《天地台》 第1章 当幻想成为现实 少年青葱,蓬勃岁月,悸动的不止是身体,心猿亦难控制,最喜梦想奇侠异事,对那些光怪陆离的幻境充满向往,恨不能亲身入局,体验百般传说。 也是因为人们对超出常理之外的事物不能做出精确理解,往往喜好编排出一些离奇文字廖慰心神。野史、轶闻、志异神灵,自古续写不停,发展到如今,更宽阔的脑洞构想出了更丰富的奇幻书籍,无数的幻想汇成玄妙海洋,冲击着世人的心灵。 谢陈深受其苦,却也乐在其中。他这样一位普通的高中生,自幼失去父亲,母亲也在三年前积劳离去,此外身周再无一位亲人,几乎在近似孤儿一样的环境中长大,没有朋友,没有爱好,无数个独自的夜里,是靠着手机中一篇篇玄异小说打发孤寂。 “升旗礼毕,下面发布一则处分条令”,副校长张诚走上主席台,伸手稍稍抬起话筒高度,面无表情地拿出处分单,缓缓念出内容,“孟良中学学生违纪处分条令,2587第15号令……”。 “又有处分了,这次是谁?” “下周就要高考了,这最后一次的升旗仪式上还要吃一则处分,真是人才……”。 “不过这学期一共也才发了15张,比起以前还算少的”。 不少学生在窃窃私语,整齐的队列也稍显杂乱,嗡嗡声汇聚,显得嘈杂。 “安静!”,张诚喝道。副校长颇有威严,清亮嗓音在几千人排列的广场上回荡,压下了学生们的议论。 “察我校高三二十一班学生谢陈,在校期间不思进取,私自携带手机看小说……”,随着处分念出,刚安静的集会广场上再度爆发微鸣,学生们低语。 “果然又是谢陈,他可是常客了”。 “违反我校学生行为准则第六条……”,主席台上,张诚大声宣读。 “这么喜欢看小说么,快高考了还不收敛”,台下学生小声交谈。 “鉴于该生四次累犯校规校纪,现决定对其处以留校察看处分,以儆效尤”,张诚继续念。 “我算算,15张处分谢陈一人占了四张,独占榜首啊这是” “放尊敬点,那叫榜魁!”。 “孟良中学纪律办,2587年6月2日,校长吴大海”,张诚终于念完了处分内容。 二十一班的队列中议论声最大,有几位站在后排的学生窃笑不已,对着谢陈指指点点。 主席台上,张诚放下处分单,开始了语重心长的说教,“同学们,我很痛心,再有五天就要高考了,在这种关键节骨眼上竟然还有学生目无校规……”。 谢陈吸引了无数目光,不用想,大多是嘲讽与不屑,顺带打量一下这位风头无二的“名人”。他站在班级队列中间,身旁女同学厌恶的扫了他一眼,悄悄站远。 身着青白色校服,谢陈的个头、样貌皆属一般,是放在人堆里毫不显眼的那种学生,当然了,成绩也是一般,勉勉强强够得上公办大专。名字也不出彩,听说是当年那个苦难的老爹为感谢母亲陈抒媛的不离不弃,随口编了这么个名字,就此上了户口。 “大家要引以为戒……”,张诚有感而发,说不停。 对这位分管纪律的副校长,谢陈并无反感,相反,充满感激。虽然国家免除了学杂费,但食宿费用需要学生自负,要不是张诚跑前跑后帮他申请各项补助,以谢陈的家境,怕是早就要饿死街头。 对张副校长的帮助,谢陈无以为报,只有感激。 可是,他爱看小说不假,但要是说不爱学习,那真是天大的冤枉,没人知道这位寒门学子为高考付出了多少艰辛。但没奈何,爹妈就给了这么副寻常心窍,任他翻烂了课本、做遍了习题集,仍旧是对那些方程和字母熟悉不起来。 他也只是在闲暇时翻阅几眼爱看的小说,权当放松心情。 谢陈微微仰头,目光涣散,早神游天外,少年不想回应那些审视的目光,也不愿面对张诚,他望着主席台背后的教学楼,蓝色树脂瓦覆盖的楼顶上空,是更为纯净的天空,他想:“此时若天空突然裂开,一道伟岸身影从天而降,神光铺满高天,在众目睽睽中认我为主,助我觉醒前世……”。 “或者我是隐世的神尊,拥有绝世修为,突然有妖人来袭,长剑撕裂天幕,全校师生丧命在即,我缓步而出,一指退剑,独挡众人身前……”。 “好教他们知晓,我亦不是凡人”。 是啊,少年若能随风起,谁愿甘于平凡。 “哒哒”,高跟鞋敲击地砖的清脆声打断了谢陈的幻想,将他思绪拉回现实。 班主任周宵露走来,冷声说道:“谢陈,张校长说了,最后一次年级集会,大家时间都很宝贵,不再浪费时间让你上台读检讨书,今天放学后你把检讨给我,要上交入档案”。 听到后排的窃笑,谢陈张了张嘴,忍不住就要说出实情,他这几次被查违纪,全都是遭人陷害,试想他的贫寒,哪来的钱财接连买手机? 可是周宵露已转身离去,不愿在谢陈身上多花费一秒钟。 看着她高挑背影,谢陈充满无奈,这位年轻的美女老师教学能力很足,但性格也很火辣,对他这样的寻常学生总是缺少耐心。 已是下午6点半,初夏的夕阳透过窗打在教室里,一片金黄,谢陈趴在课桌上,认真写完最后一个字。他的纯棉校服不反光,反被夕阳渲染,生出一圈朦胧,莫名有一种唯美感。 “写完就拿过来,我还有其他事,没工夫陪你浪费时间”,周宵露无心欣赏,她翘腿坐在讲台旁,盯着谢陈写检讨。“不要再狡辩遭人陷害,这套说辞太老套了,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无风不起浪,原因还是在你自己身上”。 少年抬头看去,周宵露好似沐浴在金色霞辉中,只是金丝眼镜反射的光芒带着居高临下的蔑视,令他反感。 “撕拉”,谢陈将写好的检讨书撕裂,上面是他的实情控告,将自己被陷害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但现在,班主任周宵露的不信任令他刺痛。 “你!”,周宵露愠怒,站起身就要呵斥。 谢陈轻声说道:“周老师,这份检讨不行,认识不够深刻,我重写”。 两人在教室中短暂对峙,此时是晚饭时间,再无旁人。 周宵露教学经验丰富,不惧怕这样的挑衅,便再度坐下,双臂抱胸,冷笑道:“好,你写,我今天就陪你耗着!”。 谢陈重新拿出纸张,握笔却不想写一字,抿紧嘴唇,做无声的抗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6点50,吃完晚饭的同学三两成群,陆续返回教室,准备晚自习。说笑的学生看到班主任周宵露那冷若冰霜的脸庞,霎时一惊,再不敢玩闹,乖乖就座,收敛心神投入学习中。 只是,大家都知道周宵露生气的原因,暗中看向谢陈,想知道这位问题学生会怎样收场。 谢陈眼眶湿润,他想起了那句经久流传的名言,“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算了,没意义”,谢陈长舒一口气,不想再耗下去,开始书写。 十分钟后,洋洋洒洒一篇检讨书便到了周宵露手中,“谢陈,不是说你,认真起来也能做出点成绩的,何必天天虚耗光阴”,周宵露一手轻扶眼镜,扫了一遍检讨,内容翔实,言辞恳切,很满意。 谢陈走出教学楼,在车棚下找到自己的那辆山地自行车,杂牌货,年岁比他都大,好在齿链保养及时,还能再工作一段时间,就是车架吱呀作响。 在学校住宿每年要交1200元,谢陈没钱,选择走读,每晚要返回十公里外郊区那座祖传的单层小楼。 “终有一天,我要做出一番事业!”,谢陈看了眼教学楼,暗自咬牙,过够了这样平凡甚至寒酸的生活,他有时深夜徘徊,几欲窒息,不知出路在哪里。 可是,再恶狠狠的话语也改变不了现实,肚中饥肠翻动,铁打的汉子也要为米谷而折腰。 “先委屈一下,明早填饱你”,谢陈用力拍打肚皮,跨上自行车,骑出校门。错过了晚饭时间,食堂已关门,他索性打算饿一晚。 “我本高高在上玄天帝,体验红尘落凡间,历经百世轮回苦,只为登上彩云巅”。 “咦?你说你是我前世龙撵,快现出原形,助我解锁百分之一的功力,好重整山河乾坤”。 “好马儿,知晓你主人修行苦,不愿节外生枝,苦了我肉体凡胎带你回家……”。 谢陈一边吃力蹬行,一边念叨不停,一会唱一会说,好似精神少年。 路上,看到城东白马河前几天遭遇山洪,河堤损毁,不少高楼倒塌,几百户居民挤在路边救灾帐篷内,谢陈心生怜悯,“我若为玄帝,当即施法,令时光逆转,挥手驱散水魔,还百姓安稳”。 几分钟后,前方道路遭堵,消防车警灯大作,呜哇不断,冲入人群深处,那半边天空已被火光染红。谢陈驻足,沉思道:“此时我应飞上高空,翻手洒落南海水,吞灭火舌,在众人膜拜中潇洒离去”。 众人不曾膜拜,他也并不潇洒,好不容易绕路挤开拥挤人群,走上回家的路,东方天边都擦黑了。 “不妥,前面那段城郊连接路没路灯,再晚一会可就不好走了”,谢陈心急,站起身铆足劲蹬车轮子,老旧自行车的大架吱呀一声,风一般冲进远处的暗幕。 这段城郊路笔直向东,足有五公里,谢陈家就在路尽头,他不停地蹬,头上冒汗,将路旁绿化树一棵棵甩在身后。 夜幕侵袭很快,几分钟过去,能见度就下降不少,远处景物都变得模糊。 谢陈正心急如焚,因为前方不远有百十米道路翻修,沥青路面被挖掘机啃噬的坑坑洼洼,黄土裸露,天一黑可当真不好走。 可是,只顾闷头赶路的少年没来得及发现,东方天边悄然浮现大片紫霞,与夜幕合为一体,不夺色,不出彩,却增添了几分亮度。 终于过了翻修路段,谢陈心中大定,这才看见天边紫色,惊诧道:“是火烧云吗?瑰丽炫目,紫光潋滟,很少见呢”。 他话音刚落,从高空陡然落下一道巨响,如惊雷炸起,凄厉音波撕裂了大气层,尖啸着冲入耳膜。 嗡的一声鸣响,谢陈在这瞬间失去了听觉,大脑也变空白,呆滞了数秒才反应过来,尖声叫道:“晴天打雷,奇了怪哉!”。 他用力甩头,试图平复脑海中的眩晕感。 突如其来的巨响显得诡异,紫色云霞悬于天,他独自在空无一人的宽阔马路上,心脏怦怦直跳。 又是一道电光亮起,粗如山岳,蜿蜒而下,似是撑天架海的金梁玉柱,刺目的光照亮了大地。 在谢陈震惊的目光中,一道裂缝随电光而开,直立于天地之间。这巨大裂痕张开深渊大口,辅一现世就无情吞噬一切,沥青路面分崩离析,大块大块剥离,被吞入其中,无数树木、植被乃至黄土都不断飞起,被卷入。 “天裂!”,谢陈大叫,他也被吸起,向着天空飞去,望着裂缝内漆黑幽暗,背后不知通往何处,他极度恐惧,不断挣扎,可身在半空,双手胡乱挥舞也抓不住任何东西,“难道是黑洞,那可遭了,岂能有活命!”。 谢陈越发恐惧,他的渺小身影混在无数黄土碎石中,耳旁尽是物体破空的尖锐呼啸,呐喊声被淹没,传不到外界,飞速去往裂缝中。 “以前只是幻想,从未想过成真,这一切是真是假”,谢陈大喊大叫,无法分辨现实,可他已夹杂在无数黄土中没入裂缝。 “我不想这样死去……”,谢陈最后的话语传出,可惜,无人听到。 不多时,大裂缝便开始愈合,眨眼间消失不见,夜空平滑如镜,紫霞也消散。 只留下满地狼藉,整条沥青城郊路面消失,路旁耕田整体下陷三米,这块地域变成了一座地坑。 满城惊愕,无数记者火速赶往现场,架起长枪巨炮拍摄,无数专家学者粉墨登场,“黑洞论”、“时空论”、“高维空间坍塌学说”占据了头版头条。“孟良中学一学生放学路上神秘失踪”的热度更是常年霸榜,成为了难解之谜。 众说纷纭,谁也不知背后真相。 包括谢陈,他感觉自己像是死去,身周看不见一丝光亮,前后上下皆是虚无,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知道自己在漂浮,在前行。 没有感觉,没有方向,什么都没有,处于完全黑暗完全寂静的不知名所在中,谢陈惶恐不已,他不知自己在哪里,要去往何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自己现在是生是死都不能确定,因为没有心跳声,感觉不到脉搏跳动。 他像是水中鱼,又似灵魂禁锢在躯壳内的植物人,在虚无中等待。 “我还活着吗?”,谢陈确信自己在说话,可是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是堕入地狱了?”,谢陈呢喃,可是徒劳,没有回应,连自己的耳朵都没有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谢陈突然悸动,身体抽搐,前额和后脑勺同时传来剧痛,那痛楚像是两条钢钉在脑中扎,要刺破皮肉。 “啊!”,他双手抱头,身体蜷缩起来,最后用力捶击自己的头,想减轻一丝痛苦。 不知痛了多久,谢陈已虚脱,全身瘫软。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低声自语,然后沉沉睡去。 砰! 有物体重重撞在他肚子上,谢陈被惊醒,腹中闷痛,“又是什么东西!”。 谢陈又惊又怒,伸手胡乱抓去,却摸到一个圈状金属,外表是硬橡胶,“难道是我的自行车轮子?”。 他像是找到宝藏,毕竟在这虚无之地,能碰到一桩熟悉的事物足够令人兴奋。 黑暗中,少年紧紧握着车轮子,生怕丢失。 砰! 又有东西拍打在谢陈身后,后背与后脑同时遭受重击,剧烈疼痛感传遍全身,他来不及叫骂便昏死过去。 第2章 战天裂 天演洲,艮山大陆北境地域,一位白衣男子心中有感,从沉睡中醒来,走出自己居住的草屋,抬头看天。随着他抬头,明明白云遮盖的天空大变,云汽消散,瞬间变得万里晴空,剔透如蓝宝石。 男子眸中射出两条金光,穿透了天空,似是窥探到了一切的源头。 下一刻,他抬脚。 一步迈出,跨越了连绵山脉,从高峰直达北海。 只有他这等修为才能看透天穹背后遮盖的迷雾,那是无数人究其一生也不能参悟的秘辛。 漆黑的裂缝逐渐显现,在此处更显巨阔,蜿蜒万里,吸纳海水涌入,北海之上升起一道水墙,逆流席卷向高天。 白衣人看到裂缝内谢陈背负一块巨石,漆黑麻面,手中握有一条形似车轮的圆状物体,外表包裹黑色软物,内部嵌有数十根细密钢条,想必是少有的宝物。 “真乃神人也”,男子轻叹,“少年莫不是想以背后巨石填补裂缝?”。 “看样子是力竭失败了,去搭救一番”。 他纵身飞起,探手向缝内抓去,那寻常手臂一经探出,幻化为遮天大手,将谢陈包握。 但那裂缝来得快消失也快,眨眼功夫就要愈合,漆黑边缘蕴含着恐怖的毁灭法则,刚接触到男子手臂就切入皮肉,鲜血汩汩而出,滴落北海,海水瞬间血红,滚烫,无数海鱼被蒸煮死去。 “开!”,白衣人大喝,法相亦变得高达万里,他另一手重拳砸落,与裂缝边缘剧烈碰撞,两种法则的对撞爆发出毁灭一切的气息,天空如镜碎,北海似蒸干,一道道细小裂缝不断出现、湮灭,那是这片空间被挤压、破碎、重组。 这一拳终是止住了大裂缝愈合的速度,他得以趁机将谢陈救出。 为阻止裂缝炸开崩毁整座北海,男子法相不退,改拳为掌,在大裂缝表面抚过,无数金色细线如织衣匠手中针线,将横亘苍穹的裂缝修补起来。 他轻轻推出一掌,裂缝消失不见,天空恢复清明。 看着昏倒在巨石上的谢陈,白衣人默然,他的右手衣袖被整齐截断,露出白净皮肤,只是小臂上缠绕有一圈漆黑线条,如骨附蛆,是裂缝蕴含的毁灭法则,一时无法祛除。 谢陈整整昏睡三天,这期间,他的身体发生了激烈变化,全身滚烫,冒白烟,皮肤都被烧红了。 白衣男子推测,可能是因为谢陈非本土人士,初来天演洲,身体一时不适应。他看到无数天地元气被谢陈吸引,从口鼻毛孔间钻入其体内,在经脉脏腑中游走,帮助他适应天演洲的道则,同时,也在间接改善谢陈的体质。 男子便将谢陈放置于割阙山顶,与草屋相距一座山头,这里天地精气最为浓郁,希望能有所帮助。随着元气洗髓,谢陈逐渐适应,高烧退去。第二天,他的体表毛孔内涌出一层黑褐色污垢,恶臭难闻,证明洗髓初见成效,剔除了他体内杂质。到了第三天,就只剩下晶莹汗液,再无污物。 “饿……”,谢陈低声呻吟,他全身像散了架,提不起一丝力气,脑海中、后背、胸腹到处都疼。 男子从草屋内跨来,未想到这位壮士醒来第一反应竟是索要食物。 他伸手一鞠,山脚下的清泉汇成细线飞来,先是没入谢陈口内,补充水分,而后水流加大,将他体表污垢冲刷干净。 几口泉水下肚,谢陈精神几分,勉强坐起身来,顾不得其他,张口喊饿。 男子早已辟谷,不需食物补充体力,所居住草屋内也没有锅灶物件,他想了想,对着远处山林并指挥出一道剑气,一只觅食的精壮草鹿被割断喉管,失了性命,缓缓飞向山顶。 又是几道剑气划过,草鹿已被剥皮放血,切割成小块,就着山泉清洗干净。 “这?像拍电影一样”,谢陈难以置信,他这会神志清醒,看到白衣男子作为,心中震惊无法言语。 凌空飞来一堆木柴,无风自燃,火星子噼啪四溅。 “自己烤肉进食”,男子嗓音有些干涩,听起来刺耳,似是长时间没有说话一样。 “露天烤肉,bbq”,谢陈绕过男子,将小块鹿肉串起,放在火堆边炙烤。 两人不再说话,静等肉熟,同时,也在互相打量。谢陈很小心,不敢多看,因为白衣男子浑身充满锐气,像是一柄出鞘的神剑,多看一眼就眼疼。 男子看得多一些,发现经过三天洗髓,谢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服也变得宽大,但其人虽瘦,却健壮了几分,肌肉线条清晰,双目炯炯有神,气质大不一样。 “这位背负巨石的壮士,可否讲讲你的过往”,男子独自苦修多年,猛然见到外人,心思也活泛起来,有意打趣。 谢陈听不懂真意,但也不傻,当即扑通跪倒在地,高呼道:“仙人救我性命,恩比天高,先受我一拜!”。 “这小子,上道”,男子微笑,看着谢陈,少年样貌普通,洗髓后皮肤白了不少,五官谈不上出彩,扔人堆里也不扎眼,可他就是看着喜欢,“收为弟子似乎也不错”。 “我名白藏,在这片山脉静修,外人称我为割阙山主”,男子主动说出自己名号,当他说出割阙山主几个字的时候,谢陈明显感觉四周空气都凉了几分。 “白山主,我名谢陈,家住孟良市城东谢家庄,今年高三,十七岁,那天放学骑自行车回家路上见到天空撕裂,就被莫名卷入裂缝,后面的一概不知”。 谢陈很诚实,觉得面对这样的神仙人物,掩藏也没有意义,何况,他也想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你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白藏结合谢陈所说,和他的奇特穿着与物品,做出了推测。 谢陈汗毛倒竖,他宁愿相信这是自己的一场梦。 “你死过一次”,白藏语出惊人。 谢陈无言,压根不相信,“或者是一场幻梦,未曾醒来。或是死去,魂游天府。死过一次又怎么解释!”。 白藏无所谓他信不信,说出了经过,“刚救下你时,你已失去生命迹象,我将你埋于地下,未料到半天后你却恢复了生机”。 谢陈双唇蠕合,说不出话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这里真是仙界?我是活着还是魂魄离体所产生的癔想?”。他心中打鼓,也有对未知的恐惧。 旁边鹿肉已焦熟,黄亮油脂顺着木棍滴入火堆,滋啦一声便迅猛燃烧,肉香飘动,谢陈肚中雷鸣,他顾不得弄清真相,欲先填饱五脏庙。 “山主,没有调料吗,五香、麻辣的都可以,孜然也行”,谢陈咬了一大口肉,这才惊觉鹿肉无味。 白藏摇头,“你还是不饿”,他又不食五谷,哪里有调料。 “盐也可以”,谢陈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白藏不说话时整个人很冷峻,强大的压迫感令他全身刺疼,不敢直视。 好像也没别的办法,谢陈只好大口啃咬没有调料的鹿肉,寡淡无味,还有浓重的血腥气,他不敢细品,胡乱嚼吧几下就咽下肚。 饶是如此,在吃第三块肉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吐出来,肉块堆满草地。 白藏皱眉道:“不吃下去,你就要饿死”。 在谢陈恐惧的目光中,他吐出的碎肉块漂浮起来,往他嘴边飞去,他都要哭出声来,那些碎肉块黏黏糊糊沾着胃液,常人怎能吃下。可谢陈无法抗拒,他动不了,嘴巴也不由自主张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呕吐物再次进入嘴中,顺着食道咽下。 “呕…”,谢陈趴伏在地上干呕。 “再吐出来,就再吃下去”,白藏平静如渊,没有悲悯。 “变态!”,谢陈大吼。 砰! 白藏一脚踢出,谢陈头部如遭重击,带着身体重重撞在巨石上。 “断了,断了”,谢陈趴在地上,痛苦呻吟,后背骨头断了好几根。他感觉白藏这个人心理扭曲,前一秒有说有笑,后脚就能使出残忍手段。 “这梦也太真实了,让我醒来吧!”,谢陈嚎啕大哭,这种折磨令人忍受不了。 “你把它当做一场梦也可以”,白藏迈步走来,随手洒落清光,谢陈撞断的骨头啪啪几声重新愈合,伤势全无。 谢陈大喜,可下一秒,白藏再度出手,指尖划下,谢陈胸腹上皮肉被割裂,仅剩下一层白膜,能清晰看到心脏跳动,肠胃蠕行。 “啊!”,鲜血顷刻间染红了校服,极大的痛楚险些令他晕死过去,凄厉嚎叫。 这还不算,谢陈的手被白藏控制,抓住伤痕边缘翻卷的皮肉,用力撕扯。 “变态、恶魔!”,谢陈痛到在地上打滚,口中咒骂。 “记清楚,你来自另一个世界,现在所经历皆是真实,不是梦境”,白藏指尖倒勾,一尺多长的伤口又瞬间愈合,连谢陈校服上的血迹也消失干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少年被吓破了胆,颤抖着蜷缩身体,靠在巨石上,满眼恐惧,在他看来,白藏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性情乖张,心理也扭曲。 “尽快转变心态,没时间让你逐步适应,时日无多了”,白藏叹息,话语高深。 说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招来一块漆黑巨石,扁平狭长,边缘参差。 “这是你背负的巨石,像车轮一样的宝物也在上面”。 谢陈无语,什么巨石,不过是被吸入裂缝的一大块沥青路面,还有自己的一个自行车轮子。 “这车轮所用材质非凡,虽不能打造神兵,在凡间也是罕见的精钢”,白藏对自行车轮子评价很高。 谢陈被搞懵了,不明白白藏为什么特意将这些东西也从裂缝内带出。 白藏突然来了玩心,一脚踢开谢陈,走到巨石下,并指刻画图案,他指尖比金铁还要锋锐,切割下大片石粉。很快,一幅玄妙图画出现,画中,身着青白色相间校服的谢陈背负一块巨大沥青碎片,手持自行车轮子,目光坚毅遥望远方。 思忖片刻,白藏觉得不妥,伸手抹去画中谢陈睁开的双眼,改为双目紧闭。 “这是你在裂缝中的模样,我称之为壮士负石图”,白藏淡笑。 谢陈不知说什么好,也不敢贸然接话。 白藏也不知是真心赞叹还是有意打趣,说道:“壮士负石补天裂,气贯天下”。 “你开心就好”,谢陈小声吐槽。 “你的过往不能让他人知晓”,白藏认真告诫,“因你是我弟子,割阙山不会生出别样想法,其他势力可就不好说了”。 谢陈了然,自己来自别的世界,对这里的神仙一样人物充满吸引力,一旦泄露出去,肯定会有人想办法前往,体验别样的经历,到时候引发的影响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闲话少叙,你今日起便是我弟子,明早带你修炼”,白藏行事利落,不给谢陈拒绝的机会。 恰好,谢陈也不想拒绝,开口说道:“小子梦寐以……”。 砰! 他话还未说完,白藏当头一拳,将他砸翻。“修炼可不容易,时间紧迫,今晚就让你提前适应起来”。 “嘶!”,谢陈倒吸冷气,白藏的气劲在他体内游走,似刀割肉,钻心剧痛。 “这位山主,唉……”,他有些不知所措,因为白藏已返回草屋,相隔一座山头,什么也没交代。 天将夜,万物熹微,谢陈只知道自己在高山顶峰,背后有一块巨石,刻画着自己背石补天裂的图案,前方空草地上是燃烧的火堆,还有几块鹿肉在炙烤,再往前就是成片山林,茂密不透光亮,他不熟悉环境,不敢乱走动,只好在此对付一夜。 火花将少年脸庞映照红彤彤,旁边沥青路面散发的刺鼻气味却令他心安,手掌在自行车轮胎上摩挲,谢陈怅然无绪,“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天裂、割阙山,白藏,强大如小说中的仙人,难道世上真有修行者?还是在梦中没有醒来……”。 这些经历对他冲击太大,谢陈从没想过以前的幻想变得如此真实,真实到不像梦境。 “山主总说时间紧迫,又是何意?不给我适应的时间,逼我修炼”。 一个又一个谜团层出不穷,谢陈想不通,白藏是冷酷之人,显然不会解释太多,自己只能去慢慢摸索。 他一声叹息,想到自己的以前,努力思索良久,黯然发现,除了已经离世的父母,好像也没有特别牵挂的事物。 “张诚副校长是好人,还没来得及报答……”,少年喃喃自语。 “睡吧,看明早醒来究竟是梦是真”,谢陈自我安慰,身心俱疲,昏睡过去。 可是白藏的一拳岂能好受,不多时他便痛醒,四肢百骸中像是有一把刀子在乱窜,不时割肉剥筋。这痛楚还不一样,有时像快刀划过,尖锐的疼,有时又是钝刀割肉,一点一点加大力度,痛到抽筋。时间长短也不一,有的疼痛感持续半小时,有时却一闪而逝,痛到无以复加,他几次疼昏过去,却又在更大的痛感中醒来,双脚像是被切断,不待他揉搓,肩膀上又像是被砍了一刀,最多时,前胸后背四肢同时发作,他凄厉惨嚎,在草地上翻滚,以头撞石,甚至想跳下山崖自杀。 更大的疼痛感来自脑中,前额与后脑勺亦不时爆发剧痛,像是有两条钢针要钻破皮肉,还不住扭曲搅动,头像是要炸开,这最令他难忍,头疾发作时会很快失去意识。 百般苦痛不住侵袭,偏偏谢陈体表没有任何伤痕,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一夜,谢陈几乎未睡,在昏死与痛醒间挣扎,草皮被他破坏,露出大块大块泥土,惨嚎声穿过山头,在草屋中清修的白藏也能听到,他亦盯着谢陈看了很长时间。 “奇怪,明明是未曾修行的凡胎,我却看不到他以往记忆,脑海中一片虚无”,白藏也吃惊,以他的修为,世间难有看不透的事物。 “他头中的痛感不知是什么原因”,白藏也看出了谢陈最大的隐疾,那不是自己的手笔,却也捉摸不透。 “迷雾重重,这世界可能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白藏感慨,他以为自己早已看清了天演洲的一切,谢陈的出现却打破了认知。 最后,他亦无奈,“命运指引我与他相遇,希望结果良善”。 是的,白藏也不愿承认,他出手相救谢陈,完全是出于内心的指引,他本在割阙山闭关多年,不知身外事,却在三天前道心震动,从北海上感受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亲近气息。 于是,割阙山主出山,一步跨越北境,于海上战天裂,救下谢陈。 谢陈不知,白藏的这次出手在天演洲引起了惊天波澜,从北境至南域,从西山至东海,无数势力被惊动,无数隐世的强横修士被惊醒。 那一日,无数双眸光穿过遥遥大陆,注视着北海上发生的一切,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人狂喜,再次目睹了割阙山主的绝世神威。有人惊惧,担心被白藏覆灭。有人恐慌,生怕大陆上战火再起,波及黎民。有人冷眼旁观,着手谋划布局,想要火中取栗。 数不尽的探报反复传递,北海战况被详细摹画,众多势力的掌门人仔细揣摩战况背后的深意。世人皆知,割阙山主自北海带回一位少年,收为弟子。 一时间,这位身份神秘的年轻人,也成为了谈论的主要对象。 第3章 有客来仪 第二天一早,曦阳未升,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白藏已来到山顶,看到谢陈趴伏在地,被疼痛折磨一夜,身上校服在泥土草地中打滚,脏污不堪。到后半夜,也不知是他耐性增加还是痛感有所减轻,感觉身上疼痛没那么强烈,便沉沉睡去,此时还未醒来。 距他睡着不到半个时辰。 白藏打出一道金光,没入谢陈体内。 “啊!”,谢陈惊醒,猛然大叫,心脏剧烈收缩,他感觉像是有一座巨大磙碾在磨噬自己的双脚,一寸一寸的将自己血肉磨碎,变成肉泥,那磙碾不停往上,从脚到腿,再到肚皮胸口,自己全身都要被磨碎,眼前一黑就要昏过去。可是那金光破坏皮肉的同时又在滋润心脾,他神志偏偏清醒,只得感受着自己被一点点吞噬的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陈全身衣服都被汗湿透,嘴唇也被咬穿,殷红血丝将牙齿染红,他快被折磨疯了。 “山规第一条,不得惰懒”,白藏面无表情。 可是谢陈不服,“你从未解释!”。 白藏反手拍出一掌打在谢陈胸前,这次是真正的皮肉之苦,肋骨断裂,骨茬透皮而出,白骨森森。 “第二条,不得质疑师尊”。 谢陈对白藏的残忍手段已有所准备,可看到自己的肋骨被打断,刺穿胸口透体而出,带着丝丝筋肉,那种视觉和生理上的双重刺激,令他几欲晕倒,相比之下,钻心的疼痛似乎都算不了什么。 “白藏,你这个变态,我不干了,这破徒弟谁愿意当谁当,我要下山!”,谢陈大吼,豁出去了,真担心自己被活活打死。 “吼出来也可以减轻一些痛苦,只要能忍受过去,随你叫骂”,白藏性格古怪,竟能容忍谢陈的辱骂。 他这样说,倒是给谢陈整不会了,这还怎么聊天? “晨练很重要,随我登山”,白藏身形疏忽不见,谢陈抬头看去,他已出现在山顶石峰尖上。 “这如何爬上去?”,谢陈借着微光打量,从他站立的空草地到山顶,中间是一段陡直的崖壁,足有百米高,稀疏缀着几棵苍松,根本没有登山路。他忍着疼痛,在草地四周查探了一圈,发现那片崖壁的背面及侧面更加陡峭,连草树也无法生长。 “给你一刻钟,爬不上来就扔下山崖”,白藏的语气不带商量。 谢陈头大,喊道:“你这是故意为难人!”。 “都不尝试就觉得自己办不到?”,白藏反问。 他这样一说,反倒激起了谢陈的好胜心,少年也是有几分脾性的,当下心一横,暂不管胸前骨茬带来的疼痛,伸手攀附在一条崖缝上,瞅准头顶斜上方一处石片凸起,猛然用力,想拉动身体腾空,另一手就要抓在凸起上。 这一使劲,他才发现,自己竟变得身轻如燕,原以为很吃力的攀爬却轻松异常,甚至,抓在崖壁上的手指都没用出全力,稍一使劲就能带动身体飞起很长一段距离。 “这”,谢陈惊喜交加,他不知道自己身体已初步洗髓,体质得到极大的加强,但看来爬上山顶应该不是难事。 “不就是攀岩嘛 ,有何惧”,谢陈给自己打气,手脚并用,一口气攀升了十米高。 可是,在下一处崖壁上,他不慎一脚踩空,手指也未抓住缝隙,身体砰然坠地。 “嘶”,谢陈不住吸气,骨架都要摔散了。 他却不敢休息,因为只有一刻钟时间,爬不上去自己真会被扔下山崖的。 “嘿”,随着手指使劲,谢陈再次攀爬起来,为了加快速度,他用出全部力气,比上次快了不少。 可惜,毫不惜力的做法使他很快就感到力竭,在三十米高处,他费力抓住一块凸起岩石,大口喘气,剧烈的运动强度刺激到胸前伤口,断骨茬子也随着呼吸摆动,痛到面孔扭曲。 休息了不到一分钟,谢陈强忍疼痛,再度攀爬。这次他掌握了一些门道,对每一次攀升的落点、抓手处都有了大致估算,该使全力时出全力,能省力气时也不刻意追求速度。 很快,他就爬到了六十米高度,可是当真费劲,汗水打湿头发,呼吸沉重如牛喘,手指脚趾都酸麻,无力。 好在此处有棵老松,也不知生长了多久,枝干有脸盆粗,虬龙盘结横长而出,为他提供了休息场所。 谢陈盘坐在老松上,看到树冠茂密,松针翠绿,在劲风中仍旧开枝不停,心中也佩服老松的生命力顽强。 足足休息了两分钟,谢陈才再次爬升,这次,不仅要注意石缝落点,还要防范山间吹来的大风,能把谢陈身体吹到打晃,虽是夏季,但山风凛冽,单薄校服无法抵挡寒意,谢陈直打哆嗦。 他的速度很慢,几次差点摔下去,险之又险的抓住石缝,费力稳住身形。 天边暗色渐退,光线也明亮起来,少年身影在崖壁上攀爬不止。 “空有蛮力而不知自用,是莽夫所为”,白藏轻声点评,他欣慰于看到谢陈的成长。 等到红日露出,谢陈才艰难跳上山顶,这是崖壁的顶端,只有几米范围的空间,且怪石嶙峋,没有平地。 时间自然是远远超过一刻钟,他喘着气,断断续续说道:“超…超时…了,甘…愿…受罚!”。 谢陈也不傻,知道白藏会将他扔下山崖不假,却不会看着自己摔死,顶多受些皮外伤,现在,寻常伤痛对他来说已算不得什么,看那胸前断骨,也一样顺眼。 出乎意料,白藏并未施罚,“今天有客人要来,见到你断手断腿的不好”。 未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谢陈也不再多说。 白藏看少年校服宽大,穿在身上着实拉跨,也脏污不堪,与天演洲衣物风格不同,担心引出不必要的麻烦,他对着谢陈弹指,微光闪过,谢陈身上衣服变成了一件黑色长袍,他的校服散落在地。 “有白色的吗,像你身上穿的这种款式就不错,仙气飘飘”,谢陈抬起手肘活动了几下,长袍挺合身,就是颜色有些不满意。 白藏笑道:“你皮肤不够白净,穿白色长袍不合适”。 谢陈听到这话笑呵呵也不反驳,白藏说的是事实,他对自己的相貌很清楚,远比不得白藏这般仙人,身材修长,脸皮温润,散发如玉光泽,虽是中年模样,但那容貌俊俏,具有别样吸引力。 “就是气质冷硬,严肃时像利剑出鞘,让人不敢直视,笑起来还像个人”,谢陈心中小声嘀咕。 “走,随我去接客”,白藏收起笑容,再度恢复生冷模样。 谢陈听这话有些别扭,他忍不住说道:“我们就这样走了?”。 白藏看着他不说话。 “辛辛苦苦爬上来,不是要修炼吗?我寻思不得打坐望气,吸纳山川地精,最不济也要看看那紫气东来,提升修为吧”,谢陈一口气说出心中疑惑。 白藏已伸手招来一片彩云,带着谢陈往草屋飞去,他摇头说道:“修行哪有如此容易,你需要先行打熬筋骨,夯实根基,离真正修炼差远了”。 谢陈初次飞行,体验着乘云驾雾的感觉,手中触摸到云汽,感到新奇,他点头应道:“我大概明白了,以后会勤加练习,争取早日达到修行的条件”。 “没这么快”,白藏未过多解释,只是交代道:“明日开始,每天日出前爬上山顶,什么时候能在半刻钟完成,就进入下一阶段”。 “收到!”,谢陈满心欢喜,心想爬山而已,不算难事。 几句话功夫,两人便跨过山头,落在草屋前。 看着谢陈充满好奇心,在草屋周围看来看去,四处查看,白藏心中发笑,“今天算便宜你了”。 突然,谢陈想到了胸前的断骨,登登跑来,忙问道:“山主,不是有客人来吗,我这带着伤也不好看啊”。他想的诚恳,以白藏的法术,轻易就能治愈自己伤势。 白藏并不如他愿,“修行中人,小痛小伤在所难免,不碍事”。 谢陈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心想我骨头都断了,骨茬上还有肉丝呢,这叫小伤? “嗯,快结痂了,等中午的时候,你自己把皮肉割开,将断骨塞回原位,明天早上也就好得差不多了”,白藏的指示依旧冰冷残酷。 “这能行吗”,谢陈心中打鼓,很是迟疑。 “你的体质已和以前不一样了,没发现嘴唇上的伤都好了么”。 谢陈这才后知后觉,心中多了一丝信任。 “好了,客人来了,注意礼数,不要让人觉得我割阙山门人没有教养”,白藏交代道。 要不是胸前有断骨,谢陈高低要拍胸脯保证,“山主放心,我一准让客人宾至如归!”。 “那倒也不必,有的人不需要太客气”,白藏说道。 天边响起雷鸣,一道高壮身影轰然落地,地面砸出深坑,泥土飞溅,山头都在晃动。“老白,听说你从北海收了个弟子,我特意来替你把把关”。 谢陈震惊了,这人这么豪放的吗? “钱通,我的挚友,以后有难可以依靠”,白藏见怪不怪。 这人又黑又壮,足有两米高,只穿一件麻布背心,露出浑身肌肉,脸上长满络腮胡,气势惊人,谢陈感觉一拳就可以打死自己。 “谢陈,割阙山弟子”,白藏向钱通介绍。 黑壮汉定眼瞧向谢陈,大笑道:“看起来天赋一般啊,长相也马马虎虎,我还以为你会收个像你一样的小白脸,那这割阙山可就热闹了,一个大白脸一个小白脸”。 “滚蛋!”,白藏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钱通走向谢陈,每一步踏下地面都在颤动,“小哥不要介意,我这人说话比较直”。 他离谢陈很近,说话似闷雷,谢陈耳朵微鸣,头脑也晕乎乎。钱通拍了拍谢陈肩膀,笑道:“造型挺别致”。 谢陈苦笑。 “得,又来人了,你先去招呼,不用管我”,钱通大咧咧盘坐在地,觉得不舒服,索性跑进草屋,将白藏居住的竹床搬到了室外,躺在床上晒太阳。 谢陈斜眼看了又看,觉得这汉子真不见外。 “咋,你瞅啥?你师父屋内又没椅子,只有这张破竹床,我还嫌硌得慌!”,钱通眼一瞪,训斥道。 “真是活大爷,我能瞅啥”,谢陈才不愿多管,不搭理他。 白藏突然出手,袖袍挥动,百里外天空变幻,金黄一片,无数金色剑气坠落,隔着这么远,谢陈也感觉那剑意蕴含着恐怖杀气,他身体冰冷,刺痛不已。 钱通拔下一根胡须,疼的呲牙咧嘴,伸手递给谢陈,“拿着,不然一会打起来有你好受,光那剑气就够你死一万次”。 看着蜷曲的胡须,谢陈膈应,却也不得不接,钱通说的是事实。 百里外,连绵山脉炸开,土石烟尘升腾,宛如大地烟花。 “是他们吗?”,钱通询问。 白藏摇头,“不是,是以前的几个仇敌”。 钱通便不再关心,也不去看。 “白藏,你果然还没死”,烟尘中传来一道音波,如狂风席卷,草屋摇摇欲坠。 “这就是割阙山的待客之道吗?”,远处再次传来巨响,山脉成片倒塌。 “天外一战!”,高空中也有人,音波滚滚而下,震散了白云。 白藏长啸,“有何惧”,他化为金色虹光,直插九天之上,同时,还喝道:“黄骨道人、寒叶天官,你们大可一起”。 “放肆!”、“狂妄!”,远处山脉内先后传出两道大喝,然后是两条虹光紧随白藏而起。 “慕天君,我二人来助你!”。 高空上那人大笑,“黄骨道友、寒叶道友,快来斩杀此獠,共饮白血”。 “山主,一个人没事吧?”,谢陈不放心,天外战场明显是三对一,这几个人单听名字也不简单。 钱通丝毫不担心,而是与谢陈拉起家常,“小哥何方人士?”。 谢陈搞不懂钱通意图,但还是很谨慎,回道:“家住北海”。 “看你人一般,心思还算纯良,刚好我家中尚有一女未婚……”。 钱通话还未说完,谢陈就赶忙打断,“我年岁还小,暂不考虑婚烟”。他果断拒绝,看钱通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很难说他女儿长相如何,就算是貌若天仙,一想到让钱通这黑壮汉做自己未来岳丈,谢陈也不情愿。 “呵呵,年轻人心高气傲,我也有条件的,你非要继承了割阙山才能提亲”,钱通乐呵道。 谢陈不解,“整座山头就我一个弟子,说句不好听的,待山主殡天之后,也只有我去操办送终,不传我传谁?”。 “你不知,老白年轻时风流成性,在外面有好几个私生子”,钱通说话声音大,即使是这等秘事也毫不遮掩。 这倒令谢陈眼前一亮,忙催促道:“快详细说说”。 “大儿子名叫卢先,二儿子名叫钟阎王,小闺女就厉害了,是赫赫有名的辛江水帝,陆灵聿”,说着,他朝着山脚努了努嘴,“那不,都在那站着呢”。 “钱通,好歹是钱家老祖了,嘴巴还一如既往地臭”,三人眨眼出现在草屋前,一名龙袍女子毫不留情开骂。 “快,见过你诸位哥姐”,钱通拍了下谢陈后腰,示意他问候一二。 谢陈可不敢托大,三人中最左边是位温润书生,中间也是一位壮汉,体型与钱通差不多,最右边则是唯一一名女子,身姿丰腴,穿着金黄龙袍,面容艳丽无比,气势惊人,不愧是辛江水帝。 “见过诸位前辈”,谢陈热情开口。 “怎么,你们是来打架的?老白不在,我可以奉陪一二”,钱通笑眯眯说道。 温润书生微微摇头,“等天上打完了再说”。 钱通仍旧躺在竹床上,大声说道:“那就等着吧”。 高空震动,声声闷雷撼人间,割阙山是战场中心,压抑感十足,即使有钱通的胡须守护,谢陈也呼吸紧促,喘不过气。他抬头看去,整片天空都在变形,时而空域碎裂,时而气浪滔天,甚至,透明的气层也被炸开,明明是晴天白日,竟能透过空洞看到域外星辰,闪烁微光。 “不要惊讶,他们的战场在天外,远离地面,不然随意一击落在地上,都要崩碎这片山脉,千万里地面都要毁去”,钱通安慰谢陈。 “修士当如是!”,谢陈心笙摇动,充满向往。 “年轻人就是有志向,姐姐喜欢”,身着龙袍的女子笑吟吟走向谢陈,口中说道:“白藏也不知照顾人,让你伤这么重,姐姐为你疗治一番”。 这位辛江水帝,雍容华贵,一颦一笑间艳丽动人,谢陈眼睛都直了。 钱通猛然跳起,一拳挥出,力道之大,仿佛压塌了时空,这座山头上布满裂痕。 女子素手快速摆动,满天手印挥舞间将钱通的攻击一一抵消,她倒飞回去,龙袍猎猎,勾勒出曼妙身姿。 “钱通,我又没恶意,这般谨慎作何”,辛江水帝嗔道,表情幽怨。 “陆灵聿,少在我面前卖弄风情,谁不知你蛇蝎心肠”,钱通不满,警告道:“他是老白弟子,我自然要护持”。 说完,看谢陈还是一副着了迷样子,双眼空洞,钱通使劲在他屁股后踹了一脚,“最毒妇人心”。 谢陈在剧烈的疼痛下清醒过来,捂着屁股哎呦直叫。 “别吵吵,快操家伙,老白的大孙子也来了,带着不少打手,看样子来者不善”,钱通眯起眼,看着远处飞来的大片云光,表情凝重。 “肯定是来分家产的!”,他祭出一条长柄大锤,锤头直径足有一米,上面布满巴掌长尖锐铁刺,闪着寒光。 第4章 上门提亲 “晦气,本是来割阙山看山崩,白魔伏诛的盛举,不曾想臭虫秽语,污了心情”,云光之上有人低声轻叹,音波却响彻天际,激荡起一圈又一圈气浪,对着草屋下压而来。 群山隆隆而动,山峰错位,地面塌伏,谢陈骇然发现,他早上攀爬的那座绝壁也在剧烈晃动,那是割阙山最高的一座石峰,似大地突起的砥柱直插云间,气势雄浑。可现在被气浪卷动,几乎要腰斩。 “哼!”,钱通冷哼一声,转动手中巨锤,锤柄砸入地面,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磅礴道机从他脚下扩散,顷刻间覆满山头,这还不止,无形气机暴涨,几乎是瞬间就蔓延到天边,遮蔽了所有山脉。 天清地宁,海晏河清。 割阙山稳如巨岳。 “滚下来!”,钱通左手握拳,对着天上云光用力砸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拳痕撕裂了沿途空间,留下一条蛛网密布的通道,重重轰击向高天。 谢陈无恙,卢先、钟阎王与辛江水帝三人一退再退,竭力抵挡钱通爆发的威势。“难道你又突破了?!”,连沉稳如渊的卢先也禁不住震惊,面色大变。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 这一拳,仿佛能压塌这方天地,带来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狂妄!”、“你想一人轰杀我等?!”,高空云光中先后传出两声道喝,接着便有无上高手反击。赤红霞光染映,仙气飘渺,却蕴藏着恐怖杀机,将钱通的拳印阻挡,两者对冲,没有爆发出任何声响,可所有人的心脏皆是猛然收缩,体骸发麻。 大音希声,这一击超出了天地间的声音上限,导致无人能听到,但是威力绝世恐怖,从山上俯瞰,远处天际线处开始,山与地似海潮起伏,烟与尘吞没所有。 同时,高空中突兀探下一脚,不知是何人法相,大过割阙山,轰然坠地,要踩灭一切。 钱通倒拖锤柄,猛然快跑几步,沉重锤头将地面割裂,“曹隐甲,锤烂你脚底板!”。两米多高的黑壮汉全身肌肉绷紧,体型再次变大一圈,撑裂了上身麻衣背心,他杀气腾腾,双腿蹬地,笔直冲起。 巨锤与法相碰击,海量的道法符纹绽放,在瞬间湮灭,下一刻,无数刺目光波生起又消逝,撞击处,诡异地平静,时空好似静止。只有卢先三人知晓那等毁天灭地的能量何等骇人,退到天边。 “可惜,白藏人头已被慕天君预定,只好先拿你钱通开刀”,高空中传下道音,接着有赤红霞光汇聚为一座七层高塔,塔分八面,三十二层斜檐,色彩斑斓,每面斜檐上都是一种罕见的杀招,有白虎监光神印,炽烈杀气喷薄而出,有狐仙炼丹图宝鉴,莹莹绿光摄人心魄,有高僧燃指为烛,佛光与烛光并照,盈野于天。 塔身转动,没入云间,无法看清其高长,却有一缕清玄气降下,遮盖割阙山,充斥着最为原始也是最为强横的道源法则-和光同尘,能将世间一切虚实划分为粒土,化为灰尘随风飘散。 “守涵玑,大孙子,想要爷爷归尘,大不孝!”,钱通哈哈大笑,反手一掌拍出,浩大掌印萦绕无穷碧光,撞上清玄气。 “就是不知你这源栖洞幽塔有没有凑齐三十二种杀招”,钱通左手化掌撑天,右手举锤硬撼曹隐甲的法相,可他还有闲心说笑。 只是,那清玄气惊人,和光同尘道法源则所向披靡,将他打出的掌印寸寸分解,消散。 钱通脸色通红,咬牙大喝:“洪断天辞”,他的身周空间破碎,化为虚无,一层一层的玄色与黄色光带缠绕,升腾,气息流转,隔绝了天与地,也阻止了清玄气的攻击。 “妄想凭你钱家的经术倒转天机?”,高空上,法相的主人曹隐甲大喝,他真身出动,气势沉重如渊岳,好似带着整片天空压下,谢陈感觉背上似有斤重担,头也抬不起来。 曹隐甲很强大,他看出了钱通的秘术威力惊人,光带流转,发散出洪荒气象,像是时光逆流,带动万物反向追溯到天地之初,辞别一切现世联系,与和光同尘背道而驰,却亦是等轶极高的源法,如果令他彻底施展开,后果不可想象。 “安能容你翻天”,曹隐甲真身现世,是一位儒雅男子,但气息狂暴嗜血,他手刀劈落,指尖有细密法则符文浮现,是他修行道法凝聚而成。 光带如丝帛断裂,曹隐甲一击破天辞,手刀直伸,欲将钱通贯穿。 黑壮汉咳血而退,血珠在空中炸碎,滴落在曹隐甲白皙手掌,爆发出刺目光束。同时,高塔上打落一道白虎监兵神印,炽烈杀气崩天裂地,凶兽逞威,巨大虎爪拍击,将钱通覆盖。 “想杀我,看谁先真身崩碎,消散天地”,钱通激发出凶气,放弃白虎的袭杀,结印要与曹隐甲直面相抗。 叮! 所有人耳中突然响起一声微鸣,在气浪翻卷的割阙山战场中并不出众,差点被淹没在呼啸的爆炸声中,可是,就是这般清晰,似秋虫嘤咛,黄叶覆霜。 静, 凉, 寒。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层一层的冰冷气息朝身体内涌去,阻挡不了,身体不受控制感受到寒冷。 儒雅男子曹隐甲蓦然后退,隐在天际。 天地间,一道金黄剑气倾泻,自域外而来,带有璀璨星光沉寂无数岁月的荒凉,落在北境大地,想要整片大陆一同感受宇宙的寂寥。 钱通大笑。 白虎凶兽身据半数天空,杀意盛烈不可一世,在剑光下身首断为两截。清玄气也溃散,可同化一切虚实的霸道源法支撑不到一息,消散于天地间。 高塔之上,守涵玑凝视剑气轨迹,这位道法通玄的得道高真一语不发,看着大陆上出现的裂痕,向北直入深海,海床被割出深不见底的鸿沟,向南延伸入地平线,他闭眸,推演其中玄机,灰色法袍猎猎作响。 白藏落地,洁白长袍如净水,粼光艳艳,只是多出了几条划痕。 “都解决掉了?”,钱通收回玄黄二气,两条光带如龙舞,被他吸入口鼻。 白藏轻声说道:“寻常天仙而已”。 “慕临也阻挡不了?”,曹隐甲问道。 “你大可凑近点来听得清楚”,钱通嘲讽,因为曹隐甲远远在天际。 “他无事,在星外疗养”,守涵玑抬头,法眼看破虚妄,见到遥远星海中一头巨兽匍匐,身上有血流如河,每一次喘息就有一颗星辰暗淡,被巨兽吸干了本源。 这位高真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如青年,是不食烟火气的仙人,可是一旦动怒,天地颤动。 “域外一战,正好战火未熄”,白藏战意正盛,主动开口。 “你我联手,加上慕临,未必没有胜算”,曹隐甲意动,与守涵玑相商,欲将白藏与钱通一并斩杀。 守涵玑并无兴趣,“我的源栖洞幽塔尚未祭炼成功,三十二杀招不全,此时动手极不划算”。 曹隐甲微怒,“你我带着弟子门徒前来,被白藏一句话喝退,日后如何自处!”。 天边云光之上,人头攒动,惊诧于白藏的强大,也在等候自家祖师的安排。 守涵玑不为所动,对着曹隐甲劝道:“秋后小虫,姑且再忍他几日”。 他朗声笑道:“白藏,没有坐化在割阙山,我很失望”。 “要打便打,不打就滚回去,割阙山没功夫与你浪费时间”,白藏皱眉,不喜。 守涵玑毫不在意,“我们无意动手,是钱通挑衅在先”。 铮! 白藏迈步,如神剑出鞘,发出一声金鸣,“你是活腻了,鬼话真多!”。 多年的老对手,守涵玑很清楚对方脾性,也不甚在意,带着门人退去,“希望你不要死得太快”。 “大孙子好走,想挨揍就来找爷爷”,钱通爬上最高的山头,挥手大喊。 曹隐甲早退走,不想平白遭受侮辱,听到这话仍是郁闷。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来挨两句骂就又走了”,谢陈实在想不通,开口请教。 钱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屈指在他头顶轻轻敲击,发生清脆爆响。 谢陈剧痛,眼泪直流。 “如果不是你师尊干脆利落斩杀了黄骨与寒叶天官,你小子这会儿正被曹隐甲的徒子徒孙剥了皮架在火上炙烤呢”,钱通说道。 “当然,没有钱老祖雄威盖世,震慑霄小,也是万万不能滴”,谢陈含着泪不忘拍马屁,想把钱通哄开心,省得这糙汉子再大咧咧出手,自己的小身子骨承受不住。 钱通眼睛一亮,对谢陈好感倍增,多少年没听过这样舒服的话了,真是内心如暖阳,当下在谢陈肩上不停拍打,“好小子,有眼力,你当老白的弟子,我认了”。 谢陈咧着嘴,笑中带有哭腔。 “你们也是来探我虚实的?”,白藏转身,问向卢先三人,眸中有金色剑意闪现。 “白山主说笑了,妾身这点微末道行哪有天大胆子来割阙山寻事”,陆灵聿,威名赫赫的辛江水帝,此时气势全无,姿态放得很低。 “我三人只是听闻割阙山收徒,好奇何等天资绝世的少年英杰能被白山主入眼”,卢先笑道。 钱通撇嘴,接着说道:“顺便再来看看老白是否还健在?好趁机发难?”,他冷笑连连,不屑道,“告诉你们,老白身子骨依旧硬朗,给你们再生一堆兄弟也不难”。 明明是很严肃的对峙,谢陈忍不住想笑,心想钱通这黑汉子真够损。 “暂无别事,我等就此告辞”,卢先面色不好看,想要退去。 白藏却不同意,“割阙山虽无山门,也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些人,以为白藏沉寂多年,想趁火打劫,断不能轻饶。 “白山主想要硬留?”,钟阎王闷声问道。 “给你脸了?还敢呲牙!”,钱通大喝,提起大锤就要上去开干。 白藏伸手拦下钱通,说道:“我割阙山收徒,也是北境盛事,你们既然来了,各自留下贺礼,就当是为后辈弟子的支持”。 这一手神来之笔,钱通也没想到,愣了一下,禁不住大笑起来,“妙,老白,真有你的”。 谢陈更为感动,自己师尊,到底是心中装着徒弟,这等微妙关头还在为自己谋福利。 最后,卢先送上一柄白玉如意,温润散发莹光,是上等品质法器。钟阎王留下一条三万寺劫枪,枪头二尺有余,阔面开刃,雪亮刀芒如梨花绽放,仅是摆放在地,寒光便能凝结雾气为冰晶,一看就不是凡品。 “妾身出门急,未带什么礼物,可如何是好?”,陆灵聿对着白藏娇滴滴求情,结果落得个冷脸庞。 “割阙山真是好门风”,辛江水帝也无奈,被白藏所逼,解下腰间红绫,摔在谢陈脸前,头也不回离去。 谢陈遍体生寒,心中直叫委屈,心想这贺礼是山主提议,与自己何干系?惨遭陆灵聿记恨。 可下一刻,嗅到红绫上淡淡胭脂香,如醉如沁,谢陈是看着龙袍艳丽女子从腰间解下,不由得想入非非,就要上前捡拾。 啪! 钱通眼疾手快,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谢陈吃痛,扭头就要发火,别看你钱老祖威风八面,我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白山主也在此,容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欺辱我割阙山弟子! “不要命就捡,这种等级法器,你这小身子骨碰一下就得死!”,钱通提醒道。 “这么玄乎?”,谢陈也吓了一跳,询问白藏。 白藏点头,而后挥手,将三件法器收下。 天边云霞翻动,有一队修士快速赶来,仔细听去,似乎还隐隐有丝乐声音。 “恶客走的差不多了,总算是来了一些看得顺眼的”,钱通嘿嘿直乐,他看到云霞内有乐班吹奏,琴瑟笛苼齐全,还有唢呐与二胡手,架起身姿就要吹响乐理。整队人马皆披红挂彩,喜气洋洋,最后方是一位头顶大红盖头的年轻女子,端坐于花轿,惴惴不安,玉手紧握。 白藏错愕,谢陈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明显的慌张。 钱通用力拉住白藏手臂,不让他离去,口中说道:“老白,人家几次三番女追郎,也是真心实意,你不要不识抬举”。 “滚你的蛋!”,白藏如临大敌,看得出来是真慌了。 “谢陈,快一起拉着你师尊,说不得今日过后你就要多出一位美师娘”,钱通大声喊叫。 谢陈也来了兴致,走到两人身边,却被白藏一脚踢翻,“休要多事”。 他正要施法挣脱钱通束缚,不料气机运转凝滞,吐出一大口鲜血。钱通大惊,“怎么回事?”。 白藏消去所有血迹,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声张,“以快取胜,怎么都要付出一些代价,不碍事”。 看着老友气息稳定下来,钱通这才放心,也知晓暗中有很多目光正盯着割阙山不放,便也不再询问。 “不过,流霞宗对你可是真爱,雨束仙子都示爱多少次了,你也该考虑一下……”,钱通话还未说完,惊觉白藏面色冰寒,暂时止住话题。 “白君,何必如此决绝……”,云霞散去,众人落在草屋前,一位彩衣仙子美目含泪,痴痴自语,方才白藏躲避,钱通拉扯,她尽收眼底,玲珑心窍早已明白一切。 白藏和钱通都有些诧异,“不是雨束提亲,流霞宗这是做什么?”。 谢陈更是摸不清形势,坐在地上发呆,胸前断骨被白藏踢中,隐隐作痛,他抬头看天,猛然惊觉已是正午,想起白藏的叮嘱,万不敢忘却,跑到钱通身边小声说道:“钱老祖钱老祖”。 钱通正思索流霞宗来意,不经心回道:“何事?”。 “借一把匕首用”。 “哦”,钱通随后掏出小刀,递给谢陈。 草屋前空地,碧绿嫩芽不及脚踝,平坦宽阔。 只有两边人马,无声站立,彩衣雨束仙子倩影流离,梨花带雨,小声抽泣。 “嘶!”。 “疼、疼……”。 突兀的喊叫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原来是谢陈下狠心,以匕首割开皮肉,正承受着剧痛。 “你这弟子,当真…别致”,连雨束仙子也侧目,看着谢陈。 花轿上,年轻女子小心掀开红盖头,打量谢陈一眼,当即瘪下嘴来,眼睛红润,委屈道:“师尊……”。 “不要说话”,雨束仙子走到她身前,重新将盖头复位,低声劝道:“师父是过来人,最晓得情字真意,不会害你的”。 “可是,他……”。 “不要在意外貌,男人最重内心锦绣,皮囊不值一提”,雨束继续开导。 “容貌我可以忍,只是他看着,脑袋不大灵光……”。 雨束也停滞了一下,缓声道:“不至于,白君何等眼光,岂会收取憨痴为徒”。 “其实,这次来,不是为我提亲”,雨束仙子第一句话就语惊四座,白藏无语,钱通失声。 “我知晓,白君与我,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说到这里,美貌出尘的仙子再难按捺心内凄苦,忍不住落泪。 “啊,疼……”,谢陈不合时宜的大叫,他手握断骨,尝试塞回胸腔,钻心地疼。 雨束仙子看了谢陈一眼,止住泣哭,擦去眼角泪珠,勉强笑道:“听闻割阙山收徒,雨束想,既然做不了今生夫妻,就与白君结为亲家……”。 白藏终于放下戒备,钱通也恍然大悟。 “啊,好疼好疼……”,谢陈再次惨嚎,他根本不知如何复位断骨,一通乱使劲,结果骨茬刺在皮肉中,伤势反倒加重。 雨束仙子饶是再迷恋白藏,也被谢陈几次打断而不喜,瞪眼看向他。 花轿上女子也是无声垂泪。 气氛有些尴尬。 “疼、疼、疼……”,谢陈一边嚎叫,一边握着自己断骨瞎使劲。 “你管管他”,钱通对着白藏传音。 割阙山主豪气盖世,哪能为这些小事分心,回道:“不必,修行中人总要经历苦痛”。 钱通终于看不下去,恨恨说道:“活该你们师徒单身!”。他大步走到谢陈身边,一把扯开他手臂,握住断骨,暗用巧劲,只听咔嚓一声,断骨复位。 “嘶!舒坦!”,虽然疼痛感仍未褪去,但谢陈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舒服,当即对钱通道谢不止,“钱老祖这手法不是盖的,绝对一流!”。 “你拍我马屁干甚”,钱通恨铁不成钢,屈指在他头顶用力敲击,谢陈吃痛,呲牙咧嘴跳开。 “雨束仙子,你看这一老一小皆没正形,怠慢你了”,钱通都感到不好意思,赔笑说道:“要不,咱别嫁了,不要委屈了孩子”。 第5章 拒婚 “怎么就没正形?”,白藏不满。 “关你何事!”,雨束仙子瞪向钱通。 “嫁给我?不行!”,谢陈后知后觉,跳脚反对。 钱通一句话引得众人齐声讨伐,他也火大,“谁爱管你们这些破事!”,当即撂下一句气话,化为流光飞走,不在割阙山待下去了。 “凭什么不行?”,没想到,花轿上女子也忍受不了,猛然掀起红盖头,跳下轿子,跑到谢陈身前,满脸寒霜,质问道,“本姑娘天资绝世,已是翠仪中期修为,在北境也是有名的仙子,流霞宗传人,难道配不上你?”。 “相貌平平,扔人堆里找不出来,还不曾开窍修行,我李雅阑屈身下嫁,还委屈你不成?”。 “若你不是割阙山弟子,连见我一面资格都没有,告诉你谢陈,等我下嫁的少年英杰从流霞宗门口排队能排百里,不少你一个!”。 李雅阑一口气吐出心中郁气,又想到师尊逼迫自己强行嫁给谢陈这个未曾见面的陌生人,今日还被拒绝,心中委屈万分,不由得嚎啕大哭。 谢陈被说懵了,脸色紫青,张口就要骂回去,天知道这对美女师徒在想什么,自己都没见过李雅阑,就要强行拉郎配? 可是看着面前仙子垂泪,白皙脸庞通红,清泪哭花了妆容,那一袭大红嫁衣刺目,想必也是内心做了很大抗争才听从雨束安排,鼓起勇气前来,被自己生硬拒绝,定不好受。 “雅阑,不要胡语”,雨束小声叱道,然后对着身后吩咐:“快准备起来!”。 一时间,庞大送亲队伍适时而动,乐班吹动笛苼,唢呐扬天,锣鼓齐鸣,竟奏出一曲欢快调《百鸟朝凤》,仆从老妈子手捧新郎锦服、玉冠、靴袜腰带挂珠等各样饰物齐齐走来,将谢陈围在中间,左一个“新郎官请抬脚”,右一个“姑爷快抬手穿衣”,人群后方还有一些年轻侍女手捧梳妆架,摆满各式胭脂腮红与水粉等妆品,等着为新人妆扮。 “走开,走开!”,谢陈大声喊叫。 “我说我不娶!”,谢陈的声音被淹没在乐班声中。 可是,李雅阑听得清楚,当即大怒。 “停下,停下!”,李雅阑制止了那些仆从老妈子,可是唢呐仍旧吹奏不停。“我说停下!”,这次她用出了几分法力,声音滚动,乐班清晰可闻,遂停止演奏。 “白山主,割阙山娶不娶?”,李雅阑双眸含泪,直接逼问白藏。 谢陈极为不满,自己身为正主,已经表明意见,李雅阑却跳过自己,这是极大的轻视与不尊重。 他扯下新郎锦服,蹬掉新做的洁白靴袜,将玉冠摔在地上,怒道:“简直是胡闹,我与你素不相识,怎么就要吹吹打打成亲?”。 说着,他钻出人群,退到远处做抗争。 “小孩子心性,不知世间疾苦,有这样一桩天作姻缘是何等幸事”,雨束对着谢陈招手,“快来,今日就定下良缘”。 白藏也感觉有必要阻拦,劝道:“雨束,你我之事不要强加在后辈头上,快结束这场闹剧”。 雨束变色。 李雅阑大笑,声音中却是透着极大的恨意,“师尊,还没有清醒吗?在人家看来,我们流霞宗上赶着把自己给嫁出去,只是一场闹剧,你看清楚了吗?”。 “别再幻想了,从头到尾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也只有你看不清现实!”。 李雅阑也将大红嫁衣扯下,扔在地上狠踩,她大笑,又大哭,师尊雨束仙子苦求白藏多年,以致思念成疾,听闻割阙山收徒,竟逼迫自己嫁给谢陈,期望的是与白藏做不了神仙眷侣,也能先结为亲家,好图将来。 为了师尊的痴情,李雅阑甘愿放下身段,以卑微的姿态上山,却一再遭遇拒绝,这位天仙一样的骄傲女子怎能忍受,彻底爆发。 她痛哭流涕,觉得自己同意雨束的意见,上门提亲,简直是一场笑话,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今日割阙山闹剧很快就将传开,届时,自己的脸面何在? 如果谢陈同意也罢,她李雅阑为了报答师恩,也捏鼻子忍了,可是,闹到这一步,如何收场? “师尊,我恨你!”,可想而知,她的后半生该承受多少辱笑? “谢陈,你我以后不死不休!”。 这是悲泣女子的最后话语,她面容凄厉,绝世容颜却充满恨意,令人看之不忍。 杜鹃啼血,黄莺泪竹,李雅阑纵身跳下山崖,身姿辗转,在山林间飘飞,眨眼就消失不见。 雨束心如刀割,喃喃道:“难道我真的错了?”。 不得不承认,这两位流霞宗的仙子皆是少有的美人,可惜今日双双在割阙山落泪,自古女子内敛,温婉含蓄似芙蓉,极少吐露心扉,何况主动送怀? 只能说,造化弄人,情字有因无解难成双,强求不来。 谢陈不知白藏最后如何劝走雨束,他早跑回那座最高的石峰,不想再掺和下去。 少年烦闷,独自在崖边静坐,看到草屋前人来人往,霞光沸腾,无数修士与大势力接连拜访山门,为白藏收徒贺喜,可经过钱通点拨,纯良心性的谢陈也明白了背后隐藏的残酷,割阙山沉寂多年,世人不知白藏是生是死,对这块宝地自然蠢蠢欲动,那些以前的敌人尤为眼红。 白藏现世,战天裂,救下自己,还抹去了大部分北海上发生的战况,敌人也好朋友也好,迫切想知道白藏现在的修为,以及他出山的动机。 群狼饲虎,自身强盛时,你就是万众瞩目的割阙山主。 一旦虎弱,群狼也会噬骨饮血。 至于为收徒贺喜,纯为噱头。 “这其中,好像也只有雨束和李雅阑是真心而来,不涉及别样心思”,谢陈自语,他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分,伤了女子心。 “可是,我能怎么办,任谁也无法接受”,少年感慨,他这样一位平凡普通的年轻人,虽是青春年华,情窦在内,但从不敢奢求不属于自己身份的一切。 那李雅阑,且不说美艳,自身修为也高深,谢陈说到底也是未曾修炼的肉体凡胎,至于自身修行品性和将来,现在都不敢贸然下决断,怎敢主动招惹是非,这等流霞宗的传人,必定是群澜汇聚之处,一旦染上,难有安闲。 “说到底,还是自身不够强大,若能像山主那般抬手覆灭强敌,何惧什么风浪”,谢陈下定决心,要即刻开始修行,既然已与前世无瓜葛,当在此修得安身立命之法。 “少年若能随风起,谁愿甘于平凡?”,他陡然坚定信念,要走出一条不同路。 草屋前待客的白藏也感知到谢陈心境变化,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还有两个时辰日落,你自己在主峰上搭建庇护之所,备好生活所需,明天开始修行”,白藏传音,对谢陈做出安排。 “来吧”,谢陈坦然接受,他站起身,反复握拳、松开,感受着自身变化。经过天地洗髓,他的身体得到极大淬炼,不仅力量大增,恢复能力也令人咂舌,胸前的伤口已愈合,看不出伤痕,若是前世,这样的重伤怎么也要修养半年,可如今,只能算轻伤。 “嗬!”,谢陈从崖边搬起一块巨石,足有数百斤的巨石在他手中挪动,虽然吃力,却也缓缓而行。 少年轻轻拍掉手上灰尘,对自己的力量有了初步认知。他又拿出钱通留下的匕首,长不足半尺,不知是何种材质打造,呈黄铜色闪耀亮光,寒意袭人,柄端是乌黑木质,敲击有金铁声,坚硬异常,整柄匕首只有这两色,简约大气,线条流畅,看着就讨喜。 他拿匕首在石头表面划过,没有法术加持,仅是刀刃自身的锋利便将巨石切割为两半,“钱老祖这宝贝了不得”,谢陈讶异,看着匕首黄铜色刀身上镌刻的“应牙”二字,爱不释手。 这片主峰上的空地只有几百平米,长满草甸,因地势较高,山风也急,草势生长不旺,只到脚踝。空地背后是巨大光滑的崖壁,直通山顶,左右两侧是悬崖,站在边侧,可看到脚下云雾缭绕,不知其深。只有正前方是较为缓降的陡坡,也近乎垂直,一人合抱的苍松密林遮蔽阳光,显得昏暗。 谢陈冲入林中,举起应牙匕首割树伐木,生长多年的老松在吱呀声中颤颤而倒,顺山势滚落,爆发轰鸣,在山中回荡。 少年飞快追上,以匕首将松树枝干削平,去掉枝桠,仅剩一根主干,便拖上草地,扔在一侧,他飞快冲下山坡,瞄准下一棵苍松,重复砍伐过程,他有意趁山势清理出一条下山的小道,也将挡路的老松砍倒,作为房屋主材。 日落时,便有数十棵老松被剥了皮,躺在草甸上等候下一步发落。 谢陈暂缓开辟小道,此路长远,非一日之功,他返回草甸,摸索出一些杂物,都是钱通赠予。 说起来,谢陈还是难以置信,两米多高的黑壮汉子,怎么看都应该是糙俗之人,心思却细腻百转,比白藏要贴心许多。仅是听自己吐槽在山上生活艰苦,便留下这许多有用物,如火镰石、牛皮水袋、盐椒酱醋调味品,甚至还有针线,看着钱家老祖掏出这许多样式物品,谢陈当时就震惊了,好奇他以前的过往。 结果自然是被钱通一掌拍倒。 他聚拢大量松枝,点燃后有浓白烟雾升起,散发出清香,旁边是白藏凌空斩杀的草鹿,还剩下许多肉块,正好烤熟填饱肚子。 篝火噼啪,松枝富含油脂,在燃烧中爆裂,释放出更为浓郁的松香,与鹿肉的香味融合,加上盐椒调味,闻之便觉腹中空饿。 “有了调味品味道就是不一般”,谢陈大口撕咬,嘴边油光发亮,他一口气吃下四五斤肉块,才觉得有一丝饱意。 打了个饱嗝,少年躺在柔软草甸,一手抚摸圆滚滚肚皮,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还是觉得像做梦,真实又荒诞。他想到了许多,有谢家庄那座祖传的小平房,已有三十年未曾翻修,显得破落,面积也不大,双亲故去,自己一人住着总是荒凉。 他又想到了孟良中学,班主任周宵露,“不知我的离奇失踪会不会对她造成影响?”,谢陈明白,今年是周宵露评选高级职称的关键一年,出了这档子事,估计要悬。 “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他这样宽慰自己。 “那张处分,真冤!早知道怎么也要和周老师说清楚,争取撤销”,想到处分,他还是忿忿不平。 最让他感到不安的,还是张诚副校长,这位威严的老校长是唯一关心自己的长辈,谢陈感激不尽,可现在看来,是无法报答了。 吁! 长舒一口气,谢陈翻身而起,放下千头万绪,投入到现实中,既然已经回不去,那就活好当下。 他在火堆上添加几根木材,使得火光明亮,映照后方石壁亮堂堂。 应牙匕首锋利无比,轻易即能切入坚硬石壁,他大致估算出长宽,砍削不停,大片大片石头剥落坠地。 以松木建房固然好,但谢陈担心长期风吹雨淋木质腐烂,不如在山壁上打洞结实,虽然累,好在年轻,空有一身傻力气,趁着火光埋头苦干,也不觉辛苦,不多时,就挖出一座四米长宽,进深三米的洞龛,最里侧,他还留下一米石壁,就着山势打磨成平坦石床,供休憩使用。 “还有时间,就做个复式小别墅”,谢陈嬉笑,搬来那些伐倒的松木,拣粗直的留下三梁四柱,剩余全部以应牙片为木板,长短不一。 松木清香令人心怡,他很快就做完准备,剩下的,无非是树立四根房柱、上梁,覆盖板材。 他不追求房屋造式精美,仅能住人便可,前世也在网上看过许多博主野外造房的视频,大致流程也懂,做起来也倒顺手。 最终,一座松木搭建的小木屋依山建成,屋顶板材向下倾斜嵌入石壁,防止雨水倒灌,推开门,是十几平米的木屋,东西侧墙各开一个窗户,山体处还用松木板树立拼接出一堵墙壁,与石洞隔开,作为卧室。 谢陈将挖出的石片全部切割为一米见方的地砖,铺满木屋,覆盖在草皮上。 如此,庇护所也基本搭建完成,勉强可住人。 “等有时间再尝试采集松脂熬煮一锅树胶,将木板涂刷一遍,更为耐用”,谢陈站在远处打量自己的成果,白花花木屋在夜色中也亮眼,有那么一丝山中野居的质雅意味。 “以后,就叫木屋”,谢陈懒得起名字,自家山主居住也不过是单间小草屋,叫木屋也不算委屈。 他看了一圈,较为满意,目光转动,看到木屋东侧石壁上那幅白藏所刻壮士负石图,不由得噗嗤笑出声,也不知那位冷傲山主是何意,做出这样一幅图刻,他每次看到都啼笑皆非。 “不过,很传神,我的英武跃然石上,背负沥青路面,手持自行车轮,真像是征战天裂的少年英雄”,谢陈自己对自己点评,臭美一通。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那一大片沥青,还在草甸边躺着,“等改日好好捯饬一番,在木屋前建个硬化地面,省得下雨后一片泥泞”。 “自行车轮子要好好保存,留一丝念想”,谢陈自语。 突然,他感到不适,“我的眼睛,怎么剧疼”,他忙转头,闭眼,仅是看了一会石刻,双眼就刺痛不已,泪花溢出眼眶。 “山主修为已通造化,随意留下的图刻也有剑气留存!”,谢陈大声叫嚷,他也不知自己说得对不对,但小说中都是这样写的,姑且就说出来,拍白藏一个马屁。 “哦,原来是进虫子了”,经过揉搡,他指尖多出一个黑点,不晓得是什么虫子。 折腾了这么久,谢陈也不知疲累,他想了想,应该是后半夜了,白藏门规森严,第一条就是不得惰懒,自己可不能大意。 “白天山主说得清楚,要我以后每天早晨日出前爬上山顶”,谢陈走到石壁下,仰头看去,深吸一口气,就开始攀爬。 孤岭深山,没有钟刻,他如何知晓时间,为了不误事,索性现在就爬,“万一山主明日要传我绝世神功,误了时辰,岂不错过天大机缘”。 话是这么说,谢陈也清楚,白藏不会那么快传功,他其实还是疼怕了,白藏手段残忍,动起手来那是毫不留情,能让他生不如死,谢陈宁愿蹲坐在山头吹冷风,也不想再感受白藏的教育。 “这么看还是周老师教学更胜一筹,虽然严厉,起码不会体罚学生”,谢陈一边爬一边发散思维,胡乱想一通。 百十米绝壁虽然陡峭,但有过攀爬经验,加上时间充足,谢陈并不吃力,显得游刃有余。很快,他就上升了六十米,路过那棵横长的老松,枝桠嶙峋,苍劲勃发,“又见面了,不过我还有事,下次再聊”,谢陈与老松打招呼,拍了拍树根,继续向上爬升。 夜幕下,老松周围雾气弥漫,汇聚在松针上往下滴水。 “老松也不知活了多久,四周空气都比别处清新”,谢陈赞了一声,“再活下去就成精了”。 簌簌。 山风吹来,松针摆动如涛,发出轻响。 “有了经验,就是快”,谢陈眨眼又爬升十几米,看着山顶近在眼前,心情畅快。 突然,他脑海中剧烈疼痛,尤其是前额与后脑,像是有尖锐钢钉要扎破皮肉透体而出,可探手摸去却并无异样,同时,那钢钉好似还在旋转,要搅动他脑浆崩裂一般。 “啊!”,谢陈惨叫,全身控制不住颤抖,双手也无力再攀附石壁,坠落下去。 幸有老松横长的枝干托举,谢陈重重摔落,顾不得后背疼痛,他双手紧紧抱住松树。 “差点摔死”,谢陈心悸,心脏突突跳动不停。 第6章 山规第四条 “你偷懒了”,日出时,白藏出现在山巅,看到气喘吁吁的谢陈,面容不悦。 谢陈大惊,叫道:“山主可别冤枉良家子,我真个靠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白藏不想与他纠缠,直接亮明态度,“山规第三条,不得投机取巧”。 谢陈刚想争辩,却被白藏一脚踹下山崖,他吓到脸部变形,双手张开摸索,想要抓到一些凸起石壁缓冲,可是注定徒劳,白藏有意让他吃苦,这一脚力度很大,他远离绝壁五六米,根本抓不到任何事物。 咚! 谢陈重重坠地,竟然在草甸上砸出一个深坑,且,他的身体也被反弹起来半米高,再次摔落。 “这背影好熟悉”,谢陈看着趴伏在坑内的这人,黑色长袍,一头短发,全身如烂泥,口鼻耳朵七窍内正往外冒血。 “我擦,这不是我自己吗!”,他猛然惊醒,左右看去,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身体变成了半透明雾状。 “这是怎么回事?我死了吗?”,谢陈大叫,且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身体也在变淡,头脑也开始昏沉起来。 谢陈感觉很难受,可是,没有疼痛,这倒令他惊奇,白藏出手鲜有不疼的。 “灵魂体感知不到疼痛”,白藏在山顶解释道。 “看错了眼,你依旧变态”,谢陈眼泪汪汪,他心中委屈,自己怕耽误时辰,提前登山,怎就偷懒了?现在可好,还没开始修行,就被一脚踹下山崖摔死,看那尸体惨样,全身骨头尽碎,成一滩肉泥了,神医也治不活啊。 谢陈以为自己就要交待在这里,索性破口大骂,“白藏,你天杀的,不想教我修行就明说,何必如此折磨人!”。 “事前不说明,动辄下死手,你这破规矩真多!”。 “真是世上最烂的老师!”。 “呃……”,他突然停口,因为白藏下来了,直勾勾盯着自己。 “我让你爬山,是锻炼肉身,一刻钟登顶是合格,你自己半夜就攀爬,不是取巧是什么?”,白藏面无表情,只是说出的话冷幽幽。 “哪能啊,我被摔昏了头,口不择言,口不择言”,谢陈弯腰赔笑,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山主肯定是日理万机,听错了,学生可不敢放肆”。 白藏盯着他看了一会,叹道:“你要是一直嘴硬下去多好”。 谢陈遍体生寒,凉意直冲脑门,虽然是灵体,他也胆怕。 白藏笑了,他很少笑,但笑起来竟面容和煦,草地都温暖起来。 “灵魂体感知不到疼痛,肉体可以”。 谢陈瞳孔都放大了,惊恐道:“不要!”。 晚了,白藏一掌将他灵魂拍入身体,下一秒,惨烈的凄嚎响彻云霄,连横长的老松也在抖动。 谢陈灵魂归入体内,各种神经感知疯狂向大脑输送疼痛信号,他只清醒不到一秒,发出一声嚎叫便被疼昏过去,可刚昏过去不到一秒,又被更剧烈的疼痛刺激清醒。 从百米山崖坠落,骨骼尽碎,内脏与筋肉在巨大冲击下变为肉泥,这等疼痛,非一般人能忍受。 谢陈在清醒与昏睡中反复挣扎,他已记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有多少次昏死过去,只有脑海中一直存在,持续刺激着的痛楚。 反复观看一个人死去活来是很不舒爽的事,所幸白藏没有这方面的变态嗜好,看谢陈被折磨差不多,便弹出一道金光,没入他体内。 谢陈感到一丝清凉,接着,身体各处弥漫的痛感迅速消散,眨眼间,便已正常。 “知道你后半夜反复登顶,想必攀爬已不是难事,做的不错”,白藏难得有一句赞赏,谢陈一下子忘却所有,爬起身,扯着嘴赔笑道:“山主谬赞”。 “半刻钟登顶,不然,自己跳下老松岭”,白藏指了指草甸边缘。 谢陈感觉迟早要被折腾死,还没从摔死的痛感中恢复过来,又听到这样的离奇命令。自己居住的这座割阙山最高峰叫老松岭,比草屋那座山头高数倍不止,俯瞰山涧,根本看不到底,“要是跳下去,人样都没了”。 知道白藏不是说笑,但他还是忍不住争取,“太高了,就从峰顶跳到草甸怎么样?”。 白藏斜瞥一眼。 得嘞,您开心就好。谢陈已然明白,没得商量。 他蹬蹬跑到石壁下,探手抓住裂缝,脚蹬峭壁只有半公分的凸起,猛一用力,身子便腾飞,“嗯?力量好像又增强了几分”,谢陈不知是不是错觉,此时也容不得多想,只能奋力攀登。 到底是练过几次,谢陈的动作已有很大变化,每一次的攀升,手与脚都会提前找到落点,每一次发力也恰到好处,不多也不少,刚好保证能上升到准确位置,也不浪费多余体力,他像一只黑色猿猴,攀附在绝壁上,从每一条裂缝与凸起上奋进,时而平移,时而斜蹬,透露出几分矫健。 “横刀,我们又见面了”,他攀升到了老松处,这是上升路线中唯一一个可以休缓的地方,其余几棵松树都长在别处,距离太远,帮不上忙。 谢陈每次看到这棵横长的老松,都会不自主想起“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这句古语,觉得老松的气势不一般,便为它取了横刀这个名字。 半刻钟不到,谢陈已登顶,体力消耗极大,汗水湿透,喘气如牛吼。 “跳下来!”,白藏命令。 谢陈顾不得休息,摇头如拨浪鼓,“会死的”。 “摔死或疼死,你选哪个?”,白藏已出现他身后,冷冰冰发问。 “我不懂!”,谢陈终于爆发了,大声吼道:“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就是为了折磨我吗?”。 “你若真心收徒,教我纳气修行便是,这些攀爬、跳山崖,有什么用?”。 白藏又是一脚,谢陈坠落。 “自己调整身姿,借助崖壁和老松枝干做缓冲,不要让自己摔死”,他终于开口教导。 “我谢谢您先人了”,谢陈真想大骂,可是现在小命要紧,不敢分心。他费力扭动身躯,让自己面对石壁,但下坠的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上升时借助的裂缝。 眼看速度越来越快,保不齐又要摔死,他急中生智,掏出应牙匕首,猛力插入石壁内。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刀刃与石壁交接处有火花溅射,借着这股摩擦力,他下坠速度终于放慢。 砰! 谢陈瞅准脚下,还有五六米时拔出应牙,双脚稳稳落于老松枝干上。冲击力太大,苍劲老松也被压弯,看的谢陈心中发紧,生怕老松断裂。 “横刀,对不住了,要恨你就恨老白那个变态”,谢陈小声道歉。 “你能听到老松说话?”,白藏再次出现在身后,有些好奇。 谢陈也搞不懂,“自然听不到,老松怎么会说话?”。 “它说下次让你踩轻些”,白藏说了句冷笑话,谢陈呆呆望着他,不知该怎么笑。 “继续,上午练习一百次爬上、跳下”,白藏准备离去。 “有什么意义?”,谢陈再次发问,他不想重复这些。 “我告诉你有什么意义”,白藏冷笑,又是一脚,谢陈坠落。 “就凭你现在的体质,一丝元气入体就承受不住,身体会炸碎,不熬炼筋骨,只有死路”。 白藏已飘然远去,这句话却清晰传入谢陈耳中,他似是明白了,直觉告诉自己白藏没必要说谎。 “好山主,用心良苦,受教了!”,谢陈大叫一声,拔出应牙插入石壁,放缓下坠速度,同时,也在瞅寻合适落点,能用手脚做缓冲。 第一次速降,吃了不少苦,谢陈身上多处受伤,都是在石壁上摩擦所致,手肘也惨遭磕碰,骨头好像开裂,钻心疼。 “好在顺利下来了,恢复片刻,继续练习”,谢陈坐在草甸上喘息,思索下降时种种细节,好为下一次做准备。 不到一刻钟,他便站起身,再次开始攀爬。 心态一旦转变,行事截然不同,谢陈忍受着伤痛,不发一言,沉默着攀升。 他不怕吃苦,只是担心到最后,白吃苦。 一整个上午,他不断重复这个攀爬与跳下的过程,终于长进不少,爬升速度已大有改观,半刻钟竟能爬上两次。 跳下时也不再狼狈,很少擦伤,甚至,最后几次彻底舍弃了应牙匕首,记准了路线上的借力点,徒手也能顺利落下。 谢陈自己也惊讶于如此巨大的进步,他的身体内总有使不完的精力,不觉疲累,在这种高强度磨练下不仅没有酸痛,反倒越发有力。 “山主,下午继续爬石崖吗?”,谢陈刚见到白藏便忍不住问道。他对自己有了一定信心,想在白藏面前表现一番。 不过白藏的安排出乎意料,“下午安排实战”。 “实战?”,谢陈惊讶,整座割阙山就他师徒二人,白藏要他实战,难道是与山主对打?要是这样,那他可少不了罪受。 当即,少年扭捏道:“我尚未修习技战拳法,是不是太早了些?”。 白藏已带着他飞离,朝着远处大山进发,“我时间不多,你要尽快成长起来,实战就是最好的修习”。 又是这句话,短短两天,白藏已重复数次,谢陈很好奇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惜,现在白藏肯定不会言明。 两人在高空飞行,眨眼就飞出去不知多远,谢陈扭头看去,发现站在远处观看,自己居住的老松岭不愧是割阙山最高峰,在群山中一枝独秀,插入云间,“可是,怎么感觉有些奇怪”,他喃喃自语,因为老松岭并不是笔直的雄山,而是整体向南方弯曲的奇特形状,北侧山背宽厚,不长任何植物,南侧山峰则薄,几乎成片状石峰。 老松岭往东,依次排列两座山头,都是细长的石柱一般,无什么稀奇,也不如老松岭雄峻,白藏的草屋就在最东侧的山头上,中间那座略比草屋山高一些的巨山名叫金角尖,全是石峰组成,没有植被,阳光照射下金光闪耀。其余山脉则更显低矮,沿着老松岭山脚往南延伸。 时值盛夏,群山碧妆,绿衣苍茫,山林间野兽繁多,花草竞争香,莺鸟鸣相和,风光无限。谢陈第一次下山,充满好奇,也觉得割阙山风景确实不一般。 也不知到了哪里,白藏带着谢陈落地,是一片低矮山包,低矮,是相对老松岭而言,山头也有近千米高,在山脉腹内,荒无人烟,长满巨木,两人也不一定能合抱。 太阳正烈,浓郁树林内见不到一丝阳光,皆被树冠上繁硕枝叶阻挡。 “啥味儿这么冲?”谢陈忍不住捂口鼻,山林间充满一种腥味与臭味的复合气味,浓烈到呛眼睛。 “这里是一头黑狼王的领地,杀了它,将你的牛皮水袋灌满狼血,自己走回老松岭”,白藏简短说明。 “啥?” “我?” “黑狼王?”。 谢陈疑惑三连,还没有反应过来,可白藏很认真。 “这是什么刀头舔血的日子!”,少年欲哭无泪,回想自己两天来的经历,感到悲催,跟着山主大人什么还没学会,这就要亲身上场干仗了? 白藏笑道:“山规第四条,不能怕死而胆惧”。说完,他便消失不见。 谢陈都要气笑了,“这山规该不会是临时现编,糊弄我的吧”,他很怀疑,因为割阙山就他俩人,哪来这么多规矩。 吼! 一声兽吼穿过密林,像是在耳边炸响,那低频音质带着独特的穿透力,谢陈感觉内脏也在颤抖,全身忍不住打摆子。 唰,唰,巨兽脚踩落叶的声音响起,山林间再无别声,寂静到听见心跳,谢陈将应牙紧紧握在手中,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密林深处,一头三米高的巨兽悄然出现,阔口獠牙,口中滴着涎水,绿色眼珠中是暴烈杀意,全身乌黑色毛发坚硬,擦过树木就能蹭掉一大块树皮。 黑狼王,这块山头的绝对霸主,从没有活着的生物敢靠近,可现在,它嗅到了一丝新鲜的活人气息,这令它暴怒,兽王尊严受到挑衅,只有撕碎对手才能解恨。 狼王又是一声吼叫,隔着十几米也有猛烈气流撞上谢陈面庞,浓烈血腥味与臭味令他作呕,可是,现在怎敢分心。 “我说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谢陈磕磕绊绊说完这句话,可惜,黑狼王已纵身扑来,脸盆大的脚掌在地上刨出深坑,它探出前掌,半尺长的利爪从上而下拍击,要将谢陈撕裂。 谢陈身后是一棵巨大树木,他绕到树后躲避,但狼王身躯庞大,猛力撞击下树木竟拦腰断折。谢陈奋力一跳,再次向侧方躲避。 黑狼王很灵活,前爪横击,拍向谢陈。“没完了是吧!”,谢陈也发狠,在空中无法变换方向,便用匕首对准狼爪,准备给它放血。 嗤! 应牙划破皮肉,狼王前掌喷出血液,将谢陈衣袖手掌全部染红,“吼!”,黑狼王受伤,愤怒大吼,收回前爪舔舐。 “好烫”,谢陈感觉黑狼王的血液像热水浇灌皮肤,不住甩手。 狼王被激起凶性,张口咬来。谢陈刚落地,看到巨大獠牙已在身前,他直挺挺躺倒在地,才免得被咬断为两截。 就在这时,狼王另一只前爪挥动,利爪掀翻大片泥土,再次横击。 谢陈连滚带爬,慌忙躲避,可还是被狼爪割破后腰背,半公分深的伤口令他剧疼不已。“这畜生好灵活”,他忙着活命,看到眼前有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几步快跑,借助冲力跳起三米多高,再将匕首插入树干,一点一点攀爬到树顶。 “嘶”,汗水流入伤口,谢陈也吃痛。树下,黑狼王嗅了嗅谢陈滴落在地的血液,眼中露出嗜血的杀意,它张口撕咬树干,“吱!”,獠牙刺入树干,发出的刺响令人牙酸,狼王用力甩头,大块木屑掉落。 谢陈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准备殊死一搏,他知晓狼听觉嗅觉灵敏,最为狡猾,只能一次功成,便砍削下一条碗口粗树枝,截下一段,并寻了一条两米左右的细长枝条,撕下衣袖,将应牙匕首紧紧绑在枝条末端,做成简易长枪。 仅是这一会功夫,黑狼王已将树干刨断一半,谢陈在树上也坐不安稳。 他缓缓脱下长袍,在后腰伤口处擦拭血液,涂满衣物,再把那段粗树枝塞入袍内。 此时,谢陈上身赤裸,一手持枪,一手拿着塞入粗树段的衣袍。 他猛一跺脚,黑狼王听到异响,正要抬头看,谢陈将衣袍用力扔出,狼王余光瞥见黑袍人影从树上跳落,嗅到浓重血腥,当即调转庞大身躯,扑向那衣物。 谢陈趁机跳出,飞跃数米远,刚好在黑狼王腰背上空,他将自己制作的简易长枪在空中抡起一圈,再用力横扫,匕首刀刃不偏不倚,切入狼王后背。谢陈再次用力,臂间肌肉爆发出强大力量,带动刀刃切断了黑狼王的腰椎。 狼王惨叫,猛然向后挥爪,谢陈举枪横挡,却被狼爪拍断,他胸膛遭遇重击,身体斜飞出去,摔落在地。 一人一狼同时重伤。 可是,黑狼王似乎更严重,腰椎被切断,下半身无法行动,它愤怒嘶吼,前爪在地上刨踢,努力要站起身,撕咬对手。 “嗬嗬”,谢陈吐出满嘴血沫,剧烈咳嗽起来,带起胸口也疼,他低头看去,前胸上被狼爪撕出三条伤口,露出白骨,内脏似乎也受伤了,闷疼。 狼王竟然只用两只前爪扭转身形,在地面趴伏着往谢陈这边挪动,地面泥土被翻了一遍,它被杀意与恨意占据了头脑,不顾一切要撕裂眼前这个可恶的敌人。 “凶性,不单你有”,谢陈站起身,将应牙解下,一步一步走向黑狼王。 少年不说话,眼神也很平静,步伐稳重,可是狼王第一次感到恐惧,四肢惊颤,再没有凶残,挣扎着要后退。 第7章 智斗玄檀 当晚,夜极深时,谢陈才返回老松岭。月光隐逸,山路难行,背负巨大牛皮水袋,谢陈饥渴难耐,体魄劳乏,身上被黑狼王撕裂的伤口被汗水浸泡,迟迟无法愈合,反而不断刺痛,令他精神都要崩溃。 不知走了多久,他才终于爬上草甸,仰躺在地,手指也不想动一下,双目紧闭就要睡着。 “自己起火架锅,熬煮狼血”,白藏的声音如鬼魅,谢陈猛然惊坐起,却未看到那袭白袍身影,“血滚开后就坐进锅内,吸收狼血精华”,白藏的声音也不知从何处传来,反正谢陈听得清晰。 即使万般劳累,谢陈不敢也不愿逃避,挣扎着站起身,拿出应牙,在开挖洞窟的碎石堆中找出一块巨石,切割成石缸,勉强够自己坐进去。然后,机械地劈木,引燃,将石缸架起,倒入狼血。鲜红血液直到现在仍旧滚烫,冒着热气。 谢陈倚在一侧,瞌睡连天,头不时点下,惊醒,好在狼血很快就烧开,大团气泡翻涌,炸出火红鲜花。他已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滚开的血水会不会烫伤自己这种问题,趴在缸沿,翻身滚入其中。 “烫、烫!”,谢陈大叫,却发现这点烫伤带来的疼痛让他提不起很大反应,毕竟,与白藏的其他手段相比,这些只能称得上一般。 他已不再抗拒,亲眼见识过绝顶修士的无上风采,自家山主与钱老祖那盖世杀伐气,守涵玑、曹隐甲的强大,甚至,李雅阑也能在山崖间健步如飞,这些神奇的经历令他向往。两天的折磨下来,谢陈也发现自己的进步,既然事实证明白藏的残酷手段确实有效,他也就愿意继续下去。 鼾声渐起,谢陈睡着,没有见到石缸内狼王的热血发散赤红光芒,有无数细微光点沸腾着往他体内钻去,被吸收,分散到体骸各处,为他增强骨质与血肉。 巨大的热量熏蒸,谢陈体表通红,好似煮熟的大虾,都快散发香味了。 绝壁上,山风带来的水汽遇到老松枝叶,在松针上凝聚,汇成小水滴,越聚越大,终于,变成大水滴坠落,滴入石缸。 第二天,红日半露,谢陈猛然惊醒,“槽糕,睡过头了!”,他一下子跳出石缸,带起水珠溅射,终于发现了异样,“狼血全部变成清水了?”,他震惊,感觉不可思议。 白藏从草屋走来,扫了一眼,“体质虚弱,见不得好补物,吸收个干净”,他很淡然,但谢陈却跳脚了,“我虚?不可能!”,这是男人的逆鳞,不容他人指谪,虽然白山主雄威盖世,谢陈也不能忍。 “懒惰睡过头,还质疑尊长?”,白藏淡笑,看着谢陈。 少年刹那间受惊,退到一边瑟瑟发抖,安慰道:师尊是帅气中年老男人,可能就是嫉妒自己年轻力壮,故意这般说。 白藏也不气恼,“虚不虚毋凭嘴说,登山一试”。 “登山?”,谢陈暗喜,一路小跑到绝壁下,这可是自己的拿手戏,早练就出神入化之境地,不仅快,还省力,叫声山主您莫急,看我不横着爬、跳着跑,不把攀登玩出花来,我谢陈就不是你徒弟! 白藏翻手,并指伸出食指与中指,两条金光迸射,瞬间洞穿谢陈左右肩胛骨,他惨叫一声,全身失去力气一般,幸好伏在石壁上才未瘫软在地。“山主,又玩花样?”。他大汗淋漓,因为两条金光化为金色丝线,垂在谢陈脚下,不时爆发玄妙波动,如无数蚊虫噬咬,钻入体内深处,难以忍耐。 有时,白藏也好奇,谢陈的脑海内到底在想些什么,看似温顺,实则桀骜,偶尔态度强硬,很快又会顺应时势,像是一个矛盾综合体。 “但是,多了几分欢乐”,白山主也承认谢陈给割阙山带来了久违的一丝活泼,于是,他切下两块巨石,每一个都有五百斤重,用金色丝线束缚,“谢陈,徒手攀爬不算本事,穿了你的琵琶骨,再带着负重,一刻钟内登顶才是壮士”。 见到白藏绑缚巨石,谢陈就头大,他肩胛骨被洞穿,本身就难以提起力气,再带着两块石头爬上山顶,仅是想起就感觉头疼。 可是白藏已化为清风远去,谢陈无人诉说。 “还是山主玩得花!”,谢陈欲哭无泪,手指艰难插入石缝,可肩膀内奇痒,根本使不上力气,“倒是不疼,可痒起来也受不了!”。 足足半个时辰,谢陈终于适应了一些,这才尝试攀登,虽然昨晚吸收了黑狼王的精血,身体力量大幅增强,但是琵琶骨上的伤痕让他无法聚力,且还要一边忍受噬咬,带着负重攀升,进度奇慢。数刻钟过去,他才堪堪爬到老松处,咬牙将两块巨石挂在树枝上,喘气不止,“横刀,好兄弟,多亏了你,不然当真难办”。谢陈坐在松树枝干上,又休息了半个时辰,看到巨石压负下,树枝弯曲,担心树干折断,便再度登山。 这一次攀登耗费了谢陈全部心力,他在山顶休息到大日高升,这才小心翼翼往下爬,换了几个支点后,发现下山远比攀爬困难,索性拿出应牙,插入石壁,缓慢下降,尖锐刀刃在石壁上割划出一条百十米长的豁口。 “幸好山主修为广大,昨天就施法恢复了石壁上的伤痕,不然再爬几次,应牙都无处下刀”,谢陈感叹。 身上的黑色长袍脏污不堪,激战黑狼王时多处破损,今天又出了一身臭汗,粘着泥土,散发难闻气味,“下午见了山主,央他老人家为我更换一身新衣,清清爽爽的心情也美丽”。 草屋内,白藏面色古怪,他未料到谢陈有这等想法。 少年这次短暂休歇,再度开始攀爬,黑色瘦弱身影在巨大石壁上猿行,虽慢,却比上次快了不少。 整整一个上午,谢陈才爬上山顶三次,自然未达到白藏要求,但是肚中饥饿难耐,也只好烤制一些鹿肉充饥。 油脂混着盐料,发出诱人肉香,谢陈正大口撕咬,白藏现身火堆旁。 “山主来一口?味道极好!”,谢陈忙递上烤好的鹿肉,献殷勤,自觉上午未能完成白藏安排的任务,有些心虚。 白藏摇头,他不需进食外物,“吃完后带你去实战”。 他闭口不提,谢陈更觉惭愧,“上午登山未能在一刻钟完成”。心想:难道真如山主所说,自己体质太过虚弱? 这样想来,谢陈便觉得仅剩的那点自尊也彻底消失殆尽。 不料白藏根本不在意,说道:“不碍事,明天继续”,他解下谢陈肩胛骨上金丝,叮嘱道:“明天自己加重,绑上两块千斤石头,再试试”。 少年心中发愁,自己本来就虚,山主你还要增加重量,这可如何是好? 他大口吃完烤肉,搓着手问道:“那个,山主,你看,我这衣服脏污,不成体统,能不能申请多发几套,割阙山这么大家业,总不至于就一身长袍,换洗也麻烦”。 白藏面容玩味,他哪有心思考虑这些细枝末节,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有必要,下午你还要与玄檀虎厮杀,换新衣也要污浊”。 谢陈面色大变,他曾看到过记载,古人论虎,每六岁为一级,六岁名山猫,十二岁名虎,十八岁是为斑斓,二十四岁方为白额,三十岁称大虫,三十六岁为玄檀。至玄檀,通体变黑,可通神,传说财神爷赵公明的坐骑就是黑虎玄檀。 “那可是真正的虎王,怎能力敌?”,他心中打鼓。 白藏的想法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带着谢陈化作流光直奔深山而去。 也不知到了哪里,白藏将他扔到一座山谷内,便再次离去。 谢陈胆战心惊,小心在密林内穿梭,手中提着一条长棍,一端削尖,是中午烤肉时特意用匕首制成的简易长矛,用的是一根陈年老松木的树心,颇为坚硬,留作防身用的,这就派上了用场。 这里的树木高大,动辄就是直径数丈的巨大林木,看不到树顶,但很奇怪,谢陈感觉并不像黑狼王的住所那般阴森可怖,也没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反倒有一丝淡淡清香,这让他更加心惊,“虎乃兽神,玄檀黑虎说不定已通神,住所就比黑狼王干净”。 走了百十米,穿过密林,看到眼前是一片山坳,坳底有一片水潭,水质深绿,面积也不小,足有半个草甸大。“难怪空气清香,山上都是檀木”,谢陈发现山坳周围的山坡上俱是几十米高的粗大树木,皮青色而滑泽,叶小狭长,散发芬香,“檀木又称青龙木,木质坚硬而有香味,不易腐蚀,是做家具的贵重木材,还有别样药用,这么多,全部砍伐拿去售卖,可不少钱呢”,谢陈双眼放光。 突然,借着阳光,他发现坳底水潭边上似乎有黑影闪动,待他再去看时,已空无一物,“不对,水面上波纹荡漾,绝对有东西”,谢陈心惊,玄檀虎确实比黑狼王聪明,擅于隐蔽,发动致命一击。 他爬上一棵大树,站在树枝上观察,看到从水潭到自己这里的茂密树丛中,不时有树叶晃动,发出哗啦啦声响。 “这虎王,似乎直线朝我而来?”,谢陈紧紧握着长矛,有所怀疑,他总觉得蹊跷,以虎王的智商,不应该如此直接发动攻击。 哗哗,冷风吹过,大片林海似波涛翻涌,树叶起伏,汇成绿与白的浪潮。 谢陈却突然心慌,感觉全身皮肤刺疼,这种滋味,像极了白藏带给他的强烈危险感! 身体得到强化,谢陈感官也敏锐不少,他听到身后一棵大树上发出了尖锐物品划破树皮的响声。 “这虎王在背后!”,他猛然想到这种可能,也不去回头看,一步迈出,身体笔直下坠,一手攀附枝干,一手持木矛,利用惯性在树枝上荡了个半圆,矛尖狠狠往后上方刺去。 “嗷!”,一声虎啸在耳边炸起,“扎到了!”,谢陈感受到矛尖插入皮肉,头顶上一条巨大黑影呼啸着划过,带起猛烈气流,他身体也在晃动。 只是刹那间,长矛断裂,黑影砰然落地。 谢陈重新站在树枝上,看着地下那条五丈长的黑虎,全身发抖,虎啸慑人胆魄,他耳朵内轰鸣,心中也一阵后怕,刚才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强忍着不去回头往后看,这会肯定就没命了。 “好在祸福相依,我命悬一线,你却受了伤”,谢陈紧紧握拳,平复内心恐惧与兴奋,地上的玄檀虎足有五丈,全身乌黑,皮毛发亮,点缀有白色条纹,那虎头都有一张桌子大小,一尺多长的獠牙闪烁寒光,可此时,虎腹下却有一道巨大伤口,还插着半截木棍,鲜血滴落,汇成一滩。 谢陈感叹,“你比黑狼王难缠多了,智商也极高,还懂得从背后伏击”。 吼,吼。 低沉的吼叫声不断从黑虎口中发出,比狼王更加具有威慑力,百兽俱惊,山林寂静,它青绿色的眼珠狠狠盯着谢陈,散发出凶狠杀意。 “来吧,让我与你厮杀一番,胜者存活!”,谢陈从树上跳下,直直冲向黑虎,气势惊人。 玄檀虎吃惊,第一次见到胆敢主动向它冲杀的猎物,何况,他是如此弱小 ,比它平时捕食的熊豹小了太多,这也敢来冒犯? 腹下的伤口令它疼痛,玄檀虎兽性占据头脑,发出一声虎啸,对着谢陈猛扑而去,巨大的虎掌前方弹出三条尖锐利爪,足有半尺长。 非是谢陈自大,他在上午已适应了身体的巨大变化,力量、速度均比昨天有了很大提升,他自信能与这受伤的黑虎搏杀,就算不敌,展开消耗,也能令黑虎疲惫不堪,耗尽精力。 就在双方还有三米就要碰头时,谢陈猛然变动方向,双腿侧向发力,横着跳出数米远,那玄檀虎不愧是兽王,庞大身躯竟也无比灵活,一只前掌刨地,也陡然变换方向,张口咬向谢陈。 谢陈刚落地,再次发力,向斜后方跳去,他现在力量极大,全力跳出,能横跨十米,足够躲避黑虎獠牙。 玄檀虎也不弱,探出另一只前爪拍来,虎掌从天而降,这一击若是落在谢陈头上,他顷刻间就要脑浆迸裂。 “当真狡猾”,谢陈看出这一掌黑虎并未用出全力,想来是防着自己再次后退,好作为新的发力点,带动虎躯往前发起新一轮攻击。 可是,人到底比兽要聪明一点,谢陈并未后退,而是前冲,对着虎头,爆发极速,身形一闪而逝,几乎要留下残影。 这一刻的时机,谢陈把握极好,是黑虎两爪换力的间隙,它无法调整身躯,只能看着谢陈冲来。 唰! 一抹寒光亮起,谢陈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出十几米远,与黑虎拉开距离。 嘡,玄檀虎的一只獠牙被切断,掉落在地,它颇为吃惊,调转虎躯对向谢陈,口中发出闷吼,但是也变得小心起来。 “可惜,黑虎在那一瞬间抬起了头,不然就不是断一只牙了”,谢陈大口呼吸,他的原本目标是割瞎黑虎双目,令它失明,不料千钧一发间玄檀虎抬头,被切断獠牙。 这短暂的交锋看似畅快,但体力消耗极大,谢陈不会武学技法,单纯依靠身体本能,利用速度获得上风,却也没对黑虎造成实质伤害。 “接下来不好打”,他明白,玄檀虎受惊,只会谨慎,同样的套路已然无用。 “那就耗下去,将你血耗干”,谢陈只能采取这种笨方法,他抓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向黑虎,石头力道很大,砸在虎皮上令它吃痛。 玄檀虎就要冲杀,却见到谢陈转身就跑,毫不犹豫。 这彻底激发了虎王的凶性,咆哮着追了上来。双方在密林中追逐,谢陈发现,自己速度没有黑虎快,那五丈长的虎躯随便跳跃就能跨出几十米远,好在他体型小巧,依仗着山林地形,专门往石缝树间引路,阻挡黑虎咬杀。 一路上,玄檀虎破坏力惊人,一人粗的大树能轻易拍断,虎尾似铁棒钢鞭,横扫之下能将石头劈开,看的谢陈后怕,自己刚开始主动进攻真的是凶险万分。 他数次险些被咬中,虽然只剩一条獠牙,但黑虎的咬力还是能将他全身骨头碾碎,最后,也不知跑了多远,翻过了几座山头,玄檀虎一路紧追不舍,谢陈亡命飞奔。他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爆炸,全身滚烫发热,汗水都被蒸干。 “该死,这黑虎都受伤了,体力还更甚于我!”,谢陈发现玄檀虎不仅没有力竭,反而速度更加快,自己有一次被虎爪划破手臂,鲜血淋漓。 “不信耗不死你”,谢陈发狠,因为老虎再凶狠,体腺终究没有人类发达,他体力不支,热量堆积过高,相信黑虎也只会更加难受。 于是,谢陈调转方向,加速向黑虎居住的山坳跑去。 第8章 在枯燥中成长 一人一兽在山林追逐了几个时辰,谢陈惊喜发现,黑虎果然体力不支,在返程路上多次停下,张嘴伸出舌头喘气散热,每一次呼气都明显看到热气蒸腾,谢陈虽然也难受,但终究比它好一些。 “论体力,我可不虚”,谢陈有些自豪,小时候家里穷,只能跑步去学校,锻炼出了全校长跑冠军的体力,现在,对付黑虎也能用上。 每当玄檀虎停下,他就主动挑衅,用力扔出石块,砸在黑虎身上,虎王受不得侵犯,总是要追逐。 跑跑停停,终于回到山坳底部,谢陈绕过水潭,与黑虎对峙。 他全身燥热难耐,喉间干涩,呼吸时刺痛,料想玄檀虎也是如此。少年蹲下身,侧头看向黑虎,一边掬起清水洗脸。深潭不见底,岸边水浅绿,中间漆黑,也不知多深,潭水冰凉刺骨,摸起来如数九寒冰。 谢陈大惊,取消了下水消热的念头,自己剧烈运动后万不敢受凉,极易受激,轻则抽筋,重则血管爆裂。他小口抿下几口潭水,湿润喉咙,看到黑虎也趴在潭边,伸出舌头喝水,暗想,若能设法将它驱入水中,受到凉水刺激,说不定有效用。 可惜,黑虎不傻,无论他怎么驱赶,都是蹲坐在潭边不动,石头砸在身上,也只是闷吼。 “它也累了,力气耗尽”,谢陈感觉反杀的机会到了,小心往黑虎那边移动,紧紧握着应牙匕首,这是远比黑狼王凶狠的兽王,且狡猾灵活,不敢大意。 等到两者相距只有十几米,黑虎还是不曾挪动,只是一双虎目死死盯着谢陈,不时发出闷吼,警告与戒备。 谢陈心脏直跳,倒捏匕首,就要隔空蓄力一击,插入黑虎胸膛。 异变突生,水潭内陡然射出一条粗长黑影,带起水花无数,谢陈与黑虎都未反应过来,那黑影已咬住黑虎一条前腿,庞大身躯撞破水面,顺势缠绞而上。 吼! 玄檀虎发出虎啸,跳起数米高,但是它只顾防备谢陈,不曾注意水下,被那黑影紧紧缠绕。 谢陈连忙退远,这才看清那黑影原来是一条十几丈长的水蟒,全身覆满细密的黑色鳞甲,在阳光下发散出五彩光芒,紧紧束缚在黑虎身上,缠了数圈,要将它绞杀。 玄檀虎也张口咬在水蟒身上,双方都不肯退让,不断嘶吼,在水潭边滚动,砾石嘎吱直响。 “黑虎本就受伤,与我追逐下来,体力耗尽,支撑不了多久”,谢陈看出了形势,在一旁按兵不动。等了几分钟,眼看黑虎吼声渐弱,胸膛瘪了一圈,出气多进气少,知道时机已到。 他看准水蟒缠在黑虎脖间的头颈,猛然大步跑起来,仅仅两秒便冲至虎蟒身边,应牙匕首横切,对着水蟒从下而上劈砍。 钱老祖所赐小刀,岂非凡品,锋利异常,水蟒黑色鳞甲再坚固也无法阻挡,被一刀切断。 砰、砰! 巨大蟒身松开,不断扬起,重重拍打在地上,可是蟒头还咬在黑虎身上,已然与身体断开,不过是死前挣扎。 谢陈再次退开,等了许久,水蟒没有动静,这才跑过去,玄檀虎不断喘粗气,也只是残喘,胸骨已被勒断,无法存活。 “倒是便宜了我”,谢陈一刀扎进黑虎脖子,将虎血接入水袋,送它上路。 想了想,玄檀虎浑身是宝,丢弃了太过可惜,他干脆就在水潭边将黑虎开膛破肚,取出内脏不要,准备扛回老松岭。 对那条巨大水蟒,虽说也是好东西,但谢陈下不去嘴,总是膈应,但还是忍着不适,在水蟒肚子内摸索出一个碧绿色拳头大脏器,“应该就是蛇胆了,先拿回去再说”。 山路上,谢陈拖着黑虎巨大身体,缓慢前行,今天想不到白捡漏,收获不菲,“可惜了大黑虎,平日里水蟒肯定不是对手,今日被我消耗掉力气,惨死在潭边”,因为那条大水蟒智商明显不高,只知道与玄檀虎厮杀,完全不顾一旁的谢陈,这才给了他机会。 回到木屋前又是半夜,谢陈轻车熟路,架起石缸熬煮虎血,还加入了几块黑虎骨头,让补药更有料。他剥下虎皮,撑开晾在石壁上,然后搓着手直乐,“听说虎肉大补,今日就尝尝味道”。 于是,少年一边烤制虎肉,一边在缸内沐浴虎血,饿了就撕咬几口肉,颇为自得,直到篝火熄灭,才在缸内沉沉睡去。 山风微拂,吹落下几条松针,掉在石缸内,激起波纹阵阵,老松岭一片寂静。 此后一个月,谢陈一直在重复这样的单调生活,每日天不亮就醒来,自行将金色丝线穿过琵琶骨,绑缚巨石,负重登山。下午白藏就会带着他在深山各处打野,每天都有不同的厮杀对象,有猎风金豹,速度快如疾风,谢陈也跑不过,有袈裟熊罴,六丈高的黑熊能摧石开山,胸前斜披一条白色毛纹,像披着袈裟。还有一只十丈长的巨大野猪王,浑身棕色鬃毛如钢针,皮糙肉厚,简直是山林霸主,谢陈与之搏杀三天才成功杀死。每天晚上,谢陈就会以带回的各种猎物鲜血沐浴自身,增强体魄,还能吃上各种野味。 虽然略显枯燥,但进步很明显,现在的谢陈脱胎换骨,整个人再次瘦了一大圈,肤色也更黑,但肌肉紧实,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能绑缚着两块万斤巨石在一刻钟内登上峰顶,也不会感到疲累。经过不断与各类兽王厮杀,他也逐渐积累了最为原始的搏斗技巧,从一开始的智斗、甚至设置陷阱取巧,到后来与龙血巨蜥杀得有来有回,最后竟然还能在力量上压制一头银发猿王,那猿王身高近十五丈,透过厚实毛发也能看出浑身的肌肉,随手就能拔出一棵参天巨木,谢陈与之对敌,竟一拳将猿王手骨打裂,半刻钟解决战斗。现在的他,充满凶杀气息,双目中不经意间透露出嗜血光芒,比纯粹的兽王还要野性。 “下午,进行最后一场实战”,白藏也对谢陈的进步感到吃惊,但并未表现出来,依旧是淡然模样。 “山主,我再次申请更换衣物,难道割阙山穷到这等地步了吗?”,谢陈一边恨恨咬下一块鹿肉,一边发牢骚,鹿是他自己捕杀的一头雄性斑纹水鹿,占据了一大片山头,巨大犄角长十丈,能轻易挑翻野猪王,被谢陈打断四肢才制服。 他的黑色长袍在战斗中早破损不堪,衣不蔽体,实在没办法,就自己寻找藤条树皮,将黑虎皮裁割,制成束腰皮裙,勉强遮蔽私处。但是厮杀烈度太大,不几日便再次破损,他先后用各种兽皮缝制,到现在,身上穿着的是鹿皮裙,头发凌乱,胡须足有一尺长,活生生像个野人。 反观身旁的白藏,一袭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皮肤白净如玉,两人站在一起有强烈的对比感。 不出意料,白藏再一次拒绝,谢陈只能含恨吃下鹿肉,其实,一个月天天吃肉,他也委实咽不下去。 “走,这次只带上应牙即可”,白藏吩咐,谢陈但无异议,随着自家山主登上云头,向着东方飞去。 “远处好像是个城镇”,谢陈眯起眼睛,看到了一大片建筑,掩映在群山之中,他目力也得到提升,能看很远。 “山主要带我进城吗?”,他有些窃喜,自从来到天演洲,还从未走出过大山,每日所见只有白藏,他都感觉无聊,可低头看到自己腰间的鹿皮裙,突然感到羞赧,自己这打扮好像不合适。 白藏忍不住踹了一脚,“内心戏真多!”。 谢陈嘿嘿直笑,“山主,赏些钱呗,不然进了城也消费不起啊”。 白藏将他扔下云头,传音说道:“下方山路上有强匪劫道,你去救人,自然就有钱财”。 经历过多次这样的坠落过程,谢陈心安如故,不慌不忙,先是任由自己在空中自由下落,感受着劲风吹佛的舒爽,他张开双臂,仔细感受气流从头顶渗入发间,再从面庞、后背划过皮肤的流感,思忖道:“也不知山主何时真正教我修行,若能凭借自己力量腾空,飞舞高天才畅快”。 很快,他离地面只有百米高,速度已极快,耳旁狂风呼啸,少年取下腰间鹿皮裙,双手扯住裙边,用力一抖,唰的一声,鹿皮裙被他伸展开,化作伞面,兜满气流,鼓鼓胀胀。他也借此作为缓冲,下坠速度陡降,近乎停滞,强大的反作用力将他往上撕扯,重力下拉他往地面坠落,谢陈双臂肌肉绷紧,青筋暴起,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上半身都要被撕裂。 “嗬!”,少年在空中翻身,再次头朝下坠落,顺手将鹿皮裙围在腰间。这次只有百米高度,与老松岭上石壁无二,他凭借自身体魄便能安然落下。 山间小道崎岖曲折,堪堪容纳一辆马车通行,有几十人正在混斗,乱作一团,一方是五六位富家公子哥带着的家族护卫,正与前来劫道的悍匪厮杀,另一边是少爷千金围拢在一起,扯开喉咙叫喊,带着几名强壮家丁左冲右突,想要逃离战乱。 很明显,这伙劫匪实力不俗,经常在一起冲阵,懂得配合,尤其是领头三名精壮汉子尤为凶猛,煞气惊人,拳脚力道不凡,眨眼间就劈杀了数名护卫,无人能挡。 “蒋东楼,都怪你非要来深山玩游,现在好了,碰上匪帮劫道,我们都要被你害死!”,一名富家千金哭啼啼,大声抱怨,她自小养在深闺,哪里经历过这等血光之灾,吓得花容失色,云锦秀禾也染上了鲜红血液,上面的金银坠饰掉落一地。 “你们快过来啊,我要被刺中了!”,另一名年轻女子亦是大呼小叫,喉咙都破音了,失去了往日淑静仪态,上等丝绣制作的繁美云袍也脏污,染上了泥土与血污,正指挥着家丁抵抗劫匪冲杀。 “丁永,怎么办?情况不妙啊!”,被称作蒋东楼的公子哥也感觉敌人强大,自己的护卫已经死伤大半,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丁永是这群富家子中唯一练过拳脚功夫的,少了几分奢靡,脸上有一丝习武带来的粗粝,可他现在也束手无策。 “杀、杀,狗奴才,真不中用,养你们一群废物!”,最后一名富家少爷年纪最小,脾气最大,明显心急了,差点被大斧砍掉一条胳膊,大喊着让家丁聚拢在身前,呵斥他们上前打斗。 “啊!你们快来救我!”,混乱中,穿云锦秀禾的富家千金被冲散,身旁只剩下一名家丁,被四名劫匪围困。 蒋东楼又急又怒,“司月,不要怕”,他冲出家丁护卫,就要去解救。但是丁永先一步杀去,“蒋东楼,你带着丁环与吴慧泉聚在一起,不要添乱!”。 高空上的谢陈看得清楚,对蒋东楼爆发出动的勇气很赞赏,“看着锦衣绣服的小白脸,还挺有血性”。 丁永手持长剑,躲过几人,跳到围拢司月的四人身后,一剑刺向那人后背,可惜,人家早有防备,轻松避过,反身探出一拳,砸在丁永胸膛,这位练过拳脚的公子哥也只是功夫稀松,被锤倒在地,感觉胸口闷疼,面色惨白。 “哥!”,年纪最小的富家少爷,丁环,与丁永是血亲兄弟,担忧丁永安危,就要冲过来。 秀禾女子司月也担心,“丁永,连累你了”。 “自身都难保,还有闲心忧虑别人安危”,一名领头的劫匪砍死司月身边的最后一名护卫,狞笑着走来,对这位善桥城内司家大小姐垂涎不已,虽然年纪尚小,但秀禾女子身姿极好,面容俊俏不像话,落在这帮整天在林野间餐风露宿的匪徒眼中简直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伸手向司月肩膀抓去,“小娘子真是可人,带回去做压寨夫人”。 “啊,走开、走开!”,司月又惊又惧,慌忙后退,但是如何能避开,眼看就要被抓到。 “司月姐姐!”,另一名女子,吴慧泉,眼看闺中密友将要受辱,泪流满面。 另外两名头领已将所有护卫全部砍杀,带着众劫匪围了过来,对着吴慧泉吹了声口哨,笑道:“小妞不要急,过会也带你回山寨,与司月姐姐共享红尘风流”。 “下流!你们去杀光匪徒”,吴慧泉娇斥一声,怒视这群劫匪,命令家丁去拼命,她容颜不输司月,也是善桥城少有的美丽女子,可在众劫匪眼中也不过是将要带回寨中的柔弱丽人,所依仗的那几个家丁根本不是对手。 “拼了,死也不能受辱”,蒋东楼大喝。 领头劫匪哈哈大笑,“小白脸细皮嫩肉的,砍了带回去,剁成大块炖煮下酒!”。 这些人在山林间劫道为生,不知杀了多少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把两名女子吓得大哭。 司月跌倒在地,惊恐地看着劫匪探来的大手,比自己的脸还大,像铁爪般有力,怕是能捏碎自己肩膀。 正是形势危急时,谢陈砰然落地,带着从高空坠落的强大能量,踩在这名劫匪后背,一瞬间,他连惨叫都未发出,骨断筋折,与谢陈一起陷入地面。 “这是”,司月只看到眼前一黑,地面塌陷,黄色尘烟升腾,脸上沾染许多温热水滴,不由得伸手擦拭,洁白手指上嫣红血滴刺目,还带着碎肉,顿时尖叫,以手撑地往后爬去。 “不得不说,山主选择的时机真好,恰是英雄救美的关键时刻”,地面出现了一个两米的深坑,谢陈在坑洞中臭美,而那名匪徒,上半身碎裂,胸腹间血与肉交织,只剩下头颅与双腿完整,却埋入土中,死的不能再死。 “老大!”,众劫匪惊呼,哗啦啦围上前,探头向洞坑看去。 谢陈跳出,从他们头顶划过,双脚沾满碎肉沫,洒落一地,自然是没鞋,在割阙山锻炼厮杀,什么鞋也穿不长久,索性光脚战斗。 “呦,还是匪首呢,不过死了,应该活不下来”,他站在司月身前,双手叉腰,正对所有劫匪。 “这是什么东西?”,劫匪惊呼。 “野人!”,司月美目瞪圆,吓晕过去。 实在是谢陈的造型恐怖,全身赤裸,肤色漆黑,腰间围一条鹿皮裙,头发胡子混成一体,缭乱生长,混着树枝杂叶,双脚上沾满红色白色肉末,鲜血流淌,充满兽类身上的血腥味与臭味,看着不成人样,实与深山老林间中冲出的原始野人一般野性,比那些劫匪还要可怖。 “至于吓成这样?”,谢陈不满,走到司月身边,也不管她那娇柔脸庞,啪啪拍了几掌,“醒醒,我是来救你的”。 “那野货,休要逞凶!”,丁永大喝,拿长剑指着谢陈。 “放开司月!”,蒋东楼也带着吴慧泉、丁环一起走来,只是他们仍旧惊悚,不敢靠的太近,站在远处呵斥,武器对准谢陈,大声喊叫。 谢陈猛翻白眼,对着丁永他们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牙齿,这一笑,好歹没把众人吓晕,丁永双手颤抖,吴慧泉嚎啕大哭。 与各类兽王搏杀月余,他全身杀气不受控制外泄,眼神中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凶狠,比最暴烈的虎狼还要可怕,牙齿间还带着那匪首身上炸起的肉条,像是吃人的猛兽。 “你们过来,聚在一起不要走散,我先把这些劫匪杀了”,谢陈对着丁永他们招手。 第9章 野人进城 “会说话?那就好办”,丁永终于压下恐惧,战战兢兢绕到司月身后,想把她拉回身边。 蒋东楼大叫,“丁永,小心野货暴起伤人!”。 谢陈勃然大怒,好些个富家公子哥,左一口野货右一个野人,端然无礼!他大喝道:“蠢货,我是来救你们的!”。 蒋东楼震惊,对着一旁的丁环说道:“不得了,野货成精,怕是要吃人!”。 吴慧泉大哭,感觉命途多舛。 丁永已带着晕倒的司月退回,防备着谢陈与众匪,长剑不时指着他们,来回变换方向。 谢陈内心无语,懒得与这些人多解释。 “那野货,管你是山精鬼怪,杀了我大哥,就要拿命来!”,领头劫匪对着谢陈大喝,他是二当家,指挥众人要绞杀谢陈。 “你们真是该死!”,谢陈再也无法忍受,主动冲向劫匪,他速度极快,一步跨越数米,眨眼就冲入人群,举拳对着匪徒就砸,这拳头力道吓人,一拳就将一名匪人打穿胸膛,五指带着粘稠血液从后背探出。 身后有数名劫匪举起大刀砍来,谢陈蹬地,身体平飞,双足对着两人踹去,他出招比劫匪快上许多,后发先至,两只脚蹬中两人,他们飞起数十米,惨叫不止。 他像是往日的玄檀黑虎,冲入羊群,大杀四方,从不讲究招式套路,只追求一击毙命,拳足肘膝皆是利器,擦之便伤。又像是那头六丈熊罴,皮糙肉厚,力道无双,一掌打下竟能震断精铁打造的长刀,劫匪的普通武器砍下在他体表留不下任何伤痕。还像是盖世的猿王,大开大合间睥睨众匪,反复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臂膀间生出万钧力气,搂过一名劫匪稍微用力就将他胸骨勒断。 谢陈在匪群中所向披靡,不一会就杀了十几人,劫匪们从开始的敌忾到后来的慌乱,惨叫声不断响起,断骨碎肉散落一地,这片地面都被鲜血染红。 “这野货凶性真大”,蒋东楼几乎要被吓破胆,小声劝说丁永先行逃离,不敢久待。 当! 谢陈双手拍击,夹住了劫匪二当家砍来的大刀,肉掌与精铁相碰,发出沉闷声响。“破膛!”,二当家实力不一般,转动大刀,锋利刀刃旋动,如绞肉铁片,要把谢陈双手撕碎,然后刺入他胸膛。谢陈早知道领头几名匪首实力强劲,暗中防备多时,在二当家发动攻击时就已开始躲避,他双足蹬地,身体如箭失斜刺,眨眼退出去十几米远。 隐匿在人群中的三当家趁机暴起,他身体强健如牛,力大无穷,双手抓着一条黑铁长矛用力刺向谢陈后心,这一击一旦落实,谢陈性命堪忧。 同时,那二当家也紧追而来,大刀挥舞成扇形寒光,密不透风,却凶险至极,两名劫匪躲避稍慢被卷入刀光,顷刻间被斩断手臂脖颈,当场惨死。“破山刀法,你死来!”,他身形亦极快,变为残影,冲到谢陈面前。 谢陈展臂,脚步腾挪,身体转动半圈,将三当家刺来的黑铁长矛夹在腋下,猛力旋转,刚猛力道竟使长矛挣脱三当家双手掌握。 长矛在空中转动,发出呼呼的破音声,三当家高高跳起,躲过铁棒横扫,离得近的一名劫匪被长矛端尾扫中腰间,啪的一声脆响,当即腰骨俱碎,瘫软在地,惨嚎不止。 二当家带着扇形刀光砍来,谢陈倒提长矛,以矛尾直刺,两者交击,金铁声刺耳,无数人忍不住捂起耳朵后退。 三当家趁机沉下身躯,对着谢陈侧身连续轰出三拳,每一拳都用出全力,势大力沉,发出咚咚咚三声闷响,如蛮牛擂鼓,谢陈忍不住连退三步,在地上踩出一连串脚印,深陷地面数寸。 噗! 谢陈吐出一大口血,但他顺势抡圆了长矛,在三当家大臂上狠狠砸下,黑铁长矛都弯折。 “这野货,蛮力真大”,三当家猛力甩手,他手臂剧痛,对谢陈的力道感到惊讶。这伙劫匪中,他力气最大,却想不到谢陈身躯瘦弱,竟能爆发出这么恐怖力道,从他手中抢走黑铁长矛。 二当家握刀的双手也被震麻,他身体相对三当家要瘦一些,但凶气更重,“老三,他速度、力气都比你我要强,好在拳脚功夫平常,只会使蛮力,我们联手将他斩杀”。 三当家狞笑,脸上的刀疤似蜈蚣爬行,狰狞吓人,“二哥你下手轻一些,不要这么快就结束战斗,我还要与他好好比拼一下力气”。 谢陈深呼吸,左侧肋骨间有强烈疼痛感,看着已经弯曲的黑铁长矛,他索性将其扔在地下,赤手上阵。 三当家率先冲来,一手握拳在腰间,一手蓄力在身侧,全身弓如劲弩,积蓄着骇人的力道。 “比力气我可不虚”,谢陈毫不退缩,双臂交叉在身前,一步跨出,瘦弱身躯竟爆发出磅礴气势,与三当家正面对撞。 二当家在这一瞬间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厮杀经验丰富,看到谢陈冲锋,不由得想起在深山中远远看到的一头猎猪王,那巨兽身长十丈,在山林中横冲直撞无敌手,一旦奔动起来,地动山摇,无物可挡,连巨石都要撞碎。 他不理解为何谢陈身上会出现这种兽王的气势,但直觉令他不安,一声大吼,他提刀斜刺冲来,要与三当家一起对敌。 砰! 三当家的拳头与谢陈的双臂砸在一起,碰撞产生的巨大力道传递至两人脚下,在地面荡起一圈尘土。 二当家长刀未到,谢陈已抢先发动新一轮攻势,他强行扭转双腿,在空中划过一圈,脚尖从上而下狠狠钉向二当家手臂! 这是他在与龙血巨蜥厮杀中学到的一招,当时巨蜥冷不防甩动尾巴,似钢鞭扫来,谢陈手骨差点被打断,他心有余悸,揣摩很久才掌握了这种发力技巧。 二当家万没料到,谢陈看似在与老三对撞比拼力气,实则攻击目标一直在自己身上,这一脚避无可避,砸落在他手臂上,他听到了咯的一声骨裂声响。 “好胆,还敢分心!”,三当家在腰间蓄力的另一拳从下方重重打在谢陈胸膛,谢陈被砸飞数米高,掉落在地。 嘶!二当家倒吸凉气,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右手断为两截,长刀也掉落,剧烈疼痛难以忍受。 正要继续冲杀的三当家大惊,停顿了一下,问道:“二哥,你怎样?”。 谢陈等的就是这样的时机,前一秒还瘫软趴在地上的少年像是不曾受伤的金豹,驾风而起,四肢同时发力,一步跨越数米,眨眼间飞到两人身前,他五指弯曲如鹰钩,抓在三当家双肩,身体带动两人横飞,五指深入三当家皮肉,嵌在他锁骨深处。 “啊!”,凶悍如三当家也受不了钻心剧痛,握拳就往头顶打去。 “晚了”,谢陈轻声说道,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十指合拢,三当家的骨头竟脆弱如纸糊,被捏的粉碎! 三当家举起的拳头无力掉落,他凄厉惨叫,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不堪。 谢陈双眼死死盯着二当家,怕他偷袭,缓步后撤 ,与他二人拉开距离。 “没想到,你一开始目标就在我身上”,二当家拉起老三,两人互相搀扶,他眼神阴鸷,看着谢陈。 事实确实如此,二当家带来的危险感远胜三当家那头蛮牛,谢陈这才拼着受伤也要先把他打残,这样才有胜算。 “我兄弟二人受伤,你也好不到哪里,想来胸骨也断裂,脏腑出血,同样难忍”,二当家看出了谢陈的伤势,他继续说道:“没必要为了这些废物富家子打生打死,我们到此为止,各走各路,你看如何?”。 谢陈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利弊。 “你我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恨,拼杀下去有何好处,不如罢手”,二当家说得很有道理,谢陈也在沉思。 “不行,那野货,这帮劫匪心狠手辣,不要放过他们,全部杀了!”,远处,蒋东楼大喝,他自觉谢陈占据上风,不肯放弃。 “蒋东楼,你闭嘴!”,丁永狠狠瞪了他一眼。 蒋东楼不服气,叫道:“这帮劫匪杀了我们这么多人,现在形势变了就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这一下,连司月和吴慧泉两位女子也忍不住了,纷纷说道:“蒋东楼,不要妄语”、“蒋东楼,不要连累大家!”。 丁环扭头看着远处山道,小声央求,“我们还是趁机先跑吧”。 二当家大笑,“你看,这帮子富家阔少就是这般狼心狗肺,你在这边拼命,他们在那边看笑话”。 谢陈想了一会,伸手对着二当家说道:“给我些银两,大家就此别过”。 二当家愣了一下,随即会心一笑,“好说,来人,给这位,侠客,百两银钱”。 蒋东楼大怒,叫道:“野货,要他们的脏钱干什么,我家有的是钱,杀光劫匪,要多少我赏你多少!”。 丁永脑袋都快炸了,蒋东楼这个蠢货,看不清形势,他一巴掌甩在蒋东楼脸上,留下鲜红的五指印,“你早晚要死在这张臭嘴上!”。 不待蒋东楼发火,丁永已飞快跑来,站在谢陈身边,喘着气说道:“各位好汉,都是误会,这位侠客的钱两我出,不劳烦你们破费”。 然后,他对着谢陈说道:“救命之恩不言谢,请恩人移驾,到善桥城,我丁家设宴款待!”。 他紧紧拉着谢陈手臂,不敢松开。 二当家无所谓谁出钱,他现在只想尽快脱身,便看着谢陈,等他意见。 “丁永这是干什么!”,不仅是蒋东楼,司月、吴慧泉与丁环都看不明白,小声议论。只有仅剩的一名老家丁看出了端倪,颤声说道:“各位主子、小姐,不要说了,丁少爷这是在花钱买我等性命呢!”。 司月大惊,忙问道:“吴伯,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人浑身都是虚汗,这些个少爷真是不知凶险,他低声解释道:“那位,侠客,如果拿了劫匪的钱,就表明与我们再没有关系。所以,丁少爷执意给钱,就是想和他绑在一起,一方面表达恩情,一方面,能让大家安全返回善桥城”。 “他怎能如此?!”,蒋东楼强忍怒火,在他看来,谢陈救了自己一行人,等着赏赐荣华富贵就是,那是他几辈子难有的财富,现在,竟然半道改变主意,要与那劫匪做交易? “这蠢货没救了”,吴伯暗暗叹气,不再多说。 说实话,若不是丁永跑来这么一通说,谢陈早就撒手不管了,就这还要佩服自己好脾气。碰到某些暴躁的侠士,能反手把蒋东楼活剐了。 我是那贪图臭钱的人么?真要杀了劫匪,他们的,你们的,全都是我的。 正这般想着,司月竟然也跑了过来,这位美丽女子很聪慧,经吴伯点拨,想通了利害,决定自救。 虽然鼓起很大的勇气,但一路上俱是残尸与血肉,刺鼻的血腥味令她胆颤,小声说道:“恩公,你救我一命,怎么也要去我司家,我好禀告父亲,好好感谢才对”。 谢陈大怒,你们这是干什么?对我用上美人计?我岂是那好色之徒! 他怒火中烧,对着二当家朗声说道:“钱就不要你的了,正好要去善桥城一趟,与他们同行,你等也退去如何?”。 二当家很懂得审势,压下一众兄弟的不满,对着谢陈抱拳,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没入山林,干脆利落。 “二哥,那野货也受伤了,兄弟们一起上,未必砍不死他”,山林内,三当家很不满,虽然锁骨尽碎,但威势无双,不甘心就此退走。 二当家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杀了谢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野人一样的少年很危险,“不要多说,他虽然受伤,但四肢无损,战力要强过你我,继续打下去,吉凶难料!”。 二当家说得很对,谢陈虽然胸骨、肋骨断了不少,但胜在四肢健全,即使再打下去也能耗死这帮劫匪。更何况,他的应牙匕首还未出鞘。 至于脏腑出血这等内伤,谢陈根本不在意,只是疼痛,又死不了,这种程度的痛感,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谢少侠,你伤疼吗?”,马车内,司月看到谢陈皱眉不已,知是他疼痛难忍。 “啊?小伤而已,不碍事不碍事”,谢陈干笑几声,缩在车厢角落,尽量减少活动,以免伤势扩大。 “这是我家中常备的金疮药、止疼膏和补气活血丸,你服一些试试看会不会好些”,司月递来一把瓶瓶罐罐。 谢陈大为感动,与丽人同处一室,还如此贴心,让他感慨愤恨,“自己以前过得什么苦日子,受了伤也只能靠自己硬扛,与那野兽何异!”。 他一把将司月的药膏抓来,全部灌入口中,嚼吧嚼吧几口咕咚咽下肚去。 司月白皙小手僵在半空,这些药,有口服有外用的,谢陈怎滴一口闷了? “少侠你休息一会,山路还远,我去另一处车上,以免打扰你休息”,司月柔声说道。 谢陈挥手,“随便,没这么多规矩,叫我谢陈就行”。 司月告退,与谢陈在一起令她不适,胆惧又心惊,这位野人一样的狂放侠士虽然平和,但浑身散发着血腥味与臭味,真是煎熬。 “怎么样,司月姐姐,打听出什么了吗?”,司月一进入另外辆马车,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吴慧泉最先发问。 司月摇头,“只知道他叫谢陈,是割阙山内的孤儿,以打猎为生,要去善桥城购买日用物资”。 “这样啊”,吴慧泉颇感失望。 蒋东楼冷笑,“岂会这么巧合,刚好今日出现?”,他觉得谢陈救人的背后定有阴谋,不敢告人。再加上谢陈与劫匪做交易,令他反感,对谢陈充满敌意,“等回到家中,定要好好查一下他背后的目的”! 丁永对蒋东楼很失望,忍不住教训道:“谢陈对我们有救命恩情,你张口闭口野货,满眼瞧不起人,还疑神疑鬼,对人家毫无尊重,我要是谢陈也不想救你!”。 蒋东楼怒喝,“丁永,你今日是怎么了,净帮着外人说话?打我那一巴掌还没找你算账呢”。 丁永被气笑了,“蒋东楼,打死你都不为过,想报仇就来”。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几句,还有闲心拌嘴”,司月斥责道。 吴慧泉嘟囔道:“蒋东楼说得也不错,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几个心眼”。 车厢内沉寂下去,马车在山道行走,颠簸不断,木质箱体咯吱咯吱响,这一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各有心事,沉默不语。 丁环年纪最小,忍不住叹气说道:“本就是瞒着家里人出来游玩,闯下这么大祸事,回去如何交代?”。 一直到傍晚时分,两辆马车才卸下满身风尘,停在善桥城的城门口,一群人纷纷跳下马车,欢呼不已,庆幸劫后余生。 司月与吴慧泉抱头痛哭,一路上精神紧绷,生怕那些匪徒再次袭击,提心吊胆,直到现在才终于安心。 他们都是城内大家族的少爷千金,聚拢在城门口,衣物上沾满血渍,很引人注意,有不少人探头观察。 待谢陈从马车上跳下,更是引爆了城门口的人流。 “天啊,这是人吗”? “是山中的原始部族出来的”? “这几个公子哥出去一趟,怎么带回来这么个玩意”! 还有稚童大哭,“野人进城了”,因为谢陈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气味刺鼻,打扮又太过惊世骇俗,在夕阳下看起来如同吃人的猛兽,不少孩童妇孺都被吓哭。 第10章 人心无常 城内,一队又一队护卫家丁赶来,还有不少富家人物策马飞奔,锦衣华服,丝毫不顾及街道上行人百姓,撞翻无数摊贩,掀起一路鸡飞狗跳,众多底层苦命人有言不敢说,只能怒视。 “月儿,你受伤了?”,司家老爷怒不可遏,一群家丁都不敢上前,远远看着。 “你长本事了,还敢偷跑出去!”,一位锦绣妇人扯住吴慧泉耳朵,大声斥责。平日里蛮横的女子也不敢放肆,娇声求饶,“娘亲,轻一些,疼”。 蒋东楼正与自家老爷子在一旁低声诉说事情经过,不时对着谢陈指点,蒋老太爷年纪虽大,但眼神清明,透露出的威严不可侵犯,当他向谢陈扫视而来,那种上位者的独特气度令人不自觉拘谨,但谢陈直接无视,不受影响,只是左顾右盼,打量这座善桥城,第一次下山,对一切都充满新奇。 “这威严,怎能与自家山主相比,焉能震我道心”,谢陈暗自翻白眼。 若是让卢先钟阎王他们知晓谢陈拿蒋老太爷这种不曾修行的凡尘富家翁与白藏做对比,怕是要吐血三升。 什么猫狗都能与白山主碰瓷了?不能够,你让他上九天斩落寒叶天官试试?你让他一剑割裂大洲看看?你让他一眼震慑三大府主留下贺礼,他能做到吗? 只有丁家人群稍显安静,丁永受他爷爷影响,自小喜好拳脚,整座丁府也都是侠义气当家,少了许多家长里短。 简短听完经过,丁益已然明确大概,当即带着丁府大群人走向谢陈,他一马当先,身材也比常人高大不少,显得雄壮,“谢陈少侠是我丁府恩人,请随我回家,定要好生款待!”,丁益看着年过半百,但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说完,他指挥丁永丁环上前,拉起谢陈手臂就要返回丁府。 “且慢”,司无疆喝止,这位司家老爷赶来,面容不怒自威,看似商量,实则不容拒绝,“丁老头,谢少侠是救司月而来,理应由我司家表达谢意才对”。 蒋沧吾大笑,“司兄此举不妥,月儿侄女毕竟是清白身,邀请谢少侠这位年轻俊杰入府,传出去有碍名声,还是去我蒋家比较合适”。 吴家锦绣妇人笑吟吟,本来也要顺势拉拢一番,眼看蒋沧吾这般说,想到自家府内只有她与吴慧泉孤女寡母,更易引起口舌,便不再说话。 “事情经过有目共睹,我司家行事正大,何惧旁人散布谣言?”,司无疆不怕蒋沧吾,说话也很直接。 蒋东楼看谢陈的眼神很阴狠,这个山中野人摇身一变竟成为善桥城的香饽饽,连家教最严厉的司无疆也执意要邀请他进府?这可是他也从未有过的待遇,那司月,秀美瑰丽,身份尊贵,他蒋东楼明里暗里追求,可至今也没影。现在看来,司无疆对谢陈很有好感,这令他心中不安。 “谢少侠自己如何看?”,蒋沧吾掌管家族多年,也是老狐狸,不与司无疆在这种小事上争辩,大家都是有脸面的,聚在城门口为一个外人争执,太跌身份。 谢陈对善桥城形势不清楚,不急于表明意见。 “既然各有争议,那就依无疆所说,先请少侠在司府暂歇。今晚我们共去燕子园为谢陈接风,大家也都能略表心意,如何?”,丁益是直爽性子,不愿争执不休,提出了折中意见。 他这样说,司无疆也不好回绝,便笑着说道:“好极,燕子园辅经装潢,新添了几处景致,正好请诸位点评”。 蒋沧吾朗声大笑,“久闻司府燕子园得名家指点营造,型式雅致,是善桥城少有的园林美景,今晚就借光去开开眼界”。 “相信不会让你蒋老哥失望”,吴家妇人曾去燕子园观赏过几次,对内部营建赞不绝口,笑着对蒋沧吾说道。 事情已敲定,众人陆续散去,谢陈正要随司府家丁登上马车,突然停步,对着一小厮低声说道:“城内何处有澡池,我想先去沐浴清洗一番,这身打扮不太合适”。自己要去司府做客,那等富贵人家定是上等门第,自己像野人一样,不得体,何况听丁益说晚上还要一起吃饭,那就更得好好捯饬一下了。 小厮暗笑,“少侠不必担心,咱司府内澡室香碱俱有,葛布丝绸体油一应俱全,回去盥洗方便,何必在城内大水池与那些凡厮挤在一起,也不干净”。 谢陈倒是知晓司府内肯定有洗浴室,关键他还想梳理头发胡子,乱糟糟不成样子,又问道:“那先去修剪一下发须,也不知店铺关门没有”。 “不必”,小厮请他上车,一边解释,“府中养着五六位剃发匠、梳头婆子,还有好几处专用来妆扮的粉室,随时都在岗”。 谢陈有点吃惊,有钱人家是当真有钱,这都能自己开办澡堂理发铺了。 “我这鞋袜袍服也要更换……”。 “少侠多虑,府中有十几位好裁缝,云缎绣锦皮草堆满仓房,等你梳洗完,七八件新衣服也就做好了”。 “做那么多干什么,我穿不过来”。 “不碍事,赶到席间难免路上有风尘,席前更换一件,席间酒气油污沾身,还可以再换几次,等宴罢,睡前再梳洗,还要再换”。 谢陈不知说什么才能接上话。 好久,他突然问道:“对了,晚上赴宴的那个燕子园远吗?如果路程太远我可要洗快一些,免得时间不够”。 小厮笑道:“不远的,燕子园就在府内,有宴厅比城内大酒楼还奢华,厨班手艺很精湛,如果吃不惯,也可以请城内其他酒楼的热灶大师傅来府内下厨,时间够用的”。 “不过,也有四五里路程,不能耽搁过久”,小厮不放心,又多了一嘴。 谢陈彻底震惊,一个司府而已,竟然如此奢侈,忍不住问道:“你家多大?”。 小厮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叹气道:“我也不知,反正比一般的小城镇还要大不少,府内各种日常产用基本都能自理”。 “一国皇帝,也不过如此了”,谢陈感慨万千。 小厮颇为自豪,却也不敢说出心底的话,在这稍显偏远的善桥城,司府真与皇帝无异。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看到那十丈大的澡池子冒着腾腾热气,铺设着清一色羊脂玉,他还是震惊,仅一个浴室,富丽堂皇已经不足以形容,金银宝石名贵家具等摆设也只是最为常见的物事,单说热水全由仆役烧制再一桶一桶倾倒,几十名仆人同时操持,只为他一人洗浴而已,耗费多少人力? 更不用说剃发去须,量体裁衣,牵涉到的物料匠人数不胜数,司府背后财力可见一斑。 “不奢侈,不奢侈,我与山主两人坐拥整座割阙山,也是极其富有”,谢陈只能这样不断安慰自己。 “燕子园占地六百亩,不算大,胜在精巧,无一处不是名匠费心雕琢,假山、奇石、飞泉流水、珍稀古木,皆是从各地一点点收集而来。亭榭楼阁建造虽多,不以夺自然本色为主,必掩映山水,与幽径小道彰配出闹市静远的闲情。尤其是中心绛冰湖上的千孔石山,每年都要引来无数飞燕筑巢,这才得名燕子园”。 “那绛冰湖,最为精巧,底部铺满火山石,赤色夺目,每年冬天结上厚冰,透明冰层下是深沉绛色熔岩,姿态极美,在善桥城诸景中可排前三”。 司月在前带路,为谢陈介绍各处景致,话语不停歇,实在是值得介绍的太多,她也只能拣主要的讲,可也是三两步就解说,喉咙也干涩。 她亦沐洗梳妆罢,穿素色长裙,样式简单,饰物也不多,少了几分珠光宝气,但更显得其人素雅,淡面红妆,姿态质丽,端是出水芙蓉,仪象可人。 谢陈头发披散到肩,剃去满脸胡须,精神不少,虽然肤色黑,但浑身散发着精炼气势,因为受白藏影响,他极排斥浅色衣袍,特意选了一身藏青色锦缎裁制的圆领加裥袍,长仅及膝,袖口以玉带扎起,倒也像个中产公子哥。 两人不敢耽搁,一路走到燕子园北部的客宴楼,司月从侧门进入,补妆换衣。 司无疆与丁益带着丁永、丁环等候多时,笑道:“换衣如换人,这样才更符合少年英侠的模样”。 谢陈摆手,请各位不要取笑,“我就是山中走出来的无名小辈,不懂礼数,大家平常相交就行”。 旁边,一位老人走上前,对谢陈致歉,“吴家府中只有夫人和小姐,无男丁主持事物,不便深夜来赴宴,特意安排我带着礼物来向谢公子赔不是”。 丁益在一边解释,“吴家前些年出了变故,家主身亡,只剩下他们母女,确实不方便”。 谢陈对此也没什么好介意,自己出手施救,本来也不图他们回报,这次下山只因白藏给了一天时间,好让他采购生活物资,他自己也不会与这些富家翁有深切交集。 “吴家送上五色珍珠十五颗、黄金百两、玛瑙珠子百颗,还有各种珍稀貂皮、狐裘、贵重干果肉脯数车……”,吴家的礼物太多,谢陈耳朵都听花了。 “好了,赵总管,谢陈全盘收下,回去复命吧”,丁益也听得不耐烦,出口阻止老人再唱喝下去。 司无疆请众人入席,并笑着解释道:“诸位先补充体力,宴饮过后,我亲自带着游玩燕子园”。 谢陈有些好奇,问道:“蒋家没来人吗?”。 他只是好奇发问,并无别意。 听到蒋家,丁益把脸撇过去,嘁了一声。司无疆脸色也有点不自然,说道:“蒋沧吾派人来传话,他晚上与城府衙门约了酒局,要迟一些再过来”。 谢陈虽少经事故,但也听出了一些余味,在城门口,蒋沧吾亲口答应来燕子园赴宴,现在借口不来,自己好歹也救了蒋东楼一命,他这般做,不妥当。 丁益闷声说道:“他爱来不来,少了他姓蒋的今晚还不吃饭了?”。 司无疆精于场面,闭口不再谈论此事,热情招呼众人就座,那厢乐班启奏,这边女团舞袖,中间是几十名家丁仆役端着一道道精美菜肴果蔬玉液酒,鱼贯进入,摆满桌面。 此宴名为款待谢陈,大家自然纷纷举杯表达谢意,少年第一次经历这种盛大场面,有些不适应,扭捏道:“我不会喝酒”。 丁益哈哈大笑,“少年侠气走江湖,不饮酒怎么配得上你那一身俊俏功夫”。 丁永举着杯子跑来,大声说道:“谢陈,喝酒不难,看我给你打个样”,说完仰头灌下一大杯高度烈酒,足有二两,他面不红气不喘,连司无疆也大声叫好。 “谢陈,我们都是同辈人,不要拘谨,放开喝就是”,司月这样的女子也端着酒杯劝喝。 谢陈无奈,只好尝试着喝了一口,酒液入口绵香,像烈火直冲喉间,虽然辛辣,但谢陈惊奇发现,这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喝。 “对了,不多喝几杯就浪费了司府心意”,丁益更加豪爽,与司无疆连碰数杯。 谢陈空肚应付了一圈,胃中翻滚难受,看到各式菜肴再也无法喝下去了,这一个月来天天在山上烤肉,胃口都快吃没了,他早就盯上了这桌价值不菲的菜肴,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不能错过。 他也顾不上礼仪姿态,左右开弓,筷子汤匙齐飞,风卷残云般吃起来,排开肉荤,专挑蔬菜果子豆腐山珍野菜进食,也谈不得吃相。 “真性情,吃,多吃一些”,司无疆压下心中一闪而逝的惊讶与不喜,劝说大家一起下箸。 丁永小声提醒道:“别光顾着吃,多与大家交谈,敬酒”。 “你们有钱人家真麻烦”,谢陈翻白眼,他知道对司无疆与丁益他们来说,酒席饭局不是吃饭,可那是他们,自己就是一个食不果腹的山间野人,这酒也碰了,话也说了,还一个个干看不吃,他肚子早就直叫唤。 至于吃饭习惯,他也没觉得不妥,自己一直就是这般吃,仅是速度快了些,与司月那一粒米嚼十下的吃法确实比不了,学不来。 “连吃饭都如此凶残,果然野性未褪”,门口,一道讥讽声传来。 热闹的宴厅霎时安静,包括谢陈也转头看去。 啪! 清晰的巴掌声响起,蒋沧吾喝道:“蒋东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丁益皱眉,看不懂这爷俩背后深意。 司无疆像是没看到,自顾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蒋沧吾应是在别处喝了不少,醉醺醺走来,身体也有些摇晃,对着司无疆与丁益抱拳,“耽误了耽误了,对不住二位”。 丁益生气了,怒道:“蒋沧吾,你喝醉了?今晚款待谢陈,你对不住我们做什么?”。 蒋沧吾扫视了一圈,刻意忽略少年,“哦,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谢陈伸手拦下要起身的丁永,站了起来,“不说该不该款待,我到底也是救了蒋东楼一条小命,直到现在都没听到你蒋家一句道谢,还一再轻视于我,视我为山林野兽,蒋家主,你有些过分了!”。 “过分?”,蒋沧吾年纪虽大,但充满威严,一身明亮黄色袍饰更衬托他贵气,“若说过分,你伪造身份,混入我等家族子弟中,是为何?”。 丁益哗啦摔碎酒杯,他比谢陈还要激动,站起身喝道:“蒋沧吾,你糊涂了!”。 蒋沧吾对着他摆手,“丁益,你老眼昏花看不清人面兽心,是你糊涂了才对”。说完,他面对谢陈,说道:“我与府衙官差打听清楚了,割阙山岭深林密,瘴气增生,根本没有人烟活动迹象,除非有极少猎户出没,也都在官府名册登记,为何查不到你的消息?”。 “那伙劫匪,是从邻境逃窜过来,曾犯下滔天杀戮,屠了满城人,而你,恰好在他们行凶时出现,再趁机挟恩入城,是不是还想要里应外合,联合匪首攻破我善桥城?”。 他这样说,等于是指证谢陈与劫匪一体,心思恶毒。 但是,大家都沉默下来。 谢陈也百口难辩,他们这些边境凡民,根本不知修行者的存在,对割阙山上白藏的大名一无所知,以为是割阙山险峻,无法进入,其实是白藏设下的法阵,不愿让闲杂人打扰清修。 可是,这些话不能对他们明说,就算说出来,人家也未必相信。 “我不愿与你们纠扯,要取得蒋东楼他们信任,我大可救了人就走,何必杀死匪徒十几人,再说,要进城,以我的身手还不容易?”,谢陈只能这样解释。 蒋沧吾大声说道:“正因如此,你行迹才更加可疑,背后肯定有惊天阴谋,不惜匪帮自残,付出极大代价来迷惑我们!”。 丁益简直要被蒋沧吾的想法气昏了,呵斥道:“不要凭空猜测,在这里恩将仇报,官衙都未说明,你又乱叫什么”。 “官衙正在查,只要证据确凿,马上就要来擒拿”,蒋沧吾不甘示弱。 谢陈气极,对着司无疆说道:“司府也是这般想的?”。 司无疆放下酒杯,轻声说道:“虽然有反复小人的嫌疑,但我在此事上认同蒋家,总要等官府查清,若真是误会,我司府任凭惩罚,绝无二话!”。 “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丁益大吼,“司无疆,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不是?”。 司无疆也不否认,只是说:“事关家族生死,宁可做错,不能存疑!”。 丁永丁环大惊,司月也没想到自家父亲有这样的想法与安排,与蒋沧吾联手做出这样,不堪之事。 谢陈感觉被恶心到了,但却不想生气,因为深知自己将来的层次注定与他们天壤之别,犯不着在此浪费时间。 “人心无常,既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等明天我去城内采买一些日用品,即刻出城去,再不打扰”。 第11章 杀出司府 “事情还未查清楚,你走不了”,蒋沧吾大喝,不允许谢陈擅自离开司府。 谢陈险些被气笑,“你还能限制我自由不成?”。 蒋沧吾笑容很阴险,“牛教头,上去会一会这位少年英侠,让他先老实待一段时间,免得自认为天下无敌”。 他身后,一名精壮汉子站出身来,五短身材,肤色比谢陈更深,双目沛然有神,手掌粗糙,覆满老茧。 “牛虎,蒋家护卫教头,请赐教!”,他持一条齐眉短棒,摆出起手式。 对这位牛教头,谢陈早就注意到了,下午蒋沧吾现身城门口,他就一直伴随左右,是位高手。 谢陈笑了笑,掏出应牙匕首,寒光铺满厅堂,即使对劫匪二当家,他也不曾生出这般杀意。 司无疆感到一丝不安,对着身旁一位男子吩咐道:“黄渔,你也同去,务必先制服下谢陈,等待官衙查探清楚再说”。 黄渔怀中抱着一把巨大弯刀,足有一米长,缓步走到谢陈身后。 “很好,那就来吧,看我到底能不能走掉”,谢陈冷笑。 宴厅内气氛变得严肃,司月快步走到司无疆身边,低声说道:“父亲,这样是否有些过分?”。 司无疆声音很冷,“月儿你记住,成大事者不能犹豫,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现在只是制服谢陈,待查明真相再说”。 丁永丁环与丁益聚在一起,丁益对蒋家与司府这样的行为感到愤怒,急道:“没想到出了这场幺蛾子,周护院也没跟来,帮不上谢陈”。 谢陈听到丁益对他从始至终都持信任态度,心底发暖,他朗声说道:“丁老爷子莫急,待我解决了他们,就去你丁家暂歇一晚,如何?”。 丁益哈哈大笑,“你只管来,我丁家大门好进好出”。 牛虎手中短棒突兀打来,似寒星乍现,却不是大面积打击,而是精准控制棒子尖端点在谢陈耳边太阳穴。 “年轻人,口气不小”,他笑容灿烂,但充满寒意。 谢陈往后跳去,躲过这一击,同时又听到背后弯刀破空声,忙低头将身子蜷缩在地,这位名叫黄渔的高大男子,一直站在司无疆背后不说话,但带给谢陈强烈危机感,他不敢大意。 黄渔一刀劈空,力道将尽时手腕翻动,将弯刀在空中挽出一抹刀光汇成的弧线,便立时换了方向,斜着下劈而来。 谢陈也没有等待,他在躲过黄渔第一刀的时候,就双脚发力,腹部朝上,从黄渔身侧箭飞而过,力道太大,脚上新做的牛皮长靴登时爆裂。 他这一下,突然爆发极速,几乎化作残影,同时反手挥动应牙,在黄渔侧身横切一刀。 唰! 黄渔眼中只看到一抹亮光闪现,他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那是极度危险的征兆,他顾不上弯刀,松手甩动身躯,后退半步才堪堪躲过。 而这时,牛虎带着短棒打在谢陈先前蹲缩的地面,数块地砖碎裂。 当啷、刺啦。 弯刀坠地与袖袍划破的声音同时响起,黄渔胸前衣服划破,差一点被剖开胸膛,他惊出一身冷汗。 “黄渔,你干什么,刀都掉地上了”,牛虎脚尖稔动,把弯刀挑飞,黄渔一把接过,心中犹有余悸,“牛虎,不要大意,这小子的招数很凌厉!”。 谢陈深吸一大口气,平复剧烈心跳,这一击是他在与猞猁兽王搏杀过程中所参悟,专为对付从背后偷袭的猛兽,要在一瞬间爆发出全部力气,以最快速度反杀,看似简单,实际很耗费精力。 “竟然让你躲过去了”,他很遗憾未能一击杀掉黄渔。 牛虎已提棒杀来,他所用短棒,与枪矛等长兵器不同,专打中路,并且始终距离谢陈一米距离,令他无法发挥匕首优势。 双方乒当拆了数招,谢陈终究未修习武极,一时间应对不暇,被短棒接连打在肩头与胸口,手腕也中招,酸痛胀麻,手中匕首都握不住。 “拿来”!谢陈左手猛然抓住短棒一端,用力握住,另一手持应牙沿棒身直削,对着牛虎的双手划去。 牛虎反应很快,双手松开木棒,身子后仰,一脚踢中谢陈胸口,还利用劲气旋动脚尖,谢陈感到胸口剧疼,肉皮快要被撕破,他手腕在这瞬间抖动,发出一股蛮力,抢来的短棒脱手而出,也打在牛虎腹部。 双方短暂分开,黄渔已经再度杀来,一米长的弯刀横斩,要将谢陈探出的右手臂斩断。 “等的就是这一刻”!谢陈散发出一种狠厉的气息,他强行扭转双腿,在空中划过一圈,脚尖从上而下狠狠踢向黄渔,正是从龙血巨蜥身上学到的厮杀技巧,很恐怖,二当家也在这突然袭击下受伤。 可惜,黄渔身材高大,比谢陈高出半个身子,这一脚巨蜥甩尾只攻击到他腰间,黄渔虽惊却不慌乱,左手肘横击,正好与谢陈小腿骨撞在一起。 黄渔心神稍松,小腿骨边侧的肌肉是较为脆弱部位,被击打后往往整条腿忍不住麻木,严重者站立不稳,他以为谢陈受到重击怎么也要躺地上起不来身子,便调整了步伐,好让自己更方便出刀。 也就是在这一刻,谢陈的下一步进攻已经发起,在与兽王的厮杀中他深知除非对手丧命才是停手的时刻,何况小腿上的疼痛不影响手臂。 此时谢陈已失去平衡将要摔倒在地,他硬是在身体旋动的过程中将整条右手臂也转了半圈,带着巨大动能将应牙匕首甩出,这柄钱老祖亲赐的小刀,比黄渔所用的兵器锋利百倍,谢陈的臂力也很惊人,这一甩,小刀只是瞬间就飞越半米距离,扎入黄渔肋间。 砰! 黄渔血肉之躯抵挡不了应牙,那匕首穿透他胸腔,带出一连串血珠,飞过半个厅堂,直直扎入司无疆身旁的粗大木柱上,发出沉闷声响,刀柄颤动,滴落鲜血,司月放声尖叫。 牛虎大叫,“黄渔,你怎么样?”,可他只见到高大男子身躯发软,轰然躺倒在地上。 “手段如此狠辣!”,牛虎咬牙切齿,强行压下腹部伤痛。 谢陈以手撑地,快速爬出去五六米远,虽然姿势不雅,但与牛虎拉开了距离,他右腿酸麻无力,胸口与肋骨上的旧伤新伤一起发作,呼吸间浑身疼痛。 “生死搏杀,谈什么手段”,他盯着牛虎,一边暗自不停吸气,缓解伤势带来的痛感,一边恢复力气。 他所用的,全是瞬间能分出生死的杀招,毫不顾忌自身伤痛,带来的苦果也很明显,看似杀力很大,也极度消耗自身。 牛虎实战经验丰富,看出谢陈体力不支,不愿让他恢复,也顾不得捡起短棒,一手成拳一手成爪,大踏步赶来,眨眼就到了谢陈面前,拳爪齐动,带起罡风呼啸,用出最大力道,拳头砸在谢陈心口,铁爪扣住谢陈手臂。 谢陈在他冲来时就深吸一口气不出,全身肌肉崩起,比石头还要坚硬,牛虎骇然发现,谢陈胸前硬实,那反弹力道竟震的自己指骨疼,扣在少年手臂上的铁爪也失效,无法撕碎他的皮肤与筋骨。 咚! 谢陈用左拳在牛虎胸口重重锤击,似擂鼓,力道之大令牛虎惊愕,生平仅见。他背部向后弓起,四肢往前平伸,飞出去了数米,砸落在席间桌面,木板断裂,瓷碗摔碎,乱成一片。 “一力降十会”,谢陈这时才缓缓吐气,说了这么句话。 在与劫匪和黄渔等人的打斗中他已发现,自己拳脚不行,但胜在体魄强健,一身蛮力能稳胜这些武林好汉一头,这才敢于放弃防守,采取以伤换命的打法。 虽然伤势又加重不少,但总比丧命的黄渔要好。 “啊!”。 “杀人了!”。 侍女仆役尖声喊叫,这时才发现摊在地上的黄渔体内血流如注,染红了大片地面。 司无疆与蒋沧吾对视一眼,神情凝重。 可牛虎未死,再次站起,他双目赤红,嘴角有血丝,胸前肋骨也断了好几根。他不能接受自己会败给谢陈这个晚辈,“他这般年轻,怎就能杀了黄渔,一拳打败我?”。 牛虎已然被杀欲冲昏头脑,他固执地以为先前是自己大意,未能充分施展优势,才被谢陈用蛮力打伤,“我不服,你算什么高手,无非是力气大一些的野人!”。 谢陈提拉着右腿走来,略显蹒跚,可他心情很平稳,不像牛虎这般失态,“对的,我本就不是你们所谓的武林高手,所以,来,接着打”! “有本事就打死我”,少年斜挑眉头,充满挑衅意味。 “你敢羞辱我!”,牛虎大吼,握紧双拳,用出了最为得意的拳法,挥舞出漫天拳影,全部砸落在谢陈脸上、胸膛。 而谢陈,仍旧是不闪不避,挨了数拳,才抓到机会一掌拍在牛虎肩头。 咚! 这一掌的力道之大,司月这等不习武的女子也能从声音中听出来,传遍了厅堂。 牛虎踉跄着横走三四步,他耳中尽是谢陈掌指拍击在自己身上爆发的巨大轰鸣,过了数秒,肩头上的剧烈疼痛才传到大脑,“啊”!他忍不住惨叫,一手捂肩,全身颤抖。 谢陈知道牛虎已经废了,因为他自己的手掌骨都几乎被震断,想来牛虎的肩膀也无法承受。这一击用出了十二分力气,要说有多大的威力,割阙山上惨死的兽王可以证明。 “你们,还要拦?”,谢陈环视一圈,盯着司无疆与蒋沧吾。 司月躲在司无疆身后啼哭,被这凶残的打斗惊吓到,蒋东楼脸色煞白,而始作俑者,蒋沧吾也好不到哪里,他们想不到,自家最大的依仗,向来无敌的牛虎与黄渔联手,还是双双败下阵来。 丁永搬来一把木椅,站在上面用力拔下带血的匕首,小跑着递给了谢陈,“你真凶狠,能收我为徒吗?”,他太痴迷谢陈这种一击必杀的战斗风格,总能在瞬间分出生死,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杀人武技,比家里周护院教的拳脚套路实用多了。 谢陈笑道,“以后再说”,然后,他对着丁益眨眼,“丁老爷子,能去你家府上借宿一晚吗?”。 丁益带着丁环走来,笑声能震塌屋顶,“丁家扫榻相迎”! 这一晚,善桥城内无数人辗转失眠,几家欢喜几家愁,司无疆送走蒋家父子,把自己关在书房,再也没有出来。蒋沧吾回到家中,大门紧闭,召来家族全部人,会谈一个时辰,后半夜,蒋府后门悄悄走出大批妇孺,在护卫拥簇中踏上马车,不知去往何处。 “胡闹,司无疆怎么也这般颠倒是非!”,吴家深处,当家夫人听到消息后手中茶杯惊落,她一阵后怕与庆幸。 “赵总管,我们送去燕子园的贺礼,谢陈是否收下了?”,她紧紧盯着送礼的老人。 赵总管擦去冷汗,“是丁益老爷子做主替他收下的”。 吴家夫人大惊,霍然站起身,压制着怒意说道:“让你去送贺礼,正主没开口,倒让旁人给收下了?”。 赵总管在吴家服侍多年,也第一次感受到这位华贵家母的怒火,他肝胆俱颤。 “马上去查探,如果不曾带到丁府,就再准备一份厚礼,跪在谢陈身前等他收下”,吴夫人面容冰冷,说出的话语也无情,“他若不收,你就不要回来了”。 丁府内,谢陈独自站在一幢五层小楼上,几乎能俯瞰半座城,他担心官衙与蒋家等再来袭杀,索性一人守在这里,丁府门外,赵总管长跪不起,执意要谢陈本人收下贺礼。 “周护院,不要管他,愿意跪就跪着吧”,谢陈全身伤势发作,忍着疼痛疗伤,还要分出大部分精神防备外敌,哪有心思去收礼。可赵总管也是倔脾气,不见到谢陈本人就不肯走。 周护院是位敦厚汉子,也不打扰谢陈,笑着点了点头就下楼走了,去丁益房外守护。 谢陈全身笼罩在木楼阴影中,鹰立似睡,却扫视着全城一举一动。 第二天大早,丁永急吼吼出门,带着谢陈交代的单子,一一采买,跑遍了各大集市,这位善桥城内有名的丁家大少高调出门,自然引起无数人关注。可看到最后才发现,他身后那宽大马车上也不过是堆满了米面粮油酱醋盐巴,还有成匹的缎布丝绸,锅碗瓢盆,甚至连锤凿斧锯、针线杯碟等小物件也齐全,引起好奇。 “丁少爷这是要分家单过了?”。 “可他还未成亲,不到开牙建府的年龄啊?”。 一时间,关于丁府内部权斗,嫡亲传人负气离家的谣言传遍全城,对这些小老百姓,他们不知昨晚在司府内发生的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惊天波澜,只能拿这些轶闻做饭后谈资。 “谢陈,全部买好了,要差人帮你扛回山去吗?”,丁永亲自操办,累出满头汗。 丁益满面红光,表示不急,“谢陈,知晓你在燕子园内没吃好,请你再品尝一下我丁家的手艺”。他一声令下,府内冷热灶红白案大厨帮工小仆役加急赶制宴席,要谢陈用过午宴再返山。 这位老爷子精神抖擞,起了个大早,将家中子弟儿女一一引荐给谢陈认识,混个脸熟。亲眼见识到了谢陈的超绝战力,他愈加感觉自己释放的善意大有所值。蒋家和司府失去了牛虎与黄渔这样的高手坐镇,势必会影响名下各项产业,这对他丁家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府衙那边也不知如何想”,这是谢陈最担心的事情,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官家。 丁益冷笑道:“莫被蒋沧吾那老狐狸吓到,官府办事讲究铁证如山,他那一厢猜测如何作准”。 既如此,谢陈也便暂时安下心来,对着丁家的菜肴大快朵颐。 午时末,结束了午宴,谢陈独自驾着马车出城,他谢绝了丁益派人搬送物资的好意,一个人靠在车厢上,摸着圆滚滚肚皮,惬意道:“这才叫吃席,燕子园内净喝酒了”。 直到马车将要消失在山路尽头,他对着身后挥手,潇洒离去。 丁永怅然若失,然后又坚定说道:“他还要下山采买物资,等下次来,一定抓紧拜师!”。 高大城墙上,吴家夫人、司无疆与蒋沧吾也带着人走上城头,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目光深邃,不知作何想。 也只有吴家稍安心一些,谢陈虽然未收下厚重礼品,也终究是拿了百两金银,到底攀上了一丝情分。 丁益左右扫了一眼,冷哼道:“短浅,还不如妇道人家!”。 他带着丁家众人走下城头,不愿与他们多待。 “唱山歌来,这边唱来那边和……”,谢陈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这首古老的民谣,在山道上放声高歌,不去管跑调与否,也不想歌词对不对,一路反复哼唱,直到大路变小路,小路也蜿蜒成羊肠道,马车也无法通行,直到太阳微下,阳光变温和,他跳下车,解开缰绳,放开马儿在林间自由奔跑。 “去吧,愿你能自在”,他告别马儿,扛起巨大包裹,独自登山。 不知走了多久,少年在仅容一人通行的小道上健步飞奔,走到后来,小道也没有,他便攀石附崖,在绝壁上攀爬。 他穿过密林,越过山涧,翻过一山又一山,云雾伴行,直到后来,大片云层也被甩在脚下。 一直到了黄昏,他终于抬头看到了那座弯曲型的奇特石峰,旁边不远的山头上有一间黄顶小草屋。 夕阳映照,将少年拉出一条长长斜影。 只是下山两天而已,却像是经历了一场蜕变,回到这里,谢陈不自主心安,虽然白藏严厉残酷,手段比蒋沧吾还要凶狠不知多少倍,但他知道,割阙山才是家。 “受委屈了?”,一袭白袍现身,脸上有淡笑。 少年眼眶红润。 第12章 悲惨的开始 白藏发现,谢陈很贼,心情好的时候咧着大牙叫师尊,态度甜腻令人作呕,心情一般就称山主,有敬畏有淡漠,摆明公事公办的操蛋样子,若是他心情不好,那威名赫赫的割阙山主就会莫名多出许多外号,什么“白魔”、“变态”、“恶修罗”都算好的,今天又多出了“戴老板”、“活人凤”、“松井石根”这样的古怪称呼,他虽然不知这些名字背后深意,但想来谢陈那一腔坏水也憋不出好屁,干脆手下力道加大,一掌拍断他手臂。 “嗷!活阎王,你真要打死我不成”,谢陈左手小臂断为两截,手掌耷拉着,随他跑动而左右甩,他心态近乎崩溃。 白藏一脚踢出,谢陈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作。 “断了,腰断了”。 “起来”,山主很反感他这没出息模样,“区区一些疼痛都忍受不了,谈何修行”。 谢陈是真疼,白藏的击打不仅是皮肉之苦,那种撕裂肌肤剜肉一样的痛楚深入灵魂深处,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牙齿在草泥间挣扎,口腔中全是泥土。 “呼”,他艰难弓起身子,右手撑地跪在地上,呸呸吐出满口泥,“打死我,将来无人为你操办送终”。 “先活过我再说”,白藏冷笑,“凭现在这窝囊表现,我迟早也要自己动手清理门户,免得败坏门风”。 谢陈冷不防抓起一把泥土扔向白藏脸庞,趁机暴起,用仅存的右手握拳打去。 “临阵对敌,有那么几分样子”,白藏只是扭动脖子,躲过这团泥,顺势曲臂做掌刀平扫,很简单的动作,但谢陈就是无法躲避,眼看着那掌刀劈在胸前。 沉闷骨裂声响起,谢陈倒飞十米,摔在草甸上,五官扭曲,承受着极大痛苦。 “不要以为杀了几个黄渔那样的货色,就可以满足了,他们连修士入门都不到,今日要你知晓何为天高”,白藏挥手,一片清辉笼罩,谢陈骨断处咔嚓愈合,酥痒难耐,偏痛楚不消,极致的矛盾令他抓狂。 谢陈大吼一声,不管不顾冲向白藏,用出了最快速度,化为残影。 咚! 白藏手拳从天而降,正砸在谢陈头顶,他的头骨顿时塌陷,头皮似肉冻荡漾。可少年铁了心要给白藏一点伤害,身形扭转,凭借最后的意志用出巨蜥甩尾,脚尖钉向白藏胸肋。 白藏手拳化刀,斜劈过去,砍在谢陈脚踝,他尖刀一样的脚尖顿时瘫软下来,不用说,又是骨断筋折。 谢陈在身体将要平躺摔在地上时,探出右拳,打向白藏小腿骨。 可惜,白山主不是黄渔,他右手猛然拍下,重重拍打在谢陈脸上,力道不减,按着他头颅砸进地面两尺深,半个胸膛都在泥土中,只剩下双腿笔直在外。 “偷师兽王,学得搏杀技,说明还算有悟性,可碰到真正高手还是不够看,不懂发力技巧,连我单手也无法战胜”,白藏倒提谢陈脚腕,将他自土中薅出,一脚踹进大石缸中,内里早有熬好的药汁,花花绿绿,气味刺鼻。 “趁着养伤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我的发力顺序,下一次,只会更狠”,白藏走到树下,盘膝坐地。 谢陈在石缸内反折,头与脚并齐,这样的姿势更让全身伤势刺疼,他尝试扭动身躯,但带来的新一轮痛感铺天盖地,几要熏晕。 这就是白藏所谓的下一阶段修行,谓之锤炼。 锤炼锤炼,自然是将谢陈当成钢胚,捶打筋骨,熬炼血肉成材。按山主的说法,谢陈现在肌髓纯净,体魄也磨练到了凡人所能达到的顶峰,要想进一步增强,只能采取外力压顶,来引起自身提升,必要时,可将肉身作为铁匠铺内烧红的铁块,反复巨锤敲砸,每一寸血肉都要经受极限锻造,直到抵达不可逾越的极限,如瓷器砰然碎裂,再继续加热烧红,锻打、熬磨,直到下一个极限。唯有如此,反复循环,才能一点一点挤出肉身杂质,成就真正的纯净无暇,是割阙山开光初源,翠仪满堂的不二法门。 “初源境是修行路上的第一个大境界,修行之初始,分为四等。一等翠仪,要求气血双修,必须炼体到极致,打破肉身疲劳极限,反生出无穷活力,翠光满堂。由此翠仪生机感悟自身仪始,寻本源生气,化二者为根基,作为修行之本”。 白藏解释的本源生气等说法太过飘渺,但反复出现的锤炼二字着实令谢陈心中突突,仅是听着便血腥味扑鼻,他曾尝试询问其他宗门的辅助修行手段,白山主傲然一笑,“筑基法门千变万化,准绳不一,有教派堆砌天材地宝为弟子炼体,用药物精粹帮助开源,有宗门着重在厮杀中突破,也有单纯强健体魄到极致的路子,还有一些教宗,重气而轻体,先破境再反过头以元气滋养体魄肉身。但看来看去,都不如咱家”。 “谢陈,割阙山贫瘠,寻不来神药,碰不见造化,但师尊为你提供的锤炼之法,是一般宗门也奢想不到的天大机缘”。 不知道自家山主是不是自我吹嘘,反正谢陈很难相信,说来说去不就是穷字当头,不消看,别家宗门肯定是琼楼玉宇,群贤云集,弟子门徒黑压压一片云,仙药灵株无数,而割阙山上下也就师徒俩大眼瞪小眼,连个山门也没有,他都觉得寒酸。 “说恁些神乎其神的玄语,无非就是安我心。忽悠我在锤炼中成长,既能锻体又可学习武技,说到底也就是拿不出别的富家手段,以此暴力锻打,逼我成材”,谢陈忍不住吐槽。 另一边,白藏倏然睁开双目,“继续,操练起来”。 谢陈大叫,“这才半天而已,已经第三次了,我的骨头还未愈合!”。 “如果将来生死搏杀中,你的敌人也愿意等,我无话可说”,白藏双手背负身后,盯着谢陈。 “哪能啊,山主大人的安排定有道理,我这就起来”,谢陈贼笑,缓解气氛,吃力爬出石缸,双股战战,“别说,师尊调制的药液还挺有效,半个时辰就能恢复筋骨,稍后教教我配方,明天我自己先熬几大缸子,喝着泡着,说不准进步快一些”。 砰! 白藏已出手,一掌打在谢陈额头,他头朝后腿朝前飞起,“废话不少,好生感受气机运行”。 谢陈这次终于有了一些长进,在空中调整身姿,成四肢落地。可他刚趴下,眼角余光亦见到一道白影奔来。 被毒打数遭,少年也大致摸索出了一些套路,他忙架起双臂挡在头顶,准备硬扛攻击头骨的一拳。但是他会错了意,或者白藏没那么好对付,一拳从下上勾,锤在谢陈鼻梁与嘴,他像是脆薄木门被破城巨锤轰击,脸部塌陷,鼻子眼睛挤作一团,血、骨、牙飚飞。 “今日所练,重点在头,关键是嘴”,白藏仍不停手,一拳又一拳,一掌又一掌,谢陈的整张脸已是案板上烀熟切碎的猪头肉,看不出丝毫人样。他的头骨也碎裂成无数小碎片,皮肉拉扯,几乎成软泥。 “这就是不破不立”,白藏又是一拳,将他打飞至石缸内,接受药液浸泡。 谢陈双腿搭在缸外,不时抖动几下。 “下午若再是不堪一击,晚上就滚下山去”,白藏化作光点消散,这只是他一道分身。 草甸上安静一片,唯有石缸内气泡咕嘟咕嘟冒不停。 中午,谢陈沉默着烤制肉脯,吃完,一言不发。 他神情有些呆滞,目光涣散,看着天上白云不说话。 生理上的极致痛楚已令他身心俱疲,接受锻打的同时还要与白藏交手,他已没有说话的力气,头脑中尽是那袭白袍出掌、送拳,捶打自己的恐怖画面。 “还有心思胡想,看来仍有余力”,下午场,白藏的话语令人陡生寒意。 他竟然还以金色神辉幻化百般兵器,刀枪剑戟等寻常器刃不遭多说,连巨鼎、高塔、拐子锤、铁蒺藜等各样古怪神兵也一一显化,全部攻向谢陈脸庞、后脑与头顶,真如他所说,重点在头,讲的是每一寸肌肤雨露均沾,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用的是尖凿刃砍,锯劈砸钻,各种攻击方式与击打落点,不同的出手轨迹,不同的力度,但却都造成同样的可怕效果。 谢陈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连抵挡也很艰难,往往是还在回想上一次的画面,白藏下一手攻击已落在身上。 “发力混乱,防守不到位,出手杂乱无章,挨打一天也毫无寸进”,白藏出手不留情,话语也很森寒,“到现在还没有做出一次像样的反击,你趁早放弃,下山去,我没有时间陪你玩闹!”。 他眼中谢陈一无是处,不值得耗费精力打磨。 呼! 谢陈突然低头,并指割划,动作之快,连他自己也未察觉,指甲在空中摩擦出风声,几乎切到白藏衣袖。 “这样的反击,依旧不行”,谢陈低头那瞬间鬼使神差躲过了白藏刺来的长矛,但下一刻被矛身重重敲击在头顶,他眼珠子蓦然瞪大,快要爆出眼眶。 即使他这慧至心来的一击小有惊艳,在白藏看来还是难入眼。 白藏在矛身敲击的瞬间已松手,五指大张,覆向谢陈面庞,看样子要撕下他整张脸皮一般。 谢陈纯粹是出于本能,猛然将处于半空的右手绷直,指尖正对前方,白藏发现,在只动用右手的情况下,他似乎,来不及躲避,双方会在下一刻同时接触对方身体。 于是,白袍骤停,袍袖却因巨大惯性哗啦啦前冲,扫拂在谢陈脸上,沾染不少血迹。 白藏屈指轻弹,谢陈再度坠入石缸,他已昏死过去,头脑无一寸好肉,缸内药液不知经过多少次浸泡消耗,药性被吸收不少,已转为清澈。 看天边暮色将近,白藏想了想,从老松上摘下一根松针,指尖碾磨,将松针尖毫厘之长短磨碎成粉,掉落石缸内,清澈药液霎时墨绿一片,他又投入数种山上寻常草药,如黄根蓬蒿、鸡心连,一锅炖煮,连带缸内谢陈也架在火上炖肉一般,大火旺灶咕噜噜烧了整夜。 其实,这样的修炼谈不上新意,也很枯燥,就是修炼有成的老师傅毒打刚入门的小弟子,只是谢陈看起来有些悲催。白藏与一般宗门的师尊长辈不同,教是真教,下手也是真狠,每次不把谢陈打到只剩一口气吊着就绝不停手,等少年趴在地上死狗一样时,再投入石缸内用药液帮助加快恢复速度。好几次,这位慈爱的山主大人甚至嫌弃药液恢复太慢,直接动用法术,洒落金辉进入谢陈体内,用无上神通帮助爱徒在几秒钟内恢复原貌,然后,继续接受锻打。 谢陈从刚开始的愕然到惊惧,心中悚然,刚开始的几次对战中他还能挺着脖子骂两句,出出气,到下午已经双眼迷离,在如此高强度的磨练下,神志都崩溃,已然听不到看不见,失去感知,完全凭借本能在,挨揍。 如果不是他最后那一手略显惊艳的本能反击,白藏或许真的要考虑将他逐出师门。 “我真的如此不堪?”,谢陈开始怀疑自我,在善桥城内打出的自信荡然无存,那些以前厮杀的兽王、拼命斩杀的黄渔等所谓磨砺,在白藏亲身面前不值一提。谢陈深知,山主在与他对战时,并未用出修为,单纯以和他同境界的体魄碾压,可即便如此,他也未能撑过哪怕一招。 已是第二天,他攀上石峰,从曦阳升起前静坐到旭日初升,脑海中反复推演昨天的对阵过程,可依旧是想不出什么道理。 “今天,还要继续?”,他看到白藏现身草甸,按压下诸多惊惧,颤着嗓子发问。 白藏依旧冷酷,看了眼石缸,内部药汁翠绿,足够今日使用。于是,割阙山主罕见的笑了,这次是带着些真心,“到底年轻,凭自身体魄恢复也很快,能节省下不少药液开支”。 谢陈是真摸不透自家山主脾气,只听出了白藏小气的想法,但也不得不附和着笑道:“谢,谢师尊夸赞?”。 白藏伸手,一只巨大手掌法相横空百米,将谢陈抓下,握在掌心,“今天修炼之前,先进行准备活动,助你舒展筋骨”。 谢陈大骇,每当白藏这种语气,就预示着自己将接受最无情的折磨。 果然,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掌印蓦然凝实,与真实手掌无异,随着白藏用力,谢陈从脚尖开始,仿佛置身于巨大碾盘中,无可抗拒的力量从前后夹击,将他双脚吞入磨盘缝隙,再一点点撕扯,把他整个身体慢慢拽下,感受这恐怖而噬人的磨灭感。 虽然青筋暴起,血肉鼓胀,骨头嘎吱响,但却没有血淋淋的画面。谢陈需要极力忍受,他甚至听到血液在血管中逆流冲向头顶,皮肉组织细胞在巨力下一个个炸裂。 “可能是我心急了,有些拔苗助长,昨天锤炼加上药液辅助,小有成效,却也使你筋骨疏松,略显轻浮,于往后不利。无妨,我来将你再重新锻打一番”,白藏像是自语,又像是向谢陈解释。 可少年哪里能听到,他耳膜都被挤压破了。 足足一刻钟,碾盘终于磨过头顶,谢天谢地,谢陈尚有一丝活气。 可是,白藏不满意,未达到最佳效果,手掌再次发力,从头顶开始,碾压而下。这次的磨盘缝隙明显缩小,因为谢陈骨骼开始碎裂,能听到骨脉炸响如炒豆,噼里啪啦直到脚尖。 又是一刻钟,谢陈被压成三寸厚,也就是老松岭上只有这师徒俩,不然就是变态凶杀现场,衙门中的仵作也要沉默。 白藏双目中有金光闪现,他盯着谢陈体骸,不自觉皱眉,“如此顽固”。 透过他法眼才能看到,谢陈四肢百骸中有星星点点微弱光芒,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经过两次碾压,消磨下去不少,但还是有一些极度顽强,根植于血肉深处。 第三次碾磨开始,这次效果终于达到白藏满意,磨盘所过之处,那些光芒尽皆崩散,只是苦了谢陈,倒霉催的碰上白藏这样一位师尊,连惨叫也发不出,只能忍受非人折磨。 这一刻钟他不知是怎么熬过去的,无数次想死去。 血肉呼啦,非心智坚韧如白山主看不下去。 割阙山内,无数花草树木释放出纯粹生命精气,化为翠绿色光芒汇聚,注入谢陈那已经无法形容的破烂身躯。 “一人修行,以十万里山河供养,我当年也不曾有过这待遇”,白藏自语,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半个时辰后,谢陈起身,龙精虎猛小少年焕发新生。 “今日练右臂”,白藏面无表情。 谢陈双腿打战,手臂颤抖,头脑剧疼,遍体生寒。 老松岭上,木屋门前,再次一遍又一遍重复少年挨打的美好画面,这是多少年后谢陈也无法忘却的悲惨经历,他不愿对任何人提起,也不想回忆,留在身体内部的苦痛好像怎么也挥之不去。 第13章 丹斤府来人 “太慢,毫无长进”,白藏的话语依旧看不出情绪波动,但出手越来越重,谢陈的体魄强度每天都在提升,进攻速度也比在善桥城时快了数倍,每一拳打出都有风罡呼啸,带起恐怖的破空音,他曾私下试过,一拳可将粗壮松树打为碎木,与一周前相比,不仅是力道的递增,暗中对力劲的运用也截然不同,爆发出的破坏力提升了数个层次。 谢陈自信,现在对上黄渔与牛虎联手,自己完全可以无伤击败两人,但在白藏眼中,他的进步几近于无,仍旧是拳脚松软花架子,撑不过一招。 喀! 白袍屈肘,轻松挡下谢陈扫腿,肘尖抵在膝盖,看似并未用出多大力道,但衣服下,少年的膝盖骨从点到面,裂纹如蛛丝,发出可怕碎裂声。 谢陈左腿近乎反折,他却不管不顾,一拳轰向白藏腹部。 白山主右臂以肘尖为支点不动,小臂下拍,一指轻轻点在谢陈拳背,一股极具穿透力的攻击炸响,他的右拳无力摊开,手掌心赫然破碎,整个手掌的皮肉都消失,只剩下白骨。 同时,白藏这一瞬间的爆发在肘尖支点上的力道也极恐怖,谢陈膝盖骨如盘飞,穿破皮肤斜上,成几十片白色小花散飞,咄咄咄射入石壁与树干。 少年却叫不出声,或者说他已失去了疼痛感一般,四肢都几乎残废,便用额头继续向白藏胸口撞击。 白袍反手拂去,四指接触额头,谢陈遭到重击,身体倒飞十几米,重重砸在草甸上。 “整天浑浑噩噩,不动脑子细想招数变化,一味被动挨打,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白藏冷喝。 “只以为空喊就能真正变强大,每日练完功就知倒在石缸内昏睡,李雅阑一根指头就可按杀你百次”。 看到深陷草甸烂泥里仍旧蠕动身躯想要奋力爬起的少年,白藏打出一片金辉,助他恢复四肢伤势,可下一刻,他手中化出一柄神剑,白袍化为长线,直刺谢陈右腿。 谢陈现在已完全不再依靠感官判知外界动静,因为无用,白藏出手迅疾,似电闪,他在白藏说完话时便侧身,想要躲避这一剑。 “躲避不能败敌,说了多少次要先手出击,为什么总是下意识避让?”,白藏冷酷无情,瞬间在谢陈右腿上刺穿三个血洞。 “凡出手必有破绽,你要先一步反制,洞察其弱处,截断对手气机流转,要进攻”,白藏说话间长剑又刺过谢陈腿肚,剑身平转削出,力道不减,砍入谢陈肋骨间。 谢陈右腿上掉下一大块血肉,侧身上也是血淋淋。他大吼一声,以左手抓住剑身,刃锋将手掌割裂,同时右手探直,整条手臂好像蓄力到极致的弹簧,猛然释放出全部力气,催动拳头打去。 白藏仅是松开握剑右手,五指张开,手掌挪动了半寸,与谢陈拳头撞在一起。 砰,这次的撞击力道极大,两人脚下的稀疏草株被劲风扰动,剧烈摇摆,快要断折。白藏纹丝不动,谢陈却止不住后退两步。 “对敌如兽王猎食,不杀死对方就敢停手?”,白藏进一步,握住犹在半空未坠落的长剑下扫,剑刃割裂了谢陈右脚上的筋脉,“进攻最重势,攻势形成要连绵如江,不因外力断绝,要适时而动”,他一连点出四剑,每一击都打在谢陈抬腿进攻的关键节点,少年的大腿肌肉、膝盖、脚后跟被割裂,右腿颓然坠落,无力进击。 “出手要重,打出你全部气力,勿要一击必杀,似陨星坠地,狮子猎”,白藏用剑身挡住谢陈再次挥来的一拳,轻飘飘的力道令他反感,便屈指顶在谢陈隐藏在侧身隐匿轰击而来的掌爪,“一击功成,策划下一手攻势何用?”,他平掌推出,谢陈胸膛凹陷,在后背上凸起一个硕大掌印。 这次的打击没有声响,谢陈却也受伤不轻,整个人飞起几十米,后背撞在石壁上,又弹出好远,才坠落地面,将草甸砸出一个深坑。 呼、呼,谢陈躺在地上大声喘息,他的口鼻中有鲜血不断冒出,身上也是多处受伤,找不出好肉。 至于身上的衣物,早与草根烂泥混成一色,看不出原本模样。这七天来,白藏先后对他的头颅、双臂、前胸后背及双腿做磨练,始终以右手作攻,但他却不能撑过一息。 几百平米的草甸上到处散落谢陈身上掉落的碎骨、皮肉与血液,繁茂草株也在两人踩踏下断折,根部翻出,与泥土搅在一起,被血液浸润一层又一层,发散出腐烂臭味,原本青怡的大草坪现在几乎成了烂泥汊。 谢陈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是辛辣,带着刺鼻气味,可他早没有了这些对外部环境的感觉,他的脑中,只有进攻,进攻。 “世间所有攻于肉身的杀招,我俱演练完毕,你要好生记下,用本能,不依靠脑子”,白藏交代道。 谢陈呼呼喘气。 “明天开始下一阶段”,白藏看天边晚霞掩映,决定暂时停止。 谢陈猛然坐起,直挺挺竖立脑袋,茫然应了一声,他双目呆滞无灵光,嘴角滴着涎丝,心智还沉迷在磨练中,尚未走出,像是被打傻了。 “体魄又增强了”,白藏看到他身上的伤痕在快速愈合,比之前的速度有了很大变化,且,谢陈体内深处又有一些微弱翠光生成,被白藏法眼扫视,如浮游惊,霎时秉去光芒,隐入血肉不见。 “正好,再锻打一次,稳固根基,令你清醒清醒”,白藏自语。这轻柔话语比起他的拳头轻了太多,随风落入谢陈耳中却比天雷浩大,少年蓦然惊醒,眼神清澈不少,“这些天一直在锻打,不差这一次吧?”。 他目光恳切,面容中带着讨好的,泪花。 白山主狠心肠哪能为他的求饶而亡,当即探手伸出,巨大手掌遮天蔽地,谢陈眼前黑暗,差点吓死过去。 啊! 啊! 啊! 绝望的三声惨叫过后,少年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他声带撕裂,舌头都要被自己咬断,因为这次的锻打换了花样,与上次的磨盘碾压是不一样的滋味。 白藏握拳,从高空砸下,如巨锤,将谢陈视为炉中生铁,一下一下锤击,从双脚至腿,到腹部,及胸膛,逐级而上,每一寸血肉都不放过,反复捶打数次。夕阳下,少年血骨崩飞,是铁砧上钢胚,磨砣之玉胎,千磨万击留精华,褪去一身凡泥。 不止于此,待谢陈正面遭锤击一遍后,白藏将他翻过身,再重复一次锻打过程,从头顶到双肩,从后背到腰腿,真是一点一点锻打,务求不惜物力,只要纯净模胚。 后身锻打过,再翻身侧躺,重新来一遍,碎肉与血液混合着变成肉泥,谢陈已看不出人形。 老松岭上,每一次击打落下,必然溅起无数翠光如星火消散,留下一堆肉身杂质跌落身下,与泥土酵为肥美养料,滋养草根。 半个时辰过去,白藏收手,神采奕奕,他似乎有些沉浸于锻造璞玉的过程。 谢陈缩成一团,刚被恢复身躯,残留在灵魂中的苦痛还未散去。 “虽然惊惧,但纯澈不少,随我见客”,白藏带着他飞向草屋,因为山下有数人正在叩拜山门。 “听闻白山主于北海收徒,我丹斤府有意祝贺,但这炉丹斧美酒迟迟未成,只好等到现在才敢带着薄礼登上割阙山”,一位灰袍老人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来意和祝贺内容,“礼物不多,百坛陈年丹斧斤,和这一炉新酒的两缸前段酒头,还请山主笑纳”。 老人看着不到甲子年龄,头发白净,身材高大,比白藏还要高出半个头,但整张脸红扑扑,酒槽鼻尤为显眼。 他身后,有一男一女两位弟子随侍,年轻男子玉服高冠,面容俊朗,女子窈窕多姿,鹅黄色长裙及地,臻首玉颈好美容。 谢陈看着自己一身分不出颜色,混着泥土、血污的脏袍,连鞋子也没有,是光着脚来的,指甲缝中还有黑褐色血泥,当即被人家宗门气派威慑,自残形愧,不自觉后退,想要躲在白藏身后。 “萧鹤年,吴九酝,老夫的两位劣徒,让白山主见笑了”,丹斤府老人笑眯眯引出身后两位年轻人。 一对才子佳人上前,恭敬道:“拜见割阙山主”。 白藏轻轻点头,“听闻丹斤府致力挖掘古方,复刻那两种传说中的名酒,鹤年贡与九酝春,丰富丹斧斤窖藏,丹府主两位徒弟以此为名,想必有了不小收获”。 谢陈有些惊讶,自家师尊看起来很博学呢,连这种秘辛都知道。 “谬赞,仅是小有所成而已,这才希冀劣徒能继承衣钵,早日功成”,老人先是摇头,然后好奇,“白山主也好酒?”。 “我年轻时曾探究过酒类起源,自身极少饮”,白藏所说属实,他不喜欢酒后眩晕感,平日里滴酒不沾。 “无妨,天下酒鬼多了去,真正懂酒的又有几个,山主这般雅致,正与鹤年贡彰配,老夫不算白准备一遭”,说着,丹斤府主让玉服男子上前,手捧黑漆泥坛,恭敬奉上,“晚辈箫鹤年,现将第一坛贡酒敬上”。 旁边,鹅黄色长裙丽人有些错愕,但也只是一闪而逝,洁美脸庞几乎看不出情绪波动。 老人笑着解释,“虽是第一坛,却也有了几分名酒烈气,担忧不够完善,无法对外售卖,作为收藏倒是合适”。 “丹府主有心了”,白藏淡淡说了句,他对谢陈也鲜有笑容,遑论外人,但还是利用金色神辉化出桌椅,隔空摘下四条松针,做出几杯茶水请来客坐下细谈。 丹斤府老人看着茶杯中顷刻嫩绿,清香扑鼻,忍不住笑着说:“多少人也喝不上割阙山这杯好茶,倒让我碰上了”,他当即招呼身后两人坐下细品。但两人只是接过茶水,不敢与尊长同坐,站着持杯细啜。 谢陈低着头也忍不住翻白眼,心想自家山主好小气,人家贺礼堆成小山,他就拿出那老松上的普通松针泡茶待客,传出去真是令割阙山无颜面。 “谢陈,与诸位道友问好”,白藏见谢陈一直躲在自己身后,活像缩头鹌鹑,便令他上前展现白山主亲传的风姿。 谢陈无奈,抬起头,呲牙笑着说:“丹府主好,两位师兄好”。 箫鹤年与吴九酝笑着点头,眼前少年虽然寒酸落魄,但到底是割阙山弟子,要给面子。 丹斤府主突然说道:“刚才登山中匆忙一瞥,发现白山主,对这位弟子好生宠溺”。 他这话说出,三位年轻人皆面色古怪,萧鹤年若有所思,吴九酝道行浅,差点笑出声。谢陈满脸疑惑,然后暴怒, 忍不住就要上去扒着老府主的眼皮让他看清楚,有这般溺爱弟子的吗? “九酝,平日里将你惯得不成样子,快将你那坛九酝春拿出来,送于谢陈,作为赔罪”,丹府主很严肃。 吴九酝似有不愿,谢陈也拱手说道:“丹府主客气了,所收贺礼太多,不敢再受”。 “要的,应该给”,老人也倔。 鹅黄色长裙女子遭老人一瞪眼,再不愿也只得拿出美酒,那是一只青瓷坛,到底是女子所制,比箫鹤年那黑漆坛子精致不少。 圆肚小底,坛肩两侧各有环柄弓起,酒盏大小的坛口上覆着赤红色泥封,仔细看去,泥封上似乎还有微微凹陷的五指印,想来是女子素手封坛时捏制所留。 她移莲步,似乎被师尊呵斥,有些羞恼,头也不敢抬,纤纤玉指托着青瓷坛,走向谢陈。 少年看着青与白交织,鹅黄长裙轻移,丽人低首送美酒,心中飘飘然,忘了自己前一秒还在婉拒,伸手就要接下。 “不必了,丹府主厚爱,他承受不起”,不曾想,白藏出言制止。 老人解释道:“九酝春性烈,但后劲绵柔,酒力充沛,少饮最利恢复伤体,对他有益”。 “谢陈,你饮酒吗?”,白藏侧过脸,问道。 师尊这样说,谢陈自然不敢造次,老实说道:“不喝”。他心想,在司府内是形势所迫,丁永那小子非灌,不作数。何况,人家丹斤府送了不少酒,没必要再多收这一坛。 丹斤府主只得作罢,吴九酝心神骤缓,默不作声,将青瓷坛收回。 双方暂无话,枯坐一杯茶。 白藏性子冷清,话很少,只有教导谢陈时不吝言语,这种场景,他也无所谓。 但另外四人却有些尴尬,尤其是谢陈,真心替自家山主揪心,哪有这般待客的,不是给人家冷脸子么? 眼看再等下去也没什么好聊的,丹斤府主起身告辞,突然,他问了一句,“割阙山有了传人,是否参加七府联赛?”。 白藏想了想,摇头说道:“谢陈资质低劣,一年内不会有突破,参加不了”。 这话说的,谢陈忍不住要反驳,可想到自己与山主对战时的糟糕表现,竟顿生无力感,也觉得自己确实平庸。 丹斤府主带着萧鹤年与吴九酝离去,草屋前只剩下师徒两人。白藏挥手,堆成小山一样的酒坛子消失不见,不知被他藏在哪里。 谢陈情绪低落,闷声说道:“师尊,给你丢脸了”。 白藏惊讶,这种时候谢陈一般都称山主,表示出与他的距离感,怎么现在叫的如此亲近? 果然,谢陈抬起头,大声说道:“明日起请师尊加练,不要怜惜,我要早日蜕凡成仙,不堕割阙山威名”。 原来是担心白藏失去耐心,将他赶下山。 白藏一脚将他踹回老松岭,“滚回去歇着”。 割阙山外万里高空,丹斤府主带着两位爱徒往回赶路,夜色已暮,三道流光拖曳着长尾,在云层中穿梭。 “府主,割阙山,值得如此上赶着送礼?”,玉服俊美男子,萧鹤年,很不解,他人如其名,如仙鹤舞长空,透露着出尘气质,潇洒不凡。 老人白发丝飘飞,他笑着说:“你们来丹斤府修行时日尚短,不知白魔大名,往后会理解的”。 萧鹤年回头看去,夜色笼罩下的割阙山一片寂静,偌大的宗门内也只有一位山主,加上谢陈这个独苗,一副摆脱不了的凡相,入山月余,不说天资过人的年轻弟子,就是丹斤府内最差劲的入门新生,一个月也总能生出一些翠仪华光,比谢陈要强上不少。 另一边的吴九酝,还在生气,这位质丽女子很不满自家府主的强硬做派,气道:“师尊好无道理,非要我将第一坛九酝春献给谢陈,难道不知……”。 老人笑着打断她,“我亦看不出谢陈资质,但能让白藏亲自出手,不惜力气打磨,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成就再高那也是他割阙山的事,与我何干”,吴九酝受了委屈一般,眼眶红润。 她自小便被丹斤府主从花嫦溪畔带回修行,那条四季长春的小溪旁,世代生活着酿酒为生的百姓。在那里,每一个年轻孩童都要在人生中自己酿造的第一坛酒上留下印记,作为对心仪男女的定情礼送出。 这只青瓷坛,不仅是世上第一坛九酝春,亦是她吴九酝酿在其中的女儿情意…… 第14章 又一次历练 “我没用,如此不堪,丢人现眼……”。 “我没用,如此不堪,丢人现眼……”。 看着眼前魔怔一样的野人少年,一直喃喃自语,不断重复这几句话,毕食安脑袋都要炸了,浑身止不住颤抖。 “野货,你住口!”,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三天前自己与一众手下兄弟在垂苍寨上大口喝酒食肉,享受逍遥人生,这蓬头垢面,袒胸露乳,浑身酸臭味的黑炭少年从天而降,砸塌架子上关押秧子的大柜,众多码来的条口疯划拉,其中还有不少盘亮红票子尤为可惜。想到这,毕食安要吐血。 谢陈听不懂这些黑话,毕食安骂骂咧咧解释了一通:他从天而降砸塌了山上关押人质的笼子,导致辛苦抢来的人质疯了一样跑了,最可惜地是那些脸蛋漂亮的女人质,毕食安留着有大用,结果,全被谢陈搞砸了。 谢陈听懂了,然后就接着重复这几句话,顺带着出手打杀了他垂苍寨上四梁八柱十二金刚,整个寨子,只剩下他这当家大掌柜孤零零逃亡五百里。 即使如此,仅围一条豹皮裙的野人少年依旧重复着那几句话,简直入魔了一般,“我没用,如此不堪,丢人现眼……”。 毕食安记不清多少次呵斥他住口,甚至求饶,自己跑也跑不掉,那野货速度极快,甩脱不了,偏又战力凶猛,就这还嚷嚷着‘丢人现眼’? “你老母!”,毕食安手中大斧砍向谢陈肩头,那斧面足有半张桌子大,声势极其骇人。 “我没用,如此不堪,丢人现眼”,谢陈重复着这句话,身体却本能地反击,在毕食安巨斧砍落前走了一步,恰处在他双手握斧处。那是他带动全身发力的连接点,被谢陈阻挡,当即攻势停滞,进退不得心,难受至极。 “没用你大爷,啊!”,毕食安猛提膝盖,想要撞破谢陈腹部,却不料少年看似瘦弱如野猴,力气大得惊人,单手下压,一手把捏着他脚后跟,竟硬生生把他腿捋直,再按着他膝盖往下压,毕食安剧痛。 “我如此不堪……”,“呼”,毕食安舍弃巨斧,双手同时握拳,使一招双峰贯耳式绝招,击打谢陈两侧太阳穴。 “丢人现眼……”,“砰!”,谢陈低头,撞在毕食安胸前,他倒飞数米跌落。 “我没用……”,谢陈再次开始重复。 “啊!”。 毕食安听着如魔音灌耳,忍不住捂着耳朵大喊大叫,这野人不知是疯傻还是故意嘲讽,口中说着不堪,每一击却如此犀利,令他难以招架。 “没想到,我也被逼到这一步”,毕食安眼神冰冷,准备不再留手。 “我如此不堪……”,谢陈站立原地,双眼空洞无神。 “前面就是飞鸟峡,山势陡峭,畜马无法通行,在那里,杀掉你这疯子!”,毕食安转身快步跑开,向着几十米外的峡谷狂奔。 “丢人现眼……”,不知是谢陈对他的讽刺还是自我施加的魔咒。 “自被当平府除名,已经十三年了”,毕食安脸色晦暗,他本是北境七府中当平府弟子,却不慎触犯门规,被废去翠仪境修为,逐出山门,在垂苍寨落草为寇。 “我没用……”,身后,谢陈紧追不舍,即使毕食安用出全力,也只能与他保持在二十步内,无法拉开距离。 “即使被废断经脉,我底子还在,这些年苦修,终究还是有收获,无限接近翠仪境实力,真以为好欺吗?”,毕食安冷笑。 “我如此不堪……”,谢陈根本听不到外界声音,沉浸在自我意识里。 飞鸟峡,老松岭西八百里,两侧山峰陡峭近乎垂直,中间只留下一条碎石涧,仅能斜着脚踩下,无数尖锐碎石极易划动,稍不注意就会割破靴底,若不小心摔倒,刀片一样的碎石能插进皮肉。 恶劣的环境使得任何行人、牲畜无法通过,也只有少数飞禽仗着羽翅,能在半米不到的绝壁间飞行,故得名飞鸟峡。 毕食安双脚交替踩在两侧山壁上,不在碎石堆上行走,速度极快,眨眼就冲进去几十米。 当他回头看去,谢陈依旧如魔,不管不顾,淌地而来,那双不着寸缕的黑色脚丫深陷碎石中,却没被割破,反将无数小石碾为齑粉。 “好强的体魄,不可小视”,毕食安惊讶,这野货再憨痴,也是有几分实力傍身,不能大意。 他变换方向,向上攀爬了十几米,谢陈已走到他身下。 “我没用……”。 “下辈子再说吧”,毕食安猛然跃下,从两人进入峡谷到现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借助地势从高处杀下,气势汹汹。 这一拳,已极度接近翠仪境修士实力,毕食安的拳头上隐约有青色光芒浮灭,那是他的修为体现,是与寻常武夫截然不同的层次。 砰! 一拳砸中谢陈后背,少年虽抬起漆黑手掌格挡,却也被巨力震飞,摔在石壁上反弹在碎石堆。 “我……”,谢陈头埋在石粉中,还是要重复那句话。 已然成为执念。 毕食安踩踏在一侧山体,身体如箭疾驰,对着谢陈后背瞬间打出三拳。 咚、咚、咚,三声闷响,在空旷峡谷内回荡,毕食安如锤破鼓,拳头被反震,生疼。谢陈身下的碎石被力道震碎,化为碎石子崩飞,碰在崖壁上像刀片乱弹,将毕食安胳膊上都划伤出几道血口。 他一手抓在谢陈后脖颈,将之提起,右手握拳,青色光芒在拳头表面凝聚,重重砸在谢陈后心。 一拳,两拳,三拳,四拳。 谢陈后背肌肤被力道撕烂,露出鲜红肌肉,血液淌满后背。 “嘶!”,少年终于发出一声别样的声音,不再重复那几句魔语。 因为毕食安不同于黄渔,曾经是真正的修士,现在也踏在即将突破的边缘,一旦认真起来,实力可怕。 咚! 毕食安最后一拳几乎爆发了翠仪境修士的力道,青色光芒尽数打入谢陈体内,似金铁剑气,割伤了无数筋骨血肉。 谢陈重重砸落在碎石堆。 “如果不是担心暴露,在外面就可将你斩杀,不过,在这飞鸟峡内,应该无人能发现”,毕食安很自信,向着谢陈走来。 “翠仪、翠仪,满堂光”,谢陈好像感受不到后背疼痛,只看到自己胸前布满青色光芒,以为自己成功破镜,癫狂大叫。 可惜,这是毕食安打出的拳劲,很快消失,并在他体表留下无数细碎伤痕,翻着红色血口。 “我的翠仪之光,你还我,还我!”,谢陈猛然站起,怒视毕食安,大吼。 “我看你是想破境想痴狂了”,毕食安冷笑,“也好,今日就让你死在我的拳下,助我重新踏上修行路”。 他手臂并指前伸,指尖有青色光芒气劲,比最为锋利的钢刃还要可怕,一下子就能洞穿谢陈胸膛。在毫无保留下,毕食安的攻击速度比之前提升了数倍,谢陈也只能看到一道幻影。 但是,身体的本能让他开始反击。 左手横抬,拦截毕食安手臂,右手一掌砍在他肩膀,切断了毕食安运力通道,他吃痛不已,指尖上青色光芒闪灭。 “这野人攻速,比我快!”,毕食安大惊,另一手砸向谢陈右手肘,要将之打折。 可谢陈一击得手,变掌刀为鹰爪,贴着毕食安右肩划下,指甲切入他皮肤,撕下一长条血肉。 啊,毕食安剧疼,一脚踢出,正中谢陈小腹,两人各退数步,暂时分开。 “你还我翠光”,谢陈大吼一声,猛扑向毕食安。 两人瞬间交手数十击,各有负伤,石壁也被他们不断打碎,坠落,在空荡山谷内回响。 毕食安大口喘气,他未料到,谢陈体魄如此抗揍,被自己拳劲连续轰打,竟然没有严重的外伤,反观他自己,胸前三道伤口,皆是深可见骨。 “到底是什么变态!”,他感到棘手,莫名其妙这惹上这个怪物,损失惨重。 谢陈已再次大吼着扑来,他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双手划过石壁就能带下大片石块,比一般的兵器还要可怕。 “万指破骨手!”,毕食安被逼到山穷水尽,使出了这门当平府的武学,以他过去的实力是催动不了,但在谢陈逼迫下,竟打出了一些功力。 效果也依旧骇人,逼仄的峡谷内涌现出密密麻麻指影,闪烁着青灰色光芒,每一根指尖都如利刃横空,寒意袭人。 毕食安与谢陈对冲,他周身缭绕着无数指影,对着谢陈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要一击粉碎他全身! 谢陈感觉到了彻骨凉意,身体的本能让他骤停,神智也清醒过来,当即掏出应牙匕首,接连挥砍,刀身亮光在空中亦留下一条条幻影。 无数剧烈炸响接连响起,谢陈身体不断后退,应牙匕首是钱老祖所赐,等轶极高,不会被毕食安的武技打断,但巨大冲击力将谢陈手掌震麻,险些握不住刀。 还是有一些指影突破刀锋阻拦,轻易洞穿谢陈身躯,没入身后石壁数米,发出巨响,整片石壁似墙堵剥离,延伸向上五十米,轰然坠落。 隆隆碰撞声中,谢陈也几乎被淹没在石墙下,他双足反蹬,从石壁中穿过,撞破数片石块,倒飞出去。 飞鸟峡外不远,恰有几个年轻人在山林中采集药草,这里是卢府与割阙山的交界线,大部分都是卢府弟子,只有一人穿着不同制式长袍,那是北境七府中最北侧,海岛般若汤的弟子。 “这种波动,好像是当平府功法”,一名卢府弟子惊诧,他们与当平府接壤,对双方的功法经术很熟悉。 “那边是飞鸟峡方向,属割阙山地界,当平府的人敢如此大胆,擅闯割阙山?”,他的一位同门爬上树冠,寻到了声响来源,同样惊异。 般若汤弟子当先往飞鸟峡赶去,“暗中去看看情况”。 三人在山林中穿行,向着飞鸟峡疾驰,他们俱有翠仪境修为,速度极快,比毕食安全力奔跑还要快上不少。 峡谷内,烟尘散去,谢陈拖着伤体,搀扶一侧石壁,向着毕食安挪去,他的脚下,是清晰的两串血脚印,身上也有六个前后透明的血洞。 那位被驱逐出当平府,在垂苍寨为寇十三年的凶人,虽打出绝杀一击,却也耗尽了全部力气,瘫软在地,“终究…不是翠仪,咳咳…”。 毕食安很不甘,按道理他稳赢,不计后果施展出当平府武学,一旦被发现会遭受无休止的追杀,即使付出这么大代价,竟然,是这样的无奈结局。 “告诉我翠仪华光的凝聚方法,饶你不死”,谢陈将应牙匕首抵在毕食安脖子上,锋利刀刃割出一条小血口。 “如果…不…是,这…刀,是…我……赢…”,毕食安剧烈咳嗽,他先前被谢陈打出的伤口也很严重,有一条已经伤及内脏,加上用尽力气,此时也油尽灯枯。 “快说”,谢陈不耐烦,他现在好似着了魔,执念很深。 毕食安笑了,牙齿带着血丝,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从容,那年年少孟浪,犯下大错,此后一直在后悔中度过,还一直担心会被当平府追杀,提心吊胆,修为也无法提升。现在,终于结束了。 谢陈站起身,沉默着。毕食安选择了自杀,以锋利石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与他相比,还不如他”,少年长叹,萦绕在心间的惆怅挥之不去。 这一年来,他从未放弃过修炼,甚至半夜也会自己爬起,默默锻打自身,也多次向白藏请求加大磨练力度,只为了打破那句话,证明自己不是天资低劣。 可惜,天不遂人愿,白山主眼光毒辣,未看错人。无论谢陈如何努力,苦练,到后来几乎每天都要被白藏以捶打全身筋骨的暴烈手段折虐自身,他仍旧是对突破翠仪毫无头绪。 一年之期眼看到头,谢陈很少走下老松岭,对割阙山冬去春来的季节变化都毫不关心,如果不是五天前白藏提起,他还恍然未知。 “我的体魄已经超越了毕食安,为何,看不到希望?”,谢陈感到一阵酸楚,自己已经不能用努力来形容,但收效甚微。 “我没用,如此不堪……”,他喃喃自语,感觉自己愧对师尊。 “咦,那不是谢陈吗?”,峡谷外,通往卢府地界的那头出口,般若汤的年轻修士惊呼。 那两名卢府弟子闻言也急忙挤过来,探着头查看,对这位名声在外的割阙山弟子,闻名已久。 “怎么这副打扮?”,两人皱眉。 “谢陈”,般若汤弟子大喊,对着他招手。 谢陈也奇怪这里为何有人会认识自己,扭头看去,发现有些熟悉,仔细思索一番,终于想起,一年前自己刚到割阙山时,曾有无数教派前来,有守涵玑曹隐甲那般寻事的,自然也有走动关系的,这位年轻人,就是般若汤岛的弟子,名叫冯苼,曾跟随着他们岛主一起登山,两人还在一起,聊天打屁吹牛皮大半天。 熟人相见,他也很高兴,可想到自己这落魄样,又不愿上前叙旧,只是远远挥手,算是打了招呼,便转身离去。 “怎么转身就走了?”,卢府一人诧异。 他的同门冷笑道:“自然是无颜面对旧友,这都一年了,他仍未破境翠仪,传出去也够丢脸的”。 “白山主英明一世,怎就收了这么个窝囊徒弟!”。 卢府与割阙山关系不好,甚至可以说互相看不惯,去年,卢府府主卢先与钟阎王、陆灵聿三人携手登门,被白藏强硬勒索贺礼就可看出。 冯苼轻轻拍拍他肩膀,“卢赤普,先不要说大话,你看他那奔跑速度,你能追得上?”。 说完,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他继续指着峡谷内尸体说道:“那是前些年被逐出当平府的弟子,毕食安,刚才可是打出了翠仪境攻势,结果不还是惨死”。 谢陈早已深入密林,不知身后三人议论,他正苦恼,失去了信心,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身体已锻打到极致,敲击有金铁声,为何无法破境”,谢陈一路走,一路问,他实在想不明白,最后,仰天长叹,“丢人现眼……”。 五天前,白藏偶然提了一句,说谢陈已锻体一年,还是有一定进步。 没想到谢陈听了后受到刺激一般,茶饭不思,萎靡不振,他一直绷着的精神断裂,等于说自己一年的努力全然无用,还是不能破境。 从那天下午起,少年就像入了魔,反复呢喃这几句话,连隔着一座山头的白藏也受不了,将他扔到垂苍寨进行历练,这才有了他疯魔般追杀毕食安的一幕。 “为了炼体到极致,我受尽百般苦,鲜血浇灌草甸数遍,连衣物也没时间采买,活成了野人,遭受无数次锤炼,身体早一次又一次突破极限,可这该死的翠仪华光,为何不出现?!”,谢陈一拳砸向身旁树干,两人合抱的巨大树木砰然炸碎,成一片片巴掌大的木屑漫天飞舞。 第15章 苦尽甘不来 “连根,我怎么这般无用”,谢陈靠在一棵水缸粗的巨大翠竹之下,喃喃自语。 从飞鸟峡走出后,他并未直接返回老松岭,感觉颜面无光,不想面对白藏,一个人在山林中漫无目的晃荡,不知不觉来到了竹海,这是在老松岭南侧数百里的一片翠绿竹林,覆盖了大片山头,不飞上高空,根本看不到全貌。密密麻麻的翠竹占满了全部空间,再无其他任何植物生存。 竹荫斑斑,即使是炎夏正午,也感觉不到热燥,几缕阳光透过缝隙照下,打在谢陈身上。少年漆黑似鹤年贡酒坛的皮肤上留下一片片黄亮光斑,他仅穿着一条金色豹皮裙,头发长到了肩头,炸裂似散开,夹杂不少树枝烂叶,身上酸臭味刺鼻。 哗啦啦,微风吹过,竹叶如锦被起伏,有无数枯黄竹叶飘飞,有一些落在谢陈头上,他也懒得打理。 “连根,你要是会说话多好”,谢陈抚摸过巨大翠竹枝干,墨绿色枝茎上有一团一团白霜,显得翠竹年长。 这是谢陈猎杀各种兽王时无意中发现的一片竹林,只因为这棵竹王太过巨大,引起了他好奇,不时便来这里歇息。后来,白藏告诉他,这棵竹子是割阙山百里翠竹的老祖宗,年岁很长,所有竹子都是在他根茎上萌发而生,是竹海帝皇般的地位,让他心存敬畏。 谢陈当即了然,草木树精吸收日精月华,越大越有灵性,说不得哪日就要蜕变,成为真正的妖仙,当然要尊敬。 他便给这棵竹皇取名连根,与石壁上那棵老松横刀一样,成为了割阙山内最让他期待的两株古木,希望他们能早日修成大道,然后,带自己上路。 “再不愿也要回去,总不能退缩”,坐了不知多久,谢陈终于起身,步伐沉重,向着北方走去。路上,看到有新发的竹笋,鲜嫩翠绿,顺手摘了几颗,“连根有灵性,说不定这竹笋也沾了仙气,多吃一些也许有帮助”。 身后,竹林在山风中摇动,哗啦哗啦作响。 少年又颓丧起来,“骗人的,去年吃了那么多,一点用也没有!”。 日头偏西,他终于走到了草屋山下,谢陈徘徊良久,终于鼓起勇气登山,他没有回老松岭,而是直奔山顶草屋。 “师尊,我错了,我没用,丢人现眼”,少年扑通跪在草屋门前,自语起来。 “实在没用,突破不了翠仪”,他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只求师尊不要将我赶下山”,谢陈痛哭,很心酸。 摆设极为简单的草屋,枯黄草叶搭建,内里只有一张竹床,透过门洞便可窥见全貌,白藏突然走了出来,脸色很冷,像是压制着滔天怒火。 “跪一边去”,看到自家徒弟这副窝囊样子,更加盛怒,他一脚将谢陈踢飞数米,然后化为金虹冲破天际。 “完了,师尊不赶我下山,自己跑了”,谢陈泪眼模糊,万般心碎,看着天边虹光放声大哭。 一直到夜深,月牙爬上枝头,谢陈才止住哭啼,他独自坐在草屋前空地上,四周空荡荡,唯一的山主丢下他跑路了,出门前一句话也没交代,少年以为自己被抛弃,心神灰暗。 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无数山头在天边排列,隐逸在夜色中,苍茫深林,少年一人,孤独,好像回到了前世自己独守的那个破烂小家,谢陈感觉全世界都在远离自己。 “呱、呱”,清凉月,夜枭啼鸣,山谷响空音。 “哇、哇”,密林深,山猫婴哭,高山荡孤魂。 谢陈想,现在,哪怕有一个鬼精神怪在身边,也好过如此凄冷。 “我没用,如此不堪,丢人现眼”,他望着北方,听说翻过无数座大山,穿越沼泽冰原与原始深林,就是北海,白藏在那里将他带回,“也许那里就能回家 ”。 “七府联赛要开始了吧”,谢陈低声自语,他虽然不确切知道七府联赛的内容,但猜测应该是北境几个修行宗门内弟子传人的对决。从丹斤府老府主话语中可知,割阙山之前没有弟子门徒,缺席了多年,现在有了自己,却还是不能突破,代表山门参赛。 每次想到这里,谢陈更感觉自己愧对白藏。 “我没用……”,谢陈又开始自语。 少年一个人呆坐到天亮,初生的阳光红彤彤,晒在他,哦不,起风了,来云了,阳光被阻挡。很快,大雨倾盆而至,天空电闪雷鸣,浓重黑云几乎要压在老松岭石峰上,距离草屋山顶也不远,漫无边际,电蛇扭身,极具压迫力。 “昨晚星夜灿烂,不该下雨”,被大雨浇灌,谢陈浑身湿透 ,他身下,一条条漆黑水流冲刷,皮肤也渐白净。 “丢人啊……”,只是想了这么一刹那,少年便再次低语,眼神空洞洞,失去了魂魄一般。 直到中午,雨歇云散,阳光爆射,雨汽水珠蒸腾,山林间白茫茫一片,湿热烦闷,谢陈没有察觉,仍旧喃喃自语。 夕阳下,少年全身塑染金黄,安静如雕像,依旧自语不停。 又一夜,月牙渐圆,繁星减少,夜幕依旧漆黑,只有偶尔响起的几声鹰鸮死鬼哭,谢陈呆坐,他一整天都未挪动。 第二天,万里无云,阳光晒下,带来高温,树叶打卷,草株低头。 “如此不堪”,谢陈嘴唇干裂,起皮,他浑然不知。 白藏是第三天下午回来的,身边还多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洁白长袍一尘不染,衣襟上却有泪痕,整张脸洁净白嫩,圆滚滚,虎头虎脑,眼眶中还带着泪珠,虽是男孩打扮,却像个粉嘟嘟的女娃娃。 “我没用,如此不堪……”,谢陈低头自语,头发炸起,身上积攒多日的泥垢被大雨冲刷,呈现一条黑一条浅的条纹,腰间披着豹皮裙,那是老山岭中最凶残的一头兽王,爪子都还在,闪着寒光。 “哇”,小男孩被吓哭了,他没见过这等骇人的东西,不知是人是兽,模样凶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嗜血而恐怖。 白藏大怒,走到谢陈身前,一拳砸在他脑袋上,发出打铁一样的脆响。谢陈遭到重击,翻着白眼被砸入地下,头颅埋在泥土中,双腿蹬直了抽抽。 “魔障,这些打击都承受不了,跪死也活该!”,白藏这声怒吼用上了道家清心咒,浩荡天音冲入谢陈脑海中如巨钟鸣响,他头晕眼花。 白藏转身对着小男孩微笑,“小童,过来,不要怕,他是你师叔”。他声音温柔,表情和蔼,整个人都很温暖。 谢陈突然从土中跳起,带起泥土纷飞,洒落一地,人还在半空,就惊叫道:“师叔?”。 他形似金雕展翅,带着野人一样的狂放气息,在半空中好像要扑食小孩的猛兽,小男孩刚准备走过来,遭他这一吓,顿时又大哭起来。 白藏眼见的愤怒,这是他少有的情绪波动,即使对谢陈锻打,也多是语气严厉,情绪一直很平静,甚至冷淡,现在却出手了,白影飞至半空,一脚把谢陈踹到远处,瞬间拍出五掌,砸下六拳,少年骨断筋折,躺在泥坑中哼哼唧唧,半天起不来。 “你这师叔,实在顽劣,不打不成材”,白藏对着小男孩解释,温声细语。 “师尊,我错了,我资质愚钝,往后加倍修炼”,谢陈也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不要赶我下山”。 白藏拉着小男孩走到他身边,好奇道:“我那只是嘴上说说,何时有过这想法”。 谢陈指着男童大吼,“你一言不发出门,带回来他,名义上叫我师叔,还不是想暗中将我排挤出割阙山,他好继承山门”。 白藏嘴角抽动,强忍着将他打死的冲动。 “我可从未要求你一年内突破翠仪,从始至终都是你给自己定下的心魔,甚至,我早就说明你突破不了,何来失望一说?”,白藏淡然道。 谢陈嚎啕哭声戛然而止,被白藏一句话点破心中障碍,山主说得,似乎有道理? “一年无法破境,那就三年,你急什么?”,白藏对他的修炼速度当真放心。 谢陈灵台清明,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一般,骨头也轻了不少,可是,还是担心,扭捏道:“旁人总是要有闲话”。 白藏冷笑,“你是我弟子,割阙山修行,无需为外人评点”。 这话着实霸道,谢陈浑身暖洋洋,生出了不少力气。 “去远处沟涧好好清洗一番,换身皮再上来,脏乱污垢,这才丢我山门脸面”,白藏将他赶下草屋山。 谢陈一瘸一拐走下山头,不时回头望,看着白藏正带着小男孩介绍周围三山八岭七十二梁,讲解割阙山大好风光,他好生心酸,“莫说我初来山门时,即使现在也没有这待遇,山主真偏心”。 他一口气跑到十里外,在一处小水潭内洗澡,旁边是他从善桥城带回的一件青色长袍。 “这小子,命真好,该不会真被我猜中,他们两人合伙作戏,要逐步将我排挤出山?”,谢陈越想越不对劲,感觉自己割阙山继承人的身份岌岌可危,对男童充满嫉妒,还有无尽羡慕。 正在搓去泥垢的少年猛然顿止,惊呼道:“难道钱老祖所说不假,老白在外有私生子,这小子……”,他像是撞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做贼一样缩着脑袋往回看,仿佛能看出些什么。 十里外,白藏挥出一道剑气,金色神辉洒满水潭,血液染红大片。 出乎意料,谢陈绝对没想到,白藏发话,竟要他把小男孩带回老松岭,两人一起生活。 “哇哈哈,尹焰童,落在我手里可就不要随便哭闹了!我这也算是苦尽甘来”,谢陈内心狂喜,表面却不露声色,故作疑惑道:“师尊,这样不妥吧?”。 白藏细细交代道:“草屋是我清修之地,什么也没有,不便居住,你那边挺齐全。记得,每日三餐准时,荤素都要考虑,肉切小块,软烂,素菜种类要丰盛,饭菜好下咽。牛奶、羊奶、衣服什么的不要少,多从善桥城买一些,他是你师侄,将来能给你摔盆扛幡送上山的,好生照顾着总不会错……”。 谢陈已经听麻木了,机械地应着。 砰! 白藏突然出手,拳头极重,谢陈痛到大叫。 “收起你那些歪心思,照顾他只是一方面,你自身修炼不能耽误”。 谢陈猛拍胸口,咚咚响,“师尊放心,我绝不误事,明天一早就带着小师侄开始锻体!”。他心中嘿嘿直笑,这一年来,自己所遭受,绝不能少一点,要让尹焰童这个小师侄感受到割阙山的严厉门风。 “虽然很劳累,但每天能在磨练之余,锻打一番师侄,也算甘美”,谢陈陶醉于畅想中。 谁知,白藏摇头说道:“他就算了,你只用看顾好他日常,修炼这块不用多心”。 谢陈不甘心道:“他这小青葱一样的年月,不拿来磨练岂不可惜?”。 白藏只是扫了一眼,谢陈忙点头如捣蒜,“师尊安排定有深意,我这就带他过去”。 小男孩尹焰童不愿意,他心思敏锐,察觉到了谢陈一闪而逝的不怀好意,内心害怕,何况,这位师叔虽然换了行头,但皮肤黑糙,全是疤痕,眼神似刀一样锐利,显得凶神恶煞。 “不要怕,你若少一个手指头,他活不到明天”,白藏如此安慰。 回老松岭路上,谢陈跳脚大喊,“威胁,这就是威胁!”,他想不通,思不明,自己这根割阙山的独苗怎么就摇摇欲倒,很显然,白藏对这位尹焰童很上心,百般呵护,与谢陈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更过分的是,谢陈竟然成为了保姆,还要照顾小男童日常起居,一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看管这个小孩子,那吃喝拉撒、洗旧换新琐事缠身,如何修炼自身,突破翠仪? “山主屁股忒偏,这还不到分家产的时候,就坐歪了”,谢陈越想越气。 尹焰童年纪小,走不动山路,拉扯谢陈衣袖。 “嗯,你干啥?”,谢陈低头看他。 小男孩经不得吓,看谢陈瘦黑猴一样的脸庞上偏眼睛瞪溜圆,活像吃人的虎豹,忍不住就要哭出声来,谢陈大惊,一把捂住他嘴,小声说:“不要哭,有什么事就说,动不动哭鼻子,还是男子汉吗”。 尹焰童怯生生说道:“师叔,我走不动,你背我吧”。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谢陈扭头看向左右,树大林深,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去处,他真想把尹焰童扔在这里不管,可远处草屋内好像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谢陈拳头握了又松,勉强笑道:“好说,来吧”。 他将小男孩尹焰童架在肩上,深一脚浅一脚爬山道。 “别说,小伙子火力壮,屁股上能烙饼”,谢陈走了一会,感觉肩膀上热烘烘,像是小太阳照耀,突然,他怒道:“尹焰童,你在我背上撒尿了?!”。 “没有,就一点,我实在忍不住了”。 谢陈站在原地,强行平复下暴怒的心情。 “师叔,你不生气吧?”。 “不气,一点都不气,你把尿撒在草屋竹床上我都不气”,谢陈猛翻白眼。 “哈哈,师叔,你当我傻,那是师公睡觉的床,不能尿”。 “别叫我师叔,你是我师叔”,谢陈无奈大喊,山主这是从哪里带回来的活祖宗,自己莫名其妙就升了辈分。 “明明我也是个十八岁小伙子啊”,他心里又不平衡了。 “对了,尹焰童,你是怎么认识山主的,又如何被带上山来”,这是谢陈一直奇怪的问题,白藏心情不好,他不敢多问,只能在小男童身上旁敲侧击。 尹焰童笑着说道:“师叔,你没听说过我吗,我可一直听他们提起你呢,北海谢陈,天纵之资,被师公看重带回割阙山,是不多见的俊杰”。 “想不到我在外面名头这般响亮”,谢陈有些得意,推辞道:“天纵之资就算了,当不起当不起”,毕竟尚未突破翠仪。 “你都是听谁说的这些?”,谢陈要打听清楚,一一记下,将来有机会定要上门拜访。 “我父亲、二师叔,他们经常提起”,说到这里,尹焰童有些伤感。 谢陈皱眉,想到了一些从未考虑过的事情,试探着问道:“你父亲是?”。 “我父尹度璟,是割阙山大弟子”,尹焰童大声说道。 虽然有猜测,谢陈还是一阵踉跄,差点把尹焰童摔下肩去,“完了,我不是独苗”。 “你父亲他?”。 尹焰童无声流泪,“父亲说割阙山不太平,带着全家跨海返回支援,路上遭遇伏击,战死了,还有二师叔,也战死了”。 谢陈一阵沉默,心中酸痛,对这些不曾见面的师兄,他不知说什么好。 尹焰童哭着说:“师公来了,杀光全部敌人,杀得好,我长大了也要这样杀死割阙山全部仇敌!”。 他虽然年幼,在谢陈肩上痛哭,但并不柔弱,内心里有雄心壮志。 谢陈不知,白藏曾与钱通评价自己一句略显俗气的话语,“虎豹之驹,虽未成纹,已有食牛之气”。因为他一年前便暗下决心,要斩杀曹隐甲为师尊出头,报大军欺压割阙山之仇。 而今日,骑坐虎豹驹肩头的小男孩,则是鹰隼试翼,飞羽未张,却有吞幽之心。 第16章 山规都是为我准备的? “下来吧,我们到了”,谢陈晃醒肩上的小男孩,将他放在草甸上。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尹焰童最后在他肩上沉沉睡去,谢陈走得很慢,担心惊醒这位丧父不久的可怜儿,一直到傍晚,两人才登上老松岭。 尹焰童双手揉眼,惊呼道:“师叔居住的山岭,草木繁茂,真是风水宝地”。 谢陈大笑,“那是自然,盖因我鲜血浇灌,不然何成如此盛景”。 他很骄傲,这一年来,自己的血肉覆盖了草甸上每一寸土地,骨与血在泥中化为肥料,原本没到脚踝的草甸疯长,现在已有半人高,湛青碧绿,草茎粗壮,格外鲜嫩,若用来放牧牛羊,定能吃得肚圆。 尹焰童扒开与他一般高的草株,一眼就看到那面雄伟石壁,似墙突起,直插云天,“师叔,那座木屋是你的居所吧?”。 谢陈点头,“正是,花费好几斤心血才建成”。 “师叔,脚下这黑色的石头是什么?”,尹焰童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不停发问。 谢陈哑然失笑,“不是石头,是沥青,很少见的硬物,切成石砖,铺成小道,省得雨后泥泞”。 “哇,师叔,石壁上有你的图案呢,背负巨石,手持宝轮,在虚空中行进,真是勇毅无双!”,尹焰童注意到了木屋左侧的巨大石刻,没办法,很显眼,占据了很大一片视野,想看不见都不行。 谢陈很无奈,想不通白藏那样的人,为何偏在这里留下这样一幅图案,难道就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不好,我的眼睛,好疼”,尹焰童大叫,捂着眼,谢陈忙蹲下身子扒开他眼睑查看,安慰道:“草密虫多,不碍事,给你吹出来”。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虫子,尹焰童又不疼了,遂作罢。 两人顺着沥青碎石铺设的小路走到了木屋门前,尹焰童看着那片被谢陈圈划出来的小院,同样铺满黑色沥青,与他以前所见石板材料不同,别有意趣,忍不住跑在上面蹦跳,“师叔,这院子结实,就是有些难闻”。 “无妨,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待他打开木门,尹焰童才发现,那难闻味道原来是从屋内飘出,即使谢陈已让他在外等收拾妥当再进入,他还是退出好远,不断用袖子捂鼻。 “一直独自居住,修炼紧张,顾不得清洁”,谢陈也不好意思,转得飞起,不停收拾物资。 尹焰童站在草下,肥硕草头弯曲,几乎触在他头顶,白嫩男童大咧咧挥手说道:“无妨,你我男子,不拘小节”。 谢陈愕然回头,猛然大笑。 “师叔,我晚上害怕,要睡里侧”。 谢陈笑道:“没事,我在里侧多垫几层被褥”。 “师叔,我半夜还要撒尿,在里侧不方便哎”。 谢陈哭笑不得,“那我睡地上,把床留给你”。 “不行,我自己在床上也害怕”。 谢陈感到这位小师侄真难伺候,便不回答,专心收拾屋子。 尹焰童趴在院子石栅栏上,眼睛忽闪忽闪看着谢陈收拾,突然说道:“师公好偏心,专为你在石壁上刻画”。 正在搬动大铁锅的谢陈停滞了一下,略有不快,“如果这算偏心,赶明儿请山主给你也画上去”。 他不服不忿,尹焰童身在福中不知福,山主明明最宠你。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谢陈就起身,摇醒熟睡中的尹焰童,强行带他来到屋外草甸上,等待白藏来安排修行事宜。 现在他已不再需要登山增强体魄,师徒两人的默契是,天亮前,白藏以磨盘手或锤击将谢陈全身锻打一遍。半个时辰后,天色明朗,便开始一天的对战,在交手过程中,白藏总能演化各种武学,击打谢陈,让他在实战中逐渐掌握各式武技,也间接炼体。 可以说,有进步,谢陈与人交手,经验丰富,手段众多,但就是迟迟无法破境,令人愁恼。 “师叔,我们起这么早干什么,天还未亮”,尹焰童睡眼惺忪,打着哈欠。 谢陈一瞪眼,严肃说道:“山规第一条,不得惰懒。修行中人,岂能贪睡,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等着就是”。 “我太困了,昨晚你半夜打呼噜,我睡不着,我要回去睡觉”,尹焰童抬腿就要走。 谢陈忙拉住他,告诫道:“你师公门规严厉,最烦睡懒觉,一旦发现就要遭受毒打!”。 他这样说,尹焰童顿时清醒不少,“这么严厉,那,我等一会”。 一直到天边将亮,两人大眼瞪小眼,也没见到白藏人影。 “不好,山主八成是睡过头了,我去叫醒他”,谢陈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让尹焰童不要乱跑,他顺着山道,飞快跑向草屋,身后飞起一道烟尘。 “师尊,师尊,快起来,天都要亮了”,谢陈趴在草屋门前大声喊叫,惊起无数飞鸟。 白藏正在清修,被谢陈惊动心神,推开门,面色不悦,还不待他说话,谢陈拉起白袍就走,“还要修习晨课,天都快亮了”。 “焰童师侄都快等睡着了”。 白藏挣脱他手,一拳将谢陈砸趴在地上,听声音,应该挺疼。 “你叫他起床这么早做什么?”,白藏发怒。 谢陈委屈到想要流泪,“修行啊,山规第一条,不得惰懒,我很早就带他在老松岭上候着了”。 “憨货,那是以前,你以后每天早上为他备好饭菜,辰时以后再开始修炼”,白藏怒不可遏。 谢陈不服气,“山规说了,不能惰懒”。 砰! 白藏又打了一拳,教训道:“你不得卯时醒来生火做饭,哪里惰懒?”。 嗯,这话没毛病,他谢陈是得起个大早准备,无法偷懒。 “让他回去继续休息,你去做早饭”,白藏转身走回屋内,留谢陈一人呆坐,他有些被绕懵了,掰着手指头捋了半天,凄声喊道:“合着这些山规都是为我准备的?”。 无人回答,谢陈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返回老松岭,请小师侄补个回笼觉,自己撅起屁股吭哧吭哧烧火熬粥,炒菜,做早餐。 “肉身体魄强横,敲击隐有铁鸣,寻常手段已对你无用”,上午,白藏在草甸上对着谢陈锤击一遍,少年全身血肉模糊,骨头全部碎裂,可是却再无增进作用。 谢陈一边忍受疼痛,一边扭头看着尹焰童在草甸上疯跑,捉蜂引蝶,拨草爬树。 接着,白藏手化巨大磨盘,将谢陈握在其中碾磨,又是血肉成粉,极度凶残。谢陈还是不时扭头看着尹焰童,小孩子玩累了,瘫坐在木屋前打瞌睡。 “你总是看他干什么?”,白藏终于忍不住发问。 谢陈好奇问道:“他不修行,就这么疯玩?”。 白藏冷笑道:“羡慕的话与他一起,我也不再教你”。 “不是不是,小孩子根骨未成形,不是越早修行越好么”,谢陈连忙解释。 白藏点头,“是这个道理,所以你的路要难一些。他么,再有一年差不多就破境了”。 谢陈惊坐起,难以置信,“他每日疯玩,睡到日上三竿,不锻体,不修习,也能破境?”。 白藏训斥道:“自己的修行路都还没影,管别人做什么”。 谢陈欲哭无泪,人比人气死人,尹焰童这臭小子,也不知是何等运气,深得山主偏爱不说,连修行也这般快,一年后就要超越自己这个师叔了。 “真是,丢脸啊”。 白藏将谢陈放在地上,对这位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弟子,他早就规划了一条修行道路,只是没有人知晓。 “接下来一年内,继续熬炼筋骨,你的体魄极限还远远未到,需要常常苦练”,白藏开始安排。 只是这一会,谢陈的所有伤势已恢复完毕,他并未浸泡药液,全凭自身就能做到这一步,再恐怖的伤痕也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先从扛山开始,身负巨压,才能榨出所有潜力”,白藏抬手,在割阙山十万里山河内寻找合适山头。 谢陈双拳互抵,发出梆梆声响,他自信道:“师尊放心,寻常小山包还是扛得住”。 下一秒,谢陈身形消失,落在草屋山下,看着头顶那遮天蔽日的巨大山头,谢陈忍不住双腿打颤,“师尊,太狠了些”。 这草屋山,与老松岭,连带两山中间的金角尖,是割阙山内最高三座山峰,在群山中极为显眼,超越了数层白云,谢陈至今都不知道有多高。 草屋山虽比金角尖略低矮,但也相差不多,放在别处,那是万古巨岳,现在,白藏要谢陈扛起这大山? 可是,草屋山已飞起,隆隆而动,从谢陈头顶压下,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 咔嚓咔嚓,骨碎声接连响起,谢陈从托山的双手开始,身高一点点变矮,不是陷入地下,而是骨头被压断,血肉飚飞,仅数息过去,他便全身骨头俱断,躺倒,巨山压在脸上,悬停。 “哇,师叔扛山,真是壮士”,尹焰童跑到草甸边观看,又蹦又跳,“师叔硬气,一声不吭”。 白藏轻挑手指,巨大草屋山上浮一寸,使山底紧紧贴着谢陈侧脸,他犹如被禁锢,没有任何活动空间。 “自己想办法在日落前爬出来,不然草屋山就会落下”,白藏的话语依旧无情,锻体方法也变态。 尹焰童眼看快要中午,说道:“师公,师叔被压在山下,无人做饭”。 白藏拉起尹焰童小手,带着他飞远,“师公带你去仙府酒楼”。 谢陈喘息半个时辰,全身伤势慢慢恢复,他尝试将山底打破,好让自己有一些空间。至于将山掀翻,那纯属无稽之谈,真正的翠仪境修士也无法做到。 但是白藏早已在山底与地面施加了法术限制,寻常的山体也变得坚硬,谢陈在有限的空间内转腕出拳,平时可打碎巨石的汹涌力道却无法对山体造成破坏。 “这可怎么办”,他一个人被留在这里,毫无头绪,上下空间不过半尺,他头抬不起,身挪不动。 咯,半个时辰过去,山体竟然下沉了半寸,压断了谢陈肋骨,他大惊失色,骨断这种疼痛不可怕,但是草屋山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下降,看样子,日落前就要全部落地,那时,他也要被压成肉饼烂泥。 啊,谢陈大吼,不断挥拳,结果当然是徒劳,山底连成一片,青灰色石岩比毕食安的身体还要强硬,他双手连续出拳,巨力反震,不多时便已血肉模糊,手腕也酸疼,使不上力。 “就这样被压死,传出去丢脸不说,性命也难保”,他衣袍染血,双手指骨裸露,肋骨被压断,每呼吸一口都带着脏腑刺疼。并且,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山体再次下沉,巨岳压身的强大压力令他窒息,髋骨也被压负,大腿与腹部连接处的皮肉被骨茬刺穿,这些体表上的疼痛谢陈无惧,但是如影随形的压迫太渗人,被草屋山压顶,真会被活活压碎,再强大的体魄也要分崩。 谢陈深知,平日里可以和白藏玩闹,说些大不敬的玩笑话,这位冷面山主也不会在意。一旦涉及到正事,比如今日的修炼,他如果掉了链子,不能完成目标,按割阙山门风,被压死也是活该,省得日后学艺不精到外面丢他白藏颜面。 “割阙山人少,务求人人仙胚,不存瑕碍”,这是白藏在他修行之初就定下的规矩。 虽然谢陈早上在草屋前悲痛大喊,怀疑这些严厉山规有针对自己的嫌疑,但此时容不得胡想,死寂气息悬在头顶,身下就是幽冥,他多待一刻,形势就严峻几分。 “我还未踏入修行门槛,绝对无法掀翻山岳,师尊这样的考验背后定有深意,不会让我白白送死”,谢陈很聪明,想到了更深一层,白藏设置扛山名目,是为了进一步锻打他体魄,草屋山下脱身,难度极大,但不会大到无法逾越。 “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在肉身上”,他想通关隘,开始审视自身,试图挖掘已经打磨到极致的潜在力量。“唯有再度突破身体极限,才有可能脱困”,谢陈不断思索,侧脸无法翻动,看着自己的右侧身躯,已经变形,血水褥湿大片地面,青色衣袍也湿淋淋。 这一年来,他在白藏教导下有了很大蜕变,体魄强横有力,战斗技法也熟稔,很多危急关头手脚爆发的本能反击就可击败对手,那是在无数次磨砺中形成的近乎与生俱来的本性,已成为他肌肉中的一部分,无法摆脱。 “可是,这样似乎不对”,少年很早就察觉到了不妥,他的思维无法跟上体肢,手比脑快,虽然战力强大,可好像不是自己本人在主导,而是身体内另有其神,潜在血肉中,平时不显,危急关头猛然爆发,比他更快做出反应。 “体神名为本能,看似助我强大,实则贻害无穷”,谢陈双眼中有光芒璀璨,他大吼道:“我的身体,应由我自己掌控,力随心使,不得更移!”。 他想明白了,于是便开始行动,双手平托,硬撼山岳,这次不是一股脑用尽蛮力,而是缓慢加大力度,他想试验,测探自己想法。 “你给我停下,不允许发力”,谢陈大吼,他的双手颤抖,青筋暴起,显示出骇人的景象,枯瘦五指中蕴藏着不属于寻常人的能量,要与下沉的草屋山做抗衡。 他在极力控制着力道,不让身体感受到死亡胁迫而做出对应,从指尖,到手掌,最后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这是谢陈与身体本能的抗争,他在夺回自我的控制权。 “这体魄强弱不管,必须听我应我,只能由我”,他已经癫狂,双目通红,在与本能的抢夺中失态,甚至不去管再次下沉的山岳,任由草屋压负,再次下沉半寸。 这次连脏腑也被压迫变形,他呼吸困难,全身鼓胀,手脚不受控制扭动,想要挣扎抵抗,不愿被压死。 可是谢陈铁了心,他要先‘夺’回自己,竭力压制自身。 “不能自由掌控的躯体,凭本能驱使,我宁愿不要”,他不敢深想,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自己将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物种?体魄强悍,杀气深重,但思维缓慢,与行尸走肉何异? 咯!砰! 在骨骼被压碎的同时,少年体内也有无形筋弦崩断声响,于外界无声,在他耳中却是天雷,“大筋断裂了”,谢陈苦笑。 这是可怕的伤势,力道无法传递,全身瘫软使不上劲。 足足半个时辰,谢陈都在默默疗养,等待筋络复原。 草屋山隆响,再次下沉,谢陈心急如焚,自己全身鼓胀如气球,再遭压负定要爆裂,他顾不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体,双手托于山底,缓慢发力。 “半数力道……”,他咬牙强忍,控制着双手爆发。 “八成力……”,他大喝,手臂抖动,既要托山,又要对抗本能。 “十成力……”,谢陈终于使出全力,可还是扛不动山岳。 他怒喝,声音在山底与地面的夹缝中回荡,头上全身汗珠,大骂道:“出力啊,废物!只是十成力道就停止了?你不是最喜欢本能抗拒,为何无法再进一步!”。 “我要你出力!”,少年愤怒大喊,他以心神控制躯体,这一刻,意志的力量压盖身体本能,他的脑中嗡鸣,血液在体内飞速流动,脸色通红。 “啊!”,谢陈大吼,十指如铁钩嵌入山体。 他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道。 第17章 有人欢喜度日 如果白藏再回来晚一些,谢陈就彻底没命了。 他在草屋山第四次下沉的危急关头,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道,双手撕裂山底,在石岩中打碎了一大片山石,挖掘出一个供自己翻身的狭小空间,终于得以喘息。 看着只剩五指高度的山缝,谢陈心有余悸,白藏将山地禁制设置在比他力量高一些但不多的水准上,用心良苦。 “如果不是这次爆发,就危险了”,谢陈尚未休缓过来,山体再次下压,刨掉的碎石夹杂在山缝中,被轻易碾碎,他大惊,想起自己还没有脱险,忙对着山体轰击,想要破开一条通道。 可是,那惊鸿一现的超越极限无法再现,他双拳损毁严重,却没有再打碎一块石头。 此后,整整一下午,谢陈只尝试成功了一次,那时山缝仅余两指,他不突破,自己就要身死。命悬一线时,他以超越以往的决心挥拳,感觉自己心神与身体完全融为一体,爆发出了强横力量,意念所至,力之所起,他成功主宰了自己的躯体,似神灵开山,打碎了大片山岩,开辟出一个五六丈大小的山体空间。 草屋山完全下沉,山缝碎石成粉,他被囚禁在山内,无法逃出。 少年力尽,躺倒在地,无法起身。 “哇,师叔还活着,壮哉!”,圆脸男娃尹焰童惊呼,白嫩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他跳到谢陈身边,手指戳戳谢陈脸颊,“还有温度”。 “别闹”,谢陈无力打掉尹焰童手指,趴在地上大口呼吸,卷起粉尘无数。他差点在山体内憋死。 白藏挑指,草屋山复位,巨大山岳落地,整个割阙山地面都在颤动。 “记下那种状态,要常伴你身,不能昙花一现”,白藏嘱咐了一句,准备返回草屋。 尹焰童摸着肚皮叫道:“师公,在神都峰、养心湖、澄然观、三千古刹游玩一圈,我饿了”。 白藏笑道:“从晚饭到现在也有两个时辰,正常。谢陈,快带小童回去准备宵夜”。 “遵令……”,谢陈有气无力。 “谢师叔,师叔最好了”,尹焰童蹲下身子,拉着谢陈手臂摇晃。 谢陈大叫:“别动,你这虎娃,我身体受伤,疼”。 白藏为了节省时间,一脚将谢陈踢飞,省得他翻越两道山梁。然后将尹焰童放在彩云上飘回,小男童咯咯笑。 “山主,你变了!”,谢陈趴在老松岭草甸上愤恨大叫,以往那位帅气冷酷无情,充满锐气的中年大叔,现在怎就这般,保姆? 不料半空中飞来一道金色剑气,差点砍断他后腰。 谢陈瘸着腿,压下满腔怒火,做夜宵。 “师叔,你的手艺比萃仙楼差远了,不好吃,不好吃”,尹焰童看着谢陈忙活半个时辰做出的一锅清汤竹笋面条,寡淡无味,摇头不吃。 “不吃就饿着”,谢陈才不惯他毛病,冷笑连连,自己盛起一大碗,翠绿竹筷高高挑起,呼呼吹散热气,扑噜一口吸入口中。 “呸、呸,忘加盐了”,谢陈将碗放下,撅着屁股在地上瓶瓶罐罐中找调料。 尹焰童小脸上满是鄙夷,嘴中啧啧不停。 “都是你在旁边催的,做这么急,能不失手?早上熬的米粥也不见你小子少吃,不知给我留一碗”,谢陈一边翻找,一边絮叨。 他真感觉是自己上辈子作孽太多,现在活受罪,天天伺候一个小祖宗。 尹焰童拍拍手,说道:“馊水一样的饭食,不吃也罢,我修炼去,吸收天地精华一样不饿”。 说完,他小大人一样背手走出木屋,盘膝端坐于石壁下。 “小虎娃口气不小,人模狗样坐那里倒像点样子”,谢陈端着大瓷碗,依靠门框上,吸溜着面条,嘲讽道:“刚断奶不久的小虎崽,知道什么是修炼吗,知道什么是翠仪华光?噗!”。 他好似见了鬼,吐出嘴中面,摔落手中碗。 因为真的有丝丝点点光华在向尹焰童汇聚,月光如水,将男童衬托如小石佛,圆嫩小脸上带着笑,随着他闭目,嘴唇龛张,无数彩色光华被他吸引,争先恐后钻入体内。 “你,你,你怎么做到的?”,谢陈跑到他身前,满脸震惊,嘴角面汤都未擦去。 他双手紧紧握着尹焰童双肩,用力摇晃。 “师叔别闹,贸然打断他人练功很危险的”,尹焰童拍开他手,有些不满。 “我说,你这是如何做到的?你才八岁!”,谢陈不敢相信,他无法想象,自己遭受一年折磨,看不见的翠仪华光,尹焰童只是像模像样坐在这里,就有了? 谢陈欲哭无泪,心中百感交集,思绪杂乱。 像尹焰童这般玩闹孩童都能轻易修炼成功,自己的努力,着实可笑。 难道这就是天赋,我谢陈到底差在哪里! “师叔你傻哦,盘膝坐下,五心朝天,默诵功法口诀,自然不就可以了”,尹焰童天真无邪,脆生生说道。 谢陈霍然转身,神色可怖,“功法?”。 尹焰童有些害怕,轻轻点头。 他终于知道了问题,自己修炼这一年来,白藏从未传过他法诀与经书,只是锻打体魄,压榨肉身极限,他连修炼功法都不知! 谢陈直接跳下草甸,在千米山崖上飞奔,连山道都不走,直奔草屋! 往日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他只用了不到半刻钟,爬上草屋山,大气都不喘。 砰! 少年一脚踹开草屋门,大吼,“山主,你这偏心眼子的,不传我功法,何日能突破翠仪?”。 “这一年来一直在玩弄我!”。 白藏正在屋内心神御天,进入深层次苦修,被谢陈惊醒,他先是错愕,然后很快恢复平静,只是身后蓦然浮现三十六柄金色神剑。 啊,谢陈惨叫着飞出,摔落在草地上,身上出现三十六个前后透亮的血洞。 白藏缓步而出,左手掐诀,洒落清辉,谢陈伤口愈合。右手弹指,身后又有七百二十柄金剑闪耀寒光。 尹焰童趴在老松岭草甸边探头探脑观看,被血腥场面刺激,可又实在好奇,干脆捂着双眼,指缝大开,看着全过程。“师叔真抗揍,身上插成刺猬了,楞是咬牙不叫一声,搁我身上不得喊破嗓子”。 “师公这金剑成屏真好看,神光耀眼,也很锋锐,师叔那般结实的躯体都扛不住,被砍出血”。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晕死过去的谢陈被白藏一脚踹回老松岭,他骨头尽断,筋肉软绵绵,好像软肉摊在地上,几乎流不出血液,早在草屋前流干了。 “师叔,没事吧?”,尹焰童见谢陈全身白生生渗人,好像年猪被放了血一样,哭唧唧摇着谢陈肩膀,试图唤醒他。 谢陈哎呦了一声,这才回过一口气,他狞笑着说:“尹焰童,小侄子,胆敢坑害我,山主说那是你家传功法,我不得修行”。 尹焰童慌不迭解释道:“我家传下的功法不还是割阙山绝学吗”。 谢陈一愣,发现自己师侄说得好有道理。 这时,白藏传音说道:“你与他资质不同,安心锻体,不许再妄想!”。 山主发话,谢陈也不敢再多说,他失去了斗志,不想起身,看着天上月,为自己羞愧。白藏说两人资质不同,自己这般刻苦还是一无所获,尹焰童每日享清福,只是稍加修行便比自己进度更快,不是亲眼所见,实难相信。 “小童,我是不是很差劲?”,谢陈苦笑,他这个师叔,竟然资质平庸,不如一个孩童,说出去都遭嗤笑。 尹焰童摇头似拨浪鼓,“师叔莫这般说,在我心中割阙山勇武不过谢师叔!”。 谢陈惊讶道:“我何以在你心中如此光辉伟岸?”。 “师叔,只要你愿意,每次从草屋山回老松岭,都可以不用自己走的,山主亲自相送,这待遇还不高?”,尹焰童不知是讥讽还是纯粹赤子心,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谢陈,小脸上是崇拜之情。 第二天一早,谢陈伤体复原,舍去锦绣袍服不穿,还是披上了那条豹皮裙,因为锻体强度太大,那些华美长袍确实禁不住折腾,浪费不说,还不实用,不如兽皮来的实在。 “月落日升,我依旧行!”,少年赤裸上半身,光着脚,站在老松岭上大喊,呼吸着清新空气,用呐喊发泄一腔闷气,为自己鼓励。 然后,转身进入木屋,乒乒乓乓做早餐,服侍尹焰童起床,穿衣,洗漱,落座,将饭食端上桌。 “我是师叔,他是师侄,倒反天罡,每日伺候这小祖宗”,谢陈心中发牢骚,继而畅想道:“等他姐姐归山,咱也享受享受师门长辈的待遇,每天饭来张口,身前有人操持,那滋味,呵呵……”。 尹焰童昨晚告诉他,自己还有一位姐姐幸存,只是要在山下历练,暂未被白藏带来。在谢陈认知中,小侄子的姐姐,怎么也要十二三岁,这等年纪女子,必是落落大方,娴淑有礼,内外事物皆能安排。等她来了,接过抚养尹焰童重任,自己还能抖落抖落师叔的威仪,不时有人添茶倒水,简直就是美梦。 “凝神,心智涣散如何修行”,白藏出声,提醒谢陈注意头顶。 今日所练,还是扛山。 草屋压盖而下,谢陈静等,相比昨天,他有了一丝自信。 咚! 白藏有意加快草屋山下沉速度,巨岳砸下,谢陈举起的双臂登时折断,头顶遭重击,发出巨响,整个人都懵了,躺倒在地,耳中尽是轰鸣。 他不知,巨岳砸下时的强大冲击力极度压缩他体魄,他体内凝聚出的一些华光尽数崩散。这一年来,白藏数次动用手段将他肉身自发生成的翠光磨去,为的就是夯实道基,不致血气虚浮。 这才让谢陈误以为自己资质平庸,几度自我怀疑。 “与昨日一样,自己想办法出来”,谢陈晕晕乎乎中听到白藏声音,接着便是大山压在脸上,比昨天还降了半寸。 “小童,今天去中岳游玩如何?”。 “不想去,师公,昨天走路太多,脚疼”。 “那你想去哪里?”。 “我们还是先把北境游玩一遍吧,萃仙楼的菜好极了,比师叔做的有味道”。 “嗯,他手艺不精,日后要他好好磨练厨艺”。 透过山缝,白藏与尹焰童的交谈断断续续飘来,谢陈悲愤到要吐血。 “不争气玩意,要你何用,无法突破翠仪,与我同葬山底!”,谢陈双目因充血而红肿,他看着自己的手,愤怒大喊,不知是怨恨,还是发奋。 反正比昨天有了很大进步,古人云知耻而后勇,被谢陈拿来镌刻在山底,以便时时鞭策自己,他极度不甘,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一拳砸碎山岩,空出了丈大空间。 未等山体再次下沉,少年便举拳直打,一拳接一拳,毫不停歇,把自己的愤怒与憋闷全部倾泻而出,山体坚硬,他的拳头很快磨破皮肉,露出白骨,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双臂力气用尽,就用脚踹,用肘砸,用膝顶,他在山中苦练,闷头前行,要打开通往外界的通道。 那种超越式的爆发并不稳定,时灵时不灵,平均下来,十次中只有一两次能成功,但威力极强。超越了以往的潜力挥发出来,拳头上隐有锋芒,每一次攻击造成的破坏力都很可怕,并且,这种状态下,谢陈心神更加稳定,对身体的每一处掌握也更加牢固,往往是意念所动,拳锋披靡,轻易就可打碎大片山岩。 “只有这种状态彻底稳固,才算是踏上了一个新台阶,到那时,身体全方位提升,强度、速度远胜往昔”,谢陈意念通透,脑海只有这一个想法,疯狂出击,一刻不停。 不到天黑,他终于打碎了通往外界的通道,此时,草屋山还未完全落下,豹皮少年浑身湿透,汗水、血水与石粉碎屑交杂。 等到白藏带着尹焰童返回,已是深夜,小男孩大惊,“师叔比昨日还凶猛,自己打洞钻出来了!”。 白藏并不显得惊讶,在谢陈身上,他很少有多余的情绪,只是将草屋山复位,便独自清修。 尹焰童看着摆满小石桌的四菜一汤,有鲜笋炒鹿肉,野蕨菜烧虎筋,红烧溪杂鱼,清蒸燕乳鸽,还有一个老松针炖熊掌,清香四溢,味道诱人。谢陈发现,老松横刀的松针有奇香,用来泡茶、做菜都极入味,便时不时采摘一些备用。 今天这餐,谢陈用出了全部功力,大显身手,想要让小师侄好好品尝一下自己手艺,与那萃仙楼的厨子到底差在哪里。 “师叔,回山路上师公给我买了水晶龙凤糕、金丝糖人和贵妃酥山奶油茶,这会肚子不饿”,尹焰童鬼灵精,担心谢陈有诈,虽然菜食极好,也强忍诱惑,不愿吃。 “不,你饿,吃”,谢陈面无表情,用大海碗盛满米饭,颗粒晶莹,饭香扑鼻,塞入尹焰童手中。 “这两天吃得油腻,有没有清淡菜肴?”,尹焰童试探着问道。 谢陈咧着嘴大笑,夹起一筷子鲜笋鹿肉放在他碗中,堆成小山,“年轻小伙子正长身体,净吃菜叶子怎能扛得住,多吃肉”。 石窟木屋内,红烛月色中,师侄两人趁着星光,借山间松风,硬是将饭菜扫光。 “小童,老实说,师叔手艺如何?”,两人躺在草甸上,皆是肚皮滚滚,撑到打嗝。谢陈对自己的厨艺还是颇有信心,毕竟从小就自己做饭养活自己。 尹焰童想了想,赞叹道:“食材鲜美难得,野味俱全,不失盛宴”。 谢陈被气笑了,这个小侄子人小鬼大,就是不说重点,“不要讲食材,说味道!”。 “师叔,我说实话,你可不要生气”,尹焰童提前做预防。 谢陈要他直言无妨。 “与萃仙楼的厨子自然无法比”,尹焰童大眼睛眨巴,说出实话。 谢陈佯装大怒,“讨打,不知说些孝敬话让师叔顺心”,他伸手在尹焰童腰间挠抓,逗得男童咯咯大笑。最后,尹焰童看求饶不行,便起身逃跑,在与他一般高的草丛中躲避谢陈挠痒痒。 师侄两人追逐打闹,踩翻大片草株,直闹到精疲力尽,再度躺倒,仰望满天繁星。 “其实,比我娘做的好吃”,尹焰童声音低沉,寂静夜,总是能勾起一些不愿回忆的往事。 谢陈扭头看到小男孩闭目哭泣,大颗泪珠溢出,轻声说道:“想家里人了?”。 “嗯,想我娘亲,想我父亲,想二师叔”,尹焰童压低了哭声,胸口掺沙子一样刺疼,他的双亲与长辈在返回割阙山途中遭敌伏击,全部遇难,仅剩下一位姐姐相依为命,此刻,却也在外面厮杀。 看着哭泣的小男童,浑身痛到颤抖,谢陈长叹一声,他有些明白为何白藏对这位小师侄如此宠爱了。 他伸手将尹焰童搂在怀中,小声说道:“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孤儿”。 石壁下,松涛声声响,叔侄两人聊到深夜,时哭时笑。 第18章 有人负重前行 此后两个月,谢陈的生活很平静,每日伺候完尹焰童,就接受白藏安排的扛山磨练,以求突破身体极限。 进步很明显,从一开始的死去活来,到现在已经能轻松打破极限,山体困他不住,不消一刻钟便能打洞钻出。 尹焰童着实佩服,往往会站在一边挥舞自制的虎皮大旗摇喊助威,“师叔威猛,师叔无敌!”。 于是白藏加大了力度。 移来老松岭镇压。 老松岭比草屋山高一倍不止,重量成倍数增加,并且,山底禁制更加坚固,谢陈再次回到起点,体验生死危机。 “原以为逐步递进,应是用金角尖锻体,竟然直接用老松岭”,谢陈在山底沉重呼喘,这次的磨砺很严峻,仅凭目前力量无法脱险。 他捏拳猛击山体,山岭内咚咚颤响,好像神人擂鼓鸣,惊飞无数禽鸟。 “太吵了,师叔你行不行,不行向师公服个软,吵得我无法休息”,尹焰童熟悉了山内环境,暴露出古灵精怪一面,不时扇阴风点鬼火,说风凉话。 谢陈郁闷,这小虎崽满肚子坏水,又是嫌弃吵闹,又是担心自己将老松岭掀翻,砸到他,总是在白藏身前起哄架秧子,要加大力度,让自己不能折腾。 “等出去了,非逮到机会修理一顿”,谢陈愤恨。 可是,老松岭实在太重,仅下沉半寸,他就要承受不住。 “我心由我,力随心走,起!”,他强行托举山岳,用出了比超越极限还要强大的力量,终于,在身体将要被压碎之前成功打破禁制,五指勾嵌进山体。 谢陈瞬间曲指似鹰爪,挥舞出残像,挖掘出供自己躲避的空间。 山体闭拢,发出轰鸣,四周陷入幽暗。谢陈却发现,从山岩内有无数细微气机涌来,好像白藏手中的金色神剑,散发着寒冷刺骨的杀意,虽是炎夏,洞内似冰窟。不止于此,那些气机无时无刻不在钻入自己皮肉,好像无数根针扎了进去,他浑身刺疼。 “嘶,这是什么古怪玩意?”,他觉得老松岭内定有玄机,身为割阙山最高峰,发生什么稀奇也不为过。 只是,寒冷如冰窟,他止不住打颤,即使是最严寒的冬季,也没有如此难以忍受,浑身皮肤刺痛,多待一会,身体内部也绞痛起来,似乎是小刀在体内刮肉,金针在体外刺着皮肤,探手摸去,偏偏无任何伤痕。 “不能再等,否则会死!”,谢陈目光坚定,虽然不知道气极背后有什么秘密,但是那种残冷的杀气令他泛起最本能的直觉。 少年挥拳,重复掌控自身,突破极限的锻体过程。 山体内有鼓鸣,有豹裙少年郎热血浇筑青山。 等他出来,谢陈大病一场,在木屋中躺了五天才恢复,他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冰冷,不住颤抖,皮肤刺痛,哀嚎了五天。 尹焰童担心他安危,吓哭了,“师叔,不行就不练了,这般玩命”。 幼小男童也知道,谢陈现在的体魄不是一般强大,不可能无缘无故生病,定是在山下遭了大罪! 可是谢陈怎能放弃,白藏不曾制止,肯定有深意。 五天后,他再次开始磨练,师徒二人一言不发,老松岭缓缓压下,谢陈渺小身影消失不见。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一个月,谢陈每次从老松岭下走出,都要躺在床上休息五天,因为那等磨砺过于严苛,他既要寻求突破身体力量,还要忍受无尽冰冷和杀意,每次都极为耗费心神精力,像是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搏杀,只能静养回神。 一个月后,谢陈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再次突破,打出山体通道的时间缩短了一半,可即便如此,他也遭受不了萦绕在身边的古怪气机,依旧要修养三天才能恢复。 直到他能勉强承受,不再需要静养,已过去两个月。 “身体突破了两次,像铜铁打造的躯体”,谢陈看着自己的肌肤,色泽暗沉无光,但触碰间总能发出金属音,比四个月前强大了不知多少。 显然,虽然受罪,但是提升巨大。 已至深秋,满山黄叶,天愈阔远,凉意侵袭,他赤裸上半身,在草甸上吹拂寒风,感觉不到冷意。 “师叔,你变成了怪人”,尹焰童拿着小锤子在他腿上敲击,发出清脆的打铁声,小家伙觉得有趣,便以高低顺序胡乱砸一通,听着音律不同。 小男童虽然体魄强于寻常孩童,也穿上了薄袄,是一件花色斜襟小袄,用的是善桥城最好的棉花,他呵着气,白雾朦胧。 白藏现身,扫了一眼,开口说道:“现在才有了些样子,开始扛山”。 是真正的扛山,他将草屋山斜起,令谢陈站在山下一角,随即松开一部分禁制,山岳倾砸,落在谢陈肩上,要他扛着草屋山坚持整天。 尹焰童小嘴大张,无法想象这位师叔是如何坚持下来的,那耸入云端的巨大山阙,落在谢陈肩膀,一肩挑起,极具视觉冲击力。 白藏当然留有余手,刻意用法术减轻了重量,不然谢陈无论如何也要化作肉泥。 每日皆如此,重复且枯燥,禁制逐渐解轻,山岳逐渐显现本身重量,谢陈弯着的腰,一直不曾抬起。 他从深秋扛到了小雪,从落叶枯黄扛到雪粒飘洒,大地换银装。 “又是两个月,半年了”,谢陈抬头,任由雪花落在脸上,化为冰凉水珠顺着脸颊滑下,“还是无法凝聚翠仪华光,这,说出去谁能相信……”,他现在就是钢筋铁骨,是行走的铜人,数次突破身体极限,血液肉身锻炼到极致,力量大到吓人,随手就能打碎一座小山头,但是,距离翠仪境依旧遥遥无期。 他也曾怀疑白藏暗中做了手脚,但是又无法说服自己,因为尹焰童的修炼他看得清楚,一旦翠仪华光凝聚形成,很容易就能察觉,而在自己身上,他没有任何发现。 “是啊,半年了”,尹焰童站在他身边,小家伙披着白貂大氅,像富家小少爷,圆滚滚,惹人喜爱。 他看着谢陈,欲言又止,很想告诉师叔,自己已经快要突破了…… “这次我要出去历练半个月,你好生与山主待在一起,不要顽闹,按时做功课,争取,早日踏破翠仪,不要与师叔一般,等年纪大了,再想修炼就不易,白吃许多苦头”,谢陈与尹焰童叙说了很多,交代很细致,把他日常需用如换洗衣裤、牛奶碗筷都收拾出来,搬到草屋。 他换了一条虎皮裙,腰间别着应牙,赤裸上半身,光脚在雪地中走远,很快淹没在风雪之中,看不到身影。 尹焰童大氅上落满雪,目送谢陈很久,小家伙忍不住说道:“师公,你对师叔的磨砺太严厉了”。 即使是他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孩童也能敏锐感知到,谢陈体内在发生变化,好几次凝聚出的华光全部被白藏打散,只有谢陈自己感受不到。 针对师叔的锻体磨练,堪称变态,想都不敢想,尹焰童从未见过,听过,谢陈的体魄,已经变成了百炼精钢,好像超脱了人体范畴。 “修炼,越往后行越艰辛,普世之理,年轻时多打磨,走的稳些,是有好处的”,白藏这样解释。然后,他看到尹焰童幼小身体内凝聚的一团光华,笑道:“你也一样,不可太急”。 草屋前有金色神辉亮起,白藏出手,斩断了尹焰童的修行道基,让他从头再来。 谢陈顶着雪花往南侧山岭内奔袭了半日,跑出了九百里,不觉疲惫,他站在一座高耸山头上,回头望向老松岭,那奇特弯曲的石峰早被白茫茫苍穹掩盖,看不见。 “再往前走就是异兽区域,要谨慎起来了”,他呼出热气,似长龙翻滚,掏出一本《妖丹谱鉴》,细细翻看起来,这是一年前白藏交予,同一本记载了北境常见药草的《百草图》一起,让他日常研读 ,熟记。 这本《妖丹谱鉴》记载了数万种奇珍异兽的信息,谢陈推测,应该是割阙山以前的弟子,如尹焰童的父亲他们编纂而成,利于后来人研习,白山主那清冷性子,自然做不来这事。 谱鉴编述,以老松岭为中心,千里内是寻常野兽,无非是吸取精华,长得凶猛,如他曾猎杀的黑狼王、玄檀虎。而千里之外,则是一些具有道行的妖物区域了,越靠近割阙山外围,等级越高,以谢陈如今的小身板,也就能在千里线上徘徊,对付对付踏在翠仪境边缘的异兽。 “玉角魔犀,体十丈,暴怒无常,角可入药……”,短短百字,谢陈早已能背诵,但还是忍不住再看最后一次。 合起谱鉴,他走入山林,光脚踩在雪地,咯吱咯吱响。 白藏要为谢陈炼制一炉宝药,与以前的药液不同,需要他自己采集原料,这魔犀的独角,是一味重要主材。 好在谱鉴上标明了这类异兽的活动区域,不然在茫茫大山里,谢陈很难找。一天后,他终于发现了一处洞穴,数九寒冬,洞口百米内热气蒸腾,雪花尽数融散,站很远也能听到洞穴深处有巨兽酣睡,鸣声大作,震落枝头雪。 “这畜生,造了无数杀孽”,血腥味刺鼻,谢陈赤脚踩在地上,陷入鲜红色泥土中,周围全是散落的白骨,有狰狞兽头,五丈飞羽,还有很多人类头盖骨,空洞洞眼眶中有毛发堰塞,石头上、断裂木桩上,挂着残损人皮与兽衣,好似修罗场。 那洞穴口,还有一具鬣猪残尸,被啃食了一半,鲜红血肉挂在白骨上,显得阴森。 白藏从不管理割阙山内天纲,所以这座没有山门的宗门地域中有各种妖兽横行,也有很多凡人居住,玉角魔犀估计平日里没少祸害一方。 “魔犀发怒,独角充血如赤玉,割下入药最佳”,谢陈捡起一块桌子大的石头,用力抛进洞穴内。 吼! 咆哮声震耳,地面都在颤动,一头庞然大物冲出洞穴,带出沉眠中积攒的怒气,仰天咆哮,声浪以肉眼可见的波动袭来,谢陈长发飞扬。 这玉角魔犀浑身长满黑色长毛,足有半米,脖颈处有一圈更长的鬃毛,似狮子般雄武,头颅上一条两米长硬质独角格外显眼,呈玉色半透明形状,因被谢陈激怒,泛着微微红色。 挞挞声响起,谢陈缓步走向魔犀,他的眼中充满战意,双拳擂动,发出清脆铜击,“知道你能听懂人话,今日陪我打过一场”。 玉角魔犀大怒,它已初步凝聚翠仪华光,胸前有一团明亮土黄色光芒,灵性很足。 魔犀迈步,比谢陈腰腹还要粗壮的巨足踏下,地动山摇,溅起大片血泥,独角平抵,直刺向谢陈胸口。 “嗬”,谢陈双手抱住玉角,口中呵气如长龙,手掌与角质摩擦,生出一片白色烟雾,他直面魔犀,与之角力。 砰的一声闷响,双方脚下泥土飞溅,谢陈双足陷地半尺,踩在硬土层上发力。 他显然低估了这头巨兽的强大实力,被尖锐独角顶在胸前,不断后退,双脚越陷越深,在泥土中划出两条半米深沟壑。 只是数息,他就后退十丈远,背后是一块几十米高的巨大山岩,他后背咚的撞在岩石上,石块粉碎。 “看谁力气大!”,谢陈趁势踩在山根石体上,爆发出更大的力量,肌肉鼓起,泛着铜铁般色泽,竟与魔犀短暂相持。 咚,咚,玉角魔犀后足交替踏下,往前拱顶,要刺穿谢陈。 啊,谢陈大吼一声,肌肉再次鼓胀一圈,他侧身拧转,右臂猛然发力,竟把十丈长的玉角魔犀举起,再重重摔在地上。 少年举拳,砸在魔犀头颅上,巨兽在嚎叫声中飞出几十米,一路上撞断了无数粗壮树木,落在林间雪地上。 吼! 魔犀爬起,飞快冲来,相距很远就高高跳起,沉重的身躯竟然很灵活,它想要踩死谢陈。 虎裙少年快步跑起,亦是跳至半空,比魔犀还要高。 他又是一拳砸下,魔犀的独角与头颅接点处骨头上出现了裂纹,巨兽张嘴,血盆大口横着咬向谢陈腰腹。 可经过白藏锻打,谢陈的身手今非昔比,他化拳为掌,握在魔犀角上,身体转动半圈,伸脚踢向魔犀脖颈。 玉角刹那赤红,爆发出血红光束,成扇形激射,打在谢陈体表,发出当当打铁声。 一人一兽同时受伤坠地,魔犀体重,掀起大片雪泥,整片山林的树木都在剧烈晃动,近一些的拦腰而断。 谢陈在很远的土坑中爬出,他胸口被光束击中,烧伤了大片肌肤,灼热刺痛,但他第一时间冲向魔犀。 巨兽脖子上的鬃毛被血液染红,谢陈的一脚踢破了它肉皮防御,并且长角根处遭受重击,隐隐生疼。 谢陈化为一道光影,那是因为速度太快,看不清其人,他这次要攻击巨兽前肢,不料魔犀有灵,也精通杀阵,抬脚甩头,避过谢陈攻杀不说,还将他挑飞至半空。 玉角变为赤红,一条光束激射,比世间剑锥还要尖锐,打向谢陈。 少年在空中辗转,险之又险避过,可魔犀不似毕食安,储备充足,接连打出数击,谢陈四肢扭动,还是被打中,大腿被击穿,血液被高温蒸发,皮肉焦香。 “幸好未伤到腿骨”,谢陈心有余悸,轻拍大腿,快速检查伤势,“皮肉伤,不碍事”。 可是魔犀已再次冲来,谢陈无奈躲避,被魔犀后肢踢中,撞断了十几棵参天巨树。不待爬起,又是一条赤红光束横扫而来,沿途的石块、树桩被炸碎,化为粉,这块区域发生爆炸,鼓起的山头变成了凹陷的巨坑。 谢陈借着炸起的黑泥跳起,借着重势下坠,他头朝下,右拳蜷起在侧,因为与空气的剧烈摩擦而微红。 咚! 这一拳用出了数次超越极限的力道,能打碎一切阻碍,重重打在魔犀头盖骨上,巨大的冲击下,魔犀皮毛如波浪翻涌,从头顶传向身尾,它头盖骨寸寸碎裂,脑浆也晃荡,四肢失去力气,轰然跪在,深陷泥中。 “解决掉了”,谢陈右臂因发力过猛而颤抖,肌肉酸疼,他的双腿与后背都被灼伤,红彤彤露着血红肌肉,伤势也很严重。 魔犀双目呆滞,合拢为一条细缝,逐渐失去生命迹象一般。 谢陈拔出应牙,走到魔犀身前,就要割下已经变为血红的长角。 突然,巨兽睁开双目,比饭碗还要大的双眼中爆发出不顾一切的疯狂神色,谢陈心脏猛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魔犀要临死反扑!”,他侧身闪躲,同时左手出击,将巨兽砸飞入山林。 可是,魔犀独角爆发出的赤红光柱也擦着他肩头打出,璀璨的光束比之前都要炽烈,瞬间就将谢陈肩头皮肉与锁骨融化,飞入山体,爆发出巨大能量。 先是山包上的雪泥土屑树枝碎石被炸起,翻涌膨胀,体积扩大了五倍不止,整片天空都变昏暗,被尘土覆盖,接着是爆炸中心的赤红火焰,烧融了一切物质,砂砾结为晶体,变成最锋利的刀刃,飞溅向四面八方,火焰席卷百米范围,变成半圆形球体,扣在大地上,炙烤着山岩,最外侧火舌翻卷,变为黑色与红色交织的烈焰。 洞穴崩塌,所有兽骨人皮俱被烧化,谢陈再次被掀飞,在空中翻滚,头发被烧焦,身体被砂砾晶体洞穿,热血流满全身。 轰隆隆爆炸声持续了半刻钟才消散,火焰却还在焚烧山林,整座山塌陷下去大半,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 谢陈在几百米外摔倒,他几乎失去战力,但强撑一口气,站了起来。 “该死,过于大意,险些翻盘!”,他内心懊悔,也庆幸。 可是,看到巨兽临死反扑后恢复为玉色半透明的长角,他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地。 第19章 大乌鸦 因为玉角魔犀在临死前释放出了全部能量,那两米长的独角已不能再入药,失去了效用。谢陈又气又悔,静坐了三天,才恢复所有伤势,他用应牙割断玉角,将巨兽剥皮抽筋,取下一切稍有他用的物事,便继续深入山岭,要重新猎杀一头魔犀,不然无法炼药。 越往割阙山外围走,深山中潜伏的危机愈多,他总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各种隐匿视线,不知是何种异兽在窥视自己,或者,可能说不止一头妖兽盯上了这个血气旺盛如大日,气味鲜美的人类少年,想要将之作为肉食进补。 “我搏杀异兽,它们也视我为鱼肉,这很公平”,谢陈没什么反感,天生万物,本就互为节制,就看谁能在争斗中存活到最后。 可是,他察觉到,有一双阴森目光与所有窥视视线不同,若隐若现,细如蚕丝,远远坠在身后,一旦他停身仔细查找,就立马消失不见,可不多时便总能再次出现,隔着很远,很微弱的监探,稍不留神就注意不到。 “绝对是有了灵智的凶猛妖兽,在暗中相随,要趁机发难,比一般巨匪还要奸诈”,谢陈在一天的相持中走走停停,数次确认,可就是摸不到这神秘视线的正主,感到棘手。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自己在明处,总会露出破绽,迟早要被袭杀。 于是,他特意在路上采摘了不少气味刺激的药草,如银浆藿香根、石菖蒲老株、风干的薄荷茎等零零散散一大堆。终于在傍晚寻到一处狭长山谷,在一座突出的背风山石下,他生起火堆,将玉角、魔犀皮等所有物品放置在地,趁着雪水将药草揉碎,将各式气味杂合的汁液抹遍全身,遮去自己的气味,为避免体热引起警觉,他在雪地中躺了半个时辰,直至体表冰凉,他才悄然爬起,从另一侧绕到山脊上。 他发力很轻,几乎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任何脚印,为了不被神秘生物察觉,谢陈甚至脱下虎皮裙,赤着身子在一颗巨大寒松树干后趴伏,紧紧盯着山谷内留下的痕迹,扫视来时路。 “只要这妖兽现身,就一切明了”,他无惧严寒,屏气凝息,将自身生命活动降到最低,只为查清紧紧追着自己不放的妖兽。 月光并不明亮,好在有雪层反射,谢陈的目力也能看清山谷内一切。 “狡猾的家伙,比我还要奸憝”,谢陈无奈而笑,一直等到第二天大亮,他没有任何发现,不甘心的少年还跑到山谷入口巡查了一遍,可是,除了他的脚印什么也没有。 这令他苦恼,因为那神秘猎手好似察觉到了自己设下的陷阱,不愿轻易现身,极警觉。那道飘渺窥探的视线好像也消失了。 谢陈拿起地上的物品,重新系上虎皮裙,再次按照《妖丹谱鉴》上的记载去寻找玉角魔犀。 茫茫雪林无边无际,一座山头连着一座山头,大部分树叶都凋零,枝头上被一层薄雪覆盖,也有松柏挺立,带着稀疏绿意。 在这荒寂的深林里,听不到一丝杂音,谢陈耳中只有脚掌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与自己的心跳。 他始终在留意身后,却始终没有发现,好像猎手退却了。 “不对,还在追着我!”,等到了中午,他猛然感到惊寂,从极远处传来的气息令他全身冰凉,虽然一闪而逝,但刹那间身体感受到的刺痛却无比清醒地提醒着谢陈,身后的神秘生物很强大,也很有耐性。 谢陈很快稳下心神,装作毫无察觉,继续行路,他要尽快取下魔犀角,离开这片地域。 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他终于在一座石峰前停下脚步,这座高大的石崖犹如墙壁堵在身前,崖壁上有一口百丈高的天然洞穴。 离洞口千米,谢陈就不敢再深入,因为空气中到处都是腥燥气味,他的感知中,前方洞穴内有一股巨大的热量散发出热气,附近山头上存雪全部消融,隐约传出的心脏跳动声能震颤山林。 “呼”,谢陈强行压制下翻涌的气血,紧握应牙,“这里就是玉角魔犀最大的族群,不止一头巨兽盘踞,要谨慎”,他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同时,也在盘算下一步思路。 “这么多的魔犀,一旦发怒,我将被撕碎”,谢陈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想要谋划一条策略,将玉角魔犀族群分而划之,取下长角。 同时,身后一直紧追不放的神秘生物也令他苦恼,他还要防备那暗中随时可能爆发的袭杀。 “人类,你是要对付玉角魔犀吗?”,无声无息,谢陈的肩头好似被拍了一下,身边有一道声音响起。 谢陈轻嗯了一声,忽然惊醒,全身冒出冷汗,猛然跳出去三丈远,唰地抽出应牙,匕首闪耀寒光,他看向身侧,那里赫然有一头两米高的黑色大鸟站立,全身黑羽在阳光下发散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好大的乌鸦!还会说话!”,谢陈大叫一声,他被震惊了,同时,那大鸟身上传出的气息让他感到巨大压力。 “会不会说话!”,大鸟不满,扇动一只翅膀,谢陈被打飞,撞在一棵树干上跌落,积雪簌簌落满他全身。 “吾名玄鸟,是祥瑞!”,大鸟不满谢陈的称呼,做出更正。 谢陈楞了一下,“玄鸟不是燕子吗”。 大鸟的黑色瞳目中露出鄙夷,“我乐意”,它挥动翅膀,准备再给谢陈来一下。 就在这时,远处森林内突然飞出一条巨大身影,如火红流光,猛然撞向大鸟。 自名玄鸟的巨大飞禽展翅飞起,伸出乌黑巨爪与流光相击。 两者交击处并未发生爆炸,但极致的力量碰撞将空气压缩成一圈一圈的波动,席卷山林。积雪飞上高天,树木尽数断折,谢陈被打飞数十米远。 “乌鸦,你来我领地是要开战吗?”,尖锐的嗓音响起,火红流光现出原形,是一条丈长的赤貂,皮毛光华如水,无任何杂色。 大鸟再次落地,嘲讽道:“赤貂,你何时将玉角魔犀收服了?”。 “不错,我族群虽处在你们领地边线上,但无意与你们争夺,也不可能屈服”,外面的动静惊动了洞穴内的魔犀,六头巨兽走出,领头的魔犀足有十二丈长,浑身黑色皮毛发光,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翠仪,突破翠仪的妖兽!”,谢陈惊悚,退到远处,看着大鸟、赤貂与那头魔犀首领三方对峙,他们虽然体型比之前猎杀的兽王还要小,但那种恐怖气息如浪潮拍击,谢陈无法抵挡。 妖兽与人不同,天生无法言语,只有踏入翠仪境,才是道基有成,能吐人言,看着眼前的场面,谢陈不敢多说,连观察也不敢,悄然退走。 “乌鸦,你先让开,那个人类在我领地内猎杀了魔犀大将,我要他偿命”,赤貂盯着谢陈,眼神很冷。 谢陈警觉,跟踪自己的原来是他,同时冷汗不断,被翠仪境妖兽惦记了两天,背后真是凶险。 “是叛逃出去的随勇吗?就这样死了”,玉角魔犀首领低语,巨大双眸中有怒火,“到底也是我族人,竟然被一个人类斩杀,不可饶恕!”。 谢陈头大,这下被两头妖兽盯上,不好脱身。 大鸟却笑道:“人类,不要怕,这些傻大个都是虚架子,随手就能打杀”。 “玄鸟,好大的口气”,魔犀首领暴怒。 赤貂也发出尖锐叫声,“乌鸦,你主动挑衅,今日就要杀你!”。 大鸟振翅飞上高空,全身乌黑的毛羽在太阳光下却是近乎透明,边缘镶了一圈黑色金属般绚丽,“赤貂,要战便战,小的们,都出来随我厮杀,斩灭赤貂党羽,踏平魔犀洞,充作过冬肉食!”。 乌鸦一声呼唤,谢陈身后山林内立刻冲出十几头各种巨兽,有六丈高的巨猿、十丈长的金色狼王,领头是两只五米长的夜枭,对着赤貂冲杀。 这些巨兽从谢陈身边经过,地面被踩踏,隆隆作响,他心惊胆战。 赤貂也不甘示弱,发出嘶啸,很快,他身后亦冲来十几只凶恶异兽,有七丈长的灰鼠,目露凶光,有全身雪白的神狐,灵性惊人,已即将突破翠仪,实力强大。 玄鸟与赤貂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双方大战一触即发,数座山头都化作战场,各种妖兽厮杀,破坏力惊人。 魔犀本就处于弱势,不愿插手,但被玄鸟刺激,也加入战场,暂时与赤貂一方合作。 “三头翠仪境凶兽,不可力战”,谢陈撒腿就跑,他不敢卷入这种混战。 身后,魔犀首领的独角中爆发出赤红光束,赤貂挥爪,尖锐利爪打向玄鸟。 大鸟在半空,震动全身黑羽,无数阳光被他牵引,汇聚成一团刺目的白色光球,与赤红光束和赤貂的利爪碰撞在一起。 剧烈的爆炸声中,魔犀首领闷哼,声波震断了无数古木,赤貂被打落,在地面上冲出一条深沟。 “乌鸦,你突破了?!”,赤貂的尖锐叫声传递很远。 玄鸟大笑:“半个月前再次踏出一小步,这才想抓捕玉角魔犀补充元气,既然你也要参与进来,我不介意连你一起吞食”。 玉角魔犀族群比玄鸟和赤貂的势力都要弱小,所以一直在双方夹缝中生存。而玄鸟对一直招揽不得的魔犀大为不满,动了杀意。 魔犀首领惊怒,原来乌鸦将他的族群全部当成了补食,当即决定放下成见,与赤貂联手。 “狂妄,凭你也想吞并我们!”,赤貂再次冲杀。 虽然乌鸦前进了半步,但他与魔犀首领联合,也不见得会输。 “老大,那个人类被追杀,要不要帮忙?”,一头夜枭暗中传音,向玄鸟发问,他是乌鸦隐藏的后手,也是不久前突破翠仪,作为杀手锏要在关键时刻猎杀赤貂。 玄鸟对谢陈并无情感,懒得插手,“赤貂与魔犀脑子犯傻,这种时候也敢分兵出去,正好趁机灭杀他们”。 这片区域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巨兽咆哮,山体崩塌,飞禽横空,打落一道又一道光束,参天古木接连断折,燃烧,雪地被翻耕出一层又一层新土。 谢陈跑出了十几里,却还是无法摆脱身后的两头异兽,那是赤貂派来的一只长尾鼬和一头十丈长的玉角魔犀。 因为谢陈在赤貂领地内斩杀了那头叫随勇的魔犀,引起了赤貂杀心,所以要长尾鼬一定要击杀谢陈立威。 而玉角魔犀则是因为谢陈斩杀了族人,要谢陈偿命。 “两位,你们双方老大都快被乌鸦打死了,不回去帮忙,一直追杀我做什么”,谢陈大叫,奔跑间被长尾鼬袭来的爪子划破脸颊,这只鼬鼠体长三米,极为灵活,速度甚至比谢陈还要快。 虽然这两只妖兽尚未突破翠仪,无法说话,但通人性,绝对能听懂谢陈言语。 长尾鼬嘶吼,咬向谢陈脖子,一指长的尖牙很锐利,能咬穿他喉管。赤貂驭下很严,一旦发布命令,必须执行,长尾鼬追杀谢陈不休。 谢陈挥拳,打在它腰上,鼬鼠肚腹柔软,好像击打在一团棉花上,并未承受多大力道,但被打飞出去。 长尾鼬惊讶,它四肢已凝聚出翠仪华光,比谢陈等级要高,可是,全力攻击却不能造成很大伤害。 玉角魔犀回头看了一眼,族群居住的那道巨大石壁在三位首领的交手中倒塌,碎石飞溅,那片山林因为混战而被毁坏不成样子,虽然隋勇叛逃出了族群,但终究是族人,魔犀皮还被谢陈背在身上,死的悲惨,必须报仇。 吼! 魔犀怒吼,声浪滚滚,雪花飘舞,它迈动四肢,每一步踩下都在地上留下三尺深的巨大脚印,山体摇动,胸前的土黄色光华覆满胸膛,这是比谢陈先前斩杀的魔犀随勇更加强大的对手,虽未突破翠仪,但实力强横。 另一侧,长尾鼬已再度与谢陈厮杀在一起,鼬鼠四只爪子发光,比铁剑还要锋利,谢陈也不敢大意,运转血气奔腾,调用出数次超越身体极限的力量,全身似铜铁打造的金属身躯,长尾鼬的利爪在他身上劈砍出火花,叮当作响。 “不行,力道太小,是在给我挠痒痒吗?”,谢陈大笑,他没有长尾鼬迅捷,被连续击打数次,但也只是在皮肤上留下细小伤口,而他瞅准时机,掌刀横切在鼬鼠脊背,将它打落在地。 吱! 鼬鼠发威,不顾后背疼痛,猛然跳起,扑在谢陈面庞上,对着他眼睛嘴鼻一齐撕扯,那锋利的爪子顷刻间就留下不少伤口。 谢陈紧紧闭眼,他被这妖兽扑倒在地,双手拉着长尾鼬后肢,奋力将它拽下,可嘴角还是被扯开一条豁口。 呸! 谢陈吐出一口血水,这时玉角魔犀奔来,巨大的前蹄遮蔽大片亮光,对着谢陈当头踏下。 少年连忙起身,以肩头硬接魔犀踩踏。 地面砰然碎裂,谢陈被踩入地下,魔犀长角发出赤红光束,对着地面的坑洞打去,长尾鼬也张嘴吐出一道黄色亮光,一起攻击向地下。 这座百米高的山头炸碎,泥土抛向高空,又簌簌落下,啪啦直响。 谢陈已出现在千米外,他在被踩踏入地面的一瞬间就施展出了苦练半年的钻山打洞本领,在地下打出一条通道,逃往别处。 “老鼠,你家主子快被打死了,不回去帮忙,就算杀了我也没有功劳!”,谢陈撒脚狂奔,因为长尾鼬发现了他行迹,追了过来。这只三米长的妖兽在山林中简直是拥有极速,借助繁密树木枝干,四肢不沾地,在树梢上稍一用力就能跨越几十米,像是飞舞在半空,几乎化成一条黄色丝带,与谢陈的距离在缩短。 玉角魔犀体型庞大,虽然不如长尾鼬速度快,但一路冲撞,巨石山崖皆不能阻挡,全部被撞碎,它声势浩大,一路所过,开辟出宽阔道路,也在紧追谢陈不放。 已经很远的身后,看不清三方混战的局势,但高空上各色光带闪耀,发生剧烈爆炸,几十里外也能听到。谢陈在逃命中匆忙一瞥,看见玄鸟乌鸦汇聚了无数阳光,爆发出黑与白的炽盛光芒,天上似乎出现了两个太阳,它带着光球撞向地面,那片山林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吞没了一切。 乌鸦很强势,独面赤貂与魔犀首领,缠斗中不露败相,越战越勇。 “傻大个,你家首领最弱,不回去帮忙小心被他们双方吞并”,谢陈逃命中也不断大喊,试图分散两只妖兽的注意。 长尾鼬挥爪,甩出一条五爪虚影,带着黄色亮光,打在谢陈后背。 当的打铁声响起,谢陈背上竟然破防,被撕开皮肉,鲜血染红了虎皮裙。他在地上翻滚数圈,急忙爬起身继续逃命。 只是这一会功夫,长尾鼬就在他身上留下了好几道伤痕,这鼬鼠动作迅捷,最难摆脱,玉角魔犀极力追赶,也始终与他们保持在百米距离。 啊,谢陈大叫,他再次被长尾鼬追上,一米多长的鼬尾缠在手臂上,柔软皮毛瞬间变成无数钢针,在手臂上扎出密密麻麻的血洞。 “畜生,没完没了!”,谢陈另一手抓住鼬尾,猛力扯下,抡着长尾鼬在空中转了一圈,用力砸在地上。 砰,地面上出现一个坑洞,可长尾鼬却挣脱了谢陈掌缚,钢针似的尾巴脱离手掌,扫下大片血肉。 又是一条赤红光束打来,谢陈慌忙躲避,在炸起的屑粉中奔逃。 第20章 获取赤角吃猪头肉 “真当我杀不了你?”,谢陈顿止身形,身后扑来的长尾鼬来不及调整方向,从他面前飞过。 谢陈追击而上,应牙匕首在空中划过一抹寒光,切向鼬尾。 当,长尾鼬在瞬间伸出后肢,与应牙刀刃撞击。 鼬鼠吃痛,坠地后退出十几米,发现自己右后肢的利爪被切断,好在只是爪尖断裂,不影响行动。 吱! 长尾鼬愤怒嘶叫,未料到谢陈一直别在腰间的不起眼匕首如此锋利,吃了大亏。 这耽误的极短时间内,玉角魔犀已冲来,带着巨大声势撞向谢陈。 鼬鼠看到谢陈嘴角带起的诡异笑容,嘶叫着提醒魔犀,但已然来不及,谢陈从容转身,甚至都未冲跑,只是站在原地,伸直匕首,利用魔犀自身的冲力,将应牙刺入魔犀皮肤。 嗤啦,魔犀的一侧皮肤被剖开,从前腿一直到后肢,巨大的伤口翻卷,黑色皮毛下是雪白的皮脂。 “可惜应牙太短,切不开魔犀皮肉,无法伤及内脏”,谢陈遗憾,魔犀都没流血,应牙未割开其皮肤。 但是玉角魔犀与长尾鼬变得谨慎起来,它们一个依着皮厚,一个仗着身体灵活,以为谢陈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但现在,少年手中匕首很锋利,需要小心应对。 “来吧,也该了结了”,谢陈晃动脖子,骨头间发出咔咔声响,他反握应牙,摆出进攻姿势。 少年被一路追杀,生出满腔憋闷,脸上、后背、手臂被长尾鼬留下很多伤口,他要在此解决掉这两头妖兽。 离混战场已足有五十里,暂时很安全,所以,谢陈要主动出击。 唰,他化为残影,冲向鼬鼠,速度比之前逃命时更快,竟与长尾鼬差不了多少。 长尾鼬大惊,吱吱叫声响起,浑身长毛炸起,前爪挥动,瞬间打出四五道黄色爪影,封锁了谢陈前冲路线。 谢陈踩踏地面,以诡异的姿势拧转身体,弹射向一边的玉角魔犀。 魔犀虽然体侧被割伤,但只是表皮,它只有轻微痛感,看到谢陈向自己冲来,摆头怒吼,长角与匕首撞在一起。 谢陈担心应牙破坏玉角,便翻转刀刃,以刃身抵挡,他被巨兽挑飞。 长尾鼬冲来,袭向谢陈侧腰。 谢陈手腕抖动,将匕首甩出,刺向鼬鼠,干扰其攻击。果然,长尾鼬惧怕应牙的锋利,转向一边躲避。 而这时,谢陈已落地,他四肢趴伏,肌肉鼓起,双脚蹬裂地面,陡然冲向玉角魔犀。 他速度极快,魔犀来不及反应,他已来到身前。 少年一拳打在魔犀侧脸,与巨兽两丈大的头颅相比,这拳头很小,但力量惊人,一拳砸下,它的头颅也应声摆动,甩向另一侧。 而谢陈并未停止,他冲到了魔犀受伤的身侧,五指并拢如钢刀,插进魔犀雪白皮脂内,“破!”,少年大喝一声,指尖绷直,插破了魔犀皮肉,他整条手臂都没入魔犀体内。 吼!吼! 玉角魔犀真正感受到剧烈疼痛,疯狂跳动,巨大身躯挣扎间,山头开裂,地面震颤。 谢陈也是大吼,用出全部力气,将自己手臂当做刀刃,沿着魔犀被切开的伤口奔动,刹那间,从伤口内涌出一条血液汇聚的瀑布,浇洒在地面,冒着热气。 魔犀后肢将谢陈踢飞,庞大身躯在山林间到处碰撞,从他侧腹涌出的血液哗啦而响,似小溪流淌。 这可怕的一幕令长尾鼬恐惧,一时间竟忘记进攻。 谢陈全身沐血,化为血人,他捡起应牙,对着鼬鼠冷笑:“不是追杀我吗?来啊!”。 吱,反应过来的鼬鼠大怒,嘶叫着冲来,可是谢陈已癫狂,大叫一声,正面冲撞。 长尾鼬打出数道爪印,锋利似刀,在地上切出很深的裂痕,而谢陈身法很诡异,仅是横移半步,便轻易躲过,这是与白藏对战一年的成果,他的武技已然成熟,厮杀手段丰富。 一人一兽缠斗在一起,舍命拼杀,鼬鼠虽是异兽,但躯体极灵活,爪子尖牙俱是武器,谢陈依仗所学,与它交战。 这片山间,到处是残影,掀飞泥尘,撞碎巨石,空中有血液飘洒,也有黄色毛发掉落。 吼!玉角魔犀伤重,跪倒在地,它的眼眸中充满恨意,长角变得血红,对准谢陈后背打出赤红光束。 谢陈被击飞,却也顺势割破长尾鼬前腿上的皮毛,令它受伤。 “真是皮糙肉厚,这都没死”,谢陈看了魔犀一眼,决定先将它解决。 长尾鼬敏锐的捕捉到了谢陈眼神变化,在谢陈冲向魔犀之后,它秉去动静,从身后袭杀谢陈。 魔犀因伤势而暴躁,见谢陈冲来,吃力站起,肚腹上那条数丈长的巨大伤口中血液滴落,还能看到肠胃将要掉出腹中。 它因为刚打出一道攻击,短时间内无法继续,只能选择用长角攻击谢陈。 长尾鼬已经极为接近谢陈后背,爪尖上泛起光芒,它自信这一击能像谢陈划开魔犀一样割破谢陈皮肉。 突然,谢陈扭头,张开双手转身。 这一刻,长尾鼬从谢陈的双目中竟然感受到了惧怕,那锐利的目光以及张开的双臂像极了将要从天而降攻向自己的雕鸮,甚至,它看到谢陈背后好像就有一头金雕虚影,冷冷凝视自己。 那是鼬鼠的天敌,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让它停止前冲,准备后退。 可谢陈飞起一脚,他不知何时已将应牙夹在脚趾中,当做利爪进攻。 他曾在山林内与各种兽王厮杀,从野兽身上学习最为原始的攻击手段,这一式,就是从金雕兽王学来,隐藏至此,给予长尾鼬致命一击。 鼬鼠缩身,柔弱无骨,体长缩短一半,堪堪躲过应牙匕首,锋利刀刃带起的寒芒令它惊惧。可谢陈另一只脚撑地,也在这时发力,带动上身前俯,鹰爪一样的五指瞬间插进它头颅。 吱!鼬鼠惨叫,两只前爪割向谢陈手臂,而夹在谢陈脚趾中的应牙再次刺来,谢陈五指同时用力,这一次,长尾鼬无法躲避,被抓碎头骨,应牙刺破它心脏。 谢陈甩手,将指尖粘黏的白花花脑浆甩掉。然后,他根本不给玉角魔犀反应时间,抖动身形,发挥出最快速度,举拳打在魔犀头顶。 这一拳势大力沉,魔犀本就受伤,被一拳砸下,庞大身躯摇晃不止,谢陈又用应牙狠狠插入它脑袋。 魔犀怒吼,长角赤红,就要爆发,谢陈一刀将它独角切断,两米长的巨大长角落地,震起泥土粉尘。 “虽然追杀我一路,也该给你个痛快”,谢陈又一拳砸在魔犀头顶,震碎了它脑浆,巨兽失去感知,四肢在地上翻滚,将这片地域全部犁了一遍。 确定两头妖兽死绝,谢陈才敢放松,瘫坐在地。同时对付两头大物,他也付出了很大代价,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被魔犀踢飞时,胸骨俱断。 “经过山主锻打,这点伤痛,不值一提”,谢陈此刻很想念那位无情的师尊。 休息了半日,谢陈将两头妖兽剥皮拆骨,带走了一切有用的东西,“赤角入药,一定要保护好”,“两张魔犀皮子可以去松烟邑集市卖钱,哦,还有那条玉色长角,虽然失去效用,也能卖”,“长尾鼬皮同样卖钱,脊椎骨留下,这东西骨头可以入药,带回去磨粉给小虎崽用,增强骨质”。 他一边絮叨,一边归整,最后,将所有东西包成一个两米大的包裹,用魔犀筋绑扎结实,看着散落一地的血肉,叹息道:“可惜血肉无法带走,都是大补的好东西”。 妖兽浑身是宝,只是他携带有限。 谢陈也没有过多停留,他还有一味主材未拿到手。 远处,混战的战场渐渐落幕,逐渐安静,谢陈绕着圈走了又半天,才终于确定大战结束。 他壮着胆子往战场中心走去,越是接近,越心惊。原来连绵的大山全数倒塌,中心的十几里范围更是夷为平地,泥土焦黑。 “奇怪,见不到一具尸体”,谢陈猜测,应该是双方妖兽将战死的巨兽带回吞食了,“不知那群玉角魔犀命运如何?”。 自名玄鸟的乌鸦实力大增,要抓捕玉角魔犀当做肉食,现在,见不到一头魔犀,它们命运难说。 “只要那头十字黄金貂没死就行”,谢陈看不出线索,便依据《妖丹谱鉴》上的记载去寻找,没入茫茫山林间。 赤貂号召属下与玄鸟乌鸦开战时,曾出现了一头五米长的十字黄金貂,全身毛色金黄,胸前有十字型白色条纹,它与那头雪白狐狸一样,极为接近翠仪境门槛,实力很强大,在赤貂阵营中应该也是地位很高的妖兽。 当时谢陈就很留意,因为白藏交代的第二味主材,就是十字黄金貂的全部骨头。 平时,谢陈万不敢招惹这头异兽,只会去大山中再去寻找其同类。但经过大战,他决定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在混战中重伤垂死,此刻就在洞府中沉眠呢,可是大好时机”。 最后,他嘟囔道:“打来打去就是为了争地盘,什么你的我的,全是割阙山领地!”。 因为,他感觉憋屈,自己这位正统割阙山继承人在自家领地内却要小心行事,应对妖兽。 十五日一晃而过,谢陈已返回老松岭,他带着满身伤痕,却精神奕奕,双目中精光四射,显得勇猛。 白藏正在熬制宝药,石缸内有谢陈猎来的赤角、貂骨,还有几十种药草,有些谢陈也不认得,是白藏自己添加的。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老松岭上炊烟阵阵,一口大石缸内墨绿色药液翻滚,白藏极其小心,亲自在一旁掌管火候,不时查看熬制进度,或者添加一些说不上名字的药材进去。 看到山主这般上心,谢陈非常感动,心想师尊到底是疼自己的。 这一边,谢陈架起了一口大铁锅,加了八角桂皮花椒等大料,正炖煮从路上顺手猎杀的一头鲜嫩小山猪,猪头在锅中央,鼻孔朝天,咕嘟咕嘟冒泡,纷纷扬扬的雪花尚未飘入锅中,就化成水滴坠落。 “师叔,快继续讲,你是如何杀得十字黄金貂的,连这等即将突破翠仪的凶猛妖兽都能斩杀,真是我割阙山第二猛人,第一壮士!”,尹焰童穿着白貂大氅,圆滚滚像个富家小少爷,虎头虎脑,拉着谢陈胳膊发问。 谢陈对这位师侄嘴里稀奇古怪的称呼已经提不起兴趣,拿铁钩轻轻插进猪头,发现火候还不到,便接着与小家伙吹嘘自己的光辉事迹,“小侄子,不怕你笑话,师叔修炼日久,尚摸不到翠仪门槛,如何敢去招惹那妖物?”。 尹焰童瞪大双眼,催促道:“师叔快说”。 谢陈一手叉腰,一手指天,说道:“我根据谱鉴踅摸到十字貂洞府,那是一座比玉角魔犀族群居住地还要巨大的山洞,深不可测,仅是站在洞口,都能感受到深处传来的恐怖气息,狂躁嗜血,根本不可力敌”。 “如果换做我,是断然不敢进去拼命的”,尹焰童很会聊天,适当的吹捧了一下。 谢陈果真受用,满意地点头,以教导的口吻说道:“小童,你要记住,妖兽再强横那也是畜生,我们要学会用脑子解决问题”。 尹焰童连连点头。 “我知道这妖物在混战中存活,但洞府内充满血腥味,还很新鲜,一看就是受了重伤,正蛰伏在老巢修养呢”,谢陈颇为得意,背着双手绕大铁锅转圈,尹焰童生怕听漏,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一大一小转着圈聊天。 “这妖貂受了伤,肯定暴躁易怒,警觉性极高,我若就这般大摇大摆进去,肯定要被生吞了,这方法不可行,不可行……”。 “正苦恼间,忽然看到背后垂下的长尾鼬爪子,我恍然大悟,这鼬鼠与妖貂乃是同一阵营,平日里定熟稔,我何不披着鼬皮伪装成长尾鼬,趁机接近,伺机而动,刹那暴起,手起刀落,心狠手辣不眨眼,左一刀右一刀,生生将它斩于刀下……”。谢陈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掌刀来回翻覆横切劈削,好似又回到了那九死一生的战斗中。 尹焰童已经不耐烦了,叉腰问道:“结果呢?”。 “结果自然就是我杀了十字黄金貂,但苦于不会完整取骨,所以就整个扛回来了”,谢陈微笑。 “这故事讲得稀烂!”,尹焰童很生气,一脚踢向大铁锅,猪头猪肉颤动,油汤飞溅,锅架子差点散架。 谢陈顾不得烫,一把扶住铁锅,怒道:“小虎崽子,反了你了,屁大点年纪就跟我呲牙!”。 尹焰童对着他做鬼脸,模样很欠揍。谢陈一把拉过他,作势就要打屁股,只听得背后白藏轻轻咳嗽了一声,高高举起的铁掌轻轻拍落他大氅上积落的雪花,警告道:“踢翻大铁锅,莫说猪头,猪屁股你也吃不上”。 小家伙嗅了嗅鼻子,赞道:“好香啊”,他挣脱谢陈大手,一溜烟跑到白藏身边,说道:“师公,我煮的猪肉马上就好,一会你可要亲口品尝啊”。 “还你煮的猪肉,小小年纪就学会抢功,这是我煮的,让你煮这一大锅,你能把自己给炖熟了”,谢陈猛翻白眼,心想山主早已辟谷,平日里哪里吃过外食?岂能被你小子三言两语就破戒了。 哪知,白藏笑着点头,说道:“好的”。 谢陈心中寒气陡升,自己地位堪忧,看着尹焰童咬牙,“好个巧言令色的小子,老松岭留你不得!”。 白藏瞪了他一眼,“割阙山留你不得”。 师徒孙三人在雪中各自忙活,白藏熬药,谢陈炖肉,尹焰童忙着玩闹,两边奔跑,幼童嬉笑声传出很远,这是他们三人难得的时光。 其实,谢陈斩杀十字黄金貂远没有说的这般容易,他虽然伪装成长尾鼬,但还是被发现,双方大战一场,如果不是妖貂在力拼玄鸟乌鸦手下的夜枭时受了重伤,谢陈无法存活。 他付出了很大代价才用应牙刺进十字貂胸口,他自己也被打断双腿,妖貂的一只利爪撕破了谢陈胸腹,花绿绿的肠子散落,另一只爪子抓破了胸膛,只差一点就要绞碎谢陈心脏。 谢陈一直在十字貂洞府中修养三天才恢复了一些伤势,带着全部战利品返回,途中经过竹海时,他还特意跑到那棵巨大竹皇前,把十字貂的内脏掏出,全部埋在竹根下,说道:“连根,这些五脏六腑给你沤肥,可别说我只挖你竹笋,来年开春多长一些让小虎崽吃个肚饱”。 说完,他还扒开雪层,找了好几条藏在黄泥下的冬笋,这才心满意足离去。 回到老松岭,掏出冬笋与长尾鼬脊骨,小家伙高兴地蹦跳,高呼师叔好,要一辈子孝敬师叔,将来给师叔抬上山。 谢陈当即在他屁股上打了两巴掌,却遭到白藏一记神剑。 至于那些兽皮、玉角,谢陈一一处理后,暂时安置起来,打算等年后去松烟邑那个修士集镇上售卖,赚取一些辛苦钱。 “没办法,山门拮据,当徒弟的还要自己挣钱补贴,到哪说理去……”,谢陈有时候也感到无奈,养娃不易。 第21章 尹焰童地位不保 肉将炖熟时,谢陈用铁钩子将一锅肉块捞出,招呼尹焰童开吃。经过卤制的小山猪肉质肥嫩,香气扑鼻,看着就有食欲,在大雪中冒着热气,蹿升两米多高。 “师公,快趁热吃一口”,谢陈烫的十指发疼,嘶哈着撕下一缕肉丝正要扔进嘴里,看到尹焰童迈开小短腿,端着一碗肉,急忙递给白藏。 割阙山主笑吟吟接过,化出小刀,切下几片肥瘦相间薄肉片,先给小家伙喂一口,自己再吃下一片,合不拢嘴,直夸好徒孙。 “这雪,格外凉”,谢陈惊呆,懊恼,自己怎就没想到先孝敬一下山主,错失了献媚的大好时机? “原来,小虎崽子招喜爱是有道理的”,谢陈忿忿不平,心想这小狗腿子太能折腾,变着法把自己这个师叔给比下去了。可是转念一想,回过味来,“不对啊,我以前孝敬师尊时他每次都拒绝,怎么今天就吃了?”。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山主偏心,所以把满腔怒火发泄到肉块上,最后,嫌吃得不过瘾,干脆抱起猪头就啃。 大雪飘飞,满山苍翠,老松横长,天地山岭静寂,只有雪花簌簌,柴烟噼啪。身边多了一个知冷暖的徒孙鞍前马后献殷勤,白藏也多了许多笑容,他取出一坛陈年丹斧斤,枣红瓷坛与尹焰童一般高,这是丹斤府老府主送来的贺礼。 白藏拍开泥封,浓郁酒香压盖了肉香与药味,铺满草甸,在雪地上氤氲不散,几乎能看到那层朦胧酒气。 “头好晕”,尹焰童迷迷糊糊,被熏晕了。 谢陈目光热切,盯着白藏手中酒坛子不放,丹斤府位于北境,在艮山大陆连接断古大陆的桥架上,常年冰封,天气寒冷,当地人好烈酒,善酿酒。 这座丹斤府,以酒为名,名义上是占地万里的修行圣地,实际上是一个酿酒售酒的巨大商号,所产丹斧斤,酒性最烈,一口入喉,火焰直烧脾胃,全身都发烫,被誉为“无刃之斧斤”,是名气极盛的好酒。尤其是老府主送来的一百坛,都是多年窖藏,酒性愈发内敛,炽盛杀气归于醇红酒液中,抿入嘴里,犹如千万朵钢针梨花绽开,不善饮酒的人当即就要吐血,可落在酒客眼中,极致的刺激才能带来极致的醉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佳酿。 谢陈对这些好酒垂涎日久,平日里也不知白藏把它们藏在哪里,苦寻不得,自己虽然不好这一口,但没有几个男人能拒绝在家中摆上几坛子。 白藏仰头灌下一大口,脸色霎时红润,从嘴角溅落的酒液滴落在地,澎出更为热烈的香味。 “师公,我也想喝”,尹焰童被勾起馋虫,眼巴巴盯着。 谢陈也哈着舌头跑来,想要尝一尝。 白藏酒量亦不大,喝一口就不欲再饮,托起坛底,洒下半数酒液在老松岭石壁上,那株横长的老松似乎抖动了一下,积雪掉落。他站在崖边,横甩酒坛,剩余醇红酒液化作万里虹光,洒在远处的竹海上空,似赤红雨点滴落。 “横刀和连根,果然不是凡物,就是不知生出灵性没有”,谢陈看到这一幕,心中嘀咕。 尹焰童不满意,抱怨道:“师公,酒洒光了,没得喝了”。 白藏安慰道:“丹斧斤酒性太烈,你受不了”,说完,他抬手掬来山间大小清泉,汇成长河,盘绕在老松岭上空,把空酒坛放在长河源头涮洗,透明泉河变为红色,似血灿烂,他挥手打散,再次掬起无数清泉,直把河水稀释到透明,看不出一丝红,才灌满空酒坛,摆在地上。 “清汤寡水,能好喝吗?”,谢陈直摇头。 白藏见他不理解,质疑自己,冷笑道:“你只许喝一碗,不得耽误修炼”。 谢陈不服气,抱起酒坛子就灌,谁知,白藏真不是骗人,即使稀释到这一步,酒香依旧浓烈,辣气袭入喉间,他剧烈咳嗽起来。 “师叔晕了”,尹焰童惊呼,小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谢陈只是喝了这一口,就翻着白眼躺在地上,又哭又笑,说起了胡话。 小家伙不敢尝试。 奇异药香扑鼻,白藏见石缸内墨绿色汁液变为黑乎乎的粘稠膏状物,便取出一些,放在掌心,用法力生出金色火焰炙烤,还将谢陈带回的那条长尾鼬脊骨取下一半,磨成粉兑入,“还算有心,知晓给小童带一些礼物”,这是白藏对谢陈唯一的赞扬。 他一脚把晕倒的谢陈踢入石缸,粘稠药膏却不粘滞,将谢陈全身包裹。 呼,缸底生起金色火焰,药膏好像有了生命力,争先恐后往谢陈体内钻去。 “师叔要被炖熟了”,尹焰童有些担心,他看到即使烂醉如泥,谢陈也呲牙咧嘴,浑身通红,缸内冒着热气,好像刚才炖煮小山猪一般。 “丹石药木皆外物,自身才是根底宝”,白藏轻声叙说。 从始至终,玉角魔犀的赤角与十字黄金貂的骨头都不是主材,这炉宝药,唯一的主材就是谢陈他自己,白藏要将他作为药物熬炼。 “你也要炼制起来,不能荒废天赋”,白藏带着尹焰童返回草屋,将取出的那一部分药膏涂抹全身,刺激小家伙吸收药力。 “好疼!”,尹焰童受不了,大喊大叫。 白藏按住他不动,说道:“你师叔更疼”。 事实就是如此,谢陈所经受疼痛比尹焰童强烈百倍千倍,他已经遭受白藏无数次锻打,忍痛能力绝非寻常,加上今日喝醉,痛感遮蔽不少,可依旧是苦不堪言。那身铜铁般坚硬的皮肤在药膏面前好像破烂草席,无法抵挡,强劲药力钻入体内,疯狂撕扯他的筋脉肌肉,他感觉每一寸肌肤都被剥离,化为无数碎肉一般,被药物包裹,经受淬炼。 更加难以忍受的是,他的全部骨骼裸露,有赤红色光芒没入骨髓,他的骨质被强行提升,就好像有外力在拉扯,还有金黄色的光芒缓慢渗入骨内,是极致的阴柔,与外力抗衡,想要往回拉缩骨头,他的骨骼在对峙中崩碎,又被两种力量飞快修复,再次遭受这种拉锯战。 “这药力,太霸道!”,谢陈冒冷汗,牙齿都快要咬碎,每一处都在疼,神经都混乱了,不知接受身体哪一处的痛感。 魔犀赤角至刚,十字貂骨头至柔,直接作用在谢陈骨质上,辅加其他几十种药材熬炼血肉,而谢陈就是这炉药液的主体,他要吸收全部药力,再作用在自己体内,将这些力量尽数融合,化为己需。 就是过程惨烈,比白藏的磨盘手段还要难熬,他无数次昏死,连想起身爬出缸外都不能,没有力气。 谢陈醉了三天,疼了三天,熬了三天,嚎了三天。 尹焰童都不忍心听,请求白藏将他耳朵封闭,心想,自己的修炼若是这般,那宁愿做个凡人拉倒。 三天后,石缸炸裂,谢陈跳出,庆幸自己还活着。 他全身散发着明亮金属光泽,像是被锻打研磨过的钢胚,闪闪发光。 自然比之前更加强大,挥拳有雷鸣,跺脚能塌山,当然,不是老松岭这种巨岳。 谢陈自信,现在再碰上长尾鼬,单手就可拿下。 “继续扛山”,白藏的锻体手段还是依旧粗暴,只不过这次由草屋山换成了老松岭。 数倍的重量叠加,还是白藏施法暗中减轻了很多之后,谢陈弯着的腰还是无法挺直。 他在漫天大雪中扛起老松岭,艰难支撑,一扛就是半年,扛起了冬日里的满山冰挂,扛起了山林间老松吐嫩芽,还有草甸上的繁花。 雪水化为冰,混在老松岭下的奇异杀机中,令他刺寒,春雨带着泥,顺石崖流淌而下,激发万物生机,惊雷激荡,洗涤一冬浊气,寰宇澄清,天穹清明。 转眼间,冬去,春逝,夏已至。 各处新绿惹蝴蝶,暖风熏人醉,鹧鸪声里抽穗,苦菜凉心扉。 “师叔,吃,苦菜正应季,刚好清清心火”,尹焰童个子明显长高,小脸蛋还是圆滚滚,低着头扒饭。 他看出谢陈心情不好,很烦躁,像是初夏为了领地配偶而不断争斗的野牛,鼻孔冒烟,双目喷火,见谁都要呲牙。 尤其是,前几天自己不小心在谢陈面前展露了一手修行成果,翠仪华光覆满胸膛,湛湛宝光照亮了草甸,连石壁上壮士负石图刻也纤毫毕现,可依旧照不亮师叔那张阴沉的脸。 从那天起,本就低落的谢陈更加寡语,基本不说话,连尹焰童也觉得沉闷。 “师叔,你别这样…,好歹吃一口”,尹焰童往他碗中夹入大把蔬菜。 谢陈冷笑:“我有火气吗?不需要!”。 “可是,你嘴唇边都着急冒泡了”,尹焰童小声辩解。 谢陈猛一拍桌子,“要你多嘴!”。 小家伙噤若寒蝉。 谢陈起身走到屋外,站在崖边,可是迎面吹来的山风中也夹杂着热气,让人烦躁,“可恶,老松岭上这些歪树也不长个正经地方,一丝凉荫也没有!”。 他跳到石壁山上,坐在老松枝干,轻轻抚摸干裂树皮,唤道:“横刀,你要是会说话多好,陪我聊聊天,师尊是个闷葫芦不管事的,小虎崽子又净惹事,我一边操持杂碎家务,还要忧虑前途,心里苦啊”。 “关键是这身体也不争气,丝毫没有动静”,谢陈真想哭一场。 是的,半年过去,他还是没有突破,不要说摸到翠仪境门槛,连大门朝向也不知。 他的身体再次进化,褪去了一丝金属光泽,而是散发着玉质的光辉,强横到离谱,即使数次历练,对上那些初步凝聚出翠仪华光的妖兽,也能轻松解决,但是,却一直看不到希望。 尹焰童端着比他脸还大的碗,菜肴堆成小山,靠在木门框上仰着脸大声喊道:“师叔,你那碗不吃了吧?”。 谢陈满脸痛苦,捂着眼睛不愿再看,“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虎崽一天要吃半头牛,五桶饭,果蔬蛋奶无数,如何养得起!”。 他一直委托丁永从善桥城内采买各种食材送到山路尽头,只是这半年来次数越来越频繁,运载的车辆也排成队,丁家上下皆震惊,割阙山上有这么多人口? 谢陈以头撞树,砰砰直响,“我怎就不能突破,难道真要熬炼三年!”。 “那个,师叔,库房存货不多了,晚上就没得吃……”,尹焰童已炫完一大碗,端着谢陈那碗继续靠在门框上吃。 谢陈双手抓住树干,用力摇晃,粗壮老松簌簌摇动,散落一地松针。 “师叔,横刀受不了”,尹焰童大声提醒,担心谢陈发狂,将这棵顽强生长的老松摇断。 “哈哈哈……”,正这时,草屋山上响起一串大笑,声波滚滚而上,驱散了万里白云,整座割阙山都在震颤。 尹焰童险将大碗摔落,吃惊不已,“师公这是怎么了?”。 白藏其质,稳如巨岳,不轻易表露心意,此番猖狂景象,绝对不正常,连小家伙都吓到了,随即想到了最不可能的猜测,“难道,师公走火入魔了?”。 当即,圆脸皱起,眼泪就要流出,“大的癫,老的疯,这日子还如何过下去”。 一袭白袍化为流影,直冲冲来到草甸,白藏脸上带笑,嘴角都压不住,弯成弓。 尹焰童大惊,心想自己这几日安生修炼,也没做什么讨喜事,老师公这般模样,像是家里的傻儿子要娶媳妇? “师尊!我苦啊!”,谢陈犹如见到了最大靠山,从老松上跳下,扑通跪在白藏身前,泪眼朦胧,就要痛哭。 白藏将他踢飞,“我心情正好,先不要哭”。 谢陈脑袋蒙圈,坐在远处草甸上,呆呆望着自家山主。 “小童,你姐姐结束试炼,明日就要返山”,白藏说出了惊天消息。 尹焰童不敢相信,猛扒了一大口饭,回味了几息,这才回过劲,眼泪霎时就铺满脸庞,哇地一声扑到白藏怀中大哭,像是受了极大委屈,泪河决堤,天地呜咽。 谢陈脑子终于转过圈,心想:这是好事啊,虎崽子哭成这样干啥? 可能是年幼离家,独自在这高山上,虽有师公宠溺,师叔的,嗯,关照,但终究不如亲姐的消息来得激动人心。谢陈深知尹焰童对这位家中唯一幸存的姐姐感情深厚,常常深夜难眠,担忧她一人在外厮杀,担忧她报仇心切,只知拼命修炼,陷入险境。 “哎,到底是姐弟情深”,谢陈起身,拍落身上尘土,既然这位大侄女要归山,自己做师叔的,可不能跌了面子,破关什么的暂且放一放,以最好状态迎接。 同时,他心中也大出一口气,这下子小虎崽就有人照顾了,自己也能轻松不少,听尹焰童的描述,他这位姐姐,虽然性格刚强,但从小就让人省心,想来必是那知书达理、温柔娴仪的乖巧女子,她来到山上,自己还能摆落一下师叔的威风,享受享受有人端茶倒水的好日子。仅是这样一想,谢陈便喜上眉梢,大嘴巴子咧着牙笑,比白藏还开心。 “是弱弱吧,小小年纪就在外打拼,确实不容易,这是咱们割阙山的大事,必定要好好迎接”,谢陈走来,插了一嘴。 尹焰童止住啼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你小子什么眼神,我说的有错吗?”,谢陈不解,“那是你亲姐,割阙山三代大弟子,地位尊崇,怎么盛重都不为过”。 白藏赞同,“说得对,不过咱们一向清雅,不至于大操大办”。 “原本想把萃仙楼包下来一个月,但弱弱来信说不想去外面铺张,那就这样,谢陈即刻去山下准备物资,也不用过多劳心,单子我都写好了,照着买就是”。 白藏拿出清单,展开后比谢陈还长。 尹焰童惊呆了,他当日来也没有这待遇啊。 “谢谢师尊关爱,还知道列出单子”,谢陈有气无力,山主又在说大话,还把萃仙楼包下来一个月,山上哪有钱?得,这苦差事落自己头上,没有赏银不说,还要贴补进去不少。 白藏不计较谢陈话语中的不敬,而是打量了谢陈一眼,吩咐道:“下山后好好捯饬一番,看看你自己,蓬头垢面,不成体统,有那么多好衣物不穿,偏打扮成野人模样”。 说到这里,谢陈就颇为不服气,白藏趁机拍了拍他肩头,堵住他牢骚话,“今晚就辛苦一下,别睡了,把老松岭收拾干净”。 谢陈翻白眼,不想说话,尹焰童大声说道:“师公放心,我和师叔保证把木屋打扫妥帖,一尘不染!”。 “不,弱弱一个女子,住你们那狗窝像什么样子”,白藏皱眉,看到一边的谢陈吊儿郎当,满脸不服,当下大怒,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今晚你就在石壁上照着木屋再建一处住所”。 “要按着大户人家规制做,刚好下山后把桌椅床凳都买齐全”。 “明天上午不必修炼了,专心准备家宴”。 “谢陈做菜”。 白藏简单交代完,便消失不见,回了草屋去,留下谢陈与尹焰童大眼瞪小眼。 尹焰童很伤心,“我的地位不保!”。 谢陈大怒,“我从来没有地位!”。 尹家长女,割阙山第三代大弟子,即将回山,白藏一声令下,老松岭彻夜难眠。 “按山主这单子做出来,那宴席能铺满草甸,吃的完吗?”,去善桥城采买的山道上,谢陈一阵头大。 第22章 尹弱登山 “什么?七府联赛女探花?”,谢陈虎躯一震,手中切肉的菜刀竟砍在手指上,产生火花。 尹焰童称千真万确,这是自己在白藏那里打听到的一手消息。 谢陈惊讶无以复加,他一直以为尹焰童的亲姐,尹弱,是个性格刚强,执意为家族复仇的小女孩,要在山下历练增强实力,没想到,她消失的这一年竟然是代表割阙山参加北境七府联赛去了。 “我还如何有脸做师叔?”,谢陈欲哭无泪,使劲剁砍桌案,整个木屋都在晃动。丹斤府老府主登山拜访时,对他寄予厚望,以为谢陈会去参赛,虽然白藏明言谢陈资质平平,没有可能,但少年私底下可一直憋着劲 ,想做出一番事业让师尊刮目相看。 如今,一年都过去了,他还真如白藏所说,表现平平。 “不争气玩意,翠仪都突破不了!”,谢陈看着自己双手,怒火蹭蹭往上涨,同时,心底也涌出深深地无力感,还有掩饰不去的失落与自卑。 他是师叔,却无缘翠仪,不能参赛,而现在突然得知,自己的师侄在他无法踏足的领域上一路厮杀,夺得了极高名次,这令人无奈。 尹焰童也不平,撅着嘴说道:“只是得了个第三而已,师公那张老脸都笑成花了,姐姐也就是仗着比我年长,不然我可也要与她比划比划!”。 “这话你我师侄清楚就行,有本事也要去外面灭杀仇敌证明自己,万不可窝里横”,谢陈扭头间瞥见白影走入草甸,忙劝诫尹焰童。 小家伙张牙舞爪,“就是不开心,师公太偏心些,我若是姐姐这般年龄,定要摘得魁首之名带回割阙山”。 “有魄力”,白藏脸上挂着笑,对尹焰童的志气予以肯定,接着又说道:“你要是能以翠仪中期修为击败一众翠仪后期,莫说探花,只要不死在大赛中都算你本事,谢陈下次为你做庆功宴”。 尹焰童顿时安静,显然,他心里清楚,这样的难度实在太大。 谢陈张大了嘴,再一次被尹弱的战绩震惊,“这位大侄女,如此凶猛?”,他难以置信,可是白藏所说肯定不假,不得不信。 “真是别人家的好孩子!”,谢陈苦笑,有尹弱这样的珠玉在前,难怪山主对自己态度冷漠,连尹焰童的最受宠地位也难保。 他感到压力很大,自己是二代师叔,可是尹弱尹焰童这两位师侄天赋一个比一个强悍,无言以对啊。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一直忽略的问题,尹弱这般悍勇,绝不是十三四岁小女孩能做到的,于是,他对着尹焰童问道:“你姐贵庚?”。 “比你略长,二十岁”,尹焰童不解,“师叔问这做什么”。 “二十岁啊,比我大一岁,修炼时间长,能有这般成就不奇怪,不奇怪,哈哈”,谢陈兀自大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稍稍好受一些,如果尹若比他年岁还小,那他可就真是无地自容了。 虽然多了一个比自己还年长的侄女,感觉有些古怪,但谢陈也能接受,幺儿出高辈嘛,自己是小弟子,辈分自然水涨船高。 尹焰童挖苦道:“师叔,明年你也到不了翠仪中期”。 “讨打!”,这话触及到谢陈逆鳞,他拿起菜刀就跳起,隔着案板追赶尹焰童。 白藏是来查看谢陈工作的,发现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只有二十几道冷盘摆在外面案桌上,热菜,是一道没有。 “宴席都做不好,马上午时了,你这当师叔的,就这般敷衍?”,白藏已经极为不满,语气很严厉。 谢陈委屈更甚,啪的扔下菜刀,喊道:“我做不了,昨天采买物资一个人扛上来,草甸都快堆满了,还要连夜挖山劈木建造洞府,收拾老松岭,整晚没睡,大早上起来做菜,我分身乏术”。 白藏拧眉,就要呵斥,谢陈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师尊,不是我敷衍,那堆成山的食材,让我做成菜席,是真做不来啊!”。 确实,这些活虽然繁剧,但谢陈并不劳累,唯独白藏要求冷盘七十二、热菜一百零八,让他为难。 “我主业是割阙山弟子,是修炼,不是萃仙楼的厨子,一辈子在灶上使劲,做不出这般花活”,谢陈拉着白藏手臂诉说委屈。 能做出这二十几道冷盘,还要兼顾造型搭配,荤素相加,已经穷尽了他的手艺。 “就是,天气也热,做些凉菜下饭,做多了还容易坏,浪费了不是”,尹焰童也在替谢陈开脱,对师叔的辛苦有目共睹。 谢陈暗地里对着尹焰童挤眉弄眼,心想小侄子还是心疼自己的。 只是他这说辞根本站不住脚,割阙山是白藏道场,仙家圣地,气温变化不如外界大,甚至,只要白藏愿意,还可以让老松岭在这夏日也终年结出寒冰。 不过谢陈说的倒给白藏提了个醒,看弟子这模样,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趟,他探手朝北方天空伸去,手掌霎时变大,遮蔽了半边天空,引起风雷激荡,北境大地上山峰颤动,地面起伏,无数仙家洞府被惊动,纷纷飞出查看。 这尊巨大到遮蔽一域的法相令众生震撼,无数宗门摆出大阵,以为割阙山主要行杀伐,心神俱惊。 “难道白魔要开杀戒,抹平北境七府?”,卢府的高空上,钟阎王出现,站在卢先身侧,看着白藏的遮天大手,缭绕着无上气机,他神色凝重,担心爆发大战。 卢先摇头,他也不知白藏深意,这位卢府府主,一域之尊,此时也感到心惊,卢府与割阙山相邻,最易被针对。 “冲卢府去了”,钟阎王大叫,因为白藏的法相探入了卢府深处。 卢先大惊,就要催动宗门秘法,唤醒护山大阵。 可是,白藏来得快,消失也快,眨眼就退回割阙山,巨大手掌缩回,天空恢复清明。 “他好像,袭击了萃仙楼?”,卢先不可置信,堂堂割阙山主,闹出这般动静,就是为了对付他境内一座酒楼? “不止,带走了所有厨子与灶具”,钟阎王看的清楚,白藏掌内,萃仙楼的厨子俱全,面色惊恐,喊叫着被白藏带走。 “他有病吧!”,卢先破口大骂,儒雅书生气全无,他宁愿相信是白藏练功出了岔子,变为痴癫。 “白魔行事,就是这般无常”,钟阎王苦笑。 老松岭上,几十名厨子小厮摔落在地,哎呦喊叫不停,还有胆子小的女厨,当场哭泣。 “王师傅,麻烦你了”,白藏对着领灶大师傅解释一通,并让他们抓紧备制宴席。 这位领灶大师傅名王亭,是位年轻的仙厨,腰间系白裙,手艺极高,撑起了萃仙楼一半生意,本人也是位风度形象俱佳的美男子,与白藏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王亭苦笑,抱怨道:“白山主照顾萃仙楼生意,是我等荣幸,只是要我们上门定制,也大可不必用这般激烈手段吧”。 白藏表示时间紧张,耽误不得。 王亭也是经历过豪门巨阀无数次邀请上门私人定制大场面的名厨,很快就稳下一众厨子,安排分工,几十人架起锅灶案板,就在草甸上铺开阵仗,忙活起来。 老松岭从未有今天这样热闹,谢陈与尹焰童穿梭在后厨中,四处观看,不时惊呼,真是开了眼界。 “哇,师叔你看,那油爆三蛟脆,是用赤蛟、玉蛟、金蛟的肚胃最鲜嫩部分爆炒而成,要求十息出锅,对厨艺要求极高”,尹焰童惊呼。 谢陈也盯着一位大厨出神,“这道文炖四套宝,是用修炼几百年的鹌鹑、墨鸽、凰血鸡、彩翎雁去骨一一套进皮肉炖煮,是很少见的功夫菜”,他看得很仔细,想要暗中学习下来。 “术业有专攻,厉害”,谢陈赞叹,这些仙厨展现出了极高的职业水准,备菜切肉冷热灶分工明确,配合行云流水,像是在看一场免费的萃仙楼后厨表演。 他们还随身携带着不少食材,品级很高,他准备的那些全被收在一边,不用。 “不好,来的匆忙,忘记带笋干了”,先前哭泣的一位女厨惊呼,她容颜清秀,个子不是很高,但像是山间绽开的一朵雪莲花,即使身穿一身厨师服,遮蔽了身姿与秀发,也让人一眼难忘。 “悠霖,怎么这般不小心,没有笋干,这品油焖白鹿腿笋干还怎么做?”,一位比她年长一些的女厨也着急了,呵斥了几句。 这位清秀女子皱眉,就要忍不住缀泪。 谢陈忙跑回木屋,抱出来一大把干笋,“这些是我自己从山中采摘的笋干,品质一般,比不了你们的仙材,你不嫌弃的话就将就用”。 悠霖女厨仔细检查了一遍谢陈拿来的干笋,双目中露出惊喜,大为激动,可谢陈已跑远,去另一处偷师。 “师傅,这笋一次用不完,我带一些回去可以吧?”,悠霖跑来问王亭,此时他正在老松下与白藏品茶,是割阙山一贯的待客之道,松针茶。作为领灶大师傅,王亭很少需要亲自动手,只是做好分工与督促。 听到这话,王亭就要斥责,上门厨制,哪有带回主家东西的道理。一旁的白藏却是很大方,“不值钱物件,就让她拿去”。 “就是,山里的寻常野味,想要的话我一会带你多去挖一些”,谢陈也跑了过来,很热情。 “割阙山你当家了?”,白藏瞪了他一眼。 谢陈虽然悻悻地,但还是趴在白藏耳边小声说道:“家中没钱了,这般大阵仗,肯定花费不少,不如多拿一些特产抵账”。 他虽然很小声,但王亭和悠霖还是听得清楚,憋着笑,差点笑出内伤。 白藏挥手,取出一坛丹斧斤,一坛般若酒,送于王亭,“这些加上笋干,就当此次饭钱”。 王亭忙拒道:“太贵重了,远超本金”。 白藏笑道:“无妨,今日是尹弱庆功宴,当得起”。 谢陈眼馋,那坛丹斧斤是丹斤府送来的,般若酒是北方海岛般若汤的特产,名气与丹斧斤无二,是难得的好酒,两年前那位般若汤弟子冯苼与他师尊前来拜访时留下,价值不菲。“这两坛酒值千金,笋干就当是白送,山主做得一手好买卖”。 “以前的欠账还没说清楚呢”,悠霖小声嘀咕了一句,惹得王亭尴尬,怒视这位弟子。 白藏一指谢陈,“仍旧挂于他名下”。 悠霖离去,继续做菜。谢陈呆愣,自己怎么就在外面赊下这么多欠账?他竟然毫不知情! “别在这杵着碍眼,去帮忙归置宴席”,白藏斥走了谢陈。 看着满腔怒火,愤愤走远的少年,王亭忍不住笑道:“白山主对这位爱徒,真是没得说!”。 白藏摇头,轻声说道:“未来如何,全看他自己造化,王师傅若有心,也帮忙关照几分”。 “要得”,王亭微笑,很是羡慕,“割阙山诸子龙凤仙胎,前途无量”。 谢陈如何,他暂时看不透,但那位在席间跑来跑去的圆滚滚小男孩,全身有璀璨华光凝结,犹如一方璞玉,再加上刚取得七府联赛探花的尹弱,王亭坚信,仅凭这两人,也能撑起割阙山不堕威名。 “我家尹弱,天门之姿”,白藏大笑。 “师叔,你想,割阙山这么大家业,师公手里会没钱吗?出去游玩总不至于到处赊账,还挂着你名字”,尹焰童在一边劝解谢陈,“想开点,债多不压身,师公背后定有深意”。 谢陈有气无力,听不进去,他本是找到尹焰童诉苦,却不小心得知,白藏带着小家伙出去吃喝一年,在各处都是记着割阙山谢陈的欠账,这更让他揪心。 “你想,为何不记我与姐姐的名字,单写你的,这是默认让你继承大统,表明偌大一座割阙山,只你谢陈有资格替他还账,这是何等绵绵厚爱,我好生羡慕”,尹焰童小嘴趴趴不停。 谢陈哼道:“放屁,这能有什么关系!就是看我当徒弟的好拿捏,可着劲欺负!”。 “我这是什么命啊……”。 “谢陈,过来送客”,白藏在崖边招呼,仅这一会功夫,萃仙楼厨子已经做完了所有菜肴,王亭带着众人告别。 前一刻还寻死觅活的谢陈突然就来了精神,一溜烟跑了过去。 尹焰童撇嘴,“师公稍有命令,就屁颠屁颠忙活,不找你扛黑债找谁”。说完,他跑进屋内,抱出大盘鞭炮爆竹,还有胳膊粗的二踢脚。这都是白藏要求的,在尹弱登上老松岭第一刻就要鞭炮齐鸣。 虽然很俗气,但看得出来白藏是真开心。 “萃仙楼的手艺,着实不凡”,送走王亭众人,谢陈不时扫眼打量草甸上摆满的各式菜肴,异香扑鼻而来,色泽艳丽无双,样式繁杂,手工登峰造极,远超一般菜品想象,简直就是仙宴,整座山头都笼罩着菜香。对这座仅从尹焰童口中听说的上好仙家酒楼,他垂涎三尺。 尹焰童拿着火把随时要点燃引线,维持久了,也生出不耐烦,埋怨道:“都快过正午了,姐姐还不登山,女人就是麻烦!”。 “好弟弟,与谁学的毛病,背后说人坏话”,一道倩影无声无息出现在草甸上,面容窈窈,身姿窕窕,华色妖雅似天女,嗓音婉转如罄响金击,贴身青色劲装与齐耳短发显英姿,整座山都增亮,仙宴美肴也失去色彩。 谢陈从未见过这样女子,流霞宗李雅阑容颜绝世,丹斤府吴九酝艳美质丽,即使刚走不久的悠霖女厨也清秀似雪莲,各有无双绝色,但尹弱带来的冲击感截然不同,那是极致雅丽与干练的凝合,这种矛盾的气质在同一人的身上清晰体现,令人不忍移目。 可下一刻,女子狞笑,显露出可怕一面,“一年过去,还不曾突破翠仪,废物!”,她一拳砸在尹焰童面庞,小家伙连惨叫也发不出,嘴巴被打凹陷,身体离地面数尺,飞起,撞在石壁上。 他手中火把无意中点燃了鞭炮,老松岭上噼噼啪啪炸响火红爆竹。 一派火红气象,生机无限。 “啥家庭啊,吃顿饭如此铺张”,谢陈不忍再看,生硬转移话题,扭头去点燃另一侧烟花二踢脚,听着身后尹弱暴打尹焰童的沉闷声响,直冒冷汗,心中感慨,这位女子不愧是山主的得意门生,如妖似魔。 对这样一位可怕女孩,他再也不想摆落师叔的威风,只想赶快吃饭,结束宴席。 “你就是谢陈,割阙山小弟子?”。 谢陈不想招惹,可魔女已主动找上门来,刚暴揍完尹焰童,就走到谢陈身前,喝问。 尹弱比谢陈还高半头,居高临下俯视,气势爆发,比赤貂还要危险。 看到女子白皙脸庞,淡香沁入鼻中,谢陈额头渗出汗珠,退后几步,大声道:“不错 ,我是你师叔!”,谅山主在一旁,她也不能悍然出手暴打自己,行大逆不道之举。 尹弱上下扫视一遍,嘁了一声,“连小童都不如,懒得出手”。 谢陈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尹弱,三代首徒,我徒孙”,白藏畅怀大笑。 第23章 山魔 “抱歉,我说话比较直,不要介意”,尹弱撕下一条鹿腿,大口啃咬,金黄汤汁沾满她嘴角,脸颊上也沾染不少,吃相豪放,不雅。 “好徒孙,吃,多吃”,白藏笑吟吟。 谢陈正襟危坐,心中猛翻白眼,尹弱真是魔女,说话够直白,完全不给自己这个师叔面子,一旁的山主只知道咧着嘴笑,满眼都是这位天骄女,连鼻青脸肿的尹焰童也不管不顾。 砰!尹弱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谢陈与尹焰童都是一震,“哭什么哭,还有脸在那哼哼唧唧,修为提升不起来,打死你也活该!”。尹弱瞪向尹焰童,那目光好似能割肉,锋利似刀。 “不想吃就滚,少在这哭哭啼啼影响我吃饭”,尹弱一腿岔在空椅上,一边撕咬鹿腿,训斥尹焰童。 尹焰童止住啼哭,求助似看向白藏,希望师公能为自己出头,不料白藏只是一个劲把菜盘端到尹弱面前,“看你饿瘦不少,在联赛上定吃了不少苦”。 “还行吧,马马虎虎”,尹弱毫不在意。 看到昔日横行霸道的小虎崽被欺负至此,谢陈心里也不是滋味,再恐惧也要替这位小师侄说两句公道话,他轻咳了两声,开口道:“弱弱,小孩子不能一味打压……”。 “这是要强出头?”,尹弱挑眉,看着谢陈,冷笑道:“不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师叔长辈样子,给你面子叫声师叔,不给面子连你一起揍”。 “你、你……”,谢陈指着她,手指都在颤抖,“狂悖!山主面前容不得你放肆!”。 尹弱呦了一声,换了副语气,娇滴滴说道:“难道你不知,天下第一离经叛道之人就是面前这位山主大人?世俗规矩在割阙山内一文不值”。 “我,我……”,谢陈心肝发颤。 “话都说不利索,就不要说了”,尹弱打断他,拍了拍桌子,瓷盏叮当响,“立几条规矩,听好了啊”。 尹焰童放下筷子,谢陈也不得不侧耳。 “没有大小之分,实力为尊,打得过我该叫师叔叫师叔,打不过以后见我乖乖叫声姐,我心情好了喊声师叔是我的事,可不要以为是给你脸了”。 谢陈面色大变,这不就是针对自己的?他忍不住就要拍案而起,真是反了天了,如此不尊重长辈! “你坐下,急什么!”,尹弱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我年长一岁,喊声姐不吃亏”。 谢陈竟然莫名觉得这魔女说的有些歪理。 “我早上起得晚,不要造出一些杂音扰我睡眠,不然发起火来不好控制力道”。 “这是挑衅山规”,谢陈实在无法忍受,小虎崽年纪轻,也就不说什么,可尹弱也要这般,那就是区别对待,他对着白藏控诉,山规第一条明确写着,不得惰懒,尹弱这是漠视规则。 白藏补充道:“她除外,你照旧”。 谢陈盛怒,“山规是为一人我准备的不成?”。 白藏接着说道:“你能偷懒睡出一个翠仪境就作废”。 少年顿时泄气,蔫了下去。 “最后,明年这个时候,谁还不能突破翠仪,不要怪我不客气”,尹弱扫视谢陈与尹焰童,眼神冰冷。 一片沉寂,再无人跳刺。 山中夜,松间明,夜幕遮去繁闹,老松岭归于寂静。 尹弱独自盘坐在老松上,炼化八方月华,无数元气化作光点向她体内汇聚,气氛祥和,她像是一尊宝象,晶莹剔透,醇润光华,与老松一同化作山水画,超然物外,仙气袅娜。 谢陈有点理解尹弱看不惯自己与尹焰童了,她实力强横,在七府年轻弟子中排名也极靠前,却还是这般刻苦,修炼到深夜。对比下来,尹焰童这混小子,该打! “可是我好无辜,付出努力不比她少,却看不到任何希望”,谢陈很失落,尹焰童受到压力,也在一旁修行,他独自将老松岭上残羹冷炙桌椅餐盘收拾干净,心中烦闷睡不着,索性走到崖边,在月光下打拳。 他舒展体肢,轻盈似白鹤翩翩,但掌指似金铁,呼啸有破空音。他拧身出拳,如龙蟒探身,猛然爆发出千钧力道,空气也被撕裂。他疾冲折返,比赤貂还要灵巧,卷起的劲风吹断无数草株。 他越打越快,拳势越打越重,所出招式也愈加精妙,暗合一击必杀的凶猛攻势,似猛兽,像宗师,拳招连绵不尽,却有排山之威,他很快化作一团残影,已看不清出手痕迹,空中到处都是音爆,轰响不断。 这是谢陈两年来在与白藏对练中,不断结合从各类兽王身上学来的杀技而融创的拳法,虽然刚成型,但威力已然惊人。 尹弱被惊醒,看到谢陈独自练拳,她目中露出惊讶神色,绝美脸庞上浮现笑意,下一刻,她出现在谢陈面前。 砰!一只白嫩手掌打在谢陈胸口,他拳势停滞,后退数步。 “这套花招看起来还不错,陪你练练”,尹弱挑眉,妖冶面庞下隐藏着充沛战意,这位魔性女子,一心修行,是不折不扣的武痴。 谢陈并不畏惧,单纯以体魄对拼,他自信可以与尹弱僵持一二。 两人冲撞在一起,互出右臂,抵碰。 闷响之下,月光好似都被炸散,形成一圈一圈的波纹。尹弱出腿,纤细修长腿肢中蕴藏着可碎山的力劲,却被谢陈一掌拍开,他左拳已至尹弱耳前。 女子不退反冲,化掌为剑指,直刺谢陈喉咙,那指尖泛着微红,是与空气极速摩擦所致,一旦被打中,谢陈整条脖子都要炸裂。 谢陈侧身,一腿从上而下,以诡异的角度踢向尹弱侧肩,是龙蜥甩尾,力道刚猛,出其不意下能造成很大战果。 可尹弱实力非凡,用肘顶在谢陈膝盖,两人互换一拳,各自分开。 “再来!”,尹弱大喊,谢陈的体魄出乎意料,她萌发战意。 谢陈甩手,缓解疼痛,猛然化为残影杀去。 两人再度战在一起,看不清具体出招,只听到砰然炸响,石壁被打碎一大块,碎石乱飞,草甸上不时炸出一个大坑,泥土与草根飞溅,植株折断,很难相信,这是两个人纯粹肉身比拼打出的恐怖破坏力,整座草甸都被翻了一遍,草茎消失不断,只剩下黄褐色泥土。百米高石崖也被毁坏不成样子,尹焰童惊叫着躲避,差点被大石砸在身上。 谢陈与尹弱感觉在此处放不开手脚,双双跳下山崖,往南侧大山打去,尹焰童跑到崖边观看,震惊不已,连绵大山接连倒塌,土石崩飞,烟尘四起,成片的林木接连断折,碎成木屑纷飞,他们所过之处,大山巨石皆成齑粉,那片地域,好似地龙翻身,不断往南侧延伸,裸露出最原始的土质地貌,繁盛花草林木全都被打碎,混在泥土中消失不见。 “断天手!”,尹弱打出了可怕一击,这是极其强大的武技,她并未催动法术,仅是凭借肉体打出,威力也惊人,一座几百米高的山头被她手掌打中,顿时炸碎,化为无数飞灰。 谢陈第一时间躲避,却还是被掌风扫中胸口,胸骨断裂,可他也在反击,用出了白藏所传绝学,一拳从天而降,意念与体肢合为一体,爆发了超越极限的力量。 咚!尹弱被震飞,嘴角溢血,百米内地面网裂,咔咔碎裂声不断响起,随着谢陈提起拳头,轰然下陷数米,出现一座百米深坑。 “只凭这些花架子可伤不到我”,尹弱声音似鬼魅,眨眼就出现在谢陈身前,她绝美容颜上满是肃杀气,抬腿踢向谢陈小腹。 谢陈却在这时闭目,放开全部心神,霎时,尹弱出现了幻觉,明明谢陈就站在眼前,却好似又消失不见,这种矛盾的感觉令她不适,可下一秒,从头顶、身前、侧面,从四面八方涌现出强横杀机,尹弱大惊,抬起的腿攻势不变,同时拧转腰肢,不堪一握的细腰爆发出恐怖力道,带动她手臂横扫,月光下,她皮肤晶莹,但蕴含着山崩地裂的力量。 砰!尹弱横扫的手臂被谢陈抬腿用膝盖挡住,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尹弱侧面,此时尹弱已几乎平躺在空中。 谢陈前倾,以肘击在她后背,极短的发力距离,却造成了惊人战果,尹弱横飞,撞倒无数林木。 山崖上,尹焰童目不转睛,惊呼,“师叔竟这般强大!”。 他未想到,尹弱也未想到,体内连一丝翠仪华光都没凝聚的谢陈,现在竟然也能爆发出这样令人震颤的力量,难以置信。 两人互不留手,拼斗半个时辰,十几里的山地,全被摧毁。 “还算是有几分真本事,不辱没割阙山威名”,尹弱这样评价,她尘不沾衣,依旧妖艳。 而返回老松岭的谢陈却是遍体鳞伤,腿骨也断了一截,脸上乌青,胸前衣物破损,能清晰看到断裂的肋骨。 “翠仪华光真是妙用无穷”,谢陈太羡慕尹弱,她与自己伤势一样严重,但仅是掐诀施法,月色光华闪过,便瞬间恢复了全部伤痕。 远处,地面隆动,被他们交手而毁坏的地貌在快速恢复,这是白藏设下的法阵,能维持割阙山原形。 尹焰童跳着跑过来,夸赞道:“师叔不愧是我割阙山第三猛人,第一壮士!”。 “什么猛人壮士乱七八糟的,连一个女子都赢不了,不够丢脸”,谢陈呵斥。 尹弱在他后背重重一拍,大声说道:“输给姐,不丢人”。 谢陈差点被拍吐血。 “你的体魄,已经超出了翠仪初期强度,不应该无法破境”,尹弱语出惊人。 谢陈皱眉,他亦不解,说道:“我自己也发觉了,但不知症结在哪里”。他曾斩杀长尾鼬与十字黄金貂,还暗中返回山林,与赤貂周旋过几次,清楚自己的极限。 尹弱感慨,“师公压制你太狠了,难道要将你体魄锻打成仙胚不成”。 “你是说,是山主做了手脚?”,谢陈虽有猜测,但苦于没有证据,也不敢询问白藏,此时遭尹弱提出,这才开始怀疑。 “憨痴,除了师公,还有谁能有这般手段”,尹弱恨铁不成钢的咬牙说道:“连这都想不明白,活该突破不了”。 “果真如此?”,谢陈还是不敢全部相信,因为一年前他在尹焰童身上吃过亏,气呼呼踹开白藏屋门,却被金剑成屏砍了数万剑,半死不活。 “实话告诉你,刚才我已用出了远超翠仪初期的力量,结果不还是与你战成平手”,尹弱说的确是实话。 这一点,谢陈也能感觉到。 于是,他毅然转身,跳下石崖,奔向草屋山。 老松岭山崖边,尹弱尹焰童隐在草丛中,只露出两双眼睛紧紧盯着草屋,紧张而期待。 “我打赌,师叔这次还是不用走着回来”,尹焰童颇有经验,说的斩钉截铁。 尹弱竖起洁白手指在唇前,嘘了一声,“不要说话,免得被发现”。她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中,满是狡黠。 出乎意料,谢陈这次学聪明了,没有踹门,而是小声敲了几下。寂静的草屋山上,笃笃敲门声回荡。 老松岭上,两人大为失望,唉声叹气。 白藏走出,看不出喜怒,“不带脑子?这么容易被人当枪耍?”。 “我明白,只是要求个真相”,谢陈一反常态,很倔强。 白藏点头,承认了尹弱所说,“我确实在压制你”。 谢陈跪下彭彭磕了几个响头,他已洞彻,再无迷茫。 一抹金色光辉亮起,神剑寒天地,谢陈慌忙跑远,叫道:“我又做错什么了?”。 白藏冷笑,“山规第二条,不得质疑师尊。说了要你锻体三年,还一再质疑什么”,他手中神剑对准谢陈体内深处的无数翠仪光点,蓦然绽放出万丈光。 谢陈有时候真想叛出师门去。 “你看,果真不用自己走回来”,尹焰童欢呼,对着尹弱撅嘴,忽然想起谢陈并未晕死,只是被白藏一剑劈回老松岭,忙狠掐自己一把,圆乎乎小脸绉成一团,硬挤出几滴眼泪,哇的哭出声来,趴在谢陈身上,“我可怜可悲的师叔啊,怎就这般命苦……”。 他一边假哭,一边手掌不停在谢陈身上拍打,倒像是在活出丧。 谢陈被白藏重剑劈砍,斩去道基,正浑身疼,被尹焰童这样折腾下来,差点昏过去,“起开,我还没死呢”。 “幼稚”,尹弱不想看他们的拙劣演技,转身走远。 尹焰童不好意思,咧着嘴笑。 谢陈躺了好久,终于恢复了一些元气,把手枕在脑后,仰望满天繁星,无来由说了一句,“你姐姐,真是与一般女子不同”。 尹焰童大为赞同,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简直就是个女魔头”。 谢陈终于明白,昨天听闻尹弱返山,小虎崽为何哭的那般悲呛,神色也可疑。 “她这一来,真是母虎归山,割阙山上再添一尊魔头”,谢陈低声调侃,与尹焰童笑作一团。 “山魔?这个称呼不错”,尹弱无声出现在他们身边,两人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尹焰童叫道:“你不是在老松上修炼吗,又来恐吓我!”。 尹弱双臂环胸,英姿飒爽,“姐决定了,道号山魔”。 这一声宏愿,她道心坚定,体内散发出无量光,“不好意思,翠仪后期的瓶颈似乎有些松动,快要突破了”。 谢陈失语,尹焰童无言。 “要不然,换一个?仙子一样的人物,叫这个不太好听”,谢陈规劝道。 尹弱抿嘴而笑,“你难道不知师公当年一剑铲灭两座超级宗门,灭杀无数敌手,赢得了白魔称号?”。 对她而言,能道号山魔,似乎是与白藏齐名的无上荣耀。 尹弱走远,她晶莹体魄散发玉色光辉,在老松上感悟自身,要抓住那灵光乍现的念头,冲破翠仪中期桎梏。 “又多一尊山魔,以后可热闹了”,谢陈忧心忡忡,看尹弱娇蛮,修为又高,想把小虎崽交给她带是不可能了,搞不好,自己除了照顾尹焰童,还要包管她吃住行一切。 “真是上辈子做的孽,今生在此还债?”,谢陈为自己感到悲哀,明明我是师叔,怎就要伺候两位小祖宗。 不过,今晚在草屋前,白藏解惑,令他解开心结,可能是唯一的好消息,山主直言不讳,重剑劈砍过后,那一句话语现在想来依旧让谢陈心潮澎湃,“飞鸟峡死去的毕食安是翠仪体魄,尹弱也是翠仪体魄,七府联赛上前两名年轻弟子比她更强,也是翠仪体魄,你想要哪种?”。 “与你对战,我分身亦是没有凝出翠仪,你可有胜算?”。 “脆如纸糊,一拳就烂,这样的体魄要之何用?” 尹焰童趴在草地上,掰着指头算了一遍,神秘兮兮说道:“师叔,割阙山现在人才济济,连姐姐都有了道号,我们不能甘于人后”。 谢陈被打断思路,按下小家伙脑袋,狠狠揉搓一通,让他发表高见。 “师公号称白魔,姐姐是山魔,我就把横刀和连根也算进来,加上你我,凑成四大金刚,这样一来,两魔四金刚,盛况无双,哈哈哈哈……”,尹焰童仰天大笑,为自己的想法而自豪。 谢陈屈指在他脑袋上猛敲,“我们是修行宗门,仙家圣地,不是抢码头占山寨的帮派,太俗,拉低档次”。 尹焰童捂着额头撅嘴,又想了好久,猛拍双手,“这样好了,我们改名四大护法,北护法横刀,南护法连根,左护法尹焰童,右护法谢陈,说出去大气!”。 谢陈奇道:“为何你我是左右护法,不是东西?”,说完,他也觉得不妥,呸呸吐了两声。 小家伙意气风发,说道:“以后下山打架,宗门械斗,你我侍奉在师公与姐姐左右,是那最忠实的好腿子,岂不美哉?”,说完,他大笑,忍不住兴奋,又蹦又跳。 谢陈感觉小崽子没有追求,他的目标是当腿子跟班,自己可不是,但尹弱离得不远,这话不敢叫她听见。 于是少年眼珠子转了两圈,遗憾说道:“你我勉强算是,可老松和竹皇实力还差一些,尚需努力,等他们开了灵智,踏上翠仪时再议此事”。 第24章 锻体归凡 第二天,果然如谢陈所料,除了照顾尹焰童洗漱穿衣做饭喂奶,他还特意留了一份早饭给尹弱,结果左等右等,短发女子就是大门紧闭,不见出来。 尹焰童都看不下去,劝谢陈去叫醒尹弱,谢陈连连摇头,“休要害我,那女魔起床气凶猛,稍不小心就要遭毒打”。 “可是,她这样拖延下去,你还如何修炼?我这纯是为师叔考虑啊”,小家伙大眼睛忽闪,清澈纯真。 这话说到了谢陈心里,眼看已日上三竿,再耽误下去,白白耗费大好光华,他便决定牺牲自己一次,舍命叫醒女魔。 昨天,白藏已有交代,由尹弱负责谢陈的扛山锻体,当时,谢陈就想要掀桌子,“滑天下之大稽,师侄教师叔修行?”。 可是那桌子被尹弱一根洁白玉指按住,他苦翻不动,霎时换了语气,“达者为师,传出去也算是佳话”。 不管情愿与否,他只能迈起沉重步伐,走到木屋旁。那里是谢陈连夜挖凿的新洞府,进深十米,一室一厅,立面切空,镶嵌着从善桥城让丁永买来的巨大琉璃落地窗,光线通透,屋内还悬着手工编织的繁锦窗帘,外面同样是用松木搭建的斜顶小木屋,刷了一层上好松胶,阳光照射下泛着粼光,比谢陈和尹焰童居住的破烂小屋宽敞,雅致。 尹焰童看不过,提起红漆在这所新洞府上写了“木屋乙”,他自己居住的木屋上则写的是“木屋甲”。 谢陈轻轻敲响房门,新木散发着松树清香,很好闻。 “昨晚冥想至夜深,睡得迟了,不耽误修炼吧”,尹弱走出,却没有发脾气,尹焰童都不敢相信。 谢陈摆上笑脸,“无妨无妨,既是你半夜练功,也是大事”。 尹弱一拳砸下,光华如波涛将谢陈淹没,他被打飞好远。 “你怎么喜怒无常?”,谢陈大怒,吼道:“睡到现在,耽误我时间,还要动手打人?”。 尹弱伸手,尹焰童蹬蹬跑过去,甜兮兮叫道:“姐姐早上好”。 “昨天刚立过规矩,今天就忘了?以后每天早上见到我,先问好”,尹弱瞪了一眼。 “见人不礼貌,这是毛病,要改”,她拍了拍谢陈肩膀,语重心长,“至于修炼么,以后你就随我作息调整,大不了起得晚些,练到半夜,无所谓的”。 谢陈欲哭,尹弱说的轻巧,他还要早起照顾尹焰童。 “问姐好”。 “大逆不道、倒翻天罡、纲常尽失”,谢陈大喊,可还是迫于尹弱扬起的拳头,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姐,好……”。 这一刻,尹焰童看到,一向脊梁挺直的师叔,腰好像也弯了。 尹弱点点头,教训道:“以后出门在外,嘴勤快些,见人多喊姐姐兄长前辈,总不会吃亏”。 “这是早饭,喂猪的?”,看到尹焰童端来的白米粥小咸菜,尹弱很不满,要求谢陈重做。 谢陈将手中菜刀在案板上砍出一条条深痕,发泄满腔怒气,这位漂亮到好似天仙一样的师侄,却是位不折不扣的女魔头,行事无常,如妖似魔。 “谁娶了她,那真是家门不幸,我要代表割阙山送出丰厚嫁妆才算有诚意”,谢陈心中发着牢骚。 那边,尹弱又发话了,“小童要早起练功,我早上喜欢吃些丰盛的,不行以后就分两次做,省得麻烦”。 “不麻烦,摊上你才是大麻烦”,谢陈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 “腰直起来,五尺半的男子汉,连金角尖都扛不起来,怎么修炼的”,尹弱将谢陈新做的四个小炒菜搬到老松岭崖边,夹起一条笋丝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叹了一声,“比不得萃仙楼的厨子”。 在金角尖下苦苦支撑的谢陈忍不住抱怨,“不愧是亲姐弟,说辞都一样”。 他扛着巨岳,这次没有法术减轻重量,也不是扛起一角,而是实打实地扛起了一座山,双腿打颤,竭力支撑。 尹弱随手甩出竹筷,一道无形劲气横跨千米,击打在谢陈胸口,他一阵晃动,怒道:“我扛山不易,你再胡闹下去会出人命的”。 “师公吩咐,要你扛山同时接受锻打”,尹弱笑嘻嘻,喝下一大口米粥。 谢陈支持了小半个时辰,尹弱不时击打,他疲于应付 ,还要扛着金角尖,苦不堪言。 魔女终于用完早膳,舒服地打嗝,明明是天上仙子,质透玲珑,却豪放不羁,扫了一眼尹焰童,吩咐道:“左护法,洗碗去,洗完了就去老松下练功”。 小家伙从小被欺负惯了,根本不敢反抗。 尹弱站起身,伸懒腰,窕杳身姿尽显,老松岭上有绝色。她晃动洁白拳头,笑道:“右护法是吧,看你有多少斤两看护割阙山”。 谢陈大骇,扛着金角尖就要跑。 咚,苍茫山林中再现打铁声,密集如千人作坊连班加夜赶工,奏出一曲响乐,夹杂谢陈的惨叫,与求饶。 “有本事不要动用术法,与我堂堂正正拼斗”,谢陈不服。 尹弱冷笑不止,“这话留着在联赛上与你敌手说去,右护法,看打!”。 尹焰童不忍卒视,小家伙认真思考,是否要把自己左护法的名头给去掉。 谢陈在每天早上的“姐好”与半夜的“姐寝安”中渡过了漫长的三个月,他感觉比之前的两年还难熬,尹弱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手段丝毫不比白藏逊色,关键各种嘲讽的话语远比白藏多,谢陈心里也在经受折磨,无数次想反抗,却无数次被镇压,被打的很惨。尹弱出手不留情,反正有白藏兜底,怎么也打不死人,彻底放开手脚,各种杀招招呼,谢陈的反抗逐渐微弱,好似认命一般,每天机械的扛山,接受锻打。 他的体魄更加凝实,宝辉更甚,一身金属光泽彻底褪去,在夜里也发光。尹焰童嫌弃他身上光芒太盛,影响睡觉,一直抗议,要他在暑夏也包裹棉被。 转眼已是处暑,意出署,热气消退,寒意渐生,谢陈在痛苦中醒来,头脑中还是有钢钉要扎破皮肉一般,头疼欲裂,他翻滚到屋外,在草甸上极力压制自己不喊出声,脸色惨白,浑身衣服都被汗湿透。 这番惨象惊动了尹弱与尹焰童,两人站在一边,看着也揪心,“师叔忍痛能力非同一般,这种情况下,却还是无法忍受”,尹焰童见谢陈动静小了一些,忙上前为他按揉,小家伙进步也很大,胸腹、四肢都覆满了翠仪华光,像个圆滚滚小佛像。 尹弱探出神识,进入谢陈脑海中巡视,结果没有任何发现,谢陈苦笑道:“没用的,山主也找不出痛症”。 “你这个伤,不会是先天从娘胎里带来的吧”,尹弱猜测。 谢陈也不清楚,让大家都去休息,“没事,无非就是偶然发作几次,死不了”。 这样折腾下来,三人也都没了睡意,干脆在草甸上聊天,谢陈取出了那坛经白藏稀释无数次的丹斧斤。 “好酒!”,不料尹弱双目放光,她竟然是酒鬼,酒量也惊人,谢陈只敢喝一小碗,她一口气喝了小半坛,不显醉意,只是双颊微红。 “山主那里还有很多,都是陈年窖藏,你去偷几坛子”,谢陈撺掇尹弱,对白藏的那些好酒,他垂涎已久,虽然自己不善饮,但心痒痒。 尹弱斜瞟他一眼,“师公送了我十坛般若酒,还有一漆黑坛子的鹤年贡,至于偷吗”。 她对这些好酒也很想尝试,但苦于酒力太足,需要稀释后再喝,平日里嫌麻烦,干脆就不饮。 谢陈惊讶,对白藏的家底,他如数家珍,那些般若酒,是般若汤老府主送来的,只有十一坛,其中一坛迎接尹弱返山时连同一坛丹斧斤抵给萃仙楼充作账金,那就只剩下十坛了,不想全部在尹弱手里。 那坛子鹤年贡更贵重,是丹斤府遍寻古方,酿造的第一坛美酒,意义非凡,也被白藏送给了尹弱。 他酸溜溜说道:“山主对你们真是隔代亲,对我颇为无情”。 本来白藏在他面前就话少,多是严肃面孔,动辄出手不留情面,自从尹焰童尹弱来了之后,更是不怎么搭理,谢陈心中也吃醋。 尹弱看了他一眼,灌下一大口酒,醇香酒液如钻珠,从红唇边溅落,打湿洁白玉颈与青衣,“你放屁!”。 到底不是仙子,是山魔,言语直白直透心底,“割阙山上,师公对你最宠溺,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还卖惨”。 谢陈喝完一小碗酒,已经醉意熏头,泪珠涌出眼眶,“宠溺…我?”。 三人俱醉,说着胡话,在山间清风中沉睡一夜。 第二天,消失许久的白藏现身老松岭,要带谢陈外出锻体。 “扛山好好的,不时去山中猎杀妖兽,这样的修炼挺好的,不至于去外面吧?”,谢陈不放心,小家伙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就连尹若也是饭来张口的大小姐脾气,他们两人在山中,如何生活? 白藏对谢陈向来没有好脸色,“瞎操心,你只管随我去”。说完,他看着尹若不断点头,嘴就合不下来,“又快要突破了,不愧是我割阙山弟子”。 “我家弱弱,天门之资!”。 这话,谢陈都听腻了,扭头不想听下去。 尹焰童仰着脸问道:“师公,我呢?”。 “再懒下去,赶不上你师叔”。 尹焰童很悲伤,自从姐姐来了之后,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每日被逼着练功,连师公的宠爱也少了许多,谢陈这一走,他不仅要自己做饭,还得伺候尹弱。 “师叔,快回来吧”,一个月后,小家伙站在崖边眺望远方,多希望谢陈能立刻出现在眼前,结束这苦日子。 “师叔,你在哪里?”,两个月后,尹焰童明显憔悴,圆滚滚脸庞消瘦不少,脸上少了几分稚气,当家的小男人,就是不一般。 “师叔……”,三个月后,大雪压青松,尹焰童感觉看不到希望,生活的压力让他难以喘气,眼睛也不再灵动,如谢陈当时一样呆滞。 “去年大雪,师叔带我吃猪头肉,今年同期,我却要自力更生”,小家伙瘦了一大圈,坐在雪中炖煮一锅鹿肉,头上、肩上落了一层积雪,他没有感觉。 倒不是尹弱虐待他,用山魔的话来说,叫修炼中也不忘锻炼持家本领,将来好讨老婆。 “左护法,嫩香爽滑的鲜鹿肉几时成啊?”,尹弱在乙字号木屋中翘着腿,隔着巨大落地琉璃窗赏雪,不时灌下几口美酒,就等好肉出锅。 尹焰童学着谢陈样子,用铁钩插进肉块,嗯,轻易就能扎破,熟了。 他端着大盘鹿肉走来,热气翻腾,放在尹弱面前的石桌上。 “左护法,不要忘了刷洗锅具,洗干净点,上次就有残垢,倒胃口”。 尹焰童嗯了一声。 “洗完了就赶紧去练功,都半年了还没多大长进,到时候突破不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尹焰童哦了一声,走入雪中打拳,往日灵动的小虎崽在如此重压下,也变成了小羊。 漫天大雪中,谢陈从天而降,一声巨响,草甸雪泥飞溅,尹焰童也被震翻,他木然抬头看去,恍惚中似是看到了那几个月来魂牵梦绕的熟悉身影,“师…师叔……”,这下终于回过神来,像是抓到到了救命稻草,冲去抱住谢陈嚎啕大哭,鼻涕眼泪齐下,沾染谢陈肩头。 “师叔,你可算回来了,我苦啊……”,尹焰童哭到断气,凝噎,肝肠寸断,字字泣血。 哭了半个时辰,他发觉不对,用力摇晃谢陈肩头,还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摆动,可是,谢陈毫无反应,目光空洞,一动不动,好似失了魂魄。 “完了,师叔被炼成傻子了”,小家伙脸上挂着鼻涕,眼中担忧。他检查了一遍谢陈身体,发现谢陈一身宝光尽失,体魄恢于平凡,暗淡无光,与肉体凡胎无异,“槽糕,师公太狠心,将师叔炼废了……”。 谢陈在雪中独坐三天,纹丝未动,心神不知飞在哪里,双目呆滞无神,不吃不喝不说话,如木雕泥塑,与绝壁老松一样沉静,身上雪落了一层又一层,堆成三尺厚,他被掩埋,看不出形状,尹焰童艰难清扫出一条通道,发现谢陈瞪着双眼,被埋在雪中也不曾变换动作。 “师叔,他没事吧?”,小家伙以为自己这三个月已经够苦了,看谢陈这模样,只怕是受苦更多,神经完全麻木,感知不到外界。 尹弱屈指在他身上轻弹,一指可碎山河,落在谢陈那凡人体魄上却造不成伤害,“体魄强大了许多”,尹弱吃惊,短短三个月,谢陈竟然完成了一场蜕变,看似肉身褪去光华,实际上更加强横,不可揣度。 “没事,就是炼傻了,缓几天就好”,尹弱握拳,对着谢陈跃跃欲试,想看看如今他有了何等提升。 咔!僵硬三天的谢陈木然转头,嘴巴翁合,“啥?”。 他声音嘶哑尖锐,像是在沙漠中渴了半个月,喉间夹杂了无数细小沙尘,磨砺出了一条条血丝,能听出血腥味。 “快醒醒,到家了”,尹焰童心疼坏了,自家师叔心智何等坚韧,困苦不可夺其志,磨难不能疼其身,坚毅似神铁,如今却痴痴呆呆,可想而知在外面受了多大罪。 “右护法,有个好消息”,尹弱决定来点猛料,刺激一下谢陈心神,“内部可靠消息,你那曾过门而退的未婚妻,突破了,如今已是翠仪后期修士,在流霞宗内风光无限”。 果然,谢陈咳嗽起来,像是要咳出腹内风尘,吹散了大片积雪,气流如长龙,清空草甸。 “哪里的内部消息,可靠吗?”,尹焰童持怀疑态度,担心是尹弱故意欺骗谢陈,因为这半年来尹弱一直在山上,从未与外界接触,不知从哪里得到这秘辛。 尹弱信誓旦旦,接连保证,“绝对可靠,是我参加联赛时结识的一群小姐妹传信所说,千真万确”。只有关于轶闻八卦,这位魔女才像个正常女孩。 “哦?那师叔不是错失一桩天大良缘,这等流霞宗天女,追求者众多,连我也略有耳闻,唉”,尹焰童扼腕叹息,还偷看谢陈表情。 “就是,人家身姿条段俱有,两年前上割阙山提亲遭拒,成为北境笑柄,抬不起头来,不曾想知耻而奋发,潜心观持自身,修为一日千里,倒是让所有人吃惊”,尹弱也在添油加醋。 谢陈站起身,摇晃着走到石壁下,抬头看了一眼壮士负石图,跳到老松上,盘坐树干,遥望北方不语。 “听说李雅阑放下狠话,与谢陈不共戴天,整日里在流霞宗内磨刀霍霍,要报前仇”,尹弱幸灾乐祸。 “她好像拒绝任何人邀请,再未公开露面,外界传闻是被伤透了心呢”,尹焰童唉声叹气。 “也可能是被伤透,反倒冲破了师命制约,心底深处生出了情愫,这才无情拒绝所有追求者,令许多年轻俊杰落泪,要手刃你师叔而后快”,尹弱的小道消息更劲爆。 反正不管他们如何说,谢陈始终一言不发,坐到了深夜,直到两人坚持不住,睡下,他仍旧坐在老松上。 大地盖上雪被,即使深夜,也大明,谢陈喃喃自语,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有身畔老松能听到。 “千般流言,众人蜚语,真真假假,难辨真伪……”。 “我终究对她不住,任何怨气杀机皆可使出……”。 “唉”,在天边第一缕阳光升起前,谢陈起身,留下一声长叹。 第25章 幼魔下山 “师叔,你眼神怅然,是否心中还有她一丝真迹?”,尹焰童歪着脑袋观察谢陈表情,觉得自家师叔绝对是动了心,眼神骗不了人。 尹弱在一旁阴阳怪气,“男人就是贱,主动送上门来的死活不要,事后怎么不硬气了?”。她可是听尹焰童说了很多谢陈的秘密。 尹焰童劝道:“不行就服个软,认个错,追回这桩姻缘”。 尹弱亦摇头叹息,“佳人好遇,良缘难觅,若是真后悔了,就放下架子说一声,我立马发动在流霞宗内的姐妹为你造势,保准抱得美人归”。 尹焰童劝道:“师叔,别硬撑了,从了吧”。 谢陈烦躁,一掌拍在桌案上,瓷碗滚动,米粥流淌,“你们够了,烦也不烦!”,这俩人一唱一和,大早上嘴巴就没停过,连一贯睡懒觉的尹弱也破天荒起个大早,看他笑话。 尹焰童吐舌头,端起粥碗呼噜噜喝了大口。 尹弱撇嘴,“死要面子,活该单身,谁爱管你”。 谢陈狠狠咬下一大口白面馒头,牙齿间磕碰出火星子。 尹焰童一口粥呛在嘴里,差点吐桌子上。 白藏走了过来,尹焰童忙热情打招呼,“师公,用早膳”。 白藏摇头拒绝,看了眼谢陈,却是问尹弱,“他恢复得怎么样?”。 尹弱努努嘴,“还是半死不活”。 “有反应就行”,白藏无所谓听这些儿女情长,吩咐道:“七府联赛预选将要开始,今年在辛江府举办,你为谢陈交代一些事项,他明天就下山去参赛”。 “师公,我也想去”,尹焰童举手要一起参加,白藏将他按下,“你年纪小,去打打杀杀做什么”。 “七府联赛预选是什么?”,谢陈皱眉,他未听说过。 白藏已返回草屋,只有尹弱能解答。 “艮山大陆,北境七府,从西到东依次是流霞宗、辛江府、大罗殿、卢府、当平府、丹斤府,还有孤悬海外的般若汤岛,这七个宗门内全有天门境仙人坐镇,是统治北境的七座超级教派,实力最为强大,都是一方霸主。他们为培养宗门内的年轻弟子,每隔三年都会联合举办一场比赛,限翠仪境弟子参加,叫做七府联赛”。 这个七府联赛谢陈听说过,去年在大罗殿举办,尹弱代表割阙山参赛,夺得了探花名次,山主很是开心,逢人就夸。 尹弱喝了口粥润嗓子,接着说道:“但是北境地域浩瀚,这七个宗门虽然庞大,也无法统治每一寸土地,除他们外,还有无数中小规模的宗门教派存在,也有很多混乱之地,有散修流匪,实力也很强。为了网罗天下英才,七府决定,在每届七府联赛落幕后的第二年,举办一场联赛预选,名义上是确定下一届联赛参赛名额,实则是筛选出种子选手,招揽进宗门,壮大自身实力,只得是未突破翠仪的弟子才能参加。这些年逐渐跑偏了方向,报名费连年增高,那些散修和外地赶来参赛的修士痛骂,称七府就是为了敛财”。 “因为联赛前十名选手有奖励,而联赛预选上什么也没有,参赛人员还得自己交钱。听说最近还要求那些其他宗门弟子报名时出具一张恩准书,即同意参赛证明,免得引起纠纷”。 谢陈很是好奇,“这又是为何?”。 “因为七府实力强,地位高,无数小宗门的弟子都凭想借联赛预选一步跨越,进入七府修炼,导致其他小宗门的弟子越来越少,甚至还有背着师门偷偷参赛的情况,结果被众多教派联合抵制,七府不得已,出了这样一条规则”。 “开了眼界”,谢陈赞叹,这种做法,让他想起了前世某些考试,虽然很多人不理解,但却是避免麻烦的好方法。 尹焰童忍不住问道:“北境七府,我们割阙山又属于哪个层次?”。 尹弱用衣袖擦拭嘴角,毫无女子形象,听到尹焰童这个问题,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神秘兮兮说道:“北境以前不是七府,而是九府,你们猜,那两府哪里去了?”。 谢陈头脑嗡地一声,颤声说道:“该不会是,被山主一剑铲灭的那两座超级宗门吧?”。 “是极”,尹弱打了个响指,说道:“六百年前,师公独自行走北境,两座超级宗门主动挑衅,被一剑斩灭,这才有了割阙山”。 她面色自豪,显然拥有白藏这样一位强势霸道的师公,与有荣焉。 连尹焰童也张大了嘴巴,他未想到,自家山头来历这般恐怖,那位神色和蔼的帅气老师公,如此霸气。 “山主可并不和蔼”,谢陈苦笑,他只知道白藏强大,却不想性格也如此强势,难怪敌手众多。 “这些都不重要,自身足够强大,一切敌手都要蛰伏,不敢招惹”,尹弱挥舞双手,心情也激动起来,“魔也好,仙也好,让他们恐惧,才是真正强者!”。 谢陈也心潮起伏,目露向往,眼神坚毅,“我去参赛,绝不堕割阙山威名!”。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了白魔二字的含义。 “不要急,先去草屋山,师公要赐宝”,尹弱当先站起身,朝草屋飞奔而去。 “分法宝喽”,尹焰童欢呼一声,旋风一样跑了出去。谢陈也反应过来,忙跟在小家伙身后跑出。 草屋前,看着三个徒子徒孙满脸红光,难掩激动,白藏也心情舒缓,多了几分笑容,“此次分宝,是为谢陈参赛,大家都有份”。 尹焰童欢呼不止,绕着白藏转圈,嚷嚷着要师公快拿出法宝。 “弱弱”,白藏笑着看向尹弱,目光中透露着掩饰不住的喜爱。 “师公”,尹弱恭敬施礼,乖巧怡人,再无魔女作风。 谢陈心想:我是师叔,不应该先给我么? “我家弱弱,天门之资”,白藏一边说,一边看着谢陈和尹焰童。 “又来了,一天说三遍”,谢陈真是听腻了,心中抱怨。 当,白藏砍了他一剑,教训道:“好好学着点,整天不学无术!”。 “弱弱,赐你两件上等法器,束海红绫与三万寺劫枪”,白藏拿出的法宝真的贵重,是两年前从辛江水帝陆灵聿和大罗殿主钟阎王手中勒索过来送于谢陈的贺礼,品质极高,散发着万丈宝光,山间元气都沸腾起来。 “这,我”,谢陈想伸手,却不敢,这明明是自己的贺礼,师尊怎就全部送给了尹弱?那条红绫还好,本就是女人用的物件,可是那柄三万寺劫枪,他可是垂涎了好久而不得,如果就这样送于他人,真是不甘心。 “不要急,以你现在修为,无法催动,只会让宝器蒙尘,以后为你寻来更好的”,白藏很敷衍的安慰了几句。 “小童”,白藏再次叫道。 “师公我在!”,尹焰童慌忙施礼,毕恭毕敬。 “没事,大头在后面,我的法器肯定更好”,谢陈嘀咕。 砰,白藏又砍了他一剑,奇怪道:“你胡话怎滴如此多?”。 “小童,赐你上品法器一件,紫气玲珑塔,攻守兼备,好生修炼”,这件法宝也极好,紫气缭绕,宝光湛湛,一看就不是凡品,几乎将草屋山压陷下去。 “谢师公”,尹焰童拿着宝塔,爱不释手。 “嗯”,白藏盯着谢陈看,一言不发,谢陈心里发毛,心想,总该轮到我了,山主怎么不说话? “师尊?”,他抬起头,看向白藏。 白山主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取出一柄直刀,指尖抚过刀身,眸中似有缅怀,“这把刀,是我年轻时所用,本不愿轻易赐下,念你要外出拼杀,就送于你使用”。 谢陈直呲牙,那把刀,刀背笔直,单面开刃,握把长一尺半,看起来就是一把普通的直刀,关键是锈迹斑斑,与前面的法器不可同日而语。 “嫌我偏心,不愿接受?”,白藏看出了谢陈不满。 这一刻,整座草屋山空气都凝滞,气氛突然压抑。 “弟子,接受”,谢陈还是接过了刀,他的想法很简单,钱老祖随便拿出的匕首就那般锋利,想来山主年轻时所用也不差。 “再说,凭我与小虎崽关系,危急时刻借用一下他的宝塔也不是问题”,谢陈很想得开。 白藏笑而不语。 “人终有一死,割阙山以后还要靠你们延续,务必互相扶持,不生嫌隙!”,白藏突然说出的话语很沉重。 尹弱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师公功参造化,怎会……”,尹焰童急了,感觉要有大事发生一般。 白藏摸了摸他头,笑道:“放心,就是说这么个道理”。 小家伙这才放心,笑了起来。 谢陈也很大度,拍胸脯保证道:“师尊放心,我做师叔的,总不会与他们计较得失”。 “好,都回去练功吧”,白藏将他们送回老松岭。 谢陈在草甸上挥舞直刀,虽然锈迹很多,却足够锋利,一刀下去,无数枯黄草株斩断,断口平滑,“这叫什么事,出去拼杀的落个破刀,在家修炼的反倒宝物一堆”,他看着尹弱尹焰童在一旁摆弄法器,心中羡慕不已。 “用起来也顺手,就是没个名字”,谢陈将直刀翻来覆去看,也没找到像应牙那样镌刻的字迹。 “这是白刀,以师公名字为名,代表其人”,尹弱走来,伸手说道:“借我耍耍”。 她拿起直刀,注入华光,整座老松岭都砰然震颤,谢陈震惊地看到,刀身上所有锈迹掉落,显化出一抹寒水如镜般刀芒。 呼呼,尹弱在草甸上舞刀,青衣仙子与直刀爆发的寒芒交相辉映,美人舞翩翩,刀光碎人胆,地面被割裂出一道又一道裂痕,石壁上掉落无数块碎石,谢陈与尹焰童退远,却还是觉得冷风割面,脸庞刺痛。 不多时,尹弱舞毕,将刀扔来,插入谢陈身前地面,刀身颤鸣。 “用着不错”,尹弱赞了一声。 谢陈喊道:“不如我们换一下,我要那条三万寺劫枪”。 “谁稀罕这刀”,尹弱并不遂谢陈意。 第二天大早,谢陈独自下山,一身黑色长袍,背负直刀,腰间插着应牙匕首,在三尺厚的雪林间奔跑,速度极快,似一条黑影在山中穿梭,雪面上不留痕迹,他轻盈似灵狐,眨眼间就跑出去十几里。 因为大雪封山前,他委托丁永往山路尽头运送物资的小厮捎信,丁府有变。 尹弱告诉他之后,谢陈就心急如焚,丁益老爷子铁骨铮铮,如果不是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断不会送出求救信。 还有十天七府联赛预选开始,谢陈估算了一下时间,决定先去东侧的善桥城一趟,再转向西北,直奔辛江府。 这一路,他不曾停歇,速度比两年前快了太多,半日的路程,仅一个时辰就赶到。 看着熟悉的高大城门,青砖砌筑的城墙高达六丈,却多了许多巡守士兵,往日热闹的大街也冷冷清清,虽然府衙组织义工将街道积雪清扫干净,但摆摊的商贩却不见踪影,街道两旁的店铺也大多关闭门窗,整座善桥城,冷寂如空城鬼蜮,只有士兵走路时兵甲碰撞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谢陈不禁紧张起来,直奔城门而去。 “什么人?停下接受搜查!”,守城兵士架起长枪拦截,却只见到一道流光闪过,之前站在城门前观看的年轻人已经消失。 谢陈不知,在他下山时,北境也因他而轰动,无数势力都得到了消息,无数修士为之侧目,大多是冷漠视之,剩下的,无不欢欣,而后咬牙磨刀。 “听说了吗?谢陈下山了,要参加预选赛”。 “这个废物,修行三年,还未突破翠仪?”。 “呵呵,正好借此机会,除魔!”。 当他接近善桥城时,更详尽的消息流出,连很多教派的中高层也惊动,“那谢陈,背负白刀?”。 “白魔当真指定谢陈为割阙山继承人,这样一个废物能撑起门面?”。 “货真价实的小魔头,幼魔出山,各位理应联手,斩杀恶獠!”。 “说的不错,我当平府定要选派精锐弟子参赛,截杀幼魔”,有大人物在暗中发话,调动宗门力量。 “虽不是我境内,我曹家也愿跨域远行,助各位道友一臂之力”,东海曹家高调宣布参赛,引起很大动静。 白藏将白刀赐予谢陈,带来的消息很多,字面上解释无非是告诉天下人,他谢陈为割阙山少主。但深挖起来,令人惊恐,“白魔体魄堪忧,指定这样一位小弟子继位,他将不久于人世!”,大罗殿内传出惊人论断,掀翻了天穹。 这个大胆而嚣张的推测更加令人疯狂,一时间,北境各处充满血腥味,原本不受关注的联赛预选,也是再度登上讨论的榜首。 各方势力,蠢蠢而行,辛江府风云际会,平静流淌的波涛下,隐藏着巨大暗流,足以倾覆大舟。 不止这些大势力,很多散修小门派也在行动,渴望斩杀谢陈,以此作为扬名,或者踏入七府的跳板。 “幼魔?他的命我取了”,百乱之地,有少年霸王浴血,然后毅然走向辛江。 “师尊,我们要出手帮助吗?”,丹斤府内,萧鹤年询问,老府主日显苍衰,遥望西方天空,不发一言。 “白君,难道你如此伤重……”,流霞宗栖凤山上,雨束仙子流泪,身体一阵摇晃,差点跌落,“出动门内所有未突破翠仪弟子,参赛,务必保住谢陈性命……”。 而刚突破翠仪境后期的李雅阑,这位前不久引起了北境不少风波的艳丽女子,听闻消息后却是做出了与师尊相反的决定,“即使违抗师命,也要斩杀谢陈”,她笑容阴鸷,带着极致的恨意。 一众李雅阑的护花使者自发形成除魔组织,高喊杀掉谢陈,还北境青天,浩浩荡荡赶赴辛江府。 一时间,联赛预选这样的小赛事也猛然获得大量关注,很多不打算参加的宗门皆是意动,导致辛江府设置的接办人手严重不足,手忙脚乱。 这些外界事,谢陈根本不知,也无意关注,他以最快速度冲向丁府,一路上,撞见了无数兵丁,而这些百战勇士,却连谢陈身影也无法看清,只觉一阵清风划过。 “到了”,谢陈看到丁府大门紧闭,原本一丈高的院墙上足足加装了三层铁蒺藜,还有无数仆役在墙内不时探头,查看外界情况,这令他担心。 谢陈高高跳起,冲入内庭,直奔丁益居住的宅院,“好浓重的药味,还有血味!”,他闻到了不该出现在丁府的味道,看到无数丫鬟小厮在内院奔走,端着热水毛巾与药罐。 他推门而入,发现丁家所有人都聚在屋内,听到动静,全都扭头看了过来。 “谢陈!”,丁永惊喜大喊,快步走了过来,眼眶湿润,谢陈发现丁永一条胳膊受伤,白布上渗出血迹,不止他,屋内所有男丁全部受伤,没有一个完人,甚至,有几名女眷也缠绕白布止血。 气氛沉闷,满门惨烈。 “老爷子,怎么样?”,谢陈走到床前,看到丁益躺在床上,健硕身躯消瘦了一大圈,胸腹上满是深可见骨的伤痕。 老人吃力睁开双眼,目中的精神气已消失不见,眼珠变得浑浊,他费力点头,然后昏死过去。 “父亲!”、“爷爷!”,围在床前的丁府众人大呼,忙指挥郎中救治。 谢陈排开众人,取出一条婴儿手臂粗的巨大人参和一朵手掌大紫玉灵芝,交予最年老的郎中,嘱咐道:“这些灵植药性惊人,需小心炮制,万不可过量”。 老郎中行医一辈子,见到这两样谢陈从割阙山带来的药物也是震惊,药香袭人,几乎发出羸弱光芒,也不知生长多少年才能有此灵性。 谢陈不放心,取来一只瓷碗,自己割开手腕,放出满满一碗鲜血,对丁永说道:“将我的血一同入药,可助老爷子恢复元气”。 他虽然未突破,但也是锻体多年的修士,肉身强大远超凡人,血液自然也是少见的药物。 “现在,好好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谢陈声音森寒,屋内空气陡然变冷,他手腕滴血,内心凶虎忍不住要噬人! “还好意思问,都是因为你!”,一名狐裘女子哭诉。 第26章 白刀不饮脏血 “还好意思问,都是因为你!”,一名女子哭诉,瞪向谢陈的眼中全是恨意。 “这种时候不要说因为谁这样的废话,我要听事情经过”,谢陈语气有些严厉,屋内众人都感受到了寒意。 他认识这名哭诉女子,叫丁清,是丁益的小女儿,今年已三十多,因为自小跟着老爷子舞枪弄棒,沾染了许多男子习气,虽然生的清秀,但善桥城内无人敢娶,一直待字闺中。 她眼界也高,看不上寻常男子,婚事耽误多年,连丁永都替这位姑姑担心。 “谢陈,其实还是因为两年前那伙山贼”,丁保善叹气,他是丁益长子,丁永的父亲,这位孔武男子也受了伤,脸色煞白。 一旁,丁永将丁清拉到一旁,正小声劝说,只是这位素来眼高的女子,还是很仇恨谢陈,双目赤红。 谢陈要丁保善继续说,那伙山贼当年打劫外出游玩的丁永等一群富家公子,他从天而降,踩死了匪首,救下这群人,这才与善桥城几大家族有了联系,却也因此和司府与蒋家闹得不愉快,一直未走动,他想不出凭这些匪人能造出多大祸事。 “蒋沧吾老匹夫,承你救了他儿子,却怀疑你和山匪勾结,还串通司府一同告到府衙,被你教训后仍不收敛,这两年来一直在行省那边走动关系,三个月前,他与司无疆献出了半数身家,与行省督军贺归搭上了关系,那贺归财迷心窍,当即发动大军,将山匪尽数剿灭,两名匪首入狱”。 事情到此,对善桥城百姓来说无疑是好事,可后续发展却偏离轨道,事态愈加严重。 “也不知是贺归铁了心要搜刮财富,还是被蒋仓吾和司无疆迷了心智,剿匪后大军并未开拔,反而就在城内驻扎下来,声称剿匪未净,有人是匪贼内探,要彻查善桥城。这帮兵痞,借军务为由,挨家挨户搜刮,见到值钱物件统称是赃物,全部拿走,很多百姓和他们起了冲突,全部被杀害,善桥城内人人自危,混乱无度”。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我们这几家,被反复敲打,家产大部分上交,贺归还不满足,哈哈,蒋仓吾和司无疆也是自食苦果,活该”,丁保善大笑,充满恨意。 “终于,一个月前贺归忍不住动刀子了,领兵副将董心宝拿出军令,说狱中匪贼供证,你是潜逃的山匪首领,要我们丁府半个月内交出”。 “这分明就是诬陷!大家心知肚明,背后肯定有蒋仓吾和司无疆使劲,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城主也被革职,我们无处伸冤,只能组织家丁护院,起了冲突,几乎全家受伤,我父亲年纪大,伤势缠身,一病不起”。 丁保善一口气说完这些,也剧烈咳嗽起来,他心中愤懑,脸色潮红。 “都是因为你,平白招惹这些兵祸!”,丁清大声喊道,她对谢陈极度不满,这个身份神秘的少年从一开始好像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丁府,如果不是他,自家也不会遭受大难。她不止一次提起,丁府无力对抗大军,无非是交出钱财保命罢了,“四大家族有的是钱,全部送给贺归又如何?”她喃喃自语,对父亲极力结交谢陈的做法很不理解,丁永每隔几日就要往山中送去大批物资,她早就看不惯。 “如果一开始就与你划清界限,哪还有这些祸端”,丁清冲到谢陈身前指责。 丁保善大怒,喝道:“丁清,谁教你的这些混账话!”他以前只认为这位小妹刁蛮,不料她的想法竟如此偏执,抬手对着她扇了一巴掌,丁清洁白脸庞上浮现清晰五指印。 “你只会在家中耍威风,有本事去让贺归退兵,再交不出谢陈,他明日就要宣布丁府叛逆,发动大军冲杀!”,丁清依旧很顽执,疯狂嘶吼,“如蒋家和司府那样服软不行吗?交出钱财,总好过家破人亡!”。 她说出这话,丁府所有人面色大变,丁保善被气昏了头,抽出长剑就要砍杀,丁永眼疾手快,挡在丁清身前,赤手握着铁剑,手掌被割破,流出殷红血液,“父亲,不要”,其他人也冲上前劝阻。 “混账!”“混账!”,丁保善怒骂。 丁清不甘示弱,梗着脖子说道:“杀了我,总好过明日大军冲阵,遭受凌辱!”。 “姑姑,你不要再说了”,连丁环也跑了过来,拉着丁清衣角,哭着求她暂避。 丁保善扔下铁剑,面如死灰,喃喃道:“只怪以前将你宠溺太过,丝毫不知争斗凶险,你以为交出钱财就能保命?一旦退缩,我等男子无非丢了脸面,你们这些弱女子就要去陪贺归犒劳军士!”。 满屋沉寂,丁保善所说不假,司府与蒋家就是前车之鉴,他们遭受的屈辱外人根本不知,丁清只看到交钱就能苟活,却不知背后的代价。 谢陈面色古怪,丁府所有人都斥责丁清不知进退,但他却觉得这位女子颇有心机,话里话外都屏退了丁府最为看重的侠气,将自己地位放低,一番哭诉下来,叫他谢陈也悲戚,不好退缩,只得走出丁府,直面贺归。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个督军而已,至于寻死觅活”,谢陈终于开口说话,他很直白,“我去杀了董心宝为丁府报仇,再去会会那位贺督军”。 他这话说出,丁保善、丁永等人大惊,劝道:“不可,贺归有军士数万,你一个人怎能闯进军营?”。 他们知道谢陈武艺超绝,但一个人面对大军,无疑送死。 果然,谢陈注意到丁清神色放松,眼神也舒缓不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再不出头,以后可没脸来你们丁府了”,谢陈笑道。 “谢陈,我丁府绝无此意!”,丁保善焦急说道,他真心实意,确为谢陈考虑,并说后院有密道,必要时大不了舍弃家业不要,全部遁走。 谢陈调侃道:“如果我回不来,你们早些逃命,千万要保护好丁清大小姐,她才是你们丁府再度崛起的希望”。 丁保善皱眉,从谢陈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别样味道。 “行了,我这就出发”,谢陈不愿浪费时间,转身朝门外走去。 “我与你一起!”,出乎意料,丁清追了上来,说道:“我对善桥城熟悉,对你有用”。 “丁清,你又做什么傻事”,丁保善大吼。 谢陈也意外,看着丁清。 突然,他笑了起来,这位一直不曾婚嫁的女子,好像挺有趣。 “让她去”,丁益服用过谢陈带来的药物,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躺在床上嘶吼了一声。 谢陈对着丁益说道:“老爷子安心修养,我去为你出口恶气”,说完,他大步朝外走去。丁清快步跟上,两人走出了内院。 “是否需要我一起?”,到了丁府大门,周护院问了一句,这位忠厚汉子话很少,但眼神坚定。 谢陈婉拒,要他看守好丁府。 出了门,丁清指出方向,谢陈当先朝城南走去,经过淬炼,他身高大幅度增长,走起路来大步流星,丁清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昔日热闹的善桥城,此时空无一人,宽阔街道上冷冷清清。 “其实,我丁府不怕死”,丁清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口,主动与谢陈说话,声音也少了许多恨意。 “我确实对你刮目相看”,谢陈笑了,这个看似刁蛮的丁府大小姐,故意激怒自己站出身,他原本还有些反感,认为丁益光明磊落,怎么生出这么个玩弄心机的女儿,可丁清竟选择与他一起闯杀军营,这又瞬间颠覆了她的形象。 “我确实以小人心激你出府,但也要你知道,丁家没有孬种”,丁清第一次笑,如严霜绽放庭兰,明艳不可方物,大街上陡然增春。 “我强行推你出来送死,企图保全家人性命,但于你不公平,甘愿陪你”。 谢陈仔细看去,丁清眉目如黛,没有经历过婚姻,脸上带着少女特有的灵动,眼神中抛却故意使出的障眼法,此时凤目清明,整个人剔透如青玉,个子只到谢陈肩头,仰着脸与他对视,毫无退意。 “难怪不好嫁出去”,谢陈感慨,这位丁府的掌上明珠,外人只知其蛮横似男子,不愿招惹,今日看来,她是秀慧质中,从不表露兰心,加上丁益教导下从小就向往江湖侠迈之气,与一般富家女子截然不同,眼界自然不一般。 “你把匕首借我,关键时候宁愿自杀,也好过遭受兵痞凌辱”,丁清的笑容很俏皮,也很洒脱,她心底深处还是不相信谢陈能打退大军,之所以陪着他前来,就是不想让谢陈死前对丁府有怨念,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陪少年共走黄泉,为丁家众人逃生争取时间,或者,打消贺归的疑虑,保存家族产业。 谢陈摇头,“还是不相信我”,不过应牙不能交出,这条神兵沉重如山,丁清不曾修行,拿不动。 “小气”,丁清将脸撇向一旁,气鼓鼓地,觉得谢陈连自己死前的愿望不肯满足,那柄匕首,她观察了好久,造型质朴,线条流畅,很是喜爱。 两人已穿过了数条街道,迎面走来一队二十人巡守兵士,身覆黑盔明甲,持长枪,矛锋如林,腰间跨长刀,一见到两人就大喊,“前方何人?停下接受问查!”。 “是董心宝的卫队”,丁清小声提醒,这些人前不久还曾攻打丁府,在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她记忆深刻。 谢陈点头,大步走去。 “你难道空手与他们拼斗?”,丁清心急,谢陈未拔刀,甚至连匕首也不用。 谢陈回头笑道:“白刀不饮脏血”。 丁清都未看清谢陈如何动作,二十名甲胄兵士瞬间倒地,血流呲出,街道青石板上泛着浓重血腥味。 踏踏,谢陈在血水中漫步,随手捡起一条兵士佩戴的雁翎刀扔给丁清,开玩笑道:“留给你自杀用”。 丁清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拿起刀刷刷挥舞两手,说道:“勉强顺手”。 她自小习武,虽然拳脚稀松,但也远胜寻常女子。 谢陈竖起大拇指,“好身手,等会给你留几个恶棍杀来解气”。 两人不像是去送死,倒像是在街头散步聊天,丁清这位尊优的明珠也衣袍染血,洁白绣花鞋都变血红,她不曾出手,全是被谢陈斩杀的兵士鲜血沾染。 很快就穿过十几条街道,一路上解决了四五支巡守队伍。 丁清咋舌,谢陈的战力超乎想象,“也许,他真能打退兵痞,救下丁府?”,女子看着谢陈背影,瘦削少年稳步前行,随手斩杀百十人,气息平静,连带她内心也安静下来,这一路上终究是抱着去送死的想法,她再秀慧,也无法完全宁静。 已经到了城南蒋家,这里街道宽百米,映入眼帘的是五丈高大的蒋家门户,一位红甲将军傲然据坐,是一旁的蒋沧吾亲自搬出的黄花梨太师椅,这位不怒自威的蒋家老太爷,已经完全没有昔日的威严,佝着腰侍奉在董心宝身侧,态度拘谨。 贺归霸占了城主府,董心宝作为他手下大将,自然不能亏待自己,这几个月一直住在蒋家,作威作福,俨然太上皇帝。 “断脊之犬”,丁清不屑,蒋沧吾老狐狸精明一辈子,结果却引狼入室,善桥城今日惨剧全是他咎由自取。 “谢陈!”,蒋沧吾恨意冲霄,恨不得将谢陈生吃活剥。 “你先卧在一旁,待会炮制你蒋家!”,谢陈扫了他一眼,蒋沧吾对他恩将仇报,自己大度不找他麻烦,没想到这老小子丧心病狂,引来贺归大军,罪孽深重。 “这就是逃匿的匪首?”,红甲将军兴致平平,他肌肤黢黑,身材魁梧,将太师椅挤压几乎散架,带着兵匪将军的凶煞气,是位心狠手辣的嗜血狂人,见到被蒋沧吾吹嘘武力超绝如仙人的谢陈,不过是年轻瘦小伙,顿时提不起兴趣,随意挥手道:“乱刀砍死,不要伤了丁府明珠,待会活捉,剥了这身香衣,光溜溜送于我床上”。 说着,他看向丁清的目光中充满兽欲,他冲杀丁府时曾见到丁清持剑厮杀,女子娇柔,身姿如燕,肤色嫩白柔滑,偏是守身多年的富家千金,具有普通女子所没有的英气与岁月积淀的特有魅力,他顿时惊为天人,这几日来总是常常梦萦,不曾想今日竟主动送上门,董心宝极为心喜,目光中满是邪欲。 “将军,可不能忘了弟兄们啊”,有几名将领大笑。 董心宝嘿嘿笑着,粗糙黑脸上泛着红光,盯着丁清看不停,好似将她狐裘下软嫩身躯看了个干净,“那是自然,老子什么时候吃过独食?等我玩够了丁府明珠,赏给你们一起过过瘾”。 “畜生!”,丁清大喝,蒋沧吾心中暗骂。 董心宝强占蒋家,荒淫无度,这几个月来他蒋府女眷无一幸免,甚至,蒋沧吾的几房妻妾也含恨陪侍军士,被折磨不成人样,蒋沧吾心中恨极。 “狗崽子们还等什么,快将仙子抢来,尝尝那白嫩皮肉有何不同”,董心宝下令,街道上布满亲兵,有几百人,全部披挂甲胄,矛锋森寒。 咔,几百支长枪斜举,肃杀气冲天,这些亲兵久经战阵,结成队列冲杀,威势惊人。 “就是这些人攻打的丁府?”,谢陈扭头与丁清确认。 “就是他们,在城内劫掠百姓,全部杀光也死有余辜!”,丁清银牙紧咬,身躯不住颤抖,既气愤也不自觉害怕。 “你如果不敌,我就用这把刀杀了自己”,她红唇咬出血丝,提前与谢陈诀别,女子深知,一旦被抓住,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何等命运。 谢陈点头,迈步冲阵。 “杀!”,数百名训练有素的兵士齐声呐喊,声波滚动,在宽阔街道上回响,寻常山贼听到这雷音滚荡也要被吓破胆。 谢陈不发一言,抬腿,身形刹那消失,眨眼间已出现在阵前,排头的军士大惊,来不及有任何动作,谢陈一拳打出,这人胸甲尽碎,巨大的冲击力搅碎了脏腑,他往后飞起,撞倒了一大片同僚。 密集军阵出现了一个巨大豁口,谢陈再次迈步,“杀!”,数条长枪刺来,对准谢陈的头颅与胸腹,他挥手横扫,长枪全部折断。 谢陈拧身扫踢,所有围在身前的士兵全部惨嚎,被硬生生踢断为两截,腰腹断裂,肠肚混着鲜血散落在地。 仅是这第一次交锋,这处街道就变为修罗场,碎尸残肢内脏血液将青石板地面浸染,黏糯湿滑,幸而未死的兵士在地上厮嚎,声音凄厉。 “哇!”,丁清忍不住呕吐,之前谢陈斩杀巡守卫队很迅速,场面虽然血腥令她不适,但好歹能适应,可现在完全无法忍受,脏腑腥气飘来,满目都是血液,断为两截的兵士嘶吼,努力将自己散落的肠子塞回肚内,失去头颅的士兵还无意识冲跑,脖腔中喷射的血液有一丈多高。 “废物,快合阵,从他背后攻击!”,董心宝坐不住了,站起身呵斥,仅这一会功夫,他的亲卫就死去近百人。 谢陈捡起了两把雁翎刀,在阵中劈杀,董心宝看来天衣无缝的军阵在他眼中毫无威慑力,他肆意冲杀,每一次出击都能轻易砍碎甲胄,冲来的敌人不是被剖开胸腹就是断掉四肢,根本无法阻挡。 身边的敌人一个个倒下,变成碎肉或残尸,谢陈自己也浑身浴血,他却没有停手,刀砍卷刃后就抢来一条长枪,矛锋洞穿三人胸膛,他横甩枪身,这三人胸膛被破开,白森森肋骨裸露,他又转身横扫,长枪扫断数人。 “没有难度的杀戮”,谢陈自语,以他现在的修为,这些凡间兵士怎能抵挡,连在他身上留下伤痕都不能,长刀砍下反倒被震断,造不成任何困难。 “杀,杀,你们这些废物,用命堆死他!”,董心宝眼珠赤红,他的亲卫,历经多年磨炼,只有这几百人,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的百战死士,如今却已损失过半,他无法承受。“你这老匹夫,为何不早告诉我谢陈武力强横?”,他一把拉过身旁的蒋沧吾,蒲扇大手接连扇击,蒋沧吾脸颊红肿,嘴角鼻孔溢血,顿时头脑混沌,身形踉跄,无法站立。 “啊”,蒋沧吾惨叫,他被董心宝一刀插进胸膛,那钢刀拧转,他的心脏被搅碎,口中喷出大口鲜血,夹杂着碎肉。 “董…心宝,你…你不得好死!”,蒋沧吾低声自语,声音低沉几乎无法听到,他的眼珠失去光彩,生命之火逐渐熄灭。 第27章 还有一点良知 蒋沧吾凄凉落幕,善桥城的一代雄主在生命的最后时光经历了不曾设想过的屈辱,惨死在自家大门前,却无人敢上前收尸,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朱红铁门,死不瞑目,不知临死前是否有过后悔。 “窝囊废,不要胆怯,列阵、列阵!”,董心宝已拔出精钢长刀,比一人还长,他无法再看下去,亲自走入阵中,指挥亲卫包围谢陈,要将他碎尸泄恨。 “还有那贱人,定要你受尽大军践踏,凌辱而死!”,他连带丁清也充满恨意,目光如刀,好似噬人的猛虎。 丁清不敢与他对视,浑身颤抖,明艳脸庞煞白。 噗噗,谢陈踢飞地上散落的长枪,枪柄如箭,瞬间洞穿两名想要趁乱抓获丁清的兵士,他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士兵,已经被杀破胆,一个个颤栗,刀枪晃动,如果不是董心宝坐镇指挥,早就一哄而散。 “与你们交手,毫无成就感”,谢陈叹息,这些兵痞对上他,如枯黄草株,比薄纸还要脆弱,不堪一击,他收起了大部分力道,却还是能轻易打断他们的身躯。 “可是,你们在城内作恶,无法饶恕”,他再度主动出击,对这些比匪贼还要可恶的凶兵,丝毫没有同情。他与丁清一路走来,所见皆是疮痍,街道商铺十户九空,全部劫掠干净,男子老人尸体横躺家中,无数妇人被扒光衣物,强迫致死,在冰天雪地中抛尸街道,越往城南走,景象越是骇人,还有很多小孩子的尸首,整座善桥城,变成了人间炼狱,这些刽子手,比敌国大军还要凶残百倍,像是要屠城。 丁清大哭,告诉谢陈,除了驻扎在城外的军营不曾屠杀妇孺,城内八千甲俱是贺归军中精锐,每一个都双手沾满血腥。 “拦下他”,董心宝大喊,指挥亲卫合围,可惜,根本拦不住谢陈,他在几百人的包围中肆意杀戮,眨眼间又屠杀几十人。 董心宝双腿打颤,跃马疆场数十载的凶煞也被谢陈表现出来的超凡战力所震惊,他彻底害怕了,命令亲卫厮杀,自己隐匿在人群后,准备伺机逃走。 谢陈高高跃起,横跨十几米,从董心宝身前落地,“我有……”董心宝大骇,想要说话,不知是拿贺归大军做威胁还是想要拿钱买命,可惜谢陈无心与他多说,一拳砸下,他胸骨尽碎,背后炸开,脏腑全部飞出,体内变成空腔,谢陈抓着他肩头用力往后甩去,撞在蒋家朱红色大门上。 彭!一杆长枪飞来,刺穿董心宝额头,将他钉在门上,不能坠地。 凶煞将军濒死,眼神昏暗,与一旁蒋沧吾的尸身为伴。 剩余的几十名兵士作鸟兽散,飞快逃遁,谢陈并不急着追杀,而是迈步走进蒋家,身后,丁清强忍恶心,踏过一地残尸与血泥,长裙半数染红,她吐了数次,脸色雪白,不断干呕,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蒋家府内,一片残藉,与遭了战乱一般,繁华庭院充满血污,董心宝带着亲卫强占这处大院,与山匪无异,蒋家奴仆稍有不顺心就要丧命,值钱摆当家具也被尽数搬走,蒋沧吾根本不敢阻拦,还要陪着笑脸。 走进内院,所见更是难忍,一群女子赤身裸体,在院内各处房屋中静坐,房门皆是敞开,身上充满伤痕,全是被暴力侵袭所致,眼神空洞,似行尸走肉。 谢陈扭过头去,丁清“呀”的叫了一声,这些人全部是蒋沧吾的女眷,这三个月来不知遭受了多少侮辱,这里俨然成了董心宝寻欢作乐的后花园。虽然她恨蒋沧吾入骨,但同为女子,见到这等惨象也于心不忍,流出泪来。她叫上外院几个幸存的烧饭老婆子,一起去为这些女眷更换衣物。 “自作孽”,谢陈摇头,他走到了一处庭院,透过屏风,看到蒋东楼蜷缩在石阶上,抬腿走了进去。 踏踏脚步声引起了蒋东楼注意,他茫然抬头。 “谢…陈…”,蒋东楼声音嘶哑,头发披散,眼窝深陷,明显心力交瘁,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公子哥,现在也不成人样,几乎成了乞丐,身上散发着恶臭,胳膊、背上也是伤口。 对他,谢陈不想多说多做,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蒋沧吾引起的一切与他无关。 两人沉默良久,谢陈最后还是叹气,说道:“你父亲被董心宝杀死,去门口为他收尸吧。以后,好自为之”。 蒋东楼眯起眼,看着谢陈走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去城主府,找贺归,你还有没有胆量一起?”,谢陈笑着发问。 丁清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她忙着安置蒋家女眷,甚至把自己的狐裘都解下,披在一位妇人身上,自己只穿了贴身雪白长裙,虽然厚实,却也遮盖不住娇柔身躯,谢陈忙扭头,打趣道:“难怪董心宝对你一见钟情”。 “男人都是混蛋”,丁清银牙紧咬,从背后踢了谢陈一脚,说道:“有什么不敢去,大不了一死!”。 “前方带路”,谢陈当先朝门外走去,突然,他转身,正色说道:“不要动不动把死挂在嘴上”。 丁清一愣,噗嗤笑出声来,略带俏皮说道:“谁让你隐藏这么深,早知道你能力敌千军,我何苦将自己推入火堆中”。 她早过了少女年纪,但身上积淀了岁月带来的明质,平日保养得体,肌肤吹弹可破,充满灵动与智慧,带着不同的气质,连谢陈也心动,忙压下心猿意马,说道:“快去带路”。 看着少年脚步匆忙,衣袍血红,丁清暗自得意,对付谢陈这样情窦初开的年轻男子,她最知晓自身优势,“可惜,年岁太小了些,不然嫁出去也未尝不可”,女子没来由心颤,然后洒脱而笑,小跑着追了上去。 城主府自然位于善桥城中心地段,占地数百亩,是一座城中城,巨大石块堆筑的城墙足有十丈高,门楼高耸入天,每隔五米就有兵丁驻守,持长枪,背负弓羽箭囊,有一队队甲士走动,防守密不透风,盔甲反射寒光,比董心宝的亲卫还要装备精良,是真正的精锐。 城墙下有一座百丈大的广场,空无一物,冬日正午,阳光照射,石板上也发散出热量,暖烘烘的。 “什么人?擅闯军营?”,守城甲士大喝,无数箭羽对准谢陈,他只要再胆敢前行一步,就要万箭齐发,被射成刺猬。 谢陈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迈步。 嗖,第一支箭羽射出,彷佛引燃了某种信号,城墙上无数箭矢齐射,形成黑压压的飓风,向着谢陈袭来。 街道拐角处,丁清惊恐,脸上没有血色。 城主府内,贺归正在举办宴席,搜罗了城内各酒楼的好师傅,从昨天夜里就开始忙活,几百人通宵赶制,经过一上午烧灶热炒,终于赶在午前将一道道精美菜肴流水般呈上。 可是,贺归这位权倾一方的督军仍旧不满意,连杀数人,送菜的衙役心惊胆战,生怕送命。 “其实,本将军并非滥杀之人”,贺归高座主位,他慢条斯理的用洁白丝绸擦拭干净长剑上沾染的血珠,温声说道:“这些个差役笨手笨脚,端个菜都做不好,毫无眼力,你们说该不该杀?”。 他皮肤白净,外貌温文尔雅,不着甲胄,就像一个举考高中的司仪文官,不似征战沙场的将军,可只有在座的各人清楚,这个慢条斯理的督军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人皮下是无法想象的嗜血杀戮,纵容手下抢掠,毫无理由杀人,甚至,连他的亲兵也认为,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桌案上待宰的畜牲,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可是,无人敢违逆他的话语,席上众人纷纷点头,看向他身侧的吴家妇人。 大家都知道,贺归话中有话,只看这位吴家主母如何回答。 “吴文氏,督军大人厚爱你吴家万分,不曾让你出资充军,还不快谢过将军”,司无疆瞧见贺归瞥来的眼神,明白要说话缓和紧张气氛,硬着头皮开口。 砰,吴家主母重重摔下酒杯,怒道:“司无疆,你以前好歹还算是一条汉子,可现在变成了跟班家犬不成?你愿意倾家荡产做狗我拦不住,可不要带上我一起!”。 这话不可谓不重,司无疆面色由白转红再转青,最后一片死灰,颓然坐下,一旁的司月见父亲受辱,心中如刀割,可却也只能无声流泪。 “不要担心,这位吴文氏也跳不了几天了”,一位年轻军官小声安慰司月,见她浑身颤抖,就要伸手握住她白嫩玉指,却被司月躲开。 “张衡岩,请你自重,我是有婚约在身的”,司月面如死灰,生硬拒绝。 “婚约?还想着蒋东楼那个废物呢?”张衡岩狞笑,丝毫不把蒋家放在眼中。 他确实有底气,身为贺归手下三大副将,与董心宝地位相仿,那蒋家,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如果不是他心仪司月,这司府哪里还能逍遥到现在? “哈哈…”,贺归在主位上大笑,指着司无疆说道:“不中用的奴才,指望你当说客,这就哑口了?”。 一众将领大笑,司无疆面色尴尬,坐立难安。司月心如刀绞,以前雄武的父亲如今像丧家犬,被人取笑,她不忍看下去。 “让你走了吗?”,张衡岩按住司月肩头,将她强行按在座位上,秀禾女子艳容动人,凄惨流泪。 “吴家夫人,不要与他生气,我与你喝一杯”,贺归举起酒杯,硬生生拉起吴文氏手臂碰杯,灌下一口酒。喝罢,他紧抓着吴家主母手指不放,轻轻摩挲,说道:“你考虑许久了,今日如何也要给出答复”。 众人哄笑,劝道:“吴文氏,别不识抬举,大将军厚爱,你还不赶紧磕头谢恩,今晚就洞房”。 “就是,守寡多年,今夜让大将军好好恩宠一番,明早你就死心塌地,再也离不开”。 这些军中糙汉,平日里在军营中憋闷,荤话不堪入耳,虽然奇怪贺归放着那么多年轻女子不要,偏对这位吴家主母情有独钟,却也只当是他癖好与众不同,喜好不一般,听闻主帅言语,纷纷哄劝。 吴文氏气极,胸口起伏,骂道:“你们一个个赶着砍头,不知死活!”,说完,她一把抽出手臂,啪地在贺归脸上打了一掌,“贺归,你这种泼皮无赖还想借我攀上王府高枝,作梦!”。 她这一掌,席间霎时安静,针落可闻。 “泼妇,安敢辱我主帅!”,一名军官拔刀而起,就要砍断吴文氏手臂。 噗,贺归长剑刺入他臂膀,血流抛洒,他轻声说道:“让你说话了吗?”。 众人噤若寒蝉,这名一心讨好的军官也不敢出声,捂着伤口不说话。 “我耐心有限,你考虑好后果”,贺归继续擦拭长剑,不去看吴家主母。 “贺归,有种就杀了我,看你三族如何陪葬!”,吴文氏冷笑。 “难办”,贺归轻声叹气,,蓦然抬头,声音变得森寒,“都到了这一步,你不答应,也就只能是死在山匪手中了”。 明言胁迫,贺归彻底撕破脸皮,他心里清楚,与吴家夫人闹翻,必有一死。“可惜,死的人不会是我”,他感慨道。 在场众人,只有贺归知晓这位守寡多年的吴文氏背景深厚,乃是当朝总理王爷的亲女,虽然不受宠,但终究是真正的天朝贵胄,自己在行省督军一职上盘踞半生,再无上进空间,只有攀附这等权贵,才有希望提升,这才是他不顾吴文氏寡妇身份,死追烂打的原因所在。 吴家主母面色悲戚,喃喃道:“死了好,一了百了”,她丈夫在权斗中大败,带着全家返回善桥城老家,不久后重病身亡,这么些年,她与吴慧泉孤儿寡母相互扶持,也早就厌倦了余生。 “母亲!”一道靓丽身影冲入大厅,高声悲呼,趴在吴文氏怀中大哭。 “你好不容易逃到城外,何苦再来投入虎口”,吴文氏见到自家女儿,也是悲从心来,忍不住落泪。 “督军大人,还请收手,即刻班师回防”,又一位年轻军官跟在吴惠泉身后走来,劝诫贺归撤军。 “莫当龙,你不在城外编练大军,擅自进城,山匪冲营该当何罪!”,张衡岩站起身,指着年轻军官,声色俱厉。 莫当龙也是贺归手下三大副将,却是生性正直,不愿与贺归同流合污,一直受到排挤,而立多年,迟迟无法晋升。在大军洗掠善桥城时,多次劝阻,遭贺归厌恶,被安排在城外大营中看守,而贺归则带着董心宝与张衡岩在城内享乐。 “张衡岩,你们作为与匪贼何异?犹更甚之!”,莫当龙更加气愤,指着张衡岩对峙,他看不惯他们作风,一个月前受吴文氏托付,将吴慧泉带到身边看护,不曾想此番进城,发现城内宛如炼狱,怒火中烧。 贺归对吴文氏的拒绝本就生气,看到莫当龙阻拦,言语间也不客气,“莫副将,注意你的身份,大军剿匪未净,谈何撤军?”。 “倒是你,擅离职守,被这样一个女子挑拨就擅自进城,抛下大军不管,军纪何在?”。 “不要以为仗着有行省巡抚的关系,就可以胡作非为”。 莫当龙脸色铁青,贺归自己作为如同禽兽,反倒污蔑自己,他骂道:“肆意劫掠百姓,强抢民女,屠杀老幼,贺归,不要说朝廷纲纪,你心中能过得去?”。 “好,好,教训起我来了”,贺归扔掉丝绸,冷笑几声。 “来呀,将叛匪莫当龙拿下,斩首示众!”,贺归不想再对莫当龙保持表面客气,这位自诩高洁的副将,既然主动挑衅自己威严,不管背后有什么关系,也必须死。 反正在他眼中,这些人与鸡狗无异。 张衡岩率先出手,一刀砍向莫当龙后背,却被躲开,两人打作一团,掀翻数条桌案。 又有几名军官冷笑着出手,包围莫当龙,无他,在这群乌烟瘴气的兵匪中,你莫当龙洁身自好,就是最大的死罪! “莫将军!”,吴慧泉惊呼,这位明眸皓齿的艳丽女子感觉是自己害了莫当龙,心中悔恨。 “大将军,董心宝死了”,一名兵士快步走到贺归身边,所说消息却惊人,吴文氏与吴慧泉母女离得近,听到后俱是一愣。 贺归不满道:“蠢货,死有余辜,脑子里整天只有淫欲,谁杀的?”。 “听他逃命来的亲兵说,是一个叫谢陈的年轻人”。 “谢陈?”,听到这个名字,贺归皱眉,思忖道:“有些熟悉”。 兵士恭敬回道:“就是隐匿的匪首,前几日董心宝还曾奉命去丁府索拿”。 贺归点头,不经心说道:“那还等什么,自己点兵去绞杀,拿头颅来见我”。 这名兵士还未领命,又有一人快步跑来,气喘吁吁,“大将军,出事了,有一名少年闯杀进来了,无人能拦!”。 “真是一群废物,这么多甲士拦不住一人,待此事了,所有看守不力的军士自己断手”,贺归更加生气,烦心事接连而来,他躁怒不安。 这下,吴家母女都听清楚了,眼中露出惊喜。 贺归就要走出大厅,亲自去城楼督战,宴厅大门轰然碎裂,一位黑衣被染红的少年背刀走入,身后,跟着一位白裙女子,踏着红云而来。 “本想,你们这些兵匪死有余辜,一刀砍死了事。想不到,还有一颗良心”,谢陈环视一圈,缓缓说道。 “哪怕只是有这一丝良知,也抵过千言万语”,少年长出一口气。 然后,看着司无疆,笑容玩味,“司府视我为山贼,不知现在看清匪首没有?”。 司无疆面色赤红,低头不敢对视。 第28章 幼虎高坐城主府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活不耐烦了吧”,一名将领大喝,“擅闯大营,戕害守卫,该当死罪!”。 张衡岩与莫当龙打斗,互有胜负,终究是分不出高下,此时已分开身位,看着闯进宴厅的少年,大放厥词,心中不爽,狞笑一声,“守门甲士越来越不中用,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众人大笑,向谢陈围拢而去,摩拳擦掌,忍不住要用最残忍的手段虐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当然,大部分人的心神都放在他身后的丁清身上,那一袭白衣胜雪,身姿玲珑挺翘,如盛花绽放的绝世女子,吸引了所有人注意,比谢陈好看太多。 “就是你杀了董心宝?”,贺归终于发话,却很惊人,哄闹的大厅霎时安静,一众军官将领难以置信。 司月与吴家母女一同抬头看向谢陈,那种惊喜不言而喻。 张衡岩眯起眼睛,狭长眼眸中全是惊疑,不过却没有声张,他悄悄退到人群后方,只因董心宝与他实力相仿,既然惨死,他也打定主意想观察清楚形势再做决定。 谢陈无视贺归,而是走到莫当龙身边,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是个硬骨头”。 莫当龙闹不清形势,甚至根本不认识他,只得点了点头,提醒道:“贺归身手不凡,加上这里全是他的心腹,你赶快逃命去,不要硬拼,妄自丢了性命”。 身后的丁清奇怪道:“那你怎么办”? 莫当龙安慰道:“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他不敢杀我”。 贺归嗤笑一声,“莫当龙,你以为今日还有活命?”。 对这个荼毒一方的恶霸,谢陈充满厌恶,指着贺归说道:“暂且留你头颅不取,叫你看着自己惨死为善桥城无数冤魂赔罪!”。 此时,大厅很静,杀伐一生的军官们听到了最大的笑话,一个背刀少年,带着一个扶柳弱女子,闯到一个行省督军大营内威胁主帅? 可是,无人敢笑,因为贺归抽出了洁白丝帕,擦拭已经明净可反照他阴鸷面庞的长剑,这是贺归杀人前的习惯,擦拭愈干净,将死之人遭受愈加凄惨。 “呵呵,看来还是太过仁慈,一个个的都要陪本督军打擂台”,贺归轻声发笑,只是声音很冷。 躲在人群后的张衡岩大喝:“卫兵!都死在外边了?还不进来将他砍杀!”。 “不要杀死,留半条命,不割肉三天怎能尽兴”,贺归低声嘱咐。 可是,无一人进来。 丁清娇喝一声,“不要做梦了,所有守卫已经伏诛!”,她的话语很硬气,震慑所有人,可也用尽了全部胆气,十指颤抖,毕竟面对着贺归及手下全部将领,她一个女子,难免紧张。 谢陈动身,不想再浪费无谓的时间,对这些草芥人命,凶于苛政猛虎的军痞,唯有杀之而后快。 噗!离最近的一个将领脑袋飞起,被谢陈一掌切断脖颈,血流喷涌,散发着热气,染红阁楼穹顶。 “啊”,司月与吴慧泉尖叫,她们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其余军官大惊,可谢陈已化为一条残影,不知从谁手中夺过一条钢刀,大开杀戒。 这些身经百战,力敌千军的猛汉,在谢陈面前不堪一击,虽然比那些亲兵、守卫武艺高出很多,但在钢刀下仍是一招难挡。 谢陈一刀砍下,不是头颅滚落就是胸腹断开,血液与破碎内脏交织出死亡之音,那些平日里作威如皇帝一般的将领,此时与他们昔日屠刀下冤死的百姓一般无助,凄惨,嚎叫,捂着伤口嘶吼,如无头苍蝇逃命,哪里还有半点威风。 “杀得好!杀光这群灭绝人性的畜生!”,丁清流着泪大喊,她亲眼目睹贺归大军鱼肉百姓的暴行,为谢陈而欢呼。少年手段越残忍,她越激动,看到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原来也知道疼痛,也会为流血而惨叫,她由衷欣喜,为城内死去的冤魂而悲伤。 “看到了吗?这些畜生也会疼,也会流血,他们遭了报应”,丁清又哭又笑,这几个月来的压抑全部倾泻而出,她亦握着刀,对着躺在地上嚎叫的将领补刀,疯狂砍杀,血液与肉块溅起,沾在她雪白长裙上。 莫当龙叹息,在混乱中将吴家母女带出,远离杀戮中心。 “父亲!”,司月大哭,与司无疆一起,躲避在角落中。 谢陈全身衣衫已经被湿透,看不出原本颜色,头发也混成一缕一缕,有血顺着发梢滴落,他如代天执罚的神灵,面无表情,无情地挥刀,钢刀早已卷刃、断裂,他就用手、用脚,用膝盖与肘,全身都是武器,坚硬似神铁,每一次出手都要有人骨断筋折,或是四肢脱离身躯,软在地上哭嚎。 贺归终于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气息,不可接受,往日只有他给治所百姓带来的屠戮,今日却要作用在自己身上。 可是,那少年过于勇猛,比他所见过的任何猛将都要凶残,根本不可抵挡,眨眼间就死去了过半的将领,这些人,全是他麾下心腹精锐,武力超人,但敌不过一击。 彭,谢陈踢来一条长刀,插入门柱,拦在想要逃离的贺归身前。 “你走不了”,即使在混战中,谢陈也看不出疲态,他一拳将眼前军官双腿砸断,对着贺归冷喝。 贺归脸色铁青,被当众戳破退意,失去了一贯的平静气度,“真当我怕你不成?”,他改变了主意,要与残存的手下合围谢陈,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张衡岩,你干什么?”,司月大叫,花容失色,她的手臂被牢牢抓住,无法挣脱。 原来张衡岩有了退意,想要逃跑,可放不下司月,要强行掳走。 司无疆护女心切,伸手去抓张衡岩手腕,却被一脚踢飞。 “禽兽,你放开我!”司月对着张衡岩又打又踢。 “这个畜生,与董心宝一样,眼中只有兽欲!”,莫当龙冷哼,穿过人群,要去解救司月。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殊不知,这是以卵击石,一旦我死去,城外大军即刻就要冲杀,屠了满城人为我陪葬,届时,你也无法逃脱”,贺归在警告,也是为手下将领鼓气。果然,听到这话,剩余的七个人士气大振,不再退缩。 谢陈伸手抹去脸上沾染的敌血,笑了一声,对着贺归冲去,一掌拍向他胸口,却被贺归长剑拦截,精钢剑刃弯曲出惊人弧度,贺归接连后退,但到底是挡住了谢陈一击。 “与黄渔差不多”,谢陈稍微惊讶,贺归武力在身,也是难得的高手。 可是,现在的他却也不是两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不需耗费心机,以伤换命,轻松就可击杀。 “我是千岩行省督军,节制六州,你若回头,保你为副将,与我同起坐”,贺归心急,因为谢陈再度冲杀而来,攻势凶猛,他难以抵挡,想用高官厚禄诱惑。 谢陈不语,手掌握紧贺归长剑,缓慢发力,可吹毛断发的利刃寸寸龟裂。 “你只要停手,我向朝廷推举你为一地督军,取代我也可以”,贺归心惊肉跳,急忙放出更加深厚的条件。 可是谢陈依旧不语,一拳砸断了贺归手臂,他冷汗冒出,大声骂道:“白痴,为了一群愚昧百姓与朝廷对抗!”。 谢陈冷笑,“你这样灭绝人性的牲畜怎么能爬上督军高位?深宫里的老皇帝昏庸到这等地步了?”。 他双手齐发,一手捏住贺归肩头,掐碎了他肩骨,噼啪骨裂声清晰入耳,一手并指点在贺归后背脊椎骨,顺势滑下,“啊!”,贺归惨叫,他的整条脊椎碎裂,骨茬刺破锦衣,上半身不受控制弯曲下去。 其余人看到谢陈残忍手段,纷纷避退,可谢陈哪能轻易放过他们,展动身形,将七人全部打断四肢与脊椎,如死狗般瘫软在地上嘶吼。 “莫说你的那些官爵,整个术木国也是我割阙山领地,那个老皇帝,在我眼中也是狗屁”,谢陈走过贺归身边,轻声说了一句。 贺归听到这话先是一惊,继而想到了一个只在帝国高层流传的传说,他甚至都无法接触这样的密辛,是无意中听到一位真正的大人物在酒桌上透露。 “原来,真的存在……”,心中的恐惧压过了疼痛,贺归心如死灰,招惹到了神秘不可测的存在,他明白自己注定要凄惨落幕。 “你暂时死不了”,谢陈一脚踩下,踩碎了贺归下颌,牙齿断裂,打断了他咬舌自尽的想法。 谢陈捡起一截断裂的钢刀,对着张衡岩扔去,铁刃瞬间切断了他脊梁。 正在与莫当龙打斗的张衡岩惨叫,失去了行动能力,被一拳砸倒。 “张衡岩是吧?与董心宝一样残暴,一刀杀了就是轻饶,暂且活着”,谢陈站在血水尸体中央,浑身都是血,地上是残肢与扭动惨嚎的将领。 不要说司月与吴家母女三人惊惧,忍不住呕吐,就连莫当龙和司无疆也是面色惨白,被这一幕震惊,只有一路跟来的丁清能做到适应,拿刀对着一具残尸劈砍。 “你们,如此大胆,当天化日袭杀督军!”,被革职的城主不知怎么寻到地方,带着衙吏跑来,刚走进大厅,就被这场面震惊,一群人趴地上干呕。 谢陈扫了一眼城主,是位肤色白净的中年男子,冷哼道:“难为你这位善桥城主了,由着贺归屠杀黎民,还有脸质问”。 “他手中有数万铁军,我能如何?”,城主也很无奈,但是看不出惭愧。 谢陈更加生气,骂道:“蠢猪!连自己的治所都无法保护,三个月前就不知派人去州府、省府报信,大军擅自脱离驻地,是何等罪名,他贺归担当得起吗?”。 “哪怕你在他胡作非为时站出身来,即使死了也是一条汉子,被人家一句话恐吓,交出府衙,甘愿被囚禁,就是怕死而已”。 城主面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谢陈转身,对着莫当龙说道:“贺归及心腹全部被抓,你能否控制城外大军?”。 “没有问题”,莫当龙这些自信还是有的。 谢陈点头,然后吩咐道:“你即刻出城去,带着精锐进来,肃清贺归亲兵余孽。另外,配合城主府官吏整治善桥城,安顿百姓”。 “选派一名副将,不管去何处报信,告诉朝廷,割阙山在此等三天”。 “我要与老皇帝对话”。 莫当龙领命离去。 城主府的衙吏不解,嘀咕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口气真大……”,他顿止话语,被城主瞪了一眼。 丁清不满道:“怎么不杀光他们”。因为谢陈有意留下了十几名将领,包括贺归与张衡岩这种真正的魔头。 谢陈看向城主,笑道:“麻烦城主大人将他们囚在笼中,就放在城主府前的广场上,让城内百姓全部能看着,三天内不许死”。 城主浑身冰冷,为谢陈的想法而惊悸,贺归他们作恶无数,就这样示众,可以想象那些百姓的怒火会有多大。可是,少年虽然在笑,但透露出的气势令人不容质疑,他只得执行。 “回家去吧,将消息告诉老爷子,我就在此等候三天”,谢陈对着丁清交代,然后走到大厅高处,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 城主屏退所有人,这里只剩下谢陈。 “装腔作势”,丁清临走时小声抱怨了一句,她竟然有些不舍得回家,想在谢陈身边看看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因为直觉告诉她,会很不一般。 “谢陈”,司月与吴慧泉双双看向高坐上的少年,喃喃自语,可是无人回应。 这个艳阳高照的冬日下午,善桥城内爆发了新生,伴随着莫当龙的号令,无数铁甲军士高举刀枪,浩浩荡荡进入城内。 一开始,存活的百姓以为贺归要屠城,惊慌失措,可是,看到莫当龙在指挥军队围剿那些往日不可一世的守卫,纷纷爆发欢呼,不顾自身,竟主动带领大军,去最阴暗崎岖的巷道民房中堵截。 “太好了,朝廷终于派大军来肃杀贺归了!” “苍天有眼,朝廷纲纪森严,这是在还复青天!” “我就知道,朝廷不会忘记我们,容不得贺归胡作非为” 百姓大喜,议论纷纷,街头巷尾人头攒动,对这些作恶多端的兵匪遭受扑杀而拍手,欢呼。 “愚昧,如果不是谢陈,朝廷才懒得管黎民死活”,丁府内,喝下一碗药汤后,丁益老爷子满面红光,半靠在床上,只有少数人知道内情,他显然是其一,为谢陈而开心。 “站住,你干什么去?”,丁益喝住了鬼鬼祟祟的丁永,看到自家孙子那贼眉鼠眼样子,就知道揣着坏心思。 “爷爷,我去城主府找谢陈,说不定,明天就能多一个姑父”,丁永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偷笑。因为他发现,丁清自从下午回家后,就不正常,坐在梳妆台前,双手托腮,不时遥望城主府方向。 丁益严厉制止,“谢陈不来,定是要办大事,不得去随意打扰”。 丁永虽然有意想认一门亲事,却也只得作罢。 随着百姓走出家门,不知从何处传出消息,贺归等人未死,被押解在城主府前,示众三天! 这瞬间引燃了百姓怒火,人潮汹涌,将偌大城主府广场围挤水泄不通,当满腔怒火的百姓看到以贺归为首的十几名作恶最多的将领一字排开,在囚笼中跪着,因四肢脊柱断裂,被绳索悬吊,这让他们找到了发泄的途径。 “打,打死这群灭绝人性的畜生!”,群情激奋,如果不是城主请莫当龙提前安排军士隔开五丈空地,贺归等人会被活活打死。 饶是如此,百姓们也纷纷拿出鸡蛋鸭蛋烂柿子,隔着军士用力抛砸,每次打中兵匪,都会引起欢呼。 后来,越过越过分,不少人拿着碎石砖块瓦片跑来,被城主阻拦了下来,立起一条规矩,“文明打砸,才能久远”。 “不要打死,才能多打几天”,城主说得口干舌燥,勉强压下民愤。 城主府前闹哄哄一片,从下午到深夜,人声鼎沸,不曾断绝。城内街道上,莫当龙的军队执火把巡护,余孽已基本清理干净,帮助城内居民清理破损房屋,搬抬尸体。 这座城,因一个人而死寂,几乎失去活力。现在,今天,又因为另一个人,一个少年而焕发新生。 谢陈高坐在城主府内,虎视全城,他像是初次巡守自己领地的幼虎,击杀了一切动乱,镇守一方平安。 “你,要干什么”,谢陈不断后退,可那双贼眼乱瞅,一下也不眨动。 无他,眼前美景过于注目,不忍挪动分毫。 “谢陈,我知晓司府对不住你,可我只求,你能救救我父亲”,司月脸颊上有泪珠滑落,她苦苦哀求,神色悲伤,如梨花带雨,惹人垂怜。 谢陈正在闭目养神,听着城主府外的吵闹,直至深夜也不停歇。司月突然来访,冲破了层层阻拦,闯进大厅内。 一身淡金色秀禾的年轻少女披着月光走来,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带着红霞,婀娜身姿摇曳,腰腹丰腴而不显一丝肥满,带着无上柔情,看着谢陈。 然后,少女褪去外衣,仅留下贴身衣物,近乎透明的薄纱,将诱人身材衬托得更加夺目,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白皙皮肤比月光还要温柔。 谢陈看着走来的少女,心中有火焰燃烧,可理智仍在,他不想也不愿趁人之危。 “我没有办法,只能将这具身体送出,换回父亲活命”,司月小声啜泣,肌肤散发着淡淡香气,沁入心脾,谢陈艰难转头,说道:“你是有婚约的”。 司月脸色煞白,被击溃了内心,蹲在地上大哭:“不是我浪荡,我实在走投无路”。 “两年前,你杀了黄渔,司府没有高手看护,在丁家和吴家的打击下挣扎求生,父亲被逼无奈,与蒋家结盟,将我许给蒋东楼,我不愿,可现实容不得我选择与逃避”。 “蒋沧吾发疯了,诱骗我父亲一同去省府寻找贺归,结果引狼入室,造成惨剧。这些我都知道,蒋家百死难赎罪,司府也无法逃避追责。可是,我父亲本不愿去的,是蒋沧吾硬逼着哄骗前往,他是无辜的”。 看着啜哭的少女,谢陈百感交集,大厅虽然被清理干净,还是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这场贺归带来的劫难,短时间内没有人能够忘却。 司无疆被城主以“通敌”罪带走,押入大狱,他都知道。 司月肩膀抖动,她哭道:“我父亲也没想到,他只是想让司府活下去”。 谢陈长出一口气,对司府,尤其是司月,他本来也有很大怨气,自己救人反遭诬陷,司无疆这事做的不地道。 可是,两年来,他明里暗里也接触了不少消息,得知司府平日行事规矩,对百姓,到底还是忠义持家,在善桥城内,颇具口碑,不是欺压良善的恶户。 仔细想来,自己当初突然在劫匪行凶时出现,接近司月,司无疆有所怀疑,也是人父之常理。 “可是,你父亲不该对我动手”,谢陈冷声说道。 司月转头,看着谢陈,她脸上有泪珠,身躯颤抖,“是,他一时鬼迷心窍,我司府对不住你,可是他和蒋沧吾不一样,并没有杀心。他是我父亲,爱护我”。 “今夜,我来为他赎罪”。 谢陈与她对视,司月虽然啼哭,眼神坚毅,站起身,走向他。 “唉…”,一声长叹,少女肩头多了一件棉衣。 谢陈擦去她眼角泪。 “不要着凉”。 第29章 奔赴辛江 第三天下午,善桥城外,一行三人骑快马,风尘仆仆赶来。 “中书门下同章事,领兵部尚书,魏负京大人巡狩,速开城门”,被莫当龙派出报信的副将大喝,声波直要刺穿夕阳。 他当日领命后直奔省府,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驿马,才将线报送出。不曾想,第二天早晨,那位身居高位,无数兵士幻想中的军人最高职衔,一品大员魏负京亲自敲响房门,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淡笑,却是满脸疲惫,显然连夜赶路而来。 他不清楚莫当龙所说的割阙山是什么存在,但对魏负京的亲自到来所震撼,他们这些偏远边军,一辈子也见不到这种传说中的大人物。 城门下,年过五旬的魏负京心情更加难明,他在临近辖区巡视途中接到皇帝急谕,带着一名兵部侍郎就连夜赶赴千岩省府,再来到善桥城,几乎没有休息,身心俱疲。 对将要所见的人,他充满好奇,而袖中皇帝的朱批却更让人吃惊,仅有十三字而已,“速去善桥城,代朕会晤,一切皆允”。 “魏大人亲自前来,有失远迎”,莫当龙与城主带着大队人马跑出,对这位因赶路而来,发须皆尘的老人,由心尊重。 魏负京点头,“免礼,一切从简,快带我去见他”。 莫当龙心中惊诧,对谢陈来历也不由得好奇,一句话而已,惊动这位在整个朝廷也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前来。 “不该问的不要问,你们担不起”,走进城主府前,魏负京对着所有人吩咐。话语简单明了,进入这座门的人,只要带着耳朵听就行,不许生事。 沉重门柩吱吱作响,城主亲自开门,有资格进入房内众人,他官职最小。 高座上,谢陈睁眼,听过魏负京介绍,面无表情,“算是能与老皇帝说上话的人”。 魏负京沉浮京都半生,经历过的人与事数不胜数,并不被谢陈气势所摄,他笑着说:“陛下一时赶不来,要我充作口与耳”。 “看座”,谢陈淡淡开口。 魏负京在马背上颠了三天的屁股刚挨上硬木椅,顿时吃痛,微微皱眉。那位跟随一路的侍郎略显不堪,龇牙咧嘴。 “痛吧?”,谢陈咧嘴而笑,露出满口白牙,笑容却很冷,“城内冤死的亡魂,失去亲人的百姓,不知有没有你的金贵屁股疼”。 这是在问罪,气势汹汹,城主与莫当龙皆不敢直视,低头不语。 魏负京神色悲痛,没有为自己开脱,在路上他已详细了解了贺归所做的恶行,“我失职,回京后当面向陛下请罪,减免善桥城三年赋税,开国库粮仓救济百姓,数倍赔付兵祸损失”。 “整个千岩行省官员,甚至整个朝廷,有必要请吏部重新考核”。 “行了行了,那些个善后事是你们所做,我没心思听,只看结果”,谢陈打断了他,这位面容消瘦的老人,虽然真心想要做一些弥补,但不足以偿清灾难,那些死去的人,难道还能活过来? “半年后,我会去京都一趟,准备好税金账簿。若那时,术木国官吏升迁与地方驻军兵祸还得不到改善,你、吏部尚书和老皇帝都可以退位了”。 谢陈这话惊破天,除了魏负京外,其余人全都颤栗,即使是冬日,冷汗浸透棉衣衫。莫当龙手都在颤抖,一个劲暗骂自己为何要跟着进来,听到这种惊天波澜,一个不好就要身死。 城主几乎要昏厥,他想不通,两年前还在司府燕子园内厮杀的少年,究竟有怎样的天大来头? 魏负京点头,诚恳道:“会改善的”。 “我只看结果”,谢陈摇头,然后,他怒道:“把那个吃干饭的千岩巡抚押入大牢彻查!”。 “我来的路上已经奏报朝廷,正在查抄省府”,魏负京说道,他与谢陈一样愤怒,行省巡抚,与贺归这样的督军,一文一武,互为钳制,共同牧守地方。 贺归三个月前将大军调往善桥城,这么大动作,千岩巡抚不可能不知,可他却不闻不报,说是玩忽职守都算轻的。 谢陈冷冷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在莫当龙和城主身上停留时间最久,警告道:“成人之美,封官进爵我做不到,也不敢做,怕出现第二个贺归。但匹夫怒而杀人的道理总是懂得,你们以后无论官做多大,都要牢记”。 他深知,这两人因为自己的关系,以后官路无法不亨通,所以要提前敲打,免得仗势欺人,污了自己名声。 “行了,魏大人一路辛苦,早些去歇着,我也要走了”,谢陈站起身,走向门外。 几人面面相觑,谢陈折腾出这般动静,就是为了说这几句气话? 魏负京揉眉,本就疲累的身体更加困乏,他知道,接下来的半年,不仅是自己的兵部与主管官吏升迁的吏部,怕是掌管钱袋子的户部也不得安稳。 谢陈悄然来到丁府,与周护院打过招呼,走进丁益居住的小院,却不想司月与吴家母女都在,和丁府众人都聚在院内叽叽喳喳聊天,他犹豫了半天,不想兴师动众。 “谢陈!”,丁永眼尖,看到了门外的少年,隔着很远就大声叫出来,引起了所有人注意,纷纷看向门口。 谢陈朝着院内挥手,丁永跑了过来,两人一起走入,谢陈好奇道:“你怎么从丁清的院内过来了?”。 丁永欲言又止,还是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姑姑这两天一直在生闷气,见谁都没个好脸色,茶饭不思,我去为她送些饭食”。 “脾气太差可不好,难怪不好嫁”,谢陈也低声嘀咕了一句。 丁永满脸都是吃了臭鸡蛋一样的表情,看着谢陈那无辜兼具调侃的欠揍样子,真想拉着他耳朵拽到丁清屋门口,难道你不知丁清是为何生气?司府千金深夜闯进城主府,与你单独过夜,都传遍全城了。 自从听说这个消息,丁永哀呼,认定的姑父被截胡,丁清紧闭房门,不见任何人。 谢陈自然不知,他若知道那些城主府的卫兵在背后乱嚼舌根,当即就要杀回去。 “怎么,怕我们叨扰,躲在城主府内不敢出来?”,吴家主母笑着调侃。 谢陈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可也只能笑着打哈哈。 “谢陈,谢谢你”,司月也走上前道谢,她脸颊绯红,感觉浑身都在发烫,今日走进丁府,才得知那夜事迹已经广为流传,她被众人调笑不堪。 “司月姐姐,心中春水荡漾了”,吴慧泉在她耳边小声笑了一句,司月又羞又恼,追着她打闹。 一众女眷掩嘴而笑,看着两个少女玩闹,也觉得劫后余生,心情舒畅。对引来贺归的蒋沧吾和司无疆,大家自然痛恨,可司月不同,她就是司府内单纯的小女子,心地善良,深得众人喜爱。 直至现在,还有不少人对她与蒋东楼缔结婚约一事仍愤愤不平,觉得蒋东楼就是一个纨绔,配不上司月,远不如谢陈。 对她与谢陈的花边消息,众人喜闻乐见,“婚约?废了就是”。 只有丁永和丁清不太开心,一个使劲想认亲,一个使劲生闷气。 “司无疆被城主府查明无大罪,以资产充公,用于城内修缮,今天中午出了大牢”,丁保善为谢陈解释,就要领着他去屋内,“老狐狸开窍了,一出牢门就直奔老爷子床前,两人也不知在商议什么,许久没有结果”。 谢陈点点头,他止住身形,说道:“既然他们在商议正事,我就不打扰了,此番就是前来告别,我要即刻外出”。 众人大惊,纷纷劝阻,“谢陈,你救了全城不说,我丁府还未好好感谢,怎能马上离开”,丁保善拉着他手腕,不松手。 “于私,你救我等于水火,总要喝杯薄酒”,吴家主母也在规劝。 吴慧泉跑来,喘着气说道:“谢陈,你在城主府一直不出来,我们知晓你肯定要来丁府,都在此守候三天了,不能不给面子啊”。 她穿着火红云锦,明眸皓齿,也是位容颜不输司月分毫的美女,此时吐气如兰,幽幽道:“不然,不然,我…我就把司月姐姐洗干净今晚送你床上了”。 人群轰然大笑。 “小妮子胡说什么!”司月脸色羞红都能滴下水来,对着吴慧泉又拧又掐。 谢陈也面色羞赧,可是他时间有限,不能浪费下去,正色道:“师命在身,不敢耽误,我真的要走”。 “既如此,我为你寻一匹快马”,丁永见他态度坚决,连忙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期望拖延一二,他不时扭头看向院外,神色焦急。 谢陈笑道:“不必,再好的马儿也没我双腿快”。 “不要再劝,大家来日方长,总有相见”,谢陈抱拳,然后走出丁府,大踏步跑起,眨眼已转过数条街道,消失不见。 “谢陈!”,丁府门口,飞出一条靓丽身影,仍是穿着雪白长裙,上身披狐裘,美艳照人,手中拿着一条雁翎刀,是军中常用配件,意义却非凡,是谢陈所送,女子倍加珍惜,一刻不离手。 “呆子,不知等我一会”,丁清呢喃,清泪顺着脸颊滑下,她竟然想跟随谢陈而去。 丁府深处,丁益老爷子叹气,“自己不争取,只生闷气有何用”。 司无疆笑道:“女子慕强,这般英武女儿终归不同,说不定日后再相缘逢,能引起谢陈注意”。 丁益摆手,无奈道:“她差远了,还不如你家司月丫头”。 司无疆面色僵硬,而后倏然一笑。 谢陈出了善桥城,直奔北方而去,大步奔跑,一跃就能飞起数十丈远,他翻山涉水,穿越密林,很少停歇。 七府联赛预选时日无多,他要尽快赶去西北方的辛江府。 他从傍晚跑到半夜,又从半夜跑到天亮,第二天中午穿过了大片碎石戈壁,终于走出了术木国边界。 谢陈走上一座土堆,往南方遥望,那里是一座广袤的国度,他刚刚横穿而过。 术木国,国祚已有五百多年,世世代代传承延绵,只是,很少有人得知,甚至也只有朝中真正的王公重臣可以知晓,整座国度,其实是依附于割阙山而存在,说白了,就是割阙山的附属,搁其他宗门,万人之上的老皇帝也要每年称臣纳贡,嗑首叩拜,可白藏一心清修,从未管束过这些琐事,导致现在,术木国内已经快要忘却割阙山的存在。 这些都是谢陈下山前尹弱所透露的消息,“六百年前,师公一剑铲灭两座超级宗门,将他们的破碎山河重新修整,造就割阙山”。 “其中大岁皇朝的皇族偏枝因为不曾修行,世代化为凡人生活,得以幸存。他们故土难离,看到师公仅是将割阙山作为道场,便上山请示,想要在边界处建立一座凡民国度立身,师公自然应允,自此,术木国出现”。 谢陈本来也只是听个热闹,他们这样的修士,不会在意世俗王朝,但老皇帝实在昏聩,连贺归这样的屠夫也能安坐高位,肆意屠戮,令他难安,这才告诉魏负京半年后要去京都,亲自查看国体朝纲,免得这些王公大臣胡作非为。 “想不到,山主也是有些家底的,正好趁这次机会多看看,将来分家时好多争一些”,谢陈简单辨认方向,折向偏西方而去。 “不对,不是争家产,小虎崽年岁小,容易被骗,我要看护好他那一份。尹弱侄女脾气差劲,又是个只知道修炼的一根筋,有钱也不会花,我也得操心着”,谢陈越想越觉得自己辛苦,叹道:“哪家师叔能当到这个份上?我真是割阙山上第一苦命人”。 身后,天边响起惊雷,无边戈壁都在震颤。 谢陈吓了一跳,观察好久也没看出端倪,摸着下巴道:“看来老天也在为我感到凄凉,降下天雷哀鸣”。 他再度飞奔而去,速度极快,看不出人影,身后卷起一条黄沙长龙,绵延数十里,久久无法消散。 等到下午,眼前出现了一片赤红色的荒原,似丘陵起伏,也有茂林与草原,小溪缓缓流淌,清澈见底,只是所有的草木,连河底石砾都是红色,妖艳似血,整片天地,都充斥着这种单一的色调。 “到红原岭了”,谢陈低语,入目皆是红色山丘,延伸到天边,与蓝天分为一线,看的久了,令人不自觉感到压抑。 “听尹弱所说,这片荒岭,是山主斩落两尊超级宗门掌教地,那一日,天空飘洒血雨,无上强者在嘶吼中消逝,血肉崩碎,滋润出荒原生机,却染红了大地”。 谢陈双目中露出向往,难以想象,那是何等强大的修士,才能拥有这样的伟力,仅是死后的血肉,就能改换地貌,造就如此盛景。 而斩杀这样两尊大敌的白藏,又是如何强盛不可一世?在群虎环伺中独自杀出一条血路,割裂北境两府,创建割阙山。 “心神往之”,谢陈唯有叹息。 也许是强者体内蕴含的法则生机过于霸道,即使陨落,也滋生了这片荒原上的动物加速开启灵智,踏上了修行路。几百年后,已经形成了红原岭这个小宗门,俱是妖修组成,与术木国相同,向割阙山俯首,两年前,还曾上山为谢陈送上贺礼。 同是修行宗门,红原岭与割阙山的联系虽少,却也不曾断绝,而白藏仍旧一视同仁,从不插手他们自身事务。 谢陈不打算去拜访,便沿着红原边线,一路向着西方疾驰。 第三天早上,他出了红原岭地界,背着太阳奔跑,左边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岭就是割阙山所属,而右边的茂密山林,则是卢府边线。 割阙山大致呈东西走向,与卢府大部分地界平行相接,两界最近处,就是飞鸟峡,过了峡口,便是其他宗门势力。 谢陈在第四天穿过峡谷,正式走出割阙山。 无数暗探密报飞一般传遍北境,幼魔沉寂七天后,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 “呵呵,还以为他胆怯,不敢迎战天下豪杰”,北境山巅,有人低语。 “还好,不是干打雷的孬种,值得死在我手上”,在百乱之地浴血的少年霸王,充满战意,双目中有神光,他一掌拍碎数十名拦路的敌手,继续向着辛江走去。 “能帮就帮一下,但割阙山终归特殊,不要引火烧身,到最后牵扯我们无法在北境立足”,丹斤府内,老府主终于发话,萧鹤年领命离去。 流霞宗内,李雅阑仰天长笑,出尘的绝美仙子满脸恨意,“点兵,去参赛”。 “雅阑,不要过激,留下他性命”,雨束不放心,再次提醒。 “师尊放心,他死不了”,李雅阑笑容恬淡,好似当真放下了杀念。 卢府深处,钟阎王登门商议,卢先仍旧像个文雅书生,笑道:“一个尚未破镜的小弟子,至于让你钟阎王如临大敌”。 黑壮汉不发一言。 卢先抚须,劝道:“我们其实并无深仇大恨,有的是急心人,让他们先去试探试探”。 “不错,你们北境教派就是婆婆妈妈,不爽快,畏首畏尾”,有神秘人放话,要去截杀谢陈,取走白刀。 他这番嚣张言论引起无数人怒目,可是,他很强大,蔑视众人。 只有极少数修士知晓,他们,来自东海。 第五天早晨,谢陈不出意外遇到拦路强敌,他在晨光中发笑,全身沐浴阳光。 “不敢露面,死了就是白死”,少年温馨提醒。 可是,十几名死士在沉默中杀来。 第30章 白刀出鞘 “确定不留下些遗言?比如说对你的家人师门有什么交代?”,谢陈一边念叨,一边抬拳轰杀了一名强大敌手,他从血雨中穿过,浑身沾满鲜血。 十三名黑衣人,已被他斩杀两人,剩余的却是更强大。此时,谢陈追着一名头领猛打,他虽然在问话,面目和蔼,看似在关心敌手,可出手狠辣不留情,即使,这名头领已经凝聚出翠仪华光,依旧不是对手。 “如此死去,实在可惜,以后这世间谁还能记得你”,谢陈摇头,他同时被十人攻击,这片山林到处都在发生爆炸,山崖倾塌,林木断折,他后背也被打出数条伤口,并不严重,但他不管不顾,就是追着一人打杀。 从敌人的角度看,这名少年真是疯子,根本不顾忌自身,认准一名敌手就往死打,体魄凶猛无敌,手段残忍,无愧幼魔称号。 “脑子有病!”,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骂人。蒙在宽大黑袍下的瘦削身影看不出面目,声音却是婉转悠扬,似黄鹂鸣唱。 “女的?”,谢陈皱眉,却是不留手,猛力一拳打出,拳风呼啸,那人心惊肉跳,掌前汇聚出大片绿色光华抵挡。 咔嚓,绿幕破碎,谢陈也是一顿。 “流霞宗的人?”,谢陈发问。因为目前来看似乎李雅阑恨他入骨,可能会安排门下弟子截杀。也有可能是辛江府,两年前陆灵聿被白藏勒索,解下腰间红绫,颇为狼狈,临走时对谢陈恨意也极大。 “不错,我正是流霞宗李雅阑安排的杀手,在此取你性命”,黑袍头领冷喝,折身对着谢陈冲来,同时,另外十人也在出手。 他们之中,只有三四人修行有成,胸膛间有光华跳动,出手时威力惊人,另外的无非是拳脚刚猛,谢陈并不放在眼中。 “九霄归鸣诀”,黑袍头领速度极快,掐诀打出一座掌印,覆盖了谢陈周围五丈的空间,他无法躲避。 谢陈疾冲,拧身提肘,肘尖与九霄掌印硬碰。 山林间爆发巨大鸣响,璀璨光芒消融了大片地面。 谢陈从烟尘中杀出,摆动四肢,与头领拼斗十几招,最后抓准时机,一记顶心肘正中她胸膛,能清晰听到骨裂声。 “九霄归鸣,天地皆动,你是当平府的人,冒充流霞宗骗我”,谢陈正要追杀,却被三四人缠住,他们各自用出绝学,拖延时间。 谢陈认出了黑袍头领的功法,是当平府绝学,两年前,当平府的寒叶天官与白藏在天外决战,被斩杀,割阙山与这一脉是死仇。 他眨眼间与这四人交手数十合,期间,空手击毙一人,撕裂了他的身躯。 “好强大的体魄!”这些死士心惊,因为谢陈虽然没有凝聚出翠仪华光,但体魄强横不像话,世所罕见,他们很难造成伤害。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了,全部斩杀”,谢陈眸中射出寒光,全身气血鼓荡,他开始认真,用出全部力气,追杀这些拦截的杀手。 一拳而已,一名黑衣人的攻势被破,胸膛中跳动的光华被打散,肢体碎裂死去。 另外两名强敌也无法逃远,被他追上,抓破头颅,五指掀开头骨,另一人被打碎心口,在地上哀嚎。 剩余的死士逃窜进入山林,谢陈并没有追杀。 “等等,我是……”,头领大惊,未想到谢陈实力如此强大,自己的阵容,斩杀一名将要破境的修士也不难,竟然被他片刻间杀光。 谢陈击碎了她凝聚的护体光幕,一拳砸下,她伸出的双掌被打断,体内翠仪华光消散,躺在地上呕血不止。 “曹家真够小气,截杀我也不安排一些真正的高手”,谢陈站在她面前,说出的话语令她遍体生寒。 “你…竟然”,黑袍头领被猜中真正来历,心神俱惊。 “演技拙劣,你的九霄归鸣诀虽然很逼真,但内里却是曹家的七星相垣功催动,以为我看不出?”,谢陈冷笑,一脚踩下,山林恢复寂静。 在与白藏修行的两年中,谢陈并不只是一味挨打,他也请教了许多宗门教派的功诀秘要,尤其是当平府和东海曹家这样的死敌,对他们的经术尤为了解。 此战,他只有背上被割裂出几道伤口,并不严重。 谢陈转身看着满地尸体,伸手擦去脸上溅染的血珠,低声笑道:“一群乌合之众”。这些人不知,一年前,他就敢于独自猎杀凝聚出翠仪华光的玉角魔犀,斗死了长尾鼬,袭击即将突破翠仪的十字黄金貂,现在,他远胜往昔,寻常敌手根本不够看。 少年继续上路,他清楚,接下来的路程艰难,不会太平。 半日后,第二批敌手现身,是在一条狭长山谷中。 “我等来自百乱之地,奉霸王命前来试探你虚实,如果不敌,趁早退赛”,为首的黄衣人道明来意。 谢陈点头,百乱之地的名号他亦听尹弱说过,是当平府和丹斤府交界处的混乱之地,没有教派约束,充满厮杀,是流匪逃窜窝点,不乏有真正的大人物隐藏。 对于他们所说的霸王,谢陈无意了解,既然阻拦,那就是敌人,早晚会在赛上相遇。 双方出手,这些人不多,只有五个,却俱是硬骨头,是在流血地成长起来的佼佼者,无论是体魄还是心智皆是少见。其中有两人,胸膛与腹部凝聚有华光,光芒璀璨,摄人心魄,出手时破坏力凶猛,联手打出一击,谢陈也吐血。 可是,终究还是不敌,被谢陈强势斩杀,他体魄实属罕见,全力爆发下能打断低矮的山脉,几人难以抵挡,喋血山谷。 第六天中午,在一片平原上,有二十多人现身。 “杀掉谢陈,还复青天”。 “为李雅阑仙子解忧”。 有十几人高声呐喊,声势震天。谢陈明白,这是李雅阑的护花使者组成的队伍,要来取他性命,“另外那伙人又是来自哪里?”。 “除魔安良,乃我辈至高使命,引颈受死就是,何必打听清楚”,领头的独臂青年冷笑,身后十人同时出手。 谢陈陷入苦战,这些人,全都是修行有成的修士,最低也在胸口凝聚出了拳头大的光华,攻势凌厉,他很快就负伤。 尤其是那名独臂人,虽然肢体残缺,但除了头颅,全身都在绽放墨绿光华,实力很强大。 “比长尾鼬还要强上不少”,谢陈擦去嘴角血迹,环视一众敌手,他被团团包围,除了独臂人,李雅阑的护花组织中也有两人不可小觑,胸腹有白光,四肢光华微弱,也只比独臂青年弱上一丝。 “杀!”,喊杀声震动荒原,各色光束横飞,将地面击碎,消融土石,掀飞草泥。 谢陈用出了最强大的拳法,依旧是苦苦支撑,因为敌手太多,对付他一人,左右难顾。好在经过锻体,他的抗打能力极其可怕,寻常伤势感知不到疼痛,再严重的伤害也能很快爬起,投入战斗。 他们从中午厮杀到黄昏,双方体力消耗极大,对谢陈由衷心惊,“他的体魄绝对不正常”,独臂人皱眉,从背后探出手臂,有墨绿色光芒缠绕,沉重如渊,坚硬似铜铁,能轻易洞穿一切阻碍。 正在厮杀的谢陈突然感觉后背刺痛,心脏咚咚狂跳,最原始的直觉让他感受到非同寻常的危险,他猛然转身,用出了一招很强大的拳法,“断天手!”,这是从尹弱身上学来的武学,目前只能以肉身力量用出,可是威力也很骇人,他的手掌与独臂人的拳头碰撞,发出雷鸣,墨绿色光芒怦然炸裂,所有人都被震退十几丈,还有几个离得近的,被光点洞穿身躯,惨叫着离去。 谢陈与独臂人同时退开,他顾不得心口的血气翻涌,强提一口气,趁着夜色遁入茫茫荒原。 “他要跑,快追!”李雅阑的护花使者大吼,带着人马急速追去。 “我们也要追吗?”,剩余人围拢在独臂人身边。 他摇头,忽然大口咳血,谢陈的那一击很强大,他也受伤严重,肺腑闷疼,连这条手臂好似也脱臼了。 身边人大惊,独臂人嘶声说道:“他伤势绝对更加严重,跑不了多久,等我稍微恢复后再追”。 看着地上的九具尸体,他皱眉叹息,“这是一个怪物”。 己方二十多人围杀谢陈,从中午杀到天黑,战场绵延出来十几里,不仅未杀死这个少年,反被击毙近一半同行,战绩着实凄惨。 “若被他踏入翠仪境,真正走上修行路,就真成了祸害,无人能制衡,今日务必要斩杀!”,独臂人声音森寒。 “不错,今日定要除魔”,其余四人也大声附和。 “割阙山谢陈在此,不要命的就来杀!”,黑夜中,谢陈去而复返,竟然再度杀了回来。 他眼光凶狠似狼,带着不死不休的执着,气势凶猛如虎,大开大合,拳势厚重,无人能挡。 少年杀入人群,趁独臂人伤重,施展出各种杀招,全是在深山兽王身上学来,体魄强横,出手无迹可寻,却一击必杀,眨眼间就杀死两人。 “好狡猾的魔头”,独臂人眼皮子狂跳,拖着伤躯迈步,要去阻拦。 噗! 黑夜中窜起一股血柱,还有独臂人的惨叫,他的那条手臂,被谢陈用应牙匕首斩断。 可是惨叫声戛然而止,因为谢陈一拳打碎了他头骨,独臂人重重躺倒在地,失去生机。 “杀!谢陈又返回来了,除掉他!”,远处,那十几人循着踪迹赶来,发出怒吼。 另外两名修士也不是谢陈对手,有意想跑,却被一一斩落头颅。 谢陈再次遁去,潜入荒原。 直至半夜,月牙挂在天边,清冷寒风在平原上呼啸,如小儿呜咽,谢陈寻到一处避风的山头,躺在地上,享受难得的静谧。 他杀掉了所有人,自身也支撑不住,浑身皮肉翻卷,脸色苍白,血液几乎流干。他从怀中摸出一条土黄色人参,是出发前从山上带来的灵物,药性惊人,咔嚓,咔嚓,少年如吃萝卜,几口啃完。 夜色中,他像是经历过血战的孤狼,独自远离人群,舔舐伤口。 第七天,谢陈行至卢府与辛江府边界,在一片石崖中,遭遇到了两名强敌,是一对孪生兄弟,全身都被翠仪华光覆盖,几乎随时要破境。 “黄山”、“黄易”,“前来讨命”。 “你们又是哪家宗门?” 哥哥黄山,笑道:“莫问出处,我兄弟二人也是身不由己,魂归黄泉后,不要怪罪”。 谢陈感受到了压力,却还是规劝,“你们小宗门修行不易,还未参赛就死在这里未免可惜”。 弟弟黄易大笑,“你也知我们是小宗门,比不得割阙山,哪里有选择的自由。其实,诸事皆由你而起,只要你死去,自然能成全我二人”。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谢陈不再犹豫,伸手取出背后长刀。 黄山眯起双眼,低声道:“白刀,终于出鞘了”。 这把白藏年轻时所用宝刀,刀把长一尺半,刀身笔直及腰,单面开刃,经过尹弱除去锈迹,现在光滑如一汪寒水,冷气涔涔,可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任何特别。 “不对,他的气息很诡异!”,黄易吃惊,感觉谢陈取下白刀后,如释重负,腰似乎也直了起来,同时,少年的气机在飞速提升。 砰! 谢陈体内燃起一团无形火焰,只有手掌大,位于心脏部位,绽放出刺目光芒,这股无形的震颤,引发这方小天地也在晃动不止,山崖滚动,巨石碎裂。 “他凝聚出了翠仪华光,可是,动静也太大了!”,黄山惊诧,他看到谢陈心口有白色光焰升腾,交织出一层层繁奥的纹路,仿若天成,在他体内升起,消散,循环往复。类似的翠仪华光,他与弟弟黄易都曾成功凝聚出,甚至比谢陈还要多,可是,谢陈闹出的动静太大,竟然勾动天地共鸣,大道也在为他隆行,这太惊人了,非寻常人所能做到。 “初次汇聚华光,就这般气象惊人,不能在等下去了”,黄山与黄易对视,眼神凝重,决定一起出手。 嗬!谢陈平手挥刀,一道绚烂白色刀芒霎时扩张为半圆,覆盖百丈范围,割裂了所有。 黄山与黄易不敢接触,跳下石崖躲避,身后,千丈高的山崖被拦腰截断,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这,就是翠仪华光”,谢陈低头凝视心口,低声自语。 熬炼了两年半,历经近千个日与夜,他受尽苦难,在深山野林中搏狼饲虎,斗杀妖兽,扛山锻体,日复一日的打磨,几度滋生心障,几度自我怀疑,今日,终于点燃这团修士眼中至高无上的生命之火。 “可是,为何并无激动”,他内心平静,仔细感受那团火焰的无声燃烧,仿佛有无数妙音传入耳间,令他痴迷。 “因为这是必然的结果,我知道它一定会出现”,谢陈微笑,注视手中长刀,这把白藏亲传,于别人而言仅是锋利神兵,对他却是一层禁锢与磨炼。 背负白刀,犹如扛神山涉水,每时每刻都在接受打熬,如今一朝出鞘,寒锋照耀,他亦褪去全部枷锁,破除茧蛹。 “来战”,谢陈大吼,战意空前高涨,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强大,心火熊熊燃烧,为他注入源源不绝的能量,这是生命的第一次跃升,他迫不及待想要尝试如今的战力究竟有多强。 黄山取出一柄巨斧,黄易手握长枪,皆是少见的仙家兵器,他们神色凝重。看着信步走来的少年,虽然两人比他的修行层次还要高出不少,却丝毫也不敢大意。 谢陈体魄沉重能压塌巨峰,他跳到半空,一刀劈下,百丈刀芒连接起天与地,荒凉石崖上出现一条白色虹桥,美轮美奂,却撕裂了无数山峰。 呲!黄山的巨斧砍在刀身上,溅射出大片火光,谢陈一拳砸下,黄山反手格挡,被打飞。 黄易乘机举枪刺向谢陈胸膛,一尺长的枪尖上闪耀着金色亮光,是最为锋锐的金气。谢陈一手握住枪身,两人之间爆发出一圈金色与白色的光焰,崩塌了地面。 谢陈横扫长刀,在黄易腹部切出一条巨大伤口,鲜血顺着刀身滴落。 黄山大喝,巨斧砍向谢陈后背,他全身都在发光,连巨斧也在抖动,斧刃与谢陈的皮肤交接,发出撞击声,可谢陈毫发无伤,只是被砸入一座石崖。 “痛快,再来!”,碎石崩飞,少年再度冲杀而来,一道寒芒划破天际。 谢陈越打越觉酣畅,体力无竭,战意无双,即使对上两名强敌,也不惧,他的招式超出常理,不是有规律可循的名家武学,却总能出其不意造成战果,他很年轻,可战斗经验极其老辣,看似普普通通的劈砍与出拳,黄山与黄易就是无法轻易避开。反之,他们的出招好像总在少年意料之中,会被提前预判,阻拦,无法造成伤害。 “感觉是在与一头妖兽搏杀,不,是许多妖兽”,黄易心惊,谢陈带来的震撼太多,他战意充沛,体魄强横,掌指脚膝盖皆是武器,一击打出就是天崩地裂,更何况手中白刀锋锐无匹,他的长枪已经快要被斩断。 谢陈呼啸,刀法愈加成熟,他惊异,而后想通其中节点,白藏在与他对练时,早已将百家武学融汇灌入他脑中,以前无刀,对敌多用拳,现在有神兵在手,刀法与拳法自然相通,信手即可使出。 对这柄白刀,谢陈再懵懂也想明白了一些背后深意,“仙兵无灵气,比不得红绫与宝塔,但却是师尊信念寄托,承载着他的传承与希望。我持刀下山,即是少年白藏在世间行走,当不堕白魔威名!” 背负白刀,便要接过割阙山重任,正面八方仇敌,是风暴汇聚之中心,可谢陈不后悔,也不胆惧,他双目中只有战意。 “所有恩怨纠缠都可使来,我谢陈代师接下”,这是他的信念。 “今日开始,我将走出自己的修行路,终有一日登上九天,覆灭一切敌手”。 黄山越发心惊,他与黄易同时用出了师门绝学,要镇压谢陈。 “蛟坤晴空术”,黄易大喝一声,他跳飞至半空,长枪舞动,仿佛与他自身合为一体,变做遨游虚空的蛟龙,搅碎了云汽和风流,天空清明,只剩他一人一枪,极速杀来。 “地冥神功”,黄山也催动了功诀,空气躁动,大地皲裂,无数地火燃烧,谢陈好似置身于地府,接受幽冥神火炙烤。 两人很强大,同时用出杀招,还未接近,谢陈身周的地面便塌陷。 可是,他眼神清澈,左手并指抹过刀身,寒水凉气更甚。 “刈字诀,平割山河”,谢陈低语,白刀挥扫,无数刀影纵横,地面被切掉一层又一层,泥土石屑化为灰烬,高空上刀芒切割空气,爆燃出白色与红色火焰,经久不散。 一刀出,崖落沟壑平,一刀落,蛟龙再无影。 第31章 报名参赛 加上在善桥城停留的三天,距谢陈离开老松岭已有十日,万众瞩目的七府联赛预选本应今天开幕,可是辛江府仍旧没有开办的意思,无数外地赶来的修士汇聚在报名处,吵闹着索要说法。 “你们辛江水府要给出解释,钱也收了,时间也到了,为何不按规定的日期举办大赛?”。 “就是,三年前大罗殿举办的上一届预选赛报名费才六十八铢五成金,今年你们竟然提到八十八金,报名费连年增高不说,这服务一年比一年差劲,吃住都没有地方,现在还要延迟比赛时间,真是为所欲为!”。 “我看你们就是店大欺客,根本不是为了选拔人才,就是想要捞钱!” 本来参赛的就是北境内尚未破境翠仪的年轻人,脾气暴躁,为了在预选赛上夺得好名次,以便能进入七府这样的超级教派修行,他们很早就来到辛江府,报名参赛。离得远的修士甚至提前数月动身,就是想要脱颖而出,改变自身命运。 为了将来,陡然增高的巨额报名费,咬牙忍了,城内客栈人满为患,无处居住,那就在大街城门楼下忍耐,更可恶的是城内店家趁机哄抬物价,随便一顿饭食就要花费过去数倍价钱,很多人预算不足,生活凄惨。 而今天,官方接待处竟然告知,因为这一届报名人数太多,还有很多英杰未赶来,决定延迟几天开赛,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这一下就捅了蜂窝,一群年轻人热血上头,围拢在接待处声讨。 “也不知是哪家宗门仙地的高足,能让天下豪杰等待许久?” “即使有人未来,那也是他们自身原因,凭什么让我们一起等待?” “你看城外哪还有人赶来,辛江府这是钻到钱眼子里出不来了!” 可是,面对义愤填膺的年轻修士,接待的小女修注定无法给出满意答复,来来回回就是几句“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需要禀报宗门长老”、“请各位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很快就会有结果”。 “辛江府压根就不重视我们,视大赛为儿戏,我们去水帝宫拦门,讨要说法!”。 一群修士浩浩荡荡转移目标,往另外一条街道上的宏大宫殿走去,高喊‘揭露联赛黑幕、还我血汗钱’口号,要求比赛正常举办。 一处客栈的高楼上,有衣着华贵的年轻人隔窗观看这场闹剧,嘴角上扬,漫不经心。能在距离水帝宫这般近的黄金地段居住,他的身份自然不简单。 “一群蠢货,正主未到,这联赛举办还有何意义?”,年轻人很英俊,皮肤散发着玉光,只是笑起来显得阴柔。 “身处底层的可怜人,一辈子无法看清世界真相”,他摇头,神色似有怜惜。 “曹锥,那些光棍泥腿子有什么好看的?快过来喝酒”,几名同样华贵的年轻人大声招呼,桌上摆满了珍奇仙家菜肴。 接待处前,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悄悄走来,棉衣破旧,虽然洗刷的干净,但深蓝色的布料已经泛白,他拿出一张纸,小心递给一位宫装女修,话语间满是小心翼翼,“你好,我的师门距离太远,实在赶不回去,我自己写一张澄清说明,表明自愿参与选拔,一旦被其他宗门选中,师门绝不阻拦,可以吗?”。 女修刚经历过无数修士堵门,心情正糟糕,根本不去接少年递来的纸张,没好气道:“李禁雄,你的情况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要有原本师门的恩准书,不然仅凭你自己在这说,一旦将来产生纠纷,谁来负责?”。 “我来参加选拔肯定是师门同意的,不然哪有钱报名,就算产生纠纷,肯定也是我自己去解决,与你们辛江府无任何关系,怎就不可以”,少年极度委屈,小声争辩。 结果,接待的女修更加生气,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我说不行就不行,没有恩准书做同意证明,你无法参赛”。 少年嘴唇颤抖,眼眶都湿了,弯着腰走远。 他来自遥远的一个小门派,传承凋零,只有自己和那个整日酗酒的师尊为伴,根本不知道今年在辛江府举办的联赛预选需要出具恩准书,只是拿上师尊忍痛攒下的酒钱就独自上路赶来,结果被接待处一再拒绝,眼看比赛就要开始,自己还报不上名,心中悲痛。 “到处都不缺这种人,不看清公告内容,只会给我们添麻烦,再可怜也没用”,女修还在生气,不停抱怨。 “好啦涵茹,那是他自己的事,犯不上生气”,旁边的同伴小声劝慰。 辛江府的临江城人满为患,无数参赛修士咒骂抱怨,苦苦等待选拔开始,连水帝宫前也坐满了抗议的人群。 而谢陈还在厮杀,已经是离开善桥城的第九天,他的衣袍更换数次,还是被血浸透,身上的伤痕一层摞一层,他在大江边的沼泽中奔跑,不远处,泥泞中有十几具尸体深陷黑泥,那是他刚刚斩杀的拦路敌。 “该死!截杀我就算了,耽误报名时间,无法按时参赛还如何有脸回去”,谢陈心急如焚。 在卢府与辛江府交界处,他解决掉黄山黄易两兄弟后,面临的阻力陡然增多,仅是在辛江府内赶路的这两天,就先后接触了五波敌人,有李雅阑的护花使者,有白藏昔日结仇的势力派出的杀手,更多的是不知名敌人,没有身份,就是沉默着杀来。 谢陈避无可避,只能一一斩杀,顾不得休养,快速奔跑向临江城。 最危险的一次,他同时对上四名全身覆盖翠仪华光的敌手,那一战持续半夜,交手余波荡平了十里内的山头,谢陈艰难躲避,终于在战斗中找出破绽,白刀出鞘,寒芒席卷,饱饮敌血。 这一路上厮杀,白刀也只出动三次,而他也伴随着战斗稳步提升,到现在,整个胸膛都在燃烧白色光焰,体魄也更为强大。 “前方那座高耸城楼,就是临江城了,应该不会再有袭杀”,谢陈很远就看到一座巨大城池横亘在平原上,城墙耸入高天,占据了半数视野,一侧是缓缓流淌的宽阔大江。 他虽然疲累,目中却也充满斗意,历经困苦,即将迎来蜕变,少年早已下定决心,不在预选赛上拿到好名次,没脸返回老松岭。 “让我看看,北境年轻英杰,有多耐打”,谢陈现在战意正盛,整个人好似燃烧的太阳,气血极速奔流,心脏跳动如擂鼓,全身力量惊人。 辛江府,以江为名,位于艮山大陆西北方,左侧是闻名天下的流霞宗,右侧是卢府与大罗殿,俱是北境的超级宗门。 能在这样群雄环伺的情况下稳占一条大江,统治广袤地域,辛江府的那位女帝功不可没。 谢陈在城门前望向江水,烟波浩淼,看不见对岸,传说辛江蜿蜒九十八万里,最宽处江面有三千里,滋养了整个辛江府。初次听尹弱讲说后,谢陈久久无法平静,这样宽广无边的大江,他无法想象。 他走入城门,身影在城墙下渺小到不可见,愈是接近临江城,谢陈越发不安。辛江府的主人,女帝陆灵聿,虽然在白藏面前姿态卑微,可放在北境,是当之无愧的一方雄主,少有人能入她法眼。 “那条红绫,真与我无关,是山主强行索要”,两年前,去割阙山祝贺与窥伺的修士数不胜数,但谢陈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位无双女帝,穿九龙黄金帝袍,面容艳丽,雍容华贵,身姿妖娆,一颦一笑摄人心魄,但据钱通所讲,那丰腴躯壳内藏着的是蛇蝎心肠,专钩像他这样涉世未深的小男子阳元,一旦遇到要远远躲避。 蛇蝎女帝被白藏勒索,解下腰间红绫作为贺礼,临走前看向谢陈的眼神幽怨,令他时常在深夜中惊醒。 “那条束海红绫,是尹弱法器,从始至终与我无联系,应该不会遭记恨吧?”谢陈心中忐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入城中。 走到接待处,他的满身血污与酸臭气味引起女修的厌恶,纷纷捂鼻怒视。可看到那红布铺展的桌子,谢陈长出一口气,还好,报名尚未结束。 “散修王楷,还能报名吧?”,谢陈笑着询问。 “自己领表填写,把报名费放在桌上”,叫涵茹的女修避开好远,捂着嘴说道。 谢陈苦笑,自己竟然还被歧视了,他便自己用王楷的化名填写表张。 “报名费呢?”,涵茹瞪眼催促。 谢陈扭头,见四下很少有人关注,便凑近了小声说道:“麻烦和水帝宫周财神说一声,今夜子时在老江阁有生意要谈”。 他这莫名其妙的话语让涵茹眉头紧皱,周财神是辛江府财务总管,事务繁巨,哪有时间与他这样一个穷酸小散修碰面?漂亮女子忍不住就要驳斥。 旁边闭目养神的一位中年男子猛然睁开眼,跳了过来,拨开涵茹肩膀,笑着说道:“请先去老江阁下榻,子时会有人前往”。 谢陈点点头,转身离去。 “想活命就不要问,不要瞎打听”,看着涵茹等一众女修的好奇目光,男子温声提醒。 走到街头拐角,谢陈听到一阵泣哭,闻声看去,发现有一个少年蜷缩在墙角,神色悲伤,他穿着破旧棉衣,泪水打湿了手中纸张。 谢陈本不愿多事,但少年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便抬头看来,稚嫩脸庞上挂满泪痕,整个人很无助,龟缩在角落中,对一切都很小心,不安。 少年的表情刺痛了谢陈内心,这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普通,肤色发黑,衣着也寒酸,在街道上小声啜泣。 这一刻,谢陈好像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一如这般独孤、无助。 “师尊那年看我,应该也是这样”,谢陈心中发酸,决定做些什么。 “你怎么了?”,他小声询问。 少年孤苦一人,远离师门来到临江城,受尽白眼,连报名也不得,感觉人生昏暗,遭谢陈问询,虽然这人也不是很富裕,看起来与自己同样拮据,但若能倾诉苦闷,也是很好。 李禁雄磕绊着诉说自己的遭遇,数次凝噎。 谢陈皱着眉头听完,大概拼凑出了真相。这名少年师门寒酸,在师傅的嘱托下带着仅有的钱财前来,希冀能在选拔赛上取得好名次,以此进入七府这样的大宗门修行。可接待的女修因为他没有师门的恩准书而不允,少年哀求了三天,想尽办法,也无能为力,到现在也还未登记报名。 对恩准书,谢陈有一些了解,是辛江府这样的大宗门招选小门派弟子时,为了避免引起年轻修士原本师承的不满而设置的同意书,本意是好的。 “你为何不说自己是散修,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谢陈提醒道。 李禁雄一愣,想到自己的师门破落到只有两人,很少有人知晓,应该也没有在七府联赛上备案,如果直接称自己是散修说不定确实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可是,我去接待处询问了好几次,涵茹仙子都认识我了,现在改口肯定不行”,他犹豫着说出了顾虑。 “你都不去尝试,怎就说不行?”,谢陈有些无奈,完全可以换个接待人再试试。 可李禁雄如何都不肯,担心被识破,引来更大的波折,称七府故意设置门槛,就是为了拦阻他们这样的小宗门报名,用意歹毒。 谢陈也头疼,说道:“好吧,你不愿意尝试,也就只能考虑证明你自己身份的办法了”。 李禁雄更加委屈,“我自己写了承诺,报名参赛与师门无关,可他们还是不同意”。 “你自己毛都不全,能有什么证明力”,谢陈也为他的脑洞而感到可笑。 “你需要找一个具有一定知名度的宗门,或者修士做背书,只要有人愿意出面担保,事情就好办”,谢陈想到了最后一个办法。 “我也想了,最好的选择就是昊霖宗,他们与我家师门临近,也算是中等门派,实力很强大,听师傅说祖上还有过交际,刚好这次带队来的吴长老就知晓内幕”,李禁雄也不傻,说出了想法,看来这几日确实是绞尽脑汁。 谢陈看着少年支支吾吾,顿时就明白了,叹息道:“是不是没钱,连登门拜礼都没有?”。 李子雄低头。 求人办事,如吞三尺剑,更何况是无亲无故的陌生人,不说摆宴送礼,登门拜访时也总要提一些仙果与好茶,让人家看到你的诚意。 可李子雄显然是囊中羞涩,掏不出钱来。 “算了,帮人帮到底,只希望他以后遇到这样无助的年轻人时也能伸一把援手”,谢陈心中感慨。 他从怀中拿出几根金色长条,似石非金,无一丝杂色,莹润散发金光,内部充斥着充沛元气,吸气间就能感受到能量粒子钻入肺腑。 这就是修士间交易的钱币,称为萤金,是深埋于地下的矿脉生成,蕴含大量天地精气,可辅助修行,也可用于资卖。 听说修士界的几家商阀巨头占据了天演州的矿脉,联手制定萤金标准,全部切为一尺长、一寸宽、半寸高的条状,称为一株,方便流通。 “这,纯度几乎接近纯金……”,李禁雄眼睛发光,谢陈拿出的七铢金纯度极高,他从未见过,即使报名费要求的金铢,也只是以三成金核算,他双手都在颤抖。 谢陈也很心疼,这些萤金,是下山前找尹弱讨要的,自己舍弃师叔的老脸不要,向师侄女借钱,脸上发烫,一旁的尹焰童眼睛都要翻到天上了。 “快收起来,莫让人看见,你比我更需要”,谢陈将金铢塞入李禁雄怀中,就此离去。 “谢谢,谢谢……”,少年热泪涌出,看着谢陈背影呢喃,直到他走远,才猛然惊醒,恨道:“这般没出息,只顾着拿钱,连恩公名讳都忘了问”。 谢陈走过数条街道,临江城作为女帝洞府,比善桥城雄阔无数倍,一条街面就有两里宽,他边走边问,遭了无数白眼,终于根据接待处中年男子的提示找到了一座隐藏在闹市中的花市,异香扑鼻,百姿争艳,甚至还有不少灵株开了心窍,能口吐人语,替店家在门口招揽生意。 谢陈大为惊奇,算是开了眼界。 不起眼的老江阁就在花市中间,老店并不起眼,灰扑扑门扇只有两人高,在临江城内显得太小,门上也没有招牌,谢陈走近了,才在门侧青砖上看见“老江阁”三个手掌般大小的金篆。 “周财神真是会享受,在寸土寸金的临江城中心弄出这么个雅致别院”,谢陈微笑,推门走进。 老江阁不老,也就百年历史,在修士悠长寿命中很年轻,但老江阁很难进,这在辛江府是公开的秘密。 作为水帝宫财务总管周财神的私人郡邸,无数人都梦想能步入其中感受其豪奢,在他们看来,这样一位比天大的修士老爷亲自打造的待客场所,定然是极度璀璨,能住上一晚就是对外吹嘘的资本。 也确实奢华,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就是寻常人家装扮,没有精雕细琢,雕梁画栋的技艺,但整座楼俱是以辛江水下封存不知多少万年的朱山乌木制成,这种产于朱山的灵木,吸纳天地精华,本就是上品仙植,再经过辛江水中蕴含的精气浸泡,是天然的妙品,可助人修行,价值不可估量。 至于那些看似寻常的地砖、摆件、花坛,谢陈同样看不出内在价格,只是觉得老江阁装修简朴,比起司府内的羊脂白玉澡池要舒服不少。 “谢公子请随我去俯江雅间下榻”,早有周财神知会过的美貌侍女袅娜而来,笑容甜美,嗓音温润如春水,领着谢陈上楼。 第32章 分赃 “谢陈进入老江阁了”。 这个消息在一众有心人之间迅速传开,没办法,少年背负长刀,特征比较明显,只要用心观察,就能发现他的踪迹。 虽然奇怪于周财神会主动伸出橄榄枝,邀请割阙山弟子入住私人郡邸,但大多数人也只会认为是辛江府有意对白藏示好。毕竟,以谢陈如今的实力地位,顶多与其他七府传人一般在水帝宫旁的几座仙府客栈下榻就足够显示诚意。 “这个废物,总算是赶来了”,阴柔男子曹锥在高楼内发笑,此前差点以为谢陈怯战,不敢来临江城。 “很好,没有死在路上,有资格在赛上让我拧断他的脖子”。 “那些拦路的死士不靠谱,对付这样一个尚未聚形的小弟子都吃力”。 “没关系,这是在辛江府举办的选拔赛,死伤常有,比试中不小心失手斩杀,白魔也说不出什么”。 暗中有很多修士在交流,眼神晦暗,透露出仇恨目光,对着老江阁方向阴笑。 “他在街道上帮助了一名来自小宗门的弟子李禁雄,有意思……”,有人嗅到了不一般,低声自语。 “昊霖宗不知死活,连幼魔的事也敢沾惹,是否要去警告一番?”马上就有忠实跟班想出主意,要解主忧。 “不必,等在大赛上再揭露,才有意思……”。 也有不少知情人,当夜就开始四下活动,因为谢陈已经到来,这一届选拔赛估计马上就要开始。 不少年轻人跃跃欲试,目光充满火热,割阙山与除魔卫道等事距离他们太过遥远,大部分少年少女来此,还是想磨练己身,期待取得好名次。 房内摆设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再无多余装饰。 谢陈看到有一个侧门,便推开木门扇,眼前豁然开朗,本应该是俯瞰辛江的后墙,却是不知用何等仙家神通硬生生打造出了一座百丈大小的庭院,院内石山松柏俱有,小溪凉亭相伴,地面用各色砖石拼铺,高低错落,衔接有序,上空是白云飘飞,地面有雾霭蒸腾,整个小院,好似一处世外洞府,景色怡人。 他趴着门框看了又看,发现门后并没有多余空间,但眼前美景,不是假物。谢陈暗想:“应该是大修士用类似缩地成寸的神通,纳入外景于芥子,才能布置出这方寸洞天”。 他上楼时观察到,老江阁三层房屋,怕不是有上百个雅间,想来都是如此,周财神手段,可见一斑。 谢陈步入庭院,发现院子尽头是一处虚无,站的近了,透过朦胧天镜能看到脚下的大江流淌,烟波流转,水面泛光,直连到天际尽头,心胸也开阔不少。 “难怪叫俯江雅间,站在这里能俯瞰辛江美景,端是人间极致享受”,谢陈看到江边有无数店铺高楼林立,人烟繁盛,江水中还有一座座精美楼船,随波逐流,有美貌歌姬在画舫中弹奏,声乐婉转,美人如画。 “到了晚上,灯火齐明,江水涛涛拍岸,击碎流光一片,怕是更加流连忘返”,谢陈感叹。 他在极力压制着情感,不想表露出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这里越通玄,他心中也越失落,自家割阙山也是北境霸主,不比辛江府逊色,可是那山头寒酸破落,如果不是了解内情,真几乎和李禁雄的师门一般,说不定哪天就要断了传承。 “这才是超级宗派该有的盛象”,谢陈很向往。 未到子时,仅是月色初上,便有美貌侍女敲开房门,称周财神邀请前往水帝宫详谈。 “终于来了”,谢陈嘴角上扬,跟随侍女往外走去。 在三楼走道上,就能看到不远处那座宏伟宫殿,实在太显眼,占据了一半的夜空,烛火长明,香烟缥缈,诉说着其背后主人,那位雄踞一地的女主之气象。 虽然对水帝宫有很深的忌惮,有女帝坐镇其中,谢陈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但是一想到与周财神会晤后的收益,他也愿意挺身走险。 他早已在雅间内洗漱干净,换上了一身黑色长袍,被白藏多次强行掰正衣品,谢陈现在只认准黑色衣物,懒得费心挑选。 少年背负长刀,腰间插着匕首,跟随侍女走下楼梯,“地下有通道”,谢陈再次开了眼,侍女领着他走进小道,入口就在院内一堵石墙后方,开口很小,仅容一人通过。 “我家主人就在通道尽头等待,请公子前往”,没有特别允许,侍女也不能随意去往水帝宫。 谢陈道谢,只身步入,恍然发现这条通道内部宽阔无比,十几丈半圆形穹顶上有一颗颗桌子大的明珠点缀,照亮了全部空间,如白昼。 脚下地面,是六条颜色各异的地砖铺成的六米宽通道,并行深入前方,谢陈很震惊,因为这六条地砖竟然全部是用萤金铺就。 这种蕴含精气的灵石,是修士间交易的货币,能直接用于修行,极其贵重,分为六彩,晶莹剔透,只用蕴含的精气含量为品质划分标准,看地下的六种金石,全是神光湛湛,没有一丝杂色,比自己送与李禁雄的萤金还要纯净,应该全部是十成足的纯种货,外界极少见。 “穹顶的嵌石更加贵重!”,谢陈惊呼,彻底失态,因为穹顶上的装饰石块是青色萤金,更为惊人的是,那些金石内部有水波荡漾,在明珠豪光照耀下,灵光闪烁,激散出一阵一阵的白色烟雾,汇聚在穹顶,结成白色云彩。 “那白云,是纯粹灵元,吸一口就可增长功力……”,谢陈嘴唇颤抖,口鼻间吸入白雾,感觉浑身舒泰,胸口白色光焰如增添烈油,怦然壮大,燃烧。 “周财神,当真豪横!”,谢陈无法言说,通道内元气浓郁,他头脑也晕乎乎,独自往前走着。 “穹顶上的青色萤金,内部有灵液晃动,应该就是比萤金等级更高的水泉石了”,谢陈喃喃自语。 修士间,一铢水泉抵千铢足金。 此处通道,搬到外界能吓死无数人。 谢陈晕晕乎乎不知走了多久,恍惚中看到前方有灯烛光亮,摸了过去。 “谢陈?我是颜璃卿,随我去对账”,通道尽头,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性,穿着贴身的白色裹胸短裙,露出大片肌肤,在烛火照射下晃得谢陈睁不开眼。 他捂着眼睛适应了一会,这才逐渐回过神来,看到眼前女子目光灼灼盯着自己,那高高竖起的长发垂到肩头,瓜子脸蛋上只有一层浅淡脂粉,更衬托出红唇与峨眉如黛,她双眼清澈似秋水,谢陈竟然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是周财神吗?”,嗅到脂粉香,看到美人佳体,谢陈也没忘记正事。 更主要的是,眼前女子穿着打扮干练,目光坚毅,胸前衣襟上还挂着一副水晶眼镜,俨然一位女强人,是不好对付的那种类型。 颜璃卿笑了,美眸中似有万种柔情,“周老师正在与女帝商谈明日开赛事宜,抽不开身,指派我来与你会晤”。 她的嗓音比老江阁侍女还要柔软,谢陈心都快化了,浑身酥软。 “哒哒哒”,颜璃卿的高跟绣花鞋敲击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她带着谢陈去往一处账房,身姿摇曳如轻烟,倩影惊鸿似飞仙。 谢陈心中却很紧张,虽然颜璃卿表现的很温柔与随和,但那种干练气质却挥之不去,令他不自觉想起前世的班主任周宵露,那位美女老师也是这般雷厉风行,对教学事务狠抓严打,很多学生都惧怕。 “贵客登门,快摆上好茶水,贡上好江鲜,让谢公子品尝一下我们辛江府的美味,与割阙山的山珍孰美”,颜璃卿进入账房后就开始安排,房内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修士忙不迭分开准备。 “不用麻烦,还是先对账”,谢陈连连推辞。 颜璃卿不同意,硬按着他坐下,随手扒落满桌子清单账本,散于地下,“岂能马虎,一路赶来舟车劳顿,总要喝杯清茶缓缓精神”。 玉人香酥手,揉按己肩头,谢陈头脑又开始迷糊了,看着几人沏茶,摆满红色金色仙果,还有那两名男子,更加过分,端着菜肴与美酒走来。 “不是对账吗?还要喝酒?”,谢陈一阵头大,他酒力不好,实在怕耽误事情。 颜璃卿亲自为他斟满酒杯,沟壑万千,尽在眼前,谢陈忙扭过头,不敢多看。 “这是般若汤内部的百年陈酿,不可多得,请务必尝一尝” “还有这白藕鱼,细嫩有乳香,是辛江特产,不可不尝” 颜璃卿很会劝酒,滔滔不绝,为谢陈一一介绍江鲜与特产,更是亲自坐下,紧挨着他,不时举杯,为他碗中夹入菜肴。 这样一位美人仙子贴身侍奉,姿态摆得很低,偶尔还有指尖上的触碰,香粉袭入口鼻,谢陈很难躲避,只得硬着头皮喝酒。 两人谈论了数个时辰,看月牙悬上宫殿正中,基本是半夜了,谢陈喝了个七分醉,终于再次提及正事。 “我明天还要参赛,不能过多浪费时间,请赶快将账本拿来,对过账单后就要回去休息”。 “谢公子真是,这般美景也不忘对账”,颜璃卿脸颊微红,白了谢陈一眼,似是埋怨他不解风情,破坏了旖旎情怀。 此时,账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颜璃卿也不胜酒力,跌跌撞撞走到一旁的木架上,抽出三指厚的账本,一手扶在谢陈肩头,一手指着账簿说道:“诺,此次选拔赛上辛江府全部收益都收录在册,没有疏漏,你可要对仔细了”。 她吐气如兰,就站在谢陈身旁,看着他翻阅。 “没有问题的,都检阅数遍,签了字此事就算了结”,颜璃卿嗓音幽远而空灵,谢陈翻到最后一页,就要拿起颜璃卿递来的毛笔签字。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这次预选赛少说也有三万人参赛,账本上怎么只有二万五千人?”。 颜璃卿眨了眨眼,疑惑道:“我都不清楚,你如何知晓?”。 谢陈惊醒,暗呼险些中了颜璃卿美人计,他运功施法,白色光焰在体内游走,瞬间将全身酒气挥散,头脑清醒起来。 “这些你不需多问,我自有门道”,谢陈摊开账簿,正色道。 其实是下午与李禁雄交谈时,破落少年哭诉,接待处涵茹仙子怒斥他,“参赛的三万名选手中就他特殊,处处想要通融,哪能通融得过来”。 谢陈也是灵犀间想到,问了这么一句,因为账本上确实只有二万五千人。 颜璃卿目光迷离,咬着红唇不说话,气氛正相持,一名接待处的女修敲门进入,手中捧着一本薄本,“颜师姐,今日报名接待的人选太多,足有五千多人,这才整理出来,不晚吧?”。 颜璃卿惊呼一声,“差点误事”,忙结过账本,对着谢陈笑道:“这下子就对上了,还是她们办事不周”。 看着颜璃卿含笑艳艳,谢陈心中打鼓,“到底是巧合还是……”。 “现在没有问题了,请签字确认,我也好去向周老师交差”,颜璃卿再次递上毛笔。 可是谢陈学聪明了,不像先前好忽悠,指着账本说道:“三万人参赛,仅报名费一项就有二百六十多万金,算与水帝宫五五分成,也有一百三十万,为何这里只有四十五万金是归属我们割阙山的?”。 颜璃卿见谢陈彻底醒悟过来,不好糊弄,眼神陡然锐利,便舍弃了美人手段,认真起来。 她带上薄片透明水晶眼镜,整个人气质大变,是账房女强人的模样,指着账本为谢陈解释,“根据往年预选赛的人数规模,今年确实因为你参赛而增加了四成人数,所以割阙山的分成应该从这增加的四成中来测算,也就是九千人,折合下来不足八十万金。我们辛江府出场地出人办接待,不说平分,还将大头让与你,只取三十多万辛苦费,合情合理的”。 “不对,不对,账不能这么算!”,谢陈摇头如拨浪鼓,据理力争,“先不说只是增加四成这个人数是否准确,报名费从六十八增长到八十八金,还有这么多人报名,全凭我一人在外吸引仇恨,七府多少年轻弟子因我而动,否则根本不会参赛。更不要说类似远在东海的曹家也跨域而来,带动多少人头来到临江城,我把脑袋拴在外面拼命,只有四十五万说不过去”。 “那你想怎么分?”,颜璃卿双手撑在桌案上,俯视谢陈,水晶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偏偏胸前白花花一片,谢陈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割阙山不贪心,却也不会做冤大头。按往年的两万一千人六十六金报名费纹丝不动,全归水帝宫。但这两万多人增加的每人二十金收益与九千人的全部报名费总计下来,是一百二十万金,归我割阙山不算过分吧?”,谢陈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颜璃卿愠怒,冷声说道:“合着我辛江府出人出力,陪着你玩闹一场,什么也落不下?”。 “那你要如何?”,谢陈毫不退步。 “只有四十五万,这是水帝宫的底线!”。 两人在账房内吵闹不停,对着账簿指指点点,不时在空白纸张上列出分益模式,却一次次划掉,重新列出方案划分。 谢陈脸红脖子粗,彻底撕破脸皮,也顾不得眼前美人,涉及到切身利益,更何况自己一肩挑动风云,仅是来临江城的路上就遭遇无数次截杀,明天大赛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虎视眈眈,要取自己性命,是真的在赚血汗钱,容不得颜璃卿抹杀功劳,他据理力争,唾液横飞,丝毫不让。 颜璃卿也异常生气,失去了仙子仪态,展现出超绝的账房先生素养,锱铢必较,她也有自己的考虑,辛江府举办这次预选赛,出了大力,而割阙山只有谢陈独自前来,说是辛苦,但哪有自己一方付出的多?岂能他谢陈大手一挥,就拿走收益大头? 是的,谢陈来到临江城,不第一时间准备参赛,火急火燎来找周财神对账,就是为了此事。 下山前,白藏明言,此次要谢陈背负白刀参赛,势必会引来很多仇家厮杀,是九死一生的考验,要他做好准备。 谢陈早有期待,苦练两年半,体魄强大到极致,却被白藏一再压制翠仪华光,他迫切渴望这样一场实战,来激励自身,借此破境。 可同时,他也提出了不满,自己拼死拼活,却让那辛江府在背后趁机敛财,太不公平。 于是,在尹弱尹焰童共同劝说下,白藏便与陆灵聿说明了此事,表明了割阙山意愿。 无人知晓,威名赫赫的辛江水帝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无措,说出去谁能相信,心狠手辣的白魔竟然主动与她联系,却是为了分取选拔赛收益这样的小事? “他缺钱吗?”,陆灵聿想不明白,与周财神商议到深夜。 周财神也道心发麻,险些跌境,天下谁人不知,白藏深居简出,何时会对钱财这样的阿堵物上心? 不论两人是否想通,既然白藏提出,那他们也乐于做个顺水人情,周财神便代表陆灵聿,全权与割阙山传人谢陈取得了单线联系,这才有了谢陈与颜璃卿对账的事。当然,周财神这样的账房老爷,一辈子与钱打交道,哪能轻易放过样赚钱的好机会,他一边提高报名费,一边大肆对外宣传,仅是半天,谢陈将要参赛的消息便天下皆知。 只是目前看来,双方似乎分赃不均? 砰!颜璃卿一掌拍在桌子上,寒声说道:“老娘放低姿态,对你千般讨好,却换不来真心,我也懒得多讲,只有四十五万,多一分没有!”。 谢陈不甘示弱,抽出应牙猛然插入桌面,斜眼道:“莫发狠,我也是刀子上滚出来的烂肉。先前仅与你探讨报名费分成已是让步,还有你临江城趁机哄抬物价,赚取的额外收益是否也要算我一份?”。 颜璃卿胸口急剧起伏,波涛阵阵,肺都要气炸,可她也不能真一掌拍死谢陈。 “得寸进尺!你割阙山什么也未付出,辛江府的接办、场地、人员安排哪一项不是成本?”,颜璃卿怒视谢陈。 少年不慌不忙,摘下背后长刀,一手抚摸刀鞘,“我是在拿命拼,谁挡我财路也不行!”。 “我愿意退一步,按你计算额外收益划分,一百二十万五五分成,你拿六十万”,颜璃卿终于退让,说出了底价,她提醒道:“这是底线,不能再改!”。 谢陈冷笑,“底线还能反复变动?这究竟是你的底线还是水帝宫的底线?周财神在哪里,让他来谈!”。 “周老师事务繁剧,岂是你想见就见!”,颜璃卿满脸寒霜。 嗤,白刀出鞘,切断桌案一角,像是划破纸张。 寒水盈盈而动,账房内空气猛然变冰凉。 谢陈手提长刀,单脚踩在凳子上,一字一句说道:“我代表割阙山主与辛江府会晤,不说女帝亲自相迎,他周财神还能避而不见?”。 “让他来!”,谢陈提高音量,账房内有回响。 颜璃卿摔门而去。 第33章 选拔赛开幕 账房外,是水帝宫的宏伟宫殿,重檐叠顶,插入云天。 即使是深夜,到处灯火通明,金色与红色烛光照亮了金顶与红墙,无数宫女在殿内穿梭,还有甲士在高墙上巡视。 整座水帝宫,有房十八万三千二百间,占据整条辛江水运精华最充沛的灵地,是辛江府核心中的核心,女帝深居其中,俯视着苍茫大地,统治着属于她的国土。 在谢陈与颜璃卿争吵的账房不远处,陆灵聿正在高墙上观看他们的举动,身着九纹金龙帝袍,头戴五彩十二毓珠平天冠,华美风姿真绝世,玉容艳压三万里。 女帝只是站立墙头,便夺取了天地间灵秀,月光暗淡,烛火无光,帝宫内万紫千彩也失色,仿若只剩她一人。 她嘴角挂着淡笑,看着独自登上城楼的颜璃卿,调侃道:“周财神高徒也有吃瘪的时候”。 身旁的圆滚滚男子张大嘴巴,看不见牙齿,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 “学艺不精,还需历练”,周财神浑身珠光宝气,左手腕上戴着一寸宽的巨大镯子,极夸张,看不出材质,但却在喷薄玉光,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光雾中。 “选拔赛诸事交由你们商谈,我走了”,女帝龙袍摆动,转身离去,毓珠叮咚,这片高墙上瞬间失去色彩一般暗淡下来。 辛江府主,无双水帝,确实不会花费时间在谢陈这样的割阙山小弟子身上,今晚走出帝宫,查看一眼,便是莫大关注。 “往后不要总是沉迷账本,也注意消减身躯”,陆灵聿在拐角处顿下身形,扭头对着周财神交代了一声。 圆滚男子无声发笑,这位雄主,霸气之余,总是能偶然间说出与地位不合时宜的话语。 “吵架吵输了?”周财神看着颜璃卿满脸寒容,笑眯眯发问。 颜璃卿冷哼一声,怒道:“如果不是顾忌割阙山,一巴掌拍死他”。 “这就是个掉钱眼里出不来的泼皮无赖,软硬不吃”。 可见,账房女先生受了多少气。 周财神体型肥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天生令人亲近,可是面对爱徒,教训起来也不留情面。 “商贾账房,和气生财,不可仗势强买强卖,与仙人漫天杀价,与市井小民也要做生意,怎么能用暴力手段介入?”。 颜璃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谢陈的撒泼打赖着实无解,她气不过。 周财神手镯上散发莹润光泽,笼罩颜璃卿全身,她好似遭山岳压下,一身修为尽数被禁锢。 “明天开始,去城内东郊菜场做个小摊贩主薄,历练半年再说”。 颜璃卿紧咬嘴唇,可是面对周财神的惩处,不敢反抗。 “让我去会会这个混不吝,究竟是怎样难缠”,周财神左右摇摆,走下城楼。 “实在过分的话,也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水帝宫岂能跪着挣钱”。 周财神的笑语没有杀气,可颜璃卿从心底发凉,这位辛江府的大总管,越是感兴趣,事情就越难办。 “周财神?”,谢陈见到肥胖男子不自禁发愣,声名远播的财神老爷就是这样一个,庸俗的胖子? 他与谢陈一般高,体型却比谢陈大三倍不止,更主要的是,脖子上挂着三条大金链子,十指全部戴有戒指,非金即玉,左手腕上那夸张的手镯更是显眼,令人很难不注意。 “品味低下,暴发户”,谢陈心中腹诽,可是也很羡慕,自己何日能过上这样神仙日子? 周财神笑眯眯拱手,而后伸出食指与大拇指,比划道:“一口价,八十万”。 “成交!”,谢陈比他还心急,拿过账簿签上自己大名,承认了分配方案。 周财神错愕,先前谢陈与颜璃卿争吵他全看在眼里,少年狮子大开口,咬死一百二十万不放,自己核算过,划分割阙山九十万较为合理,这才给出了八十万的第一轮报价,怎么,谢陈这般爽快就同意了? “第一次合作,不求利润,我们吃些亏算不得什么”,谢陈笑容腼腆,再无跋扈模样。 周财神嘴巴大张,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指着谢陈半天说不出话来。 感情这个尚未勘破翠仪的小家伙,折腾出这般大阵仗,就是为了逼自己现身,商谈收益划分是次要,拐着弯的要卖自己一个人情? “有诚意,但是完全没有必要”,周财神摇头,以辛江府财力,根本看不上这点报名费,说实话,他全部交给谢陈也不心疼。 “久闻水帝宫财神爷钉铆归仓,不放过一分一厘,是做生意的大家,同为北境邻居,小子如何也要见上一面,不然这一趟临江城不是白来了?”谢陈说得很诚恳。 周财神终于笑出声来,眼缝中都要笑出泪珠。 “割阙山怎么收了你这样一个弟子,有趣,有趣”。 两人的初次见面,周财神就惊讶于谢陈的心计,这个白藏的亲传,与割阙山的冷峻完全不合。他与颜璃卿纠缠良久,寸步不让,看似是在争取利益,背后其实还是为了让周财神出面。 因为,颜璃卿地位比不得周财神,就算割阙山吃亏,那也要是当着水帝宫真正实权人物的面商议下来才算数,目前的颜璃卿,还不够牌面。 只要周财神今晚现身账房,哪怕他说六十万,甚至五十万,谢陈都可以答应。 他付出的是自己性命,成本高过天。 也可以一文不值。 但周财神可不是人人都能见。 这次合作,是白藏牵头,用的是割阙山的面子,但这样折腾下来,卖于周财神,后续谢陈的名字也会在水帝宫响亮几分。 这就是他的想法。 “八十万金,烦请辛江府遣人送到割阙山上,我还要参赛”,谢陈离开前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周财神自然应允。 颜璃卿看着谢陈背影消失在通道中,神色复杂,问道:“老师,两年后的联赛,还要继续与他合作吗?”。 她对谢陈有不满,也有一丝相惜,想到谢陈幼魔的身份,脑中生出无数种造势方案,保准能在两年后的联赛上大赚一笔。 周财神摆手道:“那也要等他从这次选拔赛上活下来再说”。 是极,谢陈四面环敌,现在的临江城只是暗波涌动,等明日开赛,无数敌人顷刻间就要汇聚,化作狂风与怒海,将他淹没吞噬。 可以说,这次选拔赛,是近年来参与人数最多的一届,更是有很多外地道统不惜跨越遥远疆域参加,就是为了在赛上合理合法地将谢陈斩杀,他的人头,被很多人盯着。 不止北境,世上也有无数敌人,不愿看到第二个白魔崛起,虽然只是幼苗,也要第一时间扼杀。 “有山主威慑,老一辈强者不至于对我出手,但若是同辈相争,我即使身死,也是活该,师尊不会有任何表示,也不会时时看护,选拔赛上,只能靠自己”。 老江阁内,谢陈久久无法入眠,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心中难免忐忑。 一手握刀,一手持应牙,这是他仅有的依靠。 “不,最大的依靠是我自身,有如此宝躯,不说战胜强敌,杀不进前三就是失败!”,谢陈双目充斥战意,他对自己有极大自信。 因为,白藏亲自出手打磨的体魄,在北境内若杀不出风头,只会显得他谢陈无能。 第二天,开赛的消息传遍城内,等待许久的年轻修士心情也振奋起来,水帝宫前,人头攒动,三万名参赛选手汇聚,气氛火热。 高大宫殿上,有女官宣读法旨,人群霎时安静。 “选拔赛与以往赛程相同,三万名选手随机划分到三十个区域,各自在赛区内决斗出前三名,三个月后,赛区前三进入中心阵台,再行比斗”。 法旨简短,却很残酷,仅是第一轮淘汰,就是三百比一的概率,想进入七府这样的顶尖宗门,难度很大。 谢陈混在人群中,他从老江阁内讨来一个面具,覆在脸上,看不出原本容貌,背后长刀也换了刀鞘,握把上缠绕了一圈兽皮。 他担心自己仇家太多,一进入战场就遭遇围殴,到那时双拳难敌四手,被斩杀的话就太窝囊了。 “虽然有斗志,但也要讲究策略,一味蛮干是莽夫所为,不足取”,他低着头,尽量不去惹人注目。 至于背后长刀,在场选手中全是未晋升翠仪的年轻修士,无法炼化法器入体,背刀背剑的太多了,不算扎眼。 四周高楼上,是各地的大宗门队伍,托谢陈的福,今年来了很多大人物,皆是在朝下方人群中观察,希望能找到这个声名鹊起的年轻人。 “看,那里是丹斤府,今年竟然是萧鹤年和吴九酝共同带队前来,阵仗不一般”,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谢陈也抬头看了一眼,见到了这对金童玉女,在队伍后方的高楼上焕发无上光彩。 “那里是大罗殿的人,没想到钟虎也来了,听说他去年在联赛上败给了尹弱,很是不服呢”,谢陈听到议论,也是循着声音看去,见到了一位虎背熊腰的年轻人,少见的壮硕,他双臂环胸,在高台上俯视众人,身下有一大群年轻弟子围拢,个个雄壮。 “大罗殿与割阙山关系冰冷,都是潜在的敌手”,谢陈仔细观察他们,提前做准备。 “看那边,李雅阑仙子,果然是北境无双!”。 谢陈心中一惊,这次不敢乱看,李雅阑恨他入骨,担心被发现。不用想,她这次是带着杀意前来,肯定要指示流霞宗弟子与众多护花使者截杀自己。 “那边的就是东海曹家,也是一域霸主……”。 “当平府万圣首也来了,这可是寒叶天官嫡传……”。 谢陈心中发紧,寒叶天官两年前被白藏斩杀于天外,这一脉,是解不开的死仇…… “看,最前方那位,无人敢靠近,浑身散发凶气,是百乱之地的虺霸王,虽然还未破境,就接连斩杀了数位翠仪境修士!”。 谢陈眯着眼看去,见到一位灰袍少年独自占据大片地域,闭目养神。 “听说他本体是北海内的神兽虺蛇,因血脉之力恐怖,尚未破境便能化形,凶残嗜杀,极为可怕,大赛上要注意避让……”。 谢陈凝望他的背影,这位少年霸王,曾在路上派人截杀自己,不知为何,他似乎充满敌意? 不过能在百乱之地那样混乱地域厮杀出来这般名声,实力肯定不一般,要注意防范。 “那边是魔石窟的修士,素来与辛江府交好,也派人来参赛了……”。 谢陈很好奇,身边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消息如此灵通,好像天底下没有不知道的事。 “兄弟,你是哪家道统弟子?”,正想着,身旁的一个高大青年就凑了过来,与谢陈打招呼。 “散修,王楷”,谢陈用出了化名,是他登记时所用,接待处的男主办知晓他是周财神客人,应该不会轻易泄露出去。 高大青年笑道:“云如夫,也是散修一枚”,说完,他一指身边几人,介绍起来,“这些都是聚在一起的朋友,大家同为散修,理应互帮互助,在大赛上互相扶持几分,免得受那些大宗门欺负”。 谢陈笑着点头,“是这个道理,我也发愁一人很难继续,遇到你们正好结伴同行”。 云如夫也很开心,自来熟的性格,当即搂着谢陈肩头就为他一一介绍。 “温岚,我们的大美女,脾气温柔,实力也很强”。 谢陈与这名女子点头致意,个头不高,身材匀称,穿百花裙,长相只能说尚可,与大美女相差有些距离,不过初次见面,当然是不能表露。 “黎千年,也是散修,马上就要破境,虽然不爱笑,但是个热心肠”,云如夫为谢陈引见,这位年轻人果然冷冰冰,与谢陈点头,没有任何笑意。 “悄悄告诉你,他与卢府有血海深仇,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及”,云如夫小声提醒。 “这位,了不得,百年天才袁宁江,与黎千年差不多,也要破境,说不定这次就能一举夺魁,趁机踏入七府,日后飞黄腾达,可要抱紧大腿”,云如夫笑着介绍。 这位一身白衣的少年,面容有几分俊朗,笑着与谢陈打过招呼。 “游梦、游翔,弟兄两个,与我一般,脑袋上还差点功夫,离翠仪境尚远”,云如夫很会聊天,以自侃的方式说出了自己修为。 谢陈了然,在场六人,黎千年和袁宁江修为最高,随时就能破境,其余四人都差不多水平。 “我比你们都要差些,只有胸腹点燃了翠仪华光,还有很多路要走”,谢陈笑道。 云如夫拍了拍他肩头,“不要担心,选拔赛既有厮杀,也有遍地机缘,说不得你会比我们还要更快破境”。 宫殿上,女官已将三万名选手划分完毕,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巨大旋涡,她挥手洒落无数水滴,精准落在每一人手中,宣告道:“水滴取自辛江地心精华,是你们进入赛区的凭据,如果,觉得自身无法继续,也可捏碎,会脱离赛场,保全性命”。 “下面开始进入赛场,甲一区”。 随着她说话,有千人手中水滴绽放碧光,带着他们升空,投入旋涡中消失不见。 “甲二区”。 又有千人飞起,进入旋涡。 谢陈看到,被分入甲二区的人群中,李禁雄也裹挟在内,他在一群青色制服的年轻人中共同升空,想来那些人就是昊霖宗的弟子。 “去吧,希望你能取得好成绩”,谢陈衷心祝愿这个可怜少年能有好前程,如果不是自家山头门规严厉,他都想求白藏收下李禁雄。 随着女官一次次宣布,很快就到了甲十区,游梦、游翔两兄弟悬浮,飞向半空。 “进去后注意安全,千万要活着出来”,云如夫大声嘱托,几人被分开,他也未曾想到,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乙一区”。 这次,谢陈手中水滴发光,他扭头看去,发现云如夫、温岚、黎千年与袁宁江几人也是如此。 “太好了,我们分在一个区域,互相有个照顾”,云如夫很开心,温岚也带着笑意,他们两人实力普通,能与黎千年和袁宁江一起,更容易出成绩。 “选拔赛,开启”,谢陈张开双手,没入旋涡中,低声自语。 通过一条狭长昏暗通道,他们在一片山岭中落地,外界虽是寒冷冬季,这里却春意盎然,百花齐开,树木郁郁葱葱,大口呼吸间,能感知到空气中元气充沛,是个修行福地。 “辛江府这次下了血本,竟将女帝猎场拿出来作为比赛场地”,云如夫见多识广,很快就认出了这地方,乃是陆灵聿的私人庄园,占地极广,外人根本不得进入。 随即,他揉搓双手,目中露出精光,“虽然是最小的一处庄园,那也遍地是宝,能寻到一处就是莫大机缘”。 确实,陆灵聿这样的一方雄主,她的猎场内天材地宝众多,即使赛前已有专人清理过一遍,挖出了等级高的灵药,但那些适合翠仪境的仙草肯定会留下,给参赛选手留作机遇。 温岚笑道:“说起来,我们可都是沾了谢陈的光,如果不是这尊幼魔参赛,引来众多大宗门弟子加入,辛江府怎会舍得用这样一块宝地举办比赛”。 几人都笑了起来,一旁,谢陈暗自撇嘴。 第34章 初遇敌 “乙二区”,外界水帝宫前,女官还在宣读,又有千人飞入旋涡。 不知何时,后方高楼中悄然传出一则消息,在众多大宗门弟子中流传,“王楷就是谢陈”。 短短六字,引发了一阵波涛,无数人侧目。 “难怪寻他不到,竟然用了化名,想必是易容后悄然参赛,这个懦夫”,有人笑容玩味。 大罗殿区域,钟虎狞笑,“现在还能与举办方诉说,重新划区吗?”。 一名弟子摇头,说道:“名单早已定下,更改不了,再说,谢陈已进入乙一区了”。 “无妨,赛场内的空间壁障本就不坚固,只要晋升翠仪境就可打破,你们进去后,先不急着拼杀,待突破了翠仪,再跨区截杀幼魔……”。 “这个废物,藏头露尾,以为赛场内就能安然无恙吗?”,曹家区域,阴柔男子曹锥低语,然后对着即将参赛的弟子发话,“告诉他们,在乙一区的人尽早拦杀,不在同区的也不要心急,待突破后再动手”。 “真是谨慎,可惜你跑不了”,连独自站在前方的少年霸王也得知了消息,他被划入丙五区,距离谢陈有些远。 “该如何做,不用过多交代,我只看结果”,李雅阑也哂笑,说完后就离去。 流霞宗的女弟子们面面相觑,雨束仙子要保谢陈,李雅阑却做出了相反的决定,她们一时无措。 倒是不远处的一群护花使者在欢呼,恨不能立即飞入赛场,取下谢陈人头奉上。 谢陈爬上山头,看到远处天空上有一堵灰色幕墙围成圆形,将自己所在区域做出了划分。 “仅一个区,怕是就有千里方圆,辛江府手笔不俗”,谢陈感叹,都说联赛预选没有机缘,现在看来,七府也不全是铁公鸡,还是舍得下血本。一方面,拿出福地,留下仙药供选手取用,对毫无资源的散修来说很有吸引力,另一方面,比赛时间很长,仅第一轮淘汰赛就持续三个月,大家也能有充分准备,很多人苦苦压制自身,或者有意参赛,就是为了借此破境。 “王楷,我们往南方山岭出发”,云如夫叫上了谢陈,因为袁宁江感应到远处山脉间有灵气波动,像是天材地宝发散出的气息,众人决定去碰碰运气。 黎千年领头,温岚云如夫紧随其后,谢陈夹在中间,袁宁江断后,他们五人在山林中穿梭,人数不多,但黎千年和袁宁江修为高,还是具有一定威慑力。 “千人分散在这般大的区域,一般也不容易碰上,大部分人进入赛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各种机缘,先寻求突破,提升了自身实力,才能走的更远”,云如夫低声为谢陈解释。 一路上,果然未与其他选手碰面,他们也只是闷声赶路。 已经接近中午,阳光温暖,经过奔跑,温岚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云如夫也喘粗气,黎千年和袁宁江不见疲累。这种赶路强度对谢陈来说太过简单,他感觉与走路无区别。 黎千年很谨慎,在接近波动的一座大山下停止,让大家休息片刻后再继续出发,免得灵草前有其他修士守候与争斗,自己一行人体力不支,会吃亏。 这是一片茂盛的树林,地上长满绿草,花香袭人,元灵充沛,吸上一口全身舒泰,抛去比赛不谈,确实是世外桃源一般的福地。 几人散开,各自盘坐,话语很少。 突然,异变发生,天空忽然变得黑暗,四周空气沸腾如岩浆,地面喷吐火舌,粗壮树木瞬间爆燃。 “危险,快躲避!”,黎千年与袁宁江同时大喊,跳入高空,想要逃出这片区域。 谢陈也感到心悸,脚下火焰燃烧,皮肤剧痛。 可是,空中落下一道道攻击,有硕大的拳印与巨锤,将黎千年砸落,谢陈看到,袁宁江持剑砍破数条能量光束,堪堪跑到边缘,便被数人阻拦。 “快躲开!”云如夫大叫,一把拉过温岚手臂,两人抱在一起往侧边滚落,而温岚原先站立地面,猛然刺出一条长枪,地面都被炸碎,出现深坑。 谢陈也左冲右突,躲避四面八方的攻击,这一瞬间,有两人向他出手,一个男子手拿钢刀,闪烁金光,砍向他后背,一名女修,掐诀打出红色匹练,卷倒无数树木,向他杀来。 “太慢”,谢陈心中默念,这两人身穿卢府道袍,只有胸腹间覆盖了华光,明显是看到自己等级不高,特意安排来袭杀。 可惜,谢陈的战力超出常理,这种程度的攻击轻松就可应对,一手探出,崩飞钢刀,金光消散,迸射出无数光点,洞穿山石林木,发出咄咄声。他另一手扯住红色匹练,稍一用力,那名女修便被拉动身形,向他飞来。 卢府女修眼中闪过惊讶,被谢陈表现出的实力震惊,但来不及反应,谢陈的拳头已打在她额前,一声闷响,她倒飞出几十米,摔落在地。 “小心!”,温岚尖叫,原来有四名卢府修士趁机围困了云如夫他们两人,同时发难,他们只差额头没有凝聚华光,实力都比云如夫要强。 谢陈本欲解决掉背后钢刀男子,但见云如夫形势危急,三人在围攻他一个,温岚被另一人追杀,便快跑过去支援,场中留下他一道残影,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包围云如夫的三人背后。 一掌拍下,其中一人全身气机运转被打断,体内紫光闪烁,幻灭,他呕出一大口血,往前倾倒。 “孟义”,一名同伙大惊,手中钢鞭暴射出刺目白光,打向谢陈胸膛。 谢陈横臂格挡,钢鞭打在胳膊上,两人之间爆发出一圈一圈的能量光,巨大冲力令他们各自后退不止。 “断天手!”,谢陈最善于抓战机,打出尹弱的绝学,手掌上鼓荡出大片白色光焰,他第一次运用翠仪华光施展这门术法,威力恐怖,手掌接触这名修士胸口瞬间,白光强行侵入他体内,猛然炸裂,他被打爆,血雨飘洒,谢陈与云如夫全身都沾满血点。 “他是谁?实力如此强大!”,卢府剩余的修士大叫,被谢陈的战力打断了计划,被迫停止缠斗,撤退到一旁。 黎千年与袁宁江赶来,他们刚才各自被两名敌人围攻,艰难应对,此刻得到缓息。 “王楷,你的实力……”,袁宁江又惊又喜,谢陈绝对是个意外,他们此前都未想到,云如夫随手拉来的壮丁竟这般强大,发挥了大作用。 温岚与云如夫也是难以置信,看着谢陈说不出话。 黎千年罕见地笑了,终于认可了这位伙伴。 “我就是皮糙肉厚,力气大一些而已”,谢陈笑容腼腆。 可是,经此一战,他的腼腆却被认为是谦虚。 “卢丰元,原来是你故意设下陷阱,引诱我前来,心思狠毒”,黎千年怒视对面的卢府修士,语气很冷。袁宁江感应到的灵气波动应该是他们有意制造出的动静,要借此将黎千年等人一伙打尽,想到这里,黎千年一阵后怕,如果不是谢陈,他们绝对是凶多吉少。 卢丰元也极其愤怒,天衣无缝的计划被打散,瞬间就折损三人,他对谢陈恨意最大,冷声说道:“小子,你是谁?以前不曾见过与黎千年走在一起”。 “应该也是散修,你考虑清楚,要为了他们与卢府作对?”,另一人顺势接过话茬,充满威胁意味。 黎千年连忙骂道:“卢空,少在这里摆出那副名门正派的恶心嘴脸,想要仗势欺人,我们也不是软柿子!”。 谢陈本就无所谓与卢府对阵,也不说话。 卢丰元见自己的威胁没用,便寒声说道:“那就一并杀掉,省得在这里碍眼!”。 黎千年与卢府是死仇,无法化解,云如夫他们皆是知晓,当下避无可避,只能战下去。 “感谢各位帮助,后续遇到机缘,我先让出,留待你们突破”,黎千年外表冷淡,实则心思细腻,担心谢陈他们有意见,不愿陪自己对敌,提前释放善意。 袁宁江笑道:“我们结伴前来,本就守望互助,谈何报答”。 “王楷,你呢?”,温岚小声问道,她担心谢陈后加入,会舍弃大家,何况,对面的卢府,是北境霸主。 谢陈微笑道:“王某做不来背信弃义”。 “好,那就与他们杀过一场,让这些大宗子弟知晓,我们散修也不是好欺的!”,黎千年大喝,当先杀向卢丰元与卢空,他直接揽过两名最为强大的敌人,恨意滔天,手中大关刀爆发出盈盈杀机,炽热发红,空气都被炙烤扭曲。 袁宁江低声嘱咐道:“王楷,你注意护着云如夫和温岚,如果实在不敌,伺机逃出去,不用等待我和黎千年,我们自有办法脱身”。 谢陈点头。 袁宁江也要拦下两人,但对方的卢府修士改变了策略,一人拼死阻杀,与他缠斗在一起,另外四人向着谢陈他们杀来。 埋伏黎千年的修士共有十人,被谢陈斩杀一人,重创两人,现在的四名修士对他最为忌惮与仇恨。 领头的一人狞笑,他全身都在发光,也是与卢丰元他们同一层次的选手,随时都要破境,实力强横,本是要拦杀袁宁江,但现在要先行解决掉谢陈,免得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王楷是吧?不管你是来自何地的散修,招惹到卢府,那是自寻死路”。 “杀你者,孙生!”。 他指示另外三人去围攻云如夫与温岚,自己要单独对付谢陈。 那三人都要比云如夫强上一筹,他并不担心。 “不愧是北境七府,底蕴厚重”,谢陈心中感叹,卢府仅是安排在这一个赛区中就有这么多实力强劲的年轻弟子,四人都是处在翠仪门槛上的关键选手,其他小宗门,真的很绝望,难以取得好成绩。 “还有遗言吗?不过现在说也晚了”,孙生挥舞两把短戟,刃尖喷吐翠绿色光芒,已经动手。 谢陈本想询问他与卢先是何关系,因为那位温文尔雅的卢府府主与割阙山好像并无深仇大恨,如果他是卢先的嫡传,自己也好克制一下,免得失手杀人。 不过孙生显然心急,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短戟打向谢陈面门。 刹那间,孙生心中涌出一股危机感,忙止住攻击,侧身避让。原来谢陈飞起一脚,后发先至,已经快要踢中他腹部。 “好快的速度!”,孙生惊诧,不知这个叫王楷的家伙是何方怪胎,明明比自己低了两个等级,反应却也如此灵敏。 砰!谢陈直拳出击,打向孙生,被短戟阻拦,拳头撞在神兵上,发出巨响,孙生手掌都被震麻,惊骇于谢陈的蛮力。 谢陈甩了甩手,缓解痛感,这次主动进攻,不给孙生换气时间。 他这几年一直在厮杀中度过,割阙山中各类兽王皆是搏杀对象,还有尹弱和白藏这样的名师教导,实战经验丰富,一旦动手,攻势连绵不绝,几乎没有停歇,往往令敌人疲于应付,不能反击。 孙生即使等级高,也只能左右抵挡,看似落了下风,一时间被压着打。 “象命通汇,猿魔!”谢陈轰拳,好似一尊高大的猿王站立,举手皆可镇压八方,这一拳白光灿灿,融合了他体内的光焰,爆发出骇人威力,无可阻挡,孙生被打中,咳血后退。 “蜥尾”,谢陈趁势追击,拧身反转,脚尖带着破空呼啸钉向孙生太阳穴,一旦被踢中,他的脑袋绝对要爆裂。 可惜,孙生实力也不俗,瞬间做出应对,一把短戟横空阻拦,另一手从上而下,带动戟刃横劈,一道三丈长的绿色光芒如龙铡切地。谢陈及时躲避,却还是被打中肩膀,强硬身躯被切破,肩头渗出血液。 他身后地面,出现一条几米深的裂口,延伸入密林。 “也让你尝尝卢府的武学,免得自以为天外无人”,孙生牙齿上带着血丝,猖狂大笑,对着谢陈进攻。 风师裂魂诀,卢府的技战法,威力可怕,共有九式,经孙生使出,形势为之一变,他浑身缭绕着翠绿光芒,短戟也神光刺目,每次打出,都带有撕裂山峰的威势,随意散发的光波就崩碎大片地面,无数林木折断,山石破碎,这片区域都被毁坏。 “蟒翻身”,谢陈轻声说道,他的出手也很凌厉,整个人身体绷紧,蓄力到极致,所有肌肉都被调动,能在一瞬间爆发出超越数倍的力量。 孙生即使有意防守,还是被击飞。 这是谢陈自己模仿百兽而汇聚成的一套拳法,两年来不断锤炼,融入白藏所教拳法精要,到现在终于初步成型,因为是借鉴各类兽王而成的术法,尹焰童帮忙取名为象命通汇,希望自家师叔能由表象及里,将来好彻底融汇一身所学,创建出绝世神功。 谢陈欣然接受小家伙的好意,不过他还是更愿意叫象通拳,郎朗上口,至于尹焰童所期待的‘神念通达、汇聚八方精粹,成天下拳法源宗’的宏大远景,他当下真是无能为力。 不过,初成的拳法也很惊人,与孙生对战也不落下风。 下一刻,土石崩飞,孙生大吼着冲出,短戟化为两条绿芒,拖拽出长长尾焰,如蛟龙剪将谢陈绞在一起,这是风师裂魂诀中很强大的一式功法,能将敌人搅碎成血肉。 “鹰击、镇山踏!”,谢陈接连打出两招拳法,双手拍击,如雄鹰搏飞,铁翅扫断一切枷锁,他单脚跺下,比魔犀还要凶猛,整座山头好似都下降几分,与大地融为一体,无法撼动。 短戟所化成的蛟龙剪与他对峙,白色与绿色光焰碰撞,不断发生爆炸,声波席卷,云如夫他们几个人都被强横能量波打退,无法靠近。 “王楷究竟是如何修炼的!”温岚大叫,无法相信,几人中修为最低的谢陈竟然与快要突破的孙生杀得难解难分,即使同一阵营,她也禁不住想叫一声怪物。 “玄檀虎奔!”巨大的爆炸掀飞无数烟尘,在烟雾中,谢陈大叫一声,爆发出最快速度,好似昔日那头兽王在世,煞气化为黑虎,一跃而至孙生面前,砰地一声将他撞飞。 谢陈剧烈喘气,他的肩头与腹背上有伤口,血液染红了衣袍。 同时,头脑中巨疼,头颅好像下一秒就要裂开,这是风师裂魂诀的精髓所在,专为攻击神魂,若是孙生踏入翠仪境,融入念力,谢陈灵魂就要被打散,顷刻身死。 “这种痛苦,不算太难忍受”,谢陈虽然皱眉,但也并无过多不适,他头脑中有两处暗疾,每次发作,才是痛不欲生,比起风师裂魂诀凶残太多。 “够了,你这个无名散修,真以为可以对抗卢府吗!”,孙生大吼,他头发披散,身上也覆满伤痕,虽然与谢陈同样凄惨,但无法忍受。 “尚未突破,就能跨境对敌,真让你成长起来,更难惩治”,孙生自语,被谢陈打出了火气,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斩杀。 空气燥热难耐,这片山岭间狂风呼啸,却是带着热浪,无数火星在空中飞舞,林木被蒸干水分,树叶枯黄,地面干裂成一片一片的碎土。 “早就应该用出杀招了,非要试探,把自己逼迫如此狼狈”,与袁宁江对战的卢府修士大喊,“孙生,快杀了那个王楷,过来助我!”。他独自与白衣少年厮杀,竟然感到吃力,急需支援。 袁宁江脸色焦急,谢陈等级不高,与孙生捉对明显不足,他也要尽快赶过去帮忙。 “唯有让你在痛苦中死去,才能解恨”,孙生目光阴森,恶狠狠盯着谢陈,眼中只有他这个敌人。 “风师曝浴”、“赤地千里!”孙生连续用出了两记杀招,极其强大,两人所在的山头化为火海,热浪汇聚成强风,撕裂了所有干枯树干,焦土化为飞灰。 谢陈嘴唇干枯,他看着孙生,躬身抽出应牙。 火海中,寒光增出一丝凉意。 “刈字诀,平割山河”。 他用出了白藏所传剑诀,杀力无双,曾在辛江府边界斩落黄山黄易两兄弟,今日,威力更甚。 白色剑光呈扇形铺展,比九地幽冥还要冰寒,吞噬了所有火光与热浪,天地复于沉寂。 寒芒斩断了两座大山后才消失,而孙生,与山腰一同折断。 第35章 赛场找机缘 孙生的死,震慑了所有人,云如夫和温岚大笑。 谢陈拖着伤躯,踏入他们的战场,他此时锋芒正盛,那三人比孙生等级还低,只有四肢和胸腹凝聚出华光,自知不是对手,慌忙逃窜,任凭卢丰元和卢空如何大喊大叫,也无济于事。 因为,谢陈背负白刀,压制了体内华光,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具体等级,即使他现在已经修为耗尽,强撑着在耍威风,也能唬住人。 正常来说,谢陈对上云如夫这种比他高两个等级的对手可以轻松压制,对上孙生就危险了,如果不是白藏传授的功法霸道,加上应牙神兵相助,他也很难取得胜利。 “杀得好,让他们看看,我们散修也不是好惹的!”,黎千年同时对战卢丰元和卢空,却越战越勇,根本不拿自己的伤痕当回事,在搏命。 袁宁江的对手也渐渐不敌,看到谢陈带着云如夫和温岚赶来,心生退意,借机承受袁宁江一剑,脱离了战场。 卢丰元和卢空也只能无奈离去。 “王楷,你的脸……”,温岚细心,看到谢陈脸皮卷起,出声提醒。 谢陈猛然想起自己还带着面具,在和孙生的战斗中被烧毁,用不得了。 “仇家太多,担心被寻衅,做的一丝缪备”,他扯下面具,露出原本面貌,也是同样普通,肤色微黑的脸庞。 因为参赛选手分为三十个区域,平均下来,乙一区也就千人左右,并且,需要重点防范的那几家道统并不在同区,谢陈有信心应对,也就不再伪装。 “出门在外,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袁宁江笑道,并不介意先前的隐瞒。 云如夫走来,在谢陈肩上重重一拍,嚷道:“你小子,藏的真深!”,他又惊又喜,没想到随手招揽的同伴竟有这般强大的战力,出乎意料。 可是,他这一拍,谢陈却瘫软在地,云如夫吓了一跳。 “我虚脱了,需要恢复”,谢陈说话有气无力。 云如夫无奈,看样子是被赖上了,“我背你走吧,赶快离开此地”。 一行五人选择与卢丰元他们相反的方向快速跑去,找地方休养。 半天后,谢陈就活蹦乱跳地站了起来,他的体质强大再次引发惊呼。 “接下来去哪里?”,谢陈孤身一人,也没有主意,询问大家的意见。 云如夫是百灵通,来参赛之前就做足了准备,他说道:“选拔赛要求翠仪境以下选手才能参赛,不说七府这样的大宗,他们的附属教派如昊霖宗、奉天阁这样的中等门户也会有大批弟子卡在翠仪境门槛上,期待在赛场上找到药草机缘,或是在生死磨砺间砥砺自身,寻求破境”。 “三个月后,只有赛区前三才有资格去往中心阵台进行决战,自然是境界越高越有把握。所以很多人进来后第一时间不是拼斗厮杀,而是突破,先行增加实力,才能走得长远”。 大家很认同他的观点,也打算在山林间先碰碰运气,这里是女帝猎场,机缘遍地,只要用心,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 “袁天才,该你表演了”,云如夫对着袁宁江眨眼。 谢陈不解,温岚笑着解释,“袁宁江天赋特殊,对仙草灵药有很敏锐的感应,隔很远就能感知到天材地宝”。 “厉害,就是人形寻宝器!”,谢陈赞道。 温岚调侃道:“可千万小心,不要再把我们引到陷阱中去”。 众人哈哈大笑。 袁宁江不负众望,半天后就带着大家来到了一处山坳,他很确信,“山坳内有一棵冷焰火灵芝,最适合温岚的功法修行”。 谢陈半信半疑,跟着众人寻找,果然,在崖壁一截枯死的松木桩上,他们发现了一株碗口大的灵芝,通体赤红,表面却有蓝幽幽火焰燃烧,冰冷刺骨。 “我就不客气了”,温岚笑嘻嘻将火灵芝收入怀中,向袁宁江道谢。 “能滋养出这种灵物,松木桩应该也不一般,可惜,被吸干了精气,彻底无用”,云如夫扒着枯树桩查看半天,没有任何发现,悻悻离去。 一天后,他们在一座高山上停步,袁宁江也忍不住笑道:“黎千年,你运气不错,竟然在这里发现了一棵黑泽阳寿草,与你很契合,只要再寻找到一头水兽,取其精血,两者搭配,你很快就能破境”。 几人都很高兴,黎千年处在翠仪门槛上,如果能够突破,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在赛场上也能增加存活几率,对大家都是好事。 “我不急,这处机缘先留给你们”,黎千年虽然意动,但记得自己的承诺,不愿取用。四人一起劝说,最后终于收下。 又是一天,他们找到一座宽阔洞穴,内部血腥气惊人,有猛兽蛰伏,心脏跳动如打鼓,在洞口都能听到。 “云如夫,这是你的机缘,里面应该是青光守宫,服下它的血肉与五脏,你也就能在脑袋上凝聚出翠仪华光了”,云如夫性格开朗,大家也乐意与他开玩笑,袁宁江声称,即是他的机遇,自然要他自己去拿取。 “不就是一头壁虎吗,看我抬手拿下”,云如夫很自信,大步走进洞穴。 很快,洞内爆发出青色火焰,山头震动,几乎塌陷,云如夫慌张跑出,大叫道:“你怎么不早说,这青光守宫都快破境了!”。 他衣袍焦黑,头发也被烧掉大片,被一路追杀出来,惹得几人大笑。 守宫很强大,体长四丈,灵智惊人,口中喷吐青光,比火焰还要炽烈,很不好对付,但是黎千年与袁宁江同时出手,也坚持不过多久,很快就被一剑斩断头颅,血液染红大片地面。 云如夫拔出刀,迫不及待跑上前去,就要开膛破肚。 突然有十几个人出现,围了过来。 “住手!” “云如夫,你敢抢我们的东西”? 先后两声大喝,却是嚣张跋扈。 谢陈侧目看去,对着云如夫说道:“不用管,你抓紧取宝”。 “小子,你是谁?听不到我们说话吗?还敢抢夺机缘!”。 一名光头男子大喝,他年岁不大,但体魄健壮,光头锃亮,满脸凶气,对谢陈很不客气。 黎千年和袁宁江也走上前,与谢陈并排站立,同时让温岚去帮助云如夫获取守宫五脏精华。 对面十几人,分成两拨,一伙是光头男子带领的队伍,有七人。另一边有九人,领头的是一个高挑女子,面容清秀,但是鼻孔朝天,傲气都快写在脸上了,明显看不上他们这伙散修。 “他们两人刚到达翠仪门槛,额前气机还不稳定,其余人差得更远,大部分只在胸腹有华光,也就三人强上一些,但还比不上温岚”,袁宁江一眼看出他们的修为,想不明白这些人哪里来的底气硬抢宝物。 “程原,你不是说那个叫云如夫的家伙在你面前就会忍气吞声,乖乖奉上机缘吗?这是怎么回事?”,清秀女子不满,对着光头男子抱怨。 “曾贞,不要急,就让他先忙活一通,正好把这脏活干完,到时把守宫血肉清洗干净交予我们,省得沾手”。 两人一唱一和,丝毫不把谢陈他们看在眼中。黎千年心高气傲,受不得气,冷哼一声,“哪里来的一群蛤蟆野鸡,充作凤凰了”。 “大胆!”、“掌嘴!”,光头男子程原和女子曾贞同时发怒,双双出手,隔空打出两道能量匹练,攻向黎千年。 黎千年伸手,一把握住匹练,生生捏碎,无数光点在他身边飞舞,想要炸裂,打伤众人。 “哼!”袁宁江跺脚,霎时恢复平静。 程原惊奇道:“难怪不慌不忙,原来找到了这样两位高手撑腰”,他随即目露凶光,恶狠狠说道:“你们乡野匹夫不识真龙,难道不知我程原是百煞山弟子?”。 “这些朋友,来自春桃云谷,在丹斤府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宗”。 “你们当真要阻拦”? 程原搬出了师门,想要如往常一样震退敌人。 可惜,这些人前不久才与卢府厮杀过一场,哪会将他放在心上。 “百煞山?”,谢陈惊呼。 “没听说过”,黎千年摇头。 “春桃云谷?”,谢陈再次佯装震惊。 “谁知道是哪里的犄角旮旯!”,袁宁江冷笑。 他们嘴巴损起人来也要命,程原和曾贞脸色铁青,后方的十几名年轻弟子群情激奋,高声喊道:“胆敢辱我师门,杀了他们!”。 “好好好”,程原压着怒火发笑,“给你们活路不走,非要闯进死门,黄泉路上不要后悔!”。 曾贞先是埋怨程原,“叫你直接杀上去,非要在一群乡巴佬面前抖威风,丢人!”,她目光阴毒,对身后门人说道:“男的全部砍成肉酱,那个女修废去修为,扒光衣服,丢给一香门充作双修鼎炉”。 温岚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毫不客气骂道:“野鸡烂虾,还有脸抢夺我们的东西,小心自己被丢入青楼,永世不得翻身!”。 谢陈暗自吃惊,平时温岚轻声细语,没想到发起火来也很可怕,不过曾贞确实恶毒,算她活该。 “杀,杀光这群臭虫!”,曾贞尖叫,脸孔都扭曲了。 云如夫已经将守宫分解完毕,这时终于腾出手来,跑上前问道:“程原,你想清楚,真要动手?”。 他眼神诚挚,是真不愿意看到血腥画面,虽然以前多次受到百煞山欺辱,但对方好歹也是自己同乡,大家一同跨越千万里来参赛,总是要讲一些老乡情谊。 程原整张脸连带光头都在发红,他肺都要气炸,云如夫的提醒被他视为挑衅,毕竟,以往每次见到自己,云如夫都要夹起尾巴逃离,现在,以为凭着两个靠山就能耀武扬威了? 他与曾贞同时动手,分别攻击向黎千年和袁宁江,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要尽快斩杀敌手,再尽情折磨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 其余十几人冲向谢陈三人,云如夫呸地吐了一口,低声叫骂,“狗日的,真当老子是吃素的,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云大爷的怒火!”。 他受够了气,现在终于有机会发泄,跑得最快,如猛虎扑入羊群。 温岚满脸寒霜,冲向曾贞带领的春桃云谷弟子中,这些人大多是女修,却如曾贞一般高傲,也更狠毒,口中不住说着要将温岚制服,送与一香门,遭受千百人侮辱的脏话。 刀剑铿锵,云如夫等级比百煞山的修士高出太多,他双手短刀挥舞,斩断一片兵器,眨眼就杀死两人。 “啊!”,春桃云谷的一名年轻女子凄厉惨叫,被温岚割下耳朵,可下一秒,她整张嘴巴都被温岚重拳击中,塌陷进去,鼻梁断裂,连惨叫也发不出。 “贱种,辱骂能让你感到凌驾于他人之上吗?”,温岚声音冰冷,双手左右开弓,啪啪啪扇在她脸上,用足了力道,她的脸皮血肉模糊。 只因先前,她叫骂温岚声音最大,话语最为阴狠。 “你们这种人,除了依仗师门长辈作威作福,还能有什么出息?”,袁宁江摇头,仅与曾贞交手一招,他就发觉这个清秀女子根基虚浮,一身修为不似实打实修来,极度不稳固,对敌经验也浅薄,只会按照固定套路出拳,简直毫无杀力。 曾贞被说中痛处,气急败坏,“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你们这种分不清形势的野修,就应该死绝”! 她的嘴巴确实不讨喜,连袁宁江也心生厌恶,不想再纠缠下去,一拳打在她鼻梁与嘴唇之间,也是用足了力气。 “嗯……”,曾贞比那名同门好不到哪里去,面庞变形,嘴巴凹陷,鼻梁涌出两股血液,她根本喊不出声,只能闷哼,像挨打的老狗一样呜咽。 袁宁江这一拳,同时打散了她的气机,曾贞的额头上,有浅红色光点溃散,如一片片桃花凋落,那是她体内的翠仪华光,被生生打消,她开始跌境。 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曾贞眼神惊恐,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弱,她被袁宁江打出了阴影,无比恐慌,踉跄着倒退,几乎走不稳,险些跌倒。 作为修士的根本,华光被击溃,带来的恐惧令她无法承受,仅是这一会功夫,她的头颅散去光芒,跌境到与温岚相同层级,并且,四肢上的力量也在减弱。 “唔、唔……”,她极度惊惧,却说不出来,脸上全是血,嘴巴凹陷,牙齿混在下颌中,看起来可怖,只能发出听不清声音的悲呼。 袁宁江一脚踢在她胸口,曾贞飞起,摔落在温岚面前。 “你再骂一声听听,怎么不叫了?”,温岚掰动十指,骨缝间发出咔咔声,冷笑着走来。曾贞以手撑地,往后爬去,眼神中的高傲彻底消失,是恐慌,还有不易察觉的求饶。 袁宁江的一脚令她再次跌境,连温岚都不如,落在被她疯狂辱骂的女子手中,曾贞已经预见自己的下场,将会无比凄惨。 温岚一脚踢在曾贞小腹,高傲的清秀女子拱起身体,眼眶中全是泪珠,可是温岚接着一脚踩下,她的脸庞重重撞在地面,深陷泥土中,嘴巴上的伤口沾满血泥,她痛不欲生。 “曾贞师姐!”,她的门人自然不能看着自家人受辱,不顾一切冲来,要解救。 “这是她应得的下场,你们也跑不掉”,谢陈站出身,一人拦下七名春桃云谷的修士,他本不愿对女子下狠手,但先前确实太过分,不能轻饶。 “他们欺人就算了,你也来狗仗人势!一个修为低下的野修也敢拦路!”一名女子蛾眉倒竖,持剑刺向谢陈心口。 她清晰看到,身背长刀的少年只有胸腹间有白色光焰跳动,等级远低于温岚她们,就要将谢陈斩杀泄愤。 “春桃云谷的人怎么都这副德行?”,谢陈长叹一声,对这座宗门印象极差,他挥拳,长剑寸寸碎裂,还有几片崩飞,穿透了女子身躯,她惨叫着倒地。 谢陈迈步,一人一拳,还是刻意收了力道,也有两人被打断生机,彻底死去,其余人全部躺在地上,无法再战。 另一边,袁宁江与云如夫一起,顷刻间就解决了百煞山的弟子,云如夫之前被他们多次欺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下手不留情,几乎全部斩杀,少有活口。 “你们欺人太甚!”,程原大吼,他也被黎千年狠揍,两条手臂折断,且,同样在跌境。 自然是黎千年有意为之,要打落他的境界,交给云如夫解决。 “真有脸说,如果形势反转,我们五人焉有活路?”,云如夫大叫着冲来,舍去兵器不用,拳脚只往程原身上招呼,他被当成人肉沙包,云如夫一拳接着一拳狠打。 “你这臭虫,命运低贱,待出去后百煞山不会放过你!”,程原嘴很硬,即使被打成猪头,光头上全是血,依旧说狠话。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欺软怕硬的狗杂种!”,云如夫怪叫一声,一巴掌扇在程原脸上,他的牙齿飞出,整个人都被带着横移几步。 砰!谢陈都心惊,扭头看去,温岚也在死命招呼曾贞,那片地面都塌陷,泥土随着温岚的拳头而飞起。 “女人发起狠来也要命”,谢陈心中感叹,忙回过头不去看,因为温岚扒光了曾贞的衣服,白花花一大片,此时却被打的皮开肉绽。 “云如夫,你不得好死!”程原用出最后的力气,发出诅咒。 云如夫呀了一声,狞笑不止,“还敢犟嘴,将你舌头拔下,看你怎么吠叫”。 程原扫过众人,眼神中的怨恨几乎能凝成实质。 下一刻,他竟然捏碎了水帝宫女官分发的辛江心水,碧绿光芒闪过,他的身形消失不见,于此同时,曾贞也不堪忍受折磨,做出了和程原相同的选择。 “糟糕,只顾着发泄,让他们活着逃走了”,云如夫有些懊悔,以后和程原他们肯定是不死不休,应该第一时间斩杀。而现在,他们放弃了参赛资格,虽然屈辱,但活着离开赛场,留下了隐患。 还活着的那些修士也在程原逃走的同时,一样选择捏碎水珠,化为绿光消失。 袁宁江笑道:“丧家之犬罢了,无需担心”。 第36章 对阵浩阳教 外界水帝宫前,随着参赛选手进入赛场,拥挤的临江城也难得安静下来,大多数看热闹的修士已散去,仅是分赛区就要三个月后才能选出三强,没必要一直等待。 现在还愿意一直留守的全都是各家宗门的带队长老和师门长辈,他们带着弟子门徒前来参赛,自然不希望后辈在赛场内死绝,虽然举办方提前为每位选手安排了一滴辛江心水保命,可赛场如战场,难免会发生各种意外。 “允许杀戮,但也要最大程度保全各家弟子性命,尤其是七府子弟”,周财神也悄然现身,凝望半空那座巨大灰蒙蒙旋涡,他对这种选拔赛机制极为抵触,曾多次在七府会议上阐明,只有真正的厮杀才能锻炼出强者,现在这样费尽心机的安排,其实不利于年轻人的成长。 可惜,人微言轻,他也无力改变。 这时,旋涡震动,七八道流光飞出,高楼内传出惊呼与议论。 “这是哪家的弟子?怎么这么快就退出了?” “才四天而已,今年的选拔赛竞争如此激烈吗?” 因为以往大部分人进入赛区后会先行寻求突破,尽量避免无谓的争斗,只有抉择分赛区霸主时才会全面争锋。 “好像是百煞山的程原”,钟虎站在栏杆上眺望,他看到了一颗显眼的光头,此时已被打破,变得血红。 “快看,他旁边的那位女子,竟然没穿衣服!”。 有人大叫,看到了曾贞,全身光溜溜,虽然看不出原本样貌,可是着实显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春桃云谷的,身材不错”,有人唯恐不乱,阴恻恻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全场。 “贞儿!”一名美妇人大哭,第一时间冲上去,挥洒出大片光芒,遮盖住女子全身。 “是谁干的?我要他偿命!”,一位中年男子也冲了过来,仰天大吼,恨意惊人。 “呜呜……”,曾贞看到父母,百般委屈涌上心头,可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咽。 美妇人带着曾贞离去,留在这里只会接受其他教派指点,太过丢人现眼。 “我要讨回公道!”,中年男子大吼,杀气腾腾,扫视过众人。 “曾南春,在这里大喊有何用,还不够丢脸”,百煞山的带队长老轻声呵斥,终于让他清醒了几分。 “程原,是谁欺辱你们?”,曾贞的父亲大声问道,双目赤红。 程原伤重,好在能开口说话,他哭诉道:“是云如夫那个贱种,带着一群散修抢夺机缘,还将我们全部打伤”。 百煞山长老皱起眉头,说道:“一群散修而已,能将你们杀光,其中都有什么人?”。 程原凝噎,他当时只顾着挨揍,连敌人名字来历都没来得及问。 “好像有个叫王楷的背刀少年,最为凶残,一个人清除了春桃云谷的所有选手”,侥幸逃出的一名百煞山弟子小声说道,他恍惚中听到云如夫叫了一声王楷,要他留手,放下几个人给他练手。 “王楷?不就是割阙山谢陈么”,一圈高楼内的带队人实力高强,隔着很远就听到了这个名字。 曾南春大怒,咆哮着喊道:“众位道友作证,割阙山欺人太甚,淘汰我门人就算了,还如此欺辱我女儿,我与他不同戴天!”。 “不错,那谢陈不仅是幼魔,嗜杀成性,骨子里还是个淫魔,这等贼子一旦成长起来,日后必是毒瘤,不能放过”,曹锥第一个响应。 钟虎也指示左右附和,大声说道:“这种禽兽不配为人,我们也支持春桃云谷!”。 一时间,众多势力纷纷响应,本就对谢陈充满杀心,这下又多了一个杀他的理由。 “淫贼!”,一处阁楼内,李雅阑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谢陈大卸八块,女子绝美面容上覆满寒霜,而后冷笑,“我比曾贞好过多少,送上门你都不要,现在竟做出这种禽兽行径,真是败类!”。 旁边,流霞宗的同门劝道:“雅阑,知人难知心,幸好你没嫁给他,不然要悔断肠”。 赛场内,谢陈全然不知外界的风向,他正跟随众人寻找机缘,袁宁江带着几人在山岭间奔跑一天,终于找到一口大深潭,宽百丈,潭水黑幽幽看不见底,不知多深。 “黎千年,你需要的水生妖兽不好找,不过这口深潭下有千年寒晶,也有同样效用”,袁宁江笑道。 黎千年自无不可,对袁宁江道过谢,就要下水寻找。 袁宁江见远处还有其他修士窥探自己一行人,便简短做出分工,“千年寒晶深藏水底,与石壁混在一起,不好寻找,云如夫,温岚,你们俩一起下去帮他,快点找到宝物后我们离开,避免麻烦”。 “我和王楷守在岸边,免得闲杂人等寻事”,他扫过远处山岭,目中有杀意。 云如夫和温岚都同意,便接连下水。 岸边,只剩下袁宁江和谢陈两人。 “王楷,你需要什么类型的灵药,不妨说一说,我可以帮到你”,袁宁江与谢陈搭话,他很俊朗,身材也修长,穿着白衣,脸上有笑容,是个让人亲近的温和性子。 谢陈想了想,自己在山上这两年多不断经受淬炼与熬煮,白藏更是多次用宝物为他筑基,体魄已然极其强大,无需再有外物刺激,现在所欠缺的只是生死磨砺,才能进一步提升。可是他也不愿表现出特殊,随口说道:“只用一些能补充气血的药物就可,我要求不高”。 袁宁江笑着点头,不再说话,对谢陈,他有些看不透,气机迷离,如果不是在战斗中主动暴露出修为,根本不知他等级,对他的功法也看不出师承。 “是个有秘密的趣人”,袁宁江心底这样评价。 黎千年很顺利就找到了千年寒晶,几人离去。藏在深山中那伙敌人始终没有动手。 此后几天,袁宁江为自己找到了一朵净错花,那是碗口大的奇药,散发黄色光芒,有异香,能疏通修士脉络,纠正修行中的差错,对他的破境有大用。 而谢陈,也收获了一大堆黄芪血参等补气益血的灵药,不是特殊仙草,但年份够长,药性十足。 “我们要主动出击,不然一直被窥伺,无法安稳”,袁宁江越来越不安,身后那群修士一直跟着他们不放,像鬼魅一般藏在黑暗中,随时都有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几人凑在一起商量,觉得袁宁江的说法很对,不解决掉这些隐藏的敌人,他们无法安心闭关。 “看不出来,温岚竟然还会布置杀阵”,谢陈再次感叹,一向不显山露水的女子竟然精通阵道,正在借助地势布置一座杀伐阵法,要引诱那些敌人前来,一网打尽。 温岚擦去额头汗珠,轻声笑道:“谈不上精通,只是最基础的入门阵法而已,离阵道大师差远了”。 云如夫搂着谢陈肩头说道:“这就是你有眼不识宝珠,我们温大美女看似平凡,实则秀外慧中,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贫嘴,过来帮忙”,温岚白了他一眼。 谢陈和云如夫走上前,按着温岚所说,搬动巨石,砍伐树木,在一处处窍眼上做出布置,而温岚,就在地面刻画符文,她指尖喷涌出蓝色荧光,没入地面,为阵法赋予内在机理,能够借助地势发动攻击。 黎千年和袁宁江则去另一边,与藏在暗中的敌人斗智斗勇,带着他们在山林中绕路,为温岚布置阵法争取时间。 “应该可以了吧?”,谢陈发问,他也累出满身汗,几人已将临近的三座山头全部布置好,云如夫早瘫软在地。 温岚皱眉,说道:“阵法差不多了,就是缺少一件高品质的法器充作阵眼,不然杀力不够,对付两个以上处在翠仪门槛上的修士总是不能力敌,会被打乱阵纹”。 她知道,对面敌人中不止一个与黎千年同层次的对手,想要利用阵法杀敌,目前威力还远远不够,而与袁宁江约定的时间已经接近,无法再多刻画符文。 谢陈递上应牙,说道:“用这个试试,即使不行,能困住大部分敌人也好”。 温岚将信将疑,也只能接过匕首,稍后做尝试。 “快准备,敌人来了!”,云如夫跳起,他看到黎千年和袁宁江在山林间飞奔,身后跟着十几名强敌。 五人汇合在一起,站在山头高处,静静等待。 “终于不跑了,大爷们这几天在你们身后,吃了不少灰”,一名乞丐似的男子现身,满口抱怨,身后跟着三人。 “吴瘸子,做的不错,事后重重有赏”,另有一大批修士出现,对着乞丐褒奖。 云如夫喊道:“吴瘸子,上次还没长记性,还敢来挑衅,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这是另一伙散修,以乞丐为首,他天生残疾,左腿有缺陷,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便得了个吴瘸子的称号。在临江城内曾与云如夫他们不和,发生过争执,被黎千年出手教训过。 吴瘸子眼神中有恨意,不过很快就趾高气昂起来,大声叫道:“云如夫,知道我背后这些人是谁吗?说出来不怕吓死你,这是当平府境内浩阳教的弟子,岑谅,还不快过来觐见,不然有你好受!”。 “浩阳教?”,云如夫心惊,这是一个极其强盛的大教,虽然是当平府的下属宗门,但实力非常可怕,在北境是除了七府之外的一流教派,比百煞山强大无数倍。 “吴瘸子怎么和浩阳教搭上关系了,难怪有恃无恐”,袁宁江低语。 黎千年冷哼一声,说道:“浩阳教又如何,在大赛上本就是各凭本事竞争,敢来觊觎我们的灵药,那就打了再说!”。 果然,下一刻,吴瘸子再次喊话,“袁宁江,知道你有感应宝物的本领,这几日看着你们收获颇丰,还不快将各种仙草奉上,不然刀剑无情!”。 “想要就过来拿,看你有几条命”,袁宁江嘲讽道。 吴瘸子正要再放狠话,岑谅不耐道:“没时间与你们多说,识相些主动交出灵药,不要逼我动手”。 他是大教弟子,对这些散修有很大的震慑,自身实力也强大,身上的翠仪华光已经修满,逸散到体外,比黎千年和袁宁江还要强上不少。 “最烦你们这些大教嘴脸,总是天命所归的欠揍样”,云如夫嘀咕了一声。 “你拿不走”,黎千年回应道。 岑谅个子不高,却是这群人当之无愧的的首领,听到黎千年的拒绝,他也懒得多说,挥手说道:“去吧,用生命让他们长长记性,下辈子不要再这般莽撞”。 “吴瘸子,你带着人一起上,抢过灵药交来”。 岑谅一声令下,十几人全部动身,杀气腾腾奔来。 他站在远处,闭目养神,根本不去关注,这等散修小团伙,以为有两个翠仪门槛上的修士就可以在赛场上横行了?远远不够。 岑谅心中盘算,服用下袁宁江他们手中药物,自己就能闭关寻求突破,到那时,会是乙一区第一个翠仪境,如此才能在中心阵台上与七府传人进行对抗。 他的目标,很远。 “岑谅没有动身”,温岚惊怒,最为强大的敌人站在阵外,也不知是他太自大还是命好,只让手下人前来冲杀,自己脱离了杀阵。 可是,他这等修为,一旦发现埋伏,肯定要竭力攻打阵纹,是很大的变数。 黎千年和袁宁江对视一眼,决定共同去阻拦。 “杀阵从内部很难逃脱,但在外部攻击轻易就能破解,你们务必要拦下他!”温岚急切嘱咐。 “放心”,黎千年的回复一向简单。 袁宁江交代道:“实在不行,就以尽量重伤对手为主,只要打破他们的胆子,以后也不敢再来惹事”,说完,他急匆匆杀出。 “不要多想,我们专心杀敌”,谢陈小声安慰,要温岚暂时抛却心思,准备启动大阵。 “杀!”,吴瘸子冲在最前方,喊声最大,身后,十几人开始汇聚攻击,各种能量光横飞,压塌了山头,向着谢陈他们三人打来。 “启动!”,温岚深吸一口气,将应牙匕首插入阵眼,下一刻,无数蓝色符文显现,覆盖了大片地域。 只是一瞬间,三座山头化作飞灰,所有的土石树木全部消失不见,这片天地,只剩下杀阵运转,发出轰鸣,遮蔽了天空。 十几名修士被打散,有的飞向高空,有的撞飞向山外,却被蓝色壁障阻挡,重重摔落在地,还有修为较低的几名修士,如吴瘸子带来的同伙,当场身死,被符文刺穿身躯,血流满地。 “他们布置了杀阵!”,吴瘸子大吼,拼命躲避。 远处,岑谅猛然睁眼,怒道:“好胆!”,他看到自家门人受阻,当即就要出手。 “不要急,你的对手是我”,黎千年出现在他眼前,大刀横劈,炽烈霸道,如他内心一般渴望战斗。 岑谅一手拍击,黎千年的大刀偏离,砍在地上,整座山头都裂为两半。 “有点力道”黎千年惊讶,他的虎口都被震疼,岑谅这种大教弟子,可不是程原和曾贞那种草包,果真强悍。 “你给我死!”岑谅心急,要去解救浩阳教弟子,一拳打向黎千年脸庞,拳头上有玄煞气缭绕,若被打中,黎千年绝对要受伤。 袁宁江赶来,瞬间出剑,砍在岑谅手臂,生出一片火花。 “厉害!”谢陈赞叹,温岚布置的杀阵确实威力惊人,仅是第一轮攻击就打散了十几名敌人,还斩杀两人,他们全部被困,只能竭力抵挡。 温岚说道:“你的匕首等级很高,发挥了大作用,不然没有这等效果”,她盘坐在地,指尖勾画不停,指挥大阵运行,筹备下一次进攻。 “云如夫,你敢杀害浩阳教弟子,日后北境再无你藏身之地!”吴瘸子大叫,他害怕了,心中恐惧,与浩阳教的修士聚在一起,共同对抗。 云如夫神情淡漠,“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今日就彻底杀灭你,省得日后再来烦扰”。 温岚打出了第二次攻击,威力更大,一道光柱升起,如龙卷滚动,带着狂风呼啸,能撕裂身躯。 “你们,真敢下杀手!”浩阳教的弟子惊惧,合在一起,使出剑阵,与光柱龙卷对抗。 “啊!”,吴瘸子惨叫,他被狂风卷入,身体被光柱吞噬,顷刻间四分五裂,彻底死去,跟随他的另一名散修,也无力抵挡,被绞灭身躯,化作血雨滴落。 光柱与剑阵对撞,爆发巨响,谢陈和云如夫都止不住后退,温岚控制整座大阵,遭受冲击,咳出鲜血。 浩阳教的弟子也不好受,再次被打散,有几人失去战力,趴伏在地上站不起身。 温岚发狠,接连发动第三次进攻,杀阵中生出无数箭矢,带着蓝色尾焰向众人杀去,锐不可当,刺穿数人。 “温大美女盖世无敌”,云如夫大叫,振臂高呼,为温岚喝彩。阵内血肉模糊,浩阳教弟子惨叫不断,很凄厉。他看的很清楚,岑谅带来的手下中有四人都是全身汇聚翠仪华光的强大选手,另外的也都不弱,这等强大阵容,却还是无法逃脱,只能被动防御,心中对温岚更加佩服。 第37章 五虎 “你在阵外守护,我进去帮忙”,谢陈看到温岚苦苦支撑,浩阳教弟子不好对付,决定进入杀阵,伺机斩杀强敌,减轻温岚的压力。 他们交手闹出很大动静,远处山岭上有不少其他的参赛选手在观看,谢陈担心再耗下去形势不利,要速战速决。 云如夫点头,走到温岚身后,手掌抵在她肩头,渡入自己的法力,为温岚恢复消耗。 谢陈飞奔,来到一名浩阳教弟子身前,这是一名强大修士,胸腹与四肢覆满华光,可是在先前的杀阵攻伐下受伤严重,气机不稳。 “浩阳教也是你能欺辱?”他大怒,因为谢陈等级太低,竟敢主动攻杀,随即一剑砍来,要将谢陈劈为两半。 谢陈不退不避,体内白色光焰跳动,施展出象命通汇术法,化身猿魔,重拳出击,长剑断裂,他拳头打在敌人胸前,浩阳教弟子胸口塌陷,一击之下就失去战力,口鼻溢血,晕死过去。 “不要怕,汇合起来攻向一处,共同破阵!”,有一人大叫,他全身绽放白芒,与杀阵射来箭矢对撞,咄咄作响。 “万中师兄,阵法太强,无法躲避”,其余人不如他这般强大,不能自保。 万中看去,只有那三名与自己相同层级的同门才勉强能挡下,其余人皆是多处受伤,只能不断移动,惨叫。 “金蛇吞碑功”万中用出了浩阳教绝学,打出了一条三丈长金蛇,口中衔着一座两米高的黑色石碑,沉重无比,他身边的阵纹都被压负,运转迟滞,“去!”,他指向阵纹杀伐最密集的地方,那里围困了数名浩阳教弟子。 金蛇逞威,粗大身躯扭动间,无数符文破碎,黑色石碑也在发光,笼罩大片区域,镇压了杀阵,那几名弟子被解救,避免身死。 锵!谢陈捡起一条长剑,刺向万中后背,却被他握在手中,不能深进,“等候你多时了,杀我师弟,岂能饶过”,万中眼眸闪过寒意,横掌拍击,谢陈被打中肩膀,霎时剧痛,肩头失去感觉,整个人也止不住后退。 “比孙生还要强”,谢陈惊骇,浩阳教不愧是北境大宗,岑谅带领的这些估计是门内精锐,比前几日碰到的卢府弟子还要强横。 万中已经趁机杀来,他双手结印,化出一轮大日,明亮刺目,充斥着爆裂能量,“让你尝试一下在浩阳中分解的滋味”。 “断天手”,谢陈用出了最为强大的拳法,白色光焰全部汇聚在手掌上,与万中的大日浩阳撞在一起。 剧烈的爆炸中,谢陈倒飞出,不断咳血,手臂都要断裂。 万中也在后退,但比谢陈好上不少,他惊讶道:“不过是一个低境界的小修士,随手就能打杀,怎么没死?”。 谢陈脸色苍白,倒吸凉气,平复伤痛,可是万中已再度杀来,他誓要斩杀谢陈。 铮! 谢陈手伸向背后,握住兽皮刀把,被万中逼迫,他只能拔出白刀应战,寒水出鞘一寸,发出铮铮铁鸣。 “还有后手?”,万中实在惊讶,对上自己,眼前的少年还敢留有后招,真是狂妄。 又一轮浩阳凝聚,万中如掌握大日的仙人,带着极大的压迫而来,谢陈就要拔刀。 一抹流光疾速飞过,快到看不见,刺穿了万中胸膛,带出大片血花! “是应牙!”谢陈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原来是温岚以阵纹控制匕首充作暗器,发出了致命一击。 “不……可能”万中全身失去力气,摇摇欲坠,手中浩阳炸开,将他自己也震飞出去,他想不到,杀阵怎会藏有如此锋锐的杀器,轻易破开自己身躯。 可是胸前传来的钻心痛感让他明白,自己确实受了重伤。 谢陈双足踏地,身体冲向万中,“鹰击、虎奔、镇山踏”他一口气打出三式象通拳,皆是杀力无双的绝学,全部打在万中身上。 “蛟潜!”。 最后一击尤为可怕,不弱于断天手,是他最为得意的杀招,谢陈出拳时,手臂宛如有蛟龙缠绕,爆发出璀璨光芒,潜伏在深处的力量在瞬间释放,他全身的肌肉都随着意念而动,挥动出令人胆寒的一拳。 咚,万中横飞,头颅被击中,额骨碎裂,露着森森白骨,他胸膛被应牙刺穿,接连承受谢陈重击,已然失去力气,无法站起,胸前血洞中有大股血液涌出,精神昏昏沉沉,脑海迷蒙,眼睛也睁不开。 谢陈顾不得补刀,因为另外三人也如万中一样强大,必须尽快解决。 他的十指都在疼,反震力道令他难以忍受,但是顾不上休息,奔向另一处。 “万中!”岑谅大叫,他无法相信,自己带领的浩阳教精锐竟然被一群散修围困,死伤惨重。 “无法接受,你们都要死去”,岑谅怒火无法压制,一击强过一击,双手各自托举一轮大日,比万中施展出的还要炫目,简直和翠仪境修士一般,神威盖世。 黎千年和袁宁江不敢硬接,躲避出去,可还是被波及,袁宁江吐血,后背焦黑。 “真以为自己无敌么”,黎千年狠狠擦去嘴角血迹,他也打出了真火,向来孤傲,怎能忍受被压制。 “沧灵长空斩,授衣掩明月”他似是在吟唱歌谣,声音空灵,天地间到处都是这句话语,可是天色骤然昏暗,他的大刀在发光,成为暗夜中的明月,砍在岑谅身上,切入皮肉,鲜血飞溅。 “惊雷默千年,神灯乱如雪”他再次挥刀,雷声乍起,紫电横空,大刀化作雷光,如在天边隐现,下一秒就奔腾而至,照亮大地。 噗! 岑谅被打飞,血流化出弧线,浸染碧空。 “心令如山,茫怅如衍,工云!”袁宁江也打出了可怕一击,他身后有一柄神剑浮现,缠绕蒸腾水汽,光芒遮过了阳光,是传说中的仙器,工云剑! 神剑破空,刺穿岑谅肩头,他竟不能抵挡! “啊!”岑谅的大吼崩碎了山头,他被黎千年和袁宁江所伤,血流遍体,染红衣襟,头发披散,状如疯魔。 “浩阳大日诀!”,他牵动自身血精,在手掌上爆燃,化出了一轮巨大的血阳,整座山在不断融化,崩塌。 “你们这些低贱的散修,竟敢屠戮我门人同胞,不可饶恕”岑谅带着满腔怒火,一脚踏下,空气都在颤动,他速度极快,向着黎千年打去。 “神灯雪!”黎千年发动了自己最为强大的刀法,化作一盏神灯,屹立天地间,有雪花飞舞,飘洒向大地,他似是站在极远处,不属于这方空间,空灵出尘,但厚重刀芒从虚空倾泻,雪亮照明战场。 袁宁江也没有旁观,岑谅很强,他不能坐视。 “工云十四剑”袁宁江眸绽霹雳,发散出不可直视的锋锐之气,身后凝聚出了六柄剑影,他修行尚浅,无法发挥出十四剑的全部威力,但也极其恐怖,一股股炽盛剑气滚荡,将百丈地面全部覆盖,远处山头也破碎,观战的选手惊骇,纷纷避退。 六柄剑影攻在岑谅身侧,那片地域不可见,被炽烈的能量包裹,尖锐爆炸声持续了一刻钟才逐渐停息。 “温岚,攻击这个红发修士”谢陈大叫,冲向一名与万中同层次的敌手,也是浩阳教的弟子,全身覆盖了红光,像是熔岩,很可怕,举手投足间就能毁去大片阵纹,破坏力很强,他大喊着冲上来,想要与他厮杀。 “你故意冲杀上来,是为佯攻,为那条杀器吸引注意,好发出致命一击,以为我不知吗?”红发男子如神似魔,堵在谢陈前进路上,打出一大片火红岩浆,融化了地面与蓝色阵纹,杀向谢陈。同时,他也在防备身后,防止温岚趁机袭杀。 “猜得很对,但是晚了,目标不是你”,谢陈怪笑,在离他五六米时停下,折向侧边, 那里不远处,是浩阳教的另一个弟子,踏在翠仪门槛上,同样很危险,破解了杀阵,在解救同门。 他发髻被打散,手臂上鲜血淋漓,被杀阵所伤,但也很强大,整个人好像太古山岳,镇守一方地域,庇佑了数人不受侵害。 但是,经阵法加持的应牙爆发出极速,行迹鬼魅,所有人都以为温岚的下一个目标是红发男子,不曾防范,可偏偏流光闪过,眨眼间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马子衡,小心!”红发修士最先警觉,余光瞥见异常,出声提醒,可是来不及,如山岳般高大的男子被洞穿,心脏被击破,热血溅射数米,已然无活路。 谢陈趁机递出一拳,猿魔出击,山岳崩塌,然后,他身体扭曲绷紧,陡然释放出数倍于极限的力量,比蟒蛇还要凶狠,瞬间绞杀了两人。 应牙刺穿山岳男子后,余威不散,也接连杀灭三人,霎那间,这片区域敌人全部身死! “啊!”红发男子癫狂,在他眼前,死别再一次上演,损失惨重,他发疯般追上谢陈,岩浆呼啸而下,将谢陈淹没,连死去的几人尸身也包裹在内,化为白骨。 谢陈再次打出断天手,白色光焰沸腾,打散了岩浆,火红色熔岩四溅,他趁机逃脱,上半身衣物全数烧毁,大片皮肤被烧伤,露出红色肌肉。 可是红发男子铁了心要杀他,竟一路追来,他艰难躲避。 “王楷很危险,快发动杀阵替他缓解压力!”,云如夫心急,看到谢陈被追杀,形势危急,催促道。 温岚当然知晓,可是她一人维持大阵运转,围困十几名敌人,体力精神消耗极大,口中吐血,胸前衣襟全部染红。 “不要管我,先去灭杀其他敌人!”谢陈大叫,不愿分散温岚的精力,要她先集中精神灭杀所有层级较低的浩阳教弟子。 场面彻底陷入混乱,双方都杀红了眼,温岚控制大阵发动一轮又一轮攻击,不时操纵应牙刺杀,每次都能取得战果,洞穿一名浩阳教修士。 谢陈最危险,被红发男子追杀,在场内到处逃命,他几次差点被追上,斩掉脑袋,每次都是堪堪避过,“咔嚓”他掏出一条婴儿手臂粗的血参,塞入嘴中咬碎,补充自身,如吃萝卜一样,几次斩杀强敌,他几乎力竭,完全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在支撑。 “给我死!”红发男子面色狰狞,催动法术,火红色熔岩化成五条长矛,封堵了谢陈前路,他的身侧与后方也有无数岩浆水滴,成箭矢破空,刺向他。 关键时刻,温岚再次发动一条光柱龙卷,将红发男子吞没。 “你消弱了,无法拦我!”红发男子看向温岚,目光锐利,敏锐感觉到杀阵正在减弱,他不将光柱龙卷放在心中。“原来是将匕首隐藏在内,想要偷袭,这种藏头露尾的手段可无法长久”他大吼,一拳砸下,应牙旋飞坠地,在地面砸出深坑。 “好锋锐的匕首,等级很高!”红发男子指骨被割伤,眼神露出异色,快速跑向应牙坠落的地方,想要抢过神兵。 谢陈比他更快,先一步拿到应牙,抬眼间,红发修士已杀来,气势汹汹。 “留下神兵,连同你的头颅”他探手伸来,掌心喷薄赤红岩浆。 唰!谢陈在瞬间拔出白刀,一抹寒芒撕裂了熔岩,动作之快,红发男子始料未及,他的五指被切断,钻心剧痛传入脑中,发出惨叫。 谢陈白刀归鞘,他不想过早暴露自己身份,实在被逼无路。 “松开匕首,我要斩杀其他人”温岚传音,盯上了最后一名处在翠仪门槛上的修士。 “你们卑劣,伤我身躯,百死难恕其罪!”红发男子心智紊乱,无法相信这样的结果,一众浩阳教精锐,竟然被五名散修设下陷阱围杀,死伤过半,自己也接连受伤,他要发疯了! 远处,岑谅也越打越心惊,他自身实力超绝,黎千年和袁宁江单独对战都不是他对手,可是两人拼死阻拦,半个时辰过去,他竟然无法摆脱,且受了很严重的伤。 黎千年的刀法空前霸道,袁宁江的工云剑攻伐无双,两相配合,他不断喋血,即使用出浩阳教各种绝学,也无法取胜。 尤其是,杀阵内,他的同门死伤惨重,四名强大助手死去两人,其余低层级的弟子在惨叫,被镇杀,仅剩下四人苦苦支撑! 那片战场,成为了炼狱,断肢与残尸横躺,鲜血与碎骨遍地,全是浩阳教精锐的性命! “放弃参赛资格,日后我来报仇!”。 岑谅大吼,心境都要碎裂,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他气血翻涌,喉间腥甜,是逆血忍不住要吐出。 可是,他生生咽下,牙齿血红。 “日后必杀你等!”岑谅最后的话语响彻山林,他转身就走,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因为,结局已经注定,他回天乏力,再不脱离,自身也会陷入危险。 黎千年和袁宁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他逃走。 杀阵内,红发男子咒骂,“卑贱!提前设下埋伏,算什么好汉,出去后浩阳教绝不放过你等阴险小人!”。 他的身体在发光,碧绿色光芒包裹,与其余四人一同消失。 他极度不甘心,带着必胜的信念参赛,还未大放异彩,就在此地折戟,对面几个人,是声名不显的散修,他憋屈到极致,甚至无法想象出去后怎样面对师门和他人的质疑眼光。 “以多欺少,就是磊落吗?”谢陈捡起应牙,在碎尸间迈步,轻声叙说。 不管怎样,浩阳教弟子放弃比赛,他们无法阻拦。 “这伙人是什么来头?竟能压过浩阳教?”。 “实力可怕!”。 远处山间,很多观战的选手议论,对谢陈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战力所震惊。他们的对手,浩阳教,是北境内真正的大宗,远非一般势力可以比拟。 “是云如夫他们,以前看走了眼,不知他们实力竟如此强悍,早知如此就拉拢过来……”,有人目光闪烁。 “快走,离开这里”,黎千年和袁宁江赶来,认为此地人多眼杂,久留必会引来是非,且,他们刚经历过大战,自身也受损,禁不住折腾。 温岚已瘫倒,失去力气,挪动都不能,她付出最大。 云如夫搓着手上前,贱笑说道:“大美女不能走动,看来只好委屈我来扛着你赶路了”。 “滚蛋!”温岚有气无力,娇斥一声。 虽然不愿,她也只能被云如夫背在身后,好在云如夫外表浪荡,内心也是君子,不曾做出格的事。 “王楷,你如何?需要帮助吗?”袁宁江见谢陈脸色苍白,身体不时抖动,在拼杀中也受了重伤,笑着发问。 谢陈拿出大血参咔嚓咔嚓几口咽下肚,回应道:“这次还好,尚有一丝力气跑路”。 “那你来背温岚,她太重了!”云如夫是个活宝,总能说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语。背后,女子掐着他耳朵大吼,“云如夫,老娘舍身让你背,是几辈子的福分,还敢嫌弃!”。 云如夫怪笑道:“谁知你是怎么长的,看着小巧,份量却不轻,我都走不动了”。 然后,他惨叫连连,温岚又掐又抓。 几人吵闹着离去,在山岭间消失,脱离了战场区域。 远处观战的选手也散去,这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满目疮痍诉说着战斗的残酷,可是,他们的大名也逐渐传开,乙一区内很多修士都知晓了这个五人团伙的强大,好事者将他们称作散修五虎,当做与浩阳教这样大宗同等层次的对手来看待。 第38章 第一位破境 袁宁江在山间找到了一处溶洞,很隐蔽,外人不好察觉,几人决定在此闭关,服用灵药,提升修为。 “我反正距离破境还远,无所谓这一时,就为你们护法”,谢陈一路上吃下大把黄芪、血参,此刻恢复了体力,活蹦乱跳,他无需闭关,决定让他们四人先突破。 “王楷,舍己为人,大公无私!”云如夫竖起大拇指称赞。 时间有限,几人也不再婆妈,简单道谢后纷纷走进洞穴,各自服用灵药。 温岚最心急,她急需恢复,拿出了冷焰火灵芝,碗口大,通体赤红,表面有蓝幽幽火焰燃烧,冰冷刺骨。 她大口咬下,嘴角溢出红色液体,口内是蓝色光芒闪耀,融合了冷与热的灵物药性惊人,在她体内发散出强大药效,整个人都变得透明,能清晰看到血管筋脉与骨骼,大量的红色与蓝色荧光被吸附,为她增强修为。 黎千年的气势更加雄阔,他处在翠仪境门槛上,虽然不似岑谅那样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也具备了破境的条件,一手握着黑泽阳寿草,一手持深潭下的千年寒晶,他运转功法,两种宝材被飞快吸收,大量的元气沸腾,他身周水分被蒸发,笼罩在白色烟雾中。 “不知岑谅是如何修行的,能超越极限,真是不可小觑”,袁宁江深思,他明明与岑谅同在门槛上,但战力却逊色许多。岑谅其人,仅是站立不动,全身覆满华光,还有大量精元逸散,是比他更进一步的层次。 可是,他自知无路,身为散修,没有浩阳教这样的强大师承,对很多修行路上的关键节点把握不住,也不清楚修行秘法,这是先天劣势,无法弥补。 类似浩阳教这样的大宗,传承久远,定有独到之处,不说浩瀚修行经术,仅是一代一代门人积累下来的修行经验就是无上宝藏,那是无数人用生命铸就的不传之秘,根本不为外人知晓,袁宁江再如何羡慕,也求不来。 这就是很多小宗门弟子和散修冒险参加选拔赛的原因,身处平台不同,眼界和资源天差地别,越往后,差距越大。 “没有那等好命,只能自己拼搏了”,袁宁江自嘲一笑,取出净错花,那是碗口大的奇药,散发黄色光芒,有异香,很少见,如果不是在女帝猎场内,外界极难寻到。 这朵奇花,能帮助袁宁江疏通脉络,纠正修行中的差错,对他的破境有大用。 云如夫的动静最为血腥,他要服用下青光守宫的五脏和血肉,为了药效最大,只能生吃,看着眼前摆满一地的生肉与内脏,即使清洗了无数次,但腥臭味依旧刺鼻。 “呕……”,尝试着吃了一口,云如夫就忍不住大口呕吐,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为何如此命苦,就不能像别人那般吃些灵药也好!”,他发出控诉,可是无人回应,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修养破境。 云如夫一边吐,一边吃,折腾了半天才服用完毕,他脸色都白的渗人,胆汁全部吐出,牙齿发酸,“如果不是修行功法特殊,必须服用,我这辈子都不碰这些恶心玩意!”。 谢陈在洞外看的牙疼,胃中泛酸,他想起初到割阙山时,自己被白藏逼着吃下没有调料的鹿肉,也是这般凄惨。 他走远,不去看,不然怕也会受不了。 一天后,洞内渐渐平静,大家基本都将药物吸收干净,药力在体内蕴发,配合各自的功法进行修行。 两天后,四人还是没动静,谢陈轻手轻脚进去查看一番,没有发现异样。 当晚,他独自在星光中静坐,突然感觉到体内有异动,少年睁开眼眸,轻笑道:“终于来了”。 他经历了几场厮杀,等级将要提升,此时,胸腹间白色光焰跳动,剧烈燃烧,在体外不可见,体内却是翻江倒海,强大的法力在经脉内呼啸游走,他的骨骼在微鸣,心脏跳动,咚咚作响。 谢陈感觉全身火热,皮肤都要爆裂,自己的四肢反应最大,发红,滚烫,且手心和脚心中传来一阵一阵的跳动感,伴随着酥麻。 他走到远处,将背后白刀取下放在一边,在夜色中打拳。这口宝刀,是白藏期待,也是对他的束缚与压制,只要背着刀,他就无法破境。 少年身姿矫健,舒展筋骨,打出了象命通汇中的招式,那是他融合各类兽王厮杀技巧而成的拳法,招式简单,但发力凶猛,是一击必杀的绝学,在白藏指导下,如今小有所成,每一招打出都能爆发出崩毁山岳的力量。 他时而像猿魔出拳,霸气绝伦,时而如魔犀踏山,稳如巨岳,时而做蛟蟒俯身,却在下一秒抬首,犹如吞噬高天明月的兽王,即使没有动用修为,单纯用体魄发出力道,依旧响起破空声,他收起了大部分力量,拳头带起的罡风还是打碎了数棵巨大树木。 他屈指如鹰钩,搏击长空,又拧身反转,脚尖摆动如蜥尾,然后合臂抬腿,做鹿抵。身形在凶猛与轻灵之间转换,最后,还似仙鹤翱翔九天,在星夜下洒落白光。 砰! 谢陈的四肢亮起光焰,那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是少年奋斗厮杀之后的应得,夜空也在这一刻而明亮,他仿佛成为了天地间的唯一,打拳不停,身形越来越快,带着四肢上燃烧的光焰,留下残影。大地隆隆而动,因他起伏,空气铮铮而鸣,为他沸腾,山林间到处充斥着少年的拳痕与掌影,丝丝缕缕的白色光线在林间凝滞,久久不散。 叽!谢陈双臂伸展,做鸟伸,响起鸣叫,他目中射出冷光,霎时奔出百丈,眨眼即至,犹如玄檀黑虎做扑食,刚烈迅疾,无物可挡。 他接连打拳半个时辰,将象通拳施展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感觉体内气机稳定,彻底稳固在这个境界后,陡然停下身形。 山林间白色丝线紧绷,同时炸开,山头鼓起,爆燃,化成飞灰消散。 “翠仪,气血双修,要求修行者炼体到极致,打破身体疲劳极限,生出无穷活力,翠光满堂,生机无限”。 “而翠仪华光,是翠仪境之前的必经之路,燃体内生机为焰,气血为薪,机理不同,投射体外为百色,俱有妙用”。 谢陈凝视自己双手,能看到皮肤下光焰熊熊,为他带来了更加强大的力量,举手投足间,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感受。 “华光覆满全身,便可结合本源生气,筑立修行根基,是为翠仪”。 谢陈思绪发散,想到了很多。 “王楷,你也突破了!”,袁宁江走来,身后是温岚和云如夫,他们闭关结束,听到谢陈发出的动静,过来查看。 云如夫走上前,在谢陈手臂上敲敲打打,不时捏两下,赞叹道:“真是怪胎,等级比我低,却让我感到危险”。 他吞服下青光守宫血肉精华,成功将翠仪华光覆满全身,只待再沉淀一段时间,打磨圆满,便能破境。可现在,面对低了一级的谢陈,不由得心神惊悸,即使少年没有散发杀意,他也本能的想要躲避。 “难以想象,与你为敌是什么感觉”,云如夫有些懊恼,也有失落,他自己也算是少见的天才,不然也不会参加选拔赛,可现在被谢陈打击到了。 “没关系,王楷越强,我们以后的靠山越硬,一旦加入七府,还能不管我们吗?”,温岚劝慰,让云如夫放宽心,以后就等着谢陈带他们享受余生。 谢陈苦笑一声,“你们真是说笑”。 袁宁江也打趣道:“看你的进度,很快就能追上我,凭这一身战力,定能在大赛上绽放异彩,到时候,不要忘了帮老哥哥一把”。 谢陈只能摇头,重新背上白刀,他看到温岚和云如夫都已经突破,袁宁江好像并未破境,询问道:“你服用药草没有效果吗?”。 袁宁江很看得开,没有负面情绪,轻声说道:“净错花功效特殊,并不是直接作用于体魄,而是着重于在暗处疏通经脉和功法运行中的阻碍,剔除瑕疵,让我宝体无暇,过一段时日,不知不觉间就能破境”。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谢陈感叹。 “黎千年这次收获很大,一直未苏醒,陷入深层次修行,看来是要破境了”,云如夫很激动,黎千年若能突破,将是翠仪境修士,真正踏入修士层级,实力提升巨大,他们以后会多出很多保障,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温岚也眼神火热,“如果是本赛区第一个翠仪境,就更有好处了”。 谢陈不解,问道:“这有什么说法吗?”。 云如夫对这些消息最为灵通,解释道:“选拔赛是以竞争为主,不可能放任选手一直在秘境中寻找机缘,不去决斗。每个赛区,第一位破境之人,不能说是分区霸主,但也很少允许有他人接连突破,挑战自己权威,他会集合力量,逐一将威胁最大的选手淘汰,保证己方能进入决赛”。 谢陈大概明白了背后逻辑,可仍是有疑问,“单个赛区都广阔无边,即使是翠仪境修士,也很难找到所有人,将他们击败吧?”。 “这就是赛制安排的巧妙之处”,云如夫一手指天,“看到那座巨大旋涡了吧?除了送我们进入赛区,另有他用,只要每个赛区有人突破,对应的那个区域就会变为法镜,在一天之内,扫视赛区的每一寸土地,投放在高空,所有人都能看到,循环反复,直至决赛开启”。 “逼着选手厮杀,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谢陈嘀咕道。 温岚也有一些这方面的消息,索性也说出来,让大家知晓,“听说,破境后的修士,就可以打破赛区之间的空间屏障,在赛场内自由穿梭”。 云如夫愣了一下,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大多是七府弟子为了避免自相残杀,主动进入其他赛区,普通选手很少如此行事,毕竟,打破壁障也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谢陈皱起眉头,他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 就在这时,高空上的灰色旋涡震动,天空发出轰鸣,绿色霞光铺满天际。 “有人破境了,才十天而已,这一届选手都是变态不成!”云如夫跳脚了,刚说完这茬,天空就发生异变,明显已经有人突破翠仪,比往年速度快了许多。 “希望不是我们这个赛区”温岚握拳,看向旋涡,神情紧张,因为黎千年没有动静,如果是乙一区内其他人,如岑谅晋级,那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同一时间,异变吸引了很多人注意,赛场内无数选手仰头注视天空,赛场外,各教派带队长老也在期待。 “唔,这么快就有人破境,今年的小家伙们很了不得,以往最快都要半个月”有白发老人抚须,眯眼看向半空。 般若汤的带队人是个酒气熏天的邋遢道人,扫视了一圈,大声说道:“我坐庄,谁来下注,赌一千萤金,看谁能猜中第一个破境之人的师承”。 自然是对着七府说的,这种时候,也只有他们能有底气玩笑。 钟虎大笑,“我赌,肯定是我大罗殿弟子”。 还有不少人出声,参与进来。 丹斤府地域,很安静,萧鹤年与吴九酝都是恬淡性子,不喜吵闹,也就不去参与,萧鹤年笑道:“不得不说,谢陈参赛无形中提高了今年的选拔赛水准,很多大宗门都派出了最有天赋的种子前来,我预感到竞争激烈”。 不远处,有人阴恻恻开口,“不错,是有很多人奔着他而来,不过是为了除魔”。 “要出现了!”,云如夫紧紧盯着天空,谢陈他们也是如此,都想要一睹第一位破境之人的风采。 高空上,灰色旋涡停止转动,划分为三十个区域,其中一扇天空,变成了镜子般影像,将对应赛区的实际景象投射在天上。 “是甲七区!”温岚长舒一口气,万幸不是乙一区,黎千年还有希望。 镜面上,一位黑裙女子显现,她肤色白皙,面容秀美,站在高山上,也在仰头看向天空,法境浩大无边,将她面庞衬托极大,却仍是肤如凝脂,找不出一处瑕疵。 “真是大美人”,连温岚也佩服,真心赞美。 云如夫接着说道:“美貌与实力并存,不好惹”。 “那是红叶城的罗鱼让仙子,竟然第一个突破了!”有人认出了她身份,大叫。 “没想到是她”,云如夫显然听说过这名女修,说道:“罗鱼让是红叶城罗家的掌上明珠,自小就天赋惊人,偏又生的美貌,引来无数世家子觊觎,其中当平府前任府主,寒叶天官的重孙专鳌最为上心,逼着红叶城结亲。罗家没办法,只好送她出海拜入仙山求道”。 “传说她乘船在海中航行时,站立船头,无数艳丽海鱼纷纷避让,不敢与之争容,不知是真是假”。 袁宁江笑道:“这等无端传说,多半是谣传,做不得真”。 “不过她确实当得起美人称呼”,温岚也在为她说好话,这位大名鼎鼎的红叶城仙子,今日得见,果然是倾城之姿,令她也迷恋。 “红叶城罗鱼让,丹斤府吴九酝,流霞宗李雅阑,与辛江府的颜璃卿并称北境四大美人,她如此年轻,却能与老一辈的弟子并列,足可以看出其非凡实力”,温岚化身罗鱼让小迷妹,不断吹捧。 谢陈撇嘴,他自己与好几位美人都接触过,感觉也就如此。 “尤其是那颜璃卿,吵起架来简直是市井泼妇,不可理喻”,他愤愤不平。 袁宁江感叹道:“想必是两年前寒叶天官陨落,她才敢从海外返回,正好参加了今年的选拔赛”。 说到此处,几人都无可避免的想起令寒叶天官身陨的人物,只要提起当平府,那位魔神一样的男子就无法避开。 七府府主之尊,统治千万里疆域,修为已然通神,却在割阙山外死去,仅是听说,就让他们心神胆颤! “白魔,到底有多强大?”,温岚小声开口,在北境明面上,尤其是七府域内,白藏之名几乎就是禁忌,不敢提起,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个问题,无人能够回答,即使是谢陈,也不清楚答案。 气氛为之冷清,几人止住话语,不敢再往下说。 “不管正邪两立,他这样的人物,是我们终生都要仰望的存在”,云如夫小声感慨。 袁宁江笑道:“世间纷争杀戮,哪有正邪分立,七府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称其为魔,只能说明他们的惧怕”。 谢陈看向袁宁江,他第一次对这位白衣俊朗青年刮目相看,对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割阙山主,他敢于表明观点,这很难得。 “王楷,你认为呢?”,袁宁江见谢陈盯着自己,以为他有不同见解。 谢陈握拳,“修士当如是!”。 袁宁江呆愣,然后哈哈大笑。 云如夫也笑了起来。 “你们,真是一群疯子”,温岚双手叉腰,教训道:“在七府域内,还敢如此明目张胆拥护白魔,看来还是没有吃够苦头”。 “那我也只好陪你们闹下去,免得哪一天只能独自为你们收尸”,女子眼中有笑意。 第39章 男儿当自强 罗鱼让在甲七区率先突破,让所有参赛选手都感觉到了压力,她是一名女子,容貌压盖众生,进入赛场十天就晋级,不止同区修士紧张,其他分区的年轻人也肉眼可见的急迫起来,纷纷寻求修行,山林间少了许多争斗。 云如夫与袁宁江外出打探消息,两天后神秘兮兮归来,云如夫咧着嘴笑不停,袁宁江也脸色古怪,似笑非笑。 温岚忍不住催促,“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急死人了”。 云如夫大笑,“我们斩灭浩阳教弟子,打出了威名,在外面多出了许多拥趸,竟然把我们称作散修五虎,地位尊崇,几乎与大教弟子相同”。 “还有这事?”温岚瞪大双眼,不敢相信。 他们这样的散修小团伙,在大赛上根本不扎眼,实力一般,背后也没有依靠,以往都是被欺负的份,现在摇身一变,地位得到极大提升,想都不敢想。 “是真的”袁宁江也点头肯定,笑道:“大部分是散修们传出来的说法,认为终于有人能和浩阳教这样的大宗掰手腕,长了散修威风,极力吹捧”。 温岚很激动,面色发红,精神振奋,叫道:“还真是打出来的地位,修士间实力为尊,不血战一场,难有人信服!”。 “以后,咱也是乙一区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寻常选手见了,只能退避”,云如夫振臂高呼。 谢陈想到了更多,担忧道:“只是这样过于显眼,怕是要引来其他势力的打击”。他知道,名门大宗间有长久交情,不愿意看到来自底层的散修崛起,有了苗头,定会第一时间扼杀。 云如夫伸出手指摇晃,得意道:“多虑了,选拔赛看似参赛选手众多,但最具有实力的无非就是七府这样的超级教派,他们境内各自还有两三家如浩阳教、红叶城这样的大宗作为附属。为了避免内部冲突,主办方早在赛前就划定了势力区分,会把主要力量分散到各区,这样算下来,每个区内能有一家大势力就是顶天了”。 “恰好,乙一区内当家的大宗是岑谅带领的浩阳教精锐,可惜,被我们一战铲灭,温大美女,功比天高”,云如夫笑嘻嘻解释,还不忘吹捧温岚。 袁宁江和谢陈也是认同,如果不是温岚布下的杀阵,他们肯定做不到这等战果。 温岚面色羞赧,呀了一声,推辞道:“都是大家共同付出,不然独木难支”。然后,她正色道:“无论是分区决战还是最后的决赛,比拼的还是个人实力,我们依旧要提升修为才能有胜算”。 云如夫点头应道,“是这个道理,也不知黎千年修炼到哪一步了,能早日突破是最好”。 袁宁江心中有数,笑道:“再有五天就差不多了”。 温岚突然叫了一声,说道:“忘了你这个小天才了,与黎千年同层次,说不定也随时要破境”。 谢陈和云如夫纷纷点头,畅想起来,如果他们两人都成功晋升翠仪,自己一伙人就可以称霸乙一区,清扫出具有威胁的选手,对最后决战,是有大帮助。即使只有三个名额能去往中心阵台,但作为分区的佼佼者,成绩也很显眼,有机会进入七府教派修行。 袁宁江笑道:“我要提醒你们,今年选拔赛和以往不同,卧虎藏龙,第一个破境之人不是七府弟子,就很能说明问题,不可小觑天下英雄,要抓紧修炼,提升”。 这话很中肯,无人反驳,云如夫趁机抖落出打探到的消息,“岑谅独自逃离,消失不见,但他实力冠绝一区,始终是个隐患,不可不防”。 众人都凝重起来,岑谅其人,威猛绝伦,确实值得重视,尤其是在罗鱼让率先破境的刺激下,肯定是在暗处使劲,一旦突破,威胁最大。 “此外,还有几伙势力要格外注意,不比浩阳教弱,如逃走的卢丰元、卢空,他们都在翠仪境门槛上,虽然不是卢府主力,但背靠大宗,底蕴深厚,比我们有优势”。 “还有飞泉门的修士,比浩阳教排名低,可是听说今年有很多弟子参赛,领队是和岑谅一样的年轻怪胎,强的可怕,与我们同在乙一区”。 “另有祝体仁,集结了大批散修,也是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云如夫一口气将他打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谢陈和温岚都沉默下来,尤其是温岚,先前的喜悦被冲散,云如夫所说事实令她感到沉重压力。 谢陈叹气,说道:“还是要突破,目前的力量不足以压制一区”。 “那就趁这几天我们风头正盛,少有人敢惹,抓紧时间修炼,提升实力,我可以提供必要的帮助”,袁宁江笑容和煦,做出承诺。 云如夫小声叹了一气,“还有那个大名鼎鼎的幼魔,搅动北境风云,很多人都是奔着他来的,至今也不见踪影,不知隐匿在何处”。 “但愿他不要在乙一区,不然可就是血流成河”,温岚吐出舌头,祈祷。 谢陈无奈,自己的名头当真如此不堪么? 几人各自退去,安心修行,提升自身。 一天后,高空再次发生异变,又有一扇区域绽放霞光,幻化出法镜,映照赛区。 “是乙五区有人突破了!”。 他们都被惊动,走到外面看向天空,乙五区对应的法境果然在异变,一名女子在大湖内劈波前行,她身着金甲,身材孔武,虽然面容也秀美,但就是让人感觉到英武气扑面而来,是个不弱于男子的天纵英才。 “是黑冰河龙宫的传人,龙神女”,袁宁江认出了她,轻语。 谢陈仔细看去,女子额前正中央有一根犄角突起,不是很显眼,但一眼难忘。故老相传,蛟龙额前独角,只有血脉提升到最高层次,才能褪去凡性,生出双角,那时,将是天上地下无敌的霸主。 “不就是蛟精么,自称真龙,为自己取名神女,当真自大”,云如夫撇嘴,不知为何,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个英武女子不好相处,提不起好感。 袁宁江进一步解释,“她曾踏足翠仪,自觉道基有瑕,便削去修为,跌境重修”。 温岚咋舌,“真是狠人,主动为自己增加磨炼,难怪能化形参赛”。 山精妖属,不似人身,必须突破翠仪境才能化成人形,言人语,龙神女是蛟龙化形,跌境重修,所以保留了人体。 这也从侧面看出,她极其自信,实力恐怖,对自己有严格到变态的要求,不允许有瑕疵。 “袁宁江,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今年选拔赛卧虎藏龙,我已感受到压力重重,几乎透不过气!”云如夫双手握拳,目中精光闪过。 温岚好奇道:“你这样懒散性子,为何有如此战意?”。 云如夫迸发出万丈豪情,如指点江山的仙人,“开赛半月不到,已有两人接连破境,打破了以往记录,并且,她们都不是七府弟子,这超出了常理”。 袁宁江点头,确实如此,北境是七府的天下,这在以前不可想象。 云如夫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是女子,这般强势,不可阻挡,这让我等男儿颜面无光,岂能专让珠玉在前?”。 “我辈男儿当自强!”。 几人万没想到云如夫会这般想,一时间啼笑皆非,不过深思下去,他说得很对,谢陈和袁宁江也笑容凝滞,颇有几分感同身受。 “你们俩赶快破境,压下女修一头,还有王楷,快专心修行,不要懒惰,要让七府知晓,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我们五虎来做!”云如夫叉腰,对着袁宁江和谢陈嘱托。 温岚呸地吐了一声,不满道:“女子怎么了?不一定比你们这些臭男人弱!”。 开够了玩笑,几人也重新陷入修炼中,不论如何,无形的压力束缚,他们心情很难放松,在大赛上竞争,汇聚了无数天才妖孽,你不去争,自有别人来努力,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晚了。 仅是半天后,第三人破境,天空法镜映照出他的身影。 “真是一群怪物横行,让不让人活了,修炼都不安生”云如夫大叫,被严重刺激。 “该不会又是一名女修吧?”温岚满怀期待。 谢陈心中突然压抑,他看到,是丙五区对应的区域在显化,他曾托周财神打听过一些势力的分布,知晓那位对自己充满杀意的少年霸王身处这个赛区。 果然,一位灰袍少年浴血走出,充满凶杀气,他在战斗中破境,带着敌人的鲜血,威势惊人,透过法境也能感受到令人颤抖的血腥味,霸气无双,比岑谅带来的危险还要强烈。 “幼魔,我知道你在哪里,不要急,过几日就跨区前去寻你”,少年对着天空低语,虽然乙一区并未显化景象,但谢陈心中惊悚,感觉他就是在对着自己言语。 砰!少年挥手打出玄光,丙五区的法境颤动,然后被遮蔽,他的身影不可见。 “北海内的神兽虺蛇,血脉之力比龙神女还要恐怖,在百乱之地杀出威名,不愧霸王称号!”,连袁宁江也折服,衷心赞叹。 对虺霸王,众人无需多说,皆知晓他的强大,未破境便能化形,斩杀过翠仪境修士,这种战绩让人眩晕,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能与这样的人物同场竞技,令人感到绝望! 谢陈凝望天空,他感到实力不足,虺霸王对自己充满杀心,派出五人在辛江府边界截杀,还曾多次放话,抱着必杀的决心,被盯上不放,他非常无奈。 然而,这也激起了谢陈的好胜心,“虺霸王又如何?胆敢前来挑衅,一刀斩落!”。 被几次三番针对,他也大为光火,心中有杀意涌过。 温岚说道:“他与龙神女都是龙属妖兽,天生血脉相争,在决赛上必定要出手,不知谁强谁弱?”。 “难说”,袁宁江摇头,龙神女是黑冰河内的蛟龙,虺霸王是北海神兽后代,他们踏上修行路,终极目标都是逆转血脉,化为真龙,这是不可调和的大道之争。并且,双方实力相同,起点接近,很难明确下结论。 “竞争太激烈了,我要苦修!”,云如夫大吼大叫,跑回洞内修炼。 接下来的两天内,又有三人突破,引发惊呼,这次终于是七府弟子,场内场外,无数人都长出一口气,作为北境的统治者,七府竟然不能夺得首位破境的荣耀,已经令他们的带队人感到危机,现在终于可以暂时安心。 “乙一区有人突破了!”,温岚神色惊恐,近乎失态,因为黎千年和袁宁江没有动静,那就另有其人,不管是谁,同处一区,将是所有人的灾难。 云如夫额头冒冷汗,不断呢喃道:“千万不要是岑谅”。他们有血仇,浩阳教精锐尽失,若是岑谅破境,几人就真的要放弃参赛资格了。 另一边,他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随时带着黎千年逃离,温岚布下阵法遮蔽,因为天空法镜显化破境人的同时,也会重复扫视赛区内各处,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地。 袁宁江也神色凝重,紧紧盯着天空。 “是飞泉门的刘岩!”云如夫心情蓦然一松,全身被汗湿透,却笑了起来。 “我们并无大仇,还可以拖几天,等黎千年或者我突破后再做抗衡”,袁宁江做出决定,不宜久留,立刻带着黎千年转移。 飞泉门的据点与他们不远,相隔只有几十里,可以看到,远处山岭间光华璀璨,那是刘岩突破时散发的气机,覆盖范围很广,飞泉门的弟子在大声欢呼,山林皆动。 趁着夜色,云如夫扛起黎千年,几人悄然退走。 翠仪境,是修士的起点,与凝聚出翠仪华光的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生命层次,诞生神识,开辟气海道基,各种神通术法皆可施展,根本不可力敌,只能躲避。 虽然与飞泉门无仇无怨,但这是在选拔赛上拼斗,彼此间是竞争,刘岩突破后第一时间肯定要带领门人反扑,逐一清除掉对他有威胁的选手,如有必要,全部淘汰掉一个赛区也有可能。 袁宁江发挥出天赋,在山间寻找各种隐蔽场所藏身,他们打定主意,要挨到黎千年破境时再现身。 半天后,传来消息,刘岩果然开始清除其他参赛选手,以祝体仁为首的大批散修遭到针对,在逃避路上被拦截,双方爆发大战,持续到傍晚,交战地所在的山岭被战火焚烧,化为白地,无数散修惨死,还有很多人在飞泉门围攻下迫不得已捏碎辛江水滴,自愿放弃比赛资格。 “祝体仁死战不退,带领三名同伴力战刘岩,战至力竭,被刘岩好声劝退”,云如夫得到了第一手消息,让他们心头雾霾稍散。 温岚有了一丝笑容,“飞泉门风气尚可,并不会无端杀戮,刘岩也是厚道人,说不定有缓和的机会”。 可是,现实让她惊醒,选拔赛的竞争使然,刘岩即使再宅心仁厚,也不会到处留手。 “他对卢府出手了!”。 这让人震惊,敢于淘汰卢府修士,对这尊北境霸主动手,充分说明了刘岩的自信,他在一处山涧与卢丰元和卢空对拼。 “刘岩,你大胆!”,卢丰元惊怒交加,大喝声传遍山野,有很多人都在观战,是造不成威胁的修士。 卢空大叫:“飞泉门要造反吗?”。 他们试图拿出七府的威名,让敌人不战而退,可刘岩不为所动,道袍飘飞,黑发飘散,他如食仙露的谪仙人,气质出尘,却也很强势。 “我无意与卢府抗衡,只是赛场所逼,不愿体面退去,那也只能邀请你们在外观战”。 卢丰元涨红了脸,此次大赛出师不利,先是被黎千年带领的散修击败,现在竟然连飞泉门这样的势力也敢欺上头来,作为七府弟子,他丢尽了脸面。 “大可来战,即便我不是宗门精锐,也不是你等可欺辱!”,卢丰元大叫道。 他与卢空一同出手,不得不承认,大宗子弟,实力非一般,半个月来,他们二人进步神速,华光满溢,逸散到体外,达到了与岑谅相同的层次,几乎能横扫翠仪以下的对手。 但是刘岩已突破,他们注定徒劳,用出了全部血性去拼杀,也无法改变结局,山涧崩塌,夷为平地,他们被刘岩打败,不得不捏碎水滴,退出赛场。 “刘岩,要称霸乙一区了”,观战的选手惊叹,飞泉门十几人毫不费力,就清除了祝体仁和卢府这两方大势力,刘岩更是无敌,一手道法出神入化,无人可挡,他大势已成,率先在这个赛区突破,具有先天优势,对上任何对手,都是碾压而过。 这几天,他还顺手淘汰了好几波其他教派的弟子,乙一区内,现在只剩下不到六百人。 “谁能阻挡?”人们无力的同时,还有一股期盼,希望能有人站出身抵抗,好为他们争取突破的时间。 “岑谅在哪里?这个人威胁很大,不得不防”,刘岩下令,在乙一区内彻查,要找出岑谅,他亲身下场,飞泉门号令全部选手,大有一区首领的威势,要所有人配合,不然就全部清除。 虽然气愤,不满,但无人敢反抗,在铺天盖地的搜寻下,岑谅终究无法躲避,在一座小山脚下被发现。 “好险,再有半日就要突破,不然无法控制”,刘岩心惊,出手,带动天地大势,一击就铲平了山头。 岑谅也不屈,奋力厮杀,可是他不敌,受了重伤,最终使出浩阳教秘法,逃离了包围圈。 “被他逃走了,要继续追杀吗?”,飞泉门的弟子询问。 刘岩站在山峰上,手中一角岑谅的衣袍燃起火焰,化成飞灰随风散去。 “不急,这一战他起码要延迟五天才能破境,如果心境不稳,也许还要更晚”,刘岩嘴角噙笑,意味深长。 “现在,去找出五虎,让我会会这些散修中的佼佼者”。 第40章 身份暴露 “这帮狗腿子鼻子真灵敏,深山中也能找来!”,云如夫吐出一口血沫,大声抱怨。 几人在逃命,被飞泉门找到,经历了一场厮杀,幸亏袁宁江和谢陈拼死搏命,才得以逃离,可是,四人全都负伤。 黎千年处在破境的边缘,气机不稳,忽高忽低,吸引大量天地元气汇聚,如明灯一般惹人注目,被身后的人紧紧追着,无法摆脱。 他们一路逃命,还要与飞泉门的人拼斗,体力耗费很大,再次被追上,在一座山谷内被围堵。 “这次凶多吉少,恐怕刘岩也会出手”,袁宁江心情沉重,凝声说道:“温岚,你带着黎千年退后,伺机布阵,我们三人尽量阻拦”。 “如果形势实在紧急,就放弃……”,说出这句话,他嘴唇颤抖,历尽艰险,几人杀败了多少强敌才走到现在,因为刘岩相逼,不得不做出选择,这令人心痛,但无法,赛程如此,怨不得别人。 “放心,我们有分寸,弃赛总比丢了性命要强”,云如夫半开玩笑说道。 “王楷,出去后我们还是朋友,随时可以去丹斤府找我”,他笑着与谢陈说。 云如夫是散修,并无师承,主要在丹斤府地域内活动,谢陈点头,说道:“大家也算是生死之交,以后可以去扁柳镇找我,酒量不行,但愿意陪着各位一醉方休”。扁柳镇是割阙山边界上的修士集镇,较为繁华,谢陈曾去过几次。 袁宁江哑然失笑,“不要搞得与生离死别一样,只要愿意,随时就能活命”。 几人都笑了。 “跑啊,怎么不跑了?”,飞泉门弟子狞笑。 “什么五虎?只会抱头鼠窜,改叫五鼠得了!”,另一人猖狂喊道,引发一阵嘲笑。 还有几人围了上来,开口嘲讽,“到底只是散修,怎能与我们相比,不说修行进度,战力也是拉胯,不堪一击”。 云如夫大怒,叫道:“你有种与我单独厮杀,看谁先死!”。 这人俯身大笑,眼泪都快流出,“笑话,以为是角斗场么,我等具有优势,为何舍长取短,与你们一一搏命,落了下乘”。 “碾压而过,犁庭扫穴,才是正道”。 谢陈也禁不住摇头,“真够无耻,既然围攻,就休要逞口舌之利,说明不了什么”。 “你不服吗?待会单独留你性命,单手打灭!”,这人目露凶光,对着谢陈阴笑,“我浦羽言出必行,给你们机会单挑”。 谢陈指着他说道:“我必杀你!”,结果自然是引来更大的嘲笑。 云如夫呸呸吐了几声,为浦羽感到无耻,这个人也是全身覆满华光,性格却极阴险,追杀路上不断出言嘲讽,故意避开袁宁江和他不战,专对层次较低的温岚出手,现在看到谢陈等级更低,竟然放话单挑,脸都不要了。 刘岩赶来,好整以暇,他一直不紧不慢缀在身后,观察几人的境界,现在终于要出手了。 “浦羽,不要自大,这些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应该给出相应的敬意”,刘岩开口,气质出尘,说出的话语也和他人不同。 “可以淘汰,不许侮辱虐杀”。 浦羽点头,脸色却是阴沉,与两名同层次的飞泉门弟子带着十几人围了上来。 “战吧”,袁宁江叹息,一人包揽数名敌手,只把浦羽留下。云如夫也对上了八名其余的飞泉门弟子,他们都是如谢陈一般,胸腹四肢凝聚出了华光,等级比他低,但人数多,且精通配合,也不好对付。 另外,还有一些飞泉门的人向温岚围了过去。 “没办法,你的同伙故意将我留下,满足你我单独拼杀”,浦羽狞笑出声,拳骨噼啪响,奔向谢陈。 他果然如先前所说,单手伸来,掌心凝聚出一座石山,要单手镇杀。 “断天手”、“蛟潜”,谢陈也生出了杀心,同时打出最强两式拳招,右手握拳出击,手臂上有蛟影缠绕,直要捅破天,左手五指大伸,白色光焰跳动,覆向浦羽面庞。 正在前冲的浦羽猛然感受到谢陈带来的刺痛感,他生性谨慎,停下身形,甩出手中石山,砸向少年。 “可惜了”,谢陈眼中有遗憾,他急于快速斩杀浦羽,用出了绝学,要他在大意之下必定要重伤,可现在看来无法奏效。 “难怪敢与我交手,原来有恃无恐,还是有几分实力的”,浦羽也很惊讶。 剧烈爆炸声中,石山成粉,簌簌而落,谢陈冲过光幕,他采取了纯粹的攻势,不愿与浦羽互相试探,直接下死手。 “刈字诀!”,谢陈低吼,手中应牙横扫,炽烈的白色刀芒如天水倒泄,呈扇形平割而出,眨眼间就覆盖了前方十几丈范围。 他用出了平割山河这式杀招,浦羽无法躲避。 “飞瀑横空”“寒泉倒挂!”,浦羽大急,也接连用出了飞泉门功法,在身前催生出一条壮阔瀑布,在空中奔腾,并且,水流快速结冰,有三尺厚,闪烁黑色光芒,有他法术加持,坚不可摧。 但在刀芒前坚持不到半秒,冰晶粉碎,无法阻拦,那白色劲气朝他腹部平割,还未加身,他的衣袍就齐齐断裂,皮肤上出现一条细微血口。 “浦羽小心!”一旁观战的刘岩快速出手,打出一道能量光,从侧向与刀芒撞在一起,两者互抵,不断湮灭。 “刈破苍穹!”,谢陈又打出了一击,这次是斜手劈出一刀,更加锋锐的刀芒斜斩而出,浦羽尚未回过神来,便再次陷入危险中。 刘岩也惊怒,没想到谢陈如此难缠,杀招无穷,他飞身而过,打出大片神辉,与谢陈斩出的刀芒碰撞,同时,拉动浦羽避让。 还是晚了,浦羽左脚被砍中,整个脚掌齐齐断裂,鲜血喷涌而出,“啊!”他尖声大叫,疼出一脸汗珠。 “好残狠的凶人!”,刘岩也心惊,谢陈等级远低于浦羽,战力却超乎想象,所有人都无法相信。 可谢陈已跑远,他并不恋战,截取了战果就走,要去支援云如夫,并且,刘岩下场,无法力敌。 云如夫被八人围攻,形势危急,他没有兵器,只能赤手对阵,飞泉门是和浩阳教排名差不多的大宗,门下弟子实力强劲,整体实力比百煞山的程原要高出不少,八人合击,织罗出一座五彩网,将他困在中间。 嗤!一柄长剑插在云如夫肩头,他虽然一拳打退了这名敌人,但另有三人同时攻来,在他身上留下伤痕,血流汩汩。 谢陈用出象通拳术,化身猿魔王,一拳打飞一人,再跳入五彩网中,双臂搅合,如鹰击长空,瞬间将他们的合击打破。 “你也退赛去吧!”,云如夫大吼,瞅准时机,快步上前,将一人按在怀中,砸出数拳,那人等级本就比他低不少,被打散华光,七窍喷血,晕死过去。 噗!谢陈大口吐血,他身体晃动,几乎摔倒,平时对上浦羽这样的对手,怎么也要交手五十招才能决出胜负,他为了求快,接连使出杀招,自身负荷过大,头脑眩晕,体魄不稳。 “你怎样?”云如夫叫道。 谢陈没时间开口,因为刘岩已杀来,他气质出尘,即使双方是竞争对手,谢陈刚斩掉浦羽一只脚,他也未动怒,脸上有笑容,那是绝对的实力带来的自信。 “飞泉诀”刘岩凌空打出一挂天瀑,如九天水,水色洁白透明,哗啦啦流动,却蕴含着飞泉门的无上术法,杀气磅礴,覆盖了百丈,谢陈被冲退,胸口被水流切割,留下一条条伤口,白肉翻卷。 “体魄果然强大,这一击,浦羽也无法承受,要失去力气昏倒,你却能再度站起,很了不得”,刘岩赞叹,为谢陈的实力出声。 谢陈摇摇欲坠,一把取下背后白刀拄地,用力摇头,驱散眩晕感。 “王楷,我来替你!”,袁宁江赶来,身后浮现八柄剑影,打向刘岩,他实力得到提升,工云剑增强,威势更胜,主动对上刘岩这个大敌。 谢陈不再多说,沉默着杀向袁宁江原来的对手。 刘岩很强,跨入翠仪境的他拥有无惧一切的实力,随手扫出,又是一挂飞泉横空,将袁宁江打来的工云八剑全部卷入水流中,锋锐气能割裂大地的剑影在泉水冲刷下哀鸣,一一崩散,化作飞光消逝。 “袁宁江,你们很不错,与祝体仁他们那伙散修差不多,能走到这一步,确实不容易,只要承诺不与我飞泉门竞争,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们”,刘岩不知为何,生出了恻隐之心,竟这般劝说。 袁宁江的回应很简洁,长剑震动,化出三尺剑光,“心令如山,工云剑出!”。 刘岩摇头,看向另一侧,温岚在四人的围攻下苦苦支撑,落败也只是早晚的事,而黎千年,在地上盘腿而坐,他轻声说道:“想要硬撑到黎千年破境吗?”。 剑影呼啸,袁宁江沉默不语,只是挥剑。 刘岩徒手抓住剑身,炽烈剑芒被震退,他一掌附在袁宁江胸前,白衣倒飞百丈,鲜血染红衣襟。 “只是徒劳而已,明确告诉你,再有半个时辰他就能破境,可是改变不了结局”。 刘岩嘴角噙笑,但话语令人心寒,作为层级最高的修士,他一眼就看穿了局势,却依旧自信。 “你的确有这个实力,但兔鼠也能噬鹰,何况,我们也不是软柿子”,袁宁江并指抹过长剑,喃喃自语,“工云九剑,或乘西风!”。 他拼死对敌,不惜燃烧自身华光,不断咳血,本应圣洁的剑芒此刻变得血红,如来自冥间的杀戮之剑,暴烈气息铺天盖地。 “你这样的实力,值得让我认真出手一次”,刘岩点头,单手虚握,空中出现无数冰凌,每一条都有丈长,带着尖锐的寒光,扑向袁宁江。 两人的交手引发了山崩,一般人不敢靠近,远远躲避。 能量光暴虐,那片山头上缭绕着冰块与血光。 谢陈独自对上数人,其中有两名飞泉门弟子与浦羽相同层次,威胁最大,另外几人也俱是弱上一线,比他等级也高。 锵! 白刀出鞘,寒水盈盈,山间温度骤降。 “这口刀,似乎有些熟悉?”,刘岩即使在与袁宁江战斗,也能分出心神关注这边战况,看到谢陈出刀,不由得皱眉。 谢陈被逼无奈,不得不冒着身份泄露的风险,使用白刀。 “小心,他很危险!”,飞泉门的人惊诧,感受到了白刀的锋锐,蕴藏着无穷杀机,他们身体也冰凉,而且,手握白刀的谢陈,带来的感觉截然不同,是浑身锐利都无法遮掩的出鞘神剑,有致命的危机感。 先前谢陈干脆利落击败浦羽,几人尽收眼底,不敢大意,分散成半圆,围了上来。 “平割山河!”,谢陈不敢浪费时间,起手就是白藏绝学,刈字诀不能说是世间杀力最盛,但北境内没有哪一座宗门的秘法能比拟,白色刀芒平割,经由白刀使出,威力更加无匹,即使强如飞泉门精锐,也不敢撄锋,惊骇着避退。 “通天宪地法”他们联手打出飞泉门功术,一道道光芒交织,汇成强横能量场域,阻挡刀芒侵袭。 嗤,两者交击,刀芒深入半丈,通天场域凹陷,发出切割声,尖锐刺耳。 谢陈欺身而上,如虎奔而至,眨眼就冲到最近的一人身前,左手闪耀白光,用出断天手秘法,一掌打下,巨力霎时爆开,那人无法抵抗,胸骨断裂,飞到十丈外,倒地不起。 刘岩眼神凝滞一瞬,轻声自语,“原来是白刀!”,他嘴角扬起,认出了谢陈身份。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谢陈竟然就是你,难怪能数招击败浦羽”。 不知为何,他并未声张,只是饶有兴致的观看谢陈厮杀,一边打退袁宁江的攻击。 双方已交战一刻钟,谢陈、袁宁江、云如夫皆是身负重伤,鲜血快要流尽,身体欲倒,温岚也好不过几人,被围攻,还要护持黎千年,浑身染血。 袁宁江全身华光都几乎燃尽,全数化作剑影攻击,“工云十剑,星空云种!”,他不惜以跌境为代价,拼死用出了绝世一剑,青锋破空,云汽逸散,这一剑比之前所有剑影都要强大,连刘岩也不得不认真应对。 “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何必如此刚烈?”,刘岩不解。 另一边,谢陈被捅穿,却流不出血液,他肘击而出,将敌手肩骨砸断,两人短暂分开,他握刀的手不住颤抖,八名敌人,已有四人倒下,无法再战,其中有一人是与浦羽同层次的修士,被他花费巨大代价打伤双臂,自己也受伤严重。 “呼、呼……”,谢陈喘息声沉重,眼皮昏沉,将刀插入地面,死命握住,不让自己跌倒。 云如夫与他站在一起,两人在战斗中相互扶持,此时被逼退,与温岚相距不远。 砰! 袁宁江坠地,被刘岩打落,五人相聚。 “想不到,就这…样结束了……”,云如夫断断续续诉说,力气已耗尽。 刘岩带着飞泉门的人围来,他道袍洁净,袁宁江殊死一搏,甚至都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一条伤口,仅是星空一剑划破了他袖袍。 “弃权吧,不要做无谓挣扎”,刘岩还在劝说。 只是,他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谢陈身上。 “我不同意!”。 一声冷喝响彻天地,震耳欲聋。 黎千年睁开双目,缓缓站起,随着他起身,山林间无数元气向他汇聚,他的体魄在发光,气势节节攀升,几乎能压塌山谷,爆发出的气机卷荡起一层又一层尘土,他正视刘岩,毫不退缩。 即使在闭关突破,他也能清晰感知到外界,知晓四人在拼命,一路潜逃,最后在这座山谷内避无可避,爆发大战。 高空上,乙一区对应的法境在异变,霞光铺展,天空一片碧绿,引起无数惊呼。 “乙一区又有人突破了?”。 “飞泉门刘岩已经破境,怎能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晋升翠仪?”。 赛场外,这罕见的一幕也惹人注意,很多大教的带队人注视天空,开赛至今,也只有不到一半的赛区有人晋级,而乙一区,已经是第二人将要破境,不能不让人侧目。 “也难怪,毕竟幼魔就在此区,有任何怪事都说得过去”,有宗门长老低语。 “会是他吗?”,有人期待。 大多数人只是听说谢陈大名,从未见过他容颜,此时迫不及待观看,想要探寻真相。 就在这时,乙九区也发生异变,法境显化,投射出赛区内景象。 “同时突破,真是盛景”,连萧鹤年也感叹,这一届选拔赛太过激烈,天纵英才成井喷,令人目不暇接。 “乙九区是我当平府主场,定是巫道宗率先破境”,有当平府的长老满面笑容,然后看向乙一区法境,目中寒光闪过。 山谷外,有大批修士赶到,气势汹汹,吓散了无数观战的人群。 “他们是乙三区的大罗殿弟子,还有乙四区的呼鲜通,怎么跑到我们乙一区来了?”,飞泉门的人惊道。 “难道是要与我们开战吗?!”。 这些人明显是有目的前来,直奔山谷外,有人大喊:“谢陈,受死!”。 除了刘岩,所有人都不解,不明白话中真意。 只有谢陈,脸色大变。 高空上,随着黎千年突破,他的身影连带山谷内景象被映照至高空,赛场内外皆可见,只要有心,便能一眼看到手握长刀的少年。 “这就是幼魔?”,水帝宫前,一片低语。 乙九区内,果然是当平府弟子破境,巫道宗站在山巅,脸色痴狂,他同样能透过高空法镜看到乙一区内对峙的场景。 “谢陈,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王楷,一定要留下命来,待我马上跨区前去诛你”。 巫道宗身形高大,刚刚破境,气机鼓荡,震碎了山峰,气势雄浑,充满杀机,他的声音竟然透过法镜传下,在乙一区内回荡。 “幼魔,伏诛!”,山谷外,跨区赶来的大罗殿弟子高呼,山谷震荡。 “今日屠魔”,呼鲜通也呐喊,声波击碎了谷石。 第41章 与魔同行 “你是,幼…魔?”,云如夫声音磕绊,说话都不利索,战战兢兢看向身旁一路相伴的王楷,不知是喜是忧。 温岚也侧头,盯着谢陈认真查看,眼睛都不舍得眨动。 黎千年低头,本是他破境,威压一域的风光时,现在却被这惊天消息打乱,他目光闪烁,在沉思。 袁宁江脸上露出笑容,他感知敏锐,曾有过怀疑,但那也只是灵光乍现的无端猜测,三万人参赛,背刀的人不计其数,王楷怎能是割阙山谢陈? 而如今,随着巫道宗亮明真相,还有大罗殿等强敌跨区追杀而来,谢陈身份大白,他也不得不信。 即使震惊,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可不接受。 “担心敌人太多,隐瞒你们一路,非是有意”,谢陈轻笑,大方承认,事已至此,隐瞒已无意义,况且,抛去隐姓埋名后,他心头也是一松,不再需要时刻提醒自己隐瞒。 云如夫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他出身低微,受尽冷眼,连百煞山程原那样的草包都可以随意欺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割阙山这样的豪门搭上关系,现在,他像是浮在云端,感觉不真实。 “当先对敌,保命要紧!”,黎千年出声,他最先恢复过来,霎时精神紧绷。 谢陈吐出一口浊气,走到最前,轻声说道:“我身份会招惹许多血杀,会给你们带来无妄之灾,一路同行,已是缘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们赶快逃命去”。 他深知,明处暗处的敌人都将扑来,他将遭遇无休止的追杀,情形无法预测,不愿拖累他们几人。 “如果以后还愿意认我这个朋友,欢迎到割阙山做客!”,他真诚相邀,然后认真说道:“现在形势不可控,你们就此离去,我毫无怨言,甚至为你们开心,没必要陪我送命”。 他真心希望,这些短暂结识的朋友能过得好,在大赛上脱颖而出,扶摇直上。 云如夫嘴唇蠕动,温岚有些生气,指责道:“难道我等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不成?!”她平日里温声细语,但脾气也很倔,不愿做见风使舵的行径。 啪,温岚手中长鞭甩出鞭花,她气愤道:“我可不是只会明哲保身的聪明人”。 谢陈带着笑,看向她,心中有暖流。 袁宁江打断了这个话题,笑道:“无论如何也要过了眼前这个坎再说”。 云如夫也怒骂一声,“去他姥姥的,咱们五虎早就捆在了一起,只能同进退!”。 “你们,说完遗言了?”,大罗殿和呼鲜通带着大批人逼来,甚至将刘岩和飞泉门的人挤到一侧。 乙一区是飞泉门的主场,有弟子不满,却被刘岩拦下,静观事变。 谢陈走出,好奇道:“大罗殿找我情有可原,那个呼鲜通,我好像与你并无仇怨?”。 呼鲜通是个壮汉,身穿一身兽袍,比谢陈还要高出半头,肌肉壮实,手臂比寻常人还要粗上一圈,他也在斜眼打量谢陈,同样是突破翠仪境的修士,他自觉有资格俯视幼魔。 “难道是李雅阑的护花使者?”,谢陈再次发问,他确实好奇。 可呼鲜通并不回话。 “就让你死前明白,他是我请来,专为屠魔,谢陈,今日你插翅难逃!”,丙八区对应的法境内,有人大喊,声音穿透天空,山谷内众人全都能听到。 那是曹家的修士,前不久突破,因为距离乙一区较远,不能第一时间赶来,特意邀请呼鲜通助阵。 “说甚么废话,幼魔肆虐,人人得而诛之,凡出手者皆是同道”,甲三区内,有不知名强者高呼,他身体隐藏在一片灰色雾霭中,看不真切,但很强大,气息波动震荡,法境也在抖动不止。 “可惜,我无法赶至,不能分享这等盛况”,他接着低语,但透露出的杀意大家都能听出。 “道兄莫急,幼魔伏诛,乙一区法境映照,也能清晰看到过程,不失为幸事”,乙十区内,也有修士呼应,是位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身后聚拢了大批跟随者,高呼屠杀幼魔,还复北境青天。 谢陈暗道,“这些应该是因李雅阑而来的”。 “流霞宗诸位,是否也要出手,斩杀此獠?”,乙九区内,巫道宗高声询问,却是问向丙二区,那里是流霞宗的赛区,也有一批女修驻足,观看法境。 明显看出,流霞宗的弟子在犹豫,不愿明说。 丙五区内,法镜翁然,一尊霸气身影嚣张放话,“岳云举,你们不可取杀他性命,留于我杀灭他身形”。 说完,丙五区的空间壁障在剧烈晃动,虺霸王竟然打破界壁,直接要杀来。 “狂妄,我大罗殿做事不需你来啰嗦”,大罗殿的领头人怒喝,正面回怼虺霸王。 谢陈转头问道:“如何通过高空法镜传话各区?”。 云如夫好奇他为何有这样想法,却也如实告知,“只要突破翠仪,就能以自身法力传话,或者,炼化十铢萤金,投入法境,也可以”。 谢陈怒道:“黎千年,你替我说句话,告诉这些蝇营狗苟,我谢陈无惧一切挑战!”。 “真的要说?”,连温岚也不愿意,明显是在火上浇油,只会让形势更紧张。 可谢陈心中憋闷,这些人,真当他是案板鱼肉,可以随意拿捏吗? “不要气愤,那样无用”,大罗殿岳云举嘲讽道,“以你现在的实力,贸然前来参赛就是寻死,倒不如一直在割阙山上躲着,起码能多活几年”。 “虺霸王,去欺负一个尚未破境的修士算什么本事,我在乙五区等你,正好在你前进路上,有胆就来一战!”,龙神女也出现了,高调放话,约战丙五区的少年霸王。 她一身金甲,威风凛凛,神威不可侵犯,作为蛟精,与虺蛇天生有血脉之争,无法调和。 “怕你不成?等我吞食你全身血肉,作为修道养料!”,虺霸王很有底气,正面回应。 “真是热闹,不过扎堆去欺负人,好做不好听”,罗鱼让竟然也现身,嘲讽众人。她是第一位破境之人,本身也是丽质仙子,说话很有分量,很多参赛选手都在深思。 丙一区内,也有人现身,说道:“罗鱼让,少在这里悲天悯人,你红叶城杀我修明宗道统的血仇,尚未清算!”。 罗鱼让冷笑,“修明宗的余孽而已,需要我去找你吗?”。 “今天是怎么了,所有人都纷纷现身?”,远处,乙一区内几乎所有人都聚集过来了,幼魔现身,这是惊天大事,群雄汇聚,热闹非凡,好像谢陈其人,能搅动天下风云,他现身处,就是雷霆风暴中心。 赛场外,所有人也在盯着,不愿错过这等精彩瞬间,吴九酝小声叹息,“真能惹事”。 只有谢陈心情难名,他压力极大,仇家云集,这些也只是明面上的敌人,隐藏在暗处的,还不知有多少。 “连累你们了,如果形势危急,就第一时间弃赛,出去后立马找到水帝宫女官,她会护送你们安全离开辛江府”,谢陈小声交代,为四人提前谋划退路,他早与周财神沟通过此事,应该可靠。 “还是先对敌吧”,袁宁江说道。 岳云举上前一步,释放出一丝翠仪境威压,大地崩裂,山谷颤动,几人忍不住后退,只有黎千年能抗衡。 “幼魔必死,念在你们先前不知,遭他蛊惑,现在迷途知返,为时不晚”,他在攻心,要瓦解五人同盟。 巫道宗也在喊话,“奉上幼魔人头,饶尔等不死,可入我当平府修行,共探大道”。 他很阴险,不仅鼓动云如夫他们反水,还许诺前程为诱饵。 可以看到,温岚和云如夫面对巨大压力,脸庞已经全部是汗水。 “还在等什么?难道真要执迷不悟,与魔同行?”,曹家的修士也在开口劝说,“有什么好犹豫的,他一个人人打杀的魔头,还能与无数仙府抗衡?”。 “杀了他,七府、曹家,任你等选择,放着光明前程不要,非要陪他赴死吗?”,岳云举笑容阴森,“想清楚,一旦与他继续走下去,即使出了赛区,北境也将再无你等容身之地!”。 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可也是事实,谢陈无法反驳。 “杀幼魔,大势所趋,难道要与天下为敌?”,甲三区内,神秘修士大喝。 还有更多的人,在他们身后,各家教派都有,皆在呐喊,助长屠魔声势,这一刻,谢陈感受到了天下皆敌的无奈与悲愤。 “谢陈,不要担心,无论你是散修王楷还是割阙山魔头,我做不来无义之人!”,云如夫大叫道,他浑身衣衫湿透,给自己封死了退路。 因为,几人刚来到乙一区,遭遇卢府袭杀时,谢陈言明,他做不到背信弃义,也是因为这句话,云如夫他们才彻底接纳了这个半道加入的同伴。 现在,谢陈孤身面对众多死敌,他们难道就能撒手不管?甚至反目成仇? 起码,云如夫做不到。 温岚和袁宁江也跨步,与云如夫一起,三人并排站在谢陈身侧,即使压力如波涛拍岸,他们也不愿低头。 “坚持三息,我就能打破壁障,我们逃往甲十区”,黎千年对着他们传音。 岳云举和呼鲜通同时迈步,狞笑道:“鬼迷心窍,那就下辈子擦亮眼睛,不要再所交非人”。 “真是感动,谢陈,我若是你,就坦然独自受死,也不会连累同伴”,巫道宗摇头轻语。 岳云举扭头说道:“刘岩,你还愣着干什么,诛灭幼魔,是北境修士同责,飞泉门难道要旁观?”。 “如你所愿”,刘岩微笑,也动身走来。 三位翠仪境修士带队,数不尽的敌人压来,那等压力,直欲天崩地裂,谢陈四人不可抵挡,接连后退。 “来来来,我邀诸位观看幼魔伏诛,共襄盛举!”,曹家修士大笑,声音传遍了所有赛区。 这一刻,无数双目光都在紧紧盯着乙一区的法镜不放。 毫无悬念,所有人同时出手,这片区域被各种能量光覆盖,五个人第一时间被打飞,皆是不断吐血,根本不能避开,山谷蒸发,化为焦土。 “神灯斩!”、“明月斩!”黎千年发疯了一般斩出刀光,晋升翠仪境,他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道法更甚往昔,但是,在众多敌手的攻击下,也是徒劳,被打退,身上出现可怖伤痕。 “快聚拢在一起!”,谢陈大叫,可是他的声音在爆炸声中也被淹没。 “要死了……”,云如夫嘴唇哆嗦,但还是拼力挪动,不是反抗,因为没有意义,根本无用,只是要聚拢。 “刈破苍穹!”,谢陈彻底发狂,白刀斩出九道白芒,是他杀力最强的一招,试图开辟出一片空间,能让众人缓息。 “工云十一剑!”,袁宁江竟然有了突破的迹象,身上气机猛然爆发,用出了术法的至高层次,但却只有半剑,威力绝伦,接续上谢陈的刀芒,短暂抵抗了半息。 这很重要,在他们的合力下,终是扛过了第一轮攻击。 漫天道法落去,烟尘消散,各色能量粒子纷飞,这里已经山川移位,看不出原本地貌。 “寒泉世葬!”,出乎意料,在所有人停下攻击的瞬间,刘岩再次出手,不顾自身缓歇,打出了最强一击,冷幽冰晶凝为一座百丈长的冰柱,对着谢陈五人飞去。 “真是立功心切”,岳云举轻笑。 这一击很可怕,是翠仪境修士打出的至强一击,空气都被极速排开,发出尖锐的嘶啸。 “快避开!”,袁宁江与谢陈各自拉着云如夫和温岚跳出数米。 黎千年就要挥刀,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惊醒,他凝聚出全部修为,长刀变得赤红,几乎要融化,散发着高温。 “傻了不成,也不知躲避”,呼鲜通很少说话,也嘲讽了一句。 在百丈冰柱即将临身时,黎千年侧身躲过,身子折曲出惊人弧度,抡刀如满月。 轰! 刘岩的攻击炸开,整个乙一区都在晃动,他们本就在壁障处,灰色光幕散发出涟漪。 “走!”,黎千年斩出大刀,落在刘岩攻击处,被两位翠仪境接连进攻,灰色光幕被破开,壁障另一侧清晰可见! 他传音大喝,第一个跳入壁障那边。 谢陈他们第一时间就得知了他的想法,也毫无犹豫,跟在他身后闪入。 “刘岩,你是故意的?!”,岳云举大怒,与呼鲜通一起飞身赶到壁障前,就要进入,可那侧,黎千年早有防备,斩出了六条刀芒,封死了入口。 壁障恢复极快,已经消失不见,乙一区内漫山皆寂,落针可闻。 高空上,法境内观战的众人也是沉默,谁也没想到,声势浩大的讨伐幼魔行动如此收尾,汇聚了众多强者,却还是被谢陈狼狈逃走! 甲十区暂时没有人破境,对应的那扇法镜尚未开启,一片迷蒙,看不到内部景象。 “刘岩,飞泉门必须给出交代!”,岳云举的怒火崩塌了数座山。 刘岩也很委屈,被一再针对,怒火涌上心头,反驳道:“你哪里看出我在故意放人?”。 “自己反应迟钝,被他逃走,反来埋怨我!”,刘岩挥袖远去。 岳云举失语,因为刘岩所说属实,他那一击确是急于立功,看不出放水痕迹。 呼鲜通叹气,“我们一路跨区,消耗极大,暂时无法去往甲十区追杀”。 砰!地面开裂,岳云举爆发出强大气机,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他脸色阴沉的吓人,呼鲜通也是沉默。 “不必气馁,一次意外而已,他们几人负重伤,料想也逃不远,待你们恢复后,跨区杀去便是”,曹家的修士在丙八区开口,劝慰众人。 巫道宗也开始动身了,他要亲自追杀,“我与你等一起,况且,甲三区也有同道,可一起行动”。 “不错,我即刻从甲三区杀往甲十区,要他插翅难逃!”,那位浑身隐藏在迷雾中的神秘强者也放话,要加入进来。 “说得对!幼魔奸猾,人人诛之,凡我辈修士皆可涌入甲十区,瓮中捉鳖!”。 “我愿去!”。 “我也愿往!”。 “还有我!”。 许多赛区都有人响应,有大罗殿当平府这样的死仇,也有乙十区那位持折扇的翩翩公子,他是李雅阑的忠实追求者,也要对谢陈举起屠刀。 还有更多的人不知身份,不知来历,自认为应该为屠魔大业献力,纷纷出声。 赛场外,各教派的带队长老纷纷颔首,赞同道:“是极,这些小辈平日里自有纷争,但面对大义时能摒弃前嫌,共同对敌,不错,不错”。 对诛杀谢陈,断绝割阙山传承这件事,大家的意见出奇一致。 水帝宫接待办中年主管走到女官面前,小声说道:“是否太过了?要去干涉一下吗?”,他心中忧虑,毕竟这届选拔赛在辛江府举办,谢陈又是割阙山传人,身份敏感,如果被围攻,死在赛场内,其他教派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水帝宫却是无法跑路,一旦白藏发怒,后果不可设想。 女官很淡漠,不为所动,冷淡道:“干涉什么?赛场内同辈竞技,本就允许成组织对抗,合规合理,任谁也无话可说”。 中年主管沉默。 “有一事,百煞山和春桃云谷最近很跳脱,联合了一大批人上蹿下跳,去敲打一下,让他们安生下来,不要惹事。尤其是那个曾南春,管住嘴巴,自己女儿什么德行不清楚吗?还要守在这里针对参赛选手,水帝宫由不得他胡来!”,女官开口道。 中年主管领命退去,他冷笑连连,辛江府拧不过白藏手腕,对付百煞山和春桃云谷绰绰有余,这伙小宗门出身的泥腿子,一叶障目,竟猪油蒙心想要阻杀淘汰程原和曾贞的那伙散修,如果让他们得逞,赛场法度何在?以后选拔赛上大家就都不用比了,干脆谁家宗门势力大,谁得第一得了。 这样下去,以后选拔赛就成为了笑话,辛江府颜面无光,不允许。 最起码,对所有选手一视同仁,不因赛场内仇怨而发生无所谓的仇杀,保证没有依靠的小修士也能平安走出辛江府,是最基本要求。 第42章 五虎分离 甲十区内,五人扑通坠地,皆是浑身染血,精神萎靡到极点,话都说不出口,沉闷着喘息,尤其是谢陈,伤势最重,几乎大部分攻击都是对着他打来,难以抵挡,全身多处骨头断裂,五脏六腑都开裂,口中血液大口大口涌出。 “快抓紧恢复,这里亦不能久留”,袁宁江拿出大把灵药,都是先前他有意采集,能帮助补充消耗。 谢陈也拿出许多人参黄芪葛根,年份很长,一一抛给众人。 他自己拿起一条手臂粗的血参,咔嚓咔嚓几口下肚,浑身暖烘烘,精纯的药力在体内散发,汇进受伤部位,弥补伤痕。 “真是刺激!”,云如夫即使在咳血,也不忘开玩笑,他脸上血红一片,笑起来渗人。 温岚也在发笑,“确实意外,让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幼魔,竟然就在我们身边”。 “想都不敢想”,连袁宁江也开口调侃。 谢陈很愧疚,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大家,以后他们的日子也会很艰难,就怕出了赛场也寸步难行。 “不要多想,我们散修本就是四处为家,在哪里都是最底层,受欺负,说不定认识了你,日后危难关头拉出幼魔大名,反倒能有意外收获”,袁宁江拍了拍谢陈肩头,宽慰道。 云如夫也走来,大声说道:“是的,五虎就是一体,互为同伴,不可或缺一人!”。 “再说,能与北境所有风云人物对敌,这种场面,没几个人能经历”,他豪情万丈。 “谢谢你们”,谢陈嘴唇微颤,他想了许多次身份暴露后的后果,也想过身旁这些人的抉择,但现在看来,似乎不算差劲。 “即使再多困阻,有你们在一起,此番就不算白来”,谢陈大笑。 本就是一群年轻人,热血蓬勃,朝气无限,聚在一起后彼此间很纯粹,没有乱七八糟的算计,面对这等危险局面,也觉得可以闯一闯。 温岚走来,笑岑岑,好奇道:“听闻割阙山是北境禁地,凶名压塌九天的白山主是怎样的人?”,她迫切想知道答案,对谢陈的师尊有很多想要了解的想法。 云如夫和袁宁江也竖起耳朵听,对于白藏,没有人不好奇与向往,即使他杀气盛烈,天下皆敌,但七府内也有很多弟子想要探听一些这位传奇的消息,他们散修,更是如此,还有很多身份低下的修士将其视为偶像,虽然不能明说,但心神往之。 “传说割阙山上血流成河,全是人头与碎尸,是你师尊在修习魔功吗?”。 “你家山主近年来多次出山,难道是功法大成,想要颠覆北境?”。 他们的问题很多,一股脑问出,谢陈哭笑不得。 黎千年抬头看去,甲十区对应的天空在变化,有转化为法境的趋势,这里本没有翠仪境修士,因为自己的到来,引起感应,要显化他身躯。 “不能再等了,一旦法镜显化,会再次暴露”,他皱眉提醒。 远处,可以看到有甲十区的参赛选手发现了这里的动静,在赶来查看。 “去甲九区!”,谢陈当机立断。 黎千年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带领众人来到界壁前,大刀挥舞,三击就将灰色壁障破开,他们一一进入。 “你干什么?”,温岚大叫,因为黎千年并未一起,他站在甲十区内,纹丝不动。 “你一个人拦不下他们,快过来,先保命要紧!”,云如夫急切道。 袁宁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眉不语。 “谢陈,我不能再和你们一起走下去了,你敌人太多,注定要在赛场内染血,厮杀不断,而我要走到最后,不能过早退赛”,黎千年说道。 几人大惊,云如夫吼道:“你这是要抛弃我们?”。 “懦夫!”温岚大骂。 谁也没有想到,黎千年生出了退意,要就此分别。 他是唯一破境的,战力最高,现在要明哲保身,让人唏嘘,也更加愤怒。 “难道你忘了,遭遇卢府袭杀时,是大家一起抵挡,如果没有谢陈阻拦,你哪能活到现在?”,温岚很生气,大声质问,“现在有了压力,就要舍弃同伴,独自去逃命,忘恩负义!”。 黎千年被奚落,双拳紧握,寒声道:“无非是抱团取暖罢了,他帮我一次,我助你们逃出一命,已经扯平,日后各走各路,互不相欠!”。 “我的路,不能因任何人而断绝在这里”。 温岚浑身颤抖,被黎千年的冷漠话语气到了,她指着黎千年诅咒,“你这样不顾道义,自私自利,独自就能在赛场上存活吗?”。 黎千年冷笑,“那也总好过陪着他去送死,岳云举说得对,他现在已经是北境公敌,一路走下去,结局早已注定,无法善终”。 “奉劝你们也早点看清现实,难道真想凭自己一腔热血对抗诸多敌手?痴心妄想!”。 “我能送你们到此,没有反手割下幼魔人头,已是仁至义尽,话说到此,好自为之!”。 壁障已经恢复,双方隔绝,温岚气不过,冲到界壁前锤击。 袁宁江叹道:“温岚,事已至此,不要再浪费体力了”。 “他怎能如此冷血?”,云如夫嘴唇颤抖,双目赤红。 谢陈苦笑道:“不怪他,这是正常人的选择”。自身事,自己清楚,他不奢望所有人都有勇气能与自己一同面对。 “无情,喂不熟的畜生!”,温岚大叫。 袁宁江拉过她手臂,劝道:“多说无益,他做这般决定,心中早有权衡,骂也无用”。 “这个家伙,我们为了他与卢府血拼,灵药也优先供应,护他闭关突破,如今有了成就,就生出了别样心思,以前怎就看不出这等无情心肝!”,温岚极其气愤,不甘心。 谢陈说道:“我不为他的离别而难过,事头遇真知,你们不离去,是我最大的收获”。 云如夫大步走来,说道:“随他去,少了一个不同心的,往后会更好走”。 袁宁江此时气机突然爆发,他本就与黎千年修为差不多,经历过大战,心情几番波动,现在有了破境的迹象。 “好,甲九区同样无人破境,你是第一个”,温岚惊喜道,“袁天才长脸,这么快就给了我们惊喜,要黎千年知晓,少了他一个我们也照样走下去!”。 “这样突破的话,法境会显化,那我们就会再次暴露”,云如夫忧心忡忡,他说的是实话,无数修士都在涌来,现在暴露,无异于黑夜明灯。 谢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试着将白刀放在袁宁江背后,这口宝刀,被白藏施加了禁制,能禁锢修为,遮蔽自身气机,不知道对袁宁江是否有用。 没想到,袁宁江的威势在一瞬间安静下来,虽然他还在强盛突破,气息收拢与扩散不断,吸纳了大范围的天地精华入体,气象宏大,但传出的气机却很小,不再能轻易感知到。 “你这是什么宝贝?”,云如夫也看出了端倪,惊奇道。 袁宁江自己也没有感觉到异样,他可以察觉到自己在不断地聚纳元气,气息稳步提升,不受影响,笑道:“有了这宝物加持,暗中突破,跨区截杀敌人,打家劫舍什么的方便许多”。 谢陈面色古怪,他想到,白藏如此做手脚,是否真有袁宁江说的这种想法? “既如此,就寻一处风水宝地,我们先行潜伏下来,待实力提升后再图将来”,袁宁江的想法得到了一致赞同,他当先带路,凭着天赋神通往甲九区深处走去。 这个赛区与乙一区地貌相同,几乎都是高山深岭,山脉看不见尽头,粗大的古木遍地,还有几座山头在云层中,见不到全貌。 半日后,袁宁江寻到了一处小山头,不高,也就百丈,显得寻常,不起眼,在山岭中很难引起注意,但造化灵秀,元精充沛,是少见的修行妙地。 “跟着袁大天才,就是省心”,云如夫跑了一圈,很满意。 温岚招呼众人一起布置出简易法阵,能够遮掩行踪,避免被人发现打扰。 “好了,咱们四人分批闭关,该养伤养伤,该突破突破”,温岚拍掉手上浮尘,叉腰说道:“云如夫,你比我进度快,与袁宁江一起先行闭关,我和谢陈小魔头在外守护”。 “小心那魔头把你吃了”,云如夫怪笑一声,被温岚一顿老拳伺候。 甲十区内,黎千年独自站在界壁前,他手掌覆在壁障上,有一圈圈涟漪扩散,凝心感受,似乎能查看到另一侧已经天翻地覆,很多其他区域的修士也赶到,汇聚乙一区,要积蓄全部力量,对谢陈展开绞杀。 身后,甲三区开始,也有不知多少人在动身,要形成合围。 “这等天罗地网,谁能逃出?现在划分界限尚有活命,一条道走到黑,只能无故受累!”,他低声自语,没有后悔,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决定。 “一群蠢货,为了相识不久的陌生人选择与天下人为敌,不值得我继续陪伴”。 他嘴角扬起,静待另一侧的攻击。 时间不久,仅是半日后,乙一区的修士已经等不及,共同打出绝世一击,灰色壁障破开一座三十丈大的缺口,联通了两个不同赛区。 以岳云举为首的大罗殿弟子最先冲来,黑压压一片,“搜,他们就在甲十区内,每一寸土地都不要放过,将幼魔找出来,交由我处置!”。岳云举大喊,声音传递很远。 并且,他还有意将此地情形投放在高空法镜上,让整个赛场的人都能看到。 呼鲜通也来了,带着大批人。 “大罗殿的道兄好速度,看来幼魔早晚要伏诛,只是请岳兄抓到魔头后,不要急于处置,待我等赶到,一起观看!”,高空上,全身隐藏在雾霭中的神秘人喊话,他距离较远,还未赶到。 “岳云举,这次不要轻敌,再让谢陈逃脱可就说不过去了”,巫道宗也开口了,他在乙八区内喊话,也未赶到。 岳云举冷哼一声,“这次汇聚了甲十区、乙一区、乙二区全部道友,就不信那幼魔有天大神通,能再次逃出!”。 “他的命,谁也不能拿,必须由我来斩杀!”,虺霸王很自大,强势开口,他实力也不容小觑,已经赶到了丙一区。 龙神女再次出现,身着金甲,喊道:“虺霸王,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不过是一条蛟精而已,数次挑衅,等我斩你,再去屠魔!”,虺霸王回应道。 “看谁身死!”,龙神女不甘示弱。 黎千年摇头,“纷争无数,你们且杀去,我寻清净”,他在岳云举打破壁障时动手,开辟出一个小洞,自己走进了乙一区。 “嗯?他怎么又回来了?”,飞泉门的修士并未大批跟随去甲十区绞杀,选择留守在乙一区,声称担心谢陈他们返回,要严加防守,此时感觉到黎千年的气息,如临大敌。 刘岩若有所思,飞速赶来,他道袍洁净,自身出尘,看着黎千年一语不发。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晓我无恶意”,黎千年很沉静,没有慌乱,直视刘岩,他心中有底气,认为飞泉门不会动手。 刘岩笑容中有莫名深意。 “我已经与幼魔划清界限,日后再无牵连,将要去往乙二区清修,静等决赛到来”,黎千年很诚恳,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刘岩笑容更甚,觉得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散修与自己居然有几分相似。然后,他伸手拦下了将要合围上来的飞泉门众人,“黎千年幡然醒悟,与幼魔断义,有大功,放行”。 黎千年手持长刀,就此离去。 飞泉门的弟子不解,小声询问道:“我们留守乙一区,已经引起不满,这样放过他,不会惹出祸端吧?”。 刘岩轻声说道:“他如此选择,正和大罗殿本意,岳云举来了也不会下杀手,我们本就无意围杀,这样正好,免得争斗”。 “刘师兄,你先前,打破界壁,真有……”,有飞泉门修士传声询问。 刘岩打断,禁止再说下去。只是,那嘴角笑容玩味。 “因幼魔汇聚天下风云,过江龙视我乙一区为猎场,成与不成到最后和我飞泉门都难逃干系,七府难惹,割阙山就好相与?”。 “将他引到别处,才是正选,随他们打生打死,我们只是要参赛而已”。 这是刘岩心声,不为外人知。 “刘师兄,那我们,还要防吗?”,有人发声。 刘岩笑道:“强敌皆已远去,乙一区干净了许多,自然要打造成铜墙铁壁,不让幼魔再来,同时,无关人等也就不要再频繁造访了,免得引起飞泉门误会”。 “我等明白!”,一众飞泉门修士笑道。 一夜过去,山头震动,但波及范围很小,稍微距离远一些就无法察觉,与寻常修士突破翠仪境大为不同。 “袁宁江,突破了!”温岚长舒一口气,心中大石落地,黎千年离去,好在袁宁江及时补了上来,有翠仪境同行,她安心许多。 谢陈抬头看天,发现甲九区对应的法镜并无变化,笑道:“白刀还是有用,这下我们就可以蛰伏一段时间,增加实力”。 袁宁江一身白衣,笑容俊朗,在阳光下很吸引人,他刚突破,全身沐浴在霞光中,威势不可揣度,温岚感觉自己像面对一个可怕的敌手。 “云如夫马上也将醒来,小有突破,你们也去闭关修养吧,我来看守”,袁宁江说道。 谢陈与温岚一起摇头,昨天整夜,没有外人发现他们,两人也没有过多耗费心神,此时也恢复差不多了。 “你进步神速!”,袁宁江看到谢陈全身都在跳动白色光焰,头颅上,华光璀璨,虽然比起胸腹和四肢要暗淡一些,但这等进步,也极为惊人,他前不久才突破,现在再次往前,传出去很惊人。 “没办法,敌人太多,自己不快一些早晚要连累你们”,谢陈回道,他对自己的实力也很满意,现在,对上翠仪境,起码有了逃命的能力。 温岚心情振奋,说道:“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大家陆续稳固下来,未必不能坚持到决赛”。她与谢陈相比,进步不明显。 这时,云如夫也走了过来,大步前行,一番血战,他实力提升一大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是我摸不到翠仪境门槛,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袁宁江安慰道:“比起以前在外界时,已经是不敢想的程度了,破境只能靠时间磨,没有捷径可走”。 云如夫点头,“我明白,终究是与你们有差距,但我有信心走下去!”。 谢陈说道:“除非我们四人全部晋升,才能表明身份行走,现在还是要躲藏,要去往下一个区域”。 因为大罗殿等大批修士已经杀入甲十区,高空法镜可以清晰看到他们在搜查,用不了多久,可能就要蔓延过来。 “去甲八区边界,伺机潜入甲七区,罗鱼让并无杀意,可以在那里停留几天”,谢陈思索了很久,认为这个想法较为实际。 无人反对,袁宁江便率先走向甲九区边界,灰色壁障朦胧,如琉璃光幕,笼罩千里,将参赛选手划分为不同赛区,但现在,在他一剑之下,也无法阻挡,破开一座门户,几人鱼贯进入甲八区。 第43章 热闹非凡 他们进入甲八区不久,岳云举的怒吼响彻天空。 “这帮钻地鼠!不在甲十区!”。 “真是无能,岳云举,你搜查清楚没有?”,巫道宗有些生气,通过法镜询问。 岳云举大怒,根本不去回应。 “还是要我等真身前去,莫急,我再有三日就可赶到”,曹家修士在法镜中说道。 呼鲜通脸色也不好看,这番大张旗鼓的剿杀,数次被谢陈他们逃脱,确实说不过去,他通过法镜问道,“刘岩,他们可曾逃回乙一区?”。 刘岩摇头,如实告知,“可能是去往了甲九区”。 然后,他将黎千年脱离的消息也说了出来,“五虎中唯一的翠仪境已经抛弃了幼魔,独自去往乙二区清修,他们无法再逃”。 岳云举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赞道:“甚好,念在他及时回头,暂且留下性命”。 “甲三、甲四的朋友,你们来往甲十区路上也注意盘查,幼魔奸诈,说不得有多样手段,不要让他们溜了”,呼鲜通还是出言提醒。 “诸位放心,我放慢速度就是”,在雾霭中的神秘人回道。 突然,他怒吼道:“罗鱼让,你阻拦我是何意?要阻止天下人屠魔吗?”。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发现甲七区内,一位黑裙女子显现,质美如仙子,但气势极强,整座法镜都在颤抖。 “罗鱼让,红叶城难道要护持魔头?”,巫道宗也在喝问。 “我对诛杀幼魔,匡扶正义没有兴趣,只是好奇你雾霭下面容,想要一探究竟”,罗鱼让笑容甜美,透过法镜也让很多男子折服,她是四大美人之一,且实力强横,是第一位破境之人,谁也不敢无视。 “现在不是满足你好奇心的时候,放他过来,正事要紧”,曹家修士开口,想要调和。 罗鱼让扭头,看着高空法镜,凝脂般光滑的脸庞上找不出一丝瑕疵,但话语惊人,“这里不是东海,你曹家还做不到号令众生”。 “你狂妄!”,曹家的修士大怒,被罗鱼让的态度惹恼,就要放出狠话。 咚!天空鸣颤,女子素手打出一击,炽盛光芒打断了法镜映照,甲七区内暂时不可见。 “真是我等女子楷模!”,温岚眼神中满是羡慕,她一直对罗鱼让倾心,觉得这样一位仙子,世间少有。 云如夫打趣道:“你幸好是女子,不然非要引起误会”。 温岚颇为赞同,遗憾道:“恨我不是男儿身!”。 “你来真的?”,云如夫善于搞怪,挤眉弄眼说道:“莫非已经爱上罗仙子不成?”。 温岚回了一拳。 “她选择的时机,很恰当”,袁宁江也在罗鱼让动手的同时破开壁障,他们进入了甲七区,白衣青年心存疑惑,觉得好像是罗鱼让有意为之,为他们进行遮掩。 谢陈也纳闷,“不会这么巧合吧?”。 “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如此,就暂且安身,留待精力突破”,温岚笑道。 云如夫看向远处,那里,天际剧烈变动,是罗鱼让与甲三区的神秘强者在交手,一阵一阵的波动传递极远,山头成片倒塌,“翠仪境,名不虚传!”,他心中后怕,一天前有数位这样的修士同时出手,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 “再来一次,我不知道会不会退缩”,他心中打鼓。 谢陈踹了他一脚,招呼道:“事情都做了,现在担心也无用,陪着我走到底吧,现在,赶快找地方修炼”。 经历过生死磨砺,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许多,已经没有隔阂,可以随意玩笑。 云如夫捂着屁股大声叫道:“真是变态,我都反应不过来,你实力现在远超我”。 “莫非你才知道?”,温岚反问。 罗鱼让与神秘人的交手很快落幕,双方并无大仇,不涉及生死,仅是切磋,罗鱼让自己是这般认为的。 “原来是你”,女子惊叹,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奉劝你不要说出去,不然红叶城也难保!”,神秘人阴恻恻威胁,“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请便”,罗鱼让仍旧淡笑,并不将他的话语放在心上。 神秘人冷哼一声,重新笼罩在灰色雾霭中,破开界壁,遁入甲八区。 女子转头看去,山丘中多出了许多从甲三区、甲四区赶来的修士,被她突然出手所震慑,不敢乱动。 “你们,一个个的,当我甲七区是菜市场吗?赶快滚去,不然全部打断双腿!”,她看到这些自诩正道人士的家伙就莫名来气。 甲八区边界处,神秘人招呼他们过来,深知罗鱼让脾性,一言不合就会动手,不敢耽误。 “一群蝗虫”,女子小声嘀咕,她一身黑裙,身姿靓丽,不似凡人,皮肤雪白,发丝乌黑莹润,吸引了很多男子目光,这是一位倾城倾世的大美人,可出手也很凌厉,与气质不符。 经历过被当平府逼婚这样的不堪事,她对七府这样的大宗没有好感,不愿多说话。 随即,她独自发笑,漫山遍野的五彩花朵也失色,她夺取了这方天地的所有毓秀,光彩照人。 谢陈他们寻到了一处远离罗鱼让的区域,担心被发现,虽然这位女子不像其他人一样喊打喊杀,但终究是要小心为上,现在不能太过招摇。 不到一天,傍晚时分,再次有异变传来,虺霸王杀至乙五区,邀战龙神女。 “你一路赶来,消耗太大,胜之不武,允你恢复后再战”,金甲神女也很骄傲,不愿趁人之危。 虺霸王更加自负,“不必,即使现在的我,你也不可战胜!”。 “真是好胆!”,龙神女柳眉倒竖,神威煌煌,含怒出手,一击就抹平了大片地域,法镜被烟尘遮盖,看不到实景。 “黑冰河龙宫的绝学,不过如此!”,烟雾中,虺霸王的话语令人心惊,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彻底放开手脚,与龙神女厮杀。 两人大道相冲,无法调和,唯有一战。 砰!惊天巨响通过法镜传递各区,所有人都清晰可闻,烟尘被崩散,他们两人交手的区域已经损毁严重,看不出原本地貌。 龙神女被打退千米,金甲上有一道掌印,彰显虺霸王的恐怖。 “你若刻意压制自身实力,只会惨死”,少年昂首挺立,身姿并不高大,却霸气非凡,引人注目。 “满足你死前遗愿”,龙神女全身绽放出金色霞辉,天空变色,她额前的肉角射出一道电光,割裂了大地,向着虺霸王杀去。 同时,她身形也在动,两步就跨越千米,来到虺霸王身前,拳头覆盖金光,透过法镜也让很多人感到心悸,一拳就可轰杀无数尚未突破的修士。 “不过尔尔”,虺霸王言语中有奚落,但却丝毫不敢大意,与她展开搏杀。 两人拳掌碰撞,大地龟裂,破坏力惊人,同处一区的参赛选手远远躲避,不敢靠前。他们瞬间就打碎了那片地域,战火向着远处蔓延。 “这就是北境天才吗,如何去抗衡?”,无数人都在观战,很多人被他们的交手场面所震惊,生出担忧。 “也许先天的差距,远非后天修行能弥补,我,不想继续了……”,有人嘴唇颤抖,被吓破胆,不愿继续与这样的人物同台竞技,感觉看不到希望。 参赛前,每一人都信心满满,自觉实力不俗,看到龙神女与虺霸王交战,打灭了他们的信心,萌生退意。 也只有极少数人不受影响,认真观看,感受他们的道法,想要提前掌握,以期在决赛上有所对策。 轰! 龙神女与虺霸王也察觉到了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双双出手,无穷光波淹没了大地,他们杀向更远处,无法再被法镜映现。 “这条小蛇确实强的可怕”,谢陈也被惊动,感慨万千,自百乱之地杀出霸王威名的少年对他充满杀意,他审视了很久,感觉心头沉重。 罗鱼让也在关注,对同为女子的龙神女,她期望很大,这是第二位破境之人,实力极强,注定会与自己在决赛上纠缠,“应该不至于落败吧?那也不值得我再出手了”。 她不仅容颜绝世,对自己也极度自信。 “搜、全面搜查!”,岳云举通告数区,联合众多修士,要在甲九区、甲八区内设下天罗地网,让谢陈无处藏身。 “大赛至此,越来越热闹了,我们就安心看戏”,云如夫大笑。 可是,他们也很紧迫,因为露面的敌人越来越多了,即使在甲七区内,也不能待久,早晚会被发现。 袁宁江在附近搜刮了大量灵药,全部拿出,交由众人服用。 谢陈主动提出与袁宁江对练,稳固道基,两人压制自身实力,仅以拳脚切磋,也动辄打碎山丘,云如夫和温岚看的咋舌。 “谢陈不愧是幼魔,实力变态,如果不是境界差距,袁宁江恐怕也不是对手”,云如夫叹息。 温岚也觉得谢陈是怪胎,感叹道:“差距太大了,追不上,追不上”。 他们在散修中也很出众,不然也不会有信心参赛,但接连看到这么多少年英杰,备受打击。 “我感觉自己体无完肤,与他们相比,一无是处!”云如夫大叫,感到挫败。 温岚目光闪烁,说道:“总不能被抛下太多,不然以后连站在他们身旁的资格都没有”,她说完便去闭关,寻求突破。 整整两天后,乙五区才平静下来,很多人都在关注,迫切想知道结果。 “战平,龙神女与虺霸王不分伯仲,平手收场!”,有知情人透露出了内幕,称亲眼看到两人战至力竭,却始终无法击败对方,在不甘心中各自退走。 “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有人低语。 更多修士亲身去往战场深处,探查战斗结果,令人震惊,他们的交手超乎想象,战线延伸百里,一路上,山头倒塌,丘壑填平,一条数百丈宽的黄线清晰可见,那是被毁坏的地表,裸露出黄土。 越往深处走,景象越发骇人,地面上还残留着很多金色与灰色道光,焚烧大地,烽烟刺鼻。 “本次大赛竞争很大,不能大意”,真正有心角逐的选手,如罗鱼让与刘岩这类人,也生出了警惕,不敢小觑天下奇才。 又三天后,岳云举的怒吼传遍赛场,“他们不在甲九区!”。 “甲八区也没有!”,神秘人也无奈,他们将这两个赛区掘地三尺,也没有发现谢陈等人的踪迹。 巫道宗与手持折扇的男子早已赶来,曹家修士在不远处,脸色阴沉。 “罗鱼让,是不是你私自将他们藏匿在甲七区内?”,神秘人开口,心思恶毒,想要借大势逼迫罗鱼让退步,允许他们进入搜查。 高空法镜内,罗鱼让冷笑,“藏头露尾的无名鼠辈,也敢妄引战火,他们一行四人并无翠仪境修士,如何打破壁障进入我甲七区?”。 她的话至为公允,很有道理,众人无法反驳。 岳云举只得命令人再重新彻查一遍,同时,问话刘岩,是否有人逃窜到乙一区。 刘岩极力摇头,称只有黎千年一人经过。 “查查那个散修,他肯定知道内幕!”,巫道宗警醒,带着人赶赴乙二区,却没有发现黎千年的身影。 “他自知不太平,早已跑往别处,岂能等着你们搜查?”,刘岩也赶来,开口说道。 “你们飞泉门最好不要违逆大势,做出恶举”,巫道宗甚至怀疑上了刘岩,死死盯着他。 刘岩惊怒交加,“岳云举怀疑我,你也疑我,难道看我飞泉门好欺吗?”。 最终,巫道宗带人离去,在甲九区、甲八区内彻查。 又是两天后,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罗鱼让那娘们肯定有问题,要问个究竟!”,神秘人提议道。 于是,所有人齐聚甲七区,逼问罗鱼让,要她交出谢陈魔头。 “你们焉敢怀疑我庇佑幼魔?”,罗鱼让很愤怒,大声质问:“如果不在我甲七区内又如何?”。 “你要如何?”,岳云举问道,他身材敦实,但气机强盛,不可一世。 罗鱼让神色冰冷,指着神秘人说道:“他几次怀疑我,如果查不出个所以然,将他留下,我要处置”。 “你放肆,屠魔是天下共责,你耽误得起?”,神秘人不同意。 罗鱼让不屑道:“你们愿意追杀谢陈是你们的事,不要口口声声仁义道德,令人作呕,我只这一个要求,同意的话甲七区任凭搜查!”, 巫道宗等人眼神闪烁,对视过后,竟然同意了罗鱼让的要求。 “道兄,诛杀幼魔是义举,暂时辛苦你了”,巫道宗说道。 神秘人大怒,“粪土之墙不可圬,懒得与你们同行!”,他转身就走,不愿意再待下去。 罗鱼让已杀来,对这个心存恶意的神秘强者,她感官差到极点,要斩杀。 两人都是翠仪境,交手声势很大,且,神秘人有心退避,逃往了甲八区,可惜,罗鱼让不死不休,也追了过去。 “查!”,巫道宗和岳云举同时下令,搜查甲七区。 “他们注定徒劳,白辛苦一场”,云如夫已经预料到了结局,嘿嘿发笑。 “不知查完甲七区后,岳云举会是什么心情?”,温岚也在笑。 他们提前一天就转移到了甲六区,有白刀隐蔽行踪,袁宁江不会被法镜映照,神不知鬼不觉,所以才能安心嬉笑。 谢陈在出神,袁宁江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罗鱼让”,谢陈随口答道。 说完,几人都神色怪异,看着他,谢陈急忙解释,“不是那样,我在想,这个人很难琢磨”。 “是难以捉摸,不然岂会逃避当平府婚配,她的追求者比流霞宗李雅阑只多不少呢”,云如夫眨着眼坏笑。 “喜欢就大方说出,反正你与李雅阑的事天下皆知,估计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了,罗鱼让不比她差,我再爱慕,也不如你男子身份适宜”,温岚也取笑。 谢陈急忙摆手,说道:“她可能早就发现我们在甲七区内躲避,昨日破开壁障时,我感觉到有人在远处遥望,目光凝视不散,也只有她能做到”。 “哪有这般玄乎?肯定是胡思乱想太多,出了错觉”,云如夫认为他心思跑歪了。 没想到,袁宁江也同意了谢陈的说法,“我也有此感觉,还以为是心神紧张导致,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她到底何意?”,谢陈不解,自己与罗鱼让并无交集,甚至从北境归属来看,她应该也是高呼屠魔的那类人,可自进入赛场后,她的表现很少有恶意。 云如夫猛拍脑门,大叫道:“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闭嘴!”,谢陈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温岚歪着头,故意问道:“什么可能?”。 “自然是高贵无双的罗鱼让仙子被谢陈小魔头的不羁气质所吸引,情不自禁,情根深种,情难自拔……”。 砰!谢陈一拳砸下,云如夫吃痛,惊道:“你怎么又突破了?!”。 第44章 再遇李禁雄 谢陈腼腆而笑,“不算突破,只是境界稳固了几分而已”。 他的笑容温和,其人质朴,肤色称不上白皙,面容普通,远不如袁宁江俊朗,在一旁发笑。可云如夫和温岚却莫名惊悚,因为谢陈头颅上的白色光焰变得凝实,不再虚浮,与胸腹四肢连为一体,坚不可摧,他整个人像是笼罩在雾光中的仙人,眸宇间是说不清的气质,看似和煦如阳光少年,但总有令人胆寒的杀气隐现,不经意间扫过,云如夫就会泛起一身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心神紧绷。 “你怎么像是一头嗜血的猛兽,随时要噬人!”,云如夫大叫。 “杀意隐藏很深,看来对岳云举他们还是有气”,袁宁江轻叹。 谢陈笑了,神色却冰凉刺骨,“这些人,口口声声替天行道,视我为瓮中鳖,一路追杀不止,真当割阙山软弱不成?”。 他扪心自问,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与魔道相行甚远,手头沾染敌血也远没有巫道宗他们任何一人多,平白被安上幼魔的名头,人人打杀,怎能不怨愤? “早晚要全部杀过一遍,才能解恨”,谢陈轻声说道。 云如夫憧憬道:“你战力非凡,一旦踏破翠仪境,赛场内难有敌手,那时不知是何等风光?”。 虽然被指责与魔同行,一同遭受杀戮,但人心向背自有良知,长时间接触下来,对谢陈,他们也有自己的判断,不愿与北境许多教派同流合污。 “那些个名门正宗,背地里肮脏事数不胜数,整天给别人戴帽子,一副受害者的凄惨模样,现在看来,实在作呕”,袁宁江说道。 温岚心中默默推算了一遍,惊道:“进入赛场以来,不到月余,你接连突破,现在境界已经赶上我和云如夫,且更加凝实,进度真是惊人!”。 尤记得,水帝宫前,背刀少年独自站立,那时化名为王楷的小散修只有胸腹间有华光,属于刚刚踏上修行路的毛头,这才多久过去,他就已经处在破境门槛上,传出去也实在少有人能相信。 “王楷,了不得啊”,温岚气哼哼道,她对谢陈故意隐瞒身份,还自报散修一事耿耿于怀,结果闹到最后才发现,身边这位不显山露水的同伴竟然摇身一变,成为搅动风云的幼魔,现在想来还不似真事。 “都是形势所逼,最后拿岳云举为你出气”,谢陈赔笑道。 袁宁江说道:“你现在的实力,已经可以对抗那些刚破境的寻常修士,如百煞山这等小宗门出身的弟子,但若是浩阳教岑谅这样的天骄,恐怕不行”。 谢陈点头,对自己的实力也有了解,浩阳教、飞泉门都是七府之下的第一梯队,底蕴深厚,门下弟子汇聚海量资源,功法、机缘、秘术皆是上等,不可小觑。 “猛士!”,云如夫由心赞叹。 谢陈笑道:“我们的袁大天才也了不起,散修出身,战力出众,比很多宗门弟子都要强悍,定会是决赛上的一匹黑马”。 “你们都是龙种凤胎,我们就是陪衬”,温岚感到落寞,与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心思难明。 云如夫很会活跃气氛,安慰道:“有这样两根粗腿子你还有何忧心?打打杀杀的脏活累活他们去干,你我就安心躺平,等他们带入决赛,岂不美哉?”。 温岚突然醒悟,大呼一声,“有道理!”。 几人俱是大笑。 这天晚上,巫道宗很挫败,无奈在法镜上传话,“幼魔不在甲七区,定是在合围前就逃匿到了更远处,需要各位道友一同出手搜查”。 曹家修士补充道:“他们中的那个白衣散修肯定破境,不然无法走远,大家见到后要小心对敌”。 呼鲜通疑惑道:“赛场内,凡翠仪境修士皆会显照,为何毫无动静?”。 “说不得幼魔手中有什么秘宝遮掩行踪”,岳云举闷声说道,他也丧失锐气,很少说话。 “各位道友,屠魔乃是北境第一大事,务要齐心协力,甲二区的昊霖宗朋友,请即刻出发,往甲七区搜查,不要放过!”,巫道宗传话各区,发动众多人手参与。 “我昊霖宗愿往!”,当夜,这一座大宗便浩浩荡荡出发,跨区远行。 “那我等就从甲七区往前扫荡过去,定要让他无所遁形”,持折扇的翩翩公子微笑道。 乙三区内,神秘人再次现身,只是伤重,有血珠从雾霭中滴落,“你们这帮蠢货,早听我的搜查甲七区定能发现,现在,晚了,呵呵……”。 因为罗鱼让的强势要求,他与岳云举等人决裂,惨遭追杀,心中记恨。 “道兄莫恼,只是暂时委屈你,现在幼魔未诛,正需要你加入进来”,岳云举大声喊道,可是,无人回应,神秘人就此遁去。 “走吧,去甲六区,罗鱼让快回来了”,巫道宗感应到了罗鱼让的气息,他们将甲七区翻查不成样子,那位强势的女子看到后定要不依不饶。 果然,回到甲七区后,看到漫山残痕,地皮损毁,罗鱼让大怒,在法镜中明确告诫道:“幼魔一事与我无关,日后谁再擅入甲七区,别怪我不客气!”。 她脾气极大,打出一道又一道法术,遮蔽了法镜。 “昊霖宗也要来掺和一脚,那我们就在甲四区等着,给他们点教训”,袁宁江冷笑,他也憋闷,胸中有块垒郁堵,需要发泄。 谢陈小声问云如夫,“他脾气怎地这般大?”,因为袁宁江白衣温和,很少发怒。 云如夫说道:“袁白衣早年曾因在海外寻宝与昊霖宗结怨,至今未解”。 谢陈当即了然,决定一起对敌。 “不知李禁雄会不会一起前来?”,谢陈心情有些复杂,他曾在街头资助那位落魄蓝袄少年给昊霖宗带队长老一些金铢,才得以进入赛场。 可转念一想,便摇头失笑,李禁雄师门衰败,能参赛已是幸运,这等大事,昊霖宗岂会带着他一个外人前来?估计此时正在甲二区内拼搏呢。 “你似乎对那个一面之缘的小修士特别关注?”,温岚笑着发问,因为谢陈不止一次向他们提起过李禁雄的事,要他们出去后如果有机会也帮忙关照几分。 谢陈缅怀道:“他和以前的我很像,我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 “白瞎了幼魔这个响亮名头,改叫大善人得了”,温岚调侃了一句。 谢陈摇头,他们根本不信,自己初到天演州时的无助与寒酸,即使登上了割阙山,也是心酸依旧。 袁宁江突然说道:“三区、四区的界壁有动静,大家准备好!”。 众人站成一排,盯着壁障,等待昊霖宗前来。 这里是一片水泽,整个甲四区也差不多全是这般地貌,与甲七区的低矮山丘不同,布满溪水与青草,但元气同样充沛,灵草遍地皆是,也是修行宝地。 灰色壁障嗡嗡鸣颤,荡起一圈圈涟漪,如水纹扩散,接着,一声剧烈炸响,破开了十丈大小的门户。 “吴竞师兄,听说幼魔一行有人破境,我们可要小心”。 “不要担心,这次我们与无启城的道友同行,商景腾与我俱是翠仪,对付四个藏头露尾的地鼠而已,轻松镇杀”。 “不错,不过吴竞,你千万记得手下留情,一定要绑缚幼魔送与七府处置,因为昊霖宗擅自带入那个小子,已经引起不满,不要连累到我”。 人还未至,已有交谈声传来,谢陈听到这里,心中已是一紧,莫非因为自己的原因,拖累了李禁雄?那可就罪过大了。 “那个废物,此番带他前来,就是要将功补过,竟敢接受幼魔馈赠,投机取巧送于我父亲,差点导致昊霖宗覆灭,百死难赎!”。 谢陈心中刺痛,万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竟然导致李禁雄也遭到这等折磨,他登时杀机毕现,咬牙说道:“七府欺人太甚,定要杀光!”。 “呦,怎么有人在这里候着,是甲四区的道友要一同搜查吗?”,一道青袍身影走来,看到四人整齐排列,不禁发问。 “候你大爷!”,袁宁江比谢陈杀意更甚,看到昊霖宗的青色袍服,瞬间就冲了上去,一拳砸下,来人躲闪不及,抬起格挡的手臂也被打落,身影倒飞,重重砸在界壁上,发出闷响。 “敌袭!”,昊霖宗不愧是大教,门下弟子反应迅速,只这一下便呼啦啦冲出,挡在袁宁江身前,怒视对手。 另一人也惊怒,闪身上前,与袁宁江交手,两人对掌,光波激荡,震退了各自人马。 “李禁雄”,谢陈大叫,他看到人群最后方,老旧蓝袄少年浑身都是血迹,一条胳膊垂下,骨茬暴露,脸上全是淤青,胸前、小腹布满脚印,一条腿也微瘸。 “你们这些畜牲!”谢陈大吼,就要冲杀上去,他心如刀绞,对岳云举一行人恨到极点,心都在滴血。 寒酸少年眼神呆滞,听到谢陈大吼,茫然抬头,刺痛了谢陈内心,可想而知,这些时日,李禁雄遭受了多少折磨。 “该死啊!”,谢陈含怒出手,身形快到不可见,一掌就击毙一名昊霖宗弟子,正在这时,与袁宁江交手的翠仪境修士赶来,与他对击,两人快速交手,谢陈闷哼一声,退回数十米。 “好强的体魄”,那人感叹一声,接连甩手,摆脱麻痹感。 “且慢,你们谁是幼魔?”,被打飞的青袍身影站起身,擦去嘴角血迹,大喝道。 袁宁江盯着他手中的长剑,冷冰冰问道:“吴疏襄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注意到了袁宁江神态,提起剑看了看,恍然明白,哼了一声,“我是昊霖宗吴竞,吴疏襄是我亲姐,怎么,你想要杀我?”。 他体态修长,面容却显得阴柔,冷笑道:“我知晓,两年前在海外那处遗址内,你一个小散修也敢妄想夺宝,被我姐姐打伤,夺下诸多宝物离去,其中就有这柄千流剑,你想报仇是不是?”。 吴竞故意提起长剑晃了晃,得意道:“千流剑被我姐姐送与我使用,你注定无法得到,哈哈”。 袁宁江躁怒,当年是他凭借天赋神通最先发现仙址,昊霖宗仗着人多,强行闯入,将他打伤,夺取了全部机缘,他愤恨交加,苦苦哀求将千流剑留下,因为这柄剑与他修行功法最为契合,是将来修行的根基,可吴疏襄非但不同意,一掌打断他手臂,还冷言嘲讽,“小散修泥腿子竟妄想修行成仙,留你在海底清醒清醒”。 “那个歹人,蛇蝎一般心肠,将我与仙址一同沉入海底,几乎身死……”,袁宁江十指握拳,牙齿咬得直响。 云如夫也无法安慰,因为那件事对袁宁江影响太大,他的修道路几乎断绝,如果不是后来碰巧得到工云剑,白衣青年就要黯然消退,不可能再继续修行。 “断人前途,是死仇,唯有血偿!”,袁宁江吼道。 吴竞摆手,说道:“袁宁江是吧?你先别急,我与幼魔有公事要办”。 谢陈眯起眼睛,看向吴竞,杀意滔天。 “你存心蛊惑李禁雄向我昊霖宗行贿,伺机进入赛场,是何居心?”。 “因为此事,大罗殿、当平府、卢府等教派接连问罪,昊霖宗险些被牵连,今日,与你必定要了结这桩旧事,还我清白!”。 “昊霖宗是北境正宗,不可能与幼魔有任何沾染!”。 他一口气说出这些,狞笑道:“李禁雄,还不快滚过来,将事情说清楚?”。 人群后方,蓝袄少年猛然一惊,听到吴竞的冷漠话语,眼神中透露出恐惧,他颤巍巍走来,践踏起泥水,沾在裤腿上,一条手臂无力摆动,已经断裂,破旧棉袄也被打碎,好几处露着棉花,早也变成漆黑,混着泥土,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无法接受!”,谢陈怒目圆瞪,誓要杀光昊霖宗参赛选手。 李禁雄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却让人大惊,“幼魔,我受你蛊惑,酿下大错,今日特来告知天下人,此后与你两绝,再无关系!”。 昊霖宗与无启城的人哈哈大笑,拍手称快,谢陈感到一阵眩晕,他无法相信,蜷缩在墙角下哭泣的无助少年竟会说出这样无情话语,不愿接受。可是李禁雄神志清醒,并没有被迷失心智,他的眼神不再纯澈,全是怨毒与愤恨,冷冰冰看来,变得陌生,隐藏着很深的仇怨。 “你…不要怕,我今日定能护你周全,快过来”,谢陈强行压制心潮翻涌,担心李禁雄听不明白,说得很慢,声音也很大,此时李禁雄站在人群最前方,只要愿意,轻易就可逃离昊霖宗的掌控。 “不要担心被他们挟持,我为你报仇!”,谢陈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禁雄凄然笑道:“以后呢?选拔赛结束后,我一样要遭受无休止的追杀,根本抵不过天下人的讨伐,谢陈,你就是个祸害!”。 “你毁了我的比赛,让我生死难安!”。 少年流泪控诉,没有感激,只有无尽的埋怨,认为谢陈横插一手,让他以后在北境寸步难行,是祸端的源头。 云如夫和温岚齐变色,叫道:“李禁雄,你疯了?人心好坏难道看不出来?”。 “是你们疯了才对,甘愿与魔同行,舍弃大好前途,即使进了决赛,有哪座宗门会收你们为徒?”。 “我本来也应该要绽放光芒,在赛场上披荆斩棘,跃入龙门,改变命运,都是因为这个魔头,改变了一切,我恨苍天不公,怎就遇上了你!”。 “好好一场选拔赛,因为谢陈的加入,多少人不得安稳,杀了他,才能平息一切战火!”。 李禁雄无声流泪,说出了心底压抑许久的话语,可是太过揪心,不说谢陈做何想,连云如夫和温岚也听不下去。 “闭嘴!喂不熟的白眼狼!没有他,你连赛场都进不来!”,温岚大声呵斥。 “呵呵……”,李禁雄啼哭,却指责道:“昊霖宗早就注意到我,原就打算助我参赛,没有他,我岂会遭受这些磨难? ”。 “他们的鬼话你也相信?”,云如夫大叫。 李禁雄看向谢陈,眼神中有嫌隙,他将一切过错都归咎于幼魔头上,恨意极大。 “还你的臭钱,我不稀罕!”。 他竟然拿出谢陈赠予的七铢萤金,扔在地上,啪地几声脆响,金色长条半陷入泥水中,沾染了污泥。 温岚无法忍受,骂道:“狼心狗肺,谢陈瞎了眼才会去帮你!”,云如夫迈步,想要一掌击毙这个可恶的少年,以解心头之恨。 谢陈看着泥水中的萤金,莹润散发金光,躺在污泥中,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在昊霖宗和无启城修士的嘲笑声中,他弯腰捡起,顾不得擦拭,全部揣入怀中,“这些,是借尹弱的,回山后要还”。 他轻声细语,只有自己可以听见,至于外界,嘲笑与温岚的叱骂,已经无法入耳。 “李禁雄,你这废物做得不错,以后可以跟在昊霖宗身后,心情好了就少打你两拳”,吴竞大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李禁雄早在云如夫迈步时一溜烟跑回,躲在最后,对吴竞的施舍格外感激,不住点头。 “堂堂正正的人不去做,偏要当那摇尾狗!”,云如夫都快气吐血。 吴竞冷哼一声,寒声道:“再执迷不悟,李禁雄就是榜样,你等最好也赶快效仿起来,免得最后性命不保!”。 呛,袁宁江已出剑,走向吴竞,他杀气也很重。 “多说无益,全部杀光才能解恨!”,白衣青年高声语,传遍水泽。 第45章 全部杀光 袁宁江率先出剑,要对付吴竞,双方仇怨极大,无法轻易放过,这个阴柔少年,手中的千流剑,本应是他的机缘,却被抢走,一想到此处,袁宁江杀气难掩。 谢陈也在迈步,走向无启城的修士,他们与昊霖宗结伴,从甲二区扫荡过来,也是响应巫道宗的号召,要屠魔,难免一战。 “幼魔交由我对付,你们去围杀那两个散修”,商景腾神情冷漠,命令全部人一起动手,不能放过一人。 “可惜,我们进入甲四区时间太短,法镜无法显化,不能让天下豪杰看到幼魔被擒获的过程,实为遗憾”,他叹气,居然还有不满。 谢陈很沉默,不想多说,猛然快走几步,身形眨眼消失,已出现在商景腾面前,他直拳而出,看似平平,却力道惊人,手臂上有蛟影缠绕,可崩碎无数山丘。 此前有过短暂交手,商景腾深知谢陈实力,没有大意,全力应对,与他近身搏杀,“不过是刚踏上翠仪门槛,距离破境尚有很长远的路途,能难缠到哪里去?”。 商景腾冷喝,一边交手,一边攻心,试图扰乱谢陈心思,趁机擒杀。 他全身绽放出黄色道光,如神临凡,每一拳都能镇杀云如夫这样的修士,那是他翠仪境道法的体现,融聚了修行法,是他踏进修行路的重要一步,即使商景腾相貌一般,但动起手来也很凌厉,整个人透露出不凡的气质。 “能率先破境者,皆是奇才,远非你徒有虚名的幼魔能抗衡,认罪!”,商景腾轰出一拳,几十丈内的水泽草皮全部被掀飞,气浪翻卷,夜幕下这里亮如白昼,谢陈措手不及,被打退很远。 可是商景腾已再度杀来,不愿留手,攻势接续而上,如浪潮不断拍击,地皮被损毁,天地元气随他调动,这片地域尽是轰鸣。 “破境之后你才会发现,那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片天地,体魄、法术全方位提升,根本不是以前可比,你这等人物,虽然可跨境杀伐,但终究不够看”,商景腾很自信,拳掌打在谢陈肩头与胸膛,还不住开口,“可惜,你今日注定要折损,无法感受真正的修行风光!”。 砰!他抬腿,黄色道光沉重如山岳,击打在谢陈身上,发出巨响,谢陈跌倒在百丈外,躺在泥坑中挣扎。 另一边,昊霖宗与无启城的几十人围在云如夫和温岚身侧,狞笑不止,要将他们二人凌虐至死,告敬天下,敢与幼魔牵连,死有余辜。 “你好像并不担心他们两个?”,商景腾冲来,打出三拳,谢陈竭力抵挡,却还是被最后的拳光击中,大口吐血。 这时,大片的蓝色符文亮起,千丈内水泽闪烁荧光,如仙境,璀璨似幻,可是,杀气浓重,有数名昊霖宗和无启城的修士被符文贯穿,发出惨叫,鲜血染红溪水。 “居然提前布置了杀阵,难怪有恃无恐!”,商景腾扭头看去,眸中闪映出杀阵围困众人的景象,但他并不如何慌乱,因为己方人数众多,即使温岚布设的阵法再精巧,也不能短时间内灭杀全部人。 “只要快速擒下你,废去修为,就可回援”,他下定决定,要尽快结束与谢陈的战斗。因为另一侧战场,袁宁江的表现让他心惊,白衣散修施展出漫天剑影,覆盖了吴竞全身,昊霖宗的高徒,竟然在艰难应对。 呸!谢陈吐出大口血水,他眸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李禁雄的事而恼怒。 商景腾摇头说道:“被寄予厚望的人所背叛,那等滋味想来也难受,不过你应该不会,魔头嘛,心肠冷硬似坚铁,哪有七情六欲”,他在说话间再度出手,一拳砸向谢陈脸庞,这副冷静的面容,令他厌恶,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与失态,他和吴竞辛辛苦苦带着李禁雄来此,导演出的断舍离,岂不就没用了? 不料,这一拳被谢陈接下,他的拳光肆虐,在谢陈脸上割裂出细微伤痕,渗出血丝,却就是无法前进,“还是有几分本事”,商景腾也禁不住叹道。 他的神情,不似生死搏杀,倒像老友闲聊,风轻云淡,背后隐藏的是对谢陈无尽的蔑视,认为这样一个尚未破境的修士,即使背负幼魔大名,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可下一刻,他瞳孔蓦然紧缩,感觉到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谢陈一手抓向他心口,如鹰爪破空,尖锐呼啸,商景腾毫不怀疑,这一击能破开自己皮肉,刺破护体光,捏爆心脏。 他侧身躲避,而谢陈已拧身,不知是如何拧转出这样惊人弧度,一只脚藏在背后,突然就踢向了商景腾太阳穴。 “好快的速度!”,商景腾大骇,极力侧头,才躲过这必杀一击,但还是被谢陈扫中肩头,踉跄着后退。 他不住耸肩,化解伤痛,肩膀上,谢陈留下的白色光焰跳动,很快就被黄色道光熄灭。 商景腾凝神,不再玩笑,决定速战速决,他展动身体,比谢陈还要快上许多,根本看不清身影,眨眼间就悍然出手,一掌拍下,谢陈手臂挡住,两人全力对抗,爆发出的气浪都蕴含着恐怖威力,水泽蒸干,草株枯萎,地面很快开裂,炸起,泥土纷飞。 “玉京杀术!”,商景腾用出了搏杀技,威力可怕,整个人的气势攀升到极点,拳掌齐出,一击就会带动无穷道光碾压而下,地面不断开裂,谢陈堪堪阻拦。 终于,在他换招间隙,谢陈抓住机会,跳至半空,将全部华光汇聚于掌上,用出了断天手这一式绝学。 夜色竟然在这瞬间消退,炽烈能量爆发,商景腾立身之处,五十丈内地面全部消失,泥土蒸干,留下一座深坑。 谢陈刚落地,瞥见远处一道身影袭来,施展出象命通汇拳术,化身猿魔,一拳似有开天之威,睥睨碧穹之下。 可是,商景腾也很可怕,踏入翠仪,实力不可揣度,施展出无启城的杀术,一拳打散白光,逼入谢陈身前。 两人在水泽中缠斗,化为黄色与白色的两条光带,快速移动,不断交手,拳印与掌印在空中消散,一击又一击落在地面,崩毁地皮,造成的破坏令人心惊。 谢陈终究境界不足,对上翠仪境,很吃亏,挨上两三拳才能将拳头抵在商景腾身上,可是,他的力道极大,这一拳也令商景腾吐血,难以忍受。 两人交手一刻钟,互换拳脚,过了百招,谢陈伤势远比商景腾严重,浑身染血,骨头断了好几根。 “不愧是幼魔,单凭体术,无法短时间胜你!”,商景腾大喝,接受了这个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谢陈体魄强到变态,非一般人能镇压。 但是,作为翠仪境修士,商景腾的依仗,不止只有体术,无启城传承久远,各种秘术神通很多,他自身就修习了很强大的几种术法,要在此时用出,彻底击败谢陈。 “黄道堰星术!”,商景腾大吼,掐诀幻化出无数斑点,连天上的星光也暗淡下来,似乎被他牵引,汇入攻击中。 无数星团如雨落大地,壮丽而璀璨,却蕴含着杀机,谢陈终于拿出应牙,反握匕首,刃身颤动,感受到了战意,翁鸣。 “平割山河”,谢陈心中轻声说道,挥刀平割,白芒成扇形扩散,沿途与星团碰撞,生出剧烈燃烧的火焰。 “刈破苍穹!”,谢陈再次挥刀,实在是商景腾太强大,竟逼得他接连用出刈字诀。 一道更加炽烈的白色刀光斜斩而上,撕裂了一切阻挡。 很长时间后,这里恢复平静,刀光与星团尽数消失,大地已不成样子,谢陈剧烈喘气,鲜血顺着手掌,滑入应牙刀身,不断滴下。 商景腾也在大口呼吸,他与谢陈硬拼,险被斩断右臂,但好在躲了过去,只在手背上留下一条伤口。 “我的随意一击,你便要用出全部修为才能抗衡,如何赢?”,商景腾讥讽道。 谢陈不回应,心中也在惊诧,无启城的绝学在北境颇有名气,传说老城主在城头上对敌,用出黄道星空术,幻化出十二座星宫,镇杀了全部敌手,商景腾修为尚浅,无法做到那一步,只能化出星光对敌,但威力也很强盛,自己几乎拼尽全力才能阻挡。 “够了,与你缠斗许久,也应该结束了,死在无启城秘术下,也不算淹没了你幼魔的名声”,商景腾嘴角扬起,已经悄然凝聚出了更加宏大的攻击。 “黄道赤星”,商景腾淡笑,指尖稔动,一颗巨大的赤红色光球从天而降,砸向谢陈头顶。 谢陈抬头看去,这颗光球直径怕是有六七十丈,铺天盖地而来,威压令他无法站立,双腿打颤,咬牙支撑,才不至于软倒。 “只能尝试用出刈字诀第三式”,他紧握应牙,调聚白色光焰运转,体表浮现出一层层纹路,用出了白藏传授的无上杀术。 “破灭黄泉”,这是谢陈现在也无法完全掌握的强大绝学,世人皆知,苍天易登,地难灭,何况深藏九幽地下深处的黄泉路,寻常修士终生难寻,这一击,却要破灭地层,直达幽冥,气魄可想而知。 但他未破境,强行催动下也只是凝聚出了半扇刀光,在空中闪烁,似要随时熄灭的烛火,可刀芒前端的金黄色气劲却不容忽视,杀意令得天地间温度骤降,冰冷刺骨。 商景腾被针对,感受最深,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栗,甚至不敢去看那抹金黄光芒,会被刺伤眼珠,他改指为掌,全力推动赤星前进,要覆灭谢陈。 “以为凭你的修为就能击败我,天真!”,商景腾大叫。 谢陈猛然挥刀,应牙虽短小,但也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威势,带动那半扇刀光平扫,切入光球。 呲呲炸裂声响不断响起,刀芒与赤星互抵,各自不退让,背后是谢陈与商景腾的角力,都不愿认输。 “刀芒尽数变金黄,杀力更甚,才是刈字诀大成,那时,即使寻常一刀斩去,黄道赤星也要爆碎”,谢陈吃力应对,心中不甘,杀力无匹的绝学在他手中发挥不出威势,他愧疚,觉得令白藏传承蒙尘。 商景腾眼神很冷,没想到谢陈能与他抗衡到这个地步,出乎意料,他另一手点在胸口,牵引出一条星光,在夜色中很不起眼。 “去!”,他指向谢陈,星光隐入夜色,数息就出现在谢陈身前,现出原形,原来是一柄黑色长矛,矛锋闪着寒光,刺向他心口。 谢陈大惊,一掌握住矛锋,他的掌心被刺破,白骨裸露,可是长矛攻势很难阻挡,刺进了他胸口。 “给我出来!”,谢陈大吼,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出全部力气,掌心白骨摩擦,生出火花,溅射。 商景腾大笑,“你不知,翠仪境修士即可在体内炼化法宝,是真正的藏器于身,坚刚不可摧,这才是我的杀招!”。 谢陈无奈,只得放弃与赤星的对决,转手用应牙劈砍在矛身上,商景腾更加好笑,“我炼化的法器,岂能轻易断折!”。 可是,应牙锋锐超出了他的想象,黑色长矛断折,商景腾喷血,好在不是本命物,伤害不大。 黄道赤星与金黄刀芒同时炸裂,能量光席卷而下,谢陈被波及,身体飞向高空,他耗尽了气力,不能逃离。 商景腾压下气血翻涌,就要迈步,终结谢陈,不料一道剑影刺来,遮蔽了天空,他被斩落。 “工云十一剑!”。 危急关头,袁宁江赶来,用出最强一剑,趁商景腾不备,发起突袭。 商景腾与谢陈的拼斗也损耗很大,几乎见底,无法再战,被斩落头颅,含恨而亡。 “你怎样?”,袁宁江来到谢陈身边,看到他躺在污泥中,浑身是血,胸前皮肉破开,模样吓人。 谁知,谢陈突然坐起,抹去脸上血污与泥水,露出满口白牙,“虽不能取胜,但拖延他一两个时辰还是问题不大”。原来少年刚才也在藏拙,故意露出破绽,等待商景腾来杀,伺机给出反击,没想到袁宁江这么快就解决了吴竞,一剑斩杀了无启城的传人。 “仅剩的这点体力,无法再战翠仪,对付那些阿猫阿狗却是足够”,谢陈与袁宁江冲向杀阵处,要与温岚和云如夫一起对敌。 时间紧迫,因为有破境选手进入甲四区,高空法境已有显化的趋势,他们必须尽快解决战斗,遁入甲三区逃命。 “我等是昊霖宗弟子,你们怎敢无端杀戮!”,看到这两尊杀神前来,很多人被吓破胆,吴竞和商景腾身死,他们更加无法抵挡,只能搬出师门震慑。 云如夫冷哼一声,“刚才不是叫的很凶吗?接着嚣张啊!”。 他和温岚也筋疲力尽,围困众多敌手,消耗巨大,脸色惨白。 袁宁江和谢陈一语不发,杀入人群,对付这些普通弟子,根本无需费力,一拳皆可打灭,一时间,惨叫声响彻夜空,尸体遍地,血流染红了水面。 “李禁雄在哪里?快去向谢陈求情,留我一命!”,有人竟然想起了先前的蓝袄少年,想要让他出头。 可惜,李禁雄在很早就躲避出去,见到吴竞惨死,头也不回跑走,不敢久留。 砰!谢陈一拳砸在那人嘴上,他脑浆飞溅。谢陈横臂,拍翻了数人,他们骨头尽断,已然没有活命。 对这些人,谢陈没有丝毫同情,教唆李禁雄与他斩断关系,反目成仇,辱骂自己,将人心剖出,血淋淋曝晒,那是难以想象的痛,当七铢萤金扔在泥水中时,谢陈简直要眩晕,急火攻心,咽下几大口鲜血,他恨李禁雄的无义,也更恨昊霖宗这样在背后使坏的黑手。 “杀死也不解恨”,他无情出手,雷霆手段斩杀这些人。 袁宁江同样不留情,与昊霖宗有大仇,无启城联袂杀来,要绝灭众人,自然不能心软,今日放过一人,明天就会多一个敌手,那才是蠢货。 凄厉的惨叫声响了很久,两座宗门的弟子从求饶,再到大骂,可丝毫不能更改谢陈与袁宁江的杀心,很多人也试图捏碎辛江水滴,以此逃命,但是温岚早布置了大阵,困住他们手脚,连逃命也不能。 “刽子手!杀光我们,你们也不得好死!”。 “好冷硬的心肠,日后无启城定要清算!”。 袁宁江冷笑,“被你们骂上一辈子,也比死在这里强上太多”。 谢陈击毙最后一人,说道:“弱者的谩骂只能凸显无能,并不会改变结果”。 温岚和云如夫走来,地上全是碎尸与鲜血,他们脚上、裤腿上沾满血污,这片水泽,充满血腥与肉味,闻之作呕。 “小魔头说的对,所以我们要变强,要让所有人都不敢随意欺辱!”,云如夫说道。 温岚眨了眨眼,赞道:“袁宁江能打杀吴竞不奇怪,你居然也能和商景腾杀得难解难分,真是怪胎”。 类似的话语谢陈已听他们多次说起,只能苦笑着解释,“哪里是难解难分,全程被动挨打,也就是皮糙肉厚,扛得久”。 对上昊霖宗这样大教子弟,他目前的实力还是不逮。 “那个李禁雄,跑了……”,袁宁江轻声说道,担心引起谢陈心绪,想要独自去追杀。 谢陈抬手阻止,摇头道:“既然恩断义绝,此后两不相欠就是,不必杀尽”。 温岚撇嘴,小声嘀咕,“真成善人了,他那样的白眼狼,留着干啥?早晚有一天再生出祸端”。 李禁雄所作所为,比黎千年抛弃众人更加无耻,简直是忘恩负义,不去埋怨真正的敌手,反将全部过错推到谢陈头上,令人气愤。 “走吧,去往其他区域,提升实力要紧”,谢陈说道。 第46章 震惊赛场 “甲三区内那位破境的神秘人,全身笼罩在灰色雾霭中,很强大,就是不知是否返回”,一行四人漫步在甲三区的丘陵中,有白刀遮蔽行迹,法镜不显,很少有人知晓他们已遁逃。 谢陈对那个神秘人很忌惮,完全摸不透来路,不知任何消息,总觉得不安。 罗鱼让曾在几天前跨区追杀,可惜并没有得手,让他在最后关头逃脱,现在不知潜匿在何处。 袁宁江带着众人在各处宝地穿梭,收集灵药与宝物,趁三区现在无主,正是搜刮的大好时机。 “甲四区内的动静很快就会传出去,昊霖宗和无启城全灭,必定要震动赛区,到那时,我们在甲三区内也不安全”。 “岳云举、巫道宗等人肯定要追杀,我们不能留恋,要快速转移”。 袁宁江的分析合乎情理,大家一致认同。 仅过去一天,他们收集了大包仙草后,接近了甲二区的屏障。 “这次换我来试试”,谢陈深吸一口气,主动接过破开壁障的重任。 云如夫几人躲在远处,贱笑道:“小魔头,你行不行?不要逞强啊”。 谢陈大怒,“我从小就不虚,没有不行的时候!”,两年前,白藏在练功时认为谢陈体质虚弱,他耿耿于怀,至今无法忘却。 “呦呦,戳到痛点了”,温岚捂着嘴偷笑。 谢陈不想去搭理他们,屏气凝神,掏出应牙,运转功法,白色光焰在经脉内呼啸而过,引起体外风声呜咽,气流紊乱,碎石纷飞。 袁宁江不住点头,“与商景腾一战,他进步很明显,比之前又有提升”。 云如夫眼神幽怨,他原本比谢陈境界高,现在完全被反超过去,一点脾气也没有。 温岚劝慰道:“不要与他们这种变态比较,只会给自己徒增伤悲”。两人时常这样互相劝解,才能缓籍内心。 谢陈全神贯注,赛区间的壁障,针对参赛选手而设置,翠仪境修士也要全力一击才能打破,他虽然战力能与小宗弟子破境后持平,但也是第一次尝试,想要完美。 “破灭黄泉!”,谢陈用出了最强大的一式,仍旧只有半扇刀芒,但凝实了几分,不再飘摇,金黄色气劲也更加锋锐,云如夫不敢直视,眼睛刺痛而流泪。 一刀挥出,山石俱碎,烟尘升腾,百丈内全是肃杀气,谢陈自己也被震退,手掌发麻。好在,灰色的壁障在震颤,纹波荡漾,凹陷出惊人弧度,最终在轰鸣中被撕裂,出现一条十几丈长的裂缝。 “走吧”,他当先迈步,进入另一侧的甲二区。 云如夫在跨过裂缝时,忍不住伸手触摸那平滑的缝隙边缘,谢陈斩出的刀芒与灰色空间规则交织,生灭出金色与灰色流光,“嘶!”,云如夫手指被割裂,血丝涌出。 “这家伙的刀光,余威也如此恐怖,不愧是魔头”,他摇头苦笑。 甲二区与甲七区地貌很像,到处是低矮山丘,山头不过几百米高,但树木繁茂,很少有草地。 “昊霖宗的老巢,我们来了”,温岚忍不住大叫一声,吴竞与商景腾带领的修士全灭,甲二区内现在无人能与他们抗衡,不担心被发现。 袁宁江的笑容不怀好意,“斩杀吴竞时,我无意从他记忆中得知,昊霖宗在一处林场内建立了秘密据点,藏有不少好货,刚好捡取一番”。 几人欢呼,云如夫大叫,“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快走快走,前面带路!”。 对搜刮敌手老巢,他们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反而觉得畅快。 “发财了!”,温岚双目放光,在袁宁江打开宝库后,就挪不开了,深藏在山林内的地下石窟中,躺满了各种灵草与异矿,宝色四溢,香味扑鼻,充沛的药力在空中几乎显化为实质,是最精纯的元气。 “还有很多萤金!”,云如夫惊叹,石窟角落中堆了几十铢长条矿石,颜色各异,如钻石般闪耀,他几步跑过去,拿起几条掂量,爱不释手,“纯度很高,几乎八成金!”。 “以敌之资,助养吾身,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爽”,谢陈也咧着嘴大笑,大白牙都呲出来了,收不回去。 这些东西,有昊霖宗选手从宗门内带来的,更多的是他们凭借师门威名,强行在赛区内征敛而来,是无数小宗门弟子和散修的血汗。 “你们,要干什么?”,袁宁江发现远处有几名昊霖宗弟子在窥伺,敢怒不敢言,喝问道。 “那是我们的宝库!”,几人不服气,他们是吴竞专门留下来看守的人员,现在宝库被抢,责任重大,要阻拦。 袁宁江自然不同意,屈指打出,道光横跨百丈,几人全部被打吐血。 “翠仪境!”,他们惊骇。云如夫叫嚷道:“吴竞已经被我们斩杀,现在宝库自然是战利品,你们最好退赛去,不要平白丢了性命”。 他们在不甘中捏碎水滴,化为翠绿光芒投身旋涡,因为袁宁江手中千流剑出鞘半寸,剑芒刺目,知晓云如夫所说属实,他们确实不敌。 “有了这柄千流剑,你的实力也更胜往昔”,谢陈对着袁宁江笑道。 四人没有客气,将全部宝物搜刮干净,实在搬不走的,就原地服用,云如夫一手握着手臂粗的人参,咔嚓咔嚓几口下肚,一手拿着半人高的仙草,往嘴里塞。 “你悠着点,不要补过头,反倒伤身”,谢陈劝云如夫适量,可他自己也拿着好几株灵药,如五色金珠果,似晶莹剔透的葡萄,一口吞下,嘴中的绿萍百灵菇还未嚼碎,另一手握着拳头大的紫色灵矿,蕴含精华,功法运转,霎时吸收了全部元气,化为白色石头。 袁宁江和温岚也一样,大肆搜刮,疯狂进补。 “抓紧吃,抓紧喝,争取此次进补,大家都能有突破!”温岚一脚踩在石头上,挥舞手臂大喊,她也完全失去了形象,嘴角是烈霞香果的汁液,散发着莹润光泽,是大补物。 最终,他们吃喝了半个时辰,个个肚皮鼓胀,已经再也吃不下。 “我感觉顶到嗓子眼了”,云如夫翻着白眼,打嗝全是药香。 “打包带走!”,谢陈找来几张巨大兽皮,将剩下的宝物一股脑包起,每人扛着一个包裹,走出了林场。 “可惜,还剩下不少好东西,实在带不走了”,温岚意犹未尽,频频扭头。 袁宁江笑道:“就当是留给甲二区其他选手的福利,不能将便宜占尽”。 云如夫感叹一声,“大宗门弟子就是命好,随便出手就能积累这么多资源,无法想象”。 他们在中午时分破开壁障,进入了甲一区。 “我觉得还是不保险,要远离风暴中心,多跨越几个赛区,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时间”,谢陈提议去往丙九区。 “那里毗邻曹家势力,在当前情势下,可能更安全”。 三人很兴奋,赞同道:“灯下黑,他们一时也很难想到这一层”。 在谢陈和袁宁江的接替使力下,他们接连破开屏障,在丙九区内寻到了一座隐秘山头,暂时安顿下来。 “整个赛场圆形排列,甲一区和丙十区相连,选手可循环往复,有仇怨的对手也能方便对决和跑路,不错!”,谢陈对当前很满意。 温岚匆匆忙忙布置下遮蔽法阵,叫道:“我太撑了,肚皮要炸裂,要抓紧闭关消化,吸收精粹”。 也只有袁宁江修为最高,不用陷入深层次修行,他选择防守。 “你们安心闭关,尽快提升实力”,白衣拿起千流剑端详,那柄工云剑,随着他破境,已经炼化入体,成为法器,时时温养。 三人没有客气,各自寻地方修炼。 没多久,甲四区内的战况终于传出,震惊了整个赛场,无数人侧目,盯着高空法镜看不停,要揣测谢陈一行人的实力。 “昊霖宗被全灭,即便与无启城联手也不敌……”。 “吴竞与商景腾俱是翠仪境,双双身死,难道,幼魔已突破?”。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被这样的战绩震惊,不敢相信。 随着巫道宗的临近,甲四区边界处的厮杀战场画面也清晰显化,所有人都可见,但是,惨烈的景象让他们忍不住皱眉。 “血流成河,浮尸遍地,无一人活命”。 “幼魔嗜杀成性,决不能放过!”。 “可是,他们已经逃出包围,实力也更加强大,还有希望围杀吗?”,也有很多不如昊霖宗的宗门弟子在怀疑,想要止步,不想再掺和下去,毕竟再如何行义举,也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飞泉门的修士也在观看,纷纷看向刘岩,这个道袍洁净,气质出尘的男子,很年轻,但他的预判力好像很强?难道提前就想到了这一幕? 刘岩自然不可能回答,只是微笑着让众人安心修炼,等待两个月后的决赛开启。 “吴竞我儿!”,赛场外,昊霖宗的带队长老吐血,怒火震碎了高楼,“幼魔肆虐,定不能饶!”,他那吃人般的目光吓退了很多人,不敢靠近。 “将春桃云谷的曾南春找来,我有事与他商议”,他闭上眼睛,轻声吩咐道,眼角有泪珠溢出。 巫道宗、岳云举、曹家修士围拢在一起,还有很多人,如持折扇的翩翩公子,卢府也有人现身,是真正的带队人,比卢丰元卢空要强很多,聚在一起商议。 “哈哈哈,一群蠢货,只知道跟在幼魔屁股后面追杀,何时能见到他人影?”,神秘人再次现身,竟然在丙二区,笼罩在雾霭中,笑声很大,雾气也在震动。 巫道宗不愿与这位强大帮手生隙,拉拢道:“道兄高明,之前是我等轻敌,还望摒弃前嫌,一同屠魔”。 “免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自有妙法”,他果断拒绝,被巫道宗坑过一次,无法信任,要独自解决。 他的身旁,是一大群女子,莺莺燕燕,也在观看甲四区的战况。 岳云举好奇道:“他难道要与流霞宗联手?”。 几人认为很有可能,毕竟凭神秘人,再如何强大也无法独自为战。 呼鲜通冷哼道:“不必拉拢他,神神秘秘的以为自己能掌握一切,还不是被罗鱼让追杀逃窜,现在尽会说风凉话”。 岳云举连连点头,“有理,少了他一个屠夫,我们还只能吃带毛肉了?”。 他们终于商定,兵分两路,巫道宗、岳云举、呼鲜通带着一批人手从甲四区开始搜索,挨个搜查,往甲三区扫荡。曹家、卢府和折扇公子带着另一批人往回走,双方要将整个赛场全部搜查一遍,誓要揪出谢陈。 “各位,长久剿杀却不见魔影,士气已然低落,千万打起精神,不可再放过!”,巫道宗提醒道。 同时,岳云举也通过法镜传话各区,“幼魔嗜杀,各家宗门皆无法幸免,大家都要参与,不要害怕血杀,他们只有四人,不能对抗大势,一旦有发现,第一时间通告各区!”。 七府的名头威压北境,还是有很多教派响应,不愿被岳云举记恨。 “尽力而为,实在不行就退让,让七府的人顶在前面”。 很多宗门都改变了立场,不想在决赛前就消耗掉自身实力。 “你们还真是无用,让幼魔一再逃窜,只能等我来拧断他魔头”,乙七区内,少年霸王现身,大声嘲讽,毫不留情。他灰袍染血,黑色血迹干涸,手臂上有伤痕,胸前露着白骨,但目光摄人,气势无匹。 与龙神女一战,双方战平,他也重伤,在休养。 巫道宗冷笑道:“虺霸王,不要一副看不起天下英杰的样子,你亲身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龙神女也加入进来,大笑道:“小虺蛇,我在乙五区等你再来,不打败我,你无法屠魔”。 虺霸王冷哼,消失在法镜中。 “他们搜查到丙九区,至少需要三天,还有时间休整”,袁宁江推算出大致时间,暂时安心,身前,千流剑漂浮在半空,三尺长的剑身上有一条条刺目光芒流动,如江河奔腾,这柄剑,是他最早在仙址中发现,与他大道契合,被昊霖宗抢走,如今失而复得,格外珍惜,参详了许久,想要炼化,与工云剑一起成为法器。 谢陈、云如夫和温岚在闭关,三人的体内,有大量精华闪耀,光彩夺目,是吞服的各种奇材在炼化,吸收,化为自身的补药,提升修为。 有白刀遮蔽,丙九区的法境发现不了踪迹,没有异变。 一天后,乙二区的天空震动,法镜变清晰,有人突破,汇聚了八方精华,成为唯一,气机凝重如岳,震塌了山峰。 “岑谅也破境了”,袁宁江惊讶,认出了他,曾在乙一区内拼杀,浩阳教弟子被温岚的杀阵围困,死伤惨重,只有岑谅独自远走,还被刘岩针对,没想到,不知如何到了乙二区,悄然突破翠仪。 “刘岩,过来一战!”,岑谅很强,平静的声音中隐藏着无穷怒火,他个子不高,但志气盖世,一拳轰开壁障,杀入乙一区。 曾被飞泉门追杀,狼狈逃窜,岑谅无法忍受,破境后迫不及待要报仇。 刘岩长啸,不避战,打出一道飞泉横空,似银河倒挂,天水喷溅,水汽氤氲,杀力很强,每一颗水滴都能贯穿对手。 岑谅不惧,掌化浩阳大日,驱散了水雾,五彩霞蔚伴在他身旁,如征战八荒的战神,直直杀向刘岩。 “这个人也是隐患,需要了解仔细,决赛上遇到会不死不休”,袁宁江认真观看,不愿错过。 但是,两人很快就施展法术,遮蔽了法镜映照,不愿让太多人看到交手过程。 第二天,好几个区域都有选手破境,气象惊人。 “今年的选拔赛确实不同,质量很高,各家弟子如雨后春笋冒出,俱是修道仙胚”,赛场外,很多长老级人物也在点头,感到欣喜。 第三天清晨,有剑鸣刺破晨雾,甲七区内,山丘炸碎,剑光耀眼。 “罗鱼让,修明宗前来讨债!”,一位背剑的青年男子大喝,双目血红,杀到罗鱼让身前。 黑裙女子赤足行走在山间,绝美无双,但也很强势,玉手打出,法镜被遮蔽,看不到景象,“一个余孽而已,也敢来送死!”,只有女子的清冷嗓音传出。 半日后,修明宗的青年在不甘中捏碎水滴,选择弃赛,他最后一剑发挥到了极致,剑光渗到了隔壁区域的法镜,很多人眼睛都被刺出血丝,但还是被罗鱼让打灭,长剑哀鸣。 “不愧是第一位破境之人,所向披靡!”,温岚苏醒过来,发出感慨。 不久后,云如夫也出关,两人都很兴奋,吸纳了昊霖宗的宝库,境界有了很大提升,“我似乎看到了翠仪境在向我招手”,云如夫看着天空,呆笑。 “小魔头呢?还未清醒?”,温岚看到谢陈尚在闭关,越加服气,“同样是在门槛上,他确实比我们强,这次定有极大收获”。 袁宁江从丙十区潜来,神色凝重,“巫道宗他们已经搜查到了甲一区,需要再次转移”。 “可是谢陈……”。 云如夫无奈道:“还是再等半天,实在不行我也只好背着他走了”,自从进入赛场后,他常做这事,手脚麻利,无人能比。 第47章 明正典刑 谢陈在这天傍晚醒来,随着他睁眼,山头倏然下陷,风云汇聚,元气化成小型龙卷,在他头顶咆哮,旋转,注入无数精华入体,他的眸中,精光湛湛,威压不可一世。 “他突破了吗?”,云如夫大叫,目光惊恐,因为谢陈的威势太强,与破境修士引发的异象相似,甚至,还要骇人。 随着他起身,空气中响起轰鸣,到处都是音爆声,那是极致浓郁的气机压迫所致,他站在山头,却好似连接天地的巨岳,煌煌不可撼动。 谢陈挥拳,象命通汇中的普通一式,却比之前强大无数倍,劲风袭来,云如夫站立不稳,不断后退。 袁宁江心神皆惊,坚守神识不动,颤声道:“没有突破,法镜并无变动”,因为白刀在他背后,谢陈如果破境,定会被捕捉到。 “老袁,你去和他打一架,比划比划斤两”,云如夫怂恿道。 谢陈一步迈出,跨越近百丈,出现在几人身前,他握拳下压,狂暴的天地元气霎时安宁,此地恢复平静,“无需对练,我们去丙八区,抄曹家老巢”。 他将气息敛于体内,可还是有很多华光逸散在体外,在头发与后背上形成白色的雾息,垂到腿部,像是披上了大披风。 “你这形象,飒!”,温岚竖起大拇指,看向谢陈的眼神在发光,普通少年被这股气势衬托,竟也光彩夺目起来,颇有韵味。 云如夫使劲摇晃温岚肩膀,叫道:“醒醒,醒醒,你是要委身于罗鱼让的,不能变心!”。 温岚使劲捶了他一拳,云如夫怪叫着跳开。 袁宁江心惊,问道:“你这是怎么做到的?”,他很确信,谢陈未破境,但无需出手,仅这股气势就让他感到忌惮,同为对手的话,不一定能稳胜。 谢陈想了想,轻声说道:“应该是厚积薄发?”。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也只有这四个字最合适。 炼化昊霖宗宝库的过程中,谢陈发现,无数的灵药在体骸中奔流,勾动了隐藏很深的白色光焰,那些,在他血肉的最深层,他自己也不能发现,属于自己的华光汇聚,像是引爆的火药桶,他的身体剧烈变化,实力急剧提升,连自己也差点迷失,无法掌握这股突然爆发的力量。 “就像,潺潺小溪从山崖倾泻,陡然变成看不到首尾的大江,这是质的变化,我的境界,自然而然提升”。 谢陈轻语,说出了真实感受,可是,三人全都无语,想不通背后道理,从未经历过。他们不知,谢陈在割阙山上被白藏压制多年,体魄锻打到极点,数次超越极限后崩溃,再被重塑,继续锤炼,四肢百骸中积蓄了惊人的能量,一旦被引燃,会顷刻间爆发,成为燃烧九天的光焰! 在这个过程中,昊霖宗的宝库药材其实并未发挥大作用,仅是起了引子的功效,诱使谢陈蜕变,那些寻常灵药,药性根本无法与白藏调制的药液相比,谢陈的体魄,看不上,根本不去主动吸收。 就这样,在诸多因素叠加下,谢陈完成又一场境界提升,未破境,但实力已然少有人能敌。 云如夫猛力捶击手掌,喊道:“太好了!以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起来,不需再偷偷摸摸!”,他很激动,躲藏了许久,真如钻地鼠一般四处逃窜,早憋屈到不行。 “说得对,那就去丙八区,在曹家老巢中游玩一圈”,袁宁江也感觉畅快,事情至此,天地陡宽,心胸生出万丈豪气。 谢陈在界壁前挥手劈划,指尖比剑刃还要锋利,轻易就破开一座门户。 “我怎么感觉,谢陈比吴竞和商景腾还要强!”,温岚惊呼,红唇大张。 袁宁江点头,“只怕已经超越我了!”。 谢陈大步走入丙八区,白色大披风在空中飘摇,他如巡狩,眼中射出令人惊悚的目光。 “幼魔来了!”,有选手看到四人大摇大摆行走,发出大喊。 很快,曹家留守的修士带着大批人赶到,震惊不已。 “幼魔,好大的胆子,竟敢主动来寻死!”,曹家有六人,领头的曹珪不是最强的带队人,但也突破了翠仪,实力比商景腾还要强上一些。 另有几十人,是北境本土的教派,名为唐标阁,穿着赤红色的袍服,衣袖上有一柄长枪图案,虎视眈眈。 “曹顷,速归,幼魔来袭!”,曹珪通过法镜传话,呼唤援手。 袁宁江摘下白刀,递给谢陈,他扭动脖子,骨头间发出脆响,笑容温和,说道:“他们从丙十区赶来,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给你们机会叫人”。 “半个时辰,已是足够”,谢陈大笑。 唐标阁的领队唐文谦怒道:“放肆!也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就凭你们四人,只有一名翠仪境,这是送死!”,他很自信,因为身旁还有一位同门前不久突破,三名翠仪对阵,有恃无恐。 “我与你打赌,曹珪我来杀,唐文谦交由你,最后一名翠仪谁先斩杀谁赢”,谢陈还有闲心说笑,与袁宁江提出赌局。 白衣青年笑道,“就赌二十铢萤金”。 云如夫和温岚眼巴巴看着,无奈道:“没我们参与的份”。 “狂妄!”曹珪大怒,“就凭你华光逸散,也敢挑衅于我,这种境界,我也曾踏足过,不值一提!”。 谢陈开始动身,“那就来看看,东海曹家有何等绝学!”。 袁宁江摇头,“不打招呼就开始,忒不厚道”,他对上了唐文谦,势均力敌。 “法镜映照,幼魔今日伏诛,各区皆可观看”,最后一名唐标阁的翠仪境修士大喊,传话整座赛场,他好整以暇,认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无需担忧。 数名翠仪境汇聚,法镜有感,将此地景象显化在高空,很多人都被吸引,抬头观看,消失许久的幼魔现身,竟然杀入了曹家所在的丙八区,引爆了热潮。 “只是这一步,幼魔哪里来的胆气与翠仪境厮杀?”。 “也不一定,吴竞和商景腾不一样身死?”。 很多人戚声,不屑道:“翠仪境是完全不同的层次,根本不可比拟,定是幼魔使计,白衣袁宁江出手斩杀”。 可是,下一刻,无数人大跌眼镜,因为曹珪与谢陈对撞,竟然在咳血后退,只一击就负伤! “曹珪,不要轻敌!拖延半个时辰,等巫道宗赶去!”,甲十区内,曹家的带队人高呼,他名为曹顷,得到了真传,实力在赛场内拔尖,但短时间无法回援。 “唐曜,不要观战,快去帮忙!”,巫道宗也大喊,要唐标阁的另一名翠仪境上前,一同出手。 云如夫和温岚就要阻拦,谢陈叫道:“不用,我一人打灭他们两个!”,他在说话时炼化了两铢萤金,打入法镜,话语同样传遍各区。 “好胆,如此藐视曹家!”,很多人被震惊,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谢陈真正成长起来了,少有敌手,曹珪被他接连打后退,根本不能抵挡,咳血不断,疲于应付,没有进攻的机会。 “尚未破境,战力竟然如此逆天”,岳云举在观看,脸色阴沉,他在丙十区内,不能赶去。 呼鲜通也叹气,“错失最佳围剿时间,幼魔已经难以压制”。 乙七区内,虺霸王大笑,“幼魔,不错,你已经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谢陈没有理会法镜中的言语,他不能传话,每次都要炼化萤金,花费钱财,心疼,况且,唐曜也加入了战斗,他同时对抗两人,压力陡增。 “不得不说,你很不一般,能跨境杀伐,但真以为可以独自对抗我们两人吗?”,唐曜狞笑,招出一条大戟,神光割裂了脚下的山峰,打向谢陈后背。 曹珪在吐血,被谢陈的蟒翻身打中,瘦弱少年力气极大,让他无法抵挡,差点搅碎手臂骨头,他恼怒交加,“我已破境,是曹家弟子,岂能不如你!”。 谢陈啸声在空中激荡出声波,很多树木炸碎,提升到这个层次,他的实力发生了质的变化,根本不是以前可比,举手投足间杀力毕现,都造成可怕的杀伤。 “能不能敌,不是凭嘴说,喋喋不休只能彰显你们内心的怯懦”,他一拳砸向身后,白色光焰包裹大戟,黑铁变得炽热,竟然要融化,唐曜大惊,撒手上前,与谢陈近身搏杀。 谢陈丝毫不惧,一式断天手伺候,幸亏唐曜闪避及时,掌印在他身后炸响,一座几百米高的山头粉碎,在空中抛洒烟尘。 “你能躲到几时?”,谢陈冷笑,化身猿魔,双臂有开天之威,将唐曜拍飞,砸入地下深处。 “幼魔,太可怕了……”,曹家和唐标阁剩余的修士在远处观战,原本也想上前一起出手,看到这一幕,再也生不出别样心思,这种等级的战斗,不是他们所能参与。 曹珪掐诀,用出了秘法,“海皇浮野,九州皆灭!”,他凝聚出了一座海皇虚影,有十丈高,龙冠上有刺目光芒,杀向谢陈。 “比起你家老祖的金身差远了,焉能杀我”,谢陈背后有猿魔咆哮,那是刻入身体的兽王精血显化,他探拳打出,拳锋撕裂了空气,“龙催!”。 这是象命通汇术法的又一层次提升,比蛟潜威力更甚,出拳时有龙吟,他的拳头很小,比十丈高的海皇虚影小太多,但气势威猛无敌,拳光一出,虚影崩散,曹珪再次吐血。 曹隐甲曾携手强敌踏上割阙山,曹家老祖宗在云层中显化金身法相,一脚踩下,要将割阙山抹平,踏灭,幸亏钱通出手阻拦,谢陈那时尚未修行,面对这等天威,神机悚战,心中却也气愤,曾发誓早晚要斩灭曹隐甲为割阙山出气,现在,对上跨域前来针对自己的曹家弟子,自然不会留情。 “平割山河”,白刀出鞘,寒水照亮了天幕,刀是白藏刀,法是白藏法,在这一刻,终于绽放出了威压北境的风采,刀芒如水银诈泻,爆发出璀璨光辉,连赛场外一众老家伙都被惊动。 “我似乎看到白魔在挥刀!”,有人惊出冷汗,然后苦笑。 “又一尊魔头在崛起,希望小辈能阻挡”,钟虎低语。 毫无疑问,谢陈如今的实力再次挥刀,曹珪无法抵抗,被切断一条手臂,鲜血飞溅,惨叫着后退。 谢陈欺身上前,白色披风猎猎而响,又是一刀斜斩,更加锋锐的刀芒撕裂大地与山峰,观战的人都无法直视。 他打定主意要先斩杀曹珪,对身后袭来的唐曜不管不顾,“破灭黄泉!”。 这一刀夺取了天地间的色彩,刀芒上的一抹金黄亮光成为唯一,彷佛能斩破地层与黄土,直达幽冥。 只有曹珪能清晰感受到绝望,刀芒尚未临身,他的皮肤就被割裂,身体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大吼,接连打出海皇绝学,可是,起不到效用,他眼睁睁看着刀光切来。 噗! 曹珪被立劈,成为两半,血流溅起一丈高! “曹珪,死了……”,很多人惊悸,心头生出寒意,浑身冰凉。谢陈与曹珪交手,不到五十招,就独自将他斩杀。 “幼魔,你必死!”,曹顷在甲十区内大吼,他不能接受,被追杀逃窜的谢陈摇身一变,竟成长到这个地步,无人能够压制。 “你等自诩正道,剿杀我月余,期间残杀多少无辜,今日就要将你们这些名门大宗的恶行公之于众!”,谢陈大吼,即使被唐曜打飞,后背撕裂,口中吐血,他也炼化萤金,传话各区。 “昊霖宗作恶甲二区,搜刮散修灵药,堆成宝山享用”。 “巫道宗和岳云举一路扫荡,名为杀我,暗中打杀了多少小宗门,这是正义?”。 “还有你曹家,跨域而来,高呼屠魔,背后对唐标阁威逼利诱,想将势力渗透进北境,满口仁义道德,就是这般虚伪?”。 “我为幼魔,从未打杀任何无辜,从未欺压弱小,从未背后使阴招、戕害同道,下山以来,遭遇袭杀无数,从未主动挑衅你们任何一方,平白遭遇剿杀,我魔在哪里?”。 “哈哈哈,谁是魔头,谁是良善,与你们这些斯文败类相比,存心有天知!”。 谢陈大笑,不仅在丙八区能听到,法镜中的他状如癫狂,参赛选手清晰可闻。 很多人在沉默。 “魔就是魔,休要蛊惑人心!”,巫道宗大喝。 谢陈对着天空吐了一口血水,根本不愿与他浪费口舌。 “有道理,我也看不惯这些苟且事,幼魔,你得到了我的尊重”,虺霸王叹息,不顾及七府余威,竟说出了一句公道话。 谢陈扭头,对这个行事霸道的少年侧目。 唐曜大吼,“魔头,少胡言乱语,我唐标阁行事端正,你这是污蔑!”,他在谢陈斩杀曹珪时接连攻击,将谢陈打伤,要趁机进一步袭杀。 “狮子猎!”,谢陈猛然转身,如凶兽出闸,双拳齐出,击打在唐曜的胸口与腹部,将他撞飞。 “强如七府,至今也只有一人破境,你唐标阁能好过哪里去,唐文谦与你同时突破,难道不是背后与曹家交易,攉取了丙八区、丙九区的全部资源?可怜那些选手,全部被你们绞杀而死,连退赛都不能,你敢说不知道?”。 谢陈大喝,这些消息,都是近日从丙九区幸存的一名散修口中得来,他极为愤怒。 “为了不暴露恶行,竟残忍覆灭两千名选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道义举?”。 谢陈不断问话,在法镜中响彻,天地皆静。 “背后的黑恶无法隐藏,你们遮瞒,我今天就偏要公之于众,明正典刑!”,谢陈一拳将唐曜砸入地下,他不管自身伤势,只想发泄胸中块垒。 砰!砰! 重拳震颤,丙八区都在观看,唐曜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大戟被谢陈夺过,生生折断,他一式断天手,将唐曜打飞向高空。 白刀再次出鞘,炽烈刀芒过后,唐曜残躯坠落,在地上燃烧,发散出难闻气味。 谢陈口中吐血,衣襟染红,快速击杀两名翠仪境,他无可避免受伤,但那种悍不畏死的气势慑服了很多人,他在山岭间迈步,山头都被打折,黄土烟尘四起,可是,没有人再敢发声。 “工云十二剑!”,远处,袁宁江也在临阵中突破,用出了剑法的更高层次,将唐文谦斩杀,他也走来,与谢陈站在一起。 “今日过后,除了七府与曹家,其他的教派就不要随便来追杀我,免得手上沾染太多恶血,令我厌恶”,谢陈通告赛场,既是警告,也是震慑。 “巫道宗、岳云举、呼鲜通、曹顷,还有更多想杀我的人,看谁笑到最后!”。 谢陈举拳,光波肆虐,遮蔽了此处法镜,他们的身影消失。 “幼魔狂妄!必死!”,岳云举大吼,只是,这次响应的人少了很多。 甲七区内,罗鱼让轻声道:“杀来杀去,能有什么好结果?”,她话语空灵,在高空回荡,不知是劝解还是嘲笑。 巫道宗皱眉说道:“罗鱼让,你红叶城也是北境正宗,屠魔一事怎能说无用”。 罗鱼让不愿与他们撕破脸皮,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虺霸王不顾及七府颜面,放肆大笑,“内裤都被扒下来了,还有脸在这里喊口号,不够丢人!”。 “你找死!”,岳云举早看他不惯,怒火陡起。 虺霸王叫道:“岳云举,别人怕你大罗殿,我可不怕,有胆就来乙七区找我!”。 “因私仇围杀一人,就大方承认便是,整天以屠魔为借口,还真以为是天下共主么,哈哈哈……”。 虺霸王也消失,不想与他们多说。 第48章 有人伏杀 不管如何,经历过此事,浩浩荡荡的屠魔一事算是暂时落下帷幕,以巫道宗和岳云举为首的追杀大军虽然还在奋力破开壁障,往丙八区合围,但众人心知,这样追下去难有结果。 “一味跟在身后,他们可以肆意躲藏,我们却要一寸一寸搜索,进度缓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追上”,呼鲜通有了怨言,被谢陈吊在身后许久,他和岳云举是最先起事之人,现在遭受了诸多怀疑。 巫道宗并不如何气恼,他大多时候都很平静,如一汪清水,气质飘逸,事实上,这个人的天赋极其惊世,生而近道,修行速度远超常人,在当平府内名气很大,被许多人看好,认为只要他成长起来,必定是能带领这座超级教派迈上新台阶的关键推手。 “呼鲜通,无需气馁,在塘中打鱼,猎网渐行,水面愈平静,空间愈狭小,收获才往往惊人”,他平声劝说,当先走向丙八区,“曹顷他们从甲十区合围而来,我们双方就是渔网,只要耐心围猎,幼魔终究无路可逃”。 他并没有大声呼喊,心平气和,但说出的话语让很多人平静下来,然后惊醒,看向巫道宗的眼神有很深的忌惮。这个人,初始修行,说话间就能带动道则弥漫,直接作用于神魂,令人信服,觉得本就如此,细思下去,有一种言出法随的气象,虽然不显眼,但假以时日,待他修为提升到高点,岂不更加危险? “天生的道种”,岳云举在心中自语,同为七府弟子,他们彼此间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巫道宗愈深不可测,他愈心惊。 呼鲜通也感叹,“七府底蕴深厚,传人中多有仙胎,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身后,有跟随者叹气,“就怕幼魔奸猾,从网中逃匿”,他的声音很小,只有自己能听见。 “曹珪,我必摘下幼魔人头,为你奠祭!”,曹顷的怒吼很多人都听到了,因为巫道宗他们临近,法镜中显照出了战场,曹珪被谢陈立劈,两半残躯坠地,唐曜也被斩断,尸体在燃烧,还有很多曹家和唐标阁的弟子,被谢陈离去前随手一击斩杀,身首异处,这片地域,土地被鲜血浸湿,到处是残肢断臂,人头滚滚。 龙神女凝视丙八区,叹道:“幼魔杀性真大”。 她的金甲上有很多恐怖伤痕,是在与虺霸王的对决中所留下,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完全恢复,那一战,很惨烈。 而这也从侧面衬托英武女子的强悍,能与虺霸王战平,她亦是赛场上的绝颠人物。 “龙神女,魔头杀戮无边,黑冰河是否有意出手?”岳云举意动,邀请龙神女一起加入剿杀,这位第二个破境的天骄如果有意屠魔,会是强大的助力。 金甲女子摇头,果断拒绝,“此次大赛,我要杀灭虺蛇,踏上大道!”。 “蛟精,口气不小,三天后乙六区一战!”,虺霸王哪能忍受龙神女的轻视,当即约战。 龙神女冷笑,金甲绽放霞光,如女子武神,“此次教你身形俱灭!”。 岳云举摇头,这两位火药气很大,碰在一起说不了几句就要开战。 谢陈他们此时已到了丙五区,漫步在一片赤红色的沙砾中,大日暴晒,草株枯黄,起伏的沙丘无边无际,热浪翻滚,视线都扭曲了。 “虺霸王本体是神兽虺蛇,自北海而来,天生近水才对,怎么选择这片戈壁当做据点?”,云如夫好奇,他行走久了,也不自觉感到口干舌燥,热浪难忍。 袁宁江是唯一的翠仪境,能生出神识感应,更加敏锐,他察觉到此地的不寻常,“看似荒凉,但炎热的空气中蕴含着充沛的火精,比其他区域都要浓郁!”。 “他难道是有意选择此地,磨炼己身,摆脱对水文的依赖?”,谢陈轻语,为虺霸王感到心惊,这个人气魄太大,别人都是扬长避短,他却偏要将短板磨平,加强,对自己很严苛。 “你觉得能赢吗?”,云如夫询问谢陈,大家皆知,少年霸王对谢陈很感兴趣,不止一次表露出杀意,两人终究有一战。 谢陈摇头,他之前对虺霸王很反感,觉得他年少轻狂,但在自己将曹珪明正典刑时,反而说了几句公道话,说明其人虽骄,但也有自己的意志。 “那一战,不会轻松”。 谢陈有预感。 此时,他们四人各自背着一个巨大包裹,都是从昊霖宗等教派顺来的宝物,还有在曹家老巢中匆忙搜刮的灵药。 温岚满脸都是汗珠,不时擦拭,她喘气说道:“我清晰感知到自己在门槛上,但短时间内无法突破”。 云如夫也有同感,心有悲戚,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他们二人也算是颇具资质,但与袁宁江比起来,逊色太多。 谢陈听到这里,心头沉重,决赛还有很长时间开启,今年竞争异常激烈,自己还要面对很多可怕的敌手,注定无法平静,会是风暴的中心。 袁宁江叹气,道出了不愿深思的想法,“丙八区一战,绞灭了曹珪和唐标阁,但往后,七府定会倾力追杀,他们的实力,不是昊霖宗、无启城可以比拟的,甚至,比浩阳教和飞泉门还要可怕太多”。 云如夫和温岚沉默,袁宁江所说是事实,这几天来,七府中先后又有数人破境,一门双翠仪已经不是稀事,乙八区的丹斤府甚至传出,再有几日就会出现第三位翠仪。 “无妨,实在不可敌,我们就弃赛,反正有这么多灵药宝物,足够修炼”,温岚微笑道,这是几人一直在商议的事,显得无奈,但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云如夫也笑道:“我们的实力,即使进入决赛也取不到好名次,踏进大宗门修行已是奢望,更何况,北境这些大宗,我看不惯那幅高高在上的虚伪德行,不愿去同流合污”。 “这样也好,与我在一起牵扯越久,对你们越加不利,出了赛场,也要做长久打算,总不至于被追杀一辈子吧?”,谢陈笑着打趣,但是心中凄然,迫切渴望实力,总有一天,他要独自镇压所有敌手,能够庇护亲朋不受欺压。 “老袁,你也小心点,讲义气是好事,实在不可为,也要尽早逃命,小魔头是割阙山高传,定有秘法保得真灵不灭,说不得能够转世重生,你不一样,万不要逞强!”,云如夫提醒袁宁江,很诚挚,希望这位一路走来的朋友能够珍重。 袁宁江笑着点头。 谢陈说道,“这里都是戈壁,没什么好东西,我们去丙四区看看”。 界壁处,他随手一划,灰色壁障破开,谢陈招呼几人进入。 “他的实力,还在提升”,云如夫小声说了一句,因为谢陈明显很轻松,并且白色大披风更加凝实,都垂散到地上了。 温岚撇嘴说道:“显眼包!”。 谢陈也很无奈,他不愿这样招摇,可是华光无穷,体内每一处都充斥着白色光焰,没有丝毫空间可以收纳,这些都是逸散到体外的,他不能控制。 此时,他在荒漠中迈步,热风席卷,身后被拉扯出一条白色光影,像极了婚纱,他感到脸红,幸好云如夫不知道婚纱是何物,不然要被笑话死。 “背上白刀就能压制异象,但袁宁江现在有大用,只能这样凑合着”,谢陈嘀咕道。 他们在沙漠中走了一天,发现甚少,也有很多火属性药材,但都被人采走了,开赛月余,大家都有收获,皆在暗中努力,要破境,打进中心阵台。 “龙神女和虺霸王又开战了”,云如夫大叫,乙六区法镜显化,金甲女子与灰袍少年厮杀,第一击就让法镜震颤,散发出万道波光,他们都感受到令人惊惧的杀意。 “各自都有提升”,谢陈眼力今非昔比,看出了一些门道,两人夯实了翠仪境道基,彻底稳固境界,现在的实力,更加强横,带来很大的压迫感。 “都是潜力巨大的种子选手,结果难说”,袁宁江紧盯着法镜,观察他们的交手过程,希冀能从中得到启发,映加在自身,提升修为。 龙神女和虺霸王一如往常,杀入深处,不愿被外人知晓。 温岚遗憾道:“这些人,也太小气,看咱家小魔头斩杀曹珪和唐曜,全程映照在法镜上,实况直播,天下豪雄皆可见,这才叫气魄!”。 谢陈嘴都气歪了,“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自然是赞扬”,温岚高高扬起头颅,百花裙飞舞,她没有罗鱼让的绝世容颜,这般作态,更显俏皮。 “你将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真是够损的,我要是岳云举,要被气吐血”,温岚吐了吐舌头,眨眼说道。 几人大笑。 黄沙千里,没有任何植被,偶有大风吹来,沙砾飞扬,云如夫噗噗吐不停。 砰! 天地间突然颤动,远处天边传来巨响,一里外,沙墙涌起几百米高,铺天盖地压来。同时,天空上有无数彩色云霞汇聚,瑰丽璀璨,天空如梦幻,但杀机也随之而来,霞光暴射,大片黄沙被震碎,炸裂,火光沿地倾泻,沙粒被炙烤,融化。 “有埋伏!”,袁宁江大叫,喊得太急,声音尖锐,他也在措手不及下被打飞,紫色霞光轰然砸下,白衣青年吐血。 谢陈第一时间打出断天手,巨大掌印平托向天空,白色炽焰喷涌而上,覆盖了近百丈,与霞光撞击在一起,砰砰炸响不断,抵消了很多彩霞,但还是有流火突破,击打在云如夫和温岚身上,两人斜飞,皮肤被烧出大片伤痕。 “工云剑!”,袁宁江大喝,他意念如山,挥剑斩出,剑芒猛然与霞光撞击,天空生出无数灿烂火花。 谢陈也在后退,闷哼,霞光攻击实在太多,无法全部避开,并且蕴含的杀意超绝,很难完全阻挡。 咚,他用出镇山踏,这是象命通汇的拳术,一脚踏下,地面波涛起伏,拍击而来的沙墙顿止,顶部有大量沙子溃散,哗啦啦坠地,像是一挂黄色的瀑布。 可是,霞光越聚越多,在高空上密密麻麻堆积了好几层,化成流火与箭矢,咄咄射下,还有紫色神辉聚成小山,当头镇压而来,云如夫不敌,被压覆,咳血大叫。 “猿魔!”,谢陈举拳轰出,拳光与紫山同时炸碎,他自己也手臂发麻。 袁宁江将温岚护在身后,一手工云剑,一手千流剑,剑影呼啸,江河齐出,卷入大片神霞,一一磨灭。 只是,这些霞光太多,皆是相当于翠仪境修士打出的攻击,明显有人提前埋伏,要阵杀他们,猝不及防下,只能拼命阻拦与躲避。 噗! 云如夫被霞光贯穿身躯,血液溅出体外,这已是谢陈站在他身前,阻挡下大部分攻击的情况下,仍旧有少量攻击袭来,他没有还手之力。 谢陈身上也有好几道伤口,他全力运转白藏传授的功诀,血流疾速流动,体魄散发出宝辉,一拳打出,就能压碎大片黄沙与流霞。 “到现在,敌人尚未露面,我们就已经受伤”,谢陈眼神冰冷,似能噬人,他反手挥出应牙,三道刀芒倾泻,身前短暂出现一片真空。 “龙催!”,对着已经合围而来的沙墙,他直接打出至强一击,拳锋上有龙吟,攻势无匹,沙墙上炸开一座几十丈大的空洞。 可是,霞光很快弥补上来,即使有空洞,也无法逃出。 “流霞宗的人!”,一瞥间,他心头震动,看到了沙墙外站立的敌人,有十几人,几乎全是女修,身上的五彩袍服很显眼,他难以忘记,两年前在草屋旁,如黄莺泣血的少女满脸泪痕,扯下凤冠与霞帔,内里就是这身流霞宗的道袍。 女子容颜绝世,却泪流不止,跳下山崖,独自跑出割阙山。 “完了完了,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娘家人来算账了!”,云如夫大叫,即使抱头鼠窜,口中吐血,也不忘开玩笑。 “啊!”,下一刻,他惨嚎,被刺穿了小腿肚,跌倒在地,额头渗出冷汗,“外面的娘家客,大家都是实在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没必要下死手!”,他扯着嗓子大喊。 温岚斥道:“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说笑!”。 谢陈转身就走,撇下云如夫不管。 “别啊,我这不是想打打感情牌,万一有人心软,放过一马,也省得大家将来面子上不好看”,云如夫瘸着一条腿,蹦跳着跟在谢陈身后。 形势很严峻,流霞宗提前埋伏,这是七府中的一员,实力无法想象,带着杀意而来,与谢陈的关系很糟糕,北境无人不知。 “你看看,你看看,少年意气,生冷拒绝李雅阑仙子求婚,将如此助力退却,不然的话,这次大赛上,有流霞宗一众娘子军做后援,我们何至于寸步难行”,云如夫的大嘴巴喋喋不休。 谢陈真想拉过云如夫暴打一顿。 漫天霞光攻击越加频繁,杀机纵横,荒漠被割裂,抚平,沙墙也在压来,蕴含着道法,能磨灭他们的身体,后路被断绝,根本逃不出,只能硬扛。 温岚也被打飞,即使有袁宁江守护,依旧受伤,到了这一步,谢陈和袁宁江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染血,霞光实在太多,都是相当于同境修士的攻击,他们疲于应对。 刺啦! 谢陈双掌发光,撕裂了一条赤色的云霞,爆裂能量炸开,他体表生出血花。袁宁江也连续出剑,将沙墙打退。 “不然,你说句话试试?”连温岚也松口了,感到绝望,再这样下去,几人迟早要身死,她劝解谢陈。 少年极其不甘心,一拳打散流光,眼眸深沉,想要吃人,可是,看到温岚和云如夫全身受伤,皮肉翻卷,脸色都煞白,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他颓然叹气。 “流霞宗的人听着,李雅阑与我是私人仇怨,与他们无关,有任何伏杀尽可对我一人使来,不要牵连我的朋友!”。 谢陈大吼,声波传递很远,他知道,流霞宗对自己出手的原因与大罗殿、曹家不同,不是为屠魔,纯粹是李雅阑在背后授意,只要说清,还是有调和的余地。 “果然有用,娘家人还是心向着姑爷的”,云如夫大喜,看到霞光退散,沙墙轰然坠地,显然,已经暂时安全。 温岚猛翻白眼,讥笑道:“女子最记仇,指望她们网开一面,那是春秋大梦!”。 “其实就是阵法攻势耗尽,自然无法继续”,只有她精通法阵,能看出背后奥妙,道出了真相。 谢陈豁然转身,盯着温岚,目光喷火,“你故意耍我?”。 “别急别急,人家也想看看你这小魔头心里到底有多少装着我们么”,温岚笑嘻嘻走来,手掌沾满鲜血,拍打谢陈肩头,让他消气,顺势将血污擦干净。 谢陈欲哭无泪,真想给自己两巴掌,可是看到温岚藏着笑的眼眸,也只能生闷气。 “既然如此,流霞宗杀意很大啊,不可挽回”,云如夫沉声道。 此地恢复平静,十几名女子现身,对着谢陈指指点点,她们年纪都不大,姿色千秋,环肥燕瘦,凑在一起低语,叽叽喳喳。 “你就是谢陈?”,一名女子上前,喝问,柳眉倒竖,娇俏脸庞上满是寒光。 “我被追杀这么久,别说你们不认识”,谢陈冷笑,刚才被伏杀,很凶险,对她们没有好脸色。 “我是流霞宗莘言,奉李雅阑师姐命令前来杀你”,她没有遮掩,明确说出目的,然后,似有遗憾,“如果不是时间仓促,阵法布置不足,你连见我的资格都没有!”。 第49章 袁白衣左右为难 名为莘言的女子站在谢陈身前,脸色冰冷,她很空灵,肤色白皙莹润,因为气愤而脸色微红,整个人像一只百灵鸟,嗓音婉转,但是话语很冷硬。 “我流霞宗的大阵,可不是你那简陋阵法所能比拟”。 这句话是对温岚说的,带着明显的蔑视,谢陈也皱眉,可是,莘言所说应该属实,袁宁江有白刀遮蔽,丙四区天空没有变化,他们来得更早,设下阵法,但高空的旋涡依旧平静,说明双方相差不过半刻钟。 “再过不久,我们就会被捕捉到,显化在法镜上,到那时,巫道宗他们也能赶来”,一片灰雾无声无息出现,男子的尖锐嗓音响起。 谢陈看着他,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竟然和流霞宗走在一起,在此袭杀我”。 这位神秘人,来自甲三区,从一开始就积极参与屠魔,与岳云举等人相向围剿,却被坑害,遭受罗鱼让追杀,没想到,不知怎么就与莘言联手了。 袁宁江心头沉重,这两人,是比吴竞唐曜还要强大的翠仪境,来自七府,那位神秘人,能从罗鱼让手中逃走,实力可想而知。 另外,流霞宗的十几人中,也有两人气机不稳定,忽高忽低,处在破境的边缘,很棘手。 “藏头露尾,今日就打穿你的迷雾,以敬世人”,谢陈大喝,对这个笼罩在灰雾中的男子充满杀意,他是最早响应岳云举的一批人,心思恶毒,不能轻易放过。 “哈哈哈……”莘言发出一长串大笑,她眼神冰冷,喝道:“淫魔,你自己也活不过今日,过来受死!”。 谢陈差点吐血,悲愤道:“七府欺人太甚!强行将幼魔名头加在我头上也就罢了,这淫魔又是何故?!”。 连袁宁江、温岚和云如夫也不解,尤其是温岚,还在对莘言的嘲讽耿耿于怀,想要出口反击,听到这话,也暂时按下。 莘言更加气愤,寒声道:“呔!你这恶贼,淘汰掉春桃云谷选手不算,还将曾贞的衣物扒光,让她一个清白女子,赤裸裸逃出赛场,名声尽毁,还敢抵赖!”。 “原本对李师姐追杀你的命令尚有犹豫,现在看来,你这淫贼色胆包天,断不可留!”。 莘言刚说完,流霞宗众女纷纷开口,“不错,在赛场上公然行那下流事,不愧是割阙山魔窟中出来的魔头!”。 “也不看看自己德行,相貌粗鄙,拒绝李雅阑师姐不说,偏去招惹那曾贞,她哪里比得上我家天仙李师姐?”。 “嘘,你们不知,像他这种憨头憨脑的变态,最喜行事骇俗,恐有诸多恶癖,常人不懂”。 “唉,放着美人不要,去调戏曾贞,她那姿色,还不如幼魔身边的那位散修,真是恶俗!”。 谢陈肺都要炸了,大吼道:“污蔑!污蔑!”。 天地良心,他何时调戏曾贞,那明明是温岚故意使坏,怎就将帽子扣在了他头上? 莘言娇斥一声,“淫魔,你狡辩也无用,百煞山和春桃云谷的选手皆能作证,实话告诉你,曾贞的父亲正在赛场外守候,誓要为他女儿讨回公道!”。 “幼魔还有这等事迹?”,连神秘人也惊诧,冷笑不止,他不曾听说。 莘言冷哼道:“千真万确,李师姐亲口告诉我的,赛场外想杀他的人都排队到临江城外了”。 “放屁!一派胡言!”,谢陈脸色发烫,眼珠赤红,鼻孔喷着白烟,几乎要失去理智,围着袁宁江三人转圈,急道:“你们快说话,帮我说清经过,七尺男儿,宁愿战死沙场,也不能受这般侮辱!”。 袁宁江想的远一些,劝道:“其实,这是好事”。 谢陈差点要举拳揍人,袁宁江忙解释道:“我们四人,也就你家大靠山硬,不怕口诛笔伐,他们俩将要退出赛场,此时说明,不更是招来杀祸吗?”。 “那我的清白怎么办?”,谢陈的口水喷在袁宁江脸上,白衣嫌弃的避开。 温岚娇笑道:“反正都是敌人,在他们面前讲清白有何用?”,她咯咯笑着将谢陈拉开,小声说道:“魔头,不论如何,你就替我扛下这口黑锅,日后定有重谢!”。 云如夫吹了声口哨,坏笑道:“可能是以身相许哟”。 谢陈捂着心口后退,眼前发黑,他有气不能发,有话不能言,心火憋在胸间,胸膛急剧起伏,大张着嘴,哈赤哈赤喘粗气。 “还委屈你了不成,今日我就替天下女子讨个公道,免得你日后祸害苍生!”,莘言杀来,她身躯娇小,但早已突破翠仪,实力强横,抬手就打出大片云霞,蒸发了黄沙。 袁宁江拔剑而对,与她拼在一起,因为,谢陈正在气头上,出手没轻重,云如夫提醒了,这些流霞宗的女弟子,怎么说也是半个娘家人,打生打死的不好看。 温岚挥手道:“你们俩,千万珍重,不可敌就退赛,性命要紧!”。 云如夫与她一起捏碎辛江水滴,碧绿色光芒缠绕,他二人极速飞向高空旋涡,“一路同行,三生有幸,出去后我们还是朋友!”。 “朋友!”,谢陈胸口更疼,眼角熏出一滴泪,心中打翻了醋壶,有背锅的苦楚,更多的是怅然,此一别,山高路远,不知何时再相见? 可是无法,流霞宗与神秘人联手,阵容强大,温岚和云如夫在这里,反而是拖累,只能先行退赛。 “幼魔,淫魔,正好与你清算!”,神秘人携着灰雾,一拳打来,拳光掀起黄沙几十丈。 谢陈转头,目中射出两道电光,连试探都不用,起手就是白刀出鞘,一记破灭黄泉! 神秘人心惊肉跳,慌忙避开,看着刀芒擦身而过,撕裂了苍穹,他心有余悸,“狗急跳墙,困兽之斗!”。 “罩在雾中的老鼠,给我死!”,谢陈大吼,又是一拳打出,用出了蛟潜术法,黄沙隆隆,空气炸裂,他的白色大披风也飘摇,拖拽成长条。 神秘人与他对了一拳,两人闷哼,同时后退,雾霭中有血珠滴落。 “你的功法,不是七府!”,谢陈大喝,他与白藏对练两年,对七府的武学了解很深,短暂交手就能确定,神秘人很强,却不是七府中人。 “不算草包,能有这般觉悟”,神秘人阴笑,不再多说,打出数条灰色光束,凝聚了他的修行道法,每一击都有莫大威能,尚未临身,谢陈就感到刺痛。 他施展出象通拳术,化身猿魔,双臂开天,一一击碎光束,自身也在后退,手臂上有伤口炸裂。 神秘人吐气,灰色雾霭扩大,笼罩了大片区域,谢陈也被包裹在其中,看不到事物,眼前昏暗。 砰! 敌人隐藏在雾中,身形鬼魅,他感知不到,被重重打倒,横飞数米。 咚! 又是一击,谢陈被砸下,陷入黄沙中,不断咳血。 神秘人施展术法,禁锢了地下,黄沙坚硬如石岩,谢陈无法挣脱,且有砂砾流动,撕裂他的体表,要洞穿谢陈宝躯。 “唐曜他们都是废物,既已破境,自然要依仗境界修为,全面碾压,偏与你比拼术法神通,死了也是活该!”,神秘人冷漠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来,谢陈深陷地下黄沙中,看不到其人,只能被动防御。 “啊!”,他痛到大叫,神秘人五指虚握,竟将他隔空抓起,指尖的灰色寒光侵入体内,他的额头上出现五个血红指印。 身在半空,谢陈还是极力挥刀,斩出数条刀芒,终于摆脱束缚,落在地上,可是处在迷雾中,他看不到任何事物,连脚下的黄沙也若隐若现。 砰!又是一道攻击落在身上,谢陈闷哼,嘴角有血丝溢出,他连续出拳,但打不到实物。 “突破翠仪,便可生出神识,能感应身周三十丈外景于脑海中,纤毫毕现,清晰如镜,你目觉封蔽,如何进攻?”,神秘人的话语中有得意,他确实有资格,因为这是谢陈目前无法感知到的层次。 “攻敌以弱,用之以长,才是杀伐上乘”,神秘人不断开口嘲讽,同时在进攻,谢陈伤势更重,无法还手。 “任凭你再逆天,也只能在我的迷雾中绝望死去……”,神秘人似乎在远去,声音微弱,几乎听不到,可是,一道流光打来,谢陈腹部被击穿,前后透亮,他掌心生出白色光焰,滋啦一声覆在伤口上,皮肉烧焦,伤口被堵住。 神秘人并不急着杀他,而是要不断凌虐,要他在憋屈中而亡。 嗤! 流光从谢陈肩头穿过,他被带出几米远,踉跄倒地,如果不是危急时刻侧身,心脏就要被洞穿。 “翠仪境,可炼化法器于体内,杀敌于百丈外,这是你无法理解的杀术,今日,幼魔也要伏诛!”,神秘人的声音虚无缥缈,寻不到来源,身周的灰雾中好似到处都是他,又到处没有他的身影。 谢陈心脏咚咚跳动,听不到其他声音,在迷雾中,看不到自己的双手,他几乎变成瞎子。 当! 他突然间灵光乍现,提起白刀横挡,竟然阻拦了流光的袭击,那是一块黄色的玉玺,残破不堪,只有一角残留,发散的光芒照亮了半米空间,得以看清。 玉玺刷地消失,再次看不见,四周陷入晦暗。 “这种时候,也许本能比眼睛有用”,谢陈自语,闭上双眼,仅凭借耳朵和直觉来应战。这种完全依靠身体自身发挥的境地,他以前曾依赖很长一段时间,但在扛山锻体的过程中所摒弃,因为他要的是力随心动,不愿做一个只凭借本能活动的动物。 当,一声鸣响,他挥刀再次挡下一击,虽然被神秘人打来的拳头击打在身上,但谢陈终于摸索出了一些门道,不再失措。 神秘人有惊讶,更多的是恼怒,谢陈未破境,但直觉居然如此敏锐,他施展出各种术法攻击,想要快速击溃这个成长速度惊人的小魔头。 谢陈一手持白刀斩灭,一手不断打出象通拳术,偶尔夹杂着断天手神通,白色光焰喷涌,能照亮大片灰雾。 两人缠斗了几十招,谢陈处于下风,只有少数几下打中神秘人,他肋骨被打断,手臂上出现了几条很深的伤口。 终于,在一次交手中,他故意诱骗神秘人近身,将积蓄了很久的白刀斩出,顷刻间刀芒铺展,白色亮光照耀,他短暂看清敌人身形,轰出一记重拳,灰雾中响起龙吟,神秘人也被打飞,带着迷雾倒退。 “这些小伎俩对我无用,你还有什么招式”,谢陈大笑,迷雾散去,终于清明。 “以为自己无敌么”,神秘人冷哼一声,决定用出真正的实力。 “岁神伏生拳!”,他长啸,身后有灰色神光凝聚,化为一道十几丈高大的虚影,半透明,看不真切,但威压撕裂了黄沙,丘陵起伏远去,这里变为深坑。 谢陈大步前行,双拳互抵,笑道:“原来是大岁皇朝的余孽,难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大胆,我等是神灵后裔,奉神的旨意建立国度,接引世人超脱,还不下跪!”,神秘人大喝,道音扩散,带着无上大威严,背后的虚影也在看来,眸光摄人,观战的流霞宗女修也不敢直视。 他一拳打出,彷佛带着天地之威,天空骤变,上苍降罚! “只手断天”、“蛟潜”,谢陈双手打出两击,与巨大拳光抗衡。 “难怪当年师尊要一剑铲灭你们,这等自诩神灵的狂妄世家,说话真是不入耳”,他出言嘲讽道。 “幼魔,斩杀你只是开始,割阙山作恶,玷污神土,早晚要清算!”,神秘人眼神冰冷,拳光炸开,谢陈倒飞。 双方是血海深仇,身份表明,自然无法留手。 “虽然不知过往,但既然是师尊造成的因果,我无话可说,一拳担之!”,谢陈头发披散,满脸血,逆着拳光冲来,要与他厮杀。 “岁神加持,凡灵避退”,神秘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波动,缥缈在空中,好像不真切,但是虚影神像被他吸收进入体内,灰雾震动,气机滚滚,谢陈无法前进,被逼退。 这个人很神秘,自持为神灵后代,想要为覆灭的那座皇朝翻案,话语虽然高高在上,充斥着对世人的蔑视,但实力极强,融合了虚影后,不可想象。 “鬼上身而已,有何自傲的?”,谢陈挥刀杀来,叫道:“我体内亦有神灵,名为本能,却弃之不用,如今以心神对敌,意念无双,心所至,力所起,终要打穿迷雾,彻底覆灭你们这些腐朽的传说!”。 “狂妄,对神不敬,当死!”,神秘人举拳,拳光闪耀,百丈内无人能够靠近,他的实力,惊世骇俗,远超曹珪之流。 可是,谢陈也不一般,自身就如神灵一样,意念驱动体魄,白色光焰剧烈燃烧,熊熊烈火焚卷,他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一拳打退灰雾,神秘人吐血不断。 两人杀在一起,神通术法不断使出,这片荒漠,被摧残不成样子。 “神灵就在自身,何需向外敬奉?”,谢陈大喝,扰乱对手心智。 神秘人得到神像加持,实力提升到无法想象的高度,他伸手扫在谢陈胸前,灰色烟雾猛然爆开,谢陈咚咚后退,白骨裸露。 “这就是亵渎神灵的后果”。 神秘人冷喝。 他们两人的交手令天地摇动,场面激烈,可袁宁江这边却诡异的安静,非是没有动手,莘言出手凌厉,尽显七府英姿,袁宁江实力超群,也在艰难应对。 “要打便打,不愿打就让开,躲躲藏藏是何意?”,莘言眉头皱起,大为光火。这个一身白衣的俊朗青年,主动接替谢陈阻拦自己,却不发起进攻,一味躲避,她的攻击,大部分都落在空地上,即使让白衣染血,他也一声不吭,闷着头跑远。这样的战斗,令人憋闷。 袁宁江比她更憋屈,既要尽力拦截,还要注意分寸,关键是,莘言来自流霞宗,是七府的高徒,实力比他还要强横,这样让步,他很危险! “我不再留手了,再纠缠下去,世人还以为我流霞宗无能”,莘言被激怒,抬手打出一大片青霞,那是流霞宗绝学,威力恐怖,黄沙融化,塌陷。 袁宁江斩出工云剑,这一次是实打实出招,再留手,他会身陨。 剑光与青霞同时溃散,莘言冷哼道:“这才像点样子,再来!”。 可是,袁宁江再次跑远,看着她,目光幽怨,似有满腔怨言。 “可恶!与淫魔在一起的果然没有好东西!”,莘言会错意,认为袁宁江眼神淫邪,对自己生出了邪念,当即大怒,喝道:“万霞功!”。 她的身边,涌现出无数道云霞,有紫霞湛湛,沉重如山,有青霞蔓延,炙烤九天,有金霞阵列,锋锐袭人。 女子抬手,洁白指尖指向袁宁江,霞光沸腾,如万箭齐发,天地元气滚烫,袁宁江皱眉不语,他现在左右为难,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莘言动了真火,他恐难留手。 “你半个媳妇的娘家亲戚要杀人了,我怎么办?”。 袁宁江的话语使得所有人震惊,呆滞无言。 第50章 斩断枷锁 “你愿意咋办就咋办!”,谢陈怒吼,咳着血大喊,正在与灰雾中的神秘强者交手,被袁宁江突兀的问话打乱了心神,险被阵斩,泛着灰色道光的掌刀横切,将他脖子一侧切开,血液顺着皮肤滑落。 谢陈胸口闷疼,觉得自己就算不被敌人杀死,也早晚要被他们气死。 “都是跟着云如夫那个坏种学的,专戳心窝!”,谢陈恨恨自语,大声喊道:“你安心对敌,不要有顾虑,不然会身死!”。 莘言娇喝道:“小贼,还敢胡言乱语,污我流霞宗名声!”,她牵引大片紫霞而来,化作沉重巨岳,地上的黄沙不堪重负,如波涛翻滚,不断卷向远方。 袁宁江手中的千流剑绽出无穷水汽,如江河奔流,将紫霞巨山挑飞,砸在远处地面上,有了谢陈首肯,他手脚放开,决定与莘言好好较量一番。 “散修袁宁江,请流霞宗赐教!”,白衣青年朗声说道。 莘言的回应简单粗暴,金色霞光化作各种长剑与刀枪,刺破空气,尽数打向袁宁江,要将他斩灭在大漠之中。 “眼神不怀好意,藏有抹不去的邪欲,和淫魔走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杀了你,为北境除害!”,莘言大喝,身姿空灵,如飞鸟回转,但是攻击手段爆裂,话语中充满杀气。 袁宁江微笑道:“虽然我可能不敌,但也要你知晓,玷辱曾贞的,与我无关,另有其人”,工云剑也显化,分出十二柄巨大剑影,遮蔽了阳光,阻挡下金色霞光的攻击。 谢陈听到这话,更加气愤,将满腔怒火施加在神秘人身上,拳脚更加沉重,手臂间生出万钧力气,猛然将对手拍飞,血珠洒落,在黄沙中滴成一线,就连浓郁的灰雾也消散几分,神秘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还真是棘手”,灰雾中男子的声音如鬼魅,有惊讶,显然也未料到谢陈这般难缠,能与自己拼斗到这个地步。 呸,谢陈狠狠吐出血水,冷笑一声,“如果只是鬼上身,那你就趁早放弃,这种程度的虚化神像,不堪一击”,拥有超越极限的力量,他自信能打穿迷雾,揭露这个大岁皇朝余孽的真面目。 六百年前,供奉有神像真灵的那座庞大皇朝,主动挑衅白藏,被一剑铲灭道统,彻底成为历史烟尘,现在,谢陈也有同样自信,能覆灭这个神灵后裔。 “割阙山玷污神威,不可饶恕!”,灰雾震动,急速流转,风声大作,天地间有异像,变得昏沉,这里血红,无际荒漠中产生各种虚幻道音,有无上帝王登山祭祀的宏大钟声,响彻天下,有宏伟神殿中供奉神像的虔诚颂念,汇在一起,直冲高天,最可怖的,是凄厉无助的厮嚎与惨叫,似厉鬼呜咽,苍生悲鸣,大地赤红,血光浮现,谢陈彷佛看到皇朝崩灭时的骇人景象,人头散落,血液聚成海洋,百姓流离,铁甲军士在边境上成片倒下,狼烟遍地,皇族尸体堆积成山,在烈火中焚烧。 他心神惊惧,骇然倒退,无法相信,置身于惨烈的战场中央,无数稚儿老妇匍匐在地,双手沾满亲人的鲜血,扒着他的双腿,黑袍变成血衣。 噗,他被打中,腹部割裂。 “这就是白魔造就的生灵涂炭,我朝黎民,死伤何辜……”,神秘人的鬼魅声音再次传来,幽幽凄凄,彷佛无数冤魂在索命,梵音绕耳,刺入心间,谢陈坚硬如铁的心魄也支撑不住,踉跄倒退。 他被打飞,灰雾侵入伤口,滋滋冒白烟,谢陈痛苦大吼。 “为一己之私,颠覆神灵国度,罪孽深重,百世难赎!”,当!残损的玉玺飞来,打在谢陈后背上,他大口吐血,体魄比一些翠仪境修士还要坚固,此时也开裂,骨头断了好几根。 “破灭黄泉!”,谢陈在危险境地中爆发,用出了至强一击,刀芒已更加金黄,横扫而出,撕碎了所有异象,无数的血光与索命魂音被打退,没入灰雾中不见。 “障眼法而已,幻化出惨像,想要我迷失心智,生灵惨死,皆是你们咎由自取!”,谢陈大喝,因为他看到匍匐在脚下的稚儿老妇虽然凄惨,但是目光中充满仇恨,即使覆灭在即,口中仍在吟唱神灵,将自己最后的精血化为供养,滋补神像攻伐。 而战场的最前方,脚踩云层的神像,杀伐对象正是手持金剑的白藏! “大岁皇朝当年试图猎取师公,探究一桩惊天机缘!”。 这是尹弱讲述的只言片语,往事成烟,白藏不语,真相无人可知,世人只有猜测,但谢陈联想到稚儿的阴沉目光,霎时惊醒,不再为梵音困扰。 “死不足惜!”他振刀,披风竖燃,成为焰火,要与神秘人决杀,“且不说对我师尊生出杀念,主动围猎,你大岁皇朝土地沦丧,是七府所为,山主只是斩杀皇族修士,从未对普通黎民下手,百姓愚昧,至死也在供养神灵,要镇压我师,岂能乱我道心!”。 “大胆,一再质疑神国,你当死!”,神秘人震怒,动用出终极术法,灰雾暴涨,覆盖范围超过百丈,他的身影高耸,如屹立,气机碾压,这片地域元气澎湃,黄沙乱舞,谢陈背后的光焰也飘摇,呼呼而响。 谢陈单手抵在身前,大吼,“真以为自己是神国信徒了,真神也不能阻挡金剑神光,何况是一尊邪神!”,他有直觉,真正的神灵不可能让苍生以血肉供养。 “亵渎真灵而不知,唯有神魂永坠幽冥,才能赎罪”,神秘人声音缥缈,但气势无敌,观战的流霞宗弟子也远远避开,目光惊恐。 谢陈心神绷紧,这位神秘强者虽然一副神棍做派,高傲自大,但却是与七府同层次的敌手,甚至,还要强大几分,不敢大意。 “岁星轮转,神灵回眸”,随着灰雾中男子的高大身影吟诵,天地间浮现出一股莫名气机,浩大到让人不自禁想要臣服,无法规避,不能抵抗。 咚!神秘人好似化身真神,在灰雾中俯视众生,他的脸庞,稍微扭动,想要看清背后猥亵威严的无知凡民。 谢陈横飞数百米,身上炸出无数血花,他双腿骨头被打断,左手臂也弯曲,重伤濒死! “跪服!”、“赎罪!”。 神灵的怒喝在耳边回荡,谢陈头脑昏沉,再次飞起,胸膛被剖开,能看到心脏跳动! “大岁皇朝,很强!”,连莘言也停止攻击,看向这边,低声感慨,她对神秘人的做派也看不惯,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需要慎重对待的强者。 袁宁江心急如焚,就要赶来,却被莘言打出的青霞阻拦,不让他施加援手。 “幼魔必死!”,流霞宗的女弟子齐声大喝。 “工云剑出!”,袁宁江开始拼命了,即使他自身也受伤,对上莘言这样的七府真传,实力不足,但谢陈现在极其危险,不能不管! 青霞在空中幻化,成为各种符文,脉络勾连,衔接成大阵,将袁宁江困阻,“你也试试我流霞宗的杀阵是何滋味”,莘言不允许袁宁江出动,施法镇压。 谢陈用右手撑地,猛然撑起自身跳飞几米,才躲过又一道眸光,他被爆炸的光波打飞。神秘人用出的秘法很强大,随着大岁皇朝的覆灭一度在世间消失,不想今日重现,威力无匹,即使对上岳云举、巫道宗这些七府弟子,也丝毫不虚。 “岁神!”,谢陈低语,每次呼吸间都有刺痛,可是不能休憩,因为对手的攻击越加频繁,不给他还手的机会。 灰雾中,男子化身神灵,那是大岁皇朝耗尽无数岁月与精力所供养的神像,是传说中的远古神灵,名为岁神,高居域外星空,掌管天下吉凶祸福,是影响大势走向的高位者,不可想象。 世间关于这位神灵的传说很多,各修行道统中也不乏记载,甚至可以追溯到创世之初,是无法触碰无法诋毁无法相见的禁忌,至今,民间也有很多地方流传,在新年伊始举行祈福与祭祀,保佑流年大吉。 “定不是真正的岁神,不然,他也无法承受,极少的一缕余威下压,也会爆体!”,谢陈不断大喝,坚定自己的信念。另外,他始终觉得这尊神像诡异,不似正神。 “且不论神位真假,世间到底有无这类神灵尚且另说,你却侍奉为主,执迷不悟!”,谢陈大吼。 因为,天演州修行宗门如沙,演化不知多少岁月,从未听说有真正的神仙临世,就连修士飞升,也是从未有过! “不敬神灵,质疑神只,还不回头!”,神秘人做道喝,音波入体,谢陈脑海中炸响,近乎混沌一片。 “谢陈,你做什么!”,袁宁江焦急喊道,他被莘言接连打中,却顾不得自身,看到谢陈竟然举刀,砍向自己胸口! 莘言讥讽道:“自知不敌,不愿平白受辱,自行了断不成?”。 “也算是有些骨气”。 “你闭嘴!”,袁宁江真正动怒了,双剑齐鸣,剑影纵横,莘言布下的青霞大阵居然摇摇欲坠。 “你想自裁也做不到”,神秘人恨谢陈入骨,不愿让他轻易死去,大手探来,带着神威,将那片荒漠震碎。 “枷链锁困,锻体三年,今朝斩去桎梏,龙跃天地!” “破!” 谢陈大吼,白刀绽放光芒,毅然砍向自己的胸膛!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大漠黄沙一片寂静,谢陈只能听到自己的沉重呼吸与心脏跳动。 咚! 咚咚! 刀芒入体,他胸口破开,心脏跳动如雷鸣,居然让所有人能听见。 接着,一条金辉织成的铁链从他体内深处飞出,哗啦啦响动,盘踞在他身周。 神秘人闷哼,探出的大手被金链震退,手掌裂开。 “还不够,再斩!”,谢陈又是一刀,竟然从四肢中斩出一台金色的枷锁,上面有繁奥符文密布,在背后漂浮,还有丝丝缕缕的气机缠绕,与他四肢百骸连在一起。 “破灭黄泉”,谢陈用仅存的右手挥砍,刀芒铺天盖地,对着金链与枷锁斩去。 轰隆隆,所有的金辉消失不见,在这一刀下被斩碎,巨大的声响弥漫开来,所有人耳膜刺痛,修为较低的流霞宗女弟子耳道内渗出血迹。 “原来白魔在你体内设下了封禁!”,剧烈的风暴呼啸,灰雾也被吹散许多,神秘人感到慌乱,尖声大叫。 谢陈冷眼看来,眸光摄人,他并未说话,随着自身枷锁斩断,他身子轻松许多,并且,大量的华光涌现,从他体内,从大漠深处,从虚空中喷吐,他整个人沐浴在烈焰中,白光铺泻黄沙二百丈! 咔咔,他的断骨在接续,身体上的可怕伤口也在飞速愈合,白光喷薄,为他注入无尽的活力,呼气如龙卷,在沙地上吹出两道沟壑。 咚!谢陈轻轻挥拳,空中响起颤鸣,令人心悸,他未破境,但实力却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点,世人从未见过。 “究竟是怎样一个怪胎”,莘言长叹,谢陈现在的气息连她也需要平等视之,心中甚至有退却! “你们过来,困住袁宁江,我去支援”莘言让流霞宗那两名即将突破的女弟子上前接替青霞大阵,她自己要赶赴过来,与神秘人一起对敌。 “破开枷锁,天地任逍遥!”,袁宁江哈哈大笑。 谢陈对着他点头,而后对着神秘人迈步。 “是非恩怨我已不想多说,既然大岁皇朝已经覆灭,你怨恨于我也实属正常。无妨,多年前的因果今日在此了结!”。 谢陈睥睨神秘人,眸子开阖间有神光涌动,能看破虚妄,浓重灰雾也不能阻挡视线,他清晰看到了神秘人的真身,瘦弱的面庞上有黑色面具覆盖,不知真容。 “苦心积虑营造雾霭遮拦,还不放心,要穿戴面具,究竟是怎样不敢见人!”,少年大喝,很反感这样的行为,“神灵后裔尊贵无双,现在却要隐藏在幕后,不敢走到前方接受世人审视吗?”。 谢陈猛然挥拳,用出了蛟潜拳术,二百丈内天地灵元沸腾,白色的光焰如汪洋肆虐,随着他的拳头化成巨大的蛟龙,神光灿灿,蒸发了全部的雾霭,神秘人被打退,雾气散尽,暴露在荒漠中。 “与我比起,你更像是在地下钻行的黑鼠”,谢陈毫不留情,反唇相讥,这个人,曾积极响应岳云举的号召,联合众多参赛选手围剿,心思深沉,并且还是割阙山的死敌,今日无法善终。 他一步跨出,即出现在神秘人身前,带着大势而来,白色海洋随他卷起滔天巨浪,将敌人裹挟,白刀接连斩出,杀力无匹,血珠不断滴落。 “无非是华光积聚多些,底子厚实几分,以为能跨境杀伐吗?”,神秘人也很强大,很快调整过心态,拥有岁神秘法加持,实力超绝,一掌拍来,大地震动,谢陈后退不止。 “对现在的你来说,翠仪境就是天堑,不可能跨越!”,神秘人戴着面具,但也能感觉到面色森寒,拥有很大的杀心。 谢陈左手打拳,猿王出击,右手举刀,平割而去,他脸色肃然,心境平静,波澜不惊,在老松岭上修行的时日,一直被白藏压制,接受最无情严酷的锻体,如今终于找到体内的枷锁,斩断最后的牵绊,积蓄的力量得以全部释放,虽未破境,但实力已达到前所未有的境地,能真正与七府传人这样的天骄正面抗衡! “打碎你的面具,打断你的复仇心,踩着你的尸体向巫道宗宣战,幼魔不可欺!”,谢陈在大吼中出拳,简直能崩碎这片大漠,沧海流,巨浪拍击,神秘人的眸光也破散,双目滴出血泪,从面具上滑落。 他不断进攻,拳与刀衔接,攻势如天水倾倒,连绵不绝,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一直被压制,一直在挣扎,在割阙山几次失迷,几度怀疑自我,参赛路上遭遇伏击,九死一生赶赴临江城,进入赛场后也是在躲避,满目望去,举世皆敌,女帝的万里猎场内竟无这个少年一处安身地,横跨十八个赛区,还是被堵截,他心中怎能咽下这口气? “亲友被你们逼迫退赛,舍弃前程不要,随手帮助的陌生人也遭受折磨,用人性来撕裂我心境,怎能饶恕!”谢陈的刀光划过,没入天穹,直要将星辰斩落,这是刈字诀的更高层次,神秘人打出六座虚化神像,还是被尽数割开。当!幸好有残损玉玺阻拦,与刀光撞击,仍是如此,神秘人的头颅也被玉玺反震,向后扬起。 谢陈接着打出一式断天手,拥有无尽的华光,威力堪称罕见,神秘人体内的神灵虚影被打出,在漫天光焰中消散。 他在发泄内心的苦楚与不满,想到了一路的艰辛,还有退赛的云如夫和温岚,两人很洒脱,干脆退出,不愿拖累,可那目光中的遗憾谢陈怎能无视?不愿回想,不敢回忆,会被刺伤。 还有脱离队伍的黎千年,被巨大压力震慑,云如夫他们气愤,袁宁江沉默,而谢陈又何尝不自责? 最心痛的还是李禁雄,寒酸少年将七铢萤金扔在水泽中,沾满污泥,谢陈根本不敢揭开这段记忆,心中在滴血! “你们,都听着,所有施加我身的苦痛,今日后一一找回”。 最后,谢陈轻语,声音平静,但传遍了荒漠,沙丘也在移位,随着他的攻击而被不断碾压,变形。 他的刀与拳全部落在敌人的身上,汹涌的气浪逼退了流霞宗的修士,莘言也无法靠近,谢陈宛如站立在能量海中的少年帝王,对着整个赛场宣战! 咔嚓! 神秘人的面具被击中,碎片纷飞,割伤了他自己的面庞,血淋淋。 第51章 宣战 “这是什么!”。 神秘人面具被打碎,真容现世,引起一阵惊呼,流霞宗的女弟子们捂嘴大叫,还有胆子小一些的扭过头去,不敢多看。 谢陈也皱眉,因为神秘强者的面容超出预想,生平仅见。 “呵呵……震惊吗?还是厌恶?”,他自己也在低语,笑声阴沉凄厉,如枭哭。 那是一张可怖的面庞,分为灰红两色,左半边是鲜红的肌肉,竟然没有脸皮,伤口边缘参差交错,像是被人用外力生生撕扯下去一般,随着他的发笑,肌肉蠕动,伤痕蜿蜒而行,让人内心发凉。 更惊心的是右半边,脸皮灰暗,没有一丝血色,皮肤下有暗青色斑块,是只有死去数天的尸体上才会出现的乌青血斑,竟然在活人脸上显现,如厉鬼自坟墓中爬出,不仅如此,灰色的半边脸皮上还有一个拳头大的洞口,能看到他的牙齿,洞口已没有血色,结出厚厚的伤痂,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在伤口中穿梭,侵蚀伤痕,从他的牙齿缝隙中钻行,像很多小虫子在噬咬一样。 “谢陈,如你所愿,看到了我的脸,有什么感想,是不是很失望?”,神秘人大笑,声音尖锐,搭配上这副面容,很渗人。 这是他第一次叫出谢陈名号,没有以往的憎恨,多了一份从容。 “狰狞似恶鬼,这就是供养邪神外道的代价,今日就打崩你的身躯,净化赛场!”谢陈叫道,双方不可能留手,即使这位神秘强者再如何可怖,也唯有一战。 “哈哈哈哈”,神秘人张嘴大笑,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可是声音越来越尖,越来越凄凉,在荒漠中回荡,一时间,天地间只有他在笑,没有别的声响。 “也许你说的对,这就是供养邪神的代价”,他终于平稳了心神,却语出惊人,在认同谢陈,眼神也冷漠,没有感情,也没有一丝色彩,看不出哀乐,脸庞上覆满泪水,从鲜红肌肉上滑下,从灰暗脸皮上流入伤口内,粘在牙齿上。 “我没有名字,师傅叫我为复,告诉我活着的唯一使命就是杀灭割阙山,复建大岁皇朝”,他停止了厮杀,竟然与谢陈交谈起来,在诉说自己的过往。 铿!白刀振动,刀芒璀璨,谢陈大叫道:“都覆灭六百年了,还在角落里做着复国的春秋大梦,可怜可悲,不愿醒来!”。 “或许是一梦不知沉浮,可血仇怎敢遗忘?”,叫复的神秘人摇头,继续轻声说道:“我从小接受最严苛的磨炼,残酷到你无法想象,泯灭了孩童心性,整日里被灌输的只有复仇,活在一个被仇恨编织的虚幻中,至今,也不知道心在何处”。 他一手抚摸自己的脸颊,虽然在微笑,可是嗓音缥缈,似在与老友倾谈胸中郁气,“所以,我只能拼命往前走,这样才能杀死我的四个同胞兄弟,在众多蛊虫中吞食我的这些血亲,成为复国的太子,带领残损族人循着仇人而来”。 “这些伤,脸上的破洞,就是我的兄弟所留,呵呵,想不到吧?我用最无情的手段吃下他们的血肉,他们也在临死前送出最为恶毒的诅咒,令我半人半鬼”。 谢陈怒吼,“不管你是供养邪神的余孽,还是做美梦的复太子,今日都要了结!”,他大步走来,地面咚咚颤鸣,黄沙飞舞,谢陈不想再听下去,因为这些大岁皇朝余孽的手法残忍,似乎已经着魔,为了仇恨而不择手段,“这种人,必须彻底打灭!”。 刷!刀芒平割,山河震动,复太子躲过,也向着谢陈迈步,他脸上有笑容,却阴森令人不适,伤疤狰狞,尤其是,听了他诉说的过往,即使只有一些往事碎片,也已经让人无法接受。 “我不恨他们,真的,大家都是至亲,被逼残杀,只为选出最强大的太子,才能带领神灵族群报仇,换做我落败,也甘愿献出生命精血”。复太子已经与谢陈碰面,两人瞬间交手数招,激烈的波动席卷,即使在生死战斗中,神秘人也不断叙说,“说不定,提前结束,是另一种解脱”。 “你今日就可以解脱!”,谢陈声音冰冷,眸光也摄人,并不为所动,只要斩灭这个强大的敌手。 砰! 炽烈的能量喷薄,黄沙都被烧化,两人都打出了至强一击,复太子身后有虚化神像回眸,谢陈被眸光扫中胸膛,血液飞溅,可他同时打出了蛟潜,击在对手身上,两人都在后退。 “归根到底,你和那座割阙山才是根本的祸胎,只要杀了你,我就能暂时安稳,起码可以稍微令杀意平复”,复太子微笑而语,但仇恨不减,“你不知,这些年被岁神加持,心中总有血仇,几乎让我失去理智,沉迷在血光中无法走出”。 “只有你的魔血,才能慰藉”。 咚!两人再次拼斗一击,同时咳血,漫天华光中血珠尚未落地,就被蒸发。 “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内心无时无刻不在遭受噬咬,这些,你怎能理解”,复太子叹息,出手不停,可是,谢陈今非昔比,斩断桎梏,无穷潜力释放,力量惊人,手臂拍下,白光澎湃,一重又一重巨浪将他打飞。 “够了,收起你的卖惨,这些所谓的伤痛,全是你们的自作自受!”,谢陈斩出数条刀芒,复太子也艰难躲避,有发丝被斩断,在空中飞舞。 对这些人,谢陈道心坚硬,没有同情,他喝道:“割阙山从无山门,想要复仇,随时都可登山一战,你们呢?不敢直面我师尊,只会躲在阴暗处用仇恨麻痹自己,不惜自残,用血来磨炼,妄称养蛊,选出最强大的继承人,在我看来,只是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用严酷的手段自虐,我不会心软,只感到悲哀!”。 “你们的路,走偏了!”。 谢陈又是一刀,破灭黄泉,金色气劲更加凝实,威力恐怖,刀芒连接了黄沙与天空,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撕裂。 “想要报仇,割阙山随时欢迎,非要至亲残杀,你们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灵台,道心受污,永远无法登顶,不可能成功!”。 谢陈的话语不留情面,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很多人都触动,先前被复太子的悲惨经历所感染,心有悲戚,看到他的脸庞,更觉可怜,可现在,似乎也警醒起来。 “幼魔的观点颇有至理”,莘言颔首,她从另一处战场赶来,要携手神秘人镇压谢陈,可被突发一幕扰乱心境,决定再观察几分。 她身材娇小玲珑,气质空灵,如剔透的百灵鸟,美眸不眨,盯着两人的交手,在观察,内心深处,作为七府的传人,也不想轻易下场,以多欺少。 “你们,未曾经历过苦难加身,怎能感同身受?”,复太子大口吐血,被谢陈的刀芒砍中,几乎被腰斩,他笑声凄厉,眼中有泪珠,不知是因为自身过往而落泪还是被仇恨冲击。 谢陈用出玄檀虎奔,化作闪电袭来,一拳将复太子打向高空,他喝道:“我若背负血仇,只管修炼提升,终能有所成,不会如你这样采取激烈手段,以伤痛换取修为,能走多远?!”。 道音隆隆,荒漠中到处都是他的声音。 “世人愚昧,根本不会对旁人产生共鸣,所以,才需要神灵度化”,复太子大笑,他身在半空,手印变动,牵引出大片道光,璀璨绚丽,不可直视。 “岁星三转!”。 天地齐颤,所有人脑海中都清晰听到一声巨响,身子不自觉弯伏,不能站立。 “结阵!”莘言面色大变,她认出了复太子用出的功法,曾在流霞宗的记录上看到过,传说大岁皇朝有岁神庇护,域外深邃无边,但星辰列张,总会旋转绕回,当岁星高悬时,就是凶杀最盛日! 复太子用出秘法,强行调动岁星神力,虽然不是真正的神灵降世,但无上星宿转动三回,积蓄的能量已经极为可怕,流霞宗的女弟子不能抵挡。 谢陈也被压制,不能前行,他眸光射出,强忍着刺痛,看到被神辉包裹的复太子,身上的伤痕在恢复,可是,他的生命精气也在快速流逝,整个人都失去活力,皮肤干皱,发丝变灰白。 “果然是邪法,贡献自身,才能打出绝强一击,此战过后,你也命不久矣!”,谢陈心中凛然,他察觉到了诡异,复太子的秘法很强大,比神灵回眸还要强盛,可是,却是他在用生命做燃料。 “不能报仇,建国,留这破烂残躯有何用?”,复太子轻语,只有谢陈能听到,他气势愈加可怕,伤势全部愈合,沐浴在神辉中,如真正的神灵,俯视众生。 “杀了你,于我也是解脱,后面的事,非我所能顾及……”,复太子凝视双手,生命尽头,眼神也清明起来,他无喜无波,似在回味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自幼年起,就背负着满身血仇,在厮杀中长大,与同胞互为血食,他的心境,已然与常人不同,“原以为心肠坚硬似铁,为何有一抹伤感萦绕?”。 他自语,有疑惑与不解,然后,脸色再度平静,说道:“我是大岁太子,既复国无望,也要拉上幼魔一同陪葬,要割阙山失去传人!”。 “狂妄,六百年前我师斩灭你朝神像,今天,我也要斩断你的假星,教你解脱!”,谢陈大吼,体内有更加炽烈的光焰奔流,他用出了白藏传授的功法与经术,第一次双手握紧白刀,严阵以待。 “退后,退到远处!”,莘言焦急,带着流霞宗众人躲避,不敢靠近,远远看着。 复太子视线扫下,煌煌神威崩裂大地,黄沙龙卷,谢陈遭受了莫大压力,双腿战战,脊背上像是被浩涵的星空砸下,不能挺直。 “刈字诀,一刀星落!”,他两条手臂上俱是青筋暴起,强大的功法运转,二百丈内,所有的华光聚拢,向着白刀汇聚。 “这一击,让你随同星辰消逝”,谢陈迈出半步,腿上用出了镇山踏,全身骨骼都有赤红色光芒散发,汇成狂暴的能量,那是玉角魔犀的力量,他一脚踩下,整个人屹立,复太子牵引出的岁星也不能撼动,他如风暴狂潮中的砥柱。 双手同时挥动,白刀初始沉重似岳,凝滞在半空,艰难抬升,随着力量叠加,终于冲破封锁,刀身划破虚空,眨眼便砍出。 初始如残月一样的刀芒从谢陈渺小身影下飞出,只有三指宽,很稀薄,一半金黄,可威势极强,带动滚滚光焰倒卷,逆伐九天! “岁星之下,冲犯者劫灭”,复太子冷喝,双手下压,背后的星辰虚影也不断膨胀,将刀芒尽数包裹。 赛场内最为猛烈的爆炸声传来,此时他们交手已有半个时辰,高空法镜显现,丙四区被投射,参赛选手皆可见。 “是幼魔!” 岳云举惊呼,这一刻,偌大的赛场内一片沉寂,唯有丙四区的能量光肆虐,星辰与刀芒不断湮灭,气浪翻滚,法镜震动,然后,竟然无法映照景象,变为灰蒙蒙。 巫道宗,呼鲜通,曹顷,罗鱼让,虺霸王,龙神女,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法镜,即使已无法看清,还是不愿挪动目光。 “无法压制了……”,很多人内心都在叹息,继而生出一种挫败感。 莘言目光凝重,“他们的威势,已经接近翠仪境中期了!”。 “这个人,被我追杀时还有所保留”,罗鱼让喃喃自语,凤目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丙四区内的交手景象骇人,谢陈也好,那位曾被罗鱼让追杀狼狈逃窜的神秘人也好,皆是必定要进入中心阵台的种子选手。 “可惜,今日必有一死!”,乙二区内,岑谅也在观看,心惊肉跳,原以为自己破境,与飞泉门刘岩一战也不落下风,在赛场内实力骄然,可现在看来,还是小觑了天下英才。 半刻钟后,烟尘消散,光雾寂灭,丙四区的景象重新变清晰。 “嘶……”,惨烈的战场让无数人倒吸凉气,荒漠都不见了,厚厚的黄沙被掀飞,中心处裸露出地下深处的岩层,还有很多砂砾被烧化成为亮晶,闪闪发光。 谢陈被冲击到了三百丈外,浑身是血,一条手臂断裂,用白刀拄地,勉强维持身体不倒。 “那个神秘人呢?”,众人惊呼。 谢陈抬脚,走得缓慢,但是步履坚定,在地上留下一双血脚印。 嗤,嗤,白刀拖地,锋锐刀刃割裂了岩层。 谢陈就这样走了很久,才走到战场中心。 “嗬、嗬……”,复太子躺倒在一片血污中,口中冒血沫,喉咙也被撕裂一般,沉重喘息,他被腰斩,下半身在炽烈光焰中被碾碎,只剩胸膛与头颅,目光涣散,看着天空。 “不要…得意,还有蛊虫…,在…在远处…”,复太子没有转头,他知道谢陈已走近,用出最后的力气大笑,腹下涌出大股血液,“我的左脸皮,就…是…他扯下,你…也…不敌!”。 复太子吼出这句话,口中也吐血,从右侧脸庞的孔洞中溢出,他面目狰狞可怖,头发雪白,此时却闭眼,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生命即将逝去。 刷!谢陈一刀斩下他的头颅,给予这个对手最后的尊重,免受痛苦折磨。 “你解脱了……”,他低语。 然后,握拳,自语道:“还有蛊虫,就一并斩灭,何惧之!”。 袁宁江快速跑来,摆脱了流霞宗羁绊,与谢陈站在一起,检查他的伤势。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谢陈笑道。 “幼魔,你跑不了!”,岳云举大吼,他在丙八区,赶不到现场,通过法境传音。 谢陈炼化一铢纯度很高的萤金,打入法镜,回应道:“岳云举、巫道宗、曹顷,所有围剿我的人,复太子就是下场!”。 他白刀横指已经死去的神秘人,刀刃滴血,目光熊熊,看向法镜。 “这是主动向我等宣战?”,巫道宗轻声说道,眸中隐有怒火。 曹顷在乙五区内,他已快速排查而来,闻言也是大怒,喝道:“幼魔,必摘下你魔头祭奠曹珪!”。 砰! 谢陈的回应充满挑衅,一刀斜斩向高天,白色光芒剧烈燃烧,法镜不可见。 “对这些恶人,没什么好说的”,他走向莘言,直面流霞宗,不想与巫道宗他们说太多,只有一战才能平息。 况且,他未破境,只能炼化萤金传音,每次花费巨大,心疼,觉得无需为这些敌人浪费不必要的钱财。 “流霞宗又有一人破境,以逸待劳,我们不好打”,袁宁江提醒道。 谢陈停顿,看着莘言,双方间隔数百丈,空灵女子如临大敌,流霞宗的十几人全部聚在一起,严阵以待。 “如果只有一个翠仪就好办了”,谢陈叹气,与复太子一战,他还未恢复,莘言实力也很强大,不会比神秘人弱太多。 他有些犹豫,进退两难,可就此退走,也不甘心。 第52章 流霞宗分裂 “淫魔,来战!”,莘言蕙质兰心,极其聪慧,虽然间隔极远,但捕捉到了谢陈脸上闪过的为难,敏锐察觉到了他的犹豫。 “我流霞宗今日继续除魔!”,她与另外两人一起逼来,其中一个彩裙女子个子高挑,身姿纤细,全身气机鼓荡,刚突破不久,最后一人也是随时要破境。 莘言速度极快,不愿错过机会,要擒拿谢陈。 “莘言,流霞宗是北境雄主,怎能趁人之危?”,袁宁江断喝,采取攻心计,拖延时间。因为流霞宗与当平府这些势力不同,并不以屠魔为己任,更多的还是要为李雅阑出气,刚才谢陈与复太子决战,莘言不愿随意插手,说明这个女子内心也很高傲,他试图以此作为突破。 果然,莘言愣了一下,似乎也在考虑。 “给我半刻钟时间,恢复过后与你决斗”,谢陈说道。 袁宁江使劲给他使眼色,要谢陈多休息一会。 “不必,半刻钟足矣”,谢陈回道,他体魄与常人不同,即使刚经历过生死战,也能快速复原。 莘言紧咬红唇,作为七府弟子,内心的骄傲让她驻足,可是,李雅阑的命令也要执行。 “咯咯……”。 荒漠中突然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莘言紧紧皱眉,无奈道:“最大的阻力来了”。 “不错,我蔚盈也要来拦上一拦”。 清脆的女子声响过后,这里多出了两人,也是身着彩花裙,一看就知是流霞宗的弟子,远处,还有二十几人在赶来,站在谢陈身后。 袁宁江好奇道:“流霞宗这是几个意思?”。 领头的一名长发女子笑吟吟看来,安慰道:“小魔头莫急,姐姐今日在此,容不得莘言她们胡作非为”。 她竟然真的是为谢陈撑腰而来。 莘言说道:“蔚师姐,你让开,我要为北境女子除去淫贼!”。 长发女子娇笑,声音清脆似铃,她发丝轻盈飞舞,姿容出众,脸色却很寒冷,“莘言,你等难道不知雨束宗主下令要保护谢陈平安吗?竟敢违抗掌门铁令,公然违逆!”。 她张口就是宗门大义,莘言面色骤变,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要擒下幼魔,废去修为,免得作恶”。 “住口!”,蔚盈冷眼扫视,寒声说道:“还不是私心作祟,要为李雅阑出气,背后肯定有她的授意,待大赛结束,必须禀报宗主执行门规!”。 被扣上这样一顶大帽子,莘言内心急切,她不敢硬抗,却不愿放弃,梗着脖子说道:“幼魔辱我流霞宗传人,必须付出代价”。 “还敢狡辩”,蔚盈冷笑一声,“前几日得知你们私下与大岁皇朝的太子勾搭在一起,我就知晓要坏事,此番若是谢陈被斩杀,你罪不可恕!”。 “谢陈,放宽心,有我在,她们这些宗门叛徒不能作恶”,蔚盈转头看来,目光温和,她姿容极美,长发披散到腰,有一种让人不自觉亲近的感觉。 谢陈轻轻点头。 袁宁江有些不乐意,叫道:“人家为救你而来,怎么如此冷淡,应该好好感谢才对么”。 “娘家人还是有好心肠的”,他感慨不已。 “不要多嘴,看她们究竟何意”,谢陈低声说道。 他觉得不对劲,长发女子蔚盈在替他出头,可是目光中却总有居高临下的俯视,并没有将他平等看待,就像在看,一件玩物? 莘言也很气愤,叫道:“蔚师姐,休要乱扣罪名,我等奉流霞宗继承人命令行事,怎就是叛徒?”。 蔚盈咋舌,故意挑眉问道:“尚且是继承人而已,就敢推翻宗主宪令,因自己的颜面置宗门大义而不顾,这位继承人在哪里?她敢站出来与我对质吗?”。 这时,连袁宁江也听出了余味,蔚盈没有明说,但也知道话语是在针对李雅阑,有浓浓的火药味。 莘言与身旁两人脸色因气愤而涨红。 “众弟子听令,莘言搅乱门风,甘心做叛逆,将这些人全部拿下,赛后押解回宗门处置!”,蔚盈很强势,不想浪费口舌,当即就出手打向莘言。 “蔚师姐,我等一再忍让,你过分了!”,莘言避过一道霞光,满脸寒霜,警告道。 “小魔,不要看太久,体力恢复后一起出手,拿下这些恶人为你出气呦”,蔚盈不将莘言的威胁放在心上,对着谢陈眨眼。 “不要让姐姐久等了,咯咯……”。 蔚盈发出连串笑声,妖娆身姿扭动,极具诱惑,走向莘言。 她带领的二十多人紧随其后,与莘言为首的流霞宗女弟子展开混战。 双方都是同一宗门,修行功法接近,但出手不留情面,大漠中酣战刚落幕,又升起漫天霞光,五彩斑斓,却蕴含着极大的杀气。 蔚盈与莘言战在一起,两人同样是年轻的美人,但彼此间针锋相对,一击就打崩大片黄沙。 其余的人也纷纷出手,青色霞光炙烤,热浪翻滚,金色神霞锋利无比,很快就有人染血。 “杀,杀了这群叛徒!”,有女子大喊。 莘言带领的十几人也不退缩,娇喝道:“他们才是叛逆,不遵李师姐号令,杀光!”。 女子间的争斗与男人不同,少了许多血腥,出手伴随着霞霭,在荒漠中升腾,艳丽摄目,可一旦有人落了下风,也很凄惨,有殒命的风险! “真打呀?”,袁宁江都惊出一身冷汗,被吓到了,不敢相信,这些同出一门的弟子间竟然也拔剑而行,丝毫没有情谊。 噗!有女修喋血,被刺穿心脏,当场死去。 “啊!”,还有几人被霞光击中,发出惨叫。 最令人动容的还是四名翠仪境的争斗,尤其是蔚盈和莘言的交手,两名女子都不愿退步,施展出流霞宗各种绝学,轰击不断。 “不愧是七府,底蕴深厚到自相残杀”,袁宁江不知是不是在讽刺,但这样的场面着实少见。 “万霞卷金山!”,莘言呵斥一声,化出漫天霞光,全部打向蔚盈,长发女子笑盈盈迈步,长腿迈动,体内有一层一层的阵纹浮现,将攻击尽数挡下,两人间发生大爆炸。 袁宁江捅了捅谢陈,悄声说道:“女子间争斗也极养眼,招式华丽,体态轻盈,令人不觉遐想……”。 谢陈斜眼看来,目光鄙夷,他很好奇,是否只要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其中一个就会化身话痨,以前是云如夫,现在,连中规中矩的袁白衣也开始世俗起来。 “你啥眼神,自己眼睛瞪的比我还大,装什么装!”,袁宁江不满道。 蔚盈对着谢陈招手,言语柔媚,“小魔头,快来助我”,声音甜腻发酥,袁宁江都要忍不住出剑砍莘言。 “恶心!”,莘言大怒,“你们就是故意保全幼魔性命,想看李师姐出丑,好趁机发难,让她退位,不能继承宗门大统,心思恶毒!”。 谢陈心中一震,被莘言的话语提醒,终于想通了疑点。 蔚盈娇笑道:“做叛徒就算了,还存心挑拨,你恶毒千倍不止”。 两人争斗中还不忘言语反击。 袁宁江叹气声不断,说道:“看来流霞宗因你而分裂,风波诡谲”。 谢陈收起白刀,小声回道:“本就是宗门内斗,我与李雅阑的事,不过是引子”,他看透了局势,不愿掺和进去,蔚盈长发飞舞,为他出头,可是眼神不诚挚,看来确实如莘言所说,根本不是为了响应雨束仙子的宗门命令,更多还是故意留他在手中,刺激李雅阑心神,令那位绝世女子颜面无光。 “你眼神飘忽不定,是否想起了那位过门一半的未婚妻?”,袁宁江贼笑,传音调侃。 谢陈忍不住要吐血,咬牙说道:“小命都不保,还有闲心说笑!”。 两人早悄悄逃离,去往丙三区,在荒漠中飞奔。 可是,袁宁江的调笑也令谢陈心中泛起波澜,不止他一人说起,尹弱和小虎崽也经常这般取笑,他们没有恶意,但是谢陈不能不想。 这几年,他越发不安,雨束仙子苦求白藏不得,强令李雅阑嫁给自己,可想而知,流霞宗的天女是经过怎样的挣扎,才愿意遵从师命,鼓起勇气,走上割阙山提亲。 被自己强硬拒绝,她要遭受多少的嘲笑与审视? “师命难违,可她是无辜的……”,谢陈心中也有痛,亲手伤害了一位花容女子,即使并无感情,他也觉得自己当年属实过分。 每当深夜想起那悲泣女子的最后面容,他辗转难侧,杜鹃啼血,黄莺泪竹,李雅阑独自而去,令他心中苦楚。 “糟糕,你绝对是动了真情!”,袁宁江一脸严肃,告诫道:“奉劝一句,处理好这段纠缠,不要日后成为心魔!”。 谢陈惊醒,纳闷道:“不会这么严重吧?”,他扭头看去,却发现袁宁江眼中憋笑,是在捉弄自己。 “爬一边去!”,谢陈没好气道。 袁宁江跳来,搂着他脖子说道:“不要不好意思承认,那等天骄女,桀骜不驯,眼光高的吓人,你当年是啥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现在后悔,也很正常”。 谢陈拍开他手,鄙视道:“我只是为自己的鲁莽而愧疚,女子似精美瓷器,只能耐心呵护,我却采取了最激烈的手段拒绝,心中揣测”。 袁宁江惊呆了,竖起拇指赞叹,“高,实在是高,比岁星都高!”。 “难怪外界传言,李雅阑在割阙山被你所伤,却因恨生情,无法自拔”。 “难怪她的一众爱慕者对你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你大卸八块”。 “我今天算是领教了,哪里是毛都不懂的生手,简直是欲擒故纵的行家,真他娘的服气!”。 袁宁江喋喋不休,谢陈气极,就要挥拳,让他尝尝断天手的滋味。 可是,袁宁江已经斩出千流剑,灰色壁障破开,他闪身进入丙三区内,还是有声音飘来,“就凭这几句话,想不定在割阙山上李雅阑被你灌了多少迷魂汤,定是早就芳心暗许,再难移恋,我断言,你们俩情缘未尽!”。 谢陈冷笑道:“你还是掐字算命的半仙不成?”。 袁宁江大言不惭,“这件事上,我就是袁半仙,不信二十年后再看!”,他信誓旦旦,鼻孔都快瞪天上去了。 “少装蒜!”谢陈大喝,反驳道:“那你算算自己何时能娶得丹斤府吴九酝!”。 袁宁江大惊,身子一颤,险些跌倒,慌忙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呵呵,自然是算出来的”,谢陈也走入丙三区,脚踩草皮,嗅到草木清香,胸中舒畅,看到袁宁江吃瘪模样,更加畅快,贱笑不停。 袁宁江怒吼,“定是云如夫那贼小子背后嚼舌头,胡言乱语……”。 谢陈抬手打断他话,打着哈欠说道:“你敢发誓,心中对她没有好感?”。 “好感自然是有”,袁宁江诺诺说道,也在辩解,“吴九酝艳美质丽,姿容无双,又是丹斤府高徒,多少男儿爱慕,我只是小有好感,不算喜欢……”。 “鬼话连篇,自己都不信”,谢陈这下掌握优势,开始反攻调侃,“听说你以前是丹斤府下月履国的世家子,整天不学无术,八年前偶然碰到吴九酝带人巡查,惊为天人,一见倾心,索性舍弃家业不要,遍寻名师,才开始修行的?”。 袁宁江面色难看,像是吃了死老鼠。 “啧啧,少年风流,为一人而踏上修行路,弃万贯家财如粪土,真是我辈楷模!”,谢陈点头称赞,“那年你才十六岁吧?就有如此决心,惊天泣地,我若有机会再见到吴九酝,肯定会帮你转达这份心意”。 袁宁江本不想再交谈,可听到谢陈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浑身一激灵,就要反驳,想那吴九酝是何等人物,岂是你相见就能见? 又转念一想,眼前这家伙是割阙山传人,似乎并不难。他悻悻问道:“你何时见过她?”。 “我刚到割阙山不久,丹斤府老府主带着她还有萧鹤年一起拜访,送上了百坛佳酿”,谢陈眼中有回味,丹釜斤不愧是北境名酒,滋味独特,饮之难忘,回去后得找机会再向山主索要几坛子,留作私藏。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个萧鹤年,玉服高冠,面容比你还俊朗,人如其名,似仙鹤舞长空,潇洒不凡,与吴九酝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你的情敌,很强大啊”。 袁宁江有气无力,“我当然知晓”。 “不过你放心,大家都是兄弟,我必会出手相助,说起来,当年老府主要吴九酝将那坛子九酝春送给我,最后被山主阻拦,遂作罢,我与她还算是有些情分,能说得上话……”,谢陈摸着下巴,兀自叙说。 “呔!淫魔,我要与你决战!”,袁宁江一声怒吼,惊飞无数山林鸟兽,工云剑出鞘,指着谢陈,甚至因为白衣青年的气愤,抖动不停。 谢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道:“你疯啦?看不出好赖,我这是在帮你,还要动手?”,他嘴都要气歪了,自己刚才提起袁宁江的最大情敌,他都没反应,就是说了这么一桩往事,就要与自己拼斗?看袁宁江的表情,恨不能活活吃了自己一般。 “那座青瓷坛,是不是圆肚小底,坛肩有环柄,盏口有赤红泥封?”,袁宁江喝问,工云剑翁鸣。 谢陈连连点头,佩服道:“不愧是袁白衣,观察细致,连这等秘辛都知晓。可惜你不曾近距离看过,那赤红泥封上还有微微凹陷的五指印,想来是女子素手封坛时捏制所留,持有此坛,难免让人意乱……”。 “淫魔接招!”,袁宁江面色悲愤,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发什么疯?”,谢陈不解。 “那坛九酝春,是她亲手酿造的第一坛佳酿,按吴九酝家乡习俗,要送与心仪男子做定情信物,你还敢装无辜!”。 袁宁江悲愤欲绝,眉毛倒竖,头发都要炸起,锵!千流剑也出鞘,同时指着谢陈。 “我,我真不知内情”,谢陈后退不止,摆手如扇,都快扇出风来,慌忙解释道:“何况,何况已经被拒绝,我没要……”。 他此时才恍然大悟,当初吴九酝被丹斤府老人强压着送酒,那副不情愿的的样子是何意。 袁宁江悲愤到要吐血,“李雅阑求婚你拒绝,吴九酝定情礼也不要,魔头,你扰乱了北境太平,我与你不同青天!”。 谢陈手脚慌乱,彻底无语。 “呦,两位这是在对练?互为砥砺?”。 一声轻笑传来,数人走出密林,穿着火红色袍服,见两人一追一逃,气氛紧张,出口调笑道。 谢陈停下脚步,整理了衣服,一手按住袁宁江肩头,正色道:“别闹,你那连门都不知道朝哪开的媳妇娘家人来了”。 砰! 谢陈趴在地上,被袁宁江捶倒了,捂着脑袋惨叫。 “丹斤府晁措,见过幼魔”。 领头的青年身姿挺拔,面有玉色,温润近人,朗声笑道。 第53章 丹斤府释放善意 “晁错,老府主近来可好?”,谢陈眉头舒展,心情也放松几分,丹斤府与其余教派不同,与割阙山并无深仇大恨,甚至,当初去送上贺礼时是真心实意,并不带有目的性,较为纯粹。 刚才听了袁宁江的解释,他对那位红扑扑酒糟鼻老人更添好感,虽然与吴九酝没有什么感情,但人家心意良善,是北境难得的好前辈。 毕竟,天下共讨,举世皆敌,滋味不好受,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敌人,巫道宗、岳云举等人至今追杀不休,身边朋友寡少,谢陈也感到孤独。 玉色青年笑容温和,比袁宁江还要令人亲近,嗓音洪亮,说道:“老宗主身强体健,还可春秋鼎盛三百年”。 说着,他有些扭捏,竟不好意思起来,“谢陈,割阙山境地特殊,我丹斤府不好大张旗鼓与你站队,还请谅解”,他直接道歉,因为老府主曾交付萧鹤年,在大赛上对幼魔一事,能帮则帮。 “鹤年师兄反复叮嘱,但巫道宗他们势众,群雄响应,实在不敢违逆大势”,晁措很诚恳,并无隐瞒,将自己的担忧也一并说出,他身后还有丹斤府参赛的精锐弟子,不敢肆意而为,引火烧身。 谢陈哈哈大笑,晁措说话做事敞明心扉,是痛快人,他拍着青年肩头,笑道:“小郎君畅快,我感激不尽,师尊在割阙山也会老怀大慰”。 两人在山林间谈笑风生,称兄道弟,谢陈要晁措不要多虑,自己事自己清楚,北境修行宗门数不胜数,能不落井下石已极为难得,更何况还有丹斤府这样的善心,他眼眶湿润,感慨不已。 “终究还是力气不足,凭空看道兄受辱,伤在我心……”,晁措更加惭愧,情绪都激动起来,恨不能仰天长啸,拔剑杀向巫道宗。 “好一副情意绵绵,交往情深的感人模样”,袁宁江在一旁撇嘴,对谢陈传音说道:“丹斤府好歹也是一域雄主,若是真心,有无数种手段相助,何必等到现在,一剑未出,只会在这里装好人。说句不好听的,何不等你我死了再去哭坟?”。 “还大义凛然,简直恬不知耻,漂亮话谁不会说?你让他同行几天试试?连黎千年都不如”。 “真有好心肠,就应该引颈受戮,哪有看着好兄弟受欺凌的道理?”。 “道貌岸然,装腔作势……”。 袁宁江喋喋不休,与谢陈传音说话,不担心被晁措听到,大倒苦水。 他对这个温润的丹斤府青年没有好感,总觉得他出现的时机不对,很有讲究,不是在谢陈最困苦的境地下帮助,而是在他们斩杀了复太子,从流霞宗伏杀中安然脱身后释放善意,有种马后炮的疑味。 更何况,晁错是接受萧鹤年指派前来,袁宁江不可能看顺眼。 “别叨叨,快随我见过丹斤府诸位道兄”,谢陈转身,抓住袁宁江肩头,强行要他拜见。 “你四海漂泊,也该有个依靠,就算不是真心,总比孤家寡人强上不少”,谢陈小声叮嘱,认真告诫道:“再说,晁错是此次丹斤府参赛领队,只要顺利,将来地位不低,与他交好,对你接近吴九酝有益”。 “不要因为萧鹤年的关系而影响长远,既失去一宗助力,又错失良缘,不划算的”。 袁宁江拗不过,只得绷紧脸庞,冷冷道:“见过丹斤府高传”。 “袁白衣似乎有成见?”,晁措笑容温和,但话语犀利,他看出袁宁江心不在焉,皮笑肉不笑,对自己翻白眼。 谢陈忙解围道:“不用在意,这尊半仙就是给人掐字测姻缘,魔障了,脑袋还没转过来”。 袁宁江恨得牙痒痒。 晁措上下打量袁宁江一眼,目中有深意,“如果是因为九酝师姐的缘故,袁兄不必掖藏,大可坦诚相告,我们不在意的”。 “你们,都听到了?”,袁宁江跳脚,同时感到面皮发烫,他与谢陈插科打诨,抖露出许多心事,不想全被旁人听去。 晁措笑着点头,“丹斤府吴九酝,北境四大美人,天资聪慧,多少人爱慕不得,袁兄能有此番心意,实属正常,没必要不好意思”。 袁宁江煞红了脸。 谢陈好奇道:“他要追求丹斤府明珠,你们不生气?”。 “爱慕者多了去,宗门前每天都有人聚集,只为见九酝师姐一面,甚至还要发生械斗,我们再有意见,也被磨炼出了淡然心,不然早就气晕过去”,晁措无奈道。 “这人说话真够直白”,谢陈心中腹诽。 “其实,袁兄最好趁早收心,九酝师姐是府主亲传,就连我,也不敢妄想”,晁措看着袁宁江,平静如一汪春水,但话语诛心。 袁宁江大怒,不服不忿,梗着脖子说道:“自古英雄爱美人,不劳劝解”。 说着,他拉过谢陈就走,“不能久留,巫道宗他们已经杀到了丙六区,我们快走”。 面对生死大事,谢陈也只能抱拳与晁措一行人告别,“山高水长总有相逢,我们来日再见把酒言欢……”。 “小命不要了?还有功夫啰嗦?”,袁宁江不满,打断了谢陈说话。 谢陈被拖拽,身形趔趄,还是转头对晁措说道:“如果将来我身死道消,还请丹斤府能出手,助我朋友脱险!”。 他言辞恳切,隐有托孤之意。 晁措笑道:“放心,这点小事不难”。 “做什么?交代后事不成?我又不是你儿子,用得着如此费心!”,袁宁江更加不满,一路上都在对谢陈抱怨,最后,恨恨道:“多事!”。 谢陈现在将白刀背负在袁宁江后背,以免被法镜映照,他自己全力压制自身,不让华光外泄,不然,动静太大,造型拉风,极易引起注意,饶是如此,白色光焰也笼罩他身周三尺内,整个人在光雾中,身形缥缈,似仙人。 “我有预感,前路艰难,能为你提前谋划一条后路,也很不错”,谢陈轻笑,他时有怅然,一路走来,遇见的同伴,先后离别,不能在大赛上继续,前途晦暗,袁宁江明知要面对天下敌,也毅然舍弃前程不要,一路陪伴,这份情谊,已经不能用难得形容。每想到此处,他更加不安,不愿眼睁睁看着袁宁江因为自己而身陷险境。 “空负魔名,真如温岚所说,变成了悲悯的大善人”,袁宁江没好气道,他一剑斩出,江河奔腾,丙三区的空间壁障哀鸣,被破开,两人闪身进入丙二区。 忽然,袁宁江顿住,看着谢陈说道:“后续如何,还很难说,不要总是愧疚,选择与你携手进退,是大家内心的决定,最差的结果无非是退赛而已,又不吃亏,在猎场内寻得这么多机缘,稳赚不赔”。 谢陈一怔,点头道:“好的”。 “还是走神,你要清楚,即将面对的全是七府真传,巫道宗、岳云举、卢洞实,每一人都要比复太子那个过气的神灵余孽还要强大,还有曹顷,恨你入骨,千万不要考虑我存亡,不然分心乏术,只会身死!”。 袁宁江面色肃穆,点出谢陈的心隘。 确实不是在开玩笑,心境高低,影响很大,袁宁江不希望谢陈过早倒下。 “能结识你们,即使黯然退赛,也够了……”,谢陈真心感慨,眼眶湿润,这次是真的感怀,与晁措攀扯时故意做出的模样截然不同。 袁宁江满脸嫌弃,“收起你的嘴脸,还嫌我不够恶心!”。 转瞬间,他大口呼吸,脸色陶醉,双臂张开,似在拥抱清风,“丙二区不愧是流霞宗众位仙子的驻足福地,莺莺燕燕,满目春情,即使他们在丙四区厮杀,空气中都还残留有脂粉香,闻之不愿醒来”。 谢陈这次被恶心到了,就要踹出一脚。 “别急躁,我虽然倾心吴九酝,但也与你相同,对世间女子亦多情,流霞宗收徒最重容貌,无一不是绝色,我等七尺男子,总是流连”。 “你那未过门媳妇也就罢了,就连蔚盈和莘言,也是身姿俱佳,各有千秋,你敢说不是?”。 袁宁江闭眼诉说,大口吸气。 谢陈如今才发现,一直温和俊朗的袁白衣竟然是骚包,以前云如夫在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现在原形毕露,直欲化身情场浪子。 “不要扯上我,你这是滥情,我那是欣赏!”,谢陈大声强调。 袁宁江咧了咧嘴角。 两人在密林中前行,袁宁江对仙草灵药天生有感应,发现不远处就有很强烈的波动,如云霞蒸腾,定是流霞宗的库藏。 也就十几里路程,两人不消半刻钟就赶到,在一座峡谷前停下。 “停步!” “何人胆敢擅闯流霞宗禁地?”。 几名流霞宗女弟子走来,将两人拦下,面有冷霜。 “是幼魔!”。 看清了谢陈那标志性的白色光焰,结合一旁的高大白衣青年,她们立刻猜出了两人身份,惊呼一声,拿出武器,紧张地对峙。 “他们不是应该都在丙四区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一名女弟子不解,低声自语。 谢陈踩在黄土上,对着山谷走去,问道:“你们是蔚盈的人,还是莘言一伙的帮凶?”。 几人留守,看护库藏,听到谢陈问话,心中惊诧,“幼魔竟然也知晓我流霞宗分裂!”,下一刻,有人大喜,笑道:“定是蔚盈师姐赶到,从莘言那贱婢手中救下幼魔小命,他这会正感激涕零呢”。 “看来是与蔚盈同伙了”,谢陈舒了一口气。 “不错,既然你已活命,就在此安心待着,巫道宗他们也要给流霞宗几分薄面,不敢肆意杀来,大赛结束后,蔚盈师姐自有办法护你周全,即使李雅阑也不能杀你”。 谢陈面色阴沉,只是笼罩在光雾中,几人看不到,他感到愤怒,这些留守的修士看待他的目光与蔚盈如出一辙,根本不是平等视之,仅是作为玩物一般,要留下他性命,去让李雅阑颜面无光,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容貌普通,竟然有胆魄拒绝天骄女求婚,真是少年意气”。 “若非如此,我们怎能趁机发难,扳倒李雅阑?”。 她们窃窃私语,毫不在乎谢陈就在一旁,任意取笑。 “正好,借宝库一用”,谢陈不再客气,大步走来。 “大胆!得蔚盈师姐庇佑才能活命,还敢贪心,夺取我流霞宗的库藏?”几人惊怒,对着谢陈出手,各色霞光沸腾,山林消失,地面震动。 “都是在门槛上的修为”,袁宁江兴趣寥寥,不想出手。 谢陈实力今非昔比,已经可以在赛场内横行,这些人根本不够看,他单臂探出,崩散全部霞光,一拳砸下,就有两名女弟子软倒在地,生死未知。 “反天了,胆敢袭击我等!”,剩下三人杀意毕现,施展出流霞宗的绝学,并且配合在一起,组成简易阵法,化出金霞打向谢陈。 谢陈手掌平推,掌心浮现大片光焰,与三人打出的金霞撞在一起,强横能量互相湮灭,全数消散。 扑,谢陈并指划过,指尖有扇形刀芒扩散,他现在不借助兵器,也能轻松用出刈字诀,威力虽然减弱,但对付这几人绰绰有余。 三人被打飞,鲜血流出,疼晕死过去。 “乱套了乱套了!”,袁宁江在后方阴阳怪气,“不去找杀你的人报仇,反倒对恩人出手,想那蔚盈,长发飘飘,见到这一幕该有多心碎”。 谢陈瞪了他一眼,说道:“有本事你不要搬取宝物仙草”。 袁宁江一下子跳了过来,叫道:“蔚盈该杀,妖娆姿容下隐藏着毒蝎心肠,视你为掌中玩物,胆大包天,早看她不惯!”。 “终有一日将她擒来,夹起嗓子道歉,认错!”。 谢陈对袁宁江的转变已经逐渐习惯,懒得与他拌嘴。 “比昊霖宗好上太多,富得流油!”,两人惊呼,露着大牙。 他们曾在甲二区洗劫了昊霖宗的库藏,装满了吴竞搜刮的灵药与异宝,连吃带拿,一个个肚皮撑溜圆,最后还打包带走,就这还有不少被留下,袁宁江至今想起来依旧心疼。可与流霞宗这座宝库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要被踩入泥土深处。 “足足三座洞窟,藏满仙材!”,袁宁江跑动不停,轰开了三扇巨大石门,五颜六色的光芒溢出,大量灵元飞舞,天地灵气都带着药香,浓郁到要化作液滴。 “蔚盈真是财大气粗,三座宝库分门别类,存放的宝物类型不同”,谢陈也心惊,第一座洞窟中全是灵药,有百元浩凝菊,脸盆大小,可静心归源,助修士凝聚神念;诱人的银月本黄桂枝干,香气四溢,银色光芒刺目,能尽数转化为翠仪道光,加快修行;还有一大堆肌清梨蕊,是千年梨树王经历雷劫后的花蕊尖辨中摘下,一株树王,花朵万千,可能只有十几片才有效用,能帮助修复伤痕,再生筋肉,极其少见…… 第二座宝库中摆满了奇异矿石与天材地宝,光华灿灿,有拳头大的紫乌金,蕴含着锋锐的金气,炼化后能增加修士攻击力;有章甲山根,丈粗的石柱看似不起眼,其实很贵重,只有千丈高山化灵后才能凝结,是一山根底,沉重无边,既可炼制神兵,也能感悟岩土本源…… 第三座宝库中存放的全是妖兽精华,并没有血腥气,反而圣洁祥和,散发宝辉,有蟒妖皮、巨羊角、神虎尖牙,最里侧,是两颗鲜艳晶核,只有指肚大,煞气冲天,袁宁江嘴唇颤抖,“这是翠仪境妖兽凝聚出的内丹,还未大成,但汇聚了妖兽生前的道法神通,猎杀十头凶兽也不一定能获得一枚,这里,竟然有两颗……”。 太多了,各种宝物堆在一起,在外界很少见的灵药也随意丢弃,摆放,就连手臂粗的血参也黯然失色。 “抢呀!都是我们的!”,袁宁江大叫一声,率先将两颗妖兽晶核收下,“魔头,这是雷云兽的内丹,于我有大用,就不客气了”。 谢陈看去,两颗晶核上隐约有电光闪烁,瑰丽似钻,他没有兴趣,要袁宁江自便。 “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谢陈走向第一座洞窟,随手抓起一把灵草,大口咀嚼,药液从嘴角流下,手中有灵芝、黑玉牡丹,他一概不管,揉在一起,胡乱咽下肚。 “暴殄天物”,袁宁江翻白眼,说话含糊不清,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抓着大把仙草进补,被噎到了。 谢陈将十几种最贵重的灵药打包收起,如百元菊和肌清梨蕊,能疗伤、助修行,妙用无穷。 两人如法炮制,在宝库中拱了好几遍,不断惊呼,不断有新发现,不断有惊喜。 “这,这是一瓶雪山寒竹沥!”,袁宁江大叫,实在太贵重了,巴掌高的透明小瓶中只有几十滴碧绿灵液,晃动时有雾霭显现,冰凉刺骨。 谢陈也有新发现,“快看,这里有一大棵朱山木!”,这是产于辛江源头朱山上的上品灵植,吸纳天地精华,咬一口都能增长功力。他也只是听颜璃卿讲解过后才知晓,老江阁内不起眼的灰扑扑木雕居然如此珍稀,大为震惊。 两人就像是进了宝库中的小蟊贼,捡起这个,丢了那个,只恨自己手短,拿不了太多,没办法,都是少见的宝贝,都有大用,很难取舍,丢弃任何一件都心疼。 “我只恨自己不能全部搬空!”,袁宁江咬牙大吼。 第54章 背道而行 “有了这些宝物,你能在翠仪境更进一步,到决赛中也更有把握”,谢陈边走边打嗝,口中全是药香。 袁宁江背着大包小包,胸前袖袍中鼓鼓囊囊,甚至连裤腿都打了结,塞满了从流霞宗宝库中拿来的宝贝,他同样撑到走不动,身上的翠仪道光起伏不定,压制不住,这是要进一步突破的征兆。 两人将三座洞窟糟蹋一番,扬长而去,此时已来到丙一区,这个赛区空气寒冷,大地飘雪,远处天边,还有四五座高大的雪山,地面河流全部结冰,到处都是雪白,呵气都有雾息。 “难怪流霞宗宝库中有雪山寒竹沥,这种灵液,只有大雪山上的寒竹林受热气蒸发才能凝结,丙二区根本没有这种地貌,想来是蔚盈带人在丙一区采取获得”,袁宁江恍然大悟。 谢陈望着那几座高山,雄伟险峻,大片的黑色石岩裸露,剩下的区域全是冰层,两种色差天然结合,气势壮阔,他说道:“丙一区是修明宗的道场,那位背剑青年与罗鱼让有血仇,破境后第一时间杀到甲七区报仇,结果不敌,含恨退赛,丙一区自然就成了真空,流霞宗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顺势侵占过来,合乎情理”。 无他,赛场内大家都是竞争对手,谁也不会仁慈。 “去大雪山上闭关,我再为你最后护道一程”,谢陈笑道。 袁宁江心情有些沉重,赶路时显得沉闷。 “不必担心,我既然主动杀伐,定有保命法,不会轻易死去”,谢陈宽慰道。 袁宁江张了张嘴,有千言万语,一时竟说不上来,只能叹气。 两人对这个话题已讨论过数次,谢陈念念不忘,要去复仇,反杀巫道宗! 袁宁江先是惊骇,可看着少年眼中无法压制的怒火,也有些释然,以巫道宗和岳云举为首的七府弟子,高举屠魔大旗,携令北境宗门胜地一起出手,跨区远行,不惜劳师动众,也要扼杀谢陈,像跟在猎物身后的狼群,嗅着血腥味剿来,至今也不停歇,他们狼狈逃窜,不得安稳。 “只因为我是割阙山弟子,就肆意举起屠刀,真以为我这幼魔好欺?”。 “我的新仇旧恨,你的连带通缉,还有云如夫和温岚被迫退赛,一桩桩恩怨,也该了结了!”。 谢陈心中有痛,更多是恨,自己被追杀不算,但连他身边亲近的朋友也惨遭牵连,无法忍受。尤其是,那个在昊霖宗压迫下精神崩溃的李禁雄,无非是资助一些钱财,就被有心人盯上,百般折磨,落魄少年扔出萤金,斩断联系,那一刻,谢陈心境撕裂,胸中刺痛,几乎要吐血,至今想来还是难以忘怀。 “仗势欺人,逼迫良善,不可饶恕!”,谢陈心意坚定,即使袁宁江如何劝阻,也不能改变。 “修行、修行,本就逆境而行,修的是天地大道,行的是真心本源,不能手刃敌仇,要这一身修为何用?”。 “他们参赛,本就是为杀我,断绝割阙山传承,正好,我参赛也不稀罕那些进入七府的机会,也是为磨砺自身,就让这些嗜血狼群,成为我破境的磨刀石!”。 谢陈一直以来的忍耐,如今终于有机会发泄,斩杀复太子后,他就对着巫道宗公然宣战,现在,决定要主动出击,扭转局面,更是为自己抒发胸臆。 “你安心闭关,服用雷云兽内丹,争取在翠仪境初期上彻底稳固下来,才能自保”,两人在雪山上找到一处洞穴,谢陈要袁宁江静心,同时,将百元浩凝菊也取出,让他一同炼化、吸收。 袁宁江推辞不过,只好在洞中修炼。 “一路逃往,袁半仙即使早早破境,也没有合适机会打磨修为,翠仪境气机已经开始虚浮,这次融合诸多灵宝,道基夯实,也许能更进一步”,谢陈自语,他也知晓袁宁江的弊症,所以执意要为他再护关一次。 “以他的天资,比昊霖宗吴竞强上太多,与岑谅也差不了多少,修炼得当,战力惊人,不说压过七府传人,但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 黑暗中,有雷光闪烁,霹雳电文横行,很快,淡金色的菊花也发散光芒,丝丝缕缕的精纯药力钻入袁宁江口鼻,为他提供助力。 白衣下,浓郁的黄色亮光不时生灭,随着袁宁江的呼吸而喷薄,谢陈惊讶,“净错花真不愧是奇药,一花难寻,能疏通修士经脉,自行纠正修行中的差错,过了这么久,药效依旧惊人,半仙好福分!”。 谢陈相信,此次闭关,袁宁江必定会有巨大提升。 他自己也摸出几片肌清梨蕊,吞服下去,想要厘清身体内的暗伤,战斗不断,数次生死徘徊,谢陈担心残留有不易察觉的伤势。 花香很浓,药力也够足,可以清晰感知到,梨花蕊在喉间就化作清泉,沁入体骸中,冰冰凉凉,但是,并没有效用。 “似乎根本就不吸收”,谢陈皱眉,他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自己的体魄,也不知是被白藏打磨太过强横,还是被一缸缸药液熬煮,产生了耐药性,对赛场内各种仙草都有抗拒,越是有特殊效果的灵药,如肌清梨蕊,就越是起不到作用。 “山主熬制宝药,用的也就是割阙山内常见药草,并没有奇药,最多的无非是老松针,怎会如此?”,他疑惑不解,也曾怀疑过,横长在石壁上的老松不简单,可相处了几年,什么也没发现。 “只能回去后请教一下师尊了,尹弱大魔女应该也知晓,她见多识广”,谢陈独自冥想,想到了老松岭,木屋甲,木屋乙,想到了一身白袍,比袁宁江俊朗百倍的山主,想到了无数个深夜依旧盘坐老松,对着壮士负石图苦修的尹弱。 “一副石刻而已,至于整日整夜观察吗?”,想到此处,谢陈哑然失笑,搞不懂妖冶的大侄女是何意。 突然,他低声说道:“此番大赛,定要破境,出去后与魔女比试比试,拿回我当师叔的尊严!”,谢陈满口苦涩,被尹弱欺压太惨了,那个如妖似魔的华色天女,实力变态,脾气也惊世骇俗,目中全无长幼尊卑,不仅没叫过一声师叔,还大逆不道地要谢陈每日喊姐,天知道,堂堂七尺男儿脸面被扔在草甸烂泥中踩踏了多少次。 “仗着年长一岁,就肆无忌惮,早晚要找回场子”,谢陈咬牙,强行给自己打气,不要怕,比试而已,她又不敢真个打死自己。 最后,他想起了尹焰童,下山前,小家伙长高不少,稚气也褪去几分,但还是虎头虎脑,是山上唯一对自己态度尊敬的人,“我不在家,小虎崽每日还要照顾魔女,当真悲惨……”。他吱吱笑起来,活像个黑袍老鼠。 两天后,袁宁江起身,气机全部收敛,融汇一身所学,彻底在翠仪境踏稳了脚跟,实力飞升。 他将白刀归还给谢陈,两人郑重道别,趁着夜色,白衣在雪山中前行,茫茫大雪遮盖了他的行踪。谢陈在洞口久久凝视,直到彻底看不见。 “我一路前行,不再刻意隐藏,为你吸引一部分注意力,减去压力”。 “不必担忧,我会去甲十区等待,你若大仇得报,也可尽快赶来,携手打进中心阵台”。 袁宁江最后的话语萦绕耳旁,谢陈无声道珍重。之所以选择在甲十区驻足,是因为那里还有两名同伴,与云如夫他们相同,都是散修,谢陈在参赛前也曾见过,叫游梦、游翔,两位亲弟兄,与众人分散在不同赛区,他们逃命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寻找,袁宁江放心不下,想要去查看。 谢陈盘坐在洞口,隐在暗光中,黑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很难发现,他背负白刀,全身光焰被压入体内,无一丝外溢,气机几乎消失。 “巫道宗、岳云举、呼鲜通,先拿你们开刀……”,谢陈看着高空法镜低语,能看到,这些人已经围到了丙三区,正与丹斤府问询。 谢陈好奇,他们经过丙四区时,特意去往战场查看,但并未见到蔚盈和莘言的身影,流霞宗众弟子,全部隐去不见。 “想必,流霞宗内乱,她们也不愿让外人看笑话”,谢陈如此猜测。 “晁措,幼魔必定经由你丙三区,请如实相告”,面对丹斤府,岳云举也收起了傲视一切的心态,客气许多。 “不错,前几日他们破开壁障,我远远凝视,可幼魔并未停留,杀进了丙二区”,晁措笑容温和,面如润玉,说起场面话眼睛都不眨,全身都透露着诚恳。 “他们在丙四区遭遇流霞宗伏杀,艰难逃脱,估计正在蔚盈老巢中搜刮宝物”,晁措补充道,对这位近邻,他也了解到了一些内幕,只是没有明说。 岳云举一行准备拜别,巫道宗突然问道:“晁措,丹斤府是否有意参与,一起诛杀魔头?”。 晁措惊愕,而后婉言拒绝,“丹斤府售酒为生,和气生财,不好鲜明出手”。 巫道宗了然,也不强求,毕竟这是同层次的大宗,没必要撕破脸皮。 呼鲜通斜眼扫来,阴恻恻说道:“奉劝你们不要与罗鱼让一般,私自藏匿幼魔在赛区内躲避,不然……”。 他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与威胁。 丹斤府众人全都变色,晁措也发怒,温和形象大变,打出一掌,迅如电火,拍击在呼鲜通胸前。兽皮汉子惊骇,想不到晁措突然出手,忙拦臂格挡。 “噗!”,呼鲜通无法挡下,还是被击中,吐血倒退。 “大旗举久了,真以为天下英杰都要听你号令?”。 “呼鲜通,是不是以为丹斤府不善拳脚?你背后所依仗,不过是呼兰家族,也敢对七府大呼小叫?”。 晁措发怒,欲要再次教训,巫道宗站出身,将他拦了下来,“晁措,不要与他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巫道宗,不是我说,当平府纂养的一条咬人狗,在这里狂吠,小心哪天我将他剥皮炖肉吃了”,晁措余怒未消,指着巫道宗呵斥。 呼鲜通抹去嘴角血迹,他身材壮硕,只穿一条兽皮,充满野性,被晁措的话语激怒,吼道:“欺人太甚!我……”。 “住口!”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巫道宗严厉喝止。 呼鲜通闷哼一声,独自走远。 “我们走!”,岳云举脸色也不好看,带着大队人马朝壁障走去。 晁措犹不解恨,嚷道:“你们与幼魔杀得天翻地覆也好,再敢恶意中伤,出言挑衅,下次休怪不顾忌情面”。 巫道宗看了他一眼,未再说话。 “憋屈!屠魔本是天下共举,应者云集,怎就百般不顺心!”呼鲜通大叫,一拳砸碎了巨石。 岳云举也有同感,“先是罗鱼让阻拦,飞泉门刘岩也是不合心,现在就连丹斤府也置身事外,这些教派,当真以为屠魔只是我等份内事?待幼魔成长起来,北境哪有安宁!”。 这些人心中,谢陈就是不安定因素,天下人必须加入进来,不能旁观,一起扼杀。 巫道宗破开丙二区壁障,他浑身有神秘道光浮现,显得高深莫测,“当下屠魔要紧,暂且不与他们计较,事后定要一一讨还!”。 不远处,蔚盈带着流霞宗弟子走来,长发飘飞,姿态妖娆,具有极大的魅惑力,她咯咯笑了起来,主动说道:“你们来晚了,小魔头将我宝库洗劫后就远走,不在丙二区”。 岳云举懊恼,“怎就总是慢一步!”。 “你们快些去追,也许来得及”,蔚盈笑声如银铃清脆,一再请他们赶快上路。 “不急,我们先去你的宝库查看,或许能有线索”,巫道宗感觉到了异样,蔚盈神色焦急,与晁措不同,似乎在催着他们不要在此停留,并且,双方离得近了,还能嗅到血气,虽然被浓郁香味遮盖,还是能闻到,流霞宗的众弟子,也多是面色惨白,气机不稳。 “你们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巫道宗很确信,嘴角带着笑,“大多数人都负伤了,参赛选手也只剩下这十几人,蔚盈,我怀疑是你暗中将幼魔保了下来”。 “一派胡言,流霞宗上下恨不能手刃这恶贼,怎会保他?”,蔚盈强笑道。 “是么?”,巫道宗不理会她的看法,当先向山谷宝库的方向走去,“听说,因为李雅阑被拒婚的事,流霞宗内部有些人可是蠢蠢欲动……”。 “巫道宗!休要栽赃,我流霞宗不惧你当平府!”,蔚盈断喝。 可是她这样紧张,巫道宗更加确信,“李雅阑肯定要安排人杀他,如与复太子联手的莘言,而你,动机可疑”。 “大家都来,一起搜查宝库,如果幼魔当真藏匿在这里,流霞宗难辞其咎!”,岳云举狞笑,招呼大队人马跟进。 蔚盈悲愤,几乎吐血,“巫道宗、岳云举,你们联手欺我流霞宗,要开战吗?”,她摇摇欲坠,急火攻心。 “就凭你们这些人?”,呼鲜通也开口了,只是话未说尽,摇头冷笑。 “你也敢欺辱!”,蔚盈大怒,一掌劈下,青色霞光攻向呼鲜通。 兽皮汉子刚被晁措扫了脸面,火气正盛,不再犹豫,当即施展功法,与蔚盈打斗起来。 仅是片刻功夫,巫道宗他们就来到了峡谷外,岳云举大手一挥,“彻查!”,很快,三座宝库被打开,珠光宝气闪耀,山谷内药香弥漫,谢陈和袁宁江糟蹋了不少,可是蔚盈库藏丰富,还是有很多好东西。 “为免幼魔藏匿,大家一件一件将宝物灵药搬出,交我收藏”,岳云举生出了私心,进入赛场以来,一直跟在谢陈身后辗转,都没有时间经营自家道场,刚好眼前有现成的,蔚盈伤重,流霞宗势弱,不要白不要。 “岳云举,强盗!”,蔚盈毕竟出自七府,实力比呼鲜通强上一筹,摆脱了纠缠,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银牙都要咬碎,大吼着就冲了上去。 岳云举一边指挥大罗殿弟子清空宝库,转身就杀来,“蔚盈,你私藏幼魔,大逆不道,现在安心接受搜查,尚能免罪!”。 咚,两人的出手声势浩大,山谷震裂,高山摇晃不止。 巫道宗向高空打出一道清光,遮蔽了法镜映照,毕竟,这事不光彩,不宜传播。 “你们这些劫匪,道貌岸然,肚子全是鸡鸣狗盗!”,蔚盈气极了,白皙脸庞上浮现一抹病态潮红,长发都渲染上一层金霞,她含恨出手,不留情面。 岳云举祭出一杆重枪,需双手合抱,长三丈,如梁木一般。他比呼鲜通体型小了一圈,却也健壮,实力也更加强大,长枪横扫,打出一大片真空,眨眼间就杀到了蔚盈身前。 “装什么圣洁,这些宝物,也俱是你搜刮而来,我等为何不能取用?”,岳云举大喝,长枪绽放出黑色道光,如幽冥地下的鬼火,寒意刺骨,一击将蔚盈击退。 “万霞镶碧空!”,蔚盈发怒,不顾自身伤势,在反击,牵动云霞,化成千万神兵打向岳云举。 远处,流霞宗仅余的十几名弟子也冲入山谷,与大罗殿的人展开混斗。 “强弩之末,不堪一击”,巫道宗眼界极高,瞟一眼就能看出结局,并未有出手的打算。 蔚盈不断咳血,与莘言对战后,伤势未恢复,对上同层次对手,很吃亏。 “流霞宗,大业尽毁!”,她眸子中泛起雾气,失去这些灵药,在决赛上将会很被动,心中不甘,也有懊悔,可现在为时已晚。 “谁敢欺我流霞宗!”。 “拿下!”。 山林中,传出几声呵斥,有十几名女子快速冲来,她们身上的彩裙全部染血,可是面色坚毅,要抵抗岳云举他们的土匪行为。 最前方,玲珑女子一马当先,空灵出尘,满脸煞气。 “莘言……”,蔚盈低声呢喃,脸颊上两行清泪滑下。 未想到,前不久还与蔚盈拼死拼活的莘言居然在关键时刻带人杀来,不计前嫌,只是不能坐视同门受辱。 丙一区内,谢陈自山洞中走出,背负白刀,双手拢袖,好似乡野村夫冬日取暖,他走在雪地上,蓬软雪面留不下脚印。 “要下大暴雪了”,他看了一眼天空,阴云密布,青灰色云团层层堆叠,厚重到要压在地面上。 他一个人走下雪山,跨过冰河,走向与丙二区交界的壁障处,方向却是与袁宁江离去时相反。 第55章 白雪染红霞 谢陈在壁障不远处寻了一座冰洞,静静等待巫道宗他们经过,这是深埋于地下的隐蔽场所,被大雪覆盖,很难发现,他背着白刀,收敛全部气息,外人感知不到。 前不久,通过丙二区的法镜,可以看到莘言与蔚盈联手,对战巫道宗和岳云举带领的队伍,旁边还有呼鲜通虎视眈眈。 两名女子很强大,出自流霞宗,是七府之一,底蕴深厚,传承久远,她们自身也极出色,不然也不会各自带队参赛,此番联合,彻底摒弃前嫌,只为讨回公道。 “很难战胜,他们三方围攻,没有几家教派能单独抵抗”,谢陈低语,法镜已被巫道宗遮蔽,不能看清具体战斗过程,但他已经预见了结局。 “流霞宗如果当机立断,舍弃宝库不要,尽快脱离战场,另寻一个赛区经营,也未尝不可”。 “由着岳云举搜刮又如何,钱财都是身外物,蔚盈也不缺这些东西,其他赛区的灵药同样可以支撑那些女修破境”。 谢陈的想法比较切合实际,明知事不可为,就应该及时做出取舍。 过了半日,丙二区的打斗渐渐平息,法镜上一片朦胧,无法看清真相,也没有声音传出。 “当平府、大罗殿的人当真威风!”,赛场外,流霞宗的带队女长老满脸寒霜,极力压制怒火,对丙二区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不远处,李雅阑也在观看,同样脸色晦暗。 “花长老不要在意,这些小家伙确实过分,出来后我带着他们亲自向流霞宗诸位道歉”,当平府的带队人很年轻,周围有流光弥漫,衬托更加如神似玉,他笑着表达歉意。 花长老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大罗殿区域,钟虎撇了撇嘴,小声说道:“赛场上本就是争斗为先,流霞宗怎么了?即使同为七府,败下阵来也是学艺不精!”。 “钟虎,闭嘴”,大罗殿的领队低声呵斥一句,让他不要挑衅。 “岳云举等人一路除魔,从未歇息,取用一些灵药补充也没什么大不了”,钟虎并不畏惧大罗殿领队,瞪眼反驳,他虎背熊腰,双臂环胸,像一头豹子。 李雅阑无法忍受,冷笑出声,“说得好,钟虎,不止赛场争斗,修士修行,无时不在搏命,既然这般说,我与你在这赛场外也切磋一番,免得天下人以为我流霞宗无人!”。 她虽然姿容绝世,但性格也很火辣,想要为莘言出气。 钟虎大叫道:“李雅阑,别以为突破到翠仪境后期,就可以小视于我!”。 “我从未拿修为说话”,李雅阑直接站起身,面对钟虎说道:“即使同一境界,也能像尹弱那般将你打败”。 “李雅阑,你狂妄!”,钟虎发狂了,去年联赛上败给尹弱,被他视为最大耻辱,不许旁人提及,听到李雅阑嘲笑,再也忍不住,跳下高楼,冲向流霞宗地域。 “回来”,大罗殿领队闪身出现在钟虎身前,单臂挟住壮硕青年,强行将他带回。 “三叔,你松开,我要与她比斗!”,钟虎大喊大叫。 “你家长辈不允,怕你身死”,李雅阑是懂阴阳的,适时补充了一嘴。 “啊!”钟虎大吼,双目血红。 丹斤府、卢府的人也纷纷开口劝和,流霞宗花长老冷哼,“他们弟子在赛场内屠杀我教众,你等为何不劝阻?”。 一圈人都不好再说。 最后,辛江府女官也赶来,她穿着凤补官服,明艳动人,却也威仪无双,代表着水帝宫的意志,“请各方珍重,选拔赛尚未结束,不成体统”。 闹剧暂时落下帷幕。 “来了”,谢陈眯起眼眸,盯着灰蒙蒙壁障,不远处,界壁被破开,巫道宗、岳云举率先走入丙一区的冰天雪地,身后跟着几百人,浩浩荡荡,有他们的宗门弟子,也有很多北境的中等教派,响应屠魔号召,参与进来,如奉天阁、逍宇园等,都是雄霸一方的传承,比浩阳教也不弱。 还有一些零星跟缀在最后方的几十人,身份驳杂,来自不同门派,是李雅阑的爱慕者,与折扇公子兵分两路,参与围剿。 “比赛就比赛,偏要施展神通手段,将不同赛区做成各种地貌,这是显示辛江府的手腕吗?”,岳云举抱怨道。 因为这个赛区覆满了冰雪,天气阴沉,实在不好寻人。 “这要一寸寸搜查过去,需耗费多少时日?”,有当平府的弟子也不满,小声发牢骚,他们跟着巫道宗跋涉许久,早已感到困乏。 “修明宗的道统就在丙一区,他们与呼兰家族交好,我要去探查,关照几分”,呼鲜通向巫道宗和岳云举告辞,但并不是怯战,“你们先去绞查,安顿好修明宗后我就赶上”。 兽皮汉子独自在大雪中远去,速度极快,化成一条黑影。 巫道宗也没好办法,只得下令开始搜查。 半个时辰后,乙九区对应的法镜大亮,朦胧灰雾散去,竟显照出了内部景象。 岳云举纳闷道:“巫道宗,乙九区不是你们当平府的地盘,怎还有人破境?”,他难以理解,巫道宗已将全部人马带走,还将赛区内其余选手清扫大半,现在看来,似乎有漏网之鱼? 这些教派前来参赛,虽然以诛杀谢陈为主,但七府间也暗合争斗,最后的决赛结果也很重要,划分的赛区是基本盘,不容有失。 巫道宗也有疑惑,很快,就面色大变,他道心通明,瞬间想破疑障,冷声说道:“应该是幼魔潜逃到了那里”。 “胆子捅破天,连你的屁股也敢摸,难道幼魔不知乙九区是你老巢?”,岳云举微笑道,他收敛煞气,显得憨厚,但暗中的讥讽意味很明显。 果然,法镜上袁宁江的身影赫然在目,验证了巫道宗的猜测,他一身白衣,行走在山间,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转头对着法镜高喊道:“巫道宗,你的宝库藏在何处?怎么这般不好找,快亮出来让我们享用一番”。 “难道都是铁公鸡,将所有灵药搜刮干净了不成,一株也寻不到”,袁宁江自言自语,通过法镜传递出来。 “真找不到,就砸烂这个赛区,没有仙草宝物,留之何用!”,袁宁江好像很生气,随手砍碎了一座山头,剑光遮蔽了法镜,外人无法看到。 当平府的人怒吼,岳云举的嘲讽已经让人恼火,袁宁江的行为更被视为挑衅,巫道宗也脸色铁青。 法镜上,很多熟人的身影显现,都盯着看不停,大多数人憋着笑,看巫道宗出丑,只有虺霸王丝毫不顾忌当平府脸面,大叫道:“巫道宗,你满世界追杀幼魔,现在被人家掀翻老巢了,屁股都露出来了,还不快去缝补?”。 很多人想笑又不敢,罗鱼让、龙神女也出现了,脸色平静如水,只是眸子弯成了一条线,刘岩在观望,面色肃穆。 丙二区内,蔚盈和莘言双双出镜,一人娇小玲珑,空灵脸庞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一人长发飞舞,满身血迹也不能遮盖妖娆身姿。 “多行恶事,必有报应”,蔚盈冷笑。 巫道宗扫视了一圈,不想多说,带着人杀向乙十区壁障。 “岳云举,你留下部分人,继续搜查,不要放过漏洞”,巫道宗心思缜密,即使被气昏了头,也做出相应安排,他只看到了袁宁江一人,担心谢陈与他不在一起。 岳云举敷衍应了几声,然后对着几个大罗殿弟子抱怨道:“看巫道宗火烧屁股也不忘使唤人,要不是屠魔事大,岂能听他安排”。 “就是,袁宁江和幼魔寸步不离,已是共识,他们一旦分开,被大军围剿,就是死路,傻子也知道同进退”。 “当平府这是想趁机号令北境诸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断拱火,岳云举更觉心烦。 “我断言,幼魔必定与袁宁江同在乙九区,要打翻巫道宗老巢,他故意只带着当平府弟子杀去,是想独占功劳,所以让我们在后面做脏活累活!”。 岳云举被拱起无名火,哂笑道:“无妨,他巫道宗想屠魔助长当平府威势,就由着他去,我们也好借机服用流霞宗的库藏,提升实力”。 “反正是他自家事,我们急什么”。 岳云举一直等当平府弟子全部杀进乙十区后,才懒散下令,要那几十个李雅阑的护花使者在丙一区垫后,防止幼魔潜逃。 “走,到乙十区,服用药草,看戏!”,岳云举带着大批人走远。 谢陈借着鹅毛大雪掩藏踪迹,一直远远缀在呼鲜通身后,跟着他走了几十里,来到一座雪山下。 兽皮汉子气血旺盛,外界严寒不能加身,呼气有热雾蒸腾,他身高足有两米,胳膊比谢陈大腿都粗,踏在冰面上,咚咚作响。 “他们,安敢欺辱修明宗?”,呼鲜通找到了一群修士,问清近况后勃然大怒,吼声传递极远,雪山都在震动。 修明宗的背剑男子破境后第一时间杀向甲七区,与罗鱼让对决,结果惨败,含恨退赛,留下修明宗这一群选手无依无靠,在丙一区内艰难度日。 呼鲜通背后的家族与修明宗素来交好,不能不管,当即就让人带着他上路,要去报仇。 谢陈悄然现身,在空旷的大雪地上拦截。 “我当是响当当一条汉子,重情重义,不料也是猖匪!”,谢陈大喝。 他跟在呼鲜通身后,看到兽皮汉子要为修明宗撑腰,大义凛然,心中也震撼,还在犹豫是否要一刀斩杀这种有情义的豪侠。却没想到,呼鲜通临走前将他们的药库全部扫空,不顾修明宗弟子眼中的怒火。 “幼魔,原来你与袁宁江使分兵之计,分化我等!”,呼鲜通外表粗犷,此时也想明白了背后道理,不过,他也不惧,自信能与谢陈拼杀。 “修明宗失去翠仪境,淘汰已成定局,留着灵药也无用,不如交予我,集中全部资源于一身,最大提升,才能去斩杀罗鱼让,为他们报仇”,呼鲜通自有说辞,黢黑脸庞上看不出害臊,末了,还扭头喝问左右,“你们说是不是?”。 修明宗剩余的几人满脸苦涩,只能高喊呼鲜通大义。 “够了,谁愿意听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你追我月余,今日就要偿命!”,谢陈一拳打来,清空了三尺厚的雪面,白色光焰剧烈燃烧,坚冰化作雪水。 呼鲜通狞笑,转动手腕,“早就听闻幼魔体魄强悍,倒要见识见识!”,他的拳头几乎与谢陈脸庞一般大,打出时,如巨大的铁锤砸来,还有黑色的道光缭绕,比宝剑还要锋锐,修明宗的人惊惧着躲避,退出好远。 可是结果令人震惊,谢陈瘦弱身躯中蕴藏着极大的力量,与呼鲜通对撞,纹丝不动,巨响过后,呼鲜通的铁拳崩裂,飞溅出血花,他整条手臂好似被撕碎,剧痛不已。 “果真难杀!”,兽皮汉子痛出一身冷汗,甩手将血液洒落,他不甘心,被这样一个尚未破境的修士压制,更何况是呼兰家族最擅长的体修一道上。 “佛涅魔罗体”,呼鲜通用出了一门很强大的体修功法,身体更加坚硬,泛着黑色的金属光泽,铿锵作响,他的手臂快速恢复,已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这种程度的淬体,我早就经历过”,谢陈长啸,呼鲜通不愿在体魄上被碾压,有意比拼肉身,他自然不怕,虽然佛涅魔罗体与大罗殿的镇狱神体并称为北境最强大的两门体修功法,但他坚信自身宝躯最强,无畏一切。 “猿魔!”,谢陈身体冲出一股暴烈气息,他彷佛化身猿王,昔日的兽王,银发猿魔再次现世,与他融为一体,双臂有开天之力,摆动间将呼鲜通打退,发出金属碰击声,两人肉体的对拼也极其骇人,产生强大气浪,崩裂了厚重的冰层。 “你这是什么体术?!”,呼鲜通惊怒,再次咳血,难以相信,自家的绝世功法竟然不敌,被谢陈一再打退,处于下风。 谢陈未说话,直臂一拳,打在呼鲜通肩头,沉闷的撞击令地面震颤,白色与黑色的光波对冲,使得百丈内的大雪也不能落地。 “五十招内解决你”,谢陈攻势不停,瞬间冲出几十丈,出现在呼鲜通身前,做狮子猎,双拳同时进攻,兽皮汉子横飞十米,血液染红冰面。 谢陈估计,再有半个时辰法镜就要映照此地,必须尽快结束战斗,他不停歇,用出各式拳术,与呼鲜通对战。 两人的比斗声势惊人,冰层接连破碎,远处雪山晃动,彭彭撞击声不断响起,两人都用出了最强大的功法,几乎化作残影,修明宗的弟子无法看清,却还是被余波逼退。 “大言不惭!”,呼鲜通大吼,他稳过心神,展开反攻,体术也很可怕,一拳能打崩山头,掌指尖锐似神兵,将谢陈胸前撕裂,渗出血迹。 谢陈一记肘击,呼鲜通骨头断裂,兽皮汉子被激发出凶性,不顾伤势,抬腿将谢陈扫飞。 两人转瞬间已交手三十招,战场挪动了数里,一路上冰层溃散,雪地消融,观战的人心惊胆寒。 “呼兰家族的体术,名不虚传”,谢陈心中暗叹,与呼鲜通厮杀,他大部分时间占据上风,但不得不承认,这门佛涅魔罗体确有独到之处,能在纯粹的体魄上与自己抗衡许久,“你的实力不够,无法催发出最高层次,只能饮恨败亡!”谢陈一声大喝,做出蟒翻身,全身积蓄的力量同时爆发,比之前强盛数倍,呼鲜通不敌,被打入冰层下。 “咳咳”,呼鲜通的咳血声传出,地面波涛起伏,“幼魔,你很强,之前小视你了”。 呼鲜通居然首次承认了谢陈的实力,接着,他又低语,“非是我家体术不如割阙山,只恨我自己修为不够,不能使出大佛金身,涅化魔罗!”。 “层次再高,一拳打破!”,谢陈凶煞气盖世,他现在的战力已经可以与七府传人血拼,呼鲜通很强,与浩阳教岑谅一般,是七府之下的第一流候选,但依旧不行,交手到现在,呼鲜通全身流血,骨头断裂无数,而谢陈的体表伤痕极少,白光闪过,便能快速复原。 他一脚踏下,好似魔犀真身,巨大的力道直抵冰层深处,地面的波动霎时静止,然后汹涌的能量喷发,无数冰块碎晶溅射,百丈内,出现深坑。 “体术欠缺,日后打磨便是,而你要知晓,我呼兰家也有神通术法!”,呼鲜通跳出,双手屈指并伸,体内有大量黑色道光涌现,覆盖范围很广,这里几乎失去光亮。 “大功呼兰山!”,呼鲜通放弃了体魄争斗,他清楚自己不敌,所以用出了经术,也是呼兰家族的不传秘法,是能与七府经文相抗争的绝世宝术! 谢陈凝望呼鲜通背后显现的那座神山虚影,缓缓取下白刀,“听闻呼兰家老祖自草原深处的圣山走出,体魄无双,功法参天,硬生生打下万里疆域,不知你幻化出的巨岳,能有几分威势?”。 呼鲜通大笑,牙齿都血红,“碾杀你也是足够!”,他祭出一块磨盘大的黑色石头,融入背后的虚影内,顿时,虚化的圣山变得凝实,显化出了一座山尖,虽不是神山全貌,却也有百丈高,神威凛凛,压碎了大片地面。 咔嚓、咔嚓,冰层与地面的裂纹疯狂蔓延,不能承受神山重量,“我不曾炼化法器,而是向老祖求来一块圣山上的神石,比一切神兵都要强大!”。 呼鲜通充斥着强烈的自信,有了神石加持,他相信能镇压谢陈。 山峦移位,天地轰鸣,黑色的呼兰山对着谢陈下压,禁锢了他的后退空间,只能被动承受巨大压迫。 “这一击,要你化作肉泥!”,呼鲜通大喝。 谢陈手腕抖动,白刀翁鸣,寒水绽放光芒,“比起老松岭差远了”。 下一刻,他弓步挺身,白刀挥出,扇形刀芒铺天盖地,直劈圣山而去。 “平割山河”。 白藏亲传,刈字诀杀力无尽,修炼至最高处可将山川大地割裂。 璀璨刀芒划破黑暗,照亮天穹,巨岳哀鸣,在白光中崩碎,寸寸消散,黑色神石也难挡,被劈为两半。 呼鲜通飞出二百丈远,坠入雪地中,头颅断掉,赤血染红了大片雪地,天空上,鹅毛雪片纷纷扬扬,很快就洒落厚厚一层。 第56章 大罗殿送人头 谢陈在漫天大雪中走远,依旧如来时那般,背负长刀,双手拢袖,身上血迹很少,几乎看不出厮杀的迹象。 “我们,怎么办?”,修明宗弟子聚在一起,面面相觑。 另一边,巫道宗不计损耗,带着当平府的弟子已赶到乙九区,他在极短时间内接连穿梭两个赛区,破开空间壁障后还要施法维持门户扩张,不让愈合,自身消耗也不小。 正所谓事无绝对,他是最早一批破境的选手,带着大队人马围剿谢陈,以屠魔之名号令赛场,风光无限,但跟在身后的当平府众人疲于奔波,根本没有时间停下修行,至今也无人突破。像同为七府的流霞宗,稳扎稳打,经营一区,蔚盈和莘言双双破境,还有好几人处在翠仪门槛上,相比之下,当平府出现了断层。 其实,大罗殿也有这个问题,岳云举很清楚,所以才不顾忌流霞宗,强抢宝库,现在更是驻扎在乙十区,让同门有所缓息。 “也许,策略需要调整”,巫道宗心中划过这个念头,觉得应该培养几个帮手,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诛杀幼魔才是当务之急!”。 乙九区内,袁宁江正在大肆发泄怒火,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几株像样的灵药,更别说当平府的库藏,影都没有。 “烂人分烂区,土地贫瘠,长不出什么好东西!”,袁白衣参与了几次寻宝库后,眼界高得吓人,寻常势力的库藏根本不入眼,对乙九区大失所望。 他干脆祭出了大宝剑,左手工云,心令如山,巨大剑影呼啸,荡平了大片山林,右手千流剑,从昊霖宗吴竞手中失而复得,爱不释手,早炼化入体,威力绝伦,一剑扫出,有江河奔腾,水力似神铁,冲毁大地。 “袁宁江,你找死!”,当平府的人终于赶来,看到自己的赛区被毁坏不成样子,纷纷暴怒,虽然只是临时的赛场,但象征着当平府的脸面,现在,全被毁了! 袁宁江很鸡贼,故意搞破坏,吞服了两颗雷云兽的内丹后,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楼,随意打出的一击就能摧毁数座小山头,他这片刻功夫,已经将乙九区小半地界破坏,山峰倒塌,林木断折,黄土裸露,像是遭了灾。 “不好玩,巫道宗,这破地也就你们当块宝,大爷走了”,袁宁江早就破开壁障,透过那座一人高的门户,隐约看到乙八区内有刀芒显现,一闪而逝。自然是袁白衣提前做的谋划,演戏演全套,随手抓了个用刀的修士,威逼利诱,让他在另一侧装作谢陈,打消巫道宗疑虑。 “幼魔也在,杀!”,巫道宗涵养再好也被气昏了头,被一再挑衅,如今道场都被掀翻,真如虺霸王讥笑的一般,裤子都要被扒下来了。 岳云举在乙十区内,通过法镜看到袁宁江逃走,巫道宗带队追杀,笑弯了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好不容易止住,喘着气说道:“他们去满世界剿杀,正好,乙九区是真空,你们,带一半人马先去,搜刮干净,先提升实力再说”。 很快,他身边只剩下几十人,修为一般,岳云举将最有希望破境的人全部送往乙九区,希冀能尽快突破。至于这些弟子,专心炼化从流霞宗抢来的药物。 “自行分配,半数闭关修行,半数警戒”,岳云举看似憨厚,实则精明,安排的事项滴水不漏。 他在一处山涧中闭目苦修,奔波许久,自身的修行也落下不少,需要尽快追上。 没过多久,他被吵醒,面有不悦,“去几个人,到丙一区找找呼鲜通那个傻子”,因为巫道宗在法镜中呼唤,称联系不上呼鲜通,要岳云举去催促他,一起赶来乙八区围剿。 “他一个翠仪境修士,又来自呼兰家族,仅比我等七府弟子弱上一丝,能出什么事?”,岳云举对巫道宗的谨慎不以为意,认为丙一区无人破境,不会出现危险。 三个大罗殿的弟子顺着岳云举打出的壁障裂缝重新走进冰天雪地,凛冽寒风如刀,刮骨一般生疼,不由得抱怨道:“呼鲜通那蛮子,不好生跟着去围剿幼魔,偏这时候访友,嘘寒问暖,以前也未见他如此热心肠!”。 “就是,巫道宗那厮也不是好货,借此报复我等”。 “可恶,幼魔真该死去,搅动赛场不得安宁,我们也遭连累,被发配到这苦寒之地,活受罪!”。 他们修为较低,尚未在全身凝聚华光,不能全部抵消寒气,一个个冻的打哆嗦。 “若让我抓住幼魔,定要卸下四肢,剥皮抽筋,下锅中烹炸才能解恨!”,一人黑似炭,走在最前,转头与同伴说笑,露出牙齿洁白。 谢陈也很无奈,自己明明什么也未做,凭空招来这么多仇恨,都要食他血肉一般。 “那黑炭,站住,我有话问!”,谢陈自雪山高崖上跳下,震飞了积雪,落在三人身前。 “幼,幼魔?”,三人难以置信,看着谢陈从天而降,活生生立在眼前,揉了揉眼,好久才确定,这就是谢陈本人。 尖叫声响起,三人亡命飞奔,“幼魔怎会在这里?他不是在乙八区吗?”。 “我怎么知道,快回去禀告岳师兄除魔!”。 他们根本不想动手,知道差距太大,不是谢陈对手,只想逃命,撒丫子狂奔,在雪地中乱跑,“不好,壁障愈合了,我们回不去了!”,一人绝望大叫。 谢陈冲上去,一人赏下一拳,咚咚咚咚,四声闷响,黑炭因为嘴巴恶毒,受了两击。 三个人躺倒在地,雪花融化,流入衣袍下,冰凉刺骨,可看到笑吟吟走来的背刀少年,心中的恐惧更甚! “幼魔,你不要过来,我招,全都招……”,一人瘦成麻杆,因为惊恐而蜷缩成一团,不断后退,紧紧抓着衣领,彷佛生怕谢陈做暴行一样。 “闭嘴,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我能有什么兴趣!”,谢陈翻着白眼,一脚踢下,他的华光溃散,修为尽失。 “不要多说,你们也没什么好招的,我问你答”,谢陈走向另一人,大喝,“黑炭!我与你无仇无怨,为何对我有这么大歹心?”。 黑炭男子张口就要驳斥,开什么玩笑,幼魔本尊居然不知道他自己的恶行?那真是罄竹难书,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额、额……”,可是,他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一桩谢陈的确切罪行,杀灭昊霖宗?但那是吴竞主动挑衅,要屠魔,还唆使李禁雄断交,好像是吴竞咎由自取。杀曹珪、复太子?更没谱,这些人主动杀伐在前,幼魔好像也是正当防卫? 他一时语噎,说不出话。 最后一个胖子大声说道:“魔头,少要装腔作势耍无辜,你淘汰春桃云谷弟子,还扒光曾贞衣物,在赛场上,众目睽睽,做出这样不知耻的恶行,还不是北境第一大淫魔?!”。 谢陈暴怒,心头火气蹿升,一拳将他的华光也打散,教训道:“曾贞的事另有隐情,不作数”。 “放屁!”,黑炭也叫嚣起来,“曾贞仙子,容貌秀美,就这样被你糟蹋,日后如何见人?”。 砰!谢陈又砸下一拳,黑炭胸口遭遇重击,嘴角溢出血迹,他惊恐发现,自己体内的翠仪华光也在消散,修为在降低! “恶贼,如此羞辱我等,大罗殿不会放过你!”。 他们大叫起来,喊着士可杀不可辱,声讨谢陈。 当啷,谢陈踢来一把大刀,落在冰面上,是先前他们自己的兵器,“不想受辱,就自杀去!”。 他双手拢袖,笑眯眯看着三人。 “男儿身躯,重如泰山,岂能轻言生死,岳师兄定会来救我等于水火!”,瘦麻杆反应快,话语转变流畅,谢陈都被气笑了。 “你们修为尽失,多待下去会冻死,趁早退赛”,对这些人,谢陈提不起杀心,好言相劝。 不料,三人都是硬骨头,冻死也不愿灰溜溜逃走,声称宁死不做逃兵。 谢陈懒得搭理,继续蹲守。 乙十区内,岳云举再次被扰醒,火气也起来了,呵斥道:“一刻不得闲,又怎么了?”。 是留守的半数大罗殿弟子,说道:“邱黑炭他们几个去丙一区寻找呼鲜通,不见回来,担心出事了”。 “呼鲜通这野蛮子,办什么事,如此啰嗦!”,岳云举脸色阴沉,被不断打搅,心情很差,喝道:“那鬼地方冰天雪地的,找人哪有那么容易?瞎操心,再安排几个人多去找找!”。 “我们破不开壁障……”,那人诺诺说道。 岳云举气极,“全是饭桶,到现在也无法破境,修炼到狗身上去啦?!”。 一众大罗殿弟子低头,不敢说话。 岳云举气归气,还是出手,撕裂了一座门户,想了想,他干脆召出那杆重枪,黑铁打造,沉重无比,像是房屋上的大梁,撑在门户上,散发着黑色光芒,阻止壁障自行愈合。 “少来打搅我!”,他丢下这句话,再次闭关苦修。 雪地中,五道人影从远处走来,肩膀、头顶落了厚厚一层白雪,深一脚浅一脚行走。 “醒醒,你们大罗殿的援手来了”,谢陈一掌拍下,将三人唤醒,他们衣袍单薄,冻了这么一会,脸色乌青,直打哆嗦,上下两排牙齿不受控制,咔咔响不停。 “不是岳师兄亲至,这不就是送人头来的吗!”,黑炭悲嚎,希望破灭,双目中蕴含热泪。 自然毫无悬念,跟进来寻找邱黑炭的这五个人也被擒获,境界不高,一拳就能打散华光,谢陈将他们与黑炭扔在一处。 “你们?”,五人大惊,本是找寻他们而来,不想早就被抓获,自己相当于主动送上门的。 “为何不禀报消息!”,一人压制着怒火,低声盘问,可看到黑炭三人冻成这副惨样,也明白了自身处境,苦笑着摇头。 “我等共涉险境,传出去也是佳话”,瘦麻杆苦中作乐,话都说不利索,还是逗笑大家。 谢陈劝道:“不行就别撑了,退赛去吧”,他真心实意。 八个人的回答出奇一致,宁死不退。 “钟阎王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都如此忠诚,命都不要了?”,谢陈好奇。 黑炭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怕,他们并非不想退出去,但大罗殿门规森严,此时退赛,损辱了名声,出去后将迎来最严厉的惩罚,会生不如死。 那个胖子干笑了几声,仗着自己早来几分,与谢陈熟稔,哆嗦着走来,搓着手问道:“曾贞仙子,衣袍下身躯是否玲珑?皮肤是否滑腻雪白?”。 他这一问,众人全都大笑,毫无阶下囚的觉悟,纯粹是男人之间的荤话。 谢陈斜着看了他一眼,郑重道:“我严正声明,曾贞一事与我毫无关系,不可再擅自谣传!”。他有时候,真的差点忍不住将事实说出,还自己清白,可一想到温岚,只能闭口不语。 “鬼话连篇”,麻杆撇嘴说道。所有人看来,所谓五虎,同行进退,谢陈自然为首,即使不是他干的,那也脱不了干系。 谢陈大怒,“黑炭,就你牙白?咧着大嘴笑不停,吃俺一拳!”。 砰!黑炭惨叫,属实被打疼了。 乙十区内,大罗殿剩余的人聚在一起,看着岳云举的大黑枪出神。 “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没动静,怎么办?”。 一位青衣年轻人看了眼远处闭关的岳云举,暗自咬牙,勉强笑道:“不要急,大雪地里面找人不易,再去十个人,多方搜寻”。 谢陈站在鼓起的山头上,被大雪覆盖,已看不出本来面貌,他啧啧称奇,“刚抓了个卖炭的,这群人里还有几个烧窑的,黢黑,比呼鲜通都黑,黑上天了”。 “黑炭,你且安坐,我去给你抓几个亲生弟兄回来作伴”,谢陈快速出击,对这些修为低下的选手,简直是虎入羊群,一拳一个,全部撂倒。 “难道是大罗殿的功法有问题,导致一个个的全是黑脸公?”,谢陈不解,询问黑炭他们,遭受多记白眼。 谢陈摇头不解,自语道:“卖炭的,烧窑的,不知道有没有挖煤的!”。 “青衣师兄,又去了十个人,还是没响应……”,大罗殿现在清醒的就剩下十一人,围在一起商量对策,大家七嘴八舌,大多数人不乐观,觉得人头一茬一茬过去,毫无反应,八成是情况有变。 青衣年轻人很倔强,“不急,冰天雪地,大雪几尺厚,足迹顷刻间就掩埋,也不好辨明方向,大概率是迷路了,你们都去,不要走散,仔细寻找一番”。 可是,有人不同意,称必须禀告岳云举再做决定。 青衣心中不高兴,强硬道:“岳师兄在闭关,谁敢打扰?”。 “既然交由我负责,你等听从安排就是,速去丙一区,不要耽误”。 十个人学聪明了,不再分散,聚在一起,互相能有照应。 谢陈大惊,“真有挖煤的!还有开黑布染坊的也一起来了!”。因为有两人实在黑得特殊,一高个,浑身发亮,好似染料在身上刷了一遍,大雪中也刺目,反着光。另一矮个子,皮肤粗糙,同样黑,像是磨砂的粗瓷,谢陈嘿嘿直笑,“钟阎王就黑,他的徒子徒孙也个顶个的黑,一脉相承!”。 十个人都未破境,下场好不到哪里去,仍是被一拳砸翻,在雪地中抽搐,沾了一身雪水,等谢陈把所有人拖拽到一起,看到黑炭他们全部冻的发抖,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遭瘟的青衣,他装清高,了不起,大权独断,让我们一个个来送人头!”。 二十八人聚在一起取暖,修为全部被打散,像暴风雪中的企鹅,挤在一起东倒西歪,谢陈看的乐呵,调侃道:“煤炭俱全,烧窑的也有,谅你们也冻不死”。 众人怒视,却不敢叫骂。 青衣彻底慌神,眼瞅着大队人马撒出,全都不见,如泥牛入海,没有一丝浪花,他额头直冒冷汗,“这可如何是好?岳师兄要我负责,他们若是迷失在丙一区,罪过可就大了”。 最后,他一狠心,咬牙唤醒了十几位正在闭关的同门,迎着众人恶狠狠目光,咬牙将事情经过说出。 “青衣,你捅大篓子了!”,大罗殿的弟子惊呼,却被青衣捂住嘴,“小声些,不要扰到岳师兄,他接连被打搅,正在气头上”。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无法挽回!”,一名络腮胡青年闷哼道。 青衣却很自信,为众人讲述自己的思路,“幼魔与袁宁江正在乙八区遭受剿杀,流霞宗蔚盈和莘言大战后急需疗伤,肯定龟缩在丙二区不敢走动,丙一区绝对安全,不可能有敌手。他们定是迷失在风暴中,我们一起去,仔细排查,将众人集回,岂不美哉?”。 络腮胡还是觉得不妥,青衣急道:“难道真要当饭桶,什么都要依靠岳师兄?”。 他的话令众人沉默,大家都是有脸有皮的,自然不能吃干饭。 “走吧……”,络腮胡轻叹。 谢陈轻车熟路,从雪层中杀出,施展象通拳术,白色光焰席卷,犹如天神下凡,对上这些人,根本不费力气,轻松打倒。 “嗯?还有个硬点子”,谢陈眼前一亮,青衣男子修为不错,全身覆满华光,比黑炭他们强上不少。 不过也就是两拳的事,拳锋弥漫无穷气机,压塌了山头,造成一场小雪崩,差点将全部人埋葬。 “青衣师兄,你也来了啊”,黑炭等人哆嗦着打招呼,笑得比哭还难看。青衣沉默点头,有点尴尬。 这一刻,他终于洞察了真相,心中泛起酸水,有无尽的懊悔,真想一头撞死在松软雪堆上,让众人看看何谓忠肝义胆! “去,往边靠靠,中间暖和,留给我”,青衣踢开麻杆,使劲往中间挤,他刚才试着撞了一下雪堆,积雪渗入脖间,冰冰凉凉,难以忍受。 第57章 屠魔组织瓦解 岳云举是被巫道宗强行唤醒的,他很生气,好不容易有个清闲,想偷个懒,在闭关中打磨一番自身,却接连被扰醒,心态都要爆炸。 “巫道宗,你最好有事”,岳云举很恼火,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如果巫道宗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搅,下一刻他就要发飙。 “憨货!还有心思闭关,看看你大罗殿还剩下几人!”,巫道宗更加恼怒,劈头盖脸训斥。 岳云举皱眉,纵身跳起,来到众人闭关地,这一眼,几乎吐血,一阵天旋地转,只剩下不到十人零零散散盘坐在地,闭目修行。他心中惊悚,自己仅是眯个眼功夫,兵强马壮的队伍怎就消失不见,快成光杆司令了? “怎么回事?”,岳云举压着怒气问道,心中有不解,更多是后怕,若是被敌人暗中摸来,后果不堪设想。 “就知道打自己的小算盘,连身外事都不问!”巫道宗脸色阴沉能滴下水来,“呼鲜通死了,在丙一区败亡!”。 “怎么可能”,岳云举惊骇,抬头看去,丙一区的法境确实消失,重新变成灰蒙蒙旋涡,内部已经没有翠仪境修士,证明巫道宗没有骗他。 “蠢货,一群蠢货!到底发生了什么?哨子呢?警戒呢?”,他心神惊颤,气血翻涌,快要气冒烟,将全部人打醒,跳着脚喝骂。 “哈哈,岳云举,你骂死他们也无用”,虺霸王出现在法镜内,少年脸上全是谐谑,看热闹不嫌事大,说道:“我刚好无事,看到了全过程,为你讲解讲解”。 “说起来,还是你安排的负责人难逃干系。他奉你法旨,安排了三个人去寻找呼鲜通,结果杳无音迹,就又让五个人前去丙一区搜寻,同样是一去不回”。 “傻子!大罗殿的人都是练功练傻了!”,巫道宗恨铁不成钢,接过话茬寒声说道:“青衣就是个傻帽,将所有人全部派出,送到深坑,这还不算,他居然唤醒大部分闭关的大罗殿弟子,连带自己一头扎进坑里,泥牛入海,再不叫醒你,就要被连窝端!”。 “都是吃干饭的?为何不禀报!”,岳云举脸色一阵青红,心肝都在疼,已经明白了事情经过,心中怒火难以压制。一群人不敢说话。 “该说不说,这个青衣真是铁汉子,头铁,心也铁,排着队把大罗殿的人往火坑里推”,还得是虺霸王,不惧强权,嘲讽不断,话语阴损无情,拱起火来功力深厚,贼笑兮兮,赞道:“精神可嘉!”。 “何止,简直是一往无前,上赶着送人头”,曹顷也现身,杀到了乙五区,脸色难看,对青衣和岳云举产生了看法。 “啊!”岳云举大吼,怒不可遏,气血翻涌,耳朵鼻孔都在喷热气,一拳崩碎了数座山头,“巫道宗,幼魔和袁宁江分开了,我们中计了,他此时定隐藏在丙一区内,杀了呼鲜通,埋伏我大罗殿”。 “快回来,随我一同剿杀!”。 可是,法镜内一片沉默,曹顷隐去身形,不愿多说,巫道宗摇头,看着岳云举的眼神中有悲悯。 “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岳云举不解。 虺霸王关键时刻送出解说,“他们不是傻子,早就知晓了利害,也就你现在才反应过来”,他连连叹息,虽不再多说,但神情中含有深意,无非就是表明岳云举才是真正的傻缺。 “屠魔一事难道作罢?!”,岳云举强压怒火,大声喝问。 “此时再回防,没有任何意义”,巫道宗转身走向乙七区深处,话语冷漠,“袁宁江折辱我当平府,定要杀之!”。 他要追杀袁宁江为先,实属无奈,谢陈已跳出包围,大家再兴师动众返回去,能否有效另说,也只会徒增笑柄。 “屠魔,雷声震天响,草草收尾,你们这是图啥?”,虺霸王感慨,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听到,赛场上无数选手憋笑。 岳云举就要张嘴怒骂,虺霸王已消失。 “好,好,好”,岳云举感到众叛亲离,脸色涨红成猪肝,双拳紧握,牙齿紧咬,咯吱咯吱响,呼呼喘粗气,“都他娘的冠冕堂皇,都有借口,在这里看我笑话,等着,早晚要找回来!”。 他大发一通脾气,将此地的山头植被与密林全部打碎,在黑色火焰中化成飞灰。 “走!我们杀去丙一区,屠魔!”,岳云举最后的大吼显得凄厉,法镜空空,没人愿意看他发脾气,并且,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人,与以往的强盛队伍相比极为寒酸,他心中有无尽的懊悔。 “只是闭个关的功夫,尚未深层次入定,就成了这副模样……”,岳云举心中滴血,想不通,思不明,“青衣,我饶不了你!”。 雪山下,谢陈直乐,免费观看了一场大戏,浩浩荡荡的屠魔组织宣布瓦解,他心情畅快,走路飘轻。 “魔头,你得意不了多久,岳师兄出关,正在杀来,大罗殿下,魔影皆灭!”,青衣大喝,被谢陈的轻佻模样激怒,但是,身边的络腮胡、黑炭、挖煤的都怒目而视,要他闭嘴,“青衣,还嫌活得久吗?这时候激怒幼魔,你不要命了?”。 青衣委屈极了,啪嗒啪嗒掉眼泪,“岳师兄恼我,幼魔欺我,连你等也不服,一个个在这里唱对台戏”。 瘦麻杆直翻白眼,嘀咕道:“安排我们跳火坑的时候大义凛然,到了险境就知道往人群里钻……”,他被挤到最外围,冻得脸庞嘴唇乌青。 “麻杆,住口!我不是也来了吗?不曾退缩!”,青衣怒斥。 络腮胡气笑了,“青衣,你好似很自豪?”。 谢陈看不下去,迈步走来,“死到临头还有闲心内讧,是不是以为岳云举真能救你们于水火?”。 人群像是受惊的小鸡崽,离谢陈一丈范围内是真空,随着他走动而躲避,忽左忽右。 “幼魔,少嚣张!”,青衣在最里侧,腰杆挺直,双眼环瞪。 谢陈猛然跳起,直直落在他身前,人群一哄而散,“你就站在此处,不要眨眼,看我如何斩杀岳云举”,谢陈轻轻拍击青衣的脸,小声说道。 青衣早吓傻了,一动不动。 谢陈对着丙一区的壁障冲去,身形瞬间消失,天地间一道黑影疾速飞驰,卷起漫天雪花,青衣呆若木鸡,突然尖叫一声,“他这是要主动出手?”。 乙十区内,岳云举大点兵,数来数去也就八个人,气不打一处来,“窝囊,被一个幼魔戏耍,你等真是丢尽了大罗殿脸面!”。 他冲到丙一区,随手抓起那杆重枪,喝道:“还不快跟上?非要让人家挨个砍头不成?”。 八个人垂头丧气,鱼贯步入雪地,有人忍不住抱怨,“本来就是青衣的错,仗着与你是老表,胡作非为,关我们何事?平白挨骂,背黑锅!”。 也就是岳云举走得快,距离远,没有听见这话,不然非要清理门户。 界壁上的裂痕刚愈合,灰色壁障复原,八个人也仅是堪堪走入雪地,只听一声巨响,一道壮实身影从头顶飞过,重重撞在壁障光墙上,雪地都在震动。 “敌袭!”,大罗殿众人惊怒,发出尖锐嘶叫,兵器同时出鞘,利刃放寒光,对着远处挥砍。 谢陈大为好奇,“今天真是开眼,我从侧面杀来,大罗殿弟子却朝正面出手”,他也转头,看向八个人攻击的方向,那里,阔茫茫一片雪地,空无一人,连鸟毛都没有,这些人,难道是做给鬼看的? 岳云举大口吐血,一半是谢陈突然袭击,猝不及防被打伤,一半纯粹是被气的,不知怎么回事,往日里机敏过头的同门,怎么今天全失去了灵呼劲,活像一群傻子! “蠢猪!幼魔在左侧!”,岳云举一脚踹翻好几人,犹不解恨。 剩余的几人吃了一大惊,受到惊吓,跳出好远。 “以往拉虎皮做大旗,作威作福惯了,原来是外强中干”,谢陈笑呵呵点评。 岳云举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想要杀人的冲动,吩咐道:“你们去寻找青衣,幼魔交由我对付”。 谢陈取下背后长刀,双手握紧刀柄,收起了玩笑心态,喝道:“岳云举,追杀我多时,今日就要砍下你脑袋!”。 “大言不惭,即使没有巫道宗、曹顷、卢洞实、呼鲜通相助,我也一样单杀你!”,岳云举吼道。 “你搁这报人名呢?”,谢陈快步奔走,猛然跳起,白刀下劈出璀璨刀芒,起手就是平割山河,虽然岳云举看似憨厚,脑子不灵光,但实力比呼鲜通要强,不可大意。 砰!岳云举横枪格挡,如大梁一样的重枪击散了刀芒,他自身也后退,踩碎了坚硬冰层。 “黑王铁狱枪!”,岳云举发怒,同样不留手,用出了大罗殿的无上枪法,冰晶粉碎,雪光暗淡,这里变得昏暗,全被他打出的黑色光芒遮盖,重枪击出,刺破空气,音波呼啸着卷起数米高雪墙。 谢陈战意鼓荡,左手持刀,右手握拳,化身猿魔开天,却打出了一击蛟潜,通过这些时日的血战,他对象命通汇的感悟越加深刻,诸多拳术信手拈来,威力更胜往昔。 他手臂上似有蛟龙缠绕,身后有猿王助力,拳势厚重如山,与大铁枪撞击在一起。 刺目的光波极速荡开,黑与白的光焰交锋,冰层消融,雪花倒卷,地面以两人为中心,二百丈内皆碎! 巨响过后,两人同时被震开,谢陈拳头上崩开一道口子,岳云举双臂发麻,骇然发现,自己的神兵居然受损,三米长的枪头被打弯。 “幼魔,好强的体魄,不惧兵器加身,看我打破你的自信!”,岳云举双手转动,将三丈长的大枪抡起,插入地下,空手杀向谢陈。他看出了,谢陈对自己的体魄极其自信,敢硬憾神兵,“在体修一途上,还没有哪家宗门能压过大罗殿,教你尝尝镇狱神体的滋味!”。 谢陈眯眼,感受到了浓重的危险,岳云举催动法术,施展出了炼体神通,比呼鲜通的佛涅魔罗体术还要强大,他像是变成了一尊铜塑的神像,金钢铁骨,镇压世间恶魔。 “镇狱神体,大成通体如琉璃,可通天,镇幽,盖世无双,一脚天崩,岳云举的身体,只是最初始的阶段,差得远”,谢陈虽然轻视其修为,但不敢大意,因为自身也远未登临绝颠,甚至尚未破境。 “断天手!”,他也出击,调动出全部力量,体内的华光失去束缚,疯狂外泄,铺展二百丈,谢陈站在白色的汪洋中,抬手就是绝学,与蛟潜同样可怕,经由他的体魄使出,更加威猛绝伦,与岳云举的拳头硬碰在一起。 当! 天地间响起金击,尖锐声波传递极远,临近的大雪山摇晃不已,引起了雪崩,轰隆隆如雷鸣。 谢陈咳血,白色汪洋都被打散一部分,心中惊诧,“镇狱神体名不虚传!”。岳云举也在后退,拳头滴血,同样惊骇,“幼魔的体魄究竟是何等体修功诀,竟能与我正面争锋!”。 铜塑的神人再次出击,岳云举生出了好胜心,七府传人中,他体魄称最,在赛场内能横扫,连呼鲜通也弱上一筹,而今,谢陈的身体暗淡无光,与常人无异,怎能如此坚固?刀兵不可伤,神通不能敌? “火绳大狱诀”,岳云举使出了大罗殿的拳术,加持在体术上,威势凶猛,要彻底击溃谢陈,为自家武学正名。 两人杀在一起,拳头互碰,荡起的光波都能震碎翠仪门槛上的修士,如果外人看到这一幕,两人体魄对拼,爆发出这等威势,要被吓破胆。 谢陈脚尖甩出,用出了龙蜥摆尾,搭配宝躯,能洞穿寻常翠仪境法器,岳云举一手挡下,火花四溅,掌心被踢出血迹,他猛然挥拳,砸在谢陈胸膛,反震的力道让自己也后退。另一边,谢陈飞出几十米。 “狮子猎!”,谢陈未喘息,接连发动攻势,瞬间杀到岳云举面前,双拳齐出,铜人流血。 岳云举发狂,一掌竖劈,谢陈肩头断裂,钻心剧疼。 可他咬牙,提起一股心气,意念所至,力随心起,发挥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五指抓破了岳云举胸膛,血流汩汩,要不是铜人侧身躲避,心脏就要被捏爆! “痛快,即使巫道宗也不能与我在体魄上对拼到这一步,幼魔,你很了不得!”,岳云举狞笑,凶性释放,重拳连续打出,掌指齐动,依仗镇狱神体的强悍,整个人都燃烧起来,拳头上有烈火,黑漆火焰透露着极高的温度,是火绳大狱诀的法术,结合在一起,对着谢陈杀去。 谢陈眸放冷光,沐浴在白色能量海中,如仙土中的神皇,与岳云举对杀,两人不断出手,能量外泄,彻底摧毁了这片地域,几米厚的冰层都被打散,裸露出黑褐色的土岩,被岳云举的火焰焚烧,碎裂成粉。 砰!谢陈拧转身躯,用出了蟒翻身,这是象通拳术中极其可怕的一招,能集中全身筋肉,爆发出数倍的力量,岳云举不敌,飞向高空,胸前的铜光也有一片在消散,这让他惊惧,虽然只有指甲大小,但说明他的体术被打破,被谢陈压制! “不可能!”,岳云举大吼,不甘心,将火绳诀催动到极致,在空中对着谢陈打出一条火线,幽黑似鬼火,但空气都扭曲。 “虎奔术”,谢陈双腿蹬地,巨大的冲击力让二百丈内的地面塌陷,他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跳起数十丈,对着岳云举扫出一腿。 咚!铜人坠地,砸进远处冰层,但下一刻,谢陈尚在空中,岳云举就再次杀来,胸前的铜光已补全,镇狱神体发威,将谢陈打吐血,肋骨断裂。 “鹰击”,谢陈忍着剧烈疼痛,手脚同时出击,比金铁还要坚硬,岳云举右手指骨被打断。 两人坠地,又对冲,掌心相碰,地上的冰雪变成环形墙面,拱出几百丈,还未落地,就被白色与黑色的光焰烧融。 他们杀得难解难分,已经交手八十余招,分不出胜负,各自喋血,骨头断裂,血肉翻卷,衣袍破碎成片缕,但目中的神光熊熊燃烧,谁也不愿后退,不能止步,要厮杀出结果。 “镜台十司,我体镇狱!”,岳云举喝出了体术功诀,宝辉更甚,铜芒刺目,睁不开眼,他的体魄更加强横,挥拳时比先前更沉重,谢陈双臂交叉抵挡,还是被打退,并且,疼痛难忍,可是,他也不惧,坚信能搏杀掉岳云举。 “猿王断天!”,谢陈彷佛变成了银发猿王,他的体型比岳云举小了一圈,但气势扫荡,竟比铜人更甚,猿王咆哮,一臂拍散了镇狱体的宝辉,另一手打出了断天诀,无数白色光焰被挤压在一点,瞬间爆发,涌现出不可抵挡的能量光,岳云举嘶吼,身体横飞,撞碎了一座小山。 两人还在交手,响彻大片区域,不断挪动,战场在扩大,交手超过百招,血液染红地面,却被蒸干,黑褐色土岩被碾压成齑粉。 咚! 谢陈一拳打出,岳云举竟然被打进了雪山,千丈高的大岳在震颤,雪层崩,岩石落,白色长龙横行。 第58章 岳云举战败 “你的镇狱神体,不敌!”,谢陈的喝声传遍雪原,令人惊颤,远处,跟随岳云举而来的八个人已经找到了青衣,几十人聚在一起,离得很远,也被他的气势威慑。 谢陈浑身染血,拼斗到这一步,接近力竭,岳云举同样如此,好不到哪里去。 大罗殿的功法,很强,谢陈心中也赞叹,他现在的战力已经超出常理,但就体术一道来说,与岳云举也是在伯仲之间,差距很小。 “是我不敌,不是功法不敌”,岳云举大吼,催生出火线,将埋在头顶的厚实雪层融化,跳了出来。 “岳师兄,一定要擒杀魔头!”,青衣离得很远,大喊道。 岳云举伸手,大铁枪呼啸着飞来,轰然坠地,溅起一圈烟尘。 “大罗殿不止有镇狱神体,还有绝世神功,纵横北域!”,他手臂上的血液顺着枪身流下,胸前可见白骨。 谢陈持刀,喝道:“倒想领教一下是何等绝世”。 两年前,钟阎王和卢先、陆灵聿携手登山,被白藏震退,临走前还要留下贺礼,那一袭白袍,自天外斩落剑光,几乎割裂大陆,神辉照耀割阙山,才是真绝世! 比拼经术神通,谢陈一样自信。 “你这种莫名的信心,令人生厌”,岳云举低语,谢陈的神情,像极了巫道宗,拥有绝对的信念,看谁都很平静,虽然没有俯视,但眼神中的高傲无法隐藏,又像是虺霸王,年纪轻轻,不可一世,浑身没有几两肉,全是硬骨头! “卞轮大法”,他不想再等下去,施展出了大罗殿的武学,急切想要割下谢陈的头颅,踩在脚下。 雪地颤栗,高山隆隆,从岳云举的体内,扩散出大片的黑色光芒,与之前的幽冥火绳截然不同,黑色神光没有幽暗意味,反而让人觉得圣洁,显得诡异。 “传闻冥府十殿,有司专掌轮回,这一击,就要你轮回往生!”,岳云举双手抱起重枪,带着黑色圣光冲向谢陈,威势恐怖。 谢陈震刀,大步前行,喝道:“轮回而已,有何可惧?只怕你度化不了!”。 嗤!白色刀芒斜斩,彷佛要将黑色笼罩的圣洁天空割裂,谢陈与岳云举再度厮杀,黑与白的两片汪洋对撞,像是巨大的磨盘,碾压着地面,一切事物都不存在,化成最细微的粉尘,轰鸣不断,那是两种术法的对拼。 “青衣,你修为尚在的话,能在这种战斗中抵抗多久?”,黑炭眼神惊恐。 青衣同样惊惧,扪心自问,然后苦笑,“至多不过五息”。 “这么久?”,络腮胡挑眉,出乎意料。 “一息华光俱散,两息体魄崩碎,三息身死道消,剩下的两息,估计被烧成灰”,青衣轻笑,话语令所有人身体冰凉,从心底深处生出颤栗。 “翠仪境,与我们天上地下……”,黑炭叹息,感到无力,他虽是大罗殿弟子,但清楚自己的斤两,与岳云举这样的嫡传根本不能比。 瘦麻杆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想开些,幼魔还未破境呢,你只要努力修炼,也…赶不上!”。 几人深有同感,人生就是如此,有些人,有些事,不能以常理论处,总是超乎寻常。 “幼魔的实力,当真变态”,胖子叹道,“曾贞遭他玷污,也不算吃亏”。 黑炭大怒,“那是她的福分!能与七府传人同级别的魔胎产生交集,春桃云谷做梦都要笑醒”。 谢陈听不到这些,不知道自己在大罗殿众人心中的形象已悄然转变,虽然与伟岸相去甚远,但再也不是谈之色变、嫌弃、厌恶。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与岳云举正面拼斗,厮杀到现在,还不曾落败! 实力,压盖一切。 “卞轮功,果然诡异”,谢陈轻语,他斩出了一击刀光,能撕裂苍穹,可划过岳云举头顶的黑云后,裂痕快速愈合,丝毫看不出割裂的痕迹。 如果不是有白色光焰对冲,他将很被动,即使如此,岳云举催生出的黑色圣光也不可小视,沉重如岳,像是一片天空砸下,华光能量海被消耗掉了许多,变得稀薄。 谢陈催动功诀,刈字刀法连斩,一道又一道刀芒照亮了天际,没入灰云间,割裂了大地与冰层,留下整齐断面,还有数条白光砍进大雪山,巨岳无声无息吸纳了刀芒,山腰上出现切口,百丈长,被豁开。 “无用,在卞轮圣光下,你的一切攻击都起不到效果,只能看着华光被抵耗干净,在绝望中死去”,岳云举冷喝,抱起三丈长的重枪打来,如梁木,声势浩大,还未临身,谢陈脚下的地面就龟裂。 然而,白刀的锋利超出想象,与黑铁枪相击,轻易就划过枪头,一米长的枪尖当啷坠地,砸出深坑,谢陈被黑色圣光击中,倒飞中吐血,岳云举也惊怒,“仰仗兵器锋锐,算什么好汉!”。 他并指前伸,无数黑色光遭受牵引,暴射向谢陈身躯,要将他洞穿。 砰,砰,砰,谢陈举刀将大部分攻击砍碎,却还是有一些无法阻拦,打在手臂与双腿上,炸出血花。 “你修为太低,根本无法发挥出白刀的威力”,岳云举大笑,嘲讽道。 谢陈以手背拭去嘴角血迹,他现在感到棘手,无往不利的刀芒竟然不能奏效,打不散黑色圣光,并且,暗沉如天幕的黑云带来极大的压力,白色光焰被寸寸蚕食,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呼鲜通的术法不能抵挡白光,而现在,卞轮功诡异如渊,彷佛拥有自主意识,在刀芒临近时便散去抵抗,而后再度复原,造不成伤害。 “送你轮回!”,岳云举干脆舍弃兵器,双手掐诀,抓着黑云砸下。谢陈心念急转,催动白色光焰剧烈焚燃,爆发出璀璨光华,与黑云撞在一起。 轰隆隆,大地上升起巨大的烟尘,很多的雪花与冰块在混在其中,向四面八方暴射,烟雾中,谢陈快速出击,杀到距离岳云举十丈内,白刀挥舞,刀芒衍生,但是,没有太大效果,岳云举身法灵活,能躲避过去,仅有一道白光砍在他身上,留下了伤口,但镇狱神体运转,造不成战果,而且,岳云举有心消耗,不与谢陈近战,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打散你的华光!”,岳云举怒喝,黑云爆发,一团一团的暗沉圣光涌动,对着白色能量海撕咬。 “难办”,谢陈体魄与白色汪洋连在一起,能感受到噬咬的痛苦,他眉头紧皱,正要想办法应对,有大半的黑云突然爆开,强横的能量席卷,他被冲击飞到远处,骇然发现,逸散到体外的华光在这一击下全部消失! “噗!”,谢陈大口吐血,受了重伤,相当于跌境之痛! “我说过,卞轮圣光下,无所遁形,你安心接受轮回”,岳云举引爆大半黑云,自身也付出了很大代价,但眼见效果显着,更是要趁机索命,他手诀极速变动,天上的黑云,聚集在一起,变幻形状,不再虚无,而是变得凝实,蓦然化作一个百丈大小的转生轮盘! 呼、呼,黑云凝聚的轮盘转动,吸纳了这里的全部光线,自身暗淡,但却是一切的中心,所有的目光,人与物,都不能抵挡,被巨大的吸力拖拽,要投身轮回中。 “镇山踏!”,谢陈一脚踩下,他的骨骼深处,有大量的赤红色光芒闪现,那是魔犀的血脉力量,被炼化吸收,此时全部释放,他比真正的魔犀还要雄伟,脚下力气直达地层二百丈,与地脉牢牢焊接在一起,不可分割。 狂风席卷,周围的一切都深陷怒海狂涛,向着转生轮盘飞去,而谢陈,屹立天地间,宝躯散发玉色光辉,不可撼动! “我身坚固,不惧轮回”,谢陈大吼,与卞轮圣盘抗衡,他双手紧握白刀,看着岳云举飞速冲来,用力斩下一刀。 “破灭黄泉”。 这一刀,是刈字诀的另一层次,威力不可想象,即使谢陈如今也无法完全掌握,扇形的刀光切入地面,最前方,有一抹金黄色气劲格外亮眼,无法忽视,因为散发出的杀气太过炽盛,岳云举也心惊。 地面全碎,破灭黄泉的宗旨便是破开地层,斩断黄泉路,丙一区的雪地,只能在哀鸣中破碎。 岳云举脚下无处借力,身形踉跄,但很快就稳过心神,跳飞至高空。 而谢陈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岳云举身在空中,不能躲避。 他抽调出最后一丝光焰,全部压进白刀,嗡嗡,挤占了太多的能量,刀身也在微微颤动。 “这一刀,皆灭”,谢陈大吼,将所有的希望压注在此刻,斩出了最强盛的一击。 一刀星落。 严格来说,不是完整一刀,谢陈也是极为勉强才能打出,只有一道三指宽弧形的亮光,半数金黄,打出后,他自身也将失去全部力气,属于搏命的一招。 但是,威力也绝强,如大岁皇朝的复太子,牵动岁星三转,实力震惊赛场,连罗鱼让、巫道宗都侧目,也在刀光下含恨落败! 岳云举瞳孔剧烈收缩,催动转轮盘飞速旋动,一圈一圈的黑色气浪扩散而出,将他层层保护。 刺啦,黑色的轮盘被撕裂,细如蚕丝的金黄亮光速度不减,从天地间竖劈而过! 砰,一声细微的裂响,谁也想不到,岳云举居然做出了震惊众人的决定,他在刀芒临身前,捏碎了辛江水滴! 碧绿色的光芒笼罩,他的身体雾化,才得以保命,可还是有一截手指被切断,血流激射而出。 “我恨!如果不将卞轮圣光化成实质轮盘,你不可能赢!”,岳云举嘶吼,断指之痛也不如心中的疼,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将要退出赛场。 “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你的黑云确实诡异,能躲避刀芒,但你本身不能硬抗我一刀!”,谢陈轻声说道。 岳云举大笑,“哈哈,呵呵,成王败寇,随你如意,幼魔,日后还有再见,必斩你!”,他极度不甘心,以最狼狈的方式逃离,出去后要接受不可想象的惩罚,但是,没有他法,星落刀芒的锋锐,旁人根本想象不到,只有他亲面才知晓,不能抵挡,不能躲开,再不退出,只有身死! 谢陈以刀拄地,,气势骇人,“这次败北,以后你连与我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岳云举已经消失,谢陈望着绿色光芒沉入高空旋涡,他有自信,一旦踏破翠仪门槛,自己的修为必将一日千里,将岳云举这些人远远甩在身后。 青衣颓然叹气,“岳师兄败了……”,其余人也无声,看的真切,公平对决中落败,甚至当了逃兵,羞于开口。 “这个老表……”,青衣泪流满面,一想到出去后的严厉刑罚,他就浑身打怵,不敢深思。 黑炭嚷道:“天塌下来也是先砸个高的,领队都战败了,我们不走,留着等死不成?”,他想得开,看得远,岳云举退赛在前,自己也尽力了,总不能被砍头吧?最主要是,他在冰天雪地中挨冻最久,四肢都失去感觉了,耳朵都要冻掉,浑身连冷颤也打不出,估计是要落下病根,想到这里,他脸色更黑,嘟囔道:“你们俩老表就是坑货!”。 “邱黑炭,你放肆!”,青衣大怒,他修为尚在,就要出手教训,可黑炭已捏碎水滴,退赛去了。 “黑炭说得对,大家都走吧,在这里也无用”,络腮胡也是长叹,远处,谢陈虎视眈眈,他们大多数被打散修为,不能力敌。 “你们,过分了!”,青衣看着大队人马一个个离去,气急败坏,可是无人愿意留下。 “等…等等我!”,他发出凄厉的嚎叫,因为谢陈扫来一眼,顿时心肝发疼,感觉幼魔的目光中也蕴含着无上刀意一般,小命都被砍掉一半。 赛场外,翘首以盼的众人大跌眼镜,都知道岳云举在丙一区内与谢陈决战,普遍的想法是:那幼魔尚未破境,对上大罗殿亲传,撑死不过半个时辰就要落败。 确实是半个时辰结束了战斗,不过败的人却是岳云举。 “嗯?”。 “啊?”。 “哦……”。 都是修炼多年的老狐狸,心态转变极快,震惊的脸色持续不到半秒,悉数转为微笑,想要看大罗殿如何收场。 流霞宗的人笑声最大,掩盖不住的嘲讽。 “岳云举,你自己觉得该接受怎样的处罚”,大罗殿的带队长老轻声问道,他是钟虎的三叔,位高权重,即使轻声细语,也带着极大威严。 钟虎双臂环胸,冷笑出声,“被一个小魔头戏耍,接连送人头,还战败退赛,就应该废去修为,斩断四肢,逐出大罗殿去!”。 岳云举脸色煞白,钟虎是钟阎王玄孙,地位尊崇,说出的话很大程度上能做主。 “说得好!大罗殿贵为七府,门规森严,值得效仿”,李雅阑连连拍手,大声说道:“那钟虎你去年败给尹弱,怎么不断去四肢,自逐大罗殿?”。 她姿容绝世,大眼睛眨呀眨,真诚发问。 噗嗤,曹锥笑出声,一贯阴柔的男子也不堪忍受。岳云举和一干退赛的人面面相觑,嘴唇死死咬紧。 “李雅阑,你找死!”,钟虎大怒,就要跳下高楼决战,却被死死按住,“够了,还嫌不够丢人!”。 “岳云举,此次刑罚暂免,两年后的联赛上,自己将颜面挣回,不然加倍处罚!”,大罗殿的带队人做出了决定,对着青衣他们冷哼一声,“你等也是如此”。 “我们走”,说完他带着人直接离开,化成云光飞走,连滞留在乙九区的那些弟子也不管了。 李雅阑对着身旁几个姐妹说道:“奇怪,大罗殿的弟子难道都是畸形人,四条胳膊四条腿不成?还能被斩断两次四肢?”。 高楼内,响起一阵哄笑,大罗殿的人已离去,众人无所顾忌。 “真有你的”,流霞宗花长老伸出玉指,点在李雅阑额头,宠溺无边,她年过四旬模样,但不显老态,韵味内敛,自有无尽风姿。李雅阑咯咯直笑,“大罗殿吃了败仗还要当着众人竖威,偏不要他如愿!”。 花长老笑的花枝乱颤,与李雅阑聚在一起,小声低语,笑作一团。 一大一小,两位流霞宗仙子,俱是一个时代的名流,吸引了无数目光,不愿挪转。 “巫道宗,一直追着我作甚?谢陈魔头打败了岳云举,就要去你乙九区作乱!”,乙七区边界处,袁宁江被追杀,嗷呜喊叫,可是,他也很鸡贼,看似慌忙逃窜,实则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故意挑起仇恨,一路上掀起鸡飞狗跳,但楞是没有受伤。 当平府的人气坏了,之前看走了眼,未发现袁宁江还是个碎嘴子,心眼焉坏。 巫道宗也难以保持气度,一击打陷了大片地面。 “没打着,哎,就是逗你玩!”,袁宁江笑容就没断过,路过的人都恨不得上去打两巴掌。因为他故意引来当平府,巫道宗无差别出手,造成了很多伤员。 “你气不气?”,袁宁江居然还吐舌头做鬼脸,让巫道宗牙痒痒。 但是,他实力很强,随手一剑就破开了壁障,闪身进入了乙六区。 “巫道宗,我在乙九区等你,来战!”。 谢陈的刀芒照亮了法镜,他身在乙十区,对着高空呐喊。 巫道宗停下脚步,陷入两难。 第59章 事态已然转变 “巫道宗,不要为难,你去乙九区应战,我助你斩杀袁宁江”。 乙五区内,曹顷竟然现身,主动为巫道宗分忧。他来自东海曹家,传承万古,与七府一般强大,实力在赛场内拔尖,恨谢陈入骨,连带袁宁江这样身边的朋友也不愿放过。 巫道宗看了一眼,古井无波。天生近道,他神色俨然似少年仙尊,很少有情绪波动,“曹顷,擒杀袁贼后,可赶赴乙九区,共看屠魔盛举”。 无疑,他很自信,有自己的骄傲,即使谢陈刚刚打败岳云举,也依旧认为自身无敌。 “愿往之”,曹顷狞笑不止。 谢陈大喝,“巫道宗,先杀你,再去灭曹顷!”。 “想翻天不成”,曹顷冷冷看着法镜,与谢陈对视。 巫道宗一言不发,转身就朝着乙九区走去,随意迈出一步,就能跨越百丈,速度骇人。已经到了这一步,没什么好说的,唯有摘下幼魔头颅,才能说明一切。 “等你身死!”,曹顷冷笑,挥手打散法镜映照,带着曹家人马要去截杀袁宁江。 忽然,他惊怒道:“卢府难道不愿继续?”。 因为卢洞实要带人离开,这位卢府的领队,白袍长裾,身材消瘦,一幅文弱书生的打扮,与卢先很像,锋芒内敛,好似与世无争。 但曹顷也不敢过分相逼,卢府是北境雄主,并不比曹家弱小,必须平等视待。 “幼魔已跳出包围,再追杀下去也无用”,卢洞实说出了真实想法,不愿再折腾下去,况且,卢府只对谢陈感兴趣,如袁宁江这些人,则不想造出过多杀戮。 看着卢府的人走远,曹顷面色阴晴不定,他很俊美,皮肤几乎发光,心中有无名火,“一个袁宁江而已,我曹家就能虐杀,不需你等相助”。 “你们,也是这般想?”,曹顷转头,问向持折扇的翩翩公子。 歘!折扇合拢,温润公子面带笑容,“我等的目标是幼魔,不愿在无关人员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想直接赶赴乙九区”。 “好,你们先去,等我共聚”,曹顷的脸色好看一些,终归还是有同道,孤独感少了许多。 折扇公子带着人破开壁障,渐行渐远,他们都是李雅阑的爱慕者,对流霞宗提亲本就不满,听闻谢陈竟然大胆拒婚,让仙子泣血,更是怒发冲冠,两年来,一直在暗中咬牙,终于等到幼魔下山,自然不愿错过机会。 龙神女出现在远处,站在高山上,看着曹顷,警告道:“你们屠魔也好,追杀袁宁江也罢,都去别处厮杀,不许在我乙五区内妄启战火!”。 曹顷大怒,今日是怎么了,所有人都来找不痛快,声势浩大的屠魔行动越发沉寂,天下人响应的场面一去不复返。 “乙五区是我试炼场,相当于女子闺房,岂能容许血火玷污!”,龙神女金甲发光,英武如女战神,她是第二位破境的选手,实力深厚,不可揣测,曹顷气的胸口疼,但也不想在此时多招惹一个可怕对手。 另外,他们面面相觑,也觉得金甲神女话语粗放,但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曹顷沉默,带着人破开壁障,走进乙六区,刚才在法镜上看的清楚,袁宁江已经进入这个赛区,定要大肆搜刮,让他受尽折磨再死去,以儆效尤! “不好意思,乙六区暂由我占据,不允搜查”,灰袍少年霸气放话。 曹顷暴怒,再好的脾气也全部爆发,“虺霸王,你他娘的孤家寡人一个,四处游离,效仿他人圈地做什么?!”。 虺霸王面色一沉,喝道:“我以此区做道场,要与龙神女进行第三次比斗,吞食她大道本源,有问题吗?”。 曹顷含怒出手,在他看来,虺霸王就是故意找事,其心可诛! “来得好,就让我试试你曹家的七星功和海皇金身,有何过人之处!”,少年长啸,硬接下曹顷一击,双方交手的余波让大片山林毁损,吸引了很多的关注。 虺霸王虽年少,说话口无遮拦,狂傲无边,但所有人都要承认其强大,与曹顷对拼,不落下风,体魄强悍绝伦,一拳打出,天地色变,曹顷手掌崩裂,后退中踩塌了数座山头。 可是,他也不弱,反手使出海皇秘术,两人之间的地域被焚煮,化成虚无,虺霸王衣襟染血。 “神兽虺蛇,不过尔尔!”,曹顷大笑,海皇虚影在他身后浮现,帝冠摆动,打出五六道神光,如利剑激射,在空中留下几十丈的尾焰。 少年霸王信步而行,抬手间捏碎全部剑光,一掌拍下,巨大的掌印从天而降,海皇双手托天,与他硬拼,不可能退让。 砰、砰,地面与山头不断破碎,无法承受他们的攻伐,仅是泄露的一丝威压,就遭受不住。 两人快速交手,化成流光,山林爆燃,烟尘四起,地面都要被掀翻。 眨眼间,已换招三十余手,虺霸王双臂流血,曹顷胸前也有断骨,他们杀伐惨烈。 “不好,袁宁江潜入乙五区了!”,曹家的修士大叫,看到袁宁江趁乱破开壁障,再次逃走。 曹顷又气又怒,施展功诀,七星相垣功发威,同时催动出数种杀招,将虺霸王逼退。 “如果不是有事在身,定要杀灭你”,曹顷轻语,动了杀心,但是现在,追杀袁宁江要紧。 虺霸王拍去身上尘土,露出嗜血的一面,“不要急,以你的功力打杀那个小散修还不是手到擒来,与我再战!”。 他是神兽,血脉霸道,一旦生出战意,无穷无尽,很难收手。 乙九区内,谢陈也在观望,目光古怪,“虺霸王与龙神女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接连惹事,却让袁白衣趁机逃了出去”。 曹顷被纠缠不休,也生出怒意,彻底放开手脚,与虺霸王再度杀在一起。 巫道宗在快速赶来,可以看到,他舍弃了当平府的大队人马,独自前来应战,已经到了乙八区。 “傻子,我会眼睁睁看着你杀来吗?”,谢陈笑了一声,背负长刀,走到另一侧的壁障,单掌破开,踏入乙八区。有白刀隐匿行迹,他身形不显,只要有心躲避,很难被发觉。 开赛至今,他心情终有放松,实力足已自保,袁宁江暂时也没有生命危险,并且,随着大罗殿退赛,他隐隐感觉,自己面对的形势在悄然转变,并不像刚开始那样险峻。 “正好,那就伺匿在暗中,将你们全部猎杀!”,谢陈脸带笑意,在山野中行走。 不多久,巫道宗就杀至乙九区,大喝:“幼魔,我来了,出来受死!”。 可是,并无人现身,只有大罗殿幸存的几十人赶了过来,巫道宗皱眉,“你们可曾见到魔影?”。 无人得见,巫道宗无奈,带着人搜寻了几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 他无法忍受,在法镜上喊人,“幼魔,为何避而不见?要食言吗?”。 高空震颤,丙一区对应的旋涡缓缓转动,谢陈的声音传出,“巫道宗,乙九区是你主场,于我不利,有胆子就来丙一区,在雪山上决战,要你鲜血染红白雪!”。 巫道宗肉眼可见的愤怒,感觉被戏耍,大吼道:“懦夫!决战场地也挑三拣四!”。 谢陈的声音再次响起,“与呼鲜通为伴……”。 很多人憋出了内伤,清晰听到这话,很难不发笑。 “啊!”,巫道宗一拳砸向高空,将法镜打得晃动。 “一起长眠……”,谢陈的声音如鬼魅,在天际萦绕。 巫道宗快要发疯了,飞快向丙一区杀去。 “噗嗤”,甲七区内,罗鱼让忍不住笑出声,黑裙仙子艳容冠绝赛场,实力与美貌并存,也被谢陈的行为逗笑,“这个幼魔,如此滑头”。 乙八区边界,谢陈与几个般若汤的修士行礼,这里是他们的试炼赛区,只是般若汤与丹斤府差不多,盛产美酒,一心经营生意,很少参与外界争斗。 “谢陈,你是如何做到的?”,般若汤的人很疑惑,因为幼魔真身在此,但丙一区传出的声音也货真价实。 谢陈一脸心疼,“其实不难,你们都已破境,自然没有在这方面下过功夫,只要炼化足够数量萤金,就能在高空漩涡中留下声音,定时播放”。 “原来如此”,几人恍然大悟。 谢陈拜别般若汤,走进乙七区。 匆忙一瞥间,看到几个人正拿出萤金试验,谢陈龇牙咧嘴,“般若汤真是财大气粗,萤金不要钱一样”。 然后,他贼眉鼠眼笑道:“试吧,萤金全消耗光了也没用”。 因为,他完全是狗掀门帘子,全靠一张嘴,玩命忽悠。赛场法镜根本没有延时播放的功效,他是在斩杀呼鲜通后,找到了一块留音石,提前将声音录好,再安排专人留守,只待这时将留音石中存放的声音放出。 “天杀的,花光了全部钱财!”,谢陈感觉肉都在疼,找人不难,与当平府有仇的散修遍地都是,但要让他们干这事,那是豁命而为,无人敢接手。 谢陈没办法,只能重金打赏,才找到了一位勇士,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只是要价也狠,不接受打折。 对般若汤的选手,谢陈自然不敢实话实说,要尊重客户隐私,保护生命安全,也就只能去忽悠了。 “小白脸,给我站住!”,谢陈的大喝声响彻天地,惊吓到大群鸟兽,扑噜噜飞走。 折扇公子一行人目瞪口呆,“幼魔?”。 “你不在丙一区与巫道宗决战,竟然在这里埋伏我?”。 折扇公子很快就反应过来,意识到了谢陈的谋划,惊怒不已,就要通过法镜预警,召集巫道宗支援,但谢陈含恨出手,一击就将他打的大口吐血。 “一起动手!”,折扇公子翩翩而立,脸色铁青,眼神中有惊恐,谢陈打败了岳云举,实力比自己要强,单独对战没有胜算,只能群攻。 二十多人将谢陈包围,打出各种攻击,这片山林瞬间消失,被剧烈的能量摧毁,而谢陈无恙,身躯散发出白色光焰,体魄强悍,鲜有敌手,他也在出击,断天手扫过,二百丈内寸草不生,被焚燃,数名与他同境界的修士惨叫,被打断四肢。 咚! 断天手产生了惊人大爆炸,又有几人来不及躲避,随同白色华光一起炸开,生命消散。这群人中,只有折扇公子破境,其余人也仅有半数将华光覆满全身,处在翠仪境门槛上,对上谢陈,抵不过一招,瞬间就会身死。 “一群小白脸,我与李雅阑的事,何时轮到你们说三道四!”,谢陈心中有怒火,出手狠辣不留情,是在发泄,对流霞宗的天骄女,他感到不安,愿意接受一切报复,但这些人,是主动挑衅,最早追杀自己,不能放过。 折扇公子再次被打中,半边身子发麻,他被谢陈重点照顾,硬吃下好几记重拳,身体多处受伤,不再淡然,生出了恐惧。 “我是北山田家少主,自小爱慕李雅阑,有何错?”,他怒吼,口中全是鲜血,即使到了这一地步,依旧毫不掩饰对李雅阑的爱意,“我田孤行事光明,你负了仙子,就要受死!”。 他的折扇也是神兵,坚固不可摧,打在谢陈手臂上,当的一声,爆发出大片璀璨光辉,谢陈振臂,同时伸手劈在对手肩头,翩翩公子呛然后退,露出极大的痛苦,肩头骨骼被打断。 “田孤?你当舔狗也无所谓!”,谢陈冷笑,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你爱你的美人,追求爱情,谁也拦不住,为何要杀我?”。 他又是一拳,猿王开山,无人能挡,拳锋撕裂了数人的身体,自称田孤的年轻修士骇然,刷地一声将折扇展开,与谢陈的铁拳撞在一起。 哗啦啦,扇面变大,流动紫色的光芒,如流水,居然短暂挡下,然后,大股紫光爆发,神华耀眼,包裹着谢陈的拳头,沿着手臂蔓延。 “嘶……”,谢陈倒吸凉气,皮肤刺痛,田孤的手段很诡异,紫光阴柔无比,但彷佛能侵入皮肉,外表看不出伤口,内部会被割裂。 “蟒翻身!”,他用出了另一式象通拳术,自妖蟒身上学来,能调动全身力量,瞬间集中爆发,产生数倍的威势。 嗤!扇面被刺穿,谢陈五指如刀,点到了田孤胸前。他听到了骨裂声,但也在反击,心中发狠,将一丈大的扇子旋动,扇骨俱是铁精打造,锋锐无双,要切断谢陈的手臂。 火花溅射,田孤难以置信,自己炼化的神兵竟然不能破防,对谢陈造不出伤害。 “你的修为,连呼鲜通也不如”,谢陈看不上这样的实力,如果不是敌人,都不一定会出手,但现在双方血拼,还是要尽快解决。 又一拳砸来,田孤吐血,身体飞出很远,在空中划过弧线。 “三脚猫的功夫,非要强出头,做什么护花使者,李雅阑需要你这般护持吗?”,谢陈一步跨过几十米,再度杀来,在他眼中,田孤的行为很傻,一厢情愿,李雅阑根本不会在意。 “年轻人风华正茂,情愫难昧也实属正常,你愿意做舔狗,去流霞宗,天天守着也没问题,反倒来怨恨我,一路追杀,好不讲道理!”。 谢陈眉头倒竖,气愤难忍,确实想不明白,自己拒绝李雅阑提亲,对田孤这样的人来说是天大好事,他们为何一个个如此生气,乃至生出杀心? “你狂妄!”,田孤被打退,但眼神阴狠,快速说道:“李雅阑何等天资,容颜绝世,委身下嫁已是天大面子,你自持清高,严厉拒绝,伤了仙子玲珑心,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谢陈皱眉,反问道:“那我若是同意了又如何讲?”。 “更该死!”,田孤咬牙切齿,“不过是一个乡野小子,与村夫何异,侥幸进入割阙山,就敢痴心染指天女?做白日梦!”。 “不错,就该溺以自照!”,剩余的人也赞同田孤的观点,对着谢陈大吼。 谢陈要被气笑了,“合着我横竖没有活路?”,他搞不懂,田孤这些人的心态难以理解,但凡与李雅阑扯上关系,好像就是弥天大罪。 “你们已经心理扭曲了!”,他做道喝,试图唤醒田孤的理智。 “我们很正常”,田孤平静开口,但眼神炙热,状似癫狂,他大笑,然后,眼眶中涌出热泪,嘶吼着向谢陈杀来,“流霞宗贵为七府,李雅阑看不上我的”。 两人对击,此地塌陷,田孤在光波中咳血,他又哭又笑,“我知道,怎能不知道,李雅阑爱慕者众多,她根本就不知道的我爱意,就算知晓,也不可能放在心上,我与她,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咳、咳,你出现了,就是契机,杀了幼魔,李雅阑就会注意到,美人侧目,才有机会……”。 谢陈叹气,看田孤神色痴狂,其余人也是如此,已然生出魔障,沉浸在幻想中不愿醒来。 “美人祸……”,他徒叹息,接着雷霆出手。 白刀散发寒水般森寒刀芒,一刀平割,所有人都倒地不起。 砰!谢陈与田孤战在一起,两人快速交手,各种功诀使出,能量沸腾,山林蒸发,这是一个翠仪境,虽然比不上呼鲜通,但全力爆发,也不能小视。 三十招后,田孤被打倒,即使心中有天大恨意,五指深陷泥土中,也不能站起,他趴在地上嘶吼,身边,折扇被斩断。 谢陈面无表情,俯身将田孤的辛江水滴拿出,捏碎,其余的人也是如此,被他送出赛场。 与巫道宗不同,这些“情敌”们虽然可恨,但也可怜,追求李雅阑入魔,爱而不得,心中备受煎熬,他不想下杀手。 “她有什么好……”,谢陈自语,看着天空出神,黑袍洁净,四周有战火余烬在焚烧。 第60章 跌落神坛 谢陈在一天后进入乙六区,曹顷与虺霸王的争斗早就结束,没有结果传出,外人不知胜负,也有可能,曹顷追杀袁宁江心切,不愿过多纠缠,只是与灰袍少年浅尝辄止,没有继续动用诸多底牌。 可以看到,这里也刚经历过战火摧残,许多山头崩碎,林木在燃烧,烟雾弥漫,地上露出大片黄土,有些地方烧成了黑色的斑痕。 “虺霸王很强”,谢陈再次惊叹,这位在百乱之地浴血搏杀出威名的少年不一般,是神兽血脉后裔,体魄强悍无边,未破境前就斩杀过翠仪修士,很能说明一切。 不知为何,他对谢陈充斥着很大的敌意,杀心毫不掩饰,话语狂妄,视幼魔为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动辄要杀灭身形。 “但是这个人心直口快,没有狠毒心眼”,谢陈犹记得,少年霸气放话,回怼巫道宗等人,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仗着人多剿杀,并且,前不久,还曾短暂拦截曹顷,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终究是让袁宁江趁机跑了出去。 “这一战在所难免,少年霸王又如何,我心无惧!”,谢陈坦然行走,到了如今,枷锁尽去,虽未破境,但实力足可与赛场内各路天骄争锋,他不再需要刻意躲藏。 嗡嗡,法镜鸣颤,丙一区的景象显现,苍白大雪山映入天穹,巫道宗浑身缭绕着道光,如临世的仙尊,一吼就令天地晃动,雪山上引发了雪崩,轰鸣如雷音,漫天雪花飘洒。 “幼魔,出来一战!”。 他的话语简单明了,带着无法压制的杀气,整个人气势提升到顶点,随时都要爆发,被一再戏耍,心中怒火急需发泄。 “我已至,魔影又何在?”。 “难道还要继续躲藏!”。 巫道宗找不到对手,要发狂了,在雪山间快速移动,一拳就打塌了数座高峰,他的脸色铁青,是少见的情绪。 谢陈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这个傻子”。 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一路被追杀,终于逮到机会戏耍敌手,好像比手刃敌仇还要痛快,“巫道宗,你老了,耳朵不灵光,我说得的是在乙七区决战,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谢陈终于发话了,在巫道宗将要掀翻雪山的时候。 他的话语也通过法镜传递,在高空回荡。 静,死一般的寂静,三万人的赛场,在此刻全部失去声音,无数厮杀的、闭关的、看戏的选手都在注视高空,法镜上,有两扇格外显眼,一个是丙一区,巫道宗站在冰天雪地中,正要掀翻大山,手背上青筋鼓起,牙齿咬出了火星子。 另一个是乙六区,谢陈站在战火焚烧的黄土上,满脸单纯,眼神清澈无邪,盯着巫道宗,比谁都要委屈。 “过来乙七区,杀到你求饶!”。 谢陈见四下寂静,气氛冷场,面色悍然一变,彷佛想起了自己的悲惨遭遇,放下狠话,要与巫道宗捉对厮杀。 所有人清楚看到,巫道宗的眼神从愤怒到迷茫,居然在一瞬间失迷,然后又转为难以置信。他的脸色,也从铁青到乌紫,最后变为煞白。 咯…咯… 巫道宗钢牙紧咬,双拳紧握,浑身都在颤抖。 “啊!” 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呐喊令法镜摇晃,摇摇欲坠,他发狂了,也被气疯了,明白了真相,再次被戏耍,没有期待已久的决斗,自己倒似一头叫驴,被牵着鼻子到处跑…… “哈哈哈……”。 实在憋不住,难以忍受,不知有多少人笑出声,再不能顾忌当平府的脸面,不然会被憋出内伤。 “巫道宗,你真是一头犟驴,非要上赶着求羞辱”,袁宁江适时现身,送出了致命一击,他一身白衣,浑然似雪,带着温和的笑容,但是说出的话语极具攻击性,让巫道宗最后的一丝尊严也彻底消失。 “袁贼,你拿命来!”,曹顷大喝,带着人在乙四区杀向乙三区,连他也忍受不住,嘴角弯曲,虽然极力下压,但任谁也能看出笑意。 谢陈更加嚣张,叫道:“犟驴,有种就来,看我如何杀灭你的道种!”。 “犟驴……”、“噗嗤!” 无数人都在笑,太多了,根本分辨不出来,当看到巫道宗这位不可一世的天骄被戏耍到如此凄惨,那种反差太过惊人,尤其是谢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大言不惭,真个好像一直在乙七区内等待一样,若不是大家先前听得真切,怕都以为是巫道宗老眼昏花,自己没有听清楚决战场地。 “这个魔头,太损了……”,罗鱼让笑的前仰后合,黑裙摇摆,似艳丽芙蓉。 “不够君子”,晁措也在关注,连连摇头,趁机擦去眼角溢出的泪花。 丙二区内,莘言和蔚盈并肩站立,如两朵仙葩绽放,一个笑盈盈,一个满脸寒霜,“反复小人!”,莘言虽然脸色冰冷,可却是像在笑骂。 “你不觉得犟驴很贴切么?”,蔚盈的笑容就没断过,肩头抖动不停。 莘言捂嘴惊呼,“粗俗”。 想了想,她空灵大眼睛转了转,勉为其难承认道:“也是,他比岳云举还头铁,一个劲跟在人家屁股后追杀做什么呢,到头来幼魔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四处挑衅,自己反倒被折腾如此狼狈,唉……”。 “丢尽了脸面……”,当平府的弟子们嘴唇颤抖,只有他们笑不出来,看着巫道宗在雪地中发飙,打断了一座又一座大山,怒火融化了无数冰层,可是,身周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汇成了海洋。 而且,事实让他们惊恐,巫道宗当初独自去决战谢陈,留下他们在乙六区,距离幼魔极近! “明明是乙六区,我的地盘,为何说是在乙七区决战!”,虺霸王现身,距离谢陈不远,却依旧让话语通过法镜传递出去。 谢陈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不好意思,最近被巫道宗那家伙咬在屁股后,精神紧张,忘记了身处何地”。 他再次抬头,诚恳道:“巫道宗,你不生气吧?”。 “叽叽叽……”,有人笑出了鸡叫声,谢陈这家伙,当真阴损,一脸无辜,谎称被追杀导致精神紧张,实际捉弄敌手于股掌,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你实在生气,也无法,说起来,都怪你如此大意,总是与我错过身形”,谢陈摇头晃脑,满脸遗憾,“天知地知,我是多么渴望与你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以男人之间的方式结束所有恩怨,可是,可是……”,谢陈痛心疾首,指着法镜的手指都在抖动,“可是你总是不上心,担心被我打败,故意错过与我的相遇,好做出这样一副委屈的嘴脸,叫天下英雄误解,骂我阴险!”。 “你这个伪君子,有胆来单挑,我不怕!”,谢陈越来越上戏,反复横跳,反过来埋怨巫道宗,叫嚣道:“我就在这里,若再找不到,你就是路痴!”。 “小人,你这个无赖!”。 “不配为魔!”。 巫道宗气疯了,听着嘲笑声,简直要崩溃。 谢陈更愤怒,“住口!自己做错事还指责我,连决战场地都能记错,你老糊涂了,不屑一战”。 “我担忧胜之不武”,谢陈看着巫道宗的眼神有关爱,彷佛在看一个幼儿,充满慈爱。 砰! 巫道宗实在受不了,居然打出一击,遮蔽了法镜。 “差不多就得了,别太过分,真把巫道宗气成失心疯,你魔头不保!”,虺霸王双臂环胸,友情提示。 谢陈讪讪地,嘴唇撇了又撇,还有好多话没发泄。 “你们够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觉下作吗?”,曹顷怒吼。 袁宁江愤然驳斥,“曹贼!你嘴角都压不住,还装好人!”。 “放屁!我那是气极而笑!”。 “嘿噜噜……”,有人笑出了猪叫,肚子都疼,从没感觉这般热闹,凶险的赛场竟变得如此欢乐。 谢陈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见虺霸王没有出手的意思,便走向当平府选手那边。 近百人聚拢在一起,人才济济,好几个都在翠仪门槛上,随时要破境,但现在一个个心惊胆战,巫道宗不在,疑似自闭,幼魔强势,今日难有活命。 “号令天下屠魔,爽不爽?”,谢陈狞笑。 “魔头,你休要得意!”。 谢陈一拳砸下,说话的当平府弟子在拳光中崩碎,血肉飞溅。“还想用巫道宗压我?”,谢陈取下白刀,笑容阴森吓人,“他这会没脸见人”。 “即使现身,估计也不想说话”,虺霸王不安好心,在一旁插嘴。 对这些仇敌,谢陈充满恨意,是最不能饶恕的,白刀横扫,无数人被砍断身躯,在血泥中打滚,惨嚎。 “巫道宗,先别忙着生闷气,你的同门就要死绝,要不要考虑向我求情,放他们一马?”,谢陈对着法镜传话,继续刺激巫道宗心神,他出手不断,对这些尚未破境的选手,就是屠杀,仅是十几个呼吸,就杀了一半的人。 法镜清晰映照了这里的惨烈景象,谢陈有意折磨这些可恶的敌人,留下很多残肢,并在第一时间冲入人群,抢走了很多辛江水滴,当平府弟子,连逃走都不能。 不止如此,他还主动炼化萤金,把他们的惨叫声引入高空,在赛场中回响。 看着血流满地,凄厉的嚎叫不断响起,谢陈化身真正的魔头,浴血而狂,狠辣出手,一拳砸碎数人的骨头,一刀砍断好几条腿,内脏遍地都是。 “幼魔,太狠了”,很多人心惊,不忍观看。 赛场外,也是一片沉寂,各教派的带队长老在沉默,当平府队伍中有一位老人居然在笑,鹰鼻铁目,随着谢陈每杀一人,笑容就愈加旺盛。 “杀吧,这些低层次的弟子,让你砍杀三天三夜也杀不尽,只会让我当平府更加同仇敌忾”,他的话语让人心寒。 巫道宗自始至终没有现身,好像当真不管这些人的死活,他彻底消失,不再露面。 “大家都看着,我要通告天下!”,谢陈黑袍全部染红,砍杀不停,他对着法镜大喊,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巫道宗、岳云举、曹顷带着人马追杀我在前,今日我谢陈报仇在后,他们逼迫我朋友重伤、退赛,甚至随手资助的路人也惨遭折磨,与我断义,你们说,该不该杀!”。 赛场沉默,听着谢陈的怒吼,认真思考。 “我不是嗜杀的凶人,只要他巫道宗站出来,跪地求个情,我立刻住手,不再杀一人!”,谢陈笑容冰冷,牙齿都染血,但这番话听的人毛骨悚然。 刘岩也禁不住扪心自问,“如果是我飞泉门遭遇这等境地,我愿意为了自己的尊严而开口吗?”。 他浑身冰凉,不敢再深想下去。 “魔头,这是在诛心,要巫道宗身败名裂!”。 很多人都想通了这一层,心中生出寒气。 可是,大部分人都没有同情,事实如何,存心有天知,谢陈这样的报复,根本不能说过分,常人都会为之。 “没有回应”,谢陈冷笑,继续说道:“那好,诸位英杰作证,今日不是我要杀光当平府弟子,是他巫道宗伪君子,爱惜羽毛,不愿低头认错,才造成流血惨象”。 “你们,要恨就去恨巫道宗……”。 谢陈提刀,走向当平府选手,刀尖滴血,他此刻是索命的阎罗,汇聚着最惨烈的杀戮,没有同情心,对这种不能化解仇恨的敌手,唯有斩杀才能解决一切争端。 到了这时候,当平府众人也想明白了事实,纷纷放下颜面,不断哀求,而谢陈,则将他们的声音传递上法镜,让整个赛场都能听到。 “巫师兄,你说句话吧,我不想死!”。 “巫师兄,求求你了,只是服软而已!”。 仍旧无人回应,丙一区的法境被遮蔽,看不到巫道宗身影,他的冷血,也让很多人不耻。 “巫道宗,你只顾自己脸面,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去!”。 “丝毫担当都没有,不配为人!”。 当平府的弟子也开始谩骂,在最绝望的时候看清了人心,以前所感到自豪的身份,现在是那么刺目,不敢直视,甚至,他们已经不去怨恨谢陈,反过头来叱骂巫道宗这个昔日的领队。 “巫道宗,你连幼魔都不如!” “自私,怯懦!”。 还有更多的咒骂不堪入耳,谢陈面带笑容,出手不停,被压抑许久的心情终于得到释放,他感到畅快。 所有人都明白,今日过后,巫道宗将跌落神坛,昔日当平府的道种仙胎,北境年轻一辈领头人,彻底跌落尘埃,名声不再! 而这一切,谢陈只是顺手而为,没有刻意设计,是巫道宗自找的。 “无趣”。 谢陈终于停止杀戮,感到意兴阑珊,大部分当平府的弟子都没死,只是身残,看似惨烈,没有性命之危。还有十几人被他故意留下。 “以后,你们好自为之,敢再来纠缠不休,继续追杀,定斩不饶!”,谢陈双目放出寒光,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凶气很重,气机摄人。 当平府众弟子战战兢兢。 虺霸王迈步,突然出手,他此前一直在观察,现在猛然出击,如雷霆击苍穹,一掌绽放出万道霞光,大片地域都消失,威力绝世恐怖。 谢陈早有防备,毕竟少年霸王恨自己入骨,不可能坐视,这是个可怕而又值得尊敬的对手,虽然说话不好听,显得狂妄,但总体上也能称其为磊落。 “镇山踏!”,谢陈长啸,一脚踩下,气机深入地层,牢固竖立在天地间,不可撼动,并且还有白色光焰如汪洋肆虐,掀飞出一重又一重滔天巨浪,二百丈内,尽数化为他的场域,外人不可欺。 虺霸王的掌印在距离谢陈二十丈的时候被挡下,他感觉到了巨大阻力,谢陈包覆在白色能量海中,不能深进。 “虺龙搏天术!”,少年霸王施展出了一种无上绝学,是在其血脉内流淌的传承,杀伐气惊人,仅是起手式,就撼动了这片天地,山林崩裂,地面震碎,一切都化为虚无,消失不见。 “断天手”、“蛟潜”,谢陈心骇,接连打出两击,左手断天,右手缠绕蛟龙虚影,皆是最为强大的武技,能越境杀敌,被他一同使出,只为迎接虺霸王一击。 咚! 剧烈的震颤,白光迸溅,两人交手的余波扩散三百丈,许多残存的当平府选手被波及,身躯被碾碎,在惨叫中死去。 谢陈两条手臂都在发麻,胀痛,他在后退中不断甩手,化解伤痛,脸色凝重,虺霸王虽然也在后退,但神色轻松许多,并且,他刚才仅是单手打来! “这个人,强大到极点!”,谢陈收起了所有轻视,他从未看轻虺霸王,但初次交手,却发现依旧低估了这个可怕对手,无法揣度,居然比岳云举还要难缠。 “虺蛇,传自上古的神兽,可与蛟龙争霸,修炼至大成,堪比真龙行九天!”,谢陈低声赞叹,发自内心的感到惊骇,虺霸王狂傲无边,确实有资本,体魄强悍绝伦,丝毫不比自己差,法术也惊天,这门虺龙搏天秘术,是真正的绝学,他如今的实力也无法完全催动,不然,自己绝对不能抵抗。 少年不满道:“我族强盛,蛟龙怎能比拟,世人无知,称虺蛇是蟒妖修行而来,要为进阶蛟龙而修炼,简直是愚昧!”。 他甚至看不起一切妖兽的霸主,对真龙也嗤之以鼻,“待身躯大成,张口就可吞龙!”。 谢陈皱眉,提起全部心神,虺霸王的话语狂妄,但现在的他还不能驳斥。 “不错,你的实力,已经有资格死在我手上”,虺霸王神色淡然,好似在叙说一件太过于平常的小事。 谢陈也被激怒,“要战便战!”。 不料,少年负手而立,没有继续的意思。 “你是要去袭杀曹顷?”,他看出了谢陈的想法。 对此,没什么好隐瞒的,谢陈大方承认。 “那就去吧,给这些狂妄的外乡人一些教训,不要以为北境无人”,虺霸王冷笑,显然也看不惯曹家的做法,“你若战败,就太过无能,我会出手”。 谢陈转身就走,与虺霸王交谈,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傲气,令人不适。 “幼魔,你我有的是机会交手,不要太早死去”。 少年大笑。 第61章 补全秘术 乙五区内,一座巨大的湖泊惹人注目,几乎占据了这个赛区的一半面积,到处都是汪洋,碧水接连天际,水波涟漪阵阵拍打岸边草木与山石,哗哗作响。 谢陈很小心,这里是龙神女的试炼场,来自黑冰河龙宫的女天骄,是第二位破境之人,与罗鱼让一起,压盖了一众七府男儿的风气,让无数男子竞折腰。 金甲神女曾在破境后劈波而行,神威煌煌,不可侵犯,听说她在踏足翠仪后自觉道基有瑕,毅然跌境重修,是位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她虽然对我没有表露出敌意,但也讨厌外人打扰,需得万分注意”,谢陈很清楚自己招惹出无尽风波,许多事都是因他而已,不敢太过招摇,目前敌人已经够多,犯不上再惹出一位强大的对手。 “低调做人,快速通过,不要生事”,谢陈秉承着这样的原则,用白刀收敛所有气息,在湖边密林中穿梭前行。 然而,许多事情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没过多久,湖边巨石上女子身影赫然出现,她面容冷冽,身着金甲,冷喝道:“幼魔,等候多时了!”。 谢陈吓了一大跳,正是心虚时,被抓了个正着,避无可避。 “龙神女,久仰久仰”,谢陈笑着打哈哈,“我只是路过,很快就走”。 “等等,我有事与你谈”。 出乎意料,龙神女跳下巨石,落在谢陈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看。 面前女子容貌秀美,眼睛大而发光,嘴唇鲜红,身材高挑,玲珑有致,额前有一处突起,神似化龙的犄角,蕴含着金色雷霆,在女子脸庞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彰配出一种别样美感。 毫无疑问,龙神女亦是少见的美人,但不知为何,总是给人一种英武的感觉,会让人刻意忽略她的美貌,只能记住其威。 谢陈略扫一眼,龙神女的金甲上密布伤痕,有掌印、拳痕,还有好几处几乎被打破,诉说着她经历的战斗艰难,这更让谢陈撮牙花子,前不久,龙神女才与虺霸王结束第二场决战,两人再次战平,一个是龙宫蛟,前途无量,一个是北海神兽,血脉霸道,都是实力顶尖的人物,哪个也不好惹。 “贼眉鼠眼看什么看!”,龙神女很直接,并无人类的花花绕绕,说话直来直去,不得不说,与少年霸王很相像。 谢陈腹诽,“果然是同类”,他下一秒就被震惊,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知晓你要去杀曹顷,我来此是要献上秘术”,龙神女面无表情。 谢陈不由得想入非非,如此美人主动上前相见,直言献宝术,虽然冷淡,可此时此地,再结合她说过的话,难不成,那英武身躯下,隐藏着一颗火热心? “这,不好吧?”,谢陈左右为难,内心挣扎,自己与龙神女并无交集,何况人妖有别,她能有什么秘术?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种不堪提起的合修之法。 “姑娘,请自重,我能拒绝李雅阑提亲,就说明绝不是随便之人!”,谢陈义正言辞,连忙摆手推脱,不愿是真,他担心龙神女用的是类似一香门那样的邪功,要采阳补阴,将自己当做鼎炉,如此一来,自己这小身板可扛不住。 咚! 龙神女飞起一脚,狠狠踢在谢陈胸前,他来不及反应,被踢飞入湖中,溅起大片水花。 “好好在水中清醒一番,免得胡思乱想!”,神女终于有了情绪,是被气的。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谢陈不会游泳,狗刨着划拉到岸边,爬上岸,咧着嘴倒吸凉气,龙神女的一脚,不好受。 “不愧是能把巫道宗气到自闭的无赖!”见到他这副模样,龙神女真想转身就走,不愿搭理。 谢陈大叫道:“开个玩笑而已,说正事”,他运功,白色光焰升腾,瞬间就将衣物蒸干,拦在女子身前,正色道:“东海曹家跨域远行,在我北境作威作福,借屠魔一事大做文章,指令天下,暗则还要将手伸过来,很多人都不满,你想必也是如此”。 龙神女剜了他一眼,冷笑道:“不是傻子!”。 谢陈无奈,这人太直白,还是有话直接说出来好沟通一些,“说说看,你想拿出什么秘术?是黑冰河龙宫的传承大法?”,他双目放光,迫不及待,龙宫化龙之法,独步天下,若能得手,将会是强大底牌。 “做你的白日梦!”,龙神女今日被一再破防,无法忍受,抬手就想打人。 谢陈很会掐时机,在她将要发怒的时候,开口问道:“那么,你的交换条件是什么?”。他斜眼看来,洞察了神女内心,名为献宝,不如说是双方互换,以龙神女的地位,拿出的秘术必定不一般,自己不可能空手套白狼。 果然,金甲女子停手,秀美面庞上带有犹豫,终于,咬牙小声说道:“我想换你的刈字诀”。 “什么什么?”,谢陈大惊,难以置信,显得很生气,“你大声些”。 “我传你真正的蛟龙搏击术,你需用刈字诀交换”,龙神女也不好意思,但还是说出了想法。 “不可能!”,谢陈鼻孔冒烟,怒火直顶天灵盖,大吼道:“没得商量!”,他被真正气到了,愤愤不平,“这是冒犯,再多说就翻脸!”。 因为,刈字诀是白藏所创秘术,是割阙山的镇山之法,杀力在北境称最,是山门砥柱,根本不可能传与外人。事实上,各家宗门皆是如此,对真正的立足之本,珍重再珍重,生怕外泄,就连所传弟子,也需要严格筛选,有些大教,甚至还会在传功时于弟子神魂中设下层层封禁,不允许旁人查看,必要时候,宁愿弟子身死,也要保证功法的正统。 谢陈转身离去,干脆利落。 龙神女急道:“我曾在法镜中看过你施展那招蛟潜拳术,说实话,威力一般,徒有其表,根本没有相应的威势!”。 谢陈抬起的脚久久不能落下,龙神女的话直击要害,说到了他内心。 “你的这门拳术确实不俗,应该是模仿百兽而成的必杀技,但是,明眼人就能看出,你只有对亲身经历过、厮杀过的兽王才能用出精髓,那蛟潜,不行”,金甲女见到谢陈留步,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刈字诀是割阙山不传之秘,我不能教,只能尽量演示几遍,能领悟多少,全看你造化”,谢陈首先提出条件,以免对面狮子大开口。 这也达到了龙神女预期,她长出一口气,笑道:“可以”。 而谢陈的条件还不止这些,“另外,我修习拳术,需要妖兽精血炼化入体,才能最大程度感悟”。 这次换龙神女勃然大怒,“得寸进尺!精血是妖族根本,更不可能给你!”。 谢陈不慌不忙,得意道:“让我猜猜,你如此急着修行刈字诀,定是在与虺霸王的对决中吃了苦头,他的虺龙搏天术,杀伐气几乎与我的刀芒相同,不可撄锋。恰巧,黑冰河龙宫缺少这样一门可与之比肩的杀术”。 “所以,你才上赶着来做交换,对也不对?”。 龙神女面色大变,咬牙说道:“我龙宫同样有无上杀术,只是目前阶段,无法研习,不然何至求人!”。 谢陈笑道:“那是你的事,有与无好似和我无关”。 其实,两人都说得对,谢陈猜测确实是龙神女的痛点,在两次对决中,少年霸王的搏天术凶猛不可挡,攻击力世所罕见,能轻易撕裂金甲,造成很大伤害,而神女虽然拥有神通万千,各式术法信手拈来,打出无穷道光阻拦,但终究是在纯粹杀力上略逊一筹,无法起到压倒性的优势,总是陷入苦战。 龙宫是大罗殿旁的教宗,传承岁月悠久,实力雄厚,自然也有当家武学镇守,只是需要化龙到一定阶段后才能修习,神女刚晋级翠仪,属于修行路的起点,不能催动,一直在苦恼,偶然看到谢陈的刀芒,立刻意识到了这个机会。 “你好好考虑考虑,做买卖讲究公平,你情我愿,合不到一起无法谈”,谢陈并不显得心急,很好压制了内心情感,不想让龙神女抓到破绽。 “传我一式真正的刈字诀,不然免谈”,龙神女讨价还价。 谢陈思索了很久,其实两人对各自的情境都很清楚,所拥有的都是对方急切渴望的,提出条件也不算苛刻,确实值这个价。 “你需发血誓,用神魂为证,不得外传!”,谢陈先退了一步,他做出了看似离谱的决定,要泄露白藏法,是大逆不道,可是,他也有自己的考虑,“师尊应该能理解,传一式刈字诀,但也是为割阙山增添一门神通,我们不吃亏”。另外,白藏肯传授白刀,已经默认将来要谢陈接手山门,想到此,他更加有底气。 “本就是我的东西,做个小买卖,不碍事……”。 龙神女瞪眼说道:“发什么毒誓,北境谁人不知白魔大名,我就算修习了功诀,也不敢大摇大摆用出,是嫌龙宫活得久吗?”。 她五官俱佳,眼睛富有灵气,如此真诚言语,倒让谢陈措手不及。 两人算是谈拢了,各自比较满意,于是当即就开始交换。谢陈坚持要龙神女先传授蛟龙一脉的厮杀武技,并嚷嚷道:“我要的是真正的不传秘术,别拿寻常大路货来糊弄”。 “身为男子,如此婆妈不爽利!”,金甲武神不悦。 可谢陈很执着,声称自己小胳膊小腿,尚未破境,绝不是神女对手,万一被她习去神通翻脸不认,岂不是亏大了? 几分赖皮加上吹捧,龙神女也无奈,勉强同意。 “我教你三路转蛟截击之法,是我族的功法运转要义,比世间所有蛟属灵诀还要强大”,龙神女英武过人,行事也大气,知晓兹事体大,刈字诀罕有比拟,直接拿出镇族宝术。 谢陈咧着大白牙,笑容灿烂,“女武神豪迈,远胜男子身”,他也知轻重。 “别忘了,事后还要拿出三大碗精血供我修行”,谢陈提醒道。 龙神女银牙紧咬,想要吃人。 “别墨迹,时间紧,赶快开始”,谢陈催促不停,迫不及待。 功法运转涉及到经脉运行,需要切身感悟翠仪道光在体内奔走、停滞、蓄力、用劲的绝妙,为更好展示,龙神女褪下金甲,只穿一件纯白色丝绸内衬,为谢陈讲解运行要点。 “哇,武神变天仙了……”,谢陈贼眼不眨,盯着女子曼妙身躯,双眼放光。 龙神女恼怒道:“你老实点,看清功法修习诀窍,学不到精髓,丢我龙宫脸面是轻,小心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谢陈也收起心思,打起十二分精神观看,双目神光涌动,看破虚妄,透过洁白晶莹肌肤,能看到随着龙神女运功,她的奇经八脉在发生变化,内部有浩大的元气奔腾,搭配口诀,爆发出非比寻常的威势。 “蛟为龙之始,易潜少行,蹈虚而养神,承时而动,行昆仑……”,女子认真解读,并打出一击,特意放慢速度,让谢陈得以观察仔细,素手轻击,湖边巨石炸碎,水岸排空。 谢陈点头不止,蛟是化龙的一个关键阶段,注重养神蓄力,大多时不显,他所创的蛟潜,也暗合此意,要求暗积宝力,一击而天惊! “气满祭阳,升遐踵;平衾百脉,破天蓬”,龙神女面色严肃,涉及到传功大事,比决斗虺霸王还要紧绷心神,生怕出错。她又是一击,能量喷薄,大片湖水蒸干。 谢陈大受震撼,这是一头真正的蛟龙在演功,坦诚相授,并无藏私,经文玄妙,令人沉迷,威力也惊世骇俗,比他之前自己摸索而出的那式拳术深奥许多倍。 “转蛟八变,雄明心应,丛曳实溟……”,第三路截击法格外强横,龙神女心与体合一,百脉齐动,天地呼啸,她好似化身长龙,整个人绽放出炽烈的金色霞光,不可直视,谢陈双目刺痛,却还是紧紧盯着,不敢挪动分毫,他看到,神女出击,蛟龙游荡,山林与湖水全部消失,化成齑粉不见,这里,好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大战。 “感悟如何?”,英武女神也气短,额头满是汗珠,晶莹剔透,她喘气发问,为别人全力演示,比生死大战还要费神。 谢陈大呼过瘾,目中神光灿灿,启发极大,像是突然打开了一扇门户,看到了壮阔天地,对蛟潜拳术的理解,跃上好几层楼。 “你贼眼还在乱看!”,龙神女呵斥,就要穿上金甲,她脸色羞红能滴下水,恨得牙痒,谢陈的法眼亮晶晶,这层衣物彷若无。 谢陈心中冤枉,实在是沉迷于神功,忘了这遭。 “不要急,我的拳术精旨重在观摩神兽本体发力,才能更好映照自身,你化出本体,再演示一遍如何?”,谢陈提出了新要求。 龙神女皱眉,也只能无奈应下,随即,金光刺目,一条十几丈长的蛟龙横空,金甲神威,身躯修长,却恐怖无边,稍微发力就令地面开裂,无法承受。 女子尽职尽责,按谢陈所说,将三路转蛟截击法演示了数遍,期间,谢陈仔细观察,始终觉得不够,索性凑上前,手掌覆在金色甲鳞上,感受最直接的法力运转。 他不曾注意到,手掌接触甲鳞时,龙神女双爪紧握,巨大瞳目中杀机毕现,这等亲密接触,太旖旎,如果不是与虺霸王的大道争斗要紧,神女断然无法忍受这样委屈。 而谢陈的想法也很简单,修行功法,哪有这么多歪心思?何况,你现在模样是蛟龙,与人差远了,算不得什么。 一个时辰后,谢陈感觉已基本习会要点,让龙神女放出血精。 “将我的金甲拿来!”,蛟龙长吟,鼻息融化碎石,她极气恼。 谢陈乖乖照做,扭过头不敢看,他才知晓,神女化蛟后,相当于人类不着片缕。 “今日换功之事,敢外传出去,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龙神女神情冰冷,直言威胁,放出了三碗精血,脸色也煞白,手腕上的伤口尚未愈合,有血线。 谢陈抛来一把洁白花蕊,散发异香,龙神女惊愕,摊在掌心,发现是十几片肌清梨蕊,质地如玉,这是很罕见的宝药,能修复伤痕,补充元气亏损。 “算你有良心”,神女脸色好转,张口吞下。 谢陈牛饮般将精血吞服,运转功法炼化,磅礴血精将他身体染成红色,他盘坐在地,闭目修行,结合刚才龙神女传授的功诀,苦思运行窍门。 学会,只是第一步,融化为己用,才是终极目标。 数刻钟过去,他就睁开双眼,站起身,在空地上打拳,龙神女惊讶,“幼魔天资属实惊人,这么快就能习成!”,她转念一想,也明悟了几分,能被白藏看中,收入割阙山,肯定不是一般人。 呼呼,谢陈的拳带起风声,他纯粹是在用肉身打拳,不曾动用华光,但声势依旧浩大。第一遍时,他尝试将龙神女传授的转蛟截击法门融入蛟潜,动作生涩,多有迟滞,运力过程艰难。到第二遍时,他就已经彻底贯通,看不出生手模样。第三次,他同时调动白色光焰,庞大的能量在体内呼啸,随着独特的发力技巧而燃烧。 嗤! 谢陈向着天空打出这一击,手臂上的蛟龙虚影化为金黄,更加凶悍,且,攻击力成倍增加,拳光横亘近四百丈,几乎将空气引燃! 看着蛟潜秘术终于得以补全,再没有以往那种虚浮感,谢陈很满意,不住点头。 “你以前吃过蛟?”,龙神女跳来,目中露出凶光。 谢陈心神慌乱,解释道:“别误会,是参赛路上遭遇了两名敌人阻拦,他们所用武学,叫蛟坤晴空术,可身化蛟龙,比起你差远了,我侥幸受到启发,创出了这门拳术”。 女子了然,“那是地冥宗的绝学,与我龙宫祖上有些浅薄交情”。 第62章 隐在黑暗中的杀戮 谢陈紧张的心神终于放松,面前英武的女武神本体就是蛟龙,若被她得知真相,怕是当场就要翻脸。 “地冥宗是当平府境内的修行宗门,实力一般,也就是侥幸得到了我龙宫老祖的随手指点,近些年才有所改善”,龙神女很了解,所以不好忽悠,她恶狠狠说道:“老实交代,就凭他们的浅显功力,所化蛟龙徒有虚表,怎么可能让你顿悟?”。 “我就这般好骗?”,她拳头摇晃,大有一言不合就打人的趋势。 谢陈只能无奈坦白,“是以前吃过萃仙楼一道菜品,叫油爆三蛟脆……”。 “住口!以后不许再吃!”,龙神女面色冰寒吓人,谢陈也不敢再说下去。其实,那道菜品,用赤蛟、玉蛟、金蛟的肚胃最鲜嫩部分爆炒而成,要求十息出锅,口感脆嫩有嚼劲,回味无穷,被女子威胁,不能再吃,颇为遗憾。 谢陈也是吃过菜肴,经尹弱点化,才在象命通汇中增添了这么一式拳术,可惜,蕴含的蛟龙真血太少,导致威力不强。 “你还敢回味?!”,龙神女不能忍受,看到谢陈偷偷擦去口水,当即发怒,一拳将他打入湖中。 谢陈再次狗刨上岸,狼狈不堪,可看到龙神女那吃人目光,登时闭嘴。此番换功,他收获极大,用最纯正的蛟龙精血与截击法融入蛟潜,威力提升数倍,将会是他最为强大的杀招,说起来,还要感谢眼前女子。 “这帮烂厨子,不听劝阻,推出这道菜品,用天下蛟龙入食,这是公然与我龙宫做对!”,龙神女咬牙低语,要被气疯,“等老祖出关,定要雷霆出手,彻底打碎萃仙楼!”。 她在一旁生闷气,谢陈也暗自心惊,黑冰河龙宫的老祖,功参造化,外界传闻已坐化多年,不曾想是在闭关,那条老蛟,年轻时凶性就大,横行北境无敌手,若是这次出关,再行突破,怕是七府也少有人能抗衡,到那时,萃仙楼难保! “也好,也好,我尚有许多烂账在那挂着呢……”,虽然遗憾无法再过嘴瘾,但想到这层利害,谢陈也开心起来。 “在那傻笑什么呢!贼眉鼠眼不怀好意!”,龙神女心情糟糕,看谁都是火大,喝道:“快点传我刈字诀!”。 谢陈脖子一缩,嘀咕道:“女人就是不讲道理”。 两人再次开始讲解与修行,不过这次,谢陈是讲师,他也没有恶意藏私,将刈字诀第一式,平割山河的功法如实相告,并亲自演练,为龙神女详细阐述真意。 很快,女子武神就领悟大半,她的瞳目中金光璀璨,在推演法诀。 “了不得,龙神女有大气魄,并不是要习会刈字诀,而是如我一般,仅将他人功法当做玉石,助自己登高,是再造之力!”,谢陈感慨不已,对女子感到心惊。 整整半天,夜幕已至,星河悬空,壮阔大湖一片静谧,波纹缓缓流淌。两人在湖边探讨,研习,一直交流不停。 彼此间收获都很大,达到了所需,只是,过程中难免出现手掌触碰体表的时刻,这让龙神女羞怒,浑身不自在。谢陈再后知后觉,也发现了不妥,蹑手蹑脚起来。 既是提升,也是煎熬,好在终于结束。 “此间事,敢有旁人知,我必杀上割阙山!”,女子重新披挂金甲,出声严厉警告。 谢陈点头如捣蒜,慌张跑路,再风情无限,也怕丢了性命,别人不知,到了最后,龙神女看自己的目光简直能杀人。 “再研习一段时间,斩杀那条虺蛇!”,女子轻声语,脸庞红艳。 谢陈在夜色中劈开壁障,逃命般跳入乙四区,不敢回头,生怕龙神女恼羞成怒,生出杀心。 “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是她自己胡思乱想!”,谢陈气不过,埋怨了一句。 他行走在大地上,背负白刀,身形不显,乙四区是呼鲜通的地盘,兽皮汉子被他斩杀在丙一区,在雪地中长眠,现在,他首次踏足。 谢陈不时握拳,暗中催动拳术,感受着更加浩瀚的力量在体内游走,他很满意,蛟潜已经提升到了目前所能达到的顶峰,连他自己也惊讶。 “果然,人还是无法理解不曾见过的事物”,谢陈深有感触,他的象命通汇集合各类兽王的搏杀技,唯独蛟潜大部分是自我摸索,凭着想象催动,也就是依仗自身积累雄厚,才有可观的威势,但在龙神女这种行家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是花架子。 “龙催也同样如此,只能暂时闲置,留待将来有机缘时再完善”,谢陈不甘心,龙催术法本应是比蛟潜更加强大的武技,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不能发挥出相应的杀力,他从未见过真龙,更不知其功诀,导致这一式拳术威力平平,有时还不如蛟潜来的凶猛,后来索性弃之不用。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怪笑道:“龙神女是黑冰河龙宫的嫡传,早晚会化龙,到时可以与她再探讨一番……”。 尝到了甜头,谢陈心痒难耐,甚至迫切希望这个竞争对手可以最快提升,最好明天就摇身一变,成为遨游世间的真龙。 “令人期待”,谢陈无限遐想。若是被隔壁的女子武神听去,定然要杀来,哪有这样的买卖人,净想着薅羊毛?还使劲逮着一只羊薅? 走出荒岭,前方人声鼎沸,火光大亮,有很多选手聚集,开赛至今,早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势力,驻扎在一处,求长远发展,像谢陈这样到处逃窜的溜子,确实少见。 “呼鲜通已死,不知道呼兰家族的弟子还在不在这里?”,谢陈很记仇,对曾追杀过自己的人怀着很大的恨意,不能忘怀。 “当初实力弱小,只能抱头逃亡,护不住亲友,随时都要身死,风雨飘摇……”,谢陈眸光闪烁,径直走向人群,非是他杀气重,经历过悲惨逃亡,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无法轻易揭过。 “不要说无辜,无奈退赛的云如夫和温岚难道不比你们无辜?”。 “黎千年顶不住压力,抛弃了同伴,独自离去……”。 “李禁雄惨遭折磨,对我生出恨意,还金断义,怎能饶恕!”。 谢陈不敢回想,心在滴血,甚至此时,他的挚友,袁宁江,还在乙一区遭受曹顷等人的追杀,这一切,皆是因为他来自割阙山,是白藏传人。 “我不曾伤天害理,皆是你们所逼,既然修炼有成,不报仇枉为幼魔!”。 谢陈大吼,冲到了人群中,他早已看清,这些人是逍宇园的弟子,一直跟随在巫道宗身后,追杀不休。估计是因为巫道宗远走丙一区,不敢再继续,所以在此停留。 “幼魔来了!”。 凄厉的惨叫,谢陈一刀斩出,砍断了数人,残肢与鲜血四溅。 “快逃命啊!”。 人群四散,不敢反击,都知道谢陈如今的强大,非七府顶尖传人不能抗衡,他们上前,就是找死。 砰! 谢陈一掌拍出,百丈外的火堆炸开,碎星飞舞,篝火熄灭,此地陷入黑暗。 “幼魔,你息怒,我们不曾杀过你的同伴!”,一人快速赶来,在黑夜中与谢陈对了一拳,倒飞出去,大口吐血,拳骨全部粉碎。 他是逍宇园唯一的一名翠仪境,可称得上是一方小天骄,但在谢陈面前完全不够看,一击就受伤。 谢陈冷笑,“是不曾杀,那是因为没机会!倘我势弱,如今焉有活路?”。 “助纣为虐,就是错!”。 谢陈跳起,飞跃几十丈,对着他再度打出一拳,猿王咆哮,这人抬起双臂阻挡,仍是后退,一条手臂扭曲,钻心痛楚令他忍不住大叫。 “陆师兄,快退赛!”,有数名逍宇园的弟子大喊。 谢陈反手一刀平扫,击溃了十几人,惨叫声不断。 “我恨啊,赌你过不了乙六区,虺霸王会拦截,不然何至死伤惨重”,被称为陆师兄的年轻人悔恨,呐喊。 谢陈体表白色光纹闪灭,他的身体霎时消失,突然就出现在远处,如虎王奔腾而至,砰,他单手探出,五指如钩,掐着陆师兄的脖子,手臂上扬,将他悬在半空。 “咳、咳……”,这人脖子快要被掐断,不能呼吸,脸色涨红,吃力的咳嗽,四肢胡乱挣扎,还打出数道术法,攻击在谢陈身上,试图挣脱,可是,谢陈巍然不动,任凭攻击,宝躯无恙。 “老实点!”,谢陈五指用力,白芒随指尖侵入他的经脉,禁锢了他一身修为。 “陆师兄……”。 谢陈扫视,想要围上来的三十多人顿时不敢动,神色焦急。 “你们自诩正道,要屠魔,最喜欢用人性考验我身边朋友,那好,现在我也送上一层考验”,谢陈眼中的杀意涌动,他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逍宇园的领队在我手中,死狗一般,我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捏碎他的脖子”,谢陈站在人群中央,单手提起那名翠仪境,气势骇人,他看过那些紧张无措的脸庞,只觉得畅快,大声说道:“他需要五个人出来赴死,你们自行商议决定,我数五个数,每一声过后,如果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出来,废去修为,等待我砍杀,他就要去掉一条四肢,最后,就是脑袋!”。 人群寂静,落针可闻。 愤怒、恐惧、谩骂的声音全都消失,谢陈这一条毒计太狠辣,令所有人身体冰寒,几乎站立不住。 “当然,你们现在就可以选择退赛,我不阻拦”,谢陈的笑容如深渊中的魔鬼,狰狞可怖。 咚、咚,此地再无声音,只剩下逍宇园弟子们慌乱的心跳,实在想不到,幼魔竟然能想出这种变态的方法来报复,还不如杀了他们好受。 冷汗岑岑,谁也不敢说话,一个个扪心自问,该如何做? 过了十几秒,有人坚持不住,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折磨,捏碎辛江水滴,选择退赛。 “沈行,你要丢下大师兄逃走吗?!”,周围人发现了碧绿光芒,在黑夜中很耀眼,顿时大喝。 可是,改变不了,这个人浑身衣服都湿透,脸色惨白,不敢去看同门的眼光,就此逃离。 “王八蛋……”,有人低声怒骂。 沈行的离开无疑让他们心头沉重,但这种行为一旦有了苗头,就遏制不住,人性都是自私的,生死关头,谁会愿意为了别人而付出自己的生命呢? 很快,又有几人退去,引来咒骂。 “好,你是条汉子,铁骨铮铮”,谢陈笑了,看着一个白袍年轻人,有一丝察觉不到的欣赏,“现在,我开始喊数,希望你能第一个站出来,用自己的命保全他”。 那人脸色顿时煞白。 “一”,谢陈冷冷开口。 可是,没有动静。 “原来也是个草包”,谢陈呸了一声,不屑道:“比袁白衣差远了”。 刷! 白刀划过夜幕,陆师兄的左手臂被砍断,鲜血喷涌而出,“啊!”,谢陈松开了五指,他坠落在地上,惨嚎。 谢陈一脚踩在他身上,直刀滴血,再次扫视一圈,无人敢对视。 “二”。 还是毫无动静,这些逍宇园的弟子,不知被吓傻了还是不愿,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低头不语。 又是一刀,这次切断了他左脚,更加惨烈的嚎叫声响起,刺破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三”。 “啊!”、“魔头!” 谢陈的第三声刚喊了一半,白袍年轻人终于无法忍受,仰头嘶吼,他被击溃了,涕泗横流,但出人意料,并不是解围,而是选择了退赛…… “看到这一幕,你是否失望?”,谢陈用刀拍击陆师兄脸颊,接着,手起刀落,斩断了他右腿! “禽兽,你不是人!”,他忍着剧烈疼痛,咒骂谢陈。 可谢陈内心如铁石坚硬,寒声说道:“我身份暴露时,你在巫道宗身后呐喊,给我的同伴施加压力,要他们舍弃我,甚至劝说他们反目成仇,割下我头颅,今天怎么威风不在了?”。 陆师兄如遭雷击,他再也不能反驳,痛苦地闭上双眼。 “自作自受,也让你们感受一下背叛的滋味”,谢陈骂道。 “四!”,他转头大喝,已经失去耐心。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退赛,转眼间就只剩下不到三人,这里被碧绿色光芒笼罩,显得诡异,事实上,气氛确实不佳,压抑到让人无法忍受。 “魔头,住手!”,一个瘦弱少年流着泪大喊,他哭着跑出,只有胸腹凝聚出了华光,在如今的赛场上很不显眼,是一直被忽略的那类人。 “郭先旗……”,陆师兄转过头,满眼泪,他认出了来人,是逍宇园的弟子,最不起眼,平时自己根本没有过多关注,甚至,还打骂过,无视过…… “我废去修为,等你发落!”,少年大喊,华光涌动,就要爆开。 谢陈一掌将他拍翻,喝道:“现在还轮不到你死”。他转头看向最后两人,都是冷汗湿透,显然也在剧烈挣扎。 “五”。 白刀搭在陆师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将皮肤割裂,谢陈冷眼看来。 “你们,快站出来啊!”,郭先旗趴在地上哭喊,黄土吸入嘴鼻,他剧烈咳嗽,鼻涕都流了出来而不自知。 “看来是不愿意了”,谢陈举起刀。 少年目眦欲裂,已经是在哀求,“平日里,陆师兄对你们最好,各种资源供应,就是为了报答,也要站出来啊!”。 “求求你们了,陆师兄不能死,他死去,逍宇园年轻一辈将会彻底抬不起头来……”。 “你闭嘴!”。 两人大喝,嘴唇都在颤抖,同时捏碎水滴,竟然选择逃避。 “忘恩负义!”,郭先旗破口大骂,彻底失望,他居然转过头向谢陈求情,“你杀了我,让陆师兄活下去”。 谢陈收起刀,将断去三肢的陆师兄一脚踢飞,砸落在郭先旗身前,“好好看看,事到临头,你逍宇园人才遍地,却都是些什么货色!”。 “这……”,郭先旗怔然无语。 谢陈已走远,消失在夜幕中。 对这个宗门,谢陈的报复很惨烈,是深入骨髓的疼痛,虽然杀人很少,但整个年轻一辈,由此生出了巨大嫌隙,影响深远不可估量。 “呼兰家族!”,谢陈继续在乙四区行走,他看到了十几人,都是兽袍汉子,特征显眼,在一座山谷内修行。 万未想到,呼鲜通身死,这些呼兰家族的精英竟然还不愿退去,选择在赛场中磨砺。 其实,他们与逍宇园想法相同,认为谢陈过不了乙六区,或者会寻求与巫道宗决战,短时间内不会杀来。 “罪不可恕”,谢陈在暗夜下发笑,白齿森森生寒。 经过补全的蛟潜全力出击,金黄蛟影嘶吼,一击荡平了山谷,呼兰家族的弟子死伤过半,只有三人存活。 其中,有一人居然也破境了,是翠仪修为,另两人也相差不远。 “幼魔?正好清算!”。 呼兰家族的翠仪境仗着突破,体魄强横,将佛涅魔罗体催动到极致,想要反杀谢陈。 结果自然是全军覆没,全部被斩杀。 “乙四区内还有其他的教派,全部不能放过……”。 谢陈在黑夜中背刀远行,潜匿在黑暗中,随时亮出屠刀,对那些曾逼迫过自己的教派,现在要一一偿还回来。 乙四区内,血流遍地,夜越深,血越浓。 第63章 杀场遍地 一夜过去,乙四区已经被血液浇灌,残肢与碎肉遍地,到处都燃烧着白色焰火,气味刺鼻,全是曾经追杀谢陈,响应屠魔的势力,被踏平,全军覆灭,尸体散落,焚烧出黑烟。 谢陈背负白刀,在晨光中破开壁障,走入乙三区,身后,是被他雷霆扫过的一整个赛区,彻底掀了一遍,清除了所有敌手,他在复仇,要为以前的苦痛发声,杀气冲霄汉。 即便到后来,他已厌倦了砍杀,只是对各家宗门的破境弟子出手,或是将敌意最大的选手斩杀,累计下来数量也很惊人,他的黑袍从里到外都被血液染红,粘稠,气味难闻,他此刻比浴血杀出的虺霸王还要凶煞。 “这尊魔头,终于走了……”。 很多幸存下来的选手在远处观看,早吓破了胆,站立都不稳,不敢直视谢陈背影,只敢在他走后跌坐。 影响很大,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这个黑夜,再也见不到黎明,永远埋尸女帝猎场内,化作养肥,滋润生机。 更有大片碧绿光芒闪耀,退赛的人成浪潮,不愿再继续。 “乙三区……”,谢陈低语,经过一夜杀戮,不见疲态,双目中的神光愈发旺盛,他如随时要出鞘的宝刀,锋锐气无法掩藏,走在哪里,就会散发出嗜血的煞气,鸟兽惊飞,鸣虫难寻,四周一片寂静。 乙四区的惨案早已传开,幼魔发狂,屠戮参赛选手,也有不少‘机灵人’浑水摸鱼,逃到了隔壁赛区。 “哈哈,幼魔,你很不错,敢做敢杀,我居然有些不舍得杀你了”,虺霸王好事,一大早就现身,在法镜上传话,毫不掩饰对谢陈的欣赏,只是,眸中的战意也更加浓重,迫不及待要出手,与割阙山的传人生死对决,“快点一刀砍死曹顷,让我拧下你的魔头!”。 谢陈一掌拍出,将法镜遮蔽,少年霸王凶性惊人,说话狂妄,让人听不顺耳。 “幼魔,我在乙一区,马上就要斩落袁宁江,有胆来战!”,曹顷也出现了,不愿错过拉拢人心的好机会,正面约战谢陈,广邀各方豪雄到他麾下避难。 众人不知谢陈杀到了哪里,法镜不能显照他身形,只能从亮起的刀芒来捕捉一些行踪。 “他速度极快,已经杀穿了乙三区,在边界处拦下了奉天阁!”。 这则消息让人震惊,很多人长出一口气,幸好,谢陈的目标很明确,只对曾经的敌人出手,没有妄造杀孽。 围观的选手很多,自然,哪里都有爱看热闹的。 法镜终于探视过来,将战场显化,吸引了无数目光。 被敌血染红的少年犹如深渊中爬出的魔王,独自对战奉天阁八十人,其中,还有两名翠仪境。鏖战一刻钟,他少有受伤,且越战越猛,霸烈无双,双拳不断开阖,白色光焰席卷,范围更加扩大,已经遮蔽了近三百丈,谢陈自身屹立不动,化身开天辟地的猿王,一拳就能轰碎数名奉天阁弟子,血肉飞溅,白刀甚至很少出鞘,因为这些对手太弱,不值得认真出刀。 两名翠仪境联手,嘶吼着冲杀,却被一次次打退,谢陈根本没有想过太快结束,仅是随意一击就让他们使出全力才能抗衡。 “魔头,有种与我正面对决!”,齐河发狂,眼睁睁看着同门惨死,他却不能阻拦,长发都被打散,浑身都是伤,脸上都是血,持剑刺向谢陈心口,凛冽剑气激荡,与空气摩擦,金铁声四溢。 谢陈大手从天而降,一手拍下,长剑折断,齐河被打入地下,不断呕血。 “大家快逃去乙二区!”,一名女子大喊,声音嘶哑尖锐,显得悲凉,曾几何时,他们奉天阁跟随大罗殿的号召,在各区横扫,所向披靡,任何势力也要退避,不敢阻挡,幼魔也只能狼狈逃窜,这才多久而已?攻守异形,强盛的大教被打崩,屠魔大军竟在逃命! 女子名叫梅水衣,是奉天阁的第二位翠仪,趁乱将壁障打开一座门户,召集门下弟子逃亡,她个子不高,也是位出尘的女子剑仙,平日里威名压盖一区,但仍旧不敌,在厮杀中落败,一条手臂都扭曲。 砰!谢陈极速杀来,一拳将女子打飞,他随手一抹,炽烈的华光覆盖空间壁障,所有人不能通过。 “幼魔,你欺人太甚!”。 梅水衣绝望了,持剑杀来,口中吐血,脸色惨白,长剑早已断成两截,她用断剑做兵器,施展出奉天阁的绝世剑法,莹莹金气杀意炽烈,扫平了一座山头。 锵的一声,谢陈并指夹住断剑,剑气澎湃,割裂了脚下地面,却无法伤他分毫。 少年屈指,梅水衣断剑脱手,被谢陈用两指夺过,蓄力扔出,剑柄如流光,敲击在女子额头,咚的一声闷响,梅水衣头颅高高扬起,倒飞出去数米。 “呃……”,女子尚未落地,便被谢陈抓住咽喉,五指如钩,她面庞霎时涨红,眼珠翻白,舌头斜出口腔,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你们追杀我时可曾想过今天”,谢陈将她拖在地上,走向齐河,毫无怜香惜玉,梅水衣姿容出色,但心思当杀,是高呼屠魔、言语威逼最凶的那伙人,曾对温岚百般讥讽,扬言再执迷不悟,就要亲自抓来,送入一香门。 “猎魔,也要有被反杀的觉悟”,谢陈低头,看着她。梅水衣用尽力气,嘴唇蠕动,说不出一句话,五指抓握更紧,她喘不上气,要窒息,口中鲜血与涎水一齐滴出,顺着脖颈流下。 谢陈内心嫌弃,把她重重摔落,与趴在地上的齐河为伴。 “咳咳……”,梅水衣剧烈咳嗽,然后呜呜痛哭起来。 “幼魔,欺负弱者算什么本事!”,曹顷在法镜中怒吼,不知是真心同情奉天阁的遭遇,还是装模作样,反正神色悲愤,与谢陈不同戴天。 谢陈抬头,与曹顷对视,忽然,笑了起来,他浑身染血,如魔,笑容令人惊颤。 曹顷面色僵硬,心脏突突跳动,与赛场外的曹锥相似,他们面容都极阴柔,或者说俊美,此时也意识到不妥,巫道宗前不久就被谢陈公然捧杀,跌落神坛,那等惨像历历在目,他大张旗鼓地出声,不正是钻进了幼魔设下的空子吗? “待我擒杀袁宁江,剪除魔翼,再与你拼杀!”,曹顷反应很快,找出的理由也光明正大,他转身就走,不想再公然露头。 现在的谢陈,最善于挖坑,让他们这些正道人士如鲠在喉,一个不小心就会身败名裂,纠缠太久没有好结果,反惹出一身骚。 不信,在丙一区大雪山中自闭的巫道宗,就是前车之鉴! 袁宁江哈哈大笑,“谢陈,好样的!不要担心,曹顷这个伪君子伤不了我,你就一个个砍来,把他们这些王八蛋全部杀光!”。他白衣也有大片血红,被铺天盖地围堵,艰难逃脱,说完这句话,就遁逃进入了甲十区。 “不杀袁宁江,誓不还师!”,曹顷大吼,在众人面前显示出决心,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 “孬种”,谢陈说话声音不大,刚好,也就乙三区内人人能听见。 “现在,开始游戏”,他走到梅水衣与齐河身边,长刀出鞘,指着两人,转身对着奉天阁剩余的弟子说话。 就这么短暂的时间,奉天阁八十名参赛弟子死伤大半,已被谢陈杀得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他们站在远处,怒目而视。 与报复逍宇园的方式相同,谢陈再次复制,用梅水衣和齐河的性命做要挟,逼令奉天阁弟子过来自戕。 “幼魔,这是要打散奉天阁的心气!”,观看的人群中,岑谅也在,他亦有了突破,曾与飞泉门的刘岩大战一场,现在实力有很大提升,占据一座山头,无人敢靠近。可他感知到谢陈的气息,也深感无力,如非必要,不愿主动出手。 他身边,一位冰冷男子持大刀而立,竟然是黎千年,两人不知为何,摒弃前嫌,走在了一起。 “以命换命,大多数人都会迟疑,这样一来,奉天阁年轻一代弟子间必将生出裂痕,无法弥合,时间愈久,越可能造成分裂!”,岑谅都感到心寒,谢陈这一手杀人诛心,对大教弟子实在太惨烈。 黎千年面色平静,一如往前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来,无人愿意挺身而出”,谢陈很失望,已经砍下了齐河一手一腿,奉天阁弟子却没有一人出阵,大半选择退赛。 聚集了几百人的这片地域,寂静到没有一点声音,谢陈的手段太狠辣,让所有人都浑身发凉,不能自已,他们心脏狂跳,拼命压制着颤抖的双手,与身边的伙伴、同门对视,颓然丧气。 “你杀了我!”,梅水衣心中有万虫噬咬,心境四分五裂,她想拿起断剑自杀,却被谢陈打落,封禁了修为,求死不能,活生生接受煎熬。 谢陈俯身,用手背在梅水衣脸庞上轻轻拍击,白皙面庞早无血色,眼中的怒火能刮肉。 “这般好身段,死了太可惜,不如送去凡尘,做一个青楼女子接客”,谢陈冷笑,这女子和春桃云谷的曾贞一样嘴脸,叫嚣着要把温岚做鼎炉,心思恶毒,他毫不留情面。 梅水衣惊恐,怒吼,“你敢!”。 谢陈微笑道:“先不要质疑敢不敢,你能否活下来还两说”。 梅水衣怔怔无声,流泪不止。 嗤,白刀再次砍断齐河一腿,鲜血喷涌,他痛苦大喊,嘶吼着让梅水衣杀了自己,不愿受此侮辱。 “啊!”。 不仅他们俩,剩下的奉天阁弟子也崩溃,面孔扭曲,捏碎了水滴,全部逃走! “呵呵……”,齐河惨笑,面如死灰。 梅水衣痛苦地闭上双眼,不能接受,昔日手足情深的同门,跟在身后朝夕为伴的朋友,全部逃离,无一人愿意换命! “杀了我,让她走!”,齐河大吼,要用自己的命换取梅水衣活下去。 谢陈一脚将他踢飞数米,寒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齐河在废土中扭动残躯,痛哭出声。 “连逍宇园都不如!”,谢陈叹气,那座实力不如奉天阁的宗门,好歹还有一位郭先旗出头,义气让他也感动,可现在,号称仅比天低一头的剑修大教,全部逃走! 梅水衣站了起来,脸上挂着血泪,一字一顿说道:“放了齐河,我跟你走!”。 谢陈皱眉,不耐烦道:“跟着我干什么,以身相许?你比李雅阑好在哪里?”。 这些歹人,动强手打不过,就想使出美人计,亏得我久经考验,哪会轻易上当! “我不相信,天下教派,人人都将袍泽挂在心上,你的同伙,尚且有黎千年离去,我不服,要看下去!”,梅水衣怒吼,认为谢陈这般考验人性,是无耻下作,没有哪一家弟子可以经受。 “奉天阁弟子的选择,是常理,不是逃避!”,梅水衣很执着,要为自家宗门正名。 只是,她清泪不断流出,面容悲戚,女子怎能不明白,那些退赛的弟子说明了什么,可她不愿接受。 “不怕死你就跟着”,谢陈没有耐心与她纠扯,走向乙二区壁障。 漫山人影皆沉默,目送他离去。 吁…… 很多人在法镜中也叹气。 谢陈目标明确,就是复仇,唯有血杀才能让敌人胆寒,不敢再举屠刀,任何其他的手段,根本不能起到效果。 “以刑止刑,方合修士大道!”。 乙二区聚集了很多教派,都是跟随巫道宗他们剿杀幼魔的,只是情况陡然急转,只能继续追随曹顷,但人数太多,不能及时进入乙一区,在这里滞留下来。 “还阳山、韩家、朝门库,追杀至今,也该收回利息了”,谢陈行走在林野,脑海中一遍遍回忆,将曾经的敌人全部思索出来,要报复。 他再度开始杀戮,将千里赛区当做杀场,遍地都是敌人,出手不停。 “啊!”,猿魔开天,震死了大片敌人,他们在惨叫中死去,谢陈化身地狱屠夫,举起镰刀,肆意收割性命,填补被仇恨撕裂的内心。 人头滚滚,血流成溪,他所到之处,就是最惨烈的修罗场,少有人能活命。 谢陈心硬如铁,即使在屠杀比自己等级低的选手,也不停歇。他不止一次通过法镜警告赛场,让一般势力停步,不要继续掺和自己与七府的仇怨。但是,仍有人不听劝,如今还在这里的教派,就是存心寻死的那一类人,看不清实力差距,辩不明事实真伪,铁了心要与自己为敌。 当然不可能放过。 很快,不到半个时辰,朝门库的六十多名参赛选手就被谢陈屠杀一空,他擦去脸上血,继续朝着远处进发,只是这一次,身后多了一名女子,跌跌撞撞行走,目光空洞,好似行尸走肉,很执着地跟着谢陈,要看下去。 “还阳山,死来!”,谢陈大吼,惊动了山野,他在暮色中出击,打出了从龙神女处学来的转蛟截击法,如蛟龙行昆仑,无人能挡,山谷破碎倒塌,掩埋了无数尸体,在梅水衣的要求下,用剩下的十几人做考验。 “你看,大家皆是如此,凭什么看低我奉天阁?!”,女子肆意大笑,好似大仇得报一般痛快。 谢陈不理解她的心态,不回话,只是杀光了所有人。 在这个深夜,两人寻到了一个神秘的家族,隐藏很深,在大山中躲避,曾嚣张参与围剿,现在面对屠刀,只能惨叫,在火光中流血。 梅水衣依旧没有看到想见到的一幕,她在黑夜中发笑,满脸血迹干涸,女子剑仙犹如厉鬼,狰狞吓人。 终于,清晨时分,他们遇到了一座小宗门,很小,只有四个人参赛,梅水衣之前都未听说过。 谢陈虽然也不理解他们为何一心要杀自己,但还是出手。梅水衣执念上头,进行人性考验,但结果出人意料,四个人修为不高,但骨头很重,生死相依,谁也不愿舍弃同伴。 “留一人,其余人就能活,否则,全死!”,梅水衣发怒,改变了条件。 “魔头,我们死也不会背叛朋友!”。 谢陈伸手拦下暴怒的梅水衣,强行将她拉走,“不要随便进行这样的试验,血淋淋人心剖析,旁观者也不好受”。 “那你还故意为难我奉天阁!”,女子恼怒,咬牙反问。 谢陈笑道:“只有对真正的敌手,如此行事才能畅快”,言外之意,奉天阁这样的势力才能入他法眼。 虽然话不好听,但不知为何,梅水衣脸色竟然缓和,不再冷冰冰。 一天后,谢陈与她并肩站立,乙二区也被屠杀了一遍,到处都是战场,四周全是敌尸。 “看似强盛坚固的大教,传承千古,弟子同心,危难关头越是四分五裂。反而那些小宗门,却惊人的团结,真正做到了同生共死……”,梅水衣轻声呢喃,一路看下来,亲身也参与了好几起,她有了自己的发现。 谢陈轻声说道:“出发,去另一个赛区”。 第64章 调转枪头 通过法镜可以看到,曹顷带着大队人马涌入了甲十区,追杀袁宁江不止,谢陈心中有怒火,但现在追上去也无用,他毕竟独自一人,只能采取一些迂回手段。 “这就是你的策略?”,梅水衣不解,目光中全是好奇,谢陈带着她在乙一区沉寂了两天,是完全隐匿,在各处行走,外界探查不到一点动静。 女子身材不高,与莘言差不多,姿容也极出色,如玉璧,光彩照人,虽然相当于阶下囚,但气势仍旧不知收敛,眸光扫视,有剑气涌动,稍不小心就要被刺伤。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对谢陈的看法在慢慢改变,敌意有所减少。 毕竟,奉天阁选手背弃她与齐河,比谢陈带来的痛苦强烈无数倍,梅水衣见证了杀戮,目睹过离别,还亲自导演了几场人性考验大戏,她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现在,所谓的仇恨已经不重要,她更想一路看下去,探究在极端条件下,人性的选择。 “不得不说,你的想法与众不同”,连谢陈也不知说什么好,感觉自己成了试验工具,梅水衣,这位女子剑修,毫无俘虏的觉悟,并且在研究一个很神秘的领域,让人惊悚。 “你放心,我不是刺激过度,就是单纯感兴趣”,梅水衣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路,冥冥之中有感应,比修行更加充满吸引力,她迫切想要继续,目光不再涣散,神光奕奕,一再催促谢陈复仇。 “这叫什么事!”,谢陈哭笑不得。 他终于开始行动,首先找上了飞泉门。 刘岩还是那么淡然,道袍飘飞,如出尘的仙人,虽然只是翠仪境,但气质比很多修炼了多年的老狐狸还要沉稳。 “你来了”,刘岩从山间松林上跳下,黑发随风飞舞,衣袂飘摇,很随和,看着谢陈而笑,好似早已猜到,并无意外。 谢陈点头,看到周围一群飞泉门的弟子在紧张注视,生怕幼魔暴起伤人。毕竟,他这段时间大开杀戒,事迹广为流传,人人忧惧,尤其是,飞泉门以前和他们五虎有过冲突,不算好事。 浦羽也在,被谢陈砍断了左脚,拄着木杖,眼神恐惧,谢陈笑道:“以后擦亮眼睛,不要总是欺软怕硬”。 断了一只脚的青年默默低头。 “他被你教训后,性格大变”,刘岩也调笑了一句,“起码不再阴沉,气质爽朗不少”。谢陈笑着摇头,有些事,随着境界的拔高,已经不甚在意。 “乙一区怎么说也算是我的试炼场,回到了家乡,总是要到处转转”,谢陈眼中有缅怀,自从逃亡至今,仅一个月,却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刘岩看着他,说道:“你志向肯定不在这汪池塘,既然看过了,就出发去吧”。 谢陈怪笑道:“你这是在撵人?”。 “非也,幼魔乃九天明月,迟早要高飞,我这小门小户,比不得。飞泉门无力屠魔,自然更不能与七府抗衡,都是自保而已”,刘岩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也轻描淡写把往事揭过。 谢陈可不这样想,刘岩越谦让,越令人捉摸不透,仔细想来,他的每一次出手,以及决策,都暗合深意。并且,这位道袍仙人实力也很优秀,谢陈粗略感知下,估计比呼鲜通还要强上不少。 “当初我们五人被围攻,你那最后一击……”,谢陈也同样好奇,想问出真相。刘岩摆手说道:“幼魔现世,天下共讨伐,飞泉门立功心切而已”。 真有这么简单么? 起码,谢陈无法完全相信,结合刘岩的态度,耐人寻味。 “无事的话,赶快去救袁宁江吧”,刘岩颇感无奈,再问下去底裤都要被扒出来,他脸色僵硬,“割阙山家大业大,飞泉门不行,还是要考虑立足之地的”。 话语已经很直白,不能再说下去,谢陈只好作罢。 梅水衣叹息一声,“还以为你们会打起来呢”,她较为遗憾,听说过飞泉门驱逐五虎的事,想着谢陈会动手,谁料完全不是这回事,两人气氛祥和,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谢陈对着刘岩遥遥挥手,转身走入甲十区,梅水衣快步跟上。 “飞泉门的左右逢源,也很值得探究”,女子嘀咕了一声,她也看出了门道。 谢陈险些摔倒,在她额头敲了一下,警告道:“小心走火入魔!”。 梅水衣吃痛,眼泪汪汪,恨得牙痒痒,可是打不过魔头,只能独自委屈。 离曹顷的大队人马极近,谢陈也小心起来,选手实在太多,曹家是与七府同层次的存在,容不得大意。 梅水衣躲藏很远,看着少年独自杀向人群。 “龙云观,拿命来!”。 一声大吼响彻天际,几十名黄色道袍的修士被惊动,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刀芒倾泻,顷刻间就斩杀了好几人,还有大半弟子受伤。 “幼魔!”。 人人都在等,都知道谢陈奔曹顷而来,但是他沉寂了两天,看不到踪迹,龙云观稍有放松,不曾想,这就遭到了袭杀! 远处,曹顷大吼,“回援!”,他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边搜寻袁宁江,一边防备谢陈,现在,终于等到了魔影,悬着的心暂时放下,毕竟,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才最致命。 可是,离得太远,龙云观内没有七府层次的选手,拦不住白刀,眼睁睁看着谢陈冲杀不停,收割了大批人头。 “不要慌乱,队伍合拢,轮番警戒,只要魔头再来,一起出手,将他留下!”,曹顷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看着谢陈大摇大摆离去,牙齿都要咬碎,下令队伍不再前进,围成圆形阵地,尽量缩小范围,各方势力守望互助,共同御敌。 这样一来,袁宁江终于得到摆脱,不知遁逃何处。 谢陈又消失了三天,曹顷心急如焚,这种焦急等待的感觉让人快要发疯,气氛紧张,所有人风声鹤唳,很多人不满,生出了异心。 在一个傍晚,谢陈出刀,白色刀芒照亮了苍穹,也留下了一地碎尸,他袭扰为主,并未长时间厮杀,但这些教派学聪明了,同时出手,各式道光将地面都打崩,他猝不及防几乎受伤,在曹顷赶来前脱离,再次消失。 这次,消失更久,一连五天没有动静,曹家的弟子都怀疑,是否幼魔已经远离,可曹顷要求防守,虽然他摸不准,也清楚大家的煎熬,但别无他法。 长时间精神紧绷,很多人都无法承受,各种声音传出,阵地骚乱,躁动。 “就是让你们担惊受怕”,谢陈冷笑着出手,这次杀入阵地很深,留下了更多的尸体,深入到敌人内部,很多人投鼠忌器,反倒让他更加轻松。 “幼魔休走!”,曹顷含怒杀来,打出了一式海皇拳术,威力毁天灭地,谢陈丝毫不怵,用补全后的蛟潜对敌,与曹顷的拳头碰撞在一起。 两人的交手让大片地域沦陷,很多人遭受波及,身躯爆碎。 噗! 曹顷吐血倒飞,惊骇不已。谢陈用出了全部心神,以逸待劳,伤势看起来轻不少,仅是右臂衣袖尽毁,拳头暂时失去力气。 “曹顷,你的人头早晚要取!”,谢陈不敢恋战,快速杀出。 曹顷脸色阴沉,吃了大亏,他的表现让很多人失去信心,垂头丧气。 “幼魔,谁人能敌?”,有人颤抖着发问。 谢陈再次回到乙一区,他的伤势也不轻松,之前都是强撑,梅水衣走来,犹豫好久,还是取出一条洁白丝帕,递了过来。 “谢了!”,谢陈用丝帕擦去嘴角血迹,嗅到了淡淡的脂粉香,如梅花般深邃,久久不散。 “你好自为之,我要去决杀巫道宗”,谢陈的决定出乎意料,在曹顷这边折腾出这么大动静,现在竟然要掉头再次去往丙一区? 无论如何,两人只能分别,谢陈在晨光中独自走远,一如他在晨光中截杀奉天阁,只是,梅水衣的心情已经不同,她站立在松林下,目送很久。 再次经过乙五区,大湖浩荡,水波流淌不息,岸边山石林木一片静谧,谢陈有些做贼心虚,闷着头赶路,好几次还是忍不住偷偷观察,可再没有看到那一尊英武女神,心中如释重负。 “赶快化成真龙,助我补全拳术真经”,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是期待,也是希冀。 很快,就再次来到乙六区,灰袍少年第一时间赶来,凶气更甚,站在那里不动也令人不自觉紧张。 “你这是来回串门子上瘾了?”,虺霸王不满,以为谢陈是去寻求与曹顷决战,他还等着那个跋扈外乡人被斩杀后,就出手对决魔功呢。 谢陈翻着眼睑,斜眼看来,“别多嘴,你也不同样四处乱窜,整天没个正形?”,两人互相看不惯,他觉得乙六区这么宽阔,虺霸王能清楚感知到自己返回,定然也是个无所事事的主。 “是不是胆怯了?”,少年即使发笑,也让旁人胆寒,嗜血气息太重,与谢陈差不多。 “你若是认为不行就趁早开口,我先拧下你脑袋,再亲自去打破曹顷的海皇金身”,虺霸王比任何人都要自大,不将所有对手放在眼中。 谢陈杀意正盛,被言语挑拨,眸中有怒火燃烧,虺霸王几次三番扬言打杀,他早看不惯,冷声道:“小虺蛇,再不知进退就要你葬身猎场内!”。 虺霸王挑眉,“呦呵?翅膀长硬了,胆敢顶嘴!”。 两人针尖对麦芒,空气炽烈似要着火,少年掌中杀术凝聚,下一刻就要打出,谢陈白刀出鞘半寸,秋水闪耀寒芒。 关键时刻,龙神女解围,一掌劈开壁障,如金色闪电横行,雷音震碎了大片山头,“虺蛇,过来一战!”。 金甲照亮了大片天空,女武神杀来,要与虺霸王进行第三次道争。 “比起你的魔头,先吞食她大道本源更为紧急,再留你活一段时间”,虺霸王确实自负,杀向龙神女的同时,还不忘嘲讽谢陈。 呛!白刀归鞘,谢陈满眼寒光,“如果不是要先杀巫道宗,你断活不过今日!”。 身后的战斗声势惊人,虺霸王与龙神女第三次交手,彼此间没有试探,起手就是杀招,搏天术杀伐气无双,山林密布寒光,而龙宫的转蛟八变更为凶猛,融入了刈字诀,杀力也提升了一个层级,一击强过一击,金霞淹没了数座山峰。 谢陈无心观看,直接向乙七区进发,他的目标,是当平府那位道种,要彻底将这尊大敌杀灭,清逐出赛场! “他很强,远超想象……”,乙八区内,般若汤的选手现身,与谢陈短暂交谈,坦言自己的感受,“即使同为七府传人,他的实力也是独一档的存在”。 这让谢陈心湖沉重,但他心气不坠,自信能杀穿一切敌手。 简短交流过后,他再次上路,没有停留,连续横穿数个赛区,如此高强度的赶路,加上破开壁障,谢陈也有点吃不消,他两天后在乙十区停步,寻了一处山头,盘坐休息,让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各处大小伤痕尽数恢复,他的身体内部充斥着大量的白色光焰,那是他三年来拼命修炼的成果,是最大的依仗。 砰,谢陈握拳,空气都被捏爆,发出沉闷声响,他的精神,也攀升到极点,被战意占据了脑海,前所未有的如此渴望一场战斗。 “巫道宗,我来了”,谢陈在第三天清晨踏入丙一区,重回雪原,寒风凛冽呼啸,冰层反射阳光,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最主要的几尊大敌,皆在雪山下对决,这究竟是宿命,还是必然的轮回?”,他吸北风入口,空气中混杂着冰晶,喉肺间有无数细碎刀子切割,冰凉,不可避免的想起往事,呼鲜通、岳云举,先后在这里战败,或长眠,或退赛,今日,又要与巫道宗对决。 同样的地点,不同的对手,唯有谢陈依旧,屹立雪地之上,黑袍成一点,白刀斜指苍天。 雪山巅,盘坐半个月,死寂如神像的青年缓缓起身,他动作略显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初,迅捷似雷霆,直直跳下石崖,轰然坠落百丈。咚!巨响响彻天际,大片的冰层被震碎,飞溅出去,撞在石壁上成粉,旋飞出峭壁成盘,久久不能坠地。 哗!道胎在快速奔来,青色道袍猎猎作响,在空中留下一条线,一路上空气炸响,霹雳不断。经年不化的雪山在晃动,隆隆而鸣,黑色石岩、白色冰雪,如巨大墙壁同时顺山势滑下,个体串动天地,引发自然的伟力,他像是带着整片山壁在飞奔,上天震怒,降下最无情的惩罚,要拍碎脚下的雪原。 比夏日雷电还要震撼,雪崩,巨响,白色浪潮奔涌,一切都被淹没。 如少年仙王般尊俨,道光,雄浑,青袍急流化矫龙,世间谁敢言弱? 巫道宗气质尽失,被推下神坛,不再通明,眼中布满血丝,可见地憔悴,但壮阔更甚往昔,半个月的熬煎,身败名裂的痛楚,世人的唾弃,如同日月星辰砸下,永堕幽冥无法翻身,他独坐雪山,几乎被全世界抛弃,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喘不过气。 青线插入地下,陡然急转,折成直角平射,雪墙与地接触,所有事物瞬间粉碎,翻涌成压辊碾磨向前,雷音成为了唯一。 轰! 谢陈迈步,白色汪洋铺泄四百丈,他同时动了,对着巫道宗反冲,每一步踏下都令大地震颤,但比电火还迅猛,化成白线一线天。 “你所经历,我感同身受”。 谢陈在冲杀中微笑,可是寒意比雪原还要冰冷,所过之处,身后留下一条断壑。 无需多言,不必交流,同样没有试探,第一击,拳与拳碰撞,千丈地面塌陷,雪冰蒸发,石岩融为火浆。 第二击,掌与掌相合,青与白的气浪延伸,卷向高空,法镜探照,镜面模糊一片,居然快要坠落。 第三击,肘与肘互击,一圈巨大的光波扩散,半数白灿半数青,雪崩也被打出豁口。 噗!噗! 两人同时吐血,青袍撞碎了雪龙,深陷巨岳,黑衣破开了冰层,倒飞千米。 这是无人得见的惊世对决,三招过后,两人同时倒飞,热血洒白地,神功映废墟。 咚! 没有言语,没有波澜壮阔的豪迈,两人在倒地后的第一时间起身,再次撞击,这是你死我活的厮杀,割阙山的魔胎与当平府的道种,命中注定有此一战,无法避免,对碰造成了小范围的地震,高山抖落下更多的冰雪,汇成磅礴不见边际的雪白潮,肆虐山脚,大地冰原不能逃避,被掀翻,支离破碎,沉默着承受两位天骄的攻伐。 呜,沉闷的号角声在丙一区回荡,九霄齐动,风雪归鸣,奏响最为猛烈的战魂曲,压盖下漫天雷。 昂……响亮的蛟龙吼刺穿青光墙,拳锋横亘,盖世无双,打破霄汉桎梏,擂动冲天鼓,镇压向仙王尊。 “这是,幼魔在和巫道宗决战!”。 无数人嘶吼,被席卷而来的波动所震慑,同时看向天空,丙一区法镜颤动,几乎看不清人影,但那种威压传遍赛场。 第65章 宿命的对决 没有人出声,但没有人不在观看,罗鱼让、卢洞实、晁措、蔚盈、莘言……这些威压一域的天骄在认真观摩,刘岩、岑谅、黎千年……这种有志角逐中心阵台的英杰在惊颤,曹顷不语,在大阵中静坐,就连刚结束道争的龙神女和虺霸王也在关注,浑身伤也顾不上休养,血气弥散,山林都红艳艳。 “一定要赢……”,梅水衣在松林下紧张地合手,壁玉脸庞上满是焦急,红唇阖张,低声呢喃。 “一定能赢!”,袁宁江在丙五区的戈壁上飞奔,一路跋涉,疲惫不堪,目光坚毅不动摇,坚信自己的好友能取胜。 “可怕……”,很多选手嘴唇颤抖,虽然知晓与顶尖对手的差距,但亲眼见到这一幕,仅是交手的片影映射,就让许多人道心崩碎,不敢妄图决赛。 赛场外,女官也动容,明艳脸庞有惊讶,她施展术法,用更为坚固的法镜将丙一区单独摘出,投放在天幕,供各家教派长老观看。 吵吵闹闹的高楼也寂静,这些老一辈的神仙,同时观看两个刚踏上修行路的年轻人对决,传出去无人能信,但现在真实发生,虽然他们境界低微,拳脚稚嫩,在场随便一人就可碾压,但没人这般想。 那是最具有天赋的种子在厮杀搏命,无论哪一方落败,或胜出,都将深刻影响北境修行界的未来,无人不在意。 钟虎、李雅阑,神色凝重,萧鹤年、吴九酝,聚精会神,更年长的带队人也收起心思,眼睛不眨。 角落里,被宽大黑袍笼罩的妖冶天女抬头,眸中有星光。 雪地中,陷入岩土百丈的谢陈喘气如牛吼,衣衫破碎,指骨裸露,胸前一道斜伤贯穿体表,那是巫道宗并指划过所造成,险被切开胸膛,他双手抖动不止,仅是初步对杀,就消耗去很多力气。 从雪山下缓慢走来的青袍道种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打散,嘴角溢血,胸前衣袍上有一道掌印清晰显现,被谢陈打中,震碎了衣衫,在皮肤上留下血红手印,白色光焰还在跳动燃烧,炙烤皮肉,他的右手臂,从肩头开始,被四指抓出血槽,直达手腕,在与谢陈的对决中,被鹰爪所缚,谢陈几乎将他臂膀撕下! 拼斗到这一步,双方交手已过百招,体术、拳法尽出,白刀炽热,刈字诀割裂了雪原,巫道宗用长剑拄地,摇晃着维持身体不倒,那是他的法器,道权剑,当平府亲授,是大道权柄,与道种相合,可与白刀争锋,此时也暗淡。 半刻钟后,谢陈手掌复原,体力稍有恢复,跳出深坑,对面的巫道宗也差不多,两人不分伯仲,各方面接近,连杀心也同样相同! 巫道宗率先出手,一如往日沉默,身后浮现大片指影,闪烁青灰色光芒,每一根手指都有丈长,指尖如利刃横空,地面出现无数洞口,被杀气侵袭所致。 “万指破骨手!”,谢陈认出了这门术法,飞鸟峡内,那个被当平府驱逐的毕食安曾勉强使出,威力强横难挡。现在,巫道宗同样选择用它对敌,杀力不可同日而语,密密麻麻的指影遮蔽了阳光,他像是千手的神佛。 “我为幼魔下割阙,承时而动,行昆仑”,谢陈打出了同样强大的一手攻击,学自龙神女的转蛟截击法,融入了他自己的感悟与刈字诀的锋锐,结合了龙宫和白藏法的精要,声势浩大惊人,他沿着沟壑飞奔,身后拖拽出一条四百丈长的白色光焰,右手握拳下压,地面本就破碎,被拳风切割,新添创痕万千。 蛟龙潜行九渊,注重蹈虚养神,为化龙积蓄力量,最与谢陈拳法合宜,此时用出,是压制了许久之后的猛然释放,杀念抬头,欲吞仙。 “昆仑诀!”巫道宗终于动容,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嗓音嘶哑,他同样认出了这门功法,是黑冰河龙宫的绝学,虽然有所改动,但底子仍在。 他心念急转,漫天指影更加凝实,几乎化成实物,同时打下,覆盖了前方,无差别的攻击,无数能量倾泻,洗地而过,轰鸣声不断,每一根指影都有一丈长,粗如巨木,在地面炸开深坑,泥土石屑纷飞,来不及落地,就被新一轮指影所排开,光芒璀璨刺目,无人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陈迎着指光前行,挥拳,一条白色蛟龙从拳头上射出,融合了他的杀念,比龙神女传法时更盛,蛟躯扭转,同样遮蔽了半边天空,砰砰砰,炸响不断,两人的攻击都是少见的宝术,威力相同,在空中争锋。 指影万道,可破碎虚空,将敌人撕裂,断骨,蛟龙发威,似妖尊出行,道法神通皆避退,不能加身。 谢陈再次打出一击,是断天手,融合了蟒翻身的运功法诀,威力提升数倍,白色海洋倒卷,成粗大光柱横扫,简直能将天地断隔。 巫道宗也是同样想法,上一轮的术法对拼尚未结束,就掐诀而行,施展出当平府的武技,当野却冥,化出了一尊虚拟俑像,身披盔甲,脚踩恶鬼,高十米,虎目射出金光,威震万邪。 咚! 白色光柱与当野俑像对撞,比之前的术法互抵更惊人,地表都被掀飞。 “你功力不够,神像虚浮,怎能做天王吟,镇守一方!”,谢陈大笑,即使在后退,双脚在地面犁出鸿沟,口中吐血,也不忘嘲讽。 传说,世间大墓有四神镇守,当野为天王俑,护法墓室,妖鬼不敢侵,人神不敢进,拥有不可思议之神力,当平府这门神通,就是借鉴天王仙身,镇杀敌手。 巫道宗也在咳血,被断天手余光扫中,身躯横飞,他目中有遗憾,居然承认了谢陈的说法,“我确实境界低微,恨不能发挥出绝学神功,不然,天为圹顶地做坑,大千世界化陵寝,天王镇守,一吟天下平”。 “大言不惭,妄想炼化世界做坟墓,你才是魔!”,谢陈大吼,打出了又一击,仍旧用的是转蛟法,融入杀念,他比太阳还要璀璨,浑身的气机已经提升到顶点,不能再积蓄,会爆体,“祭阳顶!”。 这是一种拳术,也是一门道法,将全身的华光点燃,送对手永祭,可以看到,巫道宗为中心的四百丈内全部被白焰笼罩,烈火焚烧,地面如波涛,被融化,起伏。 可是,巫道宗也不愿低头,也在杀来,双手施法,一声断喝,“五雷荡魔手!”。他的指尖,爆发出一道青色的雷霆,劈开烈焰,在火海中蜿蜒,直射谢陈面门。 咔,谢陈被雷电击中,再次吐血,但他同时也将祭阳法诀催动到极致,巫道宗身体遭受焚煮,体表开裂,几乎变成烧坏的瓷盏。 “只是五雷中的社雷而已,这是将我当成妖魔了,用雷火斩邪精”,谢陈毫不在意这点伤势,笑声传递极远,“天、地、水、神、社五雷,各有玄妙,可惜,你一样也无法精通!”。 两人在很短时间内连续用术法对拼,令人目不暇接,指影、蛟龙、光柱、当野俑齐齐爆开,化成爆裂能量席卷八方,雷霆震碎、火海熄灭,被风暴扫过后,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出是雪原,冰层片甲不存,土岩一层层消散,战场从雪山下延伸到三里外,成为黑色的砂砾滩。 “确实难缠”,谢陈轻语。 “当真难杀”,巫道宗低吼。 也许,岳云举说得对,他们两人抛却立场不谈,本身就是极为相似的那类人,拥有绝对的自信,眼神中的高傲挥之不去。除此之外,对敌时的策略,出手理念,乃至某些思维都相当吻合,总是能想到一处,料敌为先,不出手则已,必要时有霹雳手段。 “魔头而已,也想在赛场内横行无忌?”,巫道宗冲来,青色道光铺展,沿途有雷音。 “魔胎道种本一家,亦如人性两面”,谢陈亦大步飞奔,白色光焰紊动,熊熊焚九天。“你已经身败名裂,人人喊打,安敢笑我为魔?”。 巫道宗浑不在意,“杀了你,我就能重回神坛,依旧是当平府万人敬仰的道种”。 “巧了,斩灭你,我就魔性尽去,是北境冉冉升起的新星”,谢陈冷笑。 两人的想法惊人相似,各自代表着所属阵营,只要斩杀对方,以往的一切都将消失,骂名与过往都能被遮蔽。于巫道宗,是自我救赎,对谢陈意义更加非凡,只要踏过这尊大敌,他以后就不是人人要诛杀的幼魔,会成为赛场霸主,得见荣誉。 “你都不能破境,想要逆伐上仙?”,巫道宗越战越勇,颓废一扫而空,抬手就打出万道青光,如神剑阵列虚空,全数斩向冲来的黑袍少年。他身材高大,道心恢复,气势雄浑似大岳,面色看不出喜与悲,但沟通了天地,虽然只是翠仪境,是修行的最起点,却表现出了一种大道气韵,身边有很多无形的气机弥漫,神秘莫测,将他衬托成无暇仙人。 “在我术法下,魔影当平!”,巫道宗大喝,牵动所有攻击碾压,大地起青烟,风鸣山颤,好像少年仙尊在喝令天地间,居然有言出法随的大气象。 谢陈遭受压力前所未见,身体禁锢,行动迟滞,在污泥沼泽中挣扎,手指抬动艰难,他被这方小世界针对,与外界断绝,白色华光被一点点压缩,不能翻卷巨浪,并且,巫道宗的青光神剑在杀来,距离尚有百丈,皮肤上已全是被撕裂的伤痕。 “天来压我,地来欺我,你却不能敌!”,谢陈大吼,用出了转蛟法,这种被镇压,举世大潮拍击的感觉太熟悉,他不惧怕,“想要代表上天的意志,行使权柄,那就将你再一次打落神坛!”。 “平衾破天蓬”,谢陈周身有剧烈的能量翻涌,他的身体在发光,奇经八脉,四肢百骸同时运功,极速的华光运转,让筋脉发热,赤红,整个人都要被高温烤熟,可以看到,他的心脏在猛烈跳动,被无数次锤击锻造而成,赤红似宝石,强大的动力把热血泵送到身体各处,跳动声能传动到体外,砂砾都在震动。 由心而起,一条白色大龙昂首,冲出心海池,直入腋下极泉,沿上肢,行手太阴经! “你所敬苍天,不过一张蓬布,看我破之!”,谢陈在发光,右臂更甚,刺目到无法直视,搅碎了压制与禁锢,空中嚓嚓碎裂声响起,白龙下行,进手掌神门,脉气陡然勃发,他打出了这一击,挡下万道光,身前化虚无,一切都被摧毁。 青色神剑不断崩裂,白龙也急剧消散,两人竭尽所能,调动心神御敌,企图一击镇压对手。 谢陈心脏跳动,天鼓鸣,咬牙扛天行。这是转蛟法中的第二路窍诀,与祭阳相似,被他拆分开来,化成自己的武学,讲究力求自身,百脉齐动,以目前修为,根本不能施法到至高层次,他以心念支撑法骨,强行补充神通血肉,终是将这一式勉强贯通,仅调动了太阴经一条脉络,但此脉通心,与他本能神契合,威力竟然极其骇人。 乙五区的大湖上,龙神女目光灼灼,她刚与虺霸王结束第三次道争,浑身血迹,看着法镜出神,恍惚道:“魔头天资实在过人,普通的转蛟截击法也能打出这般效果”。 她大受震撼,也大受启发,本就是她传与谢陈的功法,比任何人都要熟稔,当即闭目苦思,默默推演,完善自身。 其实,金甲女子过于自谦,她聪慧不比谢陈少,平割山河的杀招亦被她拆分演练,臻至谢陈看了也要咋舌的程度,让虺霸王也叫苦。 并不是说各自研习不深,只是同样术法,百人百解,各有不同风景。 “你们俩果然有奸情!”,虺霸王在乙六区观战,愤怒咆哮,终于确定了事实,以往在他虺龙搏天术下苦苦支撑的女子武神,不知从哪里习得屠龙技,杀气纵横,让自己吃了大亏,一度被压制,此次搏杀,比以往惨烈数倍。 无数人面面相觑,被虺霸王的话语震碎心境,他是大嘴巴不假,却从不妄语,更何况谢陈与巫道宗的对决,使用的确是龙宫术法,虽然变动极大,但逃不过有心人眼睛,一看就能明白七八分。 “想不到,他们两个竟然……”。 “那可是各自的镇山诀啊,也能拿来传授旁人……”。 “也只能是……好上了!”。 正经事传播发散很慢,但花边逸闻总是除外,这种魔胎与天骄女的爱恋情仇,格外引人注意,想不去关注都不行。 偏偏,两个当事人,一位在闭关,听不到外界消息,一位在厮杀,身边全是轰鸣术法,听不见。 这种沉默,更加助推了舆论发酵,让真相扑朔迷离。 “难怪拒绝了李雅阑,要说,龙神女确实不俗,也就是因为妖族身份不能入围四大美人……”。 袁宁江一度停止赶路,目瞪口呆,喃喃道:“勇士无双,那可是蛟啊!”。 莘言咬牙切齿,“原来是早有了老相好,偏不言语,欺瞒世人,让李师姐受辱!”,她身边,蔚盈皱眉叹息,“偷腥之猫,该杀”。 不管外界如何,谢陈仍在血水中杀敌,在死亡边缘游走,巫道宗很强大,无需质疑,也从来没有人质疑,这次雪山下的对决,既是前仇,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两人逃不过,避不开,唯有杀死对手,才能终结。 青色神剑全部消失,白色大龙尚存一丝余威,虚化到看不见,却仍旧发力,龙爪撕裂了一层无形禁制,刺啦声过后,谢陈身体得到放松,可以活动。 巫道宗与他同时被震退,血色脚印踏在地面,被浮土掩埋。 还是不分伯仲。 “再来!”,两人怒吼,都不肯认输,誓要杀灭对方。 早已精疲力尽,以翠仪境低微境界连续催动神通,谁也不能坚持到现在。两人再次回归到拳术对拼,体魄厮杀,依旧惊世,纯粹的力量攻伐,一拳一拳互换,一掌一掌互击,搏命的技巧运用到极致。你有猿魔开山,我有道体镇煞,通体纯净似青金,一手横劈,猿王吐血。你有当平府绝学,我有割阙山大法,体魄玉光莹润,横压当世天骄,蜥尾与鹰击同时出手,再补上一脚镇山踏,地面隆隆,远山群倒,青袍咳血横飞。 所有人都在看,目不转睛,即使心寒,也不愿挪目,赛场外,鸦雀无声,临江城静寂,观摩法镜中的对决。 “只是两个翠仪境……”。 发自内心的感叹,不愧是两位聚集了最多目光的年轻人,所表现出的决杀精彩绝伦,不比七府联赛逊色。 砰!谢陈与巫道宗又对了一击,各自出拳在对方胸口,肋骨同时断裂,身影同时倒飞,他们已拼杀,过了五十招。 不约而同,或是心有灵犀,两人用恢复出的那点余力,再次打出法术对决。 谢陈用出了转蛟八变,身形快到看不见,残影化成黑色蛟龙,游荡雪原,地面砰砰炸响,烟尘冰晶腾起巨大墙幕,他双手合击,白色虹光长亘,融入了刈字诀杀力,能洞穿大岳。 巫道宗打出了赤天火轮,有闪电缠绕,占据了四百丈地域,一半断天,与虹光角力,一半切入底层,火雷齐发,杀向谢陈本身。 “心应大观”,谢陈转动法诀,脚下爆发无限气机,雄明赫赫,与火雷同时湮灭。 天地齐震,漫天道法消散,又是不分胜负。 两人连翻涌出口鼻的血迹都来不及擦拭,化成青色与白色两条大蟒,在地上蜿蜒,转折,碰撞,厮杀。 第66章 四百招不分胜负 两人用体术拼斗三十余招,血花不断飞溅,衣袍都被染红,身上全都是伤口,拳锋露着断骨,可是,战意越发炽盛,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举拳,进攻。 没有防守,起手就是搏命,攻势连绵,一刻不曾停息,他们拥有无尽的战力和体魄,不觉疲累一般。 嗤!巫道宗撕开了谢陈的腰腹,半尺长的伤口让他大叫,身躯颤抖。 咚!谢陈曲肘狠狠击打在巫道宗的脸颊,肘尖如刀锋,青袍道子神识混沌,头脑短暂发蒙,颧骨尽碎,半张脸塌陷,还有一道一指长的伤口,皮肉翻卷,夹杂碎骨。 谢陈趁势强提一口心气,鞭腿重击在巫道宗心口,左手摆大臂,握拳如巨锤,从上而下砸在巫道宗耳后,沉闷的碎裂声,这一击,能要了奉天阁弟子的命,但巫道宗仅是头骨开裂。 不到两息,道种也恢复清明,反击异常凌厉,阳锁十二手诀齐出,亦是威力强绝的拳术,谢陈被打中,一条手臂无力下垂,倒飞百米。 厮杀至此,已近中午,大日高悬,却没有一点温暖,冰天雪地经年,唯有这一片战场热气蒸腾。 “蛟潜!”、“九霄归鸣!”。 他们再次动用法术,谢陈用的补全后的蛟潜,金黄蛟龙缠绕,是真正无缺的杀招,威力比之前提升了数倍,拳光能震散敌人胆。 巫道宗使的是当平府正宗,法诀连动,云霄都在颤鸣,道光好似大雾,遮盖了大片战场。 蛟龙拳光出击,四百丈内地面塌陷,空中留下一条粗大的光柱,有烧焦味道,是空气急剧摩擦所致。 青色云雾猛然收拢,化成最为坚固的枷锁,将拳光禁锢。 吼…… 蛟龙挣扎,欲要扯断锁链。 “镇!”。 虚空发声,青芒暴涨,不让恶蛟逞凶。 “你自比潜渊的蛟龙,就应该沉寂下去,看九霄齐鸣”,巫道宗很少说话,此时也在大吼。 “潜藏是为升遐,冲破云霄!”,谢陈反唇相送。 双方始终是势均力敌,僵持半刻钟,蛟龙坠地,青光溃散,这里再次发生大爆炸,失去束缚的能量肆无忌惮洗礼大地,本就千疮百孔的地面更加破碎。 两人都被震飞出去极远,躺在雪地中喘息,都拼到力竭,再无余力,血液渗出,冰层成红霞。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同时折起身,盯着对方。 “你活不过今日!”,谢陈目光冰冷。 “要你身死!”,巫道宗面色森寒。 两人打出了真火,恨不能再次厮杀。到现在,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与自己相像,这更加不能忍受,任何人都讨厌有一个类似的自己。 异香扑鼻,谢陈拿出了几片肌清梨蕊,从蔚盈宝库中取得,数量很少,是少见的灵药,能帮助修复伤痕,再生筋肉,送与龙神女一些后,这是仅剩的库存。 他一口吞下,花蕊在喉间融化,化作精纯的能量,涌入身体各处。 巫道宗也取出了一颗仙果,洁白无一丝杂色,茶盏口大小,被他张嘴吃下。 两人不仅体魄精神耗尽,连很多之前搜集的仙药也在战斗中损毁,服用下这些,已经身无旁物。 很快,出乎所有人意料,药效都未完全吸收,他们只恢复了不到半成体力,却同时起身,同时迈步。 “真不是事前商量好的?”,虺霸王挑眉,这场战斗,越来越有意思。 锵,白刀出鞘,寒水闪映天霞,此地再添冰凉。 沧,道权剑显化,空气沉重几分。那是巫道宗的兵器,当平府亲授,是大道权柄,可与白刀争锋。 “天然境法器”,谢陈凝眉,自开赛以来,白刀所向披靡,自己虽然不能炼化入体,但锋利无人能比,岳云举的三丈重枪,已然是七府弟子手中少有的神兵,在白刀面前还是被轻松斩断枪头,道权剑既能顶下白刀倾轧,必定也是同级别的道兵。 巫道宗颔首,“不错,白刀下山,道权岂能甘居人后”。 谢陈双手握刀,在飞奔中大喝,“谁能登顶,休凭嘴说!”。 巫道宗也在前冲,长剑闪耀出刺目光波,神光涟涟,缭绕着无法言说的气息,像仙神发怒,悚战心扉,又像明月清风,抚平山岗,带来的感觉极度矛盾,时而暴烈,时而轻柔,无法形容,无处不在,他青锋前指,谢陈再次体会到天地压制,这把剑,方首直柄,八面寒光,没有任何的云纹装饰,普通到寻常,但就是让人感到莫测。 “不是剑在指我,是勾动了大道在压我!”,谢陈惊骇莫名,这柄剑,真是天道权柄不成?化作铁兵模样,是苍天的钥匙,隐藏着无法探究的奥秘? 巫道宗大喝,“道权之剑,青冥化身,众生皆要膜拜,你为何不跪服?”。 不知为何,巫道宗手持仙剑,神威赫赫,连观看的选手都意动,不敢直视,可谢陈心中有古怪,不屑争辩。 因为,那幅大权天授的模样,像极了复太子,自称神灵后裔,俯视一切生灵,让他反感,认为是神棍。 “什么大道权柄,你连道为何物都不能理解,妄图窃取天威!”,谢陈一刀斩出,白芒割裂了所有压制,向着巫道宗杀去。 当!长剑青光大作,拦下了这一击,巫道宗反手也是一剑,剑气横扫,贴着地表飞出四百丈,沿途烟尘四起。 “也敢质疑道,你修行何来?!”,巫道宗是道子,不能接受谢陈的怀疑。 白刀竖起,立劈而下,将青色剑光斩开,谢陈回应一记平割山河,雪原披上一层白霜,风云齐变色,“所谓大道,无非是宇宙万物运转之规则,而我割阙山,就是要打破你的法规!”。 谢陈坚信,他们目前的境界无法接触道则本质,这种涉及到至高层级的禁忌,需要真正踏上顶峰的大修士,如师尊白藏,才有资格去探究,品论。巫道宗所说,也是粗浅理解,言不知何物,他所勾动的大道,无非是自身修行的感悟,借助法器外放,延伸成一方小天地,充作天道池沼。 “既已看破你的迷障,就斩断道权,杀灭你身”,谢陈与巫道宗相距只有百丈,都能清晰看到两人眼中的战火,他白刀接连劈斩,刀芒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直要撕裂山河,劈碎苍穹。 巫道宗不甘示弱,长剑也在挥舞,用出了一门绝世剑法,飞仙剑诀,化成青锋剑气,与刀芒对阵,竟不落下风。 “质疑道,为何还要修炼?”,巫道宗问话直逼人心,会让对手陷入苦思,不能对敌。 谢陈早有回应,“自身强盛就是最强之道!”,他一手横扫,将巫道宗逼退,两人已近身,在很小的范围内搏杀。 这几年来的修行,白藏未说,未明言教导,可那一举一动,皆在背后倾注,谢陈怎能不知,锻宝体,修神通,自身的提升是一切根祗,不需外求。 当,当,当,刀与剑在瞬间碰撞十几次,火星攒射,余波撕裂土岩,远处的雪面也在破碎,蛛网蔓延。 巫道宗继续论述,“修行与心合,心与大千相通,自身要强,才能逆转天纲,你从修行之始就摒弃正道,注定不能长远”。他认同谢陈的观点,自身是根本,但现在阶段,仍是要敬畏,感悟道则。 谢陈不同意,白刀破灭了大片地域,“道三千,法万种,自身也是道,哪有高下!”,他认为,从一开始就要坚定目标,直奔最终方向而去,将体魄打造成最坚固的道身,把自己当做一种独一无二的个体,或者说规则,去研究。 两人拼杀不断,地面拱起又炸碎,战场还在转移,到了五里外,在一片更加宽阔的雪原上对拼。同时,也在争论,互相驳斥对方,不仅要在法力上比高低,也要在修行见知上拼胜负。 这是两个翠仪境,在修行路上的最起点,甚至,谢陈还未突破,在这里厮杀,在北境众多教派的老牌修士面前争论自己的观念,动辄天地大道,宇宙运行之根本,传出去会让人感觉可笑。 但无人敢笑,虽然他们有些道理显得浅显,短薄,但这种见解已经超越了很多很多选手,更为关键的是,他们都很年轻,已经有这种感悟,能生出探究苍羽之心,确实奇才绝艳。 “这两个年轻人,哈哈”,般若汤的邋遢道人散去酒气,认真观看,发出大笑。 一个魔胎,一颗道种,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只要不发生意外,注定要成为绝颠中的一员,世间浩瀚,众灵不知多少,如沙沉浮,能修行者寥寥,他们不仅是幸运儿,可以探究长生奥妙,还是其中最显眼的明珠,今日争论,冥冥中也是将来各自道路的缩影,影响不仅在自身,很有可能撼动北境的未来。 谢陈刀芒愈加炽烈,巫道宗青锋更加锐利,两人之间任何事物都不能存在超过一息,冰层、岩石,都会被割裂成最细微的粉尘,随风飘散。 白色汪洋肆虐,青色道光纵横,千丈内,变成了绝对死寂的战场,任何选手踏入,都会被杀伤,流血。 这是第三个一百招,两人同时选择用兵器对决,演化神功,绝学接连使出,让人沉迷,也令人胆颤,拼斗到此,展现出的战力已经让很多参赛选手生出无力感,能维持战意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如虺霸王,双目光芒涌射,即使体伤,也忍不住想去参与。 “刈破苍穹”、“破灭黄泉”,谢陈终于恢复了一些,用出刈字诀中的杀招,冰寒气笼罩,将巫道宗体表撕裂,留下两道恐怖伤痕。 “飞仙一望斩明月”,巫道宗也不弱,用出绝世剑诀,道权翁鸣,剑身发散出无数光芒,带动青色羽翼横飞,跨越很远距离,剑气无可抵挡,谢陈吐血倒退,腹部被贯穿。 已经两个时辰,大日西垂,渐斜,他们从曦阳初升拼杀到现在,还是不能分出胜负。 “飞仙幕晨!”,巫道宗不甘心,不能忍受这种势均力敌的结果,强行催动最后一丝道光,借明月光华再斩,青色光芒遮蔽天空,暮色沉沉,青转黑,这里变得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尚未破境,与我厮杀到这等地步”,巫道宗的心语不为外人得知,他亦是天才,能跨境杀伐,在自身境界高出许多的情况下,还被拉入最惨烈的肉搏,不能想象,无法忍受,他的心境也一度跌落,内心的骄傲被打翻,不允许谢陈这样的怪胎继续存活。 天之将明,其黑犹烈,暗色越来越沉重,就像是黑夜中蕴藏的杀戮,愈沉静,愈石破天惊。 终于,在谢陈心神最紧绷的时候,夜幕被撕裂,一道剑光从天际而来,像是飞升的雾霭,比仙霞还要缥缈,但杀力也极端凝致,能葬送一切黑夜笼罩下的存在。 “一刀星落!”,谢陈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膛,身上的肌肉都在抖,为这一剑带来的危险而心悸,他孤注一掷,用出了刈字诀中更高层次的术法,以前,只能勉强用出一丝余威,这次,也是提升有限。 残月一样的刀芒歪歪扭扭飞上天幕,没有了气吞山河的雄壮,只有那近乎三指宽的金黄刀芒在闪烁。 咔,飞仙剑光与金黄刀芒同时碎裂,如瓷器斑驳成碎片,在空中缓缓消散。 吁…… 无数观战选手长出气,终于结束了这种令人压抑的氛围,两人的这一击,一点也没有先前的声势,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仅是那种沉闷让他们不适。 可他们不知,如虺霸王这样的人物却是脸色阴沉,只有到了一定层次,才能感受到星落刀芒和飞仙剑光中凝聚的无上杀力,几乎无法躲避。 咚,咚,两人同时倒地,掀起烟尘飞扬,又是力尽。 “三百招了……”。 大战很精彩,前所未有,但也很胶灼,陷入长时间的拉锯,谁也无法预料结果。 在夕阳余光将要消散前,他们终于站起身,沉默着走向对方。 “整整一天,分不出胜负……”。 很多人叹气,情绪复杂。 如此惨烈的厮杀,根本不可能复原,两人都是强提心气,用最后的意志来驱动体魄,到了现在,什么都摒弃了,道光不再,那就用拳,指骨断裂,手臂骨折,那就用腿,没有留手,没有犹豫,对敌人凶狠,对自己更狠,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算用仅存的一根手指,也要在对方身体上戳下一个血洞。 两人血液都几乎流干,新的伤口泛白,眼神也不再像之前有神,目光显得涣散,唯有心中那团火焰不熄,战意不灭。 偶有恢复,那点微弱到不能照亮地面的华光也被打出,成为最后一招打倒对手的攻击,虽然动作缓慢,躲避不开,但蛟龙依旧发威,搅碎土岩,令道种横飞。 即使出手僵硬,下一秒就要倒下,但指影仍然破空,让谢陈骨断。 砰! 他们又是同时对撞,用额头互碰,两人脑袋都往后扬起,带着身躯坠地。 当! 白刀与道权剑对砍,双双脱手而出,插入地面。 已经气短,已然力竭,倒下后需要喘息很久才能再度摇晃着站起,但谁也没有放弃,凭借着心力让自己重新战斗。 “等着我,马上,马上就到!”,袁宁江大吼,双目蕴泪,无法再看下去,实在太惨烈,谢陈为了帮朋友索仇,选择直面巫道宗,可他自身也遭受了不能想象的创伤,一直在战斗,呼鲜通、田孤、岳云举,袭扰曹顷,一尊又一尊大敌倒下,他几乎没有时间休憩。 “我去杀了巫道宗!”,袁宁江的怒吼响彻山林。 “何必如此拼命……”梅水衣也落泪,不知为谁。 晁措动容,很多人都不忍再看,到了这一步,真是无法形容。 “幼魔是在复仇,也在为自己正名”。 “是啊,他一直处在弱势的一方……”。 让所有人都心惊,不能想,谢陈至今未突破,这是在以下伐上! “其实,差距并没有想象那么悬殊”,赛场外,当平府的带队人轻语,他很年轻,身周有流光弥漫,衬托更加丰神似玉,稳坐在蒲团上,很少为外界惊扰,现在也在发声,“翠仪境只是初源四等最开始的境界,本身可容纳术法神通就极少,幼魔与巫道宗,所差不过是开启神识”。 他的话语让很多人信服,很简单的道理,五岁与五岁半幼童比赛奔跑,差距很小。 至于翠仪境的那点神识,仅是开启而已,点指即破,在真正的战斗中反而发挥不出多大助力。 他说完话便再次沉寂,流光闪烁,此地陷入寂静。 而很多人都在暗中观察,包括李雅阑,眸子不眨。 这位当平府的带队人,号称北境最年轻的天然境,六十岁就打开断绝多数修士大道的关卡,血气纯净无暇,元神澄澈有形,成为人人羡慕的不老神仙,大道指日可期。 “雅阑,想什么呢?”,花长老柔声发问。 李雅阑抿嘴,叹了一声,“也不知将来谁能打破这位当平府传奇的记录”。 她对自己也极有信心,身为七府传人,未来肯定不会止步于天然,要远远超越,但要加上六十岁限制,底气要散去七八分。 咚,谢陈和巫道宗同时打出最后一拳,两人都彻底没有一丝力气,相距仅半步,同时倒地,再也无法站起。 “四百招!” “四百招不分胜负!”。 整整厮杀了一天,从早晨到黑夜,事前谁也无法预料,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第67章 莘言袭杀 “动了!”。 有眼尖的选手忍不住大喊。 “谁动了?是巫道宗还是幼魔?”。 所有人再次被吸引目光,盯着法镜不敢眨眼。 可是,犹如昙花一现,期待中的场面并未发生,谢陈和巫道宗,依旧倒地,连手指都不能挪动。 很显然,到了此刻,谁能率先有所动作,就是不可忽视的取胜因素,若能坚持站起,将刀或剑架在对手脖子上,就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 “是道种重回神坛,还是魔胎继位新霸主?”。 很多人在猜测,紧张到不敢出声,即使不在战场,通过法镜观看,也生怕自己的呼吸能打搅到他们两人一般。 这场对决,影响太多,关系无数人命运,由不得不紧张。 “动了!是幼魔!”。 只有少数人在高呼,清楚看到谢陈手指颤动,由衷感到欣喜。 大部分人都在沉默,期待落空,至此,大战已有结果。 “站起来,杀了巫道宗!”,自然有人为谢陈喝彩,与当平府有仇,无比希望幼魔能起身,斩杀敌手。 “他已耗尽力气,根本无法站立,如何杀得巫道宗?”,甲十区内,圆阵中的许多教派冷笑,认为谢陈已无力再挥刀,“兵器散落在十丈外,他接近油尽灯枯,难道还能赤手杀敌?”。 更何况,巫道宗也在剧烈咳嗽,同样有一只手在活动,深深抓进地面,努力想要探起身。 可惜,谢陈毕竟早醒来两息,已经趴伏在地,一手曲臂支撑,居然艰难挪行,将上半身送出了半步。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徒劳,因为谢陈手无寸铁,凭现在的体力,一拳砸下,能否让巫道宗受伤都两说。 “巫道宗败了”,当平府天然境轻声说道,听不出喜悲,他看到,谢陈另一手从腰间拔出了匕首,虽然抬不起来,但贴着地面,刺向巫道宗心肋。 这时候,参赛选手才看到异样,屏气凝神,即将见证一个难以忘记的时刻,道种将要陨落! “我看到,一个新的霸主在崛起,踩在巫道宗的尸体上!”。 “他将是北境又一朵仙胎!”。 口风转变之快,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人人喊打的割阙山幼魔,在此刻华丽蜕变,接受了所有人的敬意和拥护。 嗡,法镜在震颤,巫道宗没有动作,但他的辛江水滴居然自己破碎,绽放出碧绿光芒,轻柔似水,将他身躯包裹,缓缓飞向天空。 谢陈死死盯着绿光,不知作何想。 “道种退赛了……”。 谁都能看出来,场外有人动用手段,帮助巫道宗活命。 “以后,谁还能与幼魔争锋?”,很多人的心中泛起涟漪,生出新的问题,经此一战,魔威更盛,白刀所指,何人敢抗争? “不,他不是魔,行事磊落,从不妄杀,他是我北境的未来仙尊!”。 也有很多人大吼,第一时间改变称呼,从心底接受了谢陈身份的转变。 同时,还有很多人看向乙六区,那里,隐藏着一尊真正的霸王,无人能敌,不知孰弱孰强? 可惜,并无回应,少年惊人的没有言语,没有表态,这与他往日风格不符,令人吃惊。 “也许,罗鱼让和龙神女那两位女天骄可以一战……”,有选手想起了这两朵最璀璨的花,对她们抱有很强的信心。 “不要忘了,七府还有人,卢洞实、晁措都未出手”。 “他们绝对不如巫道宗!”。 很快就吵了起来,各执一词,各有各的说法。 “淫魔,受死!”,一声女子清冷嗓音响起,虽然很空灵,但充满杀气,让所有人错愕。 “是谁?敢在这时候撄锋,主动找仙胎决战?”。 很快,莘言和蔚盈双双出镜,她们联手来到丙一区,找到了谢陈。 “是流霞宗!”,她们的身影在法镜上显现,已经接近战场。 这更加引发惊呼,“魔头他刚经历一场苦战,半点力气都没有,此时出手,未免胜之不武……”。可是,一想到谢陈与李雅阑的恩怨,众人霎时闭嘴,目光闪烁,等着看好戏。 也有人从莘言的称呼中发现了端倪,惊道:“淫魔又是什么新名头?”。 这本就不是秘密,不要说七府,就是浩阳教、飞泉门等中等教派也有门道,将外界消息传入,很多人都清楚春桃云谷曾贞光溜溜逃出赛场的事迹。 经过一番添油加醋,道听途说,谢陈的光辉往事顿时就传播开来,他的大名,更加闪耀,如那九天明月高悬夜幕,想不让人注意都不行。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等恶癖!”。 “贼性难减,与李雅阑的情仇尚未清算,还去招惹曾贞,那春桃云谷,什么档次?配与流霞宗媲美?”。 “别忘了,他还和女子武神换功互修,有过一段爱恋……”。 不深入了解不知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各种零散消息凑在一起,得到了惊人发现,“这仙胎还是个多情种,四处偷腥!”。 “呸,枉为霸主!”。 “我看,还是不称仙胎为好,沿用幼魔称呼,静观事变,免得为北境修士抹黑……”。 谢陈自然听不到这些议论,不然非要气得站起,强撑一口怨气教众人看看何为魔头手段。 “你有死意?”。 赛场外高楼上,当平府年轻天然境淡淡发问,对面,是刚退赛而出的巫道宗,此时脸色煞白,眼珠无神,再不复往日英雄气。 万圣首古井无波,并无责难,仅是随口而问。他感应到了巫道宗的心态,在谢陈将匕首刺向自己的时候,全然失去抵抗,在闭目等死。 若是寻常弟子,以他身份,自然不去理会,但巫道宗不同,掌道权剑,修自然心,是有希望追赶自己的当平府新一代扛旗者,不能轻言生死。 跌落神坛的道子沉默,不发一言。 万圣首体内飞出一片玄光,没入巫道宗体内,他的伤势飞速复原,各种恐怖伤痕愈合,数息间便看不出惨样,修为也重回顶点,只是,昔日道种心如死灰,神情暗淡。 “站住,大赛尚未结束,回去当平府做什么?”。 “站在这里,仔细观看你的对手,看着他如何一步步折冠,抢走原属于你的一切”。 不止巫道宗,连旁人都觉得过于残忍,将不堪回首的伤疤揭开,持续放血,可是,那个人是万圣首,不仅是最年轻的天然境,也是多年前带队参加比赛的年轻弟子,如巫道宗一般号令诸雄,奠定了自己的无敌之路。 只有了解内情的人才知晓,他也并不顺利,有大敌,有过艰苦卓绝的大战,不比巫道宗轻松,甚至,也一度在生死边缘挣扎,最终仅靠半招微弱优势取胜,此时教训后辈,最合情谊,谁也不敢多嘴。 “万圣之首,气魄无敌”,丹斤府区域,萧鹤年真心拜服。 莘言和蔚盈联袂而来,已经走到谢陈身前。 “虽然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你数罪当死!”,莘言冷喝,目光中杀意汹涌。蔚盈长发披散,圣洁面容偏妖娆多姿,长腿迈动,声音清脆如铃。 “你真的要下杀手?”,她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本身立场是要保谢陈不死,可经历过种种,对莘言,再生不出敌对心意。 “不杀死,废去修为,永无法修炼”,莘言意志坚定,要给予最严酷的惩处。 谢陈此时平躺在地,身上全身伤口,找不到一处好肉,体表的血迹干涸,一片片黑褐色的污渍。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中有宝辉喷薄,咄咄令人心寒。 若不是与巫道宗拼杀至此,安能受辱? 莘言掌心生出金霞,锋锐刺目,她被谢陈的眼神所激,无法忍受,那是不发一言的俯视,虽然他躺倒在地,但好似气势无敌,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 同时,不敢直视,脸色发烫。 “是不光彩,但你必须付出代价!”,她娇喝一声,“我会很快结束,不给你造成痛苦”。 金霞幻化成数柄利剑,对准谢陈周身窍穴节点,就要刺下。 “卑劣至极,你自己也尝尝万剑穿身的痛苦!”,袁宁江的怒吼震散了阴霾,不止白衣飞来,更有两把仙剑后发先至,化出无数剑影,有水纹激荡、云汽升腾,还有闪电雷霆作响,阵列而出,陡然杀来,半数将莘言逼退,半数将谢陈护持。 猛烈的爆炸,大地再起波澜,亮光爆发又熄灭,袁宁江飞奔赶来,连续穿越数个赛区,疲惫到极点,但神识旺盛如骄阳,战意充沛。 “谁敢趁人之危,伤我好友?”,一袭白衣胜雪,气机鼓荡掀飞烟尘,手持两柄仙剑,怒视流霞宗传人。 莘言跳飞数十丈,袁宁江的工云剑杀伐凌厉,她被不小心划破手臂,玉藕流血,染红彩裙。 袁宁江抛出一口巴掌大的透明小瓶,内里有十几滴碧绿灵液,被他催功震碎,翠绿液滴刚接触到空气,就化作雾霭,朦胧薄雾笼罩谢陈全身,快速融进他身体。 “雪山寒竹沥”,蔚盈轻启红唇,认出了自己的库藏,眸子微眯,露出杀意。 看到大戏转折,有角返场,无数人纷纷起哄,“袁宁江好样的,铁骨铮铮!”。 “义薄云天袁白衣,不惧严霜强权,为友挺身!”。 莘言斥道:“袁贼,扒光曾贞衣物时你也在场,是那最大帮凶,一丘之貉,还敢主动现身求死!”。 她很空灵,但怒火极重,袁宁江这小子与自己拼斗时,眼神不怀好意,有邪欲,断不是好东西,令人反感。 莘言三言两语造成的影响很大,刚才还为袁宁江欢呼的人群好似被泼了凉水,焉了下去。 “这样啊……”。 短短几个字,声调婉转曲折,所表露含义大有不同。 “蔚盈,你拦下袁贼,我去杀了割阙山淫魔!”,莘言心急,匆忙交代一声就动身,从侧方斜刺,对着谢陈冲去,他被袁宁江带来的灵药滋补,正在恢复,再耽误下去,就无人能制。 “好说,我与他还有旧账未清”,蔚盈笑容如水,双腿修长,极为少见,抬脚就阻拦在袁宁江面前,素手拂击,打出大片青霞,袁宁江想要去阻止莘言,可被霞光隔挡,心急如焚。 “小贼,雷云兽内丹味道如何?”,蔚盈浅笑,姿容妖娆。 “内有雷霆,入口酥麻,滋味尚佳”,袁宁江随口说道,千流剑斩出,吞服了妖丹,功力更加凝练,水流中有浅淡雷霆电光,威力强盛,与青霞抗争不落下风。 他看到谢陈吸收雪山寒竹沥之后,已经站起身,心中稍有放松。 “千流奔腾,雷霆助威,你已经炼化出水雷,实力几乎与刘岩、岑谅他们相同,想必心中窃喜”,蔚盈笑容更甚,银铃清脆,叮当响。 袁宁江也欣喜,诚恳回道:“这是此次参赛最大的机缘,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的宝库”,他很认真,甚至想要道谢。 “闭嘴!恶贼受死!”蔚盈脸色陡然转寒,施展全部功力,万霞齐出,漫卷白江。 袁白衣千流、工云齐出,浩大剑影在身前围拢成墙,抵抗蔚盈的攻击,这是一位少见的美人,妖娆魅惑让人不能自持,但出自流霞宗,是七府的嫡传,一旦发怒,认真出手,赛场少有人能敌。 “两颗内丹,是赛前我师特意猎杀,交由我修行炼化,为夺冠而留,全被你吃去!”,蔚盈怒意无法压制,脸色阴沉,一击牵动金霞打来,全部都是丈长的大枪,对着袁宁江毫不客气。 这里发生了剧烈波动,地面塌陷,袁宁江不断后退,承受着无边怒火,“糟糕,惹怒了九天玄女”,他也不曾想到,如此贵重的雷云兽内丹居然是蔚盈从师门带来,之前还好奇,赛场上不可能有这种等级的宝物,现在,真相明了。 “结了大因果”,袁宁江心中叫苦。 谢陈也在艰难躲避,莘言实力非同一般,他体力仅恢复不到两成,雪山寒竹沥是罕见的灵液,但他的体魄不能全部吸收,好像有排斥,大部分的绿色雾霭穿行而过,没有化作灵元补充消耗。 莘言不可能留手,已经到了这一步,在谢陈最虚弱的时刻出击,本就愧对七府名声,要是不能获取战果,以后无脸见人。 “荡云术!”,她一手打出炽烈光波,能量席卷,潮头如金铁,撕开地面,对着谢陈胸前进攻,同时,有大片紫霞化成山岳,从天空坠落,尚未加身,谢陈身边的地面就承受不住,碎裂炸开。 噗,谢陈吐血,好不容易积聚的体力被消耗,他也趁机退出几十丈,躲避过莘言的攻击,好在,雪山寒竹沥不能直接恢复,却勾动了他体内身处的生机,宝躯散发玉光,伤痕开始缓慢愈合。 “即使打败了巫道宗,你也注定无法登顶”,莘言从始至终对谢陈抱着敌意,因为李雅阑的缘故,要废去他修为,让他接受最无情的折磨。 另外,这个人,劣迹斑斑,玷污曾贞不算,还和龙宫的女子武神暧昧不清,流言蜚语不断,在旁人看来,你谢陈放着李雅阑的求亲不要,偏去搞这些滑头,不是蔑视流霞宗? “说话!你的眼神令人厌恶!”,莘言娇斥,出手更加凌厉,将功诀运行到极致,竟然把全部青霞转为蓝色,璀璨壮丽,铺展在天空,如梦似幻,可是,温度也在急剧升高,远处的冰层都在融化。 谢陈全身被炙烤,皮肤都要裂开,剧痛难忍,他在躲避,没有复原,抵抗不了,只是他看似狼狈,但面色始终从容,眼神平静,没有因袭杀而动怒,也不因当下遭遇而忧虑。 那是一种真正的淡然,虽然身处险境,内心坦荡。 “你是在俯视我吗?”,莘言被刺激到了,不能忍受谢陈的目光,好似一切的敌人都不放在眼中,不能成为阻挡。 “以为自己赛场无敌?”,作为七府传人,莘言有自己的骄傲,不容许任何人轻视,她有足够的信心与各路天骄争锋,目标始终在中心阵台,可是,现在被谢陈无视,他还身受重伤,在自己的进攻下躲避,怎能拥有如此平静? “霞陨!”,蓝色的霞光坠地,比雪崩还要猛烈,四百丈范围全部被烈焰焚烧,在火光中爆碎,流光陨地,激发出无情的死亡,谢陈已经极力闪躲,却还是被波及,后背遭受撞击,喉间一阵紧缩,却连一口血也吐不出,伤口火辣辣,皮肉被烧焦,疼入骨髓。 嗤,应牙切过,谢陈面无表情,将手臂上沾染的蓝色焰火连带巴掌大血肉一同切掉,那种幻丽的霞光,沾之即焚,很难熄灭。 “工云九剑,或乘西风!”,袁宁江奋力杀来,因为谢陈遭受了严重危险,无法抵挡莘言的攻击,他硬生生承受蔚盈三掌,热血洒落衣襟,飞奔而来,施展出剑诀,将蓝色霞光吹散。 蔚盈也快步跟上,她亦是流霞宗高徒,实力不比莘言弱小,甚至,强过袁宁江几分,差距不大,但在这种情况下,足够决定生死大势。 “工云十二剑!”,袁宁江发狂,谢陈不敌,他独自对战两位顶尖选手,不得不拼命,千流发散出大片水汽,与工云相合,这片区域云蒸霞蔚,还有白色电光助威,霹雳炸响。 第68章 新的霸主 袁宁江很强,工云剑主杀伐,又得千流助力,加之服用雷云兽内丹,功法全面衍化,由水生雷,可断除毒虫恶蜃,斩杀一切精怪,役法起云,风雷激荡,几乎改变了战场的天象,他的杀力惊人,与飞泉门这样的大教领队也相差无几,直逼七府。 可是,蔚盈与莘言联手,实力也可纵横赛场,纵使雷霆震天,剑光倾泻,漫天彩霞尽数挡下,还有荡云术这样的杀招,轻易洞穿风云,击溃水雷,让白衣咳血,不断受伤。 谢陈目眦欲裂,本已登顶,现在再度被逼入险境,因为自己的缘故,造成袁宁江流血,他无法忍受,数次借势反击,帮助白衣对敌,只是终究无力,尚未复原,不能力敌。 两人艰难逃窜,甚至已经接近了乙十区的壁障,袁宁江想要遁入隔壁赛区躲藏,被莘言识破,蓝色霞光成火潮蔓延,封堵了全部的退路。 “啊!”,袁宁江惨叫,千流剑都被打掉,左手臂近乎折断,无力下垂,脸色惨白,汗珠滴落,在地上砸出烟尘,白衣大片染红。 “困兽之斗,你们束手就擒!”,莘言大喝,催动紫色大岳镇压,灰蒙蒙壁障都弯曲,变形。 “幼魔危矣……”。 很多人叹气,清楚看到这一幕,难免有情绪,正在崛起的一尊霸主,尚未享受山顶风光,就要折陨? 虽然立场多有不同,但以这种方式折翼,太过憋屈…… 袁宁江奋力一击,将工云剑幻化出十二柄巨大剑影,列成剑阵,却还是被蔚盈和莘言合力攻破,长剑哀鸣,云汽散尽。 “你的无敌气魄呢?”,莘言越发不安,试图刺激谢陈。因为他改变了策略,彻底不再出手,在一旁独自恢复,想要最快速度修复伤躯。 黑袍也被染红的少年沉默,压下所有怒火与怨气,正在修养,他威风不再,遍体鳞伤,连白刀也丢弃在极远处的战场,不能取回。 “快解决掉袁宁江,不然有麻烦!”,蔚盈也焦急,出手更加频繁,不给袁宁江喘息的机会,在白衣身后修养的谢陈,华光很少跳动。可是,她眸子扫去,顿感心惊肉跳,竟然生不出对抗的勇气,那是一种蔑视一切敌手的气势,虽然身处低谷,但自信已经透出体表,整个人犹如盘坐九渊的蛟龙,在潜伏,积蓄着崩灭所有的力量。 “他谢陈即将恢复,要加快!”,莘言长啸,嗓音都变得尖锐,失去了空灵气质。此时,白衣染血,精神萎靡,已经摇摇欲坠,可是他身后,潜藏着一头嗜血的猛兽,在舔舐伤口,一旦发怒,踏足战场,将会造成不可承受的后果。 袁宁江艰难起身,砍出一剑,莘言和蔚盈闪身,他想趁机将谢陈背起,沿壁障逃走,可莘言已杀来,打断了袁宁江右手,至此,他两条手臂皆不能动,彻底失去战力。 “心念如山!”,袁宁江爆发出必死的决心,既然双手无法持剑,就催动神念御敌,翠仪境的神识很弱小,寻常人根本做不到这一步,可他的工云剑诀中蕴藏着元神修炼法,能勉强做出一些御剑杀敌的动作。 即使如此,他也极其吃力,所行之事远超本身能力,脑海中剧疼,脸色涨红,他咬牙坚持,不让自己坠下这口心气,不然,会彻底失去抵抗。 终于,工云剑再度飞起,倏然消失,眨眼间就出现在莘言面门,寒光刺伤额头,光洁皮肤撕裂,莘言大骇,退出去百丈。 下一刻,剑影杀向蔚盈,妖娆女子也心惊,这种剑修手段防不胜防,她也退到远处。 嗤,工云剑无力坠落,插入地面,袁宁江轰然倒地,头脑中天旋地转,还有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要昏过去,口中鲜血大股大股涌出。 莘言大叫,“他已经失去了行动力,快杀”,两人联袂而来,霞光万道,染映夜空,雪原反射出五彩光芒,斑斓艳丽,可危机四伏。 地表拱起、破碎,云霞散了又聚拢,袁宁江身体像波涛中的小舟,横飞在半空,骨头断了好几根,两条手臂无力摆动。 “茫怅如衍!”,袁宁江在空中大喊,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强行催动功诀,他的头颅好似要炸开,无数条钢针在向外发散,那是神识将要分裂的征兆,用神过度,会遭遇反噬! 工云剑鸣颤,居然再次飞起,穿行百丈距离,铮铮而鸣。 莘言惊骇,手臂被划破,血珠飘洒,蔚盈长发尽断,冷汗布满脸颊,刚才若不是躲闪及时,会被刺穿脖子,此时,那玉颈一样洁白的喉前尚有一条红色丝线,是工云剑所留。 “他这是临死反击!”,被袁宁江这样的散修打伤,一再阻拦,莘言暴怒,蔚盈也加入,两人合力打出金霞,化作神兵。 噗!袁宁江被洞穿,被金气贯穿了腹部,伤口有两指粗,血洞透亮。 工云剑散发出无量光,再起风雷,将金光尽数打散。 谢陈无声流泪,心脏似被剖开。 又是一阵剧烈炸响,能量翻涌,袁宁江彻底失去力气,撞在壁障上弹回地面,全身都动不了,眼前模糊,脑海中一片迷蒙,呼吸极其微弱。 “先杀了他!”,莘言飞速跑来,双手各持金色神剑,对着袁宁江刺下,打出了火气,也担心他心力再起,操纵工云杀敌。 砰! 电火之间,莘言倒飞百米,一路上翻滚,撞碎了冰层,在地表上留下沟壑。 “幼魔,恢复了……”。 很多人发自心底舒气,最紧张的时刻过去,黑夜将逝,黎明已至。 黑袍少年站在袁宁江身旁,维持着出拳的姿势,因瞬间爆发,手臂上衣袍与空气摩擦,生出白烟。 “好,好”,袁宁江嗓音低沉,说出的话只有谢陈能听到。 现在的谢陈,伤势只恢复了六成,全力打退莘言,自身也不好受,体魄从内部生出各种尖锐疼痛,如果用力过度,会支撑不住。 他俯身,在袁宁江衣袍下摸索,两人曾打劫过数座宝库,收藏了很多灵药仙草。这些时日,俱是消耗差不多,但他抱有一丝希望。 终于,发现了一条银色的木料,手指粗,只有筷子长,沾满了血迹,但仍旧在夜色中发光,是银月本黄桂,暗香四溢。袁宁江独自拦截两位流霞宗翠仪境,纵有宝药在身,竟一直没时间服用! “这截仙桂树枝,是我从师门内带来的”,蔚盈低声诉说,有懊悔,本是自己的仙材,被用来资敌,她更觉得怨屈。 谢陈不语,将树枝全部碾碎,银色表皮下是金黄色的树芯,药香浓郁,全被碎成粉,送入袁宁江口鼻。 这种灵植,能转化为翠仪道光,帮助袁宁江疗伤,恢复,同时,谢陈也无可避免吸收一部分,他的体魄不吸收,却勾动了肢骸中的生机,玉色光芒亮起,伤势在愈合,气机在飞速提升。 恢复到这个程度,身体自己就能复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看着袁宁江气息逐渐稳定,谢陈终于放下心,缓缓直起腰,转身对着莘言和蔚盈。 “自行退赛,尚有活命”。 三万人赛场,雅雀无声,谢陈的话语清晰传递,所有人都能听到,心脏都静寂了数秒。 下一刻,无数的呐喊和欢呼响起,很多的选手,尤其是散修与小宗门弟子,最为激动,感到血脉喷张,如同自身也在战场一般。 谁也想不到,沉默许久的谢陈,第一句话就这般霸气绝伦,赤裸裸明言威胁,逼迫流霞宗两位天骄退赛,以前不曾发生,谁敢直面七府传人,放出这等狠话? 亘古未有! “幼魔!”。 “霸主!”。 很多人在高声呐喊,被引燃了心中的火,他们无比激动,将要见证一个新的历史,道子退位,一尊新的霸主在崛起,对着整个赛场宣言! “哈哈哈,他在等体魄恢复,睥睨八方,一拳打碎敌人胆,登上赛场顶峰,你们在等什么?”,袁宁江精神有了缓解,哈哈大笑,无比畅快,解气,“还不退赛,等死吗?!”。 袁宁江的话更让很多选手血气奔腾,仰天长啸,恨不能亲临雪原,观瞻霸主风采! “狂妄!”,蔚盈怒不可遏,牙齿都要咬碎。 莘言从远处走来,嘴角有血迹,被谢陈重拳打退,气血浮动不止,她惊悚莫名,难道与幼魔的差距已经这么巨大?居然感到惊惧。 可是,事实确实让她沮丧,蔚盈也在胆寒,谢陈其人,面色平静,站在袁宁江身旁,没有任何动作,从容而镇定,扫来的目光也没有任何情绪,但是那种超越所有人的自信无法掩藏,彷佛他早就知晓,只要站起身,三万里赛场,就再无人能挡。 “与巫道宗一战,他彻底蕴养出了大气魄”,罗鱼让在观看,感慨不已,认为谢陈现在已经完成了蜕变,可在赛场称尊。 晁措也轻叹,他与世无争,为谢陈动容,“蔚盈和莘言分散修行,导致流霞宗的资源不能全供一身,实力在七府中不算强,但两人联手,也可压巫道宗一头,现在,难说……”。 明眼人看的出来,谢陈实力并未提升多少,但经历过争霸战,他的心境已截然不同,那是独自攀登上高点之后的从容,赛场内,再无风景,目光中,再无可战之敌。 不是说无人能抗衡,如虺霸王、龙神女,甚至卢洞实都未出手,但他们都缺少这样的风采,心境落了下乘,结局只能是战败。 “流霞宗岂能接受这样的侮辱!”,莘言和蔚盈都无法忍受,她们是七府嫡传,是北境超级霸主,内有天门坐镇,可横行一域,自身实力在赛场上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被谢陈这般蔑视,胁迫,怎能甘心? 大战一触即发,谢陈迈步,杀意尽去,看似祥和,但拳势更加厚重,根本不能敌,蔚盈咳血,莘言横飞。 噗,谢陈自身也流血,被万道霞光打中,手臂绽放血花,可他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依旧从容迈步,于平静中出手,大地起蛟龙,魔影不在,仙胎行昆仑。 蔚盈和莘言在蛟龙卷起的风暴中咬牙支撑,霞光不能离身,攻击都被强行压制,无法打出! 当然是再次咳血,两道倩影如飞蝶坠落,无力对抗。 “荡云术!”、“霞陨!”。 她们两人各自打出绝学,壮阔的能量潮如金铁雄兵,撕裂了地表,搅乱了雪原,蓝色的霞光似星雨,极速坠落天际,带着高温,将远处冰层都融化,从天外砸落,要将谢陈淹没。 可是,依旧不行,谢陈心脏跳动,一条白色大龙昂首,由腋下极泉穴沿上肢,行手太阴经,进手掌神门,脉气陡然勃发,一击打出,平衾光波浩荡,摧毁了能量潮,湮灭了蓝色星光雨。 谢陈心观自身,气势雄明无限,如烈阳大日,掌心喷薄出一道白色虹光,横扫四百丈,莘言和蔚盈身躯飞起,要被撕裂,大口吐血。 “万霞卷金山!”,她们两人同时用出功诀,金霞漫卷,铺泄而来,沿途的一切都被金气切割,不能存活。 谢陈左手打出转蛟八变,右手猿王开山,同时破灭了金霞,将蔚盈和莘言分别压制,她们愤怒大喊,却感到无力。 “实在太强势……”,龙神女目不转睛,谢陈所用,多是她传授的转蛟截击法,是在有意磨炼,要彻底掌握,化作己用,虽然变化很大,融合了割阙山的功诀,可基本法诀未变,她大受启发,在认真观看。 “流霞宗两位嫡传联手,还是被打的抬不起头……”,很多人热血沸腾,也有很多选手心凉,嘴唇都在颤抖,认为谢陈这样的怪胎横行,根本看不到希望。 “幼魔现在锋芒正盛,心境无敌,于他来说,打一人和两人,没有太大区别”,虺霸王终于开口,他现在是少有的能与谢陈并肩的选手,看出了端倪。 龙神女意动,忽然有了捉弄的想法,眸子眨动,在法镜中拱火,“小虺蛇,你自诩无敌,扬言要拧下魔头,何不趁机前去丙一区,联手对战?”。 虺霸王摇头,“他现在强的可怕”。 此话一出,四野皆惊,难以置信,桀骜的少年霸王竟然第一次服软,真是破天荒! “你是霸王,他是霸主,早晚要争霸,不如就今日”,龙神女继续撺掇拱火,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虺霸王还是摇头,“就算我亲身下场厮杀,也是和巫道宗差不多,四百招以后才能决出胜负”。 果然,霸王就是霸王,气势张狂,依旧自信,女武神撇嘴,“你全身上下,骨头也没有嘴硬”。 虺霸王勃然大怒,他话还未说完,估计会输给谢陈十招,就这样被龙神女打断,倒显得他狂妄。 “如果不是你与他暗中传情,互相换功,最后结果未知!”,虺霸王反唇相讥,他性格向来如此,说话直白。 女子武神威严无双,正满脸笑容捉弄死对头,不曾想看戏看到了自己身上,她面色陡然僵硬,红唇微张,扬起的嘴角在下压,足足怔在原地五秒钟。 “你给我死来!”,一声悲愤欲绝的怒吼,龙神女发狂了,化成金色电光,一击就将壁障轰破,杀到了隔壁。 “我还好奇最近有恁些风言风语,原来是你在背后诋毁!”,女武神震怒,终于找到了流言的源头,竟然是老对手,岂能手软? 两人的第四次道争就这样开启,毫无征兆,突然发生,所有人措手不及,只能听到女子凄厉的咆哮,攻势比以往雄壮数倍,乙六区的法镜都金灿灿。 “你这是被捉奸了?恼羞成怒?”,虺霸王才不会考虑什么后果,快言快语,说出了想法。 龙神女怒吼响彻天空,一道金色亮光夹杂白芒,将虺霸王手臂差点斩断,他心惊肉跳,还有压不住的怒火,“还敢抵赖,你所用功法分明是幼魔的绝学!”。 “啊!”,女子的悲愤呐喊让所有人忍不住捂起耳朵。 正在厮杀的谢陈也身颤,脚下趔趄,险些摔倒,面色铁青,这是他力压蔚盈和莘言以来第一次色变。 “妇人一般乱嚼舌根,此间事了,定杀不饶!”,他无法忍受,被造谣,捏弄是非,火气腾腾而起。 “呸!少装良善,你骨子里就是个多情的淫魔!”,莘言即使在咳血,也大声嘲讽,她一直看不惯谢陈的作为,抱有成见,现在见到他动怒,心中酣畅。 “我也开始为李雅阑感到不值……”,连蔚盈也叹息,看来的目光复杂…… 谢陈几乎气吐血,一手猿魔开天,将两人打倒,短时间内无力再站起。 “哈哈,杀了我们,你也无法改变事实”,莘言疯狂大笑,眼中恨意不加掩饰,对着谢陈嘲讽,“你看看,天下尽知,堵得了众人之口吗?”。 “魔就是魔,即使赛场无敌,也注定成不了仙胎!”,莘言报复似的大喊。 第69章 淘汰流霞宗 流霞宗的两位年轻仙子在大吼,目光愤恨,无情诅咒谢陈,她们都是赛场内最夺目的艳丽明珠,玉清景秀、冰肌雪骨,引人注目。但现在却在受伤,流血,被强势压制,无法力敌,谢陈的双拳比巨岳还要厚重,一击就能让地面沉浮,他的转蛟法淬炼到极致,爆发出的威势惊人,带动白色能量海下压,破碎了万道霞光,任何绝学也不能阻止谢陈的攻伐。 尤其是,与巫道宗正面交锋,战胜了这个最强大的敌手,谢陈现在的心态已然转变,整个人都在升华,灿烂夺目,眸光射穿霞霭,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无敌的气魄,在俯视众多参赛选手,面色从容,心境淡然无波,自信可以横扫一切对手。 虽然他自身也在受伤,被两位七府嫡传针对,体表留下新的伤痕,血流从未断过,但他的目光根本没有惧怕,也没有退缩。 “无需再躲逃,即使你们联手,也注定要失败”,谢陈在白色的汪洋中迈步,步伐稳重,他的气机明灭不定,本就伤重,未曾完全恢复,就投入到新的大战,不可能无损。 可是,他的气势,他的眼眸愈加让人心寒,即使血花飞溅,一度被蓝色霞光烧蚀掉大片皮肤,白色光焰都在跳动,几乎熄灭,可他给人一种难以明说的自信,虽险不惊,拥有绝对的统治力,可以取得最终胜利。 到了这一步,他的心态已经超越了很多选手,对任何人都可以平静看待,三万里赛场,再没有什么强敌,没有什么情形能让他退避。 “只是击败了巫道宗而已,凭什么小视我流霞宗?!”,蔚盈长啸,发丝被袁宁江斩断,只到肩头,但仍旧在飞舞,渲染上一层金色的霞雾,搭配上妖娆面容,如九天玄女发怒,她不能忍受这样的结果,多年来蕴养的信念在崩塌,无敌的七府传人,居然受阻,尚还进入决赛,就要止步于此吗? 但谢陈实在强大,瘦弱身躯中迸发出无量光,力气惊世骇俗,一拳就让自己吐血,他那平凡而普通的面容从始至终平静,没有情绪波动,好像不是在同时与两名同级别的对手交战,而是在看向山脚下的石头,路旁草株,不为所动。 “霞陨!”,蔚盈拼尽全力,再次发动最为强大的攻击,漫天蓝色星雨落,带着极致的高温,能融化焚烧万物,空气都被炙烤,干燥没有一丝水分,吸入鼻间火辣辣生疼,离得近甚至喉咙也要被引燃。 可是谢陈无惧,从容打出一拳,心脏有力跳动,比赤色宝石还瑰丽,带动白色大龙昂首,太阴经脉与心通,和他当下心境最为契合,能爆发出摧毁一切的能量。 气满祭阳,升遐踵;平衾百脉,破天蓬。 这是龙神女传授的转蛟截击法第二路功诀,是蛟龙潜藏之后的怒吼,带着蓄养出的力量,化作让天穹震动的烈焰,臻演到至高层次,百脉齐动,调发全身,可抬手破碎天幕,虚空如篷布撕裂,无可抵挡。 现在只有一条经脉提供助力,可依旧惊人,白色大龙从拳头冲出,携无尽光焰横切,好似四百丈宽大的厚实墙壁在进发,既有刺穿霞光的锐利,也有无穷无尽的压迫,谢陈的气血调动起来,力量源泉不断,丝毫不比翠仪境炼化积蓄的道光微弱。 嗤! 蓝色星雨万点,全部被切断,然后轰然爆开,这里的地面遭受了无情摧毁,出现无数个深坑,洞口幽深,冒着白烟。 蔚盈倒飞出去数百丈,任凭再如何不甘心,也只能坠地,大口呕血,仙子不敌,浑身布满伤痕,惨不忍睹,更重要的是,信心也被这一拳轰碎,神识剧烈颤抖,竟提不起丝毫心气,能再继续搏杀。 “荡云术!”、“万霞普化阵!”。 莘言的大喊透露出一种凄厉意味,她在蔚盈独自抵挡的时候布下流霞宗阵纹,并用出了一种很强大的攻击手段,手中打出炽烈光束,能量潮卷,战场上出现了百万雄兵一般,对着谢陈冲杀。 咚! 一脚镇山踏,魔犀似重生,谢陈并未变大,依旧是天地间一黑袍,在潮锋前显得渺小,可是气机无限拔高,似乎与地层融为一体,屹立在风暴中无法撼动。 轰隆隆,地面拱起向前,谢陈的光焰勾动了地气,土黄色光芒镶嵌在破碎的地层中,将莘言的荡云术能量潮全部挡下。 “狮子猎!”,又是一式杀招,来自象命通汇拳术,谢陈融合百兽搏杀技而成,越加熟稔,威势提升了很多,他瞬间跨越百丈距离,双拳同时出击,莘言即使化出大片紫霞,成为山岳阻拦在身前,也被轰碎,她的娇小身躯在拳光中飞出,砸进冰层中。 这时,流霞宗的大阵也开始运转,天空涌现出无数斑斓霞光,赤霞与青霞合击,化成火海拍击,地面出现一个近四百丈的圆形塌陷,谢陈身体晃动,险些扑倒。紫霞更加沉重,如山岳当头压来,谢陈宝躯被压迫,体表渗透出血线。 更恐怖的隐藏在其中的一丝白色霞光,返璞归真,失去全部艳丽色彩,但凝聚着最密集的能量,杀力几乎与刈字诀相当。 噗! 白霞如火线,洞穿了谢陈肩头,血珠溅出,却又在瞬间被蒸发,不能落地。 “蛟潜”,谢陈轻声语,动用最为强大的底牌,无缺的拳术发威,手臂上有金黄色蛟龙虚影缠绕,攻击力比之前提升了数倍,拳锋所过,淹没了所有霞光,天空震颤,恢复清明,从他身前一丈外,升起巨大光墙,隆隆推行,吞噬了紫霞,掀飞了地表,打爆了一切。 “幼魔,已经登顶……”。 很多人看到了这一幕,心神皆碎,隔着高空法镜,也为谢陈的威势所生寒,心灰意冷,觉得自身根本不敌。 他的对手,是流霞宗蔚盈和莘言,皆是最后决赛的有力争夺者,可是联手杀来,却还是被打败,漫天神霞在拳锋下被摧毁,摧枯拉朽般扫过,不能造成任何阻挠。 谢陈的目光平稳,始终从容,对上两名大敌,多次身处险境,也仍旧拥有自信,重拳出击,就连白刀都未曾动用,遗落在远处未取回,可是,最终的结果让人心惊,正如他淡然看来的一样,任何敌手都是枝头残雪,烈风吹过,会快速消融,造不成波澜。 “打败了我们,你还有对手,不可能夺冠!”,莘言悲愤大吼,她不能相信,不愿接受,在痛诉,诅咒谢陈无法走到最后。 “淫贼而已,出了赛场,你还如何嚣张?”。 “北境浩瀚无边,参赛选手也是九牛一毛,隐藏着真正的少年霸主,是未来的仙尊,你不可能得意太久!”。 莘言大喊,嘶吼,泪水晶莹,覆满脸庞,她以前是个空灵的小仙子,但现在心境破碎,尊严荡然无存,全身都是伤痕,血液染红了彩裙,在咒骂,要用言语羞辱谢陈。 蔚盈脸色苍白,嘴唇失去血色,眼神黯淡,体会到了巫道宗退赛前的失落,闭目不言,眉头皱成一团,如即将碎裂的精美瓷器,很多人都不忍观看。 “让她们退赛吧”。 出乎意料,袁宁江竟然走来,为流霞宗求情,他服用下仙桂树枝,伤势得到遏制,已经能够走动,白衣染红,面色复杂。 “你的伤,全部都是她们二人留下,考虑清楚了?”,谢陈身上的血腥气也惊人,打败两名强敌,更拖重了伤势,说话间嘴角溢血,但他的眸光更加摄人,站在那里,周身有白色汪洋起伏,如震世的仙胎。 袁宁江很坚持,对莘言,感情尚可说一般,但被斩断长发的蔚盈,心存愧疚,自己劫掠了雷云兽内丹,抢走了她的机缘,因果太深了,并且,疗伤的银月本黄桂也是女子从师门带来的至宝,被自己消耗,此时痛下杀手,说不过去…… 对世间女子,尤其是丽人,即使曾经是仇敌,杀得眼红,但大多人都能表现出极高的容忍度,非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大都乐意揭过。 “云如夫不在,袁白衣变骚包了,化身情场浪子,想要折服流霞宗的毒玫瑰”,谢陈默然摇头,看着袁宁江蹦跳着跑去蔚盈身边,那一身的浪劲压盖不住,腰都快扭断,心中直翻白眼。 袁宁江修炼工云剑诀,神识比一般翠仪强大,好似感知到了谢陈心声,扭过头,正色道:“别闹,我这是为你考虑,再怎么说也是半个娘家人,真要全部打杀了不好看”。 “袁贼,你住口!”,莘言瘫软在地,也愤怒驳斥,不允许袁宁江肆意捏造,传播李雅阑的闲话。 可是,现在法镜仍在显照,他们的话语已经传递出去,赛场内外都听得清楚,尤其是袁宁江一脸诚恳,怎么看都不是作假,纯粹是在为谢陈考虑的模样,难道,魔胎与天女,情缘未了,真如外界传闻那般,因爱生恨,又因恨生情,彻底扭结在一起,此生此世都无法再捋顺? “我就知道,都是假的!”,赛场外,田家翩翩公子仰头大喊,他来自北山,是温润的少年郎,俊俏多姿,因爱慕李雅阑而癫狂,被谢陈清逐出赛场,此时脸色红的发紫,是极端的愤怒之后,还有无尽心碎,“你们俩都在演戏,打生打死,做给外人看,实际早就暗生情愫,在这里装样子!”。 田孤泪流满面,眼前发黑,曾以为谢陈拒婚,李雅阑定然受不了侮辱,与他不死不休,可从现在情况看来,连差点身死的袁宁江都要放过蔚盈和莘言,不愿与流霞宗发生大冲突,背后肯定有猫腻,不正说明他谢陈心中有鬼?和李雅阑斩不断? 他大吼着,就要冲去流霞宗地域,当面找到那位天女质问,补全内心裂痕。 “回来!”,他家中一位长辈将田孤拦下,恨铁不成钢,斥道:“七尺男儿,为一个女子迷了心窍,好生糊涂!”。 可田孤还在奋力挣扎,大喊着要问清真相,这位中年男子无法,狠心将田孤打晕,不让他生事。 最主要的是,流霞宗带队长老也察觉到了这边动静,美目扫来,风姿无限,却蕴含着天威,他倒是能承受住境界压制,但那一眼风情,实在回味,他与花长老同代中人,最清楚这朵大牡丹的魅力,嘿嘿干笑了几声,眼神回避,害羞似低下了头,不敢看。 “形势所迫,拿取了你的宝物,现在救下一命,以后互相抵消……”,袁宁江喋喋不休,声音好似蚊虫嗡嗡,脸色也霎红,有愧疚,希冀蔚盈不要记恨,也有不好意思,因为妖娆女子闭目不语,失去了全部力气,躺在地上,不看不听,认命一般任凭袁宁江那双大手在身上摸索。 这种情景,像极了浪荡子轻薄良家女。 “天杀的,我只爱慕吴九酝,岂能朝三暮四?”,袁宁江小声呢喃,为自己打气,可双手颤抖不止,这是流霞宗的女天骄,以前想都不敢想,竟有这等近身的时机,如此-暧昧。 可是越急越出错,他摸遍了蔚盈衣物,却迟迟找不到那滴辛江水,偏偏女子闭目,根本不抵抗,隔着衣衫,也能感触到那细腻肌肤,如水一般光滑,他即使默念静心诀,也禁不住飘飘然。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袁宁江感觉全赛场都在盯着自己一举一动,额头都渗出汗珠,滴落在蔚盈彩裙上,女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全身都发烫,好在终于找到了辛江心水,第一时间捏碎,让碧绿色光芒笼罩了蔚盈全身。 “去吧,以后你我两清了”,袁宁江如释重负,看着蔚盈身形飞向高空,心脏依旧还在彭彭跳。 “原以为是情场浪子,看来也是腼腆小哥”,谢陈打趣道。 袁宁江双目圆瞪。 “那魔头,还取笑别人,你自己也四处偷情,算什么仙胎!”,虺霸王冷笑,他是一头果断的神兽,从没有七情六欲,看不惯谢陈装清纯,对呼鲜通、巫道宗痛下杀手,到了流霞宗,就乖乖放走,太假。 他这一句话,让人无可避免将目光投向乙五区,那里的女子武神,前不久还爆出冷料,与割阙山魔胎互换镇山宝诀,那等绝世的功法都能传授旁人,背后关系可想而知…… 龙神女的尖锐嘶吼让很多人耳膜刺疼,“虺蛇,你找死!”。 乙六区的壁障轰然破碎,刚离去不久的女武神再度杀来,漫山遍野找虺霸王决战。 谢陈冷冷注视法镜,警告道:“与我为敌,厮杀到天崩也好,胆敢无辜造谣,定不轻饶!”。 “事情都做了,不敢承认?”,虺霸王全身嘴最硬,即使顶着神女的杀招,浑身流血,也忍不住要反驳谢陈,将他的面目扒开,以示天下。 结果自然是招来更为猛烈的金色雷霆,好几座小山头都炸碎成飞灰。 对莘言就简单多了,袁宁江毫不客气,大手一阵划拉,才没有授受不亲的觉悟,这位空灵女子,与蔚盈一般容颜出众,但对谢陈和自己杀意最大,先是联合大岁皇朝的余孽复太子在沙漠中埋伏,现在更是趁好友伤重,打上门来,几次三番挑衅,也就是看在李雅阑面子上,才能让她体面退赛。 “袁贼、淫贼!”,莘言大叫,脸色羞红,恨意滔天,被袁宁江当众施加暴行,在法镜上直播,她颜面尽失,作为一名女子,无地自容。 那双大手在衣襟内肆意摸索,轻薄彩裙如若无物,一脸贱笑的袁宁江不怀好意,毫不顾忌自己,莘言真想杀人。 “老实点,再不配合,等魔头反悔了,非杀你不可”,袁宁江皱眉,莘言在挣扎,增加了寻找辛江心水的难度,他干脆一掌按住那玲珑肩头,不让莘言乱动,另一手加快速度。 莘言羞愤难当,被谢陈打破心境在前,遭袁宁江摧残在后,她恨不能死去。 “杀了我!”,莘言嘶吼,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即使出了赛场,也要你身死!"。 袁宁江来了脾气,一巴掌打下,啪地一声脆响,莘言脸上浮现指印,这一下,空灵女子呆愣,竟恍惚了很久,其余参赛选手也震惊。 “那可是流霞宗的嫡传啊,就这样遭受侮辱,不能报仇”。 很多人惊愕,感慨袁宁江胆大包天,可看到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谢陈,也只能徒自感叹,“魔头一战褪去枷锁,彻底化身仙胎,在赛场内无敌”。 “呸,那袁贼,也只是借着幼魔淫威,才敢耀武扬威,真以为凭他自己能横行无忌吗?”。 有人不服,对袁宁江不满,但很快就有人驳斥,“袁白衣不离不弃,舍生忘死救助好友,怎就不能在这时一同享受无敌风光?”。 乙三区内,岑谅和黎千年并肩站立,也在仰头观看,袁宁江一掌打服流霞宗的女天骄,亲手将她送出赛场,在谢陈身边,扫视各区,无人胆敢直视。 岑谅笑道:“他身边还有一个空位,原应是你站立,接受膜拜,黎千年,是否有过后悔?”。 身旁的冰冷男子愠怒,寒声说道:“岑谅,你是在嘲笑我?”。 岑谅摇头,叹息一声,“脾气收敛一些,不然我们总是内讧,如何携手打入决赛”。 黎千年回应一声冷哼。 “曹顷,退赛了……”。 甲十区内传来骚乱,结阵防御谢陈的大批队伍躁动,因为消息太惊人,跨域而来,志在屠魔的曹家人马,居然在这种时候选择退出,抛弃了众多盟友,让他们慌乱。 “曹顷枉为一域英杰,竟然忧惧魔威,先行逃命!”,有龙云观的弟子愤怒大吼,被无情舍弃,心中忧虑。 “曹家,呵呵……”,很多人看清了真面目,生出失落,这个叫嚣最大声的阴柔男子,原来也只是欺软怕硬,只有联合众多同伙才敢剿杀,独自对阵,他心有恐惧,担心失败被杀! 而场外,曹家区域却一片安静,隐在人群后方的曹顷眼神阴鸷,“你们这些蠢货,看不清形势,明知杀不了幼魔,还留在赛场等着送命”。 他冷笑不止,自己这种清醒才是明智,保存力量,以待将来。 第70章 横行赛场 曹顷的退赛掀起惊天波澜,谁也没有想到,在谢陈打败巫道宗,强势淘汰流霞宗后,这位被认为唯一能扛起屠魔大旗的天骄,居然被幼魔气势压迫,未曾交手就自行退出。 “胆小耗子,被吓破了胆”,罗鱼让也摇头。 甲十区聚集了最后针对谢陈的一股力量,是最顽固,想要对抗到底的那部分势力,可现在群龙无首,失去了领袖,顷刻间慌乱无神,所有人都心惊,生出了惧怕,揣揣无主。 “你们趁早退赛去,等我杀到,一个也不能活命”,谢陈直接喊话,早听到了异动,对这些冥顽不灵的教派,没有好感,只是不想多造杀孽。 “竟敢一人威胁我们众多大教!”。 自然有人不服,想要抵抗。 “逞什么威风,也只敢在曹顷退去后放狠话,他以前在的时候幼魔安敢如此张狂?”。 还有人更加阴险,在角落中吐酸水,试图挑起节奏。 谢陈看到众生相,也失去了最后一丝怜悯,“这些乌龟小王八,只有真实的伤痛才能唤醒理智,流血才会认清现实”。 他和袁宁江一起动身,从丙二区往甲十区赶去,要直接扑灭这些恶意的火苗。 袁宁江不住摇头,有些人就是如此,顽固似粪石,不能以常理揣测。 “幼魔,非是怕你,我等先行退赛,保存有用之身,待将来再屠魔!”。 看到谢陈动了真格,正在往甲十区赶来,很多人坚持不住,纷纷捏碎辛江水滴,可临走前也不忘展现英雄气概,放出狠话,表现出自己与邪魔不共戴天的气势。 “不走,我等就在这里,他真敢当着天下英雄杀尽不成?”。 也还有抱着舍身成仁的想法,要硬气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赌的就是谢陈尚有一丝良知,不会轻易滥杀。 “卢洞实,你也曾热血抛洒,剿杀魔头,如今也退缩了吗?”,还有人更加阴险,试图将卢府拉下水,一起抵抗。 可惜,卢府的年轻领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回应。 “虺霸王,你与幼魔有大仇,为何不出手拦截?”,谢陈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杀穿数个赛区,在快速逼近,有些人心慌了,疯狂叫嚣,呼唤那些有希望阻拦的选手露面,阻止杀戮。 晁措也来了,并不是阻拦,而是好意提醒,“谢陈,那些虽然是下三滥,但背后势力汇聚起来,也不可忽视,全部杀光,未免招惹太多仇家,以后出了赛场,也要考虑”。 他的话语很中允,也想到了长远,似是真心为谢陈打算。 “就算不杀,留着也是一群祸害”,谢陈心意坚决,冷笑道:“我在赛场称尊,即使他们改口,高呼仙胎,不再以魔头视之,等出了赛区,照样反咬不放,还是如从前”。 他很清楚自己境遇,从不抱有幻想,能让这些人回头。 晁措叹气,也不再多说,带着人走远。 看到丹斤府也无法阻拦,很多人彻底失神,头也不铁了,脖子也不硬了,如跳水鸭群,纷纷捏碎水滴,无数碧绿光团奔赴天空,争先恐后,生怕谢陈下一秒就杀来,再也无法活命。 “我不信,偌大一座赛场,无人敢抵触魔威!”,最顽固的一群人不死心,如龙云观,召集旧部,重整旗鼓,浩浩荡荡赶往甲八区,那里是辛江府的地界,这座东道主,也是北境雄主,是赛事的举办方,不知为何,这次大赛非常沉默,从来没有露面。 世间百态惹人发笑,形势逆转如旅电,很多人忍俊不禁,看到谢陈从容而行,穿过一个又一个赛区,隔着很远,竟然就让很多教派生出惧怕,不敢对敌,纷纷逃走,不禁感叹万千。 “幼魔大势已成,无人能够制衡,真正可以横行了!”。 看着重新背负白刀的少年昂首前进,面色淡然,无惧一切,再也不是以往那种四处躲避追杀的窘迫模样,令很多旁观者动容。 “你们看那袁宁江,跟在幼魔身后,左蹦右跳,鼻孔都快瞪天上去了”,也有人对袁宁江不满,觉得他就是一个踩了狗屎运的无名散修,仗着谢陈淫威,大发神气,比正主还嚣张。 但是,他们也只敢私底下发牢骚,想到白衣千里支援,舍生忘死相助好友那一幕,很多人自问做不到。 “为何不从乙五区经过,赶到甲十区还快些”,袁宁江伤势尽数恢复,充满精神,有意取笑谢陈,悄声问道:“莫非,真与女子武神有奸情?”。 谢陈斜眼扫来,淡然道:“你摸索蔚盈时,满脸淫笑,动作轻柔似抚摸心上人,我有机会见到吴九酝,定要好生描绘清楚,让她知晓袁白衣的温柔”。 袁宁江面色僵硬,喃喃道:“大家都是好兄弟,不要断我情路”。 “现在知道服软了,在法镜中抖落我时可那般阳光,快乐”,谢陈没有同情,对袁宁江的那句‘半个娘家人’耿耿于怀。 袁宁江跳脚大叫,“都是云如夫,大嘴巴乱说,害我也一同管不住”。 他三言两语将责任尽数撇清,满脸无辜,谢陈也忍不住捧腹。 两人大笑,心头阴霾全部散去,大敌接连倒下,没有人敢再来追杀,肆意喊话,再也没有比此时更轻松。 可是,笑着笑着,他们就沉默起来,同时想起了那个喜好插科打诨的高大青年,一副自来熟性格,与所有人相处都能爆发出酣畅大笑,从没有低落的时候。 还有那位百花裙的女子,姿容不如蔚盈出众,实力没有莘言强大,但她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发起火来也很可怕,布下的阵纹帮助大家杀退了很多强敌。 难以忘记,怎能忘怀?明明距离他们退赛不远,可为何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安然离开辛江府,能不能看到你现在的风光”,袁宁江擦去眼角泪,为一路同行,穿过血杀的同伴而心伤。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域,却都是最底层的散修,没有师承,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在凶险四伏的修行界拼斗,怀着梦想参赛,希望能够取得好成绩,跳入七府这样的大宗门,改变自身命运,不再做那无根的野草。 可是,造化弄人,遇到了谢陈,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命运就此受到牵连,只能黯然退赛。 “我对不住你们……”,谢陈心中撕裂般疼痛,嘴唇颤抖,虎目蕴泪,他怎能不自责,每当想起温岚离去前故作洒脱的眼神,胸口的闷气都要撑爆身躯。 “那些人,不可饶恕”,谢陈深呼吸,平复下汹涌杀意,那些犹自叫嚣,怀着希望,寻求辛江府庇佑的罪凶,早晚要付出代价。 袁宁江拍了拍他肩头,认真说道:“人各有命,这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不存在愧疚,你也在面对卢府大敌时舍生相助,我们都记在心里,大家萍水相逢,却能结下这样的情谊,已经极为难得,不用自责”。 看着白衣笑容灿烂,谢陈心中的担忧也更加浓重,袁宁江不离不弃,与自己生死绑定在一起,对外面的教派来说,早恨之入骨,即使他在决赛上取得再亮眼的成绩,到时候,就怕某些人的嘴脸恶心,不愿收进宗门…… 谢陈不敢想,如果真的发生,对袁宁江的打击该是何等巨大。 “真有这种事情,我跪死在草屋前,也要央求师尊收下,让他在割阙山安稳”,谢陈心中立下誓言。 袁宁江也叹气,两人都很默契,不去提黎千年,那位舍弃了大家的冰冷男子,也许他做出的选择是对的? “游梦、游翔他们两兄弟怎么样了?”,谢陈转移话题,问起了别人。 袁宁江皱起眉头,遗憾道:“我在甲十区搜寻了一段时间,却找不到踪迹,怕是,已经退赛了……”。 谢陈也无声叹息,这两位是同胞兄弟,是最早的团队成员,却被划分到了甲十区,袁宁江放心不下,专程去了一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两人不敢猜测,只能默默祈福,他们只是退赛,而没有身死。 继续前行,他们并不赶时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谢陈已然在赛场内拔尖,对上任何人都不惧,甚至,很多人还要反过来躲避他,担心被清算,袁宁江吞服雷云兽内丹,功法演变,催生水雷,也达到了岑谅这种大教弟子的层次,足够自保。 “你的功法,不一般,比很多教派的传承还强大”,谢陈笑呵呵点评,对袁宁江的工云剑诀赞不绝口,杀伐气惊人,还可锻修元神,本就不俗,结合雷法精义,到了一种非同一般的地步,只要修行下去,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袁宁江确实开心,这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只待打磨完整,将水雷演化到极致,催生出漫天云雷,与工云剑彻底结合,才是大成”。 目前阶段,多是与千流剑相合,水雷为主,他有很长远的气魄。 谢陈笑骂道:“还不知足,能将水雷祭炼到极致,就已经是世间少有”。 传说,天、地、水、神、社五雷,各有玄妙,其中水雷可司电致雨,断蛟、除蜃,是天下水灵的命脉所在,修炼到高处,可主水府,上达天听,威力绝世。想那巫道宗,被誉为北境年轻一代的道子,天生近道,当平府绝学、灵药供应不断,更有名师指导,一门五雷荡魔手也只是将社雷修炼出有形,离小成都还差得远,袁白衣这志向,堪称远大。 “不用担心我抢走你的风头,待雷法大成,双剑齐出,替你斩杀巫道宗”,袁宁江摆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谢陈只能赞同,认为精神可嘉。 两天后,来到了丙七区,眼前一幕震惊眼球,竟然有很多人前来觐见,排着队在壁障处等待,只为见到谢陈。 “我等仰慕你的威名,想要追随在身后,瞻仰仙胎风采”。 看着黑压压人群,多是散修和小宗门弟子,满怀期待,见到谢陈后神情激动,更有不少年轻女性,双目放光,急忙微笑,看着谢陈含情脉脉,还有胆大的,眼神热辣如火,赤裸裸挑逗,魅力四射。 “真心仰慕的很少,多是寻求庇佑”,袁宁江暗中提醒谢陈小心,不要迷失在温柔窝。 谢陈自然知晓利害,开口说道:“幸得各位厚爱,愿不计前嫌,与我交好,但现在大仇未报,羽翼未丰,不敢耽误心思”。 “我们只是追随,并不需你做什么”,有很多人失望,再次恳求。 谢陈朗声说道:“我去杀灭那些教派,清逐出大部分竞争对手,你们就可以减少淘汰风险,甚至,在决赛上展露异彩,到那时,大家再把酒言欢”。 说完,不等这些人有反应,他和袁宁江快速穿过人群,消失在远处。 “真有称尊的气象了……”,虺霸王、罗鱼让、龙神女都在关注,感到心惊,谢陈如今是最强大的对手,不可小视。 三天后,他们经过了甲四区,袁宁江惊呼,“我好像看到了李禁雄!”,他脸色阴沉下来,遥遥瞥见了一个破旧蓝袄少年,在远处观望,似乎想要上前相认。 对这个悲惨人,初次听谢陈提起后,袁宁江他们抱着同情,答应帮扶,可是他在昊霖宗胁迫下扭曲了心智,不去埋怨真正的敌人,反而对帮助自己的谢陈生出怨恨,还金断义,太过冷漠,无情。 “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袁宁江冷哼,想要去教训一番。 谢陈拦下了他,心中唏嘘,“往事已去,我们与他再无交集”。 两人快速离去,身后还是有很多想要追随的人,紧紧跟着。 “这些人,癞皮狗一般,你被剿杀时没有一个露面,现在看清了形势,反过来死缠烂打,烦人!”,袁宁江忍不住抱怨。 “人性就是如此,哪有正邪分立,实力决定一切”。 甲七区内,罗鱼让突兀现身,幼魔过境,声势浩如明月,想不打招呼都不行。 她一身黑裙,勾勒出曼妙身姿,赤足行走在山丘上,肤如凝脂,皮肤雪白发亮,发丝乌黑莹润,似艳丽芙蓉,浑身找不出一处瑕疵,是与李雅阑并列的北境四大美人之一,并且,在赛场内第一个破境,实力与美貌并存,温婉而大气,但性格极其强势,美艳容貌下是不输于女武神的骄傲,任何胆敢挑衅的人,都吃不到好果子。 “你途经乙五区,学得了蛟龙法,我这里可没有合适你的功诀”,罗鱼让很俏皮,眨着眼率先发问,堵住了谢陈的问话。 “呃……”,谢陈本来也好奇,当初逃命时,在甲七区躲避,是黑裙女子挡了岳云举和巫道宗几天,才有所喘息,他迫切想知道罗鱼让的真实想法。 可现在看来,美妙女子也很聪慧,如刘岩一般,不愿多说,还反手将谢陈晾了起来,他与龙神女的绯闻,人尽皆知,此时故意提起,袁宁江在一旁也好笑,鼓着腮帮子呼哧。 “全是虺霸王那厮乱传,非要打断他嘴”,谢陈又气又急,还有羞恼,本来与女子武神换功时,就有过亲密接触,引起神女不满,威胁不可传出去,现在闹得声势浩大,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才执意绕远,从另一侧赛场杀向甲八区。 他在一旁和罗鱼让悄悄私语,信誓旦旦为自己澄清,并请求她必要时候帮忙说句话,平息龙神女怒火。 黑裙女子憋笑,第一次见到幼魔失去从容,她眉头弯弯,气质比仙子还出尘,不似凡人,与谢陈说笑,山间遍地花朵都黯然失色。 袁宁江撇嘴,酸溜溜说道:“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何至于连我都绕开”,他确信谢陈心中有鬼,做了对不起李雅阑的事,所以才鬼鬼祟祟。 见到罗鱼让笑的前合后仰,倾城的仙子也在发笑,笑声萦绕,袁宁江更觉心酸,“谢陈小魔头,长相不咋滴,偏能讨女人欢心,他才是情场老手!”。 “我何时才能与吴九酝有这般花前月下”,他满腔悲愤。 “好好,我记得了”,罗鱼让笑出了眼泪,晶莹透亮,她轻轻擦拭眼角,看着谢陈一本正经,红唇使劲抿起,却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谢陈倍感无奈,他没办法,将与龙神女换功的事一五一十交代,请罗鱼让帮忙调息争端,平复谣传,可现在看来,黑裙仙子只顾着听笑,是一点没往心里去。 “告辞!”,谢陈转身离去,招呼袁宁江一起。 罗鱼让在身后大声喊了一声,“必要时我会帮忙的”。 袁宁江好奇加上羡慕,忙问道:“魔头,你是如何花言巧语,骗得仙子倾心?”。 谢陈直想打人,看袁宁江那怀疑眼神,八成又是在腹诽自己与罗鱼让。 本就一身绯闻不断,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再添一桩,他忙警告道:“我请她帮忙澄清事实,不许胡言乱语!”。 袁宁江眼珠子都快斜上天了,他现在对谢陈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你糊弄小孩还差不多,请罗鱼让帮忙,至于两人躲在一边说悄悄话?还笑的花容失色,眼泪都流出来了? 肯定是两人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在那里眉目传情,耳鬓厮磨! 袁白衣无声呐喊,为何自己比谢陈俊俏许多倍,却情路坎坷,到底差在哪里? “许长银,把人交出来!”。 谢陈是踹开了甲八区的壁障,怒火可想而知。 第71章 清除往日敌 这一脚,用出了十成力道,壁障哀鸣,大范围扭曲,然后蛛网般碎裂。白色的光纹沿着界壁蔓延,冲上高空,那扇高悬的法镜也在晃动,轰鸣不断。 “幼魔杀到了甲八区,直面辛江府!”。 这么大的动静遮瞒不过去,很多人都注意到,并且,现在的谢陈是赛场内的风云人物,实力也几乎无人可敌,他在最残酷的剿杀中逃存,并且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反过头冲杀,将呼鲜通、复太子等强敌先后斩杀,甚至,七府中的大罗殿、当平府、流霞宗三家宗门都被他全部淘汰,威势之盛,千古无二,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所关注,不能再像先前那般隐秘。 事实上,谢陈也未曾想过遮掩,此番上门,就是要光明正大行事,为之前的凄惨遭遇而发声,讨要公道。 “继三宗之后,辛江府也被找上,许长银是否能顶住讨伐,保全幼魔的敌人?”。 很多人看来,在关注,目光闪烁。 “那是我北境未来的仙胎,实力冠绝赛场,许长银不行,自身都难保!”。 与以往不同,这次,谢陈的支持者很多,亲眼目睹了他的一系列战绩,实打实在群敌中杀出血路,攀升顶峰,大家都对他的实力有认可。 “想多了,辛江府亦是超级教派,水帝坐镇,强盛无人可欺,他们在大赛上沉寂,只是因为东道主缘故,不想与割阙山在明面上闹出纷争,不代表人家胆惧!”。 也有不少人反驳,认为辛江府参赛队伍沉默,是顾忌颜面,其本身实力足可傲视一切,那许长银,身为领队,自然是凤毛麟角的少年天才,不然,怎敢公开庇护这些幼魔昔日的敌人? 还未开战,这里就吸聚了所有目光,参赛选手紧张注视法镜,争吵不休,各有观点,吵吵闹闹。 袁宁江与谢陈一同迈步,在低矮丘陵中行走,到了现在,两人的实力无惧任何敌手,可以放心在赛场内穿梭,他人只有躲避,无人再敢主动挑衅,妄言打杀。 “甲八区和罗鱼让的甲七区相似,都是低矮山丘,但石脉偏多,聚集了很多的天地精华”,袁宁江天生就对天材地宝有敏锐感应,对天地大势、风水走向也有一定了解,发现了许多玄妙,“辛江府真是不客气,仰仗赛主之便,将最丰腴的宝地留给自己,他们无形中占了大便宜!”。 袁白衣愤愤不平,察觉到了这个赛区的不寻常,空气中的灵元浓郁,比其他赛区都要丰富,地势巧妙,衔接天合,能滋养出很多罕见的仙草,是最为富饶的仙地。 “凶虎看守肉池,肯定要自己先吃饱才能考虑其他人的感受”,谢陈倒没多大怨气,觉得无所谓,换做自家割阙山举办这种赛事,肯定也要采取相同手段。 须知,大家都是修士,分属不同阵营,不可能一直相安无事,即使表面和气,内地里也是急流涌动,说到底,都是竞争对手,既如此,自然要先抢占机缘,不然,留给他人壮大,反过头资敌吗? 袁宁江不满道:“你们这些高门大户就是心黑,恨不得将天下所有资源收入囊中,不给我们散修机会”。 谢陈笑呵呵说道:“等你以后进了七府,自然就会改变心态”。 “不可能!”,袁宁江斩钉截铁,表示自己一向公允,做不来这等中饱私囊的事,希望天下人人平等,撤去门阀派别纠纷,小修士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 “白日做梦”,谢陈翻白眼,袁宁江的想法根本不现实,利益纠葛下,人性哪还有是非曲直?就算一群牧户蓄养的牲畜,也有个领头羊,分出个高下几等,优先享用食物,弱肉强食的修行界,真相只会更加残酷。 正在两人争执时,一大群辛江府弟子赶来,速度很快,站在他们对面的山头上,神色倨傲,一个个鼻孔朝天,即使面对的是刚打败巫道宗、强势逐出流霞宗的幼魔,也无所畏惧,看不出任何胆怯。 “谢陈,冤家宜解,都是北境同道,没必要赶尽杀绝”。 许长银出列,身穿绿袍宽袖长冕服,头戴平翅黑金冠,腰束蛟虎铜带,气质自殊,像个官场小相公,他身姿挺拔,倜傥风流吸引众多目光,水帝宫借鉴皇朝模式管辖疆域,内部嫡传多穿冠袍,如主持大赛的明艳女官,也是如此装扮。 谢陈和袁宁江一同眯眼打量,许长银独自站立在前,面色不卑不亢,笑着调解矛盾,让人感觉温和,右侧腰间悬挂着彩锦鱼符袋,露出一角用赤色萤金雕琢的大鲤鱼,栩栩如生,散发着朦胧亮光,格外引人注目。 袁宁江小声说道:“许长银在辛江府也是出彩人物,修行进度惊人,去年得到周财神代女帝赏赐的鱼符,名声大噪,赛前,临江城内很多人认为,他能在决赛上与巫道宗争夺北境大旗”。 谢陈冷笑,“只是认为而已”。 “你要做和事佬?”,他说话很不客气,斜视许长银,表露出自己的不满,因为这个人看似温和,但眼神中有傲色,事到如今,还沉浸在七府的光环中,认为动动嘴就可影响大势,能让所有选手听命。 并且,谢陈与这些教派的往事他不可能不知,却一意孤行,包庇那些敌人,想强行将事情按下,本身就是心有偏颇,与自己打擂台。 许长银摇头,笑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愿看到流血”。 连袁宁江也感觉到了他的虚伪,大声质问道:“我等被天下共剿,厮杀搏命时,你为何不站出来说句话?”。 许长银皱眉,他身后的辛江府弟子已经开口喝骂,“袁宁江,你什么身份,也敢质疑我们七府?”。 “不过是一个散修而已,与魔同行,侥幸看到了一些山顶风景,以为自己可以和我们平起平坐吗?”。 骂声很不堪,袁宁江顿时脸色涨红,怒火翻腾。 嗤! 白刀横斩,扇形刀芒延伸了四百丈,将所有人覆盖,谢陈杀气很重,不允许有人辱骂,更何况这些辛江府的修士故意作对,出手不留情面。 对面近百人齐变色,许长银瞳孔紧缩,感受到了锋锐不可抵挡的气息,觉得谢陈就是个疯子,不愧幼魔称号,说动手就动手,性情无常。 “铁流长庚诀”,许长银用出了辛江府的武学,打出一条金铁铸就的堤坝,阻挡在刀芒前,他身后也有两名破境的弟子,一同出手,加持,抵御刈字诀的攻伐。 可是,刀芒太过锐利,一瞬间就破开了障碍,许长银面色大变,扔出腰侧的那枚赤金鱼符,大鲤鱼霎时像活了过来,变成百丈大小,摇头摆尾,在空中激荡出大片的赤红色涟漪,阻拦刀芒侵蚀。 当的一声巨响,刀芒溃散,鱼符坠地,恢复成原本面貌,许长银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紊乱的能量潮流爆发开,散入身后,那些辛江府的弟子慌忙躲避,一阵鸡飞狗跳。 “魔头,好胆!竟敢主动进攻!”。 “你当我们辛江府和流霞宗一般好欺吗?!”。 刚平复下骚动,就有数名修士呵斥,看向谢陈的眼神充满恶意,恨不得立刻围剿,让幼魔伏诛。 “许师兄,请下令,诛杀割阙山魔头!”. 还有两个性子急躁的,立即请命,要出战,给谢陈一个惨痛教训才能罢休。 “闭嘴!”,许长银脸色铁青,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他彻底见识到了谢陈的杀伐决断,不可能三言两语就放手。 “与巫道宗一战,他已经生出了无敌心境,实力也极度可怕……”,许长银直面白刀,感触最深,那种极致的杀力让他胆寒。 谢陈上前一步,手腕振动,白刀鸣颤,他大声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我与他们的血仇不可能轻易化解,这个事,你摆平不了”。 他眼神很冷,被许长银的行为激怒,自己要清除昔日仇敌,赛场皆知,仍旧一意孤行,为他们出头,就是挑衅。 辛江府的弟子大怒,可看到谢陈举刀,遥遥扫过一圈,登时闭嘴,这尊魔头,是真敢杀人,才不会顾忌什么后果。 “你想清楚,得罪了所有人,以后出了赛场,将会寸步难行!”,许长银不想轻易放弃,继续劝说,“我辛江府没有参与对你的围剿,释放出了足够的善意,你却不听劝告”。 “是我没有说清楚吗?”,谢陈已经不耐烦,再次振刀,目光越过许长银,看到远处山头上站立的很多人,来自不同的教派,都是最顽固的那一批,叫嚣着坚守,与自己是死敌,必须消失。 许长银发怒了,“谢陈,不要不识好歹,我们一起动手,你哪有活命!”。 “大可试试”,谢陈冷笑,这位绿袍小相公,终于要出手了吗? “正好,看看你和巫道宗谁弱谁强”,他轻声自语,没有惧意。 许长银感到了凉气,从谢陈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决,他不惜一战。 所有人都在关注,此地寂静无声,许长银在权衡,目光阴沉。 “我们一起杀上去,诛杀幼魔!”。 被他庇佑的那些教派最先忍不住,纷纷大喊出声,往前涌来,黑压压一片,不愿让许长银退缩,使劲想把辛江府拉下水。 “许师兄,我们怎么办?”,一人小声询问,他也不甘心,辛江府大张旗鼓地想要平事,所有人都在看,此时如果被吓退,颜面尽失。 谢陈大步走来,白刀拖地,铮铮而鸣,山头被割裂,什么都不能阻挡。 “幼魔,直面众多强敌!”。 他让袁宁江站立原地,独自冲锋,那种气势感染了很多人,都在法镜中呐喊,为谢陈而欢呼。 “我们走!”,许长银咬牙大吼,居然选择了退避,抛弃了背后的那些人。 他的举动,惊掉一地眼球,想不到,辛江府兵强马壮,却被谢陈一人逼退,更增加了魔威,让很多人热血沸腾。 “仙胎无敌!七府也不敢抗衡!”。 谢陈开始跑动,辛江府来得快去得快,许长银不想动手,他也懒得继续追杀,若不是考虑到周财神那层关系,这位声名显赫的小相公,今日必要在白刀下身首两处! “许长银那个软脚螃蟹,就这样跑了?”,很多人傻眼,皆是谢陈的仇敌,对屠魔最为执着的那些教派,此时大骂,情绪失控。 虺霸王自然不会错过这等大事,哪里越热闹,他就越喜欢参与,笑呵呵说道:“许长银在辛江里面泡久了,骨头硬不起来”。 他的话,引发轰然大笑,尤其是虺霸王,冷峻嗜血,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令人忍俊不禁,可同时,大多数人也有同感,认为那个绿袍小相公,太不靠谱,庇护他人不成,反将自己的脸面丢尽。 谢陈开始了屠杀,形势一边倒,那些教派实力远不如七府,也就是嘴硬,对上白刀,只能抱头逃窜。 噗! 数颗人头飞起,血液喷出丈高,汇成红色匹练。 啊! 十几人惨叫,被斩断了腰腹,倒在血泥中挣扎。 “能逃到哪里去?”,谢陈冷笑不止,这些人,实力一般,想法偏激,即使拼命而逃,也没有自己速度快,只能等死。 袁宁江连连叹息,“明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不是抢你们老婆了,非要硬着头皮撞墙,直把自己撞死才甘心”。 对这些人,任何情绪都是多余,巫道宗战败,流霞宗退赛,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形势,谢陈已经势不可挡,他们非但不服软,不退走,还在那里疯狂叫嚣,挑动谢陈的神经,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杀戮在继续,即使对面人数很多,远超谢陈一人,甚至还有数位翠仪,但仍旧无用,士气大乱,没有同仇敌忾的气势,各自逃命,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没有。 谢陈不断挥刀,人头不断落地,他没有怜悯,这些人在他眼中不值得同情,纯粹是自己找死,白刀锋锐,刀芒纵横,他的实力,已然提升到一个极为可怕的程度,尚未破境,但普通的翠仪境修士已经不能造成阻碍,很快,这里就留下一地残尸断肢,碎肉和内脏被踩碎,与泥土混在一起,血液濡湿了地表,每一脚踩下都沾起血泥。 “许师兄,太丢脸了”。 辛江府的人已经走远,还是能听到身后的震天的惨叫,凄厉而渗人,头皮发麻,有胆大的扭头过去看,只见到白芒铺天盖地,覆盖了大片区域,所有的小山丘都炸碎,被割裂成粉,很多人都在刀芒中解体,彻底失去生命。 许长银满脸寒霜,今日退走,他沦为了北境笑柄,此后再难抬头,除非…… 可是,手指在腰间彩锦袋中抚摸,清晰触碰到鱼符上那道划痕,谢陈的一刀,几乎将女帝赐下的宝物斩断,他实在提不起心气再去抗争。 “魔头嗜杀成性,早晚要招致大祸,得意不了多久!”,许长银恨恨说道,“赛场外,一众教派长老排着队要打杀这个小魔头,不乏当平府、大罗殿这样的超级宗门,他命数将尽!”。 不管许长银再如何发泄不满,也只能远远退让,如今的谢陈,少有人能敌,即使是七府弟子,除非像巫道宗这般脱俗,才有勇气对阵。 袁宁江看的直呲牙,他知道谢陈恨意极大,却没想到杀气如此汹涌,大有不放过一人的打算。 “黑玄教那小子,你不是叫的最大声,要舍生取义吗,为何想要退赛!”,袁白衣大喝,此次清逐敌人教派,谢陈不让袁宁江参与,担心他遭受记恨,袁宁江也知晓利害,就在远处观望,见到有人想要逃跑,当即拆穿,当众说出他痛点。 黑玄教是响应屠魔最积极的一批人,领队是个黝黑壮汉,听到袁宁江大喊,脸色霎时黑转红,众多目光投来,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但谢陈的锋芒太盛,眨眼间就又有几十人死去,他不敢多停留,随时都会丧命,咬牙捏碎辛江水,化成碧绿光芒退赛。 “我当是一群铁骨能压沉巨岳的好汉,原来都是沽名钓誉的小王八”,谢陈哈哈大笑,嘲讽众人,同时出手不断,他连象通拳术和转蛟法都未动用,单纯挥刀,收割人头。 “颜面哪有性命重要,留得有用身,日后再行大事!”。 “是极,岳云举、曹顷、巫道宗先后退赛,我们离去,谁也不能小看”。 “幼魔,你杀心太重,北境日后断无容身之地!”。 有人带头,有人附和,有人为自己开脱,一群大聪明恍然大悟,想通了事实,纷纷选择退赛,保存性命,但即使在这种狼狈的境地,还不忘说出各种狠话,或威胁,或嘲笑。 “这些人天天装圣人,不累吗?”,袁宁江实在费解。 谢陈也结束了战斗,收刀走来,对面毕竟人多势众,他不可能全部杀死,逃走了大半。 “有些文贼,最擅修饰自身,腹内全是鸡鸣狗盗,头顶上恨不能扛着贞洁牌坊昭告天下,显示圣洁”。 第72章 决赛前的安静 接下来的几天,赛场内出奇安静,最为浩大的屠魔组织瓦解,领袖先后退出,这里难得有一段时间的安宁。 更为主要的是,时间不多了,三个月一晃而逝,决赛马上就要来临,很多人都在忙着提升自己,为最终的赛程做准备。 当然避免不了争斗,各赛区的最先破境选手,也在紧锣密鼓排查身边隐患,将有威胁的对手清除,尤其是被谢陈杀戮一通后,不说退赛的大罗殿这种超级教派,就是昊霖宗、无启城规模的大教也少了很多,陡然留下大片空白,很多看不到希望的小势力和散修因此得福,增加了许多可能。 大家都尽量把争斗压制在一定范围,都不愿太出风头,以免引来注意,更主要的是,谢陈在巡查,带着袁宁江在各个赛区穿梭,要肃清昔日敌人的余孽,谁也不想这时跳出。 对这位锋芒正盛的仙胎,没有人愿意招惹,就连最为嚣张的少年霸王,也少见的沉默,不再挑衅。 很多人认为,他是在积蓄实力,要在决赛上与谢陈进行终极一战,卫冕自己的霸王名,事到如今,他与罗鱼让、龙神女、晁措等几人被寄予厚望,被视为可与谢陈掰手腕的最后几个天骄。 “卢洞实那小子,脚底都是油,跑得比谁都快”,谢陈大骂,他和袁宁江追了两天,也找不到卢府的弟子,好似那个七府之一的庞大宗门,彻底消失了一般。 卢洞实曾参与屠魔,与曹顷等人一起剿杀,谢陈念念不忘,此番得势,自然要找回场子,把曾经的敌人全部砍到,才算是念头通达。 袁宁江有点看不下去,认为谢陈杀气太重,甚至显得瑕眦必报,这样下去,有可能适得其反,劝说道:“实在找不到就算了,他也翻不出大浪”。 谢陈好奇道:“你也不理解我为什么非要将全部敌人杀尽?”。 袁白衣默默点头。 “很简单的道理,赛场内我称尊,对他们有生杀大权,一旦大赛结束,这些看似低头的仇敌就会全部反攻,出了临江城,即刻就要身陷险地,卢洞实这些人,就是要打碎他的胆魄,让他彻底恐惧,才能彻底安静”。 这就是谢陈的解释,有些牵强,袁宁江还是摇头。 “换个角度看,这些人都是宗门内的骄子,两年后的联赛上必定会再次站到对立面,现在多打趴下几个,将来就能少一些阻力”。 看着背刀少年信心满满,都在筹划两年后的事情,袁宁江有些失语。 “实力如何暂不敢说,脸皮堪称第一!”,袁白衣真心感叹。 谢陈双臂环胸,仰头看天,自信道:“割阙山出来的人,万事如此”。 袁宁江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年意气风发,经历过最为黑暗的逃亡,终于苦尽甘来,现在正是享受大好风光的时刻。 他无可避免地想到自身,与谢陈深刻绑定在一起,早被各大教派记恨,就算在决赛上成绩亮眼,恐怕也无缘仙府修行。 “两年后的联赛,我肯定无法参加,你自己一个人要多加小心”,袁宁江有些伤感。 谢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直在思考,他认真说道:“不要担心,真到了无法收场的那一步,你就随我到割阙山”。 袁宁江开始好奇了,“白山主收徒严格,从不轻易开口,你如何为我谋划后路?”。 “你我手足,师尊不可能狠心斩断我臂膀”,谢陈很有信心,冷笑一声,“大不了我就跪死在草屋前,谅师尊再如何铁石心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这根独苗死绝,割阙山后继无人!”。 他思索了很久,才想出这个想法,自认为可行,因为尹弱尹焰童都是三代弟子,二代中,只有他这个亲近人在白藏身边伺候,可不就是独苗。 “不可能跳过我直接安排那个魔女继承山门,废长取幼,自古就是取乱之道,师尊何等人物,定不会做出这样违反常理的事”。 谢陈在自我催眠,增加信心,越来越觉得可行。 袁宁江却忧心忡忡,“听你以前讲述山上事,道号山魔的尹弱似乎在白山主心中分量更重……”。 “休要猜测,那都是谣传”,谢陈一脸正经,正陶醉于畅想中,被袁宁江泼了冷水,脸皮都发紧,却仍旧镇定说道:“师尊救我性命,传授立身本领,如生父,自然是呵护我更多一些”。 “不要吹嘘,这些话可都是你自己说的”,袁白衣深深怀疑,目光都在摇动,“而且,白山主出了名离经叛道,将世俗纲常踩踏脚下,说不定真会绕过你,另外指定继承人”。 谢陈大怒,“半仙不得乱言语,坏我美好憧憬!”。 看到袁宁江闷闷不乐,谢陈眼睛眨动,凑过去小声说道:“其实我还有一计”。 “快说快说”,袁宁江眼珠放光,被勾起了好奇。 “大不了,我委屈一些,收你为徒,做那割阙山三代弟子”。 袁宁江呆愣当场,头脑发空,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看着谢陈,喉咙里发出嗬嗬地声响。他想暴走,尤其是谢陈神色认真,明显是早就有考虑,对这个方案更上心,在那里跃跃欲试。 “你禽兽!”,袁宁江大吼一声,鼻孔喷火,恨不得拔出工云剑就砍。 谢陈吓了一跳,蹦出好远,惊道:“又发什么疯?”。 “小贼,我与你当兄弟,你却不老实,妄图当我师尊?”,袁宁江悲愤欲绝,如果真成功了,他不得自降辈分,看着谢陈那呆头呆脑模样,比自己还年小,气不打一处来。 谢陈解释道:“你们都说割阙山不遵常理,我才想出这个办法,不错的,好好考虑考虑,至于那些师傅徒弟的腻歪事,不必放心上,咱们亲兄弟,还在乎这些条条框框的?该怎么处依旧”。 “有事商量着来,不要动怒”。 可是袁宁江已经失控,工云剑陡然出鞘,对着谢陈就要刺出。 “魔头,你尚未破境,就想着收徒,与十岁孩童吵吵要当爹何异?!”,袁宁江脸色都不对了,先不说谢陈这等修为收徒会闹出多大笑话,真成了,他以后哪里还有脸面行走江湖?只要跟随谢陈踏上老松岭,后脚就会传遍天下,“散修袁宁江,忒不要脸,为了拜入大教,竟舍身给好友当弟子,简直是败类”。 一想到这些,袁宁江恨不得撞死,不敢想象,就是云如夫和温岚的眼神也承受不了。 “吾宁愿身死,也做不来这种恶心勾当!”,袁宁江一剑砍碎了山头,在烟尘中大喊。 谢陈也想明白了背后道理,连连点头,道歉道:“你说的对,是我唐突了,考虑不周”。 “这是唐突的事吗?”,白衣发飙,怒火极其吓人,惊动了很多选手在远处观看,“这是你想当我爹的荒唐事!”。 “哪有这般严重”,谢陈猛然冲过去,将工云剑按下,乒乒乓乓溅出大片火星子,他强拉着袁宁江走远,“家丑不可外扬,我们小声说”。 袁宁江是打不过,不然哪里会这般被带走。 好不容易平复下激动心情,谢陈也喘气不止,发火的袁白衣,力气惊人,很不好按。 工云剑斜插在树林中,袁宁江在一旁暗自生闷气。 “实在不行,还有最后一计”,谢陈再次开口,头脑转得飞快,是真心实意为袁宁江做打算。 “说吧”,袁宁江有气无力,已经被谢陈的脑洞折服,开始审视他的魔名。 谢陈咬牙,鼓起勇气说道:“我去求求尹弱,让她收你当弟子!”。 “这就是你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得来的良方?”,袁宁江转身,平静发问。 谢陈点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是师叔,轻易不开口,让她收个好徒弟,应该简单,不至于将我暴打一顿”。 “你放心,大家骨连筋,我愿赴汤蹈火!”,谢陈大义凛然。 铮! 千流出鞘,跨越几十米,狠狠砍在谢陈后背,发出当的一声巨响,谢陈身体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你不识好人心!”。 可是,袁宁江一招手,工云剑也飞来,用神识牵引,对着谢陈的大腿就刺。 “尹弱虽然是三代弟子,修为远超过我,收你为徒,不吃亏!”,谢陈一边慌忙躲避,一边大声喊叫,袁宁江现在实力飞速进步,一个不小心,他的宝体也要流血。 “魔头,感情淡了,少了,没了!”袁宁江感觉受到了羞辱,双剑齐出,劈砍不断,这片山林俱碎,什么都不存在。 “原来是当爹,现在居然想升级,做我老祖不成?”,袁宁江发狂了,专对着谢陈嘴巴招呼。 山林不断响起爆炸,剑气撕裂了一切,偶然间夹杂着雷霆,让谢陈全身麻痹,苦不堪言,他心中委屈更甚,想那魔女,平日里作威作福,哪有做师侄的觉悟,还威胁自己喊姐,袁宁江拜过去,就是真正的两人之下,地位比自己和尹焰童还高,哪里不妥? “贼子,你住口!”,袁宁江听不下去,只闷头砍剑。 “幼魔和袁宁江闹矛盾了,反目成仇?”,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很多人都吸引而来,窃窃私语。 “不应该,他们俩穿一条裤子,恨不得把头割下交给对方看护,似乎是在切磋?”,有人觉得不像是在争斗。 “哪有这样切磋的?一个拼命逃窜,一个用力砍,牙都快咬碎了”,很多人看到了谢陈在躲避,好似有顾忌,不敢出手,身上被刺穿,血流涔涔,也只是一味躲闪。 “袁白衣好样的,遍数当今赛场,还有谁敢这样悍然攻伐幼魔?能让他流血?”,这就是纯纯调侃,看热闹不嫌事大。 看到袁宁江出手不断,工云剑诀十二路精要尽出,千流化作大江,水汽蒸腾,雷霆蜿蜒,劈碎了又一座山头,很多人叫好。 “梅水衣,不要站在一旁看戏,过来帮我劝劝他”,谢陈眼尖,看到一个光彩照人的女子也在笑吟吟看来,混在人群中观望,当即双目放光,请她劝解。 “袁白衣杀心正盛,我可不敢撄锋”,梅水衣走来,如壁人,眸中有剑气,却敛去了一丝锋锐,眼睛弯成了弧线,也是站在百丈外调笑。 谢陈好不容易有了救命稻草,恳求道:“不打紧,袁骚包最喜漂亮女子,你只要站在我身前,工云剑就砍不下来”。 袁宁江听到这话,怒火更重,剑影化成门扇大小,狠狠拍在谢陈脸上,“你这脸皮,也该松松筋骨”。 倒也没下死手,这一击未让谢陈流血,但他还是横飞出去几十米远,半边脸红彤彤。 “行了行了,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要闹了”,梅水衣走到两人中间,笑眯眯劝导。 袁宁江不甘心,可被女子这样一阻拦,也不好继续打下去,对着谢陈冷哼一声。 “义薄云天袁白衣,名不虚传”,梅水衣笑着打招呼。 这是来自奉天阁的女子剑修,如洁白玉璧一样出尘,实力强横,袁宁江同样使剑,多了几分好感,勉强笑着点头,算是回应。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只要一来,保准好使”,谢陈蹦跳着跑过来,在梅水衣肩头重重一拍,大咧咧说道:“他就是个浪子,不舍得对女人下手”。 袁宁江懒得搭理,梅水衣转头,瞟了谢陈一眼,幽怨道:“也就你不知怜惜,出手没轻重”。 这一眼蕴含了太多意味,谢陈心中乱撞,不敢直视,扭过头打哈哈。 他与奉天阁有大仇,梅水衣是因恨而跟随了一段时日,怎么看都不会有好的发展,现在局面,不能确定未来,谢陈不敢随意搭话,可是,嗅到脂粉香味,不可避免想到分别前女子递来的洁白丝帕,有淡淡梅花香,难以忘记。 “真有因恨生情?”,袁宁江看出了猫腻,不怀好意问道。 梅水衣大笑,毫无女子的扭捏,“充其量不反感,能做个朋友”。 剑修之间,直抒胸臆,不藏私。 三人哈哈大笑。 “梅水衣,你们这是?”,谢陈看到了围拢过来的大批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火热,感到不自在。 梅水衣也很无奈,“这些都是你的追随者,找不到魔影,居然顺着足迹寻到我这里来,没办法,不如你跑得快,无法摆脱,只能一起行走了”。 谢陈苦笑,这叫什么荒唐事,决赛还未开启,就开始拉帮结派了? “仙胎不要多想,我们别无所求,只想跟在身后,仰慕强者风采”,一个男子开口,要谢陈打消顾虑。 梅水衣笑道:“他叫陶三郎,是这群散修的头领,对你最为仰慕”。 谢陈笑呵呵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你们追随,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不如趁早散去,准备决赛”。 陶三郎肤色偏黑,与谢陈差不多,闻言很激动,拍胸脯说道:“我们散修备受欺辱,决赛是进不去了,只是不想看那些大教嘴脸,想在你身边过几天安稳日子”。 谢陈听明白了,目前到了关键时刻,很多教派都在清场,陶三郎这些人很被动,所以才执意跟随。只要有谢陈相护,没有任何势力敢挑衅,他们也就可以趁机炼化收集来的药草,免得被夺走。 “只要不惹事,随意”,谢陈定下基调,无所谓,反正再有五天就开启决赛,他也不想再到处流窜,会被认为是溜子,不务正业。 陶三郎他们大为惊喜,没想到谢陈如此好说话,一个个喜上眉梢,围了过来,开口道谢。 “我们就在乙二区扎下来,等候中心阵台现身”,谢陈动极思静,想缓歇,连赛区都不挑,就地休息,隔壁的乙一区其实最有感情,可刘岩尚在,那个出尘的小仙人,有过帮助,他不想产生冲突。 陶三郎很热心,或者说清楚知道自己的定位,当即将几十人安排分工,在山林中取材,搭建营地,还有一些人去打猎,一些人去点燃篝火,忙得不亦乐乎。 很快,这里就充满欢声笑语,火光映照,黑夜也不再冷寂,赛场内物资丰饶,各种野味遍地,陶三郎亲自将一头大黄羊剥皮开膛,清洗干净,架在炭火上炙烤,油脂在高温下溢出,金光透亮,顺着木架滴落在火堆中,嗤的一声爆燃,更增添了许多肉香。 “你们不像是参赛,倒像外出游行”,谢陈笑呵呵,因为这些散修准备的东西太全面,什么都有,调料、碗筷、生活物资俱全。 甚至,陶三郎出去转了一圈,还搬来两坛烈酒。 “散修命苦,四处飘泊,万事都要依靠自己,习惯了”,陶三郎笑容腼腆。 梅水衣嗅了嗅鼻子,肉香诱人,她忍不住抓起银刀,小心割下一片最为肥嫩的羊肉,吹了几口气,扔进口中咀嚼,烫得连连哈气,红唇沾染油光,闪闪发亮。 “熟了,大家快吃!”,女子大叫一声,率先开动。 谢陈、袁宁江和陶三郎大笑,被梅水衣的粗放所感染,也没有矜持,纷纷提刀割肉,塞入口中。 肉质细腻,入口满是清香,袁宁江叫道:“陶三郎,手艺可以呦!”,他竖起大拇指,也是油光发亮。 第73章 决赛开启 谢陈割下一大块羊肉,十指发烫,嘶哈着塞进嘴里,口腔火热,直翻白眼。 “我敬你!”,陶三郎端起碗,烈酒荡漾,闻着就让人发晕。 谢陈心情正好,来者不拒,咕咚咕咚大口咽下,酒液辛辣,不似丹釜斤那般回味无穷,就是像刀子插进胃里,只有火辣痛觉,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大名鼎鼎的魔头,酒量不行”,袁宁江善饮,一口烈酒下肚,面不改色,逮着谢陈挖苦,心中的气还没撒净。 谢陈强压下辣气,脸色憋胀通红,不服输,倒下满满一大碗,对着袁宁江挑眉。 “呦呵,你还来劲了”,袁白衣可不惯着他,提起酒坛子就走过来,“拳脚功夫我不如你,在喝酒这块,你今天得叫师傅”。 他看的清楚,刚才许多人围过来敬酒,谢陈哭皱眉头,好几次喝不下去,背着众人悄悄吐出不少,袁宁江当即就撇嘴,看不下去这种耍赖行为。 谢陈豪气干云,双目放光,大喊一声,“干!”,他将手中大碗和袁宁江使劲磕碰,当的一声,当先仰头喝下。 袁宁江吓了一跳,以为他先前不胜酒力是装出来的样子,霎时严阵以待,可看到谢陈大碗扣在脸上,嘴帮子咕咕咕干叫,喉咙硬是不见下咽,被气笑了。 “哇!”,谢陈居然当场吐出,还好袁宁江躲得快,险险避过。 “瞧你那模样,看我的”,袁白衣酒劲上头,哈哈笑着将大碗酒液一饮而尽,咂吧着嘴唇,意犹未尽。 谢陈眼眶都红了,泪珠子打转,吐酒时向来不好受,“三郎兄,你这酒不行啊,远不如丹釜斤”。 袁宁江恨恨道:“这些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知民艰,那丹釜斤一碗值千金,谁喝得着?”。 “就是,不晓得物价,就乱说”,梅水衣也白了一眼,小口抿下,辣的皱眉,吐出舌头,惹得几人大笑。 谢陈一挥手,嚷嚷道:“不就是丹釜斤吗,下次见了吴……”,他刚想说吴九酝,瞥见袁宁江那杀人般目光,霎时改口,“下次让晁措拿几坛子过来,他有钱,就得杀富济贫”。 “下次等同于没有”,梅水衣觉得谢陈没有诚意。 “咦,你这小妞,竟敢质……质疑”,谢陈已经八分醉了,摇摇晃晃走向梅水衣,“丹斤府……咱……有人,放心!”。 砰!袁宁江一拳把谢陈砸倒,“丢人现眼,这点酒量我嘴角漏出来的就能喝晕你三回”,他担心谢陈酒后乱语,把吴九酝那点事全给抖落出来。 谢陈趴在地上,捂着后脑勺惨叫,梅水衣咯咯轻笑,陶三郎直摇头。 袁宁江突然盯着梅水衣,不解问道:“奉天阁的仙子,与魔头行走在一起,不怕招来祸事吗?”。 梅水衣掩嘴而笑,“我不代表奉天阁,谁能说什么?”。 “终究不妥”,谢陈趴在地上干嚎。 “无妨,我实力不如幼魔,但家中那几个老祖还算是能打,不惧怕七府”,梅水衣很有自信,她光彩照人,双目中反射火光,亮晶晶。 袁宁江轻轻点头,有了一丝明悟,大罗殿和卢府边线处的那座剑修宗门,号称仅比天低一头,实力和黑冰河龙宫差不多,应该藏着几个老不死,平时不显,真遇上事了,怕是能把天捅个窟窿。 陶三郎笑道:“喝酒喝酒,想那么多也无用”。 三个人哐哐喝了半坛子,都有些醉了,说着胡话,想着将来,梅水衣坐在地上,肩膀左摇右晃,袁宁江忽然想起了在地上趴着的谢陈,将他拉起,在耳边大吼:“青春年华,睡什么睡!给我起来喝!”。 谢陈被吼的一激灵,眼神都清澈几分,他被袁宁江提留着,尚未反应过来,嘴边就飞来一只大碗,酒气熏得干呕。 “张嘴,一碗就清醒了”,袁宁江坏笑着硬灌。 最终也是没清醒,谢陈头脑昏沉,但精神亢奋,拉着几人不让睡,非要继续喝。 篝火柴堆噼啪响,白烟窜入云间,此地一片欢乐,都很开心,难得有这样放松日子,抓起酒坛就喝,手边有野味,谈笑有逸闻,谁也好不到那里,皆是在强撑。 “魔头,你与龙……神女……是何…事?”,梅水衣目光灼灼。 谢陈即使醉的下一秒就要睡着,还在摆手,“谣……谣言”。 “放屁”,袁宁江中气十足,“绝对有隐情!”。 谢陈极力否认,可半天也说出不一句完整话,袁宁江状态好不少,笑嘻嘻说道:“你小子桃花债不少,李雅阑、曾贞、女武神,还有罗鱼让也曾耳鬓厮磨”。 “还有这事?”,陶三郎也来了精神。 其实袁宁江没说完,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壁人,梅水衣独自饮酒,神情自若,好似真没事? 他摇头,继而感到心酸,“你有什么?相貌平平,远不如我白衣风流,怎就情事不断!”。 梅水衣噗嗤笑出声,终于看到了袁宁江的真相,果然如谢陈所说,是浪子。 他们喝到很晚,不知时间,漫天星光,醒了喝,醉了睡,篝火都快熄灭了,还是不肯散去,都很珍惜这样的时光,无忧无虑。 “云如夫,温岚,你们在哪里?”,袁宁江感慨万千,想起来那些一路走来的朋友,为他们感到遗憾,如今谢陈已横行赛场,可以庇佑所有人安稳,可是,最应该享受风光的那些人却已远离…… 谢陈也眼眶湿润,喃喃道:“我…我对不起…你们”。 啪!袁宁江在谢陈后背上拍了一下,“少煽情,我们又不是你儿子,至于操心到头吗?”。 “干什么?不会真愧疚,要哭了?”,袁宁江心慌,看到谢陈扭头时脸上都是泪,神色悲痛。 “你踩我手指了!”,谢陈终于大吼着说出一句完整话。 笑声震动,山林静谧,所有人都瘫倒了,横七竖八,昏沉而睡,不时还有人说胡话。 “我要打出名堂”,这是袁宁江的梦想。 梅水衣睡梦中感到凉意,蜷缩成一团,似小猫,绝色脸庞上映照着炭火,忽亮忽暗。 “下次…我…把师…师尊的…丹釜斤偷…偷出来,让你…你们尝”,这是谢陈在做梦。 四天时间很快,快到没有反应,来不及准备,决赛已经将要开启。 “本来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打就是了!”,谢陈双目放光,期待已久,下山三个月,今非昔比,他也有迫切,想尽快结束,回去老松岭,那里,始终是家。 最近很安静,所有赛区都在沉默,没有了争斗和杀伐,大家都在为决赛积蓄力量,看似平静,然而蕴藏着最猛烈的风暴,一旦成型,能剿杀很多性命。 陶三郎做辞别,他们实力不济,能进入女帝猎场,收获各种灵药,提升自身就是意外之喜,不敢奢求继续。 “决赛结束前,你们都可以滞留在赛场内,多找寻找寻,说不定能有其他收获”,袁宁江嘱咐了一句,转身和谢陈与梅水衣一同走远。 陶三郎目送很久,相处时间很短,但彼此间的关系已经不一般,他很难忘记。 三个人往乙二区深处前行,整个赛场,三万里疆域,划分成三十个区域,成环形排列,甲一区和丙十区相连,而最中心地带,就是决赛场所,不知有多大,每个赛区只有三个名额能进入。 半天后,他们就来到了一座绿色光幕前,与赛区之间的灰蒙蒙壁障明显不同,更加厚实,袁宁江尝试着用千流剑攻击,光幕纹丝不动,他手掌被反震,生疼。 “不要白费力气了,翠仪境修为打不开的”,梅水衣淡笑,她知道一些消息,“决赛开始后,光墙上会出现一条通道,进去三个人后就自行关闭,通往中心阵台”。 袁宁江悻悻收手。 远处山头上,出现了五个人,结伴而来,瞧见谢陈身影,被魔威震慑,想出手争夺,却又不敢。 “乙二区的名额暂由我们占据”,梅水衣开口警告,以免这些人在他们进入通道时背后攻击,想要赶跑。 “你们不是乙二区的选手,欺人太甚!”,一个高大男子不满,认为谢陈抢占了原属于他们的名额。 袁宁江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冷笑道:“当初你们跟随岳云举到乙一区屠魔,最终退缩,未曾继续围剿,现在不杀已经是法外开恩”。 几个人面色惨白,没想到袁宁江记性如此好,能认出自己。 “如果不是谢陈清逐了龙云观,你们这等实力,在乙二区也不可能进入决赛,可能早就被赶出去,今日种种,不算遗憾”,梅水衣笑着安慰,让他们赶快离去,最后,吓唬道:“把魔头惹急了,白刀下一个不留!”。 五人垂头丧气,也不敢强行动手,谢陈虽未说话,但他威名传遍赛场,谁也不敢轻易触霉头,只能带着不甘离去。 “弱肉强食,修行界向来如此”,谢陈轻声说道。 袁宁江叹了一声,“你才沉寂了几天,昔日的敌人就敢前来争论,莫不是以为小魔头心软?”。 梅水衣接着说道:“有些人的心理确实清奇,难以理解,公然把他人的好当做退让,值得研究”。 谢陈和袁宁江目光惊恐,梅水衣这些时日一直在研究人性,对着他们穷追猛问,专往心窝插刀子,提出稀奇古怪却让人难堪的问题,两人都有些惧怕。 “小心入魔!”,谢陈提醒道。 梅水衣眨着双眼,忽闪忽闪,“你是在关心我吗?”。 谢陈落荒而逃,袁宁江惊奇道:“糟糕,你爱上他了!”。 “也许吧”,梅水衣无意反驳,反而认真说道:“我对因恨生爱这种极致的情感转变也很有兴趣,如果能发展下去,不失为研究对象”。 袁宁江彻底惊恐,这个壁人一样的女子实在可怕,陷入了一种令人不敢交谈的境地,她居然还想拿自身作试验? “可惜,此处无纸笔,我有很多妙想无法记录,只能出去后再梳理”,梅水衣很遗憾,然后对着袁宁江说道:“待我研究出成果,送你参详”。 “不必不必”,袁宁江连忙拒绝,谁知道这名女子剑修都在想些什么?她的研究成果,一般人可不敢去观看。 “洞穿人性内心,直达神魂,能衍射、预判他人情感,对你追求吴九酝有大用处”,梅水衣很坚持,并且说出了让袁宁江无法拒绝的理由。 “真有这么神奇?”,袁白衣被忽悠上道,开始动摇。 谢陈在一旁冒冷汗,梅水衣所感兴趣的,正是前世心理学,他清楚知道可怕,不敢多招惹。 “人性直通大道,单纯用来谈情说爱就落了下乘,我有预感,只要研究透彻,将会是一门新的修行法,于三千道法中另开源宗!”,梅水衣语出惊人。 袁宁江震惊了,心里生出凉气,如果梅水衣能成功,真的了不起。 “我,勉强试试吧”,他搓着手,答应拜读女子着作,希望能对自己追求爱情有帮助。 “不要小家子气,与我一起,共探大道,什么四大美人都是浮云”,梅水衣继续诱惑,想让袁宁江一起,多个帮手。 谢陈当做没听到,也也无可避免有些期待,“百十年后,梅水衣心学有成,融入修行法门,说不定真能带来惊喜”。 几个人正想着,天空震动,地面也在摇晃,绿色光华全部汇聚向高空法镜,水帝宫的女官现身,依旧明艳,威严,脸上没有表情。 “决赛,开启!”。 随着女官下令,三十个赛区都在躁动,很多人振奋,“决赛,开始了!”。 无数人苦苦等待,渡过很多苦难,就是为了这一刻,他们欢呼雀跃,为即将到来的赛程而激动,因为,将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通往中心阵台,将设立两道关卡,第一关淘汰六十人,第二关去掉二十人,最终,只能有十人在阵台上决斗”。 女官的话语简单明了,却让很多人感到激烈,第一次就要筛选掉六十人,太过严格。 “每道关卡维持一个月,时间一到,自行开启通往下一阶段的通道,各位,能走到这一步的都是人中龙凤,但依旧不够,需要厮杀,只有淘汰掉你的对手,才能让自己获胜!”。 女官已经消失,但她的提醒让这里的空气陡然紧张,谢陈也心神紧绷,第一关淘汰六十人,怎么淘汰?自然是杀光,或者清除出赛场。 “真变态,强逼着大家动手”,袁宁江抱怨道。 梅水衣早有准备,“毕竟是选拔赛,要决斗出年轻种子,不可能让大家安稳走到最后的”。 谢陈轻笑,“我们三人一起,再大的风浪也不惧”,他当先走向通道,大步前行,步伐稳定有力,绝对的实力带来绝对的信心,他没有担忧。 袁宁江和梅水衣也跟上。 绿色光幕组成的通道几乎透明,不远,也就几丈,很快就能通过,谢陈走出,大口呼吸,发现这里还是山林,和外面的赛区差不多,应该是女帝猎场的深处。 “范围小了许多,九十人挤在百里地域,渡过一个月,想不发生摩擦都难”,袁宁江说道。 “有人来了!”,梅水衣察觉到了旁边赛区传来的动静,有三人走出,顿时紧张起来,能进入这里的,都是各赛区的天骄,没有一个善茬。 谢陈笑道:“是刘岩,不用担心”,他看到了三个飞泉门的人,那个飘逸的道袍仙人也在点头,不过很快就带着人走远,不愿过多停留。 “岑谅也来了”,袁宁江注意到了乙三区的通道,一个低矮男子走出,个子不高,但气势惊人,带着浓重的战意。 谢陈也看了过来,岑谅是他们当初的大敌,带着浩阳教的精锐来围剿,被温岚的杀阵阻拦,这个人,曾将华光逸散体外,实力很强。不过,他的目光,更多停留在另一个冰冷男子身上,依旧如往日沉默,不说话。 “黎千年,想不到你会和岑谅走在一起”,袁宁江感叹,时过境迁,发生了太多,昔日的同伴独自离去,现在成了竞争对手,他一时说不出话。 “为了共同的利益,没有谈不拢的血仇”,黎千年话语简短,不愿多说。 谢陈看着岑谅,发现他的目光在跃跃欲试,笑道:“要报仇吗?”。 岑谅很心动,不管是浩阳教弟子的覆没,还是如今的对立,他都想要与幼魔比试一番,可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不然会失去更多。 “等到了第二关卡,必杀你为我精锐祭奠!”,岑谅放下狠话,转身离去。 谢陈无所谓道:“只要你等得起,反正我没有什么仇恨”,那一战,打出了五虎的名声,浩阳教损失惨重,岑谅耿耿于怀,他可没有太多心思。 岑谅吃下一记软刀子,暗生闷气。 袁宁江担忧道:“他定是要找别人联手”。 谢陈很从容,“无非是虺霸王、许长银、卢洞实这几个人,胆敢主动挑衅,全部镇杀!”。 事到如今,他看待一切都很平淡,再无惧意,显示出一种无敌的气概。 “真有信心”,梅水衣眼神明亮。 第74章 打响第一战 “快走!”谢陈突然心慌,看到乙五区的通道中有金光闪耀,他手足无措,招呼两人就要离开。 袁宁江坏笑道:“定是做贼心虚,做了坏事,担心被人家寻仇。” “站住!”女子武神踏出通道,就看到谢陈和袁宁江在那边拉拉扯扯,当即大喝一声,化成金色雷霆跨越几百丈,阻在谢陈身前。 “龙神女,别来无恙啊。”谢陈挤出笑脸,打招呼,而袁宁江鬼灵精,看到势头不对,一溜烟跑到远处,和梅水衣站在一起,等着看好戏。 “你猜,会不会打起来?”袁宁江唯恐不乱。 梅水衣肯定道:“他们俩虽然气氛紧张,但目光含情,肯定不会打,分别这么久,思念溢于言表,你看,女武神眸中的爱火喷涌欲出,我们还是换个地方,不要打扰他们谈情。” 袁宁江摇头,“走远可就看不到好戏了。” 谢陈不时往这边使眼色,祈求两人能过来帮忙缓解一下,可袁宁江和梅水衣才不敢惹火上身,当做没看见。 “贼眉鼠眼,死性不改!”神女愠怒,逼问道:“我被造谣,你为何不出来澄清?!” 袁宁江捂眼,没法看,“完了完了,这是在质疑情夫。” 谢陈豆大的汗珠哗啦啦流,眼睛都不敢眨,“我当时正与巫道宗决战,听不到法镜言语,不然定要虺霸王好看!” “后来呢?为何止步?绕路?不更是增添猜疑?”龙神女柳眉倒竖,额前独角上有金色雷霆闪烁。 梅水衣也捂眼,指缝刚好露出眼珠,“神女动情,对他的逃避不满。” “这等负心汉,是该杀!”袁宁江轻笑道。 果然,龙神女已经不想听谢陈的苍白解释,抬手就是转蛟八变,金霞淹没了大片山林,谢陈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倒无数林木。 “唯有杀了你,才能终结谣言!”女武神含怒动手,将这些天的苦闷全部发泄,不留情面,谢陈嘴角溢血,疯狂躲避,有苦说不出。 袁宁江笑道:“他心虚,不敢还手。” “这是因爱而生恨?”梅水衣全神贯注,观察,想要探究另一种人性。 谢陈大怒,“你们干杵着,也不知过来劝解!” “淫贼!今天谁来也没用!”龙神女彻底发狂,对谢陈不管不问,不澄清的态度所激怒,要好好教训一番。 谢陈再次被打飞,金色雷霆威力极大,他全身都在冒烟,头发竖起,模样凄惨,“你再不知好歹,一味纠缠,休怪我不客气!”他很悲愤,自己明明也是受害人,凭什么还要被打? 袁宁江啧啧叹气,“恼羞成怒,要反攻了。” 龙神女喝道:“你和虺霸王必须死一个,才能解恨!” 说得很清楚,一个造谣者,一个当事人,都不能放过,虺霸王不在,只能拿谢陈出气。 “这样说,也没毛病,人家清白受污,全杀死也正常。”梅水衣选择站队女武神。 谢陈要气坏了,龙神女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真当他不敢还手吗? “嘶……”他倒吸凉气,被一道金色电光割破胸膛,女子武神融入了刈字诀,杀力惊人,他万没想到,自己被割阙山的绝学破防了。 “猿魔!”谢陈开始反击,一拳仿若开天之威,扫平了很多金色霞光,他不敢再等,龙神女实力强绝,再留手躲避会很危险。 两人的交手炸碎数座山头,通道口都在晃动,神女打出了真火,各种杀招尽出,蛟龙行昆仑,一击让谢陈吐血,她化成雷霆,劈裂了大地,谢陈被打入地层。 谢陈也不甘示弱,一手用出象通拳,一手断天,逼退了金甲女子。 “他很危险,处处留手,会惨死的。”袁宁江表情凝重,看出了谢陈的顾虑。 梅水衣很大条,“没事,不会出人命。” 龙神女因气愤而脸色涨红,她用出了一式很强大的功法,是转蛟法的更高层次,谢陈从未见过,只看到一条四百丈的金色蛟龙横空,爪尖上有一层白蒙蒙亮光,扫视过去,心惊肉跳,那是刈字诀,被女武神融汇到自己的武学中,威力骇人。 “有这种绝学,不去对付虺霸王,反而用在我身上?!”谢陈郁闷到要吐血,被蛟龙扫飞,背上皮开肉绽,血淋淋。 “是谁在唤我?” 一道嚣张的声音传来,少年霸王走出通道,腰背挺直,骨头生来不会弯。 “呦,决赛刚开始,你们两口子就先打起来了?”虺霸王乐呵呵调笑。 谢陈眼睛都红了,大吼一声,就对着虺霸王杀了过来。 “以为我惧你?”少年冷笑,灰袍鼓荡,全身的气机震碎地面,他单手探出,用出了虺龙搏天术,这是在他血脉中传承的秘术,虺蛇一族的杀招,可与刈字诀比肩,修行到高处,可搏杀真龙,撕碎九天,威力在赛场中拔尖。 一道磅礴能量光与谢陈撞击在一起,双方的华光蔓延,让大片地表龟裂,山林一瞬间粉碎,不能存在。 “嗯!”谢陈闷哼一声,咚咚咚倒退不止,他双手麻痹,气息都在晃动,如今的实力可傲视众多敌手,可是和少年硬拼,也并不具备压倒性优势。 虺霸王也感叹,“确实强了不少,单手无法降伏。”他的自负与生俱来,即使与谢陈对战,仍旧一手对敌,被强横的力量打退,拳头表面有血迹渗出。 “三位绝顶天骄混战,很凶险!”袁宁江开始紧张起来,龙神女和谢陈的争斗看似危险,其实他并不担忧,两个小情人打骂而已,能出什么事? 可虺霸王一旦加入进来,性质就变了,把事情推到了无法预测的程度。 “决赛的第一战,就此打响。”梅水衣双目放光,认真观看,这种交手场面可遇不可求,对旁观者也大有益处,可以观察他们的道法神通,对照自身。 谁也没有想到,刚进入第一关,这边就爆发了大战,并且,参与的三人俱是举足轻重的种子选手,单独拎出来任何一人就可以横行,有希望夺冠,如今却混战在一起,声势惊人浩大,吸引了很多目光。 “究竟是神女一往无前,杀掉情夫和旧敌,还是新霸主魔威依旧,强势打败对手?”梅水衣很期待。 “也有可能是虺霸王大获全胜,他的实力不用多说!”连袁宁江都动容,对谢陈失去了信心,因为那个灰袍少年实在太强,杀伐气弥漫,他在很远处观战都感受到颤栗。 谢陈和虺霸王再度冲杀,彼此间早有很多纠葛,既然碰到了,两人有意在此进行一场对决。 砰! 谢陈用出了转蛟法,昆仑法诀打出,白色蛟龙从拳头上飞出,压盖了沿途一切,他自身也好似变成了行走的大蛟,全身都是利器,比寻常刀兵还要锋锐,与虺霸王近身厮杀,仅是一拳余威就把地面打碎。 “比拼肉身,我虺蛇一族独步天下。”虺霸王长啸,尖利音波让空气都扭曲,变形,一圈一圈的气浪扩散,粗大树木拦腰而断,他用搏天术加持,和谢陈缠斗,掌指坚硬,与拳头碰撞,炸响不断,地面炸起又掀飞,他如乱军中的猛将,神挡杀神,嗜血的气息让人惊悚。 谢陈无惧,专心对敌,和他在瞬间相互攻伐十余招,全是威力狠绝的杀术,尤其是平衾破天蓬秘术,以太阴经勾连心脏,意念和体魄合一,爆发出了刺目的光芒,脉气勃发,打在虺霸王的胸前,将他皮肤撕裂,鲜血染红衣襟。 “虺龙绞!”少年吃痛,更激发出凶性,使出搏天术中的一式杀招,身化虺蛇一般,柔软无物,泄发掉许多谢陈打来的力道,然后身躯猛然绷紧,灰色道光崩碎炸裂,谢陈也倒飞出去百米。 “和我的蟒翻身很像,能瞬间爆发出数倍力量!”谢陈心惊,也见猎心喜,擦去嘴角血迹,一脚跨出,就来到少年身前,拳势厚重如山,压塌了地表,尘土和碎石不断凹陷,他有意观摩虺霸王的绝学,因为这是一头真正的神兽,血脉之力恐怖无双,比割阙山那条大蟒兽王凶险无数倍,使出的绞杀力劲很有门道,值得借鉴。 “学自女蛟的转蛟法有模样,可惜力道不够,你们两口子一起出手我也不怕!”少年真的很自信,在和谢陈的搏杀中放话,不将龙神女放在眼中。 “啊!”女子武神发狂,被一再刺激,无法忍受,金甲暴射出万道光芒,袁宁江和梅水衣一退再退,脸色惊骇。 “你们都给我死去!” 女武神改变了主意,对两人都生出杀心,化成金霞,雷霆缭绕,加入了战场,一击就让虺霸王咳血,谢陈也被她修长双腿扫中,力道吓人,肋骨都快断了。 灰袍少年哈哈大笑,“有脸做,不敢认,不能正视过往,你注定要在争斗中落败,化作我的养料!”他双手分化出两道灰色剑光,同时打向谢陈和龙神女,口中也在不断嘲讽。 女武神杀心已经无法控制,不管是谁,都要付出代价,她用出了转蛟法中的那一式杀招,四百丈金色蛟龙再现,额前有独角,雷霆劈出,虺霸王艰难避开,可是,那两只巨大的蛟龙爪上有白色亮光,融入了刈字诀,杀力不怵虺龙搏天术,一击就让地面出现无数细微裂痕,直达地下百丈,余光打在绿色幕墙上,坚固不可催,袁宁江使出全力也无法撼动的壁障剧烈摇动,竟然留下了几条清晰的白印。 “你即使与幼魔眉目传情,换来割阙山宝术,也不敌!”虺霸王的剑光与蛟龙爪劈砍,针尖对麦芒,尖锐的音波席卷,梅水衣和袁宁江痛苦不堪,捂着耳朵也头痛欲裂。 谢陈堪堪避过另一道蛟龙爪,大意下后腰还是被撕出一道血口,他心惊肉跳,气急败坏,龙神女被怒火攻心,不分敌友,连自己也攻击,可是,少年霸王的话语更让他气愤,这个人,嘴巴很臭,自己和女武神的绯闻就是他传出,满世界嚷嚷,才造成这样局面,不可饶恕。 “生死搏杀,哪有这么多闲话,今天非打断你牙齿!”谢陈也对虺霸王出手,恨意无法掩藏,蛟潜横空,无缺拳术任谁也得小心,灰袍少年将虺龙搏天术催动到最高层次,天地都在颤动,可是仍旧不嘴软,“有如此贤内助,难怪能打败巫道宗!” “你死去!”龙神女恼怒无比,蛟龙爪交叉扫过,将虺霸王打飞,谢陈正要追上去补上一击,却被她当头拍下,身体连带百丈地面一同塌陷,被埋在地下深处。 “疯了?打我干啥!”谢陈鼻孔都在喷血,猝不及防挨了一招,悲愤到郁闷。 女武神已杀向虺霸王,话语飘来,“你不准再用转蛟法!”她被不断刺激,心态失衡。 谢陈大吼,“这是厮杀,哪有这么多心思!” “安生趴在坑中,待我杀了虺蛇,再叫你好看!”龙神女转头扫视谢陈,眼眸冰冷,令人忍不住打寒颤。 “真是郎情妾意,在我面前卖弄感情,你们都该死!”虺霸王倒不是吃醋,他没有七情六欲,纯粹是觉得生死关头,两人甜腻腻谈情,丝毫不把他放在眼中,让人盛怒。 谢陈才不管龙神女的威胁,跳飞到高空,折向地面,快速向虺霸王进攻,“长舌妇一般喋喋不休,打断你的尖牙,拔下你舌头下酒!” 三个人混战在一起,场面惊人,各种绝学打出,战场被摧毁,已经看不出原本样貌,蛟龙横飞,猿王开山,搏天术大发神威,山林被推平,他们的交手等级太强横,袁宁江和梅水衣都不敢擅自踏足。 “你滚开,我要单杀虺蛇!”龙神女大发脾气,金光淹没谢陈和虺霸王,两人都呲牙咧嘴。 “你让开,我先打断他嘴!”谢陈也极其恼怒,一手断天,让虺霸王咳血不断,一手打出鹰击,将女武神逼退。 “你们还在传情,该死!”虺霸王感觉最受伤,被联合针对,遭受压力最大,谁都要来打一手,他把秘术催动到极致,速度快到无法看清,几乎是同时让谢陈和龙神女吐血。 战场在转移,很快就到了三里外,一路上山林全部毁损,烟尘升起百丈,光波掀飞了大片地表。 “乱,真乱,乱成一锅粥了”袁宁江不断感叹,他和梅水衣在远处观望,心思发麻,都快被搞蒙了,谢陈和龙神女理应目标一致,斩杀虺霸王,可是他们俩矛盾也很深,女武神连带谢陈也记恨,有很多攻击玩命招呼。 而谢陈明显心虚,对龙神女多有避让,好几次被打断施法,导致虺霸王溜走,不然少年早就要重伤。 虺霸王看似苦苦支撑,其实很精明,不断挑唆,刺激两人心神,不能让他们合击,他则在一旁趁势进攻,杀力惊人。 梅水衣也皱眉,“这样打下去,三天三夜都分不出结果” 远处有很多人赶来,都是进入决赛的选手,没有弱者,在沉默中观望,不乏卢洞实、许长银这样的七府弟子,他们可没有好心思,一旦三人中有谁出现颓势,必定会被重点打击,率先陷入险境。 “三位,不如坐下来聊一聊,解开误会?”晁措高声大喊,想要让他们停手,大家都是最终的种子,现在就拼杀,平白失去机会,太可惜。 可是,三个人都杀红了眼,不管不顾。 砰!谢陈一拳砸在虺霸王脸上,他执念很深,想要打断少年的嘴,让他以后不能说话,但是角度差了一些,虺霸王颧骨塌陷,嘴巴依旧完好,而他的反击也很凌厉,五指撕开了谢陈胸膛,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轰!龙神女双拳进攻,洁白如玉的五指中蕴含着极强的能量,金光呼啸,谢陈和虺霸王同时摔飞,撞塌了地面。 “蛮王天诛!”虺霸王嘶吼,用出了更为强大的秘术,是搏天术的第六式,爆发出无数的灰色道光,比神剑还要锋锐,洞穿了山岳,覆盖向龙神女。 女武神惊骇,十指横扫,打出刈字诀,阻挡在身前,可是仓促之下,仍旧被打中,金甲砰砰炸响,出现很多凹痕,几乎要断裂。 “还有你,魔头终究不保!” 谢陈刚站起身,就看到灰色光芒袭来,瞳孔霎时收缩,剧烈的危险感让他皮肤都刺疼,毫不犹豫,转蛟八变,雄明赫赫,双手打出一条白色虹光,与虺霸王抗衡。 砰,砰,这里的地面在炸碎,谢陈不断后退,匆忙之下,竟然一度被压制。 “金蛟破身诀!”龙神女也用出了转蛟截击法的第五式,她的双目中有金光璀璨,看透了虺霸王全身,这门转蛟法,最擅长攻破敌人气脉流转弱点,造成战果。 金色雷霆出击,生生打断虺霸王的进攻,让他闷哼,气血翻涌。 咚!他趁机砸拳,在金甲上留下一个拳印,龙神女也倒退。 “好了,再打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如就此停手” 想不到,罗鱼让现身,强势插手战场,站在龙神女旁边,小声劝导,不想让事态扩大。 “这厮嘴巴不干净,必须死!”女武神仍旧怒气难消,与虺霸王本就有道争,他还恶意造谣,污损自己清白,不愿轻易放过。 “呸!”灰袍少年吐出一口血水,寒声道:“你们两口子欺人太甚!” 龙神女勃然大怒,却被罗鱼让拉住一条手臂,她急声道:“所有选手都在围观,一旦伤重,被趁危打败,岂不可惜?” 事到如今,只有她们两人是女子,同样姿容过人,罗鱼让不希望看到她过早退出。 谢陈也走来,脸色阴沉,指着虺霸王说道:“过来,让我把你另外半边脸也打碎!” “以为怕你不成?”少年大吼。 第75章 残酷的清逐 谢陈对虺霸王反感到极点,口出狂言,几次扬言要拧下自己脑袋,现在还捏造绯闻,造成自己和龙神女割裂,关系降到冰点,他杀心大起。 “以后还指望她化龙,补全拳术,全被虺蛇搅乱了。”他目有不甘,打算很长远,可是现在全乱套了。 虺霸王大步走来,要继续决斗,谢陈求之不得,现在他心境无敌,对上任何人都不怵,虺蛇主动挑衅,那就打死,交给袁宁江炖肉吃。 “拧下你魔头”少年霸王狞笑。 “打死你吃肉”新晋霸主无惧。 神女跃跃欲试,眼看再起争端,也要加入,可是被罗鱼让拉到了一边,不能出手。 “红叶城仙子,为何一直打断我报仇?”女武神不解,美容疑惑,眸子开合,她与罗鱼让以前并无交情,此番阻拦,让人费解。 黑裙女子赤足站在战场上,身上散发宝色光辉,尘土不能沾身,她全身找不出一丝瑕疵,发丝乌黑莹润,掩嘴轻笑,让人不忍挪目。 “谢陈请我帮忙,调解你的误会。”罗鱼让低声呢喃,趴在龙神女耳边私语。 女武神不时皱眉,最后咬牙,“原来这混蛋找到你来求情。”她面色冰寒,银牙紧咬,看着谢陈生气。 两名女子是最为璀璨的明珠,实力惊人,美貌也压盖一众选手,站在一起低声语,不时传来银铃般笑声,仅是那幅美好画面,就让很多人沉醉。 “换功时种种,实属正常,他本身并无恶意,你应该也能感觉到。”罗鱼让小声说道。 龙神女脸色霎地通红,咬牙跺脚,羞恼道:“那贼人,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乱说!”一想起大湖畔两人互相换功,肢体不可避免接触,她就心乱如麻。 “后来事,都是虺霸王乱传,只要你秉持正心,又何惧流言中伤呢。”罗鱼让很俏皮,眨着眼,说话的话也很中肯。 袁宁江痴痴望着,“两名仙子同台,掩嘴而笑,真是秀色映入眼帘,闭目难忘。” 梅水衣狠狠踢了他一脚,气道:“你那胜似亲兄弟的好友在搏命,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她开了眼界,终于认同谢陈的话,袁白衣外貌倜傥,内心确实是骚包。 “没事,打不起来。”袁宁江很镇定,他看到晁措也来了,正拦着谢陈,此事肯定会和平收场,“罗鱼让同为四大美人,多观察几分,借此揣摩吴九酝,有大用。” 梅水衣都气笑了。 “你那研究爱恨情仇的典籍,快些出版,我要拜读。”袁宁江认真说道。 梅水衣笑不出来了,难得有人认同,她百感交集,虽然目前看来袁宁江只是将人性揣测作为追寻爱情使用,但也聊胜于无。 “晁措,你不要拦,看我打死他,一会就支锅架灶,拿出你的丹釜斤,炖蛇肉吃!”谢陈愤愤不平,丹斤府的玉面小郎君现身劝和,他一时无法摆脱,却也在放狠话。 虺霸王更不服输,嘴从未软过,叫嚣道:“有种过来,摘下魔头踢球!”。 他目光阴沉吓人,就要出手,可是般若汤的领队也过来了,同在北海,与虺蛇一族有交情,在劝解,“可以等到真正决赛时对决,现在不合适。” “虺蛇,嚣张什么?巫道宗也被我打败,你只会逞口舌,过来受死!”谢陈被晁措揽住腰肢往后拽,大喊着挑衅。 “魔头,少得意,大爷是百乱之地杀出来的威名,岂会惧你?”虺霸王嘴上才不肯吃亏,当即有回应,可他也被般若汤的人按下肩膀,不能冲杀。 卢洞实和许长银也走来,脸色都不好看。 “明知打不起来,说这些狠话有何用?”许长银一声大喝,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谢陈斜眼,这位辛江府的绿袍小相公,被自己逼退,颜面尽失,现在竟然还要继续平事? “有什么纷争,尽可以放到日后,现在还是肃清多余选手,等待第二关卡开启要紧。”卢洞实锋芒内敛,显得与世无争,像个文弱书生。 虺霸王撇嘴,这位卢府嫡传,被谢陈反过头追杀,不知躲避在何处,如今也来和稀泥? “你们俩的眼神,同样可恶!”许长银和卢洞实同时被激怒,真想转身离去。 “两个都不是好东西!”龙神女冷哼一声,跺脚时踩塌了一座山,灰尘遮天盖地,她被罗鱼让劝解,暂时放下了杀心,但不愿在此停留,遭受很多不一样的目光,化成金色雷霆远去。 谢陈心中大呼冤枉,腾的转身,对着虺霸王发狠,“胆敢坏我大事,早晚要杀你!”他心心念念要与女武神搞好关系,将来补全龙催术法,完善象通拳术,现在看来,惨遭记恨,当下对少年霸王恨之入骨。 “你有怨气?”虺霸王本来已被般若汤的人拉远,听到这话,也是霍然转身,竖起的双瞳中射出锐利电光,想要噬人,“被揭露奸情而恼怒?” “少说两句!”般若汤的选手实在受不了,大吼出声,强行将虺霸王带走。 谢陈挣脱了晁措,却被罗鱼让拦截,他空有满腹战意也无处发泄。 “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就是个北海蛮子。”罗鱼让轻笑,温婉让人感觉静姝。 这是红叶城的传人,第一位破境,曾追着复太子杀穿数个赛区,绝世美貌下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实力,不能小视,而且,谢陈和她关系不错,黑裙女子刚才帮忙劝说龙神女,他都看在眼里。 “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一个人情。”谢陈闷声道。 罗鱼让再次表现出俏皮,微笑道:“不止一个哦。” 她笑靥如花,艳丽无双,谢陈心脏都彤彤跳,罗鱼让声音很小,几近呢喃,窃窃杂杂,只有谢陈能听到,耳朵和心口都发痒。 “我明白”谢陈脸色稍红,他被追杀时,罗鱼让在甲七区也阻挡了巫道宗一段时日,亦是大恩情,不能忘记。 可是,这个倾城女子实在调皮,故意魅惑,很少有人能抵挡。 “以后红叶城,有望割阙山帮扶几分。”罗鱼让的请求很简单,也很合理,谢陈猛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还要出海?” 罗鱼让大方承认,“不错,大赛结束后,我还要去仙山修行,追求大道。” 谢陈有遗憾,“可惜了”当平府的专鳌仗着自己是寒叶天官重孙,曾对罗鱼让纠缠不休,硬逼着红叶城结亲,罗鱼让不堪忍受,索性在海外仙山修道,他还以为寒叶被师尊白藏斩杀后,形势已经缓解,想不到黑裙女子志向高远,心中有大气魄,不想囚于北境,要继续出海去。 她这一走,北境将少一名绝世美人,一朵艳丽芙蓉就此不见,难免遗憾。 “红叶城实力不如龙宫,对七府还是有顾忌,希望你能代表割阙山照拂。”罗鱼让已走远,声音飘来,谢陈怅然苦笑,自己一个小弟子,能如何关照? “两年后的联赛上,遇到红叶城选手,尽力护持。”他也只能这样想。 袁宁江心情不能平静,哀嚎道:“魔头,尽会花言巧语,与各路仙子都能谈笑风生!”他太羡慕了,想效仿,与吴九酝接近。 梅水衣默默远离几步,感觉袁白衣有点走火入魔,满脑子情爱,走不出来了。 “第一关要淘汰六十人,我的意思是,不要伤了和气,过早争斗对哪一方都不好,大家一同出手,先把多余的选手去掉,真有生死大仇也暂且放一放,等到决赛时如何厮杀都不会劝阻。”晁措在说话,他是一个温润的小郎君,秉承和气生财,但现在也不再隐藏锋芒,露出了獠牙。 般若汤的年轻人很认同,“七府还剩四家,加上割阙山、红叶城、龙宫、虺霸王,这是最强大的八方,我们一定不要内斗,先将其余的人淘汰,抓紧时间提升,才能应对后续更加残酷的竞争。” 这话听起来残忍,但却是最现实可行的办法,赛制安排如此,无法逃避,只能是用拳头说话,讲不得公平。 卢洞实、许长银、罗鱼让都表示赞同。 “你们俩也不要闲着,分头行动,一定要淘汰至少八名选手。”晁措对着谢陈和虺霸王嘱咐,兹事体大,九十人分散在百里山脉中,说大不大,但想一个个找出来,清逐出赛场,也需要耗费不少功夫。 晁措摇头,看到两人依旧在怒视对方,火气一点就着,他也感到无奈,“我将赛场划分出来,一人负责一块区域,将你们俩分开!” 谢陈和虺霸王同时扭头。 “没问题,我去通知龙神女。”罗鱼让笑着走远。 “切记不要犯傻拼斗,白白浪费体力!” 晁措和般若汤的修士不放心,对谢陈和虺霸王嘱咐又嘱咐。 短暂的会谈,所有人分开,按照晁措的划分开始行动,谢陈气呼呼走来,袁宁江和梅水衣迎上前,问道:“他们不是来劝架的,你们叽叽咕咕商量什么?” 谢陈将事情快速说了一遍,两人都沉默下来。 “太残酷”袁宁江心有悲戚,不远处,就有很多选手在观望,都是在各赛区搏杀出来的佼佼者,满怀希望进入第一关,目光中都是憧憬,他们绝对想不到,几方最强大的选手一番商谈,就决定了大多数人的命运。 谢陈叹了一声,“这是竞赛,不可能所有人都夺冠,也许,快刀斩去,对他们也是一种解脱。” 袁宁江看了一眼背刀的少年,思绪万千,如果不是侥幸结识谢陈,那他也会是被决定的一员。 “我们负责甲九区到乙二区的通道,还有附近的二十里地域,尽量保全他们性命,劝退为主。”谢陈轻声说道。 梅水衣想到了一个可能,“目前有最强大的八方势力,最终决赛截取十人,多出来的两家教派会是谁呢?卢洞实他们有安排吗?” 谢陈摇头,“这种事,无法指定,比七府略差的大教还有不少,如飞泉门、浩阳教,甚至包括你,选谁都得罪人,全凭自己拼。” 梅水衣笑道:“吃相还不算太难看,这是唯一的公平了。” 袁宁江坏笑道:“女怕嫁错郎,现在看来,大家都是如此,选择最重要,跟着魔头就是好,不费力气就能过关,省得去与刘岩、岑谅这种变态拼杀。” 梅水衣心情大好,阴差阳错下,造就了善果,她代表奉天阁,最差也能进入三十人名单, 是很不错的成绩。 谢陈已经开始迈步,“早点动手,等大家反应过来,会凭空浪费不少力气。” “实力强大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三言两语就抉择他人命运。”袁宁江调侃了一句,也快速跟上。 梅水衣啧了一声,“你心酸了?那可以退出去,拿两把仙剑一路砍进决赛。” “当我傻”袁宁江直翻白眼,“豁出命去抱来的大腿,这时不依靠,等着谢陈小魔头将来哭坟吗?” 几人说说笑笑,看似轻松,可背后的真相却很残忍,选拔赛就是如此,有人进一步,就得有数人退出,想要继续,只能踩着对手往前走。 他们的动作不算快,不远处,已经有人开始出手,是卢洞实,率先找到了一伙选手,三个人都是翠仪境,能进入到这里,实力都不差,可是三名卢府弟子带来的压迫更大,消瘦书生一样的卢府嫡传施展绝学,风师裂魂诀纵横天地,崩碎了数座山,热浪翻滚,山林都在焚烧。 另一边,是晁措,玉面小郎君发威,实力惊人,他曾当着巫道宗教训呼鲜通,明言生意人也同样擅长拳脚,今日看来,还是谦虚,何止是拳脚功夫,神通术法同样无敌,赤色道光所向披靡,他几乎化身成百丈高的巨人,双拳锤击,大地崩裂,有几名选手被打退,躲藏到山林深处。 谢陈也没有犹豫,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能留手,婆婆妈妈不合他本意,袁宁江与梅水衣分散在两侧一里外,三人在山脉中搜寻,不多时,就发现了两人,是甲九区的选手,来自一个叫仁护寺的中等教派,是年少的小佛陀,光头锃亮。 “小和尚,你们退赛去,袈裟染血对佛不好。”谢陈好言相劝。 可是,到了这一步,不真刀真枪比拼一场,谁愿轻易放弃? 两人一同出手,佛光普照,透露着慈悲与祥和,但威力很强,竟然与谢陈的白色华光短暂相持,不落下风。 “佛家神秘莫测,有点东西。”谢陈眼前一亮,反手打出,汪洋浪涛肆虐,白色能量潮席卷,冲溃了佛光,两人吐血飞出。 “金刚伏魔!”他们怒吼,即使对面是谢陈,打败巫道宗的新霸主,仍旧选择出手,逆着浪涛杀来,打出佛家拳术,浩大金光将山林染映,然后发生大爆炸,一切都成粉尘。 谢陈不愿杀戮,与他们并无仇怨,只是劝退为主,很少动用杀招,大多以猿王对敌,双臂齐震,佛光再次溃散,两个小和尚都吐血。 正在这时,左侧山林炸裂,剑光没入高空,云汽蒸腾,“是工云剑!”谢陈认出了袁宁江的剑诀。 很快,一道飞泉横空,如九天水,似银河倒挂,哗啦啦流动,水色洁白透明,却蕴含着无上术法,杀气磅礴,覆盖了近四百丈,水流蕴含切力,水汽氤氲,每一颗水滴都洞穿大片林木,那里也在剧烈交手。 是飞泉门,谢陈隐约见到了刘岩的身影,正在与袁宁江厮杀。 砰!他一拳锤倒一个年轻和尚,另一人将胸前一串佛珠摘下对敌,摇动时坚如矛枪,爆发出万道佛光,咚咚击打在谢陈胸膛,他感到疼痛。 “退赛去!”谢陈大喝,大手从天拍击,似虎王扑食,当的一声拍打在锃亮光头上,那年轻和尚登时眼冒金星,摇摇欲倒,头顶上出现一个血红掌印。 正好梅水衣赶来,谢陈将两名和尚交给她对付,转身支援袁宁江,对袁白衣如今的战力,他较为放心,可刘岩身边还有两名飞泉门的弟子,现在是鱼死网破的清除,一旦对方起了杀心,很危险。 袁宁江确实不俗,千流剑带起江河奔腾,还有电光隐现,水雷攻击力强悍,刘岩也不敢大意,一手转换功诀,使出寒泉倒挂,飞瀑上生出三尺厚的黑色寒冰,冷幽幽闪烁道光,与千流对击,双双破碎,袁宁江和他同时倒退。 另外两名飞泉门的弟子也出手了,合力打出一张五彩网,将袁宁江围困,细密网丝全是能量织成,一时不好破开,袁宁江犯急,又被刘岩一掌打飞,摔入山林。 “走!”刘岩看到谢陈在赶来,果断撤走,带着人往山脉深处跑去。 “怎么样?”谢陈五指如钩,将彩网抓破,袁宁江得以脱身。 “不碍事,一时大意,不然能缠斗下去,等你过来后一举击溃。”袁宁江笑道。 谢陈看着刘岩消失在密林中,不打算继续追杀,这个出尘的谪仙人,也称得上朋友,是难得的知心人,非到必要时候,他不想动手。 第76章 一个月 等两人赶回,正看到梅水衣和两名和尚打斗,女子剑修来自奉天阁,一手剑术出神入化,虽然在谢陈面前不够看,可发起狠来,是不弱于刘岩的狠角色。 女子娇斥,祭出了炼化的法器,一柄凤首剑略显娇俏,可叮叮当当砍在和尚身上,也溅射出大片火花。 她的佩剑被谢陈斩断,如今只能用本命法器对敌,威力是强,但一旦受损,极易伤到自身。 “仁护寺的炼体功法,也很了不得!”袁宁江赞叹,和尚肉体少有的坚固,虽然被谢陈在光头上拍出血手印,却一点不弱,两人联手,与梅水衣不相上下。 “我去帮忙”袁白衣乐于助人,当即提着千流剑杀去。 谢陈登上一座山头,看向左右,晁措和卢洞实都在动手,远处也有激烈的战斗,想来是其他人在清逐,这是大家早就商量好的事,同时行动,先将无关人等劝退,留存自己继续进入第二关。 “你们如此行事,坦然庇佑自己人,不怕遭报应吗?”一个小和尚怒吼,认为不公平,最强大的几方势力联手,对其他人来说太过残忍。 可是,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不可能指望食肉的虎狼与羊群坐在一处商谈,甚至让步,他们再不甘心,也无力申诉。 没多久,在梅水衣和袁宁江联手下,仁护寺的两名和尚就倒地,彻底失去战力。 袁宁江轻车熟路,在两人身上一阵摸索,找出了他们的辛江心水,逐一捏碎。 “魔头,公然行凶,仁护寺不会放过你!”被绿色光芒包裹的小和尚,飞上高空,将要退赛,却仍止不住愤怒,感到憋屈,疯狂大吼。 谢陈冷笑,“糊涂!有了实力,不去保护自己的亲友,难道大爱无私,去庇佑竞争对手吗?”他自认为做不来这等胸怀天下的壮举。 “淫魔,你让我感动。”袁宁江跳过来,挤眉弄眼。 谢陈大手将他扒拉开,“一边去,我说的是梅水衣。” 袁白衣惨嚎,感到心痛,梅水衣咯咯轻笑,如光彩照人的玉璧。 “继续搜寻,要加快!”谢陈往深山中走去,他担心参赛选手已经得知真相,受到惊吓,四处躲避很不好解决。 可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不是傻子,随着各处的战斗爆发,都明白了他们的计划,纷纷破口大骂。 “晁措,你个挨千刀的,心黑到极点,提出这样歹毒的计划!” “卢洞实,早看你阴沉,想不到心思如此狠毒!” “许长银,我与你势不两立!” 七府的几人被谩骂最多,尤其是晁措,他的形象得到了颠覆,一直都是温润的玉面小郎君,却比谁都心狠,众人眼睛都是雪亮的,这等有针对性的计谋,也只能是最鼎盛的超级教派才有胆子提出,不惧怕报复。 至于谢陈和虺霸王,则是骂名很少,一个魔胎,行事狠辣,却从不妄杀,很多人无感,另一个纯粹就是直脑子,只知道打打杀杀,哪里能想出来个一二三? 罗鱼让和龙神女的情况更令人吃惊,雷霆出手,肃清竞争对手,他们非但不生气,反而赞誉有加。 “红叶城仙子举世无双,能亲自出手对付我等无名修士,三生有幸!”有选手见到赤足黑裙女子走来,温婉而笑,山林失色,眼神都痴了,居然闭目等待,丝毫不反抗。 “神女威武,我愿成为踏脚石,看到虺霸王伏诛的那一天。”龙神女自然不乏爱慕者,也是不愿反抗,看着女子武神的目光火辣,平日里,哪有这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离去前,我想了解,神女与魔胎到底是否有染?” 有人头铁,顶着压力问话,见到龙神女陡然变色,金色拳光飞来,当时就不省人事。 谢陈通过法镜看到,也是哭笑不得,佩服这位仁兄的勇气。 一连搜寻了五天,他们终于在一处山谷中又发现了三人,是甲十区的修士,俱是散修,看到谢陈走来,竟然不反抗,脸上有解脱。 “你们,这是何意?”袁宁江好奇问道。 三人很坦诚,“如果不是幼魔在甲十区大杀四方,清除了众多教派,我们不可能走到这里,现在止步,很满足了。” 对散修来说,能进入决赛,已经出人头地,赛后会有大教拉拢,他们真心感到高兴。 而且,最近到处都在战斗,他们一直提心吊胆,谢陈找来,终于放下心。 “幼魔,一定能夺冠!”他们自己捏碎了水珠,化成绿色光芒退走,还在为谢陈鼓气。 “这叫什么事?”梅水衣苦笑,同样在清逐对手,晁措、卢洞实背负骂名,谢陈却一身轻松。 “我坚信,只要自身光明,一切阴云都不能遮盖,宝光终将照亮世人昏昧的双眼!”谢陈得意大笑。 袁宁江和梅水衣同时锤了他一拳,“少臭美!” 又过去了七天,战斗不再频繁,幸存的都是人精,四处躲藏,有意拖延,很不好发现行踪,谢陈三个人将负责的地域来回翻找,也再未发现他人。 “我们只清除了五个人,任务尚未完成。”梅水衣有些焦急,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发现,零零散散各有战斗,只有他们这里,冷冷清清。 谢陈老神在在,丝毫不担心,“只需不时排查就可,又不是非要完成的死命令。” 袁宁江也有些担忧,“别处都在拼命,我们没有收获,传出去让人说闲话。” “谁敢?”谢陈斜挑眉头,浑不在意,“我们又不偷懒,尽心尽责,晁措来了也说不出什么牢骚话。” “就算不出手,也能带着你们进去第二关,谁敢阻拦?” 这就是谢陈如今的自信,无惧一切险阻。 袁宁江怪叫道:“我怎么感觉你和虺霸王越来越相似了?口气同样狂妄。” 谢陈大骂:“那虺蛇井蛙不知天高,早晚杀了炖肉吃!” 又是五天后,战斗基本结束,很难再发现其他人,晁措询问各方,清点人数,只要还剩下三十人,就不必再增添仇恨了。 “只退赛了四十六人,还需要再找出十四名选手。”他皱眉,继而告诫众人,“大家都上点心,不要出工不出力,不然到了时间,还是避免不了争斗!” 许长银对谢陈不满,因为他负责的区域战果很少,拖了后腿,“某些人,不要仗着自身就无视规矩,会引起众怒。” “虺蛇,听到没有,辛江府的软骨小相公在挤兑你呢,还不快去杀敌。”谢陈当然听出来了许长银的指摘,但虺霸王也只清逐了五人,他有意挑动纷争。 许长银暴怒,曾被虺霸王当众取笑,说自己在辛江里泡久了,骨头硬不起来,现在被谢陈再次说出,怎能忍受? 虺霸王这时出声了,“魔头,你以为看不出来这是在故意激怒我?”他根本不上当,谢陈想让自己和许长银决斗,哪有这般容易。 谢陈惊奇道:“你什么时候长脑子了?” 龙神女捧腹大笑,毫不顾忌。 虺霸王气炸了肺,真想打碎谢陈那张嘴。 卢洞实也在挑火,“许长银说的事实,你们俩进程太慢,再耽误下去,就要从自己的跟随者中去掉几人,补全名额!” “你试试?”谢陈挑眉,和卢洞实前仇未解,现在还来挑衅,虺霸王孤家寡人一个,屁股后毛都没有,他身后有袁宁江和梅水衣,这话很明显在针对自己。 没想到,虺霸王也发声了,“卢洞实,少在那里放空屁,老子也没偷懒,凭什么指责我?”他满腹委屈,自己地盘上就是没人,上哪里去淘汰? 卢洞实脸色青紫,双拳都要捏碎,关键时刻,还是晁措站出来和稀泥,“不要内斗,再加把劲,争取三天内肃清十四个选手,留下十天时间调整,迎接第二关。” 八个人各自散去,气氛有点紧张,好几个都憋着怒火,要不是顾全大局,当场就要动手,将山林打崩。 他们是实力最强大的几方势力,领先其他教派一大截,此时联手,要将多余的选手清除,好带着自己人过关,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目标尚未完成。 “幼魔就是个搅屎棍,有他在什么都不顺心!”一名卢府的弟子看着邻近区域,那是谢陈的辖区,此时很安静,根本没有大举搜查的意思,他发出抱怨。 “往年能进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七府,每家至少四个名额,今年却如此惨淡。”另一人也不满,觉得谢陈是在有意偷懒,拖后腿。 卢洞实目光阴沉,看着隔壁的密林,文弱书生也有无名火,“姑且再忍一忍,等到了最终赛点,必要和他分出高低!” 谢陈才懒得管其他人的看法,方案是晁措提出来的,他也就是看在小郎君面子上,有所认同,既然划分了责任区,他就只管看护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至于清除了多少人,那都不重要。 “对实力弱于自己的选手施压,能显示出成就感吗?”他摇头,认为这种行为彰显不出什么。 一天过去,传来消息,晁措、般若汤那边又找到了六个人,将其清逐,很多人振奋。 “好,只要再找出八个,就能安息。”许长银大笑,持续不断的搜索,排查,他们也很累,还要背负骂名,心头沉重。 “这些蠢货,看不清大势吗?北境始终是七府的天下,今年能让这么多杂鱼进入第一关,已经是意外,不知感恩,一味怒骂残忍,看不到背后的真相,活该等死。”他很烦躁,心中没有同情,同时,真正生出了杀心,到了现在,还抱头躲避的那些人,就是故意作对,消耗他的精力,一旦发现,不会再留手,要全部斩杀泄愤。 草株晃动,林中走来两人,非但不躲,反而径直找上门来,许长银眯起眼眸,狞笑道:“岑谅,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吗,还敢来挑衅我辛江府?” 很有意思,岑谅和黎千年主动找来,怎么看都透露着诡异。 “许长银,不要动怒,我和你谈一笔买卖。”岑谅没有慌张,并且提出了让许长银无法拒绝的条件。 “来之前,我和黎千年已经清除了三人,而且,我还知道一伙散修的躲藏地点,有五个人聚在一起取暖,只要全部拿下,你在第一关出力最大,第二关的名额分配就可以多出许多话语权。” 岑谅提出的建议令人心动,辛江府没有理由不接受。 “带着投名状来的”,许长银终于有了些笑容,“不算过分,你暂时可以跟在我身后。” “如果你能出手对付刘岩,我可以与你一起对抗幼魔。”岑谅趁热打铁,又提出了一个条件,看似不难,但循循善诱,充满诱惑力。 许长银看着岑谅,低矮汉子目光坦诚,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笑道:“不急,先进行第一项合作。” 谢陈和岑谅有仇,很多人都知道,但许长银不傻,岑谅带领的浩阳教精锐覆灭在谢陈手上,他们本就是大仇,岑谅如今无法独力对阵割阙山,想拉自己下水,这是请求,不能算作可以谈说的条件。 “你只能求我,而一起屠魔却不是你的资本。”许长银心中冷笑。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五个散修,隐藏在山洞中,在如此高强度的搜寻下坚持到现在,很不容易,实力也很过硬,不然早就要被清除。 “岑谅,阴险小人!” “你从幼魔辖区逃来,惶惶躲避,是我等收留,现在却恩将仇报!” 五人很愤怒,被曾经收留的人背叛,带着辛江府找上门来,被堵截在这里,无法继续,对面也是五人,却更加强大,尤其是许长银,来自七府,谁能对敌? “黎千年,你也是散修,先舍弃幼魔,如今又出卖我们,良心过得去吗?” 他们对黎千年更加失望,冷漠如铁石心肠,毫无感情,背刺盟友,不是第一次了,让人极端恼火,后悔当初。 黎千年不为所动,“天下人谁不为己。”他脸色始终冰冷,话语不多。 许长银目光扫过岑谅和黎千年,笑容莫测。 “你们也知晓自身斤两,后面的路很难走下去,现在退出,已经很耀眼,赛后可以来浩阳教修行,我会禀告宗门破例收下。”岑谅放出了自认为难以拒绝的条件。 “呸!谁稀罕你那宗门,反复无常,宁死也不去,省得污了耳目!” “能教出你这样无心无义的人,浩阳教门风好不到哪里去,大爷们何愁无家,非要去这等肮脏地方安身!” 五个人大声谩骂,对岑谅的行为感到心寒。 “给你们释放善意,留下后路不走,偏要自行寻死。”岑谅发怒,仅存的一点愧疚彻底消失,他率先出手,打出一轮浩阳大日,璀璨刺目,覆盖了五人,强横能量波动让山洞破碎,这里升起烟尘。 许长银也带着辛江府另外两名弟子一同攻击,他要清除最多的选手,增加自己的话语权,毫不留情。 五个散修极力还击,在浩阳教和辛江府的绝学下苦苦支撑,不断吐血,受伤,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不在一个层次。 黎千年也动手了,斩出刀光,将一人砍倒,不能再战,他走上前,要找出对方的水珠,让他退出。 “小人,你滚开,吾宁愿身死也不接受你的虚情假意!”这个散修在怒骂,脸上、胸前都是血,对着黎千年吐出血水,情绪激动。 “再不走,你们一个也活不了。”黎千年一脚将他踢晕,送出赛场。 许长银啧啧称奇,“想不到冷面刀还有善心。” 谢陈听说了这个消息,是晁措告知,他不甚在意,“岑谅已是过眼云,和许长银那个没骨头的在一起厮混,能有多大阻力?” 反而,另一个消息更心动,刘岩投靠了卢洞实。 “飞泉门本身就在卢府疆域内,他们关系不一般。”梅水衣走来,说出了一些内幕,“刘岩其人很高傲,如果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肯定不会这样做。” 谢陈点头,对这个出尘的男子,他印象深刻,内心也不想敌对,“卢洞实几次找事,不等轻饶!” 梅水衣看着谢陈,不说话,她发现,背刀的少年容貌并不出众,身材瘦弱,还不如袁宁江皮囊好看,可是那种自信的气质就是让人着迷,“难怪能招惹许多情债。” 袁宁江不怀好意,贱兮兮笑道:“奉天阁的梅仙子,也要倾心魔头不成?” 梅水衣摇头,“倒不至于动情,只是能看上眼。”她光彩照人,如洁白玉璧,和莘言一般玲珑,单论外貌,也是少见。 可是,作为剑修,直来直去,爱恨都坦然,没有避讳。 袁宁江又想感叹,梅水衣瞪来,“闭嘴,整天鬼哭狼嚎,女子慕强,你何时能打穿赛场,拥有无敌气魄,吴九酝也迟早倾心。” 谢陈噗地笑出声来,看着袁白衣吃瘪,心情大好。 随着岑谅提供的五个名额,第一关赛场已经清空了六十人,大家都暂时安稳下来,恢复精力,等待下一个更加残酷的考验。 “十天一晃而逝,我尚未做好准备,怎就这么快!”袁宁江大叫,即将进入下一个赛场,他这段时日和梅水衣、谢陈不断交流,切磋,迫切提升自己实力,可是,一个月已过,都没什么感觉。 不管情愿与否,时间已到,从三万名参赛选手中仅存的这些人,要继续对决,向着最终决赛前行,袁宁江知晓,谢陈的庇佑已经很多,到了现在,只能依靠自己去拼。 第77章 第二关的争吵 女官现身,不过还是在高空法镜上俯视,对着二十九名年轻人颔首,明艳动人,却没有什么感情。 “第二关在湖心擂台上举行,穿过通道就可进入,为期一个月,最后选出十人进行最终决赛。” 话语依旧简短,可带来的竞争感更加激烈,要进一步去芜存菁,选出最强十人,意味着二十名选手都要淘汰,袁宁江很紧张,目前还在场的,基本都是各教派的精锐,只有他和黎千年等少数几人是散修出身,压力最大。 “怎么办?是拟定章程还是各自厮杀决定?”卢洞实发问,看向众人,既然水帝宫没有明说,那就可以商议。 “竞赛,不拼杀决定名次,依靠让来让去吗?”虺霸王不屑参与,他实力拔尖,注定要走到最后,况且身后无人,不在乎什么名额。 般若汤的人也发话了,“好歹相识一场,能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再流血受伤不好看。” 许长银极力赞同,“先前清除多余选手,都有出力,我坚决要求按照功劳大小分配名额!”他带着辛江府淘汰了十几人,自认为劳苦功高,多拿几个名额也应该。 晁措、卢洞实、许长银、谢陈、罗鱼让、龙神女、虺霸王,加上般若汤那名低调的领队,这是最强八人,毫无疑问要晋级,如此一来,就还剩下两个名额,归于谁?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大家都在关注,没人不上心。 像卢洞实这些教派,都有同门,肯定想让自家人打进决赛,一门双天骄,是无上荣耀,不可能让步。 红叶城和龙宫也有人,也想争夺,其他人如飞泉门刘岩、浩阳教岑谅,这些教派也都在憋着气,要争上一争。 谢陈更不用说,袁宁江一路相伴,自然要为他谋个好前程,还有梅水衣,代表着奉天阁,实力不弱于岑谅,不肯放弃。 许长银扫了一圈,目光在谢陈身上停留了一下,说道:“有些人,出工不出力,净想着借他人之手享受战果,最应该放弃!” “我同意,能够站在这里商议,不驱逐出去已是恩泽,不可能再带人占据名额!”卢洞实大声附和。 袁宁江和梅水衣同时变了脸色,这是在针对谢陈,目标就是他们二人,当即就要反驳,却见谢陈伸手拦下,自己动身走出,大有舌战群儒的风范。 “义气!”袁宁江热泪盈眶,谢陈真有道义,要代表自己去吵架,据理力争。 “你有什么道理?清除选手最少,还敢委屈!”许长银怒目而视,只要谢陈敢说自己一句不好,他就要暴起,联合卢洞实、岑谅一起动手,除掉这尊嚣张跋扈的魔头。 谢陈撇了一眼,“内心戏真多。” 许长银愣在那里,头上黑金冠的双翅不住晃动。 谢陈直直找到虺霸王,灰袍少年正双臂环胸,抱着看戏的心态等谢陈气急败坏和许长银争辩,不想魔头径直走来。 啪! 谢陈使坏,最后十几米距离动用身法,大家都看不清他身形,只见一阵清风刮过,他已经在虺霸王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撤回。 “无赖虺蛇,听不出来辛江府的小相公是在点你吗?还在那里装听不见!”谢陈指着虺霸王劈头盖脸就骂,“说的就是你,出工不出力,懒散不上心,无耻小人!” “我看你也不要进决赛了,尸位素餐不干活,将名额让给许公子,免得让人家出力最多,到头来心中有怨气!” 谢陈愤愤不平,手指都在颤抖,似乎被虺霸王给气到了,为许长银抱不平。 “嗯哼……”晁措、罗鱼让、龙神女纷纷转身,努力憋住笑,实在是谢陈那厮太能作,满脸愤怒,无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许长银是八拜之交的亲兄弟。 虺霸王竖瞳放大,呆愣了数息,罕见地失神。 “魔头,我杀了你!”少年哪能受这等侮辱,一声尖叫,灰色道光碾碎了无数林木,很多人都避退,他就要杀向谢陈,可是一旁的般若汤领队眼疾手快,双手抱住他腰,劝慰道:“不要急,不要急,他就是有意搅浑水,下作无耻。” “啊,你不要拦,看我今日不拧下魔头!”虺霸王快要失去理智,奋力挣扎,般若汤的另外两人也上来,帮忙按下他肩头,看向谢陈的目光也不友善起来。 “虺蛇,装什么委屈!胆敢叫嚣,打死你吃肉!”谢陈犹在喊叫,一点不怯,顿了顿,补充道:“炖一锅蛇羹,送给许长银补补骨头。” 很多人都噗嗤笑出声,实在忍不住,谢陈太损,接连折了虺霸王许长银的脸面。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与我一样只清除了五人,在这里横跳!”虺霸王大吼。 谢陈大怒,“住口!我岂能和你这样的废物一般,最后一天,雷霆出手,费了大力气又清除一人,不信你看,是否只剩下二十九人?” 龙神女煞有介事,数了一通,认真说道:“不错,是只有二十九人,魔头所言不假。” “看到没?大家都帮你数出来了,你杀敌最少,理应退去!”谢陈的笑容确实欠揍,是在走钢丝,挑动虺霸王神经,一不小心就要生起战火。 少年快要气疯,咆哮道:“你们一对奸人,合伙欺我!” “找死是不是,真该打死炖肉。”龙神女眼神冰冷,她可不怕虺霸王,正想找由头下杀手,将他乱拳锤死解恨。 “都闭嘴!不成样子!”卢洞实怒吼。 “你算什么东西?”虺霸王反击。 “我为许长银出头,你是要否认小相公的功劳吗?”谢陈斜眼看来,还瞟了许长银一眼。 “魔头,你在挑拨是非!”许长银脸色都红了,极端气愤。 虺霸王大吼大叫,要挣脱般若汤的束缚,找谢陈厮杀,卢洞实和许长银纷纷出声,呵斥,龙神女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不乱。 这里吵闹成一锅粥,气氛杂乱,袁宁江和梅水衣都不知该看向何处。 还是晁措站了出来,邀请罗鱼让一同压阵,“我们八人到别处商谈,不要在这里闹出笑话!” 还有二十多名参赛选手,都在侧目,如刘岩、岑谅,看着这些人吵闹,犹如看马戏,眼神玩味。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们八个人走到远处,继续商谈。 许长银率先发表意见,“按功劳分配,我辛江府必须有两个名额!” “我们的弟子难道就此退赛?”般若汤、罗鱼让都不认同,他们身后都有同门,不可能让步。 卢洞实冷笑,“打过一场,让他们凭实力决定。”他有自信,卢府另外两人可以取得好名次。 虺霸王更激进,“全部都上场,大家各凭本事,实力不济的没资格进入决赛!”他看向谢陈,充满杀意,想在第二关就要幼魔折翼。 “没问题,早就想吃一锅蛇肉。”谢陈回以冷笑。 “你找死!”虺霸王嘶吼。 眼看两人又要动手,晁措站出来劝阻,“不如就用卢洞实的方案,剩余二十一人不分教派,公平竞争,选出最强两人,与我们一同晋级。” 许长银不同意,“我辛江府前面舍命清逐,得不到一点好处吗?” 龙神女被激怒了,“大家共同出力,谁闲着了?就显得你能耐!”她也是只清除了六人,和谢陈一样,对许长银张口闭口提功劳的态度不满。 “还是要打!”般若汤的人态度坚决。 吵翻了天,好几次都差点动手,各有算盘,都不肯吃亏。 “既然这个话题谈不拢,我们不如换个角度来看。”许长银想到了另一种方案,看到大家都在听,轻咳几声,故作神秘,“人数还是太多,应该精简一些。” 晁措纳闷,“如何精简?” “自然是依据先前表现,先把最不应该留存的一些人淘汰。”许长银看着谢陈发笑,阴冷渗人。 想不到,谢陈竟然同意了,“不止袁宁江和梅水衣可以退出,我也能退赛。” 众人惊诧,许长银也没想到谢陈如此爽快,他只是恶心人,想不到起到了效果。 “你考虑清楚。”晁措劝了一句。 谢陈站出来,对着许长银说道:“我前面只清逐了六个人,深感愧疚,比不得小相公,甘愿退后,只要你能让虺蛇也退出,我一定信守承诺,带着人转身就走。” 许长银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让他去撩虺霸王胡须,不是找死? “你愿意退赛就走,扯别人做甚。”许长银嘀咕了一句。 谢陈进一步激怒他,“按照你的方案,谁清除选手少,谁就退出,虺蛇只淘汰了五人,最先要离去,你让他走。” 虺霸王冷哼一声。 许长银被逼到墙角,生出了怒气,“好不讲道理!” “你也知没有道理!”谢陈大声说道:“既然不行,就闭嘴,少在那里拿着微不足道的功劳簿说话,再敢阴阳怪气恶心人,白刀将你劈两半!” “就是,淘汰了几个其他教派选手,真以为自己就是赛场第一人了?”女子武神也出声,表示抗议,许长银口口声声功劳功劳,让她也生烦。 “你们太过分!”许长银怒不可遏。 虺霸王拱火道:“许长银,不要怕,和他们两口子开战!” “某些人真心想请大伙吃蛇肉。”谢陈扭头看着虺霸王,目光森寒。龙神女也斜眼瞅来,想对虺霸王动手。 晁措无奈道:“将心头火气放一放,到现在还没个章程出来,大家都等着去湖心擂台呢。” “怎么商量?除了比斗没有他法!”卢洞实也烦躁起来。 这里又开始了争吵,各执一词,连罗鱼让都加入,黑裙仙子温婉明艳,不似凡人,但言语犀利,联合好几个人驳斥许长银,不允许辛江府多占名额。 谢陈和虺霸王大眼瞪小眼,恨不得生吃了对方,龙神女也在力争,脾气暴躁,数次都想要动手。 终于,过去了大半天,太阳偏斜,他们终于达成了共识,得到各方都勉强认同的方案。 “怎么说?看你们凑在一起吵吵闹闹,真担心打起来。”梅水衣笑着问道。 谢陈耸肩,“经过友好亲切的交流,我已经让许长银那厮打消了不良想法,保得你们不走。” 梅水衣笑着捶了他肩头一下,“说正事。” “大家一致认同,让你们二十一人分组对决,凭实力说话,取得最后那两个名额。”谢陈嘿嘿笑道:“这是最好的结果,没有黑幕,相对公平。” “不过,考虑到辛江府的感受,让许长银指定一人,可以不参与前两场。” 袁宁江以手捶拳,兴奋道:“早就该如此,公公正正厮杀一场。”他实力大有提升,迫切想和岑谅这样的大教子弟比比手腕,检视自身修行成果。 “走吧,我们去湖心擂台,明天开始分组抽签,决定对手。”谢陈招呼两人,顿了顿,补充道:“能走到这里,已经是佼佼者,即使落败也能在北境扬名,你们千万不要生出沮丧。”他担心,万一失败,两人会心境受损。 梅水衣翻着白眼,“我比你清楚这个道理。” 袁宁江,嗯,看他兴奋到手舞足蹈,走路都要飘起来,应该是没问题。 百里山脉的尽头,有一条宽阔通道,依旧是绿色的光幕,朦胧散发亮光,走过去,眼前是一片大湖,碧水万顷,看不到头,此时已是傍晚,落日余晖洒下,湖水荡起密密的碎鳞,金黄璀璨。 “看到这个大湖,你是否想起乙五区湖畔往事?”袁宁江在谢陈耳边低语,余光还瞥向不远处的金甲女子。 谢陈强忍着把他踹下湖中的冲动。 二十多人顺着石头堆砌的堤坝,走向湖中心,那里有一座占地很大的擂台,纯白色玉石铺成,很坚固,有人试着用兵器劈砍,没有出现一丝伤痕。 “这擂台,是临江城工匠精心打造,天然境修士也不能损坏,不要白费力气。”许长银讥笑道,他是辛江府弟子,对赛场很了解。 擂台很大,这些人站在上面不起眼,既然已经有了方案,大家也就各自散去,等待明天开始的抉择。 一夜无话,大家都在苦修,努力摄取天地精粹,想要尽量取得好成绩,以此翻身。 第二天,晨光刚亮,晁措就召集所有人,开始分组抽签。 “这次比拼,完全公平,抽到选手全看自己运气。”他大声吆喝,临时找来二十片木板,写上甲乙各自序号,打乱后放在地上,让大家自行挑选。 “有何谨慎的,都到了这一步,全看自己造化。”丹斤府的一名弟子大声喊道,他率先抽取一块木板,翻过来看,“是甲六号。” 晁措点头,“都抓紧时间,今天要选出十强,不要耽误。” 岑谅和黎千年一起走来,各自抽取一块木板,分别是乙三和甲十。 袁宁江也抽了一块,是甲七,梅水衣抽到了乙九。 “让我看看,初步对手是谁。”袁白衣眯着眼睛打量,刚好,刘岩也看了过来,他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他吧?” 刘岩道袍飘飞,初升的阳光在他身上渲染上一层霞光,衬托更加出尘,这是飞泉门的领队,实力极其靠前,谢陈曾私下评价,他与刘岩全力拼斗,也要百招后才能分出胜负。 这种小妖孽,袁宁江想起来就头疼。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巧,刘岩抽到了甲八号,笑着对袁宁江说道:“有幸和袁白衣对决,请不吝赐教。” 直到开始上场对决,袁宁江都不敢相信,梅水衣劝道:“不用担心,这个人没有杀心,放开手脚去拼!” 谢陈也在一旁劝导,“我和晁措压阵,闹不出人命的。” 为了保证公平,晁措他们八人分成四组,两两组队,监测决斗的进程。 很快,甲一、甲二选手对立,甲三、甲四对立,另一侧,是乙号组的前四名选手。 罗鱼让和卢洞实负责甲组一二号选手,谢陈和晁措看管三四号选手。 “开始!”不知是谁一声大喝,四组选手,八个人同时动手,对着抽到的对手发起进攻。湖心上,华光飞散,擂台纹丝不动,各种狂暴攻击打下,造不成伤害,所有人,都很年轻,刚踏上修行路,朝气蓬勃,在曦阳下各自展开对决,为自己的将来而拼搏。 “好样的!打倒他!”有人在呐喊,为同伴加油,鼓气。 “唉,就差一点他就要受伤,不能继续战斗!”有人叹气,为同门感到遗憾。 很吵闹,很热烈,这种公平的对决最符合人心,没有人再抱怨,都在观看,提前观摩对手,也在为朋友喝彩。 “老李,加把劲,你的对手快要坚持不住了!”般若汤的一名弟子在大喊,他的另一名同伴是甲二号,正在拼命。 “你们看,岑谅不愧是浩阳教嫡传,一手玄煞气,一手大日诀,他的对手一直被压制,无法反攻!” 乙组那边,传来惊呼,岑谅正在和乙四号对决,他的实力出类拔萃,可以说在最强八人之下,那名散修节节败退,支撑不了多久。 “判官,他作弊,对决途中还吞服丹药补充体力!”甲三号的同门气冲冲找来,举报甲四号。 谢陈和晁措都头大,各种突发情况都有。 第78章 袁宁江的遗憾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牛鬼蛇神,自行其道。 预料之外的事情太多了,用丹药灵草补充消耗的,有来自大宗门依仗高等级法器碾压的,还有同门在场外支招,破解迷津。 甲三号越打越过分,那张嘴就没停过,一直在说,将对手的陈年糗事全抖落出来,扰乱他心智,趁机抓住机会进攻。 “甲三,不要用盘外招!”晁措提醒了一句。 这人怒气冲冲,刚才甲四号吞服丹药,晁措不劝阻,却对自己喝止,好没道理! 谢陈无奈摇头,“群魔乱舞,都是各自宗门的天才,到现在也是杀红了眼,不惜一切想赢。” 等到过了好几个时辰,这四组战斗才终于结束,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不仅选手累,判官也不轻松,要维持战场秩序,忍受各种投诉,调解无数纷争。 中午,休憩了不到半刻钟,比赛继续开始。 袁宁江深吸一口气,和谢陈击掌,他将要和刘岩展开对决,而晁措与谢陈是裁判。 “不要担心,你和他差距很小,不一定输。”梅水衣在场边打气。 刘岩依旧出尘,黑发飘散,真的很吸引人,他的气质很特殊,如静水般澄澈,但袁宁江知晓,这个人一旦出手,攻势极其凌厉,连岑谅都吃过亏。 “请袁白衣赐教,”刘岩脸上挂着淡笑,道袍猎猎,对袁宁江,也有一丝欣赏,“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欢迎到飞泉门做客。” 袁宁江不离不弃,千里救友,在蔚盈和莘言的联手下拖延到谢陈恢复,这种义气,赛场内少见,他相信,白衣不会是小人,值得结交。 “承蒙厚爱,以后有机会,把酒言欢。”袁宁江大笑。 晁措用手肘捅了捅谢陈,小声说道:“你不会拉偏架吧?” 谢陈没好气道:“袁骚包都丢不起这人!” 赛前,袁宁江明言,这一次要自己拼,即使不敌,也无悔。 “工云十二剑!”袁宁江开始动手,用出了最熟悉的工云剑诀,他不敢大意,在身后幻化出十二柄巨大剑影,遮蔽了阳光,围观的人都感受到锋利。 刘岩用出了飞泉诀,一挂洁白的天水汇成瀑布,在虚空流淌,水汽氤氲,银河倒挂,但蕴含着神力,能切割开很多兵器。 “工云九剑,或乘西风!”袁宁江用出了很强大的一招,牵引巨大剑影对着刘岩进攻,带动清风舒卷,但速度极快,眨眼就出现在刘岩身前。 当! 飞泉炸开,将剑影打向一旁,无数水珠散开,击打在剑光上,叮叮碎响不断,转瞬间,袁宁江打出的剑影已经千疮百孔。 “星空云种!”又是一条巨大剑光杀来,这是工云剑诀的第十剑,彷佛自星域而来,带着漫天彩云,瑰丽梦幻,可隐藏着极致的杀力,一般翠仪境都无法抵挡。 刘岩也认真起来,起手掐诀,打出一条飞瀑横空,比之前的飞泉更加壮阔,在空中奔腾,击散出水雾。 嗤! 巨大剑影插入瀑布中,却好似遇到巨大阻力,速度越来越慢,并且那些逸散的水珠同样可怕,洞穿了剑身。 袁宁江和刘岩在斗法,全力以赴,都不敢大意。 正在这时,八条剑影阵列而出,从袁宁江的背后飞过,快如闪电,全部攻击向刘岩的身前。 “寒泉倒挂!”这也是飞泉门的绝学,刘岩用来更加浩大,他单手划圆,壮阔的瀑布在他身周首尾衔接,化成一个二百丈的巨大水圈,随着他施法,水流快速结冰,三尺厚的坚冰闪烁黑色光芒,将他护持。 砰砰炸响不断,八条剑光和黑冰相撞,击碎出无数细小冰晶,在阳光下发散五彩光芒。 “你的剑诀,很了不得!”刘岩大喝,看出了不凡,但他双手牵动,巨大的冰环开始旋转,与剑光摩擦,相互消耗,很快,八条剑影就被消磨下去一半,冰圈也只剩下不到一尺厚。 刘岩奋力甩手,剑光和冰环一同砸向远处,偏离战场。他正在对决,无心顾瑕左右,没看到那边有十几人观战。 “快躲开!”这些人心惊肉跳,慌忙逃窜,生怕被波及。 谢陈一步跨出,单掌前伸,白色烈焰化成巨大火墙,将冰环和剑光一同焚烧干净,避免了无谓的伤亡。 “飞泉门不负盛名。”袁宁江一声大吼,将剩下的三柄剑光依次斩出,同时手持千流剑、工云剑,冲向刘岩近身,与他缠斗在一起。 高空之上,飞瀑和寒泉奔腾,爆发出雷鸣,剑光纵横,在互相抵持,不断炸响。 白玉擂台上,刘岩双手化出尖锐冰柱,黑幽幽不透光,与袁宁江比拼剑法,当,千流和坚冰对砍,冰晶飞溅,险些断裂。 袁宁江右手工云,直刺刘岩心口,道袍小仙人,不躲不避,手掌直直拍向工云剑尖,竟想以血肉之躯,硬抗仙剑? 滋,火星闪灭,工云停步,未能洞穿刘岩手掌,众人这才看清,原来刘岩掌心有一枚茶盏大小的透明珠子,散发出寒意,在和仙剑对峙。 “我的法器,名为天泉珠,可与工云媲美。”刘岩微笑,原来有恃无恐。 袁宁江大喝,“好,再来!”他左手千流剑斜挑,想划破刘岩小腹,却见到一条尖锐冰柱蓦然伸长,直直刺向自己胸膛。 袁宁江急忙侧身躲避,不然要被刺穿,可这时,那冰柱横扫,如铁棍,力道千钧,重重击打在胸口,袁白衣闷哼一声,后退不止。 他手中的千流剑也顺势上挑,刘岩后退一步,本以为能轻松避开,不想一道白色电光从剑尖激射而出,打中了他肩膀。 “水雷,果然厉害!”刘岩剧痛,半条手臂发麻,刺痛不已,不用看,道袍下,皮肤上定是乌青。 袁宁江再次冲来,刘岩也手持冰柱,与他近身交战,两人互不相让,发挥出生平所学,奋力厮杀。 很快就见血,刘岩手臂被划破,胸前有一道斜伤,袁宁江更为严重一些,肋骨断裂好几条。 “精彩,袁骚包平日里浪荡,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能与刘岩拼斗到这个地步。”梅水衣双目放光,观看了全过程,为袁宁江喝彩。 两人已经对拼了四十招,各有负伤,都不轻松。 “工云十二剑!”袁宁江有所恢复,再次动用术法,巨大剑影劈砍,刘岩仍旧用冰环阻拦,没想到,这次的剑光极其锐利,竟然砍断了冰泉。 刘岩匆忙之下,一连打出三道寒泉,组成冰墙,同时,他闪身躲避。 “等的就是现在!”袁宁江开始冲跑,手持千流剑,在距离十米时挥剑横扫,剑光倾泻,犹如江河卷起大浪,攻击范围不大,却将能量凝练到极致。 刘岩弯腰,一掌向上拍出,击打在剑光上,发出巨响,水波紊乱,他掌心催生出大片的 神辉,冰凉刺骨,与手掌接触的剑光开始凝结,变成冰晶。 袁宁江五指虚握,嗤,一条三指粗的雷霆电光陡然射出,速度之快,根本无法看清,击打在刘岩身上。 道袍翻飞,跌落在百丈外,刘岩脸皮抖动,他的左侧肩头,竟然被电光打穿,留下血洞。 “水雷当真麻烦,不好对付。”他低声自语。 另一边,袁宁江已经再次发起进攻,不给刘岩恢复的机会,他将千流剑挥扫,功诀运转,有雷霆闪烁,身周三百丈内,有云雾和水汽,空中有剑光,似江河倒卷,还有隐匿的电光。 他仅凭自身,就改变了小范围的天象,气势极其骇人。 “水雷可役法起云,大成后断蛟、除蜃,克邪斩妖,威力确实不一般。”连晁措都点头,认为袁宁江福缘深厚,功法得到加强,日后修炼不辍,定然成就非凡。 谢陈笑道:“说起来,要感谢流霞宗,不然他哪里能得到雷云兽内丹。” “所以,袁白衣才替蔚盈求情,让你放过她?”晁措也八卦起来。 蔚盈和莘言联手阻杀谢陈,被反杀,命悬一线,袁宁江求情的一幕通过法镜映照,很多人都看到了。 “两位流霞宗的天之骄女,就这样被你和袁白衣给糟蹋了。”晁措亲眼见到袁宁江一双贼手不断摸索,妖娆女子闭目不语,躺在地上惊颤,一副认命的凄惨模样,现在想来也觉得,有种别样的感觉…… 谢陈急了,“怎么说话的,与我有何关系?” 但丹斤府的玉面小郎君只是微笑,任凭谢陈气急败坏在一边解释。 刘岩在躲避,因为袁宁江的这一击融合了工云剑诀和水雷,千流剑本就是水道至宝,天生与雷法相益,配合在一起,能产生蝶变,威力极强。 白色的电光在蔓延,天空有袁宁江催动的江河,雷声滚滚,他们的交手区域覆盖面很广,大多数观战的人都退出好远。 刘岩依靠身法避让,好几次险险躲开千流剑,却被雷霆打中,颇为狼狈,道袍不再洁净,沾染血污,并且有大片的破损,焦黑。 袁宁江越战越勇,能和刘岩这样的大教弟子正面争锋,以前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如今,他也打出了自信,将功诀运转开,全身都在激荡水雾,还有尖锐的剑光呼啸。 飞泉门也有两名弟子在观看,神情紧张,刘岩似乎处于下风,情况不妙。 “寒泉世葬。”刘岩声音平静,没有因自己的处境而生出负面情绪,他在躲避中积蓄力量,终于抓到了时机,开始反攻。 “这是飞泉门的大法,翠仪境修为也只能勉强催动很少一丝余威,不过也不容小觑。”晁措点评,为谢陈解释道:“这门术法讲究心意,大成时要有葬送天地众生的杀心,神通一出,生灵冰封,世界一片荒芜,沉寂。” 谢陈也在关注,刘岩一直给人淡然的感觉,可随着施法,气质陡然一变,冰冷渗人,他好似化成了世间最冰寒的所在,要冻结一切。 咔咔,白玉擂台在结冰,一米多厚,延伸了三百丈,这里空气都变寒冷,呵气成冰。 刘岩将天泉珠抛起,茶盏大的透明珠子顷刻间变得桌子大小,滴溜溜旋转,散发白蒙蒙寒气,“我的天泉珠,是北境所有水泉之眼,拥有极寒,你可小心了。” 他很有底气,能击败袁宁江。 “放心攻杀,你我必要分出胜负!”袁宁江持千流剑劈砍,将阻拦在身前的冰墙全部砍碎,他也有了阻力,挥剑时有迟滞,空气彷佛也被冻结,充斥着无数的细微冰晶,能割裂脸庞,道光化成的江河也不能卷浪,变得平静。 刘岩打出功诀,天泉珠猛然爆发出一圈无形的气浪,袁宁江不能阻挡,后退十几步。 “竟然,冻结了虚空!”袁宁江惊骇,天泉珠发威,江河结冰,寸步难行,隐匿的雷霆也显化出来,速度缓慢到极点,肉眼都能看到其轨迹。 刘岩战斗经验也很老辣,他有自己的目标,要打进决赛,不能在第二关停留,趁机发动新一轮反攻,双手合抱,粗大的黑色冰柱横扫,崩裂了地上的厚冰,将全部雷霆和江河搅碎。 噗!袁宁江也被打中胸膛,吐血倒飞,这一击,确实凶猛。 “刘师兄好样的!”飞泉门弟子欢呼。 场外,谢陈看来,随时准备出手,不想闹出人命。梅水衣十指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在为袁宁江担忧。 “心令如山!” 倒飞中的袁宁江大喝,隐匿许久的工云剑从身后飞出,他用神识牵引,让剑身飞跃百丈,直刺刘岩面门。 可小仙人早有准备,天泉珠横击,砸在工云剑上,两者一起坠地,怦然弹飞,依旧黏在一起,白玉擂台等级很高,没有任何伤痕,但尖锐的碰撞声传出很远,令人牙酸。 “结束了!”刘岩持粗大冰柱下劈,简直能打碎一座小山,一旦落在袁宁江身上,他非死即残。 谢陈闪来,手掌上的白色光焰跳动,截断了冰柱,将袁宁江救下。 “失败了……” 袁宁江摔倒在地,躺在破碎的冰层中,嘴唇都在颤抖,他难以相信,自己就这样落败,不能再继续。 刘岩走来,浑身染血,喘着粗气,他也付出很多,与袁宁江的战斗并不轻松。 “你的神识很强,超过我许多,御剑对敌是杀招,可以取得想象不到的战果,这场战斗,本来应该你赢。” 刘岩很坦诚,并无取胜之后的喜悦,“只是你力战莘言时,过早暴露了这张最强大的底牌,才能令我有所防备,说实话,我有些取巧。” 他说的是事实,袁宁江的隔空御剑,对上毫无防备的任何人,都是绝杀一剑,防不胜防,与道光化出的攻击不同,这是在催动法器本身对敌,很锋锐与坚固,且拥有极速,寻常的翠仪境根本不可能做到,也防备不了,那点初生的神识还很弱小,仅能扫视周围几十丈,当感应到异常时已来不及做出反应,会被重创。 袁宁江满嘴苦涩,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刘岩肯定是一直在关注工云剑动向,提前用天泉珠准备,才能让自己败北。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遗憾的。”袁宁江很快就调整过心态,站了起来,嘻嘻哈哈扒着刘岩肩头,“作为补偿,快将你打劫来的灵药拿出来几十棵,让我疗伤。” 刘岩苦笑,满脸无奈,自己是有一些仙草,但也没有袁宁江说的这般财大气粗。 “取一株过来。” 飞泉门的两名弟子看到刘岩发话,取出了一棵通红的灵草,年份很长,闻一口就让人沉醉。 “好东西!”袁宁江双目放光,一把抢过,大口吞下。 梅水衣走到谢陈身边,小声说道:“他心态很好。” 袁宁江没有因为失败而生出懊恼,反而在和刘岩谈笑风生。 谢陈开心不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原因,间接导致好友提前退场,看着开朗的袁白衣,他心中难名。 “怎么可能没有遗憾?拼搏到头,前程落空,他的辛酸几人能知?” 袁宁江豁然转头,告诫道:“收起你的安慰,不要说一些让人落泪的感动话,现在听不得这些。” 谢陈却坚持要说。 “若不能进入七府修行,必让尹弱收你为徒,做我大徒孙!” 他的声音很低,也只有梅水衣、晁措和刘岩几人能听到,他们面面相觑,然后,猛然大笑。 袁宁江恨得咬牙,咯吱咯吱响,不顾尚未恢复的身体,追着谢陈就打,“我的工云剑呢?”他察觉两手空空,喝令刘岩将剑取来。 这边吵吵闹闹,鸡飞狗跳,另外几场战斗也落下帷幕,整整一天,才选出了八名选手,进度落后于预期。 “这样不行,只有一个月时间,很紧张。”晁措感到迫切,深夜召集八人商议,要求加快。 不是所有人都是谢陈这样的变态,体魄强横不讲理,再严重的伤势也能很快复原,大家修为相差不大,一番拼斗下来都是遍体鳞伤,至少要三天才有可能恢复。 晁措下了狠心,“实在不行,我们几个辛苦一些,晚上也加班。” “什么狗屁事,来参加大赛,现在混成了这副模样,与劳工何异?”虺霸王不满,大发牢骚,变成了帮工。 第79章 梅水衣过关斩将 第二天,日程依旧,梅水衣也登场,她是乙九号,和一个魁梧男子对战。 “久闻梅仙子大名,今日倒要领教奉天阁绝世剑法。”男子大笑,声音震耳,他来自一个中等教派,实力也不弱,看到如玉璧般光洁的娇小女子,心中有了轻视,还在想待会可要收起几分力道,免得让别人指责他欺负人。 更要紧的是,谢陈也在不远处,虽然在维持甲号组的对决,可不时扫来两眼,目光停留时,魁梧汉子也心惊,魔威太重,无人不惧。 虺霸王不怕,向来狂妄,骨头和嘴一般硬,对着谢陈大吼,“看管好你的场地,总往这边看什么?我还能故意使坏,下绊子不成?” 他与般若汤的领队、龙神女和许长银共同负责乙号组,四个人一起围观。 “难道不是在关心梅水衣,而要借机偷瞄你的老情人,”虺霸王眼珠转动,使劲捅谢陈肺管子,“真是奸情难忘。” 谢陈和龙神女一起动身,实在无法忍受。 眼看要乱,其余五个人连忙拉架,般若汤领队也受不了少年那张嘴,索性将他带走。 “再敢乱语,拼着大赛终止,也要先杀了你炖蛇肉!”谢陈目光充满杀意,虺霸王口无遮拦,总是故意提起这件事,是在找死。 女子武神罕见的赞同,“我有烹蛇秘法,肉质鲜香。” 他们俩同仇敌忾,让人暗自憋笑,很多事就是如此,本来没什么大不了,但被传的多了,当事人就会受影响,在旁人眼中也会刻意生出许多猜测,到最后难免越说越乱。 龙神女意识到不妥,冷哼一声。 短暂的闹剧过后,梅水衣开始进攻,她是奉天阁传人,是纯粹的剑修,杀力也惊人,虽然被谢陈轻易打败,可论真正实力,赛场内定然是靠前,与岑谅、刘岩不相上下。 “斩灵剑诀!”梅水衣娇喝,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一柄略显娇俏的凤首剑,二指宽,修长闪亮荧光,握把为凤身,看起来就是精致的女子用物。 可是威力很大,一击就将对手打来的拳印劈开,炽烈杀气惊动了许长银和龙神女,全神贯注观看,不敢大意,万一出现不可控制的事情,就不好收场。 魁梧汉子惊怒交加,没料到如壁人一样的美丽女子也拥有这样强横的力量,收起所有心思,全力对敌。 “破空斧!”他同样用出了法器,是一个巨大的单刃斧,挥动时有呼呼风声,很是沉重,能轻易砍断他人的腰肢。 梅水衣身姿舒展,避开了所有攻击,斧光漫天,可却不能伤她分毫,凤首剑剧烈鸣颤,空中到处都是鸟鸣,让人不自觉心神放松。 “奉天阁的剑诀果真不一般,看起来华丽,剑光似凤凰展翅,充满美感,有鸟鸣作伴,一派祥和,但仔细看去,空气中激散出来的声波全是细密剑气,在极速震动,一个不小心就要身首异处!”袁宁江都感到心惊,他在一旁观看,同为剑修,自觉看出了一些门道。 果然,魁梧汉子只顾全力冲杀,要用手中巨斧立劈梅水衣,全然不知那些沉浮的声波围绕,下一刻,梅水衣掐诀,凤首剑斜斩,明亮剑光与巨斧对击,男子遭受巨力,身形猛然停顿。 嗤! 无数的细密剑气同时发难,这片天空到处都是鸟鸣,如仙灵吟唱,但却是蕴含着杀意,“啊!”魁梧男子惨叫出声,他的身体上出现了很多伤痕,血液喷溅,染红了大片白玉擂台。 梅水衣把斩灵剑诀挥发出来,更加的空灵出彩,宛如真正的壁人,在擂台上腾挪,身法飘逸优美,敌人很难抓到其破绽,而凤首剑也在发威,嗡嗡鸣颤,带着恐怖的剑气,二百丈内,全部都是炽烈光束,锋锐到极点,能割裂肌肤,魁梧汉子不断受伤。 “看起来柔弱无骨,出手却如此狠厉!”男子发怒,他全身都是血,也就是依仗着体魄强横,将道光覆盖体表,才抵消了很多的剑光,但仍旧受伤不止,胸前最严重的一条伤痕,已经可见白骨。 “巨斧破空!”他真正的动怒,单刃斧挥舞,身边的空气被压缩,发出尖锐呼啸,大股气团被搅动,化成风暴席卷,吹散了很多剑气。 当!斧子和凤首剑对撞,发出碰击声,刺目光波猛然爆发,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好在擂台足够坚固,不然早就要四分五裂。 梅水衣银牙紧咬,而对面的汉子双手持斧,生生压下,将她顶着后退。 “斩身!”梅水衣大喝,竟用右手持剑,左手掐诀,并指斩出弧线剑光,直直砍向对手脖子。 “无用,你的攻击太过无力!”汉子一手握拳,砸在剑光上,虽然拳头滴血,但自身无恙。 梅水衣趁机后撤,转向侧身攻击,“斩形!”她提凤首剑砍出,想要斩断对手手臂,但不想魁梧男子也在发力,斧柄旋转,将剑身挑飞,梅水衣露出空位,胸腹前再无遮挡。 砰,汉子重拳砸在她胸膛,壁人女子吐血倒飞,受伤不轻。 巨斧破空,发出呜呜的低沉声响,闻之骇人,汉子要乘胜追击,一举击败梅水衣。 “斩灵!”梅水衣脱手的长剑居然在自行进攻,凤首中陡然射出璀璨光束,这一击略显诡异,很多人都没料到,汉子被洞穿肩胛,巨斧当啷坠地,手臂无法抬起。 “原来这也是剑修手段!”袁宁江大呼精彩,梅水衣同样是御剑杀敌,却舍弃长距离攻击不用,在近身处制造空挡,神识操纵法器,让对手预料不到。 魁梧汉子大吼,正要继续攻击,却见到梅水衣闪身,抓起凤首剑刺来,剑刃破空,电光即至,停留在他心口。 “你败了。”梅水衣嘴角有殷红血迹,冷冷说道。 汉子不服,她手指稍用力,剑尖刺破皮肤,汉子感受到钻心剧痛,不敢再有动作。 龙神女和许长银同时宣布,梅水衣获胜。 “真有你的!”袁宁江大喜,没想到这位一直醉心于人性研究的女子,拥有如此实力。 另一边,晁措大声说道:“甲十,黎千年胜。” 袁宁江扭头看去,那位昔日同伴依旧冷冰冰,面无表情,刚刚打败了一个来自般若汤的弟子,自身也血迹斑斑,站立时都在晃动。 黎千年并未说话,也没有和谢陈对视,独自走远,与岑谅汇合在一起。 “恭喜梅仙子斩获大胜,决赛有望。”谢陈也笑着道喜。 至此,选出了十强,加上辛江府那名可以免赛的选手,剩下十一人需要休息三天,再重新分组,继续下一轮比试。 梅水衣撇嘴,“还是不如你们这些怪物,能直接晋级,哪像我们还要费力厮杀。” “不要和他们比,不然会心痛。”袁宁江笑道。 谢陈笑着,不争论。 三人穿过人群,走到擂台边缘,坐了下来,笑着聊天,梅水衣觉得闷热,干脆脱下靴袜,露出洁白小脚,浸入湖水中不住挑起,溅起晶莹水珠,叮叮咚咚。 “玉足踏波,碧水生香。”袁宁江眼睛都看直了,还一脸陶醉,大口吸气,招来梅水衣的白眼。 谢陈直呲牙,“真恶心!” 袁宁江气愤道:“不是你说的,世间女子都是精美瓷器,要小心爱护。” “我岂能像你这般没有底线!”谢陈义愤填膺。 袁宁江咂咂嘴,遗憾道:“可惜,梅仙子到底输给吴九酝一筹,若是她在此戏水,我定要化成湖中游鱼,好好感受这抹挥之不去的温柔。” 谢陈浑身起鸡皮疙瘩,梅水衣默默坐远。 哗哗,浪涛拍岸,水花不断,清澈湖水一望无际,和煦暖风吹来,让人昏昏欲睡,谢陈伸了个懒腰,觉得无限惬意。 “已经三个月了……”他粗略算了一下时间,离开老松岭许久,日加思念那里的人和物,下山前还有残雪覆盖,如今已是初夏。 三个年轻人在湖水边畅聊,不时大笑,这般悠闲的时光,出现在竞争激烈的选拔赛上,也是少见。 远处,其他选手三三两两,各自聚在一起说笑,到了现在,没有生死压力,只是名次的抉择,大家都感受到久违的轻松。 到了晚上,袁宁江跳下湖水,抓到了几条大鱼,顾不上衣衫湿漉漉,当即拿出千流剑,将鱼儿刮鳞破肚,串在剑身上。 “快,用你的华光做烤鱼。”袁宁江催促道。 谢陈脸都黑了,自己辛苦修炼,白色光焰凶猛无匹,可在赛场内称尊,难道就是用来烹烤食物的吗? 他怀疑,袁白衣是想亲身尝试一下白色华光的威力。 “摆出冷脸子给谁看,我和梅水衣都是剑修,道光没有高温,也就你合适,”袁宁江才不在乎谢陈脸色,仍旧催促,“要是我修为再进一步,雷法熟稔,才不需你帮忙。” 梅水衣也被勾起了馋虫,“快些,这里没有木材,再跑出去第一关寻找浪费时间。” 谢陈黑着脸,还是掌心喷薄出白光,让袁宁江凑近些烤鱼。 “火小一点,烤鱼讲究低温烘焙,你看,火焰太大,表皮都黑焦了,这条一会你自己吃。”袁宁江咋咋呼呼,逮着机会不时折腾谢陈。 不一会,肉香四溢,白嫩鱼肉变金黄。 “收收力道,怎么火气这么大!”袁宁江不停抱怨。 梅水衣肚子都笑疼了。 月牙弯弯,星光稀疏,湖面净澈如镜,三人吵吵闹闹,直到深夜才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陈突然被痛醒,他浑身都被汗湿透,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神中竟然露出恐惧。 “怎么了?”袁宁江被叫醒,睡眼惺忪,看到谢陈模样,也被吓了一大跳,两人被追杀时,他就曾发作过一次,头疼欲裂,惨不忍睹,袁白衣记忆犹新。 “快,带我去远处!”谢陈极力压低声音,近乎嘶吼。 袁宁江晃醒梅水衣,简短说明情况,两人决定带着他回到第一关的山脉中,那里无人,适合发泄苦痛,袁宁江背起谢陈,尽量不让别人知晓,梅水衣跟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熟睡,没人注意。 他们飞快通过堤坝,穿过宽阔通道,进入百里山脉。 “啊!”谢陈的大吼震彻山林,他实在无法遏制,头脑中翻江倒海,像是两条钢钉在搅动,作用在灵魂上,血肉生出感应,比白藏的百般锻打手段还难以忍受,那种痛,无法形容,头颅要裂开,似有活物在翁鸣,想要破开头骨钻出,同时,牵连到额头、脸颊,头皮不住跳动,他面孔痛到扭曲,在昏死和清醒之间反复挣扎。 “他这是怎么了?”梅水衣心惊胆颤,看到谢陈已经无法控制自身,在地上扭动,撞倒了无数林木,烟尘四起,他还不时用拳锤砸自己的头顶,只想把自己脑袋砸碎,好避免这种痛苦。 可想而知,谢陈承受了多大的苦楚。 砰,砰,他双拳无意识砸地,百丈高的小山塌陷,而谢陈自身都感知不到,被掩埋在下面。 “听魔头自己说,这好像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不时就要发作,连割阙山主都无可奈何。”袁宁江解释道。 梅水衣更加惊骇,白藏修为通天,居然都不能解决谢陈的苦痛,只能靠着他自己硬生生挺过去,这到底是什么疑难杂症? 谢陈大叫着跳飞在半空,塌陷的小山已经看不出原貌,黄土炸开,到处都是,他从泥土中跑出,黑袍上全是污渍,和汗水混在一起,成了泥人。 咚! 他坠落在地,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谢陈仍旧在扭动,双手对着脑袋又打又砸,快要发疯了,想昏厥过去都不行,尖锐的撕裂般痛楚如影随形,摆脱不了。他在白藏最严苛的手段下磨砺近三年,一般的疼痛根本不能造成影响,但唯独脑海中这两处痛症,与所有的疼都不同,忍受不下去,甚至让他感到恐惧。 “没办法,只能这样硬挺过去,我们帮不上忙。”袁宁江苦笑,与梅水衣紧紧跟随在谢陈身后,这一会功夫,他已经疯跑了数里地,撞碎了好几座小山,摧毁林木无数。 “这等大痛,定有天大来历,不是福缘就是祸根!”梅水衣都感到揪心,谢陈惨叫撕心裂肺,模样凄厉,没有人形,从未见过他这般。 动静很大,好在选手都在擂台上休息,没有人发现。 直到半个时辰后,谢陈才渐渐恢复平静,躺倒在一片废墟中,无力站起,大口喘粗气,眼睛都睁不开。 “还好,活过来了”袁宁江轻笑道。 梅水衣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俯身下去,顾不得谢陈满身泥污,伸出洁白手指,在他头顶上轻轻按压,想要为他缓解。 袁宁江摸着下巴,笑道:“你可能真的动情了。” 梅水衣没好气道:“不要整天认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心中全是情爱。” 她确实没有别样想法,只是看到朋友伤痛,想要尽力做些什么。 “女人心思,就是细腻,这样下去,魔头铁石心肠也要融化。”袁宁江嘀咕了一句。 过了好久,谢陈终于恢复了一些,对着两人道谢。 “不要客气,梅仙子出了大力”袁宁江挑眉说道。 谢陈脸色苍白,脑中还有余痛,但已经可以忍受。 “袁宁江刚叫醒我时,看到你模样吓人,还以为是突破失败了,还好,还好。”梅水衣轻拍心口,长吁一口气。 一提起这茬,谢陈更加苦涩,“我突破不了,在赛场内注定不能破境。” “这是怎么话?”袁宁江不解,“修炼全靠自身,修为到了自然而然就提升,水到渠成的事,你还能控制不成?” 谢陈黯然,“肯定是师尊背后做了手脚,我实力已经可以与翠仪境抗衡,但没有破境的征兆。” 袁宁江颇感意外,“你与复太子一战,断去枷锁,还以为可以一飞冲天,现在看来,仍旧是低飞的小鸡崽啊。” 谢陈欲哭无泪,想不明白,白藏这样做的用意。 梅水衣拍拍手,去掉泥污,叉腰教训道:“尚未突破就可以打败巫道宗,还想怎么样?”她斜眼看来,觉得谢陈是在故意扮惨,不值得同情。 袁宁江哈哈大笑,然后突然察觉不对,“魔头未破境啊……” 如果不是梅水衣提起,他几乎都要忘记,身边这位好友,连翠仪境修士都不是,却反来庇佑自己许多,在赛场内横行。 “真是,令人心痛……”袁宁江百感交集,差距太大了,一旦谢陈有了进步,他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三人又休息了一会,趁着夜色返回擂台,发现无人醒来。 就这样平淡的度过两天,所有参赛选手都在苦修,不愿过早止步。 “梅仙子英勇无双,区区辛江府,拿下!”袁宁江振臂高呼,为梅水衣打气。 剩余的十一人,一个辛江府弟子被许长银安排不参与前两场决斗,只有十人,再次分组,进行对决。 梅水衣很凑巧,对手分到了另一个辛江府的女子。 “已经过关,今日就要继续斩将!”梅水衣低声自语,初生的阳光照耀,她更加洁白,光彩照人。 第80章 只出气不够 梅水衣很强,打败了一名对手后成功晋级,现在要和辛江府的另一名女弟子对决,两人在白玉擂台上对立,吸引了很多目光。 十名选手比赛,分为五组,谢陈还是和晁措搭档,不过在看管另一场对决,是岑谅和红叶城的弟子比赛。 “梅水衣,你也是奉天阁传人,北境大宗,何苦自甘堕落,与割阙山魔头整日搅合在一起?”辛江府姚净上来就质问,对梅水衣的行为不满,觉得她与谢陈走得太近,有失仙家气度。 梅水衣全身都是金黄色霞光,明艳照人,她的对手也不错,来自辛江府,水帝宫的弟子,身姿纤细,面容同样出色,青春靓丽,如一汪清水,可是此时在问罪,气势迫人。 “到了这时候,还在那里企图用七府的名声来自我麻痹,不肯认清现实,谢陈言行有目共睹,我不认为他是魔,相反,他是打败了巫道宗的仙胎,未来注定是北境魁首。” 玉璧一样洁白的女子剑修有自己的看法,并不赞同姚净所说,她眸中有剑气隐现,锋利摄人,“七府统治北境太久,容不得有任何异类,割阙山特立独行,扫了你们颜面,就是大逆不道的魔吗?在我看来,就是无能者的狂怒。” 姚净顿时被说中心声,呼吸不再平稳,变得沉重,“够了!你代表奉天阁,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奉天阁有自己的意志,虽向七府低头,但也不会随波逐流,”梅水衣铿锵有声,对着姚净迈步,“说到底,你们打不过白山主,无法推平割阙山,只能私下编排可有可无的罪名来污人耳目。” “我以前也是这般想,才跟随岳云举屠魔,现在,有了自己的判断,认为大家对谢陈的看法太偏激,不够公允!” 梅水衣与谢陈、袁宁江在一起许久,思维已经转变,姚净三言两语并不能改变什么。 “冥顽不灵,早晚会给你师门带来大祸!”姚净大吼,声音都尖锐起来。 梅水衣冷笑,“辛江府作为东道主,如果有心,完全可以拒绝割阙山参赛,为何还让谢陈进入赛场?还不是无力对抗白藏?” “严格说起来,你们这等行为也是无力后的妥协,在有心人眼中,同样是大罪!” 姚净脸色青红,没想到梅水衣言语犀利,将她辩驳哑口无言。 “胆敢污蔑辛江府,你今日难有活命!”姚净盛怒,含恨出手,她所用法器,是一柄软剑,柔若无骨,但注入翠仪修为后,铮铮而鸣,变成了很锋锐的神兵,是仙家宝物,可开山碎石。 碧绿色的剑光似水波荡漾,蕴含着炽盛杀意,击打在擂台上,发出金铁声,姚净起手就斩出了百道绿芒,将梅水衣前进的道路全部覆盖。 “辛江府的百花剑,可惜你修为不够,这点威力实在难以拿出手。”梅水衣毫不客气,随手斩出一剑,将姚净的攻击砍断,同时还在言语点评,游刃有余。 “她的实力,不应该走到这一步,如果不是许长银在背后出力,早就被淘汰了。”仅是初步交手,梅水衣就看出了问题,她的目光也很毒辣,虽是心声,并未说出口,但眼中的蔑视让姚净羞燥。 “你奉天阁有什么了不起,也敢小视我!”姚净嘶吼,更加疯狂出手,眸子中全是恨意,如清水般的娴静气质彻底消失,她被梅水衣激怒,起了杀心。 凤首剑出击,用出了斩身一剑,这是斩灵剑诀中的第一式,剑光铺展近三百丈,梅水衣将其发挥到这个层次的极点,杀气炽烈,让观战的人都心惊。 姚净艰难抵挡,软剑连续挥舞,可是,却还是在败退,被梅水衣压制,碧绿剑芒断裂,摔碎在地,当当炸开,地上开出了无数艳丽花朵。 结局早已注定,她真正实力不如梅水衣,比先前的魁梧汉子还要弱上一筹,只有逃避的份,落败只是时间早晚。 五十招过后,姚净疲态尽显,攻击不再连贯,断断续续,身上多处受伤,衣袍上到处都是血迹,模样凄惨。 “不如趁早认输,体面离场。”梅水衣好心相劝,毕竟不想真正生死相向。 姚净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凄厉嘶吼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她再次斩出百道剑芒,几乎将道光抽取干净,做最后的挣扎。 “斩形!”梅水衣眸子微眯,不再抱有同情,对这种人,只有将其干脆利落击败,才能断绝她的幻想。 凤首剑鸣颤,空中出现无数鸟鸣,那是细密的剑气交织,剧烈颤动而形成,充满美感,可杀力骇人。 梅水衣挥剑,如汪洋一样的剑光下压,姚净已经不能抵挡,体表被割裂,伤口细微,却很深,血花不断飞溅。 袁宁江在一旁观看,自语道:“这一击,将会分出胜负。” 许长银也在,他和龙神女是这场对决的判官,只是脸色阴沉,双拳紧握。 “公平竞争,不要有立场!”女子武神感受到了许长银的气息,担心他控制不住,做出影响比赛的事情,出言提醒。 “现在就言胜负,为时尚早。”许长银淡淡回应。 梅水衣长啸,全部的细密剑气爆发,这里光芒刺目,几乎无法看清,姚净惨叫,倒飞出去百丈,到处都是伤口,鲜血滴落在擂台上。 “你自己认输吧。”梅水衣走来,在姚净身前停步,凤首剑直指她前额,刚才已经留手,不然姚净此时早变成一堆碎肉。 看着眼前的对手傲立,伤痕很少,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姚净神色疯狂,“你给我死!” 梅水衣突然感觉到心悸,那是极度危险的征兆,神识有感,察觉到了杀意,她眼角余光瞥见姚净抬手,指尖陡然射出一条箭矢,只有巴掌长,但闪烁着亮光。 “她在偷袭!”袁宁江大吼。 梅水衣在发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侧身躲避,却还是被擦中肩头,巨大冲击力将她骨骼打碎,身体倾泻,摔倒出去数米外。 轰! 箭矢落地,在很远处爆炸,大片的光波升腾,好几个观看选手都差点被波及。 “阴险!”梅水衣怒视,而姚净已趁机杀来,软剑抖动,对着她刺下数条剑光。 “那是我的本命法器,用来对敌有何不可?”姚净丝毫没有愧疚,反而大笑,然后,愤恨道:“可惜让你躲了过去,不然必定会炸碎,血肉漫天飞舞!” 梅水衣左肩断裂,血肉模糊,使不出力气,依靠身法后退,可还是被刺中,胸前大片血红,她有庆幸,也有后悔,“先前留手,不愿伤你性命,现在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你自身半废,还敢妄言!”姚净大喝。 “斩灵!”梅水衣用右手反击,凤首剑光芒刺目,作为握把的凤首也在发光,和剑尖一同爆发出剑芒,瞬间破开了姚净的软剑,在她身上斩出两道恐怖伤痕。 噗! 姚净吐血倒飞,存在差距,不是一些阴招可以弥补,何况,刚才的箭矢并未伤及梅水衣的根本。 梅水衣没有停手,带着长剑飞奔,直刺姚净心口,已经吃过亏,这次如果辛江府女子还不肯开口认输,就要身死! “好歹毒的魔女!”许长银终于忍不住,化成一道残影,瞬间跨越到战场上,举拳砸下,梅水衣长剑脱手,身体被带倒。 “许长银,你过分了!”龙神女也追来,她既要关注比斗,还要提防许长银,一个不注意,就让他得空杀来,干扰了比赛,看到绿袍小官人还要举拳攻击梅水衣,她大怒,闪身拦在许长银身前,伸掌与他拳头碰撞在一起。 砰,光波带动气浪翻滚,两人是八强选手,实力拔尖,对拼造成的破坏力极大,龙神女一把抄起梅水衣手腕,带着她避开,而许长银也同样带着姚净离去。 “许长银,你必须给出说法!”龙神女暴怒,他们是判官,却造出这样不堪事,颜面无光。 “要什么说法,梅水衣心思恶毒,存心要戕害我辛江府弟子,岂能饶恕!”许长银大声喊道。 女子武神脸色冰寒到极点,没想到许长银这般无耻,忍不住要出手教训。 嗤! 一道白色刀芒延伸四百丈,连接了天与地,跨越数个战场,直奔许长银而来! 他连忙祭出腰间鱼符,百丈大的鲤鱼在空中摇头摆尾,激荡出大片的赤红色涟漪,这是周财神代女帝赐下的宝物,妙用无穷。 一瞬间,刀芒消散,鲤鱼坠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许长银脸皮抽抽,这一击,鱼符表面再次出现一道裂痕,心疼不已。 可是谢陈已杀来,带着白色的光雾,比虎王飞奔还要迅疾,一拳直砸许长银面门。 咚!许长银架起双臂格挡,后退不止,与拳头交接处传来钻心剧痛。 谢陈生气到无法控制,重拳出击不断,猿王开山,一掌将许长银拍飞出去几十丈,然后,化成白色蛟龙,一击就让绿袍染血。 “你……”许长银咳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谢陈已听不进去,双拳做狮子猎,一拳砸在许长银胸口,他顿时气机受阻,喉间翻涌,说不出话来,另一拳擦着许长银面皮,虽侥幸躲过,却被拳风打中,霎时半边脸都红肿。 “当我死了还是瞎了,公然作弊袒护你的同门!”谢陈眼神冷的可怕,早看到了一切,怒火焚烧,出手不断,“既然无耻,那就撕下脸皮!” 砰!又是一拳,砸向许长银嘴巴,被他抬手挡下,可手掌也止不住力道,拍击在自己嘴上,牙齿断了数颗。 谢陈变拳为爪,五指比铁钩还要坚硬,从许长银脸庞上撕过,他极力扭头,却还是被指尖撕扯下四条血淋淋皮肉。 这一幕来得极快,很少有人反应过来,而谢陈已和许长银战在一起,袁宁江跑到梅水衣身边,为她检查了一下伤势,发现没有大碍,安慰道:“不要急,看魔头替你出气!” 谢陈确是为出气而来,愤怒无法掩藏,一拳重过一拳,许长银即使是辛江府传人,实力也比巫道宗逊色,正常交手,百招后就要落败,此时谢陈宛如发怒的少年仙尊,根本无法抵挡,被压着打,少有的反击也很难造成伤害。 “你也就此退赛去!”谢陈勉强保持着一分理智,想起了周财神这层关系,不然,绿袍小相公今日必死!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留手,心念即起,白色大龙昂首,带动太阴脉气勃发,一拳打出,如四百丈的巨大墙壁堵进,狠狠撞击在对手身上,许长银极力调动道光,凝聚出厚实光幕,却还是被击碎,整个人抛飞,大口吐血。 “幼魔功力竟然如此骇人!”许长银难以置信,第一次交手,他的信念被打破,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就算和谢陈有差距,也会很小,可今日看来,那条鸿沟令人绝望! “少要得意,以为赛场内你可以决定一切吗?!”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淘汰出去太丢脸,第一时间反击,祭出了鱼符,百丈大的鲤鱼不住转动,空中出现了一个赤红色的光环,覆盖四百丈范围,无人胆敢靠近,会被压碎。 “还在这里用鱼符保命,看我斩断你的护身符!”谢陈大吼,白刀出鞘,直接用出了刈字诀最强一招,残月一样的三指宽刀芒比起赤红光环很不显眼,可前端的那一抹金黄亮光却让人眼睛刺痛,纷纷扭头,闭目,再看下去会受伤。 一刀星落,此地无星,但也有光环蔽空,刀芒无可阻挡,赤红涟漪炸碎,鲤鱼哀鸣,坠落向擂台。 谢陈去势不止,成为一条白色的光焰,瞬间冲过百丈距离,高高跳起,对着鲤鱼挥刀。 滋!刺耳的响声过后,火星迸溅,尚在空中的精美鱼符还未落地,就被白刀砍破,从鱼腹处断为两截。 谢陈冲力太强,这一刀切过鱼身,直直落在地上,许长银惊骇着躲避,还是大口吐血,鱼符是他炼化的本命法器,惨遭损伤,自身受到反噬,精神也萎靡起来。 砰,白刀砍在擂台上,众人都感受到晃动,可想谢陈力道有多大。 许长银心脏咚咚跳,清晰看到那白玉打造的擂台居然也受损,留下一条浅色印痕,“擂台可抵抗天然境修士的攻击,白刀必定是同级别的宝物!” “魔头,仰仗法器之利,算什么敞亮行径!”他悲愤大吼,心痛到颤抖,这场短暂的交手,损失太多了,“我的鱼符比白刀低一个等级,只是合汇境法器,不然你如何嚣张!” 这时,其他的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赶到,如晁措、卢洞实、般若汤的领队等,站在两人中间,进行劝阻。 许长银怒不可遏,疯狂指责,“幼魔不讲道理,悍然行凶,这是故意挑起战火!”他声色俱厉,恶人先告状,抢先问责,想要说动卢洞实一起出手,镇压谢陈。 袁宁江和梅水衣感到愤怒,也走了过来,死死盯着许长银,只要谢陈一句话,大家就要拼命,让辛江府全部退赛。 “干什么?想要动手?”卢洞实扫了一眼,哂笑道:“与魔头在一起久了,就想横行霸道?不知天高地厚!” 谢陈震刀,直指卢洞实,“你最好闭嘴。” 卢府书生面色一僵,随即止不住地怒火翻涌,晁措眼疾手快,将他拉到一边,小声劝道:“我等是来调解的,不要再生事端。” “他狂妄!”卢洞实怒吼,同为最强八人,他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要硬咽下去,”虺霸王双臂环胸,竖瞳闪烁锋锐目光,冷幽幽开口道:“他现在战意正盛,谁劝都是死,何况你拉偏架,不是找打么。” 卢洞实满口牙都要崩碎,极其不甘心,虺霸王再出惊人语,“给你了台阶就赶紧下,非要等挨打不是。” 他的话让紧张气氛一滞,大家都暗自憋笑。 谢陈冷哼一声,“卢洞实,想要交手,等我教训了许长银再来找你。” 说完,也不去看卢洞实脸色,径直走向许长银,辛江府绿袍小相公,此时很凄惨,脸色苍白,神识和鱼符相连,受损严重,看到谢陈满脸煞气,禁不住后退,大喝道:“有种不要仰仗法器,你我空手对决!” 谢陈讥讽道:“你是傻子不成?这时候还要求道义,口口声声称我为魔头,谁家魔头讲道理?” 许长银哑口无言,眼神晦暗难明。 谢陈冷笑,这位辛江府的领队,比拼拳脚他也不怕,只是懒得麻烦,更何况,他自己最喜欢用鱼符跨境界碾压,结果不敌,现在妄想反过来用言语约束,哪有这等好事? “梅水衣想要谋害姚净性命,我才出手阻拦,你好不讲道理!”许长银改变了说法,想博取同情。 谢陈听到这里,已然不想听下去,“我没瞎,看到了事实,焉容你颠倒黑白!”他突然动手,双方距离很近,眨眼就到,一拳打在许长银脸颊上,而许长银也反应过来,抬腿而上,用膝盖攻向谢陈小腹。 又是一声沉闷撞击,许长银惨叫,倒退出去十几米,谢陈仅是后撤一步,就抵消了大部分力道。 “好了,气也出了,不如收手”罗鱼让赤足走来,黑裙摇曳,美艳不可方物,劝导谢陈,不想让事情扩大。 对红叶城仙子,还是要给几分面子,可谢陈并不打算轻易罢手,寒声说道:“只出气,远远不够!” 第81章 借钱交赎金 “我的法器破碎,已经这般凄惨,颜面尽失,还不够你出气吗!”许长银悲愤大叫,看到罗鱼让劝解,他就打算认下这个场子了事,不想谢陈不依不饶,让人光火。 谢陈笑容冰冷,“那是你自找的!” 如果不是罗鱼让现身阻拦,许长银今日会更凄凉。 “你有什么要求就提,比赛还要继续。”晁措无奈,好好一场比试,搞得满地鸡毛,对许长银也生出不满,同为七府,太没有度量。 “拿出五株千年灵药赔罪。”谢陈认为自己的要求并不高。 许长银要吐血,“千年灵草又不是路边白菜,还要五株?口气不小!” 他很坚决,声称没有,即使有也不可能就这样送出,损失尚且另说,传出去是被勒索,丢不起这人。 “如果是让姚净赔罪还好说,这魔头居然直接找上我,奇耻大辱!”许长银暗自腹诽,对谢陈的恨意更大。 “我不是在和你商议,”谢陈白刀拄地,直视许长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么拿来灵药,此事两清,要么白刀饮血,辛江府退赛!” 鸦雀无声,谢陈话语透露着决心,他在直接敲打许长银,手段强硬。 “快拿出来,不要耽误时间。”般若汤的领队也开口,都认为许长银无理在先,应该服软。 连罗鱼让和龙神女也侧目,眸子不眨,一会看向谢陈,一会看着许长银,觉得有趣。 “这是在敲诈七府,从未有过。”袁宁江很兴奋,小声说道。 许长银脸都不知道往哪放,上次包庇谢陈的敌人,被吓退,已经极为丢脸,今日更不堪,要不是确实理亏,他拼死也要打上去,不愿受辱。 可是,晁措等人虎视眈眈,他不能冲动。 “只有三株,爱要不要!”许长银将好不容易凑来的三株灵草狠狠抛飞,甩向谢陈,目光能吃人。 “不够,再找!”谢陈一把接过,药香沁入口鼻,年份足够,可还是不满意。 许长银快要发疯了,咆哮道:“收集的仙草早就用于修炼,哪里还有剩余,就这些!”他说的实话,被谢陈逼到了绝路,要暴走。 “你不是和卢洞实关系莫逆,整天凑在一起嘀咕怎么对付我,现在有难,理应向他寻找帮助。”谢陈平静开口,笑容温和似魔鬼。 一群人闷哼,扭过脸,极力压制笑容,只是肩膀抖动不停,憋笑很辛苦,只怪谢陈这厮想法奇特,当众撺掇许长银向卢洞实借灵药还债。 虺霸王大笑出声,“借钱交赎金,想法清奇。” 卢洞实万没想到自己在一旁看戏,也被烧上身,脸色阴沉下来,就要呵斥,却见到许长银已走来,伸手就要,“借钱!” “许长银,你脑子进辛江水了?这样无理的要求也能答应?”卢洞实用神识传音,大声斥责。 许长银更生气,“不然你与我一起,现在就斩杀魔头!” 卢洞实气坏了,从怀中摸索出两颗珍藏许久的仙果,重重拍在许长银掌心,恨声说道:“这是借你的,出了赛场要还!” 气氛诡鹬,明明是严肃的兴师问罪场面,却让大家啼笑皆非,如虺霸王这样无所顾忌的,早就在一旁笑开了,谢陈此举,大有借鉴意义,日后他也可以尝试。 最终,谢陈将所有灵药交给梅水衣,让袁宁江看护她尽快服用,恢复伤势。 人群散去,还有比试要进行,插曲告一段落。 罗鱼让憋着笑,调侃道:“劫道行径做的不错,放在绿林中也是强贼。” 谢陈完全没有自傲,很谦虚,“都是祖传的功夫,还没练到位,要加强!” 当年在割阙山上,白藏强势勒索卢先、钟阎王和女帝,三人威震北境,也只能在草屋前乖乖交出宝物才能下山,尤其是陆灵聿,没有办法,逼得解下腰带,若是传到外界,不知会引起多少轩然大波,比起这些,谢陈自认为与师尊差得远。 罗鱼让摇着头走远,谢陈行事,就能看出割阙山门风,难怪七府视白藏为魔。 “可是,这样强势,压迫他人低头,确实直抒胸臆,让人舒畅。”龙神女也未走远,她和许长银共同负责这块场地,看到这样一幕,倍感畅快。 谢陈趁机抛出善意,“女武神若感兴趣,不妨联手,到决赛上再敲诈许长银一次,还有虺蛇,也不能放过。” “呸,我龙宫岂能和你一般蛮横!”龙神女轻啐一声,不为所动。 虺霸王也听到了,大吼,“你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非要拧下魔头踢球!” “过来一战。”谢陈白刀尚未归鞘,跃跃欲试,早就想和虺霸王比试,两人水火不容。 龙神女忽然转身,“如果是吃蛇肉,我愿意操刀剁块,烹饪出一锅美味。” “呦呵,这么快就和好了,不再掩饰,搞出这套夫唱妇随的模样出来恶心人。”虺霸王很懂得如何挑逗敌人神经,轻描淡写说出的话,让龙神女暴怒。 般若汤的领队连忙将虺霸王拉走,不然要再起波澜。 女子武神有气没处撒,对着谢陈一通抱怨,“你是死人木头桩子?被一再造谣,也不会说句话?” 谢陈瞠目结舌,天大的冤枉,他还没来得及说,虺霸王就被拉走了,还能如何? 可龙神女也走远,有苦说不出。 “女人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不要放在心上。”晁措温声劝解,可是那话语怎么越听越不对味? “快过去场地,岑谅他们的比试还要继续。”晁措也飞快走远。 经历过这样一场风波,许长银脸面尽失,一度沉默下来,很少再开口说话,而其余场地,等到了傍晚,也陆陆续续分出了结果。 “岑谅打败了红叶城弟子,晋级了……”袁宁江自语,这位浩阳教的独苗,确实强悍,可另外一处战场,黎千年的战果更让人心惊,他居然击败了一名丹斤府的弟子,艰难取胜。 “我和他伯仲之间,不出意外的话,也能走到这一步。”袁宁江心情复杂,看着冰冷男子走远,不可能平静。 晁措不愿休息,执意要在夜晚继续比试,让五强最后一场比赛今日结束。 “老子不伺候,比拉磨的驴还劳累!”虺霸王撂挑子不干。 最后,是谢陈和罗鱼让,还有般若汤的领队与晁措一起,深夜加班,主持这场对决, 刘岩面色淡然,道袍洁净出尘,即使对面是般若汤的弟子,他也无所畏惧。 “这一届选手,确实各有奇才,选拔赛自古就是七府的天下,可到了现在,已经晋级的不足一半,最终结果还不可知。”晁措面色有些不自然,看出了问题,岑谅、黎千年、梅水衣都不是七府子弟,却杀到了现在,除却辛江府那名免于前两场对决的选手,也只卢府有一人在坚持,人数太少,低于预期。 刘岩的实力也很不俗,在他飞泉诀下,般若汤的弟子节节败退,有天泉珠加持,飞泉凝结为寒冰,几乎冻结虚空,让人震惊。 六十招过后,谢陈他们都看出了结果,般若汤败局已定,无力翻身。 “七府这些年歌舞升平,承和太久,年轻弟子的教导也疏松许多,这样下去有大问题!”般若汤领队焦急,从他们底层弟子的身上,就能看出宗门缩影,失去了锐气与进取心,有太多的高层在享乐,无心顾忌师门发展。 晁措叹气,“也许是其他教派发展过快,我们尚未做出应对。” 两人在低语,都对现状感到担忧,晁措无奈道:“没办法,宗门内各方派系交合,已经形成根深蒂固的关系网,根本不容许有变动,很少再从外界吸收新鲜血液,年轻弟子全部都是那些长老们的子弟、亲属,远的不说,丹斤府已经三十年没有吸纳过散修了!” “必须改变,这样下去很危险。”般若汤领队脸色严肃。 晁措再次叹气,“我们身微言轻,改变不了的。” 随着刘岩取胜,最终的五强已经出炉,晁措宣布休息五天,因为大家实力都很接近,比斗中皆有受伤,需要时间恢复。 只是,他的心情称不上好。 在千年灵草的帮助下,梅水衣的伤势好转很快,血肉飞速复原,气色也红润,三天后就基本没有大问题,左手臂可以活动。 “还剩两颗仙果,交给你,在决赛上比我更需要。”梅水衣只用掉三株灵药,坚持将剩下的交给谢陈。 “先留着,你还有不少恶战。”谢陈拒绝了。 终于,新一轮的比试开始了,岑谅、黎千年、梅水衣、刘岩、卢府的蔡苦竹,加上辛江府一直休息的樊云,六个人抽签分组,决出三名胜者。 许长银和虺霸王不再参与,刚好谢陈他们六人看管。 “岑谅对樊云”、“黎千年对刘岩”、“梅水衣对蔡苦竹”,随着晁措说出分组结果,众人分散开,准备进行对决。 谢陈仍旧和晁措搭档,负责看管岑谅与樊云的比试,而梅水衣那边,则是龙神女和般若汤的领队负责。 “开始!”女子武神大喝,金甲发散神光,威严无双,她一声令下,梅水衣祭出凤首剑,对着蔡苦竹开始冲杀,这是卢府的弟子,卢洞实对他很自信,期待可以进入最终决赛,事实证明,这位沉稳的男子确实不好对付,紫色光焰纷飞,风师裂魂诀催动开,擂台上充斥着高温,宛如大日曝浴,热浪层层翻涌,梅水衣口干舌燥,感觉血液都快要燃烧。 “斩身”、“斩形”,梅水衣连续动用斩灵剑诀,在空中交织出细密剑气,这里到处都是鸟鸣,却蕴含着剑光,一不小心就要受伤。 “烈风燃大野!”蔡苦竹动用最强大的一招,催生出剧烈风暴,呼呼风声呜咽,将全部的剑气扫清,并且,狂暴的风力汇聚成钢刃,对着梅水衣劈砍。 “毕竟是道光凝聚,不能与真正的法器对比。”梅水衣用凤首剑硬拼风罡,璀璨剑气纵横,将其斩断成数截,在空中消散。 可是,蔡苦竹也拿出了法器,是一柄巨大的扇子,不知是何种材质制成,挥舞时有强横飓风,简直能撕裂皮肤,扇子本身也坚固,如斧面一般锋利,与凤首剑交击,不落下风。 “斩灵!”梅水衣掐诀,凤首剑首尾都在发光,正要破空袭向蔡苦竹面门,却陡然停滞,当啷坠地。 “啊!”梅水衣痛叫出声,双手捂着太阳穴,几乎站立不住,那一瞬间,彷佛有神兵侵入脑海,神识都要裂成两半,她痛不欲生。 “蔡苦竹胜!”龙神女闪身,伸手拦下蔡苦竹劈来的扇子,不然,梅水衣要受重伤。 袁宁江跑来,将梅水衣带走,目光关切,安慰道:“不要在意,卢府的风师裂魂诀专攻神魂,对我们剑修有克制,输了也没什么。” 女子眉头紧皱,脑海中还是隐隐作痛,她轻轻点头,对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对手是七府传人。 半天后,另外两场对决也落下帷幕,结果不出意料,刘岩和岑谅获胜,这两个人,是仅次于第一梯队的选手,很多人都看好。 黎千年默默擦去脸上血迹,坐在擂台边,望着湖水出神。 在对决中输给刘岩,他有不甘,可是已成事实,无法改变。 许长银脸色难看,对着樊云训斥,“让你休息了两场养精蓄锐,一上来就输给浩阳教,还不如姚净!” 樊云也很委屈,“岑谅实在太强,身化大日,我抵挡不住。” “犟嘴,回去后定要禀告水帝宫刑房,让你接受惩罚!”许长银费了大力气才争取到休息的名额,如今算盘落空,很愤怒,感觉诸事不顺。 樊云幽怨的看了一眼许长银,心中有句话不敢说出来,“那岑谅,即使你亲自下场对决,不使用鱼符碾压,只怕也不会赢得轻松……” 仍旧是休息三天,再进行最后的决斗,选出最强两人,进入决赛。 现在,已经只剩下岑谅、刘岩和卢府的蔡苦竹,晁措的意思是,两两对决,共进行六场比赛,胜率最高的人晋级,剩下两人再最后比斗一场,决定最后第一个名额。 大家都没有异议,便依此进行。 时间很紧张,每次比赛间隔只休息两天时间,谢陈因为梅水衣和袁宁江都已失败,就不再参与,罗鱼让和龙神女也表示休息,就只剩下晁措、卢洞实和般若汤领队三个人忙活。 “几番波折,但这样的选拔也算是公平,输了的人也心甘情愿,不会生出埋怨。”梅水衣温婉而笑,败给蔡苦竹,她没有怨言,心态已经恢复,回想参赛路程,从三万名选手中脱颖而出,止步前十五名,成绩非常不错,回去奉天阁面对那些老家伙,也能交差。 袁宁江很有兴致,跑过去观看岑谅和刘岩的第一场对决,两人都是天骄,认识很早,在乙一区结仇,交手场面激烈,吸引了很多选手。 直到下午,大日偏斜,袁白衣才返回,啧啧感叹,“岑谅真乃猛人,与刘岩拼斗三百多招,从早上打到现在,浑身染血,战到力竭,可惜,惜败一招,遗憾败北……” 梅水衣好奇道:“他们俩人争斗凶猛,伤势肯定很重,两天内不一定能完全恢复,蔡苦竹以逸待劳,第一场胜算很大。” “没法子,规矩是七府定的,有所偏失也正常,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也不会反对,”袁宁江叹气,然后瞅向谢陈,问道:“魔头,如果梅仙子也在内比斗,你会出声吗?” 谢陈正在湖水中潜泳,尝试抓一条大鱼,好好让两人品尝自己的手艺,听到袁宁江呼唤,露出水面,笑道:“不要因为假设而做出判断,没有实际用处。” “装模作样,能当教书先生了。”袁宁江翻着白眼,抱怨谢陈在逃避问题。 梅水衣一捋耳边秀发,风姿绰约,微笑说道:“就凭他那火爆脾气,敢勒索许长银,真要发生这种事,卢洞实剩下那些库藏的宝药肯定难保。” “不然,我们想办法让卢洞实那小子吃点亏,大赛马上就结束,过了这村就没下顿了。”袁宁江摸着下巴,眼珠子提溜乱转,不时瞄向远处的白衣书生。 梅水衣警告道:“收起那些歪心思,真是跟着魔头久了,心肠都变黑了。” “他这是自学成才!”谢陈不满的喊道。 两天后,刘岩和蔡苦竹对阵,出尘的小仙人身上血腥味都没散尽,与岑谅对决,受伤极重,明显未恢复。 “刘岩很聪明,故意示弱,输了这场比斗,虽然很隐蔽,但我看得出来,他绝对没用出全力,受伤很少,是在借机恢复!”谢陈也去观看了,发现了一些端倪,对刘岩更加佩服,能想出这种办法,拖延疗伤时间,除非是对自己有很强的自信,确定接下来的两场战斗稳赢才敢行此险招。 果然,岑谅相比之下就显得一根筋,也许有休息了四天的缘故,对上蔡苦竹就猛打,完全不顾及伤势,虽然赢了,但也是惨胜,两天后要再次对决刘岩,胜率小了许多。 就这样,打打停停,十天后,随着蔡苦竹不甘的怒吼,刘岩获得了三场胜利,率先锁定进入决赛的名额,而岑谅和蔡苦竹还需要再比斗一次。 “不知不觉,大赛已经接近尾声,最强十人即将诞生,就看谁能最终胜出,获取无上荣光。”谢陈轻语,有期待,也有怅然,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可以跟随脚步,久违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第82章 最终决赛开启 岑谅经过苦战,以微弱优势打败蔡苦竹,成功入选第十人,卢洞实深感意外,他对蔡苦竹这个同门抱有厚望,期待一同入围,创造出一门双天骄的无上荣耀,可现在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对那个浩阳教的独苗,大家都清楚知晓实力,能从众多选手中杀出重围,是实至名归,也没有多少人抱怨。 擂台上恢复了平静,大多数人都很安稳,已经到了这一步,都是前三十人,放在外界就是北境的真正天才,回去宗门后会被重点培养,未来不可限量。 有些散修难掩激动,迫不及待想要结束选拔赛,好在水帝宫前接受众多教派长老的挑选,进入那些大教修行,甚至不乏七府等超级教派,借此鱼跃龙门,改变自身命运。 略显平淡,最后的几天,这里没有多少话语,只是那十人在苦修,全力准备即将到来的决赛。 “魔头,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一定要拿个武状元回来,才能对得起我们”,袁宁江对谢陈充满信心,已经打败巫道宗,遍数赛场,没有几个人能抗衡,未来的仙胎已经成型,无法再压制。 梅水衣白了他一眼,“哪有你说的那般容易,许长银和卢洞实弱一些,也要百招后才能分出胜负,更不用说虺霸王,那个少年,确实是硬骨头,从血杀中走来,丝毫不比巫道宗弱小”。 不止梅水衣,也有很多人都有同样的看法,认为虺霸王可能会是谢陈在决赛上最大的阻碍,两人必有一场惨烈大战。 “究竟是新霸主登顶,成为北境年轻一代首席?还是小霸王依旧强悍,卫冕其凶名?”。 刘岩、岑谅等都在期待,这一场争霸,必定是龙争虎斗,精彩纷呈。 “还有罗鱼让、龙神女,她们率先破境,虽是女子身,但感觉比许长银要强上许多”,袁宁江将目光投向远处,黑裙仙子和女武神独自盘坐,神态娴静,并没有紧张。 “严格说来,她们的天赋更惊人,出身算不上太好,却能压盖七府众多天才!”,梅水衣细想之下,更觉得恐怖,同为女子,为二人所取得的成就而心惊。 谢陈却有更深的顾虑,“丹斤府小郎君,深不可测,在巫道宗退赛后,显露出气度,组织各项比试,联合各方,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 “晁措?”,袁宁江有点不敢相信,“他一个温润公子哥,虽然有生意人的小算盘,但也不至于隐藏这么深吧?”。 “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不是我参赛,半路打败巫道宗、岳云举,他绝对会是最大的黑马!”,谢陈很确信,有一种直觉,晁措其人很可怕,心思不为外人得知。 “你们这些变态,都在憋坏!”,梅水衣愤愤不平,这些大宗出来的,就是擅长勾心斗角,隐瞒实力和想法,就连身边的谢陈,也不是好货色,明明有问鼎的决心,却犹豫不决,不时踌躇,也不知在担心什么,还是有惊天谋划。 袁宁江坏笑道:“魔头你还不知,肯定是在盘算着怎么给许长银、卢洞实敲闷棍,勒索个干净,然后再顺便杀了虺霸王,炖一锅蛇肉给你我补补身子”。 “低调,低调,现在不能说出口”,谢陈连忙嘘声,周围都是人,万一给听去,可就不好了。 在一天清晨,湖面上到处都是白蒙蒙水雾,金黄的阳光被水汽折散,天地间一片朦胧,如幻境般瑰丽,白玉擂台发光,剔透如宝石,此地如仙宫缥缈。 女官在高空显化,明艳富有威严,扫视了一圈,罕见地多了一丝笑容。 “恭喜各位后起之秀,扬名立万,就在今朝”。 对这些正在奋斗的后辈年轻人,无人会轻视,女官也不吝赞美,并挥手洒落大片清光,如雨雾落下,覆盖了巨大的擂台,二十九名选手都有吸纳,瞬间觉得神清气爽,好多伤痕也在加速愈合。 所有人都对着高空行礼,这是辛江府的代表,水帝宫内的实权人物,北境真正的高层,对着他们发出祝愿与赐福,功德深厚,值得礼敬。 “请十名最强选手登上天梯,去往中心阵台”,女官淡笑,轻声说道。 从擂台中心,浮现出一条白云凝聚的阶梯,百丈宽,没入云层,看不到尽头。 十个人一同迈步,拾级而上,谢陈、罗鱼让、龙神女、晁措、许长银、卢洞实、虺霸王、般若汤领队,还有刘岩和岑谅,共同前行,他们都很年轻,穿过了水雾,阳光照射,朝气隐藏不住,虽然面色平静,但生命力活跃,即使隔着法镜,很多教派长老也能感受到那种蓬勃的生机。 “年轻,真好……”,有一名白发老人感叹,他的实力很强大,翻手就可焚煮九天,但已经年迈,眼珠都浑浊,看到这些年轻种子,心中升起无限遐想,很多年前,久远到已经需要费力才能回忆起的点滴,他也是这般青葱,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驰骋赛场。可到了现在,一切都像是昨日梦境。 “终于到了决赛,今年肯定是我丹斤府夺冠!”,一个中年男子大喊,火红色的袍服像烈焰焚烧,正如他的脾气,火爆不折。 萧鹤年和吴九酝也微笑,对晁措充满信心。 卢府的带队人是个老先生,此时也不甘示弱,斜眼扫来,挑衅道:“卢洞实定要扞卫三年前卢府风光,傲立潮头!”。 “老家伙,假酒喝多了吧,还睡在梦中不愿醒来,般若汤有实力问鼎,你那大孙子卢洞实可很难夺取状元”,般若汤的邋遢道人毫不客气,对着卢府放话。 “放屁!”,老先生须发怒张,“般若汤一群酿酒的,能有什么出息?”。 邋遢道人冷笑,“拭目以待!”。 七府之间也有很多争斗,谁也不愿低头。 浩阳教和飞泉门的区域最喧哗,他们不能不激动,刘岩与岑谅进入前十,这是赛前不敢想的事,多少年来,这是独属于七府的荣光,现在也被他们得到,很出脸。 “谅儿,了不得,赛后师尊为你斟酒……”,浩阳教带队人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相比之下,流霞宗那边有些沉默,蔚盈和莘言站在人群后,面色羞愧,都不想抬头去看,每一眼,都是对自己的讽刺。 李雅阑紧紧盯着法镜,双手上青筋显露,绝美容颜上充满恨意。 花长老缓步走来,香味阵阵,她温声说道:“你们俩,不要有压力,日后加倍修炼,争取两年后的联赛上扳回一局”。 莘言抬头,娇俏脸庞上有疑惑,“长老,选拔赛上被淘汰,不是无法进入两年后的联赛吗?”。 选拔赛,也叫联赛预选,最早是为确定各教派参加联赛的人选,同时吸纳散修补充宗门血液。 花长老笑容极富韵味,“痴儿,联赛是七府的联赛,想让谁参加还不是我们一句话的事”。 当平府那里更加平静,大罗殿已撤走,周围空荡荡,说话间高楼上有回音。 “巫道宗,作何想?”,领队万圣首轻声发问,他身边有流光弥漫,风姿出彩,让人不敢多看,作为北境最年轻的天然境,无时无刻都在散发锐气,极易伤人,他太出众了,如此年纪便能和一众修炼几百年的老家伙并肩,是真正的神话。 巫道宗满嘴苦涩,眼珠布满血丝,昔日道子尽显落魄,“我还是不能接受,会败给一个尚未破境的幼魔”。 法镜浩大,将十人的身影显照,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清晰可见,而巫道宗不敢看,背刀的黑袍少年已然成为他的心魔,挥之不去。 “他还未破境啊……”,巫道宗抿嘴,心中有血泪,他自从出了赛场,连一次修炼都做不到,每次闭眼,脑海中总会浮现出那一幕,谢陈眼神坚毅,用腰间匕首直插他肋间,如果不是万圣首出手,此时的道种早身陨道消。 “我说过,你们的差距几近于无,谢陈未突破,但华光积累可与翠仪中期修士媲美,还反超你一头,足可拉平境界差异”,万圣首平淡说道。 巫道宗更加失落,“一旦破入翠仪,他厚积薄发,全面提升,我将彻底失去机会”。 万圣首摇头,“不见得,修行之初,自身如容罐,存储灵气太少,终究有很多方法可以取巧,增容,但越往后,这些旁门手段起不到大作用,体如瀚海巨湖,只能依靠自身积累,外界助力的手段都是小道”。 巫道宗痛苦地闭上眼,这些道理,他也听过,但无法释怀,想不通,钻入了死胡同。 “你和他真正欠缺的,是敢于坚持的意志”,万圣首点出了要害,曾全程观看两人对决,眼光毒辣,发现了问题,“你战至力竭,他难道就强过你?为何能拼死也要用匕首刺杀,那是一往无前的决心,能在绝境中爆发,这才是你要着重补全的地方”。 修行艰难,不是玩笑,越往后,路越窄,大道压来,天地都要寂灭你身躯,不允许有至强者出现,任何一点细微的心境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意识不坚定,会被业火缠身,化成劫灰。 万圣首沉默了很久,下定决心说出一桩往事。 “我曾经也败过”。 巫道宗猛然抬头,他震惊了,从未听说过这等秘辛,当平府万圣首,修道以来势如破竹,六十年从无败绩,强势破境天然,是北境传奇,无数后辈修士以他为激励,这些年来,俨然已经成为一面旗帜,而现在,他亲口说出,自己也曾败过? “是大败,百招后再无还手之力”,万圣首声音平静,而巫道宗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场大战,能让孤傲的万圣首也承认失败。 “当年,我在选拔赛上拔得头筹,年少轻狂,在北境到处游历,自以为天下再无年轻俊杰可入眼”。 “但就是这么奇怪,往往会在你志得意满时生出无法掌控的事,在一个冬日,我与他相遇,于雪林中对决”。 “他很年轻,比我少一岁,浑身都是隐藏不住的锋芒,比我还要骄傲,同是翠仪,我却败了,心境破碎,跌跌撞撞回到宗门,不知怎样就渡过了半年”。 巫道宗彻底心惊,生出一种恐惧,天下广阔无边,到底隐藏着多少奇才? 万圣首还在叙说,“不过没关系,我走了出来,依靠自己内心,重新开始修炼”。 “也许是幸运,在下一次的联赛上,我终于等到了他,自称是散修文有,名讳什么的我都不在意,只想打倒这个少年,为我自己正名!”。 “这一次,我赢了,二百招后惨胜,从那之后,这北境,在我眼中彻底安静”。 万圣首终于说完,他不似在叙说过往,声音始终平淡,无喜无悲,而像是在讲述一个不相关的故事,即使面对的是足以影响自己一生的波涛,也足够沉稳。 巫道宗声音都在颤抖,“他,后来如何了?”,因为这样一个显赫的天骄,不可能籍籍无名,而北境从来没有过记载。 “他这样一个比我还要高傲的人,自认为无脸在北境待下去,自此跨海远行,杳无声迹”,万圣首抬头看向远方,好似能洞穿大陆,看到海雾,“他离去前曾说,终究要回来,与我再次一战,我很期待”。 高楼恢复平静,万圣首不再关注师门内那个年轻弟子,该说的都已说尽,若还是无法走出迷障,神魂沉沦,也只能是自身不够坚定,做不了道子。 巫道宗盘坐,心中波澜尚未平定,今日听到了一桩秘辛,他脑海巨震,简直不能相信。 不知走了多久,十个人穿过了云层,面前是一片五彩阵台,占地极广,一眼看不到全貌,转身俯视,也看不到来时路,那些选手的身影都被遮挡,他们身在高空,脚下是云梯,头顶是五彩光幕,阵纹流转,璀璨如仙境。 “走吧,去往最终地,夺取胜利”,晁措最先抬脚,头顶穿过光幕,如水纹一样的涟漪扩散,他消失在阶梯上。 其余人也纷纷迈步,谢陈感觉在穿过五彩光幕时,全身都被柔光笼罩,暖洋洋令人想要昏睡,他彷佛飞了起来,在虚空中漂浮,不知前路是哪里,睁眼看去,四周都是亮光,看不到任何景物。 等了很久,他感觉脚底踩到了实物,双腿发力,站稳身形。 “这是,水帝宫?”。 没想到,穿过五彩阵台,他们十人被传送出去很远,竟然站立在水帝宫前的宽阔广场上,脚下是大片青砖铺成的地面,身后就是遮蔽了半边天空的那座宏伟宫殿。 “往年选拔赛决战都是在云顶阵台上进行,今年换了场地……”,许长银低语,他是辛江府弟子,了解一些内情,此时也疑惑不解。 面前,是一圈的高楼,正是各大教派长老,目光灼灼,看向这边。 北境年轻一代最强十人,今日是萌发的种子,未来将会是真正的巨擘,掌执宗门权柄,决定一域兴衰,某种程度上,是未来的缩影,没有人不在意。 临江城万人空巷,无数的居民都涌来,将广场四周围挤水泄不通,高呼,呐喊,这等盛景百年难遇,他们很兴奋。 女官微微皱眉,欢呼声铺天盖地,令她烦躁,本来已经准备好云顶阵台,供选手对决,周财神临时通知,更换场地,她也措手不及。 谢陈等人都被这热闹场面惊吓到,万人瞩目都不止,太多的目光看来,有热切,有期盼,也有仇视,伴随着声浪,震耳欲聋,心神难免紧张。 好在女官及时出手,广场中心升起十条巨大的石柱,围成圆形,排列在百丈内,最外围五里内,升起了一层朦胧阵纹,将决赛场地隔绝开,免得外人影响。 “最终决赛,没有规矩,各自厮杀,十条柱子用高低排名,谁能占据最高的一号柱,就是冠军!”。 “七天后,确定排名”。 女官简短交代完,便退走,将场地完全交给这些年轻人来发挥。 “辛江府花样不少,变着法的折腾”,高楼上,有人大笑,今年的决赛,在水帝宫前进行,给足了这些年轻人面子,用柱子高低做排名,也别出心裁,确实与往年不同。 “让他们自由发挥,总好过一场一场比试有看头”,城墙上,周财神也在关注,嘿嘿发笑,这样的点子,多了许多乐趣。 有账房先生满脸苦笑,“周老爷想法多,可是这样一来,先前精心准备的云顶阵台全部作废,损失缺口很大啊”。 本来举办选拔赛就不怎么挣钱,还多造设一处场地,水帝宫的账房苦不堪言。 周财神教训道:“整天不动心,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将误工费用挣回来”。 账房眼前一亮,“请周老爷明示”。 “把城内有头有脸的商号都请来,拍卖十根柱子所有权,价高者得,可以允许他们在比赛间隙上去推售宣传自家货品”,周财神不愧是买卖大家,每秒钟都有八百个心眼,一句话就让账房豁然开朗。 “好极,好极,我等这就去安排!”,他兴奋地走远,跑下城楼。 第83章 抢夺第一 谢陈抬头看去,发现十条巨大的石柱果然是高低不同,明显有差异,只要谁能成功占据一条,坚持七天,便是柱子对应的名次。 “有趣,不仅考验实力,还有各自的信心与判断力”,晁措低语,这样的决赛,增加了很多趣味,对他们来说,要综合评判自己和对手,才能选择出合适名次,高了,会引来争夺,低了,与七府身份不合,无论如何选,都很头疼。 虺霸王向来不缺自信,大笑道:“你们畏首畏尾,哪有首甲的样子,还是我来得了”,他率先冲跑,对着最高的一座石柱跑去,临近十丈时,脚尖蹬地,跃起百丈高,重重落在顶上。 “你们,先去和魔头争夺第二,连他都过不了,就不要来找死!”,少年嚣张放话,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无比狂妄。 谢陈脸色一沉,虺霸王犹在针对自己,疯狂撩虎须,今日必要打断他的骨头,让他强硬不起来。 而龙神女更加暴躁,化成金光冲去一号柱,大喝道:“虺蛇,给我滚下来!”。 “魔头,你想去和龙神女以多欺少吗?”。 谢陈正要迈步,许长银也开始叫嚣,他和卢洞实一同走来,拦在谢陈身前,大喊道:“我们不同意!”。 谢陈都要被气笑了,这两人大义凛然,明明是为私仇而来,却一副为他人分忧的样子。 “许长银、卢洞实,老子何时需要你们两个废物出头,滚一边去,让魔头过来,我一人杀了他和龙神女!”,虺霸王并不领情,毫不客气叫骂,一点面子都不给。 两人的脸色铁青。 而虺霸王已经和龙神女开始战斗,石柱震颤,他们杀到了远处,光波席卷,起手就是杀招,对轰之下,阵纹都在湮灭。 罗鱼让黑裙摇曳,赤足而来,浅笑道:“卢洞实,我与你比试比试”,她不动声色,为谢陈分走了一位大敌。 许长银独自面对谢陈,眼神阴沉。 “我很好奇,为何到了这里,突然有勇气主动挑衅?”,谢陈很从容,不急着动手,而是先发问,许长银鱼符都被斩断,应该清楚差距,为何不死心? “这里是水帝宫,主场在我,你难有胜算!”,许长银冷声回应,他的目光始终在谢陈背后长刀上,“没有白刀,你赢不了!”。 谢陈无奈摇头,然后猛然将长刀取下,插入地面,向着许长银走去,“今日就满足你,不依仗法器,将你打出赛场”。 既然辛江府的绿袍小相公主动找上门,他谢陈岂能避战? “铁流长庚诀!”,许长银抢先进攻,打出一条金铁铸就的堤坝,对着谢陈碾压而来,声势隆隆,并且,堤坝后方还有大片波涛翻滚,仔细看去,全是道光凝成,是最原始的能量,源源不断加持在堤坝上,巨浪震天响。 谢陈了然,“难怪有恃无恐,这里靠近辛江,水力丰沛,于他的功法有益”,粗略扫去,许长银打出的金铁堤坝超过了三百五十丈,比起之前确实长进不少。 “可惜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比巫道宗差远了……”。 谢陈并没有豪言壮语,因为对手是许长银,用不上。 他振臂,猿魔咆哮,一掌拍下,巨大堤坝停滞在半空,不能前进。当!又是一拳,气浪席卷而过,石柱晃动不止,许长银惊骇发现,那条坚固的金铁堤坝竟然发生了破损,出现一角缺口。 “正好,让你尝尝铁流撕身的滋味!”,许长银冷笑,铁流长庚诀,堤坝只是幌子,明面是进攻主体,实则是在约束后方的波涛,不然,洪流滚滚,威势难以控制,会造成无辜伤亡。 他掐诀施法,浑身爆发出璀璨的绿色光芒,从地下,从身后,飘飞来许多透明的水汽,融入堤坝后的浪涛中,下一刻,滔天洪水从缺口处倾泻,将谢陈淹没。 只是一个照面,这些纯粹能量光汇聚的铁流就让谢陈体表流血,有了地利,许长银攻击力提升很多,能做到这一步,比之前轻松不少。 谢陈大意之下,遭遇危机,铁流冲刷不断,身体站立不稳,水力混合着堤坝中的金铁碎片,极速冲来,将他皮肤撕裂,血液染红了水面。 “镇山踏!”,一脚跺下,地面抖动起伏,谢陈终于站稳,不再随波逐流,他勾结了地气,自身如磐石,白色光焰炸散,生生在洪流中打出一个百丈大的缺口。 “昆仑决”,谢陈开始反击,一条白色蛟龙从拳头上射出,融合了刈字诀的杀力,无往不利,将潮流破开一道裂痕,眨眼间就攻向了许长银胸前。 这边的交战声势浩大,许长银的提升让人侧目,远处,还有两个战场,女子武神和虺霸王拼杀,互不留手,他们有道争,已经厮杀过数次,难以分出胜负,此时全力交战,吸引了最多的目光。 罗鱼让和卢洞实的对决也很显眼,一位是北境的四大美人,艳容倾城,兼具第一位破境,有太多的光环加身,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另一位是卢府的白袍书生,来自超级教派,师门绝然,同样被寄予厚望。 只是开赛片刻功夫,六个人都已开始拼斗,各有精彩,让人目不暇接,高楼上的教派带队人全神观看,广场周围的临江城居民在呐喊,这里的喧闹声让高空白云都震散。 刘岩也在动身,如仙人一样出尘,他找到了晁措,面容平静,可决心很大。 “你不是我的对手”,晁措微笑,想让他放弃。 可刘岩很坚持,“明知不敌,也要亲自打过才知道与七府的差距”。 晁措欣然应允,对刘岩这样的聪明人,无需多说,本就没有杀意,只是纯粹的切磋,可以满足。 般若汤领队环顾左右,现在只剩下他自己和岑谅是闲人,笑着问道:“浩阳教是否也想动手?”。 岑谅摇头,他连番大战,险胜卢府蔡苦竹,体内伤痕遍布,虽有女官祝福加快恢复,但现在还差一些,不急于出手。 “辛江府这法子倒是精彩,多处战场同时进行,可就是太过眼花缭乱,眼睛不知该看向哪一处”,高楼上,有淘汰出来的年轻弟子小声抱怨,他们修为太低,不能像宗门长老那样分心多用,总感觉眼睛不够使。 女武神金甲神威,一击就让虺霸王咳血,风姿英武,让人不忍挪目。可黑裙罗鱼让更加温婉,出手间漫天云彩伴身而行,如九天仙子,美艳不似人间物,多少男儿流连。 相比之下,其他的战场关注度明显下降,晁措和刘岩?两个小狐狸一样的精明人在切磋,根本没有下死手,攻击软绵绵无力,看的人昏昏欲睡。 谢陈和许长银?倒是有些看头,辛江府绿袍官人占据主场,引导水力加持,实力提升了很多,初次攻击让割阙山魔头险些吃亏,可毕竟是外力,不能长久,谢陈已稳住身形,绝对的实力压制,已经开始反攻,重拳似有开天之威,金铁堤坝寸寸崩溃,洪流大浪滔天,却再不能伤他分毫。 “你以为自己真的赛场无敌吗?胆敢轻视我?”,许长银大吼,被激怒,认为谢陈根本没有重视自己,出手有所保留,割阙山的功法一概不用,全是在拿龙宫法对阵。 谢陈彻底失语,觉得许长银不可理喻,脑子进水了。 “神门镇煞功!”,许长银用出了另一种神通,绿色道光在空中凝聚成一座三百多丈高大的城门,厚重如巨岳,极速下坠,带着尖锐破空声,对着谢陈镇压。 谢陈掌心有大量的白色光焰跳动,他猛然蹬地,身体飞向半空,直直对着城门冲击,“既然你想试试割阙山的绝学,就满足你”。 “断天手”。 许长银用神门镇煞,谢陈就只手断天,一击过后,白色和绿色的能量同时爆发,城门破碎,而谢陈冲势不止,一步跨越很远距离,打向许长银,他身旁有光焰燃烧,整个人都在发光,不可直视。 噗! 许长银吐血,倒飞,头顶的平翅黑金冠掉落,发丝披散,有几缕沾染上血迹,粘在脸颊,胸前绿袍上有一个硕大掌印,被打破,皮肤裸露。 “长庚破万邪,杀!”,许长银在倒飞中仍旧反击,西方天空中突然有星光闪耀,被他牵引来一道杀气,很细微,如丝线不可见,但谢陈身体发凉,感受到了不一般。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从五行方位来说,西方行金,主杀伐,长庚就是金星,充斥着最盛烈的杀意,确实了不得”,谢陈自语,他猜测,许长银一定是动用了某种秘法,借用水帝宫的大势,才能引导一缕杀气临凡,不然,凭现在的修为,做不到这一步。 许长银疯狂大笑,“你猜得不错,但那又如何,这亦是我的手段,只要杀了你,谁还能指责不成?”。说完,他并指前伸,那缕羸弱杀机如随时要断线,飞速向着谢陈杀来。 谢陈握拳,澎湃的力量就是最大底气,“比起杀力,刈字诀还未怕过谁!”。 他没有用象通拳术,也没有施展龙宫法,单纯运转刈字诀,这门白藏亲传秘术,与一般术法截然不同,没有华丽的招式和复杂的技巧,很简单,却也很纯粹,是运用几个关键节点窍穴来带动发力,单纯地将杀力祭炼到极致,不仅是刀法,所有类型的兵器都可使用,威力随着修为增长会越加恐怖,练到大成,随手就可斩灭星辰。 “刈字诀不简单,是师尊一生的心血凝练,看似精炼,却是大道至简,蕴含着无穷奥妙!”,谢陈空手催动,拳头表面覆盖有一层白色的气芒,无坚不摧,连自己都心惊,随着眼界和实力提升,他的感悟更加深厚,锋锐杀气可用于拳术,也可叠加在其他神通上,如果深入研究,单纯一式平割山河,就能延伸出无数种变招,极为可怕。 “这是一式演万法的路子,将繁杂术法融汇为最精简的几招,却包含有很多奥义,只有到了师尊那种层次,才有可能彻底贯通!”,谢陈想到了很多,不自觉期待起来,同时,他内心的惊诧无以复加,对白藏已经高山仰止,可现在看来,他所见到的,仍旧只是冰山一角。 “长庚杀机下,一切都要寂灭,何况你这个魔头!”,许长银大喝,他有心要与谢陈比拼,要让对手在最擅长的领域落败。 谢陈挥拳,白色的锋芒成尖锐箭矢,瞬间飞出,拉出一条刺目尾焰,如白虹横亘赛场,要贯穿敌人。 嗤,箭矢化成的白虹和长庚杀机对冲,都是当世最炽盛的杀气衍化,两者交击处,空气被压缩,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猛然爆开,隆隆而鸣,也就是水帝宫前这片广场有阵纹覆盖,才能免于毁损,可那十条粗大石柱仍是剧烈摇晃。 最锋锐的两股气机相持不到数息,同时毁灭,无数细微光线向四面八方切割,射在石柱上,被反弹出去,如破碎的刀片在空中呼啸,将尽一里范围内,都被覆盖,什么都不能幸免,但凡有活物,会被割碎,无法完整。 晁措与刘岩相距较近,有几片残损光刃划过,惊慌躲避,刘岩大意之下手臂被切出小口,刺痛不已,晁措衣角也被割断。 “许长银居然也能打出这样绝世一击?”,晁措惊愕,丹斤府玉面小郎君难以置信。 谢陈周身有白色光焰熊熊燃烧,所有外物不能加身,他施展极速,对着许长银继续进攻,“我只要不力竭,刈字诀杀气源源不断,可你是利用外界催动长庚杀机,一击过后,道光紊乱,心神消耗巨大,还能坚持多久?”。 许长银大吼,“对付你已是足够!”,他竭力躲避,利用身法避开了谢陈的拳掌,可还是有一次被打中,手臂骨头断裂,到了现在,即使嘴硬,也无法抵挡颓势。 “我苦心积虑,调动辛江水力加持,竟然还是不敌?”,许长银生出了绝望,对面的黑袍少年宛如魔神,双拳无敌,根本不敢硬接,他已经失去了胜利的信心。 谢陈冷笑,一拳将许长银砸退,“境界摆在那里,给你机会施展秘法,能借来多少辛江精华?”。 “终究是实力不够,这些外物无法决定你的命运!”。 许长银脸色惨白,他也看出来了,谢陈并未全力出手,而是在等待他恢复,这等自信,完全不把自己作为同等级别的对手看待,真是莫大的讽刺! “想用纯粹杀力让我落败,给你时间筹备,毕竟,这是为数不多的亮点,能让我提起一丝心气”,谢陈也有自己的骄傲,刚才刈字诀和长庚杀机对冲,居然没有碾压对方,他不能接受。 许长银被轻视,怒火中烧,谢陈还在进攻,但是力度小了许多,明显是在让他恢复消耗,再次打出长庚光线,好进行杀力领域的对决。 “小看我辛江府,终究要付出代价!”,许长银牙都要咬碎。 砰! 谢陈一拳让许长银肋骨断裂,虽然在等待,却也不想让他好过,还催促道:“行不行了?如果只是昙花一现的话,趁早滚蛋,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嚣张,比虺霸王还要可恶,连围观的临江城居民都看不下去,纷纷开口叫喊:“魔头,明摆着欺负人,有胆子出来一战!”。 “仗着境界高,欺辱我辛江府无人不成?”。 可是,赛场周围有阵纹格挡,他们的声音传不进去,只能听到谢陈言语。 不过也幸好如此,如果被许长银听到,更要吐血,谢陈都不是翠仪境,严格说来,是他在欺负人。 三十招后,许长银终于有所恢复,他迫不及待,全力牵引长庚星光,西方天空,有星隐现,更加凝实的一缕杀机冲来,对着谢陈袭杀。 “终于来了”,谢陈精神大振,如果不是为了磨炼刈字诀,他早就让许长银退赛去。 以往大多是通过白刀斩出刀芒,可今日,谢陈发现了另一种变通,刚好能让许长银的长庚杀机作为磨刀石,增加他对刈字诀的感悟。 “给我破!”,谢陈一声闷吼,重拳砸出,白虹箭矢再现,这一次,用出了更加强大的力量,声势比之前强盛,地面都在震动,被余波扫过,叮叮作响。 滋,两者碰撞,声波刺耳。 相持三息,长庚杀机率先宣告破碎,被切割成无数光点。 “怎么…可能?”,许长银呆滞,完全不能相信看到的一幕,虽然白虹也残损不堪,但仍有余威,一抹光刃将他脸颊都割伤,鲜血汩汩而流。 “还不够,再给你一次机会”,谢陈也不满意,没有想象中摧枯拉朽的效果,说出的话让人心寒,他像是一尊魔神,让许长银感到无法跨越。 “魔头在作恶,出了赛场后我要和他对决!”。 广场周围群情激奋,被谢陈的态度激怒,不将水帝宫传人放在眼中,辛江府颜面无光。 许长银全身颤抖,心中失去了进取,可还是愤怒到极点,恨不能将谢陈千刀万剐。 “再如何生气也无用,我会再打断你三根肋骨,让你好好长长记性”,谢陈的笑容太过跋扈,“三十招,不行就滚蛋”。 “啊!我受不了啦,谁能进入赛场击毙魔头,我出三千铢萤金!”。 临江城的看客不忍再观看,许长银再如何不堪,毕竟是自己人,被当众羞辱,他们也会跟着抬不起头。 谢陈扫视一圈,脸上笑容更甚,虽然听不到,也能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无惧,“许长银主动找死你们看不到?既然一味指责,那不妨让事情更有趣一些”。 对这些人,没有办法讲道理,看不到许长银的无耻,只会指责谢陈仗势欺人,他懒得多看、多说。 咔,猿王一拳重如巨岳,许长银惨叫,肋骨果真断裂三根。 “我与魔头势不两立!”,围观的人群已经沸腾。 终于,许长银熬过了漫长的三十招,他破釜沉舟,将全部的心神和修为凝聚在这一次的长庚杀机中,筷子粗的光线闪闪发光,比雷霆还要迅疾,划破长空,观战的晁措和刘岩都神色凝重。 谢陈弓步挥拳,白虹从拳头表面冲出,刈字诀运转,他的感悟更深,运用起来顺畅许多,即使无刀,威力也相差不大。 叮! 声音很小,可结果惊人,长庚杀机在接触瞬间破碎,被白虹吞噬,没有发威的机会。 许长银瞳孔猛缩,心脏咚咚跳动,那白虹去势不减,居然一下子贯穿了他腹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的体魄,脆弱如薄纸,被洞穿! “啊!”,过了十几息,许长银才反应过来,钻心的痛楚让他浑身抖动,发出凄厉惨叫。 第84章 被迫打劫 许长银腹部被白虹贯穿,留下一个拳头大的血洞,他倒在地上惨叫,那种撕裂般的疼,难以忍受,谢陈有意使坏,这一拳避开了要害,看似惨烈,但伤及不到性命,他还在拳光上灌注了大量刈字诀锋芒,顺着伤口扩散,侵入许长银体内,如无数小刀窜动,令人痛不欲生。 “就这样结束了……”,很多围观的人惊叹,群愤刚被激发,还未升到顶点,自家小相公就戛然落败,瘫倒在血水中,凄厉嚎叫,让所有人都如鲠在喉,总觉得憋闷。 是骂也骂并不痛快,出手打不到,再张口又显得刻薄那种复杂心态。 “不管怎么说,幼魔欺辱咱们辛江府,必须付出代价!”,有激进的年轻人在鼓动,试图挑起民愤。 女官在城墙上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变动,明艳脸庞上看不出喜怒,但还是吩咐了一句,“去几个人,疏散一下,不要因为赛场上的一些小事而丢失了临江城的气度”。 即使对许长银不满意,对谢陈的做法有意见,她还是能相对公平,尽力维持主办方该有的风度。 “魔头,你…还要怎样?!”,许长银汗水湿透绿袍,平翅黑金冠很早就掉落,披头散发,脸上布满伤痕,血痂和黑发夹杂,昔日的倜傥形象尽数消失,只剩下狼狈。而腹部的血洞更加渗人,斜着穿过身躯,刚好擦着脊柱过去,留下很多白色锋芒,噬入骨髓,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痛苦,直不起身,只能瘫软在地,仰望站立的谢陈。 随着他说话,情绪激动,腹部伤口中涌出大股血液,甚至能看到肠子在蠕动,鲜红的肌肉断裂,分出无数断茬。 谢陈没有说话,就这样直勾勾盯着他,两人沉默了很久。 许长银终于忍受不下去,他被打倒,躺在血污中,这是自家的主场,被很多人围观,脸面挂不住,何况谢陈的眼神阴森,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时间越久,许长银心中越是忐忑,备受煎熬。 “你到底要如何?”。 许长银快要崩溃了,大吼出声。 谢陈叹了一声,目光幽幽,他对许长银感到失望,这个家伙脑子泡水了,一点也不灵光,该如何做还需要自己来提醒,浪费口舌不说,还会让旁人觉得他是在故意敲诈勒索。 “自己找财物法宝灵药出来抵命,什么都可以,只要等级够高,我不挑”,谢陈蹲下身,与许长银距离很近,低声说出自己的要求,他牙齿洁白,脸上笑容却让人不适。 “不然,你今日就要退赛”。 因为周财神的缘故,谢陈不想和辛江府闹出太深的仇怨,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惩罚。 纯粹是为了给小相公一些教训,让他长长记性,可不是我谢某贪财! “用淘汰做威胁,他肯定不愿,会乖乖认从”,谢陈心想。 许长银的愤恨消失,瞠目结舌,眼珠子瞪溜圆,嘴巴张大,就这样呆滞了好久,下一刻,悲愤欲绝,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吼,“你还想……”。 啪!谢陈眼疾手快,早准备好的大巴掌狠狠摔在许长银嘴巴上,他脸庞都扭向一边,又有数颗牙齿飞出。 “傻子,还不够丢人,非要大声嚷嚷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在交钱保命吗?”,谢陈一手捂住他嘴,让许长银满腔怒火发泄不出来,他还在低声提醒,一副完全是为对方考虑的模样。 许长银快要哭出来了,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有人吃了蛟龙胆,敢光天化日勒索他这位水帝宫传人,居然还是第二次? “别抱怨,你没有资格,主动跳出来找死,不杀已是开恩”,谢陈目光不善,大有谈不拢就动手的趋势,催促道:“手脚快些,没时间和你浪费,交出钱财保命,我还要去找卢洞实谈下一笔买卖”。 “这贼人,敲诈我不算,还想去打卢府的主意?”,许长银心中在滴血,眼珠转动,看向一旁,白袍书生正在和罗鱼让比试,两人并没有下死手,交手声势震天,看起来场面恢弘,却尽是花架子,半天不见血。 “红叶城仙子不愧第一位破境,道法高深,不可揣度!”,卢洞实长啸,浑身覆盖紫色光焰,即使在对决,也从容不迫,气质神秘,吸引了很多目光,不断有人叫好。 “阴险书生,心眼子贼多,与我商量好一起对付幼魔,他却跑去和罗鱼让切磋,软绵绵无力,博取英名,留我独自受辱!”,两相对比,许长银心中生出了不平衡,咬牙切齿怒视。 “快点的,不然让你连那最低的一根柱子也爬不上去”,谢陈很懂得这些大教弟子的心理,脸面放在首位,尤其是走到了这一步,如果再被淘汰出去,或者名次太低,会生不如死。像许长银这种最在乎形象的人,威胁退赛就是最大软肋。 绿袍被血液染红,许长银脸色变幻,阴晴不定,突然,他小声说道:“你答应我,一定会去敲诈卢洞实!”。 谢陈错愕,想不出这和当前有什么关系,不耐烦道:“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再说,那不叫敲诈,是让你们交出学堂费用,省得以后不开眼,招惹到不该招惹的敌人,一不小心就死去”。 许长银情绪激动,“有关系,单我一人交钱,宁死不从!”,他大义凛然,与谢陈对视。 “王八坨子的,还来劲了”,谢陈被气笑了,骂道:“兄弟情深是吧?有难一起担着”。 “那不一样!”,许长银很讨厌谢陈这副劫匪行径,但眼下对卢洞实怨言更大,而且,只是他独自被打劫,说出去太丢人,可要是有卢洞实陪伴,就会好上太多。 “不怕兄弟惨,就怕兄弟飘飘然”,谢陈都无语了,这俩人都是什么货色,也敢来挑衅自己? 他感觉自己不像勒索的一方,反倒被许长银威胁,发下誓言,一定要去搜刮卢洞实,才肯交出保命钱。 “你天尊的,我似乎处在弱势!”,谢陈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在打劫,却有一种被赶工的感觉。 许长银反过来催促,“快,收下宝物,不要让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谢陈斜眼看来,许长银你个傻子也知道影响不好? “去,再谈一笔大买卖,卢洞实富得流油!”,许长银挥手,恨不得让谢陈现在就飞过去,一拳砸倒白袍书生,搜刮个干净。 谢陈愤愤不平,口中嘀嘀咕咕,许长银交出了一桩重宝,是辛江中大妖褪下的鳞片,巴掌大,近乎透明,用水帝宫秘法炼制,拥有合汇境的威能,关键时刻祭出,能保命,是和鱼符同等级的宝物,只是担心被白刀斩断,许长银才不敢贸然使用,不想,白白便宜了谢陈。 “穷鬼!”,谢陈翻着眼珠子,对许长银发牢骚,绿袍小相公也很无奈,确实没有别的东西了。 他伸出手掌,将许长银拉起,两人似乎在亲昵交谈,比舍命的好友还莫逆。 围观的人群被搞懵了,他们没看到许长银交出宝物,只见谢陈一笑泯恩仇,放过了敌人。 “魔头,如此大度吗?”。 很多人不解,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恢复也太快了,很多骂人的话语都没说出口,只能咂咂嘴,强行咽下肚中。 卢洞实心中发毛,他正在和罗鱼让比试,气氛祥和,没有生死相向,两人单纯切磋术法,讨论大道神通,正飘飘然不知人间年月,对面是红叶城的高足,北境四大美人之一,赤足黑裙,仙姿曼妙惹人醉,谁能不迷恋,哪还能想起来一旁独自对抗谢陈的许长银? 可是形势变了,谢陈干脆利落打倒许长银,飞快冲来,但却在百丈外停步,也不出手,就那样蹲在地上,盯着自己双目放光,不时搓搓手,嘴角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卢洞实越发不安,谢陈这魔头,定是不安好心,可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又不是罗鱼让,他能看上什么? “许长银,过来阻拦幼魔”,卢洞实大声呼唤,想要盟友再挡一阵子。 但是,没有回应,许长银远离了交战中心,他绿袍变红袍,腹部的血洞透亮,连晁措都摇头,眼看辛江府小官人凄惨到这等境地,卢洞实也真能说出口,丝毫不顾及许长银性命,要他拿命拦吗? 卢洞实有苦难言,和罗鱼让切磋确实没有危险,可他短时间内真不能取胜,甚至,对面的黑裙仙子好似还有余力,一直打下去,能否脱身都难说。 关键时刻,般若汤领队挺身而出,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主动邀战罗鱼让,要为卢洞实分忧,“你们这样打下去三天三夜也分不出结果,没甚么意思,我和你真正交手一番!”。 罗鱼让温婉而笑,魅惑众生,“般若汤传人手痒了,好,我与你全力一战”。 卢洞实脸色阴沉,真想骂人,般若汤横插一手,他将要独面谢陈。 “不好意思,我是被迫的,都怪许长银催的急”,谢陈小声嘀咕。 “魔头,你放马过来!”,毕竟是七府,架子不能倒,卢洞实没有畏惧,放话要和谢陈单独厮杀。 “给你脸了,一再挑衅我,今日让你品尝一下散尽家财的滋味,与许长银作伴!”,谢陈如猛虎出闸,瞬间就冲到卢洞实面前,双拳如狮子猎,即使扑食野兔,也务必全力以赴。 咚!卢洞实伸出双掌抵挡,只觉得两股巨力袭来,他竟然难以抗衡,手掌弯曲,骨骼咔咔响,关节处被急剧压缩,几乎要撕裂。 卢洞实闷哼,咚咚后退,可是他也在反击,掌心有紫色烈焰喷薄,沿着谢陈的手臂,冲向他面门。 谢陈体表白光震动,紫焰消散,但脑海中传来剧痛。 “又是风师裂魂诀,专攻神魂,如附骨之蛆,难以摆脱”,谢陈皱眉,轻语道。 卢洞实狞笑,“这门术法是我卢府基本功,放在一般教派,却也是镇山大法,修习到高处,可代替风师牧守人间,罡风吹尽生灵,天地也要颤抖,不要以为打败过孙生,就可以轻视!”。 刚进入乙一区时,黎千年尚在,谢陈他们曾和卢丰元带领的卢府弟子有过争斗,谢陈临阵杀敌,用白刀将孙生斩杀,帮助奠定胜局,那时就领教过风师裂魂诀的威力。 可卢洞实笑容凝滞,他全力催动,谢陈居然没有显露出不适,仅是微微皱眉。 “这种程度的神魂攻击,对我来说不值一提”,谢陈发力,象通拳术纵横,猿王出击,卢洞实节节败退,他目光淡然,在拳光中出手,攻势连绵不绝,根本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且不说脑海中的两处暗疾不时发作,能让谢陈神识坚定如铁,就是白藏锻体时顺便锻打神魂的手段,也让他魂力非凡,卢洞实的攻击,确实作用不大。 “蜥尾!”,谢陈猛然摆腿,脚尖叮向卢洞实太阳穴,白袍书生心惊肉跳,忙横臂格挡,嘡的一声,脚背与小臂接触,卢洞实清晰听到骨裂声,同时脚尖划过皮肤,他的一块皮肉被踢下,翻飞着旋出去很远。 “风师曝浴”,卢洞实在后退中施展出术法,这里狂风呼啸,并且有热浪翻滚,空中激荡出火星,地面都变得火烫,火星怦然焚烧,烈焰化成长虹,攻击向谢陈。 谢陈眯眼,风师裂魂诀中的简单一式,卢洞实用出,比蔡苦竹还要强大不少,地上的青石砖不断炙烤,发出啪啪声,虽然没有断裂,可温度高的吓人。 “祭阳顶!”,谢陈打出了一种道法,由龙宫转蛟法演变而来,全身的白色光焰都点燃,四百丈内是白色的火海,他比太阳还要璀璨,带动焰火冲杀,将卢洞实的烈焰长虹淹没,更加狂暴的能量吞噬了一切。 “气满祭阳,送你永祭”,火海太壮阔,密集的烈焰在翻滚,冲入高空百丈,空气都在扭曲,视线受阻,看不清这里发生了什么。 高楼上,卢府的带队老先生骇然站起身,死死盯着战场,卢洞实是他孙,抱有夺冠的希望,可是此时身陷险境,不能不担忧。 卢洞实确实不好受,他被集中攻击,火焰巨浪一重压盖一重,铺天盖地,让他喘不过气,极致的高温烘烤,皮肤失去水分,干裂出很多伤口,每次呼吸,喉咙都要着火,有撕裂般的刺痛。 还有一条白色光焰化成的长龙,极速冲来,在他身边盘绕,全身烈火,他催生出紫色道光在身边形成保护罩,才避免被烧成焦炭,可这样下去,迟早会化作飞灰。 “紫炎劈波掌”,卢洞实在自救,将道光汇聚在掌法中,打出一条浩大的虹光,硬生生在火海中开辟出一条道路,仅有半人宽,但依稀可见外面生路。 他把风师裂魂诀也施展到极致,自身化作清风,抓住唯一的机会,逃遁出去,避免被烧成灰烬。 而谢陈也在他逃生出去的前路等待,一式断天手,卢洞实胸膛被击中,倒飞出去,口中血液喷涌。 “如果不是为了宝物与灵草,你早就要身死”,谢陈低声嘟囔,交手到现在,已经确定了卢洞实的修为,比许长银要强,但也有限,远不如岳云举难缠。 卢洞实感受到羞辱,大吼道:“以为自己是谁?打败了巫道宗就可以横行吗?”,他疯狂冲来,与谢陈近身搏杀,翠仪境毕竟修为太低,很多神通消耗巨大,不能接连使出,而论身法拳术,文弱书生也有百斤肌肉,自信能与谢陈抗衡一段时间。 但结果让人绝望,卢洞实的劈波掌凌厉异常,寻常山头也要开裂,可打在谢陈肩头,只能留下一条浅淡血痕,他一拳砸下,谢陈用拳互抵,气浪翻卷,两人都在后退,但卢洞实五指生疼,而谢陈无恙。 “我的体魄和岳云举的镇狱神体也不差,居然受伤!”,卢洞实无法相信,这才过去多长时间,难道魔头的身躯再次强化,已经坚固到不可撼动吗? 谢陈冷笑,“我之修行进度,岂是你们所能想象”,在大湖畔,龙神女割开手腕,放出三大碗精血供谢陈炼化,那是纯正的蛟龙精华,世间难寻,比什么宝药都要贵重,他用神兽精血入体,强化体魄,同时感悟蛟龙一族蕴含在血脉中的传承,将转蛟法的感悟推到一个很高的程度,连女子武神都吃惊。 可以说,那场交易,谢陈占了大便宜,龙神女很被动,所有他才念念不忘,期待神女早日化龙,能再吸纳真龙血,提升自身。 卢洞实再次冲来,他有一种韧性,明知不敌,也要和对手厮杀,此时将生死抛弃,只想和真正的强者交手,检视自身弱点。 “不错,比许长银那傻子有前途”,谢陈轻描淡写,却让卢洞实愤恼,但差距太大,实在无力。 砰,谢陈一拳让他流血,卢洞实竟然不管不顾,拼着受伤,一掌在谢陈手臂上砍出血槽。 “还算是有点血性”,谢陈一条手臂横扫,如鹰击长龙,卢洞实再次倒飞。 已经拼斗了超过六十招,卢洞实浑身血迹,而谢陈受伤很少,明眼人都能看出结局。 “火仙炼丹炉!”,卢洞实终于恢复了过来,第一时间祭出炼化的法器,那是一尊半人高的紫色炉子,神光耀眼,猛然冲击,谢陈慌忙用后背抵挡,白刀被打中,他被力道反震吐血,交战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被打退。 卢洞实见到法器建功,精神振奋,掐诀打出一道紫光,炉体瞬间变大,有十丈高,盖子自行掀开,有熊熊烈焰喷出,倒扣而下,将谢陈困在炉子内。 “他有白刀,比火仙炉等级高,只要能在三息内发挥出炉子的优势,魔头来不及出刀就要身死!”,卢洞实疯狂运功,炉子在转动,爆发出惊人波动,内部成火海,剧烈焚燃,这是卢洞实隐藏的杀招,对上很多选手,都是碾压而来,不能抵挡。 谢陈心惊了一瞬间,但也无惧,左手拿出许长银交来的大妖鳞片,稍一运功,就有盈盈水汽蒸腾,柔和光波笼罩全身,火仙炉不能造成伤害,“原来是合汇境法器,难怪有自信可以将我镇杀”。 如果没有妖鳞,谢陈就只能出刀抗衡,但时间仓促,说不得真会有很多麻烦,而现在,结果已定。 锵,白刀出鞘,寒水让烈焰都避让,他对准前方,猛力下劈,炽烈刀芒吹灭了很多烈火,刀身切入炉体,如裁纸一般,被卢洞实倚为杀招的火仙炼丹炉瞬间就被割开。 第85章 不好意思 谢陈并未一刀将火仙炉劈为两半,这个炉子,一会还有大用。 可卢洞实无可避免受到牵连,炼丹炉是他的法器,心神相连,与手足相通,生出了破损,他自身也受到反噬,嘴角溢出血迹。 “孤注一掷,却还是被他逃脱……”,卢洞实万念俱灰,最强的手段也没有效用,这样下去,失败只是迟早的事。 “还不打算认输?”,谢陈嘴角噙起一抹笑容,正好,卢府书生死不悔改,他也能放手施为。 这个人,和岳云举同气连枝,曾参与屠魔,对自己有很深的敌意,决赛刚开始,就试图与许长银联手,一同压制,既然这般强硬,不服输,那就打到他心神溃败。 “风虎渡神庭!”,卢洞实还在冲杀,用出了另一种强大术法,是风师裂魂诀的变招,取自风从猛虎意境,招式大开大合,紫色道光化成一头二百丈高大的虎王,周围有罡风呼啸,盘踞,威风凛凛,对着谢陈拍掌,空气发出炸响,威力很强。 谢陈意动,施展象通拳术,兽王精血沸腾,昔日的玄檀虎再现神威,黑色毛发发亮,仰头发出一声怒吼,与紫色的虎王搏杀。 两只巨大虎掌碰撞,光焰炸裂又消散,“吼!”、“吼!”,两声吼叫,这两只庞然大物撕咬在一起,地面都在颤动。 “玄檀虎毕竟不是妖兽,血脉力量薄弱,不是对手”,谢陈看出了问题,黑色虎王在败退,这只老虎,只是年长,尚未开启灵智修行,谢陈借用其血液,揣摩出虎奔拳术,已是极限,现在用华光支撑其威,强行幻化成百丈大小,也比紫虎小了一圈,身形孱弱,徒有其表,精血无法再支撑长时间战斗。 “等以后有机会寻找到一头真正的虎王大妖,猎取精血为你补充”,谢陈召回了黑虎虚影,仅这片刻功夫,已经伤痕累累,快要消散。 卢洞实催动紫虎继续杀来,巨大獠牙还未临身,罡风就将谢陈的长发吹散,他身形几乎站立不稳。 “只是黑虎不敌,我还有别样手段!”,谢陈冷哼,一时兴起,倒落了下风,他举拳挥出,刈字诀运转,白虹箭矢冲击,纯粹的杀力,让紫虎也感到惊惧,眼神不再凶狠,生出了退缩。 可已来不及,白虹锋锐无匹,一下子就切断了两条巨大獠牙,从紫虎嘴角擦过,贯穿了它的身躯。 砰! 不可一世的虎王破散,紫色光焰纷飞,这里有大片光雨飘洒,景象瑰丽,而谢陈亦同时动身,穿过雨雾,出现在卢洞实身前。 一拳探出,仍旧是玄檀虎奔,虽然虚影孱弱,可用在拳术上,经谢陈宝躯催动,威力堪称无敌,卢洞实隐约看到谢陈的整条手臂都化作虎掌,狠狠拍击在自己胸膛。 沉闷的撞击声中,白袍书生再次吐血,肋骨也断了几根,和许长银的待遇差不多。 “我就不信,不能让你断骨!”,卢洞实发狠了,疯狂反攻,不管自身伤势,宁愿用断臂换取谢陈一条手臂骨折。 “这种狠劲,有我当年一丝风范”,谢陈终于有了些欣赏,卢府多山,书生也有几分硬气,不像辛江府小官人,骨头疲软,“但也只是无力的怒吼,终究改变不了结局”。 谢陈的拳太重,卢洞实都怀疑,这个对手是否真的尚未破境,怎能做到这一步? 又是四十招舍命厮杀,谢陈终于染血,可卢洞实更严重,遍体鳞伤不足以形容,左臂折断,胸膛塌陷,一条腿也在弯曲,血液顺着衣袍滴落。 “你已经胜过许长银”,谢陈由心赞叹。 卢洞实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痛感麻痹,甚至听不到谢陈言语,满脑子都是杀敌,他一掌打来,能劈碎山头,可谢陈单手挡下,一脚踢出,卢洞实倒飞出去几十丈,重重摔落在地。 谢陈赶来,卢洞实突然生出一股力气,打出一条紫色光束,撞在谢陈肩头,他闷哼一声,脚步停顿。 白袍书生甩臂扫来,谢陈被打中,横移数步,脚下靴子在地上摩擦出两条黑色印记。 两人再次拼斗十招,谢陈抓到机会,一记猿王开山,卢洞实背部拱起,四肢向后直伸,从火仙炉的断口中飞进炉体,撞击在金属炉壁上,彻底失去战力。 “呼、呼……”,卢洞实躺在地上喘粗气,全身骨骼像散架,找不出一块好肉,血液在地面汇聚成小水洼。 谢陈也走了进来,看到卢洞实终于清醒,痛苦不堪,不断点头,“好,认清了现实,现在就是收取战利品的时刻”。 “你大胆!”,卢洞实猛然醒悟,大声呵斥,堂堂割阙山嫡传,居然想要明目张胆勒索自己这位卢府的弟子,不要脸面了吗? “不要以为我是许长银那种软脚螃蟹,告诉你,我不可能妥协!”,卢洞实喊声很大,炉体内都在翁鸣,可惜,洞口早被谢陈施法封堵,声音传不出去。 谢陈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你和虺霸王一样,全身都是硬骨头”,他随手取下白刀,悬在卢洞实身体上空,轻轻松手,刀身穿透了他身躯,插入地面。 “啊!”,卢洞实惨叫,谢陈使诈,白刀上有很多细微光芒闪烁,是刈字诀所化,犹如千刀万剐,撕裂筋肉,实难忍受。 “只是要你知晓,当前形势是我在主导,不要装作好汉,水火不侵”,谢陈再次露出魔神般的笑容,在威逼。 卢洞实破口大骂,“做梦,想要我交钱保命,没门!”。 谢陈蹲下身来,手掌拍着卢洞实脸庞,轻声说道:“这里又没外人,谁能看到发生何事?只要安心配合,不会让你丢脸的”。 卢洞实嘴唇颤抖,他总算想通了,为何谢陈被扣押在火仙炉时,不将炉子劈开,而是在炉壁上切出一个洞口,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狼子野心,何其歹毒! “考虑清楚,交钱两清,旁人也不会知晓此间事,出去后,你依旧是万众敬仰、敢于向魔头出手的少年英杰,即使落败,还能享受无上荣光”。 “一意孤行,我就砍碎这个破炉子,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迫退赛,连第十名也得不到,岑谅也能得个第九,你却只能黯然神伤”。 谢陈娓娓道来,将利害讲解清楚,一边施加压力,一边循循善诱,落在卢洞实眼中,就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魔头,该杀! “想想看,当平府、流霞宗、大罗殿先后退赛,你一路辛苦到此,机会大增,如果半途而止,想来就令人心伤,如果淘汰出去,许长银也能混个不错的席位,这样一来,丹斤府、般若汤和辛江府一骑绝尘,在选拔赛上出尽风头,你卢府呢?平白丢失大好局面,起码三年内名声都要被压盖一头!”。 谢陈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掏心掏肺,唾沫星子都喷溅到卢洞实脸上,他好似真的在设身处地为卢府考虑,“七府间不太平,明争暗斗,卢府今年失利,很可能造成一系列可怕后果,往往看似简单的因果,才会引发大祸,如,一个无名散修因此转投水帝宫,百年后修为有成,会对你卢府操戈,损失重大,无法想象!”。 卢洞实脸色变幻,他默默沉思,不再言语。 谢陈轻轻点头,“看来你已经听进去我的劝告,再考虑考虑,不会吃亏的,反正无论如何选,我也得不到好处”。 “你放屁!”,卢洞实又不傻,如果有力气的话,真想一拳砸在谢陈那张老脸上。 场外,一众人都在好奇,谢陈将卢洞实打入火仙炉,他自己也尾随进去,此时,十丈高的巨大炉子倒扣,两人身影被遮蔽,也没有打斗声音,他们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我孙苦矣,遭小魔头虐打,此仇必报!”,卢府老先生须发倒张,宛如发怒的老狮子,如果卢洞实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晁措和刘岩都在好奇,“里面很安静,难道谢陈已经杀了卢洞实?”,晁措脸色凝重,选拔赛上,所有教派子弟都可以死,卢洞实不行,他来自七府,一旦身陨,会在北境引发惊天波澜。 他抬起脚,就要过去查看,刘岩开口说道:“以谢陈的风格,就算要杀卢洞实也不会遮掩,这样做肯定有隐情,还是再等等看”。 晁措感觉刘岩说得有道理,就安心等待。 其余两处战场热火朝天,龙神女和虺霸王还是难分胜负,杀到天空变色,气势惊人,罗鱼让和般若汤领队的对决也相当精彩,两人是在全力出手,决意分出高低,一击就覆盖大片地域,无人敢擅自靠近,唯独这里,诡异地安静。 过了很久,卢洞实终于开口了,“我是为师门长远大计考虑,愿忍辱负重,继续决赛,绝不是贪生怕死!”。 谢陈使劲翻白眼,心中嘀咕道:“谁愿意听你这些鬼话,是否求生我也不在意”,此时,这里只有他二人,卢洞实一脸书生矜持,努力为自己树牌坊,做给谁看呢? 不过,谢陈也不打算继续刺激他,这个人和许长银不一样,有点死脑子,万一驴脾气上来,演一出宁死不折的把戏,就弄巧成拙了。 “拿来吧”,谢陈伸出手掌。 卢洞实惊诧,“你不开价,我拿多少合适?”。 “卢府嫡系传人,价值连城,给多少也不为过,莽撞开口倒显得谢某没诚意,你自己决定”,谢陈脸上都笑出褶子了。 卢洞实像吃了老鼠屎一样难受,都这种时候了,谢陈还给自己戴高帽子,绝口不提赎金,让自己拿,这可一时作了难,拿的多了,心疼,拿的少了,不是自己看轻自己? “唉,这样耗着终究不是办法,还需尽快出去”,卢洞实深感无奈,怎就摊上这么一个无赖? 不得不说,小书生很有诚意,一下子就取出了好几件宝物,有一支赤红色毛笔,是卢府的仙材打造,超越了翠仪境,很不俗,颜色也讨喜,还有一方雷击枣木制作的镇纸,灵光四溢,注入华光,能变成板砖大小,用来对敌最为合适。 谢陈爱不释手,这两件宝物在手,多少也像个读书人,浑身匪气都弱了几分,此外,还有两颗紫色仙果,也不错,可以用来补充消耗。 “你做什么?我身上只有这些,再无别物!”,卢洞实悲愤大叫,“还有两颗仙果在第二关时被许长银借去抵债,哪里还有多余?”。 可谢陈依旧伸手,脸色不善,“许长银清楚告诉我,你还有一颗紫雷果,是一株一千五百年的老树凝结,药效惊人,还敢藏私?”。 “难道你自己的命,卢府的门面,值不得这颗果子?”。 谢陈声音冷幽幽,认为卢洞实在耍滑,不诚实。 “那个孬种!”,卢洞实咬牙切齿,对许长银充满恨意,自己的家底全被抖落出来,这还怎么玩? “真没有了,那颗仙果我在进入决赛前炼化,用来提升修为,现在除了几铢萤金,什么也拿不出来!”,卢洞实要被逼疯,眼神开始不正常。 谢陈极为不满,喝道:“穷鬼!还不如许长银,他交出了两件合汇境宝物用来抵命,难道你连这些东西都没有?枉为卢府弟子!”。 书生委屈地瘪嘴,转头破口大骂,“又是许长银这个王八蛋,老子帮了他多少次,暗中在这里陷害我!”,他心酸,心痛,浑身颤抖,钱物两空不说,赎金也被那小子提高了,现在哪里能找到合汇境宝物用来赎命? 谢陈不依不饶,“我不管,你今日必须再拿出一些东西,不然就是自己看轻你的卢府嫡传身份,说出去让天下人耻笑”。 “你他娘的……”,卢洞实被逼的爆粗口,可想有多气愤。 吱,白刀拧转,在卢洞实体内转动一圈,他的血肉都被搅碎,痛到无法叫喊。 谢陈冷笑,“给你指条明路,出去借钱”。 卢洞实脸上都是冷汗,可谢陈的话更让他心颤,这个魔头,敲诈许长银时也曾来过这样一手,当时他还嘲讽,这才多久,他也沦落到这一步了吗? “你的面子,或许还能值些钱,快去,无论是谁,我只认宝物灵药,交出来就两清”,谢陈不断催促,还贴心说道:“反正在这炉子内,外人看不到,不用在意丢脸”。 “即使感到过不去,还有许长银陪伴,他都交了两次赎金,比你还惨一些”。 谢陈的话如魔音灌耳,既有威胁,也有劝导,卢洞实见了鬼一样,居然开始心动,莫名觉得有道理。 他蹒跚站起身,走到壁炉上的缺口处,探头探脑张望。 晁措心中大石落地,看到卢洞实还活着,长出一口气,往这边走来,还大声问道:“卢洞实,你如何了?”。 卢洞实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身后还有谢陈用刀抵在后腰上,他一动不敢动,忙招手道:“晁措,快来,有事请你商议”。 “难不成是请我调解他和谢陈的纷争?”,晁措狐疑,转而微笑点头,如果他能成功劝解两人放下矛盾,对自己的形象大有益处,在七府中也能露脸。 “许长银强行平事,被谢陈逼退,颜面扫地,我今日若能成,也算压过辛江府一头”,一想到此处,晁措脚步轻快,脸上笑容不断。 卢洞实退回炉体内,擦去额头汗珠,今日事,算是有人收尾了。 谢陈面色古怪,罕见地多了一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卢洞实呼朋唤友,把晁措给叫来了,这个丹斤府的小郎君,温润近人,关系还算可以,撞破这一幕,影响实在不好。 “卢洞实,这就是你请我来商议的事?”,晁措暴跳如雷,脸色铁青渗人,看着赔笑的白袍书生,还有一边傲然站立,白刀拄地的谢陈,他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这叫什么破事?上赶着往这边来,还想调解矛盾,屁,都是幌子! “你们俩真不是商量好的,一起诓我?”,晁措都要产生幻觉了,头脑晕乎乎,幸存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谢陈和卢洞实真是能掘对方祖坟的仇敌立场,不是在合伙敲闷棍。 谢陈微笑,“没想到他把你召来了,纯属意外”。 卢洞实迫不及待,“晁措,我是在借,放心,大赛结束后第一时间归还!”,他拍胸脯保证,补充道:“许长银也借有我的,你不放心,可以直接找他讨要!”。 谢陈撇嘴,“屁大点事,还整出三角债来了”。 晁措气度无法保持,手指颤抖,指指卢洞实,又指指谢陈,感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头晕眼花。 “以后但凡你参与的事,我再凑热闹就是乌龟蛋!”,晁措对着谢陈嘶吼,他简直要疯了,比卢洞实还要最先崩溃,着急忙慌赶来,就是借钱给人交赎金?一旦传出去,他脸面都不知往哪放。 “给你!”,晁措对着卢洞实扔出四株仙草,头也不回地走了,正如他火急火燎地来。 卢洞实大喊道:“记得替我遮瞒,不要外传!”。 “你们都是混蛋!”,晁措闷吼。 谢陈摸着下巴,得,这下得罪了小郎君,以后万一再有摩擦,少了个话事人,平白多流血。 “可以出去了吧?”,卢洞实眼巴巴看着谢陈将四株仙草收下,语气有些幽怨。 谢陈满脸笑容,比高楼上的老先生还要和蔼,亲切地搂着卢洞实肩膀,一同走出火仙炉,说道:“你看,这样多好,动刀动炉子的,伤了和气”。 第86章 终于等到你 卢洞实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确实打不过,当即就要暴起,一拳落在谢陈老脸上。 借用谢陈对许长银说的那句话,“既然无耻,要脸何用?”。 白袍书生眉歪眼斜,怒视谢陈,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好赖话都让他说了,是真以为书生体弱,拳脚稀松吗? 我家中还有几个老的,不妨赛后试试? “开心一些,大家都看着呢”,谢陈一掌拍在卢洞实肩头,他一个趔趄,险些晃倒,生气道:“事情已经了结,还拉着我不放做什么!”。 谢陈语重心长,“我师尊当年铲灭两宗,剑斩当平府,脚踢大罗殿,甚至就连辛江府老府主也被教训过,和北境诸多教派皆有过往,唯独卢府,好像是并无多少交集,你们一窝老的少的书生为何偏偏与割阙山过不去?修行争斗最为凶险,彼此间又没有深仇大恨,该放下就放下,不要来日再流血”。 “须知,下次如果你不死,境界提升,赎金可就是翻着倍的往上涨”,谢陈在劝告,只是听起来欠打。 卢洞实沉默了,目光闪烁,叹了一声,“卢府和大罗殿交好,与辛江府也有交情,总不能事事置身事外”。 谢陈讶异,没想到卢洞实听进去了,似乎有悔改,他决定再加把火,沉吟道:“不是我谢某背后嚼舌根,你书读多了,只认得那些侠义文字,处处为兄弟着想,可结果呢?比亲兄弟还亲的许长银一个劲算计你,何苦来哉!”。 “那个没骨头的!”,卢洞实脸色痛苦,还有无尽的愤恨,一想到这里就心痛,意难平,他扭头看向另一边,绿袍变血袍的辛江府小官人正在角落中独自疗伤,看到卢洞实目光,还以为这个难兄难弟在打招呼,慌不迭挥舞手掌,笑容热烈。 谢陈低声说道:“良言多说无益,经历过此事,想必你也能看清一些事情,去吧,珍重身体,取得好名次,壮大卢府脸面就在今朝”。 卢洞实嗯了一声,很沉闷,蹒跚着走远。 谢陈笑容和蔼,目送很久,很多话,言过则反,卢洞实是个聪明人,稍经点拨肯定能想通。 “活见鬼,魔头一番忽悠,我心中竟然有暖流!”,卢洞实很快反应过来,暗骂一声,可是,谢陈的话语字字有道理,临别前的殷殷嘱托,那般可亲,比高楼上的爷爷还要富有期盼,他精神一阵恍惚,有点分不清现实。 许长银大喊,“卢洞实,过来,来这边”。 “王八蛋!”,卢洞实狞笑,比起谢陈,许长银所作所为更加无耻,必须要付出代价! 很多围观的人都好奇,看到谢陈目送卢洞实,情深意切,不由得怀疑之前。 “他们俩,关系这么好了吗?”。 刘岩快步迎上来,向着晁措贺喜,“小郎君面子大过天,连谢陈都愿意放下仇恨,不杀卢洞实,真是神威!”,他看到从火仙炉中走出来的两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哪里还有厮杀时的狠厉,这背后,还不全是晁措的功劳,能去成功调解这桩恩怨,说明丹斤府确实有面子,在哪里都能平事。 “呸!”,晁措正在气头上,狠狠吐出一口,跺脚骂道:“一群混蛋!”。 刘岩笑容凝滞,这是怎么回事?晁措成功平事,却满脸怒气? “以后但凡有谢陈参与,我一概不再搭理!”,晁措低声吼道。 温润的小郎君心中憋火,也有无尽感叹,割阙山的事,不好平…… “那里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是疯魔,谁招惹就落不到好!”,晁措心疼到无法呼吸,四株仙草,是用来在决赛上服用,补充消耗的,全借出去了,现在静下心来,更是一阵懊悔,自己为什么就去当那冤大头?好面子,说借就借,如今苦了自己…… 卢洞实终于和许长银碰头,两人分外眼红。 “卢兄神功不可测,力撼幼魔,我深感佩服!”,许长银先送上一个马屁,敬佩的眼泪都快流出。 卢洞实学聪明了,不上当,直接问道:“你是不是蛊惑魔头去打劫我?”,他眼珠通红,鼻孔都在喷出紫色烈焰。 “没有,不可能,绝对不会!”,许长银斩钉截铁,说谎不眨眼。 卢洞实一声大吼,许长银感觉耳膜都疼,“还在这里装,你他娘的,谢陈清清楚楚知道我有一颗紫雷果,就是你告诉他的!”。 “吃我一拳!”,卢洞实怒火直冲天灵盖,突然就砸在许长银胸膛。 许长银龇牙咧嘴,慌忙躲避,大喊道:“不可能,魔头答应不出卖我的!”。 “果然是你在背后算计!”,卢洞实彻底发狂了,追着许长银就打,风师裂魂诀催生出紫色风暴,将绿袍围困,劈波掌一击接着一击,直想把许长银活活打死。 “魔头盘问你家当,我那是出于自保,无奈告知!”,许长银大声辩驳,也打出铁流长庚诀,洪水大浪翻滚,对抗紫色烈焰,不然真会身陨。 卢洞实怒骂,“软骨头,没卵的孬种,为了自保就出卖我?还自作主张,献出两件合汇境宝物活命,提高赎金价格,真该死啊!”,他含恨出击,如果不是火仙炉受损,早就召来将许长银吸入,炼化成飞灰。 许长银的惨叫撕心裂肺,“你被骗了,我只有一件重宝!”。 “还在说谎,撕烂你的嘴巴!”,卢洞实已经无法相信许长银的每一句话,到处透露着不真实,一掌让许长银咳血,风师手段齐出,侵入他脑海,许长银神魂快要裂开,疯狂躲避。 “长庚杀机!”,许长银也反击了,牵引星光,刺穿了卢洞实肩膀。 “指责我没种,你不也是借钱保命,能强过哪里去!”,许长银愤愤不平。 他们闹出的动静很大,鸡飞狗跳,互相揭短,众人都听到了,看清了,哭笑不得。 刘岩总算推测出了事情经过,看到一旁阴沉着脸的晁措,无奈摇头。岑谅没有与人交手,索性就在不远处看戏,笑呵呵道:“原来是狗咬狗”。 高楼上,一片沉默,老书生也坐下,没脸看。 很快,辛江府女官遣人过来传话,“小辈不懂事,闹出了纷争,不影响两家交情”。 “许长银那小狐狸背刺盟友,水帝宫管教无方!”,老先生不满,认为辛江府理亏,态度不够诚恳。 来人转移话题,“说到底,还是魔头奸猾,一起纷争都因他而起”。 老先生冷哼,“那只是外因”。 这里再度沉默。 女官也很恼火,许长银代表辛江府参赛,一再丢脸,水帝宫很宽容,可以容许失败,但不能容许蠢货作乱。 “查明许长银是哪一宫的弟子,让他们宫主去刑房领罪”,女官寒声说道。 谢陈在场中迈步,对着刘岩打招呼,两人微笑点头。 可晁措还在气头上,对谢陈的笑脸视而不见,自觉碰了一鼻子灰,谢陈有心想要缓和一下关系,蹬蹬跑来,满脸堆笑,“小郎君莫气恼,都怪卢洞实死心眼,闹出这样不愉快,我把仙草还你,咱们还是铁兄弟”。 晁措大喜,没想到扔出去的肉包子还能飞回来,可是他也很疑惑,问道:“那你岂不吃亏了?”。 “哪能啊”,谢陈满不在乎,“卢洞实又不知道,大赛结束后,你就直接向他索要,不仅是四株本钱,决赛的关键时刻能送出这等重礼,那是几辈子换不来的情谊,算他一倍利息都少了,一天翻一番,十天后,利滚利,他就要还四千株,到时候,你我对半分成,各赚一笔!”。 晁措又是心口疼,大吼道:“我做不来!”,堂堂丹斤府传人,做高额京债,他丢不起这人。 谢陈被吼得一激灵,默默转身,走远,手中还握着四株仙草,嘀咕道:“给你赚钱的机会也不用”。本来他是真心想归还,可晁措断然拒绝合作,仙草就只能自己留着了。 晁措指着谢陈背影,手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不妨先应下来,以后的事,出了赛场,谁还有心思去探究?”,刘岩笑道。 晁措气急败坏,“他就没想还!”。 刘岩继续戳心窝,“还是要面子,觉得拿回灵药会被谢陈看轻,可去找卢洞实讨要利息又放不下身段,只好为难”。 “不要说了!”,晁措快要吐血。 谢陈到处闲逛,去到一边观看罗鱼让和般若汤领队的对决,不时发出几声惊叹,咋咋呼呼,交手两人心烦意乱。 “一边去,少在这里显眼!”,罗鱼让呵斥道。 谢陈辩驳道:“不是显眼,我在评估对手”,确实如此,他通过观察众人交手,能大致估摸出各自实力,做到心中有数,到了现在,场上十人都是竞争关系,只有了解透彻,才能有所方略。 “许长银和卢洞实身残志坚,但已造不成多大威胁,刘岩、岑谅稍逊一筹,只能争取第九、第十”。 “罗鱼让很强,般若汤领队迟早落败,晁措深藏不露,应该是和岳云举同层次,费一番功夫,也能拿下”。 谢陈默默推算,将所有对手过了一遍,他发现,现在只有罗鱼让、龙神女和虺霸王能对自己造成阻绊,惊叹道:“北境藏龙卧虎,去了一个巫道宗,还有这么多天骄!”。 两名女子,龙神女不能打,将来有求于人家,红叶城仙子不想打,毕竟曾不止一次帮助过自己,关系还算可以,没必要为了一些虚名打生打死的,不值当。 “那就将前两名让给你们,正好,也是率先破境的选手,应景”,谢陈嘿嘿直乐,然后,看向正在和金甲武神厮杀的虺霸王,目露凶光,“小虺蛇,终于等到你”。 没什么好说的,这头来自北海的神兽,谢陈名义上的老乡,一直很敌视,充满杀意,不止一次放话要拧下魔头,还曾在卢府边境派人截杀,很狂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谢陈和他之间有浓重火药味,不可能调和。 “嘴硬骨头重,偏好嚼舌根,造谣我和神女,传出绯闻,岂能饶恕”,谢陈向着战场走去,煞气腾腾,虺霸王一张臭嘴,差点误了大事,如果因此和女子武神割裂,将损失惨重,他不能接受。 “让我看看,北海的神兽,传说可与真龙争锋的虺蛇一族,究竟有多少硬气”,谢陈低声自语,目光坚定,休憩了太久,没有真正出手,许长银和卢洞实根本未让他尽兴,如今一旦有了目标,生出无穷战意,他的气势浑然一变,再也没有插科打诨时的慵懒作风,重新恢复睥睨赛场的从容,步伐稳定,扫视众多敌手,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霸主气息。 刘岩惊叹,“这还是那个勒索敲诈耍光棍的无赖吗?”。 因为谢陈的气势太惊人,认真起来,整片赛场都震惊,瞩目,白色汪洋在脚下匍匐,他屹立在能量海中,一步踏出,地面彷佛都在震动,无法承受其威,他的前方,视线扭曲,因为空气都被排挤开,被无形气机压迫,空间似乎在变形。 “都是错觉,只因他太强大,让人误以为天地倾塌!”,晁措发出感慨,暗自心惊,他本以为努力追赶,可以达到和谢陈并肩站立的层次,不想对手也在进步,继打败巫道宗后,实力还有所提升! 这是一尊正在宣告崛起的霸主,击败了当平府的道种,于雪山下化作仙胎,向世人展示出赛场无敌的风采,只是两个月来的平静,让很多人忘记了他曾经的强势与过往,如今,他再度恢复,全身心投入,将会带来怎样的辉煌战绩? “他要找虺霸王!”,岑谅心神皆颤,仅是看向谢陈的背影,就有一种锐利的刺痛传来,那个背刀的黑袍少年,不再掩饰浑身锋芒,宛如出鞘的白刀,能割裂一切,白色气机在他身边沉浮,铮铮而鸣,这一刻,他就是绝世神兵! 太多的人都在看来,不能不注意,一个尚未破境的年轻人,在决赛场上纵横,气势是这般的恢弘,带着尖锐锋芒,要去寻求最强一战! “你想杀我?”,虺霸王扭头,竖瞳中有电光射出,空气炸裂,他全身染血,与龙神女争斗到现在,负伤极重,但亦有一种独步天下的气魄,脸色沉稳,没有慌乱,反而大笑出声,“大可以一起出手,即使同时对决你和龙蛟,我也无惧!”。 不愧是自百乱之地杀出霸王名的少年,一样的自信,面对生死大敌,还有一尊新霸主的围观,丝毫不怵,甚至还主动挑衅,要一同斩杀。 谢陈不可能在这时出手,冷漠视之,静等他大战结束后,再行雷霆手段。 龙神女长啸,融合了刈字诀杀力的转蛟法威力更胜往昔,金色锋芒让灰袍少年再次流血,她喝道:“虺霸王,想让我和魔头同时出手,你太狂妄!”。 虺霸王使出一式绞杀技,漫天道光倾覆,险将女子武神围困,她艰难避过,可双腿的金甲还是被打中,霎时崩碎,少年冷眼看来,说道:“狂妄需要实力支撑,而我,恰好无人敌”。 龙神女不再说话,对这种自大的对手,只有将其打败,击倒,才能闭嘴。 “魔头,为何不出手?”,即使在与龙神女搏杀,随时都处在险境,流血不断,虺霸王依旧不放在心上,邀战谢陈,或者可以说是挑衅,“尽管出刀,我单手即可镇伏蛟龙,再打断你的气魄!”。 谢陈白刀拄地,白色汪洋沉静如渊,掀不起一丝风浪,他包裹在白色光焰中,威严似少年仙尊,不为三言两语挑动,“虺蛇,专心交战,不然你会死在转蛟法下,等不到与我交手的那一刻”。 天地颤动,金光与灰色神芒占据了大片场地,青砖鼓动,石柱摇晃,虺霸王和龙神女的争斗实在惊人,如果不是这里足够坚固,早就要被打碎。 “你尽可现在杀来,不然,等我杀灭蛟龙,踏上化形起点,你将再无机会!”,虺霸王在争斗中放话,完全不把谢陈看在眼中,冷笑道:“放心,我不会言说你趁人之危,因为,你的结局注定,只会身死,被我拧下魔头”。 白色能量海暴动,有巨浪滔天,谢陈自语,“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虺霸王大吼,“不敢么?算什么少年霸主,还是四处躲藏的幼魔!”。 “你必死”,谢陈的话语从白色汪洋中传来,缥缈充满杀机。 龙神女也打出了真火,额前独角中射出大片金色的电光,覆盖虚空,让虺霸王短暂凝滞,然后,她打出了转蛟八变,是纯正的龙宫法,比谢陈使用出来的还要雄明赫赫,简直能打碎敌人胆魄,有数条蛟龙虚影横空,对着灰袍少年厮杀,瞬间就有大片血液飞溅。 可虺霸王确实很强大,拥有傲视赛场的资本,身躯扭动,彷佛一条巨大的虺蛇在横渡,破开了金色电光束缚,他双手化出两道灰色剑光,遮蔽了天空,一击就砍断了一条蛟龙,这里发生大爆炸,逸散的能量跌落,地上升起璀璨焰火。 “龙蛟,今日先杀你,再屠魔!”,少年霸王发狂,声震长空。 第87章 对决虺霸王 龙神女和虺霸王的厮杀持续了一整天,夜幕笼罩,繁星漫天,他们从进入决赛就开始对决,没有停歇,好几次战到力竭,各自拿出仙果灵药补充,稍有恢复就再度战在一起,很惨烈,血液洒落满地,青砖染红,碧空震颤,两人浑身都是伤,深可见骨,血液都几乎流尽。 虺霸王双拳磨去皮肉,露出指骨,胸前有断裂的骨茬,龙神女也好不到哪里去,金甲全部崩碎,一条手臂都快要被打断,血液顺着指尖流淌,滴落在地面。 “魔头,你来和他打,今晚就吃蛇肉”,女子武神不想再继续,拼斗超过四百招,始终无法取胜,她和少年霸王,实力一直持平,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虺霸王冷笑,“谁是腹中食物,现在说太早!”。 谢陈摇头,“虺蛇,给你时间恢复,最后再渡过一晚人间夜”。 “找死,胆敢轻视我!”,虺霸王自语,竖瞳中有隐藏不住的杀机,可是,他实在太累,无力再继续与一位同等级的对手搏命,现在需要恢复,补充消耗。 他独自走远,在夜色中盘坐,拿出最后一株灵药,填入口中,化作丝丝缕缕的生命精华,飞速修复体内伤痕。 龙神女嗤笑道:“我还当嘴和骨头一样硬气,还不是要躲过去疗伤”,她金甲破碎,伤痕遍布,脸色苍白覆满血迹,多了一丝凄美的艳丽,与往日英武气质不符,可看到谢陈目光扫来,顿时冷哼一声,头也不回走远。 谢陈摸了摸鼻子,又是惨遭记恨。 此时,围观的人群散去很多,广场上显得空旷,毕竟已是深夜,几场争斗皆已落下帷幕,新的比试明日才能开始,大家都散去休息,高楼上也沉寂,唯有水帝宫灯火通明,高大城墙上有无数甲士巡守,矛锋森寒,盔甲反射着亮光。 决赛场地上,被灯火照耀,虽不如白昼明朗,也清晰可见事物,罗鱼让和般若汤领队的对决在下午结束,黑裙仙子取胜,此时在闭目养神。 另一边,卢洞实和许长银也不再吵闹,两人不知闹出了多少笑话,在场地中你追我杀,不知为何,短暂停手,隔开很远距离,互相仇视,仍不时的怒视对方。 谢陈闭目,运转功诀,吸纳外界灵元,既是修炼,也是休息,他心境沉稳无波,即使很快就要和虺霸王生死决杀,也生不出多少波澜,那是一个恐怖的敌人,虽然嘴巴不讨喜,可不得不承认,是和巫道宗不相上下的天才,杀力也别具一格,可与刈字诀争锋。 “已经踏过高峰,你又如何?”,谢陈心中只有这一句话。 整座临江城都安静下来,喧嚣的城池一改夜幕繁闹,不愿对决赛的选手造成无关困扰,十个人都在修炼,疗伤,等待明天更加剧烈的争斗。 月上中天,金钩与星河争辉,这里更加静谧,没有任何声音,寂静到诡异。 又过了数个时辰,大概是凌晨寅时,月牙将落,初阳未升,黑夜最为浓烈的时候,突兀的轰鸣爆炸声响将很多人惊醒,高楼躁动,赛场惊悸。 “谢陈和虺霸王开始对决了!”,卢洞实尖叫,心脏都在剧烈跳动,被凛冽杀机波及,他浑身冰凉,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差距,很远处,白色和灰色的海洋对撞,浪涛澎湃,拍击着青石地面,如万马奔腾,空中有拳光和剑芒划动,雷鸣震响,耳膜都在刺痛。 “难以置信,他们已经达到这个层次……”,晁措目光灼灼,盯着交手双方,但也在叹气,他有颓败的感觉。 高楼上有很多目光看来,不能不关注,这是最为期待的一场重磅大戏,新霸主和少年霸王的争锋,完全不输于雪山下的那场厮杀,事到如今,遍观整个赛场,也许就只有北海的神兽能真正对谢陈造成阻拦,是他登顶的障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场对决过后,一号石柱将迎来其主。 龙神女和罗鱼让也很强,但她们和谢陈杀不到这一步,所以,虺霸王承载了很多人的希望。 确实精彩,那种杀气远超任何一场对决,谢陈和虺霸王起手就见血,尽显争霸之惨烈! 谢陈在漫天杀术中迈步,打出各种神通攻击,猿王开天,一掌拍散灰色剑光,他化作白色的蛟龙,洞穿数百丈,让少年手臂上飞溅出血流。 “你已经没有仙草补充,我不会取巧,这一战,没有外物补充,凭真正实力决出生死!”,谢陈大吼,定下基调,不愿用灵药欺人。 虺霸王施展极速,居然让谢陈都捕捉不到痕迹,他比电光还要迅捷,一掌横劈,让谢陈腰腹撕裂,皮肉翻卷。 “你愿意舍弃外物找死,我自当奉陪!”,少年长发飞舞,真是嗜血的妖兽,狂妄而蛮横,不可一世。 咚!谢陈挥拳,虚空发出轰鸣,他的拳头太快,与空气剧烈摩擦,生出一圈赤红色的光焰,重重击打在虺霸王侧身,灰袍破碎,皮肤上留下清晰拳印。 嗤,虺霸王反击,四指划过,比兵刃还要锋利,让谢陈腹部受伤,血液染红黑袍。 两人在近身搏杀,各种拳术施展,让人震惊,都是从真实的厮杀中凝练出来的杀招,拳脚简朴,没有华丽的招式,但俱是能瞬间决定生死的杀人技法。 “虺龙绞!”,少年用出了一种可怕的绞杀技,是虺龙搏天术中的第二式,他身躯扭转,如蛇聚力,爆发出数倍的力量,双手如箍,谢陈腰肢骨头被捆缚,咔咔作响,马上就要断裂。 “蟒翻身!”,谢陈回以相似的体术,同样是从蟒蛇身上学来,也讲究瞬间爆发,能超越极限,他的全身肌肉都在发力,看似羸弱的身躯实则已经锻打到极致,在这时发挥出巨力,挣脱了虺霸王的束缚,两人拳头互撞,气浪扩散出去四百丈,同时后退,拳头滴血。 罗鱼让目不转睛,鲜艳红唇紧闭,很久之后,叹息道:“少见,两位少年霸主争锋,互不相让,超越了太多的人”。 广场上,有临江城的居民赶来,被惊动,慌忙跑来观看这场旷世之战,远处的街道上,人影如潮,密密麻麻。 “这俩年轻人,脾气这么火爆,大半夜就开始对决,不能等到天亮吗!”,居然还有人抱怨,因为错过最开始的争斗而不满。 如果不能见证发生在家门口的这场年轻至尊对决,很多人会感到遗憾。 谢陈全力运转象通拳术,各式精要尽出,还有断天手也立下战功,让虺霸王不断受伤,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差距很小,需要谨慎对待,稍有大意就会倾覆。 “狮子猎!”,他双拳齐出,白色光焰在身后翻卷,形成百丈高的巨浪,虺霸王胸口与额头同时被击中,倒飞出去。 可是,灰袍少年真的不一般,尚未落地就调整身形,化成残影反杀,他的速度太快,谢陈心神紧绷,却还是看不清其身影,这是虺龙搏天术中的秘法,可以拥有极速,破解不了,谢陈只能被动防御。 嗤! 他的胸口被五指抓破,如果不是及时后退半步,就要被破开胸膛,谢陈猛力挥出一拳,如虎王震怒,打在虺霸王伸出的五指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少年露出痛苦神色,显然不好受。 “幸好这种极速无法持久,不然很难打!”,谢陈心惊,推测出虺霸王的这种身法肯定消耗很大,他不能一直使用,否则自己早就不敌。 他自己的速度也极快,虎奔拳术加持,可以在短距离内爆发出很大优势,可是现在,面对虺蛇秘术,却显得有些无力。 “有得必有失,耗费巨大体力换来的极速,失去的是绝对的力量,你有缺陷!”,谢陈双目璀璨,法眼看出了破绽,开始反击。 他舒展身躯,拳势厚重如山,一拳砸下,虺霸王横臂格挡,手掌都在颤抖,而谢陈突然转变身形,刹那间变得灵动,双手合扫,似鹰击长空,指尖同样锋锐,让少年脸颊出血。 虺霸王惊怒,双足蹬地,就要再次施展极速,报以颜色,谢陈突然抬脚,重重踏下,轰地一声,地面都在抖动,这一脚镇山踏,力道直透地下二百丈,青砖虽然无恙,但也在起伏,地气紊乱,虺霸王站立不稳,被迫中断进攻。 而谢陈已趁机打出一式断天手,巨大的掌印压覆,猛然炸开,少年的灰袍破碎,身上全是斑斑点点血迹。 “力从地起,你连站都站不稳,如何发力?”,谢陈一步跨越百丈,又是一记重拳,虺霸王再次倒飞。 “真耐打,这都不死”,谢陈也惊讶,如此连串进攻,如许长银早就倒地不起,可虺霸王却像没受多大伤害,从地上跳起,向着自己杀来,谢陈感叹道:“不愧是神兽血脉,体魄可与我比肩”。 “无非是抓住我的一点小破绽,就以为自己能行了?”,虺霸王嘶吼,用出了搏天术,杀气盈野,他像是最锋锐的仙剑,掌指肘膝皆是利器,触之就要流血,谢陈措手不及,被接连打中,身上多出了很多伤痕。 “将锋锐杀机结合在拳术中,我亦能做到这一步!”,谢陈也运转刈字诀,白色锋芒在拳上隐现,透露出的锐气不输虺霸王,两者拳掌交击,灰芒和白光抵触,竟发出金铁声,叮当悦耳,似铁匠铺早晨奏响的乐曲,只是,隐藏着浓烈的杀机,一个不小心就要骨断筋折,血肉飙飞。 砰,拳对拳,气浪成圆形锋刃,割向四面八方,空气尖鸣。谢陈屈膝提腿,做鹿抵,整条小腿上覆盖着刺目的白色光芒,是刈字诀杀气,一旦被打中,要开膛破肚。虺霸王另一手后发先至,成剑指飞速点下,正中谢陈膝盖。 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后退,谢陈膝盖上方半寸处有血洞,几乎贯穿,虺霸王腹部被扫中,血线从肚脐延伸到喉间,翻着白肉,只差一点就要被立劈。 已经拼斗了超过六十招,天光微亮,各自都有负伤,都不轻松,层次相同,实力接近,谁也不会留手,更不敢大意,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住机会,攻破防御,在赛场上身死。 这里很安静,围观的人很多,连罗鱼让、晁措这些同为十强的选手也在认真观看,没人愿意错过这样的精彩厮杀,但无人说话,心神都被震惊,完全沉醉于两人出手的观感中。 两尊少年霸主在争锋,每一式都是生死杀招,简练而充满杀机,很难让人相信,他们都是如此年轻,却拥有这般熟练的对敌经验,搏杀时展现出的意识和手段,对拳术、神通的运用,超越了很多的同龄人,即使是一些年长的修士,也由衷折服,不敢多语,全身心观摩,欣赏。 他们的对敌拳术皆是最为直接的一招必杀技,没有花哨的缀饰,只有纯粹的杀力,都有雄视天下的屠龙技,举手投足俱是山崩地裂,体魄再强韧,也要流血,交手区域内无数的白色灰色气机旋飞,层叠,呼啸来去,肆意切割空气,落在青砖地面上,咄咄而响,被反弹,还是拥有洞穿翠仪境的威力。 再次交手二十招,虺霸王大吼,“玄铜啼元指!”,他用出了另一种很可怕的术法,不同于虺龙搏天术,却同样绝世,是另一所传承得来,被他修炼到很深的境地。 虚空中浮现出一条金属浇筑的巨大手指,数百丈长,闪烁铜光,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并且,手指表面缠绕着无数灰色气芒,在指尖凝聚出尖锐旋涡,可以捅破天穹。 “去!”,虺霸王催动指影奔袭,速度极快,谢陈全身皮肤绷紧,被针对,要炸裂一般,他凝聚心神,弓步握拳,右手臂上浮现出一条金黄蛟龙虚影,用力太大,他的拳在微微颤抖,脚下青砖咯咯响。 “蛟潜!”,一声大吼,拳光横亘四百丈,补全的拳术终于发威,犹如飞升的蛟龙,一路上,空气剧烈躁动,发出吱吱的尖锐爆鸣,这里变得干燥,好像要被点燃。 白色拳光与铜指相撞,却没有发出声音,两者接触的第一时间,就同时崩碎,寸寸湮灭,互相抵消。 只有那不断洒落的余光,落在两人身上,瞬间飞溅起血花,才能诉说这一击的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拳光和指影都已磨灭到尽头,谢陈和虺霸王还在保持出拳与点指的姿态,他们亦在通过心神控制攻击对方,不敢放松。 终是拳光略胜,经过女子武神传授机要,荟萃象通拳和龙宫法精义,威力较之前有了数倍提升,在打散铜色指影后,还剩下半丈大的一片光芒,陡然失去抵抗,飞一样打在虺霸王胸前。 “噗!”,灰袍少年吐血,在拳光中倒退,这一击,他落了下风,极其不甘心,恨声道:“再给我一段时间,玄铜啼元指提升一个层次,练就玄金指影,你必败!”。 谢陈不甘示弱,“再给我一段时间,踏破翠仪,你连叫嚣的机会都没有,抬手就可镇杀!”。 虺霸王目光阴狠,盯着谢陈,想要噬人,他无法反驳,因为谢陈所说属实,确实未破境,却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战力,能让自己也吃亏。 “这一切,原本应该是我所拥有,你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无名凡人,凭什么?!”,灰袍少年嘶吼,发泄出心中不满,他也曾试图压制境界,与谢陈同级相争,却无奈发现,不能力敌,稍有减弱就会陷入被动,险些身死,只能用尽全部修为来对决,厮杀。 谢陈向着他迈步,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我与你无冤无仇,从归属来看,同是北海出身,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至于生死相向,你为何对我充满杀意?”。 “还不明白吗?”,虺霸王发出大笑,他的脸上有血痕,笑声尖锐让人不适,“我曾立志拜白藏为师,习得无上术法,却被他拒绝。当时年少,还以为是自己有过错,为此惶恐,更加奋力修行,期待拜入割阙山,不想你一个废材横空出世,夺走了我的一切!”。 虺霸王在倾诉,字字泣血,充满恨意,“不到三年,你这样根骨烂透的凡人就可以横行赛场,能跨境杀伐,让各路天骄俯首,背后白魔投入了多少心血?而这所有,原本应该是我的,代表割阙山参赛,杀败敌手,铸就无敌路!”。 “原来如此”,谢陈点头,总算弄清了一桩迷案,彻底看透了虺霸王的杀心何来,可是他也在反驳,“你魔障了,师尊早有拒绝,说明你不行,注定不如我”。 “即使根骨平凡,我心永恒,有大道意志,终会登顶!”,谢陈心神坚定,不为虺霸王言语扰乱。 “所以你才可恶,夺走我的造化,当死!”,灰袍少年恢复了平静,只是杀意更甚。 谢陈摇头叹息,“自以为是,将未曾发生的幻想强加在自身,你无法取胜”。 虺霸王冷笑,“杀了你,证明给割阙山看,费力打造的传承人终究不如我!”。 “那就来战,看谁身死”,谢陈气势摄人,虺霸王口口声声说自己夺了他的位置,要杀己证道,他就要做给世人看,白藏收徒,眼光几何。 第88章 虺蛇真身 “大言不惭,没有白藏熬炼体魄,传授功诀,你现在早就葬身鱼腹,在北海中做一个凡民,还能与我厮杀?”,虺霸王大吼,运转虺龙搏天术,杀气让所有人都感受到锋利,不能直视,他身边有无数柄灰色道光化作的神剑,吞吐锋芒,割裂了虚空。 “你抢了我的师承,夺我造化,必须死!”,少年嘶吼,将全部剑光打出,对着谢陈冲去,威力让人惊骇,不是寻常翠仪境修士能拥有的威势。 “蛮王天诛!”,虺霸王大叫,这是搏天术的第六式神通,曾经让女子武神金甲开裂,流血,此时被他全力施展,声势极其浩大,这里的空气彷佛全部被切割撕碎,不能存在,谢陈感受到一种恐怖的窒息感。 “平衾破天蓬”,谢陈轻声自语,心脏有力跳动,带着血脉运转,有汹涌的力量在体内奔流,白色大龙昂首,太阴脉气勃发,他挥臂横扫,一堵四百丈宽大的厚实光墙猛然飞出,在密密麻麻的灰色剑影下,薄弱似罗衣,但同样锋锐,可以破开天幕,攻伐一切敌人。 对这个少年霸王,他不想再多说,因拜师而生出仇恨,癔想自己占据了他的位置,因此生出杀心,实是狂妄自大,认为天下机缘都要围绕他而行走,已然生出魔障。 砰砰砰,炸响不断,平衾光墙与无数的灰色神剑相撞,空中生出璀璨火花,狂暴的能量翻涌,蕴含着当世最富有杀力的攻击,无论是融合了刈字诀的太阴脉气,还是搏天术催生出的天诛剑光,单独拿出来,都可以在赛场称尊,能让所有参赛选手骇然。 虺霸王并没有等待,这一击虽然强横,但远不足击败谢陈,让他取胜,所以,灰袍少年接连发动进攻,他亦是在血杀中磨练出的一身杀性,对敌时最讲究一击必杀,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不死不休。 “拧下你的头颅,提上割阙山,作为拜师礼!”,虺霸王神色癫狂,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希望用谢陈的尸体向白藏证明,自己才是最合适的白魔弟子! 刺,虚空如布帛,有撕裂声响,虺霸王拿出了一条一米长的巨大獠牙,有弯曲弧度,尖端闪烁寒芒,划动时竟然让空气扭曲,不能承受其锋锐,他持獠牙,简直能刺破大地,青砖上都出现细微划痕。 谢陈眯眼看去,感觉到危险,“天然境法器!”,这是可比肩白刀的神兵,比卢洞实的火仙炉还要高出一个等级,除了巫道宗的道权剑,他再没有见过。 “这是我从族内骸骨林取得的神兵,是一位天然境老祖坐化后留下的毒牙,不比白刀弱小!”,虺霸王嘶叫着冲来,极速再次现世,谢陈都看不清其影迹,将白刀挥舞,在身边留下密不透风的刀芒,用来防护。 可还是不行,那种速度太过惊人,并且虺蛇毒牙很尖锐,抓到了一处很细微的破绽,擦中了谢陈的皮肤,他顿时就感到钻心剧痛,惊骇后退。 刀芒和毒牙互击,留下星火四溅,谢陈终于避过了最凶险的进攻,和虺霸王拉开距离,“嘶!”,手臂上的剧痛让他难以忍受,低头看去,被刺破的皮肤上有一个针眼大小的孔洞,很浅,只是擦破了皮肤,平日里完全不会注意,但现在却弥散出大片的黑色淤青,有气芒在蠕动,想要钻进血肉深处。 “虺蛇是天下至毒,一身毒液精华蕴藏在尖牙内,沾上就会毒发!”,谢陈心神皆惊,挥刀将沾染毒血的皮肤割去,虽然手臂上全是血液,但总比中毒好上太多,他推测,这条天然境的虺蛇老祖肯定坐化多年,毒性大减,不然,自己这点修为早就要身死。 而虺霸王已经再次冲来,毒牙破空,和白刀一样尖锐,是少见的神兵,但蕴含着剧毒,谢陈全力应对,丝毫不敢大意,一旦中毒,很难医治。 “这就是我族的实力,有传承秘法,血脉强横,毒功天下无双,你拿什么和我比?”,虺霸王大吼,将心中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他想不通,白藏为何会拒绝他拜师,无论从哪方面比较,自己都要强过谢陈太多。 他奋力砍出毒牙,这条天然境法器,内部有一道毒槽,边缘有密集的倒齿,像锯子一样锋利,可用作弯刀对敌,同时,毒牙尖端更可怕,能刺破虚空,让坚固青砖地面受损,还蕴含着剧毒,一旦沾血就能毒发敌人。 谢陈不断躲避,用出各种刀法对敌,在与白藏对练的时日,他亲眼见过白藏演化万法,几乎世间所有拳术兵诀都见过,对阵过,当然,更多时候还是挨打,但眼界已然提升,仅是兵器拼杀,足够应对。 “只有那剧毒棘手,不敢靠近”,谢陈心中有羁绊,气势自然弱了一筹,被压制,在一直后退。 还是不行,一味的躲避终究会露出破绽,他再次被毒牙打中,胸前被锯齿一样的毒槽划破,皮肉翻卷,眨眼就变成乌黑,看起来渗人。 “你中毒就割去血肉,还不待分出胜负,自己就先把自己杀死”,虺霸王冷笑,胜券在握,认为谢陈迟早落败。 当!他用毒牙横扫,被白刀截击,可灰袍少年也趁势打出一招虺龙绞,有灰色的气机缭绕在拳指间,谢陈侧身被打中,横飞出去百丈,撞在赛场边界的阵纹上。 虺霸王极速杀来,毒牙刺向他心脏,谢陈竖起白刀,砰的一声,巨大冲击力让他背后的阵纹都凹陷。 “蛟潜!”,谢陈左手发功,在极短的距离内打出无缺拳术,金黄蛟影在手臂上盘旋,化作无可抵挡的强横力量,虺霸王被打中肩膀,倒飞出去。 但灰袍少年中招前将毒牙扫了一圈,谢陈左手臂还是沾染上黑色毒液,他只能忍痛再次割下一块皮肤。 白色光焰升腾,他在调动华光修复伤痕,可这样下去,到底会有力尽时,正如虺霸王所说,迟早要落败。 “毒液等级太高,我的修为无法化解”,谢陈在想破解之法,白色的光焰拥有高温,却不能焚烧毒性,甚至用祭阳顶,催生出白色火龙,那毒液依旧不能抵消,很是顽固。 虺霸王大笑,“你败局已定!”,他用毒牙做神兵,斩出天诛剑光,灰色的剑芒倾泻,覆盖了谢陈身边百丈,虺龙搏天术本就是杀力恐怖的绝学,经此催动,寒气更甚,浓重杀机让青砖不断鼓动,甚至开始出现裂痕。 谢陈挥刀,用刈字诀对敌,刀芒连接天与地,与灰色剑光撞击。 “刈破苍穹”、“破灭黄泉!”,谢陈的刀光一道接一道,皆是无上术法,能在众多战局中决定生死,可面对灰袍少年,居然不能压制,白色的刀芒和灰色剑光平分秋色,各自占据一半天空,不断湮灭,这里到处都是尖锐轰鸣,破碎的光片呼啸,带着极大杀力,连同为十强的其他选手也不敢靠近。 “我参与其中,绝对不敌!”,晁措感到心惊,继而是一种挫败,他曾以为,巫道宗退赛,自己就是七府新的门面,可以争夺一号石柱,但现在看来,谢陈和虺霸王的实力太过超绝,不能想象。 刘岩抬头看了一下,大日高悬,感叹道:“他们拼杀了三个时辰,交手超过一百五十招,犹有余力,即使没有灵药补充,也能继续打下去!”。 晁措苦笑,温润小郎君无言以对,情不自禁将目光投放到另一处,那里,金甲破碎的女子正在认真观看这场对决,她浑身染血,面容多了一份凄美,但英武气不减。 “龙神女居然能和虺霸王决斗数次而不落败……”。 晁措深深叹气,今年选拔赛,奇才太多,光芒耀眼,连七府都不再一骑绝尘,失去了往日的荣光。 “难道,新的时代就要到来了吗?”,他心中怅然,最为强大的四人,实力稳压自己一头,他们都不是七府中的弟子,这种迹象很可怕,不敢深思。 般若汤领队缓步走来,低声说道:“要做出改变,再沉醉下去,不愿正视外界,强大如七府也会走向没落”。 晁措心烦意乱,不愿接话。 “天演太大,我们不可能算尽一切,当新的浪潮袭来,腐朽的宫殿会沉没……”,般若汤的领队也很年轻,可是忧虑已经写在脸上。 虺霸王越战越勇,顶着漫天刀芒前行,来到三十丈内,天诛剑光强势无匹,让谢陈也流血,白刀上血迹涔涔,他将蛮王天诛功诀提升到了另一种层次,剑光融为一,不再浩大,可更为凝练,简直让人胆寒。 更恐怖的是,那抹灰色剑光上陡然覆盖了一层黑色的雾霭,是毒牙内蕴藏的毒液所化,竟然被他融入到剑光中。 “汇聚我族秘法,你避无可避!”,虺霸王大吼,将剑光斩出,他用神识牵引,牢牢锁定谢陈身形,三十丈内他神魂覆盖了全部角落,谢陈不可能避过。 嗡,白刀震鸣,谢陈被逼到绝路,决定用出最强一招,这一击,将会几乎抽干他的所有华光能量,是真正搏命的杀招。 “一刀星落!”。 这是刈字诀的更高层次,曾逼退岳云举,湮灭巫道宗的飞仙剑诀,斩断许长银的合汇境鱼符,今日,再次现世,要与虺霸王争锋。 随着低沉的闷吼,白刀斩出,即使是晴天白昼,也有残月飞空,三指宽的金黄刀芒与天诛剑光接触,天地间一片寂静。 叮,一声轻响,黑雾剧烈翻滚,天空霎那间一沉,彷佛有无形的存在降落,让人心头紧绷,阳光也暗淡了一个瞬间。 紧接着,刺耳的呼啸声几乎要撕裂耳膜,刀芒和剑光如镜碎,无数利刃光片飞向四面八方,谢陈和虺霸王距离太近,根本无法避开,身上出现很多伤痕。 谢陈第一时间将大妖鳞片化成半丈大,抵御在身前,这是许长银交来的合汇境宝物,只要不是毒牙本体攻击,可将所有余波抵消。 当当当,利刃敲击,透明的妖鳞剧烈颤动,谢陈不断后退,冲力太大,他接近干枯,只能后撤泄力。 虺霸王更为凄惨,全力进攻,没有防护,身上有血花绽放,他极速后退,可伤势明显严重。 四处乱飞的利刃嵌入阵纹中,久久不能消散,弹射向地面青砖,咄咄作响,天空上,金黄和剑光正在对抵,每一刻都有大量的光华逸散,空气被撕裂,发出呜咽,观战的所有人都在看来,一片沉默,无人出声。 直到过去了很久,在高空上的争斗接近尾声,所有刀芒和剑光同时破碎,虺霸王也轰然坠地,他的灰袍被割裂出密密麻麻的缺口,少年脸色苍白,身下的血液汇成一滩,闻之刺鼻。 “这毒功,霸道绝伦”,谢陈收起妖鳞,透明的鳞片上多出许多划痕,还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经过此战,宝物威能受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他的手臂上也有伤口,是在爆炸之初被割伤,好在不深,切去变成黑污的血肉后就能阻断毒性蔓延。 使用出星落刀诀,他的体能也见底,呼吸沉重,动作也变得缓慢。 “你以为赢了?”,虺霸王突然起身,伤势虽重,但眼神更加孤傲,如刀似剑,充满杀意。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灰袍少年握着毒牙刺来,几百米距离一步跨过,直直对着谢陈心口杀去。 这次,谢陈右手的白刀居然没有动作,他放弃了抵抗一般,任凭虺霸王刺来。 “经过大战,你的速度也慢了许多,不能逃过我的眼睛”,谢陈没有慌乱,眼神平静,却让虺霸王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必须刺出,已然极近,无法改变。 嗤,电光火石之间,谢陈左手上挑,一抹短俏寒光划过,他同时侧身,白刀横起,虺霸王冲势不能停止,极力变幻身形,还是被擦着腰腹割过。 这场攻防速度太快,眨眼就结束,两人再次站远,可结果很惨烈,谢陈肩头被毒牙刺出一个血洞,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切断了你的毒牙尖端,剩余的牙齿无非就是利器,造不成多大伤害!”,谢陈的笑容让人吃惊,他好像终于除去心病,心情放松起来。 虺霸王几乎被腰斩,腹部的伤口翻卷,只剩一层白膜,能依稀看到脏器蠕动,他的年轻脸庞上满是不可思议,然后,目光看向谢陈左手,那里,一柄黄铜色古朴匕首闪耀寒光。 “那把匕首超越了天然境,你胜之不武!”,虺霸王声音尖锐,脸上全是愤怒,认为谢陈取巧,仰仗高等级法器,切断了自己的毒牙,现在,手上的虺蛇獠牙被砍去尖端,剩不足半米,威势大减,更重要的是,毒牙的毒性皆在尖端上蕴藏,被毁去之后,他相当于去掉一条臂膀。 谢陈将应牙匕首收起,再次震刀,“莫说法器一事,你的毒牙上蕴含剧毒,不也是外物?”。 虺霸王脸色阴沉,不再说话。 谢陈也在炼化外界精华入体,趁机补充消耗,开战之前就已言明,这场对决不会占取虺霸王便宜,纯粹用自身实力对敌。 “应牙等级太高,只能当做寻常刀兵使用,炼化不得”,谢陈颇为遗憾,修为愈深,越能感受到这柄钱老祖随手赐下的神兵不一般,可是以他目前的境界,没有破入翠仪,做不到炼化法器那一步,更不用说如白刀和应牙这样的绝世仙器,他更多时候,也只能是握在手中,当做近身厮杀的武器。 嘡,虺霸王举手将断了一半的毒牙扔出,贵重如此,居然毫不留恋。 “想要舍弃神兵,与我继续交战?”,谢陈发笑,虺霸王虽然自大,可一点不傻,在毒牙被切断,明知兵器对拼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率先做出这样举动,于他自己有利,也给旁人留下了一个坦荡身影。 谢陈也将白刀插入地面,坚固的青砖不能阻挡,他大步走向灰袍少年,双拳碰击时有金铁交击声。 “我很好奇,你族的秘术并不差与割阙山,甚至与你的血脉体魄更为契合,为何还要执意拜师,与我抢夺师尊?”,谢陈发问。 虺霸王点头,承认道:“不错,单凭我族传承也能修炼到顶峰,但修士一生,总要领略不同风景,学得白藏法,是通往另一个层次的门户,你不知晓背后奥秘”,他的目光中有嘲讽,因为谢陈似乎并不知晓割阙山传承的真相。 “换一个说法,刈字诀杀力无敌,如果能习会,贯通,与我的虺龙搏天术结合,将是北境最强功诀!”,他的目光热烈起来,好像已经预见到身兼数种神功,叱咤天地的无限风光。 谢陈斥道:“贪心不足,妄图占据所有机缘,你没有这个福分!”。 虺霸王脸上浮现出憎恨,“所以你才该死,抢走了我的一切”。 “我说过了,你太过自以为是,早晚会吃亏,今天就提前让你收下惨痛教训”,谢陈开始冲步,体力有所恢复,他要击杀这个少年。 虺霸王张开双臂,大口呼吸,他的身体内,涌现出无数光芒,如兵刃横击,谢陈手臂上一下就飚飞血花,他连忙停步,挥动拳光对敌。 “终究是无知野民,怎能知晓我的雄心”,虺霸王喃喃自语,他的身体在飞速变化,灰袍破裂,体表出现密密麻麻的灰色鳞片,身躯在变长,眨眼间就化作一条五十丈的巨蟒! 龙神女惊骇大叫,“虺霸王现出真身了!”。 同为血脉逆天的妖兽,女武神深知虺蛇真身的可怕,那是传自远古的血脉,拥有可毁灭一切敌人的力量,她也曾和虺霸王厮杀到这一步,受伤极重,付出很大代价才能勉强战平,可谢陈,已经穷尽,如何抗争? 嘶,巨蟒吐出猩红蛇芯,赛场上刮起狂风,谢陈勉强维持身形,可粗大的蛇尾凌空甩来,比神铁还要坚硬,他的胸骨遭受重击,发出断裂声,整个人也再度飞起,跌倒在百丈外。 谢陈擦去嘴角血迹,还未起身,就看到巨蟒的头颅探来,张开血盆大口,两根獠牙上有黑色毒液,咬向自己面门。 第89章 谁是磨刀石 滋,谢陈平躺在地,双手紧握虺蛇毒牙,冲力太大,带着他往后退,背部与地面摩擦,生出血肉烧焦的糊味。 獠牙上还有黑色的毒液,与他双掌接触,侵蚀皮肉,冒出烟雾,钻心的剧痛不断传来,谢陈催动白色光焰焚燃,轰,烈焰燃烧,黑雾散去不少,痛感有所减轻。 “还好,虺霸王修为尚低,毒性较浅,华光能抵散一部分”,谢陈心神稍定,只要有用,最头疼的毒性能解决,接下来就好打。 可是,虺蛇真身真的可怕,力大无穷,超越了认知,巨蟒摆头,他整个人都被甩飞到半空,蛇口大张,一道灰色剑光突兀打出,虽然谢陈扭动身躯,却还是被划破手臂。 咚! 蛇尾再次甩来,谢陈背部受击,重重砸在地上,整个赛场都在晃动。 “虺霸王现出真身,拥有血脉之力加持,更加嗜血,除了龙神女有蛟龙宝躯抗衡,还有谁能抵挡?”,晁措怔然,彻底失去信心,仅是设想独自面对那条五十丈长的巨大虺蛇,他就感到无力。 刘岩、罗鱼让皆是脸色凝重,为谢陈担忧,妖兽身躯强悍,同级别下要比人类修士强上太多,虺霸王本身又是神兽,只会更加霸道,此番厮杀,浴血而狂,真身横扫赛场,不仅是谢陈,恐怕其余选手也不敌。 “哈哈,好,虺蛇一族自古在北海称霸,幼魔今日必败,会被咬碎身躯,割下头颅!”。 “这种等级的神兽体魄,堪称同境无敌,小魔头即使破境也不能取胜,何况他现在身受重伤,只能等死!”。 割阙山的仇敌很多,人群中,高楼上,很多人都在私语,还有人大喊出声,为虺霸王而欢呼,看到谢陈出现颓势,他们欣喜,兴奋,恨不得仰天长啸。 许长银和卢洞实面面相觑,他们两人也暂时放下仇恨,因为都感到悲哀,身为七府弟子,却被一群外人压制,现在,看到谢陈在虺蛇真身下被反复鞭打,毫无还手之力,更是心寒。 “虺霸王可坐一号柱,谁人能敌?”,许长银低头叹气。 “只怕巫道宗不退赛,亲身下场厮杀,也只会狼狈落败”,卢洞实被虺蛇的凶煞气震慑,说话间都表露出惧意。 岑谅也走来,他有不同意见,“巫道宗与虺霸王不曾交手,没有比较的准绳”,他认为,单凭猜测而言,不能过早妄下结论,因为那位退赛的道子,真的很强大,如果也能走来,多出两个月修炼时间,未必不能一战。 巨大的蛇躯将谢陈包裹,肌肉坚实似铜铁,有灰色道光缭绕,充满最强绝的力量和最蛮横的杀力,简直无解,谢陈骨骼被巨力挤压,处在崩溃的边缘。 “心念随我,破!”,这一刻,在生死的压力下,他的意志也被挤缚到极点,牵动身躯,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并且,他还用出了蟒翻身,两相叠加,手臂交叉互抵,膀背上筋肉暴起,生出万钧力气,与铜铁浇筑的蛇躯角力。 吱,吱,灰色的鳞片反射寒光,与青砖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谢陈用尽全力,终于将蛇躯强行推动,腾出了可以活动的空间。 他猛然跳出,向着后方远退,再相持下去,真会被蛇躯缠绕,勒碎全身。 “你跑得了吗?”,虺霸王大吼,张开口,又是一道灰色剑光射出,谢陈被拦住去路,只是停顿了一息,巨大蛇影就再次杀来,獠牙咬向他头颅,蛇尾笔直似矛锋,刺向他胸膛。 谢陈拧身横踢,脚尖带动白色光焰,龙蜥摆尾,狠狠钉向那双猩红的蛇眸,同时单手拍击,横切在蛇尾上。 当,声波肉眼可见,蛇尾实在太坚固,覆盖了一层灰色鳞甲,谢陈的手掌被反震,骨头都发麻,而虺蛇也极其灵活,稍一摆头,就让蜥尾落空,不能造成伤害。 砰,蛇尾只是顿了顿,再次扫过,谢陈被挑飞几十米高,腹部都快要撕裂,血珠滚落。 “看,幼魔不敌,虺蛇真身一出,他只能等死!”。 “毫无反击,只能被动挨打,落败是迟早的事”。 很多人在呼唤,乐于见到谢陈失败,甚至最好横死赛场。 “除非龙神女现出真身,两头神兽拼死搏杀,无人能阻止虺霸王夺冠!”,围观的人群在躁动,多数人觉得谢陈败局已现,不能坚持多久,就要身死。 “蛮王天诛!”,拥有真身加持,虺霸王确实强横了许多,发动搏天术,炽烈剑光覆盖高空,将谢陈淹没。 谢陈极力催动术法,太阴脉气和昆仑诀齐出,才勉强抵挡下天诛剑光。 而虺蛇已探首,比破空的箭矢还要迅疾,又是一口咬向谢陈身躯。 “镇山踏!”。 谢陈一声大吼,双腿上发散出刺目光芒,他好似比山岳还要厚重,直直坠向虺蛇头顶。 两者交击,谢陈横飞到数百米外,而虺蛇只是晃了晃巨大头颅,安然无恙。 “打蛇打七寸,破开你的要害!”,谢陈抬手打出一道拳光,直直打向虺蛇脖子下的七寸处,那里连接着心脏,是一切蛇蟒的弱点,只要受到重击,非死即残。 虺蛇将身躯盘起,围成一个巨大的蛇盘,肌肉收缩,鳞片张合间有金属光泽闪烁,谢陈的拳光顿时崩散,“想攻我薄弱处,除非近到身来,不然无用”。 虺霸王大笑,吐出数道剑光,割裂了空气,谢陈一一打碎,他也在靠近,确实如虺霸王所说,没有兵器加身,距离过远根本造不成伤害。 “狮子猎!”,谢陈双拳同时进攻,他还用出了虎奔步法,将速度提升到最快,化成一道残影,击打在蛇躯上。 可是,灰色的鳞片实在坚固,打不破,他的双拳反倒生疼,被竖起的鳞甲割破,滴血。 虺蛇也在反攻,蛇尾破空,谢陈手臂被扫中,骨头上都出现裂痕,他惊骇着后退,却被一柄灰色神剑打中,手掌被贯穿。 “蛟潜!”、“平衾诀!”,距离不算太远,谢陈尝试用出各种术法,威力强悍,可现在击打在灰色蛇身上,只能留下一条浅淡白痕。 “你的攻击,犹如瘙痒”,虺蛇头颅咬下,谢陈慌忙躲避,可也再次被蛇尾击中,翻飞出去。 “鹰击!”,谢陈跳飞向高空,伸臂如鹰枭,五指似铁钩,抓向虺蛇头顶。 砰!虺蛇反应极快,獠牙穿透了谢陈手掌,蛇尾将他扫飞。 “你难道以为我是山林野蛇,会被天敌克制?”,虺霸王冷笑,竖瞳中有蔑视。 谢陈甩手,白色光焰跳动,将沾染的毒液全部净化干净,“总要试试”,他呼吸时全身刺痛,受伤太多,骨头都不知出现了多少裂痕。 “虺蛇真身强硬,我终究是没有破境,缺了一筹,只有刈字诀的纯粹杀力才能造成伤害!”,谢陈也有了收获,刚才在蛇口中挣扎,随手打出一道刈字诀光芒,居然让虺霸王嘴角滴血。 “再强大的乌龟壳,也总有弱点!”,谢陈大吼,握拳轰击不断,他将刈字诀运转到极致,打出一道又一道白虹箭矢,即使没有白刀,威力也相差无几,可以撕破同级别的一切防御。 并且,他专门对着虺蛇的七寸位置进攻,那里肯定是其命门,只要攻破,就能分出生死。 可以见到,虺霸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谢陈敏锐捕捉到,信心大增,攻击更加频繁。 终于,持续对着一处轰击之后,再坚硬的灰色鳞甲也破碎,出现了血迹,虽然不是七寸位置,但谢陈看到了一丝希望。 “被我找出命门,你威风不再,只能防守!”,谢陈冲到了近处,因为虺蛇身躯盘绕,距离太远攻击不到要害。 白虹箭矢开路,虺蛇吐出一道道灰色剑光,却被谢陈击碎,蛇尾扫来,谢陈化身猿王,双臂合抱,猛然抖动,巨大蛇躯竟然波浪起伏,恐怖力道传递,蛇头剧烈摇晃,虺霸王感到一阵眩晕。 “啊!”,谢陈一声大吼,他居然抱着蛇尾,原地转动,五十丈长的巨蟒被他甩起,在空中转动,风声呼呼,他的这一幕威勇,令人震惊。 咚,谢陈松手,巨大蛇躯摔落向远处地面,大地震颤,虺霸王痛苦扭动身躯,口中发出嘶吼。 而谢陈的攻击已经到来,白虹箭矢比普通的翠仪境法器还要锐利,他一连打出五拳,全部轰击在七寸处。 砰,第一击过后,蛇躯整体被反震,往后挪动数米。嗤,第二击,有很细微的破裂声响起,虺霸王惊悚,眸子中有忧惧。 第三击、第四击,七寸处的鳞片已经出现大片裂纹,第五击过后,如镜子破碎,鳞甲碎裂,掉落一地,雪白的蛇肉裸露,有血迹渗出。 谢陈这时已经来到蛇躯前,他并指如刀,指尖上有锋锐的白色气芒,最后一击落实,他就能打破虺霸王的真身,撕裂他的心脏! 可也就在这时,巨蛇回首,口中吐出一片道光,如巨岳压顶,一下子将谢陈围困,他遭受了禁制,不能挪动。 同时,蛇躯不知何时已围拢成圆形,所有的鳞片都竖起,发散出一种诡异的灰色光芒。 “幼魔,尝尝我的搏天术第七式,让你在痛苦中死去!”,虺霸王的声音冰寒刺骨,他冷声说道:“我故意露出七寸,引诱你近身来打,还真以为能稳胜么?”。 咔嚓,谢陈的骨头出现断裂,那种诡异的道光太强横,他一照面就受伤,并且此时身形被禁锢,不能躲避,只能承受攻击。 “早就告诉过你,我族是神兽,岂是山林野蛇能比,攻击我的七寸,造不成任何伤害!”,虺霸王发出尖啸,只是让人感到冰冷,原来,他故意露出破绽,只为等待这一刻。 “劫耀青天!”,虺霸王大吼,这是虺龙搏天术的第七式,威力绝世恐怖,他也只有借助真身,才能展现一缕神威,远称不上有成,但声势已极其惊人,连高楼上的一众老家伙都惊动,纷纷站起身,认真观看。 “我就说嘛,虺蛇真身无敌,区区一个幼魔,打败巫道宗又如何,照样要落败!”,有人长出一口气,被先前的战况惊吓到,谢陈力拔蛇躯,全力攻击七寸,虺霸王一副无力抵抗的样子着实让他们紧张,现在终于反转,看到谢陈被压制,纷纷叫喜。 “哼,他和巫道宗雪山下一战,严格说来也没有取胜,到最后两人都力竭,幼魔侥幸有匕首才能威胁道子性命!”。 居然还有人在为巫道宗翻案,打抱不平。 罗鱼让目光幽幽,呢喃道:“一群蠢货,若是同级竞争,他们俩早就要身死”。 这些人,只会在角落中发出阴险论调,完全忽视谢陈的一切,看不到他的巨大潜力。 “魔头危险了,他很强,但结局可能不会安稳!”,卢洞实发出感叹,他以相对公平的视角分析,只是怎么看,谢陈现在也只能苦苦支撑。 事实确实如此,虺霸王处心积虑,引诱谢陈近身,一举将他禁锢,趁机施展出绝世神术,换做任何参赛选手,都难逃败局。 劫耀青天太凶猛,灰色道光显得诡异,不仅充满杀力,还有一种恐怖力量,渗透进脑海,如天音浩大,雷鸣灌耳,让人想要臣服,生不出反抗的心理。 “众生皆苦,于红尘争渡,唯有在劫罚中消散,才是彻底解脱……”。 虺霸王声音缥缈,带着让人痴迷的魔音,提不起力气,而那些劫光也在同时发难,化作最锐利的仙兵,不断穿梭,谢陈血肉飚飞,正在被一片片切去筋肉,不消多久,他就要分解成泥,在劫难中消散,彻底死去。 “幼魔不敌,今日就要伏诛!”。 很多人呐喊,疯狂欢呼,为这一幕而奔走,看到谢陈即将落败,大概率横死,忍不住雀跃。 第二关内,擂台上也有法镜显照,可清晰看到决赛场上发生的一切,袁宁江和梅水衣站在一起,脸色煞白,两人紧张地手都在抖。 刷刷,碎肉不断飞起,血液溅射,谢陈的双臂和双腿上已裸露出白骨,他正在遭受千刀万剐,是凌迟,最残忍的刑罚加身,可是他的面色平静,似乎感受不到痛苦,任凭血肉被割去,眼神甚至也开始涣散起来,沉迷在某种难以言说的幻境中,无法醒来。 “是的,世间苦难诸多,即使你修为通天,也免不了因果纠缠,纷纷扰扰乱心魂,不如早日解脱,除去一切孽缘……”。 巨大的虺蛇在低声诉说,他的口中喷吐出一阵一阵的青色烟雾,笼罩了谢陈,更增添了几分诡异,但是杀机也越加浓烈,这门术法,本是杀力惊天的神通,施展到极致,劫光可破碎青天,此时被他融入自己的毒雾,有迷幻的异能,让对手沉迷在幻想中无法走出。 “我的毒液,在致死功效中发生变异,可造出迷幻梦境,这才是最大的决死一刀!”,虺霸王自语,道出了真相。 劫耀青天,原本只是单纯的杀术,可现在变成了诡异术法,更让人难以逃脱。 谢陈在不断受伤,碎肉在脚下堆积,血液都几乎流尽。 “体魄当真强横,这般不好杀”,虺蛇的竖瞳中隐有怒火,他全力施为,谢陈已失去抵抗,但宝躯实在坚固,不能洞穿,只能这样不断凌迟切去皮肉。 梅水衣低下头去,不忍再看,眸中浮现水雾。 “快醒来啊!”,袁宁江大喊,恨不能飞去战场,吼醒谢陈神智。 “哈哈,小魔头彻底迷失,被虺霸王压制,结局已定!”,有人大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谢陈变成一副白骨的凄惨模样。 “什么冉冉升起的少年霸主,看来也不过是就此折损的大赛养料”,高楼上也有很多年轻弟子在兴奋大喊,他们多是被谢陈追杀,淘汰的选手,恨意极大。 “他终究只是虺霸王的一块磨刀石,献出自身,成为霸王登顶的一块不起眼台阶!”。 围观的人群也在骚动,很多人对谢陈不满,看好虺霸王,尤其是在现在的局面下,胜负已经很明朗,不需费神,孩童也能看出结局,割阙山传人不敌,马上就会身死。 田孤也在,翩翩公子脸色惊喜,激动道:“太好了,幼魔必死,成为虺霸王的砥砺!”。 太多的人都是这样看法,因为形势明显。 当平府区域,万圣首也开口了,他气质超然,本身实力也超然,很少关注外界事,没有什么能入他眼,此时却也侧目,但说出的话好似和这场对决并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你,先前不知的情况下,能有几分把握取胜?”。 问的自然是巫道宗。 昔日道种默默推算,自信道:“六成把握获胜”,他确信,只要摆脱劫光压制,自能有数种手段让虺霸王战败。 万圣首摇头,“你只有四成把握”。 “取胜?”,巫道宗不理解,他即使败给谢陈,但这些自信还是有的。 万圣首轻声说道:“首先要脱离压制,才有言胜的资格”。 巫道宗皱起眉头,并不通透。 万圣首直接点明,“你所推算脱离手段,无非是社雷斩破邪妄,再用飞仙剑诀与劫光直面抗衡,虽有脱离压制的可能,但自身也损耗极大,面对虺蛇真身,只能无力再战”。 巫道宗确实心惊,他就是这般想,思来想去,也只能这般破阵。 “好好看着,看清楚你和他最大的差别”,万圣首说完这句话,便再度沉默。 虺霸王已经可以说取胜,谢陈身体支离破碎,前胸和后背也露出白骨,伤势太重,连血液都流不出,眼神萎靡,只能任凭宰杀。 “提前拜入割阙山又如何,只是我修行路上的小障碍,抬脚就能跨过!”,虺蛇大笑,但是他对高楼上的另一个说法更感兴趣,“只是一块磨刀石罢了”。 术法渐消,青雾散去,劫光也变得稀薄起来,以重伤之躯维持这等高强度杀术到现在,虺霸王也有些吃不消。 “究竟谁是磨刀石?”。 血肉几乎去尽,到处白骨的年轻人轻声自语,微弱到无人可以听见。 第90章 真正的强者 劫光即将散尽,巨大蛇躯围绕的中心区域,景象也愈加清晰,看到谢陈的悲惨模样,更加让很多人感到畅快。 “幼魔遭受重创,神智都无法清醒,此番必败,被摘下头颅!”。 高楼上有很多大教的年轻弟子欢呼,忍不住发泄心中的恨意,冷笑着看向那个几乎被凌迟,割去无数皮肉,露出白骨的少年。 “经此一战,虺霸王可稳坐一号柱!”。 围观的人群中有许多被虺蛇的凶杀气质所折服,高呼霸王名,认为他现在就是当之无愧的一号冠军,在年轻参赛选手中可称王。 袁宁江双手握拳,满口钢牙嘎吱响,“快醒过来,不要死!”,他身旁,梅水衣泪珠滚落,不敢抬头去看。 “哈哈,终究是凡人,根骨稀烂,即使有无上手段打磨,也不过是我前行路上的一堆粪土”,虺霸王大笑,巨大的蛇口咆哮,露出猩红色的口腔,两条尖锐毒牙足有半米长,还有无数细碎牙齿密布,闪烁寒光。 蛇躯扭动,在空中挥舞,随着他呼吸,这里刮起狂风,嘶啸着,听起来显得凄厉,虺蛇忍不住露出笑意,巨大的竖瞳中能看的出来隐藏不住的欣喜。 咔嚓! 一声破碎声音响起,虺蛇敏锐听到了声响,此时劫光尚未散尽,已经出现了裂痕,可谢陈那等颓势,手臂上都没有几片好肉,能是他在反击吗? 下一刻,血红人影举拳,蹬地,他的脸上、身体上到处都是恐怖伤痕,裸露着白骨,可是眼神却在一瞬间恢复清澈,重新变得锐利,整个人发散出一往无前的气势! “不可能!”,虺蛇震惊大叫,谢陈这突然变幻的气机甚至让他感到恍惚。 砰! 劫光同时被震碎,谢陈也在这时猛然冲起,速度快如闪电,比破空的箭矢还要锋锐,根本没有给别人反应的时间,他选择在虺霸王最得意,劫光将要散尽的时刻悍然出手,化成血红色的神剑,拔地而起,直冲巨大蛇口。 嗤,粗大的白虹箭矢从他裸露着白骨的拳头上射出,从虺蛇的口中钻入,力道太大,一条毒牙霎时被切断,距离太近,对谢陈来说几乎是抬脚而至,形势陡然一变,太多的人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到巨大蛇躯猛然炸碎,粗如石缸的脖腔处飞溅出无数雪白的碎肉,还有大量赤红血液成红色的瀑布倾泻。 谢陈单臂探进巨大蛇口中,虺蛇吃痛,本能咬紧巨口,细密如钢锥的牙齿蠕动撕咬,本就裸露白骨的手臂受伤更加严重,骨头被磨出白色粉屑,谢陈脸色沉稳,但那种锋锐的杀机无所影藏,他悬吊在半空,全力催动刈字诀,打出一条又一条白虹钻入蛇躯,想要贯穿这尊大敌! “吼!”,虺蛇痛到昏厥,蛇躯不住扭动,在场地上飞快游走,撞击在石柱上,蛇尾也在猛力拍击,地面砰砰炸响,青砖虽然没有毁坏,但是整个赛场都在震动。 谢陈也是一声大吼,手臂上绽放出刺目白光,所有的光焰尽数喷涌,经刈字诀转化,成为最锋锐的神兵,从虺蛇口中钻行其体内,脖腔已破碎,只剩下一层蛇皮连结,透过断口可以看到白虹从食道洞穿进入蛇腹和胸腔,谢陈这一击,几乎搅碎了虺霸王的内脏! 咚! 蛇尾无意识扫动,击中了谢陈身体,他的手臂被大力拖拽,在蛇口中留下骨粉和碎肉,身体抛飞出去很远。 “你的鳞甲坚硬似神铁,外部不可摧,但从内部破坏可就容易许多”,谢陈倒在地上,喃喃自语,他终于放松,神识疲倦,身上几乎找不出完整的皮肤,手臂上更是没有几块肉! 偌大的水帝宫广场前鸦雀无声,太多的人都被这突发一幕震惊,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到血红人影突然发难,白虹贯穿蛇躯,已经提前锁定胜利的虺蛇居然脖腔炸碎,瞬间濒死! 呼、呼,巨大的蛇身在场地上扭动,尾巴扫动,撞击在石柱上,砰砰作响,虺霸王痛不欲生,内脏被搅碎,脖子也断裂,只剩下蛇皮连结,发不出声音,只有从体内喷出的气体在震动,带出大股的血液和肉块。 景象实在凄厉而渗人,这里寂静到极点,只有虺蛇在挣扎发出的沉闷声响。 “你看明白了吗?”,万圣首淡淡发问。 巫道宗脸色惨白,怎能没有看透,经过万圣首提醒,他是最先看破迷雾的人之一。 “居然,佯装遭受幻境,故意等待劫光临身,忍受着凌迟酷刑,只为找到虺蛇真正的弱点,发出致命一击!”,巫道宗的声音都在颤抖。 万圣首不满,开口说道:“不是忍受,是他自己在主动断去皮肉,只为能让虺蛇当真”。 “怎么可能?”,巫道宗浑身发麻,止不住抖动。 万圣首看向巫道宗,随手打出一片流光,比镜子还要澄澈,清晰显现出虺蛇将谢陈压制,千刀万剐时的景象。 他在以大神通显映刚才的战况,为了让巫道宗能更直观的看清楚,甚至放慢了速度。 “谢陈用出了虎奔步法,在方寸之地施展极速,躲避过了大部分劫光攻击,因为距离太小,导致旁人看到的是他身影不动,误以为是在被动承受压制!”,巫道宗心神惊骇,他完全没想到谢陈能想出这种方法对敌,想要长时间维持这种极速,让虺霸王也误以为真,那是体魄道法和意志的结合,换做其他选手,即使能想到,也做不出这种效果。 “不止,为了更逼真,他数次主动撞上劫光,故意断去皮肉!”,巫道宗彻底震惊,手指颤抖,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了引诱虺霸王,不惜主动身残,只为在潜伏中发动封喉一剑! 流光散去,万圣首轻叹,“只有自己主动,才能避去要害,看似受伤惨重,其实都是皮外伤,经络俱在,方可运转功诀,给予对手重创”。 “他很聪明,可以和你预想一般,用刈字诀硬拼劫光,但那样消耗无法承受,过后面对虺蛇真身,也是无力再战,只有这样,才能保存有少量的修为,从虺蛇口中突破,一举斩杀强敌”。 万圣首道出了真相,却让巫道宗更加胆颤,他心脏剧烈跳动,全身生出一种发凉的感觉。 “他的狠厉,和意志,是你所不及”,万圣首用此句点评做结束语。 巫道宗看向躺倒在地上的谢陈,目光幽幽。 “他的狠辣,已经超出想象,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般若汤的邋遢道人轻语,显然也被震惊。 袁宁江猛然大吼,“赢了!”。 梅水衣全身颤抖,洁白脸庞上浮现不可置信,眸中泪珠尚在,她抬起头,疑惑道:“怎么赢的?”,壁人女子只能看到谢陈在一旁躺倒,远处是逐渐失去气息,将要身死的虺蛇。 “不知道,反正就是赢了!”,袁宁江高兴地蹦跳,双手按在梅水衣娇俏肩头不住摇晃,“此番死战,小魔头身前再无强敌,要夺取武状元!”。 “死样”,梅水衣娇斥一声,趁机擦去眼角泪珠。 赛场内也是一片沉寂,巨大的蛇躯动静减弱,虺蛇猩红眸子失去色彩,他的生命力在消散,即将死去。 罗鱼让幽然叹息,“如果谢陈破境,不会这般惨烈”。 龙神女一阵怅然,最大的敌手就这样落败,她感到意兴阑珊。 “幼魔赛场内无敌了!”,卢洞实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谢陈倒吸凉气,“他此时伤重,不知有没有人会趁机出手?”。 自然无人,连许长银也没有这个打算。 因为谢陈再度站起,缓步走向巨大蛇躯,他步履蹒跚,全身都是裸露的肌肉和白骨,甚至失血太多,皮肉都开始发白,几乎不成人样。 他气机衰弱到极点,与虺霸王拼杀二百余招,体魄精神都耗尽,随时就会倒下,但现在再无人敢发声,嘲讽,只有胆寒。 “他居然胜了……”。 有人低声感叹,无法接受,可是事实如此,不可一世的虺蛇被打碎生机,已经濒死。 谢陈走到了虺蛇身前,那双猩红眸子失去了色彩,变得暗淡,几乎睁不开,勉强维持一线,但仍旧是死死盯着眼前的对手。 “知晓你连话都说不出,是否感到愤恨?”,谢陈轻声询问。 “不要心存不甘,我非是侥幸,用你最引以为傲的速度做局,正面将你击败,再厮杀一次,还是如此!”。 谢陈自言自语,因为虺蛇将要身死,说不出话。 虽然嚣张,狂妄,但眼前神兽,确实可称大敌,除了巫道宗,谢陈再没有如此艰难,他的眼中没有嘲讽,多了一些尊重。 “你们是最坚固的磨刀石,让我褪去体锈,道心至此无暇,可破入翠仪!”。 不是胜利者的蔑视,谢陈真心流露,他对值得尊敬的敌手发出感慨,现在心境超然,有一种从容的气魄,那是绝对的实力做支撑,他可以无视所有同辈。 “虺霸王,就此死去吗?”,高楼上,有很多教派长老动容,觉得不忍,这是一个极具天赋的年轻种子,虽然战败,但底蕴犹在,只要能重新振作起来,他日踏入绝巅也不是不可能。 有人想要行动,太想将这样的天才收入门下。 谢陈举拳,准备结束这场争斗。 “手下留人!”,高楼上发出大喝。 谢陈叹息,缓缓收拳,不是突发善心,而是面前突兀多出一道灰袍身影。 很强,让人窒息,浑身刺痛,想要四分五裂。 “是虺蛇一族的老不死!”,城墙上,女官皱眉,就要跨越阵纹,前去阻拦。周财神从她身后出现,单手按压在肩,女官周身法术激荡,空间都在扭曲,却不能动。 “那个老家伙动起手来连我都怕,随他去吧”,周财神笑眯眯劝说,脸上肥肉挤作一团。 女官犹不甘心,“他坏了规矩!”。 浑身珠光宝气的胖男子毫不生气,依旧笑眯眯,“修行界拳头大过天,何时有过规矩?”。 谢陈刹那后退,掏出两株仙草塞入口中,全神戒备,已经猜出了来人身份,担心他会寻仇。 只是,灰袍身影并没有针对他,而在对着虺蛇说话,“只允许你败这一次,不然就去祖地骸骨林化作养料”。 说完,灰袍转身,谢陈这才看清,是一位瘦削的老人,发丝雪白,随意披散,脸庞坚硬犹如刀削。 “白藏收了个好徒弟”,老人盯着谢陈看了一会,突然轻笑,天地陡然明朗,锋锐的杀气也随即消散,谢陈浑身一松,险些摔倒,不是亲身经历,无法想象那等威压,直欲让人拜服。 “放心,身份摆在这里,老夫不至于对你出手”,不愧是一族同源,灰袍老人和虺霸王一样的孤傲,谢陈了然,默默对着老人行礼,这是一位真正的强者,可以纵横天地,少有人能敌。 老人感慨道:“我是他曾祖,他的祖父和父亲无法达到同辈最强,皆在族内试炼中身死,所以,小家伙虽不成器,也是我族现在的独苗,容老夫放肆一次,打破赛场规矩,带他回去如何?”。 谢陈轻轻点头,面对这样人物,他又能如何说? 灰袍老人轻描淡写,但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很残酷,让很多人惊悚,虺蛇一族,俱是疯血狠角色,涉及到修炼事,六亲不认,亲子也能随时死去! 周财神在城墙上挥手,算是认同。 原来,老人看似询问谢陈,实则是在与水帝宫打招呼。 “走吧,回去再熬炼熬炼,不顶用玩意,怎就一代不如一代……”,老人感叹了一声,随手打出大片神辉,将巨大蛇躯笼罩,很快,虺蛇就变成手掌大小,悬浮在老人肩头。 清风吹过,赛场上已再无灰袍身影。 “只怕和龙宫那条老蛟不相上下!”,谢陈此时才彻底放松下来,几乎瘫软,灰袍老人没有刻意针对,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就让人不能抵挡,他从周财神出场来分析,这位水帝宫的二号人物亲自点头,为他破例,想来应该是和黑冰河龙宫差不多等级的修士。 要知道,那条老蛟,龙神女的老祖,曾横行北境,因血脉强大,未破入天门,却拥有那个等级的战力,是和卢府这样的超级宗门掌教一个层次的雄主,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呼,终于走了,老家伙气息让我讨厌”,女武神出了一口气,脸色舒展几分,她们一族,和虺蛇天生相冲,有道争,对彼此间很敏感。 晁措、卢洞实、般若汤领队,纷纷将目光转到谢陈身上,虺霸王退赛,被族内强者带回,谢陈一战奠定威名,再无人能抗衡。 “可称尊”,连罗鱼让也扭头,黑裙摇曳,如花盛开,美艳不可方物,她也为谢陈的实力而动容,正面打败巫道宗、几乎斩杀虺霸王,到了现在,所有人都清楚知晓了其修为,她自己也在权衡。 “不敌,全力厮杀,半天过后,还是要在十招内落败”,红叶城仙子叹气,她和龙神女几乎同层次,金甲女神与虺蛇争斗数次,分不出胜负,自己下场,也会是同样结果。 谢陈扫视全场,目光在所有人脸上划过,甚至场外观看的众多人,也没有再发出异样声音,他向着石柱走去,吞服下两株仙草,精纯药力化作补充,勾动体内血肉,他的伤势在快速复原,衰弱到极点的气机也终于稳定,不再虚浮,体表上有白色光焰闪烁,跳动,部分伤口重新长出皮肉,虽然速度很慢,但在好转。 卢洞实侧头,对着许长银说道:“他至少两天后才能完全恢复,趁现在伤重,你去挑衅,打败魔头,一号柱就是辛江府的,无人敢质疑”。 许长银斜眼而视,卢府书生心眼焉儿坏,这时候了还鼓动自己,不看那小魔头气势正盛,龙行虎步吞服天下,此时出手,断讨不得好。 “你借我一件合汇境宝物,我就去”,许长银还了个软钉子。 卢洞实闷哼一声。 谢陈的气势确实惊人,接连打败强敌,心境已然超出同场选手,淡然无波,自然而霸,连最为好战的龙神女,体内流淌着神兽血脉的好斗性子,也不敢随意试探。 所有目光都在看来,可以说是万众瞩目,历经五个月的厮杀,从三万名年轻人中走到现在,谢陈遭受了太多,被围剿,举世皆敌,放眼望去,几乎没有立身之地,身边所陪伴,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有一个袁宁江不顾生死,毅然相随。 “他走得很辛苦……”,刘岩轻声说道,同为乙一区选手,他最为清楚,彼时,谢陈羽翼未丰,面对自己的飞泉门围堵,都只能拼尽全力。 而如今,他已挣脱所有束缚,飞跃高天,眼前再无能挡之敌! “好,好,夺了个武状元!”,袁宁江虎目蕴泪,不断大吼,真心而喜。 梅水衣也是大笑。 谢陈一步步走到赛场中心,这里有十根粗大柱子顶立,背后就是巍峨水帝宫,辛江府此遭,给足了年轻选手面子,胜利者登顶,可俯瞰临江城。 最高大的一号柱上空无一人,即将迎来其主。 谢陈顿了顿,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可他的选择却让众人惊呼。 “魔头,怎地登临三号柱了?”。 龙神女鲜艳红唇大张,感觉到吃惊,然后愤怒道:“登徒子,故意给人难堪!”。 谢陈跳起,随手在柱岩上借力,刹那登顶,盘坐在石柱上。 “真正的强者,不是夺得第一,而是我想得哪个名次”。 石柱顶,微风拂面,白云绕飞,破碎黑袍少年轻声自语。 第91章 一脉相承 谢陈的选择出乎意料,太多的人不理解,发出质疑,无法推测其内心想法。 人群在嗡议,显得嘈杂。 “魔头这是何意?不去争夺第一,而甘愿屈居三号柱?”。 “难道他自认为无法比肩女武神和黑裙仙子,所以在避让?”。 “不,依我看,他受伤太重,恐怕无法再战,所以求个安稳,不敢继续去厮杀!”。 议论声太大,众说纷纭,不过,到现在还认为谢陈孱弱的想法被遭受痛批,“魔头虽恶,但也称得上好汉,血火里杀出来的硬骨头,明显在赛场称尊,谁敢质疑?”。 到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这是谢陈自谦,不愿和两名女子动手。 人群中,一个浑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妖冶天女发笑,昙花一现,空气暗淡,“还算是有些眼力”。 只有龙神女和罗鱼让不喜,明显不高兴,女武神性格豪迈,大声喊道:“魔头,滚去一号柱!”。 谢陈的实力有目共睹,他这样大剌剌坐在三号柱上,不是故意恶心人么?遍观决赛场,现在也只有她和罗鱼让能造成阻绊,但大概率还是不敌,谢陈这样行径,就是在针对两名女子,赤裸裸的讽刺。 黑裙仙子也罕见地动怒,美眸中有怒火燃烧,第一算不得什么,丢就丢了,可谢陈有心羞辱,让人恼火! “不去,前两名让与你和罗仙子,我在这里挺好”,谢陈乐呵呵回道,雪白大牙都露出来,他真心谦让,没有别样心思。 可落在旁人眼中,这就是在讥讽。 龙神女脸色阴沉,“下来,我要和你决斗!”。 谢陈忙摆手拒绝,“不打,体魄尚未恢复,需要休养”。 “需要多久?”,龙神女咬牙切齿。 谢陈沉吟片刻,认真道:“至少五天!”。 龙神女都被气笑了,怒骂道:“这个无赖!”,让他休养五天,决赛早就结束,还打个甚? “不与他一般计较,我们自行比试,无意争夺名次的也就权当修行几天”,罗鱼让轻声说道。 围拢而来的参赛选手愤愤而来,怄气而走,皆被谢陈搞得光火,他不去一号柱,倒让众人不能自已,连龙神女和罗鱼让都不好意思登顶,其余人谁还能厚着脸皮去抢? “这家伙,真是出类拔萃”,高楼上,吴九酝也不再淡然,嗔怒一句。 身旁,萧鹤年玉服高冠,身形如鹤舞长空,他也被逗乐了,忍不住打趣道:“去年联赛上,他那师侄女尹弱也是夺了个第三,难道谢陈是有意延续割阙山门风?”。 卢府的老先生猛然想通,大力拍击膝盖,喊道:“经你提醒,我想起来了,割阙山似乎还真有这个坏毛病!”。 “老祖,快详细说说”,卢府的一众年轻弟子纷纷开口,催促询问,想要知道真相。 老先生一捻胡须,回忆道:“我年少时,白魔的四弟子也曾参赛,那一届,他也是压盖赛场,却最后止步第三”。 “不止,老夫年长,清楚记得五百年前,白魔大弟子尹度璟首次参赛,同样如此!”,有一个年岁很大的老人开口,他头发胡子全是雪白,年纪相当大,陷入了回忆。 “真相就是如此!”,卢府老书生猛力拍掌,叫道:“他奶奶的,哪里是自谦,这分明是一脉相传的贼作风!”。 高楼上陷入沉默,经过梳理,大家得出了一个惊人结论,割阙山出来的,似乎都特别偏爱第三这个名次? 莘言怔怔无语,最后,叹息道:“这样好玩吗?”。 自然是无人能够回答。 谢陈却深有感触,好不好玩不知道,他反正是打定主意,屁股焊死在三号柱,谁抢也不行! “你们愿意争第一就争去,我就在这里”,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惊恐。 也是在即将登临一号柱时,谢陈才猛然醒悟,自己的好侄女,割阙山三代大弟子,那个妖冶似天女的山魔,去年也才高中女探花,自己如果抢了个状元,不说尹弱要暴起,倒反天罡殴打自己这个小师叔,就连一向屁股坐歪的白藏恐怕也会不高兴,为尹弱出气…… “不是可能,是绝对会发生!”,谢陈信誓旦旦,仅是想到这里,眼前就浮现出自己躺倒在老松岭草甸上的凄凉景象,到那时,只怕最亲近的小虎崽也不敢说什么暖心话,顶多干嚎几嗓子,表演一出活出丧。 “我算什么狗屁师叔?”,谢陈欲哭无泪,摊上这么一座师门,这样偏心的师尊,这样,强势的师侄,他感到意冷。 “不然,把虺霸王那厮叫回来,让他亲身感受一番?”。 谢陈目光闪烁,阴恻恻坏笑。 已经是下午,最精彩的对决落幕,这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谢陈强势击败虺霸王,清除了最大的竞争对手,盘坐一号柱实至名归,可是他却舍弃了,牢牢坐在三号柱上不起身。 “自甘堕落,不去争第一,算什么修士!”,龙神女看不惯,忿忿不平。 就连刘岩也跑过来劝说,让谢陈挪位,不然,大家都无心比试,“你看那罗鱼让,要争就争头游,哪有和第三人打生打死的?”。 “再说,你坐在这里,让我们争抢其余名次也无从下手,避不过去啊”。 出尘的小仙人极力劝说,口干舌燥,可谢陈就是不同意,摇头如拨浪鼓。 罗鱼让气恼道:“不用搭理他,大家想要比试,可以自行切磋”。 只是,到了这一步,谁还能有心思择人决斗,龙神女独自在一旁生闷气,黑裙仙子满脸寒霜,晁措和般若汤领队面面相觑,也是意兴阑珊,提不起心气。 人群都散去了许多,聚拢而来,就是要观看各位少年天骄对决,现在无人动手,自然没什么看头,很多人都离去了。 “呵,那魔头,真有不羁性格,与世俗不同”,有人发笑,认为谢陈淡泊名利,很少见。 很快就有人反驳,“屁话,他就是特立独行,希冀能引人注意!”。 还有更多的反面观点,“少年意气,总是想用夸张行为让他人瞩目,只是做的太过,引来反感!”。 世事就是如此,同样一件事,总能引起不同看法,当不了解真相的猜测汇聚,有人再恶意引导的话,就会往最坏的方面推进。 “本来是他夺冠,改变自身恶名的大好机会,却无脑自伤,故意损辱了威名”,暗中有人冷笑,大肆发动谢陈沽名钓誉的言论,要让他名声败裂。 红尘熙熙,万流划过,场外事,谢陈一概不知,即使听到,也只会轻笑,在这些正流的眼中,自己何曾有过好名声? 不过是一群舞舌弄墨,泼脏水的文贼罢了。 赛场上越发冷寂,大家都不愿再动手比试,显得冷清。 人群也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一直等待,实在无聊。 谢陈恢复速度惊人,仅是半日,气色眼见的好转,白骨上生出了一层新肉,有白嫩皮肤也在逐渐愈合,估计到明天正午就能恢复如初。 夜复来,华光初上,水帝宫灯火通明,照亮了一半的赛场。 谢陈发现了不对劲,广场上突然聚集了大片人,分成很多不同颜色的袍服,明显来自不同势力。 他们搬来大批物资,还有桌椅长凳,鲜艳红布铺展,把决赛场围了一圈,严严实实。 几十条巨大的火炬升空,烈焰噼啪作响,甚至还有一方金色制服的势力更显豪横,用碗口大的夜明珠制作出一盏十丈天灯,升至半空,霎时间,整座广场都明朗,似如白昼,再无一处阴影。 晁措大惊,叫道:“辛江府又搞什么花样?”。 卢洞实戳了戳许长银,问道:“你清楚吗?”。 许长银一脸茫然,明显是不知道内情。 “参加个选拔赛也不安稳,净出幺蛾子!”,卢洞实不满到极点,心情糟糕透顶。 很快,这些人就将场地布置规整,又有更多的人涌来,带着各种货物商品,小的有玲珑摆件珍珠法器,大的如假山盆景屏风木窗。 还有一家势力更夸张,居然抬来了近千道菜品,俱是仙宴佳肴,散发着热气,香飘十里,各种宝色光华闪映,吸引了很多目光。 甚至连城内最大的书铺也来了,带着各式修行功诀,真经秘法,摆满桌子。 “我知道了,这些全是临江城中有名的商号,难道是来这里摆摊做推售?”,许长银大叫道。 难以相信,这可是决赛场,最严肃讲规矩的选拔赛,居然让这些商号涌进来打口号,水帝宫乱到这种程度了吗? 许长银叫道:“你们这些铜臭商户,有几个头在这里扰乱,不要命了吗?”。 “许公子莫急,这些都是周老爷授意,不然,我等哪里敢来”,一位丽人袅娜走近,笑着与许长银做解释。 身后,还有更多的人居然打通阵纹,径直进入决赛场! 乱,乱得不像话,不止许长银,晁措、卢洞实都是脸色阴沉。 谢陈坐在高处,看的更清楚,临江城内通往水帝宫的各条街道上还有好多戏班子龙虎狮队走来,老生小旦浓妆艳抹,咿咿呀呀喝唱不停,乐班响器披红挂彩,咚呛敲打不断。 “除了周财神也没别人敢这样折腾了”,谢陈乐呵呵看着,好不热闹,他倒是无所谓乱不乱。 很快,大队商户就占据了十条石柱,将各种饰物装扮一一悬挂,平淡无彩的赛场陡然明亮,一片欢乐,广场上,各式商品摆满展台,有掌柜小厮卖力吆喝,推销自家货品。 那位金色贴身袍服的丽人跳上一号柱,身姿曼妙,容颜生春,恰好高空夜明珠做的天灯照射,她似如场上唯一的主角,明艳过人。 “观赛游玩临江城,仙宴就到长月恒,我们长月恒酒楼传承悠久,开店五千三百二十八年,一直秉承大道人为先的经营理念,只要进店,无论是妖鬼精怪,还是人仙魔佛,不分种族类别,不分境界高低,店内一视同仁,只为提供最优质的用餐体验,欢迎本地的老顾客捧场,外乡的新朋友尝鲜,我们有北境最出色的仙厨,每天甄选各地顶级食材,力求做出客人都满意的仙宴!”。 “长月恒酒楼,地处临江繁华东市,是水帝宫指明御贡食府,常备菜品十六万,如有需求,也可定制教派大餐,各类食材俱全,满足不同口味,店铺设有私密隔间,有阵纹隔绝,是聚友、议事、庆祝的不二选择,您大可来试”。 金装丽人在很小的石柱上腾挪,身姿妖娆,面容魅惑,还用法术将声音扩散很远,半座城都能听到,她挥舞手臂,大声说道:“此次选拔赛,蒙水帝宫关照,我们长月恒酒楼出资赞助一号柱,一号选手可免费到店任意消费,为期一年!”。 “各位道友凡在赛事期间去长月恒用餐,通通打七折!”。 丽人一口气将自家商号介绍出来,声情并茂,极富感染力,她不住地挥手,向四周示意,广场上,很多人欢呼,声浪震天。 “长月恒、长月恒!”。 人群在大喊,好似真被感染了一般。 晁措、罗鱼让、卢洞实皆是皱眉,连许长银也低头,感到无所适从,严肃的决赛被这样搅闹,辛江府脸面挂不住。 谢陈笑眯眯看向底下,频频点头,他倒是很佩服周财神的这个点子,定又能大赚一笔。听着人群的欢呼,忍不住笑道:“长月恒本就是北境名店,和萃仙楼不相上下,这样介绍也不算过分”。 但是,作假太严重,围观的居民大多散去,这里大部分都是各家商号的人,为长月恒欢呼的,一眼就能看出是托。 “咳咳”,二号柱上,有一位儒雅老书生轻咳,声音宏大,广场霎时安静下来,谢陈也扭头看去,是一位青袍老先生,面色红润,眼睛炯炯有神。 “莫道决赛不精彩,不妨来逛老书斋。二号柱由老书斋店铺资助,外地的道友可能不知,临江城内书铺三万,一半由我们供货。这里,有秘术真经,体修神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老书斋卖不了。人族、妖修、鬼仙、精怪,只要你来,总有一款功法合适。修士修行,功诀术法是根底,就算你是大教弟子,也可以找到一门秘术傍身,多一种选择,明日就多一分活命。花小钱,保长生,老书斋昼夜不停,为您的修行添灯喝彩!”。 老先生话音刚落,台下响起山呼海啸的声音,无数人大喊,“老书斋、老书斋!”,和长月恒酒楼不同,这是专门售卖功诀的店铺,对修士来说,好的功法堪比身家性命,没有人能拒绝。 儒雅老书生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于是接着说出了更让人心动的条件,“大赛期间,我店特意邀请各境界、各种族德高望重大修士坐镇店铺,凡花费二百萤金以上顾客,可与各位前辈请教,指点修行事”。 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了,台下的呼声更加热烈,声浪翻滚,谢陈感觉石柱都在摇晃,无他,修行路太艰难,经文往往又晦涩难懂,对很多没有名师指点的年轻人来说,即使拿到功诀,也往往无法修炼,文字无言,可却能杀人,一个不起眼的错误,或者理解偏差,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轻者练功时走火入魔,严重者非死即残。而如果有前辈愿意指点,破开迷津,不仅可以少走弯路,还能保证修行时的安全。 老先生在喝彩声中忘乎所以,反响之大,超出预期,他索性放出重磅猛料,说道:“决赛场外有我老书斋摆出的各类功籍样本,今晚割血出售,一律半价!”。 “老书斋敞亮!”。 “大家冲啊!”。 人群在骚动,尽数向着老书斋的展台挤去,这样的条件,实在不能错过,连很多其他商号的人员也加入了争夺。 老先生微微顿首,虽然心在滴血,但好在效果还算可以,勉强安慰自己不心疼。 这一下,晁措等人也心动了,跃跃欲试,如果不是还在参赛,只怕也会忍不住冲出去,好好观摩一番,趁机购买满意的秘术。 “兄弟,让让地方”,谢陈正看着台下拥挤的人群出神,耳边传来一个浑厚声音,侧脸看去,是一位肤色黢黑的彪形大汉,赤膊上阵,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谢陈了然,三号柱应该是被大汉所在的商号赞助了,他上来肯定也要宣扬商品,这上面只有桌面大,两个人确实显得拥挤。 “哦,我这就下去”,谢陈站起身,就要跳下,肩头却被汉子牢牢按住,挣脱不得。 “往边挪挪就行,不用离开”,汉子看到谢陈不解,出声解释了一句。 谢陈肩头遭受巨力,硬生生再次盘坐在地,只是一条腿都耷拉到石柱边缘,腾出了大部分地方。 “到底做什么?”,他斜眼看来,瞅着黑大汉,心中生出烦躁,自己走又走不得,和你推卖自家商品也没关系,这是几个意思? 汉子嘿嘿笑道:“放心,不会让你吃亏”。 谢陈使劲翻白眼。 不过,也生出了好奇,前面的一号柱丽人,国色天香,将长月恒酒楼介绍出花,二号柱老书生,放血促销,反响空前,轮到自己的三号柱,彪形汉子形象不佳,他到底有什么自信,敢在老书斋打响名声的前提下登场,售卖货品? 第92章 卖假药 “各位,暂且安静,老书斋的秘籍虽好,却也不及我的宝药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请大家听我讲来”。 彪形汉子用法术将声音传遍整个广场,喧闹的氛围霎时安静,所有人都抬头看来,见到三号柱上灯光璀璨,黑壮汉满脸笑容,身边是被他壮硕身躯快挤掉下去的谢陈。 “这不是桐藻堂的薛金相吗,专卖修行灵药,疗伤丹丸,怎么也跑上去了?”,有人疑惑,认出了汉子,但是这家桐藻堂药商在临江城内并不很有名气,实力只能算中等,竟然能抢下三号柱的高位,引人好奇。 “背后不知道向水帝宫采办供养了多少萤金!”,有其他商号的修士嗤笑一声。 不过,也有人反驳,“这次拍卖十条柱子,全是各家商号公平喊价,桐藻堂出了不少血,在群雄环伺中用钱拿下的!”。 人们纷纷点头,周财神办事,最重规矩,想法清奇,做法却很清廉。 自然有人注意到了谢陈,半条腿耷拉着,几乎快要掉下石柱,紧紧挨着彪形汉子薛金相,小心翼翼抓着柱子边缘,姿势狼狈。 “那魔头好不知趣,桐藻堂花高价才能登上三号柱,推卖自家商品,与他有何关系?硬赖在那里不走,得了个第三了不起啊?”。 众人哄笑出声,有人暗中喝道:“幼魔,风头出的还不够吗,非要坐死在三号柱上”。 谢陈面红耳赤,遭受调笑,被人误以为不舍得挪屁股,他坐立难安。 好在薛金相及时开口,“比样貌,我不如长月恒仙子出众,论砍价,比不得老书斋心诚”。 众人更是大笑,起哄道:“薛汉子,那你还跑上去干嘛?”。 薛金相脸皮厚到家了,丝毫没有扭捏,反而大方承认道:“我桐藻堂花费巨额资助三号柱,自然要向大家售卖灵丹妙药”。 “哈哈,你个五大三粗的黑汉子,大字不识几个,能把药效说明白吗?”。 “桐藻堂真是没有诚意,选你出来叫卖,也不会挑几个女接待,好歹站在上面,也能让大家眼睛好受些”。 “又在忽悠卖假药!”。 这次起哄的人明显多了,不乏其他药铺的伙计故意挑事,但薛金相无法反驳,自己的外貌确实糟糕,桐藻堂的药物嘛,功效也确实一般。 在一片喝倒彩声中,汉子啪啪拍了几下手掌,示意安静。 “我知道,桐藻堂以往炮制药品粗糙,很多道友不满,但这次,我们遍寻名医,挖掘古方,特意推出了两款新药,请各位见证!”。 薛金相自信满满,可台下的人无法相信,大喊道:“说来说去就是不见东西,你赶快下台吧!”。 “就是,不要影响我们观看四号柱美人展示法器”。 台下纷纷攘攘,大多都在说泄气话,薛金相断喝一声,法力滚滚,压盖下声浪。 “想来,药力时间已到,列位,请观景效!”。 无数的目光投射而来,都在紧盯着薛金相,看这位彪汉子能说出什么花样。 “我身边这位,想必都认识,割阙山高徒,大名鼎鼎的幼魔,打败巫道宗的仙胎,跨过虺霸王的杀星,勇夺选拔赛第三,稳居武状元的无冕之王,谢陈小魔头!”。 薛金相唱戏一样报出许多名号,谢陈心中咯噔一声,桐藻堂这帮子奸商,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当即就要起身离去,薛金相一手按住他肩头,不见运功,但掌硬如山,谢陈挣脱不动。 “配合一下,两千萤金”,薛金相神识传音,只有谢陈能听到。 于是,黑袍少年乖乖坐下,小声说了一句,“不是因为钱,纯粹看你人不错,交个朋友”。 薛金相满意点头,心中骂道:“野狐狸!”,谢陈说不是因为钱,谁信呢! 台下又开始骚动,桐藻堂卖药就卖药,怎么还把幼魔牵扯进来了? “大家不知,赛前我就看好这小子,与他协商一致,在赛中服用桐藻堂的新药,试验药效,现在看来,效果极好!”。 “你们看,这瓶沉血玉精膏,选取千年以上的褐心鸡血藤、大足熟地黄、长离茶苏枣等上百种珍贵药物碾磨成粉,搭配绝世大妖心头精血搅拌,用极寒之地的第一场无根之雪为药引,桐藻堂数十位医师苦心酿制十年,才能有这等奇药现世,色泽如血玉剔透,药香似仙气扑鼻。不消说服用,就是闻上一口,也能活血化瘀,疏散筋骨脉络,提升大把修为,实在是我辈修士珍藏服用,孝敬师长、关键保命的不二良方!”。 薛金相口如悬河,将自己的药物吹上了天,谢陈有些发懵,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小瓶通红的药膏,是汉子塞来的。 “药效如何?不需多说,魔头驱逐岳云举、战巫道宗、厮杀虺霸王,每一场艰苦卓绝的大战中都少不了沉血玉精膏相助。有了它,体魄强健,血气旺盛似骄阳,战斗中力气无穷无尽。服用了,修为更上一层楼,是实打实的必需品!”。 薛金相越发入戏,唾沫星子飞溅,将药效无限夸大,直说成天下少有,北境第一的灵丹妙药,连谢陈也被拉过来做担保。 “你说,是不是如此?”,汉子在谢陈肩头猛力一拍,他那瘦弱身板止不住晃动,好似在点头不止。 “你说什么?”,薛金相夸张的大吼了一声,眼睛瞪的像虎豹,“他说非常好!”。 台下众人经历了短暂的失声,然后猛然爆发,各种声音同时响起。 “真的假的,这沉血玉精膏如此霸道?”。 “似乎不假,你们看,幼魔也在认同,他来自割阙山,实力有目共睹,总不能昧良心和桐藻堂一起做局诓骗我们吧?”。 当然,也有不少人怒骂,“薛金相,好不要脸,吃了你的药能飞仙不成?”。 汉子笑容越发旺盛,回道:“若说吃了药白日飞升,那是十足的假话,可要是在厮杀前服用,效果没的说,不然小魔头如何打败众多强敌,一路走到决赛?”。 龙神女呸了一声,她离三号柱不远,看见谢陈点头,气愤到极点,“小贼良心遭狗吃了,先前不知,和虺霸王决斗明言不用药物占便宜,现在为了钱自甘堕落,和桐藻堂一起卖假药!”。她看不下去,虽然不知道谢陈和薛金相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想来背后肯定是肮脏。 很快,也有人回过味来,破口大骂,“薛汉子,你吹露馅了,谢陈和虺霸王厮杀,用的可是真本领!”。 汉子泰然自若,平静道:“他赛前悄悄服用了一瓶,不为人知,所以才能跨境杀敌”。 这一句话引起了众怒,谢陈霎时就成了大家口诛笔伐的对象。 “魔头狡诈,居然哄骗我们!”。 “无耻,虺霸王输的冤枉!”。 “算什么霸主,魔头不配与我共享青天!”。 骂声很难听,谢陈脸色煞白,颤抖道:“你,你坏我名声!”,可是,汉子早就布置下了结界,谢陈的声音传不出去。 “不要急,有得必有失,加到三千萤金”,薛金相笑眯眯说道。 谢陈大怒,“那是我的脸面,一路厮杀出来的威名今日尽毁!”。 薛金相略一思考,伸出五根手指,“到五千,再多就不能合作了”。 谢陈心平气和,只是催促道,“快些,注意言辞,不要再说漏嘴”。 “我办事,你放心”,薛金相得意一笑。 谢陈心中可再没有底气,嘀咕道:“放心个屁!”。 薛金相没心思计较,而是再次对着众人开口,“不管如何,他胜了,说明沉血玉精膏药效惊人,要不要买,自行掂量”。 不得不说,这个粗狂的汉子很会说话,简单一句就让很多人不再叫骂,陷入了思考。毕竟,修行界弱肉强食,什么名声都是虚的,能取胜,活下去,大过一切。 “这药,也可以买一些试试……”。 有人在沉思。 而薛金相也不再过多纠结,刚才兴奋过头了,险些出错,他马上就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转移大家注意力。 “各位道友看过来,这是桐藻堂的另一味新药,名为仓灵敛疮散,从名字就能看出来效用,是生肌长肉,加快伤口愈合的神药,只需一点,就能促进生命活力,再严重的伤痕也能眨眼恢复,让你在争斗中占尽上风,是不吃饭也要携带二三十服的上等好东西!”。 薛金相又开始忽悠,将药粉打开,啪一下按在谢陈胸膛前一片正在愈合的伤口上,大手涂抹,白色药粉散开大片,沾染在他胸前,白花花耀眼。 “天尊,你们看,了不得!”,薛金相夸张的大吼让人们纷纷侧目。 谢陈的胸前皮肉被削去很多,经过半日疗养,已经恢复了不少,白骨上生出了新肉,预计再有一夜就能差不多复原。当薛金相的敛疮散敷上后,他顿时感觉一阵清凉,伤口的恢复速度确实在加快,估计能提前一两个时辰。 “伤痕累累,宝药生辉,魔头的伤势有多严重,各位都看在眼里,抹上了仓灵敛疮散,居然一天就能复原!”。 “一天!什么概念,各位,想想看,如果你正遭遇追杀,身受重伤,此时来上一服,大伤转小,小伤尽去,不多时又是一位铁打的好汉,那是何等神奇!”。 薛金相言论高调,话里话外,谢陈伤势能这么快恢复全是敛疮散的功劳。 “我的名声”,谢陈心如死灰,看台下众人的各样目光,脸都没地方放。 “再加一千,不能再多了!”,薛金相传音说道。 然后,汉子歪头,突然大喝道:“什么?你说天下一等一的好?”。 “大家还犹豫什么,幼魔用自己声誉做担保,还能有假?”。 “两种新药,存量不多,先到先得喽……”。 薛金相根本不不给大家发言的机会,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虽然令人生疑,但一旁的谢陈从未开口反驳,倒给他们一种可信的感觉。 “幼魔作保,背靠割阙山,应该不会假……”。 有人低语。 这时,薛金相提前安排的暗托也开始烘托气氛了,大叫道:“薛汉子,今天这么多道友,桐藻堂新药面世,有什么价格优惠?”。 彪汉子大笑,突然义正言辞起来,认真说道:“正所谓法不贱卖,道不轻传,我的两味药,效果摆在这里,不可能像有些商号一般做降价处理”。 “你快说价格”,有人大声催促。 薛金相大喊,“沉血玉精膏三百萤金一瓶,仓灵敛疮散五百萤金一瓶!”。 “这么贵,你干脆去打劫吧!”,很多人不满。 薛金相已经拿捏了众人胃口,不急不忙,“幼魔亲自服用,药力非常好,一等一的好,难道不值这个价?一些萤金而已,与身家性命相比,孰轻孰重?”。 他身边,谢陈一手持沉血玉精膏,胸前抹仓灵敛疮散,确实是活生生的例子。 “有没有折扣?”,暗托发问,继续烘托气氛。 薛金相冷笑,“少一分不卖,卖不出去我自己留着用”。 他这样信誓旦旦,好似根本不担心销路,加上谢陈在一边站台,一时间让很多人心中打鼓。 暗托再次发力,在人群中大喊,“抢啊,晚了就买不到了!”,霎时间,几十个人疯狂往决赛场前的长桌上挤去,那里是桐藻堂的摊位,摆满了药物。 人群被带动,开始哄闹,很多人随着人流往前挤。 “别抢,给我留一瓶!”。 “我的鞋子哪去了?”。 “我全要,给我打包!”。 暗托和真心购买的人乱哄哄挤在一起,场面热闹至极。 薛金相在柱子上,乐得合不拢嘴,谢陈也感到惊讶,今天算是开了眼,领略到了另一种售卖秘方。 “我的钱呢?”,看到薛金相要走,谢陈忙提醒道。 汉子笑道,“那一大堆金铢,你现在又搬不走,等大赛结束,可随时到桐藻堂索要”。 谢陈眼珠转动,这事,薛金相利用自己打配合,大肆忽悠,他们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应该不会反悔,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谅你们也不会赖账”,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薛金相打趣道:“桐藻堂又挪不了地方,少不了你的佣金”。 谢陈好奇道:“那你们售卖假药,不怕引起众怒,大家联手打上门去,桐藻堂也难以抵挡吧?”。 薛金相自信一笑,“对割阙山而言,桐藻堂跑不了,可若是别人么,呵呵”。 “感情真是卖假药啊”,谢陈心惊,那自己可就要重新审视这份合作了,犯不上用一世英名来换取六千金铢。 薛金相目光有些幽怨,“虽说药效没有那般夸张,但也值那个价,不是假药!”。 谢陈笑着解释,“开个玩笑,你看你,还当真了”。 薛金相哼了一声,跳下石柱,跑去摊位前售卖药物,谢陈仔细感受,敛疮散着实有些效果,他也暂时放下心来。 “魔贼,昧良心的钱也赚,你的心黑了!”,龙神女对谢陈和薛金相勾搭在一起,忽悠假药的行为极看不惯,气愤难名,叫道:“下来决斗!”。 谢陈慌忙摆手,“伤势未愈,休战”。 “用了天下一等一的好药,还恢复不了?”,连罗鱼让也忍不住嘲讽。 谢陈脸色微红,尴尬的笑了一声,“确实有些效果,不信你们试试”,他扬手将沉血玉精膏和用剩下的半包敛疮散分别抛给两名女子。 “只能说尚可”,罗鱼让接过药粉,玉指捻起,检查了一下,和薛金相说的差距很大。 龙神女将玉精膏收下,也在打量。 “你们看,连女武神和罗鱼让仙子也在试药!”,薛金相眼尖,瞧见了这一幕,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大肆宣扬。 两名女子动作一顿,火气腾然。 谢陈正紧张,恰好四号柱也开始了推卖,是一名美丽的侍女,来自万宝楼,柔声介绍起自家炼制的各种法器。 许长银默默无言,晁措走了过来,拍着他肩膀,调侃道:“水帝宫思维活跃,不得不佩服!”,同为生意人,小郎君对周财神产生了一种崇敬的异样感觉。 整夜不眠,华灯流彩,人声鼎沸,广场前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商家都在极力推销,十根柱子上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最为雄厚的财团花高价才能露脸,恨不得坐在柱子上不下来。 太多了,卖什么的都有,法宝、兵器、饰物、法袍,看的人眼花缭乱。 直到第二天早上,水帝宫的守卫在女官强制要求下,奔赴决赛场,才将所有商号清退,留下九个人继续比赛。 谢陈依旧稳坐三号柱,打定主意不下去,谁挑衅也不应战。 其余的人也失去了心气,一个个无精打采,让很多特意来观看的临江城居民大失所望,原以为是龙争虎斗的最终决赛,现在变得死气沉沉,毫无看头。 于是,不到中午,很多人就散去,没有决斗,看谢陈他们耍猴不成? “不对,人流太少,大部分都是我们商号自己人在看热闹,货品售卖远达不到预期,这样下去要赔本!”。 几家商号各自盘账,都发现了问题,因为决赛不精彩,前来观看的人太少,他们的商品卖不出去。 第93章 决赛结束 “这样下去,我长月恒要亏到北海去了!”。 “何止,老书斋放血售卖,收不回本,加上拍卖二号柱,马上就要关门倒闭了!”。 商号掌柜凑在一起商议,都发现了不对劲,一个个面色难看。 “走,去找水帝宫讨要说法”,万宝楼的掌柜聚众而出。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水帝宫采办处,是先前在周财神身边的近人,一手策划了这场盛典,将临时更换场地的亏空全部补足不说,还赚了不少。 可此时,他被围拢了起来,接受指责。 “吴主办,大家都是听了你的介绍,说什么这次决赛千载难逢,人流超巨,规模宏大无法想象,随便拿出一件东西都有人抢着买,我们才愿意耗费巨资,拍下石柱的名额,现在却是亏空到不敢想,这事,你得替我们拿个主意”。 万宝楼掌柜是个中年汉子,气质冷峻,最先发言。 吴主办颇为不满,抱怨道:“各位都是商人,理应明白,投资有赚有亏,都属常理,我能有什么主意?”。 他的话霎时挑起了矛盾,几位掌柜很恼火,逼问道:“你们说的天花乱坠,结果呢?连累我们赔本,你不解决,休怪我等将事情闹大!”。 “贼商贾,你敢!”,吴主办的青色官袍飘摇,他声色俱厉,“若是牵扯到水帝宫名声,你们全都落不得好!”。 长月恒掌柜是个儒雅人,此时也愤怒,冷声道:“吴主办好大的官威,你解决不了,就找周财神,找女帝,总有个说话的”。 几人一起逼进,平日里碍于水帝宫威名,不敢如此,但眼见亏空巨大,谁也顾不得了。 吴主办被逼无奈,换了口气,“那我去试试”。 周财神听了吴主办气喘吁吁介绍完事情经过,脸上露出冷笑,“一群老铁鸡,做生意的基本道理都想不明白,活该亏损”。 “周老爷有高招?”,吴主办眼前一亮,忙躬身请教。 周财神指点道:“有人才能生钱,关键点就是要吸引更多的修士来观看决赛,让他们在这方面想想办法”。 吴主办苦笑道:“我明白,只是那九个小家伙一动不动,比千年的王八还安静,就是不对决,毫无看头,无人愿意来浪费时间”。 “就不能想法提高他们的兴致?”,周财神恨铁不成钢,手指点在吴主办额头,教训道:“几家商号反正都亏了,不在乎再赔一些,每家拿出些厚重的奖励,给予各号柱子上的人选,难道他们还能不心动,不对决?”。 吴主办豁然开朗,欣喜而去。 “好吧,我等愿意再尝试一番”,听完吴主办的讲述,各位掌柜沉默许久,最终还是万宝楼率先答应下来。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晚上,这里再次热闹起来,不过还是商号的人居多。 长月恒、老书斋、多宝楼联手发布消息,称选手只要登上柱子,就拿出五千萤金作为奖励。 “我的呢?”,谢陈望眼欲穿,自己的三号柱无人表态,他心痒痒,将目光望向薛金相,不料,桐藻堂就是不愿掺和。 “已经送出了六千金,再出钱就是傻子!”,薛金相不为所动,觉得不值,更主要的是,通过谢陈的名声卖药,桐藻堂小有赚,比起其他几家好上太多。 谢陈气愤不已,“薛金相你个抠门缝的!”。 也只有他在意,其余的选手,如龙神女、罗鱼让都不为所动,她们出自名门,自小不缺钱财,区区五千金,看不上眼。 晁措等人来自七府,更加看不上,纷纷冷笑,听都不想听,这些人中,就连刘岩和岑谅也是大教子弟,锦衣玉食,自然不心动。 “你们不要,可以送给我啊!”,谢陈心中在滴血,甚至还在考虑登上其他柱子去领赏,没办法,割阙山和别的宗门不同,他极为缺钱。 不过,想到影响,他还是按捺住了冲动。 几家商号傻了眼,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一致决定提高价格。 “我就不信,用钱砸,这帮小王八蛋还能忍住!”,多宝楼的掌柜在远处怒吼。 四号柱升到了七千金,二号柱更加恐怖,提高到九千金,一号柱的长月恒狠下心,放出了一万二千金的高价。 谢陈眼睛都红了,想自己辛辛苦苦和薛金相搭台演戏,陪送名声,冒着极大风险才获得了六千金的回报,还尚未拿到手,而现在,毫不费力,只要挪挪屁股就能毫不费力取下高额赏金,他左顾右盼,真想跳过去。 可是,其他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大家都是出身名门,看不上。 岑谅冷笑一声,独自走到角落中修炼,“无趣”,如果不是时间未到,他都想离开赛场了。 有人找到了晁措,因为这个小郎君面色温和,相对于其他人好打交道。 “晁公子为何不试试,只要踏上一号柱,不管是否取胜,都可获得长月恒的奖赏”,金装丽人身姿摇曳,面容生光,在小声劝说。 晁措不屑,“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与我丹斤府比财力,一千个长月恒也不够格!”。 卢洞实也叫道:“小爷我家中零碎钱也不止这些,少拿来丢人现眼”。 事已至此,各家掌柜才算真正懂得了豪门的风骨,一个个心生无奈。 “要我们去捡拾他人挑剩下的位置,哼!”,龙神女气呼呼。 但是,她的话倒是让商家茅塞顿开,几人一合计,纷纷击手,“对呀,早先怎么没想到,一切事都是因为割阙山小魔头坐上三号柱开始的,只要让他挪位置,就好办了!”。 谢陈摇头不止,死活不答应,自己的小命可比一些身外钱财重要多了。 “我是不可能换地方的,三号柱和我有缘,你们死了这条心”。 干脆利落的拒绝,让一干劝说的人吹胡子瞪眼睛,可是谢陈身在赛场,又不能冲进去动手,于是,大家把目光转向了吴主办。 “你们……”,吴主办目瞪口呆,几家商号要辛江府出面,给谢陈施加压力,这不是公然破坏规矩吗? “干扰了决赛,谁能担待?”,吴主办强压怒火,要他去和女官交涉,只怕难活。 老书斋的老书生脑子活泛起来了,说道:“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请周财神出面较好”。 “吴主办多费心,实在不行,与周老爷商量商量,让我们白天也能去做宣传,反正小崽子们也不打,影响不了什么”,多宝楼掌柜将吴主办拉到一边,悄悄递上不少好东西。 “我再去试试吧”,吴主办也无法多说。 周财神大发雷霆,怒火让半座水帝宫都在颤抖,“亏他们想的出来,这是决赛还是庙会?!”。 吴主办冷汗嗤嗤往外冒,衣服都湿透了,周财神发威,仅次于女帝,少有人能承受。 “滚,以后再不长脑子,胡乱应承这些槽事,让你掉层皮!”。 周财神余怒未消,本来拍卖出十条柱子,允许商家售卖,就在水帝宫内引起了不满,女官几乎要撂挑子不干,外界的看法也不好,他是顶着巨大压力才推动此事,现在那些商号得寸进尺,和蔼胖子也忍不住光火。 “不过,去劝劝那小魔头还是可行,好端端一场决赛让他搞得鸡飞狗跳”,周财神思虑片刻,便找到女官商议。 “外界不得干扰决赛,周老爷这是逼着我撒手不管?”,女官明艳脸庞有止不住地怒意,被一再推翻原则,忍受不了。 浑身珠光宝气的胖财神尴尬离去,但是他一旦有了决定,很少有实现不了的事。 当天晚上,各商家敲锣打鼓,卖力推销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厮混进赛场,悄悄来到三号柱下,与谢陈传音。 “是你?”,谢陈颇为惊讶,认出了来人,当初和颜璃卿商议对账时,账房内还有几个主薄,这人就是其中之一。 来儿在劝说,“谢陈公子,还是换换位置吧,不然大家都怄气,决赛成了儿戏一般”。 谢陈铁了心坐到底,“即使周财神授意,也不行,不然我连割阙山都回不去”。 “得第三可以无恙,第一反倒不行?”,小厮根本不能理解,气歪了嘴,“什么狗屁规矩!”。 谢陈眼神不善,“注意你的言辞,这是我割阙山内事,轮不到水帝宫多嘴”。 小厮登时心惊,不敢再多说,就此退走。 “有种就一直坐下去”,龙神女不时看向谢陈,恨得牙痒痒。 而谢陈真下定了某种决心,就这样又坐了一天。 决赛场越发冷寂,不要说晚上,就是白天也没几个人晃荡,高楼上的一众教派长老都感到索然无味。 “今年的决赛,毫无看头”,很多人都在抱怨。 与此同时,最早抢购到桐藻堂药物的那些人回过味来了,找上了薛金相,“薛汉子,你的沉血玉精膏根本没有夸的那般好,药效差劲,退钱!”。 “还有仓灵敛疮散,哪有魔头用的那个霸道,短短一天就恢复白骨,你卖假药!”。 一群人围拢在薛金相身前,质问真相,还嚷嚷着退钱。 “我知道了,肯定是魔头和你暗通款曲,合起伙来诓骗我们!”,有人大吼。 谢陈紧张起来,难道自己的一世英名,要毁在卖药上吗?他紧紧盯着,一直在关注,只要苗头不对,定要第一时间跳出来澄清,撇清关系。 “本来就没个好名声,还不知爱惜,这下要万劫不复了吧”,罗鱼让开怀大笑,因为谢陈选择三号柱而不满,逮到机会挖苦。 谢陈小声辩解,“不是假药”。 嘁! 赛场上所有人罕见地意见一致。 薛金相不愧是老江湖,处理纷争有一手,淡定而从容,“各位,药物售卖自然有商家角度考虑,会适当夸大一些,一切都应以实物为准,购买时桐藻堂伙计交代清清楚楚”。 “那你也是欺骗!”,买了药的人自觉上当,情绪激动。 薛金相厉声说道:“不要污蔑我桐藻堂名声,几代人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容得我薛汉子胡来吗?”。 “那,你如何解释?”,众人冷笑。 薛金相语气转为柔和,“幼苗成长也需要时间,一服药就想见效,无异于痴人说梦,哪一家药铺也不敢做出承诺,你们心急了,需要多买一些,服用一段时间,结果自会知晓”。 “不会又是骗人吧?”,大家半信半疑。 薛金相一指高台上谢陈,“我说话你们不信,幼魔还能拿名声开玩笑吗?”。 谢陈心中悲戚,感觉上了薛金相贼船,可无法回头,只能默默点头认肯。 “姑且再买上几服,到时若没有效果,定要你桐藻堂好看!”,大家纷纷散去。 薛金相洋洋得意,颇为棘手的纷争在他面前不仅没有翻起浪花,反倒趁机又卖出去不少。 龙神女嘲讽道:“卖假药上瘾了”。 谢陈瘪着嘴解释,“不是假药”。 罗鱼让、晁措、般若汤领队、卢洞实等人目光中有深意。 “不行啊,气氛像死水坑,必须要想办法自救!”,几家商号的掌柜聚在一起商议,愁云惨淡,因为大赛还有两天就要结束,再不做出些业绩,他们真就要损失惨重。 “吴主办,让周财神出来,事情因他而起,必须给出解释!”,多宝楼的掌柜心急如焚,话语也开始不客气。 长月恒的儒雅掌柜也在发火,“他躲不过去,必须现身!”。 其他几人也是激愤到大吼大叫,让水帝宫的清幽账房也吵闹起来。 “真是不安心,什么阿猫阿狗都指名道姓要见我”,周财神见吴主办实在无法收场,只能嘟囔着走来。 “周老爷,您救救我们啊”,一见到圆滚滚大胖子现身,几人当即围了上去,语气凄惨到令人不忍。 周财神笑呵呵,拱手抱拳,十指上的戒指碰撞,叮当响。 “承蒙大家伙关照,临江城全仰仗各位才能繁茂,你们的事我水帝宫义不容辞!”。 周财神一句话就定下局面,大家彷佛有了主心骨,安静下来,满怀期待看向闻名北境的大总管,想着他能三言两语就解决掉眼前难题。 “割阙山实在是硬骨头,谢陈那小王八蛋不能动,才造成了这样不堪的局面”。 吴主办双眼放光,实在是佩服,周财神一句话就将矛盾转移,轻飘飘将水帝宫摘了出去。 “对,那小子不是好东西,因为他才生出这么多烂事!”。 “真想一掌拍死!”。 群情激奋,恨不能杀向决赛场。 周财神轻轻摆手,大家顿时安静,他咳了一声,叹息道:“大赛接近尾声,我也回天乏力,不过,水帝宫可以做出承诺”。 大家的心情随着周财神的话上下起伏,多宝楼掌柜性子急,接口问道:“什么承诺?”。 “两年”,周财神伸出两条胖乎乎手指,在众人面前晃荡,郑重说道:“只要你们再坚持两年,定然让大家都有的赚”。 长月恒掌柜猛然想到了什么,惊问道:“莫不是两年后的七府联赛?”。 大家刚升起的希望很快破灭,七府联赛比赛场地花费更多,且都是大教弟子参加,没有报名费不说,还要为名次靠前的选手提供高额奖励,向来是赔本的生意,近些年,七府都不大愿意举办,认为是个烫手山芋。 而周财神充满自信,“实不相瞒,我最近正在谋划这件事,必须推动赛制变革,要赚钱,不然,再过几年,联赛将会无人问津”。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多宝楼掌柜闷声说道。 你水帝宫是主办方,于公于私都想让联赛往好的方面发展,可是大家身家小,禁不住折腾啊。 周财神生出一股豪气,“联赛是为决出北境年轻种子,功传万代,岂能在你我手上没落?”。 “不要心疼这些小钱,目光放长远,跟着水帝宫何时吃过亏?这些年你们也都不少赚,一起咬牙挺过去,两年后保证在座各位收益全都能翻两倍”。 几人面面相觑。 “既然周老爷这般说,我等再忍耐一段时间”,长月恒的儒雅掌柜咬牙说道。 周财神哈哈大笑,却是看不见牙齿,浑身肥肉都在颤动,“把心放在我这里,真是失败了,把水帝宫的城墙拆下来让你们抵账!”。 众人忙不迭笑着说道不敢不敢。 一番浅淡交谈,大家陆续散去,周财神冷笑说道:“一群老不死的,尽想着自己的小算盘,毫无格局”。 吴主办好奇道:“周老爷到时真打算拆城墙还账不成?”。 “老骨头,你也不信我能让联赛赚钱?”,周财神笑骂一声,神秘兮兮说道:“我只是说拆城墙,可没说谁来拆,他们有胆子就自己动手”。 吴主办眼神深邃。 很快,几个商号掌柜就又聚在一起进行了一场小范围的议事。 多宝楼掌柜抱怨道:“什么联赛变革,还不是故意说来稳住我们,就是在拖延,不想承担我等损失!”。 因为大家都对周财神的话有怀疑,不是他能力问题,而是七府联赛规矩太死,涉及教派太多,想办成事情太难。 可是,商量了好久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姑且先等等,不行就聚拢在水帝宫前,让周财神用自己小宝库出血平账”,长月恒的人叹气说道。 谢陈就是不挪屁股,很多人牙痒痒,选手不服,干脆不比试,就这般耗下去。 观看的居民破口大骂,期待最多的决赛毫无看头,白水一般。 商号和周财神都在背后嘀咕,谢陈自然是提起最多的人。 但到了这一步,大家都没有办法,龙神女每天都来到三号柱下挑衅,什么魔头、淫贼、卖假药的古怪称呼一大堆,但谢陈心神坚定似磐石,就是不听。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在众人的无聊等待中,决赛终于宣告结束。 清晨的阳光洒下,这里金灿灿,女官现身城楼,看着谢陈欲言又止。 “终于,结束这该死的决赛了!”,高楼上,一众教派长老勉强提起精神,看着赛场。 第94章 最担心的事 “此次选拔赛,历经五个月七天,圆满结束,选出了前三十强,以及年轻十人……”,女官声音淡漠,平日里就没有多少感情,现在更超脱了。 “决赛很精彩,也比较特殊,所以,不设名次区分,各位后辈前途无量,再接再厉,北境未来顶天者,非你们不可……”。 女官简短说完几句听起来就极为敷衍的场面话,快速离去,这种时刻,连她也觉得窘迫,好好一场决赛,搞得乱七八糟,脸面挂不住。 很多人的目光投向赛场,九个年轻人从三万名选手中脱颖而出,俱是少见的天骄,可怎么感觉别扭? 谢陈老神在在,不去管异样眼神,他知道,自己招惹的非议最多,此时抬头,就是挨骂,各种目光能杀人。 身边不远处,龙神女,罗鱼让,晁措等人都在,脸色不善,谢陈的行为,让他们不得不放弃比试,人家认准了三号柱,出手去抢个第三吗?不说打不打得过,就是赢了也不好看。 至于坐上一号柱,估计只有虺霸王那厮能做得出来。 “舍得挪你宝贵屁股了”,女武神讥讽了一句。 谢陈站在场地上,无法接话。 “你们,都不错,日后好生修炼,安心求大道长生,为我北境争光!”,般若汤邋遢道人出于无奈,叮嘱了一句。 “不要不学好,两年后的联赛上好好发挥”,流霞宗的花长老补充了一句,颇有含沙射影的嫌疑。 女官不在,辛江府又走出一位朱袍官人,是看起来就面善的中年男子,风度翩翩,他随手横扫,广场上的十根柱子隐入地下不见,隔绝赛场的阵纹也消散。 “你们九人是否有想更换师门修行的?”朱袍官人笑容和蔼,问道。 自然无人出声,大家都是各自宗门中的修行胚胎,备受关照,就连刘岩和岑谅所处的教派,也仅是比七府弱上一筹,不会在此做出叛逃的举动。 朱袍官人打出一道光波,高空的法境颤动,有无穷水汽弥漫,所有待在第二关白玉擂台之上的三十强选手悉数被旋涡卷动,转眼就出现在赛场上。 “小魔头”,袁宁江和梅水衣走到谢陈身边,两人都很高兴,看到他打败虺霸王,问鼎赛场的一幕,真心为朋友而欣喜。 谢陈也很开心,“这些教派马上就要挑选弟子,袁白衣好好表现,争取进入七府”,他在为袁宁江打气,而梅水衣来自奉天阁,本身有师承,肯定也不会改换门庭。 “不知道结果如何”,袁宁江难免忐忑。 其他的选手也三三两两聚拢,低声交谈,黎千年走到了岑谅身边,梅水衣好奇道:“难道岑谅答应他可以加入浩阳教吗?”。 “随他去吧”,袁宁江瞥了一眼,便不再过多关注,个人自有缘法,黎千年舍弃大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现在已形同陌路。 很快,又有六十人走来,站在广场上,都是在第一关淘汰的选手,虽然没能坚持到最后,却也是出类拔萃的种子,值得各教派吸纳,栽培。 这里变得嘈杂,都是年轻人,充满朝气,经历了残酷的比试,耗时长久,终于等到了收获的时刻,很多小宗门和散修,最为激动,他们付出了极多,就是为了等待这样的时机,能够进入更强大的教派,仙府,改变自身命运。 朱袍官人伸手下压,所有的声音刹那消失,年轻选手们都期待的看来。 “现在,开始选择师门修行,各位选手和教派互相择选,不许仗势欺人”,朱袍官人先讲明规矩,主要是针对高楼上的那些宗门长老。 “屈涯,位列前九十人,散修出身,哪家教派愿意纳入宗门?”,他微笑着说出了第一个选手的名字。 年轻散修情绪难以抑制,双手握拳,微微颤抖,能取得这样的名次,已经极为难得,稚嫩脸庞上有掩藏不住的激动,看向高楼。 稍有沉默,很快就有人开口,“我养心湖有意吸纳”。 “太好了!”屈涯忍不住欢呼,养心湖是个中等教派,实力算不上拔尖,但比起他之前做散修,居无定所可是强上太多。 “古平山宗也有意收徒”。 “虎啸谷愿意”。 接着又有四五道声音响起,屈涯眼眶微红,这些教派实力一般,但却是自己改变未来的大好机会,他感慨万千。 “如果不是选拔赛,哪里会有这种机会”,他小声说道。 朱袍官人看向年轻散修,询问道:“屈涯,你自己想去哪家教派?”。 “我,还是去养心湖吧”,屈涯短暂考虑后就下定决心,养心湖最先开口,诚意满满,不能错过。 养心湖的带队人点头,对着屈涯招手,“小家伙,过来,此后就是一家人了”。 “像是在菜场买菜一样……”,谢陈感叹了一句。 梅水衣笑着捶了他一拳,“多少人梦寐以求,从你口中听着怎么变了味道”。 “庾水涛,同样散修出身,哪家愿意接纳?”,朱袍官人继续主持。 这次,有十几家宗门同时出声,老家伙们纷纷站起身,争先恐后,庾水涛其人曾在晁措围剿时大发神威,与丹斤府小郎君争斗六十余招才落败,震惊了很多人,想要将其收入门下。 “我愿去南池胜地修行”,庾水涛做出了选择,也是一个中等教派,对他来说,归宿也算不错。 其余的老人纷纷叹气,南池胜地的中年仙人合不拢嘴,“来我身边,回去后亲自教导你”。 庾水涛毕恭毕敬,“谢过师尊!”。 “沈善行,这是乌沙山的弟子,各位可以开口”。 此次响者寥寥,对本就有师承的选手,大家很谨慎,除非是小宗弟子,不然轻易开口,会引发矛盾。 “葛烈……”。 “洪元……”。 “韩雁秋……”。 随着朱袍官人一个个念出名字,高楼上很多教派率先表现出态度,对应的年轻人也开始做出自己的选择。双方来此,这是最为重要的目的,修行宗门需要活水来补充新鲜血液,更好的传承下去,散修和小宗弟子需要一个更为宽阔的平台,才能走得更远,他们都有各自盘算。 越往后,竞争也开始激烈,遇到一个好苗子不容易,别看都是修行多年,不食烟火的出世之人,碰见这种事,也难免争个头破血流。 好几次都差点动手,因为有几位年轻选手确实惊艳,引来众多教派争抢,幸有朱袍官人压制,才没有引发流血。 “王无戒,前三十人,散修……”。 这个矮胖的年轻人引发了一阵波涛,很多长老都同时起身,第一时间开口。 “红叶城有意收徒”。 “飞泉门也有意愿”。 “我韩家也想插上一手”。 几十家教派都开口了,真正的大教开始下场,逐猎,纷纷抛出善意,想要将其收下,因为前三十人太特别,能走到第二关的无一不是资质、机缘俱佳,值得全力争夺。 “竞争越来越激烈”,谢陈紧紧看着,如红叶城,是罗鱼让的师门,实力超群,仅次于七府,居然也在开口,像韩家,是个神秘的家族,眼界高的吓人,虽然与他有过仇杀,但很强大。 他身边的袁宁江也同样紧张,很快就要到自己,不知会不会也是这样抢手。 “我愿选择红叶城!”,王无戒开口了,引发很多叹息。 看着低矮小胖子乐呵呵向罗鱼让打招呼,谢陈腹诽道:“他估计是冲着黑裙仙子去的”。 “秦准泽,散修出身”。 朱袍官人话音刚落,就有大片人影冲出高楼,俱是如飞泉门这样大教,纷纷开口。 “小友,可否愿来朝门库修行?老夫承诺,进门后就赐下上品法器,功法、丹药随意取用!”,一位白发老人放出的条件很诱人。 “鹤老鬼,你使诈,以利诱人!”,一名老妪大喊,说道:“秦准泽,来我龙宫修行,直接赐下合汇境宝物!”。 没想到,黑冰河龙宫也按捺不住了。 “奉天阁愿教你剑修之法,将来成为绝世剑神!”。 谢陈对梅水衣笑道:“你家中的老家伙急了”。 梅水衣白了他一眼,“秦准泽在第二关对阵卢府蔡苦竹,如果不是法器太拉胯,说不定能打败七府传人,资质太好了”。 “吕半剑,你除了教会打打杀杀能有什么别的功法,还是来我呼兰山,体魄与道法同修,共探天机长生!”,一个粗壮的兽皮汉子开口,声音如鼓鸣。 奉天阁吕半剑老人不服,叫道:“呼兰家族一群北地蛮子,也敢和我抢人?”。 “老东西,要动手不成?”,兽皮汉子大吼。 吕半剑抬手就打出一条璀璨剑光,直冲那人面门,“呼老儿,今日让你流流血”。 谢陈咋舌,剑修的脾气着实暴躁,说出手就绝不含糊。 另一边,龙宫老妪和朝门库的鹤老鬼也气氛紧张,差点打起来。 “秦准泽是人族,去你们龙宫能学什么!”,鹤老鬼吹胡子瞪眼。 “黑冰河自有教导良方,不劳费心!”,老妪不甘示弱。 还有其他大教下场,如浩阳教、逍宇园,都在开口,想要拉拢。 剑光飞向高空,兽皮汉子体魄散发宝光,两人争斗,气势惊人,年轻选手们惊骇着退出好远,那等交手余波,触之即死。 “住手!因选取弟子而争斗,成何体统!”,卢府老先生冲出,随手打出一股剧烈风暴,将剑光吹散,他怒视吕半剑和呼家汉子。 “卢洞实,你爷爷动心了!”,许长银惊呼,他的话有歧义,引发众人大笑。 卢洞实怒吼,“闭嘴!”。 老先生看向秦准泽,和蔼问道:“可愿来卢府?”。 “七府也开始抢人了!”,梅水衣惊诧道。 秦准泽连忙点头,毕竟是七府,北境最强大的修行宗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姜虔,来自青洞教……”。 这个人是小宗门出身,众人无所顾忌,再次展开抢夺。 现在的选手,俱是前三十人,随便一个都可以说天资出众,只要愿意花费精力培养,将来必定能有所成就,如朝门库、龙宫、韩家等大教,全部下场,放出各种条件,隐隐间有暗流汹涌。 “方夏光,散修……”。 “任怀茗……”。 朱袍官人继续念出选手名字,每次都能引来争斗,高楼上的火气越发旺盛,如任怀茗,同样来自大教,却被当平府的鹰钩鼻老人半道截胡,大有收下为徒的打算。 “我善合宗虽然不敌七府,也有自己的脾气,任怀茗不可能去当平府修行!”,一个长老明言拒绝,担心任怀茗生出别样心思。 “乱套了!”,梅水衣大叫,气氛剑拔弩张,哄抢年轻天才,大家都不愿放手,有了大教加入,一言不合就动手,甚至七府也在虎视眈眈。 “袁宁江,散修……”。 谢陈身体一震,梅水衣也是如此,两人同时看向身边的白衣青年,俊朗面容上没有了往日的笑意,他心神紧张到极点。 “哦?是那个与幼魔相交莫逆的散修?”。 哄闹的气氛顿时冷寂,众多教派都退回高楼,暗中有人冷笑。 广场上落针可闻,先前哄抢的那种热烈场面一去不返,大家都在看向袁宁江,却没有一人说话。 谢陈都感受到许多若有若无的审视,不怀好意,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不要说袁宁江,冷汗湿透衣背,脸色煞白。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谢陈嘴唇颤抖,心中生出无力感,因为自己的缘故,果然导致袁宁江受到偏视,他心如刀绞。 “无人愿意收徒吗?”,朱袍官人罕见的询问了一句。 当平府鹰钩鼻老人冷哼一声,“自甘堕落,与魔同行日久,心思早被玷污,收入门中迟早也是祸害!”。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代表当平府的意志,甚至如卢府、流霞宗也可能是同样想法,这让很多在犹豫的大教不敢随意发声,担心引出麻烦。 “老贼!”,谢陈怒目而视,当平府欺人太甚,公然羞辱他和袁宁江,不可忍受。 “怎么,你想动手?”,鹰钩鼻老人露出狠厉笑容,根本未将谢陈看在眼中,“侥幸赢了几场比试而已,就以为自己无敌了?”。 他浑身有恐怖气机弥漫,只要谢陈再多说一句,就要悍然出手,击毙这个小魔头。 咚咚,谢陈和袁宁江被针对,不断后退,这个老人太强大了,随意释放的一缕威压就让他们承受不住,几乎要被碾碎。 朝门库鹤老鬼冷哼一声,“他不是自诩勇义无双吗,何不去割阙山,拜入白魔门下”。 他的话引发一阵哄笑,“白魔眼光高,哪能看上这种歪瓜裂枣!”。 “教导一个谢陈恐怕就让白魔心力交瘁,再去一个,他怕不是明日就要坐化!”。 “袁宁江,趁早滚出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各种羞辱涌来,谢陈目眦欲裂,而袁宁江也是同样如此。 “就因为我和谢陈交好,就要受到这等羞辱吗?!”,袁宁江大吼。 “不错,交友不淑,这就是你一意孤行的代价!”,黑玄教的长老狞笑道:“还幻想进入我等大教修行,赶紧自行滚去,不要在这里污人耳目,不然今日就杀你!”。 “自毁前程,有何埋怨的?”,逍宇园的领队也在冷笑。 锵! 白刀出鞘,谢陈猛力劈出一盏刀芒,愤怒到无以复加,“谁敢再出言不逊,就是与割阙山为敌!”。 “呵,你自身都难保,还敢威胁我等”,昊霖宗的吴长老起身,有动手的倾向,“幼魔和袁宁江斩杀我儿吴竞,今天用你们人头祭奠!”。 “还有我无启城的血债,一并讨还!”。 “唐标阁五十三名弟子参赛,全部死于魔手,必须用命抵偿!”。 太多的人出声,要针对谢陈和袁宁江,气氛让人压抑。 朱袍官人皱起眉头,提醒道:“大赛尚未结束,不得寻仇!”。 “哈哈,好,那就等选取弟子结束后,再收取你们小命”。 毕竟辛江府主办,朱袍官人发话,不能不在意。 “袁宁江,识相点赶紧滚出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哪家教派敢收你为徒?”,鹤老鬼大笑。 所有人都在审视,同为参赛选手,也同样不怀好意,纷纷看向袁宁江,这种情况,从未有过。 “这些人的嘴脸,恶心!”,梅水衣银牙紧咬,她转身就走,直奔奉天阁吕半剑,想要劝说自家师门收下袁宁江。 谢陈不断扫视,尤其在晁措身上停留最多,这个温润小郎君,曾答应过自己可以在关键时刻帮助袁宁江,可现在为何不愿行动? “晁措,你能否去丹斤府游说一下?”,谢陈径直走来,说明心意。 晁措脸色不自然,“这种事,我们也不好违逆大势”。 “算我求你!”,谢陈将姿态放得很低。 “魔头,不需求人,这样的宗门,我也不愿去修行,宁可继续做散修!”,袁宁江低声怒吼。 谢陈急切道:“不要说气话!”。 晁措无奈道:“我尽量去试试”。 “还在幻想么,期待有哪家宗门会收徒?只是继续接受羞辱罢了”,鹤老鬼眼神冰冷,说话间尽是蔑视。 谢陈没心思反驳,他看龙神女,希望能再多一份希望,龙宫向来强势,应该不惧怕七府。可是,女子武神沉默。 第95章 般若汤 过去很久,还是没有改变,谢陈和袁宁江忍受着极大的压力,其他选手虽然未说话,但目光中的讥讽隐藏不住,教派长老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更加令人气愤。 梅水衣一去不返,奉天阁区域传不出丝毫动静。 丹斤府无声,晁措无奈摇头。 龙神女第一次避开谢陈目光,不敢对视。 高楼上,纷乱嘈杂,有讥讽,嘲笑,毫不掩饰,最多的是杀气,很多宗门都忍不住想要谢陈和袁宁江身死。 “我们走,不在这里接受羞辱!”,谢陈大吼,感到绝望,袁宁江的实力仅次于刘岩,比秦准泽还要强,足可进入七府修行,但现在所有的教派都不愿收纳,只因为他和自己有牵连! 袁宁江惨笑道:“走去哪里?北境再无处容身”,他知道,失去宗门庇佑,即使当一名散修,今后也会遭受无休止的追杀。 “去割阙山,我定让你留下!”,谢陈下定决心,要带好友共同回去。 袁宁江却不愿,“白山主不会收我的”。 而从内心深处,他也不愿寄人篱下,即便是自己的好友。 谢陈咬牙说道:“你不需多想,跟我回去!”。 袁宁江脸色惨白,但目光坚毅,“不,就在这里等着,我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北境这么多宗门,难道全是道貌岸然的肮脏所吗?”。 他不想屈服,此时离去,只会让自己更加狼狈。 “师叔,我们真的应该做出改变,不能再目空一切了,不吸纳新人换血,很快就要腐朽倒塌!”,般若汤的年轻领队不知何时也跑上了高楼,与邋遢道人低声交谈。 他很焦急,真心流露,“决赛上的场景您也看的见,最强几人全是七府之外的选手,我们的统治地位岌岌可危,这难道还不是警醒吗?”。 “宗门势力盘杂,派系相交,多少年没有收取外人,只是在长老、高层的后代亲属中择取弟子,这样下去,选择越来越小,会出大问题的!”。 “袁宁江重情义,自身天赋也不差,我相信他能给般若汤带来一种不同的风气!”。 邋遢道人默默听完,目光闪烁不停。 “不能再犹豫了,错过机会,也许就会引发严重后果”,般若汤年轻领队语气恳切。 邋遢道人酒气熏天,但并不糊涂,头脑比谁都清醒,年轻师侄能看到的问题,他自然更加清楚。 “那就,姑且试试?”,他意动了。 “唉,也不知是福是祸”,同为七府一员,邋遢道人深知收下袁宁江所要承受的压力。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楼前,吐出一口闷气。 “袁宁江,可愿去往般若汤酿酒?”。 一句话而已,带有几分洒脱,还有自嘲,但却压盖下所有嘈杂,扫清了天空阴霾。 谢陈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寄予厚望的丹斤府不曾有所表示,另一家没有多少感情的般若汤居然愿意收取袁宁江。 他看向邋遢道人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容貌并不出众,在赛场上几乎没有多少交往,但是关键时刻,做出了很暖心的举动。 袁宁江紧绷的精神霎时松懈,眼眶都红润起来,声音有些哽咽,“我愿去!”。 毕竟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对所有人的羞辱,能承受下来已经耗尽了全部心神,终于有人愿意收留,他心情复杂。 鹤老鬼大惊,“般若汤想要冒大不韪,与北境为敌吗?”。 邋遢道人身材雄壮,虽然浑身酒气,可目光灼灼,盯着鹤老鬼,一句话未说。 朝门库的老人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不自觉后退几步,他体型瘦削,脖子修长而纤细,此时却低下了头,不敢去看。 “李邋遢,酒气未醒,回去再考虑考虑”,当平府鹰钩鼻老者开口说话了,看似语气不再尖锐,但仍旧强势。 道人摇头,“他是他,幼魔是幼魔,两人是独立的个体,怎能混为一谈,今日收下袁宁江,不代表般若汤立场改变”。 话语有示弱的成分,可当平府还是不满意。 “已经分割不开了,继续搅闹,视为挑衅!”,鹰鼻老者阴沉说道。 邋遢道人微笑,“雷宫,我与你好好说话,你也心平气和交谈,再敢摆出这副嘴脸,打断你的鼻梁!”。 “好啊,执迷不悟,那就领教一下般若汤的降龙功!”,鹰鼻老人名为雷宫,脾气如同火雷,受不得刺激,当即就要动手。 卢府老书生也开口了,针对意味很浓,“难道要和袁宁江一样自甘堕落吗?”。 道人哈哈笑了几声,盯着卢府,轻声吐出四个字,“堕你老母”。 满场寂静,都被震惊了,七府如同苍天高悬,今日却在直接爆粗,颠覆了很多人的想象,谢陈对袁宁江轻笑道:“你这未来的师门长辈,性子不得了,可得小心伺候”。 袁宁江没有心思开玩笑,紧张注视高楼。 老书生豁然站起,如同发怒的老狮子,须发倒张,怒吼让高楼都在震颤,“李邋遢,找死!”,他不是说说而已,已经开始动手了,眨眼出现在邋遢道人身前,一拳打出,法术万千,这座楼顷刻间化成飞灰,狂风席卷而来,广场上年轻选手惊叫着跑远。 邋遢道人抬起一脚,和老书生的拳头碰撞在一起,光波肆虐,卷上九天。 “满口喷粪!”,老书生也有三斤脾气,瞬间又打出三十拳。 “喷你老母”,道人依旧微笑,单掌伸出,将所有攻击尽数接下,没有造成破坏,口中骂不停,“书读到狗肚子里去啦?连基本的公义道德也分辨不清,连累你老母受罪”。 谢陈噗嗤笑出声,袁宁江也脸色古怪,邋遢道人收纳自己,很可能就是将来的师尊,可怎么浑身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杀你仙人!”,老书生也开始飙脏话了。 雷宫冷哼一声,“胡搅蛮缠”,他准备动身,联合老书生一起对付邋遢道人。 “雷师兄,暂且停下”,万圣首睁开眼眸,劝阻了下来。 “一个翠仪境而已,我们当平府连这些肚量也没有吗”,万圣首的话让很多人暗自点头,连雷宫也变得安静,不再吵闹。 丹斤府区域,萧鹤年感叹道:“不愧是北境传奇,心胸过人”。 谢陈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笼罩在流光中的天然境,“当平府有万圣首这种大敌,将来会是大麻烦!”。 窥一斑而知全貌,能拥有如此气魄,自信溢于言表。 “你们俩,再打就请出临江城去!”,朱袍官人发怒,辛江府是主办,这些人毫不顾忌,随意出手,当他是吃干饭的? 广场上,升起无穷阵纹,碧光流转,天空全部覆盖,两道粗大光柱从虚空降落,分别落在老书生和邋遢道人身前,将他们分隔开。 “看在水帝宫面子上,今日饶过你”,老书生冷声说道。 道人微笑看着他走远,嘴唇张合,却没有声音,谢陈粗略一看,大致也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想清楚,收下袁宁江,会给般若汤带来震动”,朱袍官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最后再劝阻一番邋遢道人。 “惜才罢了,无愧即可”,道人微笑。 风波暂尽,这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过来,大赛结束后随我出海,回山拜师”,邋遢道人对着袁宁江招手。 谢陈心中有不舍,但看到袁宁江几番波折,终于落了个好归宿,真心高兴,“去吧,安心修炼”。 “如果,在那里过得不如意,就来找我”,这句话是谢陈传音说的,他担心袁宁江即使到了般若汤,也会再次生出波澜,“不过,看在割阙山名头上,想来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邋遢道人一直在关注这边,听到了谢陈的嘱咐,没好气道:“小魔头不安好心,老子顶着天大的压力收下袁宁江,他却疑我!”。 声音不大,也就周围几个人能听到,俱是苦笑。 袁白衣对着谢陈重重点头,离别无声,情义震耳。 看到袁宁江跑到邋遢道人身边,施礼拜谒,很多人目光不善,如当平府雷宫、卢府老书生、朝门库鹤老鬼。 他们是最反感割阙山的一批教派,对那里的一切都持否定态度,恨不能杀死谢陈,断绝白藏传承,连带着袁宁江也遭受记恨。 “跟紧我,不管发生什么,少说话,将修为提升起来,敌人自然会避退”,邋遢道人宽慰道。 袁宁江眼珠通红,轻轻点头,“定不会让师门丢脸,学成大法,两年后的联赛上剑斩当平府!”。 雄壮道人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酒液抛洒在胸前,他轻声说道:“不止外敌,般若汤内部也会有很多阻力,你要做好准备”。 目前阶段,七府表面上还是意见较为统一,对割阙山持反对态度,收下袁宁江,邋遢道人不仅当众拂了卢府、当平府颜面,只怕家中其余派系的老家伙也要趁机发难,他所要面对的,远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没关系,我会证明给所有人,般若汤没有做错!”,袁宁江握拳,下定决心。 道人拍了拍他肩膀,不再多说。 “恭喜袁白衣,此后就是同门了,多多关照”,年轻领队走来,向他示好。 袁宁江笑道:“黄元寿师兄恩情,永记在心!”,对这个般若汤的领队,怎能不感谢,以前交往很少,甚至还因为他和虺霸王走得近一些,而生出过怨怼,现在看来,洪流扫过,方显真知。 两个同样年轻的俊杰大笑。 “阮山……”。 “傅明挟……”。 朱袍官人还在继续主持选拔弟子一事,陆续念出其余选手的名字,让各家宗门择选。 气氛再次恢复热烈,现在都是前三十强的天才弟子,任何一人将来成就都不可限量,不能轻易放过。 太多的宗门在争抢,开出高价诱惑,不乏言语争斗,可高空上阵纹尚在,水帝宫动了真火,大家都在克制,不曾再动手。 “罗大个子,你红叶城已经收下秦准泽,为何还要与我龙云观抢夺弟子?”。 “此等璞玉,焉有推让之理!”。 “鹤老鬼,你朝门库穷乡僻壤,夺走我弟子就是埋没人才!”。 “嘎嘎,只能说贤才择木而栖”。 七府也在出手,雷宫、老书生纷纷开口,流霞宗的花长老也有中意的年轻人,都在招揽。 谢陈感到无趣,准备转身离开,决赛已经结束,他不可能叛出割阙山,袁宁江也去到般若汤落脚,心病尽去,他决定返山。 “梅水衣,奉天阁弟子,前十五人”。 谢陈一愣,暂时停下脚步,想要听下去,壁人女子冲回宗门替袁宁江求情,可再不见踪影,他有些担忧。 “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被奉天阁的老剑仙禁锢了吧?”。 没有多少人说话,梅水衣很强,天赋足够高,但来自奉天阁,那座号称仅比天低一头的剑修宗门,实在不好惹,无人敢明着撩虎须。 “稍等,梅水衣,能否来修明宗修习另一种绝世剑经,比斩灵剑诀玄奥,可助你登天”。 一道青袍高喊,代替师门招徕梅水衣,他甚至还跑到奉天阁面前,抬头左右看去,催促道:“吕半剑,如此剑仙苗子,你藏匿起来做甚,快叫出来让我看看”。 吕半剑气的胡子炸开,指着他喝道:“孙凌虚,公然挖取我奉天阁的壁玉明珠,再不退去,休怪老夫剑下无情!”。 孙凌虚嚷嚷着,“修明宗亦是剑修,与她最为契合,留在奉天阁只会宝玉蒙尘”。 “再说一句试试?”,吕半剑怒到了极点,手中有剑光闪耀,只要修明宗再进一步,他就要出剑。 谢陈笑道:“梅仙子还挺抢手”。 看到吕半剑护犊子,想来也不会对梅水衣迁怒。 “孙道长,请回,水衣只修奉天剑”,一声悠扬女子声音传出,谢陈看不到其人,但听出了梅水衣的嗓喉。 孙凌虚唉声叹气,不愿离去,还想出声再劝。 吕半剑冷哼道:“滚!”,他已经不想再纠缠下去,一剑将青袍劈回了修明宗地域。 “黎千年,散修……”。 朱袍官人喊出了黎千年的名字,大家都从奉天阁和修明宗的吵闹中回过神来,目光看下,那个冰冷的青年一语不发,如刀锋凌厉。 “这个人啊……”。 “及时回头,与幼魔决裂,确有可取之处”。 不少大教意动,黎千年天赋惊人,惜败于刘岩手中,只要收入门内打磨一番,必定要绽放出千万光彩。 雷宫冷笑,“几次舍弃朋友,心思太重,与袁宁江一样是祸害!”。 他的话让很多人打鼓,当平府亲口做出决断,极少有人还敢借着惜才的名义强行出头。 “岑谅,浩阳教不能表态吗?”,黎千年开始焦急,费尽心思做出取舍,就是为了博取前程,可没有教派主动开口,他惊慌了。 “浩阳教想要收下这个无情无义之徒?”,卢府老书生扫视一眼临近高楼,那里正是浩阳教的区域。 一名全身包裹在炽烈光芒中的中年汉子遭老书生逼问,想要站起的身子再次坐下。 “谁收了他,就是与我卢府为敌”。 老书生的话不可谓不重,明言胁迫所有教派,不惜一战。 黎千年目光能喷出火,钢牙咬破了嘴唇,牙齿染红,卢府一句话,堵死了他的路。 “岑谅,你答应过我的!”,黎千年对身边短暂和解的男人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可岑谅显得更加无情,耸了耸肩,无奈道:“事实如此,浩阳教也没办法”,他径直走向高楼,不愿再和黎千年待在一起。 “不顾情义,自私而冷血,这样的人,只能短暂利用,过后就要第一时间舍弃”,岑谅冷笑,内心深处也对黎千年的行为不耻。 谁都对袁宁江喊打喊杀,但无一不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个这样的好友,关键时刻能舍命相救。 表面上对黎千年的断义大加赞赏,而实际上呢?没有人敢和这样的朋友交心。 “混账东西!”,黎千年对着岑谅大骂,他浑身冰凉,希望破灭,生出一种绝望,冷冰冰的脸庞上俱是痛苦。 谢陈看着黎千年,情绪复杂,曾经的同伴,一起流血拼命,可惜分道扬镳,现在遭到了冷遇。 李雅阑和莘言对视,都有不解,凑到花长老身边低声问道:“师叔,黎千年一个散修,为何卢府要刻意针对他?”。 打听八卦逸闻是女人天性,在如此严肃静穆的场合,她们关注点和其余人截然不同,只想探究背后真相。 花长老眸子一眨,来了精神,弯下腰,三个女子在一边叽叽喳喳,就连蔚盈也走了过来,静心听讲。 “这是只在七府中流传的秘辛,万不可传出去,不然要引来卢府怒火”,花长老气质娴淑,可此时也如同花季少女般交流内心话。 三名年轻女子齐齐点头。 “那个老书生的长子,多年前下山历练,白袍秀才嘛,自然吸引了无数蜂蝶,一时间名声大噪,可是却也遭遇了敌人,一场大战后重伤濒死,艰难逃命”。 “这时,有一名女子散修不离不弃,倾心照顾了很久,终于等到秀才痊愈,期间定然是情意绵绵,鸳鸯成被,互相定下终生”。 “后来,白袍秀才返回卢府,被指定联姻,好似完全忘了这回事,等到他大婚那天,女修挺着大肚子上门,大闹一场,险些让卢府颜面扫地!”。 莘言惊呼,“这不就是负心才子辜负佳人的故事吗!”。 几名女子齐齐看向黎千年,仔细观察之下,冰冷男子剑眉星目,额角和颧骨面相好似真与卢洞实有几分相像。 “他们,难不成真是亲兄弟?”,蔚盈红唇大张,不可思议。 李雅阑皱眉,说道:“黎千年是卢府私生子?如果确是那个女子散修生养,血脉低下,难怪老书生不愿接纳”。 “嘘”,花长老竖起一根洁白手指做噤声动作,嘱咐道:“白袍秀才不承认,只是那女子单方面诉说,此事就成了悬案,你们听过就行,万不可再议论”。 莘言和蔚盈连连点头。 李雅阑恨声说道:“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第96章 金桥横空 黎千年走了,独自离去,不愿继续留在这里接受众人羞辱的目光。 谢陈叹气,抬起的脚再度放下,他有心想要做些什么,但一想到冰冷男子那孤傲性格,估计也不会接受。 剩下的几名选手全是七府弟子,自然无人敢出声,试图收入门下。朱袍官人登上城墙,说出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人群就开始散去,很多教派也准备返回。 一场选拔赛,历时五个多月,终于宣告落幕。 袁宁江被裹挟在般若汤的大队人马中,飞升向远处天空,他遥遥对着谢陈挥手,这一别,山上不知岁月,下次再见,也不知何时。 奉天阁的人也走了,谢陈始终没有看到那位璧人如玉一样的女子,心中有怅然,“吕半剑应该也是担心她与我牵连过深,影响到奉天阁吧”。 谢陈开始迈步,亦是独自行走,正如孤身而来,下山日久,残雪早飞逝,如今已是初夏。 “来到这里,三年了啊……”,谢陈喃喃自语,即使到了现在,想起以往种种,也会生出恍然如隔世的梦幻感觉。 “不管是否为真,就算真是南柯一梦,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他向着桐藻堂的方向走去,薛金相请自己打配合,豁出去名声不要,才赚了六千萤金辛苦费,必须要拿回来。 砰! 谢陈突然横飞,他遭受了攻击,力道汹涌,无法抵挡,霎时肋骨断裂,口鼻溢血,摔飞出去百丈,重重撞在城墙上。 “淫魔,我与你清算来了!”,一声女子曼妙声音飘入耳间,带着极致的恨意。 谢陈苦笑道:“李雅阑,你果然要动手”。 “不错,我说过今生与你不死不休!”,彩裙飞舞,仙子临凡,容颜和身姿都是绝世,如瓷器一般精致,比蔚盈还要妖娆的容颜上却看不出任何笑意,李雅阑迎面走来,莲步轻移,青砖似乎都沾染上百花香。 北境四大美人之一,仅此一个头衔,便能说明其姿色。 “快看,李雅阑找上魔头了!”,有的是多心人,唯恐不乱,大喊大叫,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这是年轻人之间的情仇,水帝宫就不插手了”,朱袍官人笑呵呵摆手,阻止了巡逻兵士,他饶有兴致站在远处观看。 还有很多尚未离去的大教也在关注,目光有深意,对谢陈,大家都想杀,可是在辛江府地界内,显然做不到。 且不说以大欺小杀了谢陈是否会引来白藏杀伐,就是女帝的怒火也会震颤九天。 而现在,李雅阑含恨出手,正遂了他们意。 “他们俩之间那复杂爱恨,用来仇杀正合适不过,最好让幼魔死在这里,一了百了”,有人在低语,乐于见到谢陈伏诛的那一幕,既然不能亲自出手,就借李雅阑来达成目的,不失为一种乐趣。 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如鹤老鬼、龙云观的人,还有当平府、卢府。 朱袍官人沉吟道:“死了好,省得我还要捏着鼻子派人暗中守护”,辛江府与割阙山关系也不算好,如果不是主办方的缘故,恐怕也会在赛上使出诸多手段。 “李雅阑,打死那个负心汉!”。 “做寡妇也比嫁给幼魔好上百倍!”。 “没事,我不嫌弃你过往,杀了魔头有人娶!”。 谢陈虎目圆瞪,扫视一圈,想要看清暗中起哄的人,心思太恶毒。 “你看到了吗,这些人就是故意激怒你,不要上当”,谢陈低吼。 李雅阑笑容凄然,“一切皆因你而起,杀了你才能平息所有风波”。 “说得太对了,李雅阑仙子大义灭亲,值得我辈礼敬”,还有人在大声挑拨。 “啊!”,这人刚说完,就发出惨叫,身体扭曲,猛然炸成一堆血雾,另外,还有几个修士也接连大叫,身躯爆碎。 花长老冷面寒霜,话语传遍了整座广场,“这是我流霞宗传人和谢陈的恩怨,谁敢再多嘴,小心我杀到你们山门!”。她连续出手,打出好几束霞光,人群中藏匿最深的几个男子被找到,脸色惊恐,在霞光中大吼大叫,化成灰烬。 谢陈跳起,全力运转功诀,李雅阑比他修行时日早,境界已达翠仪后期,在年轻一辈中也是少见,现在起了杀心,只能全力防备。 “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李雅阑冷声说道。 她的绝美容颜因为恨意而让人感到冰冷,但是出手时的声威更加浩瀚,随手打出一道金霞,覆盖了大片范围,谢陈感到身体都要被撕裂,那是比虺霸王还要强盛无数倍的可怕敌手。 “蛟潜!”、“破灭黄泉!”。 他左手打出最强拳术,右手用白刀斜斩,试图抵消这道攻击,白色光焰汇聚的汪洋铺泄四百丈,可在金霞面前却显得不起眼,接触瞬间,蛟龙拳印崩碎,刀芒也只是湮灭了极少的霞光后消散。 “噗!”,谢陈小腹被洞穿,大口吐血,更糟糕的是,他的一条腿也被金霞打中,骨头霎时粉碎。 黑袍翻飞,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对手,金霞锐利如刀,谢陈的身体上出现无数细密伤口,他用白刀斩出了数条刈字诀刀芒,才能避开要害,不然,早就身死。 咔! 谢陈刚落地,李雅阑再次打出一片紫霞,比巨岳还要沉重,压在了谢陈握刀的右手臂上,他的骨头断裂成很多碎片,从皮肉中钻出,骨茬沾染血丝。 “嘶!”,即使强韧如谢陈的心智,也受不了这种疼痛,白刀都握不住,掉落在一旁。 李雅阑的恨意滔天,不可能善罢甘休,五指虚拍,一座浩大的掌印成型,狠狠拍击在谢陈另一条腿上,刹那间,血肉和碎骨齐飞。 “打断你的四肢,做成人彘!”,李雅阑冷笑。 谢陈躺在地上,呼吸沉重,他不是一合之敌,境界差距太大,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只能等死。 “啧啧,真惨,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 尹弱终于现身,拦在李雅阑身前,贴身的青色劲装与齐耳短发尽显英姿,妖冶面容似天女,直可与李雅阑争芳。 “出出气就得了,真想打死我家师叔不成”,尹弱嗓音清脆,如金击,可是,话语却让人听着别扭。 许长银在远处看热闹,起哄道:“当师叔的,还让晚辈来搭救!”。 很多人都憋着笑,事实确实如此。 李雅阑看着尹弱,说道:“这是我与他的事,你让开”。 “不行,谢陈可是我的师叔长辈,除非你真个与他成亲了,那就是两口子之间玩闹,谁也管不着”,尹弱伶牙俐齿,专往李雅阑心窝戳刀子。 李雅阑果然怒不可遏,“你们割阙山欺人太甚!”。 尹弱反击道:“有仇恨我能理解,但依仗境界欺人就不行,有本事与我打过一场,欺压我尚未破境的师叔算什么本事!”。 谢陈已将从卢洞实手中打劫来的紫色仙果塞入口中,勉强支起一条腿蹦跳到尹弱身后,讨好般问道:“姐,怎么来了临江城,是担忧我安危吗?”,他嘴甜如蜜,现在尹弱就是护身符,只有哄开心了,才能活命。 尹弱拎起他一只耳朵,怒道:“出门在外,叫什么姐,丢人,一边待着去,看我为你出头”。 李雅阑都呆愣好久,才冷笑着讥讽出声,“割阙山真是不讲纲常,北境大耻!”。 很多人都认同,纷纷点头,许长银嘀咕道,“关系是够复杂的”。 尹弱不耐烦道:“打不打,不打我们就走了”。 肯定要打,同为北境声名鹊起的美人仙子,李雅阑存心比试高低,既要出气,也要压制割阙山一头,她打出了流霞宗的万霞功,广场上升起万道彩霞,而尹弱也在出手,一掌断天,让很多霞光消散。 “荡云术!”,李雅阑大喝,掌中生出一道炽烈光波,能量席卷而来,比莘言使用时不知强盛多少。 尹弱身姿翻飞,飘逸出尘,躲过了最凶猛的攻击,反手一拳,刈字诀运转,盈盈杀气让人心惊,割裂了光束,青砖上都出现划痕。 两位绝世女天骄在争斗,吸引了更多的目光,李雅阑不消多说,四大美人,出身流霞宗,爱慕者如过江之鲫,而尹弱也不差,华容妖冶似天女,性格古怪,不拘常理,去年联赛上一鸣惊人,同样名声响彻北境。 萧鹤年久久不曾挪动目光,眼中只有那一袭青装少女。 吴九酝笑着打趣,“外人都传言你与我是丹斤府金童玉女,一对天生璧人,如果知晓萧鹤年唯独衷心尹弱,不知要让多少花蝶心碎”。 萧鹤年淡淡一笑,“情事难说,算不尽缘字十二笔,也怪你,不去澄清,让外界造成误会”。 “过早澄清,那些人还不更要疯狂,山门都要被挤破”,吴九酝吐了吐舌头,鹅黄色的长裙勾勒出美妙身姿,她很清楚自己的追求者有多少,如果知道萧鹤年深情尹弱的话,会引发更大的波澜。 萧鹤年有时也感觉奇怪,与吴九酝一同拜入师门,一同修炼,结为道侣本应是顺理成章之事。但奈何,两人朝夕相处,就是没有任何情意,直到遇见尹弱,他才怦然心动,那是怎样一个绝世女子呢,极致的妖雅,想法与行为俱是超凡脱俗,很少有男人不动心。 “可惜,大多人面对这等天女,只敢深藏爱恋,我却偏要折下奇花”,萧鹤年心中想了很多,尤其是,听闻白藏将自己酿造的那坛鹤年贡也交给了尹弱,更让他浮想联翩,“白山主此举,莫非是有意撮合?”。 吴九酝低头浅笑,萧鹤年陷入了心结,他那鹤年贡又不是自己的九酝春,有定情之义,却被无限延伸,用来猜测。 “也许,爱情能遮蔽双眼,不愿看清事实?”,吴九酝笑着走远。 李雅阑和尹弱的对决越发激烈,两人都不愿示弱,谢陈躲到远处,暗自撇嘴,“看似打得热闹,根本没下死手,到现在都不见血!”。 他在趁机恢复伤势,被李雅阑寻仇,三两下就败下阵,心中惊诧,“与翠仪境后期的差距无法弥补,以后遇见只能第一时间躲避”。 称霸决赛场,无人胆敢恶意挑衅,谢陈无可避免志得意满,甚至还生出了想和尹弱比试比试的想法,现在全部被他推翻,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魔女一路追随在身后,我说的那些坏话岂不是全被她听去了?”。 想到这里,谢陈浑身冰冷,面无血色,他从术木国至红原岭,沿卢府边界赶路时,一个人自言自语,发了不少牢骚,其中,尹弱的名号被提及最多。 “难怪总是感觉身后有人窥伺,脊背冒冷汗,晴天炸雷什么的,还以为是暗中有敌人潜伏,原来是她在跟着!”。 谢陈猛然拍腿,懊悔羞恼,恨死了自己,一旦尹弱空出手来,少不得还要再断两条胳膊两条腿。 “小淫贼,你拿命来!”,城墙下突兀多出一人,抬手打下一片红光,坚固的青砖地面都破碎,分解成尘。 谢陈大骇,祭出那枚合汇境大妖鳞片,撑开一丈大,悬在头顶抵挡。可是,红光太炽烈,妖鳞接触瞬间就开始融化,出现无数裂痕。 他在瞬息之间滚落出去,却还是被红光压盖,皮肤开裂,下一刻就要死去。 “曾南春,你们春桃云谷是想当着水帝宫的面寻衅私仇吗?!”,朱袍官人始终有一丝神识放在谢陈身上,就是担心有哪个不开眼的突然出手杀人,会让辛江府陷入被动,此时他含怒出手,遥遥打出一片碧绿符纹,将红光全部击散,救下谢陈性命。 饶是如此,谢陈也受伤严重,皮肤大面积开裂,露出断骨,朱袍官人动身赶来,却在距离谢陈千丈时被拦下,数名强大修士现身,阻挠他前去解救。 “幼魔欺辱曾贞,毁了她清白,春桃云谷报仇理所应当”,雷宫拦在最前,同为七府,能顶住滔天怒火。 朝门库、龙云观、黑玄教、逍宇园等十几家教派带队长老也赶来,纷纷劝阻。 “赛场内决斗,生死存有天命,可幼魔扒光曾贞衣物,属实过分,曾南春为女儿报仇,也正是维护赛场纲纪,免得日后还有人继续作恶”。 他们表面上看似求情,实则是在拖延时间,好让曾南春有出手的机会。 “你们不知死活,敢在这时候耍心计!”,朱袍官人心急如焚,眼看曾南春再度出手,他脚踏罡步,勾动广场下的大阵,连接辛江水文,大片阵纹浮现,隔着极远距离将曾南春镇压,碧绿色的光芒映照了天空,曾南春身体分裂,肉体成泥,血液化作血雾。 谢陈慌忙跑出去,曾南春的袭杀太惊险,如果不是朱袍官人出手,他断无活命。 血雾中,一团魂光极速飞出,在远处天边游荡,是曾南春的神魂。 朱袍官人盛怒,就要彻底击杀曾南春以儆效尤,却被雷宫强势阻拦,“他体魄尽毁,只剩神识,已经付出代价,就此揭过”。 “是啊,为人父,可以理解,水帝宫也不能不通人情”,其他人在劝说。 “滚出去,再敢踏入辛江府,一脚踩灭你春桃云谷!”,朱袍官人怒吼,被多人拦阻,尤其是雷宫,暗中使绊子,他不能脱身,只得警告曾南春。 鹤老鬼劝道:“情有可原,不要动怒”。 朱袍官人冷眼扫视,“赛场内发生何事,大家心知肚明,不要装作不知”。 “行了,消消气,走,咱们找个地喝酒,就当给你赔罪”,雷宫揽过他肩膀,就往远处走去。 尹弱跑来,急忙说道:“我们快走”,她摆脱了李雅阑,要带着谢陈远离临江城,在这里停留,太过危险。 “你们走不了!”,又是一声大吼,更加炽烈的光芒打下,将他们二人全部覆盖。 尹弱甩出了一条红绫,全力催动,注入道光,可是这件法宝是陆灵聿腰带,能被女帝随身携带,等级太高,她目前的修为无法催动。 “只能听天由命!”,尹弱咬牙,将束海红绫在两人头顶盘成圆环,以此对抗袭杀。 朱袍官人彻底动怒,“昊霖宗吴登,你们居然串通用计,蒙蔽我!”,他想通了背后一切,生出无穷怒火。 但是,雷宫和众多教派长老一起发力,他不能脱离,前去解救。 吴登的攻击太可怕,他比曾南春境界也高出许多,全力出手,广场震颤不已,无数青砖飞起,在烈焰中消散,连远处城墙也晃动。 幸有红绫阻隔,吴登的杀术未能直接打在两人身上,但丝带圆环被下压,尹弱和谢陈同时抬手,竭力支撑,还是感受到灭顶之威,不住后退,手臂上崩开血口,腰肢开始弯曲,仅是半个呼吸,他们就身陷绝境,要被活活压成肉泥。 “都给我滚开!”,朱袍官人大吼,一身修为全部施展开,并且,处在水帝宫前,他有地势可以利用,勾动了辛江中蕴藏的无穷水力,化作繁奥阵纹,笼罩了城墙和广场,周围的十几人不敢拼死阻挡,被震退。 他指向吴登,无数的符纹漫天飞舞,组成一条长枪,威压让这里的地面承受不住,全部塌陷。 砰,符纹组成的长枪扫动,吴登从腰腹开始,下半身炸碎,他闷哼一声,被打飞出去,嵌入城墙中。 “幼魔杀了我儿吴竞,他必须死!”,吴登竟然崩碎了城墙,再次杀向谢陈。 朱袍官人催动符纹,继续镇杀。 “黄道星宫术!”,天空中传来大喝,黄色道光铺天盖地,化成一座宏伟宫殿,向谢陈镇压而来。 “还有人在袭杀!”,尹弱红唇染血,目光惊恐,这个人选择的时机太巧了,朱袍官人正和吴登厮杀,无暇顾及这边。 “是无启城的老狗!”,谢陈怒吼,恨意汹涌,这些人,背后策划了一切,接连现身,就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凌空一道宝光闪过,宏伟宫殿瞬间崩塌,周财神满脸煞气,站在城楼顶上,“这帮丘八,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万丈高空上,还有一座更加庞大的星宫成型,显然,无启城的修士不打算轻易放手。 周财神被激怒,“老子亲自现身,还想行凶!”。 就在这时,他浑身肥肉惊颤,抬头看向最高处,已经接近天幕,到了视线所能到达的极点。 “跑啊!”,周财神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圆滚滚的肥肉球竟然瞬间消失,眨眼出现在万里之外。 他沉重喘气,额头上已出现一条血线,可顾不得擦拭,目光死死盯着临江城,视野中,巨大城池此时只有巴掌大小,无启城长老打出的星宫小若豆粒,而在豆粒之上,一条金色神剑连接天地,占据了所有。 “嗯!”,周财神痛叫一声,双目流出血泪,即使隔了这么远,还是被剑气所伤。 感受到熟悉的冰冷气息,谢陈哈哈大笑。 星宫脆如薄纸,被撕碎,无启城的长老在金色神光下坚持不了一息,身体与元神同时被切割成飞灰,彻底死去。 这还不止,金剑从域外而落,一击之下,城墙成粉,广场连带地面都消失,化作虚无,而在周财神的视线中,更加恐怖,小半座临江城瞬间被打沉,消失在世间! 剑光中,一道龙袍倩影化作巨人,云层只在她腰间,单手将金剑推开半寸,看似距离很小,实际已偏离千里,另一手在剑光落地前卷走了无数人影。 “这帮畜生,非要招惹杀神,连累我临江城受灾!”,周财神跳脚大骂,这一次,不知损失多少。 如果不是女帝出手,冤魂无数。 谢陈和尹弱在金色神辉中漂浮,安然无恙,但举目看去,周围已满目疮痍。 老松岭上,正在老松下盘坐修炼的尹焰童睁开双眼,见到草屋中冲出一条虹光,宽阔如星河横亘,割阙山上下金光璀璨,一座金桥拔地而起,冲破云层,直奔西北而去,不知跨越了多少万里。 这一刻,整个北境都在惊悸,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肃杀气息,明明只是初夏,却有寒秋一样的杀意。 “白魔出手了,辛江府要血流成河!”,卢先、钟阎王、丹斤府老府主都在注视,无人不心惊。 周财神远离临江城万里,还是被金虹逸散的余威波及,肥胖身躯不住翻滚,撞碎了无数山。 “水帝宫危矣!”,他哭嚎出声。 第97章 魔威 “嗯哼”,巨大的龙袍倩影在摇晃,女帝闷哼一声,咚咚后退不止,搅碎了半天云,法影高耸延伸到天幕,不知其情形,单一脚踏下,万里地面俱碎。 陆灵聿仅是从侧面稍微抗争,以期改变金剑攻击轨迹,就让自己遭受到莫大反噬。 巨大的女帝法相如仙神俯瞰人间,倾城容颜上却出现了无数细密裂纹,随着她后退,蛛网般纵横的伤口开始四分五裂,从地面望去,每一条缝隙都阔如鸿沟。 “噗!”女帝终究无法承受白藏的怒火,檀口吐出大口鲜血,好似一道无边无际的红色天瀑,从高空倾泻,带着莫大的威能,仅是飞溅出的不起眼浪花就将地面砸出不见底的深坑,待到红色瀑布落地,崩散成恐怖的洪流,哗的一声散开。可以看到,山丘、石崖、草原全部被湮灭,是彻底消失,化作虚无,因为她这等强者,体内血肉早与凡人不同,充斥着狂暴的能量,一旦接触到实物,会融化天地。 “这,这……”谢陈目瞪口呆,他与尹弱在金色剑光中漂浮,得以看清远处景象,但女帝抵抗失败后的那番惨象确实太过骇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 红色的汪洋在临江城外千里地域内奔腾,沿途的一切都消失,只剩下血光映照,半边天空都渲染上一层渗人的血红。 “他们这种超级教主级别的修士,一滴血就可崩毁无数生机,像你我这种实力,沾染上一丝血气就要身亡。”尹弱小声说道。 谢陈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他看到,红色河流汇入辛江,浩阔的碧绿江水在刹那间变色,江面开始沸腾,水泡翻涌,无数鱼虾河蟹被焚煮,尸身浮满了河面。城外,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惊骇着躲避,大部分是临江城内的居民,空中,是那些参赛的教派,第一时间将门人护持,化作遁光飞走。 砰、砰,女帝法相实在太过巨大,一脚踩在地面,就是山摇地颤,带起的罡风吹倒了很多建筑,烟尘四起。 “惹出了祸事就想跑?”陆灵聿大怒,法相将要崩散,却还是抬手对着那些遁光抹去,尤其是当平府、卢府、朝门库、龙云观这些始作俑者,一个都不能放过。 比瓷器还要雪白细腻的玉手看不出任何能量光,但却带来一种毁天灭地的压迫感,单是一只手掌,就覆盖了几万里。“啊!”,黑玄教的带队长老发出惨叫,根本无法抵挡,在女帝的怒火中炸碎,连同门下的所有人都化成血雾,彻底死去。 不止如此,远处龙云观、逍宇园的大队人马也被针对,被无形气机当头拍下,一个个飞速坠落向地面。 咚,咚,无数个坑洞炸响,传不出任何声音,这些人,不知是生是死。 “雷师叔,快走!”当平府的遁光中,巫道宗大喝,神色焦急,因为那位鹰钩铁鼻的狠辣老人竟然独自远离,缀在身后。 “这是冲我来的,你们快些逃命。”雷宫嗓音嘶哑,听起来刺耳,干枯的脸皮上却浮现出一抹笑容,他对着巫道宗笑道:“小子,日后好好修炼,不要堕了当平府威名。” 跌落神坛的道子泪流满面,张口欲要劝说,身边的流光猛然发力,将他裹挟在内,霎时飞远。 “怎能丢下雷师叔一个人面对!”巫道宗目眦欲裂。而万圣首却很冷静,不为所动,“壮士断腕方能保全实力,何况,白魔出山,北境要流血,不知多少宗门要消散。” 一向风轻云淡的神人也在心慌,再不复从容,全力催动法诀,要第一时间逃命。 高空中猛然炸出一朵血花,凶名赫赫的雷宫在女帝面前抵不过一息,身死道消,魂散天地。 “啊”同一时间,空中传来无数声惨叫,四面八方都有,陆灵聿动了真火,随手一击就让很多大教选手死去。 她正要再次拍出一掌,金色剑光也在这时爆发,连接天地的神剑寸寸崩散,一圈金色涟漪从上而下扩散,看似缓慢,但速度超出想象,眨眼间就要落向崩塌一半的临江城。 “白魔,你要开战吗?!”陆灵聿尖声大吼,面容都有些扭曲,她的法相中飞散出大片的赤红光波,与金色涟漪碰撞在一起。 只是瞬间,这片天地发生了大爆炸,两股强绝的能量在对冲,堪称毁天灭地。 草皮、植被、辛江,全部消失不见,气浪冲天而起,轰鸣声比天雷还要浩大,幸存下来的临江城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塌。 谢陈和尹弱都感受到了那种死寂的气息,处在风暴最中心,如果不是白藏有意护持,早就化成齑粉,远处,大片的遁光被冲击破碎,逃命的修士纷纷坠地,仅是被交手余波扫中,就全无抵抗之力。 砰,巨大的女帝法相宣告瓦解,龙袍倩影成为流光。 “即使不敌,也不能独自逃命!”一道宝光从远处奔来,逆着涟漪而上,劈波前行,正是躲避极远的周财神,他精于算计,却在这时返回,冒着身死的风险回援。 “噗”圆滚滚肉球大口吐血,他咬牙坚持,身上的宝物一件件飞起,用来抵挡阻力,但俱是瞬间碎裂,在白藏的杀伐下,不够看。 “他奶奶的,死就死了,临江城是老子的心血,不能就被这样毁去!”他大吼着前冲,但速度越来越慢。 周财神越发惊恐,离中心地尚有千里,他就再无法前行一步,身前似有一堵铁壁,隔绝了前路。 金色涟漪就要落下,临江城内无数居民在发抖,天威当头,下一刻就要全部死去。 “白山主,手下留情!” 周财神用出了所有力气大喊,他不确定白藏是否会在意,可现在别无他法。 “嗯,真的停手了?” 周财神难以置信,他看到金色涟漪悬浮在临江城上空,却没有下压,那种城毁人亡的惨象并未发生。 “想不到,我在白山主心中也是有一分重量的。”肉球颤动,周财神呵呵发笑。 谢陈直翻眼珠子,心中暗想:你一个死胖子有个屁的重量,还不是曾出手护持我和尹弱,师尊才不想妄造杀孽。 “谢陈遭难,是我水帝宫看护不力,你也出过气了,还想如何?”女帝站在城头,龙袍猎猎,仰首对着高空大喝。 极远处,金霞染碧空,有雷音隆隆,一座横跨天地的金桥冲破天幕,对着临江城极速冲来。 “白魔,本尊出山了!”未曾逃走的教派看到这一幕,感到天昏地暗,那座宏伟金桥,代表着什么,只有这些经历过血杀的老人才最清楚。 更加壮阔的毁灭气息压来,那是一种彷佛要割裂一切的无上杀气,只是看上一眼,就浑身刺痛,神魂不稳,很多人都在避退。 轰,金光冲下,水帝宫中浮现无数碧绿符文,陆灵聿坐镇城头,亲自调转地势,与白藏的气机抗衡,饶是如此,她也在后退,轻轻一脚踩下,汹涌力道沿地脉传出,几千里外,地面塌陷,生机断绝。 “要拿我辛江府立威吗”陆灵聿冷眼注视,即使龙袍染血,仍威仪无双,她一旦转变心态,那种魅惑天下的气质就顷刻间消失,只会让人生惧。 金光散去,异象消失,这里恢复平静,再没有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但脚下的残垣断壁,城外的河山狼藉,仍旧看之心颤。 一袭白袍现身城头,与女帝相隔数步。 无喜无悲,面无表情,白藏依旧看不出喜怒,他目光平静,没有色彩,陆灵聿微微皱眉,眼前人,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感情。 两人都不说话,这里诡异的寂静。 脚步声响起,周财神有些犹豫,站在城墙下徘徊,女帝正在和白藏对峙,此时上去,不知会不会引起冲撞。 直到另一边的墙角下出现两道年轻人影,匆匆登上石阶,他才决心登楼。 自然是谢陈和尹弱,这种时候,敢于走近两名绝世强者的身边的,也只有他们两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陆灵聿咬牙切齿,已经动怒,白藏大举杀来,却不言语,将她晾在这城头上,实在弄不清其想法。看到谢陈和尹弱走来,当下情形有些不堪,她忍不住发问。 见到那熟悉的身影,俊美脸庞虽古井无波,但就是莫名心安,谢陈嘴一瘪,心中霎时涌出各种委屈,就要张嘴,身旁的青装天女却早就挥手喊道:“师公,都是我不好,劳驾您出山。” 白藏那千年不变的脸庞上浮现一抹笑意,招手示意尹弱到近前。 陆灵聿活见鬼一般,瞪大了双眼,自忖道:“这老石头也会笑?” “不怨你,祸事都是你师叔惹出,小小年纪不成器,难堪大用。”白藏一句话就让谢陈心中发凉,所有委屈飞逝,只觉得不满。 尹弱感到不好意思,“其实,小师叔也算不错……” “他不行,比你差远了,”白藏摇头,对着谢陈喝道:“过来,站那做什么!” 谢陈气鼓鼓挪了几步,被白藏一脚踹在屁股上,趔趄着几乎摔倒。“师尊,好没道理,我浴血厮杀取得头甲,听不到一句好话,还要挨打!”谢陈小声埋怨。 “比赛结束不第一时间回山,只惦记你那坑蒙拐骗的六千萤金,招致杀祸,连累弱弱受伤,你还委屈?”白藏喝问。 谢陈快要哭了,白藏原来是担心尹弱才大张旗鼓前来。 陆灵聿比他更不满,“够了,如果没事就回割阙山去,临江城需要恢复!” 白藏扭头看来,轻声说道:“我徒孙天门之姿,险些丧命在辛江府,你一句话就想将我打发了?” “白魔,有屁就放,不要逼着我动手!”陆灵聿几乎咬碎银牙,从未感到这般憋屈,被人打上门来,却还要放低姿态。 白藏再次沉默,不说话。 放在其他人眼中,这是割阙山主高深莫测,惜字如金,一派出尘的作为,可只有尹弱和谢陈看得出来,白藏就是还没想好索要什么赔偿。 谢陈眼珠子转动,这种时刻,涉及到自己和尹弱两名小修士,如果师尊亲自开口,要的少了,与他地位不合,要多了,显得仗势欺人,传出去不好听,所以他才为难。 “我家师侄,未来的割阙山天门,前途无量,必是北境执牛耳的巅峰修士,但是在水帝宫前遭受袭杀,恐伤了道基,留下隐患,一不小心就要出差错,影响千百年后的修行,这是大事,不能小视!”,谢陈抢先开口,一副为主分忧的模样。 女帝再次皱眉,她没想到,谢陈居然有勇气与自己对话,索要赔偿。 可对方什么身份?她怎能接话,传出去会让人看轻。 谢陈还在自顾自叙说,“既然影响长远,就不能草率定夺,依我看,水帝宫应该分数次赔付,在尹弱不同境界时给出不同的丹药和泉石,保证她顺利破境!” 女帝扭头,留下一张挑不出瑕疵的侧脸。 “初源境虽然是修行起点,但关乎道基,给个一百万铢水泉就差不多了”,谢陈报出了价格。 女帝懒得回应。谢陈缩了缩脖子,勇气消耗殆尽,不敢再过分相逼。 “大些声,没吃饱吗”白藏对着谢陈嚷了一句。 “嘿,有戏”,谢陈吃到了定心丸,师尊看似在斥责他,实际是在为他撑腰,要自己尽管开口讨要。 “除水泉外,还需要固气丹药五千瓶、补血仙草万株、辛江特产乌木千品……”,谢陈眼睛都不眨,一口气说出数十种珍贵物件。 陆灵聿听不下去了,胸膛一阵起伏,脸色因气愤而血红。 周财神恰好走来,适时开口,说道:“白山主,容我说句话,赔偿什么的大家心知肚明,该怎么做水帝宫心中有数,自然不会亏了尹弱,这事等临江城修复过后,我亲自将钱财送上山去。” 肉球般肥胖男子不卑不亢,说的话也确实在理,并且有卖惨的成分,要知道,几人脚下不远处,那座繁华的大城已被毁坏极重,几乎半座城池崩塌,损失是天数。 “可以”白藏点头拍板。 谢陈意犹未尽,正是狮子大开口的时候,怎么轻易放弃? 周财神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关于谢陈的赔偿,我也会一并安排。” 谢陈蓦然瞪大双眼,掩藏不住的笑意从眼角涌出,对这个辛江府财神爷,他实在没话说,仗义! 可白藏却打断了他的幻想,“谢陈就算了,皮糙肉厚的,也没什么损失。” 女帝回头,风姿压盖半城,周财神张了张嘴,眼睛眯成一条线。他们万没想到,白藏还是颇讲道理的。 只有谢陈不满到极点,白藏这等明目张胆的偏爱,是当真不将自己这位割阙山继承人放在心上吗? “收起那些歪心思,勒索敲诈,从来不是正途,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坏水!”白藏呵斥了一句,挥手洒出一片金光,将谢陈和尹弱包裹,下一刻,三人化作金虹,冲向高空。 谢陈空有满腹牢骚,自己这些本事,还不都是在白藏身边耳濡目染学会的? 周财神望着金虹远去,摇头笑道:“白山主真是妙人,对徒孙宠溺无边,恨不能捧上天去,可谢陈就是横竖看不顺眼。” “没这么肤浅,”女帝看出了更深的一层关系,她目光深邃,盯着白藏远去的方向,幽幽说道:“钱财只是外物,索要再多也说明不了什么,但金剑斩下,带来的却是一条大道!” “难道?”周财神凝眉,女帝的话拨开云雾,让他想通了疑碍,不自禁顺着金虹看去。突然,他尖声说道:“那是韩家的方向,白山主这是要为谢陈出头,斩灭一批教宗,威慑天下?!” 女帝轻轻点头,叹道:“谢陈背负白刀,已经说明问题,他将会是割阙山继任山主,可那些不长眼的混账乌龟,偏要撩虎须,不顾身份以大欺小,惹出杀神出世,非要感受一番魔威才肯罢休。” 周财神彷佛已经看到了北境流血的惨像,忍不住叹息,“魔神出山,没有几尊有分量的头颅祭剑,断不肯收手。” “咎由自取,那是他们活该!”陆灵聿眼神冷了下来,没有丝毫同情,因为那些肆意妄行的教派,如当平府、无启城,才导致这场大祸,还连累临江城受灾。 周财神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气机,他知道,女帝动怒了,如果不是白藏出手,恐怕水帝宫也要去各家宗门做客。 “白山主也是,明明最在意谢陈,偏装出一副无视样子,那小家伙,满脸委屈,我看着都心酸……”周财神连忙转移话题,想要陆灵聿平息怒火。 在旁人看来,白藏对尹弱宠到了骨子里,而谢陈就显得无所谓了。 女帝哼了一声,剜了一眼周财神,“你是男人,还想不明白背后道理吗?” 肉球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他周财神也子孙成群,自然一点就通。 “大抵天下父亲,对儿子,总是严厉多一些……” 第98章 一剑灭宗 “可是师尊对我也太苛刻了!”云端之上,谢陈忍不住抱怨,当然不敢说出声,只是在心中腹诽。 尹弱白了他一眼,拧起他一只耳朵教训道:“师公在为你出头,还不满足!” “疼、疼!”谢陈眼泪打转,却挣脱不得,小声辩解道:“杀人什么的,哪有萤金、水泉来得畅快!” 尹弱更加生气,纤细手指用力,谢陈感觉耳朵要掉了。 “你就是一个财迷!”尹弱用力甩手,谢陈脑袋往一边猛甩,脖子间咔咔作响。 “太暴力了,魔女,魔女!”他心中发着牢骚。 尹弱盯来,谢陈一阵发毛,立刻换了脸色,搓着手讨好般说道:“教训的对,是我没出息,穷怕了。” 然后,他笑容凝滞,颤声问道:“你们,能听到我心中言语?” 尹弱不屑扫了他一眼,撇嘴道:“尚未破境的小毛头,以为自己有多大本领,本魔随意用神识感知,便知你心中所想。” “没道理啊!”谢陈冷汗直流,自语道:“师尊明明说过,看不穿我识海,感知不到我内心,怎么,现在全变了!” 白藏回头,轻声说道:“最初你全身有一种神秘力量覆盖,确实看不透,可后来嘛……” “尊上,我错了,我该死!”谢陈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些年在老松岭上,暗自对白藏发过多少牢骚话,随便拎出来一句,就够神剑戳个透明窟窿。 尹弱拍手叫道:“你不是很硬气吗,早晚有一天要打倒师公,快拿出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别说了……”谢陈痛苦地闭上双眼,不愿回忆。 白藏仅是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他的情感确实匮乏,没有太多喜怒,不然,就凭谢陈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早就被打死了。 “我们,不是回山吗?”谢陈看着周围景象,疑惑道。 尹弱冷笑一声,“那些教派不知死活,惹出师公,哪能这么容易逃过,以为躲到宗门中就可以无恙了,今日就要让他们看看,何为真正的魔威!” 谢陈咋舌,白藏的杀气,他只从尹弱嘴中听到过只言片语,现在,可能就要亲眼目睹了。 很快,也就是数个呼吸而已,金虹破空,停在一片山脉上空,他们已经跨越了相当久远的距离。 “韩家,背靠大罗殿,作恶无数,今日就要彻底消失!”尹弱看着脚下那片连绵山脉,小声说道。 谢陈心头一紧,韩家大名响彻北境,这是个神秘而又强大的家族,平日里不显,很少参与世俗纷争,但很多修士都清楚,韩家传承久远,真正实力不输浩阳教,甚至,如果不是七府有意打压,早就要出现一位绝顶强者。 “相传,韩家所在的葬山中隐藏着一位老祖,曾与黑冰河龙宫中的那条老蛟厮杀,而未身陨!”尹弱说出了一则秘辛,让谢陈惊惧不已。 “黑冰河的老蛟,可与七府教主争锋,韩家老祖居然如此强大!”谢陈难以置信,这片与北海接壤的群山中,隐藏着一位不知名的强者。 白藏微微摇头,说道:“只是一尊半仙而已,充其量是特殊一些的地王仙官,战力也就那样,与老蛟厮杀不久后就坐化,只是韩家唯恐引起大乱,未曾传出。” 尹弱和谢陈连连点头,白藏少语,但总能说出利害。 “师尊威压北境,那韩家老祖即使在世,也不是一招之敌!”尹弱挥舞着手臂,高声喊道。 谢陈看着尹弱,一时间有些恍惚,依稀看到了尹焰童的身影,“小崽子不在,否则肯定是师尊的第一号好腿子,口号喊得更响……” 白藏微微点头,伸手凝聚出一抹金色剑光,谢陈打了个激灵,忙补救道:“师尊武功盖世,区区韩家,翻不起浪花。” “年纪轻轻不学好,说恁些阿谀奉承话,有时间提升修为强过一切,”白藏劈头盖脸一顿教训,“莫小视天下人,你现在的境界,与蝼蚁无异。” 谢陈木然点头,对白藏的区别对待,早已习惯。 嗡,随着金光凝聚,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陡然浮现,三人身处万米高空,但凉意无视距离,清晰传递到山脉中,葱翠的山岭在颤动,高峰倒塌,山谷塌陷,所有的绿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得金黄,一片肃杀。 “一剑起而秋落,大地森寒,是白魔杀来了!” 山脉深处传来一声怒吼,有震惊,更多的是惧怕,山脉中出现了很多身影,是韩家的修士,感受到杀伐气,被惊动。 “启动宗门大阵!”韩家家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修士,在看到白藏的瞬间就下令,全族抵御。 辽阔的山岭在变动,如龙蛇走位,万里长的山脉蠕动,一座座巨峰拔地而起,带着无穷无尽的磅礴能量,汇成一座遮天蔽日的大阵。远处,海浪翻滚,北海上起风波,飓风呼啸,地面开裂又合拢,谢陈放眼看去,视线的尽头,一道道亮光显映,庞大的山岭顷刻间汇成一体,组成最坚固的大阵,要护持整个家族。 “快,快!”老修士因焦急而大吼,声音凄厉。 无数韩家老幼都在出力,他们的脸上,充满各种神情,有担忧,惧怕,更多的,是无尽懊悔。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白藏亲身而来,冷漠如仙神,浮在云端,他根本不去注意那些人的喊叫与求饶,只是随手横扫,金色剑光在离手的刹那幻化成巨剑,占据了所有视线,这片山脉,连带一部分海域,尽数被覆盖。 谢陈瞳孔剧烈收缩,他看到金剑劈开了一切,空气因急剧的压缩而变得赤红,但偏偏没有一丝声音传来,而金光最前方,因为极度的锋利,连虚空也被切割开,留下一条漆黑的裂缝,如天渊张口,对着韩家一口吞下! “啊!” 老修士冲在最高处,用肉身牵连大阵,也最先遭受攻击,在接触金色剑光的瞬间,他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爆开,成为一团血雾,元神也破碎成粉,随同肉身在金光中被焚烧,连一丝痕迹也留不下。 遮天蔽日的大阵被切开,无法阻挡,汇聚全族血脉力量的阵纹在金光下坚持不到一息,尽数破碎,无数韩家修士吐血,炸体而亡,这片山脉间,出现大片大片的血光。 轰,山峰爆碎,乱石穿空,金剑一往无前,破阵、斩灵,半数韩家族人顷刻身死,而剩下的那些人,被随之而来的空间裂缝所吞噬,连同房屋和山岭,一起变做最细微的颗粒,被吞入幽暗中。 剑光去势不止,撞入大地深处,斜着斩出地层,硬生生劈在远处海床上。 巨浪卷起千丈高,轰鸣声传递极远,远到大罗殿内凝视的钟阎王也心惊。 谢陈浑身冰凉,从未想象过,一剑之威,居然破灭掉这样一座强盛的传承,自家山主难怪让人惧怕。 “山脉在倒塌,”他喃喃自语,而后大喊道:“不,这一剑切开了大陆,整座山脉,与地层全部被斩断,正在滑落向海底!” 这究竟是怎样超出想象的力量?一人之力,改天换地,与仙神何异? 场面壮阔,让谢陈震惊,近百万里地域,在滑落,冲向深海! “韩家,成为烟尘了……”大罗殿内,钟阎王低声叹息,这位黑脸罗刹罕见的落寞。可下一刻,就无奈苦笑,“还好,钟三、钟虎提前离开赛场,没有参与那场袭杀,不然……” 风声呜咽,雷音轰鸣,气流被搅乱,云层碎成棉絮,不见边际的山崖斜着坠入深海,排开了大量的空气与海水,像是上苍降下的惩罚,各种恐怖啸声在回荡,如同韩家无数族人临死前发出的哭嚎,血光和烟尘一同浸入水中,随着以往的罪恶被掩埋进地底深处。 北海边缘出现了一座深渊,那是消失的山脉和其挤压出去的海水所组成,不知其长,感知不到其深,只见到海面上升起一堵水墙,混杂着沉积的淤泥,变作斑斓铁壁,隆起万米高,从谢陈脚下呼啸而过,阵列向北方而去。 悬浮在海外的那座大岛,疆域广阔,自古屹立洲外,可是,也被这巨浪所拍击,地动山摇,连接地心的山根猛烈摇晃,岛上成星罗棋布的酿酒池也四分五裂,在外界一坛即天价的琼浆波若汤,就这样洒落,遍地酒香。 迅猛的巨浪扫过,更澎湃的伟力加持,远去的海水飞速倒灌,更加汹涌的浪潮狠狠撞向整齐削断的石崖上,轰的一声,整座北境都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抗拒的晃动,无数凡民惊惧,颤栗,啼哭出声。 白藏已带着谢陈和尹弱远去,不再关注身后的一切。 “下一个,玉归宗!” 尹弱冷漠注视云层下的另一座宗门,处在黑冰河源头,与龙宫一同造就此地的繁荣,但是,这个宗门行事阴狠,躲在背后算计割阙山,暗中串通其他教派谋划了袭杀谢陈的种种,虽不显眼,但私下出力最多,不能放过。 “玉归宗蛊惑大罗殿和当平府,这才有了你在赛场内被共剿的一幕,屠魔失败后,他们联通春桃云谷等教派一起动手,由曾南春挑头,险些成功!” 尹弱在向谢陈解释缘由,看的出来,对这座自诩智囊,只会使阴招,自身却极少出面沾惹是非的修行胜地,她感观极差。 “玉归宗宗主穆虚生,为大罗殿献上了不少锦囊妙计,吞并弱小宗门、巧取豪夺,造下了无数杀孽,师公,快些斩杀他们!” 尹弱在催促,让白藏尽快动手,只是看到那座宗门,就感到厌恶。 穆虚生自然察觉到了异变,在韩家覆灭的那一刻,就开始准备逃命手段,他一边向钟阎王发信,请求大罗殿插手,阻止白藏杀伐,另一边带领门下精锐,全力防守,同时,早就安排妇孺从密道遁走,往卢府方向逃命,以期待留存一些火种。 “白魔,我等只是设计考验谢陈,他不曾失去性命,完全可以当做一场磨砺,为何要赶尽杀绝?!”穆虚生躲藏在宗门大阵最深处,看不到其人,但声音却传了出来,回荡在群山中。 尹弱冷笑不止,谢陈都不知该如何回应,有些人,脸皮厚到没边,总能将最龌龊的事说的冠冕堂皇。 “真是不要脸,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己是我小师叔的护道人?”尹弱讥讽了一句。 白藏的回答简单至极,一道剑光劈下,压根就没有与穆虚生对话的兴趣。 如果说斩灭韩家的一剑是地力,改换百万里地域,那这从云端飘来的金色剑光就是天威,雷霆当头,避无可避! 整座玉归宗全部被剑光笼罩,空气金黄,盛夏转秋,所有人都感受到彻骨寒意,这种寒,是断绝一切生机的冰冷,是要人堕入无尽黑暗的森凉。 “白魔,你妄行杀戮,迟早要应劫而死!” 被剑光针对,穆虚生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爆发出一声怒吼,是对白藏的诅咒。 但是,终究只是无能者的狂怒,剑气纵横,所向披靡,在深秋中绽放出一朵朵红花,那是玉归宗弟子门人的血肉而盛开,覆盖了大片山头的宗门法阵炸碎,为这个宗门的覆灭增添上最后的绝唱。 “这……这……”谢陈脸上失去血色,他身体在抖动,竟然不自觉生出一种恐惧,因为场面太过血腥,白藏出手的盛景他也曾经历过,初到割阙山时,自天外斩出的那一剑,几乎撕裂北境,比现在要浩大无数倍。可是,当下截然不同,成千上万的修士被斩断,魂魄碎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鲜血染红了废墟,汇成溪水流入黑冰河,奔腾的江水被染红,发出刺鼻的血腥味,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具一具的残尸。 大罗殿内,躁动的钟阎王颓然坐下,相邻的卢府,书生皱眉,遥望北方大地,只有临江城的残破城头上,女帝在肆意大笑。 这一剑,整个北境都感受到了其威势,体会到了彻骨寒。 “这等杀力,闻所未闻……”比波若汤还要遥远的海外,一座杀气浓郁到外人无法踏足的小岛上,有灰袍老人喃喃自语。 他曾强势闯进赛场,带走重伤垂死的虺霸王,连七府也不敢阻拦。 虺蛇老祖,一手缔造了无数辉煌,是真正的北境巅峰,与老蛟争斗千年,号称北境无冕之王,他的威名,使得虺蛇一族地位超然。 可现在,最擅杀功的老人,竟然在感慨,因为他发现,在最为得意的杀道上,自己身前尚有一座高山横亘。 “我曾以为,半只脚踏门,七府教主也能战平,将会在北境横行,与他的差距无限缩小,想不到,想不到……” 老人怅然若失,追赶了许多年的目标,却越来越远,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修行界向来是弱肉强食,面对敌人,不出剑,你就只能等死!”尹弱察觉到了谢陈心态的变化,出声提醒道:“何况,师公也不是滥杀无辜。” 谢陈点头,回道:“我晓得其中道理,就是,草木悲秋,出于对同类的感伤。” 尹弱努努嘴,“你可知道,师公现在多出一剑,日后你的路就好走一分。” “自然如此,这是在宣告天下,所有宗门不得再背后算计于我,是为我护持。”谢陈叹气,试探着问白藏,“山主,会不会太过了,适得其反?” “还是觉得残忍么?随你怎么想都无所谓,”尹弱转身,对着谢陈郑重警告道:“可以悲悯,但千万不要成为我最厌恶的那种博爱大善人,不分原则袒护他人,妄图感化敌手,这种虚伪婊子,我见一个杀一个!” 谢陈打了个冷颤,连忙点头,“不会的,不会的,同类中也有坏人,该杀!” 白藏抿了抿嘴唇,轻声开口,“同类?当你们似我这般,修行到一定高度,还会将脚下的蝼蚁当做人么?” 谢陈皱起眉头,不好回答。 尹弱哈了一声,笑问道:“师公,您老人家怎么看?” 白藏笑而不语。 金色云桥再度移动,眨眼间就远去万里,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谢陈趴在云头,仍不时回头望,尹弱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狠狠捶了一拳。 他们的前行路线,早被外界得知,并且,白藏并没有掩藏行踪的打算,脚下金桥延伸极远,在空中极为招摇,想不被人发现都不行。 “白魔,要去无启城!” 天下震动,白藏出山,崩毁临江城,斩灭韩家和玉归宗,这还不算完,难道还要继续杀戮吗? “杀,不将那些烂泥蛇鼠全翻出来,北境只会污浊不堪!”周财神目露凶光,辛江府因为一场祸事而遭受连累,损失惨重,他恨意滔天。 “无启城是卢府附属,不知书生会不会出面袒护?”有人在猜测,期待卢先能站出来,阻拦白藏。 钟阎王啐了一口,狞笑道:“他有几个胆子,敢在这时候触霉头?” 大罗殿疆域内,死寂一片,韩家和玉归宗,都是他们管辖,如今被白藏一剑灭宗,钟阎王不敢出面,这无疑让他的徒子徒孙心中无底。而现在,白藏剑指无启城,将要与另一尊超级教主直面相对,让很多人兴奋起来。 第99章 志远 途径大罗殿边界,谢陈右手边不远处就是那座号称仅比天低一头的剑修宗门,经过尹弱指点,他忙不迭向着脚下望去。 尹弱没好气道:“隔这么远,你在九天云上,就凭那点微末道行,能看到个屁?梅花?连梅山都看不到!” 谢陈讪讪收回目光,小声嘟囔一句,“好不容易认识的朋友,只希望她不要因为我而被宗门误会,举步难行。” 尹弱上下打量谢陈一圈,调侃出声,“看不出来,还是个多情种。” 谢陈反驳道:“不要总是把纯洁的友情想成那种关系!” “嗯,姑且算你说的有理,”尹弱一手抚摸光洁下巴,坏笑道:“李雅阑怎么办?” 谢陈不想回话。 “那妞确实带劲,身段、姿容都没的说,脾气也火爆,敢爱敢恨,我喜欢。如果你真能娶回割阙山,本山魔也不妨捏着鼻子叫一声师叔母。”尹弱继续打趣谢陈,她还饶有兴致凑到近前,用手肘轻轻抵碰谢陈腰肋,压低声音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将她给办了?” 谢陈汗毛倒竖,警告道:“少打歪心思!” 尹弱蛊惑道:“不要怂,我来压阵,打晕后扛回老松岭,就在甲字号木屋中洞房,放心,小童可以去草屋歇息,不影响花烛夜。” “你看看你自己,像个女子吗?整个就是土匪!”谢陈大叫。 奉天阁内,主峰梅山,半座宗门的修士都聚拢而来,有观摩白藏出行的心思,而如今,却皆被最前方那几个人的吵闹所吸引了目光。 梅水衣单手叉腰,她光彩照人,如玉璧般光洁,但个子不高,只到谢陈肩头,整个人显得娇小。 “在赛场上我就不止一次劝说,谢陈身为割阙山传人,与他交好,就算不为名利,也有白魔在背后关注一切,那暗中得来的收益还能少了?” “即使他真出了意外,不能继承大统,割阙山尚有尹弱、尹焰童,他们的资质北境皆知,奉天阁只要示好,那就多了一个强大盟友,怎么看都是划算买卖。” “你倒好,只顾着向卢府、大罗殿靠拢,是,他们属于七府,同步进退,实力超群,但白山主又是吃素的?” 比梅水衣高出一头的吕半剑,此时再没有指点江山的睥睨气势,正低着头接受眼前年轻弟子的指责,在赛场上,袁宁江被众多大教排斥、谢陈遭受袭杀时,他不顾梅水衣劝导,执意和幼魔划清界限,不曾出手相助,到了现在,感觉理亏。 “只要你吕师伯出剑,无论有用没用,那今日白魔巡狩,途径奉天阁,我们就可大方出面,邀请他入山品茶,可是,唉……” 梅水衣痛恨万分,错失与白藏交好的大好时机,她隐隐感觉到,对宗门的未来,似乎会产生一丝察觉不到的影响。 吕半剑心头苦涩,沉默不语,他没料到,谢陈那个毛头小子在白藏心中竟这般重要,只是被人联合针对而已,沉寂到快要让人遗忘的割阙山却在这时苏醒,杀神出山,一剑灭宗,摆明了要向天下人讨债! “不能一厢情愿,传言他将要坐化,也许是最后的余热……”吕半剑小声辩驳。 梅水衣嗤笑一声,“传言,传言,我看白山主一剑斩灭玉归宗,春秋鼎盛的很呢!” 人群最中间,一位黑衣老人笑道:“水衣儿,你不是最烦我们老家伙处处讲利益,怎么今天,主动说起与割阙山交好的事了?” 梅水衣一怔,梗着脖子说道:“我与谢陈相交,并不因他背后师门,只是以这番话来揶揄吕师伯而已。” 一圈老剑修都笑了起来。 黑衣老人沉吟道:“你年岁还小,诸多秘辛不曾知晓,对我们奉天阁这样的大教来说,选择盟友,或者与哪些教派走得近,从来都不是一人所能决定,也不因一时而定。好了,回去修炼吧,多说无益。” 梅水衣急了,“老祖!” 可众人都开始散去,这里变得冷清。 梅水衣怔怔望着天空,璀璨的金虹已经远去,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远处天地线中,突兀显现一座巨大城池,不仔细看去,还以为是地面隆起的高峰,自荒原上另起一道山脊,独成岭。 “无启城当真雄壮,几乎与一片山脉相当!”谢陈惊呼。 尹弱少见地赞同,“不错,无启城雄踞一方,底蕴深厚不可测,有传说,当初卢府让商家选择在此地建城,就是为了镇压气运,以防备东侧的当平府。” 谢陈颇为震惊,“用无启城防御当平府,似乎,商家背景很深啊……” “背景不知道,但他们专修星术,可与星河沟通,化为大势镇压敌手,不可揣度,”尹弱目光中流露出一种炽热,她突然转身,对着白藏说道:“师公,我有一个想法,请您满足!” 白藏也好奇,“说说看。” “我想请师公手下留情,不要斩灭无启城,留给我将来做磨砺!”尹弱声音坚定,掷地可闻。 谢陈目瞪口呆,想不到,尹弱如此魔性,志向比天高。 “我要用无启城的玉京杀术锻打自身,用他们的秘法参悟修行,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拍灭这座城池,报那星宫压顶之仇!” 尹弱在云端上立愿,她面容妖冶似天女,世间难寻,可谁也想不到,这是位不折不扣的狠人,心胸远大,远超一般男子。 白藏大笑,“不愧是我徒孙,割阙山门人,就要有吞天气魄,我答应你,不斩灭无启城。” 谢陈暗翻白眼,腹诽道:不愧是小虎崽亲姐,最会抓时机表现自己,这样一来,倒把我这当师叔的给比下去了。 不料,他这动作神情全被白藏看在眼底,见自己寄予厚望的小徒弟这般不上道,白藏怒火中烧,对着谢陈就是一脚,“整天吊儿郎当,不学无术,你何时能有弱弱一半心胸,早就破境了!” 谢陈痛的龇牙咧嘴,使劲揉捏屁股,白藏的一脚,不好受。 “没有一点当师叔的样子,昊霖宗、呼兰山留给你自己解决,三百年内不能报仇,别再说是我徒弟!” 白藏的话不是玩笑,谢陈心神一凛,再不敢大意,恭敬道:“谨遵师命。” 师徒孙三人,就这样看似玩闹一般,几句话就决定了三座强盛宗门的命运。 距离无启城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股非比寻常的气势,商家老祖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带着全城修士分守城头,严阵以待。 从城墙四角,升起了四条巨大的光柱,没入星空深处,即使是白日当头,也能看到星光璀璨,为了对付白藏,他们耗费全城修为,沟通星势,布下了一座可怕的杀阵。 “幼魔在赛场中杀我嫡传商景腾,我族人出手报复亦是常理,白魔,晓得你嗜杀,但无启城也不是吃素的,大可一战!”商家老祖须发皆张,他身材雄壮,宛如发怒的老狮子,站立在城头上,大声高喊。 谢陈愤怒不已,“老不要脸的,与昊霖宗狼狈为奸,利用李禁雄来坏我心境,龌龊至极,比赛结束后不顾身份,袭杀我们,倒显得他有理了!” 他本来就对无启城印象极差,现在看到商家老祖更是在主动挑衅,恨不能让白藏一剑斩下。 尹弱脸色冰寒,“无妨,让他再苟活一段时日,我定要宰了这满城老狗!” 谢陈哈哈大笑。 “白魔,你纵使有通天修为,我无启城也不会求饶,有胆就来杀!”商家老祖大喊。 谢陈纳闷道:“这老狗难道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知道内幕,所以才放胆说狠话吗?” “我商家惧死,但唯独最怕偷生,用一城,唤醒天下同道,共举屠魔大旗,死得其所,哈哈……”商家老祖仰头长笑。 白藏都看不下去了,“死罪暂免,但必须得到代价。”他是在对尹弱解释。 尹弱也无奈,商家老祖怎就不知死活,非要挑衅? “他清高大义,非要拉着满城子孙赴死,谁也没办法,”谢陈耸了耸肩,“也许,他的族人都在感谢他。” 一抹金光剑光凭空斩出,白藏随意挥出,但威势依旧骇人,剑气垂直于天地,撕裂了地层,割开了天幕,彷佛,连域外星辰都暗淡下来。 巨大的四条光柱同时破碎,满天星光在剑气面前抵抗不了一息,全部湮灭,高空有雷音,像灭世,城墙在坍塌,如灭门。 商家老祖来不及躲避,那金黄剑光太快,直直对着他劈过,根本反应不过来。 “我,死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清醒过来,眼珠转动,迟滞的看着自己双手,似乎是一瞬永恒,他好像渡过了漫长岁月,再醒来,才猛然发现,自己,应该没死? 可是,脚下的城墙已经破损,转身看去,整座无启城中间出现了一条鸿沟,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我的气息,怎么在减弱!”商家老祖难以置信,他察觉到自己在跌境,那傲人修为正一点点下降,从体内各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不可接受,修行境界是一切根基,而如今,他正在丢失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啊,老祖,我也在跌境!” “发生了什么?为何我的修为大降?” 看着远去的金虹,商家老祖痛苦地闭上双眼,周围,族人传来的惨叫无比刺耳,他心境冰凉,白藏亲临无启城,没有杀一人,但是一剑斩落全城修为,这是无法言说的羞辱! “啊,白魔,我与你势不两立!” 商家老祖的怒吼穿云裂石,让人胆颤。 继续东行,越过无启城不远,即是当平府地界。 “师公,前方不远还有几座宗门,如逍宇园、古平山宗,都曾出手,打伤了小师叔。”尹弱为白藏指点方向,对那些敌人,一个都不想放过。 白藏却感到意兴阑珊,“直接去当平府,这些小宗门丝毫没有抵抗,无趣。” 谢陈和尹弱对视一眼,都安静下来,自家山主,眼界高到吓人。 “白魔直奔天京山,要对当平府出手!” 这个消息霎时席卷北境,吸引了所有人目光,无他,白藏要对七府出手,是最惊世的碰撞。 “终于按捺不住,要找上我等七府宗门了吗?”有人惴惴不安。 “不行,七府同气连枝,生死关头,必须同进退!”也有人看到了不同层面,认为白藏可能不会轻易罢手,所以想提前行动起来。 很多年轻人不解,“一个白魔而已,龟缩在割阙山至今,难道还能独自覆灭七府不成?”他们大多数来自底层,接触不到真相,从小所听皆是七府有意编造的散事。 在他们眼中,七府统治着北境的一切,高高在上,不可撼动,就连割阙山,也只是从祖辈闲谈中得知,了解不多,认为白藏再强,也翻不出风浪。 一时间,风起云涌,无数目光聚集在当平府境内,密切注视着那条虹桥的一举一动。 无论外界如何猜测,谢陈心境沉稳,不为所动,身边的白藏,就是他最大底气,就算是直面七府,也觉得不过尔尔。 “当平府的寒叶天官,联合慕天君、黄骨道人,携手杀上割阙山,在天外战场,被师尊强势斩杀,那等场面,比起今天,凶险不知多少倍。” “一年前,当平府内传出消息,寒叶天官的师弟,易半江突破,这座超级教派,再次拥有天门境强者坐镇,宣告回归,所以,大赛上,巫道宗频频针对于我,不然,他七府的名头也难保!” 谢陈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刚破境的天官而已,以为自己就能号令北境了?在师尊面前,不够看!” 白藏瞥了他一眼,“话可以这么说,但你不能这般想,还是要尽快提升修为,时间不多了。” 谢陈紧皱眉头,自上山以来,白藏不止一次提起,时间紧迫,究竟是怎样的波澜,能让他也焦急? 一路畅行,很快,他们就见到了那座闻名北境的圣山,远远看去,天京山好似粗大的石柱,直直插入云间,以谢陈的目力,居然看不到山顶风光。 山脚下,是成片的城池,当平府贵为七府,统治疆域浩瀚无垠,作为核心,自然是繁盛无比,仅围绕天京山而修建的大小城镇,就足有数千! “白魔,你要拿我开刀,为弟子出气吗?”从山顶传来一道大喝,声波滚滚,气浪传递万里,谢陈和尹弱齐齐变色,距离这么远,他们居然也遭受波及,仅是一道声响,就忍不住颤栗,如果不是白藏在身边,恐怕已经化为血泥。 这声道喝,驱散了白云,谢陈看到,天京山上彷佛出现了一尊神像,头顶星辰,俯视众生。 这一刻,当平府所有弟子都在呐喊,欢呼,地面都在颤动。 “这,就是超级教派的威势吗?” 很多关注的修士感到惧怕,那尊神像,太过骇人,宛如神迹,根本不是凡人所敢对视! “当平府有易半江坐镇,白魔应该要吃一些苦头。” “这种修为,通天彻地,白魔今日要伏诛!” 很多人在议论,从未见过这等盛况,目露惊悚,纷纷认为白藏可能不敌。 “当平府确实不俗,五百年前,老府主因庇佑大岁皇朝而被我斩杀,没想到,他的弟子寒叶相继突破,寒叶死后,仍有易半江接替,七府之中,底蕴最深。”白藏轻笑,看不出担忧,像是调侃。 他神识微动,终于有了一丝惊诧,“天京山上还有一人,处在破境边缘,过不了多久,当平府怕是要一门双尊,了不得。” 谢陈和尹弱也感到棘手,这个消息,应该还不为外人得知,想来是当平府有意隐藏,不然,七府也会震惊。 “占据了什么风水宝地,天门境一窝一窝往外出!”谢陈气笑了,越是对立,越是难缠。那可是天门境,不是自己将要突破的翠仪,是修士的巅峰,整个北境,也只有寥寥数个宗门拥有,一旦踏足这个境界,什么敌人都要蛰伏,将是真正的得道之人。 可现在,除了易半江,当平府内竟然还有这种修士,听起来就头疼。 “白魔,我师傅、寒叶师兄皆被你所杀,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就要你伏尸天京山下!”易半江恨意滔天,只因与白藏有血仇,不可化解。 谢陈咂咂嘴,叹道:“口气不小,可惜,他只会成为最短命的天仙。” 尹弱白了他一眼。 白藏颔首,说道:“易半江,你最好与我到天外厮杀,不然,天京山只怕会破碎。” 他所说属实,天门境仙人交手,波及范围太广,稍不注意就会造成生灵涂炭,仅是战斗的余波,就能轻易覆灭一座大教。 天京山沉默下来。 “师尊,不能听他的,白魔诱你到域外战场,是要你舍弃地利,他破境日久,境界打磨臻于圆满,实力超然,你舍弃宗门大阵,只怕要吃亏!”山顶上,有人在劝阻,要易半江三思。 这里的对峙令人窒息,虽未真正动手,但那种沉闷的压迫感让北境沉寂无声。 终于,一声叹息过后,易半江开口了,“他说的对,我不能因惧死而毁了宗门。” “师尊,即使此战当平府死绝,也断无怨言!” 易半江抬手,阻止自己徒儿的劝说,“这是宿命,我当平府终要和割阙山决出生死,从我师尊,到寒叶师兄,都是如此。” “师尊,我与你一起,共战白魔!” 易半江笑了,欣慰于自己有一个衣钵传人,但他也严厉警告道:“不许多事,我如果死去,你要扛起当平府大旗。记住,潜伏下去,不要再刻意针对,约束好门人,直到你积蓄足够力量,再谈报仇!” 说完,这位新晋天门便冲天而去,一道虹光直通天外。 “白魔,放手厮杀!” 白藏点头,赞道:“有一丝骨气。” 一道更加炽盛的金虹冲破天幕,压盖了所有阳光,大地遍染金黄。 第100章 再斩天门 当平府的年轻天仙破天而去,法相遮蔽了大地,虹光令世间惊颤,他现世时间极短,但带来的灭世气息却让很多人心惊。 “易半江是寒叶师弟,积蓄多年,终于踏破关隘,虽年轻,但气势浑然,修为直追我等!”钟阎王、卢先都在关注,感到不可思议,明明一年前才破境,为何如此不俗? “即便他再绝艳,对上白魔,恐怕……”丹斤府老府主如泥胎佛像,盯着域外,眼睛眯成一条缝,内里却有星辰衍化,大道气息弥漫整座宗门,他并不看好易半江。 女帝登上城头,艳压八万里,不经意回眸,便是绝世,“当平府藏的很深,如果不是白魔,定然要一门双尊,届时,北境难有太平。” 她眸光深邃,转向天京山方向,彷佛一眼就能看穿无尽距离,发现迷雾后的真相。 当平府在沸腾,无数呐喊声汇聚成雷鸣,看到易半江威压北境,显示出无上风姿,他们信心膨胀到了极点。 “白魔伏诛!” 可下一刻,金虹升空,没有庞大法相,没有盖世之威,渲染了半边天空的金霞让人感到静赖。 就是这样祥和的金色虹光,却在瞬间就击溃了易半江残留的法相,神力破碎,虚空紊乱,那里发生了道争,无尽的符文亮起,一条又一条漆黑裂缝闪现。 “收心,不要看!”当平府内有人大喝,吼声中蕴藏着法力,笼罩所有人。饶是如此,还有不少弟子遭受反噬,被两位顶级强者的争斗余波侵蚀,双目流血,识海刺痛,忍不住大叫出声。 尹弱瞳目中有金黄色彩闪烁,“是师公的杀气,随意泄露出来的一丝余威就拥有莫大威能!” 谢陈也在紧紧盯着,他和尹弱来自割阙山,是白藏嫡传,功诀同源,自然不受影响。 但也看不到什么,九天上的初次交锋很快就落下帷幕,事实上,这根本称不上交手,只是两人气机泄露导致。 白藏和易半江去往了天外,为了避免对北境造成影响,他们选择了更为广阔的战场。 突然,一种无形的气机从高空压下,好像整片天空在塌陷,明明什么也没有,但所有人都心头沉重,几乎无法呼吸。 “这就是天门境吗?”谢陈惊骇,气息运转都在凝滞,师尊与易半江在域外,远离地面不知多么遥远,但那种威势却还是这般无匹,如大道浪潮,席卷天下,谁都无法躲避,被镇压,身体行动都变得迟缓。 哗啦啦,尹弱祭出了那条束海红绫,这件女帝法器,等级极高,她无法催动,但在这种极端的压力之下,激发出了其自主防御意识,红绫抖动,散发出微弱毫光,将两人身前隔绝,避免受到影响。 “即使真正的天威,也不过如此!”尹弱心生向往,看着天空,无限遐想。 天京山也在震动,有无数符文闪灭,亮光组合成半圆形阵纹,将万里地域笼罩,当平府距离战场最近,遭受冲击最大,稍不注意,就可能崩毁。 不知有多少人都在观看,凝望星空,希冀能看出一些细节。但太远了,且两人的境界太高,寻常修士根本看不到什么,只有那些大教教主,才可捕捉到一些轨迹。 “易半江很强,居然挡住了白魔一剑!”卢先难以置信,原以为是一边倒的战斗,在白藏杀伐下,这位新晋天门难以维持,想不到硬扛下一道剑光,而未身死。 钟阎王冷笑,“不自量力,主动舍弃宗门手段,独自对战,挡下这一剑后他道基不稳,落败只是早晚的事。” 对他们这样的老牌教主来说,易半江稍显年轻,能有如此表现已是意外。 “当平府不简单……” 好几位教主都闪过这样念头,不由得深思,寒叶陨落,众人都以为天京山的衰败是既定事实,但易半江却逆流而起,惊艳了所有人,更何况,他尚有一位弟子也在破境边缘。 “易半江今日死了最好,不然,就麻烦了……”钟阎王轻声自语,他相信,绝不是只有自己有这个想法。 天地突然平静,压力顿失,就像狂风过后久违的安宁,谢陈身体一松,竟险些倾倒。 “快躲好!”尹弱尖声大叫,一把拉过谢陈,两人蜷缩在红绫最下方。 轰! 这是无声的闷雷,于外界不显,却作用在神魂上,无论修为高低,所有修士都清晰可闻,他们神识震荡,头脑昏沉起来,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红绫飞速运转,刺目的红光让人睁不开眼,谢陈脑海中一阵刺痛,拼命咬牙才不让自己喊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恐怖的雷音才缓慢消散,谢陈和尹弱忙抬头看去,骇然发现,郎朗白昼,却不见阳光,天外高悬一轮金黄大日,成为了唯一! 战场最中心,混沌雾霭弥漫,这里是星空深处,本应漆黑死寂,但白藏太过耀眼,剑光照亮了宇宙。 雾霭被驱散,白藏向着前方迈步,一步就能跨过数颗恒星。 “你很不错,在这个年纪就能挡我两剑,北境无二。” 白藏话语平淡,并没有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是在真心称赞。 极远处,一团赤红色星云中,易半江在喘息,他每一次呼吸都让大片星域暗淡,那是在吸收外界能量,补充自身,但仍旧阻止不了伤势。 太重了,白藏一剑斩身,易半江法相崩碎,半边身体被斩灭,血肉溅射,好几颗星辰都被他的血液炸开,成为死寂的灰尘。 白藏第二剑作用在神魂上,那一刻,易半江居然感到绝望,星辰漫天,都在一起震动,他的元魂不能阻挡,被斩断,彻底失去逃生的机会。 此时,他躺倒在血污中,血液蔓延出去,囊括了数个星系,这种等级的修士,已经不能用常理推断,超越了所有,其皮肉毛发,甚至一滴血就可让古星毁灭,但活力亦是无穷,滴血也可重生。而现在,他居然不能第一时间阻止伤势恶化。 一颗死寂的灰褐色星球飘来,在易半江庞大身躯前也不过是串珠,他并指捏起,手指微微发力,砰的一声,烟尘炸碎,星球彻底成粉。 “我师兄在你手中,挡过几剑?” 将死前,易半江问出了他萦绕许久的问题。 白藏顿了一下,“三剑。” “哈…哈……”,荒凉的星空中,易半江惨笑,气息不受控制地溢出,又有好几颗星辰炸开。 “我知道,三年前慕天君、黄骨道人与我师兄一同战你,两死一重伤,那时我就明白,你必定是再次突破,在天仙尽头走得更远了……” “不要说北境,放眼天下,也少有人能值得白魔出剑。” 易半江疯狂大笑。 白藏却否认了,“与突破无关,即使同境,他们三人也无法取胜。” 笑声戛然而止,这里寂静下来。 “我相信,”易半江竟然认同了白藏的话,他随即叹气,“当平府怎么就招惹到你……” 生命尽头,这位新晋的仙人陷入了沉思,想起了以往种种,当年,意气风发的老师尊不顾劝阻,执意庇佑大岁皇朝,与白藏展开生死战,这才有了延续五百年的恩怨,到了现在,他只剩下唏嘘。 “我死去,恩怨到此为止,不要牵连下一代,如何?”易半江改变了想法,不愿当平府的后人再这样继续下去。 白藏负手而来,星辰在他身后明灭,“仇恨?似乎并没有,你师尊被我斩杀,恩怨两清,后来事,无非是寒叶和你执迷不悟。” 易半江沉默了,白藏眼中,这场涉及两座宗门的往事,居然并不在意。 “当平府无事,我不会出剑。”白藏的话让易半江心头一松,他最担心身后事,而现在,有了承诺,即便死去也无憾。 “那就让我领教一下第三剑。”易半江缓缓起身,庞大身躯如神像,挤开了星河,他只剩一手一脚,从伤口处喷涌出的血流在虚空飞散。 白藏点头,易半江也算磊落,就让他体面离去。 这一击,超越了前两剑,大道都受到影响,半座天演州都感受到了变故。 阳光消失,天地一片黑暗,星河在白日的天空浮现,众人只见到星空深处,一团刺目的光华炸散。 “那是什么?恒星爆炸吗?”谢陈张大嘴巴,心情激荡。 尹弱沉声说道:“易半江被师公斩杀了。” 谢陈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握紧双拳,挤出两个字,“壮烈!” 他不能自已,认为好男儿当如此,即使死,也应惊天动地。 尹弱提醒道:“慎语,我们在当平府地界,小心他们怒火上头,砍了你狗头!” 谢陈缩回脖子,笑道:“没那意思,单纯向往而已。” 尹弱怒道:“就不能向往些好的?师公三剑斩天门,震慑北境,不够你憧憬吗?” 谢陈干笑几声,不敢回话。 “当平府再失天门,天京山折柱。”数位老教主感叹,虽然早猜测到这个结果,但白藏连斩天门境仙人,还是让人无奈。 钟阎王火急火燎地将徒子徒孙喊来,呵斥道:“最近长些眼,不要再随意招惹割阙山!” 钟虎急了,“老祖,我与尹弱……” “闭嘴!”钟三急忙开口,拦下了自家侄儿,钟阎王统领大罗殿,一言九鼎,莫说钟虎是他血亲后人,就是自己也不敢随意插话。 钟阎王顿了顿,漆黑脸庞上看不出表情,大罗殿内落针可闻。 “同境界争斗的话,倒无所谓,”他缓缓开口,环视一圈,认真告诫道:“同辈之间争斗,生死有命,但谁要是护短,依仗境界欺压,不要说白魔如何,老子先把你剁了!” 一群徒子徒孙噤若寒蝉,钟阎王冷哼一声,“都滚!” 同一时间,卢府、丹斤府等教派,也在紧急议事,内容大同小异,但核心一条,皆是公平竞争,不得再出现类似水帝宫袭杀那种祸事。 更严厉的宗门,已经宣布关闭山门,不愿掺和浑水。 “早应如此,修行界风气污浊不堪,门阀林立,欺压弱小已成常态,往往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仰仗家世、境界,对下层修士极尽打压,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七府中人带的坏头!”周财神忍不住拍手称快,他亦是底层出身,年轻时,受尽欺辱,对这种行为最看不惯,没想到,白藏此手,居然隐隐有改变一域风气的意外效果。 金虹贯下,白藏自天外返回,洁白长袍一尘不染,三剑斩天门,他毫发无伤,战力让人惊悚。 他带着谢陈和尹弱横空,直冲天京山而去。 当平府的弟子在恸哭,心头有绝望,最为强大的几任府主,全部被白藏斩杀,他们已然看不到希望。 嗡嗡,山脚下的数千座城镇在鸣颤,一片肃杀之气,有一些最激进的修士,无法忍受,牵动大阵运转,要与白藏做殊死一搏。 一枚又一枚符文冲向高空,组合成长链,闪耀毁灭光芒,长链成网,笼罩大地,尚未靠近,就能感受到慑人威势。 “当平府这座通纬阵,愈发完善了,蕴养出秩序之力,含有法则大道,相当于寻常天门境。”白藏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的打算,“想要利用大阵,强行加持在那个半境身上,阻拦我吗?” 尹弱挥手喊道:“负隅顽抗,统统打灭!” 白藏笑道:“打灭也不难,只是天京山、当平府所有门人都身系阵网,一旦打破,会血流成河。” 谢陈侧目,尹弱也不解,纳闷道:“白魔何时这般心善了?” 她的性格不俗,与白藏对话,也没有多少拘谨。 “死人无所谓,主要是比起动乱,现在的当平府存续下去,对我更重要一些。”白藏解释了一句。 谢陈不完全理解,他只能猜到,一旦打灭当平府,北境的势力将会大乱,如此富饶的疆域,不知会引来多少纷争,不要说其下辖的浩阳教、红叶城,就怕其余六府,也会忍不住亲身下场,分食。 到那时,北境处处烽烟,死伤乃是天数。 只是,乱就乱了,对割阙山又能有何影响? 白藏没有过多解释,依旧前行,对着大阵逼去。 哗啦啦,无数条法则链抖动,金铁交鸣,地面开裂,苍天昏黄,当平府摆明了不惜一战。 咚,咚,无数颗心脏跳动,看着高空上金虹逼近,马上就要爆发一场绝世之战,当平府的弟子紧张到极点。 “这般想死么”白藏轻语。 金虹与阵网接触,双方无声交锋,光波闪灭,空中爆发出绚丽色彩,但只有修为达到一定高度的修士才能发现,那种灿烂的光华背后,是道则在湮灭,每一条法则链,就是天门境感悟,蕴含着当平府历代教主的修行道果。此时,它们同时发力,在与白藏对峙。 “余波一旦落下,百万里地面将不复存在!” 天京山上,传来一声叹息,接着,庞大的阵网不再攻击,跌落下去,转瞬消失不见。 “小祖,不可啊!” “怎能放任白魔践踏天京山!” 先后有数人劝阻,神色焦急,可山顶那名半境修士不为所动。 “对抗下去,只会让当平府彻底消散。” 再激进的一些老家伙也沉默下来,这是事实,全盛的易半江尚且不敌白藏,何况他们? 金虹穿过云层,天京山全貌显现在谢陈眼中,那是高度无法衡量的一座巨岳,彷佛撑起了上苍,五彩山体庞大到看不见边际,他们三人在山侧,与蚂蚁相似。 下一刻,他们到达了山顶,这里是一片平地,神奇的是,空气并不稀薄,也不寒冷,反而温润如春,虽没有植被,却不显荒凉。 这里离天极近,大日与星辰浮在头顶,似乎伸手就可触摸,脚下是浓密云层,好像来到了另一片时空。 “如果没有师尊,凭我自己攀爬,两个月也不一定能登顶!”谢陈暗想。 尹弱感到失望,“这就是天京山?什么也没有!” 白藏跺了跺脚,巨大山体震颤,传出各种怒吼,声波可碾碎星辰,但在白藏脚下,翻不出一丝波澜。 “山体内有许多暗室,当平府最强大的一批老怪物在其中修行,这才是一座宗门的底气,比临江城那样的花花架子强过太多。” 谢陈了然,难怪刚才登山时,总感觉有无数双眸光在凝视自己,根本不敢去探寻,原来是有隐匿的强者。 “天京山是我当平府圣地,内部空间浩瀚无边,我宗门历代先祖垦建,已然建成了世外天国,繁华不输临江城,超然天外,故名天京。” 山顶上突兀多出一人,披斑斓道袍,面容俊朗,只是看起来就疲惫。 “晚辈当野,见过白魔。” 谢陈瞳孔紧缩,这个中年修士应该就是当平府那名半境,易半江的亲徒,只是他自称当野,这倒令人意外。 与巫道宗决战时,年轻道子曾施展出一门绝世神功,演化出天王俑像,传说,那是镇墓四神中的当野俑,妖邪不敢侵,人神不敢近,拥有不可思议之神力。难道,这门功法所演化的老祖宗,就是眼前的俊道人? 斑斓道袍飘摇不止,来人对着谢陈解惑,“确实与我族有关,但传说中的祖神当野却非我。” 谢陈惊骇莫名,“原来,镇墓四神确有其实,并不是传说!” 当野道人点头,“说起来并不光彩,我族在远古时与其余四族结盟,统治洪荒大片地域,建立出五陵道统,欲传承万世。后来被一位绝世强者知晓,杀上门来,打灭一族,将我先祖囚禁,化为镇墓俑像。” “究竟是什么样的强者……”谢陈心中翻起骇浪。 第101章 返山 谢陈心神不自觉抖动,他听到了一桩秘辛,当野简单几句话,就让他身体冰凉,无限遐想。 “那般强盛的五个族群,被一人镇压,演化成传说……” 他头脑晕乎乎,感觉站立都不稳。 斑斓道人微笑道:“是一位红发红须红袍的至尊强者”。 尹弱抿了抿嘴唇,接道:“是赤尊么?我好像听到过一些边角。” 谢陈疑惑道:“赤尊是何人?” “八尊之一,天演巅峰,不可接触的存在……”尹弱解释道。 谢陈心脏猛烈跳动,觉得自己好像在走进一个巨大迷雾中,他想要继续询问,却被白藏投来的目光惊醒。 当野道人轻笑道:“在白魔面前提起这些,确实不敬。” 白藏不语,谢陈心中翻起巨浪,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八尊似乎是遥不可及的绝顶修士,可是这和自家师尊又有什么关系? 当野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千年来,打上天京山的,你是第一位。” 白藏皱眉,“只是不想而已。” “是理”斑斓道人没有质疑,“五百年前红原岭一战,我师祖陨落,那时你就可以登临天京。” “结果,你却选择在割阙山落脚,让人意外。”当野在唏嘘,怎么看,当平府的气运都要强过南方那片山脉,世人都不知白藏为何要如此选择。 白藏不善言谈,何况双方是死仇,没有那么多闲话,他不再开口。 山顶沉静下来。 斑斓道人叹气,“再有三年,我将破境,届时……” 白藏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对你动手,日后,你要报仇,只管找他。”说着,他指向了谢陈。 “我?”谢陈受到惊吓,双腿发软。 当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可以。” “约束好你的门徒,不要再出现袭杀,”白藏掌心凝聚出金色剑光,炽盛杀气让斑斓道人忍不住后退,“我的剑,可斩天门,也杀苍狗。” 剑光向着东北方向斩去,当野静静看着,无法阻拦,他的视线穿越了大陆,看到了剑光落处。 “朝门库”他喃喃自语,白藏出山,注定要流血,临江城半毁,韩家、玉归宗被斩灭,就连易半江也陨落,难道白魔还未杀够,要继续灭宗吗? 毫无疑问,对朝门库来说,这是灭顶之威,在当平府境内,称得上是一座大教,但依然不够看,白藏甚至都未临近,站在天京山上,随手斩出一道剑光,就跨越过半座当平府疆域,将这座宗门彻底打灭。 当野双拳紧握,于他来说,今日损失太多。 而白藏仍未停止,他又对着东方斩去,尹弱叫道:“那是一香门的方向,杀了好,这群邪修,早该覆灭!” 这一刻,北境皆颤,白藏在天京山,施展杀伐,他犹如代天执罚的神灵,斩出一剑又一剑,金黄杀气笼罩了各个方向,北境所有宗门教派都在惊惧。 “悬心宗、唐标阁、秦月楼,全灭!” 结果让人恐慌,死亡阴影笼罩在头顶,太多的修士在逃命,不敢返回宗门。 尹弱畅快大笑,“心中有鬼,针对小师叔,现在怎么不屠魔了?” 终于有教派按捺不住,纷纷叫喊:“白魔肆意屠戮,七府难道放任不管吗?” 是在逼着七府做出回应,想要让他们插手,可是,注定徒劳,无人露面。 当野自嘲般苦笑,“七府自身都难保,又不是一心,如何阻拦?” “卢府、大罗殿,我等奉命屠魔,为何丢弃,不加庇佑?”这句话太直白,当众拉七府下水。 钟阎王大怒,“放你娘的屁,袭杀谢陈一事,与大罗殿无关!” “是黑玄教!”卢先目光很冷,就要动手,却见到高空上划过一片剑光,他脸色变得煞白,“白魔一剑,跨过整个卢府、辛江府,要去斩灭流霞宗境内的一座宗门?!” 这是怎样绝伦的一剑,于天京山,剑斩敌手,卢先手脚冰凉,他自问,同为天门,勉强也能做到,但绝没有这般从容! 砰,天崩地裂,黑玄教所在地域消失不见,在剑光中飞灭。 白藏继续挥剑,尹弱欢呼,“龙云观、还阳山,尽数毁灭吧!” 这一日,有太多的教派消亡,北境上下齐胆寒,不敢出一声,只因为白藏在天京山,雄视四方。 “师公,怎么停手了。”尹弱不愧是魔女,竟然觉得不够,劝导白藏继续,“那边的逍宇园,也是袭杀小师叔的祸首,一并抹去!” 谢陈冷汗直流,急忙说道:“师尊,能否留下逍宇园?” 白藏还未说话,尹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这是在为你出气!” 谢陈看着白藏,目光坚定,隐有一丝祈求。 “是因为那个小修士,郭先旗吗?”白藏轻语,虽然身在割阙山,但赛场内诸事难逃法眼,他观看了谢陈参赛的全过程。 谢陈咬了咬牙,闷声说道:“他有情义,不背弃同门,我觉得逍宇园还不算烂到根子里。” “随你”白藏不置可否。 尹弱不满道:“少了一座宗门,不畅快!” “不如,我给你找两个?”谢陈眨着眼,对尹弱说道:“春桃云谷和百煞山,虽然实力一般,算不上大宗,两个加一起也勉强够格吧?”他对这两个教派极其厌恶,风气不正,恨不得除灭。 尹弱大怒,撕着谢陈耳朵吼道:“这种货色也配师公出剑?想什么呢!” 谢陈大叫着喊疼,尹弱犹不解气,教训道:“他们连苍狗都算不上,撑死了是泥坑鼠,你自己解决!” 随着金虹远去,天京山恢复平静,斑斓道人心情复杂,独自站在崖边,观云海翻涌,谁也不知,他在思考什么。 见到白藏归山,无数人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逍宇园这种行事不光彩的宗门,冷汗湿透衣背,感觉头顶始终悬有利剑,每一息都是度日如年。 北境诡鹬的安静,无人胆敢议论。白藏,在众多教派中彻底成为禁忌,不允许提起,只担心引来杀伐。 “壮哉,剑毁半城、斩灭十宗、星外斩天门,神迹!”般若汤内,一位酿酒的白衣青年大笑。 奉天阁,梅山之上,老枝嶙峋,虽是盛夏,但因为距离玉归宗不远,被白藏剑气覆盖,炎暑消,寒意浓,瞬间转秋之后,本该沉睡的老梅纷纷抬头,枝上竟然长出一朵朵花苞。 林间,有玉人徘徊,眺望南方。 “我回来啦!”老松岭上,鬼哭狼嚎,野兽奔叫,谢陈在云头上看到那座外形奇特如镰刀的巨大石壁后,就止不住流泪。一别半年,自登山以来,还从未如此想念,在赛场中生死搏杀,被共剿时,那种心酸,无人知晓。 尹弱打趣道:“你哭了。” 谢陈反驳,“风大,吹到眼了。” 等跳到草甸上,早迫不及待的小虎崽猛地扑上来,吊在谢陈怀中大哭,“师叔,想死我了!” 两人抱头在草甸上滚来滚去,鼻涕眼泪互相蹭了一身,一会哭一会笑,尹弱看不下去,回到乙字号木屋中,静修去了。 过了许久,两人身上的鼻涕都干涸,成一条一条的青白印子,谢陈停止打闹,端坐在地,摆出一副威严样子,沉声说道:“站起来,让师叔看看!” 尹焰童站直身体,圆乎乎的小脸上满是骄傲。 “嗯,长高了,不过,还是胖!”谢陈看着小崽子,老怀欣慰,略带严厉般说道:“该减肥了,不然以后怎么讨媳妇。” 尹焰童小脸垮了下来,谢陈大笑,“我还担心下山后无人照顾你,是否会冷了、饿了,看起来,师尊养孩子还是有一手的。” 小虎崽猛撇嘴,“姐姐上山后,师公就不再管我了,吃饭、换洗衣物,都是我自己做,辛苦的很嘞!” “还有这事?”谢陈气鼓鼓地,“过分,怎能让你这般年纪,就操持生计!” 尹焰童以为师叔要替自己出头,眼眶立马再度红润,声音都有些哽咽,“还有那个女魔头,整日要我伺候。” 谢陈眼珠子一转,关切道:“这我倒听说了,快讲讲,你都如何为她烹制饭食?” “炖猪头肉、笋干面、溪鱼,都是你以前做过的,我依样画葫芦,倒也能做个七七八八。”尹焰童擦去泪珠,略有得意,“尤其是猪头肉,我炖出来香飘十里,师公也赞不绝口!” 谢陈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左护法可以的,不如今晚让我尝尝你手艺?” 尹焰童忙点头,谢陈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唉,可惜肚皮有限,一次尝不尽左护法美食,这样,明天你接着展示厨艺,我来品尝。” 噗嗤,尹焰童笑出声,躺倒在地,捂着肚子打滚,“小师叔,我不是十岁小孩,休要骗我,这饭食,我可不做!” 谢陈牙痒痒,“不过十一岁小屁孩,怎么变得这般心计。” 小虎崽骨碌站起身,双手叉腰,喊道:“师叔,我变化可大了,你再仔细看看。” 谢陈来了兴趣,盯着尹焰童上下打量,可左看右看,除了块头变大一些,其余也没什么不同。 “啊,对不住,我忘记了,小师叔你尚未突破,看不到真相。”小虎崽面带歉意,稍微运转功诀,胸膛上赫然出现一团华光。 谢陈眼珠瞪地溜圆,“你,你,居然突破翠仪了?!”他太熟悉了,曾在赛场内与这个境界的诸多对手厮杀搏命,无比清楚其玄妙。仔细看去,尹焰童胸前那团华光,是由两点根基组成,一个是他体内潜藏的生机,呈翠绿光芒,不消感应,便能见到勃勃生机,精华俱在。另一个则是本源气,是翠仪华光的更高层级具现,修士对敌,施展功法,全凭本源气运行。而现在,两点光芒在尹焰童体内纠缠,首尾相接,旋转,形似太极图,两者之间有一种神秘力量衔接,聚合在一起,共同为本体提供源源不绝的能量。 “丧失天理!”、“天理尽丧!”谢陈发出绝望的一声嚎叫,猛然起身,双手按在尹焰童肩头剧烈摇晃,“你怎么能比我还要快,怎么能!” “小师叔,你听我说……”谢陈状如癫狂,尹焰童有些害怕,可谢陈更加激动,“不听,我不想听!” 他松开尹焰童肩头,扑通跪倒在地,一拳砸下,草甸震颤,尹焰童小脸上的肥肉都在晃。 谢陈太伤心,还有悲愤,想不通,明明自己这般努力修炼,受尽苦难,却迟迟不能突破,可那小崽子,整日里玩耍打闹,从未正经修行过,为何比自己进度还要超前? “难道我当师叔的,还不如两个师侄吗?”谢陈欲哭无泪,一拳一拳砸下,草甸上像是发生了地震。 尹弱不耐烦走了出来,尹焰童蹬蹬跑过去,小声说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刺激过度,小师叔万一走火入魔,你我就成罪人了。” “不用管”尹弱嗤笑一声,“就是要让他知晓,奇才层出不尽,不要以为在预选赛上横行,就可以无视一切了,挫败虺霸王后,他明显漂浮,正好清醒清醒。” 谢陈腾地转过头,咬牙切齿。 尹弱伸出一根洁白手指,笑盈盈说道:“一年前,我刚登山时就说过,谁突破不了翠仪,小心我不客气。” 谢陈眼睛再次瞪圆,没想到,女魔头在这儿等着呢。 尹焰童适时开口,“小师叔,姐姐是说过这话。” “你闭嘴!”谢陈呵斥一声,这小崽子,自己偷摸悄的突破了,回过头来刺激,当真变得不单纯了! 尹焰童人小鬼大,深沉叹息,“唉,翠仪其实也不难……” 谢陈感觉心口有刀剑在刺,生疼难忍,看着尹弱在一边不怀好意,他很担心,魔女会暴打自己一顿。 “我现在就闭关,明天早上,翠仪境见面!”谢陈发出宏愿,声音震耳。 他三两步跑到老松下,跳到枝干上,双膝盘坐,闭上双眼。 尹弱掰着手指算了一下,说道:“不用心急,还有三天时间。” 尹焰童喊道:“小师叔,加油!” 谢陈愤恨不已,一掌拍在松皮上,“横刀,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都在小视我!”老松晃了晃,并未有回应。 “等着,不破翠仪,誓不下树!” 谢陈暗自立下誓言,定要轰轰烈烈突破,要那两个师侄好好看清楚,何为白藏亲传! 夕阳西斜,谢陈陷入深层次入定,他在自视己身,探究本体最初始的奥妙,希冀找出突破契机。 金黄阳光将他脸庞照亮,在石壁上照射出一道修长身影,松涛在山风中起伏,草甸之上一片静谧,尹弱和尹焰童不再打扰,专心等待。 很快,暗沉夜幕缓慢升起,谢陈依旧没有动静,直到月牙儿出现,星光铺满天,老松上只有一团白色烈焰在跳动,熊熊燃烧,炽烈似骄阳。 第102章 再一生 终究是说了大话,第二天清晨,谢陈无奈醒来,看了看两扇木屋,大门紧闭,他悄悄爬下石崖,蹑手蹑脚往草甸边走去。 “师叔,怎滴下树了?” 突兀里一声叫喊,正做贼心虚的谢陈差点跳起,转过头,看到尹焰童不知何时醒来,扒着甲字号木屋门框窃笑。 另一边,木屋乙的巨大落地窗前,妖雅的青装少女也在看来。 “咳咳,山主传唤,不敢不从。”谢陈羞燥,话都说出去了,却未实现,有些丢脸。随即,他心中一暖,“好师侄,你们守在屋中一夜,是担心师叔安危吗?” 到底还是心中有我! 尹弱打着哈欠走来,“少臭美,师公叫我们一起去草屋观摩,不然,谁愿意早起。” “观摩?”谢陈额头冒汗,“不必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尹弱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割阙山唯一一个小师叔,要破境,还不是大事?”说完,她直直跳下山崖,在崖壁间凸起的石尖上借力,好似青鸟旋飞,直奔草屋而去。 谢陈脸色通红,“真是受够了,谁家还能有两个小师叔不成?”尹弱这话,分明就是在拐着弯嘲笑自己。 尹焰童从他身边经过,怜悯似地摇头,“师叔,不要气馁,师公老人家今日亲自为你开坛引导,想来破境不难。” 谢陈被气笑了,小崽子看似安慰,实际还是不相信,在悲天悯人。 “师,师叔,不敢耽误时辰,我先走了。”见到谢陈眼光凶狠,尹焰童纵身跳下,回头嘱咐道:“你未破境,追不上我和姐姐也是常理,山间路难行,小心些。” 嗡,他胸前亮起璀璨光华,那座太极图极速旋转,生机翠光主内神,将无尽生命精华灌注体内,增加其血精活力,另一侧的本源气呈赤红色,如烈焰焚烧,轰地一声在尹焰童胸前焚燃,他像是一团火光,在崖壁上飞奔。 “翠仪境,有那么难么?”小虎崽确实想不通,他也就是每日随随便便打坐几个时辰,这不就有了? 正神游天外,小家伙猛然一惊,他的神识感应到一股强烈的气息,那种狂躁的猛烈战意,让他惊悚,还不待回头察看,就见到一条白色丝带极速冲来,从身边一闪而逝。 咚,那虹光太快,带起的罡风扰乱了尹焰童的身形,他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崖壁上,同时,心中竟然生出莫名的惊惧。 “小师叔,怎么这般强大?!”小家伙心脏直跳,那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谢陈的威势,那是不可战胜的微妙感觉,即使他破境翠仪,境界更高,但依旧心惊肉跳,“如果为敌,我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尹焰童震惊了,手脚冰寒,仅是谢陈散发的气息就如此,他难以想象,两人对上,自己该如何取胜? 只是这愣神的数息,白色虹光就已消失在视线中,尹焰童被激发出了一丝胜负欲,提起精神,全力追赶,“真实战力我不如小师叔,速度应该要强过他!” 毕竟,两人差着一个境界。 可惜,谢陈早已今非昔比,在赛场中大杀四方,跨境斩杀诸多强敌,他有傲视年轻一辈的雄厚资本。 尹焰童用出了最大力气,火光都被拉扯成长条丝线,他满头大汗,顺着老松岭插入山涧,又飞速折起,在草屋山上奔跑,一直持续了半刻钟。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小草屋,小家伙大喝一声,从断壁上跳起,直直落在空地上,他双手扶膝,沉重喘气,汗珠从脸上滴落。 “左护法,服不服?”谢陈笑嘻嘻发问。 尹焰童猛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自家小师叔,就是不一般,轻视不得嘞! 白藏走出草屋,脸色罕见地郑重,“今日,为谢陈开坛立法,你们俩好生观看。” 尹弱尹焰童恭敬称是,站立一边。 草屋前空地上,白藏早就布下了一座小型法阵,只有一丈大小,呈圆形排列,正中间整齐隔断,一半是白色符文密布,散发着温煦热气,另一半则是金黄剑光,凝聚了白藏最纯粹的杀气,他动用无上道法,抹去了最盛烈的杀性,但仍旧掩盖不住那种锋锐气息,仅是看着,就感觉浑身生疼。 法阵四周,几个关键阵眼上,还有一些法器充当镇物,如,一个破烂老木桩,一截漆黑的细麻绳,仔细看去,似乎是什么草物的根茎。 另一边,还有一块残铁,锈迹斑斑,看不出来头,而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在金黄剑气中横冲直撞的一团无形物质,很神秘,没有色彩,感知不到其本体,如果不是剑光映照,根本看不到,这团神秘物质多次想要遁走,却一次次被剑光劈斩,囚困在牢笼中。 尹弱看着法阵出神,这些物件,不知白藏是从哪里找来,看不出奇特之处,但能被用作阵眼,可想其贵重。 “谢陈,你盘坐阵中,凝神破关。”白藏做事向来利落,简单一句话就准备开始。 尹焰童突然喊道:“师叔,今天是你生辰,应该二十岁了吧?快些破关,我给你做长寿面!” 谢陈一愣,对着尹焰童微笑,轻轻点头,他只是在闲聊中透露过一次,想不到小家伙如此上心,居然记下了日子。 “其实,是二十一岁了。”谢陈暗想,他思绪忍不住飘飞,扛山锻体之后,白藏曾带着他外出,尹焰童在绝望中熬炼了三个月,每日要侍奉尹弱,他生无可恋。 殊不知,谢陈在外的日子更加艰难,白藏带他去的,是一处不知名的神秘空间。那里,没有日月,没有星辰,一片虚无,就像是漂浮在空中,踩踏不到坚实地面,根本感知不到时间,周围全是荒凉,死寂,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好似是在梦中,又如堕入冥府,整日昏沉,除了身边的师尊,什么也没有。 他曾问过白藏,两人是否在域外星空,白藏否决了,只是敦促他修炼。神秘空间中,充斥着各种狂暴的能量,根本想象不到的凶险,谢陈每天都好像要死去,他看不到实物,感知不到攻击自己的那种诡异东西,几乎要发疯。 后来,白藏告诉他,空间内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老松岭上三个月,他们实际修行了一年。 “来到这个世界,春秋已回四轮,想起前世,恍如梦……”谢陈喃喃自语,直到如今,他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重新开启了另一世的轮回。 “师尊!”谢陈转身,对着白藏重重跪下,用力磕出一个响头,他眼角有泪水,对白藏,千言万语不能倾尽恩德,即使算上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眼前寡语的俊美男子也是少有让他感到温暖的长辈。 “不管是梦,还是轮回重生,我权当自己再活一世,要走出我自己的道路!”谢陈伏在地上,肩膀颤抖。 孤身飞越天裂,来到这个古怪光离的世界,到处充满血杀,力量才是活下去的一切,他明白,如果不是白藏,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小师叔,也不容易……”尹焰童也感到悲戚,偷偷抹泪。 白藏皱眉,面有不耐,“快些,没时间陪你哭闹!” 谢陈惊醒,急忙站起身,跑到法阵中间,盘膝而坐,忍不住腹诽:山主太不通人情些,对我从来没有好脸色! 看着另一边的尹弱和小家伙,他有些羡慕,白藏对他们的那种宠爱,与自己截然不同,要说没意见,那是鬼话。 嗤! 白藏打出一道金光,白黄两色阵纹开始旋转,四件镇物漂浮在半空,同时爆发出刺目光芒,草屋山上,华光漫天。 “修行之初,大道之源,谓之初源。修士纳外气而修神,强身而通玄,初源乃是根本。” “初源四等,一等翠仪,是源中之源,根中之根,要求炼体到极致,打破生死疲劳,超越极限,反生出无穷活力,牵引本体宝藏,反哺自身。” “修士体魄,是神魂载体,万道根本,离不开一个活字,只有生力乍现,才能让本体力量不绝,绿光出,生机无穷,是谓翠,象生。” “大千世界,万物相生相灭,离不开对立二字。皆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二字便是仪,处于衍化之中,接一而生三,是修士攀登关键。” “与生相对,自然是死,有前贤遍寻古料,认为以死之气息结合翠源生机,化作两仪图像,坐镇体内,是修行正宗,最为完美道基。但对你们这种初始修行之人,死亡气息太过玄妙,接触不到,无法参悟,即使强行灌注他人感悟,也不过是婴童提笔,写不出锦绣文章。” “故而,前行者另辟蹊径,提出虚实一说。肉身为实,却生出缥缈生机,是由实转虚。神念虚无,却秉承意志,纳外气,勾本能,激发出本源气,于外则是翠仪华光,是由虚转实。两者结合,也可化道基两仪。” 白藏在阐释修行至理,既是讲解,也是引导,谢陈听得仔细,不愿错过一字,就连一旁的尹弱和尹焰童也很认真。这是所有修士都知晓的根本,但白藏站位太高,从他视角讲来,原本枯燥的道理也变得如同珍肴,令人沉迷。 “我认为,虚实学说过于牵强,但对初始者来说,已是够用,既然无数先贤已验证出这条道路,必有其道理,你也由此走下去。” 白藏顿了顿,他有些犹豫,因为自己都对虚实一说存有怀疑,又怎能让谢陈懵懂而行?可是,这涉及到了修行的最根本,一旦动摇,将是天演整个修行体系的崩溃。这些年,他独自思索了很多,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即将找到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但是,现在却不敢随意尝试。 谢陈察觉到了白藏的变化,睁开眼,看着师尊,“山主放心,如果有别路,我愿意一试,就当是为割阙山再开一脉新法。” 他并不愚钝,从白藏的话语中已听出一丝痕迹。 白藏摇头,他对谢陈期望很高,不愿让他成为试验品。 “你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气息应该有不同见解,一会突破,可以先尝试感悟死之气。”最终,白藏也按下了自己的新法,对谢陈指出了一条更为稳妥的前路。 “切记,失败后就不要再执着,以本源气破境!” 白藏的嘱咐在谢陈心湖回荡,他在传音,并不想让尹弱两人听到。 谢陈点头,初到割阙山时,白藏曾告诉他,自己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山主将他埋下,不想半日后,那具受损严重的身体却自行恢复了生机。 “弟子量力而行。”谢陈做出了承诺。 白藏继续讲解,“感悟仪始,寻本源气,与翠光生机相合,方能化作两仪,承载神念,破境而升。本源气,即你力之源,由虚而生,神念起,牵动体骸筋肉,行于百脉之内,带动肢体。” “万物归一,由源而发,你的神力同样具有源点,内视自身,方能找寻,它是一切血精肉实根本,吞外气成长,化他为已用,是修行的根祗。” 道音阵阵,祥瑞俱现,白藏讲法,用他的绝世修为来阐述修行至理,并不难理解,即使三人都是刚踏上修行路的小修士,也听的如痴如醉。这里陷入了一种很玄妙的气氛之中,空气宁静而祥和,霞光铺满天际,虚空中有黄钟、道磬在敲击,像仙乐,引人入迷。随着白藏讲解深入,更加宏大的异象铺展开来,草屋山上迸发出五彩光芒,天空如琉璃,有一幅幅山水画卷徐徐展开,映照出北境各地,这片空地上,宛如仙境。 谢陈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内心,听不到外界声音,他在找寻自己的本源,对身外事一概不知。 他感觉,自己在坠入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周围一片朦胧,似乎伸手就能触摸,但又相隔万里。 “我这是在自己体内遨游吗?”谢陈自语,心神内视,应该是在观照自身,“师尊所说,翠仪两字各有其解,当找寻体骸生机为先,才能感悟生之气息。” 他摒弃杂念,看向朦胧光幕尽头,佛家语,须弥纳芥子,人体本身就是一座广阔到无法想象的宝藏,心神此时犹如一点荧光,在虚空中飘荡,万不可迷失方向,不然很难回归。 “只要是在体内,不管哪个方向,终是我肉身,只要对着一点,就能冲破迷障,看清本源!”谢陈很快就确定了破局思路,这是破境时很凶险的一个节点,太多的修士内视,陷入混沌迷雾中,辨别不出虚实,神识被困,终生不得走出。而现在,他坚信只要对着一个方向,就能打破虚与实的界限,冲出樊笼! 谢陈控制心神全力冲跑,再不去关注别事。这是一种奇妙的状态,感知不到实体,但他自己确信是在移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无限久远,谢陈终于看到了一点不同,朦胧之外,赫然是一片星空! 砰!他一头撞了过去,感觉轻飘飘,但又似陷入了沼泽,不能前行。 “给我开!”一声闷吼,他用尽全部力气,十指如钩,终于撕破了一片虚幕。 身子顿然一轻,眼前所见,是星河璀璨! 在外界,他的身体爆发出一阵耀眼绿光,翠如碧玉,充满无限生机,草屋被照耀,居然显得活灵活现。 尹焰童惊呼,“小师叔这么快就找到了生之气!” 内外不同,谢陈感觉彷佛渡过了好久,但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一瞬。 尹弱说道:“这对他不难,在锻体时,他实际上已经生出不少翠华,只是师公一次次动用手段,尽数抹除,他才误认为自己远未达到极限。” 白藏讲法,先阐述翠光生机,再讲两仪至理,其实对大部分修士来说,路是反的,因为本源气相对更加容易找寻,未突破之前,他们就能修炼出翠仪华光,用于对敌,那就是本源气的体现。 而这翠光生机,需要在生死极限中才能诞生,即使练出一点眉目,也不好聚拢,因为太散,太乱,分布于全身各处,形似散沙,无论是聚拢为一,还是找出源头,都不容易。 谢陈就显得轻松,他体内生机太多,体魄早被锻打到极点,只要冲破朦胧光幕,就能见到各处光点。 尹弱有些可惜,“他的心神已然冲破樊笼,神识诞生,只待凝结生之气,结合白色烈焰,就能破境。” 尹焰童小声问道:“小师叔突破,你就不能光明正大动手了,是吗?” 咚!尹弱屈指在小家伙头顶敲了一下。 尹焰童吃痛,却敢怒不敢言,突然,他好奇道:“现在看来,小师叔破境也不难,为何拖延这么久,几次都不能成功?” 尹弱轻挑眉头,“谁知道师公做了什么手脚。” 想不到,白藏居然来了兴致,主动开口了,“谈不上高深手段,无非是遮蔽心神,要他迷失在朦胧混沌中,不能那般容易冲破。” “锻炼神识么?”尹焰童听出了大概,他继而感到胆寒,白藏说得简单,可他布下的手段岂能那般好破解,谢陈迟迟不能突破,就是因为心神被遮蔽,他每次内视,都只能无功而返,甚至,好几次还差点丢了方向,成为痴人! 白藏笑道:“体魄无双,但也要有足够的神念驱动,不然,终究走不远。” 尹焰童目光惊恐,师公说得容易,小师叔被折磨的快要疯了!不仅是心神被遮蔽,他一再失败,几乎生出心魔,小家伙都担忧,谢陈是否会在打击之下沉沦。 “没那么严重,经历过种种,才能心神坚韧,他现在已经尝到甜果了。”白藏乐呵呵说道。 尹焰童看着盘坐在阵中的谢陈,眼神悲悯。 第103章 艰难寻找 正如白藏所说,谢陈现在很感谢那些过去的苦难,修行四年,体魄在赛场中无敌,只有他自己知晓,付出了多少代价。 看到眼前的璀璨星河,无人能不激动,碧绿生机无限,在体内各处闪亮,谢陈曾经历多次血杀,见识了太多敌手,但是他可以确信,没有一人的翠光可与自己相比! 他的神识已经诞生,是一团暗淡的亮光,在体内漂浮,只有很小一点,在这里,他可以看到身体内部,脏腑、血肉、骨骼,无一不是巨物,而现在,翠绿的生机遍布,他几乎睁不开眼。 “生之气息!”他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这些星光,将是自己的修行之本。 下一刻,微弱的神识爆发,很小的一团亮光,但拥有不可思议的伟力,瞬间就分化出无数条细线,缠绕向那些分散各处的翠光。 “我的神识,也远超同境!”谢陈怎能看不出来,自己与常人不同,如此数量的翠光,已经惊人,但刚诞生的神识,却可以轻松驾驭、驱使,这比那些真正的翠仪境还要强大。 尹弱看出了谢陈的计划,“他想聚拢全部翠光于一体,凝聚为两仪基点!”不得不说,谢陈的胃口很大,根本不想费时去寻找生之源,而是将所有光点强行聚合。 “可行,但需要谢陈这般超出常人的神识才能做到。”尹弱轻语,然后笑道:“师公苦心孤诣锻炼他心神,就是为了此刻吧?” 白藏摇头,“也有他自己的机缘。” 尹弱感到迷惑,谢陈一身本领,俱是白藏传授,他还有什么奇遇? 就连谢陈也不知晓,他神识强大,除了白藏刻意磨砺外,确有种种外因。锻炼神念,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和锻体一样,忍受苦痛,白藏严苛到残忍,正是促使他心神强健,但头脑中那两处暗疾也不可忽视,每次发病时,痛不欲生,但那种极致的痛苦反而对神识有很大帮助,并且,发病后,总会有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蔓延至识海,暗中修复。 正是如此,在多种因素下,谢陈神识初生,但也让尹弱都感到可怕,“相当于翠仪境中期的神念,比体魄境界还要高!” 谢陈并不知外界,他正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神念微动,席卷四肢百骸,无数散落在各处的翠光被带动,尽数聚拢在近前,他再次动手,从五脏六腑、头颅深处,又搜刮出不少光点。 他觉得应该还有,便驱动念力横扫,将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搜查了数遍,终于是又找出了几处。 “生机俱现,融为吾用!”谢陈大喝,神念猛然发力,将细碎的翠光全部压缩在一起,明明是体内虚无之处,却响起断石铁裂之声,翠光被大力挤压,开始崩碎,成为更细小的光芒,向着四周逸散。 但谢陈的神识太强,顷刻间就编织出一张大网,将它们笼罩。 “既是我体内之物,那就该为我所用。”谢陈加大力度,翠绿光团被压迫,纷纷炸开,然后融合在一起。 光团逐渐缩小,变得密实,更加刺眼。 尹焰童惊呼:“小师叔,强横!”小家伙想起了自己突破时,心神在体内巡游百次,才终于找到最原始的那一点光华,费了好久才炼化,可现在,谢陈的手笔让人惊骇,凝结翠光根本不费力气。 在这些生之气息被压缩到极致后,谢陈陷入沉思,神识所化的暗淡光团一动不动,尹弱好奇道:“怎么停下了?不趁机寻找本源气,在那里愣神么?” 白藏轻声说道:“他在尝试感悟死之气息。” 尹弱皱眉,未想到谢陈还有这番雄心壮志。 “他迹遇不同,也许能有意外收获。”白藏只是简单一句话就遮过。 尹弱有些了然,她隐约听白藏提起,谢陈来历非凡,但具体如何,却也并不清楚。 “死亡,听起来就带有一种恐惧的神秘……”谢陈自语,他冥思了很久,却毫无头绪。 “这种涉及到天地至理的法则,非师尊那种大修士才可探究,果然难以捉摸。”他想了很多,观视身体各处,但却一无所获。 生与死,是世间万物都逃避不过的规律,修士修行,也无非证道长生,可遍查古史,又有几人能真正超脱?到最终,仍旧难逃。谢陈对死亡并不陌生,无论是前世双亲的离去,还是自己的死而复生,都曾经历过,甚至,在赛场上,还亲手斩灭不少敌人。但是,那种死去,是瞬间的消亡,生命流散,痕迹从世间抹去,再无音容相貌,若说其背后机理,那就太过深奥,无人能够说清。 “死亡,是肉体消逝,还是神魂寂灭?”谢陈自问,他想不通,“卧床老人,身体机能下降,活力尽失,是肉身的死去。修士争斗,不乏神魂破碎,最终消亡,那是灵魂永寂。亦或者,两者同时走到尽头。可是,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力量在主导一切的进程?肉体与魂魄,又是什么关系?” 谢陈太过投入,沉浸其中,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我所斩杀敌人,是我杀死的吗?”他如坠冰窟,“如果说,世间有一种死亡法则,在大道运转中掌管所有人的命运,那么,我踩死一只蚂蚁,是冥冥中早有安排,是死亡秩序借我在显现吗?” 他浑身冰冷,不敢再想下去,这个结论太过可怕,会颠覆认知,不能触摸。 “死亡虚无缥缈,但生命死去却真实可见,这是上苍所安排的一切,还是生命体自身不能支撑下去?”谢陈陷入迷惘,“修士修行,拥有改天换地的神力,血气旺盛,生机远超常人,为何也会有寿元限制?他们感知不到死气何来吗?” 他觉得,应该还是有一种死亡法则在统治世间,“真正的大修士,对身体的掌控非凡,任何瑕疵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剔除,但还是不能真正长生,说明逃不过天道。” 既然如此,死亡应该有其运行机理,就如日月交替,江河奔腾,到达一定境界,自然可见。 “对现在的我来说,太过遥远,根本感悟不到。”谢陈叹气,他想的太多,太大,反而陷入了迷障。 “不需阐明,不用辩清,就像生之气息一样,我不清楚其玄妙,但它确实在我体内有显化,够用就行!”谢陈调整过心态,转而着眼于细处,不再去探究更高层级。 可是,注定徒劳,他太年轻,身体正处于上升期,血气精神旺盛,根本与死字不沾边,神识在体内巡游,发现不了任何带有迟暮的地方。 “或许这正是难点,突破翠仪的修士,都是年轻人,正处于生命的起点,与代表生气的翠光不同,找不出死亡的迹象!”谢陈感到棘手,他觉得这条路太难,难怪无人能走通。 他想起了自己,曾死而复生,也许会有不同。于是,神念再度流转,在体内各处搜寻,从脑海,到胸膛,一直到四肢,结果仍旧是没有异常。 神识化成的光团沉寂下来,一旁是翠绿色的光华,被他压缩,变成了很小一点,闪耀刺目光芒,谢陈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生与死对立,对立中必有共性,既然生之气息可以催生出生机,化作实物,为翠光,那么死亡法则应该也是同理,我可以观摩生机诞生的过程,也许会有发现!” 他神情大振,觉得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于是,切割出一点翠光,仔细观看。 “不行,离开依附后,生机是无根浮萍,很快就消散。”谢陈目光闪烁,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去往五脏,在医学上,五脏对应五行,尤其肝主木,生机最盛,翠光应最多!” 神识飞速移动,穿过体内庞大的空间,来到腹腔内。咚,有雷鸣,谢陈抬头看去,“是心脏!”通体赤红,不住收缩、跳动,大股血浆奔涌,如火焰般瑰丽。 他继续前行,忽然听到一阵金鸣,铮铮而响,“是肺脏!”肺对应金,呼吸间有万千利剑在破空嘶吼一般。 不多时,他便看到一片翠绿光华,那是他的肝脏,对应木,主人体生机,谢陈惊叹,“前不久我才将翠光全部搜刮干净,这么短时间内竟然就再次生成!” 时机正好,他全神观看,想要从生机诞生的过程中,借机窥伺背后真义,好推演另一种至高道法。 尹焰童等的有些烦躁,在空地上转来转去,“小师叔莫非是走火入魔了?这都整整一天了,还不见动静!” 外界,谢陈从清晨盘坐到现在,繁星都洒满了夜空。 尹弱斥道:“安心等待,不要多话!”她对谢陈的感悟过程很感兴趣,一直关注不停,见尹焰童仍在担忧,说道:“师公讲解翠仪至理,你虽然已经突破,但也要多思多想,于将来修行大有益处。” 尹焰童嗯了一声,跑到一边,独自盘坐。 谢陈不知外界事,他心神在观看生机诞生的全过程,希冀能有发现,感觉不到时间飞逝。 但是,生之气息更加玄奥,他盯了一整天,头昏脑涨,却还是一头雾水。 “生命诞生是最难探寻的终极奥秘,甚至比死亡法则还要缥缈,这条路更难走!”他颓然放弃,满心不甘,“我体内虽然有翠光,也观看了其产生、壮大,但这些生机究竟是如何降世、如何从血肉中迸发,却不能理清!” 他认为,无论是生之气,还是死亡法则,都是当前阶段不可探寻的大秘,无法继续下去。 “如果让师尊将他的感悟与道法传授,能不能有变化?”谢陈暗自猜测。 “无用,他人帮助终究是外物,不能为你所用。”白藏的声音直接穿透肉躯,在谢陈神识中响起。 谢陈对白藏的手段早不见怪,追问道:“就没有我可以理解、接受的一种方式么?或是只言片语、或是神通演化,甚至,如翠光一般,在我体内激散出一丝死亡气息。” 不得不说,谢陈很执着,也很疯狂。白藏解释道:“这种法则,非是语言文字所能描述,只有自己参透,才能掌握。死亡气息也是同理,只有你自己本身所衍生,方可运用。” 谢陈沉默下来,以白藏的修为,都这般棘手,对他来说,门槛确实太高。 “放弃吧,以本源气凝结两仪,尽快破境。”白藏不再抱有希望,让谢陈改变方向,不要再耗下去,没有意义。 “终究不是天纵奇才……”谢陈无奈一笑,收起所有不甘心,神识再次移动。 对每一位少年来说,能够与众不同,做出惊天动地的壮举,是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谢陈也不例外。他横行赛场,未破境便能战败诸多强敌,自以为天赋出众,可现在看来,却还是那池中一条普通游鱼。 “不能说普通,作为割阙山弟子,我已强过别人太多,用本源气破境,是亘古以来所有修士的选择,我又有何可自怨自艾的呢?”谢陈心态很强大,转瞬间就重拾信念,“用本源气,凝结翠仪道基,我同样无敌!” 这一次,他来到了那颗跳动有雷鸣的心脏前方,这是全身血流循环的起始,也是人体力量的起源。 “人妖鬼神,躯体万千,但都逃不过心念为先,念为神识,心为心脏。师尊讲过,本源气由虚而生,神念起,牵动体骸。由此看来,心脏是结合神念这个虚化物与肉躯这尊实物的关键之处,本源气的起点,应该在此处寻找。” 谢陈的目光穿过心脏外表,深入到内部。那里一片赤红,血浆沸腾,如火焰,他意念微动,火海中,一团白色烈焰猛然冲出,向着自己飞来。 这是自己辛苦修炼的翠仪华光,是本源气的外在体现,相对于翠绿生机,更加容易掌控。 “神力之源,吞外气成长,化他为己用,是我一切力量的源泉。”谢陈盯着白色烈焰出神,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观看。 于修士来说,本源气在初始阶段大同小异,但因为个人修行功法与体质等存在诸多差异,往往会表现出不同的特性。如谢陈,修炼白藏法,本源之气就变成这团白色烈焰,一旦对敌,就会充满杀气,而尹焰童,他的体魄与谢陈不同,即使同是割阙山一系,但在外表现出的翠仪华光就是赤红色烈焰。 再远一些,飞泉门的刘岩,因修习水法多一些,他的本源气就会呈现出水系特性。 但是,这只是修行之初的起步,翠仪华光之所以叫本源气这个名字,本源二字就能说明一切,它是根基,并不因一时而定型,很多修士都能触类旁通,习会其他教派的法门,那时,本源气也会有相应的变化。 如袁宁江,吞服下雷云兽内丹后,衍生出水雷法,就是明例。 谢陈开始准备破境,他的神识强横无比,且生之气已找到,白色烈焰所代表的本源气更是如臂指使,心念稍转,就压缩成为一处仪点。 他深吸一口气,面前悬浮的一白一绿两个光点上下飞舞,“天生两仪,元合苍冥,归位!”谢陈轻喝一声,两个光点开始靠近,但是,两者皆是人体独特之物,背后来头很大,互相排斥,一旦离得过近就躁动,靠不到一起。 谢陈口颂经文,一个个玄妙文字从口中飞出,拥有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两个光点瞬间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自然是白藏传授的法,凝聚了这位至强者毕生所学,是割阙山真正的不传之秘,与刈字诀一般无双! 谢陈诵经的同时,他的身体也在变化,体魄自主运行功诀,轰的一声,草屋山周围所有的天地元气都在震动,被他所吸引,尽数聚拢过来。 很快,大量的天地精华就汇聚在一起,如江河在空中奔腾,对着谢陈口鼻冲去,为他补充能量。 随着经文的运转,白绿光点开始挪动,虽然缓慢,却不似先前那般排斥,两者成圆形旋转,过不了多久,就将凝结在一起,成为谢陈道基。 白藏神念早探知到了谢陈破境进程,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亦开始施展手段,帮助谢陈打下最坚固的根基。 他轻轻跺脚,一丈大小的法阵彻底发威,亮光刺破夜幕,光柱直抵天外。 砰!老木桩炸裂,木屑纷飞,被白色符文碾碎成粉,尹弱看到,那堆不起眼的粉尘中,有星星点点亮光。那条如根茎一样的漆黑麻绳也被震碎,同时散发出一种异香,尹焰童惊叫道:“这是什么等级的神药?闻一口就让我修为暴涨,难以控制!” 白藏平伸手掌,尹弱不再镇定,因为她看到,崖壁上的老松在抖动,然后飞出一滴墨绿色汁液,悬在白藏掌心,而老松在瞬间过后,居然好似枯萎了不少。 这不不止,从南方山林中,破空飞来一节竹鞭,白如玉,元力精华汇聚,浓郁到要化作水滴,一看就不是凡物。 白藏弹指将老松汁液和玉白竹鞭送入阵中,符文旋转,竹鞭同样被切割成最细微的粉尘。而汁液,则是与那些粉尘一起,进入谢陈口中。 尹焰童走到尹弱身边,低声说道:“师公太偏心些,好东西都给小师叔享用了。” 连他也深知不凡,破烂老木桩和漆黑麻绳暂不去说,老松汁液与竹鞭,可是实打实的北境至宝,除了割阙山外,再无处可寻! 尹弱捏了捏小家伙圆乎乎脸庞,故意装作生气模样,“你以为我会不满?” 尹焰童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不必说偏心,有得必有因,我不愿看到你们俩受苦。”白藏淡笑道。 第104章 突破翠仪 很直白,说出了白藏一直未讲明的心声,作为师祖,对失去双亲的两位徒孙,他不忍心,施加诸多磨砺。 “可是,自己强大才是根本。”连尹焰童都看出了不妥,认为适当的苦难加身,对自己的修行有益处。 白藏不置可否,“只是相对而言,你们遭受磨砺比七府弟子还要多一些,可他要经历的,比你们更多。” 是的,想要扛起割阙山,从来不是易事,谢陈所要背负的东西,外人难以想象。 “他是师叔,理应如此,不能强大到庇佑一切,就是无用。”这是白藏的期望,也是要求。 尹焰童撅起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白藏从老松岭下牵引出一股无形气机,全部注入那一半金黄色阵纹中。 “这,这是纯粹杀气!”尹焰童脸色变得惨白,仅是在一旁感受到很少的余威,他就辨明了来历。 白藏北境无敌,以杀力证道,剑气一出,四海臣服。但是,小家伙从未想到,自己日夜居住的老松岭下,竟然潜伏着这样一种神秘的杀性。不消多说,那种无形的气机与割阙山功法同宗同源,稍微感应就可发现,是白藏所留,并且,很凶烈,比那斩向临江城、崩毁女帝法相的一剑要强盛无数倍,因为尹焰童忍受不了,即使有白藏在小心护持,依旧皮肤割裂,全身出现伤痕! 可是,究竟是何时留下的?留在山中又有何用? 尹焰童想不通,他不明白,师公在谋划什么。到这时,他才猛然想起,谢陈在扛起老松岭时,为何每次都要大病一场,几乎死去。“原来,是在用这种恐怖杀气锻体!”他感到一阵眩晕,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难熬。 金黄法阵中,杀气与残铁接触,锈迹斑斑的老铁块瞬间震动,彷佛复苏了神智一般,嗡的一声,激荡出璀璨光华,尹焰童惨叫,猝不及防下,双目流出血泪。 铿,铿,锈迹在剥落,坠在地上,草屋山都在剧烈摇晃,幸亏有法阵阻挡,才未造成毁坏。 尹弱惊道:“残铁蕴含着无上神力,比起师公的杀气也不落下风!” 这让人震惊,白藏杀伐举世皆知,一剑灭宗,斩天门,易如反掌,可现在,不起眼的老铁快居然能与之抗衡? 尹焰童浑身惊颤,牙齿咯咯响,他的眼中有恐惧。 “必定是如同木桩一般,要碾碎送入小师叔体内,助他再次打造宝体,夯筑最坚实的道基!” 小家伙不忍心去想,谢陈会遭受何等磨难。 “这种偏心,还是交给师叔享用吧……”他颓然叹息,像个小大人。 白藏神情依旧淡然,残铁的反应并不意外,他猛然挥出一拳,金光炽烈,重重砸在老铁上,当,声震群山,星夜停转。 “出来,成为养料。”白藏突然说出一句话。 残铁剧烈鸣颤,一道带着极致恨意的声音响起,“白魔,原来你早就知晓我藏身在这里!” 这种声音太诡异,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尹焰童感到害怕,走到尹弱身后。 刺目的黑色光华猛然爆发,法阵符文被挤开不少,白藏皱眉,只手下压,黑光发出凄厉嘶吼,残铁坠地。 “想要用我残存神性帮助你弟子破境吗?” 一团漆黑的亮光凝聚成朦胧人形,唯独双眸猩红,死死盯着白藏。“景吕台为天之器物,只怕你那弟子无福消受!” “景吕台?”尹弱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那座超级宗门内的镇鼎之物?” “唔,小女娃见识不浅,居然能认出本座?”黑色人影猖狂大笑,“景为日,吕为骨,天铸帝台,承载玄黄,本座是北境第一品代天镇守之神物,焉敢亵渎?!” 尹弱确实被震惊到了,“与大岁皇朝一同被师公剑斩的那座超级宗门,留下了一座残台,没想到,居然还有一部分器灵神识残存。” “大胆!敢主动提起那桩祸事,当死!”黑色人影眸光冰冷,猩红摄人,看向尹弱,青装少女惊骇,她身形遭受禁锢,竟然不能挪动! 白藏又是一拳,金光铺满割阙山,巨响让尹焰童忍不住捂起耳朵。 “白魔,崩毁我江山社稷,亵渎神器,你在劫难逃!”黑色的器灵神识惨叫,白藏这拳太重,他瞬间就被打散,成为一片黑雾。 尹弱看到黑雾中有很少的一些纯白色亮光,如果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发现。 “岁月侵蚀,就剩下了这一些精华,废物。”白藏不满道。 如果让器灵听到,估计要被活活气死。 尹弱笑道:“苟藏在角落中的残尸,还沉浸在历史中不肯回头,当年那座宗门也被覆灭,何况它一块残铁?” 白藏两拳而已,锻打出景吕台残余的全部精华,然后,法阵中升起金色烈焰,将黑雾全部焚烧干净,“那座宗门内数位修士的残魂不甘心失败,吸食大战后的血气,占据残铁,与器灵神识融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他像是自语,看的出来,对残铁所表现出来的神性很不满。 “那团无形的神秘物质,不知是什么东西?”尹弱看向另一边,被剑光围困的无色物质,正不停冲撞,想要逃跑。 白藏平淡说道:“从星外找来的物什,没什么大用处,就是富含死寂杀气,比不上我剑光,但终归是外物,属于另一条法脉,让谢陈参悟,也许能有不同收获。” 尹弱咋舌,白藏语气轻淡,将这东西说得一文不值,但稍有眼光之人,也能看出不凡。 “小师叔战力超群,体魄无双,再加上这些宝物,一旦突破,不知道会达到什么程度?”尹焰童感慨了一声,他也开始期待起来,“师公亲自护道,诸多机缘傍身,怕不会是最强的翠仪境吧?” 夜光中,草屋山沉寂下来,谢陈的体魄在自行吸纳,海量精华灌体,他全身都在发光,刺目而璀璨,无法直视。 体内,神识正在诵读经文,谢陈神色肃穆,他运转起白藏传授道法,白与绿的光点在不断融合,排斥力量消减到几乎消失,只待彻底炼化,两者就能凝结在一起,化作两仪图,成为他的修行道基。 突然,他感觉到了异样,身体各处传来暖流,有一股外力在强行侵入,在全面强化他的身体。 “是师尊在助我!”谢陈惊喜,神念一扫,便看到体内各处那重新生出的琳琅星光,翠绿充满生机,布满各个角落,几乎要连成一体! 他催动眼前的绿色光点吸收,这是炼化出来的生之气,是体内生机本源,作为两仪图的基点,具备增长壮大的神性。 虚无中,出现了一条翠绿长河,新出现的生机,无穷无尽,谢陈嘴巴大张,牙花子都笑出来了,“来吧,越多越好!” “那些漆黑粉尘,应该是麻绳一样的草物根茎所化,真是上品,药性罕见!” “那些亮光,难道是老木桩中的神性物质?只是吸收极少一点,就能催生出一片翠光!” 谢陈又惊又喜,他知道白藏为他准备的东西肯定不是凡品,但亲眼见到这霸道的药效,还是忍不住窃喜,“师尊到底知远近,好东西为我留着呢!” “哈哈,快快来,全部化作我的养料!”谢陈大笑。 “嗯?这股熟悉的松木香气,难道是老松身上的?”他嗅到了一种独特的香味,神识一震,急忙看向远处,只见一滴墨绿色汁液在体内缓缓晕开,香味扑鼻,那种药力,丝毫不逊于老木桩。 “是横刀吗?”谢陈有些惊疑,朝夕相处的老松,似乎并没有修为,也没有诞生灵智,就是一株年长些的老树,白藏会拿它下药吗? 可是,他很确信,因为老松的香味与其他的松株截然不同,更加的深邃,闻一口,感觉呼气中都有松香。 “难道那棵老松树背后还有秘密?”谢陈狐疑地眨眼,突然,他又看到了那片白玉粉,眼睛再次瞪大,“这是连根的竹鞭吗?” 四年相处,他对南方大山中那条所有竹林的老祖宗太过熟悉,曾刨出竹鞭泡酒,还埋下不少猎物的内脏沤肥,在不小心砍断竹根后,他发现,从断口处,流出了几滴透明液体,如静水淳澈,但清香无比,闻之难忘。 现在,他看到白玉粉中有水珠溅射,闻上一口,就是那种清香! “好啊,连根也深藏不露,大有来头!”他恍然大悟。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无论是老木桩、细麻绳,还是老松汁液和竹鞭,随意一种都是等级惊人的神药,现在全部在他体内爆发,精纯药力扩散,催生出了生机,可是,数量太大,他承受不住! “不能再继续了,会有危险!”谢陈脸色涨红,神识感应到,本体已经处在爆体的边缘,因为药性太过霸烈,他境界低微,无法承受。另外,大量的翠绿生机汇成长河,在源源不断地汇入绿色道基仪点中,本来趋于稳固的两仪图,即将崩溃! “生之气息太多了,平衡被打破,道基要崩毁了!”谢陈惊出一身冷汗,神识之光跳动,这可不是小事,道基关系修行路,一旦有损,他将再也无法修行。 “师尊,助我!”谢陈绝望大喊,神识在体内,不知外界能否听到,但现在只有白藏才能解决难题。 忽然,他感受到冰凉气息,不止是身体,那种凉气直达神魂,他忍不住打冷颤。 “运转法诀,炼化翠仪道基。”白藏的声音在识海响起。 谢陈顿时心神安稳,可下一刻,他毛骨悚然。 “又是那股奇异杀机!” 不能忘记,刻骨铭心,谢陈神识都在颤抖,实在是惧怕,在老松岭下锻体时,这种神秘气息萦绕,将他折磨几乎死去,连尹焰童都劝他放弃,而现在,居然再次出现,还是对着自己而来? 砰!一声闷响,谢陈的身体在震动,杀气入体,他皮肤顿时开裂,那种伤痕,是由内而外,只是瞬间就在体表留下了无数道细小切口。 血流飞溅,法阵内血腥扑鼻。 “师叔变成了花洒。”尹焰童惊呼,因为谢陈全身都在喷射血液。 不仅如此,体内的神识也在遭受同样苦楚,几乎四分五裂,谢陈一度要崩溃了。 杀气冲撞而来,一下子就湮灭了大部分生机,场面壮阔似星河生灭,好似宇宙在演化,但谢陈无心观看,他的神识光团蜷伏,不断抽搐,忍受着莫大痛苦。 紧接着,纯白色亮光蜒行,“嘶!”谢陈眼珠凸起,这一刻,他觉得有无数把刮刀在体内一点点刮除血肉。 那是残铁中蕴含的神性物质,被白藏称为废物,可对谢陈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好在杀气翻涌,一击就将亮光击散,化作最原始的颗粒。 谢陈紧咬牙关,开始诵读经文,他知道,这是白藏为自己准备的造化,必须承受! 随着功诀运转,白色亮光被牵引,直奔两仪图中那处本源气化作的一侧,轰,如烈火烹油,两者接触的瞬间,就熊熊燃烧。本源气疯狂吸纳这些养料,要壮大自身。 另一股神秘气息无声无息进入,杀气有感,全部爆发,对着它进攻。 两种堪称绝世的力量在谢陈体内厮杀,外人不知其中滋味,但尹焰童的表情说明一切,小家伙脸色煞白,已经不敢去看。 宏大诵经声不断响起,谢陈的神识黯淡到极点,他不断运转功诀,要炼化这些外物。 白色仪点不断壮大,却仍旧不够,生机太盛,四种神药共同滋补,即使被杀气湮灭一部分,但还是源源不绝,绿色光芒占据大半。 好在来自老松岭的奇异杀机代表着白藏意志,在主持这场大局。两种杀气对冲,互相泯灭,化作星光点点,被两仪图卷入,化作本源气的补充。 道音阵阵,谢陈陷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不再刻意感知那种撕心裂骨的疼,也察觉不到愈发旺盛的生机,他完全沉浸在内心,只是一遍一遍诵读真经,运转法门,修行白藏的道法。 月转星移,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谢陈的身体依旧流血,受伤,两种杀气在体内对冲,随意散发的气息就让他全身崩裂,露出筋肉与断骨,每次受伤之后,神药所化生机会快速补充,他的伤痕飞快愈合,肉茬长的飞快。 到后来,逐渐达到了一种平衡,伤势不再恶化,但就是不能完全愈合,他始终处在一种受伤、复原的奇特状态中。 白色与金黄阵纹明灭,夜幕下草屋山上大亮,无论是几种药物,还是残铁蕴含的神性物质,或是两种杀气,全部进入到了谢陈体内,供他炼化。 “小师叔达到极限了,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吸收,大量神物在外泄!”尹焰童惊呼。 确实如此,谢陈终究只是刚走上修行路的小修士,即使白藏用出了惊天手段,将他道基夯筑成最坚实基础,却依旧无法改变事实,他已经达到这个阶段的顶点,不能再提升。 透过体表可以看到,谢陈神识只有豆粒大小,而不住旋转的两仪图,却犹如一轮明月! 寻常翠仪境修士,道基能有他一半大小已是少见,何况,谢陈神识也远超同境,他的真正实力,已经提升到无法想象的层次。 那轮两仪图缓缓转动,逸散出大量光芒,成两色,照亮了谢陈胸腹。 白藏点头说道:“他的机缘到此为止,多出来的那些药力,你们来炼化。” 尹弱和尹焰童忙盘坐在地,默念功诀,白藏并指划过,从谢陈体内冲出海量的翠绿生机,那是四种神药的精华,汇成两条璀璨丝带,对着两人冲来。 嗡,嗡,光芒明亮,跳动,尹弱和尹焰童瞬间被药物包裹,体内升腾起烈焰,他们极速运转两仪图,飞速吸纳,以提升修为。 白藏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将两种杀气引导,而是挥手打散。 对两位徒孙来说,道基已成,吸收温淳药物缓慢炼化即可,不必再如谢陈一般用杀气磨炼,追求两仪平衡,那是活受罪。 三人尽数盘坐,草屋山光芒璀璨,周围群山都被照亮,这里犹如天上仙境般瑰丽。 体内,经声越来越小,谢陈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感觉到两仪图已经平稳,生机和本源气达到了平衡点,不再有危险。 而且,药力和杀气都消失,痛感减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 “道基已成,突破翠仪!”他的神识站起,稍加感应,就能体会到身体各处传来的强大感觉,与之前的自己,完全是两种层次! “感觉,单手就可镇压虺蛇。”谢陈轻语,虽然还没有进行实战,但他生出了这种信心。 抬头看去,如明月一样的巨盘在身前转动,凝实如同实物,翠绿生机与本源气结合而成的两仪图,坚固不可摧,像是太极,紧紧嵌合在一起。他震惊道:“这种强度,比赛场上所有翠仪境选手都要强横!” 曾亲眼见识过,甚至斩杀了不少敌手,谢陈一眼就看出了区别,有些修士的道基孱弱,两仪图暗淡无光,凝结效果也是差强人意,中间有大片空隙。而自己的道基,灿如明月,温润有神,虽然并不刺目,可能感受到其蕴含着的充沛能量,平时不显,一旦对敌时就可爆发出雷霆之威。 “并且,我没有完全吸收那些造化,有很多的药性潜伏在两仪图中,能够为我持续提供助力。”谢陈自语,这场突破,他收获太大。 另外,他也暗自心惊,自己的道基不同寻常,刚突破翠仪境的修士,道基一般与神识同大,共同成长,也有少部分天赋出众者,能凝结出硕大一轮两仪图,但绝对不像自己,这般夸张! “师尊是如何做到的?”他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怪物。 第105章 重新认识割阙山 谢陈并不急着破关,他在思索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道基无根,需要有实物载体,才能与体魄长久合一,该将它安置在何处?” 这是每一个翠仪境都要面对的问题,因为个人迹遇不同,选择也五花八门,大部分修士,都是在破境时寻找生机诞生点,或者用本源气对应的器官作为落脚地。但谢陈不同,他并未寻找生机之源,而是将所有翠光全部纳来,强行凝为仪点,自然不存在源地。 而作为本源气对应的心脏,他也有自己的担忧,“翠仪境,重点在仪,两相平衡才是正道,如果将道基置于心房,就显得侧重一方,长久以往,恐怕会有不好影响。” 另外,他还有一个不想说出口的想法,人体致命部位,唯脑海与心脏,这两处也是对敌时最危险的地方,将两仪图安置在心中,万一被敌人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放在其他部位,也能减少殒命的风险。”他将目光投向了身体内部,在各处寻找合适地点。 “五脏自然是首选,但又有局限,五脏对应五行,各有偏重,总觉得不妥。”谢陈自语,与心脏一样,他担心放在这些部位,会导致两仪图失衡。 “六腑属阳,与五脏互为里表,其实也是偏于某一种阴阳特性,不合适。” “脑海是神念之所,也不妥当……” 至于四肢体骸,那就更不在考虑范围,这些地方生机旺盛,也存在失衡问题。 他的神识扫过体内各处,将所有的部位与内脏全部探查了一遍,终于,有了发现。 “胰脏,似乎可行?” 得益于前世记忆,他清楚记得,高考前的那套模拟试卷上,曾有过一道题目,说胰脏是人体唯一一个可对外对内分泌腺液的特殊脏器,想到这里,他猛然有了一点灵光,“胰脏唯一拥有内外分泌液,既可促食谷消化,补充人体所需,又能调解气血,正合内外之理,两仪图虽在体内,但也需吸纳外气炼化,对内则壮大生机,最为合适!” 想到这里,他兴奋异常,思路豁然开朗,“胰脏不在五脏六腑之内,相对独立,属性特别。而且,是人体津液生化之源,主调和统摄,阴阳五行皆有涉及,是沟通内外的重要载体,与翠仪道基最为吻合!” 谢陈感觉这个地方太合适,当即牵动道基两仪图,冲向胰脏部位,“相对来说,这里也不是敌人攻击重点,无论是对修行,还是厮杀,都有莫大好处。” 砰,明月一样的两仪图撞入胰脏,力道太大,谢陈甚至感到一阵疼痛,但看到道基与自身完美融合,血气交融在一起,并无排斥,他一阵轻松。 外面,尹弱和尹焰童面面相觑,他们两人早已醒来,见到了谢陈安置两仪图的这一幕,皆是震惊。 天光大亮,谢陈闭关,整整一天一夜,就连身边吸收多余药物的两人也闭关结束,和白藏一起等待。 “呼……”谢陈长出一口气,眼睛还未睁开,就伸了个懒腰,大叫一声,“前所未有的爽!” 空中,天地元气剧烈翻滚,向着他聚来,这是突破翠仪的征兆,天地有感,为新晋者赐福。 “走开,暂时不需要!”谢陈睁开眼,双目中陡然闪现一抹精光,他双手横扫,聚拢而来的精华被全部打散。 尹焰童忍不住后退,因为随着谢陈起身,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刚突破,没控制好气息,不要怕。”谢陈看到了小家伙的窘态,连忙收拢心神,露出微笑。 “小师叔,你根本不像是刚突破翠仪!”尹焰童大叫。 谢陈握拳,仔细感受了一番身体内增长的力量,说道:“应该是翠仪境中期。”他稍微运转功诀,便能看到道基在胸腹内显化,这是翠仪中期的标志。 尹焰童小嘴大张,难以置信,一天前还因为无法突破而失魂落魄的小师叔,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中期修士,反超自己一头? “你怎么做到的?”他满脸不解。 谢陈得意一笑,突然,他惊奇道:“小童,你的修为也增长不少,快触摸到中期门槛了!” 两人都为对方感到震惊,小家伙嘟着嘴,抱怨道:“我吸收你多余的药力,修为暴涨,师公担心根基不稳,砍去了许多呢!” 谢陈轻轻点头,这时,尹弱走了过来,伸出两根洁白手指,在他身上敲打,发出打铁声,“积累了数年,师公将你的身体锻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再加上那么多宝物,做到这一步也不足为怪。” 尹焰童大叫:“神迹,从来不曾听说过,一步跨两境,还是刚开窍的翠仪!” 尹弱回过头,说道:“那是你孤陋寡闻,这种事虽少,但不是个例,当平府似乎就有一位。” 尹焰童小脸垮了下来,“都是怪物!” “右护法,你为何将道基安置在连蹄中,如此的,非凡!”尹弱满目好奇,对着谢陈胰脏部位敲击,问出了最关切的问题。 一般修士,都是置于五脏中,谢陈的选择,确实出乎意料。 “猪牛才叫连蹄,我这是胰子!”谢陈不满的说道,他随手扒拉开尹弱手指,那两根纤纤玉手,好看是好看,但力度极大,敲击一下闷疼。 尹弱变了脸色,“呦?突破到中期就敢给我使脸色了?就让我会一会你这最强翠仪道基,看有多少能耐!” 谢陈面露惊恐,原来女魔头藏着这等邪恶心思! “不打,我刚突破,气机不稳,需要调养!”谢陈一口回绝,对尹弱,他确实有了一丝阴影,不愿意动手,比试也不行。况且,她和尹焰童一起吸纳了不少神药精华,修为必定是暴涨不少! “无妨,我助你稳固境界。”尹弱跃跃欲试。 好在白藏开口了,“最强翠仪道基不敢说,只能是北境无二。” 三人都感到震惊,看向白藏,尹弱问道:“这还不算是最强?”她无法相信,因为谢陈突破时全程观看,无论明月一般巨大的道基,还是神识,都可以说远超同境,而白藏,竟然并不认同。 “天下何其广阔,再惊世的天才也层出不穷,他只能是一般。”白藏沉声说道。 尹焰童为自家师叔鸣不平,“师叔一步跨两境,天资绝世,为何不能称最强?” 白藏面无表情,“我当年突破时,一步三境,直接晋升翠仪境后期。” “呃……”尹焰童好似被掐住了喉咙,脸色涨红,原来师公说得是这个意思啊,如果与他老人家做对比,谢陈师叔确实差远了。 谢陈和尹弱也看着白藏,虽然知晓这位白袍山主不一般,但他每次都能超出常理,让人吃惊。 “哈哈,你们想岔了,山主说这话并非自夸,而是要告诉你们,天外有天。”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谢陈惊疑不定,割阙山上,何时还来了外人? 尹焰童猛然转身,对着老松岭方向大喊:“横刀,你也知晓这些秘辛吗,快说来听听!” 谢陈震惊不已,横刀?他何时成精了? 只见隔了一座金角尖的老松岭上,崖壁微震,横长的老松树中浮现一团白色光芒,对着草屋冲来,眨眼而已,已至身前! “右护法,你好,老松我并不是精怪,早在三千年前就开了灵智,侥幸成为一方妖王。”白光幻化成为一尊白胡子老人,对着谢陈微笑。 “这,这……”谢陈目瞪口呆,从未想过,老松竟然有灵! 眼前的老人,雪白胡子垂到胸前,用一条红绳捆束,发丝浓密,随风飞舞,而脸庞丝毫不见苍老,红润富有光泽,而身体也很富态,如果不说,只当是位闲散富家翁,谁能想到,他还是一位隐藏在割阙山中的妖王? “老伙子,别再装睡了,右护法破境,你我可以现身,还不过来一起热闹热闹!”老人明显是憋坏了,话很多,对着南方那片竹林大喊。 谢陈连忙扭头看去,只见无边无际的竹海中央,那棵水缸粗的老竹上空同样浮现一抹绿光,对着草屋飞来。 “老东西,我族不分性别,少用称呼来恶心人!”绿光中传出呵斥。 谢陈大叫一声,“连根!你果然也不是凡物!” 绿光落地,幻化成人形,长发披散,身材修长,与老松形成鲜明对比,而且,他的样貌极其俊美,竟然和白藏不相上下! 只是看着看着,谢陈发现了不对劲,竹皇所化人形太过美艳,玉面生光,但怎么透露着一种柔美气息,他嘴角抽搐。 老松大笑,“右护法莫要迟疑,这老伙子雌雄不分,看似男儿身,但又像个黄花女子,含苞待放,我见犹怜!” 咚!绿袍人影对着老松轰出一拳,白胡子老人飞出去数千丈,龇牙咧嘴。 “老东西嘴巴不干净,但所说属实,我族不分男女,与你们人族大不相同。”竹皇对着谢陈微笑点头,解释了一句。 谢陈悬着的心暂时落地,那一瞬间,他居然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下一刻,他叫了起来,“横刀、连根,你们太不道义了,早就开启灵智,为何不告诉我?!”他盯着两人,神色不善,这几年,自己在老松上,在竹林中,可是说了不少心里话,现在看来,全被听去了! 而且,看尹焰童的样子,他明显早就知晓,合着割阙山上下这几个人,全在瞒着我不成?我是外人么? 竹皇脸上闪过一抹笑容,搭配上他那绝世容颜,风华万千,谢陈明知道这不是女子,却还是看的出神。 “右护法莫恼,非是有意隐瞒,这是山主制定的规矩,你一日不破境,我们便一日不能现身。” “师尊的规矩?”谢陈狐疑转头,看向白藏,他不明白,为何有这样的山规。 “你初到割阙山修行,正是开窍、锻体的关键时刻,知道太多会心思杂乱,不利于修炼。”白藏淡然解释。 谢陈却有些怀疑,这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但白藏似乎没理由诓骗自己? 老松笑嘻嘻说道:“其实不算坏事,我和竹皇暗中听到了不少真心言语呢。” 谢陈面皮一紧,心脏突突跳动,他忽然明悟,暗中大叫:恐怕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他想到,自己因为白藏的严苛要求,曾经口无遮拦,破口大骂…… 看到老松脸上的坏笑,谢陈当即明白了一切,难怪在锻体时,白藏经常莫名加大强度,让自己死去活来! “你们,坑我!”谢陈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 老松和竹皇同时转身,不去看谢陈脸色。 白藏轻咳了一声,谢陈顿时不敢再多说。 尹焰童急于听讲那些奇闻,追问道:“横刀,你快说说,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人能强过小师叔?” 谢陈和尹弱也竖起耳朵,准备听听这些不传于世的秘闻。 老松清了清嗓子,得意一笑,“我们所处艮山大陆,疆域浩瀚无垠,单北境,就不可想象,似你们这样的翠仪修士,一辈子可能也无法走遍。” “极其辽阔的疆土上,出现什么样的奇才也不奇怪,两千年前,南方过山江云柱山下,曾有一位天骄,从未修行,却无师自通,观江波浩淼,一步跨三境,成为翠仪后期修士。” “还有斐蛭一族,是天下六大奇虫之一,绝世天才层出不穷,千年前,就有一个年轻人,连跨两境,却担心道基不稳,在最后半步自行止步,不愿继续。” 老松随意说出的两则秘闻,就让三人吃惊不已,原以为白藏已是惊世骇俗,却不想世间有太多奇人异士,听之神往! “其实,艮山大陆已算贫瘠,相传,海外的那两座大陆要更加浩瀚,元气充沛,各家教派繁盛无比,如,竹皇以前生活的那座断古大陆,能人辈出,更加惊人。”老松的话语在三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谢陈尤其震惊,这样辽阔的艮山大陆,在老松口中,居然是贫瘠之地? 竹皇所化的俊美人影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我家乡那边,千年来就有不下三位天才,做到了和山主一般的壮举。” 三个年轻人被彻底吸引,目不转睛,盯着竹皇,听他继续讲说。 “这种一步跨越数境的天才,其实并不少见,真正难得的,是能将自身道基无限扩大,坚固如实物的人物,道基越凝实,越巨大,所承载翠仪华光就愈多,将来成就才能不可限量。” 绿袍俊美人看了谢陈一眼,说道:“如右护法这般,已是惊艳绝伦,但对上真正的天才,还有明显差距,远的不说,八百年前,鼎古楼一脉就有少年天骄,将道基打磨圆满,烈如骄阳横空,战斗时还能祭出杀敌,如法器一般坚固!” “弘岐商号内,也有一名绝世少女,潜心悟道十年,在翠仪图上增添出天、地、水、火四爻卦象,绝艳于世,光照古今,随手打出,便可跨境杀敌!” 尹焰童心苼摇动,只是听竹皇这般讲来,便忍不住神魂激荡,尹弱叹息道:“鼎古楼、弘岐商号,皆是四大财团,生意遍布各地,比传承万古的超级教派还要强盛,他们中间出现这等天才,也不足为奇。” 谢陈初次听闻这些北境以外的事,顿觉大开眼界,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动心情,轻声说道:“看来确实小觑天下英杰了,我的道路,还很长!” 视野放宽,才会有逐云之志,谢陈改变了心态,之前,他的目光也只是放在北境,但经过此遭才发现,所谓七府,放在世间,也并不是就能代表一切。 白藏单手负后,看着远方天空,嘱咐道:“我要外出一趟,你们看管好山上事。” 尹焰童焦急起来,白藏极少下山,一旦出去,必有惊天大事发生,他担心师公安危,问道:“师公,北境的仇敌已经全部铲灭了,为何还要出去?” 老松沉声问道:“是要去疗伤吗?” 白藏点头,大方承认。 这一下,谢陈和尹弱同时慌张起来,万没想到,白藏竟然有伤在身! 绿袍人影轻笑,“不用担心,北境那些宗门,可伤不到山主,是以前的旧伤。” 这仍旧不能让人安心,能让白藏受伤,到现在还不能完全复原,仅是听来就揪心。 “我去了”白藏性格洒脱,或者说淡漠,对这种忧伤气氛尤其厌恶,不愿再停留,化作金虹破空而去。 众人目送良久,直到金虹消失在天边,彻底看不见。 “师公……”尹焰童眼眶中泪珠打转,小脸悲伤。 老松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没好气道:“小崽子,山主都走远了,还装给谁看!” 在谢陈略带震惊的目光中,小家伙擦去泪花,无缝变幻为笑脸,鼻涕泡都冒了出来,“横刀,快上酒,连根,通知萃仙楼,做一桌酒菜送来!” 白胡子老人狡黠一笑,说道:“放心,山主的私藏我已摸清,这就去偷几坛子丹斧斤供大伙畅饮。” 竹皇所化的绿袍俊美人儿也是一笑,风情万千,“王亭大师傅已接单,半个时辰后悠霖小仙子亲自送来。” 尹弱双目放光,挽起衣袖,两条洁白手臂挥舞,“快、快,馋死我了,横刀,先拿一些让我解解渴!” “你们……”谢陈完全懵了,看不懂眼前事,这些人,配合娴熟,似乎并不是第一次了?况且,山主前脚刚离开,还是去疗伤,你们难道不应该担心忧虑,茶饭不思么,怎滴转眼就眉笑颜开,要喝酒吃肉? “这还是割阙山吗?”谢陈苦笑。 老松用力拍了一下谢陈肩膀,哈哈大笑,“右护法,今日让你重新认识一下,来,咱们边喝边聊。” 白胡子老人力气很大,硬拉着谢陈往老松岭走去,“平日里山主在,虽然不禁止玩闹,但总觉得拘束,难得他外出,我等才有这逍遥日子!” “哎,你什么眼神?”老松怪叫一声,“山主那身本领,即使受伤,也不是你我所能帮助的,担心也是无用,不如快活!” 尹弱、尹焰童齐声称对,竹皇点头不止,“山主其人,我是了解的,这些伤,不碍事,就是水磨工夫而已,时间一到自然复原。” 见谢陈还是有些拘谨,老松换了个说法:“这场酒,一为庆贺右护法顺利破关,晋升翠仪,兼具生诞之喜,二为山主祈福,提前祝贺他功成返山!” 尹弱、尹焰童齐齐点头,竹皇淡笑:“右护法不能不给面子啊!”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谢陈再无法回绝。 第106章 鸿蒙中的变故 谢陈仍旧处在一种懵懂之中,几乎是被白胡子老人强行架起,三两步跨过山涧,回到了老松岭上。然后,尹焰童急吼吼叫了起来,不断催促老松拿酒,尹弱更甚,完全不顾形象,挥舞洁白手臂,想要先豪饮几大口解馋。 竹皇被催的受不了,亲自动身,去往萃仙楼,等不及悠霖仙子送菜上门,俊美绿袍一把卷起所有酒菜,化作云光返回。 “有酒有菜,人生逍遥不及此时,来来来,大家同举杯,畅饮到今夜!”老松大笑,猛一拍谢陈肩膀,“右护法首次加入我等,可喜可贺,一定要不醉不归!” 尹弱都快要流口水了,不满道:“横刀,少说两句,我先喝了。”她举起酒坛,仰首大口灌下,姿势豪放不羁,全不似天女,醇红酒液从她唇边溅起,激荡出醉人浓香。 尹焰童也是如此,小家伙酒量比不得女魔,但气势更惊人,老松刚倒下一碗丹斧斤,他就迫不及待端起,一口气饮个干净,末了,还舔舔嘴唇,“横刀,这酒又稀释了多少遍,没有味道,下次给我换原浆的!” “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口气大到天上去了,”老松笑了一下,喊道:“一、二、三,倒!” 果然,尹焰童应声而醉,额头砰的摔在桌子上。 老松哈哈大笑,“左护法到底年轻,喝酒实在,每次都是最先倒下。” 谢陈咋舌,暗自心惊,小家伙这才多大点年纪,就如此嗜酒,和那尹弱一样,看来是家中门风如此。 “右护法,承蒙你金口册封,为我取了连根这个名字,来,我们碰一杯?”绿袍俊美人拿起碗,主动邀请谢陈举杯。 当的一声轻响,谢陈尚未回过神,连根已经将手中粗瓷大碗碰了一下,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连根,你们……”谢陈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老松看了过来,笑呵呵道:“喝完再说。” 谢陈皱着眉头,好不容易喝尽碗中酒,是老松从白藏私藏宝库中偷来的丹斧斤,好酒,滋味无穷,但对谢陈来说,太烈,即使稀释了不知多少遍,依旧难以下咽。 “事情其实很简单,我们两个老家伙在山上时日久了,枯寂无聊,连根那个话少的也耐不住风吹雨打,奈何山主不让我们与你过早接触,只好向你隐瞒到现在。”老松笑着解释。 谢陈有些不满,“为何他们两个早就知道了?这不是把我当外人么!” 竹皇摇头,“山主定的规矩,他二人不在此列。” “又是山主,哪里都绕过不去!”谢陈气呼呼,感觉白藏定下的规矩处处是在针对自己一般。 老松嘿了一声,“右护法,莫气恼,好酒终有开坛时,来,我陪你走一个。” 强忍着热辣酒气,谢陈再次灌下一碗,终于有机会问出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横刀、连根,你们真是这山中开了灵智的精怪不成?”到了现在,他还是难以置信,生活了四年的老松岭上,突然多出了这样两个人,不像是真的。 两人还未说话,尹弱瞥了过来,带着鄙视,“什么精怪,他们是修炼多年的仙物,货真价实的妖王,放外界就是树藤草株中的老祖,整个北境也难寻!” “这么大来头!”谢陈心惊,原来是自己迟钝,没能认出至宝。然后,他大叫一声,“这些年来,我吃竹笋、泡松针喝茶,岂不是暴殄天物?” 尹弱嗯了一声,“不算太笨,还能想到这些。” 老松忿忿不平,“右护法,也就看在你二代弟子的身份上,我和连根不计较。非但如此,还唯恐你境界太低,享用不了,暗中施法去除了大部分竹笋和松针的精华,这等待遇,放眼天下也找不到第二处!” 俊美绿袍默默点头。 谢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拍大腿,“坏了!多少好东西都被我糟蹋了!”他算是终于想明白了,为何自己的身体如此特殊,在赛场上,那么多的罕见药草也不能吸收,原来早就不知不觉被一等一的好东西给养刁了胃口,难怪看不上那些低等货! “当年,我还傻乎乎用笋干抵账,送给悠霖仙子一大把!”谢陈快要哭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难怪,白藏和萃仙楼那对师徒的眼神如此奇怪! 竹皇脸色难看,老松笑的前仰后合。 砰!尹弱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掌,碟盘齐震,“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那天我登山晚了,没赶上,说什么也要抢下笋干,这样贵重的宝物,岂能让你平白糟蹋!” 谢陈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实在是自己也无话可说,那桌仙宴花费巨大,等于是整个萃仙楼上门服务,但白藏用两坛丹斧斤就足可抵账,可要是比起谢陈的手笔,就差远了。 “这笔买卖,亏大发了!”谢陈哀嚎,丹斧斤再贵重,也还是有价之物,但笋干不同,是竹皇这位妖王修炼多年的道果,是货真价实的仙药灵宝,蕴含着极强的药力,吃一口,对他这样的低境界修士来说,就可生死人、肉白骨! “王师傅也太贼了,为何不提醒!”谢陈愤懑道。 竹皇叹了一声,“只怪你右护法自持割阙山头号传人身份,说送就送,山主也不好拂了面子。” “我不懂事,你们还不懂吗?也不阻拦……”谢陈大叫。 老松咳了一声,“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所以我等才想出了这个法子,三不五时的聚一聚,点名叫那萃仙楼做上一桌仙家宴席,充作笋干的账资。” 谢陈眼睛一亮,赞道:“妙!不过,他们能同意吗?” “自然不同意。”老松一捋胡须,笑容显得高深莫测,“悠霖小女娃精明的很,一口咬定这是你送于她的私人礼物,不算公账。” 谢陈不自觉皱眉,“当时只顾着行人情,倒被她钻了空子。” “无妨,她这般说,我们难道还能被憋死不成?仍旧该吃吃,该喝喝,如山主一般,把账单记在你名下。”老松坏笑道。 “什么?!”谢陈蹦了起来,他不能接受。 老松安抚道:“只是这般挂账而已,右护法想还便还,不想还,也学那女娃子,一口咬定用笋干抵账,她还能如何?” “有道理!”谢陈眉开眼笑。 竹皇突然提醒了一句,“今日我去萃仙楼,悠霖脸色难看,说即使用笋干抵账,也早就两清了……” “那你怎么办?”谢陈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竹皇努了努嘴,“还能怎么办,外甥打灯笼,照旧!” 谢陈欲哭无泪,“我就知道,早晚要用我挂账!” 他心境几乎要碎裂,萃仙楼都没去过一次,自己倒欠了不少账,关键是,山主带着尹焰童吃喝,老松竹皇和尹弱他们背后欢聚,他却是从头到尾也没吃上几次! “大喜的日子,不要悲伤,来来来,继续喝!”老松再次举杯。 尹弱和竹皇频频举杯,老松岭上一派欢乐。 “喝!”谢陈突然大吼一声,热闹的酒桌霎时安静下来,连尹焰童也被惊醒了,晕晕乎乎,看着谢陈。 “烂账缠身,不欠这一点,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要岁月空自流。”谢陈哐哐喝下三大碗,醉意上头。 老松大笑,“右护法好样的,男儿理应如此,你锻体四年,一朝突破翠仪,是割阙山第一等大事,自然要庆祝。” 这话说到了谢陈心坎里,他更飘了,像浮在云端。 尹弱不满道:“喝这么快做什么,酒都被你喝没了。” 谢陈大手一挥,“不碍事,山主宝库内还多的是,横刀,你打开禁制,我去搬几坛子过来。” 老松有些犹豫,“毕竟是山主的私藏,喝多了不好吧?” “笋干我都送了,还在乎这些酒吗?”谢陈毫不在意,刚才老松从金角尖的山腹中取出了一坛丹斧斤,他看的清楚,内里还多着呢。 “那就有劳右护法了。”老松微微一笑,隔空打开了禁制,金角尖上出现了一条通道,直通山腹。 谢陈飞一般跑去,“你们先喝着,我马上就回来。” 尹弱看着他的背影,罕见地有些同情,“总逮着一个人坑,不太好吧?” 老松却不这般想,“他将来要继承山门,说到底,还不都是他的东西?” “师公最厌恶别人偷拿……”尹弱还是不放心。 老松砸了砸嘴,“他不拿就没酒了。” “当我没说!”尹弱立刻换了脸色。 五个人在老松岭的草甸上,桌上是仙家酒宴,喝的是丹斤府佳酿,偶尔有老松和竹皇讲述的一些修行界奇闻轶事,这场酒,都觉得美妙无比。 谢陈很开心,终于破境,心头大石落地,一片轻松,看着尹弱撸起袖子与老松拼酒,一旁,尹焰童正缠着绿袍俊美人,不停询问另一座大陆的风情,木屋前,老少咸集,其乐融融。 “第一次发现,割阙山这般热闹!”谢陈感慨了一句,此前他懵懂无知,只闷头修行,哪里有这等悠闲时光,更何况,老松和竹皇现身,白胡子老头是个活络人,妙语连珠,不时说出一些玩笑话,惹得众人大笑。 “右护法,想什么呢?”竹皇笑着问道。他一身绿袍,身上有清香,面容俊美,分不清性别,一笑时有万千风光。 谢陈说道:“小童当初定下四大护法,我还以为是玩闹,强拉着你和横刀作数,不曾想,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说起来,南护法这个名头也不错。”竹皇轻声说道。 谢陈摇头苦笑,尹焰童见竹皇认同了南护法这个身份,当下又蹦又跳,“今日,割阙山四大护法齐聚,人才济济一堂,我等早晚要闯出偌大名声,让世人仰慕!” “不错,我北护法愿尽一份力。”老松很应景的附和了一声。 小家伙更兴奋了,嚷嚷个不停,酒意上头,也顾不得其他,大喊着让四人排队,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 咚!谢陈在他头顶敲了一记,“臭小子,没大没小,我是你师叔!” 几人大笑。 尹弱眼睛明亮,叫道:“我为山魔,要成为师公那样的绝世强者,魔威压盖天下!” 尹焰童不甘示弱,“那我是焰魔,要焚尽世间不平事,扫荡出朗朗乾坤!” 老松不住点头,“好志气,不过,左护法,今晚可不要再尿床了。” “哇呀呀,横刀,你欺人太甚!”尹焰童被当众揭露糗事,脸色红彤彤,扑在老松身上,揪着他的胡子不放手。 推杯换盏,月色中天,不知不觉,已是半夜,这里欢笑声震天。 几个人全部醉去,东倒西歪躺在草甸上,老松和竹皇境界高,自然不需稀释丹斧斤,所以被醇厚酒力熏陶,也酩酊大醉。 谢陈和尹焰童酒量最差,最先晕倒,两人睡姿不雅,一会抱在一起,一会滚跑到别处。 “呼、呼……”谢陈打起了鼾声,久违的轻松,他睡得无比踏实,放下了一切担忧与赛场上的防备,只想大睡一场。 然而,脑海中的那种痛苦再度袭来,谢陈被惊醒,酒意瞬间散去大半。 “发病了!”真正的痛苦还没开始,可谢陈已经浑身湿透,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流,对这种痛入骨髓的病症,实在心有余悸,甚至可以说惧怕。 他翻身飞起,往远处山林中跑去,尹弱和老松他们都在沉睡,并且,即使清醒,也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既然如此,他便决定自己硬扛过去。 “反正痛不死,无非是难受一段时间罢了。”谢陈在林间飞奔,高高跳起,一条白色丝带轻盈而飘柔,在树叶上飘过,看似轻缓,实际速度极快,远超寻常翠仪境。 也不知跑了多远,脑海中的那种剧烈疼痛再也无法忍受,谢陈从树上坠落,猛然砸在地上。“啊!”一声闷吼,山林惊颤,鸟兽纷飞,他双手抱头,十指弯曲似钩,狠狠抓在自己头皮上,似乎想要把自己头颅抓破一般。 实在是因为太疼,远非他先前所想,难受一段时间。 极致的痛楚如潮水一波一波冲来,根本无法忍受,他在白藏严苛手段下渡过了最艰难的四年,锻炼体魄过程中,什么样的手段都曾经历过。并且,白藏还特别针对他的神魂设置过种种难关,照理来说,谢陈对痛苦的忍受力非同一般,但在这种痛苦下,神识还是脆弱如同薄纸,瞬间就被击打出千疮百孔! 那种痛,就是犹如两条钢钉在头脑中不断旋转,搅碎了脑浆,撕裂了魂魄,要一路钻出头骨与皮肉,带着血肉碎块溅射一般的感觉。另外,每次发病时,谢陈都察觉到,从脑海深处会涌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气息,覆盖了全身,每当这种时候,他的自身力量都会被降低,但神经感应反而无限灵敏,即使是蚂蚁叮咬的小伤痛也会数倍放大,以至于很多痛苦,会无法忍受。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谢陈说话都带着颤音,他脸色煞白看不见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从发丝上滴落,神色憔悴,嘴唇早就咬破,血丝涔涔。 自然无人能回答,白藏数次探索发病源头,也一无所获,谢陈怀疑,整个北境,恐怕也没人能说清病理。他甚至怀疑过,是否是有无上存在暗中施法,对自己施加了咒术等奇怪术法…… “终有一天,我要修炼到至高处,找出这种古怪病症源头,是鬼怪使坏,一拳打灭,是自身缺陷,再造无双宝躯,彻底摆脱病症折磨!”谢陈大吼着发誓。 可是,声音很快沉寂,这里再也没有响动,因为谢陈突然感觉到一种超越以往的强烈苦楚,无法形容,无法抵抗,全身的筋肉都在抽搐,不止是脑海中的痛,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扭曲,似要被搅碎。 那一瞬间,他就彻底疼晕过去,感觉不到外界变化,连胰脏中的翠仪道基被震出都不知道。 山林陷入沉寂,大片地面都在谢陈先前无意识的滚动中被毁坏,比人还粗大的树木断折,巨石碎裂,地皮被掀翻了一遍,树根、草茎裸露,流出汁液,与泥土气息混在一起,形成山林间的特有清香。 谢陈静静躺在地上,松软的泥土钻进衣服缝隙,他浑身脏污不堪。因为翠仪道基被震动出胰脏,在体内显化,他的胸腹间大亮,白色与绿色的光芒成为一座浑圆的太极图,而本源气和生机各自组成一个仪点,发散出无穷无尽的能量,带动两仪图旋转,他的胸膛和腹部,呈现出两色。 嗡嗡,随着道基旋转,白色烈焰跳动,照亮了大片山林,翠色生机因为维持生命力为主,并不对外显化,更多是将体表照亮,剔透如翡翠。谢陈此时已经陷入沉睡,他的神识迷迷糊糊,好似做了一场梦,梦中,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没有实物,脚下是空虚,头顶看不到日月星辰,周围感知不到任何活物,甚至,连空气都没有,只能听到心跳,压抑,几乎让人发疯。 “混沌弥漫,鸿蒙一片,这里是宇宙尽头吗?还是天地初开时的景象?”谢陈自语道。 这时,好似冥冥中有感,他的话语得到了回应,虚无中突然亮起两道亮光,照亮了宏阔的雾霭空间,这一刻,谢陈紧闭双眼,却还是被亮光刺痛了眼珠,他痛苦地捂着眼睛惨嚎,好似眼眶中有烈焰焚烧一般。 这亮光,太炽盛,超越了谢陈所见过的一切,无法形容,彷佛自九天之上而来,带着破碎诸天的无匹气势,要斩尽混沌,劈开新的天与地! 谢陈目不能视,但清楚感知到了这一切,两道亮光成为了唯一,世间再也找不出可与之并列的东西,混沌尽散,天地大亮。 在外界,他的身体在震动,可以看到,他的脑海中亮起了两处光点,璀璨夺目,即使透着骨骼血肉,也清晰可见! 鸿蒙已开,亮光绝世,但变故也在这时突现,在谢陈的感知中,亮光对着自己急速冲来,如雷霆,瞬息万里星河,避无可避,似巨岳,厚重巍乎青天,碾碎了体魄与神魂。 “我要死了!”谢陈惊骇莫名,第一次体会到了濒临死亡的感觉。 第107章 壮阔的古战场 不是夸张,是确实将要死去,因为两道亮光如同贯穿天地的长虹,从他的头顶直劈而下,似开天之剑,直直对着那座翠仪道基而去! 谢陈神识归位,霎时清醒过来,但也只是瞬间,他眼睁睁看着两条开天雷霆劈在了道基上,却无能为力,连阻挡都不能! 轰!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谢陈耳朵轰鸣,身体软了下去,那一刻,两条雷霆利剑直冲而下,他的翠仪道基避不过去,被正面击中! “怎么……可能!”谢陈惊骇莫名,心中涌起了无限的绝望,他看见,自己的道基,那轮如明月一样温润有神、散发沁人光泽的两仪图像,被打碎,成为最细微的粉尘,尤其是代表生之气息的翠绿仪点,遭受冲撞,没有抵抗之力,在瞬间就破碎,彻底失去了形状。 道基被毁,光芒点点,大部分都被湮灭,只剩下极少一部分,暗淡没有光泽,似秋日萤火,飘摇不止,很快就要全部熄灭! 谢陈不敢相信所见到的一切,可是,这是真实发生的事,他很快就感受到了道基被毁灭的后果,历尽艰辛凝聚而来的修为在下跌,全身瘫软,失去了全部力气,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身体各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神识也在抖动,清晰感应到了身体发生的变故,似乎随时要沉寂下去。 这还不止,道基破碎,尤其是原始生机被摧毁,他的生命开始流散,身体机能全面下降,呼吸变得微弱,四肢无力,眼神黯淡下来。更恐怖的是,眼睛余光看到,自己的皮肤在飞速衰老,原本紧绷而富有活性的年轻肌肤失去了水分,变得枯皱,出现一条一条沟壑似的皱纹,仅是数个呼吸,他外貌苍老,好似耄耋老人,脸皮干枯,失去了弹性。 “我……到底在经历什么……”谢陈全身冰凉,感觉在坠入一座深渊,充满无力感,努力想要站起,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看到肩头青丝变白发,短短数息,他就感受到了沧海桑田般的岁月轮转,好似自己已经走完了一生,即将来到生命的尽头。 “是,天罚吗?”他喃喃自语,这让人绝望,更加让人恐惧,明明自己刚突破翠仪,跨过了生命中第一个修行节点,生命力全面提升,如骄阳升空,充满活力,但为何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这副境地?难道是自己触怒了上苍,所以才降下这样的惩罚? 一种昏暗的感觉袭来,谢陈眼睛都睁不开,眼皮沉重,呼吸断断续续,现在的他,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是负担,孱弱如老人,随时都会彻底死去。 “哈…哈,没想到,这就是死亡气息……”谢陈惨笑,感到生命无常,昨天之前,他尚在费尽心思寻求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缥缈大道,可现在,那种吞噬一切生机的恐怖深渊横亘在身前,他却再无力去探究! 四肢衰弱,手指都不能挪动,体内五脏六腑也失去活性,生命即将停止,谢陈的气息降低到了最低点,心跳都听不到,与冰冷的山石一般。 他的神识黯淡,静静看着体内破碎的道基,本源气四处逃窜,失去了根基后,只能是无根浮萍,消散了很多。翠绿生机更稀少,那两道亮光破碎了生之仪点后,居然并未消失,而是静静矗立,贯穿到无尽远处,好似开天的电光,不可直视。 但是,明明有很多的翠绿生机被吸引,不自觉被纳入亮光中,谢陈即使濒死,神识感应迟钝,也能清晰探查到这一切! “这是我的生机,怎能被你吸纳!”谢陈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力气,如同回光返照,他不甘,并且极度愤怒,不愿就此死去。 “绝对不是天罚,倒像是某种神秘存在,伺机窃取我活力!”他有一种直觉,两道亮光似乎很不简单,可能与自己脑海中的痛疾有关,而且,不像是上苍降怒,因为大道无情也无感,不可能主动吸纳他这样一个小修士的生机。 “即使死去,我也要看清楚亮光尽头,查询出背后的真相!” 一声闷吼,谢陈的神识光团用尽全部力气,爆发出最后的璀璨,陡然升空,沿着胸腹而上,对着亮光的来路,一直向上飞去,他要查清一切,不愿就此平白死去。 亮光太炽烈,是谢陈生平仅见,如果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很怀疑,自己是否能坚持下去。此时,神识宛如一粒细沙,在沿着撑天的巨岳攀爬,不敢去看,一眼就会让自己感受到压顶之威,不能去想,神识好似置身于炼丹火炉中炙烤,下一刻就要化成灰烬一般的感觉。 “我要看清背后的源头,不管你是什么古怪来头,也不能肆意掌握我生死!” 谢陈咬牙大喝,他在竭力坚持,为自己鼓气,不然,一秒钟都难以继续。亮光实在太超然,带着无法形容的伟力,遥远到好似浮在天际,不属于这片尘世,谢陈甚至心惊,在自己的感应中,即使是白藏在天外斩出的那一剑,似乎也没有这般盛大! 神识越来越黯淡,随时都要寂灭,谢陈眼前一片昏暗,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只是在前行,因为心中有一股毅力,不甘心就这样落幕…… 终于,在闯过最为艰难的一段路程后,他陡然轻松起来,好似压力尽失,全身都在放松。 “那是,什么东西!”谢陈大吼,惊慌失措,他来到了自己识海,见到了亮光的源头,但是,眼前一幕太过惊骇,简直无法相信。 宽阔的虚无空间内,两道亮光静静悬浮,相比之下,这处源头并不刺目,但散发着不能侵犯的无上威严,只是身处他脑海内,也占据着绝对的视线,看一眼就无法挪动目光! “是剑气吗?”谢陈大叫,他不敢想象,世间竟有这样一桩事物,如此的超然绝世,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高傲气息一般,令人震颤。 应该是两道剑气,谢陈见过太多次白藏挥剑,一眼就能看出大概,但他还是惊惧,只因为那种盛阔气象太雄壮,只是两道剑气而已,但让人感觉如此奇妙,一切都在其脚下一般,彷佛一剑就能破碎这方世界! 他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我脑海中,为何会有这种古怪东西?” 担忧,后怕,无尽的恐惧,谢陈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自己的身体竟然生出了陌生感。 同时,还有难以言说的忧虑,白藏修为震古烁今,威压北境,一剑出而斩天门,金黄剑气传下大地,山河皆秋,那等威势,已经是世所罕见。可是,这两道剑气,并无动作,显得祥和,但总给人一种轻易就能覆灭整座天演的感觉,好像,比白藏的剑还要更恐怖! “这究竟是是福是祸?”谢陈下意识吞咽口水,他察觉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场足以卷动天下的风波,稍不注意,就会天崩,道灭,生灵死绝! 这时,一种更加宏大的古怪气息弥漫开来,谢陈心神俱惊,可他根本来不及躲避,顷刻间就被笼罩。剑光爆发出祥和光芒,并不显锐气,他还是感受到了刺痛。 视野中,两道剑气占据了全部视线,变得无限巨大,谢陈神识被压缩为一点,抬头仰观寰宇。 一幅幅古老画卷徐徐展开,通过剑气而再度显现世间,在谢陈眼前幻化。 嘶吼、啸声,金戈铁马,大军驰奔现狼烟。 血海、人潮,无尽征伐,日月隐见烽火滩。 太惨烈,太盛大,无边无际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血海,猩红血气淹没了无数大军,参战修士根本无法数清,战线铺展到极远,看不见尽头。 “这是,以星河作为战场吗?”谢陈大骇,浑身冰凉,他看到,剑光迸射,割裂了大片星河,战鼓雷鸣,声波震碎了数颗巨大的星辰! 远处战场上,有倒下的巨兽,血流滚滚,散发出的杀气就让无数低境界修士化作肉泥。有战死的军士,屹立虚空,只是一片铠甲,居然比整个北境还要巨大! 强者实在太多,他们在星空中交战,动辄就能破灭大片星域,战斗实在惨烈,每一刻都有无数修士惨死,伏尸在冰冷的宇宙中。 “不止是星河战场,还有无数个小世界,也被卷入,在战斗中毁灭!”谢陈惊呼,看到了不一样的细节,在浩大到无法想象的战场上,有很多小天地,被战斗余波卷入,尽数崩毁,全部的生灵都彻底死去,神魂寂灭。 那种小天地内,日月俱全,法则完善,疆域广阔无边,任何一个都是与天演州差不了多少的存在,相当于一个完整的世界,但是,却根本无法存活,在这种烈度的战争中,宛如一颗沙砾。 “是史前时代的灭世之战吗?”谢陈心神几乎坚持不住,受到冲击,超出想象,这是怎样壮阔的战场,苍茫而古老,诸天万界、无数的种族全部被裹挟,在铁与火的厮杀中艰难存活。 他怀疑,这可能是世间所有古史都没有记载的大战,波及到太多,“也许,正是这场大战打灭了太多,才造就出现在的天演州?”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可是,无法佐证,因为找不到证据。并且,那处战场明显太过壮阔,超出所有,参战的修士全部具有毁天灭地的实力,随手就可覆灭星河长空,让大道破碎。 “这是真实发生的往事,还是我濒死前的幻像?”谢陈轻声自语,他的神识陷入迷惘,一片混沌。 画卷还在继续,更多的细节显示出来,突然,他感觉到一种无比恐怖的气息,目光扫去,眼前一幕让他惊骇,大军之中,有一位绝世强者,法身占据大片星空,手臂宛如神铁,横扫之下,对面一路大军被全部打碎,成为血雾! 不远处,有阵纹浮现,每一条纹路都如江河奔腾,构建成看不见边际的遮天大阵,最中心,一名绝世女子独立,这是怎样一个无双的女子阵师啊,眉眼如黛,青丝成瀑,素手娇柔似莲夷,但随手捻起,就是符文漫天,充斥着最为凛冽的杀气,无数敌人在瞬间被斩首,血流百万里! 大军深处,一杆帅旗撑开了天地,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有一座庞大到占据半数视线的残破宫殿升空,笼罩了大片军士。 无数人在嘶吼,星空沸腾,这座残损的宝殿,好似重新带给他们战斗的力量,纷纷扑杀向对手,要撕咬下他们的血肉! “那是什么?残损的宫殿中似乎供奉着无数灵位!”谢陈暗自惊呼,匆忙一瞥间,似乎见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可就在这时,冷寂的星空中突兀亮起绝世剑光,那种威势,天地变色,大道颤鸣,即使隔着无尽远,甚至不在同一片时空中,谢陈依旧被波及,神识倒退不止,眼前一片黑暗,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画卷还在继续,浩大的古战场在显现,在谢陈的识海中演化,到后来,画卷越来越模糊,映照的景象几乎看不清,但蕴藏着的各种气息却越发凝练,厮杀声几乎要透过画卷,隔空显示在世间,各种毁灭性的波动,如浪潮翻涌,拍击虚空。 咔嚓,无人能感觉到,谢陈躺倒在林间的身体发出震动,从他身下,居然散发出大片的漆黑裂缝,透过缝隙,隐约可见另一片天地璀璨! 残存在他脑海中的两道剑气,比起全盛时期已衰落不知多少,却在显化的过程中依旧如此恐怖,击穿了天地大屏障,打破了大道樊笼! 离地不知多高,多远的无尽虚空中,陡然亮起电光,好似混沌初开,鸿蒙苍茫,有无形的法则交织,化成穹顶,笼罩整个世界。 “天道,不许有变。” 从虚无中迸发出一道声音,寻不到源头,看不见其存在,这声音,好像并不属于世间,淡漠没有一丝情感,冰冷令人心悸。 接着,虚空中亮起一道寂灭法旨,这是天道有感,在自行纠错,不允许世间有人与外界相接触,去探寻不属于天演的秘密。 这一刻,天演州内所有生灵,都感觉到心跳陡然加快,好似有什么惊天波澜将要发生一般,可是,也仅是瞬间而已,那种古怪的感觉就彻底消失,再也感知不到。 法旨无形,从虚空降下,看不到其前进轨迹,唯有一种荒芜、寂灭的毁灭气息,在北境上空蔓延。 这一刻,无数大修士纷纷被惊动,修为俞高,俞能感受到不同寻常,这种气息,无可抵挡,一旦降下,整座大陆都要受到波及! 可是,不待他们仔细感应,这种浮在云端之上的毁灭感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心神不宁。 注定无人能够知晓,这种涉及到天道的大事,属于禁忌,不可推演。并且,在寂灭法旨对着谢陈冲来的同时,再次出现了变故,从那片虚无中,不知为何,再次有混沌亮光闪现,浩大无边,蕴含着最为浓郁的生命气息,好似天地初开时,那一点原始生机,隐藏着演化万灵的无上奥妙。 混沌光后发先至,与寂灭法旨撞在一起,两者同属于天道产物,但属性却截然相反,天生对冲,一个要让天地永寂,彻底断绝生机,而另一个则是万灵之母,包含最原初的生命之力,轻易就可让一个荒凉的世界再度充满活力。 好在两者等级太高,且有大道意志约束,并没有直接显化在世间,它们在割阙山的上空剧烈对撞,都想要磨灭对方。 虚空紊乱,星空炸裂,道音震耳欲聋,但外界丝毫感受不到动静,甚至,连看也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就好像,寂灭法旨与混沌生机的交锋,是在另一片无尽遥远的时空。 谢陈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他道基崩毁,生机全部消散,皮肤干皱,发丝灰白,已然走到了生命尽头,神识光团都要熄灭,他感知不到这些发生的波澜。 但那两道剑气不同,作为超绝于世的无上存在,即使只是残存的剑意,他们依旧感应到了天道变故,似是被激怒了一般,两条剑光从谢陈脑海中走出,只一瞬,就踏足进天道战场! 难以想象,这两道剑气究竟是什么来头,那可是寂灭法旨和混沌生机的交战场,代表着天道的意志,于世间就是上苍,从未有什么存在可以抗衡。 但如今,两条剑气跨越了无尽时空,就这样直接杀了过去! 轰! 无穷无尽的灵气雾霭在翻滚,比星河还要粗大的电光在横行,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骇人听闻,两种大道在正面对抗,霞光照亮了永恒,下一瞬又转入了幽冥,两种极致的力量,无情摧毁着一切。 锵! 剑光斩出,分别对着寂灭法旨与混沌生机,那种超然的气势,居然隐隐有力压天道之姿! 更加盛阔的战斗随之爆发,死亡气息、生命精气、绝世剑光,三者都是超脱世外的无上存在,现在却混战在一起,将整片虚空都搅乱,随便泄露出去的一点气机就可灭世,它们互相湮灭,对冲,谁也不甘示弱。 第108章 最强翠仪道基 铿!火花溅射,寂灭法旨与剑光相撞,剑气受损严重,但下一刻,无尽的生命精气涌来,剑光更加炽盛。 轰!混沌生机与寂灭法旨缠斗,两者湮灭了大部分,无尽虚空,一半生机一半荒芜。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三者的战斗才终于结束,法旨碎裂,成为无数光点,四散飞向虚空深处。混沌散尽,生源绝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残存生机。 而两道剑光也暗淡下来,气息衰弱到极点,居然显露出了本体,是两片残损的兰叶,只是先前剑气盛烈,没有被发现。 嗡,剑气突然爆发,割裂了空间,两片兰叶用出最后的力量,从这里遁去,回归到现实空间中。只是,刺目的剑光中,有一团巴掌大的法旨碎片和拳头大小的混沌光芒也一起被裹挟,一同消失。 当地一声,兰叶坠地,跌落在谢陈手边,那些亮光、法旨碎片,统统冲入他体内,在胸腹间发出刺目光芒。 这片山头上弥漫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气息,仔细感受,是生与死的对立,还有一股强绝的力量在横加干涉。 嗤,寂灭法旨碎片接触到谢陈身体,开始让一切都破碎,化作虚无,谢陈变成了飞灰,不仅如此,他身下的地面,连同山林,都遭受了波及,开始塌陷,无声无息间就要从世间消散,再也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而混沌气却不允许,爆发出朦胧光雾,笼罩了山头,好似时光逆转,消失的山体重新出现,谢陈化作飞灰的身体也开始重新组合,血肉生长,筋脉蜿行,瞬间就恢复如初,甚至,干枯的皮肤也恢复活性,变得红润。 但是,两者依旧在角力,寂灭与新生不断重复,谢陈的身体,好似在经历一场又一场轮回。 两道剑光光芒万丈,覆盖了谢陈全身,将那些已经破碎的翠绿生机和本源气一一聚拢,牵引到腹腔中。 咚的一声,谢陈的心脏猛然跳动,阔如鼓鸣,他的生机被勾动,身体潜藏的力量被唤醒,白藏传下的法诀在体内自行运转,道基碎片开始合拢,想要自救。 剑气鼓荡,不知蕴含着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调和了寂灭法旨与混沌生机的对立,强行将两者禁锢而来,打入破碎的道基中。 翠绿生机陡然升腾,体积扩大了无数倍,这是天道产物,具有无法想象的能量,是世间所有生命的源头,比一切宝物还要贵重。 而寂灭法旨碎片也与本源气结合在一起,一个代表死亡之气息,是所有修士苦寻一生也无缘勘破的无上大道,另一个在这时已经抛去了全部的属性特征,只是作为谢陈修行的成果,与之叠加,共同化作翠仪图中的一个仪点,要成为谢陈自己的新道基。 这一刻,什么虚与实、本源气与原始生机的结合,都成为了过往,在寂灭法旨和混沌生机下,只能是另辟蹊径的羊肠小道。 这是真正的大道法则,生与死的终极奥秘,是天演无数代先贤强者也不能找到的完美凝结道基之法,可是现在,在谢陈昏死,感知不到的情况下,就这样发生。两者不断融合,交汇在一起,有剑光镇守,不能逃逸,谢陈的身体在运转道法,经声阵阵,将全部的法旨碎片与生机,一点点炼化。 夜月无声,万物寂籁,这场不为人知的另类突破悄然发生,也幸好无人知晓,不然,要捅出惊天波浪,割阙山将再无宁日! 谢陈的身体不断破灭,又重生,那是两种道则在适应,反向改造其躯体,他的生机越发旺盛,心脏跳动时山林皆颤,早已经被白藏锻打到极致的体魄,居然还在进化,大量杂质在破灭中被剔除,新生的躯体更加强大。 体内,明月初现,道基重新聚拢,不过这次,占据核心地位的却不再是本源气和翠绿生机,而是蕴含着生死之气的两种至高法则。仔细看去,浑圆太极图上,阴阳鱼首尾相接,不断旋转,一半生源洁白剔透,缭绕着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息,神秘而莫测。另一半阴极则是漆黑如渊,彷佛是世间最冰冷的幽冥,看一眼就会沉沦,生机绝灭! 剑光暗淡到几乎无法看见,在一切都稳定下来后,它们离开了这里,重新遁入谢陈脑海中,不为外人得见。 “活下去,带我,回家……” 虚无中,有低沉声音响起,断断续续,几乎无法听清,像是某种诉说与请求,但没人可以听见。 终于,阴阳太极图趋于完善,高悬在谢陈体内,那些本源气和翠绿生机,此时只能作为附庸,在太极图边缘游荡。 砰! 神识之火被点燃,谢陈猛然一震,苏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又活过来了吗?”他坐直身体,疑惑不解,在昏迷前的记忆中,他记得自己已经死去,道基破碎,生机尽失,怎么现在,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难道是一场梦境?” 他晃了晃头,想要让自己变得清醒,可是,手边蓦然触碰到的冰凉让他惊醒。 “这又是什么?”他将两条兰叶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是两片残损的兰叶。” 他感到不可思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两条兰叶,明显是被外力砍断,边缘处整齐平滑,只有一条手指长短,一条兰叶质清如玉,中间是淡黄色的叶肉,几乎能透光,只在叶片边缘有两条细微的绿色边线,在叶子尖端合拢,仅是看一眼,就感觉像是一柄绝世神剑,随时都要斩灭天地,锋利无双。 “比师尊的杀气还要莫测!”谢陈心惊,几乎不能相信。 而另一条兰叶则是坚似神铁,翠绿叶片中间有一青一蓝两条线脉贯穿,简单质朴,但却有一种说不清的玄妙气质。 “这条兰叶,好似无坚不摧,天下神兵在它面前都要被斩断!”谢陈倒吸凉气,他完全不知道昏迷期间发生了何事,对这两片神秘的兰叶,不知该如何处理。 嗤,只是手指微动,兰叶翻转,就不小心划破了掌心,鲜血汩汩,刺痛让他惊讶,然后,猛然想起了更为关键的事,“我的翠仪道基!” 神识进入体内,谢陈彻底震惊,说不出话来,因为眼前所见过于震撼,他呆滞无言。 如明月一般巨大的阴阳太极图缓缓旋转,充斥着世间最为玄奥的生死之气,他的翠色生机和本源气,却反而在一旁游荡,不敢过分靠近。 “这,是我的翠仪道基吗?” 谢陈咽下一大口唾沫,感到口干舌燥,双拳紧握,又松开,他全身都在战栗,对不曾经历过的事,不知是该欣喜还是忧愁。 “过来”谢陈勾手,尝试催动,结果让他欣喜若狂,明月太极图倏然而来,在他身前停顿,散发出一阵柔和气息。 谢陈无比确认,这就是自己的翠仪道基,那种浑然一体的感觉,骗不了人。 “我经历了什么?这一切究竟是谁在暗中引导?”谢陈陷入沉思,有不解,更多的还是惊悚,他记得,自己在脑海中那两道剑气引导下,见到了一座浩大广阔的神秘古战场,旁观了一场不见记载的旷世之战。可是,当他醒来,却再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神识早在识海内巡视了数遍,每一个角落都搜寻过,再也没能发现那两条神秘剑气。 “应该不是梦,无论是两片兰叶,还是这座重新凝聚的翠仪道基,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谢陈在山林中静坐,他发现,世间诸多玄妙,超出了认知,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想象。 “难道,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被某种存在暗中安排的吗?” 不敢深思,他一阵恍惚,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 “终有一天,我要打穿这所有的迷雾……” 不多时,天边云雾翻涌,鱼肚白悄然出现,又一夜徘徊,新的一天轮转。 “小师叔,你怎么在这里?”一片云汽飞来,四道身影出现在山林上空,尹焰童跳下,大喊了一声。 谢陈抬起头,嘴角露出牵强的笑容。 尹弱皱眉说道:“昨晚又发病了么?”她对谢陈脑海中的暗疾也甚为奇怪,自己最崇拜的师公,无所不能的白藏,都只能束手无策,说出去都无人敢相信! 尹焰童关切问道:“师叔,肯定是不愿打搅我们,才选择远离,独自承受!”他走到谢陈背后,一双小手在谢陈头顶按压,想要为自己师叔减轻病痛。 “小童,不用了,这会不疼。”谢陈婉拒小家伙好意,其实他按的很舒服,就是酒气未消,熏得谢陈难受。 老松眼尖,发现了谢陈手中的两片兰叶,笑道:“右护法,一夜不见,你还有闲心在山中访幽,采摘兰叶,端是好雅趣!”他随意扫了一眼,就看清了兰叶纹理,诧异道:“咦,品种还不一般嘞,我看看,这一株,金黄通透,边有绿线到顶,是晴虹变种,在山下善桥城,少说也得卖他千两银子。” “唔,那个更贵重,是青蓝线,双线并中透,贯穿叶脉,极品,少见,怎么也得三千两银子!” 尹焰童叫道:“横刀,你对这些文玩雅物还颇有研究呢。” 白胡子老人一捋胡须,淡笑一声,“老朽身为树王,修道数千年,枯寂时时常研究这些杂事,算不得大道。”说着,他俯下身子,准备拿起兰叶,好好观看,“我仔细瞅瞅,如果品种名贵,就去挖出来,还能卖个好价钱。” 不料,他捏起两片兰叶,却差点闪到老腰。 “我的老树桩哎,差点断了!”老松惊呼,没想到,不起眼的残损兰叶子,居然这般沉重,他不能撼动分毫! “我就不信了,还拿不动这两片小小兰叶!”老松来了脾气,看谢陈一个翠仪境小修士,将兰叶放在掌心,如若无物,他却提都提不起来,当下用出更大的力道,结果却还是不行,“嗯?有古怪?”他逐渐发力,甚至,动用了修为,脸色都涨红,却还是提不动! 尹焰童叫道:“横刀,你行不行?” “这两片叶子,不一般!”老松嘶嘶吸凉气。 竹皇在一旁,也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如你我这般,修行有成的妖王所化?” 老松吹胡子瞪眼,“屁话,割阙山中只有你我是精怪出身,哪还有其他妖王!” “我倒觉得,像是某种绝世神兵。”尹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几人纷纷摇头,都觉得奇怪,老松问道:“右护法,这是什么古怪东西?” 谢陈也茫然,眼睛瞪的比老松还大。 当,尹弱祭出了那杆三万寺劫枪,打在兰叶上,发出巨响,谢陈手掌都被震裂,生疼,可两片兰叶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痕。反而,枪尖上出现了一个细微豁口! 众人都沉默下来,对这柄神枪,都知晓其威力,可是,似乎比兰叶还要差上不少? “你昨晚经历了什么?”老松沙哑着嗓子问道。 谢陈仍旧摇头,“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手中的。” 竹皇都看不下去了,他性子一向恬淡,这时也感到不安,“能避开我和横刀,悄无声息将这东西送来,除了山主,北境还有何人能做到?” 白藏未回归,所以自然另有他人,但这却让他们惊悚。 谢陈苦笑一声,“还有更奇怪的事,你们不要吃惊。” “不用担心我等,有何古怪只管细细说来。”老松不断抚须,宽慰谢陈不要考虑他们,可下一秒,他声音比谁都大,“老伙子,那是什么!” 他眼睛都要快瞪出来,因为激动,揪断了一条胡须都不自知,而竹皇,也并没有因为老松的冒犯而动怒,因为他也为谢陈的翠仪道基而震惊。 一轮阴阳太极图在谢陈胸腹间缓缓转动,逸散出混沌气息,缭绕着幽冥一样的枯寂死亡气! 尹焰童小嘴大张,尹弱都不知说什么好,老松和竹皇都不需过多感应,只是一眼,就看清了太极图的内在玄妙。 “那,那是寂灭法则和混沌生机,组成了新的道基!”老松嘴唇哆嗦不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竹皇叹息,“世所仅见,前无古闻!” 明明一天之前,谢陈还在和众人一起饮酒,说笑,怎么仅是一夜过去,他就焕然变了一个如此——离谱的两仪图? 尹焰童惊呼,“小师叔,你还是你吗?”他眼神充满戒备,因为谢陈破境时曾在旁观看,亲眼见证了小师叔凝聚出的明月道基,可是,现在为何大不相同? “别闹,老松、连根,我境界快要压制不住了,你们快帮我斩去一部分修为!”谢陈大吼,脸色急切,他只是稍微运转太极图,就惊觉体内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翠仪境中期的瓶颈在松动,他即将继续破境! 只是,他不愿,本来一步跨两境,就显得步子太大,造成根基虚浮,翠仪中期尚未打磨圆满,现在就要再度突破,看似是好事,但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这种拔苗助长,对将来百害而无一利。 老松和竹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敢大意,同时出手,帮助谢陈稳固境界。 山林瞬间被璀璨光华所淹没,两尊妖王同时出手,这种场面,放在外界想都不敢想,可是,老松的惊讶更甚,“你的道基已经被斩过数次,留存有一种绝世的力量,我竟然撼动不了!” 竹皇也是同样震惊,和老松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惊骇。 “用全力!”两人瞬间达成共识,不再留手,要全力施为。 谢陈有了一个猜测,他觉得可能与脑海中那两道剑气有关,可现在没有证据,不能断言。 老松和竹皇在全力出手,割阙山震动不止,天空都变了颜色,这是两位可以称尊的妖王,如果不是白藏压制,随便就能建立一座强盛宗门,实力可想而知。 可现在,他们联手,那种浩大的气机压迫下,阴阳太极图却纹丝不动,这个结果太意外,老松急眼了,“你加把劲,不然老脸就没地方放了!” 竹皇没好气道:“少放屁,你不要藏着力气不用!” 终于,在他们的全力压制下,谢陈飙升的气息开始稳定,境界得到控制,不再攀升。两人咬牙,斩出一道道攻击,要将谢陈的境界打落下去。 尹弱和尹焰童早被老松送到了极远处,担心被余波所伤。此时,他们满脸震惊。 尹焰童不住叹气,“师叔太强了,割阙山两大护法联手,极尽攻伐,他竟然能承受下来!” 尹弱被气笑了,在小家伙头顶敲了一记,不过,她也感慨万千,“用寂灭法则和混沌生机组成的翠仪图,不同于寻常路,摒弃了虚实一说,是纯粹的生与死之气,想不到,师公都无能为力的猜想,他真的走通了!” 尹焰童点头不止,“应该很强吧,我感觉小师叔的气息极度恐怖,比之前强大了不知多少倍,不敢直视。” 尹弱看着远处被能量光淹没的山林,目光幽幽,“本就是修行正道,再加上这两种至高法则,说是最强翠仪道基也不为过!” 小家伙眼珠瞪大,接着大笑。 是的,连尹弱都能察觉到不同,凝聚为谢陈新道基的那两种力量,太过玄奥,像是高浮在天际的仙灵,不是世间所能拥有。 “难以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109章 负石图背后的秘密 最终,整座山头都消失了,彻底化作虚无,那片山林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其实,这已经是老松和竹皇有意控制气息的前提下,逸散出来的极少一丝余威所致,两尊妖王共同出手,如果彻底放开手脚,那等威势将会惊天动地,绝不只是这般。 轰,巨大的能量潮汐翻涌,群山隆隆,地面拱起,山河变换,白藏在割阙山中设下的法阵自行运转,带动地脉,将被毁去的地貌复原。 “小师叔,境界压制下来了吧?”尹弱和尹焰童跑来,小家伙气喘吁吁,脸上有担忧。虽然平时玩笑话说的更多一些,但对谢陈确实真心实意。 老松擦去额头渗出的汗珠,邀功似的说道:“在我两大护法合力下,万事莫有不成!” 尹焰童鄙夷似的嘁了一声,“横刀你要些脸皮吧,堂堂妖王之尊,压制一个翠仪境而已,至于装出这样一副吃力的样子吗。” 竹皇浅笑道:“老东西故意做戏给你们看,凸显自己的卖力。” 老松不满道:“哪里是做戏,右护法的道基蕴含至高法则之力,并且有一种神秘力量残留,稍不注意就会失手,还可能伤到他根本!” 尹焰童连连点头,“如此看来,还是连根技高一筹,脸不红气不喘。” 老松被噎了一下,直翻眼珠子。 几人大笑,谢陈这时站起身,对着老松表示感谢,“横刀不用多说,我有时间再去偷几坛子山主的丹斧斤送给你。” 老松不住点头,胡子都快翘到天上了。 竹皇施法,众人脚下升起一片绿光,对着老松岭飞去,速度极快,眨眼就再次落在草甸上。 尹弱看着谢陈,充满好奇,“你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陈摇头,无论是莫名多出的两片兰叶,还是重新凝聚的道基,他皆一无所知,唯有对脑海中那两道剑气存有印象,但根本找寻不见,此时说出来,也只会让他们平白担心。 “等山主回来后,向他请教一番。” 听得这话,大家也只好按下诸多心思。 尹弱不断搓手,看着谢陈双目放光,“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你的阴阳道基绝对超乎寻常,来,与我比试比试,正好称称右护法的斤两。” 谢陈直冒冷汗,尹弱完全不同于一般女子,性格直爽而不羁,嗜酒成瘾,还是不折不扣的武痴,总想方设法找借口,好趁机殴打我这个师叔! “不行,经历过诸多变故,我需要调息几天,好好适应一番。”谢陈拒绝的很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尹弱极其不满,“左躲右躲,我还能打死你不成?” “哎呀,我脾肺生疼,想来是被老松压制境界时受了重创,我要去运功疗伤!”谢陈转身就走,但找的借口太烂,让几人都鄙夷起来。 草甸上暂时安静下来,谢陈独自盘坐,果真是在运功,不过疗伤什么的纯属胡诌,他只是在内视自身,想要好好观察自己的新身体,重点自然是那轮莫名其妙出现的阴阳太极道基。 “体魄变强了许多!”谢陈心惊,虽然不曾与他人交手,但握拳时那种澎湃的力量与之前相比是天壤之别,“一拳就可打死虺蛇,炖肉吃!” 这绝对不是单纯的突破到翠仪中期就能拥有的强大力量,谢陈坚信,自己的身体一定发生了某种变化。 目光下沉,神识光团站在太极图前,即使到了现在,谢陈还是有一种做梦的不真实感觉,眼前的道基超出了常理,应该是,前不见古人! 如明月般巨大的太极图缓缓旋转,纯粹的生死之气缭绕,混沌而神秘,一半充满生命精气,另一半则是荒芜死寂的死亡区域,这轮道基,放在外界,不知会震惊多少人。 “这是我的翠仪道基?”谢陈自问,充满了荒诞的感觉,他到了现在仍旧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古怪的家伙。 嗡,道基震动,他神识只是动了一下,阴阳太极图就颤鸣,一股恢弘气息瞬间爆发,从体内扩散出去。 草甸上,全部都被这种神秘气息笼罩,老松等人大惊,看向谢陈,发现从他的身体内,飞散出两种色彩,白色气息温润如阳光,所过之处草木瞬间疯狂生长,而黑色的华光则是冷冽似幽冥,充满死寂意味,让另一半的草甸变得枯黄,然后,萎缩下去。 呼呼,尹焰童猛地吹了一口气,刮起了大风,那些枯萎的草株居然在风中解体,成为了粉尘! “他的道基中蕴含着极致死气,能让生机绝灭,变成尘灰!”尹弱眯起眼睛,这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谢陈那种寂灭气息的可怕。 竹皇眼界更高,他看出了更多的不同,“不止是生命体,就连土壤也失去了水分,变得干枯。” 这个结果让他们全部沉默下来。 尹焰童小声问道:“连根,小师叔这番,比起鼎古楼、弘岐商号内的那些绝世天骄,能有胜算吗?” 老松叹了口气,“单论翠仪道基,只怕是无人能比。” “太好了!”尹焰童兴奋道。有了老松的承认,他对谢陈的信心大增。 “生死之气,古意苍茫,这种等级,不像是我辈修士所能参悟的东西,一旦修行大成,真不知该是怎样的绝世……”竹皇轻声语。 谢陈终于松了一口气,目前来看,阴阳道基虽然古怪,可终究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催动起来如臂指使,并不迟滞。但他也有不满意的地方,“好是好,就是太过霸道,占据了核心地位,我的翠色生机与本源气反倒被驱赶出来,在道基外围游荡!” 这让他感觉到棘手,说到底,目前处于弱势的一方才是自己的根本,如本源气,是要跟随自己一同提升的,不能就这样在外游荡,无家可归。 忽然,他注意到了太极图,“只是阴阳鱼在游动,缺少了阴阳极点!”这让他感到遗憾,似乎最为精美的宫殿却没有门窗,显得空洞。 “也许,这就是我的机缘,将翠色生机和本源气注入阴阳鱼中,化作极点,完美融合四者,翠仪境才能圆满!” 谢陈突然有了明悟,找到了接下来修行的方向。 不过,他又生出了不安,“阴阳图固然是好,万古无一,但对敌施法时难免要被察觉,显得太过超然,恐怕会引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个充满血杀的世界,谢陈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越是无上至宝,越是不能招摇。 想到这里,他意念展开,催动翠绿生机和本源气,向着太极图覆盖而去。 出乎意料的顺利,根本没有排斥,很快,阴阳鱼就被全部遮蔽。 “既然伪装,就要做到尽善尽美。”谢陈神识发力,翠绿生机和本源气被聚合,经声阵阵,很快,就重新凝聚出了一轮明月道基。 他满意地拍手,“用明月翠仪图来掩盖我真正的道基,实在妥当!” 草甸上,老松笑呵呵点评道:“右护法心眼子还挺多。” 尹弱只是觉得好笑,“自欺欺人罢了,境界比他高的修士,一眼就能看穿,没什么大用处。” “什么?我这只是花架子?”谢陈醒来,听到了尹弱言语,顿觉不满。他不甘心,向老松和竹皇求助,“横刀、连根,你们见多识广的,有没有好办法?” 不料,两尊妖王也只是摇头,面对这个超出常理的阴阳道基,都是第一次见到,根本无从下手。 “只能等山主回来再想办法了。”谢陈无奈,抬头看天,他突然发现,好多事情都需要白藏回来才能定夺,就好像,那个寡言的男子才是割阙山的真正砥柱,一旦不在,大家都失去了许多主心骨。 谢陈无聊的转头,目光投向了老松所在的石壁,脸盆粗的树干枝杈横生,苍劲有力,不由得打趣道:“横刀,你也不找个好地方,偏生在这悬崖峭壁上。” 老松没好气道:“是山主定的,我有什么法子!” 竹皇趁机挖苦了一句,“无妨,老东西皮糙肉厚的,整日里被那奇异杀气洗礼,反而能增加厚脸皮。” “哦,难不成这背后还有什么说道?”谢陈来了兴趣,他想起了老松岭下的奇特杀机,当即向两人请教。 老松沉默了一下,“日后你自会知道的。” 谢陈便不再追问,他目光继续扫视,离老松不远,崖壁上赫然有一幅巨大图刻,画中本人,正是他自己! “呃…山主也不知怎么想的,留下这样一幅墨宝……”谢陈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犹记得,他刚到割阙山时,形象不堪,衣服破碎,三魂失了五魄,白藏似乎一时兴起,抬手在石壁上刻画下他在天渊裂缝中的模样,还命名为壮士负石图。 尹焰童叫道:“不错啊,师公画术精湛,图中的师叔,双目充满神光,眼神坚毅,在黑暗中扛山前行,大有补天裂的风范!” “臭小子,在这里讥讽我。”谢陈脸红,画中的自己明明紧闭双眼。 突然,他眼睛刺痛,有清泪留下,仔细看去,静静浮刻在石壁上的图像似乎活了过来,每一根线条都在蠕行,整幅画像,彷佛有了生命,正在向自己走来,那种天渊吞噬大地,少年志气扑面而来! “有古怪,图像活了,并且还有无数剑气刺来,我双目快要失明了!”谢陈大叫,忙闭起眼睛,转头不敢再看。 尹焰童疑惑道:“小师叔,这是师公有意留下的法诀,隐藏在画像中,供我们修行,你现在才发现吗?” 然后,他恍然大悟,猛拍额头,“我忘记了,你刚刚突破,以前是看不出玄机的。” 小家伙一语惊醒梦中人,谢陈惊呼,“难怪你刚来时,眼睛刺痛,难怪尹弱整日盘坐老松上,对着图刻冥思!” 尹弱和尹焰童同时看了过来,目光中有同情,老松岭上最大的机缘,就在眼前,可谢陈四年之后才发现…… 谢陈却顾不得这些,猛然发现宝藏,他迫不及待想要观摩,忍着刺痛,再次看向负石图。热辣,感觉双目灼烧,但是,越看越心惊。 “图中每一笔线条都有深意,是极致的道法演化,凝聚在这里,宛如山主在演练绝世神功!”谢陈大为震惊,这是怎么样的手段,能留下如此神作。 “这种纯粹杀力,笔走龙蛇,每一击彷佛都能破碎九天,是刈字诀吗?”他惊呼不断,同时还有兴奋,因为负石图中留存有更高层次功法,仅是稍微看上一眼,他就凭空生出许多感悟。 他闭上眼,细细感受,嘴角噙着笑容,“没错,这种熟悉的杀气,万物肃秋,就是刈字诀!” 万没想到,白藏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刚破境,就能修习刈字诀的更高层级。 看着谢陈脸色兴奋,老松欲言又止,竹皇却直接问了出来,“有感觉到不同吗?” “不同?”谢陈狐疑,然后点头说道:“似乎是有一些,与以往的刈字诀相比,图刻中的功法显得更加纯粹,但是,很多细节有变动。” 竹皇摇头,“不止这些。” 尹焰童走来,拉着绿袍手臂,撒娇似的说道:“连根,别卖关子了,你和横刀当初也问过我,到底有什么不同,就一起说出来听听!” 老松和竹皇对视一眼,似乎有顾忌。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以后你们终究都会知晓。”没想到,尹弱开口了,她明显知道更多。谢陈和尹焰童竖起耳朵,只听尹弱幽幽开口,“刈字诀,脱胎于一部旷世经文,是其中杀气最为浓郁的那一部分真经所衍化而来。” “还有这等绝世经文!”谢陈和尹焰童同时吃惊,白藏杀力举世无双,他所创的道法,向来是世间称最,想不到,今日得知,杀力如此绝世的刈字诀,竟然还有别样的来历,难以想象,那样一部经书,又该是怎样的惊世骇俗? 老松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解释道:“只是脱胎自那部经书,并不一定就说明刈字诀比不过原经,事实上,可以说山主另开一脉,两者各有千秋。” 谢陈心神激荡,今日,他得知了一桩大秘,感觉神魂一阵眩晕。 “那部经书,是什么?”尹焰童小声问道。 尹弱抿了抿嘴唇,“舍少经。” 尹焰童被震惊到了,声音都变得尖锐,“八尊之一,共尊的经法!” 竹皇补充道:“严格来说,不完整,只是舍少经中的第三篇,对应秋之序列,名金肃曲。” 老松叹息,目光幽幽,“只是?单一篇金肃曲,也不可估量!” 众人都沉默下来,而尹焰童还有很多的问题,继续追问,“既然师公已经创出自己的法,传授刈字诀就可以保证割阙山传承不绝,为何还要费尽心力,留下这样一篇画像?”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尹弱摸了摸尹焰童头顶,她觉得,一直无忧无虑的小家伙似乎有心事。 尹焰童嗯了一声,对白藏的往事,他并不如尹弱那般了解,但小时的记忆朦朦胧胧,他曾听父亲和叔辈谈起过一些。 老松笑了笑,“可以说,这幅负石图是一把钥匙。” “横刀,怎么讲?”小家伙迫切想知道答案。 老松说道:“你们或许听说过山主的一些过往,应是知晓,他创立新法、占据割阙山,就是为了和以前做个切割,即使是天下无双的经文,他也可以彻底舍弃!” 尹焰童叫道:“是的,师公才情、天赋俱是一流,刈字诀并不弱于任何一部真经!” “是这个道理,山主自有雄才大略,不在乎一切,可你们不同,”老松看着三个年轻人,微笑着说道:“你等与他,终究不同,何况是这等天下一等一的机缘,寻常教派连八尊经文都不得见,更何况拥有一部分,研习。” “他觉得,如果只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你们彻底与共尊法无缘的话,对你们来说,太过可惜。既然割阙山有这个条件,就应该让你们有所了解。” 尹焰童还是不解,老松继续解释,“这上面的刈字诀,是山主最开始推演的那个版本,脱胎于金肃曲,但处处有其身影,可以说,是两者之间的桥梁。山主亲自执笔作画,摹刻下自己的创法过程与感悟,丝丝入里,极为真挚。你们正常修习,可以习得割阙山绝学,如果修行到一定境界,据此反推,则就是金肃曲的内容。” “师公考虑如此细致!”尹焰童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白藏的良苦用心,他眼眶湿润起来。 谢陈默然,老松已经讲解够多了,壮士负石图,既可推演刈字诀,还可反向修行金肃曲,而金肃曲,又是共尊经法,那部旷世经文中的一部分,习得此曲,就等于是掌握了一枚钥匙,随时都可以打开一座难以想象的巨大宝库。 第110章 来了伙不长眼的 其实,谢陈尚有许多疑问,比尹焰童还要多。只是,大家都已经散去,无人回答,而且,他知晓有些问题很敏感,不能随便提起。 “八尊,究竟代表什么?”他自语,在山风中独立,不是第一次听人提起,在当平府天京山上,当野道人就曾说出过赤尊的名号,谢陈想要追问时,被白藏的眼神所惊,当时他就猜测,山主与八尊可能有一种很复杂的关系。 “到底是八位绝顶的至尊强者,还是八种不绝的传承?”他心中涌起千头万绪,仅是听说这些只言片语,就能感受到八尊所带来的强烈压迫,那是怎样的强大,慑服五族、建立镇墓四神的赤尊,还有一部经文就造就出刈字诀的共尊,他们,究竟代表着什么? 在众人的认知中,八尊,似乎已经成为了某种特定符号,与他们有关的一切,都是某种超越境界的绝世之物一般。 那么,其他的六位尊者又有怎样的辉煌往事? 师尊白藏,对八尊名号极为排斥,到底是什么样的往事羁绊? 刈字诀脱胎于共尊经法,老松讲起,白藏要与以往做切割,他明显与共尊有斩不断的关联…… 一声轻叹,少年怅然无绪,他刚踏上修行路,处于人生的起点,蓦然发现,世间有太多的未解,自己身上还有不知来历的神秘剑气和阴阳道基,身边,迷雾亦是重重。 “要提升,要去解开这一切,探寻大道之上的风光!”谢陈眼神变得坚毅,不再松散,他有了更为确切的目标,不再因为突破翠仪而稍感放松。 微风轻拂,松涛阵阵,老松岭上恢复了安静,接下来的几日,谢陈在继续以前的那种枯燥修炼。不同的是,他摆脱了锻体之苦,转而研习白藏的道法。 尹弱和尹焰童也是如此,既然被老松点开了迷惑,几人对白藏的良苦用心更加感激,他们盘坐在石壁下,对着图刻参悟,迫切想要将这门术法研习成功。 “日升月又落,螟虫飞复还,山中无岁月,唯有前路难!”一大早,晨雾尚未散去,尹焰童站在草甸上大喊,说出自己苦心琢磨数日才得来的打油诗。 老松不住鼓掌,“左护法才情高涨,佳作惊人!”白胡子老头终日无所事事,东边闲逛,西边摸鱼逮虾,偶尔还跑去南边竹海中,挑逗竹皇,每次都惹得绿袍俊美人大怒,将他一拳砸回老松岭。 谢陈斜着眼从他身边经过,“横刀,你就惯着他吧,早晚把小崽子吹得神魂颠倒!” 结果自然是惹来两双白眼,老松和尹焰童同时切了一声,“不懂欣赏!” “你们一老一小,玩物丧志,看人家连根,恬淡安宁,活脱脱出尘的仙人!”谢陈挤兑道。 老松大怒,“这位壮士,劝你收回不敬,那老伙子怎么了?不也同我一样,勉强修得妖王境吗?” 谢陈不想听,也不接话,老松可能是在山顶风吹日晒久了,有点话痨,逮着机会就说不停,一旦缠上,一整天都别想做其他事了。 “小师叔勤奋异常,刚醒来,就接着修行了……”尹焰童感慨道。 他曾试着参悟图刻,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坐了一天,就再也坐不住了,见到谢陈这般有毅力,顿感佩服。 “他算什么勤奋,还有更疯魔的呢!”老松对谢陈抱有成见,指着一边的尹弱,说道:“这都连坐三天了,真是狠人,不愧是山魔!” 尹焰童砸吧砸吧嘴,不敢多评论。 “横刀,今天我们去哪玩?”小家伙低声和老松商议今日行程。 老松低下眉头,“今天不去远处,山下扁柳镇举办集会,附近的很多修士都会去交易,热闹非凡,我们去凑个热闹。” 尹焰童双目放光,“好啊好啊,多买一些小玩意。”随即,他皱起了眉头,“你有钱吗?” 老松干咳了一声,“萤金,自然是没有的。” “难道有水泉?”尹焰童满怀期待,水泉石比萤金更加贵重,可买的东西就多了。 “那种物什,自然也是没有的。” 小家伙正要发火,却见到老松笑容神秘,“左护法,我带你去竹海,挖些竹笋到山下,不就能换钱了么?” 这是将主意打到了竹皇身上,尹焰童缩了缩脖子,“这,不好吧?被连根发现了怎么办?不好收场啊……” 老松大手一挥,“不碍事,有我在,那老伙子发现不了。即使发现了,不过是动手打一架,正好,我掉些松针,他打断些竹叶,同样可以卖钱!” 尹焰童狐疑起来,横刀说的不错,理是这么个理,可怎么感觉不靠谱! 两人蹑手蹑脚,正准备架起云光,潜入竹皇老巢,大干一番事业,老松却突然停顿下来,向东侧山脚下扫了一眼。 “左护法,计划改变,今天不去凑热闹了。”老松轻笑一声,只是笑容显得有些冷。 尹焰童还没察觉出来,有些不开心,“怎么说变就变!” 老松对着山下云层,伸手轻轻拨开水汽,霎时,视线变得清晰,只见山脚下,有数人正在攀登,明显是对着老松岭来的。 “热闹自己送上门了,还出去看什么。”老松啧啧称奇,割阙山沉寂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今日这种离谱事,他修为臻至化境,自然早就听到了山下那几个修士的对话,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伙小毛贼,看上了割阙山的风水宝地,想要打家劫舍,占山为王。”老松笑呵呵,觉得有趣。 尹焰童紧张起来,“七府也不敢到这里生事,他们既然闯山,肯定有依仗,会不会是绝世高人?” 老松摇头,“就是几个不长眼的翠仪境,你不知,割阙山不设山门,于北境,只有那些大教派才明白背后的分量,越是底层散修,越不知天高地厚。” “那,赶走了事?”尹焰童不愿多生事端。 老松不同意,“这样的稀奇事,几百年才碰上一遭,自然不能错过。”他跺脚,群山震动,却只有谢陈他们几个才能感知到。 “发生了何事?”尹弱和谢陈被惊醒,走了过来。 老松指着山下,“来了伙练手的,正好让右护法展示一下修行成果,让这伙虾漕知晓何为壮士之力!” 尹焰童快速解释了一遍,谢陈和尹弱终于明白。 一片绿光飞来,竹皇神色不满,“只是一伙不入流的烂虾,赶走就是,你擅自撤去宗门法阵,万一出了差错,山主那里如何交代?” 老松摆手说道:“翻不出什么大浪,等他们上了山,你再仔细搜索一下神魂,看看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竹皇脸色冷峻,“就算真有敌人,怎么可能让几个翠仪境来送死?” “小心使得万年船。”老松笑呵呵说道。 谢陈也乐了,接过话茬说道:“正好,我破境之后苦于无人练手,拿他们试试。” 几个人便站在草甸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些闲话,静静等待。 不曾想,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眼看大日高悬,马上正午,他们尚在半山腰,距离登顶还有一段路程。 “有那么难走吗?”谢陈都开始怀疑起来,他每次上山,也不需耗费如此长的时间。 老松乐得合不拢嘴,“他们一路上都在吵闹,忙着勘定山水界限,抢夺地盘呢。” 谢陈哑然失笑,“还未登顶,就想好了占据哪座山头不成?” 终于,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一行四人才走到草甸下那片密林中,人还没露面,声音就传了过来。 “老大,这次发了,如此宝地,竟然无主,正好便宜了你我弟兄!” “慎语,还没到山顶呢,也许有修士占据,我看对面那座山头上好像有座小草屋。” “屁话,连个山门都没有,算什么有主,就算有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什么山野精怪,一棍子打死了事!” 话语癫狂至极,谢陈他们五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一个黑壮汉子跳上草甸,哈哈大笑,“如此福地,注定是我修道洞府!”忽然,他注意到了眼前五人,猛地一惊,“快上来,有人!” 呼啦啦,身后三人一股脑冲了上来,聚在一起,虎视眈眈看着谢陈他们。 “你们是谁?为何擅闯我等洞府!”尹焰童大声质问,圆乎乎小脸上有愤怒,还有隐藏极好的一丝恐惧。 领头汉子一愣,狞笑不止,“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刚好拿来炖了下酒!” 尹焰童似是受到了惊吓,忙躲到谢陈身后。 “哈哈,老大,你太谨慎了,不过是五个刚破镜的小修士,至于紧张吗?”三个人大笑,仔细打量起来,“唔,一个翠仪后期,两个翠仪中期,两个,咦?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两位绝世美女呢!” 四个人将目光看向了尹弱,顿时再也挪不开,作为最底层的散修,他们以前哪里见过这等天资绝色,口水流了一地。 而另一边,绿袍俊美人更加惊艳,长发披散,身段柔弱无骨,隔着这么远,也能闻到一股竹子的清香,沁人心脾。 “发了,发了”几个汉子目光呆滞,大有抢占美人的意图。 “你们是要打劫吗?”谢陈开口说道。 领头黑壮汉收回目光,恋恋不舍,“不错,我张大眼在松烟邑居无定所,带着弟兄们来此,就是要占山为王,快快献上珍宝和美女,饶你等不死!” 谢陈嘀咕道:“张大眼?那双贼眼确实不小!” “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张大眼不满,觉得谢陈的眼神有深意。 “那个,大眼兄,我们配合,只是,你们上错山头了,宝库在那边草屋中呢。”谢陈善意的提醒道。 张大眼豹眼环瞪,“他奶奶的,怎么不早说,害老子白跑一趟!”他不疑有他,因为草甸就这么大,翠仪境后期的神识扫视一圈,就将两座木屋内看了个清楚,确实是穷光蛋。 “走,去草屋那边!”张大眼大喝,对着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四个人站成圈,挟持着谢陈他们要一同过去。 走下老松岭,越过山涧,重新爬上草屋山,又是一个时辰,大家都显得疲累,张大眼吩咐道:“看好他们,我去打开宝库!” 谢陈忙跑出来,献媚道:“大眼兄,我来。” “算你识相。”张大眼满意的点头,可是,当谢陈推开屋门后,内里的简单陈设却让他不敢相信。 “小子,你在耍我?”张大眼蹭地转过身子,抓起谢陈衣领,唾沫星子乱飞,“这什么破屋子,比我还穷,这就是你说的宝库?” 其他三个人也跑了过来,顿时欲哭无泪,几个人大费周章,爬上爬下的,结果是被人给耍了! “老大,杀了这几个,小的炖肉吃,老的扔山下喂狼。” “不过,那两个女子一定要活捉,如此绝色,自然要囚禁在此,供我们弟兄天天玩乐!” 张大眼摸着下巴,粗糙大手在胡茬上摩擦出擦擦声,“嘿,还别说,老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美人。” 尹弱眼神冰冷,看着一旁还在瑟瑟发抖的老松和尹焰童,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小家伙屁股猛踹一脚,“还装什么装!”她看着谢陈,眼神不善,“再不将这几头乌龟烂王八打成肉酱,我就把你打成猪头!” 谢陈一缩脖子,喊道:“这就动手!” 老松哈哈大笑。 突发的一幕让张大眼几个人有些发愣,“小子,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然是不装了,不陪你们几个二傻子演戏了。”谢陈扭转手腕,咔咔直响,对着几个人走去,“什么货色,也敢来割阙山找死。” 张大眼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猛然爆发出大笑,“你一个翠仪中期,也敢……” 可是,话还未说完,谢陈就已经飞扑而来,一拳砸出,甚至都未曾动用拳术,一个瘦弱散修就被打碎了脑袋,横死当场! “怎么修炼的,境界稀松,体魄稀烂,不禁打。”谢陈晃了晃拳头,甩去血污,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张大眼伸手,擦拭脸上溅射的温热,摊开手掌,发现那是同伴的脑浆,他呆愣了数秒,猛然发出尖锐大叫:“杀了他!” 余下的两个人迅速围了过来,“老大,这小子真实战力,强的可怕!” 张大眼冷哼,“我们三个翠仪后期,还怕他一个不成?动手!”他一声令下,三人一起出手,璀璨的华光霎时淹没了谢陈所在的地方,那里剧烈爆炸,轰鸣声不断。 “声势还算可以,就是太慢,简直不堪一击。”谢陈的声音如鬼魅,飘入张大眼耳中。 “他在这里!”张大眼大吼,但还是晚了,谢陈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身侧,一拳送出,张大眼旋飞出去几十丈,“呕!”刚落地,他就呕血不止。 谢陈稍感惊讶,“硬接我一拳不死?” 这时,另外两人杀来,他们祭出了法器,是一根乌黑铁棒和一柄银白巨锤。呼,铁棒闪烁黑光,陡然变大为百丈,搅乱了风声,对着谢陈横扫。 当!谢陈竖起一掌,与巨大铁棒相击,荡起的声波在空中形成涟漪。 “嗯?这小子好大的蛮力,竟然未能将他砸成肉泥!”铁棒的主人暗惊,猛然加大力道,翠仪后期的修为全面施展开,地面都是一沉,可结果让他惊骇,谢陈单掌抵挡,身形纹丝不动! 砰!银白巨锤对着谢陈当头砸下,可是,却没有出现想象中脑浆迸裂的场面,反震的力道还差点让巨锤脱手。 “我的巨锤,竟然出现了豁口!”这人震惊,谢陈血肉之躯,让法器受损,传出去都难以相信。 “翠仪后期,也就这样了。”谢陈感到索然无味,仅是初步交手,他就确定了张大眼一伙人的修为,看似比自己高一个小境界,其实真实战力反倒不如。 老松说道:“估计也就是没有师承的野狐禅,功法、宝物都属一般,在翠仪后期中,可以说是垫底的存在。” “老梆子,敢小瞧我弟兄!”张大眼眼神冰冷。 只是,战斗结果并不因他的愤怒而改变走向,谢陈开始反击,变掌为拳,对着铁棒砸下,这一拳,用出了象通拳术,好似猿魔开天,单臂扫来,百丈巨大的乌黑铁棒寸寸崩裂,成为一地废铁。 “这是什么拳术!”铁棒主人大惊失色,瞬间倒退出去很远,可谢陈并举双拳,用出了狮子猎,眨眼间,他化身为一条白色丝带,在山间闪现,一击就撕裂了这人的身体! 血雨飘洒,碎裂成两半的尸体坠落在地,谢陈运功,体表升腾起白色烈焰,他浑身没有一点血污,对着银白巨锤的主人走去。 “你,你……”巨锤颤抖不已,地面砰砰作响,而谢陈不为所动,经历过诸多厮杀,他深知战斗的真义,一旦心软,收手,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就在这时,一条赤红色的软绳突兀打来,柔软似小蛇,但在接触谢陈身体的瞬间绷紧,吱吱作响,比铁索还要坚韧。 啪! 谢陈猝不及防下,被抽中腰肢,横飞出去,而赤红软绳攻势不止,对着他穷追猛打,瞬间就打出了数十击。 这里响起了鞭声,清脆震耳,谢陈好像风中的陀螺,被不断抽击,体表眨眼间生出了几条血痕。 第111章 收战宠 “不过是一个翠仪中期的毛头小子,真以为能胜过大爷们吗!”张大眼狞笑,手中赤红软绳抽击更加频繁,力度加大,刺目光华如浪潮,席卷草屋。 “好强,翠仪境后期当真恐怖!”尹焰童惊呼,如果不是老松在一旁贼笑,还真会以为小家伙是被吓到了,双手捂着眼,不敢去看。 “哈哈,老大,困住他,我一锤砸烂他的脑袋!”另一个散修大笑,见到谢陈落入下风,在张大眼的攻击下没有还手之力,当即心头大定,重新生出了勇气,快跑几步,高高跃起,将那柄银白色的巨锤抡圆了,对着谢陈当头就砸。 张大眼也没闲着,神识催动软绳攻击,坚韧似铁索的软绳霎时变得柔软,似灵蛇蠕动,攀在谢陈身体表面,缠成了好几圈。 扑通,谢陈坠地,砸起了大片灰尘。 这时,银白巨锤砸来,谢陈眼前霎时变得昏暗。 咚!剧烈的震颤,地皮起伏,巨锤有大半都陷进了草皮中,张大眼大喝一声,“躲开!”他在这时打出了一座璀璨的拳印,压盖在锤子上,吱吱,巨力压顶,锤子竟然整个没入地下,那里出现了一个深坑。 “死了吗?”两人一起走来,小心翼翼,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敢放松,实在是谢陈的战力超绝,瞬间斩杀两名同伙的狠辣让他们心有余悸。 砰,地面炸开,巨锤呼啸着倒飞回来,速度极快,似银白色的流光,猛然撞击在那名散修身上。 “啊!”凄惨的嚎叫声响彻云霄,巨锤的主人猝不及防,被锤柄扫中,双腿好像被利刃砍断,整齐断裂,两条血柱喷涌而出。 张大眼惊骇着跑出数十丈远,“这还不死?!”。 谢陈跳了出来,衣衫破裂,体表有数条血痕,如手指粗,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伤痕。“你们的配合不错,可惜,力度差了点,挠痒一般。”他被软绳缠绕成了粽子一样,却丝毫不慌张,反而开始挑衅,“大眼兄,现在认错,献上宝物,还可以饶你不死。” 尹焰童和老松在一旁装腔作势,“投降,饶你不死!” “混账!居然反过来打劫我?”张大眼暴怒,从来只有他抢别人的份,哪有今日这般,反杀夺宝的,到底谁是劫匪? “你被我的法器捆束,挣脱不了,只能等死,自行废去修为,老子还能给你个痛快!”张大眼笑容狠厉,他粗犷的相貌搭配上黑壮身材,显得凶神恶煞,目光扫向尹焰童几人,“惹恼了爷爷,全部剁成肉馅!” 老松瑟瑟发抖,“好凶!” 张大眼得意大笑。 尹弱皱起眉头,谢陈生出不好的预感,大喝一声,“那黑厮,今日断难活命!”张大眼不耐烦了,对着谢陈冲去,掌指如刀,覆盖翠仪华光,比金铁还要锋利,他要将谢陈活活撕碎。 砰! 谢陈紧握双拳,全身肌肉瞬间发力,体魄无双,轻易就震断了赤红软绳,对着张大眼就是一脚。 “嘶!”黑壮汉倒吸凉气,双掌被谢陈踢中,传来钻心剧痛,可更痛心的是,软绳遭受重创,寸寸断裂,他快要疯了。 “我的法器!”他怒火上头,不管不顾,对着谢陈疯狂进攻。 结果显而易见,根本不是对手,谢陈只是打出了一式鹰击,铁爪触碰到张大眼胸膛,壮汉就吐血倒飞,重重跌落在百米外。 “我要杀了你!”张大眼杀红了眼,竟然再次起身,化成一条红光,杀向谢陈。 咚,一记猿王重拳,砸在张大眼后脑上,他怦然坠地,身躯不住抽搐,口鼻中涌出血迹。谢陈摇头,轻声说道:“不堪一击,我尚未活动开身体呢。” 趴在地上的张大眼十指紧紧抓着泥土,因为用力,关节都发白,他尝试着站起,但终究是提不起力气,瘫软下去。 尹焰童高呼,“师叔神功盖世!” 尹弱打了个哈欠,“无聊,全部杀死,丢下山去。” “呜呜……” 出乎意料,趴在地上的张大眼居然嚎啕大哭,比谢陈还高大的汉子哭声凄惨,上气不接下气。 “大眼兄,你打劫我们,怎么自己反倒如此委屈?”谢陈疑惑不解,蹲下身子,拍着张大眼肩头,和善地说道:“不要怕,死就死了,我给你个痛快的。” 张大眼猛然抬起头,泪水混着泥土沾满脸庞,“放屁!老子怕死吗?我只是心疼我的法器,好不容易才凑够五百萤金,换来的宝物,就这样被你毁去了!” “呃……”谢陈一干人都沉默下来,想不到,这个豹眼恶贼,还是个财迷。 “我容易吗?辛苦打劫十年,东拼西凑才换来的宝贝,就这样没了!”张大眼一把抹去脸上泪痕,咆哮着说道:“我从不妄杀,向来是劫财不害命,想不到,老天不容,千秋大业一朝尽毁啊!” 谢陈不知说什么好,尹弱在一旁说道:“快些打死,在这里鬼哭狼嚎的,影响心情。”她对这几个人先前那种恶邪眼神很厌恶,感观不好。 哭声戛然而止,张大眼泪眼朦胧,看向谢陈。 饶是再铁石心肠,也要被这一眼所折服,谢陈叹了口气,亲自将张大眼扶起,竟然开始安慰起来,“不就是一条翠仪境法器吗,大不了再用十年挣回来!” “带着你的那个同伙,下山去吧,不要再惹事了。”谢陈为他拍去肩上的灰尘,小声劝慰,“在松烟邑好好过日子,我会去找你的。切记,不要再走这些个歪门邪道,不然,下次就真的打死你了。” 张大眼难以理解,一直到谢陈将他送下草屋山,整个人都还晕乎乎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尹焰童看着黑壮汉子背着断了双腿的同伙在山路上蹒跚远去,好奇道:“师叔,这样的恶人,为什么不打死?” 谢陈笑容神秘,“这个人,我以后有用。”然后,他想起了什么,对着尹焰童板起脸,教训道:“年纪轻轻,杀气不要太重,整天打死打死的,有碍割阙山雄美秀丽!” 尹焰童不服气吐槽道:“你杀的人比我多的多了!” “右护法,哪里去?”老松见谢陈没有回老松岭的打算,而是准备去往南侧的群山中,开口询问。 谢陈头也不回,“去收几个战宠回来,让他们守在山下,免得还有无知小贼来打搅清净。” “阔气!”老松不住点头,“右护法就是看得远,壮士气潇潇而来,真是割阙山柱石!” 连尹焰童都对老松鄙视起来。 其实,谢陈并没有想太多,单纯就是手痒,想要找个敌人,全力出手打一场。张大眼四个人看似境界高,但真实战力反而拉胯,他刚挥拳,战斗就结束了,反而让他心痒难耐。遍数割阙山,老松和竹皇境界太高,打起来没意思,尹焰童,还不如张大眼,而尹弱,他确实心里犯怵,不敢轻易尝试。 “南千里外,那几头翠仪境的妖兽适合练手,看到顺眼的,打服,带回来看守山门!”谢陈在山林中飞奔,他速度极快,比赛场上有了更大的进步,还不曾动用全力,身形就飞跃出去数百丈,化成流光,在山岭间穿梭前行。 突破翠仪,他的实力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几日参悟图刻,对刈字诀的领悟也加深了几分,静极思动,他也迫切想知道现在的真正实力到底如何,而张大眼一行,显然不能让他尽兴。 两年前,他在风雪中奔赴玉角魔犀老巢,为自己锻体而寻找药材,现在,没有了那种紧迫,胜似闲庭信步,脸上挂着恬淡笑容,再没有紧张与不安,实力的提升,带来无与伦比的自信。 “什么你的地盘,我的地盘,都是割阙山的地盘,全部降服,为我守山!” 原来,谢陈一直对那几头妖兽耿耿于怀。 夜幕刚刚降临,他就循着记忆来到了那座玉角魔犀族群所占据的巨大洞穴,当年,这里有七八头巨兽栖息,凶煞气让人却步,如今,洞穴倒塌,长满了杂草,一片荒芜。 谢陈停下脚步,向四周看去,光线暗淡,但他拥有翠仪境修为,目力所及,也能看的清清楚楚。那场混战改变了这里的地貌,山头被荡平,密林消失,地上重新生长出大片野草,已经很少有大战的痕迹。 “两头兽王都对玉角魔犀虎视眈眈,这个族群,应该是彻底消失了……”谢陈有些感慨,修行界的弱肉强食,在妖兽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实力不济,就会沦为血食。 他对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步迈出,就是百丈,身形轻盈,草株都不曾弯曲,他已踏着草尖而去。 “赤貂,当年对我抱着极大的杀意,今天就要找回场子……”谢陈自言自语,非是记仇,只是他觉得,作为割阙山传人,却在自己的领地内被妖兽追杀,颜面无光。 根据《妖丹谱鉴》的记载,他大致知道赤貂的领地范围,比对记忆,在黑夜中向前搜寻,想要先去会会这位昔日大敌。 可惜,一直到半夜,他再未有发现,偌大的山林中,不仅没有赤貂的气息,就连它曾经的下属,也全都消失不见。 “我记得,赤貂手下有十几头异兽,七丈长的灰鼠、巨大的刺猬精,现在都不知去往了哪里,难道全部被乌鸦斩杀了吗?”谢陈心惊,当年的混战,他亦不知结果,还以为是两败俱伤,现在看来,乌鸦实力确实强大,很可能斩杀了全部敌人。 他转头向着反方向走去,不想再浪费时间,要直接去找大黑鸟。 翻越了十几座山头,终于在黑夜中有了感应,前方山谷内,有浓烈的血气冲天,隔着很远,就能嗅到那种血腥。 “看来不止一头妖兽,”谢陈乐了,乌鸦和赤貂不同,非是各自占据山头修行,而是将全部下属聚拢在一起,颇有山寨大王的江湖作风。 山谷内,一头五米高的夜枭被惊醒,它本就在晚上活跃,加之是乌鸦手下的头号大将,两年前就暗中突破翠仪,作为杀手锏对付赤貂阵营,实力不俗。此时,它感受到了谢陈的靠近。 “是他,当年的那个人类!”夜枭站在峡谷高处,它目力更好,隔着很远就看清了谢陈的脸庞,一身黑色衣衫,向着山谷走来,很是从容。“他发现我了!”夜枭突然惊悚,看到谢陈在对着自己挥手,明显是察觉到了自己在窥伺,可是那个年轻人身上的气息也确实让它震惊,宛如覆盖了一层迷雾,感知不到实力。 “翠仪境中期,比你境界还高,不要白费力气了。”乌鸦无声无息出现,淡笑着说道:“这个人类很有意思,境界提升飞快,资质不俗。” 夜枭大惊,“翠仪中期?岂不是与你境界相同,他深夜来此,到底有什么意图?” 乌鸦思虑片刻,说道:“当年我们不曾对他出手,没有死仇,应当不是寻事的。”它盯着谢陈,目光锐利,作为混战的最终胜利者,乌鸦境界最高,实力强盛,即使那个年轻人同为翠仪中期,但作为妖兽,体魄天生比人类强横,即使真的动起手来,它也有自信取胜,并不显得如何担心。 “人类,这里荒无人烟,俱是妖兽,你来此作甚?”乌鸦长啸,叫声刺破了山谷内的宁静,“难道还要猎杀我等,获取药材吗?”它放声大笑,峡谷两侧的山峰都在震动。 谢陈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树梢,两年过去,这只大黑鸟更加的强大了,体型增长到三米高,全身乌黑发亮,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到它身体表面那燃烧的烈焰,如同雾蒙蒙的阳光,并不夺目,却非常凝实。 “乌鸦,你果然突破了,不然赤貂不会和玉角魔犀联手。”谢陈有了一丝明悟。 乌鸦眼神不善,它自号玄鸟,最讨厌被人直呼名号,“不错,那两个蠢货,试图负隅顽抗,殊不知我境界提升,座下还有夜枭大将,一番交手,将他们全部斩杀,充当进补的血食。” 地面震动,十几头巨兽冲来,声势骇人,谢陈看去,有六丈高的巨猿、十丈长的金色狼王,领头是那只五米高的夜枭,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 “都是老面孔了,嗯?吞并赤貂阵营后,你手下竟然多出了好几个翠仪境?”谢陈稍显惊讶。 乌鸦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扇动双翅,这里刮起了一阵狂风,“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陈微笑道:“不要激动,我们并不是死敌,当年没有交恶,以后也不会生死相向。” “那要看你如何选择了,速速离去,以后不要随便踏入我领土!”乌鸦大叫。 谢陈笑容凝滞,摇头自语,“还敢说是你领土,大言不惭。”他不再叙旧,直奔主题,“乌鸦,过来臣服于我,做我的战宠!” 山谷内变得寂静,落针可闻,所有巨兽都呆愣下来,然后,发出各种吼叫,“嗷呜,这个人类,脑子傻了吗?要收服我们玄老大?” “咕咕……他还不知道今日将要死去,被我们分食……” 巨兽咆哮,飞禽展翅,都在嘲笑谢陈的不自量力,乌鸦已经生出了真火,寒声说道:“人类,你找死?” 却不料,谢陈已经开始动手了,他身躯展动,瞬间跨过数百丈,出现在乌鸦面前,一记断天手打出,整个山谷都亮如白昼,刺目的光让夜枭等妖兽睁不开眼睛。 “好胆,竟敢主动出手!”乌鸦暴怒,铁翅横扫,一圈白色光华如阳光般璀璨,与谢陈的手掌碰撞在一起。 咚,一声闷响,剧烈的光波扩散出去,地面破碎,山谷崩塌,躲在后方看戏的夜枭等十几头妖兽被波及,被掀飞出去。 “这个人类很强,竟然能和玄老大正面相拼!”夜枭的尖吼声刺耳,可下一刻,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那一幕。 谢陈在白色火海中劈波前行,单掌震开乌鸦的一双黑翅,一拳砸出,比身边的那头巨猿还像妖兽,纤细的手臂中也不知蕴藏了多大的力气,只一下,乌鸦脑袋遭受重击,连带着身躯一起狠狠撞入身后的大山深处。 嘎! 乌鸦陷入山体中,只留下一声惨叫,谢陈身前,有零散的几条黑羽飘飞。 第112章 服不服? 大黑鸟被谢陈一拳砸飞,陷入山体中,这一幕太过震撼,让所有的巨兽都不敢相信,那个瘦弱的人类,居然拥有这种蛮力? 砰!乱石飞溅,山头彻底炸开,乌鸦急速冲来,双翅展开,犹如一团黑云,“你们都滚去远处,我要杀了这个人类!” 很显然,乌鸦动怒了,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刚一照面就被谢陈压制,自己引以为傲的妖兽体魄竟然不敌,它决心要不顾一切镇杀眼前的可恶小子。 轰,乌鸦的体表有刺目的白色华光,现在是黑夜,它无法吸取阳光,但仅凭自身实力,也足够惊人,夜空中,它就像一轮小太阳,对着谢陈杀来。 谁知,谢陈速度更快,用出了虎奔步法,眨眼就出现在乌鸦的前进路上。“好快的速度!”乌鸦大惊,探下那双铁爪,爪子尖锐无比,能轻易断金裂石。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谢陈拳锋与爪子相击,两者身前有气浪翻涌,地面都塌陷下去。 谢陈振臂,泄去汹涌力道,而乌鸦却是生生被打断前进势头,并且后退出去很远。 “好硬的爪子,你虽然只有翠仪中期,但实力比大眼兄要强上不少。”谢陈赞叹了一句,随即双目放光,对大黑鸟的兴趣更加浓厚。寻常妖兽,因为体魄强横,血气旺盛的缘故,同级之中一般要稳压人族修士一头,但乌鸦却更惊艳,比张大眼那个后期还要强,虽然只是个垫底的翠仪后期,却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这只鸟,血脉特殊!”谢陈在一瞬间就有了猜测。 但乌鸦被他的眼神彻底激怒,好似自己成为了谢陈的猎物一般,它张开嘴巴,乌黑的喙中陡然射出一条白虹,只有手腕粗细,但散发着极高的温度,打向谢陈心脏。同时,双翅齐震,一条条黑金似的翎羽也在发光,射出无数白色剑光。 谢陈先是冲步一拳,同样打出一条白虹,融合了刈字诀,带着极强的杀力,如箭矢般射出,与乌鸦吐出的虹光撞在一起。咔嚓声响起,黑鸟惊骇欲绝,自己无往不利的攻击居然在瞬间就被谢陈打破,那白虹箭矢,直直对着自己杀来,还未近身,就感觉到锋锐的刺痛感! 吱!乌鸦再次惨叫,脖子边缘被擦中,羽毛被烧毁,裸露出黑色的皮肤,有血迹渗出。它心脏都在剧烈跳动,幸好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躲了过去,不然,整个鸟头都不保。 谢陈看着斩来的密集剑光,右手挥动,心念一起,太阴脉气催生,无尽的白色火焰横切,好似一堵墙壁横亘,将全部剑光挡下。 “你应该察觉到了我们的差距,还要打下去吗?”谢陈继续迈步,向着乌鸦逼去。 “玄老大很吃力!”夜枭心惊,第一次见到乌鸦这般狼狈。 乌鸦眼神中有极大的恨意,死死盯着谢陈,但却没有说话,作为妖兽,战斗是它的天性,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可能放弃。 “烈乌蚀日功!”乌鸦动用了全部的修为,准备殊死一搏,它飞向了高空,全身都发散出刺目白光,黑夜中,这片山脉都被照亮。 谢陈抬头看去,乌鸦的头顶上凝聚出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直径足有千丈,而黑鸟展开双翅,从下方看去,它的一身黑羽在光照下,居然变得透明,反射出七彩光芒。 “乌鸦在古时候的某些部落中被作为图腾,号称金乌,在神话中也有掌管太阳宫的说法,从某些角度看来,确实神圣艳丽,难怪是祥瑞。”谢陈不住点头,然而也有疑惑,不知为何,现在大部分地方都将其视作不祥的征兆,从神坛走向另一个极端,不知道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现在显然不是探究的时候,乌鸦携怒火而来,千丈大的光球砸下,整个山谷都被覆盖,一旦落地,这里将不复存在。 谢陈深吸一口气,摆出冲拳姿势,默念行法功诀,“蛟潜少行,承时而动,行昆仑!”是学自龙神女的转蛟法,被他拆分,化作一式昆仑诀。嗡嗡,道基震动,明月高悬体内神海,本源气疯狂运转,他对着天空挥拳,一条白色蛟龙飞出,昂首咆哮,声波震裂了千丈内的一切,山谷被扫荡成为平地。 蛟龙横空舞,拨弄白玉球,乌鸦大吼,用尽全部力气,要让那轮光球下压,彻底湮灭谢陈,可昆仑诀太强大,加之谢陈破境,威力提升了不知多少,只是横冲,就将光球打飞到高空。 轰! 天空上发生了大爆炸,强烈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可更加凶猛的爆炸余波也在极速冲下,被荡平的山谷再次遭受席卷,烟尘四起,地面都下沉下去很深。 蛟龙并未停止攻势,而是对着乌鸦冲去,大黑鸟惊恐万分,忙祭出一条十丈长的血红色魔犀玉角,是从那群巨兽头领身上获取,炼为了法器,如今用来对敌。 嗤,血红色的光柱打向蛟龙,高空之上,两种能量交锋,飞散出万千光点。 谢陈为乌鸦的实力而欣喜,这只大黑鸟即将成为割阙山的守门神兽,实力俞强俞好,他甚至在思索,岑谅所在的浩阳教有神功术法,与乌鸦相似,修太阳神力,可化出浩阳大日,以后有机会,可以尝试拿来,好让黑鸟研习。 “该死,胜负未分就在这里默认将我收服了吗?”同为翠仪中期境界,乌鸦感知到了谢陈的神念波动,这让它感觉受到了侮辱。 “赤火剑!”乌鸦动用了最后的底牌,那是一对半米长的赤红神剑,由它意念催动,速度极快,超越了视线极限,不能看清,倏然而发,下一刻就杀到了谢陈眼前! 这对神剑很锋锐,谢陈在电光之间躲闪过去,却还是被剑刃划破了皮肤,手臂上出现血痕,“有赤貂的气息?”他感觉有些熟悉。 乌鸦大笑,显得快意至极,“实话告诉你,这是赤貂的那双爪子,被我斩断,熔炼为两柄利剑,极度锋利,且灵敏异常,同境的修士根本不能感受到其攻击轨迹,会被不知不觉斩首!” 它盘旋在高空上,用神念催动赤火剑继续进攻,不断大笑,彷佛已经看到谢陈落败,“赤貂本就以速度闻名,这对神剑经由我神念加持,迅疾似雷火,轻灵如微风,你感知不到的,早晚要死!” 嗤,它话音刚落,谢陈胸前再度被割裂,有血迹飙飞。 “念在你将为我所用,不忍损伤你法器,反倒膨胀起来了!”谢陈微微挑眉,乌鸦桀骜不驯,不打疼它,看来是很难降服了。 “如此托大么?企图用神识感应神剑轨迹,伺机出手?”乌鸦看到谢陈闭眼,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打算,冷笑不止,“白费力气,翠仪中期的神识只能延伸出体外百丈,这点距离,转瞬即至,根本来不及反应,你会被洞穿,死去!” 呼,如同山间的微风,两柄利剑鬼魅出现,分别刺向谢陈的心脏和额头,然而,也就在这时,谢陈突然动了,双手捻起,似仙鹤啄食,铿的一声,指尖已掐在剑身上。 “你如何做到的?”乌鸦难以置信,可谢陈并没有解释,他的神识远超同境,说出来旁人也不会相信。 “啊!”乌鸦凄惨鸣叫,身形瘫软,不断下坠,因为谢陈一只手在发力,两指似铁钳,嘎嘣一声,竟夹断了一条赤火剑! 这是黑鸟炼化的法器,与它心神相连,此时受到损伤,反噬到自身,它神魂剧痛。可是,它确实不俗,很快就挣扎出来,强忍着疼痛,重新扇动翅膀,飞上高空。 “过来,臣服,不然另一条赤火剑也难保。”谢陈微笑着,说出了最让乌鸦寒心的话语。 自然不可能认输,乌鸦双目中闪过凶光,它在思索破敌之法,谢陈不能飞行,这是自己最大的依仗,即使最后落败,大不了远去,舍弃领地不要,总好过失去自由。 “小子,算你点硬,山不转水转,你我早晚还有一战。”它撂下狠话,当即调头,准备离去。 谢陈突然打出一记蛟潜,手臂上出现一条金黄蛟影,拳光刺破天幕,延伸出去极远,破境后,这式最强拳术的威力提升到恐怖的地步,攻击范围骇人,正准备逃离的乌鸦瞬间被命中,从高空坠落。 “下来吧你,还妄想逃跑。”谢陈冷笑,乌鸦是个狠角色,很果断,他早有防备。 大黑鸟惨叫不断,在空中打着旋坠地,黑色羽毛掉落大片,看着很凄惨。 咚,已经成为平地的山谷中被砸出深坑,它躺倒在最深处,眼神黯淡,嘴中还有血迹。 谢陈跳下坑中,抓起乌鸦的脖子,稍微用力,大黑鸟喘不上气,剧烈咳嗽起来。 “你服不服?”谢陈喝问。 乌鸦白眼珠子都翻出来了,喷出一大口鲜血,叫嚣道:“不服!” “呦呵,和虺蛇一般嘴硬,都是些没苦硬吃的一路货色。”谢陈也来了脾气,一拳砸下,乌鸦胸骨断裂,钻心的痛楚让它大叫起来,“你杀了我吧!” 谢陈大怒,“混账,不要以为有我的恩宠就可以肆无忌惮,一再挑衅我的底线!”他啪的扇了一掌,乌鸦头脑眩晕,半天回不过神来。 “随我走,作为战宠,为我看守山门。”谢陈态度强硬。 乌鸦沉默许久,放弃了挣扎,“我死也不可能成为他人的宠物!” “还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不服气,”谢陈摇头,“归附于强者,不是你们妖兽的天性吗?” 乌鸦眼神中有不甘,“如果是在烈日下战斗,我不可能败!” 谢陈被气笑了,“休要嘴硬,再打一百次你也赢不了,我根本没用全力,说吧,究竟怎样才臣服。” “玄老大!”远处,夜枭等十几头妖兽在徘徊,它们居然没有逃离,折返回来,在担忧乌鸦的安危。 乌鸦眼神闪烁,看着那些下属,有不忍。 终于,它下定了决心,“南侧百里外,有一头翠仪境后期的兽王,垂涎我领地许久,你若能击败它,我就臣服。” “玄老大,不要!”夜枭焦急万分,可是被乌鸦阻止了,“休要再说!” “翠仪境后期,也敢称兽王?狗屁!”谢陈骂了一声,同时,他也大概猜到了背后的真相,“你实力不如那头妖兽,一直被压制,苦苦挣扎,所以是想趁机让我与它拼斗吗?” 乌鸦大方承认:“不错,我若随你离去,夜枭它们将会被屠戮。你如果真想让我臣服,那就拿出真正的实力!” “还行,挺爽快,是条汉子。”谢陈松开了手,不过,在乌鸦的脖子上,有一条白色细线缠绕,一直连接到他手腕上,这是刈字诀所衍化出来的杀气,只要乌鸦有异心,就能顷刻间取它性命。 “带我过去吧。”谢陈站在了乌鸦后背上,看样子,已经将它当成了坐骑。 乌鸦神魂躁动,眼中有杀机,这一刻,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不要不服,跟着我是你几辈子修来的造化,如果让北境知晓割阙山要收宠物,老松岭都会被挤爆,无数比你还要强大的妖兽都会抢着前来。” 谢陈笑呵呵说道。 乌鸦声音显得沉闷,“你的宗门盛景与我何关。”在它心里,这个年轻人类吹牛与否尚且两说,单就失去自由就让它狂躁难忍。 不过,嘴硬归嘴硬,乌鸦还是扇动翅膀,带着谢陈飞上高空,往南侧山岭中飞去,毕竟鸟命现在在谢陈手中捏着,不敢大意。 谢陈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日后,你会无比感激今晚我的出现。” 乌鸦暗自不屑,觉得谢陈越吹越没谱。 罡风凛冽,耳边尽是呼呼风声,乌鸦速度很快,谢陈感慨不已,天上飞的到底是方便。不过数刻钟,他们就来到了那片山岭上空。 “就是这里,那头兽王凶狠毒辣,你千万小心。”落地后,乌鸦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提醒,不想看到谢陈因为大意而被三两下斩杀,反过头来连累到自己。 谢陈笑道:“我倒想看看是何方神圣,能让你如此惧怕。” 乌鸦哼了一声,“你如果这般轻敌,会死的!” 谢陈摇头,径直向着山脉深处走去,乌鸦在身后跟着,神情紧张。这时,天色即将变亮,山林中雾气弥漫,一片朦胧,有如仙境。 翻过了几座山头,眼前赫然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水流清澈,有一阵一阵的波浪轻轻拍击岸边碎石,哗哗作响,耳边,到处都是清脆鸟鸣。 谢陈笑着说道:“单就景色来说,这里秀丽非凡,是个修行宝地。”而且,他一路走来,还惊讶的发现,空气中到处都是花香,离湖泊越近,反而还有一种抹不去的脂粉香味,清淡幽远,萦绕在口鼻,让人不自觉神迷。 “看起来,还是头女妖呢,不过,人家的洞府清爽袭人,比你的鸟窝好多了。”谢陈笑着打趣,只是乌鸦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是山中一株草,随风飘……” “至今等不到郎君,将我抱……” 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悠扬婉转,在晨雾中飘荡,只是,旋律哀伤,女子声音凄切,增添出一丝幽怨意味。 谢陈和乌鸦已经来到了水岸边,歌声更加清晰,听起来,似乎眼前就有一位被辜负的女子在掩面啜泣…… “这就是你口中的凶狠兽王吗?”谢陈斜眼看着乌鸦,充满怀疑。 乌鸦很紧张,叫道:“她来了!” 话音刚落,水面上哗啦啦涌起一道波浪,谢陈扭头看去,一双洁白无瑕的长腿率先从水浪中走出,浑圆修长,嫩如玉藕,带着水珠,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白的耀眼,只这双腿,就让人忍不住热血翻涌。 更过火的是,长腿裸露,光滑肌肤一直延伸…… “咳!”谢陈忙转过头,不敢再看。 “咯咯咯……小乌鸦,是想姐姐了么,一大早就来我这里。” 一道温柔嗓音缠绕在耳畔,似湖水般温润,充满了诱惑力,谢陈忍不住打冷颤,浑身起鸡皮疙瘩。 “食狐,休要得意,今天我请来一位绝世高人,要降服你,还这片山林安宁!”乌鸦忍不住后退几步,说话时也显得色厉内荏。 “哈哈哈……就是这个翠仪境中期的,废物吗?” 女子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波浪炸开,水汽氤氲,在阳光下绚烂万分。谢陈再度向前看去,心跳陡然加快几分,自湖中走来的女妖,乌鸦口中狠辣的兽王,此时正笑吟吟看着自己,她眉眼如黛,面容精致而妖娆,肌肤吹弹可破,青丝披散到肩,赤脚踩在碎石上,脚底粉嫩,有水珠顺着足底滑落。 更主要的是,女子似乎刚沐浴完,衣着不整,浑身只有一条粉红色的轻纱笼罩,裸露出瘦削肩头,堪堪遮住大腿,玲珑身姿傲然挺拔,撑起大片薄纱,某些地方显得若隐若现,勾人魂魄,端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小乌鸦,考虑清楚了?要入赘我洞府,你我夫妻共探无上大道吗?”女妖露出洁白玉齿,笑容温婉而幽怨,似是在埋怨心上人,真是我见犹怜。 “过来吧,姐姐每日侍奉你左右,做那红尘神仙……” 谢陈转身,看着紧张后退的乌鸦,乌黑发亮,此时被他打掉了许多黑羽,露出黑色皮肤,他怎么看,都觉得两妖不般配。 “玄鸟,你似乎有些不知好歹了!”谢陈正色道。 第113章 对战女妖 谢陈的话让乌鸦羞恼,黑色羽毛覆盖的脸上也能明显看出愤怒,“胡说,这女妖是勾人魂魄的魔头,最擅美色引诱,伺机吞食他人精血,本体就是一头魅惑众生的白狐狸,所以大家才叫她食狐,专祸害你这样不知深浅的小修士!” 谢陈似乎受到了惊吓,“这么可怕?” “她垂涎我的血脉很久了,只是有一头大妖在攻打她领土,这才无暇顾及。”乌鸦已经跑出去很远,大叫道:“反正我打不过,也不可能帮忙,你若能取胜,我就臣服!” “咯咯咯……小乌鸦,真是有趣,姐姐送上门你都不要,偏去臣服于一个男人。”女妖笑的花枝乱颤,浑身软肉抖动,看的谢陈心惊。 食狐一双凤目扫来,在两人身上打量,“难道,你们之间有那龙阳癖好?”她咬着嘴唇,眼神有无尽风情,“有趣,何不都来进入我洞府,一起逍遥?” 乌鸦沉默,也不接话。 谢陈打了个冷颤,这女妖充满魅惑,说话时似乎有靡靡之音在耳旁萦绕,让他身体都酥软。 “食狐,乌鸦是我的人!”谢陈大喝一声,觉得不妥,急忙改口,“它是我收服的战宠,你想要加害,是痴心妄想!” 女妖哦了一声,对着谢陈迈步,“一个翠仪中期而已,长的还这般丑陋,看起来就倒胃口,一掌拍死,再与小乌鸦洞房。” 谢陈彻底震惊,转头看了眼乌鸦,脸比大黑鸟还黑,郁闷道:我虽然称不上英俊潇洒,好歹也是健朗雄壮的少年郎,如今却比不过一只鸟! “呔!那狐狸,今日要你好看!”谢陈止不住地愤怒。 女妖冷哼一声,脸色冷如冰霜,“聒噪,方圆千里,整片山林,就数你跳脱,想学人家做大哥,也不看清自己能耐。” 她被搅闹失去了兴趣,不想再浪费时间,一掌拍出,风云变色,无尽的华光对着谢陈疯狂涌去,身后湖水都被强横的能量排挤开,裸露出大片湖床。 “小乌鸦,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今日就不要走了,正好吞食你的血精,助我再度突破!”女妖好整以暇,看了一眼退避很远的大黑鸟,笑容不再魅惑,阴沉而慑人。 “先过了我这关再说!”谢陈大叫,即使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也仍旧要为小弟强出头。他轰出一拳,猿魔开山,一击就让食狐打来的攻击溃散,光华炸开,碎石飞溅。 女妖感到意外,“原来有几分真本事傍身,难怪敢如此托大。” “食狐,奉劝你拿出真正的实力,不然我不能尽兴!”谢陈大吼一声,主动对着女妖杀去,初步交手后,他就开始兴奋起来,这头狐狸的境界很高,远不是张大眼那种散修所能比的。“正好成为我之磨砺!”他起手就是绝学,一式断天手,白色烈焰从体内怦然而出,汇聚成浩大掌印,覆盖了近千丈的地域,将食狐笼罩。 女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起来,这个年轻的人类,让她捉摸不透,实力与境界不符,似乎不敢大意。 “你的身体,也不一般,血气应该不错,是很好的养料。”食狐素手拍击,却是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爪印,宛如实物,与谢陈的断天手神通撞在一起。 剧烈的爆炸过后,碎石滩彻底消失,湖水都被湮灭不少,远处湖面上巨浪翻滚,这里巨响不断。 谢陈已经和食狐战在了一起,两人各自施展出绝学,互相厮杀。 “鹰击、虎奔!”面对这个境界高出很多的对手,谢陈不敢托大,上来就施展出象通拳术,他掌指如刀,坚硬似神兵,且速度极快,瞬间的爆发让身体化出残影,连女妖都心惊,“这种速度,与我相差不大,甚至,短距离内不能捕捉到他身影!” 这让她震惊,谢陈明明比自己低了一个境界,但实力却如此强横,不仅速度奇快,拳术也惊人,看似威力不大,动作幅度很小的变招,经他使出却有极强的威力,自己稍不注意就要受伤。 “嘶!”对拼数招后,食狐倒吸凉气,她大意之下被谢陈指尖擦中手臂,洁白皮肤霎时崩开一道伤口。 “找死!”女妖被激怒,自己被一个低境界的人类所伤,不能接受,她双手屈握,十指指尖上弹出一寸长的利爪,闪烁寒光,“让你试试我仙狐一族的拳术!” 谢陈大笑,“打断你的爪子,让你以后再不能作恶。” 砰!女妖的爪子与谢陈拳头碰撞,光波四散,强劲的力道让地面破碎,他们两人化作流光,在大湖边飞速移动,不断出手。 乌鸦眼神中有惊恐,它完全看不清两人的交手轨迹,只见到残影呼啸,空中不断的发生巨响,“他,与我对战时真的未用全力!” 谢陈眼神专注而冰冷,一旦进入战斗状态,他就会认真对敌,再无玩闹心态,更何况,女妖看似魅惑众生的柔软女子,实际修为惊人,丝毫不敢轻视。 “蜥尾”、“狮子猎!” 他拳术尽出,白色烈焰覆盖体表,如沐浴在神火中,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空气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地面轻易就塌陷出深坑。 食狐也很强,一对利爪无坚不摧,在谢陈的拳头上、胸腹间留下了很多细密伤痕,她猛然挥爪,嫩如玉藕的洁白手臂绷紧,比很多法器还要坚固,带动指尖利爪横扫,想要将谢陈撕碎。 一声闷响,谢陈竖起手臂抵挡,接触处传来柔软的触感,但下一刻,女妖手臂上突然弹射出无数白茸茸毛发,如同钢针,扎透了他的皮肤。 谢陈吃痛不已,甩着手臂后退,而食狐更加惊讶,“这个人类,肉身强横的不像话,即使与我们妖兽对拼体魄,也不落下风!” 只是交手这一会,两人就各有负伤,谢陈体表血迹斑斑,而食狐也好不到哪里去,白嫩皮肤上出现不少淤青。 “你给我死!”女妖发狠,探出一条手臂,因动作幅度过大,那件轻薄的纱衣几乎遮盖不住,露出无数风光,可谢陈无心观看,因为那条手臂变成了巨大的兽爪,足有百丈长,对着他当头拍来。 乌鸦大惊,“这就忍耐不住,要动用本体战斗了吗?” 谢陈身体舒展,打出了另一种绝世的拳术,“蟒翻身!” 这一瞬间,他全身所有的肌肉同时爆发出巨力,力量得到数倍提升,脚下地面都下沉半米。 咚! 谢陈举拳硬撼兽爪,两人的交手处,横向荡起一层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席卷千丈范围,乌鸦被搅乱了身形,差点摔倒。 兽爪弹起,缩小,重新变成女子白嫩手臂,食狐掌心剧痛,反手看来,一片红肿。砰,地面炸开,谢陈从地下跳出,右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但他毫不在意,第一时间对着女妖冲杀,“痛快,再来!” 食狐惊愕,暗骂一声,“疯子!”然后,她用更快的速度反杀,妖兽向来在与人族的同级战斗中占尽上风,可今日,谢陈境界更低,却以下伐上,这让她生出了杀心,“挑衅我的威严,你必死!” 这里不断发生炸响,空气震荡,地面破碎,被掀飞,湖水向远处消散,根本流动不过来,两人气机压迫下,只会将水面挤向另一侧湖岸。 三十招后,他们短暂分开,谢陈的两条小臂上有数条很深的伤口,隐约可见白骨,那是被女妖的兽爪所伤。而食狐同样脸色阴沉,她左手臂颤抖不止,被谢陈一记猿王开山打中,臂骨上都出现了裂痕,几乎断折。 “这样的体魄,如果能够吞食炼化,是比乌鸦更好的选择。”她轻舔嘴唇,红艳欲滴,看向谢陈的眼神充满贪欲,一番交手下来,女妖改变了主意,想要将谢陈打杀,吸食其血肉精华。 “狐盘明月掌!”食狐大喝,打出了一招强大功法,她单掌压下,周身有无穷气机迅猛爆发,能量席卷向高空,汇成了一只雪白色的巨大狐爪,掌心中,赫然有一轮璀璨的明月,对着谢陈镇压而来。 狐爪遮蔽了天空,谢陈眼前变得黑暗,他冷笑,“想要用法术镇压我吗?” “昆仑诀!” 一条白色蛟龙从谢陈的拳头上飞出,咆哮声震耳欲聋,突破翠仪后,他的实力得到了巨大提升,蛟龙虚影长达千丈,虽然比起那轮掌中明月要小上一圈,但气势并不弱,并且,前冲的蛟龙散发出一种锋锐杀气,让食狐感受到刺痛,大叫道:“这是什么古怪功法?” 自然是融合了刈字诀后的转蛟法,谢陈并没心思回答,他举拳打向天空,蛟龙虚影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与明月狠狠撞击在一起。 乌鸦心脏都停顿了一下,瞳孔剧烈收缩,它毫不犹豫振翅,向着更远处飞去,即使如此迅速,却还是被逸散出来的余波打中,惨叫一声,黑羽掉落,在狂风中翻滚。 数息后,明月与蛟龙虚影同时溃散,但那只雪白色的巨大狐爪依旧无恙,女妖身体震动,虽然被杀气侵袭,掌心渗出血珠,但谢陈境界到底不足,一击不能完全抵挡她的攻势。 “不过如此,在我掌下犹如沙砾,逃不过天威当头!” 食狐大笑,狐爪对着谢陈继续拍击,并且,她动用了翠仪境后期的修为,谢陈被锁定,难以逃脱,只能被动接受这一击。 “平衾破天蓬!”谢陈打出了另一种术法,同样学自龙神女,威力无双,他的心脏极速跳动,太阴经脉发出刺目白光,这一击,讲究力求自身、百脉齐动,至高绝处,苍天亦如篷布,会被一击撕裂! 在赛场上,谢陈修为过低,只能用心念催动,牵引一条太阴脉气而用。但如今,他破境翠仪,实力、境界全面提升,可动用的经络也在增加。可以看到,他的手臂上,阳明经也在鼓动,从大椎上涌现出另一条气龙,过肩胛、入曲池,直抵食指气穴,与太阴脉气相呼应,光华璀璨。 “十二经脉周而复始、如环无端,气血力量由此营运全身,从太阴经开始流注,传自手阳明经,我境界突破,脉气自然衍生到下一条脉络,威力也会成倍叠加!”谢陈都暗自心惊,感受到了手臂内那种汹涌的能量。体内,明月道基疯狂转动,本源气呼啸如风,源源不断注入这两条经脉中,为本体提供更加强大的助力。 “狐爪而已,妄称天威,看我破之!” 谢陈大吼,一堵千丈宽大的厚实火墙升空,全部由他华光凝聚,煌煌不可直视,还蕴藏着可刺破一切的锋锐。 食狐难以置信,“你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打出如此高强度的法术?!” 这超出了常理,翠仪境中期修士比她低了一个境界,面对自己的全力进攻,能耗尽修为抵挡一次已经是少见,而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就没有力竭的时候,源气不断,看不出干涸的迹象。 谢陈当然不会去解释,他只是催动火墙进攻,要击破女妖的巨大狐爪。 食狐咬牙切齿,心神全部展开,身边的能量无穷无尽,蔓延向远处,高空上的兽爪更加凝实,如她本体一般。 “身躯强硬、道基坚固,力量无穷尽,确实有跨境而战的资本,但你今日必死!”食狐眼神冰冷,不允许谢陈这样的敌人能继续成长下去。她另一只手飞速掐诀,看不清变化,但有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开始浮现。 吱!天空上火墙与巨大狐爪相撞,各自蕴含着背后主人的浓烈杀意,在接触的瞬间就互不相让,抵触,僵持了数息。 最终,在一阵刺目的光波中,两者同时消散,暴乱的能量流向四面八方卷去,湖水、碎石,甚至远处的山林一同被吞噬,在烈焰中成为飞灰。 “狐仙炼君光!” 在轰鸣声中,女妖轻吟口诀,并指指向谢陈,纤细柔夷在阳光下白的刺目,但指尖却凝聚出一点翠色光芒,转眼间,这点光芒大涨,化成一条手臂粗的光柱,箭射而出。 乌鸦惊恐地提醒道:“食狐最擅长炼化他人血精与魂魄,这炼君光沾上后无法摆脱,会烧尽你的血肉、神识,快避开!” 女妖嗔怒似的说道:“小乌鸦,多嘴!”她自恃神识强大,分出部分心神,弹指对着大黑鸟也打出一束光柱,只有手腕粗细,但也让乌鸦心惊肉跳,如临大敌。 谢陈不显慌乱,刈字诀全面运转,参悟了负石图后,他对这门道法的理解更上一层楼,使用起来更加熟稔,对着冲来的绿色光柱轰出一拳,白虹箭矢杀力无双,与炼君光正面对撞在一起。 他犹有余力,并指侧划,对着乌鸦的方向再次打出一道剑光,这一次,竟然是以手指为兵器,打出了一道平割山河! 电光火石间,谢陈接续拆招,让食狐冷笑不止,“仓促间胡乱打出几拳,就能应付我的杀术吗?” 可是,结果让人震惊,无论是那道白虹箭矢,还是刺目的剑光,都爆发出了惊艳的威力,第一时间将她的攻击挡下。 尤其是,谢陈的术法中蕴含着极强的杀气,锋锐不能挡,仅僵持片刻,两道翠绿光柱就全部溃散,成为无数晶芒,在空中飞舞。 虽然白虹和剑光也失去后劲,不能对她造成伤害,但这一幕还是让食狐怒不可遏,“够了!一个低境界的修士,这般难缠,真当我无门了吗?” 轰的一声,这里刮起了狂风,所有的尘土与碎石都被卷起,砰砰飞射进远处的山体中,女妖动怒,境界彻底放开,仅是这种强横的气机,就让乌鸦胆寒,“这不是翠仪境后期,她已经在翠仪修得圆满,半只脚跨入了另一个境界!” 谢陈长啸一声,“即使你再度破境,我也无惧!” 衣衫猎猎,劲风中夹杂着狂暴能量,击打在体表,撕裂出很多伤口,但少年并没有畏惧,他大吼一声,白色烈焰熊熊燃烧,铺泄千丈,谢陈主动发起冲锋,对着食狐杀去。 “找死!”女妖猛然推掌,从她的身体内,冲出了一道雪白狐狸的虚影,在风中暴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头巨兽,彷佛没入了云间,谢陈带着能量海前冲,可在巨兽面前,却也显得小上了许多。 吼!狐狸吼叫驱散了空气和风流,巨大兽爪拍击,还未离地,那片地域就塌陷下去,谢陈身形不稳,陷入了塌陷的地层中。 “镇山踏!”轰鸣的土块碎石中传出谢陈的喝吼,他单脚跺下,整片地面彷佛都颤动了一瞬,汹涌力道直抵地层深处,这一脚,勾动了地气,谢陈自身与苍茫大地焊接在一起,牢牢屹立,不能撼动。 “象通,蛟潜!” 一记最强拳术打出,谢陈手臂上有金黄蛟龙虚影浮现,凶猛的拳光直上苍穹,与兽爪重重地撞在一起。这一击,因为力道过于汹涌,一路上在空中留下一条炽烈的红光,那是空气被急剧压缩,几乎被点燃! 第114章 艰难对决 谢陈打出了最强的拳术,经过龙神女指点后的无缺蛟潜,本就是威力惊人的杀招,随着他突破翠仪,更是无与伦比,达到了这个境界所能拥有的最大威势。 浩大拳光飞向高空,带着千丈长的赤红尾焰与兽爪冲撞在一起,一声剧烈的鸣颤声,大地好似都震了一下,然后,气浪与能量光极速向着远方扩散,空气发出一种尖锐的嘶鸣。 “这是翠仪境中期吗?”乌鸦看向谢陈的眼神彻底变了,精神都一阵恍惚,这个人类,确定与自己同境? 就在拳光和兽爪激烈对峙时,雪白色的巨大狐狸虚影竟然再次冲杀,女妖对谢陈的杀意无法掩藏,等不及能量消散,抬起另一条兽爪再次拍击而来。 轰!兽爪带来的强烈气流让谢陈几乎无法站立,他大喝一声,同样再次打出一击蛟潜,又是一条浩大虹光破空而起,抵在兽爪掌心,顿时,高空发生更为猛烈的爆炸,云层被撕碎,气流紊乱,罡风呼啸着嘶吼,地面成片的起伏,山头与林木全部粉碎,一副骇人景象。 食狐并未停止,谢陈表现越惊人,她心情越无法平静,双方厮杀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死仇,必须由一方的鲜血才能终止。 “吼!” 从破碎的云层中探下一张巨口,是狐狸虚影张嘴向着谢陈咬来,如小山一样粗大的獠牙上闪烁寒光,猩红口腔中有浓郁的能量光在凝聚。 谢陈有些惊讶,“翠仪后期圆满,臻至半步破境,实力确实惊人!”他这时已经开始感到疲累,连续的战斗,消耗很大,呼吸都有些沉重,“如果她不是妖兽,也许能轻松一些。”但现在明显不是感叹的时候,食狐的攻击已经打出,稍不注意就会身死! “转蛟八变!”谢陈的身影突然快速移动,化作一条黑色的蛟龙,所过之处,地面砰砰炸响不断,他不退反冲,对着狐影杀去,在双方距离极为接近,獠牙将要覆身时,双手合击而出,一条粗大的白色虹光蓦然迸发,谢陈犹如怀抱擎天玉柱,对着狐狸獠牙狠狠撞去! 轰! 这一次对撞造成的破坏更为严重,千丈内的地面连同湖岸和山林一齐消失不见,附近群山断折,隆起的地面向远处延伸,简直像发生了一场小地震。 实在是离地面太近了,黑灰色的烟尘和白色、红色的能量光混杂,成巨大圆环迅速扩大,吞噬了沿途的一切。 爆炸的轰鸣声中,雪狐哀嚎着倒地,躯体崩碎,消散在天地间。 而谢陈更加惨烈,被冲击到很远处,身体不住翻滚,一路上撞穿了数座山头,浑身都是尘土,狼狈不堪。更严重的是,他受伤了,一条手臂折断,肩骨碎裂,吸气时有刺痛,脏腑应该也有损伤。 “好强,我经历种种机遇,造化非凡,凝聚出最强道基,寻常的翠仪后期根本不值一提,十招内就可斩杀。如食狐这种兽王,则要费一番功夫。但这头女妖却已经在翠仪修得圆满,半只脚将要突破到更高层次,等同跨越三个小境界对敌,确实不好对付!” 谢陈轻声自语,体内,明月道基彻底退去,不再伪装,面对这种强敌,再有留手就是死路一条。阴阳鱼飞速转动,尤其是白色的那一部分道基,发散出温润光芒,与他体内自然生发的翠色生机一起,汇入四肢百骸,修复伤痕,恢复本源。 咔咔,断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他的体魄经过白藏熬炼,吸收了老松和竹皇的精华,恢复力本就非凡,而现在,那种恐怖的愈合速度却更为惊人,“应该是生之气息的缘故,功效霸道,这样的速度恢复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全面复原!” 这种想法自然是妄想,食狐不可能给他机会,白嫩手指拭去唇边血迹,本就妖艳的红唇沾染鲜血后更加红艳,将她衬托如魅惑众生的妖物。 吼! 吼叫声震耳欲聋,只是眨眼间,食狐已消失不见,一抹雪白色的光芒杀到了谢陈身前,因为速度太快,女妖原本站立的地方只有一件粉红色的轻纱在空中飘荡…… 砰!谢陈如遭雷击,向后方飞去,撞塌了一座山,“女妖现出本体了!”他口中咳血,胸膛前有塌陷,被食狐爪子击中,肋骨断了好几根。 对妖兽来说,开启灵智、突破翠仪后就可以选择化成人形,这种形态虽然体魄脆弱,但人族作为万灵之长,传说是神按照自己的模样所创造,天生亲近大道,适合修行,所以会成为大多数妖兽的选择。而像乌鸦,则是另一种,不屑化形,坚持以本体示人,修炼速度会慢一些,但会更稳固,成就更高。 无论是哪一种,妖兽最根本的依仗还是自身,一旦他们化出本体来对战,就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双方只能是不死不休。 谢陈自然明白利害,第一时间反击,右手蛟潜,拳光纵横,轻易就压塌山峰,左手昆仑诀,蛟龙嘶啸天地间,与食狐争锋。 但是,无用,只有一人高的雪白狐狸速度太快,即使他动用出虎奔步法,也不能完全捕捉到食狐的攻击,数次被锋利爪子击中,皮开肉绽。甚至有一次,几乎被咬中手臂,那一口钢牙,一旦咬实了,谢陈手臂都要断裂。 狐狸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毛发蓬松而柔软,似水波起伏,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显得可爱。但只有谢陈知道,与之对敌时所要承受的压力,那对血红眸子中的杀意让人浑身冰凉。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他陷入地下深处,狐狸缓步走到坑洞边缘,白色毛发飞舞,显得优雅而从容,“你的生命力很强盛,再严重的伤也能很快复原,但终究境界有限,每一次修复伤痕都是在消耗为数不多的生机本源,积累下来,迟早血气干枯,力竭战死。” “你还能恢复几次?” 狐狸在俯视,眼神高傲,她看穿了谢陈的底气和根源,认为这场战斗即将结束。 “我要虐杀你,吞噬你的身体,成为我的修行养料!” 嗤!谢陈的回应很简单,一道炽盛的刀光从地下劈来,“刈破苍穹!” 这刀芒,因为极度锋锐而与空气摩擦出刺耳声响,地面如同软泥无声无息裂开,眨眼间,刀芒已冲破地层,带着斩破苍天的气势,砍向了食狐。 “狐金爪!”女妖反应迅速,在电光之间挥爪,打出了几条青金色的爪印,与刀芒撞击在一起。 兹!火花溅射,金属摩擦声波让人耳膜刺痛,食狐猛然捏爪,刀芒碎裂,她若无其事的挥动了一下爪子。 可是,从深坑中跳出的谢陈却敏锐察觉到了不同,食狐的右爪受伤了,出现了一条很细微的伤痕! “女妖境界比我高,本体的防御力也更强,寻常攻击无法对她造成伤害,只有刈字诀的纯粹杀力才有用!” 谢陈找到了破敌之法,双手并指平伸,做掌刀对敌。 “可惜,这次出门匆忙,未携带白刀,不然刈字诀锋芒更甚,能轻松许多!”谢陈暗自叹了一口气。 食狐迈步,动作幅度不大,但眨眼就消失不见,谢陈心头一紧,双脚快速移动,他用出了虎奔步法,速度也极快,几乎化成残影,可是在雪狐面前,却依旧显得有些不够看。很快,他就被再次击中,胸腹险被剖开! “狐狸,你力气不够,挠痒痒一般!”谢陈大笑。 嗤!又一道弧光划过,谢陈在侧身躲避中,后背撕裂,鲜血染红了黑衫。 食狐乘胜追击,再次挥爪,可这次却被谢陈提前预判到了轨迹,他双掌齐动,同时劈出两道璀璨刀芒。 “破灭黄泉!” 这是刈字诀中的顶级杀伐功法,是白藏所创立,杀力天下无双,举世难有匹敌者,谢陈虽然没有兵器,用手做刀,却依旧打出了那种锋芒不可抵挡的罕见杀力! 仔细看去,两道刀芒与往日不同,炽烈的白色光芒前方,有一抹金黄亮光,那是功诀更加深厚的体现,而在金黄杀气中,还有极为不起眼的一缕黑色丝线,隐藏很好,几乎不能被发现。 当! 食狐将两道刀芒尽数打碎,“你的这门术法很锋锐,可以在我体表留下伤痕,可是无用,这些小伤根本无伤大雅,挽救不了你将要被我吞食的命运。” 谢陈吐出一口血水,“小伤亦足够,积累够多,能要你命!” 食狐摇头,似乎在为谢陈自欺欺人般的想法而感到可笑,她再度化作白光,对着谢陈冲杀。 砰,谢陈被击中,一条手臂断裂,身体撞向远处的山头,还未落地,他就再次横飞,被扫中了后腰,脊椎骨都几乎移位,痛不欲生。 然而,拼着伤重,他也趁机挥出一刀,这次的刀芒砍中了食狐肩胛,雪白皮毛上沾染大片血红。 “你该死!”食狐暴怒,本已锁定的战局,却没想到这个人类居然还能反伤自己,她化作一阵狂风,瞬间在谢陈身上留下了许多恐怖伤口。 乌鸦不忍再看下去,它目光闪烁,在考虑退走的事。可以看到,脖子上,那条谢陈留下的杀气丝线已经衰弱不少,不再炽盛…… 谢陈的气息明显下降,正如食狐所说,修为终究有限,即使生气再多,也不可能无限次完美复原,他伤势很重,已经影响到了行动。 砰,沉闷的撞击声,谢陈再次坠地,烟尘四散,他躺倒在血泊中。 食狐口鼻间喷出两条气流,连番大战,她损耗也很大,呼吸加重,更重要的是,谢陈的反扑让她体表出现了数道伤痕,那种锋锐的刀芒确实可怕,“如果不是境界存在差距,这种杀气,很难挡下……”她低声自语,然后眼神阴沉下来,“而现在,你只能等死!” “狐仙炼君光!” 她迫不及待想要吞食这个人类的体魄,炼化其血精,“如此强横的身躯,一定美味无比!哈哈哈……”尖锐笑声响起,食狐有些肆无忌惮。 谢陈单手撑地,半坐着,看着向自己打来的绿幽幽光柱,脸色出奇的平静。要知道,这时,食狐已经将神识也外放出来,锁定了这方空间,谢陈他避无可避,只能被动承受这一击。 食狐讥讽道:“死到临头了, 还敢强装镇定?” 谢陈却笑了起来,“狐妖,你见识浅薄,不知我也有最后一式刀法未出。” 食狐冷笑不止,“就凭你现在这种状态,即使还有术法,能发挥出几成功力?” 谢陈仅剩的那条手臂轻轻握拳,再松开,“打败你已是足够。” “一刀星落!” 不给狐妖反应的时间,谢陈手刀凌空劈砍,用出了全部的力气,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连远处乌鸦脖子上的杀气丝线都消失了,说明他已经抽调了全部本源气,没有一丝剩余! 只是,这次的刀芒与之前不同,手掌宽的刀光不再是白与金两色,那抹杀气更为凝致的金黄刀锋后,是纯粹的黑色气息,那种黑,彷佛来自世间最冷寂最荒芜的幽冥,吸收了一切的阳光和温度,仅是看一眼,连视线都要被吸引,神魂都好似要沉沦其中! “好古怪的功法,这小子身上有太多的秘密!”食狐惊叫,金黄刀光的锋锐她已领教过,但那种神秘黑色气息却不知是何物,相隔甚远,她就生出了不可力敌的直觉,彷佛,那种东西,一旦对上,就会陷入永寂…… “我偏不信邪,你一个低境界的小修士,能强到哪里去?!”食狐猛地摆头,甩去了莫名的恐惧,催动狐仙炼君光,全力对着谢陈冲去。 嗡,嗡,绿色光芒暴涨,谢陈的苍白脸色也被衬托如鬼魅。 终于,星落刀芒与炼君光相接,咔咔,似是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最为锋利的金黄刀光与最前方的绿色光柱同时湮灭,无数的碎片爆裂,像刀片一样飞射向四面八方,他的脸上、身上,顷刻间就增添出许多伤痕。 但是,食狐终究修为更高,绿色光柱无穷无尽,能量浪潮澎湃向前,金黄刀芒很快就被消耗干净! “你即将被我炼化!”狐狸大笑。 谢陈紧紧盯着前方,终于,他看到了变化,在黑色神秘气息与绿色光柱接触的瞬间,食狐打出的攻击为之停顿,光柱像是被冰封了一样,滞留于半空。 “怎么可能!”食狐尖锐嘶吼,她看到,无数黑色细线顺着自己的攻击极速蔓延而来,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她疯狂躲避,跳出去很远,但还是被一些黑光沾染,顿时,爪子上的毛发开始枯萎,失去了生机一般,很快就掉落下去,露出光秃秃的皮肤。 砰! 翠绿光柱坠地,似冰挂稀碎炸开,光芒尽去,如同生满了铜锈的金属器物。 食狐内心的惊恐无以复加,“我的生机,正在消逝,这…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她不顾一切的调动翠仪华光,涌向那条前爪,企图用修为将伤势镇压,但那种黑色光芒太诡异,竟然将她的本源气也抹去了活性,能量不再,变成了冷寂的粒子。 就好像,她的翠仪华光,失去了活性,全部被黑光吞噬…… 并且,那种古怪的黑光还在向整个身体蔓延。 食狐很毒辣,眼中闪过凶光,仅是犹豫了不到一息,就挥动另一只前爪,唰地斩断了自己受伤的前肢! “居然,修炼这种邪功……”食狐心都在滴血,自断伤肢,损失太惨重。 谢陈摇头,“说你无知,真不为过,这哪里是邪功,分明是世间最玄妙的大道所在,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 是的,他动用了死之气息,将之与本源气结合,用刈字诀使出,没想到,威力出奇惊人。 “不,我修为不够,还远未发挥出它的效用!”谢陈轻语,死之气息来自寂灭法旨,等级高的吓人,这点威势,算什么惊人! 食狐大吼一声,对着谢陈冲来,今日的战斗太惨烈,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可恶的人族修士。只不过,她刚冲出去不远,身体陡然僵硬,停顿了下来,几乎摔倒在地。 “可恶,你在我的体内也留下了这种诡异的东西!”食狐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谢陈在躲避自己时斩出的刀芒,隐藏了很少的黑光,几乎不能发现。而现在,累积到一定数量,同时发难,她措手不及,已然中招,再也无法改变! 体内各处,传来一种冰凉的感觉,好似雪水融化,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整片筋肉失去了全部活性,生机飞速消散,皮肤干枯,雪白毛发纷纷掉落。 谢陈站起身,向着食狐走去,他经过短暂恢复,积聚了一份力气,手掌上有黑与白的刀芒浮现,“没用的,我只要再斩出这一刀,你的血肉生机和修为,会被一同吞噬,化成荒芜的粉尘,彻底从世间消散……” “卑鄙!”食狐尖叫,浑身都在颤抖,因为真的体会到了那种将要死去的感觉。 谢陈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厮杀搏命,各凭本事,谈不上什么卑鄙与否,你再愤怒与不甘,也只能接受败果!” “哈哈哈……”食狐笑声凄厉,“真以为取胜了吗,我死也要你陪葬!” 谢陈突然感受到一种心悸的气息,食狐张开了嘴巴,她的口中,凝聚出了一颗白色的珠子,只有丹丸大小,散发着刺目的光泽,只是,从她体内正有大量的华光在向着珠子疯狂涌去,毁灭的气息萦绕很远。 “这是食狐的内丹?”谢陈瞳孔剧烈收缩,“她要拼命!” 第115章 厮有壮士乘鸟而至 这片已经被毁坏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山林间,升起了一种让人不适的毁灭气息,谢陈心脏狂跳,浓烈的死亡感当头压来,他脸色大变。 因为食狐彻底失去了求生的欲望,被诡异的死亡黑光剥夺了体内生机,她清晰感知到了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失。在最后关头,充满展现出了作为妖兽的狠辣果断,不惜吐出修行多年的内丹,与谢陈一同赴死。 乌鸦振翅高飞,犹嫌速度不快,一条乌光消失在天际,“翠仪后期妖兽的内丹,一旦引爆,那样的余威连我都不能抵挡,会一起化作劫灰!走得越远越好!” 谢陈大骂,“疯狐狸,不要命了!”内丹一旦炸开,狐狸断不能再存活。 “哈哈哈……我生机断绝,你也不要想好过!”食狐大笑,眼神癫狂,生命的最后关头,她抛弃了所有的手段和想法,恨意占据了头脑,只想让自己的敌人也一起死去。 白色的珠子从食狐嘴中飞出,不断扩大,眨眼间就变成了十丈大小的惨白光球,笼罩着极强烈的华光,是她一身修为凝聚,残存的全部生机气血都系入内丹中,不惜拉着敌人同死! 呜! 光球在空中划过,迅如电光,发出凄厉的声响。 谢陈在这瞬间劈出了三道刀芒,皆是灌注了大量死之气息的刈字诀,可是,在光球面前瞬间破碎,造不成伤害,甚至,连速度都不曾受到影响。 “倾尽全部的最后一击,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彻底死去,威力堪称恐怖,我所有的手段都无用!” 谢陈不再尝试,因为这是纯粹的道法碾压,用性命为牵引,所发出的绝唱,跨越几个小境界的差距,让他的法术、功诀都不能抵消这种间隙。 “呼…”谢陈吐出一口气,脸色狠厉起来,“我有阴阳道基,同境称最,你能强过这天地大道?” 体内,明月轮震动,翠绿生机和本源气褪去,巨大的黑白阴阳鱼浮现,那种苍茫恢弘的神秘气息飞散,两色蔓延,一半温润一半寒。 极致的生死对立,在谢陈身上却和谐的统一为一体,此时,他的胸膛和腹部都被照亮,几乎透明,能看到体内赤红血液和经脉的流动。 嗡,他身前现出一轮前所未有的道基,超越了世间的认知,从未有人得见,不在修行界有过记载,连食狐都被震撼到了,“这、这是翠仪道基?” 谢陈全身都笼罩在黑与白的神秘雾霭中,如同掌管生死的仙神,他眼神淡漠。 食狐内丹已经轰然撞上阴阳鱼,这一刻,天地间静寂一片,彷佛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与动作,这里像是静止了下来。 不过半息,所有的压抑尽数爆发,剧烈的能量炸散,地层不断塌陷,尖锐的轰鸣声持续了很久。 谢陈双臂交叉横在身前,他的半截身体都陷入地下,还是在不断后退,浮土一层又一层被掀飞,两人之间,巨大的地坑不断扩大,好似要吞噬掉整片山岭! “如果你能打出超越尹弱的一击,我甘愿认输。而现在,我道基未散,你只能等死!”他轻声说了一句,显出了一丝自信,曾在老松岭上被尹弱缠着研究阴阳道基的玄妙,女魔用翠仪后期的修为尝试,结果道基坚固如山,这才是他敢于用自身根底来对敌的信心。 谢陈的声音很平静,在轰鸣声中并不起眼,却被食狐敏锐捕捉到了。 “祭炼全部血肉精华,要你身死!” 食狐很决绝,既然已经寻死,当下再无所保留,她身体炸裂,肉块和血气却并未四散,而是全部飞入了内丹中,惨白光球顷刻间变得血红,体积暴涨。 谢陈长啸一声,“生死轮转,磨灭万灵!” 随着他的意念所至,巨大的阴阳道基开始转动,两扇黑白光团如同磨盘,将涌来的食狐内丹缓缓碾磨。 吱、吱,磨盘转动发出的声响令人牙酸,谢陈在咬牙支撑,身体止不住颤抖,他的本源气消耗惊人,仅是这片刻功夫就见底,而食狐内丹得到了加持,外表渲染上一层浓重血气,却更加气势惊人。 砰!黑色死气如浪潮拍击,带着可寂灭一切的无上威能,让食狐内丹大片暗淡下来,失去了暴烈气息。 而下一刻,在更加凶猛的赤红能量将要爆发前,白色生气席卷,带走了大量的内丹光华,白色阳鱼好像活了过来,一口将其吞下。 嗡嗡颤鸣,黑白气息更加凝致,谢陈竟然感到了一种充实的感觉。在阴阳道基碾磨下,不仅让食狐的攻击削弱,甚至,还卷走了很多的血气,被炼化后反哺成为谢陈自身的养料。 “想不到,阴阳道基还具有这样的能力!”谢陈吃惊,随即大为宽心,脸上浮现出笑容,“食狐妄图吞噬各种强大体质,增强自身功力,死也想不到,最后却被我所吸纳精血。” 能量潮汹涌拍击,爆炸声让他听不到外界声响,但谢陈此时已无惧,有道基抵挡在身前,免于身死之忧,更何况,还在吸纳食狐的血气补充消耗,取胜只是早晚。 “可惜,磨灭和吸纳的能力终有限制,不能持续长久!” 谢陈轻叹一声,发现了弊端,磨灭攻击并不能抵消境界差距,他仍旧需要小心应对,竭力维持。而且,炼化的食狐血气很驳杂,远不如自身,他看不上,不愿直接吸收增强修为,只能是在对敌中作为一种能量消耗出去。 不过也足够惊人,阴阳道基不仅无坚不摧,超越了一般的翠仪境法器,而且还能吸收敌人的生机为己用,这本就是一桩前所未有的造化! “如果我修为进一步提升,同境对战自身就处于不败境地,还可以吞噬敌手血气,那将会是何等风光?” 谢陈畅想起来,越发期待这个被老松称为最强道基的将来。 持续了半刻钟后,食狐内丹已经只有数丈大小,在生死轮转下,被磨灭了不少。而谢陈也已经到了极限,体骸疲软,本源气消耗干净,再无法坚持。 轰,一阵剧烈炸响,这里升起了巨大的蘑菇云,土褐色烟尘腾空,声波传递出去极远。阴阳鱼几乎变得透明,不再凝实,一声哀鸣过后遁入谢陈体内,他只得用体魄强硬应对这次冲击。 滚飞出去很远,地面都出现一条沟壑,谢陈体表遍布伤痕,血液染红大片浮土,口鼻中全是血迹。 “呼、呼,”他躺倒在废墟中,大口喘气,一时间无法站立。 等到所有的烟尘散尽,这里终于恢复平静,大黑鸟才壮着胆子飞了回来,一路上所见,让它倒吸凉气。山林尽毁,湖泊消失了一半,到处都是焦土,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那个人类,居然真的打败了食狐……”乌鸦简直不敢相信,鸟喙都在不断磕响,“他死了吗?” 盘旋于高空,只能见到谢陈躺倒在血污中,身体破烂,好久也不曾有动作。突然,乌鸦嘎了一声,“他还活着!” 见到谢陈猛然坐直了身体,直勾勾盯着自己,乌鸦慌乱起来,一双翅膀不断扑腾,用最快速度向着远方飞去。 “即使你很强,但也休想让我成为……战宠!” 乌鸦恨声而语,最后两个字令它感到难以启齿。 谢陈冷笑,扬手对着大黑鸟扔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板砖! 砰的一声闷响,黑色板砖划过高空,精准打击在乌鸦头上,黑鸟惨叫一声,打着旋坠落在地。 “呱!你这是什么板砖?!”乌鸦脑袋剧痛,晕晕乎乎,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黑色流光飞回到谢陈手中,原来是一方巴掌大的镇纸。 乌鸦猛地跳了过来,“合汇境法器!”它瞳孔都瞪大了,声音尖利,“雷击枣木制作而成,材料珍稀,威力惊人,端是好东西!” 谢陈斜瞥一眼,“我将它当做醒木而用,可变幻成板砖大小,专打你这样不知深浅的蠢货!” 大黑鸟讪讪而笑,“言重了言重了……” 砰,谢陈又掏出一支赤红色毛笔,在乌鸦头顶上敲了一下,大黑鸟眼冒金光。 “趴下,你这黑货不安分,总不服管,势必要用出一些手段!”谢陈提笔,凝聚出一丝刈字诀杀气,在乌鸦后背写下了数条符文。然后,满意地点头,“胆敢再跑,小命立时没有。” “又一件合汇境法器!”乌鸦眼睛都瞪圆了。 谢陈斥道:“没见识的憨货,我家山门内压根瞧不上这些低等货。” 这话不算是忽悠大黑鸟,因为赤红毛笔和镇纸都是他从卢洞实手中打劫而来,确实不是割阙山特产。 他左手托镇纸,右手执笔,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温润书生气?” 大黑鸟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心想:就你那一副黢黑凶相,浑身染血,像个活阎王还差不多! “呔,死乌鸦吐不出好话!”谢陈听到了大黑鸟内心言语,大怒,举起镇纸又给了它一下,清脆透骨,乌鸦眼神清澈了不少。“你服不服?”谢陈挑眉再次问道。 乌鸦献媚似的笑道:“这次服了,我跟你走。” 谢陈嘀咕道:“还算识相,不然拔了你的鸟毛!” “我抗议,以后不许再用板砖敲我高贵的头颅!”乌鸦扇了一下翅膀,有些不满。 “什么板砖,这是镇纸!”谢陈瞪了一眼,“感受我的恩宠吧,以后就这是专用于管教你的宝物。” 乌鸦呱呱叫了几声,见谢陈眼神不善,缓缓举起了左手,忙改口说道:“食狐并未彻底死去,我在空中看到内丹炸开时,有一条流光遁入了地下,想来是她的一丝魂魄逃离了出去,要不要……”它眼神变得凶狠,对这个一直想要吞食自己的狐妖,充满了杀意。 谢陈摆手道:“狐狸本就奸诈,保命手段多,最难杀,她这次受了重创,没有数十年修养,不可能再为祸一方,暂时放过。” 乌鸦有点不甘心,谢陈劝道:“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她性命,而是想一同收为战宠,与你为伴。等日后你修为上来了,自行过来收服。” “走吧,带你去山门。” 谢陈再次盘坐在乌鸦后背,一团黑云破空而去,大黑鸟这次少了几分抗拒,显得温顺了不少。 “我要先去和夜枭它们告别一声。”乌鸦声音有些低沉。 这是人之常情,谢陈自然同意。 “玄老大……” 刚一落地,夜枭、巨猿纷纷围了过来,聚在乌鸦身边,只是看向谢陈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呱,不用担心,老大我只是去另一处修行,距离也不远,弟兄们早晚有相见,我会时常回来看望大家的。”乌鸦显得很洒脱。 十几头妖兽目光不舍,夜枭壮着胆子对着谢陈问道:“老大的老大,我们可以去你家山门探望玄老大吗?” 谢陈被这个古怪称呼逗笑了,“只要不声张喧哗,不要闹出太大动静,随时可以去。” 乌鸦扇动了一下翅膀,尽显豪迈,“宴席总有别离,各自安渡,弟兄们保重,我走了……” 十几头妖兽眼泪汪汪。 乌鸦在高空盘旋了几圈,最后交代道:“看护好我们的地盘,如果再有强敌,不要硬拼,等我回来结果了他!” “玄老大一路好走!”夜枭哭着大喊。 老松岭上,尹弱仍旧在参悟负石图刻,她的性格向来如此,在修行一事上最为上心,不愿浪费任何时间。 竹皇性子寡淡,大部分时间都在竹海中静修,除非有事,很少来老松岭。 尹焰童和老松一起躺在草甸上晒太阳,两人臭味相投,一个懒得修炼,一个游手好闲,整日凑在一起。 可是,这附近的山头早已玩遍,没有什么新鲜去处,两人百无聊赖。 “横刀,你说一辈子埋头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尹焰童摘下一条嫩绿草茎放在嘴中,轻轻咬断,口腔中有一股草木清香,他看着天空,剔透如蓝宝石,偶尔有一片洁白云团飘过,盛夏时节,连山风都极少,耳边尽是蝉鸣。小家伙没来由的烦躁。 老松用那条大胡子遮在脸上,晒了一会,觉得日力渐盛,浑身都热,便伸手招来一条松枝,挡在两人头顶,这里出现了斑驳的阴影。 “左护法,小小年纪为何有这些伤感?”老松有些好奇。 尹焰童叹了口气,“姐姐每日修行,师公外出修行,就连师叔,破境后也不知停歇,我都不知道做些什么。” 老松笑道:“修行好啊,证得长生,逍遥尘世间,万般伟力加身,可焚江煮海、颠倒天地,笑看云卷云舒。” “既然这般好,你怎么不去修行?”小家伙翻了个白眼。 老松低声笑道:“我已走到了绝巅,再往后,非苦修所能解决,不如悠闲度日,看你们埋头追赶。” 尹焰童呸的吐出草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吹牛!” 老松拨开胡子,侧脸看着尹焰童,劝道:“左护法,不是我说,咱割阙山虽然人才济济,昌盛如日月光辉永照,但你也要适当修炼起来,就算不为其他,终究是自己的力量,安身什么的总是要靠自己。” “你看,咱们玩乐大半年,也只是将北境转了一遍,只有你境界提上去了,才好去更远的地界不是?” 老松情真意切,因为自己一直带着小家伙胡闹,有点不安。 尹焰童哀嚎一声,“我也想修炼,就是沉不下心,每次打坐不到半个时辰,就再无法坚持!” 老松点头,“你很聪明,就是没用到正经地方。”尹焰童鄙夷的扫了一眼,“横刀,我不是十岁小孩,莫拿学塾教书先生那套说辞来诳我!” “是,长大了,十一岁了,”老松贱笑一声,却郑重说道:“左护法,我知晓你的意思,明明有一万个要去修行的理由,但就是痛恨自己提不起心气、吃不了苦对不对?” 尹焰童眼前一亮,老松的话说到了心坎里,他连连点头。 老松咳了一声,“那是因为,你身前有人,山主威压北境,割阙山无人敢欺,这就是你有时间偷懒的最大底气!” “抛去山主不谈,还有我和连根,同样能镇守一方。还有那般超群的右护法,你的小师叔,天资、毅力都是无双,将来也会成为最坚实的墙壁,更不要说你姐姐,仍旧是能为你遮风挡雨的存在。所以,你不可避免地认为自己不能超越我等,所以干脆就放流平生,懒散下去了,是不是?” 尹焰童被说中了心事,心虚似的脸红起来,小声问道:“这样想,合适吗?” “自然合适!”老松的回答斩钉截铁,并且,还说出了让小家伙最心安的一句话,“我们披荆斩棘,不就是为了能让左护法这般悠闲么?” 尹焰童大叫一声,手舞足蹈起来:“横刀,说得好!今天中午我下厨,做一桌竹笋宴给你享用!” 老松哼了一声,“左护法可莫要小气,少于三十六道菜我不动筷子。” 尹焰童明显为难起来,老松摇着头叹气,“这就不愿意啦?枉我尽心开导……” 小家伙正要勉强点头,应承下来时,余光瞥见天边一片黑云快速飞来,呼啸而过,气势磅礴,顿时大惊,“有妖气,横刀,割阙山来妖物啦!” “小兔崽子,想赖账就明说,拐弯抹角的岔话题,”老松不满的嘟囔了一句,随意看去,雪白胡子都跳了起来,“啊豁,这是哪位壮士,乘鸟而至!” 尹焰童指着黑云说道:“大黑鸟背上有人独坐,气贯古今!” 老松恍然大悟,“原来是右护法。” 第116章 飞仙宗 “横刀,你就会胡言乱语,带坏孩童。” 谢陈从乌鸦背上跳下,对着老松抱怨,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对着飞奔而来的尹焰童屁股上踢了一脚,“小崽子,整天偷懒!” 老松更觉委屈,“山主都不对他做要求,这小虎崽缠着我,你带一天试试!” 谢陈语噎,老松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确实是气急了,险些冤枉好人,他当即换了脸色,“带娃这事,你老人家见多识广,最合适!” “屁话!”老松吹胡子瞪眼。 那一边,尹焰童正围着乌鸦转圈,惊叹声不断,“师叔,真的降服了一只战宠回来!” “不过,怎么是只大乌鸦,不好看,不好听,远不如虎王、蛟龙有派头。” “真黑,黑的发亮,眼神还凶!” 乌鸦刚到割阙山,被尹焰童不停指点,当即来了脾气,“小屁孩,一边去!” 尹焰童吓了一跳,“大黑鸟还会说人话。” 乌鸦猛地扇动翅膀,一阵狂风大作,草甸植株都被吹断了。尹焰童在地上滚动几圈,大喝一声,双足踏入地面,体表轰然燃起一道火墙,维持住了身形。 “嗯?翠仪初期的小毛头竟然还能抵挡住我的威压?”乌鸦来了兴趣,正要再次打出一击,检验一下尹焰童的实力,却被谢陈凌空扔来的镇纸砸中脑袋,当的一声响,头脑昏花。 “大恶贼,再敢用板砖打我,大爷我不干了!”乌鸦咆哮道。 尹焰童像是被吓到了,“好凶的鸟,师叔,它敢对你龇牙,打死算了!” 乌鸦一阵天旋地转,这个山门都如此凶残的吗?自己只是想同他开个玩笑,就嚷嚷着要打死我?还让不让鸟活了? 谢陈走过来拍着乌鸦翅膀,安慰道:“这个山头上,你是最弱的,以后夹起尾巴做鸟,不要张狂。” “那他呢?”乌鸦不忿,指着尹焰童说道。 谢陈小声说道:“他不强,但背后有人啊。” 乌鸦恨声说道:“原来是个二世祖!那人是谁?” “我”谢陈面无表情,乌鸦被逗笑了,“大哥,你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不是玩笑,”谢陈提醒道:“伤到他,我会打死你的。” “你来真的?”乌鸦感觉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明明来的路上还一直向自己强调,山上人人和蔼,从没有仗势欺人,自己将会是最尊崇的一只鸟,怎么现在,全变了,“你的承诺呢?” 谢陈笑道:“不惹他,任你逍遥” “惹了他呢?” “我会出手。” 谢陈笑嘻嘻指向老松,“这尊妖王,还有南侧竹海的老祖宗,那边参悟石刻的女魔头,都饶不了你。” “还有师公!”尹焰童补充道。 小家伙从小就最擅长扯虎皮做大旗。 乌鸦沉默了许久,颤声问道:“敢问,山上一共几人?” “带上你,七个修士。” 大黑鸟默默盘算了一下,叹气道:“就是说,除了我,都是这小崽子背后的强援?” 谢陈点头。 乌鸦又一阵沉默,问道:“我的洞府在哪里?” 谢陈奇怪道:“这才刚来,人都不熟悉,就要修行了?” “累了,我要休息!”乌鸦闷吼。 尹焰童哈哈大笑。 谢陈大手一挥,“你一只乌鸦,何时这般讲究了,随便在哪都行。” “风餐露宿的,合适吗?”乌鸦的口水都快喷到谢陈脸上了。 “来的路上,说的天花乱坠,你家山门,修行宝地,到处都是机缘,屁!还不如我那鸟窝!” 正在乌鸦咆哮着抱怨时,老松走了过来,问道:“是南侧山岭间的那支玄乌后裔吗?” 大黑鸟看着不起眼的糟老头子,不屑道:“什么玄乌,大爷是玄鸟!血脉尊贵,万古无双!” “没跑了,这副欠揍的德性,与你家老祖一个死鬼样子。”老松脸上挂着淡笑,却在乌鸦头顶猛地一拍,大黑鸟更晕了。 “我说,你们山上怎么都这个习惯,打鸟专打头是吧?”乌鸦咧嘴倒吸凉气,不过安分了许多,老松刚才的一击,看似动作缓慢,它却怎么也躲避不过去,心中有些惊骇。 老松扬手,还想给它来一下,“小黑蛋子,嘴上没轻没重!” 谢陈好奇道:“横刀,你知道它的来历?” “自然,熟人了。”老松叹气。 这下,连乌鸦也不敢造次了,恭敬问道:“我这一族?” 老松目光幽幽,脸上有缅怀,“其实,你我出身相同,都是飞仙宗的残存。” “飞仙宗?”谢陈惊讶了,“就是那座被山主一剑铲灭的超级教派?六百年前不是就消散了吗?居然还有存活?” 这让他意外,和大岁皇朝一同埋入烟尘中的教宗,如今仍有后人,而老松就是其中之一! “许多事,真假是非已不重要,我和它确实同出一脉。”老松被勾起了往事,叹息不断,“昔日,飞仙宗执掌北境第一品仙器,实力凌驾于七府之上,强盛不可逾越,只有大岁皇朝可与之抗衡。” “但是因为一时贪欲,他们选择摒弃恩怨,共同对山主出手了,那一战你们也都曾听说过,两宗破灭,割阙山自此长存。” “而我,就是飞仙宗内一株老树,因为没有出手,才免于一死,被山主重塑山河后,植入老松岭。” 谢陈和尹焰童同时惊呼,这个消息太惊人了,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 乌鸦心神巨震,嘶哑着嗓子问道:“那我祖上呢?” 老松看了他一眼,“你家老祖是飞仙宗所供奉的图腾,掌管太阳之力,体内有一丝上古神兽的血脉,实力比我还要强大。” “可惜,被飞仙宗的掌教所蛊惑,贪欲横生,一起出手了,在大战中陨落,身死道消。” “我曾劝说过,但是无用,他临走前只是嘱托我帮忙照看你这一脉……” 老松声音平淡,彷佛在诉说一件无关己身的往事,但带来的冲击太大,乌鸦颤抖着问道:“我族先辈,尽皆战死了?” “对,只剩下一只年幼的小黑鸟,被我带到这里,放置在山林中。现在算来,你应该是第三代了。我曾暗中观看过你的父亲和爷爷,资质一般,凝聚出翠仪道基后就很难再有提升,便没有过多关注,不曾想,你我今日居然得见,缘分二字,妙不可言……” 老松伸手,从乌鸦体内飞出了一团白色光芒,没入他指尖,“我在你族体内布下了禁制,如遇到生死之危,会生出感应,现在用不上了。” 乌鸦扑通跪下,沉声说道:“谢前辈护持之恩!” 谢陈有了一丝了然,难怪他觉得乌鸦血脉特殊,原来身份大有来头,然后,他好奇道:“横刀,它这一族是叫做玄乌吗?” 老松点头道:“不错,传说是那头金乌的后裔,只是血脉稀薄,越来越黑,所以号称玄乌,想不到这些黑鸟,一代不如一代,名号都记错了,还敢叫什么玄鸟!” 乌鸦有些羞赧,确实过于丢脸了。 “飞仙宗的图腾,金乌后裔,掌管太阳之力,如果血脉得到提升,将会是很强大的神兽!”谢陈暗自心惊。同时,他又想到了更多,在雪山上同巫道宗对战时,青袍道子曾用飞仙剑诀与刈字诀对阵,那一战,很吃力。对那门剑诀,与衍化出来的当野俑像一般,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两门功法。 “横刀,飞仙剑诀是不是飞仙宗的术法?”他直接问了出来。 老松点头承认了,“正是飞仙宗绝学,战后划分时,山主不屑要,应该是被当平府拿去了。” “果然如此,”谢陈轻笑一声,“看来,那一战,当平府应该是最大赢家,疆域扩充,武库充沛,难怪底蕴深厚。” 老松嗤笑道:“他们老府主手伸太长了,被山主顺带着斩杀,也算报应。” 尹焰童高呼道:“师公天下无敌!”然后,他转向乌鸦,好奇问道:“这样说来,咱们双方还是血海深仇呢,你想报仇吗?” 大黑鸟苦笑,“往事随风而散,我又不曾经历,谈何报仇。何况,松前辈所说,是我族老祖起了贪心,怨不得别人。” “真的这般想吗?”尹焰童眨了眨眼,圆乎乎的小家伙鬼畜无害,可说出的话语却很诛心,“毕竟是我师公剑斩飞仙宗,导致你家老祖陨落,玄乌一族就此没落下去。不然你如今也是地位尊崇的大教图腾,血脉高贵,说不可惜肯定是骗人的。有什么心理话都可以说出来,没事的,我不记仇。” 乌鸦看着尹焰童,眼神满是不可思议,这个小家伙嘴皮子怎么如此厉害? 咚!谢陈在尹焰童屁股上踢了一脚,“少要挑拨离间!” 尹焰童捂着屁股委屈道:“我只是想把话说开了,免得留下不愉快。” “你今日知道了真相,有不愉快吗?”谢陈转身,盯着乌鸦问道。 大黑鸟吞了口口水,觉得这个山头上的人好像都有点不正常。 老松出来替它解了围,“好了,小黑蛋心思单纯,并没有那么多想法,不用一直揣测。要说仇怨,老松我身为飞仙宗药园内的仙植,不也没有记恨吗。” 然后,他对着乌鸦说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修行,正好传你一些族中的秘法,虽然不是那种通玄的神通,但长期练下去,也会有精纯血脉的功效,对你有帮助。” 大黑鸟感激涕零,连连感谢。 老松叹了口气,道:“不用多想,是你老祖当年为我口述的一部分功法,并不完整,传授与你也算是完成老友托付。” 谢陈突然问道:“玄乌一族的真正传承,现在在哪里?还是彻底消失了?”他生出了一种大胆的想法,想要为乌鸦补全族中大法,助它修行。 老松摇头,道:“战火四起,北境流血,到处都是动乱,飞仙宗倒下的太快了,分食的教派太多,不可能清楚记得各种细节。我只是依稀看到,一道龙袍进入玄乌祖地,逗留了很久。” 谢陈有点吃惊,“龙袍?能进入玄乌祖地的定然是超级教主,北境喜穿龙袍的,好像也只有那位女帝了!” 乌鸦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北境女帝,辛江府陆灵聿,那是何等人物,如果家族秘法真是被她拿去,自己断然抢不回了。 “不对,看背影也不是婀娜女子,倒像是个威严帝王一般。”老松否认了谢陈的猜测。 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尹焰童都好奇起来,“那会是谁呢?” “飞仙宗覆灭,不止是北境教派受益,中域和东海也有势力前来抢夺。” 正当他们沉思时,一道悠扬声音传来,尹弱站起,为大家提供了另一条思路。她早就感知到了外界动静,结束了参悟,一起来探听这桩秘闻。 “东海!”谢陈猛然击掌,脸色激动,“曹家老祖,曹隐甲!” 老松点了点头,道:“差点忘了这尊真神,不错,那老家伙执掌曹家多年,也是一方太上皇帝,对敌时,显化海皇战甲,确实是龙袍气象!” “只要知道了去路,就好办了!”谢陈长出一口气。 大黑鸟却有些退缩,“曹家似乎是和七府同级别的超级教派,就凭我们几个,即使明确知晓秘法在其库藏中,也不好动手吧?”它眼神闪烁,话说的很委婉,看似不好动手,实际是想说动手也打不过。 “年纪轻轻的,畏头畏尾!”尹弱看不得它这副德性,伸手在鸟头上拍了一下,可怜的乌鸦,头脑尚未清醒,就又晕乎乎起来。 “你们,再敲我头,当真以为大爷没脾气吗?”它大吼道。 尹弱瞪了一眼,强大的威压当头拍来,大黑鸟心惊胆颤,哆嗦着不敢说话。“这是在帮你谋划前程,还率先当起了缩头鸟。年轻人,要敢想敢拼,万一实现了呢,再说,又不是现在就要杀到曹家去。” 乌鸦感到无语,你们一个个的出谋划策、口气大到没边,我这个正主还没表达意见呢。 “就这么定了,乌鸦,赶快修炼,将来杀穿曹家,取回你族的秘术!”谢陈拍着乌鸦肩膀,说道。 尹焰童笑嘻嘻,跑了几圈,“打倒曹家!” 尹弱叉腰教训道:“首先,定下个小目标,你们要突破天门。” 几个人愣了一下,齐齐露出难看的表情。 “谁敢不专心修炼,小心我拳头!”尹弱晃动洁白手腕,提醒道:“尤其是左护法,近几日有些洒脱,想必是修为有了很大进步,让我试试。” 尹焰童大惊,“都是横刀带我到处游玩!” 老松气的胡子都横飞起来,“小崽子血口喷人!” “啊,我想起来了,正好不久前有了感悟,要去参悟图刻了,你们聊!”小家伙匆匆跑远,头也不回。 “右护法现在无事,要不要过几手?”尹弱看着谢陈,饶有兴致的问道。 谢陈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还有你,乌鸦,既然上了割阙山,就是同门,要记得,老松岭上不养废物!” 大黑鸟第一次感受到尹弱的魔威,瑟瑟发抖。 “嘛去?你又不曾修习刈字诀,看不懂图刻,过来,我要下山一趟,充当我坐骑。”尹弱叫停了要悄悄离去的乌鸦。 老松好奇道:“你下山何事?” 尹弱撅了撅嘴,“无聊,这里没人愿意陪我打架,去辛江府一趟。流霞宗等好几个宗门发现了一座古洞府,邀我一起探寻,这次先去碰个头,商议出大概计划。听说大罗殿的钟虎那个王八羔子也去,正好,削他一顿!” 老松也咋舌,尹弱的性格确实不寻常。 乌鸦顺从的趴下,实在是尹弱太魔性,它不敢炸毛。 青衣少女站在大黑鸟背上,双手抱胸,很快就消失在云层中。 第117章 神秘的兰叶 十天之后,一团黑云从天而降,尹弱跳下鸟背,说道:“还不错,出门在外没给姐丢脸,继续保持!”说完,她就独自回到了乙字号木屋中。 谢陈和尹焰童都凑了过来,满脸好奇,“乌鸦,你是如何获得女魔头认可的?” 能得到尹弱的赞赏,难度之大,从他们两人身上就能看出。 大黑鸟腼腆一笑,“其实也什么,我们到了辛江府后,很多其他教派的年轻弟子也来了,他们也有许多坐骑,与我一同在会场中等待。” “你一定是大发神威,打败了许多妖兽?”尹焰童双目放光,不用猜,那等场合,去的年轻弟子们身份不俗,他们的坐骑肯定也是一个个心高气傲,难免互相看不顺眼,爆发冲突是很正常的事。 乌鸦有些羞涩,“不是打败。” 谢陈安慰道:“它们自小接受宗门资源,根基扎实,能打平也不错。” “是直接打死了。”乌鸦小声说道。 谢陈愣了一下,“至于下这般狠手?” 乌鸦却很心直口快,“弱弱姐说了,谁敢挑衅,统统打死!更何况,那些个不长眼的长毛怪,一再羞辱,忍无可忍!” 谢陈叹了一声,“都有哪些宗门?” “仁护寺一群小和尚养的紫纹虎,不知深浅,被我用太阳神火烧死了。” “乌沙山一头五爪金雕的后代,仗着速度优势主动攻击我,被赤火剑捅穿了。” “还有青洞教内的一头猞猁猫,号称小兽尊,高傲无比,骂我是山林野种,我一气之下,啄瞎了它双眼,撕断了两条腿。” 谢陈连忙打住,看大黑鸟这架势,应该是没吃亏。 尹焰童佩服道:“不愧是被小师叔看上的猛兽!” 乌鸦得意道:“最后,大罗殿的钟虎那个王八羔子,亲自下场了,他与弱姐对决,放出纂养的那头黑豹咬我,咱是能吃亏的主吗?当即手起刀落,斩掉豹子头!” 尹焰童叫道:“你没手。” 乌鸦仰头,道:“一双铁翅,横扫六合。” 谢陈不知道说什么好,大黑鸟跟着尹弱出去了一趟,变了不少,出口成脏,动手狠辣,活脱脱一个山霸王。 “以后再打架,不要上来就下死手,到处招惹仇恨于你无益。”谢陈提醒道。 尹弱从木屋中探出头来,大喝:“你在赛场上杀的人还少了?” 谢陈缩回了头。 老松走了过来,准备传授乌鸦玄乌一族的秘法,据他所说,是能够提炼血脉的功诀,对其帮助很大。 尹焰童吵吵着要在一旁观看,老松和乌鸦也不在意。 谢陈自然不感兴趣,他依旧对着图刻,要参悟这门无上秘法。 割阙山难得安静下来,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平静的生活中或修行,或悠闲逍遥。 “玄鸟更黑了!”尹焰童惊呼,只是五天过去,乌鸦就有了很大变化,一身黑色的翎羽如水般光滑,反射着阳光,那种乌黑的色度,确实凝实了不少,在太阳下,即使不运转功诀,体表也好似有一层无形火焰在燃烧。 谢陈啧啧称奇,“你的境界虽然没有提升,但实力进步很大,血脉提纯之后,根基更加扎实,一旦突破,翠仪境少有敌手。” 乌鸦更加欣喜,对自己的变化最清晰,它站在那里不动,感觉就有一种无形气机流淌在身边,充满神秘气质。 “如果补全我族的秘法,不知会有多强?”它开始期待起来,迫切想要找寻那些埋葬在历史中的古迹。 老松笑道:“现在想那些太过久远,你老老实实修炼下去,也能有广阔天地。” 乌鸦点头,对老松充满感激。 一阵微风吹过,草甸上无声无息出现了一道白袍,尹焰童揉了揉眼睛,大喊一声,“师公!”他扑了上去,抱着白藏双腿。 “山主回来了,想必此番外出,收获不小。”老松笑着打招呼,白藏这次出去疗伤,时间之短让人惊讶,他这种层次的修士,疗养旧伤可是动辄百年为计,现在返回,一定是有了什么变化。 白藏说道:“偶然找到了一处神秘空间,内部蕴含无上造化,免去了很多苦修。” “恭喜师公,师公无敌!”尹焰童大呼小叫,一副好腿子模样。 白藏继续说道:“我在天外时,感知到一种寂灭气息萦绕在北境上空,担心出了什么事端,等疗伤一事暂缓,就赶回来查看,你和竹皇没发现异常?” 老松脸色古怪,看了谢陈一眼,白藏所感受到的寂灭气息,应该与他的阴阳道基有关。 “怎么出去一趟,你的翠仪道基就变了?” 白藏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动容,他一眼就看穿了谢陈体表,注意到了那座神秘的阴阳道基。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疾发作昏死过去,一觉醒来就是这样了……”谢陈摊开双手,无奈道。 白藏皱眉,明显感觉到了不一般,他眸中浮现出一抹金光,谢陈的身体嗡的一声,发散白色华光,那座道基居然径直离体,出现在了外界! “师尊这是什么手段,竟然剥离出了我的道基!” 谢陈惊骇莫名,这是自己的修行根基,与自己神识血肉摹刻为一体,除非自己显化,根本不能随意现身外界。可白藏只是一眼,它就出来了! “浓郁的生死之气,是寂灭法旨和混沌生机聚合而成。”白藏的眼界更高,认出了谢陈道基的来历,只是,连他也惊诧,这种最为纯粹的大道法则,根本不是谢陈所能接触,到底发生了什么? 阴阳鱼缓缓转动,草甸上出现了两种神秘的气机,乌鸦浑身冰寒,它第一次见到,感觉不可思议,那种浓郁的死亡气息彷佛能夺走一切生机,而白色的气息却又温润如初阳,富含生气,两者交融在一起,泾渭分明,却又不可分割,呈现出一种苍茫而恢弘的盛大气象。太极道基虽然只有数丈大小,却似乎包含了整个宇宙! 竹皇和尹弱也被惊动了,一同来到草甸上,众人都在等待白藏,希望他能够寻出答案。 “有无上存在暗中出手吗?”白藏皱眉问道。 老松和竹皇同时摇头,他们两人同在,并且有白藏布下的法阵,世间没有人能潜入割阙山,再者,真有这种超越常理的修士,又为何会出手帮助谢陈凝聚道基呢? “还有这个,不知从何处来到我手中。”谢陈取出了那两片兰叶,明显是被外力砍断后的残损,边缘处整齐平滑,只有手指长短,一条质清如玉,中间是淡黄色的叶肉,几乎透光,只在叶片边缘有两条细微的绿色边线,在叶子尖端合拢,仅是看一眼,就感觉像是一柄绝世神剑,随时都要斩灭天地,锋利无双。另一片同样奇异,翠绿叶片中间有一青一蓝两条线脉贯穿,简单质朴,但却有一种说不清的玄妙气质。 白藏眉头更紧了,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失态。 尹焰童说道:“这两片叶子很奇怪,老松都拿不动,只有小师叔可以放在手中,宛如无物。” 一旁的老松有些尴尬。 白藏伸手,从谢陈掌心捏起兰叶,大家神情紧张,紧紧盯着。 嗡,从白藏脚下涌现出刺目亮光,竹皇和老松对视一眼,皆是惊骇,这兰叶,居然逼得山主也要用出全力! 咚! 兰叶从谢陈手中离开的那一刻,天地忽然变得沉重,整座割阙山都在震颤,彷佛地层下陷了一般。 “很费力,来历非凡。”白藏的一句点评让大家吃惊不已。 紧接着,他手掌中生出了无穷的金色光芒,将两片兰叶包裹,仿若建立了一座坚固牢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被激起了兴趣,想要探究兰叶本源。 竹皇和老松带着谢陈等人退出去很远,两尊妖王合力将四人护持,因为白藏在全力出手,虽然已经收敛了大部分的锋锐气机,但他们仍旧不能靠近。 当,当。两片兰叶被纯粹杀气围拢,激发出了自主防御意识,彷佛有了生命,在金色光芒中飞舞,试图冲破白藏布下的剑气牢笼,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老松岭剧烈摇晃,几乎要断折。 尹弱惊呼,“两片兰叶难道也是天门境的法器?” 竹皇脸色凝重,“能在山主的全力攻伐下支撑这么久,恐怕……” “天门之上!”老松斩钉截铁地说道。 谢陈大脑几乎停止运转,他难以想象,在那个昏死过去的晚上,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门…之上…”乌鸦嘴唇哆嗦,鸟喙磕响不断。 白藏将兰叶抛飞在半空,双手捏出复杂指印,随后,一股更加璀璨的光华打出,这里的天空都变得金灿灿,地面不断震动。 “逆转光阴,溯源本相!” 白藏用出了一种绝世的术法,他在逆流时光,想要通过两片兰叶本身,去倒推那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追溯到谢陈发生变化的那天晚上,以此来勘破迷雾。 这很惊人,逆转时光,仅是四个字就可压塌苍宇,这是太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需要大神通才能做到这种绝世的壮举,不仅需要施法者本身境界超绝,更要求对各种大道法则均要精通,才能构建出一方不受影响的小世界,在时光通道中逆行。 而且,回溯时间牵扯到的因果太多、太大,可能在过去随手而做的某个小事,就导致原来的时间线发生偏移,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也是很多大修士不愿随意穿梭岁月的重要原因,有天道压制,因果纠缠,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反噬,会危及自身,彻底陨落,没有轮回! 现如今,白藏正在动用这种恐怖的力量,要知道,他所要追溯的那个时间段,不仅有老松和竹皇这两尊妖王,还有这两片兰叶所隐藏着的神秘力量,很可能超越了天门境! “不止这些,寂灭法旨和混沌生机的等级很高,不是人间所能拥有,疑似,来自天上……”老松语气凝重,说出的话也让人震撼。 谢陈颤着声音问道:“天…上,是什么意思?” 竹皇叹气,道:“就是苍天之上,当今天道。” 轰! 竹皇话语刚落,晴空突然响起一声雷鸣,似天音灌耳,浩大无边,简直具有灭世之威。 老松急忙说道:“天罚,慎语!” 一众人都沉默下来,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实在牵扯太大,一不小心就可能招惹出莫名的存在。 谢陈心头苦闷,竹皇只言片语,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不能平静,“如果,真的是天道产物,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安排,还是不可想象的存在背后谋划,我又是什么角色?” 很显然,这个问题太深远,目前无人能够回答,谢陈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种迷雾,在黑暗中前行,一不小心,就会跌落下万丈幽冥。 “一旦迷雾散去,必定会是震动万古的大事,也许是巧合,也许有阴谋,那将波及到整个世界……” 谢陈心中自语,他有一种直觉,也有更多的担心,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尤其是,每次回想起那座壮阔的古战场,如梦似幻,简直不像真实发生的事情,一个又一个世界毁灭,强者如星辰坠落,他不敢想象,这些如果为真,那随意溅起的一朵血花,就能淹没无数个艮山大陆…… 一声沉闷炸响,金色剑光竟然在一瞬间停滞下来,众人看到了惊骇的一幕,“山主在兵解!” 金色亮光中,白藏身躯上突然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裂痕,如瓷器将要碎裂一般,而且,他的白袍与皮肤有很多碎片飞起,在亮光中消散,化作飞灰…… 这是兵解,修士最不愿面对的劫难,体魄神识与道法会一同解体,成为劫灰永寂,很少有人能逃脱。 老松和竹皇最清楚其中凶险,紧紧盯着,眼睛都不敢眨。 “山主只是初步推演,甚至都还未曾出现那段时光碎片,就被天道针对,降下谴难……” 老松自语,感到担忧,实在是牵涉到的因果太大,目前看来,连白藏都不能承受。 就在越来越多的白袍碎片成为劫灰时,天地陡然一震,更加宏阔的剑光爆发,所有人都无法直视,闭起了眼睛,不敢去看。 如果从高空俯视,就会发现,整片割阙山,十万里山河,全部被金黄剑光笼罩,这种剑气,是白藏出手最盛的一次,斩断了时光,阻隔了一切现世和过去的联系,也强行在自己和天道之间劈开了一道无形鸿沟,这才避免了被反噬的后果。 他的气息趋于稳定,体表裂痕逐渐消失,身体在恢复。可是,白藏眼神中有掩藏不住的兴趣,他越发想要探究真相,看清迷雾后的一切。 “太唯霜侯,斩尽时光!” 白藏再次斩出一剑,这里剑气直冲霄汉,域外星辰都在震动,两片兰叶剧烈颤抖,发散出一种难以言明的玄奥气息,居然,抵挡住了剑光! 同时,从虚无缥缈的上苍之中,降下了一片透明的物质,明明看不到,但就是可以清晰感知其存在,那种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古怪气息,让人惊悚。 “天罚!”老松开始感到惧怕,目中有恐惧。 白藏的身体炸开,成为无数金色光点,在天地间飞舞,一袭白袍,彻底消散! “山主!”老松和竹皇同时大喊,脸色焦急。 谢陈、尹弱和尹焰童也顾不得刺目强光,纷纷看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 “我无事,不要担心。” 白藏的声音从各处飘来,看不到他人在哪里,但是气息平稳,只是这一句话,就让大家心中安定下来。 在无形物质的最中心,有大片金光凝聚,缓缓化成人形,白藏现身,他脸色苍白,明显在逆转时光中,受到了反噬。 “有天道力量在其中,阻断了时光线,不可大范围逆转。”白藏轻声叹息,有些不甘,“看来只能我自己孤身溯源,去探查真相了。” 这轻飘飘的话语让老松和竹皇一阵无语,感情自家山主,从一开始就打算带着大家一起回到过去时光不成?没有实现,他还好似很遗憾? “山主,逆转溯源非同小可,千万不要大意!”老松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白藏轻轻点头,然后,在身前斩出一剑,虚无中,浮现出大片灰蒙蒙的迷雾般色泽。一幕幕过往画面在白藏眼前浮现。 但是,谢陈他们却什么也看不到,就连老松和竹皇也同样如此! 第118章 玄乌祖地 白藏在逆转光阴,他动用了超出世间的手段,宛如神迹,在时间长河中逆行而上,搅乱了不可见的旧时光。 这是极其惊人的壮举,自身遨游岁月中,不受大道约束。更何况,他所面对的,谢陈体内神秘出现的阴阳道基,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寂灭法旨和混沌生机,来自苍天之上,是那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天道发出,仅是听闻这个消息,就让人不敢多想,而白藏却在如此天穹横亘的情况下,依旧要打穿阻挡,穿过迷雾,去探寻真相。 更不要说,两片神秘兰叶,疑似是天门之上的产物,立身于修道绝巅,是不可触摸不可直视的存在,一旦沾染上很少的气息,就会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谢陈是我弟子,不管你来头有多大,也不能肆意妄为。”白藏在轻语,他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幕往日的时光碎片,从今日的老松岭往前回溯,飞速往那个发生惊变的时间节点靠拢。“如果无意造就这场机缘也就罢了,若有阴谋在其中,一剑斩灭!” 他的话语很平淡,彷佛在诉说一件寻常小事,但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同惊雷,白藏此举,摆明了不惜一战,无论对方是谁! 他的身体不断出现裂痕,又在金光照拂下愈合,身上发散出一种绝世的气机,此前从未有过,即使在天外剑斩易半江,也不像今日这般,吃力! “山主不惜耗费修为,也要揪出幕后黑手!”竹皇吃惊,白藏动了真格,在全力出手,他和老松带着几个人飞速后退,老松岭此时已经被那种不断碰撞的道则淹没,一旦靠近,就会立刻消散,彻底死去! 所有人都在担忧,因为白藏在肉眼可见的虚弱,他好似一柄斩天破地的神剑,逆着不可想象的压力前行,只为找出背后的真相。可是,他自身也在遭受反噬,面对的东西太惊人了,被因果缠身,道行削弱。 金色剑光越发炽盛,那里发生的一切都看不到,老松他们只能焦急等待。 在一片灰蒙蒙的迷雾中,白藏好似乘舟远行的游客,他眼前出现了当日所发生的一切,结果让他也皱眉。 “混沌生机和寂灭法旨是被剑光所截获,化作阴阳道基。” “剑光来自两片兰叶,一直隐藏在谢陈识海中,这是他头疾的根本吗?” “兰叶打破了明月道基,借此吸纳生机和本源气而复苏,引发天道镇压,降下寂灭法旨。只是,那种源自太初的混沌生机也是天道产物,两者为何会同时出现?” 这很不正常,因为天道无情,只会绝灭一切,从未见过会为一人而散生气的情况,白藏看到了所发生的事,但无法推断真相。他再次斩出一剑,这次,不是逆转,而是顺着时间流向,往前而走,他从谢陈头疾发作那个节点,重新观摩一次变故全过程,想借机寻找出不同。 一幕幕光怪陆离的过往呈现,他看到了更多,剑光从谢陈头脑中贯穿而下,击碎明月道基后得以显出兰叶本体,同时,似乎击碎了世界屏障,彷佛打穿了另一个空间! “是因此才引发天道感应的吗?” 白藏继续观看,可破碎的时光连接在一起后,拼凑出来的画面与之前也并无不同,剑光在生死之气中截取下部分本源,自身吸收了不少,然后帮助谢陈重新凝聚翠仪道基,看起来,似乎就是一场意外的机缘而已。 “不对,他脑海中还残留着两道兰叶剑气!”白藏敏锐捕捉到了异常,他施展大神通,将目光投向道基初成的那一刻,看到剑气隐现在谢陈识海,同时,还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 “回家?” 白藏错愕,然后瞬间就推演出了很多,他的神魂强大到不可言说的境地,一旦有了推断,就能延伸出去极远。 下一刻,白藏伸手,被竹皇带离到天际的谢陈眨眼消失,再出现时,已到了白藏眼前! “师尊……” 谢陈嘴唇颤抖,只是这片刻功夫,白藏竟然虚弱到这个地步,脸色苍白如纸,体魄上出现了数条恐怖伤痕,虽不见血,但伤口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种道则符文,在消磨其身形道法! 白藏没有说话,一指点在谢陈额头,触手冰凉,这让谢陈心惊,自家师尊,好似从来如此,没有温度,这究竟是道法参天后的体现,还是另有隐情? “找不到……” 很久之后,白藏叹息,不甘地收回手指,他在谢陈脑海中搜寻了数遍,但却找不到那两道剑气的踪影! 不过,他并未放弃,决定带着谢陈再次逆游时光。 “以你为媒介,追溯到四年前,也许能看到不同。” 谢陈大骇,为白藏而震惊,到底是怎样的修为,才能这般随意穿梭时间线? 他眼前,也开始浮现出着四年来的一幕幕往事,犹如定格的画面,接续在一起,汇成各种事件。 从他突破翠仪,到下山参赛,再到扛山锻体的各种往事,谢陈在经历一场奇妙远游,身未动,灵魂却穿越了时间! 最终,他们来到了四年前,谢陈看到了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样子,他和白藏在金色剑光中,脱离了现世,在静静观看以往所发生的一切。 天地震动,无尽的电光在虚空中蔓延,北海上空出现了一条横贯苍穹的漆黑大裂缝,如天渊张口,欲吞噬人间。 谢陈手脚都在止不住颤动,这条天裂,他太难忘,自己身上所发生的皆由此而起,如今,他再次得见。 “还是找不到异常,身前有大道阻滞,跨越不过去……” 白藏轻声自语,充满遗憾,他对着天裂,用尽全力探出手臂,金色剑光深入到不可知的神秘虚无中,谢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白藏的整条手臂都在碎裂,再次出现了兵解的那一幕!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白藏终于收手,谢陈身体一震,时光正转,他在回到现世,只是,周围的景象流速太快,什么也看不清,他头脑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砰,在所有异象消失的那一刻,谢陈坚持不住,跌坐在地上。 白藏轻咳一声,道:“你自己能感受到脑海中的剑气吗?” 谢陈默然摇头。 然后,他将自己所看到的全部说了出来,那座神秘而壮阔的古战场,一幅幅血与火的画卷,强者厮杀,星辰陨落,无数的小世界都在消失,好像,诸天万界,所有的种族都被卷入,在与不知名的可怕阵营进行终极决战! 白藏讶异,这些兰叶带来的画卷,他不曾见到。 两人沉默了很久,白藏叹气,“这个世间,还存在有太多的秘密。” “连师尊也不能探究出全部的迷雾吗?”谢陈咬了咬牙,问道。 白藏再次叹息,“当你以为看穿一切的时候,就会发现还有更大的世界,修行,从来就没有尽头。” “那些画卷显映的战场,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一场幻境?”谢陈急于得到肯定,不然,每次想起,就会心神不稳,“是湮灭在上古前的灭世之战吗?” 白藏也不确定,“我于修道一途,尚算时间短暂,很多的事情以前不曾研究。”他顿了顿,说出了最让谢陈震惊的话,“兰叶,似乎来自天外,同你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句话似乎触碰了某种禁忌,天空猛地昏暗下来,白藏遭受了莫名压制,嘴角溢出血迹。 谢陈浑身冰凉,不敢相信,自己为何会牵扯到这般大的因果,究竟是福是祸? “应该没有敌意,”白藏让他安心,“利用得当,也许会是你的天大机缘,将来能够超越我,亲自去探寻。” 谢陈苦笑,超越白藏,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老松岭上恢复了平静,老松他们返回,围了过来,见到白藏的模样,顿时心惊。 “山主,受了道伤,很棘手!”竹皇目光中有隐藏不去的担忧。 白藏却并不在意,“四年前抹平天裂时,就曾有过经历,不算陌生,很快就可止住。” 老松感叹道:“当年北海上空天渊横亘,如果不是山主出手,北境都要覆灭,那些七府的掌教,视若不见,对这等天大功德也敢无视,当真可恶!” 谢陈惊讶,他首次知晓背后事,原来白藏不只是为了救自己。 尹焰童好奇道:“师叔身上的古怪,探查出来了吗?” 白藏摇头,道:“找不到具体源头,你们不要外传,自家知晓就行,免得引起动乱。” 这话让众人都吃惊,强如白藏,也找不出结果,那两片兰叶,来头惊破天! “祸福相依,用生死之气凝聚道基,走通了这条路,前所未闻。你的道路宽广无比,注定要超越很多人。”白藏对谢陈表达出了一种期待,语气很郑重,“不要辜负这场造化。” 谢陈点头。 尹焰童高兴地笑了起来,“师叔道基最强,横扫天下翠仪!” 谢陈却有更大的想法,“只是翠仪最强可远远不行……” 白藏提醒道:“不要志满,你道基无双,但破境比所有人都要艰难,必须苦修才能有所建树。” 谢陈自然接受白藏教导,不敢造次。 人群中,大黑鸟格外显眼,它早就被白藏的神通吓破了胆,尤其是听了老松讲解往事,自家那位无敌的老祖也在白袍手中陨落,它惴惴不安,缩着脖子站在最后方。 白藏问道:“是玄乌后裔?” 尹焰童举着手喊道:“对,是小师叔从南侧山林中收服来的。” 老松也笑了起来,“小家伙资质尚可,就留在山中随我修行了。”说完,看着躲在最后方的大黑鸟,气道:“你怕甚么?还不过来拜见山主?” 乌鸦哆嗦着走来,它不傻,从老松话中就听出了苗头,白藏似乎很反感外人。 “你族中那头玄乌老祖,当年与我大战时并未身死。”白藏一语惊人,道出了一些不现于世的秘辛。 乌鸦大惊,“老祖,还活着?” 白藏摇头,“它伤重后被飞仙宗主抛弃,似乎是曹隐甲趁机发难,令它彻底陨落。” “凶手原来另有其人!”老松倒吸一口气,之前都想的太过简单了。 谢陈叫道:“玄乌一族的传承,可能真的在曹家!” “我当时正在天外厮杀,并未过多关注,”白藏也不清楚,但是给出了另一条线索,“玄乌坠落在红原岭,那里也是它祖地,你们若想找到传承,可以去看看。” 乌鸦感激不尽,得知到了许多消息,它精神振奋。 “说这些,并不是故意为之,想要解开你心中芥蒂,只是你既已登山,就应全心修炼下去,接续传承,于你于老松岭,都有益处。” 白藏像是解释,又像勉励,乌鸦心中大定,看来山主是接纳自己了。 谢陈问道:“它可以参悟图刻吗?” 白藏随口说道:“随你。” 意思很明显,大黑鸟既然是谢陈寻来,那其修行之事也俱由谢陈来决定。而要想参悟图刻,就必须修习刈字诀,这门割阙山真正的镇山道法,也通过谢陈来传授,这是何等信任! 乌鸦激动起来,老松比它还要开心,笑骂道:“臭小子,刈字诀很少外传,就是山主的那些亲传弟子也没有几人学全,我和竹皇都不曾修习,你得了这桩道法,是天大恩赐!” 大黑鸟对着白藏倒头跪拜,这种恩德,确实太大。 尹焰童撅着嘴,不服气,哼了一声,“师公又偏心小师叔了,好像他已经是下任山主一般。” 老松笑道:“左护法心眼明亮,这就发现了山主心思,你也想要争一争吗?” 尹焰童不屑的摇头,“受尽困苦磨砺,我才不要。”他嘿嘿发笑,老松一眼就看穿了小家伙内心想法,当众说了出来,“原来是想着等二代掌门退位后,直接接手做那第三任山主?” “横刀,你说太多了!”尹焰童张牙舞爪,对着老松挠去。 白藏还是有些不放心,遂放出神识,将割阙山上下全部仔细搜查一遍,他担心如兰叶这种无上存在,会暗中留下隐患。 不料,这一番扫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是在扫过金角尖时,脸色突然僵硬下来。 “不好,山主发现了!” 竹皇神色一紧,当即就化作绿光,遁入了竹海中,再不露头。 老松紧跟其后,转动一圈,白光没入崖壁。 尹弱和尹焰童悄悄退走,见到大黑鸟呆头呆脑站在那里不动,伸手拉过它翅膀,一同躲在木屋中,透着门缝观看。 谢陈打了个冷颤,蹑起手脚正要离去,白藏转过身,盯着他。 “你偷我窖藏的丹斧斤了?” 咕咚,谢陈不自觉咽下口水,冷汗嗖嗖顺着脊背往下流,他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找出些说辞。 砰! 金色剑光闪过,谢陈倒飞出去很远,在草甸上留下一条半人宽的血迹。 “是横刀先偷的,竹皇和尹弱都喝了,酒不够我才去又拿了几坛!”谢陈叫声凄厉,极力辩解。 崖壁上的老松一阵晃动,传出了一道苍老声音,“右护法莫要血口喷人,老朽拿出的是我的私藏,你自己喝多后去偷的才是山主的库存!” 谢陈直要吐血,“你们还坑我?!” “右护法,铁骨铮铮的壮汉子,做了事就不敢承认么?再无理搅闹,我可有别的话要说了!”老松嘴硬心黑,毫不怜悯。 “师尊,他们联手坑害我!”谢陈想明白了一切,老松这个贼人,当日故意使障眼法,给他显露出金角尖内的白藏私藏,就是变着法的坑自己呢。 砰,又一道剑光闪过,谢陈五脏六腑都错了位,道基从胰脏中震了出来,飞速旋转,胸腹都变得透明。 尹焰童唉声叹气,“真惨,二代山主受尽欺压,胰子都被打出来了!” “不就是几坛酒吗?师尊你这般小气!”谢陈大吼,浑身都是血,模样凄惨,看样子,白藏像是要活活打死他。 结果又是一剑,血花溅起丈高。 白藏声音淡漠,听不出一丝感情,“非是因为偷酒惩罚于你,这些山头连带我的库藏日后都是你继承,算不得什么。” “只是老松和竹皇行事不稳妥,为你压制境界一事做的粗糙,恐留下后患,我来打磨一番,让你根基不再虚浮。” 炽烈的剑光让尹焰童他们睁不开眼,乌鸦听着谢陈的惨叫,心有余悸,哆嗦着问道:“山主,真是为了帮他稳固道基吗?” 尹焰童翻着白眼说道:“哄师叔的鬼话,你也能相信?” “真打啊,往死里揍……”大黑鸟脚底板都升起凉气。 尹弱咳了一声,“也不能将师公想的那般肤浅,他行事向来稳重,嗯,应该也有助他稳固境界的成分在其中。” 尹焰童叹了一声,“横刀太不地道了,将师叔坑害这么惨,以后谁还敢帮我们偷酒喝?” 尹弱看着尹焰童,不说话。 “我绝做不来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小家伙义正言辞。 第119章 半年 尹弱下山了,她与一杆七府的小姐妹商议好了要去探寻一座古洞府,向白藏告辞后就带着大黑鸟飞向辛江府。 谢陈在床上躺了很久,心情烦躁,连伺候换药的尹焰童都受了不少白眼。 “师叔,你别生气了,横刀托我带个话……” 啪! 瓷碗摔碎在石墙上,幸好小家伙躲的够快,他看着满脸怒容的谢陈,讪笑不止。 “少提他,老东西做贼心虚,推我出去受过,他躲到现在也不登门,我们住的很远吗?”谢陈忿忿不平,对老松充满怨言。 尹焰童小声说道:“连根让我带来了一条嫩笋,说能助你恢复生元……” 谢陈脸色好看了几分,不过嘴上却不饶人,“也是个没义气的,喝酒前说的天花乱坠,让我不能不给面子,结果呢?我的面子呢?” “呦,这是谁呀,发这么大脾气?” 正当尹焰童不知所措时,门口传来老松的轻佻声音,他和竹皇联袂登场。 谢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两人。 “右护法,那天……”老松刚说出几个字,就被谢陈粗暴打断,“有事说事,没事请离去!” 老松愣了一下,转头对竹皇笑着说道:“看来还是算了,这位壮士不需要你我传达大岁余孽的事。” 谢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快说!” “右护法不怄气了?”老松笑眯眯问道。 谢陈恨得牙痒痒,“先说正事。” “我听到你辱我清白,道歉!”老松故意板起脸。 谢陈恨不得在他那张老脸上来一拳。 竹皇柔声说道:“好了,赶快说正事。” 谢陈脸色好转了几分,还是连根明事理。 “说好的,帮你探查大岁余孽,欠我三坛丹斧斤。”竹皇那俊美脸庞上浮现一抹笑意,如果不是知道绿袍性子寡淡,谢陈都在怀疑对方是在故意惹自己生气,这种时候还敢提起酒? “哈哈哈……”老松和竹皇看到谢陈错愕表情,同时大笑。 “你们,好无趣!”谢陈露出一丝苦笑,两尊妖王,这般捉弄自己…… 老松轻咳一声,脸色郑重起来,“你托我们暗中探查大岁余孽,已经有了发现。” 谢陈精神一震,道:“快说来听听,我还以为不好找这群隐匿起来的老鼠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他在赛场上,与复太子一战,得知了其真正的身份来历,一直有担忧。大岁皇朝被白藏铲灭,双方是死仇,不得不防。 老松笑道:“他们前一段时间很张扬,显露出不少踪迹,但山主剑斩十宗后,却突然隐匿起来了。” “说到底,还是担心被清算。”竹皇接着说道。 谢陈皱眉,这种超级教派,真是死而不僵,一旦有任何残留,就有可能死灰复燃。并且,大岁皇朝与飞仙宗不同,这个宗门信奉邪神,被仇恨占据了头脑,最容易走极端。 “这些家伙很聪明,当年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幸存下来,隐藏在养心湖附近,暗中积蓄力量,试图推翻割阙山复国。”老松轻声说道:“人不多,可能也就几十名修士,如果不是推出那名复太子参赛,可能所有人都不会在意。” “没想到,却也因此显露跟脚,被我和竹皇排查到了线索。” 谢陈惊讶道:“养心湖?是当平府下属的那座宗门吗?他们和大岁余孽有没有联系?” 老松摇头,“与养心湖无关,这伙余孽很小心,几乎很少和其他宗门接触。” 谢陈轻轻点头,他也没想到,大岁余孽胆大包天,选择隐匿的地方,就在割阙山正东方,扁柳镇外三十万里,说起来,距离并不算远。 竹皇笑了,道:“那里也算是大岁皇朝曾经的领地边缘,这是故土难离吗?” 老松冷哼一声,“算这些老鼠跑得快,不然一掌拍死!” 尹焰童好奇地问老松,“横刀,你对他们似乎充满敌意?” 竹皇笑了起来,“老松树曾被大岁皇朝的人暗害过,耿耿于怀。” 谢陈大概梳理了一遍,感到一丝无奈,“就是说,大岁的余孽受到惊吓,再次躲了起来,一时半会找不到了?” 老松和竹皇同时点头,“是这个意思,不过,复太子去参赛前,曾暗中到访术木国,与老皇帝畅谈许久。” “还有这事?”谢陈冷笑,复太子这是打算窜动术木国一起造反吗? 老松接着说道:“我神识扫视后,发现只有两名翠仪修士在皇宫中,应该是复太子留下的,不知具体是什么打算。” “无妨,等我到时去查看,老皇帝昏聩无能,现在还想要打破祖誓,开始修行么?”谢陈目光很冷,术木国建立的初衷就是抛弃修行术法,不能长生,以此换取那些偏远皇族的生存,现在,妄图违约,是以为割阙山心善吗? “对了,还有那只蛊虫,比复太子更强,有他的消息吗?”谢陈想起了一个暗中潜藏的敌人,被复太子称为强敌的存在。 老松看了竹皇一眼,道:“似乎是被送到断古大陆历练去了。” 竹皇补充道:“距离太远,两座大陆上的事,我目前也没有消息。” 谢陈长出了一口气,“没事,反正离得远,目前也碰不上。” 他对着两人郑重说道:“麻烦二位帮忙探听大岁余孽的动静,一旦他们再次现身,就决不能放过!” 老松将胸脯拍的直响,“右护法放心,我见一个杀一个!” 谢陈的眼神却充满怀疑。 尹焰童小声说道:“可以请师公出山,剿灭所有敌人。” 竹皇摸了摸小家伙头顶,轻声道:“山主自然不会对一群小老鼠出剑,这只能是你们的磨砺,我和横刀在一旁护持。” “是师叔的磨砺。”尹焰童笑嘻嘻说道。 谢陈无奈摇头,不过,却也再度充满斗志,“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实力,修为得到提升,才能面对所有挑战和未知,今日开始,加倍修行!” 老松岭上,多出了一个黑袍身影,整日盘坐在石壁前,对着图刻参悟无上道法,老松和尹焰童依旧四处游玩,有时好几天不回家,这里突然变得冷清。 竹皇性子寡淡,平日就在竹海中,而白藏更不用说,没事的话不出草屋,很少见到其人。 等于是谢陈独自修行,在日与夜中静坐,吸纳外界精华、锤炼自身本源,思索更为高深的功法神通,提升自身。 偶尔,当修炼到某个瓶颈,或者心头杂乱时,他也会起身,去往割阙山外围地界,深入到大山中,寻找类似食狐这样的妖兽,在厮杀中磨炼实力。 暑去,寒来,时光似流水缓淌,不觉已是金秋,满山彩林,层峦浸染,天空陡然高阔,呼吸时都能感受到那种凉意。 四个月后,乌鸦回来了,它跟着尹弱在古洞府中寻宝,也分得了不少造化,实力精进,一身黑色翎羽更加乌黑发亮,体表都开始散发出一种高温。 “尹弱呢?为何只有你自己回来了。”谢陈好奇发问。 大黑鸟如实相告,“弱姐不愿这么快回来,想要在山下继续历练。” 谢陈点头,那个妖雅的天女,总是这般刻苦,让自己感受到很大压力。 “其实,她醉酒后曾透露过,你的阴阳道基太过绝世,所以要努力修炼,不然很快就会被超越……”乌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些尹弱的‘隐私’。 谢陈哭笑不得。 “我传你刈字诀,好生听讲,习得后才能参悟图刻。” 大黑鸟激动不已,“老大,你就是我亲大哥!” 谢陈笑骂,“屁话,专心听!” 石崖下多出了一只鸟,与谢陈一同修行,总算不再显得那么孤单影只。 寒意渐盛,落叶渐多,天气渐凉,很快,第一场雪洋洋洒洒落向大地,草甸上白蒙蒙一片。 又是两个月过去,转眼已是冬。 “呱!我修成了刈字诀第一式,从此迈向无敌,即将成为真正的兽尊!”乌鸦嘎嘎大叫,震落下身上的积雪,在空中不住旋飞。 旁边,老松接过了尹焰童手中的铁叉,小心翻动着锅中炖煮的猪头,金黄发亮,色泽诱人,嗯,马上就可以吃了。 谢陈和尹焰童并排而坐,眼巴巴盯着,不知何时,在大雪中炖肉已经成为了老松岭上的习俗,大家都默认了,就连竹皇,也罕见地早早来到锅边静坐。 “完了,乌鸦受到刺激了。”尹焰童的小脸在白色雾气中格外红润,他有些担忧欣喜的大黑鸟。毕竟,在他看来,刈字诀似乎并不是太难,至于花费两个月才练成第一式吗? “小师叔当年修炼,也没有这样费力吧?”他转头问向谢陈。 看着大黑鸟兴奋的样子,谢陈压低声音说道:“也许它不适合这门功法,很正常,我们没必要打击它。” 小家伙连连点头,抱怨道:“横刀,你炖肉功夫太差劲,又慢,还不如我!” 老松早就找好了借口,“锅中添加了干笋,皮糙肉厚的,多炖一会。” 竹皇不甘示弱,反驳道:“是用松脂褪毛时没清洗干净,有了残留,猪头肉才格外难炖!” “老伙子,你找事是不是?” “老树桩,你不服?” “就是竹笋的错!” “再多说一句我打破这口烂锅,谁也不要吃了!” 谢陈和尹焰童连忙站起,一人一个将老松和竹皇拉开,低声劝慰。 “你们别劝,我今天倒要看看他如何打烂这口锅。”老松胡子倒飞,怒视竹皇。 “右护法莫拦,看我先砸锅,再折松枝下来做熏肉!”连根脸色冰冷,看着老松,口鼻间都是热气。 乌鸦落地,看到这热闹一幕,嘎嘎大笑,“呱,多大岁数了还这般幼稚!”它心情大好,说话失去了轻重。 老松瞪了一眼,大黑鸟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摔到了崖壁下。 “小黑蛋子,敢取笑老朽!” 乌鸦缓缓飞起,道歉不停。 正在这时,白藏从草屋中走出,一步就来到了大铁锅前。 “师公,吃肉吗?”尹焰童眨着水灵灵大眼睛,第一时间献媚。 白藏摇头,道:“竹笋干硬,炖不烂,猪脸上还有松脂,不吃。” 他面无表情,但冷不及说出这句玩笑话,让大家愣了数息,然后,一阵哄笑。 老松少见地脸红,“山主,也学会打趣我和竹皇了。” 白藏露出一丝笑容,“一把年纪了,还在小辈面前玩闹,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竹皇哼了一声,“老树桩最会耍宝。” 又是一阵大笑。 白藏掌心中闪烁金光,很快,就幻化成为一柄两米多的长枪,他抛给了谢陈。 “这是?” “钱通回去后觉得愧疚,只顾着来帮忙,未给你准备拜师贺礼,便耗费四年打造了这杆雷奔枪,让我转交。” 谢陈一下子就红了眼眶,“钱老祖真乃世间第一善才,我与他也就半日交情,又赠送应牙匕首,又送我法器,这,这怎么好意思?” “不好意思收下的话就给我。”老松贱笑道。 谢陈一挥手,“去!” 他低头看向长枪,只一眼,就再也无法挪动目光。这枪入手沉重无比,通体都是精炼仙铁打造,闪烁明亮光泽,黝黑枪身上布满横向环纹,握之契合手掌,爱不释手。枪尾是半寸长的锥形枪纂,寒光四射,最夺目的还是枪尖,三指宽,两尺多长,双面有弧形开刃,隐隐有雷纹摹刻在其中,锋锐不可直视,简直就像是一柄短剑,末尾收缩为一截短箍,与枪身连接,整体造型大气磅礴,却带着横扫八荒的锐气! “钱老祖居然还有这般手艺!”他忍不住感叹道。 “枪锋锐利,点到必死,枪身巨重,扫到必亡,好一杆王霸之枪!”老松的赞美脱口而出,但谢陈怎么听怎么不对味,横刀总像是在骂人!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计较,全部的心神都在手中长枪上,“钱老祖看似粗蛮,其实心思细腻,一眼就看穿了我喜好,这杆枪,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 谢陈很感动,自己当年对钟阎王拿出的三万寺劫枪眼红不已,但是白藏却将其送与尹弱,这让他不满了很久。如今再看,却是师尊早就知晓了钱老祖打造贺礼一事,有意为之,他感慨万千。 白藏对谢陈提醒道:“你现在是翠仪中期,可以选择炼化两件法器,只是注意,不要过早选定本命器物,我日后自有安排。” 谢陈当即遵命。 一般来说,修士破境翠仪,便可以炼化法器,将之与神识结合,用本源气祭炼,经过长时间磨合后,便能与本体心神相连,收放自如,平时存放于道基中温养,对敌时可祭出,还可用神魂操控,百步外取敌首级,妙用无穷。 而本命器物则更加重要,是选取与自身功法相契合的法器,用心头精血祭养,日夜磨炼不停,与本体结合度极高,威力也更强,相当于再增一臂。并且,可以随着修士的境界提升而不断提高法器等级,是一同成长的宝物,某些特殊的法器,甚至还可以反哺自身,帮助炼化外气,让修士修炼速度更快。 但是,本命器物俞重要,也就更显脆弱,它与本体性命相连,一旦受损,也会牵连本体受到损伤,严重者境界跌落、大道断绝,很难再有精进,算是修士的另一个根基。 翠仪初期修士因为神识辅开,只能炼化一品法器,用作对敌时的手段,如谢陈这般中期修为,则可以炼化两件法器。 “翠仪境是修炼起点,眼界、资源有限,预料不到将来事,而本命法器又是重中之重,一旦确定,很难再中途更换,所以,在选取上一定要谨慎,既要与自身功法契合,还要考虑你本身的修行道路,务必做到吻丝合一,不存瑕疵!” 老松又提醒了一句,让谢陈一定要慎重。 “放心,我有分寸,”谢陈不断抚摸长枪,欣喜难掩,“钱老祖这杆仙铁雷奔枪是为我量身打造的,自然要炼化,还有,白刀……” 老松和竹皇都在点头,谢陈的选择很好,他们也挑不出毛病。 “呱,恭喜老大!”乌鸦道喜,看着雷奔枪,眼中有羡慕,它原以为谢陈会炼化那块板砖或者赤红毛笔,毕竟都是合汇境法器,对它来说已经是不敢奢想的宝物,不曾想谢陈却有更好的选择,真是富得流油! 老松笑骂道:“臭小子,不用羡慕,山主忙于修炼,没时间,我和竹皇商量了一下,联手为你打造一杆神兵,过一段时间就能成了,到时送于你。” “真的?”大黑鸟情绪激动,恨不能抱起松前辈亲两口。 竹皇就算了,俊美人一样,恐生出误解。 “这都是你们的福分,咱家山门与别处不同,年轻弟子就你们几个,老家伙们自然都能照顾到。”老松笑着说道。 “嘎、嘎……”乌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草甸上空旋飞不断。 谢陈大喝一声,“那黑鸟,现在还后悔随我来割阙山吗?” “当然后悔!” 乌鸦声音极大,“我后悔没有早些认识你!” 尹焰童不忍再听下去,捂着耳朵,道:“这个马屁精。” 第120章 自食其力 白藏拿出了那两片兰叶,“半年来我多次探查,仍是没有找到幕后黑手的痕迹,不过,兰叶本身并无奇特之处,可以当做高等级法器使用,你留着,等日后境界提升起来,也可尝试炼化。” 谢陈接过兰叶,老松在一旁,眼神炙热,“能被山主称一句等级极高,那可是世间少有的宝物,应该是仙器了吧?” “差不多。”白藏平淡说道。 尹焰童笑道:“横刀你眼热也没用,这两片兰叶除了小师叔,别人谁也无法拿起。”完了,他又补充一句,“除了师公。” 竹皇笑道:“这就是奇异之处,类似认主,山主眼界高的吓人,自然无足轻重。” 白藏说道:“我在兰叶内部留下了两道剑光,用来监视,一旦再有异动,就可第一时间镇压。” “能承受师尊的绝世剑光!”谢陈瞳孔微缩,感到震惊。 竹皇却并不意外,“疑似天门之上的物件,自然非凡。” 老松突然叫道:“右护法,你怎地将兰叶纳入体内了?” 谢陈笑道:“这几日摸索出了阴阳道基的另一项功用,其内部有一个丈许的空间,可以存放外物,没什么大用处。” 连竹皇也啧啧称奇,“纳物入体,是突破了翠仪之后,打通周身窍穴,才能具备的神通,想不到,你这个阶段就能做到,阴阳道基,实属罕见!” 白藏看了一眼,眉头却微皱,老松笑道:“山主也发现了?兰叶入体后,他身体内好似升腾起一层迷雾,看不透体表与识海,感知不到神魂境界。” “是真的么?”谢陈自己都未察觉,连忙问道。 白藏眸中闪过一抹金光,他惊讶道:“连我都需要动用一些手段才能刺破迷雾,看到你真身,兰叶等级,比之前想象的还要高!” 所有人都震惊起来,这两片兰叶,一再带来意外,究竟是什么来头? 老松岭上沉默下来,似乎,谢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阴谋中,阴霾深重,看不到尽头…… 炖肉锅热气蒸腾,咕嘟咕嘟冒泡,香味飘散。 白藏打破了沉默,“无需担忧,等级高不代表一切,胆敢犯难,一剑镇压。” 他话语平淡,但有着让人信服的魔力,谁也不会怀疑。 谢陈点头,这事可谓喜忧参半,他暗想:听老松讲,师尊正处于一种奇特的节点上,在天门境尽头探究参天大秘,一旦有所突破,必是石破天惊,也许那时就能看清一切…… “猪头肉熟了,大家快趁热吃!”尹焰童招呼了一声,当即切下大片厚肉,颤颤巍巍,递给了白藏,“师公,尝尝横刀的手艺。” 肉香扑鼻,碎银纷飞,老松枝头带绿,草甸上气氛热烈。经历了半年的苦修,在这第一场大雪中,大家好似都开心不少。 连白藏也难得的坐了下来,吃了好几口尹焰童递来的猪头肉。 “有肉无酒,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老松若有所指,眼神飘飞。 谢陈大怒,老家伙还想坑害自己,上次因为偷酒,被白藏借口夯实道基,好一顿毒打,躺床上休养了半个月! “右护法莫恼,你看,”老松连忙使眼色,让他看白藏。 俊朗山主指尖打出一道金光,没入金角尖,巨大山体变得透明,一眼看去,内部存放着无数酒坛,远不止丹斤府送来的那一百坛…… 谢陈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师尊原来有这么多私藏!”他上次所见到,只是冰山一角! 三坛丹斧斤缓缓飞来,老松和竹皇一人一坛,另一个则是在白藏手中,他如法炮制,引来山泉水稀释,不然,谢陈和尹焰童受不了,喝不下去。 “就这些库存,早晚要被你们喝光。”白藏说道。 尹焰童不满地抱怨,“师公好小气,明明那么多,金角尖都塞满了,喝到什么时候也喝不完的。” 白藏笑着解释道:“一半是给弱弱做嫁妆用的,一半为你留着,将来大婚时待客。” 众人哄笑,老松嚷嚷道:“左护法这就要娶媳妇了?” 尹焰童脸色红烫,“横刀,再说下去不许喝我的酒!” 谢陈眼馋不已,舔着脸问道:“师尊,我的呢?”他满心欢喜,看白藏只是为两个徒孙就准备了这般丰厚的家底,那自己这位亲传,岂不是更多? 白藏扫了他一眼,“自己挣。” 谢陈脸垮了下来。 “你是师叔,将来要照拂他们,这些酒远远不够,还要各种仙材、法器修炼,需要萤金、水泉开销,这些难道还要我去筹备吗?”白藏教训道。 谢陈脸色僵硬,听师尊的意思,割阙山家境贫寒,自己的修炼以后全靠自己解决,不仅如此,还要照顾这一家老小? “继承山门,这是最基本的要求。”白藏又补充了一句。 谢陈突然就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力,忍不住腹诽:现在你是山主,怎么不去考虑山门未来?全推我身上! 有这样的师尊么? 老松拍着他肩膀,安慰道:“既当大任,确要挑过山梁,非你莫属。” 谢陈欲哭无泪,还想辩驳,见白藏眼神黯淡下来。 “我时间不多,你只能多担一些。” 又是这句话,谢陈听过数次,白藏反复提及,到底是怎样的原因?可是,老松和竹皇也沉默下来,显然,这个话题太沉重。 白藏对着谢陈说道:“我之前观察到,你在翠仪中期已经走到了顶点,修行速度缓慢,再度突破面临不小压力。” 谢陈眼前一亮,白藏说中了他的心事,“我有感觉,遇到了瓶颈,只是依靠自身修炼,需要很长时间打磨才可突破!” “算不得瓶颈,你的道基绝世无双,但带来的问题也在此处,每次破境,所需资源都是天数。如果以当前进度推算,至少三年才能冲破后期壁障,而翠仪圆满,踏入千元,则更久远了,那时才是真正的难关,需要用数不尽的萤金填补。” 白藏看出了谢陈的问题。 “我迫切需要提升实力,若是三年才能突破,怎么去参加两年后的七府联赛?”谢陈满脸忧愁。而翠仪后期的问题,目前更是束手无策! 修行界,目前有两种方法辅助破境,一则用岁月换取,不停打磨壁障,靠水磨工夫晋级,另一种就显得粗暴一些,堆砌大量资源,天材地宝和萤金等,同时炼化,用这股巨力带动本源气冲破瓶颈,到达更高层次。 可如今看来,时间不等人! 白藏站起身,轻声说道:“我需闭关疗伤,近期不再出山,你们各自好生修炼。” 谢陈急了,白藏既然指出了这个问题,肯定有办法解决,可现在怎么就宣布闭关了? 老松按下他肩头,沉声说道:“山主确实不富裕,也没时间关照每个人,你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谢陈没好气道。 竹皇笑道:“还看不出来么,授金不如寻源,帮你一次,以后怎么办?” 老松接着说道:“谁让你的道基这般特殊,需要用海量资源填坑,往后每次破境,耗费可都是成倍增加。” 谢陈一阵头大,最强道基带来的欣喜一扫而空,他忍不住看向尹焰童和大黑鸟,像他们这样的翠仪境,莫说白藏,就是横刀和连根手中随便拿出些家底就足够修炼使用,自己怎就如此奇特? 老松大笑,“际遇滔天,但压力接踵而来,右护法,你尚要争渡!” 谢陈猛地转头,咬牙怒视老松,忽然,他看到崖壁上被笑声震落积雪的松枝,眼前一亮,“横刀,你和竹皇贵为妖王,身上的各种枝叶就是无上至宝,我吃一些就可抵挡大量萤金!” 老松却摇头,“你在锻体时就多次服用松针和竹笋,身体对我们的药力产生了抗性,提升意义不大。” “你就是舍不得!”谢陈不相信,跑到石壁下,跳起摘下一把嫩绿松针,大口往嘴里塞,咔嚓几声,汁液顺着嘴角流下。 老松捂着头顶哎呦一声,“你轻点,再薅下去就秃顶了!” “果然没用,感觉不到提升。”谢陈狐疑,明明感觉到松针中蕴含的大量能量进入肚内,但吸收有限。 他不信邪,跑到木屋中,抱出一大把刚挖的冬笋,上面的泥土都未清洗,咔一声就咬下大半颗。 竹皇撇着嘴,道:“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真的没用!”谢陈悲愤地吼道。 尹焰童掰过大黑鸟的脸,招呼道:“吃,吃肉。” 谢陈蹬蹬跑到老松和竹皇身边,盯着他俩上下打量。 “你这是什么眼神?”老松被看毛了。 “如果,服用一些你们的妖王本源,绝对有大用!”谢陈悄悄擦去嘴角口水,说出了心里话。 老松当即就炸毛了,学白胡子倒竖,怒目圆瞪,“右护法,你过分了!” 竹皇脸色也极其难看,“妖王本源是我等修行根本,凝聚着最纯粹的生命精华,一旦有失后果相当严重,你礼貌吗?” 谢陈恳切道:“不多,就一滴!”像他们俩这种修为,本源中蕴含了一生的修行道果,珍贵异常,吞服下去,绝对不会有什么排斥和不适,只会让自己飞速提升境界。 “总共就十几滴,你拿走服用,我就要跌境,要用无数岁月苦修才能找补回来!”老松大吼,脸色红彤彤,妖王本源等同于人族修士的本源气与原始生机,数量稀少不说,且是一身实力的源头,不可能送与外人。 竹皇已经站起身,甩手离去,不愿再讨论下去。 谢陈摸了摸鼻尖,嘟囔道:“好小气!” 老松气极了,“你去善桥城找一个八十岁老人,让他捐献出精血与骨髓去帮助一个二十多岁年富力强的壮小伙,就为了滋补身体,合适吗?!” 说完,他化作一团白光,没入崖壁,连猪头肉都不吃了。 老松的比喻不是很恰当,但充分说明了妖王本源的珍贵,谢陈孤零零站在寒风中,雪花落满了黑发。 “看来,走捷径到底不可行,只能靠自己!”他幽怨地说道。 尹焰童和乌鸦大笑,谢陈在那边碰了一鼻子灰,还自觉委屈。 “嘎,松前辈和竹前辈已经算脾气好的了,换做别人,会被一掌拍死!”大黑鸟尽情的嘲笑。 谢陈脸色黑了下来,“黑货,明天随我下山!” “干什么去?” “我决定了,自食其力!以身入红尘,一边历练,一边寻找机会,必须做生意,买卖做起来,日进斗金,方能彻底解决资源限制。” “大哥心雄志壮,只是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吧?” “少恁些废话,做我脚力,飞得快,少走路,进料送货都离不开。” “这样我还如何修炼?”乌鸦表达了不满。 但谢陈下定了决心,不能动摇,“不开源赚钱,待你修为到了瓶颈,早晚也会面对这个问题,必须尽早解决。” 第二天大雪封山,一团黑云从老松岭飞出,谢陈盘坐在乌鸦后背,任由冷风吹面,他正在谋划自己的生意经,眼神一会热切,一会冷淡。 看着脚下的雄壮山河,一夜间全部白头,大地陡然广阔,大黑鸟本来因为实力的提升而兴奋不已,可转眼间却被谢陈拉了壮丁,心情沉闷,只是不停地扑扇翅膀。 一人一鸟,在白色的天与地之间向着太阳前行。 “想好做什么生意了吗?”不知过了多久,乌鸦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谢陈叹了一声,无奈道:“哪有这般容易,商贾一途,讲究多了去,门道千变万化,只能是先摸索起来。” 乌鸦嗯了一声,问道:“我很奇怪,割阙山疆域广阔,物产也很丰盛,各种灵草采食不尽,再不济,还有那么多妖兽,随便猎杀几头,炼化其血肉与内丹,也可用于提升修为,为什么非要去赚取萤金呢?” “那些都是经过长时间积累才生出的资源,用一些就少一些,不可能无限制使用。”谢陈苦笑道:“并且,灵草之间差距太大,蕴含的药性和药力也千差万别,不好估量,使用时既要注意药效属性,还得保证元力充沛,一不小心还会产生抗性,无法再次吸收,太麻烦。不如萤金,蕴含的能量稳定,直接可以炼化,方便实用。” “而且,我的身体已经对寻常药草产生了排斥,这很棘手……” 大黑鸟好奇道:“那直接采集灵药去换钱不就行了,非要这般麻烦,做买卖?” 谢陈轻轻拍了拍乌鸦后背,“你不知道,我的阴阳道基所需要的资源巨大,仅是突破翠仪中期瓶颈,初步估算至少需要三万萤金!” “三万?”乌鸦显然被震惊到了,身形趔趄,差点带着谢陈摔下去。 “还是得足量纯金才行……”谢陈苦笑一声。 大黑鸟半天说不出话,这种消耗,相当于几十名普通修士,而伴随着谢陈境界的提升,对资源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到那时,将会是骇人的数字! “难怪,你如此急切,”乌鸦吁了一口气,“做生意也艰难,原始本金、买卖选址、进出倒卖,一旦深究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谢陈唉声叹气,“所以,我们先去松烟邑和扁柳镇考察市场,确定合适的方向后才能进一步发展,路还远着呢。” 乌鸦沉默了一下,小声问道:“你现在手头上有多少萤金?” “怎么?想借钱?”谢陈眼神警惕起来,“我只有从赛场上带回来的三十金,还俱是三四成的货色,休要开口说那些伤感情的话!” 大黑鸟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这些钱,够干啥的?” 谢陈大怒,“桐藻堂还欠我六千萤金的广告费,薛金相那个抠门缝的,至今没给!” “那你去临江城拿回来不就行了,本就是豁出名声卖假药赚来的辛苦钱,谁也不能黑了!”乌鸦不住拱火,眼睛里藏着揶揄。 “我倒想去呢,可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要杀我的人,不敢随意走动。”谢陈苦闷不已,突然,他愣了一下,“你怎么都知道了我卖假药?”紧接着,他呸呸吐了几口,“不是假药,有效的!” 乌鸦偷笑,看的谢陈一阵火大,“肯定是尹弱那个女魔头背后讲我坏话,黑鸟,你替我去一趟,把钱取回来,到时候劈你一半!” 乌鸦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大哥你想让我死吗?上次在辛江府杀了那么多其他教派的妖兽,得罪了一大波人,连水帝宫都惊动了,我一现身,就会被拔光鸟毛,烤了吃肉的!” “黑鸟,就知道你跟着女魔肯定要闯出祸事来,到底杀了多少?”谢陈逼问道。 乌鸦犹豫了一下,“貌似,有个二十多家?” “长本事了啊!”谢陈狞笑,拍了拍乌鸦的脑袋,“日后再闯出祸来,不要牵连到我!” “可是,已经晚了……” 谢陈大惊,“到底怎么回事?”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乌鸦讪笑道:“上次弱姐就说了,我是你养的鸟,幼魔不出,我代你战各路天骄。” “混账!”谢陈要被气昏了,“我的名声,就是这样被你们败坏的,以后不许再提我!” “也晚了……” 谢陈眼前一阵发黑,咬牙喝道:“说,把话说完!” “北境各教派传开了,将我称为黑魔,与幼魔并列,是追杀对象……” “你们全都要害我!”谢陈的怒吼在雪地中传出极远。 第121章 查账 五天后,谢陈和大黑鸟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落下。 呼,乌鸦扇动双翅,街道上的积雪被狂风吹动,纷纷扬扬卷向四面八方。 “什么人!” 城墙上的兵士喝吼,很快就围了过来,长枪闪烁寒光,对着古怪的一人一鸟。 乌鸦冷淡地扫视了一眼,都是些普通人,未曾修炼,根本不放在眼里。 谢陈站在雪地中,只穿一条单薄黑衫,静静看向那座高耸的宫殿,口鼻中呵气如白龙,气血旺盛似骄阳,身着盔甲的兵士们都紧张起来,握着武器的手都在抖动。 恰逢朝会,宫门口汇聚了大批的文武官员,满地朱紫,只是在寒风中也冻的不轻,一个个呵气、搓手,等待老皇帝召见议事。见到这边有了动静,纷纷看了过来。 “住手,不可无理!” 一名紫袍老人快步走出,呵斥几声,让兵士全部退下。 “魏大人,近来可睡得安稳?”谢陈轻笑道。他自然察觉到了那些兵士眼中的不解,一名将领甚至有些不满,想要和魏负京争辩,结果被这位术木国的兵部尚书给强硬压下。 魏负京苦笑,“哪有安稳,整治地方军务就要了我半条命。” 谢陈点头,千岩行省督军贺归在善桥城造下兵祸,由此引发了自己的怒火,魏负京身为兵部尚书,自然不可推责,忙一些也是应该的。 “我说过,要来查账,老皇帝和户部准备好了吗?” 魏负京作为一品大员,中书门下,知晓许多术木国背后的隐秘,即使谢陈对皇帝不敬,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而是诚恳说道:“一年前就着手,税金账簿俱全,地方官吏考核升迁与驻军制度同时进行变革,目前已经有了成效,绝不会再出现贺归那样的祸事。” 谢陈仔细看去,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吏在风雪中更显单薄,脸庞上有抹不去的疲惫,眼珠血丝密布,想来是做足了功夫,不过,这些年的经历也让他有了自己的认知,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就比如,老皇帝貌似向割阙山俯首称臣,却敢暗中留下两名修士,如果不是老松和竹皇提前查探,谁能想到? “这几日,我在术木国各地行走,发现确有改变,魏大人居功至伟。”谢陈难得夸奖一一番,对这个尽心缝补朝纲的实干老官员,终究是多了一份好感。 “分内之事,谈何功劳。”魏负京笑道。 谢陈让乌鸦在都城内随便闲逛,他自己则与魏负京一同向着宫门走去。 “开中门,升龙道,幡乐齐来,迎接上邦!”一位蟒袍官员大喊,他发丝灰白,但精神矍铄,声音洪亮,看的出来,中气十足,平日里保养极好,脸色红润,少有皱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颤抖着喊出了另一句话,“百官跪迎!” 这是最大的仪礼,显示对谢陈的恭敬。 满朝官员呆愣片刻,谢陈笑道:“总理摄政王大人?” 蟒袍点头,那富有威严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不适,因为谢陈太年轻了,身份却高的吓人! “不必搞那些繁文缛节,你我一同进宫。”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目送摄政王与魏负京陪伴着那个年轻人走远,也鱼贯步入宫中。沉闷的早朝人群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谢陈来历。 割阙山太缥缈,与红尘隔绝,即使术木国是藩属,也只有极少数真正的重臣,如魏负京,才能知晓一些云端之上的秘密。 谢陈看了身边的那位王爷一眼,眉目刚毅,脸庞瘦削,确实与善桥城的吴家主母有几分相似,他笑着问道:“听说吴惠泉也来到了京都?” 摄政王脸色有些僵硬,“是我对不住这对母女,害她们在善桥城受难,事后,要小女吴文氏带着家眷到京都颐养,她却是倔脾气,死活不肯,只是谴惠泉来陪伴我这个外公。” 谢陈眼前浮现出那个活泼的少女,他不自觉笑了起来。 “王爷有心了,只是,她未必喜欢京都的生活。”谢陈摇了摇头,他很了解吴惠泉,那样充满活力的少女,又怎能适应这边的深宅大院呢?更何况,她似乎与莫当龙隐有情愫,会甘心离开千岩行省吗? 魏负京在一旁替摄政王说话了,“王爷也有此担心,就索性将她在善桥城内的玩伴全都接了过来,好像有那个司家、蒋家的年轻人,只是丁家老爷子倔强,不让子孙来京都,免得惹事。” 谢陈对善桥城内的变动有所耳闻,自从贺归兵祸后,朝廷对那座边陲小城投入了太多的目光,作为摄政王外孙女,吴惠泉自然收获了最多的关注,被半强制性裹挟到京都。而其他的几个家族,如司无疆,花费了全部身家才免于死罪,他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便说通司月,陪伴吴惠泉赴京,伺机打造东山再起的资本。 蒋东楼经历巨变,终于成长了不少,摒弃了过往的全部恩怨和尊严,死皮赖脸一同坐上了来京的马车。 如今,一年过去,这几个年轻人在朝廷数位大臣的‘照拂’下,也算是崭露头角,各自都做出了远超同龄人的事业,算得上是人中龙凤。 谢陈笑着打趣道:“皇家手笔,一语而天下动,仅是多看了几眼,就能决定很多人的繁盛荣华。” 摄政王叹息,“当年是我做的过了,对小女关照不足,险酿成大祸,这些权当是一些补偿。” “王爷愿意尽心替几个年轻人铺路,是好事,但我只是提醒一句,不要带有功利性的目的,无论是想要借此获得我的好感,还是真的心存愧疚,只希望,你能将他们真正当做自家后辈。而不是,在某些时刻,推出去充当联姻的资本,或者政治倾轧的牺牲!” 谢陈的话很直白,也很重,有敲打的意味。 摄政王心中一惊,他在朝堂上风雨半生,历经数不尽的凶险,已经是手掌大权,心志坚毅,可谢陈的话却带来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 魏负京接过话说道:“猛虎舐犊,万灵天性,王爷是真心补过,没有那么多复杂考虑。” “如此最好。”谢陈笑着点头,想起了在善桥城内的那个丁益老爷子,许久未见,不知那位健硕老人是否恢复了身体?有时间得去看望一遭,再喝他几碗烈酒! 对司月、蒋东楼的选择,他无可厚非,但对丁益的坚守更为钦佩,人生在世,能有几个人面对诱惑秉持本心?连善桥城的妇孺都能看的出来,只要去到京都,那就是搭上了摄政王的大船,这是怎样的权势滔天?可丁益偏狠下心来,不允许丁永他们同随,说到底,老爷子心明眼亮,看到了背后隐藏的巨大风险,无尽的富贵中也有数不清的暗流,稍不注意就会尸骨无存。 再说,如吴惠泉,她真的愿意离家来到一个陌生的权势中心吗?如果摄政王某天要求她像当年的吴文氏一样,与官宦结亲,那莫当龙又该如何? 选择了泼天的富贵,就要承担无法掌控的某些后果,这很公平,自古如此。 谢陈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对丁家老人更加的尊敬几分。 “人自缘法万千,我不可能规划你们的一生,只能尽力护持。”谢陈心中自语,他祝愿这群曾经的伙伴,或者熟人,能够顺遂平安。 突然,他醒悟过来,暗忖:师尊、老松和竹皇,他们是否也这样看待我?这一刻,他心中生出了感慨,这是高位者对后人的帮扶。 “可是,我明明也才二十二岁,为何会有这种沧海桑田一般的感受。”谢陈心中升起了一阵苦痛,两世为人,经历了太多,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少年郎了! “也许,我早已想到,他们注定与我是两个世界,此生交际很少,或许不会再见,所以才想尽力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不仅是那些来自善桥城的年轻人,还想到了割阙山上,那一幅幅音容相貌。 “修士改天换地,术法参天,可长存世间,但也终究难逃一死,那么,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将来也要经历这样的一幕幕生死离别吗?” 谢陈心脏都在颤抖,他不能接受,老松、竹皇、尹焰童,这些人,也会化作尘土吗?即使强横如师尊白藏,也脱离不了天道樊笼,终究要步上此路! “我要修行,证道长生,就是为了不再有别离!” 他心中呐喊,摒弃了所有的杂念,不再去想,不敢深思,他只要迫切提升! “为了自己,为了他们,我也要一直走下去,我不想看到挚爱的人再次离去!”谢陈感觉到无法言说的刺痛,呼吸都暂缓了下来,“我还想,如师尊那般强大,逆转因果,回到那个世界,看一看父母!” 谢陈深吸了一口气,闭起双眼,不然,会有泪珠流下,对前世,怎能没有丝毫眷恋,那早逝的父亲,操劳离世的母亲,是他任何时候都难以忘记的痛。 “谢…仙师,我们已到达东光殿。”魏负京的声音让谢陈猛然惊醒,他收起了思绪,看向眼前那座奢华宫殿。 术木国的中心,朝政施发之地,群臣议事殿所,确实当得起堂皇二字。占地近百亩,两人合抱的梁柱,雕刻龙凤祥云,点缀宝石黄金,朱墙金顶,玉砖琉璃,处处彰显皇家气派。 大殿内,即使百十名重臣分列左右,还有无数的宫娥与宦官站立,仍旧显得空荡。此时,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群臣颔首,对着最中心那座三阶高台,面色恭敬而虔诚,只是镂金镶云的丈宽龙椅上,却空无一人。 谢陈对着两人说道:“我无事,不需陪伴,你们去朝会吧。” 魏负京和摄政王勉强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说,便各自入列,等候皇帝上朝。 大殿肃穆,庄严无声,只是谢陈有些格格不入,数九寒冬,身穿薄衫,也不见寒冷,未有官服,不列朝队,在那里左顾右盼,目中全无恭敬,还不时走到殿柱下,敲敲打打,一副乡下人模样。 自然引来了很多关注,臣工侧目,宫娥议论,不时掩嘴偷笑。 “朝堂重地,形态放荡,眼中还有王法吗?”一名首领太监看不下去,跑过来低声呵斥。 谢陈摆手道:“不是我不尊重一国朝臣,实在是,没有看到老皇帝的诚意。” “坏了!” 魏负京和摄政王同时一惊,面色大变,两人先前在谢陈面前放低姿态,就是让他不要心生芥蒂,可万没想到,这个温润年轻人如此记仇,还是遭恨上了! “皇兄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就禀报过了吗?为何如此托大,不降阶迎接也就罢了,到现在还不移步出来,这不是摆明了不重视此事?” 摄政王与魏负京低声询问,他忍不住就要冲入殿后,将老皇帝催逼出来。 “皇帝驾到,百官叩首!” 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所有人同时跪下,对着龙椅磕头,高呼万岁。 除了谢陈,他转过头来,眯起眼睛看向高台,一位健硕的龙袍老人大步走出,头戴七珠毓冠,脚踩金丝藕布,目光慑人,扫向群臣。 身后,还有一名年轻人,着杏黄色朝服,陪同走来,不远处,是带刀护卫。 老皇帝当先坐下,首领太监大喊,“众卿免礼!” “有何重事,速速启奏。” 这就要直接开始朝会了。 魏负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与摄政王对视,两人脸色一样凝重,皇上此举,似是没有看到谢陈一般,太过托大了! “皇兄老糊涂了,那是上邦仙师,他怎能无视!”摄政王心中有不解。 谢陈脸上有淡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似局外人。只是,眼睛扫过那群护卫时,略有停顿。 “禀皇上,礼部有事奏,太学扩充、明年春闱,都急需大笔银两……” 皇帝开口道:“转户部划拨。” “皇上,北方诸省大雪,民居倒塌不计其数,冻毙百姓牲畜……” “着太子、摄政王连同六部查办。” “臣有奏,东邻高月国、南邻长金国谴使臣来京,对边境增兵一事倍感担忧,要求撤兵……” 皇帝一一回应,事必有方,一副忙碌朝纲的模样。 谢陈双手负后,就在一边等待。 终于,将近一个时辰后,老皇帝揉了揉额头,“列位臣工忧虑社稷,朕欣慰,朝会着太子继续议事,吏部、户部、兵部尚书,摄政王,随朕到御书房。” 说完,他径直走到被谅置一边的谢陈面前,带着歉意,笑道:“这就是上邦仙师了吧?实在是朝政繁巨,有所怠慢,非是有意。” “真的是忙碌么?”谢陈心中冷笑,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老皇帝哈哈大笑,转过头对着摄政王等人说道:“走,都随朕到御书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谢陈敏锐捕捉到了皇帝转身时眼中流露出的一抹杀意,他笑了起来,“不用麻烦,你我时间都宝贵,就在这里,当着所有朝堂重臣,把话说清楚,免得日后还有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死活。” “你大胆!”数位官员呵斥,声色俱厉。他们虽然不清楚谢陈的身份,但敢于对陛下无礼,就是最大的过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老皇帝抬手制止了围拢过来的兵士,只有那几名贴身护卫在身边,他脸上没有了笑意,声音也冷淡下来,“不就是查账吗,户部尚书,将所有的税金账簿拿来,请仙师好好过目。” 比人还高的几摞账册堆在地上,大殿内鸦雀无声。 “仙师慢慢看,请自行核对术木国应上交的岁供。” 谢陈眯起眼,“不找人提前算出,要我自己看?” “牵涉账金太多,又恐我方有遗漏,还是仙师自己算为好,你说多少朕就交多少。”老皇帝皮笑肉不笑,还转过头与左右低声诉苦,“号称山上的仙人,贪图世俗金银有何用?岁供一交,苦了我受灾群民。” 谢陈难以置信,他想不明白,老皇帝是真的老糊涂了?敢明目张胆与自己这般说话,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吗? “术木国乃割阙山藩属,称臣纳贡是应循之规矩,数百年都未让你等上交,怎么,你还觉得委屈?” “百姓受灾,学子困顿,你却在边境大兴兵事,欲挑起战火,反倒怪罪我此时抽调岁供,影响民艰?” “按常理,你老皇帝需每年到山下磕首叩拜,我今日前来,不跪拜迎接也就罢了,如此傲慢,不知深浅,遮蔽岁金数目,是当我好欺吗?” 谢陈一连反问,让老皇帝面色难看,一群朝廷重臣都看了过来,很多人都在震惊,因为他们也是首次听说,方才知晓割阙山! “我想知道,是谁给你吃了壮骨胆,敢对割阙山心生不满,”谢陈冷笑一声,指向皇帝身边一名护卫,“是他带来的勇气吗?” 皇帝面色大变,而那名护卫在这时陡然发难,一掌打向谢陈胸膛,璀璨华光震碎了地面,宫殿剧烈摇晃。 “狗急跳墙,连老皇帝的死活都不管了!”谢陈冷哼一声,单手将皇帝和摄政王等人笼罩在白色烈焰中,免受侵害,不然,会被碾碎成为肉泥。 “大岁余孽。” 他并指前伸,动作并不快,但是那名护卫就是无法看清,眼见谢陈手臂绕过了自己掌锋,指尖点在胸前。 砰!来人如遭重击,胸前出现了一个圆形伤口,血肉模糊,整个人在空中飞过,重重撞向了那座辉煌的龙椅。 第122章 不知好歹 护卫在空中飞过,撞碎了龙椅,木屑纷飞,金银饰品溅落,大殿内乱做一团,朝臣惊骇,宫娥尖叫声刺耳。 “杀人了!” “抓刺客!” 首领太监的尖锐嗓音让谢陈不适,他凌空甩出一掌,啪的一声轻响,这里顿时安静下来。 老皇帝方寸大乱,他此时被谢陈的华光笼罩,动弹不得,恐眼前少年暴起伤人,对着那名护卫大喊:“齐护卫,快救驾!” 谢陈都感到无语,老皇帝真是猪油蒙心,看不清形势,你所倚仗的大岁余孽,完全不顾及他人死活,出手狠辣,到现在你还对他寄予厚望! 眼见那名齐护卫挣扎着站起身,召出一柄环首大刀,再度向自己杀来,谢陈暗自点头,“翠仪中期,承受我一击,还能继续进攻,是条汉子。” 他收拢了白色烈焰,老皇帝和一干重臣顿觉失去束缚,浑身轻松。 当,谢陈单手接下大刀,自身毫发无损,两人身间爆发出一圈无形气浪,席卷而去。 老皇帝首当其冲,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后飞,撞倒了不少人。 “父皇!” 太子化成一条流光,极速冲来,将皇帝接下。 谢陈诧异,随即眼神冰冷,复太子留下两名修士,居然还敢暗中传授术木国皇室修炼之法,太子就是其一,已经快要突破翠仪境。 “公然违反誓约,你们当真想要造反?” 护卫冷喝一声,“幼魔,一年过去,你就成长到这个地步,背后残害了多少同道才能修成魔功?” 谢陈懒得与他多说,一拳砸下,环首大刀被打出惊人的弧度,嘎吱作响,齐护卫大惊,运转功诀,他的身上、大刀上,爆发出刺目红光,竭力支撑。 “敌袭,速来!”他对着京都西侧打出一条光束,想要呼唤另一名同伴前来一同镇压。 谢陈猛然发力,手臂上筋肉暴起,一股无可阻挡的巨力打出,环首刀嘣的一声断裂成数块残铁,掉落在地。 “好强的蛮力!”齐护卫倒吸凉气,他打出了一套术法,周身浮现出大片血雾,这里出现了一种莫名气机,迷雾深处,好似有一道朦胧虚影在凝聚。 “齐护卫神功盖世,保我江山万年!”老皇帝嘴角犹染血迹,却肆意大笑,看向谢陈的目光中充满恨意。 摄政王、魏负京他们都退到了很远处,脸色惊骇不已,“这就是仙家手段吗?” 谢陈却没有惧意,淡笑道:“又想召唤岁神,你们的功法一脉相承,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森。” 对的,谢陈对大岁的印象就是如此,供奉邪神,用自身血肉奉养,怎么看都不是修行正道。 “祭阳顶”他打出了一种拳术,也是一门道法,从龙神女手中学来,威力极度强大。白色烈焰铺展,谢陈有意控制,只是占据了很小一片范围,但仍旧是火光冲天,他全身都在发光,比太阳还要璀璨,火焰冲散了血雾,在二十丈范围内焚烧。 玉石地面被高温熔化,变成火红的岩浆,四处流淌,殿柱被点燃,金碧辉煌的宫殿此时像是着了火,皇帝百官尖叫着躲避,乱哄哄一片。 “啊!”血雾中传出嘶吼,齐护卫被谢陈全面压制,无法冲出,眼睁睁看着白色烈焰蒸发了血雾,烧尽了岁神虚影,而他自身,也被引燃,血肉连同本源气都在化作飞灰! “一群阴暗爬虫,在烈火中永寂就是你最好的归宿!”谢陈冷哼一声。 不消片刻,噼啪燃烧声趋于安静,大殿内充满了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皇帝难以置信,看向谢陈的眼神开始惊恐。 “这,究竟是什么人?”很多朝臣都在议论,术木国传承至今,没有仙人现世,他们对这种超出常理的手段无法理解。 远处,一声呼啸,大片的血光涌来,“幼魔,杀我大岁皇族,你当死!” 能量光汹涌压来,覆盖了整座宫殿,大殿不堪重负,吱呀着即将倒塌。 谢陈看着绝望的老皇帝,嗤笑道:“这就是你的仰仗?看起来并没有将你的命放在心上。” 太子大喝一声,带着他的父皇飞快离去,竟然抛弃了所有人。 谢陈轻轻跺脚,将那些凡人尽数护持,他对着天空打出一道拳光,两股巨力冲撞,然后猛然爆炸,宫殿霎时淹没在光波中。 剧烈炸响过后,东光殿不复存在,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废墟冒黑烟,到处都是焦土。 “他们是传说中的神仙吗?”首领太监颤抖着说道。 一名中年修士冲来,杀气磅礴,无形气机震碎了脚下地面,他一路上撞塌了无数民房,皇宫建筑也多有损毁。 “幼魔,杀我朝复太子,斩杀齐护卫,你今日休想活命!” 大黑鸟也飞了过来,落在谢陈身边,道:“我在京都内感受到天牢中出现一股强烈气息,他速度很快,眨眼就杀了过来。” “天牢?”谢陈微微皱眉,“那里到处流血,阴森可怖,他待着做什么?” 乌鸦随口说道:“也许是借助那里的血气,修炼邪功呗。” 谢陈有了一分明悟,看着来人,浑身沐浴在血光中,腥气扑鼻,忍不住皱眉,“原来,你们在复太子败露后还冒险潜伏在术木国,就是要蛊惑老皇帝发动战争,好伺机从战场上吸纳凡人精血,提升修为!” “不错,确有这个打算,”来人毫不掩饰,冷笑道:“可惜,你来得太早了,再有一个月战端开启,术木国、高月国、长金国都将卷入战乱,到时军士死伤无数,我就可炼化无尽血气,突破翠仪!” “所以,你必死,一再阻挠我朝大事,断难存活!” “该杀!”谢陈一阵后怕,转头对着老皇帝喝问道:“这背后谋划,你是否有参与?” “朕当然知晓,修士得长生,拥有凡民无法想象的力量,朕怎能不羡慕?”老皇帝见无法再掩饰下去,干脆当众承认,他笑容癫狂,“朕年岁大了,不能像太子一般修行,只能借助战场上的无穷血气才能博取一线修行资质,这等前所未有的机遇,就是死上百万雄兵,又何止一提?” “混账,为一己私利,置万民于不顾,你这皇帝坐到头了!”谢陈极其愤怒,他不能理解,老皇帝心态居然这样极端。 就是一旁的摄政王和魏负京等人,同样惊惧不已,他们也不知道,原来京都还有两名修士存在,并且与皇帝达成了这样可怕的阴谋! “哈哈哈……”老皇帝疯狂大笑,龙冠都掉落在地,他眼角溢出浑浊泪珠,“朕自私?你割阙山强横压迫,教我术木国上下无一人能够修行,不能长生,永享江山。如果不是费皇叔和齐护卫到来,讲明一切,朕至死也要蒙在你们的阴影下!” “他们传授修仙法,为我谋划修行路,有何错?” “父皇,他这样狼子野心,是听进去我们解释的,今日费皇叔也在,我去调集御林军,一同剿杀,吞食他的修为,你我父子一同成仙!”太子神色狠厉,在劝说老皇帝。 谢陈转头看向那名大岁余孽,杀意汹涌,“你是何人?” “大岁第七十三代皇族,费西山,与术木国这支偏远皇族同在族谱,算是他们叔祖。”来人狞笑,“幼魔,不知你是如何知晓我在此处,不过没关系,只有你和身边那只乌鸦,今日难逃一死!” 谢陈让大黑鸟去到另一边,保护魏负京等人,免得遭受波及,他取出了白刀,刃指费西山,“我很好奇,你怎么敢在割阙山眼下搅弄风浪,不怕死吗?” “死?我已经是死人了。”费西山冷冷道:“我本就是复太子埋伏在这里的暗棋,利用术木国,造成战乱,伺机培养一批修士。如今行动败露,回去也是死。” 谢陈不能感同身受,大岁皇朝的余孽好像都是极端的仇恨心理,视人命如草芥,即使是自己的性命,也毫不在意。 “他好像是翠仪境圆满,与食狐境界差不多,不需要我助阵吗?”乌鸦传音询问。 谢陈拒绝了,“又一个爬虫而已,能有多难缠。” “幼魔,你会因自大而付出代价!”费西山冷笑。 谢陈对着老皇帝说道:“你已将死,本来不想与你过多解释,但群臣都在,我需澄清背后缘由。” “当年,大岁覆灭,北境群雄分食,你术木国先祖作为大岁偏枝,被追杀,流落百年之久,后又转头祈求我师尊,划立土地建国。” “是你家老祖宗深感修行凶险,才立下誓约,子孙后代永不再修行,以此换取江山永传。同时,术木国向割阙山称臣,受我师尊庇佑,才得以延续国祚至今。” “不然,就凭你大岁余孽的身份,早就要被其他修行宗门搜查魂魄,找寻宝藏,杀尽族人,还能享受社稷?” “我割阙山从未接收岁供,不插手朝纲运行,还不断护持,结果换来你这样的狼心狗肺,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乌鸦大笑,“好,骂的好!” 老皇帝和太子脸上青白一片,费西山见状大喝,“魔头,休要蛊惑人心,是你师尊导致大岁覆灭,才有这一系列后事,不然,术木国何至沦落到向仇人叩首?” 谢陈震动白刀,颤音传遍皇宫,所有人都感到了一抹森寒。 “你们大岁余孽不仅冷血,脸皮也出奇厚,颠倒黑白至今,怕是连自己都信了,”谢陈大喝,“费西山,难道你不知,当年大岁皇主起了贪念,觊觎我师尊的造化,主动围猎才导致的祸事吗?” “不去反思,只会一味憎恨,将苦难加在被迫害的一方头上,你们倒装出一副受害的恶心嘴脸,让我反胃!” 谢陈说话不留情面,实在对这群人厌恶到了极点,他挥动白刀,炽烈刀芒连接了天与地,刈字诀杀气无双,锋锐的刺痛感让费西山惊骇。 “你们这群暗处的毒瘤,与你们多说一句都只会让我厌烦,只有斩杀才能感受到清净。” 谢陈不再说话,因为他没有兴趣再进行过多的争辩,没有意义,唯有白刀才能代表一切。 “岁神加持,三转灭世!” 费西山直接动用了最强秘法,他与谢陈,没有试探,上来就是死手。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尊血红色的虚影,庞大而朦胧,看不清真容,足有千丈高大,在这皇城中俯视。高空上,一颗黯淡星辰震动,对着大地发散出一种神秘力量。 满城百姓看见这骇人一幕,纷纷跪拜,因为不曾见过这样的神迹。 可是,刀芒也很炽盛,谢陈斩出的刈字诀比一年前更加强大,几乎不可直视。 “原来只是翠仪中期,也敢与我交手!”费西山见到谢陈胸腹大亮,一轮明月道基沉浮,他心中大定。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让很多人耳膜震破,流出鲜血,惨叫声不断,这还是乌鸦极力护持,带着一群王公重臣飞向远处之后,那些余波所导致。 白色的刀芒和血红色能量碰撞,那里好似末日,光波扩散,地面塌陷,所有的建筑与城墙在顷刻间炸碎,成为飞灰。 一击之后,半座皇宫都彻底消失。 “实力不俗,我居然不能一举拿下!”费西山眼神中露出惊讶,随即杀心更重,谢陈天赋越强,越加可怖。 “蛟潜”、“昆仑诀!” 谢陈的回应很简单,同时打出两式强大的拳术,白色光焰如蛟龙横空,绞碎了血光和岁神虚影,对着费西山杀去。 “岁神遮天手!” 费西山也在反击,一只浩大掌印当空拍下,与谢陈的拳光互相厮杀。 咚,沉闷的撞击后,两人同时后退。 “一刀星落!”谢陈大喝,斩出了最强的那式刀诀,残月一样的刀芒斜飞,最前方是金黄杀气,可冲破一切阻挡,后半部分则汇聚了寂灭死气,能剥夺敌手生机。 费西山浑身爆发出大片的赤红血光,染红了整座皇宫,天空被染映,变成凄惨的红色,渗人而诡异,“幼魔,地狱无门你自找,今日一头闯进来,就试试我的血山宾阳大阵,让你血肉融化,神魂化作劫灰!” “血山起!”费西山一声大喝,双手快速掐诀,被血光浸染,几乎变成血海的皇宫旧址内突然涌起一座庞大山峰,顶端插入云间,雄壮巍峨,厚重不可撼动。 星落刀芒斩在血山上,两者僵持数息后同时炸碎成为漫天流光,艳丽璀璨。 费西山身体仅是轻微晃动,并未遭受什么严重伤害,他仰头大笑,“你已经进入我的阵中,根本无法逃脱,只能被动接受攻击,被我斩杀,炼化!” 谢陈眉头皱起,费西山在术木国经营了一年,早就将整个皇宫作为这座大阵的基点,布下了层层阵纹,此时,法阵发威,加之他的境界高出自己,事情陡然变得棘手起来。 皇宫塌了一半,不知有多少皇族和下人惨死,剩下的那一半建筑也是摇摇欲坠,被血光笼罩,所有人都在恐慌,尖叫声不断。 “皇叔,不要再伤害我的爱妃和皇子们!”老皇帝大叫,请求费西山能够高抬贵手。 不料,费西山不为所动,“为我朝复仇而献身,也是他们的福分,有何悲伤?”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鲜血洒满庭阶,费西山施法,让法阵运转,皇宫内幸存的所有人,无论是皇族还是太监宫女,同时身体爆碎,成为血雾! 老皇帝目眦欲裂。 谢陈也在行动,不是大发善心,要拯救众人,而是在攻击阵纹。他分身乏术,根本救不了太多性命。更何况,所有事情都是老皇帝引狼入室,咎由自取,他并不会滥发慈悲。 只是,费西山屠灭了这么多人,将他们的血肉和精气引入阵纹中,血光更加磅礴,气势惊人,让谢陈感到巨大压力,他必须尽早行动。不然,身在阵中,越拖到最后越不能脱困,会被耗尽修为,等死。 “刈破苍穹”、“破灭黄泉!”他使用白刀,接连斩出刈字诀,一道道刀芒飞出,湮灭了大片血雾,清理出很长的真空通道。 但是,无用,费西山筹划了很久的大阵,阵纹覆盖面积广阔,加之用无数人命祭炼,威力达到了一种惊人的程度。 “嘶,这美妙的滋味,真乃世间第一良药。”费西山深吸一口气,无尽的血雾进入口中,他身上的血光更加刺目,但也更显阴森。“我有大阵加持,无限接近千元境,你凭什么与我争斗?” “哈哈哈……” 谢陈打出了各种绝学,拳术、刀法尽出,断天手、转蛟之法轮番试探,白色烈焰冲天,虹光显映天际,与血色大阵激烈交锋,但正如费西山所说,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拉开,很难对他造成伤害。且,大阵并无损伤,他对着一处阵纹节点斩出刀光,立时就有层层血雾涌去,将刀芒腐蚀干净,不能泯灭符文。 “白费力气,你安心等死即可,血阳灌顶!” 费西山厉声大喝,阵纹齐震,出现了一轮千丈巨大的血红色太阳,凝聚着恐怖的能量,眨眼间就冲到了谢陈眼前! 砰! 谢陈被撞飞,白刀脱手,胸腹间被灼伤,露出红色的筋肉,他即使感受到了那种巨大的杀机,第一时间躲避,还是不能完全躲开,只这一下,就身受重伤。 更糟糕的是,巨大的血红色太阳再度冲起,彷佛有了生命,一口将它吞入腹中! 第123章 使尽手段 谢陈正在遭受一种酷刑,他被巨大的血红色太阳吞入,周边全部是爆裂的能量,在腐蚀他体魄,全身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只是瞬间,就有大片肌肤被撕裂,似片肉一般,露出血红的筋膜。 不止如此,那些流出的血液并不能滴下,而是被诡异血光分解,成为费西山的养料,融入阵光内,增加大阵的威能。 “你不仅无力反抗,就连血肉也要成为我的滋补,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磨尽生机,痛苦死去,”费西山眼神中有复仇的快感,还有一丝戏谑,“这般强大的身躯,却反过来成为杀死自己的帮凶,是否感到悲愤与憋屈?” 谢陈大吼,他在极力反抗,各种拳术打出,猿魔双臂开天、蛟龙腾空,断天手不断出击,而且刈字诀全面催动,璀璨刀芒接连斩出,白刀嗡鸣,绽放刺目霞光。 一条又一条强横虹光在血阳内打出最凶猛的攻击,但结果让人吃惊,宛如实物的血阳却又像是虚化的景象,根本打击不到实体,他的华光反而会被涌来的血雾缠绕,顷刻间被磨灭去大部分威能,在血光中被吸净,无力崩散。 “就像一群看不见的嗜血虫,打不到,只会从侧面蜂拥,将我的所有攻击吞噬!”谢陈心惊,费西山的手段从未见过,显得诡异。而且,血阳内有其摹刻的符文,凝聚了他一身修为,无时无刻不在压制自己,那种腐蚀分解的奇怪能量无处不在,稍有大意就会被侵入皮肤,割去皮肉,好似凌迟。 好在道基无双,白色的混沌生机发力,他的伤势得以快速愈合,没有进一步恶化。 “祭阳顶!”他大喝,点燃了全身的华光,白色烈焰铺泄而出,化成了一片能量海! 谢陈试图用这门至刚至阳的术法将全部血雾焚烧干净,道基疯狂转动,本源气在经脉内呼啸,提供源源不绝的动力。 “我的攻击被压制,祭阳顶范围只能延伸出去八百丈!”谢陈瞳孔猛缩,虽然被费西山那种高出自己境界的气机所压制,但没预料到会受到这么大影响。他原本计划燃烧全身华光,借此一举冲破血阳,但现在看来,已是不能。 不过,还是看到了一些效果,他立身在一片火海中,极度的高温能点燃一切,体表伤口内有丝丝缕缕的诡异血雾被蒸发,自身终于不再流血。 嗤、嗤,四周到处都是刺耳的声响,血雾侵蚀,被炽烈火焰焚燃,就像烧红的铁块入冰水,滋啦着熄灭,消散在半空。 “唔,还算有些手段,不过,你以为能藉此取胜么?”费西山摇头冷笑,“你已经到达极限,只能苦苦支撑,而我却还有诸多底牌未出!” 轰! 不给谢陈拖延的时间,费西山再次打出一道血光,汇入血阳中,这里爆发出一种惊人的能量波动,被大阵笼罩的那半座皇宫被碾碎,什么都不复存在。 而千丈大的血红光球,凭机体型暴涨,居然增大了一圈,伴随有一阵一阵的血色能量波动。 噗!谢陈吐血,摔退出去很远,烈焰火海被陡然爆发的血光冲散,他也遭受波及,被压制,身形都慢了下来。 同时,阵纹内那种诡异的血雾更加浓密,遮蔽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他的身体表面,似乎有成千上万只小虫在噬咬,酥痒难耐,但又巨疼钻心,还有大片血光打来,每一击就好似千刀万剐,痛苦难忍! “还不够,远远不够!”费西山大笑,五官都变得扭曲,他为能亲手虐杀谢陈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意,双手打出手印,巨大血阳内的温度在急剧升高,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座赤红火炉,热浪冲向高空与四周,临近的区域,积雪快速融化,水分被蒸发,屋顶变得干燥,严寒冬季似乎消失,暖风吹人热,汗流浃背。 很多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对着皇宫跪拜,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归类于仙神现世,对那轮血阳顶礼膜拜。 谢陈最为煎熬,高温炙烤下,血迹都干涸,皮肉都快被烧焦,还有那种诡异血雾不断侵蚀,他体表已经找不出几块完整的皮肤,有些地方已经露出白骨。 更揪心的是,他的修为也被压制,只能被动承受这些连续不断的攻击。费西山经过法阵加持,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寻常手段根本没用。 “大哥有危险!”乌鸦大惊失色,它感受到谢陈的生命气息在下降,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使与食狐对战,他也不曾如此吃力! 黑云腾空,对着站在阵外的费西山冲去,乌鸦不能坐视不管,决定出手帮忙。 “赤火剑!” 半米长的神剑在空中划过,带出极长的尾迹,迅疾似雷火,打向费西山后背。 砰!短剑哀鸣,被费西山一拳砸中,几乎折断。 “以为我没有防备,想要偷袭?”费西山转身,对着乌鸦冷笑,随手轰出一掌,无尽血光汇聚,乌鸦全身烈焰焚烧,似太阳一般,与之撞在一起。 剧烈爆炸中,大黑鸟惨叫,黑羽零落,摔飞向远处,砸倒了大片房屋,它被费西山重创,昏迷不醒。 “扁毛妖畜,也敢托大,先虐杀幼魔,再火烤了你。”费西山不屑一顾,再次看向谢陈,“生命力如此顽强,能撑到现在,果真难杀!” 谢陈眼神冰冷,乌鸦被打伤,他尽收眼底,对费西山的杀意无法掩藏。 “杀心再重,没有实力做支撑,也只能是无能。”费西山居高临下,看着谢陈摇头,“以免出现意外,先斩下你魔头,血山压顶!” 法阵内,符文震动,血光冲天而起,再次凝聚成为一座巨大山岳,从高空坠落,镇压向谢陈头顶。 还距离很远,谢陈就感受到了那种毁灭的气息,心脏狂跳,体表崩裂出数道伤口。 “试图顽抗么,现在已经晚了!”费西山不给谢陈挣扎的机会,牵动血阳一同发难,镇压了他体魄,并且不断侵蚀,令他流血,受伤! 谢陈紧握双拳,手臂上青筋暴起,他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和苦痛,“这次大意在先,未料到费西山早有布置,仓促迎战,吃了大亏!” 他有后悔,来之前从未将术木国放在眼中,不料陷入了险境。而且,这个大岁余孽狠辣异常,战斗经验丰富,出手就是死手,绝不拖泥带水,也让他一直处在被动。 “不过,也幸亏有这次绝境,反让我增添一柄法器,费西山,还要谢谢你!”谢陈吐出一口血水,口中说着感谢,眼神却凶狠噬人。 咚,大地震颤,一杆长枪出现,枪尾顿地,整座大阵似乎都晃动了一下。 “什么等级的法器,居然让我感到心悸?”费西山愣神,眉头拧作一团,事情似乎出现了变故。“我亦有神兵,斩破你的长枪!”他太警惕了,不愿等下去,第一时间就召唤出一轮漆黑盾牌,打了出去,不给谢陈一点翻盘的机会。 砰的一声,谢陈举起长枪狠狠砸在盾牌上,剧烈的冲击让血山都停顿下来一瞬。费西山神魂刺痛,他神识与盾牌相连,清晰感知到自己的法器出现了裂纹! “不愧是钱老祖打造的神兵利器,威力惊人!”谢陈忍不住惊喜,仔细打量一眼,这杆仙铁雷奔枪闪烁明亮色彩,二尺多长的枪头上,隐约浮刻的雷纹此时已变得刺目,不住扭动,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散发惊人杀气。 “雷奔枪与白刀一般,等级太高,我一时半会根本不能炼化,只能依靠时间慢慢温养,想不到,此番大战,在费西山的攻击下,神魂紧张,竟然加深了与法器的联系,并且,用我鲜血祭炼,大大加快了进程!” 谢陈低语,他实在欣喜,在之前的战斗中一直暗中祭炼雷奔枪,没想到效果出奇,目前已达到了一种初步炼化法器的程度。且雷奔枪一经解封,就具有翠仪境圆满的威能,全力催动下,甚至还能更强,而这,还远远未达到极限,随着他日后境界提升,这杆仙兵只会更加强大! “费西山,看我打破你的法阵,斩下你头颅。” 谢陈不像是宣战,话语很平淡,听不出杀气,然而,长枪上的炽烈光芒却表明了他心意。 少年展动身体,于血光中舞长枪,游光似龙,佼若惊鸿,气合八荒,杀气震荡。 刈字诀为百家长,追求大道至简,却包含万法,可用于各种兵器、拳术神通中,谢陈此时用枪,毫无凝滞,同样的杀力无双! 只一击,宛若星落刀芒一样的炽盛光束喷薄而出,胜似少年提笔,自大地起墨,贯穿向天际。 咔,血山被刺穿,四分五裂。 而长枪攻势未停,在谢陈手中横扫,雷纹蜿蜒,电光四射,铺展出一圈圆形雷盘,蓦然切割向四面八方。 轰,血阳炸碎,法阵被冲击,无数符文破灭。 “好强的法器,几乎与我境界相同!”费西山大惊,终于感受到一丝威胁,他更加的慎重起来,“仰仗外物,你还能打出几击?”他狞笑,牵引全部的血光汇入体内,气息在疯狂暴涨。 “我有法阵加持,力量无穷尽,翠仪境无敌!” 他大喊大吼,形似痴狂,对着谢陈出拳,身后恍惚间岁神虚影再现,高大的神灵影像随着他的动作而挥拳,带起的风波吹散了皇宫上的废墟,临近街道都在颤栗,地面崩碎,房屋尽数倒塌。 一击从天而降,血红色的拳头遮盖了视野,谢陈看不到任何景象,只有那道浩大拳光。 不过,他并不畏惧,因为手中持有神兵,经过重压,此时已经与他心神高度契合,成为小炼的法器,威能惊人。 “如你所想,我发挥不出全部威力,但杀你足够。仙枪雷击,奔星落!”谢陈全身都在发光,炽盛到无法直视,看不清动作,长枪舞动,幻化成为千丈巨大,带着一片灿烂火焰,击打向那座血红拳头。 轰,最为猛烈的爆炸响起,枪身虚影弯折,不住颤抖,然后彻底崩开,光芒漫天。谢陈被失去束缚的能量冲击,身躯被打飞,骨头断裂。 而费西山终究是强上一筹,自身不仅无恙,就连拳印上也只是出现了几条细微裂痕。“这种程度的攻击,有点意思,不过到底境界不足,如何跨境杀我?”费西山催动巨大拳印,继续打向谢陈,身后的神灵虚影也在迈步,简直像是真正的仙神在出击。 地面波涛起伏,承受不了这种强悍的威压,破碎成无数土块,这种骇人景象,让所有人都感到天威当头,不能站立。 嗡,谢陈身前突兀浮现出一座十丈大小的黑白太极图,他被逼之下,唤出了自己的阴阳道基! “这是你的翠仪根基么,如此古怪!”费西山微微皱眉。 谢陈施动功诀,白色的生之气息光芒大作,全部汇入他的手中,而那杆雷奔枪,早已经染红,此时得到外助,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浩大气息。 “我以枪诀镇鬼魅,魍魉尽散!” 一声大喝,响彻云霄,更加璀璨的白色光华冲向了血红拳印。 费西山好整以暇,“类似的攻击你先前已经尝试过,并不能阻挡我攻伐,这是白费力气。”他向前走动,拳抵半空,岁神虚影也在随他而动,长枪光芒寸寸后退。 “死去!” 费西山用出全部力气,血红色光芒滔天,压盖了整座皇宫,枪芒终于支持不住,再次炸碎成为无数光点。 可是,变故也在这时发生,那些细碎的枪芒并未消失,而是同时炸开。 嗤,白色的电光连成一片,并不显眼,可是,带有明显的麻痹效果,拳印停滞,岁神虚影顿了一下,就连费西山的身体,也凝滞了数息。 放在平时,这点变故可忽略不计,但这是生死搏杀,任何一点失误都将影响战局。 谢陈拼着重伤的身躯,神念微动,跌落在远处的白刀化作流光,飞入手中。阴阳道基剧烈震动,寂灭死气尽数汇入刀锋,他对着费西山,遥遥挥出最后一刀。 与之前的刀芒不同,这一刀并没有那种无所可挡的锋锐杀气,但费西山心惊肉跳,他感受到了一种缥缈的死寂气息。 “该死,身体不能挪动!”他大吼,调动全部功力,扑向白色电光,想要镇压、冲破束缚。可以看到,电光霎时熄灭,他终于在黑色刀芒临身之前,勉强错过半个身位,避免了被立劈的风险。 噗,一声轻响,他肩头还是被砍去一大块皮肉,痛到颤抖。 然而,凶性也被彻底激发,拳印砸在了谢陈身上。 “你有大阵,我无论如何也打不破禁锢,但你自身却还是处于弱势,只要令你身死,法阵自会破灭,而我,也将取胜……” 谢陈头脑昏沉,提不起一点力气,但他凭借着意志,牵动黑色刀芒炸开,一瞬间就将费西山笼罩。 “我赢了!” 费西山大吼,他看到谢陈被拳印覆盖,血红色强横能量爆发,那里的地面不断塌陷,任何人都将不能存活。 谢陈也在低语,他拼尽了全力,将寂灭死气打入了费西山体内,这个大岁余孽将被磨灭生机,彻底死去。 惊天动地的炸响持续了很久,曾经繁华的皇宫成为一片焦土,就连临近的大部分街道民居也遭受波及,满城百姓惶恐。 浓重的烟尘中,一道身影砰然倒地,砸起了大片浮土。 “怎么…有…这样…诡异的…力量……” 费西山充满不甘,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失败,在走向死亡,他嘴唇嗡合,但发出的声音虚弱而嘶哑,像是金属摩擦。 此时,他肩膀上的伤口处,有黑色光芒侵袭,他的整个上半身,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血肉枯竭,变得干硬,皮肤上满是皱纹,眼眶深陷,形似鬼魅! 而那些诡异的光芒,还在向全身扩散,所到之处,经脉干硬,血气冷寂,肌肉也失去了活性,他的本源气,连带神识,都不能抵御这种死亡的气机,生命在走向终点。 踏、踏,脚步声响起,费西山脖子僵硬,不能扭动,看不到来人。 是乌鸦,它苏醒了过来,看到最后交战的一幕,便赶来收割。 一双黑色翅膀断折,大黑鸟受伤也很严重,但比起费西山的行将就木,要好上太多。 砰! 乌鸦用爪子打向费西山躯体,比金铁还要坚硬,而一击之下,这个强大敌人的身躯竟然像干枯树木一般碎裂开,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阴阳道基的死寂气息……” 大黑鸟倒吸凉气,谢陈的攻击当真诡异,它都感到胆寒。 接着,它跑向远处,那里是一个巨大的坑洞,处于原来皇宫的深处,此时只剩下黑色焦土。 “你没事吧?”乌鸦跳下洞中,将谢陈背出,它满脸担忧,因为谢陈此时模样凄惨,比费西山也好不了多少。 他全身都是伤,骨头断裂无数,神识黯淡,气息虚弱到了极点。 这一战,超出了预料,费西山有诸多布置,谢陈拼尽全力,用出了所有手段,这才艰难取胜,自己也几乎丢了半条命! 乌鸦没有犹豫,取出了自己的一些血液,蕴含着它的本源生机,拳头大的血光进入谢陈体内,帮助他恢复。 同时,大黑鸟也拿出了好几种灵草,一同碾碎,都是从山上采集的好药,不管有用没用,都塞入了谢陈口中。 第124章 再立皇主 那里沉寂下来,再没有任何声响,只剩下断柱残墟上燃烧的烟雾,到处都是焦土,曾经辉煌磅礴的皇宫已经消失,留下了一个大范围的废墟地带,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浮土与黑烟,空气中到处都是难闻的气味。 过去了很久,足有一个时辰,心惊胆战的老皇帝在太子保护下,慢慢向这边靠近,身后,是摄政王和魏负京等一群朝廷股肱,神色紧张。再往后,则是不情不愿的文武官员,虽然不知道谢陈和费西山的真正来历,但面对这等传说中的仙神手段,殿堂大臣也不敢随意靠近,更不想主动去招惹,如果不是两旁黑压压的御林军满员刀甲,他们还真不乐意陪着老皇帝来继续蹚浑水。 “我儿,他们,都死了吧……”老皇帝心有余悸,以前只是短暂见识过齐护卫施展术法神通,就已经超出想象,可这场大战带来的破坏太过惊人,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看似普通人的身躯内却蕴藏着如此惊世骇俗的力量? 太子在费西山教导下修行,已经将要突破翠仪,是此时明面上的最强者,作为老皇帝唯一的依靠,他也不敢大意,仔细搜寻废墟中可能存在的生命痕迹。 “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难道两败俱伤,全部死去了?”太子有些狐疑,很快,他们就看到了费西山那道干枯碎裂的残躯。 “嘶,这是费皇叔么?”老皇帝心脏直跳,强压着恐惧看了几眼,费西山被谢陈的寂灭死气剥夺生机,全身枯槁似朽木,只剩下一层干皮紧紧贴着骨架,发丝散落,状如厉鬼,如果不是其身体上的皇袍,谁也不敢轻易相认。 魏负京与摄政王对视一眼,皆是脸色凝重,看着老皇帝的背影,目光不再如常。 “死透了,哈,哈……”太子压低了声音干笑起来。 这更让魏负京等人不是滋味,太子集皇权于一身,如今更是拥有仙家力量,凌然于国家,对朝廷长远发展,很不利…… 老皇帝如释重负,随即长出一口气,看着费西山的尸体,充满恨意和一丝解脱。 他的脸上现出向往,和病态的潮红,“死了好,少了一项掣肘,我儿,立即发动对高月国、长金国的战争,炼化百万血气,助父皇打造修行资质,你我父子自此长存世间,永享江山!” 魏负京等人面色大变,摄政王跪地劝道:“皇兄,修行成仙可喜可贺,只是我军中将士何其无辜,还请三思!” 老皇帝已经听不进去,愠怒道:“难道你要阻朕长生吗?” 魏负京也跪了下来,“皇上,京都遭此大难,皇宫尽毁,民居坍塌,修缮及安顿就需大批银两,还有雪灾在前,再行兵事,我术木国将分崩,百姓流离,祸延天下啊!” 老皇帝眼神冷下来,“些许黎民而已,待朕修行有成,打下更大的国土,死去百万人,将来就再增加千万。” 他已经疯魔,完全不在乎国事。 其余的老臣,如户部尚书、吏部尚书,纷纷跪下,劝阻,声泪涕下。 “反了,全反了,都要拦,你等鼠目寸光,怎能看到长远?”老皇帝生出了杀心,“太子,再有反对者,当庭杖杀!” 摄政王站了起来,没有畏惧,“皇兄,死则死矣,但为一人而坑害三军,置百姓于水火,大义不符,私心可谴!” “这是在保我皇室,打造最稳固的社稷,你居然说是私心?”老皇帝不能容忍,突然在摄政王脸上打了一巴掌,“你等是担心我父子长存,再无法动摇国本,所以才执意阻拦?” “以己度人,你不配做皇帝!”摄政王大吼。 群臣皆起,怒视老皇帝,这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哈哈,好好,都要舍生取义,朕今日就成全你们,太子!”老皇帝怒火无法压制,就要让太子诛杀反对的大臣。 “其实,诸位都错了,”太子终于开口了,他目光幽幽,话语却让很多人意外,因为选择了另一条路,“我来登基,不需发动战乱,此后庙堂运转如常,吾只管修行,岂不两相俱全?” 摄政王、魏负京等人一愣,此前还未想到这个结果。 “太子力壮,本就在修行路上,不用血气进补,确实是个好办法……” 人群中,有人低声开口,寻不到源头,但却让很多人深思。 只有老皇帝不同意,他如暴怒的老狮子,“太子?你要篡位?!” 太子摆摆手,道:“这是大势所趋,父皇,你老了,即使用百万军士性命填补,也不一定能修行,何不让位,我登基后平定动乱,于民生息,还是最强大的修行者,一人可抵雄兵,怎么看,都是最好的选择。” 不得不说,太子的话很打动人心,许多大臣都在暗自点头。 “说得对,陛下年老昏聩,理当让贤!” “退位,让与太子!” 有人在暗中鼓动,自然是太子心腹,不能错过这样大好时机。 老皇帝彻底慌乱,只这一下,他就失去了民心,“混账,你们这是谋逆,羽林卫何在?”他连连后退,大喊声中透露着胆怯。 太子只是扫视了一眼,摇头道:“太上皇经历大变,神志崩溃,来人,送去城外行宫歇息,不得任何人靠近。” 这是逼宫,要将老皇帝软禁,但却无人表示反对,大批的军士蜂拥而来,想要将老皇帝强行带走。 “你们都想被朕杀灭九族吗?” 老皇帝不甘心地大吼,但只会显得迟暮,他已经无人支持,注定要悲凉落幕。 太子冷笑几声,接着转身面对群臣,道:“朕今日即位,朝中百官、形体一概不变,诸卿,尽享太平!” 很多的欢呼声响起,对新皇表示拥护。 魏负京却并不如何开心,太子所表现出的隐忍和狠辣超出了以往认知,在费西山和老皇帝压制下,他温顺谦恭,是一名合格的储君,但现在几句话就显露出野心,如今更是一名强大的修行者,失去了束缚,这对术木国不是好事。 “谢仙师,割阙山也这般想么?” 他的话语让场面一度冷淡下来,所有人都在吃惊,这种时候,魏负京怎敢如此说话? 太子目光阴狠,“魏尚书,你有不满?” 魏负京脸色平淡,“此事不妥,一名修行的仙人,统治万千国民,同时拥有权力与实力,只会视百姓为蝼蚁,没有制约,没有束缚,寿命悠久,对黎民来说可能会是一场灾难。” “术木国并没有供你修行的资源,一旦有需要,所有人都是你进补的良药,并且,无力反抗。” “臣以为,还是如从前,仙凡分开为好,不能混为一体。” 太子惊怒,“魏负京,你放肆!” 瞬间有很多人指责起来,群情激奋,“魏大人此言差矣,皇上为仙人,可镇守江山太平,怎就不可?” “这是谋反的大罪,当诛!” “皇族皆殁,只有太子尚存,难道你想当皇帝吗?” “还是说,你是先皇老臣,难舍旧情?” 魏负京额头冒出冷汗,他怎能不惧怕,可一向的秉持让这位老人坚持说出自己的心声,“我不忠于一朝一主,只想为术木国苍生说些良心!” 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威压,魏负京被击飞,可是,他仍旧不愿低头,“这就是你们所推崇的新皇,依仗武力,一人就可决生死,日后谁还敢直言?” 他痛苦地闭上眼,周围全是谩骂,只有摄政王等少数几人在担忧,可面对群情激愤,他们也无能为力。不过,这位老人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他曾亲眼看到,谢陈带来的大乌鸦没入烟雾深处,此时,无比希望那个年轻人可以站出来,整理朝纲,让一切都恢复常轨。 “术木国,不能轻易卷入修行者的世界,那种超越一切的力量,只会增加无尽的痛苦……” 魏负京喃喃自语,他在坚持。 太子忍耐到了极点,不想再继续与这个固执的老人多说,他打出了一道能量光,血红渗人,对着魏负京冲去。 砰,一柄直刀飞来,打散了红光,插入地面。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惊恐的看着那柄刀。 太子大叫,“你怎能还活着?!” 谢陈与大黑鸟一同走来,他身上的伤势得到遏制,但仍有最为严重的数条伤口显露,衣服上全是血迹,看起来慑人。 咚,他一拳砸出,正要逃走的太子被拳光打中,跌落在地上。 “魏大人说的不错,术木国不允许有修行者存在,你当不了皇帝。” 太子挣扎着爬起,眼神中,愤恨多过了恐惧,“凭什么?就因为你实力强,就能决定一切吗?” 谢陈凌空打出一掌,太子吐血倒飞,“因为你的先祖立下誓约,用放弃长生的机会换取子孙永享江山社稷。你不能违背。” “因为整个皇室,是在割阙山庇佑下,才能长存。你不能反抗。” “因为双方是仇人,不杀尽你们已经是恩赐,还能让你修行,与大岁余孽勾结,伺机报仇吗?” 谢陈的话语掷地有声,让太子的拥趸也不能反驳。他转头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魏负京,目光中有欣赏,“魏大人思虑长远,敢于坚持真知灼见,难得。” 魏负京淡笑,“我只是不想让百姓屈于不能反抗的力量下。” 谢陈点头,对这个肉骨凡胎的老人多出了一丝钦佩,他从未接触过修行事,但一眼看穿了背后弊端,这很少见。因为修行者与凡人,其实是两个物种,两者如九天龙与地下蝼蚁,差距无法想象,当一个修行者,同时拥有凌绝于一切的力量和一个国家的权力时,对百姓而言,他们的生命和尊严将不复存在,只会沦为最底层的奴隶,甚至是,食物!。 “仙凡两别,确实不应该夹杂在一起,即使是那些以修行传承的强盛皇朝,也是如此,修行者不能掌权,一国之尊,拥有权力,就不能长生,唯有如此,才能生生不息。”谢陈似是在对太子解释,缓缓说道:“想修行得长生,就寻访仙山,不掺红尘。” 太子大叫,“我要修行,我要长生,舍去皇帝不做,我这就离开术木国,再不回来!” “你过于狠厉,心中不会放弃,即使逃走,修炼这等邪功,也只会祸害一方。”谢陈摇头,这个年轻人的心思在他眼中毫无遮挡,看的干干净净。 “啊!”一声凄厉惨叫,白刀在谢陈神识牵引下,刺透了太子身躯,他彻底死去。 群臣寂静,御林垂首,见识到了谢陈的神仙手段,谁也不敢出声。 “术木国此后安心修养,不得再与修行界有牵涉,于公于私,都是好事。”谢陈轻声说道。 摄政王叹了口气,道:“那批岁供?” 谢陈笑了一下,“世俗金银,于我无用,只是借此查看老皇帝态度罢了。你们留下,无论是用于太学还是赈灾,皆可。” 魏负京蹒跚着走来,笑道:“那就请太上皇定夺。” 谢陈斜了他一眼,“魏大人是嫌我没杀够么,老皇帝不死就是开恩,还能由他统领朝政?” “皇宫尽毁,皇族死绝,太子也被你杀死了,哪还有别人可以做皇帝?”魏负京苦笑,他也不愿,只是目前无人。 谢陈指向摄政王,道:“他同是皇族,怎就不行?” 摄政王大惊,“我血脉偏远,不能妄承大统,虚受天权,朝民如何看我,不可,不可……” 谢陈打趣道:“那就随便找只阿猫阿狗坐龙椅,皇帝也不是一家之位,有德者居之,魏大人有心的话,也可以争上一争。” 这下子换做魏负京变了脸色。 “休要再提,术木国朝政等事,我和割阙山一概不理会,你们自行定夺。”谢陈不想过多掺入这些俗事,简单说过,便带着乌鸦准备离去。 摄政王叫道:“何不多留几天,惠泉和善桥城诸子,已得了消息,正在赶来,他们很想念你。” 谢陈有些心动,长时间没见,也有诸多怀念,眼前浮现出一位位故人身影,吴家明珠,灵动活泼,蒋东楼,虽然蠢笨,但听说已经洗心革面。尤其是,在城主府内脱衣救父的司月,好似沐浴在清冷月光中,皎洁而明亮,每次想来都内心躁动…… 不过,他还是拒绝了,“仙凡有别,能够相识已是缘分,不必打扰他们的生活。我这就离去,请诸位以后方便之内,尽量照拂一下这些年轻人,算是,我的托付!” 他就这样离开了,大黑鸟跟在身后,速度极快,摄政王尚未反应过来,眼前已没有谢陈的身影。 魏负京感叹道:“真正的仙人,修行天地大道,世俗纷争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就连一国皇权,也是如此简单就定下了归属。” 远处,几个身影在赶来,气喘吁吁,只是脚下废墟,每走一步就显得踉跄。 “皇上,还是尽快重建皇城为好。”魏负京眼中带着笑意,对着身边共事多年的摄政王说了句玩笑话。 摄政王脸色不适,今日的变故太快,他尚未做好准备。 “跑那么快干什么,司月又不会吃人!”吴惠泉双手叉腰,大声喊道,毫不顾忌一旁司月红透的脸颊。 谢陈和乌鸦在雪地中行走,两人受伤严重,大黑鸟双翅断折,不能飞行,赶路的速度慢了许多。 他们一路向东而去,穿越了茫茫雪原,入眼所见,皆是一望无际的大片平整田地,绿油油的麦苗在新雪中格外脆嫩,偶然,有村落与城镇,人烟沸腾,炊烟在寒风中飘散,恬淡而安宁。 等到了夜晚,几处灯火几家眠,昏黄光亮掩雪被,有柴狗狂吠。 “这些人,犹自酣睡,还不知道你已经杜绝了一场殃及三国的祸乱。”乌鸦指着那些村落,笑着说道。 谢陈摇头,道:“没那么伟大,只是不能容忍老皇帝胡作非为。” 乌鸦感慨了一声,“有良田无数,雄兵百万,做个万人之上的皇帝,一世无忧,非要搅入这摊浑水,人人羡慕仙人长生,殊不知,修行皆苦,哪有真正的逍遥?” 谢陈好奇道:“看来你有别样想法,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修行?” “本鸟只愿空游山林,奈何天资异禀,过早开了窍,无奈走上不归路。”乌鸦昂头挺胸,得意道:“虽说争斗凶险,不进则退,但我族覆灭大有隐情,非要本黑魔探究出一切真凶,重现玄乌一族的辉煌!” 谢陈看乌鸦这副模样,不由得打击道:“你还想去杀穿曹家,夺回传承?” “单凭我,自然不行,”乌鸦摇头晃脑,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这不是有你们诸位帮忙,大家群拥而上,谅那曹隐甲双拳难敌四手!” “我只是要你勤加修炼,没说要帮忙。”谢陈笑道。 乌鸦急了,“弱姐都替大家表明心意了,你怎能毁约?” 他们赶路不停,在一处界碑线上折向南行,等第二天,已隐约可见丘陵起伏,远山密密,叠入云间,与天空成一线雪白。 “割阙山余脉向东延伸,大致分为两线,术木国南侧这条山脉尽头,就是松烟邑,那里是修士集镇,不为凡人得知。再南侧,长金国境内的那条余脉,则滋养了另一座集镇,扁柳镇,我们去哪里?”乌鸦问道。 谢陈想了想,道:“先去松烟邑,大眼兄在那里打拼多年,应该有一定根基,有熟人,好办事。” 大黑鸟自然没有异议,当头向着山林走去。 第125章 松烟邑 一直走了三天,他们才来到一座庞大的峡谷前方,放眼看去,两侧高山上全是粗壮的松林,黑压压看不见尽头。 乌鸦的伤势有了几分好转,已勉强可以飞行,带着谢陈在峡谷上方盘旋,让他可以看清全貌。 “气势雄浑,灵气充沛,是一处难得的福地,只是,看不清全部,有大阵遮掩,你飞近些,我再仔细看看。”谢陈说道。 可乌鸦不同意,“松烟邑内有三大势力,占据了最好的资源,他们共同建立大阵,维护集镇日常,不允许有修士擅自飞临,不然,视为挑衅。” 谢陈好奇道:“哪三家势力?” “吴家铁铺、茂松楼和百妖坊,他们相当于松烟邑的统治者。吴家打铁,擅长制作法器,所以最受尊敬。茂松楼售卖山中的灵药,而百妖坊则是妖修组成,传说有天然境大妖坐镇,收取城内店铺租金为主。” “天然境?”谢陈皱眉,他未曾想到,割阙山脚下的这个集镇,还存在着这样的修士,那等修为,容颜不老,实力非凡,虽然是初源四境中的最后一个境界,但放在任何一个教派,都算的上是中层砥柱了。 “依此推断,吴家铁铺和茂松楼内应该也有天然修士,不然无法对抗百妖坊。” “是如此,但天然境不显于世,只是传说有,松烟邑内从未见过,或许是在某处潜心修行,这些产业可能是他们积聚修炼资源而设立。”乌鸦笑着说道:“也多亏了他们,才树立了松烟邑内的基本秩序,不然只会到处杀戮,三家势力联手布下法阵,也是此理,既可守护一方,也能避免附近的凡民发现,保持清净。” 谢陈好奇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来过几次,但不长久。”乌鸦已带着谢陈落地,它找到了一个入口,隐藏在茂密松林内。 “百妖坊入口,进入者每人交纳一铢萤金,”有两名修士突然走了出来,对着他们收取费用,看到乌鸦后,愣了一下,“妖修免费。” 等谢陈交了萤金后,他们各自打出一道流光,松林内突兀现出一座门户,乌鸦带着谢陈走入。 “为何还要缴费?”谢陈愤愤不平,本就不富裕,生意还未开张,就又花出去一铢萤金。 乌鸦憋着笑,“三大势力看守的门户皆是如此,他们收取费用,大部分都用在维护法阵上,不算横征暴敛。” “就因为你是妖兽,百妖坊就可以免费通行?”谢陈斜眼看着乌鸦,“你们妖修都挺团结的啊,拿我们人族的钱来行好事。” 大黑鸟反驳道:“妖修数量少于人族,整体处在弱势,不这样抱团,迟早会消亡。” “再说,百妖坊也不让其他两家吃亏,免于收取妖兽的萤金全由他们补上。” 谢陈略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伙妖兽组成的势力还挺讲义气,行事端正,倒是让人意外。 走了没多久,密林逐渐稀疏,他们来到了半山腰,站在此处,视野突然开阔,可以看到隐藏在峡谷内的那座集镇大部分相貌。 整体成狭长形状的邑镇沿着山谷底部往两侧延伸,密密麻麻的店铺建筑鳞次栉比,十几里宽阔的峡谷内没有一处空余,全部被大小势力占据,各种修行洞府、仙家酒楼、灵药售卖商铺细细排列,让人看花了眼,山谷内的空间早就不够用,就连脚下和对面山上也多有店铺。 “简直像是一座城池!”谢陈目瞪口呆,他未料到,松烟邑居然如此繁华,超出了以前的想象。 乌鸦嘎了一声,“这里地处边界,从无任何一家势力能够独自占有。周围的十几家中小教派加上山林中的散修,常在此进行交易,长期下来,就形成了一座固定集镇。并且,松烟邑和扁柳镇相似,是艮山大陆北境与中域的交点,距离东海诸教宗也不远,三地荟萃,群雄隐藏,来往客商极多,慢慢地就发展到如今这种繁盛景象。” 谢陈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笑道:“我感觉,我们来对了地方!” 他心情极好,看着脚下的邑镇忍不住发笑,自古以来,做生意行买卖都离不开人,于修士同样如此,这里鱼龙混杂,但也造就了独一无二的行商优势,一旦站稳脚跟,找对了方向,很容易就可赚取大量萤金。 “走,先到处逛一圈,了解清楚情况后再说。”谢陈大手一挥,带着乌鸦向山下走去,不远处,就是各式店铺,沿街一道铺开,站满了修士,正在与店家讨价。 很快就有数人围了上来,言语热情,动作夸张,“小哥,是第一次来松烟邑吧?一看就是年少英杰,风流倜傥,更应该佩戴上我家制作的玉器饰物,不仅好看,兼具各种实用功效,有储物、防身、攻击等多种效能,来看一看吧,不吃亏!” “小仙师,风尘仆仆,想必是刚经过一场大战,精神疲惫,来我家客栈歇息,有地浆温泉,极富灵元,泡上半刻钟包你伤势痊愈,全身抖擞。”一名女子都快贴到谢陈身上,腰肢扭动,媚眼如丝,“有仙子乐班演奏哦!” 还有几个机灵点的,围着谢陈和乌鸦叽叽喳喳不停,“松烟邑百事通,代跑代买代还价,无论你想买什么、卖什么,都可以找我。” “功诀法宝大全,江湖人称行走的百宝箱,客官想找买什么类型的宝物,只管说来……” “需要住宿吗?” 谢陈烦不胜烦,恍惚间竟然有了前世在各大景点才有的那种体验,各种推销的黄牛层出不穷,让人心神迷乱。 好不容易和乌鸦穿出了人群,他苦笑一声,“就差卖饭的了。” 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转过一个街角,霍然有十几名小厮弯着腰微笑,他们身后,是酒楼饭庄,菜香阵阵。 “客官,吃饭吗?” “松烟邑特色熏肉,用千年鹿、山猪制作,真材实料……” “山珍全宴哎……” “来吧,不好吃不要钱!” 谢陈已经开始恐慌了,说什么来什么,他一个劲的拒绝。 乌鸦看着饭菜流口水,传音道:“你不是还有些钱吗,我饿了!” 谢陈气坏了,“不会挑个时间饿?” 大黑鸟足足在原地愣了半晌。 “这还能挑时间?”它悲愤欲绝。 两人在街道上转悠了半天,直到中午,乌鸦严重抗议,谢陈不情愿地在一个小摊前停下了脚步。 “老板,来一份百年黄嫦香草糕。” “什么?一份就要半铢金?” 老板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说话不急不躁,微笑着说道:“客人不要急,我这糕点,融入了数十种药材,滋气壮阳,有益修行,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卖的是贵了一些,但量大有优惠,你为何不问问两份一起买要多少钱?” 谢陈被勾起了兴趣,问道:“两份,多少钱?” “一铢金。” “噗嗤!”反应过来的大黑鸟当场喷笑,嘎嘎叫不停。 谢陈脸色僵硬许久,慢慢变得青紫。 那小贼,以为自己长得像个小姑娘一般好看,就可以如此戏弄我吗?呸!亏得我腆着脸再问一遍,自讨苦吃! 思虑再三,谢陈还是想起了乌鸦的交代,不能随便动手,这里有三大势力联手督查,一旦发现,就要驱逐。他这才按下蓬勃的热血,强忍着没有祭出雷奔枪和白刀,扭头就准备走。 “客人,为何不问问三份一起买呢?” 谢陈猛地转过身,目中要喷火了,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好欺负吗?” 摊主眉眼弯弯,笑容如靥,“三份也是一铢金!” 谢陈从鼻孔中嗤了一声。 “为何不问问四份呢?” 乌鸦黑羽一震,抢着问道:“多少钱?” “两铢金。” 大黑鸟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为何……” 谢陈要被逼疯了,大喊道:“我买,我买,不要再说!” 他掏出一铢翠绿的萤金,能量润泽,光华温和,成色很足,放在摊位上,抓起三块糕点就走。 “不错哎,色泽诱人,香气扑鼻,闻上一口似乎就能增进不少修为。”大黑鸟看着糕点啧啧称奇,然后,一口吞下。 谢陈眉头直跳,“你省着点,就三块,蛇吃葫芦一口吞,尝出啥味道了吗。” 乌鸦被噎到了,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才咽下去,顺了口气,嗝的一声,咂咂嘴,意犹未尽,“这小玩意中看不中用,不顶饱,我要吃仙家宴席。” “我看你像仙宴!”谢陈嘴都气歪了,平日里也没见大黑鸟这般贪吃。他也张嘴吃了一块,口中顿时有浓郁的草木香味,确实不错。 乌鸦将他手中最后一块抢走,还是一口吞下,它抱怨道:“二代山主还没继承山门呢,这就开始抠上了,到时候还不定怎么压榨我们。” 谢陈懒得搭理它,在街道上转悠。 很繁华,这里聚集了太多的修士,有山中的妖兽精怪,各地的散修,来往客商,更不乏附近的宗门弟子,来此售买所需,大街上到处都是叫卖声。店铺林立,摆满了各种物件,法器、秘诀、摆件、古籍,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谢陈都不认识。 简直不能说是一个小镇,与一国皇城也相差无几。每一寸空间都被利用,甚至还有很多小摊,就只是在地上铺开一张兽皮或者符纸,摆上货品,就当街售卖,谢陈扫了一眼,看到有妖兽皮囊、古钱币、珍稀矿石等奇物。 “看,那就是吴家铁铺!”大黑鸟突然传音,让谢陈往斜前方看去。 那是一座五层高的大楼,占地极广,相当于数座普通铺子,鎏金的门窗,奢华至极,但并没有太多复杂纹饰和雕刻,十几扇大开的木门后,是一座座通红的炉子,很多铁匠师傅赤膊走动,叮叮当当敲打不停,各种烧红的铁件在砧台上不断变换形状,火星四溅,热腾腾的烟气和宝物散发的波动交织在一起,让人挪不开目光。 一楼另一半区域,则是柜台和一张张桌椅,软木的铺垫,可以看到,很多伙计正在与客人商谈,有专业的匠师根据要求绘制法器图纸,并不断修改。 “不愧是松烟邑三大势力,生意兴隆,这一天得赚多少萤金!”谢陈眼睛都直了。 乌鸦调侃道:“等咱们自己的买卖做起来,生意比他还好。” 谢陈目前不敢说这个大话,他抬头往上面看去,只见二楼等几个楼层同样人声鼎沸,各种宝物汇聚在一起,散发出的光芒将整座铁铺衬托似仙境,瑰丽异常。 他们俩不知不觉已走到门口,有一名青衣小厮迎了上来,看到谢陈衣着朴素,身上也并没有世家贵胄的气质,眼中失去了几分热烈,不过,多年来的迎来送往,让他全无以貌取人的心态,依旧是尽心尽责,开口道:“两位,是要打造法器吗?” 只此一句,再无过多赘述,吴家铁铺在松烟邑的口碑是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无需各种夸大的言辞来衬托品质。 谢陈没有这个需要,不过,他想要了解这里的生意价息,便随着小厮攀谈起来,“打造一件翠仪后期法器,需要多少萤金?” 小厮将两人迎进了门内,笑着回道:“客人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吧?法器价格有诸多因素决断,不能简单用等级衡量。比如,同是翠仪后期宝物,攻击型法器刀、剑、枪等就便宜一些,鼎、塔、镇妖碑等法器用料多,工艺复杂,会贵上不少。而防御型的法器,如钟、避火罩等需要摹刻大量阵纹,工时长一些,也不便宜。” “很多其他类型的特殊法器,价格也不一而足,类似子母剑这样的组合法器,成套售买就贵,而符箓、符笔、寻宝阵盘这样具备单一功效的法器,价格与常见器物计算方法也不同。” “此外,还有用料问题,小店内有翠仪境到合汇境各种原材料,价格不一,若是打造普通消耗型法器,就用对应的品级,如果用高品质材料打造,法器也能伴随客人的境界提升而增强。” “还有匠师工费,我店内有大小师傅五十三人,手艺水准不同,如果指定由某位大师傅操刀,那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一般来说,翠仪后期法器,价格从十几金到几百萤金不等。” 小厮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谢陈大开眼界,但也顿觉囊中羞涩。忽然,他想起自己尚有一枚合汇境的大妖鳞片,因为阻挡曾南春袭杀而破损,现在无用,如果可以的话倒是能拿来重新锤炼。 于是,他问道:“能自带原材料来锻造吗?” 小厮点头道:“自然可行。只是需要额外交付工费,因为外来原料品质高低不同,很耽误匠师时间,所以价格会高一些,相当于售卖法器的六七成价格。” “这么贵?”谢陈吸了口气,问道:“可以用剩下的料抵工费吗?” “可以,大概是一半原料抵账。” 谢陈摇了摇头,心想吴家铁铺真是不一般,收费价格高的吓人。 乌鸦传音笑道:“人家就是凭手艺吃饭的营生,收多收少你也不能讨价。” 小厮极善于察言观色,并没有说穿谢陈羞涩的表象,而是接着说道:“客人若是觉得锻打法器耗费时间,不愿等待,也可以到楼上购买现成的宝物,二楼是翠仪境法器,三楼是千元境法器,四楼五楼很少对外开放。不过,我家店铺门类齐全,二三两层楼就足够客人选购了。” “如果手头萤金不富裕,也可以物换物,直接用原料兑换成品,我们有从业多年的鉴定师傅,经验丰富,从不出差错,给出的兑换价格是松烟邑内最公道的,绝不欺客。” 乌鸦点点头,道:“这倒是,吴家铁铺多少年的招牌,这方面最值得信任,大多时候,他们鉴定的珍宝是公认价格。” “这位客人是识货的,要上去看看吗?”小厮热情道。 大黑鸟蠢蠢欲动,想去开开眼界,不过谢陈拒绝了,“今日时间不充裕,等下次再来。” 小厮反正无所谓,见多了这种客户,例行说道:“欢迎客人随时前来,小的范展,下次可以直接找我,一定给出最实惠价格。” 谢陈笑着点头,与乌鸦转身离去。 “来都来了,为什么不上去看看?”大黑鸟有些遗憾,走出很远还在抱怨。 谢陈无奈叹气,“人家这般热情,你白看一圈,一毛不拔,不是招骂吗?” “他做的就是这一行,有何所谓?”乌鸦嗤了一声,“你就是人穷志短,不好意思。” 谢陈没有反驳,内心也觉得确实如此,萤金不足,腰就不粗,在哪里都硬不起来。 “天色不早了,我说,你的大眼兄在何处?赶快找到他,请我们吃顿好的,再去温泉客栈好好享受一晚。”乌鸦催促了几声,眼中有向往,它还以为张大眼是松烟邑有头有脸的富家户,铆足了劲想要打秋风呢。 谢陈的笑容有点僵硬,“我不知道他住哪里。” “什么?”大黑鸟眼睛溜圆,在大街上就嚷嚷开了,“你一路上说要找人家办事,现在告诉我不知道他家在哪?” 它开始怀疑,认为谢陈是在哄骗自己。 “小些声,当街喧哗,成何体统!”谢陈传音呵斥道。 第126章 百木傀儡 大黑鸟郁闷极了,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碎,耷拉着脑袋跟在谢陈身后,有气无力。 “找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大眼兄,商讨生意门路,这事,靠谱吗?” 乌鸦心中打鼓,不停发牢骚。 正分心走着,没注意眼前,它砰的一声撞到了谢陈后背,好像是碰到了一块顽铁,头晕眼花,浑身吃痛,忍不住叫了起来,“好端端地,停下来作甚?” 谢陈有些好奇,指着眼前一处摊贩,说道:“你看,这不是售卖黄嫦香草糕的那个小老板么?” 乌鸦抬眼看去,果然是那个摊贩,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一样的简易小车,底下是两个木轮,就连旌布也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写的是五供斋糕,而售卖的糕点,也全部换了模样,是五色的巴掌大团子。 “是他吗?”大黑鸟狐疑道。 谢陈很确信,“是的,刚才我与他胡扯一通,相貌记得很清楚,一模一样!” “怎么这么快就改头换面,卖起另一种东西了,”乌鸦也没多想,而是调笑道:“跑的还挺快,推着家当走到了我们前面,莫非是还想再做你一单生意?” 谢陈却觉得不简单,他径直走了过去。 “有什么问题不成?”乌鸦传音问道,可谢陈并没有回答。 “老板,你的糕点如何售卖?” 年轻摊贩笑容温和,仍旧不急不躁,“客官,我这糕点是道观五供养的奇香、异花、金灯果、井泉水和并蒂莲制成,蕴含功德,功效祥和,吃一口有益修为,卖得贵了一些,一份……” 谢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三份一起多少金?” 年轻老板的灵动眸子似是静止了一瞬,不过很难察觉,而是笑着说道:“一份一铢金。” “我是问,三份。” “客人何不问问两份呢?” 乌鸦震惊了,“这老板脑子出问题了?” 而年轻人像是没有听到,继续说道:“两份还是一铢金。” 谢陈继续问道:“比黄嫦香草糕要贵吧?” 年轻的摊贩笑容再次凝滞了很短的一瞬,但这次被谢陈看到了,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正常,还是带着笑容,说道:“客人何不问问三份呢?” 乌鸦也发现了不正常,凝神看着。 谢陈逼问道:“我买七份半,多少金?” “客人……” “我先要三份,再买三份,和同买五份的钱一样多么?” “我买了十四块斋糕,怎样花费最少的钱?” “最少和最多的钱相差多少?” 这一连串问题下去,老板明显顿了下来,脸色僵硬起来,“客人……” 乌鸦乐了,一双翅膀呼扇不停,“这老板可真逗,被你问倒了!” 谢陈继续问道:“我买三块黄嫦糕,再买四份五斋糕,一起需要多少钱?” 老板脸色发红,似是要发怒,突然,他头顶砰的一声冒出一股白烟。 乌鸦大惊,“怎么回事?气冒烟了?” 谢陈笑道:“不是,这是个假人,应该是符纸一类纸人做成的傀儡,赋予一点元气,看起来和真人无异。我刚才看到他的眼睛,就发现了异常,虽然灵动,但缺少生气。” 大黑鸟拍了拍胸膛,“早说,吓我一跳。” “你们两个小贼,捉弄我的傀儡,造成损坏,很好玩吗?” 老板体内突然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与他之前不同,并且,说话时,纸人的嘴巴一张一合,显得诡异。 谢陈面色一紧,看纸人头顶冒烟,脑袋后隐约有火光,似乎是被损坏了灵识,将要自燃。 “不好,惹祸了!”他心中叫苦。 旁边,有行人大笑,“两个山里来的老冒,非要捉弄摊贩,闯出了祸。松烟邑内谁不知道,这是百木傀儡大师制作的纸人,专门替他售卖糕点,你们造成了损坏,看样子,至少要赔付三百萤金。” “这么多!”大黑鸟两张鸟喙不断磕响。谢陈也不安起来,说道:“能讲价吗?” 另有一人好心说道:“没有钱是吧?那还不快跑,百木老儿最烦旁人捉弄他的傀儡,等他赶来,交了钱不说,免不了还要吃顿教训。” “这,不太好吧?”谢陈觉得不妥。 “不好与丢了性命,你选一个,”那人戏谑着说道:“百木傀儡是千元境巅峰修为,本身又是草木成精,在松烟邑内有地势相助,实力更加恐怖,,随便一掌就让你们俩胳膊断折、鸟头不保!” 谢陈和乌鸦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的紧张。 “跑!” 仅是犹豫了一息,他们同时做出决定,撒开腿就向着远方跑去。 “哎,这就对喽,傻小子傻鸟,跑快些,百木傀儡要追上来了!” 身后,那些人看热闹还嫌不够,一个劲起哄。 谢陈跑出了一身汗,乌鸦两只爪子在地上磨出了火星子。 极远处,一声怒吼,“可恶,闯出祸事还敢逃跑?!” 谢陈抽空扭头看了一眼,只见到一条苍老身影在街道上飞奔,气势汹汹,从众多店铺上借力踩过,死死盯着自己。 “跑快点!”他对着乌鸦大吼。两人穿街走巷,折了好几个方向,专往偏僻街道钻。 很快,这个青发青眉的老人就赶到了摊贩处,一众看热闹的‘好心人’立马围了上来,叽叽喳喳控诉谢陈的‘罪过’。 “百木大师,那两个贼人属实可恶,故意损坏你的傀儡,不仅不赔钱,还逃跑了去!” “就是,还扬言你的糕点以次充好,就是要给你些颜色瞧瞧。” “我都说了,你老人家脾气和善,等赶来了,大家把事情说开,也就是十几萤金的赔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嘿!那小子偏不,骂你财迷心窍,一个破纸人也敢收这么贵的费用!” “才十几萤金,贵么?松烟邑内谁不知道百木大师的手艺,他就是找事!” 老人暴怒,却也不傻,这些人如此热情,但明显拦着自己不能去追赶,就是想把事情闹大,没安好心! “这纸人傀儡,是彻底没用了!”他检查了一番,叹了口气,这次损失至少二十金! “你们谁看清楚了那两个人的模样?”他压着怒气问道。 旁人立刻热情指出,“一个黑小子,模样普通,没什么出众,倒是那只大乌鸦好辨认一些。” “妖兽么?”百木傀儡皱眉,随即哼了一声,“同为妖修,也不能轻饶,我这就去百妖坊,请他们主持公道!” “说的好!百木大师严惩宵小,还松烟邑清净!” “你们闭嘴!”老人怒吼,本就心情烦躁,被这些人七嘴八舌瞎起哄,更加糟糕。 他看向谢陈和乌鸦消失的方向,冷笑道:“能跑到哪里去?若不是松烟邑内不能随便杀人,今日就教你们好看!” 一直到太阳落山,灯火亮起时,谢陈和乌鸦才停下逃命的脚步,一人一鸟背靠在墙上,喘气不断,谢陈脸色苍白,全是汗水,乌鸦两条腿都在打哆嗦。 “太可怕了,千元境巅峰,那种气势,隔着极远也让我鸟毛炸起!”乌鸦心脏突突跳。 谢陈鄙夷道:“得了,离得那么远,你能感受到几分威压?至于吓得褪了色,连飞都忘了。” 大黑鸟更加鄙视,道:“都怪你,非要去招惹纸人,百木傀儡这等实力,在松烟邑内应该也是地位显赫,这下子惹怒了他,以后我们还如何待下去?” 谢陈心烦意乱,胡乱挥了挥手,道:“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去扁柳镇。” 两人沉默下来,都在盘算接下来的事,大黑鸟肚子里咕噜响了一声。谢陈抬头看了一眼,乌鸦沉闷不语。 “走吧,带你去吃些东西,找个地方歇息一晚再做打算。”谢陈轻声说道。 大黑鸟吃惊道:“抠门二代山主舍得花钱了?” 谢陈没好气地踢了它一脚。 两人从小巷中走出,对着灯火最亮的街道走去。一路上,乌鸦惊喜连连,不住地大呼小叫,“大哥,那里,阮府私宴,松烟一绝,你看,辉煌奢华,高楼入云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菜味绝对正!”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没一会,它又叫道:“这边,寿仙明福居,依山而建,可观云海和松林,灵气氤氲,住上一晚,绝对神清气爽,增长好几年功力!” “你不清楚我们的实力吗?”谢陈就差揪着乌鸦的脖子吼出来了,他不再多说,带着大黑鸟去到了街道尽头的一家小店。 很—简陋,甚至可以说破败,惨不忍睹。 一条逼仄仅容两个人通过的百十米小道,地上全是两侧高墙上倾倒下来的污水,一不小心就要沾到鞋面上。 破旧的门匾,好似包着好几层黑垢,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名字,连门扇上也是密密麻麻的黑手印,乌鸦都不愿用翅膀推开。 进去是一个几平米的空间,开裂到看不出原本样貌的柜台,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半靠着,浑身酒气,台子旁边就是一座旋转着通往楼上的木梯。 乌鸦和谢陈进来后,店内已经再无多余空间。 “比我的鸟窝还破!”大黑鸟心中哀嚎一声,它甚至都好奇,谢陈是怎样隔着老远就看到这间店铺的? 笃笃笃,谢陈屈指在柜台上敲了几下,掌柜睁开了惺忪睡眼。 “住店。” “一间房五铢萤金。” “嘶!”乌鸦难以置信,倒吸一口凉气,这等破落地方,也敢如此漫天要价? 谢陈当然不肯做这个冤大头,与老板一通杀价,最终成功以两铢金的价格拿下。 大黑鸟站在只有一张木板的拥挤房间内,头都抬不起来,眼神中满是哀怨。两人自然是不可能住两间房的。 谢陈推开了窗,庆幸,这种破店居然还能看到松烟邑的夜景,窗户虽然只有两张脸大,但胜过无。 “说好的地浆温泉呢?仙子乐班呢?”乌鸦几乎是咆哮喊出来的。可是,谢陈一动不动,专心看着窗外不说话,“你看什么呢?”它不由得好奇问道。 谢陈一摆手,“你不是饿了吗,给你找家合适的小店,凑合着吃些。” 咚,乌鸦生着闷气,坐在了木板床上,顿时四条床腿打颤,光板哐哐响,让人担心随时会塌下去。 “我发誓,余后此生,再不经历这样的日子,”大黑鸟振振有词,“即使是一只鸟,我也不能容许自己再有这样的窘迫!” 谢陈转过身,冷笑一声,“长脾气了?那你自己找个仙家客栈泡温泉去。” 硕大的鸟头耷拉下来。 “出门在外,最怕无果等待,不知道要在这里停留几天呢,那些个萤金,还不得省着点花?”谢陈苦口婆心教训道:“骄奢生淫逸,行俭才持家,现在就大手大脚,将来做了山主,那还了得?” “珍惜今天和我一起吃苦的黄金岁月,以后你想体验都没有机会。” 经过谢陈喋喋不休的劝导,乌鸦似乎是想通了,反正目光很纯澈,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他们在楼下一个小摊铺上,各自点了一碗笋干面。 “我要吃肉!”乌鸦本来不想再多说的,可是那白花花没有一丝油水的干巴面条,就连笋干也又瘦又硬,与尹焰童做的没法比,它再也忍不了,发泄牢骚。 谢陈吸溜了一口,斜眼看了过来,“不想吃?你那碗归我。” 大黑鸟哆嗦了一下,忙低头,巨大鸟喙啄起干巴面条,往嘴里吸。 “我看你像一盘肉!”谢陈冷笑道。 等吃完了,他终于回过神来,始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对着乌鸦说道:“先辛苦几天,等出了松烟邑,我带你去打野,随便吃肉!” 大黑鸟放下碗,突然无比想念老松岭。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在各处转悠,因为做贼心虚,怕被百木傀儡发现,谢陈全身用黑布包裹起来,仅留一双眼睛。而乌鸦,也被他强烈要求变做一只黑色的小鸡仔,站在肩头上。 “我堂堂一只玄乌,竟然变成了山鸡?”乌鸦悲愤欲绝,与谢陈神识传音,大喊大叫。 谢陈却很平静地安慰道:“不,你现在是乌鸡。” “乌…鸡?”大黑鸟对着谢陈脑袋狠狠啄了一下,当的一声,谢陈没事,它却快要被震断脖子。 “小哥,你这乌鸡怎么卖?看起来乌黑发亮,不似凡种,炖汤肯定大补!”有人双眼放光,上来询问。 乌鸦大喝:“你才是乌鸡,你全家……” 砰,谢陈伸指在它脑袋上敲了一下,让乌鸦一阵恍惚。 “自家养的,不卖!”谢陈拒绝的很干脆,大步走远。 不料,那人很执着,追了上来,“只要点头,我出八十萤金!” 见谢陈停下了脚步,他略有得意,道:“这价格,随便去哪家酒楼都可以吃上一顿仙宴,不低了。” 谢陈瞪了他一眼,“不卖,高低贵贱左右横竖都不卖!” “呃,不卖就不卖吧,穷横穷横的做什么……”那人悻悻离去。 乌鸦热泪盈眶,叫道:“大哥,你让我感动!” 谢陈却一个劲叹气,“我怕他越说价钱越高,忍不住真个将你给卖了,索性将话说死,免得让我一直忍受诱惑。” 乌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们沿街串巷,一边在各家店铺内闲逛,一边找寻张大眼下落。谢陈有心想要在此做买卖,对松烟邑的商铺租金、人流及各种物价相当在意,不住地与各家店员攀谈,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想好从事哪一行了吗?”半天后,大黑鸟见谢陈眉开眼笑,不禁问道。 谢陈摇头,道:“我发现这里各项费用都比临江城低不少,不管做哪一项买卖都容易!” 乌鸦翻着眼珠子,一身乌黑,格外显眼,“大哥,你说的和废话一样。” 一个七府首衙,一个集镇,这有可比性么? 谢陈继续打探这里的行情,为将来做准备,同时,还在不断询问张大眼。 可惜,大眼兄在这座繁华的小镇上,太过寻常,居然无人认识。 “你说的那位兄台,靠谱吗?”乌鸦再一次怀疑起来。一个人,低调到几乎无人认识的程度,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门路的。 整整一天下来,大黑鸟不断喊累,它在谢陈肩头站了一天,感到疲累。可谢陈倒是收获不少,对松烟邑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看起来满面红光。 除了张大眼的事。 “大眼兄,为何如此难找?”夜晚,他和乌鸦再次对着干巴面条较劲,谢陈也开始长吁短叹起来,“莫非是离开松烟邑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我明明很认真的告诫,好生在松烟邑等着我,不然,会打死他的,不应该有胆子跑路。” “噗!”对面的乌鸦没忍住,一口面全喷了出来。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乌鸦问道。 谢陈想了想,道:“其实并不复杂,属于不打不相识,他带着人上老松岭打劫,被我杀了两个同伙,打残了一个。嗯,我还打碎了他的法器,两米高的汉子嗷嗷大哭,令人不忍,我好言相劝,让他回来好好过日子。” “这都哪的事?”乌鸦敲着桌子说道:“别分心想你的买卖,重新梳理一下,再说一遍。” “就是这些。”谢陈摊开双手,无奈道。 啪!大黑鸟一只鸡翅膀拍在头上,痛苦地说道:“你指望这样的仇人帮忙?” “为什么不行,在萤金面前,一切的仇怨都可以泯灭。”谢陈神色认真,忽然,他反应了过来,反问道:“我和你,不也是这样打过一场才走在一起吗?” 乌鸦大叫,“那不一样!” 谢陈吸溜了一大口面条,笑着不说话。 第三天,他们依旧在寻找,不出意外,还是没有打听到张大眼的任何消息。 乌鸦泄气了,劝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不行就算了,我们去扁柳镇吧?” 谢陈终于有些松口,“松烟邑的基本情况已经初步了解,再呆下去也无益。明天就出发,大眼兄看来是没这个福气,能与我们合作了。” 乌鸦好奇道:“你为何对他念念不忘?” 谢陈笑了一下,“打坏了人家法器,过意不去。” “我信你个腿!”大黑鸟冷笑不止。 可是,对面的谢陈却放下了碗,连干巴面条都不吃了,站起身,大步走向一个在街角爬行的男子。 乌鸦眯起眼睛看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个浑身脏污的修士,与乞丐一般,两条腿从膝盖以下断了去,不能行走,在地上用两只手爬行。 “这么好心,要去施舍吗?”大黑鸟很奇怪抠门的二代山主为何突发善心起来。 第127章 愣着干嘛 “我不要施舍,老子不是乞丐!”看到谢陈径直朝自己走来,那个男子情绪激动,大吼道。 谢陈笑眯眯蹲在他身前,掀开脸上的黑布,问道:“不认得我了吗?” “是你这个恶贼!”断去双腿的男子顿时受到了惊吓,不自觉往后挪动,自己的这双腿,就是眼前少年打断,怎能轻易忘记?他眼神冷了下来,充满恨意,“怎么,杀了我们众多弟兄还嫌不够,要来松烟邑继续羞辱我吗?” 谢陈摇头,道:“没时间与你浪费,快带我去找张大眼,有事情吩咐。” “小贼,藏着什么恶毒心思,想坑害大眼,我绝不屈服!” 谢陈稍稍惊讶,想不到这伙山贼还挺讲义气。于是,他不怀好意道:“你都落魄到沿街乞讨了,也不见张大眼出手相助,还这般维护他做什么?” “放屁!大爷何时落魄,不需要你假慈悲,没事就让开,不要挡道!” 谢陈笑道:“看不出来,还是根硬骨头。你们对我谋财害命,没有一拳打死就是饶恕,还敢在这里犟嘴?”他体内阴阳道基旋转,猛然发散出迅猛波动,断腿男子如遭重击,横着飞出去很远。 “要杀便杀,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大眼消息!”男子嘴角遍染血迹,但狠劲上头,死死盯着谢陈。 “当我是庙里的善目菩萨?”谢陈走来,气势惊人,动了杀心一般,男子浑身冰凉。 不料,他伸手一挥,让乌鸦端来一碗干巴面条,递了过去,“瞧你这惨样,想必是食不果腹饥寒交迫,先吃些东西,一会再计较。” “到底要干什么?”乞丐般断腿男子眼神狐疑,觉得谢陈让人捉摸不透,一会杀气凛然,却又马上变得和善起来。不过,那碗干巴巴的面条确实不错,虽然只有稀疏的几条笋干,不见一点油花,但奈何肚子不争气,好几天没吃饭了,铁打的汉子也要折腰。 他接过大瓷碗,狠下心,道:“吃就吃,怕你使诈不成!” 听着吸溜溜吃面声,谢陈笑了,“这就对了,我没有恶意,不然早就全部打死,这次来是想请你们帮个忙,做得好了,你和大眼兄从此换天改命,再也不用过这等窘迫日子。” “什么事?”他又开始怀疑起来。 谢陈气笑了,“就你们这些破烂家当和修为,能是什么天大的事?至于这般防备?” “这倒也是,姑且说说看。”男子这三两句话功夫就将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咂咂嘴,意犹未尽,“再来三碗差不多。” 谢陈豪气干云,“随便吃,我请客!” 乌鸦忙个不停,不时端碗过来,看着断腿男子禁不住纳闷起来,“这干巴面有那么好吃吗?” 通过一番攀谈,谢陈也大致摸清了事情经过,断腿男子名叫曲涛,与张大眼一伙人在松烟邑打拼多年,自从去割阙山打劫不成反被教训一通后,生活更加惨淡,仅剩的钱都用来治疗自己一双断腿,张大眼被逼无奈,想要售卖那条被谢陈打断的红绳法器,以此维持生计。 “松烟邑内那些铁铺、典当一个个心狠无常,称红绳已经毁损,出价极低,大眼不得已去了扁柳镇,想要多卖几铢萤金回来。” 谢陈点头,心想大眼兄确实被逼到了绝路,连本命法器都愿意出卖,然后,他好奇问道:“曲涛,我记得你那柄银色大锤完好无损,应该能卖不少吧?” 乌鸦都看不下了,嗤笑道:“你是狠心土财主么?他都这般凄惨了,你还鼓动出售那件唯一的家当?” 曲涛看了大黑鸟一眼,莫名生出几分好感,“你养的这只乌鸡说的不错,大眼也是死活不同意。” 乌鸦暴怒,“你才是乌鸡,你全……” 砰,谢陈屈指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 曲涛终于放下了碗,叹气道:“大眼走后,我们租住的房屋突然要涨价,还逼着我提前交租,只是晚了两天,就将我赶了出来,我一时气不过,与他们争论了几句,就被打伤。” 谢陈连连点头,“真是闻者落泪,你欠人家多少钱?” “要替我还么?”曲涛扭捏起来,“其实不算欠钱,是提前交租,也就四十金。” 谢陈大手一挥,“我来!”乌鸦急了,“大哥,咱们哪有钱?” 不料,谢陈还真有,掏出来一堆五颜六色的萤金,交给了曲涛。 大黑鸟眼神古怪,“你到底还有多少家底瞒着我?” “这?”曲涛像是在做梦,修士间交易,一般用三成金作为基本衡量,可谢陈拿出的这些,光华璀璨,成色惊人,普遍是六七成的足色! “只有二十铢,不过也足够抵消,走,带我去你家中,赎回房屋,等大眼兄归来!”谢陈吁了一口气,“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再去那破店了。” 乌鸦嘲讽道:“原来你也有嫌弃!” 咚,谢陈又在它脑袋上弹了一指头。 乌鸦头晕目眩,在夜色中显出了原型。 曲涛趴伏在大黑鸟背上,在前面指路,他们一连走了半个时辰,还没到曲涛说的马山巷,乌鸦气呼呼说道:“你们住的什么鸟地方,这般难找不说,道路狭仄,都转不过身!” 曲涛讪笑,“快了,不远就是。” 又过了半刻钟,他们终于在一条半米宽的小巷前停了下来,谢陈摇头,乌鸦叹气,这等条件,居然比他们蜗居的不知名客栈还要破落,房屋俱是歪斜的木楼,年久失修,地上污水滩遍布,空气中隐隐有一种难闻的味道。 “你们就算出去在大山中随便找一座山头修炼,也比这里好太多……”谢陈忍不住调侃。 曲涛眼神暗了下来,“适合修行的宝地早就被人占据,次一些的地方倒也有,但每次出入松烟邑都要交钱,不划算。” 短短几句话,将修行界最底层的心酸道尽。 乌鸦呆愣许久,叫道:“我怎么进去?”它实在不愿再变做乌鸡模样,没有一丝脸面,生出了抵触。 “不用纠结,他们出来了!”曲涛苦笑,已经看到木楼上走下数人,面色不善。谢陈说道:“你不是有钱了,补足房租就行,还能不让你住下去?” “这处木楼是一伙附近宗门闲散子弟置办的产业,以砚山沈远为首,他们一直担心我这样的散修不能长久,随时断了来源,不愿租赁,多次想将我们赶走。” 谢陈心有悲戚,张大眼这伙人,平日里混得够惨,到哪里都不受待见。 “瘸子,你还敢回来,想死吗?”人还未到,就有喝骂声传来。 曲涛赔着笑,道:“曹枕大哥,我凑够了租金。” 当头是一名满脸痘印的粗壮汉子,呸地吐了一口,“狗样的,沈远请我看守,清楚交代,你这种游勇最不好捉摸,说不定哪天就死在野外,租金全无,有一顿没一顿的,这次不知怎么东拼西借凑到了租金,一个月后呢?你再交不上钱,还不是要麻烦大爷们将你抬出去,还影响其他修士长租,断我生意!” 曲涛低声下气,几乎哀求,“不会的,大眼马上就回来,以后不会再有这等事。” 曹枕和身边的几个同伴大笑,“张大眼那个废物,他出去一趟变卖那点破烂家当,就能有钱了?” 他猛地大喝,“滚,不租!” 曲涛拿出了谢陈交予的萤金,在夜色中发着光亮,说道:“你看,有钱的,就先让我们住进去。” 曹枕眼前一亮,快步跑过来,抢在手中,“成色很足啊,你小子从哪里坑蒙骗来的?” 曲涛笑着指向谢陈,“不敢相瞒,都是这位大哥借的。” “还有一个人?哦,还有一只鸟?”曹枕将萤金在手中不住抛动,冷笑道:“就算你们三个修士入住,除去张大眼的名额,再多交一份钱!” 曲涛变了脸色,“我们租的一间房,从未有过按人头收费的规矩。” 曹枕大怒,晃了晃拳头,道:“这就是规矩,实话告诉你,那间房已经租出去了,没有空余,交了钱也不给你进去!” 曲涛忍不住握拳。 “还敢生出杀心,不想活了!”曹枕平日里霸道惯了,欺负散修自有一手,即使谢陈和乌鸦在一边,也不认为曲涛的朋友能有多大能耐,他凌空打出一掌,黄色光芒飞向曲涛面庞,可是,乌鸦一个转身,就躲了过去。 “这伙地痞恶霸,嚣张至极,我们不在这里了,另寻他处!”乌鸦叫道。 谢陈问向曲涛,“换了地方张大眼还能寻到你吗?” 曲涛说道:“不难,有几个去处常见,好找。” 谢陈点点头,伸手对着曹枕说道:“把钱还来!” 曹枕狞笑一声,“这些是他拖欠房租的利息,就留在这里,你们,不想住就滚远些,不要打扰大爷们休息!” 谢陈眯起眼睛说道:“这是要明抢了?” 曹枕一挥手,身后数人围了上来,他不耐烦道:“不要逼我动手,自己滚开。” 不说一向忍让的曲涛紧咬钢牙,就连谢陈也受不了这伙恶霸的作风,他对着乌鸦问道:“松烟邑内不能杀人,可以打架吧?” 乌鸦想了想,道:“我们只是拿回自己的萤金,不算互殴,是他们抢劫在先,正当防护!” 曲涛补充道:“只要不闹出人命,动静小些,不妨事的。” 曹枕嘿嘿笑了起来,“似乎,你们想动手?” 谢陈大喝,“对付你,动脚就行!”他飞身而起,单脚飞速踹出,正中曹枕脸庞,壮实汉子闷哼一声,脑袋带着身体往后飞去。 砰,谢陈一记手刀,斩在曹枕手腕,发出一阵骨裂声,他的手掌瘫软下来,萤金滑落,被谢陈收走。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那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曹枕重重撞在木楼上,凄厉的哼叫起来,脸上全是血,牙齿都断了不少。 “他在偷袭!”几个人大叫,同时对着谢陈冲了过来,打出各种华光,狭窄的小巷内陡然明亮,空气急剧波动。 谢陈大笑,“我还怕你们几个土恶霸不成?”这些曹枕的打手,全是翠仪后期修为,但他丝毫不惧,反而主动冲杀,一拳猿王开山,两人就被震裂了臂骨,惨叫着飞回去。 他拧转身体,一脚踢出,又有一人被打倒。 最后方的两个修士,见势头不对,祭出了自己的法器,一块火红的巨石,当头压来,还有一条手臂长的黑色短矛,森寒慑人,隐藏在阴影中,刺向他心脏。 “翠仪后期的法器,看我一拳打烂!”谢陈冷笑,举起一拳,刈字诀也运转,白色虹光覆盖在拳头表面,与火红色的巨石猛然撞在一起。咚地一声巨响,他手腕酸胀,而石头也被杀气侵蚀,出现了一个透亮的窟窿。 铿!他另一只手五指如钩,捏住了袭来的黑矛,两者角力,火星溅射,指尖蓦然涌现出大片白色烈焰,驱散了矛锋上的光芒,将之禁锢,不断磨灭其法力。 谢陈身躯强硬,对同境的法器,仅凭肉身就可轻易打碎,而高出一个境界的宝物,就需要配合上术法才能快速解决。 不多时,黑矛上的所有光芒都消失,裸露出原本的样貌,他猛然发力,嘣的一声脆响,矛锋竟然断裂! “这小子徒手打断了我的宝物!”黑矛主人惊骇欲绝,法器受损,他气息也受到影响,本源气运转凝滞,口中呕出一口鲜血,转身想要逃跑,但谢陈随手扔出断裂的矛锋,一道流光闪过,噗地穿透了他的大腿,血花飞溅,他惨嚎着倒在地上。 曹枕这会回过神来,呸的吐出大口血水,混着牙齿,他嘴巴被谢陈踢伤,不能说话,便用神识传音,“都慌什么,他一个人还能同时打倒我们五个人不成?” 说话间,他也召出了自己的法器,是少见的组合型宝物,三柄圆刀,首尾相连,化作十丈大的刀环,对着谢陈立劈而来。 当!谢陈又是一拳,刀环攻势一停,随即爆发出刺目光芒,更加凶狠地砍来。 “接近翠仪圆满的法器,我的拳头上出现了一道伤口。”谢陈低语,右拳表面有一条很细微的伤痕,有少量血迹渗出,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而这时,除了那名被打断黑矛的修士,其余三人也同时出手了,两人打出了炽烈光束,带着强横能量,巷道上的水污被蒸发,另一人则是举起受损的红色巨石,杀到了近前,对着谢陈砸下。 曲涛被乌鸦带着远离,他有些担心,说道:“我们快去帮忙!” 大黑鸟却毫不在意,“这些土霸王,平时欺负你还差不多,对上咱大哥根本不够看的,安心欣赏,从中习得一招半式,日后也是你安身立命的资本。” 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谢陈倒飞出去,嘴角染上一丝血迹。 乌鸦眼珠子翻了翻,急忙改口了,“需要帮忙吗?” 谢陈摇头,再度站起,对着曹枕他们冲去。 “看到没,就是个不知深浅的毛头小子,一起上,打死他,沈远出面斡旋,三大势力也不能惩戒你我!”曹枕大喊道。 谢陈觉得曹枕这样的狗腿子,打死也不可惜,他伸手就想斩出一刀,但转念一想,白刀还未彻底炼化,不好控制力道,真砍出了五条人命,闹大了也不好办。于是,道基震动,那杆雷奔枪凭空显化,虽只有两米多长,但气势沉重,彷佛能压塌一座山岳。 “去!”他神识催动,长枪矫若游龙,搅碎了炽烈光束,一击过去,那块火红色石头四分五裂,彻底损坏。 曹枕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咬牙施展法术,刀环更加凶猛,与长枪当头碰撞在一起,然而,结果让他意外,自己祭炼多年的这套法器,居然在瞬间崩开,三柄圆刀都出现了豁口,最严重的一个,几乎要断为两截! 砰,长枪横扫,曹枕胸口被击中,肋骨断裂无数,吐血倒飞,再次撞在木楼上,年久失修的这幢高楼,摇摇欲坠,惊动了无数住户,纷纷探出头来查看。 “曹枕!”那三人大惊,正想逃跑,可谢陈已展动身形,一条白色丝带在小巷中倏然铺开,灵逸而缥缈,但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身前,咚咚咚三声闷响,三条人影依次撞在曹枕身边。 “你,不要过来!”他们完全丧失了先前的跋扈模样,一个个如丧家之犬,挤作一团,眼神惊恐。 轰,木楼终于经受不住,倒塌了下来,这里烟尘四起,很多住户骂骂咧咧,慌忙逃出,所幸都是修士,身手敏捷,倒无人受伤,只是灰头土脸。 “曹枕,你们在搞什么?不得清净!” “木楼倒塌,住的地方也没有了,退钱!” 他们才不管争斗与否,嚷嚷着要退房租。 曹枕扫视一圈,平日里积累的淫威深重,叫骂声顿时压了下去,他半坐在地上,背后是一片废墟,看着谢陈,恨声说道:“这是砚山沈远的产业,他早已是千元境,背靠宗门,你敢断他财路,小子,你活不了多久!” 谢陈不屑地挥手,掸去肩上的灰尘,“一座破楼而已,这般不经打,倒就倒了,你是他豢养的鹰犬,企图贪墨我萤金,这就是教训!” 曹枕眼神凶狠,死死盯着谢陈。 “怎么,想记下我的模样,将来去与主子禀说,继续追杀我么?”谢陈向着他迈步,转动手腕,拳头上有烈焰跳动,“还是没打疼,再送你两拳。” 这时,远处突然有动静,好几条街道上火光冲天,有大队人马向这里涌来。曲涛大叫道:“不好,惊动了三大势力,他们来差人了!” 乌鸦也扭头看去,恍惚间看到一条苍老人影也在人群中,满脸肃杀,它缩了缩脖子,叫道:“百木傀儡也来了,快跑!” 谢陈身躯一震,看着曹枕,脸色冰冷,“是你派人去报信的?” 曹枕解恨似的笑了起来,“不错,你和那只大乌鸦刚到巷口时我就有所察觉,只因这几日百妖坊到处搜查,看起来,你们惹下了不小的祸事,还能逃到哪里去?” “怎么办?”乌鸦心中发虚,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谢陈撒腿就跑,“傻鸟,愣着干嘛!” 第128章 达成交易 直到谢陈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转角,乌鸦才后知后觉,呱了一声,化作一条黑光飞奔而去。在他背后趴伏的曲涛措手不及,险些被扔到地上,幸亏两条胳膊死死勒着乌鸦脖子,才没有被甩飞出去,不过,他的身体已经横着飞了起来,天知道,只有两只爪子的大黑鸟是如何跑的这般飞快,他只觉得强风扑面,眼睛都睁不开。 “好小子,还敢逃跑!” 一声断喝,青眉青发的百木傀儡大怒,当先冲来,几个呼吸间就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半。 谢陈余光瞥见,惊骇不已,转头就往小巷子中钻去,哪里空间狭小易于躲避,他就往哪里跑。 乌鸦叫苦不迭,自己身形庞大,不好跟着,紧急关头,它猛然想起自己是飞禽,扇动双翅,带着曲涛就飞了起来,三两下功夫,就冲到了谢陈前方。 “嘿嘿,你跑不过我,”大黑鸟直乐,看着脚下的谢陈拼命逃窜,它甚至得意起来,“大哥,快点,要被追上了!” 谢陈火冒三丈,“傻鸟,咱俩一伙,我被抓了你也跑不了,快点下来带带我!” 乌鸦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只能带一个人,位置满了,你等下一趟。” “不要急,你如果被抓了,先忍他几天酷刑,我立刻回老松岭求援!” 谢陈有好几句脏话想要骂出口,却见到远处一条箭矢飞来,气息破空,锐不可当,乌鸦嘎了一声,被射中屁股,掉落下好几条羽毛,打着旋坠在地上。 “糟糕,松烟邑内禁止飞行,执法队有千元修士,将我打落下来!”乌鸦吃痛不已,屁股后面有大片血迹。 谢陈跑了过来,眉头都在笑,“大黑鸟,还是你留下做人质,我回去搬救兵。” 乌鸦急了,“大哥,你惹出的祸事,凭什么要我扛着?”它挣扎着站起,一瘸一拐跑了起来,紧紧跟着谢陈。 刚跑出巷口,迎面就是一队巡察,大喝道:“站住!” 谢陈瞳孔一阵收缩,忙对着旁边一条小巷钻去。 在大黑鸟背上的曲涛,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这会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不禁问道:“你们究竟闯了什么祸,惹得百妖坊出动来捉拿?” 谢陈嘴角直抽搐,不愿回答。乌鸦憋着笑,将事情简短说了一遍。 曲涛听完后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道:“不就是百木傀儡的纸人么,松烟邑内人人都知道,那玩意就是他制作出来售卖糕点的小物件,不值钱,撑死了不过二十金,赔钱就了事,至于这般赖账么?” “你说什么?”谢陈陡然停下身形,面色难看。 乌鸦也大吃一惊,“旁边的好心人说至少要三百萤金!” “屁的好心人,纯粹挑事的王八蛋!”曲涛怒骂一声,“有好些懒散修士,平日里游手好闲,专捉弄你们这样第一次来松烟邑的修士!” 乌鸦惊魂未定,道:“我们,还跑吗?” 连它都觉得,只是二十金的小事,闹出这么大动静,有些不值当。 谢陈叹息道:“跑不了的,他们围上来了!” 乌鸦扭头看去,这片街道果然已经被层层包围,火光照亮了天际,刚才逃命而来的几条小巷内,有大队人马排成一线,快速逼来。 最前方,赫然是那名青眉青发的老人,满脸怒容,一步跨出就是千丈,能清晰感受到那种恐怖威压。 “跑啊,怎么不跑了?”百木傀儡大喝。 谢陈迈出一步,朗声说道:“前辈,这厢有礼了,我们愿意赔付……” 砰,百木傀儡盛怒之下,随意挥手,那等无形气机就如浪潮拍来,谢陈被打中,在地上滑行了很远。 “有你媳妇的腿!故意损坏我的纸人,闷头逃窜,如果不是今晚被围堵在这里,找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百木傀儡须发倒竖,咬牙切齿。他注意到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大黑鸟,更加生气,“好好的妖族不去做,偏与这种滑头鬼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他含怒瞪来,乌鸦惨叫一声,摔到了谢陈身边。 曲涛举起双手,大叫道:“与我无关!” 百木傀儡怒道:“要你开口澄清吗?与他一路逃窜,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滚过去!” 曲涛闷哼一声,同样被赏了一击,在地上翻滚了数圈,头脑一片混沌。 谢陈擦去嘴角血迹,说道:“前辈教训的好,我们认罚!”他态度诚恳,脸色虔诚,没有反抗的心思,因为确实理亏在先,并且,百木傀儡身为千元境巅峰,比自己高出一个大境界,打也打不过。 “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丢财保命,晚了!”百木道人大吼,对着谢陈再次打出一拳,并未动用本源,仅是境界带来的威压就让他咳血。 百妖坊的执法队已经接近,首领大叫道:“百木,有话好说,不要杀人!” 青发老人果真不再有所动作,因为谢陈拿出了一堆五颜六色的萤金,正是从曹枕手中抢回的那些,粗略一看,也不止二十铢。 “算你识相,既然有钱,早点赔付不就没事了么,何必闹出这一遭!”百木傀儡将所有萤金卷走,收入袖中不见。 谢陈苦笑道:“当时是准备了一些萤金的,但周遭行人起哄,说前辈心眼狭隘,至少收五百金才能平事,这等天数,吓坏了小子,被逼之下才慌乱逃命。” “放屁!那些臭鱼烂虾存心挑事,老夫一个个找过去教训!”百木傀儡被谢陈几句话就挑动起怒火,记恨上了那些所谓的‘好心人’。 乌鸦和曲涛对视一眼,努力憋着笑意,谢陈这厮也不是什么好鸟,吃了亏就要找回来,转头就把那些看热闹瞎起哄的给架到火上了。 不过,事情得到了控制,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乌鸦吐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没事了,再不需提心吊胆。” 百木傀儡瞥了一眼,“小乌鸦,念在你我同为妖族,这次暂且揭过,奉劝一句,远离他这种诡计多端的人族小子!” 大黑鸟连连点头。 百妖坊的人赶了过来,领头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嗓门洪亮,说话时让人耳膜都震疼,“百木,我看到你收下了人家的萤金,此事还要追究吗?” 百木傀儡哼了一声,“熊统领,我和他的事已了,你们的出工费,找这个人族小子要去!”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谢陈皱眉道:“怎么还要交费?” 熊统领哈哈大笑,气息震荡,身上的血气炙热,扑面而来,谢陈不自觉身体紧绷,又是一位千元境。 “两位有所不知,我百妖坊致力于调和妖修与各族矛盾,不愿轻易起刀兵。就比如这次,如果不是我们出面,你二人只会被百木老儿杀死泄愤。而经由我等牵头,双方和谈,事情完美落幕,不见……很少见血,看似是你与他达成了赔付交易,实际上,百妖坊在背后出力不少,我这一杆兄弟帮着搜查数日,人困马乏,也需粮草解渴啊,哈哈哈……” 曲涛也点头,说道:“熊统领说的在理,百妖坊类似公器,避免了私仇纷争,但也不能让人家白忙活,松烟邑一直是这个规矩。” 谢陈斜眼看去,曲涛说的轻松,他以为自己是土财主,殊不知,自从来到了松烟邑,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现在已经再拿不出一铢萤金了。 熊统领笑容渐消,“怎么?囊中羞涩,还是不认同某的道理,若是赖账,就将你等抓走,肆意扰乱治安,先下几天大狱再说!” 谢陈叹气,暗道:说翻脸就翻脸,什么维持秩序的三大势力,还不都是为了钱! 乌鸦瘸着拐了过去,腆着脸求情,说道:“熊统领,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看在我面子上,高抬贵手……” 熊统领挥手就将乌鸦打翻在地,嗤笑道:“你有什么面子?如果不是妖族出身,谁愿意理会这堆破事!” 谢陈大喝一声,“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熊统领已经不耐烦了,叫道:“不多,拿出二十金来,任你等逍遥。” 谢陈眼神晦暗,这伙打着正义旗号的百妖坊,比曹枕那种恶霸还要直接,虽说出发点是好的,但就是让人心中发堵。 “百木大师,请留步!”他突然叫了一声,走出很远的百木傀儡顿了顿,转过身,脸色不耐,“还有何事?” 谢陈快步跑了过去,低声说道:“请前辈借一步说话!” 百木傀儡眉头紧皱,不过,还是随着谢陈走到了一旁的巷子内。 乌鸦和曲涛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谢陈有什么打算,一旁的熊统领双手环抱,好整以暇,有大黑鸟在此,也不担心谢陈趁机跑路。 “看你能耍什么花样!”他鼻孔里哼了一声。 谢陈见百木傀儡跟了进来,身后再无旁人,这才小声说道:“前辈既然精通傀儡一道,想必摹刻法阵、炼制兵器也是有所涉猎吧?” 百木傀儡面有不悦,“那是自然,松烟邑内谁不知道,老夫最擅摹刻法器内的小型阵纹,这是一切宝物的核心机要,没有阵纹辅助,再好的武器也只是一堆破铜烂铁。若不是缺少吴家铁铺那样的炉火,老夫早就可以再开一座炼器坊。事实上,吴家铺子那些匠师也没几人能比得过我的手艺,遇到疑难,往往要请我去诊断一二!” 谢陈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宝贝就算是找对了人,不至于蒙尘。” “你到底要说什么?” 谢陈从怀中掏出几片茶盏口大小的透明鳞片,在百木傀儡眼前晃了晃,快速收了起来。而青发老人眼光顿时发亮,“合汇境宝物?” 谢陈点头承认,正是从许长银手中打劫来的合汇境大妖鳞片,阻挡曾南春袭杀时受到损毁,如今碎成了三片,失去了原本效能。 不过,那也是合汇境的宝贝,在松烟邑内极为少见,珍贵异常。 “说吧,你想做什么?”百木傀儡淡淡问道。 谢陈传音说道:“想请前辈出手,帮我打造一枚鳞符,具备合汇境威力,哪怕只能使用几次都可以,我愿用一枚碎片充当工费。” 百木傀儡说道:“一枚碎片充当工费有些占你便宜。” 即使只是茶盏口大小的鳞片,也价值不菲。 谢陈小声说道:“既然前辈高风亮节,不如将那些萤金还我,好打发熊统领他们……” 百木老人被气笑了,指着谢陈笑骂:“好个滑头的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呢!” “不过,你凭什么直接找上老夫呢,不怕我吞了你的宝物,翻脸不认人?!” 气氛陡然冰凉,百木傀儡笑吟吟发问,但暗藏杀机一般。 谢陈早就想好了说辞,“实不相瞒,我与红原岭关系不菲,这些东西也是从那里出来的。而且,前辈追上我之后,虽然生气,但并未真正起杀心,反而对乌鸦推心置腹说了几句教导话,虽然,对我有些偏颇,但却能看出前辈的赤纯之心,完全是提携后辈的上古遗风,我深感钦佩,谅如此地位显赫的老前辈,不可能因为些许合汇境宝物而做出那种不轨事!” 这一番连吹带捧,还暗中点出红原岭做靠山,着实让百木傀儡受用,他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抚须说道:“红原岭我听说过,虽然距离松烟邑较远,但也偶有交流,也是座妖修宗门,同为一族,理应照拂你几分。” 谢陈趁势下坡,继续拍马屁,“这几日也打听了前辈的事迹,不仅名声斐然,深受尊敬,一身的炼器本领更是无人能比,这才敢斗胆说出这桩交易。” 百木傀儡一张老脸上笑出了花,满是褶子,人或妖皆是如此,虽然明知道对方有意吹捧,但就是架不住好话顺耳,更何况,他本就对自己的手艺最为得意,听到这些话,老怀大慰,当即拿出那些萤金,统统交给了谢陈。 “你们俩在那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熊统领一脸好奇,看到谢陈和百木傀儡并肩走来,交给自己二十金后,俩人还在热切私语,气氛活络,完全没有之前那种紧张的对立,倒像是多年的好友。 百木老人淡淡说道:“熊统领,我与鸦三一见如故,不劳你费心了,收了萤金,快些带着人回去吧。” 大黑鸟看向谢陈的眼神都变了,只这一会功夫,他怎就和百木傀儡好到穿一条裤子了?还化名鸦三,以后生意做起来,他叫鸦老板,那自己该怎么叫? 百妖坊的人全部退去,这里终于安静下来,谢陈借着火光看到,曹枕等人在远处观望,他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经和百木傀儡和解,正准备做一桩合作呢! “走,我们去吴家铁铺,炼制合汇境材料,只有那里的一炉银色鱼眼地火才行,能完全将妖鳞炼化,浆沸生出气泡,似鱼眼翻滚,火力十足,炼制鳞符自然不需这般大费周折,但这鱼眼火却是少不了的。” 百木傀儡一边走,一边与谢陈等人解释,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说说笑笑。然而,说到银色鱼眼地火时,却有明显的犹豫,停顿了一下,还是说道:“那炉鱼眼火是吴家的心头肉,也正是凭借此物,他们才能炼制合汇境法器,成为松烟邑三大势力之一。我与铁匠铺的二掌柜关系不错,可以借用,但是这费用……” 谢陈了然,大声说道:“既然请前辈出手,小子自然无条件信任,三块鳞片全凭安排,我一概不管,只要那枚合汇境鳞符就行!” 他这样坦诚,百木傀儡又是一阵感动,直呼好好好。 乌鸦背着曲涛跟在身后,此时也听出了大概,它有些不理解,而谢陈已经传音过来解释了,“日后购置店铺做买卖,免不得与曹枕这样的恶霸打交道,店内物品萤金存放等也极为重要,炼制合汇境鳞符,只需少量法力就可催动,关键时刻能保护大家伙。” 他动用了阴阳道基,有兰叶发散神秘力量遮蔽,传音也不怕百木傀儡听到,继续说道:“经过此事,虽然我们吃亏,但与百木搭上了关系,日后在松烟邑,多少也算是个小靠山!” 乌鸦暗自点头,觉得谢陈考虑长远,无愧是自家大哥,若不是担心旁人听到,它怕是要当场叫声好。 走在最前方的百木傀儡没心思关注身后,他不停地将三枚破碎鳞片拿起,仔细端详,这种等级的宝物,比他境界还要高一些,在这里称得上是稀罕物。整座松烟邑,也就三大势力号称有天然境坐镇,但从未有人确切见到过,于是,明面上的最高战力,也就是合汇境了,遍数各家势力,能拥有这种强者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可想而知,妖鳞是何其少见。 “鸦三,你这大妖鳞片破损严重,内部机理遭受了不可逆的损害,且每个碎片都只有茶盏口大小,恐怕,炼制出来的鳞符很难再保持合汇境威能!” 百木傀儡微微皱眉,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不过,还有一句话未说出口,单个碎片无法保证,但三枚鳞片一起却绰绰有余。但是,这样一来他就等于白忙活一场,并且借用吴家火炉的费用也没法偿还。 谢陈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不过第一时间排除了这种想法,而是说道:“实在不行,千元境巅峰威能也可。” 百木傀儡点了点头,心中欣喜,谢陈并不是贪得无厌之人,转瞬之间就做出了取舍,不是与自己讨价还价,很符合他的脾气。 “既然你如此知进退,那老夫就不妨送你个人情……”,他心中暗想。 第129章 两个老家伙 很快,就再次来到了那座高大的铁铺门前,即便已是半夜,这里依旧灯火通明,烧红的炉子冒着腾腾热气,赤膊匠师抡着大小铁锤叮叮当当敲打不停,在深夜中奏响悦耳声响。另一边,接待的小厮忙碌着来回奔走,脚不沾地,实在是客人太多,等待交货的,定制法器的,沟通图纸细节的,吵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那个名叫范展的青衣小厮眼尖,隔着很远就看到了谢陈他们,乌鸦过于出众,三米高的庞大体型,乌黑发亮,体表有一层无形火焰在燃烧一般,黑夜中极为醒目。 “他怎么与百木大师走在了一起?” 范展停下脚步,不由得打量起来,百木傀儡作为松烟邑内有名的人物,名声很大,且与自家的二老爷交情极好,他不可能不认识,也正因如此,才止住了想上去打招呼的想法。 谢陈笑着对他点头,对这个善于察言观色,还并不以貌取人的店员,很有好感。而百木傀儡自然不会在一楼停留,以他的身份地位,普通小厮没有资格接待。 “你们二掌柜在吗?”他对着柜台那里大声问道。 清秀的柜员面有难色,“二老爷正在绘制一件极为重要的法器阵纹,闭关数日了,不许旁人打搅。” “打搅什么打搅,老夫来是给他脸子了,就他那一手法阵造诣,稀烂,把自己关到入土也研究不出什么花样!”百木老人嘀嘀咕咕,径直往楼上走去。 谢陈他们紧跟其后,爬上两层木梯,便是二楼,据范展所说,这里所陈列的全是翠仪境物件,有各式法器、成套的阵盘,以及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 刚一上来,就觉珠光宝气扑面,明晃晃睁不开眼,这里的店员和客人比一楼少了许多,但还是显得拥挤。谢陈和乌鸦到底见过世面,很快就适应了下来,但曲涛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法器,不由得屏息凝神,眼睛都不够看了。 “那件半尺高的白玉瓶,是翠仪境圆满法器,刻画了配套的阵纹,可将敌人吸入,镇压,彻底炼化!” “那是一整套的兵器,圆盾和长枪,搭配腰间短刀,虽然都只有翠仪中期等级,但若是使用得当,威力能更上一层!” 曲涛忍不住自言自语,眼睛转来转去,但最让他上心的,还是最里侧的一条赤红软鞭,两米多长,散发着红光,鞭尾绑坠一柄手指长的尖刺,闪烁寒芒,凝视一眼,就能感受到那种锋利。 “翠仪圆满的法器,比白玉瓶还要强劲!”他叹息了一声,虽然心动,不过那价格也惊人,标注六百萤金。 谢陈察觉到了曲涛的心思波动,笑着问道:“是想买下送与张大眼?” 曲涛说道:“是有这个想法,大眼对我亲如兄长,多有照顾,他的法器破损,受到影响很大,我想做些什么。不过太贵了些,之前的那条红绳法器已经是翠仪境少有的贵重法器,也才五百金……” 谢陈看他那副有心无力的样子,说道:“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买下,亲手送给他。” “真的?”曲涛狐疑起来,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你打坏了他的法器,想要补偿,也不用破费这么多,送个同等价位的就可以了……” 谢陈气道:“做梦呢?你们上山打劫,想要杀我,还想着要补偿?”他咧了咧嘴,没好气说道:“自己挣钱买!” 曲涛失望地摇头。 “你说,大眼兄那般雄壮的黑汉子,为何偏偏对这种女性武器情有独钟?”谢陈突然来了兴致,摸着下巴,不怀好意道:“莫非是内里有一颗女人似的娇柔心?” 曲涛张大了嘴巴,奇怪于谢陈不同寻常的想法。不过,他转念一想,也不由得深思起来,“以前还确实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你们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跟上。”百木傀儡已经走到了三楼木梯上,催促道。 几人不再逗留,连忙跟上。 三楼的客人就更少了,寥寥数人,摆放的法器数量也锐减,可那种宝光却更加浓郁,整座楼层到处充斥着或温润或锋锐的气息,是宝物自行散发出来,带着非同寻常的威势。 “千元境的法器!” 连谢陈也吃惊起来,陡然面对这么多高境界宝物,仅是渗透而来的威压就产生了不适,以他目前境界,哪怕对上千元初期修士也断无法取胜,体内道基震动,释放出一丝神秘气息,才抵消了这种压迫,显得不那般拘束。 曲涛瞄了一眼,心惊肉跳,“天爷,随便一尊就要上千金!”这是他完全不敢想的。 “能在这里选购法器的修士,应该俱是千元,不能随意探视,会被认为挑衅,惹出麻烦无法善了!”谢陈对着乌鸦和曲涛传音,要他们收收目光,实力低微,就不能高调。 大黑鸟将翅膀收拢,紧紧贴在身上,生怕不小心碰到他人或者卖品。 百木傀儡显然没有这种谨慎,大踏步往最里侧走去,地板震得哐哐响,引来好几道目光。 “是百木大师啊,有闲心来这里逛逛?” “听说你老家伙的纸人被两个小修士损坏了,找到人没?” 百木傀儡在松烟邑多少是个知名人士,有好几个修士主动打招呼,他则是淡淡点头回应,但对提及纸人傀儡的那个家伙完全没好脸色,斥道:“顾老头,要你多心,管好你茂松楼的一堆烂事。前几日有一伙外乡修士前去围堵,闹得纷纷扬扬,似乎是你们卖假药引起的?” 那个顾老头冷哼一声,本想借机数落百木傀儡,却烧到了自己身上,他拂袖而去。 “这就是茂松楼的人,”谢陈好奇的看了一眼他背影,松烟邑三大势力,名头不小,“怎滴也卖起了假药,和那桐藻堂的薛金相一路货色,天下奸商一个样!”他心中忿忿不平,每次想起薛金相,就为自己的六千萤金感到心痛。 “我若做买卖,断不能缺斤短两,让人背后戳脊梁骨!” 他内心树下雄心壮志,要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做人,不行鬼魅事,眼神也开始坚毅起来。 然而,下一息,就连忙缩回了脖子,因为有一名吴家铁铺的店员迎面走来,对着百木傀儡笑着发问,“大师深夜造访,是想找我家二爷进购制作纸人的材料吗?这些小事,我就可以做主。” 他看向了谢陈和乌鸦,“这两个就是闯祸逃逸的小鬼吧?” 谢陈真想把他那张嘴给缝上。 就因为他这一句话,所有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百木傀儡挥手说道:“今日找吴老二另有他事。” “二爷不许打扰……” 百木老人好似没听到,一脚就踹开了最里侧的那扇木门,咣的一声巨响,谢陈他们浑身一震。 “百木老贼,跪下叫三声爷爷,饶你不死!” 屋内传出一声愤怒的大喝,接着有一条刺目光束冲出,对着百木傀儡脸上招呼。 两人显然是多年的老交情,彼此间无比熟悉,青发飘动,延伸出去化作一扇屏风,将攻击尽数拦下。 “吴老二,爷爷送你一桩大买卖,跪地迎接!” 谢陈等人面面相觑。 那位店员捂着额头,无奈道:“两个老家伙净胡闹,全无风范!” 说话间,他们已随着百木傀儡走入了隔间内,店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摒绝了里面的声响,不为外人听。 房间不大,也就数丈,只有一张巨大桌子,占据了一半的空间,上面摆满了一摞摞图纸和残缺物品,有破损的法器,有各种矿石原料,甚至还有不少兽骨和皮毛。 “老贼来得正好,快跪下教教爷爷如何摹刻这道阵纹,苦熬了三天,也没成功。”一道洪亮嗓音传来,房间内嗡嗡响。 百木傀儡边走边嘲讽道:“吴老二,你手艺差远了,滚一边去,让百木大爷露一手,就当收了个徒弟。” 趴伏在桌案上的灰发老人头也不抬,“今天画不好这幅阵纹,将你大肠头翻出来扔进火炉中撒盐烤熟,喂狗!” 两人的对话粗狂至极,与市井小民一般,毫无顾忌。谢陈、乌鸦和曲涛站成一排,依靠在墙根,房间内连多余椅子都没有,只能干站着。 百木傀儡随意扫了一眼,嗤笑道:“一套千元境的甲衣,就这点东西,值得如此上心?起来,站着茅坑不挪位,五笔即可!” 吴老二被挤到了一边,想要破口大骂,却见到百木傀儡挽起衣袖,已经开始在符纸上刻画纹路,他讪讪地闭上了嘴。 转头看到缩在墙角的两人一鸟,笑道:“我和这老东西嬉笑怒骂皆随意,让你们几个小家伙看笑话了。” 谢陈忙说不敢。 吴老二叹了声气,道:“说来也怪,我生在吴家,自小善于锻器,抡锤打磨开刃哪一样不是好手,但就是这在法器内摹刻阵纹一道关卡死活走不通,偏偏百木老贼富于此道,也因此常被家中那几个兄弟打趣,说我们俩是各半个吴家传人,合在一起才算是完整的吴家老二。” 他身材不高,体型瘦削,脸庞因长年在火炉边熏烤而黑亮,此时说着自嘲的话,谢陈他们却不敢随意附和,这是吴家铁铺的二当家,抛去背后家族不谈,自身亦是千元巅峰修为,在松烟邑内是少见的强者。 天然境不可寻,合汇境是明面上最高战力,大多都是一方势力的家主,很少抛头露脸,似他这等人物,已经是寻常修士所能接触的顶峰。 百木傀儡一边摹刻符文,一边与吴老二斗嘴,“老东西,说不定你是我前世分离出去的另一半分身,善于锻器,快过来融入吾身,刚好补足。” 他善于法阵,吴老二长于锻器,两人结合在一起,确实是难得的好匠师。 对大部分法器来说,原料无非是奇异矿金和兽骨兽爪等物,这些东西等级高低不同,打造宝物时却仍旧只是冰冷物体,虽然少部分能维持原有灵性,但对修士来说却是不够,所以需要匠师额外摹刻小型阵纹融于器物中,使得法器具备各种威能,可以自行吸纳或者攻击,甚至产生灵识。 也因此,一名合格的匠师必须精通符阵,这也是吴老二一直的遗憾。 片刻过后,百木傀儡已经完成了那副法阵,吹了口气,符纸飘入吴老二手中,“去吧,交给细心的荷娘绣进甲衣中,这法器就成了。” 吴老二仔细端详过后,喊来门外的店员,交代一番,转过身说道:“不是我不行,这套甲衣上下搭配,自有玄理,要求法阵纹路断而不散,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要求极高。” 百木傀儡斜眼冷哼,“还嘴硬,手艺不行强揽活,店里不是还有几位好师傅么,交给他们不就行了,你就安心做个赤膊汉多好。” 吴老二怒道:“我堂堂吴家传人,做不出自己的法器,好意思往外说吗?” “说就说呗,你又没少听,你家老三不是经常叹气么,说自家二哥前辈子就是苦命人,今生还是抡锤的命,哈哈哈……” 百木傀儡大笑,使得吴老二脸色涨红。 “找我何事?没事就滚!” “别动怒,老二小子,看过爷爷这宝物,你不要将眼珠子瞪出来。”百木傀儡笑呵呵地拿出三枚妖鳞碎片,在吴老二眼前晃了晃。 黑脸老人强装镇定,不屑道:“合汇境物料而已,有何稀奇?四楼上存放不少真正的合汇境法器,老子尚不屑一顾。” 百木傀儡笑道:“少在这装老蒜,就你家四楼那三两件宝贝,吃了多少年灰了?松烟邑巴掌大的地方,能有几个合汇境,这种好东西,可遇不可求。” “说吧,你想做什么!”吴老二一把抢过鳞片,喜上眉梢,不住地反复观看,被百木傀儡说出了实话,也不再装矜持了。 百木傀儡指向谢陈,道:“这是鸦三小友的宝贝,想打造一枚鳞符,剩下的东西就当做你我的费用。” 吴老二抬了抬眼睑,意外道:“哦?看不出来损坏你纸人的小家伙,年纪轻轻,颇有家资,师承何处?” 谢陈脸皮一紧,暗想这松烟邑内可真是闲人多,几天而已,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那点破事? 百木傀儡说道:“他在红原岭那边有点门路,多余的你就不要问了。” “来路干净就行,我可不愿生出什么纷争。”吴老二略一沉吟,接着说道:“只是打造一枚鳞符倒简单,不至于同时让你我出手,不然,费用过大,不划算的。” 确实,按照行规,自带原料请吴家铁铺打造法器,也不过是收取一半料物当做工费,而这三枚妖鳞,一个制作鳞符,两个归他和百木傀儡,谢陈怎么看都是吃亏。 百木傀儡翻了翻眼皮,道:“既然找到你,肯定不是千元境法器就能打住的,咱们作为前辈,无论如何也不能占这个便宜,至少造一个合汇境鳞符出来!” “合汇境?”吴老二皱起眉头,将妖鳞扔给了百木傀儡,道:“原料太少,你我境界又不够,不值当折腾。” “老东西,不动脑子想想,”百木傀儡激动道:“松烟邑除了你家老大老三,还有谁能打造合汇境宝物,咱们联手做成这桩买卖,也好证明你的实力不是?” 吴老二吹胡子瞪眼,“银色鱼眼地火可以用,但你我皆不是合汇境,如何发挥那个层次的威能?” “那我不管,反正答应鸦三小兄弟了,你去想办法。”百木傀儡光棍似的一屁股坐在吴老二椅子上,看着他,“不行,让你老三兄弟在关键时刻帮帮忙,具备部分合汇境威能也可以,要求不高。” “这要求还不高?”吴老二眉头拧成一团,气道:“找老三帮忙,还如何证明我实力?” “你说的这些不现实!” 谢陈张了张嘴,却被百木傀儡打断,他继续劝说吴老二,“年轻后辈能得到这些宝物不容易,就算不为钱,你也就当是提携,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不要总是说困难。” “老三晋升合汇境后,已经多年不出手了……” “你去说呀,不说怎么知道行不行?他是你同胞弟弟,还能拒绝不成?” 吴老二脸上有为难。 百木傀儡趁热打铁,“不要犹豫,这样的机会,你也能趁机观摩,日后将会是松烟邑首屈一指的炼器师。” 沉默了片刻,吴老二一咬牙,道:“干了,我在这里答应下来,一个月后交货!” “不行,太慢,咱们加加班,半个月搞定。” “老东西,你要累死我不成?” “免得夜长梦多。” 吴老二不住地打量谢陈和百木傀儡,他有点怀疑,这个黑衫年轻人是百木老贼的私生子,不然,为何处心积虑地帮他! 百木傀儡自然不清楚吴老二所想,不然非要当场掐起来,他对着谢陈说道:“我和老二今晚就开始制作,你们半个月后来取。” 这是要连夜加班,谢陈连连道谢,将曲涛拉了过来,说道:“我近日要出去一趟,如果赶不回来,到时请这位朋友前来取货。” 吴老二扫了一眼,只是点头,表示认同。 两人一鸟识趣地退出,将房门关紧,走出了吴家铺子。 第130章 张大眼的作用 离吴家铁铺很远后,乌鸦唉声叹气,“亏了,亏大了,三片合汇境的妖鳞,还不如直接找吴家铁铺打造法器,只收取一半的费用,何必如此麻烦?” 谢陈也感到肉痛,不过当时情势所迫,没有更好的办法。 曲涛嗤笑道:“吴家只有大掌柜和三掌柜能打造合汇境法器,他们那等人物,你花钱还不一定能请动。” 乌鸦梗着脖子,说道:“那就去扁柳镇,离了他吴家还活不下去吗?” 谢陈拦下了大黑鸟继续抱怨,笑道:“虽然花费多了,但通过这事,和百木傀儡有了接触,就连吴家老二也暗自承念人情,以后有需要总会是有个靠山,不算坏事。” 曲涛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千元境巅峰,在松烟邑内少有人招惹,关键时候扯出这张大旗,能避免很多麻烦。” 然后,他好奇道:“你花费重金,打造鳞符,就这么交给我了?” 谢陈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计划在松烟邑寻一处铺面,做些买卖。当然,现在还没有头绪,不过是早晚的事,需要张大眼和你的帮助。日后,鳞符留在店里,能保护一方平安。” “另外,曹枕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打坏了木楼,砚山的那个沈远随时都会找来,鳞符留在你手上,以防万一。” 曲涛思绪复杂,他没想到谢陈这般推心置腹,一想到以前种种,尤其是自己两条腿,他不知该怎样面对。 “你们本性不坏,重头做人,也许会是另一个人生。”谢陈对曲涛笑道:“等境界提升,断肢重长,你也会健全起来,好生帮我做事。” 曲涛默默点头,对谢陈,要说没有怨言是假话,可一连串遭遇下来,深入了解,他唯有唏嘘。 乌鸦嘎了一声,“咱们没处落脚了……” 谢陈看向曲涛,三人中,也只有他对松烟邑较为熟悉。 “实在不行,在大街上随便凑合一晚吧。”曲涛说道。 穷酸气熏人,谢陈都不忍再听下去,他在道基的储物空间内仔细搜索了一遍,终于又找出了几块零碎萤金。 “纯度很高,能够在那个无名客栈对付十天半个月的。” 乌鸦听到这话,感到天旋地转。 所幸,这种苦难日子很快到头,大黑鸟终于不再发牢骚,因为张大眼在第二天回来了,与曲涛取得了联系。 三人一鸟坐在面摊前,对着四碗干巴面条发愣。 “你傻了?几碗这种清水面就把你打发了,相信他能带着咱们发财?”听完曲涛的诉说,张大眼一万个怀疑,斜眼看着谢陈,“有钱做买卖,就吃这个?” 曲涛沉默了一下,道:“他在吴家铁铺打造了一件合汇境法器,半个月后取货,用来给咱们防身用。” “咳…”张大眼一口面条呛在喉咙里,脸色涨红,眼泪都咳出来了。 面摊老板担心那个黑壮汉子背过气去,提醒道:“面汤免费。” 谢陈大叫:“老板不地道,为何不早说?” 他和大黑鸟跑到热腾腾大锅前,一人舀一碗面汤,咕咚咕咚喝下肚。 这几日净吃干巴面条,喉咙都发紧。 张大眼对着曲涛使眼色,“就这样的抠唆劲,比咱能强到哪去?不要被他骗了,他说在吴家铁铺定制法器,就是真的了?” 曲涛信誓旦旦,“我一同去的。” 张大眼直摇头。 谢陈又坐了回来,吸溜一大口面条,问道:“大眼兄,这次出去卖了多少萤金?” “干什么?想借钱?”张大眼一下子就提防起来。 谢陈气笑了,“你那点家当,够干什么用,留着自己娶老婆吧!” 张大眼紧紧捂着腰间口袋,“想也不能,统共就五十金,不够吃饭的。” 谢陈松了一口气,“还好,我怕你们俩饿死,没人帮我办事。这几个月,别事一概不要理会,替我将松烟邑所有大小商铺、各种类型门店都打探清楚,包括租金、选址、客流等各项,记录成册,我要用。” 张大眼满脸怀疑,“真要做买卖?帮你办事,没有工钱不说,合着还得我自己垫进去吃喝?” 啪,谢陈将剩下的散碎萤金全部拍在了桌子上,说道:“等你几天了,就是这个作用,我没时间耗在这里去仔细判别,要去进货。这点钱也交给你,留作餐费,等下次见面,你得给我找出合适的铺子。” 张大眼深知谢陈的淫威,不敢反抗,但心中的怀疑就没断过,眼见桌子上那些钱,还不够房租的,就敢想着做买卖? “走!” 谢陈吃完最后一根面,抹了抹嘴,招呼大黑鸟就离去,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大眼,咱们赶快吃完,开始办事吧。”吴涛轻声说道。 张大眼教训道:“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这般相信。吃完饭,先去找个落脚地方,狗日的,出去一趟回来,破木楼也倒了,还要防着曹枕那个王八蛋……” 曲涛抿了抿嘴唇,道:“不相信他,我们的日子也不会更好了。” “做人要有志气,好男儿四肢健全,哪有饿死的时候?”张大眼忽然反应过来,带着歉意说道:“不要担心,我再想想办法,总有门路的。” 出了松烟邑,谢陈盘坐在乌鸦背上,他们一直向着西方飞去,在山脉上方前行。 “不去扁柳镇了吗?”乌鸦问道。 谢陈叹了口气,“萤金全部花光,到那里更加窘迫。既然在这边打下了基础,就定在松烟邑,不再折腾。” 乌鸦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它一直在思虑另一件事,趁机说了出来。 “你回山中进货,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想去红原岭那边看看。” 谢陈轻声说道:“是去寻找祖地吗?对你来说确实重要,需要帮助就开口。” “目前只是去初步找寻,毕竟连遗址在哪里都不知道,等时机成熟,邀你一同去挖我家祖坟。”乌鸦自嘲地笑了。 谢陈哭笑不得,哪有这样说话的。 两天后,他们在一处雪林中分别,谢陈独自往林中走去,乌鸦振翅破开天幕,飞向红原岭。 五天后,张大眼终于在松烟邑重新觅得住处,与房主一番激烈砍价,约定三十五金每个月的房租,与曲涛当天就住了进去。 “大眼,还是依照谢陈的意思,赶快办事吧。” 张大眼却并不如何在意,他压根不相信谢陈的鬼话,正在盘算自己的主意。 十天后,雪林中传来一阵剧烈响动,刺目光波融化了大片树林,伴随着一声凄厉兽鸣,谢陈缓缓将白刀收回,他刚刚斩杀了一头翠仪后期的妖兽,是只六丈长的黑豹,凶神恶煞,主动招惹,被刺穿了心脏。 “可惜了一张上好皮毛,能换钱的!”谢陈叹息不已,拿出应牙匕首,熟练地剥皮,破肚,将黑豹的爪子、牙齿与外皮全部收下,存放在阴阳道基的空间内。他双手沾满血污,在黑豹尸身内摸索好久,颓然放弃,“没有凝聚出内丹,白费力气!” 妖兽开启灵智不易,而能在翠仪境就凝聚兽丹的更是少见,无一不是血脉出众的灵物,甚为贵重。 他抓起积雪,洗去手上鲜血,转身向着密林深处走去,沿途,采集了好几棵灵草,并不算如何珍稀,但在松烟邑也能卖些萤金。 原来,他所谓进货,便是在这山中打野,获取各种妖兽皮毛和灵草,积累到一定数量,再去松烟邑卖钱。 “单凭我一人,速度太慢,此法不是长久,等店铺开起来后,必须觅一批猎户,充作稳定货源。” 谢陈已经发现了问题,他所处山林,是割阙山外围,少有修士踏足,各类资源尚且称得上丰厚,却也颇为艰辛,很久之后才能发现一株药草,若是遇到妖兽,还免不了经历一番厮杀,对精力体力消耗都很大。 而且,还有许多千元境的妖物,遇到这种,他只能第一时间逃窜,根本不敢招惹,会有丧命的危险。 “要是袁宁江那个骚包在此,凭借他的天赋,找寻药草易如反掌。”谢陈很想念远赴般若汤的好友。 “还有云如夫、温岚,不知他们在何处,为何不来割阙山找我?” 一个人独处的时光,总是会想到许多,谢陈时常遥望远方,对那些在大赛上结识的朋友,相当挂念,尤其是见到了张大眼和曲涛的经历,他对散修有了一份理解,生活在最底层,相当不容易。 “等我晋升千元,有了一定实力,就去丹斤府地域找寻你们!” 这是谢陈自己的想法,目前还不行,仇家太多,境界低微,远离割阙山就是找死。 不久后,他就再次遇到了一头十丈长的冰霜蜈蚣,埋伏在雪层下,突然发难,一对半米长的獠牙似刀刃,狠狠钳在腰间,如果不是身躯坚硬,会被斩为两节。 谢陈大惊,手中幻化出白刀,一击就切断了一条獠牙,才得以逃脱。 “孽畜,真疼!”他不住地吸气,冰霜蜈蚣是翠仪后期,实力不俗,浑身闪烁幽蓝色光芒,让空气都冻结下来,吐出的寒气化作无数冰刺,能轻易洞穿一座小山。 “额头中有蓝色妖丹一闪而逝,你哪里走!” 谢陈大喝一声,快速追了上去,蜈蚣感受到了白刀的锋锐,竟然在逃离,而谢陈自然不肯放过。 轰,山林倒塌,烈焰焚烧,不过转瞬间就被冰封。 数条刀芒划过,地面都被撕裂出很深的鸿沟,蜈蚣被砍断了两条腿,不过,它的反扑也让谢陈胸前破开一条伤口,皮肉翻卷。 最终,白刀发威,一记星落刀芒将其斩为两段,谢陈顾不得调息,就要冲上去收取妖丹,却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音波滚滚,几乎凝为实质,沿途的林木全部断折,积雪倒卷而起! “千元境妖兽!”谢陈感到心悸,转头就走,他与冰霜蜈蚣的打斗引来了更强者的窥伺,不敢停留。 半个月过去,百木傀儡和吴老二终于将鳞符打造成功,曲涛带着张大眼来到吴家铁铺,恭敬地将那枚宝物收下。 直到晚上,与曲涛并肩躺在光板床上的黑壮汉子,将茶盏口大小的精致鳞符看了又看,才终于生出了一丝信任。 “大眼,时间不多了,明日就开始办事吧。”曲涛笑着说道。 看着鳞符上那些冰蓝色纹路,精美异常,蕴含着非同寻常的威势,似乎只要稍经催动,就能爆发出让人惊颤的气息,张大眼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也正是此日之后,他才开始上了心,频繁在松烟邑各处穿梭,不断打听各项消息。 第二场雪无声无息落下,北境大地一夜间增高了半米,空气更加清冷,谢陈从一座山洞中走出,呵气时,一条白色雾龙翻腾,延伸到十丈外。 大雪寒冬,呵气成冰,他只穿一条薄衫,却不觉寒冷,浑身血气鼓荡,旺盛如太阳,周围的积雪都在融化。 他没有说话,依旧是独自走进深林,在蓬松雪地上经过,没有脚印,速度却比之前快了一些。 不断地经历厮杀,面对各种妖兽,偶尔还有千元境,他的境界虽未提升,但实力精进不少。 一个月过去,他的足迹遍布这片大山,采集了数十株药草,各类兽皮、妖丹也有,根据推算,应该能卖出去数百萤金。 “距离三万金的目标,还很遥远,尚需努力!” 谢陈给自己打气,这只是突破翠仪中期所需,开店花销现在还不知道呢。 大黑鸟回来了,身上有些伤痕,不是很明显,但谢陈现在对血腥气格外敏感,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遇到红原岭的人了,起了冲突,不严重。”乌鸦大咧咧说道。 谢陈不放心,嘱咐道:“不行我陪你走一趟。” 红原岭的修士不知道乌鸦,对谢陈应该是认识的,他愿去为大黑鸟撑腰。 乌鸦想了想,道:“这次没有发现祖地的任何痕迹,等我再去探查,有发现后你我同去,不然白走一趟,提前走漏了消息,担心红原岭那边生出异心。” 谢陈也就不再多说。 没过几天,乌鸦再次离去,谢陈继续在山林中穿梭,为自己积累资源。 这一日,他在追踪一头翠仪圆满的熊罴,两者在山林中打了三个时辰,十几丈高的大黑熊不断流血,最终逃向南方的深林。而谢陈紧追不舍,他同样伤势不轻,但双目放光,手持长枪,始终与熊兽保持一定距离。 “下雪前就暗中缀在我身后,伺机偷袭,将我当做血食,这次不能放过!” 他不时挥舞雷奔枪,打出一条条迅猛攻击,每次熊罴想要停下来喘息,总会被惊动,喘着粗气继续往前奔逃,一路上撞倒了无数粗壮树木,地动山摇,引起了很大动静。 半日后,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处山谷中,两侧的石峰高耸陡峭,崖壁光滑,寸草不生,宽阔的谷底内遍布碎石。 “吼!” 熊兽一声大吼,整座山谷都在震动。 谢陈停下身形,黑衫早已经染红,长枪嗡嗡鸣颤,对准了熊罴。 “呵呵,熊精,你终于将他诱来了此处,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剥下熊皮了。” 一道空灵的男子嗓音传遍山谷,谢陈扭头看去,赫然发现来路上站着一头数丈高大的玄背追风鹿,头上一双硕大鹿角比半个身躯还要大,枝杈丛生,寒芒刺眼,通体金黄毛纹,只有背上是长长的黑色毛发,在风中飘扬。 传说这种鹿,性格暴躁,专与虎豹等兽抵力,少见落败,全力奔跑时,快如疾风迅捷,是很罕见的灵兽。 “你们两个早就串通好了,故意将我引骗到这里,想杀我?” 谢陈眼神冰冷,想明白了一切。 熊罴大笑,伪装出来的萎靡顿时不见,它叫道:“人类,我们注意你很久了,在这片山林中攉取资源,太过肆意。正好我和鹿精处在突破边缘,你的血肉很强大,如果能吃下去,也许可以破境。” 谢陈一振长枪,如龙吟一般的颤音回荡开来,“就凭你们两头畜生想猎杀我?大可一试!” “狂妄!”玄背追风鹿看似灵逸,实际脾气比熊兽还要火爆,它鼻孔中喷出一道气流,抬起蹄子,巨大身体陡然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谢陈身前! 长枪横挡,被鹿角撞上,谢陈顿觉一股巨力传来,双掌撕裂般疼痛,整个人横飞出去百丈。 “手掌,被震裂了!”他不住握拳再松手,缓解掌心疼痛,仅这一下接触,虎口崩裂,有血迹沾染到枪身上。 鹿精晃了晃头,鹿角在空中割裂了寒风,呼呼直响,它也有点头晕,深感意外,“人类,你的身体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大,值得全力出手!” 谢陈冷哼道:“你的鹿血更补。” “哧……” 玄背追风鹿打了个响鼻,目光血红,它被完全激怒,鹿角上缭绕着锋利的青色刀刃,瞬间对着谢陈劈出了数十刀,而其身体也化作疾风,眨眼就再度杀了上来。 “刈字诀,星落!” 雷奔枪快速舞动,宛如白色蛟龙,打出一条炽烈的光束,将所有青色刀刃击碎,然后,与鹿精缠斗在一起。 吼!熊罴也没有观看,选择与玄背追风鹿联手,它几步就跨到了谢陈身后,抬起巨大熊掌猛然拍击,两米长的利爪间有浓郁黑色光芒闪烁,一片阴影笼罩在谢陈头顶。 “蛟潜!” 在与玄背追风鹿拼斗的间隙,谢陈也不曾放松对熊罴的警惕,他电光之间侧身打出一拳,是最强的象通拳术,右臂上有金黄蛟龙虚影缠绕,拳头表面隐隐有赤红光芒,是与空气极速摩擦,发散的大量热量。 咚! 拳头与熊掌撞在一起,山谷震颤,强横的能量光波席卷,千丈内的所有碎石同时化作齑粉! 第131章 斗杀二兽 谢陈在经历一场极为凶险的厮杀,被两头境界高于自己的妖兽合伙诱骗到这处山谷,只为猎杀自己的身躯,补充血气。 “想吞食我,借此突破,你们找错人了!” 他大吼,一拳震退了熊罴,巨兽不断后退,在地上踩踏出深不见底的坑洞,山谷震荡,轰鸣声如雷音。 可是,玄背追风鹿也在这时杀了上来,它速度极快,看不清身形,从谢陈身侧闪过,锋利的鹿角挑开了谢陈胸襟,皮肤霎时被割裂,鲜血滴落在雪地上。 砰,追风鹿后蹄弹起,踢在了谢陈后背,蹄子比一般的翠仪境法器还要坚硬,打在谢陈身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黑衫破开了一个大洞,皮肤上一片乌青,他飞出去很远,撞进山体中。 “横煞破甲爪!” 熊罴的吼声如雷鸣,可它的攻击更加凶悍,对着谢陈挥爪,四条锋利的爪子上陡然射出黑色刀锋,煞气惊人,切开了高耸崖壁,对着谢陈打来。 顾不得浑身流血,谢陈匆忙打出一条白虹箭矢,与四条黑色刀芒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金属撞击声中,山岩被切碎成无数小石块,在最后的爆炸中,山体中间赫然出现了一个千丈大的空洞。 “刈破苍穹!” 谢陈用出了白刀,斩出相当强势的一击,杀气传递极远,两头妖兽早领教过刈字诀的威力,不敢硬抗,暂时退却。 “我的实力,单独搏杀一头翠仪圆满的妖兽也需小心应对,这两头畜生合力进攻,长时间耗下去,必死无疑!” 谢陈从山洞内冲出,形似一条白色丝带,他全力施展身形,与玄背追风鹿也只在伯仲之间,但却不能长久。所以,打算伺机调头撤离,不然,只怕会身死。 鹿蹄在地上踩踏,地面隆隆,青色的华光铺展千丈,追风鹿大叫,“冲我来的,不知死活!” 它对自己的速度极有自信,当即迈动四肢,腾空杀向谢陈。 砰,砰,白色与青色的光团不断碰撞,他们的速度太快,熊罴也看不清楚,只能见到地面拱起,炸开,山谷被摧残,早看不出原本样貌。 最终,谢陈和玄背追风鹿互换一击,鹿角抵进谢陈小腹,几乎将他肚皮剖开,而雷奔枪也破空而至,沉重无比,将空气都压迫出呜咽声,重重击打在鹿精的一条前肢上。 当!鹿精吃痛,奋力扬蹄,竟然踢飞了长枪。 谢陈倒退出去很远,半跪在地上,鲜血染红大片地面,而玄背追风鹿感觉到腿骨剧疼,应该是被打裂了骨骼,行动受到影响。 熊罴抓准时机,挥舞巨爪冲来,“你的兵器都掉落了,还能抵抗多久?” 谢陈先是与黑熊厮杀三个时辰,又陷入苦斗,身体和神识都疲惫不堪,这一次没有躲出去,只能抬起一条手臂硬扛。 熊爪与手臂拍击在一起,白色烈焰纷飞,黑煞气覆盖了这片地域,谢陈再次滚落出去,他的左手臂都在颤抖,受到了重伤。 “小子,你必死!” 熊罴冲来,山峰都在摇晃,地面震动不止,谢陈躺倒在碎石中,似是无力挣扎。 就在黑熊猖狂大笑,将要一掌拍碎谢陈头颅时,他的体内突兀飞出一条白色流光,瞬间洞穿了硕大的熊掌! “是那把刀!”熊罴震怒,谢陈手段繁多,法器也不少,这次暗算,它终究是没能躲过,熊掌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它燥怒,强忍着伤势,还是拍下了这一掌。 “生死轮转,磨灭生机!” 谢陈直接祭出了阴阳道基,太极图在身前旋转,散发出苍茫气息,被熊掌巨力打下,瞬间消散,飞回他体内。 熊罴也被反震,手掌高高弹起,险些摔倒。 “他要跑!” 黑熊大叫,看到谢陈身体飞射向山谷外,连忙大叫。 一旁的玄背追风鹿第一时间追上,虽然一条前肢微瘸,速度慢了不少,不过比起重伤的谢陈还是好上太多,跑出去数里后,就追上了那个人类少年。 “鹿刀青光斩!” 一片青色刀刃尽数砍向谢陈后背,而长枪已经在谢陈逃离时召回手中,此时横扫,白色华光撕裂了空气,与之撞在一起。 “你伤势比我严重,跑不了!”玄背追风鹿嗤笑,与谢陈缠斗在一起。 转瞬间,他们已经拼斗了二十余招,谢陈再次流血,被打退。 鹿精侧首,躲过了一抹白色流光的袭击,蹄子踩踏在地面,发出清脆声音,“你用神识操控法刀,还想复刻击穿熊掌的那一击吗?可惜,已经被我识破,注定无法奏效。” 流光隐入谢陈体内,正是白刀,这些日子不停祭炼,已经和雷奔枪一样,成为小炼的法器,只是,谢陈本身境界受限,不能发挥出全部威力,只是相当于翠仪后期宝物。 “熊罴怎么还不赶过来,这个人族修士诡计多端,我独自对上,虽能拦下一段时间,却不能轻易斩杀,需要它的帮助。”鹿精转头看向身后山谷,可是迟迟不见黑熊身影。 谢陈吐出一口血水,冷笑道:“它此时痛不欲生,没有精力追杀,你再冥顽不灵,也会被枭首!” 原来,刚才他召出阴阳道基,看似是在抵挡熊掌的拍击,暗中却将大量的寂灭死气通过伤口灌注进入熊罴体内,这种蕴含着死亡气息的利器,可以剥夺对手生机,是他对敌的重要手段。 “只是需要一定数量才能对敌人造成创伤,不然,你们早就要化作枯槁!”谢陈喃喃自语。 玄背追风鹿惊怒,“你们人类阴险狡诈,是妖修最大的敌人!” 谢陈缓缓站起,重新将长枪握在手中,冷冷注视着鹿精,“说这些话没有任何意义,活下去才是唯一!” “说得好,人类,你让我损伤惨重,今日必须吞下你血肉,补充损耗!” 熊罴的怒吼传来,它在飞速赶往这里,眼中的怒火清晰可见。 鹿精倒吸冷气,“熊罴的一条前肢,断裂了!” 巨大的黑熊奔来,林木断折,烟尘四起,它的右侧前肢从小臂处整齐斩断,是察觉到了谢陈的寂灭死气在剥夺自身生机后当机立断斩下的。 “熊罴,你不傻,知道断臂保命。”谢陈大笑。 接着,更加惨烈的搏杀开始,无论是鹿精,还是愤怒的熊罴,都对谢陈虎视眈眈,这个人类修士,肉身强硬,远超同境,功诀也极为强大,手中的两柄法器更是惊艳,可以说浑身是宝。 “杀了你,炼化血肉,抢夺宝物!”鹿精大喝,将谢陈体表割裂。 “只怕撑死你们两头畜生!”谢陈劈出一记刀芒,回以颜色。 整整一个时辰,他们的战斗还是没有结束,附近的山林全部被摧平,到处都是残留的能量气息,破坏程度让人心惊。 噗! 谢陈差点被拦腰斩断,胸腹上一条巨大伤口横贯,血液飞溅,他同时对战两头妖兽,终究是力不能及,已经落入了下风。 这一战,他动用了所有手段,寂灭死气、白刀、雷奔枪,轮番上阵,刈字诀全面催动,发挥出的真实战力让妖兽也胆颤,不敢硬接。 玄背追风鹿依仗速度,厮杀至现在,伤势最轻,可身体上也被斩出数道伤口。熊罴损失了一条前肢,被重点照顾,雷奔枪仙光艳艳,扫中就是骨断筋折,刺中就会在体表留下创口,而白刀更加防不胜防,隐藏在谢陈体内,关键时刻突然冲出,带着锋锐杀气,每一次都能留下战果。 让两头妖兽最感到棘手的,还是那种诡异死气,一旦沾染上,根本去除不了,只能忍痛割下受感染的部位。 而这也更让它们暴怒,频频出击,让谢陈咳血,受伤。 “白刀是师尊赐下的法器,他年轻时所用,随着我炼化,好似是在一步步解开封印,但真正的实力反而受限。雷奔枪是钱老祖为我量身定制,随着我的境界而提升,一经炼化,血气同源,如臂指使,发挥的威能更强!” 谢陈对自己的法器有了更深的理解,虽然都只是初步炼化,但差距明显,雷奔枪相当于翠仪圆满的等级,比白刀要高,是他最大的依仗。 “也不一定就说明两者孰优孰劣,还是我实力不足,就如那方镇纸,是合汇境器物,凭我目前境界,全力催动也只能发挥出一次,威能达到哪种层级还不好说。” 他双手持长枪,舞出一条蛟龙,雄健而势重,搭配超绝的体魄,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崩碎了大片地面,而白刀则是隐匿在一侧,以神识牵引,出其不意进攻,也能让敌手流血。 如果不是两柄法器,他将会更加被动,饶是如此,经过长时间大战,也已经疲惫到极点,出拳都慢了许多。 咚,他被两头妖兽合力打中,成一条直线倒飞,洞穿了一座山头。 “他血气接近枯竭,魂光黯淡,快追!”熊罴催促道。 玄背追风鹿快步跟上,然而谢陈也终于积累出了一丝气力,动用出虎奔步法,贴着地面从鹿精腹下一闪而逝! 这突然的反冲,让追风鹿误以为谢陈要伺机攻击自己,慌忙跳飞出去。 “冲我的!”熊罴心惊肉跳,但是全神以待,“你的刀和枪都已经被摸透,还想偷袭,那是做梦!” 它站立起来,好似一堵墙壁,大片的黑煞光芒透体而出,将自身笼罩,形成坚固的防御。 谢陈眼中闪过凶光,在距离熊罴只有百丈,能闻到那种浓重腥臭气味时,甩手打出两道细小的流光,在那堵黑色墙壁前,毫不起眼,关键是这流光并无任何气息波动,好似被崩飞的石子,熊罴没有注意到。 但就是这不起眼的流光,却瞬间决定了战斗走向,熊罴以为谢陈将要发动最猛烈的进攻,严阵以待,但他只是甩了甩手,作势将白刀一并斩出,自身就转折向另一侧,奔离出去。 嗤,嗤,两声轻微声响,熊罴感受到了华光气墙被穿透,它察觉到不一般,“什么东西,如此锋利!” 电光之间,粗壮的身躯扭动,想要避过,但还是被先后穿透,尤其是一道伤口,从胸肋斜着进去,直到另一侧后背透体而出,它好似被蚊子叮了一口,但下一刻,钻心的痛楚传来。 “吼!”熊罴跳起,坠地后砸起了大范围的烟尘,眼神中透露出惊恐,谢陈打出的两条流光,洞穿了其身躯,它内脏受损,生机正在流逝,四肢也变得无力。 拙,流光坠地,谢陈冲来,将其捡起,是两条手指长的兰叶。 “这玩意来历古怪,连师尊也探查不到源头,想不到这般锋锐!”谢陈都吃惊不已,他只是将兰叶当做暗器使用,却造成了很恐怖的战果。 玄背追风鹿谨慎起来,“你到底还有多少诡异手段!” 谢陈一刀劈下,炽烈刀芒斩断了熊罴的头颅,这尊山林的统治者,自此彻底死去。 “手段不多,对付你却是足够!”他全身染血,似乎随时要倒下,气息也濒弱到极点,整个人摇摇欲坠,可是不畏死的气势让妖兽也不敢轻举妄动。 出乎意料,玄背追风鹿居然调头奔跑,它被谢陈所慑,不愿再继续打下去,更重要的是,熊罴已经死去,单打独斗,它心中没有必胜的底气。 “即使能赢,也要付出一定代价,在这山林中充满凶险,不划算!” 它很干脆,懂得取舍,没有逗留的心态,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谢陈以刀拄地,走到了熊罴尸身旁,他的道基飞出,两种神秘气息席卷,太极图飞速旋转,熊兽的血肉变得干枯,而大量生命精气被吸纳,经过简单炼化后,为自己补充消耗。 “畜生,你能跑多远?” 谢陈注视着玄背追风鹿逃离的方向,目光冰冷。 他有所恢复,站在血污中,将熊罴开膛破肚,值钱的东西统统收走,当然,没有内丹,价格大打折扣。 “这两片兰叶,似乎吸收了一些鲜血?”他狐疑地举起手,仔细端详,刚才突发奇想,用兰叶割开熊罴,沾满了血肉,恍惚间,好像有鲜血渗入了叶片。 这让他毛骨悚然,兰叶并无奇异之处,只是显得青翠,但似乎具备某种活力,需要生命精气献祭,难道终有一日,要复苏过来? “没有,血液滴落,并没有吸收!”他叫了一声,观察许久,发现叶片上血不留刃,重新变得光洁。 然而,这同样令他难安,“究竟是错觉,还是兰叶等级过高,不屑于吸纳熊罴血气?” 他不敢再想下去,兰叶来头捅破天,如果真的有一丝意识潜藏,那将会是灾难,世间少有人可以控制。 “这东西,以后少用,若真的察觉到不对,索性摒弃掉!” 谢陈将兰叶放回道基内,做出了决定,目前,内部有白藏留下的剑气镇压,应当不会有大问题。转而,他又苦起了脸,“师尊说,我脑海中还有两道兰叶蕴藏的剑气,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一切的事情,都太过迷离,让谢陈感觉甩不掉,似乎随时都会陷入深渊中。 他在原地站立许久,努力平复心情,直到一阵冷风吹过,猛然惊醒。 “对我来说还很遥远,就算有异变,也无力阻挡,不如脚踏实地,先提升自己!” 他重新上路,沿着玄背追风鹿的足迹,一路追踪过去。对这头敢于围猎自己的妖兽,存有必杀之心。 “我隐隐觉得鹿精体内好像凝结出了妖丹,若能取出,价值不菲……” 这也是谢陈穷追不舍的重要原因。 两天后,在百里外的一个温泉水池边,他终于找到了玄背追风鹿,当时鹿精正在池水中调息,从地下,有大量精华涌入体内。 毫无疑问,他们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谢陈拥有白刀和雷奔枪,实力在翠仪境中拔尖,可以跨越小境界对战,鹿精独自应对,虽然拥有极速,却还是败下阵来,被长枪捅穿心脏,含恨死去。 “这处泉眼,富有天地元气,是难得的造化福地,可以加快恢复伤势。”谢陈躺倒在池水中,任由身体自行吸收灵元,他手中有一颗青色的珠子,温润似玉,偶然发散出的光芒,却凛冽如刀锋。 又下了几场雪,陆陆续续,不似先前那般大,但山林更加清冷,松烟邑内有法阵庇护,长年温润,却是一副春日般和煦模样。 两个月内,张大眼跑遍了整座集镇,就连最为偏僻的小角落也没放过,他自己制作了一张详图,清晰标注着各个地段的信息。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皱眉问向曲涛,“鸦三一门心思做生意,他到底想从事哪一行?” 这很重要,不同的商铺,不同地段,对开店门类要求也不一样,比如,一条街道,遍布酒楼,你去盘下铺子售卖丹药,显得格格不入,生意很难做好。 “我已有了打算,开店倒卖山货,各种兽皮兽骨和灵草,皆有售卖。” 谢陈回来了,向两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都是些未经加工的原材料,松烟邑内确实少有这种类型的店铺,竞争小。只是客人也就有了限制,除非是药堂或者吴家铁铺这样的锻造坊,会大量进货,散客很少会购买这些。事实上,他们的店铺内也顺带售卖这些货品。” 看来张大眼确实下了功夫,对行情分析透彻。 曲涛犹豫了一下,对谢陈说道:“其实制作成法器,亦或者丹药后再售卖,价格翻升数倍,更赚钱。” 谢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炼制丹药、锻造法器都需要技艺,三个人凑一堆,加上那只大黑鸟,也找不出这种手艺人。 “不行你去蛊惑一下百木大师,请他加入?”曲涛怂恿道。 第132章 筹备 谢陈带着他们当天就找到了百木傀儡,只是没有说入伙这件事,因为青发老妖在松烟邑多年,一手法阵造诣无双,想要挣钱,手段多的是,既然甘于摆摊售卖糕点,就说明他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倾注太多。 “是鸦三啊,鳞符已经打造好了,这次找老夫是为何事?” 百木傀儡正在摆弄一个纸人,售卖五斋糕的傀儡被谢陈搞坏,还没来得及重做,近日无事,便提笔绘符,想要重新炼制。 看到纸人,张大眼和曲涛憋笑,却不敢笑出声,只能背过身去。 谢陈拿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大瓮,拍开顶部泥封,一股清香弥漫开来。 “承蒙百木大师照拂,晚辈感激不尽,这次出去闲逛,无意中发现了一眼山泉,水质清冽,富有灵气,如果能用于制作糕点,想必会有些用处,特意送来请大师过目。” 百木傀儡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了瓮中的水泉不俗,他掬起一捧,嗅了嗅,惊喜道:“是鹿灵泉,传说神鹿有灵,最喜在此泉水中沐浴,在天下五十品水脉中位于末位,虽然是下等品质,但比起松烟邑内那些早被污染的井泉好上太多,好东西!” 谢陈恭敬道:“美酒赠英豪,此物有用,那就送与大师。” “小子,你有多少?”百木傀儡转过身,看着谢陈,“就这些,还不够老夫一天用量。” 谢陈为难道:“泉眼倒是够大,只是距离远,每天取水奔波……” 百木傀儡不耐烦道:“行了,我也没时间去取水,你随便安排人每日给我送来两瓮,付你三铢萤金。” 张大眼和曲涛瞪大了双眼,店铺还没开张,这就做成第一单生意了?虽然价格很低,可细水长流,也是个长久门路。 谢陈眼珠子转了转,他本意是想让百木傀儡自己去取水,没想过这东西还能卖钱,不过看样子,并不吃亏。 他当即笑嘻嘻说道:“感谢老前辈惠顾,如果可以,请帮小子宣传一下,泉水很多,酿酒、炼丹都用得上。” 百木傀儡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然而,他瞪大了眼睛,呵斥道:“做什么?” 原来谢陈又取出了一张完整的雪兔皮毛,正要递给百木傀儡。 “上次损坏了纸人,过意不去,特地挑选了一张上好皮子,大师可以用来做新的傀儡使用。” 百木傀儡有些生气了,“后辈,你赔付萤金,此事已了,不要再多此一举,坏我名声!” 谢陈没想到这位妖修是清高之人,只得收起小心思,赔着笑。然后,他说道:“还想向大师询问一事,打造空间法器都需要哪些材料?” 百木傀儡好奇道:“你不是已经有储物器了,做那么多干什么?”他见谢陈一个翠仪修士频繁取出各类物什,断定其身上有类似法器,不由得发问。 谢陈坦言,“实不相瞒,我正在筹备萤金,想要盘下一间铺子做买卖,所以提前打造空间法器,到时候存放贵重物料。” “未雨绸缪,很好,只是空间法器特殊,必须有千元境妖兽的内丹为主料才可炼制,其他的辅助材料倒不如何稀缺。” 谢陈摇头,叹道:“只能再等一等了,千元境妖丹暂时没有。” 百木傀儡沉吟了一番,说道:“吴家铁铺有成品售卖,只是价格昂贵,一米见方的储物器也需要两千萤金。” “比千元境法器还贵!”曲涛和张大眼惊叹。 百木傀儡笑道:“空间法器主材稀少,对法阵要求更高,贵一些是有道理的。老夫恰好在这方面具备一些天赋,如果有材料的话找我炼制,会便宜不少。” 谢陈点点头,再次表示谢意,然后带着两人离去。 “你找的店铺位置如何了?”在张大眼的新房内,三人坐在桌前,谢陈发问。 张大眼拿出那张图纸,铺展开,上面是松烟邑的各处街道画像,密密麻麻标注了不少信息。 “既然咱们要倒卖山货,其他的地段就没必要再去看,这三个地方可以重点考虑。” 张大眼一手指着图纸,娓娓道来,“最西方的牛角寨,是松烟邑内最大的市坊,一切物料都在这里批售,小至碗筷杯盏,大到木料矿石,山货店开在此处,便于针对药堂、铁铺的管事集中采买,这是我们将来的主要客人,此处最佳。只是店铺租金吓人,随便一座双间的小店就需要上千萤金,且十年起租,砍价下来,也至少要付一万金!” “北侧的庙山街,最为繁华,外来客商居多,挥金如土,无论是哪家店铺都能赚钱,租金更贵,估算下来需要一万五千金。” “南侧的三仗河沿岸,综合下来各方面条件居中,无论进料、送货都方便,并且,还有两家同行,算是有一定基础,需要一万一千金。” 谢陈沉思起来,一时难以决断。 曲涛说道:“我倾向于牛角寨,人流最大,租金最少。” 张大眼瞪圆了眼珠,“要做就做最好,庙山街最适合,那些外乡佬有钱!” 谢陈揉了揉太阳穴,呲着牙说道:“还是三仗河沿岸好一些,没那么吵闹,适合修行。” 张大眼怀疑道:“是不是钱不够?” 谢陈摇头,表示确实这般想,“做买卖只是为了赚钱,修为才是根本。” “说实话,你到底有多少萤金,不要放空话,在这里戏弄我哥俩!”张大眼铁了心刨根问底。 哗啦啦,谢陈将道基内全部物品都拿了出来,桌子上顿时挤满,还有不少滚落到地下。 “这么多的兽皮和灵草,你从哪里打劫的?”张大眼惊呼。 谢陈真想赏大眼兄一记猿王拳,他气道:“在山里进的货!” 张大眼和曲涛两个人一顿扒拉,虽然只是谢陈捕获采集的翠仪境妖兽宝物和药草,但架不住量大,折算下来价值惊人。而且,确实夹杂着不少好东西。 “这株羊车草,有手腕粗,灵性内敛,怕是成长百年也不一定能有这般药性!” “三个熊掌,爪子足有两米长,这头熊罴,生前是翠仪圆满境界,比我还要强!” 两个人大呼小叫,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山货,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最引人注目还是那颗青色珠子,光华莹润,发散的光芒却凛然似刀锋,曲涛触摸了一下,顿觉手指生疼,他惊道:“似乎是玄背追风鹿的内丹,亦达到了翠仪圆满!” 张大眼眯着眼睛,又找出了一颗火红色的妖丹,说道:“不止一颗,这也是罕见的兽丹,蕴养出了火焰符文,比玄背追风鹿还要贵重。” 他们两人看着谢陈,目光复杂,想不明白,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谢陈怎能找出这许多宝物,难道那密林深山,真是他豢养的药材园? “我初步估算,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应该能兑换两千萤金,你们留下使用。”谢陈想了一下,嘱咐道:“我还要进山,你们接下来就在三仗河沿岸寻找空闲的店铺,只要位置合适,直接与房主商谈就行,当做定金先支付下来,剩下的钱再想办法。” “大眼兄对松烟邑比较熟悉,此事你做主,找个靠谱的去处,换成钱,或者直接与房主兑换,我没有意见。” 曲涛和张大眼对视,可以看到,两人眼中燃烧起了光焰,那是不同以往的信念,谢陈拿出的这些东西,似乎真能改变他们惨淡的人生。 “还有鹿灵泉水,百木傀儡每日要两瓮,虽然只有三铢金,但泉水源源不绝,是个长久买卖。”谢陈思索了一番,道:“我这几日多取一些回来,你们暂且先每日送着,等光景稳定下来,就将位置告诉你们,以后自行去取水。” 曲涛问道:“这些泉水品质很高,不仅制作糕点,其他店铺也用得上,我们可以多售卖一些。” 谢陈苦笑一声,“我也想多卖钱,但每日最多也就产水十瓮,来源有限。另外,泉眼位置不能泄露出去,只能我们几个知晓,取水必须由亲近人去才行,你们一次搬运不了太多,还是需要空间法器。” 他连连叹气,钱到用时只少不多,处处都是窟窿,除了赚租金,还有很多事情,谢陈顿觉压力巨大。 张大眼取出了那枚鳞符,道:“打造空间法器,必须猎杀千元妖兽,你的实力不足以应对,带着鳞符,放在这里暂时也用不上。” 谢陈接了过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茶盏口大小的透明妖鳞上,有蓝色纹路镶嵌,精美异常,但纹路之下,隐隐有暴虐气息闪现,似乎稍经催动,就能爆发出惊人威势。 “百木大师曾说,锻造鳞符时邀请了吴家三爷助阵,所以这宝物也具备了一丝合汇境的威能,不多,只能发挥出三次,平日里就是千元境法器。”曲涛笑着解释道。 谢陈点头,“三次足够,看来百木大师对多收下的妖鳞碎片感到不安,这才特意提升了威能,背后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 张大眼笑了,“通过这次,和他搭上了关系,以后的路要好走一些。” 谢陈将鳞符收下,他没有过多客气,因为这和一般的合汇境法器不同,有阵纹辅助,能自行运转,不需要太多的华光催动,即使翠仪境修为,也可使用。 他想了想,取出那杆赤红毛笔交予张大眼,道:“与曹枕交隙,他背后的沈远恐怕也不会干休,此物交给你们防身,等级很高,你二人合力也只能勉强催动一次,震慑敌人够用,真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冲突,等我回来再与他计较。” 张大眼颤抖着接过,他神识一扫,就认出了这件宝物的等级,心中大为惊讶,谢陈只是一个寻常山头的弟子,怎会这般,阔绰? “不用多想,跟着我,迟早能摆脱这破烂住处。”谢陈笑着说道。 此后的日子,三个人各自忙碌,都在为店铺而筹备,张大眼带着曲涛,整日蹲守在三仗河沿岸的街道上,挨家挨户打听,寻找合适的空闲铺子。 他一旦认真起来,心思也很细腻,在蹲守之余,也时常跑去牛角寨市坊,查看各类家具摆件的价格,为店铺的装饰而做打算。 曲涛打趣道:“难得见你如此上心。” “这可能是咱们兄弟唯一的机会了,抓住它,不说飞黄腾达出人头地,起码衣食无忧,不用再四处漂泊。”张大眼这般解释,转头就扎入另一条街区,那边是漆木锁具地板市坊,还有很多匠人沿街揽活。他与工匠谈天说地,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活力。 谢陈依旧在雪林中穿梭,拥有了鳞符,他有了更大的打算,“寻找一批千元境妖兽,更值钱!” 最为重要的是,要尽快斩杀一头在千元境修为深厚的灵兽,获取其骨与血肉精华,从而打造空间法器。 没多久,乌鸦返回,这次没有受伤,心情激动,“嘎,你跑的真远,找了两天才找到。” 谢陈笑道:“你寻找玄乌祖地,有线索了吗?” 大黑鸟猛扇双翅,在半空盘旋,“经过本鸟翻天彻地的搜寻,终于有了发现,祖地入口,应该隐藏在红原岭的后山,那里面有强烈的波动,吸引着我,只是他们看守严密,不好潜入。这次回来,一是向你报平安,免得挂念,二来,我的翠仪中期瓶颈有所松动,快要突破了,需要寻一处宝地修行。” 谢陈有惊喜,乌鸦早就是翠仪中期,数年过去,终于有了突破的迹象,是好事。他将大黑鸟带到了鹿灵泉,要它吸纳泉水中的精粹。 “好地方,山清水秀,空气清新,你怎么找到的?”乌鸦扑通跳入池子中,翻腾出大片水花,“上山后,幸得松前辈教导,血脉不断纯净,还服用了不少好东西,我已压制不住体内躁动的气息,大哥,为我护持!” 它很快就陷入内定,浸泡在池水中,全身乌黑发亮,有一层无形火焰燃烧,水汽被蒸发,这里雾蒙蒙一片。 谢陈就在不远处盘坐,手持鳞符,为大黑鸟护道。 这里是玄背追风鹿所发现的灵泉,造化独特,乌鸦在此突破,搅动了天地元气,山林中到处都是浓郁的雾霭,富含能量,吸引了很多的妖兽。 对这些送上门的猎物,谢陈自然不客气,全部斩杀,剥皮抽筋,留下值钱的物件,乌鸦突破,吸引同类前来,想要趁机行事,他不会容忍。 一天后,池水炸散,水汽澎溅,附近的几座山头都在震动,大黑鸟一声长啸,飞入了高空,乌光扩散出去很远,一片骇人景象。 “真像个混世的妖魔。”谢陈笑道。 不过,晋入翠仪后期的乌鸦更加强大了,那种鼓荡的血气让谢陈都忍不住惊叹,体表散发高温,折射出斑斓阳光,融化了很多积雪。 “你的实力,在翠仪境中接近无敌。”谢陈点评道。 这让大黑鸟得意非凡,“吾之血脉,岂能是那些愚蠢的妖物所能比拟?” 咚,谢陈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乌鸦头晕目眩,大叫道:“我怎么还是打不过你?” 谢陈已经跨坐在乌鸦后背,道:“正好,带我去前方一片山林中,合力斩杀那头千元境妖兽,然后你再继续去红原岭。” 乌鸦翅膀抽筋,差点带着谢陈一起摔下去,它不满道:“大哥,你逗我玩呢?千元境,一个喷嚏就能把咱俩灭了,我这翠仪后期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强横!” 随着谢陈拿出鳞符,它才闭上了嘴,不过心中依旧打鼓。 “那头四臂通势猿行动迅捷,我跟踪了很久也无法追上,这次有你飞行在高空,它跑不了!”谢陈一手把玩鳞符,一边扫视身下山林。 他曾经斩杀了一头冰霜蜈蚣,是第一头凝聚出内丹的妖兽,但却被这只猿猴截胡,不得不放弃,一直耿耿于怀。 并且,四臂通势猿的领土与鹿灵泉非常接近,这处泉眼已经是谢陈默认的生财之地,不能容忍他人染指,以后张大眼要独自前来取水,一旦碰上,断难活命。 种种原因,他都不愿放过。 “镇杀妖猿,炼制空间法器!”他寒声说道。 然而,当真正发现了那头妖兽后,乌鸦惊吓到语无伦次,“你、你开玩笑?它周身照亮了一百零七处窍穴,是千元境中期的兽王,镇杀咱们还差不多!” “吼!” 咆哮声震耳欲聋,音波几乎凝为实质,乌鸦遭到冲击,身形失去平衡,在半空中不住翻滚。 “千元境以翠仪霞光映照自身,点亮窍穴节点,每处穴位即是元点,百元之后便是截然不同的实力,但是你今日必死!”谢陈一声大喝,直接从乌鸦身上跳下,对着四臂通势猿落去。 大黑鸟头皮发麻。 “人类,不想活了吗?”只有两人高的妖猿大笑,随意散发的气机就让周围大片山地不断塌陷下去,它的四条手臂在空中挥舞,好似钢铁浇筑的一般,打爆了空气,发出恐怖呜呜声。 “你们两个这点道行,也敢主动来挑衅,都不配死在我手中。” 四臂通势猿张嘴吐出一道刺目光束,覆盖了一大片天空,乌鸦瞬间像是遭受了禁锢,身不能动,眼睁睁看着光束打来,浑身都要裂开,神识似要粉碎。 “要死了!”它大叫。 第133章 鳞符的威势 四臂通势猿很强大,毋庸置疑,身为千元境妖兽,开启了一百零七处窍穴节点,在这条道路上走了相当长远的一段距离,即使在山林中,也是独霸一方的存在,少有其他妖兽敢来招惹。 它仅是随意打出的光束,就让这片天空凝滞,一切的人与物、风和气流都不再动,压制了很大范围的空间。 谢陈却更加惊喜,“四臂通势猿天生对空间法则有很强的天赋,善于囚禁、炼化外物,创造利于自己行动的一方疆域,一击之下,彷佛带动着天地大势,它的身躯是炼制空间法器的最好主材!” 乌鸦感觉下一刻就要死去,催促道:“快点动手,我要被碾碎了!” 这不是说笑,他们在面对一头千元境的妖兽,凶威滔天,禁锢了空间,随时都会死去。 “妖猿,看法宝!” 谢陈长啸,他的身体漂浮在半空,已经不能有任何动作,所幸神识不受压制,牵引出了鳞符。 近乎透明的妖鳞碎片嗡地一声在身前绽放出光芒,冰蓝色纹路经受催动,好似产生了生命,在扭动,变幻,眨眼间就化作一片数千丈巨大的法阵,带着无可比拟的强横气息,比四臂通势猿散发的威压还要可怖。 咔嚓,碎裂声响起,法阵冲破了禁锢,湮灭了妖猿吐出的光束,谢陈和乌鸦身体一轻,已经可以活动。 “千元后期的法器!”四臂通势猿瞳孔震动,看出了不凡,扭头就要逃离。 谢陈大喝,“傻鸟,与我一起催动鳞符!” 乌鸦打出一片刺目的阳光,汇入鳞符内,谢陈咬牙大喝,道基疯狂旋转,将体内全部的本源气化作华光,一同打入符文内部。 轰,更加暴虐的气息爆发,空中激荡出一圈圈波纹,空气都扭曲了。 鳞符发散出的法阵扩大了一倍,笼罩了四臂通势猿,连带着它所站立的山头。 雪林中出现了一个冰蓝色的法阵,温度降至极点,内部的空气在剧烈震动,然后,同时被冻结。 冻结了一切,空气、土地、妖兽、林木,冰挂延伸,地面上生出了三米厚的冰墙,四臂通势猿的身体冻格在抬脚逃离的那一刻,它体表上的坚冰最厚,已经被反向压制,囚禁于这里,眼神中的凶光不再,变得黯淡,生命气息几近消失。 “死了吗?”乌鸦哆嗦着问道。 咚,谢陈坠落在地,山头倾塌,他不住地喘气,“鳞符虽然有法阵辅助,可自行运转,但只是催动的初始消耗就几乎抽干了我的本源,这还是有乌鸦相助的结果,若只有我一人,很难发挥出这等威势。” 不过,威力很惊人,妖猿第一时间被镇压,谢陈估算了一番,比起催动赤红毛笔,到底是省力不少。 “它没死,要挣脱了!”乌鸦大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是一头远高于两人的妖兽,即使动用了鳞符,也未能一击镇杀。此时,它正在挣扎,体表的冰层在碎裂,随时都要逃离出去。 到那时,它和谢陈,只会被虐杀至死。 “真难缠,高出一个大境界,不好对付。”谢陈和乌鸦再次联手打出华光,鳞符发威,更加强绝的气息压迫而下,鳞符几乎落在妖猿头顶。 它的动作受到压制,很缓慢,凝聚的华光被打散,威风不再。 “依仗高等级法器,就想镇杀我,做梦!” 妖猿的神识在怒吼,将谢陈和乌鸦震退出去很远,他们脑海中鸣响,都听不到彼此言语。 但是,这种危急关头,也不需交流,面对一头垂死挣扎的强大对手,所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 “烈乌蚀日功!” 乌鸦开始拼命了,张开双翅,整个身体包围在阳光中,黑金一般,五彩斑斓,刺目的光焰让人不可直视,它将全部修为尽数打入鳞符法阵内,增加其威势。 谢陈也不敢大意,直接召唤出阴阳道基,无尽的神秘气息全部灌注,使得法阵璀璨,压塌了这片大地。 “我和乌鸦的功诀偏向火属性,与鳞符对冲,威力难免受损!”谢陈看出了问题,但无法解决,唯有全力催动。 不过,百木傀儡和吴老二合力锻造的法器,威能在千元境中少见,这一次,法阵爆发出了远超妖猿的气势,能量浪潮猛然拍击,山头变得粉碎,连千丈之外的谢陈和大黑鸟都受到波及,一起被气浪卷飞,跌向远处。 爆炸声中,谢陈极力维持身形,与乌鸦靠在一起,他死死盯着法阵的最中心。 半刻钟后,烟尘消散,异象也不复存在,所有的动静都消失,寂静的可怕。 原先的地域已看不出样貌,留下了一个数千丈的坑洞,遍地黑土。 谢陈和乌鸦并肩走来,两人手中紧紧握着雷奔枪与赤火剑, 明知道没什么用,面对四臂通势猿,造不成任何伤害,但下意识就这般。 双脚深陷浮土,每走一步就留下深深的脚印,他们很小心,生怕妖兽未死,突然暴起,那将会是灾难。 “感受不到气息,应是彻底死了。” 谢陈长出一口气,看着满地疮痍,暗自心惊,鳞符的威能超出想象,他不禁深思:如果全力催动,是否能打出合汇境一击? 仅是设想而已,他就浑身打冷颤,那等威势,只会毁天灭地,单凭目前的修为,是断不可能做到。 “死了。”大黑鸟惊喜地跳了起来,它发现最中心的坑洞中,只剩下一条妖猿粗壮的手臂,再没有别的东西。 此时的妖猿手臂在爆炸中损毁严重,手掌消失不见,宛如树木粗壮的臂躯上黑乎乎一片,毛发被烧焦,惨不忍睹。 谢陈用长枪刺下,当的一声,枪尖弯折,发出一片火星,而妖猿手臂居然无恙。 乌鸦不住吸气,“四臂通势猿被打灭,只剩下这些残躯了!” 谢陈将之收起,用鳞符镇压,没入体内。 “刚才妖猿点亮的窍穴节点,手臂上有好几处,不知是否可以打造法器……” 他和乌鸦返回鹿灵泉,休养了一整天,才从那种紧张的心态中走出。此番猎杀,看似轻松,甚至都没有受伤,但其中凶险远胜以往。 “我去了,你还要继续吗?”大黑鸟告别,要继续去红原岭探查,它的声音都在打颤,劝道:“你一人对付千元境,太过危险,不如专心猎杀翠仪境妖兽,有鳞符的帮助,轻松不少,积累下来也能获取很多萤金。” 谢陈笑着点头,目送乌鸦飞入远方云层。 他继续向着山林深处走去,独自积累资源,为开店而做筹备。 “千元境危险,但价值巨大,单纯依靠翠仪境妖兽,太耗时间。而且,四臂通势猿仅剩一条手臂,能否使用还两说,保险起见,至少还需要再寻找一头……” 谢陈低声自语,千元境开启自身窍穴,其中大部分节点只是增加修为所用,只有某些经脉交汇处的特殊节点,才可开辟出内部空间,打造储物法器,他对这条妖猿手臂,存有担心。 时光流转,不为任何人与物所停,积雪从蓬松变得坚硬,日光升起又落下,最后一场雪,格外大,整整下了三天。 老松岭上,尹焰童包裹得严严实实,站在草甸上眺望,老松的声音从崖壁上传出,“左护法,今日去哪里游玩?” 不料,小家伙叹了一口气,“没意思,横刀,人生太过无趣!” “屁话,你在这里装什么深沉?”白光闪了过来,老松对着尹焰童屁股上踢了一脚,割阙山左护法摔在雪层中,满嘴莹白雪粒。 “呸,横刀,你是要谋杀本护法?”小家伙跳起,与老松扭打起来。 过了一会,两人躺倒,任凭雪花覆盖全身。 “师公闭关,姐姐和师叔相继下山去了,只有你我二人,这日子属实无聊!”尹焰童闷哼了一声。 老松说道:“不如你去修炼?” “更没意思,至于那般辛苦吗,本护法只是随便打坐,马上就要突破翠仪中期,想不明白,师叔为何如此勤奋。”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妖与妖也不同。你看,连根那老小子终日苦修,也比我游山玩水好不到哪里去,左护法,咱这是天资异禀,他人羡慕不来。” “有理,就冲你这句话,咱去喝酒!” 老松双眼放光,搓着手道:“左护法要请客?豪气!去哪里合适?” 尹焰童直挺挺站起,双手叉腰,“自然是萃仙楼,挂账!” 白光飞速向着北方远去,老松和尹焰童的窃笑声传出很远。 山林深处,刚刚经历一场厮杀的谢陈莫名不安起来,有些烦躁,他不知为何会生出这种感觉,干脆站在雪地中,仰起脸,让那些冰凉雪花扑在脸上。 “最后一场春雪了,大地回暖……” 松烟邑内,张大眼很忙碌,先后敲定了一系列事项,如:进办家具、打造柜台、招雇匠人。 但,最重要的事情始终未定,倒不是非要等谢陈,而是三仗河边的铺子实在抢手,几个月内,少有的两家店铺出租,也是被人火速预定,等他得到消息后,已经晚了。 这次是通过了好几家牙郎介客才打听到的第一手消息,听说原租户要去外乡,房主才重新招租。 “这处铺面,前临江水涛涛,后倚松林绝壁,山水俱全,藏气运势,是难得的风水宝地,谁盘下来做买卖,那都是坐着不动赚钱的好地段!” 矮小的牙郎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为张大眼和曲涛介绍铺面情况,那张嘴说出了花,直把铺子夸得松烟邑第一。 张大眼撇了撇嘴,心想:真有如此风水地,你们这些掮客还不第一时间盘下,能等到我来看房? “客人莫觉得夸大,那间铺子甚为抢手,据我从同行那里得到的消息,还有一伙人也在观望,想要出手拿下。” “近二十年来,铺子先后换了三茬主人,经营的买卖不同,有药堂、杂货铺,但无一例外,生意都出奇的好,店主赚了不少萤金,不然,哪里有钱去外地发展?” “那是三开间的前后两进旺铺,大小房间七座,前铺就有二十丈大,前后通阔。后院有隔间,储物、备料、居住都有去处,稍经装扮,就能开业,你们这店开起来,那是日进斗金,到时店铺扩张,可莫要忘了小人,我手里还有好几个房源,全凭挑选!” 曲涛笑道:“如果真承你吉言,买卖做得好,日后少不了好处。” 牙郎连连道谢。 张大眼突然问道:“这处铺子面亩超出我预期,租金怎么说?” 牙郎顿了一下,说道:“毕竟占地大了一些,房主的意思是,两万金,不讲价。” “嘶……”张大眼暗自心惊,眼睛瞪了起来,“你们如何做事的?这般超出预算,也不提前说明!” “客人不要急,实在是三仗河沿岸租位紧张,只余这一处铺子,若是别处,想要多少都有。不过话说回来,贵是贵了一些,但地段和铺位都实属难得,唔,前面不远就到,你们一看便知,不会吃亏的。” 说话间,他们转过街道,眼前就是那座难得的好铺位。 张大眼背着曲涛,在店铺门前观察了一圈,结合牙郎所说,确实是好地方,占地不小,是单层的木楼,与两侧的商户隔开,避免了很多麻烦,而且,依山傍水,环境一流。 “怎么样?这地方,即使不做买卖,用来居住也是适宜。”牙郎得意道。 曲涛问道:“能进去看看吗?” 牙郎用手中钥匙打开房门,一边介绍道:“房主是吴家铁铺的火净大师傅,一手锻器本领出凡入化,平日里在铁铺做工,很少过来,凡事都由我等知应,你们若是觉得合适,我就请他来签订契约。” 张大眼笑道:“火净大师的脾气出了名的好,摊上这样的房主,倒是省心。” 他们在铺子内四处查看,牙郎不停地介绍,两人频频点头。 只是,最后商谈到租金一事,双方陷入了僵局。 “确实不能便宜些么?”张大眼问道。 牙郎面有难色,“附近的铺面你二位都知晓,降不下来。” 曲涛叹气,这等价格确实超出了预期,他忽然想起了谢陈的关系,问道:“我家掌柜在吴家铁铺那边有点门路,若是找到火净大师商议,将价格压下,你这边能做主,签订契约吗?” 牙郎有些生气,“好些有门路的都是这般,仗着关系胡乱找一通,最后直接和房主议价,跳过我们,这牙费也就无形中免了。不是我说,小的跑前跑后,就是辛苦钱也应该给些吧?” 张大眼不好意思起来,他刚才还确实如此想,仅牙郎的费用就要千金,能省下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他语气柔和下来,带着商量的味道,“我想先预定下来,交一千萤金作为定钱,你的费用也一并结清,但是契约需要今日就签订,一年内,不,半年内交清剩余钱款,可行吗?” 牙郎直嘬牙花子,“大哥,你在消遣我?两万的租金都拿不出,你还如何做生意?”他看着两人,目光不善,张大眼所说,闻所未闻。 “小哥不要激动,这不是商议么,你也多多体谅,最好能替我们与房主通融一下。” 张大眼与牙郎在一边讨价还价。 “我体谅你们,谁体谅我?就这种条件,房主非骂我个狗血淋头,不要再提!” “这样如何,我交两千定钱,你的牙费暂且先欠着……” “你不觉过分吗!” 曲涛叹气不断,他明白张大眼的想法,就是想先将店铺定下,免得出现差错,等谢陈回来后,通过百木傀儡或者吴家二爷的关系,再徐徐图之。不过,牙郎不知道这背后事情,是很难答应的。 “呦,这不是大眼贼和他的那个瘸腿弟兄吗,下水沟里的耗子,摇身一变,也来租铺面做生意了?” 门外传来一声戏谑,五六个人涌入进来,当头的的一名年轻公子哥,披珠挂璎,浑身宝气,仅是余光扫了一眼,就不屑地扭向别处。 他身后,是满脸痘印的曹枕,正恶狠狠看着张大眼和曲涛,讥讽道:“钱不够?就你们那些底细,连马山巷房租都交不起,还敢来这里丢人现眼?” “沈远!”张大眼和曲涛对视一眼,内心涌起惊涛骇浪,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曾想在这里碰到了! 他们身边的牙郎也在皱眉,听到曹枕抖落出了张大眼家底,不由得重新审视起来,马山巷的贫瘠,在松烟邑是人尽皆知,他们二人如果在那里拖欠房租,身上能有几个钱? 沈远左侧,有另一名牙介,也是带着他来观看铺面的,对着牙郎寒声说道,“这位同行,劝你赶快离去,这位是砚山的高足,沈远少爷,看上了此处铺子,你还敢带着这两个土帽在此搅和,不要命了!” 牙郎心中一惊,砚山在松烟邑附近是个出名的教派,势力很大,远非他能招惹。 “你们,害惨了我!”他一声闷哼,居然径直走了出去,再也不管张大眼和曲涛。 “混蛋,这就走了?”曲涛骂了一句。 曹枕狞笑道:“这些日子也不知你们躲到了哪里,教我好找,今日既然碰上了,就先让爷爷打一顿出出气,再说木楼修缮的赔偿!” 他一挥手,身后几人立刻围了上来,对着张大眼和曲涛逼去。 沈远皱眉,说道:“曹枕,离远些打,不要影响我看房。” 第134章 你家里是养兽的? 曹枕脸色立刻恭敬,对着富贵公子哥沈远弯腰,说道:“我将人带出去打。” “注意别打死,不然谁来赔钱。”沈远皱了皱眉,对着牙介说道:“介绍一下这间铺子。”他那神态,完全没有把张大眼和曲涛放在眼里,彷佛不过是路边的一株小草,随手就可掐断。 “听到了吗,给大爷滚出去!”曹枕怒吼,眨眼就冲到了张大眼身前,黄色光芒大涨,当头就是一拳。 张大眼不过是翠仪后期修为,曹枕境界高于他,来不及反应,额头遭受重击,横飞出去,即将撞向房柱时,另一人已绕到身后,飞起一脚,黑壮汉子闷哼一声,从大开的房门中飞出,摔落在街道上。 咚,曲涛也好不到哪去,同样被踢飞出来,摔在张大眼身边。 “曹枕,你这个混蛋,肆意涨价,压榨房租,贪墨我们萤金,以为我张大眼好欺负吗?” 看到曲涛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张大眼怒不可遏。 曹枕和其余的打手已经再次围了上来,狞笑道:“大眼贼,几日不见长本事了,还敢对着爷爷大呼小叫,今日打断双腿,和你那瘸腿兄弟作伴!” 张大眼站起身,怒视他们,缓缓说道:“等鸦三回来,你们早晚要付出代价!” “呸!”曹枕吐了口口水,“我已向百妖坊熊统领打听过了,那鸦三不过是没有门路的散修,指望他出头,下辈子吧!” “打!” 曹枕一声令下,四五个人同时出手,各种华光打来,街道上霎时发生了各种爆炸,响动引起了骚乱,很多店铺内都跑出来修士观看。 张大眼和曲涛在反击,但是对面人多势众,他们不敌,被压制,混乱中先后被打倒,鼻青脸肿。 “混蛋,欺人太甚!”张大眼胸口挨了一拳,肋骨生疼,一旁的曲涛口鼻间有血迹,看起来凄惨,他无法忍受,拿出了谢陈交予的赤红毛笔,注入全部本源气,翁的一声轻响,光华逸散,曹枕和那几个人猝不及防,全部被震退。 “这杆毛笔,等级很高!”曹枕变了脸色,未料到张大眼还有这等神兵,仅是刚才那一瞬间爆发的威压,就令人心颤,不敢撄锋。 这股动静也吸引了沈远的注意,他从店铺内走出,看着张大眼,目光冰冷,“合汇境法器?” 张大眼笑了起来,“不错,算你识货,我也不是好欺的,你们退去,今日的事就此两清!” 到底是在底层受尽欺压,被曹枕如此欺负,他也不想着找回场子,而是想逼退他们就了事。然而,沈远不这般想。 “即便拥有合汇境法器,以你的实力,能催动几次?”沈远看着赤红毛笔,眼睛中有贪婪,“怕是抽干了本源也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这样的宝物,在你手中只会蒙尘,不如交给我,抵消木楼的赔偿。” 张大眼厉喝道:“你们不要逼我!” 曲涛眼神也冰冷起来,“在松烟邑内,还想公然抢夺我们的宝物不成?” “呵呵,抢宝自然是不敢,只是拿回你欠我的萤金而已。”沈远轻笑,“即使引来了三大势力的执法队,你猜,他们会选择相信谁?” 张大眼不安起来,沈远所说不假,这世间充满不公,权势永远只会结交权势,不可能维护他这样的散修。 正在他发愣的时候,沈远已经暴起,身体消失,化作流光,冲着张大眼杀去。他扔出了腰间佩戴的一枚玉佩,碧绿光泽莹润温和,但带着暴烈的能量,笼罩向张大眼和曲涛。 “实力不济,也敢身怀重宝,招摇过市,将我的法器拿来!” 沈远大喝,玉佩绽放出大片霞光,街道上陡然变得肃杀。 “千元境的玉佩!”张大眼惊骇,不顾一切催动赤红毛笔,将全部的源气灌注。 砰,赤红涟漪击碎了碧绿霞光,沈远顺势退回,他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并未全力进攻,而对面的张大眼已经力竭,身体瘫软,再不能催动法器。 “玉佩出现了裂痕。”沈远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同时也对毛笔更加渴望,“现在,你如何抗衡?” 他凌空打出一拳,略显瘦弱的身躯中涌现出刺目光芒,随着发力,体表上浮现出了一层神秘的星光图,有数颗元点格外显眼。 这是千元境的体现,沈远境界比曹枕还要高强,已经照亮了体内好几处的窍穴节点,发散出来的威势与翠仪境截然不同,一拳之威,让张大眼趴伏在地,无力反抗,只能等着拳光临身。 “你敢侮辱我家店员?” 一声长啸传来,冰蓝色的法阵蔓延,街道上彷佛被封禁,沈远惊骇倒退,他看到,自己的拳光越来越慢,到最后,开始寸寸崩碎,攻击居然在瞬间被瓦解! 谢陈盛怒,还相隔很远,就打出了鳞符,看到沈远避退出去,不能解恨,当即催动法阵,再次镇压而去。 轰,冰蓝色阵纹覆盖的范围扩大数倍不止,曹枕与那几个修士惊骇大叫,他们被镇压,浑身瘫软,不能挪动。 沈远情急之下,祭出了好几件法器,有一条紫锋长剑,还有一颗巴掌大的透明珠子,同时打向鳞符。 “还敢反抗!”谢陈眼光冰冷,想要噬人,刚才已经看见了所有,张大眼和曲涛被打,这伙世家子甚至还想要抢夺赤红毛笔,如果不是自己赶来,损失将会是天价。 虽然沈远自身是千元境,但谢陈毫无惧怕,一手虚按,鳞符威势暴涨,达到了千元境巅峰的威能,瞬间就将长剑打断、珠子粉碎! “噗!”法器断折,沈远受到牵连,大口吐血。然而,更恐惧的是,他的身体也被鳞符禁锢,冰蓝色法阵当头压来,他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骨骼咯吱咯吱响,皮肤涨红,随时会被碾压成血泥! “不过是照亮了几处节点的千元初期,连那头四臂通势猿都远远不如,有何自傲?” 谢陈冷哼,这几个月一直在深山中厮杀,搏命对象俱是远超沈远这样的千元境妖兽,此时身上充满了凶杀气,加上催动鳞符,威势无双,令人望之生畏。 “我是砚山弟子,你敢在松烟邑当街杀人?!”沈远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断了,趴在地上,光鲜衣袍沾满尘土,形象不再,他悲愤地大喊。 谢陈手持鳞符,对着沈远的一只手掌砸下,灿烂光华中,有鲜血溅起,伴随着骨碎声响,凄厉惨嚎响彻街道。 谁也没想到,谢陈如此心狠与果敢,直接断去了沈远一只手。 “疯子,我要你付出代价!”沈远被血光刺激,不顾一切大喊大叫,试图站起,与谢陈搏命。 “这次只是废去你一只手,再不清醒,断去四肢!” 谢陈冷喝,冰蓝色法阵拂过,沈远受到重击,在地面上滑行出去很远,撞在街边石柱上,浑身抽搐,不住地呕血,谢陈没有留手,他伤势很重,气息紊乱,居然有了跌境的迹象。 这让他忍不住惊惧。 “还有你们几个,狗仗人势,全部废去修为!”谢陈对着曹枕他们催动鳞符,一声声惨叫中,血光四起,这些人身上血肉模糊,华光尽去,被打灭了全部修为,沦为废人。 张大眼看呆了,喃喃道:“出手太狠了!” 谢陈走来,犹自不解气,“你们被如此欺辱,还替他说话?” 如果不是在松烟邑内,依他谢某人脾气,沈远早就化作血泥死去。 “滚,再敢生事,全部打死!”谢陈对着沈远说道。 砚山高足心境悲寂,到了这种时候,哪里还有别样心思,只想第一时间逃命,就连曹枕几个也丢下不管,蹒跚着往远处走去。 谢陈看着沈远狼狈的背影,知晓他这样的秉性断不会善罢甘休,回去后势必要请出宗门内的师长来报复,自己倒是不怕,但张大眼等人跑不了。于是,对着沈远传音说道:“回去后,养好伤是不是要回来报仇?” 沈远打了个冷颤,回道:“不敢。” 谢陈冷笑一声,“是现在不敢,一旦有了帮手你就是仗势欺人的恶犬,无妨,回去后告诉你家掌教,伤人者,辛江府大赛,王楷!” 他没有自报山门,而是用出了选拔赛上的化名,不过对那些教派的高层来说,已是够用。 沈远身体一震,不再说话,往前走去。 谢陈提醒道:“一定要与你家掌教说起,别人不知背后事,只会来送死。” 他这样无所顾忌,让沈远反倒心中没底。 张大眼目光中有担忧。 谢陈笑道:“只做自己事,他不敢再来。” 曲涛和张大眼不理解,但眼见谢陈胸有成竹,也只能暂时按下诸多烦扰。 “你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张大眼好奇问道。 谢陈说道:“我去了你们住处,找不到人,就来三仗河碰碰运气,不想果真在这里。”他扫了店铺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笑着道:“地方不错,已经租下了?” 张大眼低头,不说话。曲涛笑了,“大眼不好意思说,铺面位置绝佳,只是价格超出了预期,要两万萤金。” 谢陈皱起眉头,“是有些多。” “不行我再踅摸其他店铺。”张大眼说道。 谢陈想了想,道:“不再等了,其他地段的铺面同样紧张,就这里了。” “这钱……” “一会再说。” 他们停止了交谈,因为打斗引来了执法队,张大眼轻声说道:“是茂松楼的人。” “发生了何事?”十几名甲士走来,领头的是一名壮实男子,大声发问。 曲涛指向躺在地上的曹枕,说道:“他抢夺我们法器,被教训了一通。” “还有这事?”领队挑眉,饶有兴致地蹲在曹枕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笑道:“小子,在松烟邑内滋事,不想活了?” “冤枉……”曹枕大叫,一旦罪名落实,可是要下大狱的,他想要辩解,可是谢陈也走了过来,见到这尊杀神,登时闭嘴。 “很明显,他们无理在先,遭受了创伤,就这般简单。”谢陈笑着与领队攀谈。 “是这样么?”领队有些怀疑,看向了曹枕。 周边临近的几家商户在这时开口了,“不错,我们作证,那伙恶霸先动手的。” 谢陈愕然,没想到这些未来的邻居都是好心人,他笑着向大家致谢。 那名领队煞有介事斥责了一句,“松烟邑内禁止械斗,再有下次,决不轻饶!”他带着人离去,因为没有闹出命案,且人证很多,也就不再计较了。更关键的是,谢陈悄然往他手中塞了一大把零碎萤金,看手感,分量不少,他正盘算着歇工后找个地方喝两杯呢。 谢陈对着曹枕说道:“沈远狼狈逃窜,你们留在这里等什么?等死呢!”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佝偻离去。 “这种货色,真租下了铺子,也是恶邻,趁早滚蛋!”几家临近商户大喊。 谢陈拱手抱拳,“多谢各位仗义相助,等我盘下铺子,咱们就是那互帮互助的好邻居!” “说得好,这位小哥凶神恶煞,不想还是个懂礼节的,日后好相处。” “呵呵,小伙子相貌一般,雷霆手段深得我心,以后做了邻居,多来往!” 谢陈都不知道这些人是在夸赞还是话中有话。 “此处铺子是吴家铁铺火净大师傅所有,我们不去找他商谈房租?”路上,张大眼不解,谢陈带着他二人直奔百木傀儡住处,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曲涛应声说道:“莫非是凑够了打造空间法器的材料,请大师出手炼制?” 谢陈故作神秘,“一会便知。” 百木傀儡正在小院中研究一堆阵纹符纸,看到谢陈三人推门走入,笑道:“鸦三,你不筹备自己的买卖,整日往我这里跑,不务正业。”对他们修道之人,漫长岁月都在弹指间,几个月而已,确实短暂,印象中,才刚与谢陈分别不久。 谢陈大笑:“自然是想请大师出手。” 听到炼制法器,百木傀儡来了兴致,问道:“这次想打造何等兵器?” 哐! 谢陈将四臂通势猿的那条残肢取出,放在地上,沉重无比,整座小院都为之一震。 “千元境妖兽?”曲涛和张大眼率先瞪大了双眼,无法相信,谢陈短短几个月,就猎取到了这种等级的兽王。 哐! 又一声闷响,比先前的动静还大,小院晃动不止,百木傀儡也吃惊起来,“猎杀了两头四臂通势猿,这只妖猿等级低一些,但胜在完整,骨骼全焕,足够打造空间法器。” 张大眼蹲下身体,用手指触摸,虽然四臂通势猿已经死去,但生前的余威尚存,让人心悸,触手一片冰凉,好似有电击的感觉。 谢陈在猎杀那头妖猿后,担心材料不够,便独自在山林中追寻,终是又找到一头千元境初期的四臂通势猿,经过一番苦斗,用鳞符将之镇杀。并且,因为尸首完整,他还顺势取出妖猿精血沐浴自身,感悟这一族的战斗手段,让象通拳术更加精进。可以说,收获巨大。 不过,这还不算完,他又取出了一具数丈大的妖兽尸身,哐地砸在地上。 “是朝云雀,也是千元境!”张大眼惊呼。 哐,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谢陈再次取出一具只剩上半身的残躯,是面目狰狞的狼首残尸。 百木傀儡凝睛看去,道:“千元中期的三目灾狼,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谢陈终于停下动作,笑道:“从家里进的货。” 嗯,在割阙山外围猎杀的妖兽,确实可以这般说。 “你家里是养兽场么?”百木傀儡青发飞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能这样频繁猎杀妖兽,不只是实力的问题,就是松烟邑附近的大山中,也没有如此多的资源,他好奇,谢陈到底是什么来历。 “大师,四臂通势猿有空间天赋,用他们的残尸打造空间法器,剩下的,能否炼制一件千元境的法宝?” 谢陈不想过多暴露自己身份,转移了话题,补充道:“所有材料全听处置,工费也含在其中。” 百木傀儡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可行,这次都是些寻常材料,我一人就能炼制。”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你如果手头富裕,还能支付一些工费的话,可以再拿出一些,我和吴老二一同出手,能最大限度提升法器上限,说不定,可以打造出千元境后期的法宝。” 这倒不是非要拉着吴老二一起发财,他所说的确属实,百木傀儡的法阵造诣加上吴家二掌柜的锻器手法,在松烟邑内是最高水准。 谢陈大喜,他本就想去吴家铁铺,百木傀儡正好给出了机会,连忙答应下来。于是,再次取出一具千元境妖兽残尸。 “一头山猫,千元境……” 张大眼和曲涛已经麻木,面无表情。 百木傀儡不由得问道:“你到底还有多少货?” “没了,就这些!”谢陈讪笑。 其实,道基内还有一物静躺,但此时不敢拿出,担心老头发飙。 第135章 租下铺子 “其实,还有一事,鳞符频繁使用,出现了损伤,能否请大师修复一番,应该不费事的……” 一行人去往吴家铁铺的路上,谢陈小声对着百木傀儡说道,带有求情的意思,想让他看在交情上免去维修费用。 百木傀儡淡声说道:“拿来我看看。” 接过鳞符,他手掌上发散出青色光芒,仅是探视一眼,就发现了问题,“你与千元境妖兽厮杀过程中造成鳞符损坏,有几条法阵纹路断裂,并不严重,几笔就可修复,但我手头上没有这么高等级的符笔,若是借用吴老二的,免不了还要费口舌……” 谢陈灵机一动,取出了赤红毛笔,递给百木傀儡,道:“这个能用吗?” “合汇境法器!”百木傀儡心中惊诧,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默默接过毛笔,一边赶路,一边就在鳞符上摹刻起来。 不多时,他将鳞符扔给了谢陈,“省着些使用。”然后,看了看那杆笔,有些爱不释手,不舍地递给了谢陈。 张大眼使了个眼色,他也看出来,百木傀儡对赤红毛笔甚是喜爱。 但是,谢陈并没有说什么。 等到了吴家铁铺,依旧是直奔三楼,百木傀儡一脚踹开最里侧房门,嚷嚷道:“吴老二,爷爷又来给你介绍生意了!” 咻!一条箭矢飞速射来,对着百木傀儡脸庞招呼。他吓了一跳,两束青发弹出,将箭矢包裹,两者剧烈摩擦,屋内响起刺耳的颤音。 “老东西,想谋杀我?”百木傀儡额头渗出汗珠,吴老二正在摆弄一柄铁木大弓,是千元境法器,等级很高,大意之下能对他造成伤害。 黑脸老人笑呵呵说道:“此弓专为你留,打破你那张老藤脸皮。” 百木傀儡嘟囔了一句,接着大声说道:“没时间与你闲扯淡,鸦三带回来大堆好物件,邀请你抡锤,干不干?” 吴老二缓缓收起弓,不在意道:“一个翠仪境后生,能有多少好东西?”他觉得谢陈前不久才打造出鳞符,肯定是掏空了家底,不可能还有存货。 “老眼昏花!”百木傀儡冷笑一声,拿出了那五具妖兽残躯,咣地扔到吴老二桌子上。 “老木头,你去百妖坊大开杀戒了?”吴老二吓了一跳,这么多的千元境妖兽,似乎只有百妖坊才能聚集出来。 百木傀儡笑骂道:“少放屁,全是鸦三的东西,请咱俩打造一件空间法器和千元境兵器,好好想想,如何开工?” 吴老二看着谢陈,满脸怀疑,“你是将红原岭给杀了个干净?” 谢陈凝噎。 百木傀儡揪着他耳朵,喊道:“抡你的锤,哪有那么多事!” 吴老二不满地挣开,嘟囔道:“这小子着实诡异,身上宝贝多的吓人。” “少废话,你善于构思器型,快想想,怎样锻造。” 吴老二将所有的妖兽残躯看了一遍,半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好似睡着了一般,只有百木傀儡知道,他是在推演。 不消片刻,他睁开眼,提起笔在空白纸上唰唰画了起来。 “空间法器用四臂通势猿的躯体锻造,炼制成猿猴印章,保守估计,能有个三米见方的储物空间,没办法,妖兽境界太低,做不了更大。” “剩下的朝云雀、三目灾狼,凶性凛冽,合炼为一杆狼雀双头杵,起码千元境中期打底。” “山猫残躯就当做工费,亏就亏一些,你介绍的买卖,怎么也要给个面子。” 说话间,吴老二已画出了两幅草图,摊开在桌子上,让谢陈和百木傀儡过眼。 对二掌柜的能力,百木傀儡自然没话说,除了摹刻法阵拉胯,其他的手艺绝对一流,他连连点头。不过,谢陈却有不同意见,“两位前辈,不如炼制一枚狼雀双形咒印阵盘,凝聚两种凶兽的杀气,而且有法阵辅助,我们三个翠仪境也可轻松催动,放在店里便于防身。这样一来,材料能剩下不少,一并充做工费。” 吴老二没有意见,“无论是双头杵还是咒印阵盘,我无非是多抡几锤的事,老木头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百木傀儡笑道:“不难,只是这样你等于多交了钱,我和吴老二良心难安。” “胡说八道,我心安稳依旧!”吴老二翻着眼珠子说道。 “想想办法,将咒印阵盘提升到千元后期等级。” “材料本身境界限制,我有什么办法?” 百木傀儡沉思下来,然后,他对着谢陈说道:“我知晓一种远古阵法,可以强行聚气提升攻击等级,只是,摹刻这种阵纹需要高等级的符笔相助。” 话已说到此处,谢陈再听不出就过于痴板了,他笑着将赤红毛笔奉上。 吴老二眼睛都直了,对炼器师来说,这种符笔很难得,诱惑力巨大。 百木傀儡反复掂量许久,终于忍不住说道:“鸦三,你这笔,卖吗?” 谢陈还未说话,吴老二就大呼小叫起来,“能卖?多少钱,我买!” 合汇境的符笔,整座吴家铁铺也仅有一支,若能将谢陈手中这杆得来,他无疑会是功臣,以后在家中能挺直不少脊背。 百木傀儡气道:“吴老二,你少打岔,法阵都不会画,要这符笔干什么?” 吴老二气焰消了一半,不过仍犟嘴说道:“是为家中谋划!” 谢陈急忙开口,“符笔是朋友相送,不卖。” 吴老二叹了口气,“老木头,你我还争什么?” 百木傀儡不甘心,再次看向谢陈。不料,一道神识传音在脑海中响起,“百木大师,符笔可用任何一件合汇境宝物兑换,我不挑,日后给都行。” “你小子,不怕吴老二恼火?”百木傀儡大惊,担心谢陈的传音被吴老二截取,可是,他扫了一眼,黑脸老人只顾叹息,完全没有反应。 谢陈笑道:“放心,他听不到。” 百木傀儡对着谢陈笑了起来,“好,故意吊我胃口,早看出老夫心喜,偏要等我主动提起?” 谢陈委屈道:“上次送你老雪兔皮毛,被一顿训斥,唯恐再次添乱……” “那能一样吗?”百木傀儡撇了撇嘴,不再说下去,担心吴老二生疑。不过,谢陈这一手确实暖进了他心窝里,面对吴家铁铺这种三大势力的竞争,他选择自己,这很让人感动。 至于吴老二遗憾的摇头,暂且管不了许多,他一个糟老头子又不会画符阵,纯粹是瞎捣乱! 谢陈带着张大眼和曲涛走出房门,两个松烟邑的炼器大师已经开始着手规划器物雏形,他们也不再打扰。 “老木头,你再与鸦三商量商量,只要他肯点头,随他小子开价……” 房间内,隐约传出吴老二的声音,还是不死心,想通过百木傀儡再与谢陈商量。 不知道百木傀儡如何回绝,但谢陈心中憋着笑,两人已经达成交易,吴家怕是很难下手。 “对不住二掌柜了,没办法,符笔只有一支,相对而言,百木大师与我关系匪浅,也是经过他才能进入你吴家大门,孰轻孰重,我还是拎得清的。” 谢陈嘴角挂着笑,直奔一楼。 “范展,我手中有一批物料,想要兑换萤金……”谢陈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不必兑换,太麻烦,你请火净大师来一趟,我直接和他商谈。” 青衣小厮点了点头,去往火炉台处,找到了一名赤膊匠人,他正在锻造法器,黝黑皮肤上全是汗珠。 “什么事?”范展将几人引入一间密室,这是吴家铁铺专为客人打造,有隔绝法阵,可防止他人窥探。火净坐在软木椅子上,对着谢陈问道。 “我等想要租下三仗河边那处铺子,做些买卖,牙郎是个不管事的,所以直接找到房主来了。”谢陈笑道。 火净是个中年男人,一身精壮肌肉,双目炯炯有神,道:“好说,只是我那铺子租金不便宜,你也知晓,地段比不得庙山街,但在松烟邑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水宝地,不可能降价。” “如果租赁时间长些,五十年起步,我可以考虑折扣。” 他笑了起来,牙齿洁白,不过态度很坚决。 谢陈取出了道基内所有物品,摊在桌子上,哗啦啦散开,好些还被挤落到地上,叮当响。 “这么多珍稀材料!”范展看呆了,忍不住惊呼。 就连火净也坐直了身体。 谢陈对着范展说道:“物料种类繁杂,不好估价。能否请一名鉴定师傅做出价格品估,这样我与火净大师都放心。” “我这就去。”范展跑了出去。没一会,就走进来两名白衣老师傅,一高一矮,先后对着火净点头致意,同在吴家铁铺做工,彼此间互相都熟悉。 没什么多余的话,两个人将那些物品一件件拿起,仔细掂量,然后报出对应的萤金价格,一旁的范展则提笔记在纸上。 “翠仪境圆满的黑白鸟一只,品相完整,可兑四百萤金。” “三株百年乌参,一株四百年灯芯草,可兑三百二十金。” “一颗炬灵矿石,元力充沛,值二百金……” 房间内,只有两名老师傅的声音不断响起,他们速度很快,将各类宝物整理,归放成一堆堆。 张大眼和曲涛面面相觑,看着谢陈的背影,说不出话来,他们想不明白,几个月时间,谢陈到底是怎样找到这么多奇珍异宝的? 不多时,两人已将大部分物料规整完毕,范展拿着纸快速算了一遍,说道:“翠仪境材料共计三千一百二十金。” 然后,众人将目光看向桌子最中心那几件荧光闪烁的贵重物品上,俱是千元境稀宝。 “一对兽爪,可换千金。” 第一件物品就让张大眼倒吸凉气,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实在太贵重了,对他这样的散修,想都不敢想。 “千元境妖丹,三千金……” “千元境地柏黄,四千金……” 范展也紧张起来,仔细倾听,生怕有所遗漏,如此多数量的重宝,在吴家铁铺内也少见。 最终,随着矮个老师傅喊出最后一个价格,大家都注视着范展,他算了一遍,深吸口气,说道:“千元境物料,共计一万四千三百金!” 张大眼忍不住吐出一口气,他心脏狂跳不止,第一次见到这样一笔巨款,激动万分。然而,谢陈却不满,“加在一起也只有一万七千金,不够。” 火净也在摇头,笑道:“你还有其他东西么?”他话音刚落,就见到谢陈再次取出一条翠绿藤蔓,摆放在桌子上。 “这是千元境的老藤,我九死一生才将其斩杀,你们看可兑换多少萤金?”谢陈看到滕蔓,心有余悸,那次大战,差点身死,他再不想经历第二遍。 高个老师傅仔细查看了一番,点评道:“成人手臂粗的妖藤,年岁很足,无论是入药还是炼器都是少见的宝贝,可以给出六千五百金的价格。” “好!租金已经够用!”张大眼和曲涛惊喜道。 两位老师傅对谢陈笑着说道:“这只是我吴家鉴定的价格,你若不放心,忧虑我等偏向火净大师,故意压价,也可以去别家店铺再估算。” 谢陈一口回绝,“吴家招牌在松烟邑是铁打的标柱,谁信不过?”然后,他又飞速补充道:“老藤的事,各位请替我遮瞒一些,不要让百木大师知晓。” 这一句话,让两位老师傅和火净都笑了起来。百木傀儡本身亦是一株青藤修炼成形,谢陈这是担心他知晓后发脾气。 “放心,我们这一行,出门不带嘴巴。”矮个师傅笑道。 眼见无事,范展便领着鉴定师走出,房内只剩下谢陈三人和火净。 “火净大师,我有一事相商……”谢陈有点不好意思。 火净笑容温和,“说说看。” 谢陈顿了顿,道:“开店做买卖,铺面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雇请匠人粉饰、重新装扮,里里外外都是花钱的地方,如果一次将两万租金交出去,我手头只剩四千金,捉襟见肘。所以,想商量一下,能否先支付一万五千金,剩余的钱等我下次一并补足!” 火净沉默下来,这种事情很少见,如果是别人,他早就将人轰走。但是,谢陈不同,他随着百木傀儡多次找到二掌柜打造法器,人脉和实力俱全,不清楚其背后还有多少能量。 谢陈补充道:“我在三楼还有两把千元境法器,如果交不上钱,你可以拿走!” 火净沉思。 “实在不行,我找百木大师借一些萤金……”谢陈急了。 火净终于松口,摆手道:“无妨,信不过你我还是相信百木傀儡的,那老小子孤傲不逊,但秉性没得说,既然如此看重你,想来也不是浮躁之人。” 谢陈大喜,连连道谢。 正好范展返回,火净吩咐道:“取几张符纸来,我与鸦三这就立下契约。” 等双方签字画押,各自留下一滴精血为证后,火净拿出一把钥匙,交由谢陈,道:“铺面现在就是你的了,存放在其他几家牙介的钥匙我会一一取回,到时全部给你。” “至于萤金么……” 谢陈说道:“物料全部请范展处理,我剩下的八千九百萤金可先放在这里,等储物器锻造成功后再拿走。” 火净没有异议,范展喜上眉头,不过,他提醒道:“经过柜台兑换,要收取二百萤金费用……” 谢陈也无所谓,不曾想火净开口了,“从我的钱中抵扣,给鸦三凑个整,支付九千金。” “火净大师,真乃吴家铁铺响当当好人!” 走出去很远,张大眼还在感叹,恨不得泪流满面,抱着火净表示感谢。 曲涛鄙夷道:“出息!如果不是看在百木傀儡和吴家二爷的面子上,他会这般好说话?” 张大眼一拍他肩膀,笑道:“自然是这个道理,但人家表示了善意,说几句场面话还是有必要的。以后咱们自己做买卖,这等圆滑处事你要留意学习!” 曲涛拍掉了他手掌,翻着白眼,“比你清楚!” 两人同时大笑,走在街道上,从来没有这般轻松、舒畅,看腻了无数遍的松烟邑也好似顺眼了不少,处处都是新风景。 谢陈一伸懒腰,也终于放松不少,“两位,天色尚早,接下来有何安排?” 曲涛心中生出万丈豪情,“去面摊,一人点他三碗干巴面条!”说完后,他还觉得不过瘾,道:“加双份笋干,再开几坛好酒!” 谢陈直摇头。 张大眼一挥手,叫道:“不对,先去把咱们的房子退租,今晚就搬进店铺!” 谢陈眼前一亮,“好,晚上就在铺子里,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些拿手菜。” 两人怀疑地看了过来,“你那沾满血腥的双手,还会做菜?” “滚一边去!”谢陈没好气道。 当夜,三个人就在店铺内升火点灯,滋啦的油锅中冒起热烟,旁边有打开泥封的好酒,菜香与酒香交织,直熏人醉。 “下山半年,春风回暖,我终于打拼出了自己的事业,这间铺子就是起点!”谢陈在醉意中大吼,紧绷的精神终于得到片刻放松,他不省人事。 张大眼痛哭流涕,黑壮汉子真情流露,“鸦掌柜,你是好人!” 曲涛不住抚摸着自己的断腿,唏嘘不已,他忍不住看向远处山林,春寒料峭,但绿意已悄然涌上枝头。 “因为你,我断去双腿,跌入深渊。可还是你,我和大眼从最脏污的泥水中走出,此后能堂堂正正做人……” 昏黄灯火下,张大眼烂醉如泥,趴在桌子上,突然一声大喊,“赚钱!” 第136章 向着希望前行 谢陈在松烟邑内停留了半个月,一边等待百木傀儡和吴老二锻造法器,一边与张大眼四处奔波,寻找匠人和家具坊市,曲涛则坐在店铺内,挥毫摹画图纸。 到了晚上,三个人会碰在一起,商量各项细节,从粉饰装扮到门窗木椅采办,打造柜台和格柜,甚至连后院那几间房子也都利用起来,重新做规划,有用作储物的,有三人居住使用,还有厨房和杂物间,总之,方方面面都要考虑。 “细节太多了,你们看着办!”谢陈不胜繁琐,只是拟定了大方向,就任由他们做主。 十天后,吴家铁铺传来消息,法器锻造完成,他们迫不及待前去取回。 百木傀儡和吴老二累坏了,没有过多交代,就各自去休息。 “猿猴印章只有两寸高,可一旦倾注法力,内部就能显化出三米多的一方空间,比百木大师之前估计的还要大!”张大眼拿着空间法器爱不释手,这玩意价值不菲,小巧玲珑,但别有洞天,即使存放诸多物品,悬挂在腰间,也并不会增加重量。 曲涛拿起那枚狼雀双形咒印阵盘,惊道:“相当于千元境后期的法器,而且刻画了大量阵纹,只需少量本源就能催动!” 这东西太重要了,是目前除鳞符外唯一能护持店铺,不被打劫的利器。 谢陈心中清楚,因为符笔的事,百木傀儡肯定尽心想要帮自己做出最好的器物,这两件宝贝的威力都超出了预期。 “你们留着用,鳞符我要带走。”谢陈笑道。 将九千萤金装入猿猴印章中,与范展道别,他们直奔市坊。张大眼有了钱,腰杆子比任何时候都要硬气,挑选家具和匠人,嗓门洪亮。 第二天,店铺内开始忙活起来,十几名匠师带着器具,大肆翻修,整缮,按照曲涛的意见开工。 张大眼则在外奔波,一车又一车沙石木料不断运来。 这里气氛火热,三个人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看见自己的拼搏终于能结出硕果,这种满足感,让人沉醉……”谢陈合不拢嘴。 曲涛笑道:“因为有了希望,所以前行的每一步都格外踏实。” 张大眼合计了一下腰包,脸色垮了下来,“花钱如流水,这几日功夫,已经消耗了一千多萤金……” 谢陈高兴不起来了,刨去九千萤金库存和张大眼手中的两千金,按照预计,至少还需要一万一千萤金,加上火净的欠款,开销巨大。而且,铺面装修之后,就是备料、开业,又是无底洞…… “得了,继续努力吧诸位!”谢陈苦笑,带着张大眼出了集镇,来到了鹿灵泉,“此处泉水不要让旁人知晓,你有了空间法器,每隔一段时间取水回去,除供应百木大师,剩余的也可售卖,虽然钱不多,但胜在长久。” 张大眼点头,“放心,知道轻重。” “你最近留意招募一批信得过的散修或者猎户,寻矿师也要,等店面开张,我们需要稳定货源。”谢陈交代道。 张大眼点头,他在松烟邑内还是有一定基础,此事不难。然后,看着鹿灵泉说道:“一旦猎户多了,泉眼有可能会被发现……” 谢陈叹气,“等下次请百木大师绘刻一张遮蔽法阵,笼罩此处。” “你还去进货吗?”张大眼见谢陈向着深山走去,大声问道。 谢陈闷声说道:“不挣钱怎么开张?那点钱省着些花,附近的妖兽和药草几乎被我搜刮干净了,短期内没有大批进项。” 张大眼咧嘴大笑,“店主怎么比我这个伙计还忙?” 谢陈在山林中叹息,“何止是忙,大多数时候还要拼命!” 他在向着更深处走去,为了积累更多资源,不得不面对更大的凶险,很显然,深处物资丰富,但许多妖兽实力强大,千元境随处可见,甚至,不乏合汇境的凶兽! 没几日,他就在一座山头上发现了这个境界的兽王,离得很远,看不清其容貌与真身,但渗透而来的威压让他惊颤,彷佛再靠近半步,就要身死! “跨越了一个大境界,贸然对上,就是寻死。”谢陈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将呼吸与心跳降到最低,缓慢退去。 不过,收获也巨大,这里遍地机缘,很多药草年份悠久,都可以拿去店铺中卖钱。而且,手中持有鳞符,经过百木傀儡修复后,威力无损,一经催动就可发挥出千元巅峰的威能,谢陈有此依仗,才敢在这种凶险之地涉足。 时光飞逝,积雪逐渐消融,吹在脸上的风一天比一天温暖,山林中,已经悄然浮现了大片绿芽。阳春三月,生机勃勃。 乌鸦找来了,心惊胆战,“你如此深入,一不小心就要身陨!” 看着大黑鸟眼中的担忧,谢陈笑了,“我已收获了不少药材,折算下来应该有八千金,正准备回松烟邑兑换。” 他邀请乌鸦同去,顺便观看店铺。 “你居然受伤如此严重!”谢陈吃惊,这时才发现大黑鸟后背上有一条很深的伤口,纵贯脊背,深可见骨,恐怖的创口边缘,还仍有很多细密的道光在蔓延,侵蚀,不知是何人所留下。 乌鸦浑不在意,“潜入红原岭后山,被他们发现了,交手过程中不小心被砍了一刀。” 大黑鸟说的轻松,但谢陈深知事情不简单,乌鸦肯定报出了自己的名号,还避免不了争斗,深思下去,让人惊悚。 “红原岭难道发现了玄乌祖地的秘密?还是说与术木国一样,对割阙山生出了异心?” 谢陈目光闪烁,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极为棘手。 乌鸦劝道:“也许他们就是单纯以为山主不会随意收取外人,将我当做骗子对待。” 谢陈却不能这般想,“先去松烟邑,将物资交给张大眼后,我们回老松岭一趟,带上帮手一同去探查!” 大黑鸟驮着谢陈,速度很快,当天傍晚就回到了店铺。 “怎么回事?铺面装饰一半,就停下来了?”谢陈皱眉,看着满地材料,有些生气。 曲涛说道:“钱花的太快,大眼手中的库存已经见底,我们只好退换了一些昂贵材料,他这几日一直在市坊招募便宜工匠,之前的请不起了……” 谢陈听到这些,也不好苛责。 张大眼很晚才回来,谢陈将这次获得的物资全部拿出,叹道:“开门做生意,门面不能凑合,还是按照以前的方案,不说装扮奢华,起码要看得过去。这些钱,还了火净大师的欠款,能剩下多少?” 张大眼和曲涛合计了一下,道:“还有四千萤金。” 谢陈独自走出了店铺,两个时辰后才返回,将大家召集在一起。 “我找百木傀儡大师借了五千金,你们还是如往常办事,剩下的七千缺口,我来想办法。” “如果,实在无门,宁可先暂停下来,等我凑够了钱再继续动工。” 张大眼和曲涛默默点头。 乌鸦早已经将店铺里外看了一遍,呱的叫了一声,道:“铺面很好,没必要愁云惨淡,些许萤金而已,咱掌柜的只要愿意拼命,很快就能挣回,他在外面还有六千金的账款,不曾收回呢。” 两人大喜,扭头看向谢陈。 咚,谢陈在大黑鸟脑袋上弹了一下,“多嘴,你去临江城一趟,将钱收回来?” 乌鸦讪笑,“大哥的事,我不好出面。”忽然,它好奇道:“听尹焰童说,你在选拔赛前就和辛江府勾结在一起,暗中提高收费,敲了所有参赛者一记大闷棍,足有八十万金的分赃款,哪里去了?” “死鸟,怎么说话的?”谢陈脸色比乌鸦还黑,抱怨道:“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些钱我一分也没见着,师尊不知道拿去何处潇洒了!” 大黑鸟嘀咕道:“也许是骗你的……” 咚,结果鸟头上又挨了一下。 次日清晨,谢陈和乌鸦离开了松烟邑,他对着张大眼交代,“这次外出,说不好归期,你和曲涛好生照看,不要心急,会有结果的。” 高空上,劲风吹拂,乌鸦问道:“不如,请松前辈出手,猎杀一批妖兽?” 谢陈不认同,“下山前,老松和竹皇说得很清楚,修行是自己事,不能一味依靠师门,这次请他们帮忙,以后再遇到困难呢?” “师门长辈予以帮助,不是很正常?”大黑鸟想不明白。 谢陈屈指在它脑袋上弹了弹,“你和小童可以这般想,我不行,日后经营山门,总需要开源,现在只是第一步的尝试。” 乌鸦晃了晃头,“二代山主也不好当,还是我这般,做个跟腿打手,凡事不需多想。” “憨货,找到祖地传承后,就去店铺值守,哪会让你过得那般轻松。”谢陈笑着骂了一句。 他不再多说,其实除了掌执山门一事外,心中也隐隐有一种危机感,这些年,白藏数次明言,时间紧迫,好似前方总有一件大事,一旦遇上,就是石破天惊,将要倾覆很多。 而且,老松和竹皇的做派,也很明显是在有意锻炼自己,说的那些话,深思起来,也是在劝告,放下宗门弟子做派,努力依靠自身在这血杀尘世间走下去…… “究竟是怎样的天堑,能让他们这般慎重?”谢陈想了很多,心中有担忧,更多是无尽的迷茫,和恐惧…… 遥远的前方,充满希望,但又蕴藏着巨大凶险,一不小心就会生出变故,而那种诡谲,使得师尊白藏,这个屹立在北境巅峰的超绝者,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实力终究是一切!”谢陈哀叹,他浑身发冷,不敢再细想。 一天后,他和乌鸦飞临老松岭,离着很远,就看到尹焰童在草甸上不住奔跑,欢呼。 咚!谢陈跳下,砸出了一个深坑,小家伙衣服上全是泥土,不过他丝毫不在意,叫道:“师叔,你终于回来了!” 谢陈也很高兴,伸手在尹焰童头顶摸了一下,打趣道:“左护法长高不少,咦,快要突破了?” 尹焰童比他早两个月破入翠仪,现在即将晋升中期,修行进度很惊人。 对这个小家伙,谢陈无比宠爱,掏出了在松烟邑买的一大堆糕点吃食和稀奇玩具,引得尹焰童大呼小叫。 “师叔,半年过去,我已经快要追上你的境界,你可要努力。还有,买卖做得如何了?从事哪一行?是否挣到钱?” 谢陈眼神一变,可爱的小家伙一连串发问,句句捅进心窝,他瞬间觉得,对尹焰童的宠爱是错付。 “哈哈,壮士承鸟回,双魔齐聚首,你们是回来要向我展示半年来的成果吗?”老松化形而出,张开双臂,夸张的大叫,“快,用你们赚取的萤金,砸在我这张老脸上。” 谢陈脸色黑漆漆,真想将那块板砖丢出去。 一片绿光飞来,竹皇现身,依旧风华无双,姿容惊世,笑道:“右护法风采过人,呦,老木桩子的小黑蛋怎滴受伤了?” 老松脸色一变,问道:“怎么回事?在外受到欺压了吗?”他刚才只顾着与谢陈打诨,竟没发现。 乌鸦说道:“在红原岭探查我族祖地时,发生了冲突。” 老松冷笑一声,“那些蠢货,生出了觊觎之心?” 谢陈摇头说道:“目前还不确定,所以此番回来,就是想请你们出山,一同去大黑鸟家的祖坟转转,毕竟那头陨落的玄乌境界太高,对我们来说处处凶险。顺便还能查探查探红原岭。” 老松笑容冰冷,“同去,这些大岁魔血浇灌出来的妖修,心思不纯,和术木国一样,养不熟!” 谢陈问道:“师尊在闭关吗?” 竹皇点头,“一直不曾出来。” 谢陈说道:“那就不麻烦他老人家,你和横刀,谁下山去活动筋骨?” 竹皇沉吟道:“我还是在山中看护较好,五百年过去,大战余威消散,老木桩子一个人就能应付。” 老松接着说道:“不错,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尹焰童急了,“你们刚回来就要走,我也要去!” 谢陈瞪了一眼,“这不是去游山玩水,安心在家待着。” 在小家伙幽怨的眼神中,老松带着谢陈和乌鸦向着东北方位飞去,白光速度极快,瞬息万里,已经消失在天际。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这片血红色的荒原,谢陈还是感到惊奇,天地间,丘陵起伏,茂林和草原相接,溪水清澈见底。只是,到处都是妖艳的血色,彷佛鲜血浇灌而成,令人压抑。 事实上,此处就是白藏剑斩两座超级宗门后,无上强者的血雨飘洒而导致,那种修士的血肉中,蕴藏着毁灭一切的能量,却也反向滋养出了新的生命,促生出红原岭这个妖修宗门。 与术木国相同,红原岭选择向割阙山俯首,是为附庸,这些年不曾断了往来,谢陈初到时,他们还曾上山送出贺礼。 “就是不知道,他们驱逐乌鸦,是否有了发现?”谢陈轻声说道。 老松凛声道:“真敢生出异心,全部打灭!”作为一尊真正的妖王,他有这个自信与实力。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我们大张旗鼓找上门去,看不到他们内心所想,不如,潜伏下来,观察后再说。” 谢陈好奇发问,“如何观察?” “小黑蛋,一会你先独自出阵,随意与他们攀扯,探探口风。”老松说道。 乌鸦腿肚子抽筋,“红原岭内有数名天然境,还有抬虚大宾,一眼瞪下我就要魂飞魄散!” 谢陈心中一凛,之前还未听说,红原岭内居然存在大宾级强者。 宾者,缘由悠久,产于洪荒古制,是圣人在饮酒礼上定下的称号,得天地认同,原指岁寿与秉德同高的贤能。而天然境已是返璞归真,容颜永驻,号称不老仙,超越了天然之后的修士,以大宾称呼,方能凸显尊贵。 老松嗤笑一声,“如今的修行界,乌烟瘴气,能有几个人当得起一个宾字?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小鸟,不要担心,老祖我亲自把关,保你无恙!” “不用了,他们好像已经有所发现,正在攻打后山!”乌鸦远远就发现了异动。 谢陈惊道:“你家祖坟被刨了!” 大黑鸟鼻孔冒烟。 老松停下云头,施法遮蔽了众人身形,道:“玄乌境界极高,遗留下的道压也不是他们能染指的,正好,看一看情况再说。” 他们不再交谈,而是看向红原岭后山。 密密麻麻的人影站满了好几个山头,乌鸦惊呼,“红原岭这是出动了全部宗门力量,要攻打我族祖地?” “不,是在挖坟……”谢陈幽幽说道。 他们虽然在调侃,但下方动静真的很大,红原岭掌教站在最前方,手持一尊铜炉,幻化为与云齐高的巨大法器,带着强横威势,砸向那座不起眼的矮山。 咚,天地震颤,大片荒原都在塌陷,逸散过来的余威都让谢陈无法承受,如果不是老松护持,他和乌鸦会被震碎成为血雾! 然而,一击过后,天崩地陷,铜炉滴溜溜飞回,矮山却毫发无损。 “众人随我一起攻击,破开防御!”红原岭掌教冷哼,运起全部功力,他自身也无限拔高,法相庄严,似乎要捅破云层,举起铜炉再次砸下。 身后,有数位鹤发童颜的修士走出,同时祭出法宝,跟随掌教而发动攻击。 还有红原岭的其他门人弟子,也在出手。霎时间,矮山被各种光波淹没,周围的地面瞬间消失,无数的修士在对着玄乌祖地进攻,他们的法术汇聚在一起,爆发出了令人心颤的威势,大地隆隆响动,不断破碎,似是布帛般脆弱,空气被蒸发,那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第137章 妄自尊大 红原岭倾巢而出,对着后山发动进攻,他们并不确切这片血红色的荒岭间潜藏着什么样的秘辛,但通过多年来的收集,暗中已探听到不少,综合分析下来,那位大宾级掌教已经断定,此处应该是两座超级宗门覆灭时的重地,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那只鬼鬼祟祟的乌鸦,多次潜入后山查探,它境界低微,但体表有一层无形火焰燃烧,正是至纯至阳的太阳神火,其血脉超俗,似乎是一个教派的图腾后裔……” 红原岭掌教低语,他冲在最前方,早已经在大黑鸟的身上发现端倪,推断出了部分真相,“后山绝对与玄乌一族有关,平日里不显,一旦现世,将会是无上机缘!” 想到此处,他禁不住内心火热,红原岭相对于其他教宗,显得很年轻,只有数百年传承,对那场改变北境格局的大战知之甚少。这些年,也只能旁敲侧击,收集自家领地上的过往。而更重要的是,掌教有雄心大志,他试图挖掘出那些湮灭的烟尘,攉取机缘,改变现状。 “没有祖传和资源,我的修行进度也受限,法力不能提升,迟早会羽化,这里,就是我的一场造化,谁也不能抢夺!”他法相肃穆庄严,手托铜炉,脚踩血原,头顶苍穹,对着后山猛烈攻击,一道又一道术法横空,彷佛能压塌天地,沉重的压迫传递出去,让谢陈和乌鸦心颤。 轰! 铜炉砸在矮山上,响彻荒原,掌教身后,其门人弟子一同出手,声势浩大,各种法器与神通尽数向前方打去,将矮山淹没。 剧烈的能量乱流撕碎了一切,那里除了矮山,所有事物都消失不见,成为真空。 砰!矮山居然受损,崩碎了一角,激射而出的碎石破空,发出凄厉声啸。 谢陈咽下一口唾沫,问道:“横刀,你独自对战,能力压整座红原岭吗?” 不是信不过老松,实在是太过惊人,他印象中,白藏少有的几次出手之外,就属眼下场面最为浩大,一尊大宾带领数位天然境,数十名合汇境,无数的千元与翠仪弟子一同出手,道光蒸干了土地,让血原震颤。 如此阵容,若是攻打松烟邑,一击就能打灭那座繁华集镇,什么三大势力,皆不能挡! 老松撇了撇唇角,没有说话。 突然,矮山中迸射出一道无形涟漪,有恐怖道则弥漫,毁灭气息铺天盖地,击打在铜炉上,这品威力绝伦的法器顷刻间碎裂,化为无数碎片飞射,红原岭掌教来不及阻挡,被洞穿,高大法相上出现数个透亮大洞,他闷哼一声,法相缩回,身体止不住地向后方飞去。 “啊!” 数位天然境长老在大道涟漪下毫无反抗之力,被扫过,成为一团血雾! 而后方,那些境界更低的红原岭门人连惨叫都发不出,身体瞬间炸碎。 老松面色大变,“老玄乌的余威爆发,快躲避!”他带着谢陈和乌鸦后退出去数万里,遥遥看着矮山方向,脸色沉重。 “陨落六百年的玄乌老祖,还有这种凶威!”谢陈头皮发麻,刚才慌乱间看到,红原岭大军仅是被道则碾压,就死伤过半! 乌鸦激动到热泪盈眶,“这就是我族老祖,术法参天,即使身死,还能横压一座教宗!” 等那里恢复平静后,他们才再次返回,看到地上的惨状,谢陈和乌鸦忍不住惊骇,到处都是碎肉与血雾,找不出一具完整尸身,无数的红原岭弟子在哀嚎,声音凄厉。最靠近矮山的范围内,那些没有躲避过去的天然境,彻底消失,找不出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教主,我们,还要继续吗?”有几个幸存下来的长老出声询问,声音打颤。 红原岭掌教身体上有数个血洞,他内心凄凉,不过并不打算放弃,现出了真身,是一头白色鸿鹄,体表升腾刺目道光,一双爪子轻易抓碎了数座山丘。 “炼化死去的碎尸与血肉,布出大阵,随我发动最后一击!”鸿鹄长鸣,飞上高空,本体足有数万丈,遮挡了大片阳光,在血原上留下阴影。 幸存的门人不敢违抗,顾不得悲伤,催动术法,将昔日同僚的尸身一一炼化,充作攻打矮山的能量。 老松轻笑,“这头鸿鹄本是山间一头寻常白雁,侥幸得到了强者精血,就此开启灵智,踏上修行路。他福缘深厚,炼出了五凤本源,成为血脉特殊的妖兽,不过,凶性也大,不惜用门下弟子性命来探取造化。” 谢陈惊奇地看了过去,“鸿鹄是传说中的五凤之一,修炼到终点,与火凤、青鸾等神兽并列,血脉极其霸道,红原岭掌教难怪志向高远,非要破开玄乌祖地,莫非是想获取传承,参悟太阳神火,将来化为那种绝世神兽吗?” “他们再次攻击了!”大黑鸟叫道。 鸿鹄在九天展翅,清脆鸣响传遍荒原,他孤注一掷,牵引下那座大阵中的全部血光,凝聚为粗大的光柱,怦然撞向矮山。 惊天动地的碰撞,引发了大道波动,那里的空间扭曲,形成褶皱,阳光都被遮掩,变成一片血红。然而,矮山中似乎有什么存在被惊怒,苏醒了过来,发出一声轻斥。 “咄!” 大道涟漪扩散,比之前更加凶猛,抚平了空间,扫平了天地,以矮山为中心,地面塌陷,形成一圈漆黑空洞,向着四面八方飞速扩大。 “退!”鸿鹄大叫,他首当其冲,被涟漪拂过身体,一条翅膀折断,血雨飘洒。巨大的翅膀掉落后,没有坠地,而是在空洞中被分解,成为粉尘,彻底在尘世间消失。 他自身也被击飞,坠向远处大地,跌落在天际线尽头,砸倒了大片山丘,血原破碎,沟壑纵横。 幸存的红原岭门人不顾一切奔逃,却赶不上黑洞扩散的速度,大半修士被吞没,无声无息崩散,血肉骨骼全部变做虚无。 “是老祖复苏了吗?”乌鸦浑身颤抖,它好像听到了那道声音。 老松脸上有缅怀,“只是临终前布下的手段,真身早已陨落,不可能现世。” 谢陈眯起眼看去,惊骇无比,那座漆黑空洞,似乎连接了幽冥,散发出极致的枯寂气息,在飞速扩张,像是大地张口,欲要吞噬苍天! 然而,这种变故来得快消失也快,矮山恢复平静,重新变得寻常,黑洞消失,山河恢复,它静静矗立,彷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只是哭嚎的红原岭弟子知晓,大半同门惨死,连尸首都寻不见! “攻打一座遗迹而已,致我损伤如此!”鸿鹄归来,化作一位中年男子,他嘴唇轻颤,不忍去看门下弟子的惨状。 此时,红原岭掌教也伤势惨重,一条手臂从肩膀处断裂,血液滴落。这让谢陈心颤,大宾修士修为通彻,早就可断肢重生,但鸿鹄的翅膀遭受玄乌老祖一击余威压制,居然无法恢复! “教主,不要再打了,红原岭死伤无数,天然境长老仅剩我一人,弟子十不存一!”一名长老哭诉,字字泣血。 掌教沉默,他不甘心,可是,还能如何?集整座宗门力量,也无法打进矮山,他心如死灰。 “我的道注定要断在这里吗?” 谢陈扭头看向老松,却发现他在窃笑,白胡子老头悄悄抬起一只脚,抵在大黑鸟后背,只一踹,乌鸦嘎了一声,打着旋飞出,坠落在矮山前,发出很大动静。 “敌袭!”红原岭的人受到惊吓,围了上去,待烟尘散尽,才发现是那只贼头贼脑的大乌鸦。 “你数次潜入后山,被我们赶跑,如今还不退走,隐匿在暗中,到底是何居心?”天然境长老大喝,觉得乌鸦图谋不轨,正是它的出现,才引起众人希望,攻打矮山,造成了这一切! 大黑鸟打着哆嗦,鸟喙不断磕响,天然境威压太盛,那位长老生出了杀意,它受到针对,皮肤撕裂般疼痛,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去。 红原岭掌教走了过来,挥手斥退门人,他看向乌鸦,眸中射出两束神光,将大黑鸟底细观察了透彻。 “果然是玄乌后裔,你频繁造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位掌教气度温和,并无咄咄逼人的气势,好似在寻常谈天,“这里,与你祖上有什么关系?” 乌鸦在被踢出来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老松这是要它孤身与红原岭询问背后真相。它将心一横,梗着脖子说道:“此处是我族祖地,留有老祖传承,为何不能来?倒是你们,占据我家遗址,一味阻挠,是何居心?” 它装腔作势,但面对的是一尊抬虚大宾,浑身黑羽发抖,显得色厉内荏。 掌教笑道:“飞仙宗都湮灭,你玄乌一族还沉浸在过去的荣光中吗?这是红原岭后山,内部一切机缘自然归属于我。” 乌鸦大叫:“混蛋逻辑,后来者割地占据,我家祖产就易主了?” “你可以不甘,但没办法,实力为尊。”掌教轻笑,一手掐在乌鸦脖子上,手臂探出,将之提到了矮山上空。 大黑鸟惊骇欲绝,那只大手坚如铁箍,它不能挣脱,而且,并不见有道光波动,它的身体却不自觉产生反应,黑羽震动,体表烈焰熊熊燃烧。“强行催动我血脉,这是什么莫名手段!”乌鸦不住地挣扎,嘶吼:“我是割阙山护法,你敢杀我?” 掌教面无表情,“割阙山何时多出了你这个护法?还是有死仇的玄乌后裔?” 乌鸦争辩道:“本鸟去年幸得白山主亲传谢陈垂爱,拜入山门,你不认识也正常。”说完,它还张嘴吐出一道锋利白光,“有刈字诀杀气为证,做不了假!” 掌教内心这时也相信了七八分,不过,他不可能放弃,眼中凶光一闪,“即使身份为真,割阙山也不能插手我红原岭内部,这处机缘,只能是我的!” 乌鸦惊骇道:“你还敢叛变不成?” 鸿鹄掌教语气寡淡,“在我境内挖掘机缘,怎就是叛变?割阙山向来不纳岁供,不涉外事,今日你跑来索要遗址,是过界了!” “无耻!”大黑鸟被气到发抖。然而,中年掌教以法力封闭了它的嘴巴与神识,不能再发出声音。 轰,它的体表烈焰蒸腾,身体落在矮山上。 但是没有任何反应,矮山没有变化。 红原岭掌教微微皱眉,手指间闪过一道亮光,乌鸦闷哼,翅膀被割破,几滴鲜血滑落。“乌鸦的血液果然有效果,似乎是打开禁制的关键。”中年男子敏锐察觉到变化,在血珠滴落的瞬间,矮山上有一种无形气机弥散。 他五指用力,大黑鸟全身紧绷,从伤口处涌出更多血液,尽数滴入矮山内。嗡嗡,山头颤动,发散出微光,某种禁制真的在瓦解,感受到了后人的气息,将要重新现世! “一只乌鸦的精血太少,不足以破开矮山。”红原岭掌教目光闪烁,他在犹豫,想要将大黑鸟祭炼出去,用它的全部血肉一试。 可是,这毕竟是号称来自割阙山的护法,虽然不足以证明其来历,但太过敏感,他不想再尝试,一旦惹怒了白藏,后果不堪设想。 “真是难办……” 乌鸦失去大量血液,精神萎靡,气息虚弱到极点,他将大黑鸟扔到天然境长老面前,吩咐道:“圈养起来,喂些上好灵草,再取精血,每日浇灌下去,矮山禁制终有瓦解的一天!” 长老犹豫道:“它的身份?” “毋需担心,抹去它来过的痕迹,小心隐藏,短期内割阙山也察觉不到。”红原岭掌教笑容温和,但手段狠辣,早想到了应对之法,道:“据我推算,半年内就能有结果,到时再施法篡改它神识记忆,此事不可能有外人得知。” “好计谋,将乌鸦当做血食一般,肆意压榨!” 谢陈跳出,脸色冰冷渗人,他忍受不了,主动现身。 红原岭所有人明显受到惊吓,纷纷退避。掌教却面色如常,“我只当它是冒充割阙山的妖物。” 谢陈寒声道:“现在清楚了吗?还不放人!” “自然可以。”红原岭掌教示意那名长老解开乌鸦的禁制,笑着说道:“大水冲了自家庙,小护法也是,非要隐藏身份潜入,导致生出误解。” 谢陈感觉这位大宾脸皮功夫了得,说起假话面不改色。 “怎么样?”看到乌鸦走来,他急忙问道。大黑鸟哆嗦着抱怨:“为何不早点出来,我差点死了!” “早些出来怎能看清他内心。”谢陈小声解释。 红原岭掌教风轻云淡,彷佛什么都未发生,而是问道:“二位不在割阙山上静修,来我红原岭有何贵干?” 谢陈冷笑道:“与你无关,这后山是玄乌祖地,我们要进去获取传承,你等让开就是。” “这个要求,恕我,不能答应。”红原岭掌教摇头,态度坚决。 “你们要造反,不认割阙山?” “红原岭没有胆量造反,你刚才隐匿在一旁,应该听得清楚,此地是我境内遗物,不可能让与他人!” 谢陈厉喝道:“本就是玄乌传承,哪里就归属你红原岭了?说到底,你连带身后宗门都是割阙山附属,有什么资格圈地?” 掌教并无惊慌,反驳道:“白山主无意管辖属地,从来不曾对红原岭指手画脚,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你只是一个二代弟子,就想要代掌山门,要我拜服?” 谢陈冷笑不止,“原来是看我二人势单力薄,在这里强词夺理。你可知晓,其他七府对待下属宗门,年年交税纳贡,献上五成机缘不止,才能求得安稳,你红原岭一向轻松,全无这些束缚,到头来,稍有紧迫就嫌我管的宽泛了?” “七府如何不得而知,红原岭与割阙山的规矩不能变!”中年掌教仍旧不知悔改。 谢陈深吸一口气,“好,看来师尊一心清修,不理会琐事,反倒惯出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恶奴,不会感恩,反过头来向割阙山划规矩,看不清真仙了吗?” 红原岭掌教皱起眉头,“你说再多也无用,请回,不要自取其辱。” 如果不是知晓谢陈的亲传身份,他早就要出手,将两人镇杀。 “吾乃上邦,今日却在属地受辱,你们放肆!”谢陈大喝,感受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杀机,他屈辱无比。 “实力低微,就不要摆弄你那身份,红原岭不会做出格举动,别处教派可就说不得会如何了,请回吧。”掌教直接开始逐客。 “你是在教训我割阙山弟子?” “是又如何?” “混账东西!”这一声厉喝却是从高空传来。 老松突兀现身,从云端一脚踩下,这一脚遮盖了天空,跨越了不知多少距离,将红原岭掌教踏入地层,他所站立的地方,只余一座漆黑洞口! 谢陈和乌鸦后退了几步,老松刚好落下,富态老人雪白发丝飞舞,此时怒不可遏,探手虚抓,土石炸散,昏厥过去的中年掌教死狗一般被他从地下深处抓出。 砰! 老松扬起一拳,掌教胸骨断折,身体飞出去很远,现出了原形。 “你是崖壁上那株老松,竟然早就修炼有成!”鸿鹄掌教被痛醒,面孔扭曲,大叫着求饶。 对老松和竹皇的存在,只有少数巅峰强者才能知晓,对红原岭这样的教派,他们只知道割阙山上有白藏一人魔威盖世。所以,看到谢陈和乌鸦现身,才敢如此尊大。 “求饶?磕破脑袋也没用,打死你这个以下犯上的狗东西!”老松彻底发怒,一掌拍下,巨大的鸿鹄哀鸣,骨头不知断裂多少,鲜血喷涌,万丈内的地面都被染红。 “斗恩升仇,山主念你红原岭修行艰难,免去所有纳贡,你却膨胀到如此地步,见亲传不拜,妄自尊大,毫不掩饰杀心,还妄图圈禁割阙山护法,是活腻了吗?” 老松大吼,一掌拍出,风云变色,远处天空昏沉一片,绝世道光喷薄,血原开裂,地面倾塌,鸿鹄毛羽融化,凄厉惨叫,却逃不出去。 第138章 老玄乌 老松很愤怒,红原岭的做派属实可恶,把白藏的宽容当做放纵,浑然不将割阙山放在眼里,相当于臣子犯上,再发展下去,事态还不知如何,他无法容忍。 轰! 又是一拳,拳光让整片荒原颤抖,绝世威压令红原岭所有修士跪倒在地,直不起身子,鸿鹄被道光淹没,到最后连声音都消失,不知死活。 只有谢陈和乌鸦无恙,站在老松身旁,感受到这尊妖王的强横,他们暗自咋舌,平日里和蔼的白胡子老头,出手就是天威,端得无敌! “上仙,我等知错!”天然境长老伏地大吼,他身体颤栗,汗水湿透衣背。 老松怒喝:“都给我滚!”音波肉眼可见席卷而出,撕裂了无数山丘,跪在地上的红原岭修士被全部打飞,摔落在远处。 不愧是绝世妖王,随便出手,就让血原满目疮痍,造成的破坏比起先前老玄乌的余威也不遑多让。 风波渐息,天地恢复平静。鸿鹄在白光中缓慢飞来,他万丈身躯上全部都是鲜血,洁白毛羽被烧去大半,仅剩的一只翅膀断折,喘息不止,眼神中再没有盛气凌人,光芒黯淡。老松这顿打,让他失去了半条命。 “不杀了烤肉吃?”乌鸦怂恿道。 谢陈在它脑袋上屈指敲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好歹也是一教之主,只有师尊才能决定其生死。” 大黑鸟疑惑道:“这位掌教难道不知,我家大哥注定要继任山门,将来也是能决定他性命的存在,还敢作乱?” 老松冷哼道:“这头蠢货,哪里能看到长远,他被一向的容忍所迷惑,孤傲自大。好在对山主尚存畏惧,没有异心,不然今日必死。” “我知错,红原岭知错!”鸿鹄大叫,他终于感受到恐惧。 “掌教大人可还要在矮山前划下规矩?”谢陈挤兑道。 鸿鹄彻底拜服,垂头丧气,道:“是我猪油蒙心,看不清大势,愿意为玄乌护法赔付萤金!” “不稀罕你的臭钱,带着红原岭的人滚开,不要影响我们获取传承。”乌鸦大叫。 谢陈看着大黑鸟的眼神能吃人,这头傻鸟,只顾着显摆威风,送上门的钱都不要! 老松斥道:“妄自窥探不属于你的东西,导致红原岭损失惨重。回去后安心整顿,此处机缘不是你能染指,因果深重,贸然沾身只会神死道消!” 鸿鹄点头,“谨遵法旨。”他声音虚弱,向着远处退去。 乌鸦有些不安,“这尊掌教不知会不会记仇。” 谢陈轻笑,“还敢作乱,就打到他彻底生不出别样心思,今日是横刀出手,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 老松接话道:“其实对这种半路依附而来的教派,施恩并不能换来真心,雷霆手段才往往发挥效用,让其畏惧,远好过希冀于他自己的良知约束。” 谢陈点头,“也许你说的对。” 乌鸦晃了晃头,看着矮山,兴奋道:“终于找到了祖地,我们如何进去?” 老松贱笑,伸指在大黑鸟胸前划过,黑金似的坚硬羽毛断裂无数,皮肤上出现一条两尺长的伤口。 “为何自己人还是要取我精血浇灌,老祖,你这是在坑我!”乌鸦悲愤高呼,两只翅膀不住扑腾。 老松拍了一巴掌,“安分点,运转我传你的玄乌一族法诀,将本源注入血液中。” 乌鸦不敢再玩闹,忙按照老松的指引,全神贯注运起功诀。 它身体上乌光闪烁,折射出斑斓色彩,瑰丽异常,还有无形的火焰燃烧,散发着高温。很快,从伤口处浮现一团脸盆大的血光,蕴含着玄乌一族的精粹,与红原岭掌教暴力取出的精血截然不同。 老松牵引血光飞向矮山,谢陈和大黑鸟都紧张地观看。 毫无意外,有熟悉内情的老松出手,加上乌鸦的血气,禁制生出了反应,矮山震动,出现了一片璀璨的光芒,气势惊人。 “这是玄乌老祖坐化后的执念所布下,一直在等待其族人……”老松感叹一声。 哐,道光中间现出一座巨大门户,然后缓缓开启,一种惨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谢陈忍不住皱眉。 “我的后裔,终于来了……” 乌鸦羽毛炸起,哆嗦道:“你们听到了吗?”可老松和谢陈没有别的反应,它信誓旦旦,道:“我确信,伴随门户洞开时,有一道声音传入脑海,无比清晰,我家老祖,似乎还活着?” 老松摇头叹息,“不可能,真有声音传出,也只能是闹鬼了!” “老木头,你说谁呢?”这一声道喝直接传入老松识海,下一刻,他一蹦三尺高,“真闹鬼了!” 咚,一股恐怖的波动传出,老松居然倒飞出去! 谢陈瞪大了双眼,他什么也没听到,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你还活着吗?”老松飞速冲回来,一头扎进门户。 谢陈和乌鸦对视一眼,连忙跟入。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竟然是一片巨大的空间,看不到尽头,天空上是灰蒙蒙雾气,地面有丘陵起伏,茂林与巨峰。 “这里是一片失落的大陆吗?还是另一方天地?”谢陈难以置信,明明从外界那座低矮山丘走进,内部却是如此的,无垠! 乌鸦也目瞪口呆,它完全不曾料到,自家祖地居然这般壮阔,放眼望去,不见边界! “咱祖上阔过!”大黑鸟咧嘴笑了起来。 谢陈笑骂道:“出息!”然而,他很快就呆愣,因为遍地都是药草,虽然等级不高,但数量超出想象。 随着两人深入,灵草的等级也在提升,“这里似乎是药材园遗址,太大了,一直延伸到最深处!”谢陈大笑,这些灵草真是雪中送炭,他正发愁店铺买卖,转眼间就发现了这处宝地。 “看,这片紫叶藤园子,滕蔓有手腕粗,一株就可以卖三十萤金,这么多数量,发财了!” 乌鸦也在尖叫,“那是柳雨金相木,高耸入云,可以吸纳元气,化为液滴,看金色水珠连成一线,全是浓郁的灵元所化!” 他们眼珠子发红,嗅到药香,看见遍地宝物,走不动路,纷纷扑了过去。 “我的货源,稳了!”谢陈飞奔向一片掌形灵药,高高跃起,伸展手臂,稠密的叶片铺展,像是一层棉被,然而,他咚地摔落在地上,啃了一嘴泥。“这些药材园,是幻象!”他顾不得疼痛,半坐在地上,眼前是那些掌形的药草,栩栩如真,但伸手摸去才能发现,手指可以穿透,一切都是虚无! 大黑鸟同时发现了异常,抱怨道:“老祖故意设下障眼法,是充门面吗?” 突然,最深处传来异动,爆发了剧烈震动,有道光扩散。 “横刀在出手!”谢陈心惊,老松在玄乌祖地能遇上什么麻烦?他和乌鸦连忙向着深处赶去。 一路上,药材遍地,还有无数的奇异花朵,五彩缤纷,溪水缓缓流淌,密林、青草与远山相映,一副静谧景象,各种花香与药香钻入鼻间,衣袖沾熏,增味不少。 “看似美好的画卷,却是假的!”谢陈颓然叹气。 一阵刺目光芒铺天盖地而来,驱散了高空雾霭,谢陈骇然发现,高悬的穹顶之上,竟然是一片虚无,看不到星辰与日月! “难道,这片空间也是假的?”他不禁暗想。 翻越了多座山峰,他们终于接近了最深处,那里是一座破败的城池,残垣断壁半淹在黄沙之中,笔直的街道被打断,房屋倒塌,长满杂草,只有最中心的一座金銮宫殿独自屹立,而老松的气息正是从宫殿内传出。 可以看出,这座城池很大,即使破败到这种地步,也依稀可见当年繁华。 “只怕全盛时期,与临江城也差不了多少!”谢陈暗自惊叹,玄乌一族是飞仙宗的图腾,地位尊崇,他们的祖地,曾经必然是那座超级宗门的核心重地。 漫步在黄沙中,他和乌鸦发现了很多,这座城池布局很大,各种市坊和民居完善,虽然只能看到倒塌的墙壁,但也能想象出以往的辉煌。 “这里好像是一整片的炼器工坊,是以前专为宫殿内的老祖炼制无上宝器的吗?”乌鸦感到凄凉,仅是那些遗址就可透见玄乌族群的荣耀,可如今却只剩下废墟,“我的族人,全部死去,只余我一人了吗?” 谢陈惊呼,“那边的炼丹房,已经倒塌,残损的炉子足有万丈高,是要熬炼何种丹药?” 他们在赶往中心处的宫殿,没有仔细观看,可只是沿途上的一角风景,就令人震惊,连绵的城墙倒塌,建筑破旧不堪。更诡异的是,荒寂而枯凉,整座城,见不到一个活物,枯藤杂草遍地,寂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心跳。 “没有生命,甚至,连一具玄乌的尸体都见不到!”谢陈喃喃自语,这让他惊悚,好似来到了一座鬼城,“但空气中漂浮的浓重血腥味又是从哪里传来?” 可以确信,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烈到将玄乌灭族的血战,所有的资源和生灵都被抹去,留不下痕迹。 “曹隐甲!” 金銮宫殿中传出老松的怒吼,响彻云霄,虚无穹顶被强烈的气息扰动,变得支离破碎。谢陈大叫:“横刀在全力出手,难道曹隐甲也在这里?” 那尊东海的霸主,是割阙山死敌,自身屹立在云端,不可触及,从白藏的只言片语中推断,他极有可能是当年令玄乌老祖陨落的幕后真凶,曾孤身潜入飞仙宗图腾祖地,疑似带走了真正的玄乌传承! 刺目的光波扩散,一路横扫,将半座城池摧为平地,黄沙倒卷,一副骇人景象,老松打出了一道道绝世攻击,金銮宫殿颤动,地面起伏,涟漪传递而来,谢陈和乌鸦站立不稳。 这只是开始,没多久,更加浩大的气息传开,宫殿外的一切都禁不住压力,开始无声溃散,地面、残墟和苍穹,统统坍塌,那种灭绝一切的恐怖迹象蔓延,让他们脸色苍白。 当! 不知从哪里发出一声巨响,似黄钟大吕,从各处虚无中荡出一种无形的波动,顷刻间抚平所有异象,这里重新变得平静。 宫殿上空,飞出了一只巨大的玄乌虚影,几乎遮盖了半座空间,它通体似黑金浇注,光芒炫目,不可直视,背上与翅膀上有淡金色纹路,神秘而美丽,但极其强大,眼眸略显空洞,但扫过一眼,睥睨八荒的气势让人不自觉想要臣服。 它所过之处,空间都被一种高温所融化,极致的热量让谢陈感觉身体要被烤干。 “老祖!”乌鸦大叫,流出热泪。 这是坐化于祖地的老玄乌,即便逝去数百年,依旧凶威滔天,只是一道残影而已,轻易就可灭绝许多教宗。 玄乌长鸣,然后俯身冲下,进入宫殿。 “你我联手,打灭曹隐甲这道印记!”老松的怒喝声清晰可闻。 那里发生了一场不可想象的战斗,玄乌烈焰焚烧九天,老松精气席卷,能量潮汐拍碎了大片虚无空间,界壁倒塌、收缩。 恍惚中,一道披龙袍的盖世男子依稀现身,儒雅俊朗,但出手凌厉,霸气绝伦,同时对上老松和玄乌虚影,气势不落下风。他单掌推出,手臂上金光灿灿,浮现大片玄妙符文,让老松咳血。 咚,龙袍击出一拳,背后有一尊海皇金身,与他合为一体,嗜血而狂暴,令空间崩碎。 一只白嫩手掌与之相击,五指纤细,却瞬间爆发出无匹的威势。 宫殿被各种道光与法则符文淹没,彻底看不见,明明相距不远,但再也感受不到那种风波,他们好似身处另一片空间,与这里隔绝。 谢陈皱眉,小声问道:“你家老祖,是女子身?” 大黑鸟斜眼看来,“不行么?”它在进入矮山前听到的呼唤,就是一道清冷女子嗓音,早已知晓。 “那般艳丽无双的强者,凶气压盖一域,可与曹隐甲争锋,居然,是这样一头女玄乌,面容可与女帝媲美……” 谢陈颠覆了想象,他电光之间瞥见了玄乌真身,大受震撼。 “难怪,老松对她交代的后事如此上心,于你照拂有加,原来是依稀有故人身影!”谢陈思维很活跃,暗自揣测横刀与玄乌老祖的关系。 大黑鸟斥道:“事态紧急,还有闲心在这里捕风捉影,一旦曹隐甲获胜,你我如何活命?” “不急,那道龙袍身影只是曹隐甲当初留在这里的一道印记,应该是镇压你家老祖神念的,而横刀血气旺盛,真身在此出击,又有玄乌助阵,他维系不了多久。”谢陈看出了些门道。 乌鸦扫视一圈,发现这里更加残破了,闷声道:“前面有他们遗留下的气机,我们怎么办?” 谢陈取出一块雪白骨头,是猎取的一头千元境妖兽残留,丢到前方,在那些萦绕的气息碾压下,瞬间粉碎,他咋舌道:“等着吧,咱们帮不上忙。” 过了很久,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前方空间不断破碎,重组,金銮宫殿缓缓现世,坠落在地上,掀起了漫天尘土。 经历一场大战,宫殿摇摇欲坠,大黑鸟焦急道:“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了,结果如何?”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打来,驱散了全部杀机,谢陈精神一震,道:“老松出手,为我们扫清障碍,应该没事,过去看看。” 他们飞速跑向宫殿,百丈高大的殿门已经消失,高耸柱梁布满残痕,迈进大门后,惨烈血腥味更加浓重,空气中隐约可见血雾飘散。 “这是我族鲜血,引起了血脉共鸣。”乌鸦全身发光,吸入血雾后,明显感觉修为提升,更加强大几分。 谢陈心脏蓦然一紧,大叫:“横刀,你受伤了?” 宫殿正中间的金椅上,老松瘫坐,雪白胡子上全是血迹,身体上还有血液不断滴落,眼神萎靡。 而他身边,赫然有一位高大女子,面容惊艳绝世,皎然无瑕,一身玄黑法衣披散,肩膀上有金色纹路,将她衬托如神如玄,只是身形涣散,看起来随时都可能羽化。 “这就是我族后裔?”高大女子不满,她为玄乌老祖,实力与地位超然,心境稍有波动,就让大殿内充满肃杀气,乌鸦大气不敢喘,恭敬叩首,道:“老祖!” “只是翠仪境,如何接受传承?”玄乌豁然转身,竟然对着老松踢了一脚,抱怨道:“老木头,你如何看顾我族人的?” 她贵为一宗图腾,血脉尊崇,隐隐有向着金乌转化的趋势,且自身境界不可想象,此时做出这种动作,与地位不符,充满反差。 谢陈一口气卡在喉间,剧烈咳嗽起来。 老松轻声说道:“好几代乌鸦不争气,血脉稀薄,就只剩下这棵独苗了,你不要动气,安心调养。” 谢陈这才注意到,原来老松一只手搭在玄乌后背,正为女子输送生命精气,那种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翠绿生机,散发异香,隔着极远也能嗅到,吸入一口,浑身舒泰,他嘀咕道:“如此珍贵的妖王本源,我苦求不来,今日这般大方,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老松瞪眼,就要反驳,高大女子却掩嘴轻笑起来,她这一笑,宝地馨香,“我是老木头苦求不得的皎白月光,关系亲密,你怎能比拟?” 谢陈张大嘴巴,连大黑鸟也愕然,玄乌老祖不说质清玉洁,也是凶名赫赫,怎么这样的,豪放? 她柔声道:“是白藏的弟子?” 谢陈木然点头。 下一刻,气氛陡然严肃,“老娘拜他所赐,一剑斩伤,才让曹隐甲那个混蛋趁虚而入,你还敢来看笑话,找死吗?” 大殿颤栗,似有一片青天压来,谢陈双腿战战,浑身僵硬,心底一片冰凉。 第139章 不完整的传承 玄乌老祖在问罪,威压深重,显得喜怒无常,她再如何另类,自身也是与七府教主同层次的绝世强者,意念所至,可令天地变色,江河凝滞。 谢陈遭受了莫大压力,冷汗直冒,彷佛在坠入幽冥一般,一旦高大女子稍有恶意,他将尸骨无存! “好了,恐吓我家右护法做什么。”老松开口,打破了这种紧张气氛。 谢陈大口喘气,刚才一瞬间,好像无比久远,他悬在钢丝上,随时都要死去。 玄乌老祖余怒未消,“若是被白藏一剑砍死倒也认了,他偏不在意,将我重伤后便不再关注。飞仙宗那些混账,觊觎我身上的金乌血脉,还想伺机偷袭,不然,老娘何至于狼狈逃回这里保命?” “不曾想,最后全便宜了曹隐甲那个伪君子,跟在我身后,夺取了机缘。可恨,辛苦修道千年,好不容易转化出的那点金乌精血,全被他玷污了!” 谢陈和乌鸦低着头,不敢去看,不用想,金椅上的女子肯定是挥舞双手,一副悍妇骂街的模样。 天门境仙人,超越了太多,位于修道绝巅,在世间称最,那种强者,谢陈见过不少,如师尊白藏、辛江水帝,就是敌对的那些人,尊贵无双曹隐甲、得道出尘的涵虚观主,亦或者被白藏斩落的慕天君、寒叶天官,哪一个不是气质如渊,庭立岳挚,威严不可侵犯,似那九天仙神。 可到了玄乌老祖身上,这些固有的印象全部崩毁,更何况,她是一名出尘的女子,容貌与陆灵聿相差无二,但口中话语粗俗,还总是让人畅想菲菲,引发歧义…… “小子,你眼神恶邪,不怀好意,是不是在诽谤老娘?”玄乌老祖呵斥一声,谢陈向着金椅飘飞而去,他惊恐万分。 “好诡异,我居然看不穿你内心,白藏收了个什么弟子!” 玄乌女子探出手臂,衣袖下露出藕嫩玉粉,令陋室生辉,但是弥漫着细密道则,多看一眼就会神魂尽失! “让我深入你体内,探查出结果。”她的笑容不怀好意。 谢陈额头冒汗,大叫:“玄乌老祖既然对我师尊没有记恨,何必捉弄晚辈!” 咚,女子松手,谢陈摔在地上,屁股生疼。 “无趣”玄乌老祖一声轻叹,接着说道:“弱小似蚊蝇,一不小心就会捏死,欺负你还要小心翼翼,比起和曹隐甲厮杀还劳累。” 谢陈眼神惊恐,实在捉摸不透这位女子的想法。 砰,玄乌老祖一脚踢开老松,让雪白胡子老人离开了金椅,“不要白费力气,我已是死人,命不久矣,你献身也救不活。”她眨了眨眼睛,略显俏皮,然后大咧咧坐下,翘起二郎腿,一手虚搭在椅子把手上,轻轻敲击,看向大黑鸟。 “废杀材,有什么想问的抓紧问,不要做缩头乌龟,老祖还能吃了你不成?我这道神识印记马上就要消散,彻底羽化,没多少时间。” 老松在一旁颓然叹气,看着女子,充满不舍。 “老木头,别恶心我,咱们又不是那露水鸳鸯,至于这般情深么?”玄乌老祖真的很不羁,完全不似女子。 乌鸦战战兢兢,开口问道:“我想了解那场战争,弄清楚我族真正的敌人。” “唔,敌人很多,还都挺强大,你旁边新认的大哥,谢陈,他所代表的割阙山就是最大仇敌,怎么,你想替老祖报仇?”玄乌老祖嘴角噙着笑容,明明在诉说一件震动万古的大事,但就是让人严肃不起来。 大黑鸟跪在地上叩首,诚恳说道:“老祖法力无边,神念扫视已经洞彻古今,自然知晓一切,我们与割阙山非是对立。” “我想知道,玄乌一族与飞仙宗的纠葛,为何老祖要参与那场血战,我族祖地败落的真相,以及,东海曹家的背后手段!” 乌鸦在真心求知,因为这些消息已经掩埋在历史尘烟中,曾亲身经历的白藏和老松等人也不一定清楚,若想真正了解玄乌一族的秘密,只有这位女子老祖才能指点。 “都是些老掉牙的往事,既然你想知道,就告诉你,也能多几个心眼,不要像老祖一般,遇人无淑。” 玄乌女子的用词总是与众不同,不过,没有人敢发笑,这是一位少见的强者,她沉思片刻,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震惊。 “飞仙宗颇有手段,用图腾供奉这纸空约束缚我族万年,将玄乌捆绑在其战车上,助长声势,门内有天仙坐镇,拥有第一品仙物景吕台,隐隐有北境霸主之姿。” 高大女子话音低沉,讲述那些古老而不为人知的秘辛。 “我族传自金乌,拥有太阳神力,修炼至高处,血脉纯净无暇,全身金黄,可与龙凤竞逐,是世间第一等族群。但是传承日久,不可避免衰落,很久之前,族内迁移到艮山大陆,与飞仙宗开山教主相遇,他们共同打拼出一座超级宗门,然后,飞仙宗为感谢我族付出,将玄乌一族供上尊位,是为飞仙宗图腾。” “看起来皆大欢喜,飞仙宗有我族护航,玄乌地位超绝。其实不然,以我族实力,完全可以割裂一域而称王,再建一座妖族王庭,与北境九宗平起平坐。就是因为图腾的身份,不好撕破脸皮,这才一直承袭下来。” “当年我就知晓,飞仙宗对玄乌一族貌合神离,他们给予祭祀的尊崇,但修行资源一概严格管控。帮助我们开筑出这方异世空间,号玄乌巢,实际也是约束族人的自由,只有那些血脉极其纯净的族人后代,会被带出,接受培养。然而,这些族人一旦凝聚出金乌精血,就会被当做进补的灵药,命运凄惨。” 谢陈感到震撼,如果不是玄乌老祖亲口说出,谁能相信,飞仙宗的祭祀图腾,居然是这样的命运? 乌鸦眼中有怒火,“飞仙宗才是最大的黑手!” “最初也许并不是这般势如水火,只是世事变迁,我族越加衰弱,才加剧了这种变化。”玄乌老祖敲了敲金椅,清脆悦耳,“我当年血脉驳杂,天赋不算出众,因此没有被带出,留在鸟窝里修行,反倒避过了一场生死劫难。” “鸟窝?”乌鸦苦笑,自家老祖用词实在不雅。 “待我修为有成,依靠自己冲出枷锁,开始暗中探索背后真相。但仅凭我一人之力,不能洞察所有,恰好,那段时间在飞仙宗的仙园内结识了不少伙伴,如老木头这样的大妖,他们的命运类似,这反倒增添了我们的苦难友谊。” 老松笑了起来,“那时你风采无双,名声响彻天下,我只敢远远看着。” “你若大胆一些呢?”女子突然问道。 老松脸皮一红,竟然害羞起来。 “跑偏了,”玄乌老祖抿嘴,接着道:“事实就是,随着了解越多,我们对飞仙宗也就越加有嫌隙。恰好,白藏孤身游历至此,他身上隐藏着一桩足以改变世间的惊天秘密,引得飞仙宗和大岁皇朝联手捉拿。” “那个俊俏杀神,冷面寒霜,实力真的不一般!” 玄乌老祖似乎在缅怀,语气有所停顿,这让谢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也更加好奇,白藏背后到底是什么来历,竟引发了这么大的波澜。 “飞仙宗敌不过,便邀请我出手。这对当时的玄乌一族急于脱离掌控来说是天载难逢的好机会。而且,如果拿下那个年轻的白袍天门,即便分得一分造化,我也将再度精进,金乌精血彻底觉醒,世间诸般苦难不能加身,单掌拍碎一切黑暗!” “于是,简单与老木头交代几句后,我便出手了。” 玄乌老祖拍了拍手,神态轻松,对那场巨变,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老松叹气,道:“时至今日,包括我在内,都有很多人认为当年是你贪欲作祟,才导致了一切祸事。” “两方面原因都有,我贪图白藏身体是真,没必要遮掩。”女子在向着老松解释,可是那话语中的意思总是让人产生误解。 她眨了眨眼眸,叹气道:“那个怪胎,简直不像是这个世间的生灵,独对数名同境教主,干脆利落就结束了战斗,我汇聚全身功力,打出灭世一击,却被剑光斩破,几乎拦腰而断!” 所有人都在沉默,通过玄乌老祖讲述来感受那场大战的惨烈,女子突然伸手将大黑鸟抓到眼前,掐着它脖子喝道:“蠢蛋,既然你从了割阙山,就将白藏那一身本领尽数学来,也不算堕了老祖名声。” “老祖……”乌鸦眼珠上翻,要背过气去,咳都咳不出来。 “比我当年还要废物,这点稀薄的血脉,看你也够呛爬上仙门!”玄乌老祖余怒未消,教训不停。 老松看不下去了,默默上前,掰开女子五指,将乌鸦放了出去。“接着说,你没多少时间了……” 女子惊醒,回过神来,道:“我被白藏斩伤,飞仙宗见死不救,正好,伺机脱离天外战场,返回北境,与仙园内那些伙计们里应外合,趁飞仙宗防守空虚,玄乌巢与仙园一同发力,想要脱离出去。” “自然是一番血战,避免不了的杀戮,仙园破碎,各种灵木古植死伤无数。我族死战不退,顶在最前方。那一战,将整座玄乌巢打碎数次,是族人们用血液重组,饶是如此,巢穴空间内的疆域到最后缩水十倍不止,天空陷落,星辰永寂,化为一片虚无,就连玄乌城也只剩废墟,族人从十万减至七千……” 玄乌老祖的声音依旧平稳,可从她陨落六百年还能牢牢铭记族人伤亡数字便能看出,这场战役,是她挥之不去的痛…… 老松看着乌鸦,道:“我也正是那时悄悄带走百颗玄乌蛋,想保留一丝香火,没想到,被大岁皇朝发现,施以毒手,只有你太爷一人成功孵化,这才有了你这个小黑蛋子。” 谢陈很难受,一边为往事云烟而感到波澜壮阔,那是充满反抗与血杀的赞歌,可另一边,玄乌老祖和老松一唱一和,话语令人忍笑不禁。 女子继续诉说,“突破围杀后,我连番血战,精疲力竭,带着玄乌巢隐藏下来。本以为终于带领全族打破了牢笼,结果却坠入更冰冷的深渊。” “曹隐甲杀了进来,他早就在窥伺,选择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出手,结果自然是一边倒的屠杀,仅存的族人战死过半,我也陨落在宫殿内,被取出全部精血,尸身无存,仅有这道残魂逃离!” “那一日,是玄乌一族不能忘却的日子,曹隐甲夺走了核心传承,还留下一道印记,用来镇压我残魂。他刚走不久,七府大肆而入,像是嗅到血味的凶兽,涌入破碎的玄乌巢,疯狂抢夺一切,药材、珍宝、乃至族人的血肉!我族仅剩的香火,顷刻间全部死绝!” “悲愤之下,我残魂牵引全部玄乌族人的尸身与血液,汇聚金銮宫殿,助我恢复半分实力,要杀灭所有人!” “关键时刻,又是曹隐甲这个老贼,留下的印记出现,将我镇压在宫殿内,眼睁睁看着仇敌逃走,却无力报仇!直到今日老木头前来相助,才彻底脱离。” 谢陈沉默,乌鸦颤抖,难怪破败的城池内,见不到一具尸体,宫殿内到处血腥,原来是发生过如此惨烈的往事。 他们终于得知了真相,很残酷,超出了预想。 老松看着高大女子,带着歉意,“我应该早些来的。” “这些不重要,反正我已是死人,不怪罪于你。”玄乌老祖对着老松眨眼,让一向不知脸皮为何物的老头脸色通红。 乌鸦低声自语,“飞仙宗、大岁皇朝、东海曹家、七府,全部都是敌人……” 它感到无力,浑身冰凉,这一连串的名字,代表着什么,不可能不清楚,如果真能成功复仇,将会引发惊天变故,更何况,似乎无人能做到这种壮举。 女子嗤笑一声,“杀材,以你的实力,谈报仇太早了些,好好活下去才是唯一,如果可以的话,多生一大堆儿女子孙,壮大我族群。” 这下子,大黑鸟不好意思起来,黑脸上能看出一丝红润。 “过来,老祖将这残魂内蕴藏的玄乌传承交予你,就一棵独苗,真怕哪天彻底没了……” 女子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她不再说话,脸色终于郑重起来,右手指间凝聚出一团璀璨的光芒,化为玄乌形状,翅膀上有几条稀疏的金色纹路,散发着神秘而强大的气息,深邃令人沉迷。 她伸出手指,那尊玄乌没入大黑鸟脑海,它几乎昏厥,因为凝聚着老祖一身的感悟和传承,还有极为稀薄的精血,对翠仪境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 乌鸦在痛苦中煎熬,神魂与身体同时接受锤炼,浑身颤抖。 与此同时,女子的身体也变得涣散,从脚下开始,法衣分解,身体破碎,成为无数光点,慢慢向上延伸。 这是散道,玄乌老祖将传承交予大黑鸟,自身了却执念,即将羽化,彻底从尘世间消失。而且,她失去了尸身与主魂,注定不能轮回,是永别。 “你永远都是这般洒脱,说走就走,对一切都不存留念。”老松的眼睛一直就不曾离开玄乌老祖,他的目光中有浓浓不舍。 女子轻笑,“老木头,不要一直沉浸在往事中,死则死矣,没有必要为我这个逝去的人守活寡。” 老松酝酿出的泪珠瞬间消散。 扑通,乌鸦瘫软在地上,汗水湿透了地面,女子打出的玄乌虚影已经尽数被它吸收,此时正在那种痛苦的余味中。 “终究是不完整的传承,你将来若能杀到曹家,取回全部,老祖我才能真正瞑目……”女子呢喃道。 她只剩下一张脸庞,身体化作光点,似彩蝶飞散,充满别样的唯美,但这是那尊叱啸天地间的绝世强者最后余唱,她在笑,并不以为意,而谢陈三人皆在沉默。 “老木头,再遇到心仪女子,记得大胆些……” 在那张绝美脸庞彻底消散时,一声轻笑传入老松识海。历经沧桑,嘻哈度日的白胡子老人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第140章 恭喜发财 老松走了,在女子彻底散道,从世间永不可寻的那一刻,他彷佛瞬间苍老,失去了精气神,伸出双手在空中,想要接住那些飘散的光点。 可是,能一拳砸断鸿鹄掌教翅膀的那双大手,却显得无力,点点星芒从指间划过,不能留存,铁拳紧握,枯皱皮肤紧绷。 “就这样离去,哈哈……”白胡子老人脸上有浑浊泪珠,沟壑深深,情终难忘。他掌心浮现出一团白光,幻化为一个年轻人模样,星眉剑目,俊俏脸庞,充满朝气与阳光,与现在的他判若两人。 砰,年轻人影炸散,同样是光点飞舞,好似与女子长相伴。 老松转身离去,他对玄乌巢再无念想,一步跨出,便从金銮宫殿中走出,下一刻,已不知去往了哪里。 “松前辈……”乌鸦叫了一声。 谢陈叹气,“让他自去平复心情吧,这种事,再劝也是无用。” 大黑鸟眼眶似也有些湿润,感慨不已,“年轻时的懵动,终究是盼得盼失,不敢迈出那一步,不然,许多事也许会不同。” 谢陈斜眼看来,“卖弄什么风情,不如赶明把隔壁的书店租下,你去里面代写书信,专为那些年轻男女搭鹊桥鸿雁传书。” “本鸟若能为月老,搭出来也是乌鸦桥,几个敢走?”大黑鸟哼了一声。 见谢陈屈指要弹鸟头,乌鸦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叫不停,“槽糕,接受了老祖传承,筋骨重塑,神识重生,身体端为不舒服!” “我看你血气旺盛,越发健硕,守三十年山门不成问题!”谢陈气道。 乌鸦的身体现在正在经历一场蜕变,血脉在全面进化,通体璀璨,乌黑发亮,能听到心脏强力跳动,血液如火浆奔涌,热量惊人,谢陈站在它身边,也能感受到那种不寻常。 “虽然是不完整的玄乌传承,但内中有老祖一丝精血,被曹隐甲镇压消磨了六百年,依旧神性惊人,我无法全部承受,吸纳了极少极少一点,就控制不住,修为暴涨,快要突破到翠仪圆满了!”大黑鸟不知是在炫耀还是得意,声音很大。 谢陈看去,乌鸦体内有大量的光华逸动,它晋升翠仪后期时间很短,这才几个月,就收获了惊天造化,着实令人艳羡。 “幸有这枚玄乌印记压制,不然只怕要爆体而亡。”它额间浮现一个指肚大小的玄乌虚影,振翅长鸣,张口将大黑鸟全身的道光和血气吸纳,那种异象才消失。 谢陈笑道:“这是藏在你身体内的宝藏,只要全面吸收,修为自然就可增长,并且还有你族的各种秘法,确实是天大机缘,叫人羡慕。” 乌鸦收敛心神,额头上玄乌印记闪烁荧光,消失不见。“可惜,传承有缺,核心机要在东海静躺,终有一日,要全部取回!” 谢陈呵了一声,“曹隐甲,到处都有其身影,是最大的黑手!” “还有七府、大岁余孽,”乌鸦目光深邃,道:“飞仙宗可能也会有部分幸存。” 这些都是很强大的敌人,它不能忘记。 “宫殿内这些血雾,是我族人残存,即使全部吸收炼化,加上玄乌印记中记载的秘法锤炼,我也只能修炼到天然境,再往后,还需要另寻出路……” 乌鸦低声说道。 谢陈拍了拍它的肩膀,“现在先不去说,提升自身是一切。” 他们走出了金銮宫殿,转身看去,高耸的金顶插入虚无间,这座图腾一族的核心地,经历大变,现在也变得残破,不堪。 “这处空间,名玄乌巢,是我族祖地,全盛时疆域浩阔,比现在要大十倍不止,内部自成一方天地,法则俱全,日月星辰永在,可以支撑起一座宗门运转。”乌鸦寻到了祖根,但面对破败,感到凄凉,它立下誓言,“若我登临绝巅,必重铸玄乌巢,再现我族辉煌!” 谢陈却有些索然,昔日盛景自然向往,但当下立锥之地却更为重要。他不甘心地跑向一处药园,早已残破,杂草丛生,灵植被洗劫,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草药。 “就算是不值钱,六百年过去,也药性惊人,可是,全是假的!”他悲愤大叫,空入宝地,难道注定要白手出去? “我怀疑,整座玄乌巢可能就只剩下这座金銮宫殿为真,其他的山峦巨峰,乃至玄乌城,都是你家老祖以法力显化出来,徒有其表,单纯就是沉浸在往日中,想要时时目睹玄乌族的风光!” 不料,乌鸦点头,道:“不愧是大哥,洞察力惊人,你说出了真相。从老祖印记中得到的消息,确实如此。” 谢陈咬牙道:“就没有一点剩余的机缘,好分给我?” 大黑鸟默然。 “不对,你眼中有掩藏,死鸟,快说,是不是有好东西?”谢陈扑了过来,抓住乌鸦大声喝问。 “没有!” 但谢陈眼神不善,看出了乌鸦的犹豫,质问道:“大家同为一船渡客,你不要说谎!” 乌鸦见瞒不过去,叹道:“好吧,其实老祖留下了一块宝地,上面有灵药,只是数量不多。” “不早说,快带我去!”谢陈嘶吼,眼珠发红,他现在正为店铺的事上火,急需各种资源。 大黑鸟颇不情愿,磨蹭着带谢陈从侧边绕路到宫殿后方,一片数百亩的药草园赫然映入眼帘。 “这是一点?”谢陈大叫,哇地扑了上去,摘下一颗通红的果子就咬,咔嚓声中,汁液散发出芬香,“灵气十足,这片药园,是真的!” 乌鸦心疼,道:“就这些家底了,你小心些!” 谢陈猛地扭头,扬声道:“傻鸟,不讲义气,还想独吞?” 大黑鸟心虚,不过也在辩驳,“这些灵草大都是翠仪境的植株,怕你看不上眼。” 谢陈冷笑。 “好吧,我承认有点心思在里面,毕竟做生意是公家买卖,哪有用私人库藏去填补的道理,你不是能随时去山里进货吗?”乌鸦很贼,还在担心谢陈打自己主意。 “那能一样吗?松烟邑附近都被我搜刮干净了,再深入就是合汇境妖兽领地,你想让我英年早逝?”谢陈眼神如刀,“这些东西,统统归公,出去后店铺就能开张。” 大黑鸟急了,“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挣了钱大家都有,这点道理还想不明白吗?” 乌鸦想了一会,道:“既然如此,我要求入股,店铺收益要分我一半。” 谢陈被气笑了,“藏着掖着,就这些打算?”他顿了顿,大喝:“出息!” 大黑鸟讪笑,“分给你自然没有意见,可店铺还有他人呢,日后扩张,招募新人,雪球般越滚越大,好些事,就得早早定下。” 谢陈哭笑不得,“你这般想也有道理,咱俩是出资人,自然要独享大头,嗯,店铺若真能做起来,收益给你三成,我留三成,余下的,还有伙计帮工,日常运转也需要,不能再多。” 乌鸦精神一震,“好,咱也捞个掌柜的身份,大哥敞亮,还有一处药园,小一些,灵草等级更高。” 谢陈牙痒痒,大黑鸟还在藏私,当即就让它带着去。 一见到那座园子,他更是心动,哈喇子流一地,只见数十亩的药材园内,各种灵药遍布,药香果香飘出很远,宝华闪闪,让人走不动道。 “千元境的药草!”谢陈大笑,躺倒在土径上,沉醉地闭起眼,喃喃道:“发了,萤金充足,货源稳定,这是我的宝地不成?” 他满脸陶醉,这真的是意外之喜,在荒芜的玄乌巢中还有两处药材园,简直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黑鸟,还有没有别处药园?”他突然惊醒,逼问道。 乌鸦摇头不止,“真没有了,就这两处还是老祖无意间留存的种子萌发而成,真正的好东西早被洗掠一空,毛都剩不下!” “这倒也是,”谢陈低声自语,对大黑鸟的话不再怀疑,看玄乌城的破败程度,不用想,高等级的法器宝物肯定也没有,炼器工坊什么地都是一片废墟。 乌鸦神色悲戚,“遭逢大难,能剩下这些就不错了,这些灵药,是老祖所留,一旦有足够时间成长,等级高得吓人,现在采摘,在松烟邑内售卖,已经是暴殄天物!” 谢陈点头,安慰道:“没有办法的事,放心,此处宝地不会采尽,我们只选取最差的那些草药出去售卖,留到以后,才能长久。” 他们在玄乌巢中停留了一个月,大部分时间是对两片药园进行梳理,依照《百草图》记载,将各类灵草重新划整,分植,因为玄乌老祖看不上这些低等级药材,从未打理,规模颇大的药材园显得凌乱。 这一过程中,对那些长势较弱,或者濒于成熟的植株,自然是收下。 期间,他们也在整个玄乌巢中各处查看,这里面的空间很大,即使破败下来,也只是匆匆走过一遍,不过,仍是有不少意外收获。 在一片山峰中,他们在半山腰发现了另一座药材园,因无人管理,已经荒废,杂草和灵植混在一起,费了很大力气才重新整理出来。 而在最深处,居然还有几座遗留下来的矿山,满山都是矿洞,他们仔细勘察,发现大部分资源已经枯竭,只剩下一座玄铁矿中有残余。 “矿石密度很高,可以用来打造翠仪境法器,最深处的矿铁蕴有灵性,制作千元境宝物也绰绰有余!”谢陈咧着嘴发笑,这些矿石,无论是拿去吴家铁铺兑换萤金,还是放在自己的店中作为原料售卖,都是上好选择。 乌鸦不甘心道:“如果玄乌巢完整,将会有更惊人的造化!” 不过,现在已经无用,他们能利用其中部分资源就是天幸。 “走吧,返回松烟邑,将店铺开起来,萤金不断!”谢陈憧憬道。 两人站在矮山前,乌鸦额头上的玄乌印记发光,巨大的门户缓缓关闭,然后彻底消失,这里恢复寻常,看不出任何痕迹。 “等我晋升合汇境,修为大增,便可掌握玄乌印记一半功效,届时能将玄乌巢收下,随身携带,不然,放在红原岭后山,鸿鹄掌教难免生出邪念。”乌鸦低语。 谢陈笑了笑,“横刀那顿老拳,要了他半条命,短期内应该是生不出什么坏心思了。” 话音刚落,便见到远处有数人赶来,是红原岭的修士,谢陈不想与他们过多接触,简单打过招呼,便与大黑鸟飞入云间,向着松烟邑赶去。 “不知道店铺怎么样了,是否已经装扮一新。”谢陈坐在乌鸦背上轻笑,随即又摇头,张大眼手中并没有多少萤金,他离去之前粗略估算,尚有七千的缺口,想必这会已经花的差不多,正对自己望眼欲穿呢。 他出了一口气,心情大好,“资金的问题已经解决,再无闲事压心头,诸事水到渠成,只待择取良辰,开门大吉!” 乌鸦大笑,“鸦掌柜恭喜发财!” 谢陈回道:“二掌柜同喜同喜。” 一人一鸟,热情洋溢,笑声在云中传递。 他们从红原岭后山出发,飞往松烟邑,整体是向南方飞行,出去大片血原之后,稍向东折,越过一片大山之后,从术木国与高月国之间穿过,抵临割阙山余脉,届时,离松烟邑就不远。 端坐在大黑鸟后背,看着脚下的血红色荒原飞快后退,谢陈心中莫名不安分,神魂震动,识海滚烫,血液流动加快,浑身燥热。 “你怎么了?”乌鸦察觉到后背上谢陈不住扭动,开口问道。 谢陈支吾了一下,道:“不知为何,我体内生出一种灼热感,并不是修为提升带来的具象,因为道基一直安稳,更像是,有什么未知的存在在吸引着一般。” 大黑鸟吃了一惊,“这般玄乎?”它深知谢陈身上的诸多神秘,转而问道:“是那两片兰叶所引起的?” 谢陈摇头,否认了,“兰叶并无异动,这种感觉,是神识发出,与我自身有关。每当靠近东侧,就会更加强烈!” 乌鸦低吟道:“要去看看吗?” 谢陈点点头,“去东方荒岭中,我再仔细辨别一下。”大黑鸟当即改变路线,振翅转向。 事实上,不止是这次,近几个月来,在深山中采集草药时,每当谢陈深入北方山脉中,就会遥遥生出这种古怪感觉,他曾多次攀上巨峰观望,却一无所获。 此时,他坐在乌鸦后背,循着那种古怪源头飞去,眉头紧皱,“像是一种神魂层面的异动,彷佛远方有神秘的存在呼唤,使我不自觉想要靠近。” 谢陈说的过于诡异,乌鸦汗毛倒竖,“大哥,不要吓我!” “事实如此,没有半句假话,”谢陈比大黑鸟更加不解,“这种感觉,虚无而又强烈,若隐若现,令我心魂颤抖,瘙痒,非要去揭开,去走近才可。” “但又缥缈,时而强烈,时而虚弱,捉摸不透其位置。” 乌鸦惊惧起来,“大白天的,闹鬼了不成?”它抬头看了看,太阳高悬,大地回春,可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谢陈抬起手臂,无数汗毛已经立起。 “不行,我们回去吧,太古怪了!”乌鸦不愿再继续,谢陈的感觉很吓人,说不定又会牵扯出什么非同一般的无上存在,它担心惹出祸事,劝道:“实在不想放弃,也应该请上松前辈、竹前辈一起,免得有性命之危。” 谢陈压下内心惊恐,强自镇定,“再靠近一些,我听到,冥冥之中有无数声音涌来,像是天国的呼喊,引我过去。而且,没有恶意。” 可他越是这般说,乌鸦就越发毛,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他们在一座山头上停留下来,谢陈遥望东方,脸色沉重,“为何听到这些声音,我的内心会有悲伤?” 乌鸦彻底失控,两条腿打颤,硕大的鸟头来回张望,可只能看到周围群山中那一片古木,带着稀疏绿意,“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感觉都没有,到底是怎么了!” 它极度不安,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那种神秘的感觉,愈发迫切,似乎有人在呼唤我,声音亲切,”谢陈低语近乎呢喃,“可是,也有很多哭诉,这种呼唤背后,彷佛隐藏着说不尽的忧伤。” 大黑鸟快要发疯了,黑羽条条炸起,不自觉离谢陈远了几步。 “太热烈,急剧的反差,似上苍指引,热切强烈,又像九幽之下的啼哭,神魂创痛,无法抹去,”谢陈闭起眼,大口呼吸,眼角有泪珠隐现,他问道:“你能听见吗?” “除了你,我一个活人也没见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乌鸦大吼,它觉得谢陈此时像是入魔了,有点不正常。 突然,谢陈指向远处群山,道:“东方山外,是何处?” 大黑鸟哆嗦着说道:“红原岭地界边缘,是苍茫大山,越过山涧后地势陡降,汇成一洼盆地,吸纳了周围水脉,是一片浩大的湖泊,近似陶缸口,深不见底,叫陶盆。” “陶盆,”谢陈低语,“那里有什么势力么?” “湖中水族得天地造化,建立了一方妖族圣地,叫陶盆宫,水岸边有数座大城,人族居多,其中水家最为出名。” 谢陈反复低语,不断提及这两个名称,突然,道:“我们再往前走一些。” 乌鸦不断后退,摇头,“会闹鬼的!” 谢陈一把将它薅过来,“快走,不查清真相,我心有瑕疵。” 两人在山间飞越,乌鸦身体冰凉,谢陈一直在沉默,耳旁风声呼呼,偶有什么动静,就惊出一身冷汗。 “感觉越发清晰,这种呼唤,与我同源一般,神魂都在震动,勃发,但仔细分辨,透露着无尽哀伤,与绝望的嘶吼,我忍不住要扑过去。” 乌鸦翅膀僵硬,眼神都变了。 第141章 不要昏睡 “鸦掌柜,快醒醒,这都回来多少天了,魂魄迷失了一般,在那片山林间不肯回来么!” 一大早,乌鸦的叫喊响彻店铺。 谢陈走来,梦呓一样,“我始终觉得那里有什么神秘,在吸引我前去。” “什么神秘,分明是诡异!”乌鸦眼神惊恐,展开翅膀在谢陈眼前晃了晃,“失魂落魄,不行找个大仙给你招招魂。” 啪,谢陈拍开那只黑翅膀,吐出一个字正腔圆的滚字。 他们返回松烟邑已经半个月,带回的资源让张大眼和曲涛合不拢嘴,除返还百木傀儡的欠账外,兑换了一部分萤金,小店的装修重新提上日程,这段时间几个人快马加鞭,一片热火,原本的通透前后两进院焕然一新,已经打造出店铺雏形,马上就要完工。 可是,谢陈明显心不在焉,时常独自沉思,发呆,让大黑鸟担心。 他们那几日在大山中反复穿越,向着谢陈所说的呼唤之地寻去,乌鸦强忍着恐惧,一路相伴,到最后,死活不愿再深入。 可谢陈着魔了一般,不肯放弃,他们甚至飞了很远,去到陶盆,在那座浩大的湖泊中,仔细查找,期间还遭受到陶盆宫修士的驱赶。 谢陈让乌鸦返回,落在深山中,因为他感觉那种吸引来自地下。 乌鸦数次想要遁离,颤声问道:“你还想开挖地层不成?小心挖出来什么古墓,有鬼物隐匿!” 然而,它刚说完,就见到谢陈召出了白刀与雷奔枪,竟然真的破开山体,向下挖去。 不知挖了多深,谢陈彷佛不知疲倦,不停开凿,却一无发现。 他不甘心放弃,但大黑鸟说什么也不肯继续下去,因为谢陈已经疯魔,不停不休,它几乎哀求,最后提及店铺,才终于让谢陈心神恢复了一份清明。 “那里不知道有何等诡秘,虽然你感觉没有恶意,但现在实力不济,劝你不要再思、再想,”乌鸦很郑重地劝告,“不要再想着自己去找寻,一旦出现意外,追悔莫及!” 谢陈揉了揉鬓角,叹道:“也许你说的对。” 张大眼走了过来,脸色疲惫,眼中却充满精神,“二位掌柜的,今日结清了最后一位工匠费用,小店已经整装待发,请检阅!” 乌鸦嘎了一声,“大眼兄弟劳苦功高,日后里里外外都需你打点,我甚欣慰,颇为……” 它正要喋喋不休,脑袋上被谢陈拍了一下,身体前顿。 “你一只黑鸟,懂什么店铺经营,少说些场面话,多干杂活。”谢陈当前走向前院,道:“曲涛已经带着人清扫柜台物格了,只待摆上货品,咱家店铺就能开业!” 他们走到前面铺子中,环视一圈,大开的中门进来后,直对柜台,整座铺面以此分为东西两厢,东侧墙壁上布满一尺见方的木柜,是用来存放贵重药材所用,地面上有两排梯形木展台,各分三层,外低内高,延向山墙,中间是两人宽的过道,这些木台上,将来会摆放翠仪境药草,用来售卖。 西厢内,同样的布置,只是木柜和木台空间要大不少,毕竟主要是摆放妖兽皮毛与骨头,和各种杂货,如玄铁矿石、鹿灵泉水,占地稍大。 曲涛坐在一个木椅上,底部有四个小轮,可以走动,正指挥四五个老妈子,用清水、布帛,不断擦拭各处。 谢陈不住点头,店铺已经成型,他心情终于明朗几分。 “开业时间定在六天后,月中良辰,是请松烟邑内有名的陆大仙开坛求来的黄道吉日,具体时辰是上午巳时三刻整,财星帛动,福照满门,是十年难遇的好日子!”张大眼与谢陈细细陈述各项细节。 大黑鸟嗤笑道:“那个装神弄鬼的算命老仙,测的准么?若是有差池,叫他赔钱!” 谢陈瞪了一眼,“大好日子,就不会说些顺心话。” 张大眼指着木展台,继续说道:“我制作了一批玉牌,标注货物价格,到时摆放出来,按照你的意思,咱们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只是,还有许多货物的价格需要大家一起商榷,这几天我们要尽快确定下来。” 乌鸦叫道:“做生意哪有童叟无欺的?自古无奸不商,你定的价格我看了一些,太低,不行,咱是要做大买卖的,不狠怎么赚钱?统统再提高三倍售卖!” 谢陈呵了一声,“你住口!”然后,他指着大黑鸟,对张大眼交代道:“以后无论我在不在店内,不要让这只鸟待客、推卖,它一插手,生意准黄!” 他又转身对乌鸦耳提面命,“你就做那甩手掌柜,不许经手一切店铺事项,实在无事,站去门口揽客。” 想了想,觉得不妥,改口道:“揽客就算了,你相貌丑陋,又不会说话,容易得罪人,看好门就行。” 乌鸦呱了一声,但看到谢陈屈起手指,顿时不敢再说, 张大眼努力憋笑,和曲涛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这几日接触下来,他们对乌鸦也哭笑不得,大黑鸟焉坏,总是想一些馊主意,例如招徕一批貌美侍女售卖,又如将药材作假,以次充好,或者将鹿灵泉水中掺入普通井水等等,此间诸事,全无一件中听。谢陈此时定下规矩,终于是能稍稍约束几分,不然,照二掌柜这般,店铺头天开业,当天夜里就得关门大吉。 “我相貌丑陋,就你生得好看……”大黑鸟嘀嘀咕咕。 张大眼接着说道:“开业的庆典、仪仗都安排妥当,请帖我已制作,你们既已回来,是不是带上一些,去与周边邻居和其他商铺送上。” 谢陈颔首,道:“应该,做生意就求个和气生财,大家同为近邻,也是一场缘分,咱不贪图什么贺礼,就要个喜庆。这样,百木大师和吴家铁铺的请帖我去送,其他的你和曲涛看着安排。” 张大眼犹豫道:“我们,合适吗?” 谢陈转过身,将曲涛唤过来,正色道:“你们两个,不要总是以店铺伙计的身份自居,这间小店,硕果同结,离不开任何人。乌鸦说得对,此后里里外外都需要你们来打点,收益分成也有你们一份。” “使不得这么多……”曲涛嘴唇颤抖。 张大眼看了眼大黑鸟,欲言又止,他清楚,玄乌巢中的药材园出了大力。 乌鸦说道:“放心,本鸟是做大事的,不会那般小气。” 谢陈微笑点头,这厮终于开窍了。 不料,乌鸦接着说道:“我的分成只要不变,随意。” 谢陈直咬牙,“守财鸟,本就不动你的三成分红。” 几个人大笑。 曲涛一手轻敲木椅手把,一边沉吟,“还有最重要的事,店名是否定下?” 他这句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下来,毕竟,这是非常之关键。 制作招牌的黄铜大匾早已准备好,但是这件事迟迟未定,就是因为谢陈的想法遭到了一致反对。 “我不是有命名么,募汇坊,募集天下精粹,汇聚此间,内蕴无穷,叫出去也上口,你们为何不同意?”谢陈目光有些不满。 不过,这次,张大眼和曲涛宁愿顶着掌柜的压力,也要说话。 “咱们在松烟邑没有根基,也无力宣售,大多修士单看募汇坊三个字,根本不知真意,不能一眼看出售卖货品的类型,会扭头而去……”曲涛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不如,咱们直白一些,就效仿那两家同行,也叫个山货铺得了,等以后积攒下一定家业,再换也不迟……”张大眼提出了中肯意见。 乌鸦翻着白眼珠,更是不同意,叫道:“做得是土里刨食、山里来去的小买卖,整日与药草兽皮打交道,叫那般文雅做什么,凸显不出文化,不如大眼兄所说。” 谢陈火气翻涌,“住口,你懂什么,店铺一旦做起来,迟早要名动松烟邑,还要去扁柳镇开分店,不早早提出响亮名号,叫山货铺,与那两家半死不活的同行有何区别?” 大黑鸟鼻孔喷气,“就是不妥,不要一意孤行。” 谢陈气道:“那你想个名字?” “就叫乌鸦山货铺!” “土掉渣!” 最终,他们不欢而散,第一次非正式洽谈在极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乌鸦闷着气,回到后院,再不露头。 深夜,谢陈一个人偷偷走出,朝着百木傀儡的小院走去。 “鸦三,你将符笔与我交换,但老夫现在却没有合适的宝物,愁煞我也!” 青发老妖见到谢陈,脸色不自然,大吐苦水,倒不是赤红毛笔不好用,实在是太满意了,这杆合汇境神兵在手,他绘制法阵如虎添翼,对许多阵纹的理解也日益加深。 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他是千元境巅峰,在松烟邑内是有名的炼器师,身份地位俱有,自身又极度孤傲,从不轻易欠下人情,如今得了谢陈这么大的好处,于情于理都不能亏待。 但是,合汇境法器极其难寻,吴家铁铺四楼,也才只有寥寥数件宝物,吃了多少年灰,从未有人购买过,一来,这个境界的修士早已经将自身本命法器祭炼到同等层次,二则,动辄数十万的萤金令人却步。 百木傀儡自身性格使然,不曾加入任何势力,依靠售卖糕点赚取资源,在他这个境界中,手头并不宽裕,甚至可以说清贫。所以,目前无力炼制一品新法器,也无钱添置,送与谢陈。而且,这小子不地道,借了自己五千萤金,不还也就罢了,好歹还能稍稍安心,可是他不分青红皂白,连本带息送来了五千五百金,扔下就跑,这更让自己难堪。 一见到那个黑山年轻人再次登门拜访,他心中发怵,实在脸上无光,说话声音都小了几分。 “大师,我说过,合汇境法器不急,什么时候宽泛了,给我就行。”谢陈暗自发笑,百木傀儡越觉亏欠,这人情就越紧固,对他们和店铺是好事。 青发老妖叹了口气,取出一张桌子大的兽皮纸,道:“我这些时日常常参悟符笔,对阵纹法势的理解更加精进,隐约有破境的征兆,前不久偶有感触,仿照一卷古籍,摹刻下这座长戟十绝阵,但终究受限于自身修为,只是相当于半座合汇境阵纹,发挥的威力有限,就此与你交换,显得我太不知事。” “听说你的山货店即将开业,此前我和吴老二炼制的狼雀双形咒印阵盘等级过低,所以想先将此阵送与你,放在店中镇守,权当是无力兑换的利息……” 谢陈却惊喜过望,一手接过兽皮,粗略扫视一眼,便觉双目刺痛,似有无数杀气袭来,他忙转移视线,不再凝视。 “大师殚精竭虑为晚辈谋划,感激不尽!”谢陈大声道谢,他坏笑道:“合汇境法器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无力催动,有此阵纹足够在松烟邑自保,不如大师辛苦一番,多摹刻几座法阵,抵消债务?” 百木傀儡摇头,“我境界不足,摹刻这种法阵需要天时地利配合,不是想画就能画的,况且,没有多余的阵法图录观摩,短期内做不出。” “即使画出五座法阵,也终究是半步合汇境威能,你吃亏了。” 谢陈窃笑,然后诚恳说道:“吃亏是福,能得到大师的人情,抵过十件合汇境法器!” 百木傀儡愕然,笑骂道:“少拍马屁,膈应人。” 他挥了挥手,再次叹气,“行了,你将长戟十绝阵先拿回去用着,其他的事等我慢慢踅摸。” 谢陈将兽皮收起,取出张大眼制作的请帖,双手奉上,恭敬道:“小店定于六天后开业,到时请大师抽身前去捧场。” 百木傀儡淡笑道:“好事,我到时拉上吴老二,一起去给你站站场子。” 谢陈大喜,道:“不需额外准备贺礼什么的,咱们这关系,大张旗鼓反倒落了俗套。” “你小子,是在故意点我吗?”青发老妖佯装发怒。 谢陈忙说不敢,他取出那块三米长的黄铜大匾,笑道:“还有一事,能否帮小子一个忙?这店铺开业在即,尚未有招牌,今晚深夜造访,就是想求下墨宝,到时候高悬店门上,蓬荜生辉,财源滚滚。” “容易,这就给你题名,”百木傀儡拿出符笔,小院内顿时生出无穷光芒,赤红如艳阳,“想要个什么名字?你可知晓,老夫的墨宝,在松烟邑内一字百金,很少外露,这次就便宜你了,不收润笔,就当是你刚才索要的贺礼,也顺便沾沾喜气。” 谢陈哭笑不得,看来是对贺礼产生了误会,不过,越解释越乱,索性不再说,他恭敬道:“店名募汇坊。” 百木傀儡怔了怔,道:“好名字,文雍典雅,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生意平平,可莫怪罪到我头上。” 谢陈赔笑,“大师在这里打趣我。” 一个时辰后,谢陈与百木傀儡告别,走回了三仗河沿岸的自家铺子,他脚步轻松,脸上挂着笑,似是了却了一件心事。 “都过来,有重要事情宣布!”谢陈走到后院,见黑灯瞎火,心中喜悦无人分享,铆足了气力,大吼一声,“不要昏睡!” 扑通,正在梦中与仙子幽会的张大眼陡然受惊,摔到了地上,哎呦着打开屋门,“大半夜的,闹哪样?” 曲涛的起床气也不小,推开门,道:“鸦掌柜,你白天昏睡,我明日还有一堆事呢!” 谢陈屈指一弹,白色烈焰点燃了院中烛灯,亮彤彤一片,他径直走到专为乌鸦量身打造的那座最大库房,见大黑鸟不知是故意装睡还是在生气,一动不动。 “青春年华睡什么睡,起来,不许再闹情绪,”谢陈趴在乌鸦脑袋旁,冷幽幽说道:“不要逼我动手……” 砰!三米高的大黑鸟直挺挺站起,头顶还是碰到了屋檐,它抱怨道:“管天管地你还管上本鸟生不生气了?” 谢陈走到后院正中,面对二人一鸟,得意道:“我已请百木傀儡大师亲书店名招牌,你们看看,有意见可以提。” 哐,黄铜大匾墩在地上,发出闷响。 “百木大师出手,字迹苍劲,古朴沧桑,自是极好!”张大眼说道。 “这字似是那杆符笔写成,内里蕴含无穷精气,关键时刻祭出去,可作千元境法器使用!”曲涛赞叹。 大黑鸟干脆不发表评论。 谢陈黑着脸,“你们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不看好某取的店名!” 乌鸦敢说实话,梗着脖子道:“你是大掌柜,领头班主,既已定下,我们再有意见又如何?” 见张大眼和曲涛纷纷点头,谢陈冷笑,“傻鸟,话不中听,但我听进去了,这匾额只是一部分招牌,你且看,这是何物!” 他并指捏住一角黄绫,身体转动,院内哗啦啦作响,一条丈长的黄色大布带成环形展动,在半空飘舞,上书四个大字:收售山货! 张大眼和曲涛对视,乌鸦眨了眨眼。 “如何,我再请百木大师写就一条活招牌,兼顾你们忧虑,岂不美哉?”谢陈面带微笑。 曲涛有气无力,“好!” 张大眼抬了抬眼皮,“不错!” 乌鸦呵了一声,“不伦不类……” 谢陈就当没有听到,小心收起黄绫,将兽皮摊开,“这个好东西总能提起你等兴致了吧?” 大黑鸟眼前一亮,“半步合汇境的阵纹?好!” 张大眼大力鼓掌,“甚好!” 曲涛自己推着木轮椅走过来,“快,今夜就将阵纹镌刻进店铺四角,有此宝物镇守,明天就将货品摆放出来,各项细节进而逐一确定。” “那座狼雀双形阵盘?” “留给大眼,他日后取鹿灵泉水、到各处收货,都用得上。” 第142章 店铺开业 六天的时间一晃而逝,几个人,包括乌鸦,一直在忙碌中度过。在将长戟十绝阵镌刻好后,谢陈取出了所有的货品,张大眼和曲涛则开始按照药草等级和兽骨等,分门类仔细摆放,东西厢房、墙壁、木展台,每一处格子都摆上。 第二天,谢陈和大黑鸟亲自去往吴家铁铺,给吴老二、火净大师,甚至范展,都送出了请帖。之后,他们再次奔赴红原岭,开启玄乌巢,搜刮了大批物资,一直将谢陈阴阳道基空间和猿猴印章填满后,才返回。 曲涛心思极为细腻,眼看开业时间将至,把大家全部召集在一起,列兑各项细节,查漏补缺。 标注价格的玉牌、所有货品定价、开业当天的仪仗……事情很多,一旦细分下来,难免让人头大,半天过后,才算是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张大眼不堪疲惫,晃了晃头,让自己保持清醒,“附近邻居的请帖都已发送,但今日我与左边售卖茶叶的苏老板闲聊时,他提醒了我,店铺新开,三大势力那边我们还尚未打点。” 松烟邑是自发形成的修士集镇,没有官方,三大势力就代表了一切,他们制定出的规矩,就是大家必须遵守的规则,不可逾越。 乌鸦生性自由,受不得这种条条框框的约束,冷笑道:“三大势力无非是组建执法队巡查,维护表面安宁,我们安心做买卖,又不求他何事,打那交道干嘛?” 曲涛面有担忧,“毕竟是明面上的统治者,就算很少往来,也要有所表示,关系太过僵硬了,一旦与顾客发生摩擦吵闹,或者引来曹枕那样的恶霸滋事,总是心烦。” 乌鸦叫道:“我们背后有百木傀儡和吴家铁铺,何方宵小不长眼敢来惹事?” 谢陈压下了大黑鸟,道:“曲涛说得有道理,阎王好送,小鬼难缠,真有痞子暗戳戳闹事,不死人但烦心,这层关系是要打理。” 张大眼说道:“三仗河沿岸皆是茂松楼贾队长辖制,他是千元境修为,手下十几名甲士,实力比起其他执法队,如百妖坊熊统领等,有差距,不过听说其姨娘是茂松楼内某位实权人物的小妾,这才能坐镇此处。三仗河两岸,不如庙山街繁华,没有牛角寨油水足,但也是实打实的商贾重地,他这几年不少捞钱!” 谢陈笑道:“就是上次我们打跑了沈远后才姗姗来迟的那位执法队长?” 张大眼点头,然后呸了一声,“绣花枕头,没有真本事,钻钱眼里出不来,曹枕他们闹事不去管,眼看流血了才现身,借此敲诈,你若不是塞了钱,那天可没这般容易走脱。” 谢陈无奈道:“世事多如此,这种人自然要请,还要给足面子才行,明天我就去。” 他想了想,又对张大眼说道:“你到时与我一起,还有,这附近那些游荡散勇,背后是否已经形成势力?” “肯定有,最大的那伙领头人叫鹰新,聚集了数十名散修与破落户,势力很大,他自身也是千元中期修为,好多店铺都是从他手中转租而来……” 谢陈点头,心中了然。 翌日清晨,谢陈和张大眼出门后直往东走,过了河,拐入一条更加宽阔的街道,前行不远,最大的那座门户就是贾队长府邸。 叩响朱门,向仆役禀明来意,交了拜帖,自有一人前来引荐,他们穿过数重大院,终于在一间阔大的议事厅见到了贾队长本人。 身材高大壮实,发丝黑亮,皮肤白净,生得一副好皮囊,他坐在太师椅上,随手接过谢陈奉上的请帖,轻笑道:“鸦三掌柜的事务繁忙,我还以为早就将我和这一杆尽做苦差事的兄弟给忘了个干净。” 谢陈赔着笑,忙说不敢,“只是担心打扰贾队长清修,不敢贸自登门,今日也是借着小店开业这场喜庆,才斗胆相请,贾队长务必赏光。” 俊美的年轻队长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将请帖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好几遍,轻轻敲着椅子,道:“新店开门,是三仗河的大喜事,兄弟们理应前去拜贺,只是大家公务在身,误了差事去,一旦被查出,免不了扣薪罚俸,就那些微薄收入,难以维持,这叫我难办。” 谢陈往前一凑,取出一大堆萤金,将姿态放得更低了,“贾队长公心可鉴,日月昭昭,我更加佩服,这点钱就当是提前放在这里,如果真有哪位兄弟吃了挂落,算是我的心意。” 贾队长笑容更甚,“妙,鸦掌柜一片心意,我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那我到时可就叨扰了?” “不打扰,贾队长能来,是天大的面子。” “还有一事,我手下弟兄,有几个平日里就爱酒,饮食颇为精细,一般的厨子手艺差劲,可能不够尽兴。” “贾队长放心,我已在阮府私宴定下薄宴,菜味绝对正!” 张大眼低着头,听谢陈与贾队长攀谈,话里话外都是相见恨晚,宾主尽欢,一副祥和。 等了许久,谢陈开口告辞,两人走出这处府邸,同时出了一口气。 “什么玩意,请他参加开业庆典,人还没去呢,条件不少!”张大眼抱怨道:“贺礼没见到,先花了几百萤金,亏大了!” 谢陈轻笑,“这种人,依靠裙带上位,不求他照拂,只要别找事就是赚。” 他们调转方向,又去了另一头的河岸边,在一个很寻常的小院内,见到了那位有名的二房东。 “三仗河坤六房,如今名募汇坊,是我开设的店铺,定于明日开业,特来请鹰新大哥莅临,共图新喜!”谢陈表明了来意。 对面是一位瘦弱男子,个头也不高,脸上有好几条伤疤,纵横交错,看起来就不是善类,一双三角眼将谢陈扫视一遍,嘶哑着声音说道:“鸦三掌柜,你那处房子是火净大师所属,他在吴家铁铺做工,背景实力都比我强,犯不上专程跑来拜山头。” 谢陈笑道:“山高万里,终有低处,水流洼谷,亦有卷云潮,鹰新大哥掌执三仗河多年,到哪里没有面子?特来想请,就是图个邻里情分,不为那些个蝇苟之事。” 鹰新眼睛微眯,不由得高看了几眼这个年轻掌柜,“好,既然你有诚意,我也不藏掖,以后你的铺子,保证不会有三教九流那些阿杂东西前去搅闹。” 谢陈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笑了起来,“明日庆典,自会安排上等席位,店铺上下扫榻相迎!” 不料,鹰新摇头拒绝了,“我行事大多不见光,上不得台面,就不去丢人现眼了,”他转头对着身后吩咐道:“取一百金来,就当是送与鸦掌柜的贺礼!” 这完全出乎意料,谢陈和张大眼上门拜访,是想主动与鹰新这种地头蛇示好,哪里想过收礼金,可这位响彻一方的小霸主不依不饶,非要送出,亲身陪至门外。 “这叫什么事?看似一身匪气的鹰新,这般豪爽……”张大眼苦笑,对比之下,先前那位张口闭口一心为街坊办事的贾队长,可就太过不堪了…… 谢陈将手中萤金收下,道:“市井坊肆也有大丈夫,他这样做派,倒显得我们小看人家,日后要找机会送回这份人情。” 时间很快过去,五更天,薄雾轻纱,烟笼罩,店铺内一派火热景象,张大眼和曲涛几乎是彻夜未眠,一直在忙,谢陈反倒在一旁打下手。 至于大黑鸟,自从被谢陈特意交代不许插手店铺运营后,乐得清闲,闷头呼呼大睡,直到红日跳出山头,驱散了晨雾,才睡眼惺忪走出。 “你们三个,要大婚吗?”乌鸦震惊,不是夸张,实在是眼前三人过于辣眼睛。 一水的大红长袍,绣金靴,披珠挂玉,环佩叮当,胸前还别着大红花,头顶黑罗金翅帽,活脱脱将要出门去接亲的模样。 再转头看去,店铺内到处张灯结彩,红瓶红布红绸缎,红纸红喜红玉牌,与昨晚之前判若两处! 店门外,红毯铺地,摆满了花枝,一幅幅贺喜福条将整座墙壁铺满,两排金童玉女一字排开,夹道相对站。 曲涛坐在轮椅上,满意地点头,“本来还有更大的场面,如搭建戏台,街道披红,但考虑到过于铺张,就取消了。” 谢陈走来,抖手将一件特制的大红布披风扔起,落在乌鸦头上,“你也有,快些穿上,一会就有宾客来贺,今日是店铺第一次开业,再隆重也不过分。” 大黑鸟嗤笑,“长见识,这玩意还能有几次?有第二次开业的吗?” 三人齐齐瞪来,“乌鸦嘴!” 它将那条大红布披风拿起比划几下,顿时嚷开了,“我不穿,你们的红衣得体,为何我这里如此对付?就是一件大号的床单,像什么样子!” 张大眼笑道:“你体型特殊,裁缝直摇头,凑合凑合得了。” “不行,你们这是有意区别本鸟!” 谢陈眼见门外走来大群贺喜宾客,急了,“不要逼我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动手!” 乌鸦顿时安分下来。 “鸦掌柜,恭喜恭喜!” “张兄弟,店铺开门,祝你财源不断!” “曲涛小友,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你的木椅下轮子都要着火了……” 这自然是善意调侃,曲涛大笑,“着火好,红红火火,财福兴旺!” 谢陈他们三人在门外接待各方宾客,自有专人在把守,见到正主走出,爆竹齐鸣,锣鼓喧天,还有舞狮队伍在翻腾,一派热闹喜庆,烟雾经久不散,笑声震云裂石。现在来的大多都是左右街坊邻居,近一年的接触下来,彼此熟络不少,乌鸦跟在身后,表情木然,不断接过各家递来的贺礼,不算贵重,但是人家的心意。 很快,谢陈将他们迎入店内,张大眼和曲涛陪同,大家对着琳琅满目的货品交谈,都是生意人,场面话自然少不了,宾主都是笑弯了眼。 “你们募汇坊,这个创意极好,用玉牌明码标注价格,倒省得与客人磨嘴皮讲价。” “不得了,灵药遍地,药性很足,种类也不少,是松烟邑头一份!” “看,那边的玄铁矿石,好东西!” 谢陈从玄乌巢带出的东西,吸引了很多目光,尤其是,有几个不一般的宝贝,让很多人驻足。 如,鹿灵泉水,在翁中荡漾,逸散出毫光,卖茶的苏掌柜是懂行的,赞道:“是天下水脉中的名泉,用来煮茶是上品!”他双目放光,拉着张大眼到一旁交谈,竟然是想当场购买,得知一翁就需两铢金,难免肉痛,“大眼兄弟,单独来看是不贵,但泉水用量大,架不住每日消耗,能否便宜一些?” 张大眼微笑,摇头,“这泉水产量极少,每日只有八瓮,我还想涨价呢!” 另一边,几个人围拢在一株两尺高的灵药前,不时惊呼,“这是变异的白衣灯芯草,可明道心、疏经络,对修行大有益处,即使千元境修士服用,也可助长修为,售三千八百金,倒也合适……” “可惜,长势未成,提前收割了,若是能再生长百年,合汇境也要出手抢夺!” 曲涛介绍道:“这是小店的几株药王之一,那边还有一颗四彩半世果,味极苦,但对千元境突破合汇有奇效,可增加破境几率,一旦迈入那个层次,就可冲击天然境,做永驻世间的不老仙,故名半世之果。” 一群人看去,咋舌不已,“售价八千金!” 不过,对于其功效来说,已是货真价实。 角落中,有人暗中开口,说道:“如此贵重的货品,就这样摆放在明面上,不做防护,不怕被人掳走吗?” 很多人惊讶,然后深思。 因为谢陈、张大眼和曲涛都只是翠仪境,实在称不上实力超群,就是这些前来道贺的‘好心’邻居中,大部分也都是千元修为,只要生出恶意,后果很严重…… “贾队长贺喜!” 一声高亢嗓音打破了沉静,谢陈走出门外,见到那位壮实男子披甲而来,身后跟着大批卫士,气势浩荡。 “是茂松楼的人,鸦三掌柜人脉深厚,与三大势力还有交集不成?” 很多人低语。 “掌柜子,恭喜恭喜!”贾队长大步流星,踏进门内,将手中一方礼盒递出,环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那些好东西,目光在白衣灯芯草上停留了很久,意有所指般问道:“就这样明晃晃亮出重宝,不担心招来贼人吗?” 谢陈笑了,抬起脚,轻跺地面,白色华光铺展,店铺四角陡然升起一股肃杀气,一条丈长的大戟显化在店铺上空,他指着长戟,道:“小店内有这座合汇境法阵守护,谅那些贼人也不敢放肆!” 他意念微动,长戟震荡出一圈无形气浪,凛冽威势让所有人都心惊。 “再说,三仗河有贾队长巡视,邻里平绥,断不会出现这等事。”谢陈轻笑道。 贾队长喜笑颜开,“好,鸦三,你可真抬煞我了!” 他这一笑,气氛忽然轻松,大家再度恢复到先前的闲谈中,谢陈亲自带着贾队长一干人,将店内货品做介绍。 眼看日上三竿,吉时将近,贾队长催促道:“还不去揭牌,错过时辰可不妥当。” 谢陈看了眼门外,“再稍等等,还有宾客未至。” “哦?鸦掌柜的意思是,不需我贾某亲自揭牌?”贾队长面有不快,“今日还有什么尊贵的大人物要来吗?” 依照常理,店铺开业,匾额用红绸遮盖,需得有贵人动手揭开,才算了事。贾队长一直以揭牌人身份自居,就等着赶快忙完这些虚活,收下谢陈送上的揭牌彩头,再带着属下去阮府私宴胡吃海喝一通,可现在看样子,谢陈好像并没有请他的打算。 “在场这些铜臭商贾,哪个比我尊崇?”贾队长目光阴沉下来,心中暗自说道。 谢陈正要解释,忽听门外传来一声高喊,“吴家铁铺,火净大师傅送喜!” 众人面色一变,这是位千元境巅峰的炼器大师,且在吴家铁铺多年,身份地位不俗,比贾队长还要高贵不少。 谢陈快步走出,来人是范展,换了一身彩衣,精神十足,“火净大师不能亲至,特谴我送来一尊武财神牌位,请鸦掌柜笑纳!” 大黑鸟忙接过来,这是财源,不可轻视,而其他人的目光却变的不一般起来。 “他只是租下房屋,如何与火净搭建关系?”贾队长目光闪烁。 苏老板凝神看去,叫道:“这尊财神,相当于千元境法器,并且具有纳气之功效,摆放在店内,可自行聚拢附近的天精地华,好宝贝!” 谢陈笑道:“火净大师送出重礼,受之有愧。” 范展将自己的贺礼也交给乌鸦,笑着说,“他交代过,无非是顺手打造的器物,不值一提。” 刚将范展迎入店内,又是一声高喊,“百木大师到!” 这又是让众人一惊,百木傀儡在松烟邑内地位特殊,也是神秘莫测的高人,他怎么竟然亲身前来了? 谢陈再次走出,很远就看到青发老人大步走来,“鸦三,你开业大喜,老夫略备薄礼,不要嫌弃。” 他接连拿出了两件宝物,有一尊兽皮纸人傀儡,只需吹口本源气,就可自行催动,化作年轻小厮,帮干杂活,更重要的是,关键时刻傀儡可自爆,威力惊人。 还有一枚碧绿玉佩,纹饰寻常,注入法力后,居然是一个罕见地储物器,内部足有三米空间! 太贵重了,无论是傀儡,还是玉佩,都是数一数二的重宝,谈何嫌弃? 可其中隐情,只有谢陈等人知晓,他大手一挥,全部收下,“百木大师的心意,小子感激,再来三件也不多!” 百木傀儡哈哈大笑。 第143章 惨淡光景 谢陈在前,带着百木傀儡走入店铺,张大眼、曲涛纷纷问好,其他宾客也主动走上前,与他热情打招呼。这是一位千元巅峰的炼器师,虽说在抡锤功夫上差一些,但那是与吴家的匠师相比,缺少一炉真正的好火练手所致,他自身阵纹造诣极深,在松烟邑名声斐然,说不得在场诸位就有求到人家的时候。 “你是茂松楼顾老头的那个便宜外甥?”百木傀儡见到了前来问候的贾队长,冷哼一声,“他近日可好?死了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谢陈憋笑,百木傀儡真性情,对看不惯的人和事敢于直抒胸臆,那个顾老头,曾在吴家三楼挤兑他,被当场还了回去,现在对贾队长也是如此。 “原来,他背后是这层关系……”曲涛看着贾队长,暗自说道。那名一心为公的年轻人敢怒不敢言,脸色晦暗。 百木傀儡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所有人的中心,很多人跟在身边,在店铺内闲逛,之前备受拱捧的贾队长受了冷落,带着手下甲士在门口,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鸦三,山货店不错,人模狗样的,倒还真有几个好东西,”百木傀儡忽然指着鹿灵泉水,道:“这灵泉我制作糕点后,品质明显提升,生意好了不少,明日开始,每天多给我送一翁。嗯,产量有限,卖给我是两翁三金,如此一来你便吃亏了,就按这玉牌上的标价,一翁两金结算。” 他的话有意无意引起很多人注意,尤其是卖茶叶的苏老板,本就对鹿灵泉水心动,见这玩意如此抢手,当下也不敢再犹豫,大声说道:“我也与鸦掌柜定下,每日抱走两瓮煮茶用!” “还有我晏云酒楼,也预定三瓮!” “还有我……” 曲涛合不拢嘴,忙一一记下。 有好事的对着百木傀儡起哄,“百木大师,那边的四彩半世果,对晋升合汇境有奇效,你何不买下,破境指日可待!” “这果子我看了,色泽莹润,灵性内敛,品相无可挑剔,是稀罕物,”百木傀儡淡淡发笑,轻声道:“可惜老夫用不上,最近瓶颈愈加松动,不日便可依靠自身突破。” 他这话一出,满屋哗然,松烟邑明面上的合汇境也只有个位数,每一位都是地位尊崇的各家家主,若这个青发老人突破,必将是一股新的势力。 气氛更加热切,许多人围拢在百木傀儡身边,嘘寒问暖,就连谢陈也被挤出去很远。 “这个老家伙将要突破了!”贾队长心中不是滋味,他的依仗,顾老头,与百木傀儡明争暗斗多年,今日听闻这个消息,他很震惊,当下便想去茂松楼相告。 “吴家二爷到!” 又一声高亢嗓音,穿透锣鼓声,压盖喧嚣,大家同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门外。 “是吴家铁铺的二爷吗?” “屁话,松烟邑除了他,还有谁敢称二爷!” “那可是三大势力……” 很多人不自觉看着谢陈,这个披红挂彩的年轻掌柜,人脉深厚到恐怖,单就今天来贺喜的这些个大人物,就足够护持他在松烟邑横行。 “走,我与你一起去见见这个老东西。”百木傀儡大笑,比谢陈还迅捷,三两步就跨出门外,对着缓步走来的黑脸老汉大喝:“吴小个子,你是腿短怎么着,磨蹭到现在,差点错过揭牌时辰!” 吴老二脸更黑了,“妖嘴里吐不出几两好话!” 对谢陈,倒是满脸笑意,“鸦三,有了买卖,日后好生经营,不要与这老东西厮混,遇到难事了可去找我。”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是立场坚定的为谢陈站台,让很多人心中凛然。吴家铁铺的实力,松烟邑谁人不知,他这样说,就是将山货铺罩下,此后,谢陈办事将会更加顺遂。 “多谢吴二爷提携!”谢陈大喜,接过吴老二的贺礼,心中也生出些不忍,符笔已给百木傀儡,他注定是得不到了。 “有机会再去找卢洞实那个白脸书生讨要一支笔,他家盛产这些。”谢陈暗想。 张大眼小跑几步,赶上悄然退走的带甲护卫,疑惑道:“贾队长,庆典将要开始,你这是?” 贾队长面色不自然,“辖区事务繁忙,就不停留了。” “别呀,阮府私宴都定下酒席了。” “不了,你们开业,事情多,我不便打扰,告辞!” 说完,年轻的队长带着人快速走远。 张大眼半弓着腰,维持一个恭敬的态度很久,目送他离去,口中低声骂道:“狗养的,装模作样想来打秋风,见到真正的猛虎就不敢炸刺,什么东西!” 对这个道貌岸然,一门心思捞钱的货色,他极度厌恶。 乌鸦暗中将贾队长带来的礼盒拆开,气的跳脚,“这厮,贪得无厌、一毛不拔,礼盒中空空如也,哪怕你放上两枚铜子,鸟爷捏着鼻子姑且也能作为压胜钱,这破纸盒,要它何用!”它将纸盒扔出去很远。 贾队长的离去并没有引起波澜,很多人都没注意到,因为吴家二爷到来,这是比百木傀儡更加尊崇的存在,值得所有人重视。 “鸦掌柜,快看看吴二爷送出了何等重宝!” 很多人起哄。 谢陈无奈,拆开红布,赫然发现是一幅黑漆木鎏金的楹联,上书“山产水生兼收无误,”下联是“涧果溪毛皆有售卖”。每个字大如碗,遒劲有力,自有韵味,发散出若有若无的灵性波动。 吴老二一手抚须,微笑道:“此联是我一时兴起而作,刚好可与老妖怪书写的匾额配在一起,算是给你的小店送些秦祝。” 谢陈惊喜道:“好,妙,就缺这些个文雅之物,压压店内铜臭!” 他和张大眼当即就一人一个,将楹联镌刻进门店两条大柱上。 众人仔细看去,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刺目绚烂,暗忖道:“这怕不是又一件千元境宝贝!” 吉时已近,谢陈邀请百木傀儡和吴老二站在店门下,手持垂下的红丝带,一人一侧,只等乌鸦趴在日晷上,一双鸟眼瞪的发酸,终于在阴影偏移到巳时三刻整,大喊一声,“揭牌!” 两个老人扯下红绸,刻有‘募汇坊’三个大字的黄铜匾绽放出霞光,显得古朴厚重,与楹联相得益彰,同时,爆竹声声,烟火升空,狮子在密集鼓点中欢快扭动,腰都要断了。 一声声恭喜发财让几个人乐得迷糊,不断与宾客互相道喜,曲涛一挥手,那些金童玉女端出数十个大红木茶盘,上面摆满各类糕点零吃,还有鹿灵泉水泡出的上好茶叶,香气四溢。 张大眼拿着一个个精致小礼盒,为客人分发,笑道:“都是店内售卖的小玩意,不值钱,是回礼,代表掌柜的一点心意。” 吴老二指着谢陈发笑,“你小子,鬼点子真多!” 开业盛景持续了一整天,宾主尽欢,谢陈烂醉如泥,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面对这场大喜事,他们无理由不开心。 对松烟邑来说,三仗河边新开了一家小店,收买售卖山货,是不大不小的事,因为有了火净、百木傀儡、吴老二等人助阵,在小范围内引起了轰动,但要说一炮打响名声,还差得远。 附近几条街道,临近的商户,纷至沓来,店铺突然涌入这么些人,居然拥挤起来,谢陈带着张大眼和曲涛不停忙活,乌鸦则四处帮补,反正大事用不着,偶尔跑到后院偷懒,或者拿起账簿,细细核对。 几天后,客流明显下降,柜台内收取的萤金锐减。 大黑鸟一捋账单,惊叫道:“不对劲,开业这几日,看着红火,其实根本没有卖出多少东西!” 曲涛将账本接过,略一扫,叹道:“确实,最大进项竟然是开业当天收下的贺礼,这些客人来店内,大部分只是图个热闹,很少斥资购买。” “会不会是我们定价过高?”张大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绝对不可能,我们货品售卖价格比那两家同行只低不高!”谢陈安慰道:“不要急,新店开业火三天,这都属正常。做生意讲究细水长流,不能取一时长短。货品物真价实,不可能有问题,再过一段时间看看,也许有顾客对我们心存疑虑,担心我等开店卷钱,不日就跑路,需要一定时间观察后才肯出手。” 张大眼点头,“无论是药草还是山宝,都是修行必需,不愁卖不出去,附近的街坊腰包充足,或许目前不需要,只要时间长了,总会有稳定客源。” 曲涛搓搓手,道:“只要伺机与那些大药堂、炼器坊建立联系,由我们供货,将会是长久买卖。” 谢陈想到了吴家铁铺,随即又摇头,“我们可供炼器的材料不多,总是麻烦吴家二爷不算办法,还是要依靠自己。” 他们商量了很久,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悻悻散去。 此后几天,依旧如此,看热闹的邻居街坊不再光顾,店铺陡然变得冷清,甚至有时候,只剩下三人一鸟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一坐就是一天。 “初夏暖风,山披绿纱,河水野鸭成双对,为何我的内心如此冰凉?”乌鸦坐在门槛上感叹。 谢陈踢了它一脚,“坐远些,一只大黑鸟拦门而坐,晦气,就是有客人想来也被你吓跑了!” 乌鸦气歪了嘴,“生意不好你还埋怨我了?” 曲涛啪地合上账本,有气无力,“这半个月,除了鹿灵泉水有进项,其他的东西就没卖出去几件,均算下来,只够房租,加上我们吃喝,还在赔钱!” 谢陈直呲牙,“这光景如何度过?” 张大眼叹气,“我看三仗河这些邻居,大多如此,想来是寻常。” 曲涛怒道:“他们买卖不同,如苏老板,售卖茶叶,与几个外地客商互通,有稳固进项。右侧那个古玩铺子,一单就可抵三年,我们小本生意,哪能这样干下去?” “说到底,还是客流不够,我有个主意,明天开始,咱们分头去各处揽客,牛角寨、庙山街,还有其他的大小巷道,一人把持一方,将咱们的店铺招牌宣传出去!”谢陈咬牙,“实在不行,与百木大师商量商量,在他售卖糕点的摊贩旌旗表面也写上募汇坊,争取让更多人能看见,能知晓。总之一句话,客人足够多,哪怕十个人中只有一人愿意购买货品,每日来上千人、万人,那也了不得!” 张大眼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量大为赚。” 曲涛看了眼黄铜大匾,暗自摇头,现在的问题是,似乎没有人愿意来。 不管如何,他们开始了行动,谢陈、乌鸦和张大眼,各自携带部分货品,专去繁华街区,沿道售卖。曲涛因为行动不便,大多数时候充当账房先生,坐镇店铺内。 当天夜里盘点时,他们惊喜发现,有所起色,三个人携带的货品卖出小半,收取了四百金。 “我们在外奔波一天,嗓子都喊哑了,不停揽客,宣扬募汇坊的买卖,反响很好,不少人拿了优惠纸券,说要亲自到店中看看,结果一个人没来?” 张大眼灌下一坛烈酒,滋润干涸的喉咙,他充满不解,看向曲涛的眼神都是质疑,“是不是你没有招待好,让人家败兴而去?” 曲涛气极了,“不如明天咱俩换换,你来坐店,我去揽客!” 眼看要掐起来,谢陈劝道:“这只是首次,先坚持几天再说。” 几个人唉声叹气,张大眼哐地将酒坛顿在桌上,觉得这酒也不顺口起来。 他们一连在外奔波数日,跑遍了松烟邑各处,想尽办法,不停喊出募汇坊的口号,只为能多招揽一些客人。 但诡异的是,愿意到店内的人很少,即使分发出去纸券,也无济于事。 “累积售卖一千四百金,按这样的做法,坚持下去倒也能支撑起店铺运转。”曲涛在账簿上划拉很久,笑着说道。 但谢陈心中发急,“一整天不得闲,根本没有时间修炼,早知道这样,咱爷们几个还租下铺面干什么?干脆做那卖货郎得了!” 下山一年,他愈加觉得紧迫,晋升翠仪后期需要三万铢萤金,且是足量成色,现在离这个目标太远,七府联赛必须参加,届时不能突破,不说拔得头筹,自保都是问题,太多的人想要他死去。 乌鸦叹道:“你情况特殊,需要资源无数,我们三个却可以勉强修行下去。” 谢陈揉搡眉头,“你们分了这些萤金,能突破就抓紧,不必等我。” 曲涛苦笑,“修炼固然重要,但闭关突破就无法外出售卖,没有进项,这又是问题。” 谢陈头大,从未料想到这种情况,辛辛苦苦忙碌下来,竟然接近血本无归,“早知道,开店的那些钱直接让我修行,也好过现在这般惨淡……”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突破翠仪后期容易,以后还不知道是多大的无底洞呢,没有店铺支撑,走不长远!” “买卖必须做,而且要做好,做大,成为松烟邑头一份,”他站起身,为众人打气,“明年,就去扁柳镇开分店!” 可惜,响者寥寥,张大眼借酒消愁,曲涛扒拉着算盘,将珠子拨弄哗哗响,道:“除去修行所需,开分店至少十年!” “还是你们仨天天在外揽客,不停不休的前提下。” 谢陈萎靡下去。 乌鸦将账簿往前翻了翻,有新发现,大叫道:“开业那天收的礼金惊人,要是多开几次,请宾客贺喜,那还了得?” 谢陈气坏了,屈指在大黑鸟脑袋上弹了一下,“乌鸦嘴,开业当天你就说过这话,导致生意不景气,现在还想歪主意!” 曲涛看向乌鸦的眼神也幽怨起来。 “你们的意思是生意不好全赖我了?”大黑鸟扔下账簿,嘎嘎叫,“选址有问题,为何不开在庙山街?那里人山人海,好过这里百倍!” “招牌也不妥,早说了不够直白,非要叫募汇坊,是雅致了,结果呢?柜上的萤金更寡淡!” “还有你,不要只顾着闷头喝酒,找的那个什么陆大仙,招摇撞骗,还说什么十年难遇的黄道吉日,狗屁,分明是诸事不宜!” 它抱怨了一通,将张大眼推开,仰头咕咚咕咚大口灌酒。 谢陈脸色阴晴不定。 曲涛劝说道:“不要内讧,值此存亡之机,大家要共济,尽快想出办法来。” 张大眼砸了砸嘴,“明天我去那两家同行门前蹲蹲点,看看人家是如何做的。” “明天我去找陆大仙,要他赔钱!”乌鸦叫道。 自然是气话,在场几人做不出这等跌份事,谢陈颓然叹气,又无奈发声,“也许,真是招牌的问题?” 二人一鸟顿时看来,他气笑了,死不改口道:“哪有这般玄乎,一个招牌就能决定买卖,我不信,再坚持几天!” 五月风,带蝉鸣,榴花红艳艳,万木争芳。 “远山石榴红火一片,可是,我们的生计如此惨淡……” 大黑鸟坐在门槛上发呆,不时干嚎,暑气渐毒,他们几个干脆也不外出,因为招揽不到客人。 谢陈听得心烦,抱起一翁泉水,起身走向隔壁茶庄。 第144章 二次开业 苏老板是位皮肤白净的中年男子,气质彬彬,让人颇有好感,事实上,他在这些街坊中,与山货店关系最密切,见到谢陈亲来,笑道:“鸦掌柜可是稀客,怎么亲自来送泉水了?” 谢陈将泥瓮放在桌案上,苦恼道:“苏老板,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心中烦闷异常,特来向你请教一二。这些灵泉,不算钱,就当是送的。” 苏老板热情招呼谢陈坐下,当即取出一饼上好雾灵茶,点起桌上红泥小火炉,用瓮中泉水细细煮沸,冲泡三次,倒出一盏澄黄茶汁,请年轻掌柜品尝。 谢陈轻嗅,顿觉清香袭入肺腑,浑身舒畅不少,次哈着吹了一口气,吸溜下小半茶水,这副牛嚼牡丹的模样,让苏老板捧腹。 “鸦掌柜前来,是想向我吐苦水?”苏老板笑着问道。 他店面与山货铺紧邻,时常听到隔壁争吵,加上店外门可罗雀,就猜想出了大概。 谢陈放下茶盏,正色道:“小店开业月余,顾客寥寥,再维持下去就要关门倒闭,实在想不通背后道理,想与苏老板请教。” “我这茶庄行的大宗生意,与你收售山货不同,似乎没有经验可借取。”苏老板淡笑。 谢陈说道:“万法皆通,苏老板尽可畅言,小子洗耳恭听就是,你在三仗河行商多年,稳坐钓鱼台,定是有不传之秘。” 茶庄老板没有急于开口。 谢陈接着说道:“听说我那处铺子,以前的几任房主做买卖,皆是风生水起,为何到了我这里,就一落千丈?” “苏老板放心,此间事我不会告诉旁人,事成之后,还有厚礼相送!” 对面中年男子挥挥手,“谈这些就生疏了,鸦三掌柜,你我邻里一场,是缘分,况且你又这般年轻,注定前途无量,我就姑且仗着年纪,与你说一些曾走过的弯路,不知会不会有所帮助,若是觉得没有道理,出门后扔到河中就行。” 谢陈苦笑,“有前辈相授秘法,苦求还不来及,哪舍得扔下?” 苏老板轻咳一声,道:“我年轻时,在各地闯荡,经历诸多,总结下来,做买卖无非是三字诀窍。” 谢陈来了精神,身体前倾,问道:“哪三字?” “一为借。借钱借势借人脉,都可以归为一体,你在这方面有优势,无论是吴家铁铺还是百木傀儡,他们身份名望数一数二,一旦运作得当,将会是数不尽的财源。” 谢陈摇头,道:“出于种种原因,我不想与他们在利益上牵涉太深,并且,他们已经帮扶很多,不好过分。我还年轻,以后终将遇到各些复杂事,一时的投机取巧,意义不大。” 苏老板点头笑道:“雄心万丈,这是好事,依靠借来的关系行商,确实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生出嫌隙,甚至祸事。我这第二字,就是实,与你想法颇为接近,无论是修行还是立身,皆要行事端正,咱们干的是堂堂正正的买卖,最起码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实打实与各路顾客相交,才能长久。” 谢陈挠了挠头,“苏老板金玉良言,可是过于虚无,总是云遮雾绕,落不到实处。” “不想听这些空泛道理?”茶庄老板呷一口茶水,悠然说道:“缥缈了一些是真,你的做法也合乎实意,作为商界前辈,我只希望你能时刻铭记下去,不要因外力而生出歪门邪道。” 面对这种说教,谢陈并没有不适,他觉得之前与苏老板相交不深,人家愿意陪他聊买卖心得,已经是看在背后吴老二的面子了,虽然目前说的还不曾有用,但接着就是。 “第三字,是人,做生意嘛,无非是低进高出,但无一例外,皆要与人打交道,妖兽鬼修也好,仙人凡俗也罢,他们是支撑你我饭碗的顾客,极其重要,没有第二!” “你在松烟邑做买卖,就要详细了解这里的行情,所谓行情,还是离不开人情,你对这些透彻吗?” 谢陈坐直了身体,“请苏老板指教!” “我经营茶庄,曾搜寻了松烟邑和附近那些宗门内的所有信息,后来发现,此地偏北,普遍没有饮茶的习惯,又该如何?” 谢陈也疑惑起来。 “很简单,松烟邑地接八方,通汇三域,来往客商形形色色,尤其是东海和南部的商队,他们嗜茶,但长途跋涉,有些人或许早已在本地扎根,总有买不到茶叶的时候。我这茶庄,就是专为这些人而设,一旦打开苗头,此来彼往,也就积累了那么几个大户,站稳了脚跟。” 谢陈眨了眨眼,“苏老板意思是,找准目标?” “不错,你家铺面货品繁杂,面对的多是松烟邑的修士,但这些人,或是散修出身,囊中羞涩,即使需要灵药,也只会自己去深山中寻找,万不愿花费辛苦赚取的萤金来购买。或者就是砚山、三大势力这些教派弟子,他们依靠家世,在翠仪、千元两境很少为修行而苦恼,同样没有必要破费。” 苏老板看着谢陈,道:“据我所知,你那两家同行,是熬过多少年苦日子,才与一些药堂等商户签订供货契约,集镇内的渠道早已挤满,你再插手也不行。不如像我这般,将精力放在那些外地客商身上,他们有钱但苦于对环境陌生,只能购买成品,修炼时缺口更大,而且,出门在外,还是乐于购买特产什么地,带回家中去赠予晚辈,钱不多,但面子好看。” 谢陈浑身一震,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呆愣许久,对着苏老板诚恳说道:“小子这番受教!” 苏老板却意犹未尽,道:“吸引外地人,要直白准确,要让他们一眼便知你售卖何物,仅是店名文雅,猜不透货品门类,谁还愿意登门?” “你不妨将招牌换一换,如我,就叫老苏茶庄,简单明了。” “这个,有关系吗?” “影响莫测,很多时候,招牌带来的潜在顾客难以捉摸,说不清楚。” 谢陈沉思很久,站起身,对着苏老板深深鞠躬,“听君一席话,胜读圣贤书!” 苏老板哈哈大笑,他话语一转,狡黠道:“些许牢骚话,顶不得圣人言。不过,读书还是有用,巧了,我这些年摸爬,感悟匪浅,汇编平生所得,写了一册老苏说经,专讲解买卖一途上的弯路,只售二十金,你可愿带回去一册研读?” 谢陈被苏老板一番话拨开云雾,头脑正发热,想也不想,掏出八十铢萤金,“我买四册!” 他刚回到店铺内,就将张大眼、曲涛和乌鸦叫来,把那册老苏说经分发下去,嘱咐道:“好生研读,致富法门全在其中!” 说完,便回到后院屋中,拜读去了。 大黑鸟看着那本十二页的书籍,气不打一处来,“你去请教生意,买卖还没有好转,先买些这种破书回来?”它觉得谢陈被忽悠了。 曲涛粗略翻了一遍,直摇头,“夸夸其谈、泛泛而语,满纸大道理,动辄循应天时,秉持纯心,对赚钱能有什么帮助?” 张大眼将其丢在柜台上,“留着当厕纸。” 当天深夜,谢陈再次悄然出门,找到了百木傀儡。 “你小子,为何每次到我这里都摸黑,偷偷摸摸做贼一般?”百木傀儡被打搅了清修,面有不满。 谢陈扭扭捏捏,说出了来意,“我想更换招牌……” “就这事?至于偷摸的?”百木傀儡接过谢陈取出的一个新匾额,是黑漆木,四周烫金纹,上面空无一字,正待提笔。 “没有黄铜大匾阔气,但你一个山货铺,足够用。再说,那破招牌早该换了,叫什么不好,取名募汇坊,不接地气,迟早要黄!” 百木傀儡一手提符笔,在新匾上一气写下‘老谢山货铺’五个大字,一边对谢陈抱怨,连他也觉得先前的招牌不妥。 写完后,他满意地点头,突然,好奇道:“你叫鸦三,为什么取名老谢铺子?” 谢陈脸色不变,“纪念我那尚未谋面的媳妇。” 见他这敷衍样子,百木傀儡骂了一声娘,也不再刨根问底,而是说道:“换牌不是小事,这次还不得重新敲打一顿,大办一场?” 谢陈苦着脸,道:“大师不要打趣我,咱能做出来那种不要脸皮的事么?” 百木傀儡摇头,“松烟邑这些年的风气越发差劲,许多店铺和居民,隔三差五办喜事,由头多变,恨不得连自家狗窝新添几只都要庆典,无非是变着法收钱!” “招牌更改,我这脸都没地搁了,再宣扬出去还怎么立足!”谢陈羞恼道。 不料,百木傀儡想了想,居然劝说起来,“需得重新操办一场,你洗心革面重新开张,但先前募汇坊的烂招牌已经打出去了,暗悄悄改掉,反响不大。” 谢陈觉得青发老妖用词不准确,反驳道:“不涉及洗心革面,就是重头再来!” “无所谓,大概是那么个意思,”百木傀儡摆摆手,道:“要大办,办好、办出风头,名动松烟邑!” “有必要么?”谢陈莫名有些意动,但又觉得丢脸。 百木傀儡态度坚决,“必须办,不然换招牌还有何用?”他甩手扔出百铢萤金,道:“来不及选做礼品了,这些钱就当贺礼,嗯,这次我就不便露脸,你自己看着操弄。” 站在小院门外,听着百木傀儡用力关上院门,谢陈张了张嘴,手中萤金沉甸甸,是这位炼器师的关爱,可是,他那送完礼金就赶人的做法,分明就是也嫌弃这场第二次的庆典! “我有一事想同大家商议……”谢陈深夜返回,不复少年意气,将几个人连带熟睡的乌鸦叫醒,声音微弱似蚊蝇。 大黑鸟急躁不堪,“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张大眼打了个酒嗝。 等谢陈默默取出那张新招牌,将事情阐述一遍,二人一鸟大眼瞪小眼,气氛诡鹬地沉默。 如果只是谢陈悬崖勒马,终于肯换掉黄铜大匾,他们只会拍手称赞,说不得张大眼当场就会再开几坛酒庆贺。可现在是,他竟然还想再一次开业? “你定是操劳过度,神智不清,说出这些胡言妄语,快回去歇息,休要再提!”曲涛关切地劝谢陈先睡一觉再说。 张大眼摇头,让自己清醒几分,打着酒嗝摇晃过来,“掌柜的,生意再差也饿不死人,不至于想出这等歪门邪路,我是做不出……” 乌鸦呱了一声,额头前玄乌印记发光,“是不是被什么老妖怪夺舍了?性情大变,让我用老祖法力搜魂查探一番!” 它之前曾提过一嘴多办几次庆典的事,但那纯粹是浑话,如今谢陈真的有此打算,倒令大黑鸟爪子发麻,“太丢鸟了!” 咚!谢陈一拳将凑过来的乌黑鸟头打跑,撂下狠话,“二次开业典礼必须办,按百木大师所说,店面更换招牌是改头换面的大事,为何要改?还不是为了打响名声!既然如此,就不能悄然换掉了事,要让附近街坊、松烟邑父老乡亲们都晓得,不然他们还挂念着募汇坊,反就失去了意义!” “一应事物皆以上次庆典为准,仪仗队、舞狮团、锣鼓爆竹不能少,宾客通知到位,总之,规格要高!”谢陈终于下定决定,“丢脸也要做,与萤金比起来,面子算什么?” “不过,那些身份尊贵的客人就先不请了,像贾队长、吴家二爷、火净,不然名声要败坏到底。还有,这次的请帖,要特别注明,前来宾客只为共襄,不收礼金!” “分毫不取!” 这句话终是稍稍挽回些颜面,张大眼和曲涛放松不少。 乌鸦垂着头,“不收礼,办庆典纯粹赔钱,瞎折腾!” “好啊,那你腆着脸去收?”谢陈气道。 大黑鸟低声说道:“我意思是,咱们不主动索取,前来的宾客还能不给?他们主动送上,不要白不要。既然已经丢脸了,不如彻底一些,把脸皮扔掉!” 谢陈指着乌鸦,手指头都在颤抖,“你给我安心呆在店中,明天开始,我们三人重新去送请帖!” 他对大黑鸟不放心,这种德性,要让它去出面,非将事情办砸不可,宁愿让坐在木轮椅上的曲涛出动。 第二天大早,三人在沉默中走出店门,谢陈径直走到三仗河尽头,由远及近分送请帖,曲涛则先从近处开始。张大眼走进雾气中,形单影只,他要去联系一应琐事…… “太丢脸了……”走出茶庄,曲涛嘴唇颤抖,脸色发烫,他几乎无法鼓起勇气继续,刚才面对苏老板那种玩味眼光,他无地自容,虽然一再言明,二次开业不收礼金,但那碎落一地的尊严却怎么也拼不起来了。 “这个鸦三,我教他光明正道,怎么净出幺蛾子!”苏老板透过窗户,目送曲涛摇着木轮,走进另一家隔壁店铺,是那般的无力,他不由得发笑,“办庆典,邀请我等,你说不收礼我就真不给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不过,他这做法倒是新奇,可以加入我那老苏说经中,作为反面案例记载……” 谢陈大口吸气,敲响一家店铺大门,“段掌柜在吗?小店喜迎开业,特来相请……” “又开业?前不久不是刚揭牌么!” 对面掌柜的眼神充满怀疑,和抹不去的鄙夷,定然是将谢陈当做那些纯为圈钱收礼之辈了! 虽然一再解释本次典礼不收钱,但人家冷笑连连,谢陈脆弱似纸皮木偶,肉与魂都被扎出千疮百孔,他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是为了大计,不可半废,这才在六神无主中结束洽谈,行尸走肉般挪向另一家店铺。 段老板将手中请帖扔出去很远,“仗着有吴家铁铺的关系,胡作非为!” 账房先生在请帖上跺了好几脚,恨声道:“掌柜的,我们去吗?” “老夫丢不起这人,你到时代我前去,随便说两句吉祥话,扔下二百萤金就赶快回来。” “二百金?上次也才一百!” 段掌柜心中滴血,“看不出来吗?鸦三这狗日的黑心小王八蛋,费心费力二次开业,不就是为了收礼?” 看似寻常的一天在三个人的煎熬中缓慢度过,到了晚上,张大眼飘入后院,双目无神,魂魄似丢在外面。 曲涛更甚,眼窝深陷,木椅两侧的把手被他抓出了无数印痕。 谢陈蹲坐在台阶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黑鸟生怕多说一句话就会刺激到他们,蹑手蹑脚合起门,吹了灯,返回库房呼呼大睡。 无论如何,老谢山货铺的名号在今日彻底打了出去,在附近的街坊中反应强烈,而鸦三大名更是如日中天,散发着令人厌恶的光芒,挥之不去。 可以想象,待庆典过后,随着时间发酵,山货铺在松烟邑内必定是无人不知。 “恶名也算名声,能引来猎奇的客户,不算糟……” 深夜,谢陈辗转难眠,不断安慰自己。 又一日的清晨,店外锣鼓喧天,金童玉女排排站,红绸遍地,爆竹声中,鸦掌柜在一声声‘贺喜’中木然地回应,张大眼和曲涛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前来贺礼宾客的眼光。 唯有大黑鸟,没心没肺,“这些好心街坊,居然真的准备了礼金!”它收钱收到手软,统统拿下。 当夜,三个人早早休息,它独自盘算很久,笑嘻嘻,“二次开业的礼金比上次还多,什么时候再办他一场!” 至于丢脸什么的,它已经完全抛之脑后,反正是谢陈带着人在外面主持事务,与我这个二掌柜何关? 第145章 一时无二 谢陈的预估很对,或者说百木傀儡的建议属实中肯,二次开业,间隔如此之短,圈钱行为如此之恶劣,致使鸦三名号斐然,在松烟邑迅速形成了一股浪潮,经久不散。 无论是之前的募汇坊,还是改名后的老谢山货铺,那是名声在外,无人不骂。 听说,就连赫赫有名的吴家二掌柜都动怒,咆哮声震动三楼,尤其是听到范展打听来的第一手消息后,山货铺二次开业是百木傀儡在背后指使,他摔碎了一堆茶杯。 “老不死的东西,净出馊主意,我亲自去给鸦三站台,你们背后搞这一出圈钱的把戏,让我吴家脸面何在?” 谢陈更加羞赧,吴老二不知是真心还是讽刺,竟然派人送来了五百萤金,他战战兢兢,越发觉得礼金烫手。 “不要多想,这世道,能赚钱才是一切,你那黑脸皮,能值当什么?”乌鸦却笑开了花,这段时间曲涛他们无精打采,全是大黑鸟维持店铺运转,无论是收下的礼钱,还是明显增多的客流,都着实令鸟愉悦。 谢陈瘫软在椅子上,有气无力,“我的名声……” “你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张大眼跑回店内,全身包裹在黑布中,只留一双眼睛,做贼般,实在是不愿被人认出,指指点点。他将取回的鹿灵泉水放下,叹道:“外面已经传开了,将老谢山货铺二次开业列为松烟邑百年内最恶劣的十大丑事,与茂松楼卖假药、庙山街张家药堂殴打外地客商等壮举并列,大街小巷传颂,妇孺皆知,颇为,津津乐道……” “今天早上,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个说法,老谢山货铺童叟无欺,鸦三小掌柜分毫不取,横批…礼金为证。” 啪!谢陈拍案而起,咬紧牙关,“查,一查到底,查出来是谁在造谣,我要去三大势力、去执法队击鼓鸣冤,自证清白!”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曲涛看了眼,忙缩回脖子,“先别考虑这些了,你的名声空前,很多外地客商都听说,这不,组队前来观看!” 谢陈眯起眼,勉强平复下心情,换做笑脸,“来就来呗,咱家货真价实,有客前来找茬,准叫他掏空腰包再走,我就不信,真心换不来真心!” “还有你们,愁眉苦脸做什么?都笑起来,有顾客就是好兆头,甭管立场如何,能卖出去萤金就是天大的事。” “你就是分毫不取的鸦三掌柜?” 一群年轻人好奇地看着谢陈,眼前黑衫少年笑脸相迎,虽然容貌偏黑,但五官端正,身姿挺拔,说不得出众,却似乎与传言中那个黑心小王八、猫狗不如的形象有所出入。 不过,常言道知人知面难知心,这个黑脸掌柜能做出二次开业收礼这样的不堪事,劣迹斑斑,或许是自有败絮在其中,姑且先试探试探再说。 很多人在低语,他们来自外地,服饰与松烟邑居民不同,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想必是随同家中长辈外出历练,听闻老谢山货铺的事迹,忍不住前来探奇。 只是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不信任。 谢陈笑道:“某名声如何,你们接触多了自会知晓,不要听外面传言,做买卖讲究广交四海好友,我等欢迎。来都来了,不妨进店一看,明码标价,绝无二心!” “嗯,招牌和楹联不俗,就是不知道东西怎么样,”不少人被谢陈说的心动,窃窃私语,很快就统一下来,“我等人多,不惧他使诈,结伴进去,揭露他黑心!” 人群涌入,店铺内霎时变得拥挤,张大眼和曲涛分列东西厢房,打起精神,为大家介绍货品。 一开始,这些年轻人纯粹是闲逛,掺杂着几分寻衅的念头,横挑鼻子竖挑眼,对店内各处打量,警惕心很重,将这里当做了有来无回的绝地一般。可很快,见到那些摆放有价格玉牌的药草和兽骨,眼神就变了。 “那是二百年羊车草,可助长翠仪境修为,居然只售卖一百五十金!” “还有一截越冬渔纹藤,蕴含着水木两种精气,炼入药炉价格倍增,就是直接服用也可发挥效用,售三百二十金!” “那边,一坛黑云豹精血,可淬体、炼骨,只需六百金,比那两家山货铺要便宜不少!” 谢陈心中窃笑,自家小店谈不上如何物美价廉,但绝对是能让人动心,这些外地客商,有数人已经松动,显露出购买欲望。 “王文召,你不是即将突破翠仪中期,身上有没有合适的灵药吗,正好这里有五味珠,果实莹润,看起来不像假货,不如买下试试?” 甚至有人开始劝说同伴。 但是,大部分人仍心存疑惑,“这样的好东西,售价低廉,不像鸦掌柜能做出来的事。” “绝对物有所值,每一株萤金都不让你们白花。”谢陈大声说道,并让张大眼取出一些鹿灵泉水,用茶盏盛出,热情招呼道:“这是小店特产,免费品尝。” “好水,灵性十足,清甜可口,入喉清爽,肺腑都在扩张。”有一个年轻公子哥轻声说道。 谢陈趁热打铁,“小哥是识货的,这鹿灵泉水用来煮茶是松烟邑一绝,比那些井泉好上百倍,隔壁苏老板茶庄每日消耗两瓮,仍觉不够。你们是南方来的,每日必饮茶水,可以带一些回去试试。” “倒是不贵,给我取半瓮。”他心动了。 有人开口相劝,他摇头说道:“一铢金而已,即使是假货,就当喂狗了。” 一群人大笑,谢陈黑着脸,却还是让张大眼取出半瓮泉水售卖。 忽然,一名长裙少女走来,二八年华,着淡妆,典雅清秀,她糯糯说道:“鸦三掌柜,我想买下那颗四彩半世果,你不要坑我。” 谢陈哭笑不得,“玉牌标价八千金,只要你有意愿,就可成交!” 这是店内的几株药王之一,售价昂贵,没想到看似软弱的少女居然想要买下,想来是个不差钱的主。 她的几名同伴大惊,拉过少女就在一旁劝诫,丝毫不避讳谢陈相距不远。 “薛明儿,这可是有名的黑店,你敢花这么多钱买假货!” “是啊,李承山买泉水只有一铢金,这颗果子要八千,回去后让你哥哥知道了,非打断你双腿!” 乌鸦都听不下去,嘎嘎大叫,“怎么说话的?什么黑店?明码标价,爱买不买!” “好凶的鸟!”几人惊呼,多是年轻少女,见大黑鸟凶神恶煞,目露凶光,被吓哭了好几个。 谢陈将乌鸦推到一旁,笑着对叫薛明儿的长裙少女说道:“四彩半世果对突破合汇境有奇效,售八千金已经是低价,松烟邑内找不到第二家的。” 薛明儿好似受到了惊吓,跳了几步,眼眶变得湿润,似乎相信了谢陈的话,但明显在犹豫。 “萧大哥,鸦三他没有骗人吧?”少女转过头,问向队伍中一名最年长的中年男子。 他大步走来,在展台前观察很久,开口说道:“光华四散,隐隐有符纹脉络相连,确实是至宝,对合汇境疏通全身气机有益,不似作假。” 可是,那几个女子仍旧怀疑,叫道:“八千金不是小数目,鸦三声名狼藉,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谢陈心中有怒意,但是一想到萤金,还是不得不陪着笑脸,道:“小店在松烟邑,跑不了,我不可能拿假货冒充。再不济,吴家二爷曾在开业时亲自到场祝贺,他的信誉总该有保证吧?” 搬出了吴家铁铺的招牌,确实让人信服几分,可她们还是有疑虑,劝道:“明儿妹妹,实在不行,咱们去别家看看。” 薛明儿快要急哭了,“哥哥破境在即,等不起的。李家、杨家药铺我都去看了,破汇丹动辄上万金,庙山街上其他店铺,有这种功效的宝物也需九千,我实在心动。” 她忽然跑到谢陈身前,说道:“鸦掌柜,你不会骗人吧?” 看着眼前少女梨花带雨,一双大眼睛带着泪光,忽闪忽闪哀求似的模样,谢陈心软了,闷声说道:“你如果实在有疑虑,先拿五千金出来,灵果带回去服用,若有效果,再来结清欠款!” 张大眼急了,“他们外地客商,行踪不定,想赖账怎么办?” 人群中当即有数人出声呵斥,“住口,大眼恶人,她来自中域薛家,岂能贪图这些萤金?” “薛家?”张大眼缩了缩脖子,那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强盛家族,往来北境与中域,在松烟邑内也有很大的名声。 谢陈将四彩半世果交到薛明儿手中,“你愿意花费重金照顾小店生意,我也相信薛家风气,拿回去吧。” “鸦三,你是好人,不像奸商。”长裙少女破涕为笑,明艳动人。她从一个精致的荷花瓣中取出一堆萤金,放在柜台上,小跑出去,消失在街道尽头。 有了薛明儿的举动,大家好似都放下了几分戒备,在展台前驻足,还有几个财力雄厚的,将目光投向墙壁上的木柜。 很快,人群中再次发出惊呼,“这里有玄铁矿石,蕴含灵性,是打造法器的主材!” 一群年轻人围了过去,他们能跟随商队外出,眼界与财力非凡,一眼就看出了那些黑漆漆矿石的难得。 “虽说已经炼化本命法器,但再多炼制几柄防身,总不会出错!” 松烟邑相比较于他们的家乡,物价可以说低廉,谢陈摆出的矿石,放到外面要贵不少,而且,这里有不少炼器坊,出门就可以请匠师打造,无论怎么看,都是划算买卖。 但听来的消息让他们很谨慎,不敢轻易出手。 谢陈开口说道:“小店与吴家铁铺关系匪浅,各位在我这里购买矿石、兽骨等,去找范展,报出老谢名号,价格上还有优惠。” “此话当真?”有不少人意动。 谢陈信誓旦旦,“他不便宜你们回来砸了我这铺子!” “我买一些,你若诳人,要让吴家给出说法!” 有人开始行动,想着有吴家招牌,总不能吃亏。 “掌柜的,你与吴家有过这些商议么?”张大眼传音询问。 谢陈将眼睛一瞪,“自然没有,这不是借势促成买卖吗!你快些,从后门赶去吴家,与范展提前说好,实在不行,优惠的钱从我们这边扣去。” 张大眼嘀嘀咕咕出门去,谢陈心中窃喜,“苏老板的三字真言名不虚传,大势一起,天下没有难做的买卖。”他忽然想起吴老二,越发觉得对不住这个黑脸老人,下定决心,“再见到卢洞实,非要抢来一支符笔不可……” 这群人很快离去,曲涛细细盘算萤金,全部归账,只听得外面吵吵闹闹。 乌鸦探出门看了一眼,道:“真出名了,外乡人成群结队过来看热闹!” 谢陈大笑,“不要怕,他们敢来,不花些钱就走不出去!” 一天下来,他们惊喜地发现,营业收入居然比之前一个月都多。 张大眼灌下几口酒,抹抹嘴,道:“好兆头,掌柜的心明眼亮,名声一旦打出去,这财源就来了!” 乌鸦抱着一堆萤金傻乐,“对,别管名声好坏,能赚钱就是天老爷,嘎嘎嘎……” 一连数日,店铺内再无往日那般冷清,虽说顾客有多有少,但总归是有步入正轨的迹象,每天收钱,几个人总是忍不住欣喜。 没多久,薛明儿带着很多人过来了,还有锣鼓队伍随行,咚锵敲打不停,吸引了三仗河很多目光。 “鸦掌柜,我向你道谢来了!” 长裙少女明眸皓齿,牙齿如贝壳般光洁,笑容温暖,“我哥哥服用下四彩半世果,触摸到了合汇境契机,正在闭关,不日就将突破,你家货品,很值!” 她取出四千萤金,全部交到谢陈手上,“多出的钱是我薛家的心意。” 谢陈连忙推辞,可薛明儿不允,她一挥手,队伍中升起一匾题词,上书“鸦三掌柜脸黑心善,小店物美价廉”。 谢陈乐开了花,脸上笑出了褶子,当即就让张大眼和乌鸦将题词收下,“不要放在后院,悬挂在门外墙壁上,让所有人都看见,我鸦三,清白可鉴!” 这件事引起了很大轰动,正是名声扫地、人人喊打的鸦三,摇身一变,成为了外乡客商口中的壮义之士,地位突然反转,让很多人措手不及,刚编排好的许多言语还未流传开,不知该信谁。 “走,我等也去他店铺逛逛,眼见为实!” 三仗河街坊为代表的一群人,暗自破口大骂,“狗日的鸦三,心黑手黑,这还能起死回生?” 谢陈和老谢山货铺的口碑在两个极端之间横跳,恨他的人恨之入骨,有厌恶有嫌弃,但也有薛明儿这样实打实得到好处的外乡人,交口称赞。 一时间,鸦三的名气更加大了几分,风头无二。 凭借着这股好坏驳杂的汹涌人流,店内货架上的东西倒是下去不少,曲涛的账簿很快写满,又换了一本,乌鸦抽空返回红原岭,补了好几次货。 “做买卖,有何难的,这不就成了!” 送走今天的最后一批客人,谢陈累倒在木椅上,精神不觉疲惫,眼中有抹不去的笑意。 “你们有时间多看书,仔细研读苏老板的说经,内里有商贾大道,受益无穷!”他对着张大眼和曲涛说道。 两人将信将疑,张大眼从柜台内取了二十铢萤金,走向店外,谢陈好奇道:“干嘛去?” “那本经书被我拿去当厕纸了,我找苏老板再买一册。” 谢陈气急了,“张大眼,你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深夜,星光熹微,一个衣衫破旧的小乞丐蹒跚着走回那座破败的小道观。 这里是卢府和当平府交界,灵气稀薄,位置说不得好。 道观更不堪,掩落在深山中,满目苍翠也盖不住那股凋零气息,一条半人宽的石阶上长满杂草,几乎看不到路。台阶尽头,房屋倒塌大半,山门是没有的,那两座土堆勉强可以说是。 仅剩的主殿不知何年断了一条柱子,屋顶半边悬空,还有一个大洞,灰瓦片、烂木椽清晰可见。 李禁雄至今不知道自家山门供奉的是何方神仙,大殿供台上空空如也,也许从来就没有过,唯一的师尊也不像个出家人,不着道袍,整日穿那件被污垢熏染漆黑的看不出材质长袍,不是抱着酒坛子,就是喝醉了呼呼大睡,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当下自然还是如此,刚进入主殿,就闻到浓郁酒气,少年脸色昏暗,看不出一丝希望,认命般倚在墙壁上坐下,眼睛盯着远方星空,茫然无神。 预选赛结束后,他没有进入那些传承悠久的名门,也没有任何一家教派愿意接纳,孤身离开辛江府,回到了这个他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 萤金是没有,参赛已经花光全部,谢陈赠送的也被他扔回在泥水中,少年只得用双脚丈量,一步一步走回,拖着被昊霖宗打断的一条腿,他走了一年,才回到原点。 浑身散发着恶臭,一路上栉风沐雨,破旧棉袄早不知丢弃在何处,讨来的薄衫上有数个窟窿,看起来真与乞丐无异。 接下来,怎么走,他毫无头绪。 回到家,又能如何? 听着身后鼾声,酒气熏得他直咳嗽,咳着咳着,有两行泪珠滑落,在沾满灰尘的脸上冲刷出两条沟壑。 第146章 一个酒鬼 “回来了。” 天色将亮时,从一堆枯黄草杆中醒来的老人突然发现了自己爱徒,随手拿起一旁破瓦罐,灌下几大口山泉,这才压下喉间干涩。 李禁雄只是点点头,他不想说话。 老人披头散发,头上还沾有几根草茎,加之身上那看不出原本样貌的油腻漆黑长袍,活脱脱是个老乞丐。 “走,带你去找几个人。” 李禁雄嗓音沙哑,“找谁?” 老人却不再开口,站起身,这才发现,他的身材很高大,甚至可以说健硕,灰白发丝在发光,眼中陡然射出两束神光。 “师尊……” 李禁雄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这是老酒鬼第一次显露神通,竟是这般,惊人! 他一步跨出,脚下有无穷道光,将李禁雄裹挟,师徒二人下一刻已出现在昊霖宗门前! “这一步,跨越了千里,”李禁雄恍然如在梦中,使劲掐了掐自己腰侧,剧烈疼痛让他确信,自己真的从那座破败山门来到了昊霖宗。 他骇然看向眼前那个老酒鬼,背影依旧如往日微驼,好似没有变化。 “什么人,敢擅闯我昊霖宗!” 数名守山弟子围了上来,大喝着让两人停下脚步。一年前白藏出山,斩灭了十家教派,昊霖宗作为教唆李禁雄的幕后主使,更是直接参与了水帝宫前针对谢陈的袭杀,令尹弱受伤,他们惶惶不可终日,这段时间已经收敛不少。不然,第一时间就将这一老一小两个乞丐给打作肉泥,发泄内心愤恨。 作为多年邻居,李禁雄深知对方淫威深重,不自觉矮了三分,但身前老人不管不顾,抬脚向大门走去。 “老乞丐,找死!”昊霖宗的守门弟子发怒,冲上前来。 噗,一股轻微的波动荡过,山门前多出几团血雾,再无任何声音。 李禁雄快要疯了,他看到老酒鬼明明没有动作,只是迈出一脚,自己连带着前行数丈,那些昊霖宗修士,居然就此死去,尸骨无存! 轰! 几十丈高大的门户被冲击,这座昊霖宗的门面,号称坚固如仙铁的宝物,顿时破碎,残余的铁块上有神性光辉,与地面上摹刻的护宗大阵遥相呼应,升腾起一种令天地胆颤的气息。 然而,在老人面前毫无作用,他又是一步跨出,根本没有刻意对抗,只是带着李禁雄去往昊霖宗深处,脚下散发的无形气机就冲毁了一切,山门化作齑粉,符纹全部湮灭。 “师尊!” 李禁雄这声呼唤才是真正恢复了一些心神。 这里的动静早就在昊霖宗内部引发惊动,无数修士涌来,看到护山法阵破碎,心肝俱惊。 “停步!” 十几名长老带着怒火杀来,老乞丐不分青红皂白,毁了山门,就是找死! 法器呼啸天地间,风云色变,各种法术横空,压塌了一方虚空,那里的地面连同建筑都被蒸发,彻底从世间消失。 可老酒鬼还是迈出一步,不紧不慢,似闲庭信步。一瞬间,所有的法术溃散,兵器全部碎裂。 “啊!” 最靠前的几名长老只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与魂光同时炸开,化作光点消散。 “这个老乞丐是何方神圣!” 眼前一幕让所有人头皮发麻,后退出去很远。 “你是何人,这是要与我昊霖宗开战吗?” 昊霖宗宗主姗姗来迟,他亦是一位富有贵气的老人,鹤发童颜,气度不凡。 有人认出了李禁雄,将他在赛场内发生的事告诉给了宗主。 “吴竞和吴登那两个废物,惹出这般祸事,枉为我后辈子孙!”他对着左右训斥道:“说过多少次,日后遇到这些破落户,或是仇家弟子,直接杀死,磨灭生机,一了百了,到如今,还要老祖给你们擦屁股!” 老酒鬼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闲话少说,你今日必死!”昊霖宗主突然出手,一人的声势比之前十几名长老加在一起还要浩大,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本,修为压盖一方,少有人能敌。 云幕低垂,浓郁的光芒让大片河山地域化作虚无,天空上有一条紫气奔来,初始极细极小,眨眼就遮蔽了所有视线,带着无法言说的浓郁杀机。 老酒鬼还是迈出一步,道光弥漫,逆卷而上,咚地一声闷响,所有人识海中好似响起炸雷,耳膜轰鸣,漫天紫气顿时消散,云幕也退去,这里恢复如常。 看着一老一小两个乞丐离去,昊霖宗上下同时长出一口气,然而,他们的老宗主,那位不可一世的老者,却一动不动。 “老祖,你如何了……”旁人声音颤抖,伸出手指想要去试探鼻息。 砰! 他身体蓦然炸碎,成为最细微的血雨,洒满整座昊霖宗,神魂也一同死寂,再不能复活。 不待昊霖宗门人哭喊,地面陡然塌陷,虚空中涌现出莫名杀机,这座名声响彻一域的强盛宗门,半数修士瞬间惨死! “师尊,原来是隐世高人!”李禁雄紧握双拳,再迟钝的少年也反应出真相过来,他兴奋难耐,脸上有不再掩饰的恨意,“昊霖宗终在血火中得到教训,下一个,是无启城!” 根据老酒鬼前行方向,他推断出了另一个目标。那座可以沟通星空神力的巨城与昊霖宗,是折磨他、逼迫自己与谢陈反目的两方主凶,记忆深刻,不能忘却。 一步迈出,就是无数山河,一幅幅江山图卷闪过,眨眼已是数十万里之遥。 他们在一座巨大城池前出现,壮阔到无法形容,似乎是荒原之上拔地而起的一条山脊,独享这片天地间所有灵秀。 咚!老酒鬼的下一步让大地震颤,开裂出看不到尽头的大裂缝,空中有道光降下,向着无启城卷去,瞬间就有无数建筑轰隆隆倒塌,烟尘冲霄。 “真是世道变了,什么猫狗都敢来我无启城闹事!”商家老祖宛如发怒的狂狮,须发倒张,他从城中最深处冲起,法相与天齐高,牵动了星阵,从遥远的域外星空中,降下十二座璀璨星宫,连成一体,散发出灭世的气息,让大片荒原沉陷。 “白魔一剑斩去我境界,老子认栽,你不过是昊霖宗旁那个破落道观内的老乞丐,也敢来欺我?” 商家老祖眼中有凛冽杀机,搅碎了虚空与大地,“要不是沾你宝贝徒弟的光,老子还不知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狗杂种,胆敢毁我城池,拿命来!” “黄道星宫术!” 他驱使十二座星宫向着师徒二人镇压,李禁雄不敢去看,那种气机太恐怖,覆盖了不知多远,好像整片地面都脆弱似纸,被粉碎。 “如果不是白藏有意留你性命,我必踩死你……” 一声轻叹传入商家老祖耳中,他识海巨震。 可是,已经晚了,老酒鬼再次迈出一步,无穷道光洗涤向四面八方,绝世的星阵顷刻间四分五裂,大地、荒原,恢复如初,只有商家老祖如遭重击,法相撞碎云层,跌入万里之外的山脉间。 轰! 半座无启城彻底消失,再也找不见。 “我的境界,在跌落……”如被打断脊梁的老狗,商家老祖浑身是血,在地层深处自语,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流出血泪。 李禁雄心潮澎湃,因为自家师尊没有收手的打算,仍旧是一步迈出,不知跨越了多么久远,这次,居然直接出现在了卢府! “要找七府讨要公道吗?”他脸色涨红,全身血液在发烫。 老酒鬼迈出一步,北境的统治者之一,卢府书院,上下惊动。 温润书生现身,眉头紧皱,单指向前点去,指尖上有一圈玄妙波动飞速扩散,眨眼就在书院前形成一道连接天与地的屏障,将老酒鬼散发出的道光尽数挡下。 “这是谁?在攻打卢府!” 无数人被惊动,卢府遭遇变故,与昊霖宗、无启城的动静相比,浩大不知多少倍,百万里地域都在震动,千万里之内皆惊,整座北境都能感受到那种若隐若现的威压,横亘在苍穹之上,似乎下一刻,就是天崩地裂! “一个不知名的老乞丐,浑身酒气……” 很多修士在观望,眸光穿透了无尽距离,向这里看来,密切关注。卢府是当之无愧的一方霸主,稍有异动就能搅乱世间秩序,可是今天,旭日尚未完全升起,就有一个无名老酒鬼打上门来,与卢先对峙,他们散发出的气机令山河颠倒,大道流转受限,时空发生错乱,宛如仙土的卢府书院,被神秘气息包裹,好似从世上彻底消失,感受不到。 没多久,发生在昊霖宗和无启城的惨案已经传开,这更叫无数宗门心惊,“这是怎么了,白魔前不久下山,斩灭许多教派,今日又有两座传承被毁,北境是要发生动乱吗?” 这不得不令北境修士全神戒备,修道生涯漫长,一年亦在弹指间,对他们来说,白藏剑光尚未散尽,余威还悬在头顶呢! “是他,没想到还活着……” 从一处虚无之地传出道音,探查不到具体源头,但很多人都听到了。 不知何人在发声,透露出了老酒鬼的真正根只。人们知晓,这必然是与卢先同等层次的绝巅强者,疑似七府教主! “万年之前,有绝世强者自神海最深处走出,号称来自苦泉,修为真仙。” 第一句话就掀起滔天巨浪,无论是神海,还是苦泉,都是天演洲最为绝密的所在,寻常人终其一生也不能接近。 “神海?是那第五处古迹吗?世间早已不可见,传说是飞升的门户!” “苦泉,是记载中的九泉之一吗?一切生灵死去,途经黄泉路上第八山,有水苦入神魂,轮回百世也能记得其滋味,没想到,真的存在!” 这些隐秘太过惊人,不知是真是假,但让很多人开始翻阅古籍,想要查探出这两处绝地的蛛丝马迹。 虚无中,又有声音响起,“七千年前,苦泉真仙一人对战通圣皇商,连斩三圣,飘然远去。” 又是一桩举世无敌的壮举,让人心颤,通圣皇商四字,压塌青天,是悬在九天的四大财团,和鼎古楼、弘岐商号并列,触角遍及各域,他们超越了太多的万古传承,内有四大圣人,任何一位都是可以覆灭一座超级教派的无敌至尊,比七府要强盛太多。 可是如今,他们四位掌舵人被斩去三尊,这是何其惊世的战力? “三千年,他最后一次现身,杀入禁断古域……” 所有人都失声,不敢再想,再看,禁断古域,带着一种无上气息,是最为凶险的绝地,传言从无生灵可以活着走出,被无数前贤称为隔绝了古史的一片神迹,那个老酒鬼,他闯入进去,自身无恙,这是真是假? “那一战,发生在海的另一端,太多的细节不可知,只有浩荡杀气传来,天空浸染血迹。” 听到消息的修士身体颤栗,不能自已,“那处神迹,在另一片遥远大陆,海水茫茫无涯,仍有这种余威,战场中心,又是怎样盛景?” 北境沉寂下去,疑似七府教主的神秘人也不再开口。 但仅是这几句,就足够惊世。 卢先手持一支琉璃符笔,他在全力以待,只因身前的老酒鬼走来,迈出了一步。 一步之威,天地色变不足以言说,好似发生了灭世的景象,天地倒转,虚空暗淡,什么都不复存在。 但又好像什么也未发生,卢先挥动符笔,绽放出无法形容的强横气息,将身后的书院,连同脚下大地一起护持,从那种毁灭的状态中脱离而出。他口诵真言,有十六个古老字迹从口中吐出,幻化为撑天门户,对着老酒鬼压去。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这是卢府的无上心法,是温润书生穷尽冥思而出,拥有不可思议之神力,可开天、辟地、存理、灭道! 号称苦泉真仙的老酒鬼终于认真起来,打出一拳。 平平无奇,一切如常,只是十六字心法真言瞬间破碎,有残损笔画坠落,湮没了百万里山河! 卢先闷哼,后退半步,嘴角有血迹涌出,他冷笑,“你老了,不复巅峰,肆意出手只会加重伤势,如何胜我?” 老酒鬼点头,“不错,若是以前的我,打你只需一拳、一脚。” 实在夸大,语气嚣张霸道,可浑似乞丐的老人话中真意是,一拳砸死卢先,再一脚踏出深坑,掩埋尸体。 “你徒弟在大赛上受到欺辱,因此迁怒我卢府书院,太过无礼!” 卢先罕见地动怒,只要老酒鬼再走一步,他不惜一战,“三千年前,你杀入禁断古域,自身伤重,继续下去,拼了书院尽毁,也要饮下仙血!” 话语隆隆,传递出去,在北境回响,让很多教主发抖,卢先的话揭露了很多,似乎是又一场血色动乱的开始。 无外乎书生嗔怨,老酒鬼一脚,踏断了卢府大道气运,看似书院安稳,但十年内天机紊乱,上下皆受影响,修行不能寸进! “昊霖宗、无启城是卢府附庸,恶狗伤人,纵容其行,你难逃辞咎。” 老酒鬼发泄出了部分积怨,似乎并没有再出一脚的打算。 卢先不发一言。 油腻发黑的长袍难掩老酒鬼那股冲天血气,他转身对着北方看去,“大罗殿内,黑冰河龙宫那条小蛟化形是否成功?” 轰,辽阔大江上陡然升腾起无穷精气,驱散了云雾,遮盖了大日。 “你想出手?” 雄浑声音激荡出虚空涟漪,老蛟正面相对,毫无退缩。 这更让北境上空浮现一层阴云,老蛟是龙宫老祖,凶性极大,横行一域,虽未化形,但已可与七府教主争锋,是又一尊无冕之王。 现在,它似乎也要加入进来,与老酒鬼正面厮杀? 不料,老人并未理会,对着卢先说道:“萃仙楼在你境内,蛟龙对其心存怨怼,你好生护持百年,但有闪失,卢府无存。” “狂妄!” “你在威胁我?” 卢先和老蛟先后发声,无法忍受老酒鬼的言语,即便他是那位震古烁今的苦泉真仙,也不能如此直言胁迫两尊绝巅修士。 老酒鬼对着龙宫拍出一掌,跨越了无尽距离,遥遥落在黑冰河,大江瞬间被蒸干,水底的庞大宫殿被天威拍进地下深处,老蛟失声。 “吾年少时吃过真正的龙肝,你一条尚未彻底化形的小蛟,有何不满?” 卢先被老酒鬼气机震退,惊骇莫名。 “师尊,你…要去哪里?”李禁雄大喊,看到老酒鬼抬脚,似要离去,抛下自己不管。 “今日之前,你如吾子,怨气已出,再无师徒情分,好自为之。” 出人意料,老酒鬼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为李禁雄撑腰,但事成之后,却选择断绝师徒关系。 少年泪流满面,“为什么?你也要抛弃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哭声在卢府书院前响彻,李禁雄从云端跌落,不能理解,不能接受,“就因为我背弃了幼魔?” “可是,你是我师尊,不曾传我任何法术功诀,赐我防身手段,我遭受的苦难,你都知道,一直冷眼旁观,如此冷血!” “你收而不教!” 李禁雄的哭诉字字如刀,但老酒鬼没有任何回复,他已经消失,探寻不到踪迹。 第147章 神秘腰牌 松烟邑商贾云集,距离北境尚有一段距离,谢陈对这场影响极大的风波并不知情,他每日迎来送往,在店铺内两脚不沾地。 自从按照苏老板建议,更换招牌后,生意日渐兴隆,他更是将隔壁茶庄老板视为先师,每日跑过去交流心得,乐此不疲。 清晨,大日初升,三人一鸟照例给火净送来的武财神牌位敬香祈福,香烟袅袅,在空中久久不散。 “感谢百木大师,感谢薛明儿,感谢送我财源的外地客商……”谢陈咧着大嘴,一边招呼乌鸦打开店门,一边督促张大眼归置货品、打扫货架,还扭头提醒曲涛摆好账簿,将这段时日赚取的萤金全部腾放在猿猴印章中,他一会要去找吴家二爷再次打造储物器,不然,钱多的没处放了! 大黑鸟嘟囔道:“就这些事,让你吵闹的所有人不得片闲,自己却在那里品茶!” 谢陈大怒,“我在品读老苏说经,不如此,买卖能好起来?” 乌鸦张嘴就要反驳,突然发现店门外走来一个邋遢老乞丐,身上衣服沾满污垢,比自己还黑,嘎了一声,“讨饭的,不要过来!” 谢陈跳到门口,将大黑鸟推开,“苏老板说过,丐者是财,这是咱福缘财运兴旺的好兆头,你怎能赶走?” 他笑容可掬,自认为无比和善,站在老乞丐身前,一手轻提袖袍,不着痕迹地将来人引向店门侧边的墙角下,墙上悬挂着薛明儿送来的题词,‘鸦三掌柜脸黑心善,小店物美价廉’,在最显眼处。下方有几张木椅,是专为行人准备的。 不料,老乞丐猛地挣脱开,头发上有几条枯黄草茎抖落,大叫道:“你心黑手黑,休要害我!” 谢陈笑容凝滞,“老先生此话何讲?” “我要吃酒!” 他好似宿醉未醒,说话时带着浓重酒气,将谢陈熏得直皱眉,年轻掌柜拍了拍乌鸦肩膀,顺手把刚才从老乞丐衣袍上沾染的污垢抹干净,“去,把大眼兄的私藏搬出来一坛。” 大黑鸟口鼻中全是老人身上散发的恶臭,边拿酒边嘀咕道:“老家伙都快入土了,还痴迷这些许佳酿,小心咯噔一下,喝过去了!” 老乞丐好似没听到,伸出那只乌黑干瘦的大手,颤颤巍巍接过酒坛时,脚下一个踉跄,撞在乌鸦身上,大黑鸟惨呼一声,摔了个脚朝天。 “好大的力气!” 乌鸦吃痛,却也震惊。 老人咕咚咕咚咽下几口烈酒,心思只在酒液中。 谢陈指着大黑鸟笑道:“你先咯噔一下摔过去了,祸从口出,以后小心那张乌鸦嘴。去,再给老人家炒制几道下酒菜,大早上干喝寡酒,身子骨要被刮伤。” “真把他当财神了?我不去!”乌鸦愤怒地回了一句。 谢陈扬起手,大黑鸟一溜烟跑没影了。 “老先生你要去哪里?小店刚开门,尚未整备,小心被绊倒!”谢陈见老乞丐走向店铺,一手提酒坛,不由得快步跟上,想要将他拽到墙角。 “你嫌弃老夫脏污,不愿让我进门?”老乞丐声音低沉,眼睛隐藏在披散的头发后,看不清真颜。 谢陈陪笑道:“哪里有这般想法,你愿进去就进。” 老乞丐也来了性子,走向墙角木椅,“你让进,我偏不去,我饿了,拿饭来!” 张大眼正在屋内忙着将地上散落的货品摆上展台,闻言怒道:“一个讨饭的乞丐,如此蛮横,没有!” 谢陈忙安抚道:“老先生不要动怒,我去为你炒几个小菜。” 经过柜台时,曲涛抱怨道:“生意刚有好转,你将他留在门外,满身脏污,不知要劝退多少外乡客人。” 谢陈顿了顿,道:“不知为何,见到这类艰苦人,我总是于心不忍,不愿过多苛责。” “滥发善心!”曲涛低声嘟囔一句,趴在桌案上核对账簿。 等到后院烟气滋啦,菜香飘出,谢陈端出两盘菜肴,再次经过柜台时,笑着对曲涛说道:“我想了想,似乎不是善心,可能与我以前的经历有关,不忍看他人受苦。” 曲涛抬起头,看到谢陈已经走出门外。 一碟熏肉炒笋,一盘嫩绿菜苗,谢陈还煮了大碗面,一同请老乞丐进食。 “我去吴家铁铺,老先生愿意待着就让他停留,不要驱赶。” 谢陈交代几句,带起猿猴印章,内部装满萤金,他要去再打造一枚储物器。等奔上三楼,与吴家二爷问好,那个黑脸老人皮笑肉不笑,“鸦三,你行啊,厚颜无耻收礼金,名声扫落一地,没想到还能借着我吴家招牌再度活过来!” 谢陈心虚,“二爷教训极是,我时常羞愧难眠,所以前来致歉。” “羞愧?不见得吧,听你养的那只乌鸡吵闹,半个松烟邑都知道了,老谢山货铺迟早要第三次开业?” 谢陈大吃一惊,“那张乌鸦嘴,怎么平白造谣!” 吴老二笑眯眯道:“等第三次开业时,提前通知,老头子我给你准备一份厚礼。” 谢陈已经无地自容了,脸比一楼的炉火还要通红,“二爷不要折煞小子……” “没事就去吧,好好筹备三次庆典。”吴老二挥手,下了逐客令。 谢陈心情郁闷,走下木梯,“死鸟,在外乱说,回去后拔光你鸟毛!” 范展迎上前来,“鸦三掌柜,与二爷发生了不愉快吗?” 谢陈摇头,范展笑道:“二爷他嘴硬心软,对你二次开业有不满,但心底里是欣赏你这一手绝地重生的本领,多次与我们说过,要向你请教生意之道。” “算了,不说这些,”谢陈现在听到开业两字就头疼,岔开了话题,“我想打造一个储物器,这里面的萤金你看着安排。” 范展结过猿猴印章,神识一扫,发现里面摆满了各色金铢,调侃道:“自己做买卖到底是挣钱,像我,不吃不喝攒下这些萤金,不知要多少年。” 谢陈笑着与他打趣几句,很快,范展就安排好了一应事物,将储物器图纸与谢陈对过,是一枚巴掌大的黄葫芦,内部能有两米多的空间,中规中矩,但售价不菲,将近五千金。 “鸦掌柜,确认无误,匠师就开始打造,半个月后出成品。”范展将他送出门外,笑着告别。 等谢陈返回店铺,已经是中午,透过大门,发现店内有五六个顾客,张大眼忙着接待,乌鸦不知去向。 “早上的老先生哪里去了?”谢陈问向曲涛。账房先生头也不抬,“你走后不久,他就醉醺醺离去了,还留下两样东西。” 谢陈来了兴趣,“什么物什?” 曲涛指了指后院石桌,“喏,一团黑泥,我们嫌臭,扔在那里了,你有兴致自己去看看。” 谢陈不由得皱眉,“还有呢?” “老家伙疯疯癫癫,说吃了你一顿酒菜,就还你一礼。但咱家店铺不让进门,所以这第二件东西,他也放在自己家中,让你到时自己去李禁雄师门的破道观中找寻。” “李禁雄?”谢陈心中惊诧,忙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自称是李禁雄今日之前的师尊,除此之外,再无别话。” 谢陈冲到后院,拿起那团黑泥,思绪飘远,他眼前浮现出水帝宫前那个身穿破旧蓝袄的穷酸少年,为不能参赛而忧虑,小声啜泣。 直到现在,他唯一对李禁雄的印象也只愿停留在此,至于少年还金断义的那一幕,是万万不肯回想。 “老乞丐是他师尊……”谢陈唏嘘不已,“可是听那话中意思,好像双方已经断绝关系,是,我的缘故吗?” 他内心颤动,李禁雄固然可恨,不分敌仇,向恶人俯首,但有时细想之下,少年一生枯寂,面对昊霖宗和无启城压迫,做出这种选择,也是常情,老乞丐将他丢弃,日后孤苦,又是何等凄凉? 而老乞丐能找到这里,显然是知晓一切,应该是术法参天的隐士高人,他似乎是有意磨砺李禁雄,将他送入最污浊的泥水中,在苦苦挣扎中观察其内心。 “现在看来,他当时如果迫于压力,对昊霖宗暂时妥协倒也没什么,只是心性也发生了变化,对我生出真正的恨意,这应该是老乞丐对他彻底失望的原因,难堪大用。”谢陈默默思索,他推断出了真相。 忽然,他紧张起来,“当时我与李禁雄的相遇,是不是老乞丐在背后安排?”这让人惊悚,世间相遇,多有偶然,可一旦掺杂上那些世外高人的身影,就不能简单以缘分二字决断,“昊霖宗对他的逼迫,或许也是其师尊暗中引导,就是想在绝境中看清楚李禁雄心境……” 谢陈吐出一口气,不再深思,高人自有出尘法,不可妄语,这是李禁雄自己的因果,他无能为力,更何况,两人的过往,也注定无法回到过去。 “这团黑泥,是什么东西?” 他一手捂住口鼻,实在是气味熏人,跑到角落井口旁,伸手召出大量清水,对着黑泥冲洗。这一番清洗,就是半个时辰,院内淌满一层黑水,没过脚背,散发出难闻的刺鼻味道。 “多少年没洗过了!”谢陈暗自心惊,也不住发笑,谁能想到,出尘的高人性情古怪,实乃少见。 终于褪去一身污垢,手中的物件现出原型,是一块银亮色的腰牌,看不出材质,上面光滑无字,只在两条侧边有简单几束云纹,老乞丐一无交代,二不留字,谢陈看着腰牌,满头雾水,想不出其用途。 “先收下再说。” 至于曲涛代转的第二样东西,需到李禁雄师门寻找,他现在是不做打算。 “我在北境遍地死敌,连临江城欠款都不敢取,还敢招摇?” 老乞丐的出现并未引发太大波动,店铺如常。自从更换招牌后,客流大增,生意自然水涨船高,每日赚取萤金,谢陈每晚最大的快乐就是将所有金铢摆满后院,与众人在灵气雾霭中喝酒。 一个月很快过去,暑气更盛,行人眼见得少了,只在清晨与傍晚,会多一些。 深夜,店铺大门紧闭,张大眼、曲涛、大黑鸟站为一排,紧张而期待,今日是月底,山货铺营业至今,第一次分发例钱,由不得他们不兴奋。 谢陈来回走动几圈,将嗓子咳了又咳,这才开口说道:“老谢山货铺,承蒙各位出力,日渐好转,愈发昌盛,我们要戒骄戒躁,继续保持!” 三人齐声附和,乌鸦催促一声,“赶快发钱!” 谢陈瞪了它一眼,“明年就去扁柳镇开分店!” 三人振臂高呼,张大眼搓着手,双眼放光,“掌柜的,不要磨蹭,我要攒钱娶媳妇呢。” “对,不说我倒忘了,”谢陈再次喊口号,“你们努力赚钱,争取后年给二掌柜娶一房清新靓丽的母乌鸦做新娘,它要开枝散叶,压力很大!” 大黑鸟咬牙大吼,“滚蛋!” 曲涛已经等不及了,抢过谢陈手中的账簿,开始念了出来,“榴月共收大小金铢七万六千余,折合三成足色萤金是两万一千铢,留一万金进货备料,一万一千金按红利分发。” 张大眼难掩兴奋,谢陈曾承诺,他和曲涛可以各自分得一成例钱,按眼下业绩,就是一千一百金的入账,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大黑鸟鼻孔内嗤了一声,“不算多,但终归是见着钱了,是好事。”它将分得三千三百金。 谢陈让曲涛把各自的红利分好,并在猿猴印章中留出一万萤金归公,他掌心喷薄出白色光芒,地上一大堆属于自己的萤金已经进入道基空间内。 曲涛问道:“掌柜的,你怎么不开心?” 谢陈苦笑摇头,“这些钱,太少,照此下去,至少十个月才能攒够我破境所需,太慢。” “这么多?”张大眼和曲涛同时震惊,谢陈破境需要三万萤金,这些能量,足够十几名寻常翠仪境修士突破到后期。 “不止,我需要的是十成足量萤金,这些品质,还需更多……”谢陈的话让他们沉默。 张大眼叹息道:“难怪你以翠仪中期修为就能力压我等,这资质,实属变态!” “怪胎!”曲涛轻笑。 大黑鸟劝慰道:“生意刚起步,也许接下来的时日会更好,不要思虑太多。” 谢陈也只能就这般走下去。 可是,又一个月过去,曲涛盘账时发现,与上月相比,并未有太大的增长。 “共计两万两千金……” 这个业绩,已经足够惊人,但远逊于谢陈的目标,他心急难耐,“七府联赛再有不到一年就要开启,不能突破,我如何参加?” 但任他如何急躁,想出各种办法推销,甚至摆出流动摊点,去到庙山街售卖,也是收效甚微。 曲涛再次盘账时,也开始丧气,“业绩反倒下降了,一万九千金。” 谢陈惊醒,“这样下去不行,我的大事容不得耽搁,必须想办法!” 大黑鸟没好气道:“什么办法都试过了,除非降价,但那样赚钱并不会增多。” 张大眼跃跃欲试,“在扁柳镇开分店呢?” 曲涛当即泼下冷水,“货源就那么多,开分店后供不上原料,行不通!” 几个人商议很久,也理不出个头绪。 谢陈怅然起身,走向隔壁茶庄。 乌鸦嘎了一声,“又去找苏老板了,他那里真有秘法吗?” “我没有通天计,但能为你提供类似案例。”苏老板面对谢陈这个头号拥趸,笑容满面,“你的山货店,在松烟邑已经做到了同类中的顶峰,不可能再有大的突破!” 他语出惊人,谢陈身体一震,忙问道:“这是何意?” 苏老板饮下一口茶水,缓缓说道:“我曾见过不止一家店铺,无论是书斋、还是酒楼、茶坊,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一旦站稳脚跟,就会迎来一个漫长的平稳期,这期间,客流偶有起伏,但业绩始终如一,并不会出现跨越式增长。不管商家做出什么手段,也往往无功而返,甚至,还会导致店铺倒闭!” 谢陈听得入迷,请苏老板继续讲下去。 “背后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我观察之后,发现能突破这个瓶颈的商户皆具备一个特点,那就是变!” “变,具体怎么解释?”谢陈恭敬道。 苏老板微微一笑,“如转变店铺位置、更改售卖货品、更换主管人员,等,不一而足,这一字没有定势,亦无定形,全看你自己领悟。” 谢陈若有所思。 “变亦是我最近得出的第四字真言,其中道理万千,不足以说尽。运用之时,要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势而异。总之,讲究灵活,不受拘束与制约,才能跳出原有的视角与局限,站在全新的层次上,去重新审视,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正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变字真义即与水似,求因势利导,不拘一格,你这般年少聪慧,正是图变的大好契机!” 苏老板一通说道,云里雾里,玄之又玄,若是让大黑鸟和张大眼他们听到,只会嗤之以鼻,可谢陈却如获至宝,他走回了山货铺子。 “你在想什么?”大黑鸟问道。 谢陈已经想入迷了,“求变!” 第148章 颜璃卿找来 谢陈宛如疯癫,他在返回店铺后就将苏老板的变字真诀和阐述,全部详细记录在说经后续,每日翻看,什么旁事也不再关心,对着那册薄薄的册子研读,日夜不停。 就连店内一应事物也全部放下,不允打搅,坐在后院石桌旁,将经文摊开,凝神注视,时而沉思,皱眉不语,时而发笑,神色痴狂,时而闭目,魂游天外,一副入迷模样。 “变字一途,由简至繁,变化何止万千,可以说是纷繁无穷尽也,”谢陈念念自语,声音低沉,旁人听不清楚,“苏变之法,苏变真义,囊括商贾精要,参悟透彻便可破茧化蝶,但是,山货铺要变往哪里?” 曲涛和张大眼很担心,“鸦掌柜已经不正常,再这样下去,怕不会走火入魔吧?” “我没事,神识清明,正在思虑店铺未来,”谢陈却让他们不要担心,转而就说出了令大家震动的话语,“将铺面搬至庙山街,与外地客商近邻,会不会好一些?” 张大眼唯恐他深陷苏老板迷雾,头脑发热,做出冲动选择,劝道:“千万不可!二次开业至今,好不容易稳定下局面,客源刚开始适应,生意蒸蒸日上,但脚跟尚是没有扎入土壤的浮萍,贸然变动,只会伤筋动骨,得不偿失!” 曲涛忧心忡忡,道:“大多数时候,掌舵人不要随意折腾,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商道。” 谢陈被迫取消搬迁的想法,叹道:“你们都不支持我,那就一起想办法。” 可是,这么短时间内,他们哪里能想出妙计,让店铺业绩能突飞猛进。 “既然无法,就依我锦绣梯,”谢陈在一个深夜将众人召集起来,说出了又一个想法,“我们只售卖山货,太过单一,求变之理,务在突破思限。大眼,明天你就发动以前的散修老伙计,让他们提供各种珍奇物件过来,无论是大件的屏风木椅神性塑像,或是小物稀宝瓷器玉碟手把玩意,老坑石、新织绫罗、斧凿盆锅摆件灵植,我们大量收购,到时全摆放出来,老谢山货铺,要囊括天下奇珍!” “乌鸦,你与我一起,去贾队长、火净、百木大师那里多走动走动,他们手里应该也有不少好玩意。” 曲涛直撮牙花子,“掌柜的,你想将铺子变成杂货铺?” 谢陈很不满,“不是杂货铺,是兼具成品药丸、法器、古籍残本、日常家什的大熔炉,让顾客进一门而买尽天下物。” 乌鸦扑扇一双大翅膀,让后院刮起了大风,“你凉快凉快再说,就咱们这小店,凭什么敢喊出这么大的口气?想什么都卖,到头来只能是不伦不类,连曲涛所说的杂货铺都不如。” 张大眼也表示反对,“售卖丹药、法器,咱们没有匠师,没有积累,拼不过吴家铁铺,也有挤占人家买卖的风险,其他的物件,牛角寨都可大批量采购,至于跑到我们小店来磨腿吗?” “什么都眼红,到最后得不偿失,不如专心营运山货,将名声深耕进松烟邑和来往商队,这才是正途!” 谢陈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 “知晓你心切,但也不能一味赚钱,将铺子带向深渊,目前局面,先稳定下来再谈后续。”大黑鸟提醒道。 “你们就是安于现状,不愿拼搏!”没多久,谢陈又有了新思路,对着三人一通批判,“不求变,不去尝试,山货铺和那两家同行有何区别?” 曲涛哀嚎道:“不要变了,这样挺好,我们胸无大志,求个安稳。”他真担心谢陈受到刺激,做出一些决定,让店铺倒闭掉。 “短浅,现在收益可以供养你们修行至千元境,以后呢?合汇境所需要的资源百倍提升,到时再心急也无用!” 不得不说,谢陈这句话让他们惊醒,作为修士,谁愿终生不前,一辈子蹉跎。张大眼低着眉眼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这是一条没有经验借鉴的道路,不敢说绝对有用,但总要迈出去才知冷暖。”谢陈顺势提出了自己的新法,“招募一批店员,制作露天展台,打出我们的口号,让他们去往各处,做背包卖货郎也好,席地宣扬也罢,去扁柳镇摆摊都可以,只要能卖出去货品,一切皆由他们自行做主。” 乌鸦甚至开始跃跃欲试,“好主意,请一些俊男靓女,比我们三个风吹日晒的要好不少,而且,扩大了售卖范围,肯定有益!” 这条建议终于得到了一致认同,隔天他们就开始行动,张大眼找了十人,男男女女站一排,于店门外成一条亮丽风景。 “各位,明白你们的职责吗?”张大眼大吼。 “服务第一,做出老谢山货铺的口碑,赚钱、赚钱、赚钱!”十个年轻人齐声高呼,三仗河水都在颤动,在街坊中引起很大反应,邻居们纷纷走出来观看,交头接耳。 “苏老板,你又给鸦三支了什么妙招?” 茶庄的中年男子亦是满脸苦笑,不得其解,他有心想要解释,但又觉得无话可说,谢陈确实是在依照苏变真义做事,挑不出毛病。良久,他叹息着走回茶庄,“这小子真能折腾。” 张大眼再次大喊,“你们的宗旨是什么?” “童叟无欺、货真价实、鸦掌柜万岁!”,十人脸色激动,心潮澎湃,宛如将要上场杀敌的将军。 谢陈脸色尴尬,强烈要求将最后一句去掉。 然后,他和大黑鸟为十个人分别送出包裹,交代道:“六名男子自行去售卖,无论你用何等手段,带回来萤金就行。最多五天,必须回来核对一次账单,补货后再次外出。几个女子么,就去集镇内搭建展台,沿街揽客!” 老谢山货铺的外卖大军浩浩荡荡出发,带着谢陈的期待,在朝阳中奔赴各处,开启新的变革。 谢陈取出百木傀儡在开业时送来的兽皮纸人,吹了口气,干瘪的纸皮顿时饱满,变做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仔细看去,与他模样还有四五分相似。 乌鸦笑道:“仿照你做出的傀儡,可以叫做鸦四掌柜。” 谢陈脸色一黑,“黑货,休要偷懒,你和大眼,带上兽皮纸人,去展台和那些卖郎身后,多多护持,照看着生意。” “你呢?”乌鸦觉得谢陈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他自己却在偷懒。 “我自然是要再思索一些别的门路!”谢陈振振有词。 张大眼和乌鸦走远了,他们在低声交谈,“这,能行吗?” “以前我们三个去售卖,反响平平,此次故技重施,怕是收效甚微……” “还是有区别,增加了貌美少女售卖,并且人数也多,说不得会有不同……” 谢陈这一手,看似并无太大的变化,但一张大网撒出去,倒是让老谢山货铺的名声再次响彻,让很多人围观。 “鸦三掌柜就是年轻,能折腾,花样真多!” “老谢山货铺,开创了松烟邑新的售卖潮流!” 大部分居民津津乐道,谢陈所做,为他们平静的生活投入不少乐趣,看热闹的人比买货品的还多。 “不想办法提升品质,整日琢磨这些歪门邪道,他走不远!” “看他能蹦跳到什么时候……” 自然,也有人看不惯,不满,认为谢陈太活跃,最近几个月,到处都是他的身影,鸦三大名如雷贯耳,躲都躲不过去。 这其中,尤以那些同行看来的目光最为阴沉。 无论怎么说,一天时光吵吵闹闹度过,谢陈和曲涛在店铺中望眼欲穿,等到大部分店员返回,迫不及待开始清点收获。 “提升有限,并没有比平时多赚钱……”曲涛核对过后,生出了怀疑,“老路重走,能有效果吗?” 谢陈让大家不要急,“这只是第一天,许多事情往往需要时间发酵,才能看出真章。另外,还有几个人未归,他们去了远处,说不定收获巨大,再等等看。” 五天后,大家盘算下来,顿时心凉,因为售卖业绩还是毫无起色。 并且,还有两个人跑了,携带着售卖货品,不知去了哪里,这让谢陈脸色铁青,“没卖出去多少萤金,反倒亏了不少,张大眼,你从哪里找的人?这般不可靠!” 张大眼脸色羞愧。 “掌柜们,咱明天还继续吗?”剩余的八名男女,壮着胆子问。 曲涛笑道:“不要担心,你们只要安心做事,一个月后自会支付薪资,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早些歇息,明天继续。” 待他们走后,曲涛小声说道:“我有一个好主意,这些找来的外人,不知根底,难免会生出异心,做事不尽力倒也罢了,就怕他们互相效仿,卷了货品跑路。不如,请百木大师炼制一批纸人傀儡,逐步将他们全部替代!” 谢陈眼前一亮,赞道:“好主意,这些伙计的薪资比纸人傀儡还高,拿着钱不好好做事,让我生出这些鸟气,就依曲涛所说。” 可张大眼却有些担心,“纸人傀儡虽然便宜,但不如真人灵动,讲价、接待都不会随机而变,纯指望他们,不太靠谱吧?” 谢陈沉吟道:“也有道理。可炼制高等级傀儡,与真人接近的那种,花费太大,支付不起。不过,咱们逐步而走,先用一批低等级的傀儡试行,与这些伙计一同发力,就算死板,数量上比现在要多,扩大了范围,是好事!” 他当即拍板,转身就找到了百木傀儡的小院。 “鸦三,你又半夜来打搅老夫清梦!”百木傀儡直吹胡子,谢陈每次都是半夜拜访,做贼一般。听闻了他来意后,更加气愤,“纸人傀儡是我独家手段,松烟邑人尽皆知,一见到此物,就是糕点铺,你如今一口气要二十个,不是与老夫抢生意?” 谢陈顿时语塞,这个问题还真是未曾考虑,百木傀儡的糕点摊贩全由纸人售卖,多少年下来已成为松烟邑和附近商队的固定认知,自己插进去一手,两者搅闹在一起,无形中会混淆视听,确实对青发老妖的生意造成影响。 “可是,那些贼伙计,一旦生出异心,不好掌控……”他苦恼道。 百木傀儡想轰人,可一想到谢陈给予的符笔,还欠着眼前年轻掌柜的人情,他捏着鼻子说道:“得、得,再费力一次,为你支些手段。” 在谢陈好奇的目光中,老妖拿出赤红毛笔,一连刻画出二十枚铜钱大小的符文,印在白色符纸上,“这些禁制法阵,名子母禁,可单独使用,一枚小符文能拓印五十次,落在你的货品上,就与母符建立了联系,”他又在一张空白符纸上画出一个手掌大的母纹,“这是总禁符,只要你神识催动,就可强行将印有子符的货品召回。” 谢陈大喜,“这种手段鬼神莫测,百木大师好手艺!” “记得,距离太远就会失去效用,二十里外不能感应。”百木傀儡交代道。 谢陈思忖,“问题倒不大,即使店员外出松烟邑,让大黑鸟和张大眼跟随,只要在距离内,就可感应他们行踪,关键时刻能防止损失。” 他连连道谢,带着子母禁返回,将事情与众人讲了一遍。 曲涛说道:“纸人傀儡行不通,但有了此物,总算对他们生添出限制,也许有用。” 谢陈想了想,“再招募五人,以量取胜。” 大家各自开始行动起来。 十天之后,再次盘账,曲涛在柜台上,将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拨弄半天,道:“半个月,店铺售卖加上店员外出所得,共一万二千金。” “如此算下来,一个月就是两万四千金,略有长进。”谢陈并不如何开心。 曲涛摇头,道:“还要除去十三人的薪资,那些涨头,顷刻间就抵消,收益基本持平。” 谢陈无奈叹气,“难道真的如苏老板所说,进入瓶颈期了吗?” 他不甘心,想要突破,赚取更多的资源。 “掌柜的,已经夜幕,我们可以下工吗?”有一名店员打了个哈欠,等的百无聊赖,谢陈他们盘算收入,与自己无关,卖多卖少,薪资是死数。 甚至,还有一个少女更加不满,“招工时说好的每日工作四个时辰,这半个月,几乎每日加班,打扰我回家休息时间,鸦掌柜,再这样下去,薪资要有所提升,不然,我可不干!” 张大眼大怒,“哪有每日加班这么夸张,偶有延误,就等不得了吗?” 这是实话,也就那少有的几次盘账会下工晚一些,但店员们才不管这些,纷纷叫嚷起来,“你家薪资低廉,整日在外奔波,风吹日晒的,连牢骚话都不能说了?” “本以为是在店内售卖货物,没想到是如此情况,不加钱,下个月就不来了!” 谢陈将大家安抚下来,让众人抓紧时间下工。 “这些人,拿着比同行还高的薪资,做事磨蹭,全部辞退了事!”张大眼余怒未消,意见很大,“说是出去售卖山货,实则出工不出力,能懒就懒,我和乌鸦巡查到了,才装模作样吆喝两声,与行人叫卖货物,转过身还不知道在哪里逍遥,不是自家买卖,他们根本不可能上心!” 谢陈揉了揉额头,道:“这些情况我近期有所察觉,正准备着手改善,现在都是自家人,我与你们说一些心里话。” 曲涛、乌鸦、张大眼纷纷看来。 “他们拿着死薪资,做事没有动力,做多做少都是一样,自然不会尽心。所以,我想做出变革,每个人薪资减半,作为底薪,另外的钱,则依据个人售卖的萤金决定,比如,从他们的业绩中划出一成作为奖励,与底薪一同发放。如此一来,卖的多,自己挣的多,他们才能真正全力调动起来。” 曲涛小声说道:“他们得到分成,我们的分红不就少了?” 大黑鸟顿时炸毛,“不行,我不同意!” 谢陈气急了,“要有大局意识,短期看你们的红利会变少,但铺子做大了,萤金反而会增多!” 张大眼嘟囔道:“那也不能拿我们现有的例钱去试啊!” 乌鸦嘎了一声,“就知道你整天把自己关在后院不安好心,原来是想这样变革,要我鸟命!” 谢陈强压怒火,解释道:“你们不可理喻,想想看,不这样用钱吊着,他们新招的伙计如何肯为了铺子而拼命?” 这话实属中肯,几个人心中也颇为认同。可一旦点了头,损失的就是实打实的萤金,拿自己的钱去贴补,若是见了效还好说,如果还没有多大改变,岂不是打了水漂? 张大眼和曲涛对视一眼,他们两人在筹建店铺中并没有资金投入,说白了,甚至是坐享其成,能各自享得分红,已经是谢陈好心,现在自然不敢多说,不约地将目光看向大黑鸟。 “本鸟认为,兹事体大,有待商榷。”乌鸦很谨慎,“事实证明,招募店员去宣售,并无太大的起色,店铺业绩已经到头,再尝试也不一定会成功。” 谢陈咬牙说道:“所以才要多试,多想,安于现状更不会有改变!” “不如,容我再想想?”乌鸦讷讷说道。 谢陈挥了挥手,“我知道,从自己的碗中分出肉来,肯定不舍,但为了长久发展,此事必须进行下去,变更收益分配,不可避免,明天,大家务必拿意见出来。” 他们沉默着点头,显得死气沉沉。 哐! 店铺大门被人以蛮力踹开,在夜色中发出巨响,他们吓了一跳,纷纷看去。 “是那些店员心存不满,回来找事的?”大黑鸟火气正盛,目露凶光。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花花绸布与嫩藕般的玉臂,来人居然是一位松烟邑内从未见过的天仙,身材纤细而高挑,迈步时晃得人睁不开眼。她全身只有一件贴身的白色裹胸短裙,沟壑万千,瓜子脸蛋上一层浅淡脂粉,衬托出红唇与峨眉如黛。 哒哒,高跟绣花鞋轻敲地板,每一次敲击都让张大眼心脏紧缩,他已经看痴了,目中只剩下那袭伊人摇曳,倩影惊鸿,彷佛已经嗅到了满室幽香。 “佳人向我走来,为何我的鸟羽忍不住颤抖……”乌鸦不遑多让。 谢陈给张大眼踢了一脚,在大黑鸟肩上砸了一拳,转身喝问:“颜璃卿,你来作甚!” 第149章 谈一笔大买卖 “颜璃卿?”乌鸦的眼神瞬间清澈,声音不自觉拔高几度,曾跟着尹弱出去见过世面,深知这位仙子的恐怖。 北境四大美人、辛江府周财神亲传、水帝宫最年轻的女账房…… 种种光环,也不足以说明眼前女子的一切,她身上的光芒太过耀眼,让世间无数男儿不敢靠近,自惭形秽。 “醒醒,不要垂涎,擦去嘴角口水。”大黑鸟对着张大眼后背猛拍,让黑壮汉终于回过神来,被乌鸦强行带走的时候,还在小声嘀咕,“这般女子,嘿嘿,若能娶来做老婆,明天死了也情愿……” “你想死,尽可以再多说一句。”乌鸦声音平淡,只是眼中有戏谑。 曲涛也摇着轮椅快速遁走,他尚有一丝清醒,知晓这样的女子断不是自己所能沾惹,还不如远远避开,闻言好奇道:“她到底什么来头?” 大黑鸟笑道:“说太多你们也不能接触,七府如九天月,松烟邑探听不到,你们只需清楚,她自身前不久晋升合汇境。” “咳咳……”张大眼受到惊吓,悚惧不已,剧烈咳嗽几声,压低声音,道:“合汇?” 乌鸦点头。 他和曲涛连忙快走几步,各自回到房中,不敢再多语。 谁能想到,看似娇柔的仙子,竟然拥有这般恐怖的实力,整座松烟邑,也不曾见到合汇境修士露脸,那等修为,是各大势力的带头人,一语就可决定太多人生死,随手就能覆灭太多。 “北境四大美人,按修为高低,分别是红叶城黑裙仙子罗鱼让、流霞宗天骄李雅阑、临江城女先生颜璃卿,以及丹斤府双骄之一的吴九酝。如今,罗鱼让突破翠仪,颜璃卿晋升合汇,听说吴九酝也在闭关,要冲击最年轻的那道天然关卡,一旦成功,将震古烁今,压盖下当平府的名头……” 乌鸦自言自语,不怀好意笑了起来,“北境公认,大哥那未过门的未婚妻,李雅阑,明年七府联赛后必然是千元境,有好事者将她们称为初源四美,分别对应四个境界,不知何时能真正归位?” “联赛上,鸦掌柜与李雅阑对上,又将碰撞出怎样的火花?真是令人期待呢……” 谢陈挥手,凌空一道气劲吹过,店铺大门合上,他半靠在柜台上,问道:“颜仙子深夜造访小店,有何贵干?” 颜璃卿随意扫视了一圈,淡笑道:“你还真是有意思,背靠割阙山,想要什么样的资源找不到,偏隐姓埋名在这集镇,自己赚萤金,幼魔,从某些方面看,你我很相似,天生对商贾感兴趣。” 她嗓音温润,似流水温婉,但谢陈却警醒起来,颜璃卿的厉害早已领教过,是位不折不扣的账房女强人,锱铢必较,分毫必争,主动找到此处,先套近乎,定是没安好心! “说吧,这次找到我,又想捞取什么好处?是联赛的事?”谢陈并不打算与她绕下去,开门见山问道。 颜璃卿掩嘴而笑,花枝乱颤,满室宝光都变得暗淡,“小魔头,姐姐与你谈一桩大买卖,比你埋头做生意要赚的多,有没有兴趣?” 谢陈眼皮都不眨,“没兴趣。” 不料,颜璃卿已经自已找了条椅子,翘腿坐下,将自己一身曲线完美展现,落曳生姿,“七府联赛分成,割阙山与辛江府对半。” “那仙子,你的美人计对我无用,收起小心思!”谢陈义正言辞,却已搬来另一张椅子,坐在颜璃卿对面。 颜璃卿十指交叉,放于膝盖,一颦一笑皆动人,“去年你和尹弱在水帝宫前遇刺,周老师命我将赔偿送上割阙山,白山主全部收下,此事你要知晓。” 谢陈轻轻点头,“这些只是由头,说出你的真正来意。” “七府联赛开办在即,你或许曾听说过,与预选赛不同,联赛针对各家宗门,向来不收费用,但举办方却要准备场地、人员,动辄数月的赛程下来,到最后,是一笔赔钱买卖,七府间多有推阻,已经是狗皮膏药一般的麻烦事,谁也不愿举办。” 颜璃卿叹了口气,“这次落在辛江府头上,我们咬着牙也要继续下去,但周老师和女帝商议过后,认为一如往常,得不偿失。所以,他们已经在七府会议上与各家协议,这次大赛,将会做出全面变革,具体事物,全由我水帝宫操办,目前,赛事文告即将拟定,不久就会宣告北境。” “我先提前与你透露一些内幕,联赛不再是一窝蜂进入秘境试炼,最终决出胜利者。而是采取擂台制,所有人,报名后抽签分组,一一对抗,胜者进,败者退,直至最后。” 谢陈掏了掏耳朵,摇头道:“这不就成了最普通的晋级比赛,毫无新意,倒是省下不少场地费用,你们辛江府好打算。” 颜璃卿也不生气,笑着说道:“节省费用而已,这是最划算的做法。但是,周老师仍旧头疼,临江城寸土寸金,划取大片土地建擂台,选派水帝宫官员维持赛场,还有最后的前十名选手奖励,都是大项出资,无论怎么算,入不敷出,所以他干脆大闹一场,逼迫所有教派,更改了赛程规定,这次大赛,官方不再准备退赛符文,选手自决生死。” “辛江心水都取消了?”谢陈倒吸凉气,“你们真够抠的,这样一来,像我这样的名声,岂不是必死无疑?” 他在犹豫,缺少了最重要的保命手段,将会凶险百倍,一旦参赛,随时都可能死去。 颜璃卿笑了,“不是抠门,省不了多少钱的,只是周老师认为直面厮杀才能锻炼出真正的天才,他一直力争促进联赛变革,今年终于找到由头开始实行罢了。” 谢陈好奇道:“北境那些宗门能答应吗?” “他们不同意也不行,”颜璃卿眯起了眼眸,“周老师几乎掀翻桌子,指着当平府、卢府大骂,他们暗中挑动无启城对你袭杀,致使白魔出山,临江城半毁,修缮的费用、赔偿尹弱的费用,还未找他们清算呢,辛江府无力承担更多。并且,他们再不同意,我们以后将彻底不再举办七府联赛!” 谢陈失声,对周财神的佩服无以复加,这是个精打细算,不肯吃亏的主。 “不过,也不可能彻底堵死,最后的商议结果是,参赛选手可以自己准备一件保命法器,用以关键时刻留存性命,但不能具备其他神通,以免对其他选手造成伤害。” 谢陈暗自点头,这样的结果看似还能接受。 颜璃卿再次叹气,“饶是如此,也尽是赔本买卖。” “那你找我谈什么生意?”谢陈翻着眼珠子,“又想提前散播我将参赛的消息?吸引更多选手来屠魔?” 他冷笑不止,“这次没有报名费,来再多的人也于事无补!” 颜璃卿让他不要动怒,“周老师最近忙着修缮城池,以及安排赛事,无力策划更多方案,只是拟定,赛场周围将会兴建一批馆舍,所有参赛人员和宗门长老带队人,必须入住,衣食所需全在其中,费用交给水帝宫,直至大赛结束。” “你们这是强制消费!”谢陈大叫。 颜璃卿微笑道:“强制两字用的巧妙,事实就是如此,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赚取萤金,你的名头才能吸引更多人,如何,是否心动?” 谢陈眼神闪烁不定。 “唉……”颜璃卿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周老师要我策划大赛方案,赚取最多收益,但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么多,所有的方案都是围绕你幼魔和淫贼的名头进行,你不去,这出大戏还怎么搭台?” 谢陈眼神愠怒,“仙子,不要败坏我名声!” “你哪里还有名声可言,”颜璃卿伸出手掌,五根洁白玉指晃了晃,“保守估计,此次可赚取五百万萤金……” 她笑盈盈看着谢陈,如此巨款,就不信他不动心。 岂料,谢陈还真不心动,冷笑连连,“为了二百五十万萤金,将我自身置于险地,还只有一次保命机会,莫将我当做二百五!” “我就是守着这间小店,不吃不喝,十年也足够赚回来!” “不去!” 颜璃卿不理解,美眸眨动,“我很好奇,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抱有排斥,这是为何?” “为何?”谢陈情绪激动,恨不得拍桌子,大手高高扬起,却惊觉身前是那条白花花大腿,讪讪地收回手掌,怒道:“且不说遭受袭杀,去年在选拔赛场上,与外界信息隔绝,我化名为王楷的事情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他目光冰冷,真正愤怒起来,王楷就是谢陈,只有颜璃卿、周财神、报名处那名接待主办等寥寥数人知晓,但他前脚刚进入赛场,这则消息就到处流传出去,亏得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导致大罗殿岳云举等人围剿到身前时才惊觉,若不是刘岩那一手,鬼使神差击打在赛区壁障上,黎千年趁机砍破禁制,他当时就只能含恨退赛。 更不用说,由此而引发的屠魔盛况,各路教派弟子数次围剿,自己狼狈躲藏,连累身边朋友退去,至今想来,心中还是愤恨。 “背后的黑幕不揭露出来,谁知道这次还会出什么幺蛾子?不解决此事,我不可能去参加七府联赛!” 谢陈态度坚决,不容商量,这涉及到自身生死,开不得玩笑。 “你身份无端暴露,水帝宫确实有责任。”颜璃卿轻叹,承认了过错,“我回去请周老师出手,一定会给出交代!” 谢陈平伸手掌,“那就请回,此事不成,再谈合作也并无意义。” 颜璃卿行事干练,决定的事从不拖延,当即就站起身,准备离去。 “小魔头,姐姐去帮你解决性命攸关的大事,你也不要闲着,多开动思路,等我下次找来,提供一些赚钱的方案,不要什么事都压到我身上,不然,会吃不消……” 颜璃卿突然靠近谢陈耳边,说话时香风拂动耳朵,令人浑身酥痒。 谢陈张了张嘴,却发觉清风吹过,伊人已去,彻底寻不见。 “这人,魔性又端庄,分不清其本来模样。”谢陈笑了一声,颜璃卿太懂得拿捏男人心思,也就自己这样的非凡定力才能不为所动。 “你对她动心了,眼睛一直看着远方,是不是要忘却李雅阑?” 乌鸦大叫,唯恐天下不乱,因为他发现,谢陈一直到第二天还是显得心不在焉。 “滚一边去放鸟屁,我有许多事要做,没时间和你浑闹!”谢陈气道。 大黑鸟装模作样哀嚎一声,“我那未过门的可怜嫂嫂,八字尚未一撇,就惨遭负心贼抛弃,见异思迁,我要回去告诉小童,告诉弱姐,让北境都……” 砰!它话还未说完,就被谢陈一指弹飞,摔倒在后院,哎呦叫不停。 张大眼和曲涛悄悄跑去,眼神中都是询问:快说说鸦掌柜的风流往事。 “昨晚提到薪资重新分配,你们考虑如何?”谢陈鬼魅般出现,一句话就浇灭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乌鸦吸着凉气,“不如何,你整日殴打二掌柜,是想打死我好独自占据六成分红吗?”它扯嗓子惨嚎,声音凄厉。 谢陈黑着脸,这黑厮各种撒泼耍赖,摆明就是不同意。 “晦气,大早上的乌鸦啼叫,你家生意都要受影响。” 薛明儿出现,一身长裙,清新典雅,站在门口,盈盈而笑,她的嗓音软糯,让几人都生不出想要大声说话的想法。 “薛金主来了,我这就不叫!”面对这位让店铺起死回生的大顾客,乌鸦丝毫不敢怠慢,霎时闭嘴。 它这憨态,引得薛明儿噗嗤发笑。 张大眼弯着腰走来,脸上堆满笑容近似谄媚,“薛妹子有何需要,知会一声就行,大眼哥给你送去,至于跑来一趟。” 薛明儿与众人也相熟了,对张大眼的搞怪不以为然,她自顾在东西厢房挑选起来,可转了数圈,也没找到心仪之物,一顿叹气。 谢陈被勾起了好奇,问道:“你想购买什么物件?山产、水货、灵果、兽毛?” 曲涛笑着打趣,“实在不行,将二掌柜的黑羽给你拽下来几条。” 大黑鸟扬起鸟喙就在曲涛头顶啄了一下,掉了好几撮头发。 薛明儿摇头,满脸苦闷,“我哥哥传来消息,他带着家族商队已经从北方返回,在扁柳镇歇脚,要我今日就赶过去,一起回家。” “正是时间紧急,所以想来这里购买一些特产,带回去给阿爸阿妈。” 张大眼吃了一惊,“薛妹子这就要离开松烟邑了?” 她花费重金,买下四彩半世果,送与自家兄长突破合汇境。薛家长子,不负众望,没多久就顺利出关,引起很大轰动,但他很低调,并未声张,而是带着商队去往北方,考虑到薛明儿年岁小,脚力弱,就将她留在松烟邑,想不到,几个月过去,已经到了返程的时候。 “你这样突然提起,大眼哥好生不舍……”张大眼真情流露,薛明儿与店铺交流密切,双方关系不一般,这一别,很可能就是再也见不到。 薛明儿也悲切起来,眼眶湿润,“鸦掌柜,你们都是好人,我会永远记得,以后到了中域,一定要去薛家找我!” “会的,”谢陈笑着点头,“你想带一些特产回去?” 薛明儿皱起鼻子,“就是,不止父母,还有爷爷、好几个姐妹,只要你这里有特色的货品,都可以,但是,似乎没找到。” 谢陈身体一震,头脑中似有霹雳闪过,他喃喃自语,“特色?特产?” “鸦掌柜,你走神了?”薛明儿挥了挥手,催促道:“我时间迫切,你快帮我选出来。” 谢陈猛然回过神,大笑,“明儿,你为我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思路,店内物品,随便拿,不要钱!” 大黑鸟急了,哪有谢陈这般穷大方的,可是看到大掌柜脸色,想到薛明儿身份,也只能徒自叹息。 “我把店面搬空,也找不出能代表北境的特产……”薛明儿幽幽说道。 谢陈一时语塞,不过,也只能是招呼张大眼和乌鸦,三个人一起上手,将展台和壁柜上的货物拿下来大半,全部交给了少女。 薛明儿用自己的荷花瓣储物器全部收下,仍觉得不满意,临走前,扬起稚嫩拳头说道:“鸦掌柜,你还欠我真正的特产,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补给我!” 谢陈笑着点头,“我到时候亲自送到薛家。” 薛明儿这才笑了起来,与众人挥手告别,小跑着离去。 “青春靓丽,无限美好,可惜却是永别……”张大眼魂不守舍,盯着薛明儿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中域薛家,这种有名的传承,规矩很多,如薛明儿这样的家族女子,能跟随商队外出历练已经是难得,日后肯定不会再来,一想到此,他难免惆怅。 “我说大眼兄,你想媳妇如同咱家大掌柜想萤金,快要疯魔了,见一个动心一个不成?”乌鸦讥笑一声,扭头看到搬空的店铺,顿时又心如刀绞,“败家子、天杀的鸦掌柜,你充大尾巴,拿着大家的心血去糟蹋!” 谢陈一掌拍在乌鸦肩膀上,哈哈大笑,“傻鸟,马上就有一场泼天的富贵,还在这里心疼你那仨瓜俩枣!” “说什么浑话!”大黑鸟被一掌拍下,几乎跌坐,肩膀生疼。 谢陈拉着它就往门外走,“随我回山一趟,”他转过头对曲涛和张大眼交代道:“你们看好店铺!” 第150章 割阙山三宝 大黑鸟不明白谢陈到底是何打算,只见他脸色兴奋,坐在后背上仍觉速度不快,一再催促自己振翅。 “我一双翅膀都快扇断了!”乌鸦嘶吼,“你急着回去干什么?” 谢陈激动难忍,“薛明儿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要打造出山货铺的特产!” “就我们摆卖的那些灵草兽皮玄铁矿?”乌鸦狐疑,“那些玩意只是翠仪境、千元境物产,毫无新意,能算什么特产,山上,除了我们几个,老的老、小的小,什么也没有,哪里能搜刮出特色玩意,真要严格算起来,那幅壮士负石图倒挺新奇。” “你不要说话,去找连根。”谢陈拍了下乌鸦脑袋。 “大哥好胆,将主意打到了竹前辈、松前辈身上!” 大黑鸟彻底震惊,谢陈只是提了点由头,它立刻就猜出了大概。 谢陈搓着手,两眼放光,“老松和竹皇身为绝顶妖王,自身拥有无尽宝藏,随便抖搂下来的枝叶毛发就是无上至宝。我早就垂涎,只是店铺太小,经不起折腾,怕浪费了好物件,这才一直拿不下主意。” “实话说,下山前我就曾思索,如何利用他们这一身宝,现在,呵呵……” 乌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如果,只是我们山上自己人服用,松针、竹笋什么的倒也无事,但你要用来售卖,他们恐难答应。” 一想起老松那笑眯眯模样,它就后怕,老松岭皆知,那个白胡子老头看似和蔼,人畜无害,但实则最为吝啬,一点不肯吃亏,且自身又是能一脚将红原岭掌教踩踏半死,与曹隐甲印记厮杀的绝世老妖,一旦发飙,后果难料。 谢陈却并不如何担心,“我辛辛苦苦做买卖,不还是为了山门发展,他等身为师门长辈,不说出钱出力帮忙,只是索要一些边角料,还抠唆个什么劲?” “再说,松针、竹笋,相当于人之毛发,源源不尽,随时都有,是不可多得的再生资源,不采集,任凭坠落在地,腐朽成为尘土,是对他们的侮辱!” 谢陈信誓旦旦,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老松和竹皇若是还不同意,可就是不识好歹了。 乌鸦犹豫再三,“这只是你大掌柜的意思,与我无关。” “瞧你那怂样,”谢陈哂笑,“我们先去南侧竹海,连根平日里少言寡语,但性子恬淡,比老松好说话,即使谈崩了,也不会动手。” 大黑鸟不敢再多嘴,因为已经接近,两人的谈话很可能已经被竹皇听到。 呼,空中突然多出一条竹枝虚影,碧绿光芒一闪而逝,好似错觉,但乌鸦和谢陈同时哎呦一声,脸上、后背上被瞬间击打数十次不止,浮现出一条条细小的血印,两人惨叫着跌落在竹林中。 “连根,你都听到了?”谢陈扒开厚厚的落叶,讪笑着问道。 可是,眼前只有那条水缸粗的墨绿翠竹挺拔,不见绿袍俊美人。 “完蛋,竹前辈生气了……”乌鸦做贼心虚,将自己埋在落叶中,只露一双眼睛滴溜溜乱看。 谢陈跑到竹海老祖身前,打起了感情牌,“连根,你是割阙山南护法,理应护持我们修行,忍心看着我在外独自打拼,受尽风霜吗?” 寂静,翠竹无声。 “七府联赛马上就要打响,我若不能尽快积累资源,突破至翠仪后期,真的会丢失性命,到时,你哭坟也来不及!” 哗哗,清风吹过,竹影斑驳。 “只是挖取一些竹笋,对你来说就是断一条发丝,不应该这般小气吧?” 谢陈见竹皇没有动静,壮着胆子说道:“你不说话,就是默认,我可自己动手了?” 他狠下心,对着乌鸦打手势,要大黑鸟开始刨土。 可乌鸦哪里敢放肆,一动不动。 谢陈轻轻拨开地表浮土,准备伸手,啪的一声,又一条竹枝打来,他的手背上被抽出一条血痕。 “嘶,连根,你真狠心,要打死我,当那二代山主不成?”谢陈跳出去很远,不住甩手,实在是痛入骨髓,整条手臂都麻木,他干脆狠下心,将脸扬起,“你打死我吧,不然我今天就赖着不走!” “少在这里撒泼,吾随便闭眼,便是百年,你能耗得下去?” 一团绿芒浮现,俊美人影满脸寒霜,冷笑道:“右护法,觊觎我宝物,拿去卖钱,是穷疯了不成?” 它倒不是心疼,舍不得,纯粹是膈应,一旦开口应下,相当于谢陈要定期采取自己修剪下的指甲与毛发,去换钱,这让一向寡淡的竹皇无法忍受。 另外,对他们这样的强者来说,一丝一毫皆蕴含着自身的无上大道,于寻常人无用,可若是落在有心人手中,猜测出真正来历,反向推演,很可能会根据竹笋中残存的道韵而推断出真正的法术与隐秘,有一定风险。 谢陈坐在地上苦笑,“连根,我破境所需要的资源很多,你是知道的,不说七府联赛如何,就是师尊也一直强调,时间无多,要我尽快提升。可是,山上什么也没有,我身体对大部分灵药产生抗性,只能依赖吸取萤金而突破,再不想办法,又要拖下去很久。” “预选赛上拼了命从辛江府带回八十万萤金,一分未见,不知去了何处。颜璃卿送来的对尹弱的补偿,更落不到我手中,看似偌大的山门,却没有什么属于我。” 竹皇脸色稍缓,谢陈所说,确实有些凄惨。 “要说我所拥有的,只能是你们在萃仙楼胡吃海喝,欠下的账款,统统记在了我头上!” 谢陈突然提高音量,在控诉,“萃仙楼,我一次未去过,却欠下一屁股债!” “不要说了。”竹皇抿嘴,吃人嘴短,此事被谢陈提及,它莫名心虚。“去竹海边缘挖取,那里的竹笋血脉无限稀薄,正适合你那铺子售卖……” 绿袍消失,竹皇不想再听下去。 谢陈却仍旧忿忿不平,“说两句实话,还不乐意听,你们吃了多少,我可从未抱怨过。” 大黑鸟走来,“咱们快走吧,不要说了!” “我偏要说,不止对着连根,还有老松,就属他吃的多!”谢陈坐在乌鸦背上,一步三回头,口中碎碎念。 一道绿光飞来,他吓了一跳。 “挖取的竹笋蕴含有我法力,松烟邑那些小修士,吃下去要爆体而亡,用这片竹叶抹去大部分灵性,以绝后患……” 竹皇只是提醒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谢陈捏起竹叶,嘴角微扬,“好样的,连根,不枉我当年猎杀妖兽,还专程将脾胃肠肚带回来为你沤肥。” 砰,竹皇实在无法忍受谢陈,就这么几件小事,反复提起,耳朵都听出了茧子,他将谢陈连带乌鸦一起打飞。 半日后,他们满载而归,足足在竹海边缘掘地三尺,将阴阳道基的空间占了大半,才飞回老松岭。 谢陈跳下,奇怪道:“小狗腿子为何不出来迎接?” 往日,每次回来,尹焰童必是第一时间欢呼、呐喊,甭提有多兴奋,可今日,冷清许多。 “老松,你肯定知道我和连根的对话,不要当那缩头乌龟,出来!” 谢陈跳到横长的松树上,猛力摇晃树干,想要晃落一地松针,直接捡取。 “不要晃,老腰快断了!” 白胡子老头现身,一脚将谢陈踢落在草甸上,“没有松针!” 谢陈冷笑,“好啊,又在这里小气,你吃我的……” “住口!”老松听不得他这王八念经,愤恨道:“老伙子怎么搞的,被你三言两语破了心防,居然答应赠送竹笋。” “南护法行事大气,颇有古风,”谢陈飞快站起,跑到老松身前,急切道:“快些拿出宝物,我转身就走。” “松针不可能,老夫统共就这几条头发,自从你上山后,熬体用去不少,再薅下去非秃顶不可!”老松很爱惜自己的形象,“你要不嫌弃,草甸下那片松林,摘取十斤松胶拿去。” 谢陈不同意,“才十斤?” “爱要不要!”老松瞪着眼。 谢陈叹气,“小童哪里去了?” “他在深山中闭关,即将突破翠仪中期。” 谢陈心中一惊,“我家贤侄,天资过人,已经将要追赶上师叔的境界,莫不是在萃仙楼服用好东西多了,筋骨日益雄壮?” 老松满脸嫌弃,“右护法,你多少要些脸皮。” “脸皮不能当萤金用,我要百斤松胶。” “五十斤!” “傻鸟,快拿刀割,这可是外界踏破头也找不来的好宝贝!” 老松站在崖壁边,看着谢陈和乌鸦在松林中忙碌,脸皮不时抽动。 “横刀啊,你产量比连根差远了,忙活半天,才割了三十斤,”谢陈拍拍手,调侃道:“要努力,下次回来进货,不要被比下去。” “滚蛋,上次在玄乌巢中打灭曹隐甲神识印记,损失巨大,能有这些已经不错了!”老松咬牙,“左护法明日出关,叫上老伙子,一起去萃仙楼进补。” 谢陈却已经麻木,坐在大黑鸟背上挥手,“随便,债多了不愁。” 老松暗自生闷气,“天杀的鸦掌柜,脸厚心黑!” 他忽然大喊,“用上好泉水将松胶稀释百倍再卖,不然要出事!” 云端上,谢陈和乌鸦窃喜,这趟回山,收获巨大,无论是竹笋,还是松胶,都是不可估量的宝物,放在店中,生意必将火爆。 刚回到店铺,他就将张大眼叫来,“走,去找那个陆大仙。” 张大眼笑道:“嫌生意遇到门槛,想要求一卦?” “非也,听说他笔力遒劲,在松烟邑是与百木大师齐名的书道大家,请他题写匾额。” 张大眼顿住身形,生出了不好的预感,“题写匾额?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更换招牌!” “那,是否还要第三次开业?”张大眼心肝乱颤,说话时声音磕绊,生出了惧意,他现在,听到开业两字都会头疼。 谢陈脸色异常认真,“和二次开业一样,肯定要大办特办,才能将名声打出去!” “我、不、同、意!”张大眼一字一顿,从嗓子中蹦出这几个字。 谢陈单手捏在张大眼肩头,“不需要你同意,快去找陆大仙。” 张大眼肩骨都好似要被捏碎,身子无力,被谢陈强带着走出去,不过,他仍在抗争,“请陆大仙题写匾额后,其他的送贴、仪仗、筹办庆典,我一概不再参与!” “丢不起这人!” “好啊,乌鸦也是这般说,你们都嫌丢脸,”谢陈神色如常,平淡道:“我一人去办,没关系。” 他这样镇定,反倒让张大眼怀疑起来,“此话当真?” 谢陈冷笑不止,“比你急着娶媳妇的决心还真。既然你们都不愿,那就提前说好,这次变革,纯属我鸦三一人为之,日后买卖好转,你们三人的分红照常,不能再多!” “这、这……”张大眼心中打鼓,眼珠子乱转。 “快些做决定,没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谢陈老神在在,丝毫不担心,反倒笑了起来,“正好,独享分成!” 张大眼最终还是狠下心,“好,咱们相识一场,我信得过鸦掌柜的每一次决断,可不是为了贪图那些许臭钱!” 谢陈斜着眼,“你清高,可以不信,每月只拿一千金。” “我偏信,撞了南墙也心甘!” “德性!” 两人打打闹闹,很快就找到了那位颇负盛名的陆大仙,出乎意料,是位很年轻的小道士,看起来与谢陈差不多年纪,相貌普通,但皮肤白净,披着深蓝色道袍,也有一种出尘气质。 “陆大仙墨宝难求,一字百金,不讲价。”张大眼与谢陈传音,告诉了他行情。 谢陈拿出九百金铢,顿觉心痛,“字不分大小么,我要题五个大字,之外还有四个巴掌大的小字,权当送了不行?” 陆大仙开口了,“贫道从无二价,嫌贵可以去别处。”他嗓音纯净,听起来甚至悦耳,但萤金气味太重,让谢陈心底升起不满。 但是,现在有求于人,他实在不愿再去惊动百木傀儡,只能请眼前的年轻小道士题字,强压着火气,乖乖交钱。 很快,一张漆黑大匾上就写满几个崭新的烫金大字,“割阙山特产”。右侧底边上,还有几个落款一样的小文,是“老白私藏”。 张大眼好奇道:“割阙山不就是松烟邑西边群山么,物产贫瘠,能有什么特产,还有,老白私藏又是什么意思?” 对他们这样的底层散修来说,白藏和割阙山的真正隐秘,不为得知,不清楚背后真相,所以才有此误解。 谢陈传音笑道:“这就是噱头,我打算提出割阙山三宝的名号,吸引更多外地客商,他们来往各地,如薛明儿一般,肯定乐意花费萤金带回去一些特色货品,送与亲朋。冠上地名,更能凸显属性,一眼就可让人难忘。老白么,就是山中一位隐世的高人,越显神秘,才能吊足胃口。” 张大眼点点头,道:“想法新颖,你的三宝又是什么?” 谢陈笑道:“竹笋、松胶,第三宝么,暂时还没想好。” 他不住地想,也许等将来大黑鸟修炼至绝顶妖王时,那一身黑羽可以用来充当第三宝…… “这能行吗?”张大眼表示怀疑。 谢陈没有多说,效果如何,第三次开业后实测便知。 他不住抚摸新的匾额,爱不释手,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可是萤金堆砌,价值不菲。 “陆大仙,测字算运功力浅显,字倒确实漂亮。” 年轻道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施主不要妄语,小道在松烟邑也是那响当当的铁招牌,测算姻缘运势、寻坟定宅,从未失手,你这样说,是不是找事?” 听到这话,谢陈满肚子气,“你给小店募汇坊堪算的黄道吉日,生意惨淡,亏得我上蹿下跳四处想办法,才有所好转,还能叫灵验?” 他盯着年轻道士,目光不善,甚至还想让他赔钱。 “此言谬矣,财运本为前世阴德,再如何福缘深厚,也需施主自身主动拼争,才可发挥一二,若只是一味指望求签算卦就能改变命势,是诓骗世人的游仙,贫道不屑为之。”小道士做了一个手礼,“募汇坊改名,老谢山货铺日进斗金,皆应允了先前卦象,不为假。而且,这次更换招牌,将会大开财路,萤金不竭。” 谢陈被气笑了,“合着好赖话全由你说了,那我第一次开业时不来求卦,不也一样能发财?” 小道士面带微笑,“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不测运,财源远距,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求过仙神,无限接近。” “真有这般邪乎?”谢陈猛翻白眼,“你们这些大仙,整日里云山雾罩,尽说些玄之又玄的话,我辈修士,拥有改天换地之神通,自身就是凡俗眼中的神仙,何必拘泥于你一家言语?” “那施主为何还要测算开业吉时?” 谢陈语塞,“求心安。” “心安,即是有未知。” 年轻道士眼眸纯澈,看了谢陈一眼,“不必怀疑,你我日后还会再见,是在你财运蓬勃九州时,那日,施主再验证今日所说。” “只是记得,不要忘了小道的卦金。” 谢陈拉着张大眼返回,不想再与陆大仙多说。 “你信吗?”路上,张大眼悄声问道。 谢陈摇头,“我向来对这些江湖骗子的话术嗤之以鼻,上次若不是你们前来,压根就不会算什么开业吉时。” 张大眼却极其信任年轻道士,“我信,你终有一日能将买卖做遍天演各地。” “我自己都不敢奢望,大眼兄何来的勇气?”谢陈嗤笑。 张大眼缩着脖子说道:“掌柜的越富甲四海,我才越能飞黄腾达不是?” 谢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随即大笑。 第151章 还要开业? 当谢陈拿出崭新匾额后,乌鸦和曲涛一时沉默,看着烫金大字,感觉格外刺目。 大黑鸟叹了口气,“你玩真的?还要第三次开业?” 曲涛更加震惊,他现在才得知谢陈的真正想法,手中算盘都摔落在地。 “大掌柜提出了割阙山三宝的噱头,作为店铺特产来售卖,我大力支持,这是我们实现跨越式发展的良好契机,不能错过!” 出乎意料,张大眼一改常态,极力鼓吹起来。 “你不就是担心掌柜的黑心,克扣分红例钱么。”乌鸦眼神幽怨,张大眼率先叛变,倒让它和曲涛不好办。 张大眼摇头否认,“不,陆大仙铁口神断,说这次更换招牌,必将财源大开!” “你也是修道之人,还相信这些鬼话?”乌鸦大叫。 不料,曲涛一听到陆大仙名号,居然也改变了主意,“既有他预言,想必十拿十稳,我同意!” 大黑鸟呼扇着翅膀,“你们都鬼迷心窍了?去相信一个算命道士?” 谢陈是不信的,但眼见张大眼和曲涛已经同意,便也不做纠正。他心情大好,笑道:“二掌柜不愿变动,那就每月拿三千金分红,我们自己去筹备。” 乌鸦急了,“愿意换招牌就换,与上次一样,你们三人外出忙活,本鸟坐镇店中!” 反正丢的不是它那一张黑脸。 谢陈却不同意,“异想天开,第三次开业,要全方位宣传,势必让松烟邑每个角落中回响,大家都要行动起来,谁也不许偷懒。” 三人齐齐打冷子,身上泛起鸡皮疙瘩。 “掌柜的,我觉得,与上次一样,通知附近街坊邻居就足够,至于,这么大动作吗?”曲涛见谢陈意气风发,手掌抚摸木椅把手,上面的抓痕依旧咯手,挨家挨户送请帖,无地自容的那一幕历历在眼前,他到现在还不时从梦中惊醒。 “是啊,反正在邻居面前都丢过一次脸了,再来一次也无所谓,可要是扩大范围,那、那……” 连铁杆支持者,张大眼也开始不自在,脸色发烫。 谢陈咬着牙大喝,“就你们不要脸么?我更觉得丢人!但是,丢人也要做下去,想要快速发财,只有恶名才更容易出彩,吸引更多目光。此事已定,不要再议,下面开始分工。” “我已做出一批纸券,你们各自拿一些,今天就眷写百十份出来。” 谢陈将纸张分出去,乌鸦一眼看去,几乎晕倒,纸券上浓妆艳抹,各种色彩堆积的小字和花边纹路令人难忘。 扫上一眼,全是诸如“老谢山货铺感恩三月、携割阙山三宝归来,回馈松烟邑父老!”、“重磅!重磅!山货铺三次开业,新老贵宾皆有优惠!”、“萤金有价爱无疆,鸦三掌柜大酬宾,大酬宾!”此类字眼。 “我们,要挨家挨户去分发这玩意?”张大眼喉头紊动,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曲涛默默将纸券放在一旁,不敢去看第二眼。 谢陈训斥道:“拿起来,都拿起来,有何丢脸的?告诉他们,五日后开业当天,凭券可抵扣半折优惠,我们要做到一鸣惊人!” 大黑鸟叹道,“不仅惊人,已经惊到鸟了!” 谢陈咳了几声,“请帖再重做,遇到街坊和关系过得去的商铺,分发出去,记得和人家说明,此次不要礼金,分毫不要,谁敢拿来,就是打我鸦三的脸!” “只怕收到请帖的街坊会用这张破纸先打我们的脸……”曲涛恨不得将头埋在腿间。 谢陈振臂高呼,“振作起来,为了赚取萤金,些许苦痛奈何不得我等七尺男儿。大眼,你负责西侧牛角寨区域,明天就开始行动。” “曲涛行动不便,主要去通知三仗河附近的邻居。” “我与大黑鸟去北边的庙山街和东边的茂松楼、马山巷一带。” “各个方向、各家各户,皆要通知到位,不管他们来不来,咱们的诚意先送上。差点忘了,还有十三名店员在外奔波,大家各自带领两人,分头行动,剩余的,依旧去展台上宣扬,将纸券撒钱一般扔往人群,哪里人多,哪里就要有我们店铺的大名!” 谢陈一通安排,紧锣密鼓,不给张大眼他们反驳的机会。 “我们不同意!” 门口传来几声大吼,是外出的店员下工了,刚回到店内,就听到谢陈策划第三次开业事项,顿时不满。 “老谢山货铺臭名昭着,好不容易积累起一些口碑,还要第三次开业,掌柜的脸皮真厚,想收礼钱想疯了吗?” “我不干了,可以预想,口号一旦打出去,我们都要跟着丢人,在松烟邑接受他人指点,还如何立脚?” “是啊,就是个打短工的,犯不着蹚浑水,沾染满身腥臊,鸦三掌柜将我们当做牛马,每日在外宣售,早就一肚子气,老子不伺候!” 新招募的店员们叽叽喳喳,喊着要退出,不愿跟着丢脸。 谢陈脸色冰冷,“曲涛,记好账簿,谁不想干,现在就结清薪资,走人。” 他态度强硬,丝毫不妥协,对不能、不愿同渡难关的人,要尽早切割。 “好啊,黑心的鸦三,用人朝前,背过身就想将我们丢下,哪有这等好事!”人群中,两个男子起哄。 谢陈冷笑道:“奉劝你好好说话,拿钱办事,我不欠你们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喊道:“一个月工期未到,主动辞退我们,要双倍补偿!” “曲涛,给他们三倍薪资。” 他们两人没想到谢陈这般坚决,面上犹豫,因为张大眼支付的薪资确实很高,远超其他店铺,现在谢陈被激怒,不容余地,不免生出后悔。 不过,他们这样的人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说道:“不行,马上到月底,散工不方便找活,你必须再多赔付一个月薪资!” 谢陈大怒,“得寸进尺!” “鸦掌柜你血口喷人,不要怪我们不仁义!”他们两人狞笑,走向柜台,身后,还有四五个店员一同迈步。 “两个翠仪境圆满,一群翠仪境后期,觉得我们势单力薄,想要明抢?”谢陈眯起眼,生出一丝怒意。 “不是抢,是拿回我们应得。”为首的两人冷笑,身体上浮现出刺目光芒,想要动手。 谢陈轻轻跺脚,店铺四周涌现出一种惊人的杀气,一杆大戟虚影在空中凝聚,仅是初现,就令所有人受到禁锢一般,身体与神识皆不能动。 砰! 大戟扫过,这些试图行凶的歹人被全部打飞,摔倒在门外街道上,不知死活。谢陈扬手将薪资扔出去,连话都懒得多讲。 “你们,不想干的抓紧退出。”他对着剩下的几人说道。 他们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鸦掌柜,我们不贪,却也不愿跟着你继续丢脸,只要将这二十天的薪资结清,就互不相欠。” 谢陈脸色稍缓,“一视同仁,全部三倍薪资,曲涛,支钱。” 剩余店员沉默,带着萤金走出。 最后,只剩下两人,一个十几岁少年和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谢陈好奇道:“你们不走?” 少年名叫王金夜,面带羞涩,“鸦掌柜脸皮天下无双,二次开业大开眼界、三次开业前所未有,我想留下请教。” 谢陈脸色黑了下来,问向那名女子,“你又是为何?” 这女子身段苗条,只是相貌普通,脸上还有一块雀斑,她对此毫不在意,依旧自信,仰起脸,道:“我高莲立志要自己开建店铺,成为世上最出名的女老板,你短短数月从无到有,打拼下一片江山,小女子多为仰慕,自然要留下。” 谢陈笑道:“原来都是眼界宽广的少年英侠,欢迎,此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不说二话。” 高莲脸色激动,“鸦掌柜,我还没来得及告知,刚才闹事的那伙修士,他们早就暗中串通好了,想要伺机抢夺柜台上存放的流水萤金,以后再招募店员,万要小心核查。” 谢陈点头,“无妨,店中有法阵守护,知晓者不敢行凶,不知者不足为惧,你们过来,我有事情安排。” 一群人围拢在一起,听谢陈讲解第三次开业诸事。 多出了两人,他顿觉人手宽松,于是改变了策略,“王金夜,高莲,你们代替张大眼,明天开始,去牛角寨分发纸券。” “大眼兄,对庆典细节颇为熟稔,仪仗锣鼓什么的,还是你去操办为好。” 张大眼叹气,“就知道躲不过去。” 他看似轻松,但压力颇大,顶着第三次开业的光环,出门谈事都抬不起头。 曲涛忽然好奇道:“说了许久,割阙山三宝究竟是什么?快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不要是质量稀烂,反砸了招牌。” 谢陈取出部分竹笋和稀释后的松胶,笑道:“俱是山上灵物,外界绝对找不到第二处,从今往后,专属于咱们店铺特有。” 除了大黑鸟,一群人都瞪大了眼睛,谢陈放在桌面上的竹笋,每颗只有碗口大小,似宝塔,顶端嫩绿,似能滴水,底部嫩白,如玉藕,与寻常竹笋并无两样,但其中蕴含的精华却呼之欲出,隐隐有道光闪动,清香袭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似乎是好东西,仿佛吃下一颗,就能增长不少功力!”张大眼惊呼。 而另一边,经过稀释后的松胶同样吸引人,如清水般荡漾,散发独特松香,闻上一口气,全身毛孔都舒张起来。 “媲美千元境药草!”曲涛大叫。 谢陈笑道:“竹笋口感奇妙,清脆香甜,回味无穷,兼具灵草功效,就不信他们不动心。松胶也不差,可内服,祛毒增血,强健筋骨,可外敷,疤痕难留,有钱的客商,制作家具时用上一些,满屋增香,用途多变。” 张大眼忍不住拿起一颗竹笋,咔嚓咬下,顿觉满口回味,曲涛捻起一些松胶,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掌柜的,这两样特产,绝了!”张大眼脸上全是惊喜。 曲涛双拳紧握,“看似普通,但就是与寻常的物产不同,余味悠长,别致、清雅,难得!”他兴奋道:“这一次,我们将一飞冲天!” 谢陈早就知晓,用老松和竹皇做生意,必定是这个效果,并不如何意外,他看到一边的王金夜和高莲满眼期待,便让他们二人带回去一些,“咱自家人,随时可享用。” “掌柜的,我愈发觉得,留下是无比正确的选择!”高莲激动道。 第二天,他们就开始行动,按照谢陈规划,各自奔赴一块区域,在松烟邑内各处宣传,势必要彻底将“割阙山特产”的新招牌打响。 “不是老谢山货铺吗?怎么又改名了?” “什么开业大酬宾,什么割阙山三宝,装神弄鬼!” “鸦三那小子,真能折腾,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了?” 影响很大,但骂声更多,所有看到纸券的人都在怀疑,因为鸦三的名号如日中天,而这次喊出的口号更狂妄,“割阙山特产,小店独有,寻亲访友必备,修行送礼必需!”、“不来特产店,白到松烟邑。不买割阙山三宝,等于北境白跑!” “乱七八糟、牛皮震天!”苏老板哭笑不得,接过曲涛递来的请帖,摇头不止,“这个鸦三,我教他变通之法,就是这样再一次开业?庸俗!” 三仗河边,骂声一片,无数店铺掌柜将请帖扔在地上,犹不解恨,再狠狠踩上两脚,用鞋底碾磨,将大红帖子磨得千疮百孔。 他们愤恨,谢陈此举,无异于一再挑衅,如灵植铺子的段老板,在曲涛走后,足足骂了半个时辰,“狗日的鸦三,吃相难看、贪得无厌、小心撑死!” 店铺伙计小声问道:“我们要去参加庆典吗?” 段老板猛然转头,脸色铁青,嘶吼着,“去,当然要去,我亲自去,去看看鸦三小王八蛋如何身败名裂!” 伙计吞下一口唾液,“准备,礼金吗?” “老子给他准备一个钱袋子,用来装萤金!”段老板口水喷了伙计一脸,“小财迷自己都说了,再送礼金就是打他的脸,还送个屁!” 诸如此类的骂声,络绎不绝,段老板已经算克制,有些脾气火爆的在曲涛刚出门就将帖子撕的粉碎。 谢陈和乌鸦往庙山街走去,他们离开三仗河时,已经听到了若隐若现的骂声,大黑鸟胆战心惊,低声问道:“吴家铁铺怎么办?” “只能硬着头皮去和吴家二爷知会一声……”谢陈擦去额头冷汗,对百木傀儡,尚可以躲避不去,但铁铺坐落在庙山街,逃避不过。 整条街的商户都要分发纸券,关系好的商队,还要奉上请帖,单单避过吴老二,面子上不好看。 乌鸦眼珠转动,“也许,他并不会介意,巴不得与你不认识,免得丢人。” 谢陈大怒,“现在觉得丢人,开业后生意火爆,特产售罄,名声响彻时,他就要来埋怨。去,顶着被他老头子啐一脸,也不能失了礼数!” 他带着大黑鸟,昂首阔步走入吴家铁铺,范展远远就看到,脸带笑意迎了上来,“鸦掌柜又来照顾我生意?” 可是,谢陈取出大红请帖后,迎来的小厮随即转身,大步走回,动作丝滑柔顺,毫无凝滞。 “呔!范展,你故意装作看不见!”谢陈又气又急,快步跑了过来,胳膊搭在范展肩头,“我数次照顾你,也该换过来让你小子照顾照顾我生意,快,收下帖子,不要让他人见到,免得眼红。” 范展想骂人,“你脸皮非同一般,还眼红,松烟邑人人避之不及,我都想扔出去!” 谢陈板着脸,“第三次开业绝对不同凡响,过不了多久,这帖子有市无价,你最好留一段时间。” “能抵得上礼金不?”范展笑着打趣,谢陈脸一黑,“这次绝对不收礼,谁敢送,我就扔到三仗河里去。” “上次不是也不收么……” “你会不会聊天?” 两人肩并肩,亲昵无间,一同走上三楼,范展敲开吴老二房门,自己却悄悄退走。 “鸦三,何事?”吴老二笑吟吟看来,“真如这只乌鸡所说,要筹备第三次庆典了?老夫倒是要好好备一份厚礼。” 谢陈取出一颗竹笋,和一碗松胶,放在吴老二桌案上。 “这两样东西,不俗,此前从未见过!”他眯起眼睛,看出了不凡。 谢陈再默默取出请帖。 黑脸老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鼻孔中喷出两道热气,将桌案击穿,留下大洞。 “麻溜的滚!” 一声怒吼让整座吴家铁铺都在晃动,谢陈和大黑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气浪卷飞,从木梯上滚落,一直滚到了一楼。 很多人惊动,不明白吴家二爷为何突然发飙,可见到滚落下来的谢陈,顿时也猜出了些眉目。 谢陈和乌鸦飞快站起,顾不得拍掉身上尘土,闷头就往外跑。 砰! 三楼上,请帖被吴老二大力甩飞,嵌入木柱上,他还是不解气,想要一掌拍碎谢陈送来的礼品,却发现请帖下还有一张纸券,花哨五六的写着割阙山三宝云云…… 老人捻起一点松胶,送入口中。 他招手,将请帖抓回手中,想了想,叫来范展,嘱咐道:“为我挑一件拿得出手的法器,到时去鸦三的割阙山特产店祝贺。” 第152章 火爆 “掌柜的,咱出名了,松烟邑妇孺皆知,老谢山货铺改弦更张,将有惊天动地的变化!” 张大眼很兴奋,一连几天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第三次开业后,生意火爆,万人空巷的热闹场面。 曲涛脸色红润,一半是拜送请帖时听到了太多骂声,羞愧难当,一半则是激动。 “竹笋和松胶,看似寻常,但非凡,蕴含的药性柔和,远超市面上同类型的药物,甚至,茂松楼售卖的丹药也比不过,几乎可以完全炼化,没有残余。利用效率高得吓人!” 女子店员,高莲,这几日和王金夜一起在牛角寨奔波,分发宣传纸券,忙忙碌碌,但精神始终高涨,不觉疲惫,因为她眼光毒辣,看出了背后的商机。 这是一位立志要名扬天演洲的奇女子,关键时刻不曾与山货铺做出切割,选择共渡难关,她的分析,很中肯,并不带有对谢陈的恭维。 “我服用了一些,发现竹笋的口感非常独特,抛去药性不谈,作为食材也是异常出类拔萃,这两样特产,必将成为我们店铺的招牌,独一无二!” 高莲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谢陈早就有过预料,竹皇和老松作为绝顶妖王,一身的宝贝天下少有,即使稀释百倍之后的松胶,所蕴含的灵性也不是一般药草所能比拟。他一直有过售卖打算,只是不甘心将其当做普通货品。 现在,冠以割阙山特产的头衔,一切都变得圆满。 “明天开业,注定是要载入松烟邑历史的一幕,大眼,庆典筹办是否顺利?” 张大眼点头,“萤金开路,那些仪仗队老板心里再如何鄙夷,也要笑着接下生意。” 谢陈神秘一笑,“今日之前的不解和谩骂,只会成为明天之后的艳羡,你们放出话去,特产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尚未开业售卖,已经搅闹的沸沸扬扬,如今还要故作神秘,吊足看客们的胃口,我们又要招致不少骂名。”曲涛笑道。 而谢陈显然并不满足于此,他对着众人交代道:“明日对前十位购买的顾客,半价优惠,晚到的,统统不予商量。” “持纸券前来捧场的,九五折。持有请帖的,大多是二次开业送过礼金的那些街坊,要有所表示,可凭帖子免费兑换一颗竹笋,或一碗松胶。” 高莲眼睛亮晶晶,“鸦掌柜,你真是商贾奇才,这些点子绝妙,山货铺必定要大火!” 谢陈摆摆手,“今日还要再忙一天,各位自去准备,明天打好精神,萤金注定要堆满柜台,搬断腰。” 大家都笑了起来。 谢陈又拉过张大眼在一旁商议,“你去准备一批影音石,提前安放,记录下明日盛景,日后再宣传,直接播放就可。” 张大眼点头不止,“还可以记录下不同修士服用竹笋和松胶时的真实影像,让他们现身说法,更具有说服力!” 谢陈赞叹不已,“大眼兄,如今妙计频出,断是我不可或缺的肱骨!” 大黑鸟直摇头,“你就忽悠,大眼兄早晚要被你忽悠成死忠。” “只要能赚钱,用萤金砸我都愿意。”张大眼嘿嘿笑道,被谢陈一脚踢开。 没多久,店铺外吵吵闹闹,乌鸦惊叫道:“明日才开业,现在怎就来了这许多看热闹的?” 谢陈粗略扫视过,冷笑,“起哄找事的居多,不怀好意,等着看咱们出丑,不必去管,他们愿意,更显得咱家店铺人气旺盛。” 事实证明,谢陈的猜测还是太过保守,街道上聚集的人群不止玩闹,大部分都在喝骂,骂声有多难听,简直不堪入目。 “三次开业贪得无厌,鸦三掌柜不要黑脸!” “齐聚老谢山货铺,揭穿不良奸商的险恶面目!” “呸!什么割阙山三宝,从未听说过,大言不惭!还感恩松烟邑父老几个月来的厚爱,大酬宾,就是钻到钱眼里出不来,我们不走了,就候在这里,明日开业后他若拿不出货品,砸了这烂铺子。” “自从有了山货铺,整日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鸦三是最大的动乱!” “对,将狗日的鸦三赶出去,不得再祸害松烟邑!” 曲涛脸色铁青难看,骂道:“狗娘贼,这是挑衅,污蔑我等名誉!”他注意到,不仅店铺外,整条三仗河两岸,都挤满了人,有街坊,有外地客商,还有不少其他店铺的伙计,探头探脑观望。 谢陈轻笑,“谩骂声最大的,应该是我们那两家同行,见不得别人好,在背后鼓动。”他走到窗边,发现人群中居然还有不少摊贩,售卖零吃香饮,被气笑了。 乌鸦指着一张旌旗,嘎了一声,“百木大师的纸人摊贩也来了,占据一块宝地,贩卖糕点,莫不是让骂累的人能补充体力?” 谢陈憋着笑意,他没有给百木傀儡送请帖,但带去了一些竹笋和松胶,老妖应该也是察觉到了商机,这才愿意凑热闹。 “王金夜、高莲,你们二人相对脸生,骂声小,快取出鹿灵泉水,拿出去售卖,骂的这么久了,口渴的人定不会少,一杯泉水售价一铢金。” 高莲对谢陈的佩服无以复加,这个年轻掌柜,古怪主意层出不穷,她眨眨眼,俏皮道:“还可以泡茶售卖。” 谢陈连连点头,“你就是比大眼兄脑子活泛,取出我从苏老板那里顺来的茶叶碎沫子,一杯茶五铢金!” 高莲噗嗤笑出声,“真损。” 曲涛起哄道:“沏高高的,不要让人家觉得咱们小气。” 吱呀,店铺大门打开,高莲和王金夜走出,大喊:“感谢各位捧场,鸦三掌柜忧心大家口干舌燥,特意推出鹿灵泉水和高沫茶售卖,友情价,一杯泉水一铢金,一杯茶水五铢金,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哄闹的人群霎时寂静,落针可闻,无数双目光死死盯着两人,王金夜年岁小,没见过这等阵仗,不由得手脚发麻。 下一刻,宛如平静的湖面轰然卷起浪波,喧闹声滚滚而来,店铺墙壁都在晃动,薛明儿送来的那块物美价廉题词匾都摔落在地。 “天杀的鸦三,这是在嘲笑我们吗?” “他要与松烟邑所有人为敌!” “不要脸,之前一瓮泉水才售两金,这是坐地起价!” “骂,大家一起骂死这黑心小王八!” 店铺内,曲涛开始担心起来,“不会引起群愤吧?” 谢陈摆手道:“松烟邑禁止械斗,他们不敢,真有冲昏了头的,敢闯进来,启动长戟十绝阵,合汇境以下全部废去修为!”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茶盏口大小的精致鳞符,触手冰凉温润,有淡蓝色纹路闪烁荧光。 高莲和王金夜走入人群,大声叫卖,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从早上骂到现在,确实口渴,扔下一铢萤金,咕咚灌下泉水,眼睛顿时发红,“狗日的鸦三,良心尽失,一杯水收我一铢金!” 还有人不信邪,忍痛买来一杯茶叶沫子,刚喝下一口,呸呸吐着碎末,更觉心痛,“一点脸面都不要啊,五铢金,你就是泡一杯雾灵茶也有得赚,就用这些破烂来糊弄人?” 骂声更大,一浪盖过一浪,都是对谢陈和山货铺的讨伐。 “你们俩,和鸦三什么关系?” 连王金夜和高莲都受到针对,被逼问,还有人在暗中出手,趁乱想要将他们击飞,撞碎店铺大门。 轰,两种凌冽凶杀气涌起,震退了数人,他们口中吐血,惊骇着倒退,高莲手中有一座狼雀双形咒印阵盘,是千元境后期的法器,威力惊人,震慑了不少心怀不轨的修士。 谢陈带着乌鸦,适时走出,面带微笑,“列位同仁,欢迎捧场。” “谁与你是同仁,少拉低我身份!”有人义愤填膺。 “捧场好说,就怕明日要砸了你的场子……”有人阴恻恻开口。 谢陈无视这些话,他和大黑鸟各自取出一大摞的纸券,还有很多大红请帖,人群霎时后退。 “鸦三要发请帖了,收下帖子就得随礼,大家快躲开!”有人起哄,让场面乱糟成一团。 谢陈笑着说道:“相信这几日诸位都对我家店铺有所了解,明天开业在即,本人心怀感恩,特意赶做了请帖和纸券,邀大家共赏!” 他和乌鸦一起扬手,漫天纸张飘洒,哗啦啦飞舞,散向人群。 “把大爷们当做要饭的,谁稀罕你这破纸券,能值多少钱!”有人抓起一沓纸券撕的粉碎,冷笑道。 还有人捏起请帖,双指碾磨,帖子化作粉尘,“不知天高地厚,但知鸦三脸皮更厚,一副帖子可换一件特产,就是不知拿下请帖送出去的礼金够不够回本?” “奉劝你们,不要不知好歹,到时后悔也无用!”乌鸦大叫。 它这一嗓子,更让群情涌动,“后悔?宁愿用它当厕纸!” 谢陈摇头,“既然劝告无用,我们也不再多说,明日开业后见分晓,各位,敬请期待!”他带着乌鸦走回。 “期待着你身败名裂、店铺倒闭、滚出松烟邑!” 骂声更重。 曲涛笑了,“你真会挑动他们神经,这种节骨眼,一再引发怒火,倒是让恶名传开了。” 谢陈接连叹气,“我真心想为世人做一桩童叟无欺的好买卖,奈何形势所迫,博不到一世英名,只能迎着骂声前行。这种歪门邪道,不可再用,待生意走入正轨后,要彻底杜绝!” 大黑鸟充满怀疑,“不考虑第四次开业?明年在扁柳镇开分店,还有第五次……” 砰,它被谢陈一指弹在脑袋上,眼神迷茫。 风波愈演愈烈,山货铺彻夜无眠,挤入三仗河的人群更加庞大,熙熙攘攘,吵闹声掀翻了天。 贾队长骂骂咧咧,带着一杆执法队不断巡视,维持秩序,他手中也有一张请帖,觉得烫手。 “队长,明天开业,我们去送礼吗?” 贾队长数次想将帖子丢弃,但碍于吴老二和百木傀儡,不好将事情做绝,他冷笑道:“老子向来是一毛不拔,想让我出血,不可能!这么多散乱游民,不得到处巡查,哪有时间去恭贺?” 终于,在大家的煎熬中,旭日初升,一声尖锐爆鸣响彻云霄,璀璨烟火绽放千姿万彩,爆竹声声,烟雾呛得人睁不开眼,锣鼓阵阵,声波压盖下议论嘈杂。 龙凤狮虎四队仪仗,欢快扭动,穿过拥挤人群,在店铺外跳跃、翻腾,一派喜庆。 红绸红布红地毯,一切都很隆重,比第一次开业还要热闹,谢陈铁了心要做大,请来了松烟邑所有的乐班,丝竹缥缈,笛笙悠扬,共同奏响一曲又一曲。 他带着乌鸦、曲涛、张大眼,还有高莲和王金夜,在店外一字排开,互相道贺,笑容不断。 “装模作样,到了现在,没有一人前来祝贺,只是他自家伙计在那撑门面,能有什么好结果!”很多人冷笑,期待着谢陈无法收场。 确实很诡异,街道上纷乱嘈杂,水泄不通,挤满了人,但店铺前却没有一人出列,道喜。 苏老板、段老板都来了,站在后方,观望,不敢贸然上前。 “要搞砸了不成?”王金夜忧虑道。 大黑鸟老神在在,“不用急,大家都在等,等一位有份量的前辈来揭牌。” 王今夜还是担心,“然后呢?揭牌、开业,徒留我们在这里耍猴。” 乌鸦大笑,“揭牌后你小子就有的忙了,群雄皆起,涌进店铺,只要发现任何瑕疵,就会打砸抢烧,杀人放火!” 王金夜缩回脖子,咽下大口口水。 谢陈斥道:“不要吓唬他,哪有这般严重,无非是拆了店铺重来。” 王金夜快要被吓哭了。 终于,在诡异的气氛中,百木傀儡和吴老二联袂走来。 “百木大师是鸦三的贵人,多次相助,背后到底有什么不可见人的隐秘?”很多人在猜测。 一条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从茂松楼顾老头口中传出的真相,鸦三是百木傀儡的私生子……” “如此劲爆?” 听到消息的人群双眼瞪大,难以置信,不过很快就纷纷点头,“难怪,难怪……”他们看向谢陈的眼神更加诡鹬。 “吴家二爷又是何苦,蹚这趟浑水,沾满污泥。” “嘘,噤声,刚才那位老兄说的不对,顾老头原话分明是说,鸦三是吴家二爷流落在外的亲子,不信你看,他们的脸,一般黑……” “嘶……” 人群倒吸凉气,这则消息更加惊人。 “鸦三,我一把老骨头顶着压力为你撑场面,不要让我晚节不保。”吴老二传音,警告道:“你那割阙山三宝,噱头足够,药性不错,是否售卖的货品也是同质同量?万不可是拿一些上乘的迷惑我老头子,剩下的东西以次充好!” 他很怀疑,因为谢陈送去的竹笋和松胶太非凡,药效可与山货铺中那几株药王媲美,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可以量产的东西。 谢陈拍着胸脯说道:“稍后请二掌柜的亲自去查看,假一赔十!” 百木傀儡笑道:“他虽蹦跳,臭名昭着,但品性还是极好的。” 吴老二瞪眼看来,“老东西,要不要听听你在放什么妖屁?臭名昭着和人品极好还能放在一起说?” 百木傀儡张嘴就要开骂,被谢陈拦下,“快揭牌。” 随着新招牌上的红绸带滑落,割阙山特产、老白私藏几个字眼闪闪发光,映照三仗河。 “真改名了!”苏老板心中一惊,谢陈的变动,与他所讲似乎走偏了。 在喜庆乐声中,谢陈带着百木傀儡和吴老二走入后院,所谓特产,他们都已见过、用过,并无新奇,至于人群涌入,自有曲涛张大眼等人张罗。 “不错,是实诚买卖,”吴老二坐在石桌旁,终于放下心来,刚才走过,扫视一圈,就大概看出了西厢房中摆放的特产,与谢陈放在自己桌案上的相同,品质差别很小,“你从哪里淘换来的宝物?” 谢陈打了个哈哈,“我在山中遇到几个老猎户,他们传授的法门,用鹿灵泉水浇灌,再辅以秘术催生,就能得到品质不俗的竹笋和松胶。” 吴老二自然不信,但这涉及到谢陈的财路,他也不好问到底,看着前面乌压压涌进来的人群,感叹道:“经此遭,你的店铺名号将会更加响彻,生意火爆。” “再如何,也比不过吴家铁铺响当当万年招牌!”谢陈笑道。 吴老二笑了起来。 确实盛况空前,几日的铺垫,松烟邑已经被谢陈调动了全部目光,无论是厌恶、憎恨,还是好奇,终归是让人们能提起兴趣,今日开业,太多的人来此,大部分都是秉承着拆穿鸦三掌柜险恶面目的心思,要打假,揭露他的嘴脸。 “你们所谓的割阙山三宝,就是这些破烂竹笋,还有那摊粘稠松胶?” 有人第一时间找事,见这两样被吹到天上的宝贝,其貌不扬,不由得心生轻视。 东厢房较小,放满灵药兽皮玄铁矿石,整个西厢房,只有这两样。 张大眼和乌鸦各自看护一条展台,王金夜与高莲在一旁相助,大黑鸟翻着眼珠子,嘎道:“宝物就是宝物,不是你一张臭嘴就可抹黑,要买便买,不要出门朝西走。” 张大眼问道:“为何西去?” “不远有粪缸。” 众人忍俊不禁,大黑鸟焉坏。 那人脸色憋红,怒道:“来一碗松胶,多少萤金?” 张大眼面无表情,“一千八百金。” “这么贵,你们抢钱呢?!” 乌鸦哂笑,“开业头三天,大酬宾,三天后就是两千金。” 它信誓旦旦,有如此好宝贝在手,不愁卖不出去。 “我借钱也要买来尝尝,”那人将萤金扔下,端起碗灌下松胶,咬牙切齿,怒视张大眼。 不料,一股精纯药力从口腔中轰然发散,他全身都迸发出华光,“我的修为,抑制不住,在疯狂增长!” 他的眼神变了,松胶的效用远超想象。 “太假了,你一定是鸦三请来的暗托,一边去,我来试试竹笋。”另一人说道。 “一颗竹笋,同样一千八百金。” “大爷有的是钱,只怕你这货品徒有其表,若是被我察觉糊弄诸位同道,非砸了铺子不可!” 他咔嚓咬下大口竹笋,瞬间呆愣,半晌回不过神。 张大眼用影音石记录下了一切,笑眯眯说道:“好东西不怕贵,一宝可抵一株白衣灯芯草,两者叠加,有部分四彩半世果的功效,你们还等什么?” 乌鸦大叫,“价格低廉,堪比千元境药王,遍数松烟邑,也找不来这等好事,数量有限,每天只售五十份,卖完没有!” 人群攒动,疯狂涌来。 “我买一颗竹笋,我不信!” “我要两碗松胶,不,三碗!” 第153章 联赛商业规划 太火爆了,人群中有的是不信邪、不差钱的主,见到已经试吃的两人默不作声,认为他们是暗托,纷纷下场,要亲自试水。 结果,这一试,就让自己也沉浸进去,“太妙了,妙不可言!” “感觉全身的修为都在涌动,如地浆喷涌,法力提升巨大!” “真是堪比千元境药王的宝贝!” 越来越多的人被折服,只要自己尝试过,就能发现其好,很难昧着良心说谎话。 “你们,全是托!”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没品尝,大喝。 张大眼将九百萤金退还给最先购买的顾客,说道:“鸦三掌柜心善,特意交代,今日前十位顾客半价优惠。” 这一下,很多人眼神都柔和不少,谢陈此举,颇为挽回形象。 “他,似乎没有那么奸诈了……” 更多的人往前挤,想要尝试,高莲站在展台上,叉腰大喝:“所有人,持有本店宣传纸券,九五折优惠,每次减免一百金,累计最多使用五张纸券!” 人群轰然,气氛更加热烈,“我的纸券呢?” “别挤,你挤破了我的财路!” “可恶,鸦掌柜不早说,我将纸券全部撕碎了!” 还有一些街坊跃跃欲试,“请帖怎么算?” 曲涛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铜锣,哐哐敲响,不然人群吵闹根本听不到讲话,“持有请帖的邻居街坊,到柜台这里,可免费兑换任何一宝!” “段老板,要不要去试试?”茶庄苏老板与身边男子问话,他手中拿着前几日曲涛送上的一张大红请帖。 段老板心中滴血,自己的请帖早碾碎了,强颜欢笑道:“你去吧,今日吵闹,我要回去歇息。” 苏老板独自走向柜台,却发现那里已经挤满了附近邻居,“这条变通之路,真要被他走通了!” 后院,百木傀儡轻笑,“鸦三,随着今日盛举,你的大名无人不晓,只怕明天就要传到扁柳镇去。” 吴老二一手敲着石桌,“何止,这两个集镇通衢中北,汇聚了数条商队的外地客商,他们往来不断,必然要心动,带一些特产回去,多则半年,少则数月,你的店铺就会彻底红火起来。” 谢陈暗叹,吴老二不愧是商贾世家,一眼就看穿了他背后谋划。 “无意被各地传颂,只图个货真价实,赚些辛苦钱,”他笑了笑,“也就是凭借量大,才敢压价出售,占据些许优势。饶是如此,每月也只有前五天才能保证货品不断。” 百木傀儡笑道:“抛去价格,确实是独具特色,当得起一域特产。” 谢陈避开了这个话题,问道:“两位前辈,不知你们能否打造保命的魂器?” 吴老二愣了愣,“保命法器范畴很大,魂灯、魂符、护身玉佩,不一而足,只要注入一丝神识,就能在危急时刻护持神魂,价格异常昂贵,你要锻造?” 谢陈点头,七府联赛开办在即,听颜璃卿所说,周财神已经推动赛事改革,允许在擂台上真正厮杀,每位选手可以自行佩戴一件保命法器,他想早做打算。 “我们,无法锻造。”吴老二叹气。 谢陈皱眉,百木傀儡解释道:“能让修士魂魄不受损伤,重铸肉身的宝物,必须在神魂一道上有很深的造诣才可操刀,至少是天然境修士才能办到。” “天然境诞生完整神识,可凭借自身剥离魂魄,不借助魂宝也能长存。但合汇境以下,必须依仗魂符等法器护持神识。拥有此类宝物,即使肉身受损,也能凭借神魂寄生、夺舍等手段重生,那种等级的宝物,听说随意一枚都要数十万萤金。” 谢陈震惊不已,这样的数目,无论如何也负担不起。 吴老二说道:“次一些的魂符,只能护持主魂不灭,投胎后丧失原有的修为根骨,沦为凡人,也在十万金以上。” 谢陈龇着牙花子,“这么昂贵?如果只是翠仪境的魂宝呢?” 吴老二摇头,道:“翠仪、千元两境,修为太低,神识不整,打造对应的魂宝时要求更多,耗费心力,只有真正的大家族和教派弟子才能拥有,价格只高不低。” 谢陈无奈叹气。 吴老二说道:“我吴家铁铺,雄踞松烟邑多年,族内尚未有一人拥有这种保命的法器,你小子,就不要折腾了。” 百木傀儡点头,“安心经营你的生意,在这里不会有生命之危,无需担忧。” 谢陈无法解释更多,点头应下。 两人起身离去,他们抽身前来为山货店揭牌,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继续停留。 谢陈自然取出大把的竹笋和松胶,送与他们,“不要拒绝,这是揭牌的红利,请安心收下。” 百木傀儡拍了拍他肩膀,传音道:“我要开始闭关,最近如有人闹事,可以多找吴老二帮忙。” “要突破合汇境么?”谢陈心中惊喜,“提前祝贺百木大师功成!” 看着两位老人远去的背影,他感慨不已,百木傀儡拥有符笔后,对合汇境的感悟愈加深厚,早就有了破境的迹象,如今闭关,肯定是有了十足把握。 不过,他也在摇头,“松烟邑终究贫瘠,无法支撑修士走得更远,他们辛苦一生,尚未打破初源四境的桎梏,可见一斑,外面的世界太大,我要尽快走出去!” 张大眼叫道:“售罄、售罄,特产全部卖光,大家请明日再来,如有其他需要,可移步东厢房,那里有小店的山货,质量上等!” 谢陈走到柜台,向曲涛询问,“这才多久,就全部卖光了?” 曲涛难掩兴奋,“掌柜的,你要多准备一些,就这点存货,敞开了卖,两天就要见底!” 谢陈苦笑,“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先这么着吧,保持顾客的饥饿感,才能持续引诱他们花费。” 这些东西,虽然是竹皇和老松身上的不起眼物产,但架不住天天薅,做过火了,难免要挨揍。 他走向后院,回到自己房屋,在沉思另一件大事。 桌子上,是摊开的纸张,颜璃卿前不久找来,说出了七府联赛的重大变革,其主要目的还是邀请谢陈一同参与,利用幼魔名号吸引更多目光,让北境大小宗门的弟子都来参赛,好赚钱。 谢陈简单听过颜璃卿诉说,发现她的思路过于狭窄,仅将目光放置在兴建馆舍上,强制要求参赛选手和带队人入住,包办一切衣食,不免寡淡。 “还是眼界限制,思路不够开放,让我写就一份商业规划,震惊北境眼球。” 谢陈淡淡一笑,他来自不同的文明,那个世界,虽然没有天演洲这般,修行之风盛行,如传说中的仙神一般,拥有不可思议的伟力,但说起娱乐享受,却是另一番风景。 或许是修士间忙于苦修,无暇顾及精神世界,他们的思维,在谢陈看来,相当单一。 “这种七府间筹办的大赛,囊括整座北境,规模巨大,即便是免费举办,也有各种商机,办一次就是盆满钵满,落在辛江府头上,还感到忧愁,那位女账房,真应该住下几天,与我同行,深入学习、观摩。” 谢陈一边碎碎念叨,一边提笔,他的脑海中,涌出无数思绪,甚至不用去刻意构想,关于那些各大赛事的记忆,就信手拈来。 “宣传造势很重要,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年,必须加大力度,放出消息我要参赛,并且要足够嚣张,足够引起民愤……” 他写下一行字,“幼魔蛰伏两年,放言七府无一人可战,翠仪境无敌,单手摘下头甲等字眼。” 继而思忖道:“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只引出头绪即可,具体造势就让水帝宫去安排,他们这些世家名门,最擅长编排我绯闻,是行家里手。” 接着,又写下一行,“参赛费免去,但外人观看比赛要收费,可以将擂台围起,杜绝闲杂人等观望,想要进入赛场观众席,必须购买门票。”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激动起来,“这里没有网络直播,无法第一时间将赛场画面传播至各地,但以辛江府的财力,调动一批大宾级强者,用法力显化赛场实况,通过阵纹,映照在万里之外的另一处,应该是不难,这样一来,相当于直播,更能调动气氛!” 他嘿嘿笑了几声,这个主意绝妙,将会开创出一种先河,届时,北境大小宗门与城池,凡有人烟处,都能实时了解赛场,必将引发轰动。 “而且,这转播也需要收费,茶楼、饭庄、各大商户内,都可以摆放转播用的影音石,七府联赛名声很大,必定有许多人愿意花费小钱观看!” 谢陈想了想,道:“还有修行世家、豪阀的家中,都可以安排,只要有萤金,就是转播影音石放在他床头都行。那些贵人姨太太们,选手的娘舅姑姨大婶子们,一定非常关切自家后辈,他们是主要收费人群,出手阔绰,可以考虑安排上门服务!” 他甚至还写出了更详细的方案,比如:转播画面大小、清晰度、是否有延迟等,都要与萤金挂钩。 此外,赛场的收费标准也要有所差别,普通赛场、晋级赛场、乃至最后的决赛半决赛,票价自然不同。后排普通席位、前排贵宾、甚至身份尊贵的人物,可以设立包厢,标准也不一。 “总之一句话,想看到更多、更好的比赛,就要花钱!” 谢陈头脑飞速运转,他现在的思路无比发散,一个又一个好主意蹦出,“既然有了直播,就要有讲解,颜璃卿身为北境四大美人,这个身份也要好好利用起来,嗯,姑且先写上仙子主播、逐一讲解的噱头,吸引耳目。” “还有,要着重塑造一批具有夺冠潜力的种子选手,将他们的名声打出去,吸引更多人,单凭我自身,还是显得式微。如,我家大侄女,尹弱,姿色不输任何人,兼具一身修为无人能敌,可以重点宣传。” 谢陈顿了顿,不可避免想到了李雅阑,两人之间的纠缠令他头疼,但那是与颜璃卿同级别的仙子,自身就有无数拥趸,不加以宣传造势,太过可惜。 “哎,为了萤金,不丢人!”他狠下心,在纸上写下,“必要时,宣扬李雅阑参赛、与幼魔的爱恨情仇往事……” 写下这些字的时候,他心情复杂。 但很快,就被赚钱的喜悦所冲散。 “七府的传人,般若汤邓佑、大罗殿钟虎等,皆是上一届的前十人,呼声很大,都是塑造重点,还有巫道宗,跌落神坛,能否向我复仇成功?” 谢陈几乎要手舞足蹈,通过这样刻意营造,必定能让联赛的热度更上一层楼。 “可惜,红叶城罗鱼让出海苦修去了,不然,也是一个引爆点……” 他微微叹气,感到遗憾。 谢陈摸了摸下巴,思如泉涌,道:“参赛人数一多,许多场次同时上映,观众难免目不暇接,要提前准备下大批影音石,录制比赛和讲解,便于后期售卖,让没有观看直播的人看回放。” 他简直要被自己的思路所折服。 可是,这还不算结束,他生出了更大的想法。 “赛事自古与赌场不可分离,作为七府之一,水帝宫不可能亲自下场坐庄,太跌份。倒是可以考虑提前发售面额较小的联赛蒙彩票,作为玩乐一般的彩头,预测不同赛事的走向、胜负,划定不同赔率,谁买下的蒙彩票与结果相符,就可以领取奖金。甚至比赛时长,都能作为押注点,每张票据背后,水帝宫有抽成,这是稳赚的买卖!” “还有,临江城商业繁华,长月恒、老书斋,包括那狗日的桐藻堂,财力雄厚,这样规模空前的赛事,正好拉他们赞助费!” 屋外,从人声鼎沸到星夜寂籁,谢陈埋头苦写,笔耕不辍,他的想法在这里显得惊世骇俗,许多事,许多见解,此前从未出现过。 “区区五百万萤金,本掌柜现在已经不放在眼里,颜仙子,你小瞧我鸦某人了,嘎嘎嘎……” 谢陈发出一阵窃笑。 又一日,大日横空,三仗河边依旧吵闹,经过昨天开业,竹笋和松胶作为割阙山三宝的名号已经打响,松烟邑无处不在议论,是最为吸引目光的奇特宝药。 高莲站在门口,叉腰大喊:“每日售卖五十份,先到先得!” “我要、我选购一颗竹笋,要突破!” “我要三碗松胶,送与老娘保容养颜!” 高莲颇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许多买,每人限购一份!” “我加价!” “你买到手的东西,出了店铺,卖上万金我们也管不着,但在这里,第一手市场,呵,鸦掌柜早有吩咐,萤金算个屁,加钱也不卖,后边排队去!” 高莲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将一群激动的修士震慑,不敢肆意妄为。 乌鸦好奇道:“大掌柜,你何时定下不许加价的铁律?” 谢陈一脸心疼,“天地良心,萤金在我心中比老松岭还重,不可能说过这话!” 张大眼笑道:“是高莲自己提出的想法,认为我们的三宝如此抢手,要提前立下规矩,才能有的放矢,长久经营下去,不然,哪个大商队过来全部买走,会让其他客户寒心。” 谢陈极其满意,“这个小姑娘头脑聪慧,它日必是我商道高徒,你们都学着些!” 乌鸦好奇道:“虽然有了限购,但若有心人招募五十名散工一直蹲守,彻夜守候在店外,只等明天开门时就买走,也会扰乱秩序不是?” 曲涛接过话茬,“我们目前的产量,每个月只够五天售卖,初步意见是,不定时,随机择取日期抛售,营造神秘感。” 谢陈苦笑,“你们看来都学会了我独门诀窍。” “这都是无奈之举,大掌柜,能否想办法提高产量?”少年王金夜也发表了看法。 大黑鸟将头扬起,骄傲道:“这有何难,等下次将所有储物器装满。” 谢陈冷笑,斜视过来,“我做不到,有种下次你回去进货。” 乌鸦顿时萎靡下去,要让它独自去面对老松和竹皇,只怕会被揪掉一身鸟毛。 很快,五十份宝物就售罄,高莲意犹未尽,“这样的买卖,做起来才算过瘾!”她跑到谢陈身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咱们一直号称割阙山三宝,那最后一宝到底为何物?快拿出来,凭借这股红火劲,定能大卖!” 众人都看了过来,谢陈神秘一笑,“还没想好,只是觉得三宝叫起来顺口,你们也多想想,争取早日凑齐。” “且!”大家同时嘁了一声,作鸟兽散。 “大眼兄,为我准备一份厚礼,这次变通大获成功,苏变之法功不可没,我要去表示感谢!”谢陈叫道。 张大眼闷声回道:“苏老板不在,他外出去了。” “去了何处?”谢陈好奇道。 “他见咱们生意火爆,自家没落,心境不稳,出去游历散心,不知何时能回来。” 谢陈哭笑不得,“我这一身行商本领,俱是他传授,老苏说经功德无量,他怎么还不平衡起来?” 曲涛叹息,“商贾之道变幻莫测,没有人能真正把握,许多事就是如此,开导他人、出谋划策时滔滔不绝,精辟道理装满一箩筐,可落到自己头上,却是不得要领。” 谢陈沉默起来,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高莲来了兴趣,问道:“什么老苏说经?” 张大眼忙着献殷勤,将自己重新购买的那本薄册子递了过去,“鸦掌柜将之奉为圭臬,我觉着是没有实用道理,你且看看。” 第154章 纷纷闭关 高莲在闲暇时数次翻阅老苏说经后,自掏腰包拿出二十铢萤金交予张大眼,感慨道:“难怪人鸦掌柜能统领一店老小,做出不凡业绩,你们……”她叹了口气,摇头。 张大眼疑惑道:“莲妹妹这是几个意思?” 他的亲昵称呼让所有人都起鸡皮疙瘩,高莲佯装踢了一脚,“少耍宝,这本书,我买了!” “二十金买一本破册子,至于吗?大眼哥送你了!” 高莲再次摇头,“书中自有无量金,习得一招半式,足够驰骋九州,你居然说这是破册子。” 张大眼心中泛起嘀咕,“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曲涛和乌鸦也怀疑起来,忙拿出说经查看,少年王金夜笑了,“如果真有用,苏老板何至于外出?” 高莲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世间道法,多在自然天地,为何有前贤可以参悟无上造化,开创修行法脉,而大多人只能循规蹈矩修炼?” “说白了,道理无处不在,就看谁能抓得真一,得证妙法。” 曲涛皱起眉头,他觉得高莲一个寻常女子,能说出这番话,见解独特,好似并不简单。 可这批店员都是张大眼从市坊中招募的散工,毫无背景,要说她来自世家大族,体验凡尘,又绝无道理。 谢陈从后院走来,“高莲说得对,同样一本经文,我受益匪浅,你们却觉得鸡肋,文字无外乎就是那些,还是要用心。” 张大眼惊奇地大叫起来,“大掌柜的,近日一直埋头书案,不知在忙些什么,怎么有空来与我等闲谈了?” 大黑鸟上下看不停,“有古怪,自从颜璃卿来了之后,他心思明显不在店内,肯定是在捣鼓见不得人的东西!” 谢陈脸色一沉,“乌鸡,休得胡言乱语,我在谋划一桩惊天大买卖,一旦做成了,抵得上店铺百年分红!” 众人吃了大惊,想要请谢陈详细说说,这时,门外走进来几个客人。 谢陈笑道:“是王家商队,想要购买小店特产吗?” 他们与薛家相似,家族在中域,奔波于各地,贩卖货物,曾陪同薛明儿多次到店铺,是当之无愧的大客户,出手阔绰,谢陈不敢怠慢。 领头的中年汉子说话瓮声瓮气,“鸦掌柜,不是我提意见,你家特产颇具新意,是好玩意,但产量太少,我安排仆役排队两天,也才抢到了一份松胶,这不,明日就要返程,想为家里后辈带一些竹笋尝鲜,舔着脸上门来求你了。” 谢陈示意噤声,此时是下午,今日份的特产早就售罄,店内有几个零散客人正在东厢房挑拣山货,他将来人领到后院,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这个月的售卖份额都用尽了,下一批只能等到月初,还好,我提前预留了不少,就是想着王千大哥上门时能有个交代。” 王千咧着嘴,无声发笑,指着谢陈说道:“好你个鸦掌柜,嘴皮子无敌。” 高莲在柜台处匆忙一瞥,不满道:“我好不容易树立的规矩,掌柜毫不在意,肆意践踏!” 曲涛劝道:“买卖行的是人情事故,全部照搬书文过于死板,一些规矩,对真正的大客户,是应该可以变动的。” 高莲噘着嘴走远了。 谢陈拿出了十颗竹笋,和十份松胶,对王千说道:“一半请王大哥带回家去,算是小店白送,求个常来。剩下的,烦请回到中域后,帮我送给薛明儿,钱不多,但是我之前欠下的承诺,要找机会还上。” “想不到,鸦掌柜还是诚信之人。”王千拿起一颗竹笋,底部嫩如白玉,尖端碧绿剔透,有异香扑鼻,他笑了起来,“就是个寻常山产,但你家的东西还就是不一样,送我这么多,可就赔本了。” 谢陈挥手说道:“嘛钱不钱的,俗气。” 王千沉吟片刻,道:“话虽如此,但生意归生意,这样大项支出,我白拿白吃说不过去,”他手中闪过一道亮光,已多出三块赤红石头,像萤金,但这些奇石与之前的萤金不同,内部有一个巴掌大的空腔,空间内水波荡漾,灵光闪烁,激散出一阵一阵的雾霭,看着就夺目。 “水泉金!”谢陈稍有惊讶,他在临江城,通往水帝宫的地下通道内,曾见过周财神手段,宽阔的穹顶全以此物铺设,奢华气惊人。 这是比萤金更加珍贵的矿产,内部水波全是灵液凝聚而成,蕴含着丰富的灵性,可用于修行,增长修为,还是修士间的硬通货,一株水泉,可抵千铢足金,其稀有与贵重,一般修士很少能够拥有,山货铺开业至今,眼前这也仅是第一次得见。 王千笑道:“鸦掌柜见识过人,我此趟出门,所带萤金不多,只剩下三铢水泉,买下你十份特产,占了便宜,不要生出嫌隙就好。” 谢陈坚决不收,“说好是送的。” 王千坚决要给,“不能这么办事!” “再给我可就生气了!” “再推辞我就不替你为薛家送特产了!” 两人推推搡搡,一直到出了店铺大门,还纠缠许久。高莲撇嘴,道:“虚假!” 谢陈走回来,在她光洁额头上弹了一下,“你立志要成为扬名天下的女老板,这些俗套子,人情往来,不可或缺。” 高莲不服气,“我若开店行商,翘着腿把钱挣了!” 谢陈只当她是年少轻狂,不知老板疾苦。 他将三铢水泉放在手中摩挲,触手莹润,有暖流顺着手臂蔓延,一尺长、寸宽的宝物,灵性惊人,内部的水波晃荡出一阵阵雾霭,那是高纯度的元精,最为纯洁的能量,轻易就可吸收炼化。 “这种感觉……” 谢陈突然生出一种抑制不住的颤栗,身体中涌过电流一般,灵魂恍惚。 “是和乌鸦在陶盆西侧那条山脉间巡查时,相似的感受!” 谢陈心中惊悚,那种不适只是眨眼就消失,但他非常确信,两者带来的感觉同根同源,“水泉中,到底蕴藏着什么古怪?” 他目光迷离,陷入沉思,“我似乎对水泉有一种特殊感应,难道,那片山脉地下深处,埋藏着水泉不成?这几株也是来自那里?” “可是,我为何会莫名生出这种能力?” “是与那片地势有关,还是,所有的水泉皆如此……” 他神魂震颤,不敢再细想下去,有激动,但也有恐慌,“从未听说他人这般,天生对水泉有感受,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原因,与我的离奇经历有关吗?” “我听到众生恸哭,与水泉又是什么关系?!” 他彻底惊悚,全身冰凉,猛然摇头,驱逐出脑海中的联想,迷雾太多,不敢深究下去。 但是,这种发生在自身上的诡异,怎能控制住心神不去思索,一直到深夜,他躺在床上辗转难侧,忍不住掏出那三铢水泉,反复观看,“那种古怪的感应,消失了,彷佛错觉一般,不曾发生过。” 谢陈确信,这不是偶然,在陶盆地界,那种感应无法忘却,全身都在抖动,灵魂深处都在触动,几乎令他窒息。 他干脆盘坐,运转功诀,将一铢水泉炼化,白色烈焰攀附在泉石表面,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赤红色光芒就会暗淡几分,不多时,水波漾起的雾霭也被吸收,钻入体内,成为精纯的法力。 “再也生不出感应,是数量太少的缘故吗?”谢陈自言自语,手中的水泉已经彻底失去色彩,变成一块普通的纯白石头。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他的修为提升不少,他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我应该去那片山脉彻底探寻出真相!” 但现在只能是想念,实力太过低微,打不穿地层,一切都不可寻。 “我这一生,到底是梦,还是真……” 谢陈手持两铢水泉,深层次入定,房间内光芒闪烁,他喃喃自语。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光寻常,竹笋和松胶售罄,空余名额只能等,生意锐减不少,大家都有闲暇。 曲涛将账簿摊开,算盘珠子扒拉许久,他强装镇定,“本月赚取,抛去杂项支出,共计,十二万金。” 呼呼,乌鸦双目赤红,鼻孔喷出热气。 张大眼嘴唇颤抖,“发财了!” 啪!曲涛重重在柜台上拍了一掌,“发大财了!” 谢陈叹道:“可惜数量太少,不然月入百万不是梦。” 高莲白了一眼,“掌柜的,你以后少行人情,拿着特产不要钱似的白送,浪费多少萤金!” 谢陈笑了笑,他与高莲理念不同,也就不再解释。 “留三万入公账,乌鸦拿三万,曲涛,你和大眼一人分得一万,”谢陈转头,看向高莲和王金夜,“我再拿三成,剩下的一万萤金,你们俩一人五千。” “我们,也有吗?”王金夜不敢相信,他和高莲毕竟是店员,初来乍到,分得巨款,怎么看都不应该。 高莲将曲涛递上的储物器一手抢过,教训道:“咱家掌柜的仁厚仗义,向来不小气,既然发话了,你还犹豫什么?” “真感动的话,以后多做事,店铺挣钱,大家的收入自然水涨船高!” 众人齐笑,谢陈说道:“是这个道理,一船同渡,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掌柜的仁义!”高莲挥舞手臂大喊,她相貌普通而寻常,但此时散发出一种不同的活力,让人侧目。 张大眼大叫:“糟糕,我怎么觉得莲妹妹俞发动人!” 高莲追着他,满屋打。 谢陈笑道:“乌鸦,你接受传承后就接近翠仪圆满,最近一直忙于店铺琐事,无暇修炼,既然分到了萤金,就抓紧突破。还有大眼和曲涛,翠仪后期的境界也该动动了,这一段时间,安心修行,店铺内,由我带着高莲和王金夜。” 大黑鸟兴奋不已,大家辛辛苦苦赚钱,就是为了提升境界,它一把抓起自己的萤金,就跑到门外,对谢陈传音说道:“我要去玄乌巢中闭关,有助于吸收老祖传承印记,等下次再见,将要彻底碾压你!” 谢陈冷笑,“死鸟,还想着反压我一头当大哥?” “确有此想法!” 乌鸦嘎嘎大笑,跑出去很远,让谢陈无法动手。 张大眼和曲涛选择在后院修炼,三仗河沿岸本就僻静,如今客源减少,修行却也合适。 “掌柜的,你只是翠仪中期,为何不急呢?” 少年王金夜发问,他百无聊赖,双手撑着下巴。 谢陈半躺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你们都突破了,也就无人敢欺负我,不是一样的道理?” 王金夜叹道:“话是这么说,但修为终究是自身事,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年岁比你小,已经是翠仪后期,尚觉得紧迫……” 谢陈轻声说道:“终日奔波,片刻不闲,适时放松,亦是修行。” 王金夜还想发问,却听到鼾声响起,谢陈已睡着。 这段时日,异常平静,店铺生意好转,打出割阙山三宝的名号,火爆松烟邑,传到了扁柳镇,鸦三大名,经由外地客商传颂,在更为遥远的商路上流传。乌鸦、曲涛、张大眼各自修行,谢陈带着王金夜和高莲看守,店内客人少了许多,再次回到之前。 不久就是月初,谢陈再次拿出一批竹笋与松胶售卖,不出意外,三仗河人山人海。 “如果能想办法增大产量,我们店铺很可能超越三大势力,成为松烟邑第一!”高莲眨着眼,催促谢陈抓紧进货,“身为掌舵,怎能偷懒,赚取萤金才是正道,快去努力!” 谢陈被催得头疼,“我们店铺比不得吴家铁铺那样,底蕴深厚,太过招摇容易引来祸端,反倒生事,就以目前经营下去,稳步前进为好。” 他并不想出头,没有一个千元境坐镇,却还能日进斗金,暗中已不知令多少人眼红,若不是那座长戟十绝阵,和吴老二在开业时站台,有所震慑,生活断不会如此平静。 “三个月,就可积累足够修炼的资源,这些时间等得起,赚出超出掌握的财富,是祸害!”他心中有自己的盘算。 半个月后,曲涛最先走出,他脸色苦闷,“炼化了数千萤金,我还是无法突破,可能感悟不够,再过一段时间试试。” 张大眼闭关时间更长,他比曲涛更早一些突破翠仪后期,积累深厚,分得了大量萤金,大有一举冲破瓶颈的念头。 事实也正是如此,不久,后院爆发出一股强横波动,无数的天地元气被牵引,在半空汇成旋涡,涌向张大眼的房屋。 谢陈催动法阵,镇压下异动,使得店铺免受波及,不然会被冲击成为废墟。 砰,一圈刺目光华炸散,气浪在后院旋转,张大眼哈哈大笑,“我已是翠仪圆满境界,下一步,冲击千元!” 他发丝飘散,全身鼓荡劲风,看起来气势惊人。 谢陈凌空挥出一掌,力道之大,几乎让张大眼无法承受。 “少嘚瑟,特产生意火爆,山货也不能放下,以前为我们供货的猎户,都是你找来的资源,这些日子断了联系,快去采购,还有,鹿灵泉水也不多了,多带一些回来。” 张大眼脚下踉跄,摸着鼻子嘟囔道:“大掌柜中期修为,怎么比我还要强?” 曲涛笑道:“他就是个怪胎。” 乌鸦很久也未返回,众人担心,“会不会是突破失败了?”修行是逆天而行,纳取外界精华入体,炼化狂暴能量为己用,一不小心,就会行错,后果很严重。 谢陈思忖道:“红原岭肯定不敢再寻事,大黑鸟拥有玄乌巢,在内闭关,有玄乌老祖印记帮助,不会出大问题,估计是在消化传承功法,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生出了别样想法,“傻鸟跟随尹弱,打灭了不少其他教派的灵兽,自身招惹了很多仇怨,在外有黑魔的凶名,让它也参赛,利用得当,同样能博引眼球,大赚不少钱!” 提案还未写完,颜璃卿再度登门。 “大掌柜,天仙一样的美人又来找你了!”张大眼挤眉弄眼,但是不敢对着颜璃卿说浑话,听乌鸦提示,这个女子是合汇境,在松烟邑内也是横着走的狠角色。 高莲看着颜璃卿的背影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大眼凑过来,低声说道:“倩影袅娜,顾盼生姿,世间少有,莲妹妹,你是否也被伊人所折服?” 高莲直接赏了一拳,张大眼滚落到门外,“你实力怎么如此强大?” 颜璃卿直接推开谢陈房门,坐到了他床铺上,贴身短裙下是大片雪白,身段傲人,连谢陈都不敢多看。 “事情查清楚了,泄露你身份的,是主持预选赛那名女官,守素。” 谢陈眯起了眼睛,那个女官明艳动人,话语很少,一副秉公持事的做派,为何要针对自己? “她,与割阙山有仇吗?” 颜璃卿摇头,“守素女官自小进入水帝宫修行,与外界接触甚少,从无恩怨。事实上,她在辛江府颇具威仪,我之前对她也很崇敬,之所以泄露你身份,是觉得在赛场上幼魔必死,这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这般无所谓?”谢陈动怒,“我的性命在她眼中不值一提,妄言他人生死,该杀!” 颜璃卿说道:“周老师查明真相后,已将她打入地牢,囚禁百年为惩罚。” 谢陈冷笑,“不够,这等漠视参赛选手安危,玩忽职守都算轻的,不杀还留着做什么?等她恢复自由后,更加仇恨我吗?如果你们只是这样的态度,就不要谈合作!” 颜璃卿盯着谢陈,美眸不眨,忽然笑出声来,“魔性真大,实话告诉你,周老师已经禀明女帝,不日就将公开处决。” 谢陈脸色好转几分,这般,才算是有了正视自己的态度。 颜璃卿感慨,“白魔出山,临江城元气大伤,女帝正在气头上,守素女官这种态度更激怒了她,不是找死不成?若不严正典刑,联赛上难免再有疏漏,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七府弟子,但有损伤,都可能引发变动。” “那是你们的事,管不好人心,活该!”谢陈气道。 颜璃卿俯身,探出洁白手臂点向谢陈额头,娇笑道:“小魔头,还生气呢?” 谢陈赶忙躲开,女账房不顾仪态,风光大泄,非君子所能观视。 不料,莹白柔夷霎时换了方向,将桌案上纸张迅速抽回。 “早看到你写的东西了,让姐姐看看,是不是在编排坏话。” 第155章 雪泉中突破 颜璃卿娇笑声不断,脆如银铃,在幽室内回响,随着她的到来,破屋中陡然添出不少暗香。 张大眼听着屋内传出的笑声,心痒痒,“鸦掌柜何德何能,博美人芳心!” 高莲看了他一眼,“你羡慕?” “谁敢说不羡慕?”张大眼忿忿不平,“可怜你大眼哥,孤身三十年,至今未娶!” 曲涛怂恿道:“你也整出一个三宝来,保准有美人倾心。” 张大眼唉声叹气。 谢陈说道:“只是我的一些想法,还未形成完整方案。” 颜璃卿一手掩嘴,一手提起纸张,轻笑道:“谅你也想不出什么金点子,我且看过再说。” 她眼神聚于纸上,檀口轻启,缓缓念了出来,“重在造势?过于千篇一律,并无出彩之处,你的幼魔和淫贼名头,早被水帝宫汇编成数百个版本的册子,在北境流传。” 谢陈大惊,“你们都是如何污蔑我的?” “不是污蔑,依你所说,是吸引年轻选手目光,促使更多俊杰参赛,才能方便赚钱不是?”颜璃卿呵一声,“无非就是你和李雅阑的那些爱恨情仇、对春桃云谷女弟子公然行凶、指使袁宁江玷污流霞宗莘言、蔚盈的俗事。” “一派胡言,净会捏造这些花边,有何实际益处?”谢陈脸色黑如锅底,冷哼道:“不如你回去再写一本,幼魔和水帝宫颜璃卿的勾搭成双!” “你提醒了我!”颜璃卿低声惊呼,她眸光微动,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方案,“可以试一试,这个角度很新奇,姐姐被好事者称为北境四大美人,一举一动都能牵引无数风云,若是被爆出与幼魔有染,必定大火!” 谢陈脸色僵硬,这个女账房,为了萤金,比自己还狠。 “不要生气,除此之外,还有你的一些豪言壮语,如:打服所有北境宗门、一拳一刀镇杀当平府弟子,等,反正,你的名声现在很臭。” 颜璃卿一边翻看,一边叙说。 谢陈黑着脸。 然而,颜璃卿的声音不再轻佻,当看到谢陈提出的擂台围拢、收费观看时,她面色变了,“有些东西!这个主意以前还真未想到,七府联赛向来是以法镜显化,所有人可见,改为收费观看,仅此一项就不知要带来多少收入!” 可是,她也有担忧,“从来没有先例,会不会太过分了,引起抵触?” 谢陈早有考虑,道:“比赛场次密集,不可能全部围起,可以挑选一部分,依旧免费显化,但画面要模糊一些。既然与以往不同,辛江府对外就说,并无太多人力负担映照比赛细节即可,想要看得细致,就花钱,近距离观赏,岂不更好?” 颜璃卿点头,“你说的中肯,可以一试!”她接着往下看去,直播二字映入眼帘,心脏蓦然加速跳动,脸色绯红,“小魔头,你开创了先河!” 她无法不激动,谢陈提出的将比赛场面用法力显化到北境各地的城池与宗门洞府,确实前所未有。 “比赛集中在临江城,其他地域想要得知消息,只能通过口口相传,速度很慢,且多有误传,你这样做来,实时传播,不知要让多少等待的人欢呼!” 颜璃卿被这个想法所折服,看向谢陈的目光充满好奇,“你那一颗黑透了的魔心,是如何想出这种玲珑鬼主意的?” 谢陈气道:“不要高兴太早,大赛日期临近,直播、转播所需要的布置是天数,北境地域浩瀚,要出动不少大宾级修士,同时还要摹刻传送法阵,费时费力!” 颜璃卿拍胸脯保证,“无须担心,此事有水帝宫承办,一准妥当!” 她姿态狂放,风光乍泄,谢陈忙扭过头去。 颜璃卿已经管不得这些,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谢陈的方案中,往下看去,每一个字眼都在挑动神经,她呼吸急促,全身发烫,那些不同级别赛场收费、观众席位前后收费、转播画面收费等字,实在是说到了心坎深处,彷佛活了过来,在体内游走。 “讲解、录制回播、拉赞助,谢陈,不如随我同去水帝宫,不要在这里耗费光阴。”颜璃卿目光火热,令谢陈也脸红。 “你的这些想法,有一些,我们也曾提出,但不如你这般深入、透彻!”她站了起来,在房内来回踱步,鞋底敲击木板,哒哒声不断,扣人心弦,“可以预想,此次七府联赛,是一场完全不同的变革,一旦实施下去,会造成轰动,不止北境,整座大陆都要传颂!” 谢陈说道:“我还没来得及写上,如果人力物力足够,就应当将目光放大,转播画面不局限一域,如东海、中土,都可以安排。” “或者,如上次曹家远渡而来,邀请外地的宗门参赛……” 颜璃卿猛然转身,俏脸紧紧挨着谢陈,几乎要贴在一起,能嗅到她呼吸。 “不行,你到底还有多少想法,今天统统写出来,我要彻底掏空!” 谢陈举手,慌忙道:“慢慢说,有的是时间,不要动手!” 他真担心这个一心钻到萤金眼里的女子对自己搜魂。 两人在房间内,互相执笔,将那些构思和提议,一一落在纸上,完善全部细节。从日暮到夜深,再到黎明,笑骂和吵闹持续,重复了足足三天。 到后来,颜璃卿甚至挪动床板,坐在桌案前,身子几乎贴在谢陈身上,两人姿势暧昧,但颜璃卿完全无感,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份商业规划中。 “你说的联赛蒙彩,是什么意思?” “以水帝宫名义,发售小面额的纸券,提前规定好倍率和赌头,如,纸券上规定一注底数是两铢萤金,买家可以随意翻倍,上面写明对某场比赛的预测结果,胜方是谁、输方是谁,或者更精准的预测,胜率较大的一方,可以在几招内赢得比赛,只要事后比赛结果与预测相符,持纸券即可到水帝宫开设的蒙彩铺子兑换萤金……” 颜璃卿略一推算,惊叹道:“本质上我水帝宫是幕后坐庄之人,邀请天下修士共赌,只要基数足够大,赚取的收益不可想象!” 她思路也被打开了,说道:“不止在临江城,其他城池同样可以开设蒙彩店铺,让更多人参与进来。” “是这个道理。” “但这是很明显的捞钱手段,名声不太好……” “你傻呀,随便找一些由头,每张纸券抽取多少萤金,用来开设义庄接济散修,或者干脆说这是募集资金,用以筹备联赛奖品,你的支持,就是为屠魔出力、为偶像助阵……” 颜璃卿恨不得抱着谢陈亲上一口,“小魔头,以前只觉得你幼奸巨滑,现在,我希望你入赘到我府中。” 谢陈大义凛然,“君子合作,不卖身!” 颜璃卿所说自然是玩笑话,她很快就再度投入到方案中,指出了更多细节,“讲解嘉宾、特邀嘉宾又该如何设置?” 谢陈沉吟道:“在每一场比赛过程中,多找一些有名望的前辈和具有一定名气的人物驻场,在直播画面中为观众分析、讲解不同选手的境界、功法、胜负走向,当然,也可以兼具讲述一些修行秘辛,让直播不显得枯燥。这就是直播讲解。” “每场比赛,可以安排三人,如你这样的年轻美人,搭配一名有名望地位的老修士,作为固定嘉宾。再随机邀请其他人,如当平府的最年轻天然境,万圣首,或者以往几届联赛的冠军季军,请他们重返,坐镇台上,作为特邀嘉宾为大家讲解,定能引来更多关注。” 说到这里,谢陈提醒道:“此事非同儿戏,讲解人很重要,需博纳百家,了解大部分教派功法和隐晦,心中清楚那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而且,比赛场次设置也要合理,需在一开始就将参赛选手分组,尽量避免呼声最高的种子在早期相遇,让他们积累足够的声望后,再终极对决,才能吸引更多眼球。时间急迫,你需尽行动起来!” 颜璃卿欣然应允,“全部答应!” “还有,你们鼓动临江城商家赞助的思路太单一,我提供几个想法:放开比赛周围馆舍的市坊街区,请炼器坊、药堂、丹房等与比赛有关的店铺竞标入驻,为选手们服务。此外,每场比赛的讲解台和比赛擂台四周空白区域,都可以允许商家写上宣传口号,或干脆在比赛间隙,请讲解人介绍他们的产品,收费标准全在我们手中……” 颜璃卿狂笑,内心激动无法自抑,“魔头,我今日捡到宝了,你接着说!” 谢陈顿了顿,道:“还有更大的一计,发动辛江府境内全部商家,请他们点对点出资包揽各个参赛团队的衣食住行、制作法袍等大小事项,一旦有选手取得成绩,对他们的口碑亦有极大好处。虽然七府、飞泉门这样的大教不屑这笔费用,但很多小宗门会因此而省下支出,念你水帝宫的好。” 颜璃卿有些不解,“这对我们似乎没有好处。” “争得了大部分参赛势力的好感,你就可以顺势提出,为保证比赛公平,需统一法袍、魂灯、法器等标准,不然,某些教派为翠仪境弟子准备千元境法器,有失公允。所有参赛选手,报名后必须经由水帝宫检查,才能继续。” “如此做法,太霸道些,许多宗门已经开始为弟子制作保命法器,这样推出,阻力很大……”颜璃卿面有担忧。 谢陈却很坚决,“既然是史无前例的变革,就不妨彻底下来,法器、魂灯,具体是什么标准?还不是水帝宫说了算,这里面操作空间大了去,至于七府的反对,有样学样,下一届联赛,他们效仿就是。” 颜璃卿眸光微凝,她既兴奋,又为谢陈的想法而震惊,“如果联赛由割阙山举办,你来操刀,一场比赛就能挣下百年基业……” 谢陈神色已经疲惫,揉了揉太阳穴,叹道:“割阙山风评不好,效果可能还不如你。” “那么,这一半的分成条件,是不是再更改一下?” 谢陈炸毛了,警告道:“少来这一套,你若还有这心思,咱们趁早一拍两散!” “咯咯,姐姐只是说个玩笑,你眉头似能捅破天,来来,接着说……” 许久之后,颜璃卿伸了个懒腰,曲线毕露,“小魔头,事情繁巨,我要赶快回去布划,某些方面可能还需要你协助,保持联系,不要乱跑!”她推开房门,迈动一双长腿,下一刻就撞破了松烟邑的防护大阵,身形消失不见。 曲涛他们跑到谢陈房内,顿时吃惊,“你怎么了?” 谢陈与颜璃卿商讨各种细节,精神持续紧绷,三天下来,不堪重负,他眼窝深陷、面色憔悴,整个人好似槁木! 张大眼大喝,“那女妖精,出门时红光满面,定是吸干了鸦掌柜的精气!” “大哥,你还年轻,许多事,要懂得节制,身体是自己的……”乌鸦不知何时返回,小声劝道。它收获很大,已经再度突破,在翠仪境修得圆满。 谢陈强撑着眼皮,骂道:“滚蛋,我要休息!” 时光日复一日,再无出奇事,颜璃卿的到来,除了给张大眼这种闲人增加一些调侃谢陈的笑料外,并未引出太大波动。 然而,在水帝宫内部,却在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动,颜璃卿带回了许多惊骇世俗的方案,皆是针对联赛而作,一经问世,必然轰动天下。 “如此奇思妙想,惊艳绝伦,一旦实施下去,赚取的萤金数不过来!” “我们人手不足,要抓紧置办!” 一众主办和账房激动起来,谢陈的规划,一眼就能看出潜力非凡,是想不敢想的财源。 不过,也有人生出了贪心,幽幽说道:“幼魔只是写下几个字,就妄图分走我们一半的营收?” 颜璃卿大惊,这些人,资格很老,比她境界还要高,很可能坏事。 “各位,我要提醒一句,”她敲了敲桌案,认真说道:“这份方案的重要性在于从无先例,幼魔用名声和想法分钱,是人家的本事,谁也不能眼红。一半的分成,是周老师定下的铁律,谁试图改变,或者背后有所动作,处决的守素女官就是先例!” 她一句话揭露出血淋淋真相,那些被萤金迷惑双眼的老家伙顿时清醒,临江城半毁,至今尚未完全恢复,耗费的资源比一场联赛要多百倍,周财神杀心正盛,谁敢不长眼触霉头? 守素神魂永寂,死前的凄厉呐喊犹在耳边回荡! 松烟邑这边,特产店一如既往,每月的竹笋和松胶只要露头,半个时辰就会被抢购一空,萤金堆满了储物器,曲涛一口气去吴家铁铺又打造了二十枚,用来存放。 “活了这么久,头一次这般壕!”他感慨不已。 暑气炽盛又渐消,七月流火。 鸣虫叫牤而绝响,九月授衣。 寒气铺天盖地,笼罩而来,黄了枝头,掉了落叶。 白霜静悄悄覆盖了一层,呵气成雾。 后院石缸在夜中被冷风吹拂,结了冰晶。 在一个寻常的清晨,谢陈独自走出松烟邑,向着大山走去。 辗转数月,又一冬。 灰色云层凝聚成大团,似要坠落,寒风呼啸,盐粒似的雪籽砰砰砸下,山林簌簌,没多久,盐粒就变为雪花,密集掉落,几乎连成线。 黑衫年轻人漫步山间,不觉寒冷。 他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萤金,要在这第一场大雪中突破。 鹿灵泉水汽氤氲,谢陈盘坐最深处,只留头颅,全身浸泡在泉中,不需刻意吸纳,就有无数天地精粹涌来。 他胸腹间白光闪过,道基空间内存放的萤金铺满池底,颜色各异,散发出迷蒙色彩,让这里的能量达到惊人程度。 “翠仪中期突破,只需法力堆砌,用三十万铢三成的萤金,加上鹿灵泉,一举打破瓶颈,助我登上一层楼……” 他低声自语,然后陷入深层次的入定,内视自身,白藏法诀在体内运转,每一个呼吸就让大量萤金暗淡。 白与黑的太极图极速旋转,疯狂吸取外界能量,泉水中出现了一个旋涡。 天地寂籁,山林无声,只有谢陈那悠长的呼吸声。 雪越下越大,除了池水,到处白茫茫,谢陈的头顶上也积了一层,他好似雕塑,一动不动,只有修士才能看出,这个年轻人的体内正在发生剧变,无数的精粹物质被炼化,吸收,成为道基的养料,为他提升境界。 三天后,所有的萤金被吸干精粹,变成惨白石头,他的身体发热,发红,让泉水沸腾,大量的能量充斥在身体每一个角落,谢陈随时都要爆体。 他秉持本心,用法诀引导,将自身的翠绿生机和本源气,嵌入太极图,作为阴阳极点,想要调和体内的四股力量,一旦成功,就是破境契机。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闷雷在脑海中炸响,身体也猛然爆发出一种强大气机,泉水四散干涸,千丈内的地面瞬间塌陷,雪层融化,泥浆与烟尘形成一堵巨大墙壁,向着四面八方拍去。 “翠仪后期……”谢陈站起身,轻轻握拳,那种比之前强盛数倍的力量让他欣喜。 第156章 大赛延期 谢陈并没有急于返回,他向着山林更深处走去,没多久,就发现了一头正在猎食的强大妖兽,是一条双头蛇,翠仪圆满境界,全身华光刺目,凶性很大。 “人类,你闯入我领地,找死!” 双头蛇嘶啸,山林间刮起狂风,无数林木断折,雪花飞扬。 谢陈自然不惧,自身刚有所突破,正寻找对手,现在就是检验自身实力的机会。 他随意轰出一拳,猿王虚影在身后浮现,沐浴过千元境四臂通势猿的精血,这一式象通拳术更加凶悍,带着一往无前的煞气。 噗,只一拳,鲜血溅起,染红大片山林,双头蛇断去一首,脖子上血丝斑斑,跌退时撞碎了一座山包。 “好强悍!”双头蛇受到惊吓,不敢再出手,飞速逃离。 谢陈无意去追,现在不需为资源担忧,他对这些妖兽没必要下死手,而是迈步,继续向着更深处走去。 不多时,又与一头妖兽相遇,不用多说,爆发了新的战斗,烟尘和爆炸声传递很远,那里的天地元气激荡,山林被华光淹没。 直到十天后,他才返回松烟邑。 “你的威压,让我感到悚惧!”大黑鸟眼神变了,它接受玄乌传承,臻至翠仪圆满,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但谢陈身上的凶气更甚,比它还像妖兽。 哐,谢陈取出一具残尸,张大眼吸着冷气,“千元初期的妖兽尸体,是你独自猎杀的?” 谢陈摇头,“我与它相隔一个大境界,谈何容易,苦斗许久之后,自身伤重,没有办法,这才动用鳞符将其镇杀,不然要死去。” 他叹息,翠仪与千元看似是相邻的境界,但差距有如云泥,目前凭借自身,还是无法取胜。 “太极图上的阴阳极点初步凝聚,结合还不够稳固,需要彻底熔炼为一体,我的生机和本源气要主导一切,才能达到圆满,到那时,遇上千元境,也有一战之力!” 众人震惊,修行自下而上,难度递增,能够逆行杀伐的修士,万古无一,皆是在古籍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传奇,如今,这位年轻掌柜也是如此的奇才吗? “走,随我回山一趟,再去挖取一批冬笋和松胶,最好摘一些松针,同样可以大卖!”谢陈招呼乌鸦往外走,说道:“还是要积累萤金,我有预感,这次大赛藏龙卧虎,而且,颜璃卿上次也有交底,七府有大批翠仪境弟子在两年前就开始压制境界,如李雅阑、钟虎,就是为了屠魔,我要争取再次突破!” 他觉得只是翠仪后期,不足以应对所有挑战。 乌鸦说道:“就算我们将全部分红交由你修炼,时间也很紧迫,可能来不及。” 谢陈叹道:“那就提前储备下六十万萤金,在赛场中突破!” 老松岭上,初雪尚未消融,老松好奇道:“左护法,每年的第一场雪,都要炖煮猪头肉庆祝,今年为何不做了?” 尹焰童懒洋洋挥手,“无趣,连根整日里不走动,师公闭关,姐姐和师叔在外奔波,就只剩下你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心力,那大铁锅和火炉,早就不知道失迷在哪里!” 老松点头,“山上是越发孤寂,咱们俩将所有话都说尽了,再不找些乐子,会闷出闲病来。” 尹焰童叹气,说道:“横刀,你说,世间为何总是多有离别,而无圆聚?” 白胡子老头捏起一团雪球,扔下山涧,“可能是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与目标,无法完全叠合,才造就出万紫千彩。其实,一生中,遇人无数,即便那日夜同眠的夫妻道侣,也无法真正交心,时时相伴。能够与一人同行,共沐日月星辰,哪怕只是半晌欢愉,就极好极好。” 他目光深邃,遥望远方,眼前不可避免浮现出一位身披玄黑法袍的明艳女子。 尹焰童惊呼道:“横刀,你怎么哭了?” “上了年纪,吹不得风,眼眶略有湿润。” 但尹焰童已不是数年前,心智越发成熟,敏锐察觉到了不同。 “老树桩在思念他的旧相好,无法自拔。”竹皇现身,一语道破真相。 尹焰童被勾起了好奇,“原来横刀年轻时也有风流,到底是何等惊艳的女子,让你一把年纪了还念念不忘。” “臭小子,把嘴闭上,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此事!”老松警告一声,对着竹皇威胁道:“再敢抖落我家底,老夫挑一二件你的韵事宣扬出去!” 绿袍俊美人无所谓道:“我族雌雄不分,不涉及男女之事,你能编排出什么坏屁?” 眼看又要掐起来,尹焰童将两人分开,问道:“南护法今日现身,是有何事?” 竹皇嘴角抽搐,“我来看一场热闹。” “什么热闹?”尹焰童兴奋起来。 “二代山主带着那小黑蛋回来了,正在我竹海中挖取冬笋,一会就要过来,割松胶、摘松针、扒松皮、刨松根!” 老松大怒,“我身上就这点好东西,全被他们惦记上了,不许!” “今日看谁敢强行动手,将他丢下山去!” 谢陈从大黑鸟背上跳下,大声说道:“你多虑了,我们见大雪纷扬,特意赶回来团聚,畅饮,并没有多余打算。” “真的?”老松狐疑,在谢陈和乌鸦身上来回看了几遍。 乌鸦点头,“松前辈明鉴,我向来安分守己。” 老松冷笑,看向谢陈,“意思是你不安分了?” “不要总是怀疑他人,老松岭上,因为你这样做派,人情越加淡薄。”谢陈走向尹焰童,交代道:“快支起锅灶,我刚猎杀一头千元境山膏猛彘,这头大肥猪,一条腿就有数百斤,特意带回来炖肉吃。” 尹焰童欢呼一声,跑向木屋,翻找大铁锅。 不多时,炊烟升起,草甸上白雪、绿松成映,五人围坐,看锅中山膏肉上下翻滚。 “有肉无酒,可惜……”老松感叹一声。 谢陈拿出了几坛,拍开泥封,酒香霎时四溢,草甸上飘荡出一层浓郁雾气。 “这是从水帝宫流传出来的佳酿,比不得丹斧斤、般若汤,若不嫌弃,就一起共饮。” 老松抢过一坛,大口灌下,抹抹嘴,道:“滋味不错,你怎么勾搭上水帝宫了?” “什么话?”谢陈眼睛一斜,“有你喝的就不错了,再乱说,一坛没有!” 他对着大黑鸟使劲使眼色。 乌鸦有点心虚,额前白光闪过,出现了一片黑羽,上面有一条淡金色纹路,神秘而充满韵味,它低声说道:“松前辈,我已炼化玄乌印记入体,这片老祖遗物,暂时用不上,不如,交给你保管……” 老松心脏猛然颤动,手指都在发抖,接过黑羽,闷声说道:“你们存心看我老头子笑话。” 竹皇拍了拍他肩膀,“男欢女爱本是大道天性,没什么出丑的,小黑蛋将黑羽交给你,尽一片孝心,不要多想。” “能不想吗?”老松闷吼,仰头灌下半坛子烈酒。 他甩手打出一道流光,落在乌鸦面前,“这是我和竹皇联手打造的辟尘法罩,可防御、镇杀敌人,你留着使用。” 乌鸦大喜过望,忙看去,流光散尽,法罩显露原型,是一件半圆的丝质软兜,柔软无比,但敲打时却有金铁声,不用想,两尊妖王为他准备的本命法器,与谢陈的雷奔枪相比,也不会相差太多。 “多谢松前辈、竹前辈!” 谢陈笑道:“有了这件宝物,你参加七府联赛,性命就多出一份保障,虽然还没有魂灯、魂符保命,起码不会轻易死去。” 老松惊讶道:“黑鸟也要参赛?” 谢陈点头,“这种比赛,是磨砺自身的机遇,我们自然不能错过,要联手打出割阙山威名!” 老松咬了咬牙,道:“我在北境游玩时,听说大赛有变动,需要参赛选手自行准备保命法器,比以往凶险数倍,真会有殒命的风险,你们,万不可大意!” 谢陈笑了起来,“无妨,水帝宫有魂灯售卖,我在松烟邑的店铺再想想办法,尽量挣下萤金,购买两件,用作防身。” “只是你们目前的境界,距离千元境尚有一段距离,对上七府准备数年的天才,很吃亏……” “我在想,尽量储存萤金,哪怕带到赛场上突破,也好过死了没处花。” 老松一副吃了臭鸡蛋的表情,“至于说的这般凄惨,不就是拐弯抹角想要多拿一些我身上的宝贝去换钱吗?!” 谢陈罕见地拒绝了,“总依靠你们,我过意不去。” 老松脸色发黑,伸手就将山下松林中的松针摘下许多,扔到谢陈身前,“拿上,滚蛋,不要恶心我!” “看这事闹的,我不要,你偏给,叫我羞赧。” 谢陈嘴上客气,下手可一点不含糊,眨眼就全部收了个干净。 乌鸦举着酒坛子,说道:“松前辈,我敬你!” 老松眼珠子乱转,“小黑蛋,你是不是和他串通好的,一个哭穷,一个打感情牌?” “绝对没有!” 竹皇踢了老松一脚,“你又不是铁树桩,何至于如此抠嗦,给都给了,不妨大大方方喝酒。” 谢陈捞出那条煮熟的山膏猪腿,招呼道:“来来,大口吃肉!” 尹焰童欢呼,“大口喝酒!” 一场在乌鸦眼中难于登天的薅松针行动,被谢陈用玄乌老祖的黑羽完美解决,老松平日里抠嗦,但不能真的无动于衷,他抱着酒坛,坐在大铁锅边,神色怅然。 店铺内,张大眼等人合不拢嘴,“这冬笋,品质好了数倍,滋味肥美,售卖两千金有点可惜。” 谢陈拍板,“涨价,二千八百金一颗。” 高莲看了看松胶,与之前相比并无出奇之处,她对松针很感兴趣,捏起一撮,道:“可以泡茶,比隔壁苏老板的雾灵茶还要珍贵!” 谢陈说道:“趁他这几日不在,我们抓住空歇,抢占下茶庄的份额,让松烟邑内再添一宝!” 高莲疑惑道:“你与苏老板关系甚好,这样做,不地道吧?” “此言差矣,商场如战场,关系不能当萤金用,就算我们不去抢占,其他茶庄也早就开始行动了。” 高莲点头道:“确实有道理,售价多少合适?” 谢陈想了想,“一两松针八百金。” “便宜了……”高莲小声嘀咕。 不过,谢陈已经拍板,她也就不再多说,大家都知道,自家掌柜正急于收拢萤金,为参赛做准备。 毫无疑问,冬笋和松针一经推出,立刻就成为了松烟邑新宠,火爆程度比之前更甚,店铺的名声,更加响彻。 这个冬日,小店欢声不断,所有人都沉浸在赚钱的快感中,每到月底分红,看到那一堆堆的萤金堆砌,忍不住发晕。 “原来,钱山同样使人着迷!”曲涛像喝醉了一般。 张大眼悄悄抹去泪珠,“有钱,真好!” 王金夜打趣道:“快去请王媒婆说上一房老婆。” 咚,他头顶被张大眼一指弹下,疼出了眼泪。 “好小子,敢打趣我!” 谢陈和乌鸦很少在店中,比赛日期越发临近,他们在抓紧时间修行,感悟自身道法,大多数时间,在鹿灵泉,或者玄乌巢中修炼。 临近年关,一名年轻小厮找来,说出了颜璃卿的计划。 “大赛方案牵涉太多,水帝宫短时间内无法全面铺开直播和擂台布置诸事,已经通告北境,七府联赛延后至六月初一开始。” 谢陈吁了一口气,还有半年时间,终于稍显宽松。 “这是?”他见来人递上一摞公文,疑惑道。 小厮笑道:“颜账房有交代,许多方案是你提起,尚有细节亟需完善,这是一些最为急迫的问题,请解答。” 谢陈走入房内,细细查看。 公文中涉及到比赛事项的方方面面,繁细琐碎,如:赛程安排、晋级赛门票价位、半决赛选取哪几家商铺赞助等。 “颜璃卿想钱想疯了,开设联赛蒙彩还不够,想要暗中布置地下赌场?”他看到其中一份公文的设想,哑然失笑。 一天之后,谢陈将所有问题处理完毕,其中,还写上了一些诉求,是关于自己和尹弱、乌鸦参赛期间的馆舍安排,以及防护、魂符等要求。 “请转告颜璃卿,务必要重视,不要再出现袭杀等事,不然,后果难料!” 他很郑重,因为涉及到生死。 来人点头,接着说道:“许多的细节无法言说,周财神有意锻炼颜账房,故意撒手不管,她心力交瘁,让我转告,你最好能提前去往水帝宫,与她一同分担。” “她一个合汇境大管家,还需要我出谋划策?”谢陈觉得好笑,不过还是答应下来,“我视自身情况而定,会提前过去的。” 他叫来乌鸦,向它说清了联赛推迟的消息,道:“时间宽裕,我想,再去陶盆那里的山脉间找寻一次,搞清楚那种古怪的来源。” 乌鸦对谢陈身上的诡异已经产生恐惧,劝道:“万一牵扯出惊天的大秘,你我都有危险!” 可是,谢陈却等不及,“我初步确认,与水泉之间有一种玄妙联系,无法说清,很奇妙,但确实存在。” “你是说,那里地下可能埋藏有一条水泉金矿脉?”乌鸦眼睛亮起,这个消息太惊人,一旦证实,将会彻底改变现状。 “可是,水泉是一种高纯度能量矿石,得天地造化而生,有大道遮掩,世间所发现的泉金金矿脉,都是偶然间探获,修士不可能对之产生感应,若非如此,早就被挖取一空,你的感应,是真是假?”乌鸦不得其解。 谢陈犹豫道:“也许是一座上古遗迹,埋葬着已经被开取的水泉。” 乌鸦万分不情愿,“那就更不能随意探查,这种机缘,凶险无法揣测,你我的实力贸然进去,就是找死!” 最终,谢陈还是说服了它,“我们只是去外围查探,不深入,只要事情不对头,立刻返回。” “而且,若真是一处未经开发的矿脉,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大黑鸟阻止不了,且心中也有一些火热,便载着谢陈飞向远处。 他们在深山中排查了半个月,翻越一座座山头,穿行在雪林间,期间,还开挖出数座矿洞,想要找寻出感应的源头。 “一无所获,”谢陈苦恼,烦闷,“那种感觉,时强时弱,站在远处能听到神魂中有无数声音,在呼唤,一旦靠近,又会消失!” “彷佛,无处不在,可是又找寻不到!” 乌鸦失去了信心,“我早说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水泉稀有,真有这般容易感应到,哪还能躺在地下等着你我来捡便宜?” 谢陈不信邪,运转功诀,全身跳动着白色烈焰,他的神识全力运转,覆盖了大片山林。 但结果是,依旧无用。 “那种感应,彻底找寻不到了!” 他干脆舍弃修为,收敛法力与神魂,用本心去感应。 “有戏,遥遥有一种感觉袭来,可无法辨明来源!” 他更加苦恼,这很矛盾,不动用修为就无法大范围搜查,动用法力则无法感应。 乌鸦选择放弃,劝道:“我看你是想钱想魔怔了,不要心急,咱们守着店铺,有冬笋和松针售卖,再有几个月就可积攒出足够的资源。” 谢陈一声叹息,“也许是我境界不够,只好等日后有所提升,再来一次。” 他们走出了山林。 乌鸦说道:“我要去玄乌巢中感悟先祖印记,你要同行吗?” 谢陈摇头,“我去善桥城一趟,临近年关,有许多故人想要见一面。” 乌鸦嗤笑道:“他们都是未曾修行的凡人,数十年归为尘土,骨销魂散,有何挂念?” “正是时光短暂,才要珍惜彼此间缘分,下一辈子,还能否在茫茫红尘中相识都是未知……” 谢陈在荒原中行走,低声呢喃,他思绪怅然,想到了丁家那位老人,一介凡俗,但心胸过人,令他亲近,两年过去,小家伙都长高不少,老人家定是更加苍衰…… 老松与尹焰童的对话让他感受到大道无情,再亲昵的陪伴终有别离,他与善桥城众人,注定渐行渐远,当下能多见一面,就少几分遗憾。 第157章 提前出发 在大雪中,谢陈一路西行,在红原岭边界稍向南折,五天后,途径术木国都城,他并未进入,而是遥望。 经历过一场大战,这座城池倒塌很多,皇宫全部毁去,在费西山的大阵中成为废墟,两年过去,尚未完成全部营建,大片的空地上落满积雪。 可以看到,即便在隆冬,数位工部的朱袍重臣也在奔走不停,身后有大批主办管事和工头,指挥着杂役,雕刻、上梁,一派红火。 “摄政王登基,带来了新气象,听大黑鸟数次查探到的消息,他在废墟上重建皇宫,规模却缩小数倍,将省下的金银用以改善民生,比起老皇帝,要称职不少。” 谢陈轻声自语,他只是在都城外围观看,就能发现百姓脸上真心散发的喜悦,来往客商人马进出不停,巡查兵士尽职尽责,几条街道上,商贾繁华,整座城,都带着活力。 一个国家,高层奋发图治,带动朝堂向前,反馈至方方面面,是可以直接看出的。 他想到了吴惠泉,还有一同进京的司月、蒋东楼,这些最早结识的年轻人,从最偏远的善桥城,更换到更大的舞台,同样迸射出最璀璨的光芒,两年前就已经是都城内的后起之秀,如今想必更加耀眼了。 不过,谢陈并没有去找寻的打算,实际上,他们话语并不多,他唯一牵挂的,除了丁益老爷子,也只有那个遗传了几分豪爽气的丁永。 步行数日,终于来到了阔别很久的善桥城,眼前景象让谢陈吃惊,高大城门早已经拆除重建,更加的气势磅礴,城内街道整修、商铺林立,有了边域重镇的迹象。漫步在城中,神识一扫百丈,所有的动静都可探听清楚,他大概了解到背后原因。 与自己有关,术木国巨变,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廷中枢,不可避免将目光投放在这里,谢陈是上邦仙师,普通百姓可以不知,王公大臣不敢不想,就连新皇上位,与这里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为了报效天恩,或者投其所好,大把的税赋恩科朝善桥城涌来,短短两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更不用说,还有吴惠泉和司月等人的关注与反哺,同样是金银铺路,三大家族,已然人人传颂。 丁府在其中显得有些另类,越发低调,很少显露,他们是最应该在巨变中获取滔天富贵的一方,只要愿意,成为皇室之外的第一家族都不是问题。但出乎意料,丁益老爷子严防死守,不许家中弟子去往都城,甚至下出死令,族中一切如常,不得僭越、奢华。 只有真正了解背后真相的大人物才能看出丁府的安分,难得,在普通人眼中,曾经的四大家族,丁家已经没落,跟不上其余几家的脚步,被甩下太多太多。 站在丁府门外,谢陈长出一口气,善桥城内到处在变,大兴土木,街道更加宽阔,市坊更加整洁,商贾日益繁华,尤其是在这年关之前,烟火气冲天,无不诉说着老城新生。可在他眼中,却总是别扭。 看到那如往常一般的丁府院落,他总算是放下心来,到处都在变动,止步不前的丁府,才能更显其心劲。 “谢陈!” 一个粗壮汉子大喜,认出了来人,冰天雪地中独立,单薄黑衫,正笑盈盈看着自己。 周护院颇有拳脚,血气旺盛,走动时大步流星,他重重在谢陈肩膀上拍了一下,“好小子,终于舍得回来看望你老哥哥了!” 谢陈笑着与他打过招呼,对这个丁府的总教头,与丁府内的一切,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要声张,我去看过老爷子就走。” 周护院迟疑下来,“知晓你事情多,就不能,多停留半日么?”他压低声音说道:“丁清她……” 谢陈叹气,那朵侠气熏陶出来的白莲,丁府明珠,对自己可能生出好感,怎能不知晓?但,双方年岁差距摆在那里,况且,仙凡两途,注定不可能走下去,他不知该怎样面对,就怕纠缠不清,误了卿情,所以,才很少回来拜访。 “好歹见上一面,她茶饭不思,这两年越加憔悴,对所有上门提亲的媒婆乱棒打走,甚至,我们都不敢随意提及的你的名字……” 谢陈沉默,他同样头疼。 在内院,见到了正侍弄花草的丁家老人。 丁益放下花剪,定了定睛,大笑道:“兔崽子,每次到我府上,做了亏心事一般,说不了几句话就开溜,老夫这里是龙潭虎穴不成?” 谢陈苦笑,“老人家,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丁益眨了眨眼,“我不知,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女急着找姑爷,孙子急着认姑父,一概与我无关。” 谢陈气道:“你心宽,放得下,身体比年轻人还健壮,我看过一眼,这就离去。” 丁益哈哈大笑,一把拉过谢陈手臂,“来都来了,哪能这般容易再溜走?”他服用过谢陈从山上带来的宝药,精气神旺盛,远超寻常老人,声若洪钟,对周护院说道:“还不快去通知厨房,今晚设宴,府内所有人提前过年!” 谢陈极力婉拒,丁益摆手道:“无妨,丁清她心情不好,与几个女眷去外地庙宇烧香,明天才能回来,今天大可放下心来。” “如此,就依老爷子安排。”谢陈暗自松了口气。 周护院摇着头远去,“终究缘浅,苦等多年不得见,就只今日出门求签,偏错过佳郎……” 他立刻唤来几个小厮,“骑快马,追上丁清小姐,告诉她消息,希望,能赶得上。” 谢陈的到来让丁府各处都变得热闹,很快,丁永、丁环,还有他们的父亲,丁保善,带着家中子弟,都迎了过来,挤入丁益的小院。 “师傅,快收我为徒!” 丁永一直对此念念不忘,尤其是听司月和吴惠泉讲述了都城内那场变故后,对谢陈的崇拜无以复加,几近痴迷。 还有他的弟弟,那个白嫩小少爷,丁环,也叫着要一同拜师。 丁保善黑着脸,将两个耍宝一样的儿子踢开。 谢陈摇头,“我已检查过丁府所有人,皆不具备灵根,无法修行。” 丁益毫不吃惊,他知晓,依谢陈脾气,若有一点可能,也早就开口应承下,既然无话,自然是有难处,他笑道:“做不得你们这样的仙人,生在富贵人家,一辈子吃喝不愁,逍遥度日,百年后尘归尘、土归土,不算亏待,有何可惜?” 丁永抿起嘴唇,似有不甘。 “不要羡慕仙缘,你只看到他们出尘,却不知厮杀的凶险,一步走错,就是魂飞魄散,再无来世,哪里有这样富家翁快活?”丁益教训道。 谢陈感慨,丁益就是这样豁达的老人,拿得起放得下,话语平淡,却蕴含着人生真知,让他也佩服。 很快,盛大筵席开幕,谢陈被丁益强拉着坐在身边,一杯又一杯灌酒。 丁永和丁环也很活跃,提着坛子站在谢陈左右,与他碰杯不停。 两人的想法一致,将谢陈灌晕,烂醉如泥,最好昏睡三天,好让在外地的丁清能及时赶回。 可惜,他们失策了,谢陈酒量今非昔比,与普通人对饮,完全看不出醉意,不一会,倒让这弟兄两人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桌子下。 “没用的东西,扶回去醒酒!”丁益笑骂。 一直到深夜,宴席结束,所有人都带着醉意睡下,谢陈却看不出异常,他悄悄走到丁益房内,老人精神亢奋之下,多喝了不少酒液,已沉沉睡去。 他取出几株店内售卖的药草,皆是百年乌参、五味珠这样活血益气的补物,掌中白光喷薄,抹去大部分灵性,丁益未曾修行,身体承受不下药力,需得小心之后才可服用。 放下灵药,他走出了丁府,在夜色中回头望了一眼,静谧而安静,无人发觉。 第二天,城外跑进来四匹快马,一路上掀起无数烟尘和雪泥,惊动路人纷纷侧目,是连夜赶回的丁清,身后还有司月、吴惠泉、蒋东楼。 丁清在外散心,遇到从都城返回过年的几个年轻人,听到府中快报,心神无法抑制,第一时间返回。 可是,满心欢喜推开为谢陈准备的房屋大门,内里空空如也,魂牵梦绕数载,那个在大军中冲杀的少年郎却不见。 “为何避开,”丁清身体摇晃,脸庞上留下几行清泪,旁人为之心碎,“我连你的记忆,都开始模糊,再不相见,日后还如何回忆……” 吴惠泉和蒋东楼脸色复杂,都城错过,不曾想今日还是这般结果。 司月一手扶在门柱上,呼吸时刺痛,她与丁清一般裂肺。 “他是九天明月,灿照大地,与我们分属不同的世界,能侥幸相识,已经是不易,你们不要奢求,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丁益叹气。 谢陈返回了老松岭,与尹焰童、老松和竹皇相见。 “师叔,总是忙碌,最近为何多有相遇?”尹焰童斜着眼,“莫不是特产卖光了,回来进货?” 谢陈在他额头弹了一下,“少挑拨我和两位护法的关系,这次回来,是与你们同度新年。” 尹焰童长高了不少,几乎与谢陈等高,脸庞也瘦削下来,不再圆滚滚,多出几分英气,只是身体依旧壮实,气势威武。 他欢呼一声,绕着谢陈跑来跑去。 竹皇叹气,“山中不知岁月,我等修行人,哪里还有过年的心境。” 谢陈笑道:“今年,大家共度良宵。”他带着尹焰童和老松,将两座木屋和草甸重新规整,内外清扫,焕然一新。 除夕,还张贴上对联,尹焰童不知从哪里买来烟花爆竹,一一点燃,绽放出万紫千红。 谢陈难得休息一段时间,每日睡到天亮,与众人闲谈,或是抿一口松针茶,对着负石图参悟白藏法。 日升月落,时光经不起消磨,按照谢陈记忆,元宵当天吃过一碗汤圆,便是年关结束,他准备返回松烟邑。 “师叔,多回来看看。”尹焰童很不舍。 谢陈摸了小家伙头顶,笑道:“再过几个月,大黑鸟接你去我店中,熟悉业务,等我参赛期间,你要看管好店铺。” 尹焰童用力点头。 刚回到三仗河,张大眼满脸兴奋,道:“百木大师已经突破,成功晋升合汇!” 谢陈喜出望外,真心为百木傀儡高兴,而且,他修为愈加深厚,大家的依靠才更厚实。 曲涛兴奋道:“合汇境,在松烟邑难寻,我们的店铺,日后再不会有人觊觎!” 百木傀儡不愿铺张,只有店铺和吴老二等寥寥数人知晓,谢陈当即带上大批冬笋与松针,与张大眼、曲涛去为青发老妖庆贺。 “其实我三个月前就已突破,只是牵挂欠着你的合汇境宝物,这才不曾返回。”百木傀儡笑着拿出一条藤棍,“在深山中找寻许久,猎杀了一头千元境巅峰的妖兽,加上我自己褪下的老藤,才熔炼出这品法器,你不要推辞。” 谢陈心情无法平静,百木傀儡性子孤傲,这般重视承诺,宁愿炼化自己残躯,也要送上兑换符笔的人情,让他无话说。 “拿着,你不收下,这会成为老夫心病。” 百木傀儡笑道:“符笔不仅是合汇境法器,还具有摹刻符文之功效,我用这条藤棍,加上那座长戟十绝阵,勉强算是抵平。” 谢陈只得收下。 回到店铺后,谢陈将藤棍交予曲涛,嘱咐道:“归于公中,谁能第一位突破合汇,便可炼化成为法器。” 张大眼惊呼,“掌柜的,太贵重了!” 曲涛也开口相劝,“这是你的私产,不合适。” 可谢陈很执着,“我有自己的法器,暂时用不到,放在店中,也是为镇守,你们不要多虑,赶快晋升合汇,才算对得起我一片心意。” 他看向高莲和王金夜,道:“你们两人也在内,只要突破,同样可以炼化使用。” 王金夜呼吸急促,这是合汇境的宝物,有多难得,吴家铁铺内也仅有四楼内那几十件。 高莲很有信心,“这藤棍非我莫属!” 张大眼笑道:“莲妹妹莫说大话,大眼哥可不会让着你的。” 高莲体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强横气息,让几人站立不稳,她的手掌上,隐约有几处光点浮现。 “我已触摸到千元境门槛,注定最先突破。” 几人哀嚎。 谢陈笑着看去,有了资源堆砌,大家修为一日千里,高莲竟然走到了最前面。 接下来的几个月,依旧如常,谢陈仔细盘算着积累下的萤金,有了冬笋,松针,加上松胶,生意火爆,每到月底,就是一场人人喜笑颜开的分赃大会。 “本月共计,赚取萤金十六万!”曲涛高声喊道,“自己去购买储物器过来领钱!” 两个月后,尹焰童到来,他第一次来到店铺,充满好奇,谢陈带着他与众人打过招呼。 “好可爱的小家伙,虎头虎脑,来,让姐姐摸摸头。”高莲笑着伸手,却被尹焰童躲过。 “我代替师叔看场子,你们都老实一些,不要玩心眼!”他叉着腰,大声说道。 砰,谢陈在他后脑上弹了一下,“好好说话,不许耍威风!” 张大眼和曲涛面色不自然,他们见过尹焰童,上山打劫时,就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联合老松做戏,骗过了他们,产生了误判。 “鸦掌柜,你去哪里?”王金夜好奇道。 谢陈与乌鸦一同离去,道:“我们去深山修行,下次回来,就将再度突破。” 高莲突然大惊,“糟糕,鸦掌柜离去,竹笋和松胶要断货!” 尹焰童笑嘻嘻说道:“不用担心,师叔请我出山,坐镇店中,自有过人之处。”他十三四岁模样,却故作高深,看起来令人发笑。 张大眼叹道:“做买卖不是儿戏,骗人是不行的。” 尹焰童翻着白眼,拿出一大堆新鲜竹笋和松针、松胶,堆满了展台。都是下山前,自己去挖取的宝物,老松和竹皇虽然肉疼,却也没阻拦。 张大眼和高莲大为震惊,尹焰童叉腰大笑,“以后,我就是小掌柜!” 谢陈盘坐在乌鸦后背,他们一路向着西北飞行,经过飞鸟峡后,就出了割阙山地界,已经可以遥遥看到卢府边界。他们正是要提前赶往临江城,与颜璃卿一同谋划联赛,赚钱。 “老乞丐一样的神秘人,赠送我一枚腰牌后离去,想不到,他居然是李禁雄的师尊!”谢陈摇头,想到了那个老酒鬼,到了现在,对那场风波已经有所耳闻,破落的传承中,隐藏着一尊真正的仙人,为了给徒弟抒发心中恶气,一脚踩死昊霖宗老宗主,让无启城半毁,并且,强势攻打卢府书院,踩断了这座七府之一的十年气运! 他叹息,为李禁雄而哀,穷苦少年一心想要逃离,却没想到,一切都是苦泉真仙设下的考验,为了观看他内心。 “老乞丐放话,让卢先护持萃仙楼百年,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谢陈轻声言语。 乌鸦说道:“也许他送你的腰牌,就与萃仙楼有关。说不定,是那里的头等客户,可抵百万金。” “他这等神秘人物,行事自有真章,送我腰牌打发萃仙楼的烂账?”谢陈不相信。 大黑鸟说道:“不是还有一桩机缘,需要你亲自去李禁雄师门寻找吗,什么时候去?”它跃跃欲试,想要同行,打秋风。 谢陈目前没有这个打算,“待大赛事了,再行图划。” 他让乌鸦变做乌鸡,站立自己肩头,“你我遍地死仇,不要引人注目。”他还戴上了从水帝宫索要来的面具,变做另外模样。 大黑鸟虽不情愿,也只好照做。 第158章 神秘年轻人 一个青衫年轻人,肩头站立一只乌鸡,行走在卢府边界,直向西行,要去往辛江府。 若说奇特,确实有些扎眼,青年样貌普通,修为也并不出彩,但选择乌鸡做灵宠,着实令人意外,一路上不断被人询问。 “小哥,你这鸡,看似普通,但神韵内敛,颇为不俗,若杀来炖汤,定是大补,卖不卖?” “又来了!”谢陈感到无奈,初去松烟邑时发生过相似的一幕,大黑鸟骂的很凶。幸好此时提前封闭了乌鸦嘴巴,不然它必定要口吐芬芳。 在婉拒这人之后,谢陈快速离去。 他们游走于各处城镇,速度并不快,卢府与割阙山不同,是响彻一域的超级教派,修行之风蔚然,遍地都是奇人异士。他们曾见到,大街上有各种人形毛头怪行走,皆是开启了灵智的强大妖兽,也有世家子弟出行,锦衣怒马,乘坐灵禽拉着的马车,招摇过市。 途经一座妖修城池时,更为瞠目,血腥气漫天,在那里,妖族占据着无上地位,人族反而要小心行事,谢陈就曾不止一次看到,有人类修士沦为阶下囚,被老妖鞭笞,手脚绑缚锁链,充当牛马。 他和乌鸦,这副造型,也称不上如何奇异。 路过一座又一座集镇,见识了太多光怪陆离的事物,许多事,都已见怪不怪。 半个月后,他们来到观云城,谢陈心血来潮,想要停留几日,带着乌鸦在一座仙家客栈住下。 “这座城池位于高山之巅,号称可俯瞰卢府半域风云,景色冠绝天下,不去看云海涨落,难免可惜。”乌鸦强烈想要去看景。 翌日清晨,谢陈与大黑鸟起了个大早,在拥挤的人流中攀上山巅,满心期待中,只见到乌云密布,春雷炸响,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所有热情。 “傻鸟,带着你就是晦气,看风景也赶不上趟。”谢陈调笑道。 乌鸦更加气愤,“都怪你,昨日不来,非要去市坊中闲逛,耽误我美好心情。” 他们来到山脚下一处茶楼,点上一壶上好碧云茶,倚靠在窗边,听大雨倾盆,杯中热气缥缈,茶香扑鼻。 “寻一处恬淡,静观红尘,任由风吹过、日晒过,亦是别样享受。”谢陈浑身慵懒,快要睡着。 不过,很快就精神起来。 茶楼很大,因为莫名而来的大雨,聚集了很多人,都是修士,吵闹声刺耳。 “你们听说了吗,七府联赛推迟,水帝宫今年由颜璃卿主掌一切,大赛发生了很大变动!” “前不久刚发下通文,赛程全部改为擂台制,呵呵,小美人好打算,与周财神一般抠嗦,省去了场地费用。” “临江城内大兴土木,正在营建比赛馆舍,看起来也没省钱……” 七府联赛自然是广受议论,作为七府之间的盛事,虽然只有翠仪境弟子参赛,但这些年轻人代表着北境修行界的未来,吸引了最多目光。 “可恶,幼魔实在嚣张,放言要以翠仪境中期修为一路杀进决赛,打灭所有敌手,摘取桂冠!” “何止,他坦言,同辈之中无一人是可战之敌。” 谢陈的名号被提及最多,他参赛的消息由水帝宫传出,让很多人兴奋,来自割阙山的魔胎,两年前在预选赛上出尽风头,如今,不知死活要参加联赛,这么短的时间,如何去与七府间压制多年的翠仪圆满弟子争锋? “我承认他很强,打败巫道宗和虺霸王,但积累太少,联赛上最次的大教弟子,也是翠仪后期,拿什么去争?” 很多人并不看好,觉得谢陈在预选赛上称最,是因为并没有太强大的对手,尤其是,今年大赛改制,生死不限,可以真正的杀死对方,他大概率要身死! “年轻人,不知深浅,被名利遮蔽了双眼,以为他能在小池塘鱼鳖中称霸,就可迈入深海,殊不知,一朵浪花就可拍死!” 有人在低语,对谢陈不屑一顾。 “联赛公平竞争,他即使死去,白魔也不能迁怒,正是屠魔的大好时机,听说不少教派已经开始行动了……” 很多人在议论。 乌鸦传音笑道:“这些人,对你恨之入骨,若是知道你如今修为,不得气死?” 谢陈淡淡一笑。 很快,又有人开始说道:“不可否认,有了幼魔加入,这次联赛要增添出不少精彩,七府底蕴深厚,积累了大批年轻弟子,卡在千元境门槛上,大概都要赶赴临江城。” “丹斤府的乔腾、大罗殿的钟虎,都是上一届比赛中的前十人,压制三年,再度参赛,定然要爆发出绝世光彩!” 有人反驳,“他们身前还有尹弱!” 众人沉默,对那位同样来自割阙山的奇女子,杀气减轻不少,最主要的是,她真的很强大,三年前就挫败各路敌手,让无数天才饮恨,如今,只要参加,必定是所有人最大的敌人! “她天资那般过人,也许早就突破至千元境,不再参赛……”有人低语。 不过,也有人不服,说道:“不要忘了,上一届比赛,尹弱只是第三,她前面两人,第一名孔文雄,已经破境,但第二名,般若汤邓佑,在西域历练,听说已经返程,势必要有一战!” 这让人期待,同是不世出的天骄,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乌鸦忿忿不平,对谢陈说道:“弱姐以翠仪中期对阵,摘得第三,这次臻至圆满,同境无敌!” 自然也有人想到了这层,茶楼内唉声叹气,“割阙山怎就出了两尊魔胎,阻拦下多少少年?” 角落中,有人大声说道:“你们都错了,联赛首重心境,大家同为翠仪,谁能拥有无视一切敌手的气魄,才能笑到最后,我相信,那些潜心而行的年轻人,会绽放异彩,不比这些最耀眼的天骄逊色!” “不错,咱们卢府的卢赤普,尽得书院真传,身为卢洞实堂兄,今年一定能打进前五!” “还有辛江府的吕一,出自水帝宫刑房,手法狠辣,杀气惊人!” 他们说出了许多天骄的名字,这些人,威名赫赫,如日中天,即使年少,也已显露出不凡的气质。 谢陈凝心静听,未来在决赛上,都可能遇到,提前获得一些消息,极有益处。 不仅是七府,就连其他的大教,也有许多名字被提及,如飞泉门、红叶城、善和宗,都有天才夺目。 还有人对那些后起之秀很是关注,大声说道:“我相信,预选赛上总有真正的天才能迎头赶上,不比这些上一届的天骄逊色!” “不错,当平府内,巫道宗破而后立,年轻道子一连攀升数个境界,已是翠仪后期……” 这个消息让谢陈心惊,他没想到,巫道宗天赋少有,居然能追赶上自己,在预选赛那一批选手中,应该是没有几人能做到。 无可避免,提到巫道宗,自然少不了谢陈,他再度被拿出来批判。 “幼魔,淫贼,伤害李雅阑,玷污无数仙子,如今还传出与颜璃卿有染,艳福齐天!” 这个消息引起一片哀嚎,屠魔的呼声愈加高涨。 “颜仙子贵为天仙,四大美人,怎能与魔头不清不楚?”有人潸然泪下。 “我与幼魔势不两立,明日就出发去参赛!” 谢陈脸色僵硬,颜璃卿为了萤金,什么都做得出来,不惜自污来吸引注意,他现在的名声看来是烂大街了。 “钟虎、巫道宗,你们一定要大发神威,彻底杀死幼魔,让他形神俱灭!”有人高呼,希望谢陈死在联赛擂台上。 “虺蛇一族的小霸王,是否冲出了祖地禁制?早日完成试炼,踏着魔骨,拿回属于你的荣耀……” 还有人是虺霸王的拥趸,为他隔空喊话。 乌鸦笑道:“你的名声真差劲,人人喊打,难怪要藏匿起来。” 谢陈黑着脸,与乌鸦离去。 一路上,他们听到了太多的议论,皆是关于联赛,有很多熟悉的名字,如呼声最高的李雅阑、钟虎等人,一个个的名号实在耀眼,振聋发聩,这其中,谢陈显得另类,他同样负有盛名,只是不太好听。 “颜璃卿那小娘皮,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将我污蔑成这般模样,必须加钱!” 谢陈越听越心凉,嘴巴都要气歪,“我预选赛后哪有时间跑到流霞宗偷窥?” 乌鸦乐得合不拢嘴,“何止呢,你还与颜璃卿勾搭成双,被人看到双宿双飞。” “水帝宫这些混蛋!”谢陈极端气愤,大部分流言皆是颜璃卿授意传播,虽然知道是为了挑起更多人参赛,但想来就是一阵气闷。 大黑鸟化作乌鸡,站在他肩头,道:“萤金为重。” 他们一路行走,离开观云城,向着北方而去,穿越过山岭,接近了一座建立在丘陵上的巨大城池,乌鸦说道:“这里似乎是安喜国的边境。” 安喜国,与术木国不同,隶属于卢府,是一座修行者的国度,统治大片疆域,臣民中多有凡俗,与仙神妖魔共存,蔚为奇观。 他们漫步在一座城池内,四处闲逛,谢陈盘算过时间,并不急着赶路,便四处观看北境风土,权当是另一种修行。 接近中午,春日晒人懒,乌鸦抗议,非要寻一处酒楼吃饭,他们便走入饭庄,挑二楼临街靠窗的桌子坐下。 很快,菜肴上齐,乌鸦蹦到桌子上,张嘴一吸,整盘的黄焖百年大肥鸡就吞入腹中。 “快看,这只乌鸡有趣,吃起同类了!”不远处,有几个年轻人笑出声,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谢陈看去,是一群年轻公子哥。 乌鸦大怒,吐出几条骨头,包裹在流光中,迅疾如电光,飞速打去。 谢陈正要拦下,对面有人已经出手,单掌扫动,将全部骨头化去力道,跌落在桌子上,他低吟道:“好大的凶性!”然后随手一甩,几条骨头似破空利刃,反对着谢陈和乌鸦飞来。 砰,谢陈并指捏住,将骨头磨为细粉。 “不错,竟然接下我庞门声的一击,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那人显然是一群富家公子的领头人,目光在谢陈身上打量起来。 谢陈不想多事,用眼色制止乌鸦继续挑衅。 “你姥姥的,聋了?没听到庞大哥问话呢?”有两个随从不乐意,当即对着谢陈和乌鸦走来,气势汹汹,手掌中有华光闪烁,抬手打出一拳。 大黑鸟气坏了,“欺鸟太甚!”它吐出两道白光,宛如烈焰,一击就洞穿两人手掌,惨叫声凄厉,他们额头冒冷汗,看着手心中的血洞,浑身颤抖。 庞门声不怒反喜,笑道:“乌鸡不错,在妖兽中实力拔尖,小子,我用二十金买下。”说着,他就随手扔过来一些金铢,凌空打出一座手印,要将乌鸦捆缚。 谢陈一指弹出,萤金尽数飞回,大黑鸟扇动翅膀,风刃将手印全部切碎。 “瞎了你的狗眼,将大爷当做灵宠,你来臣服于鸟爷还差不多!”乌鸦大叫。 哗,一群人站起,怒目而视,“好乌鸡,嘴巴臭不可闻,杀了炖汤!” “有种就来!”大黑鸟毫不示弱。 庞门声伸手虚按,压下身边人,慢条斯理说道:“桀骜不驯,够资格成为我宠物,小子,劝你再考虑考虑,不要与我庞家为敌。”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很多目光,有食客低声议论,“庞家在这里势力庞大,非一般人可以忤怒,庞门声又刚突破千元境,正志得意满,这外乡人,怕是要吃亏……” 谢陈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只是路过,无意结仇,你若一再寻衅……” 他话还未说完,庞门声却突然出手,一掌对着谢陈胸口打来,狞笑道:“本公子看上的东西,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谢陈心中惊怒,催动功诀,拳头上缭绕白色气劲,与庞门声对了一击,咚的一声闷响,二楼颤动,他后退数步,右拳微微颤抖。 对面的庞门声,更加惊讶,交手的一瞬间,他发现谢陈只是翠仪后期修为,远逊于自己,但力气极大,挡下了自己一掌,而且拳头上有惊人的杀气,几乎撕裂自己肌肤。 他不住握拳,缓解掌心的剧痛,目光阴沉下来。 “看来,你是有意找死!” 大黑鸟怒不可遏,“砍了喂狗!” 一群人围了过来,二楼霎时安静,许多食客退到一边去围观。 “庞门声仗着家世,为非作歹,死了最好……” “哪有这般容易,那小子只是翠仪后期,乌鸡是翠仪圆满,我看,悬……” 忽然,有人愣住,“那个外乡人境界比灵宠还低,乌鸡凶性极大,是如何收服的?” 他的问题太过刁钻,让一群人无语。 谢陈笑眯眯看向围来的一群人,说道:“是要动手么?” 庞门声单手负后,好整以暇,“既然你执意与我为敌,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这道槛了。” 乌鸦叫道:“全部打死!” 它此时是一只乌鸡,站在桌子上,毛茸茸,但说出的话令人大笑。 “庞门声,抠唆没眼子的,给我滚出来!” 一声大喝传来,哄闹的气氛再次一静,众人的脸上露出古怪笑意。 街道上,跑来了一个清秀小哥,身体略显薄弱,但中气十足,正站在窗下大骂。 “你爹当年娶了铁母鸡,生下你一颗钢弹,坐拥万贯家财,皮毛不拔,该死!” 谢陈和乌鸦也被勾起好奇心,来人泼妇骂街一般,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黄龙,难怪……” “他同样来自外乡,听说与庞家公子在溪香楼争夺花魁时,不惜砸下重金,但最后终究是萤金不足,错失良宵……” 人群在低声议论,抖落出了来人的一些事迹。 庞门声脸色铁青,正要开口骂回去,却见到那个清秀小哥已经跳上二楼,从窗口挤了进来。 “庞家一门老小都是铁混蛋,向来抠门,逛窑子的钱都能赖账,天下奇谈!” 他容貌清秀,但口中喝骂粗俗,说出的话引起轰动。 “庞门声争夺花魁,提起裤子不认账,又溜走了?” 谢陈对面,富家公子庞门声被当众揭短,胸口刺痛,脸上又热又辣,指着小哥大喝:“黄龙,大爷做事与你何干!” “怎不相关?”黄龙双手叉腰,骂道:“你不打算付钱,为何还与我争夺?事后赖账,伤了溪香楼清应仙子一颗芳心,她寻死觅活,憔悴入木,我道心无法忍受!” 庞门声极力压制杀意,低声说道:“黄龙,你不要脸,大爷顾忌面子,这些破事,值当大庭广众说出来?” “你也知做事不仁,还怕我说?”清秀小哥,黄龙,当众说着自己的风流事也面不改色,对着庞门声喝骂:“今日当着众英雄,拿出花酒钱!” 食客们议论纷纷,虽然碍于庞家威势,不敢大声,但气氛已然改变。 谢陈看着身边的小哥,目光中多有好奇,这位外乡人,清秀俊朗,身子单薄,却怎会有那些,特殊癖好? “不要装大蒜,你也是男人,那点事有何遮瞒的?”黄龙对着谢陈翻白眼,早猜出了他心思,“小爷做事,敢于承认,不像庞家公子,提起裤子就不认账。” 谢陈笑着点头,这个人,很不羁,性格豪放,而且,说话时声若洪钟,体表隐隐有强大气机逸散,让他也心惊。 庞门声被彻底激怒,“黄龙,你一再与我过不去,找死!” 这个来历神秘的外地修士,敢于在庞家势力内与自己作对,不可饶恕! 他喝令左右,对着黄龙冲来。 “要打起来了!” “黄龙一人对战恶霸,恐怕有危险!” 食客们退了出去,不免为黄龙担忧。 “小哥,大家同样与铁混蛋有梁子,我落败后,你亦难逃,不如联手,打碎他蛋壳。” 形势已然危急,黄龙却在对着谢陈劝说,想邀请他一同出手。 谢陈还未说话,一旁的乌鸦已对着那群人杀去,“他虽然行事不端,但说话在理,今日一起共渡难关!” 黄龙大笑,“好乌鸡,长的丑陋,心思明朗。” 乌鸦郁闷之下,脚步踉跄,被一剑刺中,毛羽震动,溅射出火星。 而黄龙却更让人吃惊,他嬉皮笑脸,但速度极快,一步就跨入人群,单臂横扫,数人骨断。 庞门声打出一座浩大拳印,对着黄龙压去,神秘年轻人身体中突然迸射出刺目光芒,一圈黄色气浪席卷而出,掀翻数人,体内似有龙吟。 他一拳与庞门声对在一起,气浪翻滚,整座二楼一片狼藉。 “降龙功!” 谢陈眯起眼睛,略有吃惊。 第159章 八九不离十 “庞家混蛋到底是抠唆出来的种,功夫很硬,点子扎手!” 那个叫黄龙的清秀小哥与庞门声杀在一起,口中嗷呜喊叫不停,好似受了很大伤害,但实则如泥鳅般滑溜,每次都是避过锋芒,险之又险中躲过。 “庞门声,你再如何强横,今日也要伏诛,再不能去祸害世间女子!” 黄龙突然发力,与庞门声对了一拳,闷响中,光华四溢,如刀刃锋利,切断了数条梁柱,二楼摇摇欲坠,他真的如谢陈感觉般强大,只有翠仪圆满修为,却与千元境的庞门声硬拼。 “嗷!疼死小爷了!”黄龙猛的甩手,龇牙咧嘴,而他的对手却一脸憋屈。 “黄龙,你为何总是与我过不去!”庞门声脸色扭曲,被当众揭穿丑事,名声受辱,对这个外乡人恨到了极点。 清秀小哥对着谢陈呼唤,“快出手,一起斩除这个祸害,还溪香楼众仙子一个公道!” 他转过头,大义凛然,道:“呔,庞铁蛋,打碎你的双蛋黄!” 庞门声怒喝:“死去!”他身体中爆发出强横气息,化成罡风,很多人不能接近,这是一个千元境的修士,很强大,一拳打出,璀璨能量光彻底让二楼倒塌,所有人都淹没在烟尘中。而且,他还唤出了法器,是一条黑铁棍,粗如手腕,挥出时有破空声,寻常修士碰到就要被打作肉泥。 一声沉闷龙吟,更为刺目的黄色光华中,黄龙用脚挡下黑铁棍,自身如箭矢般倒飞出去,撞倒了一堵墙壁。“嘶,铁蛋配铁棍,蛮力不小!” “那外乡小子,你还在一旁看戏,等他结果了我,再去杀你吗?”黄龙声音急切,要拉谢陈下水,“你忍心看着他为非作歹,让清应花魁神伤吗?” 谢陈失语,他有心想要帮场,但黄龙话里话外的借口总是听起来膈应人,另一边,乌鸦与一群翠仪圆满打斗,声势很大,它接受了玄乌传承,血脉得到提升,实力突飞猛进,每一击都好似大日,喷薄出高温,白光让好几人受伤。 “今日让你形神俱灭!”庞门声打出了真火,一击重过一击,整座酒楼都被毁去,他们缠斗至街道上。 黄龙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澄黄葫芦,吹口气,霎时变做一人高,挡在身前,与庞门声的黑铁棍相撞,发出巨大声响,音波尖锐,很多围观的人退出很远。 “快来,这小子憨大溜实,我一人拿不下,”黄龙不停呼唤,“降了铁蛋,我介绍你去溪香楼洗尘。” 谢陈脸色黑如锅底,这个神秘年轻人实力强大,即使与庞门声单打独斗,短时间内也不落下风,看似喊叫声音最大,不住被打飞,但实则伤势很轻,更关键的是,那张嘴就停不下来,说出的话还有辱风化。 嘎! 乌鸦遭受围攻,尾巴上一条黑羽被打落。 谢陈自然不能再看下去,身形展动,踏进战圈,一掌就让两个人手臂断折,惨嚎着咳血,倒退。 “乌鸡之主,好强,难怪能收服这等灵宠!” 谢陈的战力让众人吃惊,但他们的话语让乌鸦怒不可遏,咆哮道:“你们才是乌鸡!”它盛怒之下,施展出烈乌蚀日功,身体化作刺目的太阳,撞在一个修士胸前,咔嚓,他的胸骨折断,吐出大口血。 白色烈焰焚燃,谢陈用出了象通拳术,猿魔虚影在身后浮现,他双臂间生出无穷力气,拍击时空中呜呜作响。 啪,一条长枪被他打断,翠仪境圆满的对手骇然,被谢陈扫中臂膀,横飞出去,肩头皮肉破碎。 “一起上,杀了他们!” 剩余的五六人发狠,一起杀向谢陈。 嗡,冰蓝色符文绽放出霞光,整条街道上骤然变得冰寒,那些人身体僵硬,前冲的动作迟缓。 “千元境符器!” 谢陈动用了鳞符,因为打斗在城内引起很大动静,远处有不少庞家修士赶来,他要速战速决。 噗、噗,鳞符光华扫过,这些人全部吐血,摔飞出去。 当! 谢陈被打中,身体晃动,后背闷疼,原来是庞门声暗中袭击,用黑铁棍打来,他千钧一发中打出刈字诀化出的白虹,却还是没能挡住。 “我为你出气!”黄龙大喊,手掌中飞出一条蛟龙虚影,击打在黑铁棍上,同时,澄黄葫芦飞起,撞向庞门声侧身。 “就凭你们几个翠仪,扬言打杀我?”庞门声打退葫芦,冷笑不止。 谢陈与乌鸦来到黄龙身边,三人与庞门声对峙。 “休要伤我家少主!”远处,庞家修士大喊。 黄龙惋惜道:“你动作太慢,引来了护短的老公鸡,今日这铁蛋黄是注定见不到了。” 乌鸦嘿嘿发笑。 “小鸡仔,不如你去阻挡下庞家修士,我和你主人双雄再战庞铁蛋?” 大黑鸟笑声消失,盯着黄龙,目光不善,这个清秀小哥,嘴巴怎么这般不讨喜? 庞门声的体表上浮现出翠绿光芒,隐约有数个光点,格外刺目,散发出深邃气息,“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我偏走。”黄龙行事不拘一格,转身飞奔,根本不给别人反应的时间。 谢陈和乌鸦气坏了,可庞门声已经杀来。 “不讲信义,挑起纷争,自己脚底抹油!”大黑鸟破口大骂。 谢陈脸色也不好看,被黄龙摆了一道,但庞门声杀机暴起,必须想办法脱身。他掌心吐出一道华光,鳞符光芒大涨,击散了庞门声全身的气机,让他吐血。 “好强的法器!”庞家公子惊骇。 乌鸦见庞家修士已经涌来,现出原型,催促道:“快走!” 他驮着谢陈,振翅飞上高空。 一群庞家修士在街道上跳脚怒骂。 出了城不远,就见到独自在丘陵中闷头赶路的黄龙,正撩着脚丫子狂奔。 大黑鸟焉坏,传音问道:“要不要还他一手?” 谢陈已经用实际行动回复,不声不响取出那方漆黑镇纸,化为板砖,大力砸向黄龙脑袋。 当! 清脆响声传遍山野,清秀小哥后脑勺剧痛,眼冒金星、脊背冒冷汗,身子晃悠晃悠,一脚踩空,扑倒在地,“谁…袭击…小…爷!” 乌鸦带着狂风落下,张开巨大鸟喙,夹起黄龙脑袋,将他提起,看得出来,小哥被打疼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四肢不停抽搐。 谢陈憋着笑,“好硬的脑壳,硬扛一板砖,难怪敢去找庞家麻烦。” “兄弟,你过分了!”黄龙清醒几分,认出了谢陈,只是他整颗头颅在乌鸦嘴中,说话时有回音,听起来很沉闷,“我就知道,庞铁蛋留不下你,经过今日一战,溪香楼清应花魁定然感激你我,今晚一起潜入城去,她必扫榻以待!” “住口!”谢陈怒喝。 黄龙疑惑地眨眼,“不愿与我共享?那就让与你先。”他唉声叹气,“你们风花雪月,可怜我出了苦力,只能在一旁艳羡!” 乌鸦鸟喙用力,锯齿般锋利的乌黑嘴巴夹在黄龙脑袋两侧,咯嘣直响,冒着火花,“当谁都与你一样,贪图女色?” “疼、疼。”黄龙不满地大叫,他恢复过不少力气,双手掰住乌鸦鸟喙,略显瘦弱的身躯中却有巨力,让大黑鸟心惊,嘴巴被掰开不少。 黄龙感觉舒服了一点,就那样整颗脑袋悬在乌鸦嘴中,身体来回晃荡,“若不是我引开庞家注意,你们如何能逃出,为何还要偷袭于我?” 谢陈被气笑了,手中握着板砖,对着黄龙不住比划,与乌鸦说道:“你嘴巴动动,让他后脑勺子漏出来,再砸一砖。” 黄龙吓了一跳,收起笑脸,正色道:“这位英雄,咱们目标相同,冲冠一怒为红颜,反抗庞家暴行,是共浴战火的铁交情,不必动手动脚。” 连乌鸦都觉得这个清秀小哥是话痨,脸皮非常之厚,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我出手,与你大不相同,和溪香楼没有半铢萤金的关系!”谢陈反驳道,对着黄龙冷笑,“堂堂般若汤传人,七府高徒,混进花楼中,成何体统?” “你认出了我身份?”黄龙自以为隐藏极好的小秘密被他人撞破,变了脸色,双手用力,乌鸦的鸟喙被强行掰开,他就那样直着双腿落下,脚尖插进地面。 “不愧是割阙山幼魔!” 黄龙看着谢陈,表情严肃,然而下一句话就再次恢复不羁本性,“我只是稍微显露般若汤功诀,就被你发现,真是慧眼识珠,与我一般无二!” “庞铁蛋猪油蒙心,与我相斗这几日,就没看出我真实身份,你比他强。” 谢陈皮笑肉不笑,道:“少给自己贴金,降龙功名震北境,谁还看不出来?” 黄龙笑嘻嘻,“刈字诀杀力盖世,隐隐超越虺蛇一族的杀术,名不虚传!” 谢陈冷笑,“上届联赛第二名,北境少年天骄,远赴西域历练,如今为一花魁而大打出手,佩服佩服。” 黄龙大笑,“大家同样隐瞒身份在红尘中作乐,彼此彼此。” “我该称呼你黄龙,还是邓佑?” 大黑鸟惊讶,“他是邓佑?” 清秀小哥托着下巴,装作沉思,“看来是瞒不下去了,也对,敢光天化日使用降龙功,不担心般若汤追查,还兼具我这般风流,翠仪无敌,硬撼庞铁蛋这种千元境,遍数山门内青少年俊杰,非我一人莫属。” “你提醒了我,这是很大的漏洞,下次要注意。” 乌鸦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这个人,传言中杀穿赛场,打败各路强敌,在翠仪中夺得第二榜眼,与第一名孔文雄惜差一招,含恨落败,是当之无愧的年轻英杰,怎么今日接触下来,是如此的,不符? 而且,留恋红尘,放浪形骸,颇为不正经! “那乌鸡,你什么眼神?没见过我这样的天才吗?”黄龙,或者说邓佑,对乌鸦的眼神不满,说道:“你家主人,与我师叔的弟子袁宁江是好友,自然知晓我光辉过往,此时被我气势所慑,正内心拜服,你还敢不敬?” 谢陈鼻子与眉毛紧皱,受不了这个清秀小哥的做派和说话方式。 他在预选赛上与云如夫一行结伴逃难时,对北境联赛中的头几位种子有所耳闻,据此推断出黄龙背景,与袁宁江关系倒不大。 “等等,你们这就要离去?”邓佑看到谢陈一言不发,招呼大乌鸦就要飞走,跳脚大喊,动作夸张。 谢陈说道:“咱们不是同路人,没有相同话题,还要怎样?” 邓佑小步跑过来,凑在他们耳边,神秘兮兮说道:“我从西域归来,为何要绕路来到卢府?就是应七府年轻弟子之约,钟虎等人想要在联赛上一举剿灭幼魔和尹弱,哦,还有你这只黑乌鸡,让割阙山绝后,地点就选在安喜国边境,明天就是屠魔大会,群英荟萃,共讨大计,要不要一起参加?” 乌鸦嗤笑一声,“你们鬼鬼祟祟想要斩灭的正主,就在这里,你居然邀请他去参与?自己商讨如何杀死自己吗?” 谢陈摇头,“今年联赛改制,与以往不同,擂台上见真章,你等无法一同发力,围剿而来,这样的聚会,白费力气!” 邓佑直叹气,“谁说不是呢,我说不去,钟虎极力相邀,总不好拂了他面子。” “其实,什么屠魔不屠魔的,全是他们几家在一起瞎叫唤,我倒宁愿去找清应花魁聊天,探讨人生。”邓佑很惋惜,扭过头看着身后城池,“此一别,山高路远,再见何其难!” 谢陈不搭理他的话茬,这个人神经大条,说话跳脱,一旦接上就跳不出来。 邓佑目光热切,说道:“你随我同去,我摆下几桌宴席,拿出佳酿,大家一起将话说开,仇恨自解。再不济,你忍着委屈,就让钟虎揍一顿出出气,此事也就过去了。” 谢陈笑容莫测,“他们一心想要杀我,你还要我委屈一些?” 邓佑说道:“总应该试试。” “颜璃卿已经会照水帝宫,大赛中全程为我割阙山弟子护持,不受袭杀。剩下的,无非是擂台上公平竞争,有何惧?”谢陈制止了邓佑再说下去,跨坐上乌鸦后背,飞起,向临江城而去,“背后阴谋算计终究上不得台面,所谓屠魔大会,只是弱者自娱自乐。” 不得不说,邓佑的关注重心始终与别人不同,他惊道:“颜璃卿怎能与你勾搭在一起?” “难道传言为真?” 他脸色悲戚,如丧考妣,“一路走来,到处都在传颂幼魔与水帝宫女账房的绯闻,颜仙子,你怎能如此不自爱,叫我心痛!” 高空上,乌鸦笑道:“邓佑与常人大不相同。” 谢陈说道:“真情如此也好,还是有意撮合我与七府放下矛盾也罢,根本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办到。” 乌鸦发笑,“这个人有些神经质,想法奇特,不过本心不坏。” 谢陈点头,修士间感知敏锐,很多人与事,直觉中就可感触到本性,邓佑对他,确实不似钟虎那般仇视。 “山主究竟与他们是如何结怨的?” 乌鸦小心问道。 谢陈叹了口气,“不算血海深仇,只是猛虎独行,招致厌恶与防备。” 乌鸦点头,比起被铲灭的大岁皇朝和飞仙宗,确实称不上深仇大恨,最起码,这些年没听说白藏针对七府任何一人。 “当年,两座超级宗门覆灭,北境格局颠覆,山海大变,于很多人是灭顶之灾,但七府却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猛兽,伺机而动,发了不少横财。尤其当平府,老府主雄心勃勃,带着门下弟子寒夜天官,几乎一门双尊,席卷向这两座疆域,侵占灵山,整合乾坤,大有称霸之姿。” “师尊以大神通重铸山河,欲建立割阙山道统,自然与当平府发生冲突,老府主成为剑下魂。” “其余教派趁机吞噬不少好处,犹不甘心,见师尊连番血战,想要趁其伤势未愈,一起镇压,既是巩固已经到手的疆域,又想打崩我们这一脉。毕竟,北境多出一座割阙山,七府就要少去许多利益。” 乌鸦听得入迷,道:“山主独对各路天门,流血不断,必定是十分艰辛……” 谢陈目光中有向往,也有对白藏的心伤,了解越多,才越能发现这个寡言男子心中的凄苦,身边少有人可为倚靠。 “师尊从未详细叙说经过,只是听尹弱提起,卢先、钟阎王和陆灵聿被强势打退。” 乌鸦问道:“如此说来,丹斤府和般若汤立场倒是居中,不曾出手过?” “他们两家潜心酿酒,对外界纷争很少插足,动作很小,可以不计。”谢陈吁了一口气,“流霞宗雨束宗主,对师尊一见倾心,关系比其余几家要好上不少。” “可因为李雅阑的缘故,你又惨遭记恨。”乌鸦坏笑。 谢陈摇头,“这是我们两个小辈的恩怨,不牵涉宗门。如尹弱,她在流霞宗内有好几位闺中密友,互通往来,很亲昵。” 乌鸦又问道:“辛江府与山主结怨,颜璃卿为何还要主动找到你合作?” 谢陈还未说话,它就恍然大悟,“萤金使人痴迷,她是周财神高徒,心中自然是赚钱第一。” “不能完全这般说,”谢陈抿了抿嘴,“与两年前师尊出剑有关,我认为,自割阙山斩来的金色剑光,只有陆灵聿亲身下场阻挡,她最明白与师尊之间的差距。五百年过去,一直对立的仇人将自己远远抛在身后,若是还一味看不清大势,那是自寻死路。” 乌鸦兴奋道:“你是说,山主再度突破,术法参天,迫使辛江水帝也不得不放下以往,主动寻求缓和?” 谢陈轻笑,“八九不离十。” 第160章 颜璃卿的筹备 此后几天,谢陈和乌鸦一直西行,他们在各处城池多有停留,不仅用脚步丈量,感悟不同风情,更重要的是,频繁穿梭于茶楼、酒庄,探查与大赛有关的痕迹。 这其中,幼魔自然被提及最多,随着水帝宫的发力,他各种逸闻与豪言不断,引起轩然大波。 “小贼,玷污我北境诸位仙子,今年联赛断难活命!” “他是个少见的魔胎,两年内突破至翠仪中期,但比起当平府巫道宗,还差得远,更不要说去与上一批选手同台竞争,仅是李雅阑那一关,他就过不去!” 很多人对谢陈并不看好,认为他和钟虎、吕一等人存在差距,不要说拔得头筹,就是保命也很艰难。 “你们听说了吗?般若汤邓佑自西域归来,在卢府内与钟虎等人会聚,共讨屠魔大计!” 这则消息引发震动,邓佑是上届大赛第二榜眼,自身有许多关注,现在回归,让无数人振奋。 “般若汤高足,一身降龙功无人能敌,压境三年,屠魔而夺冠!” 乌鸦心中憋着笑,“那个不正经的,呼声如此高。” 不过,关于邓佑的其他消息很快发散,惊掉一地眼球。 “什么?邓佑化名黄龙,在安喜国与人争夺花魁,还大打出手?!” 这太令人震惊,如清风明月般的英杰,少年天骄,怎会沾惹上这种污名? “定是消息有误!”许多人不信,可是,当更加确凿的证据摆上桌面,他们不得不沉默,良久之后,徒留一声叹息,“西女多情,他游历西域这些年,走偏了……” 乌鸦翻着眼珠子,叫道:“什么走偏了、学坏了?他本就是浪荡子!” 谢陈没有过多探听这些八卦,他的心神,放在了各大城池的繁盛处,不停游走,观看。 “七府联赛已经临近,但许多地方尚未得到最新消息,竟然不知道大赛改制!”这让谢陈痛心,“要错失多少萤金!”卢府与辛江府毗邻,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偏远之地,怕是消息更加滞后。 “如安喜国、观云城这些颇具一定威名的教宗,城内倒是有一二处茶楼中安放了转播用的影音石,知晓变动。”乌鸦安慰道:“北境浩瀚无边,能在几个月之内做出这样安排,想必水帝宫已经尽力了。” 谢陈与乌鸦不断行走,在靠近卢府书院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卢府核心地域,书院附近二十万里,处处议论,有人烟处皆有吾名。” 大黑鸟拆台,道:“恨不得将你曝尸。” 咚,谢陈在它头顶敲了一击,“直接去临江城,我要督促颜璃卿,这样拖拉,如何赚钱?” 他心急难耐,一路看来,只有卢府书院附近的布置能稍微满意,影音石、蒙彩铺子遍地设置都有,各处都在议论擂台赛、直播。 此外,美人讲解、特邀嘉宾等字眼也被多次提起,已经吸引了很多目光。 “大赛后,这种直播将响彻各域,引领一场变革!”乌鸦由衷佩服,“掌柜的,你只是在松烟邑经营特产店,过于屈才。” 谢陈谦虚道:“哪里哪里,略施小计,老苏说经多有启发,你们也要多看,书中自有萤金无数。” 大黑鸟撇过头,一听到老苏说经就不乐意接话。 再度踏足临江城,谢陈依旧被那种磅礴气势而感到震撼,百万里辛江绕城流淌,三千里水域闪磷光,水帝宫占据了一半的视线,金顶红墙直插云天,透露着女帝之威严。 “可惜,被山主一剑斩半城,繁华背后,还是有仓促修缮带来的底蕴不足,那边,明显是新城,守护阵法尚未彻底成型。”乌鸦传音取笑,有点幸灾乐祸。 谢陈警告道:“城内有女帝和周财神坐镇,你一言一行皆在他们耳中呈现,慎语!” 乌鸦霎时闭嘴,这种伤口上撒盐的行为确实招恨,对陆灵聿那种超级教主来说,神念一扫,便是天威,百万人言行皆入心扉,令人不敢放肆。 谢陈让乌鸦站立肩头,轻车熟路走进老江阁,与那名貌美侍女笑道:“依旧住在俯江雅间就可。” “不,你随我去水帝宫账房内起住,大赛临近,越发焦头烂额,我要被逼疯了!”颜璃卿从通道中走来,还是抹胸短裙,白花花一片,但神色可见的憔悴。 这里是临江城,辛江府的核心,谢陈和乌鸦一进城,自然就被水帝宫查探到了行踪。 “快,为我出谋划策,决断诸多事务,你再不来,我就要派人去松烟邑强行将你抓来了!”颜璃卿也不避嫌,抓起谢陈手腕就朝地下通道走去,那里连接着宫殿。 刚进入账房内坐定,颜璃卿就吩咐四名帮手,拿来厚厚一大摞公文,堆在谢陈身前,“都是最为棘手的问题,从各地汇总而来,你快看看。” 谢陈一手按在公文堆上,说道:“暂且不急,比起这些,我更想了解你们准备的直播、转播诸事,布置到哪一步?” “这重要吗?”颜璃卿美目眨动,疑惑道:“自然是尽最大努力去传播消息,我知道,你从卢府而来,对消息推广有不满,但这已经是极限了,时间如此之短,即便延迟了三个月,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谢陈摇头,“不,比起我一路上的见闻,远远不够,不要说转播的覆盖范围,就是大赛改制、我的宣扬,这些造势的消息都未达到预期。” 颜璃卿皱眉,道:“还是时间迫切,以目前人力,保证北境四成地域得到通知,两成疆土能转播,就是不易。” “还有两个月开赛,如果再多出两个月宣传,四个月下来,你能做到哪一步?”谢陈问道。 颜璃卿粗略估算一番,道:“北境过半地域皆可看到转播。” 她随即为难道:“可是,六月初一已经是最后期限……” 谢陈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联赛如常举办,这与宣传并无冲突。” 颜璃卿和其余四人都来了兴趣,一起看向谢陈,期待他能给出方案。 “你手中几张信函,是其他教派写来求情,想要让弟子参赛的?” 颜璃卿点头,道:“七府联赛规定严格,只有在预选赛上进入前百的杰出天才,和以往几届积累下来,未突破至千元境的弟子,才能参加。你两年前大开杀戒,清逐了很多选手,不乏逍宇园、养心湖这样的大教,他们不甘心,想要请水帝宫放宽限制,允许门下的翠仪弟子进入擂台。” “是想让那些压制在翠仪圆满的弟子,在赛场上第一时间突破,好屠魔吧?” 谢陈冷笑一声,已经猜出了他们的用意,不过却并不生气,而是笑道:“碍于割阙山,他们平时不敢对我做出格举动,但赛场上公平竞争,是杀死我最好的机会,肯定不愿错过。” 颜璃卿打了个响指,“聪明,不止他们,还有许多你的情敌,自告奋勇,正苦愁没有门路呢。” “定是你散播出去流言,招引了李雅阑的追随者。”谢陈脸色微动,道:“这次应该还有你颜璃卿的仰慕者,正磨刀霍霍,想砍下我头颅。” 颜璃卿轻笑。 谢陈点头说道:“这是好事,人家愿意送钱,为何不收?大可放宽门路,让他们参加!还可以放出消息,请其他地域的年轻俊杰前来赛场,只要有意愿,我们都欢迎!” 颜璃卿叹气,“赛程规制不可轻易更改,周老师忙于修缮临江城,不愿再召开七府会议商讨此事,我颇为头疼。” 谢陈大笑,“简单,我们借着联赛的风头,另办一场友谊赛就是。” 颜璃卿美眸眨动,“你意思是?” “就在联赛的赛场旁边,再建一批擂台,邀请这些没有资格的修士参加,赛程规制和联赛相同,两者同时举行。” 颜璃卿被一语点醒,大叫道:“我明白了,联赛和友谊赛同步举办,这样一来,两场比赛,场次密集,交互进行,就可以相应延长比赛时间,多出两个月继续宣传、造势!” 谢陈大笑,“很对,参加友谊赛的人,先交一笔萤金,反正这是自愿参与,选择权在他们手中。” “妙不可言!”颜璃卿看向谢陈的眼神闪闪发光,“小魔头鬼点子就是多!” 有一名账房提出了意见,“让他们自费参加,还生死自负,能吸引多少人?” 谢陈点头,道:“所以需提前找好由头,可放出风去,前百名不仅有丰厚奖励,还可以找联赛的选手切磋,如:挑战幼魔,生死无限!” 此话一出,账房内几个人眼神都变了,看着谢陈,脸色复杂,心中止不住暗想:这小子,为了赚钱,真能豁出去! 谢陈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只我一人的名号终究吸引力有限,还要与联赛上的种子选手,如邓佑、尹弱、吕一等人,提前协商好,让大家统一起来,都愿意接受友谊赛众人挑战,不妨为一个看点。” “这倒可行,与那些真正的天骄过招,对散修和小宗门的弟子来说,可以从中获益,感悟高深道法,一旦撑过百十招,名声随之而起,他们应当会心动。”那名账房点头说道。 谢陈看着颜璃卿,提醒道:“谨记,友谊赛毕竟非常规,想要吸引人,就要重金悬赏,除开这些虚无引诱,奖品必须丰厚!” “建议从联赛蒙彩收益中拿出一部分萤金,充作实打实的奖励,那些钱,不消多少,却能吸引很多人参加,而且,还能挽回你水帝宫坐庄开赌的负面形象,毕竟拿钱办事了,不是吞钱不出的貔貅。” 颜璃卿对谢陈的想法和建议深感佩服,吩咐道:“你们,快去办理,有此良计,何愁萤金不来!” 谢陈笑道:“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其余的,无非是赛制安排、收费等小事,大可慢慢商议。不如,先去实地观看一圈,欣赏欣赏颜账房杰作?” 颜璃卿欣然应允,在前方带路,“是想趁机挑刺吧?” 乌鸦在一旁,百无聊赖,打着呵欠。 谢陈对着大黑鸟笑骂,“你若无聊,不如去桐藻堂,将他们欠我的萤金取回。” 这都两年了,他还记得此事,念念不忘。 大黑鸟重新化作乌鸡,站在谢陈肩头,道:“城内有我许多仇家,不便露面,区区六千金,就当云散。” 谢陈低语,“那是我贴着名声赚来的辛苦钱,虽不多,但不能被人黑了,日后遇到桐藻堂,必定讨要回来!” 颜璃卿朝扭头看了一眼,“财迷!” “过奖,颜账房才是最大的财迷。”谢陈笑眯眯回道。 他们登上城墙,沿着宽阔步道行走,整整两个时辰,才走到水帝宫北侧一角城楼,颜璃卿指着脚下,道:“这里是联赛举办地,营建了五十座角斗场,每座比赛场地内,设置观众席、讲解台,届时,会有嘉宾坐镇,全程讲解。” 谢陈和乌鸦向下看去,五十个巨大的角斗场一字排开,单独一座场地就有数十亩面积,中心是巨大的白玉擂台,周围席位由低而高,环形排列。到现在为止,所有场地已经接近完工,只有零零星星的善后人员在内行走。 “气势惊人!”乌鸦惊呼,从这里俯视,五十座角斗场在脚下延伸向远处,宛如磅礴军阵,它全身血液滚烫,可以预想,将来若在内厮杀,周围有无数修士呐喊,那等盛大场面,经由影音石传播至北境各地,该是何等景象? 颜璃卿笑道:“每座擂台赛场,可容纳三万人观看。那里,突出的平台,到时会摆放讲解席,我、吴九酝,还有一些嘉宾,到时就在上面讲解比赛。” “擂台周围,埋设有十八颗影音石,最高处,还有专人手持法镜映照,比赛时,全方位录制,确保直播效果!” 解说这番话时,颜璃卿双目中有明亮光彩,她意气风发。 乌鸦叹道:“美人惹睛,比赛夺目,还有一些老前辈讲述修行秘辛,怎么看,都是来钱的买卖!” 谢陈指着赛场说道:“我们要尽可能延长比赛时间,不需要这么多场地,留下一半就行,其余的,划拨给友谊赛使用,免得重新建造。” “勤俭持家,善!”颜璃卿发现,谢陈到来后,自己的笑容都多出不少,关键是,这个年轻掌柜心思活络,总是能解决核心问题。 “那边,是参赛队伍的馆舍,二十万房间连成一片,如何?”颜璃卿指着东侧,笑道。 谢陈诧异,“这么多?” “最中心那几千座精致木楼,是选手使用,与其他区域相对隔绝,环境雅静。外围,主要是提供给随行的家属居住,毕竟,此次不计生死,许多宗门长辈心存忧虑,会跟随而来。” “还有几个市坊,有数千个摊位等待商家入驻,今晚举行甲号坊市摊位拍卖会,城内大小商家都来参与,不乏外地客商,你可以一起参与。” 谢陈有些心动,这样的场面,从未经历过,颔首道:“那就托颜账房福,去见识各路商贾大家。” 乌鸦临走前还不舍,频频扭过头,说道:“营建这般规模巨大的比赛场地,耗资无数,联赛结束后丢弃在这里,岂不可惜?” 颜璃卿笑道:“不用担心,馆舍与角斗擂台建造之初就摹刻有大型法阵,可以挪动,若联赛引起轰动,下一届比赛卢府肯定要依样举办,到时,可租赁给他们,收取租金。” “还能这样做生意……”乌鸦连连感叹。 等他们返回,已经月上中天,账房前聚拢了大堆人,都是享誉一方的驰名商家,谢陈粗略看去,居然发现不少熟人,比如老书斋的那位老先生,多宝楼的中年掌柜,都是预选赛上拍卖下石柱的豪阀,财力雄厚。 “狗日的,薛金相也来了!”谢陈脸色黑了下来,看到人群最前方一个彪形汉子探头探脑,不住观望,不可避免想起了自己的六千金,心中有火气。 “因为你稳坐三号柱,预选赛决赛无人出手,寡淡无味,导致人流巨减,他们亏损很大,周老师答应那十家店铺,可以用一半的萤金拍卖一号市坊摊位,所以,老书斋他们格外积极。”颜璃卿对着他传音解释道。 他们很快就走到人群前方,众多掌柜的七嘴八舌问了起来,“颜账房,何时开始拍卖?” “我等迫不及待啊,哈哈……” 对颜璃卿,他们多有往来,纷纷打招呼,很是尊敬,而她身边的谢陈,因为脸上戴有人皮面具,认不出身份,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薛金相挤在最前方,见谢陈不时盯着自己看,便主动打起了招呼,“小哥气度不凡,与颜账房走在一起,必定坎坷不易,要血战各路强敌,要不要买几服我家的仓灵敛疮散,放在身上备用,这可是生肌长肉,加快伤口愈合的神药,经过幼魔认证,药效没得说!” 谢陈从牙缝里发出一声冷哼。 “不对胃口吗?”薛金相挠了挠头,“我还有沉血玉精膏,活血化瘀,提升修为,同样物美价廉!” 谢陈直勾勾看着薛金相,让彪形汉子心虚,不由得后退几步。 颜璃卿说道:“众位掌柜,请移步拍卖房。” 谢陈跟着人群挪动,穿过数座门洞,来到一处巨大宫殿,即使是夜间,依旧灯火通明,周围有大队兵士来回走动,兵甲森寒。 进入殿内,发现里面已经被改造成拍卖场模样,最里侧是一座展台,上有五六个席位,而下方,是一排一排的座位。 颜璃卿和两名青袍老人坐在主持台,她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道:“联赛馆舍,甲号市坊摊位拍卖,今晚开始!” 哗,数百位掌柜同时抬头,盯着颜璃卿,宫殿内气氛陡然火热。 谢陈不想出风头,拒绝了颜璃卿邀请,没有去往主持台,而是带着乌鸦在一处角落中落座,静静看着眼前一幕。 颜璃卿让两名年轻账房将一副摹刻了馆舍平面布局的图纸悬挂起来,说道:“甲字号市坊接近选手居住的木楼,位置最好,共设大小摊位五十八个,一号位,有房一间,面临馆舍与擂台街道,三万萤金起拍!” 谢陈倒吸凉气,仅是起拍价就这般惊人,比他在松烟邑十年的租金都贵。 然而,下方掌柜们的报价更显豪气。 “我天一药堂,出四万金!”一个老者大喊。 “孟掌柜,你出价太少,我百味酒楼,出五万!”另一个汉子急忙喊价。 “咯咯,我们千丝坊,也想争一争,报七万萤金!”一名妇人娇笑,但报价惊艳全场。 第161章 薛金相的机智 千丝坊的美貌妇人直接将价位抬升至七万萤金,让很多掌柜不敢再轻易开口。 “她家店铺售卖法袍,针对此次联赛,制作了不少翠仪境穿戴的法衣,喊出如此高价,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有人窃窃私语,对妇人的报价感到惊讶。 这些掌柜久经商场,个个精于算计,七万萤金不是小数目,他们心中在权衡,没有急于说话。 “数百位参赛选手,最理想的情况下,一半人购买,每条法袍售五百金,也才十万,刨去成本、雇佣店员等杂项支出,根本没得赚,说不得还要赔钱!” 谢陈他们不远处,就有一个中年男子低语,显然是行家里手,将利益分析很透彻,“千丝坊向来不做亏本生意,她既然敢报高价,肯定是有所依仗,除了在选手身上做打算,也只能是想要吸引馆舍中那些随队的宗门人员购买,那些人,不是各家长老,就是高层姨夫人,身家雄厚,不缺这类小玩意,能有多少购买力?” “再说,就算选手在比赛过程中法袍毁损,存在重新购买的情况,按一半人晋级,能多出五万,这样的营收,利润极其薄弱,犯不得如此冒险啊?” 乌鸦对谢陈小声笑道:“那个掌柜说的很有道理。”它也不明白,千丝坊何以敢报此高价。 谢陈看向千丝坊的妇人,发现她正在闭目养神,对殿内的议论充耳不闻,好似很有把握。 突然,谢陈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莫不是已经打听到了另外举办友谊赛的消息,估算出了参赛人数,所以才有恃无恐?” 乌鸦迟疑道:“今日才与颜璃卿他们敲定方案,这么短时间内,就散播出去了?” “很有可能,毕竟这些掌柜子在临江城多年,背后人脉复杂,能找到周财神都不值得奇怪。” 谢陈轻笑一声,想要提醒那名中年掌柜,做生意行买卖,信息极其重要,他与自己同样缩在最后方,想来是财力不够,在水帝宫内也没有多少关系,就这样一头闯进拍卖场,注定要失望。 这时,前方一个彪形汉子抢先开口了,“桐藻堂出价十万!” “是薛金相!”乌鸦惊呼,谢陈也看了过去。 十万的高价震惊全场,薛金相引起了很多骂声。 “卖假药的,你故意搅局是不是?” “还想去坑害比赛选手!” 千丝坊妇人猛然睁开双眼,目中射出精光,冷哼道:“薛金相,长月恒他们几家在预选赛上血本无归,你们桐藻堂却与幼魔联合做戏,昧着良心不少赚,周财神一视同仁,允许你同样以半价拍卖,已经是照顾,为何还要与我们争利?” 她话音刚落,很多与千丝坊一样的店家叫嚷起来,“对,这不公平,你们十家占尽优势,不能恶意抬高价格!” 薛金相脸皮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说道:“我们半价拍卖,是用预选赛上买下石柱时表现出的真心换来的优待,你们当初畏畏缩缩,不愿替水帝宫解愁,现在埋怨有何用?” “你放屁!”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殿内顿时哄闹作一团。 乌鸦说道:“薛金相莫非也知道友谊赛的事?” 谢陈脸上露出古怪笑意,“不确定,但是他就算不是出于这个目的,也间接帮了我们大忙,提高了摊位费用,大家都能赚钱。你看,颜璃卿小娘皮,后槽牙都笑出来了。” 乌鸦嘿嘿直笑。 “肃静!” “周财神发话,自有其考虑,他们十家店铺半价拍卖,是与我们水帝宫结算,与旁人无关,不得妄议!” 两名青袍老人先后发话,让殿内气氛冷静下来。 千丝坊妇人不解气,反驳道:“还有何公平可言!” 颜璃卿拍了拍桌子,说道:“他们十家店铺,两年前花费的萤金数倍于今日,看似出了低价,实际上已是亏损太多。你们愿意争取甲号市坊,大可开口竞争,谁再敢诋毁,小心卫兵驱逐出场!” 话音刚落,宫殿门口走过一队巡查兵士,铁甲反射寒光,众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千丝坊,出十二万!” 那名妇人好似被气到了,胸口急剧起伏,赌气般说道。 薛金相缩着脖子看了妇人一眼,迎着她那杀人般目光,喊道:“桐藻堂,十三万金。” 满堂哗然,谢陈笑道:“这就掐起来了?” “薛金相,你成心和老娘过不去!”千丝坊妇人风韵犹存,但此时双目喷火,气到全身软肉都在颤抖,她干脆站起身,大吼,“我出十五万!” 薛金相摇了摇头,讪笑着不敢再说话。 “这才第一个摊位,就抬到这个高价,哎……” “千丝坊,何苦与他卖假药的怄气,让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很多人低语,充满惋惜,更让千丝坊的妇人生闷气,脸色青白。 颜璃卿极力压制笑意,装作镇定,板起脸说道:“无人再报价,一号摊位就归于千丝坊。下面是二号位,房间面积比一号位略大,位置毗邻,同样三万金起拍!” 千丝坊妇人直喘粗气,从心底里涌出后悔,刚才与薛金相争斗,钻入了牛角尖,竟然一直加价,现在二号位出现,并不差多少,这让她心中滴血。 “不该意气用事……”她喃喃自语。 毫无疑问,二号位同样引起一番热烈争夺,许多家店铺纷纷开口,很快就暴涨至八万金。 这个价格已经接近很多掌柜心中预期,再加下去,得不偿失,他们都慎重起来,少有开口,就算报价,也是几千萤金往上加。 “红丹房,报八万三千金!”一名掌柜见四下无人开口,咬牙说出了一个价格。 无人回话,主持台上青袍老人面色肃然,开始默数,“八万三千金,第一次!” “八万三千金,第二次!” 红丹房的掌柜面色惊喜,没想到这般容易就拍下二号位。 谢陈看着颜璃卿,他发现这个女账房好似有些不对劲。 颜璃卿眼神飘忽,很隐晦地看了薛金相一眼,速度很快,几乎无人察觉。但谢陈一直盯着她,发现了这个细节。 果然,薛金相犹豫了一下,举起手,喊道:“我出九万!” 短暂的安静过后,殿内嘈杂起来,很多人暗自低语,“薛金相又要搅局吗?” 谢陈缓缓点头,暗道:“薛金相是个机灵人,他这样烘托,让我也能跟着分钱,那六千金,免去也未尝不可。” 红丹房掌柜怒视彪形汉子,“你还想虚抬价格?” 薛金相自有说辞,“我桐藻堂也是卖药的,为何不能争一争二号位?” 然而,他的话引来了很多奚落,“你卖的是假药!” “住口,假药能得到幼魔认证?”薛金相大喊。 谢陈笑意消失。 红丹房掌柜显然被气到了,叫道:“我出九万五千金!” 薛金相叹了口气,他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再贸然加价,很可能被视为暗托。 不料,老书斋的那位老先生站起身,缓缓道:“我出十万。” 这一下,所有人都震惊,看了过来。 “老书斋比薛金相的名声好太多,不至于做那暗托吧?” 他们议论起来,摸不透形势。 红丹房掌柜想要放弃,可又实在不甘心。 多宝楼的冷峻汉子开口了,“二号位不比一号位差多少,我出十三万!” 说完,他还看向红丹房,道:“杜掌柜,一号位能卖出十五万,我相信千丝坊的眼光,你还要争吗?” 红丹房掌柜苦笑,颓然叹气,摆了摆手,“我财力捉襟见肘,比不得多宝楼家大业大,甘愿退出。” “二号位,多宝楼拍下,现在是三号位……”青袍老人继续说道。 经过老书斋和多宝楼这一插手,很多观望的商铺改变想法,对薛金相疑似暗托的身份打消不少疑虑。 “他们,似乎也是真心拍卖,不是仗着半价肆意搅闹……”很多人自语。 颜璃卿说道:“三号位,已经出到八万五千金,还有人吗?” “有,我出九万!” “还有我,出十万……” 谢陈带着乌鸦悄然走出,殿内火热气氛依旧,他却没有必要再听下去,自己又不参与拍卖,看热闹时间久了也会无聊。 乌鸦默默盘算了一番,大叫:“仅是馆舍摊位拍卖,就能赚取千万萤金,掌柜的,你发达了!” 谢陈对此早有估算,并无如何震惊,他笑道:“大头还在后面,联赛门票、转播费用、蒙彩收入,任何一项都远超这些小利,联赛过后,你我百年内都不愁修行资源。” 乌鸦直乐呵,在谢陈肩头上蹦跳,“以后,你改名叫鸦千万,不,叫鸦百年!!” 谢陈懒得与它吵闹,直奔另一侧高大宫殿。 “那是器房,为水帝宫弟子炼制法器、分配宝物,去干什么?”乌鸦好奇道。 “松烟邑内没有魂宝,我请颜璃卿为你我打造了魂符,今天就来试试。” 谢陈一边解释,一边推开房门,虽是深夜,殿内仍然灯火通明,有无数火炉焚燃烈焰,散发高温,空气中翻滚着热浪,很多赤膊匠人挥汗抡砸,正打造各类法器。 “与吴家铁铺差不多,到处都在抡大锤,只是规模大上百倍不止!”大黑鸟惊叹,各种热气与宝物散发的光芒让它睁不开眼,耳中尽是叮叮当当打铁声。 一名黑脸年轻人走来,笑道:“这里只是我水帝宫器房中的一角,专为炼制初源四境的法器,不算壮观。” 乌鸦啧了一声,七府底蕴,可见一斑,仅炼器房一脉都按不同境界划分有专属区域,这等壮阔的打铁房,只是打造天然境以下的宝物使用,其他几处,又不知是何等雄阔? “你是贾洪量吧,我拿颜璃卿信物,来取魂符。”谢陈拿出了一个精致玉佩,上面有颜璃卿印刻的一道灵识。 黑脸年轻人接过玉佩,查看过后,带着谢陈走向一侧的房间,说道:“账房那边今年不知道如何突然开了窍,想出一桩又一桩好主意,联赛必定要大赚,连累我们器房整日起早贪黑。” 他似是在抱怨。 谢陈笑了,“贾兄弟华光满溢,已然是半只脚踏在千元境门槛上,听说上一届联赛中也是前二十人,今年为何不参赛?” 贾洪量顿了顿,露出玩味笑容。 他作为水帝宫嫡传,颜璃卿已经如实告知谢陈真实身份,自然知晓这个肩头站立乌鸡的家伙是何人。 转过身,看了谢陈一眼,说道:“幼魔,你难道不知,许长银也是我们器房弟子?” “许长银?”谢陈愣了一下,想起了那个预选赛上的绿袍小相公,曾被自己打劫两次,惨不忍睹,想不到自己今晚来到了他老巢。 乌鸦大叫:“坏了,这里遍地是你仇家!” 贾洪量笑道:“不至于,起码我不会在辛江府境内动手杀你,免得招来祸事。” 谢陈只当没听到这话,他问道:“许长银是器房弟子,与你参赛有何关联?” “关系大了,”贾洪量叹气,道:“他在决赛场上诱骗卢洞实,被你敲诈,两人狗咬狗,让水帝宫颜面尽失,守素女官发怒,将其打入刑房,至今还没出来。而我们器房的宫主,也惨遭连累,亲自领罪。” “因为那个软脚混蛋,导致水帝宫各房会议上,我们炼器一脉被联合抵制,二十年内不得再参加任何赛事,刑房的吕一更是叫嚣,有他一人足以在联赛上手刃你头颅,为辛江府取回颜面,不许我去露脸,免得再次丢人……” 贾洪量盯着谢陈,目光幽幽。 乌鸦感觉到一阵寒意,对谢陈传音说道:“槽糕,你惹下了大祸,万一他在魂符中做了手脚,怎么办?” “小乌鸡说得很对,我们器房好几人都有此想法,”贾洪量境界很高,听到了乌鸦的传音,他接着说道:“而我,只想一锤砸烂你魔头。” 谢陈脸色不自然,“许长银几次三番想要镇压我,还能轻饶了?” “往事不必再说,日后相见,手中大锤自会讲明一切。”贾洪量不想再说下去,他已经带着谢陈和乌鸦走入一个房间,里面是一排排的木架,上面摆放着许多法器,他随手取出两张黄色符纸,上面有朱红色的符纹,不知是何人绘制,仅是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那种神性,透露出惊人的波动。 “拿上魂符,就赶快走,被我器房那几位天然境师兄看到,你少不得要吃一些苦头!” 贾洪量心中有气,递过符纸,就开始赶人。 谢陈拿起符纸,默默转身离去。 走出很远之后,乌鸦长出一口气,“好凶险,我们逃出了龙潭虎穴,如果不是颜璃卿关照,我今晚恐怕要被杀了炖汤!” 谢陈还是不说话。 乌鸦好奇道:“你怎么没反应?在想什么?” 谢陈叹息,“不知道许长银是器房弟子,那个混蛋,坐拥宝山,身上肯定还有宝物,当时打劫不干净,后悔!” 乌鸦被他的脑回路所折服,气道:“你连累了贾洪量,乃至整个器房不能参赛,今年水帝宫赚了大钱,奖金会比以往更丰厚,他们错失良机,恨不得现在就抡锤砸死你,现在竟然还在回忆往昔?” 谢陈双手拢袖,向着账房走去,笑道:“许长银的过错,为何要归结到我身上?” “是不是请周财神发话,解除器房限制,好缓和一下关系?”乌鸦小声劝道:“与贾洪量处好了,各种宝物自然不缺。” 谢陈斜了它一眼,“你很闲吗?还有空去替潜在的对手着想?” 乌鸦讪笑。 谢陈接着说道:“大赛上,遇到吕一,往死了揍一顿,最好再勒索几件宝物,贾洪量他们心中的气自然会消去。” 乌鸦眼睛亮起,连连叫好:“有道理,看着嘲讽自己的人跌进同一个深坑,那种感觉,比亲手复仇还要爽!” 但是,它转眼间就萎缩下来,闷声道:“吕一是刑房天骄,被水帝宫寄予厚望,是夺冠的种子,比贾洪量还要强,你有把握战胜?” 谢陈笑而不语。 他们很快就回到账房,颜璃卿尚在主持拍卖,还未返回。 自有值守的侍女走来,将他们引向早已备好的房间休息。 谢陈和乌鸦的房间仅一墙之隔,他盘坐在床上,取出那张符纸,仔细看去,巴掌大的朱红色纹路简单而稀疏,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环形图案。他掌心喷薄出白色烈焰,注入一丝本源气,符纸霎时燃烧起来,青白烟雾袅袅散去,只留下符纹浮在半空。 “这就是魂符。”谢陈轻语,第一次见到魂宝,感到新奇,就是这样一个符纹,非天然境修士不能画出,可保修士神魂不灭,肉身死去,也可凭借神识借体重生。 手上这枚魂符,是颜璃卿请水帝宫匠师精心刻画,能全面摹刻下神识中的一切,即使重生,也能保留前世所有,比市面上的普通魂器要贵重很多,价值百万金。 器房既然知晓他真正身份,谢陈就不担心他们敢暗中做手脚,便释放出一丝神识,向着飘在半空的符纹探去,刚一接触,符纹顿时绽放出刺目红光,整个房间内大亮。 嗡嗡,环形符纹突然延伸出许多细微纹路,变得复杂,透露出玄妙气息,谢陈还未看清,就见到红光闪烁,一下子就钻入自己脑海。 他的那团神识朦胧亮光陡然一震,与符文结合在一起,再不可分割。 第162章 忙碌 谢陈发现,炼化魂符入体后,自身并没有任何不适,那枚符纹与自己的神识紧密结合,时间越久,越深入神魂,两者几乎要融为一体,看不出痕迹。 这是他极为重要的保命手段,可护持神识不灭,一旦发生意外,不至于魂飞魄散。 他观察一会,没有更多发现,便闭上双眼,开始运转功诀,调息自身。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谢陈就被侍女敲门声惊醒,从内定中苏醒,走出房门。另一边,乌鸦也同时走出。 “桐藻堂薛掌柜昨晚拍卖会结束后一直未离去,在账房内等待,说是有要事与你相商。”侍女浅声说道。 谢陈略有讶异,“薛金相莫非已经看穿了我身份?” 乌鸦说道:“去看看便知。” 刚走到账房门口,薛金相就大步走了过来,哈哈大笑,“幼魔,怎么一直不来我桐藻堂取那六千萤金的报酬?” 谢陈一口气堵在胸口,当时薛金相声称萤金数目太多,要他事后去桐藻堂拿取,但预选赛后他马上就遭遇袭杀,后续一系列事情,脱离了掌控,哪有时间去拿? “我怕死!”他瞪了薛金相一眼,“卖假药的,你那时怎就不会携带一个储物器,将萤金送于我手上?” “咱都是小本买卖,犯不上花大价钱赔进去空间法器。”薛金相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萤金,堆在地上,宝光四射,道:“快收下你的血汗钱,不要让别人看到!” 谢陈面无表情,伸掌覆去,萤金尽数纳入道基空间。 “你是如何知晓我身份的?” 薛金相一手叉腰,大笑道:“能在临江城行商多年,我自然在水帝宫有些门路,具体不便告知,不必疑神疑鬼,反正对你没恶意。” 他突然凑在谢陈耳边,小声说道:“你肯定要参加联赛,不如,再合作一次,干一票大的?” “干什么?”谢陈翻着白眼,“还要我贴上名声替你卖假药?” “不可能,我大哥是要脸的!”乌鸦适时大喝。 薛金相眼疾手快,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乌鸦嘴巴,让它发不出声音,“小些声,水帝宫内那些妇人最多舌,让她们听去,非吵出满城风雨。” 他对谢陈正色说道:“咱们合作过,彼此知根知底,别人故意污蔑我桐藻堂,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咱那药货真价实,什么时候假过?” “记着,以后不要再随便提及假药两字,要珍惜好不容易打出的招牌!” 砰、砰,化为乌鸡的大黑鸟,嘴巴被薛金相死死捏着,它抬起双脚,使劲踢向那两条手指,想要脱离,但任凭它使出全部力气,一双铁爪踢出了火花,还是无用。 “咦,小乌鸡,好大的力气,你要说话吗?”薛金相突然松手,乌鸦猝不及防,脑袋带着身体往后走了两步,脚下踩空,从谢陈肩头摔落在地上。 “你到底什么打算?”谢陈一手提起乌鸦,阻止它口吐芬芳,一边问向薛金相。 彪形汉子挠挠头,道:“我想找你做我们桐藻堂的代言,包揽一切参赛费、法袍制作、比赛期间的吃喝,尤其是丹药供应,全部由我提供。” 谢陈拒绝了,“水帝宫自会提供所有,我不缺你那三瓜俩枣。” 薛金相急了,“别呀,只要是在联赛期间卖出去的药物,你都能分三成萤金!” “不稀罕!” “四成!” 谢陈还是摇头。 乌鸦看不下去了,“你为何非要执着于找我大哥?” 薛金相苦着脸,说道:“上次与幼魔合作,导致桐藻堂的名声,嗯,不太好,其余的参赛选手唯恐避之不及……” 谢陈脸色黑了下来,“所以你无奈之下,才找上我?” “正是四处碰壁,我才发狠,想出了这个计谋,”薛金相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盛名在外,但所有人都不看好,不认为你能继续在联赛上称霸。但我坚信,幼魔终将夺冠,随着你最终取胜,我桐藻堂也能打一场翻身仗!” 乌鸦叹气,“原来也有苦衷……” 谢陈冷笑,“卖假药的,有何苦衷?” 薛金相正要反驳,谢陈再次说道:“五成,否则免谈!” 若不是看他昨晚在拍卖场中卖力烘托,谢陈根本不会考虑再度合作。 “认了,我干!”薛金相咬牙说道。 谢陈警告道:“这一次,提供给我使用的丹药,必须和售卖的同质同量,不许再欺骗顾客!” 薛金相将胸脯拍得震天响,“咱办事你放心!” 谢陈不可能放心,看向薛金相的眼光充满怀疑,可是,颜璃卿已经走来,抱着一摞公文,想必有要紧事。 薛金相很识相,与颜璃卿打过招呼,便告辞离去。 “小魔头,快帮我参谋这些棘手问题!” 颜璃卿毫不客气,拉过谢陈就充当军师。 “营建比赛场地的百位工头,吵着要结清工款,但水帝宫前期投入太大,账上再无多余的萤金,他们正在门口堵着呢,怎么办?” 谢陈调侃道:“水帝宫家大业大,怎么也开始拖欠工款了?” 颜璃卿白了一眼。 谢陈笑了笑,道:“既已完工,按合同契约支付九成萤金是常理,这样,不妨先拿出一批门票,每张千八百的,用来抵账。” “好一个黑心东家!”颜璃卿笑骂一声,“真有你的!” 她接着拿出另一张公文,道:“关于门票收费标准,意见极其不统一,定价高了,担心引来骂名,定价过低,又会入不敷出,还会引起哄抢……” 谢陈想了想,道:“到现在为止,已经可以确定大部分参赛选手名单,具体有多少场次也能盘算出来,你可以提前发售部分门票,先试试水,到大赛开始前那几日,再根据具体情况抬高价格也不迟。” “甚至,故意保留一些票据,让我们内部的人去地下市场高价转售。” 颜璃卿目光变了,“真是奸商!” 谢陈笑道:“过奖过奖。” “还有,丹斤府传来消息,他们看出了商机,要求平分转播收益,不然,不允许我们在那里设置影音石……” 谢陈断然说道:“不可能,一旦开了口子,其他几家也要坐地要挟……” “可我们没时间耗下去……” 谢陈揉着太阳穴,他也开始感到头疼。 然而,事情远不止这些,颜璃卿面临的问题太多了,她与谢陈坐在一起商议,希望能尽快解决。 一直到中午,他们才勉强将公文梳理一遍,有一些可以解决的问题,颜璃卿已经随手安排他人办理,对那些尚存疑虑的,还要再讨论,有几件,少不得要上报至周财神。 “上午就先这样,下午再继续。”颜璃卿轻声说道,她虽然憔悴,但精神亢奋,不觉疲惫。 谢陈看着账房内另外几摞文书,头都大了起来。 颜璃卿伸了个懒腰,浑身舒泰,完美曲线展露,但谢陈已无心观看。 “给,应你要求,提前支付六十万金。”颜璃卿突然想起一事,拿出了一个鱼符,是储物器,放满了萤金。 谢陈终于提起一丝精神,神识一扫,看到鱼符内那些光华四射的宝物,顿感神清气爽。 “听说邓佑已经来到临江城,正流连各处花楼,你作为他狐朋狗友,要我提前支付萤金,是要去寻欢?”颜璃卿眨了眨眼,表情意味深长,说道:“当心身体!” 谢陈涨红了脸,咆哮道:“一派胡言!我与邓佑有何关系?” 颜璃卿哦了一声,“小魔头,你与他在安喜国联手对战庞家千元境,冲冠一怒为花魁,早已经传遍临江城,听邓佑所说,你们是那铁与火的战友情?” “他放屁!” 谢陈的怒吼让账房震动,他一脚踢醒在一旁沉睡的乌鸦,叫道:“走,一起去找邓佑,让他恢复名誉!” 颜璃卿咯咯笑了起来,“现在你属于我账房,不能随便外出,快用过午膳,帮我做那狗头军师,出谋划策!” 谢陈脸色转黑。 乌鸦大叫:“她在压榨你!” 不过,事实如此,谢陈短时间内确实无法脱身,颜璃卿独木难支,急需他帮助。 到了下午,相似的场景在继续。 “我们的人手散播到极限,在很多城池,遭遇当地势力抵抗,非要插一手,平分利润!” 这个消息让颜璃卿惊怒。 谢陈无奈道:“实在不行,也只能暂时妥协,我们不可能赚尽所有萤金。” “有几家蒙彩铺子忍不住透露出了消息,已经有商铺开始效仿!” 谢陈脸色冰寒,“蒙彩铺子重在首发,待赛程公布后,务必做到第一个开售,才能吸引赌徒,长期存续下去。现在提前泄露,七府效仿,平白送给别人机会!以后必须确保其隐秘性!” 颜璃卿大怒,“将那几个掌柜召回,重罚!” 那名差人领命,急忙离去。 公文堆飞快变低,一个又一个问题被拿出,讨论。 然而,账房的年轻主簿们进进出出,不断搬来新的文书。 一天下来,谢陈心神疲惫,刚躺倒在床上,就昏睡过去。 距离联赛越近,事情越多,这样大规模的赛事,第一次改制,且增添了许多从未出现过的新鲜玩意,不免手忙脚乱。 谢陈吃住全部在水帝宫,被颜璃卿强行按在账房,每日与案桌上的公文打交道,商讨一个又一个难题,或者,被拉到拍卖场,审核商家。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时间久了,很多水帝宫的官员也开始注意到这个青衫小哥,整日与颜璃卿形影不离,几乎可以说是同居住。 “好福气,颇受颜账房青睐,怕是背景滔天?” 有人看向谢陈的目光很阴沉,颜璃卿是周财神爱徒,且自身容貌无双,是北境四大美人,不要说在外部,就是水帝宫内,也有许多倾慕者,这样的仙子,如皎洁明月,只能是高悬于星夜,艳照八荒,默默承载着孤寂。 当她独来独往,会被认为是正常,一旦与异性有任何亲密的接触,就会引发许多波澜。 现在的情况就很相似,颜璃卿举止间不拘小节,与谢陈玩笑打闹皆随意,落在有心人眼中,却是惊天的大事! “那个小子,企图染指我水帝宫的明珠,该死!” 很多年轻人顿足,对谢陈生出敌对心思。 这一日,谢陈再次被颜璃卿从床上拉起,女账房也不避嫌,推开他房门,就吵着让谢陈赶快起床,有重要事情。 “再棘手,总得让我沐浴更衣,身上都有味了!”谢陈在抱怨,看着颜璃卿的眼神有许多无奈,“你先出去,男女授受不亲!” 他觉得,这个账房女先生是十足的财迷,一颗芳心全部在赚钱上,眼中已经没有其他。 甚至,就连突破合汇境,都可能是单纯因为境界提升,神识能够增强,更有助于算账,不然,她连修炼的心思都不会有。 “少啰嗦,都快中午了还贪睡,外面一大堆临江城的掌柜们在等着呢!”颜璃卿不断催促,以至于想亲自上手,为谢陈更换衣物。 “你不要过来,我自己就行!”谢陈大叫。 颜璃卿忽然反应过来,噗嗤笑出声,“小魔头,都忘了你还是个小男人,怎么,害羞了?” 她忽然掀起谢陈的被子,叫道:“让我看看,是在梦中幽会,还是痴迷我美色,做出了心虚事!” 谢陈悲愤大喊:“你出去!” 颜璃卿眨着眼,声音变得魅惑,“若真对姐姐有好感,不妨考虑入赘水帝宫,我与你双宿双飞也未尝不可……” 谢陈眼神惊恐,这个女人,比自己还像魔头。 “为了萤金,我一切都愿意……”颜璃卿好似动了真心,声音、眼色皆妩媚,摄人心魄。 好在乌鸦及时闯了进来,见到颜璃卿俯身,几乎要凑到谢陈脸前,嘎了一声。 “咯咯,快些出来,今日要择选二十五座决斗场的赞助商,时间很紧迫的。”颜璃卿的表情霎时恢复,对着谢陈交代一句,走出了房间。 乌鸦的眼神耐人寻味。 谢陈警告道:“此事不许宣扬出去,不然小心你鸟头!” 大黑鸟歪了歪脑袋,只用一只眼看着他,道:“你放心,铁嘴在此,什么秘密也跑不出我口。” 谢陈没心思与它闲扯,快速梳洗过后,就与颜璃卿汇合,步入另一座高大宫殿。 他最近一直在水帝宫操办各种事务,为方便行事,颜璃卿便为他取了个乌三的化名,对外宣称是账房新来的主簿,可决断一切与联赛有关诸事,权力很大。 “乌三先生,我是赵家灵宠店铺的掌柜,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乌主簿,我们遍地绿灵植铺子,在城内商家数一数二,免费提供了一号赛场上全部灵草奇花的布置,你看,能不能请一些嘉宾到时提两嘴,好为小店宣传……” 谢陈刚现身,就有大群掌柜围了过来,热情洋溢,不断打招呼。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大家都知道了账房内乌三主簿的厉害,许多时候,连颜璃卿也要听取他意见,见他现身,纷纷开口,请求帮忙。 甚至,还有几家店铺掌柜趁乱往谢陈手中塞入了几枚储物器,很小,皆是玉龟、扳指一类的手把玩意,不起眼。 不用想,内部肯定是堆满萤金。 “乌先生,不成敬意,稍后竞选会上,多替我朱家药铺美言几句……” “还有我楠竹酒楼……” 谢陈提起笑脸,与众人抱拳,谈笑一番,快速脱身,走向宫殿后方的一个房间。 那些掌柜,都在大厅内落座,互相攀谈,同时也在等待。 房间内,颜璃卿与另外几名水帝宫的青袍老人一起,取出几十份文案,摊开在桌面。 一名小厮来到大厅,对着手中名单大喊,“现在开始竞选一号至十号场地内讲解台上印制宣传标语商家,请已经提交方案的长月恒酒楼、金刀镖局、守一炼器坊等商家掌柜,前往后台会晤,其余诸位,保持安静!” 十几名掌柜的起身,来到谢陈他们所在房间。 一名青袍老人施法,强横道光闪烁,整座房间与外界隔离开,他们的谈话不能为外人听到。 按谢陈的规划,比赛期间,讲解台、观众席、擂台周围,乃至角斗场内所有存在空余的地方,全部都让那些商家打上标识、写上宣传,脑子活络的,也可以悬挂上各家的画布,以此吸引观众注意。 而对商家来说,想要借助联赛提升人气,在擂台上烙印下自家痕迹,自然是要用萤金铺路,向水帝宫交纳足够的费用之后,才能谈下一步合作。 谢陈对此解释,“我们这是招商与竞标,提供史无前例的宣传机会,让商户露脸,他们只是花费极少的成本,就能获得无法想象的收益,是双赢,是共同奔赴!” 这也就是今天竞选会的由来。 房间内,一名青袍老人率先点评道:“长月恒这个方案不错,印制出了图画,与讲解台正面结合,不喧宾夺主,还能隐晦地让观众看到你家口号,在诸多店铺中最好。” 颜璃卿眯起了眼睛,“就是提出的条件不实诚,只愿交纳一百二十万萤金。此次联赛,不仅临江城,北境各地都有转播,一旦方案落实,长月恒三字响彻七府,生意剧增,这点钱,呵……” 谢陈开口说道:“少于三百万,首轮评选就舍弃,咱不欠这点钱。” 长月恒的掌柜大急,“诸位莫慌,我马上回去与另外几个东家商量,涨钱!” 颜璃卿又拿起了另一份方案,微微颔首,“守一炼器坊很有诚意,不仅愿意拿出两成红利,还可以提供十件千元境法器,用作联赛最后的奖品。” 谢陈和其他几人纷纷点头,这个条件,很不错了。 其余众位掌柜惊呼,“守一炼器坊怎能如此,断了我们后路!” 谢陈拍了拍桌子,说道:“完善自家方案就好,不要恶意评价他人!” 颜璃卿倚靠在椅子上,懒洋洋说道:“今日择选出最有诚意的三家商户,做最后竞争,其余的,如果自认为报的萤金少了,现在修改还来得及……” 一群掌柜变了脸色。 第163章 护花使者 半个时辰后,第一批十几家掌柜走出评选房间,有人脸上带有掩藏不住地笑意,主动与在外等候的其他熟人打招呼、攀谈,身体内止不住散发出意满的神气。更多落选的人则是一脸懊悔,也没心思多待,快步走出宫殿。 众生相,有人欢喜有人愁,竞选类评比,不可能都是胜者,这很正常。 小厮大声喊道:“下面评选十一至二十号场地,请各位掌柜的进来!” “秦掌柜,记得表现出‘诚意’……”有竞选成功的掌柜,在为好友提点。 一阵并不算大的嘈杂声过后,殿内恢复平静。 谢陈他们面前又多出许多公文,皆是新的方案,写着各家商户的宣传口号和标识规划,当然,最重要的是,方案最后那一栏的收益分配内容。 “你们千祥酒楼,与长月恒同为临江城八大酒楼,就只愿拿出八十万萤金的报名费?”颜璃卿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好几遍,发现确实是八十万,而不是八百万。 谢陈呵了一声,“早知道就应该设立下最低报价,免得什么人都来搅闹!” 嗤啦,一名青袍老人抓起千祥酒楼的方案书,撕了个粉碎,恶狠狠盯着那位掌柜,“出去,不需要你再继续参与!” 这些日子与谢陈共事下来,他的胃口被不断喂大,眼界高的吓人,对八十万金显然看不上眼。 “容我再改……”千祥掌柜脸色煞白,想耍个小聪明,在其他商家报出价格后再少量添加,不曾想自己的方案被率先否定,他后悔不迭,想要开口求情。 但已经晚了,水帝宫诸人,包括谢陈,都被公务缠身,心情烦躁,不可能心平气和听他辩解,当即下令卫兵将其客客气气‘请’出宫殿。 颜璃卿拍了一下桌子,剩余的掌柜们身体一震。 “各位,没时间陪你们一次又一次商讨价格,联赛不缺赞助商,你们再不显露诚心,最好趁早离去,不要耽误彼此!” 颜璃卿的话语很重,也很强势,让这些掌柜不安起来。 谢陈安抚道:“休息半刻钟,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更改方案,若还有这样胡闹的行为,直接清逐!” 场下十几人纷纷拿回自己的方案书,各自寻一处角落,奋笔疾书,更改收益分配。 一名青袍老人对颜璃卿传音笑道:“颜账房,你和乌三真是珠联璧合,这些人精一样的商户,早就该这样治治了!” 颜璃卿微笑,一旁的谢陈,在闭目养神。 很快,重新做好的方案摆上桌面,他们再度开始评选。 一直到深夜,水帝宫燃起无数烛火,到处亮通通,这里的商户进进出出,不说谢陈和颜璃卿他们几个评选的人,头脑昏沉,就是那名宣讲的小厮,也已经快要跑断腿。 “所有场地的讲解台首轮招标完毕,擂台周围宣传板评选过半,明日再继续吧!” 一名青袍老人不住揉着太阳穴,心神俱疲。 颜璃卿站起来走动两圈,缓解疲劳,她笑道:“还有一半的擂台要评选,观众席上的商位更多,接下来的几天,要抓紧了!” 谢陈感到头疼,颜璃卿所说还只是首轮竞选,各部分保留了三家最具实力的商户,等首轮评选过后,还要开展二轮、三轮竞选,直至选出最有‘诚意’的一家,工作量巨大,看不到头…… “你们整理方案,我先回去休息了。”谢陈独自走出,当先向着账房走去,他修为最低,也最先支撑不下去。 路过大厅,扫视一圈,不见乌鸦,想来大黑鸟苦等一天,感到枯燥,自己先回去了。 咔、咔,走在水帝宫内,不时有巡查卫兵走动,铁甲铿锵。 谢陈遭受了几次盘查,亮出颜璃卿交予的账房腰牌,顺利通过。 他精神和体力消耗到极点,宛如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深一步浅一步行走,眼皮子快要贴在一起。 恍惚之下,身前多出了几个人影,他也未曾发觉。 砰! 谢陈和最前方一人撞在一起,对方好似带有故意的成分,使用了巧力,谢陈被撞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肋骨剧痛,一下子清醒几分。 “嘶……”他摔倒在地上,倒吸了一口气,晃晃头,看向眼前那几个人。 “你们,是故意找上我的?”谢陈喝问。 这里是去往账房的一条小道,仅有两人宽,黑灯瞎火,平日里很少有人来,因为是近路,谢陈才绕行。 可是,他们深夜在此,不偏不倚撞上自己…… “不算傻,难怪能与颜璃卿形影不离。” 为首一人淡笑。 谢陈快速站起身,防备起来。 “一个翠仪后期而已,你运转道基,凝聚功力,试图与我抗衡?”为首那人缓步走来,随着他每一脚落下,身上的幽蓝色光芒就增强一分,数步过去,其气势浓盛,境界显露,赫然是千元境修为,强大的威压扫来,令谢陈无法抵挡,不住后退! 借助他身上的华光,谢陈终于看清了来人,是一个比自己略年长的男子,身材修长,面容说不上俊朗,却也白嫩。 “颜璃卿的护花使者……”谢陈轻声说道。 结合来人提及的颜璃卿名号,他大概有了猜测。 那人大方承认了,“不错,我是护卫房一脉弟子,屈天,早看你不顺眼,今夜特来告诉你两句话。” 谢陈冷笑,“自以为是,颜璃卿的爱慕者能填满辛江,需要你强出头?” 千元境修士,屈天,浑身闪烁幽蓝色华光,气势惊人,他近乎俯视一般的态度,扫了谢陈一眼,道:“我这种修为,尚不敢对她表露心意,你何德何能整日与她欢笑?小子,今后识趣些,不要靠近不属于你的月光!” 谢陈看了眼对面,屈天在缓步走来,身后还有两三人跟进,不过,他们却不是千元境,大都在翠仪境门槛上,明面实力比自己要强。 “你敢在水帝宫内行凶?”谢陈好奇。 屈天一愣,与身后几人同时大笑,“乡野鄙人,我既然敢自报名号,就不怕你报复,水帝宫皆由我们护卫房拱卫,说实话,就算今夜将你击杀在此,我也能依旧逍遥!” 不过,他毕竟还是有所顾忌,接着说道:“乌三,闹出人命的话势必要牵扯出我师尊出面斡旋各方关系,你不要怕,打断两条腿就行。” 谢陈哦了一声,看来对面的屈天是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他无意与这样的人浪费时间,说道:“是颜璃卿请我来此,共谋联赛事务,待诸事了尽,自会离去。我和她没有男女之情,你们就此退去,大家井水不相干,各自安好。” 他不想生出麻烦,即使屈天故意撞上,扬言要打断双腿,也能忍受,什么都不如赶快回去恢复精神。 可是,他的话却让屈天惊怒,“乌三,你该死,竟然污蔑颜璃卿,说她主动邀请你入住账房?!” 谢陈瞪大了双眼,完全无法捉摸其想法,关注点与自己不在一条线上。 他叹了声气,说道:“事实就是如此,你们快些离去,我与她不会有什么结果,你等想要摘花,大可以去直接找她,与我有何关系?” “住口!”屈天嘶吼,目中喷火,“颜璃卿洁身自好,从无绯闻传出,怎么可能主动邀请一个异性入住账房!” 他不愿相信,身后那几人也被谢陈激怒,纷纷大喝:“好狂妄的小子,口无遮拦不说,还这般看不上颜璃卿,真想打烂他那张臭嘴!” “就是,颜璃卿是何等耀眼的天骄女,能稍微靠近就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你居然毫不珍惜,说让就推让出去,该杀!” 谢陈眉头紧皱,这些人神情癫狂,好似入了魔。 而且,完全无法沟通。 不过,他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不知道再多说哪怕任何一个字,就会触动他们敏感的神经。 但屈天已经开始动手了,毫无征兆,身体突然就消失不见,速度让谢陈惊骇。 咚!被一拳砸在胸口,他再次倒飞。 “好坚固的体魄!”屈天稍有惊讶,这一拳未能打断谢陈肋骨,他有些意外,不过转眼就狞笑起来,“好,皮糙肉厚,耐打,今晚让我看看你有几根硬骨头!” “兄弟们,一起,打!” 他一声招呼,身后几个人同时跟进,追着谢陈打去。 屈天自然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双拳不断轰击,拳头上缠绕着幽蓝色华光,每一击都可砸碎山峰,力道骇人。 谢陈被打中数拳,嘴边溢出血迹,浑身剧痛。 屈天大笑:“乌三,不属于你的,就不要妄想,今后该怎么办,自己掂量!” 他抬起一腿,将谢陈踢飞至半空,再猛冲而去,一拳砸下,咚的一声闷响,谢陈整个身体重重摔在地面上,反弹起来,滚落出去。好在这里是水帝宫,地面有法阵守护,不然,大片地面都要塌陷下去。 屈天快步跟进,又是一拳,他很自负,完全未动用法术,单纯以肉身力量碾压,要打断谢陈双腿。 那几个人也跟了上来,打出各种拳术,全部落在谢陈身上。 “都围上来了!” 谢陈眼神冰冷,莫名遭受一顿痛击,心中气愤难名,他的肋骨好似出现了裂痕,一条腿都在麻痹,体表上出现大片伤痕。 但是,他也等到了机会,见到所有人都在自己身前出手,距离很近,毫不犹豫开始反击! 轰! 寒意陡然爆发,整条小道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冰蓝色纹路,这里充满杀气。 “快退,他有千元境法器!” 屈天突然心悸,看到谢陈手中那枚鳞符,瞳孔急剧收缩,大喊着让众人后退。 他自己则跳飞起来,向后方飞去,晋升至千元境,打通自身窍穴,与外界道机相通,可以短暂借力滑行,他速度比所有人都快。 但谢陈已经催动鳞符,距离如此近,他们很难逃脱。 “啊!” 那几个翠仪圆满的修士惨叫,他们离谢陈最近,避无可避,被蓝色符纹覆盖,感觉一股巨力当头拍下,当即就被拍倒在地,头上、胸背上,渗出大片血迹。 “晚了,既然已经动手,我就不再忍让!” 谢陈大吼,注入大量本源气,鳞符绽放出刺目光芒,整条小巷都大亮,神秘的纹路在空中蔓延,交织出一片能量浪潮,蕴含着凶猛的攻势,仅是轻轻扫过,就将所有敌人全部镇压。 “我的腿!”屈天也在大叫,他在半空,同样没有完全避开,被扫中了双腿,咔嚓一声,小腿上的骨头尽断,两只脚软绵绵垂下,钻心的刺痛令他大吼。 然而,下一刻,就看到符文如浪潮,席卷而来,他的身体遭受冲击,被撞飞出去很远。 噗!屈天大口吐血,这一击,他胸骨不知断裂多少,五脏六腑移了位,身体到处都是伤。 “我恨啊,应该第一时间将你禁锢!”他悲愤大喊,内心充满不甘,大意之下被谢陈偷袭,落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他运转功诀,想要祭出自己的法器对敌,“乌三,我要杀了你!” 但是,形势已经逆转,谢陈不可能坐视敌人反攻,早在屈天倒飞出去的同时,就奔至他身前。 “肆意折辱他人时,你就应该想到现在!”谢陈毫无怜悯,再次催动鳞符,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对着屈天打去。 砰! 屈天被拍击,正面承受了一切,脸上、胸间,到处都是血,后背下的地面都被染红。 并且,在谢陈攻势下,他的气息运转被打断,无法反击。 “鳞符不能禁锢他修为,一旦脱困,我又要陷于险地。” 谢陈连续打出三击,让屈天受伤极重,面上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原本样貌,但他深知,这些都只是表象,其修为境界尚在,根本无损,还具有反击自己的能力。 “不然,打断双手算了!” 谢陈将鳞符握在手中,缓缓握拳,对着屈天比划起来,说出的话语冷酷无情。 “如果不是在水帝宫内多好,打作肉泥了事……” 屈天惊悚,嘶吼道:“你敢如此狠毒?” 谢陈的回应很简单,一拳砸下,骨裂声中,血与肉飞溅。 “今日所受,我要你百倍偿还!”屈天一条手臂被彻底打断,他要痛到昏厥,牙齿都咬碎了。 “住手!” “胆敢行凶!” 先后两声断喝,远处有大队守卫奔来。这里的动静,终究是吸引到了卫兵的注意。 第164章 朱明城巨变 “你都这个惨样了,还敢嘴硬?”谢陈笑容冰冷,举起鳞符在屈天头上再次拍下,这一次,很重,大片的刺目蓝光中,涌现出密集符文,他将鳞符催动到一个很高的层次,打出了比之前还要凶狠的一击。 咚! 屈天的脑袋被拍实了,他皮开肉绽,头骨凹陷下去,血液飞溅,嘴巴和五官都变得扭曲,嘶吼着,却说不出话,在地上痛苦扭动,口中发出呜呜声。 “当众行凶,肆意妄为!” 一个银甲守卫大吼,离得很远,就打出了一道粗大光束,想要阻止谢陈。 “超越了千元境,比屈天还要强!”谢陈感受到了来人的威压,不敢犹豫,立即用鳞符挡在身前,白色烈焰注入符文中,鳞符变做一面巨大盾牌,树立在前方,与光束撞在一起。 猛烈的爆炸声中,谢陈倒退出去数丈远,双脚在地面摩擦出两条黑色印迹,他感觉一股巨力涌来,虽然有鳞符阻挡,但还是有不少力道透过符文,击打在自己身上,双臂酸痛,胸口发闷。 只是这一会功夫,银甲护卫已来到了近前,他似乎是这些守卫的统领,一挥手,就有数名卫兵上前,将屈天扶起。 “你怎么样了?” 他们看到屈天那副惨样,纷纷惊呼。 “好狠辣!” “哪里来的凶人!” 同为护卫房弟子,见屈天这般凄惨,他们颇为激动,一个个怒视谢陈。 “你是账房新来的主簿乌三?” 银甲统领看向谢陈的目光很冰凉。 谢陈喉间有一丝腥甜,刚才只是初步接触,他就被银甲统领打伤,这是超越了千元境的修士,修为远超于自己! “在水帝宫内行凶,即便你来自账房一脉,也不能就此作罢!” 银甲统领开始迈步,直接要出手将之镇压,打入刑房。 “他主动殴打我,又该当何论?” 谢陈被银甲统领的强横威压所慑,不断后退,但却也在大声辩驳。 这些守卫发笑,银甲统领脸庞被头盔遮盖,只留下一双眼睛,看不出样貌,不过,他在冷笑,“我等并未见到屈天主动出手。” 谢陈眯起了眼睛。 “好一窝官官相护!” 砰,银甲统领突然出手,与屈天无二,好似不愿在谢陈身上浪费更多时间,他打出了一座拳印,银白色光芒照亮了巷道,对着谢陈压来,速度极快。 但谢陈一直在防备,第一时间用鳞符阻挡,在身前幻化出一个丈大的冰蓝色法阵。 “千元境后期的法宝,难怪这般托大,还敢对我还手。” 银甲统领浑不在意,单臂前伸,拳印银光灿灿,瞬间就击溃了鳞符化出的阵纹。 噗,谢陈大口吐血,再次倒退出去。 “果真是合汇境!” 他心中悚然,一心袒护屈天的银甲统领,实力极强,根本不是对手。 “不计后果催动鳞符,可以发挥出三次合汇境威能,就是不知三次过后,能否脱身?”谢陈心中快速闪过这个念头。 银甲统领再次杀来,谢陈看不到其身形,心中惊骇,他再顾不得许多,将自身全部的本源气打入鳞符中。 轰,一股同样强绝的气息猛然爆发,蓝色符文蔓延,从谢陈手中向前方铺展,巷道内全部都被覆盖。 “还隐藏着这么一手?”银甲统领稍有惊讶,但丝毫不惧,“我自身就是这个层次,你依仗法器,能撑多久?” “乌三,颜璃卿不是你能招惹的!” 谢陈顿悟,“是你指派屈天前来教训我的?” 银甲统领笑而不语,他全身都在发光,银芒令谢陈双目刺痛,隔绝了两个大境界,如果不是有鳞符相助,他只是被合汇境威压扫过,就会失去反抗力。 砰,银色光芒包裹的拳头轰击在法阵上,凶猛力道袭来,无往不利的鳞符居然在鸣颤,符文溃散,化作无数蓝色粒子飞舞。 谢陈咳血,胸前衣襟被染红,双臂上传来剧痛,神识内视,发现自己的骨头上都出现了裂痕! 银甲统领只是顿了顿,一拳轰开谢陈赖为依仗的鳞符,他甚至都未曾动用全部力气。 “如果不是在水帝宫,你现在已经是死人……” 然而,谢陈的惊骇不在此处,他发现,鳞符上竟然出现了一条裂痕! “动用三次合汇境威能,鳞符达到极限,将会毁去!” 这让他无奈,大敌当前,手段受限,今晚恐难离去。 “姜选,你干什么!” 正当银甲统领要继续出手时,一声厉喝传来。 所有人看向巷道尽头,那里,一位白色短裙女子怒斥,并且抬手就打出一束虹光,横亘在谢陈与银甲统领之间。 流光划过,颜璃卿已经出现在谢陈身前,瞪向对面的护卫。 “你若杀了他,水帝宫都要遭难!” 被称为姜选的银甲统领哦了一声,“他背景很强大吗?你就是因此而与他走在一起?” 他并不以为意,“乌三伤我护卫房弟子在先,即使当场击杀,旁人也无话可说。” 颜璃卿被气笑了,“蠢货,脑子里就装着那些男女之间的破事!” 姜选摇头,道:“男欢女爱,是大道本性,我倾慕于你,这有何不好意思的?” 颜璃卿真想动手打爆姜选脑袋,她传音说道:“乌三是幼魔,正在与账房合作,通过联赛赚钱,你敢动我发财树,老娘打烂你卵蛋!” 姜选愕然,不止是震惊于谢陈的身份,还因为颜璃卿展现出这样彪悍的一面。 可是,短裙女子并未再多说,因为谢陈已经走远,她只是与姜选说了这么一句,就小跑着追向那个青衫少年。 “姜统领,就这样放过他吗?”有一名护卫不甘心,看到屈天的惨样,对谢陈生出恨意。 姜选的笑容耐人寻味,他轻声说道:“不急,乌三就是幼魔,这可真是令人意外。” 他略一思索,吩咐道:“护卫房和刑房平日里多有合作,听说屈天与吕一私交不错,将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在联赛上,斩草除根……” 谢陈在夜色中行走,向账房走去,颜璃卿一出现,他就放松下心神,疲惫感袭来,只想好好调息。 “小魔头,走这么快干什么,怪姐姐来晚了吗?” 颜璃卿几步就跟了上来,声音娇柔又细腻,令人浑身酥软。 谢陈略有些生气,“你请我来账房,就是这样保护我的?” 颜璃卿眨了眨眼,道:“姜选那伙人就是混蛋,不必一般见识,明日,不,今晚开始,姐姐与你贴身为伴,亲自守护!” 她掩嘴轻笑,与谢陈打趣,搭配上那副绝世面容,能吸引所有男人目光。 谢陈对她已经习惯,不为所动,只是闷头走路。 “不必,我担心再引来张选、李选,被爱情冲昏头脑,半夜杀入账房,将我斩杀出气……” “咯咯,真会说笑,我做出保证,你安全绝对无忧!” “再有下次,我立刻搬离出账房!” “绝对不会!” 听着两人在笑声中远去,尤其是颜璃卿,对谢陈姿态放的很低,与之前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众护卫面面相觑,心中止不住发酸。 “他是割阙山魔头,身份摆在那里,颜璃卿怎么可能动情,只是利用罢了!” 姜选心中自语,强行按压下那股戾气。 到了账房,颜璃卿竟然真的跟随谢陈一同步入他房间内,这让谢陈不好意思起来,“你真要与我同住?” 咚,颜璃卿在他额头前敲了一击,“想你的春秋大梦,知道我为什么在招商结束后姗姗来迟吗?” 谢陈没好气道:“我哪里知晓。” 颜璃卿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周老师紧急告知,就在今天日落时,艮山大陆最南方,朱明城发生巨变,所有天门境皆可感知到!” 她在耳边呢喃,秀发撩拨,但谢陈却霎时惊醒,通体冰凉。 “朱明城巨变,具体是哪一方面的消息?” 颜璃卿叹了口气,道:“女帝在闭关中被惊动,感知到天地大道剧烈颤动,无尽远处,道机混乱,影响到了整座大陆。” “她只是说,夏将陨……” “夏将陨。”谢陈轻声自语,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心神,身体发麻,来到割阙山数载,早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一些白藏的秘辛。 那里,有一位他无法割舍无法忘却的存在,是他一生之痛。 “师尊一直提起,时间不多,是与此有关吗?” 他心中生出无数愁绪。 隔壁的乌鸦被吵醒,睡眼惺忪走来,嘟囔道:“正是盛夏初来,热得恨不能褪下鸟毛,什么夏将陨,暑气炽热无比呢!” “多嘴!”谢陈瞪了一眼。 颜璃卿看了他一眼,道:“周老师从女帝那里得到消息,特意告诉我,意思很明显,一旦朱明城异动,北境都会遭受影响,我们筹办联赛,要加快了,最好能提前开始!” 谢陈默然,然后点了点头。 “不要多想,凡事有白山主在。而且你一个翠仪境弟子,也无法改变什么。”颜璃卿劝慰道。 谢陈叹了口气,“尽量不影响联赛。”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乌鸦被勾起好奇心。 但是,没有人回答。 颜璃卿说出了这个惊天变故后,便离去,只留下谢陈和乌鸦。 “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为何有种强烈的心悸?”大黑鸟心情烦躁,在屋内来回走动。 谢陈心情沉重,这个消息太惊人,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乌鸦探过头来,问道:“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陈叹息,“大变将至,你做好准备,抓紧所有时间提升,有可能,你我无法参加联赛……” “这般严重?”乌鸦狐疑不定。 谢陈对它传音,简要说明了情况,引得大黑鸟哀叹连连。 “如果南方真有异变,这几日就会传来具体消息,到时你先飞往松烟邑,将店铺和张大眼他们安置妥当……” 谢陈关上了门,与乌鸦密语,他心中生出了紧迫感,觉得不能再等下去。 而且,这场变故一旦发生,将会是海啸席卷而来,现在提前谋划后路,总比到时手忙脚乱要好一些。 一夜过去,他和乌鸦一直在分析,思考对策,直到天光微亮,谢陈叹息了一声,暂时放下心中重担,走出了账房。 刚到评标宫殿,再次看到了颜璃卿,他眼神中有问询。 颜璃卿微微摇头,清澈如秋水的眸子中带着淡淡笑意,谢陈顿时如释重负,紧绷的精神霎时放松。 “女帝深夜传话,暂无大碍……” 这是颜璃卿传音告知的消息,令谢陈稍有安心。 “不过,周老师的意思,夏陨已是定势,联赛还是要加快,今日评选开始,一切手续从简……” 谢陈被诸多心思缠绕,整个人沉闷许多,他强撑精神,与颜璃卿几人一同操办剩余的擂台场地招选等事。 接下来几天,可以明显感受到这种变化,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各处都有人在低声议论。 水帝宫的气氛已经紧张起来,增加了许多巡查的卫兵,盘查比之前更加严格,频次也密集起来。 不知是因为南方的变故,还是大赛将近。 账房这边,一片火热,所有人都被调动,全力投入到联筹联赛的头等大事中。 忙碌的生活冲淡了不少思绪,谢陈暂时不去想更多,正如颜璃卿所说,他在这场巨变中,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只能是庸人自扰。 “七府联赛提前至五月二十日开始,诸位,再辛苦三天,大家共同创造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 颜璃卿充满激情,对账房内所有人大喊。 虽然计划被打乱,但好在大部分事项已铺展开,总体影响不大,她充满信心。 “此次联赛,势必赚取海量萤金,周老师已经发话,人人有份,人人有赏!” 她的话语引发一阵欢呼。 谢陈没有参与,他和乌鸦在房内静修,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事项都敲定,不再需要他事事插手。 当天深夜,尹弱找来,依旧是贴身青色劲装,干练而妖雅。 “我结束历练后,回了老松岭一趟,竹皇将我护送到此。” 谢陈急忙问道:“师尊他,如何?” 他心有担忧,还有一丝忐忑。 尹弱罕见地面带忧愁,道:“情况不明,朱明城异变后,草屋山全部包裹在金色剑光中,老松和竹皇也看不到师公其人……” 谢陈心中发堵,闷声道:“师尊他,太苦了……” 尹弱咬牙说道:“师公的爱人在那里受尽苦难,即将香消玉殒,我们却,帮不上忙!” 第165章 翻脸 尹弱带来了一些割阙山上的消息,让谢陈更加担忧,白藏那般刚毅的性格,此时,内心凄苦能与谁诉说? “师尊将自己关闭在草屋中,是想独自向南域磨剑!” 尹弱紧握双拳,道:“师公他就是这样,从不寻求旁人相助,即便是,门下那些弟子!” 谢陈一掌拍下,桌案粉碎。 他毫不怀疑,如果朱明城真的发生诀别一幕,金色剑光必将横跨大陆,向那里讨要一个结果! “真有三长两短,那座统治南域无数岁月的妖神陵阙,要在剑光中颤抖!”尹弱恨声说道。 不过,她也让谢陈不要过度担忧,“草屋山异动持续至半夜,不再散发出割裂天地的锐气,师公心境恢复平和。” 谢陈脸色稍缓,这与女帝感知到的消息相吻合,他心中安定下来。 “从那日后,虽然杀气渐消,但割阙山十万里山河到处喷薄无上道光,金霞遮盖了天穹,老松岭被淹没……” 尹弱看着谢陈和乌鸦,脸色很郑重,“你们或许已经知晓,朱明城势必要发生变动,只是早晚,很有可能,我们连大赛都无法参加,要早些做好心理准备!” 大黑鸟心中凛然,谢陈这几日一直不安,尹弱也是如此,它感受到一种紧迫。 谢陈叹气,“夏陨,秋来,肃杀万灵,大陆将要流血……” 在联赛即将开幕前,他们得知这样一桩惊天变故,心思已然无法再全部集中。 “不好,我们随时可能会退赛,到时水帝宫的分成都拿不到,必须提前向颜璃卿索要一部分萤金!” 躺在乌鸦的床上,谢陈突然想起这件事,顿时直起身,念叨起来。 尹弱霸占了他的房间,谢陈与乌鸦挤在一起,大黑鸟被他的动静惊醒,嘀咕道:“你好像与辛江府天生犯冲,每次在比赛上辛苦赚取的萤金都无法顺利到手。” 谢陈被它这一打岔,气笑了,但细想之下,又觉得莫名有几分道理,“似乎确实如此,每次都要发生意外!” 他咬牙切齿,“难道我在辛江府,注定财缘稀薄不成?” 大黑鸟直摇头。 翌日大早,谢陈破天荒主动跑到颜璃卿房外苦等,数次想要推门进去,但碍于男女授受不亲,只好强行按下焦躁,来回踱步。 “你很有空闲吗?大早上在我门外散步,吵闹我无法安睡!” 颜璃卿猛地推开门,明显带有起床气,美目中有嗔怒。 谢陈大喜,连忙说道:“快,提前分我五千万萤金!” “做梦呢?”颜璃卿错愕,怒斥一声,“联赛尚未开幕,就只卖出去了几万张门票,哪里来的这么多分成!” 然而,她慧心玲珑,眼珠稍一转动,就猜到了谢陈的用意,“你担心朱明城异变,提前退赛去,我辛江府会独吞所有?” 谢陈脸色有些尴尬,“你想多了,我处在破境边缘,确实需要资源。” “不是刚给你提前支付了六十万金吗?” 谢陈说道:“已经全部用完。” 颜璃卿目光在谢陈身上上下扫视一圈,带着深意,“突破翠仪后期,用的了这么多萤金?莫非真是与邓佑去喝花酒了?” 谢陈脸色微怒,“邓佑那厮,败坏我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岔开话题,我们之间分账,不能再等到最后结算,必须每日结清!” “先将预售门票的萤金分我一半!” 颜璃卿笑吟吟道:“那样多麻烦,联赛很快结束,也就一个月,到时与你摆开账本,全部算清,保管毫厘不少。” 谢陈惊诧,颜璃卿平日里与他玩闹,关系看似非同一般,可今天怎么这么难说话? “她掐准了我软肋,在盘算自己的小算盘!” 谢陈眼神变了,脸色也冷下来,“不管咱们立场如何,这些日子相处,起码并无芥蒂,不要让这些事影响到大局。” “实话告诉你,联赛我也不是非要参加,大不了现在就返回割阙山!” 颜璃卿哦了一声,“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即使谢陈用退赛做要挟,她仍旧不急,淡笑道,“不是存心为难,联赛涉及的收益复杂,账房也需要加班加点盘算,每日一结,谈何容易?” “这小娘皮,往日表现出来的亲近全是假象,一旦涉及到利益,就露出了本性!”谢陈心中暗骂,对颜璃卿的好感荡然无存,这个女人,很可能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自己! 他还没说话,一道清冷嗓音飘来,“是不容易,还是不方便你们做假账?” 谢陈扭头,看到尹弱和乌鸦走来,刚才,正是自家侄女开口。 “牙尖嘴利的魔女!”颜璃卿惊怒,暗自咬牙。 尹弱直言不讳,说出了无法摆在明面上的隐秘。 “朱明城异变,割阙山随时而动,对你水帝宫来说也并不是秘密,我们每日一结,拿走应得,是常理,况且,真的提前退赛去,剩余的萤金全部归你,难道还不行?” 尹弱直来直去,说出了所有。 颜璃卿俏眼中涌现出怒意,脸色阴晴不定。 “实在谈不下去,我就找周财神过来。” 尹弱选择无视颜璃卿,她接受的周财神赔偿中,有一片通讯玉简,是周财神为了向白藏释放善意而特地送上,可以让尹弱与他保持联系,不想今日反而用来制约颜璃卿。 “周老师即便亲至,也有斡旋的余地,但是尹弱深受白藏喜爱,保不准她能引来那尊杀神……”颜璃卿心中快速权衡,最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水帝宫照办就是。” 看着白色短裙女子离去前,脸庞上那一抹愠色,谢陈微微摇头,今天算是结下了梁子。 很快,颜璃卿拿来一枚储物器,说道:“预售门票共赚取四百万金,这里面是二百万,拿去。” 经过这一遭,她心情极差,也不想再装作热情,声音冷淡不少。 谢陈他们拿了钱,径直走出水帝宫,与颜璃卿闹翻,逗留在这里自讨无趣,索性搬入比赛馆舍中去。 路上,尹弱教训道:“你一直愁眉苦脸做什么?到现在还看不清她本性吗?” 谢陈苦笑,“人非草木,相处这些时日,关系时而亲密,想不到是这样结局……” “住口!”尹弱怒斥一声,不想再听下去,“为一个处心积虑利用你的妖女而哀伤,糊涂!” 大黑鸟也在赞同,“对极,她一开始去松烟邑找你时,我就觉得不正常!” “这样一个四大美人,实力与美貌并存,为何主动接近你……” 乌鸦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谢陈看来的眼神能吓掉它一身黑毛。 不过,有尹弱在身边,它丝毫不惧,三两步躲在青衣女子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继续说道:“现在看来,还是自家人最贴心,从不需防备,咱们弱姐,甩她一条辛江!” 谢陈发现,乌鸦和尹焰童一般,都变成了尹弱的狗腿子! 咚! 尹弱屈指在乌鸦脑袋上点了一下,告诫道:“虽然都是实话,但以后咱们关起门来说就行,在外不要声张。” 乌鸦连连点头,两人这幅生硬的拍马屁与受用景象,让谢陈直龇牙。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周财神主持营建的比赛馆舍,在水帝宫的东北角,几千座木楼连成一片,蔚为壮观。 “居然快要住满了!” 谢陈吃惊,然后是忍不住的窃喜,往年的联赛能有数百人参加都了不得,今年这么多人前来,与水帝宫的前期造势分不开关系。 “越多越好,每一位行走的选手,都是我的财源!”他心中欢呼。 无论是他,还是尹弱,现在皆是真身示人,行走在馆舍道路上,吸引了大批目光,毕竟,割阙山门人,名声不算好,尤其是谢陈,幼魔和淫贼双重头环,已经在北境人人喊打。 “快看,幼魔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立刻引起轩然大波,更多的参赛选手涌来,将道路围堵水泄不通。 “你们,是要观摩我英姿么?” 谢陈前走一步,得意洋洋,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刘岩、岑谅,哦,北山田家,那个折扇公子也来了,”谢陈笑了,“他爱慕李雅阑入魔,想要在联赛上继续与我厮杀吗?” 许多人,有些之前处于对立,目光不善,也有一些,关系不错,如飞泉门的刘岩,依旧出尘,笑着与谢陈点头致意。 “幼魔,玷污流霞宗李雅阑不算,还与颜璃卿不清不楚,想要将北境四大美人全部祸害一遍吗?”有人暗骂,对谢陈的行为不屑。 但既然这般说了,他心中自然是酸味居多。 “只是翠仪后期……” 很多人摇头,两年内攀升至这个境界,修行速度也算骇人,但并不很出彩,要知道,许多预选赛上的同辈,都能达到,而七府那些天骄,如当平府的巫道宗,听说已经准备冲击翠仪圆满了。 “这点实力,也敢扬言打遍赛场?” 许多人撇嘴,他们大多是上一届的选手,修行时间更长,积累更多,看不上谢陈如今的修为。 “也许,他想效仿尹弱,跨境杀伐,夺得联赛第三呢!” 有人开口,语气带着嘲讽,显然不相信谢陈的实力。 果然,有人反驳道:“他也不溺以自照,尹弱何等天资,割阙山难道还能连续出现两位这样的天才吗?” 说到这里,他们不可避免看向谢陈身边的青衣女子,面容皎洁而妖雅,静静站立。 这是一位已经打出名声的魔女,能让大罗殿的钟虎折戟,战绩已经说明一切。 “都滚开!” 尹弱受不了诸多审视目光,厉喝一声,音波席卷,让前方大片选手骇然。 “她全身华光逸散,已经是翠仪圆满!” 看到尹弱散发出来的道光,以及那种威压,很多人心惊,慌忙避退,让出了一条路。 谢陈嘀咕道:“一群势利眼,我打败巫道宗后,你们尊我为霸主,称我为新的道胎,赞誉无数,如今,全部回到原点!” 他无所谓这些虚名,只是感觉世态炎凉。 “哎,人心不古啊!” 尹弱嗤笑一声,“你在联赛上斩杀完全部敌人,他们立马又会换一副嘴脸,阿谀奉承不断!” 谢陈笑道:“那就暂且忍几天骂名。” “我们是天字号九号楼,前面不远就到。”乌鸦在最前方带路,即便和颜璃卿闹得不愉快,但水帝宫还是为他们安排了馆舍中最核心的一幢房子。 谢陈低声说道:“这片区域应该只有七府的弟子才能居住。” 修行界实力为尊,割阙山自然是与七府同层次的大教,虽然只有三人参赛,但背后的实力,谁也不敢怠慢。 很快,路上再次出现了一大批人,尹弱讥讽道:“一群手下败将,还敢拦路!” 谢陈乐了,前方全部是七府的人马,定眼看去,晁措、卢洞实、蔚盈和莘言等熟人都出现了。 “当平府没来人吗?”他心中好奇,巫道宗被打下神坛,破而后立,肯定对自己恨之入骨,不可能不来参赛。 晁措传音说道:“巫道宗正在闭关,很有可能在联赛开幕前突破至翠仪圆满,你要小心了!” 谢陈点点头,丹斤府的玉面小郎君,还是一如既往地热心肠! 然后,他接着看去,发现七府的选手多出了许多生面孔,想必就是上几届的‘名宿’了! “钟虎也来了,”谢陈看着那个虎背熊腰的黑豹子,嘿嘿直笑,他身后,被淘汰出去的岳云举正怒视自己。 “呃,李雅阑……” 他忽然感受到一道锋利目光,扭头看去,发现是那位曾在草屋前落泪的精致彩裙女子,霎时哑然。 “这就是我那闻名遐迩的未过门大嫂?” 乌鸦生出了好奇心,暗中不住打量,小声嘟囔道:“确实美艳不可方物,哎,可惜了……” 谢陈快速转移目光,看到了般若汤的队伍,最前方,赫然是那位一心沉醉于花楼的清秀小哥,正挥手与自己打招呼。 “狗日的邓佑,四处败坏我名声!”他闷哼一声。不过,来回扫视了好几遍,也没看到袁宁江。 “稍后去询问一番……” 这时,卢府队伍中,传出了好几声嘲笑。 “幼魔,你翠仪后期也敢来参赛,是找死吗?” “贼眉鼠眼,找打!” 面对这些宿敌,谢陈可不会轻易吃亏,走到卢府队伍前,问道:“卢洞实,你手中是否还有符笔?”他毫无顾忌,大咧咧当众问出口,让很多人憋笑。 “幼魔,你该死!”卢洞实羞愧难当,在预选赛上被谢陈敲诈,已经成为笑柄,现在被再次提起此事,脸色发烫。 他站在卢府的人群中,最前方,是一名相同打扮的书生,白净脸庞,身材却壮硕不少,正是今年联赛的带队人,卢洞实的远房堂兄,卢赤普。 “卢洞实,你就是被这样一个,废物,所羞辱的?” 卢赤普语气不善。 谢陈还以颜色,“你也想被打劫?” 气氛微妙,许多人振奋,将目光投来。 “联赛尚未开始,幼魔就要与卢府对上了吗?” “不妥,他比卢赤普低了一个境界,看来要吃亏……” 大家都是北境的年轻天骄,彼此间存在竞争,嗅到谢陈和卢赤普之间的浓重火药味,纷纷来了兴趣。 “你再口无遮拦,我不介意在赛前斩下魔头。”卢赤普甩了甩衣袖,表情冰凉,书生打扮,此时却满脸狞笑,“差点忘了,白魔对你多有袒护,我此时杀你,难免引出祸端,打断双腿就行,让你知晓何为天高地厚!” 谢陈歪着头,脸色认真,说道:“先让我看看你身上都有哪些宝物。” “找死!”卢赤普被彻底激怒,谢陈几次三番提及此事,是在一次又一次抽打卢府面皮,他无法忍受,抬手就打出了一式风师裂魂诀,强悍的紫色道光铺盖了全部街道,带着极高温度,让很多人骇然后退。 “卢赤普动手了!” 第166章 略显身手 卢赤普悍然出手,让这里的气氛瞬间被引爆,全部都是七府的弟子,平日里横行霸道,根本不知何为收敛,他们不惹事就是烧高香,现在看到好戏上演,纷纷围了过来。 “卢府好样的,率先打出屠魔第一拳!” “加油,打断他一双狗腿,省得再去祸害良家!” 周围一群看热闹的,都是年轻人,纷纷喝倒彩,说什么的都有。 谢陈在瞬息之间后退,躲过了最为炽盛的紫色华光,但卢赤普确实不俗,出身七府,自身实力强横,已经站在破境的门槛上,随手打出的一击,就覆盖了大片范围,谢陈无法完全避过。 他猛吸一口气,打出了一条白色蛟龙,是转蛟法中的法门,威力同样骇人,比风师裂魂诀也不差。 昂…… 蛟龙融入了一丝刈字诀杀念,凶性毕露,发出一声高亢吟叫,冲入紫色烈焰中,庞大身躯搅动,霎时开辟出了一个不受桎梏的空间。 然而,谢陈额前一缕头发还是被烧成焦灰。 “有几分实力,能挡下我一击……” 随着蛟龙虚影和紫色华光散去,卢赤普低声轻叹,谢陈被逼退,看似狼狈,但毫发无损。 他继续迈步,想要再次出手。 尹弱微一跺脚,身形出现在谢陈身前,她喝道:“卢赤普,长能耐了不是,想要欺辱我师叔?” 卢赤普眉头紧皱,对尹弱,确实心中打颤,上一届,他只是第五名,而尹弱却打败了钟虎,成为了女探花。 “这个魔女,外表柔弱,但实则性情乖张,极为强势……”他心中暗自想道。 “幼魔,你就这样躲在一个女人身后吗?” 很快,卢赤普转变思路,故意出言刺激,想让谢陈主动站出来。 谢陈横移半步,露出脑袋,满脸愤怒,“休要血口喷人,我何曾躲了,你尽可以来打呀!” “无耻!” 许多人大骂,谢陈口口声声不躲,但躲在尹弱身后,这不是怯战是什么? “呵呵,果然是魔头,丝毫没有脸皮。” 大罗殿区域,钟虎阴沉沉开口,他双臂环胸,盯着谢陈,目光冰冷,“做师叔的,让一个后辈袒护,也不怕天下人嗤笑!” 谢陈大怒,“钟虎,不要羡慕!” 想了想,他仍觉得不过瘾,担心大罗殿的傻大个缺心眼,听不出话中真意,索性明说了,“你提着猪头好酒满世界找,也找不到我这样的好师叔!” 很多人都憋出了内伤,谢陈这个人,牙尖嘴利,上来就让钟虎认亲戚。 “无赖,懒得与你多说!” 出乎意料,钟虎并没有与他继续纠缠下去,而是开始劝导卢赤普,“卢府被踩断十年气运,你这段时间修为停滞不前,与尹弱打起来也没有胜算,不如暂时放下。” 卢赤普脸色微怒,“钟虎,你什么意思?!” 被号称苦泉真仙的老乞丐打上书院,这是卢府的又一桩不光彩事迹,被钟虎说出,无异于当众嘲讽。 钟虎淡然道:“不要动怒,大赛还没开始,在这里动手不划算。”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卢赤普不耐烦了。 钟虎看了谢陈一眼,露出冷笑,表情狰狞,然后对着尹弱说道:“你我都是上一届选手,对幼魔出手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不如,让岳云举他们同辈打过一场,无论胜负如何,谁也挑不出毛病。” “愿为屠魔先躯!” 岳云举狞笑,他对谢陈充满恨意,在预选赛上被逼退赛保命,还留下了一截手指,是奇耻大辱。 这两年来,在无数次戴罪立功的惩戒声中拼命修炼,实力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他自信,如今对上谢陈,必将稳操胜券。 这一点,连钟虎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提出了比斗。 “怎么,你不敢?”岳云举看出谢陈的犹豫,当即走出人群,直接逼问。 谢陈轻叹,“不是不敢,我是怕,控制不住力道,一拳打死你。” “幼魔,你他娘的……”岳云举大怒,被谢陈这样调侃,任谁也无法忍受,他顿时就控制不住心中杀意,体内猛然爆发出一种强横的光芒,身体化成一线,眨眼出现在谢陈脸前,凌厉的拳锋让地面颤动不止。 砰! 斜刺里一片黑光闪过,将岳云举打退,乌鸦讶异道:“好硬的体魄。” 谁也没有想到,谢陈未曾动手,他身边一直跟随的那只大黑鸟站了出来,拦下了岳云举。 “滚开,老子是七府嫡传,怎能与一只灵兽交手!” 岳云举脸色铁青。 谢陈笑道:“不错,你的镇狱神体功力大增,铜芒凝实,几乎要转变为金光,比两年前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比不过我这只鸟。” 很多人笑出声,谢陈的话中有嘲讽,将岳云举踩到了尘土里。 “再不滚开,就死!” 岳云举被彻底激怒,对着乌鸦大吼。 乌鸦嘎了一声,“什么层次,也配与我大哥交手,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我杀了你!” 岳云举不能忍受,被一只大黑鸟出口讽刺,关键是,这是谢陈的跟班,与他地位不对等,也敢这般托大? 他不管不顾,杀向谢陈。 “嘎,我说了,你连一只鸟都打不过,还敢自取其辱?” 乌鸦的速度更快,刺向岳云举身前,一双黑色的翅膀浑如神铁铸成,挥动时空气被撕裂,呼呼作响,带着强大的威势。 砰砰,他们瞬间交手数招,每一次攻击都势大力沉,乌鸦一双铁翅铁爪,极为可怕,而岳云举也将体术催动到极致,全身发散出刺目光芒,他像是铜塑的神像,能镇压一切世间恶魔,随意一拳就让围观的众人感受到拳锋中蕴藏着的惊人杀伤力。 然而,乌鸦丝毫不落下风,同样还以颜色,它铁翅横扫,比金铁还要锋锐,当地打在岳云举手臂上,爆发出沉闷声响,一圈刺目光华发散,人群被震退。 岳云举越打越心惊,面对这样一个谢陈的宠兽,居然不能第一时间拿下? “我说过,你无法胜我,说实话,连我家中那一群妖兽小弟都比不过,安心退去,不要自找苦吃。” 乌鸦眼神淡然,可落在岳云举眼中,这是赤裸裸地羞辱! 他惊怒交加,“火绳大狱诀!” 岳云举打出了一种法术,与谢陈对敌时曾施展过,是大罗殿的绝学,搭配上镇狱神体,可发挥出令人惊骇的杀力。 一条黑色火线直刺乌鸦胸膛,这火光,凝练到极致,幽黑似一滩粘稠油污,但蕴含着无比恐怖的威力,一旦沾染到身上,就无法祛除无法熄灭,一直将对手全身血肉焚烧干净才罢休。 “在我面前玩火?” 乌鸦丝毫不惧,张口吐出一道更加炽烈的白色光芒,那是太阳神火,代表着世间阳气之极,可破除一切阴暗,岳云举的黑色火线宛如触碰到了天敌,被寸寸焚燃,很快就彻底消散。 “那只鸟,是什么来历?”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看到谢陈身边的一只乌鸦就能和岳云举打得有来有回,且隐隐占据上风,不由得心惊。 “我是大罗殿嫡传,怎能被你一只灵宠压下去?不可饶恕!” 岳云举大吼,他杀意遏制不住,要不顾一切将这只拦路的大黑鸟给挫骨扬灰! “大罗殿又如何,你打不过一只鸟。”乌鸦焉坏,一句话让岳云举破了防。 “卞轮大法!” 岳云举动用最强底牌,凝聚出了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黑色轮盘,悬在半空,吸纳了所有光线,这里变得幽暗,没有一丝光亮。 他用神识牵引,将之强行压缩至十丈,虽然面积变小,但锋芒更甚,一旦攻击在实处,会爆发出恐怖威力。 轮盘转动,对着乌鸦镇压而去,威势极大,地面隆隆而响,两旁的木楼在震动,如果不是水帝宫在馆舍地下提前刻画了法阵,大片区域都要被崩毁。 “看好了,本鸟只演示一次,打破你的道心,以后在北境,见我要臣服,见我大哥要下跪,不然,抓回山中喂小弟当食物!” 乌鸦语气平淡,可很多人已经笑不出来,到了现在,大家都能看出它的不凡。 “烈乌蚀日功!” 它振翅而起,身体表面吸纳了无数太阳光,在身前凝聚出一颗刺目的光球,宛如一轮小太阳。 轰! 光球撞上黑色轮盘,强大的气息散发,人群一退再退,皆是不可置信,死死盯着交战中心。 “那只鸟,是翠仪圆满!” 钟虎轻叹,在乌鸦施展法术的瞬间,已看到一轮璀璨道基覆盖了大黑鸟全身,察觉出了它的真实境界。 虽然不愿承认,但目前看来,岳云举真的可能会不敌。 “这只鸟绝对不一般,岳云举的实力,对上普通的翠仪圆满修士,完全可以反杀,但现在处处受限……” 卢赤普也在关注,之前对乌鸦不屑,然而现在改变了看法。 只是,那张乌黑嘴巴真的不讨喜,打斗中也不忘嘲讽,口口声声要收岳云举做小弟,不,它眼中的鄙夷分明在说,岳云举连做它小弟的资格都没有! “跟苍蝇找大粪,跟在幼魔身后的一只鸟,能好到哪里去?”很多人都在暗笑。 乌鸦更加得意,叫道:“妖修国度中,你这样的实力,只能成为奴仆,本鸟不才,也想效仿,勉强收下你算了!” 岳云举差点吐血,悲愤大叫,“我拔了你的鸟毛!” 然而,实力存在差距,战场中心,光球显然更胜一筹,击碎了黑色轮盘,那里被海量的华光所淹没,看不清具体景象,他的声音,显得无力。 谢陈对此早有预料,大黑鸟是玄乌后裔,接受了老祖的传承,实力突飞猛进,要胜过在场太多人。 “也就是飞仙宗没落,不然,以它的身份地位,比你们这些七府嫡传也不差!” 他自语道。 漫天光华中,乌鸦发出一声鸣叫,它冲入了光幕。 “铁狱枪!” 这是岳云举的怒吼,大罗殿嫡传不甘心落败,试图反攻。 但一声闷哼过后,里面再无动静。 “凶鸟,安敢伤我大罗殿弟子!”钟虎暴起,化作一条残影,冲向战场中心。 尹弱正要阻拦,却瞥见谢陈以更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消失在光芒中。 原来,乌鸦轻松击败岳云举,祭出了赤火剑,想要斩下他一条手臂。 砰,钟虎杀来,乌鸦猝不及防,被一拳震飞。 “该死!” 钟虎暴怒,接着重拳打向乌鸦,“不知死活的扁毛畜牲,要你付出代价!” 谢陈也在这时赶至,毫不犹豫,递出一拳。 咚! 宛如两座小山对撞,钟虎打出的一拳被强行拦下,两人的拳头碰在一起,爆发出猛烈的气浪,席卷而过,让全部的白色黑色光波湮灭。 谢陈身躯瘦弱,比钟虎小了一大圈,但气势不落下风,单臂探出,同样重拳出击,身后有猿魔虚影浮现,血煞气惊人! “哼!” 两人同时后退,每一脚踩下,地面上都踩踏出沉闷声响。 “幼魔,居然与钟虎正面硬撼,接下了他的一拳……” 这一幕让无数人瞪大双眼。 “乌鸦打伤岳云举,不能就这样轻易了之!” 卢赤普适时开口,为大罗殿涨势,同时向这边走来,仅是释放出的一丝威压,就让很多人避退。 尹弱迈步,走到谢陈和乌鸦身边,看向卢赤普和钟虎,道:“想要打架?” 她一句话就让这里的气氛变得火热。 “卢府和大罗殿,要对割阙山三位魔胎出手了!” 到处都是议论,火药味太浓,一触即发。 乌鸦跺了跺地面,缓解头脑中的眩晕。 它被钟虎震飞,没能斩断岳云举手臂,低声叹气,颇为遗憾。 但这已经让很多人震惊,不知来历的一只妖兽,可与七府嫡传争锋,被钟虎一拳震退,毫发无伤不说,居然还在惋惜? “两位翠仪圆满,加上谢陈,卢赤普他们可能要吃亏。” 流霞宗区域,李雅阑轻声自语,她有些意动,想要参与进去。 自然是谢陈他们的对立面。 只是,钟虎与卢赤普站在一起,令她踌躇,与大罗殿的那头黑豹子,关系算不得好。 “三打二,未免胜之不武,我来添个彩头!” 正在众人紧张对峙时,又一道嗓音响起,引得人群躁动。 “是水帝宫的吕一!” 看清来人,不少人惊呼,这是一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相貌并不出众,但无人胆敢轻视。他来自刑房一脉,自小在血水中成长,外表温和,实则心狠手辣,凶名很大! 吕一走到卢赤普身边,面对谢陈和尹弱,露出嗜血笑容。 “提前说好,同辈切磋,生死各安天命,不要牵扯出背后师门。” 他这句话像是针对,因为众人皆知,两年前白魔下山,大开杀戒,就是因为谢陈等遭受袭杀所致。 尹弱冷笑,“就凭你们一群手下败将?” 毫不掩饰,针尖对麦芒。 “吕一、卢赤普、钟虎,皆是上一届联赛前十名的天骄,割阙山这边,尹弱的实力毋庸置疑,但乌鸦和幼魔,目前还不好说……” 人群变得嘈杂,都在议论,因为这场不期而遇的冲突,大家都很兴奋。 “倒是可以打上一场,割阙山不见得会输。” 丹斤府,一名红袍青年自语,他是晁错的师兄,上一届的种子,乔腾。 邓佑模样清秀,笑起来很腼腆,也在盯着这里,只是没有发表看法。 钟虎皱眉,喝道:“尹弱交给我!” 他性子颇为急切,话音刚落,便化作一道金光冲过,纯粹的体魄之力,就令地面震动不止,让众人骇然,“他的镇狱神体,比岳云举要高出一个层次!” 尹弱轻斥一声,打出断天手神通,炽盛的光华几乎要凝为实质,化作掌印,对上了前冲而来的钟虎。 他们两人早就有间隙,不需多说,立刻战在一起。 卢赤普笑容很冷,对身旁吕一说道:“怎么划分?” “幼魔打伤我好友,不能放过,他交给我。”吕一有备而来,专程奔向谢陈。 卢赤普耸了耸肩,他反正无所谓。 谢陈侧头看向大黑鸟。 乌鸦咕咕而笑,“老祖留下的翠仪境传承我已炼化完毕,阻拦卢赤普,问题不大!” 谢陈点了点头。 吕一寒声说道:“幼魔,仰仗外物,将屈天打伤,今日我来讨要说法!” 谢陈不由得发笑,“你放心,我今日不使用任何法器。” “狂妄!” 吕一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全身覆满华光,一轮道基在体内隐现,他身上透露出浓重的血腥气。 谢陈伸了个懒腰,看到尹弱已经和钟虎打在一起,另一边,卢赤普找上了乌鸦,他心中轻笑:“看来今日这一战,避不过去,只好略显身手了。” 第167章 草草收场 谢陈说出的话语让很多人不爽,他面对的吕一,出自水帝宫刑房,是上一届联赛前十的种子,真正的天骄,凶名令许多选手闻风丧胆。 但是,他说只是要略显身手? 吕一眯起眼睛,身上血腥味更重,“你不要太快死去,让我不能尽兴,会很遗憾的。” “比我还嚣张,”谢陈发笑,“吕一,你不是器房弟子,身家不足,这次带有几件法器保命?” “打烂你脑袋!” 吕一暴怒,许长银在预选赛上同样被谢陈敲诈,还是两次,比卢洞实更甚,这被视为无法抹去的耻辱,他势必要挽回水帝宫的颜面。 他轰出一拳,直对谢陈脸庞。 “软绵绵无力,也是在辛江中泡出来的门面功夫。”谢陈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手上拳头却很硬朗,一记猿魔开山,拳锋上缭绕的煞气简直要撕破吕一的皮肤。 两只拳头接触的瞬间,咚地一声闷响,他们各自后退出去半步。 谢陈甩了甩手臂,叫道:“再来!” 吕一心中凛然,但杀意更重,谢陈只是翠仪后期,但迎接下自己一拳,毫发无伤,再成长下去,还不知要达到何等地步? “铁刑八势!” 他毫不犹豫,动用出自己的绝学,打出了极为凶猛的一击,“膑肢!” 吕一掌指如刀,华光似金铁锋锐,斩向谢陈全身,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呜鸣。 这是一门威力极强的法诀,在刑房内传承,第一式就带着浓郁杀气,稍不注意就要被斩去四肢。 “平割山河!” 谢陈不敢大意,用两指为刀,打出刈字诀。 叮! 白色刀光与吕一碰撞在一起,两者的华光似钢刀相磕,发出一声轻咛。 下一刻,无数光芒碎片溅射,每一片都锋利无比,能轻易洞穿同层次的修士,很多围观的人惊骇躲避。 “大辟!” 吕一紧接着打出第二击,同样是铁刑八势的一种,声势更为骇人,无穷的绿光化作一个斩首巨刃,眨眼间就杀到了谢陈身前,对着他脖子狠狠砍去! “大辟是上古五刑之一,专用于斩去敌人头颅,你想将我当做巨犯来惩戒?”谢陈讥讽了一句。 他挥动右拳,体内心海中有大龙昂首,太阴经脉气勃发,同时,从大椎上涌现出另一条气龙,过肩胛、入曲池,直抵食指气穴,与太阴脉气相呼应,光华璀璨,是阳明经! 这还不止,他的鼻翼旁同样有脉气喷薄,贯穿全身,沟通了上半身与右足,炽盛的光芒几乎透体而出,这是他迈入翠仪后期,所开发出的第三条经脉,足阳经! “平衾破天蓬!” 谢陈断喝,拥有三条脉气加持,他的这一式平衾诀威力更胜往昔,打出了一堵厚实光墙,携无尽光焰横切,与吕一的大辟斩首刃直直撞在一起。 轰,一声巨响,两者同时溃散,这里光雨纷飞。 吕一在前冲,打出了第三击,“墨魂!” 幽暗的绿色光芒冲散了光雨,散发出冷寂意味。 人群大惊,“这是刑房的绝学,可将华光化作钢针,刺穿对手的肉体与神魂,极为狠厉!” 谢陈凛然,墨刑同样是上古刑罚,至今在一些凡间国度上仍然存在,本意是在犯人脸上刺字,用以惩戒,吕一打出的这一击,号称墨魂,自然是专门针对神识的功法。 无数条碧绿钢针袭来,密密麻麻,虽还未临身,但谢陈体表上已产生刺痛感,“好狠辣的功诀,不仅攻击修士神魂,连肉身也不能抵挡!” 他并指斩出两刀,锋锐刀芒无往不利,虽然破灭了大批钢针,但刀光终究有遗漏,还是有一些钢针穿过缝隙,叮了过来。 噗! 他的一条手臂被洞穿,很细微的伤口,但血液喷射,居然一时间无法止住伤势,更严重的是,神魂剧痛,好似被钉子扎透,全身忍不住颤抖。 “墨魂钢针,痛入神魂,滋味如何?” 吕一笑容阴冷,他不给谢陈反应的时间,抬手再次打出一击,又是无数条钢针杀来。 谢陈用出了虎奔步法,在短距离内躲避,他的手臂和神识同时剧痛,无法专心对敌。 “幼魔在躲避,终究是积累不够,对上七府的老牌天骄,存在差距……” 有人开口,不看好谢陈。 吕一并未停止攻势,他这人极其狠辣,一旦动手,杀招频出,连绵不绝,直到对手彻底倒下才能罢休。 “杖身!” 又是一式铁刑八势,吕一手中碧光凝聚为杖棍,对准谢陈胸膛,狠狠砸下! 砰,谢陈遭受重击,倒飞出去很远。 “嘶……” 他倒吸凉气,胸前衣衫破碎,皮肤上出现一条血红印痕,这一击,要不是躲避及时,泄去部分力道,自己要被打断肋骨! “幼魔,没有外物,你算什么东西?” 吕一狞笑,手持杖棍杀来,同时另一手再次打出无数墨魂钢针,封死了谢陈逃避的路线。 “昆仑诀!” 谢陈打出一条白色蛟龙,将自己围绕,钢针扎进龙躯,叮叮作响,蛟龙瞬间就变得暗淡,他没有迟疑,对着杀来的吕一挥拳,“蛟潜!” 小臂上一条金黄蛟龙虚影缠绕,他挥出一拳,拳光横亘,在空中留下一条赤红印迹,那是与空气急剧摩擦所致! 吕一用杖棍与蛟潜拳光相抵,攻势终是为之一顿。 谢陈不断打出刈字诀,从钢针包围中杀出。 “幼魔看起来危险,迟早落败……” 到了这一步,许多人都在摇头,认为谢陈不敌。 “我尚未动用其他法术,就逼得你手段尽出,你怎么赢?” 吕一嘴角挂着笑容,却是没有多少感情,手中杖棍挥舞,破空而至,谢陈险险避过。 远处,尹弱和钟虎的战斗声势更加浩大,两人同是翠仪圆满,挥手投足间就能迸发出惊人的力量,让大片木楼晃动。 但是,形势却与这边相反,来自大罗殿的嫡传,钟阎王玄孙,虎背熊腰,一拳就可砸死同境高手的钟虎,在节节败退,根本不是尹弱对手! “这个结果,倒不意外……” 许多人暗自点头,钟虎在上一届联赛中就败于尹弱手中,现在他们在同一条水平线,结果只会是一如既往。 “可恶,若不是大赛尚未开幕,我即刻晋升千元,当场虐杀你!” 钟虎被尹弱一掌劈退,嘴角溢出血迹,他眼神阴狠,心中不平。 联赛有规定,只允许翠仪境弟子参加,选手在赛场中临阵突破无关大雅,但若是提前破坏规矩,会被取消资格! 尹弱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能破境么?” 钟虎面色大变,然而青衣女子再度杀来,攻势似浪潮,他再没时间开口说话。 “钟虎要输,我需赶过去帮忙!” 与乌鸦厮杀在一起的卢赤普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焦急,他打出了一式风师裂魂诀,这里狂风呼啸,热浪腾腾,空中隐约有无数火星。 “啊!” 大黑鸟猝不及防,发出嘶吼,原来是被卢赤普的掌风袭中神识,它感觉魂魄似要裂开,头疼难忍! 卢赤普劈出一掌,紫炎击打在乌鸦胸前,大黑鸟吐血倒飞。 “不好!” 谢陈被乌鸦的惨叫扰乱心神,蛟潜拳光暂时逼退吕一,就要赶过去支援。 “我无妨,第一次交手,不知他隐藏着攻击神魂的诡异手段,适应片刻就好!”乌鸦大叫,让谢陈不要分心。 卢赤普冷笑,“我会给你适应的时间吗?” 他化为一条紫色光束,横跨数十丈,瞬间打出五六拳,乌鸦闷哼,巨大身躯在地上不断后退,留下一条血迹。 “欺我门人,找死!” 尹弱喝斥,就要赶过来,但对面的钟虎突然爆发,镇狱神体全面施展,浑身闪烁金光,拦在尹弱身前。 当! 尹弱的断天手打在钟虎身上,他金光散去几分,口鼻溢血,但宁死不退,要为卢赤普争取击杀乌鸦的时间! “你安心受死,不要想着去相救!” 吕一也缠了上来,杖棍与斩首刀刃同时打向谢陈,空中还有无数碧绿钢针。 “逼我下杀手!” 谢陈被激怒,体内突然闪出一股强大的气息。 “住手!” 一声大喝传来,几道身影快速冲至他们的混战场,皆是身披银甲,气势惊人。 “水帝宫的执法队来了!” 人群中响起叹息,关键时刻,巡查卫兵赶来,这场战斗,注定无法继续下去。 砰、砰,这几名银甲守卫俱是千元境修为,比参赛选手高出不少,同时打出几道光束,将钟虎和卢赤普等人拦下。 “吕一,你身为水帝宫弟子,在比赛前殴斗,是知法犯法,随我回去接受惩罚!” 一名银甲统领大喝,拦下还想继续出手的吕一,张口就是斥责。 谢陈看着突然出现的几名守卫,眯起了眼睛,“这里的动静整个馆舍都能感受到,早不出来阻拦,偏在这时现身……” 他呵了一声,径自走向乌鸦。 “为何拦我?” 吕一心有不满,对着银甲守卫抱怨。 “再打下去,过犹不及。”守卫看着谢陈的背影,目光闪烁,他轻声说道:“幼魔,很有可能在你压力下破境,晋升翠仪圆满……” 吕一眼睛微眯,又惊又怒,道:“他天赋如此惊人?” 银甲守卫叹了一口气,“我们都被误导了,幼魔劣迹斑斑,但天资不弱于巫道宗……” 他们的交谈声音很小,围观的参赛选手并未听到,只是在遗憾这场战斗草草收场。 这其中,只有邓佑等寥寥数人在深思,看向谢陈的目光耐人寻味。 “你怎么样?” 谢陈问向乌鸦。 大黑鸟站起身,活动了几下,嘿嘿笑道:“卢府的战技不得了,不过也只配挠痒痒,下次再遇到,这种阴险法门起不到作用。” 卢赤普脸色阴沉,“大言不惭!” 尹弱也走了过来,反唇相讥,“卢赤普,你与我割阙山护山神兽缠斗许久,还有资格在这里摆面子?” “逞口舌之快算什么?大赛上见真章!”卢赤普胸闷,撂下一句狠话,带着怒气离去,不想再多说。 谢陈喊道:“提前准备好你们卢府的符笔,我有大用!” 卢赤普霍然转身,死死盯着谢陈。 “安静,馆舍内禁止交手,再有下次,全部驱逐!”一名银甲守卫大喝。 谢陈撇了撇嘴。 “无趣,打又打不起来,快去木楼中休息。”尹弱催促道。 乌鸦走在最前方献殷勤,为尹弱带路。 “就这样结束了……”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正主都已停手,再逗留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回去抓紧修行,提升实力,迎接即将到来的联赛。 经过般若汤的队伍时,邓佑主动与谢陈打招呼,“自安喜国一别,与魔兄再未相见,甚为想念。” 谢陈斜眼看来,“少放狗屁,再敢败坏我名声,用板砖敲你!” 邓佑满脸委屈,道:“何必这般不近人情,想那时,你我联手,冲冠一怒为花魁,大战庞铁蛋,是何等畅意……” 谢陈手中光芒一闪,那枚漆黑镇纸已化为板砖,他不住地上下抛飞,盯着邓佑,只要这厮再多说一句,砖头就要见血! “好吧,既然你不愿回忆,咱们暂且不叙旧情,只说今朝。”邓佑凑了过来,趴在谢陈耳边,悄声说道:“晚上我在长月恒摆下酒宴,能否赏脸前来?” “是仙家酒宴长月恒,还是寻欢作乐的百香楼?”尹弱听到了他们对话,转过身,满脸寒霜,“邓佑,以前你好歹也算是正人君子,怎么去了一趟西域,就变成了浪荡子?” 邓佑讪笑,“都是误会,误会……” 尹弱冷哼,对谢陈说道:“不许去!” 谢陈耸肩。 邓佑改为传音说道:“谢陈,你威名赫赫,还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束缚手脚?” “你想死别带上我!”谢陈急忙撇清自己的关系,因为大家境界差别不大,邓佑的传音很有可能被尹弱听到。 所幸,尹弱离得较远。 只是,那嘴角弯起的弧度,耐人寻味。 “算你识相……” 谢陈正色道:“邓佑,先不要玩闹,我与黄元寿说几句话。” “是想询问袁宁江的近况?” 黄元寿笑着走来,他身高、样貌皆寻常,并不出众,但在预选赛上也是当之无愧的种子,曾作为般若汤的领队,在赛场上创下不菲的战绩。 “袁宁江无恙,他拜入般若汤后,跟随韩师叔修行,已达到翠仪中期,目前正在闭关,所以没能来参赛。” 谢陈终于放下心来。 第168章 薛金相的无奈 谢陈与黄元寿相互攀谈了片刻,从这位般若汤弟子的口中,他了解了许多故人的近况。 “红叶城的罗鱼让,在预选赛后就再度出海,颇为遗憾,北境四大美人之一的位置,要空缺许久了。” 黄元寿微微叹息,他这样一心修道的心性都有所触动,可见那位黑裙仙子的魅力。 谢陈对此早有耳闻,并没有太多感怀。 一旁竖着耳朵窃听的邓佑叫道:“北境满地奇花,仙葩数不胜数,何必贪恋这一枝?你家大侄女尹弱,完全可以代替她头衔,或者,黑冰河龙宫的那个女天骄,虽然脾性暴躁,非我人族,但外貌也不差!” 谢陈斜眼瞪来,“你整日里就想着这些风流韵事!” 不过,邓佑的话让他不可避免想到了龙神女,那是位英武的金甲女子,面容秀美,但总是会令人刻意忽视美貌,只能记住其威。 “龙宫老祖因为萃仙楼而与苦泉真仙结怨,被一掌拍伤,龙宫受损严重,她无心参赛……”黄元寿解释道。 谢陈点头,难怪进入馆舍后,没有见到。 黄元寿看着谢陈,笑道:“你今年的对手很多,不止是上一届的选手在压境,苦等屠魔,就是我们同辈之中,也还有巫道宗,他即将晋升翠仪圆满,修行速度骇人!” “而且,虺霸王在其祖地中同样获得突破,只是路程遥远,要晚几天才能赶来,托我为他提前报名。” 谢陈意外,“小虺蛇也要来凑热闹?” 他微微摇头,巫道宗和虺霸王不愧是能与自己拼杀到精疲力尽的天才,在预选赛众多同辈中,是唯二能跟上自己修行进度的对手。 不过,他也没有惧色,“管他山倒水淹,诸多手段尽可使来,我一身打退!” “两年前就能打败他们,现在相处同一个起点,我自信只会更加轻松。” 黄元寿苦笑,“毕竟你只是翠仪后期。” 然而,谢陈充满自信,并不以为然。 邓佑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辈中人,尚年轻,没有迈不过去的血海深仇。谢陈,今晚长月恒酒楼,你一定要来,我替你与各方斡旋……” “割阙山与他们从无仇恨,只是庸人暗地里自我不痛快。” 谢陈笑着拒绝,大步走远。 看着黑衫少年远去的背影,黄元寿笑容复杂,以前的竞争对手,现在已逐渐拉开差距。 “天才,也是存在差别的……” 邓佑拍了拍他肩膀,道:“你也不错,底子厚实,不需刻意追求进度,只要勤修宗门法诀,迟早能厚积薄发。” 黄元寿微微点头,坚定了信心,“是的,大道很宽,不会为专人而设限,登临绝巅,不分早晚!” 他忽然生出好奇,问道:“邓佑师兄,你为何总是热衷于化解谢陈和七府的恩怨?” 清秀小哥叹气,道:“在外历练这些年,我陡然发现,天高地阔,相比之下,北境太小太小。同处一域,七府也好,割阙山也好,是知根知底的近邻,更应该守望互助,而不是一味被仇恨蒙蔽双眼。” “许多阴暗事,是上一辈的延续,不应该在我们手中继续下去……” 邓佑在叹息中离去。 谢陈没有听到这些,他施展步法,很快就追上了尹弱和乌鸦。 “你与邓佑他们在那里鬼鬼祟祟的说了些什么?晚上真的要去百香楼找花魁不成?” 乌鸦大喝,想揭谢陈短。 “死鸟,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板砖伺候!” 谢陈恨得牙痒痒,可是大黑鸟仗着尹弱在身边,翅膀格外硬,叫嚣道:“邓佑那种浪荡子,深陷红尘,劝你洁身自好,不要狼狈为奸!” “住口!”谢陈大吼。 尹弱瞪了一眼,“你是未来二代山主,行事不能为心所欲,要顾忌割阙山颜面!” 谢陈霎时蔫了下去,对尹弱,有一种被从小欺压怕了的感觉。 “奇怪,我是师叔啊?” 他苦闷道。 很快,几人就来到了九号楼,那是一幢独立的建筑,分为三层,雕梁画栋,分外精美,占地很大。 推开门,发现一楼是座巨大的会客厅,木椅屏风与各式小摆件俱全,且有去尘法阵自行运转,一尘不染。 二楼与三楼,分为大小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的摆设布置不尽相同,但都很宽敞。 “该说不说,水帝宫办事还算大气,为选手提供的馆舍绝对一流,超过了很多仙家客栈!”乌鸦叹道。 “三楼有一个套间,应该是为贵宾准备,设置有单独的小客厅与卧室,倒是别致。” 谢陈笑道。 尹弱当仁不让,占据了整个三楼。 “你们俩,满身臭味,二楼待着去!” 她毫不客气,开始赶人。 “大赛马上开幕,你们不要心生轻视,抓紧时间修炼!” 尹弱对着两人交代:“我们很可能无法停留到最后,所以更要打出割阙山的威名!” 谢陈和乌鸦各自在二楼寻了个房间,闷头静修。 “希望,变故不要来的太快……” 谢陈盘坐在房间内,喃喃自语,然后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 窗外日光渐斜,很快,华灯初上。 谢陈被一道声音惊动,从入定中醒来,他疑惑道:“是薛金相?” 木楼外,有营建时设立的传音法阵,有人拜访时可以注入法力,呼唤房主。此时,一名彪形汉子站在门前,正呼喊自己。 “这时候找我是何事,来给我送钱吗?” 谢陈下楼,将薛金相迎入一楼会客厅,笑着发问。 前不久,薛金相曾找到自己,想再度合作。 具体而言,就是桐藻堂包办谢陈比赛期间的全部衣食住行,当然,他参加比赛时的法袍也是薛金相提供,上面有他家商铺的标识,便于推广。 借助谢陈的名气,想来桐藻堂的各种药物能大卖一笔,届时双方对半分成。 薛金相搓了搓手,小心翼翼落座,他居然有些忐忑。 “我思虑良久,还是想取消咱们之间的合作……” 彪形汉子一句话就让气氛冷寂,谢陈笑容凝滞,呆愣半晌,完全没想到薛金相要主动断绝合作关系。 “你在水帝宫内颇有人脉,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谢陈脸色恢复平静,淡淡发问。 薛金相咬了咬牙,道:“谢陈,我不瞒你,朱明城异变,女帝金口玉言,夏陨已是定势,割阙山必定要随之变动,届时,北境格局颠倒,我桐藻堂还要在临江城落脚,不能卷入太深,你要理解……” 谢陈点头,不过也在发笑,“你以为,我师尊赶赴南域后,将会秋落?” 此话一出,大厅内霎时一片冰凉,尹弱和乌鸦不知何时也走了下来,看向薛金相的眼光很冷。 古籍记载,秋于五色为白,序属归藏。 白藏即为秋,谢陈言秋落,是一种极为隐秘的说法。 薛金相面色大变,“桐藻堂绝无此意!” 尹弱寒声说道:“夏为朱明,秋为白藏,两者生生相息,不知多少人期待割阙山在这场变故中覆灭,你们这般势利,不怕夏陨之前,北境提前感受秋寒吗?” 这话很重,薛金相急出了满头汗,慌忙解释道:“我只是一介商贾,无意掺杂与靠近那些天上云月,你们背靠割阙山,自然无惧风浪,但桐藻堂经不起折腾,一旦被有心人针对,将会寸步难行!” 谢陈冷笑,“好了,不必过多解释,相识一场,仁义还在,既然你下定决心切割,我也不会强求,没其他事就请回,以后再无关系!” 薛金相好似被抽空了全部力气,很久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就是担心我师公将会陨落,割阙山遭受七府清算,想要趁早撇清关系吗?”尹弱冷眼扫视,道:“事犹如何,还是未知,希望将来不要后悔!” 薛金相双拳紧握,心情复杂,脸色带有怅然,当然,心底中更多的是一丝羞愧。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我桐藻堂做的不对,我愿意拿出五十万萤金,作为违约赔付。”薛金相临走前,放下了一枚玉扳指,是储物器,里面堆满萤金。 乌鸦叫道:“不稀罕!” “谢陈,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底层的无奈,毕竟,北境这么大,也只有七府和你们一座割阙山能无视一切……” “可是,你等真的就是绝对逍遥吗?” 薛金相轻叹,走入门外夜色中。 乌鸦盯着玉扳指,道:“扔出去算了!” 谢陈拦下了它,“虽然我也气闷,但为此舍弃萤金不要,过于败家,薛金相势利,是桐藻堂整体的想法,与这些钱无关。” “不嫌脏你就自己拿去用!”尹弱气呼呼地,甩手走上三楼,不想再去面对这些糟心事。 乌鸦在大厅内来回走动,叹道:“先是颜璃卿翻脸不认,现在薛金相也开始将自身摘出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将我们视为洪水猛兽?” “你说错了,他们眼中,割阙山已经摇摇欲坠,太多的人正等着房倒屋塌。”谢陈的笑容看不出一丝开心,他心中同样充满愤怒,冷笑道:“现在的我们,在外界眼中是虚张声势,临死前的狂欢,即将被深渊吞没,不知多少人正在磨刀!” “他们想坐视山主陷入必死之局,好攉取自身利益?”大黑鸟反应过来,眼中有杀意,“想火中取栗,只怕他们自己先烧死!” 谢陈走上二楼,道:“多想无益,我们堵不住悠悠众口,随他们背后议论去,提升实力才是一切。” 乌鸦点头,“联赛上,对那些心怀不轨的教派,直接下死手,打断他们的修行路!” 它本就在山林中厮杀长大,凶性极强。 “谁敢说风凉话,第一个死!”它振翅叫道。 谢陈在夜色中冷笑,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上有不少七府弟子走动,馆舍聚集了大批年轻人,即使在深夜,也热闹非凡。 九号楼位于中心,来往经过的人很多,他们在经过木楼时,难免对这里投来各种目光。 远处,还有许多人影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可以设想,背后角落中,等着看热闹、落井下石的人更多。 好在,停留的人很少。 “这是割阙山的临时府邸,住着三个魔头,不要多待,赶快离去!” 有人神色慌张,快步跑开。 不过,稍一走远之后,就露出莫名笑容,“看你们还能嚣张多久!” 谢陈将鳞符交给了乌鸦,交代道:“只要有人胆敢在九号楼前阴阳怪气,第一时间击杀。” 乌鸦笑容狰狞。 他们三人凶名在外,加之白天一场混战,让许多人不敢贸然试探,这里倒是相对清净。 但馆舍中其他区域,尤其是那些坊市中,聚集了更多的选手,早就吵翻了天。 “割阙山崩塌在即,三个小魔头还能得意几天?” 有人借着醉意大吼,发泄心中的恨。 “也就是这几日光景,诸君,请坐等那一天,幼魔必定惶惶如丧家之犬。” “哈哈,对,到时候小爷我还要考虑如何炮制他呢,哈哈……” “不能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这小子,预选赛上杀了太多人,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许多人在笑,毫不掩饰,甚至显得肆无忌惮。 也有人生出了邪念,“唔,那个尹弱,黄毛丫头,心高气傲,但身段是真是好,小脸能与四大美人媲美,将来落在我手中,嘿嘿……” 当然,还有一些本身与割阙山并无太大仇怨的选手,听到这些浑话,觉得不舒服,气道:“你们过分了,为何不去九号楼前说这些?” 那人扭过头来,道:“我等只是喝醉,又不傻,他们杀意正盛,现在去,不是找死么?” 很快就有人反驳,不屑道:“将死之人,与他们说再多有何用?不如笑看风云变迁。” 他语气轻蔑,完全不将割阙山放在眼中,好似在指点江山。 这样的人,这样的话,相似的场景太多了,不仅这里,临江城内,也是差不多。 七府联赛吸引了整座北境的目光,这里聚集了很多各教派高层,不乏七府中人,对南方朱明城发生的变故,许多人已经知晓。 “瞒不住的,夏陨,接着便是秋落,我仿佛已经看到魔首掉落的那一幕……” 他们谈话间更加直接,说出了让人惊悚的真相。 “白藏将要孤身面对众多强敌,妖神陵阙定会举全力屠魔!” 屠魔两字,很重,彷佛压塌了北境大地。 不是指谢陈在比赛期间面临的小打小闹,而是剑锋直指最大的魔头! 意在白藏! 第169章 直播画面测试 这一届七府联赛,注定与众不同,水帝宫已经陆续发布所有与联赛有关的变革公文,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论是擂台赛的设置,还是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直播、美女讲解,都在深度挑动着所有人的神经,这几日,不止临江城,整座北境都在议论,到处都是联赛的痕迹。 而因为南方的那一场变故,割阙山也再度成为另一座舆论中心,竟然分走了不少大赛的关注度。 许多人在喝骂,冷眼看向九号楼,心思诡谲。 半夜时,天字号木楼核心区域,突然传出一阵惊人的气息波动,虽然有水帝宫的法阵遮掩,但那种气机爆发还是被很多人捕捉到。 “巫道宗,突破了!” 不知是七府的哪一家传出了消息,顿时让整个临江城都震动。 “当平府的道子,跌落神坛后,再立无敌雄心,短短两年,横跨数境,如今已是翠仪圆满了?” 这让太多的人惊骇,难以置信,因为他在预选赛上刚突破翠仪,而且,经历一场失败,怎能再度高歌猛进? “没什么奇怪的,他是巫道宗!” 随着当平府的弟子欢呼,大家才终于确认,随后是数不尽的感叹,“是啊,他是巫道宗……” 许多同辈的天骄在叹息,巫道宗三个字太重,压在所有人头上,任谁都无法平视。 如今,他再度突破,已经与上一届选手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将所有人甩在了身后。 “他的对手,已经不再是我们……” 太多的年轻人在摇头,内心复杂,如晁措、卢洞实,他们与巫道宗是同辈,而今夜,注定要无眠。 “不,同辈之中他尚有敌人,幼魔也来参赛了!” 有人提起了谢陈,令许多人为之一震,不过,很快就又有许多质疑声。 “我承认,幼魔很强,能与吕一短暂相持,但那是因为在馆舍中,吕一有顾虑,无法全力出手,不然,他今天就已经死去!” 有人反驳,对谢陈充满不屑,认为白天的战斗说明不了什么。 “他只是翠仪后期,吕一这等七府高徒,哪个没有跨境杀伐的无敌功诀?一旦在赛场上面对,他就要露出真正的短板,被虐杀至死!” 许多人在暗中咬牙,不看好谢陈。 自然,不乏看热闹的,他们看向当平府馆舍的目光很热切,“巫道宗超越了幼魔,他会选择出手吗?” 当平府有弟子出面澄清,“无需多言,肯定会出手,但不是现在,而是在赛场上,在北境群雄直播下,看着幼魔死去!” 这让很多人欢呼,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市坊中,还有不少虺霸王的拥趸,开口了,“虺蛇一族的天骄,听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追赶上了巫道宗的步伐,同样要杀魔证道!” 此话一出,很多人沉默,而后纷纷点头,“虺霸王啊……” “他确实可以与巫道宗一战。” 然后便是又一阵沉默。 这个夜晚,馆舍不眠,到处都是议论,人群拥挤。 巫道宗的呼声超越了一切,他的名字响彻夜空。 九号楼内,谢陈站在二楼,俯视不远处的市坊,手中,把玩着薛金相留下的玉扳指。 乌鸦站在他身边,充满担忧,“巫道宗突破,你的敌人又多了一个。” “虺霸王,亦是来者不善……” 谢陈却只是一笑。 “你,有把握吗?” 大黑鸟是真的忧虑,毕竟敌人很强。 “还有吕一、卢赤普,哪一个都不好对付……”乌鸦小声嘀咕。 可谢陈并未回答,只是轻笑一声。 乌鸦惊诧,“你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但谢陈已经盘坐在床上,打坐调息。 相隔不远的一幢木楼,同样是七府的府邸,有数人围坐,交谈甚欢。 一名老人轻笑,“巫道宗不错,经历过沉淀后,越发具有领袖气质,将来必定会是我北境的扛鼎者!”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什么幼魔,对我当平府道子来说,从不是眼中的宿敌,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在联赛冠军上,其对手,早已越过同龄人!” 一名穿着当平府道袍的老人大笑,对巫道宗的赞美毫不吝啬。 旁边人恭维不断。 也有一人小声提醒道:“还是要小心虺霸王。” “虺蛇一族的小天骄?它算不得什么,无非是大一点的绊脚石罢了……” 笑声震天,木楼都在晃动,这里充满欢笑。 有几道目光看向了九号楼,阴沉道:“那几个魔崽子,早晚要绑来烹炸下酒!” 这句话让气氛稍有凝滞,随后,便是数声冷笑。 “迟早的事……” 当平府老人收回目光,轻声说道:“桐藻堂与幼魔断绝合作了?” 立刻有人回应,“已经办妥,薛金相很识相,稍一施加压力就自己跑去了九号楼,提出中断,不知那小子的表情会如何难看呢?” 这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做得好,就是要他众叛亲离。”当平府老人目光微动,道:“薛金相表现不错,给他个机会,让他出资赞助巫道宗。” “这?” 一群人面面相觑,然后轰然发笑,“妙,妙啊,刚断绝合作的商家,转头跑去对手那边,幼魔要被气失心疯!” “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他惊怒的模样,哈哈……” 夜色愈浓,馆舍内人声鼎沸,充满欢笑。 只有九号楼,一片黑暗,彻底沉寂下去,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联赛牵动无数目光,加上朱明城的变故,整个北境,似乎都在密切关注着临江城的一举一动。 第二天一早,颜璃卿号令水帝宫全部人手,开通了五十座白玉擂台的直播,无数颗提前布置的影音石,将赛场的画面传递至北境各地,无数工作人员在赛场内忙碌奔走的画面彻底引爆了气氛。 这是开创性的一幕,史无前例的操作。天演洲修行之风传承万古,不知多少岁月,从未见过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比赛! 一袭白色短裙,摇曳生姿,缓步走上一号赛场讲解台。 颜璃卿深吸一口气,胸脯不住起伏,她面容绝世,脸上有淡淡笑容,夺去了全部的色彩。 “各位屏幕前的道友,欢迎收看本届七府联赛,我是大赛主持人,兼具讲解一号赛场全部比赛,另有丹斤府萧鹤年作为固定嘉宾,为大家共同带来一场场精彩绝伦的解说。比赛期间,我们还特意邀请了一些修行界的前辈,为大家讲解不同领域不同类型的修行见闻。” “影音石内注入法力后,有五十个小屏幕,只需找到一号赛场,或用神识寻找我的名字,就可观看这里的直播,敬请期待!” 她的温润嗓音经由影音石传递,在这一刻传遍了北境,这位白裙美人的面容,令无数人为之沉醉。 “这就是颜璃卿么,北境四大美人!” “名不虚传,今日终于得见真容,果然是一见倾城!” “颜璃卿、颜璃卿……” 从最东侧的丹斤府,到最西侧的流霞宗,一座座茶楼饭庄内,凡有影音石处,挤满了围观人群,他们在呐喊,在欢呼,盯着那小小屏幕,不愿挪动目光。 “这玩意,奇技淫巧。” 许多宗门内,同样设置有影音石,他们不缺钱财,自然不会出去挤着观看,而是在自己家中安置有一块石头。 有教派长老不屑,他们的男弟子不敢反驳,只是看着自家长辈盯着颜璃卿的模样,暗自摇头不止,想笑不敢笑。 很快,随着那位玉服高冠的俊朗男子走出,站在颜璃卿身旁,还未开口,就令无数少女尖叫。 “萧鹤年、萧鹤年!” “丹斤府的萧鹤年,他真的出来了!” 这是一阵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声浪,尖锐刺耳,整座北境,浩瀚无垠,高空的白云都快被震散了。 “父亲,这是解我相思的良药,不是什么歪门邪道!”有妙龄少女不满自家长辈的评价,张牙舞爪,恶狠狠警告,然后转身,几乎霸占了全部屏幕,嘶声大喊:“萧鹤年、萧鹤年!” 这位中年男子一阵错愕,与几个弟子对视。 有几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也被惊动,走了过来,看向屏幕,顿觉眼前一亮,“这直播,好东西!” “不就是一个小白脸么,至于这般?”那位男子嘀咕了一声。 顿时,四五道冰冷目光看来,他霎时闭嘴。 “你刚才盯着颜璃卿眼皮都不眨一下,老娘可是全看在眼里!”贵妇人冷哼,吼道:“这是什么狗屁画面,模糊不清,快去花钱提升画质!” 类似的一幕,不仅发生在这一处,火爆的场面前所未有,在各地、各域、各家教派与城池中刮起了一股飓风,收获了所有人的注意。 颜璃卿和萧鹤年的名字不断回响,从比赛擂台,到临江城、辛江府,不断扩散,他们只是站立在讲解台上,很少说话,就吸引了不知多少目光。 “颜仙子,我终于见到了你的音容笑貌,此生死而无憾……” “萧鹤年,我要嫁给你!” 少年少女的尖叫,持续很久,不能停歇。 所有的茶楼饭庄中,人挤人,水泄不通,很多的老人与孩童也被吸引,纷纷走来,共同观看这场盛宴。 茶楼的老板合不拢嘴,完全没想到会这般火爆,拥挤的人群差点将门柱挤断,他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对着伙计大喊:“快去紧急采购一批更大的影音石,请辛江府驻办人员连接画面!” “还有,扩建酒楼,专门建造一个观看直播的大厅,快!” 很多地方,都意识到了这种商机,第一时间追加投资。 “联赛直播,此时显示的是百万里之外临江城赛场上的真实画面,那里所发生的一切,他们的声音,都可以清晰传递,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来我辛江府开办的店铺中购买影音石吧!” “我们有各种尺寸、各种大小的屏幕供您选购,如家中空间不够,还有手持式影音石,可以握在手中观看,更为方便!” “货源有限,先到先得!” 辛江府前期的撒网终于到了捕获的时候,他们在各地开办的商铺纷纷喊出口号,趁机招徕顾客。 很明显,在这种时刻,所有人的眼睛与耳朵都被调动起来,他们兜售影音石,很能让人心动。 看着屏幕中颜璃卿那惹睛的模样,正笑吟吟介绍联赛事项,宛如一朵洁白仙花,飘忽而动,这实在太让人挠心。 “娘的,买了!” 很多人暗喝一声,冲入了店铺。 “不要抢,我要买十颗大小尺寸不同的影音石,摆放在大厅、卧室,床铺,时时观看萧鹤年!” 一群女子杀气腾腾冲来,围堵在店门外,声嘶力竭大喊。 太火爆了,许多分店一时间竟控制不住局面。 赛场内,颜璃卿笑容更甚,腰肢都快扭断,声音甜酥诱人,“大家不要激动,今天只是测试直播功效,一号赛场正常,请各位明天开幕后也多多关注,下面连接二号赛场。” 她和萧鹤年的影像忽然消失,让围观的人群失落落地,还未看够,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过,画面一闪,影音石上顿时又出现一座讲解台,一名精致如瓷器的彩裙女子出现,袖带飞舞,似九天仙子临凡。 “大家,好,我是流霞宗李雅阑。” 女子第一次经历这等场面,不免有些紧张,但很快就稳定下心神,带着笑容说道:“我是二号赛场讲解人,请大家多多支持!” 稍显安静的茶楼中,短暂的沉寂过后,爆发出更为猛烈的呐喊,没有料到,颜璃卿所说的直播画面测试,居然还能为大家提前带来一场又一场视觉上的冲击。 “李雅阑、李雅阑!” 她的呼声同样很大,作为四大美人,拥有数不清的仰慕者,一经影音石传播,李雅阑的美容和声音快速席卷北境大地,汇成了另一股浪潮。 “李雅阑,我要去参赛,我要去见你!” 无数的少年发奋,不能自已,看着屏幕上那个身段婀娜,一颦一笑都勾魂的仙子,只恨自己不在临江城。 “你们瞎激动什么,李雅阑与幼魔旧情难断,这次联赛,难免会真正走到一起!” 有人在暗中开口,一句话就差点令自己被打死。 “谁?谁敢在背后编排绯闻!” 很多李雅阑的爱慕者双眼通红,恶狠狠扫视。 自然是水帝宫的暗托,故意提起谢陈名号,激化矛盾,想引发更大的波澜,好趁机收取注意。 “不行,我受不了了,眼睁睁看着仙子受辱不成?谁与我同去馆舍,围堵九号楼!” 很多的人大喊,想要向谢陈示威。 更远处,还有无数心怀热血的年轻人,仰天长啸,恨不能亲手屠魔。 这种浪潮很快就形成了一股风暴,各地都在高喊屠魔,要阻止。 关键时刻,水帝宫的暗托再次发力,叫道:“你们的喊声苍白无力,根本无用,我这里有另一种办法,可以为屠魔助力!” 无数人纷纷回头,眼睛都红了,恶狠狠问道:“什么办法?!” 第170章 联赛蒙彩开售 无数李雅阑的爱慕者围堵在辛江府在各地开办的铺子前,逼问。 上一批为颜璃卿和萧鹤年而疯狂的人群还围散去,在争抢影音石,他们又围在门外,这里吵闹成一团。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距离赛场太过遥远,你的愤怒并不能改变现状。对此,水帝宫特别推出了联赛蒙彩票,任何人,不需实名,皆可购买我们的纸券,上面写明了每一场比赛的预测结果和倍率,你若支持李雅阑,就买下她明天首战获胜的票据,每一注,都有三成萤金划归她所有,你的支持,就是为她筹集资源,祝她早日破境,打断幼魔四肢!” 经由辛江府人员这一通解说,无数人都激动起来,纷纷大喊。 “好,好主意,我等愿为李雅阑出力!” 店铺掌柜仍觉得场面不够火爆,没有达到预期,大喊道:“口口声声说你爱慕李雅阑,不如用实际从动表明心意,每一注只要两铢萤金,钱不多,但却是你为她做的心意!无数蒙彩汇聚,李雅阑必定能一举突破千元境,早日摆脱魔影!” “说得对,我要买!” 年轻人最听不得煽动,情绪上头,不管不顾,争先恐后购买。 店铺掌柜都被挤到了门外,他一手死死抓着门框,才不至于被挤走,还在高声大喊,“你们想屠魔吗?我看只是在这里空喊!” 许多人不乐意,反驳道:“掌柜的,我们恨不得立马飞去赛场,斩下魔头!” “说得好!”店铺掌柜的薄弱身躯都被挤的横飞起来了,他还在鼓动,“刚才公布的赛程显示,幼魔在第四天首战对阵修明宗的剑修,你们真想屠魔,就都来买下修明宗取胜的蒙彩票,倍率加到最大,为屠魔出力!” “此外,还有钟虎、吕一、卢赤普的比赛,都可以购买,你的每一株萤金,都会化作斩向幼魔的利刃,都会充作你偶像的动力!” “还在等什么?!” 轰! 所有的店铺外,声浪如潮。 “买蒙彩票,屠魔!” 店铺展柜声带嘶哑,喊声被淹没在人群中。 “掌柜的,我更看好其他参赛选手,如般若汤邓佑,可以买他的蒙彩吗?” 有人大声发问。 “可以,所有的参赛选手都可以,我再说一遍,统统可以!” 掌柜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见,但那嘶哑的声音依旧传了出来。 乱了,彻底乱了,辛江府在这时候推出联赛蒙彩,让本就火爆的气氛更加热烈,场面一发不可控制,盛况空前。 “这些年轻人,充满热情……” 许多老一辈的修士纷纷笑着摇头,也就是青葱岁月,容易被忽悠,他们这些见惯了风浪的老舵手,岂能被辛江府三言两语掏空萤金。 所有的茶楼中,人声鼎沸,李雅阑依旧在二号讲解台上介绍赛程,影音石显示的画面中,佳人摇曳,慑人心魂。 不远处的蒙彩铺子前,人山人海,门槛都被挤断,是物理意义上的挤断,许多热血少年发力,生怕挤不进去,将大门都拆了。 “李雅阑小妮子,相貌不错,作为参赛选手,同时讲解比赛,能吸引很多人关注,水帝宫倒是好打算。” “只是不知,请萧鹤年和李雅阑出面,背后花了多少钱?” 见到这样的场面,很多人都在议论。 不过,蒙彩铺子暂时吸引了所有注意,其火爆程度让所有人心惊,众人皆知,这是一场水帝宫坐庄,邀请天下人共赌的盛举! “死气沉沉的七府联赛,在辛江府手中,起死回生了……” 许多老者抚须,感慨。 然而,李雅阑做完介绍后,画面并未切换,讲解台上,再次走来一位笑容晏晏,花姿内敛的女性,她面容雅致,同样国色天香,艳压李雅阑不少,而且,更要命的是,女子眼眸深邃,带着岁月的沉淀,那是自身历经无数人与事,才能积淀下来的独特气质。她一现身,就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是,流霞宗的花仙子么?” 看着画面上,在李雅阑身边盛开的雪白牡丹,无数老人嘴唇颤抖,浑浊的双目中竟然泛出泪花。 “一百八十年前一别,再无相遇,原以为此生再不能见,想不到,想不到……” 有很多那个时代的老人喃喃自语,思绪不受控制纷飞。 花长老并未说话,只是站立李雅阑身边,就引发了许多人的愁思。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很多人在回忆,脑海中积压许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不受控制。 李雅阑笑容淑雅,开口介绍道:“这是我流霞宗花灵师叔,她特意出山,与我共同讲解二号赛场,请大家及时观看!” “观看,我一定要观看!” 很多人在嘶吼,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彻底爆发,他们与花灵同处一个时代,最为仰慕其风采,看到那位多年前艳压天下的女子再度出现在眼前,虽然只是影音石中的虚幻影像,但已经无法遏制心中思念。 “快,快去购买影音石,买更大的!” “让辛江府的人过来,不惜一切代价提升画质,要高清的!” 无数命令下达,这些人,如今多身居高位,不缺萤金,为了看到花灵真容,手笔大的吓人。 九号楼内,谢陈轻笑,“颜璃卿为了赚钱,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居然请这朵艳丽牡丹再度出山,不知要让多少老头子失眠。” 乌鸦嘎嘎大笑,他们面前,同样有一块影音石,投射出了直播画面。 很快,二号赛场测试完毕,画面消失,顿时引起了无数不满。 “我还未看够李雅阑呢,为什么停了?” “放屁,李雅阑那小妮子有什么好?还我花仙子!” “哎呦,老家伙,不许诋毁我的美好月光!” “老夫偏说,花灵强她百倍!” “别以为你老,我就能忍!” 这种戏剧性的冲突令人啼笑皆非,眼看一场大动乱就要爆发,关键时刻,还是辛江府店铺出面解决了争斗。 “各位,不要争抢,二号场两位大小美人,各有千姿百彩,都少见,你们没看够是吗?来我这里,小店有录制好的影音石售卖,记录下了刚才她们出场时的全部,购买回去,可反复观看,让你在深夜徘徊时解忧!” “还有录制?”很多人惊讶。 然后,吼叫着冲向店铺。 “我要买,我要买花灵的影音石!” “我要看李雅阑!” 场面更加拥挤,店铺都快被挤爆。 “呸!就会为这些死男人着想,摹刻下那些个狐狸精来勾引人!”有许多女性修士不满,大骂,不乏有性格泼辣的,打上门来,强行拧着自家夫君的耳朵往回拽。 “你们,有录制萧鹤年的影音石吗?”有少女大声发问。 掌柜的大喊:“都有,比赛期间,所有选手、所有讲解嘉宾,所有的比赛过程,全部都有录制,全部都有!” 他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一阵尖叫。 无数少女疯狂,涌向本就拥挤的店铺,比那些男性修士还要不顾一切,大喊着萧鹤年的名字。 就连拧着自家夫君耳朵的许多贵妇人,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辛江府提前在各地开办的店铺,无一例外,都成为了最为火爆的地方,购买影音石和联赛蒙彩的人,挤满了店铺外街道,远处,还有黑压压人群不断涌来,看不到尽头。 “乱套了!” 周财神站立在城墙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上肥肉滚动,心情好极了,以他的修为,整座临江城的动静都尽收眼底,这里是一片火热,外地那些店铺,情景也不会太差。 万人空巷,不是夸大,只能道明当下的一角,要知道,布设影音石直播的城池,何止万座? 那是万城中的万人空巷! “这小子,真是难得的商业奇才!” 周财神一句夸赞,表明了自己对谢陈的欣赏,他执掌辛江府账房不知多少年,也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般评价。 “可惜了,命途隐晦,不知能否继续走下去……” 他连连叹气。 身边,一位貌美女侍从掩嘴轻笑道:“周老爷若有心,可以保他一保,在朱明城变动后,改头换面进入咱们水帝宫。” 周财神摇头,“这种事,我哪里有资格插手?” 侍女脸色僵硬,一向被她尊为天人,与女帝也能说上话的周财神都没有资格? 忽然,肥肉球颤了颤,他的心海中,有一道女子嗓音响起,简短交代几句后,就沉寂下去。 “有意思,堂堂白魔,居然被逼到了这一步……” 周财神轻声呢喃,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肉球开始走动,对着身边侍女吩咐道:“去账房一趟,告诉他们,每日核对出营收账簿,将割阙山的一半分成,全部交予我管理!” 侍女身体一震,不敢有疑,快步离去。 谢陈和乌鸦面前的影音石,画面消失不久,就再度显现,一阵微光闪烁,带起涟漪晃动。 “这次应该是三号赛场了,会请来哪位美人主持呢?”大黑鸟都充满期待。 一条鹅黄色长裙率先出现,顿时让无数盯着影音石画面的人心头火热。 长裙勾勒出了那凹凸有致的绝世身姿,虽然画面还未调制成功,模糊一片,但谢陈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丹斤府吴九酝!” “嘎!怎么是她?”乌鸦目露疑惑,“前段时间不是有传言,她在闭关冲击天然境关卡吗?怎会有闲心来讲解比赛?” 谢陈同样不解,看了过去。 一阵微光晃动,嚓嚓声过后,画面终于清晰,吴九酝的身影赫然显现。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位足可轰动北境的重量级人物,来自自丹斤府,师承显赫,且同为四大美人之一,拥有数不清的仰慕者。 “吴九酝!” 无数的鬼哭狼嚎响起,太多人心情激动,无法自拔。 那位恬淡的女子并未急于开口说话,仅是站在那里,就成为了此时的唯一,她长裙拖地,窈窕多姿,臻首玉颈好面容,任谁也挑不出一丝瑕疵,吸引了太多的目光。 “吴九酝,临江城太远,我只能在影音石上见你!” 哭嚎声此起彼伏。 “原以为,只是一场翠仪境后辈之间的比赛,对我等再无任何吸引力,想不到,你居然出现……” 有知名的‘前辈’修士感叹,思绪如泉涌,说是前辈,其实也年轻,多为千元、合汇境界,他们与吴九酝算是同时代的人。 “为了你,买下一块影音石又何妨?” 无数人被勾动心思,自主涌向店铺。 “想必各位已经猜到,我负责讲解三号场的比赛。” 画面中,鹅黄色长裙女子终于开口,嗓音绵柔,令人沉醉,不自觉情迷。 “吴九酝,我要买三号赛场的门票!” 无数人在怒吼。 “很遗憾,我闭关破境失败,以这样狼狈的样子出面讲解,希望大家不要恶意抨击。” 吴九酝脸上挂着恬淡笑容,她在笑着说话,但眸中的失落令人心碎。 “她突破天然境失败了?”谢陈心中一惊,坊间传言,吴九酝有意打破万圣首那个最年轻天然境的头衔,立下誓言闭关,想不到,居然以失败告终。 看着画面中长裙女子黯然神伤的样子,无数的男人都在心痛。 “吴九酝,不要悲伤,我们支持你!” 只是在临江城内,就有无数人的大喊汇聚成声浪,到处都能听到。 谢陈哭笑不得,不过也暗自点头,道:“美人命途多舛,搭配上她的绝世容颜,这般憔悴黯然,确实是一大亮点,能引爆无数男人心中的爱护。” 他对水帝宫的策划也不由得高看一眼,“一号赛场的颜璃卿,热辣充满活力,勾人魂魄。二号赛场,李雅阑和花灵搭配,老少通杀。三号赛场,吴九酝我见犹怜,倒是各有千秋。” 乌鸦嘎嘎大笑,“这么多的名流现身讲解,还有萧鹤年那样的小白脸,男女老少都要痴迷,不知道该选择哪个赛场的画面,少不得有些财大气粗的家伙,一口气买下五十颗影音石,一字排开,同时观看!” 谢陈笑着点头。 听到馆舍内那铺天盖地的呼喊,就可以想到这场美女讲解直播带来的热度。 画面中,吴九酝似是也听到了那些爱慕者的支持,虽然眼眶微红,但面带笑容,说道:“多谢大家的支持,九酝一介失败之人,恐被诸多道友评说是误人子弟,讲解不好比赛,所以特意邀请来当平府万圣首道兄,与我共同主持三号赛场。” “万圣首?是那个最年轻的天然境吗?” “他是我北境三百年来的第一天才,竟然愿意为我等讲解比赛!” 她话音刚落,就引发了更大的热潮,连谢陈都是一愣,紧紧盯着影音石。 果然,一位丰神如玉的年轻男子缓缓出现在吴九酝身边,他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显得冷淡,身边有流光弥漫,更衬托出一种神秘感。 “万圣首!”谢陈眼神冷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