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又在祸国殃民》 前世篇 《死亡名单》(1) (1)· 枪声渐疏, 他小心翼翼的从掩物后探出头,明亮的大堂里,横七竖八着的西装革履的尸体,寂静。 “明华!” 一瞬间,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枪鸣瞬起,眼前落下的,是好友血淋淋的身体。 “梓轩…” 诺大的公馆,浸润在鲜血中,堪堪五分钟,已酿惨状。 “梓轩,在坚持一下,我们的人就快到了!别死啊!!”他红了眼,紧紧抓着陆梓轩满是鲜血的手,“蝶…蝶叛变了…你…好好…活着…梦瑶和…和雪儿…拜…拜托了。” 子弹穿梭,安明华的手在颤抖,公馆外,正是激战,他紧握着那已冰凉的手,久久不能回神。 “安总!” 闯进厅的一队人马武装齐全,四处搜寻。“安总,陆明府也受袭了!”安明华听言,猛然站起来,“什么!” · 都市偏郊,幽静的山区,一座历经了百年沧桑的庄园,却是血的洗礼。 “妈妈,妈妈。” 那妇人,镇静不慌的在愈发临近的枪声中,紧紧抱着惊恐哭喊的孩子,快步走在血染的廊道里。“乖,雪儿乖,不哭,没事的。”她忍着泪,吻了吻女儿的额头。打开那道暗门,将孩子关进去。转身,便赴了战场。 谁都没有想到,百年望族,一个军火商世家,一夜陨落。 大火烧红了半边天,远远地,安明华便看到那已毁于一旦的偌大庄园。 “安总,蝶的人已经跑了。”手下的雇佣兵报告,安明华握紧了拳头,以陆家在道上的地位,谁又敢撺掇暗助蝶的人叛变,甚至有能力灭族陆家!“查,追杀所有蝶的叛员,查幕后的人!” “妈妈,妈妈…呜呜呜呜,妈妈…” 蓦然,安明华隐约听到烈焰中的哭嚎,那稚嫩的声音萦绕耳畔。“孩子…”他喃喃回神,猛地看向火海中的庄园,“孩子,雪儿!”惊吼一声,他忙泼了一身水,不顾属下的阻拦便冲入火场! 烈烈的火,在耳边呼啸,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尸体的气味,孩子的声音渐渐靠近,他焦急的四处搜寻,拼命地呼唤着:“雪儿!雪儿!” “妈妈…呜呜呜呜,妈妈” 偌大的客厅里已是一片狼藉,成河的血流倒映着火光,那个小小的身影匍匐在一具身体旁,摇着,哭着。安明华知道,那具尸体,是林梦瑶,梓轩的妻,陆雪的妈妈,他也曾爱过的女人。 “雪儿……”他不敢置信的颤悠悠的走过去。听到呼唤,孩子扭过头,脏乱的脸蛋上挂着泪珠,瞳眸里满是不安,“安叔叔…妈妈” 安明华知道,想要保护陆雪安全的活下去,只有让“陆雪”死在这场浩劫中。 · “催眠吗?” 安明华忧心忡忡的看着病床上紧紧抱着头颤抖的小小身躯,才两岁的孩子,便经历了那样惨痛的经历,那层阴影两年之内并未消淡反而愈发深沉,“不会有后遗症吧?”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一遍遍细细的询问。“安总请放心,不会复发,而且也没有后遗症。”疗养院的医生已是准备好催眠用具,只等待安明华同意。 “爸爸”安明华的两个儿子挤进来,担心的看着痛苦的女孩,想上前安慰,却又不敢。“爸爸,雪儿会没事的吧?”小儿子扯扯他的衣襟,抬头问道。“嗯,不会有事的。”安明华抱起儿子走出病房,驻足在玻璃窗外,焦虑的看着医生忙来忙去。 全都忘了吧,陆家的血仇他来报,孩子,不需要背负这些。 前世篇 《死亡名单》(2) (2) 凉爽的晚风穿过敞开的镀金窗,拂起桌案上厚厚的文件,雪白的纸上赫然渗透着血痕,纸张翻转,随着过堂风天下无不席卷而下,遮住了满屋狼藉。 · 繁华都市的早晨总是喧闹的,标志性建筑摩天塔的荧屏上播报着市长被谋杀在家中的新闻。穿梭的警笛挡不住匆匆而冷漠无感的人群,一个着一身夏装迷彩,斜挎着背包,叼着一片面包的女孩挤在人流里,目送了警车路过,她压了压鸭舌帽檐,露出的薄唇微勾。 “华潇雪,你又迟到!!”澜宣中学的某一楼某一层的某一教室里,那个人影刚刚嵌入门框,便迎来一声河东狮吼。“你说你,这是第几次迟到了?!”佯怒的女孩夹着支笔敲着来人的脑门,华潇雪轻轻一笑拂开那只笔,“好像才五次吧。”“姐妹,今天这才周三啊你就已经迟到五次了!!”女孩无语扶额。潇雪绕过她,径自走向自己的座位。“哎,要不要就这么忽略我这个纪律委员啊!”被赤果果忽视掉的人感觉威风落第,幽幽的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那纪律委员,呶,后边还有两个迟到的人等着你呢。”华潇雪的眸子笑的狡黠。 等到后面两位现身,某纪律委员蓝杏同学已是犯起花痴。 安雅爵抽抽嘴角,拎着书包,以凡人不得近身的万年寒冰之气屏蔽全班女生注视的目光来到自己座位,清冷的眸子定格在正笑盈盈的打量他的华潇雪身上,回想昨夜却是一阵头疼。“你又做了什么?”他压低声音问道,“好好学习,乖乖睡觉!”某雪脱口而出。“当真?”这么简单吗?他挑眉,却又找不出一点她不乖的痕迹。“嗯嗯,”华潇雪自是知道自己的掩饰无比完美,这个家伙一定找不出半点不对,很是乖巧的猛点头。 “潇雪早上好。”那温柔似水的桃花眼,完全忽视了安雅爵的冷气,“早!”为了转移话题,潇雪难得愉快的和平日爱答不理的人打招呼,她眯着眼睛偷偷瞄向安雅爵。唔,这个人可不好应对呢,学校股东之一白阁集团的小少爷,完完全全的笑面虎一个,她可要谨慎小心,不理你也是迫不得已啊~ “哼,”冷哼一声,略有不满的安雅爵将头扭向窗外,懒得去看白慕轩得意的笑脸,眼看一场冷战在即,上课铃终于响起,挽救了硝烟弥漫的局势。 白阁么,华潇雪透过窗户的反光看向白慕轩,微眯的眸中泛着冷光,白桦那老东西可也在她的名单上呢,毁了陆家的人,杀了她父母的人,屠了陆族的人,她会一一以血偿还。 ﹒ “陈林?”已过中年的男人听到这个名字猛然转过头。 “怎么了,父亲?”安雅庆疑惑地偏过头,手中平板荧屏上正是刚刚被谋杀的b市市长陈林。“这个人,是当年陆家的园艺师。”安明华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人,蹙眉。“又是与陆家惨案有关的人吗?”他低声的自言自语被儿子听的清清楚楚。“难道…父亲,前几个月频频发生的谋杀案的受害者都是?”安雅庆挑眉,随着便打开了与弟弟的通讯方式。“嗯,你让雅爵多关注一下雪儿的情况。”安明华不得不多想了些,这些人当年里应外合毁了陆家,他这些年多少也追杀了叛党,却仍有些逍遥在外没能得手。“该忘的,不应该都忘了吗?”安雅庆对华潇雪当年做催眠的画面历历在目,不由自主的喃喃着,却又不停手的联系弟弟。 “父亲,当年参与的人,都解决了吗?”他修长的大手灵活的敲打着,“……”安明华沉思了片刻,“除了一些在陆家做内鬼的现在查不到去向外,还有一些较大的家族不好追查。”“是吗…”安雅庆垂眸,翻动着安排在华潇雪身边的人的名单资料。 若那些小人物不好查,那…若真是潇雪所为,她,又是怎么查到的? 食指滑动,停在一个年轻男子的照片上,那男孩笑的轻狂,资料显示,他是在十二岁时与潇雪在野外求生训练场上认识的,现任情报处,与雪儿关系不菲。 “秦洛川......” · “阿雪,阿雪!”朦胧中,漆黑的夜。 是呼唤,焦急而嘶哑,比失去还要痛心。 “阿雪!雪儿!”远远地,是冷峻的白月,乌云流过,遮住了唯一的光明。 月下的高楼,罩着乌黑的影。 “砰!” 枪声久久回响在空寂的天地间。 “雪儿!” 前世篇 《死亡名单》(3) (3) “雪儿!” 回神,粉笔头在头顶爆炸,刚睡醒的人却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环望四周,明亮的教室,整齐的桌椅,齐刷刷扫过来的充满惊愕的眼神,还有老师冷冷的白眼。“对不起,老师。”他皱着眉扶着还在阵痛的脑袋很是有礼貌的站起来为自己影响课堂和老师道歉,瞥到前排正疑惑的看着他的潇雪,紧皱的眉头这才有了缓和。老师明显是做了个深呼吸,念在这个优等生向来很礼貌规矩的份上,“好了,坐下吧,不要再上课睡觉了。”安雅爵舒了口气,还好,她还在。 是梦到什么了吗,爵。潇雪蹙眉,转过身去听课,内心止不住的疑问。 该死,这是什么梦!回想起最后那声响彻云霄的枪鸣,还是有所余悸。安雅爵懊恼的拍拍头,突然看到抽屉里手机上刚刚接收到的未读信息,瞳孔微缩。 他又怎么会没有觉察到雪儿的异常,只不过没有想到竟然会牵扯到陆家。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潇雪挺直的背影,担忧与爱意并存,却未发现自己眼底的情感被潇雪身旁的人尽数心知。蓝杏稳了稳心思,哪怕妒火心生。桌下,是拳头紧握。 …华潇雪… · “雪儿!雪儿!”妇人温柔的呼唤一声一声的回响着,不紧不慢,手里端着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漫步在铺满地毯的廊里。小小的身影听到脚步靠近,噘噘嘴巴又向后缩了缩,恰巧撞在一个温软的怀里,“小淘气,又让妈妈四处追着喂饭了。”看着小丫头仰起的小脑袋,妇人忍俊不禁的蹲下来,一勺一勺的喂食热衷于饭时躲猫猫的陆雪。 “妈妈,妈妈!” “乖,雪儿乖,不哭,没事的。”她蹭到了女人滚烫的泪,恐慌的眸中,光在消失,渐渐笼罩的,是黑暗。 “妈妈,呜呜呜呜,妈妈…”狭窄的缝隙外,是火海,无边无际的刺眼的血红,与灼热,还有那曾经那么温柔的人儿,冰冷的躺在面前。血,在她身上,更是在她手上。 “不,不…不要…” 蓦然惊醒,冷汗浸湿了睡衣,脸色苍白如纸。她颤抖着手伸向床头,拿过备在那里的一个蓝色玻璃瓶,打开塞子,一股幽香飘出。半晌,她才镇静下来,看着蓝色药瓶发呆。 这药…果然有效…只不过…洛川哥哥竟然会配药? 华潇雪深呼吸,那梦,还有余悸。她将药放好,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微微挑唇。沾满鲜血又如何,这双手,势必要祭了仇人血的。可是… 她起身走到小阳台,外面晚风凉爽,隔壁的阳台漆黑一片。 …伴了她十七载的阿爵啊… 手机在响,一连串的信息发了过来,潇雪回神,轻笑“辛苦了呢,洛川哥。” 打开信息,一个个人头照片,一列列熟与不熟的名字,一份份齐全的资料。这是她的死亡名单。 朝阳很美,可惜很短暂…他听谁说起过这句,只是…想不起来了。安雅爵倚着跑车,等待华潇雪收拾好东西下楼。想着想着,便想到哥哥说的事,皱皱眉,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刚刚点着,便被人抢了去。 “哟,我们的安大王子什么时候也会抽烟了?嗯?”华潇雪把玩着已熄灭的香烟,调侃道。“这么磨蹭,太阳都快落山了…”安雅爵轻笑,潇雪无语的抽抽嘴角,瞅了一眼东方那个火红的咸鸭蛋。这大早起的,太阳刚刚爬起来就强制人家下班吗… 跑车驶出别墅小区,连带着两人也失了学生样子,俨然一副纨绔子弟。安雅爵从反光镜中瞥一眼低头玩手机的潇雪,有意无意的问道:“秦洛川那些家伙又去哪里浪了?最近一直不见人。”“啊…”潇雪左手跳着黑白键极速版,似漫不经心的搪塞着:“谁知道呢,听说老柏拉着他去海滨休假去了。”“真好啊,还有假期。”爵微笑,不由得感叹道。“唔,”她睨他一眼,“谁让学校的假期,你就知道窝在家里宅电脑。”顿了一下,“要不,过几日,去游乐场玩?”“…” 半晌,安雅爵抽空弹了华潇雪一个额嘣,“就知道玩,” 乳白色法拉利跑车缓缓驶过收费站台,“回家了额!”玩黑白键玩了一路的人慵懒的伸伸腰,放下手机捏捏骨节。黑色墨镜下,安雅爵不经意间扫到手机未熄的屏幕上贴着备忘签。 【15lz;24lcs;3bh;】 “不过也是,这段时间一有假期就去基地训练,好久都没和你出去玩了……暑假想去哪儿玩?”他面不改色的换挡转向,这条路连着海滨郊区,人员稀少却个个都是非富即贵。“…没想好啊,你又不愿意去游乐场…”潇雪捏着下巴苦思冥想一番,把小脑袋里所有旅游胜地搜罗了一遍,终又摇摇头。“出国玩如何?”安雅爵见她实在是难拿主意,提议道。“太远了,我懒。”她颇不情愿地撇撇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车座上,见此萌态,安雅爵失笑,眼神里满是宠溺。 “安爸爸,我回来了!!”一声潇雪式通报惊飞了花园里的n只鸟。 郊区坐落着占地面积不大的别墅区,却异常静谧。这是安氏控股的房地产,众多奢华而不低调的高档别墅簇拥着最好地段的一座庄园。“潇雪这都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明亮的客厅里,已过中年的安明华放下茶杯,看向别墅大门,笑道。“安爸爸,人家不要长大呢!”华潇雪飞进门来便是一个熊抱,小女儿姿态惹得安明华内心很是满足“我哥呢?”紧随其后的安雅爵进门时面无表情,忽视掉华潇雪卖萌耍赖的“蠢态”,将行李交给管家。“雅庆去公司了,中午会回来吃饭的。”安明华无奈的看着自家向来冰山脸的二儿子,似乎很是不满意这冰冷的态度,但是妻子早亡,这两个孩子都能这么优秀,也很是欣慰。 安雅爵没有像潇雪与安明华这么亲近,径自上了楼去了自己房间。 【爵,在?】 刚打开手机,便有未读在闪,他扫了眼发信人,眸黯淡下来。 【嗯】 又是沉默…他不知出了这种事,该如何面对哥哥。 须臾,传过来的是一个附件,他打开,却是惊了一身冷汗。 前世篇 《死亡名单》(4) (4) 安雅爵深吸口气,缓缓滑动这密密麻麻的资料。 军火商凌氏家族凌泽; 蓝洋集团董事长蓝昌盛; 还有…军政商人脉广泛的白阁集团的白桦… 这些人,都是吗?当年推波助澜屠杀陆族却一直逍遥在外的…刽子手… 那备忘签…恐怕便是潇雪的死亡名单。他扫了眼日历,6月14日,那,第一个应是凌泽(lz),看罢,他删了所有资料,却暗自有了主意。陆雪要报仇,他拦不住,也不会拦,唯一要做的,便是陪着她,护她周全。 “雅庆哥,你终于回来了!想我了吗!” 楼下又是潇雪毫不收敛的欢脱笑声,“嗯,难得放假回家一次,可是想你这个小磨人精了。”安雅庆与安雅爵的性子截然相反,中长发披肩,温润尔雅的面容搭上一身具有欺骗性质的西服,是不同于弟弟的腹黑。“知道你今天要来,特意去找了下老鸠,给你带回了这个。”递过的电脑包大的皮箱,潇雪目光有些复杂,接过便猜到里面是什么。 “先吃饭吧,小李,去把雅爵叫下来。”安明华把桌上的报纸收好,看了眼那个皮箱,并未说什么,缓缓站起走向餐厅。“老鸠又有新货了啊。”潇雪干笑着,心里不知又在打什么小算盘。“嗯,知道你喜欢,专门给你留的,配你的那把hk正好。”她看不出安雅庆淡笑的含义,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从小到大就未曾摸透过这个哥哥的心思,仿佛永远都是这般处变不惊的微笑。 “哥,你太偏心了。”安雅爵顶着冰块脸下楼,目光波澜不惊的扫过…psg-1瞄准镜,真是大手笔…雅庆笑道:“老鸠让你有时间去玩,到时随便挑。”闻言,他意外的挑眉,哥哥和父亲这是暗许陆雪的行动了吗? 一顿饭吃下来,潇雪如坐针毡,她不知安雅庆是不是已经发觉,也摸不清突然到手的狙击瞄准镜有何含义。 夜临,流云乘着夕阳,白色保时捷返回了两人的小别墅,一路上,狭窄的汽车空间里尽是沉默。潇雪的黑白键溜的飞快,连带着手指也让人应接不暇,安雅爵不知在想些什么安安静静的开着车。 手机上划过一个信息【1:00】 潇雪视若无睹,指尖飞快。 “还来一些夜宵吗?”边说着话,打开家门,安雅爵便撞上了饿了一天在房门口溜达徘徊的花猫,蹲下安抚一番,潇雪已是像往常一样去厨房温牛奶去了,“不了,有点晚了,都累了一天了。”她打开日订的鲜牛奶,倒进杯子,“你哪有累了一天?”安雅爵抱起猫谑笑道,“是心累啊…”某雪心中叹气,这次回家感觉自己从内到外被人看透了一般,遮遮掩掩便已经心力交瘁。从微波炉中取出牛奶,留了一杯在吧台,端着另一杯提了皮箱上了楼,“困了,上去洗洗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嗯?”慵懒的声音已是楼上传来,安雅爵抱着猫走到吧台,只手拿起那杯牛奶,轻挑唇。 楼上,潇雪面无表情的打开皮箱,轻软的缎面包裹着一个崭新的psg-1瞄准镜和一把夜视仪,轻轻取出欣赏着,爱不释手。 “啧”楼下,安雅爵放下空牛奶杯,把怀里已然睡熟的猫轻轻放回猫窝,拉黑了灯。“我今晚陪她,莫担心。”空气中轻轻留下冷冷的一句话,冷香随着衣角风声消散。 “咔嘣”她已是娴熟的换下瞄准镜,将hk自动狙击枪托在手中,向窗外瞄准,试用着全新的夜视瞄准镜,眸中异样的兴奋。 隔壁,灯熄。 凌泽在19,20日在这个城市谈生意,将会在今天下午来,这个生意涉及跨国,是一大笔军火定金,她的目的可不只是凌泽的命,当初这些衣冠禽兽将陆家吞并的连渣渣都不剩,那她就将这些庞大的资产链毁得到一无所有!她将耳机扣好,利落的在黑暗中换好衣服。 静候着,黑暗中,钟表匆匆地走,“我到了。”耳机里传来一个男声,却很让人安心。“二少爷睡了。”“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担心。”潇雪随手绑了头发,将狙击枪放进网球包,嘟囔着回了一句。 “滴滴滴滴,”手表轻轻响起来,一点了。她看向窗外,已是沉入一片黑暗,该走了。打开阳台门,轻车熟路的沿着窗外的突出,轻盈而无声的落在楼下草坪上。拍拍虚无的尘土,扶了扶肩上的网球包,正欲走,突然身后一双长臂将她圈在一个泛着冷香的怀里。 “又想丢下我去冒险?”温热的气息随着冷冷的话语喷在颈间。听声音,潇雪后背不由得一僵。“你…”不是都睡了么,这是安眠药不管用了么… “喵喵已经睡了。”安雅爵淡淡的解释,听不出喜怒。华潇雪这个无语,默默回头象征性看了眼已经沉入黑暗的小别墅。 “好好学习,乖乖睡觉?”…眼前的人悠然反问,让习惯撒谎的某人霎时间脸红。 “还‘什么都没做’么?”见她一句话也不说,安雅爵略微愠怒,“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让人放心。”他终是不忍的叹口气,接过她背上的网球包,牵起她背在身后的手,触碰到那丝微凉,潇雪一惊,“你不怪我吗?”。“我得为你的安全负责啊。”轻瞥她的惊愕,拉着她离去。 向着约好的地点,两人默契的绕过了所有监控,车内驾驶座上的青年见两个人出来,微惊。“二少爷。”安雅爵微微点了下头,反客为主的坐进副驾驶,见状,潇雪无奈去后座。 秦洛川开车很快却很稳,由于多了一个不速之客,气氛尴尬无比。更何况…秦洛川从后视镜观察着这两个人…他才是最尴尬的好不好!!! 作为派在小姐身边保护她的最受信任的人,他却帮潇雪瞒了家里私自调查甚至行动…心下暗自叹息,他如何倒无所谓,只是,潇雪怕也要接受惩罚了。 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秦洛川调查到凌家涉黑的势力,这次会带一些人过来,为了不引起较大冲突,潇雪选择了狙击。 “雅庆哥故意的吧…”潇雪突然闷闷地说,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呵,”安雅爵无声笑了,不动声色似如往常确实是他那腹黑哥哥的老把戏,偏偏潇雪每次都深受其害。 “到了。”秦洛川终于松了口气,插嘴道。潇雪抬头一看,街对过,正是那个凌泽落脚的酒店。即使现在已是深夜,却仍旧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偶尔有几辆豪车进进出出。“十分钟后凌泽的车会回来,十三楼1316室,结构图我已发给你了,包括最佳狙击点。”秦洛川收拾好驾驶座上的东西,带上鸭舌帽,打开车门,“小心行事,”潇雪叮嘱一番,也打算行动,忽然想到,凶器还在某个人手里。 “枪。”她无奈讨要,安雅爵却是不曾回头,径自下了车。 “喂,你!” 前世篇 《死亡名单》(5) (5) “喂,你!!” 潇雪见他下车,忙也开车门追上去,“你你你!你给我站住!” 安雅爵没理她,四处扫了一眼,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追上来,“等一下,他会把这一带的监控系统传过来的。”潇雪顿了顿,雅庆哥么。这俩人不应该是阻止她么,怎么一个比一个积极,一个比一个配合呢? 不消片刻,安雅爵便点着手机对着周围坐标了,“凌泽在大堂。”耳机里,秦洛川刻意压低的声音,背景却是一派喧闹,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个明显带有醉意的男声高谈阔论,。“刚从ktv回来,随行有五个保镖。”“嗯。”潇雪插在裤兜里的手握成拳,抬头看向酒店对过的写字楼,这最佳狙击点的方位,她早已了如指掌。 霓虹尽数散在身后,两人面不改色的绕了监控,借安雅庆的帮助,混进了已经关门的楼内。 “进房了,带了一个女人。” 夜风微冷,黑暗的楼顶,那人耐心的趴在那里,瞄准镜越过昼夜不眠的光,准确的寻到16室。“…”镜内,准星在一男一女身上难舍难分,潇雪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硌的,还是兴奋… 正在纠结之时,屋内的灯熄了。她开了夜视仪,“那女人是蓝桃,蓝洋大小姐。”一旁,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副望远镜的安雅爵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轻轻道。华潇雪眸光一凛,杀意瞬起。“川,情况。”听闻,雅爵微微挑眉。“廊里两个保镖守着门口,无人” 准星牢牢锁定了交叠正享欢好的两个人如胶似漆的头颅,“我知道…”她喃喃着,食指微缩,缓缓扣下扳机,安雅爵一副悠然,似是知她后话。 “撤啦,洛川哥。”“休” 消音完美的遮掩了所有痕迹。随着一片“噼里啪啦”的玻璃破碎声,一切都又结束了,就像之前多次她与秦洛川的合作一般天衣无缝。只是这次…她瞥向正默默收着网球包的安雅爵,这次有个意料之外。 “该忘的,会忘吧。”安雅爵低着头,突然问道。 “会的。”潇雪回神无奈一笑,这仇,并非她独抗呢。 翌日。 “昨夜凌晨一点三十分左右,沐阳大酒店发生一起恶性枪杀案件,被害者系凌氏集团董事长凌某,以及蓝洋集团董事千金蓝某,据b市警方透露,作案者使用hkpsg-1狙击步枪,疑似与接连发生的谋杀案有关。” “沐阳枪杀案毫无进展,凌氏蓝氏施压。” “凌氏董事长包养情妇,蓝洋集团无回应” “蓝洋二千金于凌氏门闹事被扣。” 凌氏蓝洋公关鸡飞狗跳,公安局刑警队焦头烂额。 “啧,”多收录富贵人家子弟的澜宣中学此时也鸡犬不宁,白慕轩痞子样倚着椅子背,单手滑着手机,兴致勃勃的关注着凌家蓝家的反应。后面华潇雪面不改色的听着一群女生聊天八卦,边准备着课上用书。她身边的座位空荡荡的,不时有女生眼神瞥过来。 “潇雪儿,你怎么看?”无意间,白慕轩已凑至眼前,桃花眼上挑,满是笑意,潇雪抽抽嘴角扫了眼手机屏,无非是蓝杏折腾出的新一轮豪门掐架。“军火商树敌多了去了,鬼知道谁会趁虚而入。”“嗯,也是,凌氏自己作的吧。”他也装模作样点点头,在下一场安雅爵眼刀来临前溜走。 【哥说,有势力查上了安家,不过无碍。】手机上是安雅爵的消息。 【我就说你们不要插手嘛。】潇雪皱眉,略微焦急。 一个笑脸,满是不屑,【他们查不出来】 抽抽嘴角,瞥向后座神在在的安雅爵,后者给她一个安心的眨眼。 “真能折腾啊,这得把两家招惹过的所有人排查一遍吧?”女生们依旧窃窃私语,“这就是黑历史吧!”“天啊,不愧是豪门,内幕真深啊。”“蓝杏的姐姐这都是爬的什么人的床啊天哪!”“怪不得这几天不来上学了,”“她哪儿还敢来啊,这不都被凌氏扣下了吗!” 不甚在意的笑笑这些女生的八卦能力,不一会儿,响起的上课铃终于使叽喳的教室安静下来。 “是不是你要改变计划了?”步行回家的路上,安雅爵突然问道。 “怎么,你还要跟着去?”潇雪无语,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沉默半晌,“是啊,蓝桃,在意料之外。”“提前,还是滞后?”现在警方那边风头很紧,蓝家也加大保护力度,确实是不容易再在计划好的时间行动了。就在安雅爵认为她会滞后时期,却得到回答,“计划不变。” “…”愣了片刻,“勇气可嘉。”口气不着痕迹的讽了一番,“当然,地点怕是要有变动了。”潇雪装作没听出这分不允许,顺着话题往上爬。“你这是有多不怕死?”安雅爵失笑摇摇头,无奈道,她突然停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爵的双眸,“陆雪,已经死在他们手里了。” …安雅爵垂目不语,这仇,何时能放下?他牵起潇雪的手,摩挲着,不肯放。 为何,总有一种窒息感,在让他恐惧。 “我答应你。”潇雪知他情,知他意,知他无时无刻不牵挂担忧的心,但是… “白桦死的那一刻,华潇雪也死了,之后…”她反握住那只贪恋的手,定定的看着他,“我只为你而活。” 均是一愣,须臾,安雅爵“噗嗤”笑了出来,“干嘛呀,破坏气氛!”潇雪有些尴尬,揉揉鼻子嗔道。“嗯,不错,我家雪儿长大了啊。”他眸中满是笑意,揉了揉潇雪的发顶,突然按在那里,凑近她微怔的面庞,额顶额,满是暧昧。 “那,雪儿可要记好这句话哦!” 潇雪感觉自己好像把自己卖了… 夜,又临… 灯光柔亮,映着床上沐浴后无聊坐着翻看手机的女孩,“蓝杏越来越无聊了,不过是无用功罢了。”蓝洋养的雇佣兵蓝火么,那又如何,凌家都对付不了,还想用来保护自己? …当真是做梦… 隔壁,已是拉灯准备入睡, “滴滴滴”【早点睡觉,不许乱跑】 潇雪无语,【知道啦,安婆婆】 无声一笑,也是熄灯睡觉。 黑暗笼罩着寂静,只有不知名的虫儿还在孜孜不倦的彻夜狂欢。 “雪儿,雪儿!” 墨色,无垠的恐惧… 他迷茫的寻着,乌云后,月光惨淡,影下是寂寂的楼,和全副武装的军队。 黑色人影旁,是一道白色,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面容。 “砰” 久久不绝的是心脏的骤停,余音在夜空中回响。 他痛苦地抱住头“啊,不!” 前世篇 《死亡名单》(6) (6) 枪杀案的风波要比潇雪预计的还要早的被压制下去,才四天,蓝杏便返校了。潇雪暗暗打量了她,瘦了许多,也愈发憔悴,毕竟蓝杏和蓝桃为亲姐妹的,家里出了这种糗事,任谁也不好过。 只是,蓝昌盛能这么快压下丑闻,那蓝火也必是推波助澜的一份子。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心惊,偷偷去看安雅爵,还好,没有被发觉。 她想灭了蓝火...... 当年,蓝火就是撺掇蝶叛变并且参与了屠杀陆族族人的罪魁祸首之一,不然,单凭蝶寥寥无几的叛变人员,怎么可能能够突破得了陆明府外几近一个营的雇佣兵!而六年前,又因为蓝洋与安氏在生意上有纠纷,蓝火与安氏的噬月引发枪战差点招来武警镇压。这回压下乱子,又免不了一番血腥。 …武警? 蓦然想到武警,她眯起眼危险的盯着前排的白慕轩,白阁可是军政商通吃,人脉极广。这白慕轩有一个干爹便是当年安氏与蓝洋发生冲突的a市军区政委朱广杰,现下已调回首都任职,看来当年武警横插一脚还可能不是偶然。 尽管潇雪只是心里想了想那疯狂的计划,但还是被充分了解她的安雅爵看出了端倪,“又在想什么?”夜市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满满是在意。“没什么呀,在想下次的行动要怎么办。”潇雪扯了一个笑,一口咬住肉串,一本正经的和它奋斗起来。“蓝昌盛是只老狐狸,调查时要小心。”安雅爵也不再追问,只是淡淡提醒一句。“一直是秦洛川帮你查么?”“…不只是他,”潇雪顿了顿,决定老实交代自己的人脉。“还有…哥安排在我身边的其他人。”“都被你收买了?”睨他一眼,“能好好说话么?” 那不能说是收买好不好… …这可是深厚的友谊… “爸,我打算…” 安家庄园,书房里灯火不熄。“蓝昌盛这是做贼心虚了吗?”安明华语气中带着嘲讽,凌泽和之前被暗杀的所有人却是让蓝昌盛这狗鼻子嗅到了什么,发了疯的派蓝火刺探安氏。 “蓝火…留不得了,不然迟早会查出潇雪的真正身份,到时什么都…”不好解释了…安雅庆略微思索了半晌看向了父亲。 “你打算,让噬月吞了蓝火吗?”安明华还是不太放心,问道。“不,”安雅庆勾唇,“没那么简单。” 十五年前,蓝昌盛和其他该死的人毁了陆家,极力打压安氏… 十三年前,安氏资金出现危机,蓝洋又乘人之危落井下石,险些毁了安氏的根基… 九年前,蓝火劫持了雅爵,伤了潇雪… 六年前,蓝洋股东撤资后与安氏合作,蓝昌盛指派那自称是保镖的蓝火挑衅噬月,甚至与军方合作妄想缴了噬月,幸好那次激战他及时将噬月召回… 如今呐,这一切欠账都该好好算算了… “先是一点点让他们恐惧,然后,才是彻骨的冰冷的黑暗。” 凌晨,接到消息的安雅爵丢下手机,“啧,你也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一天?” 半晌,他忍不住又拿起手机,【你确定不让她知道?我看她也有这个念头。】回想起昨夜潇雪那一脸纠结,一副极力隐瞒的样子,安雅爵唇角不经意勾起,只可惜,这丫头在他面前向来藏不住事。 【需要噬月出动,你能护住她吗?】微微挑眉,好歹他俩也是从噬月训练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还有…那丫头会让他护着? 【老鸠怎么说?】 【不好说。】简简单单三个字,让安雅爵皱眉,这不好说又是怎的?他噬月还打不过蓝火? 【老鸠说,噬月牟足了劲儿想干他一回,不好说蓝洋这次能不能承受得住噬月的怒火。】 “呵呵,”他冷笑着,什么时候这个腹黑哥哥也会玩这把戏了… 【噬月,我和雪儿带,商战交给你了。】不给反驳的余地,安雅爵果断退出对话,笑话,他这对金融头疼的阴影,就算黑系统玩的再嗨,也不会挑战程序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这种差事还是适合哥哥。 看对方如临大敌迫不及待的退出对话下了线,安雅庆无奈笑着摇摇头,这个弟弟明明什么都玩得来,偏偏要看心情。 …他捏捏脆响的骨节,眸中迸发出明明不属于他的狠厉。 又是意料之外的,计划提前了。 吃完午饭,华潇雪无语的听着安雅爵的安排,扶额。为什么自打这些人知道她的小动作后,一切就都不顺着她的计划进行了呢…这么热情的帮忙,当真的是意料之外… 只是,这样就可以“明目张胆”的灭了蓝火了。 “这计划…真的是哥哥定的?”她很是惊愕的又问了一遍,没看出来安雅庆也是这么杀伐果断的人。“嗯。”安雅爵轻轻回了一句,见她还在深思,忍不住叮嘱道“你以后离这个‘里外不一’的人远一些。”看上去一副温润君子样,其实比他都狠,敬而远之免得上当受骗。“其实我觉得哥哥的安排挺好的。”至少她也会这么做。 六月二十二日,蓝洋二小姐蓝杏在b市ktv包厢中被射杀。 “切,死的真丑。”月夜下,老柏唾骂了一声,取下夜视仪,托着狙,扶着耳边通讯器汇报情况。“摘下杏了。” 六月二十三日,案件还没来得及掀起轩然大波,蓝洋股市先垮了,摘得新闻头条。 噬月训练基地指挥中心的落地窗前,那个温润尔雅的男人挑起一抹冷笑,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六月二十四日,b市与c市的接壤处郊区,稀稀拉拉的枪声逐渐隐灭,蓝火的隐藏点直接被端了窝。 “爵,你那边怎么样?”一间旧民房里,华潇雪将手枪往手背上一拎,军靴踏在已认降的蓝火头头肩上,笑嘻嘻的接通了耳机通讯。“嗯,收获还不错。”房间,是噬月的兄弟们忙忙碌碌搬着战利品,押着蓝火的残余。 六月二十五日,蓝昌盛妻子病逝,蓝昌盛在家中自杀。 “是你干的?”蓝昌盛瞪大了惊恐的眼睛,面前正坐着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孩。“蓝董事长啊,你是否还记得,十五年前的火海呢?那里有这么多人的冤魂啊。” “你!你是谁?!!”手枪在手里,却是哆哆嗦嗦,眼前的人,让他恐惧。让他不知如何反抗。 “我?”那女孩轻蔑一笑。 “我就是那阴魂不散的陆雪呀!” 前世篇 《死亡名单》(7) (7) 谁都不会想到,继凌泽死亡,豪门丑闻之后短短不到一周时间,蓝洋集团深厚的根基便以惊人的速度垮塌了,蓝昌盛家破人亡也不过一夜。 蓝杏再也不会来上学了…华潇雪目光悲悯的注视着同桌的座位,仿佛她频频迟到的嬉闹是昨日,仿佛…蓝杏并非她所杀… 唉,她心里叹口气,蓝家姐妹也实是无辜,只是,她们不幸摊上了一个背负了罪恶的父亲,不幸的被卷入了商业互利的罪恶泥潭罢了。 安雅庆的手段雷厉,黑进了蓝家公司的交易系统,刨出了蓝氏的陈年黑账,整垮了蓝洋的股市,而且一点蛛丝马迹不留,市郊的枪战留了一堆烂摊子给警部焦头烂额,却管不起这军火商之间的冲突。 就剩下白阁了… 潇雪回神,看向前排那以往总是递来挑逗目光,而此刻也空荡荡的座位。 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晕开血色,失了素雅,却多了分凛厉的不可靠近,明明在潇雪心里那么温柔那么优雅的人,此刻紧绷着脸颊,手中的枪仿佛时刻都会喷出抵抗的子弹。 “洛川,快撤!”耳机里传来紧张的嘶吼,随即便是一声枪响的死寂,“阿沙,”他警惕着四周,低声唤道,却是“刺刺拉拉”后的盲音。他料到不妙,轻着脚步撤出了这座寂静的别墅,训练有素的意识清楚地告诉他,仅剩他一人的队伍,只有他能将消息地出去了,他不能贸然闯进去救队友。 “跑了一个?”别墅里,那穿着一身沾了血的雅戈尔的男人轻蔑的笑着,食指有规律的敲打身下的红木椅扶手,明明屋中有着六个人,异样的寂静让那声音愈发令人胆战心惊。他膝上的平板中,监控下谨慎走过一个白衣男人,在小心的离开别墅后,飞快离去。 “安家的算盘打得真不错。”他的笑容沉浸着危险,手扶红酒杯轻轻摇晃。 “头儿,要不要告诉白总?”身后的中年人明显是他的心腹,走过来小心提醒着这位不好伺候的主。“啧…告诉他?”男人轻笑,似无意的捏着西服上沾了血的地方,“他联合了蓝昌盛,凌泽,谭文杰,莫北,又收买了陈林,陆元红。屠了陆族上下百口人,现在…”顿了顿,“陆家遗孤陆雪把陆家的仇人杀的只剩下他一个,告诉他?岂不是给我添乱?”上挑的尾音,与白慕轩七分相似的面容眉梢上挑。“是我失虑了。”中年人恭敬地谢罪。“他与陆梓轩,安明华是一辈的仇怨,这一辈,他不必插手了。” 秦洛川的车飞快的驶过异乡城市的街道,甩掉了追兵,才敢缓缓停下来,检查身上的伤口。回想起在别墅里听到的,身体发麻。没想到,白家的人脉线竟已扩张到如此程度,当初与陆家还差太多的势力如今不容小觑! 而且…陆雪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白阁的历史可比不上陆氏,只不过白桦的心狠手辣,让白阁继陆氏隐灭后,成为军火道上的龙头,在军政界的发展也势如破竹。白桦有三个儿子,长子白慕景在政界平步青云,次子白慕彦在商界继承了他的杀伐狠厉,三子白慕轩涉足军界,为外界所不知。 “小雪儿要取白老头儿的首级,可不太简单…”安雅庆揉揉眉心,略有头疼的翻看着白阁中一个比一个棘手的人物资料。“说实在的,我建议潇雪放弃啃这块硬骨头吧。”对面坐着的那人优雅的品了茶,毫不客气的泼水道,“就那老不死的的几个儿子就够你喝一壶的。”“我?”安雅庆危险的眯眼,他可从未将那什么“白墓精”“白墓烟”看在眼里:“你觉得我不是白家那几个傻帽的对手?” “庆,莫要轻敌。”男人把玩着瓷盅,清亮的茶汁滑过白釉胎,“嗯嗯,我自然知道。”安雅庆略有些不耐烦的关掉资源窗口,突然一条紧急消息框蹦了出来,他点开,瞳孔微缩,原本玩世不恭的面庞瞬间正经起来。 “老鸠,怕是不妙了。”男人见他难得的紧张,挑眉,“怎的?” “呵,这下,就算不想和白家撕破脸,也得斗一斗了。” “你…”好难得啊,这个周末安雅爵竟然没有窝在家里,反而是带着她到了游乐场。怪不得一早就这么关心她的穿着。潇雪瞅瞅自己蓝色碎钻格子衫,搭了白色皮质短裙,而安雅爵更是着了身蓝色格调情侣衫。 她喜欢蓝色… “去约会…”看着潇雪的疑惑,安雅爵似是掩盖了尴尬寥寥吐出三个字解释。“…”潇雪一阵无语,他们确立情侣关系四年,从小青梅竹马,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出约会。 话说回来,要不要这样匆匆… 心里腹诽着,小爪子还是很诚实的挽上那健硕的臂弯,安雅爵不着痕迹的挑了挑唇,满意的带着她走进游乐场。 有了这俩非人类的祖宗混进游乐场。鬼屋里的众鬼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勉强经受住了神出鬼没的潇雪的考验,安雅爵放纵她,慢悠悠的走在后面。疯狂的过山车上乘满了尖啸,潇雪以绝对镇定和随大流的假假的尖叫,碾压了整车人脆弱的内心。 “呐,”秀手一指,远远地,是正在缓缓转动的摩天轮。潇雪手里拿着冰激凌甜筒,刚刚玩完海盗船的脸蛋浸着微红,“想玩?”安雅爵轻轻揉捏着她的另一只手,“嗯嗯!”猫儿一样的期待和满足,他扫了一眼摩天轮的最高点,“好,我陪你。” 牵着手走向摩天轮的身影,却未发觉身后的尾巴。 舱室缓缓上升,舱里,两人相对而坐,潇雪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贴着玻璃舱壁,俯视着整个b市。 “咳。”注意到舱室马上就要到达顶点,被晾了近十分钟的安雅爵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那个沉迷于高处景色的小孩。“听说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情侣拥吻,会白头偕老哦!”潇雪听到咳声堪堪转身,却被堵在了舱壁上。眼前是雅爵痞痞的笑。 “多大了,还…”安雅爵没有给她吐槽的机会,直接用嘴堵住,霸道而宠溺的一次舌吻,恰巧让世界静止在了最高处。 突然,安雅爵猛地睁开眼睛,紧缩的瞳孔里映出了瞄准镜的反光! 前世篇 《死亡名单》(8) (8) 瞄准镜耀眼的反光闪了安雅爵的眼睛却也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一刹那,安雅爵大手护住潇雪的头,条件反射的顺势歪倒在座位上。一颗子弹应声穿透钢化玻璃,准确的穿过方才她所站的位置。被压在身下的潇雪瞥到了子弹的轨迹,心下一惊,专攻过狙击,她能够迅速判断出狙击手的位置,但… 不知是敌是友的狙击手显然不给她机会… 随之而来的又一发,险险的贴着安雅爵头皮而过。华潇雪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先不说在全透明的钢化玻璃舱里他们有多暴露而束手无策,在这人员密集的环境里,不知敌人的配置才是最大的隐患。 “爵。”她推着安雅爵滚到座椅下,借较厚的座椅为掩体,“休…”即使狙击位置已经暴露,仍有子弹锲而不舍的在两人四周穿梭,而玻璃壁已是千疮百孔。两人心有余悸的谨慎观察着弹轨,抱有一丝希望的心逐渐沉下去。相视一眼便瞬间明白了心中所想… 攻击他们的人,就算是狙击手,也不止一个! “看起来,不像是私养的雇佣兵。”…沉默…“军方吗?”… 安雅爵似乎是在懊恼今天带着潇雪来游乐场,结果遇上这么棘手的事,将她拉入了危险。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他的手,“我们要回到地面。”抬头对上潇雪镇定的眸子,“还有…今天玩的很开心呢!” 舱室已经下降了一半,座椅也不能完全掩护住他们。“我们需要回到地面。”她又说了一遍,定定的看着地面上已经陷入混乱的现状。安雅爵将她拉到身后,手里摆弄着一把柏莱塔,将子弹一颗颗上膛,潇雪将舱门强行开启,风猎猎,呼啸在耳边。她摩挲着腰里绑好的枪,握紧手中匕首。“要走了啊,爵!” 安雅爵不语,眸中寒冰与杀意共存。他一跃而下,长臂攀住钢管桁架,沿着轮环构架滑下,潇雪紧随其后,矫健的身姿巧妙避开了呼啸而来的子弹。白色钢柱上一时间迸开数朵火花。 地面上已乱成一团,唯有扒在摩天轮钢柱上的华潇雪还在笑嘻嘻的打趣满脸冰霜的安雅爵,“呐,阿爵,是不是你又惹了什么人?下这么大手笔…” 为什么不是你惹得? 安雅爵还未来得及反击,枪子已逼近眼前!他屏息一跃,敏捷的穿梭在条条钢管间,眯眸瞥向方才偷袭的方向。最后三米,两人默契一跳,军火猛然压制下来! “喵的,敢弄伤姐姐这如花似玉的脸!”安雅爵正边退入掩体后,便谨慎的射击着,忽听身后暴怒中仍尽力淑女的一声吼,无语的回头,看到潇雪正扔掉刚被一刀抹了脖子的尸体,嫌弃而愤恨的擦了擦脸上的血,一道子弹的擦痕更是明显。“枪呢?”雅爵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向来喜欢简单粗暴!”某雪利落的怼了回去。 安雅爵头疼… 潇雪将手枪扔给安雅爵,“掩护我!”安雅爵了然,接下手枪,精准的干掉了正火力压制持枪推进的三个人,潇雪轻笑,以令人惊异的速度,找到一个个狙击手的位置,一一抹了脖子。 子弹没了… 安雅爵对上前来支援的人,不屑的丢掉枪,猛然拔出腰间军用匕首,冲了出去!俨然的地狱来客,匕首在他手中只剩下残影,游龙般缠斗着。 明明五分钟前还热闹的游乐场,此时却成了修罗场! 血染了地面,远处依稀传来警鸣声。“该撤了…”他立在那里,依次翻动着这些尸体,希望找到一些象征物,然而什么都被抹消了,既没有部队标识,也没有雇佣兵的符号。听到警笛声,安雅爵皱皱眉,冲远处还在兴致勃勃玩弄着半死不活的一个人的潇雪提醒道。“哦,知道了!”她痛快的送了那人上西天,追上安雅爵,脸蛋上的擦伤留下一道刚刚结痂的血痕。 安雅爵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叹了口气。 游乐场迅速被警方包围了,浴血过的两个人身上被溅了少许血液,却是不影响他们蒙混出游乐场。避了监控,悠悠走在大街上,潇雪是痛快玩了一场无比的惬意,而雅爵却是满脸阴郁。 “叮…” 手机在嗡嗡直作响,仿佛一切都急迫不已。“哥…我们…”“别说了,退学手续办好了,马上回来,不要在b市久留!!”安雅庆很是焦急的微吼出来,“雪儿的身份在网上疯传开了,白家的目标就是你们!”一句身份暴露,让本来笑靥迷离的华潇雪瞬间僵滞,血液倒流,记忆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火海,那久久不息的枪声! “雪儿,雪儿!”觉察到她的怔滞,安雅爵挂了电话急急的呼唤着已经失神的她,用力将那因愤怒与恐惧而颤抖的躯体圈入怀里。“雪儿,回来!相信我!我在这里!会没事的,没事的…” 会没事的么… 潇雪僵硬的扭过头,眸中的悲伤在无能为力的打转。 揭秘!连环谋杀案疑犯! 陆氏遗孤陆雪蛰伏十二年,疯狂报仇! 警方最终确认,陆氏遗子未亡! “据警方查证,连环谋杀的多桩涉及政商军界被害者的疑案已锁定犯罪嫌疑人,由于该嫌犯危险系数较高,日前,警方正与武警部门协商…” “陆氏集团曾是国际知名军火商,有着近三百年的历史,与多国有着直接的军火商业联系......” 陆明府一夜颠覆,上百人葬身火海。 陆梓轩公馆谈生意遭袭,临终托孤。 蝶叛变,葬送了黑道一代霸主和国际军火商! 一切都会过去的,对吗?… 在别墅里一阵风卷残云,销毁了所有资料和私人信息,便匆匆踏上了前往安氏一手遮天的y市。 “嗒…嗒…嗒…嗒…” 寂静的只剩下清晰的敲打声,白慕彦轻佻的笑着,翻看网络媒体对陆雪和陆氏的百般杜撰,各种捕风捉影的不同版本充斥在网页。 “慕彦,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突然,单调的压抑被破门而入的一声怒吼打破。“网上陆氏遗孤的事是不是你宣扬出去的?”白桦横眉竖眼,一脸“怒其胡来”的愤怒。“爸,”白慕彦毫不在乎的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反感父亲的插手。“我不过是看安雅庆不顺眼罢了,”“那你就曝光陆雪吗!”“呵,那兄弟两人不是最看重那个女人吗,一昧的掩饰,我便让她身败名裂。” 桃花眸上挑,满是嚣张。“哟,小轩也来了么。” 闻声,门外缓缓映入另一道相似的身影。白慕轩紧抿着唇,直勾勾的盯着二哥。 “说起来,今天在游乐场的袭击,多亏了三弟压下来了。” “不要伤害她…”轻轻的声音,握紧的拳头。 “嗯?” “不要…伤害到她…” 前世篇 《死亡名单》(9) (9) …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是风…而叶在动… 他钻出长满荆棘的灌木丛,抬头,眼帘撞入那双漆黑的眸。 …像什么?… 他笑笑,蹲下来向那个双手紧攥着匕首的孩子招招手。 …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拼命地掩饰自己的脆弱… 那乌黑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是惊恐无助。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尽量温柔着声音,他看到那匕首上已沾了斑斑血迹,轻轻摇头,这个孩子,本就不应该面对这些险恶与鲜血。 “唔…”孩子惊惶的摇摇头,将匕首尖对准他,身体轻轻颤抖着。 他想继续让这孩子放松,突然脸色一变,“小心!” 他飞扑过去,不顾匕首已深深扎入左肩,洇红了雪白的衣裳。他用左手护住了孩子,右手持刀准确的挑断孩子身后想要突袭的一条毒蛇的七寸。 孩子吓得微怔,却也意识到,这个人,救了她… “呼,吓死我了。”他轻舒口气,慢慢放下孩子。 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她,便想,守护她那眸中,墨色的单纯。 “对不起…” 轻轻地声音,却是清楚的传来,他微笑,感觉到那孩子,在抚着被她误伤的创口。鲜血瞬间浸没了那只小而瘦削的手。 她似乎才六岁吧,这么小,便被投入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外生存训练场。 …这可是生命的淘汰啊… 出神时,那个孩子却已经替他包扎好伤口,撕下的布条打了一个笨拙的蝴蝶结,看样子已经数次做过这种事。 “呵,谢谢。”他扭过头微微笑道,孩子软软的身体倚在他怀里,很明显,她不再对他充满警惕了。“…”孩子那恍若玉琢的脸蛋略有红晕。“我叫秦洛川,你可以叫我洛川哥哥。” “…”她轻轻点头,绞着衣襟。“你呢?你叫什么?” 须臾,就在秦洛川以为她不会说了,孩子突然轻轻地开口:“雪儿。” “雪儿…”秦洛川喃喃,揉了揉雪儿的发顶。 雪儿发现,秦洛川很神奇,野林的走兽毒虫都会绕他而行。 她还发现,秦洛川很厉害,遇到好多竞争者,全是他以一己之力打退。 她喜欢他温柔的抚摸她的发顶,抱着她趟过河水,窝在他温暖的怀里,很安心。 她知道他认识所有野果野草,会在她误食毒果子时摘来其他果子草药为她解毒。 在她眼里,洛川哥哥很厉害,很温柔,也很神秘。 她是脆弱,只能独自舔伤的小兽,那么现在,她找到了依靠,温暖而安心的依靠。 “洛川哥。”“嗯” “你,愿意,帮我报仇吗?” “只要为你。”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搜寻目标周围有强磁场干扰,无法确定目标准确方位… …失去联络长达60小时,将认定搜救目标已死亡… …搜救目标所在市区已被警方封锁,生还几率10%… …将放弃搜救… “不!还有10%的生还几率啊!我要洛川哥哥!!” 刚刚浑浑噩噩的回到y市的噬月基地,便听知了噩耗。 秦洛川率队至白家探查情报,负伤逃出后冒死传出情报,现在在市区生死不明! …晴天霹雳… “不,我要去!我要去找他!”安雅爵死死拉住几近崩溃的华潇雪,“雪儿,冷静!冷静一下!你去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不,我要洛川哥!!” 最让安雅爵无奈的,是那双乌亮的眸中最纯净的感情,也是他最无力抵抗的一刹那。 “不,我要他回来,我想他回来…”泪水肆虐,安雅庆只得绷着脸,以沉默表示不允许她去送死。安雅爵安抚着她,缓慢的打入镇定剂,满满的心疼。 突然,安雅爵抬头,“哥,就算你不让她去,她也会偷偷跑出去的。”“…”仍是沉默,安雅庆轻轻摇摇头。“我陪她去。”雅爵吻了吻已经安静下来的潇雪的鬓角,将她打横抱起,“你去,对上的是白家的二狐狸。”在高中时,安雅庆和白慕彦便是死对头,到了大学更是硝烟不断,如今各自掌了公司,公司的人都相互敌视,百般生厌。 “那又如何。” 淡淡的语气,抱着潇雪离开了基地指挥中心。 那又如何?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 铁链在哗哗直响,因为愤怒的击打,发出呜咽。 潇雪紧握的拳头已经发红,目光狠厉,身形是不同于往常慵懒般的迅敏。她在蓄力,每一拳都打出了历史最完美。 那个人…还生死未卜… 她不能停… 打开训练室的门,便看到安雅爵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后,双臂抱胸,“你在这儿干什么。”她瞥他一眼,语气平静的,似无感情的走过去。“…”廊里是沉默。 身后有风,呼啸而来。潇雪眸光一紧,迅速转身,一把攥住袭来的东西。 “…” 是…她离开噬月基地的通行证… 她抬头,安雅爵已经进入了训练室,“十分钟后,我在停机坪等你。” 她从注射镇定剂后的安睡,到乘机前往秦洛川所在的a市区,已然又过去了36个小时,正如潇雪所希望的,秦洛川还活着。a市郊区的一片废弃工厂里,白衣变血衣的秦洛川还在拼死与武警周旋。 “秦洛川,你是个聪明人,不应该为你那犯下种种罪行的陆小姐犯了包庇罪。”回答那嚣张的公鸭嗓的是一颗呼啸而过的子弹。“你!”险险躲过的中年男人暴怒,“第三支队攻上去!他妈的老子就不信对付不了一个娃娃!” 秦洛川安静地坐在掩墙后,巧妙地将自己保护在四面包围的狙击手的枪下。撕了衣襟,麻利的为自己包扎好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笨拙的打了一个蝴蝶结,微微一笑。 看来,今天是要把命交代在这儿了… 只是,雪儿啊… 他仰头,眼角绝望的一滴清泪,凝着十一年的温柔。 …哥哥还没能看你长大呢… 直升机的旋风掀起咆哮的逆流,“搜索到了,洛川的通讯信号!在市郊!!” 迎着夕阳,渡上微芒,秦洛川踉跄的站起,缓缓走出斑驳的墙的阴影,手枪里,是剩下的唯一的子弹。 “目标人物已暴露在狙击范围内,请求狙击允许。” 前世篇 《死亡名单》(10) (10) “砰…”· “目标人物已自杀…申请进一步探查…” “…同意…” 潇雪眸瞳骤缩,护目镜的反光中,那一身血衣的人儿毫无生气的倒下,扑起一片灰尘。 “洛川哥!!!” 直升机的压迫声瞬间占据了工厂的低空,潇雪狙杀了高处的军方狙击手,护目镜后,早不知泪是何物… 狙击瞄准镜迅速的在有序掩蔽的军队中搜寻到了那个人影,“朱广杰!”咬牙切齿的,子弹带着仇恨射穿了还不知情况的中年人,眉心一点红,在紧张却又有序的来往的武警军队之间倒了下去,潇雪迅速换了冲锋枪,猛烈的火力压制,在军队的头顶徘徊。 “爵,我要去带回洛川哥。”直升机的轰鸣与冲锋木仓的尖啸声中,安雅爵还是听出了耳机里那声音的坚定。“嗯。”他拉下自动驾驶仪,起身走过去,提起一把hk-mp5,顶上了又一番猛烈的火力,弹壳叮叮当当掉落一地。 沿着滑下绳索,潇雪背着两把tmp,落入厂区,“小心,楼里有人。”直升机上,安雅爵边掩护她,边为她通报楼里的情况。“收到。”她猫着腰,潜进了工厂破旧的大楼。枪鸣瞬间淹没了安静。 回旋着,还有士兵的咒骂声,那敏捷的身形和神出鬼没,让人找不到破绽。只有一个个士兵在倒下。“唔”,没有注意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身后的人,便被军刀抹了脖子。 “洛…洛川哥…”即使再有心理准备,真正看到秦洛川的尸体,潇雪还是不由自主的全身颤抖。 …如果…如果…她能早点到达这里,如果,洛川哥再坚持一下… …如果… 右手紧紧捂着禁不住呜咽的嘴,踉跄着,蹲下身来,颤抖的手抚上那笨拙的蝴蝶结。 “洛川…哥哥…” 对不起.....雪儿来晚了.... 身后有窸窣声,以为她未发觉,似有窃喜的靠近着,潇雪眸光一冷,恨意心生,静待着偷袭者的靠近。刹那间,枪逼近的瞬时,她借腿发力,乘隙如鬼魅般绕至身后,那危险的局势已变成了一把军用匕首牢牢锁着士兵的喉。 “白家,本小姐迟早会让你血债血偿!” 秦洛川的尸体被运回了噬月基地,葬在了噬月公墓。 回来之后,潇雪的生活变成了三点一线式,白天在训练基地进行自我折磨式的训练,傍晚只是静静的在公墓待到入夜,直到零点才回到基地宿舍。安雅庆头疼的目睹这丫头一天天的瘦下去。 “潇雪她…”安雅爵坐在哥哥的办公桌后,忧心忡忡。“洛川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吧。”安雅庆叹了口气,红木桌上,水晶立像里是三个笑的天真烂漫的孩子,背后的大庄园,已经消失在记忆的火海。“我去看看她。”一直忍着不去潇雪面前晃悠的雅爵终于忍不住了,匆匆离开,留下安雅庆独自思索着下一步白家的行动。 “雪儿,”“砰砰…”“雪儿,开门…”眉头在不知不觉中皱成一团,房间内没有一丝声音回应。 “雪儿,听话,开门…” 还是一片死寂… 安雅爵焦急的敲着门,一直没有人回应,但是他很确定雪儿就在宿舍。无奈只得一脚踹开,闯入房间。宿舍里很干净,干净的不像是有人居住,只有一个小箱子摆在茶几上,他认得,里面放的,全都是秦洛川送给潇雪的,从小到大每一年的生日礼物,还有他们的相片。 但…阿雪在哪里? “雪儿!”走进卧室,安雅爵终于找到了人,地毯上,躺着已陷入深度昏迷的华潇雪。她的手里,死死的攥着一颗子弹,是潇雪亲手从秦洛川的颅脑中取出的,残留着秦洛川的血。 “阿雪?”安雅爵打横抱起她,“该死,好烫!”眉头再次被皱在一起,他不敢再多停留,慌忙抱着她赶去基地医疗室。 “会没事的,”听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安雅庆上前,安慰性的拍拍正焦急来回转的安雅爵的肩。“…”安雅爵紧抿着唇,又看了眼大门紧闭的治疗室,终是忍不住,“父亲当初为何要把潇雪带进噬月?”明明在家族中抚养更安全,也不会遇到这些烦心事。“陆雪,是陆家这一辈的独生女,”安雅庆缓缓的开口,将曾经安明华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时的原话道了出来,“陆家的荣誉,不允许她是一个泛泛之辈。也不允许她永生寄人篱下。” “况且......”安雅庆看向治疗室,目光渐冷。 “看样子,她是一点也没有受当初催眠的影响......” “洛…洛川哥…” 是茫茫一片黑暗,黑暗里不见五指,却有一丝雪白,在逐渐点亮这彻骨的窒息。那人…依旧是那样,温柔的笑着,洁白如暇的面庞,映衬着雪一样的衣… “洛川!…” 是他,真的是,那永生都不能忘的温柔,哪怕刀尖已深深插入他的肩,也会以微笑相对! 潇雪的泪瞬间涌出,委屈,悲痛与重逢的欣喜… 她跑过去,指尖却永远的错开了那飘然的雪白衣襟。 追不上,那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潇雪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身体微颤,心底的声音,在告诉她,在蛊惑她去相信…全都是假的… “不,不是,就是洛川…不…” “潇雪儿…”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呼唤着…潇雪微怔… “很抱歉,哥哥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她猛然转身,白色的光影,正静静地面对着她, “不,不要,不要离开潇雪儿…”喃喃着,泪水不知觉中已肆虐了脸颊。 “不哭,雪儿不哭…”虚渺的身形,秦洛川竭力伸出手来,想为她拂去泪水,却无能为力,愈发虚无的似乎一碰就碎。 “雪儿,”无奈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以至于再也听不见,那永恒的温柔, 哥哥还想陪着雪儿一辈子,一起去捞鱼,一起去养鸟,看着你长大,可惜… …来世吧… 空气中一声哀哀的长叹,伴随着白光的破碎,随后只剩下一片死寂与黑暗。 潇雪的手,空空的挣扎在半空, “不要—” “阿雪!”安雅爵焦躁的守在病床前,心疼着床上沉在梦中不断呓语的潇雪。“…”猛然间,那双眸子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脸疲惫的安雅爵,仿佛方才的一切,真实的虚幻,不过是悲痛成疾的一场梦…却那么真实… “阿川哥!”她推开安雅爵,不顾光着脚跑出病房。“潇雪!” 她不顾一切的跑着,前面,是基地公墓,埋葬着为噬月献身的战士。 “洛川…” 那座新墓,嵌着秦洛川曾经的笑容。 潇雪紧紧的捂着嘴,将呜咽咽入咽喉,身体颤抖着,缓缓瘫坐下来,手中的子弹摔落在地… 他去了,真的,不在了… 前世篇 《死亡名单》(11) (11) 入了冬了,雪洋洋洒洒,似是为又一番动荡拉开帷幕。 接二连三的企业破产,恶意谋杀,还有纠缠不清是事实还是谣言的陆氏遗子。 随着陆雪一直没有归案,让冬雪掩埋了历史...... 潇雪拉了拉衣领,落雪融化在颈间,引得不适的摇摇头。过膝的黑色羽绒服,没有人知道缩在衣兜儿里的手,紧紧握着一颗子弹。 y市的街头,已失了旅游旺季的喧闹,尽是清冷。“冷了?”身旁的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关心的问道。 她摇头,“我…”“…”安雅爵将手伸进她的衣兜,轻捏着,安抚着,“再等等。” …好…再等等… 雪纷飞,两人携手,消失在街头,散心,又怎会散了曾经的允诺。 “老鸠,怕是要拜托你一件事了。”安家庄园,安雅庆仍是一副温润君子样,可眸中失不了一份狠厉。 “什么事能让你屈尊来求我?”对面的男人闻言轻笑,右手摩挲着左手的茧。 安雅庆盯着他的手,微顿。老鸠年纪同他,与他也有七年的交情,而老鸠曾在国际雇佣兵组织中有过威名,在佣金最高榜上连续五年霸占榜首,单兵作战无人可敌,善用左手打出漂亮的狙击和完美的赤搏,人称“左轮”,若不是他退役改做军火,榜首也不会花落他人。 这样一个曾经辉煌全世界的人,现在仅仅做个军火供应商,有点屈才。 只是吧,这个废话千语不如损人一句的性子…着实让人不爽。 “想把你的身手拉出去溜溜。”安雅庆自是听出了老鸠语气中的揶揄,也不在意的不着痕迹的怼了回去。 “啧,想让我去护着小雪儿直接说嘛。”老鸠无语的闭上眼睛倚在沙发上,揉揉太阳穴,表示和这货说话很费劲。 “只怕你看不住…”安雅庆微微一笑很是挑衅,老鸠嘴一抽,“怎么,看不起我?”“不是。”他端起茶杯微抿,“你斗不过雪儿,”顿了顿,“论智商。” 老鸠脸一黑,可一想起华潇雪满腹的坏水都拜这眼前的妖孽所赐,又没了底气。“那我还真看不住她。”两手一摊表示你随意。“我是想,让你,帮她对付白家。”终于能好好说话了的安雅庆一本正经起来。“啧,佣金?”“…”阴阴的扫了这个明明富得流油却永远都不忘谈薪水的家伙一眼,“从工资里扣吧。” 老鸠咬牙… “哎,你干嘛去?”安雅庆见他起身甩袖就走,以为他不答应,挑眉叫住他。“戚,”老鸠瞥来一眼刀,“帮你家小雪儿训练去!”“哦~快去快去吧。”又得了一个白眼,他目送着老鸠离开,也终是阴下脸来,“猎牙,行动吧…” 白家敢敬他一尺,他便敢还其一丈! “老鸠?你怎么来了?”训练室的门打开,里面正与模拟训练机对战的潇雪小小惊讶,“什么表情?不喜哥哥来啊?”老鸠一巴掌轻拍在她头顶,笑骂道。“…”潇雪认真的摇摇头,“不是,只是好奇,记得有个人六年前就发过誓不再和我出现在一个训练室…唔,我忘了是谁了。”老鸠手一僵,无语… 果然,六年了,他还是斗不过这丫头么… · 白桦和白慕景死了,死的极惨。 血腥的屋子,血腥的空气,血腥的透着甜… 明明可以一击致命的子弹,偏偏遍布了全身,留下数十个弹孔,反绑的难以反抗的手,不得已让匕首割痕万千,血流成河的不大的房间,死气沉沉的挺着两具死尸。 就算见识过无数作案现场的刑警,初见此像,也有不由得吐了一通的,白慕彦面无表情,扫了一通作案现场,似无感请的离开了,白慕轩看着二哥的背影,攥紧了拳。 现场…没有任何犯罪嫌疑人的痕迹,一切都这么天衣无缝。 · 日西斜,噬月训练室里已经进入休整状态。 潇雪眯了眯眼,点开链接。 白桦和白慕景死了? 她瞟了一眼身旁神在在的老鸠,忍不住问:“哥派的谁?这么牛逼?” 老鸠黑着脸,闭目养神,不搭理她。 “喂,问你呢!” 瞧这态度! 老鸠再次以沉默抵抗。 “…”潇雪呲牙,“三,二…” 老鸠终于忍不了了,同是在道上混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是猎牙。”终是以轻蔑不屑的语气说出了这个名字。 “猎牙?!我家噬月头牌,那可是国际佣金榜榜首的大佬啊!”潇雪惊讶,没想到会是这种人物亲自去做了,“怪不得这么强!”“哼,老子出名时,那小子还不知在哪儿玩儿泥巴呢!”老鸠各种不服,自尊扫了一地。 潇雪陷入了沉默… 安雅庆瞒着她派了猎牙去杀白家狐狸,那,她想要亲手报的仇… 何年何日?还是,安雅庆也要一手操办? 她不允许… “老鸠,帮我个忙呗?!”即使年龄差了七八岁,俩人仍哥俩好到没大没小。“干嘛?”应了这声老鸠便后悔了,按照经验,他十有八九又要被坑。潇雪扑到他耳边便是一阵耳语。 “事后你我四六分,行不?”某个坑货眸光蔫儿坏。 老鸠愣愣的瞪着她,不语。 “…”潇雪一咬牙,“五五分!” ……沉默…… “六。四分,不能再多了!” “不是。”老鸠终于开了金嘴,一脸嫌弃。“你到底跟谁学的这么损?” 劫人钱财还杀人越货?亏她想的出来。 “干不干!”自知亏了本儿的潇雪横了起来,“干干,有钱赚谁不干!”老鸠换了吊儿郎当样,被逼急了倒也是很靠谱。 冒险的事,华潇雪可谓无所不为,瞒着安家兄弟,捎着现配的搭档,顶着a级犯罪嫌疑犯的头衔,她又是猖狂的杀进了白阁! 潇雪眼中发着精光,指尖灵巧的在键盘上飞舞,“bingo,ok啦” 拜家里两个哥哥所赐,相当于半个黑客的女人素手潇洒的一挥,随着进度条的缓缓推进,白阁的主机系统瞬时崩溃。 “啧,”一旁,老鸠这个临时队员叹了口气,安雅庆只不过是翻出了蓝洋的破烂旧账,黑了一把公关,让蓝家的股市如打怪掉血一般哗哗的让人肉疼。 可是…见过狠的,没见过还能这么狠得… 这丫头直接断了白阁系统主机和白阁大楼的中控系统,导致整个企业瞬间瘫痪,想爬都爬不起来…除非能在这祖宗去收割人头之前抢救回来… 只不过,这可能性不太大… “走啦!老鸠同志,我们该趁火打劫去了!”华潇雪满意的笑容搭上欢脱的语气,俨然一副超级无敌混世小魔王… “潇雪啊,”老鸠抵住后背的恶寒,笑眯眯的想要讨点好处:“和你商量个事呗?” 潇雪睨他一眼,撇撇嘴,不情不愿一副有话快说的样子直到冷气瞬时外迸… 这是上了贼船了啊! 阿米豆腐,他要退出! 前世篇 《死亡名单》(12) (12) 月黑风高,甚好的杀人夜… 从y市空降到b市的华潇雪隐在寂寥无人的街道的阴影处,对面的人按了护目镜上的夜视,“都这点了,白阁里还有人在奋战,啧,被你祸害的不浅呢…”老鸠悠悠的声音传来,戏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神在在的人,“…”潇雪懒得理他,绑好匕首和短枪便猫着腰绕过监控,潜进了白阁大厦的地下车库。 摧毁白阁系统的编程病毒,此时正像一个巨大的旋涡,贪婪的卷席着白阁所有的资金,而白阁集团的大厦里,正是所有工程师加班紧张而焦虑的挽回这损失。 正应了劫人钱财之时,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华潇雪利落的拍晕一个守卫的保安,顺着一般没人的安全通道摸上了中控室所在的九楼。老鸠直接钻进了通风道,前一秒还在心里恨恨的咒骂着明明更适合钻通道的华潇雪。可是下一秒…明显是干这事习惯了,他竟然没反驳就钻了进来… …啪… 各层楼的应急灯“滋滋儿”闪了两下,颇有预兆的也熄灭了。 融入广袤黑暗的白阁大厦一点也不寂静,无数次尖号之后,便是一片慌乱。中控室里,华潇雪静静地观看着监控中出现的眼熟的人,眸微眯,算计着维修的人快到了,才不慌不忙迈出了小小的陷入了黑暗的中控室。当然,她自是不会让这电源这么顺利的修好。 “目标在十七楼,屋子里还有两个人,应该是…”她顿了顿,想起资料上与方才眼前对比上的令人憎恶的脸。“朱广杰的老爹朱顾,现任b市军区司令员,另一个是…b市市委书记郝云。”“收到。”耳机里,老鸠压低声音,风道里,耳边满是呼啸声。他顶着风,缓缓爬向十七楼。“那你是…都干掉?”“…”潇雪闻言,抽抽嘴角:“怎么可能,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找谁。” 感觉到十七楼的人在躁动,老鸠老老实实蛰伏在十七与十八楼之间。“休。”栏栅外,是子弹破空的声音,夹杂着男人受伤时的低吼,“唔,白慕彦也变得胆小如鼠了么?溜得真快。”微光中,两个男人所面对的女孩儿面色平淡,端平的手里持着一把柏莱塔。老司令员面色肃穆的盯着眼前与一身杀气毫不相符的年轻女孩,沉吟:“阁下就是陆氏遗子,陆雪小姐吧。”“朱司令,别来无恙。”巧笑嫣然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无时无刻不透着杀意。对于自己半年前杀了人家唯一的儿子,华潇雪丝毫无半点悔恨怜悯之心,秦洛川就是被朱广杰逼死的,管他朱顾有几个儿子几个孙子。 “…”对于对方的默认,朱顾只是沉默,“广杰,是不是也参与了当年的事。”潇雪眯眼轻笑,“非也,”顿了一顿,看着老司令员不解的样子,语气渐冷,“不过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而已。”两个贬义词加上嘲讽的语气,朱顾的脸被气得苍白,“当年,陆家本来便处在了风口浪尖,就算…”还没等他说完,便被粗暴地打断,“所以说陆家上下百口人就都该死么?”明明很是平淡的语气,却没由来的威压。 偌大的房间里陷入了沉寂。 “所以说,对陆家动手的人都死光了呀…”半晌,幽幽的语气,在黑暗里瘆得人心惊,知道谈判无效了,朱顾目光中终于露出狠辣,经过训练的身手不似年老人的迟钝,迅速的抽出衣兜中的手枪,但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便被一弹子打穿了手腕儿,血喷溅出来,把从未见过血腥的郝云吓得半死。 “哎呦,真是不好意思,您老人家手里的东西吓我一跳。”那女孩冷笑,丝毫不在乎眼前人是死是活。 朱顾紧紧抿着唇,因着疼痛而变得苍白的脸。眸中映出女孩背后缓缓靠近的人影,只是未见女孩唇角的微挑。 “陆雪,你输了。”冰凉抵在脑后,而身后人满是得手的轻蔑,“把枪放下!”那人轻呵,满是得意之色。 “输了?是么…”潇雪笑意更深,掩不过眸中的恨意,“白二少爷,不见得吧?” 余音刚落,只听四人头顶的通风窗被猛然破开,烟雾弥漫开来,一个人影破空而落,左手华丽的点射,猝不及防的击中潇雪身后人的头颅,眉心血花绽放。潇雪飞快的避开,仿佛恶心透了那血的肮脏。 “其实,我赢了吧。”烟雾弥漫,那个人拉了她便跑。 黑暗里,华潇雪被老鸠一路拉着跑,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方才枪抵在后颈的感觉,着实令她惊出一身冷汗,她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怕死。 “老鸠,如果…” 后面的人没了音儿,老鸠疑惑的回头,“怎么?” 顺着来时的路,;两人又迅速的从停车场溜了出去,管他白阁大厦里有多混乱。 “如果刚才,我死了,怎么办?”直升机上,华潇雪终于说出未说完的话,“…”闻言,老鸠瞥他一眼,撇撇嘴,“不会。”“嗯?”潇雪抬头,驾驶座上的老鸠明显噙着一抹得意地笑,“有哥哥我呢,谁敢从我手里抢人命?” …有我呢… 这句话,她是第三遍听到了,秦洛川,安雅爵,还有老鸠。 内心深处一片温暖。 “要你何用?”轻挑唇,耍横的怼回去。“哥的左轮可是救了你的命呢!还不快感激涕零对哥哥我顶礼膜拜?”“老鸠,你想死吧!”“哎哎哎,开着飞机呢!!” 果不其然,回了基地,随着便被揪出直升机原地挨训了,安明华,安雅庆,安雅爵轮流来各种苦口婆心痛心疾首的劝诫教育,老鸠神在在的在其身旁作为同犯陪听,蔫儿了吧叽的潇雪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就安雅爵含着笑以无比熟悉的直觉来判断,这丫头十有八九在神游。 只不过,他不挑破罢了… “知错了么?”安明华重重叹口气,末了问了一句,“雪儿?”这是又跑神了......见她不回话,安雅庆温润的脸庞也有些愠色,这太危险了,又是白慕彦那死狐狸,幸好是无恙,不然… “啊?” 老鸠无语的捅了捅身旁仍在走思的华潇雪,终于回神,“我,我…” 安雅爵皱皱眉,以口语视她, “我知错了,不该拉着老鸠这么没头没脑的杀进白阁大厦,应该做好充足准备再动手…” 安明华黑脸,安雅庆扶额叹息,安雅爵仍是面无表情,只不过… 未来几天更加形影不离随身看守着罢了。 继各个豪门官员谋杀案之后,白家人的一系列又逐一上了新闻头条。只不过这次,有了朱顾司令员的证词,一系列谋杀案确定了案犯,却再次掀起八卦热潮,陆家被灭族的陈年旧事也被一一翻出。 就剩一个了,白家也家破人亡了… 白慕轩颓废的坐在白家曾经华丽的别墅里,白家三兄弟,接二连三的被害,白家企业一夜破产,资金全部被盗,早早被送到娘家避风头的母亲也病倒了,如今啊,这个家… 他猛的灌了一口酒,却不住的咳起来,“华潇雪…华…潇雪…你…真…狠心啊…” 可是,是白家有过在先的…这屠了家人,失了父母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啊… “叮铃铃铃”手机响了。 白慕轩僵硬的扭头,捏过手机来。 “喂,谁…谁呀…” “轩儿,”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朱爷爷…” “你来军区吧,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那声音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呵,爷爷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电话那边是沉默… 白慕轩苦笑着,细想之后却是瞪大眼睛。 是啊,他是白家最后的人,是最后的仇人… 她,也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前世篇 《死亡名单》(13) (13) 起风了。 噬月基地里,春风吹拂着刚刚抽芽的迎春,沙沙的迎着新出的月亮。 落地窗前,那人儿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走着神儿,发着愣,眸光黯淡。十五年前,陆家的所有温暖,化作了噩梦中的一场大火,从此她的生活里,只有安家的关心,还有总是冷着个脸的安雅爵,这似乎成为了她生命的全部。然而改变在十三年前,她第一次迈进这个神秘的训练基地,十一年前,在基地另一座岛上的野外训练场,她有了另一个亲人,有了答应会陪她一辈子的哥哥… 小拳头微微攥起,漆黑的眸子看着漆黑的岛屿,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眼前的玻璃似乎映出了小小的陆雪,一脸的迷茫与单纯。 “你需要给她时间…” “十五年了,催眠都不管用,你能看到的,只有执念…” “执念么?” 安雅庆微笑着,眉目间却略有伤感,看向弟弟百年不变的冰块脸,“爵,有些伤,是时间也遮掩不起的。”安雅爵面色又沉了一番,自是知道哥哥所指的是什么。 白家仅剩的那个人…也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情敌 “你都知道?”在学校里,潇雪,他,和白慕轩所发生的一切。 “潇雪的掩盖隐瞒不了感情。”安雅庆微微一顿,“我最在乎的敌人是白慕彦,而你和雪儿最应该直视的,是已生了感情的人。” 沉默,最令人窒息的,莫过于死寂… “是呢,”安雅爵终于叹了口气,“那你猜,她会不会杀了白慕轩?” …… 要知道,这是一个死局呢,只不过… 安雅庆没有回答,偏了头去看楼下仍呆呆立在落地窗前的人儿, “爵,有些事情,现在的你不懂。” 今天的月亮真亮啊…潇雪僵硬的抬头,落地窗的一角,挂着似曾相识的月。 像那一夜的…映着她重生… 终于,要解脱了。 · 白家真真正正的要归入历史了… 白慕轩颓废的坐在b市军区军官公寓的床上,白家三兄弟各有所能,而商业方面全是靠父亲和二哥撑起的,如今,白阁破产,大哥的政界位置也被取代,只剩下他一人在军区毫无脸面的活着… 他扯下军装外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今天的训练,不知有多少相熟的军官在看他的笑话,即便有朱司令员的照顾,也难免生嫌而发生冲突。 “为什么,为什么…陆雪…呵,华潇雪…你真的,够狠。”他又打开一罐啤酒,猛的灌了一口。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白慕轩抬了抬眼皮儿,没有起身。 “慕轩,是我。”门外传来一个无奈而苍老的声音。白慕轩苦笑一番,爬起身来,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开门。“…”朱顾看到毫无形象可言的白慕轩,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到背着手,轻轻叹口气,迈着苍老的步子走进来。 “朱爷爷,如果是,来安慰我的话…请回吧,慕轩很好,不用担心。”白慕轩扶着门,淡淡的说。“我就是来看看你。”朱顾四处打量了小公寓,目光落在沙发前的一堆啤酒易拉罐上,眉头微皱。 “军中不许酗酒,爷爷,我错了。”见到朱顾的不乐,白慕轩缓缓上前收了空易拉罐。朱顾站在他身后,目光复杂。 “还有吗?” 白慕轩一惊… “咱爷孙俩喝一杯,你不介意吧。” “爷爷年纪大了,莫要胡闹。”“哼,”朱老司令员鼻孔出气儿“爷爷灌白酒千两不醉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爷爷。”白慕轩无奈,仍然没放弃劝说,却被朱顾拎着啤酒怼了回来。“喝一杯喝一杯!” 推着搡着,一老一少两个人便瘫坐在地一人一罐啤酒对饮起来。 “小子,虽然陆雪杀了你的亲人,杀了好多人,但是,爷爷这心里还是挺可怜那孩子的。”喝着喝着,朱顾就醉了,红着满是皱纹的脸颊,眼神迷离的就要拉着白慕轩翻陈年旧事。 听到有关陆雪的曾经,白慕轩端着酒罐的手微微颤抖,他在怕什么?他不知道… “当年,陆家可是出尽了风头啊…”老头咂着嘴,陷入了回忆。 “253年的历史,陆家在军火研究刚刚起步时,就开始了军火生意。后来做大了后,黑道上的哪一个不求着陆家给予些关照,白道上的,无论是商企,政府,还是军队,哪一个不给五分面子?”白慕轩静静听着,仿佛这样,就能离陆雪更近一步,更了解一分… “陆梓轩是陆家单传的家主,也是一个…可以说比你父亲还要优秀的一代人才吧,陆家直逼国际市场龙头的士气,少不了他…” 陆梓轩这个男人,明明是人中龙凤却死的这般憋屈… “为何,会引来灭门之祸?”白慕轩最关心的,是陆家为何会被军政商三个行业的人联手绞杀? “慕轩,你可知’蝶’?”朱顾放下已然空了的啤酒罐,“…略有耳闻…”白慕轩皱皱眉,这个名字略有耳熟。 “‘蝶’的主人,是先前被警厅和政府打压下去的贩毒网络集团头目,林祝。后来,‘蝶’一直作为黑道帮派发展,被林祝的女儿林梦瑶接手后,已经发展成国际数一数二的黑帮。陆梓轩,安明华是在学校里认识林梦瑶的,之后,那女人选择了陆梓轩,”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引来灭族之祸呀。” “爷爷,陆家灭族,与林家何事?”白慕轩皱眉,还是不懂。 “陆家本来就权大势大,而‘蝶’也非同小可,陆家与‘蝶’串到一起,还不会引得一些人眼红?”朱顾似乎生了怒,整个脸颊由红润变得不正常的酱紫。 “慕轩听说,是有人挑唆离间‘蝶’,让‘蝶’反叛。” “嗯,确实不错,”苍颜白发的老人似乎已经迷迷糊糊,“只是,数家瓜分,还有被收买的内鬼,毕竟好汉难敌四腿,陆家败落自那时便已是天意。” “她呢?”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感情,白慕轩却是知道,自己已是尽最大努力,束缚自己的情感外露。 “她?”老爷子似乎是醉了,眯着眼歪歪头,“她是谁呀?” 陆家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将原本奢华完美的芙蓉庄园。烧成了断壁残垣。 她也曾回去过,回到生命的起点,母亲温柔的笑,追着吃饭时的躲猫猫— …恍如昨夜… 漆黑的天,大口大口吞噬着月,流云里,有光亮飞过。 潇雪眯了眯眼,许是看累了,揉揉酸麻的后颈。 哥哥说的没错,这,是一个死局。 只是,她将所有人捆绑了进去… 前世篇 《死亡名单》(14) (14) 生命…真的没有彩排… 她紧紧握着手枪的手在微微颤抖,以至于目标在视野里模糊… 一身的黑衣,并无战斗之痕,唯有洁皎的面庞上,溅满了潋滟。 她…真的做不到! · “在想什么?”白色的跑车换了车牌仍旧嚣张的驰骋在b市的街道上,安雅爵在等红灯时瞥了眼副驾驶的一直在神游的潇雪,“啊,我…”她惊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我在想哥哥的话…”“你会亲手了结他么?”“…我…会的。他是我的最后的解脱。”是啊,他死了,这仇债,便抵消了,永远的成为过去了。 “…”安雅爵没有再多言,只是噙着笑,恍若无事的开车。半晌他却捏起潇雪的手,将它压在换挡杆上,轻轻揉捏着,似是有着惧怕,担忧… “怎么?”潇雪眸中带笑,放任他的小动作“等到一切都结束后,我们订婚吧。” “好啊!”他们曾在b市的房产已经被查收拍卖掉,两人不想投宿来引人注意留下蛛丝马迹,只得是找了无人的地方,休息并整理后备箱里无数的危险物品。“白慕轩如今在军区住着,军区里,最好不要硬碰硬,尽量速战速决。”安雅爵嘱咐着,给她戴上调好时间的军用计时表,“老鸠送你的,祝你好运。”华潇雪眸子一弯,丢掉手里的hk狙,专心的玩起了手表。 “好奇鬼!”安雅爵笑嗔道,随手给她一个额嘣,“军区的内部分布图,还有一会儿行动时,不许胡来!”“嘻嘻,知道啦,安婆婆。”潇雪不以为然,“你说胡来是指一个冲动崩了白慕轩还是十个冲动毁了b市军区?”“唉…”他认命的背起网球包,很是严肃地盯着华潇雪还在戏谑的眸子,“服从命令,听指挥!听见没有!”… 夜黑了,像是为两人融入环境的行动量身制定的墨色,华潇雪在黑暗中如鱼得水,欢快的摆了尾,便闯进了龙潭虎穴般的军事重地。“你能为这死局闯出生门吧,雪儿。”喃喃着,扶下夜视镜,猫着腰紧随其后。他的任务,是掩护华潇雪,他要尽最大努力护她在亲手杀了仇人后全身而退! 白慕轩今夜的所有行动,她都了如指掌,就像在自家后院一样的穿梭,“监控搞定。”耳机里,是安雅爵不拘一格的声音。“已进入军械库区。”华潇雪压低声音,敏感的耳朵搜索者四周的风吹草动。 有巡逻兵…她屏住呼吸,缩在阴影里,直到那一致的脚步声走远。 如狡猾的猫儿,她沿着逃生梯利落的攀上了军属楼对面二十层高的军政大楼,那里,是整个军区的制高点。 “已到达制高点。” 明明是即将入夏的夜,却嘶嘶的吹起了凉凉的北风。华潇雪半跪在楼沿儿后,手中珍爱的hk借以犀利的目光搜寻着狙击目标。 “靶场已解决。”靶场是她撤退出军区的必经之地,如此一来,完成狙击后她也无退路之忧。“收到。” 左眸微眯,瞄准镜里闯入了目标的身影,她缓缓将准星上移,却在那男人的手掌处停滞,手机莹莹的屏幕上,赫然是她华潇雪的笑颜! 她心惊,也在微痛,咬了牙,将准星对准了那男人的眉心,却也看到了,疲劳颓废的脸庞。 潇雪不承认自己是一个花心的女人,然而在那时,唯爱着安雅爵的心在悸动。她拼命想压下那种令她害怕的感觉,却不如愿的,脑海里冒出无数的曾一眼望去的桃花笑,那双轻佻的桃花眸,是调戏,更是爱意。 “不,不会…”潇雪深深的呼吸着,眼睛中的准星仍在不断的颤抖。终于… 军用计时表响了… 耳机里传来的“滴滴滴滴滴”声,似乎是在急急的催促她:快点,扣动扳机! “休!” 玻璃应着撕裂空气的嚎啸声碎了,哗哗的坠下八楼,发出清脆的危险的声音。 宿舍里,白慕轩心有余悸,那子弹几乎贴着他的额头飞过,仅差一点,他便会与阎王报道去了。在看窗玻璃,强大冲击力下只剩了个边框,在另一边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 会是她么?为何,以她的能力,却没能狙杀了他? 他猛然看向窗外,子弹飞来之处的黑暗里,月亮的微光下,一个瘦弱的人影定定的站在那里… 军区瞬间陷入了混乱! “…”华潇雪直直的看着子弹打穿的宿舍,似是看到里面正在向外张望的人,眸微眯,“爵,任务完成,准备撤离。”“好” 安雅爵毫不怀疑的摁了耳机,淡然的走向汽车所停的方向,等待着潇雪的联系。 不过混乱了一会儿,军队便训练有素的封闭军区,一一排查。 当第一个人登上军政大楼楼顶时,一把hk狙击被粗暴地丢在他脚边。潇雪站在楼沿上,轻笑着看着他,她不再需要,也再也用不到那把伴她三年的大狙。 白慕轩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如同来自地狱前来索命的修罗,残忍,嗜血,依靠着黑暗。 就这样静静地面对着,谁也不肯先开口,直到三个班的兵包围了整个楼顶。 风猎猎的吹拂着,就这样沉默,没有命令,不知变故,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与你…本无冤无仇,”先开口的人,语气极慢,目光紧逼着白慕轩的心,“只可惜,你冠了白家的姓。”“为何不能,放下?”白慕轩一阵心痛,她方才的一枪,是放过了他。 “我姓陆,名雪。”华潇雪轻轻摇头,“这个名字,放不下。” 居高临下的是王者的睥睨,内心却是欺骗了挚爱之人的自我折磨。 蓦然,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见她一把手枪直指白慕轩的眉心,四周的军兵也齐刷刷的举枪瞄准了她! “雪儿!”白慕轩吃惊的后退一步,却很快的稳住了心神,忽而闭上了眼睛,微微笑道,“你还是,杀了我吧…” 为何…为何要这样说! 明明已下定决心杀了他的潇雪听言,手却是又在发颤。 脸色苍白。 为何,下不了手,你在乎的是什么? 潇雪紧紧的闭上了眸子,却有水珠划过脸颊,她又怎会是那般的女人… 能够想象到,爵,你现在会有多着急…可是… 目标在视野里模糊了,精神恍惚了,甚至听到了来自遥远的地方急切地呼唤着“雪儿!” 安雅爵背着枪,甚至不再关心会不会引来士兵,他只在乎,雪儿在哪儿?! “雪儿!华潇雪!” 回应他的,是一声尖锐的枪鸣,安雅爵惊恐的回头,看到身后的军政大楼,恰与那梦境的冷寂紧紧相印,楼顶上,月光下,镀着惨淡的光芒的人儿,摇晃着,坠入了无垠的黑暗。 这…真的是一个死局啊…总是要…离开一个的… 那么…就让手上沾满鲜血的她,离开好了… 只是,辜负了亲爱的阿爵啊。 “华潇雪!” 苍澜篇 第一章 婴儿?开玩笑!! 卷二《苍澜篇》序 被指引的天命,无法更变的轮回 是前世的孽,还是今生的缘 不管相距多远,冥冥中 天注定的不平凡 再相遇 心底的寒冰,愿为你 化作一片柔情 不怕黑夜的寂静,只因这天地还有着你 不怕梦醉的深沉,只愿一生一世足矣 不怕轮回的劫难,千生万世只为寻 不怕死亡的降临,唯恐情断意尽 天祈天歌,帝昭帝语 汝知汝愿,吾随吾心 岚之幽幽,离殇千寂 若识天命,扶摇当泣——《天谕》 ——二卷—— (1)婴儿?开玩笑!! 雪下了一天一夜… 明明应是过年后的喜庆,而此时,却是不同寻常的安寂。 “嗒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从寂静的殿外传来,桌案后的男人,抬起忧愁的脸。 “启禀陛下,钦天监大人来报,凤星耀世,天象生变,还有…”那半跪的人恭恭敬敬执拳,顿了一顿,“安国公府遣人禀报陛下,” 龙椅上,那人眸中终于见了神采, “公主殿下醒了。” …… 那小小的人儿愁眉苦脸的面对着眼前,似是无从下口… 鹤发童颜的老头儿上一句话还定格在她脑海中——“快去找乳母!” 找个球儿啊!她一世的尊严都败给这小小的身板了,这,这还没满周呢吧! 阿米豆腐,是哪个大神脑残把她穿越到古代啊! 还是个婴儿?开玩笑! “老太爷,”女子诺诺的声音在屋子里传来,“皇上遣了周公公来,正在前堂歇着呢。”老头儿略有不放心的走到乳母前,把了小丫头的脉,微微皱眉,看着小孩儿滴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硬是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逗弄。不料那小孩儿似是不经意的嘴角抽搐,扭过头去继续对着乳母瞪死鱼眼… “唉,”老头叹口气,“好好看护着殿下,”“老奴明白。”乳母福了身子,又轻拍着哄着孩子。 “…”屋里安静下来,很明显那老头走了,小丫头怎么也不肯含住,很是纠结。说实话,想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王牌中的精英,真真没想到,会有一天再从婴儿长起。 真心不想吃啊,可是可是…不吃会死人的… 想罢,某只内心过意不去依旧害羞的小孩儿毫无原则的一口叼住了未来生命的粮仓 二十一世纪,曾引起轩然大波,造成诸多跨国企业军政精英一天垮台的陆氏遗孤陆雪,死了。 如今,这个未知的地方,毫无准备的古代异世,却迎来了一个混世大魔王… “国公大人,杂家叨扰了,”堂前屏风后转出一个仙风道骨精神矍铄的老人,周容海连忙起身挂着笑迎上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周公公客气了。”老人坐在上座,令人看茶。 “国公大人,皇上听闻小殿下醒了,甚是欣喜,特地令杂家挑了上好的药材送过来,还望国公大人好好调养着小殿下的身子。”两个小太监低着头捧着几个檀木盒子走进来。“陛下操劳国事,还记挂着殿下的身子,望周公公多劝陛下注意龙体。”老人挥了挥手,下人上前收下那几盒药材。 “不知,公主殿下情况如何?”知道安国公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周容海也未多寒暄,直接问了皇上想知道的。“周公公,实不相瞒,老夫虽用尽上好的药材,甚至瞒了陛下为公主服了解毒圣药‘凤凰血’,但是…”他微微一顿,有些悲愁,“尽管殿下此时已无恙,却未除了毒的根本,仅仅是被药压制下去,随时都可能再次毒发。” 周公公皱着眉,在想着怎么回皇上话,“国公大人,承蒙皇上信任,将公主殿下托付贵府,还请大人尽力即是。”“那是自然,”老头抿了口茶,点点头,“毕竟,公主殿下,也是老夫的外孙女啊。” 药也送到,公主的情况也略知一二,不多时,周容海便告辞了,“周公公,不知太子殿下是否安好?”安国公叶琦相送时忽然问道。“回大人,太子殿下近日一直居于东宫不出,想必,娘娘这么撒手就去了,太子也悲痛难耐啊。”想到年前刚刚薨了的皇后娘娘,留下十一岁的太子和年幼的公主,真是让人痛心,更何况皇上与娘娘向来恩爱,两情相悦,如今生生去了,不怪皇上突然变了性情,让这年失了年味儿。 雪还在飘,叶琦压下失去女儿的悲痛,“烦劳周公公转告太子殿下,请殿下明日到国公府一叙。”“国公大人放心,杂家一定把话带到。”周公公的马车渐行渐远,叶琦还没有缓下气儿,忽听府里丫鬟急急的来报,“老太爷,不好了,小殿下她又毒发了!”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腹里如同翻江倒海,把刚刚认了不要尊严的喝下的奶全吐了出来,滴溜溜的丹凤眸蒙上了血丝,连带着体温也一路飙升… 尼玛这具身体这什么毛病?! 她委屈的完美的发挥着作为一个婴儿应该有的技能,嚎啕而撕心裂肺的大哭声扰的整个国公府鸡飞狗跳。 “老太爷!” 见叶琦走进来,屋里哄着抱着无辄着的众丫鬟太医们如见救星,纷纷行礼让路。 她算明白了,这个老人便是这府中最大的主子。 “哇啊啊啊,呜呜啊啊~” 叶琦见她只是挣扎的哭,并没有昏厥的征兆,还是松了口气。不是彻底的毒发,只不过因为体弱残毒未被完全压制。这也说明‘凤凰血’对于她的体毒还是有效果的。 挨了针,她还未因那针的钻心而哭嚎一番,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昏过去的前一秒还在想,是不是又要死了…这算不算谋杀…下一站又会穿越去哪儿?… 叶琦轻轻放下松懈的小身子,那小小的拳头紧握着,似是疼痛,又或是不甘。 … “皇上…” 周容海跪在乾坤殿央,腿肚子微微发颤。 龙座上的主子爷这得多少年没有如此盛怒了,自打皇后娘娘临产时被发现中了异域奇毒,皇上的盛怒就一直未消,如今知晓小公主体毒难清,这怒意又盛了几番。 “查出来是谁干的了么?”烧着地龙的殿里,如此低沉的语气,令周容海只觉后脊发凉。他哆哆嗦嗦叩头,“回,回陛下,奴才无…”“没问你!”皇帝不耐烦的打断他,这才发现殿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黑衣人。“周容海,你先退下吧。”如得大赦,太监踉跄站起,慌忙离了乾坤殿。 见他离去,黑衣人才张口。 “回主子,属下在玉婉宫发现了死在枯井里的宫女,而且,玉婉宫与宜夏轩的主子多有来往。” …静静地…龙座上的人似是沉思,“和煦,你,不仅仅查到了这些吧。”须臾,那人缓缓开口。 “陛下恕罪,属下不敢妄意朝政。”“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 周公公离了乾坤殿,便径自到了东宫。话说东宫里的这位主子,温润尔雅,贤良宽厚,不仅仅是皇帝心里中意的太子,而且据说这位主子对医术也颇有造诣,太医院院首的医术都比不过这位太子爷。 东宫里熏香缭绕,安神清心,都是太子亲手调制,千金难求。 殿内,侍卫恭敬的上前,“殿下,周公公捎来安国公的口信,请您明日到安国公府一叙。” 正在研究医书的少年微微一笑,描了四爪蟒的白袍,袍袖一挥,“本宫知道了。” 肃铭呀肃铭, 他放下医书,活动着微僵的脖颈,自是知道叶肃铭为何要见他。 苍澜篇 第二章 玩脸?天上掉下个大皇兄! 穿古第一天,某人吃了一天的稀稀的母乳,终是饿着肚子昏昏睡了一夜。 翌日,雪停了,马车轧在新雪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车上之人轻撩帘纱,露出那恍若天仙般的一方面容,薄唇微勾,看那安国公府的牌匾渐行渐近。 他从未想到,再活一世,竟是投胎做了天朝上国的皇太子。而他曾经的挚友,却成为了他的外公… 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老臣恭迎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国公府前,叶琦已率众府中有名分的人前来迎接,马车缓缓停下,侍卫挽了车帘,十一岁的少年一身的雪白蟒袍,更显华贵。“外公何须多礼,楼为晚辈,当与外公请安。”少年漂亮的丹凤眸含着笑,虚扶起叶琦。 “肃铭甚是喜爱这外孙女儿呢。”肃铭是叶琦的字,见叶琦遣了所有人,令狐楼丝毫不再客气。“巫马,我也是无计可施了,不得已找了你来。”叶肃铭无奈的陪着他走向小殿下的房间。“赤炎之毒,恕我也无能为力。”曾为神医巫马一世,无意间穿越见到华潇雪后,此生令狐楼,只为寻到初时的缘。哪还有工夫关心这个牛马不相及的妹妹的死活? 况且…赤炎之毒本为异域的极烈之毒,当初皇后娘娘叶镜潇中了此毒,拼尽所有内力只为护住这女儿完好,可惜,仍是不能抵挡毒性的转移。而现在,叶琦连‘凤凰血’都用上了,若仍无回天之力,这也只能看造化了。 正在迷迷糊糊睡着回笼觉的小孩儿感觉到屋外的躁动,瞬间惊醒。 一骨碌爬起来,看到小小的胳膊短短的腿,一拍脑门儿。唔,对,她穿越了呀… 寝室的门开了,在床旁侍候的丫鬟福身,挽起床帏,她赶忙趴下,装作乖乖的样子。眯着一只眼,打量着来客。 仍是那个老头子,没啥稀奇的。 下一秒,某小孩儿忽的呼吸一滞。 好美的人儿…老头身后的小少年明眸皓齿,唇红面瑕,如若粉雕玉琢,墨发白玉微挽,慵懒中带着窒息的贵气。洁白的蟒袍似带有微微药香,很是清逸。 那人丹凤弯弯,含着笑意,早已看穿这小孩儿装睡的把戏,“娴儿不乖呢。”清朗的声音却让床上的人起了一阵恶寒,真真想一口喊出“要你管!” “小殿下醒了?”宫女慌忙查看着,唯恐照顾不周。“醒了呢,正与本宫躲猫猫呢。”令狐楼毫不客气的走上前来,捏住了小丫头肉乎乎的小脸蛋。丫头掩着怒气,不住痕迹的皱眉,却不得已让他这样放肆的捏着。 尼玛,老娘问候你祖宗! “娴儿,我是你哥哥,令狐楼。”令狐楼似乎玩儿的更起劲,直接两只手一起捏,天仙儿一样的面庞凑到令狐娴眼前,笑盈盈的,“你是我漠狐王朝的五公主,你叫令狐娴哦。” 这人神经病吧! 脸!脸!她的脸! 原来,她叫令狐娴,很好听的名字呢。 叶琦终于看不下去了,“太子殿下,别再逗弄小公主了。”闻言,令狐楼终于放开玉手,令狐娴揉了揉可怜兮兮的被捏红的脸,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太子哥哥。 令狐楼眼角瞥到这番可爱的表情,挑了挑眉。想要去把一下令狐娴的脉,却让她各种躲过。“不听话,今天就没有饭吃哦。”终于他压低声音威胁道,却让人匪夷所思。唯有那小孩儿咬紧了后槽牙,唯一的食物来源是母乳,尼玛这个人竟然不要脸到和小孩儿抢饭吃! 趁着她发愣之时,令狐楼成功抓住短短瘦瘦的胳膊,一本正经的看起脉来,却是眉头不松。 正经下来的小太子比方才的凶神恶煞好看多了,令狐娴愣愣的盯着自家哥哥的脸,不禁郁愤,这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美的人儿!这是诱人犯罪啊!看那白嫩嫩的脸颊,真想让人啃一口。 心里想着,却不由自主的行动起来。“吧唧”正沉于解毒之思的尊敬的太子殿下便被冷不丁的亲了一脸的口水。令狐楼一愣,连带着他的亲侍和叶琦也是一惊。 谁都知道漠狐王朝皇太子殿下素爱白色,而且,有着严重到令人发指的洁癖! 被亲妹子亲了,还糊了一脸的口水,不知这位太子爷有何感想? 只见令狐楼不仅没有发怒,连口水都没有擦,只是静静审视着一脸无辜的小丫头,蓦然一笑,“娴儿喜欢我?” 这一笑不要紧,把自认为从不花痴的人儿电到浑身一抖。而后扯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人啊,果然不能随便宠,宠着宠着就自恋了… 某个被认为是超级自恋狂的皇太子轻轻放下令狐娴,扭头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国公大人留步。”鱼贯而出的人,直到殿里只剩下令狐楼和叶琦,还有一个沉浸在自我纠结的海洋中的令狐娴。 “这毒?”叶琦心里也忐忑不安,见到他也是一脸沉默,更是心急。“这毒,应是暂时无碍了。”令狐楼沉吟,但面对上叶琦微微欣喜的目光,仍是担忧。 “只是暂时的,凤凰血与赤炎之毒刚刚构造出相对的平衡,但这制约还不够。”太子撇过头去,却看到迅速掩饰自己,装模作样玩头发的小丫头。“若再次毒发,可该如何是好?” 回答是屋里空寂的沉默,叶琦又急急的问了一遍,令狐楼从沉思中回神,本来他便不打算管这病秧妹妹的杂事,可如今见到如此有趣的小丫头,突然改变了主意。 “急什么,”他缓缓开口,目光中含着自信的笑意,“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不会死。” 床上的令狐娴一哆嗦,她似乎又听到“死”这个悲催的字眼儿。抬眼一看,自家便宜哥哥眸中仍旧是笑,却有了宠溺的温度,那温柔,似曾相识。 “还有一件事,希望国公爷注意着点儿。” 令狐楼幽幽开口,手底下却是毫不停歇的替她揉捏着疏毒的穴位。“太子请讲。”叶琦皱眉,似是知道令狐楼下面所说的不是好事。 果然,“父皇派了禁卫调查母后中毒一案,如今,是查到了婉妃头上了呢。虽说父皇不会对安国公府做什么,但这种事传出去,对谁也不好” 叶琦身子一僵,尽管令狐楼语气不善,但他清楚地知道那绝无恶意。只不过是在提醒他早做准备,免得有心之人拿此事做文章。 但他还是没想到,他的庶女叶婉竟然会参与毒杀嫡姐! 苍澜篇 第三章 回宫?呵呵还是算了吧! 自家那便宜哥哥自打第一次来看她之后便天天往安国公府跑,每一次都是一场针灸的噩梦。直到最后,满周的令狐娴见到这个哥哥都肉疼。 又是一个十一月,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个月了。满周了,就意味着一个令人纠结的抓周宴。令狐楼与叶琦的一番上奏,漠狐皇帝不得以将抓周宴设在了安国公府。 不都说太子殿下都日理万机,辅政极忙么,为何她在令狐楼身上就看不出一点忙碌疲累的样子? 小小的身子晃晃悠悠的站在床上,蹒跚的走两步,“啪叽”摔在床上。抬头瞪一眼床头事不关己,抱胸笑目,幸灾乐祸的亲生哥哥。若不是顾忌古人的榆木脑袋,她早已不顾神鬼之论怒吼出声! 歪歪扭扭的自己爬起来,嘴里嘟囔着吐槽自己这破烂身子,未发现令狐楼笑意更深。 他倒想看看,自己这近乎一年的各种暗示,这丫头何时能开窍? 令狐娴笑的眼角弯弯,又有鬼主意浮上心头,只见她伸着手扑向令狐楼,两只爪子“啪”左右开弓拍在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嘿嘿嘿嘿”笑声不忍发出,流着的口水,毫不客气的蹭向雪白的衣裳。 这种情景在这一年里上演的层出不穷,作为一个尚且年幼受尽保护的小幼儿,本着宁愿让这可恶的哥哥嫌弃死,也不要让他笑死的原则,令狐娴没少就着他的洁癖恶心他。 可是可是…这个太子的反应让他严重怀疑小道消息的真实性… 说好的令人发指的洁癖呢?她只见到了哥哥仍是笑盈盈的,甚至伸出手去抱她软乎乎的身子。“娴儿玩弄哥哥上瘾了是么?这可不乖哦。”修长的手指伸进她的咯吱窝儿挠了起来,滴溜溜的大眼睛里泪水狂飙。 呜呜,为毛这个世界的设定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太子殿下,老太爷请您到前堂一叙。”殿外,侍卫的禀报让令狐娴松了口气。…快去吧,快去吧,大坏蛋!…她使劲挣脱开令狐楼的魔爪,屁滚尿流的爬到了床的最深处。“啧,”令狐楼眯了眯眼,轻叹一声,似是意犹未尽。站起身来吩咐了侍女照看,便离去了。 这小胳膊小腿,干什么都不行,只能干坐在床上,陪侍女玩儿那些无聊的玩意儿,面对着费尽心思博自己一笑的丫鬟,那是欲哭无泪。 “皇上驾到!” 忽的一声公鸭嗓的通禀,吓得令狐娴一个哆嗦,抓周宴是晚上呢,怎么这时辰皇上就驾到了?难道这个国家皇上太子都这么浪么? 厚厚的门帘被掀起,窜入一阵凉风,随着一片明黄便晃了进来,“皇上万福金安。”来人挥了挥手,遣退了侍女,径自走向床边,很是心急的想要看看自己的闺女…长啥样儿… 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上老谋深算的皇帝,令狐娴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爹,便抓紧一切时间抱大腿! “啊,唔啊~”令狐梁一眼便望到那小丫头呀呀着,眼睛里似乎有着亮亮的星星,笑眯眯的向他扑来。“呜呜呜哇”皇上哈哈大笑,有力的大手抱起令狐娴胖嘟嘟的身子,某小孩儿便得以蹬着九爪龙,踏着福禄云,攀上了天子之身。 令狐梁正是而立之年,年轻的稚气早已化为成熟的稳重,岁月磨砺的有棱有角的面容,没有沧桑,只是俊朗的华贵。 怪不得太子哥哥这么俊俏,有一个这么帅的爹,她不禁好奇她那亲爱的娘又该如何国色天香。唔,她是排行老五的,那她还有四个兄姊。想到这里,不禁危险的眯了眯眼,以她所看的古代宫斗小说来看,啧,未来的日子会很有趣呢。 就在令狐娴还沉浸在自己的宫斗大戏中时,屋里又是进来一个人。“皇上,”“叶爱卿,朕想这次带娴儿回宫。”趴在皇帝肩头的小丫头笑眯眯的冲叶琦讨好似的打招呼。不料,叶国公大人却是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请陛下三思,公主殿下如今尚是年幼,且宫中无母亲所庇护,皇上日理万机,总有顾及不到之处,臣怕再有不轨之人挟了公主来威胁陛下。”“朕看谁敢!”令狐梁一声怒吼,整个屋子的丫鬟侍卫都惶恐的跪下。令狐娴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男人的身体在颤抖,是震怒,也是害怕,那有力的臂膀在不经意间收紧,她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抓紧皇帝的衣袍。 叶琦也跪着,跪的挺直。皇帝审视着他,满屋子都是沉默的死寂。 难道他真不知道,下手害了皇后叶缨的,有他那庶女叶婉吗? 令狐梁缓缓踱着步子,整个人的气势与方才温润慈爱截然相反。 突然,冷风吹过,又是闯进一人。“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允皇妹暂居国公府拜师学武。”令狐楼扑通一声跪在叶琦身边,微笑着,向皇帝请命,不卑不亢。皇帝扫了他一眼,“为何要让五儿学武?” “儿臣与安国公认为,皇妹的身体现下只是药与毒相制约,而这制约程度极低,皇妹还有可能会再次毒发,唯一的加强制约的方法,便是学武,以内力护体。” 令狐楼缓缓说完,给了叶琦一个眼神。叶琦立刻会意,皇上现在打定主意要带娴儿回宫,只有这种理由能一试。“宫中自有武师相教。”“皇上,公主修习武功制毒,这教习的武师便一点也马虎不得,宫中固然有良师,但顾及公主的身份,怕是没有人敢严格要求公主。” 皇帝沉思着,肩膀上一直很安静的令狐娴突然拍着小手想要扑向令狐楼。 呀,学武功啊,这个她喜欢! 皇上挑眉,“都起来吧,楼儿,娴儿很喜欢你。”看着孩子迫不及待的扑过去,令狐楼急忙上前接过来。却未见那小丫头嫌弃的撇撇嘴。 她只是喜欢武功而已,谁喜欢这个针灸狂魔… “既然如此…”令狐梁想到她既然作为嫡女,也是需要好好培养的,最好成为像她母亲一样的才女。而且…宫里现在却是乱的很,赤炎之毒的来路还未查清,他也没有精力去管后宫的这些女人。 “娴儿就暂时养在安国公府吧,朕会挑些资质不错的世家子弟做娴儿的伴读。”这就算让步了,“还有,太子,”被点名的令狐楼抬头,“儿臣在,”“你是娴儿的嫡兄,便常常出宫来看她吧。”听言,他微笑,“儿臣遵旨。” 求之不得… 经这一番争夺,外面已是昏黑,府里点了花灯,丫鬟忙碌着。被喂了一碗小米粥的令狐娴便被太子亲自抱到花厅。花厅里的人还未让她害羞,花厅里的宝贝已经让她挪不开眼了… 这是要把世界珍宝都拿来的趋势么… 话说,为什么抓周宴必须只能拿一样东西呀… 犯了选择困难综合征的令狐娴就这样不客气的被丢到了奇珍异宝堆儿里。 苍澜篇 第四章 穿越,好一个千古奇葩! 掐丝九尾凤凰攒珠对簪… 盛放了九九八十一根银针的金丝刺绣九针包… 小巧玲珑纯金打造的宫廷令牌… 一尊顽皮可爱的龙石种帝王绿翡翠貔貅印章… 东海银鲛夜明珠… 双龙戏珠兽纹祥云酒樽一对… 赤金缠丝镶玉铃铛镯… 白玉雕花狼毫笔… 端石雕四象砚台… 小丫头本就昏头昏脑,突然见到这么一堆儿宝贝那简直是无从下手…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还会有一柄寒气逼人雕有凶恶睚眦的剑,一把玲珑嵌宝银匕首,一张铁桦包金雕弓,一本布阵兵书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一屋子的人,有她认识的皇帝令狐梁,太子令狐楼,叶琦叶肃铭,她的亲舅舅叶曦叶镜晓还在往台子上抛金元宝,叶琦的庶子叶宿和叶轻也列于旁席。还有许多她不曾见到的,似乎是外族的客人。 皇帝身边的唯唯诺诺不敢靠近皇帝的女人应该就是那个庶女婉妃叶婉了。令狐娴眯了眯眼,思量着这抓周宴上唯独不见了老夫人… “老夫瞧这小殿下甚是欣喜呀,明眸皓齿,肤白如玉,当又是位绝世佳人。”右手的客座上,一位与叶琦相当大的老者摸着山羊胡笑道,“花爱卿,朕有意让花狐做娴儿的讲师,不知花丞相何意?”主座上,皇帝微笑着看向老者身后的年轻男人。 令狐娴扫了眼自家父皇中意的老师,很年轻的男人,比她爹还年轻俊俏,上挑的桃花眼忽的扫向她,含着不可捉摸的笑意。这么年轻便已坐上丞相之位,博识是自然,这手段怕也是非同小可,这么一想却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承蒙皇上厚爱,花狐定悉心教导公主殿下,不负陛下所托。”那男人终是正色,向主座方向行了一礼。皇帝点点头,看向大案红锦上还在发愁不知拿什么的小孩儿。 令狐娴被那目光盯得更加紧张,四处的扫着哪件宝贝更顺眼,忽然,偏角处一块普普通通成人巴掌大小的灰色石头引起她的好奇,按说皇家的东西都不菲才对,为何会出现这么一块普通的破石头? 皇帝右手的主座上,令狐楼莫名其妙的轻声一笑,这是看上那块石头了? 那块石头,是他寻来的...... 当然,皇家从来不缺好东西…就在令狐娴费劲不拉的抱起那块石头仔细琢磨时,未见到皇帝的眉开眼笑。她听见屋子里窸窸窣窣的低语声,疑惑地抬头。 这块石头自然非普通石,而是难得一见的墨玉的玉矿石,只不过母石还未敲去,原玉还未经雕琢。 “臣等恭贺皇上喜得玉女,祝愿公主一世安康,才貌宁馨。”宴上的其他人纷纷站起来,作揖齐声贺道。皇帝笑着挥挥手,“家宴罢了,何必多礼。” 家宴啊… 令狐娴抱着玉石滴溜溜的扫过这些人,老头儿和中年人身后都站着个小辈,原来,这些人便是这漠狐王朝中流砥柱的四大家族左唐花风家的人。说是家宴,也确有道理,皇室为拉拢这四大忠臣家族,联姻是必不可少的。 令狐楼突然站起来,作为哥哥,他也少不了一番祝愿,“楼为兄长,惟愿娴儿此生活的华丽潇洒,像雪花一般。” 殿外,飘着临近新年的旧雪,沾染了苑里凌然开放的梅花。 令狐娴呼吸一滞,猛然看向那个依旧笑着,温柔的似曾相识。那人,怎会不知她那名字的由来。上一世,普普通通的华潇雪之名,便是他译释出如此绝傲的含义。 华丽潇洒如似雪花… 真的是你吗,秦洛川哥哥… “好!” 皇帝爽朗的笑着,“好一个华丽潇洒!我漠狐王朝的第一公主,定要当此桀骜!”赞赏似得看了眼令狐楼,“这墨玉原矿便赏给娴儿把玩吧,回头找个巧匠,替她雕一只玉鸟。” 这么说,这块玉是她的了? 赚翻了! 兴奋劲过去的令狐娴连连打着哈欠被奶娘抱回了寝殿,迷迷糊糊中似是有一人轻柔的接过她,那人瘦弱却不孱弱,有力的胳膊将她小小的身体温柔的圈在怀里。 “命运与我开了一个玩笑呢。” 那人轻轻的喃喃着,有吻落在她软软的脸颊上。 “洛川…哥哥…” 怀里的小孩儿啃着手指,好像已经沉浸在梦境里。 “不过,如此,也足够了。”作为哥哥陪伴在你身边…足够了… 这天晚上,令狐娴做了一个深深的梦,那里的人陪她捞鱼,陪她养着一个树林的鸟,陪她看锦鲤,游遍山川,陪着她,轻喃着潇洒… 令狐楼果然忠实地履行了皇帝的口谕,真真是天天造访安国公府,叶琦一直为这小子突然转性而郁闷着,他与巫马为友十六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巫马能这么在意一个人… 明明之前他还对这个皇妹的死活爱答不理的… “试药都能试穿越了,你也是千古奇葩了…”奶里奶气的声音微微有点嫌弃。幸好这殿房方圆五里的侍卫丫鬟都被清理干净了,不然见到这一周多的祖宗这么流利的说话,少不得吓死过去几只… “这个药是为了医治一个精神上有缺陷的人,没想到刚吃下去就昏了,醒过来就是秦洛川。”靠在窗边半躺在美人榻上的令狐楼一脸无奈。“那你,真的是一个神医?”床榻上,令狐娴抱着墨玉原石很是怀疑的瞥向他。“还拿自己试药?”“……”被怀疑的巫马神医翻个白眼继续全身心投入手中的医术中。“那…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我又是怎么回事?”糊里糊涂的穿越,还好死不死的穿成了一个令人无语的婴儿,某人真的是郁闷大于惊喜。 “我在二十一世纪研究了药理,找到和当初所制作的药所用药材有着一样或相似作用的材料。”他忽然看向床上的人,“只不过,在遇到你之后,我又将那已制好的药改制一番。” 啧,空前的有意思啊… 小孩儿累了,索性趴在了玉石上,红红的新衣服似乎团成了一团,甚是有趣。 “还有一件事,”她慵懒的抬眸,盯着令狐楼,“我的身体里,那个东西是什么?” 令狐楼微怔,屋子里陷入死一样的静寂… “赤炎之毒…是西蛮异域的蛮荒之地所生育出的,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霸道,最凶狠的毒了。”他陈述着,缓缓闭上眸子,这毒,连号称解毒圣品的“凤凰血”都无可奈何,若真要一试,怕是要深入龙冢了。 “寿命还有多少?”出乎意料的,令狐娴很是镇静,微勾着嫩嫩的唇。 令狐楼皱眉,揉了揉眉心,“最幸运,也只有二十年。” …又是死寂… “不过,放心,我会…”他还未说完,便被令狐娴打断了话。 “听说皇帝要为我挑伴读?” 苍澜篇 第五章 叮咚,侍读到账了! “左氏嫡长子左熙接旨!” 大清早,坐落在帝都之东的左家府邸便被一声尖锐的公鸭嚎叫闹得鸡飞狗跳。左家家主左咎携族人在前堂接旨,左咎旁,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小少年,稚气仍在,却已有稳重之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氏嫡长子左熙,勤勉柔顺,端庄淑睿,雍和粹纯,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西河郡王,侍读与五公主身侧,赐同修习武艺。钦此!” “臣左熙谢主隆恩!”小少年面色无异,叩拜一番,跪接圣旨。“西河郡王,恭喜啊!”周容海一甩拂尘,笑眯眯的,“这跟了五公主殿下身侧,可是皇上极看重的,万里挑一的人物,郡王千岁要用心对待啊!”左熙站起身来,微微笑道,“公公请放心,左熙既被遣于公主身侧,便尽心尽力。”“如此甚好,那杂家先去了,还要去花家宣旨呢!”周容海领着宫中的侍卫浩浩荡荡离开左府,去了西边的花府。 “父亲,母亲。” 像一个小大人一样送走了周公公,左熙回头便看到父母一直站在那里,无言,只等他一声唤。“熙儿,”左夫人蹲下身来,温柔的笑着,“跟在公主身边,一定要收敛一下性子,若是进了宫里,切记祸从口出。如今公主尚小,你一定要细心耐心的对待公主。”“儿子谨记母亲教诲。”“左唐花风四大家族之所以屹立不倒,除却君主的信任,便是我四族毫无保留的忠心,你只需记住忠诚,为父便心安了。”左咎仍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提醒着。“…”左熙惊讶的抬头,对上这个平日里很是严厉而且孤言寡语的父亲,心头一暖。“儿子明白。” 相比于左家的沉稳大气,花家便是被钦定的小孩闹得鸡犬不宁… “哇~娘亲!我不要去!我不要啊!”花家六岁的嫡少子花曈正死死抱在花夫人的大腿上,哭的昏天黑地。花家另一只混世大魔王嫡长子花卓正抱胸嘲笑着站在一旁添乱。花老太爷幺子花狐敲了一把花卓的脑门,“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小叔叔,为什么皇上不挑我去,反而召了花曈?”花卓抬头,天真而好奇的认真问道。“呵,相比于你这混世小魔头,花曈还好调教些,若是召你去,和左家那小子凑一堆,岂不是要烦死公主?”花狐拿圣旨敲了他,又回神来看看周围是没有人看到他那对圣旨不敬的行为,才松了口气。“佑德(花狐,字佑德),曈儿这孩子在公主身旁,便托你照看了。”被花瞳的无理取闹搞得略有怒气的花家主拍了拍花狐的肩,他正颜,向哥哥点点头:“长兄放心。” 花狐之名乃为先帝亲赐,又曾是当今圣上的侍读,人如其名,花家遗传的桃花眼加上俊朗痞气的容貌,又是皇上最为器重的刚刚晋升的当朝丞相,着实是当今帝都里女人最希望嫁的梦中情人。 话说回来…花狐又将目光定格在仍旧哭闹的花曈身上,当初皇上都未为皇太子令狐楼置下这么多底牌,如今一个公主,却遣了左家嫡长子,花家嫡少子为侍读,他一当国左丞相亲自教导,又花重金让叶国公请了江湖隐士出山教她武艺,这种极大差异的程度,若说唯一的区别,是皇后娘娘,但,这种重视,未免也太明显… 除非,皇上已将重点培养目标放在了五公主身上… 呸呸呸!刚刚这样想,花狐便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能这般揣测圣意! 回过神来,花曈已是由花夫人陪着,前去安国公府了。 “花狐!”他正欲走,身后有苍老声音叫住他。“父亲。”花狐一改轻挑样,也是正正经经向花老太爷作了一揖。“朝廷之事,你多关注着些。”“父亲?”花狐不解。“要生变了,皇上已经查出一角,但是,或许赤炎之毒只是一个开始。”花老太爷两手扶着玄武拐杖,目光如隼一般锐利清明。“儿子知道了。”花狐微惊,直直应下来。“凤星临世天象生变,这天下必将再次陷入混乱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古以来便是这个理,唉…”低声喃喃着,花老太爷缓缓走回府内宅。 令狐娴念叨了五个月的侍读终于到账了…可是在听到这两个人的身份后沉默了。都是嫡子,而且还是四大家族中比较老的两支,这种程度的重视,却让她有些惶恐。 “呐,父皇为你今后回宫参政议政增添筹码呢,”歪倒在美人榻上的令狐楼笑吟吟的说。“我?参政议政?回宫?什么时候?”令狐娴惊讶。“十四岁,毕竟你的及笄礼要在宫中举行。”楼坐起来,放下手中的医书。“当然,自古以来女子不得参政议政是规矩,但是啊,”他轻轻为令狐娴穿好小鞋,“咱们父皇向来不喜欢循规蹈矩。”不然也不会抢了他皇兄的女人和江山。“唔,这一点我喜欢!”令狐娴跳下床榻,活动着自己刚刚学会走路的短腿。歪歪扭扭的走向门口,顺其自然,令狐楼牵起她白嫩嫩的小手。 “晚辈左熙给叶老太爷请安。” 花厅里,被赋予重托沉稳大气的左熙规规矩矩的行了尊礼,叶琦坐在主座上薅着胡子笑眯眯的点点头,很是赞赏般的瞥了眼身旁另一位老者。“老凌,此子如何?” 旁边座位上,老者一身黑色劲装,身材魁梧丝毫不见岁月刻痕,布满皱纹的古铜色的脸方圆正气,他笔挺的坐着,带着武将的不怒自威,左手扶在宝剑上,长长输出一口气。 “嗯,不错,是个好苗子。” “啧,等你见到老夫那外孙女儿,再夸也不迟!”叶琦仰头笑着,托起茶盏。还未送至口中,厅外便是一阵喧闹。“外面怎么回事?如此喧吵成何体统!”按着盏盖,叶琦白花花的眉毛抖了抖。不多时,一个贵妇人拉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儿走了进来,妇人先是福了福身子,便转过头怒目看着小孩花曈,“还不快给叶老太爷请安!”“呜呜~”花曈抹着眼泪,撩袍跪下,哼哼唧唧道“花…花曈…给…老太爷请安…” 小小的人儿一身锦绣,束发的绸带缀着白水晶,随着抽泣一颤一颤。一看便是世家娇养的小公子,不喜做人下人。 “如今,皇上和叶老头将你的侍读和教师都寻齐了,武师是叶琦早年混迹江湖时结识的一代宗师凌夜川,教授阵法的是…似乎没有将秋善明请出山…”令狐楼牵着自家妹妹,慢悠悠的走去花厅,缓缓陈述着。“不过请到了另一位名士白月,啧,这人的阵法和用兵之神,可是与漠狐开国名将孟樊孟长空相媲美。还有…” 正说着,令狐娴歪着头静静地听,抬头时,已是到了安国公府的花厅。 “太子,五公主驾到!” 苍澜篇 第六章 狮虎?就为了十八般武艺! “太子,五公主殿下驾到!” 花厅外侍卫长长一声通报,引得所有人纷纷注视着殿门之外缓缓走进来的人儿。 已近夏至,漠狐帝都的天气依旧凉爽,令狐楼仍是一身雪白的金丝五爪龙刺绣锦袍,淡淡的笑容衬出举世无双的华贵。令狐娴着一件水蓝色的对襟夹袄,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屋里的陌生人。 “给太子殿下,五公主殿下请安!” 纵然在这厅堂里,他们年纪小,辈分小,但挡不住两人的身份在那里。 自打这两人进来,叶琦一旁的主座上那位身着黑色劲袍的老者,满身都是刻意外露的武将杀伐之气,一张沧桑的面容生生的凶神恶煞,却是一直暗地打量着令狐楼手里牵着的小丫头,他自是知道令狐楼是叶琦与他的故友巫马,却没想到这么个小小丫头也能面不改色的对上他的审视。 “诸位免礼!”十一岁的令狐楼哪怕甚是温柔,未及弱冠,而举手投足间仍是无法掩饰的贵气。“左熙,花曈,还不快来见过你家主子?”随即,语气一转,令还在一旁打量着令狐娴的左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走上前,单膝行了大礼,“属下左熙见过五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八岁的他跪在两岁多的人儿面前还是略有焦促,令狐娴瞪着水灵的眼睛,忽而大大一笑,伸出爪子,邪恶的捏上了左熙白白净净的脸蛋。 啧,好一个美人儿… 左熙微怔,却也是任由她捏揉。 另一边,花夫人一把将自家不争气的儿子推出来,恨铁不成钢的催嗔道:“还不快去给公主殿下请安!”花曈委屈的看了眼母亲,噘着嘴,抹了抹尚还挂在脸蛋上的泪珠,走过去端端正正行了礼,“花曈给五公主请安…” 花家少公子是京城有名的娇生惯养,少有居于如此人下人的地步。 令狐楼见他这般不情愿,忽是挑起令人诡异莫测的笑容,手支着膝盖半蹲下来与尚且六岁的花曈平视,“本宫之前上奏父皇,想调用花家长子,却不曾想竟调了…”他余韵有余的留了后话供人脑补。在帝都谁人都知花家嫡子兄弟不和,都是混世大魔王的两人争打起来能扰的京城尽人皆知鸡犬不宁…如今,这一番明显的嫌弃,自是惹得原本哭哭啼啼的花曈一愣。 有人嫌弃他?有人嫌弃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风流倜傥举世无双的花小爷? 花曈咬了咬牙,他忍,对面是太子,他不能失态! 但是…“哥哥有什么好!他只知道和我抢东西!”花夫人无力的扶着额头,缓缓走出来,“太子殿下,花曈他太无礼…”还未说完,便见到令狐楼轻轻向她摇摇头,转而继续笑着,“至少,花卓不像你这般爱哭鼻子。” …花夫人惊讶的看着二儿子,只见他吸溜两下鼻子,狠狠地抹掉眼泪,倔强的说:“我也不哭鼻子!” 两只眼睛似是宣示主权一般直直盯着令狐楼欠扁的微笑。 “唔,可是,花卓定会不仅乐意跟随在五儿身边,而且也会做的非常棒!”这招激将法玩的令狐娴一愣一愣的,满屋子的人极其给面子的默不作声,没想到面前这爱哭的小包子竟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我…我也会的…我…”花曈不甘心的低着头,不服的嘟囔着。“你也会?”令狐楼正要添油加醋再刺激一番,却不想打殿外又横空出世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哟,这里可真是热闹啊…” 花曈听见此声,小脸蛋瞬间煞白,要说花家这两个混世大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家法都不放在眼里,独独怕这花狐花佑德怕得就像老鼠见了猫… 那是秒怂… 花狐晃着慵懒的身躯进了花厅,眸中含笑向堂中长辈尊者屈身示意,继而直奔向还未来得及逃到母亲身后的花曈,一把提溜起领子,挑着祖传的桃花眼邪邪的笑着,“怎么?哭了一路还没哭够?” 对上那张皮笑的脸,花曈惊悚的瞪着提溜圆的眼睛,不敢有半点违逆,“不…不,我我哭够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么…令狐娴扯着张毫无表情的脸,与令狐楼杵在那里。 而这场闹剧终是以叶琦忍无可忍的“咳咳”两声以示其存在而结束。 黑衣老者左手扶着腰间的宝剑,右手端起茶盏面不改色的喝茶,顺便观察着自己即将收的弟子的表现 花狐不再刁难花曈,正了正颜色,转身面向着令狐娴,出乎满堂人意料的跪行了君臣大礼。令狐娴尽管不知这些礼数,但看着满堂人惊愕的反应也明白,这礼,逾越了… 众目下,花湖开口:“臣花狐,愿自此随侍公主身侧,臣服于殿下,庶竭驽钝,辅佐侧旁,行公主之令,思公主之危,无所不辞!” 一片沉寂,唯有令狐楼目光中一片坦然。 “花狐,”叶琦沉声打破死寂,紧皱眉头,忧虑的问道:“此番言语,谁之意?”叶琦所问也正是人们所好奇的。倘若此事是皇帝之意,那么朝廷很可能便因此又要兴起一场腥风血雨,重新洗牌重新站队也不足为过;若是花狐自己的意思的话…身为朝官却忠于个人,哪怕这人也是皇族,却仍是诛杀九族的大罪 令狐娴再不懂规矩,此时也明了这个人是真心,要忠于她。她伸出手,小心的碰碰他微笑的脸颊,尽管不知是否是有着目的,但她能感受到这个人是善意的。 花狐站起来,冲着叶琦,白皙的大手张狂的直指着天穹。纵然无语,叶琦也是瞬时明白所含之意。 不经意间赞赏性的点了点头,叶琦招喝着自家外孙孙上前,“快,娴儿,见过师傅!”令狐楼牵着她走到近前,“外公…抱…抱抱…”那人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玩儿,令狐娴果断往叶琦身上爬… “怎么了?叫师傅!”叶琦哭笑不得的看着耍赖在怀里的孙女儿,“…”令狐娴噘着嘴,勉强看在十八般武艺高深莫测的武功的份儿上,开了开金口,“师…师…”单个音的发声急坏了叶琦,凌夜川听到这小丫头萌萌的奶音,瞬间笑颜逐开,额头又叠了好几层褶子,“乖娃娃,叫师傅,师傅…” “师…狮虎…” 令狐楼险些喷出刚刚进口的茶,诧异的看向装委屈的令狐娴… 狮虎?就为了十八般武艺! 苍澜篇 第七章 公主?这是要十全十美啊! 托五公主的福,左熙和花曈也拜在了平时根本请不到的隐居高人凌夜川的门下。 从此三人便过上了完全出乎令狐娴意料的苦逼生活… 说好的做公主的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十指不用沾阳春水,四体不用勤五谷不用分呢?为毛到了叶家便是十全十美的方向发展啊…这与她脑海里对公主养成的设定完全是颠覆的存在啊… 晨时五更起,朝学文,与白月白芝兰学习行兵布阵之法,与花湖花佑德饱读诗书修习帝王之术辅政之策,又随宫中御绣坊一品绣娘学技女红,同漠狐帝都名称第一舞神的薛瑶苦练舞技;夜时三更眠,暮习武,与叶琦叶肃铭学练奇门八卦暗器之道,与令狐楼也就是神医巫马学习古医中药之精,随朝中名将唐镌唐常胜将军练习骑射之术,随凌息凌夜川苦学剑法枪法,可怜了令狐娴心心念念的十八般武艺,却是被令狐楼以一句修习内力压制体毒为主,弃了十六般,凌夜川只得教给她习剑和枪。 在令狐娴万般不乐意的后果下,叶琦只好贡献出了收藏在府的妻子龙羽当年名动江湖时用的一杆名枪苍虬点金,和一把为世人所不熟知的宝剑流华。又在被百般的纠缠下缴出一套华贵的马具,这才换来安国公府差不多风平浪静的生活。 午时是她的药浴时间,令狐楼很是重视给她的用药,向来亲自取药熬药做药膳,总算慢慢的将她的体毒稳定在凤凰血,内力和百种灵药的制衡中。每到此时,令狐娴必要将一支很是引人注目的血色玉笛拿出来把玩,练习笛乐。 要说这只笛子,还是她在五岁时与左熙花曈外出捕猎时,偶救了一位流浪艺人,那艺人善于奏各种乐器,令狐娴喜欢他吹的笛子,便偷偷拜他为师,学习奏笛,艺人见她也欣喜,便赠与了这支血玉雕筑的笛子,一看便是价值连城。 想到旧事,令狐娴抚着宝笛,陷入沉思。她也曾怀疑过,一个流浪艺人怎会有此宝贝在身,又说什么寻他故人。还有那次…刚过七岁生辰的她偷偷跑出去找这艺人师傅,想给他吹她新做出的笛乐,没想到却遇上师傅被人追杀,她寻着血迹到城外,见一群黑衣人围攻师傅,心一慌,想帮忙却手无寸铁,急乱中,她将笛子凑至唇边,不由自主的奏出了另一支乐曲,却是无意识的,所有黑衣人不近乎爆体而亡… 她记得师傅扶着剑走过来,满身是血,却一点也不失温柔,含着笑抚摸她的头顶,只要她答应不再吹奏这支曲子… 她答应了,因为满地的尸体,她听到了师傅转过身去之后一声重重的叹息。 第二天,他便离去了,遣了一个小乞丐给她留了信条。 ——“待到你完成心之所愿志之所向,为师自会归来。” “未时了,师傅在后院等着呢。”左熙还是一本正经的脸,左手扶着佩剑走进来提醒着还在发愣的令狐娴。后者抬眸皱着秀眉,很是不乐意的收起玉笛。 今天令狐楼竟然不可思议的没有造访安国公府,这让向来与他打嘴仗打习惯的令狐娴很是介意。所以今日又是安国公府安生了六年以来又一次的鸡飞狗跳… 外面已升了皎洁的月,后院里,凌夜川和叶琦斗着剑法,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今天巫马没来啊…是不是朝中出事儿了?”凌夜川挽了剑花,苍白的映着月的剑体似成百般幻影直取叶琦的面门,凌夜川向来对朝廷之事不感兴趣,只不过好友巫马此时为漠狐太子,也难免关注一下大陆有些尴尬的局势。叶琦的身手丝毫不像个七旬老头,反而剑剑狠厉,“西蛮大旱,颗粒无收,赤安与西蛮毗邻,虽不至此,也是有所殃及,战乱不断,如今看来。两国怕是有结盟之心,挥兵北上了。”“听说之前西蛮在苍澜边境作乱,被狠狠的挫了一把?”叶琦轻笑,岂止是挫了一把,简直是把那蛮子追打的屁滚尿流,还连攻下了两座边境要塞。“为帅者是苍澜皇的第九子,名轩辕澈,南下驱蛮首战时,方才十三岁。如今又在苍澜平了叛乱,已被封为苍雪王。”“哦?如此年轻?”凌夜川面露惊讶,想漠狐开国之时少年将军孟樊孟长空将军首战也才十五岁,这轩辕澈竟然…“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凌息叹着,“若是赤安西蛮联手攻打苍澜,怕也是这位挂帅吧。” 两人打着说着,未觉察出有异物直直窜入两人中间,“砰”三物相击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夜里更显聒噪。 “令狐娴!”叶琦定睛看了那物,不禁怒火腾飞。 院里的树上传出慵懒的声音,“唔,外公生气了…人家只不过是想试试是剑快还是刀快…”只见地上静静躺着一把银月嵌蓝宝石蝴蝶弯刀,银制的刀身在月光下映着煞白的光。这可是皇帝专门为令狐娴敕令王朝第一巧匠用秘银和玄铁打造的天下第一刀,令狐娴为它起名曰“噬月”。其刃可削铁,坚如若磐石。叶琦不心疼那把刀,只是…他肉疼的举起自己手中用了近四十年的宝剑,果然,剑刃上一个明显的缺口。 凌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剑怕也遭到毒手,还未来得及查看,便只觉眼前一道光闪过,树上的小丫头已是抖开了剑,煞气十足的杀过来。 凌夜川忙是抬剑相抵,不料令狐娴杀得便是这猝不及防,黑暗里却已摸到他身后,拾起了“噬月”。“师傅手脚太慢了…”她把玩着匕首大小的弯刀,低低笑着。凌夜川松了口气,也是心里哀哀一叹。 这个徒儿,当真让他是又惊喜又害怕。喜的是这丫头天资聪颖根骨奇佳,小小年纪便能与他过上十几招,可谓是个宝贝徒弟。怕的是这孩子有许多步法和招数并非所教,却用的行云流水,在几近败落时总能借此有了转机。想必现下同龄人甚至再年长一些的武者,已不是她的对手。 当然,前世所学的一切来给她开外挂了嘛… “外公!”她随手丢了流华剑,剑体“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让叶琦的心肝儿抖了一抖。随即自己的大腿便被一个小无赖抱住了。 低头一看,正对上小丫头天真无邪的笑容,却仍让他和凌夜川抖落一地鸡毛。 “外公,”软软的声音匹配不上两人对她坏丫头的标签,却像是催命一般:“哥哥去哪里了啊…” 苍澜篇 第八章 坏蛋?太子哥哥救我! 令狐楼一天不来,行,她忍… 令狐楼两天不来,行,她忍… 令狐楼三天不来… 一清早,鸡鸣刚刚唱过五更,叶琦着了中衣,从寝房里走出来,只觉得耳根异样的清净,按说这个时辰应是这两天,令狐娴闹得最鸡犬不宁的时候,没想到今日竟如此反常。 嗯,清净… 叶琦还在享受这难得的安静,猛不丁的一个激灵,安静?这太反常了! “竹叶,快去看看…”叶琦还没吩咐完,院里便慌慌张张闯进了当值的侍卫,“老太爷,老太爷!不…不好了!”叶琦眉毛一哆嗦,便心有不详。“公主,公主殿下!和左公子,花公子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安国公府继续了之前的鸡犬不宁… 话说正优哉游哉走在宫道上的令狐娴,手里抛玩着她亲手用那块天下罕见的墨玉雕的,她爹昭告天下赐玉名“墨狐令”,且可调用漠狐各处军队的,见此玉牌如见皇帝的,传说中价值连国的坐狐玉牌,那狐狸后腿坐卧,眯缝着以花狐眼睛为模板刻出的狐狸眼,栩栩如生可爱却邪魅至极。 左熙和花曈一左一右耷拉着头跟在她身后,话说被威逼利诱的感觉真不好啊… “诶,高兴点嘛,这可是难得一次的进宫玩诶。”令狐娴拿着墨狐令的玉穗子敲打两人。望着前路无奈的问曾经进过宫的左熙,“再往哪里走啊?左哥哥…”左熙认命的回道,“殿下要去哪里?”“嗯?”这是个问题呢…令狐娴煞是认真的手托下巴冥思苦想了一番。本来她是要进宫找令狐楼的,现在却想好好看看这皇宫,可想了一番,唯独只记得话本里说到御花园。 “那就去御花园看看吧!”秀手一指,仨人便朝着御花园进发! 不得不说漠狐皇宫即使有着千年的历史,这些宏伟的建筑只有饱经风雨的沧桑,却不见破败衰落,反而更加辉煌。这御花园也是集了历代皇帝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花鱼鸟兽,竟让令狐娴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只可惜,再好的心情也总有煞风景的… 譬如,眼前这只想傲视群雄的花孔雀,向来不知自己的屁股又露了出来… 令狐娴毫不在意的打量了一番。她的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大皇子也就是太子令狐楼与她同出于皇后,二公主令狐怡已是及笄,出于玉贵妃夏玉姬,三哥令狐常出于一个低微的宫女,后来被夏玉姬收养,四哥令狐轩出于雪妃宋如雪,后来雪妃暴毙而死,他又因极度悲痛将嗓子哭哑了。现在三哥四哥都被送到虎阳郡的旧王府,六妹尚且四岁,更不要说七弟八弟了,只怕此时能兴风作浪的只有个婉仪公主令狐怡。 令狐怡与令狐楼仅仅差了几个时辰,而令狐怡却是个早产儿,被玉贵妃极度宠爱着。要说这玉贵妃,听说还是当年使了法子爬上了当时还是王爷的她父皇的床,又因为出身于右丞相夏家,不得已父皇才给了她名分。 啧… 可惜她令狐娴还活蹦乱跳活着的消息早被她爹和外公牢牢封锁,这回若她非要找茬,可谓是踢到铁板上了… 迎面而来的女子着一身嚣张的大红秀裙,平白添了分矫揉做作,趾高气昂的姿态手持着嵌了宝玉的马鞭,一鞭抽到令狐娴的绣鞋前。 令狐娴懒洋洋的抬眸瞅她一眼,闪身绕道走,却不想又一鞭子冲着她的面门而来。 左熙见二公主不好纠缠,直接给了花曈一个眼色,后者趁令狐怡没注意一溜烟儿跑了。 令狐怡在皇宫中呆了十七年,皇上亲赐了封号和表字,母亲夏玉姬,又是百般宠她,还有一个在朝中为右丞相权倾一时的外公,即便皇帝不疼,也是受尽了极宠。 哪料到有一日会在这皇宫御花园中见到另一更加张狂的小丫头。 被视为无比张狂的令狐娴见躲不过,也不屑于躲。秀手一挥便准确捉住了马鞭。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终于抬起,眸中含着戏笑,“婉仪公主的鞭子好可怕呀!打的人家好疼…”嗲嗲的声音别说左熙,连令狐怡都抖落了一身鸡毛恶寒。“哼,你既然知道本公主,为何见到本公主还不下跪!反而拒鞭要挟,成何体统!”令狐怡使劲想抽回马鞭,不想眼前这年幼的人手劲竟如此之大。“诶,姐姐想要这鞭子就直说嘛,咱们姐妹谁跟谁啊!”令狐娴也是成心恶心她,拽着鞭子威胁性的又向前一步,危险的眯着眼。 身后的左熙全然已对自家主子的不要脸免疫,专心关注起安全问题。 令狐怡的婢女侍卫就在不远处唯有亲近的大丫鬟跟在身边。“你!”令狐怡显然也被这个女孩的不要脸惊讶到,刚想嘲讽两句,不料手中马鞭另一方的力气一松,失了平衡,她竟是直直向后倒去。 当然也不乏令狐娴的暗中使坏,左熙的落井下石… 身后的婢女没能接好自家主子,倒是两个人都狼狈的滚到地上。 “你!你这该死的!”令狐怡自打出生就没这么失态过,被这么挑衅似的捉弄,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呀!”令狐娴一脸吃惊,“姐姐怎的摔倒了呢,这万一摔出毛病来,这可…”话音未落,令狐怡咬碎了牙,怒吼出来:“有贱人在害本公主,你们都死了吗!”不远处的侍卫听令纷纷上前,围住了令狐娴主仆。 “啊啊,我好怕怕呢,左哥哥可要保护我呀!” 令狐娴明显憋着笑的手拍着心肝儿,却违和的做出一脸惊恐状。左熙闻言无语的抽抽嘴角,同时右手扶上了佩剑,警惕的看着站起来的婉仪公主。 令狐怡见侍卫将两人围住,挑起下巴高傲的走过来,“胆敢对本公主行刺,谁给你这贱人的胆子!”说着,便扬起手势要扇上令狐娴的脸。左熙大惊,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令狐怡没想到一个小小侍卫也敢对她无礼,挣扎着辱骂,边唤人来捉了这两人。 “大胆奴才!胆敢动本公主!不想活了吧!”左熙依旧面无表情,手如利钳牢牢地锁着令狐怡的手腕,挣脱不开。 令狐娴面对着逼上来的侍卫,一脸惊恐的后退着。左熙本想去帮忙,习武之人灵敏的听力便感知到有人在往这边来,稍稍安心。 却说一圈侍卫围住了令狐娴,某个小孩眼角瞥到小径拐角处的一抹雪白飘逸,忙狠了劲掐了把大腿,泪水瞬间涌了出来,仗着身材小巧推开侍卫便奔向那来人。 “太子哥哥救我!” 苍澜篇 第九章 执政?杀一儆百! “太子哥哥救我!” 一声毫不加掩饰的毫无恐惧感的干巴巴的一声吼,吼愣了还正费力去捉令狐娴的诸位侍卫,也吼停了闻讯急急往这里赶的人。 令狐楼脚步刚停,迎面就是一阵风,一只蓝色团子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令狐楼无语的低头,正对上一双泪水汪汪的仿佛委屈至极的眸子,心下不由得一软。 哭了…他家丫头哭了… 令狐楼压着怒气蹲下来,轻轻揩去小丫头滚滚的眼泪,“怎的进宫也不与我说一声?”温柔的声音却使四周的气压降得极低,随侍的东宫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的太子爷正处在发怒边沿。 可偏偏有人不识时务… 令狐怡一般难得见到太子,只是听说太子殿下生的俊美无双,貌若谪仙,如今见到真人,更是惊得呼吸一滞。舍了左熙,她款款的走过来,娇柔的福了福身子,“怡儿给太子哥哥请安。” 令狐楼眉头微皱,小丫头看到她便往哥哥身后躲,仿佛有多怕这个女人。“怎的了?”令狐楼也不理还在福着身子的人,忙去哄明显有些不开心的令狐娴。令狐娴紧紧抱着他,小身子似乎都在微微发抖。“你都多少天没来看我了,我,我想你,就想进宫给你一个惊喜,却不小心冲撞了这位姐姐,姐姐用马鞭打我,还让那些坏蛋追我,哥哥,我好怕…哥哥,别再离开我了好么…”软糯的声音闷闷的,泪珠子一颗一颗的往外蹦,那小模样惹人垂怜的紧。 站在令狐楼身后的搬救兵的功臣花曈闻言眨眨眼,真的么?有人能欺负到令狐五公主这个大魔头? 瞥到对面正仰天长叹的左熙,却让花曈瞬间明白… 原来是这丫头倒打一耙的功夫又见涨了… 别人欺负她?她不去祸害别人就阿弥陀佛了! 还在福着身子又不敢起来的令狐怡哪受过这等委屈,当即指着令狐娴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下贱蹄子,怎敢信口胡言!” “啪!” 异常清脆的声音仍在回响着… 令狐怡不可思议的捂着脸,左熙面无表情的落下手。 “你!你一个奴才也敢打本公主!”歇斯底里的声音外加泼妇的形象,哪还有公主的气质? “哈?”令狐楼轻笑,“堂堂左家少主,御封的西河郡王,不过是遵命辅佐在五公主身侧,不曾想竟沦落到奴才之辈,不知婉仪公主之意是左少主的命贱,还是五公主的命贱?” 一番冷冰冰的话如冷水般将令狐怡浇的彻头彻尾… 先不说左家少主西河郡王左熙,单单是这一句五公主,便让令狐怡的心冰凉。 五公主可是皇后嫡出,是太子的亲生妹妹啊… 令狐怡面色苍白,不知该如何收尾。 令狐娴将脑袋埋在哥哥的衣袍里,紧紧地抱着他,唇间挑起一抹轻笑。只听那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二皇妹,父皇看在夏家的面子上为你赐了表字婉仪,不想你终是辜负了父皇的期望。本宫会将此事悉数上报给父皇,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轻轻拉起令狐娴的手往东宫去。 令狐怡还愣愣的站在原地,恍恍惚惚,直到婢女上前扶住她才回神,看着太子和那小丫头离去的方向,她的面容终于狰狞起来,攥紧了拳,“没想到那贱人居然活过来了!那么厉害的毒都没毒死她!” 四周,婢女侍卫深深低着头,生怕主子逮到他们撒气。 “哼,去玉华轩!” ———— “为何还要上奏父皇,当即处置她不就得了…” 东宫的小路上,一高一矮一白一蓝两个人边走边聊着,很是不违和。侍卫远远地跟着,不敢打搅。 “傻丫头,”令狐楼随手给了妹妹一个额嘣,在被知晓泪是自己掐出来的的令狐娴已经收获了不下六次额嘣,捂着头噘着嘴又是一个混世小霸王…“我就算再执掌更多的权利,也管不了父皇的后宫啊…”见令狐娴一脸的怏怏不乐,令狐楼微微一笑,“放心,就凭父皇对你这百般顺从宠溺的程度,令狐怡今后的日子也好不了多少。” 可是,令狐怡身后还有个夏玉姬,还有个右丞相夏全。 “哥哥,”须臾,令狐小魔王含着瘆人的笑又抱住了自家哥哥的大腿,“老实交代,这三天不去看我,是不是偷偷养了女人?”令狐楼哭笑不得的看她装小大人,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天到晚想啥呢?二十一世纪的话本也不能这样生搬硬套啊!” “切…”令狐娴失了调戏他的兴趣,倒背着手走在他身边。“是不是朝廷出事了?”令狐楼一愣,转而无声一笑,“那倒不是,只不过是底下的四国出了矛盾,朝廷正为发不发兵镇压吵了三天了,奏章里也尽是四国矛盾的牵引。” 令狐娴知道,整个零原大陆被分为了四国一朝一天外,四国即为地处最南的西蛮,最西的赤安,与王朝相毗邻的蓝都和苍澜,一朝就是她所在的零原大陆最强盛的政权,领土最广,而且土地最肥沃,由祖皇帝令狐青令狐君烈开国的漠狐王朝,那一天外,便是为世人所不熟知的,地处零原大陆最东方的自由之度。 “那又如何。”她嗤笑,转而挑眉一脸戏笑,“话说,皇上这是有多么期盼着王朝灭国才让你辅政的?” …… 令狐楼默默在心里给了自家妹妹一巴掌… “皇兄,你真的不能用看草药的眼光看待国家要政…”令狐娴一脸无辜。 “…”令狐楼的口水险些呛死自己… “那,娴儿有何见解?”“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令狐娴狡黠的笑着,“这种事,我们不应该管,也不能管,尽管蓝都是王朝附庸国,但是吧,这种时候玩道义,显然是引火上身。”令狐楼眉头紧皱,这番话听得他是又懂又不懂,“不过,他们为何而征?”丫头语锋一转,眉头又是一蹙。“为粮。” 转眼便到了东宫的正殿,“西蛮大旱,这两年颗粒不收,西蛮皇罹衡几番镇压起义的荒民,但是无效,西蛮太子罹阴调令官军和起义兵北上征伐苍澜,而赤安多少也受到旱灾虫灾的影响,与西蛮联盟。如今,蓝都因为与我朝交好,暂时不受威胁,但是苍澜…” 令狐楼寥寥几句诉清局势,令狐娴托着下巴,坐在殿里的美人榻上,“战争会削弱那几个国家的力量,能很好的结束是最好的,倘若隐隐有吞并的趋势,我们怕必须要出兵干涉了” “父皇说,苍澜此番虽会元气大伤,但还不至于灭国,听说苍澜出了个天纵奇才,十三岁便挂帅南征并大获全胜,这一次也应该能靠他抵御住北上的蛮子吧。” 天纵奇才?令狐娴嗤之以鼻,自古多少天纵奇才占尽了天时地利,然而人不和便毁了终生。 苍澜篇 第十章 惊喜!留在宫中 两小只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 午膳被一碗一盘的端上来,第一次在宫里吃饭的令狐娴食指大动,吃的令狐楼频频蹙眉。“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饭吃…”放下筷子,伸手替她蹭下脸蛋上粘上的米粒。“头一次在古皇宫里吃饭,激动又兴奋还不行啊…”眼见着令狐娴的眼睛快要变成了星星眼,他也不好意思扫她的兴。“没出息…”令狐楼翻个白眼,“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回…” “皇上驾到!” 令狐楼的话还未说完,门外的通报便吓得对面的人把筷子扔了… 慌忙随哥哥起身迎驾,“儿臣(娴儿)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门外走进来的人脚底生风,爽朗的笑声在两人头顶响起。“皇儿快快起身免礼!” 很显然,对于自家女儿偷偷溜进宫,某皇帝很开心。 令狐娴刚要站起,一双温暖有力的手便先一步托起她的胳膊,抬头,漂亮的凤眸对上了皇帝含笑而慈祥的目光。“父皇…”轻轻一唤,那目光竟然局促的移开,只见皇帝像一个小孩子那样不知该说什么好。“既然父皇来了,娴儿也在,父皇便在东宫用膳吧。”令狐楼很是时候的给了愣愣的父皇一个台阶。 他自然知道为何皇帝见到令狐娴会愣,因为这个妹妹简直就是皇后叶镜潇的翻版… “好,好。”皇帝终是伸出手,笨拙的在女儿发顶摸了摸,女儿抬头时那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简直将心底都融化了… 经这一番,令狐娴终于确定这个父皇适合走什么线了… 毫无疑问,这是个女儿控… “父皇!”下一秒,令狐娴仗着娇小的身材扑上父亲怀里,“人家想你了…”软软诺诺的声音自然对皇帝是秒杀,令狐楼只当做没有听见的翻个白眼。 之前他还担心这个家伙在这个世界的适应能力,但现在看来着实是多此一举… “唔,五儿想父皇了?”八岁的小丫头个子已经不小了,皇帝还是一把将她托起,大步走到饭桌上。“父皇,娴儿在国公府里学会了好多好多东西,花小叔还夸我聪敏过人呢!”“哦?是吗!那父皇考考你!”令狐楼坐在两个人对面,微笑着看这一长一小如若天伦之乐。 “娴儿说一说,我王朝的建国史!”说考便真的考,令狐梁尽管很想溺爱令狐娴,但还是顾全大局,这个孩子注定不能被溺爱。好在,这六年她从未让他失望过。 “天羽前三年,征服了多半个天下的祖皇帝回部落登基称帝,以所在之城为京,赐名为龙虚城,自此建立漠狐王朝…”“为何是多半个天下?”令狐梁挑眉笑道,“唔,因为祖皇帝没有收服了东南方的两个部落呀。”“那如今那里是何处?”令狐娴自信的侃侃而谈:“两个部落合并后成立了良国,又在天羽511年内乱改为贵族挟制天子的傀儡政权,天羽893年再次分裂,形成如今四族割占的局势,如今外界称之为自由之度。” “不错,继续!”令狐梁赞赏的点点头。“天羽元年祖皇帝建立王朝,国号漠狐,立妻辰漠为后,以天羽纪年。天羽137年,祖皇帝留下的藩王之后叛变,第四任皇帝漠成帝削藩,自此朝内再无藩王。”令狐楼见那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扳着手指头数着纪年,忍俊不禁。 “天羽143年,西南叛乱分割政权齐国,天羽169年漠成帝迁都至漠城,改名为帝都。355年,漠献帝主持变法,又改了家训立嫡以贤不以长,立子以良不以贵。”“这是漠狐王朝得以延续千年的根基,”令狐梁叹了口气,将手置于女儿的发顶。“娴儿不懂…”她当然懂,但是该装小白时就要装小白,不装会死… “不懂无妨,总有一天你会懂的。”对于花狐认了令狐娴为主,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皇子令狐楼尽管贵为太子,但是他也能看出,这个儿子心不在朝廷中。 所能寄托的只有这个从不让他失望的女儿。 “还继续吗?父皇?”见令狐梁陷入了沉思,令狐娴扯扯他的衣袖,眨着眼睛懵懵的问道。“不用了。”皇帝夹了块藕荷夹放在她的碗里,“娴儿这次进宫,就留下吧。”令狐娴很有自知之明的明白,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但还是没忍住支愣起耳朵听。 “…”令狐楼静静地看了眼一脸期待的自家妹妹,“儿臣怕当初那些人再找机会算计娴儿,而且,今日已经惹了婉仪公主…”令狐梁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心和担忧。“惹了婉仪?为何?”终于到了重点,令狐楼便抱着和自家妹妹一样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把今日御花园之事删去不必要的,加点儿掉眼泪的,再添点儿精油加点儿陈醋,绘声绘色的向父皇叙述了一遍… 令狐娴偷偷抬头看看父亲压着怒气阴森的脸,莫名有点被人罩着的幸福。“当真如此!”令狐梁从小宝贝这个女儿,哪允许刚刚进宫就受欺负?“周容海!”一声吼,周公公似乎是没想到皇帝会发怒,屁滚尿流的跌进门。 “皇上,您…” “传朕口谕,婉仪公主乖张跋扈,有失仪容,削封号婉仪,禁足一年,任何人不得探视!” 周容海一见小公主貌若委屈的埋在皇上怀里,便知缘由,忙屁颠屁颠的去传口谕。 “楼儿,朕想将娴儿留在宫里,自会与安国公商讨一番,这段时间,你就边处理政务,边照顾娴儿吧,朕也会派些信得过的人过来。”皇上都这样说了,令狐楼也无力再反驳,反正他看这丫头有足够的精力去折腾这些想害她的人。 只是… 知道这个消息的安国公府炸了… …“这是什么”… 皇宫被叶琦闯了几番无果后,一只血红的看似普普通通的玉佩被送到了令狐娴的面前。 某小孩儿面无表情的抛玩着这块玉佩,看的殿央跪拜着的人心惊胆战。小主子啊,您悠着点啊,这个可是价值连城啊… “这是我们母亲暗地里组建的一支暗卫,江湖称之为‘狐’。”另一旁,淡定的不能再淡定的太子殿下悠悠的喝着茶。 令狐娴这才正眼打量这块令牌,鸡血玉上的纹路不知是人为还是天然的形成了“狐”的象形字。很是奇妙,包括令狐楼口中的…江湖… “你们又是谁?” 她晃着脚,看起来很高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属下‘狐’左使燕云,愿誓死辅佐少主!”“属下‘狐’右使沐歌,愿誓死辅佐少主!” 一黑一白的两个人行了主仆之礼。“母后身边的人么?外公让你们过来的?”令狐娴愈发对这江湖之事好奇了。“外公想让他们护着你,其实也是母后的意思。”令狐楼同情的瞥了眼两人,解释道。 “左使燕云,江湖人称‘飞刃’,善用短剑暗器,右使沐歌,江湖人称‘千指’,善使指法。他们跟着你,我也放心。” “那左熙和花曈呢?!” 苍澜篇 第十一章 江湖,她应该拥有的 “那左熙和花曈呢?!”令狐娴皱眉,她可不想把这两个人送出去,想到江湖发展自己的势力,这两个人可是得力干将。“自然是继续跟着你喽。还能帮你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令狐楼悠悠然,一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的表情… “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事?!”令狐娴怒,“江湖可没有你想像的这么美好。”气死人不偿命的人凉凉瞥她一眼,“不过,你们去江湖上试炼一下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某小孩儿惊讶。“是啊,不然呢?”令狐楼给了她一个白痴的眼神。 难道不可以像话本里一样作为一个大组织的幕后boss的存在么… “你还想当幕后?”令狐楼毫不客气的戳破了美梦,“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幕后,越装神秘,就越有人对挖出你的身份感兴趣而趋之若鹜。反而你大大方方以一个身份示人,反而更安全。”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彻彻底底的将江湖上能吓死一大片的狐之左右使忽略掉了… “总之,以你现在的水平,还是不要挑战江湖这个副本了。”终于令狐楼抛出一句总结结束了这很不愉快的对话。 殿里的气氛很尴尬,一时间即便是跪着有些难受的燕云和沐歌也不敢发出声音刷存在。正是沉默时,一个公鸭嗓乐呵呵的很不是时候的出现在了东宫门口。燕云沐歌对视一眼,齐齐起身隐匿在了殿里,作为只听从于叶镜潇皇后和少主的暗卫,他们不能暴露在外人面前。 周容海腆着笑眯眯的脸,一甩拂尘快步走了进来,对方才的声息毫无察觉,“杂家给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请安。”微微发福的身子行了礼,却无人应他平身…一时间,周容海这才意识到自己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周容海的腿肚子都在发抖,令狐楼这才叹了口气,温声说道:“周公公快先起来吧,本宫与皇妹有些误会,竟不想牵扯到了公公。”“诶,怎好怪太子和公主,”周容海努力扯了笑脸。“公公有何事而来?”令狐娴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将话题引开。 “哎呦,您瞅瞅奴才这记性,竟差点把这大事给忘了!”周容海拍了拍脑门,忙叫殿外还在等着的小太监进来,只见小太监手里端端正正的捧着一套华服,水蓝的颜色,描着流畅的繁云银丝。“皇上着令御绣坊绣了这套官服给五公主,让殿下明日上朝时穿着。”“明日上朝?”令狐娴愈听愈迷糊,“哟,您还不知道明天册封之事吗?”周容海惊讶,不自觉的看向正挠头一脸尴尬的太子。 “咳,本宫还未给皇妹交代这件事,公公来早了…本宫会给她解释的。”令狐娴见他难得微红了脸,便知道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忘了的… “哦,那奴才先告退了,”周容海颇为自觉的离开了,令狐娴好奇的撑开那套官服,缎面上以银丝勾勒出五尾的凤凰,祥瑞的云朵如行云流水般铺盖了所有边沿。“用凤凰会不会逾越了?”在她的意识里,凤凰只有皇后,皇太后才可绣带,她一个小小公主用凤凰有些惶恐… 令狐楼打量了一番样式还算可以的衣服,即便把这事给忘了,仍旧毫无歉意的喝着茶。“漠狐王朝与其他王国不一样,自蛮荒开国,皇帝尊奉五爪神龙,而皇后,则是九尾凤凰为尊。当然,也只有皇室嫡系才能绣带凰纹,你的五尾凤凰也就相当于这四爪龙。”他淡淡的解释着,“况且,明天是你对上朝中那些老油条的第一天,自然要给你一点依仗的底气了。”只是,对上这个鬼心眼子比鬼都多的丫头,那些一个比一个难应对的老油条们才是明日被祸害的对象吧… “明日要册封什么啊?”她随手扔下衣服,收起桌子上的狐令,很是怀疑。 “你回宫了,皇帝怕你受欺负,先杀只鸡敬一敬猴子。”“可是册封不应该等到及笄么?这么早?”令狐楼沉默了,叹了口气,已经干涉了朝政的他很是明白,现在的漠狐王朝正是内外交困之时,怕要气数已尽了… “因为…他…怕再晚一些…就等不到了…” 令狐娴皱眉,没有明白这句话所暗含的意思,懒得细想,又拐了话题追问了一句:“那这猴子会是谁?” …又是沉默…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却不想他似乎是毫不在意的扶了扶茶盏,“夏家…” …… 东宫静的很,太子在皇帝那里帮忙处理奏折,诺大的东宫此时已被令狐娴霸占,对于上午刚刚知晓的消息,某小孩还未消化,便已是兴致勃勃的在自家皇兄的配药房里折腾了。 刚刚进宫之后不久便被她派出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的左熙此时也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汇报着。“属下已经派人秘密购下万花城万花谷的地,至于江湖各个大小门派的信息也汇总了一遍。” 他随手递上一打纸页,令狐娴随便扫了两眼便扔在了一旁的台子上,自顾自的继续捉摸着药方。“殿下要那万花谷作甚?”左熙很是疑惑,花曈目前还在遵照她的命令继续搜寻着小的不能再小的,烂的不能再烂的门派的信息。“组建匪寨。”令狐娴严肃着脸抛出这四个字,左熙险些被口水呛到。 他没听错吧…王朝第一公主要建匪寨! 逗呢! “殿下,这…”左熙苦着脸,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劝回主子要建匪寨的决心。“你和花曈先以乌阳乌月的身份行走江湖,扫荡我挑出来的门派,从里面选一些可用的人,”顿了顿,却让左熙瞬间明白主子究竟是想干啥了… “我?”对于主子如此宏伟的计划,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道,“嗯,我相信你挑人的眼光。”令狐娴微微笑着,眸中闪着异样的自信。 她相信,她会为自己亲手打造出一片天堂! “至于花曈,你们两个携手灭门,你负责挑人,花曈负责散布假消息。一定是要将这个门派所做的丧尽天良的事优先抖搂出来。” 对于江湖上的事,她还不是很了解,但萌芽之际隐藏实力是明哲保身之本她还是懂的。现在只不过先让这两个人打下组织的根基,以后她自有的是机会亲自走一趟江湖… “万花谷的建设方法和谷周围的阵法,我会亲自设计,由你和花曈负责建好…”见令狐娴还在絮絮叨叨的嘱咐着,左熙仍是没忍住,打断了她的话。 “殿下,那…这匪寨也得有个名字吧?” 名字? 令狐娴眼底有些挣扎,是呢,她的天堂的名字… “名字,就叫…噬月蝶吧…” 苍澜篇 第十二章 参政,内忧外患 漠狐皇宫金碧辉煌庄重肃穆的乾元殿此时是死一般的静寂… 不为别的,只因为殿外缓缓走来的小丫头,端庄而稳稳当当的步伐丝毫不像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一身水蓝色的描银五尾凤瑞云官服更衬出贵气,粉雕玉琢的小脸自信的微微扬起,凤目流光潋滟含着睥睨的笑意。 就这样在一片惊惶的沉默中,令狐娴缓缓走进乾元殿殿央,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儿臣叩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清朗的声音回彻在大殿里,却令不少大臣扼腕。令狐楼揽着玉笏,微微挑唇。 龙椅上,皇帝身体前倾,忍不住的满心激动。 这个小小的人儿,已经有了当年皇后独冠天下的姿容和风采! “皇儿免礼平身!”“谢父皇!” 令狐娴起身后直接站在了哥哥身边,满朝文武能交头接耳的都在议论纷纷,尽管此时由权倾朝野的夏家扶持的三皇子此时被养在了虎阳郡的旧王府,但是朝中仍旧有三皇子党与太子党较劲。此时又空降了一位嫡系的公主,着实令诸位臣子乱了一把… 毕竟女子上朝听政,这五公主还是继开国皇后辰漠之后的头一位… 令狐娴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满堂文武,花狐邪邪的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悄悄指了指对面为首的一个老者。 她顺着方向看去,那老者目露精光,一身干练,很是精神的站在那里。“夏全。”令狐楼适时的提醒道。 那就是夏全?令狐娴微微惊讶。她本以为这么个劲敌怎么也得长得贼眉鼠眼,天生的反派脸…没想到长得还算有欺骗性! “皇上,臣以为应趁着苍澜内外交困之时发兵,一举吞并苍澜,收服蓝都,拓展疆土,一统大陆!”令狐娴明显观察到这个上奏的将军是在夏全的授意下出列的,不禁微微皱眉,扯了扯哥哥的衣襟,问道:“苍澜又怎么了?”令狐楼瞥了眼那个二品的大将,伏下身来轻声说:“苍澜外与赤安西蛮交战,国内,却是更加激烈的夺嫡之争。” 也就是说…苍澜内乱了… 苍澜的国力是四个小国中最强盛的,却抵挡不了几个皇子拉帮结派谋党营私的窝里斗。这一代皇帝轩辕务可以说是个很贤明的君主,但这风烛残年里,十五子尚且年幼,九子在边疆领兵抗敌,长子早年夭折,在京城的六个儿子基本上不是无意皇位就是歪瓜裂枣… 但并不是所有皇子都这么无能,九皇子轩辕澈是绝无仅有的将才;七皇子轩辕墨母族是苍澜第一望族墨家,本人也可称之为苍澜才子;六皇子轩辕文生性嗜好书卷,对帝位无意。 唯有二皇子轩辕宏,四皇子轩辕锦,五皇子轩辕休对皇位势在必得。 朝中大臣还在为是否发兵争论不休。令狐楼无语的揉揉太阳穴,几个月前这些家伙讨论要不要发兵阻止三国之间的混战,现在却在纠结要不要趁此机会发兵吞并苍澜…这些老油条随机应变还能不能有点底线 “陛下,臣以为此时发兵吞并苍澜乃是势在必得,论天时,赤安西蛮大旱必会使苍澜粮草粮价升高造成短缺;论地利,苍澜赤安西蛮的良将均被牵制在西南的战场上,想要回救难若登天!论人和,苍澜内乱正是国家人心不和民心混乱的时机。此时不搏,再无此良机!” 夏全恭恭敬敬的劝道,如此一看到时对王朝一片赤诚之心!令狐娴闻言冷笑着,若不是哥哥提前告诫她提防着夏老狐狸,她倒是真的要被这表面一套蒙蔽了! 若真要派兵南下征伐苍澜,只会为他人做嫁衣! 随着夏全的话语刚落,朝中便响起一片议论之声,多是赞同的溢美之词,令狐娴偷偷看向高台上的父皇,只见他的眉头紧皱,正如她所想的焦虑。 她总算明白了这个国家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结党营私到皇帝都干涉不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步,右丞相权倾朝野,还有个抱养的皇子可以扶持…这种状况和强大的人脉关系恐怕在先帝之时便已经深入朝堂了! “父皇父皇!儿臣也想说!”小小的令狐娴孩子一般的跳出来,像是撒娇样的话语,让夏全嘲讽的笑了一笑,如此稚童,又怎会威胁到他? “哦?皇儿有何想法?”皇帝显然也是大惊,本想着到最后直接册封就好,没指望着她真的能根据政论想出点啥。 “父皇,虽然儿臣不懂领兵布阵之法,但,儿臣知道,有战争就会死人,就会有千千万万的家庭流离失所失去亲人。 况且,一旦战争开始,便又是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光,征伐定要派遣更多的兵马,此时国内空虚,我漠狐也并非固若金汤!” 朝中一片沉默,不是目光如豆的羞愧,就是心中有鬼的胆怯! 令狐梁赞赏的笑着微微点头,转而看向略有阴鹜的夏全,“夏丞相以为如何?”夏全微愣,这五公主的一番话若让旁人来说已是妄议朝政祸乱人心的大罪,可现在一句童言无忌便足以开脱,但是,这番话却已是触到了他的私心… 当真是童言无忌吗?可这无忌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夏全面不改色的推了推笏板,将面部的一系列表情完美的演示下来,却不曾想早已被一个人尽收眼底。“老臣以为公主殿下所言极是,是臣失虑了!”令狐梁眯着眼审视了一番,刚要开口,却被刚才那个武将打断。 “皇上,请恕臣直言!试问普天下谁人敢来攻打我天佑之国?五公主之言,实是杞人忧天!”如此狂妄的语气立刻就让夏全直觉大事不好,面部微微一僵。“确实呢…”小公主皱眉手托着下巴,似是有被反驳的懊恼,不禁让武将小小得意。“蓝都国力孱微,赤安西蛮苍澜的大部分兵马早已被牵制在战场上…” 殿堂里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低语… “可是!”忽然,令狐娴话锋一转,眸含讽刺唇微勾,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林将军不会就此狂妄的认为,可称敌的仅此四国,王朝内外再无忧患吧?!” 被点名的林将军头皮发麻,夏全额头也浸出一层冷汗。 内外再无忧患… 夏全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令狐娴特意加重语气的这六个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六个字别有深意… 内,内忧,外,外患。自古以来,内外沟通谋权篡位者有之,但是在漠狐的历史上,成功的例子,为零。其下场,是受尽了早已封禁的十大酷刑… 想到这里,夏全不禁一个哆嗦,偷偷瞥向令狐娴,却发现那小公主正也在盯着他,唇角笑的邪然瘆人… 这个丫头,岂有他所想的那样简单! 苍澜篇 第十三章 溺爱,赐封龙闲郡! 从一开始的轻视,到现在的心有余悸,夏全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出半点弥章。 “哈哈哈,好,好,我儿如此年幼,却机敏过人,甚得朕欣喜,着此册封为龙闲公主,赐封地龙闲郡,敕令工部在狐心城建立公主府,一切按照一品等级建造。” 此令一下,全朝堂都炸了… 什么概念,八岁的公主,小小年纪便封了有实权的郡主,还掌管一个郡… 这是有多溺爱…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令狐娴头伏地,唇边一抹笑意。 夏全攥紧了拳头,不动声色。想当初他想方设法起奏皇上将这个郡城封给三皇子,皇上多次以年幼为由拒绝,如今倒是痛痛快快的封给了更年幼的公主! 令狐娴起身,目光不自觉的瞥了眼夏丞相,令狐楼告诉过她,这龙闲郡乃是南方重郡,所有的六个关口都是易守难攻兵家必争之地,况且,漠狐最繁华最发达的商业之城龙虚城和凤栖城,也位于龙闲。 更重要的是,龙闲郡再往南毗邻的便是漠狐和苍澜,赤安的门户九龙关!再往东的云河郡内有王朝皇家禁地龙冢,以及与自由之度的门户虎口峡! 下朝了…大臣零零散散的走出乾元殿,议论纷纷。林将军慢慢走着等待夏全,见到他走出来,忙恭恭敬敬的迎上去,“丞相大人,您看现在…”“哼!”夏全正在气头上,一甩袖子丢下他,“你险些坏了老夫的好事!” 令狐娴盯着夏丞相离去的而背影,想起在她离开安国公府时遇到的人,蓦然一个想看热闹的邪邪的笑容。 以后的日子好像会很有趣呢… 令狐娴就在东宫住下了,令狐楼专门准备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观雨苑。”小丫头站在门口呆呆的打量着牌匾。“里面还给你布置了一间药房和书房,叫听风阁。”令狐楼笑眯眯的领着妹妹进屋,却随手抛给她一块玉印。 “这是什么?”令狐娴瞅了一眼这普通至极的玉印,印底是一只凶恶的貔貅。 “父皇要我偷偷给你的,统领左唐花风四只虎符的令印。”令狐楼很是友好的解释道。 ……这可是…王朝的主力军队啊… “是不是还可以管这四个家族?”令狐娴一脸“又一个麻烦”的表情… “嗯哼,这几个少主可都成了你的属下了呢。”这位世人敬仰的皇太子摇摇头,太溺爱了…太溺爱了… “哦…”皇上命人挑的宫女早已在殿里等候,令狐娴打量了最后一个略是胆怯似与她年纪相似的紫衣小宫女,回神。 “你当初是怎么死的?”一一扫过配药台和药架,突然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巫马是神医,也是江湖人见人骂的邪医,一身毒术与医术一样尽人皆知却谈者色变。“怎么死的…当然是吃药穿越了呗。”令狐楼脸色明显一黯,又瞬间恢复了谈笑风生。“骗子。”令狐娴撇撇嘴,“你之前与我谈过你穿越的药方,以及…那个治疗神经缺陷的药方。”立刻被戳穿谎言,令狐楼无奈的扶了扶额角,“嗯,那药方本来不会置人于死地,但是…我不知是谁人在我已经调配好的药里,添了味忘魂草。” 被自家神医哥哥收徒的令狐娴自然知道这个世界里的各种药材都有何效用,忘魂草有致幻作用,生理迷醉的状态下没有解药根本就无法自主苏醒,又遇到原药方中与之相克的命修,吃了这种药的人,就算不死也不会再醒过来了。 “干你这行的真危险…”迅速想明白的令狐娴默默嘟囔一句,无意间听到的太子殿下摸了摸鼻头。 书房很大,安置了一张很是厚重的红木书案。令狐娴用手描着书案上的云纹,“你知道父亲的情况吗?”正在整理医书的令狐楼一愣,疑惑地看向那小丫头,轻轻一笑,“我还没适应父亲这个角色…怎么,你又看出了什么?” 皇上的情况他当然一清二楚,虽然他辅政议政不行,但望闻问切还是基本功的。 “你知道的,对不对?” 书房里很是安静,安静到令狐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很是维护她的皇帝产生了感情,只因为这血缘…他是她的父亲么? 她不信,可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那是西蛮皇室掌控的一种毒,在大陆毒物的排行榜上也是进了前十了吧…”令狐楼放下医书,手托下巴缓缓道。“还能解吗?”令狐娴微微皱眉,西蛮的毒物屡屡流入王朝,说是意外也太牵扯了些… “西蛮皇室控毒,自然是毒与解药都在他们手里。” “玉色青丝…” 小小的手紧紧攥着,脸上却是毫无变化。“哥,你还想瞒我?”…… “咳,也不是…只是…”令狐楼叹了口气,“你…” “我的血,也可以的吧。” 死寂… “尽管赤炎之毒已经深入骨血,但是,凤凰血和这八年来吃的喝的泡的灵丹妙药,也足以让这血…”“可解百毒。” 令狐楼大步走上前,一双白皙却有力的手扣住令狐娴的双肩,眸子紧紧地盯着她,她能看出来,这双与她九分像的眼睛,里面是无法掩饰的紧张与担忧。“但是,你这一身的药血,一定一定要对其他人保密!懂吗?” 凤凰血一滴千金,如今这丫头的药血的珍贵绝不亚于凤凰血! 令狐娴微微一笑,反握住哥哥的手。 “我懂的,哥哥。” …… 天羽1309年,苍澜先帝驾崩,谥曰贤文,庙号文帝,夺嫡之争结束,二皇子轩辕宏即位,四皇子轩辕锦,五皇子轩辕休薨,封三公主为西华公主,与西蛮和亲;封六皇子轩辕文为苍文王,七皇子轩辕墨为苍景王。十五皇子母族与四皇子勾结,株连九族,贬为庶人。 天羽1310年六月漠狐王朝科举殿试,皇帝钦定状元舌战群儒,龙元殿辞官不任,就此归隐。 天羽1310年九月漠狐王朝武试结束,武官点定的武状元京城挑擂失败,少年挑擂夺第,大破反派阴谋。 天羽1311年一月,西蛮赤安苍澜之战结束,苍澜苍雪王凯旋而归,史书称之为“三荒之乱”。 …漠狐东宫… “在看什么?” 令狐楼刚刚下了早朝,一踏进观雨苑,便看到早上赖床怎么喊都不起的旷朝的龙闲公主正悠悠的倚躺在美人榻上看着什么,一旁的几台上还放着一只不小的檀木盒子。 “唔,没什么,”听到他走进来,令狐娴忙不迭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盒子里藏起来。她可不敢说这是她背着皇帝和他,从众多呈上来的东西里私自劫下来的… “其实,真没什么…”眼见着令狐楼眯着眼一脸怀疑的走近,她连忙把盒子上好锁抱在怀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很认真的对上自家哥哥的眼睛… “哥,真的没什么…” 令狐楼嘴角抽搐… “太子殿下,抓到一个闯皇宫的刺客,声称是您的故友,吵着要见您!”殿外随着侍卫毫无感情的禀报,果然还传来很是混乱的喧闹声。 令狐娴疑惑地看着哥哥,巫马行走江湖数十年,有一些旧友是应该的,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知道此时的巫马是令狐楼呢。 显然,令狐楼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紧皱,朗声回话:“来者何人?” “回殿下,来者名为白龙。” 苍澜篇 第十四章 猖狂,自作孽... “回殿下,来者名为白龙。” 令狐楼听到名字一愣,却看到令狐娴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才反应回来自己那些损友里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可能确实存在一个人名叫“白龙”… 正了正脸色,才对门外侍卫说道:“带他进来吧。”“是。” 按住还在胡乱脑补的令狐娴,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白龙好歹也是江湖第一大杀手,你收敛点儿…”“唔,是曾经吧?”;令狐娴抽出一口气反驳道,“现在的第一杀是战戈,再上一任是红刃,再再上一任才是白龙…”令狐娴早就把江湖上下几百年摸了个透底,这一反驳令某人无话可说,只是加重了按在小孩儿脑袋上的劲度… “哈哈哈哈,哥哥,你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十年前呢!哈哈哈…” 只是没想到某小孩笑的更欢了… 令狐楼:“……” 不多时,打殿外快步走进来一个黑色劲袍略有颓废的中年人,扑到在殿央,行着礼一言不发。令狐娴窝在美人榻上好奇的打量着他。 “你们都下去吧。”令狐楼打发走周围的侍卫,亲自关好门,“你这条小白龙,怎的跑到了我这里来?”笑意的声音里有着嗔怪,白龙却是憋红了脸,半天才结结巴巴回话:“草民白龙…恳请太子殿下庇佑!” ……令狐楼挑起笑眉,“你可知我是谁?” “……”白龙咬了咬牙,令狐娴奇怪的瞅了他一眼,瞬间明白过来为何这人这么拘谨… 前世的巫马现在至少也有五十多岁了,而现在成为令狐楼的巫马堪堪快要弱冠… …这羞死人不偿命的年龄差… “巫…巫马…前辈…” “呵,”令狐楼优雅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再逗弄他,“你又干了什么,还要我庇佑?”令狐娴做着一只透明人,看着这颠倒年龄的奇葩一幕,非礼勿视的捂住了眼睛… 还能不能好好教孩子尊老爱幼了? …尼玛毁三观,… 白龙瞥了安安静静的小女孩儿一眼,见令狐楼并无担忧,只好开口道出缘由。 “我…刺杀了一个不该刺杀的人…”那种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的感觉却也使他感到头皮发麻…太子殿下悠悠呡了口茶,等他下话。“苍澜新帝买通了四国的所有顶级杀手,想在苍雪王回京路上伏杀…没想到…那王爷武艺高强,身边没有多少暗卫,也冲出了重围…”白龙闭上眼睛,手却在不经意间微微颤抖,一切的恐惧仿佛近在眼前… 那些参与刺杀的人,都被苍雪王的人清理了,他一路逃到王朝帝都,才免了一死。 令狐楼听到“苍雪王”时,扶着茶盏的手一顿,晃而又不动声色,神闲气定… 反倒是令狐娴抽了抽嘴角,毫不客气的开口:“自己作的…” 轩辕澈这个人,尽管只是看了看他的资料,但还是让令狐娴感到了危险,自认不能惹到这个人… 又想到刚刚劫到手的东西,此时却是极其庆幸… “…”听到小公主的点评,白龙脑门浮起了一层汗,“其实,我…主要是想向巫马大哥…讨要一样东西…”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这个羞耻的缘由。“什么东西?”令狐楼放下茶盏很是疑惑。“千筋散…的…解药…” ……沉默…… “千筋散…那是什么东西?我有做过吗?” 白龙石化…“巫马大哥,就是…就是您放在药格里的,能使人武功尽失的药啊!”见令狐楼还是一脸懵懂,他感到异常的绝望… 本想着拿到解药后和苍雪王交易一下放他性命,可是… 当初就不应该为了增加成功的可能而将毒药抹在剑上… “白龙啊,你还是忘了我的习惯呢,”令狐楼有规律的敲着桌子,一时间屋里的气压降到令白龙头皮发麻。 巫马研制成功的不管是救命的药还是毒药,都会谨慎的藏起来,而研制未成功的基本上才是乱扔的状态… 这就导致了巫马那破烂似的小屋里常年没有老鼠光顾… “我…我……” 想到这里,白龙的脸色煞白,“那…那中毒的人…会怎么样?”他曾经在苍雪王回京后去过苍澜观察过情况,但苍雪王回京后就一直闭门不出,不接来客。 “嗯,我也不太清楚,”令狐楼使劲回想了一下,模糊的记得几味药材,“若是幸运的话,只是身体出现一些小毛病,比如寒体…筋脉有损…若是很不幸的话,啧…小白龙啊,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没办法…” 除非他亲自出诊去看,除非有一个神医级别的人拿着他的毒方去对症下药… 可惜没有除非,不然就该砸了当年他江湖第一邪医的招牌了… 白龙无奈的放下了所有希望,令狐娴啧啧的感叹着,颇有些幸灾乐祸。 “是叶老头儿告诉你我现在的身份吧。”他蔫儿不拉几的点点头,令狐楼忍住想把叶琦抽一顿的冲动,点了点头,磨着后槽牙:“好,你先回叶府吧,待在王朝,别再出去给我惹麻烦了!”“知道了…”白龙悻悻的离开了,心里暗自庆幸巫大哥没有惩罚他私自动用他的药。 …… 深夜,漠狐王朝龙闲郡,月黑风高正是完美的杀戮之夜… 墨色的星空笼罩着墨色的地狱来客,乘着沙沙的夜风,在布满血腥的空气中悄然离开。那一座座被他们扫荡的华美的府邸,洋洋洒洒飘落满院的状纸,月光从乌云后倾泻,映着雪白的墙壁上是血色的弯月,环绕着翩飞的蝶! “太子殿下,近日噬月蝶恶贼猖狂作乱,屡屡杀害我朝守城良将扰我朝纲,无视国法,民心惶惶,还望太子殿下下令调兵,剿灭噬月蝶!”朝堂之上,一个苍老的声音铿锵有力,却使得一直偷听的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夏丞相,为何石某听说,被害将领均为龙闲郡守将,而且,均为夏氏旁系?”大将军石云很是不服的出列反驳,朝中很多老臣都深深低着头,很是明白这种事被抖搂出来是什么概念。 “这…我夏家为王朝的安定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为王朝保卫边疆和领土,是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令狐楼居高临下,优雅的坐在龙椅上,眼观下面两派的争吵不休,勾起一抹深意的笑。 听着大殿里菜市场一般的哄吵声,琉璃殿顶上偷听的人也不觉摇摇头…唉,太有损王朝形象了… “呵,那,夏丞相,府邸的满地状纸,又该如何解释?”一直沉默的花狐瞥了眼石云,突然开口道。 朝堂瞬间安寂下来… 灭门的将军家中发现满地的状纸,上面写满了他们上任后所造的罪孽:受贿无数,欺压百姓,强抢民女,征收重税… 民哀民怨… 被花狐严密封锁的消息,此刻却让夏全生了一脑门汗… 苍澜篇 第十五章 逃离,无人驯服的宝马! 漠狐王朝帝都… 又是安乐祥和的一天,熙熙攘攘的,百姓们在热闹的集市上挑选着心仪的物什,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大路两旁酒馆饭庄接满了客人。 “刷…”突然,一道身影从京城之巅第一饭庄的京华楼顶楼窗户前闪过,顺走了临窗位置饭桌上的一壶桃花酿,客人还没反应过来,酒壶的位置上早已被一锭银子代替… 鳞次栉比的屋顶之上,一抹蓝色的身影在以极快的速度跳跃,而她的身后,一道青白紧紧尾随…令狐娴脚下不停的抽空灌了口酒,很不爽的皱皱眉,“我就是出来给哥哥寻件及冠的礼物,你们至于么?”后面的人无语,地面上,禁卫军被拥挤的人流挡在街外,无奈的在原地干瞪眼… 这么荒唐的事,帝都的百姓却已经见怪不怪了,无非又是那位公主任性的翻墙逃出皇宫… “皇上特令属下一寸不离的跟在殿下身边…”左熙面无表情的死死跟在她后面,像牛皮糖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见怪不怪真心不是百姓们的错,这样的表演自打五公主回朝后,隔三差五的就要上演一番,帝都的百姓们从惊讶,惊奇,看热闹到无视,这是几个月几个月过渡来的…而且托公主的福,城里一直治理无果的杂耍艺人,在公主多次翻墙越野,凌步楼阁,逃离皇宫禁卫队的追随之后,选择离开帝都另寻生存的天地… “我让你去处理的事呢!”又翻过一个街头,令狐娴狠狠地向身后丢去空的酒壶,抓狂的吼道,这家伙怎么还跟着她! “有花曈呢!”左熙一把格挡开扑面砸来的玉壶,在瞥到对面街道楼影后紧随两人的几个人影,微微一笑。 这下你逃不掉了… 风呼啸着从耳边穿过,她脚尖轻点,加快了速度,转眼间掠过几栋楼阁,眼看着就能利用转角地势甩掉身后的牛皮糖。突然,前面窜出好几颗飞速向着她的面门而来的小石子,她一惊,急忙转身悬空越过,冷哼一声,足尖踢在一颗石子上,瞬间那石子反向而去… 左熙眯了眯眼,预测这颗石子会很准确的打到这个人的肩头,便趁着令狐娴分心速度减慢这难得的机会,、连忙提气更快的追上去。 “啊啊…”果不其然,一声惨叫划破天际,左熙也成功挡住了某公主的退路。“殿下,您下手也忒狠了吧…”自作孽的人从楼角的影子里转出来,倚在镇楼神兽上,忍痛轻佻一笑。令狐娴见到他,抿紧了唇,转头看向另一边,果然,四方的路都被堵死了… “…”面前的人一身骚红,吊儿郎当呲牙咧嘴一脸怨念的揉着自己的右肩头;左边的人一张冷漠的面瘫脸,抱着胸紧盯着她的动作,严防她突然发难;右边的温温和和,幸灾乐祸的眼睛扫了这尴尬的场面;身后就是这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的左熙! 得,老爹为了治她,把这四个人都丢出来了… ……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飘过…… 至于么… “不管我不管!我就不回去!就要在外边玩儿!不回去不回去!”令狐娴深吸口气,暗地拧了把大腿大哭大嚎起来。 一不做二不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她还是会的,几天不折腾人就真当她不会哭啊! 左熙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骚包男皱着眉紧紧捂着耳朵,这功力怎么也不见退呀!… 面瘫脸不忍抽抽嘴角,没形象了… 温和公子一甩折扇,笑意更浓… 然后这几个经历过风浪的,好歹也见识过大场面的,被赋予看护公主的光荣使命的四族少主…屈服于公主殿下的哭威之下…妥协了… “呆在暗处!别让本殿看见你们!”令狐娴得寸进尺,掐着小蛮腰怒气值爆满的跳下房顶。 九月十五日便是令狐楼的生辰,也是即将宴请天下的王朝太子弱冠之礼! 大街上看到花花绿绿的世界,令狐娴却彻底的放飞自我,将要给兄长找礼物的事完完全全的忘在了脑后。骚红衣服的花家少主花卓戳戳左熙,一脸无语的指着大街上已经抱了满怀的酥油饼,槐花糕,桃花酿,炸香鱼,水晶饺等等的公主殿下… “你确定她还记得要给太子挑礼物?” 四人皆无语… “快让开!快!快让开!马!马惊了!小心!”突然,京城主街道上哄乱成一片,令狐娴皱眉,感到奇怪的站在街央,眼见着街上的人慌忙的向两侧逃窜,前路哭声嚷声马嘶声一片… 发生了什么? 只见三匹未系缰绳的马,嘶鸣着,疯了般的从人群里蹿出,冲向还未回神的令狐娴。左熙四人吓得汗毛儿倒竖,急忙将轻功施到极致冲向那毫不让人省心的。 令狐娴眼睁睁的看着一匹白马,一匹枣红马从身边窜过,凤眸中倒映着最后的一匹额间一点雪星的黑马似是踏雪而来! 好美的马… 回神,黑马已近了身边,她猛然运起轻功,闪向一旁,又突然脚尖点地,飞身而上,伏在了黑马光滑而有力的背上,毫不客气的揪住了它的鬃毛,“给我停下!”马儿一受缚,前蹄高高抬起,她不得不死死揪着鬃毛,好在那乌黑油亮的马鬃很长很干净。 只是…马儿好疼… 马儿的嘶鸣声响彻了云霄,甚至还在街楼里久久回荡…左熙四人惊讶的掉了下巴… 这黑马当真是又漂亮又有灵性,墨色的毛发柔顺而光滑,额与前胸一片雪白的星色,四蹄如踏雪,溜圆的大眼睛随着向后扭的脖子映着水水的人的倒影,令狐娴伏下身来,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它却很是乖顺的将头抵过来,“噗嗤噗嗤”的打着响鼻。 终于,马主人急急的赶到了,连连道歉并感谢她拦下受惊的马。“这匹马我买了!”令狐娴怜爱的拍拍马头,黑马则友好的贴着她的手,温顺的眨了眨眼睛。“这…”主人一脸为难,“这位小姐,这匹马…是要送进宫里的贡品…请您…”花卓难得没了嬉笑,转而看向令狐娴,“赤安…”左熙站在她身边,轻声说道。 令狐娴闻言皱眉,看向一身异域服装的马主人的目光也充满审视。“那不用往宫里送了,本殿接了!左熙,银票!”被点名交银子,左熙苦着脸掏出荷包,怎么又是他掏银子… “这…”马主人脸上不经意间闪过一丝阴鹜,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收下被强行塞过来的银票。“没有想到有人能驯服吧…”突然传过来的女孩低低的声音令他一惊,抬起头却对上那女孩儿笑吟吟的眸子。 “回国去上报你家主人吧,这种刺探当真无趣!刚刚停战就又不老实,当心赔了夫人又折兵!”悠悠的语气不禁使马主人腿下一软跪倒在地,“是是是,冲撞了贵人,请您饶命!” 令狐娴瞥他一眼,目中了无情感,只是捏了马儿的鬃毛,在众人的注目与议论中离去。 苍澜篇 第十六章 围场,踢雪探风驹! “吁~” “啊…啊呀…”一匹未安置缰绳辔头的黑马嘶鸣着闯进了皇家马厩,正在为众多匹御马做检查的马官满文吓了一跳,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诶…满大人胆子变小了呢!哈哈…”还好马儿很温顺的停在了他面前三尺远,一个蓝衣的女孩戏笑着跳下马,很是英姿飒爽。“哎呦,殿下,您就别考验老臣的承受力了…”由于令狐娴从外公那里得了马具,一直扼腕没有一匹宝马来配这宝鞍,回宫之后就天天去马厩里转悠,不久就和识马又爱马的满文混了个脸熟。 满文一脸哀怨的扶着地站起来,“满大人,快看看我的这匹马如何?”令狐娴把他拉到马的面前,很是得意的笑着。 “…”满文无奈的掳着胡须,围着马转了两圈,突然眼前一亮,又凑上去细细辨别。大黑马似乎是被看得很不耐烦,躁动的跺了跺蹄子,嘶鸣几声,溜到一旁的令狐娴身边。 “老臣敢问公主殿下,这匹宝马从何得来?”令狐娴明显见到了满文目中隐藏不住的兴奋,很开心的笑着:“街上马惊了,我拦下来的。”…满文很是不相信的摇摇头,“殿下莫要与老臣开玩笑了,这种宝马怎可能会出现在京城?十年都得不了一匹啊!”“…当真?”令狐娴很是惊讶,皱皱眉,“这是赤安送来的贡品。” 满文恍然大悟,“不错,是的,就是它。赤安南原独产的宝马,日行千里,飞驰如风,很有灵性,但性子极烈,在南原的马群里是万里挑一,十年难得,更不要说被驯服的。”被盛赞了一番的马儿很是不爽,打着响鼻警告靠近的满文。令狐娴很是惊讶,将难驯的烈马进贡到王朝,这醉翁之意不在酒未免也太明显了些… “此马应是宝驹踢雪探风!”从未见到如此珍贵的宝马的满文激动地啰嗦了一番后,终于说出了它的名字。可是大黑马很烦,硕大的马额顶着令狐娴,很是想离开这里。“满大人,麻烦您差人将本殿的那套马具给它套上。”她轻柔的安抚一番,嘱咐满文道。 刚刚帮父皇忙完奏折的太子殿下被令狐娴死缠烂打磨着要陪去皇家围场打猎,顺便溜溜新得的宝马,皇帝仁慈的大手一批,把自己也带进了围场… “姑娘家的,偏偏这么喜欢学武,当真是随了镜潇的性子。”皇帝端坐在御马上,目中含笑注视着坡下纵马驰骋的令狐娴。“那匹宝驹只听从五儿的命令,”令狐楼摩挲着缰绳,“当年你母后也是如此识得千里马,她的青鬣便是王朝甚至大陆之内都数一数二的好马。”眼见着皇帝就要陷入甜蜜又痛苦的回忆,太子殿下连忙把话题引开。“父皇,娴儿想在儿臣的及冠礼之后,找时间前去龙闲郡看看。” 皇上沉默了良久,看令狐娴拉满雕弓稳稳地将雕翎箭直射入一头小鹿的脖颈,她欢喜的亲自驱马而去捡起猎物。“宫里愈发的不安全,听说龙闲郡的夏家人全部被处理了?”“是的,但儿臣不知是谁人指使。”令狐楼睁着眼睛说瞎话毫不脸红。“这样也好…”令狐梁竟是相信的点点头,“去龙闲郡也好,至少…”能保住那丫头的命。 令狐楼不再多语,他知道令狐娴对这事自有安排。他偷偷看了眼皇帝,已有苍老之态的容颜上,眉头紧皱。还是在担忧夏家的势力吗?如今后宫没了皇后,雪妃也死了,没了其他妃嫔的制约,夏玉姬只会更加嚣张跋扈,尽管三皇子令狐常并非其所出,但却被夏家尽心培养,朝堂的势力隐隐直逼太子党。 “不必担心朕,朕自有打算,”毒害镜潇的人他已经清清楚楚。令狐常现在与夏氏频繁接触,赤安借以贡品之名不怀好意的刺探王朝虚实,蓝都皇帝病危,眼看也要步苍澜夺嫡之争的后尘。 令狐梁沉默,连带着一队浩浩荡荡的随侍都莫名其妙的低压,令狐楼抿了唇,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逐猎的令狐娴。在外人看来已经岌岌可危的漠狐王朝,可是在他眼里,却是头将苏醒的凶猛的野兽,王朝此时的隐忍,令狐皇室即将面临的劫难,都会在未来,一一复仇! 因为有着一只混世大魔王,第一公主——令狐娴 “娴儿…”令狐梁捏紧了马缰,暗自咽下已涌到喉咙处的腥甜。 ———— 选定了良辰吉日的漠狐王朝皇太子及冠之礼的请帖发到王朝各地皇公贵族手里是天大的美事,可一到了四国皇室…却如同一块烫手山芋,去,去不得,不去,又没那个胆子… 尽管蓝都曾经一直处于依附王朝的状态,但最近因为“三荒之乱”,无数难民逃亡到蓝都避难,难免起骚乱,朝廷更是一度被游学未归的二皇子蓝凋残党扰的鸡犬不宁,与王朝关系愈搞愈僵…敢来赴宴的,只有与令狐一族有着渊源的血亲关系的欧阳一脉。 如今苍澜,西蛮,赤安方才结束了混战,三方不说是元气大伤,但没个五六年是缓不过来的。更何况苍澜皇室又经历了大换血,刚刚立下战功的九王苍雪轩辕澈在凯旋回京的路上遭四国杀手围击,连皇帝都没见直接回了王府,现在在王府闭门不出生死未卜,听说连与之有婚约的相国千金都不愿再出嫁了…新帝初登基,宝座还没坐热,不可能亲自赴宴,至于新帝封的太子轩辕云,更是个街里巷里暗骂的草包… 再说西蛮这个掀起混战的罪魁祸首之一,西蛮国主正当春秋鼎盛,一番国力消耗也踏实下来做人了,只可惜这天生风流的皇帝后宫三千,太子罹阴罹战庆借着母族的势力在朝中有着不小的威望,老二老三老五三个皇子和一个四公主全是太子党,这皇帝除非是作死才会放太子党进王朝,八皇子贵妃所出却是天生残智如婴,剩下的闺女更没有一个靠的上的… 另一只罪魁祸首赤安却是心安理得毫不顾忌堂而皇之的欣然赴宴,赤安国主已近风烛残年,早已成为太子洛绝的傀儡,这洛绝却也是个狠角色,兴兵攻打苍澜未成,又频频试探王朝国力,现在又毫无心理压力的带着侍从和贡礼去赴宴… —— “备马,本殿要去安国公府。” 东宫外,令狐楼带着三三两两的随侍离去,宫门角楼房顶上,水蓝色的身影缓缓转出来,面无表情的盯着太子绝尘而去的背影。 “回主子,龙闲郡的事务一切均按您的吩咐处理,夏氏的势力基本清查干净,并且已在各个城池设下分舵。”她的身后,一个黑衣人,蒙了面只剩下一双清澈的眼睛。 “乌阳呢?”乌阳便是左熙,即噬月蝶左使。 淡淡的语气令黑衣人更加谦恭,“已经进城,” “你先下去吧。”令狐娴揉揉眉心,似乎很是疲惫,无意间露出的手腕上绑着白纱,上面隐现了刺眼的血迹。 “是…” 苍澜篇 第十七章 地图,皇上毒发了 令狐娴危险的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令狐楼瞒着她,她照样可以查出来。漠狐王朝现在表面上的平和安宁,说狠一点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尽管她有去龙闲郡逛一圈的想法,但还不允许令狐楼请求皇帝让她彻底离开愈加危险的京城。 还有事情没安排完呢… 她看着夏家的相府方向,冷哼一声,转身跳下了角楼。 漠狐王朝对地域的掌控可谓刁钻狠辣,在民间很难寻到一幅完整的疆域地图,一旦有人私藏地图被查没,等待的便是诛族的死罪。而全王朝最完整的地图被收藏在了皇宫皇家藏书阁,自令狐娴回宫之后,已经无数次钻研过这些地图。 “皇伯伯。” 静谧的藏书阁里,回荡着女孩清脆的声音,“哟,小丫头又来了?”回旋的楼梯,三楼处,现了宝蓝色锦袍的一角,那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温和的笑着,合上手中轻托的古书。 这是她父亲一辈中唯一存活下来的皇子,四王爷庆王令狐焱。 “这次又要看什么?可要记得回去,我可不想让皇帝再来兴师问罪了。”庆王出生时便是个病秧子,皇帝的母妃花贵妃背着母族将送进宫的灵丹妙药全给了他调养身子。而这令狐焱也不负花家所望,尽管身子依旧孱弱,但满腹经纶,运筹帷幄的才华在令狐梁对付太子夺位的过程中助力极大! “皇伯伯,我想带走龙闲郡的地图。”令狐娴没有像往常一样撒娇耍滑,反而一反常态地一本正经。令狐焱面色不改,目光却很是严厉的盯着她。他在令狐梁登基后自请守藏书阁,不仅是为了继续修学,也是为守住藏书阁里的王朝命脉。 “公主殿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尽管令狐焱并不会武,但严肃起来也有着文人的气质,让人自乱手脚。 “皇伯伯,我自然知道,不仅是龙闲郡的,王朝的地图,我也要带走。”令狐娴毫不示弱的抬头,微微笑着与他对视。令狐焱很难想象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也能有如此气势。 “没有皇帝的命令,你带不走。”庆王终是松口,尽管常年居于藏书阁,但外界的事情他还是了如指掌,自是知道漠狐即将面对的。 “皇伯伯,您又不是没有不听从父皇旨令的时候…”令狐娴眸子笑成一条弯月,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天羽1289年,前太子发动乾武门兵变,皇伯伯抗旨于乾武门斩杀守将,最终活捉前太子…”她顿了一顿,缓缓从腰里解开一块玉佩,厚重的墨,却是异常清澈的色泽,栩栩如生的雕着一只坐狐,玉穗顺滑的垂落。令狐焱眉头微皱,自是知道这是什么… 当初皇帝昭告天下尊此玉令如若面圣,还特意到藏书阁宣了道旨。 “殿下是想逼迫本王吗?”他心底叹了口气,却不得不屈膝行礼。令狐娴并未受礼,马上伸手虚扶住他。“皇伯伯误会了,侄儿不敢相逼,只是这天下的局势,皇伯伯怕是比侄儿还熟知,父皇将如此厚重寄托于我…”她靠近庆王耳边:“我不想让他对最后的希望…失望。” 令狐焱身体一僵,忽而想起眼前这个人,是漠狐第一公主龙闲,也是…钦天监所预言的…带着凤命的人… “殿下…” 左熙一进书房,就见到那丫头双目无神放空,左手百般无聊的支着头,右手还在无意识的转着毛笔,毫无形象可言大马金刀坐在书案后,宣纸上生龙活虎的一只墨狐在嬉闹。 “殿下?殿下…”发什么愣呢这是… 左熙抽抽嘴角,右手在她呆滞的目光前晃悠着。“娴儿…”他自知这样称呼是逾越了,但还是不禁唤出口。 “哈啊?”恍然间,令狐娴回神,“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左熙收回神思,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扭开头。“刚来,没多久。” 令狐娴并未注意到他略有涩红的耳尖,从书台下搬出一个不小的红木箱,“把花曈召回来,让他亲自护送这个去狐心城。”左熙接过来,箱子很沉,“这是?”令狐娴微微勾唇,对令狐焱说的话还犹在耳畔。 ----“既然选中了龙闲,那就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令狐娴话里有话,令狐焱也非池中之物,目光不知所想的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又露出温和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便从知己开始吧。” “地图…藏书阁所有的地图…” 她的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运筹帷幄志在必得,左熙微微变了脸色,自是知道这些东西是王朝命脉,甚是珍贵! “殿下,龙闲郡的各座城池,守城的将官和官府基本都换了,四家族能转移的势力全部安置好了,至于暗骑,也由小道撤入龙虚城的营地。”左熙办事很谨慎,一切行动就算令狐娴特意派人去查都很难查清。 “很好…”她笑着,“选一批自愿的人,进噬蝶楼历练去,出来的人,做我的暗卫。”左熙翻了个白眼,“属下觉得不会有人自愿的…”噬蝶楼是他亲自督建的由令狐娴设计的挑选精英的历练楼,里面的十门生杀阵以及暗器暗道数不胜数,是十足的死亡之所… “不会…”令狐娴并没有觉得那有什么恐怖的,“挑出来的前二十四个人,,编为左右司十二蝶使,你和花曈亲自带在身边,教习礼数,做亲卫,由本殿亲自赐名。再挑十人,”她顿了顿,“编为暗卫,赐姓玄。”“属下明白。” 目送着左熙带着地图离去,令狐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倚躺在椅子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再过几天就是太子的弱冠成人礼,令她和哥哥都没想到的是,赤安太子洛绝洛秋梧竟敢亲自进入王朝赴宴,百般的试探,这个人的野心,让她不得不谨慎安排这暗处的一切。 素手又翻开了底下的人刚送上来的江湖资料,让她很是在意的是所谓江湖六尊,首位是集暗杀情报,商业政治于一身的天火山庄… “殿下!殿下不好了!殿下!” 突然,殿外一片嘈杂扰了她的心神,她皱皱眉,起身出去查看。“怎么回事?” “殿下!”见到她出了殿门,来人扑上前,“小德子?”她忙去扶,这人是周容海的徒弟,也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殿下!皇上吐血昏过去了!您快去瞧瞧吧,太子不在宫里。太医也没法子!殿下…”一听父亲吐血了,令狐娴脑子一懵,手都在颤抖,“好…好…我马上过去!”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遣了身边的贴身侍女紫馨去太子药房里取药箱。 她稳着脚步走向皇帝的寝殿,祈祷着,眉头紧皱,深知这突然的发作绝无巧合! 苍澜篇 第十八章 秘密,百毒不侵之体 玉色青丝… 令狐娴攥紧了手,正了正脸色稳重的走进了哭声嚷声求饶声一片的寝宫。 “皇上…皇上您一定要醒过来啊皇上…”见她走进来,侍女太监都低着头退下了,曾经被她狠狠收拾过的婉妃看到她,似乎打了个寒噤,刚想去提醒仍伏在龙榻旁哭哭啼啼大声嘶嚎的玉贵妃,却被令狐娴一个狠厉的眼神吓得缩了手。 “你们这些庸医!养你们何用!连皇上的病都治不好,全都该死!拉下去!你们没听到本宫的命令吗!把他们都给本宫拉下去杀了!” 夏玉姬突然疯了似的站起来,精致的妆容因着扭曲的肌肉变得狰狞。 令狐娴轻蔑的笑了一笑,很是不急的坐在旁座上扫过角落里诚惶诚恐的跪着的众太医,上前要去拉走这些太医的侍卫见到她,手下略有犹豫。混乱里,一时间竟没有人敢去提醒还在耍横的夏玉姬有个祖宗坐在这里… 玉色青丝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女人整出来的,想要安生的救治父皇,不节外生枝,还必须要把该死的女人弄走。 “你们这些奴才,没听到本宫的命令吗!”夏玉姬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着还在犹豫的侍卫。不巧这时,小宫女紫馨提着重重的药箱急急的走进来,见到正在发疯的玉贵妃一愣,药箱差点滑落。夏玉姬一见是观雨苑的下人,更是怒气横生,“你这婢子来这里作甚!皇上病危,你家主子竟然都不肯露面,好一个受尽溺宠的公主!一个贱种罢了,真当自己金枝玉叶了!” 闻此言,殿里的众人脸色煞白,都知那不好惹的主子就在这房里,紫馨怯怯的求救似的看向令狐娴,不知该如何是好。 “吵死了,父皇病一场就是让你在此大呼小叫唯恐天下不知的?” 愠怒的声音在背后传来,让夏玉姬条件反射的身子一僵。“花卓,把她丢出去!”冷冷的似乎冻住了空气,连带着所有人都自觉的死死低着头,生怕殃及池鱼。“令狐娴!谁给你的胆子敢把本宫丢出去!”花卓眉头一跳道声得罪,一把擒住了贵妃丰润的手腕儿,毫无怜花惜玉之心的狠狠钳住。夏玉姬挣脱不开便死命的嘶喊。 “胆子?”声音蓦然又低了几分,却让婉妃叶婉心下叫苦,只得畏畏缩缩的躲在混乱之后。令狐娴只是微微笑着优雅的坐在那里,却是令人胆寒心惊。她悠悠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走到夏玉姬面前,一双丹凤目紧盯着玉贵妃故作镇静的精致面庞。“啧,贵妃娘娘当真保养的如若豆蔻,只可惜,再国色的脸也仅仅是个贵妃罢了。”她挑起夏玉姬的下巴,一字一句的强调。“你!”她被花卓牢牢控制着双臂,只能目光凶狠的瞪着眼前几番害她女儿的人。 “令狐怡削封号,被禁足,赐一丈红,贬品阶,如今又被退了婚,夺了奉,罚抄佛经,夏玉姬,别以为临近太子及冠礼,就没人敢动你,本殿总有办法在姐姐身上找回来!” 压低了的声音含着诡异的笑,夏玉姬脸色煞白,在后宫掌权骄横多年,还是第一次受此威胁! 她身形踉跄的退了一步,忽而想到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不敢威胁她,而是她直接从怡儿身上找了回来!“贵妃娘娘哀拗过度,贵体虚弱,周公公,烦请你亲自将娘娘护送回玉华轩,安排人看护好了,可别出了岔子。”令狐娴甩身走向龙榻,示意紫馨将药箱拿过来。 “娘娘,请吧。”周容海沉着脸上前催促,夏玉姬咬紧了后槽牙,一把甩开花卓,狠狠地瞪了眼令狐娴,跌跌撞撞的出了寝殿。 “都出去吧,殿里留太多的人,空气都不好了。”玉色青丝的解药要么被下毒之人把持,要么就只有西蛮皇室能解……她抚了皇帝的脉搏,微微安心,至少,她这一身药血是有效果的。 轰走了殿里的人,她快而不乱的拾了药箱,取出能暂时压制毒发的药喂了皇帝,又从腰间解下盛放了九九八十一根银针的金丝刺绣九针包。她默默道了声得罪,轻轻为皇帝褪去衣袍,只见那麦色精壮的身躯上浮游着密密麻麻的玉青色的丝脉,甚是惊人。垂目掩了眼底的阴鹜,寻着毒血,将炙烤过的银针刺进大脉。“花卓,去准备一只银碗,还有…”她扯了一块宣纸,匆匆写下了几味药材,“拿去给院首,熬成汤药。另外,这些准备药浴。” 花卓匆匆去了太医院,令狐娴轻轻扶坐起皇帝,以冰蚕丝掐了脉搏,缓缓的用内力为他护体。三年前她就暗地里借用药膳为皇帝调养身子压制毒素,三个月前刚刚用药血制毒,本来已经快要痊愈,如今又是一番毒发,让她不得不怀疑父皇身边是不是有着内鬼。 取来银碗,令狐娴手脚麻利的为皇帝放出毒血,又一直输着内力直到皮肤上的青丝缓缓消退,才稍稍松了口气。不一会儿,太医院院首恭恭敬敬的端着药汤走进来,她端起轻抿了一口,汤药滚过舌尖,确定里面没有被人加料才挥了挥手让院首退下。 令狐娴解开左手上的白纱,刚刚将它扯离伤口,那血便又汩汩冒出,她吃痛的轻轻皱眉,将表面的残血用纱布尽数吸干,才将新放出的鲜血滴入药汤。这药血不易凝结,拿现代的解释就是血内血小板含量极少,这也使她有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她顾不上手腕还在冒血,急忙给父皇喂下汤药。这毒除了用解药却不能一下就祛除,只能慢慢调理。令狐娴放下药碗,坐在榻边,取了药箱里的止血药粉,堪堪将血珠堵住。 正当她绑药纱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她一惊,正要反击时忽而反应过来,急忙收住杀势。“父…父皇…”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皇帝似乎甚不在意自己被褪去衣袍的上身,只是皱着眉目光凝重的盯着染血的白纱。低沉的声音在殿里回响。 “此事,可还有谁知道?” 漠狐皇室令狐之祖本职是为祭司,兼任巫医之能,立国以来,所传藏书尽是古医学经,代代相传。尽管身为皇帝,令狐梁还是懂一些医理,对于自己所中的无解之毒略知一二,更是一眼便知道令狐娴用什么压制了玉色青丝! “回父皇,除皇兄之外,再无旁人所知。” “嗯。”皇帝默默松开了手,沉吟一声。“你还知道什么?”这伤是新伤掩旧伤,这孩子怕是早就知道他中了此毒,只是她还知道什么,令狐梁尽管有所预料,但还是大吃一惊。 “该知道的,儿臣都知道,不该知道的…儿臣也略知一二。” 令狐娴笑若嫣花,后退一步单膝点地,行了尊礼。 “儿臣以龙闲公主之名,在此请命,定不负父皇之任。” 苍澜篇 第十九章 夜探,王朝太子及冠礼 从寝殿里走出来,短短的两个时辰却让令狐娴感觉如过了一个世纪一般艰难。“殿下,奴才送您回去吧。”小德子挑着盏宫灯,早已候在了殿外。她沉默了片刻,“最近有什么人来见过父皇吗?”小德子皱着眉想了一番,“回殿下,皇上这几日一直身子不舒坦,也不让奴才外传,倒是婉妃娘娘好像看出了皇上的不适,两天前差人送过娘娘亲手做的汤膳…” 小德子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而令狐娴早已神游。“烦请公公帮我将这侍女送回去。”她匆匆交代了一句便离去了。“哎,殿下…这…那姐姐我送你回去…”紫馨怯怯的看了眼他,抱紧了怀里笨重的药箱。无奈之下,小德子一路无语的领着她回到观雨苑。 夜深,却有一影,避了巡逻的侍卫,脚尖点了红墙,扫过数座庭院。 …… 她猛然睁开眼,却是一阵眩晕。“殿下,您醒了!”正在外室温药的紫馨听到声音急忙进了内室。阳光照进寝殿,令狐娴不由得遮了遮眼睛。“殿下,您…终于醒了!奴婢…奴婢这就去禀报太子殿下!”紫馨激动地抹了抹将要溢出的眼泪,慌忙为她端来了汤药,又急急的跑了出去。 “这…”什么情况…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令狐娴无语的看着消失在门角的衣袂,轻轻嗅了嗅药汁。她明明记得那天夜晚去了婉园,可是为什么她不记得何时回来了?“嘶…”十指上的痛感拉回了她的思绪,道是十指连心,如今这十指指尖均留着一个小小的血眼。 她脑子“嗡”的一声,见此似是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醒了?”低沉清醉的声音还未见人就已响起,来者甚是微愠中含着无奈。令狐娴扭头看向殿门口,见雪白五爪龙袍依旧,只是那人一脸倦色。 令狐娴颇为愧疚的低着头不语,双手赌气似的绞着锦被。体内赤炎久久未曾发作,到让她忘了这赤炎是以内力,药血相制约的。解玉色青丝时便已耗费了大量血和内力,后来又夜探婉妃宫里,毒发之迅猛,令她也猝不及防! “睡了两天,本以为你会将这及冠礼也睡过去。”令狐楼语气极淡,听不出喜怒。令狐娴脊背发凉的缩了缩脖子,自是知道自家哥哥这是真生气了,忙扯出一个极力讨好的笑:“怎么会呢,王朝皇太子的及冠礼可是千载难得啊。”“再作死,别怪本宫封了你的武功和内力!”令狐楼皱紧了眉,狠下心来说道! 一个马屁抡圆了却拍在了马蹄子上,令狐娴悻悻地抿着唇,揉揉鼻子,嘟嘟囔囔着,“怪我喽,我又不知它会突然发作…” 一只半躺在榻上发呆,另一只端坐在客椅上品着茶,兄妹两人诡异的沉默了半晌,终是令狐娴忍不住打破了氛围。“父皇呢?” 这真的纯属没话找话… 令狐楼分给她半个白眼,“接见各国来使呢,不然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闲的没事去作死玩儿?” ……令狐娴默默低下头,腹诽了半晌,才忍住了再次挑起话题的冲动… …… 王朝帝都主街道上,此时正是浩浩荡荡的使臣进京。皇帝敕令左右丞相到京城门相迎,官道两边禁军竭力维持着秩序,仍挡不住百姓们热情激动的围观之心。 花狐骑着骏马,走在队列最前,左右十二禁卫军守护着,旗官高举着写了“狐”字的明黄华旗。之后本应是四国中最为强盛的苍澜,但是苍澜和西蛮并未派任何人前来赴宴,只好由了赤安为首。 只见赤安使团被赤安太子的影卫十六骑紧紧护着,中间一辆华美(骚包)贵气(嚣张)的楠木火红色马车,用了火色流云锦做帘,墨色鲛纱为穗,嵌了各色的宝石,赶马的车夫被个别眼尖的围观百姓认出这正是几个月前赶马来京进贡的使臣。 车帘轻撩,车里的男人露出了邪魅的眼角,笑盈盈的打量着帝都的繁华,蓦然轻叹一声,放下了珠帘,感叹这繁华也不会有多长久了。 再之后便是蓝都的来使团,蓝都因着国内暴乱形势严峻,并未有皇室之人亲临,而是素来与王朝关系不错的蓝都欧阳氏族人以私人名义赴宴。 相比于赤安队列的华贵奢靡,欧阳家算是低调中的低调,普普通通的马车,再配上普普通通的侍卫,简直让人怀疑欧阳家是不是要没落了… 在两国来使之后,便是王朝中的各地名门贵族遣来的公子小姐,想着在帝都得个贵人的赏识重用,也好飞黄腾达光耀先祖。 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被花狐引到皇宫宫门前,旧例的一番召见,过了接风宴,来使便都回了安排下的驿站。 夜幕已降,秋季的凉风穿过镂窗,吹得烛火左右摇曳。令狐娴正裹着被子窝在床上,指挥着紫馨收拾远行的衣服和物什。“殿下要去龙闲郡,可还会带着奴婢?”紫馨手下不敢怠慢,麻利的收起公主殿下的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哭笑不得,却又担心而怯怯的问道。“当然,你是本殿的贴身侍女,不带你带谁?”令狐娴哈哈一笑。这个当初怯怯的紫衣小宫女,如今也是她可以依赖的一个朋友。 “嗯,奴婢要永远服侍在殿下身边。”紫馨想着公主平日对她种种的好,狠狠地点了点头。令狐娴微微一笑,这孩子单纯实诚,虽然性子怯懦,但办事还是该稳重就稳重的,这正是她当年看中并带在身边的原因。 又无聊的滚了两圈,刚刚准备睡下,外面突然通报太子到了。令狐娴一个激灵坐起来,紫馨颇是有先见的退了下去。只见令狐楼毫不客气的大步走进来,引得令狐娴不满的嚷嚷起来:“哎哎哎哎,太子殿下,这里是本公主的闺房,请有一个作为将要成年的男子的自知之明,私闯春闺会遭天打雷劈的!” 被一张在这一天受尽了气愤和委屈的小嘴嘚嘚的令狐楼不由得额下三道黑线,翻了个白眼,压下心中十万个为什么要将这丫头带到这里的诘问与怒吼,这才恢复了和颜悦色,以温润的面庞面对令狐娴惊愕的表情。“这是御绣坊送来的一品公主衮服,两日后典礼上要穿的。别给本宫丢脸!” 令狐娴似乎什么都没听,只是定定的盯着他的面部表情,想要从中看出一丝“我是担心你,所以才要在这时借送衣之名来看看你我才放心”的感情,却终是失败的哀哀叹了口气。“知道啦知道啦,真是…多大点事儿啊…”她失望的敷衍着挥挥手,转身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未看到令狐楼眼底忽而化出的一片柔软与温柔。 沉默的站了半晌,替她熄了烛火,令狐楼这才放轻了脚步走出寝殿。空气里徒留了一声轻轻地叹息。 他究竟是为何将她带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不希望她被迫担起这乱世的重任和负担,不想她受了任何委屈与伤害,不想她… 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新的世界,去做她曾经最想做的却只能想象的事情… 可是,如今这已是脱离了他的初心… 在观雨苑的宫门下驻足了良久,这才背着暗淡的影子离去。 苍澜篇 第二十章 赐字,各怀鬼胎的来宾 漠狐王朝皇太子及冠,漠狐皇昭告天下,大赦王朝,宴请各国豪骏。 纵然出了种种未预料到的情况,太子及冠的成人礼好歹是按时按计划举行了。然而某个太子却没有丝毫身为主角的意识的穿好衮服后第一时间奔到观雨苑去叫令狐娴起床。 “知道啦知道啦!!!!”被人无情的从被窝里揪出来的令狐娴皱着张包子脸,苦兮兮的揉着还未醒盹儿的眼睛,紧紧抱着被子撒手不放。 她就一床奴啊床奴…… 紫馨抿着笑轻声劝着主子起床,为她准备好水蓝色衮服。无奈之下,她恨恨的瞪了眼神在在的令狐楼,毫不客气的开口逐客:“喂喂喂,你是要成人的,还不快去你该去的地方?!!”被严重嫌弃的令狐楼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一声没吭走人了。 浩浩荡荡的使臣队列秩序井然的进入巍峨华重饱经沧桑的漠狐皇宫,明黄的狐字大旗竖立在城墙之上,随着呼啸的秋风,猎猎作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重重宫殿之中掩映着巍峨皇祠,四周尽是肃穆,唯有司礼官洪亮的声音在宫墙内回荡。皇帝着了明黄龙袍,带了冕旒,很是慈祥的打量着对面月白衮服的儿子。令狐娴由着宫里的老嬷嬷领着,安安静静的跪坐在祠堂里蒲团上,静候及冠礼的进行。 再加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叔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众侍者和司礼官肃正了面容,只见太子恭恭敬敬的对着祠堂里昭穆列祖跪拜行礼,令狐娴呆呆的看着他的脸,想那张原本萌萌的包子正太脸此时已是有了如刀削的棱角,却依旧俊朗到毫无挑剔。 庆王爷令狐焱亲手为他加戴上缁布冠,再戴远游冠,仔仔细细的理顺了月牙白色的鎏金冠带,令狐楼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执了揖礼,朗声回道:“侄儿谢过皇伯!” 司礼官再次唱道三加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祠堂的侍者奉端着笏带,接过帽,撤栉,入于房。令狐焱为他加上衮冠。摈者在堂中央偏西处设了醮席,庆王殿下取酒到了太子席前,温和的念着祝词:“旨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令狐楼再次行拜礼,接过酒盏。 他将祭酒一饮而尽,礼乐尽起,尊位上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缓缓开口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云漾,髦士攸宜,宜之于嘏,永受保之,曰伯云父。” “云漾虽不敏,敢不夙夜衹来!” 令狐楼跪拜答谢,清朗的声音随着丝竹之声回漾殿廊。 令狐娴仰着脖子看的早已疲累,终于是熬到了结束。因着宗祠只有嫡系能入,进来参加冠礼的皇子只有她一个,故而甚是无聊… 祠堂里的人缓缓出来,她随在祠堂老嬷嬷身后,也到了宴席前。远远地,一身衮袍衮冠冕的令狐楼冲她微微一笑,引得她一阵腹诽。“皇上驾到!皇太子,龙闲公主驾到!”在宴堂里翘首盼了许久的众宾客终于等来了一声通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所有宾客纷纷站起,王朝的王公贵族行了面圣的大礼,外朝使臣则是礼貌性的推了一揖,以示尊敬。“众卿免礼平身!”皇帝走上龙台,和颜悦色,看上去很是高兴。 等这两个祖宗进了宴堂,才真是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不为别的,仅仅是抱着为了能让京中贵人看上得到赏识和提拔重用的想法来赴宴的宾客此时只觉得赚大发儿了…先不说已经成年的太子殿下令狐云漾貌若谪仙,单单看还未及笄的龙闲公主,就是个未长开的美人胚子。 殿里的人各怀鬼胎,总有大家闺秀小姐偷偷的看向皇帝下手座位上的令狐云漾,也总有贵族公子买弄着俊朗来吸引小公主。最为尊贵的宾客位上,一个一身火红(骚气)华贵(浪荡)的滚云袍男人挑着邪魅的桃花眼,兴致勃勃而毫无忌惮的打量着令狐娴。 “皇上,今日太子殿下生辰吉日,民女愿贡舞一支,为殿下祈福!”终于,有人沉不住气想要突出一下自己。如莺般的声音萦绕在众人耳边,很是舒服。只见女宾席中款款走出一俏丽女子,盈盈下拜,水眸却含着羞怯悄悄瞥向令狐云漾。 令狐娴颇是想要看热闹的来回扫看两个人,见自家哥哥毫无情趣的忽视掉美女,只是木头般的坐在那里品着酒水,自感无趣。 “好,准了。”皇帝很是开心的大手一挥恩准了,那女子面色略有红晕,微微笑着下去换舞衣。 “那女人,是南江相家的,名相如。”令狐娴突然听到座旁那个人甚是不在意的解释,“你怎知?”她挑眉,“来的宾客所有的身世家底,本宫都知。”令狐楼微微一笑,又自己给自己满上了酒。 只为了让这宴席更加安全,他令人将所有赴宴来客查了个透底… 不一会儿,相家小姐便换好了舞衣进了殿,得到示意,乐师及时起了乐奏,当妖娆的一舞终了,相如羞羞的福了身子,眸子中满是娇怯的看着令狐云漾,缓缓退下了。 令狐云漾实在是躲不开那女人炽烈的眼神,皱皱眉,表示不太爽,不一会儿又接到了自家皇妹满是戏笑的眼色,终于恼了… “皇上,本太子听闻龙闲公主之舞可谓之惊鸿,优雅超脱世凡,被称为王朝第一舞仙,不知今日,我等是否有荣幸见此仅为天上所有的舞艺呢?” 令狐梁顺着声音望去,见到一张媚世的脸,邪邪的笑容竟是失礼至此!他不快的皱着眉头,“赤安太子此言何意?” 赤安太子直接和王朝皇帝杠上,殿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零点。令狐娴轻笑,眼神颇有深意的扫了眼那骚包到无药可救的男人。“赤安太子,名洛绝,字秋梧。”令狐云漾适时的在旁边解释道。 苍澜篇 第二十一章 小心,有危险物种靠近! 赤安太子… 就是那个贡送了踢雪探风烈驹的人… 令狐娴看向那个妖冶男人的目光愈发深沉,忽而浅浅一笑,站起身来到了龙席前盈盈一拜,“父皇,儿臣愿奉舞一支,为皇兄祈福!”令狐楼意料之中的微微点头,温和的笑着挑了只醉虾来剥。 “嗯,准了。” 传说,漠狐王朝龙闲公主是为王朝第一才女! 传说,王朝第一公主貌若谪仙,舞似惊鸿,可谓唯有天堂可见,人间绝无… 传说,王朝五公主桀骜不驯,性情怪异,八岁回宫便以雷霆之势收拾了得势的二公主和夏贵妃! 传说,受极宠爱的令狐娴公主八岁即受封为拥有实权的龙闲公主!御赐昭告天下的墨狐令! 传说…那人儿就在眼前,笑的狡黠如狐! “可还要去更衣?”令狐楼放下酒杯,温和的问道。令狐娴眉角弯弯,目中藏着危险,笑眯眯的盯着座下的赤安太子洛绝洛秋梧。“不必了,太子哥哥。”她足尖轻巧的迈下龙台,水蓝色的衮服繁杂而沉重,却丝毫无法阻挡她的轻灵。 献舞的相家小姐相如和其他赴宴小姐一样满是惊异,舞衣向来要轻灵简便,方可显现舞者的妙曼优雅,这五公主未免太大胆了些! 洛绝目不转睛的,随着令狐娴的身影,唇角缓缓勾起。这大殿里的人可都要谢谢他才好,漠狐王朝五公主自创的惊鸿舞,可是百闻难得一见呢… 琴瑟铮铮,忽缓而渐急,琵琶转转,伶仃而嘤语。 水蓝色的衮服,恍若间,似是失了繁杂与笨重,裙间流纹,刹那间活跃在流动,微挽的长发飘逸,白皙的秀手如若沾花!裙底福云流转,水蓝色的绣鞋如踏凌波! 似乎时间静止,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被这如谪仙下凡般的舞蹈所吸引,唯有那沉于舞中的人儿,似是忘我… 洛绝轻轻摇着酒杯,失神的看着那人…那人…嘴角含着这世间最纯真的笑意。 “…殿下的舞…好美…” 左熙身边的花卓有些不可思议的戳了戳他,很是断断续续的找了词来形容。“殿下的舞是王朝第一舞女薛瑶所教连薛瑶都自愧不如,更何况这些…”左熙很是淡定,毕竟还是见识过公主练习这舞。 ……… 花卓艰难的坐回,目不转睛的想要将这难得的舞全看进眼底… 一舞终了,余音绕梁,就连那妙曼精绝的舞姿还萦绕眼前久久不能回神。那凌波而来恍若精灵的人儿盈盈一拜,巧笑嫣然。 “殿下,您不气那些嚼舌根的小姐吗?”出了殿,跟在身旁的小侍女紫馨很是愤懑道,令狐娴低头轻笑,“为何要与那些不相关的人随意动气,那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这小丫头,要么是怯怯的一言不发,要么和她在一起时就口无遮拦,在这关头当真是不知该如何安置她。 紫馨似是知道这番话逾越了自己的身份,纠结了半晌,令狐娴撇头看到那张苦兮兮的小脸,好笑着:“怎的,你这小丫头还觉得本殿好欺负?”“不,不是的,只是…奴婢为殿下感到不值…”她深深低着头,绞着衣襟。“嗤…紫馨,要知道…不安分的人,爬得越高,跌的…越惨…”方才还在眼前的主子此时已在几米开外,声音悠悠传来,却让她从中感到沧桑与莫名的悲凉… “殿下,奴婢听闻新进贡了几对异鸟和锦鲤,不如殿下去御花园散散心吧…”她追上去,眉间已带了孩童本应有的笑意,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嗯,好!”令狐娴忍不住一笑,当真是个单纯的丫头… 当龙闲公主悠悠迈进御花园,倒是吓坏了在打理园林的宫女侍从。“公主殿下,万福金安!”殿下虽然随和,但却阴晴不定,见过这位收拾二公主和婉妃的手段的下人此时是头都不敢抬。“都起来吧,本殿只是闲来无事来这儿转转,该干嘛干嘛去吧。”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头顶,流云无声的从伏首的人群中穿过,一片屏气沉寂。 “殿下殿下!就是那里!”刚刚走近御花园那棵最古老的大树紫馨便眼尖的看到枝丫上停歇的几只色彩斑斓的大鸟,兴奋的指给令狐娴看。令狐娴被紫馨迫切的表情逗乐,走近:“这是鹦鹉?”她挑眉,不曾想这里还能见到鹦鹉。“鹦鹉?”紫馨疑惑地皱眉:“可是,赤安的使臣说这是龙鸟啊…” 龙鸟…这个名字当真随意…“为何叫龙鸟?”“奴婢听说它们很稀有很珍贵…” 令狐娴闻言眉间含笑,这倒是事实,这么漂亮的鹦鹉,不知会不会说话…“天佑漠狐…”她对着鸟儿轻轻说道,紫馨微愣,只见那鸟歪着小脑袋,黑黝黝的眼睛盯了令狐娴的嘴,“天佑漠狐,天佑漠狐!” 清脆的鸟儿学舌的声音在树下散开,紫馨却是彻底傻眼。“这鸟儿却是极好的…”令狐娴满意的点点头。 “龙闲公主当真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突然身后传来妖媚诱人的男人声音,让令狐娴微微惊诧,她倒是未曾察觉有人来到。“原来是赤安太子。”她回了洛秋梧的揖礼,皮笑肉不笑的应对着。“知晓公主殿下喜好奇珍异宝,特意寻来几对龙鸟,不知殿下对这贡礼可否满意?”洛绝微微颔首,目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欲求。 令狐娴心里冷冷一笑,呵,真当她是十一岁小丫头,拿几只鹦鹉就能收买么? 面不改色,她微微扬起俏丽的小脸,却不输一丝气势。洛绝自诩见识过大陆各种美人,见此素颜却也是一怔。“满意,本殿满意的很。不过还是喜爱太子所赠的踢雪探风驹…”名驹难寻更难出,他洛绝本抱着王朝无人能驯的心思进贡,那曾想竟为他人做了嫁衣,这踢雪探风名驹一旦认主,便很难再易主。 果然,洛秋梧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又是那无可挑剔的邪魅的笑容,“殿下喜欢便是。” 他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赤安皇帝,想打下这万里江山为他独尊,这聪颖过人才情双全的女人只能由他掌控! 令狐娴唇角微挑,这么大的野心,只可惜妄想症太严重了。她似是不经意的躲过洛绝伸来的爪,瞥向紫馨,却见这丫头正盯着赤安太子的侧脸呆滞着。 “欧阳翊见过龙闲公主,赤安太子!” 正是胶着间,远远传来温和而沉稳的男人的请安声。洛绝桃花目危险的眯起,自是听出了来者何人。 令狐娴看向声音来处,是个年轻的男人,墨蓝的华锦唯佩一环玉锁和香囊,墨发高挽,露出饱满而光洁的天庭。 “你是…”欧阳家的人?但是她不认识他。 “殿下,陛下请您回宴。”男人温润的笑着,如若水墨丹青… “多谢…”令狐娴立刻明白,他是来解围的。 有了借口,她假笑着歉意,领了紫馨匆匆离去。洛绝死死盯着那道溜之大吉的背影,忽而咬牙切齿道。 “欧阳翊,谁给你的胆子来破坏本宫的好事?” 生气归生气,他还动不了这欧阳家新任家主… “呵呵,洛太子莫气,翊只是在阻止殿下招惹一个您惹不起的人…”欧阳翊手中折扇一摇,却是气势大变,温润的笑此刻看上去是不可忤逆的威严。 “哼,走着瞧!”洛绝不与他多纠缠,冷哼一声,甩手离去。 苍澜篇 第二十二章 勾引,一夜酒醉人不知 太子的及冠礼宴持续了五天,本以为会波澜不惊的度过,不想还是在最后一天出了岔子… 欧阳月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隐隐约约的一圈人影在指指点点,耳边聒噪… 让她忘了吧,可是,却又历历在目… 明明…就快要成功了,漠狐王朝皇太子令狐楼就在她眼前快要失了理智,她明明就要成为他的女人… 可是,是什么让好梦变成了这样… 秋风凉凉的,滑过柔顺的流云锦,她衣不蔽体,懵懵的倒在殿央美人榻旁,瑟瑟发抖… 见到令狐楼,每个女人都会有梦吧,一人之下的尊贵无双的男人,以及…令人垂涎的太子妃之位! 泪水团在眼眶里,怎么也滑不下来…耳边,是一个清脆而稚嫩的童声,以及那个响亮的巴掌! “太子哥哥,你们在干什么?” 迷离的眼眸几乎刹那间恢复了神志,代替温柔的是冷漠的推离和火辣的耳光。她长这么大,所有人都依顺着她,还有哥哥的宠护,哪有人敢甩她耳光! 欧阳月缓缓回神,令狐楼已经离去,眼前主位上,端坐着一个水蓝色身影,小手很是悠闲地绕着碎发,唇边的似有若无的笑意令她寒颤。 今日不过是宴请各家小姐闺秀的赏花宴,她也不曾想竟会出这档子事… 令狐娴不动,底下三两成群的夫人小姐也不敢轻举妄动,柔弱的摊在殿央的欧阳月这才感到森森的寒意。 不是秋风…是主座上的这个还未及笄的丫头… 安静到只有更漏在有节奏的提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欧阳月感到全身僵硬,却不敢移动半毫,稍微一动便会春光大泄。 终于,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人匆匆闯进来,挤过人群,看也没看欧阳月,直接跪在主座前。随他而来的侍女急忙为欧阳月披上衣氅… “舍妹年幼无知,冲撞了太子殿下,欧阳翊恳请殿下开恩,饶小妹一命,翊定当严格督教!” 令狐娴似乎早就知道这个人会如此,也等着他前来为欧阳月求情。底下跪着的人依旧墨蓝色锦袍,温润的面容略有焦急忧虑。她垂下眼眸,掩住失望。 这个人情,你要用在这里么? 她轻缓敲击座椅的手指微微停顿,整个大殿陷入了死寂。 “既然如此…”她开口,却令欧阳月打了个寒战。“欧阳家主在此求情,本殿便饶她一命…”欧阳翊松了口气,“只是,从今往后,禁止欧阳氏清璃(欧阳月,字清璃)再踏入皇宫一步!!” 轻灵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欧阳翊狠狠闭上眼睛,伏手谢恩。不能进皇宫就不要再来了,月儿不适合也不可能嫁入皇家…保住命,就足够了。 一场闹剧堪堪收尾,却丢尽了蓝都欧阳氏的脸面。 ———— 太子的及冠礼结束了… 各国来使及皇亲国戚贵族名门都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王朝皇宫的御酒却是遭了秧… 令狐娴坐在蒲团上,眸中潋滟,身边胡乱堆着七八个御酒坛子。 令狐楼皱着眉,遣下刚刚又端来几坛子御酒的小厮,闯进观雨苑书房,便看到这一番风景… 听到有人进来,令狐娴抬头,泛着水光的眸子让令狐楼蓦然失神。“你…怎么来了…”她傻傻一笑,举起左手的酒壶,右手还夹着一只吸饱墨的细毫毛笔。 他目光下移,摊着的宣纸上,潦草画着几笔,依稀可见地图的影子…“嘿嘿,你…是来陪我…喝酒的么?”十一岁的小丫头,本应该无忧无虑…令狐楼叹息着强行夺过她手中的酒壶,“你都喝了多少了?!!!”“没…没多少!”她不满的嘟囔着,想把酒壶抢回来,不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砸在那堆酒坛间。 “给我…把它给我…本姑娘可是…千…千斤不醉…” 她也不知为何要喝酒,只是兴致突来,便一坛一坛的灌了进去。 再过几天…这酒席…就该散了… “令狐娴!你这疯丫头!!!” 一夜…观雨苑未眠… 龙闲郡的地理城防…一直在她眼前萦绕不散… 翌日—— “你这眼圈是怎么回事啊…” “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勒个去…这是发生了什么?!!!” 令狐云漾顶着两圈乌黑,面无表情的看着喝断片儿的自家皇妹一点一点回顾着昨晚的犯罪现场… 吐槽仍在耳边回响… “所以说…我昨晚是喝了十坛子御酒?”令狐娴盯着仍被丢在原地的一堆空酒坛,生无可恋的揉着宿醉的脑袋… “皇上驾到!!” 这下某公主连死的心情都没了… 皇上很是严肃的走进大殿,堪堪绷着脸审视了自家这两个毫无形象可言的不让人放心的孩子,在扫过书房烂摊子时终于破相了… 与此同时,令狐娴眼睛狠狠一闭…完蛋!!! “娴儿…”令狐梁沉着声音听不出喜怒,尊贵的太子殿下揉着眉心挥退了殿里的下人,自是知道接下来这丫头会干嘛… “父皇~”饶是黄河十八弯也比不上这嗲嗲的撒娇…令狐楼拂去一身的鸡皮,默默远离了这对父女。“娴儿…”皇上被女儿这一声难得的撒娇唤的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妥妥被女儿控吃定了。“御酒再好喝,也不能这样灌,把身体灌坏了该怎么办?你…”“父皇~儿臣知道了…”已及半腰高的小丫头讨好的笑着抱着自家父亲的老腰,使劲全身解数逃避着各种训诫。 “你呀,鬼机灵…连父皇都不放在眼里了?”令狐梁无奈的点了她的额头,终是舍不得再责怪。令狐娴瞥了眼自家哥哥,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不让下人把这烂摊子收拾了… 皇帝扶着书桌,手滑过桌案上薄薄的宣纸,坐在椅子上。“龙闲郡的府邸已经全建好了,唐敖和风琚已经过去替你接收郡中事务,过几日,你也去吧。”恍若一夜苍老了许多,皇帝此时收了朝堂之上的威严与权谋,眼前的只是单纯想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的父亲。“父皇还是信不过儿臣么?” 令狐梁已过半百,略有浑浊的眸子还是锐利如往。“娴儿,你可知自由之度?” 令狐楼眸瞳微缩,仍是面不改色的立在那里。“二十年前,自由之度发生了混战,四大家族乐正,万俟,巫马,北冥关系恶化,小家势力不断暴乱,五年前北冥领地的一方领主龙氏,灭了北冥满门,自此与四大家族并列。”皇帝微顿,“娴儿,自由之度的一切,我们一无所知。” 沉寂,对未知的恐惧还未浮上心头,对挑战的跃跃欲试已经霸占了令狐娴的大脑。 “父皇…”她垂眸,端端正正的跪下,“您将王朝的铁骑和命脉交给儿臣,又将王朝商业咽喉和军事要塞留做退路。若父皇仅仅是想护佑儿臣,儿臣一人便可照顾好自己。既然这些在儿臣手里,儿臣便有理由…守护漠狐…” —— 龙闲郡是漠狐王朝地域最广,人口最盛,物产最富饶的郡域,含有三十多座大小城池,狐心城便是龙闲郡的中心枢纽,龙闲公主府的所在,更是令狐家族千百年前崛起的故乡! 龙闲郡的北壤边境与王畿之城天夜城毗邻,再北上便是漠狐帝都。南边境以伏龙山为界,九龙峰之上便是边关要塞九龙关。由于龙闲郡的至关重要,令狐先祖在郡中设立了六大关口镇守在龙闲郡边境。银珠关为主关道,与九龙关相邻,建在天险九龙峰的双龙谷之中;隐关守在隐河内,隐河之上仅有一座不通车马的悬桥;金江关依临金水镇,通向天夜城,是帝都与龙闲郡的主关道;离城城池很小,与之毗邻的是大城池狐城,因此驻军集中在狐城城郊;巫灵关矗立于巫灵天坑之边,驻军多为弓箭营;巫凰关是座死城,因为奇特的地势而形成了一片荒无人烟的荒漠,却埋藏着诸多关于宝藏的传说。 令狐娴将手中的宣纸递送到火焰之中,看着跳动,恍恍惚惚。 苍澜篇 第二十三章 离京,祖宗驾到 帝都城有着近千年的历史,巍峨的石墙无一不诉说着这偌大而辉煌的王朝所经历的沧桑… 熙熙攘攘的街头依旧,此刻城门却是严整肃穆,禁军两列。一排马队正在城门外整装待发,直到城门洞里窜出一匹踏雪而来的黑马。令狐娴拉住马缰,回首看向城楼之上,一黄一白两道身影定定的站在那里,目送着她。 漠狐历天羽1311年十月初六,龙闲公主令狐娴离帝都前往封地… 漠狐历天羽1311年十月初十,江湖武林联盟与十二长老会公告江湖,第三任帝医出世… 漠狐历天羽1311年十一月,龙闲公主进关… ———— --金江关--- 令狐娴并未让左熙告诉郡中她的行程,本为了安安静静的进关,外加公费旅游,却不想终是在进关之时引起了意料之外的轰动… “臣金江关总兵程廉叩见龙闲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巍峨耸立的巨石砌就的城墙之下,千百的将士和百姓恭敬地伏倒一片,官道绵延,一队人马暂歇。令狐娴连忙下马,虚扶起程廉,“将军多礼,快快请起…” 龙闲郡的繁华,饶是在郡界的金江关,也是可见一斑,尤其是在朝期间帮助她那身为皇商的叶曦舅舅建立起金叶商会之后,王朝乃至大陆的经贸发展更是突飞猛进。在金江关逗留了三日,一行人奔着刚刚收到消息的狐心城而去。 “殿下,花丞相来信…”密林里,三三两两歇息着马匹和随侍,随她的侍卫是左熙从噬蝶楼历练中选出的左右司十二蝶,还有她的玄字暗卫,左熙也不顾及江湖朝政之别,将信鸽所传的火漆筒交给令狐娴,“另外,江湖第三任帝医名为血凤凰,是个女子,其他情报还未能查出…”“嗯,”她打开信筒,只见雪白的宣纸上仅写了四个字——莲荷安好 “鹰司怎么样了?”她拿出火折随手烧了密信,“元英前辈和他徒弟已经驯出了第一批信鹰,但是…”左熙顿了一顿,“您上次带回的那只海东青…不服驯,怕是只有您能…”“知道了。”令狐娴起身,安抚了踢雪,“还有,殿下,安国公来信说,凌前辈现在在天华城城郊金江山之上隐居…殿下,您这样做会引来林子里的野兽的…” 只见令狐娴悠悠的架起刚抓到手的野兔子,利索的拔毛剥皮,撒了些随手摘来的草药,在火上滋滋的烤着,方圆十里香味飘逸。“唔,是么…” 凌老头隐居了啊…倒也好,离了这乱世,安度了晚年吧… 这日,狐心城比往日更加热闹,百姓纷纷涌上街头,都想一览皇室的风范,早就随军进驻在狐心城的唐敖,风琚和花卓在城外迎接。令狐娴轻轻扫过卫军维护下严整的秩序和街道两旁翘首以盼的百姓,“本殿初次到任,下令全郡免赋税一年。” 听到的百姓一时轰动,左右交头接耳… 令狐娴在满腔疑惑中,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龙闲公主府…方才明白百姓眼中满满的担忧是啥意思… 王朝当真是财大气粗… 雪白大理石筑雕的门面,名贵的梨花木做了宽厚的府门,红木的巨大牌匾上精心雕刻着优雅而繁杂的皇家纹饰,烫金的“公主府”三个大字反射着阳光的耀眼。大门两边是汉白玉雕琢的两只威武的麒麟。远远地牌楼腾飞着龙与凤。 门外都这样了,里面又得整成啥样才算完美?纵然令狐娴见过无数奇珍异宝,却也是捂着扑腾扑腾的小心脏走进了这豪华的府邸。 果然超乎她的想象,这公主府建造之精美华丽绝不亚于帝都的皇宫,甚至是比照着皇宫的规格来建的。 太奢侈了… “这都是皇上遣了皇宫的御用匠人来精心设计的…”左熙盯着殿里殿外承重柱子上盘旋的四爪飞龙和五尾凤凰,皇上给予了龙闲公主和太子一样的待遇,当真是溺爱啊… 但是,龙闲也配得上这番重视。 令狐娴遣退了随侍的下人,倒是有四个颇为灵秀的比她大的姑娘留下来。“你们是…李伯选的侍女?”李安是皇上从宫中选出的老管家,早就来这里为她打理府中一切。“公主殿下万福金安…”四个刚过及笄的女孩儿很是晓得礼节,令狐娴垂眸,卖身为奴的多是生活困难的,这四个丫头跟了她,到该照顾着些。 “你们,可是家有困难?跟了本殿,只要忠心,不会亏待你们的。” 四个人面面相觑,她暗自打量着,唯有看上去最稳重的女孩咬着下唇,欲言却又不敢。“你,为何卖身?”令狐娴疑惑。“奴…奴婢…”哪知那人惊恐的跪下颤着声音,“如实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你的…”她弯腰扶起那丫头。“奴婢不敢欺瞒殿下,奴婢家里唯有一兄,患了重病,郎中也说无法可医了…” 说着,泪珠子一颗颗的往下蹿…看的令狐娴于心不忍,轻揩去脸蛋上的泪珠,“别哭,让本殿试试,希望能治好你的兄长。”女孩大喜,忙又跪下磕头“奴婢替兄长谢过公主殿下的大恩!奴婢…”“好啦好啦,你们四个可有称呼?”“请公主赐名!” 恕她起名字的才华不高… 金珠银珠玉珠宝珠一溜排下来,被严格要求了按顺序站… “好啦,花曈,出来干活~” ……暗处,花曈撇撇嘴,非常不情愿的走出来,“殿下明明知道人家在,不理人家,还使唤人家干活…”幽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令狐娴抖落一地鸡毛,“赶紧干活去!” 未及晌午,花曈便效率很高的把金珠的哥哥接进公主府。 令狐娴正在和四家少主以及前郡守商讨郡中兵力分布之事,直到管家来报,才知已近晌午。急急的用过膳,她便先行见了这病重的男子。 金珠勉强稳住了激动与焦虑,一步不离的跟在令狐娴身边,看着她行云流水般把脉,悬丝,检查瞳孔,也看着她眉头一点点蹙起。 这不是病…床上的青年脸色苍白,唇也已开始发紫,仅仅有微弱的气息。 这是因为体内穴位被封,造成气血不畅,内力紊乱,导致体虚而昏迷不醒。“殿下,哥哥他…”金珠努力忍住眼中的泪,“金珠…”她脸上满是严肃,丹凤眸盯着金珠惶恐的脸,不放过一分一毫。“他,不是你的兄长吧。” 一句话似是晴天霹雳,金珠呆滞的站在那里,突然回神惨白着脸跪在令狐娴面前,“殿下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要欺瞒殿下…殿下恕…”“到底怎么回事?”令狐娴微微愠怒,被封了内力和穴位,十有八九背后有仇家追杀。 “奴婢…公主恕罪,他,他是三年前奴婢和爹娘在龙虚城郊救到的,因为不记得之前的事,就一直住在家里,奴婢认他做了哥哥,他…他一直身体不好,家里穷,为了治病花光了银子,一…一年前,爹娘去世,奴婢和他勉强度日,谁知他…突然…突然…会病成这样,看遍了城里的郎中都说无救了,无奈家里实在是无法过活,奴婢这才卖身到公主府…求公主开恩,饶过奴婢和…哥哥吧…” 令狐娴很是耐心的听完这断断续续的陈述,低垂的眸不知在想什么。“本殿有说要治你的罪吗?”金珠一愣,目光蓦然一亮,“你可知他的名姓?”“奴婢问过,可是,他忘记了,只是在他昏迷时有喊过北冥…奴婢也不知道…”令狐娴脑海中一闪,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这两个字。“先下去吧,本殿再看看。” 偏房里安静了许多,她叹口气,借用一点内力,探了探这个青年的身骨,武功很好,幼时习武打下的好底子,只可惜这么长时间的被封住大穴,内力也散的差不多了。令狐娴翻过他的手,借茧的位置知道这个人惯用的兵器是大刀。 只是… “殿下…”暗处的人终于忍耐不住出声提醒,“北冥是自由之度四支望族之一,五年前被龙氏灭门…” 燕云略有担心的声音从梁上飘来,令狐娴一惊,“那燕云,你觉得他是谁?”她再次打量这个约莫将要及冠的青年,耳上一环雕刻着繁杂花纹的藏银隐隐约约有着凶兽的轮廓。“雪山麒麟是北冥家族的图腾,他们信仰贡雅天山之上的山神和神座雪山麒麟。”燕云眼力是极好的,自是早就发现了那枚耳环。“那个耳环应该就是北冥家少主的象征。” 令狐娴呼吸一滞,自由之度,又是自由之度…漠狐先祖唯一一处没有征服过的土地… 大致检查没有外伤和内伤后,便命人准备药浴和汤药,看这让人堪忧的身体状况,还需要调整才能进行解穴。 “自由之度和北冥家,你知道多少?”殿里的侍女忙碌,殿外,令狐娴数着黄昏的星星,轻声问燕云。“属下不知…座主不许探查自由之度的情报…”她心头一颤,…座主… 夜静了… 苍澜篇 第二十四章 头条,捡到宝了 火红的衣裳火红的纱,黑蛟线绣就的千翎鸟翩然若飞。火红的玲珑靴祥云封边,血色的鲛纱掩住面容,唯有漂亮的丹凤眸常年含着拒人千里的冰霜。 然而,拿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狐心城的大街小巷被这个女子刷了街,包括女子所在的千草堂也上了热门头条… 东街大婶:“听说了吗,千草堂的流水郎中治好了西街刘家的傻子大少爷!” 煎饼小贩:“什么?那个傻子不是早就无药可治了吗!这都能治好?” 一旁的糖葫芦贩子抱着葫芦杆转着拨浪鼓:“人家现在可不是傻子了,昨天还亲自去千草堂拜谢那郎中呢!” 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在阴凉里缓缓开口:“那郎中还是个女娃子,年纪轻轻的,医术倒是了得!” “可不是,坐堂这几天救了多少人,而且穷人去还不收银子!” “当真是神医再世啊!” 此时千草堂聚满了五湖四海慕名前来的病患们,千草堂的主人高华从未见到过医堂也可以有此盛况。他看向千草堂偏房里,一个着了一身火红的女子气定神闲的坐在流水郎中位子上,红纱遮住了面容,他却能感受到那个女子的济世之心。 这个女子来千草堂虽仅有半年,名声已是扬传大陆! 流水医堂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来坐堂的外来医者,除去缴纳的赁费,所有的收入均归自己所有,千草堂不过问坐堂医者的名姓和来历,与之相对应的是,流水医者一旦出了差错医死了人,后果自负。 所以高华亦是不知这女子的名姓和来历,唯一见识过的是她高超的医术和仁慈。 ———— 令狐娴翻开纸页的手一顿,“你是新来的?” 见到书案后的人注意到自己,那个黑衣人慌忙收回好奇的目光,恭恭敬敬一抱拳,轻灵的女孩的声音响起,“属下玄卫暗侍玄冰…今日是属下当值。”“你就是玄字暗卫唯一的女子?”令狐娴惊讶,手中这份详细清晰的资料很是让她满意。 “正是属下…” 她打量片刻,“不必跟着暗卫轮值了…”玄冰一怔,目光中满是不相信,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要撤她的值,她是历尽了千辛才跻身暗卫的。尽管心里万般不服,她还是忍着不甘道声遵命。 令狐娴唇角一勾,“跟在我身边吧。” 没有给她惊愕的时间,令狐娴扫了呈上的资料。“你去协助乌阳准备‘噬月诛杀’,本尊要看你的表现。”“属下定不辜负尊主信任!”玄冰稳稳的应下离去,目光似是新生。 她眼角看着玄冰消失在目光中,闭上眸子,脑海里是凌老头叹息的愁容。 手中的资料又重新占领了她的大脑,零零散散的残缺,丝毫探查不到的最必要的信息,令狐娴揉了揉太阳穴尽力理清了所知道的脉络。 自由之度…始皇帝征战四方,那是唯一一片没有打下的江山,两江部落合并后,建立了两权对立的良国,末期皇帝荒淫废政,所封的四大异姓王族联合起义,便是记入漠狐外史册的著名的“四王政乱”。四大望族政乱后并未建立统一的国家,而是各回封地,分权统治。 这四个家族在长达百年的发展中各有擅长,乐正祖上为御医,整个家族的医术乃是一绝,就连旁系在漠狐领域都会被奉为神医;万俟祖上为江湖毒师,用毒用的出神入化,独成一脉,然而只有嫡系才可传承;巫马家族祖上乃苗疆奇人,随了良国先祖参军,纵蛊炼蛊精于绝学,封王后居于疆域为事低调;北冥出自冰山雪域,本为一方宗主,后归顺了良国,家族有着独特的信仰和宗教。 “殿下…”门外一声唤拉回了思绪… 由于狐心城是龙闲郡的主城,却不是最大的城池,左唐花风四大家族所领的四支暗骑便驻扎在了龙虚城城郊军大营。自从她握了貔貅玉印,便开始了军队的改良。 “鹰骑的骠骑营基本训练完毕,战马也如数采进;玄骑新设的天机营和神射营也已招兵开始训练…”令狐娴悠悠掀着军营的相关资料,蓦然打断了风琚:“风瑞近来如何?”风琚微愣,原本严肃的面容在听到这两个字现了刹那间的温柔。“他,还好,父亲让他带了风家的亲卫。”对于自家的弟弟,风琚向来是费尽心思的想要做好榜样将他培养成称职的将领,然而这风瑞就没让他省过心。龙闲公主第一次巡查军营时还被这小子当成了新来的军妓调戏了一番,最后被殿下狠揍了一顿还革了职。 “鹰联营交给他,如何?”这不是询问,而是已作了决定。风琚惊讶的抬眸,鹰联营隶属于风家的鹰骑,却又独听命于四骑统帅,本以为龙闲公主已经放弃了风瑞,却不想… “殿下,家弟他…”可是风瑞已经几年没进过军营了,这要再捅了篓子… “正因如此,他更需要继续雕琢。”令狐娴似乎知道他所言何意,打断了话,温声道,风琚心下一暖,知晓殿下一直没忘记他那不靠谱的弟弟,急忙拜谢:“臣替家弟叩谢殿下,定督助家弟不辱任命!” 目送着风琚的离去,令狐娴收回目光,回想起当年与风家这两人的结识不由得轻笑着摇摇头。 她太需要良将忠臣了,若非如此,她也不愿意让风家两个嫡子都卷入这场必然的战争。 -----公主府后院----- 寒冽的大刀斩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行云流水的招式,杀气凛凛却又赏心悦目。凡是会武之人一看便知这唯是大家族才会有的家传刀法! 持刀之人极其年轻的面庞挂着汗珠,强健的臂膀持大刀如若鸿毛。令狐娴远远看着,目光恍然。 这个人,是自由之度四大家族中冰山之子北冥一族少主,然而…北冥族早在三年前被部下领主龙氏灭了满门… 死里逃生,他却失去了所有记忆,唯独耳畔那环藏银还记载着北冥的辉煌历史。 “殿下…” 不知何时,那杆大刀已直直握于他手,杵在地上,那男子浅棕色的眸子满含尊敬之意。 “这杆大刀,可还使着顺手?”令狐娴被唤回神思,下意识又问了这个已问过好几次的话题。北冥炀微笑着,“很是顺手,多谢殿下厚爱。”“你…”她很是想问许多关于自由之度的问题,却又不甘的考虑到他的记忆而压下心中的困惑。 “怎么了殿下?”北冥炀擦了擦汗,感觉到她压下的询问,“你…给你个差事吧,免得在府中呆的憋闷。”到口的问题转而成了请求,令狐娴能看出来,这个人,将来可撑大局… “……”北冥炀愣了一愣,“草民何德何能,可任殿下之职?!”他退了一步行了礼,略有惊惶。“狐心城金狐卫还缺一位骑长,你身体已无大恙,过几日就上任吧…”她不容拒绝,秀手抚上那把她命城中最巧的铁匠打造的大刀,目中却是一片冰霜… 自由之度…夏全与自由之度暗下的交易她不知,却敏锐的觉察到夏全的谋反之心并不简单,一仆侍二主她虽未亲眼见识过,但深知其危害。 -----苍澜----- “卖糖葫芦,糖葫芦咯…”“烧饼,甜烧饼嘞!” 喧嚷而热闹的苍澜都城,主街上传来清脆而焦急的马蹄声,青石板微微震动着,引得街上行人纷纷躲向两旁… 一匹青骓马飞快地疾驰而过,马上之人面露急迫却又带有喜色,在一片气派的牌楼前停下后匆匆下马,走进了府门,内侍恭恭敬敬的上前引路。 那座府邸,门前两只威武的衔珠麒麟,白玉建筑的石阶上雕镂着独一无二的云纹,朱红而厚重的府门上方漆雕牌匾嵌着鎏金的御宝,苍劲而豪迈——苍雪王府。 “王爷!!”男子轻车熟路的进入王府书房,书房里摆设简洁而端雅,红木桌案后,皂色蟒袍男人听到从门外传来的喊叫,微微蹙眉,还未抬首,威压已是让来人惊出一身冷汗。“聒噪…”薄唇轻碰,吐出的却是震撼人心的冰冷。 “爷恕罪…”来人慌忙半跪苦着个脸请罪,却又为自己这些个月的收获而欣喜。 “说,什么事。”男人撇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 “禀王爷,属下已经找到了血凤凰的所在,进入王朝的一切皆已安排妥当!” 桌案后,拈着书页的手蓦然微微颤抖… “何日?”饶是训练有素,向来不许自己情绪外露的苍雪王爷,脸色也微微有些动容。“明日即可动身,随行城中叶家商队…” 苍雪王爷沉默须臾,“安排妥当,莫要惊动王朝官兵,调令卫鬼司一路护送,直至进入王朝疆域。”“属下这就去准备!”青衣男子起身刚要离去,王爷唤住他:“进入王朝后,你和水空跟着本王…”男子微愣,目中渐起惊喜。 “属下遵命…” 目送着他退去,苍雪王手抚上腰间盘绕的冰凉,无声的叹了口气。 --------- 令北冥炀没有想到的是,金狐卫并非一支普普通通小卫队,而是狐心城的主要守城兵力,令狐娴这是将龙闲郡心脏甚至是她的安危都如数交付给他! 眨眼间,令狐娴已在龙闲郡掌政一年,郡中各城繁华而祥和,百姓安居乐业,郡中各大常平粮仓常年积满,不少大城还在修建新粮仓。郡主城狐心城的金库里,同样被合理的赋税充斥。 比王朝第二大重城狐心城更扬名的,却是城中的千草堂,大陆各地无人不知千草堂流水席酷爱红色的女医——血凤凰,其怪异难测的脾性和妙手回春的医术,已是取代了曾经扬名大陆的第一神医巫马的地位! 只是…自家城里出了如此神秘而高明的医者,左熙几人却从未有机会见识过这位血凤凰的面容…郡主令狐娴恶意而恣肆的给他们堆加各种繁杂的军事政务,导致这几个从小捧得天之骄子的嫡少爷天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又是一天清晨,公主府一如既往的从一夜的安宁中苏醒。 “吱呀…”左熙轻叩书房门,里面没有如往常一样传来慵懒的声音,推开虚掩的门,却意外发现那道“恶意满满”的身影今天竟未出现在书桌后,唯有桌子上整整齐齐码放着批完的军务薄。 左熙对于今天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还没反应过来,打门外又是挤进来三个叫苦连天的。 苍澜篇 第二十五章 扑空,龙空林的秘密 花卓哈欠连天的跟在风琚和唐敖身后,定睛看到书房里,鸦雀无声,“殿下…离府了?” 令狐娴不在?!! 询问了当值的侍卫,才知龙闲公主大清早就出府,也没有留下什么吩咐和安排… 刚刚消化过这个惊喜的四人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出书房,直奔府中马厩。大好的机会,何不如去城中见识见识那帝医的风采! 给自己放了个假的令狐娴此时正悠悠骑马踏在狐心城郊,抬眸,眼前是一片茂密而深郁的林子——“龙空林…”她喃喃着,扶了扶背上的雕弓,驱着踢雪走进了深林。 这里,是巫马与其师——乐正龙空一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令狐娴垂眸,这林子里一片陌生,却又莫名其妙的透着亲切,小径早已荒废,似是常年无人出入。 踢雪打了个响鼻,抬着蹄子沿着长满荒草的小径哒哒走了进去… ---- “啥?不在…今天不坐堂?” 大大咧咧的花卓一皱眉,,很是不情愿的放下看神医的念头,左熙上前作了一揖,“敢问老伯,血凤凰姑娘何时会前来坐堂?”“这……老夫也不晓得,倒是血凤凰姑娘她…已经许久不常来了…老夫也不知为何。”高桦苦笑着,似是不止一次如此谢绝了访客。 “那老伯,您可知这位神医姑娘…什么来头?”风琚皱眉,突然开口问道.”老夫先前倒是有所耳闻,她常常出没于龙空林…”高桦听此倒是有想起些街坊传的小道消息,便一并告知. “不在吗?…”远远的茶摊上,一身皂衣的男人耳力惊人的听到这方的喧闹,垂眸,喜怒未知的放下了茶盏,忽而又复杂的看向千草堂前,那性格各异却衣着不凡的四人。“爷,看样子…帝医今日不坐堂了…”青衣随从无奈的回来禀报,皂衣男人身后,白虎劲袍的年轻人嬉笑着:“云苏,你神机妙算,也没想到血凤凰今天不坐堂啊…”被叫做云苏的青衣人瘪了瘪嘴,“爷,我…” 皂衣男人面无表情,很是在意的又看向遗憾将归的四个人。“走吧…”许久,才淡淡开口,“可是,爷…”银虎白袍想叫住他,意图去千草堂询问一番,却被云苏一把拉住…“你没看出来那四个人不一般?!” 见主子已牵马将离,云苏恨恨的咬了咬牙,瞪了还懵懵的水空,“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他们暗中进入王朝,不走官道,不走权贵,无缘无故。若被官府发现,会发生什么都不好说… 水空被云苏强行拉到马前,“可是,爷的毒?!” 皂衣男人轻瞥他一眼,“不急…” “爷!还不急,您的修为可是…呜呜,云苏你撞我干嘛!!”被云苏一肘子打断话的水空收到主子一个眼刀。“出城吧,此地不宜久留…”他翻身上马,不再言语。 ……… “嗖…” 一支雕翎箭反射着凌冽的寒光射向草丛,劲风将猎物带离了三四米之远。乌黑的驹嘶鸣一声,欢跃的奔过去,令狐娴下马,拾起地上还在抽搐的野兔,拔下兔脖处直穿而过的箭镞。“走,去湖边!”提着兔子飞跨上马,进入了龙空林深处。 顺着巫马提供的地图,很快便沿着潺潺溪流到了湖边,生起一堆火,将野兔用匕首收拾干净穿在树枝上滋滋的烤了起来。盯着旁边波光粼粼的湖泊,她却失神的又想起了前世与安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踢雪很是自觉地没有扰她,安安静静的守在她不远处吃草。 不一会儿,野兔体内的脂肪被炙烤的飘香四溢,异常诱人。被香味勾引回神的令狐娴终于食指大动,却不知千草堂内外已是人满为患,无不是慕名前来拜访帝医的各地病患富贾,甚至江湖中人。 ……龙闲公主府…… “……”左熙看着眼前站着的三个不靠谱的家伙,又看看手中的急信,叹了口气。这种被令狐娴这无良主子抛弃在府的感觉,还不如往常被各种军政压迫的日子… “左兄,这可如何是好?”花卓摇着折扇吊儿郎当的问道,似是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左熙甩他一个白眼,转身询问侍卫:“殿下还未回府?”“回将军,殿下去龙空林打猎,要到日入时方归…”侍卫很是实诚的回了话。“龙空林啊…”花卓谑笑着火上浇油般挑衅,风琚和唐敖很是明智的一言不发,这两人打小就八字不合已是世人皆知,自是知晓无需阻拦这日常拌嘴。 “我去寻殿下吧…”一直在旁边当空气的北冥炀突然发声,抱拳请命。“左将军,既然此信如此重要,不如卑职去寻殿下?!”“也好…”左熙沉思片晌。“只是,龙空林内地貌复杂,连当地人都不曾深入,你怕是……这样吧,我派一组信鹰随你同去!” 云苏很是有礼貌的辞别了叶家商队领队,跟随着自家王爷离开了街市。“爷,要不…我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下来,等到明日…”“不必…”男人一身拒人千里的肃杀气势,金簪高挽着墨发,剑眉英挺而浓密,狭长的凤眸深邃的瞳里有着令人无法捉摸的情绪,孤冷而高傲。微抿的薄唇轻启,透出扣人心弦的冰冷,“去龙空林…”眉轻挑,拨转了马头便往城外走。水空耳力好,又是唯自家王爷命令所适从,毫不迟疑的紧跟上去。云苏很是忧虑,“爷,我们对那什么什么林子一无所知,这万一…”“好啦云苏…你倒不如赶紧找个当地人问问路…”“可是…!”云苏还是有所犹豫。水空见状一把把人拉到一边悄声耳语:“你就说吧,咱费了这么大力气才进了王朝,要再救不了王爷,岂非得不偿失?!我看啊,倒不如去看看,那郎中不是也说帝医在那啥林子里出现过嘛,没准咱们还能碰见她呢!” 云苏左右思量,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夹了马肚,跟上两人。 狐心城不虚是龙闲郡主城,繁华的程度不亚于王朝帝都,一行三人走到了城郊还是熙熙攘攘的小贩…直到靠近了龙空林,人才渐渐稀疏。远远的便看到幽深茂密的丛林,荒废的小径依稀见得新鲜的马蹄印。“爷…“水空下马拨开荒草,有些惊喜的看向王爷。 还未来的及庆幸找到了似乎是血凤凰的痕迹,远远的便传来马啼嘶,似乎是有大队人马奔向他们的位置。水空警戒的站起来,手已经扶上腰间的宝剑。 “不好,好像是城中的官兵…” 云苏攥紧了马缰,急切的看着王爷。 “进去吧…”轩辕澈眯了眯眼睛,一扯马缰率先冲进龙空林… 苍澜篇 第二十六章 初遇,来自未知的底牌 马蹄阵阵,踏在多年没有人迹的密林里,不时惊起片片飞鸟。 沿着隐隐约约的潺潺溪流,轩辕澈轻轻拨开面前挡住视线的灌木,地上清晰的马蹄印在此几近匿迹,唯看到的是一堆…杀兔现场… “喳~” 突然,穿破苍穹的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嘶,更是惊得树林里无处不躁动,百鸟惊飞。 水空抬头,只见一个渺小的黑点在头顶盘旋。“爷…”刚刚唤了一声,却被轩辕澈一个手势打断。只见他一只手很是谨慎的撑着灌木的枝叶,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依稀可以看到对面的光景。 那是一片湖泊… 看着普普通通的波光粼粼的清澈湖泊… 唯有那中央沐浴着阳光的人影,昭示着它的独一无二… 他心里莫名其妙的紧张而激动,不知是因为找到了这个疑似血凤凰的女孩,还是…仅仅因为她。天空的鹰啼声让女孩儿警惕的抬头,水珠顺着柔软的长发滑落,迫使那如瀑的墨发紧紧贴在瓷白的肌肤上,精致的面庞如若天工,被阳光镀上一层神圣,不知是不是轩辕澈的错觉,还是确确实实感觉到那个女孩儿看向了这方的草丛,唇角有着若隐若无的笑意… “喳~”又是一声悠长的鹰啼,湖央的女孩儿竟然缓缓走向岸边,轩辕澈慌忙松开手掩上枝叶,非礼勿视却面无表情的扭头,将那一瞬间的尴尬化作冰冷,如数发泄在自己这还处于懵逼状态的两个属下身上。 “爷…我…”云苏是文人,自是经受不了这种压迫,直到他最后忍不住开口请那莫名其妙的罪,轩辕澈这才发现自己的不正常,刚想开口安抚几句,却听到身后湖边传来绵延悠长的哨声,劲风自空中卷下萧瑟的落叶,黑影由远及近,那雕鹰竟然徐徐滑落,顺从的落在女孩旁边。 那是一只海东青,是为鹰中之王… 轩辕澈带着俩人牵着马刚要悄悄离去,蓦然一个清朗的女声回响起:“异乡人,龙空林复杂无路,你们怕是无意间误入此林吧…”见藏匿无果,轩辕澈干脆走出来,礼貌性的抵了抵手,“在下乃苍澜商队随行,路过此地,闯入此林,烦请姑娘指明出路…”他微微抬眸,见湖边女孩一身水蓝,正背对三人轻抚着肩上乌黑的鹰,鹰锐利的眼睛一直警惕的看着他。“也罢…”那女孩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却让轩辕澈感受到莫名的沧桑。 一行三人默默跟在前面不远处领路的女孩之后,一派沉寂。 “哎哎,云苏,你说她会不会就是…”一脸期待的水空拉着马头靠近云苏,轻声问道。“不是,血凤凰素爱艳红,张扬而狂傲,不似这女子,大家闺秀模样。”云苏苦笑着摇摇头,“啊…那…咱们去哪儿找…找她啊?”…… 云苏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谁又能知道喜好独来独往的血凤凰会游历到何方呢… “有缘,自会见到她的…” 突然,一直沉默的苍雪王沉叹一声,右手习惯性的抚上腰间盘绕的冰冷的蛇鞭… 走了许久,前面的女孩儿停了下来,再往前张望已是狐心城雄壮的西城门。“走吧,今后行事莫要鲁莽。”说完,她便驱马又钻回了密林。轩辕澈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内心复杂。 “走吧…回苍澜…” 等到拨转了马头,又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了一番… ------ 鹰嘶鸣在狐心城天空之上,追逐着正驱马回城的一队人马,时而俯冲下来,落在领头的女子肩膀上,低哑几声… “殿下!” 随着那道水蓝的身影闯进公主府,左熙几人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松了口气。“殿下,帝都来的急信。”令狐娴粗暴的拆开火漆封住的信纸,粗略扫了两眼,似是突然被抽去力气一样摔坐在主位上,眉头紧皱。 帝都,夏氏一族势力仍在不断叫嚣,如今皇帝离开帝都南下巡查,太子令狐楼监国,现在京城的暗卫发现夏氏在城郊私藏有私兵两万,且都为精壮武夫。近些时日,留京辅佐令狐楼的大臣不是被刺杀就是失踪,京城人心惶惶留言纷起。而南下的御驾,亦是历经了两次刺杀… 令狐娴捏着信纸的手无力的垂下,另一只手支着头。左熙几人既疑惑又不敢有所举动。“花卓,现下皇帝南下巡视,你亲自带人前去接应,由水路护卫前来狐心城,另外,叫你的庶弟花翎带领一路假扮御驾走官道。”“属下遵令!”花卓一收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敛了折扇,听令退下。“唐敖,你分配兵力增援金江关和隐关,非有官碟进入郡城的一律严查!”令狐娴在思考状态下手指无意识的画着龙闲郡地图,“遵令!”唐敖收了对此命令的疑惑,安安静静的离开去了军营调兵。 “风琚,你暂且全权负责龙虚城的军政事务,四支暗骑的所有训练交给你了…”龙虚城是龙闲郡的军事重城,四支军队的全部兵力与军械集中在龙虚城郊的大营,可谓重中之重。风琚也领命退下了,唯独留下左熙顶着令狐娴莫大的压力,以及诡异的气氛。 沙漏在无声的流逝,两人皆无所言语。“殿下…”终于左熙忍不住开口请命,却被令狐娴堵了回来。“帝都的分舵,多少人?”左熙微愣,“约有三十之余…”……又是沉默……“人太少了…”半晌,她才叹息。“虽然不能排除帝都进了奸细,但如此短的时间里大臣们非死即失踪,如此看来,夏家的私兵绝非善类。”是家里豢养的暗卫,甚至是…死士。 “殿下可还记得…您中的毒?准确的说,是皇后娘娘中的毒…”左熙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猜想。“哼,夏玉姬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我那姨娘是个懦弱的性子……她怕是也没想到,大陆第一赤炎之毒,也没能要了我和皇兄的命…”说着说着,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赤炎之毒… 原本是产于西蛮异域的极烈之毒,听闻是被自由之度极其善毒的龙杀座主采集,之后又…丢了… “自由之度…” 若非是有着底牌,以夏家方且不到百年的家史,断然不敢如此嚣张,甚至于觊觎皇权。 “王朝究竟有多少自由之度的势力渗入…”不知不觉,她的手紧紧攥起,一阵不在自己掌控之内的恐慌袭上心头。“安排帝都忠臣家眷离京,分舵的所有人去彻查京城奸细。全王朝追杀夏氏旁支…” “属下得令!”左熙眯了眯眼睛,一丝冰冷闪过… 苍澜篇 第二十七章 远客,赐婚苍雪王 “疯嫁娘,嫁鬼王,轿夫抬到奈何桥;鬼王爷,好儿郎,沙场千军不可挡;偏生着了贼人愿,鬼生还收贼婆娘!……” 通体乌黑蹄如踏雪的马儿缓缓踏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马上之人安安静静听着几个孩童边跑边唱着的童谣,目露疑惑。 “叶明济叩见五公主!”“五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本应是很平和安详的一天,天子脚下,一座气派的府院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全身黝黑四蹄雪白的宝马佩得一套价值连城的好鞍,得胜钩上挂着一杆宝枪苍虬,马上女孩一身水蓝色骑装,腰间一环铜色腰环简简单单挂着一环玉佩和一件香囊。背上一柄名木打造的硬弓,马背上的箭袋里数十根雕翎箭。 本来是很疑惑来者何人,一见到女孩亮出来的令牌,叶明济和族人都吓得诚惶诚恐跪倒一片,恭恭敬敬的叩首施礼。 “众位无须多礼,快请起!”女孩连忙上前扶起叶明济,有门前侍卫牵走了踢雪。令牌?笑话,凌云狐纹,那可是漠狐王朝皇室的令牌…而叶明济一族,是为王朝五大家族叶氏一族的一支旁系,经常受到王朝照拂,故而在皇城也是一派名门贵族,即使是皇帝也得给几分面子… 至于这是什么皇城… 令狐娴很是庆幸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脱离王朝所有枷锁,独自一人到苍澜一游… 瞒着帝都皇兄,支开了狐心城还在按命令行事的左熙四人,骗过狐卫燕云的跟随,更是把噬月蝶暗卫丢得远远的,如此冒险而大胆的举措,只有她令狐娴能做的出来… “草民不知殿下驾临未曾远迎,还望公主恕罪…”叶明济与她母亲同辈,却地位悬殊…“叶伯父不必多礼,晚辈仓促来访,望未给伯父带来麻烦才是…”一阵寒暄过后,某公主立刻把自己要长时间逗留的意愿传达给叶明济,最终商定,她今后便以苍澜叶府大小姐叶娴的身份留驻,并受到叶府上宾的款待… “我来时在大街上看到城里披红挂彩,这是有什么喜事吗?”接风宴席上,令狐娴不经意间问道。随着,叶明济和其妻子孟莲便变了脸色,“这…”两人相视一眼,“皇上赐婚九王爷,王妃是秦丞相家的六小姐秦恋芝,”叶明济犹豫着,却还是娓娓道来,“那,那些孩童所传的童谣又是何意?”令狐娴垂眸,却是将叶明济夫妻二人眼底的惊恐无奈尽收眼底。 “殿下,这件事您…”“鬼王爷是苍雪王吧…”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能担起千军万马,苍澜名将也就九王爷轩辕澈了。她用汤勺缓缓搅拌着银耳汤,等着两人的回应。“那疯嫁娘是谁?”叶明济叹口气,“是秦家的表小姐。”闻言,令狐娴挑眉,嫁给苍雪王的不是秦家千金小姐吗? 叶明济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是势必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给夫人一个眼色。孟莲起身将仆人侍卫打发走,关上房门。 “苍雪王出征西蛮之前,陛下赐下婚约,订下的王妃是秦家千金小姐秦恋芝。王爷凯旋后路遇刺杀,世人只是知道王爷甚至都没有进宫领赏便返回了府邸,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是生是死,是完好无恙,还是病入膏肓。所以秦家上奏改了婚约,将王妃换成了表小姐。” “这个表小姐是疯子?”令狐娴似乎捋顺了来龙去脉,“不是,是这个表小姐的娘,而这表小姐的娘,就是秦丞相一直藏在府中的疯妹妹秦锦年。”孟莲突然插话。 令狐娴皱皱眉,似乎有些重要的东西让她忘了。 “这个疯妹妹,秦相没有找人救治吗?” “找了,找了不少名医,甚至还找来了当年扬名大陆的第一神医巫马,但是还是没能治好,唉,可惜了一个好姑娘啊…” 瞬间,似乎点醒了还在尽力找线索的令狐娴。 ————“这个药是为了医治一个精神上有缺陷的人,没想到刚吃下去就昏了,醒过来就是秦洛川。”———— ————那药方本来不会置人于死地,但是…我不知是谁人在我已经调配好的药里,添了味忘魂草。———— 精神上有缺陷,在这个腐朽的社会,不就是疯子吗? 神医巫马,当年,正是死在了秦府! 令狐娴目光逐渐黯淡,逐渐冰冷。 ———— 苍澜作为四国之中最为富庶强盛的一国,京都自是热闹非凡,许多建筑古老繁华的程度不亚于王朝帝都。 而苍雪王府可谓苍澜除却皇宫之外最为恢宏富丽的府邸。 曾经有多少女人梦想着成为这王府的女主人,现在就有多少人惶恐嫁给苍雪王。 苍雪王俊美无双,却喜怒无常,不近女色,尽管如此,过往还是苍澜京都最受名门小姐暗恋的,可如今… 令狐娴远远的看着苍雪王府门可罗雀的恢弘的府门,兔死狐悲的叹口气,可如今,朝廷上受尽排挤,凯旋而归却被四国杀手围杀,其中就包括苍澜稳坐皇位的他的皇兄轩辕宏。现下生死未卜,被四方的有心人密切监视着,又有多少所谓痴情的名门小姐愿意嫁给已然落寞的苍雪王。 好歹他也曾是大陆年少成名的四杰之一。 她淡淡扫了眼那火红府门上方鎏金的御宝,终是无语的离去。 轩辕澈,这个曾经让她都赞赏的男人,似乎在她私自扣下苍澜先帝的信物,白龙剑上抹了无知的毒物开始,走上了原本不属于他的路。 只是…… 令狐娴易容的其貌不扬,沿着京城的主街道,终于走到了苍澜权倾一时的秦简秦丞相的相府,丝毫不差与苍雪王府的相府处处透着翻新的阔绰与奢华,来往的官员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只是这可不是结束呢…… 巫马不可能是自己出了纰漏而死,那株与命修相克的忘魂草,只会是有人故意放在了巫马以身所试的药里,而守卫森严的秦相府,又能有什么人能来去自如,无声无息的换了药… 相府亲事渐临,来往的官员纷纷送礼以讨好这位执掌相位五十多年的秦老丞相,她凤眸微眯,悄无声息的翻墙潜进了高墙大院的相府。以多年听墙角的经验,准确找到了整座相府最为清冷的地方——嫁娘的闺房…… 全府都是来往的宾客,很是热闹,唯有这新娘子的闺房,冷冷清清,就像好不惹人欢喜的死寂,隐隐传来低低地啜泣声… 苍澜篇 第二十八章 迎娶,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像猫儿一样悄无声息的从房顶落下,裙袍掀起的缝隙划过风声。 她猫着腰,趁着四周下人都不注意,跳进了院子里,转眼间没了身影。 女子闺房里,新娘子静静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待到来盘发梳妆的丫鬟退下后,终于无意识的红了眼眶,双手紧紧绞着手绢。 她终于忍不住走出门,到了偏房。偏房很是破旧,装饰物更是寥寥无几,在那昏暗的角落里,一个妇人正颤颤巍巍的蹲坐在那儿,口中神志不清的嘟嘟囔囔着什么。“娘……”女子快步走过去抱住已见老态的妇人,“娘……柔嘉……柔嘉不孝……”怕眼泪花了面妆再引得秦夫人恼怒,秦柔嘉生生憋着满眼眶的泪水,紧紧抱着疯疯癫癫的妇人。 这赐亲,何不是将她往那火坑里推,先不说能不能成功进了苍雪王府的大门,怕是今生都没有可能在娘亲面前尽孝了。可怜她本贵为相府小姐的娘,生生被她的亲生哥哥逼到疯疯癫癫的地步。 突然,门外传来脆响,似是有人匆匆逃离,引了秦柔嘉的警疑,她安置好母亲,迅速打开门查看。 “喵呜……” 屋檐上,留下一只白猫飞快离去的残影…… 她松口气,正准备回房,忽然发现地上有一缕水蓝色的布条,上面娟娟小字。她疑惑的捡起来,看了内容,面色一惊…… ……转眼,便是夜深…… 而这夜深,注定了王朝龙闲郡公主府的不眠。 ------ 清晨,明明是出嫁的日子,却是异样的清冷…… 苍雪王府一如往常一样,毫无动静,丝毫不像一个将要迎亲的新郎府邸…… 而秦相府,没有新郎的迎亲,只是有一台花轿随着寒酸的吹吹打打的送亲队,被一步步送向苍雪王府。花轿里明明依靠在轿厢似是浅寐的女子忽然睁开眼睛,唇角一抹寒冷的笑意,没想到秦相府为了防止秦柔嘉反抗吵闹,竟在新娘子晚上睡觉时下了迷药…… 啧啧 京城大街上零零散散几个忍不住看热闹的百姓,小心翼翼的躲在橱窗门帘后观望着。这天子脚下,多少都知道苍雪王与秦丞相是不折不扣的宿敌,这热闹可不是能随便看的,没准哪位贵人心情不好就惹来杀身之祸…… 花轿里的新娘也不知走了多久,终是等到了花轿停在了一处很是寂静的地方。 ……苍雪王府…… 无半点迎亲的样子,门前四名兵将站得挺直,把守着紧闭的大门。敲锣打鼓的送亲队一见这气势,立刻作鸟兽散,只将花轿和新娘孤零零的丢在王府门前。 轿里的新娘被气笑了,冷哼一声,不急不躁,安安静静的装一个昏迷的人,她知道,这门婚事是皇帝钦赐,这种时候的苍雪王,不可能抗旨不遵,哪怕新娘是秦相府里最不受待见的表小姐…… 果然,随着周围指指点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那紧闭的府门终于被从内打开,走出来一个青衣男子,指挥着下人把花轿抬进府,并驱散了哄哄嚷嚷的人群。 这轿子抬得晃晃悠悠,轿里的女人忍着眩晕翻个白眼,腹诽这苍雪王爷半天。 “爷……轿子抬进来了,您看?” 院子里,有很多侍卫,却是异样的安静,令狐娴暗暗咂舌,王府都如此,更别说这位爷治军有多严格。 云苏哭笑不得的请示着一脸冰霜的苍雪王爷,心想这皇帝当真是会给他们爷添堵,明知道苍雪王爷不近女色,与秦简那老不死的更是互相生厌,竟是将秦相府最不受待见的表小姐赐婚到苍雪王府,真当他们王爷是个死人么? 轩辕澈莫名烦躁的丢下手里终于看不下去的书,“让她自己从后门滚出去!”低沉而冰冷的声音让云苏翻了个白眼。“爷,周围有人看着呢,别这么粗暴,现下.........”云苏话还没说完,门外进来侍卫禀报:“启禀王爷,轿子里的秦小姐被下了迷药...” 闻言,云苏眨巴着眼睛示意着铁石心肠的王爷千岁,你看人家还被下了迷药,就这么丢出去也不好吧..... 轩辕澈心情很不爽,但也知道云苏是对的,就他现在这种状态,在皇帝赐婚之际,多少不怀好意之人正盯着王府,这时候若是被参上一本,那真是得不偿失。 “先把她安置到西庭院,派人看好了,等她醒了,让她自己离开...” 当然这已是某王爷最大的让步........ 令狐娴就这么毫无人性的被丢进了西庭院,还有人严加看守。悄咪咪的睁开眼睛,房里没人,而房外传来急急的奔跑声,侍卫们扶着腰间佩剑,似乎是在紧急安排着什么。 她挑唇,自是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苍雪王不是傻子,皇帝表面上是兄友弟恭,其实则是借着赐婚,试探苍雪王,同时插进王府一个可以拿捏的“自己人”。这算盘打得漂亮,可惜...半路出了她一个意外... 真是个意外 ---- 燕云心急如焚,马儿焦躁的打着响鼻,徘徊在苍澜京城城门外。 这几日可谓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龙闲公主在他眼皮底下丢了,还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不带任何人自己跑到苍澜。这当真让人无奈又担心......... 空中传来翅膀划开空气的声音,一只金翎鸽扑楞着翅膀落在他的肩上,燕云打开火漆的信筒-----“苍澜叶家”。收了信纸,他一提马缰,胯下乌驹嘶鸣一声飞快进了城。在燕云疲惫不堪的到达叶府时,天已微昏,微弱的夕阳却为行人稀廖的街道增添了些压抑感。似乎在不为人知的暗处,隐藏着无数的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紧紧盯着一举一动。 身为暗卫的燕云,自然感觉到了黑暗中杀气的涌动。他扶着腰间宝剑,轻轻叩响叶府的大门,门里的小厮很是急躁的问着来者何人,待到燕云自报家门,是王朝龙闲公主暗卫之时,小厮眼前一亮,急忙带着他进府去见叶掌柜。 这掌柜的新认的大小姐失踪了四五天了,叶掌柜脾气上来整个叶府都没一天安宁... 与此同时...王朝龙闲郡新建的叶府,叶老太爷正以同样的姿态,气呼呼的在大堂里来回踱步。 “爹,累了歇会儿,喝点茶。” 叶曦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父亲在眼前来回的转,终是忍不住劝道。 “哼”叶老太爷鼻子里哼出气,很是恼火的捏起茶盏一饮而尽。“爹,你竟然也舍得和你最心疼的小外孙生气了...”叶曦哪壶不开提哪壶,悠悠抿了口茶。“哼,这丫头,一声不吭的跑到苍澜,到底是知不知道现在苍澜有多乱,这万一........”“爹,爹,好了好了不生气,这不左熙和燕云已经到苍澜了吗,不要再担心了...”见这万一要出口,他赶忙堵了自家父亲的嘴,见这一席话之后叶琦还想叨叨,“娴儿这时候跑到疆外肯定是有她的打算,爹,您还是别在这瞎操心了,小丫头能干的事多着呢。” ......她能干出来的事儿是挺多的,这不就把自己卖了不是...... 苍澜篇 第二十九章 夜袭,竟然是你! ......夜已深...... 苍澜街头一片寂静,唯有犬吠时时划破安宁。 轩辕澈将信纸塞进信筒,拿火漆封了。 “她还没醒?” 一旁服侍的云苏回神,“好像是...”“郎中不是说一个时辰就能醒吗?”某王爷有些烦躁,将信交给他。“这个....”他怎么知道....云苏一脸苦瓜色。 “今晚府里的防卫如何?” “回王爷,水空全部安排妥当了,江湖上的消息,第一杀接了这个悬赏令。” “啧啧......”轩辕澈饶有兴趣的想了想,“第一杀?终戈当真是闲得可以。” 见王爷没了吩咐,云苏施礼退了下去。 一派安宁的苍雪王府,此时杀机暗藏。 令狐娴悄悄捏了两颗金珠子,打在看守自己的几个侍卫的定穴上。提溜着皇上虚心假意赐下来的繁杂华丽的凤冠霞帔,翻窗跃上了屋顶。乘着夜色,一排排寻找着目标所在的殿房。 “.......” 轩辕澈抬头,静静感应着房顶,危险的眯起眸子。 这可不是终戈的人...难道还有来凑热闹的喽啰? 他只手轻轻拔出腰间佩剑,像只豹子一样蓄力,狠狠刺向房顶那轻微的悉悉索索所在。 令狐娴正在探听房里的声音,冷不丁剑刃破空的向自己袭来,慌忙躲开,不料却被掀起的琉璃瓦绊倒。 宝剑的锋刃竖直的插在瓦间,又因为令狐娴一个不稳定的反扑,将这书房捅了个大窟窿。火红的衣衫随着玉石的叮当作响,终于飘落在这书房中央,闯祸的女人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落地姿势的同时,也引来了无数闻声而来喊着抓贼的侍卫...... 啧啧,宝剑白霜...... 令狐娴气愤的抽出轩辕澈的白霜,直愣愣的向他摔去,很是气愤道:“有本小姐这么天仙的贼吗?!!!” 轩辕澈也没想到梁上之人是个女子,还是他嫌弃了一天的刚进门的王妃...... 下一秒,目光逐渐冰冷。“你不是秦柔嘉,你是何人?” 不愧是常年出征在外带兵征战的,这带着吼音的底气十足...令狐娴皱着脸捂着耳朵更是不满的嚷嚷:“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聋子,你是傻子吗?!!!” 这严重的抗议竟是把常年养尊处优,无人不敬无人不尊的苍雪王爷嚷嚷愣了,同样傻在原地的还有一干闯进来护卫的侍卫。 这年头还有人胆敢顶撞他们王爷的.......是这女人嫌自己活得太久了还是他们王爷最近太低调提不动刀了...... “你!!”轩辕澈显然也没想到这女人胆子贼大......险些没控制住自己抽出宝剑给她一下...“来人,给本王把这.......”他还没说完,眸子一凛变了脸色,与此同时,令狐娴早已飞快地跳离原地。 只听由远及近的破空呼啸声尖锐而恐怖,快到轩辕澈只来得及改口喊了一句“小心箭雨!”,却早已劈头砸下。一根根雕翎利箭穿破屋顶房梁劈头盖脸的射下来,底下的侍卫连忙抽出佩剑躲闪抵开箭镞,却无济于事的一个个倒下。 轩辕澈边往后退边挥舞着宝剑斩断箭镞,眼角瞥到一身火红的女人正躲在箭雨的死角,笑吟吟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想到刚才这女人这么利索的躲开箭雨,顿时邪火心生...... 正欲嘲讽几句,一支尾羽上闪着金光的利箭猝不及防的破了轩辕澈的防御,擦着右臂而过,随后入地三寸。 轩辕澈没有在意手臂上的伤,只是冷冷一笑,不再言语,所有精力用来迎敌,他知道这箭雨之后还有“客人”,他那皇兄可没这么仁慈... 令狐娴眸子盯着那唯一一支射伤轩辕澈的箭,不同于普通的雕翎箭,这支箭翎用的是金雕尾羽,在隐绰的火光下有着点点金光。 天下第一杀————终戈 这一手的好箭术...... 应该是闲杂人等都清理的差不多了,箭雨终于渐渐减弱,残破的书房外却传来了让人心忧的喊杀声。 她看向挥舞半天宝剑抵挡箭雨却仍脸不红气不喘神在在的苍雪王爷,心想这人是真的招人恨啊....... 不过...... 她缩在角落,眼看着轩辕澈凛厉的剑招抵抗着杀进来的江湖杀手,不急不躁的望闻问切。 这种身体还这么嚣张的运用内力,当真是怕自己活得太长久了啊... 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在这里事不关己的看一个“老弱病残”打架,是有点太不厚道,终于摸摸鼻子出了声音。 “那个,尊贵的苍雪王爷啊,看你这么左支右绌,体力透支,不如咱俩做个交易,你答应我,我就帮你,如何?” 令狐娴丝毫没觉得自己这番话有啥毛病,只见轩辕澈翻个白眼,差点气吐血,毫不搭理的继续打自己的。 倒是这些杀手,这一凭空而出的女子声音把他们吓了个够呛,这房里居然还有人,而他们却一直没有发现这个人的气息...... 有几个人分神扫了一圈,这才看到角落里笑吟吟观战的红衣女子....... “本王不需要你帮!” 轩辕澈也感觉到自己身体已经透支了,却还嘴硬的牵制着这群已有意去攻击令狐娴的杀手。 “啧啧,真不诚实......” 她随手挑起随地可见的雕翎箭把玩着,“我想让你帮的忙又不难,服一下软能死么?” 令狐娴笑眯眯的站起来,“先不说你现在体力透支,就你这毒侵肺腑的破身体,运用内力就是在作死......” 语音刚落,轩辕澈一个剑花刺进眼前敌人胸膛,目光狠厉,“本王的事,无需旁人多嘴!”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波攻击...... “死鸭子,当真嘴硬!!” 令狐娴翻了白眼,不再与这大男子主义的雄性动物多说废话,绣花鞋点地,身轻如鸿雁,直接杀向刚刚闯进来的刺客。 轩辕澈杀了眼前最后一个人,看向那个嘴损的要命的女人,眼前却出现了好几个重影...... 令狐娴一直用眼角关注着他,见他虚晃了几下,连忙解决了眼前的,抢身过去扶住了已经找不到北的苍雪王爷,晕晕乎乎的某王爷还不忘猝不及防的伸手抓向令狐娴的易容妆具...... 令狐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面具被抓掉,颇为无奈。 轩辕澈努力看清了那张脸,没有脂粉,却是如若天工的精致绝美,琉璃丹凤眼似是相识。 轩辕澈盯着那张出奇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处曾相见过的脸,只觉得身体里肺腑剧痛,内力混乱,眼皮愈来愈沉。 “苍雪王爷当真是会自己作践自己。”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轩辕澈这才想起了漠狐王朝湖边的那惊鸿一瞥。 轩辕澈终于昏过去了,在失去意识的瞬间,似乎是被气笑了。 苍澜篇 第三十章 毒发,外逃的狐狸 书房外有了王府增援,一直没有杀手冲进残破的书房内。 令狐娴帮轩辕澈简单的包扎好右臂的伤,在确定暂时不会有人闯进书房后,万般纠结下,还是心软的运起内力,帮苍雪王疏导体内已经紊乱的气息。 然而这种活,可不是令狐娴所擅长的。尽管她内力雄厚到令人恐惧,但是也挡不住绝大部分内力用来压制赤炎之毒,而这般运气替轩辕澈这半死不活之人疏导,可谓是拿命在三途河岸走一遭。 但是,这却是能保住轩辕澈一条命的最快的方法了...... 确认了轩辕澈气息已经稳定后,她轻轻将人放平,缓缓起身,稳了稳自己的头重脚轻,只觉得心脏在躁动,一股热潮袭遍了五脏六腑。 “王爷!”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消散,从门外又闯进了几个人,为首的男人一身雪白绣虎劲袍,此时也已被鲜血染了大半,满脸担心。 一身红装的的新娘站在躺倒在地上的苍雪王身旁,脸色惨白。 “爷,王爷!”几个人谁也没有理会新娘,直围向轩辕澈。令狐娴冷冷瞥了一眼,径自扶着墙走向殿外。“站住!”水空没扭头,冷厉的声音在还算空寂的书房里回荡。 令狐娴微微挑了眉,脚步依言停了下来。“你对王爷做了什么?!” 王朝胆敢对掌上明珠般的龙闲公主大不敬,当斩! 她面不改色,替这无礼的家伙记上一笔,背对着剑拔弩张的王府侍卫,“你家王爷已无大碍,右臂受了箭伤,死不了。”尾音加重,随着一记眼刀飞向水空,竟是逼得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 “哼.......”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水空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回廊,紧皱的眉头没有舒缓,反而更加阴郁,这个女人,不是秦家手无缚鸡之力的秦柔嘉,秦家和皇帝的计划似乎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新娘毁了,只是,他也不知这个意外究竟是好是坏。不再多想,急忙吩咐了郎中诊治还在昏迷中的苍雪王爷,派人将府里发生的一切报告给云苏。 她能去哪里? 继续在苍雪王府呆着么? 令狐娴自嘲的笑笑,算了,回叶府吧,至于答应了秦柔嘉的事情,也别指望轩辕澈帮忙了。只是......她到底还是从未这般委屈过自己。 轻轻一笑,强忍着心口的剧痛,很是敏捷的绕过苍雪王府巡逻和清理残尸的侍卫,翻墙离去,决然而毫无眷恋。 ————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家家户户都因为苍雪王府的打杀声而紧闭门窗。 燕云焦急的穿梭在每一条街道上,生怕自己一个疏忽错过了与令狐娴有关的线索。 天空乌云终于飘散,一缕缕月光洒向地面,映着主街的另一头,女子踉跄摇晃的步子,那一身火红的凤冠霞帔,煞是刺眼。 燕云微微一愣,直觉让他连忙迎上去,“殿.......小姐!!” 令狐娴抬起头,努力看清了对面迎来的人,似乎被一瞬间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惨白的脸上豆粒大小的汗珠滑落,眼前一派黑暗,“燕......云......” 他赶在主子跌倒在地之前,扶住了那软绵绵而滚烫的小身子。燕云一惊,“小姐...你!!”令狐娴终于支撑不住的闭上眼睛,“带我......回......回叶府.......”声音愈来愈微弱,燕云见状,急忙抱起她,运起轻功赶回叶府。 拜这位不安生的主儿所赐,苍澜叶府再次忙乱成一团儿遭,焦急匆忙的形式绝不亚于后院着火。叶明济见到燕云怀里抱着的五公主殿下一副要死的样子,吓的魂儿都要飞了,燕云紧皱着眉头瞅他一眼,意思是赶紧去找郎中,谁知道这娇贵主儿整的郎中都不知所措....... “实在是...恕小老儿医术浅薄,只是这......小老儿实在是无能为力,老爷另请高明吧!告辞告辞.......” 全城最好的郎中摆摆手深埋着头背着药箱逃出了叶府...... 燕云守在令狐娴床边,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昏睡着,全身赤红色烫的吓人,豆粒大的汗珠一颗颗不断的从两鬓滑落,神态却是极为安详,似乎没有一丝痛苦。 “好烫......”他笨拙的替她遮好被子,无意间碰到衣料,仍然感受到那滚滚的烫意。 左熙拉住马缰,抬头看了眼灯笼映照下的牌匾——叶府。 他下马上前,正打算叫门,突然门被打开,从里面被推出来一个老头,嘟嘟囔囔着背着药箱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门里的小厮看到他,“哎,什么人?” 左熙回神,上前作揖,“哦,我是前来寻找叶掌柜的,麻烦小哥通报一下。”“不好意思,我家掌柜忙着呢,不见客!”小厮皱着眉头作势要关门,“哎哎哎,小兄弟,我从王朝来,这有王朝叶老宗主的信物,麻烦通融一下...”左熙连忙上前挡住门,从怀里掏出叶琦给他的信交给小厮,小厮一听是从王朝来的,狐疑的上下打量一番,“你等一下,我家新认的大小姐病了,老爷正急呢!我...我给你进去说一下啊......”“等一下,小兄弟,你说什么大小姐病了?那位小姐可是闺名娴,自王朝来的?”闻言,左熙不淡定了,这哪能叫病啊...... “嗯...是啊,哎不对,你怎么知道的?”小厮疑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彬彬有礼的公子已经闪身直接闯了进去...“哎哎哎,这位公子,你怎么能擅闯我们叶府呢?!快来人啊啊,有人闯府了!!” 左熙看都不看围上来的护院,直接奔向人最多最忙乱的院落。 “该死!”他低声骂了一句,房里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正是他那作死的主子......叶明济正是着急,忽然闯进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正要发火,身旁的燕云蓦然一惊拦住他,“此人乃是王朝西河郡王,殿下的亲侍,应是有制毒之策,在下为殿下暗卫,暂且回避,有劳叶掌柜了。”语音刚落,燕云便退入暗处,就连左熙都未曾感到房里少了个人。 叶明济闻言眼前一亮,“这位公子,你需要什么,老夫立刻去准备......”话还没说完,便看左熙很是不温柔的扶起床上昏迷不醒的令狐娴,随后便被粗暴的打断了话:“只需要你们的人都出去。” 拜不靠谱的主子作死的习惯以及不靠谱的体毒随时都可能发作所托,令狐云漾早就无数次给他现场教学,及时替主子控制发作的赤炎的手法他早已了如指掌,只是这次直接昏迷还是头一次...... 道了声得罪,左熙谨慎的运起内力试探令狐娴的脉络,心里想着令狐楼教导的,一点点压下心口那团炙热的火气。 直到体表的火红逐渐褪去,体温降至正常,左熙才敢松口气。内力亏损的如此厉害,这丫头是跟一群人打架去了么?一出他们这些人的眼皮范围,就少不了折腾几次。 -- “哦?!” 装横华美(骚气)奢侈的殿堂,一身赤色绣龙五爪常服的男人优雅的翘着腿倚躺在贵妃椅上,邪里邪气的笑容令跪在堂央的密探心惊胆战。“龙闲郡大权竟然甩手交给几个少主,令狐娴啊,胆子当真是不小!” 苍澜么? 他纤长的手指绕着发梢的狐狸尾,桃花眸子不自觉眯成一条直线,跑出了王朝的疆域,看谁还能护着你。 那只狐狸可是分外的惹眼呢...... 苍澜篇 第三十一章 王妃,他栽了 从小自力更生的苍雪王爷从来都不知道被别人救了是什么感觉....... 这次可谓是意外中的意外...... 故此某王爷在自己的寝室醒来后看到自己左膀右臂很是担忧的守在榻前,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那个该死的女人呢?” 水空和云苏皆是一愣,哪个女人? 府里有过女人? 水空突然想起之前在爷身边似乎“图谋不轨”的那个新娘,皱着眉抱拳:“爷,难道是那个秦家的女人?”那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还真没有过分在意,现在看来倒是自那时就不见了踪影。 “她不是秦家的......是.......” 轩辕澈话说一半突然止住,手扶上臂间的伤...是王朝的人呐...... 几乎是一刹那间收回了略有迷离的眼神,轩辕澈轻挑一笑,“云苏,你带人,去叶府,把本王脱逃的王妃找回来...” 云苏惊得瞪大了眼睛,就连水空也怔在原地...... 他们没听错吧...向来不近女色,一度认为是有着龙阳之好的苍雪王爷要让他去请王妃?这是王府要有女主人的趋势?“不是......王爷.....这......”云苏很是为难,忽然间又回神,不对,等会儿......“王爷,您让我去哪儿接?” 叶府? 爷啊,您别闹,叶府...那可是连皇上都敬让三分的地方啊...让他去叶府找人? 轩辕澈没有搭理他,转而看向水空,“你带人,去秦府,将本王那名义上的岳母接来,秦丞相如若不许,直接抢。” 爷真霸气...... 水空一听这更不靠谱的命令,更是险些一跌...“爷...这...”您是在开玩笑呢吧...... 这抢岳母还是天下第一人...... 转观叶府,仍是照旧的鸡飞狗跳...... 继左大郡王费尽心力的把半只脚踏在黄泉路上的令狐娴拉回来之后,又经历了一个后继发作的惊心动魄的夜晚,才算真正把这个主儿的毒压制住了。 看着半空中渐飞渐远的金翎鸽,左熙回到房里,无视掉正倚在病榻上毫不顾及形象,喝粥嚼肉的无良主子,哀叹口气,坐在八仙桌前发着呆。 “看什么看....我都饿了三天了,还不让人吃饭了?!”饿坏了的令狐娴恨恨的白他一眼,在她这里,天大地大,睡觉与吃饭并列第一,怎么能忍受的了三天不进食的苦日子... “自作孽.....”左熙脑袋一抽脱口而出,特想立刻举爪向天发誓这句话不是故意的... 果然下一秒令狐娴脑门压下三四条黑线,这是在提醒她№作№die么? 左熙假装淡定不认怂的摸摸鼻子,好不自然的转移了话题:“皇上已经平安进入龙闲郡疆域,有叶曦和叶家的暗卫护着,我也派人过去暗中护送了。”“嗯,老头儿呢?”令狐娴向来不担心这几个左膀右臂会把她的命令办砸。“放心...”他闷闷一笑,又想起了叶琦前辈的急信中那种恨不得捏死令狐娴的语气。“叶前辈也已经迁出了帝都,正在去龙闲郡的路上,不过,殿下这次出逃,倒是把老人家气的够呛。” “等会儿?”突然,她粗暴的打断左熙,不对啊.... “不对不对...左熙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苍澜叶府的?” 终于捋清了事情来龙去脉的令狐娴一句话把暗处的燕云吓得一哆嗦,“叶老头都知道我跑出来了?话说你都没察觉,他那天高皇帝远的,怎么知道的比你还快?” ............ “燕云!!你给我粗来!!” 合着狐卫还有这功能呢?!! 左熙微愣,这房里还有他人?! “少主子...”燕云见状只得从暗处现身,负荆请罪般的先跪在她面前,一副我认错你别怪罪我的样子...“怎么回事?”她千辛万苦隐瞒下来的啊,这才多久就露了馅,还让老头儿知道了!!这人生,这自由,还能不能让她好好潇洒一下江湖了?! 左熙目瞪口呆,震惊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燕云,燕云....这个名字好熟...... “回少主...是沐歌传书询问的叶太爷...属下才得以找到殿下....” 中心思想——全是沐歌的锅,他就是个跑腿儿的... 左熙一听沐歌,终于找到了断了的记忆...燕云沐歌,这不是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六尊之一狐卫的左右么...左使飞刃,右使千指.... 哦豁,殿下啊殿下,你这还瞒着一个呢?! 逃不过左熙一直疯狂暗示求关注的眼神,令狐娴扔过去靠枕,“想什么呢,这是我家母后大人的人,这不是...”回想到这为了护佑她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的母亲,刚刚炸毛的人儿又瘪了下去...... 左熙看情势不对,低下头果断当了隐形人。 王朝这位皇后,在哪里都是说不出口的可惜与禁忌。 “啧啧.....左熙......”下一秒某公主满血复活又开始打起了歪主意...... 被点名的左大少主虎躯一震,迎面对上自家主子邪肆的笑脸,只觉得脊背发凉。“要知道就连江湖六尊之首的天火山庄都没能查出狐卫的主人,你说你该怎么办呢?”悠悠的话语响起令左熙有了极为不详的预感..... 被赤果果的威胁了...... 亏他上一秒还想着回去和几个兄弟一起分享这爆炸性小道消息,没想到下一秒主子就要杀人缄口...... 燕云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生怕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就会引火上身。 跟在令狐娴身边将近十多年的左熙可深知这世上,只有她五殿下想不到的,就没有她做不到的!天知道刚回皇宫那几日是要多热闹就有多不安宁,他可还记得主子就这样一脸无辜的笑容将再三挑衅的大公主一脚踹下了冬天的冰湖,最后还恶人先告状梨花带雨的闹的皇帝赏了令狐怡三十大板,还有一次在婉园和婉妃吵了一架,婉妃也是自作孽的推了主子一把,结果倒好,主子踉踉跄跄,三跌两倒把这位殿里边本来就不多的值钱的玩意儿摔了个彻彻底底粉粉碎碎,瓷器碴子啥的扎的婉妃半月没下来床,最后还不知道怎的,皇上罚了婉妃禁足三个月....... 左熙自此以后,倒打一耙的功夫谁都不服,就服令狐家的大魔王...... 走神走到令狐娴所能容忍的极限,左熙悻悻地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主子啊,属下想和燕大侠交个朋友.......” 、 被胁迫的感觉是真心的不好,不仅仅左熙有此深切的感悟,此时久久徘徊在叶府大门前不敢上前叩门的云苏同样感同身受...... 叶家在王朝可是皇商,再之前乃是朝中武将世家,江湖上亦是有着叶家的传奇。在王朝之外,哪怕是叶家的分支,那也是一方显赫氏族....更何况...... 云苏叹了口气,抬头看叶府那财大气粗的牌匾,这么个不起眼的叶氏分支,也是他苍澜名义上的皇商啊,苍澜大半个盐粮生意都笼络在了叶家.... 所以,就连皇上来了,都得给上几分面子....而现在...他却要进去找叶掌柜要人...... 这比杀了他还痛苦..... 万分无奈与忐忑下,终是上前一步,硬着头皮敲响了叶府的门...... 苍澜篇 第三十二章 稀客,这是真能惹事 “哟,这位公子,您又找谁呀?” 门房的小厮打开门,一看这阵势,咧开嘴一笑,这两天府里来的人还真不少啊,简直就是异于往常的热闹。 “老爷,门外苍雪王府来人求见....” 管家到书房禀报正在对帐本的叶明济,“苍雪王?”叶掌柜一愣,蓦然想起几日前被燕云带回来的一身凤冠霞帔的令狐娴,心下了然,“让他们先在前堂候着,老夫随后便去..” 他们这小公主一来就这么能惹事么? 云苏这还是第一次进了叶府的大门,与京城众多富贵人家不同,叶府尽管富比国库,但府内装横清简淡雅而不失高贵,一切布景都修整的井井有条。前面管家带路直奔客堂,作为来客,云苏也不敢放肆的四处张望。 “稀客稀客,云公子的到访当真是让叶某的寒舍蓬荜生辉啊!” 迎面,叶明济很是客套的迎请着,将云苏邀进里屋又难免寒暄了几句,见云苏实在是一副忍不住想找人的焦急样子,这才明知故问:“不知云公子今日拜访有何要事?” 尽管云苏看出了叶明济很是明显的明知故问,但还是压下心急颇有礼貌的推揖笑问:“叶掌柜,不瞒您说,在下奉苍雪王之命前来迎王妃娘娘回府!”“哦?”叶明济适时地疑惑挑眉,“老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云公子不应该是去秦丞相府邸寻王妃娘娘吗?” 是啊,本该去秦相府的,鬼知道他们王爷又搞什么鬼? 云苏腹诽,也不敢质疑王爷的命令,倒是听水空说,昨夜的女子桀骜不驯一脸张狂的样子,绝对不是秦家的表小姐.... “额,这个......叶掌柜有所不知,昨天云某查到,王妃是被人暗地调换了,而当天成亲的新娘,正是贵府小姐.....”应该是吧,云苏胆战心惊的胡说八道脸,这么直白的说人家闺女莫名其妙的成亲了,希望叶掌柜不会直接把他轰出去!“诶,老夫可不敢担此重罪啊,云公子莫要开此玩笑!”只见叶掌柜瞬间严肃起来,笑话,谁作死要调换苍雪王府的王妃娘娘,先不说重罪,就单单是苍雪王那位爷的王妃还有谁敢上赶着当的..... 想到这儿,叶明济眼皮狠狠一跳——当然,他也没想到刚来家里的那位祖宗,会一来就惹上这么大的麻烦,更麻烦的是他还不知道这该怎么解决........ “叶掌柜通融一下,云某也是按令办事,当眼见为实,还望见谅。” 云苏本就白净的书生脸一客气起来,叶明济也不好意思拒绝,沉吟片晌,唤来家人:“去把欣儿叫出来...云公子,欣儿是老夫唯一的女儿,不知是否是公子所寻之人!” 不一会儿,客堂外款款走进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女,一身粉藕荷棠的裙裳,乌发轻挽,面目清秀而不失大家闺秀气质,优雅间带着女儿的娇羞。“爹爹,您找我?”叶欣进来福了身,乖乖的站在那里。“欣儿,这位是苍雪王府的云公子。”叶欣偷摸抬眸瞄了几眼,粉红了脸颊,腼腆一笑:“欣儿给公子请安...” 云苏来访之前专门找水空询问了那日的女子特征,这仔细一打量,满满的温婉娇弱,哪有水空所言的凌厉!下意识地轻轻摇摇头,见叶明济笑眯眯的样子,忽而低低一笑:“听闻叶掌柜刚认了一位待如己出的义女,不知能否,也让云某见上一见?” 眼见着叶明济脸色微微一变,云苏暗自得意,他的密探,可是比皇上的还灵通! “哈哈,当真是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苍雪王的眼线啊。”叶明济很是不客气的回击道,“只可惜,我那义女年幼体弱,自从到了京城后,再未离开过叶家门府,何来成为了王妃一说!”强硬的语气,愈发让云苏认为这个义女有鬼,能让叶明济都如此忌惮维护的人,还能有谁?更何况,他家王爷点名了要来叶府要人。 刚刚想找些托辞见见这位叶府新小姐,不想这时他的暗卫突然闯过来:“公子,咱们的人在后院和叶府侍卫打起来了........”瞬间,云苏感到无比头疼,提着眼角看向正在听家人禀报的叶明济。 和云苏的暗卫起冲突的,不是叶府侍卫,而是左熙和燕云...... 真尼玛头疼...... “云公子这是何意?!”转观叶明济已是带上怒意,在人家地盘上干亏心事被发现了,还和人家打起来,这真是有够棘手的...... 更让云苏掉面子的是....自家暗卫竟然还是惨败的一方.....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把他的人逼到去前院寻他求助的两个侍卫,身着皂色劲袍,一人墨云冠,鲜红的玛瑙珠子坠在发稍,黑衣暗绣银鱼禅云,肋下宝剑一看便非凡品;另一人虽然看上去稍有逊色,然而袖口的银丝掐线,确是真真实实的......王朝绣艺..... 四国中罕见王朝独有的银丝掐线暗纹,要么是王朝中有身份地位的贵族,要么便是四国身份显赫到进出入王朝自由无阻,就像苍澜叶家,蓝都欧阳氏...... 这样的人被当成侍卫,房里的这位不管是不是他所要找的人,想解决,似乎真的有点棘手了..... 燕云和左熙一左一右,守着自家主子的房门,时不时给对面飞过去几个眼刀子。他家主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就算令狐娴什么也不肯说,但就冲苍澜苍雪王府出的这档子事,傻子也能猜出来,这个丫头本来就宝贵的内力是给了哪只白眼狼! 云苏看叶明济很是担忧的脸色,便知道,这里面的人,十有八九便是今日他要找的......顶着门口两位煞神的压力,他向前一步礼貌性的作了一揖,“叶姑娘,在下乃为苍雪王爷亲信,今日奉王爷之命,前来迎接姑娘回府......” 半晌,一片死寂....... 云苏的人有点气恼,见左熙和燕云还幸灾乐祸的撇嘴闷笑,云苏火气也蹭蹭上涨,一使眼色,身边早就按耐不住的亲侍瞬间窜出去和左熙燕云较量起来.然而反观那两人,即便以一对多,却仍然显而易见的游刃有余。 突然,几枚棋子如若雷霆一般破窗而出,一一准确的击中了云苏的亲侍的定穴,两人见主子出手,收回攻势,又守到了房门两边,幸灾乐祸的看着被令狐娴独家定身手法打中的几个人。 “叶姑娘?!”云苏眼睁睁看着窗户上的破洞,很是不可置信! “唉....”屋内,女子轻灵的声音响起,轻微的桌椅与地板摩擦的声音,脚步声随着话语渐渐临近。“窗纸又该换新的了....” 吱呀一声,房门终于如云苏所愿,缓缓打开。 苍澜篇 第三十三章 撵人,念完经打和尚 “窗纸又要换新的了......” 那女子轻佻的尾音愈发邪肆,随着房门慢慢被打开,云苏终于看到了这个女子的真面目! 水蓝的锦缎飞绣了无数的云海纹饰,银丝掐线缀在裙稍如若水波潋滟,腰环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水蓝的蜀锦绣鞋没有过多点缀,唯有一尾凤凰花从左开到右。 饶是云苏见识过各个国家各形各色的无数的美人尤物,却无力在这个女人面前评价其他的美艳....... ........这种如若天工的堪称绝色...... 然而那绝色的面庞毫无表情无分喜怒,青丝微挽恰到好处的一支步摇相箍,步若金莲,轻而静,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白皙的手指把玩着几枚棋子,眉目间一派傲气! “找我?” 开口便是凤眸一挑,直直的看向还在发愣的云苏,上位者的气势油然而生。 “!!”云苏恍然回神,连忙半跪行礼:“云苏给王妃娘娘请安!”“属下给王妃娘娘请安!”云苏一跪,身后的侍卫也不敢失礼,见此状,令狐娴好笑的眯了眯眸子,“找错人了呢.......” 悠悠的声音意料之内的欠扁,云苏刚想解释几句,抬头却见那女人已经和两个侍卫走远,直接将这些还在行礼的人晾在了原地...... 愣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看向已经心生邪火的云苏。 这还是第一个在他面前这么嚣张的人.....云苏盯着那几道背影暗暗磨牙,“解开他们的定穴,回府!!” “回公子.....解不开.....” 侍卫早就试过解穴,却都被一股强劲的气力震开几步之远.... 哪怕是气得跺脚,无奈之下,云苏只能让人把这几个背回去... “殿....小姐怕不是无意间闯了苍雪王府吧......”左熙跟在她身边多年,早就摸清了自家主子这脾性,她坑别人是信手拈来的事,但是别人想坑她最好还是掂量着来.....就算苍澜这位爷成亲能把京城搞成鬼样子,只要他们主子不想,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趟浑水里的....... “......”令狐娴轻轻一挑眉,瞥了眼左熙,“那又如何?” 她的哥哥的上辈子巫马,莫名其妙为世人所不知的死在了秦府;苍雪王明明一代枭雄却因为巫马的毒而被迫改变命运,这些,她怎能告诉身边人.... 更何况..... “我可巴不得这四个国的水更浑一些呢......” 王朝迟早要面临内外交困的局面,与其任由这四个国家恢复元气,还不如她来折腾折腾,免得以后给王朝带来致命的麻烦! 一脸的邪魅,配上这么一张具有迷惑性的脸,左熙秒秒看到了一只祸国妖精...... 左熙懒得理会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 苍雪王府...... 尽管异常气愤,但一进了王府,云苏还是乖乖的把毛理顺了才敢去见轩辕澈...... “办事不力....” 一进书房,轩辕澈便看穿了云苏的掩饰,低沉的声音显得书房格外空荡荡的。水空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云苏回禀。 “不承认?还口出狂言?”轩辕澈手托下巴冷哼一声,眯着的眸子里却含有笑意,“爷,那个女人如此张狂,更何况是不知道被何种人等暗换的,您何必......”何必什么....王爷想做什么,饶是他跟在轩辕澈身边七年之久,也无法揣测出王爷的想法...... 见云苏蔫头蔫尾的不说话了,轩辕澈这才看向水空,“爷,秦姚夫人已经带到府里,安置在后院,不过.....是属下妄自接过来的.....”水空挠挠后脑勺,头疼似的一笑,“秦家把秦姚夫人看护的太紧,属下知道秦相不可能放人,就....直接捎过来了嘿嘿...” 见此,轩辕澈难得没有斥责他擅自行动,反而赞赏的点点头,“云苏,你派人把秦夫人在王府的消息散出去。”他手指扣在腰间缓缓摩挲着。“爷,要不然,属下去把那个女人强行带来?”水空在旁,看到自家爷少有的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凑过来出着馊主意... 轩辕澈闻言,更是难得的投过来一个欣赏的目光,正因为这个眼神差点被激动冲昏头脑的水大将军,被苍雪王爷的下一句话浇了盆冷水..... “你不是她的对手。” 轩辕澈叹了口气, “等等吧,她会来的。” —— “左熙,” 跟在令狐娴身后的人莫名其妙被点名,不自主的一哆嗦,“小姐?”“你看,有燕云在这里,我要你还有何用?”身后只跟着他和燕云两人,但左熙能察觉,四周还有着燕云让沐歌派来的一支暗卫在跟着,况且,令狐娴亲自挑选赐名的玄字暗卫也在赶来的路上....... 这里似乎真的没他啥事了..... 但是被这个丫头没心没肺的赶人,再回王朝去面对皇上太子龙闲公主一同甩手的政事......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殿下,咱这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令狐娴轻飘飘的瞥他一眼,“你觉得呢?” 内心似乎遭到了一万点暴击还不止...... “哦,对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一脸回光返照的左熙,“回去之后,替我给父皇还有叶老头问个安,顺便把金珠银珠和紫馨差人送过来!” “......” 认了命的左熙屈膝拜别自家无良主子,“那,属下就此告辞,殿下保重!” “嗯,父皇暂居龙闲郡,尽管临朝听政,但不会插手我交代你们的事,兵不可废,民不可不安,时时监察帝都的消息,尤其是夏全与外界的联系!” “属下遵令,定不辜负主子信任!” 这一天,叶府的客人来了又走,令狐娴背对叶府大门,疲惫的倚着,闭上眼睛,静静听着马蹄声愈渐遥远。“燕云,带人,去秦相府,把后院的秦姚老夫人带出来。” 轩辕澈不帮她,她自己也可以,只是看她心情罢了。 当然,给不给轩辕澈治病,也看她的心情! 然而..... 燕云刚刚离开不到一个时辰,便毫无收获的回来了.... “殿下,秦姚夫人被人提前劫走,我们扑空了。” 正在练剑的令狐娴眼皮微微一跳,似乎有些不祥的预感“被谁?” “苍雪王府.....” 心中十万个草泥马飞奔而过,轩辕澈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她不动声色的收了流华,唯有剑柄与剑鞘咬合的瞬间,沉闷的声音,却让燕云瞬间感受到了外放的寒意! 她答应了秦柔嘉,将她与她的母亲带离秦府,并护佑她们终生,而且,她会尽力救治秦姚,这才换来这个苦女子的信任..... 现在可好?..... 苍澜篇 第三十四章 夜客,三张面具 二更天,夜空漆黑如若泼墨,像黑黝黝的野兽,吞吐着静寂的街道,月亮缩成了弦,微弱的是乌黑一片中唯一的一丝光芒....... “王爷,不早了,歇息吧......” 苍雪王府,一处院落还灯火通明。 水空在书房看着桌案后丝毫不知疲倦的轩辕澈,默默打了个哈欠,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劝道。“不急,”轩辕澈靠上椅背,轻轻阖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有客远来,歇息急什么.....”话语间,唇角却已是不自觉的勾起。水空见状也不敢多问,实在是困倦,云苏已经坚持不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他甩甩昏沉的头,走出书房一跃上了房顶,想借着夜风醒醒神。 这么晚,又有谁会来呢...... 苍澜京城主街,空荡荡的巷子,隐隐传来打更的梆子声,伴随着遥远的犬吠。一道黑影凭借轻盈娇小的身形飞快闪过,三转两转已是接近了曾经显赫一时的苍雪王府高墙之外,略微迟疑之后,忽然脚尖轻点如鸿雁一般悄无声息的越过四米高墙,像是常客一样轻车熟路的穿梭在一个个院落,避开巡逻的侍卫,向府深处略去。 “谁?!” 等到深夜造访的来客离苍雪王的书房很近了,屋顶上的水空这才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心下一惊,本来对自己的武功很是有信心,此时却难得乱了心神,来人竟然将气息收敛的如此干净,绝非寻常之人。莫非他就是王爷口中的客人?! 不对!随之而来的明明是很浓烈的杀气!! 如同凭空出现一般,墨一样的世界里,眼前却是突然闪现一道黑影,直击面门。水空刚想迎击,那人的步法极其诡异,影还在眼前,而身却已绕至身后,一个硬邦邦而冰冷的东西瞬间抵在了他的定穴上,防不胜防!水空冷汗直流,直觉感受到,那是一把短刀的刀柄! 这个人有绝对压制的实力杀了他!! 那人冷哼一声,根本不屑于与水空较量,在院子里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非常粗暴的一脚踹开书房大门,迈着毫不客气的步子,如同出入无人之地的走了进去! 轩辕澈早就听到了房顶微弱的声响,更是知道水空拦不住这个家伙,见她好不嚣张的走进来,没有一丝惊讶,倒是还在与周公博弈的云苏,被踹门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险些跌倒在地上。刚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一抹银色寒光闪了眼睛这才彻底醒了吨...... 银质的刀柄上镂空嵌着几颗深蓝色的宝石,白森森而削铁如泥的刀刃此时正顶在轩辕澈的喉咙上,看他还是那样一副好不惬意的样子,来人气的磨起了牙! “爱妃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终于,一番僵持之下,倚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男人缓缓开口,眼睛微微眯起,恍然间含着一闪而过的笑意。只见刀刃又压下一分,一道若有若无的血痕渗上皮肤。 这还不是一般的恨意啊..... “本小姐就知道是你!” 那夜她护他,为他疗伤,还算有相互的利益,但是那时候不帮她名正言顺的将秦夫人带出来就算了,现在已无交集,她已经决定处理完秦夫人的事再不插手苍澜乱事,偏偏半路这个男人将人劫走! 这不是成心想再把她拉进这摊浑水么?! “本王将岳母大人接进府赡养,难道不正常吗?” 轩辕澈微微挑眉,狭长的眸子贪婪的盯着压迫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半露的面庞,没有半点脂粉,那双眼睛含着本不应该属于她的冰冷。 令狐娴自是知道自己理亏,沉默半晌,手下力度又加大一分,“爱妃这是要谋杀亲夫?!”低沉的声音满是诱惑的磁性,还没说完便被蛮横的打断:“把人交出来!” 云苏见自家王爷被一个黑衣女人劫持,吓得刚想溜出书房,突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头顶一阵凉风袭来,抬头一看,险险擦着头皮而过的一支银镖正插在眼前的门框上..... “本王不管你与秦柔嘉谈了什么条件,总之,苍雪王府不能没有皇上赐婚的王妃,”轩辕澈难得说了这么多,紧紧盯着令狐娴,却因为对方毫无表情变化而失望。“所以呢?”她尾音轻巧,透着危险。“与本王大婚的,是你。” 轩辕澈从来没有像这样认真的对一个女人这样说话,自认为是个女人都该动心。 然而.... “与苍雪王爷你大婚的是秦府表小姐秦柔嘉啊,” 令狐娴笑得灿烂,手下不动声色的威胁着,大有你不退让咱俩就这样耗下去的意思。 “呵,叶小姐远道而来,不打算在苍澜好好颠覆一番吗?”杀手锏一放出来,令狐娴面色不变,心里却是炸了锅....“此言何意?” 她是王朝之人只有叶明济知道,而轩辕澈话语明里暗里不正是说她从王朝而来吗!! “字面意思。”轩辕澈莫名其妙笑得很是灿烂。 脖颈的刀刃下浸出了血丝,他却不顾威胁强行而迅速的抬手,一把拉下了令狐娴脸上的黑罩面。一连被这个男人扯了面皮两次,再好脾气的人都牙痒痒了,更何况睚眦必报的令狐娴.... “啧,绝色。” 平生无数次被自家哥哥调戏的龙闲公主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像此时一样想杀人的心情! 这样一失神,却被轩辕澈颠倒了局势。纤细的手腕被拿捏的死死的,迫使刀尖指向自己。他逼上刚刚还嚣张至极的令狐娴,将她挟制在书桌上。 “皇命在身,不如王妃从了本王?!” 气息喷在少女的脖颈,娇小的身子让轩辕澈瞬间想起她可能还未及笄!见识了这个丫头三种样子,一身红装的傲然妩媚而邪肆,水蓝绣裙的清冷如竹,夜行皂衣的杀气腾腾....倒是十分想见见她还有什么面孔! “你特么敢动老娘一个试试!!” 哦,这是炸毛了的样子吧。 轩辕澈轻笑,她都被刀尖相逼还敢这样有恃无恐,到底还是个聪明人。“那本王就认为,爱妃默许了。” 云苏本来看到自家王爷制住了刺客还很庆幸,却不想竟然见到爷不为人所知的一面,差点惊掉了下巴,刚想确定一下这是不是真的却见这俩人像无事人一样相安无事的分开.... 艾玛刚刚出现的果然是幻觉! “本小姐年方十三,你到也真开的了口!”令狐娴将“噬月”还回刀鞘,咬合的声音赌气似的故意弄得很响。“叶小姐身形倒是与秦小姐别无二致。” .......我谢谢你的夸奖...... 被毫无痕迹的怼回来的令狐娴呵呵一笑,“那王爷想要怎样拿我混淆视听呢?!”“这个爱妃无需担心,本王自有安排。” 完成了交易的令狐娴虽有不甘,但能把秦老夫人带回来,还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苍雪王府。然而一夜之后大街小巷传诵的流言蜚语却让听到消息的令狐娴感觉信了个鬼了!! 苍澜篇 第三十五章 哟呵,秦小姐来了? “哎,听说了吗,那天苍雪王大婚,新娘被换了!!” “什么?这可是抗了圣旨的,谁这么大胆啊?!” “听说啊,秦家表小姐不愿嫁,但是那个女人想嫁,就暗自把新娘换了!” “这叫啥,这叫偷梁换柱,移花接木!!哈哈哈。” “那新娘到底是谁啊?” “竟然真有痴心人啊,这年头还有谁敢嫁给苍雪王!” “叶府的?叶府小姐还没及笄啊,怎么可能呢!” “不是,是叶府义小姐,听说进京就是为了王爷来的!” .......... 令狐娴假装镇定的坐在饭桌上,提着筷子暗暗思索昨晚没把这个男人一刀戳死就是个错误...... 呵呵他个无需担心,谁允许他这样安排剧本了!!....... “娴儿?” 叶明济小心翼翼的唤回神游的令狐娴的心神,他现在凌乱到也迫切想知道这是什么个情况...... 王朝金贵的公主殿下在他这儿突然之间认了个干爹不说,还糊里糊涂的被嫁了个人....这要让王朝皇帝知道,他可就是叶家罪不可赦的罪人了啊....... “??”令狐娴回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冷颤,“嗯,是这样的。”怏怏不乐的应了一句,心烦意乱的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菜。“可是,这......”叶明济明显会意错了重点,他没想到令狐娴竟然真的是心悦苍雪王已久...... “那....那漠狐皇帝....会同意这门婚事?” 同意?会同意就怪了!! “消息传不到王朝去的,谁都别想知道!”眯着眼睛微思片刻,笑眯眯的瞅向燕云所在之处,后者被这么个眼神瞄的浑身一紧..... “就怕左熙那个家伙嘴秃噜了...”她摸摸鼻子,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明明接近秦家是为了找到当年巫马被害死的真相,明明只是想解决完这件事就离开.....明明.... 她当初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同意把自己嫁出去的...... “刚刚王府的管家来送了聘礼,这是礼单,到都是些稀奇的物件,看来苍雪王还是挺看重你的。至于苍澜皇帝那边,因着叶家,也不敢多说什么,还有嫁妆,我派人给你送到了京郊的别院里,那里全是叶家的仆人,要是在王府呆不下去了,随时都可以回来......别看咱苍澜叶家比不上王朝的权势,但是护住殿下还是足够的!”令狐娴默默听着,暗搓搓的想这个老头到底是不是第一次嫁女儿,怎么说的这么溜..... “叶伯伯,我还没及笄......” ....... “没及笄你就这么迫切的把自己嫁出去!!” 叶明济彻底不知所措了。 —— 叶家义女偷换新娘的事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不难被人直接弹劾到皇帝面前...... 更让苍澜皇头疼的是,碍于叶家在苍澜根深蒂固,他还不能说什么!“秦简,你看看你办的好事!!”龙颜盛怒,龙台之下跪倒在地的老丞相便遭了殃。“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他也没想到在他的府邸,竟然还能被人做到偷梁换柱,而且他那疯疯癫癫的妹妹还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劫了出去,现下还毫无消息!“秦姚被劫,你说该怎么办?”“皇上放心,锦年已然痴傻再无神志,定不会泄露消息惹来事端。”“那现在,苍雪王妃怎么办?!” 秦简抹了抹额角的冷汗,颤巍巍回道: “陛下,臣听闻叶家这个义女来自乡野,而且苍雪王对她颇为待见。如若我们能拿捏此人,既可监视苍雪王府,也可笼络叶家,乃一举两得之事!” 轩辕宏冷静下来权衡着利弊,“今日叶家女儿回门,传朕旨意,宣苍雪王妃明日进宫觐见!” 今日是回门之日,本来嫁夫三日回门探亲,到了轩辕澈这里生生拖成了十日,然而叶府之外,亲王之礼的排场,为首开路的是象征王侯至尊的六骏车撵,浩浩荡荡的随行侍卫高举着吊旗和华盖,描金的大字张扬的绣着“玖”字!四周的百姓打了鸡血样的兴奋,追在车架两边,凑热闹的看着车队缓缓行驶到叶家府门前, 这是苍雪王凯旋回朝后第一次离开王府,还有这么大的排场!秦府,秦恋芝听着下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双手紧紧绞着手帕,精致的妆容略有扭曲。“你们在那里嚼什么舌根子!秦家养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歇斯底里的声音丝毫不像平日里人前温婉贤惠的样子,几个丫鬟惊恐的看她一眼,慌忙低着头去干活去了。 秦恋芝咬咬牙,快步向着父亲的书房走去,想她尊贵的相府嫡千金,想要什么样的富家子弟没有,偏偏为了轩辕澈等到了十八岁还未嫁人,没想到这一战回京竟是他受暗杀生死不明的消息,而她的父亲未经她同意便上朝取消了这个婚约!“爹爹!您不是说,苍雪王爷身受重伤卧床不起吗?!!”“芝儿,不可胡来!”秦简正在处理着奏折,暗地里把弹劾他的折子扣了下来,见女儿气冲冲的闯进来,不觉得也来气。 “爹,苍雪王妃本应该是我!!”秦恋芝见从小宠溺自己的爹爹对自己发了脾气,微愣之后,各种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芝儿,你适合更好的,过些日子太子就要纳妃了,皇上有意将你许给东宫。”“我不稀罕太子妃,我就想要那个男人!!”“你!!你给我回来!!”秦简气的火气上涌,脸色通红,眼睁睁的看着秦恋芝闯出书房,“气死老夫了!!” 叶府大门口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苍雪王府的队伍排到了官道的尽头。秦恋芝坐在轿子里催促着轿夫再快点,一到叶府便飞快的下了轿子,直奔门前那个极为显眼的马车。“这位小姐.....”“滚开!” 见到这位主砸场子一样的气势,推开上前拦截的士兵,直接闯到了苍雪王的车驾前,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一阵唏嘘。 “轩辕澈!本小姐等了你六年,你就这样娶了别人!!” “......”马车里,男人闻言惊讶的轻挑眉毛,冷冷一哼。“秦小姐怕是认错人了,本王从未答应过别人什么,莫要强施与人。”他捏着因长期手握兵器而生出厚茧的指节,语气清冷。“你!” 府门外的聒噪声终于让正在与燕云几人切磋的令狐娴容忍不下去了,提着“噬月”便杀了出去。叶府大门终于被打开,翘首以盼的百姓们刚刚一场轰乱,便被这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丫头杀气冲冲的气势震慑住...... 秦恋芝也被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嘲讽几句,只听马车里的男人轻轻一笑:“爱妃为何要提刀来迎接本王,可是本王哪里做的不合了爱妃心意惹恼了爱妃?” 低沉而明显含着宠溺的语气,让秦恋芝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痴情的追随轩辕澈六年,何曾听到过他这般语气说话,而且还是对一个女子! “大清早的带着你的烂桃花扰人清梦,罪不可赦!” 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秦恋芝一番,那天探索秦府,她便见到过这位秦府千金,没想到还是个喜欢轩辕澈的痴情人。 苍澜篇 第三十六章 出手,莫名其妙 “哟,这不是秦小姐吗?怎么,大清早的赶在别人回门之时求做小?...”“你!”“哎呀呀,真不好意思,本王妃善妒,就算王爷可怜你,收了你做妾室,本王妃也绝不会让你踏进苍雪王府的门!”马车里,轩辕澈低低一笑,这个丫头,倒还是个伶牙俐齿的。“你!你这个乡野村姑,你有什么资格配得上王爷!你比那些低贱的下人还不如!!” 这一番话犹如炸弹一般,让人群瞬间议论纷纷,令狐娴冷冷一笑,她无意于轩辕澈,不过是互相合作的关系,但是也讨厌应对这些莫名其妙的烂桃花。“你问本宫什么资格?嗯?”她笑若桃花,眼神瞄上静悄悄的马车,“齐伯,送客!” 听到吩咐,叶府的管家随即出来派人清场,丝毫不给苍雪王府面子。秦恋芝万分没想到她还敢这么做,呆楞在那里,忽然听到马车里的男人终于开口:“齐管家且慢!来人,送秦小姐回府,告诉秦简好生看着他家女儿,别放出来乱咬人!” 再这么闹下去,这回门他能不能把人接回王府还是个未知数!想到这儿,又给秦家记上一笔。 “轩辕澈,你!你敢这么对我!!唔唔唔......放开我,你们这些死奴才!!放开本小姐!我可是相府千金!!你们....” 她的资格?笑话.... “爱妃可否满意了?”轩辕澈终于掀开车帘下了马车,突然见了光,四周百姓慌忙跪倒一片:“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满意什么?”令狐娴大大咧咧的站在那里一脸懵懂。 这给刚刚知道消息赶到府门口的叶明济吓得满头汗啊..... “.....苍雪王,小女年幼不懂事,怠慢了王爷,还请王爷进府歇息!” “不必了。”轩辕澈大步走上前去,“本王接了王妃便回府!” 果真是接了就回府,连衣服都没得换,直接被连骗带扯的上了马车的令狐娴还没来得及嘱托事情,车驾已经缓缓离去。 “.....有你这么赶鸭子上架似的回门吗?”令狐娴郁闷的放下车帘嘀咕着,瞪着另一边的轩辕澈。“叶娴。”他闭目养神,轻唤着名字,被叫到的人儿翻了个白眼,这人十有八九把她家底翻了个遍,知道她在苍澜名字叫叶娴也不足为怪。“那日,你为何换了秦柔嘉?”“哈,苍雪王爷英明神武,貌若潘安,哪个女子不想一览王爷威风?”夸起人来一气呵成不带打草稿是她的优良特性。“潘安是谁?”轩辕澈还是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一个才貌双全的漂亮男人!”叶娴(此后苍澜篇均叫叶娴)无语的闭上眼睛,不想再搭理这个人....“是么?”他端起茶桌上的杯盏,探询似的看了她一眼,“从王朝跑出来,没人找你吗?” 叶娴莫名其妙浑身一哆嗦,想到了自家老头气愤跳脚的样子,“没人管我。”她装作不介意的样子又掀开车窗帘,“呵....”轩辕澈抿了口茶,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本王凯旋那日,及冠。” 显然,这位爷不太会找话题...... 马车里陷入奇怪的沉默之中,轩辕澈不说,她也知道,本来作为苍澜最受宠的九皇子他及冠的日子应是普天同庆,却接连遭受了父亲驾崩,京城夺嫡之争最不喜欢他的皇兄登基,连他自己被兄长算计暗杀,失去了一切自保的力量...... 想到苍澜皇派亲信送到王朝,她暗地拦截下来的信件,不由得对这个人又添了一丝愧疚。“可否有了字?”“玖月,本王字玖月。”平淡而低缓的语气似乎并不很是在意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心有不甘?”“......”闻言,他扭头看向面色平淡的小丫头,“何意?”“毕竟你也曾扬名大陆,是被人称颂的四杰之首。”他看她低头玩弄着自己的发稍,“何来不甘?毕竟......”长叹口气,马车已经走进了王府牌楼的前街,“毕竟没有永远的英雄,也没有人真的能笑到最后啊...”他起身走出马车,伸手示意还在车里愣神的女孩。 叶娴垂眸,小手搭上那只极其有力的大手,轻盈的跳下马车,抬头,是苍雪王府那金光耀眼的御宝。 “王爷!” 迎面,云苏从府中迎出来,看到轩辕澈领着的女子丝毫不像那日他所见到的嚣张样子,反而就是个乖巧可人的小丫头,一时愣在那里。“还不快见过王妃?”轩辕澈见他直勾勾的盯着叶娴,略有不满。“哦,云苏见过王妃娘娘!”见了礼,这才想起来要告诉王爷的事情,急忙跟上前,“爷,宫里头来人宣王妃明日进宫面圣,人还在花厅。”“嗯。”他脚步未停。但是很是照顾身边女孩的放慢了步速,叶娴什么都听的明明白白的,不禁皱起眉,最烦这些乱七八糟勾心斗角的事情,还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 “杂家给王爷王妃请安了,”厅堂里正等着的人谄笑着迎了上来,肥肿的样子不禁让叶娴想到了滚过来一个球想给他踹一脚。 “公公多礼了。”轩辕澈没看他,领着自家王妃往里走,“不知公公到府,有所怠慢,还望见谅。”叶娴扭着头笑眯眯的冲康世源应付到,却让这位见识过无数场面的康公公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敢不敢,其实杂家已经把口谕带到了,也该回宫交差了,那,那杂家就先行告退了!”本来还想给这位苍雪王妃来个下马威的康世源,背后冷汗直冒的离开了苍雪王府.... “?!!” 路过水潭时,叶娴终于发现了端倪.....“我的脸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自己如花似玉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麻子,是个人第一反应都是抓狂...“你想顶着那张脸招摇过市?”轩辕澈瞥她一眼,“回去拿水冲一下就好。”“不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自己来啊!!” “怕不怕?” 正在可怜自己的脸的叶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充满担忧语气的声音,不由得怔在那里。“怕什么?”“没什么。” 这可是只又滑又诈的狐狸啊,她能怕什么...... “明日进宫面圣,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本王在。” —— “........唉......”龙案后的青年长叹一声,放下手中轻飘飘的信纸,无力的倚上椅背,轻阖上眼睛,很是疲惫地揉着眉心,砚台的金杆上,一只雪白的金翎鸽悠然的啄食着米粒。“娴儿啊娴儿,你当真还是不让我省心.....” 把他一人留在帝都面对满堂文武和老奸贼不说,自己还不要命的跑到苍澜折腾,现在可好,若不是左熙及时找到她,她那要命的毒只怕此时已经阴阳两相隔了...... 这丫头,简直是能气死人。 “云,替我收拾下行装,你就回谷照看事宜吧。” 他轻轻说着,暗处一个灰衣男子闪出来,“主子,您要去哪儿?”“.......”令狐楼目光躲闪,“主子,巫云谷不能再没有谷主了。”瞿云一看便知他家主子已经做好回不来的打算,连忙劝阻道。 是啊,他怎么会想到,巫云谷竟然等了他五十年之久,曾经的好友瞿鹭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就这样帮他打理巫云谷到现在。 “我要去龙冢,不能不去,” “你去哪儿做什么?!!”瞿云一愣,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音吼出来,“闯龙穴,摘寒莲。”说的淡若轻云,但是龙冢的危险,二人皆知,进了龙冢,踏上那奇异的,滋养了万千种药草和毒物的黑褐色土地,不亚于踏进了鬼门关!! 苍澜篇 第三十七章 决心,下马威 “不,不行,你不能去,那里有多危险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瞿云,”无奈却又痛心的语调,是瞿云自从跟了他以来就从未想象过的。“我若不去,她会死的。”他不敢去看瞿云,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可是一想到那个本该在这里作为金枝玉叶生活的丫头,会更痛苦的死去,会不知道又投胎到哪里,他更希望现在竭尽全力和希望去救她,去挽回,哪怕可能性渺小。 瞿云一愣,他从小便听父亲说,神医巫马逍遥一世,为人处世极其薄凉,是那种绝对不会为了病人甚至身边亲友而使自己陷入困境的人,而自从他跟随了这位太子爷,更是见识到了,他最不在乎的就是别人的命! 而这么个随心所欲的人,却想为了一个人进龙冢! “主子,你喜欢她?!”瞿云贸然开口道,几乎是一瞬间,一丝喜悦从令狐楼眸中划过,又消逝殆尽。 或许是呢,他也曾拥有过她的笑容,但安雅爵如此轻松的从他身边把她带走,他便知道,潇雪不过只是将他作为一个哥哥,仅此而已,而到了这一世,命运又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们真的成为了兄妹,再也没有机会了。 只能将这份喜欢埋在心底,慢慢腐败成为尘土,不为人所知吧。 “既然如此,请您允许我随您一同去!”瞿云知道这位主子一旦下了决定,十头骡子都拉不回来! “云,你回巫云谷,继任谷主吧.....” —— “明日进宫面圣,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本王在。” “别怕,我在。” 轩辕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后一句话让眼前这个小丫头莫名其妙的失神而红了眼眶,“怎么了?”“没事。”叶娴条件反射的拍掉他伸过来想抹掉眼泪的笨拙的手,愣了一下,没敢去看轩辕澈的脸色,“不会让王爷失望的。”语气冰冷,好不像刚刚那副伤悲的样子,挣脱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向那日安置她的厢房走去。 被毫不留情地拍开手的轩辕澈本来很是难堪,却回想到那眼中不应该是那个年纪所有的悲伤,莫名心里一痛。 “别怕,我在。”任务中遭暗算受重伤,安雅爵找到她并带她离开时也曾这般许诺,就这样如冥王一般杀出了重围。 他想护她一世,她却只是陪他一时...... “过去了,都过去了.....”她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手上还有轩辕澈的余温。“玄夕,”“主子。”听到唤,梁上翻下一个黑衣黑罩面的青年,“王府守卫情况如何?”“大多数暗卫在苍雪王周围,”玄夕顿了一顿,“您身边有两个,”他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见叶娴叹了口气,“留着吧,”“遵令。” 暗处两个人一阵汗颜,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叶家那边可是安排了人?”她这半路插进来的抢婚拂了苍澜皇的脸面,不难想到会有各种小麻烦找上叶府,自己给叶明济惹的麻烦,怎么也得替他承担点.....“有左使大人在,您不必担心。”玄夕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怎么?”“主子,乌月大人也来了......” 闻言,叶娴眼皮一跳,“什么玩意儿?你说谁来了?”花瞳这是没事儿可干了么!跑来苍澜凑什么热闹?! “乌月大人.....” “不是,他来做什么?谁让他来的?!” ......玄夕默默退后了几米,“是乌阳大人......” 叶娴折断了手里的眉笔,就知道是左熙这个不嫌事儿大的.......“现在人在哪儿?”稳下火气旺盛的心神,尽量和颜悦色的问道。“郊外,咱们的庄子里。”“你们这支跟在我身边,以后不必听从那两个家伙的调令了。”燕云被她支开去守着叶府了,在苍澜这段日子还是用噬月蝶的人,省的王朝老爷子消息这么灵通,她想干点儿啥都有人盯着。至于除了正事之外都不怎么靠谱的花瞳,早早把他打发回去的好。 一夜的相安无事,直到大清早的被府里刚刚买进来的丫鬟叫醒,才想起来今日要进宫去看皇帝...... 睡眼惺忪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折腾自己,在上妆时,才遣散了丫鬟,“我自己来。” “随她意吧,”正在书房处理事务的轩辕澈听着暗卫的汇报,不着痕迹的挑唇,“你们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好,不必理会她的人,该听的听,不该听的管住耳朵。”“属下明白!”“把这交给王妃,”送去了他的令牌,他很好奇,凭这个丫头的伶牙俐齿,又会怎样应付皇帝。 洁白的金翎鸽飞过缓缓驶向皇宫深院的马车上方,向着苍澜京畿飞去。 “站住,你是何人?没有令牌不可入宫!” 聒噪声将马车中正在浅寐的叶娴吵醒,随着便是马车骤停的一阵颠簸。“怎么回事?”“回娘娘,说是宫里下了旨意,没有令牌不得入宫.....”“哦?康公公呢?”一早的来王府接人,一副生怕她抗旨不尊的样子,原来还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康公公先行一步进宫回禀皇上了,”送她进宫的王府管家沉稳的应对着,王爷出门前吩咐过他一切听从这位王妃的。“王妃?哪家的王妃?本将军怎么没听说过?”为首的侍卫长大笑着,叶娴不屑的嗤之以鼻,“小小九品守门的侍卫,也敢自称将军?”“我...”这侍卫长显然没想到她对品阶这么清楚,“啧,没那个本事就不要为了权势当炮灰,省的赔了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官职还折了命。”马车里悠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不由得让这个侍卫头皮发麻,“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王妃娘娘!求娘娘恕罪!” 一队人哗哗跪地拜礼,正是僵持之时,宫门之内走出来一队仪驾,为首的男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皇宫门前成何体统?!” 马车里,听到来人陌生的声音,叶娴秀眉一皱。“娘娘,是太子殿下。”管家轻声提醒着车里的人,也觉得太子一来事态有点严重。“你们是何人,胆敢在皇宫门前闹事!” 哟,瞧这帽子扣得...... 叶娴绕着指尖的发稍,听着外面高呼“太子千岁”,毫不在意。“哦,原来是九皇叔新娶得皇妃啊,本宫在此先恭喜皇婶大婚了。”轩辕云皮笑肉不笑的端坐在马上,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早就听闻太子殿下风流不羁,礼德规矩都不看在眼里,潇洒自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闻言,轩辕澈的脸放不下了,正打算回敬几句,跟着他出来的康世源终于走到了门口出来打圆场:“杂家给太子爷请安,给王妃娘娘请安!”掐着笑脸,笑呵呵的迎上太子,却见太子冷哼一声,甩手就走了。 “公公此去,倒是让本妃等的好心急啊。”“哎,娘娘啊,皇上正与丞相议事,杂家也不好打扰啊,还望娘娘见谅。”话音刚落,打车里扔出来一块金令牌,正是苍雪王的。“进宫!莫让皇上等急了,再怪罪下来,那公公可就冤枉了。” 康世源听出了语气中的深意,后背冷汗直冒,“是是是,杂家考虑不周,娘娘快请吧!” 至于那位皇帝想看到一个什么样的苍雪王妃,她便如他的愿! 苍澜篇 第三十八章 算计,皮笑肉不笑 几百年历史的苍澜皇宫,远远比不上历经了几近千年沧桑的漠狐。 宫内不许驰马以及马车进入,只得在宫门口下了马车,跟随在康世源身后,向深宫走去,她悄无声息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苍澜皇帝早就想要见识一番这位街坊传闻中飞扬跋扈为人泼辣的叶家表小姐,传言,这位小姐的母亲是叶掌柜父亲的姐姐的女儿,因为嫁出去的早,离了叶家在外漂泊,这是因为父母双亡,叶掌柜对其姑母有点感情,不忍心看着这个小侄女流落在外这才收留,万般宠爱。 叶娴不用猜就知道她自打一进殿,龙椅上这位皇帝想的都是啥。她这花费了一周的时间散播出去的谣言可是紧张的叶明济心肝儿疼,就怕这位万岁爷不会轻易相信。 “民女叶娴给皇上请安。” 草草的福礼让她行的生生令轩辕宏眉头弯了两度,这要是旁人早已龙颜大怒。 见台下的少女唯唯诺诺胆怯的样子,轩辕宏这才缓了缓。“叶小姐还未及笄吧。”唤来太监赐了座,他换上一副和颜悦色,“民女还有两年及笄。”到底还是个孩子,没见过大场面,似也是知道眼前见的是个大人物,一直坐在那里低着头很是胆小的样子。轩辕宏皮笑面不笑,心里打量着。“哦?你如此年幼,为何起了偷换苍雪王妃的心思?” 女孩子脸上闪过轩辕宏不可置疑的慌张,急忙站起来跪倒在前,“皇上,叶娴不是有意违抗圣旨,只是……”她咬着下唇欲言又止,若非是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脸皮,定也是个美人胚子。轩辕宏看烦了那张枯黄丑陋的脸,只觉得那双眼睛倒是生的极美,水波潋滟的让人沉醉,“但说无妨,朕不怪罪你。” “小女……小女刚刚进城时听闻苍雪王爷文武双全,生的极美,便起了相许之心……我…”眼看着小丫头马上就要急哭的样子,轩辕宏面露笑颜,“哈哈,无碍,朕不治你的罪,倒是个痴情人,那朕问你,你可愿替朕照顾好,给我苍澜立了无数功劳的九弟?” 叶娴闻言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真的么?我…我愿意,我喜欢苍雪王爷,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小丫头笑的眼睛弯弯,轩辕宏心下冷冷一笑,未曾有过半点怀疑,“好好好,来人,这些玩赏,朕奖给你的情谊!” “真的么?都是给我的?”轩辕宏见她如此涉世未深不识礼数,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叶娴谢谢皇上厚爱!”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苍澜皇帝,刚刚出了养心殿大门,还没来得及缓一缓笑的酸痛的脸皮,迎面就又来了个笑眯眯的太监。 “苍雪王妃,皇后娘娘有请!“ 叶娴翻个白眼…… 苍澜京城郊外一处幽静的水榭庄子里,金翎鸽轻巧的落在院落中一枝梅树丫杈上,歪着小脑袋梳理着背上的羽毛。屋顶上枕着手臂看夕阳的玄衣少年轻吹口哨,金翎鸽抬头张望一番,倏的飞离枝樵,落在少年的臂膀上。“臭左熙,骗我来这鸟不拉屎的破苍澜,还说这里比王朝好玩,大骗子,纯粹就是嫌弃我嘛!”花曈瘪着小嘴,闷闷不乐的将信纸从信筒中扯出,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后脸色大变,拎着鸽子翻身便施起轻功去马厩牵马前往都城。 她抬头,看金碧辉煌的鸾熙宫,不着痕迹的挑唇。这位皇后是前朝七王爷的外甥女,亦是苍澜皇商罗家大小姐,太子和三皇子的生母,听说为人和善信佛,极其聪颖贤惠,在王府做正妃的时候便是轩辕宏的左膀右臂,执掌后宫这么长时间更是根基稳固,不曾出现过一丝岔子。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进了大殿,才知道皇后正在和几位后妃唠家常,简单的福了福身,皇后淡淡的打量了她,微微点头。“赐座。”“谢娘娘。”宫女低着头过来上茶。 “玖月也终于成家了,王爷里就他一个一直无心娶妻,原来是等着遇见妹妹呢。”皇后语气还算温和,眼神中含着亲切。叶娴适时的腼腆一笑,“我看弟妹温顺贤和,怪不得得了王爷的青睐。”一旁淑妃插嘴,看着皇后的脸色,得体的夸了几句。 “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小女可比不得娘娘。” 皇后眸中闪烁,脸色微变,却又很快调整过来,叶娴一丝不差的捕捉在眼底。“成了亲,你和玖月就是夫妻了,互相扶持,夫荣妻荣,道理也不用我多说了。” “叶娴明白,多谢娘娘教诲。”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多来宫里陪本宫说说话,尝尝这西蛮新进贡的雨花茶,本宫都鲜有尝到过,弟妹有口福了。”皇后端起茶盏抿了几口,“多谢娘娘。”这雨花茶哪是什么珍稀的玩意儿,王朝三品以下赏赐多是这茶叶,而令狐皇室御贡的则是龙冢独产的龙灵叶和千蝶雪,无奈,叶娴只得从令,将茶盏凑到嘴边,蓦然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皇后,果然还是和皇上一条心的啊,纵然轩辕澈娶了妃,也不可能让他有子嗣,只是,将她这么个外人牵扯进去真的合适? 长袖一遮,茶水全被她濡湿了手绢,皇后盯着她直到确定那盏茶水真的被她喝进去,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似乎也是没心情在这里陪这些人聊了,“时候不早了,本宫也有些乏了,弟妹也该出宫了。”逐客之意满满皆是。 “那,叶娴先行告退。” 叶娴自是知道后宫的女人个个都是戏精,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诱惑她把那碗茶喝进去,目的达到了,戏也就散场了。 出了宫门,笑眯眯的向康公公道谢,倒是吓得康世源受宠若惊。回去的路上,她一脸无辜的问着随行的王府侍卫,却被侍卫彻底的无视掉,无奈的缩回小脑袋,果然她还是不适合做笑脸人。 回到王府,叶娴刚刚打开房门,一阵风在玄夕都未反应过来之前飘了进去,玄色的身影立定在她身后,怀里的金翎鸽被吓得咕咕直叫。 “殿……主子,王朝出事了!!” 王府的两个暗卫刚刚想着竖起耳朵偷听一下,下一秒一阵邪风吹来,连人影都没看到便被叶娴袭了定穴外加哑穴…… “玄夕,把这俩人扔轩辕澈书房去!” 视觉系统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个暗卫就这样欲哭无泪的被玄夕拎走…… 花曈终于松开了金翎鸽,小家伙长松一口气飞快地挣脱他的手,飞上叶娴的肩头,一双滴溜圆的小眼睛恨恨的瞪着花曈。叶娴打开信笺,略扫了一圈,面色一沉,手指无力的松开,单薄的纸张软软的落在地上,上面落着乌月的名姓,以及急信所用的玉印——血蝶环残月! ——漠狐皇太子令狐楼于皇宫之中失踪,杳无音信; ——夏全总揽朝政大权,帝都陷入他清剿旧部众臣的混乱之中,掌管了禁卫军,京城完全与外界封闭了; ——王朝东南疆域侵入一支十万敌军,已破门关虎阳郡,直逼内地,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乱! 帝都乱了…… 在她意料之中却是没想到的提前了数个月,王朝东南方乃是荒沙腹地,而燕云所言的自由之度便在那方!内忧外患,她最坏的预料! 但是还好,至少在此之前,她已经安排了京城里的忠臣良将和所有她能号令的军队暗地撤离都城,安置驻扎在龙闲郡各城池。 唯一的意外,竟是皇兄的突然消失! 苍澜篇 第三十九章 禁地,令狐楼跑了 是他自己跑的!! 就在众人都为皇太子离奇失踪感到担忧时,叶娴突然开口, “他自己走的…” “可是,万一是夏全那个老奸贼耍的手段,那……”花曈很是着急,他知道王朝陷入这种境遇,全是因为那吃里扒外又奸诈狡猾的夏全,而皇太子是最后一个撤离帝都的,此时出了事,,十有八九是老贼下的手! “不会,”叶娴打断了他的猜测,“哥哥最不在乎的就是人命,在朝中时,夏全就忌惮哥哥,不可能也不敢对他下手的,而且,我知道哥哥的性子,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否则别人怎么逼迫,他都不会顺从的!” 那他又会去哪儿…… 房间里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主子……”突然,玄夕打破了安静。“会不会是因为……你……” 叶娴猛然抬头,眉头轻皱,“因为我?此言何意?”她跑苍澜来玩,令狐楼应该不会专门跟过来抓她回家吧…… “左少主将您那日毒发的消息,飞鸽传书告知了四殿下……” 又是死一样的沉寂片晌…… “丫的………” 左熙这棵传话的墙头草! 倘若当真如此,那令狐楼唯一可能会去的地方只有龙冢!! 她曾听四哥提过这个地方,生长了不计其数的珍稀草药和毒物,却是个名副其实的死亡之所,哪怕是富有胆识与学识的医者,没有充足的准备,连凤凰池都看不到!相传,漠狐祖上曾多次派人进入龙冢采集药草和凤凰池水,却不想近百年的时间进冢几十位优秀医者和武士,唯有两人回来,而那两人也是几天后隐毒爆发身亡!! 如此危险之地,漠狐祖上尽早地将它封禁作为皇家禁地,严禁百姓进入。 正是猜想着,叶娴回想起自己在藏书阁研究了三个月的王朝最为全面的地图,那是几百年前主张变法的漠元帝命人画制的一张由八块成年鹿皮缝连,地理山川一目了然的地理图! 自由之度龙家杀势汹汹,破了白虎关,劫了虎阳郡,占领了郡都虎阳城,颇有势如破竹直接杀入内地直逼帝都之意!“糟糕!”她一拍脑袋,懊恼的随手抓了毛笔,虎阳郡,龙闲郡与帝都和天夜城之间夹着一个小郡城——云河郡,而龙冢正是位于云河郡!不仅如此,云河郡更是打开天夜城与帝都的门户! “派人潜入云河郡,如若云河郡守有意谋反,强行控制郡城,传令三万虎骑前往云关支援,务必守住云河郡!”将信笺托付给金翎鸽,叶娴转而正了正焦急的脸色,看向花曈:“噬月蝶有在云河郡设立分舵么?”花曈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没有…”“从狐城派人过去,在三天之内掌控郡内情报网,飞鸽传令!” “是!”乌月领命,迅速消失在王府! 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房里这才闪出另一个等候多时的暗卫,手里托着小巧的盒子。“玄月,这么快就回来了?”玄月一脸嫌弃的递过盒子,默默地退下。“等下?”叶娴挑眉,嘴一嘟,“跑这么快是不是对这个地方有啥意见?”她掂了掂盒子,里面的纸卷很轻,可她知道做出这些东西有多困难。“没有…”岂止是意见…那个地方简直就是只有魔鬼才会看上,亏主子还打算买下整个山谷…“哦?那就是对我有意见咯?!”丹凤眼轻巧一挑很是邪魅,唯有近侍方知这眼神的真正含义——这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属下不敢……” 玄月被堵得没话说,只好低着头慢慢往后靠,企图远离自家腹黑主子…… “主子,我都把整个血殇谷的地理图给您带来了,”您自己看不行吗,就饶了他吧……“那你觉得谷中如何?”叶娴憋住笑意,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卷着很用心的一轴地图,“嗯,奇花异草很多。”玄月实在是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形容这个长满危险草种的荒无人烟的山谷了。 “噗,”终于破功,看来这货对被她扔出去处理血殇谷一事很有怨意嘛…… 血殇谷位于赤安与西蛮交壤边界的一座小镇伶安镇,群山环绕的不仅仅有这个人烟稀少的小镇,还有她真正盯上的目标——血殇谷!久听传闻,谷中生长着无数的药草毒虫,当地人更是无人胆敢踏足,可谓是另一座龙冢,只不过血殇谷作为山坳,可比龙冢小得多。 但是,对于那些见草药毒物如同见了亲人的医者来说,这山谷简直就是圣地! 譬如…这位捧着地图早已投入钻研之中的…… “哇,玄月,有心了!”地图绘制的相当精致,详细到叶娴完全可以凭借这份地图规划建设。“呐,玄月玄夕,你俩准备下,后天我要亲自前往伶安镇!” “……”两个人面面相觑,感觉自家主子跑出这座满是侍卫的苍雪王府有点不太现实…… “……” 轩辕澈疑惑的围着书房里被点了穴的两个暗卫转了两圈,“啧,水空,你训出来的这些暗卫不行啊。”水空无语的低头,不敢有半分反驳。苍雪王爷伸手要解开两人的定穴,却不想被一股强大的气力弹开。“是那女人的手笔。”他啧啧称奇,“算了,看在是她亲自动手的份儿上,不记你们的罪过了,倒是武功也该再好好练练了。” 那个女人,什么手段什么脾气,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王朝现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作为叶家嫡系,着急是一番,她身在苍澜,为王朝着想又是一番。 “那……爷……他俩咋办?”水空无语的看着自个儿手下亲自调教出来的暗卫被如此定着,“等她处理完了她自己的事,你去请她解了吧。”轩辕澈似乎很是愉悦,耐着性子告诉水空要怎么做。“………”水空心里憋屈又无奈的应下,“还有……”回想起之前水空对叶娴的敌视,他又多嘱咐了一句:“对她尊敬些,再怎么说,她也是苍雪王府名义上的女主人。” 水空脚下一顿,略有惊讶的抬头看向自家向来不近女色的王爷,已经开始处理军务的轩辕澈见他顿留抬眸,那张毫无波澜的冷淡的面孔告诉水空刚刚的话绝非戏言! “属下明白。” “日暮西山在,临春鸟星稀,…” 叶娴冷冷的瞥了那打断自己思绪的人一眼,丢下毛笔,“解穴可以,收回你的人去!”水空闻言梗着脖子,心里默念“这是王府女主人我惹不起”回话道:“娘娘,王爷派来暗卫只为护娘娘周全,绝非监视之意,还请娘娘……”“本妃说了不需要,”水空没想到面前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也能有如同他家王爷一样压迫的气势,还没说完便败下阵来。“属下遵令……” 苍澜篇 第四十章 情切,埋在心底的人 明月,清风…… 暗处的玄夕等人纠结着要不要上去劝劝主子…… 银辉夜景,煞是清冷。 高耸的房梁顶上,一个人影正举着酒葫芦大灌,微凉的风拂动了发间的攒珠步摇,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日暮西山在,临春鸟星稀。倚阁千里外,故里半月斜。天地生寂寞,鸿去书不寄。梦回思歧路,干戈铺程锦。” 女孩羊脂样的脸蛋上划过水痕,苦涩的笑笑,仰头,又是一口烈酒下了肚,划过的眼泪,不知是苦还是痛。扔了手中几近干涸的笔,抖开书完五言诗的画卷。“呵呵,可笑啊。” 狼毫毛笔摔在地上断裂成两半,月华之下,莹莹的,直到被一抹高大挡住光亮。轩辕澈停下脚步,矗立在院落里,细细咀嚼着这首诗,“想家了?” 他弯腰捡起折成两段的笔,摸着玉柄断裂之处。至少……她还有家……而他,早已不知家是何物,苍澜二十载恍恍惚惚,处变不惊,唯独在漠狐的惊鸿一瞥,许下了非她不娶。 将断笔交给身后的侍卫,示意他们退下,飞身点地,跃上了房顶。 玄夕玄月面面相觑,没有阻拦他。现在的形势是只要有人能阻止那丫头继续灌酒,哪怕把主子卖了都行。两人暗叹口气,默默收拾着刚刚顺来的酒,身旁是五六个已然空荡荡的葫芦…… “别喝了。” 叶娴不理,径自又灌了一口。轩辕澈紧皱眉头,大着胆子揽过那瘦弱的肩头,强行夺过她手里的酒壶,“你放开!”她挣扎,抢夺着酒壶,有意识的倔强,却是无意识的哭泣。月光下,那张未加掩饰的面庞布满泪痕,漆黑的眸子如若一汪潭水波光潋滟。“天地生寂寞,鸿去书不寄,”轩辕澈喃喃着,紧紧抱她入怀,哪怕她再怎么强烈的挣扎,也护着她以免掉下去。“傻丫头。”叶娴眯着眼睛盯着他,醉得一塌糊涂的大脑半天才辨认出来者何人,委屈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上眼眶。 没有一丝言语,只有眼泪在不停的往下淌,轩辕澈笨拙的伸出手替她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从没应对过女孩哭的,手脚很是慌乱,“娴儿…”你别哭。 “红麝,红麝啊你知道吗,我差点……我差点就……”她摊在那强有力的臂弯里,眼前仍是险恶环生的鸾熙宫,虚与委蛇的笑脸,能让她从此绝育的雨花茶。 轩辕澈闻言,手臂不自觉地绷紧,他清楚的很,红麝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好怕,可当时又能有什么办法,呵呵呵……”那笑容,有苦涩的泪沿着嘴角,愈发的苦,也愈发的安静。似乎也是累了,叶娴的小拳头软绵绵的,打着打着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对不起……” 他攥紧了拳,又松开,轻柔的拍着昏昏欲睡的叶娴,酒气扑面而来,还有怀里人的哽咽,在微微抽搐,明明就是个孩子,却偏偏要强撑起一切。“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正是哄着好不容易哭累了的人儿入睡,轩辕澈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叶娴今年十三岁,那王朝叶家会不会已经为她找好了夫婿…… 某王爷很是不容易的深陷入这个严峻的问题。“哥,是你么……”突然,怀里已然入睡的人儿发出微弱的声音,抱着轩辕澈腰身的两只胳膊又紧了紧,“别走,哥…我好想你,好担心你啊……”“哥……”声音愈来愈微弱,慢慢的深深睡过去,泪珠还挂在脸颊上,委屈至极…… 轩辕澈低头,吻去那滴泪,夜风吹起叶娴的裙摆,露出画卷的一角,“寒青,披风。”他探身拿过那卷画。月色下,墨色的狐狸灵动有神,唯有那首诗,逆了画意。 暗处人影听到唤轻功飞上房顶,手里捧着一条墨色的锦绒披风。轩辕澈小心翼翼的裹住睡死过去的叶娴,以免她着凉得了风寒,犹豫了片刻,还是抱起她跳下房顶。“苍雪王爷。”暗处一直守着主子的几个人终于忍不住窜出来挡在房门前堵住了抱着叶娴的王爷。 “你们这是想让你家主子睡在外面?”轩辕澈制止了自己的侍卫,压低声音却仍然威严侧漏,玄月玄夕玄瑛互相看看,无奈只好让开道路。 叶娴房里,他为她准备的东西一丝未动,仅有几盏烛火还摇曳在书桌上,浸了灰烬。“果然,你已经知道王朝的变故了………”他扫看了房间,出神的喃喃着,书台上,纸张落下了秀气的字——风月如旧,你可安否…… 轩辕澈刚想将她放在床上,没想到抱着自己腰身的胳膊又紧了紧,怀中人眉头紧蹙,似乎是极不安稳。无奈之下,只好抱着她,轻柔的为她脱靴解袜,和衣而睡。转念一想,既然已是夫妻,哪有这种客客气气的道理,某王爷自欺欺人的点点头,便搂着自家睡死过去的王妃共枕而眠,烛火一熄,急死了房外守着的人。 看着窝在自己怀里沉睡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张牙舞爪,动不动就拿匕首抵着别人命脉的张狂,只是安安静静的,只是眉头紧蹙,怎么揉也松不开。 轩辕澈细细打量着这副天赐的面容,轻轻替她揉着眉心,想要她睡的更安稳一些。忽而又想起这丫头哭着说红麝的样子,冷气迸发。 既然敢动她,轩辕宏和罗淑惠就该想到终会付出代价! 月明风清 银辉夜景 轩辕澈做了一夜好梦,明天,你又会怎样的张牙舞爪,来找本王算账呢? 苍澜篇 第四十一章 暂别,她这是被睡了? 一觉醒来便觉得头昏脑胀四肢乏力…… 再一看玄夕玄月以一副吃惊而又无语的眼神-看着自己,叶娴秀眉一皱,怎么都跑她的房里来了?还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殊不知,经昨夜之后,这俩人对她的印象进一步刷新,以至于钦佩度大跌! “主子……”两人双双跪地请罪,他们本来是来保护主子的,然而昨晚,他们却把“狼”放进屋里欺负主子……这是他们莫大的过失! “怎么回事?我记得……咝…”又是一阵头疼,昨夜醉酒后片段记忆缓缓回忆起,“你们从哪儿弄来的酒,这么烈……” 玄夕玄月嘴角一抽,主子欸,重点错了,重点是你被那谁给睡了呀!! 就算那苍雪王轩辕澈已经算是自家主子的夫君,但是!!主子不认,他们也不认!! “啊,对了,我记得昨晚我是在房顶上喝酒来着……” 抬起头来却是一脸懵,直到见两个人都低头不语,一副认罪的样子,这才脑袋一个激灵,“昨天,是轩辕澈把我抱进来的?”两个人微微点头,却不敢替主子继续诉说这个事实,从这俩的表情和认错态度,以及昨夜零零碎碎的记忆,叶娴终于能脑补出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说,他昨晚抱着我睡了一夜?!!” 小拳头瞬间攥紧,冷气迸发,提上靴子便窜起轻功奔向轩辕澈的书房,玄月玄夕见状急忙跟上。 此时,轩辕澈正悠哉游哉的用早膳,暗卫却早就被吩咐过不必管一会儿来的人。 果不其然,一阵杀气大老远便深切感受到,转眼间,银晃晃的千年玄铁制的匕首便抵在了某王爷的咽喉处,看的还未反应过来的王府暗卫不禁一愣,王妃的武功跟他家王爷还未中毒前的武功有一拼呀,都是如此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怪不得王爷不许他们与王妃有冲突…… 轩辕澈面不改色,依旧神在在的吃着早膳。“爱妃,昨晚可是歇息的安稳?”叶娴气的磨着后槽牙,“本小姐不过是与你假定结为夫妻,你怎能如此明目张胆毁我贞操?”王爷难得一笑,眉头一挑,“爱妃莫不是忘了,昨夜是你抱着本王,不许本王离开的?”对于自己不轻易喝醉,但醉酒后就不一定会干出啥事来的本性,她能想象到昨夜似乎大概也许好像可能是她失态了,但是…… “那你也……”还未来得及狡辩几句,便被轩辕澈打断。“爱妃的感激之情本王领了,至于昨夜之事,”他盯着叶娴微愣的眸子,含着轻易看不出的笑意。“放心,本王不会强迫你负责的,如若你愿意,本王也不推辞。” 暗处发出轻微的躁动,两人不甚在意,倒是王府的暗卫们惊愕的下巴掉了一地…这……这当真还是他们那冷血无情的战神王爷么,怎的在王妃面前这么无理取闹,简直就是个无赖啊…… 苍雪王爷在自家暗卫们心中的人设终于难得的也崩塌了…… 叶娴却头疼的无言以对…… “又头疼了?”轩辕澈见她一言不发眉头微皱,便知昨夜酒多伤身了。“本王吩咐了后厨,去把解酒汤喝了吧,还让他们熬了些补身的药膳……” “谢王爷好意。”叶娴毫不领情,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杀人太多造孽了,这一世竟也能遇上让她束手无策的家伙,当初当真是吃饱了撑的出手救这只白眼狼,现在可好,掉坑里爬不出来了。 反手将匕首插收回鞘里,强撑着不适离开,轩辕澈刚打算开口想留她用膳,却在听到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后沉默了。 “我要离开三个月,你自个儿折腾京城的事儿吧。” 语音还未落,轩辕澈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向渐渐走远的背影,心中莫名一阵慌乱。“不过王爷放心。”似乎是感应到他紧盯的眼神,叶娴话音一转,“这里这么好玩,本小姐不会不回来的。” 况且,神医巫马的事还没查个水落石出呢…… 放下心的男人玩弄着杯盏,放开紧随叶娴不舍的眼神,看着门口缓缓走进来的,易容与叶娴一模一样的女孩向他躬身施礼——“王爷金安!” 叶娴……这个神秘的丫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王爷,我家主子说了,若是您派人跟随或监视她,她会毫不留情的杀人缄口!” 女孩幽幽开口,直视着轩辕澈的脸色,一言一行里毫无惧意。 --- 千里宝马疾驰如风,离开了苍澜国都,紧随其后的三匹白马更是如影随形。领头马上的女孩背着一张硬弓,身着赤红色的衣衫,金线绣就的千翎鸟橙红色绶带上嵌着硕大的红宝石,却掩盖了里面古铜色的剑鞘,脚踏祥云绣边的火色玲珑靴,轻挽缰绳的素手一对血色玉镯,葱白的脖颈上仅仅悬挂一只红玉雕琢的凤凰。轻纱遮住面庞,唯显露一双水波潋滟的凤眸,墨色秀发红玉簪相挽,随风舞动。胯下宝马踏雪四蹄疾驰如风,乌黑油亮的马鬃,鞍辔典雅而古朴,铃声阵阵。三匹白马脚踏飞燕,马上三名黑衣黑靴黒巾罩面之人紧绷神经,随时替主子留意着四周情况。 “带好银子了吗?” 如若铃铛一般的声音突然响起,竟是异样的轻巧惬意,就像是出门游玩一般自然。身后的人面罩后的嘴角无语的抽抽了几个角度,“带了五千两,属下想这足够主子您一路的开销了。”玄夕的意思是这些银两足够南下这一路吃食住行的,却不想忘记了自家主子玩起来也是个烧钱的主儿……“五千两?”果然,很是疑问的语气,女孩眉头微微皱起。 五千两能够她一路吃喝玩乐么…… “算了,沿路都有叶家银庄,不够了直接去取就好。” 玄夕玄月玄青见怪不怪的目视前方继续开路,心里都懒得吐槽。“属下已经通告了沿路各个分舵……”“好久都没这么自在,这次一定要好好玩一趟!”玄夕的话语慢慢低落下来,逐渐淹没在自家主子的不靠谱中。 在主子眼里,吃饭第一玩第二,指望她能去分舵处理一下积攒的事务?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候着祈祷主子能啥时候在玩的时候能想想要干的正事吧…… —— “王爷恕罪,属下无能,还是没能找到血凤凰的一丝踪迹。” 云苏水空很是不甘的半跪在地,没能找来帝医就算了,连号称大陆四大神医的也都一个个的没有消息,这样他们王爷的毒该如何解决,再拖下去,只怕王爷自保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若实在是找不到……”轩辕澈面色不改,翻看着古书经传。“就替本王,把欧阳翊请来吧。” “可是,王爷您和欧阳公子……”云苏和水空都深知自家王爷与这位欧阳家家主素来不和,相互敌视,若非迫不得已,怕王爷也不想低头求这位大人。 “爷,您再给属下半个月的时间,属下定倾尽全力追查四位神医的消息!” 苍澜篇 第四十二章 午秋,你丫个乌鸦嘴!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三个人每天都保持着惊愕无语的神色,强作淡定的看主子吃遍一路美食,看完一路奇景,每到了一个分舵,便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沸腾。 半个多月过去,轩辕澈几乎天天造访叶府,美称微服私访,查看民情,顺便给岳父请安,陪叶明济喝茶聊天。整天喝的叶明济这叫个心惊胆战,生怕这位爷哪天一个不高兴再把他生吞活剥了。毕竟,叶家满门都被令狐娴丢给苍雪王作抵押了…… “叶掌柜,”知道叶明济并非叶娴的父亲,轩辕澈索性也不跟叶明济太过客气,直接喊上了叶掌柜。“再过几日便是午秋节了……” 某王爷特意说的又缓又轻,字里行间却又颇有幽怨之感…… 叶明济闻言,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这王爷自打叶娴走后可谓天天登门找他念叨王妃,这……这是又在催吗?再催他也没办法左右五公主的想法,更何况,他都不知道叶娴现下身在何处啊……“是……是啊……”午秋即中秋,是要一同赏月的团圆佳节啊…… “皇上打算在清苑举办菊花月宴,在天台进行祭祀祈福,叶掌柜想必也有兴趣一同赏玩吧。”叶家作为王朝外戚,又是苍澜皇商,自是有请帖入宫赴宴。叶明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来和他谈叶娴这丫头的……他抹了额上虚无的浮汗,“当然会当然会,草民怎会佛了圣上的美意。”“那您说……”轩辕澈玩着青花瓷茶盏,略有惆怅“娴儿会不会回来呢……” 又是一阵头皮发麻的生无可恋,现在王爷可谓啥事儿都能把那丫头掺合进去,十句有八句不离叶娴回归之日…… 蓦然,两人却是不约而同的想到……叶娴会不会是回王朝过节了…… —— “什么?过几天午秋?……午秋是啥玩意儿?” 桌案前,哥几个嘴角一抽,主子你是活了十三多年的人了,连午秋是啥都不知道吗?!! “哦哦,想起来了!”中秋节嘛,这个世界改的这破名字,回回反应不过来……“最近太忙了,竟然给忘了这么重要的节日。”红衣女孩大马金刀的坐在桌案后的座椅上,嘴里毫不顾及形象的叼着茅草叶。玄夕撇撇嘴,“主子,您是女孩子……”自从那夜之后,玄夕等人对主子严肃冷酷肃杀残忍的印象大打折扣,也便说话也越来越随意,叶娴也没有太过计较,毕竟这些人都是有着分寸。 于是乎……噬月蝶所有成员得知这一情报后,瞬间陷入了脱缰撒欢的状态…… “玄夕,你毛意思?”叶娴吐掉草叶,犀利的不像是十三四岁会有的眼神刀子般射向玄夕,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若非配上她毫无形象可言的姿势,也是足以威慑劲敌了。 “午秋节……似乎是团圆的日子吧…”她眸色暗淡下来,“你们先下去吧,给兄弟们放个假,想干嘛干嘛去吧……” “主子?”玄夕见主子突然间低落有些不放心,刚出口,便被玄月等近卫示意闭了嘴,一个个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刚走出院子,一阵嘹亮的口哨声响彻整个庄园,随即一只鸽子扑楞着翅膀飞进院子。玄月杵了杵还呆愣的玄夕,“这是想家了,主子这么小就跑出家来,怎么会不思念家人呢,哪像咱们无依无靠也就主子收留了。” 叶娴默默地起身,研墨,铺开雪白的信笺。鸽子从大开的窗户飞进来,轻车熟路的停落在桌案上的金杆上,她随手拈了一把米粟,便蘸墨挥毫,纵然是想家了,她也是无法立刻回去的,现下王朝一派混乱,唯有龙闲一郡安宁祥和。她既然出来到了四国,就要把一切都安排好,做到万无一失才能安心的回去。在王朝内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而龙闲郡,有父皇,叶老头和四大家族及其他忠臣良将,那便足矣。 金翎鸽拍拍翅膀飞走了,留下一直看着它的背影淹没在夜色中的主人。玄夕玄月一直守在院外,看到鸽子飞出来,也是双双叹了口气。“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帮助主子杀回王朝的!”面面相视,便是噬月蝶诸位成员的夙愿。 但是毕竟噬月蝶是左右使乌阳乌月以及真正的座主时月蝶玖一手创立,而其之所以能够如此之快的在江湖立足,得益于乌阳乌月在江湖活动留下的威信和时月蝶玖的强大与神秘。然而这还不够,江湖六尊,他们还没能跻身入列。 天火山庄,鬼巫,黑鹰崖,血衣卫,狐,仙医观,实力之强大远远超乎想象。 —— 漠狐王朝…… “殿下的意思恐怕是……”左家家主左浪紧皱眉头,手里正是来自苍澜的信笺。“太子殿下进了龙冢……” 整个书房陷入了死寂,王朝人都知道龙冢究竟有多凶险,进去的人九死一生多是回不来。“那父亲,就按龙闲公主的命令,暂且不要将此事告知皇帝,并……”左熙走出来提议,“死守云河郡!!”左浪点点头,“那左将军,帝都可该如何是好?”僚将提出疑问,五公主这么一个还未及笄的年幼丫头,又怎能将所有都压在她身上?!可是皇上与左家公子却很信任。“父亲,李将军,放心吧,龙闲公主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若是做,必定有十足的准备而万无一失。”这么多年他侍奉在殿下身边,学到的看到的,受到的打击与挫败,足以让他明白,龙闲公主绝非等闲之辈! 次日,龙虚城待命的虎骑受命,点精兵三万前往云河郡关口云关,由风琚亲自挂帅! —— “主子,右使的信件。” 这次是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洋洋洒洒好几十张,详细的写清了云河郡所有的情报,以及云河郡郡守誓死守住云关的消息。“不错。”花瞳可算极有效率的完成了这个任务,另外这位云河郡郡守当真是深得她心。“信使说,另一份已经派人送至王朝龙闲郡中。”“很好,”她只是略扫几眼便收了起来。 马厩里,踢雪看到主子走过来,兴奋地直打响鼻,然而其他的黑马白马枣红马青鬃马一个个躲这位主子远远的,毕竟这跑死马可没有人理赔…… 日夜兼程,已是临近赤安西蛮边境,群山环绕山路崎岖,却是一路南方独有的好景色,碧水青山,乡野炊烟。踢雪探风驹之上,女孩眯着眼睛将这美景尽收眼底,一手挽缰,另一只手摩挲着硬弓,打猎的心思跃跃欲试! “主子,你说这么大的山,会不会有占山为王的?” 玄夕紧跟在她旁边警惕着周围,突然间特纯洁特无辜的来了一句…… “主子,那边有人…”玄青扬起马鞭指着前面树荫小路,红衣女孩探马上前,只见那万花千树遮掩之处,却有十几人手持刀枪棍棒,各个面露凶相围困住一个年轻男人,推搡叫骂着,不禁脸一黑,额头压下三道黑线:“玄夕你个乌鸦嘴给我滚一边儿去!!” 苍澜篇 第四十三章 打劫?毁了你这匪窝! 拜玄夕这只乌鸦嘴所托,一行人成功遇上了一群占山为王拦路打劫的..... “呔!!此...此...此路是...是....是我开,此树是我....我....我栽!要...要想.......”红衣女孩无语的翻个白眼,掏掏耳朵,没想到这年头的打劫口头禅也是这个......俗不俗啊.... 安安静静很是给面子的听了他“想想想”了半天,终于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若敢说不字,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 玄夕玄月玄青一脸惊恐的看向自家主子...... “对..对.....”打劫的小矮子磕巴了半天,“不...不过,没.....没有.....后...后边那两句...”叶娴抽搐着嘴角,“就当送你们了......”侍卫三人脸色更黑了,这丫头说的什么跟什么..... “少废话,快点把银子交出来,饶你们不死!”远远地正围着那个年轻男人的土匪头子一见这边过来了一群衣着不凡的肥羊,马上带着几个兄弟围了过来,恶狠狠的把那小矮子往身边一攘。玄夕玄青警惕的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等着主子的命令。 这时,前面还在被纠缠的青袍男子有意无意的回头张望了一番,微微蹙眉,似乎很是不满他们的出现。叶娴眼尖的看到他悄然将刚缩进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眉间轻挑,这个人不简单呢... “大哥饶命,小女子今日出行未带银饷,还请大哥通融一下。” 叶娴一脸的纯洁无辜惨兮兮的模样,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一样。“嘿嘿嘿嘿,没银子啊小丫头,”为首的一脸络腮胡笑的贪婪:“那就留下给我们家大哥做压寨夫人吧哈哈哈”身边围着的小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随即土匪们目光全聚焦在这个女孩身上,“压寨夫人”“对啊,留下来给大哥做通房吧!”“瞅这水灵灵的小模样哈哈哈” 土匪头子被哄吵的得意的盯着她,拎了大刀绕过小弟逼近叶娴,玄夕三人立刻紧张起来,剑微微出鞘,紧盯着这个糙脸大汉,“哈哈夫人,我看你这三个随侍太不顺眼,不如......”叶娴一个眼神制止了玄月的剑出鞘,那意思,分明是:别轻举妄动,一会儿有好戏看! 玄夕玄月玄青彻底懵了......主子...有点身处危险之中的意识成不成...... 正在僵持之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猝不及防的打断了土匪头子。“各位大哥,小生这里有些碎银,可否放这位姑娘过山?”那个青衣男子匆忙掏出了几两碎银递给身边围着他的土匪小喽啰,“去去去,几两破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那个小喽啰抢过银子,骂骂咧咧的将他推搡开。无奈,青衣人皱着眉看向主仆四人,似乎是在怨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公子既身怀绝技,又岂容如此这般羞辱?”叶娴懒得和近在咫尺的匪首纠缠,凤眸直逼青衣男子,悠悠开口。匪首也不是个傻子,注意力瞬间转移到那个男人身上。男子一惊,对上那双水眸,半晌,忽而玩昧一笑。“我与姑娘不过仅此一面之缘,姑娘又何出此言?”“公子出手便是。”“姑娘的侍卫亦非等闲之辈。” 莫名其妙的话听得周遭的人一脸懵逼。 “那公子何不来一曲英雄救美?” “哈哈哈哈!!.....” 青衣男子朗笑出声,“有趣,既如此,那小生献丑了。”有礼的向叶娴作了一揖,却被骂骂咧咧的土匪一把推了个趔趄。“啰嗦什么,找死啊你?!” 突然,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土匪似乎被点了暂停键,只觉得全身似火烧一般的痛苦,一个个七窍流血倒地不起,唯有那个匪首还在挣扎,眼睛里全是疑惑和惊恐,在叶娴和男人身上来回扫视着,“你....你们....你们做了什么.....噗....” 鲜血喷涌而出,浸湿了踢雪踏风雪白的蹄。 “好手法!” 女孩毫不吝啬的称赞着,这毒下的悄然,那个匪首的毒又与其他众匪不同,而他们又没有被殃及。这人的武功必定也不一般! “姑娘,你说,这山上的匪窝,要不要也一并清剿干净?” 男人一勾邪笑,肆无忌惮的看着马上女子,追问着意见,危险至极。“公子又不是做不到,何必多此一问。”言语间,满天毒粉便随了风消散殆尽,弥漫了山野,扫荡着人灵。 “心狠手辣,枉为医者。” “......”男人惊讶,他不过是略微展露了一下毒术,这个女孩竟然能看得出他本为医。又想起先前她两三眼看出他身怀绝技,不由得警惕起这个女孩来。 “不知姑娘何方人士,小生有眼不识。” “公子可知问别人名姓之前需自报家门?” 沉默,显然眼前的男人有着顾虑,他不相信这个女孩是个等闲之辈。 叶娴言笑晏晏,“小女子看得出公子长期行走行医,却不知毒术也如此高明,从未听得江湖有这般人士行走,自是好奇公子为何方能人志士。”纵然她不怎么踏足江湖,但是作为江湖第二大情报网络的噬月蝶,对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人都廖记于心。只是眼前此人,她不应该没有印象。 “哦,小生季枫,游历江湖行医,追随帝医血凤凰!” “??” 她可不记得有见过这号人士...... “你找血凤凰作甚?” “拜师学艺。”她能看出来男人眼神里全是坚定,非拜不可! 叶娴眉头一挑,捉弄的心思瞬起。见此状况,玄夕等人放下了警惕,剑体入鞘。“大陆神医无数,为何你偏要追寻行踪不定的帝医血凰?” 血凤凰的行踪是江湖公认的飘忽不定,就连天火山庄都没有些许关于她的情报,她可不信仅凭这无名的季枫能找出她。“虽然现在好巧不巧的真让他撞上了”心里想着,面色不改。 “姑娘有所不知。”季枫轻轻摇头,“医者向来被称妙手回春,姑娘所说的神医之流层出不穷不过是自封名号,小生惟认可五十年前差点位临帝医至尊的邪医巫马公子,王朝仙医叶琦前辈,蓝都的仁医欧阳翊,江湖毒医轻雪公子以及现任帝医,血凤凰。” 叶娴唇角不经意轻勾,她知道这是个有主见的医者,更知道自己对他很满意。“至于为何偏要追寻帝医,”季枫敛了心神,“帝医文武双全,医术高妙超凡,毒术出神入化,武功高深莫测,更重要的是,帝医仁威兼备,公正廉明,是小生毕生追求!” 玄夕听了不自主的看了眼自家主子,见她面不改色更是钦佩不已。 “那你可知云泥之别?” 本来以为主子对这个人肯定很满意,却不想她语气一转,透着狠厉。这也是季枫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何出此言,毕竟自己与她毫无瓜葛,但是却说的是事实。 云泥之别......他当然知道,帝医乃为江湖至尊,地位凌驾于十二长老会,与武林盟主不相上下,更何况帝医治好了武林盟主少公子顽疾,唐门上下对她无不尊敬。执掌的济世令和肃杀令更是江湖争夺不休的宝令和唯恐避之不及的杀令! 这么一个强者,又怎会多看他这个无名小卒一眼。 “你又怎知她会不会收你。” 季枫苦笑着,“虽不知姑娘何出此言,但是,小生还是如实相告。小生也不知帝医会不会开恩收留,只是,小生做了,什么结果也不后悔。” 苍澜篇 第四十四章 收徒,杠上仙医观 微风轻动,传递着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满地的尸体血气瞬起,山林陷入了死寂。 听了回应,叶娴心神微动,知道自己被这个男人说动了,却又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你曾从师何人?!!” 凌厉的话语令季枫呆愣在原地,犹豫着,欲言又止。 “嗖!” 一支在扑离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冷箭直逼向季枫的面门,情急之下,叶娴秀手入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箭应声而断,与袖镖一同掉落在季枫眼前! 一见一折两段的箭,他脸色大变,“糟糕,姑娘快离开这里!”他催促着叶娴一行人赶紧离开,手扶上剑柄应对着利箭飞来之处。 叶娴没理他,只是飞快的取弓上弦,向着箭来之处再出一箭,那白衣人应声倒地,金光闪烁的利箭正中她雪白的脖颈! “呵,猫着藏着算何英雄,江湖行走却只学会暗箭伤人这点本事??!” 清朗微稚的声音回荡在山林间,随即,树荫后又闪出十几个白衣人,直勾勾而警惕着盯着叶娴和季枫。 “仙医观?”叶娴眯眼略微思索,白衣上的莲花纹繁杂不失清雅,“原来,你师从鬼医单青啊......” 闻言,季枫却只是苦涩一笑。 什么鬼医单青,世人只知他响亮的名号和人人称道的医术,却不知这老不死的东西背着世人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勾当! “琅青,随我们回去,师傅会宽恕你的。” 为首的男人走出来,诚恳的劝说下却是蓄势待发的姿势,叶娴打量着这群一个个准备好随时杀过来的仙医观弟子,冷笑着,不知所想。 “臣叶,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踏进仙医观一步,琅青已经死了。”季枫,不,应该是琅青,也是一副迎战的样子,轻摇着头,嘴里说着刻骨铭心的话。“琅青,已经随那些被拿去试药,做成药人的无辜的百姓,一起死了!” 白衣人尤其是臣叶瞬间变了脸色,“不可胡言乱语!!” 他随即给了手下的人眼色,示意他们除掉还在观望的叶娴等人。琅青见状连忙上前想挡住他们,不想这些人已然杀到马前! 然后,便被闪电之势,抹了脖子。 三马站定,以保护之姿环卫在叶娴四周,“她与我们无关,休要殃及无辜!”琅青拔剑,挡在了四人前面。“我不会回去的,你们走吧,我不想与你们为敌!” 臣叶冷笑,“不想与我们为敌?琅青,你真可笑!!呵呵哈哈哈!”笑完,他面色狠虐,“这可不是你能决定得了我的好师兄,师傅有令,今日必须将你带回,”他顿了顿,怪异的目光盯着琅青,“不论死活!” 语音刚落,仙医观众子弟已是拔剑,与琅青战在一起! 只可惜,他们忽视了还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某尊隐藏的煞神...... “哦~” 叶娴忽然笑了,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她没听说过季枫,倒是对这鬼医大弟子琅青有所耳闻,这琅青可是曾深受单青喜爱,被赐名不算,甚至收为入室大弟子,但是,这孩子的品行倒是和他那打着鬼医的名号无恶不作的师傅大相径庭。 至于仙医观拿活人试药,暗中炼造药人以及私下里的各种肮脏勾当,她也自然是心如明镜,只不过还没到收拾这个毒瘤的时候。 “主子?”见到她思考完,玄夕轻声唤着,他们早就看出来自家主子对这琅青是要多满意有多满意了,自然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嗯?”叶娴盯着战局,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不帮忙吗?”这么多仙医观的围攻琅青,纵是好汉也难敌四拳,玄夕不禁有些担心。 “不急。”叶娴对战况有数,“武功不好,又怎么能当我的徒弟?” “琅青,跟我回去!”臣叶的武功不是琅青的对手,靠着其他人多势众,倒也压制住了他。琅青冷笑,手里剑花翻飞,尽全力抵挡住了四面八方的攻击,闪着目不暇接的寒光! 未得回应,臣叶恼羞成怒,手中宝剑一甩,剑锋直逼琅青胸膛! “噗!” 血在空中绽放成花,随即便是剑体掉落人跪倒在地的沉闷的声响。 “啧啧啧,真漂亮啊。” 不远处,叶娴勾着笑意,轻缓的掌声在臣叶耳里如同催命咒一般。他扶着剧痛的心口,摸索着拿起剑支撑着身体。他身边的子弟见状忙去扶他,却不想....... “你!” 臣叶又惊又怒的眼睛从一个个瘫倒的师弟师妹身上转移到了正拨马缓缓走到眼前的红衣女子,那显而易见的笑眼太过刺眼! “你做了什么!!” “哎呀,小女子我可不敢对仙医观众位贵人做什么。”她娇俏的笑道,摩挲着手里的马鞭,“而且我可什么也没做哦。” 她确实什么都没做,只不过在空气中加了些料而已。 “唔!”臣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红中发黑! “不想死就赶紧滚,现在回观日夜赶路,孤还能保证你们能活着走到山下!”这个上一秒还在娇笑的女孩下一秒便成了索命的无常,看的琅青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呆站在原地。“否则,强用内力不过就是强弩之末,死在这里,孤,可管杀不管埋!” 语音刚落,便有一人没能熬住扑倒在地,血从七窍缓缓流出。臣叶咬牙,自是惜命,恶狠狠瞪了眼叶娴,“我们走!” “哦,对了!”她又是出声唤住了仙医观众人,低着头玩弄着马鞭。“替孤转告鬼医单青,江湖行走以义为先,他这般败坏医者声誉,总有一天会遭天谴,当真是越老越糊涂!” 悠悠的语气在仙医观众人听来竟是如此瘆人,转身欲走,“哦,还有!”叶娴诚心折腾他们,瞧了眼还没回神琅青,“还有啊,他这可爱的大徒弟,孤收了!” 臣叶惊愕,不知这是惹上了何人! “敢问名号!” “只需告诉他,孤甚爱赤!” 臣叶皱眉,还是不懂,又想开口再问。 “还不赶紧滚!” 无奈,顾忌这条命,臣叶咬牙咽下这耻辱,“我们走!” 琅青终于回神,看着昔日的师弟师妹们离去,松了口气,转身向叶娴施礼致谢。 “方才口口声声说要拜血凤凰为师,不知还作不作数?” 叶娴挑眉傲然于马上,血红的面纱被风挑起一角,露出了雪白的下巴。琅青一愣,才想起这个女孩方才说....... “敢问姑娘为何方神圣!??” 没有了疑惑和傲意,也没有被追杀的颓意,有的只是敬意与尊重,哪怕眼前的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哈哈哈哈....哪里来的何方神圣。”叶娴爽朗一笑,赞许的看着恭恭敬敬的琅青,“孤不过是区区一介......”秀口轻吐。 “帝医,血凤凰。” 苍澜篇 第四十五章 鬼医,帝医 “孤不过是区区一介....帝医血凤凰。” 琅青听到这熟悉不过的名号,竟是不由自主的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怎么?”马上的女孩弯弯的笑眼隐藏着危险,把玩着马鞭,“见孤尚且年幼,生了悔意?”这悠悠的语气,大有一走了之的气势! “不...不是,小生不敢.....”琅青明显是被这意外的惊喜冲昏了头,“我只是......”“我?”“不....不,弟子只是....只是太过惊喜,对师傅千寻万寻,却只是一次偶遇!”稳了稳心神,他一脸稳重的跪地拜师行礼,“师傅在上,受徒儿琅....”琅青是单青赐的名,如今他已经叛离仙医观,再用这个名字很是不合适。正是纠结之时,女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就继续叫季枫吧。”他眼前一亮,“受徒儿季枫一拜!”磕头过后,季枫眼神奕奕,“谢师傅赐名之恩!”“......”叶娴沉默着,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半晌方才开口:“别叫我师傅......”季枫一愣,惊愕的抬头,只见那个女孩深吸口气仰望着天,一脸的不情不愿,“显得太老气......” 身后三人偷笑,突兀的声音传到叶娴耳朵里,被狠狠记上一笔。 “这......”季枫不知所措,天底下哪有不喊自己师傅的道理...“唉...叫我小凰就好。”“好吧。”季枫虽然也很无奈,但毕竟血凤凰本就不是拘于教条的人,更何况她确实相比自己年幼,也便从了这个要求。“玄夕!”幽幽的一声唤,让还在偷笑的三人瞬间正颜,唯有玄夕怔在马上,“把你的马让给季枫,你去和玄月共乘一骑!”丫的就听你俩搁那儿笑的最欢。“是......”玄夕极不情愿的应下,轻功一跃便已经坐与玄月身后。“主子......”玄月委屈,哀哀的低声抗议,直接被无视在身后。 “师......小凰......”季枫若有所思,扭头看向与自己并排骑行的女孩,那么小的年纪,便已成帝医之名!“从此......你可能会和仙医观为敌,单青吃了亏,绝不会罢休的!你一个人......我......”“呵......”叶娴轻笑一声,笑他的担忧太过杞人忧天。“孤做事,必有十成十的把握,纵是与整个仙医观为敌又如何?他若敢来,全部诛灭便是!” 仙医观,她久闻这单青打着神医的名号,背地里不知祸害了多少无知百姓,若非是她不想在现在惹是生非,早就提着剑杀上山去! 季枫见她一身冷意,不禁怔住,看来他不止一星半点的小看了眼前这个年幼的女孩,她是帝医血凰,又怎会没有自己的一番势力!“放心......” 半晌,就在季枫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毫无感情的声音又响起......“惹上仙医观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不必对此有所愧疚。即使没有今日,没有收你为徒。迟早有一天,孤也会灭掉仙医观,以谢天下无辜百姓枉死之罪,此害不除,江湖必乱!” ---- 就在某权倾江湖的帝医大人信誓旦旦要为民除害的同时...... 京城里留守的假叶娴毫无忌惮的将被自家主子丢弃在王府做苦差事的怨念化作悲愤,把这位苍雪王妃嚣张跋扈的性子宣传遍城....... “爷....王妃今儿个把礼部尚书齐家大公子给打了,现在人还下不了床......” “......”轩辕澈头也没抬,面色冷静的掀了一页手中的史书,看的在一旁汇报情况的水空心里发慌。 “随她去吧,看护好她,别出岔子就行。” 半晌,美人榻上的男人这才发声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还有,绣坊的衣服送来了直接给她送去吧。” 苍雪王府后院。 “主子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这都午秋了......”哀怨的语气就像被抛深闺的怨妇,其主人玄冰小童鞋拎着手里的匕首修指甲,翘着二郎腿,秀眉很不情愿的皱着,和梁上荡秋千的玄修玄礼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早着嘞,按照主子那走一路吃一路玩一路的性子,现在到没到伶安镇都悬。”年方十五的玄修小暗卫嫌弃的撇撇嘴,“三个月都不够她浪荡的...”刁钻的小嘴继续吐槽着,一旁抱剑休憩的玄礼忽而睁开眼睛,见状,玄修立马闭嘴隐入暗中,玄冰也颇注意形象的撂下了匕首,吹吹长短修的恰到好处的指甲,端端正正的坐好甚至不知何时膝盖上还铺着本书..... 诡异的安静了半晌,一个侍卫恭恭敬敬的敲敲房门,“王妃娘娘,属下奉命送来今晚月宴的服饰。”“进来吧。”玄冰立刻摆出了王妃范儿,冷眼看着一众仆人托着衣服低着头一个个立定在眼前。“请娘娘更衣后到书房见王爷。” “知道了知道了,下去吧。”玄冰盯着手里的书一副安心看书你吵到我了的不耐烦样子,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最后一个人刚关上门,梁上的玄修迫不及待的荡下来,和玄冰一样一脸的嫌弃,看向桌上繁杂的蓝色华服,意外的挑了挑眉,“这苍雪王爷竟是知道咱家主子喜欢蓝色?!”玄冰毫不在乎的拎起衣服一角,“就主子天天一身蓝衣,是个人都知道她是嗜,蓝,成,癖.....”身为时月蝶玖玄字暗卫中唯一的女暗卫还兼任了舵中被主子惨无人道的压榨的免费侍女劳动力,每每打开舵楼自家主子衣橱满眼清一色的水蓝,她可是深知这个丫头是有多喜爱蓝色! “噗......”梁上暗处发出了没忍住的笑声,玄修瞅着声源地吐了吐舌头,“恐怕王爷怎么也想不到主子另一大癖好吧......” 玄礼自然是因为想起永远一身蓝衣的主子突然间一身赤色站在他们脸前,,更从未想象过,名动江湖威震四方的时月蝶玖教主竟然还是武池十二长老会掌门血凤凰...... 满眼睛崇拜的小星星,他们主子简直就是个神话! “话说,好不想去参加那个啥玩意儿月宴.......”玄冰伸了个懒腰,腻腻歪歪的去内屋唤了丫鬟来换衣服。“一看那些矫揉造作的大小姐命妇们就头疼!唉,我的人生啊......”就这么跪倒在主子的小蓝裙下了...... -- 永远静谧安详的仙藤山脚下远远迎来一少濒死的人马,,臣叶一众几乎拼了命用内力封住大穴,以免毒素四处扩散,抱着跑死马的心态往仙医观跑。一路上他们尝试过无数次解毒,但根本无济于事。 仙医观大门的高阶之上,外门的正在扫地的小医童飞快放下扫帚,招呼着门内的其他医童,一众人见到那些内门弟子一个个口含鲜血,踉踉跄跄的下马就直接扑倒在地,很是惊讶。“二师兄?!”为首的臣叶咬牙被小医童扶起来,“带我去见师傅!” “观主!观主,二师兄回来了,您快来看看!” 小医童没见过这么多自家师兄弟尤其是观主关门弟子中过这么厉害的毒,只见臣叶口鼻眼不断地渗出血滴,慌乱的大喊着,一时间,院落里满是哀哭嚎叫的病患。 “吵什么吵!” 终于,承仙阁之上一声怒吼,平息了喧闹。所有人看向阁楼,白发苍苍双眸犀利的矮小老头儿缓缓打开大门,环视着这一圈杂乱不堪的众徒弟,紧皱着的眉头连同严肃的面目在看到奄奄一息的臣叶之时终于。。。 “啊,徒儿!” 惊呼一声紧走两步握上臣叶的脉搏。“谁?是谁伤的你们?琅青那厮不可能会这般用毒!”别说用,他连想都想不到!“师。。。师傅......徒儿无能.......”话语未落,一大口鲜血随即喷涌而出。“先不要说了,为师先替你解毒!”他目光沉重的抬头环视了周围同样身中剧毒的弟子。“把他们扶进阁里!”顺手封了臣叶的几个穴位,亲手扶着他进了自己的药房。 “师傅,徒儿无能,本已追上那叛徒,谁知一个黄毛丫头救了他,还对徒儿们痛下杀手!出言不逊,辱骂师尊,徒儿本想和她拼命,谁知她的侍卫身手不凡,杀了林师妹他们.....” 臣叶喘息着,心有不甘的一一诉说,单青边听他说,手里不慌不忙制着解药,眸子逐渐阴鹜。“可知那女子何人?”臣叶摇头,恍然间想起,“她自称孤,孤甚爱赤........” 单青手下一滞,“是她.....” “师傅?您认得她?” 他认得,当然认得,不仅认得,还熟悉的很....... 苍澜篇 第四十六章 搞事?罚银子给爸爸买零嘴吧 “师傅?” 臣叶看着自家师傅陷入沉思,不由得唤出声。 “你可知,你从谁的手下活着回来了吗?” 那双异常阴鹜的眼睛是臣叶前所未见的,他微愣,不由自主的说出口:“徒儿不知......”“那人可是一身赤红,千翎鸟纱衣,红纱掩面?”“正是!”“不错了,就是她。”单青冷笑道,臣叶这是从鬼门关爬回来了。“帝医血凤凰,曾在王朝连杀了你三个师弟的血凤凰。” —— “谁?口令!” “阿西,主子来了吗?”“没有,还没见到有相似之人进镇。” 伶安镇中一座不大不小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别院此时漆黑一片,唯有若隐若现的月光透过廊间风铃,投下阴森的影子,暗中人影攒动,猫着腰身传达着信息,一阵骚乱。 “怎么还没来,不是一个时辰前就到镇口了嘛?!”“谁知道呢,”“嘘,别发牢骚了。”“这样真的不会惹怒主子吗?” 别院无处不在的黑暗里,埋伏着无数的夜影,暗搓搓的准备反动大闹一场! 突然,一个惨白的影子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喵~~~”凄厉的猫叫声,让躲藏着的人蓦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咋觉得这么不对劲呢,要不算了吧.....”那主子可不是好惹的啊.....“这怎么行,都安排好了!”“可是.....”“你说该不会主子.....”“嘘~”窸窸窣窣间,未曾察觉如鬼魅一般的身形悠然飘过,只留下火焰一般妖魅的影。背上那渗透着的冰凉的触觉刺痛入骨,铭然于心,留下一滴滴豆大的冷汗! 陡然间,被月辉笼罩的院落里更加死寂。似乎有野兽在暗处蓄势待发。 直到那声银铃一样清脆的冷笑响起,所有人的小心脏都被提到了嗓间,僵硬而麻木。“怎么?午秋月圆之夜,你们这是要闹哪出?”那个火红的魅影出现在月光下院落中央,上挑的凤眼流转着摄人心弦的危险,举手投足间吊弄着每个人的小心思。她不紧不慢的悠悠漫步在隐于暗处的噬月蝶众人身侧,被点了定穴的人一动不动却汗如雨下,寂静的只能听到抽气声和衣衫翩然。 “看来,是本尊平日对你们关照甚少了。” 清冷的话音一落,紧绷的身子被释放一般的突然放松下来,但是没有人敢先去舒缓一下酸痛的肌肉,连忙跪地请罪,“尊主万安!属下疏离职守还请尊主责罚!” 清一色的汉子声音,满是小心翼翼。。。 “是挺玩忽职守的哈。” 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众人面色僵硬苦不堪言。 “那就罚两个月的俸银给本尊买零嘴儿吧。” ............某尊主很是满意的欣赏着这些家伙如若吃了黄连的表情............. “行了,我都折腾完了,你们几个就别猫屋顶看热闹了。” 收拾完这些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也不再去看他们叫苦不迭妄图撒娇卖萌死缠烂打来得到宽恕的嘴脸,抬头看向那只白猫跳下的屋顶。 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就不能让爸爸省省心。。。” 房顶上,玄月玄夕讪讪的露出两个脑袋,哪怕他们早就知道这些从不安生的家伙搞得这一出,也做了懵懂无知的表态以防自家无良主子找到理由扣工资来给自己补贴零嘴儿。这俩利索的从屋顶上跳下来,恨铁不成钢的扫视这一圈搞事失败垂头丧气的人。季枫随之跳下,满脸惊奇的看着满院子丧气沉沉的黑衣人,借着火光,那些人领襟上无一不绣着银丝而成的绕蝶残月很是明显。 “噬.......噬月蝶?!”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红衣女孩,那丫头点点头,没有否认。“伶安镇新建起来的噬月蝶分舵,还不成规模哈哈。”玄夕笑着打呵呵。刚建好便已经有了几十人的规模,让人不敢想象这么庞大而迅速立足于江湖的组织,其主人竟然是如此年幼还未及笄的女娃。“那你.....你真的是.......”“时月蝶玖本尊。”秀口轻吐,却是个震惊江湖的事实。 -- 午秋月夜,苍澜京城异常的热闹,巡逻的禁军也倍增,苍澜皇帝携后宫众嫔妃出宫到月华台举办宫宴,三品以上官员可携家属一同参加宴会。然而,这次宫宴注定轰动京城,曾被全京城女人爱慕的战神王爷,自打得胜归来半路遇袭遭刺杀受重伤回府,除了王妃回门那次之后再次闭门不出的苍雪王轩辕澈,这次竟然也将携王妃赴宴! 直到礼官在月华台宫门看到真人后半晌反应过来响亮的一声通报,皇帝这才信以为真! —— “啊啾!” 响亮的一个喷嚏回响在不失热闹的小镇被月华笼罩的上空。 “秋风凉,这样在房顶吹凉风很容易招风寒的。”季枫轻缓的踏上房顶走到她身边,温柔的替她披上狐氅。“只打了一个........”女孩揉揉鼻子,“肯定是有人在骂我!”季枫无语的摇摇头,还未开口,身边又窜上来一个家伙。“嘿嘿,主子,京城来信,今晚小冰要和苍雪王爷赴宫宴,只怕是她在发牢骚吧!”玄夕挤过来,带着一身酒气,叶娴皱皱眉,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酒瘾又被勾了起来,在感觉到房檐下还有人蠢蠢欲动想要上来,她提前出口:“玄月,先去给我提两壶酒再上来。” 房檐下,正打算发力上房顶的玄月就这样被卡在了半路,可怜兮兮的又小跑回了小厨房拎了两壶酒出来。 房顶上三人间是异样的沉寂,直到两壶酒被送到某个小酒鬼眼前,瓷玉的壶身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叶娴闷闷的满满灌了一口,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下,“你们说,我是不是该给你们放个假?毕竟午秋,是团圆节。”说着说着,那双眼睛慢慢闭上,嘴里刚刚下肚的清酒慢慢的渗透着苦涩。 玄月玄夕一愣,主子自是知道,噬月蝶大部分成员都是孤儿,此番话语,不知作何感想。季枫不清楚内情,但也是感受到眼前的姑娘满身的孤寂感,却不知因何而来。 “主子,噬月蝶就是属下的家。” 季枫看向这两人,抿了抿唇,“季枫自小父母双亡,四海为家,自拜师开始,师傅所在,便是季枫的家。” 叶娴摇着酒壶,轻笑了一声,“我的家.....”眼神迷离,千杯不醉的人儿竟是有些微醺,她突然抬手指向了北方,“我的家,在那里,可是啊,回不去。” 回不去啊..... 漠狐王朝东北毗邻的自由之度,不知其底细却又虎视眈眈的盯着漠狐大片肥沃疆土;西南赤安伺机而动居心不轨;蓝都动荡不安,即将的上位者也是个野心家;西蛮养兵蓄锐,苍澜变数未知。而朝堂之上更是不乏投敌卖国之奸贼,可以说王朝四面楚歌,内外交困,捉襟见肘。 她只能,利用着短暂的时间部署好一切,逐个解决,才能解这燃眉之急。 季枫随她的手指看去,那里,他熟悉又不熟悉,熟悉的,是他一心追随的血凤凰的家乡,不熟悉的,是屹立千年的漠狐王朝! 屋檐下,是刚刚被自家主子灌醉的分舵成员,房顶上,月华温柔的笼罩了一切喧闹中的静谧。 -- 月华台之上,礼官唱着赴宴宾客的礼单,在通报到苍雪王爷到来时,满筵席的震惊! 苍澜篇 第四十七章 刺客,友好之约? “苍雪王爷到!” 席间宾客伸长了脖子看向宫殿大门,一个接一个的不敢置信。 直到那抹苍雪王甚爱的玄青色出现在殿门外。已然踏过门槛的那只皂色宋锦长靴以金丝勾勒了祥云流水纹,自下而上的玄青蜀锦袍刺绣着金蟒的暗纹,紧束的腰身精壮而挺拔,面色不知喜怒,走路带风,威严侧漏,看上去无半点大碍!他身旁难得跟着一个女人,在座人皆知这边是苍雪王新奉旨成婚娶进门的苍雪王妃,只是本应该是秦家千金却被叶家的小义女来了个偷龙换凤。 有几个胆大的人偷偷斜着眼打量着相貌平平的苍雪王妃,嗤之以鼻。而皇帝,自打轩辕澈进门那一刻,一双眼睛便一直盯着他想要从中找寻出半点不适,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抓着龙椅扶手。 为什么.....他派去了至少三四十的江湖高手甚至派去了前天下第一杀,却不见这个该死的弟弟有何不妥! “臣弟给皇兄请安,赴宴来迟,还望皇兄恕罪。”规规矩矩行了的君臣之礼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却让轩辕宏感觉不到一丝尊敬之意。只有看到他身旁平凡无奇又怯懦的苍雪王妃时才放下了那股嫉妒。 从小到大先皇最看重的就是这个九弟,什么都给他最好的,最好的夫子,最好的武师,最好的随侍,他也有了天下无双的武功,深得民心的政绩,甚至差点就得到这个本应该属于他的位置。现如今,他失了武功,没了朝堂的势力,还不得已遵他旨意娶了他不喜欢而且无用的女人......一切看着都如此大快人心,却不知如何,轩辕宏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目光略有阴鹜盯着轩辕澈携王妃入座,那一脸的从容自在,没有丝毫身陷窘境的颓意。 “苍雪王爷,别来无恙啊。” 刚入座,对面一身骚红的男人端着酒杯看过来,很是热情的跟他打招呼,“苍雪王爷当真不愧是苍澜战神,‘四杰’之首啊,能以少胜多破我赤安三十万大军,秋梧佩服!这杯,本宫敬你!” 玄冰闻言掀了掀眼皮子,尽管她不懂政治,但是她仍能听出来,这句话可是把轩辕澈和皇帝的关系逼上了死路啊...... “四杰”可是全大陆公认的苍澜西蛮赤安蓝都四国皇室优秀而具有继承大统之位的四位皇子,苍澜轩辕澈,赤安洛绝,赤安洛修,蓝都蓝望,至于西蛮,太子罹青暴虐自傲,三皇子与四公主母家卑微,八皇子天生呆痴,唯有老皇帝算是贤明。而苍澜内乱,轩辕宏能力不比轩辕澈却凭借见不得人的手段登临皇位,作为四杰之首的轩辕澈备受唏嘘,一直被皇帝所蒂介。 轩辕澈头也没抬,随意端起酒杯仰头饮完,面色平淡,“午秋团圆之夜,多少百姓还在流离失所,不曾想皇上已经和敌国太子同席共饮了。” 轩辕宏盯着他,微微皱眉,刚想呵斥,洛绝洛秋梧却急忙接过话茬,“诶,王爷这话说的可是误会,本宫此番到贵国,是为了停战协议之事,并无半丝非分之想。”他慵懒的半倚在椅子上,风华绝代的桃花眼含着笑意,却是紧紧盯着轩辕澈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人儿,似乎想透过她层层伪装看清她的真实面容。 轩辕澈明显感觉到他的目的,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抬手替九王妃夹菜,挡着了那抹令人讨厌的视线。 洛秋梧好笑的收回目光,自我嘲讽了几句,摇摇头,这个女人不是令狐娴,但是,也绝不是真正的苍雪王妃!苍澜皇帝看着自己弟弟这个极为亲密的动作,也是不敢置信的微愣了片刻,满厅宾客也是第一次见到苍雪王这样对一个女人,各人都有心中所想。 玄冰受宠若惊的看着碗里的菜,自是感觉到了全筵席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忐忐忑忑的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不得不吃完这些菜,突然间,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启禀皇上!”果然,殿门外突然闯进一个侍卫跪倒在中央,轩辕澈薄唇微勾,他就知道,自己难得出席一次宴会,这个皇兄又怎会让他安生无恙?“何事?”轩辕宏掩藏住眸中的兴奋,装作微愠的样子呵斥道。“属下在月华台门口抓到一名携带利器的刺客!不知该如何处置?”“哦?”皇帝挑眉,“带上来,给朕看看!” 筵席的宾客一听抓到了个刺客,像炸了一样议论起来,唯有轩辕澈和洛绝不动如山,直到那黑衣人被五花大绑押上殿堂。玄冰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黑衣人衣角处一抹火红,心中警铃大作! “走!”两个侍卫推搡着他走近龙台,玄冰暗暗扯了轩辕澈的衣角,示意他警惕起来,“血衣....” 这应该是一场戏,一场被策划好的陷害苍雪王爷的戏....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节日宴会上审问刺客,也不会让手下人带刺客离龙台这么近! 轩辕澈听到这两个字终于微微变了脸色,只怕是皇帝都不知道,这安排好的演员已经被人偷梁换柱了! “你是何人?为何要携带利器要行刺朕?!” 那被束缚的黑衣人低着头一言不发,轩辕澈不觉慢慢将玄冰护在身后。 “大胆!见到皇帝还不快跪下!”轩辕宏的大太监尖着嗓子怒喝道,看这个黑衣人没按照计划走,皇帝急忙给了那两个侍卫一个眼色,随即两个侍卫上前,想要放倒他,却不想下一秒便被抹了脖子! 血猩红了在场的所有人的眼睛,尖叫声瞬起!皇帝和大太监也被吓了一跳,“快.....快!!来人啊!!快护驾!!!”“保护皇上!”“有刺客!!” 月华宴是国宴一样的等级,加上轩辕宏怕被刺杀又怕死,怎会允许赴宴大臣携带利器,连殿上侍卫都没有几个带兵器的,一时间,殿里便成了单方面的杀戮。几个武臣赤手上前牵制住这个刺客,却没想到殿外也火光四起! 轩辕澈护着玄冰一直在后退,无意间瞥到赤安太子也在角落观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眸光暗淡。本来三四个武臣和那个刺客恰好牵制在一起,其他文臣家眷急忙往殿外跑,不想又有刺客冲破殿外禁军杀进筵席! 一时间殿里血流成河,龙台上,轩辕宏被大太监搀扶着撤出了大殿。玄冰背对着轩辕澈,警惕杀过来的刺客。 这些人,是江湖六尊的血衣卫,个个武功高强,这些常年朝廷高居官位吃俸禄的所谓武官大将军又怎会是这些江湖杀手的对手! 玄冰眼神一凛,脚尖挑过地上侍卫尸体旁的长刀,转身便被一把大刀抵的连连后退!“见了鬼了!”她知道这时候只能靠自己,宫宴森严,各家豢养的暗卫都进不来!她灵活有度的格开大刀,正打算一刀毙其命之时,轩辕澈已是杀到她身边,替她杀了眼前的刺客,压低声音说道:“你若不想你家主子更多的底牌暴露,就老老实实装作没有功夫!”玄冰微愣,只见轩辕澈正奋力替她护着四周,滴水不漏。 她也分不清,这个男人是为情还是为利了....... 但是轩辕澈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她还是知道的,见其节节败退隐约有不敌之势,玄冰焦急如热锅上蚂蚁。正在两方胶着,殿外杀进来两三人,环望一周后径直向着轩辕澈和玄冰的方向杀去! 远处观战的洛秋梧见到这几个人眼前一亮...... 苍澜篇 第四十八章 就她?还贵客? 玄冰感觉脑后有劲风传来,轩辕澈看到了偷袭的杀手,无奈眼前还有两人缠斗,急忙挽了剑花格开两把大刀,赶去对付玄冰身后的人。 还未回神,四面楚歌! 兵刃相接之声,一个皂袍黑巾掩面的男人如杀神一样生生撕开一条血路,后面继续跟进着三个人。玄冰看到紧随其后的一个小家伙很是惊讶,随着又松了口气。“玄修?你....”你怎么会进来这里.....还没来得及问,便被玄修拽着往殿外跑。“主子就知道你跟着轩辕澈迟早会遇上这些乱事的,临走前特意嘱托我不要离你太远,所以你来这里,我就一直在外面守着......”他将玄冰带到没有刺客的安全地方,“至于飞刃左使......我们两个在外面遇上的,应该是主子为了你特意调过来的。” 玄冰真是太感动了,没想到她那个铁公鸡主子竟然也会担心她这个小小暗卫的安危! 狐的左右使本身便在江湖上享有威名,武功得当时第一女侠叶镜潇的亲自指点,左使燕云用的一手超群的暗器,人称飞刃,右使沐歌习得辛密绝世的指法,人称千指。有了燕云和玄青玄瑛的帮助,一殿的刺客节节败退,直到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鸣,像是有计划的,剩余的刺客开始撤退。 一时间,遍地都是尸体,燕云完成了任务直接离开了,剩下的暗卫去寻玄冰贴身保护,轩辕澈随手扔掉侍卫的剑,环视了一圈,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跑却又幸存下来的大臣宾客三三两两颤抖着从桌子下,柱子后出来,看见尸体一脸崩溃。他盯上了殿角安然无恙的洛秋梧,冷笑一声径自离开。 洛秋梧自然是发现了他不怀善意的眼神,上挑的桃花眼挑衅似的笑着,缓缓从帷帐后走出来。 月华台的宫宴出了如此之事,最后不欢而散。苍雪王府的马车载了玄冰先行回府,轩辕澈慢慢走在大街上,不知心中所想。 万香楼二楼靠窗的座位上,一个白衣女子正悠悠斟酒,无意间向窗外的一瞥,竟不由得呆滞一瞬,“师傅......”她喃喃着,目光不舍得从楼下路过的那个男人身上移开。桌对面的老人自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看去,那个玄青锦袍的男人风华绝代。 “师傅,我想嫁给他.....” 秀手轻点薄玉的酒杯,层层涟漪,颠碎了那绝美的面容! -- 午秋佳宴不欢而散,刺客来源无人可知,宫里宫外的贵人们多少都受到了惊吓,朝中大臣折损无数。皇帝下令封锁全城,搜捕刺客,却无人识得那血色的衣角,乃是江湖六尊血衣卫,血衣卫行事向来狠厉毒辣,别说朝廷的追捕,就连江湖对其都无可奈何。 玄冰懒散的倚在红木椅上,咯咯的笑着,玄修一点一点讲着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最新消息。“不过,血衣卫是怎么混进京城的?”这一点,不仅是玄冰想不通的,轩辕澈也想不明白,月宴三日,还有赤安来使,京城进城和守卫都比往常森严上不止一倍,可是血衣卫竟然能够如此隐秘的潜入京城,甚至深入宫中换了皇帝的演员! 玄冰想不通也不想再想了,幸好主子想的周全,不然她这条命就该绝在宫宴上了,察觉到苍雪王派过来的比往常还要多一倍的侍卫,笑了笑,心大的扭头睡觉了。 而京城,一夜无眠...... “主子......” 昏暗的房屋里,却是华美奢侈的装潢,一身骚红的男人坐在桌案后,食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案,地上半跪着一个黑衣遮面男人,衣角处一抹血色。“可知那个人是谁?”武功能凌驾于他血衣卫之上,不可能会是普通的暗卫。“回主子...属下觉得....是狐左使飞刃....” 男人蓦然攥紧了拳头,眸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光,他不说话,底下的统领也不敢出声,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苍雪王妃么...... 呵,令狐娴,就算你嫁给了苍雪王,也别想摆脱本宫! -- “有必要将京城的情况告知主子么?” 玄修依旧坐在房梁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下面窝在贵妃榻上的玄冰聊天,“发生了这么多,当然有必要了,只是.....”她扭头看向窗外,王府大门那里似是有些哄乱,“现在城里还没有抓到刺客的消息,若以飞鸽传书,恐怕会被有心之人截下利用,我总是感觉那血衣卫,好像是冲着主子来的......” “那万一是冲着苍雪王妃呢...”耳力惊人的感觉到有人正在往院子里来,玄修幽幽嘟囔了一句急忙隐入暗处。 “我记得阿罗在城里呢...” 玄冰见状从贵妃榻上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刚刚收拾好房里乱七八糟的样子,随着便从门外恭恭敬敬进来一个小厮,“王妃娘娘,王府来了贵客,王爷请娘娘到花厅待客。”“哦?”玄冰面色不变,略有疑惑,“可知贵客是何人?”苍雪王的贵客找她作甚? “回王妃,是帝医血凤凰。” 小厮话不多,却是让玄冰心里一愣,“什么玩意儿?你说是谁?” 不仅仅是玄冰,玄修玄瑛等都吓了一跳,噬月蝶尊主是帝医的事情其他人不知,但他们这些贴身的暗卫可是清清楚楚,难不成主子回来了? 这不可能,以他家主子的脾性,现在只可能刚到伶安,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 “呵,有意思。” 冷笑一声,这年头,竟然还有人胆敢冒充他家主子,也不怕被主子扒皮剔骨做成药人! “王妃不先梳洗一下么?” 小厮见她抬腿就打算这样子去见客,有点慌忙的问道。“嗯?”玄冰一个狠厉的眼刀飞过去,吓得小厮缩缩脖子,再也不敢瞎开口说话,老老实实头前带路。 “啧啧,感觉冰姐越来越有主子的风范了。”房梁上,玄修荡下来,谑笑着拿剑柄戳了戳永远都木着脸的玄瑛。“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 “哟,听说来贵客了?” 还未到花厅,玄冰的声音便已传到屋内,轩辕澈面色不变,倒是那“血凤凰”很是不爽的微微皱眉,放下茶盏,看向花厅门口那抹越来越近的蓝色,眸中的阴鹜落入对面一直在观察她的男人眼中。 “给王爷请安。”玄冰再不待见这个假冒的血凤凰,对苍雪王该有的礼仪都不能怠慢。轩辕澈点点头,对她的行为默许了。玄冰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血凤凰,就更不怕得罪她了。 “江湖中人,不便给王妃行礼,还望见谅。” 一身火红的衣裳不分真假,毕竟没有多少人见过帝医,更不会有人能完完全全描绘出血凤凰穿着服饰,唯一为世人所熟知的是帝医喜好赤红,性孤僻,有一个同胞哥哥同出江湖,却是一大毒医,人唤轻雪公子。 那女人红纱掩面仍见媚态,水波潋滟的杏眸一直粘在轩辕澈身上半分不离,玄冰心中冷笑,等他家主子回来,这个女人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不过现在她可不想招惹她,毕竟人家现在还算是苍雪王的贵宾,总不能先在自己手里折腾死... 苍澜篇 第四十九章 嘴战,假冒伪劣产品 玄冰进了厅堂,只是抬眼皮扫了一眼血凤凰,行了礼便很是随意的坐在轩辕澈身旁的主位上,一点也不给血凤凰面子和脸色。主子不在,她要把这个排面撑起来!“本宫知道,姑娘是江湖中第一孤傲的,不强求此礼。”轻巧的说着,她笑目突然盯上血凤凰。那平凡的面容,血凤凰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冲她轻哼一声,傲慢的扭过头,“只是...”玄冰微微仰首,戏笑着话锋一转,“只是什么?”血凤凰微微皱眉显得很不耐烦,她极其厌恶这个凭偷龙换凤的手段成为苍雪王妃的女人。“只是觉得,习惯孤身一人闯荡江湖的帝医,竟也会收了医女带在身边。” 闻言,血凤凰身后一直低着头沉默寡言,站在那里存在感极低的白衣女孩猛然惊恐的抬头看向血凤凰,似乎感觉到自己反应太过剧烈又迅速低下头去。轩辕澈眸光隐晦,略有所思的用眼角注意着玄冰的神色。血凤凰皱着眉头很是不爽,看着轩辕澈也没有制止苍雪王妃的意思,咬咬牙,“这是我刚刚收的弟子,不知王妃娘娘可还有什么疑问?” “哦,原来是这样啊,姑娘可别误会了本宫,多有所听闻江湖上对姑娘的传言,刚刚只是好奇一向孤傲脱俗,自称为孤的帝医竟也会收徒.从不主动医治权贵,鄙权爱民的血凤凰,竟也会主动上门苍雪王府?哦对,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感到好奇罢了。帝医姑娘可千万别怪罪。” 抑扬顿挫的语气听得假血凤凰小心脏像过山车一样此起彼伏,银牙咬碎往肚里吞。玄冰可谓是真了解自家主子,殊不知那位主儿已经在某个山谷中打了六七个喷嚏。 “山谷总是湿寒阴冷,身为医者,连多添些衣服都不知道吗?” 季枫无语的看着刚刚打完第八个喷嚏的叶娴,强制的给她披上自己的披风。略微恼怒的叶娴凶狠的擦擦鼻子,“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谁敢说你坏话?”那岂不是会死的很惨?护在她右翼前行的玄夕脑抽似的插嘴道,还特意加重了那个“你”......???“玄夕你丫再说一遍?”听到了后槽牙嗜血一样的咯吱咯吱声,玄夕很有眼色的闭了嘴,牵着马离这个濒临恼羞成怒的主儿远远地,左翼的玄月见状,生怕殃及池鱼的也后退了三分。 只剩下叶娴磨着后槽牙,暗自思量着最近是不是她管的太松了以至于这群家伙放肆起来都找不到她的底线?!! 越走越入深山里,叶娴走在最前面拿着竹竿四处拨拉着浓密的草丛,时不时有着肉眼难以辨别的小蛇吐着信子幽幽的爬走。她越走越是悠闲,最后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其实这里也没有多少名贵草药嘛!白瞎了我那五十两银子......” 季枫是离着她最近的,自然听清了这个小丫头在嘟囔啥,随即抽搐了嘴角......这还不算多?自打进谷就一直接连不断的遇到毒草药草,这才不到十里地,便已经有了数百种,这种规模在别处,五百两黄金都不卖!也亏这丫头还一直把那五十两银子挂在嘴边,那官府倒也是有眼无珠,一听说要买下血殇谷的地,那叫一个激动,竟然让他们看着给,结果这小丫头自以为很抠门的给了五十两,这就算了吧,偏偏这县府官人多了一嘴:“这个鸟不拉屎的死人地儿真值这么多钱吗?” 你说说,普天下之大,还有谁人能像他家主子一样,奇葩到因为五十两银子买了个遍地是宝的山坳而肉疼的? “你懂啥?!” 明显是感受到了季枫的小白眼,叶娴回头瞪他一眼嗔道,“传说王朝龙冢每五里命修草,每十里招魂花,偌大龙冢,养活了上万的药草兽虫,可惜这血殇谷,还不如传说的十分之一!” 命修一钱千金难买,入药可通脉祛毒,补五脏驱邪气;招魂一株万金难求,濒死之人食之可吊命一月有余。二者皆是难求的救命药材,金贵得很。季枫明智的决定闭嘴安安静静的跟着走。“话说回来,一说到传说,这个血殇谷好像也挺有历史的。也有个一直流传的传说,是啥来着让我想想......” 苍雪王府的花厅里弥漫着硝烟的气息,一身红衣的血凤凰脸黑的如同包公一样难看,真正的血凤凰在江湖上踪迹难寻行踪不定,唯有经她治愈的百姓才可能能够略微描述出她的特征,而一切却都是以传闻而存在。 “莫非苍雪王府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假的血凤凰很是无奈,面不露惧,唯有愠色,直指一旁神在在的苍雪王。这女人咄咄逼人,再与她对峙下去该露馅了,奈何轩辕澈一直不出声制止,她只能将火引到苍雪王爷身上,借助他来管管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 “哼,”玄冰连瞅都没瞅轩辕澈,在他开口之前冷哼一声扭头便走,轩辕澈抬眸盯着血凤凰半晌,蓦然一笑,“让血凤凰姑娘见笑了。”淡淡的一句话极其敷衍,让身后的水空急了,王爷还需要帝医为其解毒,若此时因为王妃而怠慢了她,以帝医那古怪的脾性,一走了之都有可能! 熟知轩辕澈脾性的血凤凰并不敢太过斤斤计较,只能是温顺大气的点点头,面纱之下,是扭曲的嘴脸。“孤久闻王爷盛名,既然王爷愿意在江湖花费大力气寻孤,孤也愿为王爷的一派诚意出山诊治。”“如此,便多谢姑娘了。”轩辕澈放下茶盏,低垂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本王的毒,大概多久可以祛除?” 话音刚落,一个侍卫出现在花厅,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轩辕澈皱了皱眉,“她可带着暗卫?”“都出府了。”“那随她去吧,不必管她。”血凤凰面不改色的端起茶盏,在一旁听得零零碎碎,却也是猜的八九不离十,看轩辕澈一点也不在乎他家王妃的样子,不禁心生怀疑,看这样子,苍雪王夫妇并非外界所传言的恩恩爱爱互相爱慕,那只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做的样子罢了,而在王府,则是互不干涉! 内心再怎么激动兴奋,面部也丝毫不透露半分。 “苍雪王爷,孤可以向你保证一个月之内解毒,但是有一个前提,因为疗养不能间断,不可受风,王爷在这一个月内,不能离府。”“......”轩辕澈把玩着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略微思索片刻,“好,只要本王无要事,不会出府的。” “小冰,你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京城西城门一家当铺里,掌柜的一爪子把来人扯进里屋,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俩也是!”玄修玄瑛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希文哥,阿罗还在不在,我们有要事要通知主子!”玄冰一脸的着急,孟希文嫌弃的皱皱眉,“出什么事了,看把你急的,阿罗还在,给主子报信飞鸽传书不行吗?”“回禀分舵主,”玄瑛到底还是稳重些,抢了玄冰话头急忙开口道,“昨夜血衣卫刺客一事还未调查清楚,皇上下令封锁京城,所以他们的人一定还在京城,若以飞鸽传信,难免会被有心人截获带来麻烦。” “况且这事,关乎尊主。” 孟希文点点头,吩咐手下人去后院调用信鹰阿罗,“关乎尊主?何事?”闻言,回头多问了一句。玄瑛抿唇不语,倒是玄修多了嘴,“有人冒充主子进了苍雪王府!” -- “这里就很好!” 伶安镇血殇谷,一直荒无人迹的地方终于出现了人的脚步,叶娴一边收集着药草,一边观察谷中适合建庄设阵的地形。虽然血殇谷的传闻很血腥可怕,但是少有人迹的地方却被发现了意外的美,在叶娴眼里,最美的还是那些一簇簇一片片旺盛生长的毒草药和谷中独有的鸟兽鱼虫。 “谷口可以设一个万铃阵。” 叶娴站在一片高地眺望,凸起的大石头下,是一方清明透彻的湖水。“就在这里建庄吧,”她指了指下面的众人脚下的土地,一脸期待的笑容,“江湖六尊之首名天火山庄,我这山庄,就叫水天一色!” 苍澜篇 第五十章 走水,后会有期 阿罗是在第三天到的,和着悠长而如若天籁的笛声,盘旋在血殇谷碗一样的天空之上,长啸一声,谷中吹笛之人身边聚集的鸟雀鱼虫一哄而散。那红衣女子放下手中晶莹温润的血红色玉笛,仰头看向天空,悠扬的哨音响起,那空中王者俯冲而下,牢牢抓住了红衣女子的肩头。 “阿罗,你怎么来了?” 她抚平了金隼翘起来的翎毛,轻声细语道。看到隼爪上绑着的红绸带,眉头一皱,取下信筒里的纸笺。远处,三个男人听到鹰鸣便知出了事,急匆匆的赶过来,汇在她身边。 玄夕戏谑的看着正在读信件的自家主子慢慢变黑的脸,友好的拍拍一边季枫的肩膀,“兄弟你要凉......” 季枫一脸懵逼...... “红丝,京城出事了,主子十有八九要回去。” 一旁,玄月更加友好的给他解释道。 然后呢? 季枫继续迷茫...... “哎呀,咱们兄弟几个,我和玄月是肯定要跟在主子身边了,血殇谷这边谁负责啊?”玄夕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道。 “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劲啊......”玄夕瞥了眼叶娴的脸色,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劲,玄月突然幽幽的插嘴道:“主子的脸堪比暴风雨的乌云了......” 三人这才发现,叶娴周围的气场已经低到令人窒息。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张单薄的,还在风里瑟瑟发抖的信纸便在“嚓”的一声中....灰飞烟灭......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遵循求生本能,远离危险三丈之远...... “死过来!!” 叶娴语气都透着冰碴,“阿罗,回伶安分舵。”肩上的金隼应声而起,长啸着慢慢变成天空中的一个黑点。“主子......”玄夕硬着头皮过去,只听到叶娴小拳头攥的嘎吱嘎吱响,瞬间头皮发麻....... 这得是出了什么事能让这祖宗起了杀人的心...... “竟然有人胆敢冒充血凤凰,还冒充到苍雪王府去了!” 这年头,骗子都这么猖狂?!! 三人沉默是金......这位仁兄是个人才! “血凤凰啊,轩辕澈可是一直在江湖高价悬赏寻找血凤凰呢。”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没想到她一个帝医在王府不理不睬,偏偏去接纳骗子! 玄夕玄月很是好奇,冒充血凤凰的是哪位嫌自己活得太久的仁兄...... “玄冰说那女人锁骨处有朵白梅,呵,一看就是个妖艳贱货冲着轩辕澈那张面皮来的!”叶娴冷哼一声,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丝酸味。 “白梅?”季枫一愣,脑海里闪现过什么,“锁骨处粉刺的白梅?”他急急地又确认了一遍,叹了口气,“是仙医观的.....” 季枫话音刚落,三人如坠冰川。看叶娴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她刚横刀收了仙医观前弟子,随着仙医观就看上她的过堂夫君了么? 可以,很可以,非常可以…… “应该是单青唯一的入室女徒,赐名琅姿,那女人素爱白衣和白梅,曾请粉刺师在锁骨处刺下刚绽的白梅一朵。” 冰点一样的窒息感,季枫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脸色,不禁感慨女人的脸比翻书还快……..玄夕扯了扯玄月的衣角,拉着他退到季枫身后…… “季枫……”果然!玄月玄夕得意的看着明显是颤了一颤的季枫。 刚听说叶娴以前干出来的壮举,一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季枫虎躯一震。“血殇谷的布局和建庄就按照我刚说过的做,在入谷大路上设置万铃阵,在谷口处设下四象阵,逍遥花做阵眼,遇‘青’右移,遇‘白’左步,‘朱’立则止,‘玄萝’则行作为唯一的生门,就在这里建立山庄,具体怎么布置,我都跟你们讲过了。”季枫一脸苦兮兮,那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他都没听啊他没听! “哦对了,这个给你。” 叶娴说着,从腰上解下一块乌紫色的檀木令牌,上刻九蝶环残月。“噬月蝶在伶安镇以及周边城镇的分舵可凭此令听你调遣,材料,银子,工匠,都可以遣他们去找。但是有一点……”叶娴顿了一顿,“切记水天一色的事,绝不可外传!” “??”季枫还想问,便被叶娴的下文噎住,“不是不传,”叶娴看他一眼,“只不过时机未到,当庄子和外面的防阵完工的时候,便可以告知天下,到时候你就负责挑选庄员。”季枫感觉前途漫漫,“啊,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也想不起什么要嘱咐的了……”小姑娘很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心,直接将这堆烂摊子甩手扔给了季枫,丝毫不去看季枫已然哭丧的脸。 “主子今晚就走?” 听这堆啰嗦嘱咐的话,今晚主子就要动身回京城?玄夕不禁问出一嘴。“不是……”听到否认,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好歹不用再跑死几匹马了。“现在就走。” 叶娴站起身,“去收拾下行李,尽量轻装。”“怎么这么急……”玄夕小声嘟囔着,不禁怀疑自家主子是铁打的。 “孤要先去仙医观溜溜腿,不然,单青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又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杀气腾腾的语气,没人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来。“仙医观又跑不了,那也不用这么急吧,主子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叶娴不语,其实她并不是因为那个冒充了血凤凰的人进了王府而着急,那个是轩辕澈的事,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因为,有一个极其危险的人进了苍澜,她要赶回去,查一件很重要的事。 血衣卫啊血衣卫,胆敢动她的人,就算你们主子是洛秋梧,也休想将这件事不了了之! 静谧的山夜,月光被乌云所阻,昔日雾气环绕的仙藤山,此时在阴暗的流云纹络下,却是死一样的静寂,诡异的迷雾渐渐淹没了挺拔的山,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呼吸都收到了抑制。单青从睡梦中惊醒,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回忆着那个奇怪的梦,迷雾重重,却是有一个火红而鬼魅的身影在林中跳跃,伴随着银铃一样幽幽的笑声。 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师傅!师傅!不好啦走水啦!” “快去救火快!” “跑快点!快去拿水救火啊!” 突然间,房外毫无预兆的骚动起来,映着窗纸,一片片跳跃着的火光,单青急忙披上衣服走出房门,外面已是火光冲天,映衬着漫天的血红色的彼岸花和引路鸟一样的红纸,有些染了火苗,漂浮在半空中,随着人员的走动而追随。洋洋洒洒,却是直击人心的恐怖! 刚刚还在拼命救火的白衣弟子突然间一个个捂着肚子倒地不起,一个个在地上打滚哀嚎着。单青见此状况,不知该如何是好, “嗖!” 一支银镖紧贴着单青的脸颊飞过,钉在了房门上,单青堪堪回头,一抬首,瞳眸微缩,只见最高的屋宇之上,一个火红的身形影影绰绰,狂傲不羁。 苍澜篇 第五十一章 意料,谢绝骚扰 不过一月有余,便又回到了几乎已经熟悉了的苍澜京城麓城。 四蹄雪白额间一抹方菱的宝马嘶鸣着疾驰将近京城,马上的蓝衣女子轻挽缰绳,面容皎然如若天仙,百姓们看愣了那双面孔,呆愣在大街上忘记了避让,聪颖的马儿灵巧的绕过众行人,直奔向城中心。 “老爷!老爷!……” “大早上的瞎吵吵啥!真是没有规矩!” 叶明济打着哈欠走出寝室,斥责着失态的小厮。自打叶娴这丫头把他扔在京城押做人质后,苍雪王爷可谓无一日不来骚扰,这几天刚刚消停了,小厮又这么不守规矩的嚷嚎着,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的过一段舒心日子嘛?! 怒目瞪了一眼小厮,底下那一脸兴奋的小家伙尽管害怕但还是笑嘻嘻的凑上来:“老爷,大小姐回来了!”“什么大小姐?什么回来不回来的?” 很明显,叶明济还没有睡醒…… “怎么,叶老头儿,本姑娘回来,你不高兴?”突然间,院落大门的石屏后,轻飘飘的传来冰冷的话音,瞬间惊的叶明济脊背发凉。 “小殿下?”不是说要好几个月呢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知道叶明济好奇,那个声音还是很平和的给了解释。“若不是京城这堆烂摊子破事,我才不回来呢……”叶娴转出石屏,揉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小声嘟囔着,一身的风尘和疲惫。“娴儿??”叶明济迎上去,见到这样蔫了吧唧的叶娴吓了一跳,这丫头这是多少天没合眼了……“我去洗个澡休息一会儿,来客不见。”有心的人恐怕早就知道她已经进京了。“……”叶明济见她这么累,把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 呵欠连天的向叶府内院走去,察觉到有人在暗处跟着,她摆摆手,“燕云。”那人一愣,随即闪身出来,“主子有何吩咐?”“燕云哥,谢谢你,若不是你,小冰他们三个可不是血衣卫的对手。”燕云呆呆的看着一脸疲惫的小主子,“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倒是主子,要注意保重身体。”“这几天赶路赶的,”她甚不在意的摆摆手,“睡一觉就好了” 江湖上不知从何处传出来的消息,血凤凰烧了大半个仙医观,铺天盖地的彼岸花和引路鸟的红纸震惊了江湖。彼岸花和引路鸟是啥?那可是指引死亡之路的冥物!血凤凰的这一举动可谓轰动了江湖,到处都在议论仙医观到底是什么时候惹上了帝医。尽管单青让人竭力的封锁了消息,压制下舆论,还是有不少风言风语直指仙医观! 帝医是医者界的王,也是武林之首,从古至今能称得上帝医的人屈指可数,凌驾于武林盟主和十二长老会的权利让人趋之若鹜,却又因为武池和药池险若登天因此望而却步。 “困死我了,估计过不了多久,某个人就该登门造访了……” 叶娴伸着懒腰走进自己的院子,院里的人从窗户看到来人,惊喜的跑出来,“公主殿下!”听到久违的声音的呼唤,叶娴少有的呆萌一愣……看着眼前从屋里跑出来的几个人有点不敢置信,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另一只小团子紧紧抱住。“紫馨,可有好好照顾自己吖?”她惊喜的伸出手捏了捏小宫女婴儿肥的小脸蛋,笑的眼角弯弯。“殿下,你惯会捏奴婢的脸。”紫馨娇俏的笑着任她揉捏,“谁让我们家紫馨脸蛋这么软乎乎呢!”叶娴索性双手一起上,“金珠(银珠)给殿下请安。”金珠银珠向来稳重,不比紫馨上来就毫不顾忌礼节的一把抱住她,她喜欢紫馨的孩子性情,却又怕她这么单纯被人利用。 “起来吧,一路劳顿,你们多休息一会儿,这儿的侍奉的活儿,先交给叶府的丫鬟做着,”她任由紫馨抱着,往里屋走去,“这里是苍澜,不似王朝,我还能护着你们,从今起,在这里你们的言行要三思,不要给我招惹是非,还有,在这里就先叫我小姐吧,不要再称呼殿下了。” 边走边嘱咐着,金珠银珠也是让人省心的,主要是给紫馨讲明白。“紫馨,小姐累了,你就别缠着小姐了,让小姐好好休息会儿。”金珠拉过紫馨,福了福身,“那奴婢让人给您准备洗澡水,”“恩,去吧。” 与此同时,苍雪王府...... 假的血凤凰正在为轩辕澈把脉,面色不变心里却不禁一惊。怪不得临行之前师傅说她根本不可能解得开苍雪王的毒,现在看来就连师傅都不一定能解开,这毒简直就跟蛊一样,冲击六脉,毁了内力,废了所有武功的基础,五十多年前名扬大陆的有望于成为帝医的巫马,那一手的毒术与医术一样出神入化,这毒恐怕天下除了帝医之外无人能解。 她大着胆子微微抬头看着正眯眼休憩的轩辕澈,那张面皮如谪仙一般超脱凡世,不入污俗,眉眼间的不羁与洒脱,明明正值及冠的巅峰,却不得不因为这一身奇毒屈居人下。 真想象不到他究竟是如何从四国杀手的围堵刺杀中奇迹还生的...... 低下头,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这个男人,他真是越看越爱了,师傅跟她许下的承诺,会实现的吧! “请许孤为王爷针灸。” 血凤凰把完脉后,稍稍行礼,言道。看轩辕澈一直不予理睬,她只好再说一遍。“去叫王妃来。”半晌,轩辕澈眼皮都没抬,唤了侍卫去叫王妃。血凤凰面纱后的脸变得煞白,没想到,轩辕澈洁身自好到医者针灸都要王妃去做,不是说他们两个并不合,只是做做样子吗?! 她心思乱撞,终于稳下心神,干干的笑了笑:“王爷,针灸这种事,还是孤亲手来吧,王妃娘娘怕是做不来。毕竟......”她的话还没说完,侍卫便进来通报:“回王爷,王妃娘娘自早上出府后再未回来,派回来的小厮说是回叶府了......” 轩辕澈猛然睁开眼,满是疑惑。“回叶府?寒青!”暗处闪出由他命令跟在王妃身边的暗卫。“王爷,玄冰姑娘是被王妃娘娘身边另一个暗卫接走的,属下没拦.....” 血凤凰在旁边听得晕头转向,却见轩辕澈嘴角微翘,一抹浅浅的笑。常年冰川脸的人突然一笑,不禁她看愣了,就连身边的侍卫也看呆了。这还是他们的苍雪王爷吗! “看样子,是那小女人回来了......” 没有什么比自家主子回来更能牵动那个假王妃回叶府的心思,他忽视掉看他的笑容看得入迷的血凤凰,径自起身似乎想去准备什么。刚走到门口,水空迎面进来,“王爷.....”水空向站在一旁的帝医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在轩辕澈身边耳语几句,瞬间刚刚还在面沐春风的男人便变了脸色,再度陷入冰川之中...... “他去叶府做什么?!”低沉的声音,有着连他都难以控制的怒愠。 也对,午秋宴会上,他的血衣卫都如此明显的冲着他的王妃而来,如今真正的人回来了,他自然也能查到蛛丝马迹! “备车,不,备马,去叶府!” 不多时之前,叶府刚刚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尽管叶明济千叮咛万嘱咐了门房小厮近日叶府不见任何来客,但是,叶明济前脚刚走,随着就来了一位他们想拦也拦不住的大爷...... 洛秋梧把自己的侍卫丢在门口和叶府小厮互相瞪眼,自己却径自翻墙头进了叶府,随着便被叶府暗卫请去花厅喝茶。 叶明济不知道这位主子突然跑到叶府有什么预谋,只得好茶伺候着,派去后院找叶娴询问的小厮回来禀报那个祖宗已经睡下了。 洛秋梧优哉游哉的坐在花厅细细品着叶府这上好的茶水,听到叶娴刚刚睡下眸光一变,叶老爷有点促头,笑脸迎上去,“不知赤安太子来我这寒舍有何贵干?我这小小破庙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 “嗤,”洛秋梧轻笑,邪肆的声音缓缓流出,“叶掌柜这小破庙,本宫可无意久留,”他笑盈盈的看着叶明济,眸光却是老谋深算的阴寒,“只是,叶掌柜的那位来自王朝叶府的义女,可是让本宫好奇得紧呢。”叶明济心里咯噔一震,面无异色,“太子殿下说的,老夫倒是有些不明白,还请殿下指教。” “是么?”洛秋梧桃花眼一挑,直逼上叶明济微老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笑容浮上脸颊,“本宫可不只是知道,叶娴来自王朝叶氏,而且啊,本宫还知道......” “苍雪王到!” 苍澜篇 第五十二章 互怼,好一个男人的嘴! “苍雪王到!” 一声响亮的通报,成功的让洛秋梧止住了话题,眼珠一转,又变成了品茶的悠哉,戏谑的看着花厅外愈加临近的身影。 叶明济见状松了口气,看样子,这赤安太子并不想让苍雪王知道叶娴的真实身份,但是,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还是不得而知! 轩辕澈和洛秋梧一样,在戒备森严的叶府,没有带任何侍卫和暗卫,只是这人一进花厅,目光便盯死了洛太子。 “本王倒是不知,洛太子和叶掌柜有如此交情,以至于一直称病的洛太子也能不顾病体前来拜访。” 轩辕澈没来之前,叶明济尴尬症都要犯了,这货一来,整个花厅的硝烟气十足,就差一个火星子。 于是叶明济很是会看眼色的派人去请了某个罪魁祸首…… “嗤,承蒙苍雪王爷关照,本宫已经大愈如初,倒不是为了叶掌柜前来拜访,只是现下叶府里有一位王朝相识的情投意合的挚友,便想着前来拜访一下,苍雪王不会连这点交情都不肯吧~” 洛秋梧的桃花眼很是惹人生厌,轩辕澈别开那副令人作呕的面孔,径自走到客位上坐下,轻微一笑,“本王可管不了太子的私事,只是敬告太子一句,太子一如既往的嚣张,迟早会惹来祸端。”王朝相识的挚友,想想就是叶娴那个小女人,没想到早在王朝两人便已经相识,赤安太子也能如此目的不明的觊觎她。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嫉妒和无力感。 “苍雪王的告诫洛某不敢忘怀,但是,对于即将要成为本宫太子妃的女人,本宫可不想多生事端。”洛秋梧此话很是明显的揭开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轩辕澈面色不改,周身的寒气却是正如洛秋梧所料的弥漫开来。“她是本王的王妃,倒是不知赤安太子还有觊觎人妇的癖好。” 花厅硝烟正盛,后院又再次起火...... 床上正熟睡的人儿猛然睁开眸子,满是阴霾,皱着眉头扶着床坐起来。门外,有侍女和小厮交谈着,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了屋里。“小姐醒了?” 金珠正在厅里准备点心以防她醒了饿着,看见里屋帷帐拉开,急忙过去查看。“外面怎么回事?吵死了。”低沉的声音到处都是压制感,濒临火山爆发边缘的危险。叶娴穿上靴子,十指为梳潦潦草草的扎了个马尾。“回小姐,叶掌柜派人来请小姐,说花厅里有客人求见。” 叶娴闻言冷笑,客人?除了洛秋梧和轩辕澈,还能有谁会关注她这个不起眼的叶府义小姐。想起洛秋梧,便又是一阵牙根痒痒,没想到她的行踪暴露的这么快,她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位赤安太子! 桃花眼危险的抬起,直直瞥向对面悠然品茶的轩辕澈,以至于某个一直想要打破尴尬的叶掌柜,已经迫于逼人的压力,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连小厮丫鬟都带走生怕殃及池鱼,惟独留下这两个阎王在花厅互撕。 “若说觊觎,倒不如说苍雪王爷横刀夺爱,坏了本宫与叶小姐的好姻缘,” “放屁!” 轩辕澈刚打算回怼,没想到打门外传来一声毫无形象可言的怒骂声,直接吼的两个人呆滞住,金珠拍着小心肝,和紫馨战战兢兢跟在已经处在爆发之中的主子身后。 二人还未回神,只见那个娇小的人影已经立定在洛秋梧面前,一手掐着小蛮腰一手抢过洛太子的茶盏,丹凤眼含着危险的笑意,“本姑娘倒是不知,何时与赤安太子有了那造孽的狗屁姻缘。” 饶是被这么粗俗无礼的对待,洛秋梧依旧是带着那皮笑肉不笑如沐春风的微笑,叶娴越看越是生厌,殊不知身后的小宫女倒是看的很入迷,轩辕澈打量着叶娴身边这个一脸倾慕的小女孩,若有所思。 “若是娴儿在怪罪本宫没有第一时间下聘礼,倒是本宫的过错,本宫愿即刻......”洛秋梧还没说完,面前的女孩一脸嫌弃的松开茶盏,任由它摔碎在他的脚边,转过身去,清冷的声音将他的话打断在咽喉,“却不知刚刚经过战乱的赤安,太子又能拿出怎样的聘礼?”“但凡娴儿所好,本宫皆愿双手奉上!”身后的男人贪婪的盯着这个娇小的背影,“哦?”闻言,叶娴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凑到洛秋梧脸前轻声说道:“那,本殿要你赤安万里河山,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愿意拱手相让?” 上一秒还在说着皆愿奉上的男人,下一秒便犹豫不言,一双勾人的眼睛直视着丹凤目,仿佛还在思略着利益关系....... “呵,好一个双手奉上,不过又是一张骗人的鬼扮的嘴。” 轩辕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张牙舞爪的小女人,仿佛要把这一个多月来没看的尽数看够,那双灵动的眸,那张牙尖的嘴,还有一颦一笑的眉目樱唇,里面尽是相思。 “娴儿,除了江山社稷,本宫什么都可以给你!”江山是他野心的根本,又怎能为了一个女人,哪怕是王朝公主,也不能丢了河山!但是......他实在是太想得到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了,征服了她,利用她的智慧和谋略,就相当于得到了半个天下! “呵呵”叶娴站好嫣然一笑,笑的单纯而自然,“那,你的命呢?” 洛秋梧又是一顿,笑脸上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狠厉,“若娴儿喜欢,随时都可以来取,只不过能不能拿走,要看娴儿本事了。”“是么?”叶娴好笑的反问,“就凭你那十万血衣卫?” 花厅陷入了诡异的静寂......倒是轩辕澈眉头一挑,恍然大悟。 “娴儿......”赤安太子语气低沉下来,“太子殿下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小女自愧不如。”那女人就在眼前娇俏的笑着,却只能让他生生忍着杀了她的心思。“本宫并无恶意,王朝一别,只是真心地喜爱上了娴儿,难道......” “本宫倒是不知,赤安太子竟有觊觎人妇的癖好?” 知情人全都为这对夫妻意外的神同步呆在了原地....... 洛秋梧再次被打断,眼神晦朔,不知所想,轩辕澈紧盯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唇角不知不觉挑起一抹得意。 “怎么,无话可说了?” 叶娴不知情况,高傲的抬头,矮小的身子却做出了藐视的姿态,上位者的气势浑然天成。“.......”洛秋梧难得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地上破碎的茶盏,“如果娴儿当真也这样认为的话.......” 轩辕澈似乎意料到他要说什么,眸子一眯,紧接着插嘴:“娴儿连夜赶路回京,定是累坏了,去后院再歇息片刻,送客之事就交给为夫吧。”“交给你?”叶娴明显是嫌弃的撇撇嘴,“你确定不会因为送个客而把我娘家给拆了?”再是嫌弃也挡不住她故意的调情,对此轩辕澈表示很受用。“不会,爱妃放心便是。” 洛秋梧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两个人,看着叶娴看也不看他的从他身边走过离开花厅,看着轩辕澈明显变得温柔的脸色从叶娴身上移开,慢慢冰冷,两双眸子都死死地盯住了对方,谁也不肯稍甘示弱, “这样认为,洛太子又能如何?” 轩辕澈低沉的嗓音最先响起,两个男人的气势在不是很大的花厅里碰撞,撕扯。洛秋梧冷笑,“觊觎人妇又如何,本宫对她志在必得!”“呵,赤安太子,你的狼子野心倒是不小。”叶娴是王朝叶家的人,而叶家,却是王朝国丈,国公的地位,更是令狐家的左膀右臂,洛秋梧若是得到了她,先不说叶娴本身的能力,其背后的势力便不可小觑,足够他洛秋梧祸乱四国,蚕食王朝了! “难不成苍雪王爷,就没有一丝利用的心?!”洛秋梧满脸笑意,眼底却是冰冷,上挑的桃花眼尾无以言表的邪魅,似是诱惑,又是挑衅。 轩辕澈收了凛利,目光不改,右手摩挲着盘在腰间的冰凉,心神一动。 “本王对她,一片赤诚。” 苍澜篇 第五十三章 回府,笑中刀 “好饿啊,金珠,我想吃桃花红,想吃雪梨酥,想喝桂花酿....” “小姐,那是王朝的特产,这里没有的......” 金珠无奈的跟在耍赖的主子身后,往后院去,“那....你就让小厨房随便做点吧.....”眼前的小人儿委屈似的抽抽鼻子,“好,”金珠应了声正打算往膳房走,又被自家一脸纠结的小姐叫了回来,“你还是回花厅看看吧,估计轩辕澈一会儿就要来后院,你把他直接带到我的院子去。” 看着叶娴一脸“我才不是为了见他只是怕他在叶府走丢丢人才派你去的”的小表情,金珠不厚道的笑了,“知道啦小姐,小姐快回院子,让银珠给您备点吃的,奴婢去去就回!” 洛秋梧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半晌,突然笑了,“希望王爷的这片赤诚能得到回应,要不然,岂非很是凄惨?”“本王的家事,赤安太子不必忧心。” “家事.......呵呵哈哈哈好一个家事,”他大笑着,站起身来,“她迟早会离开你的。” 叶明济一直等到洛秋梧出了叶府大门才敢出来,见轩辕澈一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硬着头皮上前,“王爷?” 轩辕澈心不在焉的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本王去看看她。”“额,这个......”叶明济很是为难,毕竟叶娴并不是很待见这位王爷,这样把他放进去,会不会惹娴儿不高兴?! “怎么?本王去看看王妃都不行?”明显低沉的语气让叶明济感到压力山大,“怎么不行?王爷这边请,这边请......” 刚出花厅,一个一身鹅黄的丫鬟迎面走来,盈盈福礼,“叶老爷,苍雪王爷万福,小姐让奴婢来为苍雪王爷带路。”轩辕澈认出她是刚才叶娴身边的贴身侍女,点了点头,“有劳。”叶明济内心松了口气,这可算是把这两尊阎王全送走了,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番折腾咯..... 小小的院落典雅而静谧,假山翠竹清池秋荷之下,几尾锦鲤优哉游哉。“小姐?”金珠径自上前推开半掩的房门,却见银珠慌张的迎上前:“嘘.....别说话,小姐睡了......”金珠慌忙噤声。顺着银珠的目光,一个蓝衣女孩瘫睡在乌木桌上,面前摆着几盘只动了几口的还热乎的菜食,微薄的披风遮盖住她娇小的身躯,更显孱弱。轩辕澈扫了一眼房里的摆设,简简单单,丝毫不像一个女孩子的闺房。 “她迟早会离开你的。”不知为何,洛秋梧的话又像诅咒一样萦绕心头,这么简单的房间,又怎不是她随时离去的预兆。想到这儿,轩辕澈抿了抿唇,目光定在酣睡着的叶娴身上,那张睡颜,还不如半面乌青的黑眼圈抢眼...... “蠢女人........” 他坐在叶娴身旁,长有薄茧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眼下的一圈,有些心疼,金珠银珠很有眼色的自动退出门去还贴心的关好了门。“是因为一个暗卫,你才会这般不顾一切的赶回来,还是因为洛秋梧?........还是说........”为了我........ 轩辕澈不敢想,也不愿去想,洛秋梧说的没错,叶娴属于王朝,她迟早会离开。但是.......她离开了又能怎样,自己还是无法抛去那惊鸿一瞥的惊喜,非卿不娶的爱意。 叶娴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刚吃两口便瘫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从赤安边境到苍澜京都,原本半个多月的路程硬是让她换马不换人日夜不休息的缩短到一周,再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她这样精疲力尽。轩辕澈轻轻用披风裹住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向外走去。叶娴突然间换了个姿势很是不爽的皱皱眉,往那热源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睡死过去。 金珠银珠和紫馨早就把自己的小行李收拾好了,像卖主人一样等在房门口,轩辕澈走出来,很是满意的看了看这几个人,示意她们跟上。 叶府给这夫妻俩准备的马车主仆五人一起坐都很宽敞,偏生轩辕澈非要抱着叶娴不撒手,导致偌大的马车空间非得整的空荡荡的......叶娴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轩辕澈怀里,丝毫没有被拐走的意识。轩辕澈有点不适应这么乖的叶娴,忍不住伸手去描她的眉眼,指尖传来的是异常温润细腻的触感,这副巧夺天工的容颜,让人沉醉又让人难以忘怀。 终于,正在乖乖睡觉的小猫忍不住眉间的躁痒,不舒服的扭了扭头,双眸猛然睁开有一丝冰冷的寒意一闪而过,右手成爪,迅猛的抓向轩辕澈的脖颈。轩辕澈一惊,一把抓住那只来势汹汹的爪子,将跳起的叶娴再次揽入怀中,死死地禁锢住。 “放开!....”看清楚是何人在她睡觉时造孽后,叶娴清醒过来,不耐烦地挣扎着想脱离这个原本很舒服的怀。“别动!”扭来扭去的挣扎终于引起了某个自作孽的王爷的不适感,他低沉的冷喝一声,脸上慢慢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而双手依旧不肯让步的禁锢着怀里的人儿。 叶娴是真的感受到了身下有个炙热的东西,说不动便老老实实的一点也不敢动弹...... 活了两世,这点眼色再没有的话,她真就可以去帮人把自己卖了顺便数钱了...... “我那三个丫鬟呢?”怎么也不管管你这光天化日之下抢人的...... “在后面的马车上。”轩辕澈缓了缓心神,慢慢把身体里那股从未出现过的燥热压下去。又紧了紧手臂,趁怀里的人不敢动之时疯狂偷腥。 “回王府?”叶娴也无聊,玩弄着自己的发梢。“嗯。”轩辕澈不敢看她,把脑袋别向车窗,看风吹起的车帘缝隙里那一点景致。 “你松手......”“做什么?”“我去易个容。”“易容作甚,这样很好。” 这样不只是很好,是非常好.......她这继承了自家父皇母后优良基因的面皮,走到哪儿都是焦点的存在......、 “放开!”最终还是占有欲迫使轩辕澈放任叶娴在自己脸上进行改造工程.....他颇有兴趣的凑过去,看叶娴一点点改变自己的脸。“听闻,江湖帝医乃是易容高手,”正在点麻子的手不易察觉的一颤,那女孩儿轻声一笑,“那易容高手不正在王爷府上么?” 轩辕澈静静地看着她的半边容颜,嗤笑一声:“也对,” 轩辕澈也不知道自己内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失望是怎么回事,就算知道江湖精通易容术的人少之又少,但是,叶家主族的人会易容术又并非怪事。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那张美得一塌糊涂完美无瑕的脸蛋不一会儿便被叶娴整成了平白无奇又略显清秀的小家碧玉模样。 马车里,由于叶娴醒了跑出了怀而无所事事的苍雪王爷在看完一场手法娴熟的易容后,陷入了叶娴意料之外的沉默,本以为他会旁敲侧击问一些王朝之势,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倒是让她看着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出了神。 没多久,马车便停驻在一座气派的府门前,轩辕澈上前撩起车帘,珠链的碰撞声叮当作响,引得正在神游的叶娴回神,正打算跟在轩辕澈身后下马车,却不想那个男人下了车之后又转身递过手。叶娴看着那只手愣住,抬头,那个男人并无太多表情,似乎永远都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迟疑半晌,她还是搭上了那只有力而温暖的大手,稳稳地下了马车。 侍应在一旁的水空微微动容,似乎对王爷此举很是诧异。 最先迎出府门的竟然是假冒的血凤凰,原本一直保持着微笑礼貌的面容在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时,闪过不易察觉的疑惑与嫉恨。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苍雪王爷,孤记得曾告诫过,此番治疗需静养,王爷不可频繁出府......”假帝医皱皱眉头,说着本分的话,目光却一直盯在轩辕澈身边的女孩身上。“本王去接王妃,并无不妥。”轩辕澈不自觉抓紧了手掌中那柔软娇小的柔荑。“哦?原来这位姑娘是苍雪王妃啊,孤还以为是王爷的哪位姊妹呢。”血凤凰笑中带着意外,显然是没有料到这番情景。“娴儿贪玩,便指了侍女暂替几日,好出去玩些日子,今日回来,本王自是要亲自接回。”轩辕澈牵着叶娴往府里走去,语气平淡的解释道。“倒是让阿澈担心了。”被牵着走的小女人幽幽发声,一句“阿澈”引得轩辕澈心里痒痒的,一片温柔荡开来。 血凤凰脸色惨白,尴尬的跟在两人身后,不甘离去,“王爷和王妃真是恩爱啊。”“帝医说笑了,”“哦,原来姑娘就是江湖帝医血凤凰啊!阿澈你怎么不早说,”听到这句话,叶娴终于有理由挣开了那只牵起来没完的手,转过身去凑到假帝医跟前,“真不愧是江湖至尊,小女子敬仰已久,今日倒是终于见到活人了!”那兴冲冲的样子,活脱脱像是一个找到玩具的孩子,围着提溜乱转。“哪里,不过是虚名罢了,”见这位王妃如此敬仰自己,血凤凰也有了些许高傲的资本。 “阿澈,你可知前些日子帝医烧了大半个仙医观呢,所以我一听说江湖之尊在王府,就马不停蹄赶回来想见识一下呢!” 苍澜篇 第五十四章 真假,满园幽香 闻言,假帝医的脸色如叶娴所料的瞬间变得煞白,殊不知真正的罪魁祸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血凤凰掩饰着失态,笑了一笑,“不过是一时冲动做出来的幼稚之事罢了,不值一提。”仙医观被烧她是一点也不知情,既然真正的血凤凰已经开始对仙医观动手了,说明自己的行动已经被她所知。假血凤凰,也就是琅姿咬牙,如此,她便抢先一步,毁了帝医的名声,让帝医身败名裂! “娴儿,还饿吗?本王让膳房准备些吃食,”轩辕澈不想让她和这个血凤凰有太多交集,便拉回她的话题,强制的牵起手向着她的院子走去。“好吧,确实很饿,”叶娴摸摸自己苦了好几天的小肚子,一听吃的兴奋起来,“我要吃醉虾蟹黄包水晶饺花糖糕!”“好,都有。” 琅姿很好的收敛了自己的怨念,保持着礼貌目送这对“恩爱夫妇”说说笑笑的离开,紧盯在叶娴身上的目光慢慢变深,没想到,叶娴竟然回了头,正对上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眼神,却意外地惊觉,这个小女人的眼神里,分明是戏谑与愚弄,那邪魅的笑容,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在这王妃面前如同跳梁小丑,似乎一切都失去控制!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明明不差于帝医,明明是仙医观万众瞩目的师姐,师傅那般宠爱她,一直以来什么事情都会在她的掌控之中,怎么可能连一个男人都得不到! “没有外人的时候,唤本王玖月便是。” 轩辕澈牵着叶娴的手,慢慢走在小径上,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叶娴一直住着的岚苑的月亮门,“我们好像没这么熟吧?”叶娴玩弄着发梢,轻巧反问道,“嘶,捏疼了!不会牵手就别牵!” 正在次次咧咧的嫌弃着总是搞小动作的轩辕澈之时,叶娴突然禁了声,只见岚苑里走之前还是一园牡丹,现在却是变为了一园清一色的水蓝,蝴蝶兰环绕着那一汪浅水,正开的绚烂。 蝴蝶兰这种东西,还是因为安雅爵喜欢,她才慢慢喜欢上的,没想到这一世竟有人为她种了一园兰花。 “轩辕澈,你可知道这种兰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什么?什么是花语?”轩辕澈皱眉,见她突然间眉间忧郁大过惊喜,不免有些担心。 “没什么......” 叶娴松开他的手,走过去托起一朵正盛的花,远远看去,如同一只蓝色的蝴蝶在她手里停驻。 “叫我玖月。” 轩辕澈走过去强硬的环住她,颇有你不喊我就不放开的样子,叶娴心里叹了口气,“玖月,以后不要再送给别人这花好吗?” “绝无二人。”......唯你一生...... 秋天微凉的风吹过,惹得兰花飒飒的响,管家跟进来低着眼皮回禀道:“王爷,晚膳已经准备好,您看?”要在往常,管家肯定不来过问这种只会显其智障的问题,但是如今看来,这位爷的脾性比以前更不好捉摸了。“搬到岚苑,本王和王妃一同用膳。”轩辕澈并没有怪罪,管家也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过来问了一嘴。 这顿饭吃的极其安静,谁也不肯开口打破沉默,就像许多年的老夫妻一般,叶娴不知道轩辕澈在暗自记着她多吃了几口的小菜甜品,就像轩辕澈也不知道叶娴也在暗自观察这个男人的喜好。 轩辕澈还是走了,因为玄冰和其他暗卫回了王府,只见玄冰远远看着自家主子,把自己存了一个多月的老泪全哭了出来,活脱脱像只大型犬一般来一个可怕的熊扑。 “主子你可算回来了!!” 叶娴眼下一冷,以光速躲开这个体型大她一倍的女人,眼角瞥着慢慢消失在廊角的衣袂。随玄冰一起来的玄修几人也飞快的和这个不顾形象的女人保持距离、 “院子里的花,是怎么回事?”轩辕澈怎么会突然知道她喜欢蓝色蝴蝶兰,这种花难养的紧,现下又不是花期,这一院子的花恐怕费劲了心思。 “额.......”玄冰讪讪的立定在一旁,尴尬的摸着鼻子。“半月前城里的万花坊办了一次赏花大会,属下闲来无事去凑了凑热闹,因为看到了主子喜爱的蝶兰,便想着买回来种在院子里讨主子欢喜,没想到.......”“没想到冰姐手笨,那兰花搬回来全死光了,根本活不了哈哈哈。”玄修凑过来嬉笑着落井下石,玄冰瞪他一眼,“然后不知道为啥王爷知道了,便请了万花坊的花匠,种了这满园的蝴蝶兰。” 玄冰没敢说这些花匠为了让这满院子不在花期的花盛开,耗费了王府多少人力物力,但是不用说叶娴也知道,这蝶兰极其娇贵,满园盛开实属不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她不再去纠结花的事,但是心底知道,有一片冰冷在慢慢融化。“不辛苦不辛苦嘿嘿,”纵然这些日子小牢骚不断,玄冰也断不敢在这祖宗面前暴露一点不满,之前有个失职的暗卫,被主子毫不留情的扔回噬蝶楼回炉重造去了,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你派人去,好好查一查仙医观这些年来所做的孽事。”“好嘞!”玄冰对于冒充自家主子的仙医观可谓愤恨到了极点,这么个好差事满满亢奋的应下,转身便走。“还有......”叶娴欲言又止,“怎么了主子?还有啥?”“还有轩辕澈在朝中的势力,朝中的中立派,太子党和轩辕宏的亲信,一并查清楚。”“是!”虽然很不理解她为啥突然对苍澜朝政这么感兴趣,但是主子的命令就是他们行动的唯一宗旨。 “爷,云苏回来了。” 轩辕澈刚回书房,水空和云苏便来请安。“爷,这是逍遥阁的账本,蓝都那边的那位回去了,皇室大乱。”云苏上前递过一沓厚厚的账本,一五一十的汇报着这番外出的收获,“北冥家如何?”轩辕澈安安静静的听着,随意翻了翻账本。“请王爷降罪,属下无能,没能找到北冥遗孤......倒是听闻北冥家有一支脉搬迁到了贡雅天山,隐居起来。但是天山上有狼群守护,属下的人没能进入山里查看一番。”“嗯,”他习惯性地摩挲着拇指上那环黑玉扳指,里面有流金在浮动。“龙家呢?”“龙毅(字啸天)还在北域,其子龙烨(字莫云)不知所踪,龙家收买了王朝丞相夏全,欲里应外合瓦解王朝。” 云苏语音已落,轩辕澈一言不发,莫名其妙的沉寂了半晌,“呵,草莽野夫不成大统。”他冷哼一声,区区八个字评判了龙家野心勃勃的此番举动,龙毅不成气候,倒是那个一向待在龙毅身边不显山露水的龙烨更引他在意。 “先下去吧。”他揉揉眉心,却见这两人一个也没动。“怎么?还有事?”“爷,”云苏一脸就义的神态开口道:“属下觉得,爷今日应该听从帝医姑娘的,不该出府。”“嗯?”轩辕澈挑眉看向水空:“你说的?”水空头皮一紧,被云苏扯了衣角应了下来。“属下觉得,那个叶姑娘本为王朝之人,突然出现在苍澜京城本就目的不明,更何况还想方设法到王爷身边。王爷不该过于信任此女,应多加防范!”轩辕澈脸色没变,很自然的盯着水空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水空的脑袋低的更往下了,压着嗓子回道:“是.........” 他点点头,挥手示意两个人退下,“我知道了,下去吧。” 水空似乎还有话想说,被云苏硬扯了下去。既然王爷对这个女人有好感,怕是不会过于猜疑,这警惕之事,就交给他们吧。 轩辕澈倚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又何曾没有猜疑过叶娴出现在京城的目的,只是一看见那孤傲的面容,一切猜忌都只会莫名其妙的化作温柔。 恐怕,这就是命吧...... 王府里相安无事,琅姿见这王妃并不怎么和王爷恩爱,也就没去整啥幺蛾子,安安分分的为苍雪王调养着身子,叶娴在自己的岚苑里清清静静的鼓捣满院子兰花,时不时遣玄修出去买点药材折腾新的毒药。每次琅姿遣下人去熬药,她总会让玄冰盯着,偷空盗取着药渣来检查。 “这琅姿倒也沉得住气。”叶娴捣鼓着自己的小药罐,拿丝帕沾起一点玄冰带回来的药渣放在鼻翼下轻嗅着,略有惊讶的挑眉道。“难道,主子,这药有问题?!”玄冰在一旁插嘴,“药没问题,”叶娴冷笑,不仅没问题,还都是上好的用来舒缓经脉的药方。 难道是她多心了? 难道这个琅姿没带着毒害轩辕澈败坏帝医名声的心思来的? “啊?那岂不是......”玄冰一脸苦恼,这样子岂不是找不到这琅姿的破绽了?! “仙医观该动手的时候定会动手,这个都不用担心,我担心的是,她会选择趁我不在府中之时下手。”尽管她知道,琅姿为了祸水东引,十有八九会挑在她在轩辕澈身边的时候下手,但是,总免不了为那一分可能会发生的意外而担忧。 正在苦恼之时,门口传进一声通报,“王妃娘娘,王爷请您到揽月居。” 苍澜篇 第五十五章 侍奉?本王很是满意 金珠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给主子绣着新的荷包,紫馨关了门走过来凑到她眼前,“金珠姐姐,”“嗯?小姐出去了?”金珠给针线打了结,开始另一段的绣缝,“苍雪王爷请小姐去揽月居了,”紫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揽月居是王爷的寝房,应当是有要事相商吧。”“金珠姐姐......”“怎么了?”才发觉了紫馨的低落,金珠关心的抬头看她的脸色,放下手里的活儿,“怎的了这是,这么蔫儿?”她戏笑着捏了捏紫馨胖嘟嘟的脸蛋,“没什么......”这小丫头低着头,两只手绞着自己的衣襟,“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紫馨摇摇头,似乎是下了决定的开口:“金珠姐姐可不可以借我点银子?”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很是急迫却又不好意思。“怎么了?怎么突然需要银子?是出什么事了么?”“没,没有,”紫馨有些慌,“是......是我想买根簪子,可是,银子不够......”“哦,”金珠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我倒是忘了,我们紫馨也到了爱美的年纪了哈哈哈,等下姐姐去给你拿啊。” 这边揽月居,轩辕澈确实是有要事,却不是拿来商议的。叶娴满脑子问号的路过了琅姿还在喝茶的厅堂,莫名其妙的接收了她无数的死亡眼刀,然后一脸懵逼的被引进了一间有着一眼热泉的暖阁。 身后的红木门无情的关上了....... 满屋子的沉默。 “看啥看,我这是被莫名其妙的带到这里的,你再瞪我我也不会对你负责的!” 轩辕澈并没有在热泉里,而是倚在浴桶边上,似乎对她的到来早有预料,挺着僵尸脸看着这个小女人非礼勿视的捂着眼睛再悄咪咪的漏点缝儿。“是本王叫你过来的。”叶娴甚不在意的反客为主,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帝医要服侍本王药浴,本王拒绝了。”“所以说关我屁事?”“服侍夫君沐浴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爱妃你的本分吗?” 叶娴翻着白眼皮盯着他片色不改的脸,半晌没说话。“水有点凉了。”轩辕澈成心逗她,板着脸虚着眼舒舒服服的倚在浴桶里,支使着一点也不好惹的小王妃。 野猫一样的小女人暗搓搓的收了爪子,好声好气的应了声:“是,王爷,妾身这就为爷添水。”随着唤来门外的小厮抬过一桶刚烧开的热水。 浴桶里的男人眼皮跳了一跳,听得到这个女人哗啦啦舀了一瓢热水又不满意似得倒了回去,随着两息的功夫,满满一桶开水便被恶意的泼进了浴桶。“嘶”他暗地里倒抽一口冷气,面不改色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叶娴拎着桶看着他笑盈盈的面容,“这水温可是不能低下来,不然影响王爷药性的吸收,不知王爷对这温度可否满意?” “嗯,满意,甚是满意。”浴桶里男人咬着牙,脸上没有半点不适的痕迹,叶娴放下水桶打量他的神色,很是得意的拍了拍爪子上莫须有的灰尘,“那妾身就放心了,”转身欲走,一只有力的臂膀从身后袭来,卷了她的腰身就往怀里带,“若是有爱妃一同沐浴,本王就更满意了!” “啊啊啊啊轩辕澈你混蛋!!!” “王爷?”门外,被这声惨叫惊动的侍卫前来询问,“无事,退下!” 水飞快的浸湿了叶娴的衣裙,沾上那脆弱的肌肤,不多时,羊脂白玉般的皮肤便被烫的通红。暖阁里杀猪般的惨叫直穿云霄。 轩辕澈一眼便看到了浸染的红晕,一挑眉,抱着她站起身来,刚好让她离开了水面。热水顺着衣衫淌下来,紧紧粘在湿热的肌肤上。叶娴被烫的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扒着轩辕澈的脑袋,整个人吊在他身上不敢撒手。回神后想到这个男人呆在这水里悠然自得的样子,脑一抽脱口而出:“卧槽不愧是死猪,都不带害怕开水烫的” 眼见着托着自己的两只精壮的手臂有些松动的迹象。叶娴秒怂的再次紧紧扒住这个男人哀嚎道:“王爷,轩辕澈,阿澈,玖月,爷,我错了还不行嘛!” 却不见男人嘴角得逞之后满意的微笑....... “下来,服侍本王更衣。”面不露喜的苍雪王爷终于觉得逗弄够了,放下人继续使唤。终于落回地面的叶娴面对自己这落汤鸡一样的惨状,磨着后槽牙恨恨的瞪了眼还神在在的罪魁祸首,自顾自的打坐在贵妃榻上,运着内力把衣服烘干,才慢条斯理的拎过还在干站着的爷的衣服。 “你是不是不会穿衣服?” 终于,在眼见着这个明显是在现场自学给他穿衣服的小女人第四次失败,并且无数次各种不小心不经意的蹭到他轻易地引起他情动的危急情况下,轩辕澈及时的出声,打断了叶娴毫不知情的自我作死行为,也拯救了自己引火烧身的惨烈下场。 “废话,你又不穿女人的衣服!”叶娴脸颊微微红,气急败坏的反驳,怪就怪苍澜男人的衣服和王朝不一样,不然她怎么可能不会穿! 好巧不巧,叶娴踮起脚尖去抚平衣领,一个没站稳直接来了个投怀送抱。 轩辕澈眉头微微颤动,不知是悲还是喜。不自觉的抱住她,却又冲动的将她禁锢在怀里。那人的发丝拂过面,一嗅清香。 “别动,”男人的嗓音低沉,充斥着危险。“吃豆腐没完了是吧轩辕澈!!”叶娴不明情况小脑袋一抬直接磕在轩辕澈下巴上。“嘶!”他不得不放开怀里的野猫,手捂着下巴怒目而视。“切......”叶娴连连后退几步捂着脑门咬牙切齿的回瞪回去,不经意间看到..... “卧槽......”脑袋像是死机又开机一般转身就想跑,身后劲风传来,还没来得及回身反抗便被一巴掌拍死在地.....“卧槽卧槽卧槽.....原来你不是不举啊!!!” “爱妃说什么呢?”轩辕澈把她死死按在地上,俯下身来凑到她耳边暧昧的说道,“以为为夫不举?”他撩着那头散落在地的秀发,感觉到了身下女人微微的颤栗。“我跟你讲你打不过我的!”叶娴不屈不挠梗着脖子威胁道,“嗤,”耳边传来轻笑的热气,引得头皮发麻情迷意乱,“爱妃要不要试试,看看本王不举到底是真是假,”说着,便作势要去解女孩的衣袍,叶娴眼眸滴溜一转,小手悄悄捏住了刚刚给轩辕澈堪堪系好的里衣腰带,猛地一扯...... 下一秒,只觉得头顶几只乌鸦哇哇叫着幸灾乐祸的悠然飞过...... 轩辕澈眼里含着笑,雪白的里衣缓缓从肩膀滑落,露出精壮的腰身,“爱妃竟如此迫不及待?” 这特么怎么不按照她的剧本来?! “嘿嘿,”叶娴干笑两声,“贱妾无福消遣,还望王爷另找他人吧,”语音刚落,便趁轩辕澈不注意攥了他的里衣罩在头上,趁机掀了身上的人拔腿就跑! 轩辕澈一把扯开,见女人跑得飞快,无声一笑,又折回去,就着已经泛凉的药浴水,压下心底的燥热。 鼻尖依旧是那晕不知名的熏香。 侍卫听到阁里的动静,不敢出言打扰,只见王妃像是见了鬼一般冲了出来,一转眼便跑的无影无踪......“王爷?”里面的人微微应了一声,“退下吧,无事。”轩辕澈浸泡在冷水里,回忆着方才怀里的温软。 “小姐?”玄冰一直在揽月居外面候着,见主子风风火火跑出来,连忙跟上去,“小姐这是怎么了?”只见叶娴满脸的气结,咬牙切齿活脱脱要问候祖宗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沉寂了一路终于憋不住了,叶娴刚打算愤懑的吐槽一番,突然之间禁了声。 见她停下了脚步,玄冰也跟着停下来,警惕着四周,“这里是什么院子?”“是那琅姿住的西苑,”叶娴抬头看着屋顶,略有疑惑,“在这儿等我。”说完便收了气息一跃上了房顶。 琅姿所住的房间上,一个隐隐约约的黑色身影正伏在琉璃瓦间,突然,一股突如其来的风流携来轻飘飘的女孩的声音:“你是何人,竟能绕过王府暗卫潜进来?” 黑衣人微惊,似乎是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被发现,轻功起身转过来就冲着声源打去一掌:“姑娘又是何人,竟然能发现在下。” 两掌相撞,瞬间便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哦?没想到啊,天下第一杀这是闲下来了,竟然还会做偷鸡摸狗,爬人墙院之事?”“嘁,”被一下子识出身份的黑衣人一脸的吊儿郎当毫不在乎,“在下也是没想到,贵为王妃的叶姑娘竟然沦到墙头捉贼的地步。”“呵,第一杀好口舌,倒不如说说是哪阵邪风把您给刮来的?”两人各据房檐一角负手而立,叶娴很是清楚,这位第一杀可不比前几任,武功高强箭法与她不分伯仲不说,这随心情做事的脾性很是让他的雇主头疼,只要他想,谁雇了他做什么事能外卖的清清楚楚。 “那自然是......”终戈蓦然一笑,突然发难,手作鹰爪向着叶娴面门袭来,叶娴早就料到这位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闪身一避,右腿猝不及防的踢向下三道!终戈没得到便宜,回身急忙躲过这断子绝孙脚,足尖点地再次拍向她。 叶娴是什么人,这可是现世二十一世纪相当于特种尖兵的存在....... 一个终戈摸不着头脑的奇怪动作,拎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他硌了肩膀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叶娴大姐大似得一只脚踩在他肚子上,笑眯眯的俯视着:“怎么样?说不说?” 在她正苦恼没人用来撒气的空档冒出来,终戈也是个会掐时间的....... “嘁,”终戈还是吊儿郎当一脸拒不配合的样子,扭过头去。“哦?”叶娴恶劣的慢慢抬起脚,只留一个小巧的脚尖在他肚皮上碾过来碾过去.....男人瞬间变了脸色...... “呵,女人......”只觉得五脏六腑被碾的翻江倒海,终戈疼的龇牙咧嘴,不忘开口嘲讽道,“我这个小女子就是不知道公子您还想不想当男人?”随说着,那脚尖颇有下移的趋势,终戈慌忙改口:“我说还不行嘛姑奶奶!”脚尖终于在离命根不到三指的地方停下来,“这不是苍雪王府来了帝医,某些人待不住了生怕这位帝医姑娘把苍雪王治好吗,所以......” “所以你就来探探虚实?”叶娴眯着眼, “所以,你探到了什么?” 苍澜篇 第五十六章 散沙,一盘乱棋 血殇谷之中,季枫苦逼的和工匠们一起做着劳力,埋怨自家不靠谱的不负责的小师傅之余不忘铺张浪费一下血凤凰雄厚无比的资产。上好的金丝楠木不要钱似得用来做承重柱,汉白玉大风刮来的一般铺遍了石阶和阑珊,每一根粗大坚实的木柱石柱上精心雕刻了祥云火凤的纹饰,丝绢奢侈的用来糊窗,红木做成了随处可见的家具,名贵的沉香木被刨成北海鲲鹏的屏风隔断,软罗轻纱粉饰了楼边屋角的生硬,随风飘逸,很是柔和。 叶娴当初极其喜爱的湖边,被强制要求种了一片彼岸花,正值花期,一片鲜红映在清澈的湖水里,随着微风起起伏伏。工匠在湖边造了一座凉亭,饰以黄金和红玉,五只腾空而起的凤凰撑起雕满了梧桐叶的亭顶,巧夺天工。 一回生二回熟的工匠们在和季枫拉家常之时,套出了这座奢侈无比的庄园的主人,一听说是给帝医血凤凰建的,一个个跟打鸡血一般尽所能及的精心布置这一切,临收工时,还大手一挥免了工匠钱。 季枫伸了个懒腰,抬头指挥着这些从各地寻来的能工巧匠们左右移动着门匾,巨大的牌匾需十几人合力才能拉动,上面流金的文字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水天一色。 苍雪王府..... 终戈刚想全盘托出,却在看到自己脑袋正上方直视自己的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看入了神,脱口而出:“可惜了这双凤目,该是个绝世美人儿的.......” 终戈敢拿自己那宝贝娘亲的命发誓,这句话绝逼没走大脑! “想不到,天下第一杀倒也是个风流的?” 叶娴笑的愈发瘆人,脚尖的力道倒是一分未减。“男人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脚下的男人因着嘴上不肯甘拜下风,脸色憋得愈发通红,“还想风流?”那小脚丫明目张胆的向下移了移...... “啊啊啊叶小姐脚下留情!!......” “看你表现,”登徒子样的叶小姐小爪一挑终戈下巴,小媚眼一抛,看的终戈不得不闭上眼睛非礼勿视,“那帝医姑娘是假的,但是不知是哪方人士胆敢冒充帝医,”“哦?何以见得她是假的?”江湖大多数人都不知帝医底细,这人又是怎么发现真假?“我观察了她许久,帝医是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更不可能会为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提出亲自药浴的请求,真正的帝医洁身自好不慕权贵,又怎会主动上门,还收留医女在身边......如此,这个女人绝不是真正的帝医!” “哟,了解的还挺清楚嘛?” “嘿嘿,独家资料,假一赔十!” 脚尖又是威胁性的一顶,“这样啊,”既然是他独家资料,那就好办了。 “姑奶奶,你又想干嘛?”命根.子被这一脚顶的心慌,终戈就知道没好事,哭丧着脸问道:“你想干嘛,我都答应你行不行?你把脚丫子拿开!” “行啊,”叶娴站起来,拍了拍爪子上莫须有的灰尘,扬着小脸俯视他:“这帝医的一切情报,都不许流传出去,如果我在江湖上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情报,这一脚断子绝孙,我还是会找机会补回来的,”那笑容奸邪的紧,语音刚落,那只脚便挪了开来。 终戈终于喘了口气爬了起来,揉了揉被蹂躏的生疼的胸膛小腹,心想着这女人可真是不好惹,得好好翻一翻她的底细才行! “还有啊,别想着调查我,”然而叶娴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在他耳边悠悠出声,“不然,就让你尝尝惊天地泣鬼神的滋味。” “那是什么?”终戈扭头干笑,“这里......”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毁容啊,” 这下,命根.子不紧了倒是头皮一阵阵发麻,不知道怎么回事,终戈觉得这个小丫头无论说啥都有可能干得出来...... “哦?” 书房里,轩辕澈转着桌上满满一盅药汤,翻看着逍遥阁报上来的各个分堂的账本和江湖资料。“终戈潜进府,你们竟然都没发现?” “......”堂下跪着的暗卫低头不语,没发现终戈是他们的失职,若非王妃娘娘发现并与他在房顶打斗一番动静颇大,只怕这一来一去他们是浑然不知。 轩辕澈知道,终戈没有两下子是断然成为不了天下第一杀的,能避开府里暗卫眼线对其也并非难事,只不过他怕是没有料到这王府里还有能发觉他踪迹的人。“罢了,下去领罚吧,” 江湖现下牵一发而能惊动全江湖格局的六尊之中,血衣卫,黑鹰崖,仙医观,狐一个个动作频繁,千年的天朝上国漠狐王朝内外交困奸臣篡权,据天一方的圣地自由之度也陷入了龙氏一族的祸乱之中,天下,似乎在一瞬间陷入了不可逆的混乱。令狐家族统治了上千年王朝现下岌岌可危一旦被龙氏击溃,只怕龙家只会势如破竹南下吞并四国,这种时候,江湖之尊,一代帝医血凤凰为何会找上他的府邸,终戈潜入府中难道不是为了刺杀血凤凰吗?为何如此轻而易举的离去....... 轩辕澈思量着心中的一片棋盘,不知该如何动子。 转眼已过十日,叶娴早已经把欠着的断子绝孙脚忘得一干二净,今日玄冰查清了终戈的身份这才记起。 “黑鹰崖座主?” “如此说来,江湖六尊,这一下便到齐了四个。” 叶娴一点点修着自己的面皮,想找一个顺眼却又不招人注意的妆容,“天火山庄和鬼巫并列六尊之首,只怕是不屑于如此小打小闹。倒是这黑鹰崖,和各国朝廷走的未免也太近了些。”“天火山庄倒没什么,向来行事高调磊落,这鬼巫可就......”玄冰侍奉在一旁,适时插嘴,“鬼巫.....”鬼巫不知其主,不知内部,不知行迹,不知习性,只知道杀人无形,为事果断,人人一副鬼面具,谨慎的紧。 “又快到十月了啊,”她描完眼角放下朱砂,镜里的人姿色平凡却又耐得住细细琢磨,每年的十月初十,是血凤凰一年一度在江湖拍卖济世令的日子,十支济世令,拍卖五支,随缘送五支,没有人会觉得不公平,也没有人敢反对帝医此举。只是今年...... “是啊,这琅姿在此假冒主子,江湖之上又该流言乱起了,”上一次关于帝医的流言,就是因为帝医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十二长老会不予解释,引得当时众医者一阵腥风血雨讨伐新帝医。若这次,这假冒的帝医出了岔子,名声可是真的会受损一番。“无碍,”叶娴站起身来,像往常一样来到院子摆弄起满园蝶兰,“她总会派上用场的,仙医观一窝端,少不了她。” 与此同时,漠狐王朝云河郡主城裕安城,八方城门关了六处,只剩南北两方城门戒备森严,百姓一个个排着队接受检查之后才可进城。云河郡门户云关城门之上,风琚一身银甲,猎猎的风从耳边刮过,免战旗被吹得刺啦作响,远远地,龙氏军队的营盘肉眼可见,却是一片沙影弥漫。“元帅,探子来报,龙氏军队已全部撤离云关边境,据守虎阳郡。” 风琚闻言不觉皱眉,与这龙家的骑兵交手三战,唯独险胜一次,这来势汹汹,分明有足够实力攻占云关,为何要突然退兵...... “八百里加急,传至龙闲郡公主府!” “可是,这琅姿,到底想干什么啊......费尽心思的潜伏到这里,还留下这么多破绽......”玄冰不知道的东西很多,所以也想不清楚仙医观此番作为的目的所在。“傻丫头,”叶娴用沾了泥巴的手捏了捏玄冰的鼻头,“无非是单青那老匹夫想要让我身败名裂罢了,我在王朝,曾杀了他三个调戏我的弟子,自此便记恨上了我,而那琅姿,”她跑到浅池处洗了爪子,回到药房,“分明对轩辕澈有着男女之情爱慕之意,如此,他再做个好人帮轩辕澈解了毒,血凤凰的名声毁了,琅姿达到了目的,他也有了轩辕澈这一大助力,一箭三雕。” “天哪......好有心计!”玄冰从来没想到过这么复杂的环环相扣,一脸愤然,她知道,血凤凰这帝医的名气和声望,可是从阎王手里抢人抢回来的啊,哪儿能说毁就毁! “幸好主子道高一丈,可是可是,万一这单青真的把苍雪王的毒解了可怎么办?”“说你傻还不认,”叶娴好笑的停下手里的药杵,“巫马当时被江湖称之为邪医,就是因为随心所欲的用毒,这千筋散是他的失败品,就连我,也不过是凭借他的毒方才方可一试。” 叶娴苦口婆心的安慰着自家暗卫这颗操碎了的心,又想起来令狐楼从小到大教她毕生所学,那时抓狂的样子历历在目,不禁苦涩的笑了一笑。 “王朝多久没来消息了,”她主动岔开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信手碾碎了蝶兰的花瓣,加进去其他一些香料,过出汤汁烤干,研成粉末,“一月有余了,”玄冰接过药碾,小心翼翼的倒出里面的粉末。“也不知云河郡战事如何了。”“属下听闻来往商队传言,如今王朝边境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难民,哀鸿遍野,一直收容难民的云河郡裕安城,容城,龙闲郡汶城,金江城,多少已经人满为患了。”叶娴闻听,蓦然叹了口气,“收留了难民,是对城里百姓的不公,若不收留,那些无端受难的百姓又能何去何从,战场上战死的是父母之子,发妻之夫,稚子之父,又有谁愿意承担起这一场场战争的代价。” 日渐西斜,叶娴再次点燃了香炉里刚刚制出来的新香,轻嗅着,终于是满意的点点头,“玄冰,”正在屋外当值的玄冰一听到呼唤,冷不丁身子一颤,这祖宗叫她十有八九没好事...... “今晚我要去趟揽月居,你,给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哈,”“又要假扮你啊?”玄冰进门听完吩咐脑子一懵,“不要啊小姐你可放过属下吧!”哪一次假扮叶娴就没遇见过好事,不是遇袭就是遭刺。 “乖啦,听话,别让我点了你的穴扔床上乖哈.....” 苍澜篇 第五十七章 识破,试探的代价 玄冰被惨无人道的按押在自家主子的床上,装死人一样,一面祈祷着这次千万不要一出门就撞见刺客...... 夜很静,皎洁的月光倒映在光滑的青石板路面上,盈盈如水,荡漾似波,戒备森严的苍雪王府,却是放任着一个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影,驰骋在各个房屋的屋顶上,脚下无声,四周寂静的瘆人。 乘着黑夜的风,她如同一只灵活而神秘的猫儿一般,悄无声息的点了揽月居所有暗卫的穴位,在众目睽睽之下,魅影一样的飘到镂窗前捅破了窗纸打着呵欠耍着暗卫优哉游哉的放起了迷烟。暗卫们被点了定穴哑穴,一个个干瞪眼却毫无办法。估摸着屋里的烟差不多迷倒那个人了,这才拍拍爪子站起来堂而皇之的打开大门走进去。 黑幽幽的里屋仅有几缕月华勉强看清地面,那身影却是极其准确的找到了床榻的位置,沿着床上之人绵长的气息,摸上了他的手腕。 这手臂皮肤紧致,肌肉均匀,即使武功荒废,依旧结实有力。那黑衣人啧啧称道,似若不舍的又摸了一把,这才老老实实三指着脉,分析着脉象。 越是深入的抽丝剥茧,眉头愈加深沉,不由得担忧的看向床上还在安睡的人,毒侵浸筋脉许久,已经是毁了内力的根基,还好这几日琅姿给他服用的调理药方比较合理,勉强拖住了毒性蔓延,但是若再拖延,只怕到时深入骨髓,就算是解药也无力回天。 正是细细想着如何悄无声息的用药,,突然手下一空,黑衣人一惊,做贼心虚一般爬起来转身就跑,破空声音自耳边传来,一根银白色的蛇鞭牢牢缠住了那细若无骨的腰身,劲风将人带回床边,又被顺势点了定穴,“呵,雕虫小技,”黑暗中,把持着鞭子的男人轻轻出声。 这怎么可能! 迷药是她自制的,用的是能迷倒一头大象的量,若是人一沾就倒,怎么可能毫无作用?! 轩辕澈一点点收着鞭子,将这鲁莽小贼的双手紧紧捆在头顶,“小小丫头学什么不好偏偏当个采花贼?”静静打量着完全不能动弹的小身板:“倒也是有几分胆量。” 被困住的人心里暗骂臭不要脸,一言不发。轩辕澈冷笑着上前一把扯下小贼的黑面巾,一张毫无掩饰精致绝美的小脸映在窗户纸投进的月光下,水灵灵的眼睛里雾气朦胧。 “怎么是你......”轩辕澈一时看呆,他一直以为是那无端上门的血凤凰,却不想竟然是自家小王妃?想起方才她娴熟把脉的手法,不禁心生怀疑。 叶娴恨恨的咬着下唇不肯开口,那蛇鞭上的倒刺勾的手腕生疼,微微一动便是一道道血口子。 耻辱啊耻辱...... “爱妃这是将自己送上门来了?”黑暗里,那男人笑的轻轻,似乎听得见叶娴的咬牙切齿,那一身夜行衣包裹下的玲珑玉体让他挪不开眼睛却又不敢轻易放肆。“不理我?”他俯身作势要压下去,“既如此,爱妃就陪本王睡一夜吧......” 叶娴眼睛一瞪,“松开你的鞭子!!” 轩辕澈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解了她的穴位解开鞭子,那白如葱的手腕已经被惊痕的倒刺勒的血肉模糊,血珠子顺着鞭痕滴滴答答流到床单上,稀松而鲜红。他懊恼的起身从床下暗格中取出棉纱和金创药,一点点敷在她的手腕上,轻轻的缠上纱布,叶娴冷着眼,一言不发任他包扎伤口。 “对不起,是本王不好。” ??!! 叶娴面色不改内心受宠若惊。 这还是那个冷的面瘫拽的欠揍的苍雪王嘛?!! 眼前的男人薄唇微动,似乎还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既然你这么诚心的道歉了,”叶娴满脸堆笑暗搓搓揉了揉还在渗血的手腕,开始讨价还价。“不如,你就当今晚我没来过,咱俩两清好不好?” 轩辕澈没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叶娴的眼睛,突然间房里陷入了异常尴尬的沉默之中。 “.......不.....”轩辕澈嘴唇微动,刚想说出口,突然门口火光大作,有侍卫跑过来禀报:“王爷,岚苑混进了刺客,” “什么?!!” 叶娴大惊,推开眼前的男人跑向门口,房门大开,侍卫见王妃从王爷寝室出来,愣了一愣,都低下头沉默的后退。只见叶娴三步两步施着轻功跑向了岚苑。 “额.........爷?”自知似乎大概也许可能破坏了自家王爷好事的侍卫大着胆子朝屋里喊去,“随她去吧,”里屋,轩辕澈手里还攥着药棉,久久未能回神。 话说玄冰正在假扮自家主子无聊到即将睡着之时,门外突然响起打斗声打破了寂静。玄月玄青玄修几人明显是从隐匿的地方出来和来人打在了一起。正在胶着之时,一个黑影突然破窗而入,手中剑气直指叶娴床榻。“糟糕!”玄冰直呼要命从床上一蹬而起,惊兔一般窜向屋外。“哦?不是她?”那黑衣人黑面巾之下,唇角微勾,眸子狠厉。“你家主子,在哪儿呢?”手中利剑,随着语音刚落,直逼玄冰脖颈。 玄冰四下里躲闪着锋利的剑刃,眼角瞥着四周有没有趁手的器具来抵挡一番,忽而想起叶娴的流华被她放在了厅堂隔档上,顺势向那隔断倒去,躲过堪堪划过脖颈的剑锋,一只手终于抓住了那柄软剑的剑柄。 流华出鞘,外放的寒气杀气霎时间逼得黑衣人不由得一顿。玄冰有点控制不住这柄剑,被动的格挡开黑衣人再次袭来的剑气。“好剑!” 黑衣人眸子微眯,漫不经心的对付着玄冰,却是在细细打量着这柄软剑。突然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手下愈发狠辣,趁玄冰紊乱之际长剑直入! 玄冰眼睁睁看着冰一样寒的剑刃刺向自己的脖子,眼睛一闭心里还有功夫像是算账一样数落着这是第几次假扮主子遭刺杀的糟心事,做好了因公殉职的心理准备。 手上一暖! “叮!” 剑锋相撞,发出清脆的尖鸣,流华上汹涌的内劲震得黑衣人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两三步。“呵,终于来了!” 玄冰身后,缓缓走出一抹乌黑如若修罗一般满是杀气的身影,竟毫不逊色与杀人无数的流华。 “哼,”叶娴将玄冰护在身后,冷哼一声,抖开流华,瞬间被内力充斥的剑身发出月华一般冰冷的光泽。黑衣男人盯着那柄剑,暗暗思量,忽然收了剑转身就跑。 “打了本尊的人就想跑?”叶娴眉头一挑,脚尖一点起身就追。院子里一直和玄字暗卫僵持的黑衣刺客一见头儿跑了,也都随之撤退。“你们留下,我去会会。”听到命令,玄夕等人不再穷追,在院子里休憩。 黑衣人散开了跑,叶娴的目标就瞅准了闯屋的男人,寂静的京城,偏偏几人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房顶赛跑,倒是一番奇景。 “还挺能跑?!”叶娴心神一动,速度不变俯身拾了块瓦片瞅准了前面人的腰身用足了内力反手一甩。黑衣男人耳尖一动,蹬着烟囱后空翻一剑削碎了瓦片,再抬头之时,追兵已到眼前! “终戈,好大的架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王府是你家后院嘛?!” 叶娴剑锋抵住了终戈的下巴,“还敢打伤本尊的人,你哪儿来的胆子等着本尊出来单挑?” “嘿嘿,时尊主有话好好说,”终戈面巾被挑掉,易容面皮笑的灿如桃花,“好好说?”叶娴一字一顿,皮笑肉不笑的与他对峙,半息,流华上挑,躲开了匕首的勾斩,终戈的剑重新拿在手,冲着叶娴下路破绽刺去。“哼,”叶娴不甚在意,脚下诡异的走位,竟然生生躲开了终戈认为的必中一击! 迫不得已,两人连连后退相隔几步互相警惕着。“时尊主好身法!”终戈毫不吝啬的赞叹着。话音还未落,便又冲上前去直取叶娴脖颈。流华柔软的剑体随着内力的充盈随叶娴心性所动,挡住剑锋,顺着偏斜的剑气反向杀向终戈右臂。终戈后退躲闪,终是看不透眼前这位江湖女魔头的身法! 接连败退! 眼前之人如此稚嫩,内力雄厚的却令终戈心惊! “本尊记得不久之前告诫过终首座,”叶娴手下悠然,剑锋将终戈逼死在楼角,直取喉咙。“不要试图调查本尊。”她的眼睛轻飘飘的盯着男人,低矮的个头却仍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不然,划花你这张面皮让你惊天地泣鬼神。不知终首座可还记得?” “时尊主所言,不敢相忘,”终戈还是一脸的吊儿郎当,毫无惧意,“只是久仰时尊主大名,特意前来拜访,时尊主身法武功果然名不虚传。”叶娴眉头一皱,剑锋拍了拍终戈的面皮,“你是真不爱惜自己的面皮啊,就算是易容面皮,也该耗费一番苦心吧。”随说着,锋利的刃便有分寸的划花了那张面具。 终戈眯着眼睛好不惬意的享受着看似的温柔,不料下一秒...... “噗......” 灰尘抖落了一地.......他狼狈的倚在柱子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心道是这份内伤没个三四个月是好不利索了....... “哼,滚!”叶娴收了流华,目光冰冷。“若不想黑鹰崖成为六尊之中第一个被拉下水的,莫要再试探本尊!” “啧啧,当真心狠。”终戈捂着心口缓缓瘫倒在地上,眼看着那抹娇俏的身形跳跃在房顶间失了踪迹。“主子。”暗处刚刚到达的人现身扶起他。 “回去吧,试探的足够了。” 终戈再次回头,看着王府的方向若有所想,方才时月蝶玖的眼睛好像变成了红色? 忽而又自我嘲笑的甩甩头,怎么可能呢....... 苍澜篇 第五十八章 意外,这是被嫌弃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叶娴也是满心的惊愕,运足了力气往王府岚苑里赶去。哪怕不敢相信,但是心口的绞痛还是清清楚楚告诉她这毒又在作乱! 她明明很认真的控制内力了!明明没有用过多的内力,怎么可能会压不住赤炎,怎么可能会失控?! 揪着衣襟的手松开之时,衣襟上浸满的血迹刺痛了叶娴的眼睛。她摸向手腕,黑色袖口已经悉数浸湿,翻过手,满手的鲜血! 该死! 咬了咬牙,翻过王府高墙。正在休整的玄夕一眼便看到了翻跳下来的身影。“主子回来了?!” 那个黑影踉跄了一步,一声不吭的扑倒在了草丛里。 她忘了,普通的金创药止不了她的药血,这无法凝结的血液就算是一丝微小的创口也会一直血流不止! “啊,小姐?!”玄夕站起身来,玄冰已经跑过去扶起叶娴,单薄的衣料下的皮肤滚烫,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惨白。“药......”她紧紧闭着眼睛气若游丝,“药,在箭袋里!” 玄冰紧紧贴着她的嘴,终于听清楚说的什么后赶紧喊玄夕去拿药。歪歪扭扭的扶着叶娴往里屋走去,刚安置好,却觉得手上湿漉漉的,灯火下一看,全是血迹!“玄.....玄夕!快点拿药!!”话音刚落,玄夕便从外屋窜进来,手里捧着两个小玉瓶,一个是令狐楼专门为她配的压制赤炎的药物,一个是她自己调制的凝血剂。 赤炎毒性很是霸道,在母体时就险些毁了叶镜潇的一条命,勉强压制下去冒死诞下令狐娴,却不想赤炎竟然随着子体脱离而全部转移到子体体内,叶镜潇也没能保住自己一条命。出世第三天,令狐娴便毒发,接连灌下了好几味烈性汤药才算压制下去。第二次毒发比第一次更强烈更凶狠迫不得已,叶琦只能冒险拿凤凰血一试。这凤凰血来自云河郡禁地龙冢凤凰泉池,滋养着泉水周围数以千计的毒物草药,既是药泉,也是毒泉,用来救命的谁也不知是以药性压制还是以毒攻毒。相传五十年前一代邪医巫马曾随其师傅进入过龙冢并完好无损的回来,带回的一瓶极其珍贵的凤凰血悉数赠与了叶琦。 华潇雪的一缕亡魂,让已经契就的凤凰之体重新复活。 玄冰略有慌张,手微微颤抖的将汤药送到已经发起高烧的叶娴嘴边,玄夕玄月一人一边输送着内力。 直到四更,几个暗卫这才收拾完一切残局,轮流守夜,照看着还在昏迷不醒的叶娴。屋外院子墙头上不知何时蹲坐在此眼见一团忙乱的锦袍男人黯然离去。 揽月居书房里,轩辕澈一脸凝肃眉头紧皱的坐在书案后,眼见着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一夜未眠却毫无倦意,他不过是担忧叶娴盛怒之下把岚苑毁了,却没想到见到如此意外一幕。看那平日里张扬不羁好强嚣张的小身板因为痛苦而蜷缩的如同小猫一般,不知不觉有些心疼,叶家那位家主不给她解毒吗,还是说....叶娴的毒已经无药可解! 不知不觉,满心的担忧已经扰乱了神思...... “爷!” 从窗外扑进来的两抹身形,带了血色。 “怎么回事?!”轩辕澈大惊,不好的预感油然心生。“直逼云关的龙氏军队撤回了自由之度,少路人马去了巫马一族的西部战场,其余由龙常带兵直接奔赴万良城!”万良城是万俟一族的主城,一旦被攻陷,万俟一族的隐居地岌岌可危! “长老们知道消息了吗?!”“属下已经传达了所有情报,但.....属下办事不利,多数情报点被龙常带人截杀......请爷责罚!” “算了,”轩辕澈无力地坐回椅子,“乐正家......还是无意出手吗?” “龙常曾派人去搜寻过逍遥城,但,乐正一族所有成员都被暗地转移不知所踪。”“呵,”他轻哼,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果然是大难临头鸟各飞....哼,北冥家还是一丁点消息也没有?”三年前那场屠杀真的可以做的那么彻底以至于一点幸存者的消息都没有! 两名探子面面相觑摇了摇头,其中一人回禀:“有传闻北冥少主北冥炀杀出了重围逃进了王朝疆域。但是...因为一路都有龙家死士的追杀,不知现在...”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知道了......”轩辕澈头疼的闭上眼睛揉着眉头。“你们下去吧,好好休养。” 外面渐渐苏醒,慢慢有了人气,喧闹起来。他睁开眼睛,描着桌上一封请柬烫金的大字。龙毅这是想将自由之度翻个天呢,明明是北冥附庸家族,被如此的器重还心生逆反,屠了北冥满门便挥师南下,妄想称霸自由之度乃至天下,不得不说,当真的狼子野心痴心妄想。轩辕澈眸子一紧,抚着拇指上黑玉扳指,凝脂般的玉体上几缕流金在烛火之下似是流动,纠缠不休连绵不绝。 万俟家的家主令在他手上,至于巫马......几十年前走丢的巫马家族前少主巫马子夜所豢养的蛊王墨枭便是能号令巫马全族的家主令,只是直至今日都还不知其下落,也不知乐正家的长老有没有找到他,只希望墨枭没有落入龙氏手里。乐正家的主令是一柄由荒古时期的铸剑大师欧阳子所铸名剑“四象”之一的残霄,后来被乐正始祖所得供养,第十七代家主乐正黎是锻造奇才,将残霄重铸,炼成了软如无骨之蛇快如雷光电影的凶剑祭凡,但是听闻因五十多年前家主纷争而流落在外,不知下落。北冥家族主令是一枚藏银耳环,以内力融于耳,只怕北冥被灭门之时便被佩戴在北冥炀耳上了。 “宫宴......”他回神,一手轻捻起桌子上的请柬,喃喃着,甚是纠结。 岚苑....... “唰......” 剑气凌空破了飘零的残叶,碎金一般纷纷扬扬的飘落在地,一道道剑影残损,飞快的旋转,剑花挽的极其漂亮。一时间,流华剑刃上杀气阴寒,流光灿灿。 “主......主子......”睡在外屋守夜的玄冰迷迷糊糊的醒来,揉揉眼睛,发现里屋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大惊,连忙两脚踹醒了暗处还在打盹的玄青玄月。三人来到岚苑后院,便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象...... 无语扶额...... 主子....知道你异于常人的强悍,但能不能别这样打击我们这些颗玻璃心啊,你让我们这些当暗卫的情何以堪?! 殊不知,已经有人抢占先机兴致勃勃的蹲墙头赏看了...... “漂亮。” 剑气所向,轩辕澈惊讶的飞身躲开,回神之余,叶娴已经收了流华。“爱妃可会使鞭?”轩辕澈轻盈的落在另一处墙头,兴致勃勃的问道。软剑能耍到如此灵活,想必鞭法也会些一二......“不会,不学,没兴趣。”叶娴想起昨晚若不是他的蛇鞭扯破了她的手腕丢了这么多血,她也不会旧毒发作,一提鞭子就没好气。 被一口气回绝了的轩辕澈继续锲而不舍的追问:“当真不想学?”“不学。”“鞭法招式广泛,而且比剑更灵活阴柔,本王有一鞭,适合你用。”“不学。” 轩辕澈三番两次撞壁,略有尴尬的转移话题:“三日后皇后辰宴,你可愿去?”“??”叶娴终于肯分来一丝眼神,带有些兴趣。“你若想去,本王便陪你去,不去也罢。”轩辕澈蹲在墙头循循善诱,俯视着一脸清冷的小女人。玄冰玄青几人见气氛怪异,自觉主子们的世界不好掺和,果断都跑了...... 叶娴面色不改心里暗骂这几个不靠谱的...... “苍雪王蹲在墙头当真是有损您高贵的形象。”冷嘲热讽的语气,没把王爷惹毛倒是惹起来一身邪气,“爱妃不许本王进去,本王哪敢不从?”如此矫情的话从一向高冷的苍雪王嘴里说出来,着实让暗处的寒青恶寒,狠狠地恶心了一把.......叶娴轻笑,挑眉看向耍无赖的轩辕澈,“这墙头,可也属于我这小院儿的范围。” 再次吃了闭门羹的轩辕澈郁闷的低下头,一身默然的准备离去。 “进来吧.....”叶娴转身,往屋里走去,轩辕澈无比灵敏的听觉一下便捕捉到那轻飘飘的声音,眼睛一亮,飞身下了高墙,紧随在她身后,进了屋。叶娴放好流华,淡淡的瞥了眼轩辕澈,“以后有事没事别总是用你的内力了,对身体不好。”毒素之所以是慢慢入侵骨髓,主要是他有着很扎实的根基,但是越是损耗这根基,那千筋散便又会入骨三分。 “爱妃这是在担心本王?”轩辕澈径自走近厅堂,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逗弄着她。 “......”叶娴静静盯着他半晌,眼角抽搐了一下,转身往里屋走去:“当我没说......” ....... “娴儿,” “娴儿?” “娴儿......”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 “皇后辰宴,你可想去?”尴尬一时,轩辕澈生硬的改了已到嘴边的话题,“听闻,皇帝也邀请了血凤凰姑娘一同赴宴。”果然,叶娴很感兴趣的转过头,“当真?”“嗯,”不知为何,苍雪王爷内心有点小郁闷。“那就去啊,不去白不去!”本着有热闹不看是傻蛋的原则,叶娴立马将所有注意力转移到三日后的皇后生辰宴上。“不去白不去?” 下一秒,轩辕澈被赤果果的忽视了...... 揽月居的侍卫胆战心惊不着痕迹的远离危险生物三公尺...... 只见自家王爷满脸阴霾的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后,活像要糖失败还被凶了的孩子,哪儿敢有人赶着上去找虐....... 好吧,下一秒来了个不怕死的...... 在众侍卫同情外加看热闹一般的眼神注视中,云苏摸不着头脑的走进书房...... 苍澜篇 第五十九章惊鸿,破弦动指为红颜 三日后.......卯时三刻..... 叶娴穿好一身华服,走进揽月居。 气压极低的书房里,暗卫都安静如鸡的躲在暗处,侍卫迫不得已坚守岗位一个个紧绷神经大气不敢出一个,“哟,这是咋地了?” 小小个人儿,乐呵呵毫不惧怕屋里低压中央空调,笑眯眯的调戏着苦逼的侍卫。裙摆的蝶兰花拂过门槛,留下一地花香。“王妃娘娘,王爷正在里面等您。”“等着去吧,着什么急。”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了书房里,倚桌而立装作淡定的轩辕澈一把折断了手里的小狼毫,古籍险些粉碎。一旁侍立的水空明显感觉气压又低了些许,讪笑着一步一步后退到书房内室后门处:“王爷,我去看看马车有没有准备好。”随着便夺路而逃。 叶娴眼角瞥到那抹逃跑的身影,嘴角微挑。慢悠悠的踱步进了书房。“连水空都吓跑了,苍雪王今日火气不小啊。” 轩辕澈赌气似的紧盯着手里的古籍,不分给她一个眼神。“哟,还不理我?”叶娴好笑的凑到他身前,矮小的身子掂着脚抬头看他。轩辕澈无奈放下书,一眼便撞进了那巧笑嫣然的凤眸。 寒青第一反应便是一向不近女色甚至传过龙阳之好流言蜚语的苍雪王爷这是终于有喜欢的女人了...... 瞧这百年不遇千年难求的看一个女孩看到失神看出可疑红晕的小表情...... 暗处正暗搓搓乘着自家王妃调戏王爷天不怕地不怕这股邪风看王爷八卦的暗卫们,在轩辕澈一记眼刀之后作鸟兽散........ 眼珠转回来,眼前的小女人已经一副傲娇样抱手环臂,“凶什么凶,人家招你惹你了?跟你讲,像你这样一天天的摆个臭脸,浑身上下冷的跟个冰块儿似的哪个姑娘瞎了眼的会喜欢上你......也就是......”那张叭叭叭吐槽个不停的樱桃小嘴终于被暴力封上。 .........你特....特么绝逼是属狗的!!!....... 轩辕澈恶意的使劲咬着那饱满微凉的嘴唇,贪恋上面的味道。 叶娴用力推开他,狠狠抹了抹自己险些鲜血淋漓的小嘴,转身就走。“王爷自重。” 轩辕澈意犹未尽的盯着她,嗓音沙哑。“回来,” 他从书桌背后的书架上取下一个檀木盒,古色古香的设计,花纹繁杂,却是已有些年代。“干嘛,我看你这还不着急的样子,本姑娘还不如再回去睡一觉!” 转身,却撞入眼一个沉重的檀木盒, “娴儿,” “这是什么?” “却昀” “苍澜皇室打王鞭?” 轩辕澈盯着她,点点头,一手打开了盒子,里面一条乌黑之中透着高贵的古铜长鞭正静静地蜷缩着。“这个送给你,总有一天我会教给你使鞭的。”叶娴抬头看着他,微微皱眉:“你是认真的?”苍澜打王鞭是历代皇后所掌,但是相传太上皇一代打王鞭失传,没想到是直接给了轩辕澈。 “嗯。” “......” 叶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吧,那我就暂时帮你收着,哪一天用到了来找我要。” 递过盒子的手微微一顿。 “嗯。” —— 马车上一路沉默,易容后的叶娴静静地待在车窗旁,顺着车帘缝隙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轩辕澈在另一边闭目养神,不知在想着什么,这男人从书房出来就是一脸阴鹜,叶娴也不知又是何处招惹了他....... 上三品大臣的马车都聚在了皇宫乾午门前,见到苍雪王的车驾,一个个避让开来,“哟,还是vip通道啊。”叶娴挑眉,笑道。“vip?”轩辕澈没出声,正在驾车的水空为了避免尴尬,开口接了话茬,“emmmm就是特别对待,贵宾通道。”“这样啊......”水空刚想解释,突然轩辕澈轻微咳嗽一声,水空立刻禁了声....... 叶娴虚着眼睨了轩辕澈,无趣的继续盯车帘缝隙。 “血凤凰,在本王府上,是这次皇后辰宴的上上宾,这些老狐狸断不敢得罪她。” 眼前浮过出发前琅姿看她和轩辕澈一同携手出府的嫉妒眼神,叶娴这才想起马车后还跟着个江湖帝医。 “皇帝怎么突然想起示好帝医了?” 又是沉默...... “水空?” “咳咳......”轩辕澈面不改色的咳嗽几声。 驾车的水空苦不堪言,只能老老实实装聋作哑...... “皇帝近日身体抱恙,太医院找不出病因,日渐虚弱,无人可知。” “哦?病了?” “谁知道是病还是别的东西.......” ............. 一曲终了,那一身红衣血纱的女子从云凳上站起,手持琵琶,如若谪仙一般屈膝行礼,皇后看着皇帝的眼色,笑道:“帝医姑娘曲艺高妙,此曲只应天上有,本宫今日能见识到当真是三生之幸。景嫔,你说呢。”刚刚献艺点名帝医表演的景嫔一脸怨愤,咬牙点头:“是嫔妾孤陋寡闻,托娘娘福得以见此曲艺。”琅姿微微一笑,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疑惑,从她入宴开始,这个景嫔似乎就一直在针对她。 “赤安太子到!” 太监尖着嗓子通报全场,叶娴一口醉虾呛在喉咙。“我靠!!”她努力咽下还没来得及细嚼慢咽的醉虾,一旁的轩辕澈看不下去了凑过身来替她轻拍后背。“怎么这货也来了,不是家宴吗?!”压低了声音和身旁的人耳语,见她竟然主动提起洛秋梧,轩辕澈这酝酿了一路的小坛子终于醋意爆发。“爱妃你和本王讨论别的男人,合适吗?”他可没忘了那日在叶府的针锋相对,也没忘洛秋梧对自家媳妇的狼子野心。“啥玩意儿?!!”叶娴瞬间怒了,“轩辕澈你这一路摆着脸谱也就算了,别搁这儿给我摔醋坛子,”一肘子把苍雪王顶了回去。 “还有,本姑娘不管会喜欢上谁,都不可能会是洛秋梧那个肮脏的男人。” 轩辕澈本来闷闷的退回自己的位置,听到这句话眼前一亮看向叶娴,却见自家王妃正兴致勃勃的打量着龙椅上的皇帝....... “爱妃......” 幽幽的语气丝毫没能让叶娴稍微转移一点注意力,此时的她正忙于望闻问切。结合之前轩辕澈说的皇帝近日身体虚弱无力等症状,叶娴可以肯定这位天子爷被人下了慢性毒。 哈哈哈哈哈哈天道有轮回,意外的惊喜让叶娴凤眸里满是小星星。 “爱妃可是看出了什么?”轩辕澈见到这难遇的星星眼,醋味冲天的道。“去去去,别烦我忙着呢。”哪知叶娴一肘子把他顶回了位子。 洛秋梧面不改色的将目光从这两人身上移开,“今日本宫不请自来,还望苍澜皇见谅。”妖魅的一身赤衣,勾人的桃花眼,吸引了宴上各家小姐,而他所在意的人却没有分给他半分眼神。 ...... 至于是哪位下的毒手,叶娴眯着眼睛瞄过上座上的几位嫔妃,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位景嫔身上,这眼底对帝医的恐惧与怨恨实在是太明显了..... 狡黠一笑,不知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小冰,”身后丫鬟衣服的玄冰屈下身子听着吩咐,目露疑色的点点头,人不知鬼不觉的溜出了大殿。临走前一脸遗憾的瞄了眼景嫔默默叹了口气:被主子盯上的人,愿你安好...... “启禀苍澜皇,”这边叶娴小动作繁多,那边刚刚献艺结束的血凤凰可不会让她好过,“孤在苍雪王府之时便听闻下人时常说道,苍雪王妃聪颖过人才艺双全,深受王爷宠爱,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见上一见这苍雪王爷独赏的妙曼呢?”琅姿眼神微挑,挑衅似的看着叶娴,轩辕澈微微皱眉,不由自主的替身边的人担心起来...... 他见过自家娘子的武艺,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舞艺...... 反看洛秋梧却是眼前一亮。 “呵,”叶娴轻轻一笑,她可没想着要和这位血凤凰和平相处,之所以跟着来玩,就是想看看这位帝医有什么能耐在皇帝面前走一遭,,顺便再给她添点儿堵。 “哦?当真如此?”轩辕宏听罢,惊奇的看向叶雪,他可不敢相信这位出身山野的叶家义女才艺双全,不过若能借此机会看轩辕澈出丑倒也不错。 皇后看透了轩辕宏的心思,笑眯眯的说:“既如此,本宫倒也好奇,不如九弟妹你略舞一曲,本宫也是开开眼界。” 轩辕澈眼见着叶娴笑盈盈的站起身来,“皇后娘娘客气了,还怕是臣妾这一舞,无人能识啊。”“哦?好一个无人能识,朕倒要看看,苍雪王妃有何奇才!”轩辕宏可笑的听着这些大言不惭的话,想她一个乡野村姑,又何来舞艺之说,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看她一会儿该如何下台! 洛秋梧看戏一般好笑,笑这皇帝的浅陋无知,笑这假血凤凰的不自量力。终是冷冰冰的盯上轩辕澈。 “无需更衣,无需乐师,只需一双水绫,还请王爷为贱妾奏乐。” 叶娴嫣然一笑,看到的轩辕澈微微失神,他不知叶娴是如何知道他会操琴,但是,只要是她所求,纵然早已决意不复破弦,也愿动指为红颜。 “好。” 苍澜篇 第六十章 黑手,一箭三雕 琴不是心爱的琴,为之弹奏的却是心爱的人,轩辕澈很是用心的拨弄着琴弦,目光却丝毫不离开殿央傲然而立的蓝衣女孩。琴声铮铮,只见那人儿如若惊鸿一般,漫天的水绫蓦然飞展,轻盈的脚尖伴随着流水样的琴声,像是点在水面步展金莲。大殿再大,却给人们一种不可拘束的腾飞。微翘的嘴角,闪着潋滟波光的眸子,不忍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悠扬的琴声,精灵般的舞步,瑶池仙境的仙子也不足为奇。 薛瑶是第一个见到自家徒弟编创的惊鸿之舞,一直自愧不如,与舞境的融合,纳入百川的胸襟,一颦一笑都是悲天悯人,不是每一个舞女都能如此天衣无缝的做到。 因为龙闲心怀感恩,心怀百姓,心怀天下。 大殿里静若止水,坐在后排的大臣伸长脖子想一览妙曼,就连精通女艺的大家闺秀也看愣了神,洛秋梧摇着金樽,第二次也看不倦,只恨无福独霸这舞姿。轩辕澈一双眼睛贪婪的盯着叶娴的一颦一笑,手下木琴失了魂一般急切地想要跟上她的舞步。 龙台之上,阅览无数美人的皇帝也失了神,明明普通至极的一张面皮,明明很是粗鄙的言行举止,明明就是个孤陋寡闻浅薄无知的乡野村姑,怎可能跳的出如此天仙一般的舞姿,又怎么可能会通晓惊鸿之舞! 最终还是没了惊愕,只剩嫉妒在眼中燃起,这个女人,是他亲自赐婚给老九的...... 曲终,鸿散,水缎如盛开的花,盘旋在叶娴周围,缓缓露出央心的水蓝。 静默...... 叶娴款款行礼,“臣妾献丑了” 静默...... “阿澈,是妾身跳得不好吗?为何圣上和娘娘.....” 转眼,殿央的女孩我见犹怜,扑到轩辕澈身边眼泪打转。 “咳.......” 轩辕宏终于回神,为掩饰尴尬轻咳一声,听到声音,皇后后知后觉的松开攥紧的手,保持得体的微笑,“本宫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妙曼的舞姿,苍雪王妃当真舞艺超凡,来人,赐玉如意!” 叶娴可怜巴巴的走过去福身谢恩赐,眼角却瞥向琅姿微微扭曲的面皮。轩辕澈默默收了木琴,他琴艺绝伦,可以说四国之中少有比肩者,却不想在这里,叶娴的舞技能超脱他的奏乐,更胜一筹。他看着那个女孩意犹未尽的回到座位,向血凤凰挑衅似得分个眼神,微微一笑。 洛秋梧虚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叶娴退下后,竟是一派死寂静默,每人都在盘算着心里的小算盘,这时妃嫔座位上的新宠景嫔起身柔柔弱弱的屈身行礼开口道:“嫔妾身子微有不适,先行告退,还望皇上见谅。”轩辕宏毫无兴致的点点头:“好好歇息。” 宫女搀着景嫔缓缓离去,叶娴心不在焉的转着汤勺,半晌,琅姿身边的医女也偷偷离了席。叶娴眼前一亮,暗搓搓的戳了戳轩辕澈:“哎,我出去玩会儿。”轩辕澈还没来得及叮嘱什么,身边的小丫头便已经悄咪咪的溜走了。 “倒不是个安生的....”轩辕澈无奈的收回心思,眼瞅着对面席位上,洛秋梧也放下酒樽,离了席,明摆着冲叶娴而去,他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叶娴不喜欢这位太子,甚至可谓厌恶,既如此,他又何必把这位根本不足为敌的对手放在心上。 轩辕澈不在意,一直紧盯叶娴的假血凤凰琅姿可是看出了这两人的猫腻,紧随两人之后离开筵席。歌舞升平,一时间少了几个人却也没人看出来。 “主子。” 刚出大殿,玄月便出现在叶娴身边耳语着,“哟,这水够浑的。”叶娴眼前一亮,“只怕是连仙医观都没发现自己被利用了吧,黑鹰崖这笔借刀杀人倒是有水准。”能让她称赞有水准的,绝对算得上高超,也定是非常难缠,细想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嘱咐道:“黑鹰崖恐怕还不止这一处有细作,你们多注意些,”“是,还有,主子,洛秋梧过来了。” “......”要说现在叶娴最厌恶的人,洛秋梧排第二,就没人能登顶....... “玄月,是不是最近我太放纵你和玄夕了?” 暗处的玄夕抖落一地鸡毛,表示躺枪无辜..... “主子无事吩咐属下就先行退下了...”玄月皮笑肉不笑隐了下去,为了他和玄夕的幸福也不能得罪这个小女人,鬼知道什么时候这祖宗突然就把他扔出去查情报硬生生和玄夕分开好长时间。 叶娴没精力和洛秋梧周旋,只是静静的待在原地等着他跟上来。 “娴儿,”见她很是明显的等着自己,洛秋梧周身戾气消散不少,意外的有些惊喜。 “恕本殿直言,赤安太子这番称呼,你不觉得羞耻,我却觉得恶心。” 叶娴虽矮小,仰着的头却不输丝毫气势,“本宫就这般让你觉得恶心?”洛秋梧抓狂,自认没有对她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呵,太子殿下抱着什么心思接近本殿,又为何进贡踢雪探风驹,殿下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本宫只是......”“现下我已是有夫之妇,还请殿下自重。” “你还未及笄,”洛秋梧一把拉住叶娴纤细的手腕,半身之高的阴影笼罩住叶娴。 “阿澈是我的夫君。”叶娴凤眸紧紧盯着洛秋梧,死死相逼。 “不可能,你和他不过是意外,再说了,轩辕澈他以后就是个残废,武功被废,官职被架空,就连军权也被收回,他有什么好?!”洛秋梧死死抓着那瘦弱的胳膊。 叶娴面不改色的一根根抠开他的手指,“那你也不及他的万分之一,至少他比你更坦荡。”“你又怎知他不带有利用之心!” “我不知道,”她甩开洛秋梧再次伸过来的手,“但我知道他不是你。” 洛秋梧感觉自己被狠狠嘲讽了一般,终于凶相毕露:“令狐娴,你等着,总有一天本宫会让你跪在本宫身下求饶!”“是吗?”叶娴不甚在意转身就走:“真可惜,除非你铁蹄踏破漠狐帝都,除非,你能在我殉国之前控制我。” “否则,你想都别想。” 衣袂终是消失在廊角,洛秋梧不甘心,追了两步却又停下,一拳砸向身边的廊柱,无奈又不甘心的样子被人尽收眼底 “洛太子此举未必太急功近利了些。” 身后传来女子泠泠的声音,“滚开!”他正在气头上,偏生有人不长眼撞上他。“殿下可否听孤一言?”琅姿大着胆子走上前。“孤?呵,难为你穿出一身帝医的行头,可惜学不了帝医的孤傲。”洛秋梧冷笑着转身,琅姿正对上这阴晴不定的男人,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定了定神,又对上去:“不过都是为困境所迫罢了,太子同道中人,小女子有一计不知殿下可愿听详?” 听到唤声,玄冰从墙头上跳下来,正落在叶娴脸前。“主子当真是神机妙算!”叶娴只觉得自己眼前两只星星眼在闪啊闪....... “别晃了,赶紧拿来!” 玄冰怏怏的掏出刚从景嫔宫中搜出来的一包药粉,交给叶娴。“果然......”她将药粉包微微拆开一点,放在鼻翼下轻嗅,又见玄冰一脸困惑的急切样子,失声笑着解释道:“这是黄苓,它的黄花制药成毒,根须却是解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无色无味,存放需至阴凉干燥处,一旦接触水便会散发恶臭,若想要毫无察觉的下药,只能用于熏香,一旦中了这种慢性毒,前期只会感觉身体虚弱,并无其他症状,而后期明显症状,吃得多却日渐消瘦,五脏六腑开始衰竭,就算是我也救不回来。” “这么厉害?!”玄冰惊奇的瞪大眼睛,“如果主子不出手,那岂不是现在轩辕宏必死无疑了?” 叶娴闻言顿了一顿,将药包小心的收起来,往大殿走去:“最有趣的是,黄苓粉会在使用者身上留下根本无法消除人眼却无法发觉的痕迹,只有黄苓蝶可以......” ......一箭三雕啊....... 说到这儿,叶娴沉默了...... 一个嫔妃和仙医观扯上了关系,仙医观的一个小小医女和黑鹰崖来往密切,杀了苍澜皇帝,究竟是仙医观的意图还是黑鹰崖;景乐和景卿一族的死到底是仙医观的黑手还是世人所言轩辕宏屠了景家满门....... “主子,琅姿和洛秋梧联手了....” “哦?”叶娴回神,好笑的挑眉,“这两个,当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干,” 想套路她?不好意思她就是看这种套路长大的....... “主子,怎么办?”玄冰凑过来,贱兮兮的笑问,“还能怎么办?”叶娴玩着指甲,相视一笑,“我记得琅姿这次进宫带了那个医女,”这么直白的提示,就连玄夕这木头脑袋都明白了,瞬间一群天天无聊到死的暗卫们满血复活,“哦,对了,事后把那个医女......嘶,叫什么来着?忘了,反正把她带回分舵去,”“属下明白!” 一队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只留下叶娴又悄咪咪的回了筵席。 “??”刚坐下,轩辕澈一脸疑惑的看向她,对面洛秋梧和帝医血凤凰还没回来,按说这小丫头暂时回不来呢.......“别问,一会儿有好戏看。”叶娴气定神闲的继续拨弄着醉虾,一脸的满足样子活像一只刚贪吃了的猫。 “血凤凰和洛秋梧?”轩辕澈还是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呐,你最不想看到的洛秋梧,等着吧。” 大殿里乐声玲玲,一片和乐,殊不知暗流汹涌,叶娴一个个扫过这些臣子后妃,不知在算计什么。 苍澜篇 第六十一章 齐聚,眼中钉肉中刺 “没规矩的东西,如此莽撞的闯进来!” 大殿里,皇后的斥责劈头盖脸砸下,跪在大殿门口深埋着头的小宫女抽泣着,“奴婢...奴婢知罪,”“来人!还不快把这贱婢拖出去....” “皇后娘娘息怒,”这时,贵宾座上一个女子声音响起,轩辕澈抬抬眼皮,血凤凰?......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皇后,孤认为,宫女不会这般毫无理由闯了宴殿,定是有何要事,还请娘娘给她个解释的机会。”琅姿款款行礼,很是礼貌的向皇后建议道。“嗯,帝医说得有理,”这时,轩辕宏开口,将目光从血凤凰身上转移到宫女,“那你说,有何要事胆敢惊扰皇后宴辰?” “奴婢......”这丫鬟偷瞄了一眼苍雪王,强压下惊恐说道:“奴婢是青玄宫的宫女,在青玄宫遇到了苍雪王妃......”轩辕澈手下一顿,不由自主的瞥向身边的座位,竟是不知这丫头何时离了席位,心下一紧...... “哟,这青玄宫可是宫里最偏僻的一间殿房,苍雪王妃去那儿干什么?”说话的是轩辕宏的一位后妃,看了皇帝的脸色阴阳怪气的接话,在场人都知道皇帝与苍雪王不和已不是一日半日,有把柄自是先杀而后快。“你接着说....”轩辕宏像是没听见一样,温和的让宫女继续说。“王妃让奴婢在殿厅点了香炉,奴婢斗胆闻了一闻,竟是......”“是什么?” “合欢香.......”轩辕澈衣袖下的手蓦然攥紧,在一片片抽气惊讶声中轻笑着,“小小宫女倒是知道何为合欢香,” “奴婢.....奴婢只是先前在奢香苑做过侍女.....”小宫女瞪大眼睛辩解道。“本王不管你做过什么,只需知道污蔑王妃的下场!”“九弟莫急,现下倒是尽快找到弟妹要紧,人不在席上,倒是怪让人担心的。”皇后一脸担心的安抚着轩辕澈,眼睛却是很明显的关注明明是叶娴的此时空荡荡的席位。 琅姿面纱下唇角微勾,面上却是担忧之色,“依孤看,倒不如去那青玄宫看上一看,也好还了苍雪王妃清白。” “嗤,”大殿里争论的声音传的清清楚楚,房顶上的人儿悠悠的坐在那里,怀中抱着一只浑身雪白,项戴蓝环的猫儿,白猫眯着眼睛静静享受的她的抚摸,惬意的打个哈欠。“倒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也好,”轩辕宏微微皱眉,“那,你可看见又有何人去了青玄宫?”这个问题可谓引起了全宴厅有心之人的关注.......轩辕澈凌厉的眼神看向宫女,似乎有所意料。“奴婢不知,只是有一红衣男子进了院门,然后奴婢就被遣出来了......” 红衣男子,除了赤安那位太子爷,还有何人胆敢一身鲜红! 轩辕宏如愿的看到了轩辕澈的黑脸...... 与此同时脸黑的,还有房顶乐得看戏的小女人....... “喵?”一直轻柔抚摸自己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白猫也知道自家主子正处在发飙边缘。 “呵,可以,你很棒棒呐。” “来人,摆驾青玄宫!” 美其名曰为苍雪王妃正名,又有谁人可知,多少人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等着看轩辕澈出丑。叶娴站起来,冷眼看着下面宴厅里浩浩荡荡出来的一群人,“倒是真敢,”她拔下发上掐丝兰花金簪,给白猫叼在嘴里,“白朗,去,把这个带给王府的那个男人。” 猫儿喵呜了一声,轻盈的沿着墙头跳下房顶,绕过了侍卫寻找着落在末尾的轩辕澈。叶娴若有所思的盯着一直阴沉着脸的轩辕澈,轻叹息一声:“真不知道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怀疑我的贞操.......” “喵,”故意走在人群末尾的轩辕澈忽然听到了猫叫声,转身回头看,一只白毛如雪的猫儿正蹲坐在不远的石椅上,那双晶蓝的眸子正死死盯着他,“喵呜。”跟在轩辕澈身边的水空疑惑道:“从未听闻宫中哪位贵人养了猫,莫非是只野猫?”轩辕澈定定的看着那只猫,忽然蹲下来,伸出右手向白猫示意,“不是宫中的猫,”笑道,水空惊讶,“是娴儿的猫,似乎是唤作白朗。”白猫衔着那支闪闪发光的金簪,缓缓走向轩辕澈,将簪子放在他的手里,温顺的蹲坐下来,一下一下舔着爪子。轩辕澈看到手中的兰花金簪,终是放心下来。 “不知道又是哪个可怜人被你算计了进去.........” 此时,又终于明白了叶娴的那句“坐等看戏......” 水空糊里糊涂的跟着轩辕澈,还在苦恼着自家爷那句“去看戏”的意思.......房顶上,玄冰回到叶娴身边,看见白朗正跳上房顶不禁大吃一惊:“它....它.....它它怎么会在这儿!!!” “乖,交给你个艰巨的任务。”叶娴亲切的搂过玄冰的脑袋,痞痞的指向正领着皇帝前往青玄宫的那个小宫女,“看见那个宫女了吗?”“.......”玄冰木木的点点头,“她刚刚诬陷你家主子和洛秋梧那厮滚床单。” ........ “.嘶.....” 那人是活腻歪了吧,睚眦必报可是这位祖宗的宗旨....... “交给你了小冰,我相信你一定能做的让我非常满意!”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青玄宫而去的阵势吓坏了沿路的宫女太监们,琅姿一路一直在观察轩辕澈,这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心。终于远远地看到了青玄宫的院门,安安静静,没有宫女来往。 更坚信有鬼的苍澜皇帝加快了步子,太监们举着华盖亦步亦趋。终于进了青玄宫的大门,却见一抹靓丽水蓝色身影正站在院里竹林旁....... 血凤凰一脸不敢置信,因为房里还在传出男女交好的喘息,而眼前的人,衣冠整洁,没有丝毫破绽...... 这不可能...... 所有想看苍雪王出丑的人都在怀疑。眼前的是苍雪王妃,那里面又是谁?! “阿澈?”叶娴终于从人群里看到轩辕澈,小鸟依人的扑过去,“阿澈怎么知道娴儿迷路了?这大殿真是难找....还好阿澈找来了,不然娴儿怕是要在这孤魂野鬼的地方过夜了......” 一句“孤魂野鬼”使得皇帝满脸黑气却又不敢发作,轩辕澈笑了,摸着怀里小女人毛茸茸的脑袋,悄悄将金簪给她插上。“娴儿不可胡说,皇宫可是天子居处,阳气最盛,何来孤魂野鬼?”“呐,你听里面,这种声音好可怕,不是孤魂野鬼是什么.....娴儿好害怕,我们快走好不好?” 这么一说,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引到殿房里之人.....突然,殿房里传来瓷器破裂声,宫人奉命打开青玄宫的殿门。气急败坏的男人和匍匐在地的女人瞬间映入众人眼中,女眷们“呀”的一声连忙捂住眼睛,叶娴探着小脑袋想去看,却被轩辕澈拿衣袖牢牢挡住....... ……尼玛当真多此一举…… 只见那女子身上遍布青紫,已经被洛秋梧打的失去意识,侍卫上前拉开失控的洛秋梧,宫女急忙把女人搀回床上。琅姿终于见到了女人的真面目,瞬间脸色惨白。 洛秋梧挣开侍卫,远远地便看见了事不关己的叶娴和一脸笑意的轩辕澈,面上掩饰不住气急败坏。“好,很好,苍雪王妃,你赢了,等着,本宫迟早会一一回报!”轩辕宏一言未发,皇后也不敢说什么,任由着洛秋梧怒气冲冲的离去。 “切,被下了药毫未察觉,跟我斗,你再活个百八十年吧。” “怎么?”轩辕澈惊讶。 “没什么,只不过在他的合欢香里加了些针对男人的料而已。” 这下倒好.....堂堂赤安太子,倒是真的成了不举的废人。 “皇上!皇上!”正是混乱着,又挤进来一个太监尖着嗓子满头大汗,“刚刚殿前的小宫女死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明眼人都知道,这宫女不过就是这场闹剧的棋子,被人杀人灭口也是正常不过的。 皇帝压下心头的怒火,瞪了眼轩辕澈,终是将气撒在了太监身上:“死一个宫女还要来和朕禀报,要你何用!拖出去,斩了!”“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叶娴冷眼看着太监被左右架着拖出院子,轩辕澈突然在耳边轻言:“为何要杀了那个陷害你的宫女?”“你也知,她陷害我啊。”叶娴睁大眼睛一脸无辜,“......为何不顺着揪出幕后?还是说,幕后是你?”轩辕澈微微皱眉。“呵,你这么认为?” ...... “你知我并非此意.....” “是么?” “不过是看心情罢了。” .......人群一片压抑,没有人去关心那个惨被洛秋梧暴打的女人,也没有人再胆敢想要看苍雪王出丑。 “本王说怎么宴厅都没人了,皇兄为何带着宾客来这偏僻角落。倒是让臣弟好找。” 院门口传来清朗的男声,众人回头,一个个诚惶诚恐的跪倒行礼:“景王万安!” “臣弟给皇兄请安,”“起来吧。” 来者似乎让轩辕宏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一分...... 众臣子生怕这群贵人之间的硝烟殃及自己,一个个深埋着头鸦雀无声当着小透明。若说苍雪王母妃离世后,除了军权背后再无贵族根基,那这位景王可是有着苍澜第一望族的墨家作依仗..... “七弟何时回的京,朕竟不曾得到消息,也没能为你接风洗尘。”轩辕宏压着不满,皮笑肉不笑的和苍景王轩辕陌寒暄着,叶娴静静打量着这位横空出世的七王,没想到轩辕陌早就注意到了她,微微扭头冲她一笑,“刚进京,急着给皇嫂庆生,竟是忘了知会一声。”温润的声音里面是毫不卑怯的强硬。和轩辕澈六分相似的容貌,一双剑眉之下女人一样的杏目倒是少了轩辕澈一样的冷意,多了份温和细腻。“而且,臣弟也是近日才听闻九弟大婚,一时惊喜。”轩辕澈脸色平和了许多,点点头示意,拉起叶娴的手:“娴儿,这是七哥,” 轩辕陌的母妃墨贵妃墨苓云在轩辕澈母妃离世后收养了他,苍雪苍景两位王爷走得近也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宫女之死的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什么事对于轩辕宏来说都比不上这两个眼中钉肉中刺齐聚一堂更闹心! 先皇共育有十六子,九个女儿都被他下嫁的下嫁了,和亲的和亲了,十五皇子年龄还小,便被他贬了庶人勒令离京,十二皇子因母家而获罪现在还在水牢里吃牢饭,四皇子和五皇子因为夺位之争被诛灭母族,只有六皇子轩辕文木讷寡言封了文王禁足王府活了下来,剩下还在不断与他作对,却又无可奈何的只剩下眼前这两个! 眼中钉肉中刺! 苍澜篇 第六十二章 蛊毒,明争暗斗 剩下两个,就是眼前这两个眼中钉肉中刺,想拔也拔不掉! 轩辕陌的母妃墨苓云,不仅是先帝除了轩辕澈母妃外最宠爱的女人,墨家,更是苍澜势力强劲根深蒂固的百年世家,虽然不怎么插手政务,却是把持着苍澜命脉粮草生意。轩辕陌的武功非凡,又握有先帝赐下的铁卷丹书。而轩辕澈......先帝为了他的母妃万静月甘愿做昏君,当年还是静皇贵妃劝说皇帝勤政.......轩辕澈年少聪颖,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出去历练拜师学艺,回朝直接被封为苍雪王,这么多年掌控着苍澜兵权,纵使没有贵族作依仗,轩辕宏照样不敢动他! 轩辕陌被他派往邑州公职,回京却连招呼都不打,明显是将皇帝置于风口浪尖,轩辕宏气的脸色发紫,衣袖一甩冷哼一声,连皇后都没顾,自顾自的回了养心殿。 一看冷场,皇后不得以也只好安排将辰宴凑合着结束。而轩辕澈这边却早已离了去。“娶亲娶的跟赶鸭子上架似得,九弟妹跟了你可算委屈了。”马车上,轩辕陌早就看出来自己这向来不近女色的弟弟对这小丫头要多仔细就有多宝贝,前所未有的温柔,便是知道这女孩已经是轩辕澈心尖上的人了。“......嗯,大婚当日,一夜刺杀。是我不好。”轩辕陌听言眼睛瞪得铜铃大,刺杀不是重点,这小子是不是在道歉?! 至于轩辕澈,早已经想到今后定要还叶娴一个盛大的天下皆知的婚礼! 轩辕澈悄悄将手伸到叶娴腰后,刚搂上便被还没反应过来的叶娴反手一巴掌。默默承受了这一巴掌,手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轩辕陌生生咽下这口狗粮,强行牵走话题:“玖月好久没去看过太妃了吧......母妃跟我絮叨你了。”“嗯,受刺之后再未出过王府,”“还是无医可治?”轩辕陌皱眉,在邑州听闻九弟凯旋回程路上遭四国杀手围攻,竟是不知中了这种无药可解的奇毒...... “怕是了......现下只能仰仗一下帝医,只不过,......”轩辕澈看了眼将脑袋杵在边无聊的看大街的叶娴,“只不过什么?” “喵......”马车顶上传来一声猫叫,叶娴突然探出去半个身子,吓得轩辕澈连忙收紧搂着的腰身。一只白猫飞快的钻进叶娴的怀里,不满似得轻挠了两下轩辕澈的手。 轩辕陌一眼便注意到了猫脖子上那环以蓝色绸缎编织而成的精美项圈,微微皱眉。邑州三年,他不仅没有被轩辕宏设计到,反而在自己的地盘上混得如鱼得水,其中便与江湖六尊之首天火山庄的少主黎叶黎逸迁关系匪浅..... 至于眼前的猫....... 黎逸迁说过,能从势头极猛的江湖一霸噬月蝶尊主时月蝶玖杀手下逃脱的人不多,但是亲眼见识过她杀人的却不少,一身嚣张的蓝缎华服,和那面上无时无刻不透着寒气的秘银面具,现下是多少悬赏人头的噩梦.....时月蝶玖惯用左手,右手却永远抱着一只波澜不惊的白猫...... 传言,时月蝶玖右手剑法比左手更加出奇入化,但能从其左手杀势下逃脱的只手可数...... 传言,时月蝶玖美若天仙,许多风流鬼宁求一死也想挑其面具一览芳容...... .........当然,就算是有成功的也都死绝了....... 可这平淡无奇的面容...也不像啊...... “七哥?”叶娴注意到这位王爷一直盯着她的猫和脸来回看,不由得出声提醒了一番。“哦,哦,对了,玖月你不带着弟妹去见见太妃,竟有时间进宫去应付那人?”反应过来失态的轩辕陌很是迫切的想要自家母妃见见这位九王妃,略有些不开心的埋怨道。“娴儿想进宫玩,便带她去了。”轩辕澈淡淡的回道,“啊?莫非今日宫里出的那一档子乱事......” 轩辕陌愈发相信这位弟妹就是行踪不定的江湖第一魔头时月蝶玖....... 刚下马车,玄冰便凑到叶娴身边耳语几句,叶娴微微皱眉,轩辕澈一直注意着她,见她询问的眼神投过来,竟微微一笑:“去吧。” 轩辕陌不解:“这是?” “她有她的事要做,本王不拘束她。” 琅姿下了马车,见叶娴和她的侍女驾马而去,衣袖下攥紧拳头,她的医女在宫中不见了,最后却代替叶娴出现在了洛秋梧的床上,怎么看都是这个贱女人的手笔! 该死的叶娴! ——苍澜京郊—— 白蓝的纱帘后,女人痛苦的嘶吼着,一道道黑色的血纹蛰伏在白皙的皮肤下,身上的青紫愈发深浓! “这可怎么办?这究竟是什么啊?!”床帘外,几个大小伙子急得团团转。“这女的要是死了可怎么办?!”“主子怎么还不来?到哪儿了?”“不知道啊,这究竟是什么?”庄里的郎中也手足无措,脉象正常得很,这不是中毒,但是为何会这样发作,实在是道行浅薄。 “啊!” 叶娴还未进庄门,便听到了里面的惨叫声,“喵,”白朗跳出叶娴怀里在门口徘徊着,晶蓝的猫眸一直定在叶娴身上,见她下了马,赶紧跟着她进了庄院深处。 “尊主!” 屋子里,几个青年见来人如同见到救星,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实在是没辙了。“都出去吧,玄冰和于先生留下。”于量是庄里的常驻郎中,此时留下来,也是为了帮忙取药。叶娴掀开帘子进去,即使有所预料,真实的发作仍是超乎她的想象。 满身游走的黑色血丝,衬着被打后青紫的淤血,看着都疼。 叶娴急忙上前,四指切脉,脉象正常的让她心下一惊。“这是.......” .......蛊....... 她看向已然失去意识的臣香,叹了口气,这蛊,她暂时还不能解,臣香身体现下十分虚弱,强制解蛊,只怕会毁了根基。“于先生,取两钱白术,一钱白扁豆,茯苓,半钱甘草,外加桔梗人参、砂仁煎药给她调养身子。等稍下本尊压下蛊毒,喂她服下。” 于量领命退下,玄冰一直好奇的想钻进帘子,却被叶娴揪着领子扯了出去,“你凑合啥,去给我拿药箱去!” 等于量煎好药回来,叶娴已经压制了蛊毒,给臣香全身上下的淤青上好了药。“这蛊,是黑鹰崖的子母生令蛊,不定时发作,我先去休息会儿,你俩在这里照看她,醒了叫我。”玄冰接过汤药,“是。” 黑鹰崖的野心怕是不小,能安插人手进仙医观,还参与了景家一事,若说仙医观弑主是为了扶持上不得台面的太子轩辕云,以达到掌控朝廷,一方独大的目的,那,同样是江湖六尊的黑鹰崖,这种行动是不是意味着和西蛮皇室联手了! 刚回了分舵自己的小院子,玄冰就派人来报说臣香醒了。“这么快?”见玄冰一直派人催促,她不得不运了轻功赶去,进了房里,只见玄冰正拿着根绳子将臣香五花大绑,就连下巴都卸了.... “哎哎哎哎哎,干啥呢,咱们要善待俘虏!” 叶娴翻着白眼上去把玄冰拉下来,“主子,这人找死,要不是属下卸了她的下巴,现在你看见的就是具尸体了。”玄冰气急败坏的吐槽着刚刚发现臣香要咬牙服毒自尽的惊险,“哦?”叶娴凑过去笑眯眯的看着一脸惊讶的臣香,“听说你要自尽?”“!!!”臣香说不了话,一直在做无谓的挣扎。“哦,忘了自我介绍了,”“喵,”白朗挤进来求摸摸抱抱,叶娴顺手将它揽进怀里,“正如你所见,这里,是噬月蝶分舵,而我,就是江湖人称第一女魔头时月蝶玖。”眼前的小丫头笑的极其灿烂,丝毫不在乎这所谓绰号。 房间里被点了蝶兰香,清新的很,臣香没法说话,脑子却很是清醒。眼前的人,在苍雪王府,是九王妃,在这里,便是第一魔女。 “黑鹰崖是不是和西蛮皇族联手了?”臣香这个无语,有这么明目张胆刺探情报的么.....叶娴也不急她回话,只是摸着猫儿静静地坐在床边,“只不过和仙医观的合作很不愉快,便打算另寻蹊径,顺便打压一下仙医观,”....臣香虽是黑鹰崖派去仙医观的细作,到底也是知道黑鹰崖的目的,眼前的人如此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看样子有更多她掌握的! “这么不把孤放在眼里,当真是....”突然,叶娴自顾自的笑起来,明明稚嫩的面庞竟让臣香看出来沧桑感。叶娴只手将臣香的下巴接了回去,“你咬毒自尽也没用,孤在这里,阎王也不敢造次。” “!!!你究竟.....”臣香终于明白那股莫名其妙的违和感是什么,时月蝶玖,苍雪王妃,和帝医血凰!“帝医竟然会放任仙医观去冒充你造谣生事?!”臣香到底还是有脑子,也不会想不开咬毒给自己无端受难。“有一种人,飘得越高,摔得越惨,不是吗?” 臣香不语,不知这句话说得是她黑鹰崖,还是仙医观,但是很明显,帝医知道一切,并且在隔岸观火,按兵不动! 屋里陷入了异样的沉默,玄冰安安静静的退到门外,守着两人。 “黑鹰崖的每个人,都被下了子母生的令蛊吗?” “啊!”臣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蛊毒发作了,还是这位帝医出手压制下去的。“多谢帝医。”“这就是为何黑鹰崖的人无一外逃的原因吧。” “....是....”她也曾想过离开黑鹰崖,无奈这蛊,一旦没了解药供应就会发作,发作三次便会毒入膏盲,活活疼死! “若是孤帮你解了这蛊毒,你可否会弃了黑鹰崖而跟随孤?” 臣香愣住,几乎没经大脑便脱口而出:“你会解蛊?!” 转而一想,毕竟这是帝医啊,又有什么是她不能救治的..... “可以,但是你的身体条件,现在还不适合解蛊。” 臣香眼中出现了一丝挣扎,黑鹰崖有一分崖名黑莲,分主阴险狠辣,而她出自黑莲,早已经受够了那个分主的压榨剥削,刀尖舔血的生活,但是......“如果,”她很是严肃的看着叶娴,“如果我就这样背叛了黑鹰崖而跟随了你,帝医会不会将我当成墙头草弃而不用?”叶娴面色不改,依旧是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谁心里都清楚得很,本就是反叛的人,又怎会得到重用,得到信任,而不被主子信任的终只会是替罪羊的下场! 臣香很聪明,功夫也不错,正是叶娴所看中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好,”得到满意的回答,臣香也终于放下戒备,心里暗暗将洛秋梧的事算在了琅姿头上。“帝医赏识之恩,臣香感激不尽。” 苍澜篇 第六十三章 景家,倒是乐得逍遥 清晨的苍澜皇宫热闹得很,景宜宫的宫人个个喜形于色,只有景乐怔怔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愈发不像自己的精致的妆容。 “皇上如此宠爱娘娘,只怕娘娘又要被册封了,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小宫女在旁边侍候着,这番恭维的话,听得景乐满心痛楚.......“你先下去吧。” 遣走了宫里的所有宫人,景乐攥紧了手,指甲刺进皮肉,半点痛觉而不知。面上,两行清泪蓦然流下.........“爹,娘.......” 这张脸精致至极,铜镜里她看见的却满是当年府中父母族人惨死之状! 突然脸色一变,十分警觉!她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偌大的景宜宫只有她一人,又是从哪里传来的药香! 那药香淳厚沁人,非长期与药材相伴之人不可能会有这般药香,就连那日辰宴之上的帝医都没有如此香气! “景卿的女儿,如此鲁莽行事,真是一点也不像你的父亲啊。” 房梁上,那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一抹血色妖娆的挂在那里。景乐抬头,见她飘然而落,扑面又是一股药香,金丝绣就的金翎鸟翻飞在血纱中,赤色遮掩住娇媚的面庞,只留下一双水波潋滟的丹凤目,红丝牵着血玉雕琢的凤凰,腕上数道丝线缠绵! “你!你怎么会?!” 景乐一惊,这个人并非那日血凤凰,而且甚至知道她的身世! “别担心,孤,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来看看将死之人。” 眼前的人,语气神态,气势举止与那日帝医丝毫不同,却已然表明了,这才是本尊!可是,竟会如此年幼!“哦,至于那日的冒牌货,”帝医一见她的神色,便知晓景乐在怀疑什么。“不过也是个将死之人罢了。”她轻巧一笑,毫不客气的坐在贵妃榻上,目光紧盯景乐,仿佛真的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这,这是什么意思?!”景乐咬牙,那种毒,别的医者能不能诊断出来她不知,但是,眼前的人,一定知道! “呵,什么意思?”血凤凰挑眉,“你知道,你莽莽撞撞干了些什么吗?”语锋一转,竟是强势威压,那个孩子一样的人儿,只手甩出一小包药粉,铜镜里,倒映着景乐如死灰一般的面孔。 “你幕后的,是谁?” 景乐闻言,咬着下唇,“不知道。” “不知道?还要护着杀你父母害你族人的罪魁祸首?” “你休要胡言!即便你是帝医,这里是本宫的寝宫,信不信本宫叫人了!”景乐被挑起旧事,瞬间翻脸。“好好好,”血凤凰无奈一笑,起身双手轻摊,竟是行了个尊礼。让景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景嫔娘娘,是谁给你的药,你不说,孤也清清楚楚,今日冒昧前来,不过是想着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道,却被隐瞒的事实。” 景乐脸色微变,扭头看向在殿里悠然踱步的人,“帝医此言何意?!” “黄苓确实可以慢慢致轩辕宏于死地,虚透了身底,到最后连孤都无能为力。却也能,以黄苓蝶来追寻凶手。” 帝医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香炉,“你知道,你爹娘和全族上下百人是怎么死的吗?”景家世代医门,居苍澜皇宫太医院院首,却在轩辕宏刚刚登基后,便被下令满门抄斩!只剩下景乐藏于倉壁后被人救出而得以幸存。 “被狗皇帝满门抄斩!”景乐精致的脸因仇恨而扭曲,负仇入宫也是为了能手刃轩辕宏而甘心堕落。“啧,送你入宫的人,也就是当年救你之人,果然是这么告诉你的。”她叹息着摇摇头。“景卿一家是被毒死的,”“什么?不...不可能!”“满门抄斩,不过是轩辕宏为了实现承诺,帮人掩人耳目罢了。” 景乐一个踉跄,打翻了梳妆台上的胭脂,殿外一直候着的侍女担心的出声询问,被她训了出去。“怎么可能.....他明明说的.....景家是被皇帝视为了谋逆.....明明....” “唔,说起来,和轩辕宏还是有点关系,毕竟,能登上皇位,少不了背后势力的推波助澜,而你父亲,便是被那背后之人视为了挡路石。” 以往江湖与朝政互不干涉的局面已然被打破,从赤安太子豢养死士,到苍澜皇帝借助江湖势力打败竞争者,现下朝政江湖鱼龙混杂,却也是没人能改变的局势。 “怎么可能.......”景乐知道,自己的父亲拜师仙医观,是上任观主的入室之徒,而现任观主则是父亲的师弟,救了自己的,也是这位仙医观观主! “单青向来不做亏本买卖,这一石三鸟一箭三雕,以你的聪慧,不难想出。” 废了景家,毁了皇帝,除了后顾之忧,从此高枕。 这一绝妙,若无人发觉,便是一手完美无缺! 半晌,景乐惨白着脸,却是终于镇定下来。 血凤凰知道,她想通了前因后果。 “帝医又是为何要帮我?”镇定下来的景乐没有了疯狂复仇时的鲁莽,倒是意外的细腻。“哦?想通了?”.......景乐没有彻彻底底的信任她,还是一脸的戒备。“啧,不过是利益所驱罢了,毕竟仙医观那老不死的东西都将主意打到孤身上了,孤不表示一下,都对不起这份大礼。”“那个冒牌货......是仙医观的?!”景乐一惊,怪不得那日没有挑明皇帝的毒! “你替孤除掉轩辕宏,孤帮你毁了仙医观,如何?” 血凤凰笑着走近,微微仰着脑袋,将另一包药粉推到景乐身前,倒是更加邪佞。“你为何,要让皇帝死?”景乐现下知道轩辕宏并非真正的仇人,对他的仇恨也没了那般歇斯底里。“孤,看他甚是不顺眼。” ........ “当然,孤不会让你白白送命,毕竟也是景家的遗孤,等到时机,孤会想法带你出宫,随孤一同生活,如何?” 这个利益很是诱人,景乐不禁对以后离开皇宫的生活生了憧憬。“好,你不要忘了交易条件。”“放心,仙医观早就气数已尽了。” 江湖传言,帝医血凤凰性情孤僻怪异,阴晴不定,随性所欲,完全难以琢磨。 .........此时景乐对这些传闻深有同感............. “这支肃杀令,你收好。”帝医将一支黄金红羽做菱梭状的令牌推到梳妆台上,“你在京城?!”景乐谨慎的收起来,疑问道;“不在京城,又怎能知晓如此之多的趣事?” 那抹血红已是缓缓离去,语声缥缈........... 景乐捏着血凤凰给的药粉,下定了决心。 ——苍雪王府—— “王妃娘娘,”王府的侍卫略表尊重的称呼了一声。 叶娴点了点头,推门走进去。 “回来了?”书房里,正闭目养神的轩辕澈睁了睁眼,将眼神瞥向还在一旁看书的轩辕陌,轩辕陌无视掉那道明显赶人的眼色,用书挡住了轩辕澈,又不自觉的侧过眼看了看风尘仆仆的叶娴,想说话却又憋了回去,只是一直静静打量着..... 一旁正与王爷商讨解毒一事的假血凰琅姿见事无波,不由得暗作不爽,开口便怼:“苍雪王妃,虽说孤是外人,但还是不得不多说一句,四天五夜不回王府,若是传出去,保不住的可是王妃的名声。” 似乎谁都没想到琅姿会出此言,书房里一阵沉默,就连刚进来的叶娴内心也是好笑的。“真是劳烦帝医姑娘这个外人费心了,王爷和本妃虽不过百日夫妻,但心心相印,自是相互理解,倒是姑娘你,帝医的名声怎么说也比我这无名小辈重要吧。” 轩辕陌嘴角抽搐,险些将书撕毁一角,他暗地瞅了瞅笑的灿烂的叶娴,这江湖闻风色变的第一魔女时月蝶玖口口声声说自己无名小辈..... 脸皮厚的也当真说得出口..... 轩辕澈轻笑出声,出了丑的琅姿恼羞成怒。“那又怎样,孤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她本就是为毁帝医名声而来,这般自毁名声的事她做的自是手到擒来!叶娴挑眉,“久听闻帝医孤傲强势,果然名不虚传。听说近日仙医观被帝医势力打压的低头做人,小女子当真是佩服!”当然,最近仙医观可是拜她这股邪风所赐为江湖局势焦头烂额。 “什......什么.....”琅姿的脸色正如叶娴所预料的变了又变。“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既是帝医堂而皇之做的事,还怕世人谈论不成?只不过,帝医姑娘看谁不顺眼,打杀他都可以,只要不要给我们苍雪王府惹麻烦便好!”再怎么说,现在帝医常驻苍雪王府,有心人难免会借此事端将苍雪王再次推上风尖浪口。 眼下,叶娴盈盈笑意在琅姿看来刺眼得很,却又不敢说什么。心里暗自思量片刻,不得不强忍下这口恶气,转身专心应对苍雪王爷,“孤要与王爷商讨解毒之事,还望王妃娘娘回避一下。” 叶娴冷哼,这医者治病救人,若说派头极大的莫过于帝医血凰,但是血凤凰不过是为了护住自己的真实样貌,而这琅姿学的倒是有模有样。没有多挑事端,叶娴还是顺着这位的心思离开了书房。 她知道,有个人正抑制不住自己的小心思想要找上自己一问究竟了...... 苍澜篇 第六十四章 麻烦,整不死也磨层皮! 轩辕陌追出去的时候,叶娴的衣角刚飘过回廊。等再追过去,已经不见了人影..... 毕竟是苍雪王府,轩辕陌多少还是熟悉一些,也知道叶娴住在哪个院子,但是他还是想再找找,而不是直接去岚苑。 “哟,你找我?” 直到轩辕陌在往府里转悠的都快要放弃的时候,那个清脆的女孩的声音竟然从身旁的树上传来。还没回头寻找那个身影,只见那抹水蓝已经自己跳了下来。 “看来,九弟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府中潜进了一个危险人物啊。”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小丫头并没有四处乱藏,相反,却是一直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边。现在轩辕陌无比确信,这叶娴,便是江湖第一魔女时月蝶玖!“本尊倒是没想到,景王会如此之冒昧的找上来。”叶娴一手托着刚摘的菊花,微微一笑,转而看向轩辕陌的目光却是犀利的紧,丝毫不像是一个未及笈的少女。 “看来天火山庄那位少庄主没少给你普及江湖八卦啊。” 轩辕陌脸色微变,脱口便道:“你调查本王!”“彼此彼此。”叶娴不再盯着他,脸上的笑意也烟消云散。她可不信以天火山庄的人力物力会查不出她的猫,况且还是这么明显又稀少的蓝瞳白猫。轩辕陌没敢太过发作,他知道,眼前的可是江湖杀人不眨眼的时月蝶玖,难缠程度绝不差于帝医血凤凰,也许上一秒谈笑风生,下一秒便翻脸不认人! “景王不必多心,苍雪王并非本尊追杀之人,只不过利益所驱罢了,等到四国之事解决后,本尊自会离开,”叶娴知道轩辕陌在顾忌什么,自己后院出现个江湖都闻风色变的人物,论谁都会有所忌惮。“若王爷还不放心,本尊可承诺在苍雪王府之时,保护苍雪王的安全。” 这已经是叶娴最大的让步。 “你还要走?”显然轩辕陌最在意的还是这一切对自家九弟的影响......他还是从未见过玖月(轩辕澈的字)会对一个女孩如此在乎,若这小丫头走了,玖月又该怎么办...... “王朝才是我的故乡。”叶娴这番话提醒他了,玖月曾和他说过,叶娴是王朝叶家的人....... 罢了......他轻轻摇摇头,以后的事就让轩辕澈自己去折腾吧....... “小王还有一事想劳烦叶姑娘。”这样一想,轩辕陌也客气起来 “什么事?” “不知叶姑娘可否认识帝医姑娘?”....... 沉默...... “她不就在王府给苍雪王医治呢么。再者说,为何我要认识她?”暗处一直支着耳朵关注这边的玄冰等人羞愧的捂脸,主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见长..... “不瞒叶姑娘,那帝医,是假的。” “又是黎叶那厮告诉你的?” ......轩辕陌心里默默瑟缩,在她眼里,自己就这么无能么.....再者说,这么明目张胆说天火少庄主“那厮”合适么..... “逸迁确实有提醒过小王,但是还是玖月告诉我的.....” “.......”这回,该叶娴和玄冰几人炸了......叶娴微微皱眉,实在是没想到轩辕澈是知道这个帝医真假的.....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还要留她在府中?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叶姑娘可否帮小王寻找下真正的帝医?因为玖月的病,恐怕拖不了太久了。”景王也是为这弟弟操碎了心,但是有些事并非他能控制的,也并非他能知道的,就如江湖之人永远都不会想到,时月蝶玖会和帝医是同一个人...... “你怎知我就一定能找到她?”叶娴乐了,笑话,血凤凰的行踪,就连号称天下第一情报山庄的天火都无能为力。 “这.....”他也知道,若噬月蝶和帝医真无瓜葛,时月蝶玖就算再神通,恐怕也是找不到血凤凰的......“小王强人所难了,实是抱歉....”“放心吧,”叶娴也是不忍心,毕竟轩辕陌是真的关心轩辕澈,而苍雪王,恐怕也只有这一人可信任了吧.....“帝医就在京城,不会让那冒牌货伤到苍雪王的。” 苍景王一愣,帝医在苍澜京城! 刚回神想要细问,却发现叶娴早已离去...... ——岚苑—— “主子,血殇谷来信了!!!!!” “...........” 叶娴刚回到自己的寝房,玄冰便咋咋呼呼的闯了出来,玄月等人自觉的远离正疯狂作死的玄冰,生怕这一明显能点燃炸药桶的小火苗殃及到自己。 果不其然....... “小冰怎么今天这么亢奋?” 0.0 “主子......我没有啊......” 叶娴只手将那封信从已然木了的玄冰手里抽出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此时此刻叶娴心情极其糟糕,也就这没心没肺的敢出来虎口拔毛........ “既然这么有精气神,去查天火山庄的情报吧。” 0.0 .......主子你是认真的吗...... ......主子你真的忍心将小冰派出去面对天火山庄那群老油条么...... 天火山庄那江湖六尊之首可不是说着玩的......要知道天火庄主黎凡可是江湖人阴魂不散的噩梦,一介女子做到江湖女中豪杰的可不多,做到江湖一霸的更是凤毛麟角....当然现在这个女魔头层出不穷的年代可不能和那个女子足不出户的年头比....... “主子,咱们干不过这块硬骨头......”玄冰已经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未来,瞪大双眼恳求主子三思。 “干不过也得给他磨层皮折腾个半死!!”叶娴磨着后槽牙恶狠狠的说道,被委以重任去给天火磨皮扒骨的玄冰瑟瑟发抖,果断撒腿就跑了。 “玄青,”“属下在。” 亲眼目睹玄冰的惨状,剩下的暗卫也都老实了,主子正在气头上,敢惹的都是英雄。 “带几个人,去驿站监视洛秋梧。” “是!” 叶娴倒也不是很恼火,只是天火山庄这一番多嘴,倒是让她过早的掉了马甲,还好轩辕陌并非好无事生非的人,倒也不担心更多人知道。但是,轩辕澈明知这帝医是假的还引狼入室,让她这个正主有些不爽。 不爽归不爽,正事还是要继续。叶娴静下心,坐下来拆信封,血殇谷的建设她是一直挂在心上,此时季枫主动给她发来信件,多少也有些许期待。 只不过....... “!!!!!!!!!” 寝房里,只传来木头散落一地瓷器破碎的声音。门外的留守侍卫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季枫在血殇谷玩的那叫一个嗨皮,先不说水天一色被他毫无金钱意识的豪华装潢,噬月蝶的小金库银子都快下去近一半了.....更气人的是,季枫未经过她的允许给她私招了仨徒弟.....这哥四个现在正舒舒服服在血殇谷颐养天年呢!!! 颐养天年!! “季枫!!!” 玹月,莫流,天歌,可是一直活跃在江湖的一代名医之后,不甘居于人下,桀骜不驯却也是妙手回春,在江湖也小有名声,照常人所见能将这三人以及仙医观首席大弟子招到麾下收为徒弟,那得是多高的水准。这四人一同拜到帝医门下,传进江湖也是一代佳话。 只是.....叶娴手中信纸“啪”的一声碎为灰烬,这封信在她眼里就两个字——麻烦!! ——血殇谷—— 相比于苍澜京城叶娴全面开启的小魔头模式引得身边暗卫叫苦不迭鸡飞蛋打,血殇谷这边可是清静多了。 水天一色完全按照当初叶娴的设想去建造完善,从谷口的万铃阵,到入谷必经之路的四象阵,配以无数的机关暗门,现在的血殇谷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斥巨资打造的水天一色,静静矗立在湖水之畔,却是突然之间一声哭喊响彻云端,惊飞林中刚刚安生下来的鸟! “哇啊!” 清脆的哭喊声,在这个静谧的山谷里分外响亮,山庄中,已经引入的无数药仆侍卫,外加四位在医术上颇有造诣的天之骄子,此时此刻也奈何不了一个正值吃奶的娃娃....... “哦哦哦,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领着这个小娃娃进谷的罪魁祸首季枫正黔驴技穷的哄着怀里的孩子,一岁大点的孩子,什么营养都没跟上,骨瘦如柴。“这么个小家伙,能养活吗?要不要去找个乳母啊?”玹月最担心的还是能不能照顾这个孩子活下去。“没办法,他父母一个死了一个疯了,总不能就把他扔那小村子里自生自灭吧。”季枫无奈,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这个孩子,只不过实在没办法,那个小山村穷得很,根本没有人家愿意收养他。 “啊啊啊现在最主要的是能不能不要再让他哭下去了!!!”四人之中年纪最小的天歌捂着耳朵痛苦的抗议道,这小家伙虽说骨瘦如柴营养不良,这声音却也是够嘹亮的!! “......”没办法,这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还是莫流打门外进来,小心的端着一碗温热的羊奶,“凑合着喂点,孩子得饿坏了。”“打哪儿来的?”三人大眼瞪小眼惊奇的问道,“刚有噬月蝶侍卫进山捉了只母山羊。”莫流无奈的说,毕竟人家侍卫也是实在受不了这孩子这么哭下去了...... 一碗羊奶下肚,小家伙总算不那么折腾了,挂着泪珠睡死过去。季枫蹩脚却又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剩余三人一脸鄙夷的看着这位母爱大爆发。“话说,你这整来个孩子,信里交代清了没有?” ......... “我.......” 跟那个祖宗提孩子这麻烦?已经顶着压力找来这仨损友的季枫他敢嘛!!! 苍澜篇 第六十五章 离京,马车里的静寂 “主子主子主子主子主子!!!” 日上三竿,某位还在蒙头呼呼大睡的王妃娘娘随着就被自家咋咋呼呼的暗卫兼职侍女整醒了,结果就是叶娴迎头招呼来一个枕头,床上的人连眼睛都没睁,翻个身接着睡。玄冰无语的扯下正中脑门的软枕,不知从何处涌来的勇气三步上前一把将毫无防备蜷缩成一团的叶娴扒拉到地上........ 没错,就是扒拉到了地上...... 暗处的其他暗卫全体捂眼不敢看下一秒的血溅当场.... 那坨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慢吞吞的被扒拉开一个角,露出叶娴凶狠的目光。“说,说不出点正经事来老娘灭了你!” “主子,一个好事一个坏事你看你是........”在收到叶娴愈发暴走的眼神之后,玄冰果断怂了一怂闭上了废话连天的嘴...... “好事是什么。”片刻的压抑,叶娴也总算醒了盹,勉强将起床气压了下去。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这大冷天的,冷不丁被人从暖被窝里扯出来还真是受不了...... 玄冰闻言简直就是特赦瞬间满血复活,“好事就是赤安乱了,洛秋梧要回去了!” ......刚醒盹的叶娴脑子冷不丁迟钝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 “赤安京城乱了,老皇帝想趁洛秋梧在外,重整朝政废太子,另立二皇子。”“哟?”叶娴乐了。要说这四国之中,相比之下最难对付的便是赤安,赤安不同于其他国家有着激烈的王储之争可以削弱国力,这个曾经征战沙场的老皇帝,终究败给了自己难以掌控的嫡长子,被他一步步扶持成长起来的洛秋梧在暗中掌控了赤安朝政后立刻反戈囚禁了老皇帝独揽朝纲,甚至,之前出兵征战苍澜,想要挑起王朝战争都是这位名义上的太子,实际的摄政王一手操办。叶娴再不屑于洛绝,却也不能小看这野心勃勃的阴谋家。 现在,赤安内乱,老皇帝想趁这个机会废了洛秋梧,不管成不成功,都会是对这位一向自负的太子一记耳光。而正观望四国局势的叶娴,最喜欢见到这种情况。 “查一下那位二皇子,看看能不能暗中帮帮他。”“........”深知叶娴尿性的玄冰自是知道,这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主子你先别急着高兴,明日赤安太子离京,苍雪王苍景王全权负责.......” ....... 全权负责是什么,就是从人准备离开驿站,一直把人送到边境,不能出一点纰漏。而作为苍雪王妃,她也要随轩辕澈送人离京..... “呵,这苍澜皇帝,小算盘倒是会打。”先不说这是扔给轩辕澈兄弟二人一个不小的麻烦,就之前皇后辰宴,是个人都能发现她与洛秋梧之间那点孽缘,现在皇帝拿她与洛秋梧碰撞,不知居心,但是也乐得看热闹。 “赤安分舵加大情报收集力度,赤安朝廷给我盯紧了。也不知道这回赤安会不会变天,先做着准备吧。”“是!” 洛秋梧离京,叶娴随苍雪王一同出席践行宴,早早地轩辕澈便派人告知了叶娴,倒是没瞒着岚苑这群侍女。玄冰被派出去处理事情,而且这种场合也不适合再让她跟着,叶娴随口吩咐了金珠一句便又钻进了药房。 金珠正替叶娴准备明日的服饰,紫馨无声无息的走了过来。“金珠姐姐。”金珠正专心整理着叶娴的床榻和衣柜,这冷不丁一声倒是吓了一跳。“怎么了?”紫馨这段日子没少跟她和银珠借钱,倒也是见着首饰渐多,人也长得愈发精致。现在扭扭捏捏站在眼前一脸纠结的样子也是惹人怜爱。“金珠姐姐,明天紫馨可以去吗?”紫馨瞪大眼睛期待的说。“嗯?怎么突然想去?”要在平时,一直是玄冰随身服侍,金珠只不过料理着岚苑和手下王府的家仆。现在叶娴让她跟着去,紫馨却也想去了,又是一番考虑。 “紫馨以前从来没有跟殿下......唔,小姐出去过,所以紫馨想这次和小姐出去见识见识。” 对于借口,紫馨早已经捉摸清楚,她也知道,叶娴不会管她们调度的事,一切就差金珠的同意了。 对此金珠也有所忧虑,毕竟紫馨还小,不如她们稳重成熟,她也怕到时候不仅照顾不好叶娴,还给添了麻烦。但是......让她出去见识见识也好,也许就这样更早的稳重起来。 “但是,你能照顾好小姐吗?”金珠还是放心不下。“放心吧金珠姐姐,我一定不会给小姐添麻烦,努力照顾好小姐!”紫馨一见有机会,连忙磨上来一通死缠烂打。被磨得没脾气的金珠只好答应了她。 次日,叶娴刚上好妆易完容,轩辕澈竟然亲自来岚苑接人..... 俩人在岚苑房门口大眼瞪小眼。 看来,洛秋梧离开,最高兴的还不是自己....... 叶娴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视掉轩辕澈抬腿出了院子。“七哥。”王府门口,苍景王正在马车旁等着两人,见叶娴走出来,点头示意一下。 直到上了马车,叶娴见两人之间一种闷闷的欲言又止的样子,撇了撇嘴。不知道这兄弟两个又整什么幺蛾子,倒是想看看他俩能憋多久。 马车稳稳地走在青砖路上,只有马蹄哒哒的声音。最后还是轩辕澈没能忍住,微微咳嗽一声来吸引注意。叶娴丝毫不给面子,一个眼神看过来明显的意思就是“你又犯什么病.......”........轩辕澈终于是憋不下去了...... “快到年关了,本王和七哥要去拜见墨太妃。” 是个合格的妻子都会明白这是要举家见婆婆。但是,叶娴本来就不在乎这层挂名夫妻的关系,现下眼见着轩辕澈一脸闷骚拉不下脸说又不能不说的样子,叶娴就更不想顺着他的意思来....... “哦,让我看护着王府是吧,没事,去吧去吧,会给你看好家的。” ........轩辕澈的话题被强势堵了回来,和轩辕陌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个,弟妹啊.....”无奈中,轩辕陌硬着头皮上线,一声“弟妹”荣幸的赢来叶娴一个白眼......“咳咳,”一时间两个大男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母妃想见你。”最后还是轩辕澈不自觉的别过脸去开口道,叶娴也没怎么样,只是淡淡的轻描淡写,“我记得之前有说过,只是表面而已,一切都互不干涉,”“太妃知道了你,非要见见你才好。”“我不信你封锁的消息会传到护国寺。” 一时间,马车里一阵尴尬,轩辕陌沉默不敢言,缩在角落当起了透明人。轩辕澈硬着头皮说这个必须面对的事实...... “非去不可?”“非去不可.....” 见叶娴有所松动,轩辕澈终于松了口气。“什么时候?”“腊月二十八。” 语音刚落,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洛秋梧这次走得急,所谓践行宴,不过就是这几个人在驿站设宴互相寒暄几句,对饮几杯酒虚与委蛇的做做样子就把人送到城门口罢了,至于城外到边境的路,有军队专门护送。 一下马车,叶娴便对上了几日不见,却明显瘦削了些的洛秋梧..... 还没来得及嘲讽两句,一只手顺过来牵上了她....... “赤安太子,哦,不对,应该是....”叶娴凑上去,笑眯眯地悄声说了一句:“赤安大皇子。” 洛绝脸色微变,果然,赤安的异变这个女人了如指掌。瞥了眼两人紧紧牵着的手,冷哼一声,“劳烦苍雪王苍景王大驾,洛某当真是受不起!”“洛太子此言差矣,毕竟来访数日,本王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驿站里,宫里的命令下来早就准备好践行宴的一切,静等这几位来,喝了践行酒就走。只是这边门口硝烟不断,也没人敢插上一嘴。 “地主之谊便不必了,王爷将本属于本宫的人交出来便是!”洛秋梧还是不死心,却见轩辕澈径自拉着叶娴进了驿站,彻彻底底忽视掉他......“哟,还惦记着呢?”倒是叶娴,路过身旁笑眯眯道,一时间看那个笑容入神的洛秋梧,在两人入席后蓦然惊醒,对了,这个女人母家叶族世代为医,就连令狐家族也是蛮荒祭司起家,她会医术会毒术再平常不过! 在场人都不知道,唯有叶娴和玄青几人清清楚楚,他洛秋梧,现在不举........ “叶娴!” 一直到京都城门口,洛秋梧一脸怒不敢言,连客套的话都没说,直接上了马车离开了苍澜京都,紫馨低着头毫无存在感的站在叶娴身后,双手纠结的铰着衣襟。“.......”叶娴一直盯着那辆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上,默不发声。 “七哥说,你还要回王朝?”马车颠簸着,车厢里,分两头坐着两人,沉默半晌,轩辕澈终是打破了静寂。“嗯。”“为什么?王朝现下乱的很,你回去,又有何用?” “叶族虽非四大世家,却也誓与王朝共进退,同存亡。”如果漠狐亡了,她就算死里逃生,也没那脸面。“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你留在苍澜?”轩辕澈面色镇定,却一直忍不住出口试探。叶娴微微皱眉,“我离开王朝,只是为了安排好四国之事,以防后患,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便该回去了.....”“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留下?”“........”沉默。“呵,连情都不行?” 马车里,回答的只有沉默...... “也罢......” “却昀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叶娴再怎么能装,也不可能听不出来这一番话语的言外之意。“送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太皇帝将却昀交到他手中之时,就算知道这是何意思,却从未想过为这打王鞭找个主人,现下,他却是想送都送不出去...... 轩辕澈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叶娴,左手支着头倚在车窗旁,那样微微笑着,在向来冰块的脸上是那般不自然。叶娴略微羞恼的别过脑袋。“那却昀,是本王王妃的。” 寂静,满马车之中却是车外街道的喧闹。 “咳.....”似乎苍雪王爷觉得自己唐突了,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与.......赤安太子,是如何相识的?”叶娴无奈这种没话找话的强制搭讪,轻轻叹了口气,“漠狐皇太子弱冠礼。”轩辕澈心中狠狠一扼腕,这弱冠礼普天同庆,遍邀天下豪杰,他自然也有请柬,只是因为那时刚逃脱围杀,回到王府,便推了所有,与世隔绝。“本王......未能前往。” “你是不是见过我?”叶娴自然知道他为何没能前去,生硬的换了个问题,她是王朝之人,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更何况........“........”轩辕澈难得无话可说了...他总不能跟她说,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龙空林湖中洗澡之景.....“没有。”苍雪王撒谎一样的脸不红气不喘。 “叶家在苍澜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亲族,你的出现,本就可疑,更何况......叶明济对你,不可谓不恭敬.....” 苍澜篇 第六十六章 毒香,我在明敌在暗 回到王府,叶娴刚推开自己的房间门,便察觉到房中的异样.... “等下,”她叫住了刚要进屋收拾床铺准备晚膳的紫馨,叫来暗卫。“可有异样?”一直听命守着房间的玄月从暗中闪出来,疑惑的摇摇头,“属下一直守在这里,并无他人靠近.....”叶娴沉思半晌,却也没轻易进门。“你先去趟分舵,传令下去严密监视赤安皇室,若洛秋梧要对老皇帝下手,截下来。”“遵令。” 玄月闪了,叶娴深吸口气,谨慎的进了屋,眼尖的发现自己一直有意设下的标记,都被无意识的破坏掉了.....倒是没丢什么东西...... “或许只是个偷儿吧。”紫馨毫不在意的喃喃着,泡了茶,点了香炉。叶娴挨个儿检查着自己藏起来的药,终于松了口气......“紫馨,你换香料了?!”刚松懈下来,却飘忽闻到一股往日她常用的香气中掺杂的另一味..... “奴婢没有换啊,还是小姐一直用的。”紫馨疑惑,将香炉往叶娴这边递了递。叶娴又仔细嗅了嗅,忽然愣住。“快,浇灭它!!” 紫馨还没反应过来,叶娴已经顺起桌上的茶杯一股脑浇进香炉,浇灭了缓缓燃烧的香料。“小姐?!”紫馨吓了一跳,惶恐的退后几步。“我就知道,进我房间不可能只有翻找东西这么简单!”她取了手帕扫过些许残香,香炉里被人加了料,“傀儡娘.......啧啧,普遍天下,也就那处该亡之地钻研这种毒方!”“傀儡娘?”紫馨一脸懵,不知这是谁的过错。 傀儡娘正如其名,投毒之人一般都会在药中加入自己的血,服用或者吸食一点便会出现意识恍惚的症状,若微微过量,便会成为下毒之人的活傀儡! 叶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当真被这些人控制会有什么后果! “呵,给我这么大的礼,不回一下简直对不起这费尽的心思。”叶娴难得有了杀意,紫馨还是第一次见到面色不改却明显感觉到威慑的小姐,略有胆怯的后退了几步。“紫馨,你转告金珠,在王府好好待着,我出去几天,会有暗卫护着你们。”她径自钻进了小药房,唤了玄冰进去。 “什么?!” 天天被使唤过来使唤过去累得半死的玄冰进了小药房,外面的人随着便听到了变了调的惊叫....... “小姐,你放过我吧!” 叶娴神在在的拈了些许草药放入药碾,瞥了眼还在叫苦不迭的玄冰。“好吧,亏我还想把天火山庄交给别人去给你减轻点负担,既然如此我就......”“小姐,我刚什么都没说,我愿意,特愿意!”凑过来听墙角的玄夕几人对玄冰厚脸皮的狗腿形象嗤之以鼻...... “那好,那你就替我在府里呆上几天,天火那边的事,你安排人手去查吧。”她得逞的笑着,又是点了几样毒物。“好嘞!主子走好!”玄冰转眼便嘚瑟起来,小算盘打着这几天谁招惹她了把谁扔出去给天火修理修理...... 叶娴好笑的摇摇头,“当真是无欲不成欢.......”将汤汁浇于箔上炙烤成粉末,随心便将这新制成的毒命名殇欲。 ——揽月居—— “王爷,”轩辕澈本就为洛秋梧离京,心情不错的在书房批着乱七八糟积攒下来的账本案录,云苏推门而进,一脸愁容。“云苏?回来了。”“爷,伶仃阁在西蛮的生意被毁了。”轩辕澈好心情被定格在了前一秒,眉头又皱起来,“怎么回事?”“是西蛮皇室干的,但是属下无能,没能查出幕后主使。”云苏现下揪心死了,一直在关注赤安,竟是让西蛮钻了空子.... “西蛮皇室的人?.....”轩辕澈微微吃惊,“西蛮大皇子和二皇子,应是在忙着争夺皇位呢吧.......”虽然他已经好久没再出入江湖,这边所有的情况却是了如指掌.....“至于五皇子和八皇子.....这两个废物最近似乎走得很近。”“爷......怀疑这两个人?”云苏愣了,西蛮八皇子罹珂罹战戈是大陆出了名的废物,天生痴傻如婴,而老皇帝和其母妃宁贵妃一直以来的宠溺更是养的其骄横狂傲的性子,就算是这样宠,其他皇子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他根本就绝无登位的可能! ......不过...... “如果,罹珂的痴傻是假装的....那就别当并论了.......” 若真如此,这个八皇子,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很危险...... “属下这就去查!”云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意识到严重性立刻请命却被自家王爷拦了下来。“他若是痴傻也便如此,不足为惧,若是假的,又岂会轻易查的出马脚。” 轩辕澈轻敲着书桌,暗自思量,只怕是今后天下逐鹿又要多一枭雄了...... “那.....就这么.....”就这么任由他毁了? “仅有伶仃阁被毁了吧。”“是,伶仃阁的盐商影响了西蛮皇商的生意,然后就被毁了.....”云苏也在懊恼那个和皇商生冲突的盐商,若不是他,伶仃阁也不至于遭此损失.....“还好没有波及其他的......”轩辕澈也担心,伶仃阁背后牵连着很多他的势力,若对手真如他想的那样,岂不是险些暴露了自己....... 云苏一直在着急伶仃阁的事,这才想到自己头脑一热的时候忽视了什么......“那,爷,我去转移逍遥阁和六司?”.......“本王记得终戈是黑鹰崖首座?......” 半晌,轩辕澈这才说了一嘴毫无关系的。“额......是......”“让独衅把黑鹰崖和这位首座的资料送来。”顿了一顿:“你说逍遥阁?重建伶仃阁吧,逍遥阁的活动最近收敛点便好,至于六司,不必管,六司没这么容易暴露。” “是!”云苏见王爷并未发火,不由得松了口气。 “辛苦了” !!! “我.....不.....属下.....属下不.....没什么.....其实....” 这是爷在宽慰他吗?是么是么是么!!! 轩辕澈淡淡的瞥了眼激动到结巴不能自理的云苏,忽视掉他的失态。“去安排一下太妃那边的事宜,腊月二十八本王........” 话还没说完,又一侍卫进来打断了两人。“王爷,王妃娘娘离府了......” “可知为何?”“属下不知,有侍女说王妃娘娘的房里被点了毒香。” 轩辕澈眸子一冷,不知在想什么..... “可有说何时回来?”“不曾。” 云苏明显见自家王爷眼神黯淡了下去..... 一直轻轻敲打桌面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知道了,下去吧。” ......... “额....那,爷,腊月二十八......”被独自留下来面对心情明显不咋的的王爷的云苏忐忑开口。“去安排吧。本王和王妃,一同过去。” “啊?”云苏又懵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没听明白吗?”“属下这就去!” 独自留在书房里的人已然没了处理案录的心情,惊痕在他手边盘桓着,冰凉刺骨。 被点了毒香.....这种手段也只有那个假冒帝医的女人吧..... 这个假帝医只不过是他留下来和真正的帝医做交易的,没想到会对她下手.......到底还是太疏忽了吗........ “寒青,” “属下在!”寒青从暗处出来,作为卫鬼司副统,一直是轩辕澈的心腹。 “本王的四侄子,要回来了。”京城的水看似清澈,实际暗流汹涌,清者也难自清。轩辕宏这一病,倒是把他为数不多但个个狼子野心的儿子们的胃口吊了起来。轩辕云作为太子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朝政,真正是轩辕宏心腹之子的,是四皇子轩辕淞...... “属下明白!” ——岚苑—— 玄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送走自家主子之后,认命的再次假冒起苍雪王妃,概不见客。 “你说说,有我这么悲催的属下么,这就叫鞠躬尽瘁啊....”猴子称霸王的几个留守暗卫搁院子里拉起家常,玄修暗地里翻个白眼,接着听玄冰睁着眼睛瞎逼逼。 紫馨从侍女的房里出来,见这几个人在院子里围成一圈,微微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攥紧了拳头。她乖巧的端过去两盘水果,“姐姐哥哥这几日辛苦,”玄冰摸了摸她的脑袋,哈哈一笑:“看见没,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还没一个孩子懂事!” .....玄修玄夕玄月集体白眼...... 紫馨见这几人对自己并没有戒备之心,也笑了一笑,“那,姐姐,我去收拾小姐寝房,你们聊,”“好好好,去吧去吧!” 玄冰接着大姐大,和这几个说起自己这几天去对付天火山庄的棘手事,想着让谁接这个烫手山药合适,紫馨蹦蹦跳跳进了叶娴的寝房。 轩辕澈之前给过叶娴王府令牌,可以随意出入王府。紫馨知道这个令牌,却不知叶娴收到了哪里。刚进了房,却看见银珠在打扫着屋里的器物。“嗯?怎么了紫馨?”银珠见她扭扭捏捏站在门口,略有疑问。“啊,没什么,银珠姐姐,我来帮你吧.....” “也好,你去把小姐的床铺和梳妆台收拾一下,小姐走得急,衣服什么的都没收。”银珠不疑有他,便叫了一起来。“好。”紫馨进了里屋,边收拾着,边打量房里哪里可能放着令牌。 “对了,一会儿你陪我去铺里给小姐挑几块好料子吧,小姐冬天的衣服还没备下呢。”“可是,没有出入令牌,我们能出府吗?”紫馨听了一惊,面不改色的问道。“哈哈哈,小丫头,我们又不是苍雪王府的人,苍雪王爷还管不到我们的。”银珠咯咯笑起来,“当然,小姐的暗卫会跟着我们。” “哦,原来这样啊,”紫馨松了口气,看来不用费尽心思再去找那个令牌了...... “你这小丫头,也是没出过王府看看吧,怪不得不知道。”银珠凑过来,乐呵呵的捏了吧紫馨的小脸蛋。“嗯,紫馨还没有出去过,银珠姐姐可要带好我,别把我弄丢了嘿嘿。”“好,肯定看牢了哈哈哈。” 这边房里正安安静静打扫着,外面正拉家常的一群人炸了。 “什么?凭啥我去?”玄修气炸了吼吼的站起来不服气的盯着这一圈为老不尊的家伙。 “你最小了,出去锻炼锻炼吧小子!” 玄夕玄月几人难得和玄冰一口气,几人一人一巴掌拍翻了要搞“武装起义”的玄修。 你们有谁见过把一个孩子扔去对付天火山庄的!!!! 禽兽不如啊!!! 苍澜篇 第六十七章 殇欲,睚眦必报 宁静的仙藤山上,仙医观依旧如往日从朝阳中苏醒过来,膳房的弟子早早起来打水烧火做饭。却不见房顶之上蓄势而发的一抹血红。 “师尊,吃饭了。”臣叶像往常一样,将饭食端进单青的房里。“放在那儿吧。”单青苍老的声音从里屋药房里传出来,臣叶绷着嘴没说话,将盘子一一摆在桌子上。“臣叶,明日你随我去趟十二长老会。”单青缓缓从里屋走出来,稳健的步子,苍老之态却是布满面皮。“师尊?为何突然......”“帝医欺人太甚,若不请求十二长老会的帮助,仙医观怕是支撑不下去了.....”其实单青也不知道十二长老会会不会帮他,但是,这毕竟是江湖唯一一个可以牵制帝医的去处...... “师尊先吃饭吧......” “唉.......” 臣叶却是不予置喙,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嘶,天气当真是越来越冷了,这身秋装又做晚了......”房顶上,血凤凰悠然而坐,裹紧了身上火红的披风,又兴致盎然的关注着仙医观里有条不紊的现状,等待着第一个发病的人。 “哇啊啊啊,我不,我不要!” 凄惨的哭声萦绕在仙医观楼宇之上,得到的却是仙医观众药徒的置若罔闻。血凤凰早就发现了喧闹,顺着声音寻过去,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被一个男药徒拉扯着关进了一个小破屋.......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呜呜呜呜......” “看好了,刚喂了药。”那个男人跟后面追上来的小厮嘱咐道。 瞬间血凤凰便知道了这个小丫头.......便是仙医观拿来试药的药人..... 没过多久,房里便渐渐没了声音,房顶的人微微焦急。 整个仙医观还有多少这样的普通百姓, 那个给女孩喂了药的男人没有远离,只是进了旁屋,留那小厮在房外打着瞌睡。血凤凰悄然而落,手间银匕飞快的取了性命,推门而入。房里的女孩不知被喂了什么药,已然昏迷过去,呼吸浅的令人心疼。 “这才多大的孩子,竟被用来试药,当真禽兽不如!”她快步上前,掐上脉搏,还好并不是特别复杂的药物影响。 这边血凤凰正暗搓搓想着仙医观药人一事,那边单青等人已然发病...... “唔,你!”女孩刚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并不属于仙医观的人,惊恐跃于面上。“别怕,”“不.....不要杀我!”她像受惊的小兽一般拼命挪动着身子向后退着,“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血凤凰将手伸过去,温柔的慢慢触碰她。“乖,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我叫菁菁....”眼前的女孩怯怯的,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家中可还有其他人?”“没...没了....爹爹带我来看病,他们喂爹爹药,爹爹死了.........”终于泪珠子涌了出来,她亲眼见到了爹爹死在她面前,终是逃不过仙医观那群魔鬼的搜捕。血凤凰也没太逼迫她,轻轻起身,“你多大了?”“十一虚年” 外面已经乱了起来,同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血凤凰半晌没说话,倒是菁菁抬头大着胆子打量着她。“你可知其他被抓来试药的人在哪里?”“啊,我......我知道。”只见那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光芒,“姐姐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 片刻,菁菁没能等来回答,倒是等到一把冰冷而锋利的匕首,吓得她一脸惨白,险些扔掉手里的银匕首。“我救不了你们,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她不是一腔圣母心的白莲花,一切都是看透了利益之上而建立的联系。话音刚落,那抹红衣已经离开了脏乱的小屋,只留下才十一岁的小姑娘愣愣的跪在地上....... “啊!!” 血凤凰悄无声息的翻上屋顶,冷眼看着院落里丧绝人伦的混乱。同门弟子相互残杀,平日里的尔虞我诈现下在殇欲的无限放大下,将野心和欲望付诸行动。 “呵,”血纱之下的薄唇冷笑,仙医观百年历史,倒是砸在了单青这不义之徒和这群衣冠禽兽手里了。不出她的意料,不过才半个时辰,殇欲已然通过山上的泉眼、井水,感染了所有仙医观弟子。乱作一团,自相残杀,她的殇欲,不过只是她对仙医观出手的导火索...... 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纵身施展轻功,向着单青的药房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单青径自待在房里喝茶,不急不躁,无欲无求,冷眼看着房外靡乱的一切,想要杀他取而代之的几个徒弟只是被他点了穴僵在一旁。帝医这一招着实心狠手辣,不但彻底的毁了仙医观的根基,如今观内这般混乱,铁定是无法隐瞒下去。年过半百的他也是没想到竟有如此之多的观内弟子心怀不轨想取他而代之。单青抿着清茶,心静如水。 “鬼医,别来无恙。” 院里,轻巧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单青耳畔,风带来血色,那抹妖艳的身影穿梭在院中的混乱之间,却是那样的从容优雅,杀红了眼的人,见色起意的人一个个不怀好意的靠近她,扑向她,却被异样强悍的威压逼了回去,血花飞溅,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单青冷眼看着这位缓缓走进房厅,江湖和医界的宠儿,千百年里约定俗成之后出现的第三位帝医,竟是个如此年幼的女娃娃。 只见那女娃娃看都不看脚下的仙医观弟子,傲然之气浑然天成。 将死之人罢了,何必在乎。 单青此时是真的明白了江湖传言之中的血凤凰,行踪诡异,脾性多变,手法极端,睚眦必报....... 三年前仙医观弟子在王朝出言不逊,直接被取了性命,似乎那时起,自己就不自量力的对上了江湖帝医.......而现在,甚至还让最得意的女徒弟冒充帝医去声势夺人...... .......真是可笑....... “殇欲不欲,却非无欲,欲而不得,哀哉哀哉.....” 那抹红艳已然从门外走入厅堂,水光潋滟的眉眼妩媚而邪性十足,红纱如血,侵浸着她的面颊。“人生在世,岂会无欲。”单青又斟满一壶茶水,两人都明白,这水,亦是有毒。 “鬼医前辈的欲望倒是不小......只是,以残害无辜,不仁不义之术换来的鬼医之名,可否真的问心无愧?” 单青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歪着头似乎是在细细品着这句话,忽的已是茶在人空..... 单青灰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血凤凰眼前。“呼!”纯厚的内力相震,茶盏还未落地,便已经被震成了碎瓷,劲风所过,遍地狼藉。 “啧啧,可惜了这满屋的珍宝.....” 单青目瞪口呆的跌坐在地,嘴角缓缓溢出了鲜血。这怎么可能,他苦苦修炼了六十多年的内力,竟然还不敌一个瘦小孱弱的黄毛丫头....... “三年前,仙医观弟子在王朝之中公然挑衅孤,孤并未与你仙医观多做计较,甚至还替你除了三个败类,却不想.......”血凤凰语锋一转,菀然一笑,“原来仙医观就是个败类的窝儿啊。”“.........”单青被气的无话可说,“不过还好,唯一一个有良知的被孤遇上了。而你仙医观,却起了报复之心,甚至不惜冒充孤以毁名誉,继续以不仁不义的手段残害无辜。”一想到季枫,被这个人用尽肮脏的手段追杀逼迫,一想到后院那些她还不知道的被关押起来不为世人所知的药人,一想到院子里还在自相残杀一心龌龊手段想法的仙医观弟子........“孤饶汝,那些被残害的冤魂岂饶!”血凤凰冷冷的看着地上颓废的单青,转身离去。 “帝医,”血凤凰未停,“老夫输了。”语绝,她停在门槛儿处,已近正午,阳光和煦的洒下。“呵,人在走,天在看,弓在手,箭在弦,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顿了一顿,“好好享受活着的,最后的日子吧。”血凤凰伸手接住洒下的金色的阳光,“地狱里可没有如此灿烂的阳光啊.....”她微微侧头,留下一个不屑而孤傲的眼神,转身离去。 正当单青终于得以松口气之时,忽然眼前飞过一抹血艳,擦着他的脸颊,直直的没入身旁的红木椅中。单青侧眼看去,瞬间脸色煞白...... 那没入红木椅中的,是一支血羽金镖,血红的尾羽,被一颗指甲大小的红宝石固定在金镖尾端,繁杂的纹路流淌着红色的痕迹,赫然一只飞旋的凤凰图腾....... 血凤凰在百姓眼中是仁慈良善,妙手回春的帝医,然而在江湖人眼里,却是一半仙子一半魔鬼.......既手握救人济世的济世令,也有着另一支,可号令江湖六尊,五派十门的血羽肃杀令,杀令一出,代表着江湖的遗弃,势力的覆灭..... 所以,帝医这一身份,代表着百姓,江湖,朝廷的共同信任。 然而,血凤凰成为帝医的过程却十分神秘,武池药池的挑战从未对外透露,直到武林联盟,十二长老会及各个门派联合公告江湖,才大白天下,甚至还引起一阵不小的风波...... 即便如此,所有人都认同这代帝医,是有史以来三位帝医中最受认同和尊重的! 她的血羽肃杀令不轻易现世,而被下杀令的,必是十恶不赦之人! “帝医!得饶人处且饶人!” 身后,单青绝望的嘶嚎着,血凤凰一脸漠然,踏着血迹斑斑,死尸纵横的院田离去。 仙医观大门处,一个衣衫破烂不堪血迹斑斑的女孩将头深深埋进臂弯,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尚在滴血的银匕首。 ........那些人.......那些人好可怕....像是疯了一样...... .......她杀人了,她杀了好多人..... “如此胆怯,今后怎会保护好自己。”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菁菁抬起头,红色的裙摆从身旁飘过去,她抬头,满是泪痕的小脸仰看着一身桀骜的血凤凰。“风兮?”只见血凤凰轻轻一声唤,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便到了眼前,一脸的恭恭敬敬。 风兮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后院所有百姓已经释放,只是......”“孤知道了。”她很是在意菁菁的表现和举止,但是现在重点不是她。“以孤的名义,向江湖通告,血羽肃杀令已出,尽情玩吧。”“属下遵令!” 杀令一出,江湖倾覆! 一直以来缠在心头的不祥预感让血凤凰心情烦躁不已,抬腿就要往山下走。却见菁菁急忙起身,怯怯的跟了上来,冷风瑟瑟,吹的衣不蔽体的菁菁瑟瑟发抖。一直感觉到她跟在身后的血凤凰扭头打量着菁菁,皱皱眉头,将狐尾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菁菁眼眶里蓄满泪水,终于开口:“姐姐带我走好不好?菁菁会干好多好多事,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求求姐姐带我走好不好?!” 血凤凰的手微微一顿...... “安叔叔带我走好不好.....雪儿会乖乖的,不会给安叔叔添麻烦的,雪儿不想呆在这里,求求你安叔叔.....带雪儿走......” 记忆里,是疗养院冰冷的仪器,苍白的墙壁和惨淡的灯光,是面无表情的医生,以及......并未起到效果的安眠之后,一夜一夜的噩梦...... 那晚,她哭着求男人带走她,她不要被抛弃,不要待在疗养院,不要那个可怕的却又不敢说出口的噩梦..... “好。” 我带你走,你不要哭..... 苍澜篇 第六十八章 何必?自取其辱 山下,哨声悠悠,回响在山野间,只听到一声嘹亮的马嘶回应着,一匹额间有着雪白星记,胸前白菱通身乌黑油亮的骏马似踏雪而来,见到血凤凰后兴奋地打着响鼻。 踢雪出山,紧随其后两三个黑衣人,菁菁惊恐的向血凤凰靠了靠,躲到了她的身后。“主子,”为首的黑衣人跳下马抱拳行礼。“风兮跟着孤,你们三个护送她去水天一色。”她微微点头,将菁菁推出来,“姐姐......”菁菁以为她要抛弃自己,死死抓住她的衣角不肯撒手。血凤凰的眼神温柔了许多,解释道:“水天一色是孤的山庄,很安全,别怕。” “伶安镇怎么样了?”“回主子,拍卖行场地已经买下了,正在安排开张之事,只是,还是挂时月蝶玖的名号么?”“嗯。”那黑衣人将女孩抱上马,告别了血凤凰。 看着四人离开,血凤凰却是皱起眉头莫名其妙的叹口气。“主子有心事?”风兮小心翼翼的问道。“.....无碍,”不由得自嘲的笑笑,伸手将眉头按下,又回头看了眼山上的观宇。“我们走,回苍澜京城。” 乌黑的骏马似踏雪离去,心中莫名其妙的那一丝不安,竟然让她将回京城的半月脚程硬生生缩减到一周。每到一个分舵,踢雪直接跪在马厩里哆嗦,更何况其他不如踢雪的良马。她不知怎么,只是觉得心里有一丝挂念,似乎自己再迟几日,京城就会发生脱离她控制的事情...... 终于在风兮换马不换人,踢雪即将体力透支的情况下,在第八天傍晚到达了苍澜京城郊外的噬月分舵。看天色,京城门口即将闭城,却是更加急躁不安,顾不得换马,直接运了功足间轻点,暗卫还没来得及跟上,便已经离了数里..... 果不其然,等叶娴到了城门口,城门已经落了锁..... 叶娴心一横,牵了纱巾蒙住面,直逼城墙,快而稳的踏在坚实而冰冷的城墙上,飞身而上,略过还未反应过来的城墙守卫,便已经进入了京城! 此时此刻,苍雪王府已然乱成了一团..... 臣香被害后,一直用来传递消息的人和信鸽一直不见踪影,失去了外界消息来源的琅姿一日一日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安,对江湖传的沸沸扬扬的七日前仙医观出的事一概不知。但是也是知道现在的情况,越拖越对她不利!还不如赶快完成师傅交给她的任务,毁了帝医,拿下轩辕澈! 血凤凰突然说起的要药浴开始最后一步解毒,让苍雪王府匆匆陷入一片忙乱,王府上下飞快的准备着热水,药材,甚至出动了暗卫封锁了王府。 叶娴远远便注意到了大门紧闭的苍雪王府,便心道不好,翻身熟练的越过了高墙,惊动了暗卫。“王妃?”暗卫现身却是挡在了急匆匆的叶娴身前:“娘娘,王爷吩咐过任何人不得.......”“王爷呢?”叶娴没心思跟他多说废话,也来不及细想,一掌拍开暗卫,飞身奔向轩辕澈药浴的暖阁,远远地,便嗅到了一股药香。 “哎,王妃娘娘!”暗卫一惊,不知该如何是好,水空让他们守好王府,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可是王妃这.....拦也不是,放也不是..... 暖阁里,轩辕澈泡在浴桶里闭目养神,气雾缭绕,水空一脸严肃的亲自守在门外。屋里,琅姿亲自取来一蛊巴掌大的白玉瓶,微笑着走到浴桶前:“王爷,引毒的过程可能会很痛,还请王爷.......”这药水,是单青亲手配的,以她的资质却也猜不出里面用了什么药材,会有什么作用,只是通过之前的试验知道,这药,确实可以引毒。 “不必担心”轩辕澈淡淡的打断她,瞥了眼那白玉瓶,里面,就是能够解开这千筋散的解药,就是能让他重新拿起惊痕苦苦执着了一年多的希望...... 不管有多痛,哪怕这个血凤凰是假的,但是这药确实有效,既然有效,他便要试上一试....... 乳白色的药水眼看着就要被倾倒入浴桶,一股粗暴的内力撞开了暖阁的殿门,就连水空都没能拦住这股锋芒。 叶娴落在门口,喘着粗气,那股药香愈发浓郁,浓郁到她已经能够凭着气味辨别出用到的药材。抬头便看到那假血凰惊讶的目光和她手中将倒未倒的药汁. 瞳孔猛然一紧! 引泉,玉魂,石骨.......引毒之物与抑制毒药的命修一同入药,便是毒药....将体内已经被压制下去的毒重新引发出来并使其混乱,对于轩辕澈这种习武之人来说,是致命的..... 叶娴来不及多想,冲过去一把拍掉了那白玉瓷瓶,“啪!”清脆的声音,轩辕澈,琅姿,以及刚冲进门来的水空,眼睁睁看着那救命的药打碎在地,乳白色的药汁淌了一地....... “苍雪王妃,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打碎了什么!!”琅姿愤怒的抬头,却对上了叶娴满是杀意的眸子。“本妃打碎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冰冷的声音,明明是轩辕澈日思夜想的,此时,却是...... “那是王爷的解药,你可知罪!”琅姿握拳,冷笑,自是知道这次叶娴必定会被轩辕澈厌弃甚至一怒之下处死!却不料,那个女孩轻蔑一笑,“解毒?你以为千筋散是你还有你背后的人能够解决的吗?” 闻言,轩辕澈目光微颤,轻轻瞥了眼叶娴。 “孤是帝医,有什么毒解决不了!倒是你,毁了王爷的解药,该当何罪!”“区区冒牌货还敢如此嚣张,”嗤笑声激怒了琅姿,她看了眼轩辕澈的脸色,咬牙怒道:“你究竟是谁,王朝叶家的人吗?竟是如此歹毒,恭喜你的目的达到了啊,”句句直戳叶娴的疑点以引起轩辕澈的多心。“呵,我是何人与你无关,你只需知道......”叶娴还未说完,眼前的琅姿便指尖带针,冲着她招呼过来。叶娴冷笑,闪身躲过,不料这琅姿身上一股异香。 不好! 叶娴陡然变了脸色,刚想屏息,眼前的琅姿眸中满是得意,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没用的,那是蚀骨散。” 叶娴根本不把蚀骨散的药性放在眼里,引起异动的,是丹田的丝微扰动...... 她暂时用内力压下心火,全力对付眼前的疯女人。琅姿侧眼瞥到轩辕澈一直注意着这边,微微勾唇.....指尖啐了毒的银针,凌厉的向着叶娴故意露出的破绽刺去。叶娴本可以游刃有余的解决这几根飞针,却不料身侧一个身影扑来,侧腰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痛..... 像是折了翼的风筝一般,她的气息一瞬间被打乱,跌落在地,随着支撑身体的手掌也传来一阵阵刺痛,抬手,白瓷碎片锋利的扎进手掌,鲜血一颗接一颗的滚出。 真疼啊........ 见轩辕澈出手了,琅姿得意一笑,退到他的身后看这场闹剧。 “果然,”她抬头,轻咽下已经涌上喉咙的腥甜。“我还是低估了你残留的内力啊。”笑容依旧明媚,轩辕澈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苍雪王爷,此人只怕是王朝的细作,不可久留。”琅姿见轩辕澈并无杀意,略有着急。 轩辕澈不理她,着了中衣,居高临下。“你究竟是何人。”叶娴已经控制不住体内汹涌的灼热,虚弱一笑,“你心里,清楚得很。”“你怎会知道,本王中的毒,是巫马的千筋散。”这些,就连刺杀他的白龙都不清楚。 “........”叶娴无话可说,只是直直的看着他,眸光迷离。 盯着他的唇,一字一字的蹦出那句如若刀割的话。 “本王讨厌欺骗。” 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之前,她所见到的轩辕澈,温柔的,闷骚的,邪气的......都是假的。 这才是真正的他。 “这样啊,”叶娴苦笑,七天的奔波,到头来,求到这般结果..... ........不亏...... 眼前的女孩狼狈的坐在地上,失了平日里的桀骜,碎瓷片扎进血肉,流出汩汩的鲜血,与白乳汤汁相融,叶娴却毫无感觉....... “苍雪王爷,孤认为,这个女人毁了您的解药,不可留!”琅姿见轩辕澈迟迟不说话,心生恨意,说完便想痛下杀手。“且慢。”轩辕澈移开一直盯着叶娴的目光,平淡的毫无温度。“这是本王的家事,还请血凤凰姑娘谅解。” “可是!”琅姿还想挑拨离间,轩辕澈却铁定了不可能杀叶娴......“水空,将王妃,打入地牢,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任何人去看她。”水空一愣,疑惑的瞅了眼自家王爷,虽然心生愤懑,却也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 叶娴冷冷盯着背过身去的轩辕澈,甩开了水空的拉扯,挣扎着站起来。亏她还以为轩辕澈是真心爱她,倒是自己痴心妄想了。自嘲的笑了一笑,面不改色的压制着不断翻涌的赤炎。“轩辕澈,”她踉踉跄跄的向门口走去,手掌不断滴着血,微微颤抖着。轩辕澈愣住,那声音,陌生的可怕,让他心慌...... “从今往后啊,”叶娴疼的抽了口气,笑着,“我们到此为止吧,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也互不相欠。” 语气愈发的冰冷,也是愈发孤傲,将好不容易和缓的关系重新拉回到陌生人,轩辕澈攥紧了拳头,无助无言无力的垂下。 琅姿很好的隐藏着自己得意的表情,只可惜没能在此解决了这个贱女人。轩辕澈没敢转身,暖阁里,弥漫着的全是叶娴的血腥味,让他无比焦躁...... 暖阁外,闻讯赶来的人停下匆匆的脚步,意味深长的盯着刚从暖阁里踉踉跄跄走出来的叶娴。 眼前的人是如此的狼狈,实在是不敢将她与江湖叱咤风云的魔头相挂钩....... 可是,再不敢挂钩,这人,也确实是时月蝶玖啊。 苍澜篇 第六十九章 劫狱,生死不明 眼前气息紊乱,行路踉跄的女孩,什么人都不会想到这会是叱咤江湖的时月蝶玖。轩辕陌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没想到,叶娴已经轻飘飘的无视他而走过去。 大肆敞开的暖阁殿门,里面的男人只有半个决绝的背影,气的轩辕陌只想给他一拳,这个九弟,打小便死要面子,天天冷着个脸不肯降下身段,却也是只有他知道,私下里的轩辕澈有多脆弱。 水空已经押着叶娴走远,轩辕陌抿抿嘴,打算进去看看那不让他省心的弟弟,一处不明显的反光刺了下眼睛,不由得停下脚步寻了去。刚才的混乱之中,谁也没听到这柄银匕首掉落在地的清脆。看清楚地上是何物的轩辕陌上前迅速的将其捡起藏入袖中,迟疑一番,终是回了苍雪王府的客房。 玖月的事,还是让他自己去解决吧....... 刀很漂亮,银质的刀柄上细如发丝的金丝掐出蝴蝶翩然的繁纹,点缀着几颗清澈上品蓝宝石,握在上面极其舒服。他抽出刀鞘,扑面一阵血腥味,寒铁打造的刀身明亮而锋利,削铁如泥。轩辕陌啧啧称奇,不由得轻笑,自己怕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如此之近的打量“噬月”的人,这可是时月蝶玖的佩刀啊,他坐在灯火下,摩挲着,亦是恨不得据为己有。 “看来,我这个弟媳又出去收人性命去了......”血味新鲜的很,哪怕那光滑的刀刃不留痕迹。轩辕陌苦笑,看来他还得去趟地牢见见这位啊,总不好一直拿着别人的东西,更何况是时月蝶玖的,不明不白,最容易惹是生非了...... “苍雪王爷这是何意?!” 暖阁里,下人在收拾着满地狼藉,血凤凰恼怒的看着贵妃榻上毫不在乎的轩辕澈,一切计划都被这个苍雪王妃搅乱了,就连药都被毁了,轩辕澈还不杀她,琅姿心里着急又害怕。“药被毁了,孤再想做出来要耗费许久,更何况王爷的病拖不了这么久了,”“本王无碍。”“呵,苍雪王妃毁了孤的药,王爷就这般处置吗?”琅姿冷笑,她看出来了,轩辕澈这是在护着那个贱人!“本王说了,这是本王的家事。”轩辕澈冷冷抬头,对上已然失态的血凤凰,目光凌厉。 琅姿咬牙,还想再争上一争。“帝医姑娘,”一直安安静静守在一旁的水空开口拦住了琅姿,“王爷已经说明白了,若姑娘不愿再替我家王爷医治,王府会重金答谢,若您还愿意,还请继续留在府中,我们不会亏待您。”顿了一顿,“还请您不要插手府中事物。” 诚恳却又强硬,琅姿不得已咬咬牙,恨恨的瞪了眼水空。“好,还请王爷处理好您的家事!”说完头也不回的离了暖阁。 那个叶娴,一日不除就是她拿下轩辕澈的绊脚石。 这个该死的贱人! “王爷......”水空担忧的看着自家王爷,药毁了,那千筋散也没得救治,最担忧的还是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轩辕澈不想说话,一闭眼,全是叶娴陌生到他无法容忍的声音和眼神...... “地牢周围,多增添些暗卫,护好她。” ——地牢—— 正在打坐调息的叶娴缓缓睁开眼睛,明明地牢四周冷寂的很,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既然来了,还躲什么。” 阴暗之处,轩辕陌心惊,自己这武功,虽说比不上轩辕澈,但也是有名的武师和江湖奇人教导,却不想自己这么谨慎,却还是被觉察到。 被人发现不得已还是尴尬的走出来,叶娴抬眸,目光冰冷。“何事。”“呵呵呵,”来人干笑着,口不择言:“时尊主怕是从未如此落魄过吧。”....... 意料之中的挨了一记白眼,轩辕陌摸摸鼻头,盘腿坐下来大有促膝长谈之势。却见眼前的女孩直接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为净.....“别这么冷漠嘛,”轩辕陌无语,见里面的人还是雷打不动不理不睬,无法,只得拿出‘噬月’,“本王是来还刀的,”挑衅似的将那银匕首对准了牢中叶娴扔去,眼看着就要砸上,一只带血的手准确的接住了它,沉重的铁链窸窣,被牵引的哗啦啦直响。 叶娴疑惑的睁开眼,瞥向他,他耸耸肩:“你掉在了路上的,没人看到。”轩辕陌知道她担心什么,解释道。“条件。”“别离开。” ........叶娴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 “我听说,你在边境伶安镇设下拍卖场,是帝医血凤凰的主场。” 叶娴了然,“血凤凰会前来解毒,王爷大可放心。”“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玖月?”“嗤,”那人儿冷笑,清冽的眸中无情无欲,“怎么,留下来自取其辱?”“玖月不会这般无情,他这样做,定是有苦处的。”轩辕陌微微着急,他知道玖月等这解毒的希望执着了一年多,毁了轩辕澈救命的药的如果是其他人,只怕现在已经抛尸乱葬岗了,而现在只是关了地牢,外面还安排了比平日更多的暗卫....... 说轩辕澈不重视不在乎叶娴,鬼都不信...... “与我无关。” 叶娴闭上眼睛一副送客的样子。轩辕陌无奈的叹口气,终于无功而返。 地牢重新陷入了冰冷的寂静之中,叶娴却再也没有对上轩辕陌的镇静从容,人走后,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滴滴答答顺着发梢凝聚成珠。颤颤巍巍的抬起手,那鲜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淌着。 等到苍雪王府安定下来,已是半夜二更,府里安安静静的,却有多少人在这安静之中难以入眠。城郊噬月蝶分舵炸了,玄冰几个留在王府的暗卫没敢硬碰硬,直接跑回分舵搬救兵,几十号人操起刀就往城里王府赶,自午秋夜宴之后一直留守在苍澜京城的燕云和干脆把“狐”的繁杂事物搬到苍澜来办的沐歌,一听消息放下手里的事也飞快赶了过来。 王府,轩辕澈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反复琢磨着今晚发生的事,可是叶娴陌生的样子总是不由得浮上眼前扰了心思。西苑,琅姿来来回回犹豫了许久,担心现在不趁此机会杀了叶娴,今后如若她进了王府,必会更加困难。终于,心生杀意,取了毒针便向着地牢而去。 燕云沐歌二人几乎毫无阻拦的踏进了王府地界,见着暗卫就杀,一路杀到了地牢。鉴于自家主子被不分青红皂白的关进了地牢,还受了重伤不知死活,噬月蝶的暗卫速度高效的反扑王府侍卫,将自家主子在王府的所有东西甚至那几个侍女都带离了王府送到叶家,最后清理燕云两人带着主子离开京城的路线。 黑暗中,沐歌一身白衣极其惹眼,如无常一般神出鬼没,修长纤细如女子的手却是扣人死穴的鬼爪,而一身黑衣的燕云,长剑归鞘,指尖飞刀杀人无形。一黑一白,杀得昏天黑地。 高墙之外,打更人浑然不觉的缓缓踱过,一慢三快的敲着梆子:“四更时,夜深人静,拴好门户!” 燕云从死人身上搜出牢门钥匙,飞快地去寻找叶娴的牢房。 直到听到了门锁的响声,叶娴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精疲力尽。无心警惕周围环境的她,现在有人想杀她,易如反掌。 昏黄的灯火刺痛了久闭的眸子,模模糊糊才看清了那团黑色的身影。燕云打开牢门,却见满地鲜血,血腥气扑鼻,那人睁开的眼睛,火红火红,失了生气...... “燕.....云.......” “少主!”盘坐在地牢冰冷的地面上的人见到自己人终得精神松懈下来,直接昏死过去,倒下的身子牵动了粗重的铁链,在寂静的地牢里刺耳的很。燕云回神一惊,飞身上去接住她,暴躁的断了锁链将人抱走。怀里的人身子滚烫,微微颤抖着,眉头皱成一团。 “沐歌!” 地牢门口,一身白衣的沐歌却在和一个红衣女子对峙着。 琅姿方才和沐歌过了几招一直居于下风,已觉棘手。现下又从牢里出来了个,还抱着叶娴,明显是一伙儿的。琅姿咬咬牙,强势的对上,“尔等何人,竟敢来劫苍雪王府大牢!” 沐歌没有理她,回头看了一眼燕云,见到他怀里不知生死的少主,眼神暗了暗。“交给我,你先带她离开。”燕云瞥了眼还在那里顾忌沐歌不敢上前的琅姿,点了点头,越墙而去。 “站住!”琅姿见叶娴就要被带走,心急的想去拦,却被沐歌鬼魅一般的身形缠住。“若非主子的计划缺不了你,真想现在便取了你性命。”“!!”琅姿害怕,回手,手里银针狠辣的刺向沐歌,不料从后颈蔓延全身的僵硬,随着便被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咻!”一抹蓝色的焰火蓦然在空中绽放,沐歌微微抬头,看向琅姿的眼神阴寒无比:“若她有三长两短,整个苍澜都会为她陪葬!” 苍澜篇 第七十章 噩梦,不愿醒来 四更天,苍雪王府火光四起,王府侍卫举着火把围住了王府地牢。 琅姿还被迫维持着那个姿势站在那里,却因沐歌临走前最后一句话冷汗湿透了衣衫,受了冷风,脸色苍白。 轩辕澈站在地牢里,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外面一地的暗卫尸体,都远远没有这冰冷地牢中满地刺眼的鲜血让他揪心。 他没想到,叶娴居然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更没想到,外面层层暗卫都拦不住来劫狱的两个人! 还是让她被带走了..... “王爷,”水空在牢门口轻声叫着,轩辕澈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走了出去。“调到地牢周围的暗卫,无一生还。被定身在门口的血凤凰姑娘说,是‘狐’的左右使。”水空心里也没底,静静地跟在自家王爷身后,只有沉默。 两个人,到防守森严的的王府地牢就跟进自己后花园一样毫无压力,就算是水空,也没想到自己一手训出来的暗卫在江湖这两位面前不堪一击。哪怕这两位是江湖上早有威名的“飞刃”和“千指”。“‘狐’,沉寂了多少年了。”突然,轩辕澈开口。“上一次,是午秋月宴,这一次........”十多年了吧.....这么长时间,也够改朝换代的了。 “王爷!”被派出去追燕云沐歌的寒青挤进来,“京城城门所有轮换岗位的士兵守卫全部被....全被杀了,四个城门无一幸存.......” “什么?!”轩辕澈脸色还没变,水空已然惊愕的轻声出口。“本王知道了,下去吧。”扫了周围一圈的王府侍卫仆人,冷声道:“今夜的事,本王不希望再有他人知晓。” 次日,京城城门惊变轰动了整个城池百姓和朝野,轩辕宏早朝震怒,不知何人上谏,竟是将事端引到了赤安头上,先前与赤安谈下的友好条约由此作废。不久,苍澜四皇子轩辕淞在回京途中三番五次遇刺,不得已只得在京城附城尊州养伤。皇帝大怒,令禁卫军和大理寺全力调查,却始终无功而返。帝医血羽肃杀令一出,江湖倾动,仙医观无力回天,轩辕宏借此和仙医观分道扬镳。 三天里,苍澜发生了如此之多的变故,隔岸观望的三国和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可谓幸灾乐祸。噬月蝶分舵却在这三天度日如年,天天眼巴巴盼着主子能醒过来,期待着奇迹出现。 玄冰将米汤放下,无奈的叹口气,“喵呜,”那只白猫仰头盯着她,又回头继续死盯一直昏迷的叶娴。“主子啊,你倒是快点醒过来啊,这几天出了好多事呢,你听了,铁定高兴死.....”玄月端着药碗撩起帘子,听玄冰又在这里絮絮叨叨,“好了小冰,让主子安静的休息会儿,”“你说,她什么时候能醒啊,明明.....明明都没事了....怎么就是.....”说着说着,这个女人又控制不住的掉起眼泪,玄月就是受不了女人哭,束手无措的放下药碗逃了..... 体温和脉搏正常得很,可是人就是不醒,噬月蝶分舵上下一片低迷。 —— 灰色的世界,车水马龙....... 却是那个永远不会忘掉的,极其熟悉的世界...... 那个她多次转学最终来到的澜宣中学,依旧热闹的紧....... 却没有人记得,有她来过,又是这般匆匆的离去..... 那座标志性的大厦荧屏上,正播报着白家产业被封,所有与这特大黑吃黑政商界黑幕和国际佣兵一案有所牵连的要员,都被停职查办,长达近二十年之久的灭门旧案,牵扯了上百政商界精英,拖延至今。 叶娴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在做梦,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自己背着书包,叼着面包片,迷茫的站在b市街头。 “安....雅.....爵......” 一字一顿,甚是珍惜,这里,有她挚爱的人....... 突然,一阵劲风平地而起,卷起风沙败叶,似是那失去的,留不住的,一片片悲凉..... 叶娴放下护着眼睛的手,眼前,已不再是上学路上的车流,是y市,安氏家族一手遮天的海滨城市,更是她从小长到大的故乡...... 是记忆里不想忘却的一个家...... 海风那么的真实,浪淘沙的声音充斥在耳边,连她也不得不去相信,独自走在沙滩上的,就是她的安雅爵! “爵......” 眼前的人与心里的人合为一体,静静地,徘徊在海边。叶娴跑过去想要拥抱他,告诉他“我回来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虚幻的手,以及轻盈的身体,直直的穿过那瘦削的身躯,眼前的人浑然不知。 “怎么....怎么会.....”她不敢相信,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拉住那只手,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颤抖着收回手,倔强的跟着他,痴痴地看着他,细细的描着他日渐成熟的眉眼...... 她错了.......真的错了....... 求求你,再看我一眼....... “是你?” 身后传来迟疑的声音,却也是叶娴所熟悉的,又陌生的...... 白慕轩不再那样的春风得意少年英姿,反而更显颓废,声音低迷。 “不是我,还能有谁愿意沾染白家的烂摊子。” “为什么把我保出来,”白慕轩苦笑,现在白家全废了,父亲哥哥被杀,交好的军商政被查办,白阁被封,曾经的一派风光已经没了...... 安雅爵微微侧头,仿若无人的喃喃着:“为什么......呵,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叶娴心下一痛,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她,因为她不想白慕轩死,所以安雅爵不会让白慕轩遭受牢狱之苦....... “雪儿是我的妻子,她想要的,我都答应她,都会为她做好一切.......” 白慕轩一惊,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安雅爵,华潇雪已经死了,安雅爵居然.....居然愿意与一个已然去世的人结为夫妻.......“对不起.....是我.....” 一直在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叶娴咬住嘴唇,哽咽道:“不关你的事.....” 安雅爵叹了口气:“不关你的事,” “是她(我)太倔了......” “把你约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她的死,与你无关......”安雅爵转身离去,“把你保出来,好好活下去,别辜负了她宁愿死都不想伤害你的那份喜欢。” 那抹虚魂,蓦然蹲下紧紧抱住了自己,哭的稀里哗啦.......到底还是她多余的那份喜欢,害惨了这两个她爱的也爱着她的人....... 耳边的海声慢慢的消散了,一片寂静,不知风从何处起,慢慢的,愈发凶狠..... 叶娴擦干眼泪站起来揉揉眼睛,灰蒙蒙的世界不知又是何年何日。 这是.......白阁大厦的楼顶...... 上一世,叶娴无数次从这里潜进白阁,对这里的样子记忆犹新。她抽抽鼻子,往前走,地上乱七八糟摊了一地的酒瓶。这里被封了,空无一人,这些酒瓶又是从哪儿来的? 她四处环望,围栏边缘上,一瓶烈酒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刺耳的警铃声从遥远的楼下传来,让叶娴心里有一丝慌张,一丝不详。她跑过去,却直接浮在了半空,低头,血迹斑斑的地面近在眼前。 跳楼自杀的人尸体已然冷透,警方正在处理现场,将尸体收进尸袋。 天空突如其来的小雨,微微透着寒气,凉透了滚下脸颊的热泪。 那几日,荧屏上满是白阁集团三少爷醉酒坠楼身亡的新闻。 y市,安雅爵,安雅庆和父亲在餐厅吃饭,看到新闻报道,安雅庆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家弟弟,安雅爵正在切牛排的手一顿,“随他去吧......” 那一日,天羽3110年,噬月蝶初涉江湖,时月蝶玖于街市救一只流浪母猫,生下蓝眸白猫,唤作白朗。 “不......不要....不.....” 棉被上,雪白的猫儿睁开晶蓝的眼睛,抬头看向枕边,榻上的女孩,挣扎着哀哀呼唤,泪水浸湿了锦枕,白朗低低的叫了一声,趴在她枕边,温顺的舔着她的脸颊。 泪水是咸的.... “喵呜........” “不要!!” 叶娴猛然睁开眼睛,泪水朦胧之中,一只猫脸凑到眼前。 到底还是回到了这里...... “白朗,”她推开那个使劲凑过来的猫脸,略有些头疼,白朗安安静静的坐在她枕边,一双眼睛紧随着她。“乖,我没事了。”她浅浅一笑,在猫头上撸了一把,白朗高兴了,叫了好几声,转身跳下床窜出门外。 正厅里,玄冰几个人瞎聊天甚至聊到了自家主子的后事,白朗飞跑进来,直接掀了茶话桌,扑倒玄冰.....“喵,喵呜,喵!” 玄冰抹了把脸上的茶水,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被摔疼的屁股,“这小家伙怎么....” 突然整个人一愣,木木的看向其他人,瞬间,几人反应过来,“主子!”惊喜的大吼一声紧随白朗跑进屋里。 “瞎吵吵什么,你家主子还没死呢!” 里屋,叶娴半倚在床头,虚弱的笑骂道,“主子你可算醒了!”玄冰作势就要往身上扑,一想到自家主子身子还虚弱得很,顿了一下还是忍住了,直愣愣的床前泪珠子直往下蹦,擦都擦不干净。“这是哭啥呢,”叶娴好笑的凑过去掐了把脸,没想到后边的玄月玄夕玄修好几个大老爷们也都抹起眼泪来,整的刚醒过来的叶娴一阵头疼..... “行了行了,我还没死呢,哭什么,一群群跟被辜负了的姑娘似的,多大了。” 几个姑娘似的大老爷们集体黑线...... “燕云呢?” 玄夕几人面面相觑,玄冰垂下眸子后退一步和这几人站在一起,齐齐跪下。“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叶娴目光闪烁,不知该说什么好。“可知何罪?”“知。” “唉,说你们什么好?”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将功折罪,你们,去巫蝶那里领罚吧。燕云沐歌,自去狐刑司领二十军棍。今后引以为戒,不可滥杀无辜。” “属下领罚!” 叶娴闭上眼睛,也有些不忍,但是,滥杀无辜便是罪,她必须按规矩办事。“主子,你的一个侍女不见了。”玄冰站起来,重新把她架回床上,盖好被子。“??”她睁开眼,漆黑的眸中清冽,“那个,叫紫馨的,我问过金珠,说是不见她有好几天了。”“呵,”叶娴冷笑,“紫馨.......真是没想到,金珠银珠呢?”“都已送到叶府。”“嗯,”她极其不老实的翻滚到床榻里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闷闷的声音传来:“让赤安的分舵,盯好洛秋梧的府邸,莫要打草惊蛇。”玄冰微微惊讶,急忙接了命令。 “还有,去替我收拾一下行李。”她扭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意外的和熙,却是让她心生烦厌。“主子,你身体刚好,不可长途疲累的....”“去,”“可是.....”“小冰,”玄青扯了扯玄冰衣袖,挤了挤眼色,无奈,玄冰只好应下。 “拿着这个再去吧。”玄冰刚转身抬腿出屋,身后又传来懒懒的声音叫住她。她还没回头,便听到那几个汉子哐哐全跪下了....... “这......”玄冰见叶娴手中的银坠子,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玄冰,聪颖机敏,处事干练,即令噬月蝶星使,赐名玄蝶。” 苍澜篇 第七十一章 出发,痛宰土豪 噬月蝶自上而下,分左右三司,左右司十二蝶统领乌阳乌月之下,还有三司,日司执掌刑法,乃三司之首,现任蝶日使巫蝶;月司执掌情报,同时掌管噬月蝶钱庄,现任蝶月使花蝶;星司执掌千机百舵,凡是上面的命令都要通过蝶星使,故最为难以胜任。 玄冰被赐名玄蝶,忐忑的接过银质的令牌,金纹流光,勾勒出王蝶的邪魅翩然,月刃之中的空洞,满是星光璀璨。 “主子,我......”“还不快去干活?”叶娴眉头一挑,“想空吃粮饷?”将令牌直接推给玄蝶,她眼睛一闭直接窝进了被窝,“我困了,午时后用过午膳就上路,你还有两个时辰去准备,安排不好拿你是问。”“是!”玄蝶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蝶星使主管万机,所有的杂事乱事都要绝对清理,安排妥当,你们觉得,小冰可以么?”简单来说这个位子就是用来压榨人的,找到个能胜任这个职位的简直比登天还难..... 玄夕几人面面相觑,“主子眼光甚远,知人善用,至于玄蝶能不能做好,还是要看她自己.....”被窝里的人轻笑:“倒也是,” 屋里安静下来,叶娴却又翻来翻去睡不着觉....... 她想不明白.... 琅姿明显是喜欢轩辕澈的,若她知道那药有问题十有八九是不可能会给轩辕澈用的,但是单青.......单青宝贝这个女徒弟,也想卖给轩辕澈这个人情,更不可能明知引泉与命修相排斥而这般用药...... 可是又为何........ 引泉,玉魂,石骨,银葵,命修,忘魂草.... 忘魂草!! 叶娴猛地一惊,又是忘魂草,当年巫马试药失败,也是因为药中被人暗中添了味忘魂草,难道只是巧合吗...... 看来还是不能就此放过秦府...... 玄蝶的效率很快,短短一个时辰便已经将一路行程耗费辎重安排妥当,还布置了一桌子丰盛的午膳。 午时,叶娴已然坐在餐桌前满意的啃着鸡腿,“放个消息出去,”“主子吩咐,”玄蝶一脸受宠若惊的接过叶娴递过来的鸡腿,一旁的猫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盘里剩余的两只,“雨霖阁拍卖会拍卖品清单,清骨丹、解毒丹各五颗,一百两金起拍,麻丸,清神丹各十五颗,五十两金起拍,还有.......”只见叶娴说起来没完,玄蝶头秃的不顾嘴里的肉满手的油惊跳起来,“等.....等等!!等会儿主子!!”她蹬蹬跑去书房找了毛笔和纸一一记下,“救心丸,莲衣丹各三颗,三百两金起拍。”这些不过是帝医的药中最为平常的,起拍价格也比较低,叶娴顿了一顿,玄蝶便知道压轴的拍卖品来了.... “朱血解毒丹,三丸,五千两起拍,”这解毒丹引用了她的药血,可解百毒,乃是血凤凰最得意的药,“益灵丹,龙牡丸各五丸,两千两起拍,命修散三千两,还有香料共八类,每类一千两。”这些香料都是她用成千上百类的药材一一配出来的,江湖的那些老狐狸自是知道这些香料有多少益处! “这么多......”玄蝶看着自己龙飞凤舞一连串的清单,这是要把现存的所有家底清仓大甩卖啊......“还有,”叶娴微微一笑,“济世令,五枚,各五百万两黄金,剩余五枚,随缘赠送。”玄蝶抽抽嘴角,这就是为啥她家主子在大陆上,既有芳名,又有骂名....... “这般.....会不会引起众愤......”玄夕插嘴,“切,愤就愤呗,”某个向来引众愤习惯了的人毫不在乎的大口吃肉,“气伤气病了不得一样来找我治病。”“........”围在桌子周围吃饭的几个暗卫顿时悟了....... “顺便,把血殇谷的水天一色也通告江湖吧。” 向来游历江湖行踪不定的帝医建立府邸自然是轰动江湖的大事,只不过叶娴这渔人钓的可不是这些过江之鲫。 雪白的猫儿伸出爪子扒拉掉自己碗里叶娴恶意挑过来的青菜,慢条斯理的嚼起了小鱼干。 饭过已近未时,一行人在苍澜京郊的分舵整装待发。 “主子,最近的路最快大概需要二十天左右到伶安镇,跟随暗卫十八人,沿途分舵均已接到消息随时待命。”“很好,”叶娴一身火红的纱衣,戴上斗笠,红纱遮住了稚嫩却日渐倾城的面庞,玄蝶几人早已经换上了另一套衣服,黑皂衣领之上绣着一尾金红色的凤凰羽...... “出发!”一行人翻身上马,轻装快马向着最近的厘州而去,一只雪白的猫儿从女孩怀里钻出头,眯着眼睛一派惬意。 叶娴失踪了五天,轩辕澈多次夜探叶府,却毫无发现,也没有任何方面的消息,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迹可寻。 江湖消息传得极快,在玄蝶刚以血凤凰的名义向武林盟主发出拍卖会邀请之后,天上便信鸽信鹰扑棱扑棱乱飞,几乎不到半月,江湖各路都知道了帝医这次拍卖会的“清仓大甩卖”,纷纷出动人马,各派掌门亲自带着徒弟向着伶安镇而去。 “主子,你都可以堪称奸商了.......”在听说自家主子先一步在伶安镇买下了地契建造了无数客栈的安排之后,玄蝶彻底服了....这是要在各个方面都要痛宰武林商界这些土豪啊.....单是想想一个月之后便会日进斗金,玄蝶这个刚刚管上噬月蝶库房的星使激动地手都在发抖... “能不能有点出息......”玄夕嫌弃脸,在玄蝶发作之前驱马离得远远的。 速度比预计的要快,十几天的跋涉,终于到了赤安边境,“再往前就是伶安的临镇常平镇,小姐先歇歇脚吧,”几人怕多惹事端,走了人烟稀少的小路,马儿溜溜达达小跑着,在一片寂静的荒林里突兀的紧。“快要年关了,”叶娴索性放开了踢雪的缰绳,让它自己溜自己,“小姐想家了吧,”玄蝶笑道,“唔,好久都没有王朝的消息了,再浪几年,估计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番调侃,惹得一群人大笑。 “嘘,”头前探路的玄青皱了皱眉回头提醒这些毫不顾忌大笑的人,瞬间,几十号人的气息收敛的干干净净,习武之人敏感的听力远远的便能听到呼啸的马车声。“东南方位,马车两人,”“后有追杀之人约十七,”“上树!” 听到命令,十几人拍马翻身而起轻功穿林,各自向着该去的位置等待着。几十匹快马跟着踢雪没入荒林无影无踪。 堪堪匿了行踪,一辆马车入了所有人视线,后面岌岌可危的十几名黑衣人提剑紧随。见到追杀的黑衣死士,叶娴眸子一紧,冷笑。 当真是冤家路窄。 黑色行衣,衣角一抹鲜红,不正是洛绝的底牌——血衣卫。 “白将军,我等乃太子殿下派来迎接二皇子回朝,将军为何挟持皇子,莫非你要反叛!”为首的血衣卫死士开口劝道,前面的马车默然无声,只有一下一下抽打的马鞭。“哼,不自量力!”死士提剑,轻功愈发快敏,眼看就追上马车。那白将军武功也好生了得,只是受了伤,力不从心。拔剑格挡开死士劈向马车的剑锋,猛地拍了驾车的白马:“翠鸣,带殿下走!”马儿声嘶,飞快的拉着马车向着密林深处跑去。紧随着的死士相互递了眼神,随着便有五六人跟上马车。 树上,叶娴冲玄夕点了点头,后者带着几个人悄无声息的也跟了上去。 树下,落叶的碎片被这突如其来的劲风吹得漫天,那位白将军愤然,与围杀自己的十几个死士周旋着,愈发居于下风。 眼看着自保无望,只得希望翠鸣能带着马车逃出去,白将军咬牙,直面对取他性命的八方利剑。“砰砰!.....” 蹭蹭几支飞镖生生凌开了向他刺来的长剑短刀。一瞬间,围了他的血衣卫死士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另一群黑衣人反围,牢牢困住。 “啧啧啧,”空灵的声音,从这群一派警惕的人中传来,“血衣卫身为江湖门派,公然刺杀朝廷中人,当真胆大包天。” 血衣卫的人惊愣,全然没想到这里竟然还会有其他人,而空气中一丝气息都未被觉察! 那个女子走出来,步子轻盈不激碎叶。妖艳的火红,随便一个江湖人都明白,这是何人。“不是说在苍澜王府吗?!”为首的死士低声暗骂。这时,玄夕带了马车回来,揪起了两方人马的心。 马车里是谁,叶娴瞬间明白。 “杀了她,”眼前的局面,这血凤凰明显是想要护那马车里的人,死士想完成任务,只有杀了血凤凰。“呵,”那女孩明明娇小的很,却毫无怯意。“这才是自不量力。”剑直逼面门,只见她脚下走位诡异,竟是一瞬间绕过了死士认定的必杀一击。肋下破绽随着便暴露在她眼下。 “噗!” 指尖金镖带着血珠子溅了后继而上的死士一身,随着便被取了性命。 玄蝶几人不再看热闹,毫不客气的围上来以多欺少分分钟将这些人绞杀殆尽。叶娴拿死人衣服擦了擦镖上的血,瞥了眼已然木在原地的白将军,径自上了马车。这时白将军才反应过来,护犊子一样的想上前阻止,“哎哎哎,那个谁,对,就你,别动,来给你上药!”玄蝶见叫不住他,上去就给点了定穴。“你们!”白将军愤然,不知眼前是敌是友。“怕个啥,又不吃了你。”玄蝶女汉子爆棚,一巴掌把药糊他伤口上,碾了碾,笑眯眯的道。 生在皇家的真正有能力有作为的皇子,哪怕衣着破烂不堪,也掩盖不了那一身的贵气。叶娴素手扶上已经昏迷在车榻上男人的脉搏,眯了眯眼。“赤安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这里,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毒,下的有心计。狼玉花本性无毒,一旦与极为罕见的金菱香的气味相遇,便会在体内形成剧毒“曲邪”,久之会使中毒人皮相尽损,智若婴儿。 “呵呵,” 细想一番,只怕是噬月蝶出问题了。要么是派去刺探消息的人被发现后灭口了,要么.......叶娴闭上眸子藏了杀气,自己人手下出了叛徒,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玄蝶,”“属下在,”玄蝶替白将军包好伤口后便一直待在马车边待命,听到呼唤立刻回应。“问那白将军,他是随孤回血殇谷,还是带着他家二皇子自生自灭?”这位二皇子的毒还需慢慢调养,若不随她去血殇谷,在外不是被刺杀,便是毒发,无疑都是死路一条。 “帝医姑娘,在下白钰,为二皇子身前侍卫,恳请帝医姑娘救救我家二皇子,滴水之恩来日定涌泉相报!”白钰抱拳,双手颤抖。车帘被秀手掀起,那小小的人钻出来跳下马车:“白将军多礼了,这是孤应该做的。”“帝医姑娘,二殿下他.....”白钰挂心马车里的人,连忙问其情况。“毒并不深,只是强用内力,已至脑脊。”“这......” 白钰一脸揪心,玄蝶拍了他一掌:“怕什么,你眼前的可是帝医啊!” 叶娴轻笑。 苍澜篇 第七十二章 谈判,似曾相识的故人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林间小道上,里面的人还在昏迷,叶娴端坐在马上,静静地听白钰说着赤安现状。 “大皇子幽禁了皇上,伪造圣旨召我家殿下回京,殿下到离京城不远的明州之后才发觉事情不对,朝中亲信几乎被大皇子赶尽杀绝。我们往边境逃,想避一避风头,却没想到遇到这些刺客追杀,护卫殿下的三十多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 白钰叹口气,将赤安所发生的一切一一告诉叶娴。“我也没想到大皇子竟然真的会对殿下下手......”“哼,”她冷笑一声,“洛秋梧狼子野心,只怕是会用尽了手段去争那皇位。”杀弟弑父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条可以选择的捷径罢了。 “小姐,昌平无分舵,您看?”玄蝶上前问道,若没有遇到赤安二皇子,他们按计划只是会在常平镇歇脚片刻便上路直接去伶安,现下有了个伤病号要照顾,只怕需要推迟一下路程了。“先去找家客栈,明天再赶路。”洛秋冥的毒方才不过是稍作压制,还需要再处理一下,天色近黑,今天怕是到不了血殇谷了。“玄修,照药方去买药材,”将玄修遣了出去,一行人住进了客栈暂作休整。 白钰将洛修背到楼上房间里安顿好,便退到了叶娴身后,不去妨碍她。叶娴瞥了他一眼,上前去褪下了洛修的上衣,取出荷包,拿出针夹。令白钰惊讶的是那小小针夹里竟然有着108根大小粗细不一的银针。“玄月,把你的酒拿来。”某人冷不丁的一声,让玄月险些从暗处摔出来,“主子,属下....属下没酒...”噬月蝶规矩堪比军营,禁赌禁酒禁私斗,想喝酒都得偷偷的。“逗谁呢?我亲手调的药酒你以为我闻不出来?”医者的嗅觉因为常年辨别药材灵敏的紧,更何况是她叶娴的。“........”玄月无奈,只得肉疼的献出酒葫芦。 她用酒浸过针依照穴位扎进洛修后背,将剩下的酒点在另一些穴位上,用内劲融进体内。“你们都是习武之人,也是知道中毒后,愈是动用内力,毒发得越快,浸的愈深。”叶娴收好银针后让人准备药汤,开始了训话....“怎么能这么大意.....就算.....”说着说着,也是想起了这毒本就是暗中下的,只怕眼前这人甚至连洛修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又怎么会在逃亡关头还顾忌这个。 “罢了.....”见白钰还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叹口气摆了摆手,“我只不过暂时压制下去而已,这‘曲邪’并非寻常毒,只能是慢慢调理才能将余毒尽数清除。”白钰闻言急了,“帝医姑娘,白钰愿意为您......”“停停停,我还没说完,”她翻着白眼打住了眼前这人慌不择言的表诚意,接着说道:“你们在外,洛秋梧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派出更多的死士索他性命,倒不如随我一同前往水天一色,至少那里,他还不敢踏足。”白将军一听如久旱逢甘霖,连忙致谢:“白钰多谢帝医收留!倘若来日有需,定当加倍奉还!” 等到玄蝶将药熬好,喂给洛修之后,天色已黑,几近酉时,人马疲倦。客栈的整个天字号房被一行人尽数包下,此时静谧的很。“帝医姑娘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便是。”白钰换下房里快要燃尽的蜡烛,看桌边血凤凰还在翻着医书。“白将军先去吧,稍下还要给洛公子行针,我还走不开。”叶娴摇摇头,笑着又翻了一页。白钰知道自家主子的事不敢叨扰,还是老老实实的退了下去。 叶娴目送着他退出房间合上房门,浅浅一笑,莫名的道:“他走了,洛公子可以活过来了。”语罢,床上明明一直昏迷的人轻轻睁开眼睛,直接看向了桌边的女孩。与洛秋梧六分相似的面庞生生添了一分明朗,坚挺的鼻梁更显异域风情。“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这人刚一醒过来便面色不善的质问道,叶娴却毫不在乎的耸耸肩:“如你所见,”眼睛里是毫无威胁的笑意。“呵,我可不信帝医姑娘会有闲心思如此关注我这么一个落魄之人,更何况帝医向来藐视权贵,现下这般,岂不是自砸招牌?”洛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娴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若孤只是为了给洛秋梧添乱而救你,你可信?”“.....”他摇摇头:“没有利益,没有联系,没有朋友。”“哈哈哈哈,当真是个聪明人,”眼前的小丫头笑的前仰后合,二皇子摇摇头无奈道:“所以阁下便不要与聪明人绕弯子了。” “好啊,”几乎瞬间,那人儿已经坐的挺直,眉眼弯弯让洛修险些陷入其中。“六岁修文,七岁作诗,八岁出口成章,九岁舌战群儒,十一文武双全,十五朝纲封王,安王殿下倒真不愧‘四杰’之名。小女子佩服。”语罢,连连作揖,倒是惹得洛秋明苦笑,“阁下年幼成名,这才真是折煞我也。”只怕眼前的人,比他,比这所谓“四杰”更不可小觑,单单一个帝医便足以睥睨整个大陆江湖,更何况这家伙......还是个孩子! “那二皇子想必一定知道这么一句话,”“哪句?”他顺从着,默默打量这只披着羊皮的狼。“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面色平静的配合说出了叶娴想说的,也瞬间明白了这只狼想要什么,随着表态:“一条船上的人,怎可能背离,”顿了一顿,挑眉直逼叶娴:“只是不知道阁下需要我什么。”“很简单,”叶娴合上医书,没有了谈判之时的阴晴不定,也没有了施加在洛修身上的压力:“需要你守好你赤安的江山。” 一句话让洛修愣了一愣...... 这句话的意思,他不敢妄加猜测,却见那帝医并无玩笑之意。 “我可以给你保护你父母的机会,同样的,我也需要你给我保护王朝的人和。”她终于摘下了洛修心心念念的面纱,虽然稚嫩却又已渐倾国色的脸晃过洛修眼前,熟悉而陌生。 “王朝.......”他喃喃。 “原来如此。” 他早就听闻洛秋梧一直想要迎娶王朝第一公主龙闲,却不知为何近来过分关注了苍澜一个小小王妃。 原来如此。 只是这张脸,却在记忆中过于熟悉,一时看见又分外陌生。 洛修痴了一般疯狂直视着那张脸,想回忆起到底是从何处见过。那女孩嫣然一笑,“不知安王殿下意在如何?” 赤安老皇帝之前虽然一直在扶持嫡长子,但是对于宠妃所出的幼子洛修也是关怀有加,更何况洛修有着洛绝没有的贤良仁厚,所以兄弟之间的争斗,老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洛绝不领他这份情,洛修可是对这位父亲尊敬有加。现下老皇帝受幽禁,连带着洛修母妃也受牵连,洛修最想要护着的,必是这二位。 如此想着,叶娴对这次的谈判胜券在握,却不料那男人跟傻了一般死死盯着她看。“太像了......”喃喃着,又自顾自的摇摇头:“只不过她的嘴角有颗美人痣.......真是太像了。” ......嘴角美人痣...... 叶娴如雷劈了一般愣在那里,秀眉一皱:“你说什么.....你说的是谁?” 她八岁的样貌便几近她母亲的样子,接近及笄,五官长开,便更像是与她的母亲叶镜潇一个模子所刻,除了那颗美人痣,相似的惊人。 “你说的是谁?!” 哪怕对这位母亲毫无记忆,印象里也少不了父亲一直以来收藏的画像,和宫里人的闲言碎语。 她的母亲! 她终于失态的上前揪住洛修衣领,“她在哪里?你见过她?!她是谁?你说啊!” 洛修没想到叶娴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堪堪拉下扯着自己的两只手喘了口气:“她曾经救过我母亲一族,十三年前她突然来赤安寻药,我曾在母妃殿里见过一面,由于极美,印象倒是深刻。” “十三年前.....十三年前.....对,她就是在十三年前去世的......寻药....寻药?寻什么药?!”叶娴如同失了魂一般,喃喃着,又控制不住的去问。“好像是叫....赤炎...但是那个药早在我父亲登基之时便尽数销毁,境内再无一株,这种毒物只有西蛮才留有.....”洛修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激动,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赤炎......她寻赤炎做什么.....” 对,她中了赤炎的毒,寻赤炎只怕是为了寻找解药。但是还没等找到,孩子就降生了,她也因为这霸道的毒而含恨离世...... ........ 洛修不解的看着她慢慢松开紧紧拉着自己衣领的手,缓缓落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腿蹲坐在床边,泪水无声的淌下。 “她是我娘......” “她被人下了赤炎,当时正怀胎一月有余,明明可以将毒转移到我身上然后打掉孩子,她就得救了.....” “父皇说,当初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劝不动我母后,她宁愿满大陆去寻找赤炎的解毒之方也不愿意打掉孩子。” 她说,这个孩子与她有缘,又怎舍得离了去。 她说,就算是拼了命,也要这个孩子好好的。 只不过这个孩子还是走了,换来了毫无交集的陆雪,只是,对于这位母亲,从小失去父母的陆雪也只有敬重和思念,感同身受。 当初她的母亲也是这样啊,拼了命的护好她...... 洛修静静听着,不言不语。 传闻漠狐第一公主龙闲,是个比他还惹人羡慕却又才貌双全的存在,八岁回朝便听政议政,朝前耍丞相,铁腕整贪官,在王朝内乱之前生生创造了一时盛世...... 多么的强势,眼下看来也是个从小没了娘的可怜孩子。 “别哭了,”他也听说了王朝皇后薨,昭告天下,伸出手来,轻轻抚着床边那个孩子的头。“我没哭!”深埋着的头发出闷闷的声音,只见她抹抹眼睛,又重新站起来成为那个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帝医姑娘。“所以说,安王殿下意在如何?” 洛修静静地坐在那里,打量着她的脸色,半天不说话,叶娴微微急了:“我并无觊觎赤安国土之意,只不过洛秋梧野心勃勃,若他称帝,只怕民不聊生,战乱四起,我只想......”“本王答应你。” 洛修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毫无波澜,“三十多年前,我母妃一族陷入江湖纷争,在朝廷之上也举步维艰,几乎差点被先皇满门抄斩,你母亲,为了我母妃几乎走遍了半个江湖,如今你又救了我,这等恩情,无以为报。洛修愿意为此,夺帝位,争皇权。” 叶娴愣了,半晌,脸上一片柔和。 “如此,便算得两清了吧.....” “白将军,”出了洛修的房间走过白钰将军的房门,想了想还是轻轻叩响:“安王殿下醒了。” 语音刚落便听到屋内“乒乓作响”白钰激动的打开门:“姑娘说什么?!殿下醒了!”还未等她回答,便如风一般的跑了去。 “啧,”她饶有兴趣的打趣一声,叹异乡遇母亲所识之人,一片感慨。须臾便回了房间休息去了。 苍澜篇 第七十三章 算账,惹不起的祖宗 叶娴睡得极晚,便觉得天亮的过早了,翻个身接着睡回笼觉等玄蝶来揪她起床。 没想到..... 巳时已过,窗外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了叶娴,而玄蝶竟然一直不曾现身。 打着哈欠打开房门,廊道尽头的茶厅里,玄蝶和其他几个暗卫正围着桌子说什么,见她过来,玄蝶眼睛一亮,连忙起身将这位祖宗请过来坐好,只剩下叶娴一脸懵逼..... “小姐,伶安镇如今各路人马聚集,江湖各门派,商贾,官员该来的都来了,咱们客栈大赚一笔!”“噗,”刚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的叶娴没忍住,险些喷了出来。她以为发生了什么喜事,原来不过是日进斗金罢了......“你个小财迷!”她笑嗔,惹得玄蝶一阵脸红,“小姐也不想想,属下现在掌管着库房,自然是知道薪资贵重......”“武林盟主的驿站已经安排好了,川府和廉府两位长老和十门长老也都亲自带着徒弟过来了.....”玄青终于得空插嘴,打断玄蝶的牢骚,小心翼翼的看着叶娴的脸色一一道来,先不说武林盟主,单这前来的二府十门的十二位长老,便是十二长老会的现任长老,武林之中的顶尖高手甚至还有流派的创始者,个个傲得很,当年他家主子闯武池挑药池妙手回春治好了武林盟主唐家的痴傻公子,成功登帝,却不料被这心机十二人设计只宣布了帝医出世,却不对外告知全过程,害的他家主子一直遭人诟病受人质疑,直到最近拿实力证明了自己才真正把握了帝医的大权。 现下又要让她和这些人共处一室,想想都为叶娴心酸。 “呵,”叶娴冷笑:“又不是第一次了,既然能厚着脸皮来,我们也不好苛待客人不是?”玄青立刻明白自家主子这是早就放下之前的恩恩怨怨了,松了口气,琢磨着接下来的处理。玄蝶一巴掌拍开玄青,兴冲冲的挤进来问道:“话说小姐,你当初是怎么做到的!”几百年难得的医术与武功登峰造极的帝医,竟被一个孩子拔得头筹,玄蝶想想都只觉人比人气死人。 一个问题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叶娴抱着茶杯半天没说话,靠着什么,靠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十二位长老确实个个武功高强,但是罪于过度死板,那一套吃了好几十年都不带变的,而叶娴,从小经历无数武师指点,一些招式她看一眼便学会了见招拆招,再加上她前世毕生所学,自然不可能落於下风! “你猜啊.....” 叶娴微笑, 众人翻个白眼,该干嘛干嘛去了。 用过午膳,套好马车,一直安心在房间休养的洛修终于能够独立自主的下了楼。马车旁,叶娴正牵着踢雪和一个信使说着什么,嘱咐好之后,回头冲着洛修点点头,让开了马车门,翻身上马。白钰上前替洛修撩开车帘,低声说道:“伶安镇涌入大量武林人士,伶安县令吓着了,去拜访了雨霖阁,帝医姑娘刚下令约束这些人禁止扰民,”他静静听着,心下一暖,能有这份心思的也只有这位帝医了。只听白钰还在吐槽:“虽说之前也听说过帝医姑娘的拍卖会,但第一次见识,真没想到真的会有如此之大的阵仗.....”这位帝医带起来的拍卖会却让整个江湖都为之倾动,这该是怎样的号召力..... 洛修浅浅一笑,“真正让江湖人倾动的,其实是她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和那些灵丹妙药啊。” 一行人极其低调的进了伶安镇,刚进山区,叶娴便又收到一个她极不想听到的人的消息:苍澜京城苍雪王妃失踪,王爷思念成疾一病不起;苍景王为求济世令而来已经进了伶安,又与天火山庄少主混在了一起;苍澜皇帝近来头疾发作的厉害也派了使者前来求济世令......现下的伶安镇简直鱼龙混杂混乱不堪,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埋下怎样一个炸药桶。 “呵,好一个思念成疾......”踢雪小步子慢悠悠走在长满野草的小径上,叶娴听完冷笑一声,“他是死是活,关我屁事。”闻言,爱凑热闹的玄夕果断闭嘴离得远远的,生怕这阴晴不定的祖宗突然发难。然而一路上叶娴也没作妖,一直静静地,沉默的不像她...... 越往山谷里走,血殇谷独特的草药香气就连不学医的众位都只觉清神醒脑,在季枫几人的管理下,血殇谷的药田已见规模,不同季节不同药田生产也有了足够的人手。 只不过季枫是死都没想到这祖宗会来的这么快...... 毕竟这哥四个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那个孩子的事情.... 水天一色龙飞凤舞的宽大门匾下,季枫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跟着一边当背景板的莫流天歌玹月恨铁不成钢,叶娴撇撇嘴决定不指望这个不靠谱的徒弟,忽而想起了自己之前在仙藤山管的一桩闲事,突兀的问道:“之前,我派人送来的那个小姑娘呢?” 季枫头皮一麻,刚想趁机解释一番,不料山庄里,似乎为了响应叶娴这一声召唤一般,平地惊雷的响起了稚儿的哭声.... .......乌鸦飞过三巡....... 季枫四人干脆把眼一闭,哦豁完蛋..... 那哭声沙哑的听得揪心,叶娴莫名其妙的一皱眉,循着哭声而去,只见那小丫头菁菁正一脸绝望的哄着怀里哭闹不止的小孩子。 不错,是小孩子..... “那个.....小师傅啊....”季枫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喊谁小师傅呢?”叶娴比他笑的灿烂的多,上前接过菁菁怀里的孩子,娇小的身子抱着个孩子极其不协调,她却也是很有耐心的哄着,手指把脉。 “额,”季枫尴尬的向身后跟着的背景板求助,却得到一溜的无可奈何自求多福。 “季枫,”“在!”听到唤,他条件反射的身体绷直,叶娴看怪兽一样的看他一眼,语气冰冷:“一会儿再跟你算这孩子怎么来的的帐,我问你,这小家伙有哮吼症你发现了没有?”“什么?”季枫懵,连带着身后三个一直被称为天才医者的好哥们也一脸懵...... ......哮吼症是什么..... “是不是一直爱哭,声音沙哑,吸气时喉头有喘鸣?”.....四人面面相觑无地自容...... 好像是有...... 但是他们都没注意......都以为只是孩子哭泣的本来样子....... 叶娴挨个儿扫了这几个大男人面上表情便全明白了,冷笑一声:“自以为能养活?连告诉都不带告诉我一声的?” 一时间房里鸦雀无声压力山大....... 倒是真的愧疚,他们照顾这孩子这么长时间却也没发现,听了叶娴一番解释一阵后怕,若非及时发现,这个孩子恐怕没多少时日活了...... 写了方子撵了四个人照方抓药煎熬药汤,真的是好不容易哄了孩子睡着,小身板腰酸背痛的去药房监督这几个人,时不时点评指导一下,整的四人正襟危坐如芒在背漏洞百出..... 叶娴轻笑,就当是惩罚他们了..... 她听季枫说了这个孩子的由来,也知道伶安镇并无慈悲堂,将他暂时养在水天一色是最好的办法,也没有过多责备。这一番下来她倒是指点了这几人不少,也算是承认了另外三个拜师为徒。 “什么玩意?”只见眼前的人一脸嫌弃......季枫尴尬的摸摸鼻头,话说季元这个名字不好吗?叶娴一口拒绝了这个名字,头疼的深吸口气。 床上的孩子已经熟睡过去,胖嘟嘟的小脸蛋显示出这四个半路出家的奶爸将他照顾的还是挺不错的,叶娴想了想:“既然是你捡回来的,那便随你姓氏,‘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便名穆清吧。” 苍澜篇 第七十四章 背叛,神秘来客 月黑风高的夜,赤安皇宫灯火阑珊,却是时不时传来两三声诡异的啜泣与叫骂。 太子行宫,洛秋梧正与一个紫衣女子深陷缠绵,遍布的皇宫侍卫,却不见那一抹抹乌黑的影子穿梭在高墙楼阁之间,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深夜的赤安京都泯城,巡逻的士兵因为近日来京城发生的众多变故而懈怠,皇帝重新掌权后欲立安王,本以为朝廷上下会从新站位,没想到太子这么快便回了朝廷并轻而易举的重新夺回了权政,甚至派出人去追杀逃出京城的安王,一时间的权重更迭变换,这些只忠于皇帝的士兵实在是不知该向谁称忠。 正是寂静的三更天,连犬吠也不见了踪影。泯城皇宫外围的一家相当有名头的当铺突然间火光通明,早已打烊的紧锁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暴力的撞开,一个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男人飞出来滚倒在大街上,又颇为利落的翻身起来,一脸敌意的抓起摔在身边的刀看向当铺大门处将他踹出来的人。 当铺里面已经满地狼藉,各种珍贵的器物四零八落的躺在地上,灯火,正映着一个威肃的剪影,抚着剑,慢慢踱着步子走到当铺门槛前。 “吴良,自入噬月,主子待你不薄,因何叛变?” 那人面无表情,丝毫不像是满身鲜血的男人印象中的曾经的兄弟,吴良啐了口满是鲜血的唾沫,冷笑:“为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周岸,别在兄弟面前装君子!”巫蝶垂下眼帘掩饰住满面的失望:“吴良,你知道........”“知道什么?”他粗暴的打断巫蝶还未说完的话,“知道你周岸比我优秀?比我们当初一起进噬月蝶的兄弟们都优秀?!”几乎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惹来了正在房里处理现场的噬月蝶手下。巫蝶叫退他们,独自一人对付这位分舵主。 “哈哈哈,看看你,看看你现在多得意,管着一个分司啊,整个噬月最重要的法司,兄弟们都得仰仗着你,听你调遣,任你处置!”巫蝶也就是周岸默默听着,丝毫不怕惹来巡逻兵。吴良攥紧了手中的长刀:“呵,你有什么好?那时月蝶玖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只有你才会对她死心塌地,也是,她可是重重提拔你了,你可是她的左膀右臂......”话音未落,只见吴良的舌头已然掉落在地。 巫蝶站在他身侧,依旧面无表情,失望之色难以掩盖。吴良惊恐的瞪大眼睛,痛觉,以及周岸出手无形的步法,都是他从未想到的...... 失望?他一个步步高升受尽恩遇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失望! 吴良面部表情几近扭曲,不服气的挥刀来战,不想巫蝶竟然一个背摔便锁了他的命穴。“座主的名字从你口中出来,当真是玷污了她。”他语气冰冷带有杀意,却没有动手:“她当然知道我们师出同门,不然你以为这次清剿叛党会是我亲自来做?她给了你机会,你却不好好珍惜反而对她大肆侮辱,当真是让人失望至极。”他摇摇头,若非叶娴有令要将叛党首羽活着带回,他真想现在就剐了这执迷不悟的师弟。 “.....”没了舌头的吴良依旧一脸不服气的呜咽着,反抗着,巫蝶招来属下将人绑好带走,末了说了一句:“当初入师门之时,师傅便觉你心术不正不敢多教你怕你误入歧途伤人害己,当真是先见之明。” 吴良不甘的睁大眼睛,嘴型谩骂着周岸,周岸不理他,抹了剑上的血,收剑清理当铺,准备打道回府。 ——血殇谷—— 叶娴神在在的倚在贵妃榻上嗑着瓜子,监督自己这四位弟子配药制丹,随时开口询问药方一二。玄蝶悄悄走进来:“小姐,谷外有人自称是武林盟主的庭前侍卫有要事求见。”“嗯,”叶娴像是早就知道有人会来一般从一旁的八仙桌上摸起一封火漆了封口的信件,“哎哎哎,有你这么煽风点火的吗?在这样一会儿炉就炸了!”她吐出嘴里的瓜子皮,皱眉戳了戳嫌炉温升的慢试图拿蒲扇扇火的天歌。转过头来将信件交给玄蝶,“把这给他,”“这是?”本不该多做过问主子的事的玄蝶还是没忍住多嘴,“关于仙医观的事,”还好叶娴并不是很在乎这些,接着嗑瓜子死盯一脸便秘色的四位。 “也不知道巫蝶办得怎么样了。”她知道赤安泯城的分舵主与巫蝶素有交情,便派了巫蝶前去,给他一个机会改邪归正,毕竟这些兄弟都是她当初从一个个小帮小派和失魂落魄之处挑出来的..... 只不过能不能把握住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罢,再看那在江湖朝野混的风生水起的四位公子,坐在蒲团上愁眉苦脸的捣弄着叶娴所要求的丹药。却不料一次又一次在他们眼中的最好,却被这位帝医判的一文不值..... “心燥,手忙脚乱的能做出好丹药才稀奇了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自酿的甜酒,瞬间酒香味萦绕不大的小药房......折腾的四个人更不想炮制丹药了..... “你,手拿稳,抖什么抖,分量称好的全被你撒了还做什么做?!”“还笑,你更不如他,这做的什么啊都是,煤球丸?”只见她拍歪还在冲倒霉的季枫幸灾乐祸的玹月,捏起他成果盘里的几颗皱巴巴的“煤球”,数落到。 “还有你俩,别瞅他们,就说说我教了多少遍,这种小药炉看什么?” 地下两人蔫蔫的低头闷声答道:“看炉顶冒出的蒸汽......” “那你说,你看了么?还有你,看了么?!” 莫流和天歌深深低下头...... 叶娴抓狂,本来美好的想象着她喝着小酒悠悠然的随手指点一下,这四位的水准蹭蹭上涨。没想到她费尽心思教了半天这几只竟然一点也没听进去!!! 没听进去!!! 次日便是拍卖会正式开场的日子,寅时,雨霖阁外已然熙熙攘攘车水不通.....直到辰时,那被人无限期待的大门才“吱扭”一声打开,这雨霖阁足足晾了众位江湖豪杰两个时辰...... 雨霖阁内的侍者舞女个个脚步轻盈肃容寡言,行动敏捷,江湖的这些老油条一看便知道了这么多数体态不凡的侍卫定是江湖习武之人! 这得是多大的手笔! 雨霖阁共五层,其中第五楼独开一户贵为上上宾,有着先挑先买的特权...,只不过帝医举办拍卖会四年以来座无虚席唯有这五层楼阁的上上宾向来不知何人不见面目...... 第四层分了五个清净而视角完美的雅间梅兰竹菊君子阁,除非是帝医特别邀请的人,必要一掷千金才可争得一席。一席难求价值不菲但是确实物有所值,每个雅间都会提供血凤凰亲手调制的药酒药茶和配做的糕点,这些都是买不到也拿不走的。 其次的三二一楼中便是逐级递减,在一楼的拍卖大厅中,鲜少见到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是些小门派和来纯粹碰运气的人..... 早就有人注意到了看似空荡荡的第五层,本来以为是给联盟唐老盟主的,没想到武林盟主的人直接去了第四楼,引得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这是帝医第三次举办拍卖场,也是武林盟主第三次坐四楼雅间席位,没有人知道第五楼上是何人,也没有人敢猜测什么人比唐家更有权势。 其他四个雅间也都坐着特殊且平日都鲜有露面的宾客。唐家所在的是处于主位的君子阁,明白的人都知道这是血凤凰的邀请席,向来不对外抛卖,四个客位上,天火山庄作为六尊之首定是不能缺席,黎叶向着前来斟酒的美貌使女抛了个媚眼却见那女子无动于衷只好作罢,无趣的继续和轩辕陌把酒言欢;十二长老会的大长老二长老所在的川府和廉府各占一席,此时也是热热闹闹前来拜访寒暄的家族门派不尽其数;唯有这最后一间雅间...... 叶娴透过纬纱看着那寂静的令人窒息的雅间,微微皱眉,就连注意到这件雅阁的人都压低声音议论着,不敢妄言。那里的每一个来客,都着一副跋扈獠牙的鬼面,一身黑衣,直立立的挺在那里,甚是肃杀,桌案后的软塌上空无一人。 “鬼巫....” 一向低调做事但手法狠辣行踪不定的六尊并列首位的鬼巫,竟然如此高调的出现在血凤凰的拍卖会上。 “竹阁来客何人?” 拍卖会每一位来宾的名字都有在之前抛售玉笺之时做了记录,竹阁作为四楼雅间登记更是详尽。“购下竹阁玉笺的是白厉,来客是.......”玄蝶抬头,看向勾栏旁边的主子:“鬼巫的座主,鬼索银衣.....” 鬼巫座主善使鞭,一条银色长鞭出手无影无踪,江湖人称之“鬼索”。 “呵,”那人儿微微一笑,没想到鬼巫座主会亲自到场,当真是给她面子。身旁的桌上,一只猫儿使劲扒拉着她的衣袖想要引起注意,叶娴转身逗弄着,抱起它。冲着门口正等着命令的雨霖阁掌柜孟久点点头:“开始吧。” 第五阁楼之上寥寥数人,却个个高手。玄蝶将洗好的葡萄一一剥了皮喂进正专心逗猫的小姑娘嘴里,回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倚在屏风旁身着宝蓝棉袍抱剑养神的青年聊着天:“我就说,你当初就该一刀一刀剐死他,搭线搭到洛秋梧头上倒卖噬月蝶,还死心不改执迷不悟,当真该死!”巫蝶微微睁眼,明明俊俏的脸偏偏生成了大冰山:“主子有令,留他性命.....”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懂不懂?这种时候就应该.....”“咳咳,”叶娴轻轻咳嗽几声表示自己还在。 .......巫蝶表示对玄蝶这种智商为负的人被提拔为最难胜任的星使不予置喙..... 苍澜篇 第七十五章 想偷?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 掌柜孟久的出现让一直吵吵哄哄的一二三层瞬间安静下来,简单的寒暄几句,拍卖会正式进入主题,一样样的上品好药一一呈上来,介绍拍卖。整个楼阁也再次陷入令人血脉喷张的叫价声中。 叶娴适应了清净的环境,突然一下子热闹起来还有点不适的皱皱眉,放下白朗,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许久没有活动过的腰肢,抓了把金瓜子走到勾栏旁,随着走动的过堂的风飘逸的帷幔遮住了她娇小不起眼的身影,看着楼下激烈的竞争,疯狂攀升的要价,她餍足的眯眯眼,翻身坐上栏杆,从怀里摸出半面冰冷的银面具,金丝牵连一只翩飞的帝王蝶,映月而生,残月的眉心处,一点宝蓝闪着华贵的光。 她随手一带,眼睛不经意瞥到四楼的竹阁,那里桌案后的软榻上,已然不知何时坐上了人,那人黑皂袍上暗纹绣就的龙虎相斗却是王朝工艺的银丝掐线,腰间的勾玉奢华而不张扬,发端半揽半披随性的紧,青面獠牙修罗一般肃杀的面具将那世人都好奇的脸遮的严严实实。身旁近身的一白衣男子正替他温着酒,应该便是那购下席位的白厉。 眼下的拍卖会进入了白热化,不少家族门派都多少有所收获,唯有这位鬼巫丝毫没有竞拍的样子,就仿佛只是来走个过场喝个热茶凑凑热闹..... “银衣?” 她心下愈发好奇,不由自主的喃喃着,仿佛听到她的呢喃,那竹阁的座主猛然抬头正看向叶娴所在的方向,叶娴一惊,好在遮住自己的帷幔足够厚,况且自己的衣服一身蓝,早就与这帷幔融作一体,应是没看出来。 但是被这么突然一下打断思绪的叶娴再也想不起来自己想干什么了....... 那人,好像心里的那个人...... 她强制自己不再去想,甩甩头将那人丢了出去.... 管他死活...... 不知过了多久,专心嗑瓜子想事情的叶娴回过神来,白朗又凑了过来自觉的钻进怀里,安安静静的打着呵欠,楼下的喧闹又在那一瞬间低迷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死死盯着那放置拍卖品的高台。 那才是这场拍卖会的压轴! 被三个彪形大汉抬上拍卖台的那块珍贵的金丝楠木雕上,彼岸花,三途河,叹息桥栩栩如生,孟婆赠汤,流连的魂魄,三步两回头的怨鬼,肉眼可见。 这般稀世珍品却无人问津,人们只在乎那上面与之完美融为一体的五支济世令! 纯金银压制薄如蝉翼的令体上,以金丝镂空了彼岸花,层层嵌刻之间,一只凤凰若隐若现。 这便是世人不惜一掷千金趋之若鹜的能够让帝医登门治病救人的令牌,她每医治一人便收回一令,一支济世令,一条人命。由于帝医性情孤僻怪异,每次到访必将遣掉所有旧府侍卫换上自己人把守,正因如此,想要帝医上门,就要做好由她接管府邸的准备,也因如此,帝医的真实样貌没有多少人知道。 但即便有着风险,济世令依旧千金难求..... “本次拍卖的压轴拍卖品,相信它的价值不必老朽多言,各位请吧。”孟久多少也是久经商场,入眼的世间名贵不计其数,但这般让人疯狂报价的东西,济世令是独一件的。 语音刚落,大厅里便随着起了报价声,越来越多的人紧随其后,唯恐落后错失良机。 “呵,”叶娴心情极好的荡着小脚丫,蓦然发声:“玄蝶,你觉得这支济世令能报价多少?”眼下楼下的报价已然上了万两黄金,“......属下不敢过多猜测....”玄蝶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又要挑逗自己,硬生生的拒了这个话题,“噗嗤,”叶娴笑呛,玄蝶知道眼下这些人的身家背景已经被她查的清清楚楚,多少人急需这枚济世令,多少人抢得起这济世令,她心中有数。主仆二人正想着,楼下第一枚济世令价格以三百五十八万两黄金被雨霖阁三楼天字号宝轩的苍澜官员拍下。 叶娴眯了眯眼,看来自己在苍澜下的饵,已然快到了收获的时候了。苍澜那昏君竟然还知道来江湖寻求帝医的帮助。 她冷笑一声,心道是:“这当真是个引狼入室。” 眼下对济世令的竞争激烈程度绝不亚于以前的两场,参与济世令竞价的达官贵人江湖富豪,哪一家没背着条拿参汤吊着的人命。 所有人都下足了血本,可也是抵不过那价格的直线攀升,由争吵演变成蓄势待发的敌意,一群江湖自认豪爽仗义的正人君子竟是在这不大的雨霖阁不顾形象的打骂起来! 竹阁中依旧安安静静,寂静的让人如坐针毡。梅阁黎叶啜着小酒安心的看热闹,一边和轩辕陌指认着丑态百出的所谓江湖名士。兰阁和菊阁见此丑态纷纷摇头,自觉的江湖浩气不存。君子阁里,唐老盟主冷眼观战,不予置评。 混乱中,孟久为了维持秩序,没能注意到一道灰色的身影悄悄摸上了拍卖台,一只手悄然伸向金丝楠木雕上火光映衬下金光闪烁的济世令。就在即将得手的刹那间,那人突然惨叫一声掉下台去,惊动了正在拉开各个帮派的孟久和雨霖阁侍卫。 瞬间,全场安静下来,所有眼睛都盯着那个偷济世令的人。“谁?是谁?!”那人惨叫着,右手手腕上,血液汩汩的冒出,一枚带血的金瓜子从他衣袖上滑落,眼尖的人都发现,这枚金瓜子,实际上是无比准确的断了他的手筋!这种力道和精准,是为高手中的高手! 那灰衣男子不断哀嚎着,直到有侍卫在孟久的眼色下上来将他押走,突然那男人暴起,不服气的挣脱两个侍卫:“是谁干的,出来!敢做不敢当?!敢断我手筋,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不知这闹剧何时收场。 突然,又有一枚金瓜子带风而来,直接崩掉了那男人的门牙,连带着舌头也被金瓜子所带劲风伤到一二。那男人后怕的闭上了嘴,却也掩不住满脸鲜血的滑稽可笑。 “聒噪。” 惊诧之时,一个清冷的女孩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抬头追寻,却见那声音来源,竟是五楼雅阁! 淡蓝色的帷幔似是回应一般飘逸着落下,遮住了勾栏上坐着的人影,模模糊糊中,没有人会看错那隐匿其中的银色冷光。 “时月蝶玖吗?” “好像是......” “不会吧,那魔头怎么也来了?!” “时月蝶玖竟然在五楼雅阁?!”“帝医会不会也来了?” “噬月蝶和帝医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这拍卖行好像就是挂着时月蝶玖的名号?!” 人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一时间都忘记了摆在台上待价而沽的四枚济世令,直到二楼地字号海阁之中,一个灰袍白发老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引得所有人都注意过去。“剑门三长老,啧,莫非贵门的本家弟子都是这般做派?” 那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全场又是鸦雀无声。时月蝶玖,这个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名副其实的冷血无情杀人如麻蛮横不讲理嚣张跋扈,落在她手里的人只求死不求生。 那老人恼羞成怒的捂着自己的腰,凭感觉冲五楼一个方向叫骂:“时尊主,暗器伤人算何本事!”怒气冲冲的声音一次次的回荡在大厅里。 楼上沉默..... 楼上终于又不负重托的传来略有无奈而好笑的声音:“三长老,您看哪儿呢。” 只见众人紧随三长老一同看去的相反的方向帷幔突然飞扬如帜,一抹蓝色的身影飞扑而下,利落的落在楠木之顶,如鸥点水,如鹤独立。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如此之近的,而且是自己还活着的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见到时月蝶玖...... 剑门三长老一见出丑脸色爆红,却又怒不敢言。时月蝶玖终于现身,却是随之而来的,笼罩全场的无形威压! 那明明还是个稚嫩的黄毛丫头! 一身繁杂的水蓝色华服,厚重而华美,足踏一双蓝色水缎面,缀着珍珠铃绣着帝王蝶的玲珑靴,泠泠作响。华服上大片缎面银丝掐线翩翩飞舞着无数的蝴蝶,宽大的水袖,飘逸的缎带,蝶兰花香萦绕厅堂。三千青丝两只月牙银簪随意挽住,冰冷的面具下,那双清冽的眸子平淡无波,冷冷的俯视众人! 她的怀里,一只波澜不惊的白毛猫儿抬起头,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晶蓝的眸子眯了又眯。 “你说本尊暗器伤人?” 冰冷的语气,威胁十足的回响在所有人耳边,“你!.....你你你你你.....”剑门三长老实在是没想到她真会在如此多的人面前现身,此时又是一阵腰痛。“弟子行窃,师之过也。”话音刚落,三长老的左手血花飞溅,“啊!”惨叫声刺耳,满地鲜血吓坏了在一旁的剑门女弟子。 “时月蝶玖!再怎么说剑门长老也是你长辈,不可无礼!” 地海阁旁边的地宇阁中,刀门长老吹胡子瞪眼呵斥道。 “长辈?”叶娴的唇角微微翘起,冷哼一声:“少在本尊面前倚老卖老!” 瞬间在场的十二长老面色阴沉,这个江湖魔女,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苍澜篇 第七十六章 教训,愚蠢至极 “长辈?哼,少在本尊面前倚老卖老!” 在场的十二长老脸色瞬间铁青却又不好发作,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见时月蝶玖脆生生的声音一一数落开来:“十二位长老好威风啊,随心所欲的无视长老会的规矩,十二个长老一同向挑战武池的血凤凰出手,也当真是拉的下老脸!” 瞬间,雨霖阁炸成了一锅粥,只见十二长老气结想要上前拼命以挽回尊严,纷纷被自家子弟拉住。“呵,这就气坏了?本尊还没说你们堂堂十二长老被帝医完败呢,居然还能恬不知耻的让血凤凰对外保密,任由她被质疑三年之久!好一个十二长老,也配?” 血凤凰一人完败十二长老的秘密被大白,在场的所有人如炸了锅一般议论纷纷。四楼的诸位还是相当的沉稳,毫无冲动,只是作壁上观罢了。 “啧,一点也不像了.....”梅阁,依旧是一身宝蓝锦袍的轩辕陌笑着端起玉杯,里面清澈的药酒淳厚而药性十足,活络通脉,当真上上品。他安安静静的打量着楠木上傲然而立的女孩,一直见到她完好无损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在得知她受了重伤生死不明一直吊着的心这才得以放下。 “不像?”桌案对面那长的异常欠扁的月牙白袍男人挑眉一笑,朦胧间,眉宇竟有些许神似令狐娴...... “何来不像?” 轩辕陌慢慢饮完杯中酒,缓缓道:“王府里,她可没有如此之重的杀气....” 黎叶轻哼,垂眸:“身在江湖,连这点威慑力和自保能力都没有的话,”他仰头一饮而尽,“会被吃的连渣渣都不剩。”“你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吧,”黎叶特意将他邀来这雨霖阁,只怕是有些东西,他早就知道了......“你真是能为了你那皇弟操碎了心,”他瞥了眼轩辕陌,后者无奈一笑,低着头不再说话,“我在想着,既然时月蝶玖会出现在血凤凰的拍卖场上,必然关系不菲,想必会因着你,少掏些银子拿到济世令。”“呵,”轩辕陌苦笑:“逸迁,这你怕是失算了.....她,早就和玖月闹掰了....从此两人形同陌路。”“嗯?不会吧.....”黎叶虽轻挑,却是个对男女之事唯恐避之不及的纯情公子,闻言,略有头疼的挑眉:“你可知这是三年来时月蝶玖第一次出现在血凤凰的拍卖会上,若非不是因为这等变故余情未了,她又为何故意现身?”一句反问问的轩辕陌哑口无言,毕竟谁也猜不到时月蝶玖出现在这里的因由。 真的是余情未了吗,既然这么放不下玖月,又为何执意离去......想到自家弟弟在王府那颓废的样子,真为这俩感到着急..... 黎叶不再烦他,转头看向拍卖台,那抹水蓝,莫名的让他焦躁却又兴奋,想去亲近她,接近她,认识她,保护她...... 却又莫名的感到卑微...... 竹阁里,黑衣鬼面男人毫不在意这边的局势,却在不经意扫了眼时月蝶玖之后,本在品酒的手一顿.......那女孩儿怀里,那只雪白的猫儿,晶蓝的眸子直直的对上他....... 他蓦然心口微痛,这人,这猫,时月蝶玖到底又是什么人..... “时月蝶玖,莫要血口喷人!” 正是剑拔弩张之时,一抹白影身形迅猛的从四层楼阁里窜出,剑光闪了众人眼睛。“萧远,不得鲁莽!”紧随着一声苍老而急切的阻止,却也没能让那头脑一热的白衣男人回头。 长老声音堪堪落地,便听到了剑断之声,响彻八方。时月蝶玖手指夹住剑身,柔劲碎了宝剑,那男人也被一股劲风带去近身。眼前女孩幽幽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传遍了大厅。 “不识好歹,不自量力,不知死活,不成大器。” 萧远身形急转,如同坠鸟一般被近身的那一掌拍向阁楼石壁,紧随其后的还有他的断剑,瞬入其颈,将他钉死在墙上,死不瞑目。 “愚蠢之极。” 一番刚刚引起波澜的争斗不过五息,便被时月蝶玖手刃,几乎是一瞬间,那柄好剑便被断刃,依旧是时月蝶玖的左手,依旧是她所钟爱的断颈取命,身形之快,无人能及! “谁家的?没人要本尊扔乱葬岗了。”她依旧语气平淡不知喜怒,毫无感情的眸子淡淡扫过四楼菊阁。 “好强.....”黎叶眯着眼睛喃喃道:“不知她对上老娘,谁会更胜一筹.....” 廉府长老廉颍心疼,这萧远是他认定的入门弟子,没想到在时月蝶玖手下不过半招便一击致命....但问题是还是萧远自己去招惹这女魔头,若处置不好,定会招惹不少事端。强压下心火,廉颍抱拳,向时月蝶玖赔礼:“时尊主,孽徒不懂礼数,冒犯了尊主,还望见谅,现下那孽徒已被驱出师门,还望时尊主大人有大量......”不管怎么处理,只要是不给廉府招惹事端,就算将弟子驱出师门也无妨。“哦?”廉颍还没说完,时月蝶玖便打断了他:“弟子惹了事,做师傅的倒是先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调笑的语气,让所有人心生不详,廉颍额头冒汗,心里暗道是这祖宗莫要再追责....... “当真是不仁不义之楷模,无责无能之标杆啊。” 见此事恐怕得不了善终,廉颍看向了兰阁的川府长老求助。川府长老江皓微微点了点头,右手扶剑,剑身出鞘。 “时月蝶玖,莫要欺人太甚!!” 廉颍恼羞成怒,直接执剑杀了过来!与他同时的还有川府江皓,刀派十二长老会五长老曲桦和铁棍流掌门十二长老会六长老赵旭。 在场众人心里一紧,虽说帝医可以以一敌十二长老的合攻,也不代表这时月蝶玖也可以对付得了四位长老的针对! 竹阁里银衣将酒杯掷于桌上,心里有冲动想要冲过去将她护在身后;梅阁里轩辕陌没想到事态会变成这样,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唯有黎叶和武林盟主唐老家主淡定的坐在那里品酒看戏....... 两剑一刀一棍,十成十毫无收敛的内劲,四位长老杀气腾腾,明眼就能看出这是铁了心的想要打压一下这江湖女魔头的嚣张气势。却不料时月蝶玖笑盈盈的对上,扬手之间竟是稳稳抵住了那势不可挡的四股杀气。 怎么可能!!! 岂止是四位长老内心震惊,就连在场的所有来客都心下一震,现在的后辈都如此强悍了吗?!! 见状,银衣压下心中的急躁,掩饰了自己方才的一丝冲动,视若无睹的坐在那里,却暗地里关注着战况。黎叶大肆嘲笑了一番轩辕陌的紧张和失态,懒懒的解释道:“时月蝶玖被称为江湖第一魔女可不是瞎传的,她杀人如麻,没有人能从她手下逃脱,想打压她?也得有那本事不是。” 那女孩的笑容正对上四人怒目,左手中,一柄削铁如泥的秘银匕首闪着冷光,匕首之上的力道,竟是四人都无法撼动的!! “方才晚辈说的什么,四位长老莫不是年纪大了耳背?” 她开口道是晚辈,却丝毫没有晚辈的谦让尊敬,手下亦是寒光凛利,欺身而上。 她右手抱着的白猫似乎不耐烦的挠了挠她的衣袖,精巧的“噬月”如若游龙,虽比剑体短上三寸,气势却丝毫不输于宝剑。 “看来四位是真的需要晚辈再重复一遍啊......” 那匕首似乎是瞬间变了一变,眼前只剩下残影,难以捕捉,似如活物,内力猛增!瞬间,四位长老身上不知何时被袭击而血花飞溅,丝毫不知如何抵御! 一人一口老血喷出,剑飞刀走! 四人狼狈的摔在地上,那女孩淡然的收了匕首,避开血污,悠悠然又落回了金丝楠木雕顶,傲然俯视着平日高高在上此时形象不堪入目的四位长老。 “不识好歹,不自量力,不知死活,不成大器。” “愚蠢至极!” 朗朗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阁楼上空,狠狠地嘲笑着在场的十二长老。 “......决人之凡.....” 江皓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缓缓抹掉唇角的鲜血,犀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木雕上的女孩,缓缓道出方才她惊艳一击的名字。不仅是他,在场的十二位长老都认出了这剑法...... 不错,这是剑法! 是十二长老见识过的如若梦魇的剑法。这是帝医血凤凰所创的《九决三判》剑法,配以她的可以堪称是凶剑的宝剑“流华”,在当年武池之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仅仅一招重创十二人! 可如今,时月蝶玖为何也会这帝医独创的剑法,又是怎么能运用到匕首之上! “你究竟是何人,”大长老川府江皓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魔头,沉声问道。“正如江长老所见,本尊不过应友人邀请,在此看场子罢了。”木雕上的女孩面具下的眼睛弯弯,微微抱拳,方才有了些江湖礼数,笑意盎然。 能邀这位嚣张跋扈阴晴不定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堂堂尊主当个看场子的,还是帝医拍卖会的场子,不用猜都知道时月蝶玖口中这位友人是谁..... 四位长老面色一变...... 所以说这位祖宗出来是清场子的?! “你这弟媳,不简单啊,”黎叶咂咂嘴,挑眉看向轩辕陌,能跟帝医关系好到如此地步,还能在江湖经营发展势头极猛的噬月蝶,这已经不只是武功高低的问题。轩辕陌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看见黎叶酒杯停滞在唇边,似是呆了一般兴趣盎然的盯着叶娴,微微皱眉:“咳,逸迁,朋友妻,不可戏。” 黎叶回神,略有羞恼:“她又不是你媳妇,我可是和那位王爷不熟好吧!” ....... 被轩辕陌盯紧了,黎叶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与之对视的眼睛,又见杯中酒已然饮尽,气结的撂下酒杯。 “怀玉!把本少主的醉罗汉满上!” 苍澜篇 第七十七章 交易,坑兄弟 “怀玉,把本少主的醉罗汉满上!” 黎叶恼羞成怒......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位时尊主....... 只觉得那人,异常的亲近,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孟久笑盈盈的走出来圆场,各给了各的台阶下,寥寥几句化解了尴尬。对着在座的诸位作揖道:“各位豪杰贵人,咱们雨霖阁挂的是时月蝶玖尊主的名号,卖的是帝医血凤凰的药,至于东家,是两位主子合作而立。还请诸位在场遵循咱们雨霖阁的规矩,寻衅滋事者会被拍卖会永久废除资格。” 一番话,全场寂静下来,没有人敢再在风头上闹事...... 永久除名,便是永远都不能参加拍卖会,永远都不可能再用到帝医的药,更不可能得到济世令! “哼,”那女孩儿眼神横扫全场,威胁一番,秀足轻点,飞身欲返回五楼。却是迎面袭来一个玉酒杯。 她眼神一凛,稳稳接住,里面被恶意斟的满满的美酒未洒一滴。 杯中酒在阁内灯火下波光粼粼,清冽醇香。她一饮而下,回味得咂咂嘴:“好酒,不愧是江南名酒醉罗汉。”她淡淡的瞥了眼四楼飞出酒杯的梅阁,微微一笑。 “蝶星使!”她挑衅似得朗声一唤,“替本尊,将那敬酒之人,请上来!” 末了意味深长的加重的语气,竟是让轩辕陌脊背一凉,生生出了汗,他看向身边扔出酒杯的罪魁祸首,只见那邪肆的狐朋狗友也正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轻轻一指:“你去哦。” 拍卖会有惊无险的度过一段波折又继续进行下去,剩下的四枚济世令被一一报价。竹阁银衣冷眼看着对面梅阁里,被请上五楼的轩辕陌,眼眉低垂,鬼面后不知何貌。“走吧。”一声令下,数名守阁的黑衣鬼面竟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雨霖阁,没有惊动任何人。 “弟媳好雅致。” 五楼玉轩,未见其人,先闻恼人之声。轩辕陌刚从门口处瀚海阑干屏风之后转出来,迎面便飞来玉杯直奔面门....... 轩辕陌不得已急急地转身,堪堪接过酒杯,劲风之狠厉,让里面的酒微洒,沾湿了他的袍角。 “本尊与苍澜苍雪王爷已无半点瓜葛,苍景王自重。”雅阁里,那个冷淡的女孩声音响起,紧随着守着雅阁的侍卫也面色不善。轩辕陌尴尬一笑,“开个玩笑,莫要当真.....”见她恼怒,他急忙改了口,快走两步,终于见到了今日出尽风头的小女人。时月蝶玖懒散的倚在贵妃榻上,左肘支撑,右手提着一串奶提,那只白猫温顺的窝在她的手肘旁,那女孩未加粉饰摘掉面具的倾国面庞阴霾笼罩风雨欲来。 她的左右手,以保护的姿态站着两个同样面色不善的人,警惕的盯着轩辕陌。 轩辕陌一下子面对三人,压力有点大的顿了一顿,还是梗着脖子问出来:“叶小姐,真的不会再回去了吗?玖月他.......”“回去?”还没等他说完,玄蝶冷笑一声打断他:“回去?再让我家主子回去受辱吗?苍景王爷,你可知道这一次我家小姐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险些就回不来了,昏迷了四天三夜,连后事都安排好了。主子不是外面传的乡野村姑,也是从小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哪受得了这般折磨。这一番,没掀了你们苍雪王府你们就感恩戴德吧!”玄蝶一想起那四天里提心吊胆就怕叶娴真的就一睡不醒,想起她经受的折磨,滚烫的体温,不由得一阵心疼,眼泪随着在眶里翻滚。见这苍景王还喋喋不休,没忍住破口回怼! 叶娴微微皱眉,不知该说什么。直到玄蝶发泄完了,才缓缓道:“不可多嘴.....”轩辕陌更是无言以对,这件事本来就是自家弟弟的过失,让叶娴委屈了,但是一想到玖月在她失踪后茶不思饭不想颓废的样子也是一阵纠心。 “玖月他....很想你,因为饮食不振染了风寒,重病不起......” “王府,不是还有个帝医呢吗。”叶娴轻笑,捏了提子往嘴里塞。 “那是假的啊!”轩辕陌气结,不知这位到底在别扭什么。 “呵,”贵妃榻上的女孩气笑了,无奈却又苦涩,目光闪烁不知在看什么。“他也知道是假的啊.......” 他明明知道那帝医是假的,却仍是选择去相信一个明知是假目的未知的帝医,也不愿意相信她这个已然结为夫妻的王妃....... 这算什么....... 讨厌欺骗? 其实是,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吧。 自嘲的轻轻摇头,“本尊想救他,但是本尊,呵,从来都没有进入过他的心,何谈感情。”突如其来的吸引,却在最后飞蛾扑火,撞了个满身伤痕,也只能自己默默舔干血迹,重新开始。 轩辕陌一愣,回想过来只想锤死自家九弟。 雅阁里瞬间陷入了死寂..... 直到打楼下上来孟久前来汇报五支济世令的拍卖情况这才打破尴尬。“小姐,济世令已经全部发出,还请小姐过目。”孟久毫不知情的笑盈盈走进来,将案录交给叶娴。“多谢孟伯照顾了,”她接过来,向孟久道谢。“哎,应该的应该的,那,老奴下去张罗香料的拍卖了。”孟久颤悠悠的下了楼,不曾分给轩辕陌一个眼神。 玄蝶凑过来扫了眼案录上的收入,满眼都是几百万几百万的金子,“哇,单黄金就五千九百万两!” .......巫蝶翻个白眼,“切,出息.....” “呵,”出乎意料的是,叶娴竟然也满意的笑了一笑,“苍景王,黎叶可没有帮你拍下济世令呢.....” 轩辕陌一僵,他本次来便是冲着济世令来的,如今他被叶娴带到玉轩,本以为黎叶会帮他竞拍.....现在可好,一支济世令都没拿到,玖月该怎么办....... 叶娴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见他一时窘迫,暖心一笑:“不过,凤凰姐姐倒是之前赠与过我一支济世令,一直以来在我这里存放。”她从怀里顺出一个扁扁的红木盒,繁杂的镂空雕刻古朴而贵气。轩辕陌心中窃喜,果然叶娴还是会心软,不会就此不管轩辕澈的...... “那.......”“哎,本尊可没打算白送。” 叶娴语锋一转,却是计上心头,看那如猫儿偷腥一般的表情,玄蝶和巫蝶便是知道又一个倒霉的人被瞄上了。 “啊啾!”“少庄主,入冬了还如此任性,当心真得了风寒!” 梅阁里,怀玉抽抽嘴角,终于在黎逸迁打了第八个喷嚏后将手里的披风披在黎叶身上。“怀玉,你说本少主没有帮他拍下济世令,他会不会生气?”心里难得有所愧疚的黎叶,在一丝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之后,终于一本正经的问起怀玉。“少庄主,轩辕公子哪是如此小气之人。”怀玉烫了醉罗汉,慢慢替他斟酒。“嗯,倒也是。” “什么条件?” 轩辕陌无奈,只得问道,“诺,”叶娴不知从哪里捞出来一沓订好的文契丢给他,“把这个签了,济世令归你。”“这么简单?”轩辕陌将信将疑的接过文契,疑惑的看了眼叶娴。“噗,景王爷还是仔细看看再决定签不签吧。”玄蝶笑道,自是知道那文契上写了啥。 果然,等轩辕陌把文契一目十行的看完,脸都憋绿了........ 叶娴根本不针对他,因为这王爷身上可没什么利用价值,可是这位王爷所结交的挚友黎逸迁可就不一样了。天火山庄少庄主这名号可不是挂名的。 “这........” 说好听的这叫合作契,不好听了都可以说是黎逸迁的卖身契了..... 要天火山庄永远无偿给时月蝶玖提供情报,还要黎逸迁无偿为时月蝶玖做任何五件事,不仅如此,天火山庄还不能抢时月蝶玖的生意,不能阻碍到时月蝶玖的任何活动.....一切都与他无关,矛头直指天火山庄,而且还是点明了帮的是时月蝶玖,与噬月蝶无关,这样,天火山庄就算想找茬也找不到噬月蝶身上......更直戳心的是.....时月蝶玖可以完全随心情说任何噬月蝶的活动都有自己参与.... 这当真是要憋屈死黎逸迁的节奏........ 黎逸迁的傲气他了解得很,天火山庄强大的势力和黎凡的溺爱,养成了黎逸迁一点亏都不愿吃的脾气,更何况屈居人下......这种文契所要求的,比杀了他还难受...... “叶小姐.....能否.....再换一些约定?”轩辕陌一脸难为情,一边是亲弟弟,一边是挚友,都是难以取舍,难以背叛...... 叶娴微微一笑,将济世令推到桌案文契旁,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轩辕陌脸色微僵,终是败下阵来。“罢了....”为了自个儿弟弟,就委屈一下黎叶吧....再者,凭黎逸迁的本事想要赖账还不容易....轩辕陌想了又想,终于咬了咬牙,持笔写下了自己和黎叶的名字,盖上印章...... “叶小姐可还满意?”他无奈的将文契还给叶娴,那女孩略有得意的欣赏着那两个签名和印章,满意一笑。“这是另一副页,烦请苍景王交给黎少庄主,并转告他,”她邪肆一笑:“合作愉快!” 轩辕陌苦笑,收好了副页,玄蝶奉命送客,颇为客气的引路:“王爷这边请,”“叶小姐,小王.......”轩辕陌欲言又止,终是作了一揖:“告辞........” 玉珠所坠水帘叮当作响,随之沉入静谧..... 而四楼梅阁,却是炸开了锅! 黎叶抓狂的看着桌上的白纸黑字,哀怨的看向搭着眼皮装无辜的轩辕陌...... 江湖上都知道噬月蝶势头极猛,已经隐隐直逼六尊,他不信天火山庄能查到的,噬月蝶会查不到!那这样想,这位向来名声狼藉的时尊主所要求的帮忙.......十有八九都能磨掉天火山庄的皮! “轩辕兄,”坑兄弟都不带这样坑的..... 苍澜篇 第七十八章 来客,青林血海凤栖台 “轩辕兄,”坑兄弟都不带这样坑的啊...... 他不过是认为,既然时月蝶玖将轩辕陌带去了玉轩,怎么也会念及旧情赠与一支济世令,再不济也可以买,他没必要跟楼下那群疯狂加价的疯子抢济世令。没想到时月蝶玖竟然搞了这么一出.... “唔,”玉轩,叶娴扔下毛笔,吹了吹那封龙飞凤舞墨迹未干的信,将它叠好收入信封。“诺,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天火山庄的黎少主,顺便代表本尊问候他老人家一下。”那人儿笑的阴险,就连抱着她袖角玩的白朗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玄蝶领命离去,她伸个懒腰随手抱起白朗:“在这雨霖阁折腾半天了,也该回去逗逗穆清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想我没。”咕哝着,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巫蝶看愣在原地,直到叶娴走到了楼门口嘱咐他:“看住场子,有人再敢闹事,直接丢出去。”“是!” 时月蝶玖前脚刚走,那封信便被送到了黎逸迁手里,本来就为那十分不平等条约抓狂发疯的黎逸迁在看到玄蝶之后再次犯病...... 不甘心是不甘,但也不算受制于人,黎逸迁本来有意请自家老娘出山解决这麻烦,可转念一想,先别说请不请的动,就黎凡那脾气,不借机狠狠损他一次他都怀疑他娘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罢罢罢,他也确实该尝试着应付像时月蝶玖这种棘手人物了.... “时月蝶玖!!本少主迟早有一天要宰了你!!!” 即便对时月蝶玖的信中话有着十二分的心理准备,但向来修养良好的黎少主还是在看完信之后忍不住爆了粗口。 时月蝶玖居然让他去查鬼巫!!! 这是什么人想不开想去招惹与他天火山庄并列六尊之首的鬼巫!! —— 清晨的血殇谷空气清新的紧,寂静而安逸。悠悠然回响着的笛声,唤醒了熟睡中的山林万物。百鸟翘首,相互和鸣的展翅,聚向那悠扬的源头,盘旋在半空之中,如若百鸟朝贺。林中百兽,也悄然临近那片血红色的花海。 山林里突如其来的百兽晨起,和那令人沉浸的响彻山谷的笛乐,令谷口处的一行人为之停顿片刻。为首的鬼面黑衣之人,眸光闪现,面具下的脸,现出欣喜地神色,若有所思的看向前方的路。 凡是前来私自访问血殇谷的人,非死即伤。在谷口,血凤凰亲自设计的四象阵,万铃阵,截住了各种想方设法的入谷之人。现在的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破此二阵! “走!”但是,血殇谷就在眼前,此番,他不能白来! 人一旦入了阵法,悦耳而急促的铃声便猝不及防的响彻山谷,这便是帝医独创的万铃阵,与四象阵相辅相生,细如发丝的冰蚕丝为引线,一条之上系以数千的银铃,风过不动,人过便引之骤响,而且难以令人发觉阵眼所在! 铃声响起之时,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一变。谷中,水天一色的侍卫忙而不乱各司其职,正在逗弄穆清起床的季枫听到铃声马上出了庄子前去查看哨岗。唯有那庄园楼阁之后的血色花海内,悠扬山谷的笛声,依然如旧。 “莫要再闯阵了,不然你们会命丧于此的!回去吧!” 庄里的侍卫已经前去谷口阵前警告闯阵之人,季枫登上哨楼,远远的一片毒草原野上,几个黑衣人在艰难的移动着。 为首的黑衣鬼面男人抬头顶着太阳看向喊话的人的方向,遥远的距离让他一阵纠心。这四象阵奇乱无比,哪怕这些草药他都识得,却根本找不到其中的规律,更何况是生门!倘若他和他的人继续在这阵中纠缠,只怕是真的会葬身在此。无奈道:“‘鬼索’银衣,求见帝医姑娘。” “呵,”哨楼上,季枫听到轻笑:“想见帝医的多了去了,你以为帝医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吗?!”“可是公子,鬼索说,他是应一位故人所托前来拜访帝医。”前来回话的侍卫为难的说,“故人?什么故人?” 山谷里的笛声戛然而止,百兽散尽,群鸟惊飞。湖边的近侍哪怕见到次数多了,此时也还是满心震惊。湖心的亭子里,那人轻轻回了一句:“带他来见孤。” 其他人被勒令休息在水天一色的外厅,只有银衣一人被准许进入水天一色。“多谢公子通融,”银衣不收鬼面,不卸腰间长鞭,肃杀之气丝毫不收敛。“呵,在下是帝医大弟子季枫,奉主之命而已,巫主客气了。”季枫毫不在意那点威压,面色微笑,煞是有礼。但是闯荡江湖的人,多少都听说过这位“鬼索”的传说。 恐怖程度比江湖魔女时月蝶玖还高上不止一个档次...... “请随我来。” 一路牵引,银衣心底无不赞叹水天一色的富丽堂皇,依山而建的庄子别致精巧,随处可见的名贵草木茂盛葱郁,暗流浅溪蜿蜒清澈,宛若人间仙境。 山庄之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清幽而寂静,风过飒飒,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小径尽头,一片血红的花海彻底充斥了银衣眼帘,包围着的一汪湖水,水面无桥无桩,平白以白玉雕的莲花为座,引起一台玲珑的小亭,四面支撑的柱子状若飞天之凤,亭顶雕以花枝盘饶,火红的帷幔在湖上飘逸着,倒影异常耀眼。 几阶祥云白玉直接引入水中,如此而独立。亭内没有桌椅,唯有一红木矮桌,左右各一罗锦软垫,桌上书页为风摇曳,半盏清茶悠悠飘香。 银衣一眼便看到了那抹血红的身影,娇小而纤弱,宛然倚着凤凰柱子,手中一支血色玉笛晶莹剔透,一看便是稀世之宝,笛端缀着红丝所系的玉环,丝绦飘逸。另一只手似握鸟食,数只金雀儿叽喳着落在那只白皙的手上争食着,异常和谐。 “帝医姑娘,”银衣轻声唤道,霎时间鸟雀飞尽,池中的锦鲤也甩尾一哄而散。“你惊到它们了。”清幽的声音自湖心传来,半分无奈,半分幽怨,血凤凰轻轻将手中碎米撒入池中,引得锦鲤又聚集过来争相食之。她系上面纱,轻轻将玉笛放置在凤凰翅膀间的支架上,走向桌案,缓缓坐下,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插曲。 “好一个为故人而来。”她温婉的端起茶壶烫茶,嘲讽道,“不知是哪位孤也相识的故人,能让‘鬼索’亲自来见?”“哈哈哈哈,”银衣爽朗一笑,眼中迷离。“故人之托为后,自是也想先人一步见识一番帝医英姿。帝医姑娘不请本座喝两杯?” “请便,”血凤凰扬扬手中玉色茶杯,“只是以茶代酒,凤栖台从不备酒。”银衣面具下唇角微扬,飞身施以轻功,略过水面,登上凤栖台。“原来此地凤栖台,帝医好雅致!” 凤栖台上更是低调的奢华,无处不透着贵气,独特的地理位置让这里弥漫着彼岸花浅浅的香气,隐隐约约间掺杂着另一番味道。 “帝医姑娘果然与时月蝶玖少主情同姐妹,” 银衣似乎很是精通香料,竟是一下便嗅出了蝶兰花的香气。血凤凰浅浅一笑,不惊不慌不卑不亢:“小玖昨日在雨霖阁大打出手的事,孤已知晓,不过,似乎并未波及银座主。”她抬眸,自下而上探究的眼神盯着银衣,让他不由得心下失了一拍。“这倒不是,本座是为另一帝医可能会在意的人而来。”“既是可能,为何还如此肯定?”银衣平静的接过茶盏,里面是王朝的特产千蝶雪,茶如其名。雪白的茶叶细碎而味清,如翩翩起舞的白蝶又似飘零而下的飞雪,入口甘甜清冽,提神醒脑,乃是茶中上上品。 血凤凰依旧悠悠的斟茶,未曾正眼看过那银衣一眼,银衣也不在乎,大大咧咧毫不客气的坐在她对面的罗锦软垫上,轻啜茶水。“不知帝医可否知晓,现下江湖传的热闹的,苍澜王府的假帝医?”他试探道,眼神小心翼翼的透过鬼面紧盯血凤凰的表情。“.......”对面的人抬眸,毫无波澜的眼睛直对上面具后探究的眼神,“关乎孤名声的人,孤怎可能不知?”银衣眼睛含着笑,“那阁下可知,同样传遍苍澜的,失踪的苍雪王妃,叶府义小姐叶娴?”“呵,”血凤凰轻笑,“孤倒是不知,银座主现在最喜好这些传闻八卦。” ....... 被强制喜欢这些八卦的银衣艰难的找回自己试探的思路:“实不相瞒,本座此次来,是来寻找这位叶小姐的。”“那座主可是找错地方了,既是叶小姐,应是去叶府追寻才是。”血凤凰手下不经意一顿,随之泰然。“叶小姐与时少主关系匪浅,而时少主在昨日拍卖会后去向不明,本座只好前来血殇谷寻帝医姑娘问上一番。若帝医姑娘实在不知,不妨请时少主出来,本座问她便是。”眼前的银衣俨然一副无赖样子,大有问不到这位叶小姐誓不罢休的样子。血凤凰直直的盯着他,危险的眯起眼睛。“孤倒是还没有问银座主,那位故人是何等故交?” 她可不记得有认识这位鬼面修罗....... 但是,他又是因何知道了叶娴,又是因为什么,发现了叶娴与时月蝶玖的关系! “说起来,帝医也定不陌生。”银衣将茶水饮尽,又推过去讨要了一杯,缓缓道:“苍澜苍雪王是本座.....” 对面的小女人警惕性抬头,死死盯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敢置信,直到银衣恶劣的大喘气说完剩下的:“的拜把兄弟。” “咔擦........” 对面的女人淡定的将手中碎瓷片挑出,收到一旁的茶盘里,拿手帕擦干净手掌的鲜血。 待到这一系列威胁感十足的动作做完,那人眼神一挑,冰冷无比:“所以,阁下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何?” 苍澜篇 第七十九章 缘分,思念成疾是吧? “所以,阁下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终于血凤凰显示出了敌意,颇有送客的打算,银衣也不好再隐瞒下去,只得坦诚相告:“弟媳跑了,苍雪王思念成疾,只好出来帮他寻他王妃咯。” 轩辕澈思念成疾一病不起这个梗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此时听到跟没听到一样淡定的不能再淡定,唯让她心底炸毛的是.....什么叫她跑了?! “呵,”心底炸了毛,面上的冷静也懒得去假装,冷笑一声,话里带刺儿道:“银座主还真是为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啊。”不料眼前的人厚脸皮程度出乎她意料,只见他明显是笑了一笑,“多谢帝医夸奖,不知现在这位叶小姐在哪里?本座想见见她。”“哼,死了。”“死........死了?”银衣本来笑着的脸一顿,不敢置信。 “呵,你以为那假帝医的药是闹着玩的么,”她压下火气,没有好脸色,“引泉,石骨乃为引毒之物确实不错,与抑毒的命修一同入药只会引得毒发,娴儿本就有旧疾,药入三分,旧疾发作,再加上本为毒物的忘魂草,让娴儿濒死昏迷了三日之久。”她顿了一顿,似是咬牙道:“所以,你,还有那狼心狗肺的苍雪王爷,莫要再找她了。” 银衣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严重,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杯中凉茶冰了手也丝毫不知。半晌,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帝医可否告诉本座,叶小姐现在在何处?”“呵,好一个思念成疾,他本人都不在乎,你一个拜把兄弟凑什么热闹。”“我......”“无可奉告,银座主请回吧。”“帝医姑娘.....”“她不想再见到关于轩辕澈的任何人,任何事。”“可是......” 眼见着血凤凰踏上了玉阶准备离去,银衣无奈:“帝医莫非是想放任那位假冒帝医祸乱江湖自毁名声?”“你威胁孤?!”那人终于舍得停下,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银衣,竟是让他刹那间产生了莫名的熟悉...... “不敢,毕竟,软禁了假冒帝医的是在下的兄弟而不是在下。” ...... “呵呵.....”血凤凰被气笑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眼前的人会不会是轩辕澈,但现在看来,轩辕澈那个闷骚男定是没有这般厚脸皮。 见她貌似有所松动,银衣再次开口展开攻势......“此番,苍雪王还托付七王爷前来求取济世令,虽然他重病在床......”“思念成疾是吧.....”不料血凤凰竟然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冷笑着,直盯银衣。“.......”不会露出什么破绽让这小丫头发现了吧...... “那假血凤凰,孤会亲自上门清理,至于苍雪王爷的病,孤会让季枫先去调理,倘若他求到了济世令再按孤的规矩办事......至于娴儿.......”血凤凰也学银衣大喘气学得有模有样,勾的银衣按耐不住。 “看心情。”说完,便脚下一轻,掠水而去,深入了那片彼岸花海。“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银座主慢走不送。” “有缘千里来相会,啧啧啧.......”银衣呢喃着:“本座与你,哪里不是千里相会呢....为何偏要执意离去.....”眼神迷离,似乎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呵,”他轻笑,面下的表情带着分苦涩。“缘这种东西.....”细赏了凤凰架上的那只血玉雕琢的笛子,悄然离去。 水天一色,季枫正百般变着法子诱哄着穆清吃早膳,怎料这熊孩子就是贪玩不肯吃,逼急了吃两口全数给你吐出来........菁菁在一旁看着笑得开心,见一人走进来,扯了扯正着急上头的季枫衣袖。“哎,别闹,这孩子我还治不了你给我吃!” 季枫一回头便怼上了一张放大的冒着危险气息的笑脸........笑的天真烂漫,就像个孩子,但是现在一个两个不符常情完全有能力翻天覆地的孩子搞得季枫再也不相信单纯懵懂的样子会出现在孩子身上了....... 眼前少女独有的白嫩的脸蛋,竟让季枫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个小祖宗才是真的难对付,不爱吃饭的穆清算什么!!! “丫丫......,抱.....抱抱!” 穆清看到叶娴进来,扔下手里一直很宝贝的拨浪鼓,迈开欢快的小短腿步履蹒跚的跑过来。叶娴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穆清又不好好吃饭了是不是?”她娇小的身子略有费力的抱起穆清,示意季枫赶紧喂饭..... “小凰......不...不,小师傅,您有事?”熟知叶娴脾性的季枫战战兢兢的喂着穆清,“一会儿带你去看解‘曲邪’。”叶娴逗着穆清,淡淡的说。季枫一个激动险些砸了穆清的饭碗。他家小师傅说什么?他没听错吧,可以亲眼观瞻帝医解毒现场啊!! 另一边吃饭的天歌玹月莫流三人一听心下一动,期待着这位帝医想起他们,三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同瞅向叶娴,却得到叶娴暗地里一个神秘莫测的小眼神...... 这......这什么意思? 莫流看到这抹眼神瞬间懂了什么,回头继续面不改色的吃饭。留玹月天歌抓耳挠腮..... 一直等到叶娴带着还在得意忘形的季枫前去药房之后,两人这才按耐不住抓住莫流问道,“哈哈,”莫流好笑,“小凤凰那顽皮的性子你们又不是没见识过,明摆着有什么浑水要季枫去趟,自是要先给颗糖哄哄。”听完,两人茅塞顿开,“若是可惜错过,”莫流替侍女收了碗筷,净了手,抱起穆清,“拜在她门下,还怕今后没有机会见她亲手解毒吗?” 医女麻利的准备着一切器物,洛修正在自己房里看书,房门被白钰鲁莽的撞开,引来一丝不悦,“白钰,不可莽撞,”“殿下,帝医要为你解毒了!”闻言,洛修也欣喜的猛然站起,来水天一色调养这些天,一直因为这毒不敢运功,好多天没练剑,手都不适应了。 医女随着进了门,烛火将房间映的极亮,后面两人一人手捧银盏,以药酒浸泡了108根银针,另一人端着两碗清澈的汤药,不知何用。叶娴紧随其后,后面还跟着看上去兴奋至极的季枫。“安置好后,你们都下去吧。” “帝医,”洛修略有紧张的搓搓手,“不必紧张,”叶娴浅浅一笑,“这曲邪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殿下不必放在心上,睡一觉便好了。”.....这......睡一觉就好了?......洛修还没反应过来,叶娴银针已出,直接失了神志。不知怎么,季枫真的见到了叶娴的绝技,竟然心底发慌...... 回神,洛修已经被放倒在床上,医女上前,拿蚕丝帕浸了一碗药汤,替他擦遍上身。烈药上身,发作极其的快,不一会儿洛修的皮上竟是隐隐渗出黑色的污血。叶娴拿针探了一探,针尖未变色,“擦干净。”医女听令又用药汤擦了一遍。这次叶娴没等药效发作,便取了药酒里的针,入了大穴。 “前些日子,我一直给他用药,淡化金菱香对狼玉的影响,”果然,叶娴也没让季枫干看着,尽职尽责的解说起来。“狼玉花本无毒,遇金菱香会转化成狼蛇,你应该不陌生吧。”季枫点点头,狼蛇是大陆十大毒物位列第九的烈毒,人为调制,毒性极烈。“不过,与狼蛇又有些不同,狼蛇的毒更烈,稍微过量便会直接破坏大脑,致人死亡,曲邪只不过是日渐侵蚀,慢慢发作。”她将另一碗汤药顺着银针浸入穴位,以大穴为中心的皮肤开始泛红。“但是,狼玉无法被药化解,只能通过特定穴位刺激后排出。”她将洛修扶起来,开始运功,加强对穴位的刺激,将毒逼出来。 内劲的翻涌之中,背上额间胸前的几处穴位开始渗出紫红的血,甚是瘆人。季枫看的目瞪口呆,自觉自己没有把握能够找准穴位并且这般精准判断。三根银针飞出,叶娴一心两用,一边疏导着逼穴位的内劲,另一只手收了银针,扔进药酒银盏。季枫探去,那针尖隐隐透着青黑。床上的女孩眸子紧闭,眉头轻蹙,真气在房间里涌动着,连烛火都不由得受其影响。 洛修额头银针处渗出的紫血肉眼可见的慢慢变淡变浅,逐渐变成了透明的汗水,一颗颗黄豆大,滚下来,与胸前后背的紫血混在一起,浸湿了雪白的裤子。 叶娴取下他额上的银针,看了针头丢进银盏,向着一旁服侍的医女点点头,医女最后一次擦干汗水浸上药汁,另一医女取了汤药来一口一口喂下去。慢慢的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胸前后背大穴上也渗出的是汗水之后,她才慢慢收了内力,取出银针。 一百零八根银针大大小小,摊在银盏里,叶娴扶着额头走下床榻:“还有副药还没煎好吗?”正在喂药的医女低着头福了福身:“药房正在煎,就快好了。”“嗯,”她转身看向季枫,笑眯眯:“看清楚了吧,”却见季枫微微一愣,半晌没说出话来。“怎么了?这还看愣了?”“小师傅......你的眼睛......”是红色的...... 听到眼睛,叶娴心下一紧,面不改色的凑到银盏前,平静无波的水面映出那双已然猩红的眼睛。 叶娴一阵头疼。 “无碍,不用管它。”她喃喃着,不知自己的心也已经隐隐不安。 但是再怎么意外,叶娴也还是没忘这一番折腾的原本目的。“季枫啊,”再次听到明显甜美的唤,季枫不由得后背一凉。“师傅倾囊相授,你这做徒弟的,也该帮帮为师吧。” 现在才发觉被人带上贼船的季枫呆若木鸡,哪怕预感到绝对没好事,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小师傅你说.....” “轩辕澈拿到了济世令,我还不想见他,你就先替我走一趟吧。” 苍澜篇 第八十章 威胁,坑蒙拐骗 “轩辕澈拿到了济世令,我还不想见他,你就先替我走一趟吧。” 眼前的小丫头淡淡的说着那个让季枫毛骨悚然的名字。他本就是苍澜人,对这位从小连连征战战无不胜的战神王爷各种怪异脾性的传说清楚的很......现在让他去面对这位王爷还得替他调养身子.....确定不会因为他的一时紧张出岔子直接军法处置吗!!! “不是......小师傅,能给徒儿换个人吗?”季枫哭丧着脸哀哀恳求。“你这大弟子可不能白当啊。”叶娴笑眯眯,“玹月天歌莫流都有对应的济世令,最难对付的当然是你这大弟子了,我对你这般看重甚至倾囊相授,季枫你可要好好回报我啊。” 这算个屁的倾囊相授!! 季枫愤慨的腹诽,脸上却不敢泄露分毫,“可是.....”“孤相信你!” 这也不是你相信我我就能撑住场子的问题啊!! 季枫抓狂...... 门外一直注意这屋里动静的三人窃笑,自觉英明。 季枫就这样被无情的丢出血殇谷去为轩辕澈调养身子,与他一同去的还有帝医。 只不过......“季枫啊,你这马也忒慢了,我还有急事先走了!驾!” 话音刚落,只见那匹刚还在自己身旁慢悠悠小跑的毛色油亮的黑马撒开踏雪的蹄子如风一般的略过他的马离去,只剩下一道烟尘呛得季枫一阵猛咳。 ........ 季枫盯着那道绝尘离去的背影愤愤的拿着马鞭猛抽谷道两边的药草,又后怕的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抽的不严重才敢离去....... 踢雪如风,脚程极快,才不到十天,日月兼程的叶娴便又回到了苍澜京城。 还是如旧的热闹..... 苍雪王府附近,万雅楼阁顶的雅间里,一个红衣女子正抿着茶水,面纱下的唇角似笑非笑,戒备森严的苍雪王府门可罗雀,静静等待着夜幕的到来。 苍雪王府里,同样一身红衣的女子被几个侍卫软禁在房,急得团团转,这些日子她收不到外面的任何消息,苍雪王妃被劫走后轩辕澈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冰冷无情,本以为扳倒了苍雪王妃,她便可以获取轩辕澈的信任,进而慢慢俘获他的心。却没想到,叶娴一走,随着她便被软禁起来,一日三餐并无苛待,只是哪儿都不许去,连轩辕澈都见不到,更何况想方设法探查外面的消息。 这边琅姿心急如焚,那边揽月居,轩辕澈气定神闲心情极好心血来潮的处理起双师六司十八殿的琐事,看的云苏在一旁连连腹诽...... “这么说,帝医已经进城了?” 水空进来见自家王爷这般好心情,自是知道为什么,自从王妃娘娘被劫走,王爷又恢复了以前的冰冷无情,若不是这次前往伶安镇,知道叶娴还会有回来的可能,帝医也会履行承诺,恐怕王府一日日只能在王爷阴郁之中这样煎熬下去。 云苏点点头,他也没想到,一个叶府小姐,竟然会和江湖一代帝医这般亲近,还认识魔女时月蝶玖.....云苏觉得以后再也不敢说这位王妃的坏话了。 “既然来了,”突然,桌案后的男人微微笑道,那笑里满是危险:“就把府里那位请出来吧。”水空领命,下去带人。 倒是他们瞎了眼,竟然一直没看出来这个帝医是假的,还好王爷英明,没有着了这假帝医的道。 琅姿正心烦气躁的用着晚膳,又想起了这几天的糟心事,不满的摔了筷子,跑去门口找侍卫的茬儿。“孤可是帝医,你们这般苛待孤,今后......”这次却出乎她意料,还没威胁完,房门便被打开了。“怎么,你家王爷发病了又想起孤了?”她冷笑,随着摆起了帝医架子。水空好笑的扫了她一眼,心道是:“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姑娘,王爷有请。” 懒得和这女人计较,水空一路相安无事的将这一直话里带刺的女人带到揽月居。“苍雪王爷,这般软禁孤究竟有何目的!”一进门,琅姿便气急败坏的追问,却在见到桌案后专心看书的男人后,眼神温柔下来。那人专注的时候,那般吸引人。 “王爷。”瞬间,琅姿一直嚣张的态度软了下来,声音魅惑入骨。 桌案后,轩辕澈面不改色的放下手中书,头也没抬,提笔写写画画,听到那声痴媚的唤,轻笑道:“本王很是好奇,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苍雪王府冒充帝医。”他是中毒了不假,但他还没蠢到病急乱投医。 琅姿面纱后面色煞白。 ——万雅楼—— 夕阳下,一只金翎鸽拍着翅膀盘旋在楼顶,那女子从荷包里倒出米粟放在掌心伸出窗外,那鸟儿咕咕叫了两声,缓缓落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啄食。女孩取下它腿上的信笺,略览一遍,轻轻一笑,花瞳被花卓亲自抓回了狐心城,天天闷在府里,牢骚不断;左熙一直在忙朝中心腹大臣进入龙闲郡的安置之事,又要时不时盯着噬月蝶,分身乏术;皇上现在上朝愈发小孩儿脾性,也没人能管得了他,也就花狐能偶尔对上一番...... “再等等......” 她喃喃..... 再等等她,等她回去,还漠狐一个新的天下..... 鸽子拍拍翅膀飞走了,她站起来,眯眼看向西边最后一抹残阳,离去。 ——苍雪王府—— “王爷说什么呢,孤......” “自从你找上苍雪王府,本王便知你是假冒的。”轩辕澈打断了她的妄想,缓缓道:“你以为,本王真的像你想的那样想骗就骗吗?” 他厌恶欺骗,这是真的,但凡有人欺骗他,他能一眼便看出来,依旧不动声色。 “.....” 琅姿不敢多言,不知自己为何会暴露,又暴露了多少,不甘心的攥紧拳头。书房陷入了异样的死寂。轩辕澈也不急,说完便又拿起书来看。 “那,王爷又为何依了我处置了苍雪王妃?!”这是琅姿最不理解的,她知道,只怕师傅给她的药真的有问题,若真如此,叶娴打碎了那药也算是救了轩辕澈,而眼前的男人却是真的冷酷无情,一掌打破所有希望,将那王妃打入地牢..... “本王依了你?” 轩辕澈闻言好笑,“若本王不处置她,今后谁知道你又会如何陷害她,她房里的毒香,便是前车之鉴,对于你的歹毒,本王倒是见识了。” “........”琅姿咬唇,她怎么也没想到轩辕澈竟是会因为这个,不惜将两人关系僵化..... “呵,王爷何必自欺欺人,”她挣扎。 “何来此言?”轩辕澈面色无波无澜。 “王爷此举难道不是因为,苍雪王妃知道那是什么毒,难道不是因为,您从来都没有信任过她吗?”琅姿见轩辕澈神色僵住,便知自己赌对了。 “如此一个莫名出现的女人成为苍雪王妃,王爷不信任很正常。” 她大着胆子走过去,取下面纱,面纱之后倾城的面容一览无余。“小女琅姿,乃是仙医观鬼医入室之徒。” “哦?”轩辕澈颇有兴趣的抬头,打量着这位姑娘的真容。“那毒,连小女师傅都束手无策,更何况一个区区府门小姐怎会知道此毒由来,王妃城府之深,切不可信!” 是啊,他那王妃,城府深不可测,可偏偏,他就爱上了那个....... “帝医既然来了,房梁看戏可不好吧。” 蓦然,就在琅姿以为自己就要说动这位冰山王爷之时,轩辕澈突然开口。 琅姿惊慌。 “呵,”梁上传来冷笑,“王爷这是把持不住了?” .........轩辕澈脸色微变......... 没有人知道这个梁上君子来了多久,听了多少的墙角。 “还是说,快要被这位鬼医弟子说动了?” 梁上翻下血红的身影,见状,琅姿脸色煞白,随着便想夺路而逃,那同样装束的女孩如鬼魅一般霎时间到了她眼前,挥落浮尘,冰冷的手直接狠厉的捏住了琅姿的脖颈。“不瞒王爷,连孤都快被说动了呢。”那帝医眼角弯弯,说着让轩辕澈分感危险的话。“以孤看,王爷到不如......”“帝医姑娘,”见眼前这个与叶娴关系不菲的人开始天花乱坠各种编排,轩辕澈终于忍无可忍开口打断:“本王并无二意,莫要过多猜测。”“哦?”那女孩轻笑:“恼了?孤这才说了几句?”高冷如王爷眼神毫无感情,似乎对眼前的人无话可说。“娴儿在哪儿,帝医该告诉本王了吧。” ........ 帝医翻个白眼耸耸肩:“不知道。” “什么?”轩辕澈挑眉,愈发烦躁。“帝医真以为,没有本王允许,你能从这里带走这女人?”“哟,又威胁我?”帝医气笑了,这兄弟两个威胁人还真是一模一样。“就你这身体状况,还想阻碍孤?”她语气淡淡的,毫不在乎:“银衣威胁孤就算了,王爷你这病号还是省省吧。” 轩辕澈抽抽嘴角,压下心底的暴躁。“你抓琅姿,不就是为了对付仙医观吗?” 听出言外之意的一瞬间她竟是哑口无言......“王爷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帝医冷笑。拖垮仙医观,琅姿冒名顶替帝医意图谋害苍雪王,轩辕澈是不可或缺的证人。 “彼此彼此。”武力不行智商来凑的苍雪王爷摊手,一脸君且随意。 帝医火气上来,揪着琅姿脖颈紧了一紧,后者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惨白。她轻轻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说:“她有她的事要忙,过些日子自会回来。”“此话当真?”轩辕澈眼神一亮,不敢置信。“孤的大弟子季枫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前来替王爷调理身子。七日后孤会来给王爷解毒。”说完,顿了半晌,恶狠狠的道:“若她在这里再受如此委屈,孤会带她回王朝。”那红衣红纱一身说不尽的嚣张样子的女孩冷冷瞥他一眼,转身出了揽月居,无人阻拦。 “不会了。”轩辕澈坐在桌案后,喃喃道。 她还肯回来,怎可能再舍得让她受委屈...... 苍澜篇 第八十一章 怀疑,大换血 叶娴早在琅姿被带到揽月居之时便到了王府,听到轩辕澈毫不客气的拆穿琅姿身份,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的藏起来听起墙角。 “砰......咚!”京郊噬月蝶分舵,被随意抛在柴房角落,吃痛的琅姿缓缓睁开眼睛,立在她身边的红衣女孩缓缓蹲下来,平视着她,笑的极其灿烂。“琅姿姑娘,”她秀手上前,狠狠捏住了琅姿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被捏了一路脖颈的琅姿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回想起苍雪王府发生的一切,一见眼前的人,瞬间一个激灵:“血凤凰!!”她想故伎重演,指尖银针翻出,却发现自己内力全无!! “怎......怎么回事.....”她惊愕,这不是封穴,而是..... 她的内力彻彻底底没有了! 眼前的人轻笑:“现在知道,轩辕澈是什么感觉了吧,”语气清淡,听不出喜怒,“不过他比你底子深厚,那毒当时也并不成功,故有内力可自保。而你可就不一样了。”琅姿打了个寒战,仿佛眼前的人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修罗。“这可是经过孤的一手改造,你不是好奇孤为何知道那毒吗,因为毒方就在孤手里啊。”那千筋散的毒方在令狐楼被她三番骚扰后还是强行记了起来,被她改成了强效毒药,所以,如何解毒,她也清清楚楚。 “你.....你是谁?!” 这个声音明显与在揽月居时的声音不同,却愈发熟悉..... “我是谁呢......”女孩轻笑呢喃。 ——“若本王不处置她,今后谁知道你又会如何陷害她。”—— ——“她房间里的毒香,便是前车之鉴。”—— ——“不会了”—— “我是谁,琅姿姑娘真是健忘,这才几日未见竟是不识得本王妃了。” 她扯下面纱,哪怕面容略有不同,但是那双眼睛,琅姿不会认错。 “叶娴?!......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是......” 琅姿不敢置信,若叶娴是帝医,那她这些日子在苍雪王府的所作所为.......为何她不出手不制止!为何她不告诉轩辕澈!为何.......为何要按兵不动...... “当然是等时机啊,”叶娴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站起来,冷笑:“仙医观屡次警告不改,反而错上加错妄想染指朝政,自以为隐匿的挺好,真当孤是瞎子吗?”这番话琅姿再傻也听出来了,血凤凰是在找机会,找灭门仙医观的理由,而她,便是送上门的把柄! 真是讽刺。 “孤问你,你手里的药从何而来?” “.......”自知气数已尽,琅姿虚着眼不再说一句话。“孤知道你喜欢轩辕澈,不可能加害于他,那药中若非与命修相克的忘魂草,倒也是个解毒的良方。”琅姿睁眼,疑惑的抬头不知血凤凰搞什么名堂想说什么。“经手的人加了忘魂草想要害死轩辕澈。你应该能想明白吧。”叶娴难得好脾气和她说了一大堆。谁知琅姿打定了主意拒不合作,扭头把眼一闭:“不知道。” .......半晌,一片寂静...... 再睁眼,柴房哪儿还有血凤凰的影子。 “放心,等仙医观的事处理完,琅姿要杀要剐交予你处置。”柴房外,叶娴撞见了刚赶过来一直待在门口没进去的臣香,“啊,帝医,臣香并无此意,......只是.......”“有什么事吗?”叶娴微微皱眉,见她欲言又止,问道。“我知道您刚问的问题可能是谁。”臣香捏捏衣襟,道。“你说。”“单青让我们到苍雪王府之后,一直有一个传消息的接头人,是个很老的老头,听说也是个郎中,以前在大户人家当过幕僚。”叶娴听着,微微皱眉:“可知叫什么?”臣香摇摇头,“不知,单青当初让我们称呼他俞前辈。” “俞?”大户人家的幕僚,一个郎中还能当幕僚?似乎有一点东西一闪而过,叶娴不知自己忽略了什么,“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不过看样子,单青和这俞前辈关系很好。”臣香尽自己所能提供着所知道的一切,“好,我知道了。”叶娴思量一番,有些地方还是想不通,太阳穴因为近些天疲劳过度隐隐作痛,不得已摆摆手:“你在这里守着她,我先去休息会儿。” 俞.....大户人家...... 正慢慢踱步回自己院子的叶娴忽然眼前一亮,大户人家,忘魂草,秦府可谓是大户中的大户,更何况是多如过江之鲫的幕僚。这俞姓幕僚还是个郎中.......加上自己之前亲自看过秦老夫人的疯病,明显是人为下药导致的不可逆转的神经损伤...... 一切似乎不如之前想的这么简单.......那巫马的死因又是为何,这个俞郎中又是什么人.....“来人,”她轻唤,暗处的随侍现身待命,“秦小姐和老夫人的住处加派暗卫,过几日我要亲自过去一趟。”“是!” 只怕秦老夫人的疯病就是秦丞相的手笔,这番做法,亲兄妹没有仇怨,便只有封口了..... 只可惜秦老夫人的疯病是治不好了。 几日飞快的过去,民间流言愈发泛滥,仙医观惨绝人性的活人试药打着名医旗号残害百姓各种说法流传街坊,自肃杀令第一次现世,仙医观顶着各方仇敌势力三番围杀的压力向十二长老会求助,却不料当日,血殇谷提上一份更劲爆的投诉,与苍澜皇勾结,参预朝政,入室之徒琅姿伪冒帝医进入苍雪王府意图谋害苍雪王,一系列的人证物证被摆在眼前,压垮了仙医观最后一根稻草。十二长老会不得已也做出最终决定,将仙医观撤出六尊,清理门户!由长老会中执掌司法的三长老五长老带人前往仙医观,捉拿单青。 “啧,”叶娴放下十二长老会发来的通告,轻笑,“这倒真是该好好谢谢轩辕澈。”若非苍雪王府给的压力,十二长老会才不会这般痛快的下达捉拿令,旧势力互相扶持久了谁也不想大换血,现在十二长老还有长老力保仙医观呢......“真想见见单青看到这封通告是什么表情,”她扭头,身旁的窗冷涩的风吹过,分外醒神。窗外,树上枝叶早已落尽,正如人心早已溃散,只怕明天这仙藤山便要易主。“怎么说我也是个帝医呢,连十二长老会都掌控不了。”自嘲的笑笑,关上窗户,熄灯休憩。 次日,琅姿被押上仙藤山之时,一切惨状已经过去,除了鬼医单青,大弟子臣叶和其余罪首,其他门中弟子,不知者无罪,参与者废除内力驱逐下山自生自灭,滥杀者与同谋者当场毙命。琅姿一眼便看到静静坐在牌坊上的那抹血红,正面色无波的打量着仙医观内一片狼藉。牌坊后的仙医观已然血流成河,几位长老和武林盟主正在那里商议后事。 琅姿被带到几人面前跪下,两边的帝医的人却没有退下,强硬的羁押着她。门里,一身血迹狼狈不堪的单青,臣叶以及其他内门子弟被五花大绑严加看管。三长老虽说不满这番灭门的行为,倒也是被帝医打服了,见状,微微一愣,向着牌坊上的人抱拳问道:“帝医此举何意?”这琅姿是要犯,按例应当是交与联盟和长老会处置,眼下血凤凰的人明显没有将人交给他们的意思..... “单青孤帮你们活捉了,不妨将这胆敢冒充孤的人,交与水天一色处置如何。”那人明明是提议,却说的不容抗拒。三长老头顶冒汗,虽说这不合规矩,但是......... “帝医请便.....” .......规矩是什么,在这祖宗面前就是形同虚设!...... 三日后,仙医观变故传遍大陆江湖,江湖六尊也由此变成了五尊,对于是否要再选一个势力与能力并存的江湖势力合入六尊,十二长老会一直有所争议。 好在没过几日也不需要这十二个老头吵架了....... ——十二长老会老巢,苍澜与蓝都交界,武池—— 十二位长老严阵以待,全副武装的与对面一红衣女孩对峙,丝毫不敢松懈。 那女孩安然的坐在武池古老擂台边上已然略有残破的石柱上,小手支着下巴。面纱被冷风吹得掀起一角,里面的唇笑的嫣然。 “长老们这么紧张做什么,孤这次来真不是来打架的。”那小脸一板诚恳的紧,如果忽略掉方才她提的无理要求,十二位长老是真的能好好跟她聊聊。 “小凤凰啊,”大长老江皓无奈开口,“这件事好商量,毕竟.......”“孤不管,这么简单的事你们都做不了还要这十二长老会作甚!”十二人脸色一僵,却也都不敢发作。那女孩提剑揍人天下无敌,撒泼耍赖亦是一绝。“血凤凰莫要任性,这种事怎能如此敷衍了事!”三长老咬牙怒斥。“哦?敷衍?”终于,她正颜,却是威压瞬下。“孤都亲自来谈了,三长老还觉得敷衍?莫非三长老被小玖打的老腰已经痊愈了?还是说其他筋骨需要活动活动了?........”一句话威胁十足,逼得十二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这个,帝医阁下,有话好商量,”“孤就是在商量啊,”某人睁眼说瞎话信手拈来毫无压力。 “要孤再说一次?” 沉默........ “行吧,孤再说一遍,”她好心情的坐好重复了一遍:“听好了,这仙藤山,孤要了,噬月蝶,入六尊,不难吧各位长老?” 噬月蝶虽说是新崛起的一方势力,还是王朝的,论实力绝对配称作六尊,这十二人之所以迟迟不肯同意,叶娴清楚得很。这些年的江湖互相扶持已存,势力范围和人脉关系早已经定型,而最受益的便是这十二长老,突然间大换血,挤进来分羹的还是帝医的心腹,对于这些人无异于引狼入室。 沉默........ “呵,”那女孩轻笑,“三日后,孤要答案,否则,”她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若有若无的浮尘,冷笑:“孤,会上门,挨个问候各位。” 苍澜篇 第八十二章 夜探,再捉单青 十二长老自然不敢将事情拖到三天后真等这祖宗挨个上门亲切问候,到那时候就不是动动嘴的事.......血凤凰走后,几人面面相觑一番心照不宣的知道这事没商量,倒不如麻溜的通告江湖,将仙藤山交给帝医管辖,噬月蝶并入六尊来得痛快..... 这些天,由于血凤凰一直在仙藤山忙善后重建之事,所以叶娴怎么都不可能会出现在苍澜京城,于是乎遭罪的便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叶明济...... “老爷,苍雪王爷来了.....” 府中小厮一脸无奈的再次进来通报,见自家老爷一脸便秘样,识趣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叶老爷头痛的支着脑袋说:“请王爷进来。” 他也很无奈,叶娴出趟远门逍遥自在留他在京城对付这最难对付的苍雪王,问题是他也不知道这祖宗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叶掌柜,”进了门便知叶娴还没回来的轩辕澈连笑容都如此敷衍,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再拖就要到阳历年,眼见着就要除夕,叶娴还不出现,他怎么能忍!! 苍雪王府被他摸不着头脑的阴晴不定搞得乌烟瘴气,被云苏好言好语相劝到叶府,哪怕祸水东引也算是让王府过了一段安稳日子。王府的所有人都期盼着这位神通广大的王妃娘娘赶紧回来,再不回来,水空都怀疑自家王爷会再拉着卫鬼司到水天一色走一圈...... ——月明星稀,林子里冷得很,鸟儿刚栖息下来,随着便被一声极其响亮的“啊啾!”惊得树枝乱颤羽毛飞天...... 树上的人儿使劲裹了裹身上的狐裘,依旧是觉得冷的将双手送到唇前哈着热气。“这特么什么鬼天气,这么冷的吗.....”她努力蜷缩了小身子,孤独的待在空寂的荒山老林里怀念着二十一世纪全球变暖那无比惬意的冬天......静静注意着寂静的林子里的动静。 这几天她一直守在唐府外,不是不信任唐老盟主的地牢看押,只不过她太了解单青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更何况,单青行走江湖多年,人脉广得很,谁知道暗中通风报信引来什么妖魔鬼怪帮忙越狱。 只是这天倒是愈发的阴冷,连乌云都上来凑热闹。 林子里不时传来乌鸦寥寥的声音,冰冷的冬风刮在脸上引得阵阵寒噤。就在她以为今晚与前些日子一样相安无事准备眯上一会儿之时,密林深处的唐府忽然炸了锅,火光乍起,惊动了侍卫。 唐府地牢,满地血污,所守侍卫无一幸存。 “快追!别让他跑了!!” “这边!!” “抓住他!在那里!” “快去禀报盟主!” 血凤凰静静听着声音,原本静谧的林子外渐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心下了然。进唐府的路就两个,一条大路,一条荒野小径。她早就观察过这两条路近来的情况,所守的位置恰是单青逃亡的必经之路,也正是他所找帮手的接头之地。 黑暗中,几个黑衣人从枯败的灌木枝丫间钻出来,悄然前进。树上的血凤凰轻轻冷笑,飞身而下悄无声息的拧了一人的脖子,剩下的人惊觉转身应付她,却被举手间银匕首划破喉咙,精准狠辣。 眨眼间,一小队人马悄无声息的被团灭。 她耳朵一动,唐府方向,有躁动的声音往这边而来。单青甩不掉身后的数队追兵,只得惊慌的钻进林子乱窜,纵然他武功高强也不敢跟这些侍卫缠斗,他方向明确的向着血凤凰这边而来,本以为能顺利和这些人接头,不料马上就到约定的地方,一个声音蓦然响起,在这阴森的树林中更显瘆人:“单前辈,这么晚了您还在外面游荡什么呢?不怕这荒郊野鬼将魂儿勾去?” 单青心惊,却是不敢停下脚步,他怕一停便功亏一篑。 只是,半路截杀的人现身,生生逼退了他。月光从乌云后泄出,正映在这人身上,一身血红如若修罗厉鬼。 “血.....血凤凰?!”短暂的惊慌之后,是滔滔的恨意,若非眼前的人,他怎的会落到如此地步,如此狼狈!一直位列六尊的仙医观,又怎会毁在他手上! 单青单手作爪,抓向眼前的血凤凰,直直的逼到她眼前,那人才悠悠扭头躲过,轻而易举,步法诡异!“单青,在仙医观,你全盛之下都不是孤的对手。”那女孩轻轻开口,“孤可是因为你,在这唐府外守了四天五夜啊。”她一手对付这单青无影无形的鹰爪,另一只手寻找机会,竟是一掌而过,劲风带飞了单青。 “咳!!”被这一掌带飞不由得后退好几步的单青猛咳,吐掉污血,堪堪稳住身形,苍老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帝医,莫要追穷途末路之人!”“嗤,”她轻笑,手下毫不留情,“在孤这里,你已经没路了。”单青不得已与之相对,渐渐的居于下风,“莫要再等了,那些来接应你的,都被孤灭口了。”她话音刚落,四周闻声赶来的侍卫举着火把赶到了,里里外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生怕再放跑单青。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单青痴魔,恨透了眼前的人,招招索命,却招招落空!血凤凰见唐府的人来的差不多了才不再牵制单青,直接出手狠辣的断了他的手筋,单青失力,两只手软趴趴的垂了下去,直接被她一掌打翻在地,狼狈不堪。 闻讯赶来的唐老盟主一眼便认出了红衣女孩,自是知道这种事是他唐家的责任,以单青的手段,若非帝医在场,想抓他又要费上一番周折。连忙抱拳:“帝医姑娘,多谢此番出手相助,擒拿这奸贼。”“唐爷客气,”私下里,两人关系不错,互相称呼也随意些。“晚辈本打算拜访贵府,天色过晚不便叨扰,便宿在外面,能帮上忙也是荣幸,”唐懋也知这不过是血凤凰给的台阶,也便顺着下了。“这怎么行,小凰不嫌弃,移步寒舍简宿一晚,也好让老夫这东道主尽尽地主之谊啊。” 唐懋本就是爽朗之人,更是在血凤凰救了他唯一的幼子之后,对她更是赞赏支持有加,夜里的小插曲,血凤凰的冒昧到访,老盟主硬是备出了一桌茶点。“唐爷真是太见外了,怎好意思这般叨扰!”这般盛情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半夜麻烦,血凤凰也有些过意不去,正是推托着,打门外传来另一豪爽的女声:“恩人才是见外,到了自己家中还这般拘束!”一个保养得当的贵妇人笑着走进来,英姿飒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呀,唐夫人,这么晚怎么还惊扰了您!”见到这人,血凤凰更觉冒昧,连忙见过,引得唐夫人连连皱眉嗔责:“这才几日不见,你这孩子又拘束起来,这怎么行,唐临!还不快来见过你的血凤凰妹妹!” 她身后,紧接着措手措脚的跟进来一个年轻男子,唐临羞红了脸,见到这小姑娘更是局促的抱拳:“凤凰阿妹,” 要说这段缘,叶娴还是要谢谢十二长老会那几位,若非当初她挑战药池之时,这几个老家伙出难题,将她介绍进唐府来医治这位幼年失足摔坏脑子的小少爷,她也没这么快能得到唐府的鼎力支持并迅速在江湖站稳脚跟! 血凤凰笑吟吟的扶住唐临的腰杆,“唐哥哥何必多礼,”见那笑脸,唐临又羞红了脸,他恢复正常人意识之后,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人便是眼前这小姑娘,记忆停留在幼年的他当时还甚是惊恐的将她推开,现在想来当真幼稚..... “唐爷,晚辈此次冒昧而来,实是有件事想请教您。”唐懋行走江湖四十多年,什么人什么事他都见识过,问他江湖上出现过的人或事最是稳妥。“你说。”唐懋也不是等闲之辈,自然知道能让这位帝医上门询问的不是小事。“唐爷可曾听说过仙医观曾经有没有,俞姓这么一个人?”“俞?”老盟主皱着眉使劲想了一番,“嘶,老夫记得,其他小辈不说,仙医观前任观主陆磊曾经收了四个入室弟子,好像有这么一个俞姓弟子,叫俞鹤,”闻言,血凤凰暗自思量,静静听着。“后来听老陆说起过,这弟子心术不正,老想研究些害人的药,被他驱出了仙医观,再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俞鹤.....”血凤凰喃喃着这个名字,“多谢唐爷!”“可是有何事?”唐懋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人,多问了一嘴。“不瞒唐爷,琅姿在苍雪王府冒充晚辈之时,单青让她与之接头的,可能正是此人。而且.......”她迟疑一番,“晚辈怀疑,巫马前辈的死,与他有关。” “巫马?”饶是唐懋,一时间听到这名字也是微微迟钝,毕竟这位老一辈的江湖名士死的时候他也才在江湖崭露头角。 “这位邪医巫马,可谓在江湖留下很多传说啊,”他感叹,“怎么突然调查起这件事?”巫马都作古五十多年了,与血凤凰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眼前的女孩微微一笑:“私人关系,不便外传,唐爷见谅。” 次日清晨,血凤凰在唐府门前辞别唐懋夫妇和唐小公子,想着前去见见秦小姐,却不料噬月蝶连连发来鹰书急告让她回去,身边没有噬月蝶的暗卫传递消息,无奈,只好一骑快马回了苍澜京城。 苍澜篇 第八十三章 史记,漠狐上下千年 ——零原大陆—— 天羽纪年1300多年前,古老的零原大陆由七个较为强盛的部落瓜分版图,东南度良族,赫良族;西南蛮越;西北故安,郝阑;东北辰氏,藏余氏。其中最为兴盛的辰氏,位于大陆最为富饶的金江与隐河之畔,部落首领辰祖之女辰漠,下嫁部落祭司之子令狐青(字君烈)。 天羽前7年,部落间领地纷争严峻,辰祖过世,令狐青继位,率领部落击退来犯藏余氏,威望大增。 天羽前5年,多次谈判无果后,令狐青举兵讨伐藏余氏,一举攻下藏余氏领地九龙山脉系。五年里多次出征,接连拿下蛮越,故安,郝阑三个部落,在东南地畔受挫后退回原领地留守。 天羽元年,令狐青回辰氏登基称帝,部落所在之地定为都城,命之龙虚城,建立王朝,国号漠狐,立妻辰漠为后。同年,东南度良族,赫良族联姻,建立小国——良。 天羽3年,皇后辰漠薨于顽疾,厚葬。同年,漠狐皇后宫辰清宫大火,三天三夜未熄。始皇帝辍朝一月有余,赐谥号“辰贤”。翌年,令狐青退位,其嫡长子令狐翎继位。漠狐皇史记载:“开国皇后辰贤,才德兼备,文武双全,曾随军出征,协皇帝拿下数场战役的胜利,乃皇帝座下不可多得良将英才,巾帼英雄称之无愧。” 天羽5年,漠狐太上皇,始皇帝令狐青崩,谥号“漠武帝”,葬于漠陵。相传,祖皇帝退位后重修辰清宫,终日足不出户,辰清宫中,别无侍女守卫,独有辰贤皇后遗物。皇帝驾崩之时,眼目浑浊,怀中帝后大婚之时皇后的凤冠霞帔已然褪色。 天羽6年,漠明帝令狐翎灭门南氏,重用忠臣,重视农耕,极力促进文化技术传播,造一代盛世,史称“明元之治”。 天羽137年,历代皇帝遗留藩王异姓王之后叛乱,弑君试图谋权篡位,四代皇帝令狐邱登基,巧计破坏叛党联盟,削弱异姓王势力。140年,叛乱镇压,朝内再无藩王封地。 天羽143年,王朝西南叛乱,蛮越后人叛逃割立建国,国号齐,脱离王朝统治。 天羽169年,四代皇帝令狐邱迁都漠城,命名帝都。171年,崩,谥号“成”。史称“漠成帝”。 天羽355年,漠狐史上最激烈的夺嫡之争结束,十七代皇帝令狐赢登基变法,立家训:“立嫡以贤不以长,立子以良不以贵。”漠狐史官称此次变革奠定漠狐千年根基之基础。同年,为抚恤皇室旁系,名将功臣,再次分封领土。翌年,派重兵讨伐齐国,361年,齐求和,终岁纳贡。 天羽431年,王朝西边境叛乱,旧部落故安后人李氏割立建国,国号“越”,脱离王朝统治。 天羽511年,良国蝗灾旱灾,良国贵族叛乱架空王室,良国君彻底沦落为政权傀儡。 天羽539年,漠狐三十代皇帝令狐华变法,设考科“三礼六文”为选拔人才机制,设文、武、礼、户四部司官。 天羽563年,左家三子登科入仕,长子尧拜相,次子堂任文部司官,三子栾任礼部司官。左家崛起。 天羽575年,安国分裂,安氏当权,580年内乱,漠狐当权者派兵征战,安国称臣,终岁纳贡。 天羽618年,漠狐北部雪灾,西部旱灾,风家联名商贾上书,钦点一品皇商,分派粮饷赈灾。 天羽656年,漠狐三十八代皇帝驾崩,世袭封地“三王篡位之乱”,幼帝令狐渊登基,左氏再次拜相,671年,左氏长子左营领命出兵镇压叛党收回封地。同年,禁卫军分立骑兵营,命之“龙骑”。左营掌虎符,大破叛兵。 天羽689年,重甲兵“虎骑”初见规模,风氏风昀官拜武部司官,掌虎符。 天羽733年,祥国分裂,西门氏当权。 天羽767年,漠狐明关兵变,守关大将唐晨先斩后奏,剿灭叛兵,后召还朝,封“镇国大将军”,赐将军府,唐家崛起。翌年,独月国割立,马氏当权。 天羽774年,漠狐四十五代皇帝漠元帝令狐允革新变法,创立游兵营“鹰骑”,唐家大将唐雀掌符。 天羽801年,齐国兵变,司徒氏当权,改国号周。 天羽852年,花氏兄妹花风登科拜相,花月立后,花家立足帝都。 天羽893年,良国内乱,皇室举兵反抗贵族挟制。895年,良国皇室灭族,众贵族元气大伤,四大贵族乐正,万俟,巫马,北冥分立割地管辖。外称“自由之度”。 天羽900年,漠狐皇帝派兵征战独月国,903年攻陷独月国都,封郡。 天羽911年,安国内乱,大将军轩辕怜遭奸臣陷害被罢,后随民起义,登基称帝,改国号苍澜。 天羽951年,骑射营“玄骑”建立,花氏掌虎符。 天羽957年,越国内乱,蓝氏掌权,改国号蓝都,向漠狐称臣,终岁纳贡。 天羽974年,漠狐出兵祥国,“玄骑”初战告捷,978年,祥国覆灭。 天羽980年,洛氏举祥国末代皇帝旗号复辟,圈地自立为帝,改国号赤安,拒不称臣。 天羽991年,漠狐第六十一代皇帝漠献帝令狐文变法,改郡县制,封五十八郡,改官制,严格治理官员贪污,再创“通元盛世”。 天羽1051年,周国内乱,罹氏起义,后登基称帝,改国号西蛮,拒不称臣。 至此,天下领土朝政格局趋于稳定,再无较大纷争战乱。天朝上国漠狐王朝据占大陆东北大片疆土,历史长达一千年之久,多创盛世,无不称奇。苍澜居于大陆中域,土地肥沃,局势安稳,轩辕氏掌权。赤安居于西北,局域偏干燥,多荒漠戈壁,盛产烈马烈酒,洛氏掌权。西蛮居于大陆西侧,局域干旱,多沙漠,少耕地,风俗粗犷,罹氏当权。自由之度东部偏南,与西蛮,漠狐毗邻,四大贵族各自为政,出自四大名城:“北冥天雪,万俟万良,乐正逍遥,巫马狄渊”。 直到八十年后,江湖纷争引起格局濒临发生巨变。 天羽1132年,江湖混乱,叶影独创“残影剑法”,颠覆武林一统江湖,称武林霸主,一代“剑圣”,叶氏一门崛起。 天羽1178年,江湖干预朝政形式严峻,王朝征兵备战四国流言四起,次年,四国联盟,各自发兵五十万矛头直指漠狐。 天羽1193年,长达十四年之久的大陆战乱结束,王朝兵马直捣四国王都。四国臣服,终岁纳贡。彼时,群雄四起,英才辈出,各路枭雄逐鹿中原。史称:“鹿原之乱”。 天羽1215年,夏氏夏轲登科拜相,相氏与风家联姻,入主商贾皇商。 天羽1217年,巫马家族族长嫡子巫马佐,巫马佑降世。1232年,巫马家族令牌蛊王墨枭认主巫马佑,被尊为少族长。次年,巫马佑带墨枭离家出走,巫马家族托外出云游的乐正长老寻其下落,一直未果。 天羽1236年乐正龙空于慈悲堂领养巫马,收其为徒,十年后出山成名“第一邪医”。 天羽1240年,自由之度内乱,四大家族接连陷入依附氏族叛乱,夺权之争。1243年,饥荒,大量难民涌入漠狐王朝。次年,万俟家族事变,万俟少族长万俟历偷出家族令牌携妻女离家出走,下落不明。 天羽1250年,叶族小公子叶琦江湖结识孤身走江湖的女侠客龙羽,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叶琦为取消原有婚约大闹江湖。同年结识刚在江湖立稳脚跟成名的邪医巫马。 天羽1251年,巫马意外离世,原因不详。 天羽1266年,龙羽领养义女黎凡,1270年诞下长子叶曦,长女叶缨。 天羽1285年,龙羽在赶回帝都参加女儿及笄宴路上遇难。 天羽1287年,一直荒与学业的令狐梁于朝廷崭露头角,势如破竹。1288年太子党叛乱,令狐梁助父亲压下叛党立功封太子,迎娶叶镜潇为太子妃。次年诞下长子令狐楼。 天羽1293年,令狐梁登基,封叶缨为后,长子为漠狐皇太子。1300年,皇后被暗害,再诞一女后,薨。同年,凤星临世,天下格局动荡不安。 天羽1304年,自由之度再次内乱,龙氏突然发兵,灭门北冥一族,震惊其他三大贵族。 天羽1306年,西蛮赤安饥荒,联手发兵苍澜,苍澜九皇子一战成名。 天羽1308年,嫡女令狐娴还朝,封龙闲公主,赐封地龙闲郡。1309年,漠狐皇太子及冠,赐字云漾。同年,苍澜帝驾崩,苍澜夺嫡之乱结束。次年苍澜,赤安,西蛮战乱结束,史称“三荒之乱”。冬末,帝医临世,江湖哗然。 天羽1312年,令狐娴离开王朝,王朝丞相夏全政变,令狐楼失踪。同年,自由之度龙氏发兵漠狐。 天羽1312年末,仙医观被灭,江湖六尊格局打破,天下始乱。 苍澜篇 第八十四章 静观,看谁笑到最后! 天羽1312年11月3日,唐敖率虎骑十万兵马入驻云河郡,14日,挂帅攻破虎阳郡与云河郡关口影关。 天羽1312年11月19日,夏全完全掌控朝政,立三皇子令狐常为帝,改国号大夏,尊贵妃夏氏玉姬为圣母皇太后,右丞相夏全为一品摄政王,全权代理朝政。封二公主令狐怡为长公主,赐封号“静和”,四皇子令狐轩为宁王,废太子,龙闲公主封号,贬为庶人,昭告天下。 天羽1312年11月22日,新帝下诏,追随前太子及龙闲公主余孽者杀无赦,新禁军追捕帝都残党余孽。(为什么是新禁军呢,因为禁军都忠于令狐梁,随圣驾去龙闲郡任职护驾去了....)三日内,滥抓滥杀者无数,大量难民逃亡涌入龙闲郡金江关。 天羽1312年12月3日,唐敖大破虎阳郡郡城虎阳城,将龙氏军队击退门关,云河郡,虎阳郡正式并入龙闲郡版图。 叶娴听到这些接二连三传来的捷报和糟心消息之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又接着优哉游哉品着今年初冬采贡的新茶,不禁让身边的玄蝶抓狂:“主子主子主子啊!!那些狂徒将王朝折腾的这般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明明是主子最不愿意见到的....怎么这种时候了您还这么淡定啊!!”她都淡定不了了好不好! “怎么?”叶娴轻轻瞥了她一眼,“那你觉得,我应该是马上提着刀杀回王朝和他们拼了?”幽幽反问的语气倒是让玄蝶出了一身冷汗,一时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下来,“不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夏家为了夺我漠狐皇权,谋划筹备了将近五十年,甚至不惜与自由之度龙家交易,这般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仅仅凭借一郡之力便想力挽狂澜?”玄蝶默默低下头,不敢再多嘴。“你这般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闻言,她无语的抽抽嘴角,明明她比叶娴还要大上五六岁,现在倒是被这小丫头嫌弃毛躁....... “你应该知道,人啊,被捧得越高,摔得就越惨。现在的夏氏,用了几十年来筹划,那我,便耗上几年陪他较量较量,玄蝶,你要知道,这是场结果未知,未来未知,甚至是将要面临的敌人都未知的持久战,重要的不是要看会笑的人,”叶娴将最后一口茶水汲进口中,慢慢回味着茶的香醇:“而是要看会笑到最后的人。” 语罢,茶盏应声而碎,手上的鲜血如同毫无知觉一般,滴落在地,如同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迎着那抹势在必得的笑。 她又怎么不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按兵不动不是她软弱,静观其变谨言慎行无万分把握绝不贸然行事才是她的性子,龙家的小九九,夏全再怎么掩饰,她照样洞若观火! 夜黑风高的夜,乌云将月亮遮掩的不见一丝清冷的光,冷风瑟瑟枯枝飒飒如若低语,空中肆无忌惮的飘着几朵落地而化的雪花。 猫着身子的黑影,身侧是闪着微弱寒光的冷兵器,一个个灵活如猫,悄悄潜入了寂静的别院。 不多时,别院火光冲天,回荡着惨叫与哀嚎,兵戈碰撞,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三日后..... “砰!!” 一掌拍下,那张木桌应声开裂,惊得玄蝶心脏扑通扑通停不下来........ 这.....这可是....金丝楠木的啊.....价值连城啊..... 刚随着自家主子回苍澜京城进了叶家门便收到这个消息的玄蝶能想象到叶明济见到这般破坏力该如何肉疼....... “呵,天火山庄.....可以啊,跟老娘玩阴的.....”“主子主子,淡定,别生气,亏损不多的,没伤着多少兄弟.....” 安抚下自己受惊的小心脏的玄蝶,随着便认命的去安抚自家主子炸起的毛,看她这般样子,定是忘了雨霖阁坑蒙拐骗天火山庄少主的事了..... 看她这般样子,玄蝶只想着天火这般前来闹事,但愿别被自家主子折腾的太惨..... 眼见着叶娴的小火苗逐渐熄灭下去,便知道这祖宗有损招了.... “玄蝶,”听到唤,专心顺毛的玄蝶支起耳朵。“我记得之前吩咐过,每个分舵建立的时候,庄里都要布下我设计的那四套机关吧?” ....... 看着自家满是算计的主子,玄蝶深吸口气为天火此番作妖行为点根蜡烛道:“是的,所有分舵都设下了四环相生阵法和逃生密道,”“很好,”她一拍大腿:“传令各个分舵,保持阵法开启状态,敌人入阵,全员密道撤离,不许私斗。”“主子......”“我就不信了,我亲手设计的机关,会给他天火敢来偷袭的留下活人!!”玄蝶瑟缩,这要真打起来,天火简直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典型范例....... 当然,在天火山庄少庄主黎叶发现派出去的人多数有去无回收获甚甚甚微的情况下,这番作妖暗算活动被迫中止....... 这场源自自家主子造的孽,引起的天火山庄与噬月蝶之间互相算计的较量,玄蝶也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这是后话。 叶娴这边毛刚顺好,下一秒一个小厮门前通报引得瞬间又炸.....“大小姐,苍雪王爷到了,老爷请您到前厅一叙。” 刚回家便被家里人卖了是什么感觉玄蝶不知道,但是知道自家主子是真的在磨刀霍霍,到了前厅对着叶明济是杀气腾腾...... 叙叙叙....叙你妹的叙..... 玄蝶这小心肝...... “爹爹好能耐啊,”她这才多长时日没在苍澜,叶明济竟是完全倒戈了轩辕澈!!她前脚刚回叶府就立刻去苍雪王府通风报信了?!! “这个.....这个,娴儿啊.....” 叶明济顶着压力心塞,这能怪他吗?!这祖宗一走了之屁事不管,轩辕澈可是天天造访叶府啊,先不说千般的威逼利诱,软磨硬泡,阴魂不散,但就他这小破庙可招待不起这尊大佛........ 现下倒好......两边一起不是人..... “叶掌柜,本王想单独和王妃谈谈,还请叶掌柜回避片刻。”轩辕澈语气平淡,一双眼睛却是死死定在叶娴身上,似乎要将这几日的思念一同看回来,怎么也看不够。叶明济低头“哎”了一声转身便要走,只是.....“爹......爹......”身后女孩那阴森森咬牙切齿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想要活剥了他,不由得脚下一顿,“娴儿可是有什么话?......”“叶掌柜,麻烦了。”轩辕澈随着开口打断,耐着性子不容抗拒的又请求了一遍。“是,王爷。”叶明济头皮一麻,咬牙应道,低头快步走出门外,这两位贵人闹别扭别把他这身不经事的老骨头扯进去啊.... “叶明济!!!”叶娴一见叶明济真的低头就跑,惊愕的瞪大眼睛,随着便愤怒的咆哮出声,想要追上去顺便摆脱轩辕澈。刚出院门的叶老爷清清楚楚的听到那声怒吼,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没趴门槛上,捏着衣袖擦着冷汗,心道是苍雪王爷快点收了这祖宗吧,不然这偌大的叶府他没法儿呆了........ 阿弥陀佛...... “娴儿,娴儿不生气了好不好?!”见她要跑出去,轩辕澈行动迅速的上前一把将人抱住,贪婪的嗅着怀里女孩久违的体香。“你丫放开!”叶娴气急,一脚踩在轩辕澈的靴子上,轩辕澈吃痛,手上却力道不减分毫。“娴儿,不生气了,要杀要打随便你,原谅我好不好?”“呵,”闻言,叶娴冷笑,“王爷可是重病卧床烧坏了脑子?本小姐早就说过,和你苍雪王爷撇清关系,从此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互不相欠,本小姐向来说到做到,”再次听到这番冰冷无情的言语,轩辕澈心下一痛,却不肯听进心里。 “我错了,”他闷声,“王爷怎么可能会错,”怀里的女孩如同刺猬,炸了毛一般冷嘲热讽:“错的是我啊,”她眼里含着笑,不知为何,轩辕澈无比厌恶那抹笑,笑的陌生,笑的苦涩。“一开始我就错了,不该插手秦家,不该偷龙换凤,更不该信了你的鬼话。” 好一个讨厌欺骗,好一个从未相信。 那她算什么?费尽心思将她留下来算什么?她日夜兼程赶回来只怕他被暗害算什么? “我错了娴儿,”轩辕澈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留下泪水的脸,“我错在不该怀疑你,不该不信你,不该自作主张,不该刚愎自用,我知道那帝医是假的,我以为这一切我都能掌握......我.....”他面对了措手不及,面对了意料之外,自己的一时自以为是,差点害死了她。 怀里的女孩安静下来,闭上眼睛,“我不想再见到你。” 轩辕澈心乱如麻束手无措,“娴儿,你打我骂我绝不还手,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呵,”女孩轻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涌出来,一片模糊。“如果不是因为帝医,不是因为时月蝶玖,你还会如此求我留下来吗?”她声音轻颤,不知期待什么,不知在想什么。轩辕澈身体一僵,连忙将她身子扳正,直直的面对她,认认真真的说:“对我来说,你是唯一。” 泪水划破脸颊,冰冷的地牢,停不住的鲜血,逐渐涣散的意识和那一瞬间的害怕,包括昏迷四天三夜的未知,一切委屈涌上心头,眼前一本正经说唯一的男人又怎么知道,她这段日子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大得罪。 “为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拳头狠厉的砸向轩辕澈胸膛,轩辕澈一声不吭的受着,生怕她再受伤。“你为什么要用那女人的药,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当初什么都不说!”“我的错,今后只有你在身边,再也不分开好不好....”“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什么讨厌欺骗,你不信我,还留我做什么!”“我信,今后,我只信你一人,你也相信我好不好?原谅我......” “你就是个混蛋!!”“对,我混蛋,不该惹哭了娴儿,气跑了娴儿。” “为什么要我留下!”那刺猬不依不饶,眼泪哭的稀里哗啦,轩辕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无奈的缓缓道:“因为我爱你.....” ——“若本王不处置她,今后谁知道你又会如何陷害她。”—— ——“她房间里的毒香,便是前车之鉴。”—— ——“不会了”—— “因为我爱你。” 苍澜篇 第八十五章 扑倒,适可而止 轩辕澈静静地听着,受着,怀里的女孩瘦了好多,透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愈发让人心疼。叶娴哭累了,打累了,一路奔波的劳累疲惫一时间涌了上来,“轩辕澈!”她眉头纠结成一团,已经支撑不住闭上的眼睛还有一股股泪水不断。“我在。”轩辕澈低头,将滑下的泪水含进嘴里,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你...你.....你怎么....怎么不去死......” “我的命,留给你。”他认认真真的回答,打横抱起已然昏睡过去的叶娴,低头吻了吻那紧皱的眉心,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似乎想要将她揉进血骨,再也不肯放手,就这样,宠她,爱她,守着她一辈子..... 他大步走向门外,一直在院门口听墙角的叶明济松了口气,颤巍巍的直起腰来擦擦脑门的汗,姑奶奶,终于走了..... 叶府门前,马车缓缓离去,车里的男人依旧执着的抱着叶娴,像是守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许下一生不离不弃。 翌日,苍雪王府 暗卫寒青第五次被拒门外,无奈的端着热了一遍又一遍的膳食到了揽月居书房回命。 轩辕澈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公牒扔到一边,看着一次次送不进房里的晚膳叹口气:“她可有说什么?”寒青无比同情自家主子的摇摇头:“属下无能。”轩辕澈看了看窗外昏黑的天,眼见着就要宵禁,这丫头不吃饭怎么行,更何况她还刚刚大病初愈。 起身接过寒青手里的餐盘,“王....王爷?”寒青没想到自家王爷会亲自做这种事,惊愕的愣在那里,轩辕澈摇摇头:“本王亲自去。” 也许是叶娴不吃饭,她的暗卫也拿她没办法干着急,轩辕澈一路畅通的进了岚苑,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 只不过....保证坚守岗位的六个暗卫,十二只眼睛紧盯房里的动静,十二只爪子死死扒着墙角..... “娴儿。”轩辕澈推开房门,月光下颀长的身躯长长的影子映进门里。 “.......”床上,叶娴抬头,冰冷陌生毫无感情的眸子透过隔断直逼从门口走进来的轩辕澈,直看的他心中慌了神。那小小身躯蜷缩在床的角落,被褥被凌乱的丢在一旁,房里昏暗,没有点灯没有暖炉,一片冰冷。 “滚,”那声音活像被惹恼的小兽,咬着牙低着嗓音,绝望的嘶吼,抵抗着,倔强着。 “娴儿,吃饭,你吃饭,我就滚。”轩辕澈心下一痛,唤来侍卫来烧地龙点油灯,“我不需要,”那人毫不领情,见轩辕澈根本不听,终于恼了:“滚出去!” 侍卫低头做事,半点不敢关注这边主子们的事..... 眼前的男人丝毫不像那日决绝,只是置若罔闻的扭过头来,浅浅笑着。不知为何,叶娴却看着苦涩:“娴儿若是讨厌我,要打要骂随便你,只是不吃饱又哪儿来的力气来打我?乖,下来吃饭。”他走到床边,探过身来想要抱她,却被她一手打开,唯恐避之不及。“我不需要。”女孩依旧倔强,“我要回叶府。”她直勾勾的盯着,一字一顿,毫不留恋。 “娴儿,”“呵,”叶娴冷笑:“何必再来招惹我?相安无事岂不更好?”“娴儿你听我说,”轩辕澈急了,他也没想到这次的事会将她伤的这么严重,素日来万事游刃有余的苍雪王爷第一次感到束手无措无可奈何,只得急急地想要解释清楚,但是叶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有什么好说的?在你眼里,我不就是来历不明,不被信任,城府深不可测的人吗?” 这些话怎么这么耳熟....... 轩辕澈咬牙,这些话不就是那日琅姿与他说过的话吗?!! 看来血凤凰这是一字不差的听进去了,还歪七扭八跟叶娴描黑他!! 然而.....轩辕澈的一时沉默,却让叶娴觉得这个男人在默认....冷笑,绕过他下床去穿鞋袜,轩辕澈回过神来,阴测测的说:“干什么去?” “回叶府!” 叶娴弯腰提鞋,却不料腰身被人从身后一卷,一时毫无防备的被扯进了那个温暖的怀里。轩辕澈没想到她被冻了这么长的时间,身体冰凉。“轩辕澈!”怀里的人惊怒,下一秒便被封住了唇。 轩辕澈只是一听她要回叶府气的没忍住,想要解释她又不听,只好用强硬的手段逼她听。只是......怀里的女孩一双水眸瞪得老大一脸惊恐,僵硬的紧,轩辕澈终于体味到了其中的美妙,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不可自拔的加深了这个吻,笨拙却又小心翼翼。 叶娴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抬手便要给他一拳,不料轩辕澈动作比她还快,腾出一只手抓住她扣到头顶..... “唔.....” 一声呜咽,激的轩辕澈更加兴奋,舌尖大胆的去撬开她的贝齿,猝不及防的窜进去一阵风卷残云。叶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憋得脸色苍白。 那人的呼吸声逐渐粗重,似乎急不可耐却又保持着些许清醒强行隐忍。 眼见着这家伙愈加放肆,叶娴终于拉回一丝理智,上下牙关咬合,生生将他逼了出去:“唔,轩......轩辕澈!你.....你丫....适可而止.....啊!....” 空气终于顺着唇齿间的缝隙涌进来,轩辕澈恋恋不舍的分开,将头埋在叶娴颈窝里喘着粗气,一时的冲动,竟然也是自食苦果,弱冠以来毫无波澜的欲望竟然这么容易便被勾起来。他苦笑,强忍着放开叶娴,“娴儿,求你信我,之前的事,我真的错了,今后我只信你一人,好不好?” 叶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面无表情,活像一具挺尸。 “娴儿......”轩辕澈无奈,低头轻吻着她的眉眼。见她不说话不动作,只好抱她起来,坐到桌前,“娴儿乖,先吃饭好不好?” 叶娴眼珠转了一转,僵硬的扭头,眼神不再毫无波澜,却依旧陌生。“我们,还是互不干涉好不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轩辕澈心底一痛,没想到结果还是这样......“你吃饭,我就.....答应你。”“好。”眼前的人重新眉眼弯弯,拿起筷子毫无形象可言的吃了起来,只有她知道,三餐未吃的这顿晚膳,嚼之无味。 一个桌子两个人,各怀各的心思,各吞咽着各自的苦涩。 那顿晚饭之后,轩辕澈再也没能见到过她......叶娴就如同将自己禁足在岚苑一般,从来没有出现在王府的其他任何一个地方。轩辕澈天天记挂着,季枫的药膳药浴和针灸疗法结束后,总是要去岚苑外转上一转,哪怕知道自己必定会被叶娴身边的暗卫笑脸挡在门外,能遇上叶娴在院子里摆弄草药,见他来扰给个白眼便回了房也能让他心满意足。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便到了帝医与轩辕澈约定的日子。 这一天自卯时晨起,王府上下没一人闲着,就连轩辕澈也不厌其烦的屡屡骚扰岚苑想要见上叶娴一见,但是房里昏暗,院里寂静,连叶娴的影子都没能见到...... 淡淡的月亮已然西斜,东方泛起鱼肚白,启明星引导着太阳升起,辰时,苍雪王府依旧紧锣密鼓的在季枫的指引下准备着。 毕竟来的是江湖帝医,是要给自家王爷解毒的大事,马虎不得...... 叶娴静静听着院里的动静,那无声无息的人来了又走,转了好几圈才不甘心的离去,她才敢起床,唤来玄蝶接着躺尸。 她轻轻系上面纱,叹口气,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只是在轩辕澈亲口答应互不干涉各走各路之后,更加压抑的紧,虽说这是自己一时倔强的气话...... 到底还是担心他,她不敢多做耽搁,换好衣服便翻墙出了王府,腰间的玉穗子在冷风中绽开了花。 水空正安排府中暗卫,按照帝医的行事风格,定是要用自己的人守王府,全程不许一个外人是清醒的,撤了侍卫后,几个心腹也撤了出去,至于安全,所有人都相信帝医的能力。 暖阁里,季枫正向轩辕澈叮嘱着一会儿的事,水空也暂别王府,一阵笛声蓦然响起,悠扬呜咽,传遍了王府,也传遍了半个京都。轩辕澈细细品着这笛韵,季枫抱拳:“王爷,您的王府暂时由我们接管,请放心,”他点点头, 血红的披风猎猎,那人笛声未断,脚下轻功卓绝,越了王府门院直奔暖阁。玄月玄夕几人带着其他暗卫迅速站好守卫,保护王府,也是保护正在行医的血凤凰。 “你骗了娴儿。”轩辕澈抬眸,非常不爽的看着优雅走进暖阁的红衣少女,季枫恭敬行了一礼,退到她身后,那不可一世的帝医看也不看王爷一眼,自顾自的打量了一番暖阁,开口不善:“娴儿就是在这里受伤的吧。”果然,闻言轩辕澈脸色也差了许多,似乎也是想起了那夜,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血凤凰见他反应,轻轻一笑:“王爷不必紧张,既然孤出现在这里,定是不会毁约的,毕竟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太多了。”“本王并无此意,只是帝医姑娘一番话惹了嫌隙,希望帝医今后莫要嚼人口舌。”轩辕澈淡淡回击,不起波澜。 血凤凰不恼,“孤可没这般无聊,只是眼见为实罢了。”一句话挑的轩辕澈火气瞬间翻涌,血凤凰也知惹恼了他,知趣的转移话题:“济世令呢?”王爷冷哼,不与她计较,从怀中取出扁薄红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济世令,货真价实。 她上前,放下腕枕,却见轩辕澈还在迟疑,不肯将手腕伸出来。 男女授受不亲,如今这轩辕澈倒也知道避嫌了....... 轩辕澈这番举动大大愉悦了血凤凰,只见她轻佻一笑,便起了逗弄之心。她一把拉过轩辕澈的手,不容反抗的三指按在脉象上,眼神警告一番见他不再反抗,心满意足的开始向季枫宣扬现代医学思想:“季枫啊,作为医者,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轩辕澈一本正经的看她胡说八道,单纯的季枫老老实实摇摇头:“徒儿不知,”“嗯,”她满意的点点头:“作为医者,首先要摒弃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传统思想,只有这样,你才能专心致志的治病救人而不是纠结这些繁琐教条,在医者眼中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季枫领悟一般点点头,果然,在血凤凰这里就能学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做到这一点确实不容易。”虽然说着废话,她手下心里却丝毫没有松懈,探着脉象,松了口气,季枫将他调理的非常好,比她上次为轩辕澈把脉的情况好得多。“所以,”她笑眼弯弯,轩辕澈自觉她的下一句话不是让他顺心的。“你可要把他看成与你同性的,”季枫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了眼极力隐忍的苍雪王爷,被他凶狠的眼色一瞪没敢搭帝医话茬..... “当然,”可是血凤凰可没这么好对付,季枫不搭她话茬便不搭,她照样嘴上无情:“这都做不到的话,”她捏着穴位,瞥了眼季枫,微微一笑,异常毒舌:“你大可不把他当人看。” 苍澜篇 第八十六章 意外,措手不及 她捏着穴位,瞥了眼季枫,微微一笑,异常毒舌:“你大可不把他当人看。” 静默..... “帝医姑娘好一口伶牙俐齿。” 轩辕澈冷笑。 “多谢王爷夸奖。” 血凤凰巧笑嫣然回礼致谢。 暖阁里弥漫着火药硝烟的战场气息..... “不过,孤当然还是愿意把王爷当人看的,”帝医还是不肯口下积德,“毕竟总不能让娴儿嫁给禽兽不是?” 不等轩辕澈炸毛,她便化掌为刃愣是猝不及防的敲晕了他。 ......... 季枫闭眼念叨“非礼勿视”....... 血凤凰也就是叶娴乖巧呆萌的眨眨眼睛,再确认了轩辕澈确确实实昏死过去了才敢摘下面纱。季枫眼看着自家师傅在自己面前又变成了另一个人,讪笑着,作死式多嘴:“一个人玩三个角色,小师傅你的趣味还真是......” 意料之内的得到一个大大的白眼..... “好好看着,少多嘴,不然把你揍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叶娴赤果果的威胁道。季枫脊背一凉,果断封口。 她将轩辕澈扶上床坐好,快而不乱的下着银针,动作快的连季枫都目不暇接,细腻的额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脸颊鼻翼淌下来,下完所有108根银针,她才敢松一口气,抹了把额上的汗。这一百零八根银针,下在人身上一百零八个极其重要的脉络穴位上,完全疏通了轩辕澈闭塞已久的脉络,“药浴备好,我带来的药煎好了没?端过来,”她早就为自家哥哥的千筋散配了解药,并且为了以防万一,还加了自己的血,“一会儿我替他疏通脉络,你在旁看着,”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这番话却把季枫说的紧张起来,“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别管我,先替他药浴,然后喂解药。”“师傅?”他不解,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多嘴问了一句。“嗤,我也不知道,只是最近不太对,我也说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以防万一而已。” 血凤凰端过活血通络的第一副药,一勺一勺的喂轩辕澈喝下去,若是其他病人,定是医女或者季枫代劳,但是眼下......她费尽将药汁全数喂进去,不忘傲娇的埋怨一句:“哼,真难伺候。” 纵然如此,也舍不得粗鲁的将药生生灌进去....... 哪怕她真有这个想法..... “今后我就不经常回血殇谷了,你照看好那里,至于你们四个,先把炼药练好,药材自己去后山采,医书可以随意看,但是不许给我弄脏了!”“是是是....”季枫抽抽嘴角,无语的应下:“怎么整的跟交代后事一样......”叶娴翻个白眼,“还有,多盯着点菁菁那孩子。”她一言引得季枫又是困惑,“那孩子我从仙医观带出来的时候就觉得心思不单纯,”她放下药碗,淡淡的解释,“有次让我撞见她背地里欺辱一个药田童子,说的话.....很不好。”菁菁是她亲自救出来带回去的,在外人眼里便是她护着的,这般外衣,很难没有人赖以依仗。 “弟子明白。”季枫也是她带回去的,但是也知分寸,她说开了这件事,既是给了菁菁改正的机会,也是提醒了季枫,毕竟,水天一色还有一个孩子,这两个孩子今后会怎么样,全靠他们这些长者引领。 交代完一切,叶娴净了手,翻身坐上床,盘腿运息,双手撑起轩辕澈刺猬一样的腰身,雄厚的内力透过手掌传入他体内,在他的丹田中形成新的内息,随后在叶娴的调动下,这股热流如润滑剂一般缓缓传遍轩辕澈全身废用已久的残脉,结合方才刚刚用过的药物,一点一点清理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脉络。 那千筋散的余毒也在这般运作中悄然欲动,顺着内息随之逐流。 叶娴秀手迅猛的夹起他额头三根银针,抬眸查看,针尖变化不一,却是她意料之中,微微一笑,继续帮他调理着,丝丝清润温和的真气包裹着两人,温柔而安逸。 直到一百零八根银针尽数被取出,针尖乌黑退却,而千筋散霸道的毒确实被叶娴将之死死控制在远离经脉的无害之处。季枫看的目瞪口呆,这时,意外却真的如叶娴所担忧的那样.....发生了...... 内力回收,退出轩辕澈体内之时,却突然失控,生生将叶娴震开,跌落下床。 她自己的内力有多霸道她知道,只是没想到会在这般紧要关头突然失控,下一秒便意识到,这不是内力的失控,而是...... 季枫就在一旁,反应极快的上前接住她,很是担忧:“小师傅?!你....你你你你没事吧?!” 怀里的女孩身子微微颤抖着,眼睛紧闭面色苍白,似乎承受着极其剧烈的疼痛,未几,她的眼睛慢慢睁开,却是一片猩红,吓得季枫担忧的语调瞬间拔高了几度..... 这双眼睛,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却是第一次见到毫无感情的她..... “小师傅.....你!!”那双眼睛中,满是凌厉的杀意.... 叶娴突然从靴边抽出一把寒光的匕首直刺向季枫的面门,季枫吓得魂都飞了,他松开她,急忙后退闪躲着“小师傅!!小师傅是我啊!!你这是.....”话被憋回了嘴里,那女孩手中的匕首不依不饶,活是想杀了他才肯罢休的样子!“小凤凰!!帝医!!”那女孩面无表情,只有猩红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迅猛的动作完全可以一击必杀! 这是遵循了她的本能的动作,遵循了赤裸裸的兽性....... “你这是怎么了啊!!”季枫濒临崩溃....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叶娴,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唤回她的神志,只好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她所拥有的身份。 “小凤凰,师傅!”眼前的人不应,“叶娴!时月蝶玖!小玖!”眼前的人置若罔闻.... 季枫咬牙,眼见着那把尖利的匕首尖就要扎到他脸上...... “令狐娴!” 豁出去了!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只听见那只匕首脆生生的跌落在地。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却见叶娴正愣在他脸前,依旧面无表情,依旧猩红的眸,只是平白的滑下两行清泪。 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情况,只有她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 也只有她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小......小师傅?”季枫试探的唤了一声,叶娴垂眸,声音冷清不知喜怒:“药浴吧,两个时辰,一刻换水一次,药浴后,喂解药,喂药之后再替他疏通一下脉络。”她顿了一顿,似乎注意到了掉在地上的匕首,默默捡起来“孤累了,莫来打扰。”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小师傅!”季枫情急,喊住了她:“你的眼睛......是红的.....”他尽力压制住自己的后怕,叶娴脚步一滞,“莫与他人言。”嘱咐了一句,戴上面纱匆匆离开。 季枫不知自己究竟是害怕还是在担心,两个时辰的药浴一直心不在焉...... 为什么会这样...... 叶娴回了岚苑,喝退了所有侍卫,才敢解下面纱,逼自己对上了银镜...... 银镜里,那双猩红的瞳孔,在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在做梦......她真的险些杀了季枫,真的失去了控制,真的迷失了一切......方才所见的,只有一片揪心的痛。 赤炎,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毒....哥哥又知不知道这样的症状,若再次毒发,自己会不会再次失控而杀了自己在意的人......她将脸埋进手掌,无助的哭着。 季枫从来都没有这般压力山大过...... 自从他知道了轩辕澈是叶娴名义上的夫君之后,面对这位王爷更加心惊胆战,丝毫不敢怠慢。更何况.....叶娴将重要的收尾工作交给了他....... 岚苑里,已经处理好心情的叶娴披好披风,系好面纱,轻功翻墙离开了王府,再次来到王府牌楼对面的万雅楼,过不了多久轩辕澈就能苏醒过来,她就该下达离开的信号了,腰间的玉穗子,飘逸着彼岸花的黯淡香气。 “小二,两壶梅花烫,一碟香糕,最顶层的雅间,莫要闲杂人等叨扰。”扔下两锭银元宝便上了楼,听完嘱咐的小二抬头什么也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抹红色的影子闪了过去...... 苍雪王府外表看着安安静静的,实际上街道两旁不少探子正盯着府中的情况,叶娴冷笑,小二烫了酒便自觉的退下,她端起梅花烫,轻啜一口。 天羽1312年12月18日,苍澜京都惊现数十人当街衣衫不整的壮举..... 她得意,欣赏一番奇景,从袖中抽出袖镖,镖上的彼岸花凤凰纹络清晰可见,将它抛下在作案现场留个记号,这些探子背后的人便知是她所为,也就息事宁人不敢滥加污蔑。 眨眼间已过三个时辰,叶娴就着小酒,也算草草用了顿午膳,倚在木雕的勾栏上,百无聊赖的数着楼下过路的百姓。蓦然间,对面的苍雪王府终于出了一丝声响,细细一听,竟是无比悦耳的古琴声声、 她轻笑,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斟上一杯酒,轻轻咂嘴:“一醒过来就这般示好,我到底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上一次听他奏琴是在宫宴上,她起惊鸿之舞,他替她挽乐附奏,铮铮之音和之而舞何尝不是天作之合?这次的琴音丝毫不同与宫宴所奏,简朴而高雅,动如流水静如止松,就连叶娴这般苛刻的人都能听得入迷。“早就听闻苍雪王爷武艺惊人,文笔绝妙,却不想这六艺精通,琴术绝伦。”她啧啧称奇,留下碎银与小二做赏赐,便翻窗离去。 苍澜篇 第八十七章 和鸣,到底是谁在吃醋? 琴声铮铮,王府门外过路的百姓纷纷驻足,不由自主的沉浸在这片绝美的曲乐。苍雪王爷善奏古琴在苍澜可谓妇孺皆知,相传当年西蛮兵临城下,王爷一手琴乐毁了五万奇袭营,但真正听过王爷奏琴的平头百姓可是少之又少...... 街坊娇家姑娘携童妇人甚至是风流公子说书大爷都称道这苍澜王爷可谓天上神仙下凡,不仅是苍澜数一数二的丰神俊朗,文武双全,六艺经传无不精通,在遇刺出事之前,可谓京城所有富家小姐梦寐以求的情人夫君。 正是沉浸之时,不料凭空惊天动地的插进玉笛的长啸!和着琴曲,竟然无比契合。 天地都为之变色,不多时便渐渐阴冷下来,冬风不动,竟是凭空下起了纷纷扬扬的瑞雪,却是苍澜京城地带百姓三年之久未能见到的瑞雪!百姓们欣喜的伸出手去接那晶莹剔透的雪花,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哪怕冷风吹的刺骨,仍是虔诚的祈祷着,感恩着,更有甚者,俯身跪倒在地,眼角凝着激动的泪花。 有人在追寻那能与轩辕澈琴声和鸣的笛乐源头,最终无功而返。没有人发现,万雅楼的青砖绿瓦间,一抹血红傲然而立,横在她唇边的玉笛悠然发出它本旷世的音韵。 琴笛合鸣之时,苍雪王府的暗卫也在有序的撤离,季枫颇为细心的跟水空交代了一些后续的药用,讪笑着收了自己小师傅特意强调的十万黄金的出诊费,离了王府。 “小师傅,”刚走出王府地界,便迎面撞见了不知何时已经换回蓝色锦袍的叶娴,沉静如若出水芙蓉一般的不像她.....“你没事了吧?”见她已经恢复清明潋滟的墨色瞳眸,担心了一天的季枫终于放下心来。 “放心,”叶娴轻轻一笑,略作遮掩的面庞清秀而不妖艳,“你小师傅我还没这么容易挂。”她仰首,从季枫身旁走过,“是啊,”季枫见她娇俏的样子没忍住:“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说完便心有余悸的飞速闪人。 叶娴抽抽嘴角,终是无奈一笑。 祸害遗千年么,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快步走进苍雪王府,她已经迫不急待的想要见到已经恢复武功内力的天之骄子——轩辕澈! 然而,外冷内热本性傲娇的叶小姐并没有直接去找苍雪王爷,而是转了一个圈回了自己的岚苑,静等着轩辕澈自己上门来骚扰她。 只可惜岚苑里怀着小心思的小女人左等右等直到傍晚才等来平静自然的轩辕澈...... 本是满怀期待的小脸瞬间变色...... 轩辕澈自然也发现今天的岚苑与往常不一样,以往一直守在院门口的几个暗卫竟然一直没有出现! 心中狂喜但脸上没有半点痕迹的轩辕澈无比自然的溜达进了岚苑,打开房门直扑来阴冷不善的气息...... “娴儿?”他试探着向屋里轻声喊道,没人回应,他迈进屋里,与外面相差不大甚至还有些阴冷的温度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娴儿,为何不点地龙取暖?” 像那日她于叶府回来一样蜷缩在床,冷冷一笑:“呵,王爷怎的不去继续和帝医姐姐琴瑟和鸣去?” 语出,叶娴都愣了.....不敢置信这般酸溜溜的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神特么还自己吃自己的醋..... 叶娴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轩辕澈闷闷一笑,心情极好的勾起唇角,“娴儿,你吃醋了?” “呵,”叶娴不予置评,冷哼一声转进床里面蜷缩着。 反看轩辕澈,虽说这番和鸣又给他们之间添了嫌隙,但是能看见叶娴为此吃醋,甚至没阻止他进岚苑,这波麻烦不亏。 当然,媳妇吃不吃醋还是得照样的哄。 “娴儿,告诉我好不好?”他大着胆子走过去,围住床上蜷成一团娇小的身子,叶娴听到耳边的声音,感知到周围的温暖,不禁一颤,不善的闷声道:“告诉你什么?” “是不是在吃醋?是不是为夫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我改。” ......叶娴现在非常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那边桌上,有个玉瓷瓶,是帝医姐姐专门给你留的疏通筋脉调理内息的药,每天一粒,能很快的帮你把内力提升到之前的水平。” 那声音闷闷的,轩辕澈都能想象出来该是如何的一脸不情不愿却又纠结。 他的王妃怎么能这么可爱? “为夫知道了。”轩辕澈轻笑,手臂用力将她从床里抱出来,不顾她的挣扎和口头威胁:“轩辕澈我警告你啊,就算你丫毒解了现在的你也是十成十的打不过我!你你你你你你别太嚣张啊!!” 威胁未遂,那张一直嘚嘚嘚嘚不停的小嘴引得轩辕澈终于忍无可忍的封住。 叶娴死咬牙关坚守最后一丝防线! 眼前的男人并未过分,轻啄一下便放开了她,额头相抵笑问:“爱妃可否告诉夫君,方才是不是在吃醋?”他很在意,非常在意,哪怕心底明白得很,也只想着眼前的小丫头亲口承认。 “呵呵,轩辕澈,我觉得你还需要进一步治疗。”叶娴皮笑肉不笑。 ....... “再者说,本姑娘吃不吃醋,干君何事?” ....... “我乏了,王爷回去早些休息吧。”叶娴别过头,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 轩辕澈不肯放开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叶娴的脸,试图找到她伪装的一丝破绽,无奈,苦笑:“娴儿,你为何就.....”“王爷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见他还不肯放弃,叶娴嫣然一笑,眼神冰冷的提醒道。 可是这笑,刺痛了轩辕澈的眼睛和一腔赤诚。 他终于忍无可忍故伎重演,直接对着那张娇嫩欲滴的唇咬了下去,温柔而隐忍。 叶娴早已习惯,木着身子,如同一具没有感情的尸体,任由他啃噬索取。 “娴儿,你为何.....”为何就是不肯听他说,为何就是不肯相信他! 轩辕澈紧紧攥着叶娴肩膀的手在微微发颤,感觉到叶娴的冷漠,他停下来,将头埋在她的发间,“要怎样,你才肯再次相信我?” 叶娴看不见他的脸,垂眸,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纠结什么......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娴儿?” “我手痒了,”怀里的女孩轻轻道。轩辕澈没想到她会说话,一时惊喜却又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娴儿,你说什么?”他一脸期待,眼前的女孩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不再陌生:“我说,我手痒了,咱们出去打一架吧。”“打一架,你就肯给我机会吗?”轩辕澈无比认真。 叶娴是真的手痒想废了他....但终究还是心软.... “可以考虑。” 语音刚落,她整个人都不好的悬空了,轩辕澈直接将她抱到院子里,放下她,待她站好凑到脸前,“爱妃,给你打,为夫绝不还手!” ........ 叶娴无语问青天.... 叶娴冷笑:“轩辕澈,老娘嫁的是男人,不是太监。” 语落,拳拳生风。 轩辕澈正回味方才的话,竟是不由自主的闪躲过这一危险的拳头,灵光一现,瞬间狂喜:“这么说,爱妃这是愿意再相信我了?” 回答他的只有行云流水一般稳而不乱快而不燥的拳脚。 轩辕澈忍住欣喜,认认真真的应付起来,在媳妇儿面前可不能掉面子.....眼见着他的防守越来越快,越来越无处可击,叶娴也不急躁,拿出当年她认的叶琦招呼来的他混迹江湖认识的一帮师傅们个个教的绝招,愣是将连连见招拆招的轩辕澈打的措手不及。 他这王妃是实属实的强悍..... 但是他这夫纲也不能一直这样萎靡不振,找到间隙,他突然出击,叶娴反应也很及时,却仍然没有快过他,一个失神,转眼间便被抱在怀里。“不打了不打了。” 轩辕澈吃不消了.....再怎么说他也算是大病初愈.... 叶娴清楚他的身体情况,这番对打也是她特意为了让他适应突然恢复的筋脉而提出来的,现在看来一切都没问题了。 “既然王爷累了,那便早些回去休息吧,”叶娴挣开,抹了抹额间的虚汗,冷冷清清。 “娴儿.......”轩辕澈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我已经答应了王爷给你一次机会,那自然还是要看王爷今后的表现。” 那女孩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虽然依旧波澜不惊,却不再冰冷无情。 轩辕澈浅笑:“好。” 一夜无梦,没有人知道叶娴是怎么想的,只有水空知道自家王爷从岚苑回来便不正常了.... “什么?!!”饶是水空向来沉稳冷静,此时也不由得惊愕的拔高了音调,“爷,请您三思....”这才刚解了毒,自家王爷竟然就想着明日上朝?!知不知道朝堂上多少老谋深算的眼睛盯着王府,又知不知道多少心怀不轨的人惦记着再给他一刀!现在堂而皇之的上朝,无异于招风引恨! “本王知道,”轩辕澈心情极好,连带着没有计较方才水空的失礼。“本王就是要告诉那些老狐狸,本王回来了,”他慢慢抚弄着拇指上的玉环,“当年没弄死本王,多少人会后悔的很。” 他轩辕澈可不是那种只会征战沙场的鲁莽武夫,他要让那些当年算计过他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苍澜篇 第八十八章 上朝,来自帝医的绝对威胁 受到自家爱妃暗示性原谅后的苍雪王爷上进心十足的第二天早早晨起上朝去了,在岚院正用早膳的叶娴听闻,夹菜的筷子顿了一顿,继续面无表情的吃着早点。 却是不知,轩辕澈前脚出王府,后脚叶娴便填饱了肚子换了衣裳也是翻墙离开。 神不知鬼不觉…… 苍雪王上朝了…… 从各路小道消息传遍了整个朝堂队伍,乃至朝廷上下一片轰动,正人君子只为贺喜,心有邪念往有仇怨的诸臣倒是人心惶惶。直到早朝臣子都到齐了,轩辕宏才在身旁大太监挤眉弄眼之下发现…… 轩辕澈竟然上早朝了!!! 喜忧参半…… 喜的是,帝医既然治好了轩辕澈的毒,自己也定会有救,忧的是……他虚着眼往龙台下一瞧,见着苍景王无比淡定的捧着自己的玉笏板,头疼不已,这两颗眼中钉肉中刺终于又齐聚一堂了…… 苍雪王爷上朝了,轰动的不止是朝堂,京城百姓也都出门庆贺,说什么战神王爷上天保佑得以重归朝堂,苍雪王爷战功赫赫实乃苍澜不可多得的将才。 最为蠢蠢欲动的莫过于各大家族千金小姐们,红娘媒婆议论纷纷。 “哼,祸国殃民。” 某人又双叒叕傲娇了…… 想她在王朝,五岁熟读经书,六岁精文会诗,七岁出口成章口吐莲花说残了半个京城的秀才,八岁武艺精湛她师傅都自愧不如,九岁横笛一曲《梧凰》惊天动地百鸟和鸣,十岁惊鸿之舞红遍帝都舞仙之名当之无愧,她那时的风头,怎是轩辕澈能比的…… 内心十万个不服气的叶娴一身火红,过了杂论不息的街坊巷口,竟是绕了皇宫守卫翻墙进了金銮宝殿,堂而皇之的坐在金殿房梁上,全然无视掉被她点了定穴哑穴只能怒目而视的几十个暗卫。 如今轩辕澈恢复昔日的武功,当初被轩辕宏强制收回轩辕澈的兵符定是会被推上风间浪头,那皇帝怎会让轩辕澈好过? “九弟,早就听闻江湖帝医到了苍雪王府,朕也一直甚是挂念你的身体状况,今日看来是全然无恙了,朕也放心了。”轩辕宏笑道,一上来便拿捏了苍雪王,近来皇帝身体不好是尽人皆知的事,这话里话外意思是你轩辕澈明知皇帝身体不好还滞留帝医在府,可谓不忠不义!轩辕澈执礼回道:“多谢皇兄关心,臣弟重病期间两耳不闻府外事,无心打理一切,不仅耽误了不少要事,竟是对皇兄身体状况也未曾关注,实乃臣弟之过。还望皇兄念在臣弟大病一场大人大量。”皇帝冷笑,“九弟这一病可是让朕担心,自然多加照顾,九弟只管好好调养身子……” “皇上,”皇帝话还没说完,明眼人都能知道下面的意思是什么,轩辕陌抱笏出列上奏:“臣弟以为,苍雪王爷乃我朝不可多得将才,再者自我朝与赤安撕毁条约之后,洛绝蠢蠢欲动,屡次派兵马侵扰我朝边境城镇,臣以为若重新重用苍雪王,必定威震赤安。” 轩辕宏的脸色很不好,非常不好,这两人在朝堂上如此这般不给他面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兵权还回去!他使了眼色,秦丞相瞬间明白皇帝的意思,抱笏出列,沉言道:“陛下,臣以为,苍雪王爷长时间卧病在床,其带兵能力不可同日而比拟,还需待定留看为是。” 龙台上,皇帝点点头,轩辕澈笑道:“本王身体如何自是知道,无需秦丞相替本王忧扰。” “皇上,”苍澜位高权重但是已然老迈的镇国将军赵铄出人意料的出列,声音醇厚而威严有加:“老臣已然年迈,朝中将才良莠不齐青黄不接,还望陛下再三斟酌,莫要以小人一己之私埋没将才。”赵铄出列就让秦丞相心道不好,连轩辕陌轩辕澈二人都惊讶这位老将军竟愿意参与这针锋相对。轩辕宏脸色随即沉了下来,这赵铄是太上皇时候的两朝老臣了,战功赫赫多立奇功,虽功高却很是忠心,前两位皇帝对他都是尊敬有加,虽已老迈但威望犹存。这老臣一开口,轩辕宏也不好再顺着秦相的话说下去。 房梁上,叶娴默默打量了一番面色红润鹤发童颜的老将军,之前她曾让人去查了苍澜朝堂的势力分布,这位赵将军可是轩辕宏一直都没能争取来的一大重臣,听闻前朝之时赵将军便看轩辕宏不顺眼,眼下轩辕宏继位,虽说暂时动不了将军府,私下里使绊子可不难。她扫了眼群臣队列里各个臣子的神情各有各的算盘,轻轻一笑。 这笑声一出,惊悚了整个大殿里的人...... 诡异的沉寂的半晌,还是龙台上的大太监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的指着发声之处,嚷着公鸭嗓:“快!快来人呐!有刺客!!” 这一嗓子可算是惊醒了不少神游人。这戒备森严的金銮宝殿,都多少年头没潜进来过刺客了........赵铄还算反应快的寻找到了血凤凰的准确位置,然而......、 任他康世源再喊破嗓子的嚷嚷着,殿外丝毫不见一个侍卫前来护驾..... 倒是房梁上,血凤凰掏掏耳朵再次发声,紧随着的,是堪堪擦着康世源肥脸而过的袖镖。“破锣嗓子当真聒噪。” 整个大殿,唯有轩辕澈气定神闲...... “孤本想着瞻仰一下苍澜朝政,却不想听了一大早的鸡毛蒜皮。当真无趣。” 语落,打大殿房梁上坠下一抹妖艳的火红,如若彼岸花在空中绽放,那人面血掩面,半揽披肩,随手托着一颗价值连城的暖玉。 轩辕宏见到此人,立刻失态的从龙椅上站起,脸色苍白。“帝医阁下!” 闻言此乃帝医,满堂文武无不羞愧的低下头........这真是叫丢人丢到江湖上去了.....“苍澜皇莫要激动,”她淡淡的扫了一眼,“鉴于陛下的病,还是莫要随意动怒,保持平和最为关键,不然孤也救不了你。”此言一出,轩辕宏立马深吸几口气慌里慌张压下了心思。“孤此番叨扰陛下朝政,一是想早朝后与陛下商讨济世令之事,二则是,”她顿了一顿,眼神挨个打量过殿里的诸位大臣,冷冷一笑:“虽说孤身为江湖人,不应恣意染指朝纲,但是,孤此番是为了江湖故人,前来问候一位贵国朝臣。” 她的眼睛如若鹰隼,所过之处,朝臣无一不战栗低头,生怕点到自己。“帝医姑娘请便!”皇帝见火烧不到自己也是放下心来,放任这位去找。 她的靴子一一经过各个低着头的大臣眼底,冷汗随着额角流淌下,直到她终于停下了缓缓踱着的步子。 “秦丞相,” 秦简听到耳边的声音,头皮发麻,心里飞快思量着自己何处招惹过这位江湖之尊。 全堂朝臣甚至轩辕宏都探过头来,不知秦简私下的动作什么时候涉及了帝医的利益。只见血凤凰凑近秦简耳边,“丞相可否记得,五十年前,不为人知的死在贵府的江湖第一神医巫马吗?” 秦简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瞪得老大,虽说当年巫马行踪成谜,就连人死在他的府上,江湖都没有一丝风声露出,这五十年都过去了,血凤凰是从何得知的巫马行踪?! “帝医姑娘说的什么,老夫竟是不清楚......”秦简脸色苍白,蹩脚的演技装作无辜的反问道。“呵,”血凤凰轻笑,“丞相知不知道这件事无所谓,只需知道,孤要调查此事,丞相可要收敛好自己的尾巴,免得露了马脚。” 不待秦简回神反驳,血凤凰已然不再直指他,转身笑眯眯的盯上了轩辕宏,忽视掉身后一直死死盯着她的那抹眼神。 轩辕澈见她就这样搅了一个早朝,分感郁闷。 “怎么?”她出声,轩辕宏才将注意力从秦简身上转移过来,讨好的一笑,“帝医可还有什么吩咐?” “陛下难不成就这般打算让孤听你们扯鸡毛蒜皮到下朝?” ......... 轩辕宏不羞愧,底下的文武大臣都面色通红,不敢抬头。 “下......下朝!!”笑话,这早朝还能怎么开下去,轩辕宏就算十分不情不愿不想给这位帝医面子,可问题是自己的命还在人家手里握着呢....... 等到殿中大臣悉数退出,血凤凰不再客气,直接点了小太监给自己搬了个椅子过来,轩辕宏不敢说什么,只得照她的意思。“陛下既是前去求济世令,便应当知道孤行走江湖行医的规矩。”轩辕宏一愣,这个他还真是不知道…… 血凤凰冷笑,“莫非陛下连功课都懒得做便来求济世?”平日高高在上的苍澜皇一脑门冷汗,生怕惹了这位神医不高兴自己小命不保,连忙道:“帝医姑娘什么条件朕都答应,只要姑娘能救朕一命,再奉上黄金千两也没问题!”“黄金千两也不过是搜刮民脂,孤不稀罕,”龙台下,帝医微微仰头,却丝毫不失气势,弄得轩辕宏一时间也不知所措。“孤有三个条件,至于答不答应,皇上还是听过再令下别论吧。”“阁下请讲,” “江湖人皆知,孤行医的第一规矩,行医之时,府中戒备皆由孤的人接手,不得私留人手。”她淡淡一笑,自是知道,轩辕宏必将会因为这一条而迟疑,毕竟是个惜命的皇帝,怎么会如此轻易相信一个江湖人。“当然,陛下的皇宫孤不可能全数接手,只需要一间光线较好干净整洁的殿房即可。”龙台上的人一听急忙答应下来,生怕血凤凰改了主意。“第二,”她嗤笑,“孤,要陛下皇宫行走的权限。”轩辕宏愣住了,不知此举为何。 苍澜篇 第八十九章 内幕,被忘在脑后的见家长 在她的绝对威胁之下,轩辕宏不得不答应了她所有要求,谈妥了一切条件,血凤凰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金殿,留下一脸阴霾的苍澜皇帝不情不愿的郁闷。 鉴于之后再从苍雪王府溜出来恐怕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叶娴决定先把要事做完。去了分舵,牵了匹快马便向着京郊去了。 当年她为了调查自家哥哥前世死因,潜进了秦府还替人家结了婚,如今看样子是很重要的人证被她严密保护在京郊的庄子里,她想着,不由得夹紧马肚子,速度又快了一番。 这边下了早朝回王府的轩辕澈直奔岚院,出乎意料的迎接了一个空荡荡的院子,瞬间抓狂。 叶娴这是又跑了吗...... 再次被认定为跑路了的叶娴此时刚刚下马便连着好几个喷嚏,被负责守别院的侍卫长用怪异的眼光看了好几眼,“怎么?”叶娴暗搓搓觉得一定是有人说自己坏话才导致这好几个喷嚏,见前来迎她的侍卫长一直盯着她,连带着语气也有些恼火。“没......没什么....”侍卫长忙低下头不敢说话。“没什么你盯着我看啥?我脸上有花?”.......“属下只是没想到,主子是帝医也会......也会.......”.....叶娴无语....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觉得身为医生就不会生病受伤染风寒了?!! 医生哪怕是帝医那也是人好嘛...... 叶娴不跟他计较,走进别院,秦柔嘉早就听闻她要来,早早等候在了茶厅。“叶小姐,”对于这个救了自己和母亲于水火之中的比自己还小的女孩,秦柔嘉感激多于畏惧。见到人进了厅门,连忙起身相迎,“秦小姐何必多礼,此番前来,实在是有些突兀。”叶娴拉着她坐下,等到侍女沏好茶撤下去,她才缓缓开口道:“将你们带出来之后,秦简曾找过轩辕澈几次。”当初是轩辕澈以女婿的名义将秦老夫人劫出来,即使之后告知天下苍雪王妃是叶家义小姐偷梁换柱,却依旧没人知道这两人真正是在叶娴手里。 闻言,秦柔嘉脸色白了一白,被叶娴尽收眼底。 “他很不放心你们,”她继续说,顿了一顿,轻笑:“与其说是你们,倒不如说,是秦老夫人。”叶娴扶了扶茶盏,等着秦柔嘉开口。 “他.......”秦柔嘉攥着衣角,“他不喜欢我母亲的。”“嗯,”“所以.......”“所以他竟然会这么在意你们母女二人,不再是他的掌控之中。” 秦柔嘉平静下来,似乎还没搞清其中的端倪。 “之前,我帮你照看秦老夫人之时,发现秦老夫人,”她面色平静,看向秦柔嘉,秦柔嘉出生之时,秦老夫人已经痴疯多年,一些事情,秦柔嘉不知道,但是一直侍奉秦锦年的嬷嬷,柔嘉的乳母孟氏,定不会对她相瞒。 “是被人用药陷害的。” “啪!” 叶娴垂眸,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去收摔碎在地的茶瓷杯,碎发垂在她脸侧更显狼狈。“可是......”“可是为什么当年神医巫马会诊断为受到刺激,为什么秦简对外称你娘亲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你想问这个,对吗?”仿佛眼前的人会读懂她的心思,一口气将所有问题讲了出来,秦柔嘉不敢相信这个说法,眼睛里含着泪死死盯着叶娴。 毕竟,能给当年身为受尽恩遇的秦丞相的亲生妹妹,而且还是晟王心上人的秦锦年灌下毒药致之痴疯的,没有秦简的默许,谁又能动的了。 秦柔嘉不敢相信。 当年巫马,正是为她出事的母亲悲痛欲绝的小王爷晟王请来的,然后,死在了秦府。 她轻轻点头,等着叶娴的回答。 “是啊,正因如此,他死了啊。”叶娴却是绕了弯子,嘲讽一笑。 若当年巫马将事实真相说出来,或许晟王会注意这其中的问题所在。可问题是,巫马为了避开其中浑水将事实隐瞒,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好了,我们先来步入正题。”她扶起秦柔嘉,替她擦了手上的茶渍,缓声问道:“俞鹤,你可否认得?”急于查清自己母亲痴傻真相的秦柔嘉紧紧抓着她的手,道:“认得认得,是秦简的幕僚和府中郎中。”“他从什么时候入的秦府?”“我,我不太清楚,乳娘说过,之前母亲病后,就是这位郎中一直在负责照顾母亲的身子......”她蓦然惊醒:“莫非!!莫非娘亲就是被他?!”“我还不敢确定,还需要查些东西。”叶娴摇摇头。 “那,叶小姐,我母亲还能不能清醒过来?叶小姐可不可以救救我娘?”秦柔嘉愈发激动,连忙跪倒在地恳求着叶娴。只不过眼前的人儿满含着无奈,轻轻摇头:“抱歉,我无能为力......”若能救过秦老夫人,或许当年发生的一切都能水落石出,只可惜,大脑损伤时间太久了,已经无可救药了...... 秦柔嘉看着叶娴,慢慢的绝望了。 “你父亲,晟王当年的事,可不可以和我说一说?” 秦柔嘉扶着桌子,目光无神的缓缓坐回座椅上。“我也不知道,也不曾记得他的样子了.....他被定罪处死的时候,我才刚刚满周.....” “我都是听我奶娘说的,当年发生的所有......” 五十多年前,未及弱冠的秦简登科,在京城名门望族扶持下做到了少年丞相,被刚刚登基的先帝赏识重用,一次宫宴,秦简还未及笄的妹妹无意间冲撞了先帝长兄晟王,两人一见钟情,只可惜晟王与秦简向来不和,两派分立,让秦锦年的处境一直很是难堪。 后来等到秦锦年及笄,秦府与晟王府刚刚订下婚事,秦锦年便出事了..... 秦府一直声称她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夺了神智,找了各界郎中道士寺庙都无济于事,最后晟王从江湖找来名盛一时的神医巫马。 谁也没想到,巫马竟然会死在秦府....... 晟王依旧迎娶了秦锦年,哪怕当年的女孩变成了一个一天天只会说胡话的疯子,晟王依旧很认真的照顾她。 秦柔嘉有一个长姐,两个哥哥...... 都随着晟王父亲,死在了十七年前的一张圣旨下...... “都死了......都死了啊....” 正是说着往事,忽然门口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瘆人。叶娴还没来得及看过去,秦柔嘉已经反应过来跑向门口,“娘,您怎么出来了,”她抹了抹眼泪,笑着去搀扶颤巍巍的老夫人。“都死了....都要死了,造孽啊......”老人似乎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依旧神叨叨的念着。 叶娴听到,微微皱眉,起身走过去,“老夫人,”眼前出现了个小娃娃,秦锦年竟然意外的笑了起来,“柔伊,伊儿,我的孩儿.......”秦柔嘉苦苦一笑,抱歉的眼光看向叶娴:“柔伊是我的长姐,名字叫轩辕环,字柔伊。”叶娴知道这是老人的记忆,也不做多怪,倒是疑惑的问:“为何你姓了秦?” “快走吧伊儿,我的孩子.....秦家完了....都要死了......” “娘,您说什么呢,秦家没事,好着呢.....”秦柔嘉苦苦劝着,抽身回答:“当年父亲和长姐长兄被定谋反罪处死,幸得一些父亲好友相助改了姓氏才免此一死,之后先帝也没有过多追责。” “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秦锦年还在自言自语,叶娴听得出来一直在重复的语句:“老夫人一直重复这几句话吗?”“.....是.....好像是的....”秦柔嘉也搞不清楚,只不过母亲的这些话一直没有人当真,只觉得痴疯的有辱门第,便一直被秦简囚在深院。 “好吧,”叶娴见秦柔嘉要去照顾老夫人,点点头:“你先去照顾你娘,若她有说过其他的话,务必告诉我,我先走了。” 从别院出来,叶娴只觉得很头疼,五十年前的事,今天又能翻出多少旧账,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巫马的死和这个俞鹤,秦简脱不了干系。但是,秦简又是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妹妹下狠手。 总觉得自己漏了些什么的叶娴总算在轩辕澈千盼万盼中回了王府。刚换下衣服便直接被那人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去哪儿了?”身后的男人略有不满。叶娴闻言挑眉,哦豁?“怎么,想把我关在府里?” .......怎么可能.... 轩辕澈腹诽, 就算他有这心思,这也关不住啊..... “爱妃可还记得答应本王的,去看母妃一事?” 叶娴脑子一抽.....啥时候的事? 朝廷上发生的事,虽说不至于马上传达下,至少天黑之前口谕已经到了各个宫苑侍卫处,让有心的人无心的人一宿无眠。 比如说因着叶娴进宫骗她喝下绝子药的心中有鬼的皇后罗淑惠,再比如知晓叶娴帝医身份的景嫔景乐 苍澜篇 第九十章 出宫,给她一刀 苍澜皇后宫中,宫女们尖叫着,被那个人一眼瞪哑了声音。 那个眼神的恐怖,比死人的冰冷还要可怕。 红衣女孩扶起半瘫在主位红木椅上的罗淑慧的脸,贴近了轻轻一笑,罗淑慧都能感觉到那个人面纱后喷到自己脸上温热的气息。 危险而压抑。 一向高高在上的罗皇后此时狼狈不堪,手扶着自己翻江倒海的小腹,面部扭曲苍白,一只胳膊支撑着椅子,保养极好的脸被女孩强制扭向她。 “皇后娘娘何必行此大礼,小女子可受不起。” 女孩手上力气极大,钳制着罗淑慧的下巴逼迫她半跪在地,面纱如血,映着她脸色惨白。“帝医,红麝之事……不过是皇上的旨意,你……你又何必为此……坏了江湖规矩?”罗淑慧咬牙反驳道。“哦?什么江湖规矩?”那血凤凰轻蔑一笑,“江湖上,孤就是规矩。”她猛一松手,罗淑慧一时失力摔倒在地,匍匐在那女孩脚下。“皇上给你…出入后宫的权利,不代表你能为所欲为!动了本宫,皇上和罗家不会放过你的!” “啪!” 她的脸迅速涨红,狼狈的歪倒向一边。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血凤凰冷笑,取了手帕擦干净手后丢到一旁,“轩辕宏现下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需仰仗孤来躲过鬼门关,至于罗家,那是什么东西。” 罗淑慧浑身颤抖着,眼中一片不甘。“当初你诱哄叶家小姐喝下红麝,可否有想过会有今天。”女孩站起来,看也不看地上女人一眼,走向鸾熙宫大门。跪倒一片的宫女太监深深埋着头不敢出声,直到那个女孩的衣袂转过鸾熙宫宫道转角,这些人才敢站起来去搀主子。 相比鸾熙宫的仓皇混乱,景宜宫里安安静静,皇后那边出事了的小道消息传遍了大小宫苑,惹得哪个宫人都人心惶惶。景乐嘱咐了自己宫里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又将肃杀令悉心制作成一串风铃挂在宫门之上。 人人都祈祷着被皇帝默许入宫的帝医不要盯上自己。 帝医瞥了眼身旁带路的畏畏缩缩的小宫女,突然出声:“你退下吧,孤认得路。”小宫女明显打了个寒颤,颤抖的声音诺诺道了声“是”便飞快的离了去。 “呵”血凤凰冷笑,轻车熟路漫无目的的踱步在苍澜皇宫。直到看到琉璃瓦宫门上那一串欢快的风铃,才微微显露一丝柔软。 景宜宫中,侍女太监都被遣了出去,血凤凰扶起盈盈下拜的景乐,目光停驻在她红肿的脸颊上。 语气里透着危险。 “罗淑慧那个老女人打的?” 景乐慌张的捂住脸,“不,不碍事的……是我不小心招惹到娘娘了。”眼前的女孩眼神阴婺,吓坏了景乐,急忙开口劝道。看这架势,足像是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找罗淑慧算账。 “你再忍忍……”血凤凰深吸口气,压下怒火,轻轻摸了摸她红肿不堪的脸颊,“等两天后罗家垮了。”景乐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人已经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仿佛一句“罗家垮了”不过轻描淡写一般简单容易。 毕竟罗家可是苍澜第一皇商…… “之后,寻个机会,做了你想做的事假死离开皇宫吧。” 血凤凰轻轻推过一包药粉,是她要景乐一直以来下给轩辕宏的毒药。“我会一直关注皇宫,等你准备好了,便接你离开。”她顿了一顿:“至于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景乐明白。”景乐敛了眼帘,收下药粉。“仙医观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单青曾派人求我劝劝皇上救仙医观。”“哦?”血凤凰挑眉,她竟是不知这种事,看来单青私底下还是有她不知的势力。“可知那人,是什么人?”景乐轻轻点头:“知道,是丞相府中的幕僚,俞大人。” “…你说是谁?” 那人蓦然扭头,紧皱的眉心吓了景乐一跳,困惑着又是说了一遍。“秦丞相府上的幕僚,名叫俞鹤俞大人。” “你是如何认得他的?” 景乐是景家大小姐之时,断不可能与丞相府一个幕僚有所往来。“之前先帝重病之时,家父负责先帝的诊疗,秦丞相曾向家父引荐这位俞郎中,故此在府中见过一二。”景乐如实一一道来,却是让血凤凰莫名感到遗漏了什么。 “罢了。”半晌,她才从神思中缓过神来,摇摇头。“关于这个俞鹤,你可还知道些什么?”景乐细想一番,“俞大人和父亲关系并不好,先帝还未驾崩那天,家父回府后嘱托娘亲带我离开府中,后来俞大人就把父亲带回宫中了,听声音,他们应该是因为先帝病况大吵了一架。”“再之后,先帝驾崩,对不对?” “对。” 血凤凰了然,不再多问。 景乐不知道景卿和俞鹤师兄弟关系,但是景家现在又与俞鹤,仙医观,秦家,先帝驾崩扯上了不可忽视的联系…… 只怕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但是她没时间去理这番乱七八糟的关系因果,现在最蹙头的是她早就忘到脑后的,不知何时答应下来的……见家长…… 真真头秃…… 天愈发的冷,连带着街上的年味也随着重了许多。 从叶娴出府之后便一直提心吊胆时刻担心着叶娴又跑路的苍雪王爷,在即将巴望成望妻石的最后一刻见到悠悠回府的小女人明显是松了口气。叶娴少见多怪的睨他一眼,自己回了岚院梳妆,管家等到轩辕澈恢复正常之后才颤悠悠的擦着额角的汗上前请示:“爷,快到动身的时候了。”“等着,”轩辕澈静静看着叶娴来时的方向,那座巍峨的皇宫趴在苍白的天空之下,如病兽一般低吼着,挣扎着。苍雪王府的马队安安静静的排开在府门前,不时有马儿跺着蹄子。“急什么。”“是。”管家又颤巍巍的退了下去,一转身便撞上了早已换好衣服梳妆好的叶娴。“娘娘。”额角又落下两分薄汗,不想这位主子竟然这么快。 叶娴微微点头,收了裙角沉默的从轩辕澈跟前过去,直接上了马车。 听闻苍景王和苍雪王将一同来寺里探望太妃,一向低调行事的护国寺随着便热闹了,尼姑们勤快的打扫着院落,太妃身边的嬷嬷张罗斋饭,准备福包,静等王府的车马到临。 这边马车还在悠悠前行着,静默的出了城。车轿里的气氛却是分外尴尬。看习惯了叶娴真正面目的轩辕澈死死盯着已然易容的叶娴,蓦然叹了口气。“罗家的生意,是不是你做的?”突然,眼前一直盯着窗外的女人开口道,轩辕澈面色不改心里却是一惊,虽然他对罗家的生意下手了,但还没到彻底摧毁这一大皇商家族的地步,以罗家立足苍澜这么久的根基也不是那么轻易能让局外人发现这一波折,这小丫头在苍澜果然有着出乎他意料的人脉。 “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倒是痛痛快快承认了。叶娴惊异的瞥他一眼,眨眼间又恢复了正常,“我去皇宫了。”她垂眸,缓缓道:“罗淑惠时候不长了。”那葱白纤细的手指习惯性的在马车窗沿画着圈圈,语落,马车里又陷入了沉默。轩辕澈微微皱眉,不明白为何这小丫头愿意将她的行踪告诉他。“我就是这般睚眦必报,”她忽然一笑,盈盈笑脸转向他,眼睛里含着轩辕澈看不懂的陌生和冰冷,“苍雪王爷可要想好了,你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窗外马车轮碾压在冰冷的土地上咕噜咕噜直响,山路崎岖,里面的人却是危襟正坐。 轩辕澈别开了脸,紧抿嘴唇,叶娴轻笑,继续盯着窗外荒寂的树林。 殊不知此时此刻某叱诧风云的王爷耳尖有多烫心跳有多猛大脑有多瘫痪。。。。 车队前面慢慢停了下来,苍景王的车驾早已经在护国寺高阶下等候多时,侍卫通报之后,叶娴正准备下车,轩辕澈盯着她,“睚眦必报的不是你,”叶娴提着裙子的手脚下一顿,“只不过是你保护自己的方式而已。” 见无后话,叶娴头也不回的跳下马车,轩辕澈叹口气,也随着起身下车,却见那小女人竟然在马车旁等着他,心中一阵狂喜面上毫无变化,牵了她的手便向着高阶下等候多时的轩辕墨而去。。。。 轩辕墨老远便看着这两人的各种小动作,尤其是自家弟弟幼稚的行为,默默在心里给了轩辕澈一巴掌吐槽着......“这浑小子就不知道多开口哄着媳妇点儿吗,这么木楞嫌弃死了......”....... “老奴给苍雪王请安。” “七哥。”正是嫌弃着,夫妻俩已经到了眼前,轩辕墨回神,点点头:“林姑姑已经等候多时了,走吧。”太妃身边的林嬷嬷带着两人进了护国寺,一路僧尼恭恭敬敬,却是见着轩辕澈身边的叶娴目露疑色。林嬷嬷见状,生怕这些尼姑冲撞了贵人连忙开口:“太妃常念叨两位王爷,这次苍雪王爷能带着王妃来看太妃,娘娘可高兴坏了,托老奴问问王妃喜欢吃什么,好准备午时的斋饭。”叶娴微微一笑:“姑姑随意准备便是,叶娴并无忌口。”“好,那老奴这就安排下去,”林嬷嬷见多了宫里宫外权贵之人,倒是满意这番谦和得体。“多谢姑姑。” 佛堂里,一个保养较好贵妇人端跪在佛像前,手捻佛珠虔诚念诵着佛经,堂外传来脚步,有人轻语着进了房门。妇人睁开眼,满眼惊喜。 “儿子(儿媳)给母妃请安。” 苍澜篇 第九十一章 青梅,护国寺见太妃 墨家三小姐墨苓云十六岁入宫即被封妃位,在先帝四十辰时诞下七皇子轩辕墨,因为才貌双全温文贤淑而独宠后宫,直到先帝南下巡查之时,带回皇宫了一个女人——万静月,万静月进宫即被封为皇贵妃,赐封号静,同年诞下九皇子轩辕澈。 然而即使万静月夺走了先帝的宠爱,墨苓云与这位静皇贵妃却是愈发亲近,如似姐妹。在万静月离世后更是将九皇子交予墨贵妃抚养。也因此,七皇子与九皇子如同手足,从小到大被先皇后与当今皇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叶娴偷偷打量着这个面色慈祥的女人,年近半百却毫无老态,仍可以看得出当年的风韵。“儿子不孝,竟是许久没能来看望母妃,”墨苓云放下佛珠,叹口气,“哀家知道,现在皇帝已经将九王爷逼到这种地步,也不怪你们不来看望哀家。”寺里的僧人进来一一上好茶水,低着头谨慎关好佛堂大门。 “母妃,您在寺里受苦了。”轩辕澈一路看过来护国寺的环境,即使是苍澜第一大寺庙,但是环境总比不过皇宫里优渥不免一阵心疼,先帝驾崩后太妃便搬离了皇宫,主动请求常住护国寺为先帝颂德祈福,实际上人们都知道,墨太妃这是为了保护这两位王爷…… “这有什么受苦不受苦,比宫里安生多了。”墨苓云轻笑,“皇太后生前最是看不过哀家和静皇贵妃,离了宫里,也省的力气去和她争斗。”“母妃有什么需要,派人去找王府便可,不要委屈了自己。”轩辕墨低着头,“儿子和九弟怕是不能再常来看您了,”“哀家没事,”她伸手把佛珠拿起来轻捻着,转头,正巧撞上叶娴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眼神。“皇上那边步步紧逼,你们两个已经分身乏术了,哀家和墨家在这里,他不敢动哀家,”说这次完眉头一挑,“倒是你,九王爷都已经成亲了,你何时给哀家找个儿媳回来?” 轩辕墨脖子一梗,撇眼神给轩辕澈求助,不料后者不肯分给他一丝眼神。。。 “儿媳敬母妃。”知道自己已经被关注的叶娴,立刻上道的稳稳端起茶杯,“好,好……”墨苓云微微点头,接过茶盏,“九王成亲怪仓促的,哀家也没来得及递送贺礼,趁着这次可要好好补偿一下。”她唤来林嬷嬷拿过福包,“这是九王爷母妃……” 还没说完,佛堂大门被人一把推开,清脆的声音响起:“姑母,是澈哥哥来了吗?” 话音刚落,那个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便随着进了里屋。叶娴没有伸手去接太妃递过来的福包,只是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轩辕澈一听这声音,第一时间看向了叶娴,心道是不妙。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进了里屋,刚过及笄的少女身着嫩绿色绒襟锦裙,裙摆绣着一圈银丝蝴蝶,狐毛映衬下的脸蛋瓷白如玉,眉目里有着当年墨妃的风韵。 “小荷怎么才回来,两位王爷都等了很久了。”墨太妃略有嗔责,“哎呀姑母,人家是想着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来见澈哥哥嘛,毕竟已经好久没见过了。”墨荷坐在太妃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忽而笑着看向轩辕澈:“澈哥哥你终于出府了,你知道小荷听说你受伤了好担心好担心,还好没事。”“嗯。”轩辕澈淡淡象征性的回应一声。“墨荷,本王在这儿你居然理都不理?”轩辕墨见九弟那边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哎呀七哥我见你见得太多了,”怎料墨荷眼神都不肯分开一丝。 叶娴默不作声,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咦,姑母,这是什么?是给我的吗?” 一直在缠太妃的墨荷终于发现太妃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福包,好奇的拿起来拆开看,“不许胡闹,这是哀家给你九嫂的。” “九嫂?什么九嫂?”墨荷皱眉,“姑母是说澈哥哥吗?”当她看到那个福包里,是静皇贵妃当年封皇贵妃之时,先帝亲赐的凤钗,瞬间脸色变了。 “九嫂?”她终于注意到轩辕澈身边那个娇小的身形,冷笑:“不过是皇帝赐下的,随意休了便是,这么小的一个狐狸媚子还敢称王妃?”不止轩辕澈脸色变了,墨苓云也微微动怒:“墨荷,不可胡言!”“姑母我没胡言,本来就是皇帝看不惯澈哥哥,赐下的女人又能是什么东西,休了便是!” “啪,” 叶娴端起茶盏轻呡,仿佛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澈……澈哥哥……你……”墨荷捂着自己已然红肿的脸颊,眼泪随着便湿透了眼眶。“你打我?你从小到大从来都不冲我发脾气!你现在为了……”“闭嘴。”轩辕澈的眼神在墨荷眼里极其陌生,淡淡的两个字,让她分外不甘心却又不敢不从,恨恨的瞪了眼叶娴便哭着跑了出去。 “哎……”轩辕墨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墨太妃叹口气,“老七,你去哄哄她。”“是。” “九王,你动怒了。” 墨苓云亲手斟了茶水递到轩辕澈眼前,“墨荷还是个孩子,而且,她从小就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娴不着痕迹的挑眉,那只大手正悄悄潜在桌下强硬的握住她的手,摩挲着,不肯松开。“儿子知道,但是儿子无意……”“哀家看得出来,到底也是小荷冒犯了……只是因为你这次出征,小荷等了你四年,担心得很,出去劝劝她吧。正好也把话说开了。”轩辕澈抬眸,盯着墨太妃,不肯起身。墨太妃见状笑道:“怎么,还放心不下你这小王妃?哀家看你这王妃都比你有气度。” 轩辕澈还是不肯出去,无奈之下,墨苓云只好妥协:“哀家不会做什么的,只是想像一个婆婆一样,和儿媳谈一谈。” 叶娴使劲掐了把他不肯离去的手,这才让他放下心来离了去…… “哀家看得出来,澈儿有多在乎你。”墨太妃看着对面这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略有无奈。只是这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多了。 “小荷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那孩子自小跟在哀家身边,是哀家惯坏了。” 叶娴不语,也像太妃一样,打量着她。 “哀家在宫里呆的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是墨荷口里那种女人。哀家不会插手你们的事。”对面的小姑娘轻轻转动着茶盏,眼帘低垂浅浅一笑:“太妃娘娘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墨苓云似乎也没想到这小丫头油盐不进,微微一愣:“不愧是王朝叶家千金,倒是哀家操之过急了。” “王朝内乱自顾不暇,更是管不了四国之事,太妃娘娘大可放心。”墨苓云到底也是知书达理深喑政事的大家闺秀,膝下两位德才兼备的王爷,自是比平常女子多担忧国事。听到此言才微微放下心来,“好孩子,你也知道自从先帝驾崩后,苍澜国势是一日不如一日,哀家担心……”“叶娴明白,太妃尽可放心,叶娴来贵国并无他意,过些日子自会离去。”“你还要走?”太妃惊诧,“叶娴乃为叶家人,自与王朝同生死共进退。”“你一个小丫头,又能在王朝帮上什么,”墨苓云有点着急,声音微微拔高了些许。叶娴微笑:“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沉默…… 墨苓云叹口气,将金钗取出来,“哀家老了,但多少也能知道些外面的事,哀家是头一次见着玖月这么喜欢一个姑娘。”她将金钗托在手里,示意叶娴探过头来。叶娴微微皱眉,还是听话的探了过去,等她将金钗替自己插入发髻。墨苓云摸着她还未及笄的童髻,略有伤感:“可否能让哀家看看你真正的样貌?哀家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也想知道,玖月喜欢的女孩有多出色。” “母妃和你说什么了?有没有为难你?”一上马车,轩辕澈便焦急问道,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又十分别捏的将头扭向一边。“还能怎么为难我?”叶娴见他这一番死傲娇,轻笑,“不过是婆媳之间好好谈谈罢了。”闻言,他总算也放下心来,至少太妃认可了他这个虽未及笄的小王妃。 马车吱吱扭扭的,又向着城里而去,外面枯树枝丫扫过车顶,显得车里十分寂静。 “什么时候走?” 叶娴正愣神,听到声音微微侧头看向他,“什么?”“你不是还要回王朝吗?”轩辕澈又问了一遍,只不过疑问的语气变成了陈述,仿佛已经认定她要离开。叶娴微微皱眉,“谁说的?”“母妃。” …… “本王记得你之前也说过会离开的。”叶娴不看他,盯着窗外的枯枝,叹息一声:“不知道啊,”天色低沉,似乎是风雨欲来的死寂,“至少要将我能做的,应该做的做完再离开吧” “你的模样,不许再给别人看。” 不知为何,轩辕澈突然间转了话题,说的叶娴不禁一愣,“什么?”“你的样子,只许我看。”那个霸道的样子认认真真的跟小女人讲着要求,却是被这小丫头的一脸懵打败了。“话说,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样?”“死。” “那啥,你母妃看到了。” ....... 话题戛然而止,谁也不肯再打破那份异样的沉寂。 苍澜篇 第九十二章 变故,使臣进京 意外的是,苍景王的马车竟然也跟着来到了苍雪王府。叶娴下了马车,淡淡的扫了眼后面马车上跳下来的墨荷,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爷累了,早些回房歇息吧。”说完便径自回了岚院,墨荷见她离开,心中窃喜,扭扭捏捏的跑到轩辕澈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故意大声道:“澈哥哥,是不是小荷惹着王妃不开心了,她怎么走得这么快,小荷还想和王妃........”轩辕澈一直关注着自家王妃,本来这一声关心来的意外,竟有些微微激动,直到自己胳膊被挽住后身体一僵,随即将胳膊抽出来,打断了墨荷的话:“嗯,她生气了,所以你以后离本王和王妃远一些,免得又惹到她不开心。” 墨荷一愣却见那个男人已经拂袖进了府门,气的咬碎银牙跺着脚,抬腿也要跟进府里,轩辕墨一见眉心一跳,连忙跟上去拉住她,压低声音讯问道:“你干啥去?跟我回景王府。”“不,我不去。”墨荷甩开他的手,跑到离他几步远回头说:“澈哥哥是我的,谁也别想做他的王妃,苍雪王妃只能是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府内深院,轩辕墨气急,连忙遣了王府管家去汇报轩辕澈,自己追上去好言相劝。 轩辕澈悠悠的远远跟在叶娴后面,送她回了岚院才不舍得离开。“爷,使臣团已经到城外了,明日进京,”水空跟在他身后,一一汇报,“这次贺岁使臣与往年不一样,蓝都一来,多少人盯着京城的浑水,皇帝可真是恨我入骨啊。”轩辕澈轻笑,迎接使臣并负责这些来使在苍澜的安全,这一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还是落在了他身上。“属下已经作了安排,还请爷过目。” “什么?”刚坐下来的叶娴一下子跳起来,不敢置信的盯着玄蝶,“蓝都也来?凑什么热闹?!”以往蓝都是王朝的依附国,向来不屑于与苍澜西蛮赤安同为一伍,却不想这次竟然会派使臣前来苍澜贺岁! “来的是谁?”“蓝都三皇子,和蓝都右丞欧阳家主欧阳翊。”“哦豁。”玄蝶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远离面色不改已然震怒的自家主子。“呵,我王朝还未亡,蓝喆(蓝都现任皇帝)这墙头草便想着讨好苍澜了,没卷进‘三荒之乱’安逸得过头了烧的慌是吧。”“主子,蓝都陷入夺嫡混乱,属下觉得.......”“嗯。”叶娴转着茶盏,轻轻应下,“蓝喆和欧阳翊不会这么草率,只怕是背后另有其人在推波助澜,” 屋子里安静的过分。 “蓝喆的二皇子一直以来在外游历,我们对他所知甚少。”须臾,叶娴一丝一丝的分析着,话音刚落,玄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属下明白,这就派人去查。”“可惜了,苍澜皇帝也不是个善茬呢,这回十有八九要踢在铁板上了。对了,玄蝶,罗家差不多气数将尽了,罗淑惠死了后,你们找个时机把景乐带出来送到仙藤山去。”欧阳翊的医术虽不及她,但也怕他看出苍澜皇帝一些端倪,牵连到景乐,还是早早把她带出来的好。 腊月二十九,寒风被暖日侵浸的舒适了些,整个苍澜京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城门口,长长的官兵车马排列整齐列队两侧,等待着三国使臣的到来。 轩辕澈百般无聊的坐在马车里玩弄着拇指上的黑玉扳指,若有所思的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却没想到他的一切举动都被一双眼睛关注着。城门前的酒楼楼顶上,一身蓝衣的女孩冷着张臭脸死死盯着下面的人,玉手机械的往嘴里填充着糕点,寒光泠泠的银面遮住了半边倾城,寥寥金丝勾勒出帝王蝶的妙曼舞姿。 “玄蝶,你说我是不是这段时间对他太温和了?!”只是对这男人关心了一嘴,这厮竟然蹬鼻子上脸!回想起早晨起来一睁眼便看见某个男人还在抱着自己呼呼大睡,后果自然是将过分的人一脚踹出房门! 玄蝶表示不予置评....... 到现在玄影卫昨夜当值的人还在院子里蹲马步呢...... 想想自己.......她轻轻摇摇脑袋,太残暴了,太无辜了...... “主子,进城了。”前面探子过来报信,话音刚落,便见着城门处顿起喧哗,探子微顿,随着又道:“跟随使臣团一同进京的,还有苍澜皇四子,轩辕淞。”“嗯?”时月蝶玖轻哼,“我记得这位四皇子老早就被召回京城了,怎么现在才到?”“额,属下无能,只知道是被一股不知的势力一路刺杀,暂时在尊州养伤,近日才随着赤安使臣团回京。” “呵,废物。” 京都这摊浑水是真的越搅越乱,只怕是这位皇子早就被朝中某位权贵盯上了。她想着,站起身,毫无形象可言的拍拍裙裳的尘土,“走,去城楼上,离近点,瞅瞅啥阵仗。”话音未落,人已在寸丈开外,玄蝶无奈,拢了拢怀里的蓝水缎狐尾披风,急忙跟上去。 使臣团之首,一个男子骑着异域宝马,着四爪蛟龙腾云皂袍,金璃丝勾缀的腰环上镶裹一块上好的黄玉,足踏云纹浪卷牛皮靴,面色如纸细眉吊眼,薄唇紧抿,狭长的眸子紧盯着负责迎宾的苍雪王的马车。 “白面小生弱不禁风,”时月蝶玖犀利评价,玄蝶翻白眼,“主子,人家刚遭刺杀大病初愈,”“那也长得贼眉鼠眼。”小女人不肯示弱,又暗搓搓的添了一句:“长得跟他爹真像,都是一副阴险狡诈的嘴脸。”玄蝶再次语穷.... 轩辕淞之后,便是西蛮兵士,锃亮的铠甲,乌黑的将袍,手执长枪,二十名骑兵护卫在那辆华丽奢侈的宫车四周。“啧啧,西蛮老皇帝的二十枪卫也舍得拿出来溜溜了。”她一一打量过二十名蛮原战将,“能以一敌十啊,既然如此,车上的,就是西蛮四公主罹媚罹战姿了。”这位四公主可谓是老皇帝的掌上明珠,宠到天上的女儿,西蛮第一美人不说,还是文武双全,智谋双略的将才,一手好箫哪有男儿不动心。 听闻这次作为使臣前来苍澜,便是为了联姻。 整辆马车是用一整块上等的金丝楠木雕制而成,弥足珍贵,帷以水纱轻幔,就连拉车的四匹马都是极其稀少的赤兔乌驹。 “奢侈败家,荒唐无比。” ....... 那主子你咋不说你在龙闲郡堪比皇宫的公主府呢.....玄蝶腹诽...... 宫车之后又是两列护卫,中央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胯下红鬃烈马分外惹眼,古铜色的皮肤,鬓间坠着金环,额上一围抹额绣着荒蛮的火红。右目下一纹火焰,衬得五官也分外俊朗。西蛮三皇子罹悟罹战峰,太子党,与四公主一母同胞,骁勇善战武艺高强,为人木讷不善言辞,手执十万兵符,被封西蛮盛王。“咝,那个纹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时月蝶玖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处不为人知的纹记。 “主子在哪儿见过?火焰纹是西蛮皇室的象征。听说还是只有血统纯正的皇子才会纹....”玄蝶也是十分疑惑,毕竟自己自主子离开王朝后便一直跟在身边,不记得那里有见过这个纹记。 “不记得了,反正有点印象,记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正说着,罹悟的车驾便从城楼下经过,竟是微微的歪了下头,犀利的眸子正撞上那半面下打量的目光。 “好生敏锐的直觉!” 时月蝶玖也是毫不吝啬的称赞道。 罹悟似乎从这面具中猜到什么,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西蛮的随从也紧随着进了城,玄蝶头顶三条黑线的看着自家不靠谱的主子像选秀一样指点江山。 “太挫了,土拨鼠啊,”“太瘦了,比女人还弱不禁风。”“太圆润了,吃得这么肥,油光满面的一看就是个贪官污吏。”“哟,这白面小生长得........”玄蝶无语的翻个白眼,暗搓搓的添了一嘴:“主子您直接承认这些人都没王爷长得好看不就得了......” 刹那间,世界安静了........ 玄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秃噜嘴了,连忙捂着小心肝小心的瞅了眼安静的诡异的叶娴。 令她诧异的是,那小丫头竟没有发火,仍然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殊不知小主子竟是在窃窃私语:“轩辕澈要是长得不好看老娘早跑了。” 马车里闭目养神的轩辕澈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喷嚏,车梁上守卫着的水空听到默默递了毯子给他。 “蓝都的进城了。”轩辕澈眼睛都没睁,扯了毯子搭在膝上。水空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城门口,果不其然,为首的正是蓝都二皇子蓝望以及蓝都权势滔天的右丞相欧阳家主欧阳翊。 朝中权臣右丞相亲自作为使臣前来贺岁,足以看出来蓝都皇帝对这次前来苍澜有多么重视。 蓝都使臣团的阵仗相比赤安西蛮显得拮据了许多,人数也是少得可怜,除了欧阳翊和蓝望,便只剩下几个文臣寥寥几辆承装礼品的素帘马车,再无别物。 “嗤,蓝都这不仅是夺嫡,这国库也着实有点紧张啊。”城楼之上,时月蝶玖盯着蓝都潦草的使臣团,嗤笑道。出使他国再怎么国库紧缺,也要配备足够的士兵护卫,哪个国家不愿意走出去的使臣好好炫耀一下国力,威慑他国。 倒是蓝都,常年唯唯诺诺在王朝羽翼之下,过着夜舞朝歌金迷纸醉的无忧生活。现在看来当真是窝囊。 “看来蓝都皇室有了个大变革啊。” 倒是为首的两人,走出了大国的风姿。 “欧阳翊,好久不见。” 玄蝶顺着她难得赞赏的目光看去,那两个风流倜傥谈笑风生的男儿并排骑行,不知又迷倒了沿途多少姑娘。 右边宝蓝色锦袍,三千墨发玉簪相匝,天庭之下剑眉入鬓,狭长如隼的眸子正笑的悠然,全然一副大家风范;左边的男子,只是静静听着欧阳翊的高谈阔论,随和而谦逊,月牙白袍暗绣银丝云纹,足踏白银龙纹锦履,皇族的贵气浑然天成。 她暗叹,欧阳翊向来不与皇族乌合之众同流合污,如今与这三皇子如此亲近,想来,这位三皇子也并非池中之物。 只不过,究竟是单纯交好,还是被迫站队,她便不得而知了。 苍澜篇 第九十三章 进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看来,这些使臣在京之日,我可得好好保护着我这张面皮了。”先不说西蛮赤安,就蓝都这寥寥几十个使臣就见着好些个面熟的...... “欸?主子,现在就走了?蓝都还没完呢,后边还有欧阳家小姐呢。”见自家热爱八卦的主子此时竟要起身欲走,玄蝶无比惊愕。 “呵,”却见时月蝶玖冷笑一声,面上阴霾,“一个愚蠢的女人罢了。”区区一个外朝氏族小姐,竟敢在她兄长弱冠之时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法勾引她兄长,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又能掀得起什么风浪,还不足让她叶娴放在眼里。 玄蝶那时候还没跟在她身边,不知道这一些乱事,一脸的懵。时月蝶玖看她一头雾水,叹了口气。 正打算回府,却有侍卫来报,说宫里头的那位犯病了。 这赶上使臣进京,那位又不知道因为啥犯病了,有些措手不及的时月蝶玖一个头两个大,揉了揉眉心,略有暴躁。“等着,孤这就去。” 嘱咐完侍卫,时月蝶玖的目光虎视眈眈的盯上了玄蝶........玄蝶不由自主地汗毛一颤。 她拎过玄蝶手里的披风,语气平淡:“一会儿孤去宫里,回不来的话可能要麻烦你替苍雪王妃去今晚的接风宴了。” ....... 时月蝶玖风一样的走了,玄蝶在这阵风中凌乱慌忙地跟上去。城楼下,正掀开车帘与水空交代事宜的轩辕澈语下一顿,上挑的眼眸正巧撞见了一前一后主仆二人,不由得微微皱眉。 要说这边宫里头都快急死了,刚刚进宫面见皇帝的轩辕淞跪在龙榻前吓得脸色苍白,他也不知因为什么惹了父亲生气,竟是将皇帝直接气晕过去,叫来一群太医一个个束手无策,直到康世源遣人去请帝医,他这才微微缓过神来。 帝医?他在朝外混了这么久,多少也听说过这位江湖之尊的名声,听闻还是位如若天仙的美人儿,可惜千金难买美人一面之缘,他就算再怎么听闻传言,也没能有机会见上一见。 他匆忙拉住康世源:“康公公,本殿一直在外,竟是不知道父皇病的如此严重。”康世源一脸无奈,叹息道:“四殿下啊,不瞒您说,自从战乱之后,皇上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啊,皇上太过操劳国事了,奴才天天看皇上累的睡在桌案上,就心疼。”“太子呢?”“害,别提了,您离京之后,太子屡屡犯错,现在还被禁足东宫呢。”说罢,康世源瞅了瞅周围正在忙里忙外的太监太医,贴近了悄声说道:“四爷您别急,太子现下是自身难保,若非罗家,只怕太子之位早已易主,不过,皇后不知因何惹了帝医,罗家怕是也不保咯。” 正说着,大殿外本来乱乱哄哄的,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康世源心里头明白,这是那位主子来了。 果不其然,大殿外轻轻的脚步在寂静中尤其悦耳,那抹红衣竟是悠哉游哉的晃了进来。血凤凰只是将殿里殿外扫了个大概,便开口堵住了康世源想要催促的嘴:“孤记得嘱咐过公公,切莫让皇帝动怒,要知道在孤认为没必要来的时候请孤上门是要花银子的。”康世源一头薄汗,只得点头哈腰的应着。 这般悦耳的声音一响起便引得轩辕淞浮想联翩,一时间竟是呆呆地愣在那里。对外人见到她的这种模样司空见惯的血凤凰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龙榻前为皇帝请脉。第一次见着传言中的美人,让轩辕淞心如猫抓,凑上去想要拉拢这位江湖帝医。“血凤凰姑娘,本殿是.........”“孤知道。”却不料开口便被这位神医堵了嘴,心下一阵窃喜,“你就是这次皇帝发病的罪魁祸首吧。” ........大殿里一阵沉默,底下候着的太医们一个个深埋着头不敢出声...... 没有料到这位美人儿古怪脾气的轩辕淞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看着血凤凰熟练的针灸替皇帝顺理气息,又想搭话,“本殿只是......”“既然是你把皇帝气的犯病了,那这次孤的出诊费你来出吧。”她一一行针,终于分了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给四皇子。“啊,好,帝医只要能救治好父皇,多少出诊费都没问题。”见血凤凰终于肯正眼看自己了,轩辕淞有些激动,“久闻血凤凰姑娘可谓当今圣手,一手医术妙手回春,今日一见果真不负盛名啊,本殿......”“孤早已盛名在外,何来需殿下所见?” 康世源在一旁听这位爷锲而不舍的搭讪失败,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额,当然,是本殿景仰许久了,”轩辕淞费尽心思的左看右探,却始终看不见血凤凰面纱之后的真实面容,一直被这冷美人堵住话题,让向来被美人环绕百官讨好的四皇子不禁有些焦躁。“不知血凤凰姑娘可否赏脸许本殿一览尊容?本殿定付足额酬金........”话还没信誓旦旦的说完,便见帝医扭过头来,一双潋滟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一时间让轩辕淞失了神。 见过如此之多的美人,何曾见过如此这般令人沉迷的眼睛...... 常年看人眼色行事的康世源一见着那眼神便知这位要发怒,谁知鬼迷心窍的轩辕淞竟然直接伸手去扯血凤凰的红面纱。吓得康世源汗毛都竖起来了。 “啊!!” 下一秒,惨叫传遍了大殿,轩辕淞捂着自己的手臂疼的脸色苍白,上面一排针眼渗出了血珠子。“殿下自重。”血凤凰眼神冰冷,语气平淡。这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见殿里的气氛不对,刚想离开,便被她叫住,“什么事?”小太监颤颤巍巍的走向前来,暗暗瞅了眼康世源,道:“回......回...回大人,景宜宫的景嫔娘娘暴毙身亡了,奴才来请示皇上.......”“你们皇帝都成这样了还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叨扰他,”不怒自威竟是训的小太监腿下发颤,“不过一个妃子而已,抬出宫抛了便是。”轻飘飘的语气,她又转身去看皇帝的情况,小太监苦不堪言的瞅了眼康世源,康世源催他赶紧走,这才慌不择路的跑出殿。 传闻这位主妙手回春仁手佛心,也有传闻她冷酷无情草菅人命。 如今大殿里的太监宫女皇子太医可算都见识到了。 “按此药方每隔一个时辰替皇帝服下,孤还有事,不奉陪了,”说完顿了一顿,“四皇子记得将出诊费二百万两黄金交给孤的人。” “什么?” 轩辕淞还未回神,那人已经离开了大殿,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康公公,“公公,多少.....黄金?”康世源苦着脸说:“回殿下,是二百万两......” 却说这边血凤凰离了皇帝寝殿,想着听听景宜宫的事宜处理的怎么样了,却不料竟然能听到嚼口舌谈到前朝皇帝身上的..... “你说,这皇家是不是犯什么冲了,先帝正值盛年病死,现下陛下也病的不是人样,太子也染了风疾,”“嘘,你小点声,哎,我听说先帝本有意苍雪王爷的,谁承想这种时候驾崩了。”“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林侍卫跟你说的呀!哈哈哈”“哎呀别笑了。” 她轻轻拨开遮挡视线的园草,那两个宫女一个略微年长,一个年轻俏丽,年长那个恐怕是前朝遗留宫女,才能知道先帝死因。 .....病死.... 虽然早就知道先帝死因不简单,病死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皇帝是怎么生病的她一清二楚。立场不同的景卿和俞鹤为先帝的病情争执不休,那究竟是病还是.....毒?若是下毒,先帝吃食如此严格,又是怎么下的毒..... 有玄蝶在,接风宴的包袱算是被她彻底甩在身后,溜溜达达去见了刚逃脱皇宫的景乐一面并遣了人护送她去仙藤山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回了王府。意料之中,玄蝶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凑上来哭诉自己的辛酸史,却没想到...... “什么?明天还有宫宴?什么玩意?!!” 一晚上就在叶娴骂骂咧咧中度过了...... 然而再怎么骂骂咧咧,还是没能躲过第二天的年宴,一大早玄冰便跑得无影无踪,叶娴清晨出府处理完事情回来便被轩辕澈一路看押着上妆着衣。岚院里,正对着镜子易容的叶娴从镜子里恨恨的瞪了眼身后太师椅上悠哉游哉看书的轩辕澈,不情不愿的一笔一笔描丑自己....... 轩辕澈翻了一页书,不经意间看到金珠拿过来的白狐尾蓝水缎披风,微微皱了皱眉。 “时月蝶玖......要回王朝过年吗。” 一声时月蝶玖让叶娴险些心肝一颤,随着便镇定下来,眼珠一转便知道此话怎讲。“蝶玖姐姐可是有一大堆的事要忙,怎么可能有时间回王朝。”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说出极其心虚的话,她等金珠给自己披上披风,如献宝一样给轩辕澈看自己这件披风:“你看,蝶玖姐姐对我可好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我带着一件。” 虽然得到的是自己不想要的答案,轩辕澈还是宠溺的顺着叶娴的小心思夸了两句。 时辰快到了,叶娴不情不愿的跟着他离了府,“墨小姐不随我们一同去吗?”见这次竟然没有墨荷来纠缠,很是惊讶。“昨晚接风宴,本王让她随七哥去景王府了。”“她倒是乐意?”“不愿意也得去,本王不喜她。”不喜她呆在府里惹你吃醋。 一出王府大门,街里巷外随处都能听闻帝医血凤凰要在京城开设医馆的消息,来来往往的百姓无一不面露喜色,如临节日。 轩辕澈早就知道了这些消息,不自觉地看向叶娴,小丫头靠在车窗上,提溜的大眼睛从车帘缝隙里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马车外跟随着的银珠,只觉得腰间有坠物,手一摸才发现,叶娴之前换衣服时交给她一支笛子让她放起来,却是忙忘了,一直别在腰间.....虽说小姐在王朝便一直带着这支笛子,见过的人却是甚少,只希望这次莫要给小姐带来麻烦。 想了想,银珠拢了拢外套,将笛子严严实实的遮在衣服下面。 苍澜篇 第九十四章 开宴,潜流涌动 除夕除夕,明明应该是大雪纷飞的日子,,空气却是干冷的,衬着火红的灯笼,鞭炮和对联也失了兴致,月前的那场冬雪太小,仅仅铺了个薄面,便被后的暖阳化了。多年没见过大雪的百姓翘首盼着大雪来临。 日头已然将近西天,皇宫中灯火通明,宫门几十盏红绸黄缎的大宫灯高高挂着,映得栈道如若白昼。 官道上,一辆辆马车等候着进宫,这次宫宴只宴请了三品以上的大臣和两名家眷,以及皇亲国戚。水空轻车熟路的驾车从偏门进了宫里,与他们一同进来的还有........ “澈哥哥!” 车窗外,苍景王的车驾擦肩而过,传来一个无比雀跃欣喜的声音。 叶娴翻了个白眼...... 轩辕澈注意到了那个白眼并明智的没有理会墨荷........ 霎时间的沉默,一阵尴尬...... 苍景王的马车过去了。 轩辕澈正想着怎么哄身边的小丫头,车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把两个人吓到了....... 准确的说是把叶娴吓到了...... “苍雪王爷,别来无恙。” 那声音一落,叶娴的小心脏立刻提到嗓子眼。 “欧阳公子多礼了。”轩辕澈明显也是不愿意遇到这个人,皱着眉淡淡地回答。马上,欧阳翊不甚在意的轻笑一声,似乎对轩辕澈这种态度习以为常:“苍雪王爷何时成亲,本公子竟是没能贺上一贺。”“欧阳公子乃为蓝都国之重臣,协助皇帝日理万机,何来时间为小王贺婚,当真不敢耽搁了蓝都丞相的宝贵时间。” 是个人都能听出轩辕澈难得一次的开了嘲讽技能,更让叶娴好奇这两人之前究竟有过什么过节。欧阳翊倒真是好脾气,淡淡一笑了之,“听说,江湖帝医替你解了毒?”轩辕澈已然不想再理他,径自闭了眼搂着老婆养神。“玖月啊,师兄没有别的意思。” 师兄?叶娴被迫猫在轩辕澈怀里,满肚子疑问。 他叹口气,自顾自地说着:“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小心帝医,血凤凰可不是良善之人........她会毁了你的。” 叶娴内心躁动,表面却不敢暴露分毫,那人说完就准备离开不再讨人心烦,却不料轩辕澈突然开口:“帝医有何心思,本王自有决断,欧阳公子自重即是。” 进宫一路上叶娴魂不守舍心不在焉,轩辕澈一路牵着她才防止跌跌撞撞,“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终于,某个小心眼的男人不禁在意起这小丫头的异常,把人扯进怀里,低声问道,语气危险。“你,和欧阳翊?”叶娴把自己最不想问的问了出来。“你认得欧阳?”轩辕澈一听略微惊讶,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倒也对,当年漠狐太子及冠,欧阳翊怎可能不亲自前往。” 顿了一下,没等叶娴追问,他便一一说来。 “本王和欧阳翊,同出蓝都奇门八卦大师林由子门下,他是本王的师兄,只不过后来因为师门关系,闹僵了。”这也是为什么在他中毒之后,明知道欧阳翊是不可多得的神医却一直不肯找他的原因。 叶娴眯眯眼,没想到轩辕澈竟然师拜林由子,这样的话,这男人究竟有多少师傅? 刚想说话,便被又一声无比熟悉无比雀跃的声音打断。 “澈哥哥!!人家等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 叶娴再次翻了个白眼,并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嗯,”轩辕澈应了一声,拉紧了叶娴的手,自顾自的往宫里走。“澈哥哥,你怎么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人家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墨荷见没能叫住轩辕澈,两步上前拉住他另一只胳膊,轻轻摇着,我见犹怜。 “本王没让你等。”拉拉扯扯轩辕澈拉着叶娴,墨荷扒着他胳膊,轩辕墨尴尬的跟在后面,这几位贵人可算进了宴会大殿。 银珠小心翼翼低着头跟在四人身后,谨慎的避开所有人,生怕给自家主子惹来麻烦。毕竟这不是在王朝,叶娴隐姓埋名在这里,不敢给她惹一丝麻烦。 可是,她们不找麻烦,麻烦却上赶着找她们。 刚刚入座,只听殿外太监尖着嗓门通报道:“西蛮盛王,四公主到!” 宴席虽分臣子家眷席位,但轩辕澈还是和自家王妃坐在了一起,叶娴轻推茶盏,颇为兴趣的看向大殿门口。罹战峰还是一改昨日的衣着,今日稍微传统了些,却还是掩盖不了粗犷的气势,他身后,紧紧跟随着一个英气逼人却不失妩媚的异域女人,一身红的妖娆的裙袍,鹅蛋脸上满是傲气与不羁,三千青发一支金簪,举手投足间却是男儿的爽朗。 “啧啧啧,”罹战姿,西蛮皇帝的掌上明珠,也是绝一的美人儿,文武双全才貌并兼,可比欧阳家的大小姐强了千八百倍........ “看什么呢。”轩辕澈剥了醉虾,伸手送到她的嘴里,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进来的罹氏兄妹,不由得醋意顿起。“别挡着我,忙着呢。”伸过来的手挡住了叶娴的视线,嘴里嚼着醉虾,她一把拍掉轩辕澈的手臂,“忙什么?”他好笑道,也是没再逗弄她,继续剥着虾。“忙着给你找下家。” .......... 被完美剥掉的虾头咔嚓一声碎了。 叶娴头也不回的喝了口茶,神在在的对上了罹战姿凶狠敌视的目光。 呵,有意思 自三荒之乱战场上与轩辕澈一见钟情后,罹战姿对他一直念念不忘,非君不嫁,无奈西蛮皇帝只好答应她前来求亲。一进门她便在寻找轩辕澈的身影,找到的同时,却也见到他亲昵的喂旁边女孩,一时间妒火心生,她听闻轩辕澈被皇帝赐婚,没想到这个王妃还是有两下子,竟然能得宠。 叶娴从小就见识过后宫的手段,自然一眼便看明白这眼神,不屑的轻笑,嚣张而挑衅似的扭过头,轩辕澈一眼都没看进来的使臣,只顾着剥虾投喂。罹战姿看着这两人,咬紧牙根却不显露分毫,得体的笑着入了座。 “蓝都三皇子,欧阳公子到!” 这一番通报彻底吸引了全场宾客,不只是因为蓝都这个国家的特殊,更是因为,区区一个蓝都丞相竟能得到独名的通报。 这却也是历来宾宴的规矩。 欧阳家不只是在蓝都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在其他三个国家,也是炙手可热的势力。欧阳家祖上本是越国人,世代从医,因医术与当时王朝在外求学的琼华公主结缘,公主下嫁后,得到王朝皇室的扶持欧阳家迅速成长起来,天羽957年越国被灭,蓝氏新帝为示好王朝,扶持欧阳家,自此欧阳成为蓝都第一大氏族,甚至可以说是四国之中的第一大氏族。(叶家是王朝氏族,叶明济一脉是分支) 如此有着王朝背景的氏族,各个王室怎可能不去讨好。即便是现下王朝内外交困处境尴尬,但是欧阳家也并非单纯依靠王朝而生存,单单看这任家主欧阳翊便是人中龙凤。 果不其然,欧阳翊和蓝都三皇子蓝望自打一进大殿,便备受瞩目,臣子宾客不觉交头接耳对两人议论纷纷,有幸来参加宴会的各家千金无一不芳心暗许。跟在两个风华绝代的男人身后的女子相比罹战姿稍稍逊色,少了些英气妩媚却多了丝柔弱纤细。一张精致的脸昂着头打量着宴会上的青年才俊,却是不约而同的瞄上了安安静静剥虾的轩辕澈....... ??? 叶娴明显注意到了那丝小眼神,眼皮一跳瞬间冒火。罹战姿方可还有和她对抗的实力,区区一个小家族小姐也敢三番两次惹她?? 看来王朝那次责罚还不足以给她警告,偏要让她亲手收拾了才肯罢休啊。 墨家家眷席中,墨荷也并非无脑之人,也便看得出这两个女人对轩辕澈的觊觎。绞着手绢,心有不甘的瞪了眼叶娴。 正在嚼着醉虾的叶娴被瞪的莫名其妙,好笑的思量着,这小丫头也自知不敌这两个身家背景雄厚的公主大小姐。 只可惜......嘴里的虾被细嚼慢咽,这边轩辕澈又剥好了一只,伸手喂了过来,叶娴无比熟练的歪头去叼虾,稳稳的拉了一波仇恨。 她令狐娴还没无能到要和别的女人联手对付觊觎自己的夫君的外来女人。 诸家使臣刚刚入座,殿外又传来更尖锐的通报声:“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罗淑惠现下被她的药折腾的半死不活,无奈之下轩辕宏只能将这位一直身居后宫不理事务的皇贵妃拉出来当牌面,而这次西蛮来访结亲另一门婚事,便是这位皇贵妃膝下唯一的公主与西蛮太子。 叶娴瞄了几眼这位皇贵妃,虽有些许老态,却也是出自大家的端庄淑娴,比罗淑惠要母仪天下的多,听闻还是当年身为王爷的皇帝正妃。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贵妃娘娘吉祥。” 轩辕宏看样子气色不错,牵着自己昔日正妃的手,大步上了龙椅。“诸位免礼平身,佳节之时,无需多礼。” 现下这些正主都到齐了,叶娴竟是懒得理会自己的病人皇帝,一个个小眼神总是往欧阳翊身上瞟。 这一个劲儿的明目张胆的瞟,欧阳翊还没发觉倒是让刚刚发现叶娴喜欢吃醉虾还没来得及窃喜几秒的苍雪王爷吃了一缸陈年老醋,但碍于面子又不愿意再去开口问,对气息极其敏感的叶娴明显感受到这位爷的不满,“王爷看来,蓝都此举何意?” 一句话,身边的男人紧张不满的气息瞬间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此番蓝都破例前来贺岁,听闻蓝都皇帝与这位丞相争执不休,最终还是来了,不过只怕现在示好还是晚矣。”叶娴静静的听着:“轩辕宏和西蛮赤安会怎么做?”难得这小丫头来主动问自己局势,轩辕澈很是满足,在桌子下面揉捏着她的手,慢慢替他分析。 龙椅上的皇帝看起来气色十分的好,端着酒杯,敬诸位宾客,道是有一天下难遇的喜事,欧阳翊轻轻一笑,回酒就势下坡:“只是不知苍澜皇有何等喜事,同我们大家同乐一番。”轩辕宏略有得意,想她叱咤江湖的帝医,手握江湖重权的尊者至今都未曾在血殇谷水天一色之外开设医馆,现下却在他苍澜京都设下一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如得神助。 “诸位皆知,江湖帝医将在我苍澜京城设下医馆,造福百姓,悬壶济世。可谓天大喜事啊!” 此言一出,欧阳翊面色微变,其他各怀鬼胎的使臣也如芒在背。倒是叶娴和轩辕澈如与世隔绝一般依旧在讨论自己的。欧阳翊看向那个一进门便吸引了目光的苍雪王妃,一身水蓝色的宫服,虽说其貌不扬却总能让他想到王朝那个如若狐狸一般精明的小丫头。 正想着,那王妃正巧一个眼神撞过来,打招呼一般浅浅一笑,目光深邃。 欧阳翊呼吸一滞,心下一虚,慌乱的掩了苍白的脸色。 苍澜篇 第九十五章 斗艺,通天之灵 欧阳翊不正常的脸色自然引起了不少关注,“欧阳公子可否是身体不适?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这边有心人一引,所有人都注意到欧阳翊的异常,他抱歉一笑,解释道:“多谢关心,翊只是先前与帝医有所往来,听闻帝医于此设下医馆,略有惊讶而已。”“哈哈哈,先前只记着欧阳公子有着治国之伟略,却总是忘了,公子也是一代神医世家呢。”“是啊,欧阳公子可谓难得的人才啊。”一人感叹,引起诸位宾客纷纷称道起来。欧阳翊并无异色,谦逊的笑笑,眼角终是半信半疑的又看向还在与苍雪王爷窃窃私语的苍雪王妃。 等这边挨个评定完,那边的仇恨值拉的也差不多了,之前被她收拾过一顿的秦家千金没来赴宴,怕是被秦丞相关在府里了,现下对轩辕澈虎视眈眈的,唯有墨家小姐和罹战姿,欧阳清璃。 三个不成气候的女人。 “欧阳清璃见过苍澜皇。” 按捺不住的女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一双一双探究的眼睛紧紧盯着出尽风头的欧阳家小姐。欧阳翊听到声音回神吓得头皮发麻,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又不自量力的自己撞了上去。 对面,苍雪王妃盈盈一笑,苍雪王爷满眼都是她。他沉默,只希望这次欧阳月冒失的行动不要给家族带来麻烦,这一次,龙闲可不会再给他面子了........ 欧阳清璃满心欢喜的下去更衣归来,乐师听命奏起伶仃乐曲,轻灵而欢悦,那女子身着淡紫色百叶荷花舞衣轻盈的落在殿中央,刹那间,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目光,当然,二十四孝好王爷的轩辕澈依旧低着头沉迷剥虾投喂。 荷灵之舞乃是欧阳家第一位女家主欧阳媸在万荷湖边采莲子时有感而作,可谓风靡蓝都的第一舞曲,舞姿时而欢悦而轻灵,时而温婉而轻柔,如若荷花仙子一般在荷叶间跳跃游走。 倘若这欧阳月的眼睛没有这么直勾勾目的明确的盯着轩辕澈,叶娴还是能好好欣赏一下这蓝都第一舞曲的。 一曲终了,轩辕澈却未曾对大殿中央一舞博君笑的欧阳小姐分去一丝眼神,这番妙曼舞姿,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看着欧阳清璃失望的离开大殿,罹战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籍籍无名其貌不扬的苍雪王妃。 欧阳月一带头,各家小姐们纷纷献艺,想在满堂青年才俊里求得一段好姻缘,可惜多少小姐对着轩辕澈暗送秋波,奈何那男人雷打不动,愣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这下别说罹战姿惊讶了,欧阳翊也愣了一愣,欧阳月在这些世家小姐里资质虽说不是最好,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不入轩辕澈眼就罢了,这一连番几曲舞乐下来,那男人竟...... 也对,他身边的,可是漠狐王朝的龙闲公主啊....... 就在叶娴终于觉得无聊之时,那个她一直关注的女人的声音终于响起。 “见过如此之多的美人艳舞,苍澜皇帝定是未曾见过我西蛮蕃乐吧。”罹战姿起身,身边侍女随即递过来一支骨箫,她妩媚一笑,竟是将所有小姐都比了下去。“当此吉日,本宫愿为各国贵客齐聚一堂,献上我西蛮蕃乐。” 英气妩媚的声线立刻俘获了男人的心,赞赏声瞬起:“听闻西蛮四公主不不仅武艺高强,六艺造诣也是极高啊。”“四公主不愧为西蛮第一美人,”“我等有幸见四公主一展箫艺,当真荣幸至极。”“四公主文武双全,才貌出众,我苍澜苍雪王爷亦是文韬武略,六艺精通!” 不知是何人带走了话题,随着就将两人扯到了一起,叶娴甚不在意的笑笑,对上罹战姿挑衅的目光。“诸位过奖了,本宫不过是略有涉猎,哪儿会比得上苍雪王爷。”脉脉的语气脉脉的眼神势在必得的盯着轩辕澈,怎奈那个男人真的一眼也不看叶娴以外的女人。 她冷笑,语峰一转:“苍雪王爷六艺精湛,尤其琴术无人可及,想必王妃也是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贤淑女子。” 此言一出,苍澜大臣却纷纷噤了声,无一不想起了苍雪王妃在皇后辰宴上的惊鸿一舞。 见到苍澜群臣这种反应,不明事理的罹战姿倒是更加相信了那不过是个靠着小手段上位的一无所长的蠢女人罢了,那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姑嘴脸,倒也有些手段能做到王妃,当真可笑。 罹战姿傲然站在殿央,手中骨箫一改中原人所听器乐的温婉动听,与之相反的是壮阔而豪迈的音调,让人如临边境,如临荒漠,奔腾的马匹和成群的牛羊,壮阔的天地间一览无余。 这西蛮骨箫,音律当真神奇。 西蛮来使无一不虔诚的陶醉于自家公主难得一次的奏乐之中,苍澜皇和蓝都的人也都啧啧称奇,然而二十四孝好王爷还在有忙不迭的剥着虾,与世无争...... 叶娴笑得灿烂,他也高兴,只是罹战姿可就没这么好脾气了,箫乐之中难免错了几声律韵,外人倒也没听出来什么,西蛮使者尤其是罹战峰,脸色可谓一变再变。 “........”面部表情奇特的西蛮人忍着疑惑听下去,却不想那箫乐错的愈发离谱。 “咳,四公主心思不宁,想这也不适于继续吹奏下去,还是莫要 固执,免得都伤了和气。”一声清朗,让这奏乐彻底错上了天..... 罹战姿气急,甩开骨箫,去寻那个毫不客气点明她吹错了的女人。那女孩,正笑的嫣然的窝在轩辕澈身边,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与平白无奇的脸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看样子,苍雪王妃很是了解我西蛮蕃乐?”“不敢当不敢当,家师曾游历各地,略有见识过贵国骨箫奇乐,确是壮阔。”“哦?”罹战姿不信,这乡野村姑也会拜师学艺?“本宫初离故乡略有疲累,可惜蕃乐不能尽诸位兴致了,不知苍雪王妃可愿献艺一场,以尽贵客之兴?” 罹战姿是铁了心的想要她出丑...... 银珠见自家主子沉默了,悄悄上前:“小姐,我把笛子带来了......”她知道尽管自家主子精通六艺,却从来不用那血玉笛以外的乐器。 “你把它带来作甚.....”叶娴微惊,毕竟那可是血凤凰的随身物品,莫要被人辨认出来。 “莫非,苍雪王妃一无所长?不会吧,毕竟刚刚可是连本宫的骨箫都认出来了?!”龙台上,轩辕宏乐得看自己这位皇弟的笑话,有皇帝如此,下面的苍澜臣子更是无一敢出言辩解。“若王妃对器乐一窍不通,那也可以写写字,跳个舞,总之大家姐妹都已经献艺,王妃娘娘可不能例外啊。”与此同时,有意于轩辕澈的世家小姐们一一开始私语,“王爷对六艺造诣极深,莫非这都无法让你有所触动?”“就这样还配得上王爷?贱人果然是贱人,靠着肮脏手段爬上去的吧。” 话语里越来越难听,罹战姿愈发得意,叶娴听着叽叽喳喳头疼的紧,“罢了,先让这疯狗闭嘴。”轩辕澈微微愠怒,想要帮叶娴讨回面子,叶娴堵住他的嘴,浅浅一笑:“我自有法子让疯狗闭嘴。” “既然如此,那叶娴便恭敬不如从命。”她站起,身后银珠双手捧上那支套着锦缎的长笛。她只手轻取,走到罹战姿身边,优雅的端礼:“臣妇不才,庆今日佳节,愿以笛乐,为民祈雪。” 那话语里不怒自威,与生俱来的贵气突然显现,令在场所有人微微惊讶,轩辕宏居高临下,却仍有些许被压迫的感觉,静默片晌:“准”。 一声臣妇,大大愉悦了轩辕澈。 只是,当叶娴手中之物现身众人目下,他呼吸一滞,透过那晶莹血色的玉笛,仿佛又见到了青竹林里那一身妖艳红衣的女孩,血纱掩面,手执玉笛,如若仙境一般的彼岸花畔,泉水清池,玲珑玉亭,一切都不会忘记。 为什么这支玉笛,会在叶娴手里?? 玉笛晶莹剔透,血红的游丝交织缠绵,在殿堂的烛火下游走。 叶娴本桀骜的眼眸温和下来,轻抚着,递至唇边,清奏,悠悠的笛声如若天降一般回响在殿堂,流转着,空灵而清寂。 “原来,真正孤独的,是你啊,” 笛乐之悠,众人沉醉,仿佛身临一个满是哀雪与怨梅的世界,凄婉而幽雅....... 叶娴闭上了眸子,仿若无人之境,静静的听着那宛若天籁的笛韵冲破殿宇,回旋在天地之间,依旧是那样的清晰,竟是在新年的爆竹声中,喧闹声中,闯出一片静谧...... 天在听,地在听,人在听,万物在听,沉寂,似乎便是回应。 不知怎么,眼前竟然现出了他的身影,那颓废的浪子,温暖的大手抚着幼时的她毛茸茸的脑袋,笑着,眉宇间掩不住忧愁。 那时的她,问:为什么要将这支笛子供养在玉盒之中。 他答:因为天祈在等有缘人..... 那它还要等多久? 它不用再等了,它已经等到了.... 除了它所认定的人,谁也吹奏不出宛如天籁的乐音。 那时候,师傅的教诲如在耳畔 你心里有它,那么它的心里,也有着你。 天祈有心吗? 祈天之愿, 通天之灵。 苍澜篇 第九十六章 瑞雪,夜袭王府 “报!!” 侍从宦官急匆匆的进殿通报,尽管焦急面上却是喜色,而那殿央的人儿却丝毫未受影响,笛声缭绕,天地动容。 被尖锐刺耳的叫声打断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笛声,只应天上有,而凡间有幸得听。龙台之上,轩辕宏面色不悦:“说,什么事?” “启禀皇上!”那侍卫扑倒在地,激动道:“雪,下雪了!皇上,下雪了,梅园的梅花全开了!!” 雪,在苍澜已经三年之久未曾降下过瑞雪,前些日子落下过小雪,却是暖阳一出便化了。在苍澜,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官员权贵,甚至是轩辕宏都望眼欲穿期盼着瑞雪。 毕竟,瑞雪兆丰年啊..... 闻言,轩辕宏乃至满殿的权贵宾客意味深长的看着依然还在吹笛的叶娴,半晌,皇帝披上大氅,便要出殿去看,皇帝带了头,这些官员也蠢蠢欲动想要看个究竟。 黑漆漆的夜空,没有月亮,却确确实实的飘落着一片片鹅毛一般的雪花!没有风,只是静静的落着,像是上天垂怜人间而施舍下的礼物,神秘而虔诚。梅园里,年年孱弱瘦小的梅树,少得可怜的梅花苞,在漫天雪花的沐浴中如美人儿出浴一般,花蕾绽放,争相映雪,红的如血欲滴,压落枝头。 一曲虽终,那悦耳的声音却在黑暗的天地间回荡不散。 苍澜京都的大街小巷,百姓们奔走相告,甚者伏在地上磕头跪谢苍天恩赐。 叶娴垂眸,掩了眼底显而易见的忧伤,收好天祈,抬眸,满眼是那个向她走来的男人。 轩辕澈伸手,抹去她眼角些微不显眼的泪光,牵着她的手,向还在观雪赏梅的皇帝请退:“皇上,臣弟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轩辕宏正忙着感慨漫天大雪,暂时没有精力管轩辕澈,挥了挥手就让他去了。等众人回神想要找叶娴,人已然不见踪迹。罹战姿气急的咬牙切齿暗骂叶娴狐狸媚子,却见自家兄长贪婪的眼神。她沉下气,计上心头。 没多少人觉得是叶娴一曲笛乐祈来的雪,唯一的解释便是歌颂皇帝功德勤勉感动上天。 漫天的鹅毛大雪还在下着,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街上小孩子放着爆竹,嘻笑声阵阵悦耳,轩辕澈遣了水空自己驾车回府,便和叶娴踏雪回去,一高大一矮小牵着手,一路沉默。 “那日,血凤凰与我奏乐,也是引来了一场薄雪。” 轩辕澈貌若无意的开口道。 “这笛,和曲子,”叶娴轻轻一笑,“都是血凤凰姐姐教给我的,我自然也可以做到。” “真的吗.....”他轻喃,自言自语,无人听闻。 轩辕澈不会忘记,大婚那日,一身霞帔的她,竟与血凤凰的桀骜不羁不相上下。 而到了这时,他才堪堪注意到.......... 一段不短的路程,轩辕澈却觉得走的太快,到了王府,叶娴抽回手,径自往岚院走,他站在石屏后,静静看着背影,终于开口道:“记得沐浴,莫要着凉。” 叶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今晚宴会她为了气那些女人,配合轩辕澈秀恩爱.......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去在意那些对轩辕澈有意的女人? 现在想想一切举止都太荒谬了...... “知道了,”.........“王爷也是。” 神使鬼差的,她回应了.....微略懊恼,脚下加快了步子,未见身后轩辕澈异样的感觉良好。 ——岚院—— 银珠早就回府了,将宴上发生的一切都讲给了玄蝶,两人见叶娴回来了,连忙去备热水,“玄蝶,”她叫住了玄蝶,吩咐道:“这几天把轩辕澈的人都遣回去,加强戒备。” 罹战姿和欧阳月绝不会放手轩辕澈,既然明面上扳不过她,只会去玩那些暗地里的阴招。 一夜,意料之内的相安无事,倒是第二天的宫宴,轩辕澈怎么也不肯让她去了。她知道轩辕澈是怕她再被针对,便一天都窝在了岚院。 就是不知那两个女人会有什么动作,能让她乐上一乐。 一个一个时辰过去,天慢慢阴下来,日头西斜,轩辕澈却还没有回来,叶娴心下了然,十有八九是被宫里留下了。 梳妆台前,她取下发簪,“今晚有好戏看了。” 身后,玄蝶为她理顺长发,娇俏笑着:“主子可算能解闷了。” “你猜今晚,会有多少人来送命。” “主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玄蝶可不知道。” 入夜,二更天,京城三三两两的爆竹声这才歇息下来,乌云笼罩着明月,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光华泻下,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已经变成了细碎的小雪花,似有若无的从天上飘下来。 三更梆子敲过...... 以黑暗为掩,一队人马正悄然靠近王府,从偏僻的角落潜入,意外的发现王府的守卫稀疏,聊胜于无。领头的人暗喜,果然如那位大人所说,苍雪王妃不受宠,王爷不在府中就连侍卫都没几个,岂不是能轻易得手。 他带着人肆无忌惮的靠近王府后院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子,殊不知,另一路人马也正从王府另一个偏僻之处潜入进来。 先到的一行人利索的围了岚院,领头的人潜进寝室,直奔床榻上帷幔里躺着的人,嘴一咧,似乎看到赏金在向他招手。 他抓起被子,一见被子下的东西,蒙了.... 突然,后面的窗被人破开,摔进一个黑衣人,定眼一看,正是自己带来的人,紧随其后的,还有另一帮人! 后来的人并没有发现不对劲,只是将这些先来的人当成了王府侍卫,进来便是一顿乱杀,无奈下,先来的只能迎战。 这边对峙着,全然忽视了这偌大王府空无一人的异常! “啧啧啧,这场狗咬狗演的.......”岚院外的高亭之上,叶娴看的津津有味,兴致盎然的看着下面打斗不休。“主子,先来的是罹战姿派来的,西蛮一直依附于皇室的‘鸦’,目的是......把您劫走.....”“哦?”叶娴挑眉,似乎对劫走这个问题毫不在意:“‘鸦’在苍澜有分舵?”玄蝶摇摇头:“分舵没有查出来,只是这批人是被罹战峰带进苍澜来的。” “啧,”她的注意力又被底下打斗的人引了去:“也就是说,这兄妹二人,没进苍澜之前就计划着搞事情了。” “后来来的是欧阳月派来的,江湖一个不起眼的门派,来.....杀您的.....” 别说玄蝶,哪个都没这底气说出杀叶娴这种话....... 这小破门派太没法儿看了,派来杀时月蝶玖都不够她逗着玩的....... “嗤” “都够蠢。” “主子,王府暗卫去宫里报信了....您看是不是赶紧收收尾—=—|||?” 一看时辰确实不早了,叶娴终于收了玩心,脚下轻点,竟是直接飘到了打斗的一群人中去。 一见来人,两边都各执一边停了下来,警惕的盯着她。“哟,打呀,怎么不打了,本宫正看着兴致上呢。” 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莫名其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女孩抬头看看黑压压的天空:“呐,月黑风高杀人夜,”一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横横一扫,“有道是来者皆是客,倒是本宫招待不周了。” “你是何人?!”终于,有人大着胆子质问一句, “我是何人?”叶娴笑了,“你们奉主之令,拿钱消灾,进了王府竟是连本宫都不认得......” “也罢,毕竟平白无名的苍雪王妃你们自然不认得,但是.......”她秀手一抹,银半面稳稳当当挂在了她清秀的脸上,阴影中,一双潋滟的眸映着银白的冷光,帝王蝶的狂傲,令人胆战心惊。 “总该识得本尊是谁吧?” 那声音阴冷下来,处处透着杀意。 “时.......时月蝶玖!!”为首的人大惊失色喊出了这个令江湖人闻风色变的名字,霎时间,喉咙处鲜血喷涌而出,活生生的人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江湖上没有多少活着的人见过时月蝶玖真面目,但那张半面却是没人胆敢冒充的...... “真是可惜,似乎只有尸体,才愿意为本尊保守秘密呢。” 面前的人,没有时月蝶玖的蝶兰花华服,也没有那只波澜不惊的白猫,但是那种压迫感却是只增不减。 “怕什么,她只有一个人!”“一起上!” 来人中,有人撺掇着,终于有人下决心拼死一搏,握紧刀剑便冲过去。叶娴轻笑,手中银匕翻飞,“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多不怕死的。”她分文未动,只等莽撞之人冲到面前,如迅猛的蛇一般飞旋的刀锋,撩乱了人眼,分毫间,已然横死无数,她依旧不急不躁,不紧不慢,上下防守紧密无缝可击。 两方人马见状终是心灰意冷,见强攻不行,接二连三跳出战圈,叶娴笑吟吟,甩掉刀刃上的血珠:“来啊,本尊还没活动够呢,你们看啊,欧阳月请的人,本尊让他死的毫无痛苦,罹战姿的走狗,本尊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地面上的尸体,有一刀殒命的,干净利落痛痛快快,也有刀刀见骨,其惨状连剩下的大男人看了都忍不住作呕...... 高亭上,玄蝶轻轻摇头:“主子太恶劣了,太残忍了,杀了就行了还非得恶心恶心人家.......”刚刚还想着主子真仁慈竟然没计较罹战姿要把她劫走让罹战峰得逞,看来还是高看了睚眦必报的主子了..... 剩下活着的人面面相觑,谨慎的对峙,甚者转身就跑,却被潜伏在夜色中不见身形的暗器割喉。 “嗯?怎么,现在就要走吗,本尊还没玩够呢,” 那女孩步步紧逼,杀手刺客们连连后退,谁也不肯再去冒险。实在是让人失了乐趣,她终于收了手中银匕,轻叹:“罢了,既然你们都不想玩了......” 一句话似乎迎来转机,却见她恶劣一笑:“玄青玄月玄修玄瑛,你们送他们上路吧。” 话音刚落,剩下的人已然头颅落地,干脆利索。暗卫收刀,清理着院子。“把这些人,各自送到欧阳月和罹战姿驿站,让她们好好观摩观摩。”顿了一顿,“至于‘鸦’和那个小门派怎么做,不需要本尊详细说明了吧。”她摘下面具,微微叹息。看着收尾,一具具尸体被搬出院子,血腥味扑鼻。 身后有气息攒动,她转身,轩辕澈正立在院门处,静静的看着满院狼藉。 苍澜篇 第九十七章 你在,故我在 轩辕澈静静的站在院门口,看着满地尸体和忙碌的暗卫之间,那个呆呆站着的人,那人却突然转身,撞进他眼中。 暗卫们加快速度,免得打扰到这两位。 “为什么....” 轩辕澈轻轻的问:“为什么要把本王的暗卫调开。” 叶娴挑眉:“......”她说她手痒了想玩会不会挨吵..... “我一人足矣,这么多人守着多没兴致。” “你知道有多危险吗?!”轩辕澈见她毫不悔改,扶着她双肩愠怒道:“你早就知道今晚会有人来劫杀你对不对??” “为何瞒着本王!” 叶娴本来嬉笑的脸变得面无表情,“这是我的事与你.........”还没说完便被轩辕澈紧紧揽在怀里:“你知不知道多么危险?” ........ 怀里,轩辕澈心脏跳的极其剧烈,这个时辰明显是轻功翻宫墙赶回来的.....叶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无处安放的小手在百般纠结之下神使鬼差的反拥住轩辕澈的腰身,那一瞬间,手臂上的力道紧了一紧。脸埋在怀里的叶娴蓦然轻笑:“我不想你见到我杀人的样子。” “这次我见到了,你不用再躲着我了。” 她轻轻摇头:“我会失控,会陷入狂暴,敌友不分,杀掉每一个靠近我的人,我曾差点杀了季枫..........你.....不要.......” 轩辕澈静静听着,下巴抵在叶娴发顶,没有了血腥味,清香入鼻。“若有人伤害你,本王帮你灭了他,若你失控,本王就守在你身边,保护你,也保护你在意的人。” ......... 叶娴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愣了一愣,眼眶蓦然湿润,小手揪着他的衣袍。 她真的怕了。 “不要......” “你在,故我在。娴儿,别再躲着我了。” 轩辕澈不听她,抱着她往寝室走,感觉到她后腰的硬邦邦的刀,微微叹息。“能不能适当的,依赖一下我。” 怀里的人儿揪着他的衣服埋好了脸,不说话了..... 他把叶娴放好在床,去了鞋袜,脱了外褂,盖好被子。“睡吧,我在.....”叶娴钻进被子里,闷闷的说:“你回去吧,我想自己静静......”“......”那人不动。“不会再躲着你了......我就是想静静,想点事情....”那声音无奈,固执的轰人。 不知道轩辕澈是什么时候走的,当她被一点小小的动静惊醒时,床边已经没人了。那动作十分微小,她细细听了半晌,黑暗中寒光微亮,暗道不好。 有利物破空而来,她鹞子翻身腾跃而起,左右手各抓住一支利箭,正找方向,又一支利箭贴着脸颊而过,她扭头,竟是叼住那支后劲极大的箭,行云流水,干净利索。 实在是没想到,临近凌晨竟还会有访客。 “哈哈哈,时尊主当真是让小人看了一场好戏。” 蜡烛忽然亮起,照亮了整个屋子,也闪了叶娴的眼睛。屋子里,凭空出现了另一个黑衣裹身的男人。叶娴目光冰冷,丢掉手里嘴里的箭,还不解气的“呸呸呸”骂了一顿:“真脏,污了本尊的嘴。” 黑衣人眉间瞬起三道黑线,很是诚恳的解释:“还请时尊主放心,箭身干净得很,我擦过的....”“鬼知道这上边沾了多少死人血,又有谁知道你用什么破烂抹布擦得.....瞧你那抠门样子,就这么几根破箭还收回去反复用.....”某人这一晚过的糟心透顶,话里话外不饶人。 黑衣人眉头使劲皱着,这些箭可都是用精铁打造,真正的雪雕翎制成的,他天天用烈酒擦洗箭身,软绸擦拭尾羽,就连上面放血槽都仔细清洗......这女人竟然说抹布..... “终戈,你说你一个杀手天天来王府串什么门。” “说来惭愧,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方才为了应付王爷安排的侍卫竟然费了如此大周折.....”他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刚要喝,却被一支银镖打碎了茶盏...... 终戈郁结的看着满地的碎片和水,满脸无辜:“时尊主这般小气,小人喝口水都不行吗?” 那女孩眸子一眯,意思显而易见。 “好吧,小人说正事......听闻前半夜西蛮三公主派人来劫杀您?”“莫非终大杀手是来补刀的?”叶娴冷笑,随着就要拔刀.....“不不不,时尊主不要激动,小人并无此意.....”终戈见状连忙告饶:“小人只是想,这三公主和四皇子,除了此举,还有哪些原因惹得时尊主不满.....”他停了一下,看着叶娴脸色继续道:“毕竟,这两人都是西蛮太子党的得力助手,尊主看他们不顺眼,也很正常。” 叶娴的刀柄已然出鞘,“你究竟想说什么。” “小人千里迢迢赶来,也是为了尊称时尊主一声,”他得逞一笑,优雅行礼:“龙闲公主殿下........” 死寂,内力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还弯着腰行礼的终戈被压制出了一身冷汗。 床榻上,叶娴的匕首被她压在手下,眸眼笑意冰冷。 “终戈,就算你把本尊的人都撂倒了,本尊也能让你横着出去。” “殿下,小人并无冒犯之意,小人时带着足够的诚意和绝对能让殿下满意的利益,前来合作的.....” 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饶是他在生死之间游走数年,也抵挡不住这番异样的压迫。 又是沉默。 “你身后的皇子是谁?” 她摩挲着微暖的刀柄:“八皇子,罹珂罹战戈吧。” 终戈眸子里掩不住的惊讶,转瞬即逝:“终戈佩服。” “说吧,本殿杀了罹战峰兄妹,你们八皇子能许诺什么?” “登基之后,五年无战乱之忧。” “呵,”她冷笑,“本殿凭什么相信你那八皇子。” 终戈沉稳道:“就凭我家八皇子痴傻十二年之久。” 又是沉寂,两人都知道,这便是博弈。 “五年,足够罹战戈振国兴兵了。”叶娴收了威压,面色平静,状若无意说道。“五年,也足够殿下重振王朝,威慑天下。”直起腰来,终戈依旧镇定如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两人就这般僵持着,不焦不燥,寂静的紧。 “好,希望你那八皇子,莫要让本殿失望......”终戈松了口气,“不然,”那女孩一声轻笑,竟让他毛骨悚然,“别怪本殿亲自让西蛮皇室大换血。” 这对于双方来说,做错一点都无异于与虎谋皮。 “多谢殿下,终戈告退。”他终于放下高悬的心,正准备离开。“还有,终大杀手,下次来拜访,记得把你真正的脸带来。”闻言,终戈脚下一滑,险些磕在窗沿上,易容下满是冷汗,讪笑着:“殿下当真慧眼,终戈定从命。” 那黑衣裹身的人离了王府,停在了城门处的客栈房顶上,翻身从窗户进了客房,撕下面具,露出一张更为邪肆的面庞,右目之下,一朵火焰正在妖艳燃烧。“殿下?”房间里静候的两个人见到他回来连忙起身,等终戈将已然晾凉的茶水一口饮尽,才谨慎开口:“殿下.......那时月蝶玖可曾答应了?”“哈哈哈,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聪慧的女人,不愧是她。”两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这时月蝶玖可谓江湖帝医之下最为难缠的人物,竟然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殿下,会不会有诈?”终戈沉声,烛火映着那张年轻妖媚的脸庞,满是柔和:“不会的,本王与她做了交易。”他抬头,见两个侍从一脸怀疑,笑道:“至于什么交易,你们无需知道,但是相信她,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醒醒啦,你们这群大懒虫.....”日上三竿,叶娴把房里杂乱的一切都收拾好后,披上大氅去外面廊下挨个捏鼻子扯耳朵亲切唤醒还在昏睡着的人。“嗯哼....”“啊别闹.....”“谁啊.....”一个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白茫茫的院子映入眼帘。 “呀,小姐!”玄蝶最先醒过来,看到自家主子披头散发,穿着里衣,胡乱披着衣服,拖拉着靴子站在面前:“你.....你......”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歪了歪头,又看见廊下还迷迷糊糊没缓过来的,盖着无数床暖和厚实的棉被的其他几个暗卫,不知发生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 “祖宗啊,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屋子,这么冷的天!” 她急吼吼的把人拉进屋子,发现屋里一样的冰冷..... “我的姑奶奶啊.....您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玄蝶哭笑不得,连忙去点了地龙,赶紧给叶娴穿好衣服,却又十分疑惑:“小姐,昨晚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我们都睡过去了.....”要是一个两个暗卫坚持不住打个盹很正常,但是他们集体睡着,那就有问题了..... “还说呢.....我昨晚喊这么大声,愣每一个人理我....”叶娴一脸委屈,玄蝶明智的马上闭紧了嘴。 安静了半晌,她还是开口道:“轩辕澈走后,终戈来了。” “什么?!”玄蝶一听差点把梳子扔了,慌忙放下手里的簪子检查叶娴身上有没有受伤。叶娴无语:“你觉得他伤的了我?”“也不知道上次是谁翻了墙就直接趴下了....”玄蝶还是不放心的嘟囔了一句。“安啦,这次没动手......” 要是真动手了,这个院子还要不要...... “轩辕澈出门了啊。” 轩辕澈不知去了哪里,听闻跟一大早便出了府,连水空云苏都没带。叶娴倒也悠闲,遣了人去驿站打探消息,便又晃晃悠悠出去玩了。 来使驿站里,罹战峰满脸阴霾,罹战姿也谨慎的坐在旁边不敢吱声,他可以相信是轩辕澈的暗卫杀了“鸦”的人.....但他可不信区区暗卫会做出这种残忍无异于凌迟之事.....“罢了,先随我去拜访帝医。”终究不过是下人,罹战峰也不在挂在心上,专心去做这次来苍澜的正事。 与此同时,欧阳月怯懦的站在桌前,欧阳翊黑着脸一言不发。 “清璃,莫要再肖想苍雪王爷了,那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再这样下去,为兄也护不了你。” 再怎么说也是亲妹妹,欧阳翊依旧是狠不下心来斥责。“可是...哥哥,我真的....”“你配不上他,也比不过苍雪王妃!”“怎么会?”欧阳月瞪大眼睛不甘心:“不可能,那个女人没家世没才貌,不过会耍些小手段罢了,我堂堂欧阳家小姐怎么可能......”“你知道你买的那些人,所在的门派被一夜灭门了吗!” 欧阳月微愣, “为兄怕下一个死的是你!” 角落里,那个人清楚的看到了所有,从罹战峰和欧阳翊派人掩盖这突然出现在驿站的尸体,到训斥与不安,黑色的斗篷在光天化日之下格外醒目,却又无人察觉。那双犀利的眼睛一眼便认出了前来打探消息的叶娴的人。 鬼面具下,薄唇微勾。 乱鬼司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回头要好好奖赏一番。 “啊啾!” 苍澜京城主干道侧道一个小小门店,挂着华而不奢的红木牌匾,匾上鎏金大字龙飞凤舞——水天一色。 小店门外,支着两口大锅,有妇人在旁侧包着饺子,只见那盆中肉馅,竟是认不出的珍贵药材,香气甚浓,前来求取药饺的穷苦平民只觉得吃了饺子喝了饺汤全身暖和耳明目净。 没有人贪图那掐金丝的珍贵瓷碗,而是自觉排好队,吃完饺子刷好碗又归还回去。另外一些前来求诊的百姓也不急不燥井然有序的排好队,等着神医坐堂的时间。 小店铺后房药库,女孩一个喷嚏把所有药女逗乐了。 “笑什么笑,指不定又是哪个在说我闲话!” 苍澜篇 第九十八章 上门,带来麻烦的狗! “笑什么笑,指不定又是哪个在说我闲话!” 那女孩气鼓鼓,转着扫了一圈还在掩嘴笑的医女们,随手将手里的人参果塞进离自己最近的笑的最欢的女子嘴里,想要堵住她的嘴。 “好了好了,不笑了,要不然小姐又要破费堵口了。” 那女子咬了一口人参果拿下来打趣道。 女孩撅着嘴,“怕什么....” 医馆外,过年的气息依旧浓烈,却不见多少商铺开门,让这家排满人独树一帜的医馆分外显眼。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在医馆门口停住,引来百姓注目。 一对男女下了马车,男人抬头看了眼牌匾, “好一个水天一色。” 右眸下,那朵燃烧的火花分外耀眼。 一路跟过来的黑衣人见到这目的地,挑眉轻笑,当真是冤家路窄..... “皇兄,就是这里?”身后跟着的女子掩不住对周围围观的百姓的厌恶,“不是都说帝医性情孤僻吗,为何......”“笑话,真正的水天一色,可不是在这里。不过是个医馆罢了。”罹战姿皱着眉头看路边乞丐一边狼吞虎咽着饺子,一边用肮脏的脸打量着他们,便一阵反胃。“赶紧进去,本宫受不了了,这一群贱民,着实恶心!” 被叶娴塞了一嘴人参果的医女阿罗正叼着人参果到前面药柜添药,见这衣着不凡的二人闯进来,微略有些恼愠:“两位,我家主子坐堂时间还未到,还请到后面排队!”没人告诉他们这里没有贫富区别,来的人都要排队吗? “什么?让本宫去排队?” 一听此出言不逊,罹战姿本就不耐烦的性子立刻恼火起来。“哼,不过一个江湖郎中,本宫肯前来已经够给脸面了!莫要得寸进尺!” 见这医女面色不善,罹战峰这才开口:“战姿,不可无礼。” “姑娘,我们想见一见帝医,麻烦姑娘通融一下。”阿罗并未见过眼前这两人,更不知其身份,见男人皮笑肉不笑的将一锭银子塞进自己手里,好笑,想她们月银足有十几个金元,谁稀罕这几锭破银子?!随着便毫不客气:“公子,你们有济世令吗?”“额,这......”罹战峰手下一顿,略有尴尬。“那你有帝医的信物吗?”又是沉默..... “很抱歉,水天一色有规矩,还请两位去排队吧。” 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的黑衣人见此,倒是颇为赞赏,当真不愧是帝医带出来的人,难怪这等桀骜作风还能立足江湖。 “你这狗仗人势的奴才!”突然,罹战姿扬手便一个巴掌扇过去,怎料这阿罗也是个有功底的,闪身便躲了开来,反手就是一掌!罹战姿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小医女竟然会武,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吃痛的大喊: “啊,来人啊!” 一直在外面待命的西蛮侍卫随着涌进来,围住了阿罗。“不过一个下贱的奴才,给本公主往死里打!” 店铺对面,黑斗篷见此混乱却是异样的兴奋,鬼面上黑洞洞的眼窝,黑色的纹路纠缠间如似鬼魄。他没有一丝要出手的样子,反而是在期待着什么。 而且,他所期待的,下一秒便出现了! 药柜与后房药库之间黑漆漆的廊道里突然窜出一条火红的身影,如若游龙在那些侍卫间穿梭,游刃有余。 火红的锦袍,薄如蝉翼却不泄分毫的轻纱,繁重的百翼鸟配饰和彼岸花香囊,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动作。 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就像是大婚那日重新浮现在眼前。 罹氏兄妹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十几个侍卫已然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多出一个赤色衣裙,面蒙血纱,手托暖玉的女孩,气质不怒自威。 阿罗见到这个女孩,急忙走到身后:“属下给主子添麻烦了...请主子责罚.....” 女孩冷冷扫了眼小小医馆里挤满的西蛮侍卫和罪魁祸首,顿时屋子里如坠冰川一般阴沉。罹战峰刚刚看清这个突然从后房出来,身手不凡的女孩,只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来麻烦的不是你,” 她眸色冰冷的盯着罹战姿:“而是那条仗人势的狗。” 罹战姿被盯愣了,半晌没缓过神来。“西蛮公主,谁给你的胆子来孤的地盘上闹事?”轻掠的语气却让罹战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也令他更真实的认识到,眼前这个娇小稚嫩的女娃娃,就是江湖人谈之色变的帝医。 “帝医姑娘....”无奈,只好顶着这股压迫而上,却被她一嘴顶回来:“盛王作为兄长,便是如此以身作则?” 叶娴悄悄给了暗处的人眼色,随着便有人悄无声息的疏散了外面百姓。终于,被血凤凰一开始的气势汹汹吓愣了的罹战姿缓过神来,梗着脖子虚张声势:“血凤凰,本公主和皇兄到此不过是给你脸面!你......”“战姿。”罹战峰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她就没发现自己已经把问题闹僵了吗! “呵,”叶娴被逗笑了,“真不好意思,孤向来都不喜欢招待一条爱仗人势乱咬人的狗,带着你的皇兄给请回吧。” 罹战峰脸都黑了,他没想到血凤凰性格孤僻,这嘴也毒的很。 但是无奈,方才这女孩所露的身手便告诉他们了,武力要挟对她无效,太子又十分强调拉拢这位......“帝医姑娘,本王因一些公事叨扰姑娘,还望赏光。”他终于放低了身段,自认为能打动血凤凰。 叶娴冷笑,“水天一色有规矩,呐,去排队。” 终于罹战峰忍无可忍:“你让本王去排队?本王是西蛮盛王!” “呵,在孤眼里都是人,难不成你们不是人?” “你.....”兄妹二人一时语塞..... “二位若不愿排队,那就请回吧。”她转身要走,罹战姿冷笑:“血凤凰,你就不怕我西蛮灭了你那血殇谷?” “哦?”那女孩也如她所愿停下步子,“西蛮公主可知孤是何人?”一言挑起所有人兴致。罹战姿不屑:“不过一个江湖郎中罢了,称哪门子帝?!”“哈哈,西蛮公主也知孤乃医者,看遍了生死,”她眉眼浅笑,竟是令人毛骨悚然,唯有黑衣人觉得那笑容是如此熟悉。 罹战峰伸手将罹战姿护在身后,“帝医何意?” “没别的意思。”她如看戏一般看着两人,甚是不放在眼里,“只是,试问哪些人,死之前不狠狠威胁一番呢,” “只是可惜了,也不知道那些威胁能不能阻止阎王收命。” “望盛王和四公主,好自为之。” “你!”罹战姿气结,拔出腰间短刀便向看似毫无防备的血凤凰刺去,罹战峰大惊:“战姿,不可!” 果不其然,只见血凤凰一个奇怪的动作,便拿捏住了罹战姿的手腕,身材娇小却是反身便压制住她,被狠狠反扭的胳膊看着都疼。 这一切不过一息之间! “疼!!啊啊啊!疼.....皇兄救我!!” 罹战姿一动也不敢动,微微一动,反扭到极限的胳膊便是钻心的剧痛,她眼泪直飙,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帝医姑娘手下留情.....战姿她.....”罹战峰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了这小丫头一不高兴再伤到自家妹妹。 黑衣鬼面人正乐得看热闹,却发现外街主干道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马。“康世源?” “这厮来这里作甚?” 只见那肥胖的老太监笑眯眯的进了水天一色。 “哎哟,三皇子怎得也在这里,哎,帝医怎么这么大火气,快快快.....消消气,咱把四公主放开吧,有啥误会说开了就好........” “滚,离孤远点。” 见这肥胖的老太监满脸堆笑的凑上来,让她想起第一次进宫这老东西耍诈,不由得没了好脸色。当上大太监后被人奉承惯了的康世源碰了一鼻子灰,面色一僵也不好发作,只得陪笑:“帝医能不能看在奴才的份上,放了四公主?毕竟......”“你是谁?”血凤凰冷哼,见罹战姿蠢蠢欲动,手上便加大了力度,疼的罹战姿杀猪般的哭号。 “额,奴才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她终于是不耐烦的松开了手,罹战姿哐当一声没站稳跪倒在地,罹战峰眼疾手快,上去扶起她,微微皱眉。 他也很好奇,苍澜皇身边的大太监来此作甚。 “奴才...奴才是来宣旨的......”被步步紧逼的康世源笑得比哭还难看,怎么就这么倒霉在这个时间点来呢..... “宣旨?”血凤凰紧皱眉头,有些不善......“额,帝医姑娘....那个....”见这太监一脸为难,她也知道究竟在为难什么,冷笑道:“怎么,还想让孤跪下接旨?” “不不不,奴才不敢!!”听到这句话,康世源脸色惨白的罢休了这个念头,殊不知自己刚刚一脚踏进了鬼门关。“那....那...那奴才就....宣旨了....” 他一甩拂尘,手捏兰花打开圣旨,在场的除了西蛮之人和帝医的人外,其他百姓侍卫无一不恭恭敬敬下跪。 这种情景,自康世源当了大太监后,宣旨就没这么窝囊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血凤凰懒懒的坐在药柜上,把玩着刚刚从罹战姿手里夺来的短刀。“帝医血凤凰,端庄淑惠,医术高明妙手回春,特封为苍澜一品太医,赐号‘妙’,”她听着,面部表情愈发恐怖。“赐婚与四皇子,即正妃之位,钦......” 也不知是苍澜皇帝飘了还是她堂堂帝医拿不动刀了..... 康世源最后一字还没拉完音,便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哪知瞬间一支断了刀柄的刀刃擦着他肥胖的脸呼啸而过..... 这朝廷中人,哪儿见过这等阵势..... “把圣旨....不,把那卷黄纸,给孤拿过来....”帝医勾勾手指头,堂而皇之的称圣旨为黄纸,也亏康世源还屁颠屁颠的把圣旨递过去,不怕死不过脑的多了一嘴:“嘿嘿,四王妃娘娘,恭喜了。” 这下子,不仅帝医的脸更黑了,对面屋顶上一直看热闹的男人面具下也满是阴霾。 很好,当初没把那小子弄死在尊州,现在到回来和他抢媳妇了......真的很好...... 刚一愣神,便听到杀猪一般的惊天嚎叫,只见康世源从那铺子里飞出来,直直撞在了店门口的大树上,一动不动了..... “刺啦!!”正在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愣神的时候,柜台上再传来异声,只见血凤凰一脸阴郁,那卷圣旨,就在她手下一点一点撕裂,最终灰飞烟灭!百姓们惊愕的看着一脸戾气的帝医,议论纷纷。“康世源,孤脚下有分寸,你若再装死,孤不介意让你真的去见阎王。” 闻言,康世源睁开眼,爬起来咳掉嘴里的血,哆哆嗦嗦的爬在地上指着血凤凰:“你......你你你....你敢打本公公?!!”“呵,打的就是你,”“你你……你....”被怼的语无伦次的康世源歇斯底里尖着嗓子喊道:“来,来人呐!” 血凤凰一摆头,随康世源一同来的宫中侍卫齐齐被人丢了出来,康公公一见不知从何处闪出来的黑衣暗卫,瞬间吓破了胆,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康世源,回去告诉你们皇帝,孤不奉陪了,让他早点备下棺材,免得到时尸骨无存,”她一挑唇:“最好简易一点,孤当真是怕他等不起。” 黑衣鬼面男人轻笑,真是个狂妄的人儿,却又那么引人注目。 店里,罹战峰兄妹还愣头愣脑的呆在原地,血凤凰见了心烦,“丢出去,碍眼。”“你?!”两人还未反抗一二,便被暗卫也缚了丢出店去。“帝医,你这般无礼,休怪我西蛮无情!”险些摔在地上的罹战峰站好脚跟恶狠狠的威胁道。“呵,”那女孩嗤笑,“孤等着你们那位太子殿下掌了西蛮大权。” 笑话,连自己被她下了药都一无所知,真是怕他等不到那天。 只道是康世源回了宫,轩辕宏吓得脸色惨白,险些旧疾复发。恢复过来后连忙派人再去请帝医,却被水天一色拒之门外。 帝医已经离开了。 正如先前帝医行踪不定,这一次也没人知道帝医会去哪里....... “王爷还没回来吗?” 回到王府,与往常一样的静谧,却仍然让她找出一丝不对劲。 随着她的管家开口:“回娘娘,王爷说要离京几日。”“做什么去你们也不知道?”管家摇摇头,这才作罢。“娘娘,有位使臣前来拜访,想要见您。” 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哪位。 她微微皱眉:“带到客堂,我随后就到。” 苍澜篇 第九十九章 来访,他回来了。 “五公主的风华依旧不减当年,翊在此有礼了。” 当叶娴走进客堂,客座上的男人立刻起身,毫无顾忌的笑道。叶娴面无表情:“论亲缘,我还是要叫欧阳家主一声表哥的,无须多礼。”欧阳翊尴尬,推揖:“翊不敢,” “还有什么是你们所不敢的?” 叶娴不承礼,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金珠立即奉上茶来。闻言,欧阳翊脸色微变:“前日舍妹不敬,冲撞了殿下,实在是翊管教不严,今后定严加管教。”“欧阳公子,都是聪明人,便不要拐弯抹角了。” 欧阳翊一顿,无奈的笑了。 他本想将这件事混过去,却不想眼前的女孩子已经注意到了。 “所以,蓝都此时来访苍澜,有何贵干?” “蓝都并无反叛之心.....”欧阳翊都觉得自己的说辞太过苍白无力。“我一直对你和蓝喆很放心。”那女孩面不改色,说着应付的话,欧阳脸色微变:“殿下说笑了,翊知道,越是令人放心的,心里越是戒备......”“那也防不胜防啊。”她嫣然一笑,看上去极其无害。 死寂压抑着他的神经,逼迫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殿下.....”欧阳翊攥了攥拳,起身:“我欧阳翊以欧阳家族的名义担保......”“欧阳翊!!”不等他说完,叶娴厉声喝道:“我已经给了你三次机会来说实话,你的解围之情,我已经还了,倘若真有那日,令狐娴没有理由放过你们欧阳家!” 欧阳翊脊背僵硬的挺直着,一言不发........ “你和我僵着没有用,我想知道的,没有查不出来的。”叶娴轻轻摇头,向来这个男人精明能干,这种时候却为一己之私昏了头。 “蓝玮华回来了。” 欧阳翊重重叹了口气,轻声道。“所以这次你和蓝三皇子一同前来,是因为......”“蓝玮华在蓝都,掌政。”他闭上眼睛,不想承认,自己所在的蓝都,重蹈了赤安的后路。 “呵,好一个狼子野心。” 叶娴冷笑。 “皇上对王朝忠心耿耿多年,实在是不敢有半分反戈之心,只是....二皇子一直在外游学,这番回朝便掀起叛乱,皇帝实在是力不从心.....”“蓝凋(蓝凋,字玮华)性情阴晴不定,想必和他自幼便被拿来与蓝望相比较导致的,我怕他不仅仅有反戈王朝的想法,此人只怕是第二个洛绝。而且他这次回朝不是出师,而是被驱逐了。”欧阳翊闻言微微一愣,“若你和蓝望当真关系不匪,那就多注意蓝凋私底下的动作。” “毕竟,你我都不想蓝都也被拉进这摊浑水。” “翊明白。” 转眼间便临近了上元节,叶娴独自闷在府里也有数日有余,却是对外面朝中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西蛮与苍澜的和亲已经谈妥,苍澜公主将择吉日嫁入西蛮以求取盟友关系;水天一色血凤凰不再坐堂引得全城百姓到皇宫门前请愿求请帝医重开水天一色;秦简自她朝堂之上逼问巫马一事之后便时不时告病不上早朝;倒是轩辕澈,负责来使安全的他离开这么多天,竟然没出点乱子,当然她并不是想幸灾乐祸。然而叶娴最在意的莫过于她在罹战峰身体里种下的杰作——衰草。 “唰!!”正在小院儿里头疼春天蝶兰花发芽之事的叶娴明显感觉到脑后有利物破风而来,闪身一躲,一根收敛倒刺的软鞭力道十足的“啪!!”抽在地板上,随着便粉碎了一块青砖。 ........ 那鞭如此眼熟,以至于叶娴头也不抬张口就骂:“轩辕澈,你他喵回来不吃药瞎发什么疯?!” “哈哈哈,”那男人轻笑,跃下墙头,手中鞭子劲风不改,冲着叶娴便狠狠抽来。“......”叶娴黑脸,这个男人真是回来就皮痒。“等着,你别跑!”恨恨下了战书便一溜烟回了屋子,抽出剑架上的流华便杀气腾腾冲了出去。 轩辕澈的鞭子巧妙的避了剑锋,流氓一般纠缠着流华,让叶娴凛厉的气势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叶娴凤眼一眯,鞭比剑还要难以近身,她还真不太清楚与这种武器对战。她一拂剑芒,才堪堪认真起来,轩辕澈却收了鞭子,下巴一挑,眸子亮晶晶的,沉声道:“去拿‘却昀’。” 叶娴撇撇嘴:“拿那个干嘛,我又不会。”“我教你。”轩辕澈将手中“惊痕”收好,盘在腰间,等着她取来“却昀”。那根古铜色的细鞭与轩辕澈的惊痕形成了鲜明对比,细长而柔软的鞭身,流转着喑哑的暗金,如同一件奢侈的工艺品,就连鞭柄都是暖玉所雕,女人娇小的手掌只手可握;而惊痕却是实实在在的杀人鞭,鞭上倒刺根根锋利,鞭身银白冷的透彻。 叶娴收到却昀后只是细心收了起来,并未动用过,此时拿在手里,微微透着暖意的玉柄倒是极其舒服,但如此软的鞭她实在是驾驭不了。 “嗳,”她听轩辕澈一步步的讲解,尝试将内力流过鞭身,“嗯?”只见古铜色的鞭竟像是活了一般散发着灼灼流光。“这两天去哪儿风流了。”轩辕澈的手覆在她手上,一步一步引导她熟悉鞭子,轻笑:“怎得便是风流?”“不是风流,莫非藏娇金屋?”未知未觉已然被轩辕澈包在怀里的叶娴咄咄逼人,手肘往后一戳,冷笑道。 ....... 轩辕澈天大的冤枉。 就在轩辕澈快要发作之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尖厉的鹰鸣。 叶娴的暗卫早在这两人开始“打(ri)情(chang)骂(hu)俏(dui)”时就不知道跑哪儿躲懒去了,那鹰盘旋在王府上空,竟是不知从何落脚....叶娴手搭凉棚,心底暗骂了声玄蝶这群不靠谱的,看清了鹰爪之上闪闪发光的指环。 “仙藤山?”心里莫名有些不详。 轩辕澈默默退开,回到廊下静观叶娴的动静。“银环。”她招手,天上的鹰随即俯冲下来,牢牢抓住了她臂上的银臂环,小脑袋不住的点着,似乎是在讨赏。叶娴取下它腿上的信笺,霎时间变了脸色。 臣香蛊毒发作,望帝医速归。 这段时间的安逸,竟是让她忘记了臣香体内,黑鹰崖阴险的蛊毒! 她架着鹰往屋里走去:“我要离开几日,”进了屋似乎在翻找什么,半晌,那只鹰又扑腾扑腾翅膀飞了出来,离开了。叶娴拎着小箱子和小包袱,一副离家出走的样子。“大概又是一个多月吧。” 轩辕澈静静的坐在屋檐下的廊椅上,也不应话,眼睛盯着她走来走去。直到她唤来玄蝶交代完事情,才悠悠走过去从后面把她圈住,慵懒的气息喷在叶娴脖颈间,吓得叶娴一哆嗦差点来个过肩摔。 “本王和你一起去。” ...... “你去干什么.....”叶娴皮笑肉不笑的扭过头盯着他,“路途太远,本王不放心你。”轩辕澈却反客为主,接过她手里的小箱子和包袱。“......你知道我去哪儿吗就路途遥远......”叶娴木楞楞的跟在他后面幽幽道。“这种时候出事需要你赶过去的,只有仙藤山了。” 叶娴脚下一顿,瞪大眼睛。“你.....”你调查我? 所以这个男人知道了多少。 被他这么一带,叶娴智商瞬间掉线,一直在琢磨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府门前,玄蝶早已备好踢雪和盘缠,与踢雪并排的,还有另一匹膘肥体壮的黑马——喑追。 叶娴瞬间无语.... “行吧.....”终于她妥协了,翻身上马,“别带你的人,我的人在郊外等着呢。”“好。”轩辕澈一夹马肚,与踢雪并驾齐驱。踢雪见旁边这匹通体黢黑的马竟然与自己并排,不满的嘶鸣一声想要加速,却被叶娴马缰牢牢控制了速度。“你,别闹......”叶娴也不是没注意那匹黑马,这可是能和踢雪探风驹一决高下的乌骓啊,要这俩杠起来这京都大道就别要了..... 还好喑追并不与踢雪一般见识...... 城外,规模不小的驿站里满是远行而来的旅人商客,两匹马停在驿站门口的栅栏前,便有小倌低着头将马匹牵到后院照料着,“哟,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那女孩走到掌柜的那里扔下一锭银元:“要间天字号房,能宿凤凰的那种。”掌柜的嘿嘿一笑:“客官说笑了,小本生意,哪儿敢让凤凰栖,”他一瞅旁边候着的小二:“天字一号房!” 这家普普通通的客栈后院里,聚集起了五六个黑衣蒙面佩剑背刀之人,他们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小目光时不时八卦的看一眼马厩那匹乌黑宝马旁顺马鬃的白袍男人,正是聊的嗨,那男人抬头看到了什么,迎上去,这群人才作鸟兽散。客栈楼上下来一个女孩,红衣红纱,火红的狐尾圈了白皙的颈,一双微挑的凤眼毫不遮掩的深邃。 马队很快便出发了,不敢多加逗留,叶娴也无心与轩辕澈计较自己帝医身份暴露的事,生怕晚了一步仙藤山的臣香便生命危垂。踢雪和喑追并驾齐驱,轩辕澈似乎有些惊讶竟还会有好马能与喑追相提并论。“你在看踢雪?”叶娴有意无意找话题问道,“踢雪?”轩辕澈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听闻两年前,赤安出了匹千里名驹踢雪探风,莫非正是它?可是本王记得这匹千里驹被赤安进贡给王朝后,被龙闲公主所驯服。怎的......”“咳咳,踢雪是殿下扔出来帮我办事的,毕竟我各个地方乱跑没有好马可不行.....”一听轩辕澈自行脑补,她急忙讪笑着打断了话题。 人马不多,脚程也是极快,不过半日便已经离开了京畿地区,但是想到仙藤山还要小半月的时间。日已西斜,远远的是一个小县城,两人选了一个客人相对较少的客栈住下,喂马休憩,准备明日的长途跋涉。轩辕澈替她点了菜食,叶娴扫过楼下餐馆里划拳行酒的江湖人和商贩,微略不自在,又找不出违和感,无奈只好回了客房。 深感不自在的叶娴和轩辕澈吃了晚餐便各自回房休息,轩辕澈紧盯着她有心事的样子,关上房门。日头落得极快,不多时便以二更,打梆人在小县城的街上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僵硬的梆子声荡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叶娴耳中,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若隐若无的孩童哭声。 她轻轻爬起来,扶墙听隔壁轩辕澈房里,安安静静毫无动静,楼下的黄狗也不叫唤,整栋客栈似乎陷入了空无一人的死寂,叶娴心下一沉,配好匕首,谨慎的从窗户缝向外望去。 苍澜篇 第一百章 该打!和阎王抢个人 她轻轻打开窗户一点点缝隙,谨慎的向外望去,她的窗户楼下便是客栈门口对的街道,对面大门紧闭的商铺屋檐下,一个瘦弱的小身影蜷缩在那里有一声没一声的哭着。 叶娴微微皱眉,想把窗户关严,少惹是生非,不料那哭声如游丝又如婴孩,一紧一驰就这么毫无遮拦的传进她耳中,大有你不管我我就哭的你睡不了觉的气势..... 她躺在床上想尝试听着那哭声入睡,越听越是骇人,实在是厌烦,她终于开门出了客栈。 “小弟弟,你在哭什么?” 她软甜的笑着,忽视掉眼底无边无际的杀意也是个人畜无害小天使一样的笑容。那个小男孩抬起头看到她,抹了抹眼泪,抽泣道:“娘亲生病了,娘亲躺在床上醒不过来,娘亲是不是要走了?呜呜呜,阿青找不到郎中,阿青想救娘亲......” 这像是抽破风箱的嗓子哭的声音实在是惹得叶娴头皮发麻,忙阻止这小家伙接着哭,温柔的笑道:“不怕不怕,阿姊就是个郎中,或许阿姊可以帮你救你的娘亲呢,”她伸出手,摸着小男孩的面皮,心中冷笑。“真的吗?阿姊真的能救娘亲吗?”小男孩在被她触摸到面皮的一瞬间身子一颤,又马上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样子。“当然。”她笑的温柔乖顺极了,“走吧,带阿姊去找你娘,阿姊一定帮你救她!” 二更客栈,本来已经入睡的轩辕澈早就被房门处簌簌的轻声惊醒,凝神观察一番,竟是从门口细缝里吹进来迷药,他连忙闭气,心里细细思索着,那放迷药的人在廊里谨慎的来回行走,似乎是确定了所有人都中招了才满意的离开。 他微微皱眉,不知这人有何目的,蓦然,紧闭的窗外传来透人骨髓的梆子声,一声一声如同敲在他心口上,那打更人拖着呲呲啦啦的脚步声缓缓经过,奇怪的是街里街外竟是死寂的诡异,连犬吠也销声匿迹! 细细小小的,一阵孩童气若游丝的哭声凭空响起,哭的轩辕澈头皮发麻,那声音似乎就在客栈门口对面,若有若无,抽噎呜咽。他谨慎的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却感受到隔壁有起身声,瞬间脸色阴沉。 这群人的目的,是叶娴....... 隔壁的小丫头似乎没想出去管那哭泣的小孩,又过了半晌,终于房门似乎是被很不耐烦的打开,那人儿还是走了出去。 叶娴不可能不知道全客栈都被下了药,这举动,只怕是想要自己摆平这群尾巴。 他叹口气,轻手轻脚起身,从窗户缝中看到了正牵着那个小孩离开的红衣女孩。 叶娴不容反抗的牵着小男孩的手,本来就不高的小丫头牵着更小的孩子相依为命似的走在漆黑的街道上,阿青领着她走进一片普通小百姓住的房区,杂乱不堪而死寂沉沉。突然,叶娴叫住了阿青,笑问:“阿青,你阿娘什么病症状啊?”阿青背上一僵,似乎正在思考什么症状,却被身后的人一手死死捏住了颈间死穴,食指中指之间一根银针顶着汩汩的动脉。 “姊......阿姊.....你....”阿青一脸惊恐的拼命挣扎着,像一个孩子一般连踢带抓,却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的手劲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呵,竹叶青,就没人跟你说过,不要去惹一个带起床气的人吗?”叶娴保持着微笑,笑中透着怖人的怒气,那只手,攥住了他恢复身形的死穴。“缩骨功可不常见了,让孤猜猜,是谁这么闲让你出来搅了孤的好梦!”她凑近竹叶青的耳边,目光笑盈盈的盯着竹叶青身后从周围现身的黑衣皂面之人。 “竹叶青!!”领头的人惊吼,只见竹叶青眼睛一瞪,头颅无力的垂了下去,叶娴一脸嫌弃的丢掉手里还保持孩童的尸体,伴随着一声声“咔咔咔”的骨骼响动,那尸体竟是成了一个瘦小的成年男子模样,只是颈间血肉模糊。“孤早就猜出了你们私底下这番动作的目的,黑鹰崖啊,何必再多此一举无用功呢。”那些黑衣人不由得攥紧了刀,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眼前的,可是一人打败了武池十二长老的血凤凰!“那就再让孤猜猜,究竟是你们座主的命令,还是.......”她别有深意的扫过这些人,只见为首的面色微变,提刀便刺过来。那红衣女孩丝毫不惊,笑盈盈的看他来送死,几近咫尺她正要抽刀一击毙命,不料一根长鞭卷了她的腰肢便将她带到空中,轩辕澈拿大氅裹了她,惊痕随着便抽向还没反应过来的人。 叶娴被轩辕澈的大氅裹得严严实实,拼命的扒拉着挡住视线的衣领,却被那男人死死箍住。剩下的人一见那根银白的蛇鞭一脸惊恐,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随着便被一鞭子抽掉了头颅。 “鬼.......” 黑鹰崖来的人不多,除了竹叶青和领头的人在江湖还有些许威名,基本都是乌合之众,轩辕澈没费多大力气便全数绞杀。叶娴认命的缩在他怀里,静静听着耳边呼啸凛厉的鞭声。 周围都安静了,她感受到男人抱着她离开,轻轻扒了扒严密裹着自己的貂毛,“那啥,阿澈....”男人不理她,将鞭子盘在手里,鞭柄硌着她的小屁股,瘆的冰冷。两人悄悄回了客栈,叶娴的侍卫已经被轩辕澈叫起来,此时却一个个瑟缩在自己房门后,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被裹在袍子里被轩辕澈顺回自己房间而毫无悔意...... “扑通!”一声,伴随着“嗷”的惨叫,叶娴被毫无怜悯之心的丢在床榻上,她气急败坏的从貂绒大氅里折腾出来正要骂街,便被逆着烛火居高临下盯着她的高大身影唬住...... 讪笑,“那啥.....” 小眼神做贼心虚的转移了视线,还未来得及狡辩,便被那人死死压在身下缄口。叶娴眼睛瞪得滴溜圆,这黑鹰崖下的迷药里应该不会掺和春药吧?!! 那不容反抗的吻轻轻撕咬着她的嘴唇,她甚至能感受到轩辕澈的身体在轻微颤抖,就是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叶娴。”那人趴在她身上居高临下盯着她,琥珀色瞳眸不容抗拒的冰冷,似乎是咬牙切齿:“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敢离开本王视线自己去犯险,本王会......” “会怎样?”叶娴是真的好奇啊啊啊她才不是真的想惹怒他...... 见她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呛他,轩辕澈感到深深的挫败,伸手便在叶娴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叶娴猝不及防疼的“嗷嗷”直叫,这个死男人是第几次针对她屁股了?她磨着后槽牙,盯着轩辕澈满意地笑。 “不许一身犯险,不许扔下本王,不许抢话,不然.......” “你他喵滚蛋!” 叶娴恼羞成怒。 有了黑鹰崖这一插曲,叶娴也不敢再多耽误,第二天天还没亮便启程出发,叫苦不迭的侍卫一见她如同吃了苍蝇一样的臭脸色随着便再三缄口...... 因为叶娴不高兴,小半个月的脚程被生生压缩到十天。等一行人马叫苦不迭的到达了仙藤山脚下,只见几月前还被仙医观掌控下乌烟瘴气的仙藤山,现在已然在景乐等人的管理下焕然一新,昔日阴沉的村庄里现在已经满是人烟,山清水秀一片和谐。 仙藤山脚下,只有一条石阶所铺就的小路,防守森严,后山是万丈悬崖,陡若天险。叶娴领着人,踏上了青石板小路,一座座白石牌坊错综复杂的矗立在青绿之间,映得道路也四通八达眼花缭乱。“跟紧,走错路会走进阵法的。”她轻轻叮嘱,轻车熟路的进了深山,脚下的石板越来越宽厚,眼前又现出一座牌楼,不同的是这座牌楼上挂着石匾,龙飞凤舞四个已然年代许久的大字——驻仙台。 进了牌楼,是一排依山而建的蜿蜒的石阶,被翠松绿柏掩映着楼宇,山顶上,仙医观的样子已然不见,除却用来住人的庙宇式的殿房,一眼望去便只剩下大片的药田! 景乐见到轩辕澈花容失色,倒是轩辕澈看见这位昔日的景嫔,却也没有半分惊讶。“苍雪王爷?” 等景乐了解了一切后已然不再淡定,倒是叶娴暗戳戳瞥了好几眼轩辕澈意思是好奇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是帝医的,结果回回都被这个男人躲过去...... “我按照你的药方给臣香煎了药,暂时是压下蛊毒了。”景乐带着叶娴去了后院臣香的房里,臣香正倚在床头发呆,听到声音抬头,惊喜道:“帝医?”叶娴连忙走过去扶住想要下床的她,手扶脉象,臣香虚弱地笑笑:“臣香又给主子添麻烦了。” 叶娴有些犹豫,半晌开口:“蛊要取出来了,不然将会有性命之忧....”她还是有些顾虑的,毕竟这算是第一次接触蛊,对于蛊毒,还仅仅是在龙空林看的那几本医书熟悉的.... 轩辕澈倚在门口,心下疑惑,蛊术可谓是自由之度巫马家族一手掌控,直系单传的,叶娴又是怎么知道解蛊之术? “去准备东西吧。”“现在就解?”景乐见叶娴找了纸笔写下需要的药材和器物,惊讶。“毕竟这子母生令蛊的母虫在黑鹰崖手里,不快些取出来谁知道会出什么事。”“那为何......”“为何没有早就要了你的命是吗。”臣香低下头,手微微颤抖。“因为之前他们没搞明白我究竟想做什么。” 叶娴冷笑。 “我在苍澜却对仙医观动手,他们怕自己再搞动作会变成下一个仙医观,现在对你下手,只是想看看你在我这里的重要性,以便有个筹码。”只是没想到她也会蛊术罢了。” 臣香面上僵硬,也对黑鹰崖狡诈阴险习以为常。 “所以,我必须在他们拿你当筹码之前把蛊取出来。”景乐已经拿着清单去着手准备了,轩辕澈欲言又止,出了门去。 叶娴哄着臣香躺下,如同哄一个孩子入睡一般,臣香还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然睡了过去。她取出金丝刺绣九针包,一百零八根精细的银针整整齐齐躺在里面,拿药酒浸了,轻车熟路的刺入臣香各个至关重要的穴位中。行完针,她似乎松了口气瞥了眼一旁放心不下的景乐,“景姐姐先出去吧,不必担心我。” 等到她出去,叶娴面色终于严肃起来,如果左熙那些与她朝夕相处过的人在这里会发现这是她前无仅有的认真。她拿起银质的小碗,干净利索的放了满满一碗血,由于各种药材的侵染已然不是正常人的鲜红色,而是透着不宜凝结的浅红,稀稀疏疏的,像极掺了水。 她谨慎的下针,额头逐渐渗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单纯的凭照记忆里的封穴钉蛊,况且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但是她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这次取蛊只有四成把握..... 门口传来轻响,把她从紧张中强行扯了回来,她扭头,是景乐端着按照药方煎的药,只是轻轻的放下,便又安安静静离开,不敢打扰叶娴分毫。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叶娴没有分毫感觉,唯一的心思便是在臣香脉象里找蛊虫的位置,不知是因为穴位被封的不适,还是蛊虫觉察到开始作祟,臣香突然无意识的微微颤抖起来,嘴唇慢慢变得苍白,上下牙因为颤抖而碰撞着。叶娴摸着她额头,却是冰的吓人。她连忙去端来那碗乌黑粘稠的药汁,小心谨慎的擦拭在臣香七窍周围。 臣香突然间瞪大了眼睛,似乎是痛苦,眼睛中充满血丝,叶娴知道现在臣香还是昏睡中暂无意识,这不过是令蛊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房里,叶娴有忙不迭的观察臣香反应,房外,相比于景乐来来回回走了无数圈的焦急烦躁,安安静静坐在廊下死盯房门动静的轩辕澈可谓是拒人千里....... 叶娴取针挑起那只慢慢从臣香眼缝流出的血污中匍匐爬出的细小白色蠕虫,麻溜而厌恶的丢进先前备下的那碗血中。抚脉,脉象平稳而正常,没有了蛊虫作祟时的波动,她才终于放下心来,抹了把汗,收针,喂药,行云流水。 小心地端着那碗血水,她打开房门,本以为会是午时的太阳,不料已是夕阳的余晖。门外一直等候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猛然站起,凑上前来。“三个时辰,帝医可让我们好等.....”叶娴疲累的笑着:“第一次取蛊,是有些麻烦。”她看向轩辕澈,那男人没有半点表示,只是在上下打量一番之后明显松了口气。“这就是蛊虫?” 饶是轩辕澈也是第一次见到蛊虫,血水里,肥硕的白色蠕虫似乎很享受,在里面翻上翻下,轻轻游动着。“嗯,一种很简单的子母蛊,若母蛊受伤甚至死亡则被下了子蛊的人会收到十倍的疼痛以及死亡。” 景乐脸色瞬间煞白,似乎在强行忍着不适。“这也太.......” 西蛮边境的险山黑鹰崖之上,一座座阁楼耸入云端,每座阁楼上都有着用不同花纹装饰的黑鹰。 身披乌黑斗篷矮小而佝偻的身子,紧紧盯着水晶器皿中一直在痛苦翻滚的硕大白色蠕虫,短小而尖利的数十条肉腿挣扎着,疼痛让蠕虫张开了钳子一样的嘴,露出细密而惊悚的尖牙。老头蓬乱如杂草一样的枯发遮住了粘腻的脸,发呆了许久,终于在白色蠕虫如同断了线一般不再挣扎僵硬在原地那一秒,气的身体剧烈发抖。 蠕虫并没有死,但是他知道,这只蠕虫之下是哪个子蛊脱离了母虫的控制,而不是死了! “帝医,好一个帝医,”他咬紧牙,像是痴呆一样点着头,“老夫竟是小瞧你了......”他从斗篷下伸出枯瘦如骨的手,将手里的玉环丢在地上,随着清脆的碰撞声,暗中一人应声出现。 “去,从仙藤山后崖上山,杀了血凤凰!” 苍澜篇 第一百零一章 试药,死的真丑 眨眼间三日已过,大病初愈的臣香已经能够下床行走,加上帝医亲自安排的药膳滋养,五日后迅速恢复的她已然可以和侍卫打上几拳。五天里,叶娴天天泡在仙藤山后崖的那片毒药田里,用了各种各样的毒草,那只蛊虫饶是千百条命也已经被她折腾的半死不活。 只是轩辕澈似乎有些心事,每每她打完招呼去药田或者后崖时,轩辕澈总是一言不发的倚在她小院廊下盯着她离开,却又什么话都不说...... 当然,今天也是一样..... 叶娴头皮发麻的背着轩辕澈的目光,后背僵硬。当然,究其原因还是轩辕澈不满她去那种危险而自己却不能去的地方,但是轩辕澈就是不说..... 他出神的把玩着手里血玉簪子,簪上独一只凤凰盘绕却栩栩如生。直到叶娴的身影消失在墙角,他才哀哀叹息一声——又是没能找个理由把簪子送出去的一天....... 远远的,景乐瞧着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爷一副思春的样子,轻笑着摇摇头,这位爷实在是闲了点,倒不如给他找些事做。想着便领着手边正安排的小药童走了过去。 后崖,是仙医观前任观主单青最为得意的作品,这里生长着他从各地搜罗来的各种毒草,以及与毒草相辅相生的毒虫。叶娴没有破坏这里,只不过封了起来,只有她一人能进入这里。 这里的毒,可谓万劫不复之地。 而后崖,也是整座仙藤山最为峻险的地方,如刀削一般陡峭的石壁下是万丈深渊,就像是一处天然的屏障,危险而安全。 当然,如果仙医观没有在这里设下她所不知的暗道。 毒田边上,一座简陋的小木屋生满了看似因潮湿而遍布的苔藓,而仔细辨认,这些细小的藓类又与普通苔藓相差太多。 叶娴毫不顾忌这些毒物,推开门便走进去,桌台上药碾蒸甑杵臼戥子胡乱丢着,唯有一碗已有些发黑却依旧没凝固的血水放在唯一一块干净利索的地方,里面白色蠕虫却是飘在血水表面一动不动。 “哟,死了?” 她略微遗憾,捏了小木棍戳了戳已经僵硬的肉体,她这才玩多长时间就死了....... 无奈,她将蛊虫连带着血水丢进桌案下一个小巧的瓷瓮中,迅速盖上了盖子,里面不多时传来“呲呲啦啦”争斗撕咬声,直到一炷香后才消停下来。 难得被遣下山来为民造福的苍雪王爷此时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后面跟着抱着药箱的小药童,一步一步走进前不久重新回到仙藤山脚下落户的淳朴村落,一进村便得到村民们热情的欢迎和问候。 “公子你可有偏头痛的药方?我家老婆子头些日子得了风寒头疼得紧。”正在田边翻地的老农操着一口软糯的南方方言朗声唤道。玖月看向身后的小药童,小小药童倒也是不怕他,撇撇嘴径自从箱子里翻出偏头痛的药材包,走过去,软软糯糯的童声可爱的紧:“爷爷这是三天的药......” 田边小童和老头仔细讲着煎药服药,一旁的玖月盯着那小童的目光和脸色突然间无比柔和——要是他和叶娴也有这么一个软糯可人的儿子或者女儿该多好....... 想到叶娴,身经百战的苍雪王爷又头疼这支玉簪该如何送出去了..... 想罢,小童已经将药包交给老人并坚决推辞了老人的馈赠,抱着药箱笨拙的跑回轩辕澈身后,竟是有些害羞。 轩辕澈好笑,伸出手接过药童的箱子,难得一见的牵着孩子往村里走,当孩子跑出去送药材的一霎那,莫名其妙一阵心悸。 就像是被人拿捏住了心脏,一点点玩弄着。 “真难养。”她仔细听着声音,摇摇头,这些从田里挑出来的毒虫还是不够厉害,都这些天了还没争个上下,到底还是自己没把握好方法。叶娴不再管蛊虫,随意将桌案收拾一下,取了片刀走到门口,从潮湿的木桩子上刮了一层粘腻的绿藓。 她发现这些自然生长的藓竟然也有着奇妙的作用,那些粘腻的分泌物制成的药浆甚至是粉末,比当下江湖最流行的化尸粉作用还显而易见,若能研究出来强效化尸粉配方定能赚一大笔钱....... 这样想着,叶娴干劲十足,刚将烤干的藓液丢进药碾打算研磨时,突然停下了动作,凝息听着,桌下瓮里蛊虫焦躁的爬动着,与瓮壁摩擦发出“嚓嚓”的微小声音。 她微微皱眉,轻轻将手里粘液凝结的薄片包起来,蹑手蹑脚摸到门口,门缝外,崖边上,蓦然出现了几十个黑衣人,身手矫健的从下面翻上来。 叶娴头皮一紧,这后崖往下是万丈深渊,不可能从下面爬上来,唯一可能便是仙医观没交代清楚的后崖暗道。那些人谨慎的绕过毒草丛,轻车熟路的往里面走着。 她冷笑,这架势,跟鬼子进村有的一拼...... 后崖从不设防,但不代表她不会闲的没事设置点无聊的小机关。那些人千般谨慎,依然碰上了小型万铃阵,银铃声音突然响起扰了黑衣人的心神,随之便有利箭破空而来,几人反应不及被利箭强劲的后力钉死在地上!其他人警觉利索的躲过了暗箭,却又无意间踩中了草丛中松软之地,霎时间细小的沙尘和着毒粉弥漫开来。 叶娴静观其变,面色凝重,被毒粉笼罩了的黑衣人只有一两个中招,其他人竟是毫发无损,这群入侵者只怕是有备而来,早先就服下了解毒的药..... 眼看着不善来者就要穿过毒田进入仙藤山,她目光一凛,推门而出,“不问过主人登堂入室,不知诸位从何习得礼仪。”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毒田里,一片沉寂,唯有虫兽还在低低私语。来的人驻足,警醒的刀剑出鞘,一同看向那座破败的小木屋。女孩倚着门,血纱绕在她白皙的脖颈间,眉眼带笑。 “血凤凰!” 叶娴眸子微眯,看清了这些人衣上黑色的莲纹,“哦,仙医观的余孽?”她缓缓踱步走下木屋石阶,喜怒无常的性情让这群人一个个警觉的防备后退,为首的人分了眼神,随着她的走动,这个包围圈的缺口也被严丝合缝的围住。叶娴不屑,“正巧,孤正在研究一种新毒方,不如就拿你们试试?”面面相觑之时,风向所致,漂浮着的肉色粉末落在了倒霉的黑衣人裸露的脸部皮肤上,也许是因为已经服过解毒药,这些许药粉并没有被放在心上。 然而似乎只是相安无事了一瞬...... 有人摸着自己裸露在外的额头和手背,因惊恐而颤抖的声音似乎蛊惑着所有后知后觉的人:“你.......你做了什么.....!”他们的额头手背此时就像是有千万只牙尖嘴利的蠕虫噬咬着,爬动着,伸手去摸,竟是如凝脂白玉一般细腻光滑,光滑的不再像是人类的皮肤! 被围在中间的小女孩不惊不扰,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有人哀嚎的倒下,令人作呕的脓水从裸露的皮肤开始蔓延,逐渐透蚀到骨表,到有布面包裹的躯体,在哀嚎中肉眼可见的化作一滩还带有零星骨头和残渣的脓水....... 一个接一个,死去的人还来不及迈出一步向罪魁祸首索命,活着的人已然隐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轻举妄动。 “死的真丑。” 叶娴冷眼扫过避了风道得以幸存的几十人,这些人眼神无一不避开那些惨死的同伴,唯有一个例外,她目光定在外围那个一直紧盯地上脓水面无表情镇定自若的男人,“可否告诉孤,何人想取孤的项上人头?”那人收回目光,直直撞上她,自觉自己已经暴露,微微皱眉:“黑莲单爷。” “果然啊,仙医观的暗侍都被单青他爹掌控着呢。” 那黑衣人脸色微变,心神一动:“杀了她!”他一令之下,所有人身形一动,叶娴不得不抽出匕首仓皇迎战,人太多了,她只来得及防备,短小的匕首实在不适合混战时的攻守自如,她手中刀随心动,如若白色闪电回旋在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刀剑之中,暗记步数,终于得当一记摆尾,内力瞬间爆发使得“噬月”挽出的剑法“决人之凡”发挥极致! 凶悍的内力生生震开不敢置信的暗侍们,却见那红衣女子已然开始进攻,诡异的步法让她游走在这些被震伤的暗侍破绽之处,而无法被反攻伤及,干净利索的趁着这波爆发收了一批性命,她终于破开了包围,各执一方的对峙。 那个发令的男人依旧站在外围观战,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叶娴心下一沉,还剩下将近二十多人,这番车轮战看来是不可避免了。她攥紧了手中匕首,先发制人! 那个男人一直在观察她,观察她与众不同的诡异步法,观察她手里极其眼熟的匕首,观察她精妙绝伦的剑法,观察她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控制最小受伤而收取人命!他看得如此入神,仿佛思考着怎样才能在最后一击致命取下帝医人头! 叶娴沉住气,谨慎调动着内力,血红的裙袍掩盖了伤口与血迹,只有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血花才能让人看得出来,她确确实实受伤了。 然而相比叶娴身上寥寥可数的伤口,遍布周围的黑衣尸体才是真正的骇人,那个男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能以一己之力灭了他带来的所有暗侍,这可是整整四十个暗侍中的精锐! 他眼中放光,极度兴奋,真不愧是能与十二长老一决高下的帝医,这般车轮,倒也是尽兴! 对面,最后一个人已经倒下,被那把饮尽鲜血的匕首一刀穿了心!那一身不知是衣服还是鲜血的红,红的妖艳。女孩一甩匕首上的血珠,嫌弃的扯下粘满血而粘腻的面纱,稚嫩的脸上倾国倾城的面皮,与这血流成河相映之下竟如此绝美! “帝医好姿色。” 男人终于开口,毫不掩饰第一眼见到叶娴血纱之后真容的惊艳,哪怕面前的姑娘以一己之力团灭了自己带来的人,依旧是不慌不忙不紧不迫。两人都知道,她已经在这场无休尽的车轮战中精疲力竭,身上早已伤痕遍布,现在的血凤凰,都没有几成把握能抵得住他一击! “呵,”叶娴冷笑,血色浸染着脸颊,“曾有人和孤说过,”男人眼中兴趣十足,像是欣赏着猎物死前最后的挣扎。“孤的容貌,不可他以外之人所见,”女孩微顿,手里,匕首缓缓倾斜出最佳猎杀角度,“见者,死!”语音未落,身形已然出现在男人面前,男人不紧不慢的刀鞘格挡,“没想到帝医好体力,现在竟还有搏命一击的力气?”“不知孤可否有幸知得阁下江湖名号?” 分至两立,两人都是史无前例的绝对警醒,“帝医能知在下名号,乃为红刃之幸。”红刃目中放光,说着荣幸,却没有分毫敬意。 苍澜篇 第一百零二章 红刃,坠崖! “原来是不太活跃的前任第一杀啊,” “哦?帝医能知在下名号?实在是荣幸之极。” “巧了,孤在江湖上的情报网,唯有你最为欠缺。” “嗤,”红刃轻笑,“若在下没有认错,帝医手里的,是时月蝶玖的佩刀‘噬月’。” 叶娴悄然咽下喉头漫上的鲜血,体内翻涌狂躁的内力叫嚣着,而她面上依旧毫无破绽,冷然一笑:“那又如何,”“时月蝶玖嗜刀如命,断然不可能将‘噬月’交予外人之手。”红刃颇有试探的打量着,从她握着刀的左手,到毫无表情的面容,“现下想来,如此别出一致的臭脾性,是同一个人,也不难猜出来吧。” 话音未落,那人已随心而动,动作精准的丝毫不像刚刚经历了车轮战,眼看就要直戳肋下,红刃大惊,连忙后退避开锋芒,不料那匕首竟是佯攻,女孩另一只手化掌猝不及防的抽向他的腰间,就在红刃心下一沉知道自己不可避免要受伤时,出乎意料的没有内力,反而一阵凉意,手摸去,满手鲜血! 他抬头,不远处那女孩娇俏笑着,挑衅似的亮了亮手掌心里的麻雀刀。 红刃目光阴森,那笑容刺痛了傲慢的眼睛,他自以为不可能会被这种垂死挣扎的人伤到,却不料一番回合下来自己先受了伤!他恼羞成怒,抽出双剑,向着帝医一招一式剑剑致命! 车轮战消耗巨大,叶娴不敢再过多调用内力,只能拿着“噬月”见招拆招,一边应付着,一边想法子摆脱这个已然癫狂的红刃。 她的情报上,红刃确实是一个独有特色的第一杀。他争强好胜,不甘屈居于人,以取了某些众所周知武功卓绝可称天才的高手首级为乐。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再做第一杀接那些简单刺杀暗杀的悬赏,而是做了别人的刀。 红刃似乎意识到她想要把自己往仙藤山里引去,以便寻找帮手,冷笑,一剑将叶娴逼向悬崖边,叶娴不得不用了内力躲开这一本不可能躲开的剑锋。两人来来往往数百招,每个人都添伤无数,血衣沾襟,却没有人敢松懈。“帝医大可放心,今日过后,江湖再无帝医之传,仙医观依旧是仙医观。”刚说完,他再受一击,闷哼一声,嘴角却是嗜血残酷的笑,仿佛感受不到痛意,剑下刁钻,直到再让血凤凰伤上加伤才满意。 叶娴本有余力格挡开那冲着自己肋骨而来的招式,不料那一瞬时心脏如同被人狠狠捏住一般,痛到窒息。她本能的想蜷缩起来,却忘记了还在虎视眈眈的红刃。 “噗呲!”皮肉绽开的声音在已然失去与外界一切感官意识的叶娴耳里是如此清晰,奇怪的却是感觉不到刀刃刺进去的疼痛,眼前红刃得逞的笑意失了真,耳边山崖呼啸的风声也瞬间静止,鼻翼间一直弥漫着的血腥气也没了味道,她张了张嘴,想喊痛,却只是张了张嘴。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里,一片血色之中,双手双脚软绵绵的,她终于彻底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 红刃见她一瞬间呆滞,不觉窃喜,剑锋又没入半寸,汩汩的鲜血从肋下创口涌出,眼见着就能收下帝医的命,不料,那个呆滞的女孩突然动了,她没有握着刀的手一把攥住他的剑刃,生生将它拔出来,鲜血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地,被吓了一跳的红刃在见到抬起头的叶娴猩红的不像是人类的眸子时,彻底呆住。 那双眸子见不到瞳仁,也不见眼白,只有一片血红,正如叶娴本体意识所能见到的一样,如同浸泡在血液里,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死寂。 红刃回神,提剑想要试探一番,只见叶娴左手握刀无比灵敏而准确的挡开剑刃,他心生不妙,谨慎的一步步试探,女孩的速度蓦的快了许多,却像是凶兽攻击的本能快,狠,准,却毫不顾忌自己会不会受伤。 不得不跟上叶娴本能中飞快地攻击,红刃被这番强悍的压力逼的猛然啐血,随着便遭到了叶娴更加猛烈的进攻,他长剑一扫,剑锋沿着女孩肩膀划过,皮开肉绽,女孩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似乎有什么在拉扯着她的神智,连连后退,红刃见机跳出战圈稍作缓息,盯着有些混乱的血凤凰,一脸不可思议。血凤凰身后便是万丈深涯,他攥紧剑柄,一步一步走过去。 血凤凰感受到了他的靠近,抬起头,还是猩红的瞳孔,准确无误的盯住了他。红刃压住心下对这双眼睛的恐惧,挽了剑花再次杀过去。 ........身后就是深渊....... 失控的身体不知道,叶娴的意识却是清清楚楚,那具身体抵挡住了红刃的剑,却又不得不后退一步,她挡着剑刃的匕首和手在颤抖着,她的眸子中似乎有着黑影在挣扎,她的意识在逼迫这具身体,不要再后退了! 红刃看准时机,瞬间突破了帝医的防守,一剑刺穿了她握着刀的手腕,银色的匕首无力的脱落,跳入山涧,这一剑,却也刺回了叶娴对这具身体朦胧的意识。 又是一剑刺来,她本能的躲开,终于一脚踩空。 眼前,红刃得逞的笑眼, 她右手飞快拔下发间金簪,用尽最后力气飞刺向没来得及阻挡的红刃手臂。跌落下去的瞬间,眸前清亮了许多,猩红逐渐褪去,那双乌黑潋滟的眸苏醒过来,也只看到了岩石山崖,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 红刃在大肆嘲笑着,声音回响在山涧。 叶娴手脚无力,目光空洞,似乎是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莫名其妙的,脑海里却尽是些模糊的被她拒绝的画面,自从婚房里救下的白眼狼,她竟然真的留下来做了他的王妃,明明拒了却昀,那个人却依旧满不在乎的教她用鞭,就连满园的蝶兰花他也答应了此生只送她一人, 你可知蝶兰花花语,是挚爱唯一啊....... 真是个蠢男人。 “阿澈......” 轩辕澈领着药童一家一家的讲着药理,小药童本以为这位公子对用药一窍不通,却没想到他讲起用药来头头是道,竟是和帝医不相上下的感觉,瞬间膜拜。轩辕澈对这个小家伙崇拜的眼神很是受用,继续替村民看诊。“玖公子,帝医知道你这么厉害吗?”小药童很是自觉的牵着这个男人的手掌,兴致勃勃的问道。轩辕澈挑眉笑道:“应该不知道吧,但是你们家帝医太神通广大了,我都不敢说她不知道啊。” “嘿嘿,你也觉得血凤凰姐姐很厉害?”小药童一听瞬间来了兴致,“那你知不知道,血凤凰姐姐和十二长老打架啊,可厉害了!”那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像蹦豆子一样絮絮叨叨讲着他所知道的帝医的丰功伟绩。 轩辕澈浅浅笑着跟在他身后,突然间袭来的心慌意乱让他莫名其妙,就像是有至宝被夺了去,心脏猛烈的跳动着,呼吸一滞,紧随着脸色也苍白起来。正说的快活的小药童一见,连忙跑过去扶住他,惊慌的问:“玖公子你怎么了?我不会说错话了吧?怎么你脸色这么差.......” 轩辕澈握住药童的小手,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平复着突如其来的不适感,“没事,别担心。” 叶娴像是破败的风筝,慢慢淹没在了山涧雾气和绿茵中。红刃面部扭曲,大肆嘲笑着帝医的愚蠢,明知道他们都已经吃过解毒药了,这小小簪子又能奈他何如? 似乎时间停滞了一瞬,他笑的扭曲的脸狰狞起来,只见那支金簪所没之处,在慢慢的变红变黑,像是血液迫不及待的想从皮下涌出一般,涌出来却又随着变成了乌黑。红刃不敢置信,他的鼻中,口中,耳中,眼中,汩汩的涌出乌黑的血液。 “这.......这怎么可能........” 夕阳的余晖映在了迟迟不肯倒下的红刃身上,镀上一层可悲的鲜红。 入夜,一宿的风声,哀嚎着,如似挽歌。 而叶娴,一夜未归。 轩辕澈回到山上,因为莫名其妙的心悸搞得闷闷不乐,直到入了夜,叶娴都还没回来,焦虑之下去找了景乐。 “王爷当真是宝贝叶小姐啊。” 一听轩辕澈的来意,景乐掩嘴打趣道,“虽说帝医从未在后崖过夜,但是这其他地方可就不一定了。”“这仙藤山上下十几座药田,每座药田都有药房和守夜阁楼,帝医因为琢磨药方一时不回来也正常,可能是离得远点便在阁楼里宿下了,王爷大可不必这般焦虑。”臣香虽也想打趣这位不苟言笑的王爷,到底看轩辕澈太过焦急,还是忍住笑意解释了。“帝医行踪向来难以捉摸,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可要费上些时间啊。”景乐拍了拍臣香捡药的手,嬉笑着,“而且,叶小姐武功卓绝,又聪明的紧,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轩辕澈无奈,这仙藤山他也是人生地不熟,叶娴去了哪里他更是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女人一副放心的样子,也只能随她去了。 只是那莫名的心慌惹得一夜无眠。 日头东出,吹了一夜的凉风将冷气沉淀下来,谷底清冷的很,稀稀拉拉的阳光洒下来,斜斜的映着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走过溪石,突然间一个踉跄,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他将手里的鱼篓丢掉,循着怪石间泛着血色的溪水而去,在看到伏在一片血色水潭边上一动不动的红衣人影时,“咿咿呀呀”的怪叫起来,蹒跚的跑过去查看,那人满身刀剑伤痕血肉模糊,身体冰冷,哑巴把人翻过身,见到那副倾城面孔愣了一愣,哆哆嗦嗦的去探她鼻息,竟是还有着极其微弱的呼吸。他努力背起浑身血水湿漉的女孩,尽全力气往深谷里跑。 女孩身体被带走后,潭水的血色终于慢慢的沉淀下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在血色与清水的纠缠中若隐若现。 苍澜篇 第一百零三章 狼藉,失踪 轩辕澈一早便起来拉着昨天才相熟的小药童,引领着挨个药田寻找血凤凰,小药童早早被叫起来,一脸困意又莫名其妙,看这位玖公子一脸着急慌乱的样子,只好强打精神带着他去各个药田。 “玖公子,整座山14座药田,午时都不一定巡视的完啊......”药童再次打了呵欠叨念着,蔫蔫地走在前面,他们一个时辰才找了五个,但是帝医没有在任何一座药田里。轩辕澈看了看过的极快的天色,暗自着急,一把抱起小药童,运了轻功:“你引路,我带着你走!快!” 有了脚力,寻找的速度快了许多,“这边,花田,”远远的便飘着一股不算浓郁却很醒神的花香,转了几圈山路,入眼一片各色各样的花类药材,药田旁边,矗立着娇小的阁楼,田里替班的药农正打招呼往回走。 “哟,这不是致远吗,”田里理着药材的药农见着小药童,远远的打着招呼,“伢子多大了还要抱着走?”小药童致远一本正经的撇撇嘴:“玖公子在找帝医姐姐,很着急的!”轩辕澈没工夫理会,扫了眼药田,依旧没有叶娴的身影,正准备去下一座药田,便听那老农咂咂嘴:“找帝医姑娘?听老吕头说昨个去了后崖了,咋么,找不见了?”“后崖?你确定帝医没回来过么?”离得远远的一老一少操着软糯的方言,却说着令轩辕澈更为忧虑的话。“老吕头昨个见着帝医了,往后崖去了,估计又是去摆弄毒草去了。害,那个地咱也不敢去,回来没回来....倒是没看着........” “后崖在哪儿?”轩辕澈神经绷紧,一把扳回致远的小身子,焦急的问道。致远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说:“就,就后崖啊,整座仙藤山的禁地。”“带路。”他想也没想抱着小家伙就往山上走。“啊啊啊,不能去的!要去也得经过帝医姐姐的允许啊....”小致远吓得抱住跑得飞快的轩辕澈的胳膊,哭唧唧的喊道。那人脚下一点也不见减速:“为何不能去?”“听说那里是仙医观种毒草养毒物的地方,进去会死人的......”嘟囔的声音很小,却让轩辕澈血液倒流,头皮发麻。“带我去......”“啊,不行啊!!”“带我去,快点!” 他吼道,被吓住的致远抽了抽鼻子,不情不愿的伸手指了个方向,轩辕澈运功就走,后崖离他们住的地方更高更远,一路上尽是带刺的荆棘和逐渐茂密的灌木丛,那条石板小路因为长时间没有多少人走已然被荒草覆盖,依稀可以看得出,只有一个人会踏上这里。 叶娴......... 轩辕澈将孩子放下:“往前面直着走就是了,没有岔路了,对吧。”致远乖巧的点点头,“玖公子,那里真的进不得.....”“没事....”他摸了摸孩子脑袋:“回去吧,去找景乐,和她说一声,我上后崖找她去了。” “哎,玖公子....”致远实在是劝不住他,担忧的看着轩辕澈慢慢消失在灌木中,抽了抽鼻子,慌忙跑下山去寻找景乐帮忙。 轩辕澈沿着若隐若现的石板路,径自上了山崖,山路逐渐变得陡峭随着又平缓,静谧的很,他能认得出来,沿路上都是些虽不致命但也有着毒性的草药,他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压住焦躁,绕过了转角的石壁。 随着石壁的后退,泾渭分明的没有了遮挡视线的灌木林,山路消失,平缓中一大片药草田随着崖顶的微风摇曳着,一片豁然开朗。 随着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和鼻翼间弥漫不散的浓烈的腥臭味。 有三两鹫鹰暴躁的跳动着,见着来人,喳喳乱叫了几声飞走了。 轩辕澈呼吸猛然一窒。 过眼所见,血流成河,满地狼藉。 凌乱的药草田之下,飘着羽毛的箭镞入地三寸,遍地黑衣人的尸体和肮脏的脓水,有些已经被鹫鹰啃食的面目全非,分外惨烈。他咽下唾液,绕过尸骸,僵硬的往田里走着,田边简陋的木屋木门大肆敞开着,明显没有人。 木屋旁的枯木上,飘挂着一面破败染血的轻纱。轩辕澈认得,那是叶娴的面纱。他急走过去,伸手,面纱上的血液已然干涸僵硬,在他手里留下细细碎片。他攥紧面纱,深吸口气,扭头继续寻找着。 崖边,同样一个黑衣人,杵着双剑,跪倒在地,风吹起他的须发似如活物,盘旋着的鹫鹰不敢靠近一分。 轩辕澈知道,鹫鹰不是不知道这是具尸体,而是因为,这具尸体有着剧毒。他寻着地上的血痕和剧烈的搏斗痕迹,终于心灰意冷的走到悬崖边上。那具不肯倒下的尸体上,伤口遍布,致死的,却是手臂上一根金簪,簪上凤凰缠绕,九尾华羽精妙绝伦。 他轻轻拔出嵌在腐烂血肉里的金簪,拇指上的黑玉扳指随着簪子的靠近,里面的游丝剧烈游动起来,仿佛如临大敌又仿佛想要亲近。 他了然。 景乐带着服用了解毒丹的侍卫赶上山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瞬间呆滞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崖边轩辕澈捏着金簪,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紧紧盯着她的目光冰冷而木然。景乐捂着嘴,踉跄的后退几步,眼眶瞬间湿润:“怎么会这样.....” “下去找她。”轩辕澈用血面纱将簪子包裹好,如同收敛珍宝一样收入怀里。景乐一时沉浸在不敢置信中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下去找她,活要见人!”他吼道,因为紧张和愤怒而眸子充血,似是自我欺骗的摇着头:“她不会死的,去找她,带她回来。” 回过神来的景乐抹掉眼泪,推着身边的侍卫:“快,快下山去找!快啊!” 侍卫匆忙而来,又匆忙下山,见此阵仗,满山药农都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念叨了几句,又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唯有老吕和花田的几个知道今天有人找帝医的药农多少猜到了些许,窃窃私语。 轩辕澈僵硬的扭头,满脸阴霾,地上黑衣人被鲜血浸染的衣服上还隐隐看得出黑色莲花的暗纹,他瞳孔微缩,攥拳:“竟是黑鹰崖的黑莲.......” 山上的侍卫和叶娴带来的暗卫全都出动去谷底找人,轩辕澈也想要跟着下到山谷,没想到京城来消息了。 西蛮三皇子罹战峰莫名其妙的死了,作为负责使臣在京期间安全问题的总负责人轩辕澈不可避免的受了牵连,难得有一个找他麻烦扳倒他的机会,皇帝怎么可能会错过,更何况这次牵扯到西蛮外交,若不能好好处理,只怕是覆水难收。 一边是倚仗他的决定行动而出生入死的手下,一边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挚爱。轩辕澈可谓烦躁到极点,“爷,京城王府已经被封了,秦丞相弹劾您与赤安勾结,现在您回去便是牢狱之灾,云苏在京城暂时替您挡住了,只是.........”水空在一旁面无表情,第一次进戒备森严的仙藤山,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帝医一出事,江湖上只怕又要经历一番动荡。 “派乱鬼司,灭了黑鹰崖黑莲分舵。” “现下所有证据都说.......爷,您说什么?”正在汇报京城事宜的水空听到轩辕澈阴沉的声音,微微一顿,“灭了黑鹰崖黑莲分舵。”轩辕澈看过来的眼神阴霾遍布,水空完全可以看得出这位爷根本不在乎京城出的乱事.......只是......他家爷这是要做第一个帝医失踪后霍乱江湖的出头鸟吗??? “这......”“黑莲是仙医观和黑鹰崖当初为了互利而设下的,娴儿动了仙医观,黑鹰崖只怕也坐不住了。”黑莲敢出手伤她,就该想到会牵扯背后的黑鹰崖。“可是.......等等,爷?王妃娘娘动了仙医观?”水空脑袋僵持了一段时间终于反应过来,也终于明白,为何帝医出事他家爷会这么暴躁了! 帝医是他家王妃?!! 他家王妃失踪了?!! 水空一直联想到没了王妃重新变成死气沉沉暗无天日的王府,被轩辕澈一瞪一个哆嗦回了神。“那,属下要不要安排寻找?”“找,帝医的人已经下到山谷去找了。你让独衅的人盯着江湖动静,私底下找她,不要走漏风声。” 仙藤山上发生的事哪怕景乐下令再三缄口,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出去,田里的药农纷纷涌上山来询问情况一时间急得景乐臣香焦头烂额;轩辕澈一回京城便被刑部带走审查,连审讯都被明目张胆的略过直接便关进了地牢,临走之前这位王爷还在和亲信嘱托着什么;仙藤山的侍卫和噬月蝶天天下谷地毯式搜寻,一直一无所获,帝医遇刺失踪的消息在江湖不胫而走,一直被帝医压制而一派平和的江湖在十二长老的带头下各路势力蠢蠢欲动。 天羽1313年......元月15日.....打开漠狐王朝帝都的门户——天夜城在拼死挣扎了数个月后彻底沦陷,大量难民流离失所..... 天羽1313年.....元月19日.......东南自由之度龙氏兵卫铁骑长驱直入,入主王朝帝都,诏令天下漠狐王朝从此改朝换代...... 天羽1313年......元月21日,龙氏遣兵十万,龙杀座下将领龙笑挂帅,陈兵金江关十里,局势甚危! 天羽1313年........元月27日,龙闲郡狐心城出兵五万,叶琦三子叶轻挂帅,增援金江关。 天羽1313年........2月4日,帝医失踪十天,江湖混乱,鬼巫出世虐杀黑鹰崖分舵黑莲震慑江湖诸路豪杰。 驻扎在苍澜与赤安接壤的潞城里的噬月蝶主舵,从苍澜京城仓促赶来的玄蝶和巫蝶,花蝶齐聚于此,面色冷峻的盯着眼前桌子上呈放着的,经过数十天搜寻的唯一成果——弯刀“噬月”,一片沉默。 三位主司不说话,周围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玄蝶闭上眼睛,抽泣一声,“等着消息。”巫蝶面无表情的抱着剑,闻言略有希冀的抬起眼皮,花蝶是个很妖娆妩媚的女人,却是这三人中最稳重的,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红唇,“那小丫头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死,当年王朝里,‘三帮’那么多人围杀她都让她反杀了个干净.......” “喵呜.......”花蝶正说着,桌下一直徘徊的白猫蓦然跳上桌子,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情况一样,哀哀叫唤着,伸出舌头舔着那把从深潭里捞出来的冰冷的弯刀刀柄。 花蝶盯着它语气一顿,目光柔和,“白朗也是她那时候救得啊.....” 巫蝶“咔嚓”将手中剑摆在了桌子上,与那把宝剑一起的,还有一块与日比肩环绕帝王蝶的小巧银质令牌——蝶日使。 “等,等她回来。” 苍澜篇 第一百零四章 转生,谷底人家 “.......” 她这是在哪儿.....天堂还是地府? 眼前模模糊糊映入的床帐破破烂烂,依稀可见几根撕扯坏的布条垂了下来..... 这么破败的地方,应该是地府吧..... 毕竟她前世今生杀了这么多人...... 破旧的木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一动,剧烈的疼痛真实的传入了神经,那人刚刚无所眷恋闭上的眼睛又猛然睁开....... 咦??她还没死?? 她艰难的控制着自己扭了扭头,真实的不能再忍受的痛感让她没忍住呻吟出声。勉强睁着眼睛打量着这个无比破旧的地方,似乎勉强是个人住的地儿...... 这里是哪儿...... “咦?阿姊醒了?”正打量着,离床不远的小木门被突然打开,阳光猝不及防的映到床上,迫使她不得不眯起眼睛看着来人。 那是个约么七八岁的小丫头,端着粗糙的陶碗,小心翼翼的关好门,将碗放在床边那个勉强充当桌子的木柜上,然后瞪着提溜大的眼睛紧张兮兮的观察她的状况,她被这副娇俏模样逗笑了,想伸手去摸她脑袋,却不想全身用不上力气,就跟筋骨尽断一般毫无感觉。 “你是.......”她开口,声音嘶哑如若破锣。“我叫白蔷,阿姊可以叫我薇薇。”小薇薇贴心的端过那只陶碗来,拿小木勺一点一点将里面的汤汁喂给她,叶娴一嗅便知里面都是一些常见的生骨养脉的药材,忍着喉头的酸痛一口一口咽下,“薇薇是个小郎中?”她感觉到这个木屋里没有其他人,略微诧异。“不是呀,我只认得一点点药草,这是我爹爹煎的药,说是可以帮阿姊养骨,阿姊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吧,爹爹说,还好有山木拦着,摔得不严重,不然就救不回来阿姊了。” 小薇薇一点一点解释着,“那天爹爹背着阿姊回来,全身是血,可把薇薇吓坏了,幸好阿姊坚持过来了,薇薇真怕阿姊......”“乖,不哭......”叶娴第一次见到自己把自己说哭的小孩,颇为无奈的哄道。薇薇抹了抹鼻涕泡,“阿姊一定不是普通人。”“嗯?为什么这么说?”“爹爹说阿姊好厉害,这么重的伤,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而阿姊的伤一直在愈合....”薇薇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又突然间得意起来,“爹爹还夸我把阿姊照顾的很好呢!” “薇薇真棒,”叶娴稍微明白了情况,到底还是个孩子,这段时间竟然一直是她照顾自己。她努力想伸出手去,却被薇薇眼尖的看到,按住了,一本正经的摇摇头:“阿姊不能乱动的,骨头还没长好。”她见着这么善良可爱的孩子,有些不忍:“薇薇,你和你爹爹就不怕,阿姊是个坏人吗?” 叶娴明显见到薇薇身体一僵,随着声音也颤抖起来:“那.....阿姊是坏人吗....”那小眼神简直柔化了叶娴本就不硬的心肠:“怎么可能,薇薇不怕,阿姊不是坏人.....”“我就知道,阿姊不是坏人,是被坏人打伤的....” 一句话让叶娴明白了,这一对父女只怕是为了躲仙医观而隐居在此的。 “坏人真坏,娘亲也是被他们做成了药人,都不能抱抱薇薇了.....” 那孩子嘟嘟囔囔着,正要追问,门外传来了动静,“呀,爹爹回来了!我得去告诉爹爹阿姊醒了!”薇薇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不多会儿,一个干干瘦瘦的中年人提着两尾鱼走了进来,将手中鱼给了白蔷,手里比划了两下,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什么。“知道啦爹爹,”白蔷倒是乖巧的应了声,便走了出去。 “您的嗓子,是被毒哑的。” 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孩轻声开口,声音依旧嘶哑,男人眼睛一亮,颇为赞赏的点点头。坐到床边,很是老练的把脉,查看她骨头和伤口愈合情况,手里比划着“咿咿呀呀”,这凌乱的手语看的叶娴一时无奈,她示范了一下唇语,这才让对话变得简单起来。 这个男人叫白竹,先前祖上一直在仙藤山下行医,也是仙医观一脉弟子,小有名气的骨医,只是仙医观传到单青一代便失了医德。白竹妻子在生下白蔷后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一直被仙医观人间正道的形象蒙在鼓里的白竹带着妻儿上山求医,没想到仙医观这群丧尽天良的人,瞒着他将妻子做成了药人,他知道后反抗,却被强行灌了毒药毒哑了嗓子。无奈之下,他找了机会趁着仙医观松懈带着妻儿逃下山,因为仙藤山的追杀而不得不流落在山谷里,有家不能回...... “爹爹,鱼炖好了!我来喂阿姊,您去吃饭吧。”正聊着,白蔷乖巧的端着碗粟米饭和鱼汤走了进来。 苍澜,轩辕澈的判明也出来了,一句勾结江湖歹人,谋害西蛮皇子将罪状压得人尽皆知,全城百姓传的沸沸扬扬,然而这位爷受着牢狱之灾却丝毫没心情理会刑部大理寺的落井下石,临收入大理寺之前还嘱托水空让鬼巫压好江湖阵脚,这种时候若是江湖一乱,仙藤山,血殇谷水天一色,以及和帝医锁定了的第一魔女时月蝶玖、噬月蝶全部玩完。 果然如轩辕澈猜想的那样,在鬼巫表明镇压江湖动荡之后,首先挑事的便是同为“六尊”首位的天火山庄! 被时月蝶玖狠狠坑了一笔的黎叶,自然不会错过时月蝶玖背后靠山失踪的这一大好时机,先是派人挑衅骚扰噬月蝶的诸个分舵,随着便是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欺压横夺,抢镖局资源,夺悬赏任务,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玄蝶在潞城主舵里急得团团转,不仅仅为近些天来分舵遭袭而头疼,也为着京城里苍雪王爷锒铛入狱而操心.....这可是主子的夫君啊..... 不多时,心心念念盼着的花蝶终于进了门,裙摆上银白色的蝴蝶乱舞:“江湖上疯了,主子到底拉了多少家仇恨玄蝶你跟我说清楚??”“我咋知道,主子那毒舌那臭脾性无时无刻不在拉仇恨好吗?!”两人扯皮了一嘴又不约而同的回了正事上,一边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巫蝶也终于睁眼听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京城传开了,可以说是个人都知道罹战峰那厮是在帝医手下中招的,偏偏有一堆带风向的,今天毁了一波,估计过几天传的更厉害。”“指定是秦简那老贼出的狗主意!老娘灭了他!”玄蝶小脾气上来提着刀就要往外走,被花蝶一巴掌拍回去。 巫蝶轻轻叹口气,对这两个女人终于不抱任何希望,“我有个主意,要不要听听?” 吃了将近一个多月的此生绝对难以忘却的糙米饭和鱼汤,在白家父女精心照料下,叶娴以让白竹惊愕的速度痊愈并恢复着,这段时间除了下地四处走走以便恢复筋骨,便是泡在白夫人房里,想方设法从白夫人体内把将她变成药人的罪魁祸首——僵尸蛊逼出来,在她逐渐恢复往日精气神的同时,白夫人的机体也在她的指导用药下逐渐恢复,已经有了模糊的自我意识并能够自己开口吃饭了。在自己妻子认出白蔷是她的女儿的那天,白竹激动的差点给叶娴跪下,心酸而感激的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的嗓子想要恢复需要更精致的调理,便满不在乎,只顾着一天天精力旺盛的出去打鱼,采药,挖野菜,回来和白蔷一起熬汤给俩病号养身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然而叶娴的猴脾性等不了一百天,才一月有余便开始天天百般无聊的在木屋外的菜地旁练着有些生疏的拳脚,越是往后,却莫名有些熟悉和失落,这段时间总感觉心里少了些什么,空空的,仿佛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白蔷在屋檐下陪着被背出来晒太阳的母亲,看她练拳看的兴致盎然:“阿姊好厉害!我也要和阿姊一样学功夫,打坏蛋!”叶娴停下手里的动作,冲她招了招手,小薇薇立马颠颠的跑过去,被摸着小脑袋:“薇薇,想不想出去看看?”薇薇眨眨大眼睛,有些失落:“外面有坏蛋想杀我们,爹爹从来不让我出去.....” 叶娴垂眸,自是知道这孩子口里的坏蛋指的是何人,只不过她不知该如何和一个孩子解释外面发生的血腥之事。白竹又出去打鱼了,细细思考了这么长时间,觉得确实不应该再给白叔添麻烦了,况且,白夫人的病也需要更好的环境。她轻轻叹气:“薇薇,外面没有坏蛋了哦,外面都是阿姊的人,他们特别温柔呢。” 很容易便被说服的孩子紧紧攥着手里叶娴给她的玲珑玉佩跑到屋檐下母亲身旁絮絮叨叨着,叶娴远远的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小身影,难得如此真实的笑。 等白蔷给依旧呆木但是能听得进去她的话并微微笑着的母亲指了指远处田边的叶娴时,却发现阿姊已然不见了。 夜晚将至,秦相府上下正紧锣密鼓准备着晚膳,近来朝堂上秦简助皇帝成功把苍雪王押入大牢受尽了各种赏赐,然而这位相爷却依旧愁眉苦脸。 江湖盛传帝医血凤凰身陨仙藤山,俞鹤也百般肯定帝医已亡,可是为何他还会收到帝医的信笺? 不仅如此,今晚也是帝医给他下决定的最后一天。 他要自己推翻自己的措辞,将他亲手送进去的苍雪王保出来?! 先不说他这一番自砸脚的做法老脸往哪儿搁,皇帝那里肯定更是不好交代.......这封信笺确实像是帝医嚣张的风格,只是...... 秦简放下手中印有帝医篆章的信纸,目光隐晦,这血凤凰死没死他不知道,倒是江湖乱七八糟,谁知道哪些暗藏鬼心思的会冒充帝医,倘若到时是个冒牌货,他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想罢,他终于放下心思,起身想去前厅用晚膳,不料凭空清朗的女孩声音将心里没谱的他又吓得坐了回去。 “三日已过,不知秦丞相考虑如何?” 秦简吓得一激灵,循着声源找去,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敢现身! 门口的太师椅上,蓦然坐了一个红衣女孩,气质和一举一动像极了那日朝堂之上给他脸色的帝医。他哆哆嗦嗦想将信纸收起来,那女孩似乎笑了一笑,“秦丞相,那日医馆,围观百姓皆可证实,罹战峰的毒出自孤之手,不知秦丞相偷梁换柱,换的可还踏实?”哪怕见识过龙颜盛怒多大的场面,秦简还是紧张的两只手紧紧扒着扶椅把手,生怕一松手便要钻到桌子下面去。 “帝医姑娘,不是老夫不照做,您也知道圣上的意思,身为臣子实在是伴君伴虎啊......” “是吗?”那红衣女孩手托下巴,似乎在考虑秦简所言,秦简大着胆子拿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若真是这样,”女孩微微一笑:“孤看你那皇帝命不久矣,你这般忠诚,不如孤送你去陪着你家皇帝一起?” 秦简刚擦干净的冷汗瞬间又嗖嗖直冒,“帝医姑娘可别开玩笑了,老夫.....”“开玩笑?” 书房里寂静的紧,秦简一直期盼着能有侍卫发现端倪进房来救救他,不知是点背还是人都被血凤凰清理干净了,这么久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发觉。“你是觉得你比西蛮皇子罹战峰更金贵还是觉得你和孤更相熟?”那语气冰冷,冷到秦简觉得这个人会丝毫没有半点犹豫的杀了他。“还有啊,翻供的时候别把孤拖出来,孤不垫背。” 就像是这个人神出鬼没的出现,又神出鬼没的消失了,书房里只剩下秦简像只老狗一样后怕的喘息着。 夜极其寂静,混乱的江湖天天都有血腥之事上演,流亡的人,逃命的人,追杀的人,讨债的人,就在这片无秩下恣意妄为着。 昏暗的马厩里,踏雪的黑色闪电,悄然而去。 苍澜篇 第一百零五章 挑衅,她回来了 天明,鸡鸣三声,在山里巡视的侍卫带回了一个一直在叫“我要找景乐姐姐”的小丫头。 景乐正在为昨夜马厩里丢失的叶娴的马踢雪探风而焦头烂额,匆匆赶回山上,便见着那穿着破旧的小丫头抱着一块玉佩哭哭咧咧:“你们都是坏蛋!我要找景乐姐姐!叶阿姊走了,我只能找景乐姐姐了...呜呜呜.....”听到这个日夜期盼的姓氏,景乐不禁紧张的颤抖起来,忙的上前一把扳过孩子肩膀急切地问道:“你说谁?你刚刚说的是谁?叶阿姊叫什么?”她正问着,一眼便认出了女孩手里紧紧攥着的玉佩,这是叶娴一直随身佩戴的九转玲珑佩! 苍澜京城,苍澜皇帝突然传旨苍雪王无罪,下令即刻释放。“什么?血凤凰找了秦简?”一回王府便听闻这么一回事,轩辕澈一下子激动起来又蓦然失落,心情像是过山车一样,不只是他,水空云苏都知道,这个威胁了秦简的帝医,十有八九是假的。 但是这小道消息的传播,让帝医的失踪更扑朔迷离,本确信了的人们一个个将信将疑,不敢再大肆作乱。 但是,天火山庄似乎打定帝医真的出事了,三天两头找噬月蝶麻烦,尽管有人也蠢蠢欲动想要跟风,但是在鬼巫自灭了黑鹰崖黑莲分舵后又一连灭了数个作死的门派后,想蹦跶的也不敢像天火一样毫无顾忌的蹦跶。 当然,帝医血凤凰依旧毫无消息,就像是人间蒸发石沉大海一般。 — 噬月蝶潞城主舵里,刚从苍澜京城赶回来的玄蝶是在四天之后收到消息的,听说花蝶当时就差操起刀出门去找天火寻仇了。 噬月蝶位于青州,岭南和血殇谷所在的伶安共六座分舵尽数被毁,死伤近百! 天火山庄欺人太甚!! 玄蝶处理起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些忙乱,压力极大,整个噬月蝶没了座主还一直瞒着下面的兄弟们,更何况现在天火山庄欺负到家门口了还在忍气吞声,哪怕现在三位蝶使都镇守在主舵里,谣言四起不过时间上的事。 潞城边上十里外的小城镇里,正值将夜,唯一的一家客栈早已人满为患,四海为家的江湖侠客,护镖的镖局,来往商客,汇集在这一小小枢纽。 “鬼巫这突然间重出江湖,和黑鹰崖杠上,到底是哪出?”“害,这黑莲分舵您还不清楚吗,那是黑鹰崖和仙医观的联盟啊。”小二一甩肩上雪白的毛巾,利索的端上两盘花生米,乐呵呵的凑合着,“哟,仙医观的?”“可不嘛,帝医毁了仙医观,动了黑鹰崖利益了呗。” 嚷乱的酒馆,角落里一个一身旧而干净的衣服,头戴斗笠的瘦小人影,正百般无聊的捏着筷子一颗一颗往嘴里夹着花生豆。 “莫非,这帝医失踪,和黑莲有关?”有瑟缩的声音低低问出声,“那鬼巫这是在为帝医出头?”“呸,出头有屁用,帝医早没了,江湖又不是他鬼巫一家独大!”一个壮汉吐出一口鸡骨头,毫不在意的大放厥词。“没了?确定吗?听闻前些日子还在苍澜京城呢?”“这又从何说起?”一个貌似行走商道的商人参了一嘴,引起全桌人瞩目,就连角落里的人都不由得停下了筷子。 “这都不知道?知道苍雪王被诬入狱吗?就是那个奸贼秦简陷害的。”“我听你这干啥,帝医又是咋回事?”几人起哄,那商人不急不慢的续上酒:“听我慢慢说啊,秦简陷害王爷后,就收到了帝医的信笺,你们猜怎么着......”几个江湖猛汉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商人还没开口,便被另一商贩打断了:“听闻秦老贼找了个替罪羊说给了假消息,冤枉了苍雪王,其实是帝医头一天找过他了,亲口承认西蛮盛王的毒是她下的。”“哎,你别打岔!” 江湖的人一听朝堂事随着便没了兴致,只见那几个商贾还在可惜苍澜苍雪王,说什么苍雪王妃又失踪了,王爷疯了一样的去找,还说这位王妃还曾为苍澜京城祈来瑞雪,被老百姓口口传颂着。听得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小人翻了个白眼,什么祈雪,莫非普天下还有第二个和她一样能祈来瑞雪的人?笑话! 听罢,她又将注意力放在那桌江湖人身上,她深居谷中一月之多,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知,倒是十分诧异鬼巫重出江湖灭黑莲之事,她也不是自恋之人,与这鬼巫的巫主银衣不过一面之缘,这番举动,是在替她出头? 不过.....她究竟为何与这位早就退隐江湖的一代噩梦有过一面之缘,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你说,这噬月蝶也够惨的,刚借着帝医的光混进‘六尊’,随着帝医就出事了。”“可不是吗,就天火山庄这般挑衅挤兑,都没能让时月蝶玖现个身。”“说不定啊,当时帝医出事这位也在场,一块儿,”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一桌子的人哈哈大笑。“这魔女一没,多少人偷着乐。”“话说,天火山庄也够绝的,就不怕帝医没出事?”“害,这都多长时间了,天火山庄都做得这么明显了帝医和魔女还没出面过,估计,早就没了!” 竹斗笠雪纱下是倾国之色,她秀眉微微皱起,墨色的凤眼潋滟无波,很是惊奇的听到噬月蝶的事,顿了一顿,还是放下筷子走过去,拍了拍刚刚说天火山庄挑衅的那个大叔,大叔正聊得畅快,被猛然打断颇为不爽,“晚辈无意冒犯,只是想打听一下,前辈所说的噬月蝶出什么事了?”那小小身影颇为礼貌,见打断他的是个女娃娃,大叔也没好发作,耐着性子听她说完:“还能出什么事,那女魔头早就招惹天火山庄的少庄主了,天火这么大动静你都不知道?”“晚辈初涉江湖,请赐教。”女孩一拱手,语气诚恳。 同桌的几个人惊讶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破旧的小家伙,面面相觑,忽而大笑起来:“小娃娃,别混江湖了,江湖可没你想的这么容易混。”“你这样的,会被吞的连渣渣都不剩!”“这小小年纪做什么不好,非要混江湖呢。” 小女娃静静的听他们嘲笑着,那个大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噬月蝶在青州岭南和伶安一共六个分舵,全被天火山庄毁了。” “这江湖,要变天了啊。” 那女娃一听,猛然抬头,雪纱下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都能看出来她震惊中却有着震怒。不知怎的,这一桌子混江湖的竟觉得十分压抑。 “黎叶,”那女孩竟是咬牙切齿,说出的名字让一桌子江湖人大惊失色,“非常好。”还没回神,那女孩已然跑出客栈,不顾夜色驱马而去。 翌日,不知是何人无心还是有意,主舵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分舵出事了,玄蝶刚刚把信鹰放出去,便被花蝶扯了出来,前厅外的大院里,巫蝶冷着脸抱着剑挡在门口,挡在一众义愤填膺的兄弟们面前。 “三位蝶使都齐了!”不知是何人喊了一句,刚刚被巫蝶压下来的噪乱又开始蠢蠢欲动。玄蝶和花蝶冷着眼扫了一圈,没一个人说话,死寂的沉默,让人群又不得不安静下来。 “干什么?造反吗?”玄蝶也没想到,这件事影响会这么大,主舵百十来号人全聚在这里,只想着为这六个分舵死伤的兄弟们报仇。 但是,没了时月蝶玖的护佑和身在王朝的噬月蝶主力,谁都可以欺他噬月蝶一欺! “报仇?” 巫蝶冷笑:“自己几斤几两,还想找天火山庄报仇?” “可是,天火山庄欺人太甚!”“对,太嚣张了!”“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忍气吞声啊!”“挫挫他们,替兄弟们报仇!!”“蝶使大人下令吧!” “放肆!”花蝶连妆都没心情化,这些天的忙碌更显憔悴,有些苍白的嘴唇怒喝一声将所有人镇住,毕竟这位蝶月使向来稳重平和,此时竟也是发了脾气。“我噬月蝶虽已成为‘六尊’,想要匹敌天火山庄还差得远!!你们莫不是要自傲恃物,想要毁了噬月蝶吗?!” “那.....座主呢.....”有人怯怯的问道,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座主这么厉害,这么护短,为什么还不出现,莫非江湖传言时月蝶玖也出事了是真的吗?? “闭嘴!”巫蝶终于忍不下去了,狂躁的吼出来,就连玄蝶和花蝶也都红了眼,不肯再多言。 那是个谁也不想承认的事实。 他们的座主和帝医是同一人,她出事了,生死未卜..... 巫蝶冷冷的扫过众人,面无表情的开口:“座主现在生死未卜,你们还要给座主添麻烦吗?” 话语一出,所有人身躯一震,气氛随着便低迷下去。 “座主不在,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啊!” 巫蝶循着声源看去,那个声音一直在撺掇兄弟们去找天火山庄报仇,十有八九是个细作,然而还没来得及行动,不料兄弟们的情绪立刻被点燃了!“就算座主不在,我们也有能力保护好噬月蝶!”“怎么能让兄弟们枉死?!” 巫蝶咬牙,玄蝶花蝶攥紧了手中刀腰里剑,一见这愈演愈烈的气氛,想着实在不行武力镇压吧。 刀剑还没出鞘,便听见院门口传来两声惨叫,定睛一看,那厚重的核桃木门似乎是被人一脚踹开,木楞刺飞了出去,直接将那个起哄撺掇的细作穿喉。 这一瞬间发生的血腥吓坏了正要出门讨说法的众人..... 这功力,和他们那个恐怖的座主不相上下啊..... 门口,那小小身影一身干净整洁的旧衣服,头戴竹斗笠面上白雪纱,正缓缓收回踹门的脚。 “还有谁想投靠天火山庄做黎叶的走狗来找死?” 冰冷而狂妄的口气,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后退了一步又一步,那么厚重的大门说踹开就踹开了,刚刚还说话的人说没了就没了..... 什么?天火山庄的细作? 有人反应过来看向地上的尸体,确实刚刚一直是这个人在开口一口一个报仇雪耻..... 只是眼前这个矮小瘦弱的身影好可怕....... 玄蝶是跟在时月蝶玖身边最久的,一听这个声音,随着眼眶就湿了:“座.....座主.....” 那人抬头,摘下竹斗笠,倾城之色唯有那双凤目极其耀眼,倔强而桀骜:“怎么,都当本座是死人了吗?” 玄蝶忍下眼泪,就差跑过去抱住时月蝶玖的大腿,扑通半跪在地:“蝶星使玄蝶恭迎座主!” “恭迎座主!” 苍澜篇 第一百零六章 灭口,好了伤疤忘了疼 “恭迎座主!” 不知是因为刚刚的震慑还是主心骨回来了,这声恭迎震耳欲聋。 “蝶星(月)(日)使失职,请座主责罚。”三人齐齐出声请罪,让下面闹事的众人面色尴尬。“成何体统。”她的声音低沉却很平静,略过三人,穿过人群,走进了后厅:“蝶星使,随本座来。” 花蝶巫蝶松了口气,连带着所有人都放下高悬的心,花蝶略有烦躁的挥挥手:“还不赶紧散了,该干嘛干嘛去!”三三两两,有人自觉的将那个细作的尸体收了,一场闹剧就这般结束了..... 玄蝶跟在时月蝶玖身后忐忑不安的来到了她的寝室,刚关好房门,一转身便看到刚刚还很强势的瘦弱的人儿正扶着桌子,面色苍白,虚弱的冷汗直冒。“主子?!”玄蝶急忙跑过去扶住她,替她放好竹斗笠,扶到床榻上坐好。“替我换药。”她从怀里摸出两个小巧的白瓷瓶和一包闻着就很苦涩的草药,玄蝶去取了纱布和热水,知道叶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受伤,便锁了房门。 她轻手轻脚的将叶娴外衣衫脱掉,便发现血色已经染了雪白的里衣整个后背,血水与恶化所生的脓水让里衣与血肉粘合在一起,一眼看去无比狰狞。玄蝶鼻尖一酸,转身去拿剪刀与药酒,将白毛巾拿沸水滚过,“主子,您....咬着些,怕是很疼.....”叶娴看她一眼,接过毛巾,乖乖的咬在嘴里。 玄蝶小心的剪开衣物,拿棉纱蘸着药酒一点一点清理着血污,不多时盆里的热水已然变得一片浑浊,那片脊背上多少有些溃烂的伤口一一显露出来,原本的包扎明显是叶娴费了很大力气折腾的,非常马虎粗糙。 叶娴听到身后正替她换药的人微弱的抽气声,迟疑了一下,拿下嘴里的毛巾微微扭身说道:“其实...主要是因为赶路,多少有些颠簸....也没多少伤,看着有点可怕而已.....”她见到玄蝶含着的泪,微微叹息,想要帮她擦掉,“主子....你的手?!”不料却被玄蝶一眼看到袖口手腕上一个狰狞的刀疤,就像是直接被剑刃刺穿一般,一直蜿蜒到手肘。 叶娴习惯了左手,见此暗道不好,飞快的缩回手,却依旧被这人一把抓住...“这.....”“没事啦,被剑划了一下而已,”“划一下会有贯穿伤吗?!”玄蝶咬牙,“别担心,筋脉和骨头都没事了,”她安抚道,忍痛活动了一下手腕,嬉笑着。“快上药吧,有点冷。”她吐着舌头瑟缩一下,扭回身子。 玄蝶咬了下嘴唇,压下情绪继续帮她上药,那一片片的青紫和触目惊心的刀伤剑伤让人不忍直视。她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小丫头究竟遭遇了什么。 叶娴死死咬着毛巾不发出一点声音免得玄蝶紧张,胸前微微露出一丝金灿灿的粉刺,似乎是个狐狸脑袋,在咪咪笑着。 上完身上的药,玄蝶便开始强行检查她腿上的伤,“哎呀那里怎么可能会受伤.....”她紧紧扒着自己的亵裤,最终还是因为体力虚弱被摁在床上.....嗯......扒了...... “主子....你.....”玄蝶捏着裤子布料的手都在颤抖,那双白皙修长的腿,此时遍布着乌紫的瘀伤和浅浅的刀伤。这是摔下悬崖的伤,她能大难不死,已经是不幸之幸了........ “以后,玄蝶就跟在您身边了,就算您打我我也不走。”半晌,就在叶娴以为她不会说什么了的时候,玄蝶突然开口咬牙切齿道。叶娴无语,搪塞几句便用药浴把这个执意跟着她的小尾巴支走了。 虽说六座分舵遇袭死伤近百,但大多数都是受了轻伤,由于她先前下的命令,分舵的密道和阵法一直处于开启状态,大部分人员都安全的撤离出来,死伤的不过是殿后的,他们损失不算大,只不过折了些面子,倒是天火山庄,在阵里也没少折人手。 “活该。”叶娴舒服的半躺在药浴池中,十分傲娇:“去替我查一下附近州县天火山庄的窝点,至少要六个。”“主子你想干嘛??!”玄蝶正往药池里加着活血化瘀的药,闻言一脸警惕、“杀人放火,血债血偿。”池子里的人儿撩起温水一点一点浇着结痂的伤疤,脾气平淡。“主子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就不能安生一会儿......“我又没说立刻就去......” 玄蝶被舵里的琐事叫走了,叶娴百般无赖的慢慢潜进水里,毫无意识的吐了几个泡泡,不知道为什么,一旦闲下来,心里的失落感就愈发浓烈,严重时竟能影响她考虑问题。她站起身来,水流急速的从她身上淌下滴落,乌黑的长发柔顺的贴在她的脊背上,她赤裸着走出浴池,拿了锦缎围住自己,半躺在贵妃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伤疤上抹着雪肌霜。抹着抹着又十分郁闷的戳了戳伤疤,太丑了.....这要是被她那父皇和皇兄看到又少不得一顿唠叨。 安逸了又将近小半个月,叶娴的内伤骨伤也都好得差不多了,当然都只是叶娴自己认为的,玄蝶三人一直觉得伤筋动骨一百天才算好利索但无奈女魔头的压力实在是不得反驳。在她的低气压下,噬月蝶也没有再发生什么暴乱,一切都安宁的很。 不过是风雨欲来。 玄蝶和花蝶办事极快,但就是碍于叶娴的伤一直拖着天火分庄的情报不肯给她,直到这天叶娴第十次询问起来,这才无可奈何的将资料交出来。 在他们看来,自家主子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太欠了。 吐槽归吐槽,玄蝶还是顶着低气压,将资料送进了叶娴的书房。“嗯,放在那儿吧。”房里桌案上正中央贡放着一把秘银玄铁打造的匕首,上面宝石扑朔,寒光冰冷。桌案后,叶娴正在逗弄趴在案上一脸高冷样子的白朗,听说这小猫自从她失踪后就总是不吃不喝蔫了吧唧的,一直是巫蝶使用暴力手段喂它,这才得以活到现在。“主子啊,你说它怎么就知道您出事了呢?”玄蝶伸过手来想撸一把,没想到那只猫竟然表现出了嫌弃的神情,一溜烟爬起来钻到叶娴怀里,蓝晶晶的眸子亮盈盈的,轻轻舔着她的手。 叶娴盯着它一系列的动作,心中闪过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转瞬即逝。 “仙藤山已经收到消息了,对于您回来的事全线封锁,”“难得帝医不在,怎么也得好好玩一番才尽兴。”女孩轻笑,玄蝶瑟缩,这一句轻飘飘的玩一番,就不知道有多少个在帝医出事后一直嚣张蹦跶的可怜帮派倒霉了..... 又是夜,黑暗吞吐的天地包容了一切罪恶,哭喊声,叫骂声,惨叫声,统统被这令人恐惧的黑暗吞噬一空。 马蹄声在夜幕下的街道上分外刺耳,随着惊扰了全镇的嘶鸣,已经打烊的小酒楼里正在酣畅淋漓喝酒吃肉的人惊恐的看着被暴力破开的大门,那匹壮硕乌黑腿下生风蹄似踏雪的骏马暴躁的踢开所能触及的一切事物,还在愣神的靠近门口的人,随着便被马上长枪削首。 时月蝶玖杀人痛快,取人首级,也只是取人首级,从不拖泥带水! 银铃的声音在小酒馆里回荡着,却像是地狱里催促投胎的鬼差,令人战栗,华裙之上铺天盖地的帝王蝶,弥漫在每个人眼前,也成为每个人生前最后所见。那人足蹬秀靴踝环银铃,衣摆飞扬腰盘凶剑“流华”,只手持缰另手提枪,枪头之上有龙盘绕,龙首大张吞吐着锋利的枪尖!三千墨发蓝绸绾,面上银影现蝶衣! “时.....时月蝶玖?!!” 有人惊喝,随即便被那令人眼花缭乱的长枪挑倒在地,枪尖扎下去血肉模糊。“喝的真酣畅啊,不如本座请你们下地狱不醉不归可如何?”她冷声,长枪一扫,顷刻那些摸了刀剑杀过来的汉子一个个被掀翻在地。“瞧瞧这醉的,天火当真是以为本座是死人了?” 她三枪挑死了前厅的醉汉们,踢雪长驱直入,进了这酒馆深院,她深知,方才那些不过是天火中三流小喽啰,真正的精英都在这后边呢。 后面真正被天火培养起来的杀手眼线在听到前面这么大的动静后,随即开始准备迎战,却不想只有一人单枪匹马杀了进来,还没回神,便是当头一刺!马儿灵活而飞快,让马下的人眼花缭乱,乱中丧生。薄云流过月亮,银光得以泻下,点亮了那张冰冷的银白面具,和面具下那抹刺眼的笑。 “时月蝶玖?!!”“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时月蝶玖没死?” “哼,”她冷笑,如同地狱修罗前来索命一般,金枪之上染尽鲜血,红缨愈发耀眼,一滴一滴的淌着血。有人见实在不敌,转身就想逃走去报信,不料一一被银镖迎着后颈便夺了性命。 她肆无忌惮的笑着,马儿驻足在院落里,周围是血流成河,一个不小的天火分庄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被她清剿殆尽。跳跃的火苗还在火盆里欢快的燃烧着,她冷冷扫了眼寂冷下来的院落,一枪挑翻了火盆,沸腾的火焰沿着满地凌乱的酒爬上了桌椅,尸体,柜台,楼梯,房梁,熊熊燃烧着。踢雪载着她缓缓退到了酒馆门口,她下马,单膝跪地,抱拳拜天。 “噬月蝶的兄弟们,安息吧.......” 夜寂,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酒馆火光冲天,惊醒了小城镇里还在熟睡的百姓,那抹寒冷的银光终于隐没入黑暗里。 玄蝶又转了一圈,焦头烂额,白朗慵懒的窝在贵妃榻上,时不时瞥上两眼一直在它面前转圈的女人,打了个呵欠,又低下小脑袋接着眯眼休憩。 时月蝶玖又自己跑了.......别说带着她,一个暗卫都没带....失踪了将近八天了,而这两天江湖上传的消息更是让她坐立不安.... 天火山庄的六个分庄,在六天六夜里被彻彻底底毁了六座! 这不是他家主子干的还能有什么人能干的出来?! 至少天火山庄的这位少庄主比她更坐立不安,这可和噬月蝶不一样啊,噬月蝶当初遇袭,大部分人都跑了,他们天火还折了人手在里面,而这次天火的分庄,是一个个全灭啊!! 黎叶这次赔本赔的真的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谁能想到帝医还没消息,一直传和帝医一起出事的时月蝶玖还活蹦乱跳呢.... 苍澜篇 第一百零七章 雪耻,机关算尽 也不知时月蝶玖这番举措实在是扬眉吐气了一番,还是她本人带来的压力更大,噬月蝶这几天行动效率高的出奇..... 玄蝶正是焦急自家座主身体问题,忽听大院里有人在起哄:“座主万安!!” 那声音,如雷贯耳震耳欲聋...... 走出长廊的女孩扫了一眼,抬抬手示意该干嘛干嘛去吧,便穿过人群走了进来,见到急切的玄蝶,挑了挑眉,将面具摘下:“安排下去,这几天加强警戒,等着天火山庄上门找死。”这狂妄的语气说天火来找死,他们家主子是头一个...... 走进自己房里没了外人在,她这才虚弱的松懈下来,累的跟条狗一样趴倒在贵妃榻上,一爪子把正眯眼的白朗推了下去:“白朗,起开,别占我地儿!”玄蝶无语的看着跟自家猫抢地盘的主子:“属下去备点热水,” 马厩里,几个闲来无事的人围观那匹趴跪在地如同死马一样的宝驹,它的腿都肉眼可见的在打颤,乌黑的大眼睛无辜的盯着这群围观的家伙。巫蝶路过,面无表情的把这群无所事事的家伙轰走,又板着脸打量了一番踢雪,摇摇头,亲手抱来最好的牧草饲料,加满水,叹息着走了。 能这般虐待这种稀世宝马的,他家主子也是头一个..... 不出叶娴和玄蝶的想象,黎叶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在接到第一座分庄被毁后又接连五封飞鹰传书,七天之内,接连六座分庄被毁,还被烧的连个渣渣都不剩,全是黑焦的木炭,最嚣张的是时月蝶玖留在每座分庄门口守门石兽上张狂的蝶镖...... 太特么嚣张了!黎叶抓狂..... 怎么...他派人去袭击噬月蝶分舵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闷亏他忍了,这又算什么??报仇雪耻??这报仇的应该是他吧!他闭着眼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些个庄子里变态极端的阵法,绝对是时月蝶玖的手笔! 现在倒好.....这雪耻都雪到家门口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上边还有个脾气暴躁的老娘呢! 果不其然,在黎叶痛哭流涕万般委屈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哭诉下,黎凡也火了..... 怎么,时月蝶玖刚进“六尊”这竖威风竖到天火头上了? 主舵里,两天的时间警戒是空前绝后的森严,连进了几只苍蝇都清清楚楚。只不过某个无良主子却在这种紧张氛围中安逸的睡了两天三夜..... 两天三夜啊,玄蝶巫蝶花蝶瞠目结舌,一直怀疑主子会不会一睡不醒..... 唯有白朗,非常不见外的窝在她身边陪着睡,卡姿兰大眼睛眯着如同偷了腥。 噬月蝶里压抑的气氛,以及主子一直闭门不出所带来的的紧张错觉,让这平时怎么说也不肯收敛闹闹腾腾的小院子异常肃静....玄蝶咂咂嘴只觉惊奇,果然只有座主在这群家伙才肯安生啊...... 终于,睡死过去的时月蝶玖在第三天下午准时复活。 玄蝶带着最新的情报准备冒死唤醒主子,进门后,便被桌案后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的阵势吓到了...... 这.....这什么情况...... 听到有人进来,那一人一猫几乎同时抬头看向门口的来人,四只眼睛盯的玄蝶心里发毛.....“人到哪儿了?”时月蝶玖懒懒的开口,打破诡异的静谧,玄蝶瞬间回神,精神抖擞的回复道:“已经进潞城了,估计今晚就该上门了。”“哟呵,蛮快的嘛,当真是气势汹汹啊,”那女孩咂咂嘴,不以为意:“在庄院周围布阵,前院布下九面埋伏阵。” “是!”她若是再往前走一点,就能看到叶娴笔下的宣纸上,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头像画,短发英眉,眸中恍若星辰,一抹浅笑已是隔世。 玄蝶又瞥了眼装无辜的白猫,离开了,外人一走,白朗秒变脸,尖叫一声焦躁的在桌案上来来回回转圈,拿锋利的爪子去挠薄薄的宣纸,纸上的人被破坏的墨迹斑斑。 “白朗!”叶娴皱眉,微微恼怒,那猫儿终于肯停下步子,端坐在她面前,坐在了安雅爵的脸上,一人一猫对视着,谁也不肯让着谁。 半晌,白猫轻轻仰头,亮晶晶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喵呜~”它走过去,拿小脑袋蹭叶娴扶在桌案上的手,叶娴不肯正眼看,偏生要拿余光注意,白朗眼角有一颗凝结了的泪珠,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直固在那里。她叹息一声,终于不舍得和这只顽皮猫赌气,顺着它的心意摸了摸那小脑袋,将安雅爵的画像仔仔细细的叠好收了起来,白朗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安安静静的走到边上卧了下来。 自从帝医失踪后,在帝医势力压制下的江湖稳定开始摇摇欲坠,即便有着重出江湖的鬼巫威慑,但天火山庄和噬月蝶你毁我六舵,我灭你六庄这般剑拔弩张的对立,早就挑起了江湖上的好战分子挑事的心思。“啧啧啧,你们说我有这么可怕么,我在的时候一个挑事儿的都没有。”三位星使正聚在一起讨论江湖形势,奈何这祖宗突然进来插嘴道,惹来一众白眼,江湖人称时月蝶玖为魔女,血凤凰为魔头可不是起着玩的,而是真的能祸害,要是这两人聚在一起那影响足以毁灭大陆的啊...... 还好这两人永远不会聚在一起...... 日头西斜,潞城还没有新消息,时月蝶玖听这些人讨论舵中事务听得有些乏了,百般无聊的回自己房间,刚推开门便看到白朗立在桌上,听到她进来,扭过头,爪下疯狂的磨动着想要掩盖什么,她好奇,走过去,那猫儿威胁的样子,见阻挡不住她,只能叫唤一声跳下桌子,擦着时月蝶玖的脚边跑了出去,她叫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家伙隐没在黑暗里。 “奇了怪了....”她皱眉,满脸诧异,这家伙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走到书桌前终于见到白朗所想要掩盖的东西,那猫爪挠过的斑斑墨迹下,依稀能看清是一个被来回描过的歪歪扭扭的简体字——雪..... 她脑袋一懵,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字是那只猫儿写的,但是她的书房,除了三位蝶使再无他人可进,除了白朗,又再无别人! “白朗?白朗!”她转身想去追回那只猫,刚走到院里,却听到庄院前门隐隐约约传来噪声,火光染了半边黑夜,她暗骂,无奈折身回房取了“噬月”,身形之快,只见到月华下的那抹寒光! 庄院门口,早就换成崭新的黑色核桃木门紧紧关闭着,门外,无数火光下的黑暗里的黑衣人围住了整座庄院,手持火把,一脸肃杀。为首的两人被簇在中央,高大的男人一身月牙白马装,腰间宝剑足踏皮靴,俊俏的面庞此时怒眉倒竖,另一个略微矮小的女人看上去年轻极了,一身英气,倒是沉稳的多。 再沉稳也解决不了现在面临的问题! 这什么情况?他天火山庄几十个精英连人家一扇大门都打不开?不仅如此,就连这门外的千奇百怪的阵法都应对不来,真不愧是时月蝶玖,还真是个人物?! 黎凡冷笑,正打算下令强攻大门,突然间门却自己开了......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正是惊疑之时,一声猫叫吸引了所有人注意,黎叶仔细一瞧,从院子里跑出来的可不就是时月蝶玖最为宝贝的白猫?!那只猫儿立在院中央,似乎没想到门外有人,目光惊恐。黎叶攥紧拳头,一见这只猫就想起了时月蝶玖那个小贱人,一个没忍住:“抓住那只猫!” 黎凡没有出声,她也不确定会不会有机关,若没有机关他们还迟迟不入实在是有失颜面,若是有机关,这只猫却又为何在阵里面安然无恙? 于是乎,天火山庄的人一拥而入,九面埋伏阵应时开启! 所谓九面埋伏阵,是时月蝶玖按照十面埋伏阵改造而成,九面死门一面生门,四面八方全是无差别暗器攻击! 白朗是看着时月蝶玖琢磨这个阵法的,自然知道哪里是不触动阵法的生门! 鱼贯而入的人们啊,悲催的触发了阵法,只听到“轰隆隆”几声闷闷的声响,四面八方冷箭蝶镖飞刀针雨密密麻麻的向着这群人招待来!猫在暗处看戏的噬月蝶的人就差鼓掌喝彩了,却又担心这片混乱里座主的那只猫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不过多时黎凡便找到了生门,同时意识到了时月蝶玖阴险的心思,她带着人闯出阵去,自是知道接下来会面对的是何人! 阵内血雨腥风箭镞乱飞,阵外寂静安逸,有人全副武装守在生门处。天火山庄的人一出阵法,终于见到噬月蝶的人,杀红了眼,两拨人马立刻打在一起!黎叶提着剑上来便抓住一人怒喝:“时月蝶玖那个贱人呢?!”打了这么长时间,连时月蝶玖的影子都没见着,分感挫败的黎叶实在是愤怒到极点,殊不知他要寻找的人正在房梁上静观其变。 “时月蝶玖!你个乌龟王八蛋给老子出来!”“躲在里面算何英雄?”“贱人,敢挑衅不敢出来见人?”“你个祸乱江湖不识条教的狗东西!” 黎叶骂的爽了,有些人不开心了,噬月蝶的人刀剑棒槌向着他接连招呼过来,让他一时吃不消,黎凡见状连忙赶过来支援自家儿子。 一支银镖贴着黎叶的头皮就蹿了过去,让他一阵恶寒心有余悸。“黎叶啊黎叶,黎庄主教你的礼数这是全被狗吃了?这般无礼可易闯大祸啊~” 凭空响起清脆的声音,黎叶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下意识抬剑便去挡:“叮!”银晃晃的匕首抵在了宝剑锋利的刃上,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的同时不忘给剑体磕了个豁..... 黎叶怒目,迎面对上一张银面,帝王蝶在她脸上狂妄的飞舞着,那双水眸满是戏弄的笑意。 “啊啊啊时月蝶玖本少主要杀了你!”黎叶气坏了,见着这个女人咬牙切齿,宝剑和匕首灼灼生辉,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旋着,“啧啧啧,想杀本座?够嚣张。”时月蝶玖只手抵挡着宝剑凛厉的攻势,不屑的咂咂嘴,在挑起黎叶新一轮怒火后利索的退出了战圈。 时月蝶玖脸不红气不喘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黎叶可就不舒服了,一番打斗惹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黎凡静静的观战,见儿子不敌也没说什么,只是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座主万安!”有了主心骨,噬月蝶的兄弟们底气足得很,那女孩微笑,眸子直直逼上黎凡打量的眼神,缓缓开口: “天火庄主别来无恙,不知是何风声将您这尊大佛吹到我这小庙来了?远道而来竟是没能好好招待一番。” 苍澜篇 第一百零八章 叶家,独门绝技! 闻言,天火的人憋着怒火,放眼满院子都是暗箭飞刀和在阵中中招的兄弟们的尸体.... 这番招待还不够吗? “时座主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黎凡面不改色,心底却确确实实钦佩这个小丫头的胆略和聪慧,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开口道。时月蝶玖生平最讨厌这些仗着自己年纪大倚老卖老为老不尊教训人的,冷哼:“比不得黎庄主,一把年纪了还诸事亲力亲为。”一句话点了黎叶窝囊废物担不起事,又讽了黎凡一把年纪还不放权。 黎凡面不改色,实际上已然动怒,她与王朝叶家大小姐一同在江湖叱咤多年,如今这等地位,又有何人胆敢如此态度对她?而这寂寂无名的小小噬月蝶竟还狂妄的招惹天火山庄!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年轻人总有鲁莽的时候,却是不知时座主有何狂傲的资本?”黎凡一摆头,随着便有人暴力的捏着一物走上前来,听到凄厉的猫叫声,时月蝶玖瞬间变了脸色,那人粗暴的拎着白朗后颈,那猫儿的四肢被牢牢绑住挣扎不得,凄惨的猫叫声回荡在安静的小院上空,时月蝶玖脸色很不好,挪开了目光,身后没人敢出一丝大气。 “本座竟是不知黎庄主还会拿畜生讲条件,和畜生斤斤计较。”她一字一顿,眸中冰冷,映着半面银光更显杀戮。黎凡确确实实被她这一瞬间的戾气吓了一跳。“畜生?时座主是不知道这畜生背着我天火多少人命?!”黎叶见这女人顶撞自己母亲,气不打一处来,随着说的话也没过脑子,让时月蝶玖实在是好笑了一会儿:“呵呵呵,黎少主这意思是,你天火的人连个畜生都不如?” 有低低的嘲笑声传进耳中,黎叶咬牙,面红耳赤。“不过,本座也这么觉得,那个捏着白朗后颈的,本座劝你手下轻点,不然.....”她笑意未消,盯上黎凡身边抓着白猫的男人,眼神恐怖的很:“白朗叫了几声,掉了多少毛,本座就要你们天火几条人命。” 黎凡沉下脸,眼前这女孩年少轻狂的模样虽说与她一个故人有着几分神似,只是,这小丫头太过目中无人了。“时座主,江湖之上谨言慎行这种道理.......”“黎庄主和本座讲道理?”那女孩粗暴的打断了黎凡,轻笑:“什么活得久活不久这种大道理就不劳烦黎庄主替本座训诫了,本座只会比你活得更长久。”黎凡话被打断,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正想反讽回去,没想到身边那个脾气暴躁的小子霎时间冲了出去! “时月蝶玖你找死!!” 黎叶终于忍不下这个女人万般嘲讽自己娘亲,拔剑便冲了出去,拦都拦不住!时月蝶玖挑眉,似乎早就预料到,收了弯刀,缓缓抽出腰中缠绕的软剑流华,长吐出一口气,“哟,来找死了。” 时月蝶玖这时摆出的架势竟是让黎凡感到莫名其妙的熟悉。 黎叶没头没脑的撞过去,一剑横入,被她不紧不慢的格挡开,反手一个剑花,速度之快,肉眼只能看到火光下的残影。“这是.....”黎凡看入了神,脊背冷汗直冒,这剑法,她太熟悉了!黎叶见突袭一击不成,再挽一剑,拿出自己初步江湖的成名剑技,气势汹汹的杀了过去。 本游刃有余的时月蝶玖也是意外的愣了一愣,这是叶家的独门剑法——残影剑法,怎么这小子会,不仅会,而且还很熟练!正在想着,黎叶又一连招毫不客气的袭来,她还没反应过来,手底下已经自如的解了那熟悉的攻势! 黎叶大惊,不止黎叶,黎凡也掩藏不住心底的惊愕,黎叶这套残影剑法早就练得通达谙练,怎料竟还有比他还要熟悉这套剑法的人!这位时月蝶玖究竟是什么人? 正想着,黎叶又使出一技,手中剑如银蛇一般绕了时月蝶玖的剑锋,一路往下冲着她大腿而去,这是残影剑法中的叶蛇花影,当年叶家祖宗在竹林练习剑法,遇一青蛇匿于花间捕鸟,速度之快,令叶祖心有所悟,便创下叶蛇花影,收入叶家独门剑法剑谱《残影》之中。剑技如名蛇过不见影而见花落。时月蝶玖强势后退,左手剑突然转为右手,剑锋直下,向上一挑竟是完美的挡下这一击! 两人都不可思议之时,时月蝶玖的攻势还没收,解了叶蛇花影后竟是随着一记‘风月无痕’,剑锋所过不见风声剑影,悄无声息锁了黎叶命脉。两人不过三招已出胜负! 差距太明显,即便黎叶早就将《残影剑法》运用自如滚瓜烂熟,可时月蝶玖明显比他更熟悉这剑法!不仅熟悉,还技高一筹!明晃晃的凶剑流华抵在黎叶颈下,迫于这小丫头实在是太矮了,他还不得不顾及性命屈下膝盖以一个蹩脚的姿势被挟持着。“你说说你这二脚猫功夫,你娘是怎么把你教出来的?”身后的小丫头还在坏笑着嘲讽他,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黎叶对这套剑法掌握的真的很熟练,不怪乎在江湖有所成就,“你.....你!!”黎叶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也很奇怪为何这个小丫头会这套剑法。 “时座主剑下留人!”黎凡见儿子被劫持也急了,大喊出声,时月蝶玖就等着这位庄主失了阵脚的时候,不依不饶:“哦,黎庄主有何话要说?麻烦长话短说,这么重的剑本座这小胳膊细腿可举不了多长时间。”黎凡咬咬牙,“放了逸迁(黎叶,字逸迁),本庄主就放了你的猫。”“哦?”她眼珠盯着不再挣扎的白朗,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坏笑,低声道:“怎么办,黎少主,你好像只能和猫做个交换了。” 黎叶瞬间就炸了,气的脸红脖子粗奈何那把利剑就悬在自己喉结处。“时座主,”黎凡急切,“好啊,”她忽然两手一撒,松开了黎叶,对面的天火的人正准备放猫,哪知被放开的黎叶反身便是一腿抡了过去,不知时月蝶玖正防着他,一脚踢在了冰冷的剑上,随着又被她一个标准的擒拿控制在手..... “黎庄主,本座看你这儿子实在是不让人省心呢....”那人声音颇为无奈。黎凡压下心底一口怒气,冲儿子瞪了一眼,“逸迁,不可胡闹!” 侍卫见自家少主被放,也放开了白猫,猫儿略有迟疑的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女孩,不知该不该过去。“白朗,过来!”“喵呜~”那声音微微嗔怒,尽管害怕,但小家伙还是迟疑着跑了过去,利索的跳上时月蝶玖的臂弯。猫儿蹭着她的衣襟讨好着,她站起来,压低声音:“白朗,你若再乱跑,下次我可就不救你了。” “时座主,不如我们好好谈谈。”黎凡似乎训了儿子几句,黎叶安安静静的在她身后当鹌鹑,闻言,她笑道:“黎庄主实在客气,今夜这阵仗,不就是为了‘谈谈’而来吗?”刻意咬重的“谈谈”二字让黎凡微微变了脸色,方才想起来自己才应该是主导的那一方,竟是不知何时让这小丫头占了上风! “不瞒时座主,”但是,眼前这小丫头她又实在是好奇,尽管早就听闻江湖女魔头的称号,却一直没能见识一见,“本庄主想讨教一下,那剑法,是与何等高人所学?”“独家单传。”时月蝶玖轻飘飘四个字,让她眼皮跳了一跳:“不知剑法何名?”“黎庄主明知故问了。”那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而黎凡却是突然激动起来:“你与王朝有何关系?”叶家,她已经有几十年没见过叶家的人了,莫非这小丫头真的和叶家有关系?! “皇亲国戚。”那女孩面无表情,搂着猫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早就知道她要这般问。 皇亲国戚,不是姓叶就是姓令狐! “那剑法,叶.....叶族长不会传授给旁支人。”黎凡本想将那个熟悉的名字说出口,却还是改了嘴,摇摇头。时月蝶玖再次打量着,心里一遍遍咀嚼这个名字,似乎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眸:“黎庄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给身后玄蝶使了个眼色,玄蝶立刻上前引路,十分客气:“黎庄主,请。”“娘,”黎叶不放心,他不信时月蝶玖不会耍诈,只怕是个鸿门宴!黎凡拍了拍儿子手,无畏的随着玄蝶走进噬月蝶里院。时月蝶玖扫了眼对面敢怒不敢言只能恨恨瞪眼的黎叶和虎视眈眈的天火山庄众人,冷声道:“若有人胆敢越过这里,格杀勿论。” “叶家独门剑法不可能传外姓人也不可能传旁支,你究竟是何人?”刚进书房,便迎上了黎凡一连串问题,她不紧不慢的解下外裳,无视掉黎凡一脸的焦急和期待,轻声道:“你不一样也是外姓人吗?” 黎凡一时无语,她一个被驱逐出来的人,又有何脸面说自己曾是叶家主系? “你是龙羽当年收养的女儿?”忽然,就在黎凡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却平静的说了,“当年叶琦与龙羽相识后浪迹江湖之时收的女孩,后来因为犯了所谓禁忌被叶琦驱逐出叶家。” 黎凡愣在原地,没注意这个女孩竟然直呼叶家族长名姓,而再次听到这段陈年往事,本就历尽沧桑的面庞更显苍老。 “是......” “呵....”时月蝶玖倚在桌案上,苦笑着:“若我没猜错,黎叶,是叶曦的亲生儿子,”她看向已然颓废的黎凡,轻轻摘下面具。“也是因为黎叶,你被驱逐出了叶家。”黎凡终于见到那面具后面的面容,瞬间脸色煞白,声音颤抖:“镜潇(叶璎,字镜潇,漠狐皇后,令狐娴母亲).....” 那张面庞虽还稚嫩却已倾国倾城,与几十年前和黎凡一同叱咤江湖的那个女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眼前的女孩苦笑:“我不是她,” 顿了一顿, “那是我母亲。” 苍澜篇 第一百零九章 回京,有消息了 “那是我母亲。” 黎凡怔在原地,“那,她还好吗?” 时月蝶玖面无表情,半晌的安静让黎凡有了不好的想法:“她怎么样了?”“天火山庄的庄主竟是不知十二年前漠狐皇后病逝之事。”.....黎凡猛地后退几步,勉强站稳:“她?她.....她...怎么会这样...” 她静静的等着黎凡收拾好情绪,玄蝶在她的示意下将黎凡扶到座椅上,半晌,那个本就不再年轻的女人在这一番打击下更加憔悴,“天火山庄,从来不调查王朝之事,我已经与叶家无缘,也不打算再去打扰。只是没想到......”没想到这十几年,斯人已逝.....“我也没有想到,会在此,遇故人。” 黎凡自认为这一生能为叶曦生下一个儿子,就已无憾,只是现在,她愈发后悔当初一时冲动离开了叶家,离开了一生的好姐妹。 谁也不清楚时月蝶玖和黎凡说了什么,只是这位当年叱咤江湖的黎庄主出来时身心俱疲心力憔悴,再无半点找噬月蝶麻烦的气势,反而骂了一顿黎叶后便要离开了。黎叶心底不服,指着时月蝶玖的鼻子就骂:“你这妖女!你对我娘做了什么?!”时月蝶玖给他一个白眼,懒得跟他计较,真想不明白,自家这么精明能干的舅舅怎么会生下这么个又二又鲁莽的儿子.....黎凡拍掉黎叶的手,苦笑着:“从今往后,天火山庄与噬月蝶结为盟友,噬月蝶之事,便是天火山庄的事!”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时月蝶玖也让自己人收了兵器,本来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柔和:“从此,噬月蝶和天火山庄永不刀戈相对,亲如一家。”黎凡听到这句亲如一家,惊愕的看向这个小丫头,这句话她实在是不敢揣测,但是却又那么温柔期许。 “啧啧啧,我总算知道为啥舅舅总是看着家里旧物发愣,原来还有着这么一层故事。”送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天火山庄,解决了现在江湖第一大难题,她终于能安心的休息一番,感叹着缘分,和玄蝶交代过些日子回京的事:“倒是不知京城这么长时间能如此安静?”“西蛮使臣前些日子刚刚离京,是最后离开京城的。”“罹战峰死了?”一般使臣团回国绝不会拖这么久,唯一可能就是罹战峰的死拖延了回国时日。“主子料事如神,”玄蝶微微迟疑:“主子,还有一事....” “说。”时月蝶玖心情不错,连带着没有在意玄蝶一时的迟疑。“主子,您知道前些日子,苍雪王爷被秦简老贼陷害入狱的事吗?”那女孩微微皱眉,不知此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听说了,不是说又放出来了?”“主子,属下未经您同意,冒充了帝医出没京城恐吓了秦简....”“也就是说,现在江湖关于帝医的传言是你们搞出来的?”玄蝶瑟缩,她没想到自家主子的重点是这个,重点不应该是他们救出了苍雪王吗??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麻烦,” ??心底无数问号的玄蝶实在是不敢再多嘴了,现在的主子太奇怪了,竟然闭口不谈苍雪王爷??难道说两人在仙藤山上发生了什么? 与天火山庄结盟不仅出乎了时月蝶玖的意料,在得知这个女人是自己表妹之时,黎叶的眼珠子更是瞪得如似铜铃,惊愕过后,却又有着莫名其妙的豁然开朗,怪不得自己总是想要亲近这个小丫头,总是觉得异样的熟悉。 苍澜京城依旧的繁华,但是几乎全城人都知道,苍雪王最在意的王妃失踪了!被雪冤释放回府的王爷一反常态的没有找秦简的麻烦,反而恢复了闭门不出的状态。一天天六司十八殿轮着番被丢出去找王妃消息,转眼却又是毫无进展的十几天过去。水空眼见着茶饭不思的王爷日日消瘦下去跟个思春的姑娘似的,纠结半晌后底气不足的开口劝道:“爷,您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书案后,男人紧闭着眼睛深吸口气:“无事。”“爷,王妃娘娘肯定不愿意见到您这样子的。”水空孜孜不倦,那人面上微微动容:“你说,若是当初本王和她一同去,是不是她就不会出事了.....”“王爷,王妃娘娘福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这话说的水空也不敢笃定,这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别说他们,就连小道消息最灵通的江湖关于帝医的半点风声都没有。 眼见着就要到京城城门了,自家主子一拨马头拐了个弯进了城郊噬月蝶分舵,可把玄蝶急坏了,这一路上没提苍雪王爷就算了,竟然还不急着回京?这是要给惊喜?还是俩人吵架了?? 正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玄蝶为自家主子终身幸福急到就差拉着叶娴往王府跑了。一直被压迫在苍澜京城医馆里看诊坐堂的季枫听闻她平安无事回来的消息,立马关了医馆往郊外跑,这一跑不要紧,惊动了一直暗中保护着水天一色的王府侍卫。 听到侍卫来报一直守在京城医馆坐堂的季枫一反常态离开了京城,去了郊外一处水榭,本来已经对这段时间无劳的等待而失望透顶的轩辕澈一听消息,直觉季枫应该是收到什么消息了,不然不可能会有这么大动作。连忙打起精神,着手去查那水榭居所。这一查不要紧,竟然发现那密林中隐藏的水榭是噬月蝶的分舵!而作为帝医弟子的季枫又怎么知道噬月蝶分舵...... “时月蝶玖.....”轩辕澈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噬月蝶和天火惹出的惊动江湖的事,但是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这种时候有了时月蝶玖的消息和帝医有什么关联......蓦然,想到时月蝶玖,眼前却是血殇谷里,彼岸花环绕的凤栖台上若有若无的蓝蝶花香气,那不是流散的,而是那个人身上独有的..... 时月蝶玖有一只白猫,蓝眸生的缈若星辰,而叶娴也有一只白猫,曾给他递过花簪:时月蝶玖有弯刀“噬月”,而叶娴,也曾拿一柄弯刀威胁过他的喉咙..... 这些都是巧合吗?? 叶娴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多到他刻意去调查都一无所获。只是现在堪堪反应过来的豁然开朗属实太晚了些。 等水空还在纠结不知帝医和时月蝶玖又有什么关系,抬头,桌案后已然没有了轩辕澈的身影! “哎,王爷??” 城郊这片老林子听闻之前有悍匪盘踞,甚少有商队车马经过,何时这悍匪变成了噬月蝶分舵他不知道,但是这守林之人的做派确实像悍匪!轩辕澈来不及细想,卧在马背上躲过迎面而来的几支利箭,“吁。”他拉住马,安安静静的面对林子里不知藏身何处的守卫。只是那些守卫竟是丝毫不过问他是何人,招呼了几支箭便再无动静。他尝试驱马入内,不出意外又是利箭飞出。“来者何人!”终于,空旷的树林里传来问话,他深吸口气,压下紧张和激动:“在下轩辕澈,求见你家时座主!” 不知为何,对面却一直没了动静,他有些沉不住气想要前进一步,又被人喝止:“苍雪王爷稍等片刻,我等需请示座主!” 半柱香功夫,远远的传来人走动声,是个女子轻盈的脚步,他心急,下马去看,一身蓝衣的女子见他如此急躁轻笑出声:“苍雪王爷稍安勿躁,我家主子一切安好,切莫担心。”那声音如此耳熟,是叶娴身边那个经常和她打闹的侍女。“她在哪儿??”玄蝶走近了,点头致意:“座主正在后院练剑,王爷进去可莫要惊扰,不然,座主怕要怪罪玄蝶私自做主将王爷带入分舵了。”“你是?”轩辕澈眉头紧皱:“噬月蝶星使?”“王爷好眼力。” 玄蝶静静的领着他进了分舵,低矮的楼阁被高大的树林完全包裹住,从外面完全看不出这深林里别有洞天。越往深处,能见到的噬月蝶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转过一个亭台,依稀传来破空尖锐的剑鸣声,呼啸而凛厉的剑气横扫地上枯黄的落叶! 玄蝶再次示意他不要出声,他探头看去,那是片空旷的平地,抽了新芽的高大树木下,铺着一地枯黄易碎的旧年残叶,那道身影左手持剑,剑影不息,一身利索的水蓝色丝毫不像是她失踪那天一身血红的桀骜。 当她转过来时,未加粉饰的面庞正是轩辕澈日思夜想熟悉的那张脸。 不知是这两人气息收敛的太干净了,还是时月蝶玖练剑练得太入神,以至于她一直没有发现玄蝶和轩辕澈的旁观。左手中寒光凛厉的软剑“流华”,与林中缠绕的风共舞。“决人之凡!”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剑锋刁钻却又在她拿捏之中。“决灵之境!”剑的速度蓦然加快,横断落叶,流华在她手中如若飞蛇恣意妄为。“这是座主自创的剑法《九决三判》,”身旁玄蝶很是体贴的压低声音开口解释, “好快的剑!”他惊叹。“决垠之毋!”剑花飞旋,随着玄蝶的解释,带动着林中的风,树上新叶与之飒飒共鸣。那人儿眸光犀利,手转若影,剑游如龙。“没想到,左手剑也能练到如此地步。”他曾经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完整的见过叶娴练剑,只知道叶娴左手剑法也很不错,但是江湖上可对时月蝶玖的左手剑谈之色变避之不及,足以看得出,这个小丫头的剑法是多么的精绝! 玄蝶笑:“不过这套剑法只有我家主子会用,听说当年武池挑战十二长老,她便是用这一招完败。”“决鬼之恨!”流华颤抖着,尖啸着,释放它为软剑又为凶剑的威力,那人脚下步法优雅而沉稳,靴上铃铛泠泠作响。“决魔之魇!”远远看着的两人明显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劲风所过,落叶翻飞,突然间,时月蝶玖运剑的左手似乎僵了一下,她失色,那只手毫无意识的松开了剑,一看便知她的虎口已经被强悍的压力震得毫无知觉。轩辕澈一阵心乱,却见她慌忙旋身下转,迅速用右手接住飞蹿出去的剑,勉为其难的完成了这个剑法。“决仙之法!”她似乎不想停下,她的右手以更加灵活熟练的姿态,运起那强横霸道的最后一道,剑气在树林中飞荡,狂风乱舞,衣摆肆虐,轩辕澈愣愣的盯着她,恍然失神。 “破!”一声怒号惊动山林,剑气回环激荡撞向四周所触及的一切事物,刹那间又收敛的干干净净,重回一派寂寥。玄蝶放下保护着脸的手臂,却发现自己竟被那劲风推了数步之远! “这才九决,若那三判又该如何?”轩辕澈喃喃自语。 远处的女孩已然将流华收回剑鞘,“玄蝶。”玄蝶听到唤一愣,那声音冰冷,是她盛怒的前兆。 “谁允许你带生人进来的?” 苍澜篇 第一百一十章 遗忘,你究竟是谁? “谁允许你带生人进来的?” 这一声冰冷质问带来的震惊和恐惧绝不亚于那最后一道惊天动地的剑法所造成的震撼。轩辕澈不敢置信的看向她,想看出一丝开玩笑,一丝戏谑,不料那张熟悉的面庞上,只有一双冰冷陌生的眸子。 “主子...您....您刚刚说什么?”玄蝶更是不敢相信,她见过叶娴为了轩辕澈所做的一切,为这个男人哭,为这个男人笑,为这个男人会出现小女孩独有的羞涩和傲娇,她不敢相信这个“生人”是在说轩辕澈! “娴儿....我....”那张面孔太过熟悉,以至于轩辕澈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他不知道叶娴受到暗算掉下山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眼前这个确确实实就是他的叶娴啊,好不容易知道她安然无恙,好不容易见到了她....为何会.....“.....”听到这个字,眼前的女孩横眉竖目,眼见着剑锋就要出鞘,玄蝶一见这架势头皮发麻慌里慌张的上前压住了她欲出的剑锋,“主子主子啊,这可不能.....不能打啊.....”她抱住叶娴,握住她紧握剑柄的手,摇摇头,眼睛里全是委屈和惊恐。 眼前的叶娴的样子,仿佛从来都不曾认识轩辕澈这么一个人,仿佛从来都不曾见过他。 .....怎么会这样...... 两人的样子意外的相似,就像她必须认识这个男人一样,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眸子微眯死死盯着轩辕澈,手不离剑。“主子啊...”玄蝶见她眯眼这个危险的动作心肝一颤,苦兮兮的劝道:“真的不能打啊,不能伤他啊....”“玄蝶,你是本座的星使吧?”叶娴的语气也硬了下来,甚至不肯再顾及玄蝶。“属下赌上属下对主子的忠诚,主子您真的不能伤他,如果您记起来一定会后悔的...” 轩辕澈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玄蝶苦口婆心劝说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眼前的女孩刀戈相对的样子实在是心痛,不是失望,而是绝望。 叶娴怔怔的盯着抱着自己不撒手的玄蝶,又瞥了两眼什么话都说不出的轩辕澈,想要努力去寻找和这个男人的印象,最终一无所获。“我知道了....”她松开握着剑的手,妥协了。玄蝶还是不敢相信,突然想起来季枫还在舵里,她扶着叶娴双肩,颤抖着:“主子你等着,等着,我去把季枫叫来!”“本座就是医生,找他作甚?”她还没来得及问清阻止,玄蝶已是跑远了。 “医者不能自医!” 树林里霎时间就剩下了两人,轩辕澈袖袍下拳头紧攥又无力的松开,“娴儿...”眼前的小丫头不自在的扭开脑袋,更是引得一阵挫败。“苍雪王爷请自重。”她冷声道,攥紧剑柄直接走进亭台休憩。 “哎呀你慢点,”“你会轻功还不快点!!”“快什么啊赶急投胎去?”季枫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长廊另一边传来,临近了,一见轩辕澈乐了,笑眯眯打招呼:“哟,苍雪王爷,你说说这小丫头,诈死也不跟王爷说一声,这么多天急疯了不是?” 玄蝶白着脸戳了戳季枫,示意他赶紧注意一下气氛,这才发现,两人之间除了尴尬便是陌生。“这...这是怎么了?这么长时间小师傅不想念王爷吗?”“我为什么要想他?”他更是一脸惊奇瞪大眼睛凑近叶娴:“小师傅.....他可是你夫君啊!!” 听到这个称呼,轩辕澈难得抬头,满眼期待。那小丫头眉头皱的更紧:“胡说什么呢,我还未及笄何来夫君?”季枫不可思议的看向玄蝶,意思是这是血凤凰那小丫头没错吧,玄蝶痛苦的深吸口气,闭上眼睛默认了。唯有轩辕澈像是看不够一样一直盯着叶娴的面庞,幽怨而无语。季枫费劲的找回自己,指了指轩辕澈:“你不认识他?” “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必须认识他?” 终于,叶娴也不由得怀疑自己,手指有无意识的敲打剑柄,“小师傅,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季枫的话,是她最不想承认的,也是最有可能的。她一言不发,终于抬头对上轩辕澈期待又幽怨的目光,“毕竟,你摔下山崖,万一伤到了.....”季枫欲言又止,他看到叶娴的手紧紧攥着剑柄,突然想到,这种样子,也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吧.... “我有没有伤到头,我清楚得很。”她倔强,一字一顿。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轩辕澈,似乎想要尝试找回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可是....”玄蝶轻轻反驳又忽的沉默下来。“可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她并未责怪玄蝶,语气软了下来,“选择性短暂失忆,”她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因为受到刺激,会短暂忘记受刺激时所想的人和事。” 所以,坠下山崖那一瞬间,她真的一直在想这个男人吗? 她究竟因为什么,和这个男人有了纠葛,又经历了什么,能让她在那种时候都念念不忘。 轩辕澈听到这个解释身躯一震,手微微颤抖着想要去抱那个女孩,又无力的垂下来。他的丫头九死一生,而自己却没能护在她身边,明明当初执意跟了去就是为了护她周全..... 玄蝶扯了扯季枫,示意他赶紧跟着溜给两位留出空间。两人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离开了,叶娴并未阻止,她想要知道的事情,想要想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苍雪王爷?” 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她确确实实与这个人有关系,而自己也确确实实忘记了他。“你曾唤我阿澈,也会叫我玖月。”轩辕澈忍住自己想要让她立刻记起来的欲望,耐心的引导她,“我们,有什么关系?”她的话句句如同诛心,他只能生生受着,苦笑道:“你我本是夫妻,你是我唯一的妻。”“可如今我已经全数把你忘记了,王爷恐怕无法再接纳一个,把自己忘记了的王妃吧。”叶娴抬头,努力让自己的笑看上去更无所谓一些,“我还记得,”轩辕澈扳着她的肩膀,俯下身子一字一顿很是认真:“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等着你想起来,就算你一直想不起来,那我陪你,重新开始。” 叶娴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是那种意外感又是那么的熟悉。 “好,”她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又有些迟疑的停在半路,轩辕澈将头凑过来贴在她娇小的手心里:“我在。” 这些人太了解叶娴的性子了,这么一个自尊心强又不服输的人,怎可能愿意将自己弱势的一面显露出来,又怎么能接受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轩辕澈陪她在噬月蝶分舵处理残留事务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无比默契的闭口不谈她受伤失忆的事,轩辕澈也不逼她去回忆,只是在看到她身上手上还残留的触目惊心的疤痕,将心痛与自责埋在心底。 “不过是一群秋后蚱蜢,蹦跶不了几天了。” 她坐在桌后,双腿毫无形象的搭在桌子上,由于身材小的可怜,脑袋和桌面持平导致人从门外进来只能看见一对靴子.....她随手从桌上拿了果盘里已然剥好的荔枝,一整个塞到嘴巴里,像只松鼠一样鼓着腮帮子一页一页翻看着江湖上作妖门派的资料,手中小狼毫抹了朱砂在上面随意画着圈圈。“啧,你说不就是个血凤凰吗,这在不在江湖这群人反差怎么这么大呢,”底下静静候着的黑衣黑靴黑罩面的男人一言不发,“阳奉阴违两面三刀。”满屋子里回荡着她毫无感情的声音,那支小狼毫圈起来的诸多大大小小的门派帮寮镖门,凝固了血红的朱砂昭示着即将面临的血腥的结局。 “狩猎要开始了,趁着血凤凰不在,大闹一场吧。”她将那一沓厚厚的簿子拍在桌子上,同样被拍在上面的,还有一枚玲珑的令箭——噬月诛杀! 有了天火山庄的强力支持,这情报也灵通了许多,可惜,对于这个与天火并列首位的鬼巫,哪怕是号称情报山庄的天火也一筹莫展。叶娴想到之前自己因为黑鹰崖黑莲分舵而坠崖失踪后,这鬼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毁了黑莲稳定江湖,这番心思她实在是捉摸不透。想当初她初建噬月蝶时,鬼巫急流勇退,明明势头正盛却突然宣布退隐江湖,从此销声匿迹。有传言称鬼巫与大陆第一钱庄“天下无双”——伶仃阁逍遥阁关系密切,但是不管是她查还是天火,都只能查到“天下无双”庄主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与鬼巫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位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巫主,真的只是因为一面之缘? “轩辕澈....”不知为何,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人有着些许关系,但是又是那么的陌生.....她苦笑,揉了揉一直盯着资料簿有些乏惫的穴位,“究竟曾经有着什么,能让我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想着你?”“喵呜,”白朗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拿头顶着她的胳膊挤进她怀里。她起身,托起白猫:“罢了,”泠泠的银铃回荡在偌大的书房里,身后的屏风上,凄美的帝王蝶孤独的起舞,秀靴的步伐激起裙摆上百蝶翩飞。 “白朗,我究竟忘记了多少。” 苍澜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尬聊,吃自己的醋 傍晚,玄蝶和一行暗卫们陪着叶娴随轩辕澈回了京城王府,这群人前脚刚到府门前,后脚苍澜京城传遍了苍雪王妃回府的消息。 岚苑还是旧样子,满院子的蝶兰花已经在王府花匠照料下抽芽生叶了,只是重新回来的人已经没有了半分关于这里的记忆。玄蝶和轩辕澈远远看着她在蝶兰花丛里穿梭,“王爷还记得当初为我家小姐栽下这一院兰花之时心中所念吗?”玄蝶实在是受不了自家主子故作镇静坚强的去努力回忆了,忍着难受低声道:“我家小姐从来都没受过任何委屈,王爷的猜忌带来的伤害,小姐都生生受了,这次遇袭,若小姐真的再也想不起来了,还请希望王爷今后能认真待我家小姐。” 衣袖下,轩辕澈的手慢慢攥紧,看到叶娴这种样子,他也心疼,但是更多的是无法替她分担的无能和挫败,半晌,他尽力收敛了心情:“她永远都是本王的挚爱,唯一的妻。”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不管她对他如何..... 两人陪着叶娴在王府里漫无目的的瞎转着,从岚苑到揽月居,从花园到暖泉,希望能找回一些残缺的记忆,临近黄昏却是失望而归。 “白玉,倒真是我配的香.....”寝房干净的很,看来他们走后,轩辕澈一直让府中人打理着岚苑,无所事事的玄蝶点好了宫灯和香炉,缥缈的香烟顿时弥漫开来,叶娴轻嗅,无比熟悉。“话说回来,罹战峰死了,西蛮那群使臣没啥表现?”比如憎恨一下她或者找找水天一色的麻烦。玄蝶扭身去替她收拾床榻,闻言皱着眉头想了想,忽而想起来:“主子,罹战峰不是老死的。”“嗯?”她正在打量着房里的物件,并无任何记忆的感觉,等着玄蝶后话,等了半晌却一点声音都没再听见。“那是怎么死的?”她皱眉,不解的转身去看,却见玄蝶不省人事的倒在了床边,但是能看出来她只不过是被点了睡穴,故而叶娴不急不慌的冷眼观察周围,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她眼皮底下对她的人下手。 意料之中,房外守着的暗卫也都没能逃过一劫。 “是被本座杀的。” 梁上,低沉的男人声音终于响起,叶娴却并没有惊讶之色,冷笑:“鬼巫尊主当真闲来无趣,莫非不知这里乃是女子闺阁?”“听说你失忆了?”那男人并无悔改之意,选择无视掉这句危险的质问,自顾自跳下房梁,鬼面后的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她,不出意外得到了一个白眼。“你竟然没忘记本座?”“巫主阁下夜闯春闺莫非只是为着此事?”叶娴本就不舒服,这男人半夜造访更是让她心底小火苗蹭蹭的冒,连带着语气也有些恼怒,“帝医姑娘误会了,本座这不是为了解答帝医姑娘的疑问吗。”见这个女人不过几句话便已经濒临发怒边缘,银衣终于适当的收敛了些。“哼,多此一举。”叶娴并不领情,毕竟就算银衣不出手,罹战峰也必定会老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本座实在好奇,帝医姑娘竟是没有忘记本座?”见叶娴转身要走,银衣锲而不舍(臭不要脸)的跟上去,扰的叶娴只觉得耳边一只乌鸦在“哇哇”乱叫,态度极差的怼了一句:“座主若归西,自会被尘世忘记。” ....... 被噎了一嘴的银衣无奈之下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扭头反客为主的去参观叶娴的寝房,“啧,流华,曾经完败十二长老的凶剑啊.....”他好奇的俯下身,打量着架子上的纤细的宝剑,眼角瞥着叶娴,想看到她脸上有什么新奇的表情,不料那女人永远都只是这么一副处变不惊冷漠平静的表情。 “本座很好奇,帝医姑娘究竟有多么强悍的实力,竟能完败十二长老的合攻?”挑战武池一般最多只有三位长老出手试探,即便如此也已经是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而十二位长老一同出手实在是难得一见更是难若登天! “没什么实力,”叶娴没好气的回道,末了又不解气的补上一句:“他们太菜了。” ...... 得,这个小女人又把天聊死了.... “帝医姑娘实在高明,武功如此卓绝,实在是让银衣大开眼界,在下佩服佩服!”银衣尬笑着,就着这把天聊死的功力抱拳恭维。“巫主不必客气,”那女孩终于肯分他一丝眼神,竟是略带挑衅:“孤一向如此,无需佩服。” 银衣吐血的心思都有,堪堪忍下“原来你是这种人”的不可思议,不再强行挑话题聊天,细赏一番“流华”,“其实,本座这番前来,是......”他一扭头,看到叶娴微微皱着眉头盯着他,小小模样那双眼睛实在是清澈,让他不由得呼吸一顿,这么一发愣,倒让叶娴眉头更紧了.....“是什么?” “......”他只庆幸面上有鬼面遮掩,不然少不了一番失态,“没什么,叨扰帝医了......”说完便慌不择路的蹿了出去。叶娴无语,道了声“神经病”,转身去解开地上玄蝶的睡穴,将人费劲巴拉的把人抬到床上。又跑出去,边骂着银衣边一一解开暗卫的睡穴。 “真他喵会给人找活儿。” “爷....”云苏和水空难得又聚在了王府,云苏一进书房,便被迎面而来的偌大压力惊得浑身上下抖了一抖。 这.....这又是怎么了....外面都春暖花开了,房里这般天寒地冻又是要闹哪样? 房里,水空已经是十分淡定的坐在位子上自顾自的喝茶,对自家爷的冷气模式见怪不怪,云苏走进来小心的贴近水空,企图远离桌案后冷气迸发的轩辕澈,心里弱弱的哀嚎....王爷啊,他最崇拜的王爷...他可是万里迢迢风尘仆仆从西蛮赶回来的啊....他辛辛苦苦累死累活的把伶仃阁的生意处理完,不能这样对他啊.... “听说,咱家王妃失忆了?”云苏发誓,这句话绝对没有经过大脑的层层审核!水空睨了一眼想挑起话题打破诡异死寂的云苏,兔死狐悲的叹口气,好心的压低声音凑过去提醒道:“只是忘记了王爷而已。” 而已.....而已.... ....不料,书桌后的男人耳力惊人,脸色又是黑上一层,臭着脸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拇指上的扳指。 “王爷啊,您这是又怎么了?”云苏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低气压,忍不住问出来,不就是王妃失忆了吗,让她想起来就好了。 水空很明智的没有掺和,虽然他也不知道王爷究竟因为什么又盛怒,但他难得一次聪明的等着云苏这不怕死的把事情挑明白,免得惹祸上身。 反正王妃在府,王爷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云苏刚说完,轩辕澈一脸阴郁:“她忘了本王。” 两人轻轻点头,这件事情全王府已经传开了,见怪不怪。 轩辕澈深吸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眼这两个一脸八卦的属下,咬牙:“可是她竟然还记得银衣!”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两人幸灾乐祸的笑出声却又迅速反应过来死死憋住了笑意,活像吃了苍蝇一样紧紧闭着嘴巴。 所以他们家王爷这是在吃自己的醋吗?? 唔,好大的醋味儿。 轩辕澈扫了眼愈发放肆的两人,见状随着云苏水空规正脸色,一脸严肃的正视王爷,可是一看见轩辕澈就又想起了满王府醋味儿,就又想笑.... 这种吃自己的醋,可没处发火了吧~ 这俩人越控制不住自己,轩辕澈脸色就更阴郁,“水空,将京城所有事情全部处理好,过两天本王要带着王妃南下游玩,这段时间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云苏,限你在这两天把西蛮和赤安的生意收收尾,本王不想在出去玩的这段时间还要听这堆乱七八糟的琐事。” ....... 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个够,便被无限压榨,所以说,他们对于王爷来说永远都是尽职尽责的——出气筒..... “这段时间本王要和王妃培养感情,你们两个跟着去,但是能离多远离多远。” .....这是啥...这就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念完经打和尚啊..... 迫于这莫名的醋带来的压力,第二天京城便掀起一股血雨腥风。收了贿赂陷害苍雪王的朝廷官员以各种罪状被百姓告发锒铛入狱,太子党和四皇子党的发展势头无一例外被莫名势力打压挫败无数计划不得不放弃延后;西蛮太子党官员幕僚一夜之间被灭门无数,出乎所有人意外的,一直被认为智若婴儿痴傻无能的八皇子锋芒毕露,其党羽迅速占领了朝政,直逼太子党势力;蓝都四皇子回京后与二皇子蓝凋针锋相对,朝廷之上两派纷争乌烟瘴气。 这些死的死残的残被打压的七零八落的势力,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到,自己竟然败给了一坛莫名发作的陈年老醋...... “啧啧啧,京城这潭浑水,我还没蹚够呢.....”叶娴静静听着玄蝶汇报外面发生的乱事,一边扼腕自己没能去祸害祸害,一边发愁明日和轩辕澈离京之事。“主子,您和终戈做的交易,那八皇子真的会履行吗?”一说现在西蛮局势简直让人瞠目结舌,当年那群势利小人怎么欺压八皇子,现在就有多凄惨,终戈和噬月蝶联手绞杀了叛党门户,现在人人自危。只是,这如此能隐忍暗中韬光养晦的八皇子品性如何,他们一概不知。“呵,”叶娴闻言轻笑:“你不觉得,终戈一个第一杀手,明明可以独步江湖却居于黑鹰崖,有些特别吗。”“这有什么特别的?”玄蝶不解。“黑鹰崖真正的掌门,是西蛮宁妃,也就是八皇子的生母。” 玄蝶瞪大眼睛:“莫非??” “罹珂,本字战戈,而第一杀却给自己取名终戈。他本就厌战,怎可能会背弃交易条件。” 那位隐忍二十多年韬光养晦的八皇子亲自前来与她交易的,这等诚意,怎可能会背离。 苍澜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南江,游山玩水要趁早 日上三竿,某只沉浸在周公梦境里不愿离开的小孩才悠悠转醒,还没睁眼,便直觉颈下枕头有些不对劲,怎么能这么硬呢.... 她迷迷糊糊的伸手捏了捏头下“软枕”,那层料子滑溜溜的,舒服得很。无意识的咂咂嘴,嗯,又圆又硬,好像人的大腿..... 人的大腿......大腿..... 终于一个激灵惊醒,睁眼低头一看,可不就是个腿!!她顺着上移,流云锦的料子绣着木槿,那人正侧在窗边支着头闭目养神,左手毫不见外的搭在了她蜷缩着的小身子上...... 叶娴眯眼,嫌弃的扒拉掉那只沉甸甸的手臂。 “醒了?”那人轻笑,睁开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掀开盖着的大氅,迷迷糊糊的打量周围环境。宽敞一方四角各自托放着硕大的夜明珠,特意用蓝色的水缎装潢,地上铺着雪白的狐皮,分外温暖,一角熏香,是她亲手调制的清心静神的“白玉”,一角桌几,摆满了各种精致的吃食。 轩辕澈将她扒拉掉的大氅重新盖过来:“你只穿了里衣,莫要着凉。” “马车上??” “嗯。” “???”她又失忆了?? 轩辕澈看着她秒变的表情,好笑道:“今早怎么叫你都不醒,只好把你抱上车了。” 怎么会??一向浅眠警觉的她是那种叫不醒的人吗? “饿了吗?吃点东西。”他捏了枚桃花酥,递到叶娴嘴边,叶娴瞪乎着,纠结是吃还是不吃。“今早刚做的,都巳时了,你也该饿了。”......闻言,叶娴莫名红了脸,认命的咬了口,接了过来。 这都十一点了,她怎么这么能睡...... “这是要去哪里?”她两只手举着那不大的桃花酥,干瞪眼,这马车竟是一点也不颠簸,稳稳当当的。“黎州,番阳城,”轩辕澈怕她噎了,将茶水晾好放到面前,“有什么好玩的?”她两口将酥吞了下去,将茶水一口气喝干净,有些郁郁寡欢。“有好吃的。” 如同充满了电,一听到“好吃的”三个字两只眼睛瞬间放光,轩辕澈自然知道这小丫头的喜好,忍着笑拿了手帕擦干净她下巴上的残渣。“等过了黎州边界,天气就变暖了,你的侍女带了夏衣,现在不可贪凉。” 从京城到黎州路途虽远,但一路下来吃吃喝喝,风景也不错,也不觉无聊,毕竟21世纪可没有这般山水风光,一切玩意儿对于叶娴来说都新奇的很。正如轩辕澈先前提醒的那样,越往南接近黎州,越是湿热,已过六月,京城还没换下春衣,在黎州已然换上了凉爽舒适的丝绸夏装。 黎州四季如春,夏季更热,商业发达,背靠黎山,面朝番阳湖,是南北向两条大运河的枢纽,各地商贩汇集于此,形成了更为独特的文化。轩辕澈早早就安排了船,顺着南下的风,脚程极快。“好美,”叶娴倚着船阁的栏杆向外眺望,两岸所过之处,堤岸亭台,垂柳拂堤,码头上来往商贩热闹的街市对于第一次见到这番繁华景象的叶娴来说实在是新奇,“王朝可是有着龙闲郡呢,那里的‘龙凤双城’莫不比这里要繁华热闹?怎的对这种就感叹?”轩辕澈好笑,从身后圈住她,打趣道,闻言瞬间叶娴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为龙闲郡主,她除了窝在府里,就是泡在龙空林的木屋里,顶多去千草堂转悠几圈......整天过着三点一线式生活,就连龙虚城郊外的军营她都没来得及去视察.... 这么一想.....这大好年华,她究竟错过了多少??! “你在王朝,都不出去玩吗?”轩辕澈见自己的一番话把这小丫头的兴致泼了个一干二净,惊讶道。“我.....”她跑得出来吗她?每次偷偷溜出皇宫一次没玩多久就被左熙那群家伙抓回去,自己领地上那么一堆破事天天缠着她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游玩....要不是这次跑的远,叶琦和父亲望而不及..... 轩辕澈俯身,将下巴抵在她颈窝里,轻笑:“原来是家养的,怪不得这么好骗。” 叶娴面无表情给了身后的人一肘子。 “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我自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她的语气冰冷,眸中却是不加掩饰的得意:“听说过王朝十大酷刑吗?” ..... 番阳城是黎州第一大城,也是苍澜唯一一座有着水陆两种城门的贸易之城。游船从运河中拐入护城河道,从水路的城门进了城,这一进城,叶娴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繁华!真正的摩肩接踵! 偌大的商港,人头攒动,软糯的方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叫卖声实在是悦耳动听,港口纤夫的号子如若鼓号豪壮非凡。吃食的香气令人垂涎三尺,港湾的垂柳桃花槐花牡丹过眼不繁,渔船来往如梭,满载而归。 “好棒的地方!”那小丫头等不及游船靠岸,便运了轻功踏水上岸,惹来一众惊艳眼光,只见她一上岸便瞬间被吞没在人山人海。“这丫头....”轩辕澈无语,随即便跟上去。 不过就是寻她的这么一会儿时间,叶娴已经抱着杏仁佛手,蜜饯青梅,玫瑰酥,莲叶羹,糖蒸酥酪.....等等一切她见到的小吃在路上吃的正香..... “在王朝没有吃过吗?”轩辕澈伸手接过她已经满怀的吃食,真心怀疑这小丫头为了吃的能把自己埋了。“唔,王朝自然也有,总归是少了那些许烟火味儿。”皇宫和公主府里的厨子可谓各地美食无一不拿手,只是少了些乡土人情,多了点奢靡。 “嘴还挺刁。”随手将手里的油布袋扔给一直小心翼翼竭力缩小存在感跟在身后的云苏水空两人,毫不嫌弃的牵起叶娴的油手,“走,本....我陪你去逛街,想吃什么喜欢什么就买。”“真的?”瞬间那双眼睛堪比几千瓦大灯泡一般亮了起来,却未见身后两人吃了苦瓜的脸....总归是锁在深院的孩子,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水畔商市,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就立刻撇开牵着自己的手钻进人群。不过半个时辰,水空和云苏便已叫苦不迭,这苦力当真不是人干的.... “爷,我们....要不要先去客栈看看...”云苏哭丧着脸,扶了扶怀里大包小包尖尖上快要掉下来的一块南瓜酥,眼见着右手边的一袋水晶饺便要掉下去,水空眼尖的托着同样满满当当的一怀,凑过去挡住了纸袋的下滑.....两人难兄难弟像匍匐在一团的两只鹌鹑一般努力躲避着人群。 轩辕澈睨他一眼:“再坚持一会儿吧。” 话还没说完,手心里的温暖突然消失,他慌忙扭头去寻,却怎么也寻不到人山人海中的那抹水蓝。“该死...”他暗骂一声,顾不上后面举步维艰的两人,拨开人群就要去寻。 轩辕澈这边找的正焦急,叶娴却是挑挑拣拣正刁,全然忘记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姑娘,您看这玉,多圆润,多漂亮,还有这块,这可是......”玉料商贩见她有意,殷勤的推荐起摊上各式各样的玉佩。“哎哟,您眼光可真好!这块玉可是纯正的鸡血玉啊,这血色,...”“切,”不料那小丫头小嘴一撇,满脸嫌弃的掂量着那块玉:“不过是块边角料,雕的倒还凑合。”“这......”小贩一脸纠结,自知是碰上了行家,坑不到银子了。“多少银子?”“这.....五十两....”“五十两?就这破玉也要五十两?十两卖不卖?不卖拉倒!”见那商贩有些失望的微微摇头,她扔下玉佩转身就要走。“哎哎哎,姑娘留步,卖!卖!就十两!”商贩咬牙,将玉佩麻溜包好,生怕这小姑娘再反悔走人。 叶娴付了银子,抛扔着玉佩,转身狡黠一笑,没入人流中走得远了才如获至宝的拆开布包,那块玉佩在阳光下妖艳似火,雕着只活泼有趣抱着绣球玩耍的蟠螭,那蟠螭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在火红的鸡血玉料子上更加鲜活。 她自是能看出这块玉的确是块上等好玉,正巧了天祈还少一块玉佩做搭衬,乐津津的抛弄着,正是喜悦之时,鼻翼间忽而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街道上确实有屠夫贩卖肉食,但是这股血腥味实在是太新鲜了,熟知鲜血气味的叶娴一下子便分辨出这血腥气是...... ......新鲜的尸体...... 她扭头,街上人群密集,但是没有人发现一丝异常,她努力辨别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顺着愈发浓烈的方向走去,却是进了江南小巷,狭窄的古道巷子相比外面街市简直太寂静了,寂静到叶娴不得不十二分警惕。 终于,血腥气停在了最为浓重的一处,那是户大家院落,黑漆木门大肆敞开着,鲜血的味道正顺着微风从这个大户人家院落里飘散开来。叶娴深吸口气,警惕着走了进去,哪怕早有预料,但是见到满院子主人仆人惨不忍睹的尸体还是微微颤了一颤,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 这些尸体被人刻意堆在了大门进去后的院子里,大大小小,老人孩子,妇女壮丁,少说也有几十人。 无怪乎如此大的血腥气。 她忍下不适,转身原路返回想要去找县衙报案,街上人流太密,以至于费了半天力气才挤了出来,远处有快马急蹄,哒哒哒越来越近,街上百姓慌忙闪避开,叶娴本也想和人群避开快马,不料眼角一瞥竟是无意间注意到,马上之人血色衣角,不由得呆滞在原地。 血衣卫?? 为什么会在这里? 苍澜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命案,摊上大事了 血衣卫的死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正困惑,未觉三四匹快马已到跟前,正是愣神之时,腰里被猛然带起,直直带到了附近的屋顶上,“死丫头,你是傻了吗?都到跟前了还不躲开!”房屋顶下,慌乱的人群四下躲开,那快马呼啸而过,小丫头凝眉盯着那些背影,不由得赤裸裸的忽视掉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 那个一身月牙白袍的男人咬牙,气得跳脚:“血衣卫那群冷血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哥哥我在这儿呢!”黎叶极其郁闷,面对这个小丫头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感觉,就算叶娴再怎么对他不好,甚至刀剑相对,他也总是忍不住想要接近她,保护她.... 这就是血缘关系吗?真是奇妙,怪不得初次见到她时会是那种亲切感。 “真是奇怪,舅舅这么一个沉稳聪明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又二又傻的儿子?”叶娴回神,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尘,收好玉佩,十分嫌弃的瞅了眼黎叶:“话说,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黎叶未曾见过她的真容,况且今日出行她也稍作易容,这家伙竟能在那一瞬间认出她? “....”黎叶竟是略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凭感觉.....” “啊!!死人了!” 叶娴还未来得及挑逗难得害羞的黎叶一番,突然间,街上再次混乱开来,一个碧色衣裙的妇人尖声叫着,一脸惊恐的从方才叶娴所探的巷子里跑出来,“死人了!有死人!!”听到死人,胆小的女孩女人们一个个跑的远远的,有胆大的人好奇进了巷子,也被那番惨景吓了出来。 “怎么回事?”黎叶微微皱眉,看向那个小巷,从高处远眺远远地有衙役赶过来。“一户人家惨遭灭门,十有八九是血衣卫干的。”叶娴冷眼看着衙役进了小巷开始维持秩序,轻笑。“血衣卫偷摸进城先前知道,却不想会对平民百姓下手!”“呵,你方才也说了,血衣卫尽是些冷血东西,哪儿还在乎这点人命?”随着来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一具一具被清点出来的尸体交予专人收殓,一时间街道上血腥味扑鼻。 “倒是不知黎少庄主在此.....” 她正一脸嫌弃的询问这男人出现在此的缘故,却见那碧衣妇人带着衙役向着她的方向指指点点,不由得皱眉,“什么鬼.....” “怎么?” “哎!你们两个!下来!” 只见那衙役带着那妇人绕过围观群众直直向着两人所在的屋顶而来,冲着两人大喊着,略有凶目,叶娴越过这位衙役,只见轩辕澈身后带着大包小包的水空云苏,在围观百姓里如同鹤立鸡群。 静静的看着她..... “....似乎有点麻烦....” “什么?”黎叶还有点懵,“你,你们两个,下来,大人有话要问!”那衙役终于走到近前,指着叶娴怒喝。“我?”叶娴惊讶的指着自己,不敢本性暴露,只得一番掩饰,萌呆呆的回道:“大人,小女子可是良民啊!” 水空云苏第一次觉得自家王妃还能这么好玩。 “你....”这番无辜样子,外加又只是个小姑娘,衙役无奈,只好缓了缓语气:“你先下来,好好说话!”“我...我可怎么下去....” 她小心瞥着轩辕澈,只是这位爷脸色不是甚好,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身后一直神在在的黎叶。 “那你是怎么上去的?” “我....”她扭头,身后罪魁祸首十分恶意的别开了眼睛,叶娴瞬间不高兴了,给了黎叶一记白眼, “那我还是跳下去吧...” 这江南极高的顶和极陡的沿看着便让人心惊胆战,这小丫头却还当真一只脚踏了出去,但见那蓝色的衣衫蓦然坠陨,黎叶心头一紧,“喂!”这小丫头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就在她眼看着就要摔下来,一抹黑影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一把接住了她。叶娴把头埋在那温暖的怀里,狡黠的眯了眯眼。 男人嘛,就不该惯着。 “......”见只不过是虚惊一场,黎叶迅速换了神色,无比挑剔的从上而下打量这个男人,一身墨色长袍暗刺金丝云纹,剑眉入鬓,凤目狭长,琥珀色瞳仁正也毫不收敛的盯着自己。 “看什么看,再看本少主也比你好看!”真不知道同样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怎么叶娴在他这儿就张牙舞爪明目张胆欺负人,转身面对轩辕澈时就变成了温顺的小猫儿投怀送抱! 这不公平! ......叶娴闻言实是无语...... 轩辕澈明智的忽视掉黎叶,抱着叶娴转身去见那衙府官员,方才在百姓中看热闹,倒是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以后再乱跑,本王就牵根绳,把你拴在身边。” ......“哦...” “怎么会和那弱智待在一起?”.....弱智,叶娴闻言心中腹诽,悄无声息的笑着:“方才有三四匹快马未来得及闪躲,多亏黎公子相救,”“快马近身前竟都不知闪躲?可有受伤?”轩辕澈绕开围着的群众,进了小巷。“没受伤,只是见着些不该见的。”“比如?” 两人一言一语很快到了亲自来到现场的城守大人面前,只见那城守本在细细观察血淋淋的现场,一扭头看到轩辕澈吓得扑通跪下了。 这苍雪王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曾来过番阳城游历,自然识得这位爷的音容。这王爷来此,竟是没人通报一声! “苍雪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卑职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围观群众大惊失色也不敢多言,呼啦一片,跪迎王爷,直呼千岁。 轩辕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起来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怀里的小丫头扭过头来冲城守问道:“若只是普通的灭门案,断不可能会惊动城守吧。”“额....”城守李大人不知这位是何人,擦了擦鬓角的汗:“不知姑娘是.....”身后水空嗤笑:“城守大人当真有眼无珠,能让我家王爷这般抱着护着的,还能有何人?” “啊.....卑职眼拙,竟是没能识得王妃娘娘!娘娘金安!”一听闻这小丫头是苍雪王妃,那带着衙役去寻她的妇人和衙役苍白了脸,连忙跪下请罪。 “城守大人不如先回答方才的问题?”叶娴未理会那衙役,细细问道。“这...王爷王妃有所不知啊,这番阳城和旁边的西阳城这两天来,已经发生了七起灭门惨案了,城中百姓惶恐不已,卑职实在寝食难安,只想着凡事亲力亲为希望能早日抓住凶手。”李大人颤巍巍的回道,生怕惹了这位爷再弹劾他个办事不利。 七起灭门案,叶娴微微皱眉,若真是血衣卫所为,这番作孽又是为何?轩辕澈丝毫没有放下她的意思,她也不好去看满地尸体的情况。“不知,李大人的衙役为何方才指认本王的爱妃为杀人凶手?”正在她苦思的时候,轩辕澈突然发问,不出意外又让李大人和衙役颤了一颤:“王爷恕罪,小人是真的不知姑娘是王妃娘娘.....若是早知,小人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将娘娘作为凶手啊!”那衙役扑通一跪不起,诚惶诚恐。这一问,倒是让叶娴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两人身上,衙役磕头在地浑身发颤,实在不像说谎的样子,倒是这个妇人..... 见叶娴打量自己,那妇人死死低着头,两只手绞着衣襟,“这一身衣服倒是不像寻常家,敢问夫人出身?”这一问,竟是将那镇定妇人问跪下,哆哆嗦嗦:“妾身....”她顿了一顿,似乎在压抑什么,不多时便又镇定下来:“妾身是常老爷府里的姨娘,”“常老爷?”“回娘娘,正是这个被灭门的家户,常府是我们这城里有名的商家大户,这常老爷便是常家商行的掌柜。”听到发问,城守连忙解释,生怕给叶娴留下不好印象。 “既是常府中人?怎的逃过一劫?到又是为何方才要指认本宫为凶手?”有人搬来了椅子给轩辕澈,本想趁轩辕澈坐下逃出那个怀,不料那男人死死箍着不让动,就这样叶娴只能坐在他大腿上问话。那妇人噤了声,绞着衣襟不再说话无动于衷,像是木了一样,叶娴盯着她,似乎看出些不妥。衙役见状连忙走上前:“回娘娘,这妇人和小的说,她亲眼见到您从这大院里.....走出来,便认定您.....”他扯了扯那妇人,想让她也解释一番,不料那妇人竟是身子一松直挺挺倒了下去,吓坏了衙役。 叶娴从轩辕澈怀里挣扎出来,略有责怪的瞪了他一眼:“若你方才便放开我,这女人还有救。”“死了便死了,不过是把刀,不足为惜。”轩辕澈失了软玉在怀,略有恼意。两人这一席话把在场的衙役城守搞得一头雾水,城守赔着笑上前:“不知王爷所言何意?这....这凶手....可该怎么找?请王爷明鉴!” 叶娴探了服毒自尽的妇人,轻笑:“这可不像是洛秋梧的手笔,如此拙劣而漏洞百出。”忽而又喃喃自语:“可是,又有何人能调动血衣卫做出如此之大的动静?” 她看了眼轩辕澈,后者会意,点点头:“李大人,此事关系到江湖纷争,李大人便不用管这些灭门案了,交予本王处理便是,你只需回答王妃的问题就好。”“哎,好,卑职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边叶娴询问着事宜,那边轩辕澈和黎叶却是水火不相容。 “城守大人可知这妇人身份?”“来时盘问,这妇人自称是常府四姨娘吕氏,而且,卑职也查过,常府确有此人。”“容貌一致?”“额..这.....” 李大人自知疏忽不敢再说话。“人在内府,大人不清楚也正常,不知大人有没有问过为何这吕氏逃过一劫?”叶娴给了台阶下,命人将吕氏的尸体抬走。“娘娘,小人问过,吕氏说自己今日方从娘家回来,这才死里逃生,”衙役跪走两步上前回道,“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小人觉得,这时间点,莫不是太巧了?” 叶娴笑,“聪明。” “敢问城守大人,接二连三发生灭门惨案后,番阳城和西阳城曾做过何等措施?” 苍澜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争宠?她是个自私的人 这一问,让轩辕澈黎叶一下子认识到重点,这番连环灭门,不是为了要找幕后真凶,这凶手他们已是心知肚明,需要揣测的,是血衣卫此举的目的! “这,”城守凝神细想一番:“自番阳城第一次发生这等事后便戒备森严,进出城门都需要经过检查审核才可入城,西阳城灭门案接连发生早就已经民心惶惶,西阳城守为抓真凶倒是直接封了城。” ......封城...... “我记得,时至六月,南江一带这就要进入雨季?”这句话并非说给城守听,而是直勾勾盯着轩辕澈,王爷皱眉,“嗯,南江现下雨季阴雨连绵,正是洪涝灾害频发季节。”他不经意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深吸口气:“水空,去查。” “这帮冷血东西并不是为我们而来,不然也不会指了我而自露马脚,只怕是并不知王爷与我在此游玩。”城守微微瑟缩,王爷和王妃出行游玩竟是撞上这等事,实在是他罪该万死....但叶娴并无怪罪之意,细细剖析:“现下这番乱子,加上方才我与那些人打过照面,应该不会再生是非了,城守大人放心即是,这件事便交给王爷和本宫就好。” “是,多谢王妃娘娘指点。”颤巍巍的送走了王爷王妃,李大人直觉这素未听闻的王妃娘娘年纪虽小却平易近人极其聪慧,得了娘娘宽宏大量这才逃过一劫,叹口气,王爷真是福泽齐天,若当今圣上能如王爷一般体恤民情关护百官就好了.... 注意到身边还有等命令的衙役,摆摆手:“先都下殓了,免得扰乱民纪。” 叶娴嘱咐了玄月去找份南江地图,顺便联系一下附近分舵了解各城情况,一转身,便又无比头疼.... 身后跟着的仿佛不是两个男人,更像两个争糖吃的小屁孩.... 你牵着一只手,不行,我也得牵一只; 你给她买玩赏之物,夺过来扔掉,乖,那个不好看,看我给你买的..... 你喂他栗子??我也要,我是你哥哥凭啥没我的份! 要买糖糕,掏银子都要争个高低..... 见这厮买了叶娴甚爱吃的玫瑰饼又要来献媚,轩辕澈忍无可忍,揽了叶娴肩膀,一脸阴郁:“实在不知黎少庄主究竟为何如此死皮赖脸跟在本王和爱妃身边?”黎叶扯开油纸袋,将鲜花饼递到叶娴嘴边,满不在乎的回道:“本少主与娴儿那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倒不如说王爷不去处置方才之事,赖在我们兄妹这里作甚?” “你?!”轩辕澈实在是拜服这位的厚脸皮,“本王夫妻二人出游,黎少主实在是不方便在此,还请黎少主哪儿来回哪儿去吧。”逐客之意如此明显,只可惜黎叶不吃这套:“苍雪王此言差矣,这番阳城可是个游玩的好地方,本少主还偏就喜欢这里。” 你能奈我何? 叶娴衣袖底下攥紧了拳头深吸口气, “黎少主喜爱这里,乃是番阳城的荣幸,既然如此,那本王和王妃就不叨扰了。”说着,牵起叶娴就要走,黎叶拽住她的另一只手,挑衅似的盯着轩辕澈:“娴儿喜爱番阳城美景,本少主不过爱屋及乌,王爷想带走娴儿,不知可问过娴儿心意?莫非,”他一笑,顿了一顿,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轩辕澈死死攥住的叶娴的手:“莫非,王爷从来都是如此专断?竟是不给我家娴儿商量的余地?” 轩辕澈牵着叶娴的手微微一紧,忽而松了下来,急切的扳过她的身子向她解释:“娴儿,你莫要听他胡言,本王并不是不与你商量,只是.....” 只是想带你远离他。 叶娴目光隐晦,毫无感情的扫了眼这两人,扫的轩辕澈心肝儿一颤,好不容易和她关系有所亲近,莫要因为黎叶这个心肠歹毒的毁于一旦..... 终于是忍无可忍,她不由分说的挣脱开两人死死握着的手,把黎叶手里的鲜花饼和栗子糕放到远远身后当隐形人跟着的云苏怀里,扯了黎叶的衣襟儿往远处走,这番,黎叶可得意坏了,连着冲轩辕澈抛了好些个得意眼神。叶娴注意到,松开了衣襟转而捏着黎叶的耳朵,身材高大的黎叶不得已弓着身子跟着她走..... “爷?”云苏瑟缩上前,见王爷面色不是很好,小心翼翼开口。“黎叶在这里,你们竟然无一人知道消息?”轩辕澈现在心情极其不好,死死盯着不远处说悄悄话的两人,恨不得把一派得意的黎叶撕了。“额....”云苏自知办事不利,审时度势的当机立断做了安安静静的鹌鹑。 “说吧,黎大少爷,我记得天火山庄离这番阳城可不算近,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的?”叶娴语气不善,仰着个小脸气势却是不小。“这不是听闻娴儿在此地游赏山水,便急匆匆赶来陪同娴儿。”眼前的人儿眼睛一眯明显已经到了容忍边缘,黎叶只好换了态度老老实实回道:“前些日子你们噬月蝶不是想查自由之度苦于无门,母亲知道后遣了天火去查,颇有成果,我来给你送过来,顺便替你试探一下苍雪王。情报已经放在红烛楼,还有母亲亲手做的雪梨酥,”见这小丫头脸色有些缓和,他终于松懈下来:“这雪梨酥可是我娘最拿手的,我都好些年没吃到了,你这小丫头,这么得母亲喜欢啊....” “等等?”忽略掉黎叶语气里的酸醋味儿,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红烛楼?青楼?”那风华绝代的大少爷俯下身轻佻一笑:“聪明~去了后找花魁姑娘黎裳,那是我干妹妹。”叶娴脸色黑了一黑,不料这一分神,黎叶蹬鼻子上脸竟是抱住了她,她正要挣扎出来,却听他说:“我一直想有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哪怕永远不能认祖归宗,没想到,真的有实现的一天。”叶娴心里叹了口气,不再抗拒。“小娴儿,多保重。” 黎叶冲叶娴身后的苍雪王爷挑衅一笑,松开了叶娴随着便没入人流不见了,叶娴微怔,还未回神便被人拉着往附近一家成衣商铺里走:“喂,你要干嘛?”她微微皱眉,不情不愿。“换身衣服,这件,脏。” ....“我说,苍雪王爷,你不至于连我兄长的醋都吃?” “兄长?”轩辕澈脚下一顿,回头瞥她一眼:“他不配。” “我说....玖月啊,” 一声玖月愉悦了心情本就有些恼怒的轩辕澈,却依旧没能阻挡他进成衣店铺的脚步。“本王有洁癖。” “你知道吗,洁癖是病,得治。” 被强迫换了衣服的叶娴和轩辕澈在街上吃了一顿家常便饭,天便黑了。 夜市比白天的集市还要热闹些,临近献祭稻神节,节日的气氛早早笼罩在这个繁华的大城里,一派喜气,连着街道两边罗挂各式各样的灯笼,烛火闪耀,最惹了叶娴动心的却不过是街上各式吃食..... “好!”轩辕澈的眼睛时刻不离那个玩开了的小丫头,叶娴舔着糖人,挤不进环环围着的杂耍,便被他一把抱起来骑在肩上,远远地看得仔细,兴奋的叫好。“玖月!那边!那边!”她骑在轩辕澈肩头,手指不远处的一个奇货摊,只见那松木架子上摆满了眼花缭乱的面具,她跳下来,细数着各种模样,见轩辕澈不急不慢的过来,迎面给他罩上了手里的面具,“哈哈哈,”见她笑的蔫儿坏,轩辕澈好奇的拿下面具仔细一看,竟是个肥头大耳的猪头.....“其实这个也不错,”叶娴晃了晃手里憨态可掬的送财童子,吐吐舌头。 “你的呢?”他无比庆幸现在只有他们二人并无侍卫在侧,顺手接过叶娴手里还在纠结的兔子面具,乖乖戴好,“呐,这个是我的~”花灯下,她从身后拿出那张狐狸面具,上挑的细眉眼狡黠动人,他替她戴上,水灵灵的眼睛在细长的孔洞后面满是得意,如同偷了腥的猫儿。 “你就是只小狐狸,”轩辕澈顶着兔子面具俯下身,与她额头相抵。 运河上的石拱桥被河里的花灯映的极其漂亮,光影潋滟,波碎了在桥上看景的人。女孩取了花灯蹦蹦跳跳的来到桥下石岸,苦苦想着该写下什么心愿最为好,还没想好,只见轩辕澈已经将自己的莲花灯缓缓推了出去。“你写的什么?这么快?”叶娴凑过去,被他摸了脑袋,轩辕澈轻笑,“心愿说了出来,就不灵了。”“哪儿有这么规矩,我就想,让王朝早日平复奸臣作乱,天下太平,可是......”“可是什么?” 突然的失落,让轩辕澈有些措手不及。“可是我也知道,哪儿有这么容易许个花灯就能实现了的。”叶娴收了失落,噘噘嘴,自己安慰自己:“算了,今天难得玩的这么开心,不想那些破事了。”她几笔写下心思,将莲花灯放入河水之中随波逐流。轩辕澈被这小丫头自己宽勉自己的样子逗笑了:“嗯,难得出来玩,玩的开心才是。” 叶娴转过身来,正对着他:“其实,想不想的起来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轩辕澈握着她的手,静静的听着,仿佛不过是情侣间的蜜话,闻之如贻。“你真的很好,便足够了。我不知道忘记的是糟心事还是开心事,但是现在的这种开心,”她深吸口气:“已经是许多年未曾享有过了。”不管是华潇雪也好,陆雪也罢,令狐娴贵为公主却杂事缠身,她诸多身份不过为求一个“权”字,又有何功夫奢望一丝轻松快乐,就连婚姻也有可能染上政治色彩,重负在背。 “娴儿.....” “还请王爷明悉,你眼前的人,是个自私的人,她想要你一无通房纳妾,二无秘密隐瞒,三无背叛欺骗,她有诸多小脾气,乖张跋扈,狂妄桀骜,却要你无限包容.....” 两人身后的河水静静淌着,花灯相映。 苍澜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僧,心怀天下的雄心 “她还想....” “她心中所想,正是轩辕澈今后所做,无一例外。” 轩辕澈叹了口气:“所以,娴儿,相信我,好吗?” 他拉过那只手的主人,揉入怀里,感受着那具身子慢慢的从僵硬变得松软,感受着她的手终于有了回应。“好,我相信你。” 叶娴趴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耳边是轩辕澈轻声的呢喃:“永生永世,唯卿一人。” 河的另一边,蓦然升起了烟花,绚烂多彩,煞是好看,街上人来人往被烟花映的雪亮,一切纷扰却丝毫不影响这一方宁静。轩辕澈紧紧牵着叶娴,如同多年夫妻一样缓步在夜市街巷,一狐一兔,心甘情愿堕入情网。 客栈里,正在一楼酒馆角落百般无聊捡着花生吃的水空见这两人手牵手如胶似漆的进了客栈上了楼,目瞪口呆的拍醒了正在一旁打盹的云苏:“快,快看,咱家王爷是得手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抱着娇娘归啊! 那他们的苦日子是不是终于到头了?! 云苏迷迷糊糊的睁眼,只看到了自家王爷和王妃上楼的背影,蓦然惊醒,心有灵犀的对上水空的眼神。 “今日玩的时间够久了,好好休息,还有的是时间带你四处看看。”轩辕澈把人送到卧房,亲手整理了床榻和蜡烛,又唤来小二准备洗澡水,贴心叮嘱着。“好。”叶娴惦记着黎叶说的自由之度的事,略有心不在焉。“那你歇息吧,我先回房,有事叫我,不许一个人以身犯险,听到没有?” 叶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啰嗦起来和安雅爵简直一个德行。 终于苍雪王爷百般不放心的关好门退了出去,叶娴才有功夫想想搞些小动作。她指使着小二把热水放好潦草洗了个澡,麻溜换了身衣服,便熄了烛火从窗户溜了出去。瞅了瞅轩辕澈房里还灯火通明,想必还在处理事务,避了客栈的人蹑手蹑脚的又回了夜市。“拿青楼做分庄,指定是黎叶的馊主意,我若是女装连打听都不好意思打听....”她扶了扶高挽的书生发冠,顺了顺脑后的两条鲜红的飘带,纸扇一摇,从怀里摸出半面面具,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在依旧热闹的街市招摇过市。 “这位仁兄,在下头次来这番阳城游赏,殊不知何处最为热闹?”她转了好几圈,专挑了个有着风流面相的当地路人问路,那过路男子见他一副阔绰公子想找乐子样,也是个识趣的,贴近了耳边道:“小公子来我们番阳城,先不说这大好山水,唯有一处是不可错过的,这城南最为繁华之地,有一红烛楼,过往宾客好生热闹,里面莺莺燕燕诗书歌赋琴棋书画可谓样样精绝,想必公子定会喜欢那里。”“哦?既有佳人如此,小生怎好错过?多谢大哥指点。”叶娴作揖道谢,男人挥了挥手便走了。 城南可谓整座番阳城最为繁华之处,堪比京城样的盛世,实在是足以让人流连忘返,这一天过得匆匆,轩辕澈还没来得及带她转遍整座城,她倒是先见识了。果不其然,在人群最为密集的街角,便是那红极一时的红烛楼,楼前流锦灯笼幡帘随着江风飘动,有三两姑娘在门口娇俏笑着拉拢客人。 “啧,当真是个噬魂销骨之地。”她远远一看,便赞不绝口,王朝龙闲郡的藏娇阁与之相比也不过如此。 正是感叹,忽而一股被人紧盯的直觉传上心头,她不动声色,面具下的一双眼睛悄无声息的打量着,无非是一些叫卖女孩家喜爱物件的小贩和来来往往的行路人。她皱眉,不确定那种感觉是不是真切,还是仅仅那一瞬间的紧张。刚刚松了口气,被盯的局促感又尤然心生。叶娴浑身紧绷,她这个身份实在是不多人识得,也不知来者何人。 那道目光一直没有消失,叶娴很快便发现了它的主人,那是一个倚身角落的老僧,一身破旧的袈裟,如同风尘仆仆,低矮而伛偻的身子,愁眉笑眼,手里提着一盏烛火幽幽的走马灯,正眯眯笑开了嘴盯着她。 等叶娴打量罢这老僧,将目光转移到那盏走马灯上时,眸子骤然一缩。 那六面走马,不知是何等面料,以丝线刺绣了同一个女子,一颦一笑,一躬一行,一嗔一痴,那女子貌若倾城,柳眉凤目略施粉黛,细鼻樱唇巧夺天工,三千青丝披散如瀑,一身水蓝轻纱百鸟相环。 走马灯不停地旋转,鸟儿飞转着,那女子或喜或嗔或怒或娇,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叶娴衣袖下双手在微微颤抖。 这里是苍澜,别人不认得她龙闲公主,她自己可对这张面皮清楚得很。 有人见那盏灯笼上女子实在美貌想要高价购下灯笼,却一一被那老僧摇头相拒,那双眼睛,就如鹰隼一般死死盯住了远在街头另一边的她! 她收了收心绪,走了过去,俯身作揖:“敢问老师傅缘何在此?”老僧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憨态可掬,冲着她双手合一点了点头:“贫僧在此等候一位到来之人。”这番答若未答,却已经让叶娴心惊,方才观察,这位老僧不曾回过任何询问之人,为何单单回了自己? “不知师傅可等到了此人?”“这盏灯,自会引领贫僧等到此人。” “那,师傅可认得这灯笼上的人?”她越问,心下越没谱,倒是这老僧依旧是笑眯眯,眼里有着看破红尘的清明。“女施主明知故问了。” 面具后,叶娴额头落下三分汗,看着老僧的眼神里也多了丝警惕,那老僧见她如此并未多怪,合掌冲着她鞠了一礼:“天下即将陷入更迭战乱,百姓苦于水深火热,施主既胸怀大志,又在犹豫什么呢?” 女孩抬眼看他,半晌,忽而一笑:“高僧说笑了,不过一介草芥平民,怎可能有那虎胆狼心?” “呵哈哈哈,”老僧低低笑着,那双犀利清明的老目中满是赞赏:“你的眼睛,里面是雄心。” 她细细思索这句话,略有困惑,作揖讨教:“纷争不以小女而起,但愿因小女而止,而这世间仍存有少许平和之处,小女心愿并非陷万民于水火,只求力挽狂澜,救万民于贫苦。时机未至,小女自当韬光养晦,而非做那祸乱天下之人。” “命里选择的人啊,你是有着神明护佑的。”老僧呢喃,恍惚不已。 “敢问高僧名号?”叶娴实在困惑,但这老僧却并不多作解释。“贫僧原是自由之度,乾坤峰天地寺里住持,佛号慧生,四方游历,只为寻这花灯有缘之人。”老僧顿了一顿:“只是今日,这花灯,已经找到它的主人了。”慧生将手中花灯交予叶娴手中,再次双手合一拘礼,眼中笑意更甚。“慧生禅师不怕所赠非人吗?”叶娴笑问,“就凭施主这双眼睛,贫僧相信不会认错,令狐家有子如斯,当是万福。” 叶娴甚惊,盯着花灯上女子笑眼分外亲切:“多谢禅师馈赠之情。”“去吧,天下将乱,各路英豪逐鹿中原,两虎相争必有一失,这零原,分久了,也该一统了。” 慧生似乎是在和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所言之语,奇怪得很。 那花灯的玉柄温润细腻,一眼便知非同凡物,叶娴再次道谢,才敢转身离去,未见那老僧愈发.缥缈虚幻的身躯。 “帝凤双星相携耀世,天下安定,定有数百年盛世繁华。凤星方如此,那帝星又该是何等人中龙凤。这三转九世喜哀困苦,也该结束了。” 呢喃着,那老僧竟是凭空消失,来往路人并无异感,仿佛这里本就未曾出现过什么提着花灯的老翁。 “爷,我们抓到的血衣卫的人,都吞毒自尽了。” 客栈里,轩辕澈盘腿坐在烛火前,桌上书信白纸黑字写着运河附近州县情势,他微微头疼,压着信纸的手习惯性的敲打桌面。“先下去吧,看好赤安。”奉命追杀血衣卫的黑衣人退了下去,一时间房里实在安静,如若无人之地。“王爷....”“他们想困住城里的人。”轩辕澈突然开口打断了想打破死寂的水空,“如今,西阳城和莒县,荔城,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除了番阳城和莒县,其他地方为了抓捕凶手全部封城了。”水空云苏静静听着,他扭头,盯着二人:“你们还记着,娴儿今日所说的话吗?” 水空神经粗,不会记这些小事,倒是云苏被这么一点瞬间明白了:“王妃说六月便入了雨季,阴雨绵绵,这运河定是要涨水的,而这几座城池濒临南江,只怕....” 这没前没后一番话顺下来,两人却是迅速明白了事情的严峻性,正颜肃穆:“属下这就去派人盯着南江各大水渠堤坝!” 第二天没了水空云苏这两个尾巴,轩辕澈更加不顾形象的各种讨叶娴欢喜,一日下来玩的更是尽兴,正是晚饭时候,因着与叶娴关系更进一步而心情甚佳的苍雪王爷见到从楼上洗漱更衣下来的叶娴,霎时间黑了脸..... 眼前这只狐狸,竟然是梳了书生冠,戴了琉璃帽,换了一身骚包妖艳的红衣男袍! 苍澜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玖月,我现在是男人~ 那人儿一身妖娆张狂的红袍,镶以华美的黑色云纹,腰间绶带上两条相对戏珠的金蛟,九转玲珑珮与香囊垂在衣摆,手中折扇风度翩翩,笑眯眯的上前来拂袖作揖: “小生让玖公子久等了,自当罚酒三杯。” 轩辕澈深吸口气,眉头很明显的一跳,不理她,径自倒着酒。 “哎哎哎,别不理人家嘛。”叶娴噘着嘴戳了戳他,“看本公子如此风华绝代,怎么也能迷倒一片小姑娘吧。”轩辕澈怀疑的瞥了一眼如此娇小身材的“公子”,还是不理。无奈,叶娴只得收起手中折扇,颇是豪爽的拎过酒壶想着给自己倒上个满杯,不料却被人半路打了劫。“叶娴,你这番是想闹哪样?”轩辕澈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低声责问。 “乖,别闹。”叶娴笑眯眯的拿掉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玖公子可莫要忘了,本公子现在是男人。” 一句话气的轩辕澈差点吐血....... “乖哈,”叶娴丝毫无半点自觉的继续作妖:“一会儿本公子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她巧笑着吐吐舌头,秀手往面上一挥,一片纯金打造的半边面具稳稳当当的遮了俊容,只是那眉心之处,一瓣彼岸娇艳欲开。 等到了叶娴所说的好玩的地方,方才没发作的苍雪王爷是彻彻底底的黑了脸, 红烛楼.....难道这小丫头是不知道这种地方是青楼吗?? “咦,玖月,你怎么不进来?”叶娴颇为疑惑的看着拉也拉不动的身边的男人,“你......”“难道这不是你们男人最为喜爱的地方吗?你看这么多人进去了,多好玩啊!”叶娴面具后的眼睛特无辜特纯洁的眨巴着。 “娴儿,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轩辕澈终于忍无可忍,无比一本正经的扳过叶娴,直直的盯着她。 “青楼啊,我当然知道,还有啊,玖月,我现在是男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最终,轩辕澈是铁青着脸被叶娴生拉硬扯拽进了红烛楼...... “哟,轻雪公子又来啦,快快,快请进!今儿个花魁姑娘可专门在候着公子大驾光临呢!”老鸨对这位昨天刚来过的金主可谓印象深刻,出手大方不说,一来便要点花魁,可惜昨日花魁不在,倒是又让这位公子再次登门! 轩辕澈一听这“又”字,攥紧了叶娴的手:“你昨日又偷溜出来玩?” 老鸨这一声招呼,引来了楼下吃酒玩姑娘的少数人注意,却在叶娴笑眯眯扫视一圈后惊恐的低下头唯恐被他盯上。 这老鸨也是不知,江湖热度虽不比帝医但却是人见人怕闻风丧胆的毒医自号轻雪,一身是毒,杀人无形,行踪诡异,生性风流,尤其钟爱这青楼烟柳之地。 想到这,轩辕澈脸色又是黑了一分,他家这小丫头,究竟还有多少“好事”没告诉他?? 正在揪心自家娘子是那个生性风流爱逛青楼的轻雪公子的轩辕澈,不见叶娴蔫儿坏的笑,一把搂住花枝招展的老鸨:“红娘,今夜,本公子可是带来一位新客人,不过呢,他有点沉闷害羞,帮本公子找几个卖艺不卖身,机灵可靠的小丫头伺候着。”她将两张百两银票塞到红娘手中,“伺候周到了,好处少不了你的。”“好嘞,轻雪公子可就放心的去找花魁姑娘吧,今夜的花魁姑娘是您的了。”红娘看着手里银票掩嘴笑的开心,往楼里推着叶娴。 “呐,玖公子,”叶娴顺手扯了轩辕澈,手中折扇掩面:“玖公子,兄弟我去办点事,红娘会安排你雅间的,一会儿就去找你。”不等他发作,那人儿已经媚眼一挑,折扇一收晃悠走了。 给轻雪引路的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脸上泛着微红,恭恭敬敬的在前面引路,时不时拿眼角偷瞄身后这个俊俏小公子。轻雪微笑:“多谢姑娘。”小丫鬟局促的摆了摆手支吾了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羞怯的跑开了。 轻雪见这房间分外幽静,想必是花魁的待遇,正要推门进去,却听里面有两名女子私语。 “黎姑娘,听闻今日这位客人昨个儿就来拜访了,可俊的一位公子哥儿,出手大方得很,今儿个你可是有福了!没准儿啊是钟情许久了呢!” “烟姑娘说笑了,风尘中哪儿有情义二字。”另一个声音响起,无比清淡。“唉,哪儿能这么说,黎姑娘的风姿多少富家公子想要一览芳容......”“烟姑娘,我该去接客了,你也先回去吧。” 门外,她微微勾唇,她收敛了气息不想还是被这位花魁姑娘发觉了。烟姑娘似乎百般不愿意的嘀咕着,往房门这里蹭,一开门便撞上了站在门口的红衣公子,吓了一跳,转而柔媚的笑着就要往她身上依,轻雪后退两步躲开了她,烟姑娘一时尴尬,僵硬的笑了笑便走开了。 “公子既来,哪儿有匿在门后偷听的道理?”房里再次响起了黎裳的声音,清淡而孤傲。“姑娘好耳力,”轻雪敲着扇子从门后走了出来,房里黎裳上下打量愣了一愣,阅人无数的她也断不曾见过如此一身非上位者没有的气质。 却见那红衣小公子丝毫不见外的捏起一块桌上的糕点,放到鼻下轻嗅,随着就往嘴里搁。黎裳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端上茶水款款行礼:“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轻雪公子,”那小公子抬头笑看她,竟让黎裳惊得后退两步,“什么?”“天火山庄的二少主屈居青楼,这煎熬的滋味,不好受吧。”即便心慌得厉害,黎裳面上不显示分毫,稳稳的将茶水奉到她面前:“公子在说什么,小女竟是听不明白。” “不明白便罢了,不知黎庄主的雪梨酥与这糕点相比,是否更合本公子心意。” 轻雪一口饮尽盏中茶,笑看黎裳:“就是不知黎裳姑娘可否能满足在下这贪爱美食的嘴?” “莫非,公子是?”黎裳自然知道会有人来取先前黎叶放在这里的情报和黎庄主亲手所制的雪梨酥,竟是没想到,来人是江湖毒医轻雪公子。“时月蝶玖女儿装,实在是不敢登足红烛,甚是害怕楼中龟奴前来驱赶。” 理清前因后果的黎裳娇俏一笑,连忙去取来托付在此的情报和食盒:“时座主可把黎裳吓坏了,竟是不知轻雪公子也是时座主。”“暂借身份而已,不敢祸乱。”轻雪将面具摘下,露出略加掩饰清秀的面庞,无奈笑着,伸长脖子去看黎裳手里散发着甜腻梨香的盒子。“好香,不愧是黎庄主亲手做的,快拿来给我尝尝。”这小馋猫早就按捺不住了,黎裳随着她将盒子打开,里面端端正正排放着九块雪梨酥,焦黄的酥皮点缀着玫瑰花酱,实在是好看又好吃。 “本座很好奇,为何你贵为天火二少主却屈居红烛楼?”那小丫头吃的满嘴却依旧不是个安生的。黎裳苦笑:“自然是做错了事,被干娘罚来守红烛楼。”“啧,既然如此,可否烦请姑娘帮我一个忙?”黎裳见她眼睛提溜转便知不是个好主意:“你说,”“请姑娘试探一下随我一同来的男人。”果不其然,听到这番请求简直就是早有预料:“那位玖公子,是座主的夫君吧?” “不错。”她盯着手里吃了一半的雪梨酥愣了半晌,忽而浅笑:“我曾摔下悬崖,与他的一切往事都不再记得,”黎裳马上明白过来,皱眉轻言:“座主是怕,所寄非人?” 雅间里烛火打的极暗,昏黄里透着几分暧昧,却气压极低,轩辕澈独自倚在软塌上喝着闷酒,挥了挥手把这些艺伎全数赶了出去。好容易安静了会儿,却听到门口又有人推门而入,只听衣袖扶风不闻脚步轻盈。 “无需歌舞,退下吧。”轩辕澈皱眉,看也不看便驱赶了。 那女子却不闻不问,径自走了进来,轻纱掩面,水目轻柔,三千青丝披于身后,婀娜妙曼的步姿实在是人间尤物。 “公子,请让奴家来服侍您。”那女子面纱后温顺一笑,端过酒壶替他斟满了清酒。轩辕澈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眉头皱成一团:“何人派你来的?”“公子说笑了,公子风华绝代,姑娘们都上赶着伺候,何来遣派一说。”“你叫什么名字?”黎裳微微点头,举手投足分外妩媚勾人:“小女贱名黎裳。” “黎裳?好听的名字,”不知轩辕澈是感觉到了什么,忽而眉头舒展,竟是笑了一笑,一把抓住黎裳纤细柔弱的手腕,将她拉近身前。黎裳娇声叫着,顺从扑进了他的怀里。 “公子~”怀里的女人身若无骨腰如拂柳实在是软玉在怀令人流连。 只是...... 轩辕澈的笑里含着危险,正要去接过酒杯的手直接粗鲁的捏住了黎裳纤细的脖子:“以你的身份,还敢来招惹本王?”黎裳被掐的喘不过气,苦苦挣扎:“公子饶命,奴家实在不知......不知公子在说什么.......”“轻雪在哪里?” .......黎裳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小丫头逛青楼的账本王还没算,现在就敢来找你试探本王?” ......黎裳也不挣扎了,无奈的看向房中屏风隔断之上的房梁处。 苍澜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四族,决堤之灾 无奈之下,房梁上的人终于妥协溜了下来,幽幽的声音响起:“你再不松开手,黎裳姐姐可就要被你掐死了.....” 轩辕澈听言,顺从的松开了黎裳的脖子,甚至拿了丝绢仔仔细细的擦了擦手,沉声压着怒气问道:“娴儿,为何要让他人来试探本王?”那小丫头默不出声,替黎裳看了脖子上被掐出来的於痕。 “你还是不信本王?” 依旧是沉默,惹得轩辕澈心烦意乱。 “娴儿!” “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自己最爱的女人让别的女人来勾引试探自己,这种事情,向来洁身自好的苍雪王爷实在是无法容忍。 叶娴危险的眯起眼睛盯着轩辕澈,眼看着钻牛角尖的倔脾气就上来了,对视了将近十息,苍雪王爷终于是不忍与她争辩,败下阵来,轻轻叹了一声:“下不为例。” “我去给你们拿点心。”黎裳闹了个鬼脸,向叶娴吐了吐舌头低着头跑了出去。 叶娴不理会轩辕澈,坐在软塌上又捏了糕点放在鼻下嗅,却并不吃,放回了碟中。轩辕澈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面不改色心下好笑,这小丫头虽说与他赌气,却还是挂念,找人试探却也担心这糕点里被人下了药。他坐到叶娴身边,将手覆在了她的手上,“还在生气?”叶娴想把手抽出来最终失败.... “娴儿,你让黎裳来试探我,该生气的是我才对,怎的你又怄上了脾气。”“我又没拦着你生气。”叶娴不服的抬高了下巴不看他,刚刚被吼了一顿现下就像炸毛的野猫难哄的很。“就算你不信我,也应该知道,苍雪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再者,昨日的心意,你还没感受到吗.......”那只大手轻轻揉捏着掌心的小手,耐心劝着。“娴儿,我是男人,是王爷,也是你的夫君,我忍不了我最爱的人试探我,你若不信我,我便努力去让你相信,时间为证,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半晌,那只小手蜷缩起来,那人终是妥协,沉闷的声音低声咕哝却又清清楚楚传到他的耳朵里:“我若不信你,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轻雪就是帝医。” 自由之度位于零原大陆的东南方,经历了三代权力更迭后一直有四大家族各执一方管理领地。漆黑的屋子里,轩辕澈迎着月光擦拭着惊痕,塌前,一个黑衣人如鬼魅一般半跪在地恭恭敬敬:“自由之度的天火分庄最近活动频繁,您看......”他顿了一顿,对于今日叶娴去红烛楼的原因了然:“知道了,不必理会。” “还有,龙家的二十万大军似乎是要出境,目前驻扎在漠狐与自由之度边境小镇田午镇中,”“可知目的是何?” “属下不知......” “属下还有一事,”“说。” “西蛮大旱。” 听到这儿,一直镇定自若的轩辕澈终于停下了擦拭银鞭的手,眉头紧皱,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龙家,是何人挂帅?” “回座主,乃为龙杀座下第六将龙勐,领军二十万人马的轻骑青蛇卫。” 半晌静谧,死寂的如同无人之境,榻上的人低低叹了口气:“退下吧。” 乐正,万俟,巫马,北冥....... 叶娴躺在床上,静静梳理着天火山庄送来的自由之度的信息,这乐正家族,可谓这四大家族中最为鼎盛强势的,祖传古医可活死人肉白骨,族中为人处世也颇具医道医德,据于自由之度西北方向的七座城池,主城也就是家族主系所居住的城池为大城逍遥城;万俟家族虽不及乐正家族中人丁兴旺,却依旧是第二大族,极其擅长炼毒制毒解毒,毒术天下一绝,与乐正家族争执这四族之首多年一直僵持着,据于西南八城,主城万良;巫马家族世代淡泊名利,隐居世外,是最为人所不识的家族,擅长蛊术却绝不外传,由首代家主所培养的蛊王墨枭和能操纵蛊王的秘曲《蛊王殇》,一直是流传至今的家主密令,与乐正家有几分血缘关系倒是长相往来,据于东南六城,主城狄渊古城;这北冥,虽说是这四大家族中崛起最晚的,却是最骁勇善战不惧严寒的,与之骁勇善战的能力正相反,这族中人和巫马家族性情一样隐居山外,不怎么管理尘世事务,倒是带的东北方向六座城池和主城天雪在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低调行事,百姓淡泊和乐。 只可惜,北冥一朝被灭,不也是因为管理不力,下面的领主心生逆反而不知反而招致灭门之祸。五十多年前自由之度曾发生过一次暴乱,导致四大家族中的些许主系旁系不得不流落在外,连各个家族的家主密令也不知所踪。而龙氏,正是在那场暴乱中慢慢显露野心。 龙家不过是北冥族下一个小小领主家族,安然管理那方领地这么多年却在一朝心生逆反。龙家现任的家主龙毅暗中培养的龙杀是她最为在意的。龙杀不同于大陆江湖任何一个门派教流,分为两卫,龙卫和杀卫,龙主明,杀主暗,龙卫中的二十猛将无一不是骁勇善战熟知兵法的人,这才是她日后所担心的...... 夜深了,客栈早早就陷入了静寂,胡思乱想了这么久脑壳有些肿胀,叶娴深吸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凝神听了半晌隔壁的动静,她这才放心大胆的蹑手蹑脚下床点蜡,临离开红烛楼之前黎裳告诉她番阳湖南江口流域的釜阳城出现了血衣卫,躺在床上琢磨了半天还是想不通,她摊开桌上玄月寻来的南江地理图,仔细研究着这黎州中南江和番渠两大运河所经过的城池和流域,她总是觉得血衣卫选择这几个大城小镇下手绝非巧合,这从一家一户灭门之灾到城守不得已封城之举,这一步步倒像是阴谋前的风雨欲来。 “西阳城,莒县,荔城.....番阳,悯城.....”她的手指扫过这几个出事的城池,停在了两大运河交汇之处江畔的悯城之上。悯城在南江和番渠下游,与番阳,西阳,荔城,釜阳城这些上游大城不同,而且这悯城更是仅次于番阳城的商贸人口大城,有着近几十万的固定百姓和流动商贩,而且城池依江而建,南江水穿城而过,一旦决堤,势必会淹了整座城池! 她死死皱着眉头,沿着南江往上走便是番阳湖,湖口为了疏通河道历朝以来建立了无数堤坝番渠,而釜阳城正位于这些堤坝之处,这些堤坝一旦受损,如此多雨季节,势必会造成不可想象的后果! “糟了.......” 她眉心突突直跳,烛火被夜风吹得恍惚,隐隐约约有着雨腥气,她望向窗外,东方已经见到鱼肚白,仿佛一切都还这么安宁。 “玄月,去把玄蝶从分舵接来,”她前脚刚吩咐完,后脚窗外便传来凄厉的鹰嘶,一个黑衣人狼狈不堪的从窗外翻进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那只鹰盘旋几周也落在了窗台上。“座主!不....不好了......南江决堤了!悯城淹了!!”那人颤抖着手奉上信纸条,叶娴僵着身子接过来,不敢置信的拆开看: 血衣卫连灭三户,悯城封,南江决堤,水淹三丈,死伤遍地。 叶娴稳了稳心头燥火,到桌案前取纸笔写下一连串药材和用具:“玄夕,你去仙藤山,带人采购押送这一单药材器具到悯城,告诉景乐,一定要最好的,有多少拿多少!”她又写下一封书信,塞进信鹰的信筒:“乖,”那只鹰从悯城而来,见过水淹城池的惨烈,分外焦躁:“去,去血殇谷!”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将鹰放出去,现下来不及从分舵调信鹰了,只能委屈这只。 安排好一切,叶娴备出了帝医的一身行装,想到洛秋梧这一手好算盘,她冷笑,帝医死了几个月,也该活过来好好整治一下这混乱不堪的江湖了! 天亮了,玄蝶也从城里分舵赶回了客栈,一进门就见自家主子挽了凤凰冠,正要出门。“悯城情况如何?”见她回来,叶娴又将刚收起来的水蓝裙袍拿出来看着玄蝶换上,玄蝶哭笑不得只能领命,边换衣服边汇报:“悯城因为封城,基本上,没有人在大水来之前逃出来,属下探查到悯城城郊有一处军营,因为离得较远又处在高地,所以并未受灾。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军营的粮草尽数被毁......” ........ 叶娴闭上眼睛,“知道了,” 门外,轩辕澈一行人早就等候着了,见她这一身火红便知她已经知晓悯城之灾。“我记得王爷早就派人去盯南江番渠的各个堤坝,怎么还会有今日之祸?”她目光看向身后的水空云苏二人,有疑惑也有嗔责。“属下无能.....没能阻止血衣卫阴谋...”两人跪下认罪,垂头丧气。 “他们拦了两三波血衣卫的人,却没想到洛秋梧会利用城中百姓。”轩辕澈瞅了瞅身后两人,无奈的解释。“这种时候揽责任也晚了,先过去看看吧。”叶娴转身便下了楼,未见轩辕澈有些阴鹜的脸色:“你们起来吧,”他盯着叶娴的背影,极力隐忍着:“本王,是真的不想她去那种危险之地。” 但是一切已经晚了,决堤了,城淹了,他的王妃是帝医,职责所在,就应该出入那种哀鸿遍野满地狼藉。 苍澜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祸,重出江湖 五六匹快马即刻便出了城,沿着官道一路南下,走到一处濒临江边,红衣女孩突然勒住马,驻足江边,红纱后的秀眉紧蹙,南江的水依旧流淌着,只是水位已经很明显的下降了不少,番阳湖自雨季来后所涨水位因为这堤坝一毁,尽数往下游涨去,毁了悯城,所有商船不得不停滞在番阳城釜阳城,一时间混乱不堪。 “走吧。”她咬了咬牙,夹紧马肚,一直在她身后静静等待的男子随着催马上前与她齐头并进,马儿飞奔惊起滔滔尘浪。 奔波了几近两天,叶娴和轩辕澈才临近悯城,与此同时,仙藤山也已经接到消息全力收买药材和救济之物。 叶娴不在京城,难得也躲懒回谷逗弄孩子的季枫正在院里扶着季穆清学走路,这么长久的安逸突然一声鹰嘶吓得他差点没把孩子扔出去。“呜呜啊,哥哥坏.....”穆清本就走的不稳,被季枫突然这么一吓,瞬间委屈的哭出声来,季枫一边招呼着天上的鹰,又听见这小家伙一哭,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叫了箐箐把孩子抱走。 等这俩小孩走远了,信鹰才敢落下来,季枫拆开信笺,脸色瞬间变了,转身便去找莫流天歌玹月。“什么?苍澜悯城被淹了?”“小凤凰怎么安排?”“之前游历还去过悯城呢,这么大的城池怎么会突然淹了?”“天灾还是人祸?”“这恰逢阴雨时节,虽说南江涨水,这么多年安然无恙怎会突然决堤?” 几个人七嘴八舌实在是吵,季枫唤了庄里的药农吩咐下去准备药材,“小师傅的意思是,让我们出谷去悯城,救人。”大水过后便是疫,医者皆知这个道理....... 就算叶娴和轩辕澈马不停蹄的赶到悯城,却也是为时已晚......城内水患还未消去,到处都是漂浮而来的木头和尸体......城门早已被受灾后失去理智的城中百姓打开,狼藉一片。 “娴儿?” 轩辕澈到底是见识过战场上的血腥残忍,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实在是担心叶娴,虽说叶娴是帝医,但在他看来也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怎可能见识过如此惨烈的状况。“别担心,”终于,一直死死盯着这一切的叶娴有了生气,她下马,不顾阻拦的去查看路边随处可见的难民尸体。“比这更惨烈的还在后头。” 轩辕澈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就私心而言,他极其不希望叶娴来管悯城的事,城外都是如此凄惨,更何况水还未消去的城内,一旦疫情发作,叶娴也有可能染上疫病,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娴儿......”“烦请王爷前去郊外军营调集人手,”她将济世令和肃杀令一同交予轩辕澈:“我知道,皇帝现在正忌惮你沾染军权,两支凤凰令,就算他想动你也不敢冒惹上江湖的险。”“你想把我支走,然后一个人进城?”但是轩辕澈还是一眼看出了叶娴的目的,不肯接过凤凰令。“这种事情让水空去,你若非要进城,我陪你。” “玖月,”叶娴拉着他的袖口,很是严肃,“于私心,你定不想让我进城,同样,我也不想你进城。你我都知道进了城会面临什么,我有一身凤凰血,你无需担心......”“凤凰血解百毒,是应对不了疫病的。”轩辕澈固执的盯着她,“现在最重要的是疏通下游河道,让城里的水消退下去,玖月,你比我更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玖月,帝医是帝医,苍雪王妃是苍雪王妃,你,于情于理,都不可与我一同冒这个险。” 那声音从未如此温柔,温柔到让轩辕澈意识到自己不得不也必须按照叶娴所说的,留在城外!“我把玄蝶和噬月蝶托付给你,这些日子在城外,照顾好自己。” “我进了城后,封城吧” “娴儿,”那红衣女孩拨转马头,头也不回的向着还有五尺之深积水的城池而去,轩辕澈紧紧攥着马缰,握着凤凰令,冷声道:“去城郊军营。” 等到进了城,叶娴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横尸遍野狼藉满地,马儿踏着及腰深的水一步步艰难行进,浑浊昏黄的江水上随处可见漂浮着的泡肿了的尸体残骸,比城外恶臭几倍的气味萦绕鼻尖挥之不散,她努力辨别着街边建筑,时不时能见到还有不少幸存百姓守在家里不敢离开,或是守在死去的亲人身边哀声哉道,有小孩子从屋顶上探出头来盯着这个骑着马淌水进城的不速之客,直到她终于寻到了悯城城守的府邸。 不幸的是,她来的还是晚了一步,万幸的是,只是晚了一步...... 悯城城守陈茂已然患上疫病,而这疫病感染极快,整个城守府上下几十口人无一幸免,叶娴只能先缓和疫病症状,再慢慢研究药方。 苍澜如此之大的城池发生涝灾也还不足以让江湖传道,然而仙藤山与血殇谷同时倾巢而动却是真的轰动江湖,前脚刚传这帝医的势力是为了悯城灾害而去,随着便被苍雪王爷携凤凰双令调遣悯城苍澜军队协助救济疫情的小道消息惹得鸡飞狗跳。这济世令与凤凰令一同出世不为生杀只为救民还不算,最重要的是,这两支凤凰令又为何会在苍雪王爷手里? 唐门无动于衷,六尊安静如鸡,十二长老会下自帝医出事以来一直嚣张蹦跶的小门小派不久前接连被莫名势力屠杀殆尽,这一番现下细想倒也不少人回过味儿来。 这仙医观当初是怎么自掘坟墓的当真是历历在目....... 瞬间,江湖犹如煮沸的汤扯了薪火,不多时日便沉淀了下来。 五日里,悯城的积水在城外士兵疏通河道,挖凿分渠的诸多努力下终于散去,露出了斑驳的地皮,同时也露出了更为惨烈不忍直视的场景,街道上随处可见人畜尸体,泡得浮肿而溃烂生蛆,城里无处不弥漫着恶臭的死气。信鹰带来了城外仙藤山与血殇谷准备进城的消息,等到叶娴摸清了城里现状,才到城门迎接。 “小师傅!”“小姐!”“主子!” 城门那个人徒步而来,牵引起这边担忧了好半天的人心。“都来了。”叶娴笑眯眯的看着这群人身后好几马车的药材和石灰等消毒的器具,“师傅,城里怎么样了?”季枫见她明显瘦了一圈,颇为着急。“哟,轩辕澈竟然没来?”叶娴不理他,扫了眼人,很是意外。“新建的渠坝出了点问题,而且城里和军队的救济粮银饷一直拨不下来,苍雪王实在是忙不过来,所以.....”景乐只怕她想念轩辕澈,连忙解释。 “没事,不来也好。”那小丫头不甚在意,清点了药材才看了眼着急的季枫,“城里已经起了瘟疫,你们若是进城,随时都有可能染上瘟疫,而且,我不可能完全救得了你们,你们是自愿跟随我,我也不勉强你们进城,不进城的,跟随景乐在城外做好消毒和处理尸体的事情。” 这一番话,明显是对季枫四人说的,面面相觑后,这四个人不约而同。“师傅,我们都是医者,而且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是帝医的弟子,怎么能在这种时候逃避责任?” “城里都是无辜受灾的难民,试问天下那个医者不动恻隐之心?”莫流沉稳的请命,天歌用力点点头,满是期待的盯着叶娴。 叶娴细想了一番,扭头问景乐:“如果我没有管悯城,朝廷会怎么做?”景乐细想一番:“我在宫中时间也不长,而且甚少接触前朝事务,只不过按照皇帝的脾性,这番疫情太过严重,为了保证其他地区的安全,可能会封城,让.....” 景乐看了眼不远处士兵守着的城门,叹了口气。 “罢了,进城吧。”叶娴将所有暗卫和能调动的人全数交给景乐,交代好挖坑铺垫石灰埋尸之事,与四位弟子带着城中急需的救济品和药材进了城池。一天之内,利用所有城中能调动的守城侍卫和百姓,将所有存活下来的人摸排个遍,已经感染了疫病的和未感染的全数分开,划出两片居住地,用醋和药草熏过后安排住进去。一时间,全城人都知道了江湖帝医亲自为城中瘟疫劳心劳力一事。 血凤凰在城中心和周围固定地点架上凉棚和大锅,将预防疫病的药煮给还未感染的人,又费劲心力的去研究控制疫病的药方,季枫莫流四人虽说从未见识过这番惨景和重大疫情,但也是尽心尽力天天往重疫情区跑。 但是,一切却在如何处理死尸的问题上卡了壳....... 江湖刚传过帝医血凤凰重出江湖,苍澜朝廷也收到了帝医亲临悯城救灾的奏章,轩辕宏本就一直着急寻找帝医救自己命一事,现在终于有了消息却又不敢去请,悯城重灾,帝医愿意出山管这疫病一事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若再因为他而让京城水天一色关门这种事重蹈覆辙,悯城无望,更失民心。现下知道帝医并未出事而且就在悯城,何必着急。 况且,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九弟与帝医竟然走的这么近?凤凰双令意味着在江湖之上的生杀大权竟然是说给就给! “父皇,儿臣听闻皇后娘娘病重是因为帝医姑娘因苍雪王妃之事迁怒至此,依然如此,可见苍雪王妃与帝医关系不简单啊。” 轩辕淞因为先前请旨求帝医为王妃而导致帝医盛气而去无人能治好父亲重病之事一直忏悔不已,便一直留在京城为父亲出谋划策。“不错,”轩辕宏无力的倚在龙椅上,细细考量。 “既然如此,父皇何不如从叶家下手?叶家生意虽大,但也需依附皇家支持,父皇不如给点甜头再点拨点拨,让苍雪王妃将帝医请回来?” 苍澜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瘟疫,济世救民 叶娴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瘟疫遍播的时候,会在尸体处理问题上卡了壳! 城内外无人认领的尸体已经全部转移到城外挖好的铺满石灰的大坑中,然而对于那些有人认领有亲人守着的尸体,却是让城中听从叶娴命令搬运尸体的侍卫医者与百姓起了冲突。城中人风俗实在是难以改变,认为死后应入土为安而拒绝接受焚烧尸体,从最一开始的一户人家拒绝交出亲人尸体开始,接二连三有更多家拒绝搬运尸体,甚至日夜不断地守在尸体旁边,让本来还没有完全控制的疫情更加严峻。 叶娴冷眼盯着眼前又一户拒绝交出遗体的人家,那妇人像是面对仇敌一样瞪着她,护崽似的护在床上儿子尸体前,歇斯底里的哭吼着,“小凤凰,你看这.....”季枫本来一开始并不觉得焚烧尸体是明智之举,一旦处理不好这些百姓很有可能会暴动,但是现在看到这人家中的尸体已然溃烂可见白骨,屋里是比屋外还要恶心的死气,连熏醋和艾草都驱散不尽,明眼一看就知道这一直控制不住的瘟疫源头就在这里! 可是,他们不能强行将尸体搬离,他们是江湖中人,并非有着朝廷任命,不能强制这些百姓交出尸体。 “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事儿啊,”这已经是今天拜访的最后一家,家家都拒绝,但是家家中的尸体都一个样子,执迷不悟死心不改。 叶娴扭头,院落门外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到底是江湖人,并非官派,不足以让这些百姓信服。有人骂她逆天而行会遭报应,有人说她不顾死者颜面会被索命,甚至还有人骂她祸世,揣测她就是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 所出之言无比难堪。 “若尸体一事得不到解决,我们就算再怎么努力控制局势也没用,源头未灭,迟早会再次爆发,”城守陈茂现在在城守府中隔离,连下地都是问题,没有陈茂亲自在这些事就更难解决,这些日子她正苦于寻找解决疫情的药方,却不料会在这种事上出了乱子。“不能再等了,”她看了看天色,风向已由东风转为南风,很快天气就会更加湿热,进入梅雨季,到那时只怕......“进了七月再控制不住,这城,真就无力回天了.....” 她叹口气,踱步走出屋子,一身火红的裙纱在阳光下分外鲜艳。 见这位江湖医生突然走出来,门外围着的百姓终于有所收敛,议论的声音低了不少,却依旧指指点点,她大大方方的迎了去,高昂着头,眸色如水。 眼前这些人,都是她这么长时间来,费心竭力护住的命....... 见她一言不发,一直议论纷纷的人群也终于安静下来,不明事理莫名其妙的盯着这个安安静静的红衣女孩,慢慢的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而准备离去。“瘟疫极易传染,不管你们因为什么聚集在此地,一旦你们其中有人患了瘟疫,所有人都不可幸免。” 正要三三两两离开的人一听这话,立刻惊恐的警视周围身边其他人,“尸体也一样,”那小丫头又轻飘飘来了一句,吓得人群立马离了这小院子三尺之远,顿时想要快点逃离。不多时便有人反驳:“人都死了,哪儿还有什么病灾!”“千百年入土为安的老规矩,怎么能因为你说毁就毁!” 也有人回过神来,跟着起哄:“他又不是因为疫病死的,怎么会传病呢?” “瘟疫是因为水涝起的,关我儿子什么事!” “不能焚尸!”“对!不能焚尸!” 眼见着这些人气氛越来越高涨,季枫看不下去了,扯了扯叶娴的衣袖。叶娴轻轻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这些被撺掇的人,你越理会就越难平复,她静静扫过这些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果然不多时,她不说话,这些人也骂的没了兴致。“啧,骂完了就回去吧,一会儿到发放药汤的时候了。”没人知道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什么意思,面面相觑。“孤这次前来救灾,只集到了供全城人用半月多的药材和熏醋,本能在这些时间里控制的疫情,若因为这些事而拖延,孤也无能为力,只得弃城。” 现在城里什么样子,若不焚尸,今后只会比现在更糟。“什么?弃城?”一听这个词终于是引起了哗然大波,“这些腐败的尸体,就算并非因为疫病而死,也会自己滋生病菌,大家都知道再往南的璋州因为瘴气人迹罕绝,而瘴气正是因为尸身烂叶毒虫腐烂,毒气甚重,还请各位顾全大局,莫要因为已故亲人而伤了在世之人,这样亲人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宁息啊!”季枫适时地出言劝解,终于在说到已逝之人时有人动容。 “孤知道,那些是你们的家人,但是天气即将转暖,若再拖下去,爆发更严重的瘟疫是不可避免的,入土为安是传统,但是雨季临近,疫情未消,这样又怎能让逝者安息?” 沉寂,方才还沸沸扬扬的人群现下鸦雀无声。 “焚烧并非不重视死者,但是若不将这些可能会带有瘟疫的尸体焚毁,造成二次感染,这样难道就能让我们的亲人入土为安了吗?” 城外,轩辕澈指挥着士兵将一具具尸体排放在铺满石灰和干草的坑底,景乐招呼着从仙藤山带来的药童们忙里忙外熏着艾草和食醋,突然有守城士兵激动来报:“王爷!王爷!城门.....城门开了!”等了好几天焚尸消息的轩辕澈惊喜的抬头看向远远的城门,果不其然,城门大开,有侍卫在往外抬着尸体,还有不少百姓跟在一旁哭哭啼啼。 “娴....帝医可曾出来?”他焦急问道,士兵略有萎靡的回话:“没...是季公子领出来的......” 轩辕澈眼里的光慢慢淡了下去,十分失落。“不过,季公子要属下为王爷带话,说帝医姑娘一切安好,切勿挂念,请王爷保重自己。” 尸体很快便被悉数收入坑中,士兵们撒上油,铺上干草,将火折子扔进去,霎时间火光冲天,吞没了所能看到的一切,热浪汹涌火苗翻飞,出来送行的百姓围在坑四周哭喊着,场面之惨连围观的士兵都动容不已。 城楼之上,一抹红影孤立在楼塔顶上,远远的看着城外,火光与哀嚎刺激着她的耳目,手蓦然紧了一紧,那血玉笛下的蟠螭轻轻颤抖。 这么多人命在她面前消逝,本应该已经麻木,却依旧有那么一丝无能为力的挫败。 “呜呜~”玉笛横于天地,血色轻纱飘逸,悲乐流袭。缥缈如天际传来的祭乐,超度着飞升的亡灵,城里正在分发汤药的莫流停了下来,正在街边喝药的难民停下来,正在嬉闹的孩童们停下来,城外哀伤痛哭的百姓停下来,守着秩序搬运柴草的士兵停下来,轩辕澈站在军帐前,闭上眼睛,感应着曲中的悲哀。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由近及远由幽而忧,妇为之泣丁为之哀,天地为之变色,万物为之动容。 幽怅的低语,就像是精灵在轻歌,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紧不慢,由第一滴落地便接连而至,一片片浸润着这片灾后残破的土地,濡濡的小雨,渺渺的雾色,灵魂在这一刻得到永恒的安息! 荡漾在河畔田间,笛声还在回转,万籁俱寂。 火一直烧到日落,坑里满是黑焦的灰烬,在雨水的浸润下,入土为安。送行亲人的百姓在坑边磕了头,三三两两自觉的回了城。因为完全清理了城中堆积的尸体,并隔离了患了疫病的百姓,城中疫情迅速控制住,不再蔓延。在叶娴和季枫四人经历几十次失败,终于在焚尸半月后配出了一副最大效果抑制瘟疫的药方! 药方大面积实施之时,正巧赶上了南江一带最为长久湿热的梅雨季。 疫病重症的百姓一个个都在可见的好转,又是半个多月,城中患病人口已经锐减到几十人,一切似乎都过去了,悯城也在慢慢的重建。城守陈茂的病情也开始好转,终于能下地处理城中事务,为朝廷许久都还没下发的救济粮发愁。 终于,得空的叶娴能够好好休息几日,被陈茂盛情邀请数次后便在城守府上住了下来好生清理了一番,这一个多月日夜不眠的找药,照顾病患,维持城中秩序,哪怕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了。叶娴伸了伸酸胀肿痛的腰身,沉入了浴桶药浴水中,水中药物浸润着如雪的肌肤,一点点清除着她不适的酸肿。夜深人静,她实在是舍不得离开这暖暖的舒张血脉的浴桶,舒舒服服的阖上眸子小寐。殊不知,一片安逸中,一个黑影正悠然坐在房梁上收了气息,眼角盯着下面浴桶中的叶娴满是思念和笑意。 那人似乎是看的入了神,微微感到有些不适,一动,浴桶中的人儿立马警觉起来,耳朵微动眸子一眯..... 有人?很好,采花采到她头上了! 黑衣人还未发觉,便感觉到空气中微小的破空声,刚一扭头,两根银针便被钉在了他发间的椽木上! 好险好险.... 破水凌空而出的声音,那黑衣人直觉看向房梁下,眼前银芒一闪,眨了下眼,那女人已经卷起纱衣裹在了身上,湿漉漉的衣物紧紧贴在她肌肤上,勾勒出美妙的曲线。 男子盯着她,情不自禁的咽下口唾液.... “爱妃这是想要谋杀亲夫?” 苍澜篇 第一百二十章 战起,你敢嫌弃我? 轩辕澈拔下银针,翩然荡下房梁,十分坦然的盯着自己家的狐狸。叶娴眯了眯眼,很是不爽。 敢偷看她洗澡??? 二话不说,飞身上前便赏了轩辕澈一脚。 “...??”轩辕澈一愣,发生了什么?.... 见又是一拳冲着他的脸招呼过来,虎虎生风,他急了:“这是真要谋杀亲夫?” 叶娴脸色不改,只有眼睛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眯着,气势汹汹。异常憋屈的轩辕澈秉持父亲一脉的优良传统做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二十四孝好夫君,左右闪避着委屈开口:“娴儿....”“你还是第一个敢偷看我洗澡的。” 又不是第一次了.....轩辕澈腹诽,但见这小丫头的暴躁程度..... .....唉,算了,就不自找苦吃了...... 突然,一股内劲的介入让叶娴终于不得不停止家暴跳向一旁,盯着被粗暴破开的房门和窗以及随之闯进来的蒙面黑衣人,紧皱眉头。 若她是洛秋梧,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贸然上门刺杀血凤凰。 但是,眼前就是血衣卫的死士,剑锋直指她叶娴首级!轩辕澈从腰中抽出惊痕,一鞭将那胆敢对着叶娴挥剑的死士脑袋抽掉了,手段之残忍血腥令人不忍直视.....叶娴回神,脚尖在脚下换洗的衣物中一挑,一柄雪亮的弯刀随之跳起,她迅速抓住刀柄,弯刀脱鞘雪亮的光连明月都失了颜色。 别说是血衣卫,就连轩辕澈都没想到,这小丫头洗个澡竟然还刀不离身?! ......也亏方才没把她惹恼,不然钉在房梁上的就不是银针了.... 房外,有火光冲天,叶娴刚撂倒一个人,却发现起火的是前院陈茂的卧房,心头一紧:“轩辕澈,府中并无暗卫,你快去救陈茂!”火势这么大,只怕是陈茂那里状况也不容乐观! 而轩辕澈却迟迟不敢离去,她瞅了一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解决掉眼前的人:“把你的白霜给我,你去吧,不必担心。”无奈,轩辕澈只好取下腰间佩剑丢给叶娴,转身去了前院。白霜比流华还要重上许多,剑柄冰凉的很,许是许久都不曾出鞘,浓重而陈旧的血腥气伴着金属气息在重见天光那一瞬间弥漫开来。 叶娴断没有想到,轩辕澈当年就是凭借这柄剑杀出了四国杀手的重围。 她抬头,眼前越来越多的血衣卫围过来,颇为忌惮她手里的剑。帝医善剑,一柄流华大败十二长老早就在江湖传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叶娴冷笑,抖开了剑杀过去,白霜虽不如流华灵巧轻盈,却锐不可当,她慢慢熟悉了白霜,人剑的配合便更加默契,《九决三判》挑剑,不适用于白霜,但是叶家的《残影》可是来剑通吃。 凄冷的月光下,不大的院落里瞬间成了屠戮场,那个女孩早就不爽血衣卫,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和愤怒抛掷在这群罪魁祸首身上。白霜呼啸,上下翻飞,一记“寒刃摧叶”,让白霜直直取了对方喉咙,却并未停手,手下用力剑刃下行,直到顺着脊椎骨缝剖开五脏六腑,如同顺着叶脉而过的利刃,一触即碎,死去的人就像破败的残叶扑倒在地! 正有人想从身后偷袭,她一湾捞月,腰身无比柔软的伏地,剑随之而出,毫无迟疑的直直刺穿那偷袭人的脖颈。一刻不停的鹞子翻身,追杀其他近身寻找机会的人。若她拿的是弯刀,怎么也不可能会坚持到现在,只是现在她手里的可是兵中君子,攻防双兼得心应手,一时间再多的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也不知自己杀了多久,只觉得黑夜里周围跳出来的杀手刺客层出不穷,她只能一直踏着倒下的尸体杀出去。 血衣卫有十万武夫,一千精锐,介于江湖与朝廷之间,也是联盟和十二长老会管不了也不敢管的刺儿头,但是这也不能任凭血衣卫这般草菅人命祸害无辜的城中百姓。 叶娴左手杀累了,换做右手更加灵巧的运用剑法,黑暗中,她似乎只能听到剑刃破开皮肉那一瞬间的血流声,也只有那血流声能够带给她更多的动力和兴奋。 不知何时,她眼里慢慢染上了血色,却僵硬的笑着,痛不自知。 等轩辕澈搞定前院刺客后匆匆赶回来,便只能看到满院子死在各处的尸体,血流成河在地上青砖间流淌着。叶娴静静站在院子中央,垂着头一动不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蓦然心下失了分寸:“娴儿?!” 那女孩听到喊声身子一颤,手中还在淌血的白霜“哐当”掉落在地,“别过来!”她失去了猎物的眼睛空洞而无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双手颤抖着,似乎是竭尽全力伸去死死捂着脑袋,月光下,轩辕澈能看到她的嘴还在微微颤动不知在说些什么,似乎全身上下只有那张嘴还属于叶娴,那双眼睛里就像是有只狂暴的野兽在与她争斗,红与黑撕扯着,甚是可怕。 他终于从最一开始的惊吓中回神,固执的走上前抱住那具僵硬滚烫的身体。 “别怕,” 抱住的那一瞬间,轩辕澈终是感受到那具身体现在所拥有的力量,像是抱着一只奋力挣扎的巨兽,让她眼中的争斗更加剧烈。叶娴痛苦的蜷缩着双手,嘴中发出小兽一样无助的呜咽。“娴儿,我在,醒醒.....”他只能死死禁锢着她,那身体去阻挡叶娴毫无意识的攻击,也防止她伤到自己。 “不.....不行.....”叶娴猛然抬头,那双一半血红一半漆黑的瞳孔让轩辕澈心尖一颤,因为痛苦而苍白的脸无比狰狞,她企图用最后的意识把轩辕澈推走。“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他攥住叶娴的双手,将她牢牢圈在怀里,雷打不动。 那具身体在害怕,在反抗,又在慢慢平息。 平息过后,是迅速的脱水和抽干了生气的无力。 轩辕澈抱起她,快步回了房里安置在榻上,倒上茶水一杯一杯喂给她,安安静静的等着她脸色恢复原样了,才想要起身放下茶杯。叶娴虚弱的伸手拉住他, “你不好奇....这是什么吗?” 轩辕澈重新坐回来,将杯子随意搁在地上,扶起她:“我等着你哪天亲口告诉我。”连作为大陆帝医的她都无能为力的毒,他不想多想也不敢想。 “......”叶娴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弱弱的喘着气,“我就不该留你一人在这里,拿着白霜也不行。”“这回....不是因为....和上次仙藤山不一样....是我自己气急攻心了.....”轩辕澈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肯理会。“真的,我也没想到,本来....可以控制好的,我没想到你突然回来了......”“别说了。” 叶娴看着他扭过头去,想要伸手去摸他脸,被他一手拦了下来重新握在手里。“你从来都不会依靠一下我,若真这样,我倒希望今后你只能卧病在床。”“怎么?嫌弃我了?”叶娴轻笑,慢慢调整着身体。轩辕澈不理她,将下巴压在她发顶上。 “这次刺杀,可能不是洛秋梧的命令。”愣了一愣,叶娴被这番僵硬的转移话题逗笑了,“本王与他较量多年,他不是这种急功近利的人。”“嗯。”她抬头想看轩辕澈一脸不乐意又不想发作的脸,却被他用下巴死死压着。 从番阳诸城接连发生的灭门案开始,似乎就有一双眼睛一直关注着南江的局势,想通过封城,引起恐慌,将这里的百姓困在城里毁了番阳湖的堤坝,悯城被淹以及后来的瘟疫,大概都是幕后之人意料之中,唯一的意外,便是今夜被刺杀的血凤凰! 若非血凤凰坐镇悯城疫灾,这场浩劫一旦入了七月湿热天气,悯城甚至是南江一带各个大城都可能会沦为疫区甚至是死城! “南江有多少军营?”叶娴到底不是苍澜人,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见轩辕澈紧锁的眉头便知,这其中的阴谋只会更大。 “番阳城,悯城和南边的釜阳城外都设有军营,共计三十万人,其中悯城军营二十万。” “这么多?”叶娴惊讶。 “南江是军事要塞,釜阳城再南下就是西蛮的清关,往西是赤安的仙马关。” 血凤凰出世,与血殇谷水天一色,仙藤山以及四位弟子一同自封悯城救济灾民一事很快便在江湖上传了个遍,与之一起传的,还有噬月蝶一年一度残酷无仁的“噬月诛杀”。 相比于前些日子蹦跶嚣张的小门小派,唐老盟主可谓狠狠松了口气,这么些个帝医不在的日子,江湖乌烟瘴气,倒真让他吓了一跳。 四日后,城中彻底扑灭了疫情,这次疫情的药方也传遍了各个大城以便供人之需,季枫四人带着水天一色的医女们回了血殇谷,景乐也带着仙藤山的药童回了山上。悯城城守陈茂终于痊愈,开始着手重建悯城之事,在轩辕澈和叶娴临走前,着重提醒了加强建设防御军事。 拜别了悯城,两人终于又有了私人空间,本想着再回番阳好好玩一番,殊不知,此时的京城算是开了锅..... 一日之内三道八百里加急密件,把朝中诸臣惊的一乍一乍的,尤其是轩辕宏在听到第三件密函时,直接在朝堂上气的吐血。 赤安卷土重来,派遣大将史德郝率三十万人马,现下已经攻下仙马关,赫兰关,直逼武阳城和晨阳城,势如破竹,所过屠城血流成河,而西蛮旱灾蝗灾,颗粒无收,再加上西蛮三皇子屈死苍澜,西蛮太子力主出兵,遣大将仝贞胄率二十万兵马,西蛮四公主罹战姿和二皇子罹战雄请命参战,不过三日便已攻陷门关清关! 西蛮与苍澜的婚事算是彻底告吹了,朝堂之上人心惶惶,等到第四道加急密函传来时,轩辕宏直接眼一闭昏死过去。 苍澜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征,待我归来可好? 这是从漠狐王朝边关传来的,漠狐一支二十万的轻骑青蛇卫正攻打漠狐苍澜边关岭关,主将为龙杀座下第六将龙勐! “皇上!请皇上速速派兵,支援边境,否则后患无穷啊!”“皇上,现在三方临敌,还请皇上酌情选将,不然京城不保啊皇上!”“皇上!请调兵支援边境!” 朝堂上文臣纷纷跪倒在地,诚惶诚恐,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西蛮赤安心怀不轨,漠狐的龙氏军队来势汹汹,若真的不敌,只怕国破家亡! 慢慢缓过气来的轩辕宏咬了咬牙,一排排扫过下面深埋着头的臣子:“爱卿可有主动请缨前去退敌?” 一片沉默,自轩辕澈恢复后上朝,朝中老将赵铄因为军权之事说过一句话,被轩辕宏疑心偏帮轩辕澈而革职告老还乡,现在朝中竟一个担得起事的老将都没有,年轻的武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也不吱声。 “混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难当头不能为朝廷效力?朕养你们有何用处!” 龙台之上皇帝怒骂,底下百官个个低头。 “林将军?”“皇上,微臣家中有老母尚需照料,还望陛下厚爱,许臣膝前尽孝!” “范将军?”“陛下.....臣年事已高,还请皇上许臣告老还乡......” “钱爱卿?”轩辕宏几乎咬着后槽牙一个个点名,点到谁谁膝下一软支支吾吾不应。谁都能看出来,这场战事若是出兵挂帅,要么死在沙场一去不回,要么死在皇帝无能之罪..... 钱将军脖颈一直,哭丧着脸:“陛下!臣....”“朕不管你有什么原因!立刻点兵二十万,前往晨阳城支援!若挡不住赤安,朕拿你是问!” “......”群臣眼见着钱将军一脸颓废的离了大殿前去点兵台点兵,一个个暗自叹气,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个最适合的人选,但是没有人有胆子敢向皇帝提及。 下了朝,又一道旨意传到了东宫和赵铄府中,封太子轩辕云为威武将军,二皇子轩辕年为副将,持虎符点兵苍雪军,苍月军五十万前往岭关支援;赵铄长子赵戚为镇南将军,点兵十万,前往清关。 当水空急慌的将这些消息告知给轩辕澈时,轩辕澈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应。“爷,您不心疼吗?那太子和二皇子压根就不会带兵行阵,这么做就纯粹是送命啊!”这苍雪苍月可是先帝爷赐给他家王爷的亲卫军啊,军费,物资,装备都是他们王府自掏腰包充实养活的,现在就是完全让人拿去当不要钱的箭使啊! “爷....”轩辕澈轻笑:“想号令本王的兵?他也得有那本事。” 叶娴正在游船的栏杆边上赏着江边景色,丝毫不关心朝廷上的混乱,手作哨状,悠长的哨声回荡在江面上,约莫六息之后,一声鹰嘶回应了这声哨音,空中出现一个斑驳的小黑点在慢慢靠近着,盘旋在江面上,尖锐的眸子锁定了那艘游船。 “银环!”那只趾上带着银环的鹰落在叶娴的臂环上,尖利的爪子筘进环上的凹陷处,大嘴撕扯着叶娴手里大块牛肉。她取下红丝绦,皱了皱眉,仔细看着上面细细的墨迹: 龙勐,青蛇卫,苍澜,岭关 哦豁,龙家这是要逐鹿天下的意思? 只不过,从她漠狐王朝出兵,龙毅也配?这么些年她按兵不动这还真拿她不当回事了? 叶娴略施轻功,越上船阁,进入了她的小房间,研墨持毫,将绸带紧紧绑在银环的腿上。“银环,辛苦啦。”她轻抚鹰翎间翘起的羽毛,走到外面,银环喑哑的低鸣几声便飞了出去。 “龙毅都吸引来了,洛秋梧,你可知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一个月后,朝堂再次混乱,钱将军战死沙场,晨阳城沦陷;太子轩辕云用兵失误,与轩辕年一同被俘,悬头军前,让龙勐直捣黄龙;赵戚被军帐中叛徒所害,西蛮军至晨阳城与赤安相汇,两派人马再次合作卷土重来,直指西阳城,势如破竹。 与此同时,在返京途中的轩辕澈接连收到十二道金牌密令诏其回京。 “啧,皇帝这是真急了呢。”叶娴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五天五夜的快马加鞭,轩辕澈还是顾及叶娴,不肯一人回京,京城是现在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能护住叶娴,但是叶娴却不领情:“你一个人回去就好,干嘛还拉上我......”“本王不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有这么多暗卫守着呢,再不济我自己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你是最不靠谱的!”....自打仙藤山出事外加在悯城的小插曲后,轩辕澈是更不放心她一人作妖了,走到哪儿都得亲力亲为陪着护着...... 不过这次,叶娴无奈的缩在他怀里听耳边马蹄哒哒风声飒飒,这次若是真要上战场,只怕是要留她一人在京城了。 到了京城,轩辕澈刚回了府里便有人来宣他进宫,急乱中匆忙嘱托了水空几句便又打马而去。 “唉....”叶娴无比郁闷的瞪着眼前恢弘的府门,上面御宝“苍雪王府”灼灼生辉。 真心不想进去啊.....得了,又回来了.... 估摸着鹰骑也应该到了九龙关了,出关之后便会一路尾随青蛇卫到苍澜,总有一天会碰上一场鹰吃蛇的好戏,她期待着能亲自上战场,与龙杀座下大将较量一番! 出乎轩辕澈意料,皇帝竟然将苍雪军和苍月军的兵符交还于他,甚至还好生赞赏,随即封为三军主帅,即刻点兵奔赴西阳城。 谁都能想到轩辕宏归还这好不容易收回来的兵符有多么不情不愿,但是,也更能知道,现在前线战事有多吃紧! 叶娴也猜到了,这番轩辕澈十有八九要出征,虽说不舍但也没有那么伤感,故作镇定的在院子里摆弄蝴蝶兰。暗地里玄蝶撇嘴,主子诶您就装吧...... “王妃娘娘,王爷回来了!” 府里有小厮急匆匆赶来报信,玄蝶还没来得及看清叶娴的表情便见那刚刚还在摆弄花草的小丫头撂下小剪子便蹿了出去.... ......瞧瞧这心口不一的...... 叶娴不知为何,不舍和伤感是一分,莫名其妙的心慌又是一分,仿佛如果不再看看他,可能就会永远的错失了......府外街廊,远远的马蹄哒哒由远及近,乌黑的马儿响亮的嘶鸣,马上之人一身亮银盔甲,眸光紧紧盯着从府门跑出来的女孩。 叶娴愣愣的看着喑追,以及喑追上的人,那一身冰冷的盔甲是那么的碍眼,还不如锦袍带来的安全感..... 能不能,不要去..... 她心底想,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娴儿,”轩辕澈飞身下马一把抱住叶娴,高束的发髻不是温润的样子而更适合头戴银盔,他将头深深埋在那个矮小身子的发间,清香而柔软。 “要走多久.....” 反拥而去的手所及的只有一片冰冷和坚硬,她强忍住千百般的不愿意,轻声问道。 “少则六月,多则两年....” “我也想去....” “你安生的呆在京城,皇帝不敢动你,等着我回来。”轩辕澈扳正她的身子,无比严肃的矫正她想上战场的念头, “为什么我不能去.....” 叶娴还在絮絮叨叨,轩辕澈黑线:“娴儿,你武功再高,但战场并非江湖,我怕,我无法护你周全.....” “乖,在家里,等我回来。” 轩辕澈轻轻从怀里拿出那支血色玉簪,上面九尾凤凰盘旋栩栩如生。他轻手轻脚的悄悄戴在她头上,叶娴不知,揪着他的盔甲,闷声道:“那你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的.....” “嗯。”身后副将提醒时辰,无奈只好万般不舍的松开了叶娴,无比认真:“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 语罢,深深的再看了眼叶娴的脸,转身上马,不再回头,甩鞭离去。 叶娴愣愣的看着夕阳里的城门,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觉得头上有异物,伸手一摸,一支玉簪正歪歪扭扭插在发间,她轻轻摘下来,晶莹的玉鲜血欲滴,簪尾处,用心刻着一行小字:得卿如此,三生有幸。 叶娴仰头,逼迫泪水重新蓄满眼眶,也不肯落下来。 “轩辕澈!”府里府外惊了一惊,不知王妃娘娘这是又要发什么威..... “你这个呆子......”语声低微,掩埋了呜咽。 浩浩荡荡的十万兵马出城,奔着南江,军旗上无一不绣着“玖”的字样,喑追载着轩辕澈走在最前面,百姓们在街道两边欢呼相送,直呼“苍雪王千岁!” 突然间,凭空而生一阵尖锐的笛声,袅袅情深,伴着夕阳,引来了百鸟相鸣。 马上的轩辕澈身子一怔,喑追感觉到他的犹豫也随着停下了脚步,噗嗤噗嗤打着响鼻。 轩辕澈从来都没有觉得出征是这么让人厌恶的事,曾经的京城有多让他憎恶,现在的京城就有多让他眷恋。他深吸口气,松开了不自觉攥紧的缰绳,喑追这才又缓缓前行。水空一身戎甲跟在轩辕澈身边,回头看着城门之上,一抹水蓝立在那里,鸟儿争相与那笛声和鸣,盘旋在城楼之上。 “爷,不回头看看吗?” 轩辕澈闭上眼睛,轻轻摇头。 “看了,就更舍不得离开了。” 笛声里面感切情深,微微的颤抖,叶娴从来都没这么难受的奏笛,忍着眼里的泪,倔强的将这缱绻吹尽。 “她会跟上来的。”许久,就在水空以为王爷就要这样沉默一路时,他开口:“她可不是那么听话的人啊.....”轩辕澈把玩着缰绳,满目温柔,把水空吓了一跳。“爷,属下觉得.....”“觉得什么?觉得她不会来?”他也不恼,轻笑着点明水空的意思。“毕竟,战场刀剑无眼,王妃娘娘虽说武功卓绝,但说到底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女孩子.....” “嗯,水空,和本王打个赌如何?” 水空惊出一后背的冷汗。 “就赌你一个月的月银,若娴儿没有来,本王满足你一个愿望。” “爷.....那可是属下的月银啊!” 一曲终了,叶娴收了手中的玉笛,仰头看着天上飞鸟离去,笑了:“不过是苟延残喘的门派,这么嚣张?”不知何时,她身后跪着一抹黑衣,恭敬抱拳。“走吧,本座亲自去会会他们。” 转身,一抹银光已然覆在面上。 “哦,对了,关注着点前线的事,还有蓝都的动向。” 江湖又双叒叕乱了,乱了一阵后又迅速的在一个个门派的覆灭中安定下来,虽说还是噬月蝶惹的事,却比先前噬月诛杀更祸乱人心。 唯有这些帮派的人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他们对上的不是噬月蝶的精锐也不是双司十二蝶,而是江湖第一女魔头——时月蝶玖! 苍澜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救赎,你所忘记的 是夜,轩辕澈出征一个月的夜...... 茂密的树林子里,夜猫子在“咕噜咕噜”的低声鸣叫,时不时有蝙蝠滑翔而过。 “坏蛋,一个个就知道趁主子不在欺负我.....”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身边的树叶,嘴里嘟嘟囔囔埋怨着。“凭啥不让我去,我有那么差吗,一群讨厌鬼....”他噘着嘴,愤恨的抛掷出那支被他揪了个精光的树枝,锋利的断裂处直直刺穿一只树下出来觅食的山鼠肚腹。 “沙沙沙.....”远远地,宁静的林子里有脚步慢慢靠近,慌乱而急促:“快,快跑!”“她没追上来吧?”“没有没有,快跑,这里太危险了!”三个满身血气的男人拼尽全力穿梭在树林灌木间,直到听不到身后追兵动静后才敢停下。 “这.....这该死的时月蝶玖!”其中一个块头最大的人喘着粗气骂道,一拳捶裂了身旁的大树。“太可怕了....就她一个,都能....都能把咱们这里折腾成这样....”另一人扶着膝盖擦着额角密密麻麻的汗,身体还在肉眼可见的哆嗦。“难道之前所有帮派都是被这个女魔头灭了门?” “是啊,” 三个人刚稍稍放下警惕,突然凭空生出个脆生生的声音,瞬间跟炸了毛的野猫一样又惊又怕。“谁?谁!!出来!别....别装神弄鬼!”惊悚的问话在寂静空旷的山林间回荡着,他们背靠背,防备着黑漆漆的四周。 “我家主子厉害吧,她一个人就能收拾你们这一窝蛇鼠,”那个清脆稚嫩的男孩声音再次响起,三人抬头,见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小小少年正坐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唇红齿白煞是可爱。 “你??”三人大惊,慌忙四散开来,警惕的盯着这个小少年,“你是何人??” 小少年坐起身来颇为好笑的盯着下面这几个人,手里把玩着刚刚揪干净的几根树枝条:“你们又是何人?” 为首的大块头咬了咬牙,手扶上腰间大刀,目光隐晦,这条路是他们下山的一条秘密小路,这小儿只怕是时月蝶玖设下的拦路人:“杀了他,不过一个黄口小儿!” 三人刚要动手,那小少年瞬间变脸,方才还笑嘻嘻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真是讨厌,小爷我正烦着偏生你们要往死里撞!”他跳下树,墨色的夜行衣与黑夜融为一体。“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小爷是虎而非猫!”他化掌为爪,极快的身法出乎三人意料,为首的大块头抽出大刀凝神观察他的走位,却不料背后袭来一支光溜溜的树枝,内劲十足,锋利的断裂处直接扎进了他的肩胛。正是分神,那道鬼魅一样的小身影又出现,看似稚嫩的小手化为鬼爪竟是一把捏碎了那壮汉的喉咙! 剩下的两人见此状况,吓得连连后退,手中兵刃因为哆嗦而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只见那小少年一扭头,怒目盯上这两人,竟是吓得转身就跑却扑通摔倒在地。 远处,又有人踏着轻功而来,少年皱眉看向来人方向,见两支飞刀绕过他解决了地上的人:“阿修,别动,是我。” 夜的另一边,一道同样与暮色相融的身影缓缓走出来,弯腰收回了死人身上的飞刀。“玄月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跟着主子去.....”“主子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让我来帮你,看样子还是多虑了,小修绰绰有余嘛。”玄月戏笑着,搭了他的肩膀一同上山。“这有什么应付的......都没有人.....”玄修把嘴噘得老高一脸不爽。 “哈哈哈,”玄月低低笑着,“你可知这条路是天机门下山的几条密道之一?”“啊?”见玄修一脸懵,他还是仔细解释了:“方才行动之时,早就安排了人手围杀天机门残党,只不过这三人是主子特意放下山来给你历练的。” “怎么这样啊.....”感觉被小瞧了一番的玄修郁闷的踢着脚下小石头,山上火光冲天,原本不小的一个门派,此时却是万般凋零人兽散尽。 玄修见此景微微一愣,顿在原地不走了,玄月好奇,只听玄修轻声说道:“两年前的孜台山也是这样子的。” 闻言,他立刻就知道玄修触景生情了。 不仅仅是玄修,他也一样,每次见到座主扫荡这些行尽不仁不义之事的门派,总能想到自己加入噬月蝶的那天。 “两年前我还在孜台山上受尽欺负,父亲被他们杀了,母亲受尽屈辱也自杀了......”玄修还在嘟囔,不知是在自己回忆还是说给他听。“要不是座主,我估计早就在山上自生自灭了....玄月哥哥你说,主子这么好,为什么总有人骂她不仁不义呢。”玄月走过去摸着他的小脑袋,扒拉着往山上走:“还记得你当初进弑蝶楼时的样子吗?” 弑蝶楼选出了双司十二蝶,选出了风卫,玄卫和影卫,里面生杀阵暗器暗道层出不穷,进去历练全凭自愿,但是依旧有很多人义无反顾进去了,并坚持闯了出来,最小年纪的也就是玄修。 “我不想让座主看到,她救赎的是个废物,我想变强,不枉她将我带离孜台山的恩德。” “我们都是一样的啊。” 时月蝶玖就像是独具慧眼,从万千污浊中将他们挑拣出来,让他们能够做成自己。 “巫蝶,这些人就交给你处理。”山顶上天机门的一众阁房已经被烧的七零八落,时月蝶玖就那么大大咧咧坐在刻着刚刚被她灭门的门派名字的石碑之上,一下一下擦拭着爱刀,那只白猫慵懒的趴在她怀里眯眼。 这番形象实在是与她方才大杀四方的样子不相匹配,却依旧能让下面被五花大绑的几个活口战战兢兢。 她吹了下刀刃,低头扫了眼这次灭门留下的几个品行不错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望尔等,莫让本座失望。” 巫蝶领命,一剑断了缚绳,冷眼看着这些人顺从的行完大礼,带着退下去。刚安静了那么几息随着花蝶就吵吵着从院外跑进来:“主子主子,大事!” “咋咋乎乎,多大的人了?你以后跟玄蝶保持距离,别让她把这闹腾的坏毛病传给你。” 玄蝶满脑门黑线,行行行,主子你淡定,你淡定,她就不信叶娴若是知道了什么事还能接着淡定。 “??”一直懒懒散散坐在石碑上的小女人看了信笺后立刻坐的挺直,差点把白朗扔出去。 果然果然,淡定的主子不淡定了...... 轩辕澈的十万人马和从岭关退下来的苍雪苍月两路军队成功在西阳城汇合,初战大捷退敌十里,二战夺回晨阳城,赤安西蛮退兵据守釜阳城。 在这苍澜屡战屡败的颓势之时可谓大快人心! 花蝶翻了个白眼,刚谁说要淡定来着? 乐极叶娴苦煞玄蝶,叶娴在外收拾江湖浪荡多长时间,玄蝶便苦兮兮的在王府拘束了多长时间,等叶娴回了王府,玄蝶的眼睛都发绿了,饿狼一般扑过来:“主子啊,你可算回来了!!” 不等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这段时间的辛酸史,叶娴一把将白朗塞到她怀里:“玄蝶乖,白朗可想你了,快去陪它玩会儿!” 玄蝶被强塞了白猫木楞楞的站在岚苑门口瞪大了眼睛,眼见着叶娴忽视掉她的凄惨擦肩而过...... 主子,您这样真的好吗??? 怀里白朗极其不舒服的叫了一声,挣脱开她僵硬的两只手,自行跳到地上巴巴跟着叶娴进了屋子。 玄月玄夕玄修无比同情的瞅了眼风中凌乱的玄蝶,该干啥干啥去了。 小书房里,叶娴重新见到了那支两个月前轩辕澈临走时为她戴上的玉簪,想拿起来又不敢拿,想去想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却又不敢多想。 白朗三两步跳进来丝毫不见外的跳上了书桌,仰着小脑袋盯着她看。“这书房,似乎从未动过。”叶娴想找些东西分分心,扭头在身后的书架上找本书看,注意到最高的那一层上十分谨慎的放着一个檀木盒,她好奇,搬了椅子踩着拿下那个盒子,上面落了一层灰尘,看样子是许久未曾再动过。 吹去那一层厚重的灰尘,盒子上的花纹终于显露出来,繁杂不一却十分古老,她很清楚,这不是她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会在她的书房里? 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打开了檀木盒,里面锦缎里静静躺着一根乌黑之中透着高贵的古铜长鞭,鞭柄是由墨色暖玉所雕,触感细腻而只手可握,鞭身流转着喑哑的暗金,修长而淡泊。 叶娴的大脑瞬间“嗡”的麻木了,兴致不错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像被人闷头一棒打下来的疼痛,遍布大脑,最终传至心口。 隐隐约约的,耳畔有几近哀求的呢喃,在不停的呼唤着:“娴儿.....” 大片大片陌生的熟悉的嬉笑的痛苦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脑海,从一片血红遍地箭羽的喜房,到冰冷刺骨痛彻心扉的地牢;从揽月居赠鞭那么不愉快却又令人无奈的揪心,到岚苑一颦一笑手握着手攥紧却昀;从他说他讨厌欺骗,到那么紧张又心疼的承诺..... 崖边的山草是她最后所见,耳畔红刃的狂笑是她最终所闻,她未忘国恨,未忘江湖,却忘了曾在眼前苦苦呼唤的人... 忘记了岚苑里那片蝶兰花是何人为她栽下..... 苍澜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记忆,和本座讲规矩? “主子??”玄蝶一进门就看见自家主子跟傻了一样死死攥着那根鞭子捧在怀里不撒手,眼神空洞无光,只有泪水一直往下淌怎么擦都擦不净,“主子您怎么了?别吓我!”她又摇又喊,可算把叶娴的魂儿给喊了回来。叶娴僵硬的扭头看着她,泪水越涌越凶,十分委屈:“玄蝶......” 这史无前例的模样可把玄蝶吓坏了...... 叶娴两只手攥着鞭子,无力的蹲下身来,毫无意识的呢喃:“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该怎么办....” 晨阳城位于西阳城西南,釜阳城北,濒临南江水畔,面朝黎山,虽为要道却是个易攻难守的地方。赤安西蛮军队在此驻扎不过半月便被前来支援的轩辕澈偷了城,还逼着连退百里! 就是这么个易攻难守的地儿,轩辕澈硬生生守了一个多月,史德郝哪儿善罢甘休,休整半月后再次兵临城下,哪知晨阳城免战牌高挂,任凭你怎么叫骂就是紧闭城门不出兵。 没有人知道轩辕澈打的什么主意。 就这样僵持消耗了又是四五天,史德郝终于按捺不住准备强行攻城,不料轩辕澈却下令打开城门出兵迎战,这一番实在是吓到了疑神疑鬼的史德郝,一时间竟不敢贸然进攻。晨阳城下,苍澜兵马高举“玖”字军旗,布列有序,轩辕澈带着四名部将站在队首观望对面赤安军队。 “轩辕澈,什么战神王爷,我呸,依你爷爷看就是个缩头乌龟!”史德郝纵马在赤安军前来回转悠叫骂,却不敢上前一步远远观望苍澜的动静,哪知骂了这么半天,轩辕澈却依旧是十分淡然的坐在马上,他不动,苍澜兵马静若处子。 “乌龟小儿,拿命来!”一个黑脸彪汉终于耐不住气驱马出列,提着狼牙棒气势汹汹杀过来,轩辕澈侧目给了身边副将陈龙一个眼神,随着陈龙听令出战,眨眼间两人一棒一戟便战在一起! 两边人马都为战局捏了把汗,只有轩辕澈优哉游哉看着天色,满脸期待。 陈龙的方戟对上那彪汉的狼牙棒略有些吃力,十几招过后,明显有些不敌,就在彪汉的狼牙棒就要砸到陈龙肩甲时,赤安兵马只觉得头顶生风,抬头一看,一支雪亮的银镖正稳稳的贴着他们头皮而过,直接穿透了彪汉后颈,黑汉手下失力,沉重的狼牙棒应声掉地,人也前倾栽于马下,死不瞑目。 后颈上的银镖,生着绚烂的蓝宝石。 很明显,明眼人一看便知来者何人。 水空哭丧着脸,月银没了..... 正在不知所以然的人迷茫之时,赤安军队后方一阵混乱,一声穿破天际洪亮的马儿嘶鸣,混杂着马蹄哒哒,那匹黑马打着响鼻亢奋的扬着铁蹄,横冲直撞,搅乱了赤安的阵营。马上之人秀手执缰,一抹银面无比骇人。 赤安兵将不知情况,被突如其来的人扰的乱了方寸,见来者不过是个一身绣裙的少女,嗤笑不已。唯独史德郝面色黑如锅底,别的将领不认识此人,但是出征前他可是从太子口中听说了这江湖第一魔女的名头! 却没想到,身为江湖中人的时月蝶玖竟然敢上战场! 轩辕澈眼里全是这个纵马驰骋的女孩,一直紧随着她到了战场中央,见她依旧一身青罗锦裙大胆而张扬的出现在刀剑不长眼的战场上,瞬间黑脸。 “不知身为江湖中人的时座主来此有何贵干?”史德郝虽不屑江湖,也没把时月蝶玖行走江湖的伎俩放在眼里,到底也是忌惮她背后的噬月蝶,不好直接翻脸。 只是这人的棘手程度实在是出乎史德郝意料。 水空靠近了轩辕澈悄声嘀咕:“爷,您这些天按兵不动,就是打好这个算盘了吧......” “哟,本座路过晨阳城,见此地热闹非凡,特来凑合凑合。”时月蝶玖就算找理由也不找正常的,这战乱时期百姓早就逃亡干净了,还有什么人能路过晨阳?? 史德郝无力反驳,磨了磨后槽牙强硬的说:“时座主行走江湖多年,难不成不知江湖不得干涉朝政这一规矩?” 不说规矩这两个字还好,时月蝶玖可能还能平和的和你杠上一杠,这两个字就如同她怒气开关,一旦打开就别想善终。 “你和本座谈规矩?” 果不其然,那小女人顿了一顿,笑颜如花危险至极,马儿焦躁的走来走去:“想和本座谈规矩的人,都死干净了,你说本座是知不知道规矩?” “你.....” “史德郝将军,啧。”那女孩依旧不罢不休,轻咂着嘴,一双凤目紧紧盯着史德郝:“本座很是好奇你这名字,知道的人明白这‘好德’之意,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死得好。” 此言一出,不管是苍澜还是赤安,都不可避免的一阵哄乱大笑,连轩辕澈都没忍住,这小丫头一来,嘴上的便宜倒也让他们占尽了。 “你你你......!”史德郝脸都气绿了,“时座主乃为豪爽之人,还望能主动退出,沙场不比江湖刀枪无眼,还望座主.....”一旁一个身材微胖的将军不得不顾及局面出言劝说,哪知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毫不客气的打断,嫌弃的瞅了一眼:“哪儿来的土拨鼠?” 顿时,那矮而圆润的将军面色如若猪肝,“呔!你这黄毛丫头找死!”没等史德郝下令,早就受够脾气的光着膀子的壮汉挥着大刀驱马而来!直直劈向她的天庭盖。时月蝶玖紧抿着唇,一柄银弯刀抵住离她头顶仅剩两寸之遥气势汹汹的大刀,那将军见她用一柄弯刀迎战,轻蔑一笑:“时座主莫非是不知战场上兵器一寸长一寸强?这小小弯刀,座主莫不是来做笑柄的?”他愈发用力,眼见就要伤到时月蝶玖无半点防护的头,水空担忧想要去支援,却被轩辕澈拦下。 “爷!娘娘她......”“你看她马钩上挂的是什么?”闻言这几个副将都看向踢雪侧旁专门挂放兵器的马钩,那是一杆被一层麻布包裹住的枪。 一时得意的赤安将军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时月蝶玖得逞的笑,就在他觉得能够一击拿下这位江湖魔头的首级之时,突然间眼前金光一晃,就看到一杆被麻布包裹的长枪长驱直入的插入了自己的咽喉!枪颈处漏出的红缨摇曳着沾染了血色,龙头盘旋吞吐着枪尖,龙眼两颗硕大的金刚石夺人目光! “你.....”将军最后一口气喷出满嘴鲜血,无力的俯倒在马背上,“本座自然知道,无需提醒!”那女孩娇俏一笑,目光尽是杀戮的冷意,右手猛然握枪一翻,便将那死尸挑于马下! “在本座面前狂妄,你算什么东西?”她冷笑着,收起了弯刀,左手接过枪身后一甩,血珠子尽数滴下,麻布微翻露出里面寒铁的冰冷。 方才这时月蝶玖出枪之猛之快所有人都心有余悸,众将军一看便知这枪法并非花拳绣腿而是真正的大家枪法!明明这人是江湖人,却熟练枪法,若是传到有心人耳里又是一大顾忌。 “时座主这是执意要介入朝廷之事?”史德郝有些焦虑,之所以先前并不把时月蝶玖放在眼里正是所有人都认为时月蝶玖用弯刀的功夫在战场上就是花拳绣腿成不了大事,现在看来实在是无稽之谈!就刚刚显露的那一枪就知道她的枪法不亚于任何一位将军! “嗯?”女孩看向史德郝满脸疑惑:“本座说了,本座不过是路过晨阳城见此热闹来凑合凑合,哪想你们赤安竟是先声夺人?不过,本座这委屈也受了,史将军的话也说到这份上了,这干涉朝政的锅本座可不想白背。” 这话越说,史德郝的心就越沉,土拨鼠将军见事端不可能善终了,大喊一声纵马上前挑战时月蝶玖,手中双斧可谓削铁如泥,水空看着时月蝶玖手里那杆枪,少说也有五斤之重,这么一个瘦弱纤巧的小丫头拿着比自己还高的枪..... 看她静观那矮胖的将军冲来,不乱不慌,手下捏着枪杆比着匝数,一斧抡过来时,那枪如若龙出海,红缨映日,一记格挡,竟然直接将那笨重的斧崩了出去,那将军只觉虎口剧痛酥麻无比,两者相震,尖锐的声音震耳欲聋,再看那斧头,却是被崩出一道豁口! 土拨鼠将军还没缓过来,金枪已经回身,灵活一转,直接冲着他的胸甲而去!将军连忙用另一只手的斧头抵挡,不想那枪瞬时换了方向,直向面门捣来,金龙的双目晃了眼睛,“噗呲!” 长枪直取首级,不过两招,又是一条性命! “哼,”时月蝶玖冷哼:“本座取命何曾动过其他地方?” 直取首级,那脖颈才是她的目标! “好枪,好枪法!”轩辕澈啧啧称赞道,饶是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她会枪,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妙的枪法! 这战事还没打起,便折损了两员大将,史德郝有气也不敢再放任手下将领去迎战,咬着牙:“撤!” 赤安鸣金,大军随着后撤,时月蝶玖挑眉,独自站在两军交战的地方:“喂!别跑啊,本座还没玩够呢?喂!!” 她叫的越欢,赤安撤退的速度就越快,眼见着她就要跃跃欲试的驱马追上去,轩辕澈终于忍不住了,一根银色长鞭如蛇一样缠上她的腰肢! 苍澜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战书!斗阵夺城 “哎哎哎!别走啊!” 见赤安军队这就要撤兵,时月蝶玖不干了,把长枪一收,驱马作势就要追去,却不料一根蛇鞭缠住了腰身逃脱不得,一阵猛烈的拉力她还未来得及抓住马缰便被连带到那人的马上人前,瞬间被冰冷的盔甲和熟悉而独特的冷香围绕。 喑追惊嘶一声,被拨转方向向着城里飞奔而去,踢雪见自己小主子被抢,愤懑的喷着热气,嘶鸣一声追上去咬喑追的尾巴。 眼前发生的瞬间,雷到了所有的将士..... 水空哀叹一声,默默的安排撤兵,对于自己十万雪花银赔给了王爷已然认命..... 踢雪愤怒到极点,追的喑追也不得不跑得飞快,两匹宝马一前一后如风一样穿过行人稀稀寥寥的街道,一时间也分不出个上下高低。 “...”见抱着自己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叶娴扭扭小脑袋,果不其然看到了轩辕澈银盔下铁青的脸色.....“不是吧....我这是又怎么招惹你了.....”丝毫不知自己错在哪儿的委屈模样让轩辕澈的脸色又黑了一黑,无奈,知趣的老老实实缩回来。 喑追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座府邸前,这原本是晨阳城城守府,赤安西蛮军队占领晨阳城后便屠尽了城守满门,现在被轩辕澈征用来居住和协商城中之事。有侍卫将喑追牵回马厩,他直接抱着叶娴进了府中寝房。 “喂....苍雪王爷?”叶娴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人默不作声。 “你又生啥气呢?”终于重新回归大地母亲怀抱时刚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嫌弃一番,下一秒便被封了嘴。 叶娴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盔甲都没来得及脱的男人, 你亲就亲吧,这一脸的怨念怎么回事?? “他喵老娘来找你就是个错误!”炸毛的小丫头一脚踩在轩辕澈的靴子上,恨恨的抹了把嘴,气狠狠的说。“娴儿.....”“滚!不认识你!”亲就亲吧,怨念也没啥,这腻腻歪歪的咬又是几个意思? 轩辕澈不睬她这些口无遮拦的话,把人扳正了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似乎是松了口气一般又把她紧紧揽在怀里不撒手。“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你可是,记起了所有?” 那么小心翼翼的询问瞬间抚平了炸毛的叶娴,那小丫头把头一扭不肯看他:“嗯,记起来了。”“这战场刀枪无眼,你怎么能只穿了这些就来?”他不敢再多提及之前的事,生怕自己的不良记录影响到现在叶娴对他的看法,扶着她的肩,那么单薄的小身板仅仅穿着一身繁杂华丽一点也起不到保护作用的锦裙,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当噬月蝶的暗卫们纵马穿过撤退的苍澜军队时,不出意外的引来所有人的瞩目,玄夕玄瑛玄月感叹,他们家主子的震慑力太强大了,不过方才显露了几招就又惹来了这么些个钦佩的眼神? “这不就是时月蝶玖嘛,我总不能一身红的来晃悠,那江湖不得乱了套....”时月蝶玖是想怎么胡闹就能怎么胡闹,但是帝医不行啊。“去换上护甲,”见她又想转移话题,轩辕澈毫不客气的戳破,“不要,太丑了。”“去换上,不然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别想上战场!” ..... 叶娴认命的又添了层金丝软甲。 傍晚,轩辕澈将叶娴安顿在城守府里,回到军营帅帐,水空立马站起来,双手呈上一张帖,上面朱砂张狂潦草的写着两个大字——战书。 他扫了眼早已经聚集在帅帐里的诸位部将,扫下去好些个对今天上午两军对峙时候所发生的事无比好奇的目光。“赤安这是要狗急跳墙?”他打开战书,里面的字依旧潦草无比,却能看出赤安对这场战事的势在必得。“王爷,此番有军报称,赤安有人能破天机阵,我们不能不为此早做准备啊!”这天机阵,便是“三荒之乱”时,轩辕澈以五千兵将吞赤安西蛮八万人马一战成名的阵法。 轩辕澈置若罔闻,甩袍坐在帅案后,捏着战书不知在思索什么。 “夺城吧。” 须臾,他缓缓吐出三个字,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这种时候夺城,实在是兵行险招啊。 玄夕几人费了八辈子的劲儿才找到委屈的躲起来的踢雪,带回了城守府。一进院门,便看见自家座主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翘着二郎腿一下一下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流华,石桌上的几支烛火恍惚着映衬那张煞神的脸,着实吓了一跳。 那人眸子一挑:“怎么,下战书了?” 如今她显露枪法,坐镇苍澜,就像是一员猛将,史德郝断不会再直接对上轩辕澈,只会是剑走偏锋,避开她这个硬骨头。 “是,釜阳城里传来消息,三军将在釜阳城四十里外的黎山下设阵。” “嗯哼?斗阵?倒是个避开我的好法子,赤安这是忘了两年前栽在轩辕澈天机阵上的闷亏了?” 玄夕想了想,“听闻赤安此次出兵新换了军师,或许是找到了破天机阵的方法,不然怎么会如此自寻死路?” “知道了又能如何?”叶娴秀手弹着剑刃,银光在烛火的映衬下镀了层潋滟。“轩辕澈并非无能之辈,他能破得了天机阵,难不成还能破得了轩辕澈这个人?” 阵是死的,就在那里自有人才能破,这人可是活的,破了天机还有其他良策! 三日紧张忙碌的准备,待战的士兵们无比认真的磨亮刀剑,喂饱马匹,准备齐全结阵的武器。时月蝶玖无比悠闲自在的在城守府里吃吃喝喝睡睡,闲得无聊就玩玩“却昀”,逗逗踢雪,祸害祸害自家暗卫。 三日飞瞬即逝,转眼便到了约定斗阵的日子。 四更天刚过,叶娴便带着人溜出了城,等到五更轩辕澈去府里接她时早就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院子.... ......“主子,这样真的好吗?这可是真正的战场啊....” 他们家主子还有没有一点点身为女孩子的自知之明? 玄夕玄月哀怨的牵着马跟随主子爬山,三更半夜的被人扯出来看打仗,这心脏得要多强大...... “战场啊!!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斗阵战场!”叶娴一脸的兴奋,她这是什么运气能亲眼见识这古战场,还是斗阵! 玄夕打了个哈欠,不予置评。 三年前那场战役,结束了“三荒之乱”,轩辕澈用五千兵马围困吞杀他赤安西蛮最后的八万联军,轰动大陆。而如今,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叹。 山顶上的风吹得刺骨,已进秋日,地上铺满了落叶残骸,却依旧能毫无遮拦的看到谷底,叶娴选好了吃瓜位置后不久,黢黑的山谷里渐渐出现了明亮的火把,紧随着大队人马缓缓移进了山谷,沉寂而无声的向着谷心的低缓地域而去。 不多时,另一队人马从山谷另一边进了谷,高举着狼头旗,华幡上以黑色刺绣着苍劲的“玖”字! “爷,真想不明白史德郝竟然会选择斗阵?” 水空作为先锋与阵中指挥,在临行前终于把心中疑问问了出来。轩辕澈坐在帅帐里把玩着令箭,颇为好心情的回道:“为了避免和娴儿正面交战。”“这?” 水空这粗神经实在是转不过来,他家王爷乃是大陆赫赫有名的阵法家秋善明的弟子,又能有何人斗阵能斗过他?轩辕澈瞥他一眼,将令箭交予他手中:“不过这次史德郝主动选择斗阵,十有八九手里有杀手锏,你万事都要小心。” 玄月玄夕彻底无语了..... 就知道他们家主子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吃.... “喏,吃啊,边吃边看不好吗?”见身后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木楞,叶娴咽下嘴里鼓鼓囊囊的桂花酥,指了指一旁无辜的眨着眼睛的踢雪:“别担心,踢雪包袱里多着呢。” .... 破晓,叶娴又兴致盎然的看了场日出,终于等到了谷中两方人马列阵完毕开始互相试探。 战旗旌旌猎猎,传令官的小旗在警备森严的军列间穿梭。苍澜的兵马肉眼可见的变动着,叶娴看的兴致勃勃:“这是圆阵,轩辕澈在试探赤安的意图。”圆阵主要为了环形防御,没有什么弱点,看来轩辕澈很在意这次斗阵,一举一动都很是小心。赤安很快便做出了反应,锥形阵毫不客气的开始撕扯圆阵的防御。 轩辕澈坐在中军帅帐里,听着传达官对敌军阵型的汇报,手中令箭敲在帅案上,唇角微挑:“换鹤翼阵,夹击突入阵中,缠住他们。”“是,末将听令!” 他又抽出一根令箭,交给旁侧待命的崔韶:“带苍月,去夺城。” “哟,变阵了。” 树上,不过几个时辰就已经百般无聊的叶娴叼着树枝瞅了眼战况,很明显的能看到苍澜中军之后有兵马悄然无声的撤离,绕了圈子冲着釜阳城去了。她回了心思接着观察两军阵法,却见赤安军队为了应付轩辕澈灵活多变的鹤翼阵,百般变化竟是摆脱了鹤翼阵的纠缠,她微微皱眉:“这是...龟甲阵?不对不对.....龟甲阵没有这般灵活,虽防御强悍但是断不可能摆脱得了鹤翼.....”忽而,只觉得眼前一乱,那阵法又变成了玄武阵,恍惚的又有了变化。 “应天环阵.....”她揪着树枝干的手不由得一紧,看了眼在一旁窃窃私语的玄月玄夕一眼:“赤安究竟得了何种高人,阿晨那边有消息吗?” 玄夕摇摇头。 苍澜篇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邀赏,唱空城计的节奏? “玄武?不.....不对...” 中军帅帐,轩辕澈眉头紧皱,“可是有突围的分支?”“有四支,分别从正四方突围。” 听到回答,他确定了这变幻多端的阵法:“应天环,不错了,赤安果然有后招。”他抽出令箭,交予传达官:“天机阵,本王倒要看看,他赤安有何等应对之法破我天机。” 令下,旌旗飞展,战场上守在各个阵眼将军们见令,带兵缓缓撤退,步兵撤下战场,骑兵盾兵持长矛长枪整齐而上,伴着铁盾甲刺针排,一步步的缩合着阵场,形成天机困龙之势,万马奔腾,沙尘飞扬,壮阔而残酷。 “呵呵哈哈哈,名震一时的天机阵也不过如此。”赤安中军帅帐,帅案一旁的军师位置上,一个一身简陋青袍的男人面带凶煞的木头面具,手指在沙盘上运筹帷幄:“史将军只需带兵如此,便能破此天机!”史德郝大喜,忙交付令箭吩咐下去,对这位神秘兮兮的军师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阁下不愧是秋大师的徒弟,果然高明!” “天机阵...不知你还有什么后招。”叶娴认认真真的盯着底下战况,眼见天机阵困了万千赤安军马,一旦发动,这些兵将必死无疑! 日头已经高挂于南,正是一天中燥热的时候,玄夕玄月已经丝毫不顾忌形象的开吃上了,唯有她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局。 “主子!” 远远地,一只信鹰将一黑衣人带到了山顶,那人喘着粗气轻功飞快,奉上一张纸条: “李将军暴露被杀,赤安军师师从秋善明。” 叶娴看完后半晌一言不发,死死盯着下面赤安军帐。“分舵可还好?”“分舵和兄弟们都无大碍,座主放心。” 黑衣人离去,这条消息倒是扰的她心神不宁,秋善明可是个连她外公亲自去请都请不来的傲娇老头,却是大路上最负盛名的阵法军事家,平生只承认了一个徒弟,不想教出的弟子,却是个惹了战争的。 定睛战场,赤安做出的反应不仅让她大吃一惊,也让轩辕澈心下一冷。 “空象阵....真不愧是秋善明的弟子...” 这阵法极其险恶,却是直指天机阵的缺陷。“万事皆空象,空则吞,入即没....”轩辕澈听完传达官绘述后呢喃着,如此险峻却又犀利的用阵方法,让他不能不想起那个人......“可是师傅都如此高寿了,怎么可能会再出山?” 他丢下令箭:“设七星连环阵,右翼辅以破山阵,左翼辅以万海阵,主破空象!” 他知道对手是何人了,而且胜券在握! 当崔韶带人到达釜阳城时,本已经做好战死沙场的觉悟的众兵将惊呆了..... 这是要唱空城计的节奏吗? 崔韶环望着死寂的恣意大开着的城门口,空气中还浮动着血腥的气味。城门石头雕刻的牌匾上,挂着几段蓝色水绫,上面斑驳的金色像是帝王蝶在凋零。 “进城!” “将军,小心有诈!” 崔韶攥紧了马缰,再次下令:“进城!” 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警惕,缓缓从城门走进,然后,就又受到了惊吓.... “苍雪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欢呼声整齐划一的骤起,却见方才还万人空巷的街道现下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了数以千计的百姓夹道相迎.... 崔韶等人彻底蒙圈了... 这什么情况这.... 战场上,杀声阵阵,冲天震地,赤安军队的左右翼被苍澜山海双生阵法彻底缠住动弹不得,中军溃败,苍澜主力长驱直入,帅帐岌岌可危。 突然,赤安再次转换了阵法,中军由溃败转为合围之势,眼看就要围困住苍澜闯进来的兵马,苍澜令旗一挥,两翼无比迅速的改为一字长蛇阵,破了空象,与中军形成八合之围内外攻势! “阵法之争,果然壮观,只是这折损的兵将实在是太多了....”不过若不是赤安有幕后高人在帐,轩辕澈这场斗阵只会更加容易。 叶娴眯着眼目视已然西斜的太阳,感叹道。 轩辕澈在帐中依旧胸有成竹,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能想象到赤安帐中那人该是如何脸色。“蓝凋,你还不配和本王斗阵。” “报!启禀元帅,崔将军已经拿下釜阳城!” “报!元帅!赤安换阵!” “原来后手在这里...”轩辕澈听完士兵汇报沉吟道:“八合天龙阵,这应该是你被驱出师门后最得意的杰作吧。” 战场上,赤安兵马再次反击,形成八合突围之阵,却像极了困兽在最后的时刻拼命挣扎! “传令两翼军队,重整天机阵,向赤安中军围剿,中军布雁形阵,合围绞杀赤安!” 令箭下,旌旗挥,万军披靡,战马嘶鸣,兵戈震天! “赤安无力回天了,”坐在树枝上晃悠着小短腿的叶娴眯眯眼睛,瞅了眼日暮下的战况,终于下了定论! 纵然赤安军帐的高手用阵之险令她不得不称赞一番,但是轩辕澈用阵更胜一筹,反而衬的赤安那位如若纸上谈兵一般幼稚可笑。 天机阵围困敌军,赤安中军回撤却被苍澜雁形阵一鼓作气绞杀干净,赤安溃不成军! 苍澜三万苍雪军,赤安十万,釜阳斗阵之战,苍澜胜。 日头西下了, 不忍去看那血满疆场,悲极哀极.... 幽幽的笛声,在淅淅沥沥的细雨中,超度着每一位战士的亡魂。 “走吧。”叶娴收了天祈,最后看了眼那惊心动魄终身都难以忘怀的战场,牵了踢雪向山下釜阳城方向而去。 “主子...阿晨带人在崔将军之前夺了釜阳城....”闻言,走在最前面的叶娴顿了一顿,没说什么。玄夕嬉笑着挥了挥手中信鸽刚送来的纸条:“阿晨和分舵的人现在扮成老百姓在城门讨赏呢。” ......叶娴翻了翻白眼狠狠叹了口气,快马加鞭。 釜阳城前,百姓们夹道相迎那斗阵凯旋而来的苍澜军队,却不料出现了极为尴尬的一幕... 四五个老百姓模样的年轻人挡在轩辕澈的车马前,说这釜阳城是他们夺下来的,要讨些赏赐.... 崔韶汗颜...苍澜军队汗颜.... 老百姓都能夺了这城池,那要他们何用? 赤安留下守城的有五千人马,杀的杀,俘虏的俘虏,干脆利落的不像话..... 不仅苍澜官兵汗颜,人群中的几个混杂在百姓里的人也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这也太特么有损噬月蝶的形象了..... 崔韶有点故意刁难,问了几个他们在查城时发现的细节问题,这五个年轻人竟是回答的完全吻合.....无奈之下,崔韶只好去请示轩辕澈。 马车中,轩辕澈抚着扳指,浅浅一笑:“既然如此,那就....”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打断了轩辕澈的话。 “座主来了!!!” 一听这声音,五个人瞬间变了脸色,抬腿就想跑,却不料,那女孩稚嫩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的响彻云霄:“你们几个兔崽子给本座跑一个试试?!” 千里传音,彻彻底底镇住了所有人..... 那五个人一下子定在了原地像受惊了的鹌鹑一动也不敢动....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那马蹄声由远及近,落下一身着华丽而繁杂的蓝色水缎华服,银质半面闪着寒光的人影。那女孩落在五人面前上下打量着,转了一圈又一圈.... “主子....”阿晨憋红了脸,轻声求饶。 “别,先别喊,本座得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人。” 人群中的噬月蝶成员使劲憋住笑意。 崔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噬月蝶的人....怪不得那些守城将领死的那么干脆,连俘虏都是直接点了穴.... “主子....我们错了...” 那声音,登时低的找不着调.... “嗯?知道错了?”叶娴转悠到五人身后,忍着笑,一人来了一脚:“本座是少你们吃少你们喝还是少你们月银?让你们穷成这德行?嗯?” 阿晨五人脑袋又低了三分,活像要把脑袋扎到地里的鸵鸟.... “丢不丢人啊。”人群里的噬月蝶成员脑海中三遍回放这句话,笑的前仰后合。 “主子...我们就是想着给您省点钱...”几人讪笑,这歪七扭八的借口也敢使出来, “行啊,”叶娴无比配合,咧出一嘴白牙:“这个好说,这仨月的月银扣了,绝对省好多。” “别...别啊...主子我们错了....”瞬间这几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哭的比笑还好看。 崔韶和水空见此状惊的目瞪口呆,不由得怀疑这噬月蝶当真是传闻里那么严苛强悍吗?? 轩辕澈在马车里听着叶娴打嘴仗,不知何时自己竟然也能笑的如此开心,他轻撩开帘子看时月蝶玖收拾属下,开口救场:“咳,时座主,毕竟他们也为夺城立下了汗马功劳,这军赏,自然是要给的。” 只见那小女人态度立马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笑的无辜还行了个文绉绉的揖礼:“既然苍雪王爷执意,那本座就笑纳了,多谢多谢!” ...呸,真不要脸.... 以下忽略噬月蝶兄弟们腹诽好几万个字。 “咦,那年轻人好像是最近在城里施粥的陈公子。”“是啊,那孩子还在赤安狗贼攻城时护着我们慈悲堂的孩子们呢!”“这几个小伙子心肠可好了,这几天多亏了他们接济.....”有百姓认出来这几个年轻人,众说纷纭。叶娴盯着这几个人去领军赏,颇为感慨的摇摇头,啧啧称奇。 “头一次见这种做好事还带心虚的。 苍澜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作死,狗皇帝病入膏肓了 苍澜京都,菜市街头的刑场周围围着稀稀寥寥的百姓,三三两两聚集着交头接耳,幽怨的看着刑场上即将被行刑的人.... “皇上这头疼病又犯了?”“是啊,这是杀的第几位大人了?” “当官也不好当啊说杀就杀了....” “听说皇上一头疼就打打杀杀,这一个月下来死了多少位了。” 下面有官兵将围观百姓往外驱赶着,监斩官看了看更漏:“午时到!行刑!” 方才还隐忍着不敢哭的官员和家眷一听瞬间哭嚎起来,一时间哀天拗地,刽子手毫无感情波澜的举起手中骷髅刀,不过一息之间,官员一族老老少少四十多口人便人头落地,血色溅满了刑场。 底下百姓吓得退了好几步,一阵唏嘘。 皇宫中,养心殿里跪倒一片宫人和太医,轩辕宏痛苦的捂着头,摔碎了一屋子的瓷器,太医们头伏在地战战兢兢,一动也不敢动。 “父皇...”四皇子轩辕淞和先前未能和亲的公主一同服侍在侧旁,一脸担忧。 “滚!都给朕滚出去!”轩辕宏忍着剧痛恶狠狠的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模糊一片,他烦于耳边的聒噪,大手一挥推倒了轩辕淞。 “父皇...您....”公主惊恐的后退两步,手捂着嘴盯着父亲的眼睛。“怎么?朕现在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嗯?!”尽管看不清女儿的神色,但是他能从那惊恐的声音里听出害怕,又是一阵头疼。 “父皇....您的眼睛....”小公主哆哆嗦嗦,强忍住想跑出去的心思,递过去一面镜子。轩辕宏一把夺过镜子,只见那双火红火红的眼睛就如同一直凶暴的禽兽。“朕怎么了?朕的眼睛怎么回事!”他一阵心慌,找不到焦点一般摔了镜子,脑袋四处乱转着,模模糊糊中,宫里的人似乎都在后退,惊恐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啊!朕是皇帝!你是朕的女儿!你们都是朕的臣子!你们敢怕朕?!” 轩辕宏气急攻心,四处寻找着发泄的东西,拎过床头橱柜上的瓷瓶便抡向哆哆嗦嗦的公主,瓷器应声而碎,公主也闪避不及脑袋被瓷瓶打了个正着,昏死在地上,血流慢慢的浸染了身子下厚重的地毯。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见龙颜震怒,轩辕淞连忙跪倒在地深深埋着头。“你!你怕不怕朕?老四!朕从小到大最疼你!”“儿子不怕,您是父亲,儿子敬畏您。” 轩辕宏终于无力的重新靠在床头软枕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哼,朕倒是没白疼你。”他看了看地上模模糊糊的血迹和尸体,厌烦的摆了摆手:“把这些都处理干净,不许外传!” 夺城十日,武阳城又派出了援军,支援驻扎在城外的史德郝,这些个天里天天都有人到城门口骂门,守城士兵从一开始的愤恨到最后也能和颜悦色听那些换着花样不带重复的叫骂。 “消息可属实?”轩辕澈敲着桌案,面色冷峻的沉吟,下面的探子半跪在央,全军帐的将领肃穆无声。“回元帅,此消息经末将多次探查,绝对属实。” 所有人心下一沉,面面相觑。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王爷,这.....”“这不是江湖私自插手国政军事吗?”“咳咳,别忘了噬月蝶的那位座主可也在我军中...”“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将军们你一言我一语,实在是揪心于即将所面对的... “一个卫的武夫啊....”水空感慨:“洛秋梧的手笔当真是惊人....” 轩辕澈扶着额头,实在是烦了这一个军帐里七嘴八舌的聒噪,吵了这么长时间竟是一个主意也没有,挥挥手让这些将军都退下了。水空上前轻声问道:“爷,要不....”“不可...”轩辕澈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不可动用巫宫。” 洛秋梧这是抱着玉石俱焚的目的而来,而这千疮百孔的江湖,不可再乱了.... 叶娴正在城中分舵里和兄弟们闹得欢实,一时也不知苍澜此时所面临的的困窘。“座主,您看过阿晨的粥铺没,可破了!”“去去去,我那是被赤安那群粗鲁人拆了好几回了好吗,”叶娴酌着小酒看他们笑骂成一团,想起初日进城时看见的那破破烂烂的粥铺又是一番笑意:“本座十分好奇,那日城门讨赏你是怎么想的?”阿晨突然腼腆起来松开揪着刚刚打趣他的那人的衣领子,摸着后脑勺:“属下就想着,这被赤安毁了好几次的粥棚和锅,总不能白毁吧,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众人皆大笑不已。 “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缩头乌龟,躲在城里算什么好汉!” “滚出来!来决一死战啊!” 微醺的叶娴离了分舵,心血来潮到城楼上走了一圈,便听到了如此激昂的叫骂声,瞬间乐了。“怎么,这么吵你们也守得下去?”她笑眼迷离随手指了个守城士兵问道:“这噪音污染可是不利于身心健康啊。”这士兵听了个迷迷糊糊,倒也明白她的意思:“回大人,元帅下令不得出城迎战,只能让他们骂了。” “弓箭手何在?”“这小兵站的太远,射不到。” 叶娴从城墙缝隙里往下望去,城外十里满是赤安军队的营帐,大张旗鼓的围着,有两三士兵正站在城门下叫骂。“来个弓箭手,”她盯着小兵,一摆手,有个弓箭手面露疑惑的走过来。“对准他,用最大力气射。”他拉开弓弦,拉成满月,利箭登时冲着那小兵而去,小兵似乎见多了竟然丝毫不慌的站在原地哄笑,果不其然,那箭就在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无力落下。 随着便有赤安兵回营汇报时月蝶玖出现在了城门上,立刻引来史德郝的注意。 叶娴试了试士兵手里的弓弦,“嗯,玄夕,去取本座的弓来。”玄夕咧嘴一乐,立刻颠颠的回分舵取弓,自家座主那射技,只怕是那些赤安小兵要乐极生悲咯。 史德郝带着兵马来到城下,果然见到了城门之上的蓝衣女子,得意一笑:“时月蝶玖,哈哈哈,怎么,不躲在城里做缩头乌龟了?”“哈哈哈哈,到底是个黄毛丫头,一上战场可不就吓尿了!”史德郝得意的挑衅着,底下的士兵哄然大笑。玄夕呈上那把铁桦包金的硬弓,静待好戏。 叶娴不急不恼,摸了摸冰冷的桦木和紧绷的弓弦,取了一支士兵的箭,上弦,稳稳的指向史德郝。底下的人一愣,随着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时月蝶玖,你一个女子还会射箭?拉得动弓弦吗?”“来啊,冲爷爷这里!”“哈哈哈可快别笑掉大牙了!” 城楼上的士兵一个一个捏着把汗,心里没底,生怕这位江湖魔女一恼怒便杀出城去。却见她稳稳的拉开弦,从弦月,半月,直至满弓。 “史将军,”那女孩嫣然一笑,目露精光:“听闻你是个秃顶,不如今日一同让大家见识见识,乐呵乐呵如何啊?”史德郝见她还在口出狂言,冷笑:“时座主好大的口气,就是不知这笑柄是时座主.....” 他还未说完,城楼上听见秃顶便是一阵哄笑,随着那箭惊弦而出,眨眼间,便稳稳射落了史德郝的头盔,那还在嗤笑的话直接噎在了史德郝的嘴里,面色如灰呆若木鸡。 城楼上的苍澜士兵一阵嘘声,只见史德郝的大光头在阳光下反射着引人瞩目的光。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这么多天赤安叫骂的窝囊气,终于能发泄反击一下了。史德郝羞愤的面色如猪肝,却又是惊恐的呆滞在原地,他看到,时月蝶玖再次引弦上箭,那支箭金色的尾羽寒铁的箭镞在阳光下分外刺眼。 “快!快撤退!!”他心道是不妙,驱马转身便跑。城楼上,叶娴笑:“小夕子,替本座看好他那光头!” 引弦,又是半月满弓,玄铁的箭寒气逼人。 “死得好将军,你的首级,本座收下了!” 语音落,箭镞发,如同流星一般飞快而去,那支雕翎箭直直的没入史德郝的后颈,并随即将其射落于马下! 成群的赤安兵将急速后退着,只见叶娴又引弓搭箭,连搭三支,一一射落前来看热闹的赤安将领,“你们元帅下令不许出城迎战?”她歪了歪头看了眼旁边的士兵,士兵被这一眼吓得腿一哆嗦:“是...是...”她收了弓,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鎏金大字“玖”,“这个可以号令军队吗?”那士兵见着令牌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这....还请您移步军帐找苍雪苍月两军将领!” 这可是苍雪王爷的令牌啊,怎么会在这位大人手里.... “什...什么??”釜阳城城门大开,苍雪军出城迎战,直接一窝端了城外赤安的营帐,并退敌武阳城,得胜归来的消息传到了帅帐,水空目瞪口呆,没有他们家王爷的命令又是何人能命令得了苍雪军的??? “没有帅令,何人贸然带兵出城?”他匆忙追问。 “回将军,是那位时大人,她手上,有元帅的令牌....”不知内里情况前来汇报军情的小兵压低了脑袋战战兢兢,悄悄看了眼主位上波澜不惊轩辕澈。 “史德郝死了?”轩辕澈微微抬了抬头,倒是十分和颜悦色。 “是,城外军营的四位将军全部被时大人射落马下,赤安军群龙无首这才得以退兵。” 水空再次惊愕,轩辕澈挥了挥手让小兵下去。“爷....这,怎么可能!”“史德郝太小看娴儿了,”他轻笑,瞥了眼水空:“你也是。” 时月蝶玖不常在江湖展露射技,但是她的射技却依旧是可以比肩第一杀的存在。虽未广为人知,但是他见过叶娴房里的那张硬弓,多少还是知道的。 “血衣卫还要几日到?” “最快不过五日...”“五天啊..” 轩辕澈叹息,苍雪苍月二军的主力已经抵达釜阳城,现下城里四十万兵力,但是面对血衣卫十万会武功有内力能以一敌十的武夫,他心里也没底。 这是场不得不面对的硬仗。 苍澜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乱心,谣言纷起 天下第一大商贸城池,非王朝龙凤双生之城——龙虚城,凤栖城莫属,这两座城池,有着大陆最大最有名的金叶字号商行,也有着大陆数一数二的水陆两栖城门,是最繁华,最名贵,最富有的城池,东西南北朝里朝外各方商旅多会与此。 “开!!”“六!”“小小小!”“我取大!” “开!”“哎呀手气不错啊林兄!” 锦华赌坊永远都是那么喧闹,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富家权贵都喜欢来这赌坊茶楼凑凑热闹,发点意外之财。 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赌坊二楼的茶馆里独自饮酒,时不时也瞥上一眼楼下正赌的热闹的一帮富家子弟。 “叶二哥!” 突然间,楼下一个女子噔噔噔上了楼梯大喊一声,生怕他看不见一样拼命的招手示意,又连忙跑上来怕他再逃跑。 男子撂下酒杯无奈的摸着脑门叹气....又被找到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说,这是不是心有灵犀?” 女子一身轻巧的浅绿衣裙,模样却也显得英气飒爽。 “静莲....我的大小姐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是真的教不了你....”男子一脸的无奈又不敢过分表现:“你说你一个女儿家,干嘛非偏执于学骑马射箭...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能饶了我?” “叶轻,你少看不起女人!”风玉(字静莲)嘴一撅,四下瞅了一眼,端起桌上叶轻还没来得及喝完的酒碗就往嘴里灌,立刻被那股辛辣呛出了眼泪。“咳咳咳...”叶轻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替她捶捶背或者递上一杯水,大脑一死机嘴边的话脱口而出:“静莲,咱不闹了行不行...这酒可贵着呢...” 风玉瞪大眼睛,满是水雾:“你...你!!你竟然只心疼酒钱?你你你....”她不服气又将手边的水灌进嘴里,将气理顺了:“这般呆笨,怪不得小娴儿不喊你舅舅!” 得....叶轻哀叹,又提到这个悲伤的话题了.... “那死丫头见到大哥都直呼其名,能喊我舅舅就奇了怪了....” 令狐娴那个小屁孩仗着叶琦疼她皇帝护着她简直无法无天,从小就带着叶大哥家的俩娃走上了不归路,现在那俩孩子能折腾的叶府上下天天没脾气。 “什么?龙闲郡没人主事了?这话什么意思?” 两人正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时,隔壁的茶桌上高谈阔论的几个人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登时引起了叶轻和风玉的注意。 “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这郡主啊,根本没在府里,听说早就跑出去了。” “不可能吧,能跑哪儿去?”“听说是去了自由之度,那个地方哪儿是咱们谈的起的。” “不是去了苍澜吗?”“那这龙闲郡?”“听说是皇帝在管。” 风玉小心翼翼的打量了那些人几眼,不过都是些行走商道的商人,也不知从何传起的这番话。 “害,有皇帝在怕什么。”“兄弟你有所不知啊,知道现在帝都啥样不?全被夏家那老贼控制了,”“不仅如此,我还听说这自由之度的兵都打到龙闲郡边关了,整个漠狐就剩下龙闲郡了!”“皇帝算什么,这一摊子乱事全是那位龙闲公主挑起的。” 叶轻微微皱眉,刚想要走过去问个究竟,被风玉拦住了。 “那这皇太子呢?”“皇太子?”那人嗤笑,“早就失踪了,” “漠狐就要完咯,朝里都没人了,都跑干净了!” “是啊,听兄弟一声劝,赶紧收拾收拾逃命吧,过不久那自由之度的蛮人就打进来了!” 叶轻稳住心神,压下冲动,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拿了座上的佩剑,领着风玉离了锦华赌坊。“叶二哥....”风玉是风家嫡幺女,又是风琚风瑞的亲小姑,家族的熏陶下哪怕是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也是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玉儿,你先回琚小子那里,我要回趟狐心城。” “可是...叶二哥...”“没事,别担心,皇上和老爷子会处理好的。”他拍了拍风玉的手让她安心,便领了侍卫随着出了城。 等到叶轻快马加鞭回到狐心城见到父亲后,又听到一条更加惊爆的消息.... ......令狐娴这小丫头在苍澜嫁人了...... 抬头,见叶琦坐在主位上,那叫一个满脸阴霾..... “去!去给我把老大叫回来!” 狐心城的新建的叶府里,叶琦坐在太师椅上气的手发哆嗦,令狐娴这死丫头,嫁人都不带知会一声的!还让左熙瞒着?! 想到这,站在侧旁垂头丧气的左熙又收到叶老太爷一记眼刀,他讪讪一笑,殿下啊,这可真不能怪他,是真的瞒不住了,这流言都传到王朝了还能指望堵住大众的悠悠之口吗.... “爹,大哥在商行忙生意呢....”“把他给我叫回来!”叶轻无奈,只能出府再去找叶曦。 “天寒,你去公主府,看看皇上的情况。”叶琦冲左熙挥挥手,终是叹了口气不再为难他。“这....太爷,不至于现在就让皇上知道吧....”左熙如芒在背,这要真让皇上知道了,公主府这还要不要?狐心城还要不要?龙闲郡还要不要? “我这是怕皇上已经知道了!要去苍澜找那小丫头!”叶琦吹胡子瞪眼。 果不其然,等左熙进了公主府,府里的下人一个个跟看救世主一样一路看过来..... “爹,您找儿子?”叶曦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叶轻这么急忙的把他找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叶曦,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娴儿在苍澜的情况?”叶琦压下火气面无半点纰漏的问着,让叶曦心下漏了一拍,难不成自己让鹰骑分支给娴儿带去贺礼的事让爹给知道了? “回父亲,儿子不太清楚....” “还拿爹当几岁小孩儿耍着玩??”叶琦怒了,猛拍椅子把手:“令狐娴,漠狐龙闲公主!人在朝外,在苍澜,已经成亲了!嫁的是苍澜苍雪王!这是你商队带回来的消息,大街上流言传开了你会不知道?!!” 叶曦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小外甥女啊真是没法儿让人省心..... “儿子会处理好这些流言蜚语的,父亲放心。”“那丫头是认真的?连鹰骑都被召到苍澜帮人打仗去了....”叶琦撒了气也平静多了,皱着老眉嘟囔着。叶曦轻笑:“父亲,娴儿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您还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清楚,我才生气啊,她这才多大?及笄都还未到就.....” 不说了,气死他了。 “朕的女儿嫁给了一个残废!朕不准!朕要你们把她带回来!” 叶府这边刚熄了火,公主府那头住着的皇帝陛下又火力全开,惹得整条街鸡犬不宁 “天寒啊,你说娴儿是不是眼瞎了,怎么就嫁给了一个残废?!怎么能...”皇帝气的脸色发红,喊着嚷着要去苍澜把那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提溜回来,左熙死死守住了房门,苦兮兮的好言相劝:“皇上,皇上消消气,那苍雪王爷不是残废,是个战无不胜的王爷,可厉害了...”“厉害个屁!” 皇上哟您注意点形象整个公主府的下人都在这儿呢.... “谁知道他用什么下三滥坑蒙拐骗的手段把朕的宝贝女儿骗了去!” “皇上息怒,哎哟皇上!” 十万兵马皆为武夫,没有人知道洛秋梧是怎样训练出这批精兵,倾尽大陆,这怕是第一支完全由武夫组成的军队。轩辕澈站在城楼上,远处杂草丛生荒凉无比。“这下可不妙了。”身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响起一个戏谑的女孩声音:“有内力,会武功,轻功上乘的人便可能直接登城墙而入,固守城池无异于等死。”叶娴面上半边面具熠熠生辉,在夕阳下,帝王蝶如同活了一般扑动着翅膀。她手里捏着几串已经熟透了的喷香的肉串,似乎是刚刚打猎回来。“娴儿.....你真是...”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啊.... 他溺笑,见叶娴傲娇的嘴一撅:“哼,专门给你留的,不要拉倒。”“爱妃的美意怎能辜负。”他顺手接过一串,肉上不知撒了什么香料竟是喷香扑鼻。“可否能用毒攻?”两人就这样看着城外荒原,半晌轩辕澈问道。“怕是不成,洛秋梧知道我用毒用药随心所欲,只怕是会早有防备。”叶娴眯着眼看远处地平线,“况且,从离得最近的仙藤山调来需要的草药最快也要十天,怕釜阳城等不到那时候啊。” 战败的赤安军队已经南下退回武阳城,一个时辰前军探来报,赤安十万血衣卫也已经到达武阳城,与赤安西蛮联军汇合,现下苍澜不得不在釜阳城外二十里设下沟壕防线,城里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若是帝昭在就好了...”轩辕澈轻轻叹息,将穿肉的树枝签掷出城外。“帝昭?”叶娴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嗯,本王的琴。”但是轩辕澈明显不想多说,她复想着这个名字,突然有了一个令她自己都惊讶的想法。 连续四日的高度警防,叶娴却一直不见踪迹。直到兵临城下,战况越来越紧急,十万血衣卫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纵然苍雪军苍月军装备精良武力充沛,但是也抵不住这些有着武功根底的武夫快狠准的攻击。 血衣卫后,是西蛮赤安的五万步兵,紧随着血衣卫步步紧逼,罹战姿和罹战雄在后方军帐里静待佳音。 “报!元帅!苍雪军先锋战死!” “报!元帅!我军右翼折兵三万!” 苍澜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覆没,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轩辕澈一身戎装站在城楼上远远地看着战况,有军探前来汇报战况,实在是令人揪心不已。 釜阳城里四处忙乱着,谁都没有注意到那抹销声匿迹了四天的水蓝色,正急匆匆的穿过城墙,脚下卓绝的轻功托着她攀上城楼最高点,她站在那圆滑的楼顶上,忧愁的看向城外血流成河的战场,一边倒的局势让赤安西蛮势如破竹,再不加以干涉不过两个时辰便可能兵临城下! 她暗叹口气, “师傅,娴儿不得不违背与您的承诺了,” 她百般犹豫后又坚定的抽出丝绒中的玉笛,血色在夕阳下,映出里面浮游的血丝,恍惚间竟是个凤凰的模样。 晶莹的玉笛终于被搁置在唇边,幽幽的笛声从无到有,从低哑到悠扬,如同蛊毒一般慢慢的传遍了战场。 城楼上的轩辕澈一听,刹那间变了脸色。 “是谁教你的这支曲子?” 荒野里,那人一身是血,干净的手却十分温柔的抚着她的头,目光中满是复杂之色。 四周,是五六个黑衣人的尸体,并非兵械所伤,而是内力混乱,爆体而亡! “师傅....”她放下手中的玉笛,乖巧的笑着:“是娴儿自己想的,叫《断魂》!师傅,娴儿是不是很厉害!” “娴儿,你可知道,你杀人了....” “娴儿自是知道,这些歹人想害师傅,该死!” 他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么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会说这种话,无奈一笑:“那,娴儿能否与师傅拉钩钩,今后都不再吹奏这支曲子?” “可是师傅...”小小人儿眉头一皱不知此言何意。 “娴儿...”他牵着她稚嫩的小手离开了荒野, “《断魂》会杀了你所珍视的人,莫要再吹奏了,好吗娴儿,答应师傅。” “嗯,好,娴儿和师傅拉钩钩!” 那男人抬头看向夕阳的尽头,哀哀的叹了口气。 上古,凰王以一曲《断魂》,毁尽了天下妖孽,毁了龙阁,也毁了自己。 笛声悠悠,缓缓而沉,却慢慢的使人忽视掉这耳边诡异的笛音,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轩辕澈脸色惊变,立刻下令:“将战场上所有会武的将士召回!城里所有会武之人封住身穴,稳住自己的内力不得外泄!”听令的兵将虽不解,却也是有条不紊的照令传达下去。 战场上的血衣卫的武夫还在如同机器一般斩杀着眼前的敌人,却无一觉出不适。后方西蛮军帐里,罹战姿听到这笛声不禁一惊,静静的细听了片刻,那笛声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从釜阳城传来,很是熟悉,让她心底不由自主的升起一抹憎恨和厌恶。 “是她!”她惊叫起来,把一旁摆弄沙盘的罹战雄吓了一跳。“怎么了战姿?” “是那个女人!苍雪王妃!”她太熟悉这个笛声了,那日宫宴之辱让她终生难忘! “什么?苍雪王妃?”罹战雄也惊讶,听闻这苍雪王妃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苍雪王也敢带她上战场? 轩辕澈听着笛声,敛了心神和内力,四下寻找着声源。笛声凄婉哀绝,缓而沉暮,却是勾人心弦,不知不觉便已能牵引了战场上人的心神! 城楼之上,叶娴唇角微勾,秀指微转,气息急促,那笛声猛然变得尖锐而激烈,就像是有水中蛟龙从平静的水面上破浪而出! 轩辕澈心神一滞,心脏似是被人拿捏住一般,眼前模糊的闪过天地崩塌,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楼阁崩毁的一幕,揪心而痛苦。 笛声中,强悍的内力瞬间随着笛乐突如其来的变化而释放开来,压迫着笛声所及的地域里所有外放着内力的人!从一开始缓而沉的蛰伏,到急而烈的爆发,一瞬间,战场上的血衣卫武夫兵将,内力汹涌而难以再控制,想要强行封制住,却发现那内力早已不知何时被笛声所掌握,被那股更加强悍霸道的内力引导,随着笛声起伏! 一时间,军心大乱!! 西蛮军帐,罹战姿紧皱眉头,抚着心口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罹战雄也只是堪堪压住心神。“这...怎么可能!”“这么强悍的内力,恐怕只有苍雪王能与之一比了!”这番让罹战雄想起了“三荒之乱”与轩辕澈的一战,那名动天下的王爷一把魔琴,杀了他五万将士和他的皇弟! 笛乐之强,如兵戈相接,火光电石间,惊得弦动,一曲《断魂》,终将断魂! 联军打头阵的血衣卫不断有武夫内力失控爆体而亡,未亡而苟延残喘者,也被苍澜兵将斩尽杀绝,战局倒戈,苍雪苍月势如破竹! 日落,釜阳城二十里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血衣卫十万武夫,全军覆没! 叶娴看着已成定局的战场,松了口气,终于放下紧绷的心神,浑然不知血红色的眸子中闪耀着一抹金色的光芒。 “娴儿....”城楼檐下,轩辕澈焦急而心疼的呼唤传来,叶娴向下望去,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却蓦然间眼前一片黑暗,手中浑然无力,玉笛摔落,随即人也失去了意识跌落下去。“娴儿!!”轩辕澈急忙接住玉笛抱住已经昏迷过去的叶娴。 这样的事他也干过,五年前为了保护断粮的城池,他一日内奏琴帝昭杀了围城的西蛮五万人马,是极其耗费内力的。现下娴儿覆灭十万武夫,定也是内力耗尽! “娴儿!”他急急地呼唤着叶娴的意识,抱着她往城里飞奔而去引来无数将士的注目也毫不在乎。怀里的人儿脸色苍白,慢慢的又泛起血丝,皮下血液似乎是要破体而出,那温度高的吓人! 轩辕澈只顾她的安危,未见他手里那支玉笛,一丝丝如血的游丝如同活了一般,凤凰展翅。 没了血衣卫的强力支持,西蛮溃不成军,随着便鸣金收兵,釜阳城有惊无险的躲过一劫,而名列六尊的血衣卫却从此退出江湖。 连续八日,轩辕澈在诸位将领惊愕而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贴心的如二十四孝好夫君一般照顾着昏迷不醒的叶娴,而只有那些亲信将军这才知道,这位不按规矩来身为江湖人却乱入朝政的时月蝶玖便是苍雪王妃,更是对这样一个女子肃然起敬! 昏迷了八天之久的叶娴一直在做同一个梦,这个梦,与她第一次奏响《断魂》时那夜做的梦一样。 天地昏暗,魑魅魍魉狰狞凶煞的面孔一个个窜过眼前,火烧天边乌压压的黑云,月吞噬了太阳,那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殿宇崩毁,伴着响彻天地的笛声,成为了一片残垣。 “南下,夺武阳城吧。” 夜,轩辕澈替她脱了鞋袜,正准备熄了烛火,突然间床上的人说了句话,他挑眉:“不急,至少也得等到你恢复的生龙活虎后。”“我现在就很生龙活虎好不好?”叶娴撇撇嘴,躺在床上玩弄着头发,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床上帐子:“我与那罹战姿,总得有个了断。” 轩辕澈垂眸:“娴儿,你不必理会她,交给我便好。”“女人之间的斗争,你不懂啊。”叶娴重重叹了口气,十分嫌弃的背对着轩辕澈,“而且,她也留不得。”与那位西蛮八皇子的约定,可还差着这几条命呢。 次日一大早,这些天来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男人却难得不在了房里,叶娴起身,床榻一旁专门为轩辕澈铺设的军榻上早已没有了温度。 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些许失落...... 若非要紧事,轩辕澈是打死也不愿意浪费和叶娴共处的时间。 帅帐里,轩辕澈一脸阴霾的坐在帅案后,一个家仆模样但是穿着又不凡的男人伏倒在地:“少爷.....真的不能再拖了....”“族里的事,本王清楚的很,无需你来提醒。”那家仆一听更急了,不顾礼仪的轻吼出来:“少爷!龙家调了五万精兵包围了万良城和我族主庄,现下群龙无首,您再不回去,万良城不保了啊!” 一旁的水空也暗自着急,谁也没想到苍澜兵荒马乱之时王爷家族那边竟也出了状况,这般分身乏术可该如何是好...... “再给本王半个月的时间,等处理好这边的事.....”轩辕澈也很是头疼,无奈的闭上眼睛扶着额角轻声叹息。 “少爷可是因为那个女人?”那家仆虽来的时日不长,却也听闻近些天苍雪王爷对一个女人无比细微的照顾着,不由得联想到。闻言,他猛然睁开眼睛,凌厉的盯着地上跪倒的人:“蔺殊,你若敢动她,休怪本王不顾及家族情面!” “可是少爷!”“你累了,水空,带他下去休息。” 蔺殊痛心疾首的看了眼无动于衷的轩辕澈,摇摇头走出帅帐:“万俟家的男儿一个个都这么专情,当真是会毁了万俟一族啊......” 水空送走蔺殊后,又折回帅帐,静静站在他身边。 “去的是龙家军队的哪一支?”轩辕澈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帅案。 “龙杀座下第二将,龙常,率领的是前不久从王朝撤出来的五万精兵。” “来苍澜的那一支呢?”“龙杀座下第六将龙勐,率领二十万轻骑兵青蛇卫。” 轩辕澈更头疼了,龙家本就是个不能小觑的敌人,现在两边受敌,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先顾及哪一边。“爷,青蛇卫后,还悄悄跟着一支骑兵,也是从王朝出来的。”见自家王爷实在是纠结不已,水空俯下身,斟酌着将这个刚得到的情报告知轩辕澈。“什么?”“军中探子探查不到,但是‘独信’还是查到了些,是王朝四支暗骑之一,鹰骑的一支五万人的军队。” “鹰骑?”这四支暗骑,可是直隶于王朝皇帝下的,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爷,难不成...是王妃娘娘?” 苍澜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反攻,兵临城下旧账重翻 经过几日的休养,苍澜军队在经历血衣卫一战之后虽遭受了不可避免的重创,但是士气却是一日比一日高昂,士兵们天天满怀热血的演练,擦枪磨刀,等待着最终的那一场胜仗。西蛮军队虽说并非那场战争中损耗最惨的,但士气却是在连续多次败北后狠狠一挫,军心大乱,一时只得据守着武阳城不敢再出战迎敌,听闻苍澜军队即将攻城的消息更是躁动难安。 仝贞胄与罹战雄商谋多日,以求应对这苍澜乘胜追击的攻势之策。 出乎所有苍澜将领意料的是,轩辕澈竟然让时月蝶玖作为打头先锋! 全军的人马几乎都在抗议,觉得用江湖上的人来谋取胜利实在是不耻,但是没有人能让这位杀伐决断的苍雪王爷改变主意。 出兵前一夜,轩辕澈在城守府院子里看着叶娴练枪,心底复杂。“罹战姿的兵器是大刀,武艺十分精湛,是刀派长老的入室之徒。”他现在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罹战姿优缺点的情报统统指点给叶娴,以便明日两人沙场对决她能有更大的胜算。“嗯,”叶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不知为何,这些时日总能感觉到轩辕澈有事瞒着她,天天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是盯着城外,就是盯着她.....水空被他支使的忙里忙外就差把军中所有事务都接下了..... 可疑,非常可疑。 “阿澈。”叶娴一甩长枪,杀势既出,枪上的麻布已经被悉数撤下,露出里面寒铁的枪身和喑哑的金色暗光。“嗯?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院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长枪破空的呼啸声如同敲击着两人忐忑不安的心脏。 “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一听这样便知是难言之隐,叶娴收了枪,盯着廊下欲言又止的轩辕澈:“不必担心我,我的能力没有你想的那么差。” 她能感觉到,那颗心在牵挂另一处,但是又放不下她。 轩辕澈起身走过去,不再说什么,只是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半晌也不肯撒手。 翌日,苍雪军兵临武阳城下! 步兵列阵,阵前的女孩依旧一身嚣张的水蓝色华丽繁杂的锦裙,只不过那头青丝被瑠冠高高挽起,十分具有标志性的银白半边面具遮住圆润饱满的额头和那双潋滟的凤眸,露出精巧的下巴。她的眸光冰冷而毫无感情,胯下踢雪乌驹跺着蹄子斗志十足! 只见她左手搭弓右手引弦,金色尾羽的雕翎箭飞上城楼,将高高悬挂的免战牌稳稳射落,苍澜军队士气大振高声呼喝。仝贞胄和罹战姿罹战雄听闻消息后匆忙赶到城楼,果然见到城外整齐的苍澜方阵和为首叫嚣的女孩! “叶娴这个贱女人!”罹战姿一见那熟悉的蓝衣服便恨极了这个当初让她在苍澜宫宴上出丑的女人,怒目圆瞪。“皇兄,战姿请缨出战!” 仝贞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这位皇子下令。罹战雄皱着眉头看着皇妹,半晌出言:“你确定她是苍雪王妃?你可知,这个人是江湖第一魔女时月蝶玖!” “不...不可能?!”罹战姿不敢置信,又扶出墙去仔细看了看那马上女子,无论体型还是穿着喜好,就是那个叶娴本人! 只见城楼下,叶娴也注意到了她,面上半面帝王蝶的花纹无比耀眼,正是笑盈盈的抬头张望。 罹战姿咬狠了牙,攥紧了拳头,不服又不屈转身跪下再次请命:“皇兄,战姿会亲手了结了她!” 罹战姿执拗的要求出战,仝贞胄凝视战场片刻,终是叹了口气,罹战雄无奈,只好同意。 武阳城门打开,一身火红戎装的罹战姿驱马冲了出来,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外面的叶娴,五千西蛮精兵在她身后排列开来,两军正对交锋却都是同样的女子先锋! “苍雪王妃别来无恙!你以为你穿上这一身衣服带上个面具,就成了时月蝶玖?”罹战姿提着大刀直指叶娴心口,嗤笑。 叶娴摩挲着马缰,不急不躁微微一笑:“西蛮公主见笑了,江湖上会不会有人有胆子假冒本座,这一点本座还是有点自信的。” 一句话,让罹战姿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也就是说,这位苍雪王妃,正是时月蝶玖本尊! 罹战姿咬唇,心下愤懑,在那苍澜宫宴上,这个女人明明只是个又丑又弱的乡下女子,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叱咤江湖的时月蝶玖,她实在是不甘心! “竟是不知,时座主,不,苍雪王妃的容貌会是如此低俗以至于常年面具示人?” 她恶语相向,想看那女人气急败坏的模样,没想到她还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摇摇头:“实不相瞒,这天下能见到本座真实面貌的,大概只有阿澈一人罢。”这么一句话,着实是揭开了罹战姿的伤口又狠狠的撒了把胡椒面...... 罹战姿终于怒了,提刀便冲了过去:“叶娴,你如此下贱!怎配得上他!本宫不杀你誓不为人!”从“三荒之乱”的战场上,到现在,她喜欢轩辕澈这么多年,到头来一生的骄傲和自尊,全被这个该死的女人践踏在脚底!在轩辕澈面前,她什么都不是,全是因为这个女人!! 大刀迅猛而犀利的冲着叶娴面门而去,却被那杆长枪挡开,两马交错,叶娴摩挲着爱枪,往身后一甩,右手持缰左手端枪,踢雪无比默契的迎敌而上! 城楼上,罹战雄一脸担忧,罹战姿再怎么说也是皇家的公主,虽说从小到大习武更刻苦了些,哪儿能与江湖上舔着刀尖血行走的人相抗衡?他使了个眼色,身边两个将领会意,随着便拿了兵刃下了城楼,前往两军对峙之处支援罹战姿。 叶娴正耍弄罹战姿玩的开心,不巧有两个破坏气氛的闯进来,冷笑一声,在挡开罹战姿的攻击后一个猝不及防的“金龙回海”顺势直直取了前来支援的一名敌将的脖颈。“哼,找死!”她看也不看那扑倒在马下的尸体,回头凶残的眼神盯上另一个干扰到她的敌将,那个将领见她如此利索的解决掉一人,不由得浑身一颤。 “本座最生讨厌专心一事时有人打搅!”踢雪前蹄刨地,带着叶娴便奔过去与那将领交锋,罹战姿见那将领呆滞在原地面色苍白心道不好,连忙驱马上前拦住杀势汹汹的叶娴,却见那枪挑开她的大刀,依旧势不可挡的冲向将军。 将领稍微一回神便见那人已然到了跟前,脊背发凉提起手中双戟就往那枪杆儿上磕,被从上而下顺势而发的枪一杆子崩开,枪尖直接枭首! “哼,”那一连不过三招便又杀了西蛮两个战将的女孩收势,挑衅似的斜眼看罹战姿,仿佛方才杀的不过蝼蚁。城楼上,罹战雄紧紧扒着城墙:“本王要去帮战姿!”“殿下三思!!”仝贞胄来不及阻止,那位皇子已经下了城楼。“只怕两位殿下都要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啊!”他痛心疾首的掳着白须叹息着,心底却是愈发期待八皇子在朝中的动作! “战姿!”罹战雄提着两把大锤上前助战,刚要接近时却被另一匹通体乌黑的宝驹挡住了去路。 “轩辕澈!”罹战雄一见这个人登时气红了眼,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战姿才会这般拼了性命去与那时月蝶玖分个你死我活! 而这么一声喊,却让另一边与叶娴纠缠的罹战姿失了神,不由自主的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叶娴嗤笑,倒也是颇为大度的给她看。 让她死心! “罹战雄,你的对手,是本王!” 轩辕澈的长鞭毫不客气的缠上了那双大锤,他怎么可能会让叶娴以一己之力对付这兄妹两个,毕竟让她当前锋已经是底线了。 罹战姿眼睁睁看着不远处自己的哥哥和自己最爱的人打在一起,而那个男人自从出战到现在一眼都没有看过她,对付罹战雄的一招一式狠辣无比明显是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最后看了眼让自己夜夜魂牵梦萦的男人,扭过头来盯上一直乐得看热闹的叶娴, 既然自己求爱不得,那就让他也得不到! 杀了这个女人! 叶娴依旧是面不改色,沉稳的应对眼前这个已近疯癫的女人毫无章法的快刀,虽说是毫无章法,却依旧让叶娴感到了压力,“哈哈哈哈,叶娴,你就只有这些伎俩吗?只会格挡算何本事!”罹战姿狂妄的笑着,眼见着大刀劈开了她防御的缺口直直刺向叶娴心口,她冷笑而兴奋,仿佛下一秒眼前这个她恨毒了的女人就会血溅当场! “什么....”刀如愿的到了那个位置,马上却不见了那个人,踢雪扬蹄,突然一杆金龙破海而出,罹战姿狼狈的躲开,依旧被那猝不及防的枪尖刺穿了左肩!踢雪的马背上又不知何时安然坐稳了言笑晏晏的女孩。 “战姿!”罹战雄正与轩辕澈僵持着,他没想到轩辕澈荒废了三年的武功,却一点也未见生疏,反而却是更加令人捉摸不透。看到罹战姿受伤一时失神,那根银白的长鞭如同捕食的蛇一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他的脖颈! 轩辕澈眸中冷淡。 “皇兄!” 那个自己一心一意喜欢着的男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 罹战姿面死如灰。 “可惜了,西蛮皇储之争,你们没有站对位置。” 苍澜篇 第一百三十章 罹殁,终究还是离开了 叶娴不急不躁不趁人之危,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笑道。“什么?”“爱错了人付错了感情,站错了位置保错了命,四公主,你可真是个错误的存在。”她摇摇头,拒绝了轩辕澈想要来支援的心思,坦然的应对罹战姿的杀招。无奈之下,轩辕澈只好收鞭回队,紧张的看着这边的战局。自始至终,他从未看过罹战姿一眼,目光只放在叶娴是否会受伤会不会有危险之上。 “你!!”大刀对上长枪,在“一寸长一寸强”的战场上一时间难分伯仲。刀柄上的兽环哗哗作响,罹战姿几乎拼尽了毕生所学,却始终突破不了那人的严防死守。“你这个该死的女人,都是因为你!”她癫狂,目如凶兽死死的盯着叶娴,“砰!”兵戈相撞声震九天,刀枪锋刃较量着,下面的两个人也较量着,“呵,就算是没有本座,你与阿澈,也没有半分可能!”她与罹战姿几乎额头相撞,感觉到那女人身上似有若无的颤抖,得意一笑:“他乃为人中龙凤,怎么可能会迎娶你这种蛮横跋扈凡事靠武力而胸无点墨的女人?”“你!说!什!么!” “骨箫吹奏的再好,郎无此意也不过是单相思罢了,四公主,你当真是失败的很啊。”叶娴不惧那怒气,继续撩拨着,等着她自己失控露出破绽的一刻。罹战姿的大刀歪斜,两人错身,随即回马再次对峙。 “本宫再如何,也轮不到你这个贱种来品头论足!”罹战姿并无多时停顿,打马杀回,目标叶娴的心口却与那长枪再次碰撞。“哦?贱种?”叶娴挑唇,如同逗弄着自己的猎物一样,游刃有余的防开罹战姿所有的疯狂,听到这一句,终于是收了防势。 “看来,本座着实需要让你死个明白啊。”她难得没有用枪挡开而是凭靠自身的柔韧躲开了又一轮攻击,交错之时轻声说道。罹战姿再次回马,见她终于认真的拿定长枪,枪身旋转,枪首之上金刚石熠熠夺目,心底不由自主恐惧起来,她突然害怕了,害怕这个女人并非她所见的那样无能,害怕这个女人比她还要优秀,害怕后面还有着她所不知的杀手锏, 踢雪嘶鸣一声,扬蹄向她奔来,那个场景本应该是罹战姿所想的,轩辕澈纵马向她跑来,呼唤着她,那么温柔..... 而现实却是..... 罹战姿心下一横,握紧了手中大刀使出看家本事决一死战! “听好了,本殿国姓令狐,乃为龙闲。” “可惜的是,知道的人,都死光了。” 战马幽幽,刀枪相撞,罹战姿闻言终于彻底绝望。 败局已定! 踢雪与罹战姿的枣红马两相交汇,叶娴突然一个回马枪,却不料那大刀的劲风竟在那时袭向自己。 “娴儿!!”耳边是刀刃破空的风声,以及轩辕澈无法控制的惊呼。 罹战姿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从自己脖颈中穿出的冰冷枪尖,染了血的精致的面庞抽搐出一丝苦笑,口中猛然喷涌出鲜血。 她输了,输的那么彻底..... 叶娴嫌弃的看着自己被毁的支离破碎的衣裙,轻抹了一下雪白的颈子上那道险些割到颈动脉的刀痕,冷冷的看着还没死透的罹战姿,轻言:“早在你与你兄长密谋想要玷污本座清白时,就该想到今日的结局。” 那双已然涣散的眸子颤抖着,贯穿了脖子的枪尖缓缓抽离,霎时间血流如注! 罹战雄,罹战姿,殁。 与此同时,武阳城之上,仝贞胄正跪伏在地迎接圣旨。 西蛮皇都,废太子罹战青为庶人,立八皇子罹战戈为太子,皇帝病重,太子临朝监国! 原太子一党所有结党营私的官员与皇子母族,被一并铲除。 而这太子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停战,退离武阳城,给足了苍澜面子! 西蛮皇储之乱,就此以世人不敢置信的结果结束。 毕竟谁也没想到,最后的赢家会是那痴傻弱智多年的八皇子! “娴儿.....”军帐里,轩辕澈心疼的给叶娴上药,那道伤口不算深,所幸她及时躲了一下,要不然只怕是也栽在战场上了。 “我没事,不过是有点大意了。”叶娴还在扼腕那身价值不菲的锦裙,被轩辕澈微有恼意的捏了下脸:“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去?” 但是万俟家的局势越来越严峻,若是他再不回去主持大局,只怕万俟家要成为自由之度第二个被灭族的了。 一时间,帐里一派静谧。 第二天,叶娴早早的起了床,却是不知何时水空已经候在了院子里,“王妃娘娘,”他颇为客气的抱拳:“王爷请您前去商讨要事。” 一句王妃娘娘,在这不大的城守府里,挑明了这个女孩在军中不可违抗的身份。 “他何时离开的?”“回娘娘,昨夜丑时。”进了帅帐,却没有往日里的拥挤热闹,将军们被遣开,侍卫也被退到帐外没有命令不得入内。她走到帅案前,案后的座上已经冰凉,案子上端端正正的放着帅印虎符和军令。 “王爷交待,军中大小事务全需交予娘娘过目后定夺,一切事宜皆听娘娘吩咐,水空定全力辅佐王妃娘娘!” “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个.....” “罢了......”叶娴本就没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若有人问起,便说王爷不小心患了风寒,不得见人,军中杂事由水空你来管理。顺便传令下去,这段时间守武阳城,收集军粮,无军令不得出城。” 水空领命退了下去,留下她一人守在空荡荡的帅帐里,绕着乌木的帅案失神:“即将面临青蛇卫,你还真是甩给了我一个大麻烦,不过也好,免了我还要编造谎言。” 一转眼安逸平和的一个月已过,除了轩辕澈亲信再无外人知晓将帅已经不在军中!尽管诸位将领知道王爷染了严重的风寒,但是军权悉数交给一个女子,实在是不能让大多数人信服。 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比血衣卫还要棘手的敌人。 从被四国和王朝传颂成神秘圣地的自由之度而来的龙氏军队青蛇卫,正以一天九十公里的速度逼向武阳城! 叶娴坐在帅案后,静静的听着下面诸多将领的争吵不休,一方主张先下手为强,趁着青蛇卫长途奔波休整军营之时突袭,以求奇袭取胜;而另一方则认为这龙氏军队远道而来军粮定是供应不暇,既然城中军粮充足不如以逸待劳,据守武阳城拖垮青蛇卫再一举反击! 双方谁都有理谁也说不过谁,轩辕澈的压力不在,叶娴也不刻意显露存在感,竟是让这群将军在帅帐里吵了起来。她自是惬意的看着这群将领,阻止了身边水空想要提醒的心思。 “出城迎敌,哼,那可是龙杀座下第六将啊。”她轻声与水空说着,一点一点分析:“除了你家王爷和本座,只怕在场所有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水空低着头,不敢发表妄论。“想退守城池?”那女孩不管他有何想法,就这样自顾自的说着,淡淡一笑,满是不屑:“水空,没想到你们轻视这青蛇卫轻视的这么严重?” 水空心下表示他并没有轻视,反而和王爷一样很清楚很重视这一来势汹汹的强敌,奈何这些将军到底没见识过自由之度的狠辣,以为血衣卫便已经是最强的对手了。 “娘娘,您看......”词穷的水空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哪怕他知道青蛇卫后面跟随的另一支军队,但是也不敢认为这是万全之策。 就这样毫无结果的吵了三两天,这大军终于是逼近武阳城界,二十万轻骑精兵压境,哪怕是最不明情况的小卒也感受到了紧迫感。 万俟家族所治的万良城满目疮痍,城中百姓已经背井离乡尽数散去,只剩下满地的箭镞和尸体。 万良城沦陷了。 城郊的密林里,万俟家庄外五里围满了龙氏军队,密密麻麻的营地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夜幕中本已经陷入寂静的荒野突然间兵戈战起,火光冲天! 一匹黑马怒嘶着,闯进了龙氏军队的营地,紧随其后还有数十匹快马踏着龙家巡逻兵的尸体而过。 为首之人,一身黑衣,手执一柄通体银白的蛇鞭,满是杀气。 几十人几十马,将龙常的营地搅得鸡犬不宁火光冲天死伤无数。 “老夫人!少爷回来了!!” 被那五万人马包围的宅院里,家仆见到门口风尘仆仆的人,惊喜的跑到内院去报喜。那个黑衣男子琥珀色眼眸没有一丝感情的看了眼府门上的牌匾,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宅院,一路的仆人低头恭恭敬敬的问好请安。 内院里,那个上了年纪却依旧风姿绰约的贵妇人激动的迎了上来:“澈儿!” “母亲,儿子来迟了。” 他不卑不亢,也没有多少见到母亲的兴奋感,只是低了低头,冷淡的很。“好好好...回来就好....”那妇人却是泪流满面,激动的点着头上下打量着,摸着他的脸不想放手。 “少主万安!”他回来了的消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传遍了偌大的祖宅,满宅子的族人下人全聚集过来请安,见到他就如同见到了突破外面包围的希望。 这自由之度四大少主万俟玖,可不是传闻中的病秧子! 苍澜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袭营,中计了 城外已经能看到青蛇卫在河边有条不紊的扎营,城里还在为是否出兵偷袭争论不休。 叶娴觉得还是让这群空有名头而目光短浅的将领见识见识龙勐的棘手狡猾比较现实,随着便打断了下面还在辩驳主张偷袭的将军。“卢将军,既然你主张偷袭敌营,那今晚,你便点兵五千,前去偷营吧。”她抽出军令,毫不在意的丢给卢将军:“本座可以提供一切你所需要的偷营的东西。”“末将得令!” “王妃娘娘.....”水空不知她此举何意,但是也明白偷营简直就是无用之功,叶娴目送着这群将军离开帅帐着手准备偷营之事,扭头看了眼水空:“受挫才会涨点教训,才会客观的去评判对手,不是吗?” 自由之度万俟家的祖宅里安静得很,那个男人百感焦躁的走出书房,抬头看天上密布的繁星。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啊,一个多月了,龙勐怕是早就兵临城下 正是出神,背上突然多了件披风。 “澈哥哥,山里的夜微冷,莫要着凉。”那女子娇笑着为他理顺了衣袍,站到他身边想挽上他的胳膊。“嗯,”他稍稍侧身不着痕迹的躲开了那双手。女孩尴尬的收回手,理了理鬓间碎发,想挑起话题:“澈哥哥在想些什么这么出神?连方才鸾儿走过来都没有发觉。” “在想....”他低头,不屑的挑唇:“在想我的王妃。” 万俟鸾脸色白了一白,幸好夜色遮掩并不明显:“是...是吗....可是....鸾儿听姑母说...澈哥哥并未娶妻.....怎么会.....” “明媒正娶,唯她一人。”轩辕澈不想给她面子,这个家族唯一能博他三份情面的就只有他的母亲,万俟家族至他外祖父那一代便开始子嗣绵薄,到了他这一辈嫡系便只有他一个男丁,当年母亲弃了父亲用尽万般手段把他带回万俟族都要拿到的族长之权,现在他会用行动告诉万俟静月,他不屑一顾。 “可是....姑母会同意吗?”万俟鸾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的侧脸,柔弱的声音愈发挑起他心底的烦躁,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回了书房,毫不顾忌同族之情的关紧了房门,将万俟鸾晾在了院子里。 同意?就算是他的母亲,也休想干涉他的婚事! 是夜,苍澜的星空被薄云遮遮掩掩,连月亮都蒙上了一丝阴霾。 青蛇卫驻扎的河边,有着大片的芦苇甸子,有一队人马正悄然行进在芦苇甸子里被江上船夫踩出的小道上,无声无息的靠近青蛇卫的营地。 为首的将军抬手,全队停了下来,分工明确的分散开来,一个一个解决了守卫巡逻的士兵,并将一包包黄色的粉末,倾洒在军帐周围和粮草上。 先头部队做好这一切的部署后,随着一串信号烟花升空,惊起青蛇卫的诸多兵将,也惊起了一片片的火势!蛰伏在甸子里的苍澜士兵一拥而上,打的青蛇卫措手不及,一时间,营帐四处火光漫天,倒下的尸体被来回援救奔跑的人踩来踩去,乱成一锅粥。 苍澜的将军一直盯着青蛇卫的帅帐,直到混乱了好些时候,那帐中才终于出来一个主将模样的人,魁梧的身材和威肃的气质,让卢将军断定这就是那位龙勐将军。他取出怀中弓弩,将淬了毒的剑上弦,瞄准了那位将军。 “将军中箭了!”“快!保护将军!”那魁梧男人两边的侍卫连忙扶住已然中毒瘫软的人,高声呼喝。 见目的达成,卢将军终于下达了撤兵的命令,暗处有弓箭手将火箭一一向着营帐射去,混乱掩护着偷营的士兵全身而退。 折腾了一宿,青蛇卫营帐铺天盖地的大火才终于被扑灭,疲累不堪的士兵无处可去不得不和着露天休憩。一晚的偷袭,折损了三百余士兵和四分之一的粮草,主帐里,一个身着沉重黑甲,面如黑石的男人坐在帅案后,右眼被一道凶恶的刀疤贯穿,分外煞人。 “哼,这苍雪王妃也不过如此,尽想些奇袭的雕虫小技,愚蠢之极。”他冷笑,面对着眼前武阳城沙盘,志在必得。“元帅,托单死了。”有小兵来报,被他轰了出去:“死了就埋了,还报给本将军作甚!” 不多时,有七八个士兵费力的抬着一具魁梧满身肌肉却是七窍出血的人的尸体到了河边,直接抛扔进江水中。 “没想到啊,这苍澜名副其实的战神王爷竟然会让一个女子掌管兵权,实在是天助我也!”龙勐拍着椅子把手大笑着,底下的兵将三两附和:“不过是个女人,有什么能耐,只怕是最后将这武阳城和四十万军队送给大将军!”“将军,听闻那苍雪王妃貌若谪仙,不知将军可否?” 龙勐点了点那个一脸淫笑讨赏的兵将:“好!等本将军活捉了她!赏给你们随便玩哈哈哈哈。” 武阳城里,将军们正争相庆贺卢将军袭营成功,甚至还将龙勐毒杀,这实在是大功一件啊!卢将军一脸得意,抱拳指天:“这还要多谢昨夜老天爷赏脸让那老贼现身,本将军才能得以绞杀龙勐啊!”“诶,将军此言差矣,若非昨夜袭营,只怕还要有场恶战要打啊!”“是啊是啊,卢将军实在是大功臣啊!” 水空看着底下这些个将军无比喜慰,也是好奇,难道昨晚卢将军真的袭营成功了? 正是喧闹之时,叶娴冷着脸撩开了军帐:“龙勐带兵五万在城下叫门,不知诸位将军在高兴什么?” 一句话如同冷水一般泼灭了这群将军沾沾自喜的心思。 “王妃娘娘您说什么?”卢将军一脸不敢置信:“龙勐?他不是应该在昨晚就被末将杀死了?还是您给的末将的毒药,怎么会?” “是啊,怎么可能啊,”“龙勐不应该已经死了吗?” “哼,”叶娴冷笑,“昨夜袭营,卢将军带兵五千折损二百四十七人,伤员三十九人,你可知青蛇卫折损多少?” 卢将军微怔:“末将不知,只是这青蛇卫的粮草被毁,营帐被烧,只怕是伤损严重......”“你打了一宿,青蛇卫折损士兵三百余人,粮草烧了四分之一,营帐是尽毁,那又如何?现在时节非炎炎夏日也非冽冽寒冬,根本不足以动摇青蛇卫!” 所有将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仿佛方才相互道喜以为战争结束不过是一场笑话。 “报!启禀元帅,城外五万骑兵围困城门,请求支援!” 十日后,武阳城内外一派肃穆。 青蛇卫兵临城下列阵请战六次,与苍月军苍雪军交手三次,无一不以苍澜战败退居城池而告终。 武阳城上,免战牌高挂,城内外戒备森严,城下的围兵任你如何叫嚣就是不开城门不予迎战。 青蛇卫中的将领在队前驱马来回转,紧紧盯着城楼之上的卫兵,三战三捷,这就是青蛇卫的实力! 哪怕你来袭营,也不过是相差不多的折损, 这就是圣地与你这种普普通通军队的云泥之别! 城楼上士兵敢怒不敢言,因为叶娴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城迎战,违者,斩! 卢将军袭营的事在军中几乎闹成了一个笑话,所有将军都不敢再提奇袭的主意,更何况,现下青蛇卫终于采取了行动,堂而皇之明目张胆的包围了城池,切断了城里一切粮草来源!他们再想出城偷袭,一开城门就会被敌军的探子发觉。 “城里粮草还能坚持多少时日?” 叶娴摆弄着武阳城周围的军事沙盘,随心所欲的问了一嘴。水空有些头疼,自打围城以来,就经常有人去闹粮草的问题,虽说一开始手段严厉的压了下去,但是时间一长难免岔子百出。“最多,只怕也撑不过半月.....” “足够了。”那个女孩似乎胸有成竹,拍了拍手上粘上的细沙,将小旗子插在了武阳城外一处濒临江水的平缓地带:“挑选骁勇善战者,组成五万人的卫队,尽量晚上训练。” “为何...要在晚上?”水空不解。 “夜里,马匹易受惊啊。”她似有若无的轻声嘟囔了一句。 自由之度,围在万俟家族祖宅外的龙常军队忌惮林中那一大片的毒草毒虫,试图突破了好几次皆是无果,无奈之下,龙常只好采取围困万俟,想要通过断粮断水逼他们自己出来。 这些天里又不少流落在外的万俟族人带着自己的势力会祖宅支援,龙常特意留出一条路好笑的看着这些人自投罗网垂死挣扎。 集齐了人马又能怎样,万俟一族子嗣绵薄的很,他就不信一个病秧子少主和一个已然被废了武功的老夫人能扭转乾坤! 庄子里,万俟族人日夜操练为数不多的兵马,自从万良城沦陷后,追随他们的人就更少了,当初聚在他们门下的各方领主早就不知何时倒戈了龙氏,能有现在的规模已经是差强人意了。 自从回族后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的万俟玖,也就是轩辕澈,难得一见的摆弄起架子上被尘封了的古琴,琴身由古铜木所制,散发着沉淀而古朴的木香,琴面上镂刻着繁杂而不知何物的花纹,就像是只金龙在凌乱的祥云中翻腾,琴弦如刃,闪着暗亚的浮金。 轩辕澈是宁愿摆弄早已尘封的古琴也不愿意去理睬厅堂中沏茶来看他的万俟静月。 “帝昭.....久违了。” 那琴似乎在回应着他的呢喃,在他指下,发出低哑的琴音。 十一天后的苍澜武阳城,粮草几近断绝,领取食饭的士兵发现伙食明显的相较于平日少了不少,军心大乱! 苍澜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出兵,百闻不如一见 叶娴站在城楼上,眉头紧皱,她无比清楚现在城里的状况,却又是最无能为力的那个。 城楼下,青蛇卫的人马不急不躁,围困在城外一天一天的叫嚣,似乎是想将他们困到弹尽粮绝,再一举攻城。 “王妃娘娘,城楼上风大,先回吧。”水空跟在她身后,看那个小人儿的衣裙被高墙上的狂风吹起,实在是有些担忧的提醒道。叶娴死死盯着城外的军营,攥紧了腰间的流华。 她没有动,依旧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水空也不好再打搅,跟在后面手足无措,他想替叶娴分忧,却苦于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是安静的诡异时,一声震慑人心响彻云霄的鹰嘶从城楼上空传来,随即那高空中模模糊糊的黑点愈发放大,飞速俯冲下,带起一阵狂风,“喳!”它所过之处,鸟飞兽散,如王降临。 “夜....”叶娴被这突如其来的鹰鸣吓了一跳,眼见着紧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眼中满是惊喜,连忙伸出手臂,那只黑鹰终于落了下来,紧紧抓住她,收了一米多长巨大有力的翅膀,鹰眸犀利,鹰喙如勾,通体乌黑无半点杂色。 “阿夜!”叶娴轻轻抚顺了它炸起的背羽,黑鹰很是受用,用脑袋蹭着她的手臂,见识过万千奇鸟异兽的水空和另一跟随巡城的老将军一眼便认出了那只黑鹰, 玄乌色的海东青,万鹰之神,白雪次之,天下稀其迹,传说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 “好孩子,乖。”这只海东青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叶娴身后的水空和老将军,发出警告的信号,惊的两人连忙后退了几步,这海东青的凶残虽没有亲眼见识过,但是多得是史书记载这种少见却威慑十足的生物。叶娴哄着它,细想着接下来的事,阿夜是鹰骑鹰联营的王,它的到来,说明鹰骑已经准备好了。 “乖孩子,回去吧!”她一扬手臂,海东青展翅,疾风骤起,嘶鸣着飞上天去,转眼便不见了踪迹。“再见,就是战场了。”她呢喃,“提前了啊,传令下去,突击营五万士兵每人下发三日军粮,明天午时生火造饭,准备迎战!” 水空领命退下,眸中微微疑惑,王妃终究是在等着那王朝鹰骑,只是王朝此举究竟有何预谋? 谁也不知道鹰骑的小支队驻扎在了哪里,青蛇卫和苍澜军探一直没能发现,武阳城内,三天的伙食交到了五万突击营的每一名士兵手里,憋屈了这么多天终于能够上战场好好收拾一下青蛇卫的嚣张气焰,这番命令比那一天三次的训话还要振军心。 与此同时,鹰骑的驻扎地,墨色的鹰缓缓停落在高大繁茂的树冠上,其他停落的雕鹰哄乱,纷纷让开了这个最高的位置。树下,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手臂上托着一只雕鹰正投喂着鲜肉,听到噪乱的动静抬头:“阿咧?见到殿下了?啧啧啧,会飞就是好啊。” 翌日午时,五万兵马整装待发,叶娴亲自带兵,打开城门,出城迎战青蛇卫。 不知是城里混入了细作还是青蛇卫军探就埋伏在城下,武阳城刚刚集结军队,青蛇卫便已经得到消息蠢蠢欲动了。叶娴趁龙勐一时得意,谨慎的主导将战场转移到江边的平缓地带。还没彻底列开阵势,龙勐便已经带兵赶到,狂妄的大笑声回荡在宽阔的江水上, “哈哈哈哈,苍雪王妃好胆色!” 叶娴抿紧嘴唇,未着面具的倾城之貌实在是令人着迷。 “不仅好胆色,还是个美人儿啊,”对面,那个脸上顶着刀疤的男人紧盯着她的脸,肆无忌惮的打量。“呵,倒是龙将军这惊人一瞥,瞥的本宫是胆战心惊。”叶娴毫不客气的回怼,面无表情。“哟,还是个冷美人!倒不如你随了本将军?本将军可不似那苍雪王爷毫不怜香惜玉将女人推上战场!哈哈哈哈!”水空冲动,闻言便要杀过去,却被叶娴一枪拦下。那女孩危险的眯着眼睛,杀意瞬起:“俗话说美人配英雄,只不过你龙勐不过是龙家手底下的走狗,也好意思自称哪门子英雄?” “你!”龙勐战功赫赫,在龙杀之中享有威名被分外器重,但是谁能忍自己沦为走狗之流?他怒火心生:“好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一声令下,有战将上前挥着大刀上前试探她,“王妃!”水空有些急躁的请命,却被她摇摇头拒绝了。 虽说水空功夫不凡,但是这一番打下来难免挂彩,现下轩辕澈不在军中,诸事大小还需他多担待,怎能为这出了岔子。 叶娴驱马上前紧盯着来人的一举一动,左手捏住得胜勾上的苍虬点金瞅准时机一枪崩开迎面劈下的大刀,那将领手劲颇大,手中刀竟是没有飞出去,而是出乎意外的改了刀锋所向,再次向着她杀过来。水空看的揪心,而那女孩却是迎刃有余的避开刀刃,金枪回马,逼得那个战将不得不退了好几步,收了后劲再战,而那女孩似乎会读人心思一般,一杆金枪总是会出现在将领想要攻击的地方,刀与枪几番交战,终是无果。 这么久都没有将叶娴拿下,不知是那将领自尊心作祟还是压力颇大,竟是愈发急躁,手下刀法急功近利不再追求攻防自如,反倒是叶娴对他的反应早有所感,愈发沉稳。“啊!!”那将军大吼一声竟然急切切的一刀劈过去,也不顾被彻底暴露在叶娴攻击范围里的脖颈! 劲风所过,大刀不出所料劈了个空,而那锋利的枪尖直接捣烂了他的面门,血液混着脑浆挥洒三尺。 “差点脏了衣服。”叶娴一脚将那驮着死尸的战马踹回阵营,如同挑衅一般盯上了龙勐。 “这!”龙勐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手下的大将竟然这么轻而易举被这个女人所杀,而那将军后来如此鲁莽急躁的样子更是让他不可思议。“哼,让本将军会会你!”他双手提起马下童子抬着的狼牙双棒,每一根狼牙上都铸有锋利的倒刺,触之非死即伤! 叶娴毫无惧意,攥紧了苍虬点金,在身后诸位将军和士兵担忧的目光下上前三步。 这是她第一次对上如此棘手的人,惧意皆无,取而代之的却是杀戮的兴奋。 她没有感觉到心底的那片寒冰,就像是万年上古之时,也是那双结了冰的眸光,她毁了天下苍生。 万俟族宅几近黄昏,正在挑弄腿上帝昭琴弦的轩辕澈莫名其妙的一阵心慌,这心慌,竟是与当日仙藤山叶娴出事时几分相似。 “苍雪王妃,念你是个女人,本将军让你三招!” “承让!” 两马相绕,金枪映着夕阳,火红的枪缨掩饰着枪尖宛若游龙一般凌厉的向龙勐扎去! “龙映日,好枪法!”龙勐毫不放在心上的接下,兵戈相撞,声音震鸣,两人同时对于对方水平在心底有了估量。 “苍雪王妃,对于力气,你们女人是勉强不得的!”面对嘲讽,叶娴沉下心不予理会,虬龙枪再次迎敌而上,刁钻的向龙勐防守薄弱之处袭去!龙勐冷冷一笑,手中狼牙棒狠狠的将枪尖格挡开,另一支狼牙棒猛不丁向着踢雪脑袋砸去!叶娴大惊,收枪抵住那不怀好意的狼牙棒,皱眉:“龙将军,打马可是不道德的。” 又是一回合,三招已过两招! 叶娴眯了眯眼,突然挑唇一笑,眸中不再是方才那般嗜血冰冷。就在两方军马都以为这二人会一直对峙下去,突然间,两人均变了脸色,只见叶娴枪若惊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龙勐面门扎去,龙勐想用狼牙棒去格挡,手肘却突然使不上力气,心下一冷,慌忙躲开那枪的锋芒,不料枪首上的两颗金刚石熠熠的光辉霎时间闪了眼睛以至于根本判断不出那枪尖在何处! 肩上的甲叶子被一枪挑开了去! “很好!”龙勐脸色铁青遍布阴霾,他总算知道为何方才与这女人对战的将军如此反常,也不知这女人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麻痹他的手肘,而这枪尖上的金刚石反射的阳光足以使人暂时失明,眼前屁都看不见还怎么冷静的下来! “三招已过!”“三招已过。”两人前后说道,两马相绕,两人对峙! 龙勐虽知叶娴最大的缺陷就是力量不强还不足以一枪致命,却是对她强悍的速度敏捷和判断有所忌惮。而叶娴眼中的龙勐,足够致命的反应速度和力气,已经十分棘手。 两将相战,两虎相争,必有一死! 两方人马死气沉沉,鸦雀无声的看着两位将军的对战。 “苍雪王妃,你很不错。”龙勐虽不屑,但是却破天荒的赞赏了一句。 瞬间,两马相向疾驰,狼牙棒与金枪的厮杀急促而眼花缭乱,眨眼间便已经十几招式不相上下,空气中满是两者相撞的戈鸣,震耳欲聋。 两马交汇,退离战圈。 “龙杀第六将,果真名不虚传!”叶娴也得体的称赞一声。 两人脸不红气不喘,丝毫没有战过几时的样子,无论多少几乎完美的攻势都被对方完美的格开,几番下来谁也没有伤到谁。叶娴趁着龙勐失神之际长枪直入,借着崩开狼牙棒的反冲力,踢雪死死的踏在原地丝毫不后退,那枪尖有劲风所带直冲着他的镜心而去!龙勐大吃一惊,匆忙仰倒于马背堪堪躲过这一击! 两匹马兜了几十圈,战了几十回合,不分上下! “王妃娘娘,这试探的够久了,也该拿出真本事了吧!”叶娴紧紧盯着他,犹豫半晌,将苍虬点金接入右手! 苍澜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头赏?你在想锤子 “彼此彼此。”叶娴冷冷答道,再三犹豫,将左手中的苍虬点金交到右手中。 “只可惜,龙将军并非江湖之人,不然,本座还能放你一命!”江湖第一魔女有一不成文的规矩,江湖上谁若是能逼她动用了右手,哪怕是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之人,她也会放他一命,并许诺永不追杀。但是能逼她换手而得以活下来的还没出现过。 那右手一甩金枪,夕阳迟暮下是一派寒肃! 龙勐异常兴奋,斗志昂扬的笑容在那刀疤下十分凶残,待两匹马长嘶,再次战在一起!龙勐刻意用力气去欺人,一双狼牙棒十足的力气砸向叶娴,那杆金枪横戈相抗,叶娴眉头一皱,登鞍而起,足靴踢向他,他连忙收了狼牙棒防守在胸前,叶娴踩在棒上的狼牙,竟是体态轻盈丝毫无伤。 不知为何,水空觉得叶娴的右手却是不如左手更敏捷熟练。 龙勐将狼牙棒一送,她得以趁势回到马上,持枪防守,紧随着他的狼牙棒便逼了下来,这下再也无处可躲,只能生生接了下来,两只狼牙棒交叠着压在枪杆上,上面难以违抗的力气在缩小着狼牙与叶娴身子的距离。“嘶。”女孩的左臂被那倒勾擦到,随着便破了一道血口,她都吸口凉气,眼见着血色汩汩的涌出染红了衣袍。 一时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受伤,一旦受伤,血液的快速流失会让她失去一切反抗的机会! 尽管如此急迫的情形,她依旧不骄不躁,反唇相讥:“你的真正实力也不过如此,凭借一身蛮力竟也能成为第六将?”龙勐略有恼意:“王妃口出狂言也要有那能耐,死到临头还嘴硬!”“死到临头?”那小丫头丝毫不慌:“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她手中金枪旋转,眼见着龙头上的金刚石就要转过来,龙勐似乎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心有余悸的飞快退开,气急败坏:“狡诈的女人,你竟敢频频耍奸诈!”“哼,”叶娴稍作查看了下伤势,定了定心神:“我这个小女子力气比不过你,只好耍耍奸诈才能匹敌啊。” “叮……”日落西山,昏暗的山林里,突然传出一阵阵悦耳的琴声,传遍了树林,传的极其悠远,无可阻拦。 流荡在军营里的音色,悠扬,低缓,似乎是在呼唤,呼唤着人心底最邪恶的欲望。 娴儿....你可还安好? 纵然是闭上了眼睛,每次奏响“帝昭”时,他总是会看到一双冰冷无比寒彻心扉的火红色瞳眸,那双眸子里有着他的倒影,总会听到一阵笛声与自己的琴声相抗衡,抗衡之中,千万的金碧辉煌的殿宇崩毁,天下魑魅魍魉灰飞烟灭。 那种撕心裂肺五感交集的压抑,无以言表。 这就是为何,他尘封了帝昭,从此不再弹奏。 但是从战场归来,他却愿意再为了那个女孩,重新破弦动指,只想给她最好的,只想为了她的笑眼。 “再接本将军一招!”龙勐飞快的舞着手中足有十斤重的狼牙棒,十足十的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叶娴无比谨慎的应对着,与此同时她的右手也在慢慢适应这种战斗。猛然间那狼牙棒直扫过来,不得已她仰倒在马背上想躲过去,没想到龙勐的目的还是从上而下的力量压制,“拿命来!” 水空实在是忍不了了打马上前去支援,自青龙卫再出一将,与他纠缠在一起。狼牙棒明显占尽了优势,在对战了几百回合后终于将金枪死死压制在下! “苍雪王妃,只要你求饶随了本将军,本将军自会怜香惜玉,不会为难你!”水空应对着眼前的人,实在是干着急。只见马背上基本无法动弹无力反抗的叶娴很是不屑的冷笑:“龙将军,白日梦也该醒醒了。” “你!”被三番两次瞧不起的龙勐终于恼怒,抬起一只狼牙棒便要取她性命,殊不知她正在等这一时机!太阳已然收了最后一丝强烈光辉,这个女人断不可能会再利用金刚石,却出乎意料的,那杆金枪下的力量超乎方才她所有的表现!枪首翻转,自动缠挂上龙勐的狼牙棒,冲着他的脑袋便抡了过去!龙勐急忙一缩脑袋,头盔被横扫在地,所有人都沉浸在方才惊人一招还没回神,那长枪脱了狼牙棒的累赘再次袭来,她右手上比左手更加卓越的力量和灵巧,让龙勐甚至都来不及防备。 “呲!”锋锐的枪尖和倒勾刺破了龙勐的黑甲,龙勐连忙见招拆招回棒格挡,却发现那金枪早已换了方向! 神出鬼没,快如蛇蟒猛若怒虎!这才是叶家枪! 两马分站一方,都多少负了轻伤,更狼狈不堪的却是丢盔卸甲的龙勐,那女孩右手负枪,笑看龙勐! 夕阳贴近了地平线,缓缓收了最后几分柔弱的光。 这一仗,却是已经僵持了三个时辰! 几百个回合的交锋,现在龙勐才发现,他再也无法轻而易举的压制住眼前这个娇弱的女人了,她的右手真正熟悉并掌握着枪法,拥有着真正的迅捷和力量。 非左手可及,非他可及! “一个女子竟然有着如此这般的武功,这可不是江湖所能有的啊!”不仅龙勐百般想不通,苍澜的兵将也疑惑这个问题。 “你究竟是何人!”他还是第一次与人,还是一个女子僵持这么久,而且还处在劣势!这枪法分明是大家家传的枪法,招式狠厉而有章法,攻击快狠准,防守无懈可击! “你问本宫?” 叶娴又笑了,靠近那个与自己手中枪抵抗着的男人,轻声道:“这可是叶家枪呢。” 叶家!! 龙勐到底是从王朝征战而来,也十分清楚叶氏一族,甚至还和叶家将军对峙过。 “叶家根本没有你这年岁的女子!” “我可没说我姓叶啊。”叶娴冷笑,面不改色的,枪尖刺入了龙勐的胸口,那黑甲镜心支离破碎! 不姓叶,却有着叶家家传枪法,龙勐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孩是何人! “喳!”黑夜降临,空中的万鹰之王隐没在夜色中,嘹亮的鹰鸣似乎在提醒着速战速决。 “天色不早了,也该结束了啊。”她左手悄然摸上腰间盘绕的古铜色,心底明白,被逼入绝境的人最是危险。 与叶家联成姻亲,还能学到如此卓绝武功的,除了叶家嫡系,便是皇亲国戚!而叶曦的一双儿女全部学商,不可能习得武功,唯有王朝帝后的嫡女在叶家生养多年,实力不为世人所知! 她不姓叶,她姓令狐! “杀了你,本将军便可在座主面前领得头赏!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龙勐杀意瞬起,眼前的人,是龙毅吞并王朝乃至天下的心头大患,因为这个女人,他连王朝都久久拿不下! “哼,”叶娴鼻子哼出这口冷气:“那倒真是遗憾,龙将军无福消受这头赏了。”她枪尖一挑,竟是将纠缠的一支狼牙棒挑飞了去,腰间寒光乍出,杀气弥漫开来。 流华出鞘,一击毙命! “决垠之毋!”九决三判第三式,龙勐堪堪与那剑抵挡了两招,两马相交,世界寂然。 青蛇卫的人紧紧盯着自家将军,那刀疤脸上丝毫无痛苦之色,突然间,他瞳眸瞪得提溜圆,无人注意到他脖颈处一圈纤细的血丝。“小...人!”刚开口骂出一声,鲜血喷涌而出。“那就错了,本宫不过是个女子。”叶娴收了流华,拨转马头,话音刚落,龙勐便断了气,那颗刀疤脸的人头从脖颈上滑下,掉落在地。 “喳!!”嘹亮的鹰鸣再次响彻云霄,如同号令一般,青蛇卫主将一死,群龙无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冲杀上前,苍澜士兵毫无胆怯的迎敌而上,然而毕竟是龙家的军队,战斗力非同小可,正是胶着时,青蛇卫后方又猛然杀出一队人马,百十只鹰隼翱翔于天,嘹亮的鹰鸣彻底惊吓到青蛇卫的战马,纷纷撩蹄子不受控制的乱跑,铁蹄之下死伤无数! “好孩子,乖,”夜落在叶娴的肩头,陪着她看眼前的混战,它用喙轻轻试探着她手臂上的伤口,咂咂嘴,发出低哑的鸣叫。“没事的,没事的。” 漆黑的世界里,刀光剑影在皎白的月光下,更是森寒。鹰骑的夜间作战能力最强,还有这雕鹰的相辅相成,所向披靡,而苍澜兵是精心挑出来的精兵良将,也在半个多月的训练中熟悉了夜间,这战场临近江边,稍有不慎,这青蛇卫受惊的战马就有可能连马带人跌入湍急的江水中。 这一仗,她用尽了算计,只为求一胜。 “嘿嘿,我就知道,这小家伙肯定是第一个找到你的。”正是观战时,身后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夜低低嘶吼着以表示它对他这般无礼的不满。 叶娴听见声音眉头一皱:“你不是鹰联营的吗?跑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风琚是疯了?点这么一个不着调不靠谱的家伙作队长前来参战?“额..这不是太想你了,就趁此机会出来看看你嘛....”那男子尬笑着,一点也不顾忌她的身份。“想我?”她好笑的挑眉:“是又想调戏我了还是想挨我揍了?” “额这......”风瑞是一点也不想回忆这个黑历史,只得转移了眼神。 “躲你哥哥也得有个界限,也亏风琚懒得和你计较把你派来,说到底,他也是为你好。”“唉,这个道理我自然知道,但是.....小娴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脾性.....我是真的能躲就躲....”两人就这般在战场上神在在的唠嗑,全然忽视掉周围还在厮杀的士兵。 “咳咳,先不说这些,我来还有另一个目的,”终于,风瑞强硬的转移了话题,换上一副无比八卦的表情:“我是真的好奇,有何方神圣,能把我漠狐王朝的大魔王收服了去?” 话音刚落,叶娴一脸看怪兽的惊悚神色看过去,目光麻木:“你....刚刚...说什么??” 苍澜篇 第一百三十四章暴露,死在你瞧不起的人手里 “你....刚刚....说什么??”连风瑞都知道了!!那是不是全王朝都知道了?? “哦对了,叶伯伯还让我带来了给你的贺礼,那玩意儿里面什么东西,是真的沉,肯定是一箱子稀世珍宝啊,哎,我都想私吞了你知道吗,果然还是叶伯伯最疼你啊是真舍得下本。”风瑞继续碎碎念,若是论全王朝最有钱的人叶家大少爷自认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这给外甥女的贺礼,怎么也不会普通了吧。“我离开后,龙闲郡出事了,传开了你的流言,为此皇上和叶老太爷关了左熙两三天.....” “停,不用说了.......”叶娴听到这儿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欲哭无泪,这件事若是问她大舅,没准还能瞒上一阵子,若是问“小正经”左天寒,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跟倒豆子似的一字不落声情并茂张本继末的全盘托出。 叶娴只觉得现在两眼发黑。 “那啥,你让我带的东西,也都带来了,里边什么玩意儿啊还神秘兮兮的挂着小锁,一路上可好奇死我了,”见这边脚下如踩棉花一样漂浮不搭理他,风瑞有些同情的摸着鼻子再次转移话题,“哟,怎么受伤了?”等说完正事风瑞终于再次不正经起来,目标瞟上叶娴还在淌血的胳膊:“疼不疼难受吗?没事吧,赶紧去包扎一下,万一留下疤可就不好看了,嘿嘿小娴儿你看哥哥这么心疼你你有没有很感动很温暖?不如就许了哥哥在苍澜呆上几天再回去如何?” 叶娴虚着眼睛听他别有目的一本正经扯东扯西,末了微微一笑:“想屁吃,这边完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去,我会让夜给风琚带信,未按规定时间回城你就等死吧。” 一盆冷水,从上而下给风瑞浇了个干净...... “不是,那我跟你絮叨了这么老半天图啥?小娴儿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也知道风琚那个王八蛋对我要多狠就有多狠,我回去估计又要受皮肉之苦啊小娴儿!” 战,以青蛇卫为首将领皆战死,绞杀五万余人马,十五万人等投降为终,苍澜大获全胜。 风瑞在苍澜众位将士无比隐忍的目光下,屁颠屁颠的跟在苍雪王妃身后,俨然一副小弟模样的无比殷勤。 水空略有尴尬的上前:“这位.....小将军....我们王妃.....” “去去去,管你们苍澜的破事儿去,没看见小爷我正和妹妹叙旧呢吗!”风瑞瞪眼,又连忙转身跟上压根理都不理他的叶娴,徒留水空伸着手尴尬的站在原地..... 远远而寂静的山林里,那片军营已然火光冲天兵戈相撞,走兽避之,飞禽远之。 夜空下,那悠悠的琴声正徐徐不急的从那座黑暗中蛰伏的庄子里传出来,如同鬼咒一般瘆人而凄婉。 万俟家族宅书房的屋顶上,那一抹孤寂的身影,墨色的衣袍映着月亮镀上一层寂寞的银辉,身旁两坛小酒,古琴横枕于膝,修长的手指调弄琴弦,又惊的几人回. 他闭上眼睛,似笑非笑,就像是已经看到了山林中龙常的军队已经乱作一片自相残杀。 这已经是第几次违背了心底的意愿,再次弹奏了这诡异的琴弦。 帝昭,你可知吾心..... 他所能看到的帝昭的回应,只有那双火红的瞳眸冰冷的痛彻心扉。 “幽儿......” “我去,叶伯伯是真心有钱啊.......”叶娴让人打开了叶曦托风瑞带来的大木箱子,里面满满一箱子的雪花银,霎时间闪了风瑞的眼睛,“不过.....若是送银子.....拿银票不好吗?叶伯父是真不知道这一箱子雪花银是真的重啊!”风瑞捂着心口,一脸被欺骗被辜负的悲伤,叶娴好笑的看着他:“大舅还是如往常那般,还好我不在了身边,他能折腾的也只有你们了。” 突然间,她心口一滞,只感到莫名的窒息般的压抑感,刹那间的五感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耳中模模糊糊的传来温柔至极的呼唤声,就像是穿越了千古的时光而来,沧桑而低哑。 “幽儿......” “小娴儿?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脸色这么苍白?”风瑞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难得正经的关注她的反应。“我没事.....”叶娴稳了稳心神,这种感觉只是那一瞬间,她不敢确认是不是赤炎又毒发了,还好很快便压了下去。“你也真是的,放着好好的龙闲郡不管,非跑苍澜帮别人做嫁衣,你......”被瞪了一眼的风瑞颇有眼色的闭上了嘴。 “噗呲,”叶娴嗤笑:“风冷琢(风瑞,字冷琢),你这张嘴比女人还能絮叨,怪不得风夫人觉得你是投错了胎生错了男儿身。” 风瑞气的鼓嘴巴却又无力辩驳...... 轩辕澈抬起头看着薄云流过的天,微风将月亮藏在了云后,让他一身黑衣彻底融入了黑暗中。他素手轻拨,琴声渐疏,远远的,另一道黑影踏着房顶而来,面上鬼煞面具冷的骇人。那鬼面人抱拳恭恭敬敬,等轩辕澈向他看来,微微点头。 “叮,”最后一声琴调落下,轩辕澈轻轻叹口气,收了帝昭,从怀里摸出面具,却在见到木制鬼煞面具里裹怀的那面脆薄的兔子面具时,无比温柔。 “走吧。”他将鬼面附在脸上,那张青面獠牙怒目圆睁在夜中如若索命的无常。 林中军营,狼藉一片,龙常的军队自相残杀已然没有了多少活口。龙常满目血红,踉踉跄跄的走在血流成河的营地里,他被那琴声所控,杀了自己的亲侍,杀了将近千百的士兵,再看这军营,还有多少人苟延残喘...... 寂静的夜中无比刺耳的马蹄声在缓缓靠近,龙常见到来人,杀气瞬间飙升。 “巫主果然一手好琴艺!”大陆江湖知晓鬼巫巫主银衣善鞭,却是不知他有一手魔琴乱人心智,而这,只有在鬼巫常活动的自由之度,才能略知一二。 魔琴鬼手,操纵人心! “银衣,我龙家自认与你并无瓜葛纠纷,何来如此下狠手致我等于死地!”龙常怒不可遏,整个军营的兵马都被杀了个干净,万俟一族拿什么去灭门?! 乌黑的马上,那鬼面人冷哼一声:“并无理由,就是本座看你不爽。” 身后的一众巫宫之人面具后是目瞪口呆.....他们家爷何时说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言? 龙常咬紧了后槽牙死死的盯着他,大吼一声:“乌烟!”远远的马厩里与战马聚在一起躲避方才混乱的一匹黑马飞速奔来,龙常飞身上马,收了佩剑,拿起马钩上的一对鬼面斧怒喝:“银衣,本将军敬你是一代江湖霸主,你可知道插手此事会付出代价!” “呵,”银衣低低一笑,鬼面后明亮的眸子盯上龙常,语气森冷无比:“本座可以认为,龙将军你在挑衅本座吗?” 不等龙常回答,他又自顾自的接道:“那你可真是荣幸,敢挑衅本座的,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你!”龙常就感觉方才的狠话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石头上,这个人只会比他更强硬:“既然如此,就让本将军试试座主的实力如何!”他可是龙杀座下第二将,实力再往上可就是龙杀两位领主和座主,也不是好对付的! “龙将军,你觉得你能在本座手下过几招,本座就让你几招!”银衣冷笑,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龙常怎么能受得了这般屈辱,锋利的鬼面斧斧刃可谓削铁如泥,这般月黑风高下上面鎏了银的纹路若隐若现。斧头的沉重,仅仅是用斧背便足以砸死人,龙常抡圆了膀子,一上来便是杀招! 只可惜,银衣丝毫不给面子的连兵器都懒得拿出来,轻飘飘而身法诡异的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这样啊,”他淡淡的扫了眼运斧的龙常,就如同瞬间洞悉了他的能力一般:“那就让你三招吧。”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差点没把龙常气吐血,什么意思?他一个堂堂龙杀第二将只配在银衣手下过三招?“银衣!你莫要太过猖狂!”“本座狂都狂了,你不过一介草莽野夫无能之辈,又有何资本让本座平等待你?” 龙常接连两个杀招,愣是没有碰到过银衣的袍角,那人就如同与黑暗融为了一体而神出鬼没身法奇异,龙常防备着他随时的发难,手中斧攻防兼备,正是紧张之时,耳后传来风声:“你要毁了万俟,也得先问问本座许不许。”那个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龙常浑身战栗,一手斧头向身后劈去,却只劈开了空气。 “什么....这......怎么可能!”银衣的轻功这究竟是达到了何种地步! 突然间,毫无防备的呼吸一滞。 只觉得脖颈上有一条蛇如同捕食一般,紧紧的收缩着它的身体。龙常甚至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眼前是一片黑暗,不知是失去了意识还是夜色太浓,他想反抗,却连那张鬼面在哪里都不知道!“龙常,你想和本座打,还不配。”耳边又响起了那鬼魅一样的声音,轻笑着,如同蛊惑,蛊惑着他慢慢走向死亡。 “你不是瞧不起那位万俟病秧家主吗?”轩辕澈一抬下巴,“那我就让你死在他手里。” “咔嚓......” 银白色的鞭子松开了已经酥软的脖颈,轩辕澈看都不看那具尸身一眼,一下一下的收起鞭子,天上的流云终于放出了月亮的光辉,似乎是在急促的催着离人。 “去给万俟静月传个信,本座走了。” 既然万俟家的事已经解决了,他也必须要回去了,这里充其量是他的族人,远在苍澜战场为他所向披靡的,才是他挂在心上的家人。 殊不知.....此时的苍澜武阳城里一片笙歌佳宴,叶娴正与苍澜几位苍雪王亲信和年轻将军斗酒斗的热闹...... 苍澜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凶,就不能传点好 二更天,军营终于都安静下来,帐里的将军们一个个全喝趴下了,唯独还有叶娴抄着酒坛子笑吟吟的嘲讽这些三杯倒的大老爷们儿,风瑞似乎有话想对她说,却又十分顾忌其他人,叶娴看他欲言又止一脸纠结,叫了小兵来照料这满军帐醉酒的人,扯着风瑞便上了城楼。 “小娴儿.....他...对你好吗?”等到了没人的地方,风瑞急切的扳过叶娴的肩膀,仗着醉意带来的胆儿很是在意的问道。叶娴盯着他的眼睛,末了挪开了视线:“还行吧。”“什么叫还行?就冲他把你一个人丢在战场上面对龙家的那群人?我虽未在王朝上过战场见识过龙家座下的兵将,但是,我哥哥说起过啊,龙杀座下十二龙将十二杀奴,又有哪一个是好对付的?娴儿,你可是王朝金枝玉叶的公主啊......”“天玉,你家少爷醉了,扶好他。”后面跟着的风瑞贴身小厮连忙上前扶住风瑞。 “我没有醉,小娴儿,我只是想不通......”风瑞认命的放开叶娴,苦笑:“当年我在军中调戏你,众人皆道是我为了躲兄长而想获罪离开军营,可是你可知.....”离开的方法多了去了,本就是他一眼惊鸿,本就是他真的想要接近这个女孩,若当时便知晓她的身份,又怎会陷得这么深。 叶娴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这小子的酒后胡言。“也对....西河郡王自幼伴在你身边都只是君臣之别兄长之礼.....我不过是.....”不过是风府上一个吊儿郎当不顶事的二少爷.....又算得了什么。 “天玉,扶他下去休息吧,等下我叫人给他送去醒酒汤。”天玉听命将自家醉成一滩烂泥的少爷架了下去,只留了叶娴在城楼上吹着冷风,心里百感交集。 当年和这个小子认识,实在是一场意外。 她拿到四支暗骑的貔貅宝印后第一次去视察军营,刚进军营大门就被才和兄长吵完一架准备离开军营的风瑞调戏了,叶娴幼时气盛,三拳两脚将这登徒子样的人打翻在地,雄赳赳的踩着他的腿关节反剪了胳膊,风琚赶到后一见这般模样气的脸都白了,直接把风瑞轰出了军营。 也就是那次,风瑞被赶回风家后就再没有踏入过军营。 直到.....直到她实在是无良将可用,才不得已让风家两个嫡子悉数上了战场。 “唉......”她叹了口气,从回忆里走出来,盯着满天星辰:“望此一战,天下大兴,不然,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还能面对谁?一时间,心里有着好多些挂念,却又似乎随时都可能铁石心肠的抛下这些杂念。 拳头不自主的攥紧。 前世今生,她最怕的,便是这些挂念啊。 十日后,西蛮遣派使臣前往苍澜京城议和,西蛮皇太子执掌政事,昭告天下:“与苍澜一战并非西蛮初心,奸佞当道造此祸乱,今与苍澜议和,还城六座,退兵回境,然并非畏惧,实乃为天下苍生之顾。” 与此同时,退据城池的仝贞胄将军接到指令后,带领西蛮残余兵将开始撤离城池,并与苍澜军队进行交接。 彼时叶娴正窝在自己的屋子里查看让风瑞带来的那只小箱子。三年前苍澜先帝驾崩,曾遣派亲信将此物送到王朝以请求王朝相助辅助新帝登基,却不料被她擅自截了下来,而现在看来,这一段渊源,实在是让她叹为观止。 至少她要物归原主了。 她取下项间的小银钥匙,将木匣上的小锁打开,里面玉玺金牌和那一卷传位圣旨静静的陈放着。“若是当初,我没有插手这件事,而是......”转念一想,若轩辕澈真的登基称帝,苍澜又怎么会是现在的模样,她又怎会来到这里遇到他?她淡淡一笑,都过去了,事已至此,怎么说也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她摸上那只玉玺,浑厚的玉面不像是玉的质地那么润滑温宁,反而..... 反而有些滑腻。 叶娴皱了皱眉,将玉托起来又仔细摸了摸,玉玺除了印刻的地方,其他手掌所能触及到的都有那种滑腻的不舒服的感觉。 “怎么回事.....”这是玉玺,怎么说也是价值连城的玉所雕刻的,怎么会有这种质地?她轻轻拿指甲划了划,竟然划上了极其不明显的划痕,虽不明显,却也是真正的存在,说明,这层玉玺表面有别的物质! 她对于这个发现大吃一惊,连忙凑上去小心翼翼的闻了闻上面的味道,在小盒子里放的时间久了,即便是那抹极淡的味道现在在她鼻子里也明显的很。 “这是......狼蛇...”但是剂量少得很。 玉玺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叶娴突然想到了之前在苍澜宫中听到的小宫女的话,先帝爷也是重病而死,临死之前的日子生活不能自理,完全丧失了意识。 正是狼蛇的作用。 她先前虽猜测先帝是被下毒而死的,但是皇上的起居饮食都被严格把控绝不可能有半点差错让皇帝中毒,确实是没想到会有人对皇上日夜接触的玉玺上动手脚。只是这玉玺有皇帝保管,又有何人能摸得到玉玺? 不,有人可以...... 细细思索下去,叶娴惊出一身冷汗,她总算知道秦府二小姐秦锦年为何会被亲哥哥下药变为痴傻之人,为何总是絮絮叨叨说秦家完了,为何当年景卿一家被灭门,为何又会与秦府幕僚仙医观被逐弟子俞鹤有所冲突! 这是个惊天的,至少密谋了十多年的大阴谋。 她将玉玺重新放了回去,锁好。“玄瑛,去分舵派人查,五十多年前秦家进进出出的所有幕僚和宾客,所涉及的,活要人,死要尸!” 玄瑛刚离开,随着便又进来一个人。“座主,赤安乱了!”正在想一些细节问题的叶娴被玄月打断了,然后很不给面子的脑短路:“什么玩意儿?” 玄月抽抽嘴角:“赤安内乱,” “知道什么时候退兵吗?”自己亲自下令搅乱赤安,现下到是苦了洛秋梧啊,内外困乏,这手中王牌血衣卫也被她杀了个干净,就是不知他该如何应付这些起义百姓了。“赤安京城的分舵传书说,最多不过六日,议和使臣和诏令便会传达到前线。” 六日,这效率还是蛮不错的。 “苍澜京城呢?”“玄蝶鹰书传信说您要是再不回京她就.....”“咳咳,没问她。”玄月默默在心里给玄蝶点了一排小蜡烛,继续正颜道:“京城人心惶惶,百姓上街不敢言语。”“哦?皇帝毒发了?”她亲手调配的毒什么症状她自然清楚的很,再加上轩辕宏本来就疑心多虑,容易动怒,为他量身定制的失心散发作只会更快。 “京城已经当街斩杀了十二位五品以下七品以上官员及家眷,三位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左丞相因为谏言失当被当朝拉出去诛灭三族,还有先前要去和亲的公主,宫里说是得了暴病而死,我们查到,是因为那小丫头害怕皇帝的红眼睛,在养心殿,被皇帝亲手杀了。” “造孽啊,”叶娴有点惋惜那可怜的公主,轻轻叹息:“虎毒尚且不食子,看来,这只鱼饵已经钓上大鱼了。” 房里沉默了半晌,玄月也不敢打搅叶娴的思考,静静的等着。 “既然太子和二皇子都死了,现在轩辕宏眼前的红人....”“轩辕淞。”玄月接道:“而且,皇帝正准备扶轩辕淞母妃郢妃为皇后。”他见叶娴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就知道这郢妃被这祖宗盯上要倒八辈子血霉了..... “呐,等等我去写个药方,你让人去水天一色找季枫调配好,然后给这位郢妃加点料。这外边战乱,宫里头的皇帝可不能闲着。” 话说风瑞带着鹰骑回了王朝,由小路进了龙虚城军营,又马不停蹄的赶回狐心城,将叶娴托付的信笺交给叶琦。叶琦见到那封信,倒也没有着急打开看,似乎早就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 在水空的调控下,苍澜军队接管了所有被西蛮据守的城池,并将西蛮军队一路送过境。不久就又传来了赤安求和的消息,这边刚忙完西蛮,与赤安的交接有忙不迭的开始了。 军中虽忙,流言蜚语也没闲着,苍雪王爷一病就是两个多月,再怎么粗神经的家伙,也该发觉这其中的不对劲,更何况,军中不乏精明狡诈的——皇帝插进来的人。 传言苍雪王爷临阵脱逃,弃兵不顾,与赤安西蛮贼子勾结妄想卖国求荣,这是军中皇帝着人传出来的; 也有传言说苍雪王爷被江湖歹人时月蝶玖害死了,时月蝶玖妄想掌控三军反戈朝廷,这是军中轩辕澈亲信之人传出来的..... 但无论哪一种,都让叶娴头疼不已。 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就不能消停消停...... 这一个个都巴不得轩辕澈死了,就不能想点好? 不过.....她扒拉着桌上的令箭,略有感慨:“这皇帝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亲信的将军伴在一旁,不知是担心王爷还是对现在军中流言蜚语愤懑不已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流言再这般传下去,阿澈这临阵脱逃弃兵不顾的罪名可就是板上钉钉了。”“王妃娘娘,我们可该......” 正是揪心之时,有将军闯了进来:“王妃娘娘!不好了!” 苍澜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逆反,我好想你啊 “王妃娘娘!不好了!” “有什么话就说,瞎吵吵啥。”正在想着怎么平息这些谣言的叶娴被打断后语气极其不爽,拨拉掉手里的令牌盯着闯进来的将军。将军被这凶狠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答道:“军营里乱了,各军将领和一些小兵聚集起来吵着.....要见王爷.....” “跟他们说王爷风寒未愈不得见任何人,让他们散了吧。”叶娴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前些日子就闹过几次,因着水空坐镇军中强行压了下去,没想到这次这群人竟然趁着水空去边关处理交接之事再次闹事,这是想从她这个女子手里寻找突破口吗? “说了,可是,他们说.....说王爷弃军潜逃,大逆不道.......”那将军深埋着头,有些无力。叶娴与身旁轩辕澈的亲信崔韶对视一眼:“孟卫国挑的事?”“正是。” 果然是皇帝的人。 她看了眼这个将领,“你去,跟着他们,注意看着点孟卫国和哪些人密切接触。”“遵令!” “娘娘此意?”崔韶愣了一愣,等到人都退出去了后,没忍住问道。“孟卫国何时行动,如何行动,崔将军不会真以为他一个人便能掀起如此风浪吧?”崔韶似乎想到了什么,“末将疏漏,这就派人去查!”这些眼线究竟渗透进军中多少人,又知道了多少苍雪苍月的情报,都不得而知。 意料之中,这些吵闹要见王爷的,很快便闹到了帅帐前。 叶娴深吸几口气忍下了想把这些喧闹的家伙宰了的心思,揉了揉眉心,起身,走了出去。 威压随即遍布下来,一时间,吵闹的不可控制的局势竟然立刻安静下来。“怎么?本宫一出来就没人说话了?”底下的士兵多少忌惮她王妃的身份不敢过多呛话,安静了一阵子,就在叶娴以为这些人要罢休时,有人开口了:“王妃娘娘,您到底还是个女子,自古以来不曾有过女子治军,我等在此求见王爷,还请娘娘谅解。”那是个中年校尉,看着颇为面善,实际却一句话将叶娴的后路堵死了。 叶娴扭过头来不甚在意的盯着他好一会儿,忽而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这前线还没收尾,你可知京城也出事了?”那校尉面色微愣,不知她又想耍什么花招。“苍澜皇帝旧病复发,一旦头疼便要大杀无辜,底下官员已经惨死无数,连家眷孩子,可都不放过呢。”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这校尉,仿佛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一样:“校尉可知,那些官员啊,不过是太忠诚于皇上,以至于不论谏言还是巧语,都没能落得个好下场呢。” 那校尉脸色一变再变,“王妃娘娘你这可是在妄议朝政和圣上!”“哼,”她轻笑:“王妃?校尉莫不是忘了,本座可还是时月蝶玖啊,这等传遍了京城京畿的消息,本座怎会错失?” 虽是说给校尉听的,但是那不大不小的声音还是让所有聚集在帅帐前的人听了个清楚,恐慌由此而生。“王爷乃皇上钦赐虎符,拜帅亲征,如今风寒未愈,不便于处理军中诸多繁杂事务,便将治军大权交予水大将军处理,由本座辅助,怎么?你们这是想反了王爷,反了皇帝不成?” “这......”“怎么会,怎么敢反......”下面议论纷纷,强作镇定的就要散了去,叶娴松了口气,这时却是蛮横的横出一道声音,惊了叶娴一身冷汗:“谁说王爷此时身在军中?王妃娘娘,你吗?” 那个一身盔甲,将军官衔的魁梧男人从士兵身后穿了过来,一直护在叶娴身边的崔韶紧皱眉头:“孟卫国!”孟卫国只是毫不在意的瞥了眼他,目光又落在了叶娴身上,脸上堆满了看不出含义的笑:“崔将军可莫要多言,免得多了个包庇主将的罪名。” “你!”崔韶被气得脸色通红,连忙看向身边的小女孩,那女孩一副气定神闲,不慌不燥,这才强迫着冷静下来。 “时座主,王妃娘娘,当真是有着一口伶牙俐齿啊,我等这些武将都是草莽野夫,比不得比不得哈哈哈。” 叶娴看着他张狂,半晌,挑唇:“相比于孟将军教唆流言邀买人心,本座自愧不如。”“哼,王妃娘娘,本将军不和你废话,今日,本将军势必要见上王爷一面,不然就连自己主将弃军逃跑都不知道,我等该如何向皇上回命效忠?!”孟卫国咄咄逼人半步不让,似乎已经认定了轩辕澈并不在军中这一事实。 叶娴后背一身冷汗,面上毫不改色:“本座倒是不知,孟将军一个从四品武职外官,竟还有着直接面圣的殊荣?” 孟卫国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对他的品阶如此熟悉,被噎了一嘴后,又重新步步紧逼:“本将军虽官职卑微,但是却心系家国,而王爷身为三军主帅,这等乱时竟离军而去,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孟卫国,王妃娘娘说了,王爷病重,娘娘和水将军这些日子操劳军中诸事,你此时这般咄咄逼人居心何在!” “哼!崔将军,你可莫要被这妇道人家给骗了!这时月蝶玖阴险狡诈,若是元帅真没有在军中,这般责任,你我担负不起!”孟卫国一脸大义凛然,洪亮的怒喝让周围的士兵一阵骚动,他得意的扭头盯着叶娴:“本将军不管你是王妃还是时月蝶玖,今日,本将军偏要进这帅帐见一见王爷!” 马蹄震地马嘶惊天,士兵们正恼怒着看谁人如此大胆无礼骑马闯入苍澜军营,一抬头,却是吓破了胆子不敢言语。 “本王还是第一次知道,孟将军还有着私闯帅帐的权利呢。”话音刚落,随着便是一鞭子落在了孟卫国推攘叶娴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上,登时那只手经脉尽毁。“啊!!”孟卫国惨叫声回荡在军营间,正是恼怒,回头一见那马上之人,瞬间腿软跪倒在地.....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轩辕澈铁青着脸,目光如同凶煞一般死死的盯着跪倒在地的孟卫国。 “私闯帅帐,违抗王妃,以下犯上,图谋叵测,来人,押下去!军法处置!”崔韶立马遣了人反剪了孟卫国,刚从这几个罪名中反应过来的孟卫国脸色苍白,全然没有了方才面对叶娴的盛气,被几个士兵拖了出去,“苍雪王爷!你不能杀我!我可是皇上的人!你不能杀我!” 轩辕澈下马,看向叶娴的目光极尽温柔相思,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帅帐前的她:“苍雪王妃,在本王病重期间,亲自率兵击杀青蛇卫将军龙勐,击退西蛮赤安进犯之敌,立军功一等,崔韶给记上。”见此,崔韶颇有眼力见的把围着的将士全遣散了,自己也该干嘛干嘛去了。叶娴抽了抽委屈到发酸的鼻子,跟着他进了帅帐。 “娴儿....”刚一进来放下帘子,便被紧紧的禁在了怀里,熟悉的冷香瞬间包围了叶娴,让人放松而安心。轩辕澈湿热的鼻息喷在她的颈肩,那一声温柔心疼,化作千百柔肠的呼唤,让叶娴的眼泪彻底决堤。 她太委屈了..... “娴儿...我好想你.....” “哼,把我一个人扔在苍澜不顾死活,我看你是在想锤子.....”眼前抱着她的男人躯体越来越沉,让她这瘦弱的小身板实在是招架不住,叶娴终于觉察到一丝不对:“轩辕澈,你怎么回事.....”她抬头,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瞬间令她汗毛倒竖。 “阿澈....醒醒,别睡,别这样,轩辕澈!”她费力的支撑起轩辕澈死沉死沉的身体,腾出手去拍着他的脸,急切的喊着他的名字,可是就是毫无反应! “玖月...你别吓我....”无奈之下,叶娴慢慢将轩辕澈挪到帐里的矮榻上,缩回扶着他腰身的手,却发现上面已经沾满了血迹,她连忙将榻上的人翻转过身子,后背上乌黑的衣袍,已然浸满了不易察觉的鲜血。 一时间,重逢的喜悦烟消云散,叶娴颤抖着双手,大口呼吸着想要冷静下来:“王爷的暗卫何在?!”她不明白,轩辕澈究竟去了哪里,怎么会受如此之重的伤! 蓦然,有三个黑衣人低着头出现在帐里,默默地跪在她面前:“属下无能,王爷在入了苍澜境内后才召属下随行,一路竟是不知王爷受伤.....还请娘娘责罚!” 现在责罚还有什么用。她看了看榻上已经昏死过去的轩辕澈,紧皱眉头:“你们去找本座的暗卫,取来药箱,要快。”她又叫来崔韶,在外帐里交代他军中事务,王爷风寒复发,需要继续静养,她需要照顾轩辕澈,军中大小事务,要崔韶和水空一同监管。 “你们两个,守在帅帐外,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冷静的安排好一切,她终于又回到了轩辕澈身边,背上的血已经凝固住,与血肉粘连在一起,不得已,她只好取了“噬月”,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将衣袍裁开,玄月送来了热水和药物,还将一直私藏的叶娴亲自配的药酒贡献出来,便一直守在她身边。 她熟练却又十二般谨慎的清理着轩辕澈背上模糊的血污,那伤口明显是有包扎过,潦草的上了一层金疮药,十分粗劣。叶娴压着心疼和数不完的怒气,取了药酒,慢慢的,背上的伤口终于显露出来,由于赶路,外加粗糙的包扎处理,那伤口已然溃烂的不成样子,有的甚至深以见骨,更有甚者,还残留着两三根铁针,只是这针,并非医者所用,而是奇门暗器! 苍澜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走了?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真是该死。”叶娴现在无比暴躁,低声骂了一句,抽出药箱中的麻雀刀开始剔除腐肉,将那三根铁针取了出来,她不敢想象这三根针在轩辕澈的背上要有多么痛的折磨....取来止血的药丸,碾碎了敷在轩辕澈伤口上,动作轻柔的裹上纱布,包扎好。 “连中了毒都不知道,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她取了一味朱血解毒丹塞进他嘴里,便让玄月去城里买药材。黑着脸仔细查看着那几根铁针,虽然因为血液的浸染而斑驳锈迹,却仍能看得出来那针尖上的一抹幽蓝。 蓝天仙! 这是自由之度的毒物,但是并不是常见的天仙子,而是一种与天仙子极其相似的花,雄蕊产生有毒花粉,花体下的叶刺中也含有这种毒物,由于这花的汁液是蓝色的,所以将这种毒物称为,蓝天仙,即——致命的诱惑。 而这毒性,顾名思义,能让人沉迷在幻境中无法自拔。 不管是谁,那个会奇门暗器针上淬毒的人手段极其狠辣,让轩辕澈陷入幻境,最终死于幻境,连真相都无从得知! 不过可惜了,那人倒霉的撞上了她。 轻雪公子江湖毒医的名声可不是逛青楼浪出来的。 他看到了什么.... 这是他无数次见到那双冰冷彻骨的血色瞳眸后,第一次见到其本尊。 很美的一个女子,仿佛是这天地间最杰出最引以为傲的作品。 三千银丝半挽半披,九尾凰冠流苏为缀,血红的玉石雕琢了天地之美,她额上一抹凰纹,秀峨眉肌皙如脂,琉璃瞳唇似樱红, 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 失了血色的眼睛满是温柔的笑意,都道是琉璃瞳最为薄情,可是他却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出厮守一生,相伴相携的默契。 她是谁?为何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雪绒衣,霓裳裙,金络环,银云钿,那双赤裸的玉足缠绕着细小的银铃,如似踏雪而来,铃声恍若天籁。 她身后无数侍女,眨眼间化作千百鸟雀,她悠悠拘礼,那声音,如同从天边传来,从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地方传来。 “千寂.......” 轩辕澈惊醒,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是谁?为何从未见过却有一股相识许久无比熟悉的感觉?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榻边,熟睡着一个蓝衣女孩,如同羽毛一般的睫毛轻微颤抖着,仿佛睡得极其不踏实,见着眸下,已有些许青黑。 她身旁,陪站着一个黑衣青年,似乎是暗卫。 轩辕澈不明情况,细细打量了一眼这个暗卫,玄月有些敌意的盯着他,开口道:“我家主子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你三天两夜,王爷好自为之。”说完,便退出了帅帐。 “娴儿?”一听三天两夜没怎么休息,轩辕澈立马心疼了,坐起来想下地将她抱上床,却不由得牵动了背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 “那是蓝天仙,别急着起呢,还需要静养些许日子。”蓦然,方才还睡着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揉着眼睛安抚道,却是非常反常的一眼也不去看轩辕澈:“既然醒了,也就没什么问题了,我去把水空叫来照顾你。”“娴儿?你怎么了?”轩辕澈瞬间发觉不对劲,皱眉发问。“没事,就是困极了,我去休息休息”“娴儿!”见她这就要走,轩辕澈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迫使她回头看着自己,却是心头一惊。 叶娴苦笑。 那双眼睛,是血红色的。 “现在的我,离你们越远越好。”她轻轻的掰开轩辕澈的手,快步离开了帅帐,唯独留下轩辕澈坐在床上发愣。 玄月就在帅帐门口守着,见她出来,连忙跟了上去,这三天里她有节制的用她的内力帮轩辕澈逼出残毒,却依旧没想到会接连毒发两次,若非玄月一直伴在左右时刻提醒,她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主子,”“替我转告水将军,跟他说王爷醒了,去照看一下,我要回京了,毕竟京城的人可都不知道苍雪王妃上了战场。”她躲闪着周围士兵的目光,向马厩走去。“可是,主子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无碍,先去趟血殇谷调养一下。” 说走就走,悄无声息,噬月蝶的人就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消失在军营里。 轩辕澈坐在床上发愣,“蓝天仙吗.....真是个好手段,龙杀..”他握紧拳头,不敢想象如果这蓝天仙没有被解开,他会怎样。如此说,他看到的那个人是幻觉?可是又为何能与帝昭出现的那双眼睛是同一人......为何会这么熟悉,她口中的“千寂”又是谁? “爷,您醒了!”水空一进来就看到自家王爷在床上发呆。“你怎么来了,娴儿呢?”一见进来的是水空,轩辕澈立马变了脸,方才见到叶娴那双血色瞳眸并非恐惧也非疏离,而是想起了这次在自由之度探知到的一个消息,龙杀那位善毒的座主曾丢失过一种天下唯此一株的奇毒,名赤炎,自赤安采集而来,却在自由之度被人偷走下落不明。这赤炎之毒毒性极强却又极其稀少,没有多少人知道它有何症状会怎样发作,万俟身为毒术世家,也不过对这种毒略知一二。 “额.....王妃娘娘走了....”水空一头雾水,不知王爷这番性情多变又是为何。“走了?去哪儿了?”“回京城,王妃娘娘说,京城并不知道苍雪王妃上战场,她必须要在.....哎,王爷,您的伤还没好呢!”“一走了之竟然连和本王一声招呼都不打,这小丫头越发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轩辕澈忍着怒气,顾不上伤口,说着便要下床穿鞋。“爷,人已经走了.....噬月蝶的人都撤了。”水空无奈的劝阻着,见劝不住连忙上前扶住他。“去查!看她走的哪条路回京?” 四日后的伶安镇血殇谷...... “我说...小凤凰,你没事吧?”天歌和莫流敲着叶娴的寝房门,十分关心的询问着。叶娴紧紧攥着床头木,故作轻松的语气回道:“我没事,就是这些日子赶路,有些疲乏了,歇息一会儿就好。”“那.....那你若是真的不舒服可要和我们说啊。”方才用午膳的时候她突然打翻了桌子跌倒,可吓坏这哥几个了,叶娴又一边说着没事没事一边捂着心口回了房锁上了门,很难不让人担心。莫流总感觉有些不对,看着天歌离开的身影,皱着眉细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叶娴堪堪松开了紧紧咬合的嘴,抵在嘴中以求消声的手臂已经血肉模糊。“该死....”又是一阵腹痛,她连忙扑到化妆台上,拿起一支木簪叼在嘴里,打坐在床运起内力。那三天两夜已经控制的消耗,终究还是不行吗。她右手颤抖着,往自己身上的穴位里面扎入银针,那双眸子里,红与黑,狂躁和理智在抗争,不得已她挑破十指,泛着浅红的血色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连心的疼痛勉强拉回一些清醒。 身体里面,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炙烤着她已经被掏空底子的虚弱的躯壳。 她不敢让任何人近身,一旦失控,后果不敢想象。 “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从来都不会依靠一下别人。”门口传来了十分担忧的声音,“莫流....”她艰难的抬头想要提醒他赶快离开这里,却见莫流已经十分熟练的将银针扎入她的几个大穴中,“我听说过赤炎之毒,小凤凰若是信我,交给我。”他下着针,扶着叶娴坐好,自己盘腿坐到他身后,这番架势却是令狐楼教给左熙的应对之法。 “话说,中了赤炎,小凤凰怕是不简单啊。”身后运着内力梳理经脉的莫流看似无意的提了一嘴:“赤炎生于蛮荒灼热之地,从古到今颇为稀少,又有什么人会中此奇毒?” 这话中有话,其中暗指的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叶娴闭着眼睛,静静的听他说完:“莫流,莫流,你说孤应该是叫你莫流,还是应该叫你,巫马珣巫马莫流呢?”莫流下针的手微微一顿,忽而笑道:“帝医说笑了。”“巫马家族上一辈嫡系子弟赐字‘子’,族长巫马佐字子昼,而这一辈嫡系子弟赐字‘莫’,孤有说错吗,巫马二少爷。”叶娴语气平淡,似乎是早就知道。“帝医姑娘,莫流与家族再无关联。”“那你在这里,也不要将孤与王朝皇室扯上关系,帝医是帝医,龙闲,便是龙闲。”莫流颔首:“是莫流失言了。” 他仔细替叶娴包扎好手臂上的咬伤:“赤炎药性极烈,凤凰血我也有所耳闻,虽然可解百毒,但是还不足以压制住赤炎,唯有极寒之药方可与这赤炎相抗衡。”叶娴静静听着,“还有一事,苍雪王轩辕澈与自由之度可能有些许关系,他的母妃,当年的静皇贵妃万静月十有八九是万俟家的老夫人,万俟静月。” 叶娴实在是没想到,轩辕澈竟然会与自由之度这个用毒世家有关系。“但是我也不敢确定,毕竟我与这位万俟家少族长有过一面之缘,天生孱弱,且并非王爷的模样。”“我知道了。” 说到自由之度,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莫流:“既然你是巫马家的嫡系,可是会蛊术?”莫流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略有尴尬:“巫马家的子弟多少都会养蛊,但是真正的控蛊术都是嫡系相传,奈何我幼时贪玩,又是幼子,所以家中长老并不怎么看重我,尽得真传的是我兄长巫马瑾,字莫云。不过他似乎是失踪了,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那你跑出来做什么?”巫马家族世代隐居,若无必要是决不允许出谷的,一旦违抗了家族私自离谷便永不被允许回去,即驱逐出族。 “我......”莫流挠了挠头:“我是出来追寻乐正二长老的。”“乐正龙空?”对于叶娴知道这个名字莫流并不惊讶,毕竟这位长老是在王朝离世的。“嗯,他是为了寻找我的大伯巫马佑才出山的,乐正家和我们家也差不多不怎么管世俗事务。”“那,他找到了吗?” “找到了,并且还把毕生所学传给了大伯,只可惜,最后还是失去了联系....” 叶娴垂下眸子,似乎是明白了好多。 苍澜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悬赏,我会帮你递刀 “爷,查到了,”明明是忙着撤兵的时候,某个十分想要去追妻的王爷万般任性的偏要扔出去一队人马去查叶娴回京的路程,水空无比头疼的进了帅帐面对如同患了相思症的王爷:“娘娘现在还在血殇谷,从走的方向看,应该是要经元西城,司芒镇,玉城,由小路回京。”“很好。”轩辕澈满血复活:“军营交给你了,”“不是.....王....王爷,您真的要去追王妃啊!”“不然呢?”他斜眼瞅了眼万般不愿意的水空:“从卫鬼司调一队人马给本王,今日就走。” “是.....”水空无奈,屈服于强权主义霸权政策的淫威之下。 ——血殇谷 拜莫流所赐,叶娴重新恢复了活蹦乱跳,四个弟子一度陷入了叶娴掌控下水天一色的恐怖中,药房里天天都能传出来哀声哉道叫苦不迭呼天抢地痛不欲生的四个声音,伴随着清脆的孩童笑声,这般情形在水天一色的医女侍卫眼里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错嘛,有进步。”叶娴牵着季穆清的小手,挨个查看这四个人熬煮出的药汤和调配出的药方,这一声称赞可快让季枫飘天上去了。 “主子,”玄月突然出现,将她叫了出去:“玄瑛回来了。”叶娴放下季枫的药方,静静犹豫了片刻,让这四个人继续熬药,将季穆清交给箐箐,跟着玄月回了寝房。 玄瑛正等在那里。 “座主,查清楚了。” 叶娴坐在八仙桌旁,盯着玄瑛:“不急,缕清楚了,慢慢说。” 玄瑛颔首,一一说来:“五十年前秦简登科不多时,并无太多幕僚,最为器重的,一是仙医观前弟子俞鹤,另一个,是仙医观举荐入相府的篆刻师,林五常。” “篆刻师?”果然。 “这林五常,原本是行走江湖的一个巧贼,撬锁仿物,篆刻临摹,十分精通,苍澜先帝驾崩后,林五常一直被相府和仙医观追杀,但是因为这人行走江湖多年,早就有求生那一套,以至于一直没能杀人灭口。”“那现在,那个人找到了吗?”“属下与天火山庄联手追查,现在那人,在黎少主手里。” 玄瑛顿了一顿:“当年,先帝驾崩后,被新帝和相府灭口的还有先帝的贴身小太监,养心殿侍前嬷嬷,太医景卿一家,以及,晟王。” “这就全了。”巫马因为什么而死,晟王又因何获罪,都是因为无意间闯破了这层阴谋。 “明天离谷,回京城。” 只是,巫马尚且还陪在她的身边,而他的父亲,却枉死在夺嫡之争中,不为人知。 因为在血殇谷耽误了些许日子,离开后的叶娴一路快马加鞭,在元西城停都没停便直接赶到了司芒镇,玄月玄瑛玄修这些暗卫一直随行在侧,不敢有半分疏漏。司芒镇不大,却有着三四座采石场,来往的不过是些官府石头商贩,倒也是安宁。叶娴一行人随便找了家客栈便住下了,歇歇马准备明日再赶路。 入了夜的司芒镇安静的很,时不时有农家的犬吠扰人清净。正是万物沉睡的时候,一声刺耳的破窗,登时打破了睡梦。 女子怒喝声响彻云霄:“好小子!胆儿肥了你!” 那被一脚踹出窗户的黑影从地上翻身而起,毫不在意的拔下左肩膀上的三根银针:“.....好险好险,差点就破相了,亏得躲得快啊...” “怎么,终大杀手,过了河就拆桥啊,你娘没教过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吗?啊?!”那女子蹲在被暴力破坏的木窗台上,摇摇欲坠,一脸愤恨的破口大骂。 地面上那翻起身盘坐在地的男子笑眯眯的看着楼上骂的神采飞扬的小丫头,悠悠怼了一句:“这神态,着实有损座主威风啊。” 叶娴愣了一愣,随即又是一番恶狠狠:“关你屁事!都警告过你再来见我带上真面皮,方才三针不痛快是不是?”“咳咳,这真面皮就在这张面皮下面,时座主要不要亲手将它撕下来一看究竟?”终戈在叶娴底线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着,甚至不惜用上明里暗里的调戏。叶娴脸不红气不喘眸子一眯作势就要抽出噬月:“介不介意用刀给你削下来?”她站起身语气转而一沉:“说起来,我还没恭喜你呢,黑鹰崖首座,西蛮皇太子,罹珂罹战戈。” 终戈大笑:“本宫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洛秋梧那厮对殿下如此执着。”如此一个有计谋有手段有能力有姿容的女子,但凡对这天下有心的男人都想要得到她。叶娴嘴一撇,“哦,看样子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西蛮太子当真是皮糙肉厚,不过些许功夫,方才那一掌便已经好利索了?”“咳咳,”罹战戈收了收调戏的心思免得惹祸上身,利索的自己揭开了脸上的面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哼,”叶娴冷笑:“你确定,你是君子?”“殿下也并非淑女不是?” 已经被毁的面目全非的窗台再次被叶娴捏出一道深沟。 “怎么样,有没有被本宫迷倒?”罹战戈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抬起头来看着她自认为很迷人的一笑。 西蛮太子身边的暗卫被迫雷死了几个。 叶娴眯着眼睛有模有样的打量了几眼:“嗯,和我们家阿澈有一拼。”“喂!别把本宫和那家伙相提并论好吗?本宫可比他俊俏多了!” 那女孩得意挑唇,不理会他一再跳脚。 “不过,他竟然让你一个人回京?”“啊,是我一个人要走的。”闻言,他捏着耳边的头发笑道:“这样啊,那是不是本宫还有机会?不如你休了他随了本宫如何?” 叶娴翻了个大白眼:“我看你就是皮痒,不如再打一架如何?”“啊?不行不行,”罹战戈连忙摆手求饶:“本宫知道你内力虚弱,毕竟杀了一个龙勐,还消耗这么多力气去救他....”“你怎么知道?”窗台上的女孩终于有了一丝杀意,紧皱眉头质问。“嘿嘿,”那个男人咧嘴一笑露出四颗整齐的虎牙:“我母妃宁妃啸宁,本姓龙。” 也就是说,黑鹰崖是自由之度的组织.... 这火焰纹,是龙家的族徽,龙啸宁虽然与龙毅决裂,但是仍以龙家族人自居,为他亲手刺上了族徽。而西蛮皇帝宠极了宁妃,为了保护他,便将罹氏所有皇子均刺上这个纹记以混淆龙家视线。 罹战戈刚解释完,就这样笑着,伸手抓住了一支飞向楼上女孩的利箭。“阁下,在本座眼前玩暗杀,不觉得有些班门弄斧?”他旋转箭锋,内力裹挟着刺向方才的暗杀者,杀人之余还不忘给楼上女孩抛个媚眼。“呐,本座英雄救美,有没有很感动?”奈何女孩不搭理他,一双眼睛盯紧了箭来的黑暗中。 耳边又传来箭声呼啸,叶娴翻身躲开,楼下已然出现了无数的黑衣杀手。罹战戈抽出佩剑与来人周旋,他带来的侍卫冲进客栈去保护中了迷药的叶娴的侍卫。来人太多,而且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些并非是同一帮派,叶娴心存疑惑,拔出噬月便跳下楼。“这些都是死士,没必要留活口。”罹战戈杀到她身边,帮她对付着这些一波又一波围过来的杀手。“他们是什么人?” 罹战戈半晌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实在是不明情况,才开口解释:“江湖上,吃赏金的猎人。”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些杀手死的死跑的跑,留下了一地的血尸。叶娴翻看着尸体,不料却一点线索都没有。“你当真不知道?”罹战戈一直盯着她看,收了宝剑,叶娴不明所以的表情实在是不像装的。“江湖上,有人出五十万两黄金,要你的命,指明了是苍澜叶府义女,叶娴。”他微微一顿:“还有,小心洛秋梧,他可不会轻易放过你,这些猎人我还没有查到幕后主使,但是,毕竟你毁了血衣卫,洛秋梧也是一个隐患。” “这个我都明白。”只是她很好奇,为何那悬赏要她命的人,指明了是“叶府义女,叶娴”呢。 “洛秋梧的野心极大,他囚禁了赤安皇帝,又杀了自己的亲兄弟,虽说还没有登基称帝,但是也依旧危险。”罹战戈实在是忧心这个小丫头,她的身份,在现在这兵荒马乱之际,注定了要与天下为敌。 “说到这个,我倒真是还有件事要问你。”叶娴不甚在意洛秋梧,转过身来盯着他:“倘若有一天,我要杀了龙毅,你会怎么做?” 龙毅龙啸天,可是他罹战戈的亲舅舅。 “呵,”他无所谓的轻声一笑,坦荡的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会,帮你递刀。” 龙毅可是一个为了野心和权欲,能杀了自己的亲兄长,将自己的亲生妹妹推向深渊,将自己的家族带上战场的狂徒! 有惊无险的一晚上,玄月玄夕玄修玄瑛几人在深沉的昏睡中醒过来,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丝毫不知,倒是叶娴一脸的幽怨让这几人一路也没好过。告别了司芒镇,一行人向着玉城而去,想要从小路回京城。殊不知,有一队人马日夜兼程,伏在这座山上等候着他们。 踢雪撒开蹄子跑得欢快,好在其他人的马也都是好马能勉强跟上这脚下生风。玄修提溜乱转着大眼珠子,应接不暇的看着山里落叶翻飞的美景,一不小心吐出了一年多前玄夕这张乌鸦嘴说的话: “主子,你说这么好的山,咋也没有个占山为王的?” 瞬间,叶娴脸黑了,玄夕脸黑了,全队的人脸都黑了。 只见不远处,一个小白脸模样的人正站在路中央,手里哆哆嗦嗦的举着把锃光瓦亮的大刀。 “呔!” 苍澜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玉城,夫人面前没有下限 “呔!此....此路....是......是....是我开!此树.....是.....我....我栽!” 叶娴分外无语的瞅了眼已经缩着脖子变鹌鹑的玄修,竟然奇迹般颇有耐心的听完了那白面小生磕磕巴巴的话:“若.....若敢说....说不字,一.....一.......一....一刀一个!...管杀....杀....不管埋!” “咳,”叶娴轻咳一声以解除这小结巴带给她喉咙的不适感,坏笑着大姐大一般的掏掏耳朵吹了一口:“小兄弟,不好意思,你挡路了。” 玄夕四人没脸看,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又找到好玩的了。 “你....你...你交出银子来!我...我就.....饶....饶你不死!”那白面小生惊愕的瞪大眼睛,颇为恼羞成怒的举高了手里的大刀。 “哦?”叶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耳朵微动,又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甚至还用千里传音往山上喊话:“谁家的倒霉孩子跑出来了?有人要没,赶紧领回去,不然,姑奶奶给劫走了你就等着去青倌里赎人吧!” 肉眼可见的,那白面小生变成了红面小生。 被火红树叶充斥广袤无边的山里回荡着她惊死人不偿命的话并一遍遍循环播放。 五息后,叶娴笑的像朵花,冲着那小白脸勾了勾手指头:“原来你真没人要啊,来来来,跟着姐姐走,保证你吃香喝辣!” 玄夕四人集体捂眼睛不忍直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小白脸似乎也懵了,明明他才是打劫的那个,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见叶娴颇有驱马上前的架势,他吓得连忙扔了刀就往山林子里跑:“座....座主救命啊!!” 他真干不了这一行啊,未来座主夫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呼号声一出,山林子里便随着冲出来十几匹马,领头的人凉飕飕的瞥了眼小白脸,无比嫌弃:“真没用,连个抢劫的都做不好。” 小白脸脑袋丧气的垂着,羞愤不已的归了队伍。 还没等来人站好,那抢劫的头领便听到女孩一声调笑,堪堪回头却见对面黑马上已然没有了身影。“知道上一个抢劫抢到姑奶奶头上的山匪下场怎么样了吗?”半空中,弯刀落下,那领头的黑衣人连忙举刀去抗,却被她一刀磕飞! “没那两把刷子还想着跟你姑奶奶玩刀?找削!”身后四个侍卫没一个上前帮忙的,看这样子,自家主子还不够玩他们再去掺一脚,只怕最后被玩的还有他们。 刀被磕飞了,黑衣男人不得不抽出腰间的鞭,鞭柄抵住了那锋利的刀刃,竟是丝毫无法撼动。见此,叶娴眉头轻挑,面不改色。黑衣人略黑壮粗糙的脸憨憨一笑:“妞儿长得真不错,不如压去做我夫人如何?”说完,竟然还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把叶娴的脸。 竟然被人摸了脸?!! 玄夕不敢想象这个男人会有如何惨烈的下场。 叶娴笑得灿烂,竟是看呆了那男人,弯刀眼前一晃,登时便冲着他脸上招呼去,领头的大惊,连忙仰倒躲过来势汹汹的刀。“就你这熊样,拉倒吧。”叶娴嫌弃道,并无过多咄咄逼人,转身回了马上,冲着对面土匪头子笑骂:“想劫姑奶奶当压寨夫人?倒不如姑奶奶阉了你以求个今后高枕无忧?” 瞬间一句话雷死一批要脸的。 “你.....”那土匪头子黑着脸就要驱马上前,“银衣,你要再走一步,休怪我刀不长眼。” “哈哈哈哈!”那男人还没开口,身后自己阵营的兄弟们一个一个爆笑。 “座主被认出来了!”“座主还说自己天衣无缝哈哈哈!”“完了完了座主被认出来了哈哈!” 叶娴眼瞅着对面的阵势,一副语重心长的转身对身边人说:“看见没有,有些皮是不能吹的。” 玄氏暗卫深深受教,一个个的认真点头。 鬼索银衣一脑门儿黑线。 “话说,堂堂鬼巫巫宫座主,什么时候沦落到占山为王了?”叶娴挑眉戏笑,卫鬼司的人静看自家座主吃瘪。 “嗯.....听闻你一人回京,担心你一路不安全,特来保护你。”话语刚落,便惹来玄夕四人的一通鄙视,他那只眼睛见主子是一个人回京?这么赤裸裸的忽视掉他们?? “哦?担心帝医回京路上遭受截杀?” “.....嗯.....毕竟你是玖月的王妃,他顾及不过来,本座得保护你才行” 银衣攥着马缰细细思索着一环又一环的谎以求自圆其说。 叶娴颇为试探的盯了半晌,终于下了结论:“护送就算了,就是这盘缠还有点拮据,不如座主行个方便将方才那个小白脸让给我,我也好卖了换点盘缠,如何?” 小白脸在队尾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家一遇上夫人就没底线的座主,生怕下一秒真把自己丢出去给卖到青倌里换钱....... 银衣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扭头笑着:“那小子太过拙笨,连抢劫都抢不好,不如本座将自己换给你如何?” 卫鬼司再次被雷劈到,这还是他们座主吗??夫人面前没下限也不能这么厚脸皮吧...... 叶娴到真是上下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不行,”“为何不行?”“你这面皮条件先天不足啊,卖的钱还不够我买零食塞牙缝的。” .......身后卫鬼司为保命哭的比笑还好看..... 银衣心道是自己非要追上来的咬牙也得忍下去。 叶娴前边儿走,银衣以及卫鬼司的人身后紧跟,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向来出行轻车简从的叶娴实在是忍不了了:“我说尊敬的巫主大人,我这儿真不是开慈悲堂的,咱分道扬镳吧这么多人我实在是受不了。”知道的是富贵人家出行,一看这阵势还以为土匪下山打劫啊。 银衣默默的散了自己的人,接着跟上叶娴。叶娴无语身后的暗卫也无语。不知不觉某个座主便与叶娴并驾齐驱恨得后面跟随的暗卫直咬后槽牙暗搓搓比划着来两刀。 出了山后又是山,山里狭居着一个玉城,由于临近官家的玉矿,交通经济什么的也比较发达,主仆五人外加一个死乞白赖跟着的外人,气氛无比诡异的进了城。 刚进城,这里面的热闹便吸引住了叶娴,大街小巷全是摆弄玉石的商贩,琳琅满目的器物玩意儿应接不暇,贪玩的叶娴终于决定在此住上一晚,然而.... 刚找到一家比较清幽的客栈,某个座主便首当其冲不要脸的进去付了房费..... 这是甩也不行,冷落也不行.....跟个烫手山芋一样。 午膳时,玄夕几个颇有眼色的跑没影儿了,留下两人在楼厅靠窗的桌上吃午饭,叶娴一直往窗外看,银衣就一直盯着她。被盯得后背发毛的叶娴终于翻了个白眼,扭过头来招呼小二:“小二,来壶桃花酿!”“好嘞!”随着小二便颠颠的端来了翠玉的酒壶。叶娴自顾自的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丝毫不理会银衣瞪她的目光。“小兄弟,这城里究竟有何等喜事,如此披红挂彩,大阵仗啊?”这小二一听来了精神,一甩毛巾口若悬河:“嘿嘿,客官是外乡人吧,咱玉城的老习俗了,这年年盛产玉石,多亏了玉神的庇佑,每至秋冬换季,家家都会供奉家里最好的玉器来奉请玉神。明天就是玉神节了,到时候还会进行赐玉礼呢.....” “什么是赐玉礼?” “咳,”银衣终于找到机会打断了这俩人,一个凶狠的眼神吓走了小二,明目张胆的把那壶桃花酿拿到自己面前,几乎一口饮尽。 “赐玉礼上,会奉请这一年中出现的,自然生成的神玉,并赠予有缘人。” 果不出银衣所料,话刚说完,叶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怎么个赠玉法?”这等宝贝她怎能错过?“凭才凭缘。”银衣将空酒壶放回原处,身上除了淡淡的酒香,毫无半点醉意,幽幽的卖起了关子:“听闻今年的赠玉礼与往年有些不同。”他夹起一颗花生豆咬在嘴里,笑眯眯的看叶娴一脸期待,示意似的又瞅了眼空酒壶。 “嘶.....”叶娴咬牙,无比鄙视的瞥他一眼,忍着想锤爆他狗头的满肚子气又叫来小二要了两壶桃花酿。银衣咂着美酒,笑的神秘兮兮:“今年,需要一男一女一同进牙子山历练,最早出谷的人,才能得到神玉。” 叶娴一脸纠结的回了客房,从窗户里看外面热热闹闹的玉神节夜市,就像是一场围绕着玉的狂欢,家家户户都有着祖传的宝玉,即便是天黑了城里依旧主火通明。 和那个家伙一起去啊.....虽说一男一女这个条件简单的很,但是她的暗卫没人熟悉这个牙子山,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难题。 算了算了,反正轩辕澈也认识银衣,到最后这神玉怎么也是她的! 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的叶娴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等来了第二天玉神节的赐玉礼,牙子山便是玉城的主要玉矿之一,却是有着天险一样的入谷小路,每到秋至到冬至时节总会起一山莫名其妙的浓雾,伸手不见五指。自从被开采以来便一直掌握在城中德高望重的世家孔家手里。每年一度的玉神节和赐玉礼也一直是孔家操办。 叶娴和银衣约定好了时间到了牙子山山口外,只见那处集合地点早已经人山人海,不少都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倒还真有夫妻兄妹一同进谷求玉的。他们两人都已经易容,相貌在这群人中显得平白无常,但是那一身非常人所有的气质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等着主持赐玉礼开始的孔家长老孔羡一眼便发现了这衣着不俗的两人,抚了抚白花花的长胡子:“啧,人不可貌相啊。” 沙漏中的沙子已经见底,放眼望去山谷里,已经渐渐起了浓厚的雾气,孔羡终于起身上了高台上:“各位有缘人,我孔家族长已在赐玉台等候,与神玉有缘之人将会通过牙子山玉神的考验到达赐玉台,接受赐礼,还请诸位勉力而行!”这孔羡也并非寻常之辈,一番喊话倒是内力浑厚的很。登时,下面准备入谷的男女老少人群轰动跃跃欲试。 银衣得意的笑了一笑,猝不及防的抓住了叶娴的手,意料之中的得到一记眼刀。 苍澜篇 第一百四十章 三劫,鸳鸯扣锁鸳鸯 入了谷,满地的碎石堆似乎形成了许多条不同方向的道路,却又像是没有路,进谷的人们都选择了自己认定的方向前行,见状,叶娴和银衣也没有多想,顺着脚下的路走到哪儿算哪儿。慢慢的便进了深谷,叶娴终于觉察到不对劲,而银衣似乎就是在等着她察觉,才缓缓开口解释:“这石碓,是八方回环阵。” 没想到,就脚下随处可见的怪石竟能将似有若无的若干条小路分化成一座阵法,加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任谁也觉察不出异常,若非叶娴记下了沿途的记号发现他们已经在这个圈子里绕了五六圈,只怕银衣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打算牵着她在这里面兜圈子。 叶娴被这雾气弄得烦躁,更是不容易找到阵眼,银衣无奈的牵着濒临爆发的小丫头,找了阵眼出了这玄阵。踏出那遍布碎石的地方,却是进入了雾气更加浓厚的谷腹,不仅如此,夹杂在其中,飘散着另一股浓郁的香气,叶娴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瘆出了一身冷汗。 浓稠的雾气和味道似乎阻塞了她的五感,只觉得指尖传来的真实的触感,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那温暖的手,然而眼前之景却丝毫没有变化。 那是如同地狱一般的人间.... 日全食,百年难得一见的日全食,火红的云雾间,千百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眨眼间崩毁,在那悠扬而震慑人心的笛声中,人间横行涂害生灵的魑魅魍魉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然而万物依旧没能逃过一劫,他们眼中的救世主并没有让杀戮停下来,一曲断魂,断了天地苍生。 云间,那抹白衣胜雪的女子,面若羞桃,却是一双冰冷刺骨的血色瞳眸,三千银发如瀑,在日全食火红的映衬下愈发狂妄。笛声因她而起,恍惚间,直击痛觉的心悸。 浓雾里,她瞪大的双眼,赤色在慢慢的侵染,失了神,也就失了心。 “千寂,没用的......” 银衣不敢放开那只手,迷雾重重,他只能死死的抓住那只手,他知道,这只手的主人,已经陷入了幻境。 曾经来此地历练过无数次,他早已经习惯了迈入这重重迷雾之地时,出现在眼前的场景,无非就是天地之间的黑暗与混乱,一曲笛乐倾尽三界苍生,万千的美好悄然消散。废墟前,那个墨发金冠的男人,黑衣掩不住正气,一把瑶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眸子里,只有那个云端的女人,只有满目柔情和悲痛,痛到肝肠寸断,也舍不得伤她一分。 他纤指轻动,琴音响破苍穹。 “幽儿,对不起....” 蓦然间,天地终于陷入了黑暗,一双碧玉跌落人间,引起天地惊变。 “娴儿....”那只手上的力道愈发的狠,银衣不知有什么能将她吓到如此地步,那只手在死死的攥着他,在颤抖,在恐惧。 “千寂....我....好怕....”迷失在浓雾中的眼睛赤红的可怕,不知何时她腰间的天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慢慢的安抚着焦躁的叶娴,随着那双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 终于走出了雾区,雾气消散后,眼前已经是现实的样子,叶娴见到一脸焦急紧张的银衣,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银衣连忙扶住她,却发现她早已大汗淋漓湿透了衣物。 开阔明朗的路,随处可见各种母石以及其中夹杂的斑斑翠玉,石缝间盛开着妖艳的花朵香气甜腻扑鼻。 “娴儿,别睡.....”银衣抱起昏死过去的叶娴,轻声呢喃,突然间有些后悔带她来闯牙子山,明明他知道这里的雾有多么凶险..... “玉谷两旁生长的绮罗花香,可是能勾起人心中最刻骨铭心也是埋藏最深的记忆啊。”玉台之上,孔家的长老咂着香茶,看着不远处的一片浓雾山谷,“喏,老苍,有人出来了,还挺快。”他指着山谷,旁边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顺着他的手看去。 “这咋还抱着出来了?还是头一次见昏死在自己记忆中的人啊。”孔家族长孔苍瞪着远处抱着人慢慢走来的身影,啧啧称奇。 “咳咳,再等等吧,毕竟要攀上这玉台可也难着呢。”孔原又啜了口茶水:“这茶可真不错。”“哼,这可是我托叶家商队从王朝带出来的龙灵叶啊!你可省着点喝,一片千金啊!”孔苍眼看着他几口就喝完了茶盏里的茶,分外心疼的吹胡子瞪眼。“那啥,青云那神棍子又说啥了没?” 每一年的玉神节前夕,孔家总会请来一个道士为玉神祈福,每一年这道士的说法都有所不一,倒也是无一例外的全部应现了。 孔原放下茶盏,皱紧了眉:“嘶,说的还挺邪乎,说什么帝星与凤星临世,但是什么前世前生有些解不开的孽缘啊,此世两命相克,帝星会把凤星克死。但又说什么芸芸中自有天命,啧啧,青云那个老不死的,净瞎扯,还把咱这神玉给套进去了。” “神玉咋啦,”孔原瞪眼:“神玉可不就是神的东西,不就是那,那帝星凤星的吗?” “是是是...”孔原懒得和他耍贫嘴,再去看那双男女,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看样子是知难而退了啊。”孔苍皱眉叹道:“现在这年轻人啊,忒没毅力,你说就这...” 正是絮叨,话噎死在嘴里,只见那玉台边上,蓦然翻上一个男人,背上背着还在昏迷的女孩,即便两人都是无比平凡的相貌,却依旧掩饰不了上位者的气势。 “孔族长,别来无恙。” “嘶,怎么又是你?”哪怕面部是陌生的人,一听这声音,孔苍和孔原就知道,又是那个老熟人。 “你小子都拿了我们孔家多少神玉了?还没够??” “先不说这个,倒不如先告诉我,为何那雾会让人昏迷不醒?”银衣实在是担心叶娴的安危,将人推到这两个老头面前质问道。 “这...”孔苍捋着胡子,伸手把脉,“放心吧,这位姑娘只是受到过度惊吓,不久就能醒过来。倒是这谷中的绮罗花,能引出闻到花香之人心底最深的记忆,不知这位姑娘何方人士,竟然能....”孔苍有些忌惮银衣的眼神,只是多看了两眼便不再多说。 “既然如此,麻烦孔族长先赐玉吧,不要太麻烦,我要带她回去休息了。”两个长老深知这个男人的张狂程度,从十一年前这小子不过是个小小少年,第一次拿到牙子山神玉后,似乎就钟爱上来这谷中历练,一来二去早就混了个熟识。 不出银衣所料,这次的神玉,是一对。 “此玉名为鸳鸯扣,是从一块原石中剖出,而且是未经雕琢的天然样子。你也能看出来,这两块玉,是双生双存不离不弃的器型。当然,你们是不是有缘人,还需要这双神玉自己决定。” 那是一双臂环,却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戴上的臂环。 孔苍取出那环较为纤细的臂环,想替银衣怀里的小丫头戴在右臂上,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了一个银臂环。银衣抽抽嘴角,那是叶娴的鹰环。他毫不客气的将小丫头放在两人喝茶的八仙桌上,接过臂环,扣在她左臂上,不大不小,正合适,仿佛就是为这只手臂而生。 孔苍目光隐晦的看了眼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的孔原,“这戴上,可就再也取不下来了。”“你们要求夫妻进谷赠玉不就是因为这个吗?”银衣眼神一直盯着昏睡的叶娴,一丝也不想挪开。孔原胡子下的嘴唇微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既然如此,老夫便以此玉,祝福你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了。” “借您吉言。”银衣接过另一环,利索的给自己戴上,放下衣袖小心翼翼的遮掩好。 这下,你这辈子都休想逃掉了。 等这两人离开后,孔苍居高临下看着银衣的背影,意味深长:“原弟,你怎么看?”孔原毫不客气的饮尽了一整杯的龙灵茶:“易容遮掩,隐去光华,年年考核的内容都有所不同,那男人取走的神玉少说也有四五件了吧,非池中之物啊。至于那女孩.....”他咂咂嘴,端起空茶盏笑眯眯的给孔苍看:“呐,茶没了。”“就你贪嘴!”孔苍笑骂,又替他斟上一盏。 “那女孩能被自己至深的记忆惊昏,又岂会是简单的小丫头。” “方才捉脉,我观那丫头手相,命有三劫啊。” 叶娴惊醒之时,天色已经是大亮,客房里,一个男人手撑着头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小憩。她皱了皱眉,想下床,发觉自己手臂上多了异物,撩起袖子见到那环青色碧玉,呆滞了一瞬。 这玉,好像是那幻境中的一对玉璧。 而且,王朝《皇家史志》中也有记载,漠狐始祖皇帝漠武帝和辰贤皇后也有一双青玉臂环,名为——鸳鸯扣。 一旦戴上,就摘不下来了。 她目光盯上还在打盹的银衣,眉头一挑,小伙子,胆量不错。 正在眯眼的银衣,被重重砸在肚子上的一拳头痛快的招呼醒了。 “你.....”要谋杀亲夫啊! 银衣瞪大了眼睛捂着肚子,惨兮兮的看着眼前活力无限的小丫头。“兄弟妻,不可戏?”叶娴捏着手腕居高临下,眼神仿佛是被他怎么样了一样恐怖如斯。“翻脸不认账啊,好歹本座是带着睡得舒舒服服的你攀上了玉台,又抱着你一步一步走出了玉谷,还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你一宿啊!”眼见着银衣就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这一天一夜的辛酸史,叶娴冷笑: “呵,玉呢?” 苍澜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截杀,任你索取不再挣扎 “玉呢?” 银衣一愣, “好一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亏本座对你这么好,你就只想着玉!” “占尽了我的便宜,没有玉你死定了。” .....好吧...他不是轩辕澈,他理亏,他认输..... “玉不是在你手臂上戴着呢吗。”银衣心虚的低着头哼哼唧唧, 叶娴挑唇,动也没动,眸子危险一眯一字一顿:“另一环呢?” 银衣僵在椅子上,这丫头是怎么知道这次神玉是一对?? 他讪笑着抬头,对上叶娴云淡风轻的脸色:“哪儿来的另一环?” “废话,鸳鸯扣怎么可能只有一环?” “额.....” 仿佛飘过了一只乌鸦在恣意嘲笑银衣作死行为。他认命的撸起袖子,露出了健硕的手臂上的另一环鸳鸯玉。 死寂充斥着这个不大的屋子,银衣不敢抬头看那小丫头,生怕自己一抬头便被削首。 “银衣啊,”那小丫头并没有动手,反而笑眯眯的弯下腰来正视着他: “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自己把手砍下来,第二是我替你把手砍下来,” “帝医姑娘.....我这一路任劳任怨的....” “你要知道,”叶娴打断了他的挣扎:“就算我不砍,轩辕澈也会这么做的,甚至你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这还真是了解他.... 最终叶娴也没能砍得了银衣的胳膊,因为在玉城耽误了两天,此时凯旋回京的军队行程已经在他们前面,叶娴抱着跑死马的心态往京城赶着,哪怕身边带着个不急不慢吊儿郎当的拖油瓶。 夜里,好不容易找到个小镇子准备落脚休息,生性敏锐的叶娴却感觉到一丝不对,由于之前经历过一次刺杀,这一路下来,虽有银衣跟随依旧少不了多方警惕。 入了夜的小镇子街上已经鲜有人走动,暗处里潜伏着的视线却是不少,银衣似乎也觉察到了,关注着叶娴的一举一动,直到最后双双进了客房也毫不松懈。 “娴儿.....”他皱着眉叫住了正要关门的叶娴,后者手下一顿,盯着他的眼神异常恐怖:“你刚叫我什么?” 银衣一愣,秃噜嘴了.... “没....没什么。” 月色当空,叶娴熄了烛火,迟疑了片刻爬上了床榻,闭上眼睛假寐。等到整个客栈安静下来后,终于开始了故伎重演。 只是这次没有了罹战戈的骚扰。 当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时,那双早有预料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既然向她出手了,只怕玄夕和银衣他们都已经中招了。 灌进房里的是烟醉,一种江湖上流传极广药效极猛的迷药,叶娴屏住气捏了弯刀噬月蹑手蹑脚的下床溜到窗户旁。屋里倾时弥漫开迷烟,她静静关注着房门外的动静,看准时机破窗跳了出去。 “我勒个去.....” 这....这么大手笔??? 窗外早已经潜伏多时的杀手见她破窗而出一拥而上,瞬间将这不大的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叶娴咬牙,她在江湖上这悬赏金够高的啊这至少也有百号人了,随手用刀撂倒几个抢先上来找死的,脚下轻功不敢放松,边杀边跑窜出了包围圈。 银衣一早就注意着隔壁的动静,听到有人放迷烟屏住气打算出去收拾了这些小喽啰,不料一声破窗让他乱了心思,连忙跑出去帮她,却发现一院子的刺客,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见还有醒着的人,这些刺客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缠斗想要拖住他。 “该死!” 叶娴脚下轻功飞也似的逃向镇子外面,后面几十个刺客穷追不舍。“他喵的,姑奶奶我出一百万两黄金,你们去刺杀你们的雇主如何?” 后面的刺客一言不发,没有半点迟疑的继续追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哪儿有半路易主的道理? 见这些人是不死不休,叶娴磨着后槽牙扭头进了密林,漆黑的夜只有一轮圆月挂在半空,树林子里黑压压的,一地落叶,月光鲜有泻下。她凭借着前世野外生存,在树林里隐匿自如,银光刀影,利落的一个个解决了分散开找她的刺客。 银衣见自己的人也中了招,不禁黑了脸,银白色的长鞭如同夜中凶煞的白蛇一般顷刻间横扫一片,因为忌惮着他的身份和势实力,这些留在客栈的刺客一个个开始后退,向着方才叶娴逃跑的方向追去。银衣连忙上楼将卫鬼司的人一个个揍醒,吩咐完那个小白脸便离开去追叶娴。 似乎知道他会追上来一般,一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给他指引了她走的方向,却也是将她暴露在那群不要命的刺客中, 叶娴一惊,连忙荡回树上,脚尖轻略,颇为狼狈的隐入了密林中。“追!”听到同伴挣扎声前来支援的刺客懊恼不已,顾不上刚刚被杀的同伴尸体,向着叶娴逃走的方向追去,“方才那一刀伤到她了,她跑不远!”叶娴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便往密林深处躲去,便忍痛取出了血肉间生有放血槽的飞刀。越往深处走,脚下的泥土慢慢变得湿滑无比,她只顾着漫无目的的跑,避开周围可疑的动静,却不知眼前是什么地方,一脚踩进了急湍的溪涧中。 银衣利索的解决掉遇上的刺客,不敢有半分迟疑的寻入密林,一路上每一棵树下都留有一刀割喉毙命的尸体,也有着锲而不舍追杀叶娴的刺客。银衣从来都不敢相信到自己的直觉会那么准,但是眼下想要找到叶娴就必须靠自己的直觉来选路。 好在,他赌对了。 满是迷雾的世界,就像她在玉谷所见的雾气一般,耳边传来了琴笛和鸣,男女欢笑,似乎从天边传来的声音。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时,已是一派金碧辉煌,高大雄伟的亭台楼阁。 那个女子横笛唇前,霓裳羽衣,银丝披散,轻颌双眼坐在一只秋千上,身旁盘坐在蒲团上的男人膝上枕着古桐琴,一丝眼神都不肯从女子身上挪开。那女子轻罗细纱遮掩的手臂上,一环玉璧隐隐若现。 她想看清楚这两人的模样不料狂风骤起转而便是一片黑暗,黑暗中,狂沙肆虐。 叶娴知道这个时代,这是蛮荒各族部落混战的时期,浩大的战场上,她的眼里只有一个女子,一身戎装,手持长矛英勇的冲在最前面。 手臂上,又是那环玉璧。 玉锁鸳鸯,只是不知这双鸳鸯落得何等下场。 “娴儿!”银衣见到冰冷的谭水中浸泡着的人,呼吸一滞,那抹蓝色伏在石头上,体温滚烫,身下鲜血被稀释的一干二净,还在不停地往外淌着。银衣手忙脚乱的将她抱上岸,手把她的脉搏。 “果真是赤炎.....” 见她的体温又在上升颇有毒发之态,银衣忧心忡忡的将她扶坐好,内力跟不要钱一样尽数打进去帮她压制体内汹涌的毒气。等到游走过一遍后,他发现,这毒已经是虚耗透了她的身体,若非凤凰血和内力压制,只怕早已能要了她的性命! “娴儿,醒醒.....醒醒,”一直耗尽了银衣的内力,才将躁动的毒再次彻底的压制住,等到她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才敢松开支撑她的手。他紧紧抱着叶娴,将头贴近她的脸,苦苦呼唤着,只是那小丫头无半点醒来的样子,脸色苍白脆弱无比。 正是着急,溪边树林中又传来窸窣走动的声音,谨慎而充满杀意。 银衣将叶娴紧紧护在怀里,静静听着林子里的动静,明显不只是几个人那么简单,现在他的力气还没恢复,没有十足把握保护好叶娴,他不敢赌。 无奈之下,他深吸口气,抱着叶娴悄无声息的翻身潜入了潭水里。 水冰凉刺骨,银衣吻上尚在昏迷中的叶娴,捂着她的鼻子为她渡气,将她死死抱在怀里,给予着自己的温暖,却未发觉自己脸上的易容妆,在慢慢的消散。 冷水的刺激迅速拉回了叶娴的神志,那双眸子睁开的时候,肉眼可见血红色在慢慢消退,只是眼前的情景让她不知所措。 银衣见她醒来,并未松口,反而更加霸道的扣住她的后脑勺,丝毫不顾忌还在岸上搜寻追杀两人的刺客。“唔.....”叶娴意识到这个人是银衣,双手抵在他胸前抗拒着,却意外发现那张脸在水中,慢慢的变成另一个人。 她放弃了挣扎,任他索取。 不多时,岸上火光冲天,卫鬼司的人已经寻遍了林子找到了潭水边,绞杀掉遇到的所有死士刺客,正焦急的寻找着各自家的主子。银衣带着叶娴浮上水面,岸边的那个一身白衣的小白脸最先发现了他们,等着银衣上岸,恭敬的谢罪:“座主,白厉来迟,请治罪。” 叶娴窝在他怀里,一言不发,“哪些个门派接的悬赏?”头顶上那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回座主,以黎山派为首的一共十三个门派,不乏亡命之徒。”此时的白厉一改抢劫时的瑟缩怯懦,仿佛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样子,狠厉而果断。“灭了。”银衣一边注意着怀里小丫头的体温,夜寒又是湿衣,怎么能在外面长留,他抱着叶娴往树林外走去,留下一干人马处理林中血腥的现场。 “记住你们的座主夫人。” 环在他腰间的那双手紧了紧,叶娴闭上眼睛,将自己全身心的托付给这个男人。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学会....依靠一下我。”轩辕澈颇为无奈,黑夜里的街道上,唯有这两人在互相算账。“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叶娴不想多说这个话题,闷声道。“知道什么?”“知道神玉是鸳鸯扣。” 轩辕澈斟酌着该回答什么,但还是应了下来,他往上扶了扶叶娴,如同抱着一怀珍宝:“所以,这下你一辈子也休想摆脱本王。” 回到客栈,轩辕澈替她脱下湿透了的鞋袜,开启了二十四孝好夫君模式:“等下,白厉会让人送来热水,免得着凉。” “.......”叶娴静静的看着他忙里忙外。 “明天和我随军队一同回京,现下江湖乱的很,你再单独回京太不安全。”他把叶娴的沉默当成了担忧,凑过去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军功面前,皇帝还不至于因她离京而治罪功臣。 轩辕澈安顿好了一切,正要离开让叶娴好好泡个热水澡,却被身后的小丫头一把拽住。 苍澜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相,那个位置本就属于你 叶娴一把拽住他还湿漉漉的衣袍,眼睛盯着他,开口道:“阿澈,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看待那个位置。” 轩辕澈一时愣住,不知叶娴说此话何意。 “三年前,‘三荒之乱’结束,苍澜先帝重病驾崩,本被各方看中,名为大陆四杰之首的你最有可能承袭却被轩辕宏夺取帝位,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那个位置的。” 轩辕澈喉咙微动:“白厉。”随着暗处便有人悄然离去守着周围,以保证再无隔墙耳。“娴儿,为何你.....”他接过攥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坐到叶娴身边。“我只是想知道,那个位置在你这里,有多重要。” 叶娴很是正经的三次过问,并无半点说笑之意。 他深吸口气,苦笑:“娴儿,我从小到大,就一直有人在身边告诉我,那个位置只会是属于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父皇看重我,将最好的都给了我,我不在乎那个位置上拥有的,但是,我在乎的是父皇想要守护的。” 想要守护的苍澜国土,苍澜百姓,苍澜的国泰民安。 “但是,那时候的我只想着征战在外为父皇分忧,却不知朝廷里已经乱成一团。父皇驾崩之时,我连见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轩辕澈的手紧紧握着那只小手,不想去回忆那时的彻骨铭心。“我知道皇上和其他皇兄觊觎那个位置,我也没想过要争抢,只要是能守住父皇的江山,谁坐都是一样。既然皇上已经奉旨登基,也便由他去。” “可是,你知道现在京城已经乱成这样了,再这样下去,苍澜终会毁在轩辕宏手里。”叶娴不紧不慢的说着现实。“娴儿,他是父皇诏令名正言顺的承袭,我能反了他,但是不能反父皇。” 叶娴凑上去,意料之外的吻了吻他的嘴角,眸光温柔:“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一件事。” “你父皇,苍澜先帝真正的死因。” “什么?”轩辕澈不敢置信,盯着叶娴的脸想要看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却见他的丫头脸色虽是温柔,却也严肃。 “苍文帝是被仙医观,丞相秦简,轩辕宏和其母家一同,毒害死的。” 苍文帝便是当今皇帝和轩辕澈的父亲,在位二十一年,温厚贤良,颇得百姓爱戴。 叶娴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体在颤抖,却依旧亲口讲当年的事实全盘说出。 “1251年,当时名动江湖的邪医巫马,死在了秦相府,而他进入秦相府,是受先帝的长兄晟王的邀请,救治晟王的未婚妻,秦简的亲妹妹秦姚,你知道为什么我初来苍澜便要求你将秦姚带出来吗,秦姚的痴傻,是被人灌了药,而灌药的人,正是她的亲哥哥秦简。” “又有什么事,能让秦简不惜害惨亲妹妹也要隐瞒的,当年秦姚老夫人撞破的,正是秦简和仙医观弟子俞鹤,以及轩辕宏母家的人商议谋害先帝的事。” “你又怎知他们谋害父皇,又是怎么害的了父皇的?”轩辕澈实在是难以去相信,自己向来敬重的父亲竟然是被亲儿子毒死的。 “俞鹤因为钻研害人的毒方,并多次拿活人试药,被发现后,仙医观前任观主亲自将其驱逐,与之交好的单青因为想要得到观主地位,而去结交了广收幕僚的秦简,他们做了交易,单青帮轩辕宏夺得帝位,轩辕宏帮他掌控仙医观,而秦简有了轩辕宏和其母族的支持从此高枕无忧。害死你父亲的毒——狼蛇,可就是俞鹤钻研出来的啊。” 叶娴见他静静的听,也继续讲下去:“至于我是怎么知道他们谋害先帝的,阿澈,这不难分析,只是你一直不想彻查而已。枉死的太医景卿一家,是当年你父亲病重时一直负责照顾他身子的太医院院首,同时也是仙医观的弟子,他肯定是发现了先帝所中的毒,并且也发现是俞鹤在其中作害,只可惜他只是个小小太医,在丞相面前根本不足为慑,并因此被灭门。巫马在府中救治秦姚老夫人时所配的药中被人暗中动了手脚添了一味忘魂草,还有你当初用的朗姿的药中,也是添了一味忘魂草,这忘魂草乃是毒物,除了那种地方,也没人能种出来了。” “还有晟王,好一个痴情人,秦老夫人痴疯后,一直痴言痴语,你可知说的什么?”轩辕澈轻轻摇头,叶娴微笑:“她说‘秦家完了’,有一次我去看望她,她将我认成了她的长女,叫我快点离开秦家,秦家要死光了,阿澈,你告诉我,有什么重罪会让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都感到绝望的,” “谋反逆上.....” “但是晟王不知,他发觉到秦夫人这些话并非无根据,一定是见到了什么,便开始彻查,也因此,遭受到杀身之祸。” 嘲讽的是,晟王彻查此事牵连到了先帝安危,却是先帝亲自下旨判他个谋反逆上全家抄斩。 叶娴伸出手,将轩辕澈的头收入怀中,感受着他的战栗,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轻轻叹息。“当年先帝御用小太监小禄子,以及御前侍女常嬷嬷在先帝驾崩后不久就被灭口了,还有秦相府中的一个精通撬锁仿物,篆刻临摹的幕僚一直被追杀到现在,阿澈,你比我聪明,能想到是为什么。” “先帝一切起居用务都有专人试毒,不可能会在这些方面下手,唯一常接触的,便是......” “玉玺。”轩辕澈逐渐从麻木状态恢复过来,顺着她的思路一同梳理着。 “而朝廷中,唯一能拿到玉玺的,只有曾经协同摄政的秦简。” 先帝登基不久就曾南下巡查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秦简摄政,玉玺自然也被留在了相府,加上那篆刻师的功劳,想要复制一个玉玺并非难事。而那些毒,便被抹在了真正的玉玺上,为了防止毒性挥发效力减弱,秦简还想法子找来了质地与玉玺的玉质相仿的蜡油,将毒封在其中,却依旧能通过触摸渗透进先帝体内,加上御前有照应,一时间这玉玺便成了毒害先帝的唯一利器。 “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叶娴摸了摸他的头,起身走到桌子旁放置行李的地方,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匣。轩辕澈不知她又想干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打开木匣,在见到其中的物品后,脸色苍白。 “这是!” “方才我说过,秦简借着那个篆刻家仿造了玉玺,自然也有仿造品的用处,因为真正的玉玺,金牌和传位圣旨,早已经被先帝派遣亲信送到了王朝,并亲笔修书一封请王朝帮忙扶持新帝登基。虽说我不知先帝与王朝有何渊源,但是看这封修书,倒是漠狐皇帝欠过人情。” 轩辕澈抓过玉玺,在触摸上的一瞬间便觉到了不对,那真真实实的是一层蜡层,蜡里封禁着狼蛇的毒药。 “你父皇驾崩时,你在外征战不知实情,轩辕宏便伙同秦简,将一切隐瞒下来,知道真实情况的皇子们也都被追杀殆尽。那日皇宫被轩辕宏的人控制,想要逼迫先帝写下传位诏令,但是满皇宫都找不到玉玺,先帝又在悲愤交加中驾崩,所以,那张传位诏令,是假的。” “咔嚓....”叶娴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轩辕澈紧紧扒着的床沿已经被攥出一条裂缝,那人还在隐忍。 “你自己看吧。”她将那卷圣旨递过去,轩辕澈僵硬的接下,打开,扫了一眼。 “为什么,你要把这一切告诉我?” 叶娴抬头看着天花板,对于轩辕澈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 “是啊,为什么呢,明明这种事说出来,就是找不痛快。” 我只是不想让你,在这种杀机重重之下,还为了那一卷欺骗坚持着当年与先帝许下的承诺。 “你不反他,他便杀你,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你本就属于那个位置,本就属于逐鹿天下的一方枭雄。 叶娴出了客房,留下轩辕澈一个人在房里自己静静。 她的哥哥还陪在她身边,只是他的父亲枉死,却不自知啊。 赤安内乱,三支民兵起义军队打着二皇子洛修的旗号,反抗着洛秋梧三番两次挑起战争导致民不聊生的暴政。由于军队都被派出去攻打苍澜,一时间国内兵力空虚,洛绝只好匆忙与苍澜签订停战协议,撤回军队镇压国内暴乱。 “洛秋冥!死了还这么阴魂不散!”洛秋梧难得如此气急败坏的在书房审阅下面递上来的各种各样抱怨的折子,无比头疼,房中奴仆一个个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这时,一个紫衣绣裙的女孩盈盈从门外走进来,看也不看那些小厮一眼。 “太子哥哥。”一声娇唤无比酥软轻灵,“干嘛生这么大气呢,气坏了可怎么办,”她走上前坐在洛秋梧怀里,娇笑着吻了吻男人的下巴,一脸心疼:“依奴家看,这是个计啊。” 洛秋梧盯着怀里那张稚嫩却不失妩媚的脸,豁然开朗,桃花眼上挑一抹醉人的笑。 “馨馨果真聪慧,”那双手覆上女孩的酥胸,引来一阵娇嗔。 有能力引起赤安百姓暴乱,而借此机会护住苍澜的,只有她! 一番缠绵,洛秋梧重新坐在了桌案前,一旁的榻上是被他折腾的昏死过去的女孩。他冷笑,若非看在这小丫头曾经是她的贴身侍女,知道她众多底细和习性,他一个堂堂太子又怎么看得上这种女人。 “令狐娴,既然你能如此不留情面,就别怪本宫的无义之军!” 苍澜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凯旋,愿以天下为聘 轩辕澈的马车四周,无数的暗卫随从高度警惕,唯恐三年前的事重蹈覆辙。 “你是怎么知道牙子山神玉的?”叶娴不想骑马,只想摊在床上,窝在轩辕澈怀里,实在是无聊的挑起话题。“送给你的那支血玉簪子,便是去年的赐玉礼神玉。”轩辕澈宠辱不惊的说出这番话,倒是让叶娴抽了抽嘴角,听这口气,看来进了他手里的神玉估计还不少,怪不得这么熟悉玉谷的八方回环阵。“你亲手雕的?” “嗯。” 轩辕澈静静等着下句夸他的话,却不料怀里的小女人不出声了。 “咳,喜欢吗?”叶娴自然是清楚他的小心思,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自然最是喜欢。” “还记得,龙闲郡狐心城外的那片树林吗?”轩辕澈知道这小丫头又在揶揄他,凭借超于常人的厚脸皮和镇定转移了话题。“龙空林?怎么了?”叶娴不知他突然提起王朝做什么,有些许紧张。那男人略有纠结的玩弄着她的小手,斟酌该怎么用句坦白。“我.....”他想了想,还是直白的说比较好:“我曾遇你在那林子里的水潭中,洗澡。” ...... 叶娴瞪着他,眼见着轩辕澈耳尖慢慢变红无比尴尬的扭过头去,她伸手把他脑袋扳过来:“就.....就那三个人?”她还记得唯一的一次在龙空林戏水,遇到了三个迷路的白痴。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就...就那次?”“就那一眼,”便喜欢上了一个人。 “真的就看了一眼....” “嘶....娴儿,疼疼疼!” 马车外的侍卫明显感觉到马车在颠簸,不是路的问题,而是它自身在颤抖着呻吟着。 闹腾了一番的叶娴头发全散开了,摊在轩辕澈的腿上,那双笑眼瞅着他略微害羞的脸不肯挪开,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我现在好奇,如果当初在轿子里的不是我,你会怎么处理?”轩辕澈替她理好头发,将手放在那头柔顺的黑发上:“若不是你,那晚的新娘不是离开,便是死在那场刺杀中。”“哟,荣幸至极啊。”“娴儿,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会再遇上你,也没想过我会娶妻。” 叶娴垂眸,说到底,她也没想到来个苍澜还能把自己嫁出去,当年漠狐皇太子及笄礼遍邀天下豪杰才子都没能入她的眼,眼光高的千里万里挑不出一个门当户对的来,再者她性情刁蛮任性脾气怪异的传言早就传遍了王朝,又有哪个不求权势的敢娶了她? 她曾狂傲的认为,她的实力才华,天下无人能配。 可是她碰上了轩辕澈这块大石头,然后为他碎了一地。 叶娴不说话,只是又往他怀里靠了靠,伸手去抱住他。 “娴儿,等到天下安定,我,重娶你可好?” 那个从一晚刺杀中潦草结束的过门,太过寒酸,配不上他家的小丫头,只能是以天下为聘,一国为媒,万里红妆。 苍雪苍月四十万大军一路向北,半月后终于抵达了京城。主力军队驻扎在了城外军营,轩辕澈领着叶娴并肩进城面圣。 进城之日,上下轰动,虽说这些日子皇帝暴政当街杀了不少官员,这种沉重压抑的气氛下连个过年的喜庆感都没有,难得有一件喜事能让人心里痛快痛快。夹道相迎的百姓们呼声一阵比一阵高,无处不充斥着“王爷千岁”“战神王爷”的呼声。 轩辕澈坐在喑追之上,身着薄甲,却无半点武将的戾气和粗犷,他身旁的女子,竟是一身华美的蓝色华服,蝶兰花环绕着银丝掐线绣就的帝王蝶,虽是素面却是倾国倾城,貌若谪仙,胯下踢雪探风驹与喑追齐头并进,得胜钩上挂着一杆被白色麻布包裹住却依旧能感觉到逼人杀气的长枪,缝隙间露出来的红缨瑟瑟飘逸。 百姓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皆道是不知那女子为何人。 来凑热闹的大家小姐们对着轩辕澈抛掷手中荷包香帕,就差挤上前来说一通告白情话,叶娴轻笑,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衣角:“阿澈啊,我都感觉快被那些女人的目光射死了。” 轩辕澈横目扫了一圈,扫下去无数眼看着叶娴犯花痴的男人火辣辣的视线,听到声音笑的浅淡却宠溺无比的凑过头来:“本王也快被那些男人烦死了,真想把你藏在府里谁都不许看。” “呐,你还要不要纳个侧妃耍耍?” 轩辕澈身子一僵,反应过来后猛地摇头:“不敢不敢,此生有娴儿一人,足够了。” 再娶一个?先不说他本没有这个心思,看见叶娴磨刀霍霍他也不敢啊。 叶娴满意的挑唇一笑,扫了眼人群中一张张嫉妒愤怒的女人精致的面容,挑衅似的一把握住了轩辕澈的手,像是宣示主权一般给大庭广众的人群看。 轩辕澈有种吾家有妻初长成的欣慰感,这小丫头也终于有了占有欲了。 “这,难不成真的是苍雪王妃?” “不是说苍雪王妃是个痴傻乡下人吗?” “不可能,究竟是哪儿来的狐狸媚子敢肖想王爷!!” “这女人可真美啊,秦家千金都不及一分。” “跟王爷真是绝配啊,”“为何苍雪王妃上了战场?”“女子上战场啊。” 下面的人群众说纷纭谁也没个准信儿,马上的两人不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沿着官道一路到了皇宫城门前。 皇帝与众大臣早已在城门下等候多时。 只是叶娴见到轩辕宏的模样时差点笑出声。当然,轩辕宏在见到轩辕澈身边天仙一样的女子也是一愣,颇为急切的还没等两人下马行礼便询问道:“九弟,这位女子是?” 轩辕澈和叶娴照例行了见君礼,只是接下来的话让皇帝面如黑炭。 “皇兄,她是您亲自赐婚给臣弟王妃啊。” 此言一出,不仅皇帝变了脸色,周围的大臣,尤其是秦简也都大吃一惊。 “这....” “苍雪王成何体统,战场杀敌竟然还带着王妃?你是去退敌还是去谈情说爱了!” “皇上,”轩辕澈不理会那些替皇帝斥责他的诸臣,不急不躁的俯首回道:“西蛮此番进犯主将罹战姿,赤安主将史德郝,自由之度进犯军队青蛇卫主将龙勐均为叶娴所杀,赤安派遣十万血衣卫企图一举破我城池,乃是叶娴一己之力覆没之,臣弟想,这番劳苦功高,若非昭告天下赏赐安抚,不得平军心。” 他一字一顿,道出叶娴的赫赫战功,却是惊呆了所有的大臣将领。 这个女子。 所有人都看向他身边的女孩,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实在是难以将其与昔日所见的唯唯诺诺支吾不言的小丫头相提并论。 轩辕宏一言不发却已经气急攻心,他自认为精明睿智,不知这犯过的最大的错误,便是为轩辕澈赐婚! “九弟,你身为三军主帅,为何让一女子上战场击杀敌将?”他不甘心善罢甘休,依旧想找机会扳倒这个一时得意的弟弟。“臣弟在军中被奸人所害,染了病疾,险些就没有命回来面见皇兄了。”轩辕澈义愤填膺,叶娴低着头暗骂狐狸精。 “这....”轩辕宏本想着治他个滥杀将领的罪名,却不料被他先声夺人,咬紧牙,咽下喉头腥甜。 他依旧是斗不过这个皇弟吗? 不,这苍澜的天下都是他的,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上,”有人抢在他开口前上言:“如今苍雪王爷班师凯旋,破了国难,当赏罚分明,不然会寒了万千将士的心啊。”轩辕陌在身后,捧着象笏适时说道。 轩辕宏也知道最近这些天因为他的病,杀了无数无辜官员已惹民愤,只得作罢,一甩袖子进了皇宫。 为得胜归来的将士们洗尘的接风宴开的极为压抑,叶娴这个没心没肺的倒是吃的极为开心,丝毫不顾忌那些大臣皇帝探究她的眼神。轩辕澈没怎么吃,尽是帮这个小丫头剥虾夹菜了。皇帝的脸色极其不好,叶娴时常偷摸去看,算计着他还有多少时日能活。那双猩红的眼睛不知害死了多少官员,虎视眈眈的盯着下面。她轻蔑的一笑,照样吃自己的。 急什么,这大网才刚撒开。 还好,一个晚宴,皇帝没有怎么发疯,让这两人至少是平平安安的回了王府。 然而...... “主子啊......主子.....您还知道回来啊!!!” 一进王府大门,迎面便撞上了幽灵一样晃悠的玄蝶,一身叶娴的妆容打扮,常人真是一眼看不出谁是谁非。 叶娴给了轩辕澈一个眼神,笑眯眯的将玄蝶推回了岚苑。“玄蝶乖~不哭不哭,”正是哄着只打雷不下雨的玄蝶时,一直白猫一溜烟跑到她脚下,小脑袋黏糊糊的蹭着她。“哎哟白朗啊,好久不见你怎么又胖了啊!!” 眼见着上一秒还在安抚自己的主子下一面抱起猫来就无视掉自己进了屋,玄蝶目瞪口呆,幽幽的跟在她身后碎碎念:“主子,出征之日七月二十九,如今已经腊月二十七,您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想可怜的玄蝶吗?” “想,”叶娴摸着白朗软乎乎的小身子一脸陶醉:“想啊,怎么可能不想呢,做梦都想着怎么压榨你啊。”她扭头,一脸诡异的笑,让玄蝶立刻退避三尺,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得,摊上无良主子,认了这倒霉劲儿吧。 “江湖上有什么动静是我不知道的?” 苍澜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喜,凤求凰 “嗯.....”玄蝶终于摆正了脸色:“回主子,一个多月前,江湖上各路杀手接到悬赏令,”“以五十万金买我的命对不对?”叶娴并没有将这些杀手放在眼里,淡淡的评判了一下:“五十万啊,身价还真不小,改天没银子花了自己送上门也不错。” 玄蝶哭笑不得:“主子您能不能像个人一样,属下我害怕。” “还有没有?”“这悬赏令出了后,好多组织都接下来了,但是不少被黑鹰崖和鬼巫灭了门。”“嗯,”叶娴并没有太多惊奇,握着白朗的小爪爪逗弄着:“是罹战戈和轩辕澈做的。” “再就是......什么?”玄蝶堪堪反应过来,方才小主子说是谁做的? 苍雪王爷??? “难道....难道!苍雪王爷是....”“狗东西,瞒我瞒的这么辛苦,” 这番脏话没跑了,苍雪王就是银衣。 “额.....还有就是京城里,您也看见了,这临近大过年的连个年味儿都没有。皇帝最近不知为何怀疑起有人要害他,将皇宫挨个清理了一遍,前些日子堆出来的宫女太监的尸体,都成小山了。现在京城中还有禁卫军时时刻刻巡逻,盯着聚集聊天的百姓,搞得人心惶惶,上街无人再敢多言。”叶娴撂下了猫,细细思索着:“赤安一直没消息吗?” 玄蝶不知她此言何意,却也回道:“有,只是,都是些相安无事的平安信。” “这样啊。”她不再多想,打了个哈欠:“那就这样吧,先给我把热水备上,洗个澡睡觉了,可累死我了。”玄蝶这叫一个哑巴吃黄连,这小丫头一回来自己又成这院子里的大丫鬟了。 赤安,洛秋梧残酷镇压起义百姓,一月之内各地起义的焰火尽数被扑灭,而从苍澜战场折回国内镇压起义的诸路军队,一支支的集结在赤安边境,等待着太子的亲征。 天上白鸽信鹰扑棱乱飞,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一一射杀,取而代之的是一切都还安和静谧的局势。 又是一夜,叶娴洗浴后披散着头发,在廊下看着月亮,这一年开春的时当,岚苑里的蝶兰花开始抽根发芽,一片片细嫩的叶子也能在风下吹个沙沙作响。今天听宫里传言说皇帝又发病了,似乎是因为有折子上奏早日立太子,也好像是因为这些个月来流传在坊间关于皇帝的流言蜚语,反正是把宫里折腾的一派乌烟瘴气。 叶娴摸着白猫顺滑的脊背,觉得自己在苍澜这一年多,当真没白过。 “在这里赏月有何趣味?”轩辕澈不知何时进了院子,依旧如往常一身玄色锦袍,用了银丝绣成片的云纹,月亮下异常好看。 叶娴无聊的白他一眼,这些个日子一直不见踪影,将她一人晾在府里这账可怎么算。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轩辕澈自知有罪,以认错的态度上前,一把将人抱起大步走向院外。叶娴怀里的猫儿喵喵抗议似的叫了几声,一跃而下不再理会这对见色忘义的男女。 府门外,喑追正在焦躁的跺着蹄子,一见两人出府,哒哒的凑了上来。两人一马,竟是直接被轩辕澈带出了城,“这是要去哪儿?”“到了你就知道了。”轩辕澈故意与她卖关子,这京畿之地,虽说是郊外,但也不乏富人权贵清闲幽静的别院,叶家给她的庄子她还没去看过,倒先是被轩辕澈带到了一处占地极广的院子门前。 “这里?”叶娴跳下了马,好奇的走到门前,一把玲珑九宫锁挂在门上。 “这里的一切都是送给你的,”轩辕澈浅笑:“也包括我。” 正费尽心思解锁的叶娴手下一顿,两颊浮起一团团不自觉的红晕,当推开沉重的梨花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大理石屏,洁白如玉的石面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九尾凤凰,每一根凤凰尾羽上都镶嵌着各色不一价值连城的宝石。 “好美....”她绕过石屏,放眼广阔的院落,是一处小山坡,以及一坡蝶兰花正在盛放! 山坡上,一座秋千,一隅凉亭,在花海间独立,四面游廊,廊下一串串风铃正随着微风摇曳,月光下的美景,尽收眼底。 蝶兰花的花语,是挚爱唯一啊。 轩辕澈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惊喜,欣悦,心底满足。 他牵着叶娴的手,慢慢走向山坡,这一坡不在花季盛开的蝶兰花,当真是耗尽了这些天的心血,在叶娴发现花根下潺潺的细流和山坡上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温度时,便知这一山花得来不易。 “在这里赏月,可是最有情致。”凉亭中,两扇蒲团,一席桌案,案上一把古琴,一碟花糕,嗅着随风而来的花香,听着泠泠不绝的铃声,正是惬意。 “这把古琴?” 桌案上的古桐琴静静的躺在那里,月光为那漂亮而古朴的颜色镀上层银霜,镂刻着五爪金龙腾云驾雾,即便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也能感受到那琴散发出时光的古朴沉重。 是一种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的感觉。 “古桐帝昭。”轩辕澈走过去盘坐下,轻轻抚弄着琴弦,声音纯粹自然,“帝昭.....”叶娴呢喃着,这个名字好生耳熟,似乎她的师傅也曾提起过这个名字。“你可认识凰阳这个人?”“不曾相识。”轩辕澈实在是疑惑,为何叶娴会觉得他认识这个人?“凰阳是谁?”“他是我师傅,将天祈交给我的师傅。” 也是一个神秘兮兮奇怪无比的人,总是念叨着要去周游四海寻找妻子,还说要等她完成大志再回来看她。 这些话语至今她都没能想明白。 轩辕澈不再追问,随即拨响琴弦,帝昭回应着,纯粹自然的琴声悠悠回荡在游廊间,引来微风四起随着音律将满山花香环绕四方,廊里的千百串风铃应声而动。 他的眼前,这次却没有了那双一直萦绕的血色瞳眸,相反的,是不知从何觉起的熟悉感,仿佛在他所忘记的哪一天,也曾像现在一样,自在弹奏。 叶娴坐在秋千上,听了半晌,实在是忍不住将天祈也取了出来递送到唇边。蓦然间,笛声横然出世以十分自然的音调插入了琴音之中,相携相伴。 这一番和鸣,惊醒了已入深眠的大地,树叶顺着风声萧瑟,鸟儿迷茫的睁开眼睛探出巢穴,向着那声音的源头飞去,林子里,百兽寂然,听着这乐声如痴如醉。 那琴声笛声仿佛穿过了千古的时光,依旧是那么高贵优雅。 那是王的声音。 闭了眸子,两人都不知这乐声引来了百鸟百兽聚集于此,眼前的,是另一双人,亦是辉煌的亭台楼阁,成簇成簇盛开的凤凰花簇拥着那座高台,男子黑衣墨发,灵动的手指拨转琴弦,引得风雨惊动,女子霓裳羽衣,银发如同月光泻下,火红的玉笛惊得百鸟朝鸣。 “叮!”当琴音的最后一弦停止颤动,悠悠的玉笛之声也戛然而止,如似心有灵犀的一同收了结局。 如梦惊醒鸟飞兽散。 “娴儿......”叶娴还在迷茫方才所见到的世界,似乎在遇到轩辕澈之后,每次吹奏天祈便总会出现那两人的身影。 听到唤声,她才回神看向轩辕澈,不料迎面撞进那个温热的胸怀,那男人低着头,霸道的找到她的嘴唇,不容反抗的加深了吻。 叶娴悄悄的围住了那健硕的腰身,踮起脚来回应他。 一曲凤求凰,她还能有什么顾虑。 漠狐王朝狐心城公主府中,左熙满脸阴霾的看着大厅地上摆放整齐的四只死鸽子和一只已然救不活的信鹰,它们身上的信件明显是被人篡改过的。 “该死!”“现在怎么办?”花卓挠挠头,王朝现下内忧外患,边关九龙关昨日刚发来八百里加急战报,赤安皇太子洛秋梧亲自率兵三十万围困九龙关,现在九龙关的百姓已经开始转移到银珠关。 这还不够,不知道是何方势力,竟然将王朝与苍澜的一派通信尽数截断,金江关战报频频,九龙关又危在旦夕,龙闲只怕是毫不知情! “花卓,你协助好皇上,龙闲郡就拜托了。我要亲自去将她带回来。”左熙转了将近十多圈,终于做出了决定。“哎,”花卓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决定亲自去:“你派谁去不行非要亲自走一趟?” “她成亲了....” .......见这位左家少族长一脸情伤,无奈的撇了撇嘴,认命的挥挥手:“去吧去吧.....” 白马银枪,左天寒带着右司十二蝶出了狐心城,路途见到无数的灾民往大城里流亡,暗自叹口气,马不停蹄的向着九龙关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漠狐帝都四方城门大肆敞开着,城外万计的军队一一入了城,只是街道上一片静寂,百姓们不敢出门不敢多看一眼,在这片乱世下苟且偷生。 还留在帝都的大部分是夏全一派的官员眷属,想要卖国求荣以得到下半生的荣华富贵,皇城外,夏全带着众多伪朝臣子一个个毕恭毕敬的跪迎迎面而来的军队。军队包围捍卫着的,是一车一马,马上之人,玉冠温润,一副儒雅君子的贵气,面色如玉,剑眉星目,右目之下一簇燃烧的火焰。胯下白马,乃是自由之度雪域名驹“雪妖”。 他身后的马车装金饰银,显尽了奢靡华贵,由四匹宝马“红血”引缰,周围的军队气势磅礴凶煞无比。 雪妖上的男人约莫二十多岁,细细的扫看了这些跪伏在地的伪朝大臣,向着马车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叔父大人,漠狐皇宫到了。” “嗯.....”马车里,那苍劲沉重的一声长吁让人不寒而栗,夏全连忙带头叩首:“卑臣夏全在此,恭迎陛下!”身后的人虽说面色不一,却也跟着他高呼着。 “哈哈哈哈,”那个男人大笑,粗狂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皇宫城门。 “夏丞相,不枉老夫提点你数十年啊,哈哈哈哈。” 苍澜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宅居,吃饭睡觉逗刺客 那人狂妄的笑一直到夏全这老身子骨跪着坚持不住才肯停歇下来,适时,那个年轻男人一直观察着这些所谓归附的臣子们神色动作,马车上,一只肥厚满是老茧的手撑撩开锦帘,那个男人终于下了马车。古铜肤色须发粗犷,目如铜铃横眉竖目,蜀锦的劲袍全身上下满是武将的威严与压力,哪怕再怎么用奢侈来掩盖,也遮掩不住一身野蛮。 那张脸上,永远都是残忍无情的冷笑。 “烨儿,这便是王朝....不,今后我王朝的夏全,夏丞相!”白马雪妖上的年轻男人下了马走到龙毅身边,只是淡淡的瞥了眼毕恭毕敬的夏全,点点头。 夏全身后,令狐怡小心的抬抬头,瞥到龙毅身边那个如若神祗的男人,呆住了。 “陛下,这位是此番安排您进城一切事宜的夜莲,卑臣能夺得这大权,多亏了夜莲暗地周旋,这四年里夜大人为了陛下一统大陆之计是尽心尽力啊。”夏全将右侧身后的年轻大人推出来向龙毅介绍着。龙毅上下扫了眼这个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又看了眼龙烨:“不错不错,年轻有为啊,龙烨,你也要多提点提点这位夜大人!” 龙烨微微颔首:“侄儿遵命。” 夜莲得体的笑着,伸手邀请龙毅:“陛下,皇宫一切已经安置妥当,还请陛下入宫歇息!”“好!”龙毅盯着他,眼里含着笑,只是这笑中何意再无二人能看出。“好!这令狐家当了一千多年的皇帝,坐拥这么肥美的河山,如今也算是,终于换了换人啊,哈哈哈!”他抚掌大笑,走在最前面,往漠狐经历千年沧桑的皇宫深处走去。 夏全和夜莲领着龙毅游转在壮阔的令狐皇宫中,那一身清冷不善多言的男人却是乘机退离了众星捧月的队伍,独自在这皇宫中转悠着,一直关注着他的令狐怡发现他转了弯,连忙拽着侍女跟了上去。 龙烨过眼这古老皇宫各门各院里千奇百怪不一样的风景,啧啧称奇。路过东宫,一时间被那院里不同寻常的品味吸引住,这宫苑清幽而极简,满是青竹再无别景。“想来这位皇太子也是个勤勉贤良的,”他一一掠过清简的宫室,唯有一方小院里是别致的风景。 那是满园的蝶兰花,就像东宫满宫青竹,这里也只有蝶兰花在抽根发芽长出花苞,郁郁葱葱的包围了红亭假山,秋千细流。“观雨苑.....雨前初见花间蕊,雨后全无叶底花,啧,好诗。”他细赏了观雨苑宫门前一方亭台上雕刻的诗句,毫不见外的走进院子。 “啊,大....大人...”正在房里打瞌睡的宫女听到有人推门而入一时惊醒,吓得慌忙跪倒在地磕头请罪。“这里,以前是何人居住?”他并无计较这小宫女的失礼,反而对这方小院的前主人无比好奇。 “回.....回大人,是五公....不...不....是罪女令狐娴。”小宫女意识到这宫中早已易主,而自己又说错了话,颤颤巍巍的伏倒在地不敢抬头。“令狐娴?王朝龙闲公主吗?”“是.....”他应了一声,“想必,这东宫便是王朝太子,令狐娴的嫡兄长令狐楼的居处吧。”这两人他均有耳闻,尤其是对那美貌如仙,才情谋略独步天下的龙闲公主多有关注。 “退下吧,”这一声如同大赦,小宫女踉踉跄跄连跪带爬的离了这观雨苑。 “令狐娴.....”环望这寝房里的布置,凤凰展翅刺绣屏风,大鹏入海的墙画,无处不在的五尾凤凰彰显着这位公主是多么受宠,其重视程度,绝不亚于太子。听风阁是一间书房,龙烨意外的在画筒中发现遗留的两幅画卷,看笔法,应是个男子所画,不出意外便是出自那位皇太子,画中女孩貌若玄仙,气如惊鸿,三千青丝随性披散着,正坐在水池旁边喂着锦鲤,一身水蓝色朝圣冕服,是女子前所未有过的。 另一幅画上,那女孩春风得意的坐在马上,劲装飒爽却也有着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意,丝毫不违和,反而让人感到这个小丫头本性如此,本应如此。 “令狐娴....”当真是个让他无比好奇的女孩。 “小女令狐怡见过龙公子。”帝都陷落,被龙家纳入囊中之后,她也失了这大公主的名号,却依旧是这京城中最有权势的人。 “令狐...怡...”龙烨转过身来,重复着这个名字,微微皱眉看眼前盈盈下拜的女子:“令狐怡,你是夏全的孙女?”“正是小女。”令狐怡见他在打量自己,心下一喜,不由得娇媚的轻笑着。 “一点也不像....明明是姐妹,你却丝毫不像她。”龙烨懊恼的收起画轴,物归原位,大步走了出去。 “龙公子?哎,龙公子等一下小女啊!” 苍澜京城,已是入夜,而苍雪王府后院却是烛火通明。玄夕玄月几人嫌弃的丢下尸体,用脚底下死人的衣服抹了把宝剑上的血污,一脸无奈的看向房顶上悠悠看戏的小丫头:“主子啊,这三番两次的刺杀还有完没完啊...”“呐,这种不死不休,当然是没完了啊。”叶娴拍了拍手上方才吃点心沾到的油酥残屑,跳下了房顶,笑眯眯的检查了一番这些来客尸身。 “宫里应该也差不多了吧。郢妃无故癫疯,轩辕淞半夜携兵器潜入后宫,并且犯下弑母重罪,啧啧啧,轩辕宏这下又要头疼了。”轩辕澈这些日子有的忙,她也是不愿闲着,和这些天天来骚扰她的“苍蝇”逗逗智商顺便帮玄氏暗卫练练功夫,顺便再搅和一番本就已成浑水的皇宫,晃眼间便已经是夏至。 “主子啊....您怎么也不管管江湖上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这几个人都知道,就血凤凰往那儿一站,还有谁敢接下这悬赏来刺杀叶娴?“诶,来几个送死的逗你玩还不好吗?你们还能趁机练练在本座身边待着都快荒废了的武功。两全其美,多好的一桩买卖。”叶娴又从石桌上摸了一块桃花酥,一口入嘴酥软桃花香实在是令人沉醉,不由自主的称赞:“啊,真是越来越喜欢这王府的主厨了,” 感叹这每天给她送过来的各式美味小点心一声,话音还没落便听到院门口处一个声音微挑:“喜欢谁?” .......三息后...... 叶娴深吸口气,扭过头来讪笑着:“当然是喜欢厨子......他主子......” 这货啥时候来的??门口放风的玄修呢??这么玩忽职守?她可要扣银子了啊! “宫里都乱成一锅粥,你这罪魁祸首倒是逍遥的很。”轩辕澈勉强忽略掉她方才的惊人之言,走过去揽了这小丫头。玄夕几个十分无奈的以一副拒绝吃狗粮的姿态收拾着岚苑满地尸体。“你哪只眼睛见我逍遥自在了?我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修罗场好不好。”叶娴瞟了眼满地狼藉,示意轩辕澈不要睁眼说瞎话。“也不知方才何人说不过是逗人之乐罢了。”轩辕澈利索的怼了回去。“怎么,皇宫出事你来兴师问罪?”“怎敢....轩辕淞那小子当初还敢觊觎你,你若这次不出手,等到哪天本王也要一鞭子抽死他。” ......她都快忘了那极其不美好的经历了为何还要抱着这坛子醋不撒手.... “近些天江湖的刺杀越来越频繁了。”他眼见着底下暗卫将最后几具尸体搬了出去,颇为担心。“呐,幕后的人提高赏金了,足足二百万两呢!”那小丫头窝在他怀里笑的得意,很明显这些事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你也是.....这都能笑得出来?”轩辕澈颇为无语的将她抱进了屋里,这一脸坏模样,哪儿像是个被人追杀应有的样子..... “这不是头一次知道自己身价这么高嘛。” ...... 明月当空,银星稀寥,岚苑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应对这些刺杀累了一天的叶娴昏昏沉沉的熟睡在轩辕澈怀里,很是安稳,轩辕澈在她额上留下一吻,盯着她睡熟的素颜:“江湖上追杀之人为叶府义女叶娴,而非苍雪王妃,这幕后悬赏的人,却是王朝的势力。如今王朝奸佞当道,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叶族小姐,又怎么会有人如此大费周章的不惜悬赏重金要你一命呢,娴儿.....你说是不是.....” 他自言自语,将女孩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无数次,只是哪一次都没有此时这般百感交集。 “王朝各方流言皆传龙闲公主并不在龙闲郡中,娴儿....我等你告诉我真相。” 他替她除去发簪鞋袜,相对着她恬静的睡颜,一夜相拥而眠。 这些日子皇帝病重,轩辕淞又因为犯错被禁足府中,哪怕朝中诸多大臣上奏要求处死弑母的四皇子,但是轩辕宏的意思是坚决保他一命,现在朝里朝外都知道,皇上的唯一一个太子继位人选只剩下了轩辕淞。 轩辕澈静观朝廷变化,暗中与轩辕陌联系,当年的事情他已经全数调查清楚,私底下结交了不少忠于先帝的臣子,准备着天时地利人和。叶娴心里无比清楚他在筹谋什么,天天在府中过着吃吃喝喝逗刺客的日子,替轩辕澈时刻关注着皇宫两个苟延残喘的人的状况。这天在府中闷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勾了勾小手指贱兮兮的揽了玄蝶的脑袋商量着:“小蝶,跟我去逛街呗。” 苍澜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拍卖,有块肥肉在招摇过市 龙闲郡狐心城,这些个月里连续不断有不少难民涌入狐心城,北冥炀一直尽心尽力的带着狐心城卫队,维持着各方城门百姓进城的秩序,忙碌了一上午才得空到茶楼吃些东西,他挑了个比较安静的窗边,只要了些家常小菜,窗外是来往行人熙熙攘攘的主街,熟悉又陌生。在龙闲郡里生活了这么些年,总是感觉缺失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不属于这里,尤其是这两年,脑海中不断出现雪山,大雪和冰洞的场景,模模糊糊里的古老庄园,以及慌乱的人影,满是恐惧的音容,冲天的火光,触目惊心。 他用完午膳,将碗中清酒一口饮尽,在桌案上放下碎银,提了大刀准备离开。 “哎,听说银叶拍卖行得了一件宝贝!”“什么?什么宝贝?” “是把大刀。”“害,大刀有什么稀罕的,” 一楼厅中正画酒猜拳的一桌人讨论起这金叶商行,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大刀可不简单呢,听说刀柄上的还刻着麒麟,用古铜铸造的,重达十斤不止呢!” “麒麟?那不就是武将们用的吗?”“诶,此麒麟非彼麒麟,反正就是价值千金!” 听言,北冥炀脚下一顿,细细思索了半晌,大步走了出去。 银叶拍卖行行人来来往往的大门前,北冥炀纠结着要不要进去,他来过这里,这是叶家的产业,金叶商行名下的第一大拍卖行,之前被叶曦儿子叶府小少爷叶嘉(字清泉)拉过来玩的,这叶嘉,更是银叶拍卖行的少东家。 他眼看着人流不断的进了拍卖行,还是放不下那把雕刻着麒麟的宝刀,随着走了进去,找了处幽静之地坐下,静静等着拍卖的开始。他的发丝间,耳上的藏银耳环微微显露,他不知这是何人何时佩戴上的,只是潜意识里,这个东西十分重要。 北冥炀更是不知道,这环耳环上,同样雕刻着与即将拍卖的宝刀上异曲同工的麒麟。 “哦?龙常死了?” 依旧是一身月牙白的衣袍,那男人优雅的坐在听风阁的桌案后,面前的压板下平整的摆放着一副美人图。听到侍从来报,他逗弄怀里雪狐的手微微一顿。“我龙杀座下的第二战将,竟然被人杀了!”男人身旁另一个侍立的黑衣青年皱眉愤懑道。 “可知被何人所杀?”龙烨毫无感情的看他一眼,黑衣青年瞬间噤了声收敛了神色。 “属下无能,不仅仅是龙将军死了,全军二十万人马,无一幸存...” 厅堂下,半跪在听风阁门口的黑衣探子深深埋着头。“都死了?!”那可是二十万军队啊!龙烨瞬间冷静下来,手下的雪狐感觉到他的僵硬,不舒服的拿头拱着。“怎么可能.....万俟家早就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连万良城都丢了,又哪儿会有那种能力剿灭二十万军队!”黑衣青年震惊不已:“是不是你听错了!” 门口的探子俯着头:“绝对.....属实....” “这.....”青年看向龙烨,却见龙烨早就洞若观火。“别忘了.....自北冥家被灭后,一直和龙杀作对的那个人。”“那个.....人....难不成是!”“魔琴银衣。” 龙烨叹了口气:“前些天苍澜回报,龙勐也死在了战场上,连带二十万青蛇卫也尽数折在了苍澜,龙牙,龙杀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无坚不摧。” 黑衣青年龙牙大惊:“可是座主,怎么可能!苍澜不过一个小国,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杀的了龙勐!”他本以为,虽是龙将第六将,但是龙勐对付苍澜那些养尊处优的将军已是绰绰有余!“怎么没有,”龙烨轻笑:“还是个女孩呢。” 就是这观雨苑的主人啊,本应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才智过人便罢了,没想到武功也如此卓绝。 “夏全说已经在江湖上下了重金悬赏,来刺杀这个女孩,想必应该不会出差错了,这龙闲公主一死,漠狐便再无回天之力!” “未必,”他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了龙牙的得意,将怀中的狐狸放在桌案上,狐狸极其不老实,在桌案上好奇的四处试探,爪子染上了砚台里的浓墨,在画卷上留下不少爪印。 “连龙毅都感到棘手的女孩,怎么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那些蹩脚刺客解决了。” 拍卖行很快便被各路商人富豪拥挤一堂,四处都是商议今天热门拍卖品的富家子弟,北冥炀坐在角落里,细心注意着关于周围对大刀讨论的信息,,无非不是那奇异的繁杂造型和那只如似图腾一样的麒麟兽,有人猜测这是哪家铸造大师的遗留作品,也有人猜测是史上哪户武将世家的家传宝贝。 北冥炀紧抿嘴唇,紧张焦虑却又十分期待的等着拍卖开始。 一件一件的稀世珍宝被抬上了拍卖台又被以令人咂舌的价格拍卖出去,呼声叫价声一环高过一环,直到等到最后一件拍卖品,那柄大刀被两个人抬上拍卖台后,北冥炀只觉得大脑在嗡嗡的响,周围的一切都消了声,唯有眼前慢慢浮现一片火光,有人在他眼前不断的死去,不断地被那冲天大火吞噬,惨叫声,哭嚎声,哪怕他拼尽了力气离开那座庄子,声音在耳边不断。 那把大刀沉重而冰冷,触眼所见之处无一不是大家风范之气,古铜铸造的沉重刀柄上生生雕刻出繁杂苍劲的云浪翻滚,以银涤濯出一只威风凛凛的麒麟图腾。大刀的刀背上,两环兽环漆了包金,刀刃锋利无比,反射着屋子里的烛火天光,一派森寒。 这麒麟,是他们北冥家族常年隐居在的贡雅天山上的守护神兽,他们家族历代供奉的图腾啊! 从小生长到大的,一直住在记忆里的一方雪山,还有古老而熟悉的古宅,父母的宠爱族人的尊敬,全在那一夜毁了! 全族上下几百人啊,被突如其来的士兵屠杀殆尽,父母拼死护着他突出重围,将他送离那片从小生活的地方,然后死在他面前..... 他贵为自由之度四方贵族的北冥少主,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家族一夜陨落,一路走了三年的逃亡,他只想变强,替那夜的冤魂报仇雪耻。 为什么,他都忘记了..... 竞拍已经不容他迟疑的开始了,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叫价,哪怕底价就已经让他无力承受。 银叶拍卖行二楼的一处可以遍观全场的平台上,一抹鹅黄绣裙的女孩从北冥炀进门开始便一直关注着他,见他一直浑浑噩噩,直到这把大刀上台拍卖才像是活了一样,略有疑惑:“掌柜的!”她挥挥手,将跟在身后不远处小心服侍的拍卖行掌柜招呼了过来,“额,小姐有何吩咐?”“嗯,改一下这柄大刀的拍卖规矩。” “这.....”掌柜吓得一脑门汗,十分无奈:“小姐....这,这不合规矩啊,” “我说改就改!叶清泉那臭小子又不在,本小姐就是老大!”女子一脸豪横,目光却一直没从北冥炀身上移开。 “是是是....不知小姐,要改成什么....”掌柜的拿衣袖擦了擦脑门汗,小心翼翼的问着。“就改成....有缘者得!” 眉飞色舞间,那清丽的面庞出奇的像叶曦,又与令狐娴几分神似。 “什么?”“为什么突然改了规矩?” “这,银叶商行从来没这先例啊!” 果不其然,掌柜的趁大刀还没有一锤定音,委婉的叫停拍卖,将这一改动告知全场,一时间全场沸腾。 “只是不知,叶掌柜要改成什么规矩?” 这银叶的叶掌柜,是跟着叶曦行商多年的老人儿了,跟着随了叶姓,为人处世圆滑有分量,底下的看客也都买账,好奇这改后的规矩。叶掌柜随和一笑:“我家小姐说了,这柄大刀,有缘者得,若是有人能将其刀柄上的麒麟图腾故事说出来,便赠予此人!” 北冥炀惊愕的盯着拍卖台上的掌柜,似乎心有灵犀的扭头看向那处平台,却见那平台上已无半分人影。 苍澜,因为无休止的刺杀被严格保护在王府长蘑菇的叶娴终于忍不了这种宅日子,勾搭着玄蝶招呼玄月玄夕玄修准备“越狱”去街上玩一圈,不料刚走到王府门口,见她是要出府,府中暗卫领班寒青首先挡在了前面:“王妃娘娘,王爷吩咐过,若是您想要出府,请让我们一同跟随。” 叶娴仰天长叹,无力而认命的准备转身回院子,玄蝶还以为她放弃出去了,结果转了个弯,在寒青看不见的地方,叶娴扒拉着玄蝶的脑袋暗搓搓道:“还记得城南一字号的万花坊不?你们先去,等会儿我去找你们。”“不是.....主子您....” 现在什么局势主子您有没有点逼数?你现在走在街上就跟一块肥肉走在那些刺客眼前没啥区别好不好?! “我什么我,快去,要不然一会儿我就甩不掉了。” 玄蝶认命的跟着玄夕哥几个绕了王府暗卫的眼线溜了出去,叶娴大大咧咧领着寒青到了人多复杂的街坊,一副挑挑拣拣的样子,一转眼便溜号儿没了人,只留下寒青几个暗卫慌里慌张的从隐秘处跑出来寻找着。 怎么可能会找得到心思比鬼还多的叶娴? 玄蝶和玄夕几人在万花坊周围焦急的等着,等来的却是十几个大包小包...... “呐,到现在了早朝还没散,轩辕宏这是有多能叭叭,”顺手将拎来的大包小包丢给出来就是负责提包的玄夕几人,抬头看看太阳:“嗯,还早得很,走吧,去各处转转,这些个月都没出来玩过,真是大变样了。”“主子,现在外面太危险了,您....”“哎呀玄蝶啊,你紧张什么,被追杀的是我又不是你,再者说了,他们来杀我还分场合吗?”“可是....” 玄蝶眼睁睁的看着叶娴又包了一匹色泽低调花式是兰花的绸缎,随手丢给了身后已经快被埋了的玄夕玄月,。 她突然觉得最大的危险是自家主子本身。 终于,在叶娴接过商贩手里包好的一盒胭脂准备扔给拎包的玄月时,良心发现。 “是不是买的有点多?” 苍澜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离去,不知此生可否再见 “你要走?” 王朝,花卓倚在房门门框间,挡住了那整装待发之人的去路。 “花公子,我要回自由之度,去寻找族中幸存之人,”北冥炀备好行囊,提着从银叶拍卖行带出来的大刀“寒刃”。 “喂!本小姐好不容易能让你不花银子拿到这柄大刀,你居然都不谢过本小姐就要不辞而别?”花卓身后又钻出一个娇养的女子,一身鹅黄,气势虽不比皇族却也不失大家风范。 花卓翻了个白眼,果然有北冥炀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这位大小姐。 “叶筱(字清歌),怎么哪儿都有你!去去去,谈正事呢别烦北冥公子!”“花卓,天寒哥让你管的是龙闲郡,没让你管本小姐!你丫放开我!”花卓仗着自己身高优势摁着叶筱的头一把将她推到一米开外,扭过头来接着和北冥炀谈正事。“还会回来吗?”北冥炀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谨慎的回道:“龙闲公主对我有恩,这等大恩,北冥炀不能不报。” 花卓无语,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让你报恩,毕竟你在龙闲郡任职快要三年多了,你这么一去不回,是个人都会惦记的,不是吗?”“小娴儿说过,只要你想留在这里,王朝永远....不,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叶筱也不闹了,很是一本正经的劝着执意离开的北冥炀。 北冥炀没想到这两人会这般挽留,心口一暖:“我虽说是北冥家族之人,身兼重任,但是,除去北冥家族,我北冥炀,生是龙闲公主的人,死,是她的鬼,终生忠诚于她,不背不弃!” 他又看了眼叶筱,这个自从他来到公主府后就一直纠缠他的女子,虽然不是令狐娴,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令狐娴的风格和气势。 “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叶娴正在仔细对比手里两块心怡的宝石原料的色泽,耳朵微动,扔下宝石便翻身一躲,躲过了那两支射穿店家木柜台的箭镞,又飞快的抽出腰间弯刀,再次挡下接踵而至的箭! 商铺里的掌柜和伙计吓得趴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客人们也都惊慌逃窜,一时间拜这个行走的香饽饽所赐,如此庞大的一家首饰铺子里混乱的很。 把玄月玄夕指回府放东西的叶娴心虚,想要混在这些人流中溜之大吉,却不料两枚飞镖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直的将她逼出客流,无奈,她秀手轻扬,随之将镖收在手里,见那闪亮亮的镖刃上不似平常的反光,反而有些异色。 “靠,还带玩毒的?” 抬头,无比混乱的大街上,百姓们慌忙逃窜,那踏着轻功翻越房顶围过来的黑衣人目标直指叶娴。她随手将飞镖掷出,不出意外的,被刺客躲了过去..... “我去,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就这么嚣张啊.....”她感叹一声,拉着还在人流里发呆的玄蝶撒腿就跑:“愣着干嘛,跑啊!” 你就说说,这连逛个街都能赶上追杀的,她还能干点啥? 玄蝶被她拉着一路跑,后面的刺客锲而不舍的一路追,直到..... “是不是江湖上的赏金又提了?”叶娴盯着前后夹击将他们包了饺子的刺客,特无奈的问道。“主子哟,您赶紧关注一下眼前的局势吧!别想着赏金了.....”拜无限作死的不靠谱主子所赐,眼下守在她身边的只有玄蝶玄修和玄瑛。等与这些刺客中沉不住气杀上前来的人交过手后,所有人的心底都不禁沉了一沉。 这些人,全是死士! 叶娴攥紧了手里的噬月,思索着怎样应对眼前的局势能伤亡少一些。 “你们三个,紧紧跟在我后面,突围出去!”她终于认真起来,沉声道。随着玄蝶玄修玄瑛便各占一方背靠背对着围上来的死士。叶娴找了个包围比较薄弱的,杀了上去,上下翻飞的弯刀被她使出了上辈子的看家本事,而这些现代近战格斗对于刺客来说实在是诡异无比,却没有半分迟疑,冲着叶娴便一个个的杀过来,目标直指她的命。 这前世加上这一世的刻苦训练,叶娴近身格斗可是独自灭过黑莲的几十死士车轮战,这些二三流的死士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然而这些刺客眼见着她就要突围出去,还阻挡不住,不得已改了策略重点照顾叶娴身后的玄蝶三人.... 慢慢的,玄蝶和玄修便被分离了出去,四面八方的攻击像是雨点一样的砸来,叶娴手下灵活自如是又准又狠,专挑致命的地方,防守更是稳当,只是玄蝶这边可就不容乐观了,叶娴帮她挡开身后的一刀时正听她惨兮兮的念叨着:“主子这可是工伤啊,我要是死了你可得惦记着多烧点纸钱......” 叶娴嘴角抽搐着将这两个脱离队伍的不靠谱拉了回来。 “我靠,还来?”正是激战,叶娴四个人慢慢削弱着这批刺客的数量,虽说这种方法最是消耗体力,但是也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最稳妥的方式了。不料打街道的另一头又有十几人快马疾驰而来,玄修见状惊嚎,叶娴瞥了一眼,心下一沉,手里不自觉又狠了几分,等那些快马稍稍靠近了些,玄蝶笑了:“主子你看是谁来了!” 叶娴不得不扭头,见来者迅速加入了战斗,以绝对的武功实力压制住人数众多的死士,一个一身黑衣,发间另类的套了珠玛瑙的男人以剑杀开血路守在了她身后,替她挡下后面的所有攻击。 她眼角一抽,不敢置信又分外头疼:“.....天寒哥你怎么来了?” “哟,殿下您还记得属下呢....”那男人似是赌气一般笑的苦涩,手中利剑护她周全。 ......叶娴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自觉转移话题:“你竟然把右司十二蝶带了出来,够奢侈....”她也不闲着,开始反扑方才还分外嚣张的刺客,手起刀落,与身边的男人无比默契。左熙不再言语,只顾着想要杀干净眼前这些胆敢来取她性命的人。 这噬月蝶分左右三司,三司便是分管法务,情报和人员安排的三位蝶使,而这左右,便是一人之下的左右使以及所带领的双司十二蝶。这一支不仅仅是噬月蝶中武功最强,地位最高的主干,而且这二十四个人均在王朝朝廷中任职,即为令狐娴的亲卫军,分别由左熙和花瞳掌管。 不过多时,残留的死士便已经死伤殆尽,而这十二个人却无一人受伤。玄蝶玄修玄瑛心有余悸的度过一劫,对这雪中送炭来的正是时候的十二蝶是感恩戴德就差凑上去哭诉了。 正在休整,十二蝶却突然恭恭敬敬的半跪行礼,在空荡荡死尸满地的街道上分外壮观。 “公主千岁,万福金安!” 要么叶娴说带十二蝶太过奢侈,这些都是记在朝廷官任中的命官,是懂得君臣之礼的,不像玄氏暗卫和风氏暗卫一样与她打闹没大没小。 “咳....那啥.....”叶娴浪荡了一年多,多少还有些不习惯突然被叫回公主这个称呼,想着怎么才能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不料左熙也哐当一声跪下:“臣等恳请公主还朝!” 身后十二蝶亦是重复一遍。 叶娴终于从左熙的严肃中发现一丝不正常,脸色终于正经起来,“出什么事了?” “回殿下,赤安三十万无义之军围困九龙关,赤安太子洛绝亲征,现下九龙关所有百姓均已撤退至银珠关;龙毅与龙烨率二十万军队进入帝都,宣告建立新朝,招纳各方郡城城守归顺;龙闲郡六大关隘,现在已经全数封锁。”左熙顿了一顿:“这些消息,本应该在两三个月前传知与您,却不想,一个月前我们才探查到,所有用来与苍澜传书的鸽子和信鹰,均被截杀,不得已,属下只好闯九龙关亲自前来苍澜接您还朝!” “殿下,您再不回去,王朝可就真的回天乏力了,现在的局势,只有您能调控了,” 叶娴没想到这短短三个多月,王朝事态竟然会发展成如此样子,攥紧的拳头无力的松开,低下头:“是我大意了,亏我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她自嘲的一笑,将噬月收回鞘里。“殿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只等您下定决心回朝理政!”他一到苍澜京城便派了人去苍雪王府取回叶娴的所有东西,打点好了一切随时都可以上路。 “玄蝶!”“属下在!”叶娴解下一直收在腰间荷包里做香包模样的一块玉牌,浓厚的墨色实在是晕染不开,上面精细雕琢的狐狸以妖娆的姿态坐着,玉下丝绦分外柔顺。 左熙似乎预料到她想要拿此物做什么,低着的脑袋,脸上一抹苦笑。 “将这玉牌交给叶明济,托付他替我考验一下轩辕澈,自行斟酌馈赠。” “玄瑛,去分舵派人给血殇谷传信,让那家伙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给本殿好好收拾收拾赤安的烂摊子!” “玄修,你先留在苍澜,护送金珠她们回王朝。” 街上慢慢的有了行人,一脸惊悚的看着这处街角满地的尸体和像是在开会的一群黑衣人。叶娴瞟了眼已然开始西落的太阳,叹了口气随左熙回了分舵,准备离开苍澜。 只是这一去,便不知何时在与他相见了。 第一章 梦醒后,回归伊始 卷二《王朝篇》 序: 不同的人物所有不同的性格 不同的身份有着不同的经历 命运的齿轮已经咬合悠悠转起 一切恍若天命,交缠无绪 不同的生活会有不一样的迷茫 不同的路途拥有不一样的风景 当流星陨落天际一切终负轮回 命运的开始与终结,无以禅语 如若太阳的东起西落 光明下也有着阴晴的悲喜 如若明月的十二月更替 皎白中却是圆而复缺的愁绪 黎明前的黄昏 拉开序幕的天命 一切都在苏醒 情与怨的呓语 白云悠悠 荒草凄凄 何以愿违 不落孤寂 离歌离曲 殇与殇泣 渺若星辰 誓与天齐——《天谕》 ——三卷——扑朔迷离的命运背后是命格司君阴险的笑。 夜已深...... “爷,休息吧.....”水空无奈的劝说着仍在桌边喝酒的轩辕澈,王爷平时不怎么喝酒,只是...... 水空看了一圈这个空荡荡的寝房。 这里是岚苑,王妃娘娘的房间,只是此时的一切都已经失了人气。 下了朝的轩辕澈一听闻长街的刺杀,便急匆匆的赶回了王府,刚到府门口便感知到一丝不安,在府中侍卫无声的目光下,看到了那空荡荡的院子,像极了遇到叶娴之前的那份冷清。 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水空,”轩辕澈又缓缓的倒了一壶酒,甘冽清甜,是他曾与叶娴共饮的桃花酿,而此时入了口却是苦涩难耐。 “本王连她都留不下。” 虽然早就知道她还会再离开,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突然,连告别都是奢望。“爷....您别喝了.....”水空想要把酒坛撤下,却被轩辕澈粗暴的拦住,无奈的退后守着已经酩酊大醉的王爷,暗自叹息。 他们英明神武的苍雪王,就这么栽在了那个女子身上,对于这个突如其来闯进王府的王妃,哪怕水空曾经和她一同面对强敌,却依旧不知是该敬佩还是厌恶。 苍雪王府难得一夜无眠,岚苑里灯火通明,映着如同失魂落魄醉得一塌糊涂之人。 次日,叶府的帖子随着便被递到了轩辕澈跟前。喝下醒酒汤强行醒了酒后的轩辕澈见到这封邀帖并没有水空想的惊讶,反而是更加沉闷少言心有所料。 叶明济的这番意思,让轩辕澈对叶娴先前的猜测更加确定。 叶府是整个苍澜京都除了皇宫外第二大神秘的府邸,除非是主人邀请,哪怕是皇帝也别想随便进府。轩辕澈将所有侍从和暗卫留在了府外,由府中的小厮一路指引着进了待客的花厅。 叶明济正在花厅中等候,见到他如约而来,不卑不亢的起身拱手施礼:“苍雪王爷,如此让您亲身来寒舍,实在是失礼。” “小王不敢。”轩辕澈回礼,他知道,若是以叶娴真正的身份,叶明济这礼,他怕是受不起。 “看来,王爷怕是已经猜到,叶娴小姐的真正身份了.....”叶明济虽说是苍澜的皇商,但是怎么也是有着王朝叶家撑腰的,地位之高,与王爷贵尊有过之而无不及。“三年前赤安向王朝进贡了一匹宝马踢雪探风,有传言乃为龙闲公主当街将其驯服,纵然可以将宝马易主,但是像此等灵驹一旦易主怕是会郁郁而终。”轩辕澈苦笑,一一述说着:“况且,天下的刺杀皆冲她叶府义女的身份而来,王朝奸佞如此重视她,她又怎会只是个叶族的小姐。” 叶明济没想到他早就将叶娴的身份看透,却也一直瞒着叶娴。“为何王爷,不肯将此告知殿下,并以此留下殿下呢。”他实在是想不通,如果说轩辕澈不爱龙闲,又怎么会关心她被谁追杀因何追杀,如果爱,在这种明知最后会分开,为什么不去挽留.....“娴儿在苍澜,在四国所做之事,本王差不多都清楚,但是,这是她的事,她有她的立场,本王有自己的决断,互不干涉罢了。”说到这儿,轩辕澈微微一顿,苦笑道:“唯一想要干涉的,就是不希望她再傻到以身犯险。” “王爷,倘若有朝一日,王爷您与龙闲公主相见于战场之上,不知王爷.....”“不,不会有那一天。”他打断了叶明济的试探,“本王是她的。”末了似乎感觉还不够:“还有本王所拥有的一切,都属于她。” 她是鬼巫巫宫的座主夫人,是“天下无双”的女主人,是万俟族长夫人,也是他的王妃。 叶明济本来对这位,当初成亲之时把叶娴搞成那么半死不活的样子很是不满,现在看来,还是龙闲公主有眼光啊。 他啧啧称奇,取出了一方锦盒:“既然是殿下所钟情之人,我这个外戚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是殿下托我交付给王爷的,想必也是贵重之物,还望王爷收好。”“多谢。”轩辕澈接过,却并不着急打开看,颇为礼貌的告辞离了叶府。 锦盒是名贵的蜀绒包裹的,但是里面的东西却像是贴身之物。回府的马车上,轩辕澈一直在盯着那块玉佩,摩挲着,不肯离手,仿佛上面还有着叶娴的温度。那黑墨一样的颜色,浓晕的自然,巧夺天工的雕琢,让那只蜷坐着的小狐狸隐隐约约显现出“令”一字,虽是典雅,却也有着三分威风。 “有些事情,该提前了。” — “我靠,还来??” 小半个多月的日夜兼程,令狐娴左熙和右司十二蝶抄小路,终于是接近了王朝边境,一路上无不尽是江湖或者王朝派来的刺客死士。 左熙手起刀落,斩杀了这批刺客最后一个活口,仔细查看了一番:“又是江湖的人,这些吃赏金的也不怕丢了性命吗。” 没有人搭理他..... 他抬头瞅了眼倚在一旁树下的小丫头,颇为无语。 “喳!” 女孩连头都未曾抬起过,不知道一直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伸出手臂示意空中盘旋已久的信鹰落下来,稳稳的抓住那圈银鹰环。“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摸了摸躁动的鹰,四下扫了眼在各处休憩的十二蝶,虽说这一轮轮的刺杀他们并没有损失什么,但是多少挂个彩时时刻刻勾着心神也不是个事。 这信鹰的腿上绑着一条细丝带,她小心解下,扫了眼丝带上的信息,终是得意一笑。 “不愧是苍雪王啊。” 左熙登时就黑脸了,收了佩剑大步上前来,紧绷着张严肃脸夺过那条丝带。令狐娴也不恼,揶揄了两声左熙的傲娇样子,又抽出一条干净的丝带,取了细墨写了下一步命令。那边左熙也一目十行看完了信,十分不服气的轻哼,又不解气的将丝带毁了个一干二净。 “不就是当了个摄政王吗?有什么好炫耀的,苍澜京城分舵的也真是敷衍,这种事也和你汇报。” “咳,”令狐娴好笑的看着他,再次将信鹰放飞,扭过头来调侃左熙:“是我让他们时刻注意王府消息,记得随时汇报的。” 左熙郁闷的不再说话,跑到一旁安抚自己的马去了,半晌又不甘心自己这么落下风,拐了个话题接着和她聊天:“方才不会是和他回信呢吧。”“不是。”天色黑的越来越早,现在只剩下一环银月挂在天上,这片荒野也很难找到小镇子歇脚,一行人就打算露宿荒野。“是传给武林盟主的信。”“找武林盟主作甚?” 令狐娴找了个靠着舒服的树,坐下来倚着准备小憩一会儿,“武林盟主都不一定管得住那些见钱眼开的杀手。”“哼,”她冷笑,“从武林盟主那里放出帝医血凤凰的凤凰令,本殿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再去接这桩买卖。”语中肃杀之气截然而出,把左熙吓了一跳。 “等等,帝医??” 令狐娴扶额,忘记了这些家伙还不知道她就是帝医了..... “娴儿?!你是帝医?”左熙永远都不会忘了这小丫头曾经装模作样让他去调查帝医的事,也不会忘了狐心城四个傻子一样的人跑出去瞻仰帝医风采还扑了个空..... 令狐娴干脆闭上了眼,不去搭理这个被突如其来的发现扰的有点傻的男人。 此时的苍澜,苍雪王府里,轩辕澈日常除了上朝听政就是回府盯着一块墨色玉佩发呆,那只狐狸,似乎是在巧笑着在他的手心里游走,他还记得,曾经有人来请过他的师傅秋善明出山,却在师傅知道此人身份后一口回绝,还记得那时候师傅说,若是为此女出山,必要陷入纷争,倒不如居于一隅安度残生。 若他没有记错,那想要拜师之人,正是漠狐王朝龙闲公主——令狐娴。 “缘未尽,只是相见恨晚。如果当时师傅并无顾虑而收你为徒,我又怎会等了如此之久。”他环望着书房,曾经有多空旷,现在就有多拥挤,桌案上,一旁的柜子上,尽是公文奏折,如今轩辕宏还在宫中昏迷着,一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作为皇帝现在剩下的唯一一个子嗣,轩辕淞自然是侍疾在宫不能离开旁侧,秦丞相在他凯旋回宫后便不再像以前一样看重,现在已经挂职闲赋在家。 朝廷废朝三日,那些老臣只能跪请他临朝摄政。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直安静在树下闭眼休息的令狐娴突然间睁开眼睛,那双眼睛血红色,没有一丝温度,她缓缓起身,握住了腰里的流华,如同一副行尸走肉,僵硬的走向另一边休息的左熙。那脚步声沉重,摩挲在湿而松软的泥土上,恰是时候的惊醒了左熙。 “娴儿?”他睁眼一看,差点没吓破胆子,眼前不到一米之地,那个女孩一脸漠然的举起了手中剑,见他醒来,便狠狠的刺了下来! 他连忙往旁边一躲,堪堪躲过了剑锋。“娴儿!醒醒!”左熙能清楚的看到,令狐娴的眼睛已经是一片浓厚的血色,再无半点清冽的黑,见又要举剑刺来,他连忙抽出佩剑挡开攻击,又担心伤到她,无奈只能一下一下的抵挡着。 这般打斗声吵醒了四散开休息的十二蝶,见状,左熙刚想叫人来一同压制这小丫头,却不料她手下愈发狠辣,明显是想要置他于死地。“该死..”他暗骂一声,一旁有侍卫喊他:“左使大人,有狼!” 他一失神,却见那女孩调转了方向,向着身后甩出了宝剑,身形扭转之时,他看见了凶狠的扑向令狐娴的 一只黑狼! 第二章 杀戮心,本性沦失 半个多月的奔波,北冥炀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回到了北冥家族的隐居祖宅,当在看到荒野中那片已经被荒草掩埋的废墟时,还是抑制不住悲痛的感情,那夜的惨烈萦绕在眼前驱之不散。他并未下马,紧紧攥着缰绳,自是知道,这片荒草下,掩埋着父母,掩埋着兄弟姐妹,掩埋着曾经受人尊崇无比辉煌的北冥一族,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尸骨! “爹....娘....”他呢喃着,四年了,他忘了四年多了,但终于还是想起了这血海深仇。 “昀逸(北冥炀,字昀逸)定会报仇雪耻的,一定!” 他身后,几十名金狐卫的兵将正静静的等着他。 “走吧...”舍掉一切悲痛之情,他终于是拨转马头,驱马离开,若他没有记错,贡雅天山的冰原上,是雪山麒麟所守护着的北冥圣地,那里,或许能找到幸存的族人。 “去,贡雅天山!” 令狐娴一甩流华,锋刃不知是巧合还是使然,竟是无比精准狠辣的将那匹黑狼柔软的腹部解剖开来,狼软弱无力的倒了下去,滚烫的血液与五脏六腑流淌一地,然而锋利的狼爪依旧是无法避免的刺进了令狐娴的手臂上。 左熙心有余悸的担心她的伤势,却又忌惮不受控制的令狐娴突然发难,一时间迟疑不前。狼嚎声遍布了四周黑压压的林子,如同鬼火一样的绿光缓缓的聚集过来,“走....”他眼前的女孩突然间颤抖着,发出了声音。 “娴儿!你....”“快走.....” 她低着头,唇齿间颤抖着,压抑剧痛与无力感。“走,不然...都会折在这里的.....”令狐娴举起流华,又刺入了自己的手臂中,血液瞬间溅落四处,也微乎其微的拉回了几分神志。她不敢去看左熙,一双红与黑交织的眸子死死盯着对面包围过来的狼群。“可是....”左熙不敢离她身侧,但是又不得不顾及现下的局势实在是难以决断。“没什么可是!”令狐娴怒吼出声:“快走啊!” 她死死的咬着牙,警惕着狼群突然的袭击,也分心去与这股不可抗的奇怪感抗衡。她什么情况自然心理清楚得很,更不能让十二蝶折在这里。 “不能走...”前有狼,后有这要命的毒,这要他怎么放心的下,更别说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对付狼群!“走!”令狐娴终于恼怒,转过还在颤抖的身子费力的举起流华架在脖子上:“要么....你们走,要么,本殿死在你面前!” 狼群一直在观察着,静待时机虎视眈眈。左熙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得作罢:“好....我们走...你可要万事小心!” 十二蝶一直在盯着狼群动向,只是这狼群自始至终的目标只有令狐娴一个,倒也让这十二蝶和左熙安然的离开了,令狐娴一直坚持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才放松下来,只是这一放松,却给了赤炎之毒和狼群可乘之机! “嗷呜!”不知何处的狼王下令,随着便有几头雄壮的黑狼谨慎的扑上前来,见她微动,便不再犹豫,迅猛的窜扑而上,血盆大口直对着令狐娴脆弱的脖颈。她手中流华以比狼还要快的速度袭来,寒光已过,那几匹狼尽是被剑锋无比精准犀利的割了喉咙,穿了腹部,女孩缓缓的抽回狼尸中的宝剑,扶剑而立,冷笑。 她没想到这赤炎竟然无故发作,更没想到,竟然会将狼群引了来! 那双眸子,红与黑仍在交织争夺着,她浑身上下满是肃杀的戾气,戾气中包含着压抑不住的狂躁。 狼群的包围圈外,一头胸前雪白的雄狼冲着皎月长嗥一声,引起了令狐娴的注意,群狼听令,一个个的厮杀上前,冲向那个即将失控的人!令狐娴咬破了嘴唇,想保持最后一丝理智,和清醒的意识,却抵挡不了全身上下凤凰血的沸腾,她的内力在不受控制的横冲直撞! 第一头狼扑上来,她慌忙使出了剑技,剑起剑落,狼脖子溅出来的滚烫的血流过她的眼睛,那双瞳孔便在那一瞬间彻底猩红!令狐娴与身体的最后一丝意识彻底崩断,她面无表情,如同一头失去了痛觉的怒兽,剑锋划过地面,掀起落叶和尘土,眼前的,只有一匹匹不断倒下的被几招致命的狼尸! 剑花飞旋,狼牙碰撞,十几头健壮的雄狼接二连三的攻击,纵然她身上已有了千疮百孔,她却如同一个傀儡一样,机械的杀戮着,基本每一招都是一击致命!地上满是狼的尸体,血流成河。狼群中较为弱小的颇为忌惮的退出了战圈,令狐娴将满是鲜血的剑在死狼的毛皮上抹了抹,凶狠的眸盯上了狼王的眼睛。 狼王低吼一声,缓步上前,若非是觉察到有凶兽的暴怒之气,它是断不会带狼群来此地的,本以为是兽,没想到竟然是个人类。它幽幽的绿眼睛盯着令狐娴,愤怒着,扑杀而去,丝毫不顾忌她手中削铁如泥的流华凶剑! 嘶吼声震撼了林子中的百兽鸟雀,纷纷远离这片是非之地,狼王无疑是最强壮的那个,竟然能敏捷的几次躲开令狐娴的剑,利爪狠狠的拍向她的薄弱之处。一人一狼,就像两只强悍的猛兽争斗,杀气十足。 狼群悲嗥着,最后看了一眼中央的那个人类,她的眼眸充满杀意,她的剑在滴着鲜血,她的脚下,狼王倒在血泊中,永远失去了气息。 它们一个个离去,冲着月亮长嗥,哀悼死去的同伴。 那人儿,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满是血迹,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还是狼群的。 左熙带着右司十二蝶一直跑到了这片密林边缘,来不及向十二蝶解释,便又独自骑马折返回去,他知道,令狐娴是怕她失控后误杀十二蝶,既然如此,那就由他独自将她带回来! 密林里已经不见了狼群,也听不到狼嚎声,一切都已经恢复平静,只是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树林间,刺鼻而恶心。令狐娴一身血色,如同失了魂儿一样站在狼王尸体旁边,凤眸暗淡无颜色,惊惧的瞪着地上的尸体,突然之间,流华砰然落地,惊起了刚刚睡下的飞鸟! 苍雪王府,彻夜未眠的轩辕澈把玩墨狐令的手骤停,脸色突然之间苍白无比,天边恍若有人在狂肆的大笑,心如刀绞。 “岚幽,漓默!本座入了魔,你们...也别想好过!” 月亮不忍的躲在云后,遍地尸体中的人,失了她本应拥有的神采。 她站在血河中央,蓝色的衣裙开满了彼岸花。左熙的眸子直直盯在女孩的双瞳上,血一般浓郁的颜色,失了神,失了光,失了理智。 “娴儿....”他不敢置信的绕过狼尸缓缓靠近,张开双臂将她禁锢在怀里,那人像是痴了一般没有挣扎,也没有一丝反应。只是那双眼睛僵硬的转着眼珠,红与黑撕扯着满是痛苦的瞳孔。 左熙也不知他究竟抱着令狐娴抱了多久,直到晨光熹微,太阳从密林的地平线爬上来。“天寒哥....”怀中的女孩似乎是无比艰难的喊着眼前人的名字,她的脑袋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嘶吼,仿佛有一只狂暴的凶兽,在试图逃离她的禁锢。 “娴儿,不怕....没事的,我在呢。”见她终于有所缓和,左熙将她抱起来,拿着剑,飞身上马,离开了这片荒凉,一路上,令狐娴安静得很,没有毒发也没有发热,除了一身伤痕和血渍,正常的像是无事发生过一样。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又该如何...去面对自己....”晨光下,男人紧紧护着怀里昏迷的女孩,无助又自责的呢喃。 · 自由之度的贡雅天山,不仅仅是北冥领地的极北极寒之地,也是自由之度,乃至整个零原大陆的最北端,这里天气极寒,也是贡雅天山的守护者,北冥家族图腾雪山麒麟的使者——天山雪狼的家园。 阳光从雪山一侧缓缓消失在茫茫的山隘间,陷入黑暗后的雪山时常传来山中的狼噑声,贡雅天山的腹谷中,是北冥不为人知的圣地——麒麟台。一队人马正涉步深雪走向麒麟台,村落灯火的阴暗处,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在睁开,它们嗅到了空气中外来人的气息,一个个抖落了身上的积雪,站起身,凶光毕露,跟随狼王去驱赶外来人。 “将军!有狼!”那些狼脚步轻盈,皮毛雪白,直到盈盈的狼眼撞进了士兵的视线里,才惊恐的发现,他们已经被群狼包围! 士兵们驱马将那男子护在中间,“将军!你先走!”中央的男人却直直的盯着狼群,蓦然一笑,翻身下马。 “将军!” 麒麟台一座座的冰块堆砌的圆堡里,油灯前,一位老者手执古卷,静静的听着冰屋外的动静,狼噑声连成一片,他手中古卷惊落在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忽而痴了一般笑起来:“回来了!他回来了!!” 冰屋远处,那个本就属于这冰原的男人与雪狼王并排前行,一同走向全然由冰块建成的村落——麒麟台。 第三章 计中计,多事之夜 武林盟主的效率极快,收到消息后两天之内将帝医诏令传达到各大门派中,在以天火山庄为首的六尊以及其他门派压制下,那桩赏金惊动江湖的刺杀生意暂时告吹,令狐娴一路人马也算是平安无事的临近了漠狐王朝的门关——九龙关! 苍澜,再次失踪的苍雪王妃再次成为百姓们的饭后谈资,又流传出不少关于这位来历和去向不明的神秘王妃的猜忌,如今苍雪王不似往日的颓废,朝堂上锋芒毕露,势力直逼四皇子党,更是一举被群臣跪请摄政,其王妃侧妃之位再次遭城中诸多小姐窥伺。 赤安继废太子洛绝回宫囚禁老皇帝暗杀皇弟洛修,镇压起义后再度陷入了混乱,洛修重新回到朝廷,几十名重臣一夜倒戈,政局朝堂两庭分立,而洛修于宫外迎被囚禁的老皇帝回宫,更是直指洛绝的残暴不仁,一举深得民心。不久之后老皇帝便下诏退位,由洛修洛秋明登基为新帝,废太子洛绝为庶民。 西蛮,成功崭露头角拿下朝堂的太子罹战戈一天天除了政务,便是操练兵马,继这场战乱后,赤安元气大伤,西蛮隐隐成为这四国之中第二大强国。 蓝都,激烈的皇储之争终于落下帷幕,蓝都老皇帝驾崩,二皇子蓝望退出朝堂,跟随欧阳家族一同离开蓝都前往王朝躲避乱世,三皇子蓝凋弑兄废嫡,自立为蓝都皇帝。 正值六七月酷暑时节,湿热的南风吹遍了关内外,守关兵将的盔甲之衣袍潮湿粘腻,但是没有人胆敢放松警惕。此时的九龙关隘城门紧闭,两军对峙,关中只留下了五万兵马严守关口,城中百姓悉数迁往银珠关,关外的数十里草野,放眼望去已经遍布营帐,赤安进犯的三十万无义之军虎视眈眈的盯着城门,一旦有所失防定是要狠狠撕咬上一口。 夏日的深夜,也是难耐的热,只不过相比于王朝,长处酷热蛮荒挥兵北上的赤安更能耐得了这般酷小暑,草中夜虫孜孜不倦的叫唤着,倒也是能睡得下去。赤安的巡逻兵不知去何处躲懒,一时间营地里安静的如若无人之地。 突然间,一阵响亮的鹰嘶划破了这番寂静,甚至惊得草中虫也安静了半晌,那只雄壮的黑鹰与夜幕融在一起,它的眸子中倒映着赤安营地明亮的篝火,也映着逐渐混乱的军营,映着那纵马横扫营帐的一队人马! 为首的人,一身蓝衣,素面倾城凝着笑意,手中长枪挑木栅刺敌兵,横来一扫营帐应声而倒,胯下黑马如同疾风穿梭在营帐间,铁蹄狠狠的踢开近身的人。她身后的男子,一身皂衣劲袍,银枪如龙无影无踪,十二蝶护在尾后,十四人,十四马,就这样翻覆了已入睡梦的赤安军营! 火光冲天! 已经紧闭城门拒不迎战三个多月的九龙关,城门缓缓打开,从门洞下冲出一队人马迎着那十四人,搅了追上前来的赤安兵将,拥着为首的女孩回了城。 “臣余清龙参见龙闲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龙闲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到闭了城门,城守府前兵将跪倒一片,为首的,是一位白发戎装的老人泪流满面叩拜行礼。 “余老将军快请起!”令狐娴连忙上前扶起余清龙,信誓旦旦安抚诸将领:“如今本殿回朝,定不会让赤安无义之军入了九龙关!” 赤安帅帐,这一阵骚乱彻底惊起了所有人,洛秋梧一脸阴霾的坐在帅案后,座下几十名将军也沉默无语。 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回来了,他们最大也是最难对付的敌人,王朝第一公主,龙闲! 这一夜,着实该是个多事之夜.... 漠狐王朝帝都,令狐家古老的皇宫中,玉繁宫里,那女子倚在温水浴池中,撩拨着池中大片铺开的花瓣,虽说年过四十却保养极好,仍有娇媚之态,身边有小宫女战战兢兢的服侍着,生怕一惹不快便遭灭顶之灾。那女人叹了口气,从浴池中站起来,莹莹如玉的肌肤像婴儿一般光滑,侍女低着头为她着上薄纱,备好香乳脂膏,“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女人漫步到正殿,正要回寝宫,听到殿外宫女通报:“皇上吉祥。” 她扭头,一抹朱砂妖媚的点在眉心,殿门打开,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已是正在关门。 “玉姬,”男人低声笑着,走到女人身边,拥美人在怀。“啸天....”夏玉姬一脸羞涩倚在他肩膀上,龙毅见美人自己投怀送抱,心猿意马的大笑一声:“怎么,在等朕?穿这么少,着凉可怎么好。”他抱起女人,大步走向寝殿,夏玉姬温顺的倚在他怀里,害羞的娇嗔。 二人未曾发觉,这殿房琉璃瓦间,有两个匍匐的黑影在窃窃私语。 “贱人,老妖婆,这么大年纪了还装嫩!都能当奶奶了还充小女人!”其中一个少年愤懑不平的低声骂到,另一个娇俏的小少年则是十分赞同的狠狠点头。 “龙家老贼,穿个龙袍还真就当自己是皇帝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狗屁模样!”小少年继续一番点头赞同,“切,老贼和老妖婆真是天生一对,看小爷给他们来点料!”还在低声骂骂咧咧的少年从怀里掏出不知何时就备好的药包正要动手,另一个年纪比他还要小一些的少年微微抬头,看到了宫苑外的甬路上一个女人不知在找着些什么,走走停停的往这边来。 “花瞳....”“干嘛,小爷忙着呢!”花瞳一边骂着,一边往下面龙毅夏玉姬的寝宫里悄无声息的洒下某位公主自制的强劲春药,被他一喊,手下一抖,一大包粉末落了下去..... “令狐怡过来了,”小小美少年皱着包子脸,轻声提醒着。“哦?那个吃里扒外的贱人?”花瞳可不在乎令狐怡是不是令狐家的子嗣,他心里尊敬的公主只有一个!“走,左六,小爷带你去玩!”花瞳静静注意着令狐怡,突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馊主意,笑得很贼,那美少年皱皱好看的小眉头:“我叫左柳,不叫左六......”“你不就是左家老六吗?一样一样!” “啊!!” 不多时,一声尖叫响遍了这片宫苑,却无人胆敢前来观望。玉繁宫中,令狐怡被已经陷入情乱发泄兽欲的男人死死压在身下,下身处一片触目惊心。 “话说....这样不太好吧....”城外,两个小少年纵马并排而走,一直很在意方才发生的事的左柳轻声问着花瞳。“怕什么,”花瞳得意:“你可记住啊,是令狐怡自己走过去的,与我们没有关系!”“....”左柳驱马追上花瞳,无奈的叹口气:“希望哥哥知道了,可莫要责骂我...” 远处,一人一马,远远的观望着从城中逃出来的两个小少年,那银白衣袍的男人浅浅笑着:“龙闲公主麾下,竟还有如此有胆有谋有趣之人。”胯下雪妖,白色的毛皮沾染了月华皎皎。 红日自东升,九龙关外,赤安寅时点兵,卯时兵临城下! 至此,漠狐王朝五十五郡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漠狐龙闲公主重回朝堂,各郡郡守一一紧盯龙闲郡这王朝门户的情况,在这种乱世之中,站好队才是王道! 紧闭了三四个月的城门终于再次打开,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额间一点繁星的宝驹如同闪电一般冲出来,马上之人,一身狂傲的繁杂锦裙,蓝色的水缎银丝掐线绣着漫烂的蝶兰花,一头秀发一簪而挽。 “令狐娴!”赤安已然列好军阵的队首,一身古铜盔甲的男人骑在马上,死死盯在那个女孩身上,她身后,五千漠狐兵马一字排开。 “你是回来找死了吗?!”他紧紧握着手中长戟,冲着这个他求而不得的女人红了眼。 令狐娴嫣然一笑,邪气十足高昂着头颅不屑的看着洛绝:“洛太子此言差矣,本殿回来找死,这总好过死来找你。”“呵,你还是如此的伶牙俐齿,”“过奖过奖。” 洛秋梧似乎是知道自己与这令狐娴争口角之快实在是给自己找不爽,不再言语,而是提了长戟指向令狐娴,打马而去。令狐娴也不示弱,捏了马钩上的长枪身先士卒。“娴儿,跟本宫走,本宫立刻撤兵,绝不会亏待你!”他手中长戟磕上令狐娴的枪刃,咬牙切齿。“跟你走?”令狐娴手下丝毫不减,一点情面也不留:“你能利用本殿的贴身侍女,便能再利用本殿,何来不亏待?你们男人的话若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她快速收枪出枪,迅不可及的挑开洛秋梧的长戟,长驱直入的刺向他的胸膛。洛秋梧一惊,连忙侧身躲闪,长戟再次对上长枪。“若是你还在意那个侍女,本宫处理了她便是!” 还真以为她好商量? 令狐娴嗤笑,停下手中长枪牵了缰绳退出战圈:“洛秋梧,逐鹿天下的枭雄比比皆是,若你真有能力志在必得,何必将目标一直盯在本殿身上,你要迎娶本殿求而不得便想要杀了本殿,甚至不惜利用本殿的贴身侍女套取情报,不过是怕日后本殿会成为你夺得天下的心头大患,你说你连一个小女子都担心的怕死,这等胆气,还是莫要肖想天下了。” “你!” “就凭你这种男人,也配追求本殿?” 洛秋梧被她一番话惹得恼羞成怒,“既然如此,本宫偏要拿下你这该死的女人以效天下!” 第四章 澄河美,难养鱼爷 “王爷,”苍雪王府,云苏领着皇宫里的小太监敲响了轩辕澈书房的门。 “杂家给摄政王请安,”那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颇为客气:“王爷,皇上病重,太医院的御医们已经束手无策,四皇子请王爷召寻天下神医以求救治皇上。”“哦?”书案后,轩辕澈手中毛笔一顿,轻笑:“他倒是有心,便请吧,以他四皇子的名义,发皇榜!” 得了令,小太监低着头退了出去,云苏侍奉在侧,微微皱眉:“王爷,这....”“你不知娴儿的毒术,也该知道江湖上有着毒医之名的轻雪公子的毒术。她的毒,除了神医巫马,怕是再无二人能解。”轩辕澈瞥他一眼,颇为心情大好的解释着:“再者,皇帝若是驾崩,轩辕淞是最大的受益者,他又怎会让皇帝活得长久?” 借刀杀人,轩辕澈自是知道,轩辕淞是已经等不及了。 洛秋梧怎么也没想到,令狐娴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他不过以为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也就会一些花拳绣腿,谁知这枪上功夫竟是实打实的强悍!见金枪龙首又要扎向他,连忙侧身躲开,这几十招下来,他所有的攻击悉数被令狐娴接下,而他却对这小丫头的枪法路数应接不暇毫无招架之力! “你!”随着一声布料撕破的“噗呲”,洛秋梧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左肋,那里鲜血汩汩,温热的喷涌而出,亲眼见她面不改色的将金枪刺入他的身体,再收枪,那种痛楚让他打心底明白了,这个女孩到底有多狠心! 令狐娴面无表情,左手缚枪,右手持缰,一甩身后金龙枪,突然间用了千里传音向着他身后的赤安兵将吼道:“赤安太子洛秋梧,残暴不仁,弑弟囚父,为民心所失,众之所愤,如今,赤安三皇子还朝,封东宫太子,择良日登基称帝,缉捕废太子洛秋梧,你们,还要追随这个罪犯吗?!” 一句话,彻底动摇了赤安军心,这些不是血衣卫,并非洛秋梧的私兵,谁当皇帝就忠诚于谁,又怎会一直坚定不移的跟随洛秋梧。 略秋梧眼睛一瞪,脸上的表情彻底龟裂,“你!你休要妖言惑众!” 天羽1315年六月廿四,赤安三十万无义之军在围困九龙关四个月后突然退兵,漠狐龙闲公主以一己之力退三十万大军,传遍大陆,人心蠢动,同时,王朝五十五郡县皆宣脱离帝都伪朝掌控,归服龙闲郡令狐皇族。 令狐娴临走之前十分认真的叮嘱余老将军,若是有人持墨狐令要求入关,要以上宾之礼款待,见玉令如见龙闲公主。 天羽1315年六月廿七,令狐娴告别九龙关入王朝,过银珠关之时,总兵与千万百姓夹路相迎! · 自由之度贡雅天山,几位族中长老面对着苍茫雪山,举起手中银质的有些年头的酒杯,一一洒下, “吾等尊北冥氏嫡子北冥炀为一族之长,定将全力相辅,以振我族重兴,雪耻复仇!” 为首的青袍男人将杯中烈酒一口饮尽:“晚辈北冥炀在此立誓,兴族雪耻,不忘始终,忠于家族,谨遵效力,请贡雅山神见证,请雪山麒麟见证,请雪狼王见证!” 狂风吹雪,迷乱了众人的眼,四散的族人身边,分散肃立着大大小小的雪狼,雪狼王蹲坐在北冥炀身旁,轻轻嗥叫,应和他的一派誓言。 “我等,终生忠于北冥族,忠于族长,团结一致,兴族雪耻!” 几十名族人及仆从朗朗而誓,半跪面向雪山,叩首尊拜,一时间,雪狼群嗥,威肃森严。 天羽1315年七月初九,贡雅天山,北冥一族进行了族长继任礼,次日,举族外迁,由西南方向,准备进入王朝领地。 与此同时,赤安,洛秋明登基称帝,列前太子十八项死罪,下诏令追捕废太子洛秋梧,朝中掀起腥风血雨。 澄河县位于银珠关之北,澄河之侧,素来以澄河鱼肥蟹美闻名。 令狐娴独自溜出了客栈,见识了澄河县百姓的热情好客,也想尝尝这闻名王朝乃至外销大陆的澄河蟹! 只是..... “姑娘,对不住啊,没有位子了.....”县城虽小,却是来往商客极多,县中数一数二的澄阳楼已经是人满为患,小二脚下极快的在楼里转了一圈,终于不好意思的回来告诉还在柜台前等候的令狐娴。 ....令狐娴十分惋惜,无奈的准备离去,却见这楼门外,百姓们惊慌的逃离,甚至都不顾自己赖以生计的摊子,一时间街上混乱无比,遍地都是洒落的货物水产。远远的,传来了训斥叫骂的声音:“滚开滚开,一群贱民,还不快点让路!没看见县老爷在此吗?竟然还敢冲撞!” 她身后,小二一脸惊慌,连忙招呼澄阳楼掌柜:“掌柜的!他.他他...他们又来了!”话音刚落,楼里方才还百般热闹的食客登时撂下筷子扔掉美酒四散逃了出去,紧接着,楼门外铜锣一敲,大嗓门便蛮横的闯了进来,小二见状,满脸堆笑,掌柜正颜,也赶来伺候。 被人流挤出澄阳楼的令狐娴,眼睁睁看着这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大肆张扬的进去,还惹来掌柜的亲自伺候,实在是好奇,随手扯了个人来问,那中年男人惊慌失措还以为她是那些人,吓得差点就给跪下了:“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这就滚,小的家里还有小儿待哺老母需赡,还请老爷手下留情!” 令狐娴抽抽嘴角,将那男人拽起来,“我乃外乡人,路过此地,见这种场面十分好奇,不知是为何。”那男人还在哆哆嗦嗦,攥住被令狐娴拉扯的衣角十分想要逃离此地:“哎呀姑娘赶紧走吧,摊上事可就不好了,你去哪儿玩也别来这澄阳县啊....”“此人是何人?”她指了指浩浩荡荡的人堆中众星捧月般的围着座八抬大轿。“县老爷呗,还能有谁,哎呀姑娘赶紧走吧,你不走我可走了!”中年人使劲扯回了自己的衣角,逃也似的赶紧跑开了。 令狐娴眉头一挑,翻身去了二楼的空位上,就着桌上刚出锅还没来得及动的一屉澄阳蟹静静观察着楼下的动静。只见那台大轿上下来了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人,留着两撇八字胡,小绿豆眼贼精明,他身旁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眼偏瘦的书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令狐娴乐了,原来这种小人模样都是大众脸啊。 “哟,鱼老爷,您来啦!”掌柜的点头哈腰笑眯眯的迎接着:“里面请您呐,里面请诸位官爷!”那鱼老爷看也不看这掌柜一眼,迈着四方步,倒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进了酒楼,身后竟还带着两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啧啧,倒是好兴致。”令狐娴将肥美的蟹黄填进嘴里打量着如此阵仗,“这鱼县丞,倒是从未听说过。” 懒得理会这些人所在的雅间里会有怎样的奢靡,令狐娴吃完了一个大螃蟹,留了些碎银在桌上,径自离了酒楼。外面街上经方才那么一下,竟是少了不少人,与她方才来时相比分外萧瑟。 “滚开滚开,哪儿来的臭婆子!别影响老子生意,不然抽死你!”过了澄阳楼的街,人就更少了,倚角里,一个卖油饼的小摊主正骂骂咧咧的轰赶着一个乞丐。“赶紧走!滚远点,晦气!”“行行好吧,老婆子三天没吃饭了...家里还有个孩子啊,行行好吧,好人,可怜可怜我吧....”那蓬头垢面的老太婆脏兮兮的手里端着已经看不出原模样的破碗,颤颤巍巍的又凑了过去。 “嘿我说你这老东西!你再过来信不信老子打你!”那小年轻的摊主说着便要举起手中的锅铲打向老太婆,突然被一支玉笛横空挡下。“主人家何必对一位老人动粗?” “谁啊你,多管...”那人骂着,看见那支玉笛眼睛都直了,顺着笛子看向了那只手的主人。 “哎...哎哟客官,不...小姐,哎真不好意思....”那小贩瞬间满脸笑容,咽了口唾沫盯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富家小姐,令狐娴收起玉笛,打量了一番:“来三个油饼,”“好嘞!” 她看着一旁失望的准备离开的老太婆,回想起这一路而来随处可见的乞丐,突然意识到这澄河县恐怕并没有这么安宁。 油饼很快便煎好了,小贩手脚麻利的装进油纸袋交给她:“客官您的饼,慢走您嘞!”令狐娴付了银子,跟着颤颤巍巍离开的老太婆。“婆婆,您吃吧。”那老人看了她一眼,感激不尽的接了过来:“好孩子...谢谢你啊,看你不像是县里的人,快走吧....” “老人家何出此言?”令狐娴听闻,心中一惊。乞婆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什么,只是拿了一个油饼没有吃一口就颤巍巍的离开了。 “老人家,听闻您家中还有幼子需照料,正巧晚辈这里还有油饼,不如一同去您家中,您也好告诉我这县中情况。” 哪知这老太婆竟然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她:“不行不行,不能说啊,会死人的!”说着便要赶紧离开这里,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跟着她一样。令狐娴不肯错过,连忙追上去:“老人家,您放心,相信我,我能保证您的安全。” 这种反应,更让令狐娴笃定,这县里有鬼。 老太婆看了她半晌,终是叹了口气:“小姐随着老婆子来吧。” 一路上,越走越是荒凉偏僻,却是这县中最为拥挤脏乱之地——贫民窟。 第五章 百姓怒,针锋相对 令狐娴跟随这个老人穿过破旧矮小脏乱的贫民窟街道,钻进了一方破乱的小院。有小儿哭啼声传了出来。 “夫人,看您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老妇,为何会这般潦倒?”这老妇人谈吐心智不像是目不识丁的平民百姓,反而似乎读过私塾。“唉,不瞒姑娘,老身本是这澄阳县中书香门第的老夫人孟李氏,”“那怎会变成现在如此落魄的地步?”她上下打量着这间三寸小破房子,拥挤残破,住着祖孙两人。 孟李氏扶着孱弱的五岁孙儿吃油饼喝冷水,一边叹息:“都是那鱼肉百姓的鱼得水!他强抢了我的儿媳,杀了我儿子!毁了我们一家啊,这澄河县,本就水美鱼肥,哪儿会有多少贫民,只可惜,澄河养不了一条鱼老爷啊.....” 妇人愤懑不平的诉说着,气的直发抖,止不住的咳,令狐娴静静的听着,不嫌脏乱的替她顺着气脉。“老人家可还知道这鱼得水所造的罪孽吗?”“这方圆几十里的贫民都是拜他所赐!对面的李寡妇,她丈夫只是因为没来得及让路,被鱼得水的仆从活活打死,隔壁赵家,两个儿媳一个女儿全被鱼得水祸害了,这里的百姓,哪个以前没有几分薄田,赋税重啊,交不上赋税就要去县府当奴拿田地抵债...这人啊,没法儿活了....”“祖母,不生气了不生气了....”那五岁孙儿似是感觉到老人的气愤,十分乖巧的帮老人捶着后背。 “可怜我孟家,还有颗独苗苗哟....” 令狐娴颇为自责的低下头,这些年离了龙闲郡,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贪官污吏,害的一方百姓生活于水火之中,实在是失职。 “老人家可否想过,往上告发这县太丞?”“哪儿能没想过啊,”老人惊恐,压低了声音:“这县爷上边估计有人啊,去年有几个年轻人去城府大人那里告状,结果回来的路上就被人杀了,鱼得水还警告我们,说就算是告状也没用,最后就是个死!” 听到这儿,令狐娴心下大怒,攥紧了拳头又颇为控制的松开了,追问孟老夫人:“老夫人,您可愿意替这澄阳县百姓伸冤?”“这...这...姑娘这是何意?”孟李氏吓得连连躲开令狐娴,就像躲开祸害一样,十分警惕。“我可以帮助您,只要您能带着这些受迫害的百姓们去衙门告状...”“衙门?衙门就是鱼老爷开的,去衙门告状不就是去找死吗!”孟夫人吓得脸色苍白,抱着孙儿狠狠摇头。“不,”令狐娴微微笑着,尽量把自己放的和善:“孟夫人请相信我,”“不,这可不行,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令狐娴无奈,从腰上解下一块小巧精致的金腰牌,上面龙飞凤舞一个“令”,“夫人,我需要有人去告发鱼得水的罪孽,无人告发那这些秘密只会被掩盖,只有有人站出来,我才能借机行事。”她慢慢走过去,将腰牌放在脏乱的桌子上:“若鱼得水想要加害于你,有这块腰牌,他不敢造次,”见孟老夫人有所迟疑,她微微颔首:“若您信得过我,三日后,衙门之变,晚辈会一直等着您,告辞。” 回了客栈,令狐娴立刻着令十二蝶彻查这澄阳县丞鱼得水的来龙去脉,不过两日,澄阳县一派寂静,倒是这县镇所属的州城城府中却有两人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劫了去。 眨眼之间三日已过,澄阳县不似往日的压抑,倒是难得一见的热闹,家家户户走街串巷奔走相告,县中央的衙门高台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两边林立着凶神恶煞的衙役维持着秩序,衙门的大堂下,站着一群衣衫破旧却也十分干净的人,为首的妇人,面色严肃,手里牵着五岁小儿,直盯着前来坐堂的县爷鱼得水! 堂下的百姓们无一不叹息着,指指点点,都说这些人是疯了,告发鱼得水的罪状竟然还告到他本人这里,这下恐怕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大胆!尔等贱民,竟然敢污蔑县太爷!”鱼得水也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在他面前告他的状!绿豆眼瞪得溜圆:“对对对,你们这些贱民,竟敢污蔑本爷,信不信赏你们苦头吃!”他附和着身边的颐指气使的书生,一拍惊堂木,全部的百姓都鸦雀无声。 “哼,黄思德,你们狼狈为奸残害百姓,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还需要我们来细数吗!鱼得水这个狗贼祸害了多少女子,你桩桩参与其中,简直!简直不配为人!”孟李氏打定了主意,哪怕被打死也要出这口恶气,指着鱼得水破口大骂,瞬间激起了民愤。“老妇的儿媳就是这狗贼抢了去,就是你!你这没人心的东西,让人打死了我的儿子!你!....”她气的直哆嗦,小小的孙儿倚在他怀里战战兢兢。 “黄思德,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杀我公婆害我丈夫,你!你不得好死!”“对!狗官,不得好死!”“还我儿子!”“还我妻儿命来!” 堂下与孟李氏一同鸣冤鼓告状的百姓一一怒骂哭诉,接连高台下围观的百姓也接连被这份压迫感染,拿起手里菜篮的菜食就往堂下扔,皆骂着鱼得水的种种罪恶。 “大胆!”这鱼爷逍遥这么长时间,早就不知王法为何物,惊堂木一拍,登时众人被吓得安静下来。鱼得水气的手直哆嗦,指着孟老夫人:“来人!将这群污蔑本官的贱民押下去赏五十大板!”眼见着差役就要上前把人押走,身边的黄思德不知又有了什么坏主意,上前耳语:“大人,这帮贱民哪儿有这种胆子来告官,小的看,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教唆,还请大人明鉴!” “对对对!”鱼得水严肃的点点头,叫停了暴力押人的衙役:“本官倒是糊涂了,”他一双绿豆眼冷笑的盯着孟李氏,狠狠一拍惊堂木:“那孟家老妪,本官问你,你哪儿来的胆子来状告本官!” “我呸!”孟李氏反唇相讥:“狗官,你欺压百姓这么多年,草菅人命贪赃枉法无恶不为,哪儿还用得着胆子去告你!” “呔!你敢口出狂言!本官问你!是谁教唆你来闹事!” 一句话,让下面围观的百姓再次喧闹起来。 “你说不说!” “狗官!你不配为人!”“狗东西,不配做父母官!”“鱼得水你不得好死!”“草菅人命贪赃枉法,”“还我儿女命来!”眼见着衙役就要抵挡不住愤怒的人群,鱼得水慌了,连连拍着惊堂木:“你!你们!来人呐,给这老东西上刑!本官就不信你这嘴有多硬!” 随着便有衙役将孟李氏强行拽了出去,五岁的孙儿痛哭着拽着她的衣襟,被衙役粗暴的一脚踹开。“曲儿!”孟老夫人见状悲痛欲绝,使劲挣开这些衙役,跑过去抱着瘫软在地的孙儿。“你...你这狗官,你怎胆敢对老身上刑!”她慌里慌张的将三天前那个陌生女孩留下的腰牌掏了出来,那块腰牌纯金打制,上面繁复的花纹,龙飞凤舞一个“令”字,左上角有刻印“御赐”二字。 “哼,老东西,拿着块破牌子还想着吓唬本官?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动手!”鱼得水冷笑,身边的黄思德似乎是看到了那两个字,腿一哆嗦,慌忙拉住大发雷霆的鱼得水,意识到这事牵扯上这块腰牌怕是不好收场了。 “黄主簿,你拉着本官作甚!来人,上刑!”“慢....慢着...”黄思德哆哆嗦嗦的凑到鱼得水耳朵旁:“大...大人...那块腰牌可是御赐啊..”“鱼刺?鱼刺是什么东西?”鱼得水不明所以,皱着眉头嚷嚷出来,此言一出,来凑热闹的百姓里,县中有头有脸的门户书生都稍稍变了脸色,就连寻常百姓,听到这“御”一字都明白这是贵人之物,纷纷安静下来不敢再造次。 黄思德一脸苦瓜相,正打算解释,“御赐,就是皇帝所赐啊,鱼官爷为官三载,不会连这皇帝是谁都不知道吧?”朗朗的女孩声音打断了黄思德,寻声音看去,一个蓝衣女孩轻盈的落在了堂下高台上,繁杂绣裙飞绣了漫烂的蝶兰花,腰间别着一支血色玉笛,面若谪仙,目如星辰,她亲手接过孟老夫人手中的腰牌,在百姓们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走到桌案前,那双眸子讽笑的打量着看呆了的鱼得水。 “你!你是何人!”黄思德大惊失色,鱼得水呆呆地盯着案前离得如此之近的美人儿看呆了,竟是毫不顾忌的喃喃出声:“美...美人儿...好一个美人儿!” 女孩瞥了眼黄思德,清冷一笑:“你问...本殿是谁?你们不是在找教唆百姓闹事之人吗?本殿来了,”“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指使人来污蔑本官!”鱼得水一听立刻翻了脸,站起身来大手拍桌:“来人,将这贼女给本官拿下!” 半晌,并无一人胆敢动一下。 所有人,包括黄思德都听到了,这个小丫头,自称“本殿。” 普天下只有一种人会自称本殿,而这龙闲郡中,却有这样一人。 鱼得水大怒,正要亲手将她抓住,台下一阵骚乱,有一队黑衣人穿过百姓跳上台来,三下两下反剪了鱼得水的胳膊压了双腿跪倒在女孩面前。 “属下来迟,殿下恕罪!” 第六章 震贪官,遗诏现世 “属下来迟,殿下恕罪!” 为首的皂衣男子持剑行礼,那女孩不急不躁的坐在鱼得水的桌案上,悠悠开口:“人呢?” “带上来!”左熙一挥手,身后的十二蝶随即扔上来两个五花大绑,捂了嘴,遮了眼的中年男人,一踹腿弯扑通跪倒在地。 有人认出来,这两人是上面州城的城府大人。 “唔唔....”令狐娴看了眼黄思德和鱼得水的表情,让人一一解了他们脸上的口中的黑布,那两个五花大绑之人刚想开口一句威胁,看见眼前的人立刻噤了声,冷汗直冒。 “袁大人,孙大人,”他们不说话,令狐娴倒是自得,弯了腰凑近了:“你们摊上了点事,本殿只好用这样的方式将你们请到这里了。”威胁十足的语气加重了“请”字,袁孙二人汗毛倒竖,眼角瞟到旁边鱼得水那一脸痴呆相便知道自己摊上了什么倒霉事了。 这可惜这鱼得水愚笨到竟还没有弄清情况,见两位大人被如此捆绑至此,破口大骂:“大胆贼女!你竟敢对城府大人如此无礼!冒犯朝廷命官!”他还没说完,便被身后羁押着他的侍卫一把掐了喉咙,惹得令狐娴一阵讽笑:“好一个冒犯朝廷命官!”她盯着袁孙两位大人,盯得两人心底直发毛。“袁大人,你来说说,冒犯朝廷命官应处何罚?”袁大人耷拉着脑袋不敢有半分违抗:“按漠狐律法,当抄家,罚戍边三年。”她扭头,看向正一脸得意样子的鱼得水,目光恐怖:“还请西河郡王告诉本殿,冒犯宗室皇族,该当何罪!”一句话,一声西河郡王,让鱼得水如同中了天雷,底下的百姓差役诚惶诚恐的跪倒一片,无人胆敢抬头去看那个笑的嫣然却无处不透着危险的女孩。 左熙颔首,一一朗声道来:“冒犯皇室宗族,酌情后官员抄家罢官,戍边十年,世代不得入京入仕,若是冒犯了嫡长宗亲,”他语气平淡,看了眼面如死灰的鱼得水:“死罪。” 台下,有百姓哭喊着:“求贵人为草民做主啊!”“求贵人做主!” 令狐娴目光只想将这鱼得水千刀万剐,语气冰冷:“将状纸分发下去,这狗贼的所有罪状,有多少写多少!”一张张雪白的纸分发下去,十二蝶维持着书写罪状的秩序,百姓们满胸怒火,更有甚者咬破手指一状血书洋洋洒洒满是罪孽。 不仅仅她,左熙和十二蝶见到这种场景,更是攥紧了拳头平白压住怒火,女子哭哭啼啼,男人跪地拜求,老妪抱着稚子叩首谢恩,这些残缺的家庭,都是拜鱼得水所赐。 “呐,”大堂里,令狐娴弯下腰平视袁孙两位大人:“本殿很是好奇,那鱼得水究竟给了你们什么,才换来这么个官儿?” “殿...殿下饶命!殿下恕罪啊!” “不说吗?” “殿下...鱼得水他...” “抓着你们的把柄?”她终于悠悠开口:“袁振山,六年前澄州大涝,赈灾银五千万两你能私吞两千万,收受贿赂达到了二百七十多万两,孙科贪污受贿四百六十多万两,以权谋私,放纵族人欺压百姓,” 瞬间,两人面死如灰。 “鱼得水,三年前以这些把柄和五百两银子,谋得了澄阳县丞的美差,三年中收受贿赂一百九十八万两,强抢民女达到了一百二十余人,滥杀滥打平民百姓二百八十余人,无恶不作庇护恶霸,你们自己说,该当何罪?” “殿下,已经全部收完!”左熙拿着无比厚重的一沓状纸,奉上前来过目。令狐娴瞥了眼那状纸,满满的都是百姓们的冤屈。 “到底还是本殿失职了,竟让如此官员枉顾我王朝律法!” “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袁振山和孙科连忙跪走几步上前磕头求饶,换来她冷冷一瞥:“将鱼得水缉拿,对于罪罚...”她看向了堂外满是期待的百姓,唇角一勾:“死罪就饶了吧,”忽然来的这么一句话让鱼得水重新燃起希望。“抄没全部家当分发给百姓,用铁链拴在衙门前,差人看好了,人可不能死,百姓们还没有平息愤怒呢....” 她语气幽幽,鱼得水的脸色终于彻底龟裂,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鱼得水随着便被拖了下去,连同黄思德一起抄家,不知哪家好心的百姓,贡献了一条栓狗的粗铁链,便直接将人拴在了衙门台下了。 “至于袁大人和孙大人。”令狐娴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个五花大绑的罪人:“收受贿赂以权谋私,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削官,贬为奴,抄家,所有财务充公,家人一律充军发配巫凰关,三代之内不得入朝为官!” 两人傻了眼,在王朝,谁都知道这巫凰关就是座死城,茫茫戈壁,虽无战争,连军队都不驻扎在城里。 “贵人英明啊!”“多谢大人为民除害啊!”百姓们听到终于处罚了这些鱼肉百姓的官员,一个个拍手称快,涌上前来跪倒叩谢,更有激动的人痛哭流涕缅怀着死去的家人。孟李氏拉着孙子也上前磕头,她连忙扶起老人,不敢再多受谢礼。“乡亲们快快请起,快起来,不知县中谁人最德高望重?” “回贵人,城东有个不问世事的徐老爷子,听闻是朝廷命官退休来此地隐居,” “徐?”令狐娴似乎有点印象:“莫非是徐文林老先生?”这老臣的致仕表还是她看着父亲批准的。 “好,待本殿修书一封,烦请徐老先生暂时管理澄河之事!” 在澄阳县逗留了如此长时间,便被左熙一直催着上了路,在澄河县回狐心城的路途中,会经过一座小城万花城,以花之盛之繁著称,万花城外有万花山,万花山中有万花谷,山水相夹万花盛开,却是无人敢闯的美景。流传这里的山匪凶狠残暴,劫掠往来商客,滥杀无辜,被城中百姓和来往商客所忌惮,一般都是绕开了这条近路走。 万花谷中,寂静之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环绕着溪水的山路,十四匹快马向山中奔去,一路上万花迷了眼,惊起千百只蜂蝶。 “呔!”路前,一个人一副山匪的凶悍,挡在路中央:“站住!把钱财留下!饶尔等不死!” “哟,”十四匹快马中为首的女子一身蓝衣笑的花枝乱颤:“二鬼头,连你家大当家的都认不出来了?嗯?”那凶悍的恶匪倏地瞪大眼睛,笑眯眯的上前施礼:“嘿嘿,哪儿敢,就大当家的叫我二鬼头!”他细细扫看一眼并无大碍,便将人放进了山里。 山谷中寨子里,见了来人,瞬间热闹开来,“座主回来啦!座主回来啦!!” 天上的信鹰信鸽扑棱扑棱乱飞,偌大的寨子里欢闹成一团儿,这哪儿是匪寨,到处都刻有九蝶噬月的刻文。“咳咳,本座和左右使这是多久没有到过主舵了,竟是懒散成了这等样子。”“喵~”无比严肃的话音刚落,随着便被几声猫叫打断,一只只狸花猫从寨子屋顶上跳下来扑到她脚下又是蹭又是挠.... “啊,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啊!可想死我了,有没有想我啊~看看你们,好胖啊,跟白朗比起来都不像是兄弟姐妹了。”某位上一秒还在严肃视察寨子的座主,下一秒便沉沦在逗猫撸猫的天伦之乐中。 底下一干兄弟们白眼腹诽。 噬月蝶的主舵难寻,可是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六尊之一的噬月蝶,主舵竟然是个恶名远扬的匪寨..... “呐,派人去与天火山庄商量商量,联手清理一下江湖,与漠狐奸佞权贵关系不菲的,灭门。”令狐娴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猫腿上一只猫,坐在舵楼正厅的主位上,素手挑起来自己书案上积压甚是久远的文件,满脸嫌弃:“嗯......传令将三位蝶使召回主舵,这些东西早就该清理清理了,都一层灰了....” “还有,时刻注意着蓝都和赤安的状况,本座离开王朝这段时间,虽说四国局势已经稳定,但是还是放心不下。”十二蝶面无表情的分立左右,各个位置上前来开会的分司长们一脸苦瓜色。“哟,对了,还有帝都,之前派出去的小分队怎么样了,成功潜入了没?” 瞧瞧,这货一回来主舵又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天羽1315年八月初五....苍澜帝轩辕宏...崩...年四十七,在位七年。 苍澜,摄政王在四皇子轩辕淞主持先帝后事时,突然下令彻查先帝死因,与此同时,护国寺墨太妃突然回京,帝位悬空,所有人都在猜测,究竟是谁能坐上皇帝宝座,而墨太妃这一番举动更是让四皇子党蠢蠢欲动。 就在朝中诸多臣子认为,摄政王轩辕澈与似乎盎司定会开始一番争夺战时,太妃一纸遗诏,彻底打破了僵局。 苍澜朝堂上,墨苓云身着太皇时的吉服,重新梳上了大礼之时的发髻,手执圣旨,严肃端庄,高台之下,跪拜着一堂朝臣,为首的,正是摄政王轩辕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二皇子轩辕宏,残暴不仁逼宫夺位,夺其继承大统之权,九皇子轩辕澈,贤良仁厚,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与九子,诸皇子当勠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钦此!” 第七章 时局定,成王败寇 墨苓云双手将圣旨捧奉给轩辕澈,他接旨叩拜,站起身转向身后的诸多朝臣,大臣们行拜三跪九叩大礼,无一异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中继任新帝,而朝外之人分毫不知,轩辕淞还在做着自己称帝的美梦,一边潦草的主持着自己父皇的国丧之礼。突然,一纸昭告天下的诏书打破了白日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轩辕氏宏,弑父夺权,残害手足,残暴执政,为天下之所愤然,今新帝即位,废轩辕宏帝封之名,贬为苍哀王,以王侯之名入皇陵皇谱,钦此!” 一封贬诏震惊天下! “什?什么?!不...这不可能!”轩辕淞面色苍白,一把抓住前来报信的侍卫,急迫的问着:“新帝是谁?新帝是谁!”那侍卫吓得双腿直发抖,战战兢兢回道:“苍....苍雪王...王爷手里有...文帝的遗诏,和玉玺金腰牌...” 天羽1315年八月廿一,轩辕淞于苍澜京都皇宫武门前兵变围宫。 又是熟悉的街市,狐心城的盛况未变,依旧是记忆中的街角,闹市,摊贩,令狐娴牵着马进了狐心城,两年了,阔别两年,她又回到了这个属于她的天地。 高大的府门,悬挂着御宝的鎏金牌匾,龙飞凤舞着“龙闲公主府”五个大字,漆红的梁柱旁,两头无比威武怒目圆睁的石麒麟昭显着这府中人尊贵的身份。守门的侍卫一见到来人一愣,半晌面上浮上喜色,随即半跪下来行礼,呼声震天:“恭迎龙闲公主回府!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等声音,府里府外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公主回来了!”“是啊,这下王朝有主心骨了啊!”“公主千岁回来啦!” 府外来往百姓奔走相告,府中的仆从相互诉喜。令狐娴将踢雪交给了门房小厮,飞奔入熟悉的府苑中,一路上不少家仆面布喜色的恭敬行礼,她不管不顾,直冲向那个左熙告诉她的院子,推门而入。 “父皇!” 她终于看到了书案后静静看书的男人,不见时日没有多少,但是那男人已不是她幼时记忆里的那般年轻,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沧桑,更多的是忧愁与压抑。她走进去,猛地扑跪在地,满心欢喜与愧疚。 “不孝儿臣令狐娴......回来了......” “两年了...”那已过中年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古卷,声音低沉而哀怨,低低叹着:“娴儿真的就一点也不想父皇吗?”“父皇.....”令狐娴低下头不敢看他。“娴儿真狠心啊,离开了两年,竟然还给父皇找了位驸马?你可知道你还没有及笄!!” 令狐娴听着自家爹爹这怨妇一般的埋怨,脑门三道黑线,暗骂左熙这个不靠谱的竟然真的悉数全倒了出来! “父皇....”她微微抬头,见令狐梁一脸受伤,无奈改了另一番语气:“爹爹~”她干脆起身,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老爹的大腿上,抱着他嗲嗲的撒娇:“好爹爹,娴儿这不是回来了吗...不就是嫁了个男人吗...娴儿...”“哼!私自嫁给那个残废!朕准许了吗!”哪知令狐梁随着便发火了,一手拍着桌案,“爹....他不是残废...”“那也不行!谁敢娶朕的女儿,朕诛他九族!” ....令狐娴没想到自己嫁人这种事会让父亲反应这么大,略有伤感:“爹,你这要诛九族,还让不让女儿嫁人了?这下还有什么人敢娶女儿?” “陪着父皇,不嫁也罢。” 得......这也没法好好说话了...... 她气结的看着自家钻牛角尖恋女情结的爹。 “五十五郡发来通牒,正式脱离了帝都伪朝的统治,宣布忠于龙闲郡,五十五郡的来使已经在前来龙闲郡觐见的路上了。”令狐梁像年轻时那样搂着自家的宝贝闺女,满是欣慰:“小丫头一战成名啊,”九龙关一战退万军,正是坚定了五十五郡守站队的决心,这下有了诸郡城的支持,一切都在好转。 “那是,娴儿可是父皇的公主啊,”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只不过是提早了两年而已。 令狐梁不语,只是看不够一样的看着她得意的笑脸, 天定的凤星啊...... 龙闲公主还朝,第一件事第一诏令便是派遣亲卫和左右司二十四蝶使禁卫,赐御用腰牌,彻底盘查郡中官吏的贪污受贿状况,同时将袁家孙家牵连的所有罪臣发配边疆。 郡中民心大快。 苍澜京都外,五万护城军围城已过五日。 皇宫中,仍是一身黑色蟒袍的轩辕澈正悠悠的与亲近的老臣大理寺卿下棋。 “五天了..皇上当真是沉得住气。”常浩宁抚着胡须,落下一子。 “今日一过,想必只有他沉不住气了。”轩辕澈对现下京城局势了如指掌,毫不在乎。 “皇上准备何时进行登基大典?”“十日后,”他说罢,落下黑子,围了白子的最后一口气。 “苍哀王被其四子谋害之事已经人尽皆知,”常浩宁叹息着看着自己的败局,“皇上尽可以高枕无忧了。” “何为高枕无忧?”轩辕澈轻笑,收起棋盘上攻守兼备的黑子:“外面已经打起来了,常爱卿,再陪朕下一盘,你再去处理轩辕淞的案子吧。” 城外,厮杀声震耳欲聋,宫内却是静寂的吓人,只剩下棋子落下的清脆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更漏还在锲而不舍的漏下细沙。 “启禀皇上!苍景王在殿外求见!” 侍卫恭恭敬敬的进来行礼通报,常浩宁一愣,白子落错了位子,略有惶恐的抬头看向对面的帝君。轩辕澈面不改色毫无波澜,黑子再次吞吃了白子的气,语气平淡:“让他进来吧。” 侍从低头离去,他盯着常浩宁,衣袖抚乱了棋盘,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常爱卿分神了。” 常浩宁惶恐跪地叩首:“臣失礼了......” “九弟倒是十分逍遥,七哥在外护驾,你倒好,在宫里还有心思下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轩辕陌一身戎装,托着头盔,一路笑着走进了殿房,恭恭敬敬的行礼,被轩辕澈亲手扶起来:“七哥说过,会永远保护小九的。”他此时的眼睛中是这段时间里难得的温柔。“哈哈哈,所以七哥一听说轩辕淞那小子敢反了你,就立刻赶回来救驾。” “刘玉,宣旨。”轩辕澈看了眼殿前大太监,那人会意,打开圣旨,轩辕陌慌忙跪下听旨:“苍景王轩辕氏陌,正直刚烈,忠义不二,护驾有功,加封景亲王,赐景亲王府,世代袭爵,钦此!” 天羽1315年八月廿六,轩辕淞兵变,围困京城五日,苍景王自邑州领兵十万赴京护驾,轩辕淞殁,后其谋害父王苍哀王,意图谋反篡位之罪状昭告天下,贬为庶人,除皇谱。苍景王晋封景亲王,留京任职。 至此,苍澜初定。 常浩宁走出勤政殿,叹息一声,人都说,言官最是能揣测圣意,可是这位新帝,苍文帝认定的皇子,却是如此令人难以捉摸,后生可畏啊..... 天羽1315年八月廿六,轩辕淞兵变失败,于苍澜京城外死于万箭穿心。 天羽1315年八月廿九,赤安洛秋梧谋反失败,被活捉于皇宫,翌日新帝列死罪昭告天下,将在京城法场处以极刑。 天羽1315年九月初一,自由之度北冥残族现世,北冥新任族长北冥炀率领族人冲破了自由之度边境龙家的封锁,巫灵关守将奉旨迎接。 天羽1315年九月初二,苍澜皇宫。 即便是曾经为帝王的苍哀王逝世,也阻挡不了新帝即位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万里无云晴日当空,秋风萧瑟旌旗猎猎,勤政殿前一派肃穆。 群臣端端正正穿了朝服,手托象笏,整齐的列队在勤政殿外,静候新帝。按照苍澜新帝即位的旧礼,新帝应先在祭台祭祀天地,后在帝祠中祭拜先王列祖,最终接受众臣祭拜。 号鼓声阵阵,号角声响彻云霄,那抹明黄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圣武门前,沿着白玉甬道,稳健的走向勤政殿。皂靴上金丝绣成了五爪金龙,明黄的龙袍上云边滚滚,明玉腰牌,香囊上缀着丝绦,双龙戏珠的金冠挽了墨发,剑眉入鬓目若星河。 百级玉阶,他一步步的沉稳踏上,司礼官站在殿门之侧,面向着下面的群臣,一甩礼节,伴着磐声泠泠。 “行,拜天之礼!”洪亮的声音在殿外回荡着,群臣双手托笏,一跪三叩,整齐划一,庄严肃穆。 “起!”一跪毕,撩袍起身,那君王身影已经到了殿门处。 “行,拜地之礼!”又是一跪三叩,恭恭敬敬,每一叩静于三息。 “起!”号角声呜鸣,磬乐师奏起帝王之乐,新帝已经坐在了龙台之上,龙案上,御玺御印,国书当前,乌墨玉砚,精简整齐。 “行,拜君之礼!”一跪三叩,尤为仔细,严谨而不敢有一分大意,首止地约莫五息,默而无声,三叩毕,群臣未起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了惩罚某个女儿对龙闲郡不闻不问,不孝的离开两年,小心眼的皇帝撒手了所有郡中政务,俨然一副太上皇的样子在公主府里享受清闲颐养天年,一天天的在自家闺女书房里转上三圈,安然的在令狐娴幽怨的目光下品茗谈书。 左熙在左家府邸中狠狠收拾了自家六弟左柳后,在去公主府的路上,遇到了同样愁眉苦脸的花卓..... 第八章 痴情人,八面谋心 “殿下!左少主和花少主求见。” 她的亲侍面无表情的进殿通报,令狐娴从满桌折子中抬起头,直接瞥向一旁正悠悠品茶的自家老爹:“父皇,听说,叶曦舅舅从龙虚城带回来两壶西域马奶酒?你是不是藏在了你寝殿榻下的第三个暗格里了?” 沉默..... “咳咳,娴儿啊,父皇突然想起来约了左家老太爷到府中下棋,那,父皇就先去了,娴儿先忙着。”令狐梁怨念自己的酒又被这贪酒的冤家盯上了,笑眯眯的离了去。 “让他们进来。”戏笑着送走父亲后,她的脸色蓦然冷峻下来,眸子中暗流涌动,不知喜怒。侍卫恭敬退出去将两人带进来。 只见左熙和花卓垂头丧气的进了门,一脸认命的跪了下来:“臣等有罪,请殿下责罚。”瞬间这书房中冰冷无比。令狐娴手中把玩着朱砂毛笔,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令狐怡,是怎么失了清白的?” 寂静的可怕,左熙和花卓却是心惊肉跳,他们也只是今日刚从罪魁祸首口中得知的此事,令狐娴在龙闲府中,是怎么知道的?? “本殿记得,”不等两人开口解释,她便开口,眯缝着丹凤眼不知所想:“左家老六和花家老四,与本殿是前后脚进的狐心城吧....” 左熙花卓后背冷汗直冒,此时两人完全不知令狐娴的喜怒,心里也没了底,毕竟令狐怡,是殿下的长姐,冠了令狐皇族的姓氏。 “回殿下,是...是花瞳在龙毅和夏玉姬欢好时...下了..足足一包的情迷...”那可是当年令狐娴为了配得出宝马特意为兽类调制的春药....这用在人身上,别说是一整包,就甲盖大小也是普通春药的三倍.... 令狐娴一言不发,喜怒无形于色,静等下文。 “左柳他...”左熙无比为难的一闭眼:“色诱令狐怡到两人欢好的寝房...这才导致...” ..... “哈哈哈哈!”令狐娴一本正经的打量了两人,忽而大笑:“有这么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你们两人可是操碎了心。”登时左熙花卓便大松口气,还在担心令狐娴会因此怪罪他们,看来是多虑了。“不过,”笑罢,她还是顾全大局叮嘱:“夏玉姬重病不起,令狐怡也一夜染病,恰巧龙毅也卧床了,若传到父皇那里,那精明的老头子定会猜到些什么,”即使她令狐娴不顾及手足姐妹之情,与令狐怡无半点怜悯之心,但是,老头子不一样,他也是令狐怡的父亲,夏玉姬的夫君,这些流言若是传到了他的耳中,她怕父亲受不起打击,她不敢赌这唯一的亲情。 “所以,作为惩罚,你们两个就负责处理这些流言蜚语,尤其不许传到狐心城中!” 领了惩罚的两人退了出去,留下令狐娴独自在书房中。“夏全那老东西,倒是打的好主意!”她扯了手中的宣纸,没想到龙毅与夏玉姬早就有染,而且还想将令狐怡推向龙毅求个一妃半嫔以表忠心。那夜令狐怡出现在皇宫绝不可能会是巧合,但是那老匹夫怕是也没想到花瞳会横插一脚下了足足一包的情迷,害惨了陷入情欢的三人。 “龙烨离京...”倚在软枕上,令狐娴揉着眉心,“临近冬至,龙烨离开帝都,莲,你说,此举,意在谋何?” 夜,苍澜的夜,新帝登基的第一夜。 苍澜皇宫,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一排排宫女轻盈的走过廊下,手里捧着丰盛的菜肴。众三品以上大臣和皇室宗亲聚集在宜庆殿,参加了皇帝特意为景亲王和诸多功臣举行的庆功宴,这些朝臣家眷中不乏闺阁的大小姐,都在揣测帝位身旁的后位最终会花落谁家。 “诸位爱卿不必拘谨,便当是家宴,各位家中小姐也可一展才艺,毕竟今日,朕也要替景亲王择位心怡女子。” 龙座上,轩辕澈笑的圆滑,下座的轩辕陌闻言吓得差点在御前失仪。 这...什么情况?他什么时候说要选王妃了?!皇上不是说这是他的接风宴吗?还说墨太妃也会来?!这是在算计他?? 这么一个腹黑的家伙,只怕是只有那位王妃才会治得了他吧..... 想到这儿,轩辕陌不由得瞥了眼和权臣言笑晏晏的轩辕澈,暗自叹口气,又有谁人能想到,曾经轰动京城的苍雪王妃,竟是漠狐第一公主龙闲呢... 与玖月,怕也只能是有缘无分吧... 夜,灯火映着舞女们柔韧的腰肢,“墨荷也来了?”轩辕陌端着酒杯,轻声与年轻的帝王交谈着。“朕...没有邀她...”轩辕澈看向下面女眷席位中被诸家小姐们簇拥着的人,眸子冰冷,他可没忘记这女人当初是怎么嘲讽作践叶娴的。“应该是向太妃讨要的帖子吧...”轩辕陌也深知自己这表妹的脾性,尴尬的解释着。 “来者不善,”轩辕澈十分不满的嘟囔着,紧皱眉头,七王无语的看着他:“皇上,这好歹也是你的青梅竹马,怎么这么嫌弃....”“只是你的而已。” 轩辕陌愣了半晌十分艰难的找回了自我:“皇上,你....不会还没放弃叶娴呢吧...” 轩辕澈危险的瞥他一眼,瞬间七王如芒在背。“七哥可知漠狐皇帝九年前昭告天下的那尊墨狐令?”他并未计较,反而悠悠谈论起其他事物,闻言,轩辕陌一愣,他自然知道,九年前,漠狐皇以一尊用极为珍稀的墨玉雕成的玉令腰牌昭告天下,并以此为漠狐第一公主龙闲的御牌,而这玉狐是这公主亲手所雕,栩栩如生,昭示她一人之下的尊贵。 “如何?” “那墨狐令,在朕这里...”轻描淡写一句话,彻底惊诧了轩辕陌,他不敢置信的仔细瞅瞅轩辕澈云淡风轻的表情,半晌才万般感叹:“没想到啊,这龙闲公主也是个痴情人。”痴情还大方,墨狐令啊!!拿出去,十座城池都换不起,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送了外人。 上边这兄弟两人谈论着,女眷席上,墨荷一身翠绿荷绦绣裙,被众家千金环绕着,小心翼翼的偷瞄龙座上心目中难以割舍的玖月哥哥,她的表哥轩辕陌可是现下京城最为炙手可热的景亲王,谁都知道景亲王与新帝情同手足颇为信任,而她墨荷又是新帝的青梅竹马,自然是各家千金命妇巴结的对象。 墨荷一直关注着上首之人的一言一笑,完全忽视了周围各个千金的讨好,有几个心思深沉的官家千金看出了她的心思,相视一笑纷纷靠上前来耳边吹风:“墨小姐不如前去献舞一曲,定是能打动皇上,说不定啊,皇上这心中的后位,是非墨小姐不可呢。”“是啊,墨小姐又聪慧又贤淑,还是皇上的青梅竹马京城第一才女,定是后位的最佳人选啊!”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倒真是打动了墨荷的小心思。 “皇上,”轩辕澈和景亲王谈论正火热,墨荷站起身来,走到台下盈盈下拜,娇羞的低着头:“小女不才,愿献舞一曲,为各位苍澜栋梁之才助兴。” 轩辕澈拧着眉头,景亲王着急的盯着他。墨荷这番话着实僭越了,什么叫为苍澜栋梁之才助兴,墨荷这是在觊觎后位啊.... 不仅这两人听了出来,在座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语中深意,交头接耳议论着。 “哼,”轩辕澈冷笑,“准。” 墨荷微微一勾唇,低喏一声,在众家小姐嫉妒的目光下退出了大殿前去换衣服。轩辕陌有些忐忑的瞥了眼皇上,不知该不该求情。轩辕澈自然是觉察到他心神不宁,鼻翼轻哼,端着酒杯:“无碍,朕不在乎谁觊觎这个位置,她们都不及娴儿一分。” 他目光迷离,似乎又看到了那日宫宴上,女孩盈盈下拜请他伴奏琴乐,一曲惊鸿舞,惊艳了天下! 世间又能有何等女子能如她?他当真是中毒颇深了...... 磬乐悦耳,从殿门处缓缓走进来一名粉色荷花衣的女子,发上火红的荷花分外惹眼,面若羞花,尽显娇态,水眸氤氲,一直脉脉的盯着龙椅上的男子。舞姿绰绰,衣袖戏风,然而,一直到一舞终了,龙椅上的男人愣是没有分给她一丝眼神。 墨荷感觉自己都能听到女眷席上的大小姐们讽刺挖苦的声音,敛下的眸子中满是屈辱与不甘,咬着下唇默默的行礼离开。众家小姐见墨荷并不受新帝青睐,什么青梅竹马男女之情恐怕都是些空穴来风,一个个讥讽着方才这墨荷无比骄傲之态,幻想自己能入了皇帝的眼当堂点为皇后,于是一个个的请命献艺。轩辕陌看的眼花缭乱,却见轩辕澈未曾抬过一次头,只是执着酒杯,低着头把玩手中的墨玉令,不禁暗自叹息。 “朕乏了,爱卿尽兴即可,无需顾忌朕。”说罢,便离开了宜庆宫,丢下了一殿臣子。 “听说,皇上还是苍雪王的时候,便只钟情于那位苍雪王妃!”“老夫曾在武门前迎接凯旋回京的皇上时,便见过那位风华绝代的王妃娘娘,”“听闻苍雪王妃不仅貌美倾国,在战场上也是留下了赫赫战功啊!”“怪不得皇上不曾提及后宫之事,”臣子们议论纷纷,轩辕陌在上座上静静听着,轻抿着笑意,唇在酒樽边,不知在想什么。 “可是...这苍雪王妃都失踪这么久了,再这般拖着立后之事,也不行啊..”“叶家这义女名不正言不顺,我听说叶掌柜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乡下亲戚。”“啊...那这...皇上他...” 墨荷低着头,听周围人的讨论,内心的不甘心再次升起,苍雪王妃...叶娴....明明都失踪了!为何还要霸占着轩辕澈! 她不甘,她真的好不甘心,玖月哥哥只能是她的! 轩辕陌注意到了墨荷的异样,紧紧盯着她攥起的双拳,皱了皱眉。 第九章 使臣临,偷天换日 轩辕陌深知自己这个表妹的性子,却没有料到她竟对那皇后之位偏执到如此地步以至于不择手段不顾后果的设计轩辕澈! 御花园的长思亭,墨荷半裸着身子跪在亭子的高阶上,呆滞的目光瞪着自己身旁死状凄惨的贴身侍女,轩辕澈怒气冲天的站在石凳一旁,地上是拂乱散落一地的水果和糕点。 亭外,高阶之下,一众被那个贴身侍女引到御花园的大臣们惊慌的跪在地上,一个个脑袋抵着地面不敢抬一下头。整个御花园都寂静的吓人,死气沉沉混杂着女子身上的惑香,迷惑着在场的自制力差的男子。 轩辕陌本已经离席去处理明日各国使臣进京之事,却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匆忙赶到了皇宫御花园,穿过一个个鸦雀无声深埋着头的大臣命妇婢女太监,见到长思亭中不堪入目的一幕,登时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七哥....”轩辕澈语气意外的平淡,不知喜怒。可是天知道当他意识到怀里的女人不是她,那种惑香的身不由己让他如何的惶恐! “朕想杀了她....” 墨荷听到,瑟缩了下身子,入了秋的凉风吹过,也不比这一番话更让人冰冷....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轩辕澈差点就亲手掐死她!若非她的侍女把前殿大臣引来的及时,那地上的死人,会是她! 轩辕陌咬咬牙,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不知羞耻的墨荷,墨太妃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托他看好墨荷这个不安分的女人,这次捅了娄子,也是他失职了,“臣恳请皇上饶小妹一命,臣定当管教好墨荷!”“饶她?”轩辕澈反问着,忽而轻笑起来:“七哥,她差点害的朕没有脸面去找娴儿...你说...她该不该死?” “臣斗胆,恳请皇上开恩!饶墨荷一命,臣今后当效犬马之力,庶竭驽钝!”景亲王再拜,深深的磕了个头。 “七哥,你明知道,朕不会让你为难。”他抚了抚已有褶皱的衣袖,冷冷的扫了眼下面跪倒一片的臣子:“把明日使臣进京的事情安排好,你便送她去护国寺吧,从今往后,没有朕的准许,不得她踏入京城一步,终生禁入皇宫,朕,不想看见她!” 说罢,便离开了长思亭,他的手里,始终都紧紧攥着那块温润的墨玉。 “不..不...哥哥我不要...陌哥哥,你和皇上求求情,墨荷不要永远呆在寺里,不要!”墨荷一听慌了,哭着喊着拽住起身要走的轩辕陌,后者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衣袍从她手里扯了出来:“若非母妃的嘱托,你以为本王为何会不惜以下犯上救你这蠢女人。”“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我凭什么就不能代替了叶娴!”被扯开了袍角的墨荷失了重心,浑浑噩噩的跌倒在地,春光毕露。 “你永远都比不上叶娴,”轩辕陌听到后停住了脚步,冰冷的回答:“无论是身世,才能,她才是皇上值得以一生一世一双人来相许的。” 苍澜皇宫的闹剧,以墨家丢了好大一张脸告终,就连街坊小巷茶楼说书都在戏笑墨家小姐的痴心妄想。 而京城外,却是一片热闹和忙碌,苍澜新帝登基,赤安,西蛮,蓝都都派来了使臣来送贺礼,正弗乱世,四国易主,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四帝登基,漠狐王朝竟然派了使臣分别赴往苍澜西蛮赤安朝贺,却没有前去向来关系不错的蓝都,此举备受非议。 苍澜京城,再次如同过年一样的热闹起来,三国使臣和王朝使臣进京,百姓们都争相引颈观望。 为首的是开路的苍澜禁卫军,之后便是王朝使臣的仪仗队,二十四匹血红宝马簇拥着一辆通体乌黑的马车,车旁跟着一名亲侍,众所不知的是,这王朝使臣却是被人半路偷换了的... “二少爷...这样好吗?”天玉轻声问着马车里的人,颇为无奈。那车帘后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什么好不好的,记住,你家小爷我是殿下亲派来的使臣!公差在身的!”“是是是....少爷说的是..”天玉抽抽嘴角,认命的跟着车队进了城。 王朝使臣后是赤安来使,来得是赤安的左丞相,也是洛秋明的心腹。再往后,是西蛮曾经与轩辕澈交战的西蛮大将仝贞胄,坐在枣红宝马上,赞叹着京城中一派繁华。最后是蓝都,自蓝都老皇帝病重,几个儿子的夺嫡大战便已经消耗尽了大半的国力,再加上蓝凋登基后屡屡违抗王朝,世家欧阳族举族外迁,更是为蓝都局势雪上加霜!而此时的使臣仪仗也是寒酸的不行。 皇宫临近,苍澜以迎宾的最高礼节,迎接众国使臣进宫面君。 “宣,漠狐王朝使臣,觐见!”司礼官高声通报。 等到风瑞那潇洒不羁大大咧咧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时,站在皇帝身旁侍立的水空一见,心呼大事不好,面上显露出的一丝急色,恰巧被风瑞和轩辕澈看到,轩辕澈正是疑惑一向稳重的水空为何会这般失态,不料大殿之下,一个声音兀的响起惊炸了群臣.... “那个,苍澜新帝身边的那个叫...水...水什么的,别担心别担心,小爷我就是来找茬的!” 轩辕澈皱着眉看向殿中央那气势洒脱的男人,“看什么?要不是为了来见你一面,小爷也不用担着被她收拾一顿的风险半路劫了使臣了!” 风瑞瞪眼,众臣抽气... “你...是娴儿的什么人?”轩辕澈十分好奇,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和叶娴有着不简单的关系。 “这个...”风瑞挠着头,斟酌着用词:“小爷我是她表哥,风家二少爷,风瑞风冷琢!” 众臣又是一抽气...风家! 凡是稍微知道点王朝情况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这名扬大陆的王朝四大家族——左唐花风,这四族分别统领着王朝四支暗骑,世世代代忠诚于令狐家,是王朝赖以依仗千年不倒的中流砥柱! 这个人,是风家的嫡子! “皇上,”水空悄悄凑近了耳边轻声提醒着:“目测是个情敌....” 轩辕澈了然,仔细打量了风瑞的桀骜不驯的样子,倒与叶娴那小丫头有着几分神似。“不知风公子不惜如此来见朕,有何要事?”轩辕澈皮笑肉不笑,虽说他想抹杀掉任何胆敢觊觎他家令狐娴的人,但是眼前这个他还真不敢动。 “哼,少套近乎!小爷就奇了怪了,那小丫头才认识了你一年多,就这么对你死心塌地?”风瑞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盯着上首龙椅上的男人气急败坏道:“明明你之前那么对她她都肯原谅你?凭什么!西河郡王跟在她身边十三年都不曾见过她对一人如此宽容,明明最爱她的是左哥,最疼她的是我们四族,凭什么她就能为了你舍了龙闲郡两年不顾!” 一句句风瑞式牢骚,却给了轩辕澈一记警钟,他家这媳妇在王朝十分招桃花啊..... 不行,他得快点收拾好苍澜赶紧去王朝追媳妇去..... 众位臣子更加不淡定了...这一席话信息量好大,似乎是在谈论皇上的心上人....但是这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大家族的人物又是哪样? 此时,风平浪静的漠狐王朝,经过二十四蝶的风卷残云,全郡上下一派清廉和谐,将需要处理的公文和一些大臣奉上的奏章处理干净后,令狐娴便又离开了公主府,出城去了龙空林。 回朝后第一次回到龙空林,那么熟悉的草木依旧郁郁葱葱的生长着,顺着已经很难寻到的荒草下蜿蜒的小径,那匹黑马疾驰入了深林,小木屋中遗留的医书她还没来得及翻遍,如今有了空闲,再去整理下那些古医书。 而且,因为莫流的一番话,她怀疑皇兄的前世巫马,是巫马家族走失的少主,巫马佑巫马子夜! 木屋檐下,已经是半面腐朽,暴裂的老树皮,在秋风下吱吱呀呀的瑟缩着。她打开门上的插销,进入那方已经充满腐朽湿冷的黑暗小屋。 乐正龙空老人家也是个极为有条理的人,木屋的书房中整齐分类码放着一摞摞医书,也有着巫马家族历来单传的巫蛊之术。令狐娴轻手拂下覆了一层的尘灰,将自己曾看过的和没看过的分理好,越是整理,在这一本本医书之下,发现了一个从未注意到的檀木盒,她好奇的打开上面的九宫玉锁,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腰牌一样的蛊虫....尸体....手掌一般大小的蛊虫干尸,那乌黑中泛着青铜般色泽的干皮表面,裂纹诡异的瘆人心神,上面有人为刻上的古文字,令狐娴认得,这是...巫马... 苍澜,风瑞失意的坐在宴席位置上喝着闷酒,时不时怨恨的瞥上一眼上座的苍澜皇帝。 酒罢歌展,起舞的舞姬们艳丽的舞姿却无人欣赏,在席的每个人都在盘算着心中的小算盘,揣测圣意。 风瑞败阵了,当他看到轩辕澈手中把玩的墨狐令时,彻底低下了头。 这是她的选择,他可以否认一切,却无法否认她自己的决定。 轩辕澈坐在龙椅上心里却是波澜起伏,风瑞对着墨狐令行了君臣大礼后,有些话语让他不能不在意。 左家的嫡长子,漠狐皇帝亲自派到令狐娴身边的侍读,御封的西河郡王,在令狐娴身边跟了十三载,这很明显,是漠狐皇上看中的驸马啊.... 左熙啊...他叹口气,自是知道这位大少爷明里暗里的身份的才干,作为左家嫡长子,又是娴儿的心腹,五岁成名王朝帝都,七岁被诏封西河郡王辅佐龙闲,善枪善战善书法,在江湖上又是噬月蝶中流砥柱的左使乌阳,能文能武,当真棘手... “水空...朕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王朝皇帝万一心血来潮想要掺和娴儿的婚事,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王朝..... 天羽1315年九月十一,北冥一族抵达龙闲郡边关隐关,欧阳氏族一路进入九龙关。 九月十五,王朝五十五郡郡使节陆续进入狐心城等待朝觐。 九月十九,龙氏军队重整旗鼓,分多路转攻诸多郡城,漠狐王朝——乱。 第十章 古医书,征兵待战 上古,有魇,赤,冥,辰四兽,时人称之为圣,魔,鬼,神四奇。 魇者,六似也,爪似鹰,鳞似鲤,耳如羊,角如鹿,鼻若马,目若隼,上能入云,下可潜水,居万丈高山之上,息千尺湖海之床。朝日荒于青苔间,鳞化焦土,肉做草木,血成溪湖,骨为阡陌,魇之首,化作天门山室,相传直通九天之霄,世人唤之曰“龙穴”,双目生得并蒂天莲,居于冰穴,诞于霜雪,每逢月圆之日盛开,乃为至阴之物,入药可解百毒。魇之丹化而成潭,名“凤凰泉”。此后青谷中百草异变,毒物丛生,后人惧之,皆传龙息之地,名之“龙冢”,冢之险,万人入之而一人得以还也。 赤者,四足之兽,身有硬甲,蹄似马,尾如狮,目若铜铃,通体浴火,性暴,嗜血,善奔,日行千里,尝作乱于零原之西,杀人无数,适时有部落名“蛮”,尝欲擒而杀之,亡者无数,后有智者,以万毒之物灌与赤,与之相融百毒不惧。赤居于荒蛮之地,酷暑燥热寸草不生,百兽绝迹。有顽童遗火种于荒原,大火三日未息,赤毙,血肉化作毒热之疆,生以毒草,废荒原为枯壤,其目,其须,其口,其舌,其四爪,其六脉根骨,结为毒株,色如血,花如火,花香致幻,花体剧毒,食之使人性暴,体内阴虚,人奇而避之,名“赤炎”,此后蛮荒无人敢入,恐之。 西南有氏族名安,尝隐居于山野间,山名“怀殇”,昼夜有兽鸣,方圆百里绝兽迹,安人疑,遣族人入之。怀殇深谷无人迹,如世外桃源,百草茂林修竹桑树,千尺水帘,聚之为湖,数十日,入而无还者,再入而寻,有异兽居之,玄色,善水,目如妖,牙齿尖刃,无足,踽踽而行,其迅猛无兽可及也,其鳞坚如磐石,刀剑难入,有首如锤,可破荆毁木,食安人,生者归而传之,世人甚异,名冥兽,绝所近之人,岁久,无人敢入,兽鸣渐消,有勇者入而视之,万草皆毒,入不复出,世人恐,曰之“血殇”。 上古,东有异兽名辰,善鸣,头似凤,颈如鹤,身若鸿,爪若鹰,翅色如雪,尾羽如虹,非梧桐不栖,非山泉不饮,常栖于梧桐山,所引之处,百兽恭却,辰性孤,尝有入山求拜者,怒而逐之。有贪人欲捕而献贡,辰中计悲鸣,百兽暴乱,伤人无数。期年后,盘旋梧桐山数久,乃去之,再无踪迹。世人感念,更梧桐为乾坤,此名闻于世后,始生百草,医疾者无数,兴天地寺,仁慈济世,有歌者曰之:“辰本九阙之神,谪而降福于人世间也。” 令狐娴掀过这几篇古文序章,这四大异兽所描写的地方她多少也能猜出来,但是,本来以为只是神话传说,却与这现实十分相似,实在是让她匪夷所思。她又取出另一本从龙空林带回的古书,上面记载了巫马家的蛊术之尊——蛊王殇,这以曲掌控百蛊,是巫马家蛊术的最高境界,也是极难练就,正打算细细品读,不料有侍卫入房中:“殿下....” “何事?” “殿下...臣...臣有罪!” 令狐娴无比头疼的看着殿央伏首跪在地上颤颤巍巍不敢抬头的人.... 好家伙...她到底还是误算了一个风瑞啊..竟然有胆子把她点的苍澜使臣给截回来.... “行了行了,下去吧.....”她是能想象到苍澜现在该有多热闹了... “殿...殿下...”可怜的使臣官还以为她生气了,连连磕头请罪,“臣请殿下责罚...请....”“行啦...”她敲了敲书案,无奈的安抚着:“不怪你,有罪也是风瑞的,你先下去吧...” 使臣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侍卫再报:“殿下,还有一事...” “....说...”她吸了口气撂下了刚拿起来的医书,“五十五郡郡使已经全部到达城中驿站,请问殿下的安排....” “嗯...明日辰时,于公主府昭华殿朝觐,不得有误。” 这蛊王殇歌,虽是乐曲,却是需要与蛊王建立羁绊的,若有差异,不仅仅会引起蛊王躁动,严重了可能所有蛊虫都会失控,所以这吹奏的人也要和乐器达到合一的境界。 她盯着桌子上的书,取出腰间的天祈,那莹莹的血色,玉中透着的血丝在阳光下若游龙一般活了一样游动着。她的浪子师傅,又不知浪荡到了何方,以天地为家,真不知他到底为什么而活。 手臂上的碧玉入了眼又勾起了相思情,鸳鸯扣...锁了鸳鸯又如何,仍还是挡不住天地青山两相隔。轩辕澈啊轩辕澈,她到底还是坠入了这恢恢情网,甘心为情而痴,只愿他莫负了她的一片真心,她志不在此,在于整个大陆,若轩辕澈变心,他日,便是战场为敌之时。 秋后的凉爽天气,狐心城的官驿热闹非凡,各样的马车陆陆续续从中驶出,直奔向城中心最显眼的府邸——公主府。 然而,公主府内,一对父女大眼瞪小眼... “你去不去?” 令狐娴色严声厉,这一国之君,不去接见各郡来使,像话吗?! 令狐梁摇摇头,“朕不去,” “你...” 这两人已经杠了半个多时辰,还没有杠出个结果来.... “娴儿,众臣追随的是你。”令狐梁自然清楚自家闺女的能力,虽非男儿,却更胜男儿,漠狐也并没有重男轻女之说,令狐娴的才能,是值得别人去追随服从她的。 “可是...你才是一国之君...”“朕要当太上皇....” 令狐娴彻底无语... 她也知道,因为九龙关一战,让五十五郡完全跟随了令狐皇室,完全是因为她的能力,让漠狐现在僵持的局势有了希望,但是,她不希望父皇作为一国之君背此骂名就此被世人误以为颓废无能退居幕后。 “皇上,殿下,五十五郡郡使已在昭华殿静候多时!” 听到通报,令狐娴又瞪了眼神在在作画品茗,一副颐养天年之相的父亲,叹了口气。 她又怎会不知父皇的良苦用心,罢罢罢,便顺应着他的心愿来吧... “龙闲公主到!” 侍卫一声响亮的通报,竟让全殿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昭华殿门口,目光恭敬的注视那身水蓝色吉服的女子气定神闲不急不躁的走向主位。 “臣等参见龙闲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洪亮,整齐如一的行礼叩首,“众位爱卿免礼,今日尊称本殿一声龙闲,诸城郡便是我漠狐王朝的疆土,既是我漠狐臣民,便是本殿用全心全意去守护的人,承蒙众位爱卿信任,本殿定当竭心竭力治国兴国!” “臣颍阳郡使携郡守官印前来觐见!”“臣平阳郡郡使携官印前来觐见!”“臣清雨郡郡使前来觐拜!”五十五郡郡使一一献上官印,这些都是王朝历代所赐下的郡守大印,如今表忠心时便是奉印领命! “众卿之忠,本殿深感欣慰,”令狐娴微笑,一一扫过台下列队排开的五十五位郡使一一捧上官印气势浑然天成:“只是这官印,还是由各城郡郡守掌管,望众位郡使能替本殿传回第一道旨令。” “臣等愿闻其详,定奉旨而行!” “征兵待战。”那女孩眸子终究是冷了下来,笑着突出了四个定了未来国势的字眼。 征兵待战,龙氏的政权将不久矣。她令狐娴的底盘,又岂能容忍他人肆意妄为? 众郡使心中了然,不约而同的升起一丝希冀。“虽说是征兵待战,但是现在主要是以守住城池为主,何时转守为攻,本殿到时自会传达。” “臣等领命,定不负殿下期望,愿忠于王朝,为国效力!” 公主府后院,还在作画的令狐梁听着暗卫一一述说前面昭华殿的一切,欣慰的笑着,抚着下巴愁眉舒展:“朕的女儿,不愧是朕的女儿啊,王朝之兴,指日可待!” 算着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自打来苍澜朝贺的使臣离开后,苍澜皇帝就一直在勤于政务严于变法,不过一个月京城便一派焕然一新开明清廉,人人都称道当今皇上贤明仁厚,乃是帝君之才,不管是当年的苍雪王爷还是现如今的苍澜新君,一直都被百姓们所拥戴。 只是只是...外面一派的祥和,宫里可就热闹了。 “皇上...皇上三思啊皇上....”水空云苏跪在大殿中央战战兢兢。 “什么三思不三思,朕已经决定了!”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啊皇上..”云苏跪着上前两步,恳请龙位上的人回心转意。 “朕这些个日子做的事变得法还没入了你们的眼里吗?” “皇上...” “行了行了...”轩辕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朕要去寻皇后,国也不可一日无后!” “可是皇上啊,您要多少女人,京城里有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您又何必舍近求远...” 听听...这又是云苏那个说话不经大脑,搞不清楚现在局势的人说的话了.. 水空摇摇头,无比同情的瞥了眼还在苦兮兮劝说着皇上的云苏,这家伙还没看出来,皇上已经成妻奴了吗?? “混账!”轩辕澈怒了,这像话吗,还要多少有多少??令狐娴不得削死他?! “云苏,朕命你为参知政事,朝廷上全力辅佐摄政王,水空,你身为左将军,也要尽力去安置朝廷要务,朕不在朝中,一切事物皆由摄政王处置。”年轻的帝王甩手不容反抗的写好诏书,压垮了两人最后的防线。 “敢问陛下...摄政王是何人?”水空认命。 “明日,你们自会知道。” 第十一章 收北冥,一片冰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景亲王贤良端正,忠义有加,朕因事离朝,不可一日无君,特此封景亲王为摄政王,赐腰牌,主持国事,钦此。” 轩辕陌一进宫中,便感觉气氛不对劲,刚想快些离去,不知从哪儿蹦出的玖月身边的大太监,恭恭敬敬的不等他回神便宣完了圣旨,轩辕陌愣在那里欲哭无泪..... 九弟啊九弟,说好的兄弟甚久不见特召入宫中叙旧品茗呢....人呢?又坑他呢?! “皇上呢?”他接过圣旨问那大太监。“唉,摄政王,您别提了,皇上一早就离京了,说是要去找皇后娘娘,去哪儿咱也不知道啊...”刘玉苦笑着和他解释,见这位爷有抗旨的意思,又幽幽的开口:“景亲王,皇上还让奴才跟您捎句话,皇上不知离京多久,王爷总不能放着苍澜江山不管吧,还愿王爷能顾及这老祖宗的疆土,莫让皇上做了不肖子孙呐..” ...... 轩辕陌叹了口气,他这九弟是打定了主意啊,明知道他一定会遵守圣旨去做...“再给本王一天时间,明日早朝时再宣旨。” 再话说某位任性出走寻妻的皇帝,此时此刻正优哉游哉的倚着树小憩,鬼巫的暗卫正守在周围护卫着,虽说他现在已经是离开了京城百里,但是对于京城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京城里一夜生变,景亲王一天之内拒绝接见任何一位大臣下属,甚至和墨家都保持了距离,清理了一切明里暗里找关系走后门套近乎的人,现在的景亲王完完全全与所有大臣家族都断绝了人情来往,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孤臣,这等举措,令所有人惊愕不解,要说景亲王作为当今皇上唯一的兄长,而且还关系匪浅,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怎么突然间油盐不进了? 轩辕澈听了探子的汇报后,叹息,他这个皇兄啊,从小到大也是宠极了他,哪怕他小时候很排拒人,屡屡中伤七哥,七哥也未曾厌弃过。 “七哥,你我之间的手足情深,怎会因为这些人而产生嫌隙....” 七哥为了他,甘心成为孤臣,成为只为皇帝效力的忠诚的刀。 漠狐王朝,龙闲郡狐心城中,终于是千盼万盼迎来了千里迢迢而来的客人。 叶清歌躲在花卓身后,看着自家表妹率领众臣迎接那队风尘仆仆的人马,为首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北冥炀此番返回冰域,如同有了甘泉滋润了一般,意气风发格外精神,见到城门口亲自来迎接的龙闲,他飞快下马,却是以自由之度的礼仪作了揖礼。“龙闲公主,如今北冥炀身兼家族重任,恕不能行拜君大礼,但是,北冥炀愿终生为殿下效犬马之力。”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令狐娴能看出来里面熊熊燃烧的斗志。 这就是自由之度最为骁勇善战的北冥一族。 北冥炀身后跟随的是北冥族人,他们世代都未曾离开过自由之度,如今却因为龙氏叛乱而不得不背井离乡,当看到自家族长的救命恩人是一名小小女子后,心中的希望瞬间暗淡了许多。 令狐娴一一扫过这些家族长老和小辈们一眼,看得出来他们心中的不甘与失望,轻轻一笑:“昀逸哥哥何须多礼,你我本就以兄妹相称,哪儿来的这么多俗庸礼节。莫要让各位远来宾客在此更加疲累了,府中已经备下了接风宴,还请北冥诸位移步公主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公主府而去,北冥族人似乎是从未见过商市郡城如此繁华之貌,一个个好奇的左顾右盼,在这等乱世,龙氏困国的境地下还能见到如此繁荣之景,北冥的长老不由得多看了领头与北冥炀并排前行的女孩一眼,小小年纪,莫非真的是她所为? 他们一路从隐关进了龙闲郡,一路见到的均是与外面战乱不同的祥和繁华之景,军队有军纪,将领颇有气节,一看便知非凡人所能领,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龙闲公主的政策法治后,不禁对这位公主产生了无比的好奇和敬畏。 今日见到其人,虽说年级尚小,气度倒是不凡。 “殿下,”昭华殿的宴会大厅,北冥炀上前,引见了那个一路上一直在打量她的鹤发童颜的老者,虽说年事已高,但是双目有神,犀利的让人不敢直视。“这位是我北冥一族的三长老,也是我的三爷爷。” “老夫见过龙闲公主,久闻公主之名,今日一见当真是名至实归,北冥律在此谢过公主救我族长之恩。” “北冥长老客气了,”令狐娴客气的笑着,毫无胆怯之意的对上北冥律沧桑犀利的眼眸,她知道,若想彻底将北冥家族招致麾下,还需要突破这位三长老。 北冥律也是一惊,多少年没有过小辈如此大胆而大方的对上他的眼睛,他在族中掌管家族律法,那双精明的眼睛是所有人都不敢直视的,然而这个女娃娃,不仅大大方方的目视他谈吐不凡,他也能看到,那双潋滟清澈的丹凤眼中,满是信任与期待。 “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长老这般客气,实在是让本殿过意不去。”不卑不亢纵然年纪还小,依旧是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是上位者的气势。北冥炀一直在为两人的对话揪心不已,看到北冥律若有若无的点头时,心中才有了底。 北冥律是家族中辈数最高德高望重之人,有了他的认可,北冥一族归顺龙闲易如反掌。几句寒暄后,北冥律终于让人带上了北冥家族的赠礼,上前作揖:“龙闲公主,老夫此番进入王朝,家族衰落,并未备有几分薄礼,只带了冰原特产的一物,特意赠予殿下。”他接过那用白绸缎遮盖的银制牢笼,环望扫过殿中好奇观望的漠狐群臣,猛然掀开白绸,里面一物令所有大臣大吃一惊,惊恐的远离躲闪着,但是又见令狐娴面不改色纹丝不动也不敢轻举妄动。 “呀!”令狐娴见到那银笼中那团白绒绒的小家伙时,惊讶的轻呼,好巧不巧让北冥律和北冥炀听了去,北冥炀见三爷爷微微蹙眉,不禁心急的想要提醒龙闲,要知道这馈赠雪狼乃是北冥一族最为尊贵的礼节,也是最为贵重的礼物,北冥族人将从小伴随到大生长的雪狼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更何况,那笼子里的是雪狼王的后代。 不想,令狐娴惊讶之后的举动,更是惊愕了众人,北冥律都没有想到,明明应该是害怕这些野兽的女孩,她竟然直接跳下了主位,来到笼子跟前,那小狼见了生人靠近,猛然睁开了狼眼,凶狠的在笼子里冲着她扑咬过来,令狐娴咯咯一笑,毫不在乎的打开了笼子,那小狼一跟头扑在她怀里,咬住了她的手指! “来...来人呐,救驾!”太监大臣们惊慌失措大呼救驾,却不见北冥律的一派淡然与欣慰。 “瞎吵吵啥...”更加淡定的令狐娴悠悠几句稳住了混乱的局势,“几个月大的小狼,牙还没长全,就想咬本殿?”她轻笑着,手指在小狼嘴里转了个圈,一下把毛茸茸的小雪狼戳倒。“等你长上一年半年再来和本殿比力气吧,不听话,可没有肉糜吃。”娇嗔着,小狼在地上滚了几圈,趴坐在地,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垂头丧气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令狐娴。 “狼天性自由不羁,这般将它困在笼子里,岂不是禁锢了它的本性?况且,雪狼生来活在雪原,将这么幼小的它带到这里,实在是颠覆了它本应该拥有的生命。”令狐娴站起身走向小狼,将它抱在怀里,目光凛厉的看向北冥律,竟然将见识极广的三长老看的一时失神恍惚。“不过,本殿可不想它就这么磨灭了本性,就像是不想折了北国氏族猛勇锋锐一般,来人,去抓两只野兔,来陪小狼玩。” 她抚弄着狼颈处粗粝僵硬的狼毫,笑眯眯的看着北冥律吩咐下去:“在本殿看来,现在的北冥家族就像这匹小狼,长老可能觉得它咬不到那狡猾又硕大的野兔,但是,”侍卫进了门,将野兔解开捆扎放在地上,她将雪狼扔了出去,那狼翻滚了两圈,怒气冲冲的呲着牙,稚嫩的步伐狠厉的冲过去追赶兔子,那野兔跑得飞快,又像是根本不怕它一样悠悠逗弄着。 “它还小,不知道的太多了,它会学习,会成长,” 小狼在几番咬空后开始尝试与兔子转圈圈,北冥律听着令狐娴一言一语,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感念良久。 “现在的它可能还咬不死强大的野兔,但是总有那么几次,它会咬到,”小狼执拗的追着,稚嫩的牙叼下了几缕兔毛,甩甩头接着追逐。“然后,会成长到足够强大,直到能咬死猎物。” 令狐娴笑看着,手拈起一颗花生米,用了内力弹出去直接打入了兔子肚腹,随即雪狼便将兔子扑倒,犬齿准确的咬住了喉管,几番磨咬后才终于咬断。 “呐,”她挑眉,笑看小狼炫耀着它的战果:“本殿很是喜欢北冥家族的重礼,不过...”语锋一转,笑脸之间透着明显的寒意:“那野兔喻指何人,便不必本殿挑明了吧。” 北冥律瞪大了眼睛,双手轻颤,向来严肃谨慎的三长老此时此刻难得失了仪态,他没想到,漠狐王朝第一公主,竟然真的是如此一人! “龙闲公主在上!受北冥律一拜!”他颤颤巍巍双手伏地,叩首行了大礼:“从此,北冥家族立誓追随龙闲公主,忠义不二,赴汤蹈火,终生终世臣服王朝!”老人沧桑的容颜下,是乱世遇明主的一派欣慰。 令狐娴上前,亲手扶起老人:“在世人眼中,本殿是女子,不及男儿,但是,认主选贤,辅君择明,这个道理本殿明白。用人不疑,疑而不用,追随本殿的人,本殿自是应该让他知道,本殿志不在此,本殿有能力,以天下太平,谢诸君鼎力相助!”此番话语,不仅说给北冥族人,更是让漠狐群臣明白她的志向,众臣惶恐离席,跪拜在地以表忠心。 “臣等愿与漠狐共存亡同进退,愿为龙闲公主效犬马之力!” “北冥愿与漠狐王朝共进退,终生追随龙闲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北冥族人一改之前对她怀疑的态度,恭恭敬敬行了君臣大礼,那女孩天生的帝王之相,如此令人信服。 “传本殿旨意,将公主府南的府邸,改为北冥府,赐牌匾,”令狐娴笑的如同狐狸一般狡诈,熟悉她的人自是明白这小丫头又在算计人了... 果然,北冥族人还没有搞清楚局势,便有两人变了脸色... 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十二章 坑蒙拐,强行订婚 有人欢喜有人愁...... 就在北冥炀一脸忧愁之时,某个小女人已经在高呼“龙闲千岁!” 瞬间,不明就里的漠狐群臣悟了... 这公主府南的府邸,和叶家在狐心城的府邸,就隔着一道墙... 一道道八卦的目光瞅向这位北冥族长和...叶府的嫡小小姐。 不得了啊,这叶家小小姐可是街里巷里传的泼辣不羁,甚至还放言瞧不上王朝的所有青年才俊,一个女人把算盘玩的噼啪直响,也算是王朝的头一个了,这是看上了北冥公子? “咳咳....”令狐娴轻咳两声,拉回了众人八卦的心思,“北冥炀,狐心城的金狐卫统领之职仍由你来担任,将这里,当做你们第二个家乡便是。”“多谢殿下厚爱,臣定当竭心效力。” 宴席散,人尽是酣畅一夜淋漓而归,即便如此,公主府中依旧是一派热闹。 “昀逸哥!”听到声音,在后花园散步醒酒的北冥炀十分头疼的扶额,身边一直陪伴的三长老心下了然的戏笑着,知趣的离了开来。只见两人身后,一个一身鹅黄锦裙的女子俏丽的身影扑过来。 “叶小姐...你...” “这下可好了,咱们两家就隔着一道墙,唔,回头我差人在那墙上修个月亮门,这样就更方便啦!” “叶小姐.....我...” “哎呀呀,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啊..”叶筱死皮赖脸的抱住北冥炀胳膊,小脑袋毫不见外的蹭着他。 “叶...叶小姐那个...”北冥炀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十分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却又不忍心看叶清歌失望的眼神,脸色在黑暗中满是羞晕。 “叶小姐?”叶筱挑眉,怒嗔道。 “额...清歌...”北冥炀无奈妥协, “嗯??”叶筱吸了一肚子火气,仰着小脸眨巴着大眼睛,抱紧了他的胳膊攥起小拳头冲他比划着。 “...歌儿..”终于,他不得不将这两个字生生憋了出来。 “这才好嘛。”叶筱瞬间阴转晴,由抱着胳膊改成了抱着整个腰,晃着撒娇:“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从未应对过女人的北冥炀脸又是生生的红了一番....“这个...” “可不能太晚哦,我这做姐姐的,可不能嫁的比龙闲那小丫头还晚。” 这一句话如同闪电一样击中北冥炀,叶清歌感觉到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和颤抖,暗自叹口气,她也是女人,还是一直喜欢着北冥炀的女人,自然能敏感的发现北冥炀对令狐娴的感情,这绝不是君臣之情......但是,她喜欢他,令狐娴也有了意中人,没办法,为了北冥炀也为了自己,她只能这么残忍。 “龙闲...公主要嫁人了?”北冥炀不敢置信。 叶清歌拨弄着她的玉镯,闷声闷气的回道:“她早就瞒着皇上在苍澜嫁了人,而且...人家夫君都要追过来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嫁出去的比那小丫头还晚....”她极为小心的观察着北冥炀的反应,生怕自己出言不对刺激到他。 “是吗...”他局促的笑了一笑,笑中带苦,也像是自嘲。 “昀逸哥哥....”叶清歌还是不舍,一把抱住他,无比心疼。 半晌,北冥炀垂下眼眸,又转而看向漆黑的远方:“叶小姐,您误会了,北冥炀与殿下只是君臣关系而已,不敢有半分僭越....” “北冥炀!”闻言,叶清歌咬牙怒吼着,一时间将那七尺男儿吼愣了。 “你能瞒得过其他所有人,但是你骗不了喜欢你的我!” 休要吐槽她叶清歌不知羞耻不懂规矩,她绝对是王朝第二个不受世俗礼教女子宜修拘束的女子,就连她亲爹都不一定管得住她!谁让她从小到大见识的都是令狐娴掀翻叶府的壮举呢。 北冥炀盯着她,一时间慌乱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由得怀中女子紧紧抱着他不撒手。“昀逸哥哥,你知道吗,你一点也不了解龙闲那丫头,她待人分明,面对谁都不会带有任何私人感情,君是君,臣是臣,她不会因为关系亲近疏远而待人不同,更不会随便付诸自己的感情,左熙哥哥跟在她身边十三载都只被她当成哥哥,你一点也不了解她,她就是个..残忍,薄情寡义之人....”身不由己的残忍,迫不得已的凉薄,她辜负了多少人的情意。 叶清歌这些年在叶府,在帝都看得很清楚,更是十分佩服自己这个小妹妹。 “我知道了...” “昀逸哥,我求求你,珍惜眼前人,好不好?”她叶家嫡小姐,有有何时这般低下哀求,只是为了这个与她一样痴情的男人啊.... “清歌...对不起..我还不能,北冥一族的家仇未报,自由之度混乱不堪,漠狐王朝国不将国,我又怎能...” “不!我不急!”瞬间,那小女子的眼神亮了起来,晃悠着他的胳膊:“你先答应娶我好不好?答应我,在天下安定,收服自由之度后,娶我好不好?” 北冥炀低头看着怀里一往情深的女人,莫名的替她心疼,他在王朝的这段日子里,这小女人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身边,以至于他早就习惯了随时都会出现一个她,无论是在操练兵马的校场,还是他带着卫兵巡视城墙,似乎他在哪里,叶筱就会出现在哪里等着他。 “傻清歌..”想到这,他终于按捺不住,不由自主的搂住了怀里的人:“收服自由之度,平定天下,至少也要十年之久,十年啊,你怎能等得起...”“没关系,”叶清歌抬起头无比欣喜,目光炯炯:“我愿意等,只要你会娶我,答应我好不好!”这小女人耍起赖来不输给某位公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是吵得北冥炀眼底只剩下柔软。 “我答应你,并且,定不会辜负你。”答应下来却又为她担忧这十年难熬:“只是这...十年,你又怎能...”“哈哈哈哈,昀逸哥哥,”终于得到回复的叶清歌瞬间张牙舞爪起来,得意的笑着:“十年?怎么可能会用如此之久,以龙闲的能力,不过三年,定能收服自由之度,并且一统大陆!” “三年?!” “龙闲的才华可并不只是朝政之上的运筹帷幄,她领兵布阵的卓绝可是世人无人可知啊,嗯,本小姐这就回去准备嫁妆!” “三年...”眼见着叶清歌蹦蹦跳跳十分欢脱的跑了去,北冥炀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北冥律走过来,目光莫测的看着叶清歌消失的身影。“三年,龙闲公主只怕是真的有此能力啊,”他苍老的声音回响在北冥炀的耳边,惹来一道疑惑的目光,“那小姑娘说的不错,这龙闲公主,绝非池中之物,而是人中龙凤啊。她的才华与能力,可不是我等所能见识到的。” 龙闲公主寝殿外的花厅里,那个鹅黄的身影赤裸裸的忽视掉了客座上的男人,大眼睛中满是兴奋,未被通报就直接闯进来一把抱住主位上的女孩:“娴儿!姐姐爱死你了!”令狐娴从她怀里挣扎出来,暗中给身旁侍卫传了个眼神,那侍卫看了看客座上还无比淡定喝茶的男人,蓦然退下。 “搞定了?”她挑眉,笑问着。“切~全府上下到处都是你的暗卫,你还问我啊...”向来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叶小小姐突然之间无比羞涩的扯着衣袖,娇嗔着,一脸甜蜜的样子,让令狐娴暗自叹息着,果然啊果然,除了她,这陷入情网的女人都是傻子。 “你都知道府中全是暗卫,那你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抱人家??”令狐娴推了推手边的茶盏,客座上端着茶杯的男人手下一顿。 “哪儿有...”“没有?还死鸭子嘴硬?” “哎呀,娴儿惯会挑逗姐姐!!”叶筱被她这么暧昧暗示的目光扫来扫去,终于恼羞成怒。“好啦!本殿把我们叶家的姑爷安排成了邻居,叶小小姐有什么奖赏没有?” 叶清歌眼睛提溜一转,未注意那客座男人眯了眯与她如同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眸。 “嘿嘿,娴儿,好娴儿,从今往后,金叶商行你要买啥我都给你免了银子!”金叶商行是什么,那可是全王朝的商人总管福利机构啊!日进千斗黄金都不足挂齿。 “咳咳,我记得..金叶商行一直都是清泉哥在打理...的...”令狐娴抿了口清茶,心中无比佩服自家表姐忽视活人的功夫..... “那小子算个啥!姐姐我才是商行老大!” “咳..”客座上的男人终于是忍不下去了,轻咳两声,以便引起某个得意忘形的女人注意。那双与叶清歌双生的眸子微微眯起:“叶清歌,就这么把我忽视掉,怕是不太好吧?”悠悠然的声音,令叶筱听得如此耳熟而后背发冷。 ....坏了...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她家那倒霉弟弟呢?他不是应该在赤安谈判粮草吗?? “弟..弟弟啊...”她僵硬的扭头,正看到那张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以及上面挂着的神秘莫测的微笑,无比尴尬:“呵呵哈,今儿个天气真好,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一旁令狐娴戏谑的笑着观望自家舅舅家的这对活宝。 “嗯,”叶清泉不理她,悠悠的啄口茶,静了半晌:“今晚上刚到公主府汇报粮草之事,没想到,弟弟我竟然错过了那么多有趣的事?”嗯?他家姐姐要嫁人了? 不错不错,至少还有人敢要就是个皆大欢喜的事情。 第十三章 商行聚,按兵不动 叶清歌语塞,不知为何在这个弟弟面前,她总是提不起当姐姐的威风呢。 “叶清泉,本小姐告诉你,这是本小姐的事情,你无需插手!老娘喜欢谁还需要和你报备吗!!金叶商行又不都是你的,我支配一下又怎么了....我.....”她愤怒的声音越来越弱,以至于最终被叶清泉一个眼神灭了下去。 “本来还想着给姐姐你添一些我从西蛮带回来的宝贝当嫁妆,如今看样子是....”“叶!嘉!”看着这个家伙一副假兮兮的受伤样子,叶清歌实在是忍不了了过去就掐住他脖子恶狠狠道:“老娘不发威你把我当妹妹是不是?!”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都不让公主清净!”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制止了这一场明争暗斗,叶曦无比头疼的看着这俩孩子,自打娘胎里就干架,出来后前三年姐姐欺压弟弟,三年后弟弟修炼成精,叶清歌就再没能斗过他..... 只不过这十八载,叶府里天天鸡飞狗跳罢了.... “舅舅,夜中将您惊请来,实在是失礼。”令狐娴颔首示意小厮搬过凳子来,叶曦略有尴尬的坐下:“殿下对这俩不让人省心的,真是费心了。回去后我必将严加管教。”“舅舅见外了,本殿与清歌清泉本就是兄姊,何来费心一说。” 她亲手斟了茶递给叶曦,又反过去看那两个已经蔫下来的姊弟。 “清泉哥,你接着说此番入赤安谈判的粮草之事。”有了叶曦坐镇,这两人倒也是能和平相处,一脸钦佩的看着淡定的令狐娴。“回殿下,回父亲,此番,赤安粮商与王朝粮商有六成自愿免费供粮,二成愿意自发提供运输粮草,而这些粮草,足够百万大军吃上五年,”叶嘉一一说着颇为丰富的收获,叶曦惊讶的看了眼并无一点意外的令狐娴,追问叶筱:“清歌,你呢?” “回殿下,父亲,商行中,八成富贾愿意捐献银粮,自我叶家率先捐银一千万两后,四家族共捐银七百九十万两,易家捐银五百万两,相家捐银三百万两,商行其余商贾共计捐银九百一十八万两,这些银子,足够百万军队的军饷和战备购置!” 叶曦和叶嘉又是一惊,本来以为有粮草就已经很意外了,没想到这些商贾捐银也会这般积极,这种情况,简直是史无前例! 唯有令狐娴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这些狡猾的老油条,到底也是没有辜负我力排众议颁布的商法。”一句话让这三人瞬间明白了,当初令狐娴拟定商法的时候,也来找过叶曦询问一些实施方式,这商法的第一条便是抬高了商贾的地位,改重农抑商为重农重商。为鼓励商贸,她还颁定了无数条优政改革,在扩大商贸经济的同时也给了农民不少好处和支撑,并且在王朝乃至全大陆商人中创立了大陆第一家商行——金叶商行,凡是进项贸易的商人,都可以自愿加入商行,加入商行就有了在王朝边境和城池之间自由通行的便利,无需繁复的公文和文牒,关税等等,商行还会派遣指定镖局进行护送,但是相对应的,各方商贾都需要缴纳商行一定费用,再由商行分出税率上缴赋税。尽管如此,商人们还是愿意加入金叶商行,听从朝廷安排管理,王朝的商贸经济越来越发达,也不曾造成不良风气。 如今国难当头,这些商贾都愿意出财出力,护佑王朝,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 辉煌壮阔的九龙关重重石门修建在双龙谷的狭隘处,是个绝佳的军事要地。 门关上端端正正的雕刻着“九龙关”三个大字,无不昭示着王朝的古老而强大。 关口,一列列的士兵严加防守,认真核对着入关之人的通关文牒,乱世之下,这些都不敢马虎一分。一队人马停驻在关外,为首的玄袍男人拉紧缰绳,抬头仰望那秋日下的三个大字。 “九龙关...”这是他第二次进入王朝了,胯下的喑追兴奋的打着响鼻,硕大的瞳眸中倒映着关口来来往往的稀寥的百姓。 “通关文牒或者文书有没有?”他走进门洞关卡处,两个士兵拦住了他,很是认真的要求他下马出示文书。 玄袍男人下了马,身后的一队侍从也都下了马,“小兄弟,我没有通关文牒,不知可否凭这个让我们入关?”他诚恳的解释着,从袍带上解下一枚玉令,那浓厚的墨色一看便知非凡品,精妙的雕刻让那只狐狸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两个士兵一见这物件,脸色白了一白,面面相觑:“快,快去禀报将军!”其中一人吩咐着,恭恭敬敬的将这玉令交还给男人:“这位公子,还请稍后。” 余老将军曾全军下令,凡是遇到持墨色狐狸玉佩进关的人,都要第一时间禀报他!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平静的关内,远远的奔来四五匹战马,为首的老将军目光精明,颇为威严,他停在关口处,一直盯着门洞下的动静,下了马就急急的赶了过来。 “将军,”那男人颇有礼节的抱拳施礼,余清龙上下打量了一番,回礼道:“这位公子要入关?可否能让本将军见一见那玉令?”男人摩挲着手中的墨玉,很是珍重:“将军贵姓?”“老夫姓余名清龙,乃为龙闲公主麾下九龙关守将。”“余将军请。”他轻笑,将玉令递了过去,余清龙恭恭敬敬的接过来,仔细打量了半晌,又将玉令交还给他,后退两步行了面君大礼:“臣余清龙叩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的士兵都跟随余清龙面对玉令行了大礼,那墨狐令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君臣之礼后,余清龙站起身来,心中揣测着这个男子和殿下的关系。“殿下曾经嘱托过老夫,若是有人持墨狐令入关,必以贵宾之礼相待,不知公子贵姓?”男子闻言谦逊的颔首:“免贵姓玖,余将军叫我玖月便好。” 粮草无忧,军饷充足,再加上龙闲郡中军备充裕,一切似乎都已经准备就绪,只待东风。 但是,令狐娴却是一直按兵不动。 “呵,如此折辱我令狐家的子嗣,夏全可算是成全了他那点小心思了。”书房里,只有那个女孩在自言自语,暗卫恐惧那房中低气压低气温纷纷远离这小院落十步之遥。 令狐娴捏着一张细小的纸条揉过来揉过去,一只毛色油亮墨如黑夜一样的鹰隼立在鹏海相搏的四面屏风上,歪着头用尖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阿夜,京城中人多吗?...”黑鹰听到呼唤,扭头看向下面坐着的女孩,犀利的眸子盯紧了她手中的纸条。 “龙氏政权暴虐,就连这新组建的禁卫军都为非作歹为虎作伥,”她轻笑着,秀手轻举便燃了那张纸条,目光狠辣:“可怜帝都留下的几十万百姓,过得生不如死。” 书房里除了她的自言自语,再无别声,显得尤为诡异。 “可惜了,莲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夜,你说,他会不会来龙闲郡?” “咕噜噜...”夜低哑的叫了一声,展开巨翅便冲着那女孩扬起来的手臂俯冲扑去。“好孩子,辛苦你了..”令狐娴抚摸着它炸起来的羽毛,温柔的安抚着,“多去看看荷那丫头,她甚是喜欢你。”话音刚落,听到荷这个名字,夜就像是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埋怨的低声嘶哑着,那尖喙顶她的手心。 它可不喜欢那个女人,总是不顾一切的一把把它抱进怀里,那力气,勒死它都绰绰有余! “听风瑞说,你不知从什么地方拐回来一个媳妇?”悠然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和一个人说话,那黑鹰撒娇的动作一顿,“白色的海东青,我们家阿夜干得真不错~唔,不如,就叫它阿昼吧。改天带回来,让我看看。” ??怎么,拐了它还不够?还想拐它媳妇? “哦,对了,白影!”只是一声低低的呼唤,在外面桌子底下打瞌睡的小狼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立马来了精神的站起来“嗖”的跑进书房,直勾勾的盯着桌案后的令狐娴。她满意一笑,煞是正经的互相介绍着:“阿夜,这是白影,嗯,小影,这是阿...”话还没说完,她手臂上重量消失,随着一鹰一狼便互相看不顺眼掐了起来。 “喵呜~”敌对的惨烈画面一度被一声猫叫打破,一直浑身雪白,脖颈间一条水蓝色的绸缎织带,打着呵欠的猫儿迈着慵懒的步子走了进来,自来熟的窝在客座的软垫上。 “白朗?”令狐娴惊喜:“莫非玄蝶到了?” 白猫猫眸懒散一抬,看向正处在掐架白热化的一鹰一狼,俨然一副“我是老大”的模样。 “蝶星使玄蝶见过座主!”得了允许,门外飞快跑进来个一身月牙白劲袍,满是干练的女子,衣袍边上绣着滚滚翻飞的蝴蝶,残月当头。 “嗯,家里就不用这么拘束了,坐吧。”白朗跳下空座,轻车熟路的窝在了令狐娴的怀里,玄蝶走过去刚要座下,一眼瞥见了躲在书桌后一团白绒绒的活物,知道令狐娴爱养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随口问了一嘴:“主子,你这是又收了个什么当宠物啊?” 白绒绒的,兔子?还是猫猫狗狗? “白影,一匹雪狼。”那座上的声音无比淡定。 “哦,雪狼啊....” ...... “什么??雪狼???” 第十四章 欧阳氏,一家极品 “嗯呐~”令狐娴无比愉快的再次应下。 好家伙,这年头,天下还有谁能像她家主子这样如此淡定的收了匹雪狼做宠物?? 玄蝶眼珠瞪得提溜圆,看着主子身边这周围,海东青,白猫,雪狼,再别说血殇谷仙藤山上种的成千上万种毒物和毒虫,还有她专门饲养的一批毒蛇.....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季枫呢?”“回主子,已经安排进了住处了,” “嗯,” “主舵里您丢给我们的众多文案也都处理干净安排妥当,天火山庄协助我们的人潜入京城,只是,要所有人进去,还需要等些时日。” 玄蝶明里暗里指责令狐娴不务正业,却也是真的佩服自家主子,为了一个复国大计能费尽心思混成帝医,以此调遣江湖的人协同朝廷军队,来攻打帝都,这法子也是没谁了...... “嗯....不急,”令狐娴有一下没一下的捏弄着白朗软乎乎的后颈,无视掉玄蝶暗搓搓的吐槽,算计着何时彻底反攻是最佳时机。“还有一事,主子,鬼巫的人传信说,也要参与,”“信?什么信。”鬼巫虽说在江湖上叱咤了这么多年,也只是在四国和自由之度多加活跃,王朝内的江湖有着严格的限制,想要进王朝发展也是一番难事。 “额,银衣座主的亲笔信。” 狐心城外,浩浩荡荡的一列车队,马车和侍从排出了三里多地,为首的正在与城门守卫交涉请求入城。 北冥炀作为金狐卫的统领,听闻后亲自赶到了城门查看。 “将军,我们是蓝都欧阳家族,在此乱世,特来王朝寻求庇护。”为首的蓝衣锦袍男人颇为有礼节,北冥炀也十分客气:“欧阳公子实在是多礼了,还请随我一同进城。”他遣了身边的近侍前往公主府通报,领着欧阳家的车队进了城,城中的繁华兴盛之景实在是令人新奇的很,车里的妇女孩子纷纷撩开车帘向外探望着,惊叹不已。欧阳月也从马车里出来,像只孔雀一样跟在兄长身边享受着过路百姓的瞻仰。 公主府内,令狐娴正在设计攻城一事,忽然听到有人通报欧阳家族进城了。“这么快?”她挑眉,不急不慢的着人安排着,毕竟这欧阳家族,再怎么说也是他们令狐皇室的分支,当年琼华公主下嫁的名门贵族,来到王朝躲避乱世,自然也该多多担待照顾一些。 “哇,哥哥,这府邸好阔气啊,不知道比我们府中好看多少倍呢!”欧阳月一见那府门前恢弘的气势,不禁惊叹出声,王朝就是王朝,还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咦,怎么也没人来迎接我们?哥哥,你说的那个公主呢?怎么也不来迎接我们啊?”府门口只是一列士兵和一个管家接待,她不满的皱眉嘟囔着,北冥炀听到了,不禁略有嫌恶的多看了两眼这个小姐。欧阳翊板着脸呵斥道:“清璃!不得无礼!这里是王朝,不许这般没大没小口无遮拦!” 被训斥了觉得面上无光的欧阳月低着头蔫蔫的应了一声,一脸不情愿。欧阳夫人见儿子这种态度,把清璃都快训哭了,连忙把女儿拉到身后护着:“翊儿你这么凶干什么?别吓着你妹妹!” 母亲都开口护着了,欧阳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作罢。 车队中,有一骑马的男人,仰望着高大的府门和门前宽敞的街坊,垂下眸子。 这里...是王朝..是那位闻名大陆的龙闲公主的地方。 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欧阳翊说他与那位龙闲公主早就有过一面之缘。 “欧阳公子,老奴奉殿下旨意在此静候多时”那老管家是从宫中就跟过来的心腹了,更是久经人情世故的老者,一眼便看透了这一家子的品性,连带着对招待欧阳家也少了不少热情和好感。 “管家大人客气了,欧阳翊此番举族前来龙闲郡,实在是添了不少麻烦,还望请殿下和管家见谅。” “不知公主此时正在何处,翊应当前去拜访一番当面作谢才是。” “殿下现在正在书房里和几位大人商议兵马之事,怕是要耽搁些时候才能过来。”老管家对欧阳翊的感觉还不错,说话十分客气,但是对其他的欧阳族人可就没好气了。“什么?我们欧阳家在这里,她也不出来见一下客人,还商议兵马?她一个女子又懂什么兵马之事?”欧阳月紧皱着眉头,不满的嚷嚷出声。 欧阳翊听到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被老管家打断了话:“欧阳小姐,老奴奉劝您一句,这里是王朝龙闲郡,不是你们养尊处优的蓝都,小姐莫要尊卑不分,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龙闲郡狐心城中处处都是达官显贵,个个都可能是家财万贯的富商,他一个落魄的小小欧阳族,又能算得了什么?“在蓝都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在王朝,胆敢对龙闲公主无礼,便是死的下场。”老管家无比严肃的说完,便丢下一众人离开了,紧随着,府中的仆从下人看欧阳族人的眼神就都变了。 欧阳月生气的跺脚,“一个老奴才也敢这么对本小姐说话!” “欧阳月!”欧阳翊终于怒不可遏的吼道,吓得欧阳月脖子一缩也不知道改说什么了。“是我太放纵你了,欧阳月,你别再让我三番两次的提醒你这里是王朝!” 看着自己哥哥少有的怒气冲冲的样子,她扑到母亲怀里抽抽搭搭哭的梨花带雨:“娘,您看哥哥他这么凶...呜呜我要回蓝都,呜呜呜我想当皇后,凭什么不让我入宫?还要来这王朝受这种窝囊气!”听到宝贝闺女的哭声,欧阳夫人的心都快碎了,嘴里也跟着念叨:“翊儿也是,明明可以在蓝都呆的好好的,清璃做了皇后,咱们就是皇亲国戚,那还少得了好日子过?你为啥不让清璃入宫?放着好好的皇后不让当,跑到这儿来低三下四....” “妇人之见!”欧阳翊本不想与母亲争辩,被絮叨的实在是烦了,恨铁不成钢的说。“蓝都皇后?呵呵,蓝都他都保不住,哪儿还会给你皇后当?”一直孤身一人在人群中四处打量府宅的男人走近,轻声而哀怨的说道。“蓝清英,你一个废皇子也敢张狂?也不看看是谁把你带到王朝的?!”欧阳夫人被儿子这么一吼也恼了,随着把气发在了蓝望身上。蓝望瞥了眼一直在揪心现下局势的欧阳翊,打心底同情他有这么一家子极品扯后腿的人。 “母亲,你以为蓝炜华那如此暴虐的人,能守着那苟延残喘,没有了王朝庇佑的蓝都多少年?!” 一个暴虐冷酷无情的帝王,一个苟延残喘,刚刚经历了夺位之乱,没有了王朝庇佑的国家。 又能支撑多少年,最终结果不是被其他国家吞并,便是众叛亲离。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国家,能给欧阳家族一个未来?做梦!! “哥哥....”欧阳月愣了,欧阳夫人也多少明白了些,小心的问道:“王朝都这样内外交困了,还能再去吞并蓝都?” “王朝内外交困?娘,您看看龙闲郡的大街小巷,这像是内外交困的样子吗?”这一切不过是令狐娴的棋盘而已,所有人所有国家甚至是所有事情都可能会成为她的棋子。“再者说,没了王朝庇护,苍澜赤安西蛮接连易主,国势强大,想要吞并一个苟延残喘的小国谈何容易!” 他能看得出来,苍澜的新帝,也是个野心家! “愚蠢。”蓝望冷眼看着欧阳翊苦口婆心的为族人解释着,又三番两次的嘱咐不要失了尊卑礼仪。那皇位,他并非没有能力去争夺,只不过没有那份心罢了,母妃的意外离世,已经让他失意许久,而父亲的驾崩,临终前拼尽了全部力气也要见他一面的训诫,更是让他决定从此隐世,不再复出,再观这天下局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王朝龙闲公主和苍澜新君,恐怕便是这中原逐鹿之人! 如此一看,他就更没有接下蓝都那烂摊子的心思了。 至于蓝凋,在外空学了阵法本事还被逐出了师门,他这个亡国君主是当定了。 “蓝公子。”不知何时,那老管家又来到了待客厅,无视了欧阳家族,直接喊了他。“啊,管家大人!”他一愣,连忙转身客客气气的对上老管家,“哎,老奴不敢当,蓝公子,殿下请您到书房一叙。”蓝望更是不可思议,他是临时决定跟随欧阳家来王朝的,这龙闲公主又是如何知道他在这里?老管家看出了他的困惑,哈哈一笑:“这府中各处都是殿下的暗卫,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殿下都了如指掌。” 这么一句既向他解释了,也隐隐的警告了欧阳家放肆的族人,随着,这些方才还自诩名门贵族曾经无比养尊处优的欧阳氏族人便老老实实的在那里等着。 好一个与众臣商议要事,蓝望随着老管家来到公主府的书房后,惊呆了..只见那书房中央一匹小狼慵懒的卧在地毯上,目光一直都很警惕的盯着他。有猫儿蹲在书桌上,脑袋跟随着毛笔的流转一点一点的,而那女子,正安安静静的运笔点墨作画,蓝色衣裙窈窕身影,无比似曾相识。 “蓝清英拜见龙闲公主!”他一撩衣摆正要行礼,却听到一个悠然悦耳略有熟悉的声音似乎是提醒又像是警告一样:“这行了大礼,你可就算是我漠狐的人了。” 蓝望微顿,却又继续躬身下去。 “可会后悔?丢了蓝都二皇子尊贵的身份?”那女孩头也没抬,手下行云流水笔走龙蛇,墨下的山水气势宏然。 “自蓝望决定跟随欧阳一族离开蓝都,便已经认命了一切。不会悔改。” 男人的表情十分认真,那毛笔一点一顿,勾勒了最后一丝水波,女孩这才将毛笔搭在石砚上,抬头:“本殿当真好奇,蓝都皇帝临崩前,对你说了些什么?” 第十五章 口无拦,五年之约 蓝望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临终前的密语这龙闲公主也知晓一二,她究竟有多少势力,扩张到了何等地步! “起来坐吧。”他微垂着头,带着皇室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坐在客座上。 “蓝公子不必如此拘谨,便当这里是自己家好了。”书案后的女孩终于收起来刚作的画卷,抬头看向他。蓝望自嘲的收回眼神笑了一笑,无意间瞥到那身绣满蓝蝶花和蝴蝶的衣裙似曾相见,只不过这小丫头素面倾城的模样实在是陌生,唯有那双潋滟灵巧的丹凤目有着些许模糊的记忆。 当令狐娴再次看向他时,忙错开探究的慌乱神色,忽而猛然想起了这双眼睛的主人。“蓝公子可是有话要说?”令狐娴笑盈盈的追问,命侍女上了好茶。“啊....殿下,”蓝望颇为紧张,那张平淡无奇甚至还有些庸俗的脸实在是无法让他联想到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孩。“敢问,清英是不是...见过您?”“你觉得呢?”她轻笑,话语里打起了太极。 “这...听闻这次苍澜新帝登基,殿下也派去了使臣,敢问殿下是否认得这位新君?” “当然。” “那......”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那您和....和苍澜皇是.....” 令狐娴轻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们是夫妻。” “原来如此....”一直紧张的蓝望突然间不知为何就松了口气,也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了。“来到王朝,可曾有想过做些什么?”令狐娴等着他调整好状态,坐下来笑眯眯的盯着他,就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蓝望愿就此隐居,不为家族之争,父皇临终前,告诫蓝某,说这天下局势已定,不可再沉溺于权利之争。” “可惜蓝凋没这份心啊,” 蓝望自然也知道兄长的野心,所以才不顾一切的离开了蓝都。 “不过,你打算来王朝隐居?” 没等他应允一声,那小丫头又自顾自的絮叨:“在我们王朝隐居,可是要交地税的啊。” 一直在门口等待的管家闻言,默默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对于龙闲公主坑蒙拐骗的绝活,他实在是见识的够多了。 蓝望一时间呆住。 “还有啊,若是今后,王朝一统天下,你在哪儿隐居都是要交地税哦。” “敢...敢问公主,这地税...是...” “哦,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在哪儿隐居建房都会占用国家的土地,自然要交赋税的~” 什么鬼地税,他在王朝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玩意儿...管家腹诽.... “再说了,这好山好水的,怎么能让你们这些清高的居士白白占了。” “那个....殿下..” “本殿看你一穷二白的,还受尽了欧阳家那群势利小人的冷嘲热讽,不如你就跟着本殿吧,保你衣食无忧。” “可是...殿下...”蓝望犹豫,他非常清楚龙闲抛出来的橄榄枝是什么,龙闲招揽人才广纳贤士,不是为了天下又能为何,但是,这天下也包括了他蓝都的疆土啊.... “五年,就跟着本殿五年,五年后,本殿放你自由。”方才还没个正型儿的令狐娴终于严肃下来,无比真诚的样子还让蓝望有些不适应。 五年后,她大限将至,无论到时天下如何,他都自由了。 “殿下,蓝清英何德何能,得以殿下如此挽留...”他不明白,龙闲手下能者众多,况且现在局势龙闲更需要的是领兵大将,他又有什么能力能入了她的眼? “将来有朝一日本殿亲征,龙闲郡缺个管家。” 他猛然抬头,想看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异常的认真。这龙闲郡可谓是王朝最大的州郡,就这么交给他?他再怎么归顺,也终究是蓝都皇子啊。 “殿下,我本是蓝都人...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女孩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笑看他。 他沉默,虽是佩服,但也有自己的考虑:“龙闲公主,我知道我本就是异国人,承蒙厚爱不该这么贪得无厌,但是,殿下请恕清英贪心,清英想提三个条件。” “你说便是。” “第一,清英不会参与任何关于蓝都的战事。”他是蓝都人,不背叛故土不祸乱臣民。 “准。”令狐娴理解,也不会让他去做这些大逆不道之事。 “第二,正如殿下方才所言,五年后,定要放清英自由。” “当然,不仅会放你自由身,而且保你今后一切生活衣食无忧安然隐居。” “第三....”他欲言又止。 “本殿许下蓝都皇室族人一条活路,只要他们能从此如你所愿安于普通百姓的生活,否则,本殿不想给自己埋下后患,还有一点,蓝凋必须死。” 女孩语气冰冷,说出的的确是他心中所想。 “多谢殿下之恩,蓝望自当为殿下效犬马之力!”他大喜,连忙起身再次叩拜。“好,从今往后,你便是龙闲公主府上的幕僚了,李伯,烦请您带着他熟悉一下公主府,蓝公子今后就暂时拜托您指导了。” 这一声幕僚,让蓝清英怎么也没想到,幕僚可是不同于那些大臣,虽然没有官职品阶,但是比朝廷更自由,也更方便进尽忠言,而这公主府的幕僚,更是给他加上一层保护,只有公主才有权利处置他。 这是令狐娴能给他的最大的自由和尊严了。 “看热闹的也该出来了。”令狐娴目送着蓝望顺从的跟随李管家退了下去,突然凭空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打四面屏风之后悠闲走出一个男人,玄袍玉冠,刘海儿被一颗玛瑙珠子串成一束偏向侧旁。“为何只是让他做李伯的助手?他不会心生不甘吗?”左熙颇为不解。“若是他,不会的,他进府之时,怕是就能看出来李伯在整个公主府的地位,若是这都能心有不甘,便是本殿看走眼了。” 左熙实在是不想去想这些费脑子的问题,麻溜儿转了话题:“你都把欧阳家族晾了快要一个时辰了,这马威也差不多了。” “哼,谁让我看那个欧阳月就这么不顺眼呢...” 待客厅中,欧阳族人慢慢的躁动起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却不见有一个主人前来招待他们。 欧阳翊心里明白得很,欧阳家族自从进入龙闲郡的一切举止,龙闲只怕是了如指掌,这等晾着他们,不就是个下马威罢了。 “龙闲公主到!”大厅外,侍卫一声嘹亮的通报,引来所有人注目,被目光笼罩的大门,淡定优雅的迈进一个女孩,一身水蓝的秋装绣满了蝴蝶,素面倾城墨发三千,宗族贵气浑然天成。 “殿下万福金安!”在大厅里当值的侍卫们一一行礼,反观欧阳家的人一个个的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务繁忙,竟是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令狐娴秀手一挥遣散了侍卫,面不改色微微笑着说。 “粗俗之人,没见过大世面,如此失礼,还望殿下宽恕....”家族的人一个个都不知该怎么做,欧阳翊真是都快急死了,连忙上前赔罪。 “都是一家人,何来宽恕之说?倒是本殿失了地主之谊,快,赐座上茶!” 自打这龙闲公主进了厅堂,欧阳月就一直觉得这一身蓝衣十分熟悉,坐下后就一直盯着令狐娴的脸看,后者感知到她的目光,戏笑着道:“欧阳小姐,本殿脸上有什么,让小姐如此好奇的盯着看?”“啊,什么?”听到有人喊她,欧阳月回神一愣,十分失态。 “殿下,翊管教不严,若有家妹得罪之处,回去后定会严加管教。”令狐娴是十分同情欧阳翊这一番番的为这一家子人擦屁股,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欧阳家除了这兄妹俩之外的人,听侍卫方才汇报,没想到也是一家子麻烦。 “本小姐只是觉得...公主好眼熟。”“昔日皇宫一别,欧阳小姐倒是真的将本殿忘干净了,还是说,小姐曾经在别处见过本殿?”令狐娴微微笑,笑的极其危险,一点点的循诱着她的记忆。欧阳月毫不避讳的直接盯着她打量,哪怕是欧阳家的人都为她的无礼行为倒吸口凉气。 她摇摇头,对那张脸没有更多的记忆,只是在扫到令狐娴裙摆上的烂漫蝶兰花时,恍然大悟,猛然的站了起来:“苍澜..苍雪王妃?”她惊呼出声,仿佛昔日里因为这苍雪王妃受到的屈辱如数在前,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她:“对,你是叶娴,你就是那个在苍澜年宴上让本小姐受尽屈辱的贱人!就是你对不对!”当年她一舞荷灵,都能看出来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苍雪王爷,可是就是这个女人,苍雪王一眼都没看过她!宴会之后多少世家小姐背后嘲讽她的痴心妄想....都是因为她! 令狐娴似乎早就知道会这么发展,十分淡然的坐在座位上喝茶,等着她再次口出狂言。“清璃!”欧阳翊吓坏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般无礼,连忙过去打掉她的手,“哥哥你干什么!她是叶娴那个贱人!怎么可能是公主!她不过是个下贱粗鄙的村姑!...” “啪!”茶盏摔在桌子上的声音无比震耳,只见那小丫头似笑非笑的站起身来,周身气势冷冽:“本殿国姓令狐名娴,母姓为叶,乃是王朝御封的龙闲公主,本殿为何等人,何须欧阳小姐如此诟病?!” 欧阳月一心认定了她是苍雪王妃,一时间忘记了她也是龙闲公主,听到这般狠厉的一句话,恍然面如死灰。 “来人,欧阳家嫡小姐欧阳清璃出言不逊侮辱本殿,责杖二十大板,前院行刑!”她一甩衣袖,做回主位,这般气势终于让所有还在做梦的欧阳族人幡然醒悟,这里是王朝,这个女孩是龙闲公主,这里,还由不得他们肆意妄为! 第十六章传密信,酒肉慰问 侍卫早就看不惯这嚣张跋扈的欧阳小姐,见胆敢侮辱他们最敬爱的公主,更是一个个摩拳擦掌上来就架住了这娇家小姐。 “啊?不要!娘!我不要挨打啊,叶娴你这个歹毒的贱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可是欧阳家的嫡小姐!啊,不要,你们放开我,娘,救我啊娘!”她挣扎着,死死拉住欧阳翊不放,苦苦求救:“哥哥,救我,我不想被打,哥哥....”欧阳翊不为所动,也知道他改变不了什么。欧阳夫人焦急的拉住了自家女儿,“公主行行好,放过清璃吧,她还小,不懂礼节...”“小?”令狐娴打断她,嗤笑:“本殿也还未曾及笄,她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算哪门子小?” 这欧阳家的嫡小姐向来眼光高的很,蓝都的名门子弟一个也瞧不上,这才拖到了二十多岁都还没婚嫁。 “殿下...”欧阳翊终于还是不忍,犹豫着开口求情。“不必多言,本殿已经多次顾及到你的情面了。”令狐娴清冷的回答让欧阳翊终于放下了心思,就像第一次与她有交集那样,似乎每一次他都是在替自己的妹妹善后而向她求情。 “不!叶娴,你凭什么打我!我要见皇上!你不过就是个公主罢了,凭什么打我!” 欧阳清璃依旧不死心,歇斯底里如若泼妇。“见皇上?”令狐娴呡着茶,轻笑:“你也配?” 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通传声:“皇上驾到!” 瞬间,欧阳母女两人眼中有了光彩,纷纷看向进来的一身常服的男人。“皇上!皇上,求您为民女做主啊皇上!”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让来看情况的令狐梁十分烦躁,直到看见了自家宝贝闺女这才稍微舒心一些。令狐娴放下茶盏迎上去:“儿臣给父皇请安。” “怎么如此热闹?”他坐到主位上,询问的眼神看向令狐娴。闻言,欧阳月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挣开侍卫,扑倒跪在皇上脚跟前:“皇上为民女做主啊皇上!” 令狐娴伏到父亲耳边诉说着前因后果,地上的女人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叶娴,你莫要血口喷人!”令狐梁听了闺女的述说,倒是爽朗一笑,直接忽视掉了欧阳月,看向一旁恭恭敬敬的欧阳翊:“这欧阳家,当真是没落了,当初欧阳荨如此一个风华绝代之人,竟然只留下了一个有才气的子辈,” “翊无能,无力发扬家道,愧对父亲重托。”欧阳翊苦笑,庄重的向皇帝施了一礼。 “荨去得早,倒是苦了你这孩子了。” 欧阳月一直期待着皇上能为她做主,免了责罚,没想到皇上来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娴儿,这里就交给朕吧,花狐有事要找你商议,你去看看。”“现在?”“嗯,” 现在不是上朝时间,也不会有别的臣子来找她商议要事... “那...儿臣告退。” 世人皆知漠狐皇帝宠极了这龙闲公主,八岁回宫便被封为了龙闲一品有实权的公主,还连赐了王朝最为富庶的封地,却不想那宠溺已经到了将朝堂都交给她的地步。 这种时候了,哪儿还会有什么要事商议,这些个郡中帝都的所有事情她早已安置妥当,各个大臣各司其职,不过是她那可爱的父皇为她立威风呢.... 令狐娴一路笑的跟个傻子一样,回了自己的小院。 “殿下,欧阳小姐出言不逊,被皇上罚了三十板子,责令欧阳族长严加管教,并且将城北的一座庄子赐给了欧阳族长。”暗卫一一报过待客厅发生的一切,见令狐娴并没有多余吩咐便退下了。她铺开宣纸,点了笔墨,写下了寥寥几行小字。 京城万事,她都了如指掌,也运筹帷幄,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那两个愿意为了她深陷泥潭的人。 乌黑的鹰乘着秋风悄无声息的离了去,慢慢消失在了广袤的空中。她能想象到那个俊朗的青年是怎样轻柔的拆下信笺,更能想象到那个吃尽了酸苦的活泼俏丽的女孩是怎样把阿夜抱的乱扑翅膀。 夏全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还活在这个世上吧。 天色愈晚,公主府里愈发宁静,令狐娴放下手中的蛊术医书,熄灭了灯火,月色如织,慢慢有了深秋的透心凉。 天羽1315年十月初十,距离赤安前太子行刑,还有五天。 长梦之夜,却又是十分难以入眠,不知眼前虚幻梦境里的他,又去了何方。 · 战乱之年,国不为国家不为家,龙闲郡内外却依旧不乏来往的商客,出入郡的门户之一——金江关,无时无刻不处在高度警戒和严密排查中,远远的百里之外,是驻扎的龙氏军队。 一队队商队缓缓的通过了恢弘高大的城门,士兵接过商队领队的文书,挨个核查了信息,这才放行。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商队领队满脸堆笑的跑到队伍中央的一匹雪白的宝马前,对马上之人点头哈腰:“云公子,小人只能帮您到这儿了,这要是往狐心城去,商队恰巧不顺路啊。”马上的男人浅笑着微微颔首:“多谢林掌柜这一路的照料了。”说完便驱马离开了商队。 他牵着马到了附近一家极为普通的茶馆里小憩,径自上了二楼的一房雅间,里面早已等候的三四个人见到他推门进来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座主!”“只有你们四个进了城?”男人只是点了点头,坐下来,声音清冷。“回座主,目前,只有我们四个...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进来了...”那个一身常服的人无比忐忑的回答,这龙闲郡的防守太为森严,假的文书都能被轻而易举的查出来,他们几个能进城也是提心吊胆万分侥幸。 “嗯....”男人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座主,我们...” “再等三日,三日后,动身去狐心城。”“是!” 进了龙闲郡,那个名扬天下的第一公主的领地,他们还是第一次感到了紧张,就进城的森严程度,足以看得出这公主的治军严谨有方。 “令狐娴...”他微微勾唇,越是临近龙闲,他越是好奇,这该是怎样一个女孩? ——漠狐王朝,帝都—— 正应了阿夜当时的沉默,帝都此时,尽失了往日的辉煌热闹,街道上冷冷清清,时不时走过几个懒散的巡卫兵,正是夜,甚是寂冷。 那墨色的身影,轻轻振着一米长的翅膀,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一座府邸里最高的一棵梧桐树上,片刻,种着梧桐树的院子房间中,有人影在烛火前晃了一晃,房门被轻轻打开,那黑鹰这才滑翔而下。 “阿夜!”打开门的女子娇俏的笑着,狠狠的一把把足有脑袋大小的黑鹰抱进怀里。夜低声不满的嘶哑着,女子嘘了一口气,左右看看,将它抱进了房里。 “小荷,你这样会把夜压伤的。”房间书案后,颇为俊俏的青年无奈的劝着小丫头,放下手中的毛笔,轻柔的将黑鹰从女孩怀里接过来。 夜如释重负一般飞快的逃离开来,落在了房间里的屏风上,无比怨念的注视着那个女子。 男人温柔的将信笺取了下来,摊放在了桌案上。“哥哥,你会把那件事告诉殿下吗?”女孩两只手支着下巴,趴在桌沿上,看着哥哥研墨。男人笑了一笑,手拈细毫,娴熟而流畅的写着蝇头小楷。“可是...殿下会怎么处置她啊...万一殿下一时心软,放过了她...”“不会....”男人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将另一只手按在她脑袋上揉弄着,“你还不算了解殿下,”他比她更清楚,令狐娴的心善,只不过是对自己人罢了,她同样也会心狠手辣,也会很残忍。“可是...”小荷还是担忧的反驳着。 “先不说殿下会不会心软,”男人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笔,俯下身子与女孩平视,满是温柔和认真:“在世家里,尤其是在皇室宗族中,最看重的便是血脉的纯正,血统不纯的人,哪怕是嫡长子辈,也不会被容忍的,因为这是家族的耻辱。”说着说着,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妹妹的家世,又是一番忧愁和愤恨,小荷感觉到哥哥的心情,连忙乖巧的点了点头:“哥哥,我知道了,哥哥你不要伤心...夏全那个老匹夫出卖娘亲换来的荣华,他不得好死!我们已经不是夏家人了,我们姓叶啊....” “嗯,小荷乖。”他微笑,温润如玉,更了姓,认了叶家一位德高望重的与族长关系匪浅的长老为父,他们也算是有了新家。 夜很快便隐入了黑暗中,小荷靠着哥哥的怀,嘟囔着“哥哥,我好想殿下啊...”“殿下说,过了年,便会夺回京城。”他替女孩拢了拢披风:“夜里凉,小心冻着。” 有过一次教训,欧阳家在龙闲郡也算是安分多了, 只不过,热闹的是某个能上天的公主殿下! 自打左熙见着她看了一封来历不明的信笺后,这位公主殿下的心情便一直阴晴不定,有好几次发脾气解了几个侍卫,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位殿下性情大变的原因.... “哒哒”的马蹄声,引起了哨兵的注意,“何人?莫要再靠近了!不然就要放箭了!”他话音刚落,那为首的黑马便被牵了缰绳停了下来,连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也停了下来。黑马上的女子拉了拉头上的斗笠,那方面容,差点让哨楼上的士兵吓得栽下来.... “参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白蹄黑马缓缓的走进了重重栅栏的军营之中,越是往里走,越是更多的马沟和黎刺,早就有士兵慌慌张张的去通报驻守在这里的将军们。 只见帅帐里,左熙花卓风琚和唐敖正在商讨着战法布兵,一些军中的副将也在一旁出谋划策,突然间一个小兵闯了进来:“将....将军!” 那小兵半跪抱拳气喘吁吁,有个将军皱着眉头怒喝:擅闯帅帐,成何体统! “将军!龙....龙闲公主...” 左熙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沙盘战旗,转过身来询问道:“怎么回事?” “回将军,龙闲公主来了...”那小兵终于咽下了唾液,稳定好心神战战兢兢回道。 全军帐的人呆愣了足有四五息,“你说,谁来了?”花卓一脸的不敢置信。 “龙闲公主..”那小兵又无比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瞬间,帅帐炸了... 再说某位公主,将带来的慰问品——那几百头牛羊交给了军中灶火,只留下那些个厨子对着几百坛子御酒发愣。 这军中有纪,禁酒禁烟禁赌....这...又是几个意思?? 第十七章 酒肉宴,女婿岳父 龙虚城之北,是一处好山好水的环形山谷,幽密之处,正是漠狐王朝四支暗骑的军大营。 要说这闻名大陆,几乎每个国家都被直捣黄龙过的这四支数一数二强悍的兵团,并非是专一普通的军队,在龙闲公主接管后,他们的发展与作战能力更是直线上攀。 龙骑共二十万,十万骑兵中有五万轻骑兵,主骑射和阵法兵将,五万重骑兵,阵法中的前卫和围攻。十万步兵一半精甲长枪,一半战车步兵,是四骑中的主要兵力。 虎骑共十五万,五万刀斧手,三万盾牌手,两万突击营,还有五万所向披靡的黑甲军。 鹰骑共二十万,十五万枪骑兵以及五万的鹰联营,鹰联营是令狐娴接手后安排起来的,五百只鹰隼是鹰联营不可或缺的力量之一。 玄骑共十万,虽是人数最少,但是种类最多最复杂的一支军队,两万神射营弓弩齐备,两万天机营配备着最先进的火炮火药以及攻城的装备,五万水兵是全王朝水兵中最尖锐的一支,还有一万的铁索军,专门破敌军的骑兵。 龙闲公主美其名曰,敲锣卖糖各干一行,带兵打仗各打专项。 这突如其来的慰问,让诸多将领和万千士兵惊掉了下巴..... 犒赏三军还可以这么玩... 有酒有肉,这也就只有龙闲公主能干的出来了吧.... —— 喧嚷的狐心城,不失千年古城的风范,作为令狐家族崛起的故乡,狐心城所在的龙闲郡也备受皇室看中重,几近千年的和平宁静嚷让这里成为了王朝数一数二的政治商业大城。 墨色的宝马马蹄优雅的踏在青石板路上,马上的男人欣赏着城里繁华的景象,身后的白衣男人也啧啧称奇。“白厉,你是第一次进王朝吧。”他轻声问着,眉目间有着白厉惊愕的得意神色,颇为惶恐的执缰回礼:“属下是第一次进入王朝,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繁华的城郡!”“是啊,普天下,还能有哪里的繁华能比得上龙闲郡。上次来到这城里,未曾细赏过这城中之景,此番进城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啊。” 皂衣男人轻声呢喃,不知是在说给白厉听,还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马蹄悠悠,信马由缰,眨眼间已经进入了狐心城之腹,直到远远的看到高耸的府门和楼阁,以及红木牌匾上矫若惊龙的大字——龙闲公主府—— 两人拉住了马缰。 府前街亭,牌坊处的侍卫见两人下马走近了府门,手中长枪一挥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十分客气的出言:“两位公子留步。”“两位侍卫大哥,我家公子求见龙闲公主。”白厉无比自觉的上前交涉,那侍卫不知眼前何人,扫了一眼仔细询问:“可有腰牌或者公主的信物?” “有墨狐令为信物,”白厉笑眯眯的回道,刹那间两人变了脸色,相互对视一眼,另一个侍卫连忙跑进了府中通报,留下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两位公子还请稍候片刻,龙闲公主此时不在府中,此事需禀报过皇上才敢将二人带入府中。” 轩辕澈点了点头,耐心候着,抬头打量着座奢华程度丝毫不差于苍澜皇宫的偌大府门。 一听说有人拿着墨狐令找上府门来了,令狐梁“腾”的就从桌案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手里正潜心研究的闺女的医书扔到一边。“这个死丫头,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连墨狐令都送出去当定情信物了!”老皇帝倒背着手,极其不满的嘟囔着,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通报的侍卫这是走也不是,守在这儿也不是..... “唉...罢罢罢....谁让那小丫头看上了呢...去,将他引到待客厅里候着去。” “是...”一直干站在门口的侍卫如同大赦,飞快的退了出去。 令狐梁自然是知道龙闲不在府中,但是却不知她去干什么了,对于宝贝闺女的一切指令,做爹的都毫无原则的双手赞成,但是就这驸马女婿一事,他还就是要掺和掺和! 走过公主府各个富丽堂皇的殿房小院门前这错综复杂的道路,轩辕澈和白厉被引到了一厅极为雅致低调的大堂,相比于白厉的一脸惊愕和感慨,轩辕澈倒是淡定许多。 这么一座皇帝御令建造的公主府邸,足以看得出皇帝对龙闲是有多宠爱重视。但是... 他也知道,自己即将见到的,即将面临的是何人...想要搞定这个岳父,的确是个棘手的事.... 等候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才终于听到了侍卫通传:“皇上驾到!” —— 龙虚城郊外的军营里,此时此刻热闹非凡.... 鹰联营的群鹰盘旋,只因为某位公主到了这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秀手一招,那只墨色如若黑夜的鹰便滑翔而下,紧随其后的,是一只雪白无半点杂色的海东青,犹豫着在两者头顶上盘旋。 “夜,好孩子,乖~”令狐娴捋着夜炸起来的颈羽,又将左手腾出空间,那只手臂上碧玉环下又是一环有着能让鹰爪扣在上面的凹槽的银鹰环,白色海东青尖锐的鸣叫着,知道夜低声嘶鸣,它才谨慎的盘旋而落,温顺的抓住那人的手臂。 “白色的海东青啊...”令狐娴欣赏着这纯净的雪色,无比怜爱的将手掌揉按在它的小脑袋上。 有酒有肉,军营算是炸了天了,是个兵都争相跑出来看炊事班的热闹,都说军营就是和尚庙,可是有龙闲公主的军营,才没有这些俗掉渣的规矩,虽说不许饮酒,但是时不时也有肉吃。 只是这一次...龙闲的任性再次让诸多将领无比纠结,这几百坛子御酒又算什么事儿啊... 果然应了军营中流传的段子,哪里有五公主,哪里便是欢脱的世界。 欢脱到家了.... 夜幕笼罩了龙虚城,篝火猎猎,环着高耸的火焰,士兵们手挽手跳舞唱歌好不热闹,迫于龙闲公主的压力,四支暗骑五十多万人马,一夜之间全嗨起来了,就连守着哨楼的士兵都分到了不少牛肉做下酒菜,山里篝火喧哗,这还哪里像是军营??? “来!喝!”那矮木桌后跪坐的女子笑眼迷离,没有人能看得出那笑脸中的苦涩,她举起酒杯,向着四周手下的将领敬酒,行为举止哪儿像个还没有出阁的小姑娘.... 她手边两桌四位军职最高的将军,左熙风瑞花翎唐敖无奈的举杯回应着,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这么一番折腾又想干什么,但是作为龙闲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和朋友,几个人都看出了她笑眼下的忧愁。 酒过三巡,兵将们起哄着,倒也都醉了不少,令狐娴似醉未醉,拉扯着左熙笑的苦涩。 “......” 沉默之后依旧是沉默,做父亲一般都敌视女婿,令狐梁也不例外,自打进了待客厅的大门,就没正眼瞧过这站在大厅中央的男人,径自坐到主位上,命人上茶...当然,只有他自己的.... 轩辕澈扯了扯嘴角,无比耐心的上前:“漠狐皇上,朕作为苍澜新君,是不能对您行以大礼,但是,作为晚辈,这礼,是不可免的。”不卑不亢的说完,他撩袍便打算行礼,这皇帝才终于瞥了他一眼,悠然道:“慢着,朕可从未承认过你这个晚辈,莫要乱认长辈!” 他才不承认这个拐了他家闺女的男人! 轩辕澈无声一笑,也因此对这位未来的岳父脾性略知一二。 “您是娴儿的父亲,便是晚辈的岳父,这礼数,不可乱。”耍无赖是令狐娴当初为了讨父亲欢心以便自己闯祸的专利,如今他也是无师自通了。 “谁是你岳父?!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是如何拐走朕的娴儿的!”令狐梁大怒,猛地拍着桌子横眉竖眼,乍一看威猛的很。 轩辕澈挂着笑脸再拜:“以墨狐令为证,玖月与娴儿已定终身之情,不敢向岳父有所隐瞒。” “......”听到墨狐令,令狐梁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了怒气,冷静下来,正眼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他家宝贝闺女相中的男人,沉了沉气,刻意放出了在位多年养成的帝王之威:“你可知,墨狐令意味着什么?” 轩辕澈不慌不忙不急不躁面色不改,对上了他探寻的目光,朗声回答:“意味着漠狐王朝最为富庶的十座城池,漠狐所有军队的调令权,漠狐所有城池的通关腰牌,” 令狐梁长吁口气。 “还有一点,”他笑着补充:“也是晚辈得以见到娴儿的凭借。”此言一出,令狐梁立刻就明白了话中深意,难得没有敌意的面对这个小辈,胆识和勇气并嘉,这句话不就是在明里暗里提醒他,这墨狐令是娴儿馈赠的。 “你...很好..”令狐梁盯了他半晌,这才缓缓的吐出了三个字,让轩辕澈也松了口气。皇帝又抿了口差,看着这个天生帝王之气的年轻人,仿佛也看到了当年为求镜潇不惜冒犯先帝的自己。面对着墨狐令这么大的诱惑都没有邪心,只是为了凭借它来王朝找娴儿,这份情,不容易啊... “坐吧,”他这么一声,也算是承认了这个女婿,轩辕澈微笑颔首,不失礼节的坐在客座上,一直替他着急紧张的白厉也得以放下了提到嗓子眼的心,这女婿见岳父,可不就是针锋相对吗... “娴儿不在府上,朕也不知她去了哪里。”皇帝如同瞬间老了十年一样,缓缓道:“朕这女儿,长到这么大,朕都没能陪她多长时间....” “玖月想,父亲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十分上道的一声父亲,让正在感伤的令狐梁又愣了,误会? 误会什么? 第十八章 夜对谈,回府梦醉 “晚辈确实是想要求娶娴儿为妻,但是不会强求她随晚辈前往苍澜生活,晚辈愿意在天下太平之后,以江山为聘,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难得说了许多,说得明白,也很真诚,却也是说的某位爱女心切的皇上不由得激动起来:“此话当真??” 那岂不是说,他能将那丫头留在他身边? “皇上!”正是激动之时,从待客厅外急匆匆的闯进一个黑衣人,行礼于御前,一见有生人在此,收了后话沉默着。“说吧,不是外人。”那黑衣人闻言,瞥了眼窗外漆黑的夜,咽了口唾沫:“回皇上,龙闲公主去了军营...” 沉默..... “去军营了?”皇帝挑眉:“那丫头还是终于想起来去军营转转了,朕还以为她这是忘了朕给她的这四支暗骑了。” 皇上看起来还是颇为欣慰,只是...... 黑衣人又咽了口唾沫:“皇上......殿下...带了三百坛御酒和牛羊共计二百五十头去了军营....” 这龙闲美其名曰“慰问...”有带酒慰问军队是吗?这恍千古就出了她一个奇葩...... 皇上愣了片刻,倒是一旁的轩辕澈脸色黑的不能再黑,白厉对自家的座主夫人又有了新的一番认识。 见此等反应,黑衣影卫默默的咽下了“殿下在军营开篝火晚会”的小报告.... “唉...苦了这丫头了,”半晌,令狐梁叹了口气,有着几分苍老和无奈,他早就看出王朝这一不可避免的劫数,和夏家的虎胆狼心,他不是没有能力除了这个痼疾,只是他能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这王朝,他的孩子一世,他所有的孩子中,最被寄予厚望的便是云漾和娴儿这两个孩子,只是云漾从小就无心于朝政,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全放在娴儿身上了,好在她从没有让他失望过。为了磨砺令狐娴,他早早的放手了一切,又亲手毁了她一个青春年少,但是,令狐梁知道,必须要让这个小丫头变得有能力去保护自己,保护这个国家,因为天羽1300年她的重生,凤星普照大地。 “倘若将来有朝一日,”令狐梁放下了茶盏,看向轩辕澈,那双已经被岁月洗濯的眸子盯着轩辕澈深邃的眼睛:“娴儿将与大陆群雄中原逐鹿,”成大器者为王,败北铩羽者为寇,他的女儿将会是一代枭雄,但他也看出来了这个男人也非平凡之辈,若是为敌,将会是个棘手的对手。 不过...... 轩辕澈微微勾唇:“晚辈将俯身,为她铺就那条枯骨成王路!” 人世间情言千万,又有哪个会如此卑微。 令狐家的丫头啊,惹到了一个痴情种。 几近凌晨四更天,龙虚城营地里方才慢慢的宁静下来。 因为.......罪魁祸首终于走了!! 官道上,马蹄哒哒,扰了轻尘,东方的启明星还没有升起,趁着已经西斜的明月,马上的人勒了马缰,又拢了拢怀中酣睡的女孩身上的大氅,仔仔细细的替她裹好,松开马缰,信步走向已经不远的城门,城门之上笔走龙蛇雕刻着——狐心城。 公主府中,某位好不容易有了志趣相投的女婿相陪秉烛夜谈的皇帝,从天南谈到了地北,从天文说到地理,棋盘之上黑白对峙,倒是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皇上!”府中守夜的侍卫在门外禀报:“殿下回来了...” “回来了?”皇上无比诧异的挑眉,以他家这小丫头好酒如命的性子竟然还想得起回来?“让她过来见朕。” 侍卫一阵无语...“回皇上,殿下是被左将军抱回来的...” 醉成一摊软泥了,还指望她能过来见皇帝? “唉...朕就知道这小丫头又不醉不归了..”令狐梁喃喃着,“天寒这孩子也是累了一夜了吧,收拾一下厢房,让他今晚宿在府里吧。” “是!” 轩辕澈身后的白厉深深的感到了自家爷难得一见的焦躁不安。 “父皇......”轩辕澈落下了最后一子,终于出声请求道。“哈哈哈,”令狐梁后知后觉的大笑着:“朕竟然是忘记了已经有了个金龟婿!快去看看吧,想必已经是很焦急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落下棋子,收了笑意:“左家那孩子,是朕曾经中意的驸马,若是他不愿放弃娴儿,朕不会强求。” “晚辈明白。”轩辕澈颔首,转身离去。 公主府早就安静下来,因为某个酒醉夜归的主子又打破了天..... “睡吧...睡吧...”左熙坐在榻边,轻声哄着刚刚撒完酒疯安宁下来的令狐娴,眸子中闪烁,他不知为何那日,这丫头看过一封信后性情大变,但是他能感觉到她心底的那丝不安与愧疚。 令狐娴还没有及笄,这十五年里,背负了太多太多..... 左熙紧紧抱着怀里已经沉睡的人儿,轻嗅这她一身酒气中似有若无的蝶兰花香。 十三载,他陪了她已经十三载了啊... “阿爵....”一声梦呓让他身体一僵,那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听了十三年,听她在睡梦中呢喃了十三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阿爵...”也从未见过,这个女孩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执着... 感受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对上一双充满了敌意的眼眸,在烛火幽幽的房里,醋味瞬起。 “苍澜皇帝,久违了,”左熙微微一笑,如临大敌一般笑眼中带着危机。“放开她。”轩辕澈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左家天寒,所谓的青梅竹马,他家娴儿,不需要! 又是那灰蒙蒙的世界,二十一世纪的灿烂灯火霓虹,那么熟悉,那缕幽魂站在虚空之中,面无表情。 又回来了.... 继上一次,她亲眼见到了白慕轩的死,那么彻骨铭心却又如此真实的心痛。 这次,又会是谁呢.... 白云悠悠,单调的黑白世界,车水马龙依旧,y市的安氏集团已经是国际上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安氏二公子安雅爵更是众多千金小姐梦中情人,哪怕传闻他早有婚配,早就结了婚,传闻,他的妻子,是一个死人。 可是,现在,他在哪儿... 她的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大海,微风下,波涛起伏。 “阿爵....”突然她全身都不由得激动的颤抖起来,秀手捂上唇,挡住了两行清泪。 在海边独自漫步的,不是她的阿爵,又能是谁? “阿爵....”她想走过去,不,是飘过去,靠近他,哪怕触碰不到他,近近的看着也好。 可是如同心有灵犀一般,那男人蓦然回头,看向了她所在的方向,眼中满是震惊与诧异。 “阿爵?!”她欣喜,看到了他变得忧郁的面庞,泪流满面。 可是,下一秒她就发现了安雅爵的异常,那双漆黑清澈的眼眸,在慢慢的发亮,在慢慢的聚成了一抹金黄,然而,那瞳孔的焦点,不是她! 她慌了,她急急的飘到安雅爵眼前,却见那人,正像是无意识的僵尸一样,一步步的踏入海水中,一步步的走向她,走向海水深处! 对上轩辕澈冰冷的眼睛,左熙冷笑:“本郡王伴了她十三载,为何要放手?” “她是君,你,是臣。”轩辕澈面色不改,一语道出这如若刺芒的事实。左熙恍了一恍,很快便稳下了心神:“呵,你以为四大家族百年不倒,令狐王朝千年兴荣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家族联姻,这些家族小辈皇子一同长大,早就缔结下的诺言和情意,这就是令狐各代君王势力的来源,也是那位始祖皇帝的一代良策。 “君贤臣忠。”可是轩辕澈又是一句话道破了其本质。 左熙咬牙,这个男人的话,一直在提醒着他,他只不过是个臣子,他僭越了皇族! “可是,轩辕澈!你又懂她什么?你连护她周全都做不到,”左熙恨透了眼前的男人,因为他曾经深深的伤害过自己怀里的这个珍宝一般令人疼惜的女孩!他语气冰冷,眼中恨意十足:“你的多疑,置她生死于不顾,她昏迷三日,险些走不出鬼门关!你将她独自一人扔在了战场上去面对自由之度的龙杀之将,你可知,那是她第一次上战场!她的每一次可能会要了她的命的毒发,有多少次是因为你?!她无助孤独,受伤的时候只会把自己藏起来独自忍受,这些,你可知??你只会一昧的伤害她!” 轩辕澈静静的听着这些指责,只有沉默。 突然,他走向床边的左熙,右手捏住他轻拍哄令狐娴睡觉的手,目光却直直的盯着左熙的眼睛,寒意,战意纷纷四起,正是僵持。 “可是那又如何,她只是把你,认作哥哥而已....” 左熙脸色苍白,仿佛一直以来自我催眠的美梦被人生生撕裂,恍神间,令狐娴已经被轩辕澈牢牢的抱住,扑面而来的浓重的酒味,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小丫头是又喝了多少,可莫要喝坏了胃。 “哈哈哈哈,”被强行挤开的左熙苦笑:“轩辕澈,早知如此,本郡王就该在她最一开始离开王朝的时候,遵了皇上旨意将她带回来!”或许当时这样做了,就不会有轩辕澈再来和他抢这么珍贵的感情! “可惜,你没有这么做。”轩辕澈冷然回应,摸着轩辕澈冰凉的手,回想起方才左熙所说到的他的种种过错,心中暗自发誓,绝对不会再让他心爱的姑娘受委屈。 “阿爵...” 第十九章 入沉梦,心有所属 “阿爵...” 她震惊的看着面前陌生的安雅爵,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的被金色光芒所吞噬,那眸子的焦点,不是她,而是! 她恍然大悟的转身,看向安雅爵的视线所及,那半空中,有一个虚幻缥缈的女子身影,三千银丝半挽半披,九尾凰冠流苏相缀,她额上一抹凰纹,肌如脂,秀峨眉,琉璃瞳潋若水波,一身雪白的罗裳霓裙,绒羽衬托着那面娇柔端庄的高贵,罗裙之上,金丝绣就的九尾凤凰凌飞于祥云之间,那张殷桃一般的薄唇微启,目光定格在了下面渐渐步入深海的男人身上。 “千寂....”呼唤的声音,缥缈的像是从天边传来,苍而不老。 “不!不要!阿爵不要!不要听!”她慌了,想要阻止安雅爵一步步毫无知觉意识的冲着那个女人走去,走向死亡,可是她无能为力.... “不....” 她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心爱的人,却未曾注意到,海面上,安雅爵的倒影,是另一个人.... 海水没过了他的头顶,就像是一瞬间的绝望,让令狐娴目睹一切的心坠入了寒渊! “喂!那边有人溺水了!快救人啊!!”远处,看到安雅爵走入海水中的人,惊慌失措的跑过来救他,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半空中那个缥缈的女人身影,也看不到身如魂魄的令狐娴,她们都是凌千古而来,只为见斯人一面..... “不....不要....阿爵....” 救人的人群中传来惋惜的声音,她无助的哭泣,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轩辕澈耐心的抱紧怀里好不安生的小丫头,那紧皱的眉头,不安的梦呓,以及...那个陌生的名字... 左熙定定的看了他怀里令狐娴片刻,苦笑:“这个名字...我听了十三年....轩辕澈,你我,都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他突然间很庆幸,这个阿爵虽然从未见过,但是,至少不是眼前这个男人。 “那又如何,只要她知道,我爱她,就足矣。” 左熙想去抢夺令狐娴的手怔在原地,十三载又如何,她最后还是爱上了另一个人。 他收了手,垂头丧气,与抱着令狐娴的轩辕澈擦肩而过:“她最爱酒,亲手酿的桃花酿是京城一绝,她甚爱茶,尤其是药茶梨花木,她喜欢甜食,喜欢醉虾,喜欢蝶兰花和彼岸,喜欢书画和笛乐,她.....她是个很厉害的女孩...” 眼眶湿润,满含着十三载看过来的风风雨雨。 她护短啊,却也嫉恶如仇,她活泼俏皮,却也会在受伤的时候独自忍受。 他喜欢了十三年的女孩,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张小手暖和和的摸上他的脸颊,便已经许下了护她一生的承诺。 轩辕澈没有看到左熙离开,只是目光无比温柔的低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怀里女孩酣红的脸蛋:“志向在一统大陆,心却在逍遥江湖,娴儿,我懂你的孤独。” 他紧紧的抱着她,像是将至宝揉进心头,永生不离不弃。 令狐娴惊恐的看着脚下,那片大陆,战火四起,吞噬着人间万千生灵,天边被月亮笼罩的血红的日,染红了万里的天。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幽儿....不怕...”突然,她颤抖的身躯被人从身后抱住,那么磁性而温柔的声音,传在耳边,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一抹冷香真实的钻入鼻中。 远处,金碧辉煌的宫阙瞬间崩毁,一切繁华昭然不复,烈火下,是魑魅魍魉灰飞烟灭前尖锐嘶哑的哀嚎.... “幽儿...”身后的男人,她看不见,也无法回头,这个躯体就如同一截木头,僵在了云边。任由身后的人用手掌遮了双眼,用熟悉的声音,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催眠。 “幽儿,轮回台上,我们,来生再续....” 日上三竿,前朝的大臣们看这三天一直是皇上亲理朝政,也便明了传遍城中的“龙闲公主带酒慰问军营”这小道消息的真实性。 这一趟,龙闲公主这是醉的有多厉害? “唔....”终于,一直昏睡在闺房中的某位公主殿下扶着欲裂的脑袋悠悠转醒... “擦,这御酒多少年的,拿的时候也没看看,后劲儿真够大...” “嗤..喝了不下十坛御酒,你还真当自己千杯不醉?” 一个不属于左熙也不属于父亲的男人声音在头顶响起,瞬间,那小丫头的眼珠子瞪得溜大.... 五息....十息...她才缓缓的反应过来... 她这是在龙闲郡公主府没错吧?? “天,我不会还在做梦吧....”她腾的坐起身来,回头,正看到一只妖孽正手支着脑袋,侧躺在床边,满脸笑意的看着方醒来无比蠢萌的她... 令狐娴揉了揉眼睛,嗯,不是在做梦,身上的被子滑落下去,瞬感凉意,她低头一看,脸“唰”的就红了个通透..... “轩辕澈!!你个死流氓!!” 怒吼的声音传遍了小院,昭示着某个宿醉三日的公主殿下终于醒了...... 令狐娴扯过被子,恨恨的瞪着轩辕澈,咬牙裹好自己。轩辕澈好笑的松开自己手肘下的被角:“都老夫老妻的了,怕什么,瞧你裹得跟粽子似的....”“丫的老娘的英明全毁你手里了!”她攥紧小拳头,一骨碌滚得远远的,这可是她的闺阁啊闺阁...... 轩辕澈忍住了笑,看这个小丫头怒目嗔视。 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娴儿,阿爵是谁?” 瞬间,令狐娴瞳孔微缩,咬着下唇,回想起梦里看到的一幕幕。 她真的好怕...是不是...他也死了? 轩辕澈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见此微微皱眉,却也还是安安静静的等着回应,过了好久,那小丫头就像是呆住了一样毫无反应,这才后知后觉,反省自己是不是吓到她了,忙想开口打破沉默,令狐娴却骨碌碌的爬到他面前,讨好一般的笑着:“阿澈,那个....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永远都不会见到他...”不对....这么说有点不对劲...“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太在意他的.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哎呀...”见她费尽心思想要给他解释清楚的笨拙模样,潜在意识里一直很在意这个问题却又不想惹她不开心的轩辕澈瞬间心情大好,一只手臂直接将她拢进怀里。 “我不是在怪你....而是希望,我们能坦诚相待,娴儿,若你真的有挚爱的人...我...我不会强求你..”只不过会一直一直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这一句不会强求一句心中挚爱,说的轩辕澈心如刀绞。 令狐娴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了半晌... “阿澈,你相信人会转世吗?” 轩辕澈一愣,转世这一说他倒是听护国寺的僧人尼姑说起过,但是,并不怎么在意这种鬼神之说。 “阿爵,他是我前世的恋人...”令狐娴抱紧了他,一回想起那般可怕的梦境便是满心的痛苦,她眼睁睁的看着安雅爵走入了海中,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无能为力。 “但是现在....我只有你了。” 轩辕澈托起她的小脸吻了上去,额头相抵鼻尖相擦:“娴儿,我也只有你。” 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房里你侬我侬,房外正要推门而入的秀手迟疑了几分。 “哟,我们的苍澜皇帝,百姓眼里的正人君子,竟也会说这些肉麻情话?” “朕只对娴儿如此,” “哼,”令狐娴从他怀里坐起身来,噘着嘴:“方才那么一惊一乍,把我鼻子都磕疼了..” “怎么?磕到了?来,为夫给你吹吹....”见这小丫头小女儿娇态实在是抓的心里痒痒的很,轩辕澈逗弄之心顿起,凑上前去又吻住了那小巧的鼻翼,顿时被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蝶兰花香包围。 “唔,讨厌....”令狐娴满脸羞涩,一把把他推开,正想要爬过去作妖,眼角瞥到了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缝隙后面,八只爪子小心翼翼的扒拉着门..... 令狐娴羞愤不已咬牙切齿。 “你们四个胆儿肥了!!!” 一声怒喝,那房门瞬间被打开,一个人被强行推了进来,“啪”,随着又将那房门无情的关死,只留下那浅黄色丫鬟衣服的女子一脸苦瓜相。 “金珠?嗯??”轩辕澈被她一脚踹进了床榻深处,裹着被子一本正经无比严肃的看着门口深知罪过埋着脑袋的金珠。 谁知道这深深低着头,却是金珠在努力憋住自家主子这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模样”所带来的的笑意。 “金珠...”那声音愈发低沉,让金珠也不得不正色起来,“殿下,您再不起床,前朝大人们可就要把昭华殿给掀了...” 金珠被那三个黑心黑肺黑肠肝的家伙推出来是有原因的,只有金珠能在面对令狐娴愤怒时化干戈为玉帛。 令狐娴眼皮不祥的跳动着,额头压下三道黑线:“本殿睡了几日?”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前面朝堂上的那些个老油条,可不是省油的灯..... “回殿下,您睡了三天三夜三十六个时辰刚好再加六个.....” 终于,金珠如愿以偿的看到自家小殿下的脸雨云密布。 三天三夜零六个时辰无辜甩政旷朝,哎,殿下这朝堂批斗大会是开定了... “还不快滚过来给本殿更衣!”见到金珠一脸得逞的笑意,令狐娴终于恼了。 唉,饮酒误事更误人啊.... 第二十章 误早朝,不敢妄议 轩辕澈好笑的看着令狐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穿好朝服,竟然是直接施了轻功奔向昭华殿,他挑眉,唤住福了身子准备离去的金珠:“娴儿为何?” “噗..”金珠没忍住噗嗤一笑:“轩辕公子,殿下的朝堂可不是一般人能见识的呢,公子既然好奇,不如亲眼去看看便知。”话音刚说完便溜之大吉,生怕自己这番话被可能会折返的令狐娴逮个正着。 这番“小心眼”的话彻底激起来某个皇帝的好奇心,为下文,龙闲公主丢人丢大发...埋下伏笔... 话说昭华殿,龙闲公主亲自重新组建起来的小朝廷,众多大臣自然都是忠心于漠狐的人,只是这些忠臣们,正手执象笏,看着外面高高悬挂的太阳,哀怨的瞅了眼殿堂之上依旧空荡荡的高位... 三天了.... 所有人心中都在不约而同的寻思着一会儿一定要狠狠弹劾旷朝三日的某个人。 “龙闲公主驾到!”外面的通传声,让众大臣正容。 虽说这殿下干的这事实在是太不像话,但是,没有人不认同,这位确实是个政治奇才! 弹劾归弹劾,尊敬是尊敬,这是两码事。 方回神,那抹水蓝已经是坐定在高台之上。 “臣等参见龙闲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昭华殿的琉璃瓦上,那抹玄色人影听到这番高呼,欣慰的唇角微勾。 可是,龙闲却是无比心虚的深吸口气,“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殿下!” 谢是谢了,却见满朝堂的人没一个起身的....令狐娴瞬间感到前途黑暗,仰天长叹... 当初许下直言进谏者无罪无责的承诺时,咋就没想过今天这种境地呢.....真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这第一次开批斗大会,可不正是她从苍澜回来后的第一次早朝么,那些个老油条老奸巨猾的,抹着眼泪,语重心长,长江黄河十八弯的含蓄表达了她这位龙闲公主甩政外逃的罪大恶极,又直言了当的抒发了他们这些肱股之臣是多么费心费力的管理郡中国中大事! 那等煎熬.... “咳,众位爱卿...”这又是何意? “殿下!”一个中年正三品大臣麻溜的跪走两步到中央,俯身叩首:“臣有罪!” 瞧瞧这情谊深切的.... 令狐娴只觉得自己眉头跳了一跳 “哦?罗爱卿,何罪之有?” 深呼吸,千万要忍住! 屋顶上的那位也乐得看热闹。 “臣替殿下料理朝政一年有余,忙于朝务,竟然是误了小殿下熟络军纪和规矩,这才让殿下在军营之中破了酒戒,耽误了朝政,臣..罪该万死!”罗大人头抵地面,恭敬之意明眼可见... 可是,这人说的话,可不就是点明了令狐娴坏了军规.. “殿下...臣也有罪!”她还没在心底感慨完,离龙台最近的位置上的人也动了一动,飘到了眼皮底下,看的令狐娴是眼皮狠狠一跳... “花丞相何出此言?”她是打心底不想和这位花家老太爷幺子,花卓花瞳的亲小叔叔——花狐玩心机.... 这位花家老太爷老而得来的幼子,可谓备受宠爱,连先帝,她的祖父都亲自赐名花狐,人如其名就是个腹黑无比的狐狸,十三岁名震京城十五岁中状元入仕位至丞相,论辈分,她还得私下称他一声表叔叔,谁让他姑姑是自己的皇祖母了... 就是这么一个笑面花狐狸,在朝堂之上可没少和龙闲“对着干”... “臣随殿下离京,辅佐殿下理政已有四年之久,殿下学习朝政礼法之事,乃为皇上亲自托付给臣的重任,是臣失职,让殿下一国之公主,在军营失了礼法,失了规矩,臣本应辅佐殿下日理万机,劝谏殿下勤勉朝政,可是臣疏忽,竟然让殿下误了三日朝政,是臣之大过,臣恳请殿下责罚!” 瞧瞧这情深意切的.... 若不知令狐娴深知这小表叔的腹黑性子,早就被他一通言语催化的内疚到面壁思过去了... 大殿瓦顶上,轩辕澈挑挑眉,这般别具一格的朝堂,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咳咳,花丞相...”龙闲刚想为自己的过失辩解一下,可是,下面这些言臣见她还是不思悔改找理由脱身,怎可能善罢甘休? “殿下...臣请罪!”见御史大人跪走出列,令狐娴脑门这才真真压下三道黑线,这群为老不尊的家伙,就不知道要爱护一下年幼爱闹的小公主吗?? “殿下信任微臣,让臣任职监察御史一职,可是,臣失职!殿下为一国公主,自然是备受宠爱,臣不敢妄议公主过错,但也是臣的失职,愧对了殿下对臣的信任,臣恳请殿下责罚!” 不敢妄议?? 那是以前,在她下了“谏官直言无罪”的旨意后,“妄议”的还少?? 这下她真的是皮笑肉不笑了。 这叫啥,这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吧.... 由这三个人一连串的不敢妄议,令狐娴虚着眼睛扫了一圈全殿跪着不肯起身的大臣,暗自叹了口气,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要她还想辩解,这群老家伙会一个一个的跳出来说“不敢妄议...” “本殿......定会注意这些问题的,保证不会再犯了...” 听到那小丫头蔫了吧唧的认错,倒是让轩辕澈惊讶的挑了挑眉. 众大臣再次叩拜,“龙闲公主英明!” 那声音,直震云天,花狐也紧随其中,却是眼角笑意弥漫开来,这个小丫头啊,别的大臣没有看到,他可是将那满眼的得意劲儿尽收眼底。 是不再去军营喝酒呢,还是不再犯这种狡辩的习惯呢。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见龙闲意兴阑珊了,太监十分有眼色的宣了退朝。 “殿下,臣今早收到隐关八百里加急信笺,还请殿下过目!”武将队列中,一品大将军唐镌走出来,奉上那纸加急信件,唐家以武将起家,一辈辈尽是良将之才,只可惜子孙向来萧条,到了唐大将军这一代就只有唐敖一个儿子。 令狐娴接过信,略略打量了一下唐镌紧皱着的浓眉,心里便对这封信的内容有了底,但等到真正看完信后,当真是心下一惊,愤怒的将信纸拍在了桌案上,竟然还是用了几分内力。 “放肆!” 一听怒言,众臣惶恐的跪地:“殿下息怒!臣等惶恐!” 她眼眸微眯,盯上了武将中的一个三品大员,“呵,惶恐?”竟然敢在她龙闲郡的眼皮子底下玩肮脏的勾结,胆子还能再大点吗? “退朝!” 就这么退了?众臣还没回神,唐镌眼神犀利的盯着那个三品将军,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昭华殿。 群臣走后的昭华殿空空荡荡,令狐娴坐在高台之上,冷不丁的唤了一声:“影蝶...” “属下在!”暗处,一个黑色劲装的男人提着宝剑走出来行了君臣之礼,那衣领左边,用金丝描了帝王蝶。女孩盯着他沉默半晌,将手中的信件丢过去,影蝶未动,扫看了两眼。 “查!”上面又丢过来一块玉腰牌,直接丢进了影蝶的怀里,可以看得出来现在令狐娴是有多烦躁和愤怒:“查清楚了!直接抓了!不用顾及任何人和事!” 影蝶不解的抬头,像这种事,不应该静静等待,放长线钓大鱼吗? “呵,”看出他的不解,那女孩倒也是压住了火气解释一番:“他都到了这戒备森严的郡中,那这颗棋子便也就可有可无了,但是,这颗毒瘤对我们来说不深不浅,留着就是祸害,铲了,无碍。”影蝶恍然,再次行礼,捏了信件和腰牌退了下去。 令狐娴倚在椅子上,手揉眉心,这颗暗棋,当真是隐晦,连她都没能注意过。有意思,能与上这么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她唇角微勾,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斗志满满。 龙烨啊龙烨,先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玄青,”一旁的玄青正沉浸在主子给右司十二蝶下令的失意中,听到唤声立刻满血复活。 “联合天火山庄,黑鹰崖,把龙家的底细深入刨一下,尤其是龙烨的,” 话说这边轩辕澈见识了龙闲别具一格的小朝廷后只觉得眼界和下限被狠狠的刷新了一番.... 当下回到令狐娴的书房,眼前一道白影倏地闪过去,他警惕的运着轻功后退两步,堪堪躲过那道白影凶猛的扑击,定睛一看,一只毛色纯白的小雪狼正前爪扒着地面,目光凶狠的瞪着他,威胁性的露出尚且稚嫩的小狼牙,喉咙中发出“呼噜噜”的警告声。 轩辕澈失声一笑,倒是让暗中守着书房看戏的府中暗卫们仰天长叹,为什么他们主子和驸马爷在见到这些猛兽的反应都惊人的相似,这难道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见男人不屑的表情,白影怒了,再次扑过去,谁知却被一只手一把捏住了下颚,大嘴巴咬也不是,闭上也不行,只得呜咽着拿小爪子去扒拉那只手。 “贡雅天山雪狼王的小崽子怎么这么不老实?”轩辕澈挑眉,又是靠近了些许,一股熟悉的气息钻入了小雪狼的鼻子中,然后再众暗卫惊愕的目光下,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雪狼瞬间.... ……蔫了…… 没错,都没看错,就是蔫了... 暗卫们不禁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在轩辕澈身边像只小狗一样转来转去的小雪狼。 刚才的气势呢? 白影被放下后又兴奋的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它的父亲让它记住了这个气味,这是父亲的救命恩人.... 第二十一章 巫云谷,秋后蚂蚱 “殿下,明天赤安就要行刑了。” 玄蝶等到她安排好一切后,进了大殿,见小丫头正四仰八叉坐在高台椅子上出神,轻声提醒着。“行刑?什么行刑?”玄蝶嘴角一抽:“洛绝的极刑。”“行就行吧,还跟我说一声作甚。”一听和自己没关系,令狐娴再次沉浸入自己的海洋。 玄蝶抬头看了眼她,确认并没有开玩笑,颇为奇怪:“龙家有人潜入了赤安,据我们的探子情报说,龙毅准备劫法场...”她本来以为龙闲至少会在意一下赤安的局势,没想到... “劫就劫吧,不关我们事了。”那小丫头手托下巴仰着脑袋出神的盯着昭华殿的穹顶,另一只手随意的把玩着貔貅玉印。 “座主...” “龙毅想劫,十有八九会派出杀奴的人,你以为我们的人就能拦得住?那老东西和龙烨可从来不会轻举妄动,这般里应外合,我们的人还没这么廉价到自动过去送死。” 那小丫头似乎是盯累了,又换了一个姿势接着发呆。 “玄蝶啊,你说,现在本殿毁了相家,郡中会不会乱?”相家是王朝的一品皇商,和叶家的地位不分伯仲,与易家一同在王朝商界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根基深厚,年代久远,所有她才会觉得惊愕和后怕,这么一个老家族都与龙家有着千丝百缕的联系..... 玄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自己这种问题,愣了半晌也不知该回答什么,“罢了,你也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座主...”她突然恭恭敬敬:“您也知道属下不懂政事,不明制衡,但是属下明白,漠狐是令狐家的江山,不属于任何人,任何人也抢不走!” 她明白,天下人亦是明白,龙氏虽然在蚕食王朝疆土,但是这龙闲郡中还卧着一只狡狐,正静静的等待时机,一击致命,这天下还未易主,令狐还不曾绝后! 令狐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愣了半晌莞尔一笑:“京城之事如何?”“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所有部署已经顺利完成,就差您一声令下了。” “嗯...”“主子,您真的不在意那洛绝被劫走吗?”玄蝶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毕竟这个赤安太子可是当时令狐娴用不少心思扳倒的,就这么放任他活下来,岂不是给自己留后患? “洛秋梧?”令狐娴颇为无奈的挥了挥手:“他成不了气候了,龙家救他也无非是为了他的一个名号,能够有理由攻打赤安罢了。而现在,他龙毅吞并王朝的计划都被我拖了一年之久,还妄想着去吞并赤安?” 做梦呢... 见玄蝶还是一脸的不放心,她坐直身子,伸手过去扯了扯她衣袖:“放心啦,龙家劫了他,也不过是死的完了几年而已。注定是等不到翻身为王的那一日了。”“是属下多虑了...” “下去吧,转告右司十二蝶,查清楚相家底细后,直接满门抄斩,诛九族,不要再来请示本殿了,跟叶家和易家说一声,吞了相家的资产。” ——赤安—— “皇上,明日法场一事已经全部安排妥当,”白钰走进御书房,书案后正在临摹丹青的男人安安静静的等着他把话说完,“只不过,皇上,我们的探子查到,有龙家的人出现在了京城,按照这等局势来看,怕是要劫法场。”他运笔的手一顿,恰巧的勾勒出宣纸上的女孩微微飘逸的裙摆。“没有别的势力渗入吗?” 白钰一愣,不知此言何意,倒也是如实的回答:“并未发现...” 洛秋明微微勾唇:“那明日法场的警卫安排的和平常一样便好。” “她未曾派人来监视,就说明,她也不在乎洛秋梧会不会被劫走,这样,我们也就不必将他放在心上,白白折费人马了。”这位赤安新帝胸有成竹,将女孩狐狸一样狡黠的性子了然于心。“她?”白钰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还记得救了朕的恩人?”他放下羊毫,那宣纸上的人一颦一笑栩栩如生,一身张扬的红衣,凤凰翻飞。 “帝医,血凤凰姑娘!” “你可知,她还是,这零原大陆的,第一公主?” “皇上....这??”怎是真的?? “朕与她做了交易,”洛秋明笑的苦涩,手指细细的描着女孩的眉眼,这是他对那小丫头唯一的一点印象。“她帮助朕夺了这赤安的江山来守护父皇母妃,条件便是,王朝战乱之时,安分守己便是。” 白钰心下的震惊无以言表:“但是,除了赤安..那...” “其他三国吗?那位殿下离开王朝两年之久怎么可能会无功而返?西蛮皇帝罹战戈,以五年为交易,换前太子党诸多党羽的灭门,蓝都这些年夺嫡之争储位之乱,早已经元气大伤,你以为这些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巧合?至于苍澜新帝轩辕澈,那可是她的夫君啊....” 那个小丫头实在是太可怕,将天下都算尽,每颗棋子都了然于心,他没想到,一个女孩竟然也能与四杰之首的轩辕澈实力并肩。 “那...皇上?”“龙家劫走洛秋梧,无非是想借着前太子的旗号攻打赤安,但是,一个王朝便已经让龙氏的计划拖了一年之久,洛秋梧对于根本没办法突破王朝的龙氏来说,如同鸡肋!” “殿下!” 下了朝的令狐娴刚刚以视死如归的表情坐定在这堆满了奏章的书案后,一个侍卫随着便扰了心神的闯进来:“府门口有位公子声称是江湖神医巫马的徒弟,请求见您,我们怎么说也劝不退....”她挑眉,巫马的徒弟??她家哥哥不是说了他前世今生只收了她一个徒弟吗? “请进来,” 正是疑心的时候,一个身着青蓝文人衣袍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草民自知欺君乃为大罪,故先在此叩头请罪!”令狐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那人一身风尘一脸疲惫,一看便是远道而来。 “你...为何要找本殿?”“草民恳请殿下救救巫马公子!”那男人又是一叩头,声音悲切。终于她的脸色冷峻下来,声音威厉,让底下还在磕头的人身子不禁一颤:“你可知巫马为何人?你又是谁?!” “回殿下,草民口中的巫马公子,正是您的嫡长皇兄,漠狐皇太子令狐楼啊!至于草民,本是巫马公子手下巫云谷的掌事之子瞿云,知晓巫马公子回来后便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如今公子已经入龙冢一年之久,杳无音信,草民曾几次尝试入谷但是都不得而终,草民斗胆恳请殿下救救公子!” 令狐娴大惊失色,这两年里,她一直在处理郡中事务,在苍澜浪荡,却是忘记了哥哥身赴龙冢寻药! “该死...”恍然间,她似乎是想到什么,目光探寻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他进谷之前,没有告诉你什么吗?”“回殿下,”那人深深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公子....公子交代草民,若是他回不来了,便有草民接手巫云谷...而且...”他突然闭上眼睛痛苦道:“尤其是嘱咐草民,切不可将此事告知殿下....但是..草民实在是不忍公子...” 令狐娴知道现在必须谨慎做决定,龙闲郡需要她,若是这人说的是真的,那...她的哥哥现在更需要她... “本殿知道了,你先下去,会有人给你安排休息的住处,”她说完这句话,就像是抽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瘫坐在了椅子上.... 沁兰居的蝶园是龙闲的寝殿,殿外,本是一大片的蝶兰花,只是这已近秋末冬至的世时节,早已经谢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片经过精心修理过的花梗,等待着来年的发芽。 左熙和花卓本来是来找令狐娴商讨调兵一事的,不料,情敌见面,不眼红也尴尬... 轩辕澈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在庭室里,抬眼看了两人,目光冷淡:“娴儿上朝还没回来...”说完便继续看自己的书,再也不理会这两人。 花卓自知无趣,便扯了左熙退了出来,摩擦着自己的胳膊酸不溜秋的说:“这么一个冷的掉冰碴的男人,也不知道小娴儿是怎么看上的?!” 见左熙脸色不好,花卓十分够哥们有义气的一直在贬低轩辕澈:“估计,前些日子那小丫头情绪不好也是因为这个男人..”“不...不是....”絮叨了半天,听到身旁一直沉默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花卓惊喜却又疑惑:“怎么不是?” “娴儿是看了一封信...”左熙亲眼见到了她看那封信,看完后便直接烧成了灰。他从未见过处于如此盛怒之下的令狐娴。 “信笺?谁的??”花卓好奇。 “不知道”左熙面无表情,心里是已经有了数,那封信是夜送过来的,从京城方向飞过来的,应该是,她在京城还有着他们所不知的密探。 此时此刻,皇帝的居院里正是一场“腥风血雨”。 “胡闹!” 令狐梁怒气冲冲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可是那小丫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惶恐。 “父皇,儿臣没有胡闹...”令狐娴无比认真,缓缓的开口回答那个盛气的男人,最疼她的父亲。可是,那一边是生死未卜的,是她另一个最重要的人,她不能不胡闹一次!“你要是离开,这龙闲郡该怎么办?这一切的部署又该怎么办?你要置龙闲郡和王朝百姓于何处??” 龙冢啊,那么凶险的地方,他的儿子已经不听劝的执拗的进了去,倘若这最后的女儿再遭不测....... 看着小丫头眼中的执着和倔强,令狐梁只觉得自己又老了许多,连个小丫头都管不住了.... “郡中事务,儿臣都已经安排妥当,儿臣不在时,麻烦父皇重新执掌朝政,儿臣自愧不能效命御前....” “那也不行!!” 去多长时间,这已经不是她能说了算的了,谁都不知道,凶险的龙冢里有什么,可能,这一去就是永不复相见。 “父皇!”被喝令的令狐娴猛然抬头,恍然间那双眼眸中已经全是泪和乞求:“他是娴儿的哥哥啊,和您一样,都是对娴儿最好的,娴儿最重视的人..父皇...娴儿不想就这么弃了哥哥...”“你若是去了,谁来跟朕撒娇,谁来给父皇送老?” “父皇...儿臣和哥哥一起来,一起陪着您,好不好?”她见父亲的语气和缓了下来,连忙不顾一切的跪走上前,扯着他的衣袍仰着脸哭道。 令狐梁向来对这个女儿的眼泪没有抵抗力,低着头替她揩了去,沉默了半晌。 “父皇....” “去吧去吧...”他狠狠的叹了口气,倒背着手大步走出了书房:“都给朕活着回来,朕....父皇等着你们一起过年...” 被独自留在房里的令狐娴心中一痛,伏首深深叩拜:“不孝儿臣,告退,父皇安重!” 第二十二章 劫法场,强入龙冢 漠狐加上龙闲共五十六郡,无一不被龙家的各路军队拖延围困,然而,外人只知这漠狐国势危急,却不知这五十六郡都在游刃有余的应对着龙家军队的围困和挑衅,各大城池防守森严固若金汤...... 天羽1315年十月十五, 赤安京城城中菜市法场,人群密集,监斩官,大理寺卿和刑部大臣无一例外的到了法场坐镇,只因为今儿个要行刑的人,太特殊了... 远远的,木囚车“轱辘辘”的声音由远及近,两辆木囚车载着两个蓬头垢发一身囚服的人抵达了法场。曾经盛极一时的太子,和市井皆传的所谓太子妃,如今已经是阶下之囚,卑微入土。 “将死囚秋梧,紫馨带上来!” 洛秋梧听言,垢发污面下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如今的他被除名皇谱,甚至连洛氏的皇姓都被削了去。身边的女人一直是哭哭啼啼的:“太子哥哥救救紫馨,紫馨还不想死啊....太子哥哥...”一时间,他心底的厌恶莫名其妙的消失下去,却有着一丝怜悯和同病相怜,这个女人为了他背弃了自己的主子,甚至还将令狐娴的所有底细都告诉了他,为了他,不远万里从苍澜辗转到赤安,在他府上委曲求全,傻得可怜。 他轻笑,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可怜别人... “紫馨,若是有来生,再见吧,”他轻飘飘的声音,刚出口便被风吹散了,身后的押斩官一脸凶相的催促着:“快点快点,别误了时辰!” 天萧萧秋风已经沾染了冬日的寒气,洛秋梧自嘲的笑了笑,环看着台下围观的百姓一副副大快人心的模样,想当初他贵为太子又有哪个敢对他如此无礼放肆?他仰天大笑,无比从容淡定的走上行刑台,他再怎么沦为阶下囚,他也是洛秋梧,是洛氏皇族的皇太子,他有着自己的尊严! “啧啧啧,”不远处的茶楼上,一处极其幽静的雅间里,那个与法场上的男人有着几分相似的人轻声叹息着:“那男人,败就败在这几分狂傲上了,他的过错,就是认定了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所以才会一败涂地啊....” “皇上此言何意?”白钰不解。 “这天下,他还算不得枭雄。”轻合茶盏,静观变势。 他不是,他洛秋明亦不是.... 只有那个王朝中,将天下诸路豪杰,囊入棋局之中却不自知的女子,还有她那个深不可测的夫君,才是... 再观行刑台上,监斩官已经将二人押至抬上,上了刑具,一切待命,监斩官看了眼用来计时刻的沙漏,“时辰到!行刑!” 寒风起,吹开了洛绝脸上蓬松的头发,露出他凄冷的笑,天将亡他,可是这种时候他竟然还会想到王朝那个狐狸一样的小女人,哪怕是她间接....亦或是亲手,将他推上了万劫不复,推向了绝路。 行刑者见他一脸冷笑,心底还是对这位残暴不仁的前太子有所畏惧,抡圆了胳膊,铡刀在秋日下灼灼寒光。 突然,一声哨笛吹响,茶楼上的人敏锐的觉察到,轻轻勾唇:“果然来了吗....” 法场上,横生变故,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这行刑官额头之上一记冷镖,直中眉心! 百官大惊失色,连忙呼唤着禁卫军,百姓见状,纷纷逃离这片是非之地,一时间混乱不堪。 “皇上....”白钰眼看着十几个黑衣人施展轻功飞掠向法场,所过之处,人非死即伤,他急了,忙向洛秋明请命前去支援。“不必管他,龙闲,不会让他活得太长时间的。” 洛秋明幽幽的回了一句不着头脑的话,便只顾品茶,留下白钰在原地干着急... 那些黑衣人兵分两路,一队人拖住了禁卫军,另一队直接去了行刑台上救人。洛秋梧和紫馨都意识到,他们活下去的机会来了! “洛公子,属下乃龙氏龙杀座下,杀奴杀令,特奉命前来救你。”那个男人并没有立刻打开他们的刑具,而是从容不迫的介绍起自己,蒙面之下,那双眼睛没有一丝感情。 龙杀座主的命令,绝不救对龙氏没有利益的人。 “龙将军..今日救得洛秋梧一命,来日定当尽余生辅助龙氏称霸大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洛秋梧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此言何意,连忙表态。杀令点了点头,持剑劈开了刑具,捞起洛秋梧就走。 “龙将军!那个女人,曾经是令狐娴身边的侍女!不如将其一同带走,也是一个把柄!”杀令打量了几眼,给身边的人一个眼色。一行十八人,劫了死囚犯来势汹汹去也匆匆的,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天羽1315年十月十五,午时,死囚犯前赤安太子洛秋梧,法场被劫,从此杳无音信。 “啧,谁会知道,今后这天下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呢?白钰,回宫吧,朕乏了。” 天羽纪年1315年十月廿一,亥时,王朝的天乌云密布,早冬的雪花如同鹅毛一般飘下来,覆了这片战火残殇的大地,一个男人立于自由之度乾坤山之上,面向王朝的方向,面色焦躁忧郁,他目光所及的天的一方,一颗原本十分明亮的星星,忽的黯淡无光,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所影响。 “娴儿...凤星黯了...你这命中,仍旧是逃不过这一劫啊....” 初冬时节,地处偏南的龙闲郡还算是稍稍暖和,与龙闲郡合并的原云河郡也是终年难得见雪。 这云河郡中,有着属于皇家管辖的禁地——龙冢。龙冢之外方圆十里廖无人烟,只有驻扎在此的军队,守着入谷的谷口,虽说是守着,其实也不会有人想不开想要进去找死。 只是......继一年多前的一次意外来客,向来人烟稀少的龙冢谷口前,竟然是又迎来了一个人。 那人没有行李,没有随从,悄无声息的就到了谷口的军营前。 “龙闲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兵营哨岗的士兵呼声震天动地,令狐娴收起墨狐令,冷然命令道:“把马刺和栅栏搬开。”为首的将领一听连忙拒绝了:“回殿下,恕末将不能从命!”“为何?”马上女孩的声音愈发冰冷,将军顶着一脑门子汗还是回道:“先前太子殿下进冢之时,曾万般嘱托过末将,若是殿下寻来,不得放入谷中。” 令狐娴攥紧了马缰马鞭, “搬开,” “请殿下莫要为难末将,末将不过是遵旨行事!”将军十分为难的皱眉,叩首请罪。 “本殿的旨意,就不算是命令吗?”她冷哼一声,目光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将军。 “这...殿下...太子之命,末将不敢违抗,还请殿下以天下大局为重啊!”将军执意要阻拦。 她坐在马上,拇指摩挲着马鞭的乌骨柄遥远的往谷中一望,满山的墨绿与火红,美得惊人。 “以大局为先...”她喃喃失神:“本殿用了这么多年和龙家夏家周旋博弈,以两年的时间,流离劳苦,甚至是在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将这天下都算计尽,这棋盘之上与本殿比肩笑看江山的....少了他啊....” 将军冒着冷汗,王朝之中无人不知太子与五公主情深意切,不仅仅是因为一母所出,更是因为太子对这位小公主的宠爱有加,朝前朝后,两人更是默契相知,创下了一时的盛世,深得民心。 “搬开!”令狐娴再度命令道,将军伏首:“请恕末将抗旨不尊!”“你可知,本殿的宝马足以跨过那马刺和壕沟?” “那请殿下,从末将的尸体上跨过去!”太子指令并不是他坚持的理由,更担忧的是,身后的龙冢,危险人尽皆知,如今太子入谷生死不明,这一年多了,只怕也是个噩耗,若是再让龙闲公主进谷,那漠狐的江山怕是真的要后继无人了! 令狐娴打量着执拗的将军。 “好,既然你已经有此觉悟,本殿成全你!”说完,马鞭随着便被扬起,将军闭上眼睛只等一死。 闭上眼睛的一刻,马蹄声,衣袂声清晰入耳。 “身为公主,怎的如此暴戾,打杀人之事,不如便交给为夫?”清朗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将军睁眼猛然抬头,却见一名男子左手拢住了那只扬鞭的秀手,右手搂住她的腰身,坐在了她身后一脸笑意。那男人目若星辰,眉峰似剑,薄唇皓齿,面色正然,一身墨色描了金龙的锦袍,贵人之势浑然天成。 令狐娴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感受到了手臂上的力量和一处坚硬与她的手臂相碰。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在气势汹汹的教训人呢吗?”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这位将军头一次见到这能降伏在王朝有着魔王之名的龙闲公主的。 “你....不怪我?”她本想问你怎么来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满心愧疚。 “怪你什么?怪你,又未经我的允许,擅自以身犯险,还是说,怪你又做了甩手掌柜?”轩辕澈伏首搭在她的颈窝间,贪婪的嗅着发间的蝶兰花香和她身上独有的药香。“你干的这些事,还少吗?” 这两位你侬我侬,底下的人可是没一个胆敢抬起头瞟一眼的.... “我....”就连歪理贼多的小魔王这回也被噎的无话可说。 “安心去吧....王朝和父皇,交给我。”轩辕澈十分幽怨的吻了吻她的耳尖,“皇上手谕,准龙闲公主入冢,寻查太子。” 手谕出来了,将军也不得不遵从皇上旨意:“末将遵令!” 却不料,龙闲无比哀怨的盯着他,碎碎念道:“皇兄的命令,父皇的命令都是命令,你独独不尊本殿之令吗?还想不想在云河郡混了?” 将军好无辜.... “娴儿,好了,”轩辕澈哭笑不得的哄着炸毛的令狐娴,等到将军和士兵搬开了马刺,打开进入谷冢的栅栏,令狐娴下了马,哨声长鸣,一声鹰嘶响彻云霄,阿夜在他们头顶盘旋,“我将阿夜托付给你,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让它给我传信便好。还有,”她将手中踢雪的缰绳交到轩辕澈手里:“替我照顾好踢雪,”这灵驹伴了她五载,这么危险的一趟,她不敢拿踢雪去冒险。 “保护好自己....”轩辕澈满心满脸担忧,只能一遍遍的催眠说服自己,才能这般从容的任由她去。“嗯,”令狐娴将流华盘在腰间,转身便要离开,突然,似乎是看出来她弃了自己要一个人离开,踢雪探风驹嘶鸣一声,挣脱了轩辕澈,追上她。 “踢雪?”令狐娴无比惊讶,那马儿将头伏在她面前,一下一下讨好似的蹭着她的手心。“踢雪乖,留在外面,等着我回来。”她无奈的安抚了一下,又将它推回了轩辕澈身边。马儿长嘶,愣是堵在她要走的路前一动不动,终于恼了:“踢雪!”“踢雪探风驹是千里马中最有灵性的,娴儿还是莫要赶它了,这样脚程也快。”见此,深知这难得一见的宝马脾性的轩辕澈只好劝道:“你担心龙冢危险,它也担心你一去不回,护主的马,你这般弃了它,它也会在谷外郁郁而终的。” 令狐娴捏着踢雪的鬃毛,叹了口气:“好吧。” 第二十三章 杀白蟒,以毒攻毒 马蹄阵阵的远去,轩辕澈紧蹙眉头久久凝视着那道入了谷早就看不到的身影。“座主,人已经走远了....”白厉上前轻声提醒着。“本座是不是很无能。”半晌,这都快成望妻石的人突然说了一句话让白厉心肝儿一颤.... “座主...”您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明明知道龙冢有多危险,明明恨不得代替她去....明明....”再怎么明明,也还是他亲自将令狐娴送了进去! “座主,您别自怨自艾了,还是替夫人好好照顾龙闲郡和王朝吧,”如今这皇帝手谕和墨狐令都在座主手里,龙闲可真的是无事一身轻了.... 轩辕澈扫了眼身后的将士和侍卫,牵着喑追进了军营。 “就在这里,我要等着她回来。” 马儿嘶鸣,便突如其来的闯进了千百年都人迹罕至的龙冢之中,惊起无数飞虫,大约走了十几里地,令狐娴勒住马,环视这龙冢真正的谷口之景,大片大片的狼尾草在暖阳下疯长,她摸着手里的马鞭,沉吟着,面前只有一片的荒草地,她无其他路可走,但是这片荒草之下潜伏着的才是她最担心的。 她取出来时早就备好的药,边走边撒,一时间药粉弥漫,百虫尽散。 “驾!”通过了草地,踢雪便撒开了蹄子狂奔,令狐娴捏起马钩上的金枪,以十二分的警惕,以防这谷中凶兽突然袭击,同时也注意着周围毒草药草。 “狼毒,断肠,訾鸠,美人颜...”方几里地,她便见识到了这里的毒物之多,让她不禁好奇这样一个百毒之地又会有着什么样的野兽,里面还有着怎样的珍奇异宝。越往深处走,愈发湿热,她小心翼翼的牵着踢雪走过一片毒草田,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甜腻而潮湿的气味,她仔细的轻轻嗅着辨别来源,生怕出了一丝差错。 “竟然是蜜石兰....”这么甜腻如同蜜一样的花香,却是能让人坠入地狱般痛苦的温柔,没想到在龙冢竟然可以发现在外面早就绝迹的蜜石兰!令狐娴循着花香而去,果然在一片阳光可以照及的腐木旁找到了几蔟蜜石兰,如鹅卵石一般小巧的簇簇花头,绽放着鲜艳的鹅黄。“可惜了...”一脸扼腕的叹息着摇摇头,这么上好的蜜石兰,绝对是用来研制毒药的优质原料,只可惜这种小东西一旦被采集,不多时便会融化,她现在只能是眼巴巴看着... 一脸伤感的牵着马离开了,天色渐渐变暗,转眼间已经是接近谷腹,瞅了眼已经与山边擦边的夕阳,估摸过不了多久这山谷里应该就会陷入黑暗了。令狐娴决定不再继续往里走,就歇息在这片难得寻找的没有毒草的地方。她几番检查了周围,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给踢雪打来了足够的草料,生了火,从行囊中拿了几块干粮凑合了一夜。 清晨,她是被鹰鸣声吵醒的,不是夜,而是雪白的海东青——昼。令狐娴手搭凉棚看清楚天上盘旋的鹰的影子后,伸出手臂呼唤着。阿昼嘶鸣着落下来。“原来你是这里的鹰啊...”阿夜来自九龙山,是她几年前离开王朝前去挑战武池药池时的路上捡到的,应该是从巢里掉出来的,一身伤痕,而眼前这只,怕是天然的野鹰,这龙冢的鹰之王。 “乖孩子,告诉我,凤凰泉在哪儿?”阿昼无比享受她的抚摸,听到声音后似乎很通人意的凌空而上,她熄了火苗,牵了踢雪,连忙跟上引路的昼。 可是这才走了几里地,便被迫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大片长得极为茂盛的,七针蝎尾草。 这种毒草,因为茎下生有七根带有剧毒的如同蝎子一样带着勾的硬刺而得名,还有不少江湖人士专门取这些毒针制作暗器。面对这么一片足有令狐娴大腿高的蝎尾草,一旦踏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说,令狐楼是怎么过去的。。。 令狐娴瞅了眼还在天上催促的昼,心里权衡着利弊,拿来的药粉不多,也不知前面还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她给踢雪喂下了一颗解毒丹,攥起小拳头面对这片草田。 以毒攻毒! 她就不信,这世间的毒物,还有不怕她一身药血的! 她取了弯刀,用右手握紧,随着刀刃的缓缓抽离,第一滴血落在了她脚边的七针蝎尾草茎叶上,踢雪惊嘶一声,只见那株蝎尾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龙冢外,正在执笔审查各个郡公文的轩辕澈手下一顿,竟然是将手中的毛笔甩了出去。 令狐娴一步步的走了进去,走进那片毒草间,血一滴滴的淌出手心,滴在草叶上,在她身边周围的毒草迅速枯萎,不敢冒犯,踢雪被她牵着一步步小心的踏在她走过的足迹上,踏在她的血上。 有惊无险的走出这片蝎尾草的地盘后,她才真的是大松了一口气,正是放松时,危机迅起,蝎尾草丛中传来不起眼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让踢雪警惕的一声长嘶,阿昼俯冲下来,一爪子击退了那个猛然向令狐娴扑去的东西!她连忙后退几步,定睛一看不由得心惊,那只是一个蟒蛇头,便已经抵得上阿昼的大小,白蟒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猎物,吐着粘腻的蛇信。 令狐娴飞快的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踢雪,后退,离远点!”她提了马钩上的金枪,无比谨慎的与白蟒对峙。 这是她自从入谷以来遇到的第一只凶物! 阿昼在空中盘旋嘶鸣,威胁着白蟒的行动,等看到这条蟒蛇真正的钻出了草丛后她是欲哭无泪....这么大个儿的蟒蛇是怎么长的??滚圆的身子堪比得上她大腿粗细了.... 突然那条蟒蛇张着血盆大口冲着她又扑过来,令狐娴慌忙后退躲闪开,随着趁此机会一枪刺向它的后颈,顿时只觉得这枪遇到了硬物,竟然只是戳破了一点蛇皮罢了,连血都没流!“尼玛...这是铁皮做的吗?”她慌忙运起轻功跳开蟒蛇的攻击范围,只见那蛇头如同锤子一般砸在她刚刚所站的位置,竟然是直接砸出一个小坑...... 白蟒见攻击未遂,另起一波,更大也更沉重的蛇尾横扫开来,这一小片的毒草毒物都没能逃过这一番折腾,她一枪挡开横空劈来的蛇尾,嗅着空气中那一阵子扬起的各种草药味和土腥味,若有若无的一丝极具诱惑力的香气,让她身体猛然一滞...... 其他毒物的气味散发出来也没什么,但是,玉谷的幻象让她牢牢的记住了这个淡淡的极其诱惑的香味,为什么偏偏会在这里生长着绮罗花?! 白蟒不许她空闲时间多想,猎物久攻不下,早已经让白蟒起了怒意,趁她愣神之时,柔滑沉重的巨尾再次席卷而来。“啊!糟糕!”她回神,拼命地将轻功运到极致,不料想那长尾还是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肩膀上,一时间气息和内力混乱无比,加上方才失去的不少血,此时她的心脏,就像是有着万千只蛊虫噬咬一般! 与白蟒对峙的女孩再次抬头时,便已经是一双毫无感情的血色瞳眸,周身散发着凶兽的气息。 是凶兽...那种源自上古时期的威压,竟然让白蟒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个人类,兽的气息太强了,是那种凶狠而血腥的气息。 眸光流转,身动枪动,金龙吞吐的利刃直直刺向白蟒硕大的头颅,蟒蛇轻而易举的躲开,见那人是如此的莽率而自投罗网,随着便用身躯去卷那女孩,令狐娴毫无知觉的受到重击,猛然啐出一口鲜血,喷洒在白蟒身上,留下一片殷红,随着变成了乌黑色。女孩遵循着嗜血的本能攻击向白蟒,手中金枪眼花缭乱,蟒蛇狂怒,又是一个扫尾,坚硬的蛇鳞将那杆金枪崩开,又被它乘机卷走了去。正是得意时,那个已经满身鲜血的女孩恰时骑坐在了它硕大的身子上,它的七寸之处! 血红色的眸子中似乎闪过嘲讽的异色,她缓缓抽离腰间的凶剑流华,不管不顾白蟒怎样拼命地挣扎想要摆脱她,脸色冰冷,垂直向下,一剑插入了七寸之处!蟒蛇回头想要将她打下身子,不料空中的鹰之王长嘶,利爪飞快的扎进了它的右眼中! “麒麟....”那人儿脸色苍白,凶狠无情,最终呢喃着:“覆万生之判....”话音刚落,这流华的剑芒迎着阳光,剑气凶煞十足,如有神助一般势如破竹的刺穿了白蟒的七寸肚腹。 “灭!” 她右手持剑,如同游龙一般割开了蛇的七寸,身下的蛇身瞬间疲软下来,停止了生命的气息。昼长嘶,眼见着女孩蓦然松开了手中剑,直直的倒在了蟒蛇的血泊之中,凤目圆睁失了神志。它降落在令狐娴面前,鹰喙轻轻抵碰着她的面颊,只是那人儿却未曾动一动,摸一摸它。它振翅飞上天空,渐渐离去,不多时又折了回来,嘴里衔着几株止血的还生草和补血的灵芝。只是见到踢雪身边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的女孩,颇为幽怨的将药草放在她手边,走了两步窝在她臂弯间守护着。 一直等到了太阳西落,那个一直昏迷的人才悠悠转醒,睁开眼,一片墨色的清明。令狐娴微微一动,惊起了正窝在她怀里休息的昼和一旁安安静静的踢雪。昼扑着翅膀起身,像是邀赏一样推了推她的手,令狐娴这才注意到手中的止血草药,无比虚弱的笑着唤出声:“阿昼...”闷闷的咳了两声,便只觉得这胸腔骨折了一样的剧痛。“乖孩子....”但是还是费力的抬起手,去摸了摸一直守在她身边的鹰和马。 缓了一会,她忍着剧痛坐起身来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势,谷中已经陷入了黑暗,只有这么一方小天地,弥漫着血腥气和火光。由于伤势比较严重,第二天她不得不重新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又调理了两日,但是她知道,越是耽误时间,令狐楼的危险就多上一分。于是第三天天还没亮,便割了白蟒的蛇胆,取了些许能吃的蛇肉,便又上路了。 一路上跟着昼的引路,也没有再遇到过比较棘手的凶兽,渐渐的进入了龙冢从未被外人探寻过的深处,未见她在踏上一片赤红色的土地时,又一道金色的屏障在微微的闪动着,屏障的内外,是不一样的风景。 龙冢至深的山洞中,有一双幽深的瞳眸蓦然睁开,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一千五百年了....你终于找到了这里啊...吾王......” 第二十四章 深入谷,两年沉梦 这里....是哪里? 一派的金碧辉煌.... 令狐楼环顾四周,看到了许多衣着无比华丽的人,然而,这些人,看不到他... 这里,是一座大殿,四处无一不是他所熟悉而又感觉到陌生的麒麟祥云花纹。东西两列共十八张雕有繁杂纹饰的矮桌上,摆满了丰盛诱人的佳肴。大殿里,正有着无数服饰相同而艳丽,但是又不同于漠狐服制的侍女忙着上菜摆席,听着她们的对话,这场宴席,是这个地方的王后的生辰宴。 可是,这是哪里?好陌生,又好熟悉.... 令狐楼皱着眉静静的等候着,等着那些婢女收拾好一切,他也将这座大殿看了个透彻,主位左右是规格相似,但是右边明显地位高于左边的矮桌,主位之后的屏风之上,是一副宏大的麒麟图腾,右侧席位上首的两个位置也是规格极高,堪比主位的。这大殿极大,随处都可以看到麒麟花纹,金罗流苏幔帐,奢华至极。 婢女们不多时便都撤下了,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令狐楼漫无目的的穿梭在筵席间,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觉得看到这些景象,心底是一片莫名其妙的压抑和不详,似乎这个筵席就不应该举行,这些宾客就不应该聚集于此。 殿外,天色渐明朗,殿内四下的明镜和夜明珠,将大殿照的透亮。只见婢女两排,引领着身后的人们就座。 他一个个的打量了去,落座于主位的,是一个中年却依旧精神而俊朗的男人,绯色外袍上,以黑丝绣成了的麒麟好生威风。黑玉为冠,眉峰狠厉。他身边两个女人落座两侧,右侧的女子端庄大气,同样一身绯色裙袍,眉间红莲让她本就国色的面庞更似娇仙一般楚楚动人,三千青发如墨瀑下,左侧的女子与她年岁相似,却没有那份端庄大气,更显妖媚,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她下手处,一身墨袍嗅着云纹,面容与主位的男人有着七分相似。令狐楼正是一一打量之时,门口处一阵骚乱,跑进来了一个年幼的孩子,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却是明眸皓齿,肌肤瓷白,像个玉娃娃,一身的白衣服上金丝绣了麒麟图腾的团纹。他直直的扑向右边那个女人,将小身子埋进女人的怀里。 “阿娘!”他清脆的声音呼唤着,女人笑着将他揽进怀里。令狐楼见到这个少年模样,心脏犹如被人捏住一般,难过失落委屈憎恶的情绪瞬间涌了出来。 这个孩子...是谁?为何见到他,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几近窒息的感觉一直到了宾客差不多到齐后才慢慢的消散,从众多宾客臣子的贺喜声和议论声中,他明了,那个男人,是麒麟君上,右侧君后,左侧君妃,那个青年,名苍云,是庶长子,那个小少年,是麒麟子,亦是麒麟储君。 这里,是奇丘... 可是...奇丘又是什么地方...麒麟君上,又是什么人? 这十八张矮桌,右边上首两位,依旧是空着的,筵席还未开始,这是在等谁? 令狐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个让他反应极大的小家伙,突然之间,殿门处有了司礼官嘹亮的通传: “龙帝驾到!凰王驾到!” 令狐楼回头,只见全殿的人包括那君妃君后都站了起来,殿门处,走入了两个气度不凡高雅尊贵的人。 先进来的男人身着墨色锦袍,用了金线描了五爪金龙之尊,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琥珀色的眼眸横扫一圈殿中宾客,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走近身边的女人身上,面庞明明是棱角锋利的威严却也能对着女子温柔细腻。女人一身雪白的羽衣霓裳,赤着玉足,踝上环着银铃,面庞如若天工,眉间一抹凰纹,一挽银丝仅仅扎了一支九尾凰玉簪,她的琉璃眸中如若满波星辰,夺人眼目,身后跟随着一男一女两个侍从,安安静静不卑不亢。 “哈哈哈...”麒麟君坐在主位上,冲着进来的两人抬手行揖,两人微笑颔首回礼。“麒麟君,别来无恙?”男人声如清泉,朗而低沉。“贵客贵客,龙帝凰王屈尊前来赴宴,实在是让奇丘蓬荜生辉啊,本君上替君后谢过二位!” “麒麟君上客气了,倒是本尊来的匆忙,不知这寿礼可是合了君后心意?凤月,拿过来。”女子之音如若莺鹂悦耳动听,她身后的侍女将手中的沉香木盒奉上主位,君后连忙接过来打开,一声惊呼,也令满堂宾客惊叹。沉香木中,一块鲜红的血玉被雕琢成一只活灵活现的麒麟,这玉上灵气十足,一经打开便萦绕了满殿,即使是不明情况的令狐楼,也能感觉到那块玉上流动的灵气。 “这....是凤凰血玉...凰王的礼品太贵重了,本后多谢凰王馈赠,快请两位入座!”君后收了礼品,令婢女将二人引领入座,令狐楼打量这突如其来,迟到却被恭恭敬敬对待的两人,听着四下座位上的窃窃私语。 这龙帝和凰王可不简单,龙帝是这世界里唯一一个距离圣尊之境只差一步之遥的人,而凰王,年纪轻轻便已经位临神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修为究竟有多高,只知道,这两人,是这世界上金字塔顶端的王者,而龙帝,更是千年之前,与上一代凤王凰后平定了蛮荒六界,制定了天地法则的人。 “阿娘..”那麒麟子许是厌烦了,便向君后讨要了那块血玉来玩,令狐楼敏锐的觉察到,麒麟君上在看到那块血玉时,眸子中闪过一丝恨意,底下的宾客都在讨论奉承龙帝凰王,皆道凰王实在是天之骄子,还不过五百岁的年纪便已经位列神尊。麒麟君上面色无异但这手上握着酒杯的力度可是不一般的恨。 令狐楼明白,这个君上,善妒,哪怕他已经和龙帝凰王齐名,并称为三大神兽之族,与北面汤池共成“四方神”,但是,他还是远远比不过那两个风华正茂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也会有这种感觉,一种悲叹和绝望....这个男人,与他,有什么关系? 在这里,他的所有情意和感觉,都是如此的真实...... 远远的,便听到了叮叮咚咚的泉水声, 令狐娴连忙驱马快走了几步,果然见到了那汪泛着血红的泉水。 泉池四周,是疯长的药草。 令狐娴将踢雪留在泉池之外几十米处,独自一人小心翼翼的走到泉池边,草丛中,一只毒蟒吐着信子,感知到她的靠近,却是很奇怪的向后撤,悄然离去了。 这就是凤凰泉啊....她眼睛如同闪着星星,拨开半腰高的药草,那泉池虽然长满了草藤,却依稀能看出几分人工凿刻的痕迹,泉池边上的石纹花路契合的十分细致,流出泉水的地方,竟然是一只九尾凤凰石雕的喙。 顿时只觉得不可思议。 空中,一声鹰的长嘶打破了宁静,昼突然间凌飞而起向着空中的黑点而去。 “夜??”令狐娴惊喜的等着夜和昼落下来,黑鹰的腿上,绑着一条白丝绸,“阿夜,辛苦啦!”她笑眯眯的解下绸缎,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夜的脊背,把夜拍的扑棱扑棱的... “呀,对了” 正是夜被夸奖了高兴之时,令狐娴一双幽幽的眼睛扫过来:“你这家伙,有多久没去京城了?” 夜等着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可能,估计有半个多月了... 随着这个小女人便变了脸色:“丫丫的,今晚滚去京城送信!”夜还没来得及和媳妇亲热亲热,便被一声咆哮吓得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昼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某个无良主子再次将幽怨的眸子对准了它,吓得一瞬间颈毛倒竖后退了两步。 “昼,你说我是不是对夜太残忍了?毕竟你们夫妻俩好不容易见着一次...” 昼瞪眼睛,不知道这小丫头又在抽什么风。 “要不,你再飞过去,和它亲热亲热再回来?” 若是它有人脸,只怕现在连脖子都是红的... 看着昼也扑楞着翅膀飞走了,令狐娴这才无比满意的打开白绸,不大的一条,被细密而苍劲有力的墨迹布满,没有肉麻的情话,也没有啰里啰嗦的吐露思念,只是将近些日子的文书,以及他如何处理的自然的叙述了一遍,轻快自然中也是浓浓的想念... 看完后,牵了踢雪准备离开,未曾注意到,凤凰泉池水中映出的倒影,不是她的容貌。 哼着小曲儿心情极好的过了凤凰泉,便是一大片荒草地,随处可见的骸骨,有人有兽,深浅不一的分布在深土抑或表层,白花花的刺人眼睛。 然而,先不说她一路走过这荒草地那叫一个顺畅,没有凶兽,就连一个毒虫都没见着,搞得本就想琢磨这里的毒虫的令狐娴那叫一个无语.... .....怎么...她毁了蝎尾草,杀蟒蛇取蛇胆的英勇事迹在这山谷里传开了?? 昼的嘶鸣从头顶传来,令狐娴看着它飞去的方向,那是这片山谷的尽头,山的半腰覆了浓厚的积雪,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在一片雪白中十分突兀,她目测了一下距离,至少还需要几百里路要走,正前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昼,”她抬头,呼唤着天上的鹰。 “走吧。” 第二十五章 堕魔殇,桃源深处 令狐楼一直静静的呆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角落里,看着歌舞升平的宴会,看着心思各异的众多宾客,麒麟君上握着手中的酒樽一直在喝酒,余光瞥向右方上首两桌的人。 唯有龙帝与凰王谈笑风生,看样子关系极好。不多时,宴会歌舞散去,开始呈献礼品,君上明显兴致不佳,对这些人的阿谀奉承也潦草应付。君后身旁,小麒麟子已经在不厌其烦的玩弄着那血色的玉雕,令狐楼眼尖的发现,那玉雕,在小手的把玩下,愈发鲜艳无比。 许是两人谈话意尽了,那凰王这才托着金樽,琉璃眸笑眼迷离,那般狡黠之态,实在是像极了令狐楼心里的那个人。“君上可曾听说过失心堕魔一说?” 话音未落,君上脸色一变,略有恼意的盯着凰王:“尊上此言何意?”那女子含了酒,缓缓品着,啧啧称奇:“琉璃醉,不愧是奇丘最出名的圣酒。”忽而那双眼眸鹰隼一般的盯住了麒麟君:“啊,本尊并无他意,只是今日这场宴席,本是想见见许久未再谋面的君上,却不料,见到了君上,已经是失了本心的人了。” 麒麟君闻言,勃然大怒:“凰王,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凰王并未理他,径自品着酒,身旁席位上的龙帝靠过来揽了美人儿香肩,一双眼睛慵懒而冰冷的盯着麒麟君:“苍亚,幽儿的话,你当真不懂?” “啪!”杯盏落地碎为一片狼藉,只见麒麟君抬手,一道带着雷丝的霹雳便冲着凰王刺去。龙帝轻笑,宽袖轻拂,顷刻间消了那番凛厉的攻势,怀中女子不惊不躁的继续品酒,龙帝眼角微挑,尽是警告之意:“君上,奉劝你对本座的女人,放尊重些!” 还未说完,凰王眸子一闪,杯盏中的酒便被悉数灌进了龙帝嘴里。 “你们!”苍亚气恼的攥紧了拳头,看着这两个被世人膜拜奉为至尊的,他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人,刚刚意念一动,想要拿出杀手锏。 “呐,凰阳,”凰王岚幽轻笑的唤道,她身后随侍的男人恭敬颔首:“吾王,雕心雁爪已经回来了,事已办妥。”众人包括苍亚大惊失色,这雕,心,雁,爪,是凰王手下最为狠辣的四员侍卫,法力高强,来去无影,行事雷厉风行,专门为凰王做一些不能拿到明面上来的事情。“嗯,”听到回答,凰王又咧嘴笑了,那叫一个单纯无辜,完全破坏了她本端庄沉稳的外貌。 “怎么办呢,苍亚君上,暗地里埋伏着的,寂壤给你的噬魂兽,已经魂归西天了。” 这噬魂兽倒还没事,只是这一声寂壤,实在是比雕心雁爪更恐惧的存在。这魔神寂壤,不早就在千百年前,被龙帝和前凤王凰后封在了冥界的鬼域了吗?! 君后和君妃惊愕的看着苍亚,那个男人无比陌生的恶毒眼神也盯着凰王,唯有龙帝,处变不惊为之淡然的忽视所有人,宠溺的剥了醉虾喂给凰王,悠然开口:“君后寿宴的喜日,就是不知君上埋伏十几头噬魂兽于奇丘骆山之巅有何意图。”这大殿,便是麒麟君在骆山的一处别居之所,若是噬魂兽暴起,殿中宾客,无一能逃! 所有人都想通了这一点,君后看到了苍亚的眼眸,闪烁的金色在逐渐的被血红所代替,惊吓的大呼出声:“大家快离开这里!” 这血红的眸,是堕魔失心的征兆,而圣兽堕魔,则嗜生杀劫掠,此物一出,将天地不宁,六界混乱,魑魅横行! “哇,不是吧...龙冢里竟然还有如此的世外桃源!!仙境啊!” 走进了树林,令狐娴才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桃源仙境之美,这里出奇的没有一株毒物,反而是药草茁壮生长,茂盛非凡。她的裙摆扫过草叶,马蹄哒哒惊扰了蝴蝶和飞虫,远远的便听到了有水声从高空中落下的激荡。 走出树林,被挡住的视线变得分外开阔,那是一座极高极险的瀑布,自断崖之上激流而下,在山崖下面形成了一汪深潭,只是... 令狐娴在看到水潭旁边一副白花花的骨架之时,眼皮是明显的跳了一跳... 这个玄乎的世界,真的有龙这种设定的存在吗?? 她默默的警惕着,走向水潭,没有任何意外,那副骨架被风化的极其严重,至少也得有个百年历史了,但是....她摸着已经石化了的骨头,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上,类似肋骨一样的骨头另一端,这么大块头,忽然让她想起了药说里面关于龙冢中关于魇的传说... 这不会就是那个魇吧... 不是神吗??怎么成了这种模样??说好的神明长生不老的呢? 昼的声音在水面上响起,回神之时,见它已经抓着一条肥鱼飞向了她。令狐娴默默的略有自卑的结果昼明显是要给她的鱼,抽出弯刀利索的宰了烤了。 又是一夜,火堆里闪着星星红光,令狐娴不知在愣什么神,只见一颗颗的盈盈光辉从潭水边的树林里飞起来,聚集着,飘到潭水面上,荧光粼粼,美丽至极。 “这是...萤火虫??”她眼前一亮,无比感慨的看着眼前的美景,心有所感的取出了天祈,幽幽的笛声在水面上回荡。 龙冢外,轩辕澈正在抚弄琴弦的手微微一顿,又轻巧的勾弦微拢,唇角勾起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角度。 “幽儿...” “千寂...” 旷古的沧桑,呼唤声几乎同时出现在了两人耳边,眉蹙,殊不知龙冢之腹龙穴之中,寒潭下游动的蛟龙,那双赤色的瞳眸,闪烁着激动而兴奋的光辉。 “吾王...” 它孤寂了千年,轮回了三生九世的王啊... “阿娘!” 凄厉的哭嚎声响彻在了大殿之上,令狐楼无比清楚的看到,几乎是瞬间,那凰王便到了麒麟子的身后,几乎是瞬间,麒麟君全身的戾气迸发,殿中宾客,除了那两个修为极高的人,几乎全部被震出内伤,昏迷抑或哀嚎着去面对死亡。 “今日奇丘,便是尔等的葬身之地!”麒麟君上苍亚血红的眸子扫过全殿非死即伤的人,将目光落在了依旧悠悠然喝酒的龙帝和紧紧抓着麒麟子不放手的凰王。 “君上!快醒醒啊君上!不要被魔迷惑了心智啊!”君后的实力也不差,抗过了方才那一击震荡,拽着他的衣袖苦苦的劝道,却被苍亚一手捏住了纤细的颈子。 “阿娘!!”麒麟子哭号着想要冲过去,却被身后的人死死地拽住。“幽儿姨娘,幽儿姨娘,求求你,救救阿娘,救救阿娘吧!!”小家伙扯着身后人的袖子,哀求着,可是那个女人不为所动,一双毫无感情的琉璃眸看向被苍亚掐住脖子的女人。 “零姬...” 君后艰难的看向一旁护着自己儿子的她,等待着她的后话。 “奇丘逃不过此劫,神谕只允许本尊....只允许岚幽救赎一人...你,或者溟儿...” “娘!阿娘!”麒麟子苍溟哭红了眼睛,挣脱不开她禁锢的双手。 “慕.凡....”零姬使劲扒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夫君的手,用最后的法力和力气与他抗衡着。“带...带溟儿走!替零..照顾好他!” “好,”凰王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决定,强硬的抱起哭闹不止的苍溟,语气清冽冷漠:“他是本尊的血认定的人,是神谕,未来的麒麟君上,本尊,自会拼尽所有,护好他。” 女人大步,不再回头的走向了殿外,龙帝轻笑一声,看高台之上苍亚听着这一番话后扭曲不甘的表情。令狐楼连忙跟上离开的凰王,只见那毫无感情可言清冷的面庞上,已有两行汩汩清泪,透着莹莹的火光。 “娘!!” 苍溟痛嘶,眼见着他们身后,金碧辉煌的大殿离析崩毁,自殿中,窜出一只通体猩红,泛着黑气的麒麟,早已不见一丝圣兽麒麟的金火模样,正怒气冲冲的寻找凰王的身影,立刻杀了过来,紧随其后,一只五爪金龙腾空而起,打断了这只麒麟的去路,与它缠斗不休! 桃源之后的路出奇的安全好走,令狐娴干脆放纵了踢雪这一路撒欢式的前进,终于在日落前上了那处山脉。 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可真是个要命的地方啊.... 面前,便是这龙冢的险中之险——龙穴。 但是这一番冰天雪地的又是哪样? 那黑洞洞的山窟中,四壁都是极其厚重的冰晶,令狐娴站在洞口,依旧能感受到一阵阵阴寒的风自深处涌出。“喂!有人吗??”她冲洞中大声喊叫,连个回音都听不到。 她彻底绝望...与踢雪四目相对。 “昼!”她向空中招招手,正在盘旋着的白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令狐娴撕下一块衣襟,拿了剩下的最后一点墨写了几行字“已入龙穴,安好勿忧。”她将布条绑在昼的腿上:“去吧,好孩子!”安抚了一番后便目送它离开了。深呼口气,又瞄上踢雪,踢雪晃着大脑袋,亲昵的走过去蹭着她。 哼,小主子休想将它仍在洞穴外! “你呀...当真是...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她哭笑不得的拍了拍马儿的大脑门,牵着它走进了冰天雪地。 天莲乃为极寒至阴之物,这样一个冰穴,倒也是不足为奇,只是... 这一路上都不曾见到任何有关令狐楼的踪迹,一直到了这般冰洞,令狐娴实在是不敢再多想,只能祈祷他真的能安然无恙。 希望在一点点渺茫。 第二十六章 闯龙穴,兄妹相逢 “啊...”令狐楼见那一龙一麒麟越斗越激烈,不知何时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个人抱着缓缓离开,鼻尖传来了无比真实的花香。 一声鸾鸣,他强行掰开捂在眼前的手,这才发觉脚下是一片柔软的玉色的羽翅,这是一只六尾凤凰。 是凰王的坐骑。 “恨吗?” 头顶,一个女子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令狐楼这才注意到,这个身体,是麒麟子苍溟。头颅在不受他控制的点了点,心中的倔强和不屈,以及哀怨而撕心裂肺的痛,清晰的通过这个身体,传达给他。 “恨什么?” “你为什么不救阿娘!!”苍溟眼泪汪汪的盯着下面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奇丘,还有零姬葬身的那座大殿的废墟,倔强的反反复复问着这个问题。 “苍溟,本尊说了,你和零姬,本尊只能救一个。”“你胡说!你明明...明明可以救阿娘的!”他怒吼着,甩开了凰王的手,想要跳下去寻找阿娘。可是他却走不动,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那是凰王的威压,压抑而窒息。 “违反了神谕,别说是零姬,就连你,本尊也救不下来。”那女人眼里满是寒冷,瞥了他一眼,便去关注着天上两兽的战况。 “不过,”须臾,她再次开口:“你若是恨透了本尊,那便恨吧,强大起来,本尊等着你,来打败本尊。” 来打败见死不救的本尊,替零姬报仇。 天雷横空劈下,苍溟能看到,西面的天血红了一片,那里,是奇丘的方向.... “楼哥哥!”心口好痛,为什么...这种痛楚会如此的清晰... “令狐楼!”那里,是什么地方,苍溟又是谁?奇丘又是什么,为什么,这么的陌生又熟悉...... “令狐云漾!你醒醒...你别吓我啊....”胸口好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沉沉的压着,一抹灼热,耳边的声音慢慢的带了哭腔。 “呜呜...楼哥哥你醒醒啊..”那女孩的声音,哭的急,唤的也急。 刚刚是梦吗?那么的真实....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咳咳咳...” 令狐娴惊喜的看着被自己又拍又打又哭又嚎的手底下躺着的人闷闷的咳了两声,急忙把他扶起来。“楼哥哥!”令狐楼睁开眼睛,迷惑的看着四周,眼前,有张放大的脸正在担忧的盯着他。 “娴儿?”这幅身子虚弱不堪,就连喘气说话都是那么的困难。 “真的醒了,真的醒了!”那小丫头笑的眼角溢出了泪,兴奋的扑了上去抱住他,刚刚缓过气儿来的太子殿下被这么一刺激又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龙穴内,是一处被厚厚的冰覆盖了的寒洞,因为有着寒莲的存在,才会变得冰天雪地寒冷无比。令狐娴进入洞中后,破了一处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有意为之的九曲迷魂阵,走进了这片龙穴的深处,这才发现昏死在这片被冰雪掩埋的洞厅里的“雪人”令狐楼,也不知他在这洞中昏了多久,以至于令狐娴发现他时,身上已经积覆了厚厚一层的冰碴。 他奇迹一样的没有死,只是气息微弱,就像是陷入了冬眠一般。 “你怎么会在这儿?”堪堪在这洞厅中生起了聊胜于无的小火堆,两人才稍稍缓了过来,令狐楼抿着勉强温热的雪水,纤长的睫毛还沾着霜雪,轻微颤抖低声问道。“哼..不知道是谁擅自跑出了京城,害得我的计划全乱套了。”令狐娴马上明白这是要兴师问罪,瞬间转移了话题。 “是瞿云,还是....”令狐楼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呜呜呜坏哥哥,我就知道你跑到龙冢来寻药,两年了音信全无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两年?”他揉着微微阵痛的额角:“那冢口,我明明下了死命令....” 令狐娴冷笑:“父皇手谕,我就算是要把龙冢挖地三尺,也得把你给刨出来!” “唉...”令狐楼不再去想那诡异的梦境,轻声叹气,伸手揉了揉正在气鼓鼓的令狐娴的头。 “龙冢的路上有多么危险,还有那条白蟒,你不怕吗?”当初他刚走过七针蝎尾草的地盘,便撞上了那条凶恶的白蟒,由于没有趁手的武器,只是堪堪的应了两三下,便施了轻功快速逃离开。 “白蟒?宰了。”令狐娴轻描淡写幽幽来了一句。 “宰了??” “那不然你以为你刚刚喝的那羹汤是什么?” 那可是她都没舍得喝的蛇胆羹汤啊! “可有受伤?”令狐楼看到了在一旁安安静静被无数外套包裹站着的踢雪,它身上挂着一枪一剑,好一个有备而来.... “没有,”令狐娴不想让他担心,干脆说了谎,却依旧被他看出端倪,强制的扳过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真不让人省心,肋骨断了两根,皮下多处瘀伤,还有红肿,你还敢说没事??” “真的没事,我都接回去了,不疼的.”那小丫头嬉笑着,却得到一个爆栗:“老实点,别乱动!”令狐楼自然知道自己接回肋骨得有多么的痛,心疼之余,只能是替她揉着筋骨让她不那么难受。 “你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不让人省心...父皇为了你几乎夜夜睡不好,你一跑,多少人为你挂心?” 那小丫头委屈的碎碎念,让他一愣,前世巫马单枪匹马游荡江湖惯了,却是忘了这一声,还有着许多爱他的人。 令狐娴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那张人神共愤的脸,虽然微微瘦削,却依旧完美到看不出一丝颓废。 “怎么一点也不像是被困在这里两年的样子??” “谁说的我被困住了?”令狐楼好笑的反问,扶着冰墙站起身来,打量着四周围:“我也不知为何,走到这里后便隐隐听到了有人在喊我,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皇兄你果然就是饿昏了..” 令狐楼满脸黑线。 休息足够,令狐娴将所有东西收拾好,“连巫马莫流都说这种赤炎这种至阳之物,只有寒莲这至阴之物才可压制,我倒是好奇,寒莲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能整出这么一个宏大的冰窟。”她环望着这冰雪的洞厅,十分头疼。 令狐楼听到巫马莫流这个名字后微微一怔,随着便又恢复了常态。 她沿着冰壁,向洞穴深处走去,令狐楼牵着马跟着她,踢雪大大的瞳眸中,映出了正在缓缓移动的冰壁。 突然,两人几乎同时停了下来,面面相顾,眼中的疑惑变成了确定、 “这冰壁在动,这是七星阵!”话音刚落,山洞突然间剧烈的震荡起来。不得已他俩只好背靠背贴在踢雪身边,警惕的查看局势。 等到震动过后,四周已经是三面冰壁,令狐娴正打算沿着唯一的一条路继续往里走,令狐楼突然叫住她,指着冰壁:“娴儿,你看。” 她凑过去,见那晶莹剔透的冰壁里面,竟然悬空冻着一幅幅的壁画,即使那壁画画的很抽象,但是已经足以让人感到深深的震撼。 从画中罗裳女子于血池而生,天地动荡,到九尾凤凰与金龙盘旋于天,与四凶兽相斗;从女子占卜,到天地间西方一片火光;从一处封印,到天地布满了魑魅魍魉;最后,那女人的琉璃瞳终究变成了赤红,从天端云上,冷眼看着天地昏暗,吞日之祸,两人双双殁陨。 令狐娴两人一路看到最后,这是历史,是传说,还是神话?令狐楼惊异于其中的一些片段与自己的梦境竟十分相似,一眼瞥见令狐娴突然捂着头倒了下去:“不...不是我...我不要...”她的眸子惊恐的瞪大,血色可怕的瞬间密布,“娴儿!”令狐楼连忙扶住她,扣住脉搏:“娴儿,冷静,不要去想!” “不...我不是....” 那血色的眸子里,是活生生的乱世,妖孽纵横,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吞日之祸。 “铮...”龙冢之外,那正在抚弄琴弦的男人手下一顿,定睛,食指上被割破了一道血口子,侍卫撩开帐帘。“轩辕公子,龙虚城传来战报。”他接过信笺,确认了密封无损才打开,粗略一看,才放心一笑:“果然,一切都如娴儿所料。” 京城中因为没有龙烨坐镇,这龙毅也不过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在天下五十六郡招兵买马之时,更如同令狐娴所想的,他果然担忧各郡谋反,将京城中大部分兵力派出去攻打城池,如今,京城中兵马空虚,只等着娴儿回来运筹帷幄。 “娴儿...”他走出帐外,看向远处的龙冢,冥冥中有女声在温柔的呼唤,如同穿越了千古迷雾而来。 “千寂....” “幽儿....幽儿...” “不...不,我不是..” “娴儿....娴儿清醒一下!看着我,乖,看着我,我在!”令狐楼现在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一边为她输送内力压着体内毒发,一边焦急的呼唤着,直到那血红色的眼睛重新变成了黝黑,他没有发现,令狐娴腰间的血色玉笛发出的盈盈光辉如同母亲一般温柔。 “楼哥哥...”她怔怔的,目无焦点。 “我...我看到他了...” 他...玉冠下如同泼墨一样的发丝,眉眼间邪肆却是充满了宠溺,乌黑的绣了金龙的锦袍雍容华贵,他伸过手来,那只手极其的修长好看,琥珀色深邃的眼睛,笑着看着她:“幽儿.....” 第二十七章 记忆里,所谓天命 稍作休息,令狐楼等到她真正的恢复了之后才决定往洞穴深处探寻。 深处的千年寒潭,才是寒莲所生之地, 越走,越是寒冷,令狐娴将所带的所有衣服都给了令狐楼和踢雪来驱寒,她因为体内的赤炎足以抵御这般透骨的寒气,两人一马缓缓前行,冰路之下有道颀长的蛇影悄无声息的游动着,紧紧的跟随着他们。 不远处有霜雪映出的光芒,空气变得流动起来,更加阴寒,走过拐角,终于见到了寒潭的真面目,明明是已经低于零度的水温,却依旧以粘稠的液态存在着,这么一个巨大的洞厅布满了冰霜,洞顶上,有一处缺口,那光亮正从那缺口处映进来照在了寒潭中央凭空生长的一支石柱上,寒莲晶莹剔透的藤蔓缠绕着,在石柱顶端,一朵几近透明的晶莹而不起眼的小花只露出了一颗花苞,就像是水晶雕琢的一般玲珑剔透。 “哥,你呆在这儿,我去摘!”令狐娴明显是兴奋极了,运起轻功就要踏波而去。“娴儿,寒莲这种不可多得的圣药,周围十有八九可能会有守护兽存在的...你....”令狐楼话还没说完,没来得及拦住她,那道身影便已经攀上了冰柱,在她榻上冰柱的一瞬间,寒莲绽放,光华四射,实在是夺人眼目。 寒潭之下,是万千白骨,一条游龙在水下匍匐游曳。 令狐娴回到岸上,见令狐楼紧皱眉头微微恼怒,“你这丫头,究竟知不知道谨慎行事?!若是方才有....”“好啦好啦,伦家这不似么似嘛...”她自是知道鲁莽了,扒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令狐楼接过寒莲放在了来之前就备好的放有冰块的木匣中,颇为无奈的说:“把舌头撸直了说话。”......“无趣...”她松开手,又看着寒潭发呆。 奇怪,方才她明明感觉到了水面下有东西在游动,怎么又不见了? “该走了,”他收好了木匣,瞥了眼还在发呆的令狐娴,开口催促道:“有了这解药,这下你可以安心的一展宏图了。” “唔...”她回应了一声,又回头瞅了眼水面,便不再犹豫的跟上了他。 直到冰墙上再也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水潭中的那条长长的阴影才浮上水面,赤色的瞳眸一直盯着两人远去的路,突然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眸光凛厉一转,蓦然瞪大,红光大作,那龙俨然变成了一个赤衣赤发赤眸如火的男人,懒散的倚躺在冰水中,看着那个方向讨好似的一笑,咧的很狗腿:“凤月姐姐,好久不见~” “玖音,你可知你干了什么!”那片冰上明明没有人,突然间显出了暖玉一样温暖的光影,一个女子,一身玉色罗裳,正面作怒色的盯着潭水里吊儿郎当的青年。 那个叫玖音的男子无辜的瞪大了赤红的眸子:“我...我只是发现王的躯体里有两个魂魄...想....”他的声音,随着凤月越来越低沉的脸色慢慢消失。“想?”女子挑眉:“那身体里,除了王的神魂,另一魂,是苍亚的魔魂,你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了吧!”那冰壁中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此的壁画,虽然可以松动王魂魄中记忆的封印,但是,也可以让本就已经沉寂的魔魂复苏。 “额....” 玖音意识到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抱着将功补过的心思连忙说着自己方才的发现:“那个...王身边的男人...似乎也不是寻常凡人,他在冰厅昏厥之时,所梦见的正是奇丘之祸.....”凤月沉吟:“能将王从另一个界面带到这里,还与奇丘有关,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定是王上所救的奇丘麒麟子,苍溟君上了。” 一路向着龙冢外赶路,令狐楼可算见识到了自家妹妹的凶悍,那条被斩了七寸的白蟒已经被冢中的鹫鹰啃食殆尽,那块被浇了凤凰血的蝎尾草地依旧是寸草不生,他惊愕的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一直发呆的令狐娴,轻轻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太强悍了,真是不知道危险是什么.... 在山谷中又度过了两三晚,一路上令狐娴一直是异样的安安静静,就像是毫无意识的跟在他身后走着,直到一个踉跄,她即将摔倒在地也没有什么反应后,才终于引起了令狐楼的警觉。 “娴儿?”他急忙伸手扶住,发现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焦点,心下一惊。 令狐娴听不到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在喊着什么,耳边有的,只是两个声音,从云端而来。 “千.....寂......” 她上下嘴唇相碰,呢喃出的是一个陌生的字眼,轻而易碎,令狐楼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被血色充斥,慢慢的蓄满了眼泪,昼在半空中盘旋着,它能感受到来自这个小丫头的兽气,那是一种强悍而无法抗拒,只能臣服的威压。 远远的龙穴之巅,两个人影正在向这个方向眺望,一切都看得如此清楚。 “凤月姐姐啊...我可是真的尽力了...”玖音摊了摊手十分无奈,那如温玉一样的额头上在这冰天雪地里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旁凤月点了点头,身形愈发虚幻:“我也该快些回去,护着王记忆的封印,但愿不要这么快的崩毁才是...” “为什么?王恢复了记忆不好吗?”玖音十分不解,他们王上如此厉害,一旦恢复记忆不是更能将所有麻烦迎刃而解随他们回上界吗? 凤月一脸嫌弃的表情:“真是条傻龙...”留下一句空荡荡的话和玖音懵逼的表情便消失了。 “王还有二劫未历,若是此时恢复了记忆,只怕那天命,更不会让王顺心,那王上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将会白费。” “王上太可怜了...”玖音听了后摇摇头,猛然反应过来,一愣:“那是不是说...我还要在这里守上未知年啊?!” “娴儿,别睡,醒醒!!”令狐楼疾步牵着马往谷口赶去,马背上趴着昏过去的女孩,眼皮微阖,眼神迷离,早就不再清醒。 “娴儿...快到了,就快到了...坚持住啊!” 女孩手指微微一动,想要去触摸眼前模模糊糊一片的黑影:“你....” 那声音,轻微的瞬间淹没在了风声中。 空中黑与白的海东青长嘶,向着冢外飞去,军帐里,轩辕澈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声音,确认了是鹰鸣,欣喜的丢掉手中狼毫,大步走出帐外。 昏暗的落日余晖下,两只海东青在焦急的长嘶,盘旋,见他走出来,又急急的向着龙冢飞去。“白厉!”他惊疑,唤了暗卫,又以哨声呼唤着喑追,不顾一切的飞身上马紧随着昼夜而去。 “娴儿...”令狐楼眉头紧皱,脚下急促,马上的人体温渐渐攀升,却是在瑟瑟发抖,嘴里语无伦次的呢喃着听不懂的话。“坚持住,哥哥还没能陪你捉鱼养鸟呢,娴儿....”从不害怕死亡的令狐楼真的怕了,他害怕这一次,这小丫头会死在他面前。 “祈天神谕,孤为汝遗,四象归位,法则天生,汝知孤名,悉听孤令。” 耳边,由凄厉的哭号声,蓦然转变成了低低的呢喃,由此,她便彻底失去了所有感知,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梦魇之中。 令狐楼抬头,龙冢口外,迎过来一大片的火光,为首的男人一见到缓缓走出山谷的身影,大喜,随着便施展轻功迎上来,却是见到了一个残破白衣的男人扶着踢雪摇摇欲坠,马上,那个娇俏的女孩已经是毫无生气。 “娴儿!”轩辕澈心下没了底,害怕的颤抖着手,扶住令狐楼,接过令狐娴,轻声呼唤着。“用内力,替她压着毒,不然她....熬不过去的...”令狐楼强撑着虚弱不适的身体,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刚说完也彻底昏死过去。 “太子殿下!”“公主!” 侍卫们七手八脚背着令狐楼,轩辕澈抱着令狐娴一路回到军营,一路上,从未间断过为她护着筋脉,依旧无法消散半丝致命的灼热。 面前,是猎猎的火焰,腾空而起! 她看到了什么.. 那个熟悉又陌生,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女人,正严肃而平静的,抬头看着火焰的上空。 火焰舔舐着空气,形如凤凰,火苗之上,金光乍现。 “四象归位,法则天生,西起魔心,神子流落,浩难族诛,异乡当居,天降乱世,四象将崩,南巢覆亡,天下亦倾,汝心有欲,六界必乱黑日耀世,再入轮回,三生之灾,九世之贫,重归神位,天命难违。” 令狐娴不懂那金光所成的金文是什么,但是越看越是心惊,只见那个女人挥手将符文后半段悉数毁去,滴血于火中,凝结成血色玉石,金文便如数的镌刻于内。 “天命难违...哼...是么...” 女子不屑一笑,额间凰纹灼灼。 “五千年了,天下,又要乱了....” 恍然间,面前已是一片混乱,空中的一只玉色凤凰之上,那个女子搂着一个哭号的孩子,冷眼看着下面火光弥漫,已成一片废墟的曾经是如此辉煌的宫殿被火海吞噬,一龙一兽在激烈缠斗。 须臾,这片焦土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黑色的凶兽,与幸存下来的四处逃亡的人厮杀,那凤凰上的人,手执玉笛,杀气腾腾。 “为什么...” 什么是天命...她不信命,她亦不信命。 “等你真正强大,足够强大了,才有资格和命相争。” 只是...她,还未强大如天,只能顺应着神谕,眼看着万千生灵涂炭,挚友死于眼前, 却...无能为力... 四大凶兽饕餮混沌穷奇梼杌,天地间第一个堕而为魔的魔神寂壤,从古至今所有被封印的凶魂妖兽为猖作乱,可是,她,还是龙帝,都无能为力。 这是什么感觉? 令狐娴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个女人心里所有的悲叹,哀悯,以及,无力的压抑。 仿佛,就像是她亲身经历。 人界哀鸿遍野,仙界神界堕而为妖魔者无数,死伤殆尽,天理何在....她不知。 只有在与堕魔的苍亚交手时,那一句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痛彻心扉: “凰王,你真悲哀,你的心里,已经有了裂缝,那里是深渊,无尽的黑暗!” “汝心有欲,六界必乱,”她还是应了此劫,只是她所赠予龙帝刻有神谕的凤凰血上再无此言。龙帝爱她护她数百年之久,最终,她以欺骗为报。 我输尽了一切,只为还世间一片安宁,我放手了所有,无愧于天地,却终究.... 辜负了他.... 天祈殇歌,报得罹难,一曲断魂,亡了四海,凤凰入魔,异路难还..... 第二十八章 战临近,今生往昔 令狐楼轻抚了床上人儿的脉搏,眉头微皱。 赤炎已经退散,体温也恢复了正常,为何这小丫头还是不醒? “梦魇...”他收敛了神思,向身边一直焦急等待的人说道。“怎么会这样?”轩辕澈压下心头燥火,沉声反问。 “不知道,相信她吧....会回来的...” 天下....乱了..... 黑日耀世,天昏地暗,六界各处,战火纷起。 四方的天,猩红一片。 东龙虚,南凰巢,西奇丘,北汤池,三大圣兽族落与天地日月金银双乌...全乱了.. 俯望大地,百姓罹难,死伤遍地,枯木白骨。 一片狼藉.... 南方赤云之巅,那女子,已是一身绯色,闭了眸,一曲断魂于天地间回响。 令狐娴呆愣在众生之上,无不震撼。 东方,金碧辉煌的殿宇中,疾步走出一个人,玉冠束发,千百年清冷不变的脸色终于有了裂痕。 “幽儿!你在做什么!” 这发生的一切,远超神谕所言,岚幽的一曲断魂,终会颠覆了苍生,断魂断魂,断了魂欲! 听到唤,云端的女子依旧无动于衷的奏着手中的血玉笛,只有那双眸,缓缓睁开... 里面,是浑浊的血色... 龙帝踉跄的倒退一步,难以置信... 断魂,断了苍生凶恶之魂,覆了乱世,可也终究会让她,魂飞魄散! “幽儿...”他双手颤抖,攥紧了拳头。 “没用的...千寂...没用的...” “可是...”他苦笑:“你入了魔,又怎么能留我独活?曾经的诺言,你都忘了吗....” “岚慕凡,你当真是个蠢女人!” 东方金光大作,龙帝手一挥,一把瑶琴已是落去怀中,古桐为木,冰蚕作丝,唯有帝昭所言,与天祈共语。 他就地盘坐,琴声昭昭.... 令狐娴听着这番琴笛和鸣,面色痛苦,心口在隐隐作痛,突然,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冥冥之中,有无比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幽...她比你更优秀呢,取一魂,斩一为二,一方筑天祈,一方化为血契,她比你,更懂得如何去应对神谕...” “岚...我多希望,那魔魂没有传承给她...或许这样,她能少经历这一番痛苦....” “她会更强大的...幽...会的...” 是谁?是谁在说话... 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是这声音,好生亲切.... 他们是谁? 再睁开眼,却已经是另一番场景... “君本多情郎,何承狐江诺?漠非好权女,岂疑国非国.....” 那个女人,衣着依旧是赤红,却是一身的英气,富丽堂皇的宫殿,她从容不迫的覆上了烛火,将桌案上的那盅酒一饮而尽。 不...不是她...这个人,又是谁? 令狐娴惊恐的看着女子嘴边溢出鲜血,高傲的大笑着,站在火海中,笑看殿外一派忙乱。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要啊!!” “娘娘!娘娘您在哪儿啊!娘娘!” 那个女人,就这样,死在了火海里吗? “辰漠!”院落的朱门外,焦急的人施了轻功闯进来,所能看到的,只是火海吞没了殿房。 男人惊恐的瞪大眼睛,手中的血书飘落在地.... 漠非好权女,岂疑国非国... “辰漠!!”他大喊一声冲进了火海, “皇上!皇上危险啊皇上!!” “皇上!” 令狐娴看到了,那个男人,眼角淌下的泪光.... “漠儿...我错了,漠儿...原谅我好不好,漠儿...”须臾,他抱着那个赤衣女人冲了出来。“御医!快去叫御医!”他惶恐失色,急急地呼唤着怀里的人,那人脸色苍白,嘴角的血无比刺眼。 “漠儿...不要...不要离开我...” “没用的...”那女人轻轻睁开眼,唇角微勾,满是嘲讽和不屑,呛出的鲜血淌下雪白的脖颈,愈发妖艳... “这可是你...你亲自赐下的...离人醉啊....” 你亲自赐予的这种美酒,她怎舍得浪费一滴? “漠儿...我错了漠儿...你不要...御医呢?!御医!!” “令狐青!!”女人轻笑,止不住的血染红了男人的龙袍,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 “辰漠只求有来世...誓不与君...复相见!” “不..不要...” “你可曾后悔?” “不...那不是我...” “可曾恨过...彼时的轻狂,彼时的桀骜?” “不...”那么温柔的声音,在步步紧逼... “千年的蛮荒,千年的战乱....你可曾后悔,遇见他,相信他,最终被他辜负?” ...“不是...这样的...” “娴儿...醒醒,不要再睡了...好吗,娴儿...”如隔窗纱,那个低沉嘶哑的男声中带着苦苦的哀求,只是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护在怀里,任她毫无意识的捶打抓挠... “不..” 唉... 那温柔的声音轻轻叹息..如同凌越了千古沧桑:“还是...忘了吧...” 一股失落与空虚感传来,她泪眼迷离,迷茫的徘徊在这一片黑暗。 似乎,又失去了什么... “娴儿...” 轩辕澈几近痴疯的看着怀里女孩轻轻的睁开了双眼,那里面,还带着泪光...只是这泪水,为谁而流? 令狐娴沉重的呼吸着,里衣被淋漓的汗水浸了个透彻,直直的盯着轩辕澈的脸发呆,似乎还没有从那梦中回神,直到一只手覆在了她的额上。 “哥哥...”她微微歪头,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站在轩辕澈身后的,依旧是白衣翩翩的令狐楼。 令狐楼敲了敲她的脑门:“还不错,没有睡傻,知道这醒过来的第一声要先喊哥哥...” 轩辕澈对这位太子殿下欺负亲妹妹的行为表示极度不满,便用身躯严严实实的护住令狐娴堵开了他。 “呵呵...”他冷笑:“苍澜皇帝,你要是娶了皇妹,可还要称呼本宫一声皇兄呢...” 话音过去了半天,那男人还是一派沉默,理都不理他,令狐楼挑眉,这货的性子怎么跟安雅爵如出一辙?? “可是梦到了什么?”轩辕澈吻了吻令狐娴的额头,轻声问道,她愣了一愣...梦到了什么....使劲的回想着,却是一片空白,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尽数忘干净了...对了,我睡了几天?这里是哪儿?”她猛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问道。 “六天...”令狐楼沉吟:“这里是龙虚城,叶家的府邸,叶轻小舅舅在这里住着。” “奥...睡了六天啊.....什么??我睡了六天???”她正是松了口气,忽而惊醒:“还有多长时间到年关?!” “放心吧,都准备着呢,”轩辕澈轻笑这丫头睡醒的迷糊劲儿:“鬼巫和噬月蝶都已经准备就绪,天火也发来鹰书助战,龙虚城的五千人马已经在两天前出兵,风琚和风瑞带兵挂帅。”“唔,”听到这儿,她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帝都龙毅将大部分兵马都派了出去,被各大郡城牵制住了,现下帝都兵力空虚,就算是龙烨及时的赶回了帝都,也来不及调转局势。”“你一直挂念着这些,倒不如想一想迫在眉睫的。”一旁细细听着这些谋划的令狐楼突然间插科打诨。“什么迫在眉睫的?”她疑惑。 “蠢丫头,都1315年了,再过不到半个月就要十一月初一了,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他翻了一个看白痴的嫌弃白眼,令狐娴呆了半晌,还是轩辕澈好心提醒,笑的灿烂。 “娴儿,你要及笄了。” 及笄就意味着她成年了,可以正式订婚嫁人了。 她一怔,忽而反应了过来,揪着手下的衣襟儿一头扎进了轩辕澈怀里。 轩辕澈低低的笑着,令狐楼在一旁摇摇头心道是:女大不中留啊... “还有件事,夜送来了两封密函,是要你亲启,它一直不许我打开它们。”正了正颜,他从怀里摸出两支圆筒,上面火漆的封条依旧。“嗯,”令狐娴接过来,追问道:“这两封密函,到了多久了?” “最晚的也有八日有余。” 八天都不曾再递送过新的密函了,京城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她思疑片刻,“阿澈,你和哥哥先出去一下,帮我把叶小舅叫过来。” “嗯...”令狐楼放下茶盏,瞥了眼沉思的叶娴,似乎是松了口气。 “京城兵马一百五十万,分三路向颍阳郡,清雨郡,阜郡方向攻取,城中净留兵马一万,城外夏家豢养龙巫卫三万死士,以及龙杀座下二将龙影和杀魁。” “几近年关,京城内骚乱不断,百姓不敢出门,另知自由之度天雪城以及北地多数城池雪灾严重,安好,勿念。” “苍澜皇帝可否能告诉本宫,娴儿究竟在计划些什么?”令狐楼依旧是面色平淡安然,却是威压外露,轻描淡写的一问。“太子殿下与龙闲一母兄妹,难道殿下猜不出娴儿的用意?”轩辕澈轻笑,他与这太子年岁相似,只是没想到这位养尊处优的王朝太子竟然也有着足以让他钦佩的智谋。 “本宫只是担心她又是以身犯险罢了...眼看着她长这么大,十五载中,哪一次不是这样?....可是...”那丫头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了... 他难得多说了两句,轩辕澈细细琢磨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看向那张与令狐娴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庞:“你封了她的内力,便是因为如此?” 令狐楼点点头苦笑:“在我将寒莲的药配出来之前,那小丫头的安危,就先拜托你了。” “你可知,她已经是帝医?”轩辕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帝医?她已经是帝医了吗...”正要离开的人停下了脚步咀嚼着这个大陆之尊,忽而仰头:“也只有她,能这样将江湖和朝政牵扯到一起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那丫头的心意,我懂....” 眼看着这个男人离开,他忽然明白了令狐楼的良苦用心,这个小子,对娴儿太过细心谨慎,太过关心了,竟然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感..... 第二十九章 及笄礼,蛊王认主 “叶轻给龙闲公主请安....” “叶小舅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须多礼。”令狐娴放下手中的书,倚在床头,笑眼弯弯的看着那个年轻的男人:“呐,我这个外甥女还等着喝小舅舅的喜酒呢...” 叶轻哭笑不得,“殿下...风姑娘她...” “诶,我懂我懂,父皇已经准备给你们二人赐婚了,等回了京城,就着手这件婚事。” 叶轻蓦然觉得这小外甥女简直就像个狐狸一样腹黑。 “相家的事,处理的如何了?”她漫不经心的玩弄着被角,心里明白得很,叶轻一直不愿意迎娶风家小姐风玉为妻,就是因为相家的一个狐狸媚子,老爷子一直没管他,但不代表不会阻止她的干涉。 “回殿下....”果不其然,一谈到相家,叶轻脸色一变:“相家..在王朝的所有生意,已经被金叶全盘接手,”相家一夜之间满门被屠,实在是他的一个噩梦,他不敢相信,相家作为王朝三大皇商之一,竟然还有人敢对他们动手! 令狐娴舒了一口气,冷笑:“从此,王朝三足鼎立之势,便只剩下了叶家和易家了。”“殿下....请恕臣多嘴,不知....”“相家,是本殿下令的满门抄斩。” 叶轻惊愕的抬头,那个才十五岁的小丫头正在床上一副悠然,全然看不出她会是那种能下令满门抄斩这种残忍无情命令的人。 “为何....”他苦笑着,还是忍不住冲动的问了一句。 “以相家百口之命,祭奠我隐关遇袭全军覆没的五千将领,不亏!”令狐娴的话语间,带了冷意。 叶轻微微一怔,叩首请罪:“臣....知罪...” “相家本就是龙家的一支分支,相里欢与你玩暧昧,不过是相家左右逢源权衡之计罢了,那相里欢早就与龙家的一个子弟有染,叶小舅,你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失意,看清眼前,真正对你好的人,不要让外公总是为了你唉声叹气.....” “臣....”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臣不过是叶家庶子....实在是配不上风小姐...”风玉是风家的嫡幼女,是风家主最小的亲妹妹,他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唉...”令狐娴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叶小舅啊,先不说风家并没有这般严格的嫡庶之分强求门当户对,就叶家皇亲国戚的地位,叶家男儿个个自强立业,你若觉得配不上,便去建功立业封官加爵,何必在此妄自菲薄?” 叶轻脑袋又低了一低:“臣....明白了...” “你就不能学学大舅舅,早早就把皇姑姑娶了回去,多让人省心...” 就是家里那俩孩子不让人省心。 叶轻低着头红着脸退了下去。 要说叶曦,在皇帝登基不久之后,被封为一品皇商的大殿上直接向皇帝请了赐婚,迎娶溪月郡主为妻,还是皇帝亲自牵线说媒.... 在龙虚城休养了几日,为了赶回公主府准备及笄庆生,便匆匆的往狐心城赶去。相比于这边一路吃吃喝喝慢慢吞吞,公主府里可就热闹了。 得知兄妹两人都平安无事的消息后,令狐梁为了亲闺女的及笄宴可谓煞费苦心,三天两头去一趟庆王府邸,令狐焱撂下手中的书,颇为无奈的看着又不经通报毫不见外的进来一屁股坐下的皇帝。“六弟啊...礼部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怎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 “这不是....”皇帝很是头疼:“这不是送来的表字都不得朕心...才来找你商量商量...” “表字?”令狐焱好奇:“都送来了什么表字?” “云字辈,云漪,云湄,云楚,” “嘶,河水清且涟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蜉蝣之羽衣裳楚楚,都不失是些个姣好的表字,为何皇上还是不满意?”这些个表字都有好的寓意,可见礼部实在是用了些心思,令狐焱不知皇上究竟在纠结些什么。 “好是好,但是,娴儿那小脾气性子,哪儿适合这些温婉端庄的词??” 四王爷抽抽嘴角:“皇上怕不止是因为这些字眼的缘故吧?” 虽说知子莫如父,这里四王爷可谓是太了解皇上了,就像是皇上太了解自家闺女一样。“确实...朕想着...朕不希望娴儿像这些表字一样什么温婉端庄,那小丫头本就属于自己的脾气,朕只是想...”令狐梁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思,“臣弟还记得殿下周岁时皇上的话,您说漠狐王朝的第一公主,该当此桀骜,其实,皇上更希望的是小殿下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长大吧。”令狐焱亲自斟了茶水,递送给皇上,看着皇上愁容满面也是莫名的喜感,他这个六弟做什么不是迎刃有余偏偏为了自家的宝贝丫头愁白了头发。“是啊,哪个当爹的不希望自己孩子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他顿了一顿,“乐...乐...云乐...”他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抚掌大笑,看向令狐焱:“四皇兄感觉如何?”四王爷浅淡一笑:“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皇帝哼了一声:“朕的意思是娴儿快快乐乐的,可没说她嫁人!” 四王爷知道皇帝又傲娇了,笑着点点头:“六弟说什么都是对的。” 皇帝气结又不知反驳什么,碎碎念道:“朕也不想她订婚啊,好好一个丫头,还没陪在朕身边多少年,就要嫁出去了....可是谁让她看上了轩辕那小子了....” 公主府紧锣密鼓的张罗着及笄宴,各大城郡也都派人送来了贺礼,众人皆知这及笄宴上,殿下会完成订婚礼,却不知这位姑爷是何等人。 远远的,马车临近了狐心城门,士兵们按例拦住了马车,那驱马的人抬了一下斗笠,从怀里摸出了玉佩,士兵一见,险些跪倒在地,那个白衣马夫扶住了他,轻声道:“龙闲身体抱恙,莫要再惊扰了。”士兵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将马车放行过去。 公主府门前的侍卫通报了管家,李伯一见白衣车夫愣了一愣,上前施礼:“敢问公子..”令狐楼挑眉,还未开口,只听马车中传来悠闲的女孩声音:“李伯啊,这才离宫五年,便不识得皇兄了?”李管家惊讶的瞪大眼睛,转而欣喜的跪下行礼:“老奴给太子爷请安!”“李伯莫要太多礼了...”令狐楼轻声一笑扶起了曾经是宫中主管的老管家。“太子殿下平安归来,皇上定是高兴啊!”李伯热泪盈眶,刚想迎他入府,便又听到了马车里闷闷的声音:“李伯啊,能不能不要就这样忽视掉本殿的存在?”车帘轻掀,一个女孩裹着厚厚的大氅,艰难的挤出车厢...哥哥偷偷封了她的内力还想装不是,别以为她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这没了内力,连御寒都是问题... “龙闲公主...”李伯连忙去搀扶那个摇摇欲坠的小丫头,比一个人晚了一步...轩辕澈小心的扶着她下了马车,李管家只得到一个无比幽怨的目光。 一进了府门,简直就是焕然一新,四处的装潢都精心的布置了一番,比过年还要热闹。兄妹俩穿过小院去了皇帝的书房,正巧遇见皇上拉着叶老太爷商量两天后的及笄礼一事,见这两人进来都是一愣。 “娴儿....”“太子殿下...” 两个孩子双双跪地叩首:“不孝儿臣给父皇请安,给外公请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令狐梁激动的扒着桌沿,想站起来,又觉得太过激动失了仪态,叶老太爷掳着胡子笑眯眯的盯着令狐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两天好好休息,准备两天后的及笄礼,”皇帝说什么也不许这两人掺和准备及笄礼的事,直接轰了回去。 令狐娴书房中,可算抓回了哥哥的人,正死死盯着一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令狐楼:“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就是巫马佑,”本来还想着狡辩几句的太子殿下,一看到她拿出来的泛有古铜光泽的蛊王令时,彻底缴械投降。 一切隐瞒都结束了。 “你丫逗我玩儿呢??”一番交代后,令狐楼指导她完整的奏出了《蛊王殇》,怒气冲冲惊叫的一瞬间,笛声戛然而止,那小丫头捂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指,惊恐的看着眼前巴掌大小的,挥舞着螯钳,刚刚吸食了她的血的.....蛊王令... 转而将崩溃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神在在的令狐楼。 谁能给她解释一下,这明明是一块令牌的蛊为什么会突然变活了?还跳上她身子来啃她手指头?? 那个蛊王作势还要向她扑过来,她飞快的闪躲开,哪知那泛着古铜色的蛊王竟然作受伤模样的,将小脑袋埋在了螯钳下面。 令狐娴一阵无语...“它就是巫马家族的镇族之宝,蛊王墨枭。它是听从蛊王殇这支曲子的命令的,自巫马世祖五百多年以来,这小家伙,只认了两次主。”令狐楼轻笑着解释道:“至于认主的标准,就是,谁吹得蛊王殇更合它喜欢,它就跟着谁。”听了解释,令狐娴欲哭无泪,与墨枭大眼瞪小眼,十分嫌弃:“我要这个小家伙又有什么用..” “哈哈,它可是万蛊之王,”令狐楼大笑:“有它在你身上,就不用担心那些人玩阴的给你下蛊了。” “话说,你为什么要离开家族?”话题转的极快,让令狐楼也沉默了半晌。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种生活。”巫马佑虽说天资过人,但是他所向往的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而不是陷在家族争斗中难以脱身。 很快,两天就过去了,被全郡百姓关注的龙闲公主及笄礼,在三更之时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上。 第三十章 赐表字,年宴将至 “行笄礼!” 那女孩颔首跪在蒲团上,溪月郡主身着吉服为她笄发。 “今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郡主手下轻缓,伴着司礼官的祝颂,取过婢女手中奉上的素银簪,将那头披散着的柔顺长发挽成发髻。 如果能忽视掉令狐娴眼睛下的一圈青黑和明显是在强行憋住的一个个哈欠,这真的是一个盛大完美的及笄礼。 两个时辰前...... 令狐楼在蝶园雪狼白影的窝儿里提溜出了正搂着狼抱着猫睡得香甜的令狐娴。一宿没能好好睡觉的小丫头登时起床气大作,折腾的不大的窝儿是狼飞猫挑,令狐楼强行将她连人带被子的扯了出来,一见那眼圈.... “你昨晚做贼去了?” 令狐娴闭着眼睛两耳不闻的扯回被子裹成一条蚕蛹接着呼呼大睡,全然不顾今天是什么日子。令狐楼恼了。 “令狐娴,你再不起床我就把轩辕澈拎过来让他看看你现在是什么丑样子!” “看就看吧,反正我最狼狈的样子他都见过了怕个锤子~zzzz~” “那我就把花小叔叔叫进来教育教育你!”咬牙切齿 “叫吧叫吧,天天在朝堂上一点面子都不给早就习惯了~zzzz~” “......” 太子殿下眼瞅着这小丫头又呼呼的睡了过去,半晌才打算继续进行叫起大业,这时金珠进来准备早膳和一会儿的礼服,一见这位祖宗还没起床,看到一旁无可奈何的太子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殿下,皇上说今天是您及笄的日子,准备打开那两壶珍藏多年的西域马奶酒...” “真的??” 那被子猛然一掀,令狐娴目露精光的盯着金珠。 “真...的....” 金珠为她上妆服侍用膳的时候这丫头还是哈欠连天,令狐楼实在忍不住了:“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还睡进狼窝了??” 令狐娴凉凉的一眼,能看出来里面满满的怨气:“还说呢,你自己看看我床....” “啊!!!”还没说完,里屋就传来收拾床铺的银珠惊恐的尖叫声... “有...有蝎子!啊啊啊殿下床上有蝎子啊!!” ...... 令狐娴没着急去看,知道是怎么回事,冷笑着看向自家哥哥:“知道为什么了吧。” 她及个笄,蛊虫比她还兴奋,半夜钻她被窝不说,还咬她,还喝她血,现在她严重怀疑这蛊王认她做主不是因为她吹了个蛊王殇而是冲着她的血来的!! 于是乎这一宿为了躲这个骚扰人睡觉的蛊王,她直接拖着被子去了狼窝和白影白朗一起睡了.... 令狐楼无语.... 只见那床榻上,墨枭将脑袋埋在螯钳之下,那副承认错误沮丧委屈的小模样.... 令狐娴实在是没忍住打了个大哈欠,正赶上溪月郡主令狐月祝祷词,坐在主位上等待赐字的令狐梁脸色都变了... 令狐楼扶额无语。 令狐月明显也注意到了那个哈欠,宠溺的笑了一笑,领着她形式性的在各个宫室转了一圈,饮酒品食,为她披加大袖长裙,最后回了正殿。 年长的侍者再次奉过来放有朱冠凤钗的托盘,郡主取下她头上的素簪,将华贵崭新的朱冠为她簪上。 令狐娴一见那么多首饰顿感脖子疼....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云乐,吾儿初成,惟愿快乐平安一生。” “云乐虽不敏,敢不夙夜衹来!” 那已然成人的小丫头重重的跪了下去,为自己的父亲深深叩首。 “朕...等这一天,等了十五年啊....” 令狐梁起身,扶起令狐娴,牵着她走到了殿外筵席前,走到了一直在等待及笄礼成的轩辕澈跟前,轩辕澈恭恭敬敬揖礼。 “龙闲今日始成人,朕允了这门婚事,今日订婚,便将娴儿今后的平安喜乐托付于你,轩辕玖月,莫要让朕失望。” “晚辈定真心爱护娴儿,执此一人,白首不离。” 及笄礼已过一月有余,这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依旧被城郡中的百姓们称赞不已。 转眼到了年关....... 忙于郡中事务一直没能和轩辕澈出入成双的令狐娴一下马车就被堵了个正着,她轻飘飘的瞥了眼跟在身后毫不顾忌的令狐楼,牵了轩辕澈的手猝不及防的喂了一嘴狗粮。 “李伯,城中粥棚和药饺发放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李伯感同身受颇为同情的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太子殿下,回了龙闲:“全部都已安置妥当,也给慈悲堂拨去了冬衣和银两。”“嗯,年关了,有想回家过年的就放假回去吧。”“殿下也知道,府中奴才们大多数都是孤苦无依的人,公主府就是咱们奴才们的家啊。” 闻言,令狐娴一阵感动:“全府上下多发两倍奉银,嘱咐大家,这几天可以随意出府采买。”“好嘞!” 狐心城里是比龙闲公主及笄礼还要热闹的年市,腊七腊八冻死寒鸦,大年三十这两天更是阴雪连绵,眼瞧着令狐娴兄妹俩又不知为了什么事出府了,皇帝无比幽怨的拉着自家女婿接着下棋,对于令狐娴出府的原因,这两人也略知一二。 “座主先走!”狐心城外的荒野,已经血染疆土。 两三匹马折向后方缠上了穷追不舍的来人,另外几人护着那匹白马雪妖飞快离去。雪妖之上的男子微微蹙眉,将陷入左臂半寸的银镖抽了出来,汩汩的血液泛着令人惊惧的乌黑色涌出来。 “座主!镖上有毒!!”身旁的侍卫惊呼。 “无妨...死不了。”那男人轻笑,掩盖了痛色,面部闪过一丝阴鹜。 远远的,便是龙闲郡的腹心——狐心城。 从龙空林回来的两匹马一前一后穿梭在装饰红火热烈的街道上,令狐娴无比得意的观赏着自己治理之下的一派和乐,天空灰蒙蒙的,缓缓飘着细雪,街道四处都弥漫着年夜饭的香气。 公主府前早已经挂好了新年的红灯笼,坊街的牌楼上也贴上了崭新的春联,除夕之夜,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安和,回到府里,有小厮牵走马,“呐,怎么样,我这小城郡不错吧?”令狐娴颇为得意的看着哥哥,令狐楼十分给面子的笑了笑:“不错,自漠狐文渊之治之后,也是一代盛世,若是你最后一统大陆,怕是也要载入史册了。”“漠文帝和漠渊帝都是古人,我一个经历过二十一世纪教育思想的,连这个都管理不好,不就白开外挂了。”令狐娴被这么一夸,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经营得起一座城池,一个国家的,娴儿...你...”配当王。 他突然间闭口不语,从府里走出来的男人没有抬头,只是在令狐娴额上轻点:“堂堂公主出去浪荡,甩下一厅堂的朝臣家客,像话吗?”不知道为什么,轩辕澈对令狐楼总是充满敌意,没几次好好说过话。 “呜呜,人家不过是去和哥哥探讨人生去了...走啦走啦。”令狐娴娇俏的笑着撒娇,哄着这两个一个比一个傲娇的男人,推着轩辕澈拽着令狐楼进了府苑。 正如轩辕澈所说的,这一大屋子的人已经来的齐全了,就差这两个在外浪荡的祖宗了。 面对着盛开了一片繁盛梅花的梅园,攒梅阁里早已经是一派歌舞升平,温暖的火炉熏香弥漫,美酒珍馐觥筹交错。 只是只是,这么盛大恢弘的年宴,气氛却是十分的压抑。 只见上首龙台上,令狐梁孤寂落寞的坐在龙椅上,手把酒樽,一脸哀怨的看着下手处两个空荡荡的席位。众臣见此,识相的将脑袋能埋多低埋多低,没一个胆敢上前敬酒的......笑话,皇上惦念自家闺女,哪个敢上前拍龙头? 压抑的气氛,直到那道被众生所期盼的身影出现在厅堂的门前,才算是真正的松了口气,只是这心里头腹诽不断..... 龙闲殿下啊,这大过年的您又和太子玩什么失踪,皇上这一迁怒下来可真的是能要了老臣的命啊... 令狐娴进了大厅,见满屋子的人眼中饱含期待的相迎,大臣甚至家眷都一个个鸦雀无声,只有歌舞还在干巴巴的尬演着,顿时眼皮一跳...... 她这位二货爹爹又整了什么幺蛾子? “娴儿...你又迟到了.....”听到这般幽怨的语气,她立刻明白这一屋子什么情况了...轻挑唇角,随着便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儿臣知错,请允儿臣自罚三杯!”杯酒下肚,那小丫头意犹未尽的咂咂嘴,狡黠的目光扫向了龙台上父亲旁边服侍着的小太监:“诶嘿,小满子,本殿就随口提了一嘴父皇榻下私藏的两壶菩提酒,你还真就给本殿预备上了!好酒好酒!” 果然,下一秒,这小狐狸精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家父皇的脸色透了个红,有些凶狠的瞪了眼身边不知情况的小满子。 厅堂里的大臣们乐的其见的看皇上和龙闲斗智斗勇,倒是家眷们都一个个一头雾水。 “儿臣自罚完了,”她将酒杯丢给侍女,老老实实的行了礼,随着另外两人入了席,这年宴才算是正式开始。令狐梁说了一大堆客套话,这才将众臣和家眷们从方才戏剧性一幕中拉回来。 “天佑漠狐千年朝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令狐娴一脸无聊的应付着,一双眼睛提溜乱转扫过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才终于堪堪拾起了点兴致。 第三十一章 遇私斗,善心是病 正式开宴,因着龙闲的在场,宴上的氛围才终于有了年味,要知道前两年殿下不在之时,那年过的这叫一个糟心....皇上微醺,瞟见自家闺女正瞅着醉虾发愣,便心生逗弄之心。 “娴儿,你说,朕将这天下予你如何?” 令狐娴一听微微愣住,扭头见到微微醉了的父亲,心中了然,这老头借醉相试探她? “父皇,醉了就歇着去,别硬撑着身子。”她眼底含着笑,回答的滴水不漏。“你这孩子...性情倒是与你母亲十分相像,一样的古灵精怪。”令狐梁也不恼,自嘲的笑笑,这一番话却触碰到了令狐娴最心底的那份柔软。 她的母亲? “父皇?”挑起她的兴趣,小丫头自动凑过去轻声喊着:“我娘亲是什么样子的啊?”她见过母亲的画像,是个十足的美人儿,与她的相貌九分相似,只不过她多了些许俏皮,而她的母亲更英姿飒爽一些。 “你母亲...她...”皇上不由自主的放下了酒杯,仿佛眼前就出现了叶镜潇一样:“她是名扬天下的第一才女,是当时世家公子最为倾慕的女人,是钦定的太子妃....父皇....曾经的父皇,哪里配得上她....”令狐娴见父亲愈发陷入自己的世界,眉头微挑....这是....真醉了??? 有不少注意到龙台上的臣子都听到了这些话,一些老臣们也都放下了酒杯碗筷,陷入了沉默。 “父皇,”意识到自己好像挑起了一个哀伤的话题,她搀起已经陷入回忆的父皇:“您醉了,儿臣送您回寝殿....” 皇帝依旧是自顾自的呢喃着,众多臣子家眷站起身行礼拜送,便是一派鸦雀无声。 皇后娘娘未出阁前便已经名扬四海,一提叶家大小姐,龙羽和叶琦侄之女,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叱咤江湖的姐妹花——叶镜潇和黎镜华,文能成文,武能作武,是当年皇后林氏和先帝爷钦点的太子妃。 只是,机缘巧合,这位未来的太子妃与当时最不被看中的六皇子看对眼了...这位六皇子便是皇贵妃花氏的儿子,当今皇帝令狐梁。 令狐娴服侍父亲睡下后,轻掩了殿门,招了小厮过来守夜,暗自走进了黑夜中,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父皇和母后的相遇,别人不知她可是清楚的很,奇葩到不能再奇葩,她那人前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的第一才女母亲,竟是当时京城赌坊一绝...而他父皇,却正是在逛赌坊的时候杠上了母亲.... ....人生无处不狗血.... “殿下,”暗处的人应她的示意现身:“年夜了,你们也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走走。”她顿了一顿:“还有,先替我把穴位解开。”她自然知道皇兄因何封了她的内力,但是她还需要用武功保护自己啊怎么能一直放任的封住。玄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麻溜给她解开了封住的内力。 大殿里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令狐娴已然溜出了府门,火红的灯笼照亮了白雪,城里虽然已经入了夜,依旧是饭香阵阵,灯火辉煌,顽童们在街角放着鞭炮燃着烟花,空中火树银花十分漂亮。 “又是一年啊...”她拢了拢披肩,水蓝色的绸缎上被金珠别致的绣了一朵红梅,边走边欣赏着城中欢乐祥和的场面,空中又开始飘落鹅毛雪,为城里的年味和繁华添上一笔。 “出去了?”令狐楼挑眉,“这丫头倒是什么时候都不肯安生的,”回顾这满大厅的臣子家眷,他实在是有点压力山大,轩辕澈却是轻笑着,自顾自品着据说是令狐娴亲自酿的美酒,习以为常。 “回殿下,老奴也劝不住公主啊,一回神,殿下就已经出府了...”李伯一脸的无奈,“罢了,随她去吧...城中的守卫如何?”“如殿下安排,比往日还要多一倍人马,金狐卫也在十二时辰不间断巡逻。”应该不会出事的,毕竟是在全是他们的人的狐心城啊。 “嗯,任她胡闹吧,”两人都放下心来,开始专心应对还未结束的年宴。 兵戈相接的声音,在寂静的废弃安静的民巷间无比突兀,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刺激了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的令狐娴的神经。 居然有人在年夜,在她令狐娴的地盘上打架斗殴??还闹出血光?? 她脚步一顿,看向幽深黑暗的街巷里,这里靠近最为偏僻的角城门,民宅多时废弃的贫民区,人烟稀少。 巷子里正打的水深火热,六七个黑衣人死咬着围攻那个锦衣男子,哪怕他早就血浸衣衫,这是不死不休。剑花乱舞,刀光血影,一道清亮的女声突兀的回响在幽深的废巷中。 一道幽蓝色的身影闪过周遭的屋檐,森森的寒光如同一道闪电,阴冷惊惧,在雪光的映衬下,令人发憷。 “大年夜的玩暗杀?各位好兴致啊,只可惜这狐心城城小人少,承受不起这血光之灾!”那屋檐上的人,看到了白雪染了血色,银面具后的唇角冷冷一笑,白色狐尾的绒毛,衬的那个小下巴更显苍白。 那些黑衣人刀剑一顿,看向来人,遮面的乌纱上一道道若有若无的银丝分外惹眼。“千毒阁的?”屋檐上的女孩挑眉:“不在你们自由之度逍遥,竟然也敢来王朝猖狂?”那轻描淡写的语气,瞬间让这些黑衣人起了杀心,那锦衣男人得了喘息的空档,连连踉跄的后退几步,虚弱的抬头看向那片黑暗,只有一道银光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雪越来越大了,”她轻轻叹息,锐器脱鞘声骤然划破寂静,黑衣人大惊,举剑防守,只见到那女孩惨白的面具以及如若鬼魅一样的身形,锦衣男子微微蹙眉,目光慢慢的模糊迷离,恍然间失去了意识:“时月...蝶...玖...”骤然手中剑跌落在地,人轰然倒在了雪中,染红了一地白雪。 时月蝶玖看也没看那个男人,只是冷笑着挑逗这些千毒阁的杀手:“呐,你们的阁主是谁?” 一片沉默... “不说?”她手下狠厉一分,利刃刺穿了对面做哑巴的杀手的颈脉。 “千毒阁善用毒,你们怎么不会毒呢?” 又是沉默.... “不说?”她眉头一挑,手中弯刀飞旋整整齐齐的破开了肚腹。 “听说千毒阁的镇阁之宝是号称天下第一毒的‘千丝断肠’?” 仍然沉默.... “不说?”那语气中带了愠色,刚要下手,只见对面幸存下来的杀手一咬牙,堪堪抵下了两三招,便喷出黑血自尽了... 见状,其他的杀手也纷纷吞毒自尽。 “有意思吗?”她抽抽嘴角,俯下身来查看:“不过是区区‘噬骨’,死了又能怎样,阎王又不敢和孤抢人。” 泄完愤,这才想起来昏倒在雪地里的不知死活的锦衣男子。 “哟,好巧不巧,”她蹲下来一边把脉,一边眼睛滴溜转着,瞄着他身上值钱的物件。“千丝断肠啊,啧,这可是天下第一毒啊....千毒阁的那位阁主这是有多大的仇怨下此毒手,啧啧啧,”她轻车熟路的点了几处穴位封了四处散开的毒素,“这滋味可不好受啊,肝肠寸断,不过可惜啊,遇上孤了...”这所谓天下第一毒的毒方早就被她琢磨透了,再凶险的毒,又有哪个毒得过她的赤炎? 手法轻快的顺了穴位,用内力将毒气逼至远离了心脉:“哟,毒入五脏,再晚些,神仙也救不了你咯。”她丝毫不像是救个濒死之人一样,轻飘飘的打趣着,还好她带着用她的血制成的解毒丹,用内力化了,喂他服下,逼得千丝断肠十指发黑,眉心见乌,她取了银针用血浸了挑破十指放出乌黑的毒血,“你说你,该怎么好好谢谢孤呢?”扶起男人,挑衅似的用了七分内力打出一掌,随着男人猛然喷出了自心肺涌上的积血。 “看来是从肩膀中招的,”她发现这男人的肩膀受了银镖的伤,只不过已经被包扎好了。人还没醒,令狐娴顺手取了自己的绢帕为他包扎好伤口,然后脸不红气不喘理所应当的取下了男人腰间挂着的玉佩,目测是个价值连城的,起身便打算离去。 不料....自己的裙角被那男人的一只手死死的攥住了.... 令狐娴眼皮一跳,这他喵什么情况??这是要以身相许了?? 雪花愈发的大,小巷里倒是安安静静没有风声,空中还在不断的绽放着五彩的烟花时不时照亮了这一方废弃的小巷。 等到男人醒过来时,只见那娇小的身影蜷缩在他身旁似乎是睡着了,小脑袋埋在手臂间,银白面具仍然挂在她的脸上,无比安静。 他松开手里下意识紧紧攥住的裙角,犹豫着,伸手去触碰那显得无比神秘的银面具,轻柔而带有一丝期待的移开了面具的遮掩,那张面孔未加粉饰,却是倾国倾城,是那张,他在听风阁摩挲过多次的,画上的容颜.... “你家爹娘没教过你,随便揭了别人的面具是很不礼貌的吗?”一个清幽的女声响起,那个女孩丹凤眼微微眯着,杀气微露。 龙烨一愣...爹娘...陌生到让他心痛的,满怀恨意的字眼.... “千丝断肠,回去多找几味药补补自己的肠子吧。”令狐娴站起身来,缓了缓已经冻僵了的腿脚,拍打下身上落满的积雪打算离开,龙烨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仓促意外的见到画里意中人,慌忙的喊道:“龙闲公主留步!” 面前一阵阴风带着蝶兰花香飘过,那已经迈出几步的人儿不知何时到了眼前,冰冷的秀手精准的锁住了他的喉咙,面容阴鹜目露杀意。 他不动,只是安然的待着,令狐娴皱了皱眉,还是收了杀气,缓缓的将手缩回了大氅中,冷声道:“看在你的命是本殿刚从阎王那里讨回来的份儿上,饶你一命,莫要说起见过本殿。” 她转身就要离开,那男人还不肯放过:“不知可否与姑娘同行?”龙烨颇为自嘲的笑了笑,终是改了称呼,前面的人没有回音,“在下只是想与姑娘讨教一下,群雄逐鹿之势...” 那女孩脚步终于停下,唇角微勾瞬起寒意:“哦?公子有何高见?” 她蓦然回首,那抹笑意,哪怕是冷笑,也让龙烨恍然失神。 令狐娴很美,画作是体现不了那满身灵气和古灵精怪的神韵的,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人沉醉失神。 “在下不才,乃为拙见,只知这天下之势,必将会是龙狐之争....” 话音落下,只剩雪花轻舞,空气如若凝水,刺骨三分。 令狐娴仔细打量这个男人,心生警意,龙狐之争,不正是龙氏,和她令狐皇族争夺天下,逐鹿中原吗?! “你所说的话,最好别让本殿后悔救了你!”蓦然间,杀气凌然而起! 第三十二章 白眼狼,迟来告白 “那丫头还没回来?”公主府年宴上人们意兴阑珊,令狐楼举着酒杯应付着祝酒的宾客,抽出空子问了一嘴刚刚从殿外进来的轩辕澈,只见那人一脸阴霾,揽了侍从手里的大氅:“还没有,我出去找找。” 夜半三更了,街道上的百姓孩童都已经回家守岁去了,就连天上的烟花也稀稀寥寥。 只有犬在吠,吠着踏雪走过的脚步声。 静的,在夜里愈发凄清。 风向在变,雪花随着风流转飘落,直到嘴中吐出的哈气打破了宁静,让飘落的雪花化成了微小的水滴洇湿了雪面。 “龙闲公主应该很是清楚....在下在说些什么吧...”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时,面前是一张放大了的邪魅的脸,勾着得意的微笑,那纤细有力的手指,正不容反抗的点在了她的定穴上,龙烨很是满意的看到了这个小女人微微惊变的神色。 “只是...在下所指的龙狐之争,可不是龙毅与殿下的博弈哦,”他把玩着被令狐娴拿走的玉佩,凑过去笑着。“而是你,龙烨龙莫云,对不对。”那被钳制住的女孩毫无惧意的冷笑。 “聪明,”龙莫云眸子中莫名其妙的宠溺彻底惹恼了令狐娴,“不愧是王朝第一公主,智勇双全,在下敬仰许久,终于是见到了殿下本尊。”“本殿真后悔没有给你一刀!”她咬牙切齿,得,又救了一头白眼狼给自己添麻烦,脑残和手贱是病,这菩萨心她得治啊! 龙莫云不恼,弯下腰身温柔的将玉佩重新系在她的腰环上:“公主想要这条命,莫云可以随时奉还,只不过眼下,只能先欠着了,若有来日,莫云很是期待与殿下逐鹿天下,”玉佩悬下,温润而柔滑,“到那时,龙闲若是想要这条贱命,”他凑到令狐娴耳边,感受到了那具身体的抵制,微勾唇角:“莫云必定双手奉上。”喷洒的热气,让她耳后一阵酥麻。 “龙闲,后会有期...”那男人意犹未尽,替她拢好了大氅,转身离去。 令狐娴想要冲破这定穴,却发现怎么也用不了内力,远远的传来了龙莫云的千里传音:“龙闲你体内有赤炎之毒,还是少耗些内力来白白损耗自己的寿命吧。” 令狐娴继续咬牙切齿.... 雪愈发的大,白茫茫的一片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积雪一层又一层已经淹没了她的小腿,这片寂静的贫民区,又会有什么人来这里。 红灯笼慢慢的变得稀少,街道的寂静只留下的一声声清晰的轧雪,轩辕澈拂去眼前的雪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看向了城里最为阴暗的那一隅角落,运起轻功,焦急的向着那方寻去。 风吹得令狐娴面颊微冷生疼,可是内力的穴位冲不破,她就别想冲破定穴.... 这丫该死的龙莫云!!! 冷风将雪花吹散了,借着朦胧的月光,才模模糊糊看到了厚重雪地里伫立着的人,大氅雪白的绒羽在风中瑟缩着,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就如同雕塑一般,轩辕澈心头一紧,急忙奔过去,掀开风雪,为她遮下一片安宁的天地。 委屈的泪水瞬间汹涌而出,轩辕澈又气又恼又心疼的看着她,轻柔的点开定穴,穴位一解,那小丫头瞬间瘫软在轩辕澈怀里,温暖包围着她甚是安心。 感觉到她一身的寒气,轩辕澈心疼的将她裹进大氅,打横抱起来往回走着,顾不上某个小丫头如何心酸如何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他衣服上蹭... “怎的,不带暗卫出来胡闹,有何奇遇?” 轩辕澈认真检查了一遍她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打趣道。 令狐娴吸了吸冰冷的小鼻子,挂着泪珠闷闷的说:“又救了头白眼狼....” “又?”轩辕澈眉头一挑。 “第一头是你,”令狐娴凤眼儿一斜。 “...娴儿,为夫可是以身相许了....” 两人是身影没入了雪色中,远远躲在废弃的民房后的人才敢露出身子,目光无比幽怨的看着两人离去,“座主,为何不杀了龙闲公主?您也知道那女人,将来必定是一心头大患啊!”身旁才赶来汇合的属下轻声劝道。 “杀不了...”龙莫云轻声叹息,情意已经根深蒂固,只不过今日..由画中仙见到了雪中人,他抚着身上被细心包扎好的伤口,显然,那是一块女子丝帕,绣着蝶兰花.... “座主,天雪城以及祁城的雪难,是鬼巫干的,我们派去查鬼巫的兄弟们,没有一个回来....” 龙莫云手下一顿,这便是他的第二大心头大患,一直无所探查的鬼巫,强大而神秘,别说是鬼巫巫主银衣的相关情报,就连鬼巫内部的分工他都无从知晓... “查不到,便罢了...” “救了龙莫云?” “嗯....”令狐娴闷闷的承认了这一扭转不了的事实。 “那...是他把你困在那里的?” “嗯...”怀里的小丫头无比委屈的点着头,轩辕澈在心里给龙莫云狠狠记了一笔。“你刚才说,追杀他的是,千毒阁?”“嗯,”令狐娴似乎是累了,缩在大氅里闷声闷气的。“怎么了?”“没什么....”轩辕澈轻声笑着应了一声,龙家忌惮巫马家的蛊术,因此巫马家现在与龙家并无冲突,为何巫马珞要派人追杀龙莫云? “现在几时了,怎么都没有人放烟花守岁了?”感觉到周围城中的一片寂静,她钻出小脑袋无聊而不满的问着。 “蠢丫头,”轩辕澈好笑:“子时都过了,守岁的孩子们都该是歇下了,”他微微一顿,忽而神秘一笑:“不过,就知道你还没有尽兴,带你去个地方。”他说完,便轻功抱着令狐娴往城门而去。 一束信号烟花绽开在夜空中.... 龙莫云回首,向着那方城门望去,只见空中突然间窜起了无数绚烂的烟花,照明了城门的一片天空! 他心下了然... !!令狐娴惊愕的看着不远处的天空,轩辕澈搂着她,明目张胆的坐在了城楼的殿阁屋顶上,一束束绚烂多彩的烟花飞窜上漆黑寂静的夜空,竟丝毫不差与现代的烟火盛宴,火树银花不过如此! “你干的?”令狐娴轻声问道,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欢悦。 “嗯...”轩辕澈刚想要说些什么,蓦然,烟花绽放的声响中,幽幽从插进了一缕悠远绵长的箫声,瞬间,他的脸黑了... “这也是你安排的?”令狐娴兴致勃勃,似乎这箫乐甚是得她心意,轩辕澈抿住嘴唇不作回答。 令狐娴不知道吹箫之人是谁,但是他可是无比清楚,自由之度的某个人是最擅长箫的! 龙莫云的侍从远远的隐入了黑暗中,只身留下他一人在雪色月光下,静静的吹着玉箫,吹入慢慢的惆怅和寂寥。 “如今,龙莫云身在龙闲郡,可算是了却了你的一桩心事,”轩辕澈明智的选择转移话题。“嗯,也是啊,现在自由之度北域雪灾,暴乱纷起便够他和龙毅忙一阵的,再加上王朝之内,诸多城郡的征兵待战十足十的压力,龙毅仓皇出兵,这下京城也就剩下了一个空虚的壳子,啧啧啧,就算现在龙莫云发现了一切立刻赶回去,也是回天乏术了。” 令狐娴如狡狐一样的笑着,无人知道数日前各城郡中的信鹰往来,携带的是出兵征战的命令! “你呀,当真是将这天下都玩弄于掌心了,连为夫都被你算计了进去。”轩辕澈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脸。“哪儿有...”她狡辩。 “娴儿可曾记得,那日苍澜京城外的别院里,我曾许下的诺言?”轩辕澈陪着她观赏着还没有放完的烟花,轻声的聊天。 ....她忘了... 无奈的一声叹息...“阿娴,你的大志,为夫明白,自由之度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便能收入囊中,一统天下的事,你便专心于自由之度,至于苍澜和其他三国,交给为夫...我曾承诺过,有朝一日,必将以江山为聘,迎你为妻。”令狐娴静静的听着,心里却是愈发的温暖,她知道,轩辕澈不可能不知道她与赤安西蛮的约定,这般的做法,便是避免了她违约与罹战戈,洛秋明针锋相对的为难.... 银光在烟花绽放后消失殆尽,随着便是又一束烟花,她扭头看着轩辕澈微笑的侧脸,凑到他耳边, “呐,阿澈,我有没有对你说过....” “嗯?” “我好喜欢你....” 箫声悠悠,婉转而终,龙莫云缓缓收回了唇边的玉箫,哀哀的叹口气:“准备一下,明天,回帝都。” 耳边的热气让轩辕澈的心如同有猫儿在抓挠,听了她的话更是狂喜不已,一扭头便准确的捉住了令狐娴的嘴唇, “现在说,还不晚...” 令狐娴微笑,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迎上去加深了这个吻。 很晚很晚,令狐娴和轩辕澈才一身寒气疲惫的回了公主府,然而很早很早,某位公主殿下便被某个暴力的手下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丫的玄蝶,老娘就该把你扔进弑蝶楼回炉重造去!!有你这么对待主子的吗??” 令狐娴死死扒着被子边缘,然而无济于事,大部分的被子已经被玄蝶扯到了地上... “主子啊,你舒舒服服的过年,压迫属下去干活,有你这么对待属下的吗?” “我不是给你们放假了吗!”令狐娴拒不承认自己压迫劳动力。 “那是他们不是我!”玄蝶挑眉据理力争。 “啊啊啊玄蝶你这叫报复社会!” “什么玩意儿?”正在扯被角的玄蝶一听这新鲜词微微一愣,防不胜防的被令狐娴一把扯过被子,牢牢地裹在身上会周公去了。 “滚!老娘要睡觉!!” 玄蝶咬牙切齿:“主子,你睡!睡吧!别想知道京城的消息了!” 床榻上裹成粽子的人一动不动。 正当玄蝶火急的准备重新大战一场时,金珠推门进来,见状抿唇微笑,示意玄蝶稍安勿躁。 “殿下,李伯说有事情向您汇报,现在正在前堂候着。” 第三十三章 战况急,金婵地道 “殿下,李伯说有事情向您汇报,现下正在前堂候着....” 话音刚落,须臾,只见那粽子团儿,极不情愿的扭动着,露出一个毛茸茸眯缝着眼的小脑袋....“服侍本殿更衣...” 玄蝶惊掉了下巴....“主子,玄蝶可是亲属下啊...” 床上的人儿斜眼瞥了一眼刀:“说,说不出要紧事儿来你就去给我回炉重造!” “....真没人性....”在又收到一道威胁的眼神后,玄蝶终于摆正了脸色开始汇报起正事来... “颍阳郡,北屿郡等共三十一郡发檄文与龙家军队宣战,目前有龙家军队约六十八万人马被牵制在了各大郡城的战场上,龙闲郡金江关围兵十万,隐关三万,龙门关十五万.....”她顿了一顿:“都被我军牵制住了。” “嗯,”回应的声音很是清浅,听不出来喜怒,玄蝶无比忐忑的瞥了眼小丫头的侧脸,什么都没看见,只有正在为令狐娴系衣襟纽扣的金珠一眼便注意到她微挑的唇角。 “帝都现在驻军一万三千人马,外加城外三万龙巫卫,分舵已经把各个罪臣叛臣的府邸窝点摸清。” “嗯...”令狐娴捋了捋微微褶皱的袖子。 “另外,天火山庄的人说,龙莫云到了凤栖城...”她手下一顿:“凤栖?是想从天华城北上,由金江关出关到天夜城吗?”没有回答,只是自问自答。 “想办法给千毒阁传信,告诉他们龙莫云的所有行踪,还有,他中了千丝断肠,还没好利索。” “是!”玄蝶抱拳领命,“别忘了收一下情报费,”……“是……”…… “辛苦了,”忽而那个轻缓的声音让正要离开的玄蝶受宠若惊:“主子主子,你刚刚说什么??” 太他喵难得了,她这是终于被安慰了吗?? “想去弑蝶楼吗?”那小丫头巧笑嫣然。 “不...不不,主子你听错了,属下这就去。”那惊慌的身影要命的拔腿就跑,令狐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又不曾开口。 “玄青,你告诉玄蝶,收服帝都后,准她三个月假期。” “是..”玄青领命,金珠为她整理好裙摆:“殿下可是还有话想说?” “嗯....可是不能说啊...”她答应了师傅,将她的身世就此永远的隐瞒下去。 “老奴给殿下请安!”李伯见到来人,快速上前迎接。“李伯,昨日本殿回府太晚,未能守岁,今儿个先给李伯拜个晚年儿了,”令狐娴笑着行了一揖。“哎呀,殿下真的是折煞老奴了....”李伯受惊,连忙去扶起她,身边的金珠娇俏的笑着应和:“新年喜庆,李伯还安排着给大家发了大红的冬装呢,”“过年了,冲冲喜气,也是极好的。”令狐娴夸赞了一番,走到主位上坐下,金珠随即给两人奉上茶水。 “李伯感觉,此人如何?”她开门见山,正是为此事而来的李管家顿时钦佩不已:“回殿下,殿下慧眼识珠,蓝公子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老奴将府中大多事务和一些郡中杂事交给蓝公子,无一不被处理的井井有条,若是此人能为殿下所用,殿下出征高枕无忧。” “唉,”令狐娴笑着,却是叹了口气:“可惜,本殿就许了他五年,便只有五年..”李管家虽然疑惑,但是也知道不能多问。“本殿准备两日后离府,前往帝都主持收复之事,等有了消息,唐将军和花丞相会护送父皇回京,你将府中郡中之事交代一下,也随父皇一同回京吧,收回京城后,宫里的下人都要轮换一番,你跟在父亲身边,我还放心。”李管家顿时感动的老泪纵横:“老奴定不辜负殿下厚望...” “还有,”她放下手中温暖的茶盏,看向殿外:“派人送些年货和冬衣去天华城城郊的金江山上,”见李管家有些疑惑的眼神,她解释着:“本殿幼时的武师,凌夜川老前辈在那里隐居。”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信鹰扑棱棱的落在了沁兰居里,“阿夜,好孩子,”令狐娴压住心底的不安,安抚着略有焦躁的夜,取下信筒,轻轻抽开卷的有些潦草的便笺,“自由之度北域暴乱,龙毅寻京城城中内应,屠杀百姓,城中惶恐长街空巷。” 令狐娴深吸口气,取了火折子焚了信笺。“不能再等了...”她顺着黑鹰顺滑的脊背,走进书房写下军令。“夜,去找风瑞,”黑鹰长啸,展开巨翅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离开了。 “金珠,去取来本殿平日穿的衣服。”“殿下..您...”金珠皱着眉头看着好不容易穿上女孩家的裙袍的令狐娴,还是听言去拿来了利落的劲装。“银珠,去把轩辕澈叫来。” “京城乱了?”令狐娴正在套着外套,房门处便传进来了朗朗的男人声音,扭过头,轩辕澈披着大氅站在门口。“嗯...”“今天就要走?”“嗯...”她系上团筘,“我要进京去看看,不然,实在是不放心...” “又想丢下我?”轩辕澈挑眉反问。那小丫头默默将刚想说出口的交代的话...咽回了肚子。 公主府里,李管家正在指挥着下人拆除过年时所装饰的宫灯,正在外面闲逛遛弯的皇帝停下脚步,眉头一皱叫过来李管家:“这是在干什么?都拆了作甚?”“回皇上,殿下下令将所有都撤下...”李伯有点为难。“年还没过完,上元节还没到,急着撤这些做什么。”一双小手抓住了皇帝的衣袖轻轻摇着,“父皇,咱们回京城去过上元节好不好,”“什么?”令狐梁惊讶,这才发现自己女儿身上一身行装,明显是又要离开了。 “娴儿,年关兴战,怕是不利啊。”“父皇,自由之度北域雪灾,百姓暴动不断,天时,帝都的形势布局,以及城防留守儿臣了如指掌,地利,京城百姓备受折磨,民心激愤,人和,这战机占尽,岂非天助儿臣?” 令狐梁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不到两年,时局便已经由夏家龙家猖狂,变成了左支右绌被动的局面,更可怕的是,还不知道哪一步走错便落入了这般算计中。 “娴儿...”他瞥到远远站在一旁静静等着令狐娴的,同样一身行装的轩辕澈,沉声问道:“你究竟在谋什么?” “天下,”即便心中早就有了预感,但是令狐梁还是想听她亲口承认。而她也不再掩饰自己逐鹿天下的雄心,运筹于帷幄,决胜之千里,她谋了天下这么多年,也该有所行动了。 须臾,皇帝收回了审视的目光,点点头:“好..好啊....我儿有此大志,朕也再无多言。” 去吧... 踢雪和喑追飞快的离开了,留下了尘土嚣嚣,宝马日行千里,终于在第四日抵达了龙闲郡六大关口之一——金江关! “围兵越发的紧迫了,”落日的余晖映在广袤荒寂的平原上,金江关雄伟坚固的城门之外,是肉眼可见的龙家军队的驻扎营,她和轩辕澈站在城楼上,驻守在此地的金江关总兵程廉和带兵来支援的花翎陪在一旁,不知该怎么送这两位离开龙闲郡。 旌旗猎猎,寒风呼啸,“殿下要出关,怕是有点困难了...这围兵的营帐几近五里,想突围出去,很是危险啊....”程廉在沙场的资历比较老了,一语点中了令狐娴的忧虑。“有小路吗?”轩辕澈忽然问道,让令狐娴想到悄无声息出了龙闲郡的龙莫云:“这几日可是一直在闭关?”“是,”“那十有八九有小路可以通往关外。” 轩辕澈刚说完,程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殿下,末将从小在这城中长大,常听城里老人们说,关内有座小寺叫‘金婵寺’,传闻寺中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往城外玉隍山,那里就已经十分接近天夜城了。” 两人面面相顾。 “程将军带路吧,”令狐娴点点头,颇为好奇那小寺庙的地道,程廉领着两人下了城楼,向着关内郊区而去。 马蹄急促,很快便看到这稀寥荒林中有一座小寺孤零零的立在那片空地上,破败不堪。程廉下马,上前开路,令狐娴与轩辕澈环视这座小破庙,竟是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丝熟悉之感。 抛掉这些杂念,两人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座破庙。 至少应有了很长一段历史了,由于无人打理,连房梁都塌陷的破败不堪,而且建筑风格也与现在王朝寺庙的规格大相径庭。“程将军,这庙,有多少年代了?”轩辕澈拂去承重柱上厚厚的浮尘,问道。“回公子,这个...末将也不太清楚,那些老人们说,再老一辈人刚出生的时候,这庙就已经破败成这样了....”程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如实回答。 方柱上的雕刻苍劲有力,隐隐中还透着若有若无的暗纹,“这木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他敲了敲,看向进了庙里观察的令狐娴,庙里很是简单的摆设,仅仅供奉着一尊玉音泥塑,腐朽的痕迹勉勉强强能看得出曾经的帷幔香炉。“娴儿,来!”正钻研这些木料的轩辕澈突然叫过令狐娴,指着浮尘之下的暗色刻文里隐隐绰绰的金色。“你看这些暗纹,”“是....凤凰?!”令狐娴惊讶,那繁冗的凰纹,明显是一只起舞的凤凰,“还有这里...”他又小心谨慎的拾起一截断木,似乎是一块案台,上面的纹案,是令狐家族传承千年的狐纹... “那些文字,都是极其古老的年代了这么复杂,我都不认识...”她扫看着上面雕刻的文字,竟然一个也认不出来,只是这么一座破败废弃的庙宇,竟与最为尊贵的凰纹和象征着王朝皇室的狐纹相饰,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殿下,找到了!”程廉的声音从玉音泥塑后面传来,两人走过去,只见一个一人高的门洞被程玲摸索着打开,里面腐朽寒冷的气息弥漫。 第三十四章 灯长明,千年陵墓 “要不...殿下还是不要走这条路了...”程廉见这门洞中气味刺鼻危险不知,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让龙闲进去...“不,”令狐娴一口谢绝:“就走这条路,”就算是他不急于出城,也是想要进去探寻一番的。“可是...”程廉有些担忧,这条地道明显已经十分古老,不曾有人走过... “程将军先回城吧,我陪同龙闲走便可,”轩辕澈特意用了她的封号,来打消将军的顾虑。 程廉看了看令狐娴,十分担忧:“那..末将告退...”两人将火折子收好,又取了几个木炬用来燃火照明,便将马匹托付给了离开的程廉花翎照看。 “差不多了,”轩辕澈用火晃了晃黑黢黢的洞穴,扭头笑问:“不怕么?”令狐娴收好弯刀和剑,挑眉一笑,上前拉住他的手:“有你呢,怕什么?”他反握住她的手,“走吧。” 腐朽与霉菌的气味很是浓烈,黑暗吞噬着一切,幽深不见底的涵道里回荡着两人轻缓的脚步声。“连只老鼠都没有,这是什么鬼地方.....”令狐娴轻声嘟囔着,小心翼翼的扭着头打量四周的环境。“小心,有台阶,”冰凉的石板,仅容一身通过的狭窄涵道,让两人调动了所有感官去警惕周围的变况。 约莫才走出了五里路,轩辕澈便停下了脚步,跟在后面一直在想着方才庙里所见的凤凰纹和狐纹想令狐娴便一头撞在他背上,“怎么了?”她回神不明所以的问道。轩辕澈举过火把,一块青石板做的门一样的东西,堵住了去路。 “这要...要怎么过去啊?”轩辕澈没说话,只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车熟路的用匕首撬开石板的一角,猛然用力,石板便如同顺着轨道一样滑进了一旁的墙缝里,见状,他心底有了一番答案。 石板刚被撬开,一股更加浓烈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令狐娴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轩辕澈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安慰道:“再忍耐一下,”她轻笑的扭头:“放心,我还没这么娇弱。” 未知的甬道更加阴冷,寒气逼人,两人不得不用了内力来取暖,不出轩辕澈所料,五里之后,又是一块青石板。 “怎么这么多石板?如果是地道的话,不应该....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令狐娴没有多想,有些抱怨,轩辕澈不说话,在微弱的火光下摸索着撬开这一块石板门,阴风随着石板的移动呼啸而至,带来更加浓重恶心的霉菌气味。他举着火把边探寻着一边暗自记住走过的路途和石板数,十里地之后,两人撬开了第四块石板,终于,在轩辕澈的揣测中,甬道两边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陶罐瓦器,他迟疑一番,用火光晃了晃前路,依旧是一片黑暗。 “怎么了,阿澈?”令狐娴好奇的想要探过头去。 “没什么,”不知为何,轩辕澈按回了她好奇的小脑袋:“一会儿走时,不要看脚下,撞到什么都不要看。” 他安抚着,嘱托完了才继续前行。“你用弯刀,在墙上刻下路标。”“哦...”转移了令狐娴的注意力后,轩辕澈小心的举着火把,带着她尽量绕开了地上散落的瓦罐,以及零零散散的枯骨,又约莫走了两里路,甬道的空间这才扩大到足以两人并行,只是这两边的物品又多了许多,令狐娴一心专于刻上标记,加上能照到她跟前的微弱的火光,这才没能注意到,这些瓦罐陶土只见倚着躺着的一具具腐朽的骷髅。 轩辕澈停了下来,火把所映照的地方,一道宽厚的石门挡住了去路,上面龙与凤的雕刻,历经年代的沧桑依旧苍劲有力,轩辕澈端详了半晌,终于在令狐娴疑惑的目光下开口:“娴儿,这里....是一座陵墓,”她抬头:“墓道?”“嗯,”轩辕澈打量着石门:“五里一青板,已经走了二十里,这道门,应该就是墓葬的外围了,”“二十里入外围,”令狐娴一眼便注意到了这座石门上与庙里有着异曲同工之笔的纹刻。“以漠狐规矩,二十里外道,十八里内道,这是皇家的规格,”这规格,都比得上漠陵了。她抚摸着门上龙凤浮雕,以及狐纹的底纹,很明显,这都是令狐皇室的象征。 “金婵....寺...”蓦然,她呢喃着这个名字眼前一亮:“我说为何漠陵之中没有她的陵墓呢,原来是单独下葬了。”(漠陵,令狐皇族的皇陵。) “她?”轩辕澈好奇。 “开国皇后,辰漠,辰贤皇后的陵墓,祖皇帝亲自为她取字为金婵,这里,应该就是她的长眠之地。” “为何要将她单独葬在这里?”轩辕澈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感到一阵苍凉和心痛。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史书记载,辰贤皇后性情智敏刚烈,薨于天羽三年,原因是....”她摸索墓门的手一顿,须臾,厚重的石门缝隙间气流渐强,轰然向着两边移去,墓道打开,一股腐酸气息再次灌入鼻孔,“祖皇帝听信了谗言,赐下鸩酒离人醉,辰贤皇后饮酒自焚,薨于辰清宫。” 语声幽幽,回荡在黑暗的甬道里,诉说着一段令人悲痛的陈年往事。 墓门打开的瞬间,阴冷的气流夹杂着腐臭味扑面而来,“有鬼火!”轩辕澈一把护住令狐娴,警惕的目视着前面幽深的甬道,里面一簇簇的蓝色火苗绽开在空气中,令狐娴被这一下惊得愣了一愣,忽而反应过来笑道:“不是鬼火,是磷火,”她大胆的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墓道,里面出奇的宽敞,两边全是随葬品,从陶罐瓦罐到金银铜器,“这还在外墓道,便有这么多的随葬品了....”她多少也知道些古代葬礼的习俗,亲眼目睹,只觉得新奇惊讶,忽然间周围大亮起来,轩辕澈将石壁上的青铜长明灯点燃,光芒所照亮的墓道两侧,每五米便有左右两盏长明灯,“竟然还有灯油?”“嗯,”他牵着令狐娴的手往墓道深处走去,“阿澈,你觉得这个墓葬的规模如何?”她到底还是不了解葬礼等级,想知道辰贤皇后究竟在祖皇帝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 “我不清楚王朝的规制,但是,”他停顿了半晌,一盏油灯在两人面前缓缓的燃起:“这种规模,在四国之中,已经是帝王之礼了,”这里离主墓室还远得很,便已经有了这么多的随葬品,可想而知这墓主人是该多么的显贵。 “辰贤皇后,她配得上啊....”令狐娴呢喃,仅观史书寥寥记载,她便已经敬佩上那个巾帼英雄一样的开国皇后辰贤(辰贤既是封号也是谥号)“辰漠本是狐江畔,也就是如今贯穿狐心,龙虚和凤栖三大城池的永安河,一个部落的酋长之女,祖皇帝漠武帝是部落的祭司之后,”令狐娴被轩辕澈牵着走,慢慢跟他讲着那段往事:“两人狐江立誓,结为连理,后来部落间的战争爆发,辰漠父亲死于征战,祖皇帝便继承了酋长之位,与她一同征战四方。令狐青文武双全,辰漠也并非娇女子,为他逐鹿天下称王称霸立下了汗马功劳。” 轩辕澈静静的听着,打开第二道石墓门。 “小心!”他蓦然一惊,护住了身后的人,惊痕一一扫下迎面射过来的数十支利箭,令狐娴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以免妨碍到他。 一阵箭雨后,两人更是万分警惕,火光照映下,有微弱的金属光泽在反射。借着火光,两人看清了墓道两侧站立着的两尊手持金烛台的陶俑,是不同寻常的武士装,再往里,是两排的持戈武士,甲胄整齐,肃穆而立,就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令狐娴随手捡起一支箭,玄铁所造,翎羽如新,寒气森森,她借着内力将箭打入幽深的甬道,传回一声沉闷的回音。 “走吧,” 三步一灯,五步一俑,如此阵仗,让令狐娴咂舌。“娴儿,你听说过史上最为流传的铸剑大师欧荣子吗?”轩辕澈手中的火光晃过陶俑,忽然间问道。“略有耳闻,听说四象“风雨雷电”名剑便是出自他手,而且不仅仅铸剑,也打造其他兵器,只可惜,流传下来的作品不多了。”“四象名剑中的残霄是他一千多年前,为良国君主麾下的女将所铸,后来被乐正家收藏,重铸成了凶剑祭凡,落影在十多年前被龙烨以万金求得,良国最后一位国君哀抱剑惊雨沉于乐水,至于长风,不知去向,”他俯下身子,不知在查看什么,传来腐朽的木板开合的声音:“相传,他还为漠狐始皇帝与开国皇后铸造了一对双生剑。”“我记得,欧荣子虽说并不精通鞭法,但是他却铸造了一条震撼一时的九骨鞭,”身后的女孩突然问道,让他沉默了半晌:“那鞭,在我这里,”他回答,从下面的木制盒器中取出了一把已经锈朽的剑,“什么?”“惊痕,就是那条九骨鞭,”他仔细看了一番,又将宝剑放回了盒子中:“这些器物中的兵器,全部都是欧荣子的精品。”已过千百年,仍见锋芒,一代名匠当真是令人钦佩。 又穿过两道同样规格的石门,经历了有惊无险的三重机关。“这里,应该就是主墓道了,”“阿澈,我发现你好像对这墓道好熟悉?”轩辕澈一愣,皱了皱眉:“可能是...历练的多了,”“来陵墓里历练??” 主墓道的大门纹刻更为精美细致,一只狐狸的浮雕刻在了正中央,上挑的狐狸眼睛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闪着无比魅惑的光泽。 “这个墓穴,也太宏大了...”一千三百多年了,还能保存的这么完美。 “这墓中,至少陪葬了百个工匠,”轩辕澈好笑的插上一嘴,“.....”令狐娴噤了声,表示并不害怕的撇了撇嘴,拂开墓门上的尘土,一行小字显露出来,“是古皇文...”她心下一动,“你认得?”“认得,这是令狐皇家最早用的文字,我曾在宫里和皇伯伯学过。”她手指着这行小字:“狐江畔誓言如初,奈何与卿阴阳相隔,鸳鸯扣情丝难断,待来生与卿重逢。” 轩辕澈听完,不由自主的摸上了手臂上的玉环,眼睛扫上墓门,只见狐狸胸前,确实有带有两个凹槽能活动的石板。 “是不是,也得试试才知道。” 他握住令狐娴的手,只见那双玉环无比契合的陷入了凹槽中。 第三十五章 双生剑,一生傲骨 “轰...”玉环之下石板一转,方才还异常沉重的石门,此时却被两人轻而易举的推开了,那沉闷的响声,似是一曲哀歌,伴着二人步入一个传奇而悲哀的一代开国皇后的墓堂。 主墓室外,是陪葬品,可以看出这些器皿,都是被人长久使用过的。“这应该是皇后的爱物吧,”轩辕澈盯着那些器物,语气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哀婉,不是什么奢华的金银器,而是极为普通的陶器,甚至可见一些笨拙的刻痕,不知为何,自从他打开了这主墓室,见到这些器具,心里异常压抑沉闷,带着悔恨。 悔恨?他在悔恨什么....... “相传,祖皇帝为了破解辰贤皇后临终前立下的毒誓,不惜以半生阳寿为祭,只求来生能与皇后再续前缘,”令狐娴走到灵台前,那石碑上依稀可见镌厚的刻字——吾爱妻辰漠之位。 墓室中恍然陷入了沉寂。 “一壶离人醉,你可曾后悔?” 蓦然,一个平和而沧古的女人声音响起,轩辕澈一惊:“谁?!”正在探寻供台的令狐娴被吓了一跳,勉强稳住了刚刚拿起的手里的烛台,有些惊恐:“怎么了阿澈?” “没...没事...”轩辕澈凝神静静听着,并无异样,松了口气。 令狐娴找到了通往主墓室的通道,只听到身后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 “阿澈!” “为什么...为什么要献祭半生阳寿?你不是,怨恨着我吗?” “为什么,你不信我,又为什么不肯放手?” 谁? 迷离的意识,只剩下脑海里不断回响的女子质问声。 “为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君本多情郎,何承狐江诺,漠非好权女,岂疑国非国....” 耳边,尽是风声的呼啸和凄厉,千百年前沧桑的漠狐皇宫,就这样自然的出现在了眼前,相比于现在的金碧辉煌,古老的皇宫更显质朴内敛。 而眼前的宫殿...帷幔火红,凤凰于飞.... 殿顶的木匾上,苍劲有力的“辰清宫”...... “娘娘,娘娘三思啊娘娘...”宫中,女子苦苦相劝的声音传来,“哈哈,”那个爽朗而哀凄的笑声,刺痛了轩辕澈的心。 “他不信本宫,本宫还有何等情意所念及?” “娘娘,皇上一定会反悔的啊娘娘,您去见一见皇上吧....”“娘娘,皇上听信了谗言,您去见见皇上吧...” “还有什么见的意义啊,你们也看到了,离人醉都赐下来了啊,本宫伴他十一载,辅佐他夺了天下,便落得如此地步...” 轩辕澈站在这偌大宫殿的门口,静静听着,那么哀伤凄凉的声音,他能想象到,这个女子,该是多么英姿飒爽豁达自由之人。 “本宫平日里待你们不薄,现下辰漠只求你们一件事,替辰漠照顾好翎儿,照顾好那孩子...” “皇后娘娘,大皇子不能没有您啊娘娘,” “你们下去吧,” “娘娘!” “让本宫静一静!” 须臾,宫里的侍女一个个的撤了出来,抹着眼角的泪颇为担忧的看向宫中。 轩辕澈就静静的站在门口,他想进去见一见那位女子,却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突然间,心中一丝不详漫上。 “阿澈,”墓室里,令狐娴强作镇定的将轩辕澈扶坐好,脉象没有问题,没有中毒没有受伤,只是像平常一样睡过去了而已,她伏首倚在他胸膛上:“阿澈...一定要回来啊...” 蓦然,玉杯摔碎在地的清脆声无比刺耳,那凄厉哀婉的笑声充斥耳畔。 “君本多情郎,何承狐江诺!漠非好权女,岂疑国非国!” 讽刺的笑,凶恶的火苗,在轩辕澈惊恐害怕的目光中,窜出了辰清宫,蔓延上火红的帷幔,他连连后退两步,心在抽痛。 他看到了,宫中的女子,着了一身绯红,面色自若张狂不羁,骄傲的头颅俯看着高台之下。 如此一个刚烈而骄傲的女子,狂笑着看火苗吞没了繁华的大殿,直到嘴边,溢出了鲜血。 “走水了!走水啦!!” “娘娘!娘娘还在宫里头啊!” “快去救火啊!快!” 宫里宫外乱成一片。 “辰漠!” 院门口冲进一个一身龙袍的男人,惊恐的吼叫着,见到已经被火舌吞没的辰清宫。 “漠儿!”那种撕心裂肺的悲痛,直到轩辕澈看到男人手中丝绢血书飘落在地。 心好痛,他看到了女人决然的红色衣衫,看到那男人冲进火海抱着她悲哭,看到那人嘴角止不住的鲜血,覆盖了雪白的脖颈... 能感受到,那生命在流逝.... “不....不要....”他呢喃出声,随着那个男人的声音,一同祈求着。 没用的...那可是你,亲自赐下的离人醉啊... 只不过,掺了鹤顶红罢了... 若我辰漠有来世,誓不与君复相见。 “不...不要,漠儿,我错了,漠儿...” 心如刀绞,惊慌失措,后悔之意,痛彻心扉。 “何必呢...经历九世之贫,何必呢...不过再见一面罢了,只是有缘无分....”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爱上了他...”声音在耳边响起,令狐娴描摹石刻的手一顿,目光定格在主墓室的石门之上,狐纹妖娆。 “为什么...一千年了....你又爱上了他?” 那声音,在苦苦逼问。 令狐娴压下心里的惊慌,小心翼翼的举着烛台,一步步走向石墓门, “他负了你,你就这样,原谅了他?” 逼问还在继续,她用力推开了石门,主墓室映入眼帘,没有想象中的腐败的气味,取而代之的是积淀千年的古老幽香,八颗夜明珠蒙上了灰尘,八盏长明灯油灰耗尽。 不是墓室的模样,更像是个女儿的闺房,有妆台,有银镜,有软榻,有八仙.... 令狐娴环视着屋中平静的一切,将目光定格在正中央,厚重肃寂的青铜椁楠木棺上。 “他爱你,只是误听了谗言..”她目光哀婉同情,轻声回着那逼问。 “她不信我....”女子的声音带了怨念,“爱,又有何用?” 这个问题,令狐娴保持了沉默.... “他不是不信你...只是因为,你太傲了......”不善于去解释,不屑于去附庸.... 她缓缓走向棺椁,秀手覆上青铜的冰凉,将烛台放到地上。 她想打开棺木,她想寻到一个结果... “是吗....傲..你,不傲吗?” 反问让她停下手, 她不傲吗?她也是桀骜不驯的啊...倘若玖月也做了同样的事,她也会像辰贤皇后一样,以死明志.... “傲又如何?他也是相同的狂傲啊,”深吸口气,令狐娴用内力撬开了棺木,外面的一层铜椁被她推到一旁,楠木的棺显露出来。 “但是,既然深爱着彼此,就要为了对方,努力活着。”她目光温柔,平淡的语气就像是在与人谈家长里短一般,棺木盖在松动,她一用力,将木棺掀开,面色凝结在震惊之中,那棺里.... 她缓缓的倚着棺木坐下,一手抚入棺中,长舒口气...“果然么....” 当手刚刚触及时,棺木中枕玉而沉睡的一对双生剑,应声而碎.... 长恨,长思,长相恨,长相思.... 像极了这双帝后的一生.... “是吗...为了彼此,而活着...”女人哀叹。 那双手无力的垂下,那人儿依棺而眠。 “这就是命吧....” 是梦吗...她怎么会睡在这里? 昏暗的烛火依旧在静静燃烧着,她扶着脑门回想,瞬间清醒:“阿澈!” “我没事,”墓室外,一个疲惫的声音回应着,这才放下心来,收回垂在棺木中的手臂,又看了眼里面碎片相依相缠的双生剑。 这就是令狐青的奢愿吧,剑相伴,情永存.... 可悲的祖皇帝,最终诛杀了诬陷皇后的南贵妃和南家九族,封了大皇子令狐翎为太子,祭皇后百日,也换不回辰漠的命,儿子的情。 她缓缓合上棺木,静静从退出了墓室,将墓门关好。轩辕澈正坐在歇息的地方调理着身子,对上她担忧的目光,轻轻摇头,至于梦到了什么,他....不记得了... “走吧,”墓道还在往深处延伸,总会有一个尽头指向城外的。 寒风萧瑟,明明是年下,明明应该热闹而喜庆,京城,却是寂静的如同死城一般。 他走到庭院里,看旧雪映照着火红的灯笼,手里摩挲着一块通体乌黑的玉腰牌,上面镌刻着文印。 “哥哥....”女孩拢了拢大氅,给他递过去。 “小荷,”他垂眸,默默地接过来。 “五天了,殿下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小荷莫要担忧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两人默默的站在院子里,今夜,注定无眠.... “大人,宫里传话,请您进宫一趟,皇上有要事相商。”府里的管事低着脑袋前来通传。 “本官身体乏累染了风疾,不便进宫扰了皇上龙体。” 他攥紧手中的墨玉,皇上?呵.... 府外皇宫里传话的太监恨恨的瞪了眼府门之上的牌匾,“夜府”二字黯然无生气,无奈只能回宫回话。 夜,墨云缭绕,城外,两个乌黑的身影正趁着黑暗,踏在城门之上,如同飞燕伏着阴影登上了城门,巧妙的绕开了守卫,潜入城中。 城外五里密营,人马声寂,完完全全的融入了夜色之中匍匐前行着,空中飞鹰寂寥无声。 第三十六章 覆京城,仓皇而逃 “哗....” 听言,龙椅上的男人将桌案上的奏章笔墨悉数拂下案,怒目而视。 “他竟不肯进宫!枉费朕如此信任他!!竟然是他!” 殿台一旁,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微勾着唇,恭恭敬敬的服侍着大怒的龙毅,台下,一众太监婢女惶恐跪倒一片。 “夜莲!夜莲,好一个叶莲!朕当真是瞎了眼了!去!传朕旨,派禁卫军!诛族抄家!” 龙毅怒吼着,那领命的太监连跪带爬的冲出宫去,生怕迟疑一步便被要了命。 “陛下息怒,”一直等到龙毅火气下去,那中年人才开口劝道。“莫云何时回来?”那男人满身戾气,若非现在并未佩刀,只怕是要打杀一番才肯息事宁人。“回陛下,六日前已经从金江关领兵回京。” 天上还有云彩逗留,遮挡住了月光,不久怕又是一场冬雪。 庭院外传来了喧哗人声和兵戈相接的噪乱,他不慌不忙的拢住叶荷瘦小的身躯,“哥哥....”一双温暖幽香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须臾,院门口最后一个侍卫挣扎着倒了下去,血溅三尺。 他看向来人,那人一身月牙白袍,却是滴血未沾,将剑锋就着那个侍卫尸体上的衣服擦干净,收回鞘内,抬头,轻笑着看向他。 叶莲晃了晃神思,这个男人,与龙闲,有着几分神似。 “听说你请求娴儿让我把府上家奴侍卫全杀掉?”来人挑眉好奇问道。 “不过是一群龙毅的爪牙耳目罢了,”叶莲感觉到妹妹在发抖,在害怕,轻声叹息:“天火少庄主?” “正是黎某,” “黎公子稍候片刻,”叶莲抱起妹妹,走回房内,吩咐了自己的暗卫保护好。 “啧啧,”黎逸迁轻声叹息着,若他那小表妹也能如此娇小可人就好了.... 一想到自己被苦逼的派到这里做这么一个见不的人的事,黎叶就特别想喷令狐娴一口老血,真是使唤他使唤的信手拈来。 “夏家豢养的死士,在城西的庄子里,这是兵符,”叶莲走出来,递过去那块一直在手中摩挲的墨色玉腰牌,上面雕刻着团龙花纹。 “娴儿的眼光很好,你是个有能力的人。”黎叶刮目相看,拿过墨玉,“这是噬月蝶的腰牌,能调动这次行动的所有人马,保护好你和你妹妹,还有....”他提剑拎着墨玉腰牌往院外走去:“这外面赶过来抄家诛族的虾兵蟹将,本少主就替你收拾了,不用感谢!”那嚣张的白袍鬼魅一般的隐秘在了月色下,叶莲低头打量手中的暖玉,上面一只帝王蝶凄然起舞。 “丑时了(凌晨两点)...”风瑞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衔了草根,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京城北城门,“娴儿这一局,玩的还真是大...”空中传来翅膀与风声的呼啸,从黑暗中一双琥珀瞳眸冲向了风瑞。“哟,看样子人都准备好了,”他身后拢着夜炸起来的翎羽,笑道。 “城里,该乱成一锅粥了吧,啧啧。” 趁着夜色,一行行黑衣劲袍之人穿梭在静谧的街角,每到一处,翻墙入府,便是一片的火光噪乱之声,又无一不在半柱香的功夫里安静下来,陷入一派死寂,偶尔传出妇人啜泣之音。 “离开京城!” 皇宫内,养心殿大门被急切的撞开,闯进来的人一身风尘,紧皱眉头,没想到,千万般小心却还是入了令狐娴的计,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局,早在七年前便已经铺好,回想之前的一帆风顺,对五十五郡收服的异样艰难,才发觉其中端倪的龙莫云自嘲的笑了一笑。 “莫云,你方才说什么?”龙毅不知此言何意,略有愠怒的问道。 “撤兵吧,漠狐五十六郡兵反,你派去的军队不是全军覆没就是被彻彻底底的钳制住,我从金江关带回的五万兵马,也皆数被困在天夜城,如今令狐娴已经兵临城下,守不住了。” “不可能!”龙毅大惊失色,见到自己侄儿苦笑,这才后知后觉。 “叔父,这局,早就在令狐娴八岁回朝时,便设下了...夏家觊觎龙闲郡的愚蠢要求,让龙闲觉察到身后的龙家,并将我们也算计入局,龙闲郡受封,漠狐皇帝南巡,漠狐太子入龙冢,夏全还因为轻而易举的夺权而沾沾自喜,不过都是龙闲的计罢了....” 他说完这一切,见龙啸天还不知事态紧急舍不得放手这好不容易得到手的漠狐大权,咬牙:“眼下,逃出城去都已经很困难了,叔父不能再迟疑了啊!” 宫里陷入了一片死寂,龙毅实在是不甘心,他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入主漠狐王朝称霸称帝。 黑夜里长翼伸展,它轻轻的落在了那人的肩膀上,而那个人,却正窝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安然的享受着喂食的优厚待遇。 “丑时三刻了,”轩辕澈又剥了一个虾,喂到怀里的小女人嘴里。 不错,夜没有看错,正是新鲜出炉的,还冒着热气的清蒸澄阳虾!个儿大肉肥,是京城一最! 这正是某个小女人美其名曰夜宵有益于看戏,一哭二闹三撒娇求来的。 夜哀怨的低鸣一声,令狐娴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在京城人心惶惶,各处火把刀光不断的不眠夜里,有这么两个人坐在了京城之巅,京华楼的房顶上,吃着刚从京华楼里拎出来的澄阳虾....看戏.... 看天下大乱,两人悠哉,“唔,差不多了,”令狐娴听着城里喧闹声音渐渐低下去,咽下嘴里的虾,将轩辕澈手里还没有剥完的喂了鹰。 “阿夜呀,该干活了。” 夜腾起而长啸,长啸之后,漫天的烟花绚烂。 鹰鸣于萧瑟冬风,花开在墨色流云。 “呐,阿澈,开始了,”她指向火光乍然惊天的南城门,那里是这次攻城的主力部队。 她计划了七年,如今,京城即将失而复得。 “这五千人马,你是怎么分配的兵力?”轩辕澈剥了只虾,却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令狐娴恹恹的闭上尴尬的嘴,闷声回答:“北门是风瑞带的一千轻骑兵,有内应,负责包抄皇宫后路,南门三千,有二百神射营助阵攻城门,剩余的一千人马,主要是为了虚张声势。”但是这城里渗透进来的江湖势力可不少呢,噬月蝶一百三十人,天火山庄也少不了一百多人,鬼巫也带了不少,这不,小白就搁这儿两人身边当灯泡呢.... “没虾了,”轩辕澈两手一摆,“还想吃?” 令狐娴点点头:“让小白再弄一盘吧...” 白厉一个跟头差点没摔下去,冤屈的一声被埋没在了两人自顾自的决定里。 “夫人....”他叫白厉,不叫小白... “好,”轩辕澈无条件服从。 “夫人,京华楼的厨子都休息了..”刚才就是把人整起来做的这么一锅,再去打扰,也不太好意思啊... “那就再叫起来。” .... 宫外一片骚乱,龙莫云苦笑:“叔父,再不走,就真的没有时间了....”龙毅攥紧了拳头,砸了书案:“好!好一个令狐娴!朕定要报此耻辱!”无奈之下,只能随着暗卫的保护仓皇离去。 龙莫云安排好一切,回首望向这座辉煌的皇宫,“主子,那只狐狸还在观雨苑,”龙牙出现在他身边提醒道:“留在那里吧,观雨苑的主子会善待它的。” “京城现在情况如何?” “所有的大臣府邸都被抄了,而且,是在抄家之后,外面的军队才开始攻城....”龙牙也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京城里竟然潜入了这么多势力:“有噬月蝶,天火山庄,黑鹰崖,和鬼巫。”龙莫云咬牙:“鬼巫,又是鬼巫!”他在自由之度的劲敌,如今都要阻挠他到王朝吗?! “你刚刚说,还有黑鹰崖?” “是,属下查过了,是西蛮的势力。” 他垂眸摸上了腰间的玉箫:“看来他们在西蛮,” “座主?” “没什么。”在西蛮待着吧,别和他一样落的这般下场。 “你想借着此抓住龙毅龙烨二人?”“怎么可能呢,”令狐娴轻笑:“那一老一少两只狐狸,这种小围猎可抓不住他们,只不过是把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罢了。” 天上,一朵蓝色的烟花绽放,“北门破了。” “小白回来啦!”白厉听到笑眯眯冷飕飕的声音,不禁一个寒颤,“夫人,您的虾...”“啧,真棒,回头加月银。” 听言白厉的眼睛都亮了,真的真的?有生之年他还有加那少得可怜的月银的可能? 他屏住呼吸看向自家主子.... “娴儿,”银衣大人扳过自家媳妇儿的肩:“鬼巫上下一千多口人,一个加月银个个都要加,这一加就几百万两银子出去了,你舍得吗???” 白厉感到天上乌鸦哇哇乱叫。 “也是啊....噬月蝶也得发月银....日子真紧啊,省着点儿吧.....” ....... “什么?!龙巫卫被人调走了?谁的命令?”龙莫云气急败坏目露危险的看向杀魁,“属下也不知,去调人时,庄子里已经没人了....” “座主,他把墨令交给了夜莲....”龙牙附耳轻声提醒着,龙莫云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怒道:“杀魁,你带着人,去西门,拖住漠狐的追兵,龙牙随本座去东门!” “小白啊,”不知觉中毁了一个人白日梦的令狐娴吹着手里热气腾腾的虾:“你去给围宫的人传个信,宫里的人暂时囚禁在宫里,不管死活,不过,”她眸子一眯,目光狠厉:“必须要抓住夏玉姬和令...不,夏依依,活要见人,死要...算了,尽量抓活的,这两个女人押去夏府,” 白厉认命的去送信了,轩辕澈不解:“为何非要抓这两个人?”“夏玉姬那老女人下毒害死我母后难产身亡,害得我一身毒,还有夏依依,念在同父异母的份儿上我可能还会手下留情,只可惜....”令狐娴的小拳头不自觉的攥了起来,又被那个男人的大手握住。 “娴儿,”那人无比认真:“我们要个孩子吧,” .....正沉浸在家仇国恨中的令狐娴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阿澈,你跑题了....” “我没跑题,我就是想和你要个孩子...” 沉默...四周是厮杀声阵阵,夹杂着古老城池的古老城门被开启的轰轰声。 “阿澈,我这条命,有期限啊,即使我和哥哥已经采回了药引,但是...我害怕,我害怕母后的悲剧重蹈覆辙,我不怕死,但是我怕我的孩子....”她抬头,对上那份认真:“和我一样一生痛苦。” “不会的....” 轩辕澈抱紧了她,呢喃着。 “轰!”在神射营的压制下,攻城的士兵很快便攀着云梯攻上了城门,护城河上的吊桥随着铁索窸窣轰然落下,城门在不断的争夺中被隐隐的开启。 空中依次绽开了烟花。 “北门和西门,被攻下了。”轩辕澈抬眼看了一圈,顺手喂虾。 “座主!”龙牙奋力杀到龙烨身边,“龙影死了!” “什么?”龙莫云难以置信,龙影可是龙杀座下龙将第一大将,很难想象竟然这么快便被杀了... “是谁?”“天火山庄少庄主黎叶和鬼巫的白厉!” 龙烨手中落影剑花飞旋,沉默半晌:“龙牙,你先走!” “主子?!属下不走,” “本座要看看,龙闲手里,究竟有多少底牌!快走!” 第三十七章 蛊王殇,所选择的 该撤的都撤了...... 龙莫云苦笑,这些漠狐军队不追他,追兵的目的只是封宫,也就是说,令狐娴的目的并不是借此一战抓住龙毅和他,而仅仅是收复京都,笑看一场他龙氏倾巢而出却无功而返的闹剧! 他站在宫门城楼的楼顶上,看着这曾经繁华热闹,如今战乱硝烟的京城,握紧了手中的墨玉箫。 他想再搏一搏,他不甘心。 宫门前,还有伪禁军在负隅顽抗,北城门已经被攻破,风瑞率领着兵马沿着主街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的包围了北面的皇宫。“风将军,你说咱们公主怎么就这么神呢,连这狗东西养的禁军在哪儿守着都想到了!”身旁副将一挥板斧,砍了不长眼冲上前来的伪禁军一斧头。风瑞一身亮白的盔甲,手中长枪横扫,杀神一般的当在这宫门前,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那丫头筹划了这么多年,终于就要结束了。 他目光一凛,空中群鹰不失时机的补刀,宫门要比他想象的更容易攻破。 “呜~~”乍然,一声箫乐幽幽而起,本是杀气腾腾的战场上更是诡异至极,“什么玩意儿,还有人有闲心思吹笛子?!”副将笑骂。 “这不是笛,是箫!”风瑞反应过来看向副将:“小心!”手中长枪猝不及防的刺向副将身后,把副将吓呆了:“将...将军...”他惊觉身后长枪扫中的一物,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仗着满是利牙的大嘴,巴掌大的身躯张牙舞爪的被长枪扫下马去! “这这这...这是什么啊!!”副将惊恐万分,胯下马儿焦躁不安,随着四处传来了士兵的惨叫声以及马儿受惊嘶鸣,一时间混乱不堪! 地上,不知何时爬满了巴掌大小的毒虫! “别乱!”风瑞瞬间镇静下来,安抚着马,警惕着周围,那箫乐还在继续,伴着呼啸的寒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 “是蛊王殇!!”怀里的女人猛地跳起来,“怎么可能!这箫声究竟是谁?!”实在是意料之外,没想到竟然会撞上蛊阵! “这是,龙莫云。”轩辕澈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龙莫云?那之前在狐心城的,也是他??” “嗯,你说,这是蛊王殇?” 他面色凝重,蛊这个只被传承于巫马家族主系的古老巫术,龙莫云为何也会? 更何况是象征着家主的《蛊王殇》! 令狐娴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多想,便有人匆匆而来:“主子!”她目光一沉,这是她派去围宫的十二蝶! “皇宫内外...突然间出现了....”那暗卫面色惊恐,咽下一口唾沫尽力保持着冷静,令狐娴明白,见到蛊虫的凶恶和吃人的惨状,他能镇静到这种地步也是很强悍了。 “兄弟们都....中毒了...”她慌忙搜着自己身上,勉强找出了一些随身带着的解毒丹悉数交给他:“本殿只带了这些,你带去分给中毒受伤较重的,本殿先处理了这些蛊虫!” 看着皇宫方向耀眼的火光,“奇怪?”箫声未断,可是.... 她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急忙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墨色的牌子一样的东西,上面刻着“巫”的裂痕一样的字。 “箫声明明是蛊王殇,为何这小家伙没有反应?”她戳戳蛊王墨枭,只见它极其不耐烦的动了动螯钳,继续装尸。 “这是...巫马的蛊王?”轩辕澈见到此物很是意外。 “看来,这小家伙也是分曲子啊,”皇兄说它五百年里就认了两次主,既然现在已经认她为主,便不会再受龙莫云的支配。 “你要用蛊王?”轩辕澈眼瞧她一脸冷笑,兴致盎然的从腰间抽出玉笛。“我可不想看着兄弟们葬身虫腹,” 更何况,风瑞在那里啊... 寒风呼啸,天祈应天,血红的玉色在火光下流离,又是一曲蛊王殇歌在乱中起舞。 箫声一滞.... 墨枭听到笛乐,极不情愿的伸展开身子,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温暖里苏醒过来便被丢在了凛厉的寒风中,那笛声在催促着它... ...去吧... 龙莫云心里满是苦涩,却仍倔强的吹奏着箫乐,两支蛊王殇在风声中碰撞,交缠,直到... 一炷香之后,群虫散尽,他的面容凝固,面前,两只炯炯有神的乌目与他对峙,螯钳威胁的伸缩这。 “蛊王....” 口中箫乐骤然停止。 但是,墨枭不能杀他,笛声中没有杀了他的命令,更何况,这个男人也奏出了蛊王殇。 蛊王蓦然转身离去,刹那间,仿佛京城陷入了一派静寂,东方有启明星从乌云中流出。 他...败了吗.... 为何那个女人也能奏出蛊王殇,而蛊王,选择了她! 他从小到大梦寐以求想要驾驭的蛊王,在他面前离去。 蛊王五百年里只认了两次主,其一为驯养了它的巫马族始祖巫马菽,另一个,便是几十年前走丢的巫马家族前少主巫马子夜,如今,它又认主了,但是,不是他,也非巫马族人..... “派人去各地各城的药坊里调配药材,以最快的速度押送来!”她将九转玲珑珮交给影蝶,疲惫的揉揉眉心:“肉灵芝,雪参,婴果,补血活气通络的,还有生骨生肉的药材,”她无奈的扫了一眼一溜排的伤员,毒是都解了,但是... 森森白骨被啃食的显露出来,也就这些血气方刚的汉子还在冲着她笑着喊夫人。 真是,满满的心疼。 “用最好的药,别在意银子。” 在蛊阵中,死了十六个兄弟和六十多个士兵,风瑞虽然也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正在和副将等人商量安顿军队之事。一切都宁静下来了,该杀的,该抓的,都没跑。 启明星在东方闪烁着,月亮慢慢的沉入西面的地平线。 “启禀殿下!没有找到龙毅龙烨等贼首!” “没有就算了,本来就没指望这一次能抓住这两人。”尽管这么想,还是有些失望。 “小娴儿!”一声高昂热情的呼唤响起,明显感觉到身边轩辕澈揽着自己腰身的手紧了一紧。 黎叶十分不见外的凑了过来:“龙巫卫的兵符,三万人呢!” “还有,我跟白厉那家伙杀了一个叫龙影的将领,听说还是什么,龙杀的小头头?” 夜府,叶莲从背后轻轻拥住全城一团儿的小女孩,“小荷,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你看,是谁来了?” 那女孩睁开眼睛,满含的惶恐和担忧在看到门口处那一身水蓝的女子时一扫而光,泪涌上眼眶:“公主姐姐....”她挣扎着站起来扑过去,令狐娴嗔笑:“何时这么见外了,之前都不曾这般多礼。”“呜呜,娴儿姐姐....”那小丫头哭起来就像是见到了亲人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我们回来了,不会再让你惶惶终日了。”她轻拍着小丫头的后背,安慰道:“都是我不好,让我们家小荷受委屈了,” 叶荷摇了摇头,抹掉泪:“姐姐,小荷好想你...” 院里,叶莲见到了正静静等在廊下的男人。“不知公子是?”轩辕澈扭头上下打量一番,不知为何对于这个与令狐娴常有公文来往的男人有着很强的敌意:“龙闲夫君。” “哦,”叶莲下意识的收回了目光。 “小荷都成了大姑娘了,这次京城整顿后,要给小荷找个如意郎君了。”“姐姐惯会取笑小荷!”叶荷羞答答的轻捶了她一下,忽而皱着眉头询问:“敢问姐姐...”“都抓住了,一个也没跑,你想去看看?”令狐娴立刻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嗯,我想去看看他的下场!”叶娴点点头,目光终于露出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恨意。 “不要再想了,想去就去吧,多添几件衣服,外面冷。” “殿下,”见到她走出房门,叶莲迎上去。“小荷也要去夏府,我还得征求一下你这个哥哥的意见,”她接过轩辕澈递过来的披风,无奈的问道。 “不过是去看一个罪人罢了,”叶莲回答的云淡风轻,仿佛毫不放在心上。令狐娴奇怪的看他一眼:“小荷被夏依依欺辱的事,本殿会帮她讨回来的。”叶莲惊讶,只见她从荷包里抽出一块被仔细叠起来的信纸,上面小巧的字玲珑可见。“你的信笺,多数被我烧毁了,唯独留着它。”叶莲迟疑了一下,接过来打开一看,怔住了:“这是...这是小荷写的,叶莲并不知晓此事...惊扰殿下了...” “被夏家的人欺辱,你忍得下?”这一句反问,让他心中一痛。 “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在仇恨中活到现在,你们也该了结一下了。” “臣,明白了....” 东方掀起了鱼肚白,一丝晨曦照射在了曾经熙熙攘攘的府邸之上,如今,却是鲜血涂地,一片狼藉。 院落里几近百号人,除了老妇童孺,皆是麻绳反缚,跪在地上,时不时传来啜泣,四周,是守卫的兵士和左司十二蝶如同阎王一般冷酷的面孔。 “龙闲公主到!” 府门一声通传,让所有人都肃颜静穆,“龙闲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女孩依旧是一身的水蓝,上有蝴蝶翩翩,朱唇微勾。“诸位爱将免礼平身!”那声音朗若乾坤,让人不由自主的去信服去遵从。 夏全低着衰老的头,叹了口气,一切,都结束了,不管是梦,还是现实。 “夏丞相,别来无恙?”清冷的声音于头顶传来,夏全苦笑抬头,却在见到那女孩身后的另一个小丫头时,呆住了.... “菡萏...”他毫无意识的,见到那女孩的模样,呢喃出一个女子的闺名。 叶荷失控的走上前,咬牙给了夏全一个耳光:“你!!你没有资格喊这个名字!!” 十三年前,他们的母亲宋菡萏被迫自杀,只因为这个老匹夫为了讨好龙毅,将母亲强行送到了来夏家谈判的龙氏使者的床上! 九年前,失去母亲的他们被二夫人以败坏家门为由轰出了夏府,明明是嫡子嫡女,却饱受欺凌,而他们的父亲,却还在想尽办法讨好龙毅,不管不顾他们的死活! 母亲死了,他们亲眼见到了,母亲不屈从后碰墙自杀的血溅当场,那年,夏莲九岁,夏荷才两岁.... 母亲为名门之后,生性喜爱莲,屈身下嫁给登科状元出身贫寒的夏全,宋家败落后,一切都变了,还好,在他们本应最美的年华,遇到了贵人。 第三十八章 皇帝心,一刀断情 受了一耳光的夏全幡然如梦初醒,声音中带了尖利:“你是夏荷!你敢打老夫?!” “哼,”叶荷冷笑,叶莲见她有些失控,连忙将人拉到身后,冷声道:“夏莲和夏荷早就在十三年前死了,如今的是叶莲和叶荷,与你,无半点关系!” “孽障!你竟敢私自改名换姓!”一旁的二夫人歇斯底里的喊叫着,目光如毒蛇一般怨恨,却是突然噤了声,只见嘴中淌出鲜血,地上两颗碎牙滚入土中。 “啧,二夫人,小孩儿说话,大人不要插嘴哟!” 令狐娴笑的诡异,声音令人发毛。 身旁的玖月皱眉,指尖点在她背上,“又擅自浪费内力。” 内力被封换来一个哀怨的白眼。 “叶莲?夜莲?!老夫竟然没想到是你!竟然是你!老夫和皇上如此信任你,你居然是细作!”夏全挣扎着却被死死的压着跪在地上,怒目看着叶莲。 叶莲只是淡淡的冷视着,“叶莲终身只奉一主,一生忠于漠狐。” 这条命,是她救赎的,这一身的才华是她给予的,终生一报,不亏。 “你!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无奈,夏全还想再次挣扎,“如果你想要,还给你!”他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割向手心,鲜血淋漓而下,男子的目光更是决绝。“血脉是你的,肉身是母亲给予的。今日我便与你一刀两断。”“哥哥!!”被这一番举动吓了一跳的叶荷急忙去查看哥哥的伤。 “我没事。”只有见到妹妹,那冰封的眼眸才有了一丝暖意。 “你!”夏全气急败坏的挣扎着。 令狐娴无语地走过去替叶莲包好伤口。 “夏全啊,你若是还指望龙毅那莽夫回来救你,省省心吧,他连自个儿所谓挚爱的女人都扔了,哪儿还顾得了你?”最后一盆冷水浇在夏全头上,“呐,带进来!”她娇笑着冷眼看着夏全。 门外几个侍卫拖着两个被绑着的锦袍金钗的女人走进来,粗鲁的将人扔在地上。 “殿下,二皇子和三皇子在狱里吵闹不停。” 十二蝶之一的戾蝶面无表情的汇报着, “哟!这么欢腾。告诉他们,本殿已经废了大公主和夏家,不介意再多两个,若想死尽管再闹。”“是!!”夏全彻底看清了龙闲公主的手段和狠辣,这不是稚嫩,而是披着羊皮的狼! 叶荷一见令狐怡眼中恨意更浓,她担忧地提醒着叶莲:“看好小荷,” 两个女人无不穿金戴银,浓妆艳抹,一副标准的宫妃模样。令狐娴鄙夷的撇撇嘴,“阿澈,我以后可不想成为这种村妇之貌。” 轩辕澈忍住笑意,“不会的,后宫唯你一人。” “你还想要后宫?”令狐娴挑眉。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我予你的承诺。” 这还差不多。 瞅瞅,大庭广众之下又秀上了。白厉捂眼,十二蝶捂眼,众多侍卫低头数着地上的蚂蚁。 .....驸马爷竟然是一国之帝.... 令狐娴上前扯出了塞进令狐怡嘴里的破布。 “呸,令狐娴,你敢绑了本公主?就不怕父皇责怪你吗?”“父皇?”她好笑的俯下身子:“你的父皇龙毅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悠悠的声音随着悠悠的目光对上一旁夏玉姬的一瞥,令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什么?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人!唔……”如出一辙的门牙被打碎在地,令狐娴无语的瞅了眼神在在的轩辕澈。 .....什么时候你也玩儿这么阴损的招儿? 他扔掉手里剩余的石子儿,伸手解了她内力的穴位。 “嘴里放尊重一些。”冰冷的语气让令狐怡缩了缩脖子。“哦,我忘了一件事啊!怪不得你还认不清你自己是谁,可怜啊,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只不过这欺君之罪可是杀无赦啊,再加上通敌叛国.....”夏玉姬惊恐地瞪大眼睛,映出令狐娴没有一丝温度的笑意。 “你说什么?”令狐怡不知所以。 “风瑞,宣旨!” 肃颜厉目,一双双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这些罪臣。戎装未退的风瑞大步上前,取出锦盒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之女,贵妃夏氏,与叛贼通奸,通敌卖国,毒害皇后,残害嫡宗,欺君犯上,为天地所不容,削封号,贬为庶民,与夏氏一族同罪处置,夏氏女怡,宗室血脉不正,特此削皇籍,贬为庶民,更姓夏,与夏氏一族同罪处置,钦此!” 风瑞念完后,连夏全也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令狐怡不是皇上的女儿? 他看向夏玉姬,只见女儿面死如灰,一切都明了了。 “夏依依呀,你明白了吗?” 令狐娴笑着上前,微冷的指尖抚上夏依依的下巴,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你骗人!” “哦,不信?这种事情你还是问问你的娘亲吧,她最清楚你究竟是谁的种。” 夏依依求救一样的看向母亲,那张如死灰一样落魄的脸,可笑之极。 “漠狐一千年的历史,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大胆的勾结外族叛国的事。风瑞,你知道漠狐史上被禁封的十大酷刑吗?” 那笑脸,在夏家人看来,如死神一样滴着鲜血。 “回殿下。风瑞一本正经,分别是凌迟,炮烙,汤火隻,车裂,剖心,人彘,抽筋,榆毒,活埋,腰斩。” 院子里一片沉寂。这十种酷刑自创立,也就最多用过两次便被禁了。 “先收编入天牢吧,其他罪臣也押入大理寺,”所有人都认为她会立刻判决刑罚,没想到会是暂时收押。 晨曦映照在沧桑的皇宫上,拨开了最后一丝乌云。 京诚从沉睡中苏醒,百姓纷纷走出家门,看外面的天翻地覆,相互庆贺劫后余生。有官兵在清理着街道上的尸体和残骸,一夜的恶战,所有人都很疲累。 “国库中有多少是龙毅搜刮来的?”令狐娴重回皇宫,满心感慨。 “臣也未仔细清算过,约莫有十四亿九千万两雪花银吧……”“这么多?”她惊诧。“殿下,龙毅从各城各郡烧杀抢掠到百姓不敢出门,这种程度,您应该能想象到如此暴虐……”叶莲苦笑。 “将不属于原国库的清算出来,”她沉思片刻,“明日在宫城门前安抚城中百姓。” “臣遵命。” 冬日的太阳温暖的刚刚好……只是…… “皇上,您就放过臣吧……您已经胜了……”金江关内一所普通的客栈里,一个哀怨的男人声音响起,透着十足的疲惫和无奈。“不行,你小子方才是故意输的!再来一局!”另一个比较苍老的声音颇为任性的说道。 “皇上,已经一宿了,您注意龙体啊……”男人打着哈欠:“再说了,皇上,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棋局上,臣就算再故意让子,也难保您赢啊!” 求求您放过他吧!一宿了啊! 皇帝无语,“花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花老太爷也不急你的婚事?”老而得的幺子,怎么媳妇儿娶不上花老太爷也没啥反应? “他老人家……花瞳一个小孙子就够他折腾的了,哪儿还顾得上管臣?”花狐也不是省油的灯,和自家小外甥混到一起给老爷子添事儿…… 想当初,他花狐十五岁登科扬名京城,先帝爷钦点他为状元,位至户部尚书,皇帝登基后,授为御史台,拜丞相,他这么忙,这么有能力,哪儿还有工夫去找媳妇儿? “这次回京,朕给你赐婚吧。”皇帝恬淡的说,惊的花狐睡意全无。“皇上,臣看上公主了!”此话若旁人说定被视为大逆不道,但……“朕的娴儿有人了,换一个,”皇帝淡定不已。“皇上您再生一个吧!臣等着……”他可不想成亲啊! 皇帝凉飕飕的瞥他一眼:“你给朕生?” “皇上,您有话说!”花狐终于找到皇上一宿抽风大早起来要给他赐婚的源头了…… 皇帝无语沉默……很明显是被点中真相了…… “皇上啊!您有话就说吧,别再折腾臣了……一宿了啊……”花狐无奈就差上去撒娇了…… “唉……”皇上叹了口气,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 “花狐啊,你跟在娴儿身边也快十年了吧?” 花狐无语望青天…… 他跟在龙闲身边是快十年了不假,但是能见到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闲公主的影子,满打满算次数绝不超过这十根手指头…… “皇上,您想问什么?” “朕……想……”突然,令狐梁抬头:“守在外面……”暗中人影微动,蓦然寂寥,花狐自知皇帝并不是开玩笑,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也认真起来。 “朕想将漠狐交给她……”花狐听言沉默,“皇上可考虑过太子殿下?”皇上手里摩挲着玉子,半晌才道:“楼儿,已经不是朕的楼儿了,他的心思,在江湖。” 皇上的声音哀拗而悲婉,听的花狐莫名其妙。“皇上可看清了,这几年里,龙闲公主的一切作为?”花狐也曾仔细琢磨过,一时惊诧于如此一女子思维的缜密。 皇上将子落在棋盘上,将了花狐一军。“从娴儿八岁回朝,在朝上与夏全的党羽抗衡,朕想,她就是在那时候发觉夏家的反心吧。”“如此轻易就?!”花狐惊讶。 “朕将四族的势力给她,将墨狐令昭告天下,只是为了能让她和楼儿自保,没想到,她竟然能利用这些反杀到如此地步。娴儿有着自己的势力,她的目的也是江湖。”令狐梁瞥了花狐一眼,“剿了龙闲郡各大城池中夏家势力的江湖门派噬月蝶,便是她的左臂,至于右膀,花狐,你可听说过江湖之帝的传说?” “臣有所耳闻,江湖中人将有威严与仁德,且文武双全的被人信服的医者,尊为帝医,自第一任帝医,八百年前的风尧子之后,五百年里再未出过,再就是三百年前被废除的第二位帝医羽戏阳,臣听闻五十多年前,有一神医巫马,颇被江湖所尊崇,隐隐有登帝医之极,可是不知为何后来人失踪了。” “娴儿,是第三任帝医,”令狐,梁轻轻笑着,淡淡的说。 ……沉默……死寂……花狐手中的子险些落错位置。 “名噪一时的血殇谷和后来被围剿的仙藤山,都是她的势力。” 他心里,是对女儿能力的欣慰,却也有着一丝敬畏,这样聪明能干,文武双全的凤星,却与一人如此相似。 “娴儿在政务上所布施的政策,你觉得很难以理解吧?”皇帝看向花狐,“令狐皇室的史上,还有一位先人向娴儿一样。” 第三十九章 剑长风,杀魁之死 骤然间,客栈外一顿混乱喧闹,令狐梁皱皱眉,“和熙,外面怎么这么喧噪?” 一阵阵欢呼使这陷入沉寂的小房间更显聒噪,守在门口的暗卫听到呼唤声回道:“回皇上,京城传来鹰书,殿下已经收复京城了!” 房里又陷入了沉默,和熙默默的退下去继续守门。 花狐与皇帝面面相觑,,“臣想,方才的问题皇上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了……” “朕的娴儿,乃是天定的凤星,那么帝星……”他打心底不希望是轩辕澈,却又打心底希望,而且喜欢那年轻人…… “罢罢罢,”他拂乱了棋盘…… “走吧,回京!” “皇上啊,您就允许臣歇息一会儿吧……”花狐一脸憋屈的哭嚎,“你小子还没朕有精神呢?” 得到一个嫌弃的白眼,花狐欲哭无泪…… 还是那么熟悉的朱红大门,两边的白鹤石雕上覆了层薄雪,门檐下的两串铜风铃如旧的泠泠作响,牌匾上仍旧是那苍劲有力的字眼——观雨苑。 什么都没变,只是经历了一圈的波折。令狐娴失神地笑了笑,推开虚掩着的厚重的大门。假山,怪石,依然挺立的苍竹,还有被冰封的小河… 听到脚步声,殿里正在打扫的宫女急忙放下掸子,走出殿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奴婢给龙闲公主请安,殿下万福。”“京城沦陷后,有人住在这里吗?”其他宫院基本无人在打扫了,而观雨苑里却还有宫女在当值。“回殿下,龙氏龙莫云在此居住过……”那宫女似乎有些胆怯,不敢抬头看她。 令狐娴微微皱眉:“先下去吧。” 宫女深埋着头退了下去,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殿里依旧是走时的样子,只不过书案上有两幅画卷,在灌进屋里的冷风中瑟缩着,画上的女子明眸含笑。“奇怪,明明记得都拿走了啊?”她走过去想卷起那两幅画,目光微怔,她看到书架上摆设的银器上,倒映着身后书房门口,一抹隐隐约约的身影正悄无声息的靠近。 那步法,明明是江湖会武之人的隐匿,她微勾唇角……有意思…… 继续若无其事地收了画卷,她的一切似乎看上去毫无防备,宫女冷笑着,袖里尖刀已露锋芒,快狠准的向那女孩儿后背的心脏位置刺去。 正以为得逞之时,却不料那身子比她的刀还快,侧身横扫反擒拿,一连串奇怪的动作让她一时慌乱,只得堪堪应对着,“本殿实在是没想到龙杀座下竟然还有女人……”那蓝衣女孩儿冷笑着,手下的攻势不减。宫女咬牙目光凶狠,手中的尖刀依旧狠辣。 “啧,不愧是龙杀座下杀奴的一员啊,”她依旧面色无恙,似是调侃的笑着,正是逗弄着这个杀手,眼角却瞥到案台下有一团白绒绒的东西在蠕动着,突然,那白东西扑向了她,牙尖爪利。她急忙一躲却让杀魁看到了破绽,一记尖刀狠狠的穿左肩胛骨而过,疼的令狐娴倒吸口气。“嘶……”趁机用右手握住了杀魁的死穴,哪怕那尖刀还在她的身体里。 “你还真会找地儿捅……”左手可是她最常用来打架的手啊…… 杀魁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过那只死神一样的右手。令狐娴这才有机会打量那白物,正是呲牙咧嘴做攻击状的充满敌意的看着她。 这是一只雪狐…… 令狐娴正在懊恼怎么处理这只兽性十足的小家伙,突然见它又安静下来,轻轻嗅了嗅地上她的血迹,以及衣服上的清香和气息,是这个屋子,这所殿房,这座小院的味道……它早就熟悉了的气味…… “呜呜……”杀魁有气无力的试图扳动那只手,“你好烦呢……”她皱眉,右手微微用力,那身体软绵绵的倒下,只有一双眼睛惊恐的瞪着。 令狐娴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左肩胛处已是血浸染了半身的衣服,那刀的所有刀身已经嵌入了肩胛骨,微微一动就疼的呲牙咧嘴。 “嘶,有多长时间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她嘟囔着,手轻轻握住刀柄,想了想还是松开了。小白狐冲进了寝房给她叼来一件……男人的中衣……令狐娴无语的撇撇嘴,这个宫殿需要彻底清理一下了。 无奈她只好取了弯刀衔在嘴里,一咬牙,猛然抽出肩胛的刀刃,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骤然脑袋一凉……坏了,只想着拔刀忘了准备棉布止血了……正在懊恼之时,一块儿棉纱敷在了伤口处,身后传来无奈的声音:“主子啊,单独留你一会儿你就出事儿……拔个刀都不带止血的……你这也没伤到脑子呀……” 玄蝶轻车熟路的取出自己常备的主子的止血药,上好药后又在书房里找来剪子,“玄青玄修他们人呢?怎么也没人帮帮你?”玄蝶感受了下四周,没有一个暗卫的气息,有些窝火。“我把他们派出去打杂了。”“主子啊,你就作吧……”玄蝶现在终于领悟到了主子口中的作死行为究竟是什么意思……令狐娴无语,她是不是无意间又带坏了一个小孩儿…… “一会儿让黎逸迁带人将宫里清理一遍,宫人全部换掉……”太危险了,若她没有看到银器上的倒影,在劫难逃。“还有,”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地板,“把观雨苑再全部清理一遍。”玄蝶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主子……你又收了只狐狸?”“重点错了……”令狐娴咬牙,重点是那男人的中衣好不好?好不好!她亲爱的玄蝶姐姐啊…… “对了,主子,方才叶公子托属下来给您送来一物,说,您会在意的。”她包扎好伤口,又从门外费力的抱进一个长木盒子,似乎很是沉重。“我说玄蝶啊……”令狐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你能先给我找身儿人穿的衣服好吗……”身上的衣服由于清理伤口被某个人剪得七零八落……现在这家伙再进进出出…… 北风呼呼的刮…… 玄蝶无语……“主子,属下没带着您的衣物,您就先忍着些吧……” 瞧瞧,有这样的属下吗? 她打开檀木制的长木盒,“叶公子说这是在国库中发现的,听闻国库老管家说,从前并无此物,想必应该是龙家的人放进去的。”木盒打开,虽是无风,却是有寒气袭来。令狐娴本不在意地扫了一眼,突然间瞪大了眼睛:“长风?!” 玄蝶不知所云,将木盒搬到令狐娴跟前,“主子,长风是什么?” 木盒里,一柄暗淡无奇的长剑静静躺着,剑鞘上古铜色依旧,除两缕梅枝刻痕之外并无半点杂纹装饰,她扶上那冰凉的剑柄,轻轻托起来,“长风是古时著名的铸剑大师欧荣子所铸造的‘风雨雷电’四象名剑之一——风之长风,本以为失传了,没想到居然还有缘再见到它……” 剑出鞘,寒光凛冽,轻吟着透着千年的寒冷。 “长风最出名的就是它的锋利它的敏捷,相传长风出鞘,万籁俱寂,快可逐风,刃可削骨。”她缓缓抽出剑,雪亮的剑体如流水一般与光波动。 令狐娴突然皱着眉,一动也不敢动。玄蝶见状无语的接过长风,“主子啊,您胳膊不好还使劲儿的逞强……”她将剑收入鞘中,大大咧咧的扔回盒子,看的令狐娴一阵揪心…… “你你你……你轻点啊!!” “主子我去给您找衣服啊!” “哎!找叶荷!叶荷的衣服!别给我拿那堆乱七八糟的!!” 白狐静静的待在原地仿佛不存在一样。 令狐娴百般聊赖的坐在椅子上,打量着白狐,“你是龙莫云养的吗?”白狐歪着脑袋瞅她,哀哀的呜咽几声……“怎么办?本姑娘有猫有鹰有狼,似乎都不太好与你和平相处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殿下,国库共清出搜刮的民脂三亿五千万两,”“登记在案,将公文发出去,明日辰时在街市上归还百姓。”她素手掀着账本,叶莲正打算退下,“四日后父皇便会到达京城,你随本殿一同去迎驾吧,”“殿下……我……”叶莲面色有些为难,“怎么?”她抬头看着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到父皇。”“臣不是这意思,只是……臣的身世实在是难登这大雅之堂……”“叶家三长老的儿子,这等身份不配你去迎驾吗?” 叶莲心下一暖:“臣遵命!” 外面月朗星稀,叶莲不自知地笑着,与在外候着的风瑞打声招呼很是轻松的离去。 “殿下,刚收到鹰书,隐关与金江关所有龙氏军队全部撤离,还有各郡发上来的公文。”他将书文递上去,令狐娴随意的挑开一张,“退兵?想回自由之度吗?”屋子里静的可怕,风瑞抬头瞥向那正在思索的女孩儿,“祸害了王朝一顿,怎能就这么轻易的让你们回去?”她骤然合上文书,“移文虎阳郡守,调兵五千弓箭手,埋伏于虎口谷两翼,囤石和滚木,本殿让他龙毅吃不了兜着走!”她眸中戾气迸发,惹得风瑞眼角抽搐:“殿下,淑女……”白眼扫过,他立刻正色:“京城已经安定下来了,只是龙巫卫的三万人马如何处置?” 听言,令狐娴伸向帐本的手一顿,过了许久,死一般静寂的屋里终于传来冰冷的声音…… “城郊,坑杀。” 第四十章 死穴情,血浓于水 “城郊,坑杀。” 风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殿下,这……这样不太好吧?而且……毕竟过几日是上元节,这万一冲了喜日……”令狐娴凉凉的扫他一眼,挑眉:“要不,生祭?”……“那……那还不如坑杀呢……”风瑞更是无语。 “那就坑杀吧。”她淡淡的说,“最好在明日午时前完成。” 风瑞没有反应,只是愣愣的呆站在那里…… “怎么?还有事吗?”令狐娴皱了皱眉。 “殿下……”他抱拳施礼颇为诚恳:“为何不能收为己用?” 听言,门外正欲进门的人停下脚步,安安静静的听着。 令狐娴目光黯了下来,蓦然,声音如同腊月寒冰一般。 “风瑞,若是你兄长在此,绝不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风瑞更是不甘心……又是在说他的哥哥,他究竟有什么比不上他的哥哥…… 令狐娴从他脸上的不乐意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叹了口气:“本以为,让你经历几场战争,你会懂的,没想到我和风琚都想的太简单了……”她话语中的沧桑感,让风瑞更是迷惑不解…… “算了,你先回去吧……”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无奈地离开,掀开门帘,发现廊下站着一个人,象征性的点了下头打个招呼,一声不吭的从那人身旁走过。忽然,那个人开口道:“夏家豢养龙巫卫至少十年了吧,”风瑞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又说:“死士,但求一个取忠舍义。” 他说完,连看都不看风瑞,从帘缝中见到屋里女孩疲惫的揉着眉心,目光变得轻柔。他轻掀锦帘,只留风瑞一人在廊下发呆。 死士,只求忠舍义。 “累了就歇一会儿,一天一夜了,注意身体。”他从身后环住女孩儿,令狐娴一脸的假装惊讶看着他,“阿澈,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啰嗦了?”轩辕澈不语,无奈的直接抱起她,“你你你……你干嘛?!”“睡觉!”“这里是我的闺房!”“我知道。” 他早就将这观雨苑转了好几圈了。 “没有抓住龙毅,你不担心吗?”他将她放在床上,替她脱去靴子。“担心什么?”令狐娴不以为然,安然地享受着服务。“不知该说你是粗心还是胸有成竹……”“明知故问你比我更无聊好不好?”她噘嘴反驳道。“是是是……”轩辕澈好笑的挠了挠她的脚心,将靴子放在地上,又替她解了外衫。“暗卫都调回来了吗?”这京城可不如龙闲郡那样让他放心……“谁知道呢……” …… 他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外袍被褪下时,一个乌黑的小腰牌掉在了床上,轩辕澈脸色一黑,两只手指挑起那玩意儿:“你一直把它放在衣服里?”他语气中满满嫌弃。 又是棋局……花狐生无可恋的跟着皇帝上了马车,看了一眼人生中最后的朝阳…… 远处,太子令狐楼投来一个同情的目光,飞身上马,与唐敖风琚并排而行。 车驾启程,所向的是气势磅礴的金江关。空中飞鹰信鸽忙碌,无人知道虎阳郡此时已兵马暗动。 “你说朕应该如何处置老三和老四?” 花狐手一哆嗦,子落,无意之中将了皇帝的军……话说他和皇帝是同辈吧……他怎么能这么怂呢?…… “皇上,三皇子和四皇子是您的儿子……”没听说过子不教父之过吗? “就因为是朕的儿子,要不然朕早就拉出去诛九族了,还这么……”花狐无语……皇上啊,您也发觉话中不对味儿了吧……“朕……唉……朕不是要枉顾国法,只是这……朕心里有愧疚啊……”令狐梁突然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被朕扔在了虎阳郡的别苑……而朕也从未去看过这两个孩子,他们到了如今这一步,朕也有过错……” 花狐也陷入了沉默,他现在也是终于明白了龙闲公主临行前的自言,她怕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京城里本为血亲的人…… 亲情这种东西,是一个死结,也是她第一公主令狐娴的死穴…… 京城里,不同于死寂的伪王朝,此时才有了一丝人气和年日的喜庆。大街小巷百姓奔走相告,一夜的翻天覆地,让这个历经劫难的王城重焕生机。 皇宫神武大门大开着,训练有素军纪严整的兵将正往外搬着国库的白银和米粮。门旁一侧的楼阁前,一列长长的队伍在安静的等候,一一登记,然后取回自己被夺去的银粮。 另一侧的门庭是一列特殊的队伍,有老人孩子,也有妇女壮丁,一身棉袍的季枫正皱着苦脸坐在那里“望闻问切”…… 某个公主以过年期间所有药堂都停业为由把他扯来坐堂……不过……他瞥了眼另一边女扮男装的人,满意的笑笑,继续为百姓们看病…… 皇宫之外的京华楼顶层阁楼上,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龙毅愤怒的挥落一桌茶,走到窗前盯着皇宫处,人语喧哗热闹非凡。 “十万兵马全都折在了虎口峡?”身后的龙莫云蹙眉,“是……”龙牙低着头,军队刚刚撤退到虎阳郡,便遭此重挫,才几天的时间,虎阳郡便以重兵相围,前支后绌环环相扣,仿佛那个人已经将一切算尽…… ……太可怕了…… 龙毅盯着皇宫门前,他早就看出了端倪。那蓝衣官袍的男子是令狐娴所扮,这个狡诈如狐狸的女人啊……他布了五十多年的局,一朝便毁在了她手上! 龙毅握紧了拳头,忽而却又大笑起来。“叔父?”龙莫云不解,“哈哈哈,这样的一个女人才有趣,若是老夫得到她,定能问鼎天下!”龙莫云面色不改心下大惊,“叔父,她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人……”“哼,女人嘛,不都是一个样子的,只不过是这令狐娴多了几分奸诈罢了!”龙毅不以为然志在必得,龙莫云紧紧皱着眉有些头疼,他看向窗外那抹水蓝,言笑晏晏的人…… “侄儿定会尽力相助。” 只是,会是谁得到还不一定呢…… “殿下!”一个中年男人拼命挤过人群凑到令狐娴耳边耳语道:“牢狱里已经乱成一团儿了……您……”他还没说完,某个祖宗冷眼一扫:“那些人该发配的发配,该流放的流放,该削为奴籍的就削还找我?你干嘛吃的?去去去,你挡着大娘了!” “不是……殿下……是天牢的两位……”那官员苦着张脸,天牢的两个祖宗谁也治不了啊! 现下天牢都鸡飞蛋打鬼哭狼嚎了……他要再不请这位千岁过去,天牢都得被掀翻了…… 沉默,令狐娴看了看对后面满心期待的百姓:“回话,若还想看到天牢外的太阳,就老老实实的等着本殿!”她的声音冷若寒冰,该来的还是要来……虽说这两人也是戴罪之身,但是终归不同于夏依依……他们是血亲,是皇族纯血脉的兄弟,哪怕没有感情,在理法上,也只有她能去压场子了…… 终于日渐西斜,皇宫门前才人影渐息。“累坏了吧,”身后的人扶住她,语气中有丝埋怨。她挑眉,“怎么是你?玄蝶呢?”轩辕澈不语,扶着她,替她揉的酸麻的胳膊。另一边的季枫投来无比嫉妒的眼神,令狐娴乐了:“看什么看,有本事自个儿也找一个去!”季枫瞪眼气急,“你……你你你……”语结,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玄青,小爷胳膊酸,你给捏捏?”此言一出,令狐娴更乐了,果不其然听到暗处玄青冷峻的一声“滚!” 小样儿,指使她的暗卫?你也得…… 下一幕让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玄青竟然真的从暗处出来,无比顺从的为季枫捏起了胳膊…… 季枫笑眯眯的回了令狐娴一个得意的眼神。 “玄青啊……”你今天是发烧了吗?“主子……那天是季公子为玄青包扎了伤口……” 玄青语言有些紧张结巴,可令狐娴明明看到那小子白净的脸上两抹微晕…… “我去……这俩人什么时候弯的?”她无意识中呢喃出声…… “弯什么?”轩辕澈好奇的问道,扯回了令狐娴震惊的思绪,“没……没没没……没什么……”她连忙尴尬的掩饰:“哎呀,快走啦,在这里干扰季枫多不好,天牢还有俩人在等着我呢!”她反身推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玖月,留下一句空荡荡令人抓狂的话语。 “小青子啊,念在你这么知恩图报的份儿上,这两天季枫坐诊你就陪着他好啦!” ……两人风中凌乱…… 季风在意的是这几天还是他坐诊? 玄清抓狂于他的主子,就这么抛弃他了?? 回头偷窥这两人乱七八糟的表情,令狐娴扶额哀叹,她这个主子哟,真是连自家属下的感情生活也操心啊……这俩小子就不能让她省省心? “娴儿,弯是什么?”轩辕澈化身好奇宝宝百折不饶的问道…… “哎呀,赶紧走你的吧!”她再次无语扶额…… 远远的,在皇宫的角落,是看上去便很阴森凄冷的建筑物……屋檐上的铜铃,房梁上的守护兽,无一不是刻满了神兽狴犴…… 这里是天牢……专门关押与皇室宗族有关的罪犯之处…… 第四十一章逢血亲,一丝执念 “啊……啊……呜啊……” 重重石壁廊后的声音,让令狐娴额上压下三道黑线,确定她来的是天牢,而不是国家大剧院? “啊~~”瞧这吊嗓子吊的……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说好的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等着她来呢? 轩辕澈似乎是习惯了天牢的环境,依旧面容不改。“林总管?林总管!”人呢?……别告诉她所有人都去伺候那俩祖宗了…… 声音在石廊里回荡着,里面的糟乱声小了一些,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跑出来一个人。 “卑职见过殿下……”林总管很是狼狈,衣服又脏又乱……“这?这是怎么回事?”见到如此不堪景象令狐娴眼皮一跳,“……回殿下,”林总管把脑袋埋到地面,哆哆嗦嗦的回道:“是卑职失职……三皇子他……他……” 令狐娴抽了抽嘴角:“先下去换身衣服吧,这么脏乱成何体统。”“谢殿下恕罪……只是三皇子他……”“怕什么,本殿在此岂敢放肆?”令狐娴径自往牢里走着,毫无感情的声音在阴暗的天牢里回响着。 “就算是他两只脚都踩进了鬼门关,本殿也能给他拽回半条命!” 哭嚎的声音颤了一颤,而后终于停了下来……“滚!本皇子不需要你这女人的同情!” 轩辕澈看向令狐娴,直接那朱唇上挑着一抹无比瘆人的微笑,便是知道这小女人又看上好玩的东西了…… 石墙后转出她水蓝的裙裳,都在这座大牢前伺候的牢役纷纷行礼。“都出去吧,本殿要好好的和这两位皇子谈谈。”那声音如同黄鹂婉转,这位一直哭嚎的三皇子才正眼看向那女孩,她身旁的男人目光充满警告之意,那一身刻意外放的杀气,让他不禁缩了缩身子,却又故作强势的瞪了回去。 想他被夏全尊为帝时,哪有人敢如此对待他? 天牢里陷入了沉寂,令狐娴笑盈盈地弯下腰来与令狐常对视:“三哥哥,当皇帝的感觉如何呀?”那稚嫩的声音让令狐常感到莫大的危机。“你!你既然也知道本皇子是你的三哥哥,那还不快放本皇子出去!”“哟,”女孩儿甜甜的笑着站起身来:“这个可不行,父皇说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呢……”“你!那六妹,七弟八弟,你怎么不一同抓进来?”令狐常大怒,只抓他和老四?又不止是他和老四两个投了夏全被封了王…… “六妹才十岁,七弟八弟也才不过六岁,你还好意思跟仨孩子争?是真拉的下老脸啊……”那女孩儿鄙视的瞥了他一眼。“你!”“三哥,你诱哄小孩子叛国,罪加一等哦……”“你你你……”他就差一口老血喷出来,一股子恶气堵在嗓子口不上不下…… “四哥哥,你还要躺在那里装死吗?要不要五妹我给你来两针活血通络顺气排毒啊,这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我还能救,两只脚进去五妹我……”她正说着,不经意间瞥到了令狐轩的手背,“……快把牢门打开!”愣了一愣,白着脸连忙吩咐旁边的牢役,“滚开!”进了大牢,她一把推开令狐常,抓起那只手。 “你干嘛!你这个疯女人!”令狐常吓了一跳,见她直奔向令狐轩,追过去想要拽开她,却被轩辕澈困住不能动弹。“你!你放开四弟!别碰他!” 他哪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废武功投入大牢?从小到大一直陪着他的,只有这个不能言语的四弟。 “呵,”令狐娴冷笑,“口口声声说四弟,你都快将他置于死地了,知不知道!”她取出荷包中的银针,从轩辕澈身上摸出火折子,烤过后,挑开了令狐轩手背上的血管,乌黑的血液汹涌而出。 “这……这是什么……”令狐常震惊不已,一脸呆滞的看着她的动作问道……令狐娴没理他,放掉污血后,她麻利的将伤口包扎好,摸着脉搏,点了几处穴位。 “林总管。”“哎,殿下有何吩咐?”换好衣服回来后便一直守在旁侧的林总管见到一切便知事情不简单。“去准备一间干净整洁,光线较好的牢房,将四皇子带过去。”“是!” 她能感觉到那只手冰冷,却有着微微的力气在拉住她。 “令狐娴!你要做什么!你想对四弟做什么?他可是你的四哥哥啊!”见到她要把令狐轩带走,令狐常终于慌了,激动的挣扎着。“令狐怡已经被本殿削了皇籍贬为庶人下入水牢,你也想试试?”她凌厉的目光射过去,令狐常吞咽了口水,不敢在大声嚎叫,“你别伤害青颂,他什么都没做!” “你就庆幸你与夏家并无血亲关系吧,不然,必死无疑。”令狐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随着抬走令狐轩的狱卒走了出去。 令狐常愣了一愣,在牢狱大门即将关闭后,他在缓过神来冲上前抓住轩辕澈,“五妹她……”“那是相杀蛊,不是你死就是他亡。”轩辕澈难得说了这么多,还是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皇兄若是在就好了,”出了牢房,令狐娴正在净手,对着刚进来的轩辕澈抱怨一句。“相杀蛊啊……必须要一起取出,两者才能都活命,真不知龙莫云这个恶趣味的家伙,为什么要将相杀蛊下到这两人身上……”培养出相杀蛊的人,目标一般都是夫妻,这下到兄弟身上,当真是恶趣味。 “娴儿……你……”轩辕澈静静的听着,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怎么了?” “没什么……” 蛊术乃为巫马家族独传之技,龙莫云会蛊术的原因他略知一二,只是令狐娴,一非自由之度人,二非巫马家族人……又是为何这样熟通巫蛊之术的? “殿下……三皇子说,想和您单独谈一谈。” 须臾,林总管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 “说什么?” 天牢里,铁栏内外,令狐娴坐在椅子上,难得如此有耐心的等着对方憋出一句话来。 “你……”令狐常还在纠结,“你真的是……真的是我们的妹妹吗?” ……见他一脸的迷茫,令狐娴无语,毫不客气道:“我不是来听你扯闲淡的……” “不……我是想说……”令狐常挣扎了一下又沉默了……“你又不是夏玉姬的儿子,死不了。”她冷冷的丢下一句,便打算起身离开。“谢谢你……”身后低沉而真诚的声音让她脚下一顿,“怎么?”“你……让我想起了我的生母……” 他呀,不过是一个宫女所生的孩子,说起来连六公主都比不上,六妹的母亲好歹还是个贵人,而他……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正当令狐常以为她走了,却兀的响起了声音。 那女孩儿面容精致,如若天工,像极了他曾远远看到过的嫡母皇后。 “我的故事?呵呵,这有什么好……”他自嘲的笑着。“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宫女所生的庶子罢了……就连六妹的身份都比我显贵。”他突然话题一转:“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四弟的,你能告诉我,四弟……他怎么了……” 令狐娴盯着他,“四哥的生母,是雪妃吧,”“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令狐常又是沉默,半晌:“我不知道,只记得那时我才五岁,四弟三岁,还住在宫里,雪妃暴病而死后,四弟因为哀伤过度而哭哑了嗓子,后来夏玉姬向父皇请求收我为养子,不知为何父皇准了之后,便将我和四弟送去了虎阳郡的旧王府邸……” “暴病?哭哑的?” 令狐娴喃喃着…… “五妹,四弟他怎么样了?”“中了这种蛊的人,只有一方死,一方才可活。而且你体内的蛊似乎是比他的要强,所以才会你没有事而他中毒颇深。”“什么……这……”“放心,只要你们不离的太近,那蛊毒,我还是可以控制的,不过……”她话音一转,“若是要取蛊,你活他死或者是你死他活……” 令狐常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一样,半晌才低低的说:“你把他救过来吧,我命贱,死了无所谓。” “啧,看心情……” “你!” “殿下,四皇子醒了。”走廊外,林总管前来通报。“嗯,本殿这就过去。”令狐常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人,咬牙纠结的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哥哥……”他攥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愤怒和无奈:“所以,请你为了四哥,杀了龙阎!” 令狐娴静静的看了他半晌,忽而轻笑,笑中透着狠辣:“令狐家的孩子,怎能遭此侮辱?杀了龙阎,就足以平愤吗?”令狐常惊讶的抬头,他还没有说发生了什么啊…… “龙家的老穴,本殿也要闯上一闯呢!” 悠悠的声音已经是从石壁后传来。 “呵,龙闲啊……”他无力的垂下手,他太无能了。 “你还没走?”出了这片牢房,便看到仍然在等待的轩辕澈,“担心你,”“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吗?明明之前还针锋相对,而现在,一切都说开了。” “或许吧,” 轩辕澈被她哄去调查当年雪妃家人的下落,而她则独自一人再次进入天牢,在另一方牢房,她见到了那个已经弱冠有一却仍旧翩翩少年一样干净的四哥。 令狐轩盘坐在床上,安静的易碎,在听到脚步声临近,微微抬头,目光聚焦在那抹蓝色倩影与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容时,泪水默然滑下。 张了张嘴,可是……没有声音…… 令狐娴亲自打开牢房,“是被那个恶毒的女人,毒哑的吧?”四哥不像三哥,大大咧咧,二愣子一个。她能看得出来,令狐轩是一个聪明人,细心而谨慎,只可惜,若非命途多舛,他也会是个好太子的。 令狐轩细细打量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眉眼,他知道,皇后已经仙逝了。 他点头,“至于你和三哥体内的相杀蛊,等几天后父皇和皇兄回京,我会同他替你们取出来的。”那轻而听不出情感的声音,令他惊讶,一双清澈的眼眸不解的看着他,他和令狐常……是罪人啊…… “都过去了,过去的,就把它忘记吧。”令狐娴起身,“我想知道,你当年究竟知道了什么,让夏玉姬不惜毒哑你,甚至杀了雪妃?” 令狐轩听言,目光一滞,令狐娴看得出来,那双清澈的眸子中是惊恐与无助。 他张了张嘴,没有声音,泪水又无助的流下。他突然一把拉过令狐娴的手,食指所抵,眸子闭合,悲痛而无奈,缓缓的,右手食指在他手心里写下两个字。 两个……令狐娴意料之中却仍为之悲伤的字眼…… “皇后,对吗?” 第四十二章 令狐轩,潜流暗涌 “皇后,对吗?” 那双手无力的垂下,轻轻点头。 他亲眼见到夏玉姬将下有毒药的安胎药交给皇后娘娘,又因为自己的不经意的亲眼,致母妃雪妃于死地……而自己也被夏玉姬亲自灌下毒药毒成了哑巴…… “令狐家哪儿会有孬种?”他一抬头,正撞进那双笑盈盈的眸子,幽深之中杀意微露。那女孩儿错开目光站起身来:“总有一天,那些曾经欺辱过令狐的人,会为他的狂妄付出血的代价。”最后一瞥的别有深意,她的衣袂很快便消失在了转角。 付出……血的代价吗…… 令狐轩独自无声的坐在空荡荡的牢房,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屈辱……那一剂毒药的灼痛,他永远失去了声音,也让他忘记了身为一个皇子的尊严。被龙毅囚禁,被夏全那老贼封王的屈辱……他为自己没有能力去反抗而羞耻…… 直到……被那个男人…… …… 他真脏……令狐轩将自己蜷缩起来,弱冠之躯如此瘦弱不堪,俊美的面庞上泪珠乱挂…… “花丞相……”他放下车帘,“父皇还等着您一起下棋呢。”回答是沉默……他侧头看向另一旁的人,叹息一声,撩开车帘向外面的小厮回话:“花丞相睡了,怎么叫也叫不醒,让父皇多歇息一会儿吧,注意身子。”“可是……”小厮面色颇为为难,“龙闲见他这般不好好休息,是会生气的。”令狐楼微微笑着,别人压不住皇上,这宝贝女儿龙闲可是镇山宝塔啊…… “奴才告退……” “花丞相,人已经打发走了,莫要再装了。”他挑了挑炉中的香灰,裹好裘毯,漫不经意的说道。“殿下啊……微臣是真的累了……”皇上没日夜的拉着他下棋不算,还旁敲侧击的进行精神上的施压……他实在是身心俱疲了有木有…… “看出来了……”令狐楼笑了,就见花狐眼下一层青黑,跟个熊猫似的。 “父皇……都问了你什么?” “皇上说要给臣赐婚!” 别提了,哪儿哪儿都是一把辛酸泪…… 令狐楼无声,不知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啊……臣斗胆问您一句,”花狐突然正经下来,皱了皱眉:“您当真无半点即位之心吗?”他手下一顿,如玉脂一般的手缩回氅中。 “娴儿,更适合作为帝王笑看天下。” “殿下……臣,” “本宫的心思,在江湖。” “可是……”花狐欲言又止,太子殿下的才能绝不亚于五公主,只是心不在此罢了。 “若父皇有朝一日称心于娴儿,本宫必将全心相辅,只是……那个位子,本宫无意……” “是臣失言了……” 可是……太子殿下不知道啊…… 花狐心中叹了口气,某个五公主的心也无意于称王呢…… 这令狐家的天下,将兴盛于龙闲公主之手,却面临着后继无人之状…… “她会的……”蓦然,令狐楼眯着眼睛闭目养神开口道,似乎猜到了花狐心之所想:“她会即位的,哪怕她心有江湖之意……但是……” 她心亦怀乾坤! “回太子殿下……” 车外又传来小厮的声音, “怎么了?”花狐立刻躺了回去,令狐楼轻轻笑着拉开车帘。 “皇上说让花丞相立刻去见他,不然要给花丞相赐婚了……” 令狐楼无比同情的看着花狐一脸哀怨的爬了出去…… 又是一夜,宫里静悄悄的…… “啊!”突然间一声尖嚎穿破天霄…… “你个混蛋!滚出去!” 四方宫院,一个个火把向那座院里聚集而去……结果…… “滚!该干嘛干嘛去,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又像是流星一般火把散去…… 好了,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不对,还有一只猫…… “什么时候受的伤?”轩辕澈声音里略有愠怒,攥住了那只瘦弱的小胳膊不撒手,一双眼睛如同喷火一样死死盯着肩膀上的纱布和血迹。 “你!你丫不知道进门前先敲门啊!!”令狐娴可怜兮兮的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缩进床榻的最深处,妄想着以低人半身的位置制造威风… 可惜…… 轩辕澈眯了眯眼睛,弯身下去一把捞出了还在拼命缩小自己的令狐娴,肩胛处的伤口又再次崩裂,瞬间血花绽开在雪白的纱布上…… “别动!!!”轩辕澈咬牙怒道。 “你!!我痒痒!!” 映入眼中的是张委屈巴巴的小脸:“你凶人家!” 被凶的一脸委屈的令狐娴依旧固守阵地,“过来?” 该死……这家伙用声音诱哄她…… “过不过来?”轩辕澈皱眉,眼看着就要爆发,无奈,小被子坨儿一点一点挪了过去…… 鬼才知道她换药时为啥这货会突然闯进来? 她瞥了一眼八仙桌上的白猫,这家伙也不知给她通个风报个信?丫的白养你了! “白厉,去烧盆热水,拿来干净的毛巾。”房屋外似乎有人离去,又很快的回来了。 “嘶,你轻点!”伤口处已是血肉模糊,原本的纱布上浸满了凝固未凝的血。 “怎么会流这么多血?”轩辕澈小心擦拭着汩汩不止的鲜血,“没办法,凤凰血本来就不易愈合伤口。”他手中的毛巾下水,瞬间染红了一盆。 “谁伤的?”“早就弄死了,伤我伤成这样还能让她活着?”轩辕澈微微叹息,毛巾轻柔的擦过每一处肌肤:“杀魁吗?” 这个小女人不以为然的表情终于惹恼了他:“你这丫头能好好保护自己吗?” “你又凶我……” 死寂…… “夜深了……” “睡吧……” “明天第一次早朝呢!” “嗯……” “有点兴奋,不对,好兴奋啊!” “睡吧……” 白猫打了个哈欠,跳下桌子走出卧寝,外面,月亮已是圆润。 这皇宫中的月亮,可真静啊…… “龙闲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羽1315年正月七日,令狐皇室龙闲公主率军五千人马,攻回帝都,于一夜之内倾覆伪朝权政,十日,漠狐皇宫第一次早朝…… 令狐娴还是蛮满意自己带回来的这些臣子将领的工作效率,这才几天,一切政务军务全部移换接手,并打理的井井有序。 看来正月十五上元节盛庆在望啊! “启禀殿下,此番收复京都,生擒伪朝官员名单如下!”刑部尚书呈上一卷名单,令狐娴微略扫了一眼:“布告天下,请罪于民!” “殿下,城中有百姓请愿,搭建上元灯塔,为我朝祈福!” “准!”那双眼睛里满是孩童一样的欢悦和期待, “殿下,大理寺积押犯人过多……请殿下……”“赦!这种事儿你还问本殿?”“额……”全然没想到这种情况的大理寺丞头上冒汗……“在狱关押的所有百姓全部放掉赦免其罪,把那堆罪人关进去就足够了,这种事儿还得请示本殿?” “臣遵旨……” “明日皇帝回京,众爱卿与本殿一同迎吾皇于城门,可有异议?” 谁敢? “殿下……微臣……” 令狐娴挑眉看着队列中走出来的青衣男子:“叶爱卿休要多言,此番收复京都你功不可没。” “可是殿下……” “莫要再推辞了。” 朝中一派沉寂,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位叶大人如今是令狐娴的心腹,与花丞相可谓是同等地位啊…… “风瑞将军,”“臣在!” 风瑞听到唤打了个哆嗦,“你带着些兵将去帮百姓搭建灯塔。” “众位爱卿的旧府邸若是有损毁,上报朝中,由朝廷拨款筹建,至于封赏之事,待父皇回朝之后一并赏赐!” “臣等叩谢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西蛮皇宫…… “令狐家的丫头将那老东西赶回自由制度了?” “嗯,”异域风情的皇宫里,宫女恭敬低头侍奉着,一位妇人优雅的坐在软垫上,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她秀手轻拨碗中银耳,相比之下对面年轻的男人,就显得大大咧咧狼吞虎咽。 “怎得跟娘说个话就这么难?”妇人将手中的银匙丢在碗里,皱眉竖眼,面庞三分神似于龙毅,却有七分似于龙莫云。 “母后,儿臣已经三天没正经吃顿饭了,您先让我填饱肚子可以吗?” 年轻的男人一脸哀求。 “瞧你这点儿出息,可怜啊!我怎么就没有像令狐家那丫头一样的女儿?” “母后啊!”男人再次无语的抬头,眼眸下的焰火熠熠生辉:“我才是您的亲儿子……您有个女儿叫罹凝罹战缨!您就别老想着那个邪性的女人了……”这家伙......自打她知道令狐娴收复帝都,狠挫了龙毅之后,他家母后这个天天挂在嘴上长相思啊……真把人家当亲闺女了…… “哼,就你这没出息的小子,不能把那丫头抢来当娘的儿媳,还不许为娘念叨着当干女儿了?” 罹战戈无比明智的选择不再说话。 “盛王依旧是咄咄逼人吗?”罹战戈停下手中正在切肉的刀,突然唇角一勾。 “母后,儿子问您,想不想见见您这干女儿呢?” 龙啸宁盯着自家儿子邪魅的笑,“唉……”蓦然哭笑不得地叹口气:“你这小子……” “皇叔既然如此盛气凌人,儿子也不能这样软弱啊,” “娘知道,只是啊,你就做好被那丫头削的准备吧!” 第四十三章 又赐婚?迎驾城门 远远的,帝都壮阔的城门楼阁出现在了荒野的地平线上,出现在那列风尘仆仆的车队的视线中。 “啊,到京城了啊……” 明黄的车帘被轻轻掀起,车窗里一个中年而略显老态的人伸出头来眯了眯眼睛看向那磅礴的城楼,跟随皇帝一同回京的一直侍候在侧的李管家激动地指着那方:“皇上,前边儿就是京城了!” “好!好啊!” “花丞相,这都到京城了,你还睡?”跟在后面的马车里,白衣男子放下茶盏,轻轻笑着对一旁倚着车壁呼呼大睡的人说。“嗯?到……到哪儿了?”睡着的人毫无意识的擦了擦嘴,换了个姿势迷迷糊糊的问着。 “京城,”令狐楼十分无奈地又重复一遍。 “什……什么?”花狐乍得惊醒过来……“完了完了,皇上说到京城要给臣赐婚……干吗呀,这……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 令狐楼嘴角抽搐,不再理他,轻掀起车帘看向外面慢慢临近的熟悉的景色。 随行护驾的唐大将军一脸激动,几个小辈将军也是如归家一般的期待。 远远的,城门下的一行人便显现在眼前,为首的,是一抹蓝色。 马车辘辘,马儿嘶鸣,城门处的官员正襟肃颜,井然有序地跟随在令狐娴身后,卫兵昂首挺立,围观的百姓也翘首而待。 “儿臣(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车已进城门而停下,一身水蓝朝服的令狐娴率先行礼,卫兵和百姓也诚惶诚恐的跪地而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车的车帘被李管家掀起,皇帝走出马车站在车辕上。 “诸位爱卿免礼平身!” “谢皇上!” 声音之浩荡震彻云霄。 皇帝看着京城石匾上那饱经沧桑的大字,颇为感慨。 “帝都,京华城,朕……甚是想念……” “恭迎皇上回朝!天佑我漠狐千年朝纲盛荣不朽!吾皇万福!” 所有臣子无不行礼恭贺,这几近两年之久的沦陷,却是在一夜之间收复。 若非天佑,何来奇迹? 皇上走下马车,慢慢到了令狐娴面前:“娴儿,当真辛苦了……”“此乃儿臣的责任,”令狐梁抚着女儿已然成人的发髻,“你……做的很好!” “儿臣谢父皇夸奖!”那小丫头俏皮一笑:“父皇,此番收复京城,有一人功不可没!” “哦?何人?朕可是要好好奖赏一番!” 风瑞坏笑着,在令狐娴的示意下,一把将正在瑟缩的叶莲推了出来…… 万般紧张的叶莲局促的行了一礼:“臣叶莲叩见圣上!” “叶莲?”皇上颇为耳熟这个名字,多念叨了几遍,“朕记得你是娴儿在最后那年的科考中点定的状元?” “正是微臣……”那年轻人虽说是有些胆怯,仍能够看的出来一身的才华。 随行而回来的令狐娴的属下总算知道了她的小道消息来自于谁。 “好!忍辱负重于贼人之所而矢志不移,不愧是一代人才!很好!” 叶莲本担心皇上会在意他骨子里夏家的血,却没想到皇帝只在乎他的才能与忠诚。 一时间一切介怀都放下了…… “父皇一路颠簸累了吧?咱们回宫吧。”令狐娴适时的接过话,让叶莲心下松了口气。 “好!回宫!” 众车队起驾,令狐娴刚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撩开车帘,当时脸就黑了…… “嗨,娴儿~”只见三个大男人乱哄哄的挤在那辆狭小的马车里。 令狐楼和左熙出现在这里她能理解,可是谁能给她解释一下…… “花丞相莫不是坐错了马车?” 花狐皮笑肉不笑的应对着这咬牙切齿的问话。 “表叔叔甚是想念小表侄呢。” “他是怕父皇给他赐婚。”另一旁的令狐楼掩了谑笑的唇角当场揭了老底…… “哦?是吗?”她挤上马车,一脸坏笑的俯身在花狐耳边说了点儿什么。 随着便见花狐要命的惊嚎着冲出了马车…… “你跟他说了什么?”左熙见此阵仗吓了一跳,颇是好奇。“怕是娴儿给花丞相找了位表叔嫂,” 令狐娴没说话,令狐楼替他解了疑惑。 都道是知妹莫如兄啊…… 黄昏,京城里烛火通明,万家灯火,热闹非凡。这是龙毅攻陷京城以来从未有过的盛景…… 皇宫里宴席满座,歌舞升平。 各大官员的赏赐都不算丰厚,只是重赏了功劳突出的,但是其他臣子也无半点怨言,王朝经历一番乱世,皇族能护着他们满门周全,已经是最难得的安抚了,有国君如此,他们还求什么? “叶尚书!恭喜恭喜!”听说了这位年轻有为的男人在伪朝中的一切举措,花狐目光中满是赞赏,举杯敬酒,“多谢丞相抬举。”叶莲优雅的起身回礼,谦卑有加。叶荷坐在女眷席中看向哥哥,又看向了给哥哥敬酒的人,扯了扯身旁叶清歌的衣角:“清歌姐姐,那个人是谁呀?”“哪个?奥~那位是花老太爷的幺子,名讳花狐,位至丞相。”叶清歌托着下巴看向她指的方向,笑眯眯地介绍的。“哦对了,娴儿还特意嘱咐我关照关照你,哎,小荷呀,若是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可要跟姐姐说哦,”她调侃的笑着,惹来叶荷一阵羞恼:“姐姐好姐姐,可快别开小荷的玩笑了……” 上首的龙椅之下,一左一右,分别是太子和五公主的席位。令狐楼百般聊赖地挑着食,时而瞥上一眼同席的男人——他的妹夫…… 只见轩辕澈一脸淡然,优雅而不失礼数的该吃吃该喝喝…… 右手处,龙闲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舔食着樽中的果酒, “那么说,您将所有罪臣,都交给儿臣来裁决了?” 龙椅上的皇帝闻言低声轻吟:“朕……实在是再也不想见到那些乱臣贼子。” “啧,”她放下酒杯,“那三哥和四哥还都在天牢里,至于六妹和七弟八弟,儿臣就送去城外的慈恩寺静养了。”“嗯……”“父皇应该是知道,四哥的嗓子,是被毒哑的吧……”此话一出,皇帝目光一滞…… “而且,三哥四哥现在身中蛊毒,虽说也无碍,至于幕后之人想隐瞒什么,四哥知道些什么,等到儿臣治好四哥便可见分晓……” 令狐娴看似无意之言,却是让令狐梁联系起十五年前突发的一切……他想了十五年,想了许多...... 唯独没有注意到老四这个特殊的存在…… “害死母后的人,儿臣不会轻易处死,伤害儿臣和儿臣身边人的人,儿臣绝不放过。父皇,您不会阻挠儿臣的疯狂吧……” 皇帝闭上苍老的眸子。 “朕……准了……” 一番祝酒恭贺后,众位宾客意兴高昂,皇帝却是一直郁郁沉思。 花狐一直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但是环望了一圈,却又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 “奇怪……”他皱了皱眉轻声嘟囔。 “花丞相,海某敬您!” “哎,海大人客气了,”他站起身来,挂着官方的微笑,得体的应对着。 叶老太爷由于年岁大了,没能前来赴宴,叶家的这几个儿子倒是来的齐全。令狐娴眸子贼溜溜的扫过男宾席,又将目光转向一直向她递眼色的一个女人,抽了抽嘴角…… ……风小姑姑,你急啥子急…… “金珠,替我去问问叶轻小舅舅的决定。” 她吩咐下去,又用眼神安抚着焦急的风玉。 金珠在叶轻耳边轻语,只见他明显一愣,看向了女眷席,那个一直张牙舞爪想要引起他注意的女人。 “看清眼前真正对你好的人……”龙闲的话似乎又回荡在耳边…… 他唇角一勾:“我知道了。” 风玉正是急切地给漠视她的令狐娴递眼色,却没想到叶轻会突然起身,径直的走到殿央,“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 “哦?叶爱卿有何要事?” 皇上似乎猜到了什么,瞅了一眼下手处一脸神秘的笑的女儿。 “臣恳请陛下赐婚,准许臣迎娶风家千金为妻……” 叶轻的声音传遍了大殿,风玉喜极而泣… “哈哈哈,叶爱卿,此等喜事朕怎能不准?叶老太爷盼了多少年了?哈哈哈,朕准了!” “哈哈,叶小舅舅都要娶妻了,看来现在发愁的只有花老太爷了呢。”令狐娴笑眯眯的盯上了花大丞相,这可是个全王朝年轻有为的黄金王老五钻石单身汉啊…… 花狐顿时感觉脊背一凉心道不好…… 赐婚的这股风气就不能别缠着他? “花小叔叔,不如你赶紧收拾收拾嫁了吧!”花翎凑过来乘着这股邪风调侃道。“臭小子,没大没小!”花狐气急怒骂,惹得男女宾客席上笑成一团。 叶清歌掩嘴笑着,却见一旁叶荷直愣愣的盯着花狐,心下一喜,贼兮兮的凑过去:“小荷啊,你知道吗,花丞相可是王朝著名的才子呢,当年还是圣上的伴读,十五岁便登科入仕了!”“好……好厉害……”叶荷惊诧不已,面颊上莫名其妙的浮上两抹红晕,耳边的人还在不断的为她科普着这位俊俏的丞相,“而且现在也暂无家室,更没有能近身的女人呢……” 嗯……叶清歌眯着小眼睛,这个小丫头已经听不进去自己说的什么了。 嗯,有戏! 第四十四章 救他们,斗蛊之术 宴会到了意兴阑珊,客人们才三三两两告辞离去。 “叶大人,”清朗的男人的声音唤住了正要离开的叶莲兄妹,“花大人有何事?”叶莲行揖,颇为客气。“这是殿下要我交给你的,”花狐递过一个印章盒和一封信,“现下京城人心不一,殿下很看重你,好好做事,为人坦荡便是,无需计较那些风言风语。” “多谢丞相!”叶莲收过印章盒和信,“这位是令妹?”花狐还礼,正要离开时,瞥到了叶莲身后的女孩儿,女孩儿见自己被发现了,不得已出来福了福身:“小女叶荷给花丞相请安……”那小丫头面色晕红,颇为娇羞。 “是舍妹,闺名荷,还未出阁。” “倒是个颇具灵气的女孩儿。”花狐得体的称赞一番,冲那小丫头笑了笑,便告辞了。 “小荷,”叶莲唤了一声仍愣在原地张望的妹妹,“哦,来了!” “父皇,夜深了,歇息吧。”令狐娴跟着侍卫将微醺的皇帝扶回养心殿,嘱咐好一切后正要离开。 “回来,” 房里,父亲一声令,让她停下脚步,沉默不语,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皇上才开口。 “娴儿,朕问你,科举改革和立法改革的所有政策,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是……” “未曾看过任何有关改革的史书?” “回父皇,并没有,儿臣不敢欺瞒。”她疑惑不已,如实回答。 寝房里传来起身的声音,脚步声渐近,直到令狐梁走到近前再次仔仔细细打量了女儿, “跟着朕,来,” 养心殿的内寝,似乎自上次她夜探父亲病情后,便再未来过了……皇帝轻轻搬开九龙屏风,后面的书柜显得极为平常。 “把它推开,” 令狐娴听言,顺从的将书柜移开,后面露出一扇一人宽窄的石门,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 她微微一愣:“这是……” 皇帝推开石门,扑面的风没有腐朽之气,而是令人沉醉的古松木香,混杂着书墨的气味。 “这里……是只有历代皇帝才知道的古圣书典的藏储地,所藏古卷,皆为皇史和辛秘。” 皇帝走在前面,低声问道:“朕知道,你好奇朕为何要如此质问你,娴儿……”他走到地洞的最深处,令狐娴环望着这座小型地下密室,四面全是松木书架。 父亲从最里面的书盒中取出一卷竹简。 “你看看这个吧……” 令狐娴双手接过,只见竹简上以锋利而遒劲的力道刻下四个字——“辰贤圣史”。 上面记载的……是开国皇后辰漠辰贤皇后封后后,所协助开国皇帝布施下的一切政策和计谋……尽管这些改革,在皇后自杀仙逝后,便被停止。但是仍给当时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这些政策…… 令狐娴一字一字识别着古皇文,慢慢的满心震惊。 她知道,在她实行科举制改革之前,一直是察举制和科举制一并施行,而在一千多年前,她所实施的改革,曾被辰贤皇后一字不落的提议并实施过,还有官员考核制,三省六部制以及商市商会制度…… 她缓缓合上竹简,总算明白了为何辰贤皇后会被猜忌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如此一个有才华,有胸怀,心有韬略的女人,男人怎么可能不会多疑。 “父皇……”她双手奉回辰贤圣史,皇上并无一言,只是无比平常的将其放回。 “这处密室,今后也便只有你知道了。” “父皇……儿臣……”她心下担忧,刚想要追问。 皇帝摇了摇头:“你不用多说什么,朕都明白。” 回观雨苑的路上,令狐娴依旧是满心惊恐,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运用的二十一世纪的知识,会在这里,会在一千多年前,被人实行过…… 辰贤,究竟是什么人? 一夜几近无眠,直到凌晨才方小憩片刻,鸡鸣刚刚唱过三声,便被人从被子里扯了出来。 “主子,龙闲郡有信问您那头小狼还需要运回宫中吗?”玄蝶似乎喜好上了大早起来喊某个人起床,并借此抒发自己被压榨的内心的不满。“管他干嘛,闲得蛋疼……”令狐娴反身扯过被子,咕噜滚了一圈,把自己紧紧裹在里面,雷打不动…… “主子,这几天怎么没见白朗那家伙?” “主子,那只白狐狸呢?您又养在了哪里呀?” 令狐娴全当耳边一阵风伴了乌鸦的聒噪,一同将其赤裸裸的忽视掉…… “哎呀主子,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您怎么给属下们做典范啊?”玄蝶嗷嗷的扑上去扒住那只毛茸茸的被子。 “滚蛋!”令狐娴怒吼,无比痛苦的重新蜷缩成一团儿…… “启禀殿下,”廊外有侍卫在禀报,“天牢的林总管报称,四皇子旧疾发作,请您去一趟天牢。” “知道了……”被子里的声音嗡嗡的,显得十分不情不愿。 “玄蝶,过来替我更衣……” 玄蝶一愣…… 她似乎应该刚刚就滚蛋的…… “林总管,派人去请太子殿下。” 天牢里乌黑的血惊住了所有人,“玄蝶,去本殿的书房里取药箱,”“是!”“金珠,带着本殿的腰牌,”她摘下架子上的毛笔,飞快的写下几味药,“去太医院抓药,一定要上好的!” 人们匆匆离去布置着这一切,略微阴暗的天牢里,冰冷坚硬的床上躺着苍白的人,手无力的垂下,手背上的乌黑的细线让令狐娴无比头疼。“四哥……”她虽然知道,那个人此时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 “四哥,你别睡,坚持住啊……”她将自己的内力不断的输送入令狐轩的体内,竭尽全力的去压制那疯狂的蛊虫。 “你疯了?!”轩辕澈匆匆赶来,便见到这让他胆战心惊的一幕。他一把拉开令狐娴的手,自己代替了她。“你……”醇厚的内力轩辕澈不在乎,只是一双怒目对着她:“你若再敢这般胡闹,我就封了你的内力!”明明是愤怒的话语,却莫名的让人感到心疼。 “这种情况下取蛊很危险啊,娴儿……”令狐楼的声音比人影更要早的传过来,看样子他是先去看了令狐常的状况。“可是,没时间了……”那小丫头忧心的盯着令狐轩。“又不是亲哥哥……”他见自家妹妹这么担心别人家的哥哥,直吃闷醋暗自嘀咕…… “令狐常还好说,只是他的情况,只有四成的把握成功。”他挑了挑下巴,无奈的开口解释。相杀蛊中的杀蛊在令狐轩体内,一旦相蛊有动静,杀蛊必定是反应强烈的进行反噬……这至少是一年之久的蛊毒积淀,不是他不肯救,若是平常人,早就耐不住这般痛苦寻死了…… 令狐娴咬着下嘴唇,半晌道:“那就血诱!”“你敢!”刚听到这个字眼,令狐楼便脱口而出,轩辕澈虽不怎么懂蛊术,但是也听出了端倪。 “你若是敢用血诱,明天我就废了你!”他一脸头疼无奈,这不是胡闹吗?自个儿就是个半残的病人,还想要放血诱出蛊虫,诱出来诱不出来 就算是不死,半条命也没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 “用蛊王吧……” “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蛊王殇,” “你的意思是……斗蛊?” 那小丫头眼前一亮,只见令狐楼脸如锅底黑,“你不会连这个都学了去吧?”龙空林里巫马家的蛊籍究竟让这小丫头看去了多少? “没学,就是粗略的看了两眼,觉得用不上。”她不以为意的说着,取出随身携带的墨枭和天祈,又令人备了只银碗,看这架势,明明就是斗蛊的准备。 “你还说你没学……”令狐楼无语的声音幽幽传来,惹得她尬笑:“皇兄啊,三哥那边就交给你了。”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轩辕澈凑过去轻声问道。 令狐娴凉凉的瞥他一眼,“你刚刚凶我……不理你……” …… 银针逐一烤过,药材被一一浸泡煮沸,“让人捎一浴桶热水备上,将这些药材都放进去泡着。”她百忙之中划出一堆药交给林总管,又举着几株看着玄蝶哭丧的脸:“去煮药吧,记得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嘱咐好一切后,牢房里便只剩下了她和轩辕澈,以及一个生死未知的人。 “斗蛊是什么?”轩辕澈试探的问道。“蛊与蛊相杀,不过现在是单方面的杀戮罢了。”将一切都备好后,她用银针封了杀蛊所能逃的一切大穴,唤醒了蛊王,只等待令狐楼开始取相蛊时,杀蛊的垂死挣扎。 令狐楼将牢中的所有狱卒遣了下去,盯着床上的令狐常,把他看的一阵发毛。 “你你你……你想干嘛?” “取蛊……” 令狐楼一个白眼甩过去,如果不是令狐娴,他才不会管这等闲事…… 不过多久,令狐轩突然痛苦的全身颤抖着,手背上的黑线愈来愈浓,“控制好他,不要让他乱动!”她吩咐着玖月压制住青颂想要蜷缩的身体,找准时机,吹奏起了蛊王殇,墨枭一听到曲子,立刻振奋起来。 所谓斗蛊,就是让两只或多只蛊虫在异域空间中搏斗,蛊虫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精神联系,蛊虫的能力越强悍,便越有胜率杀死对手。斗蛊不仅需要蛊虫的能力,更需要其主人和蛊虫之间的默契…… 轩辕澈看着令狐娴通过笛乐指挥着蛊王,回忆起曾经在那个地方偷偷学到的蛊术,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斗蛊。 蛊王高昂着头,挥舞着螯钳,目光炯炯有神,而令狐轩痛苦的挣扎着,肉眼可见他的手背和额间的血管肿胀,令狐娴目光黯淡,全神倾注在了蛊王的行动上,额间逐渐透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突然间,蛊王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声,目光一凛,发出了不同于往常的杀气。瞬时,令狐轩的身体便软了下去,令狐娴停下手中的奏乐,飞快地拿起浸了药的银针,刺破他额角肿胀的血管,只见污血中混杂着好几条细长的白色线虫流淌下来。 另一边的牢房里,令狐楼看到银碗中的相蛊挣扎了两下便死去,心下明晓。 第四十五章 劫难渡,八卦气息 “我想睡觉……” “困死了……” 轩辕澈扶着已然进入了迷糊状态的令狐娴,狱卒经过开始的吩咐,将两位皇子重新安排出了天牢。令狐楼目光复杂的盯着轩辕澈揽着已经疲惫的睡死过去的令狐娴,终于开口道:“将她带回东宫吧,本宫……”“给她解毒?”轩辕澈一听便明白过来,打横抱起那个小丫头。 令狐楼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不会让他与娴儿单独待在一起的..... 东宫里,廊下的风铃处处,泠泠作响 香炉氤氲,焚着安神香,令狐楼有条不紊的取药,下针,轩辕澈安静的辅助着他,一直用内力为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的女孩儿梳理筋脉,等到令狐楼将所有通穴的药物通过银针点进去,掌控了她体内的脉络和毒气积累的地方。 “喂药吧。” 由天莲精华炼制的丹丸,混着用龙穴的千年冰晶以及多种寒性药材熬制的药羹,被一口一口喂入了体温已经渐渐攀升的令狐娴嘴里。 又是那个天昏地暗的世界, 这里的天空似乎就从未明朗过…… 昏黑之中带着血色,异常静谧的天地间,她四处张望,目光惶恐。 “凰王,你真的可悲啊……”那个苍砺的声音邪性的回荡在天地间。蓦然,她看到那血光下的一团乌黑,目光一滞…… 那里面,黑雾与血气环绕着那个阴影,她只能感到恐惧和无助围绕着自己。 “凰王,凤凰堕魔,可是比本座更嗜生杀啊” 那男人的声音如同诱惑一样,她终于看清了阴影里的人,那个女人,依旧是罗裳裸足,依旧是银丝轻绾,依旧是面色安宁……只是紧皱的眉头凸显了她的痛苦…… 她浮在墨色的雾气和血色中,似乎是被禁锢,额间的凰文微微染了乌色。 “凤凰善卜龙善谋,凰王,你可有预知今日的下场?哈哈哈哈……” 那声音无比嚣张的笑着,她看到,那女人痛苦的面色下,是一张微勾的唇角。 你……是谁? 凰王……岚幽岚慕凡…… 我……又是谁? 你……是我的劫…… 天将覆凰巢,犹如毁六界四象之一,终将会万生倾覆…… 孤岂能……顺应了天命,放任苍生亡于顷刻…… 此劫……难渡,也无法渡,终究以孤亡,以祭奠天之盛怒,换六界安生…… 哪怕四渡轮回,唯愧于君千年之待… “唔……”冰与火的抗衡让令狐娴的脸色十分痛苦。她的身体不断挣扎着,头脑里不断的回荡着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令狐楼和轩辕澈竭尽全力用内力稳定着她体内混乱不堪的毒与药的抗衡,试图在寒莲,赤炎,凤凰血之下,建立新的平衡,但是再怎么说,赤炎是千年的毒,寒莲也是千年的圣物,两者想要构建平衡,连令狐楼心里都没底…… “疼……好疼……”那女孩低低的你喃着,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毫无意识的人突然动了起来试图去敲打自己的头,被轩辕澈一把抓住那只紧握的拳头。 “娴儿……再坚持一下……” 令狐楼攥着她的另一只手,忙而不慌的行针,疏导着筋脉。 “魔又如何……她终究会成长的……” 有一个轻柔的女人声音,在慢慢安抚着她燥乱的神经…… “二分神魂,一分魔魂,会乱她分寸,却不会,乱她心……” “娘……亲……” 气血汹涌,终于在疏通的脉络间流转着,赤炎之毒的狂暴终于是被寒莲压制下去,一切,最终都风平浪静。 “结束了……”令狐楼轻舒口气,床上的人儿如同睡过去一样的安宁,轩辕澈暖着她冰凉的手,悄悄把了脉门,也终于放下心来。 外面天色已入寒夜,昏黄的烛火里,两人都没能注意到女孩额心的一抹金色光晕…… “王的魂力已入脉络,如此便可以压制下那分魔魂和……苍亚的魔魂了吧……”龙穴中,赤红色的龙目微微闪烁着。 “别高兴太早,”玉色的暖光下映衬着熹微的人影,“魂力仅仅能支持王的肉体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存活,根本……”她垂下眸子,“王的魔魂,究竟从何而来……” 凰王岚幽于凰巢凤凰池承天命而降生,如此一代神尊,为何三魂六魄里,会有魔魂存在! 做了好长一个梦…… 可是……她梦到了什么? 她不记得了…… 难得今早没有人充当闹钟,令狐娴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 ……一睁眼…… 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她还是头一次发现,轩辕澈的脸皮好到远看近看都那么耐看的程度……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为夫的脸皮好看吗?”蓦然,那张脸上狭长的眸子笑眯眯,薄唇微勾。一大早起的便以声色诱人犯罪…… 于是乎……令狐娴直接上爪子一阵拉扯揉捏搓,吹了一声流氓哨。…… “手感还不错……” “殿下,叶大小姐来了。”知道轩辕澈在寝房里,玄蝶,金珠也未敢再放肆到闯进屋里喊某人起床…… “清歌?我马上就……”一听表姐千年难遇的进了宫,她眼前一亮,叶清歌不会主动找她谈公事,能让这位大小姐驾临的只有八卦与奸情。 “慢点……”轩辕澈无奈的扶好跌跌撞撞跳下床的令狐娴,突然之间,她愣在了地上。 “怎的了?”轩辕澈好笑的追问她,只见她木楞的转过头来:“这毒……” “解了……” 真的吗…… 轩辕澈盯着她不敢置信的小表情,起身将她揽入怀里:“真的没事了,所以今后不许再说寿命有限这种傻话了,听到没有……”“嗯……那我……”她轻轻用双手围住轩辕澈的腰身,伏首在他胸膛上,“那我就陪你到天荒地老。” “令狐娴,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你怎么??!” 外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人大力的推开。吵吵咧咧的叶清歌定睛一看相拥的两人,登时小脸一红…… “不……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她扭头便落荒而逃。 令狐娴黑着个脸走进厅堂,叶清歌正坐在那里喝茶压惊,一见她进来,连忙起身上前:“额……娴儿啊……表姐没破坏你们的好事吧。……”她怀着无比忐忑又无比八卦的心问道。 “叶清歌……你若是说不出什么要紧的事,那就别想再进皇宫的门儿!”那小丫头咬牙切齿。 “额……”重重威胁无奈之下,叶清歌一把拉了表妹坐下,“我发现叶荷那丫头心里有人了……”“所以?”令狐娴挑眉,只见这位叶大小姐一脸的兴奋急切:“你不好奇那个男人是谁吗?”令狐娴一脸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的气死人的表情,无比淡定的喝着茶。 “哎呀……是王朝第一黄金单身汉,花丞相啊!” “噗……”一口清茶喷涌而出,随着便是一脸惊讶。 “花狐都这么老了……小荷……她不嫌弃?” 老?人花丞相正值而立之年好不好…… 叶清歌抽抽嘴角:“娴儿啊……姐姐我正合计着办一个赏花宴来撮合这俩人……你看……” “赏花宴?”她风淡云轻的抿了口茶,犀利吐槽:“这天寒地冻,正月天的你去赏雪花?” “……”好像是哦…… “不是,娴儿啊,我记得你可以祈来瑞雪和梅花呀……”叶清歌眼前一亮。 “得,别消遣我……没空!”都当她是谁呢……这雪和梅,还能说来就来?她又不是神仙…… “哎呀娴儿……” “怎么叶荷看上个姑爷,你比她还亢奋?” “我这不是增进同族姐妹关系,全面学习你的行事风格吗……”叶清歌一旦腻歪起来,绝对不亚于王朝第一公主那种磨人程度。 “学我?”她朱唇微勾:“我要是你,我会把清泉哥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搬出来开个宴游会……” 闻言,叶清歌缩了缩脖子……这个她真不敢啊…… “咱换一个吧……” “就这么定了!清歌姐,这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那小丫头如狐狸一般笑眯眯的拍了拍还呆愣着的清歌的肩膀,如负大任 “哎,不是……”她回过神来刚想反驳,“说好的增进同族姐妹关系,全面学习我的行事风格呢?”令狐娴回眸一笑,将她推进了之前自己挖的坑里…… “加油,看好你哦清歌姐姐~” “不是……叶清泉那小子他……”只留下叶清歌在风中凌乱。 “出来吧,”刚进了书房,令狐娴便说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暗处的人形微晃,风声轻动,便已有一人屈膝行礼在她身后,黑巾蒙面,黑衣如鹰。 “龙闲公主,我家主子邀请您在处理完王朝事务后,到西蛮一叙……”他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个红木盒,令狐娴接过却没有打开,轻轻一笑:“替本殿问候你家太后娘娘。” 黑衣人目光闪烁:“遵命,告辞!”蓦然又隐入了黑暗,不见踪影。 “啧,”她素手挑开木盒:“西蛮的那家伙什么时候也会玩儿借刀杀人了?”只见木盒里,一块乌木镶嵌着水晶,朱砂晕开了火焰的腰牌静静地躺着。 “所有行程都要更改一下了……真是麻烦……” 她揉了揉眉心,那晕金黄色文记似乎在流动,如凰展翅腾飞。 第四十六章 西蛮游,借刀杀人 果然不出令狐娴所料,作为姐姐的叶清歌总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让弟弟叶清泉就范的,邀请函出乎意料的第三天便送过来了。 只是……令狐娴的细毫点在信纸上,轩辕澈从身后围住她,“不去了?”“嗯,虽然很可惜见不到清泉哥半生库藏珍宝了,”她娇笑着,上元节刚刚过去,宫里的花灯还未拆下,照映的外面的院子一片明朗。 “写封书信嘱咐清歌好好照看叶荷,我们明日也该走了。”笔落,她轻轻吹着还未干透的墨迹,“去西蛮折腾一番,便随我回苍澜吧,”轩辕澈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苍澜的百姓还没见过传闻中的皇后娘娘呢……” 令狐娴一想过去两年在苍澜的生活,蓦然一笑:“想必,七哥已经苦大仇深了啊……” “对,还有,”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桌案下抽出一封信函。“金珠,明天我们走后,你将这信亲手交给花老太爷。” 金珠深深知道自家主子坑人的本事,想必这封信,便是让花狐和叶荷这摊水更浑一点的目的所在了……“花老太爷盼了都将近三十年了,怎么也得先让他高兴一下不是?”那张鬼脸和娇笑,狐狸的本质使然。 第二天与皇帝和兄长辞别后,两人立刻启程前往西蛮,本来她还打算再过几日走,没想到西蛮的局势每况愈下,毕竟自己是受了委托,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啊…… 两匹黑马并排而奔,鬃毛飞扬。小半个月的奔波,出了九龙关,终于将到达西蛮边境,一路的异域风情,让一直挂念着心中大事的令狐娴,成功被吃喝玩乐带跑偏了。 虽说是二月天,西蛮却是一派夏日之景,还没进城便看到到处都有着买卖麻毯银器的商贩在叫卖,“哎,阿澈,你来过西蛮?”见轩辕澈如此轻车熟路的带着她进了城,终于忍不住问道。 “嗯,来过此地。”入住了客栈,轩辕澈递给她一身西域的衣服,虽说是她喜好的蓝色,但是那种风格实在是不堪入目…… “还想不想出去玩儿?”看她一脸的犹豫不决,轩辕澈挑眉笑道。“想啊!可是我不想换,这衣服太丑了……” 他好笑的将衣服放在她面前,自己麻利的褪下中原的外袍,“哎呀,你等我转过身去再换嘛。”令狐娴捂住眼睛指缝间露出笑眸,看得轩辕彻一阵无语,穿好衣服,大步走过去:“都老夫老妻了,你这又是什么样子?”他俯下身子平视着那个不害臊的小丫头,热气喷在她脸上,这下是真的捂住了脸,耳尖脸颊微红。 “还不快去换衣服,这是在等着为夫替你换了?”等她拿下手时,轩辕澈已经将自己的发冠散开,再一看,还真像是西蛮人,但是白皙的皮肤又少了西蛮的粗犷,多了一丝温润的刚气。 “一会儿易容时,一定要把你整成一个丑丑的老男人,省的给我添麻烦。”令狐娴分外不乐意的咕哝着,不得不换上了他准备的女装。尽管轩辕澈天天面对她那张精致的面庞和一身中原裙袍的和谐美感,但当她穿好西蛮的服装时,还是惊艳了一把。 “这个头发要怎么弄?”她皱着眉拆开盘好的发髻,柔顺的三千青丝直垂下腰间。 “赶紧去易容,把脸画丑一些。”一旁回过神来的轩辕澈冷冷的说,透着千般的不乐意。 “不要,不可能。” “你!” 于是乎,西蛮边城的商贸重地,出现了一对丑到回头率百分之百的人,一个黑脸大汉刀疤横贯,一个腊黄麻子脸苦大仇深…… 深夜,静到了极致。一轮圆月也扯来乌云遮脸,简直就是月黑风高杀人夜的典范。 “唔……”巡逻的侍卫,一个一个无声的倒下,又被迅速拖入草丛中。黑暗下的两个身影相互配合的如此默契。 这个老东西还真是怕死怕刺杀啊,这府里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令狐娴嘴里含着弯刀,如猫儿般敏捷的攀梁而上,心中不停地腹诽道。 “将军,来嘛……”越靠近府中的主寝房,越来越清晰的嗲嗲的娇笑声,瘆的她一身鸡皮疙瘩。 好家伙,这位将军还真是有性致,她倒挂在屋檐下,戳开窗户纸,终于见到了里面糜乱的一幕。三四个女人围坐在那发福的男人身边,笑吟吟地喂食着各种零嘴。 ……这还真是不怕撑死……令狐娴抽了抽嘴角,轩辕澈还在对付那些侍卫和暗中的死士,却是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潜了进来,翻下房梁,蹑手蹑脚的从廊下而过。 突然,她停下脚步,房门开了。 “将军……人家想陪你玩儿嘛。”一个女人紧紧扒着那老男人的臂膀不放,用娇软的身子去蹭着他。“哈哈,等到盛王称帝那日,那便是老夫的富贵之时,到时候你呀,可是要当夫人了!哈哈哈!” 令狐娴轻轻地飞身上了屋顶,听此大言不惭,微勾唇角。 她将弯刀收回刀鞘里,手中的银针寒光凛冽,密密麻麻而肉眼不可见的细线在她手里缠绕着。 飞出的银针毫无感觉的射入了那男人脖颈的肥肉中,只见那男人谈笑宴宴,又搂了女人回房。无人注意到,一根根细若游丝的线穿过了门缝。 前院有火光微起,一闪一闪的,蓦然燃了四处的屋壁。 看来轩辕澈已经收拾完了,她轻笑着,手下的蚕丝加大力度,杀人于无形,莫过于此。 “啊!”女人的尖嚎声凄厉的回响在这座奢华的府邸之上,火光冲天,寝房里的男人目光呆愣,已经是定格在了那一瞬。喉咙处被齐齐割断,血涌如河…… 魅影之下,两人乘着夜色,离开了这座盛王掌控下的城池,从此,西蛮皇室争锋格局被彻底打破…… “哈哈哈哈……” 宏伟的寿宁宫外传来爽朗的大笑声,正在用午膳的两个人停下手中筷子,其中一个年轻女孩儿一脸嫌弃的看着刚走入殿房的大笑的男人,“皇兄,你这一声声抽风一样的大笑,知道的是你很高兴,抒发感情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抽风了。”那女孩儿的伶牙俐齿惹的妇人忍俊不禁。 “母后,你瞅瞅有这么损人的吗?怪不得嫁不出去。”罹战戈委屈的告状,眼见着那小丫头也皱着眉嘤嘤地向母亲撒娇。“母后~皇兄说女儿嫁不出去……” “别听他胡说,到现在了,后宫一个妃子都没有,还有脸说战缨?” 龙啸宁一脸淡定的损着自己的儿子。 这是亲娘啊……亲妹妹啊! “这么高兴,想必是有喜事吧?”午膳过后,太后遣开了下人,终于正了颜色问道。 “来哈密死了,”尽管被损了几番,罹战戈还是掩不住眸子中的兴奋,“盛王丢了一只胳膊,怕是要开始咬人了,你在前朝上万事皆要小心。” “儿子明白……” “母后,谁人杀了那个老头?好厉害啊!”罹战缨耐不住好奇的问道。 “是贵客……” 连续七日已过。 西蛮京城盛王府邸阴云不散,那个男人愤怒的挥开了所有的密函,“还没有查出来是谁干的吗?”蜷缩跪在央厅的人战战兢兢的回答:“还……还没有……”“废物!” 七天里七封密函,从来哈密到都恙,已经被人杀了他的六员猛将。这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养精蓄锐,筹谋兵力至今,连连折损,还不知是谁干的,简直窝囊透顶! “皇上那边怎么样?”他忍住怒火又问道。“一切如往常,这些事发生后,安抚了众多将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措……” “那你说这人是谁杀的?”眼见着这位王爷的怒火又冲了上来,一书房的幕僚连连跪地求饶…… “替罹战戈杀了这么多人,不觉得亏本吗?”京城外的树林里,身为罪魁祸首的两个人正在休息。轩辕大皇帝的语气明显有些吃味儿,只可惜令狐娴丝毫没有察觉…… “我又不是在和罹战戈做生意,龙啸宁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会用什么来换西蛮的稳定,”沉寂了半晌,“哎阿澈,你说这罹万杰会在啥时候起兵造反?” 任凭这位王爷疯狂的寻找凶手,这两人依旧悠哉悠哉的晃悠在京城中。 “穷途末路之后。”轩辕彻一脸淡然。 “我好想给他添把火……”从来都不老实的小狐狸蠢蠢欲动,他无语的凉嗖嗖的瞥她一眼。 “你现在就在做着火上浇油之事。” 于是乎,两个人乘着夜色又进了城……一个刀疤,一个麻子,在众百姓群中平白无奇,倒是可怜了两匹宝马,被令狐娴整的惨不忍睹…… “城里有着罹万杰的心腹,就拿都护和尹达来下手吧。”令狐娴轻声地提醒道,“你又想做什么?”轩辕澈明明白白听出了内涵,这小丫头不是去杀人,而是……比要命更可怕的算计…… “给盛王一份大礼,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也得让他高兴高兴不是?”那小丫头眯缝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笑。 夜……乘着夜色的狐狸衔着猎物一头扎进了盛王府…… “有刺客!” “抓刺客啊!” “快去保护王爷!” “抓到刺客啦!” 已经入了沉寂的盛王府立刻沸腾起来,暗处,轩辕澈扭头挑眉对她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这半夜闹鬼啊…… “啧,明天进宫去找西蛮皇帝看戏去!走吧。”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下喧闹的,绝不亚于后院起火的盛王府邸。 清晨,宁静的西蛮皇宫,某个勤政的皇帝已经是起床来到了书房。距离早朝还有段时间,他想先批完这堆奏折。 只是,当看到书案上,昨晚明明收好的纸墨,此时正一片凌乱的摊在那里,被压住的宣纸上,还张狂的写了几个大字。 盛王的六只胳膊,还有今早给你一个收拾罹万杰的机会,好好表现哦~ 没有署名,但也不难猜出这出自谁人之手。 “收拾罹万杰的机会?”罹战戈抚着下巴,眼眸下的火焰灼灼发光。 西蛮早朝的宝乾殿的琉璃瓦顶上,有两个人已经早早的入了座。 “你又折腾了什么?”轩辕澈对于令狐娴这爱看热闹的性子表示很无语。 “昨晚到皇帝的书房转了一圈儿。”那小丫头兴致冲冲,嘴底下也没把门儿的。“又是偷偷的?”果然下一秒轩辕澈的重点还是放在了她独自一人跑进皇宫…… “我错了……” 西蛮的朝臣已是一个个走入了殿前的厅堂,讨论着昨晚盛王府有刺客袭击被活抓的最新消息,只见盛王爷罹万杰一脸肃然气势汹汹的走入了大殿…… 瞬间鸦雀无声…… “这就是气场啊!” 令狐娴万分感慨…… 第四十七章 被耍了,龙家乱事 鸦雀无声的殿厅丝毫不像一个朝堂,每一个人都异常识趣的退避三分。 在西蛮,盛王和皇上不和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盛王迟早会起兵反叛,也是朝中重臣心知肚明的预测。 只是现在隔岸观火,这皇帝和盛王谁更胜一筹可不好说。 先不说盛王是皇帝的皇叔,就盛王手持十万兵马的兵符,再加上老谋深算,狡诈如狼的性子,也够这位新皇帝吃一壶的。 再说新帝罹战戈,后起之秀,之前一直都在装傻充愣,以躲避太子罹战青母家氏族的风头,韬光养晦,可谓有勇有智有谋有策略,又能隐忍。 但是,自打圣王一直气势直上咄咄逼人后,皇帝就像一朝回到反抗前,又变得怯懦,宽忍,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这一情形不得不令一些朝臣感慨,都纷纷打起护住官帽的小算盘。 “啧,这西蛮变得真有够乱的……”屋顶上的令狐娴感慨道,“就那盛王罹万杰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罹战戈的心思怕也不在朝廷之上,”轩辕澈关注着下面的朝堂,半晌,吐出来一句话。“你逗我?他心思不在朝廷那,花了这么多时间找我帮忙除掉太子党的势力……”令狐娴正说着,自己也是一愣,“好家伙……这个家伙也是够自私的……” 轩辕澈轻笑她的几分迟钝马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廷之上,众大臣朝拜。 “爱卿免礼平身。”罹战戈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惹得房顶上的小丫头一阵撇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拿一个国家最高的权利来保护自己和母亲,啧啧啧,当真是个妙招,不愧是有着龙家血脉的人。” 轩辕澈听着这一顿吐槽,忍住笑意,“白瞎当初费尽心思扶他上位了……” “哦?皇叔有何申诉?”龙椅之上,罹战戈惊讶的挑眉,何时他们家这心有猛虎的皇叔也有诉要申了? 一听到重点来了,令狐娴立马来了精神,推开轩辕澈,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戏要上演了!” 朝廷之上,罹万杰立而不跪愤愤有词,“臣的府邸昨夜遭刺客袭击,臣险些被那些刺客刺伤,幸好护卫来的及时,臣才得以将那两个刺客擒获,想必这两人便是这些天来一直刺杀我朝良臣的逆贼,还望陛下严惩不贷,还臣与众卿公道!” 罹万杰说的很是恳切,让罹战戈心里一惊。 ……不会是那两个祖宗被抓了吧…… “咳咳,盛王爷说的有理,那两个刺客何在?”他稳了稳心神,提声问道,罹万杰手臂一挥:“带上来!” 屋顶上,轩辕澈无奈的搂住已经被自己的脑补惹的笑成一团儿的令狐娴…… 殿门外四个王府侍卫各押着两个蓬头垢面的人走进来…… “皇上恕罪!臣什么也不知道啊!” 当口中的破布被拿掉,两个人一进大殿便主动跪下求饶…… 罹战戈一看,乐了,再一看,罹万杰的脸都青了。 朝臣队列中有人偷瞄了两眼这所谓的贼人,捂嘴偷笑。 再看那两人,和昨夜抓到的人一样,蓬头垢面,血迹斑斑,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只是这脸扬起来,哪怕再脏乱,还是可以认得出…… “咳咳,都护和尹达,你们二人可知罪?”皇帝肃颜厉声的问道,“皇……皇上……臣什么也不知道哇皇上!”两人身躯一震,颤巍巍的磕头。 “狡辩!盛王爷一口咬定是你们刺杀了我朝中良臣,还有那狗胆子进盛王府妄想刺杀王爷!真当该死!”罹战戈不给这二人申辩的机会,直接将帽子扣在了罹万杰头上。 朝臣与大殿顶上的人忍着笑意忍的花枝乱颤,乖乖,谁都知道,在京城里盛王罹万杰的左膀右臂就是都护和尹达,这下子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罹战戈入戏了哈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你这小丫头啊……”轩辕澈无奈的护着她以防她掉下房顶,这小丫头的鬼主意真的是比鬼都多…… 罹万杰攥紧了拳头,他昨夜抓捕的这两个刺客还不是这两人,又想了一通,才发觉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皇上……”他上奏企图再救一下这两人。 “盛王爷不必多言,朕知道你很委屈,朕一定会秉公处置,正法了这两个罪大恶极的奸贼!”罹战戈里外不一皮笑肉不笑的说了这些义正言辞的话,让罹万杰气的险些吐出老血。 ……他委屈?他委屈个头!没想到这个黄毛小子也能这么阴险狡诈! “来人,将这两个逆贼拉下去,午门斩首示众!” 罹万杰乌青着脸,看着两人惨兮兮的求他救命,被皇帝的禁卫军拉下去,咬牙切齿。上位的皇帝正暗自观察着他,唇角勾起一抹邪笑。 “奈斯~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完毕!”令狐娴目光如同狐狸,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被拉出来而意犹未尽,异常兴奋地在轩辕澈怀里得意成一团儿。 轩辕澈小心的护着她防止摔下去,颇为无奈:“你这丫头能老实一会儿吗?” “走吧,差不多没啥好看的了,去罹皇帝的书房里候着去。”她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拉着轩辕澈进了深宫。 罹战戈手支着头,打量着一直沉默的盛王,看来有些事他也该出手了,不然白亏了这么一份大礼。 下了早朝的罹皇帝一回到自个儿的书房……凌乱了…… 谁能告诉他这么乱的书房是发生了什么? “皇上,太后娘娘让人捎话,请您过去吃早膳……”身后走进来的小太监一见这惨状,吓得腿哆嗦,战战兢兢的说道。 寿宁宫里正是和乐融融,太后龙啸宁也难得笑得如此开心,竟是破天荒的为一个女孩儿夹了菜。罹战缨不满的嘟着嘴:“母后,您都没有给人家夹过菜……”“哟,多大了,还要母后给你夹菜?”龙啸宁装作恼怒瞪眼的轻声嗔道,令狐娴微微一笑,夹起碗中的菜放入口中。 “怎么样,娴丫头,西蛮的膳食还合胃口吧?” “很好的,多谢太后关心。”她放下筷子颇为礼貌的回了话。“嗯?怎么还喊哀家太后呢?”龙啸宁笑着轻点令狐娴的额头,轩辕澈没有随她一起来,听说是去处理鬼巫在西蛮的生意去了。 “哎呀母后~”她做了个鬼脸笑着喊道。“哎哎,这才对嘛,哀家又是多了个如此聪慧的女儿啊!” 寿宁宫前,来人听到又是母亲丝毫不淑女的笑声,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皇上驾到!”通传的小太监还没拉开嗓子,便被他挥手遣下去了,不仅如此所有的护卫也一律在大殿外待着,他知道,进了寿宁宫,别说让那几个女人给自己行礼,不被嫌弃死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哟,皇帝来了,”罹战缨挑着菜,懒懒散散的分给自家哥哥半个眼神,“秀芝啊,给皇帝搬个板凳来。”太后的眼睛更是没从干闺女身上移开的意思,直接开口,让大宫女搬了个板凳过来请皇上坐在桌子边儿上…… 令狐娴邪气的眼神瞟了眼罹战戈习以为常的样子,颇为同情的摇了摇头。 “不知西蛮皇帝可否准备好应对盛王爷的十万兵马?”罹战戈执筷的手一顿,“正以为龙闲公主会解决一切呢,”他得意的笑惹来自家妹妹一阵鄙视,“你在西蛮京城埋伏下的五万精兵,还有京畿安置的三万骑兵,这么几天里筹集到这些兵力,不错嘛。”只是下一秒,深喑一切的令狐娴全都给秃噜了出来。 “可谁能想到,今天一上早朝,殿下便送给了朕一个大礼呢?”罹战戈不知这礼是好是坏,反正他是知道,罹万杰反叛是迫在眉睫了…… 早膳后的寿宁宫终于陷入了沉静,只留下了两个人在房里商量着要事。 “坐吧,”外面暖暖的太阳挂在南天上,龙啸宁抚弄着茶盏,一脸慈祥的看令狐娴大大方方的坐在客座上。 “晖雨,让人守好寿宁宫。”她轻声开口,暗里有黑鹰崖的人在潜动。令狐娴托起杯盏,“母后想要说的,或许正是娴儿好奇的呢,”那个女孩儿,一身水蓝色的西蛮民族衣袍,乌黑的头发散落腰间,抹额上的蓝色宝石闪闪发光,这么一个有勇有谋的人才,却是一个将与自己家族针锋相对的人。 “啸字辈的嫡系,只有哀家的亲哥哥龙啸安,哀家和庶生哥哥龙啸天,而龙莫云那孩子,是哀家大哥的儿子……”龙啸宁脸上莫名的感伤,回忆起那些年经历的一切。 “哀家知道,龙家的祖辈为了这天下筹谋了近百年,但是大哥在继承族长之位时,知道了自己将要做的事,必须做的事,还是决定放弃了。大哥是那么温和爱民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允许天下,因为自己陷入祸乱……”那双苍老的眼睛慢慢噙满了泪水,“可是不知为何,二哥知道了这一切,他是那么一个有野心的人,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能够不顾一切代价……他杀了大哥,杀了大哥的一家……那时候莫云才三岁啊!”她的泪水不知觉的淌下,不知不觉的回忆着,这些往事就像重新剥开了她的伤疤……“他抢了莫云,把那孩子培养成了为自己的雄心铺路的谋士……他……他已经变了……” 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龙家血腥风雨的变故,那么一个高傲而端庄的老妇人捂着脸啜泣着,令狐娴垂眸,轻轻的放下茶盏。 她还是知道,龙啸宁是因为当年龙啸天要将她强行嫁给与龙家一样的望族族长做妾,以求拉拢,才不得以逃离了龙家,逃离了自由之度……并从此誓与龙啸天为敌…… “那……龙莫云的蛊术,所以说,他……是当年巫马家的少族长,巫马莫云吧。” 第四十八章 回苍澜,黑鹰为刀 “……” 龙啸宁沉默片刻, “哀家大约也知道一些,龙啸天为了对付巫马家,找到机会劫了原来的巫马小公子莫云……把他杀了……让烨儿替他进了巫马家族去学习蛊术……哀家听说,后来,他吹出了巫马家的蛊王殇?成了巫马的少族长……唉,龙烨本就是个聪明过人的孩子,是大哥的独子……可惜成了龙啸天的刀!”说着说着,她痛心疾首怒目圆睁,实在是心疼龙烨被这伪善的龙啸天蒙了眼睛,不知自己身负杀父之仇却认贼作父。 “龙家的龙杀,您知多少?”令狐娴波澜不惊的问道,龙啸宁扭过头去看那张平淡的脸,微微皱眉:“哀家听闻,你们已经杀了龙杀座下不少将领了?”“也不是不少,只是遇上的都杀了而已。” 她浅笑一声,“那也是很不错了,龙杀座下不养废人战败之寇,倘若他们败给了你而你们放过了,也是难逃一死。” “我知道,龙将主明,杀奴主暗,” “龙杀在龙家延续了好几代家主,从最一开始的孩子开始培养,由历代家主亲自挑选出来的精才良将,龙将修习的是战场阵法之术,就是为了纵横天下时决战沙场,杀奴是死士,是暗卫,修习夜行偷盗之术,各个都擅长刺杀和收集消息,杀奴的人,每一个都是暗袭隐匿的高手,不容小觑。” “龙杀,究竟是谁人在掌控?” 这是她最不明白的一点,若是龙毅,但好多的行动实在不像是莽夫的他做出来的决定,但是龙烨不过是龙毅的刀,又怎么可能能掌控的了龙杀? “哀家不知,但是龙毅并不善于掌控人心,只怕明面上龙杀服从龙毅的命令,而私底下,大部分应是倒戈烨儿了……” ……这就很麻烦了 令狐娴磨了磨牙,龙毅鲁莽无脑,若是他掌控龙杀,还很好对付,但是龙烨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龙家暗中招募了几近四十万的兵马,到了现在,哀家听说北冥家所统领的所有领地,除了贡雅天山,几乎全被龙毅掌控了,万俟家的领地,几近一半也落入其手,乐正家的主城逍遥城和其他大城也已经沦陷,至于巫马家族……他们本就是一直隐居在万毒谷中,估计领地上也只有个别的子弟在管理,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 她忧心忡忡的挨个说的,顿了一顿。“龙啸天如今是撤回了自由之度,但是凭他的野心,怕是还会卷土重来的。” “王朝里他设下的细作,该拔的,该诛的,我都处理干净了。” 令狐娴将茶水喝完,就像是在说一件平白无奇的事,“我竟然一直没想到,王朝的这些大家族会是龙毅的眼线,只不过,等不到他收拾完北冥领地的雪灾暴乱,”她笑着,扭头看向龙啸宁,将手中的茶盏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我便已经将矛头指向自由之度了。” “你要征战自由之度?!”龙啸宁惊愕的拍案而起,蹙眉恼怒。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我只不过是完成令狐祖皇帝的遗愿罢了。”那小丫头一语双关,笑盈盈的面对着她的恼怒。她恍若失神的踉跄坐下,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一样,扭头问她:“你难道就不怕哀家……将你围杀在这寿宁宫中?” 那小丫头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知是太过狂妄,还是本该如此。 “太后不会的,而且,您也做不到……” 龙啸宁面部肌肉似乎在微微抽动,俄而,才缓缓舒了口气,松开紧皱的眉头。 “哈哈哈,”她大笑几声,回荡在殿堂之中,令狐娴不甚在意的理了理自己略有些褶皱的衣服,“为何又叫了哀家太后?多生分……” “令狐娴将会与龙啸天为敌,甚至不惜一切,杀了他。”她笑中带着狠辣,对上了太后探究的眸子。 “那就让黑鹰崖成为你的刀!”龙啸宁甩手扔过一个玉脂腰牌,随在上面的内力破风而来,令狐娴挑眉,避过刁钻内力的锋锐,巧妙地接下了腰牌,“哀家只有一个请求,放过莫云,和龙氏还有良知的族人……”那老妇人如同丢掉了最后的傲气,疲累的坐在软垫上,手支着额头闭上眼睛。 “自会……” 令狐娴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刚想要退下,主位上传来了苍老的声音。 “还能,再唤哀家一声母后吗?” 她垂眸,虽说认干娘这种事她无所谓,但是终究还是有些愧疚感。 这些长辈对她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母后,娴儿告退。” 大殿厚重的店门缓缓而沉重的合上,令狐娴看着宫外的蓝天,手里抚弄着黑鹰崖统领自由之度诸多分崖的令牌, “要开始了……” 天羽1315年二月廿三,西门盛王罹万杰举兵逼宫,十万兵马围困京城。 二月廿七,叛军围困京城四日后,罹万杰的尸体被挂在京城城门之上,无人知晓何人所为。 三月初一,叛军撤退,回收虎符,西蛮叛乱官员被一一诛杀,盛王势力根除。 “我想吃……嗯,就雪梨酥吧!” “好,回宫后,为夫亲手给爱妻做,” “emmmm那算了不吃了……” “……” 两人两马,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进入了苍澜京城范围。 “吱扭……”京畿的别院木门被轻轻推开,春风吹动着廊下的风铃泠泠作响,“这里竟然还有人在打理?”令狐娴见园中的花草和房屋依然如当初来时的样子,惊讶不已。 “嗯,我说过,这里是为你而建的,随时都可以回来,随时都可迎接你。” 轩辕澈搂住她的肩,看向园中山坡上随着春风悄然发芽的蝶兰花,以及山坡之顶上那座曾经琴瑟和鸣的红亭。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令狐娴略有些失神的穿梭在廊下,清脆的响声实在是惬意。 “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娴儿,”轩辕澈得寸进尺地从身后圈住她,将下巴埋进她的脖颈。 令狐娴怔了怔,手附上腰间围住自己的大手, “嗯……” 应该是吧…… 恍惚间,眼前闪过昏黑的天地…… 那个女人在黑雾中挣扎着,却又像是手脚被束缚,一切都是徒劳。 ……是,劫难渡…… ……不…… 令狐娴皱眉,轻轻甩了甩脑袋。 “怎么了?”轩辕澈立刻觉察到她的不对劲,扳过身子细细查看。 “没,没事……” 那张因痛苦而变得狰狞的面孔,额间的金色凰纹在慢慢的被黑气侵蚀。 那双平淡的琉璃瞳孔,慢慢的染上了赤色。 ……不……不可以…… 好痛。 她的额头似乎在灼烧着,伸手去摸,也仅仅是一片灼热。 “难道是头疼?” 轩辕澈担心的脸凑到了眼前,焦急的观察她的状态。 “没事儿,只是头有些沉……可能是赶路太累了……”她搪塞着,强撑起一抹笑意。 “那就快去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 “皇……皇上……” 京城一如既往的繁华,皇宫的正午门前迎来两个让门卫吓得扑腾跪下的人。 轩辕澈收了象征着皇帝的金腰牌,等着卫兵们收回惊悚的目光,打开城门。 令狐娴你就是一身水蓝的骑装,长发高挽,面如谪仙,气质非凡。 两匹黑马喷着热气,等到门打开,自觉的走了进去。 能在皇宫里如此恣意的骑马,也只有这俩祖宗了。 “我走的时候,还没能如此放肆的在这苍澜皇宫中骑马呢,”令狐娴感慨万千:“有夫君如此,就是好啊~” …………轩辕澈十分不爽,喑追被他强制性的靠过去撞令狐娴的踢雪,“难道为夫的价值,只是能让你在这苍澜皇宫中骑马?” ……令狐娴明智的保持沉默…… “以后离开我,再也不许不辞而别。” 轩辕澈现在怕极了上次令狐娴的突然消失,每次逮到机会都千叮咛万嘱咐。 “……知道啦……” “吾皇万岁!” 转眼间便到了承乾殿门前,正在里面批折子的轩辕陌一听侍卫来报到了殿外了,吓得一个激灵窜起来,连忙扔下笔便跑了出来,“七哥何须多礼,”轩辕澈下马,亲手扶起他,笑眯眯的,俨然不像当初将他坑进宫中干这等苦差事的那面腹黑。 令狐娴也跟着下了马,头:“这一年,七哥真是辛苦了,” 轩辕陌惊愕地盯着她,直到自家九弟暗示性的咳嗽一声才慌张的挪开目光。 “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家伙,还真把人给追回来了…… 不过一个中午时间,“皇帝回来了”这小道消息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皇帝带着皇后娘娘回来了”更是邻里邻外传的沸沸扬扬。 接风宴和犒赏众臣在这段时间勠力同心的宫宴立马张罗起来,紧随着不过两天,御绣坊便把皇后的吉服送过来了…… 令狐闲坐在象征着皇后的鸾熙宫里,里面不同于罗皇后时候的豪华装潢,看样子是被轩辕陌安排着重新装饰了一番,低调而精致,颇合她的口味。面前放着的是侍女刚拿过来准备服侍她换上的皇后明黄正装。 “好丑……”黄兮兮的颜色,还不如她的蓝色好看,再不济还有红色呢……偏生皇家要穿黄色…… 什么毛病这…… “皇上驾到!”大殿外一声通报,穿着一身绣着盘云金龙墨色锦袍的轩辕澈慢悠悠的进来,遣散了殿里的所有宫女太监。 “下早朝了?”正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发髻的令狐娴看也不看来人一眼,费尽心思的琢磨着配哪支簪子还能掩饰的下这一身明黄吉服的丑…… “再等着朕用膳?”轩辕澈一眼便看到餐桌上摆满了看上去不错的菜肴,十分惊喜,捏起筷子夹了口菜进嘴…… “娴儿,饭都凉了……” “嗯,你先吃,” “……” 他挥了挥手让小太监把早膳拿下去重新热了热,蹑手蹑脚走到令狐娴身后,看她百般纠结的比划着各种各样的发簪。 第四十九章 消食汤,动荡再起 自由之度北域的雪灾暴乱后,强硬的镇压使得整个北国哀鸿遍野。 “离开了王朝……”他站在窗前,任凭寒风吹入烧了地龙的屋里,搅了那丝温暖。远处隐隐约约的雪雾里,是贡雅天山的轮廓……“北冥的残族离开了贡雅天山,追随了龙闲……”他低声轻吟,“巫马家的令牌,在她手上……”也就相当于……他皱了皱眉,龙闲已经轻而易举的掌控了自由之都的两支氏族。 “主人,”龙牙跟在一旁,颇为担忧现在的状况。 “你可知,她为何有如此的能力,能让江湖为她所用,并借此攻下了王朝帝都?”龙莫云抽出书案上放置的佩剑,寒光折射着暖阳。 “龙牙愚钝,请主人明示。” “帝医,” 龙牙一愣, “自由之度之外,国有国界,但是江湖是统一的江湖。”龙莫云一手滑过剑刃,“而她,是江湖之帝。” 这也就是为什么,夏全收买江湖门派去刺杀她,却被严令禁止于江湖,千翻的赏金都买不动刺客去杀她,因为她是帝,手握着肃杀令和济世令的帝医! “血殇谷,”他欣赏着手中的毫无纤尘的剑,蓦然转了话题:“龙牙,你可知这柄剑?” “龙牙不知……” 这柄宝剑剑身雪亮,无尘能落于其寒铁之身,纤长而锋利的剑刃花纹流转。 “四百二十年前,良国末代君主哀帝在四族兵马攻破良国国都后,逃到乐水之畔,走投无路之下,抱此剑沉于乐水,这可是蛮荒时铸剑大师欧荣子所铸造的四大名剑之一惊雨啊……” “主人执此剑练武征战这么多年龙牙今日才见主人将此剑脱鞘!”龙牙恭恭敬敬的低着头执拳。 “惊雨入凡,沾以纤污,必以血祭!”龙莫云轻笑着将剑身收入鞘内,忽而变了脸色,将它扔到了龙牙怀里。 “铸剑之初,四象名剑能力不相上下,然而电之残霄落入了乐正家族手里!”他叹一声:“乐正家可是有一位名比欧荣子的铸剑大师啊……他将残霄重铸为凶剑祭凡,又另铸造了一剑青渊与之相配,双剑的威力无一不在其他四象名剑之上!” 龙牙实在是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意在指什么,还没等他弄明白,龙陌云又转了话题:“杀令和杀姬现在是在西蛮吧?” “是的,主人。” “传鹰书,给我颠覆了血殇谷,抓住她。” “那个……” 令狐娴在歌舞喧哗中放下筷子,满桌子她最爱的食物,直接导致她……吃撑了…… “怎么这么不注意……”轩辕澈扭头,哭笑不得的看着一脸愁苦的令狐娴,“谁让你让御膳房做了这么多我喜欢吃的东西……”太过分了……明知道她吃不完还要摆在他面前诱惑她…… ……他的错?…… 轩辕澈对于这个爱吃的小丫头实在是无语…… “我去趟御膳房,做点儿消食汤。”令狐娴费力的站起身来,扶了扶圆滚滚的小肚子,“让厨子去做就好,何必亲手去?” “他们不会,我亲自调配的消食药膳,”那小丫头笑的得意,轩辕澈松开拉着她的手,眼前蓦然一亮:“那皇后可别忘了朕的那一份。” …… 皇后的离席并未引起宴席的大轰动,倒是引起女眷席的一阵窃窃私语…… “景亲王,梁某敬您一杯,” “梁大人客气了,”轩辕陌无奈的应对着这位户部尚书的敬酒,“王爷,梁某想请教王爷一个问题。”“哦?梁大人请讲。”他见梁尚书眼神一直飘向上位的皇上,心中了然。 “不知皇上可否有意纳妃?” 轩辕陌淡然一笑,这梁尚书家的千金可不也是当年爱慕苍雪王爷的女人之一,只是,轩辕澈中毒失去了一切势力后,这些女人又都去了哪里? “梁大人,本王就先不与你讲,皇上与皇后共历王朝变更战乱的情感之深,”梁尚书也听说了前些年王朝内战被彻底镇压,连自由之度的军队都被打了回去,只是联想不到这与皇上皇后有什么关系。 “单就皇后娘娘的身家氏族,罗大人还是要劝令千金莫要痴心妄想了。” “王爷此言何意?”梁大人听言微怒,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嫌他们地位卑微? “呵呵,大人可知,皇后娘娘乃是收复王朝京都的第一公主龙闲,您觉得哪个女人能比得上皇后?还是说您的女儿比皇后更尊贵呢?” “啊这……” 梁大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坐了回去…… 京城外的护国寺,一个脸上涂满了煤灰的女孩儿偷偷溜出寺院,她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走在寂寥的街道上,十分不起眼。强作镇定的逃过了京城城门的护卫查看,她迈着虚晃的步子,目标明确地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他回来了……她的澈哥哥回来了…… 可是……皇后又是谁? 不……不可能会是那个贱女人!不能是! “皇上,”大太监上前来,端上身后小太监递奉上的一碗汤盅,“皇后娘娘让人捎话说,娘娘直接回宫休息了。” “嗯,”轩辕澈亲手打开汤盅,一阵清淡而诱人的酸甜气味袭来,光是闻,便已经足够促使人食指大动。 “皇上,臣女梁玲想为皇上献舞一支。”“臣女孟舒愿意为梁姐姐伴曲!”轩辕澈瞥了眼台下这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微微勾唇,自然明白这些富家小姐打的小心思。 “不知孟家千金会何等乐器?”“回皇上,臣女喜爱笛乐,”那位被点名的小姐恬淡一笑,得意的看了眼梁玲。 “哦?”他好奇的笑了一笑,更是让女眷席中的小姐们蠢蠢欲动。 “真不巧,朕也认得一位笛乐高手,不知孟家千金的笛乐可否会祈来雨雪?” 孟舒脸上得意的笑凝结,轩辕陌倒是一阵暗笑。 “臣女……皇上说笑了,怎么会有笛乐能祈来雨雪呢?!”这孟小姐一见就要出丑,急忙反驳而出。 “本王倒也知道这高人,并且亲眼见过她祈来瑞雪,孟小姐技不如人,便罢了吧!”轩辕陌在轩辕澈的眼神示意下,不得已对这位小姐也毫不客气地嘲讽而出。 孟舒强忍住泪水退回了女眷席。 七王见龙椅上的人眯了眼睛,得意的挑唇笑了,实在是无语,他家这九弟真是中毒颇深了…… “不如就让臣女献舞以助兴!”梁玲见到这位孟家小姐被遣了下去,心里暗自高兴,娇弱的福了福身子,“那……”只见皇上的目光终于转移到她身上。“你可会王朝第一舞仙所创的惊鸿舞?” 瞬间,轩辕陌明白了,这小子是故意在刁难人。 “惊……惊鸿舞?”梁玲心里慌了,这舞她虽听说过,但是连亲眼都未曾见过,怎么可能会跳? “臣女……臣女不会……” “那你会不会醉舞?” ……她都没听说过好不好? 梁小姐低着脑袋羞愧的摇头。“这两支舞为天上所有,人间难得一见的绝妙之舞,你都不会?”轩辕澈的声音很大,警告似的凛冽的目光扫过臣子们的席位,见此,各位大臣都在为自家爱胡来的女儿忧心。 轩辕墨淡笑着斟酒,这群老家伙都能看得出来吧,皇上心系皇后一人,根本没有半点儿心思纳妃! 轩辕澈啜饮着令狐娴为他做的消食汤,心底得意,这番表现娴儿若是知道,定会好好夸奖他一番! 汤真不错,用的都是中性利胃的药材,不愧是他媳妇儿做的。 “皇后娘娘……”鸾熙宫里,令狐娴放下手中的汤盅,起身唤来宫女为自己添上衣服。 还是有些撑…… 她无奈的走到院子里,外面已近夕阳,乘着昏暗的天,在院子里慢慢地散起步,这鸾熙宫里的布景还是蛮有观赏性的,看样子是费了一番心思。 “皇上还没散宴吗?”她抚弄着的院里生长的蝶兰花,随口问道。 “是,外面天冷了,娘娘多添一件衣服吧。”小宫女手里揽着披风轻声劝道。她沉默不语,耳朵微动,看向了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的西方。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啊!”喧吵声和惨叫声回响在大殿院门口,“发生什么事了?”她皱着眉试探性的走过去,火光乱影里,有人尖声喊道:“皇后娘娘小心!” 一个黑色跑得很快的影子在那些高壮的侍卫剪影里冲进来,令狐娴敏锐的看到那黑影中的寒光。 那娇小的人直直的向她冲过来,挥起手中尖刀。“叶娴,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杀了你!”她不以为然的钳住那女孩儿持刀的手,那锋利的刀尖离她的脸仅仅一寸之距…… 她看到那女孩儿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和黑乎乎的煤灰,目光凶狠,却是个普通女孩儿家的装扮。 “叶娴!你这个贱人!还我澈哥哥!你这个狐狸媚子!”那女人挣扎着咒骂着,却始终都挣脱不过那只明明秀白柔弱的手。 令狐娴抬眸,黑夜帷幕中的一丝如星一样的闪光让她瞳孔微缩,手下微动,将那疯女人甩出去,惊险的侧身歪头,一支锋利的箭力道十足猝不及防地横穿了方才她站的位置! “啊!”下一秒,箭雨铺天而下,矛头直对准令狐娴!宫里的宫女们吓得纷纷逃散,为有几个幸免的侍卫和她一同躲避着箭雨! “皇上!”宴会上,一个满身是血的侍卫匆匆的闯进来,“皇后娘娘遇……”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支利箭便刺穿了他的脖颈。 “啊!!”从未见到如此血腥一幕的大殿里的女眷惊叫的骚动着,轩辕澈紧皱眉头站起身来,只听到殿外已经是打斗成一片…… 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一个刺客闯进来。 这像是…… “他们在拖延时间,是想缠住我们的人!” 轩辕陌一语点明了轩辕澈心中所想,“鸾熙宫!”他呢喃着,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不顾一切的冲出殿门! 第五十章 墨荷亡,血谷之殇 “主子!”一把锋利的剑脱鞘而来,寒光斩断利箭,令狐娴稍稍偏头,绕过剑锋,一手握住剑柄。 暗卫全部出动与来袭的刺客缠斗,一时间鸾熙宫里一片混乱,血与尸体横七竖八。 有了暗卫从殿房中扔出的流华,她如鱼得水,收了弯刀,以剑抵箭,箭雨慢慢稀疏,随着便有不少刺客迎面缠上,剑光刀影在夜里的火光下晃了眼,令狐娴剑若光影,动若游龙,不多时便杀出一条血路。 “主子!”玄青玄修奋力杀到她身边,为她掩护着身后。这些刺客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令狐娴而来。 她也看出这一点,剑速突然增快,如影子一样晃过喉管,身后的两人也奋力抵御着如狼似虎的刺客。她的左臂还没好利索,右手执剑,剑花所向,一具具尸体倒下,神秘而奇怪的步法,一步一步稳稳前进,所过之处剑鸣嗡厉。 突然间,层层相围的杀手被强行撕开一个裂口,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游龙不见首尾的杀气凛凛,横扫杀手之阵。 “阿澈?”转眼间,那人已到眼前,患得患失的将它捞在怀里,惊痕大开杀戒,乌黑的鞭身,只能看到虚影,却怎么也躲不开。 “乾元殿的人呢?” “那边的刺客都清理干净了,他们的目标是你。”轩辕澈低声道,一边护着她一边大杀四方。 “我又带来麻烦了……”怀里的小丫头无比郁闷的说。 “别乱想,”他左手护住她的头,堪堪躲过一把伺机砍过来的明晃晃的刀。 混乱一直持续了一刻钟,一束烟花后,所有还活着的杀手纷纷自杀。令狐娴用剑尖挑开一个杀手尸体的衣领,所有的标志都被毁了。 她挑眉:“十有八九,是龙杀的杀奴。”轩辕澈一句话也不说,走过去,强硬的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阿澈?” 沉默…… “玖月?” 无言…… “你……” 所有的暗卫和护卫自觉的忽略掉这两人,颇有自制力的清理着地上的尸体。 “皇上!”侍卫长等人押着一个赢瘦的人走过来,轩辕澈异常不开心的放开令狐娴,看向他们押着的人。 “这个女人是从皇宫宫门里跑进来的,闯了皇后的宫。”另一名侍卫递过一枚腰牌,轩辕澈扫了一眼,便知道了眼前这个一身煤灰,村妇打扮的人是谁。 “澈哥哥……”那女孩儿娇柔柔的唤着,抬起头看向轩辕澈的脸,却忘了自己现在是何等狼狈的样子。 令狐娴微微皱眉,心情更加不爽的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 “朕记得,墨家小姐已经被禁足于护国寺,终生禁止进入皇宫。”轩辕策感觉到了她的别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冷声道。 “澈哥哥……你……你不能……”墨荷猛然瞪大眼睛挣扎着,分外不甘心,这时又有一人奉上一把尖刀,“皇上,鸾熙宫的侍卫说,这个女人持刀刺杀皇后!” “澈哥哥……”墨荷本来还心有一丝希冀,但是一见到这把弯刀,瞬间心死如灰,她看到轩辕澈的目光中已经有了冰冷和陌生,那是十足的杀意,比当年在御花园亭中的杀意还要浓烈…… 她全身颤抖的,口中哆哆嗦嗦不知在嘟囔的什么,令狐娴能听到,她在求饶,她在求阿澈哥哥不要杀她,也不能杀她。 墨荷亲眼见识到了令狐娴的能力,在如此围攻中攻防自如,她怕了,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怕…… “阿澈,”令狐娴垂眸,不知从何处起来的恻隐之心,轻轻开口:“冷静……你不能……” 轩辕澈不听,吻了吻她的额头,打横抱起来。“护国寺的人不知她逃出来,皇后宫中遇刺混战到如此地步,朕想,这种事便不必让朕亲手教了吧?”冰冷无情的话语,随着那身黑衣融入了黑夜。 “不……不要……澈哥哥……”墨荷懵懂,却也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什么。直到看到侍卫长取了一支敌人的箭,这才真正的害怕起来。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应对不了?”令狐娴窝在轩辕澈怀里玩弄着他的头发,养心殿的大殿里,宫人忙乱的为皇后准备着寝榻和热水。“你的左臂还没有恢复。”轩辕澈似乎知道自己刚刚的反应有点儿过激了,略有些不自在的回答。 “那……” “汤很好喝,”她还没说完,这个男人就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是吗?”尽管如此,还是顺从着他的话换了语气。 “嗯,以后要天天给我做。” “好吧,既然你这么要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那笑眼弯成月湾,在血色的妖艳下分外诱人。只是,心底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龙杀的这次匆匆收尾的刺杀,究竟意图谋何? 血殇谷的天被火光染红了,那是血的颜色。 银铃声急促地回响在谷中,山谷中的人抵抗和反攻,终于让山庄在黎明前沉静下来,却是死一样的沉寂。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哭泣。 “莫公子!”有庄中的侍卫匆匆来报,“菁菁姑娘和季小少爷被劫走了!”那侍卫递上一块儿白布条,这是季穆清的小外袍,莫流几个人刚从方才的战乱中心有余悸的回神,一见那布条上的字,不由得又凝重起来。 “派信鹰,传急信给帝医!” “……” 大早起,令狐娴不出意外又要赖床,玄蝶刚从分舵赶回来,十分乖巧的等在她床前不去打搅。 “去替我把流华擦一下。”突然间,出乎她意料的床上传来闷闷的声音,“主子,您醒了?”玄蝶一脸诧异,只恨不得出门看看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 “去去去,我还要睡觉呢……” ……看破真相的她无奈的替床上热爱赖床的人掖好被子,认命的去帮她擦剑。 “要出事了……” 正擦剑擦的认真,突然间响起的冷冷的声音吓得她险些将剑扔在地上。 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那小丫头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她身后直勾勾的盯着她擦…… 令狐娴眉头紧皱,这种预感,不知为何如此强烈,在昨夜面临刺杀时,便心有所知。 “阿澈还没下早朝?”鸾熙宫的院子里很寂静,宫女们安安静静的各做各的事。“是,”玄蝶觉察到她的不安,刚想走过去安慰一下,便听到宫苑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鹰嘶。 令狐娴如同惊兔一般跑过去,这是血殇谷的信鹰,而且……她一眼便发现了鹰背上一块儿明显的擦伤,就像是被箭蹭穿过一样。 她仔细查看着伤口,让玄蝶去取来药箱。那只鹰将喙搁置在她的手上,目光哀怨一动不动,显得万般委屈。 “乖,好孩子……”她取下鹰腿上的信笺。 “血殇谷遇袭,望帝医速回。” 她眸中寒光流转,接过药箱,“去替我准备行李。” “那属下?”玄蝶也看到了信笺上的字,“不必随我去了,留在京城,注意着点儿王朝的局势。”她一边嘱咐着,一边给信鹰上好药包扎伤口。 踢雪的马勾上又挂上了长枪,令狐娴很明白,这些都是冲着她来的,而且,龙莫云知道了自己是帝医的身份,她系好披风,牵着踢雪刚要走出马厩。 “又想自己跑去送命?”马厩外传来微微愠怒的男人声音,转眼,一张脸便抵在了她面前。 目光不容拒绝的盯着她的眼睛。 “你……下朝了?” 令狐娴无比心虚的斜开目光,盯着他身上的团龙纹。“这不是……血殇谷出事了……龙杀的人劫了我的人吗……” 轩辕澈见她还在自顾自的解释,错开身子走进马厩,若无其事的说道:“所以呢?” 她扭头看向他,眼见着他正在收拾喑追的鞍辔,不知道此言何意。 “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的。”轩辕澈十分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结果侍卫递过来的惊痕,搁置在马勾上,牵着马缰走到她身边。 “那……你这朝廷这边……” 令狐娴一看这阵势便明白了…… 马蹄哒哒,在轩辕陌哀怨的目光中离去。 “关于墨荷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 “没什么。”轩辕澈明显不想提及那个女人。 “墨家不敢追查,他们担不起刺杀皇后的罪名。”他看向令狐娴,语气平淡的听不出感情。 “那……七哥他……”她还是不放心,生怕因为当时的一时冲动而搅乱了苍澜的政局。 “哪有什么青梅竹马情?”那男人冷笑,“凡是胆敢伤害你的,唯有一死。” 半个月的脚程,硬是让两匹千里宝马缩成了八天。 这八天里却是让血殇谷揪心不已。 伶安镇似乎不像往日那样繁华,挂着时玖拍卖行名号的雨霖阁仍然在继续拍卖着帝医的药,一切还不算是异常,等到令狐娴和轩辕澈踏上进入血殇谷的路后,才知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严峻。 谷口的五毒阵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各种用来做阵眼的毒草,被人暴力的割断,冰蚕丝为引的万铃阵也不再起作用,满目苍夷。远远的能看到山庄的瞭望塔,却已经是被火焚烧后的样子。 直到走近庄园,血气的腥味儿仍笼罩在这座不小的庄园之上。 踢雪惊嘶,马缰被令狐娴紧紧攥着,不敢有半分松懈。 “帝医?!”她牵着踢雪和轩辕澈走进静谧的可怕的庄园,这是轩辕澈再一次来到山庄,却不是上次的华丽精致。 全都被毁了。 一个庄员,见到来人一惊,慌忙跑去通报。 “帝医回来啦,帝医回来啦!” “庄主回来了!” 本是寂冷的院子瞬间显得有了丝生气。 莫流玹月天歌匆忙从里屋跑出来,见到令狐娴,激动地跪拜在地。 “请小师傅降罪责罚!” 令狐娴将手中的马缰交给庄员,一眼便看到庄园的藏书阁,也被焚烧的面目全非,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敢置信。 见她不说话,三人以为她必定要盛怒不已,低着头,挨个儿认错:“莫流没能按照小师傅嘱托守好山庄,让庄中人受伤,甚至枉死,还害得菁菁和穆清被掳走……莫流愿意承担一切责罚……” “不不不,也是我的错,都怪我听信了那两个人,将他们放了进来……”天歌见莫流要全揽责任,连忙跪走两步请求。“我也有错……”玹月正也想揽责,却被那女孩儿打断了。 “庄中死伤几人?” “死了十三人,重伤轻伤有接近二十几人……” 令狐娴攥紧了手,修长的指甲留下了深红的印记。轩辕彻上前强行掰开它,与她十指相扣。 “他们,要孤何为?” 第五十一章 杀姬令,蛇窟救人 “他们想让孤做什么?” 莫流三个人对视一眼,纠结究竟要不要告诉她。 “他们让您,独自一人去后山救人。” 嗯,令狐娴未说话,只是觉得握着自己的手上那力度又加大了些许。 她想挣脱开,却被不容反抗的紧紧握住。 “阿澈,” “我不许!” “可是……” “没什么可是,”轩辕澈十分强硬,“你忘记了之前在仙藤山后山上发生的了吗?我不许你再去冒险。” “师傅!”三人见状,也不敢让她一人去冒险,连忙上前请命:“请允许我们去救菁菁姑娘和穆清!” 令狐娴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后山之上连孤都不曾多去,而且毒物只多不少,若非此二人不惧毒,是不会选择去后山的。”说到这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峻,沉默了半晌。“你们就守着山庄好了,” 三个人默不作声,出了这种事,三个人都打不过两个杀手,太狼狈了…… 令狐娴刚要走,轩辕澈紧紧的拉住她:“我也去。” 她没有阻拦,也没有多说什么。径自去了自己的阁楼,龙莫云既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也就没有必要易容了。况且…… 她握紧了手中的流华,压根儿就没想过让这两人活着离开这里。 敢伤她的人,她必杀一儆百! 出了楼阁的门,轩辕澈已经是在等着了,惊痕盘环在他的腰侧,鞭柄的玉龙头吞吐着日月星辰。 她随手扔过去一个玉瓷瓶,里面放的是解毒丹。轩辕澈挑眉,还是默默地吃了一颗收了起来。 其实他也不怕毒,不过……他看着令狐娴运起轻功去后山的身影……既然她不知道便罢了吧…… 午日正当南头,已过春日的风有了些许燥热,后山的毒田天然而生,并没有人去打理,生长的无比茂盛繁杂。而令狐娴设计在此的机关,只是能抵御强行从后山进入血殇谷的人,而非从内部出去的人。 后山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恍若无人之境。 令狐娴打了一个手势,独自进入毒田,这里有座许久无人用过的哨楼,山谷中的守夜人都不愿来此地。 “帝医好胆量,”一个妖媚的女人的声音从哨楼顶上传来,“不敢当,”她轻笑着挑眉看下那声音的来处。 “倒是你们以如此方式造访孤的血殇谷,当真是胆大包天啊。” 言语间一阵交锋已过。 风声萧萧,楼顶上的女人才显露真身,同样的一身火红却穿出了妖艳,浓浓的脂妆,若非她手臂间雪亮的锋刃,便是一副风尘女子不错的美貌。 她居高临下看着令狐娴,静谧之中无人动,便是意识之间无硝烟的战争。 蓦然间,哨楼里传来弹笳击剑的声音,异常悦耳。闻声而动,杀姬如鸟儿一样旋下屋顶,双剑飞旋,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直到临近,令狐娴才恍然而动,步法之妙,身形之迅猛,腰中流华瞬间出鞘,崩开直劈向面门的双剑。 杀姬的双剑薄如蝉翼,却快若闪电,应接不暇。这杀手便是以这双剑之狠之迅之妙而得名。 即便如此,仍有缺陷! 令狐娴算准了步法,手中流华丝毫不示弱,纤细的剑身巧妙的与那双剑纠缠,攻守自如。那双剑虽快,攻势虽猛,但是攻性越强,其防守能力便越弱…… 杀姬目露凶色,双剑挽了剑花,寒光闪过令狐娴的眼睛。 她眸子微眯,左右扫了杀姬的动作缺陷,流华乍然绽出锋芒! “砰砰!” 一番对阵,剑气横扫整个后山,花残叶落。 令狐娴和杀姬各个后退几步立定站好,手中剑嗡鸣,警惕着对方。看似平局,实则暗流汹涌。 “帝医好本事!” 杀姬踉跄一步,扶剑跪倒在地,口齿之间溢出鲜血,狰狞的笑着,紧紧盯住了对面的小丫头。 半晌,对面的那人才冷笑一声,流华一震,缓缓的走向已然失去战斗力的杀姬。 “龙莫云没有告诉你们,江湖之帝,王朝第一公主的武功,究竟有多么强吗?” 她横剑一指,正欲取其首级,忽然间,一柄飞刀从哨楼已然残破的纸窗间飞出,令狐娴目光一凛,流华挽风,磕飞这柄飞刀,杀姬见她有破绽,奋起拼死一击。 却不料,剑未回神,掌风已至! “噗!”一大口鲜血喷在令狐娴跟前,杀姬如破败的风筝一般跌落在哨楼跟脚。 “不愧是龙杀座下,果真如同传闻里的冷血。”杀姬尽力睁开眼,一双黑履出现在眼前,然后漠然地走过,似乎连低头也不肯看她一眼。 她心死如灰,任务失败的杀手,唯有一死。 帝医傲然的凌立在毒田之间,“杀奴精英十二人,杀光可该如何?”黑袍黑靴黑巾罩面的男人低沉的轻吟着,腰间的宝剑因兴奋而嗡鸣,却置之不动,指尖寒光一闪,直刺向令狐娴的命门。 “叮!” 一条通身漆黑的长鞭卷走了那支淬了毒的飞刀,令狐娴则乘机而上,如此默契的配合,让杀令终于感到了压力微微皱眉,手扶剑柄准备拼死一搏。 却不料帝医并非冲他而来,但他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了令狐娴身上,实在是没想到那条长鞭会从背后再次袭来。 “呵呵,孤可不是专门来打架的。”令狐娴站在哨楼门前,微略查看了一下已然死亡的杀姬,但见惊痕刺穿了杀令的左肩胛,杀令吃力的拔剑磕开了倒刺全开的蛇鞭,连连后退,警惕着帝医之外的那个男人。 而那红衣女子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哨楼寻找菁菁和季穆清。 那个男人,挡在了两者之间。 “苍雪王轩辕澈,”杀令认得他,这位“四杰”之首的实力绝不亚于他们少主的才华和功力。 “虽然本座不知道龙莫云的目的,但是有一点,”轩辕澈一扯一扯的收着鞭子,惊痕在内力的充盈下,流光溢彩。 “她是本座的女人。” 惊痕如游龙,神出鬼没,形影不定,连一招未过,便如同鬼魅一般缠上了杀令的脖子。 “澈,等一下!” 哨楼里,令狐娴突然出声,满脸阴骛的从里面走出来。 “那两个孩子在哪里?” “哈哈哈哈,”尽管被惊痕勒的脸色发紫,杀令还是无比狂妄的大笑出声。 “帝医,你以为你能救得了他们吗?哈哈哈!” 令狐娴眼睛危险的眯起,杀令见她如此咬牙切齿无可奈何的表情,目光中满是得意。 忽然间,他的下巴被轩辕澈卸了。 “你以为你想死就能死吗?本座偏生让你生不如死!” “哼,”帝医趁着他的下巴被卸,丢进他嘴里一颗白色药丸,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迫跪倒在地的杀令,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比嚣张的盯着这两人,突然之间,眸子瞪大,极为痛苦。 轩辕澈皱了皱眉,略有疑惑。 只见他拼命的挣扎着,一双眼睛有血丝慢慢缠上了瞳孔。 “这是……” “相杀蛊的变种,” 杀令在地上痛苦的翻转着,因为相蛊就在令狐娴手里,想要折磨他简单的很。 “哼,”他啐出口中混着鲜血的唾液,说不了话就一直拿眼睛不屈服的盯着他们。令狐娴乐了,颇有心情的蹲下身来,“你怕是还不知道,这相杀令的变种,究竟有什么用处呢吧。” 轩辕澈探究的眼神盯着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小丫头究竟还有多少瞒着他的。 没过多久,杀令的目光慢慢变的呆滞,一直挣扎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双手颤抖着,疯狂的想要抓挠自己的头颅,却又颤抖的放下了手。 诡异的很。 “这……”轩辕澈震惊不已。 “说吧,那两个孩子在哪里?”令狐娴手心中躺着乌黑的蛊蛹,冷笑着问这地上已经被杀蛊控制的人。 “后....”那人竟是不需下巴,从喉咙间模模糊糊吐出不清的字眼。“后....蛇……蛇窟……” 那只乌黑的蛊蛹被暴怒的令狐娴捏的粉碎,连带着杀令被濒死挣扎的杀蛊折腾了几番后也抽搐着死去。 令狐娴咬着后槽牙站起身,轩辕澈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暴怒的样子,不禁问道。 “后蛇窟?” “那是血殇谷豢养毒蛇蟒蛇的地方,我都不敢去,更何况那俩孩子!” 虽说她养蛇,但只不过为了蛇毒和蛇身上的药材,她不怕虫不怕豺狼虎豹偏偏怕极了蛇类。 但是这两个没人性的东西竟然将两个孩子丢在了蛇窟! 她运起轻功连忙向着后蛇窟而去,轩辕澈跟在身后,感受到她满心的担忧。 那两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能让她这么放在心上? 越往山头走,越来越冷清,远远的,两人便能看到荒草掩映间有一个陡直的天然洞窟,散发着森森的寒气,他们加快了速度,到了洞窟前,千般祈祷着这俩孩子能平安无恙。 庆幸的是,菁菁正抱着季穆清哆哆嗦嗦坐在洞窟蛇群之上一个窄小的平台上,正下面就是密密麻麻的蛇群! 令狐娴强忍着不适低头打量一眼,还好现在不是暑日,山上稍微凉爽,蛇群不怎么活跃也就没有关注半腰里的那两条鲜活的命。 “等一下,”轩辕澈知道她害怕蛇,将她拉离了洞窟边缘:“交给我,”他试了试惊痕,沉稳的下了洞窟。 “你你你……你小心啊啊啊……”令狐娴吓坏了,生怕这三人再一同葬身蛇腹,这下面的毒蛇有多厉害她明白的很。 正是万般担忧之时,轩辕澈已经抱着两个孩子上来了,一脸好笑的看她碎碎念的祈祷。 菁菁似乎是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身体僵硬得很,倒是季穆清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好奇的盯轩辕澈。 “菁菁?”令狐娴走过去搭上那小丫头的肩,顿时感觉到了手下的僵硬,“怎么了?” “饿……”菁菁一言不发,倒是轩辕澈怀里的小屁孩委屈巴巴的发声,那么一个大男人哪里抱过小包子,蹩脚的姿势弄得小穆清难受极了,令狐娴放不下菁菁,扭头对他说:“你先带穆清回去,菁菁吓坏了,还没缓过来,我陪她一会儿。” 第五十二章 菁菁心,姐姐叔叔 轩辕澈别扭的抱着怀里软乎乎哭闹的小团子,十分不放心的三步两回头下了山。 菁菁欲言又止,跟在令狐娴身后,一直盯着那个男人的身影渐渐消失。 “好了,现在就剩我们两人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那和她身高相似的小丫头一双眼睛盯着她转过身,盯着她倾国倾城的平淡脸色,憎恶她毫无波澜的语气。 “你是不是让莫流他们教季穆清学医术?” 菁菁攥紧拳头,压着嫉妒和愤怒问道。 “是,”令狐娴十分爽快的承认了,也不想瞒她:“穆清已经快三四岁了,也该启蒙开智了。” “那我呢?” 她眼神轻飘飘的扫了眼急切的菁菁,“你还不到时候。” “我不到时候?”她嘲讽的轻笑,厌恶的看向令狐娴:“我被你捡回来三年了,你就把我仍在血殇谷里,三年干了点什么?伺候那四个你所谓的弟子还不算,还要看那个小屁孩?你是帝医啊,你为什么不教给我医术?为什么连书都不许我看?” 令狐娴冷眼看着她狰狞的质问,心里满是痛心,她没想到,当时一时心善从仙藤山捡回来的这个小丫头会变成这样。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她语气平淡,不想与她多做解释。 “我的样子?我什么样子?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我是被你带回来的啊,你平日连看都不肯正眼看我一眼,你知道谷里那些老东西怎么说我的吗?那些孩子都一个个的嘲讽我,说我痴心妄想,说我麻雀想飞高枝……连季穆清都能开始学医了,为什么我就不行?!” 为什么她什么都比不上别人,别人拥有的东西她都没有,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和她相似的年纪,却有着令万人尊崇的地位,而她只配在仙藤山苟且偷生,在她手下任人嘲讽! “那孤问你,你为何这么想学医?” 一句话把菁菁问愣住了,她踉跄的后退一步喃喃道:“为什么……” 忽而大笑起来,“你说我为什么?你有这么高的地位,自然不明白我是为什么?!” “你想要地位,想要权力,想让所有人不再瞧不起你,”令狐娴无情的打断她,声音冰冷:“你受够了这种低人一等的生活,你想要变成另一个我,对不对?” 她步步紧逼,十足的压迫感袭向从没有见识过令狐娴这般模样的菁菁,她脸色苍白轻轻摇头想要否认,却又无可否认。 “不……我不是……” “那你说说,在山庄里,你曾经是怎么对那些小药童冷嘲热讽的,说说,是怎么在药田里挖苦药农的?” 菁菁不敢置信的后退两步,“他们向你告状了对不对,他们告诉你的!” “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需要他们告诉孤,也没人闲的没事来与孤说此闲事。” “孤只需要遇上一次,便知道你平日表现了。” “如此跋扈不仁,你让孤怎么放心就这样教给你医术?” “不,不是的!”菁菁一改方才的质问,转而惊恐的上前抓住她的衣袖,苦苦哀求:“不是这样的,他们,是他们先对我不好的,是他们先辱骂我的……” 令狐娴直视着她的眼睛,里面满是悲悯和失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菁菁,你终究还是变成了孤最不希望见到的样子。” 就像当年一样当成救命稻草被紧紧抓住的衣袖,慢慢的松开了,静静颤抖着手,“你……”“孤能护你一时,但是护不了一世,你究竟能走到何种地步,都是看你自己的选择,菁菁,你太让孤失望了。” 还记得当初她哭着求自己带走她,就像前世的自己恳求安家带走噩梦中的自己。 但是,历史还是不会重演,菁菁不会成为下一个自己。 “你走吧,去山谷外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她拂开那双手,转身离去。 “你终于要赶我走了啊,帝医,”菁菁不服气的开口:“你也看不起我……你从来都没有管过我,我变成什么样子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看不起你,这个山谷里的所有庄员和药农药童,都是在外穷困潦倒活不下去的人,这里不会有人看不起你,只有你自己。” 她轻轻摇头,叹息她的执迷不悟。 菁菁咬牙,低着头,手中拳头紧攥,摸上了腰间藏在脏乱衣服下的刀柄。 她不想伤害帝医,毕竟这是将她带出仙藤山的恩人,但是,既然这个恩人对她也不屑于顾,那就别怪她恩将仇报! 杀姬杀令对她说过,只要杀了帝医,拿着她的项上人头回去,便能领到丰厚的奖励和后半生的衣食无忧! 她眸光黯淡下去,攥住了刀柄,悄无声息的抽出来,蹑手蹑脚的跟上令狐娴。 令狐娴以为她还没放弃,刚想叹口气劝她,耳朵敏锐的察觉到有锋利的刃破空而来。 她手中流华瞬间出鞘,从肋下而过,直接贯入一具血肉之中。 终归是剑长刀三寸,刀锋正抵在令狐娴的后心口上,而剑芒已入菁菁心肺。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溅在了令狐娴持剑的右手上。 菁菁没想到会是这般结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嘴中溢出浓烈的血腥。 她最讨厌的血腥味,从小到大沉浸在鼻翼间抹不掉的血腥味。 令狐娴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般结局,连转身都不肯看她一眼,低着头轻轻叹息:“孤不曾怪罪你将杀姬杀令带进水天一色,也不曾责骂你卖了莫流三人带着年纪尚小的穆清行此险事,也不厌恶你服从那两人的威逼利诱,那是人之常情求生本能。” 她杀人无数的手在微微颤抖,听着身后抵在心口的刀刃无力的掉落在地。 “但是孤给过你机会,你可以选择回来,好好培养心气,也可以选择离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你终究选了最后一条执迷不悟的不归路,菁菁啊,医者不能自医,”她缓缓抽离贯穿了菁菁身体的流华,随着血液的流失和肉体的痛苦,那孩子终于无力而僵硬的失去了重心。 “你眼前的所谓帝医,从来都不是一个良善之人。” 她转身,扶住了那具尸体,一双孩童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孩童应该有的害怕恐惧,但是也为时已晚。 她秀手覆上那双曾经灵气十足的大眼睛,替她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将她用来杀自己的刀丢进了蛇窟,便下了山。 “帝医!” 庄子里,正在焦急等待的几人见她安然无恙终于放下心来,只有莫流注意到了她恹恹的心情。 “菁菁被蛇咬了,孤,没能救得了她,你们帮我把她收殓下葬了吧。” 闻言,这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还是玹月给了侍卫一个眼神让他们去处理后山上的菁菁尸体。轩辕澈探究的目光看向她,怀里正吃饱喝足啃着手指头的季穆清欢快的向她扑过来。 “姐姐……抱抱!” ………… 沉默顿时被打破,紧随着是一阵哄堂大笑。 笑的轩辕澈一脸黑线,笑的令狐娴和季穆清莫名其妙。 只见轩辕澈又气又无奈的把季穆清小脸扭过来,一本正经的教他:“乖,叫我哥哥,叫哥哥……” “叔……叔……” ……这下轮到令狐娴狂笑不止了。 季穆清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撅着湿乎乎的小嘴,十分严谨的学着他喊出了叔叔。 “算了,叔叔就叔叔吧,”他叹了口气,令狐娴惊诧他竟然会就这么放弃,却见那男人指着她,叫季穆清喊:“那你叫她,婶婶,跟我学,婶婶……” 令狐娴一脸黑线,看莫流玹月天歌这几个不嫌事大的凑热闹。 “姐姐抱抱!” 季穆清笑的像朵花儿一样,挥着沾满口水的手便又扑了过去。 “哎,真乖!” 杀姬杀令将水天一色烧的面目全非,想要重建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令狐娴亲自坐镇血殇谷,指挥着工匠重新赶制各房各殿的屋梁牌匾,最让她心痛的还是那一角藏书阁里被烧毁的书,再次看到面目全非的藏书阁还是被仨徒弟拉着才忍下了回后山鞭尸的冲动…… “那可是姑奶奶行走各地搜罗来的医书啊平时连碰都不舍的碰的啊……” 不知为何,令狐娴本来以为轩辕澈会慢慢厌烦在这里的平淡无奇生活,没想到他竟然迷上了看孩子?!一天到晚不是和她腻歪在一起就是和季穆清狼狈为奸为非作歹,一大一小竟然也能玩到一起去。 令狐娴刚走进庄院里唯一一处能容得下他们一起吃饭的院子门口,便感觉脚下不对劲,无比敏锐的侧身一闪,只见一支竹片做的钝箭从她眼前飞过,莫流匆忙躲过,跟在身后说说笑笑不明情况不正眼看路的玹月天歌挨了个正着…… “啊!”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山谷里并单曲循环。 罪魁祸首一直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还盯着天歌脑门的包嘿嘿嘿笑个不停。 令狐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剥虾投喂特权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吃的不亦乐乎的季穆清。 她扒拉着自己的饭碗酸里酸气的道:“阿澈你注意着点你现在养的是季枫的儿子他叫季穆清。” 莫流玹月天歌把脑袋埋进了饭碗才感觉能稍稍掩饰住自己的笑意,草枝乱颤。 轩辕澈一脸慈祥父亲模样的又给季穆清舀了碗汤,“若是将来我们的孩子也像穆清一样聪明伶俐……” 令狐娴趁他还没说完掰开一块馒头便塞进了他嘴里。 “吃,吃你们俩的吧,吃个饭都堵不住嘴!” 脸颊微红。 弟子三人正笑着,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的狗粮,登时不下饭了。 第五十三章 谷中乐,一家三口 由于季穆清十分喜欢轩辕澈这个叔叔,于是乎晚上也黏着要一起睡,再加上水天一色烧毁的房屋太多了,以至于…… 令狐娴磨着后槽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床被一大一小挤占成了一点点可怜地盘。 “季穆清自己的小床没有被烧毁好不好?!” 她抓狂, “孩子还小,占不了多大地方,一起睡吧。” 轩辕澈满脸慈祥无底线纵容。 “轩辕澈,你这样会把孩子宠坏的!!” “姐姐,抱抱!” …… 熹微的晨光在公鸡唱过三声后投射入了寂静的山谷,轩辕澈无比清楚令狐娴爱赖床的习性,起身起的分外轻柔,睡在两人中间的小家伙啃着手指流的满手哈喇子,两只脚丫十分不老实的一边蹬着一个,眼看着把令狐娴挤得蜷缩成一小团,他失声笑笑,轻手轻脚把孩子抱到自己的被子里去睡,又把令狐娴蜷缩的手脚舒展开,免得又被压到了头发。 蹑手蹑脚做完这一切,轩辕澈分外有成就感,站在床沿,注视着床上挚爱的人儿和那个听闻是失去双亲,被季枫抱回山谷来养的小穆清,仿佛心底那片柔软被填满了。 什么时候,他和令狐娴也会有那么一个小孩子,也会这么乖巧,这么聪明,那他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但是,他还欠着娴儿一份聘礼,一个盛世婚礼。 “帝医姑娘!”殿房外有人找她,轩辕澈放下床帘,轻轻关好房门。 “什么事?” “额……轩辕公子……” 天歌见到这位苍澜皇帝瞬间怂了,也不敢大声嚷嚷。“他们还在睡,娴儿爱赖床,就不要去打搅了。”轩辕澈淡淡的解释着,又问了他一遍:“你找她有什么事?” “那个……庄子里有个地方损毁严重,原来的样貌没办法完全修复了,工匠想和姑娘商量一下怎么安排的好……”生硬的吞下这一口粮的天歌艰难的找回了自己来时的目的。 轩辕澈点点头,“走吧,” 天歌:“qaq?!” 他是请小师傅去,怎么请到了这一尊煞神…… 损毁严重的是谷口的万铃阵五毒阵以及那片青竹林,这阵法当初还难住了作为银衣前来拜访的轩辕澈,只是现在,已经被一把火烧的干净了,焦黑的土地,暂时也不适合培育毒草。 “主要是帝医估计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嚣张狂妄的闯谷之人吧,”一把火烧干净,除非是这种要命的仇家,还真没人敢在帝医的地盘上这么放肆。 莫流和玹月正在商量该如何布置谷口,天歌苦兮兮的带来了轩辕澈。 紧接着讨论的沸沸扬扬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轩辕澈不甚在意,稍微打量了一下谷口的地理环境,反客为主的叫过来负责的工匠,指着这片区域:“从这里,一直到谷口的位置,设下木机关,我记得这片地就是为了防止外人闯谷吧。” “是……”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里设一个幻阵,在这些地方种上绮罗花,还有致幻草。” 纯天然的风口和一年四季可以交替盛开的致幻毒株,被轩辕澈一一应用在这片无比空旷的谷口处,莫流玹月天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大展宏图,私底下戳了戳:“他会医??” 会阵法和看地理作为皇帝来说很正常,但是,这轩辕公子对各种毒株药草的生长和作用这么熟悉又是哪回事?? “不知道啊……小凤凰也没说啊……” 更迷糊的工匠师傅一脸呆滞的配合着点头,求救的目光瞥向莫流,他就是个工匠师傅,这位公子说的什么阵法还有绮罗花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莫流颇为无语的摸了摸鼻头,一直等着轩辕澈将一切都安排完,才发现,这位皇帝将谷口的机关和阵法安排的巧妙完美至极,实用中又不失美观,比他们小师傅设计的五毒阵利索多了! 随着便是五体投地…… “轩辕公子会医术?” 莫流一一将方才轩辕澈说的一切和工匠解释清楚后,便将师傅们打发去干活了,安排谷中药农准备绮罗花和致幻草,打理好一切后便来找正在院子里研究医书的轩辕澈唠嗑。 “嗯,会一些,” 轩辕澈翻了一页书,莫流注意到了他拇指上的黑玉扳指,皱紧了眉头,“不知,轩辕公子是更擅长医术,还是更擅长,毒术?” 轩辕澈捻着书角的手一怔,微微抬头,见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手上,心下惊讶。 “莫流莫流……倒是没想到会在此遇到巫马家的小少爷。” “在下也是没想到,万俟家的病秧少主,竟会是轩辕公子。” “仅凭这一枚扳指?” “公子折煞我了,若只是一枚普通扳指,又怎么可能会被万俟家代代相传奉为家主令呢?黑药玉陌陀可是江湖上人人必争的避毒圣物啊。” 轩辕澈面无表情的低下头,习惯性的转着扳指,“她还不知道,” “您要瞒着小凤凰?”莫流没想到,这两人明明已是夫妻,轩辕澈竟然还敢相瞒。 “不是要瞒着她,只是时机未到,她若知道了,会带来麻烦。” 那小丫头现下已经掌控了四大家族中的巫马北冥,若是自己所代表的万俟被自由之度的人知道,尤其是乐正家,难保乐正那些自诩为正人君子维护自由之度秩序的老东西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莫流虽不知现在自由之度的局势,但是也明白这四大家族中微妙的关系,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只听见屋里有瓷器坠落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轩辕澈已经翻身进了里屋。 他好笑的摇摇头,这位天之骄子,再怎么驰骋沙场运筹帷幄,也还是栽在了龙闲手里啊。 轩辕澈急慌慌的进了屋查看情况,只见地上的青花瓷被摔得粉碎,是季穆清醒了爬下了床,自己歪歪扭扭走到木架子旁把这瓷器给扒拉下来。 还好没有砸到或者划伤这皮孩子。 他无奈的抱起季穆清,扭头看向床上,令狐娴依旧是在呼呼大睡毫不在乎周围环境如何,一床被子尽数被她裹了去,只露出了半个脑袋也不知道能不能正常呼吸。 ………… “轩辕公子,快要到早膳了,记得叫小师傅起床。” 窗外传来莫流离开的提醒声,轩辕澈坐在床边,任凭季穆清玩弄着他的头发,颇为愁苦的看这个小女人酣酣的睡颜,舍不得叫是一回事,这叫不叫的起来是另一码事…… 众所周知早上叫令狐娴起床是一件浩大工程。 最终坐到桌子前和仨徒弟吃饭的也就只是轩辕澈和季穆清两人。 令狐娴醒过来穿好衣服出了寝房后,见到的便是吃饱喝足的“父子俩”在院子里学认字写字的“温馨”一幕。 “醒了?”轩辕澈放下毛笔,将怀里的季穆清放到左腿上,右手揽了睡眼朦胧还在打哈欠的令狐娴坐在怀里,“我发现最近是不做梦了,但是总感觉睡不好,” “嗯?以前总是做梦?”季穆清似乎很不喜欢坐在大腿上,腻歪了两下十分干脆的爬到令狐娴怀里,“嗯,但是一醒过来就全忘了,就感觉,一直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叽叽歪歪烦死了……” …… “姐姐,”季穆清拿着毛笔给她看,似乎是想要逗她开心,令狐娴扮了个鬼脸,接过毛笔,三下五下便在石桌的宣纸上画出一只古灵精怪的狐狸,乐的小家伙直拍手掌。 “现在呢?”轩辕澈貌似漫不经心的玩弄着她的手,悄悄替她把了脉门,正常的很,就是有些疲弱,估计是这两天操心惹得。 “现在……又是心慌又是沉的跟睡在水里一样,每天早上起来全身没力气……” “小师……傅…………” 倒霉孩子天歌刚走到月亮门的门框里,见此一幕立马自觉的转身溜走了…… 令狐娴一脸疑惑,“走这么快,什么事啊?” “估计是谷中重建的事情。”轩辕澈没好气的说,十分气恼又被这些家伙打扰到。 “哦对!谷里的那堆破事我还没安排下去……” “我都安排好了,”他无奈的揽紧了这个一惊一乍的小丫头,“谷口和后院的青竹林里毁的比较严重,谷口设了阵法和致幻毒株,后院的青竹林,我找人种了蝶兰花。” “什么?” 蝶兰花?? “你知不知道那个玩意老贵了?!” 败家子啊! 拜这个小丫头的一惊一乍所赐,轩辕澈的下巴再次遭了殃。 “用钱的那还叫问题吗……”他颇为无奈的给下巴换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你知不知道,血殇谷和仙藤山的所有药材都是一种一种引进的……他们不是自己长出来的啊……”要是再加上蝶兰花的栽养费用…… “那就当那片兰花是为夫送你的,由为夫来打理,如何?” “前些日子你还舍不得给鬼巫的兄弟们发奉银呢,怎么现在这么大方?” 令狐娴疑惑的盯着他,怀疑这家伙还有事瞒着她! “鬼巫的奉银已经不少了,再者说,我也还得养活他们座主夫人不是?”轩辕澈吻了吻她眉心,“只要是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娴儿你只需要花便是,”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令狐娴想起了前世话本里那些霸道总裁保养情妇的情话集…… 一脸质疑。 “什么玩意??‘天下无双’??” “轩辕澈你告诉我你究竟还瞒着多少?!” 第五十四章 再征途,丧师之痛 在谷中安逸的将近一周的日子,简直就是轩辕澈梦寐以求最为难忘的日子了。 有卸下包袱像个孩子一样和他撒娇打闹的令狐娴,还有个被他当成儿子来养养的季穆清小包子,有像家一样的庄院,就是多了一些总是干扰他好事的闲杂人等。 总之轩辕澈恨不得这种美好日子一直持续下去。 当然也只是希望,生活没有永远顺心顺意的时候。 尤其是像令狐娴,她不找事总挡不住事情来找她…… 这刚入初夏的一天天还不亮,就有信鹰落在了院子里一直“喳喳喳”吵个不停,轩辕澈本来想着起身拿了信把鹰带走免得扰了令狐娴睡觉,没想到他还没起来,床里面的小丫头竟是一下子坐了起来,揉着眼睛嘟嘟囔囔的说:“出事了,” 还没来得及把这只鹰的信笺拆下来,看守谷口的侍卫来报,说有黑鹰崖的人在谷口求见。 两人面面相觑。 黑鹰崖信使和信鹰送来的是同一个消息,自由之度乱了。 龙家撤回自由之度后残暴镇压起义百姓,后举兵五十万围杀三大家族残部,首先就拿万俟家开刀,逼得万俟不得不放弃了剩下的三座城池除了万俟祖宅所在的地域,万俟领地悉数归顺了龙家;拿下万俟家的最后一座城,便将目标指向了乐正。 信鹰的消息,正是讲明白了乐正家派人到王朝寻求帮助的事,皇帝和诸臣意见不一,只能将这件事交给她来定夺。 黑鹰崖的消息更是灵通,现在,乐正已经被龙家军队逼得退入了祖宅雾山之中凭借着迷离的山路和天险逃过一劫。 只是在这种状况下乐正家已经有了投降归顺龙家的声音,若不出手干涉,乐正一旦归顺,龙家打下自由之度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轩辕澈头疼的是万俟家的状况,他不知道令狐娴准备怎么做,但是这种时候,他还是需要回自由之度主持大局。 “我得回王朝了,”令狐娴遣下了黑鹰崖的使者,叹口气,“北域如此残暴的统治,北冥一族愤懑不平,想让我出兵帮乐正家,也是帮他们夺回北域天下。” “所以,你怎么想?”轩辕澈有些预感这小丫头究竟想做什么。 “先回王朝,我得安排好王朝的事,出兵是不能贸然出兵,但是我这个人,还是能随便去自由之度折腾一番的。” 龙家到王朝闹了一番。她也总得回个大礼不是?不去自由之度转上一转,都对不起龙毅千里迢迢跑来王朝做一场白日梦! 万般无奈下,只能又离开了这番世外桃源一样的日子,在苍澜一直千盼万盼盼着帝后回来的轩辕陌最终盼回来两道圣旨,还是二选一多了没有的圣旨,要么他要继续做这位摄政王,帮轩辕澈管理苍澜,要么,就接受轩辕澈的禅位,将帝位让给他。 轩辕陌苦兮兮的叹口气,都帮他守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么些个日子,只能是继续帮九弟守着苍澜国土。 不敢多做逗留的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赶路刚刚到帝都京畿天华城稍作休息的令狐娴便收到了一件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的噩耗。 那个小乞丐刚刚消失在人群中,令狐娴才哆哆嗦嗦的松开了手里的字条,轩辕澈连忙夺过来,那上面写着—— 金江山普陀禅房,凌夜川。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小丫头已经捏了宝剑跨马奔向城外。 “娴儿?!” 两匹快马还没来得及歇脚便又向着金江山而去,一路上越是寂静的吓人,令狐娴越是心慌意乱。 “娴儿,”“不,不能有事……” 那女孩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一直摇头,慢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 哪怕轩辕澈不知这凌夜川是何人,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在令狐娴心里很重要,但是两个人都知道,这么长时间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不会有事的……他这么厉害!” 山脚下的石板路上满是凌乱的脚印,一眼看上去足有几十人从这里跑过,被踩踏过的草叶上,弥留着斑斑难以发现的血滴。令狐娴飞快下马运了轻功往山上跑去,轩辕澈紧随其后,越往路深处走,血腥气就愈发浓烈,直到见到了恣意大开着的禅房大门,以及挂在破碎的木门上的尸体。 令狐娴停了下来, 院子里面寂静的恍若无人之境,透着让人心灰意冷的死气。 她不敢进去,她怕见到她最不想见到的。 “他是我师傅啊……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在几个无名小卒手里?”令狐娴强迫着自己走过去,颤抖的手探了探门上一直跟着凌夜川隐居的小厮尸体,一刀割喉,干净利索。 院子里,满是凌乱的打斗痕迹和一滩一滩的鲜血,她压住慌乱的心神环望一圈,一眼便发现了倚躺在马棚栅栏下的一身黑衣的老人, 伴了他一生的宝剑沾满了粘稠的鲜血躺在他身边。 “师……师傅……”她快步过去,只感觉鼻息微弱。 凌夜川模模糊糊听到了清脆的小丫头声音,竭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就看到了这个一生中收的唯一的徒弟的小脸,眉头紧巴巴的皱着,就感觉从小到大都没有舒展开过,一双眼睛泪花乱坠,刚刚哭过啊。 “小……小丫头……”苍老而微弱的声音,让令狐娴只有紧紧贴着他的嘴边才能听清楚。“师傅,师傅你坚持住,娴儿在,娴儿这就给您包扎伤口!”令狐娴忙乱的四下查看凌夜川的伤,当发现无数的刀剑贯穿六脉心肺根本无力回天的时候,终于无助的又哭起来,她救不了……她是帝医啊,她救不了她的师傅…… “师傅!” “小丫……头别……别哭……师傅老了,也……活够了……” 凌夜川费力的将压在身下的手抽出来,想要去摸一摸她的脸,被令狐娴紧紧抓住,贴在脸上,滚烫的泪沾湿了苍老的满是老茧的手。 “师傅都是娴儿的错,都是我……我惹来的祸,师傅……” “又漂亮了,小丫头……越来越出落了啊,” “师傅……” 凌夜川抬起耷拉的眼皮,看到了她身后一直默默陪着的轩辕澈,“能有个人陪着你……师傅也放心了,师傅……不怪你,命中注定罢了,小丫头可一定要……要完成……自己的志向……” “前辈放心,晚辈定会护娴儿一生一世平安快乐。” 轩辕澈如此许诺,凌夜川也放下心来,终于努力的笑了笑:“行了……都哭成……成什么样了,” “师傅,师傅您不能……您不想见见您孙女儿吗,玄蝶她现在可能干了,又沉稳又漂亮,跟您儿子一样,您……她还没见过您啊……” “师傅……师傅……” 凌夜川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长送了口气,嘴唇翕动,清浅而随风飘散的声音:“见不到了,见不到了啊……” “师傅……” 他身下一片血泊,浸染了令狐娴垂落在地的衣衫,苍老的手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松垮而僵硬的握在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稚嫩的手里。 一双看尽了世间沧桑俗世凡尘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 “师傅,您别走……” “求求您了师傅……” 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伏在老人的身躯上痛哭,凌夜川带她六年,将对自己孙女的所有慈爱都放在了她身上,却因为她招惹的祸事而付出不应该背负的代价。 这是玄蝶在世的最后的一位亲人啊…… “师傅!” 紧紧攥起的手心里被指甲印出了血丝,轩辕澈将她强行揽入怀里,掰开她的手。 “是我害死了师傅……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我能护住所有人……” “这不是你的错,娴儿……” 他束缚住令狐娴的双手,免得自己伤害自己,“就是我的错,因为我那些家伙才会将矛头对准师傅啊……” “娴儿,” “阿澈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师傅他明明都隐居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为什么不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他们……他们什么都每没做啊……” “娴儿,”他将令狐娴扳正,逼她正视着自己。“娴儿,老前辈尸骨未寒,现在还不是你哭的时候,”“我当然知道!我恨不得抓了那些人扒皮剖骨!可是他是我师傅,我怎么可能不哭,轩辕澈,若是死的是你的师傅你难道就不伤心吗?!” “娴儿,老前辈是你敬爱的人,遇到这种事我也很难受,但是娴儿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你看看这院子里,没有一具刺客的尸体,你觉得可能吗?” 轩辕澈十分耐心的替她捋着利弊:“有乞丐在我们一进城刚落脚客栈便送来的纸条,老前辈也像是刚刚遇袭不久,” “那些人十有八九还没有走远!”令狐娴明显是悲拗过度,只想着替凌夜川报仇雪恨,没有想到轩辕澈想让她知道的这一层关系。 “他们有备而来,城中有眼线,只怕现在很难寻找到了,你现在想想,为什么我们才收复京城不久,血殇谷就出事了,明明龙家已经回了自由之度,那血殇谷的杀姬杀令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快的过我们……” “除非……他们本就在那里。” “而现在,”轩辕澈循循诱导:“我们一回王朝,金江山就出事了。” “我们现在唯一的树敌只有龙家,也就是说……龙杀的人,早就渗透到了王朝大陆各地!” 第五十五章 恨心生,入逍遥城 金江山上,轩辕澈帮令狐娴草草葬了凌老前辈,便强行拉着她下了山,一直到京城路上,那小丫头依旧是魂不守舍恹恹落魄,见到已经得知一切消息等在府里的叶老太爷,更是如同心情决堤一样扑进怀里失声痛哭。 这些天来,一直是左熙花瞳守着叶老太爷,免得老人悲伤过度,等到令狐娴回来,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心如刀绞。左熙将轩辕澈和其他所有人都带了出去,即便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也和花瞳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抹着眼泪。 “花瞳和我,自幼便跟在了殿下身边,也是拜在了凌老前辈门下一同学武,只是凌老前辈更宠爱殿下,想必,殿下现在难过得很。叶老太爷和凌前辈是忘形之契莫逆之交,一辈子的老朋友,听说凌老前辈被刺身陨后,又气又心痛,竟是直接昏厥过去,” 轩辕澈盯着房门,听左熙解释着他错过的令狐娴学武时期的幼年,能感受到现在那个女孩该是多么撕心裂肺的痛。 叶琦抹着老泪纵横的花眼,轻拍着怀里小孙女的后背,忍着自己的难受安抚她:“是福是祸皆为天意,是生是死哪能由己,老凌命中注定的有这么一遭,你我就算是想拦着阎王收人,也拦不住啊。” “都是我……我要是能早点想到他们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会对师傅下手……或许师傅就……”小丫头倔强的摇摇头,埋怨着自己。 “娴儿,人生在世,哪儿会有事事顺心,什么都能想周全了,人都有各自的命,你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老凌和外公最欣慰了。” “没准有哪一天,外公也会离开这世上,到时候……” “外公您别说了……”令狐娴抬起满是泪花的小脸,皱着眉头十分不情愿。 “好好好,不说了,”老爷子低低笑了几声,替她抹去了眼泪,苍老的手,与凌夜川的手是那么的相似,只可惜她最敬重的师傅,已经驾鹤西去了。 “你曾经说你看淡生死,不过陌路之人的生死,现在,你若是能成长到,看淡至亲至爱之人的生死,那才是真正的修炼了心智,娴儿,大志不是说说就能实现的,每一个强者都不可能护住一切,但是他为什么依旧这么强,这就需要你自己去琢磨了。”也不知令狐娴听没听进去,叶琦知道,自己也就能帮她到这里了,剩下的怎么想,怎么做,都需要这孩子自己去思量,路还是要她自己走。 “好了,你该进宫去处理自由之度的事了,老凌的死与你并无关系,但是你有这份心,想必老凌在天有灵也欣慰安息了。” 房门打开,院子里等着的几个人一个个立马站了起来,令狐娴挨个扫了一眼,转身关好房门,听到了屋里那个老人沉重的叹息声。 她的心也在重重的叹息,叹息之后,是滔天的恨意。 “进宫,去见北冥家主,商讨自由之度事宜。” 见她重新恢复斗志,轩辕澈等人也终于放下心来,一个个斗志昂扬的执行着命令,只是所有人都沉浸在她走出悲痛的阴影的放松下,没人发觉她眼底的最后一点温度和笑意也没有了。 皇宫里,一直争吵不休的极低气压在令狐娴迈入大殿的一刻才有所缓解,令狐楼抬头看向她平淡无波澜的脸色终于放下心来。 至少,她没有为此一直萎靡不振。 “龙闲公主万福!” 她坐在上首,挨个扫过花丞相北冥炀北冥律和其他大臣将军。 “本殿不想做任何争论,也不想听你们为出不出兵争吵不休,龙氏想要从王朝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尤其还害死了本殿的恩师,将手伸向了本殿身边的人,本殿,就算是鱼死网破也不会放过龙家人。诸君皆知本殿的野心,但是,” 她脸色严肃的很,丝毫不像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小丫头,轩辕澈倚在殿门口的承重柱上,静静听着这铿锵有力的宣示,嘴角挑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本殿的目的,并非只是为了诛杀龙氏,一千多年前漠狐祖皇帝没能做到的,本殿要做到,一千多年前没能纳入囊中的,本殿要一一收回!天下分久必合,愿诸君能随本殿,顺应天命,助本殿一臂之力!” 她话语刚落,北冥炀和北冥律便起身表忠,当初选择了龙闲,便会一直跟随下去。 “我北冥一族虽是自由之度家族,但乱世择良主,殿下心怀大志才德兼备,北冥愿就此归顺王朝,任凭殿下调遣!” “臣等愿庶竭驽钝,辅佐殿下,一统天下!” 所以说,这是要征兵攻打自由之度了? 令狐楼暗自思量。 “过几日,本殿先去自由之度看一看情况,至于何时发兵,如何发兵,等本殿消息便是。” “???” 这下该是诸位臣子惊愕了。 令狐娴向来都是行动派,说走就走,一直到送了那两人离开,令狐楼也没有机会说出他心中所疑惑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去验证一番。 从宫门回来,便直接甩了侍卫去了漠陵,他早就怀疑叶琦的妻子龙羽和自由之度有关系,只是当年身为巫马见两人是真心相爱也没多说什么,如今听说龙羽当年为了赶回帝都为叶缨庆生而跌落悬崖,叶肃铭说的那条山路他曾经走过,按照龙羽的谨慎又怎么可能会纵马摔下去,而龙羽这个名字,是最让他怀疑的。 乐正家与他师傅所对的那一辈老人的字辈排行,正是龙字辈,他怀疑,龙羽是他师傅最小的妹妹,现在的乐正家老夫人,乐正龙羽。 那么他们的母亲,叶缨呢…… 漠陵守陵的卫兵冲着他点点头,将他放进了守卫森严威肃沉寂的漠陵园。这里沉睡着漠狐王朝各朝各代的帝后,也包括祖皇帝令狐青。 他走到早早就为令狐梁准备好的陵墓前,墓门将封未封,因为皇后已经被安葬进去,一些皇后生前所爱的陪葬品也被一一放入了墓室中。他找了个理由进了墓室,低矮的石道两边是不灭的长明灯,以及数十具陶俑武士守在墓门处。走了几近一里的墓道才终于见到了主墓室的大门,他壮着胆子推开墓门,哪怕这一系列行为足以被世人骂大逆不道,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墓室中央的棺,是座新棺,通体用了昂贵的金丝楠木打制而成,他没有动棺椁,只是随手在棺木侧边底部敲了敲,满是木头青铜器的清脆,丝毫没有里面放有重物的沉闷感。 令狐楼深吸口气,抑制住紧张的心情,用随身的剑刃撬开了明显有些松动的棺钉,沉重的棺木盖打开的一瞬间,尘土飞扬。 这是一座空棺! 他们的母亲,漠狐皇后叶缨叶镜潇,没有死,具体地说,是进入假死状态后,又被龙羽暗地开棺带回了自由之度救活了! 既然毒被转移到了娴儿身上,叶缨也就不会受这毒物之害。 他早就该想到了! 一周后,在进入自由之度境界的虎阳关口,令狐娴收到了令狐楼姗姗来迟的信,看完后简直就跟个孩子一样跳起来。 “阿澈,皇兄说我母亲可能没有死!说她很有可能就在乐正家里!” 她笑的像个献宝的孩子一样跳进轩辕澈怀里,“我有娘了,我娘还没有死,她还活着……”凌夜川的死就像是一片阴云一直笼罩在她心头,但是现在也比不上得知母亲还活着的惊喜。 轩辕澈宠溺的笑着,由心的替她高兴,又想起自己那个从小到大都是带着利用之心的母亲,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 “那我们就先去乐正家,如何?”他开口提议,“想必你也很想见见她了,”“可是现在情况最严重的是万俟啊,若是龙家一直针对万俟下去的话,恐怕……”没等她说完,便被轩辕澈打断了。 “相信我,万俟不急。”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让令狐娴去面对自己的母亲,因为那个女人,生在算计之中,活在算计之内,至亲都能踩着血肉上位…… 他不敢让令狐娴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母亲,一个心狠到为了家族权利不惜诈死抛下刚刚出生的他和痴情的父亲,心狠到为了延绵子嗣强行逼迫他认亲然后将年幼的他扔进了古墓中历练。 “真的?” “嗯,我们先去逍遥城。” “好!”怀里的人满眼的期待。 自由之度属于明显的地广人稀,过了虎阳关之后,大道上稀稀寥寥没有多少人来往,两人乔装打扮避开了自由之度的官兵,直奔紧邻王朝的乐正领地主城逍遥城而去。三四天的奔波,已近了大城,来往所见,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寻找着安身立命之所。 只是,他们刚刚到了逍遥城找到一家客栈歇脚住店,便遇上了城中守城的龙家士兵带着两幅画像闯入店里。攘开上前套近乎的小二,挨桌挨个排查着。 令狐娴和轩辕澈心照不宣的安然吃着酒菜,一直等着那些官兵挨个查过。 他们都注意到了,那两幅画像上,是轩辕澈和令狐娴的模样,画的栩栩如生,明显是出自那位之手。 还好这几天一直多了个心眼易容乔装一番。 但是这么一个小插曲,也让两人意识到,这龙家肆虐的自由之度,只怕是遍地都是龙杀的眼线! 第一章 一入逍遥城,追杀迷雾山 卷三《自由之度篇》序 三途河畔的花儿,不过如此的妖艳 彼岸花开,轮回三生 怜金乌,似满腔怒火争晨起 梦见的,却是一片乌云 叹红夕,若金山赤火 却临近,黄昏的陨熄 朝起西落,日月环循 花开花落四季 昼暗夜明,苍穹星斗 不灭银河希冀——《天谕》 ——四卷—— 客栈外面的石板大道,时不时纵马穿过一队城中卫兵,很明显,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给龙莫云,现在只怕是被龙家掌控的各城各地,都在通缉他们两人。 令狐娴不慌不忙的喝完酒盅里最后一口,得意的又看一队人马经过,摇摇头,她的易容术,除非是龙莫云本尊在这里亲自查看,不然这些杂七杂八的卫兵,找上几百年也休想…… 轩辕澈皱着眉头轻轻敲了敲桌子,引起她的注意,顺着目光看去,忽然心下一沉。 客栈后院有卫兵进出查看什么。 后院是客栈的伙房和马厩! “糟了。” 踢雪和喑追是赤安的宝马,在自由之度还算是比较稀少的,更何况踢雪那么明显的特征…… 轩辕澈深吸口气,提了椅子上的佩剑。 “走,” 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凑到后院门口,果不其然,有一个卫兵统领一样的人,正对着踢雪喑追指指点点。 令狐娴有点头疼,早知道就给这两匹马也上上色了…… 正在观察时,负责给客人牵马的小厮被士兵推推嚷嚷的带过来问话,见马上就要露馅,轩辕澈终于带着她凑近了。“城里待不下去了,我们得赶在他们封城前出去!” 他们刚做好决定,那小厮的手便指了过来。 卫兵统领将目光盯住了这两个窃窃私语,但是与画卷上的人没有半点相似的人。 其中一个小矮子乐呵呵的冲他笑了一笑。 只见眼前有寒光闪过,那统领还没来得及躲避,寒光已经穿透了他的喉咙,登时,客栈后院前院看热闹围着的人惊慌逃窜混乱不堪。 令狐娴躲闪着卫兵的攻击,拿剑抹了拴着两匹马的牵绳,攀蹬上鞍,轩辕澈手中白霜对付着其余卫兵,在带着马跑出马厩来接应的令狐娴辅助下,甩掉还活着的飞身上马,两人立刻冲着逍遥城的城门而去,一路上百姓纷纷向两边逃窜,身后发现异常紧追不舍的守城士兵越来越多。 城门处,有人在指挥着关闭城门拉起护城河上的桥,两人心下一沉,只见令狐娴用掉了所有袖镖抹杀掉正在关门拉索的士兵,两匹马横冲直撞,马上之人枪剑全开,杀出一条血路,趁着最后一点缝隙闯出了逍遥城。 刚想着松一口气,却见城门又被打开,追兵依旧穷追不舍,轩辕澈收了白霜,“走,去雾山!”这么多追兵,想要甩掉也是个大问题。令狐娴拨转马头跟上了带路的轩辕澈。 雾山还有另一个不怎么用到的名字,叫迷魂山,山中怪石嶙峋,少有植被,多是褐黑色的土地,兜兜转转延绵不断岔路颇多的山路总能遇见不少黑黝黝的石窟洞口,就连罗盘在此都会莫名其妙的失灵,曾经让数以千计的旅人丧命山中,唯有乐正一族,在此山深处隐居多年安然无恙。 越往雾山区域走,草木渐稀,后面的追兵似乎多少有些忌惮这山,放缓了追赶的速度,两人本都松了口气,却见那些人连成一排随着漫天箭雨便射了下来! “娴儿,小心!” 轩辕澈惊痕折半替自己和喑追挡下利箭,令狐娴手中长枪也左支右绌的抵挡着,踢雪惊惧的往前跑,轩辕澈殿后,替她挡下了些许利箭,身后追兵边追边放冷箭,一波波的箭毫不客气的追赶上两人,瞬间拉短了距离。 下一波箭猝不及防的直直射过来,令狐娴正抵挡着天上的箭雨,没有料到距离已经拉短到足以直射。 “快走!”两匹马提快了速度往山里走,令狐娴生怕自己给后面的轩辕澈拉后腿,挡住了箭雨就一直往山里跑,一直到她足够远了,轩辕澈才一鞭劈断了卡在肩胛的误中的箭,专心的应对密密麻麻的箭雨,一边驱使喑追随着踢雪进山。 追兵一直追进了山里将近五里地才不甘心的撤了回去,至少没有人愿意进这么危险的山里追捕人。而这两人,只怕也是必死无疑。 山中草木荒芜,不乏穷凶极恶的野兽。 轩辕澈费劲的抬起中箭的那只手臂,只见拇指上的黑玉扳指中,游丝游动着纠缠在一起。他心下了然。 “阿澈,”前面,令狐娴停了下来,眼前是错综复杂的岔路,她扭头看向轩辕澈,一眼便看到了已经浸染半身衣服的鲜血,手中苍虬点金“哐当”掉落在褐黑的石头土地上…… “阿澈……”她颤抖着声音,颤抖的从马背上爬下来,急切的跑到他身边扒着喑追的鞍辔细细查看。 轩辕澈笑了笑,看她一脸的紧张认真,眼前的人影模糊的晃了一晃。 “我没事……” “究竟是什么时候……你怎么……” 她轻手轻脚的掀开肩胛破损的衣服,只见已经半凝固的血液透着不正常的青黑,正是焦急,那个男人的所有重量已然全靠在了她身上。 “阿澈……” 她声音颤抖,伸手去拍了拍轩辕澈的脸,毫无动静。 她似乎又做错了…… 天色渐暗,眼看着谷里就要陷入黑暗,一直呆在这也很危险,尤其是她还不知这山谷中会有什么妖魔鬼怪,轩辕澈这一身血腥味实在是太显眼了。 令狐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触及伤口的将他放置好,下了马,牵着喑追踢雪往深山走去,随处可见的石窟深不见底,她挑了一个比较浅又背风的凹洞,生了火,连忙去查看轩辕澈的情况。 箭镞被卡在了肩胛骨中,想要取出来有点难,况且,这箭镞上带着放血槽和毒。令狐娴没带着药箱,只是带了些治外伤的药,她捏了轩辕澈脉门,取银针封了大穴,从踢雪身上取来水囊,谨慎的清洗着伤口。 肩胛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她注意到了轩辕澈拇指上的扳指中游丝一直在剧烈游动,将他的手伸向伤口,里面的游丝慢慢变暗便沉稳。 “这是……”她心下一惊,试探性的割破自己手指将血靠近,只见那游丝更是剧烈的抖动起来。 “避毒药玉?” 她无心多想,拿了面纱和金创药,将噬月在火上烤了后,开始取箭镞。放血槽不出意外的扩大了伤口面积,越来越多的血涌出来,她医治伤患无数,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手足无措,慌忙撒上了药,将药棉覆在上面,这些金创药还不够,他需要草药,需要生骨温血的草药。 令狐娴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血喂给轩辕澈,希望能解开那箭上的未知毒药,又吃了点带来的干粮充饥。这一夜实在是不敢睡过去,她怕夜里有危险,轩辕澈会需要她。 好在,一夜无事。 令狐娴坐在星星点点的火堆旁,打着盹,直到踢雪打了个响鼻,将她惊醒,才后知后觉急忙的转身去查看轩辕澈的情况,依旧还在昏迷中,但是肩胛的血已经止住了,她悉心换了药,便大着胆子出了凹洞,到附近不远的地方寻找水源和药草食物。 这山中空旷得很,随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能能找到的植物也只是在石头缝中生长的藤蕨。她突然眼前一亮,不远处有只不小的静止不动的褐色长蛇,长蛇所注视的方向,是一只还在啃食草蕨的硕鼠。 送上门来的蛇胆啊。 她蹑手蹑脚凑过去,趁蛇的注意力放在硕鼠身上时,一刀断了它的七寸。 硕鼠也不出意外的跑了。 令狐娴利索的将蛇肢解了,闻了闻酸涩的蛇肉,嫌弃的丢掉,将蛇胆和蛇皮带了回去。 但是还是没有找到水…… 她现在有点后悔放过了那只硕鼠。 将水囊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水,熬了汤药,喂给轩辕澈后,又强撑着出去寻找水源。人生地不熟也不敢走太远,找了一下午临近黄昏,她才终于在一个洞穴里发现的清澈的地下河,还有几尾鱼,正是一脸惊喜的准备下水抓鱼,隐隐约约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她顿住,静静的听着,马蹄声渐近,伴随着甲胄兵器的声音。 是城中的卫兵。 令狐娴心下一沉,没想到那些人真的丧心病狂的追杀进了山里。 她握紧了手中的噬月,悄悄摸到洞门口,发现那群人正向着她安置轩辕澈的山洞方向而去,若是真的让他们靠近了,踢雪和喑追的声音定会引起注意! 该死! 她捏了几块锋利的小石子,跑出涵洞。 强悍的内力裹挟着锋利到扎手的石头,直直的砸向了那队人马中没戴头盔的一个人,竟是直接将人砸倒落马在地,血流不止。 瞬间卫队炸了,警惕的看向周围,只见一片衣角消失在不远处的石缝间, “在那里!” “别让他们跑了!” “快追!” 令狐娴灵巧的穿梭在山石间,后面的骑兵一边放冷箭,一边追赶着,眼见就要追上,没想到那小丫头一转眼又不见了踪影。 令狐娴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身后还有几个稀寥的士兵执着的追着,她用尽力气攀上一块山石,握紧了手中的噬月,咬咬牙,反扑向那追在最前面的士兵,利索的割了喉,夺了马。 只要她跑的远远的,轩辕澈就是安全的。 第二章 流华剑锋指,雾山深处居 轩辕澈迷迷糊糊听到了两匹马骚乱的惊嘶声,找回意识后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睁开眼一看,天还昏暗着,东边投过了几丝光晕,喑追和踢雪正惊惧的躲避着地上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一条长蛇,他皱紧了眉头,四处扫了一眼,昏黑的山洞里只有他一人和两匹马。 令狐娴呢…… 他身边躺着白霜,将注意力放在了还在对着两匹马吐信子的毒蛇身上,不着痕迹的抽出剑刃,运足了力气掷过去,剑刃无比准确的断了毒蛇的七寸,只剩下两截在濒死挣扎。 他艰难的起身,拨了拨已经凉透了的火堆,很明显,令狐娴晚上没有在这里,一夜未归,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小丫头没有马又能去哪里? 他查看了一下肩上被细心包扎过的伤口,有草药混着血迹残留在纱布上。 也就是说令狐娴出去寻找过草药和食物。 他睡了多久? 轩辕澈安抚了一下两匹马,到山洞外附近寻找着,可以看出来她走过的新鲜脚印,循着若有若无的脚印,他只找到了一滩已然腐败的蛇肉,再无其他线索。 她没有再走过这里。 轩辕澈看了眼前面的方向,转身回去了。 另一个方向的脚印,延伸的更远,一直进了一个涵洞,很明显,那小丫头是想要找水。他停在水潭前,几尾瘦小的鱼还在里面游曳。 “娴儿,”他四处张望,呼唤着,这里的痕迹很新鲜,是不久前才留下的,跟着脚印,终于远远的撞进眼里一具尸体一样的物体。他心下一凉,慌忙跑过去,那不是娴儿,是一具被石头敲破了头的士兵尸体,令狐娴在这里遇到了龙家的士兵! 不对,他往士兵要走的方向看去,那是踢雪和喑追所在的洞穴方向。 令狐娴是自己撞上去的。 “娴儿!” 他站起来,四处观望,大声嘶吼,传回来的只有山壁无情的回声。 无奈之下,慌忙回去牵着喑追带着踢雪,跟着卫兵的凌乱脚步,进了深山。 他多久没有这么心慌过……至少令狐娴许久都不曾离开他单独行动过了,只是这次,却是因为自己。轩辕澈攥紧马缰,他家的小丫头没有马,没有趁手的兵器,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她该是多么危险,多么无助…… 一直追寻的脚步到了一处高耸的怪石处中断了,石林间,又是一具士兵的尸体。轩辕澈抬头,打量着这片石壁,从狭窄的小路牵着马上了那条山路上,有血迹,滴在石土间。 轩辕澈只希望那是令狐娴刀刃滴下的敌人的血。 后面的痕迹都变成了马蹄印,离他的位置越走越远,轩辕澈上了马,跟着马蹄印走,不知跟了多远,终于是遇见了那群紧追令狐娴的人,荒草之上,淌着乌黑的血迹,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有人有马,个个死状惨烈,甚至被某些东西啃食的深可见骨。 他下马,挨个查看,尸体之中还有一些贪食的虫不肯离开,见他走过来张牙舞爪的威胁着,这里面没有令狐娴,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踪迹。 但是至少追着她的人已经死透了。 牵着马大声呼唤着,寻找到周围的不远处就又有了独个的马蹄印,一直延伸进了深山。 令狐娴对这里不熟,又能跑去哪里。 他驱马跟上马蹄印,果然没走多远便见到了那匹马独自在荒草间吃草,周围寂静的吓人,直到找到了睡在草丛中的那个小丫头,才终于是松了口气放下一直悬着的心。 “娴儿,”那小丫头身旁随意丢着流华,还有墨枭在梳理着自己的螯钳,警惕的盯着他。 一直睡着的令狐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圈下一层青黑,看的轩辕澈心疼不已,“阿澈……”那小丫头揉了揉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仔细摸了摸他的脸才确认了这是她的轩辕澈,一把扑上去。 “你醒了……你没事……没事就好……” “我没事,还好你也没事……”轩辕澈如同失而复得一般,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令狐娴抹掉泪,刚想拿剑站起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见她又躺了回去,轩辕澈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受了什么伤。“奇怪,昨晚我躺下睡觉的时候,明明是这么拿的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躺下后剑应该是顺着她的手的方向,但是现在却是扭转了几近九十度。 她提起剑鞘上的腰绳,只见那柄宝剑竟是像个罗盘一样,缓缓的指向了深谷的一个方向,两人见此面面相觑,令狐娴满脸怀疑的走到旁边石壁上摸了摸,只见轩辕澈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流华锋利的剑身。 “这上面有磁玄铁,”他朗声冲着正查看石壁的人喊道。 “这是……磁矿石……” 令狐娴实在是没想到,这满山的黑褐色石头土地,竟然都是矿石?! 轩辕澈锁紧了眉头,低声呢喃:“怎么会这么巧合?” 不对…… “娴儿,”他将宝剑收回鞘内,“你说,你母亲在乐正家?” “嗯,皇兄说,我们的外婆,很有可能是乐正家的乐正龙羽。” “这就对了,” 他轻笑,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里。 “怎么了?”令狐娴回头不知他为何问到这些, “这柄剑,是你外公给你的?” “对,他说是外婆的遗物,也是外婆当年一直用的……” 每次令狐娴缺根筋想不过来的时候,轩辕澈总喜欢循循善诱。 “难道?!” 传闻中,乐正家的家主令是一柄宝剑,是百年前欧荣子铸造的“四象”残霄,由乐正家先祖重铸而成的凶剑祭凡,那位家主极为宠妹妹,便将这柄剑重铸的更适合女子使用,威力无穷,在当时的武林引起过一番轰动。 “这是,祭凡?” “五十多年前自由之度各大家族面临家主洗牌,曾经发生过哄乱,不少家族成员流落到王朝四国,乐正龙羽,恐怕也是其中之一。” “那,是不是这柄剑,就是破开这雾山,进入乐正祖宅的钥匙?” 不论怎么拨弄,这剑锋始终指向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在众多的岔路中总有那么一条合适的路。 “我们快点找到乐正家,你肩上的伤需要好好养着。”令狐娴不知是为了见到母亲,还是为了他的伤,一路上跑得飞快,无比亢奋。轩辕澈颇为无奈的跟在她身后,又摸了摸肩上她亲手包扎的伤,一片柔软。 见到了她的父亲,再见到她的母亲,这便算是完成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吧。 他也就能正大光明的迎娶她了。 由于之前走了许多弯路,两人跟着祭凡的指引一直到了快要日暮才终于见到了一丝桃园烟火,任谁都不可能会想象到,荒凉的雾山深处,竟会有这般桃源仙境的一处居所,青苔铺满了石板,山林小路间石铸的灯笼火早早地便被燃起,只是那正在点着石灯笼的人一见两个外来之客,吓得连跑带喊: “快来人啊,有人闯进来了!!” “有人闯进来了!” “闯进来了!” 这惊悚的呼号声一传十十传百,满庄院的人都惊动了,那架势就像是有千万的龙家军队兵临庄外,搞得令狐娴轩辕澈二人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上前劝阻不行这扭头离开也不是。 一直到乐正家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集结出一只男女老少皆为兵力的方队。 “那个……”她驱马上前,讪笑着与出来查看情况的领头的人交涉。 那个男人白巾绑发,背上背剑,一身滚了墨竹的白衣无比飘逸,面皮的俊俏程度丝毫不差与轩辕澈,一开口朗朗悦耳, “不知二位是何人,是如何过了雾山来此处?若是无心,还望离去莫要与他人言说。” 令狐娴连忙下马,抽出手中流华,这架势这动作吓得对面对峙的乐正族人一个个刀剑出鞘严阵以待。 只有那个领头的男人,气势非凡神闲自然,将目光放在了她化了妆的脸上,眉头一挑。 “我等被龙家追兵追杀至雾山,实在是无心之举,迷路之后,凭此剑入了此地,若有叨扰,还望恕罪。” 轩辕澈牵着马与她并排站在一起,压力直逼向对面这一直盯着令狐娴不放的男人身上。 乐正棠本来想细细打量这颇为眼熟的女子一眼,却被她身旁敌意十足的男人干扰,十分不爽的将目光放回那把宝剑上,蓦然大惊。 “祭凡?” 此言一出,乐正的族人瞬间炸了。 “小少爷可认清楚了?” “这祭凡可是丢了几十年了啊!” “小少爷没见过这柄家主令,还是请老夫人出来看看吧!” 乐正棠把手一挥,登时乱七八糟的聒噪声便被压了下去。 “我看着它的画像长大,自然不会认错,不知姑娘可否露出真容,在下只是觉得姑娘有点像一位至亲,但是姑娘的易容实在厉害,沐雨不敢妄自相认。” 尽管易容的妆术已有些残破不全,他依稀能从那张脸上看得出他姑母的模样。 却又不敢确认。 令狐娴连忙拿袖子擦掉了脸上的妆,顺便问道:“敢问那位至亲,可是叫叶缨叶镜潇?” 乐正棠轻轻摇头,颇为好奇:“并非,那位是在下的姑母,名讳乐正缨,倒是取字镜潇。” 正在擦脸上妆容的女孩呆滞住,眼里瞬间蓄满了泪,瞪大眼睛看向乐正棠,那张脸,不仅让乐正棠吓了一跳,在场的所有乐正族人也都吃了一惊。 “大小姐?!” 第三章 乐正族中意,黑衣刺客心 “大小姐?!” 那张脸简直就是他们老夫人的女儿,乐正家大小姐的翻版。 令狐娴和轩辕澈这下更加更加确定,王朝人人皆知已故的漠狐皇后,就是这位乐正族人口中的大小姐。 一阵骚动之后,乐正棠首先反应过来,压制住了噪乱,抑制住心下莫名其妙的激动,沉声问道: “敢问姑娘名姓?” “小女父姓令狐,母姓叶氏,单字名娴,” 对面的女孩颇为有礼,像极了他姑母的温婉多愁,“那……令狐姑娘和这位公子,请随在下来。” 令狐娴和轩辕澈相视一笑,连忙跟上去,“可否麻烦乐正公子一件事,请两位家族子弟去山谷口接一下在下的暗卫?之前走散了,想必现在已经追到了山谷。” 乐正棠倒是十分痛快的答应了,随着便点了身后侍卫前去接应。 乐正族人依旧还有在窃窃私语的,一路注视着乐正棠身后两人进了大院待客厅,早早就有人通报了乐正老夫人,听说有个和自己女儿容貌相似的小丫头找上门来,先是疑惑,随着便激动起来,人还没领进庄院就等在了大厅里。 但是,也是随着便恢复了平静。 “阿娘,”一同听到消息跟过来的乐正缨百感交集,想见见自己的女儿却又不敢去面对,乐正龙羽还是颇为理智:“镜潇,你去屏风后面,好好看着就行了。” “可是……” “别忘了,最是无情帝王家,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又是为何而来此地,你我皆不知,”乐正龙羽执掌乐正家大权几近二十年,处处为家族利益着想,哪怕是自己的亲外孙找上门来,都将家族安危放在首位。 乐正缨拗不过她,只能听话的隐入了屏风之后。 远远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她通过屏风之间的缝隙,终于见到了那个与她如同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小丫头,只见那女孩不卑不亢的向着乐正龙羽作了一揖,声音清朗悦耳,是脆生生的稚嫩,全身上下都是和她父亲一样的上位者气势。 优秀至极。 “不知令狐姑娘和玖公子前来,实在是怠慢,款待不周,还望见谅。”乐正龙羽已经满头白发,却是和她外公一样,鹤发童颜,精神得很。“意外闯入山谷,惊扰了安宁,还是晚辈的过错。”令狐娴十分客气,哪怕知道眼前的老人十有八九是她的外婆。 “老身记得,曾经修书一封,到王朝寻求帮助,不知令狐姑娘可否就是王朝来使?” 令狐娴心下一凉,难不成这乐正家根本就不想认她这个亲人?就凭这张脸也该确认她就是乐正缨的女儿啊。 轩辕澈面不改色的接过老夫人的话:“正是,晚辈奉漠狐皇帝旨意,前来自由之度探查情况,并将与各族家主长老协商联盟应对龙家一事。” 老夫人似乎是恍然大悟一样的点了点头,“联盟?要如何联盟?”“晚辈想,既然龙家将自由之度祸乱的如此乌烟瘴气,甚至将野心放到了王朝和四国,若是不加以扼制,只怕总有一天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而现在,龙家所在的自由之度中,北冥残部已经奋起反抗,万俟濒临围困边缘,只能妥协联盟,巫马虽说一直隐居,但是,巫马的家主令在晚辈手里,为此,他们也会听从号召形成联盟。若是四大家族的威名和王朝的兵力相统一,想必翻覆龙氏不是问题!” 那个小丫头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依旧是那么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龙羽和乐正缨都是一惊,没想到他们手里还有着巫马的底牌,毕竟巫马家族和乐正家向来修好,唇齿相依,若是巫马真的与王朝修为联盟,那他乐正家也不能独善其身。 既然如此…… 乐正龙羽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要不得已妥协,低低的叹口气:“两位就暂时住在寒舍,等到老身和族中几位长老相商后做出决定,再告知二位。” “晚辈叨扰了。” 有人进了屋,引着二人往后院去,令狐娴最后看了眼老夫人,眼底失落不已的跟着轩辕澈去了客房。 乐正龙羽一直盯着那几人的背影消失在了廊下,才颤抖着站起身来,“镜潇,”她的声音蓦然苍老不已,呼唤着屏风后的女儿,却没有人应答,她拄着墨竹云纹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到屏风旁:“镜潇?” “阿娘,”只见那屏风后已经年岁不小的女人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保养姣好的面庞花容尽失,一把抱住老夫人。“娘,她好像我……”“她像极了你,”龙羽轻轻拍着女儿后背,语气温柔。“她也像极了令狐家的小子,有野心,有志气,有能力,是个好姑娘。”那野心,也在于对自由之度的虎视眈眈,她老了,也知道,龙家来势汹汹,仅凭残留的三个家族苟延残喘想要抵挡龙家是不可能的了,若是能借助王朝势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那决定之前,她需要知道王朝值不值得他们信任。 “为娘刚刚看到了,那孩子特别想与我们相认,她那眼底啊,全是失落,想必现在难受极了吧。” “女儿实在是没想到,那种毒,这个孩子也能活下来,若知如此,我是怎么也不能跟您回来啊……”她难产进入了假死状态后,被乐正龙羽从棺材中救出,只知道那毒性之强烈,孩子十有八九活不下来,悲痛欲绝之下只能随着母亲离开那伤心之地。 谁知这一错过,便是十五年。 “这就是命,好在,她现在也来寻找你了不是?” “既然你想与她相认,那便去吧!” “她将你作为王朝使者,并非不想认你这个孙女,”轩辕澈见她实在是失落,开口解释着,若是平日的令狐娴绝对能想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现在实在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若是作为乐正家族人进了庄院,你所说的联盟一事,就算是老夫人再有心,十有八九也会被族中异心的人以偏爱之由撺掇反叛。” 令狐娴和轩辕澈被引领到了后院专门收拾出来的客房,还没打量一番,轩辕澈却被族中小厮叫走了,说是有族中长者想要与他谈谈。 轩辕澈心下明白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安抚了有些担心的令狐娴,跟着小厮离开了,她一直心神不定无所事事的在院子里挨个观察了一遍,等到有人带来了玄修玄月玄夕,才稍微放心。 “属下来迟,陷殿下于危险中,实在是失职!” 此行她只带了这三人,只是初入自由之度时怕目标太大便分散行事,没想到逍遥城戒备如此森严,还没来得及汇合便再次分散。 “逍遥城情况如何?” “现下逍遥城四个城门皆贴上了您和轩辕公子的通缉画像,更是有卫兵守在了每个城门全天代职,若是想要进城,怕是……” “困难啊……”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自己疏漏害的现在龙家有了戒备无比谨慎。 “只是,现在万俟家的情况不太妙,”玄月轻声道:“属下来时,听闻万俟领地被全数包围,万良城被龙家将领龙戊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虽说很无情无义,但是,听闻万俟家主是个病秧子,而且还是这自由之度四大才子之一,只怕不如这些老家主们更忌惮龙家势力,这种程度,怕是还不够迫使万俟归顺联盟。” 她正想着该何时前往万俟游说,便听到院门口一阵喧哗,还没明白情况,只见一个黑衣黑靴黑巾罩面杀手模样的人闯了进来。 抖开了剑便杀向令狐娴。 奇怪的是,令狐娴并没有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杀气。 这乐正家居于深谷,非族人不得进出入,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杀手? 令狐娴心底好笑,轻功如鸿后退两步,前面正与她诉说情况的玄月玄夕玄修随着便拔剑相迎。 正巧,就让这位找上门来的自由之度杀手试试这三个暗卫的实力。 那黑衣人剑下凛厉,毫不留情,三五下便磕开了玄月三人阻挡的剑,那分架势在令狐娴眼里十分眼熟。 “玄修,翻身回旋剑上崩!” 她观察着这些路招式,朗朗开口提醒着,玄修半分也没有迟疑,随着便回旋上剑花,果不其然挡住了这黑衣人的下一轮攻击,“玄月,半月式磕下三路,玄夕,上三点命穴!”只见方才对上这刺客还毛手毛脚应对不暇的三人眨眼间便在那小丫头的指点下运剑行云流水处处游刃有余。 毫无疑问,来的这位黑衣客是个能以一己之力对付她三个暗卫的高手! 哪怕有她在一旁的指点,不过多时三人还是不支的败下阵来,那黑衣人一招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剑式,崩开了令狐娴指点下明明可以必中的一挽剑花,随后冲出三人的半包围,目的十分明确的冲向一旁树下安然看戏的令狐娴。 那小丫头偏偏是一笑,“哟,来了?” 她再次后退,躲闪着那剑锋,卓绝的轻功让凌厉的招式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黑衣人知道这样逼不出她真正的实力,又是使了一招方才打破三人的剑招,终于将那女孩打到动容。 “你就这么想和我打? 黑衣人一双眼睛十分漂亮,直直的盯着她,手中宝剑锋锐不减。” 第四章 右手执锋芒,亲缘汇真心 “你就这么想和我打?” 令狐娴秀手两指拈住剑锋,一边避着剑气后退游走,一双眼睛笑意满含,只有细心地玄月发现了,那刺客的眼睛和自家主子的眼睛竟是惊人的相像。 黑衣人锐气不减,十分明显就是想逼她出剑,令狐娴方才静观她与玄月三人相斗,行剑招式基本已经摸清了,除非是她还有着自己所不知的招数,不然只会是个输! 眼前的人逼得太紧,无奈之下,终于是取出流华,不,现在应该说叫祭凡,出鞘的剑体登时寒气外放,那般气势,让黑衣人眼前一亮,终于退开两三步,谨慎的与她周旋,一双眼睛在她和祭凡身上转来转去。 令狐娴不骄不躁,手持祭凡安然的站在原地等着她发难,在看到对面的人眼睛一直在关注她的左手持剑,似乎十分不爽她的这般小瞧,无奈下,只能将剑换到了右手。 刚刚拿好剑,那人便猝不及防的杀过来,一招一式丝毫不同于方才对付三个暗卫的招式,更加刁钻狠辣,毫不客气。令狐娴被杀了个猝不及防,一时间显得左支右绌,许多招式哪怕是见招拆招也显得无比艰难。 玄夕暗搓搓拿剑柄戳了戳玄月:“我没看错吧……咱们主子竟然被压制住了?!” 他们拉仇恨杀仇家拉遍江湖无敌手的主子,竟然一来自由之度就遇上了个劲敌…… 玄月按回一个劲操心的玄夕的脑袋,颇为无语:“安静的看着,主子的鬼主意终究是比鬼还多,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压制住她?” 果不出玄月所料,就在令狐娴发现眼前这人一直在用她不熟的剑法路数后,也剑走偏锋,一连好几个她借鉴的前世步法成功迷惑住了黑衣人。 那步法玄夕三人熟悉的很,平时切磋时她也时常用这步法欺压他们,只是见过无数次也没能找到破解这步法的方式。 简直无敌…… 但见黑衣人乱了一会儿便恢复了沉稳,哪怕再见她用这步法也依旧波澜不惊,手中剑依旧气势十足的威胁着令狐娴。 “高手……”玄月轻喃。 令狐娴见这步法根本干扰不到他,微略头疼,正打算动用《九决三判》剑法,不料一个分神,那纤细的软剑锋刃已经杀到了脖颈。 玄夕捂住了眼睛不忍看她血溅当场…… 只是那剑锋却莫名其妙的偏了几分,就是这几分让令狐娴瞬间发现了反攻的机会。 她扬手,手中凶剑飞速与那剑体碰撞,摩擦,继而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只见祭凡在两剑震荡中现出无数的残影,随着那只灵敏的手,如同织造出的一个个梦魇,出现在黑衣人眼前的只有一道道影子。 不知其剑体真身! “决魔之魇!”那真正的剑体,早就随着令狐娴的身形移到了身后,只是在行出最后一剑式时,那锋利的剑刃被飞速翻转,冰冷的雕了云纹的剑柄打在了黑衣人的后心口处。 “破!” 黑衣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令狐娴能感觉到,剑柄所触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 这一招术出乎了黑衣人的预料,她在害怕! 她扬起小脸挑起笑意得意道:“若晚辈没有认错,阁下手中宝剑,与祭凡一样,也是为女子打造而成,剑体纤细不失力道,锋利不失柔韧,是把好剑。” 玄月三人咋惊,谁也没想到那黑衣人竟还是个女刺客?! “只是晚辈实在是不知何处得罪阁下,若是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还请阁下指点一番……”她还没说完,那黑衣人又动了,本来以为是放弃挣扎想要离开,不料锋利无比的宝剑再次向她袭来,她心惊连忙后退躲闪,堪堪躲过了这猝不及防的一击,那黑衣人又杀了过来,只是那些招式早就在他们第一次交锋的时候就挨个使过。 令狐娴皱眉,不知这人究竟是何等意图。 眼前的人手下剑速慢了许多,就像是故意在等着她一样,处处如此。 她跟上黑衣人的剑,顺从的跟着她的运剑而走,却无意间发现,她竟然破了方才她毫无办法被压制的左支右绌的剑式! 这个人在教她? “你究竟是谁?!”令狐娴崩开对方的剑,伸手去扯她面巾,被她躲了过去。 只是那双盈盈若水无比温柔的眼睛,一直在她注意力之外,脉脉柔情的盯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在轩辕澈意料之中的,传他来谈话的正是这位老夫人,乐正龙羽。 也是娴儿的外婆。 “坐吧,”那老人挥退了所有侍卫下人,拄着拐杖坐在主位上,静静看着他颇为有礼的坐下。“老身也没想到,万俟家传闻中的的病秧子家主,会是如此一位翩翩公子。” 轩辕澈丝毫不意外,自己手上的扳指,连巫马家的小少爷都能认出来,纵观这么多年的乐正老夫人,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晚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老夫人。” “你执掌万俟家后,万俟静月倒是安生了许多。”自由之度中都知道乐正与万俟向来不穆,无人知道乐正家根本就不在乎和万俟家争这四族之首的地位,反观万俟却是一直据理力争想与乐正比个高低。 “家母先前给您和贵族带来的麻烦,玖月在此替她致歉,”他不卑不亢,与其说是个年轻后生,不如说更像个游刃有余的家主。 “你倒是个有心的。”乐正龙羽并非那种固执于家族恩怨难以说话的人,相反的,她比乐正家其他长老都要更加开明。“容老身多嘴问一句,不知万俟家主,与令狐家的小殿下,有何关系?为何会一同来我乐正族中?”那小丫头既然真的是她的小外孙女,那么这位万俟家主究竟为何会随她一同前来? “不瞒老夫人,晚辈是娴儿的未婚夫,只是晚辈是万俟家主的事,娴儿还一无所知,自由之度一行凶险,晚辈只能一路跟随她一同前来。” “你还瞒着她?”乐正龙羽果然还是在意这个问题,轩辕澈苦笑的解释着。 “老夫人也知晚辈母亲的脾性,晚辈怕娴儿受委屈……” “你知道就好。”那老妇人虽说一直慈眉善目,严肃起来气势也非同寻常,“万俟家主的名气老身也有所耳闻,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只是,那小丫头是老身的外孙孙,也就是乐正家的小小姐,若是你让她受了委屈,老身头一个不同意这件婚事!” 那黑衣人慢而准的剑法更是挑起了令狐娴的斗志,手中祭凡应接不暇的抵挡着她的剑气,目光却始终寻找着机会想要揪掉她的罩面,怎奈这人保护那张脸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又是来回打了将近几十回合,那面巾依旧结结实实的遮在她脸上。 令狐娴恼了,不再配合着去学怎么破她的剑招,企图打乱了她的步法,怎料那人剑锋也狠厉起来,颇有她不继续练就要接着打的意思。 她心下一横,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将剑锋收到身后,伸手去抓那黑巾罩面。 黑衣人实在是没想到她会不顾剑刃的扑过来,仓皇的收了剑气,强势的改了剑锋所向,只是没能顾得上脸上的面巾。 还是被扯掉了…… 令狐娴呆呆地盯着那张与自己的脸有着九分相像的脸,就像是照镜子一样,唯有嘴角一颗美人痣,更显妩媚。 乐正缨下意识的将她护在怀里,又怕手中的剑伤到她而丢了剑,怀里的小丫头一身兰花香,甚是让人心安。 这是她的女儿,她出世后没能看一眼的女儿。 那小丫头一脸呆痴的仰着头,她能看到那一双眼睛中的惊喜,怯懦,还有逐渐涌上来的泪水。 那张小手伸上前来,一点一点抚弄着那颗美人痣,无比温柔,无比怀念。 “娴儿?” 她尝试着,喊着这个孩子的名字,这个她在孩子未出生之前便起好的女孩的名字,期待能够得到一声回应,以缓解她这十五年对于缺失的母爱那份愧疚和悔恨。 “为什么?” 令狐娴泪水无声的滑下,她想起了前世,母亲为了保护她将她藏在壁炉的暗格里然后决然而去的背影,想起了火海中一动不动的尸体,她那时还小,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正因如此转生一世她更明白生母为了她而难产离世的悲痛。 她怀念了这位母亲十五年,感恩了这位母亲十五年, 到头来却是知道了,她还活着,她没有死。 那为何就这么能忍心离她而去十五年? 母亲,不应该是最爱自己的孩子了吗? 乐正缨听到这一声反问,身体微微颤抖着,突然之间,方才与她练剑,教授剑法的那么一丝的希冀和自我安慰也终于消失殆尽,她不敢再面对这个女儿,她不敢去回答她的质问。 终归是自己对不住她。 “十五年啊,真的就一点都不想我和哥哥吗?” “真的就一点也不关心父亲会成为什么样子吗?” “真的就……” “娴儿,对不起……是娘对不住你们……” 乐正缨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那一声声的质问,简直就像是刀子在割着她的心,剧痛之下,是愧疚的自我折磨。 “我真的好想你,像父皇一样,很想很想。” “父皇他老了,每天盯着你的画像,头发都白了,” “娘,你真的好狠心。” 第五章 乐正族中居,桃花朵朵开 “是娘对不起你们,娘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你真的活了下来……当年…当年太医说赤炎之毒已经扩散到了子体,十有八九生下来的会是个死胎,而且又适逢难产……” 她就想着总归都是死,不如便陪着这个孩子一同去了,也免得孩子在路上太孤单。 “对!对了,那毒是不是还在你体内,怎么样了?还好吗,有什么症状?!” 想到这儿那女人像是疯了一样上下打量着她的状态,抓起她的手把着脉门,一直到了三番两次确认下她安然无恙并无异常后才放下心来,令狐娴一直安安静静的任她摆弄,看她百般慌张的查看自己的情况。 心下触动一片柔软。 她是真的还爱着自己。 “皇兄……皇兄进了龙冢采了寒莲,替我解了赤炎的毒,现在我很好,也不会再出什么状况了,母亲安心便是。” 她伸手轻轻反握住那只表皮松弛不再年轻的手,垂眸说道。 “楼儿……楼儿一直很让人放心,还好,他能很好的照顾你。” “所以,你为何,宁肯在自由之度待着,也不愿意回去看看?”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惑,说的乐正缨脸色苍白:“我……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回去看看……”她将那孩子搂进怀里,感受着强烈的心跳和满身的颤抖,那声音微微哽咽:“十五年了啊,在这里,你外婆想让我改嫁,但是我放不下你父亲,放不下楼儿,却又不敢回去,毕竟在你们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回去也怕将你外婆的身份暴露,引起嫌隙。” 乐正家族作为自由之度中权势最大的家族,若是与王朝有了关联,先不说领域境内会出现多少反对之声,王朝也不乏有心之人在虎视眈眈盯着自由之度这块肥肉。 “更何况,我也不想再去面对丧子之痛了……” “那……现在呢,你知道了我还活着,你会回来吗?”令狐娴在她怀里抬头,看着她嘴角的美人痣,看她一如年轻时的妩媚漂亮,满眼期待。 只是那女人选择了沉默。 “你方才最一开始对付我的剑法,是叶家的《残影》,之后的剑法和步法,又是什么?为娘竟是从来没有见过。”被那双眼睛中的期待扎的心痛的女人生硬的转了话题,令狐娴知道,乐正缨做不了决定,只有乐正龙羽才能决定他们的去留,所以只有她将乐正家族收入王朝,收复自由之度,母亲才真正能回到王朝,回到父亲身边。 她还是颇为失落的低下头,认真的回答起母亲的问题:“是‘乱斩’步法和《九决三判》剑法,都是我凭借祭凡的特点和运剑方式自创的,所以并无多少人深知。” “自创的?”乐正缨大惊,她这女儿才不过及笄,便已经能够自创剑法?! “母亲可否想要再尝试一番?”她强颜欢笑,提起祭凡跃跃欲试,看的乐正缨也哭笑不得,这个小丫头比她小时候还爱武功,但是她也足够称之天才,不输于当年叱咤江湖的姐妹花。 母女两个练剑,玄月三人也不好一直盯着,正准备离开,却见院门口有一白衣公子手里托着一小盒脂粉,正伫立观望,盯着两个习武之人不知等了多久。 不知打到了什么时候令狐娴这才注意到那人,连忙停下,示意母亲:“乐正公子来了,莫不是来找母亲的?”乐正棠见状连忙上前,颇为客气:“姑母,令狐姑娘,”“乐正公子唤我云乐便是,”“这是,你父亲为你取得字?”乐正缨惊讶不已,“这云字辈,可是嫡系男子的字辈,没想到他竟然也用了云为你取字了。” 令狐梁对这个女儿是真的宠到了骨子里。 “方才见面实在是仓促,在下是乐正末辈乐正棠,取字沐雨,夜色已黑,姑娘宿在这里怕是有虫蛇骚扰,特此送来一盒驱蚊香,希望能护佑姑娘一夜好眠。” 乐正棠全然没有了方才山林外对峙时的翩然优雅,此时更显腼腆而局促,分外不好意思的将手中竹子编织的香盒交给她,“小棠是乐正大长老的的孙子,也是乐正的长孙,一直以来做事沉稳,却不想现在面对姑娘时竟是如此羞怯,倒是让姑母大开眼界了。”乐正缨说笑着,让他的脸愈发红润害臊,令狐娴连忙接过香盒,感觉自己再不救场,这位乐正公子能把自己煮熟成虾米。 “母亲,你惯爱取笑别人,再怎么说乐正公子也是自由之度四大才子之一,哪儿能如此揶揄?” “好好好,你们年轻人聊着,为娘就不掺和了,山里夜凉,娴儿记得多添层衣服。” 乐正缨离开后,她明显见对面这位翩翩公子松了口气,十分好奇:“你害怕我娘?”乐正棠不敢直视她的脸,错开眼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姑母一直在教授我剑法,甚是严厉,故此多少有些惧惮。” 他见令狐娴将香盒托到鼻下轻嗅,眼前一亮:“莫非,云乐姑娘也会医术?”“会一些,早就听闻自由之度四大世家都是医术大族,其中就数乐正医术最为卓绝,”“实在是谬赞了,只不过是乐正家多修习了些传统医学罢了。” 轩辕澈与老夫人道别后,跟着族中仆人回暂居的小院,正走过一处假山旁,忽听到有清脆的女孩呼喊声。 “有人吗?!” “喂!有人吗!来个人帮帮我!” “人呢!花园当值的侍卫都去哪儿了?!” 他疑惑的看了眼前面停下来的仆从,辨识出这声音的主人,仆从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是我们的小小姐……” “既然是你们本家的人,那便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哎,好。”两人进了假山群,只见中间有座颇为高耸的红色花亭,那女孩正站在台阶沿上着急不已,一见来人也没注意是谁,指着亭子顶部就喊:“快,你们快上去帮我把花糕抱下来,它恐高啊!” 轩辕澈顺着她的手抬头看去,果不其然有一只较为年幼的花色小猫战战兢兢的挨在亭子边沿,往下看着又不敢跳下来,煞是可怜。他没多想便轻功上去将它抱了下来。 那小姑娘喜极而泣,连忙接过小猫一下一下抚弄安慰着,抬头看了眼那陌生的男人刚想要道谢,却愣住了。 眼前的人不同于她哥哥的温润俊朗,脸上的线条棱角分明,更有成熟的稳重,相比之下她的哥哥显得实在是太稚嫩了。 而家族之中再无此二人会如此丰神俊朗沉稳感性。 “哎,你是何人,我不记得有在族中见过你?你不是我们家的人吧。” 她心下窃喜,若不是乐正家的人或者只是个侍卫,那是不是有机会将他要到自己手下当值? 轩辕澈没开口,身边的小厮上前笑着介绍:“小小姐,这位公子是从王朝来的贵客,小的正要送公子回客房不知……” 小厮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小女乐正玢,取字沐月,及笄五月,不知公子名姓,可有婚娶?” 乐正玢丝毫不在乎他是什么人,上前福了福身,一双眼睛盯住了那张面皮,娇俏的笑问。 小厮一时尴尬不已,后退两步等着他的吩咐。 “小小姐无需多礼,在下单姓玖字,已有妻室不敢叨扰,公事在身,恕不能久陪,告辞。” “哎玖公子!” 轩辕澈十分明智的忽视掉了这位小小姐明里暗里的挽留之意,匆忙带着小厮离开了。 只是这一回到客房的院子,就看到自家媳妇正在院子里的石灯笼下和另一个男人相聊甚欢…… 登时满院子弥漫开了十年陈醋味儿。 他方才如此明断的拒绝了一个倾慕者,现在他媳妇如此的招桃花又是几个意思? “娴儿,” “回来了?”令狐娴冲他摆了摆手,接着与乐正棠言笑晏晏。 “娴儿,时辰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轩辕澈站在屋檐下,面无表情的提醒道。 “知道啦,你先去休息吧,毕竟你累了一天了。” 石灯笼下,乐正棠扫了眼面色不善的轩辕澈,温和的笑着说:“云乐姑娘对自己的侍卫真好啊,” “啊?”令狐娴一愣,眼角瞥到那几步走过来的男人黑如锅底的脸色。 轩辕澈一把搂住她,眼中敌意十足的盯着乐正棠,低沉的语气阴风飒飒:“老子是她男人,不是侍卫!” 这种时候,只要轩辕澈够霸气不尴尬,尴尬的永远都是别人。 比如乐正棠如同三观崩毁的惊愕表情,比如令狐娴无语扶额。 至少乐正棠接下来好几天都没来打扰过,倒是轩辕澈不知何时招惹的烂桃花,三天两头在令狐娴面前瞎晃荡。 这都是后话了。 他们在乐正家一连住了好几天,殊不知这几日里,乐正家的老夫人和诸位长老,族中主要成员一直在商讨是否归顺王朝之事。 “老夫听闻现在的王朝,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娃当家,这种事怎能随意定夺?!” “虽说是个女娃娃,但是,就是那女娃娃让龙家两三年没能拿下王朝甚至铩羽而归,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那女娃娃是个有能力之人?” “若是老身说,那挫败了龙家势力的女娃娃亲自前来谈判呢,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乐正龙羽一摔竹杖,声音硬朗而有威严,直接将那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镇了下去。 第六章 雾山重别离,万君切莫哀 乐正家的族长继位有着严格的嫡庶之分,就像现在的当家人为何会是从王朝回来的乐正懿乐正龙羽,只因为她是现在族中唯一的嫡女。前代族长留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嫡子和两个庶子,乐正邬也就是龙空本应该继位族长,只是当年应巫马家族的请求离开了自由之度去寻找巫马家的小少爷以及与之一同流落在外的巫马家主令——蛊王墨枭。然后再没能回到家族。 而现在,族中真正有着嫡系血脉的只有老夫人和大小姐乐正缨,就连身为长子,子孙辈的长者,地位都不如这外来的大小姐。 “那个住下来的女娃娃,老夫可是听说她就是镜潇的女儿,王朝的龙闲公主,莫非,老夫人想要将我乐正一族的荣辱一并拱手让人?”大长老乐正孤一直觊觎这家主之位,奈何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反驳这位一向为了家族着想的老夫人,现在总算有了把柄自然不肯放过。 “既然是镜潇的孩子,也就是老身的孙女,也是我乐正一族的族人,名正言顺的嫡孙,何来拱手让人一说?” “老夫人,先不说龙家如何来势汹汹,就这么一个年幼的女娃娃,不可托付重任啊!” “是啊,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怎么可能能应对的了龙家?” “龙家现在势力大增,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其他的族人议论纷纷,总的来说就是不同意归顺这么一个女娃娃。 乐正懿冷笑,重重拍了桌盏,厉声道:“在座的诸位,当年连老身都不如,诸位的子辈,连老身的女儿都斗不过,现在,老身的孙女曾亲自带兵筹谋剿灭了占领王朝帝都的龙家军队,曾亲手斩杀过龙家龙杀座下的大将刺客,她曾在刀山剑雨中摸爬滚打过,敢问尔等,可有没有兴趣走上一番?” 在座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们口口声声说她是个黄毛丫头,依老身看,你们这群老老少少,连黄毛丫头都不如!一个个畏畏缩缩,更有甚者撺掇族人倒戈龙家,实在是为人所不齿!老身先前没有点明,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和你们撕破脸,谁想要倒戈龙家,今天就给我离开雾山,我乐正一族,没有如此鼠辈之人!” 令狐娴懒散的坐在屋檐下的廊椅上,眼中含着笑看院子里正练剑的轩辕澈无可奈何的应对着这位乐正家的小小姐,有小厮匆匆的赶过来,可算是救了烦的生无可恋的人。 “玖公子,娴小姐,老夫人请您二人过去一下。” 由于族中有了位小小姐,为了区分二人,只能喊令狐娴名讳,好在她并不在意这种问题,随这些小厮丫鬟怎么喊。 乐正玢见这两人又要离开,赌气的跺了跺脚,她都这么明显的示意了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是不肯?连她都愿意屈尊做小都不肯! 都是那个新来的什么嫡小小姐! 两人到了老夫人的议会厅里,迎面便撞上了老人严肃的表情,登时敏锐的觉察到,十有八九出事了。 “你们坐。”老人双手扶着竹杖,语气低沉。 “小丫头,老身问你,你来到自由之度谈此联盟之事,究竟有何目的?你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令狐娴早就想到总有一天她会面对问出这个问题的老夫人,不慌不忙的开口回答:“老夫人明知故问了,” 也就是说,她的目的是一统大陆,是将自由之度收入囊中,收回这片令狐先祖没能打下的疆土。 乐正懿眼神黯了一黯,满是探究。 “所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若是和龙家一样,要四大家族臣服只为了扩张,那乐正家真的不能交给这种人手里,因为这和龙家没什么区别! “晚辈现在的目的?” 她浅笑:“晚辈现在只想帮助四大家族应对龙家之祸,毕竟,现在祸乱大陆的是龙家而不是我令狐娴。” “你接着说,”老人目光闪烁,不知其想。 “晚辈确实有逐鹿天下一统大陆的想法,但是,晚辈知道,想要拿下自由之度,还需要诸路家族的支持,想要得到支持,可不是说说就可以的事。” “所以,你打算怎么得到老身的支持?”她有些小看了这个年纪轻轻的丫头。 “既然备受龙家的困扰,晚辈便证明了自己,不久能得到支持吗?” 她会先清除龙家这一大阻碍,再去收复自由之度乃至大陆,而绝不会两虎相争,压榨下面无依无靠的家族。 “我不要一兵一卒,不需要打着招牌做事,我只需要你们的信任和支持,一直到最后,将自由之度交给我。” “既然如此,”乐正懿眼中慢慢含了笑:“那你便去做吧,老身和你母亲会一直看着你,乐正家的全部族人都会关注着你。” 令狐娴颔首表示尊敬。 “山中戒备森严,外来人等都进不到雾山之中,你们不知道外面的所有消息,万俟家族宅被五万大军围困,领地中的最后一城万君城在两天前沦陷,由龙杀座下龙意守城,与我乐正领土接壤,你们再不去,只怕回天乏力,万俟要成为四族中第二个被灭族的了。” 她脸冲着令狐娴,眼神却瞟响了轩辕澈。 令狐娴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天局势便每况日下,已经到了他们不得不走的时候了,“但是,你们两个来自由之度已经引起了龙家的注意,现在外面龙家的领地到处都是你们的通缉令和画像,凡事都要多加小心。” “多谢老夫人,”轩辕澈起身,行揖致谢,看的令狐娴莫名其妙。 “和你母亲告个别,你们就出发吧,记着,孩子,乐正族永远都是你的家,不管你有没有一统大陆的雄心,这里永远都欢迎你回来。” 令狐娴将玄月三人留在了乐正家,以备不时之需。就像来时一样,两人跟着祭凡剑柄所指的方向出了雾山,这一次,她煞费苦心的将两匹马都上了乱七八糟的颜色,若是守城士兵还能认得出来,简直就是砸了她帝医的招牌。 一路向南而去,出了乐正一族的领地,便是万俟紧邻乐正的大城万君城。 四五天的奔波,以至于他们到达万君城后,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雄伟的石砌城门紧紧闭合,无人能进无人可出,从外面看去,若非城楼之上飘扬着的龙家大旗下有着守城士兵在巡逻,乍一看就像是一座死城。 城外,是铺满荒野的士兵尸体,有龙家的,也有万俟家的。 分外凄凉。 令狐娴手搭凉棚向城楼上望去,只见城楼的石牌匾之上,吊着一排的尸体,身装打扮,颇像是守城的万俟家族子弟。 出乎她意料,身边一直沉默不言的轩辕澈竟然满身杀气,一双眼睛盯着城楼上的尸体寒意刺骨。 “今晚入城。” 她一惊,这还是他与她一同进了自由之度后第一次下决定。 两人找到了城外一家早就人去楼空,还有不少血溅当场的小二的尸体留存的客栈,忍着恶臭进行一番乔装,将两匹马安置在这里,趁着夜色运轻功上了城楼! 令狐娴一直在关注着轩辕澈的状态,那个男人今晚异常的暴虐,手中长鞭惊痕非于平日的一击致命,而是史无前例惨不忍睹的虐杀。 城门上的士兵,还没来得及通报城中,便已经被两尊杀神收拾了个干净。 “那个人,是一直忠诚于万俟家的一个难得的正直志士,”他们一路避开巡逻兵,向着城中城主府而去,龙家将领龙意十有八九就在那里。 令狐娴静静的听他说着,压下十二分的疑惑。 “万君城一直是我最放心的一座城池,因为我知道,鹿洁会死守住城池,直到最后一秒。” 很明显,这位管辖万君城的万俟子弟真的做到了死守城池,最终落得个陪城一同下葬的结果。 远远的,城主府一片灯火,还有酣醉之人恣意的大笑声传出来,与周围安静而死寂城街简直判若两地。 轩辕澈手中惊痕感受到了他汹涌的内力,不停地嗡鸣着,血珠子一颗一颗的滴落在地,与两人一同翻了府苑高墙,进了府邸。 随着便是惨无人道的屠杀! 令狐娴紧紧跟随在他身后,手中祭凡为他抵挡着来自身后的危险和偷袭,那个男人如同杀红了眼,惊痕飞舞,一鞭断骨还不肯放过,偏要补上两三鞭让尸骨面目全非才肯罢休。打杀声很快便惊动了整座府邸,火光聚集过来,为数不多的侍卫层层围困,依旧挡不住那根神出鬼没杀人如麻的长鞭。 龙意很快便被吸引过来,正合轩辕澈心意。 这将军矮小却是精悍,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时间竟然还换了一身盔甲出来应战,轩辕澈手中惊痕淌着鲜血,一双眼睛满是寒意的盯住了那个将军。 龙意虚着眼睛看这边的战况,和手下人吩咐道:“你们擒了那矮小之人,那个拿鞭子的男人交给我!” “阿澈?”她刚刚抵挡开迎面而来的一刀,只觉得背后一凉,扭头一看,轩辕澈直接略过了这层层包围,对上屋檐下杵着长矛的龙意! 顿时,周围的人便攻了上来,她不得不收回心神,专心应对眼前的包围圈。 轩辕澈长鞭一扫,将龙意身边碍眼的侍卫一鞭子抽死,缓缓走过去,杀意密布。 “就是你杀了万俟鹿洁吗?” 第七章 虐杀龙意将,男装探花楼 “就是你杀了万俟鹿洁吗?” “哼,要怪就怪他太不识时务,我龙家二十万兵马围城竟然还宁死不降,害的本将军还要指挥兵马攻城,既然这城中百姓如此拥护万俟这走狗,那本将军就……”那龙意得意至极,话还没说完只见轩辕澈提着鞭子便杀了上来。 “万俟族人,可杀不可辱。”轩辕澈长鞭之上十足十的内力,直抽的地板开裂绽出里面的泥土。“呵哈哈哈,一个比狗还低贱的族中子弟,一个被派到最边沿守城的庶子,又有何尊严可言?”龙意嘲讽着,手中长矛一挑,崩开长鞭,矛尖直冲着他肋条插去,却见那鞭子回旋一转,竟是从背后绕了回来,不得已他只能回防身后,面前只能眼睁睁看着轩辕澈一掌劈在前胸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这才一个回合,轩辕澈便以绝对的实力压制住了龙意。 一直用眼角观望这边情况的令狐娴也终于放下心来,就当拿这些侍卫练手,熟悉一下这些日子母亲才教给自己的剑法招数。 轩辕澈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每一次攻击都狠辣无比,龙意的长矛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若是本将军没有猜错,你也是万俟族人吧?不知你又是哪个旁支末流之辈?”他摸了嘴下稀稀寥寥的残留的鲜血,冷笑,自知自己怕是命不久矣,也想知道这次是折在了何人手中。 “不错,”轩辕澈攥紧了手中的鞭柄,声音冷冽低沉,嘈乱之中,唯有龙意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那个就连他们座主都蹙头的名字:“在下鬼巫银衣,万俟家族族长,万俟玖。” 龙意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万俟家的族长就是个病秧子,连族中大门都不曾迈出过!”“呵呵,”他冷笑:“你们又从何而知他是个病秧子,又如何笃定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鞭上的武功远远在他龙意之上,听闻这银衣曾经虐杀了龙将排位第二的龙常,他一个末流之辈又怎会是银衣的对手?! 还没来得及反抗,神出鬼没的轻功便将轩辕澈送到了还在战栗中无法回神的龙意身边,鞭子上黏腻的鲜血,牢牢地卷住了他的脖颈,就像是一条滑腻冰冷的毒蛇吐着信子,慢慢收缩着蛇身,直到他的脖颈应声而断。 “一命抵一命。” 轩辕澈丢下那具还没冷透的尸体,转身又是一鞭子,撕开了围攻令狐娴的包围圈,三下两下将府中龙家侍卫清理干净。 令狐娴盯着龙意的尸体,半天想不明白为何轩辕澈会突然如此暴怒。 “娴儿,”正纠结要不要问他,被人从身后抱住了,那男人疲累的下巴搭在颈窝里,缓缓开口:“去了万俟家,莫要说自己是令狐一族的人,也莫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王朝的公主,”“为何?” “我怕……”他闭上眼睛。 “我怕他们会利用你,会出卖你。” 第二天,空旷死寂人人自危的万君城的街头出现了一案卖肉的街摊,只是这小摊上,挂着龙意和龙家攻打万君城军队的诸多头领的人头,卖的却是狗肉,军队哗然,群龙无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万君城里发生的一切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龙氏本家龙莫云耳里,一路前往万良城的诸多关卡更是严格警戒。一路上,两人不得不小心谨慎,不敢再过多造次。 相对于其他城池的万般谨慎,万良城的守将,龙将排行第五的龙戊甚是不在意,这两个王朝之人,哪有一传十十传百那么无敌,至少,若是敢来这万良城,只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所以, 轩辕澈和令狐娴进万良城城门简直一帆风顺。 “听闻这龙戊还是个爱风流的人?” 令狐娴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悄然凑近了轩辕澈,耳语道。 不用怀疑,她胯下宝马依旧是踢雪探风,只不过被她祸害了一桶的颜料。 轩辕澈微微皱眉,感觉这小丫头又没有预谋什么好事,“确实如此,不仅风流,还很狂妄自大,倒是这万良城,治理的还算是个样子。” 虽说城中百姓依旧是人人自危,但至少比万君城和一路过来的五座大城要和谐的多,街道上还能时不时见到叫卖的小贩,拜这位风流将军所赐,城中的青楼可谓是盆丰钵满客流不断。 “哟,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将擦了桌子的抹布搭在肩上,见竟然有客人进门,实在是稀奇。 “住店,一间上等客房。”轩辕澈将马缰交给牵马的小厮,进了客栈,只见令狐娴已经靠在了掌柜的台面上拉起了家常。 “掌柜的,没想到咱们城里居然还会这么热闹啊。” “害,两位打外地来的吧,这热闹可不能乱说,现在城里哪有不萧条的?”那掌柜苦笑着,端上两盘花生米,“我们从北边过来的,这万良可比其他城池热闹多了,”令狐娴随意挑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这别的热闹不说,城里的姑娘们可热闹咯,”掌柜的摆摆手,叹着气摇头,“先不说这万良城本就是万俟一族领地的主城,就算不是,被这么一个风流成性的攻打下来统领,也难不热闹,听说这几天,天天有士兵去人家里找漂亮的小姑娘,有合眼的就抢走,您看着热闹,其实啊……” “不知这位龙家的将军最喜好什么样的姑娘?” “这咱哪儿能知道了,只不过,这位将军常去光顾这城中最大的青楼,叫……叫?叫什么来着?” “花雨楼啊掌柜的,”小二将酒壶搁在柜台上,乐呵呵的打着岔掺和。 “对对对,花雨楼,那儿的姑娘可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水灵,就花魁姑娘水妍,听说初夜就是被这龙将军一掷千金买的,” “姑娘不该听到这些,好在姑娘没有多少姿色,不然也难免遭殃。”那小二十分好心的提醒着,“您是不知道这些个日子多少闺中姑娘都被抢到城中府里了,” “这还不止,听说这些被龙家人玷污了的姑娘连府里的丫鬟地位都不如,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脑袋扔进军营当军妓啊。” 掌柜唏嘘着,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她垂眸,实在是也明白这城中苦楚,回头看轩辕澈已经坐在了桌子前等着她来吃饭,也就不再乱打听。 客栈外时不时路过带着女子而过的士兵。 “哎,阿澈,”她回头,夹了片牛肉,丢进轩辕澈碗里。 “嗯?”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的将肉塞进嘴里,抬眼看了她一眼,似乎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咱们去这花雨楼转一圈如何?” 她笑的奸诈,实在是难以想象她到了这花雨楼中会干出什么事。 轩辕澈收回目光,就当没听到一样。 “阿澈?”她伸脚过去蹭蹭轩辕澈的腿, “娴儿,”对面的人终于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和她说话。 “你打算以什么身份进去?”他压下心头火语气平静:“花雨楼是万良城里最大的青楼,也被称为销魂窟,那里有姑娘,也有青倌,没钱没势,甚至是脸不够格,不可能进得去。” “轻雪啊,多么完美的身份,”那小丫头只当做不明白他话里意思,笑嘻嘻的回答。“我不是不想让你去那里看看,我只是担心……” “哎呀阿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逛青楼这种事我比你还熟你担心我?倒不如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经不住软磨硬泡,轩辕澈不得已还是带着这一身男装的小祖宗来到了花雨楼。 只是这客源稀寥的客栈掌柜的见从自己楼上下来两个气质不凡的男人时,瞪得眼珠子都出来了。 天色微昏,街上除了来往士兵再无别的百姓逗留,都各自回了家躲避乱世。一红一黑两个男人走在街上还是颇为惹眼。 尤其是那红衣男人手中折扇一收,凤眼妩媚十足。 直接把过路士兵的魂儿都勾走了。 轩辕澈颇为无奈的伸手拨拉回这小丫头的脑袋,微做易容的脸不像真容的硬朗,反而有点花心相,而令狐娴半面金面具一遮,这遮遮掩掩的美色实在是勾人。 花雨楼可以说是现在这个时辰最为热闹的一处,街巷大小店铺都早早打烊了,唯有这最大的青楼还在灯火通明无比热闹的拉拢客人。 门口的老鸨一见这两个气度不凡的男人,瞬间眼前有了光亮,这十有八九是大金主啊! “哟,两位公子哥儿,进来和我们姑娘玩玩啊,我们姑娘可是各个儿的温柔乡,水灵漂亮着呢!” 轩辕澈铁青着脸将凑上前来套近乎的老鸨忽视掉,令狐娴讪笑着拉过这老女人,暗搓搓塞进手里一锭银元。 “妈妈,在下和兄弟慕名而来咱们花雨楼,还请妈妈多多关照着。” “哎应该的应该的,”这老鸨见只是一锭银元,哪怕依旧是笑的出了褶子,热情却减了三分。 这年头,果然任何的金主贵人都比不得龙将军出手阔绰。 令狐娴给了在一旁等候的轩辕澈一个眼色,示意赶紧进去。 这花雨楼不愧是万良城最大的青楼,独占一块最为鲜艳的楼阁不说,里面的装饰也是豪横奢侈,处处都是流云锦的帷幔,透得姑娘们的身材妙曼朦胧,只怕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随处可见的红灯笼将这大楼中的厅堂映照的分外暧昧,进了去,楼阶下的美人儿应接不暇。 第八章 花楼杀龙寅,悲悯笑龙戊 “也不知今晚那龙戊会不会来逛青楼。” 走在前面一直在打量这楼中之人的令狐娴暗搓搓的嘟囔着。 “若是他来了,你想如何?”轩辕澈皱皱眉,他本以为这小丫头只是一时兴起想要来逛青楼,没想到她的目的竟然是龙戊。 “呵,”前面的人只是微微侧头,面具后面的凤眼里满是冰冷。 “哟,公子哥儿没人陪吗?”不过刚刚走了几步,便有姑娘靠了过来,葱白的胳膊毫不顾忌的搭上了两人的肩膀,连推带搡的进了一间包房。 “美人儿长得真水灵,”令狐娴就连眼角都含着笑,折扇一收挑起美人儿的下巴打趣道。“公子讨厌,”那姑娘娇嗔,挽着她的手臂靠在肩膀上,只可惜,令狐娴的个头也就像个还未及冠出来寻乐子的富家小公子,相比于她,这些姑娘更喜欢去缠后面明显更英气的轩辕澈。 “不知你们这里花魁姑娘如何才能一览芳容?”令狐娴扭回头,忽视掉他满脸的郁结,乐呵呵的与美人儿调情。“哟,公子还想见我们花魁姑娘呢?这花魁姑娘要价可大着呢,”挽着她手臂的姑娘明显有些嫉妒之意,一听他也想要见花魁,瞬间不开心的松开手,扭向一旁。 “哈哈哈,本公子就是好奇罢了,毕竟花魁再好,也不如小美人儿活泼热情啊,”“公子惯会这么敷衍人家。”对于这种情况,令狐娴简直就是情场老手,三言两语便哄了回来。“奴家水倾,公子莫要一口美人儿一口美人儿的叫了,怪……” “怪如何?” 轩辕澈黑着脸,盯着她和这姑娘调情,以至于这般冰冷的气势,没有一个姑娘敢打扰他,纷纷往令狐娴这边凑。 “怪臊人的!”水倾被问急了,甩了手帕捂住了脸。 “哈哈哈,不臊人不臊人,水倾姑娘本就是个美人儿,哪儿有臊人之说?” “什么美人儿,公子一上来,不也想找花魁姑娘吗?”“害,那不是头一次来这花雨楼,好奇嘛,”见眼前这红衣小公子实在是诚恳,水倾也便不再使小性子,噘着嘴:“花魁有什么好,冷冰冰的,还特别高傲,也就因为龙将军买了她的初夜,那也是瞧得起她!” “哦?花魁还冷冰冰的?”“当然,她……她对每个人都是,还有一堆怪异的习惯,养蛇养虫子,对妈妈特别不客气,跟妈妈顶嘴,可惜,妈妈也是为了龙将军只能是将她当祖宗供着。”水倾一提起这个花魁就气愤不已,这种状态,太适合令狐娴套话了。 “这龙将军,又是何人?” “公子您竟然还不知道龙将军?”水倾惊讶,“这龙将军就是现在的城主大人啊。”“可是我听说这里是万俟的领地啊?”“唉,您别提了,这万良城本是万俟的领城,只是龙家势力太大,几个月前把万良城攻占下来,听说万俟家早就弃城了,我们也只能在城里苟延残喘,好活赖活都是活着。” “这龙将军很喜欢花雨楼?”令狐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喜欢?水倾倒觉得他只不过是喜欢花魁罢了,每次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只点花魁作陪,”“那这城里的姑娘?”她刚问到这里,水倾拉了拉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这可不能乱说,城里的姑娘,大部分都是被这龙将军的副将祸害了,听说这个副将官儿比龙将军还高,龙将军有时候还得听他的命令。” 轩辕澈一听,微微皱眉,心下了然。 只怕真正风流的是这位副将,比龙戊还要尊贵,这位恐怕是龙家本家的人。 “那,这位龙将军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来啊?”“公子你问这些作甚?”水倾噘嘴反问,似乎是很不乐意他对自己一点也不关心。“这不是水姑娘说的太神秘了,在下实在是好奇这位龙将军。”令狐娴讪笑,好生赔罪了一番。 “今天也该着来了吧,一般都是双日来,他一来就是一大堆官兵,烦都烦死了,尤其是他那个副将,太恶心了。” 这边正说着,包间外面随着便传进来人群熙攘的声音,响亮粗壮的嗓门一听便知是士兵在粗鲁的推攘着楼里的姑娘们。 她起身,凑到门前小心的向外张望,果然见到妈妈小心翼翼的陪着为首的男人往楼上而去。 那个男人出乎她意料的并非粗犷丑恶之人,相反,更像是个温润公子,没有戎装而是一身锦袍,只是这位身边的副将实在是个油头满面一脸奸诈之人,让人不忍直视。 她瞅了一眼轩辕澈,后者立刻会意,趁水倾不注意,一掌劈晕了她。 令狐娴一直盯着他们进了哪间包房,刚想从窗户溜出去探个究竟,随着便被轩辕澈抓住了。“我感觉,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嗯?”那男人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狡辩。 “龙戊不像是风流成性的人,而且他身边的副将,长得实在是磕碜……” …… “当然,龙戊跟你简直是没法儿比啊!” 这边包间还在为是否要去探个究竟而纠结,龙戊与副将随着便进了花魁的房间。 花魁水妍早就洗完化好妆等在了房里。 只是每次都能够等来那位风度翩翩的龙将军以及那个令人恶心的副将。 龙戊进了房,直接坐在了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径自给自己到了杯茶,冷眼看着自己的副将,色眯眯的眼睛走去揽住花魁姑娘。 水妍掩饰住眼中的厌恶,强扯着笑意招待着他,眼角时不时瞥向另一旁一直事不关己毫不动容的龙戊。 她知道自己的初夜被这位龙将军拍下时有多么的激动,当知道真正要和她上床的是这个肥胖又恶心的副将是就有多么绝望。 真正风流的不是一举破了万良城的龙戊,而是这个龙家本家的支系——龙寅! 她强忍着泪,无比顺从的被龙寅抱上了床。 龙戊心平气和的听着帷幔里传来的交好喘息声,一杯一杯的为自己续茶,“有探子说,王朝的两个人,就要来万良城了,大人还不允许在下封锁城池吗?” 床上的龙寅喘着粗气边笑着边冲他说:“封锁城池?你可知道城里的黄家和林家为了自家的生意,给了老子多少金子?不就是两个胆敢反抗我龙家的狂妄之徒,不足畏惧!” 他放下杯盏,心底也早就知道会是得到这个答案,但是他也不能反抗这位大人的意思,只能是顺从。 哪怕到最后真的出了错,也只能是他一力承担后果。 他终于忍受不了,起身离开了包间,在房间外面的楼栏上静静观察着楼下姑娘们说说笑笑。 这包间门口的梁木上,潜伏着的令狐娴一动也不敢动,一双眼睛没有注意到龙戊走出门来,直勾勾盯着眼前这条还在吐信子的蛇的一举一动,方才这房里发生的一切她都听了个清楚,只是她刚打算离开便只觉得手臂上有冰凉的东西略过。 低头一看险些没将她送走…… 她方才在套水倾话的时候就应该关注到这位花魁姑娘爱养蛇啊! 那条黄褐相接的蛇吐着信子,慢慢的向着她爬过来,令狐娴白着张脸,小心翼翼的后退闪躲着,这么一动,登时引起了下面龙戊的注意。 “谁?!” 他抬头,一片漆黑中有两片火红的衣料垂下来,他还没来得及看个究竟,那人便狼狈的伴着一声尖叫摔了下来,然后飞快的躲开了随她一同摔下来的一条长物。 他定睛一看,那是一条蛇,再看,那个红衣女孩一身男装,正仓促的捡着掉在地上的半面金面具。 手覆上腰间的宝剑,眉头紧皱:“你是何人?” 那女人实在是好看,连花魁水妍都比不过她的十分之一,俏丽而不失倾国之貌,着实让他心脏停滞了一瞬。 人摔下来的时候就像是天仙下凡一般有过之而无不及。 “实在是没想到,龙杀座下竟也会有阁下如此有情有义之人。”那女孩笑眯眯的将面具戴好,说了句让他大惊失色的话。 “本来今晚准备收了你的性命,只可惜和花魁姑娘缠绵在榻的不是你啊。”令狐娴见地上的蛇还想要追她,狼狈不堪的拔腿就跑。 龙戊拔剑想要追上去,便听房里一阵惨叫,他慌忙破开大门,一手撩开床帘,只见床上一男一女还作交和状,只是脖颈黏连在一起就像是被绳索活活勒断一般触目惊心。 他手哆哆嗦嗦的凑过去,龙寅已经没了气息。 “来人!封城!” 一时间,花雨楼里乱成一片,姑娘们花容失色,士兵粗鲁的挨个排查着楼中客人。城里也从一片寂静中哗闹起来,街道上处处都是士兵巡查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轩辕澈和令狐娴趁着夜色回了客栈,给掌柜的留下住店的银元,便牵了马离开了客栈。趁着命令还没完全下达,从万良城最为不起眼的小城门出了城。 龙戊又坐回了八仙桌旁的八仙凳上,如同失了魂一样的斟着茶,面相还躺着死人的床榻,眼睛中没有焦点。 他本不怕这龙寅,不过是龙家本家最末的一个分支子弟,说起来连给他们龙杀十二将十二杀奴提鞋都不配。只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恶心至极的人,来到他副将之位后油嘴滑舌买通了身边所有人,甚至在他的饭食里下药,强上了他。 由此,为了他的脸面和所谓的忠诚,他只能万事听从于这狐假虎威之人,哪怕心底恨毒了他。 “将军,所有城门都已经封锁,您看,是不是要搜城?”身后,有士兵前来请命。他挑了挑唇角,这么长时间,只怕足够那两人逃出城去了,但是该做的样子还是不能少。 “搜。” 第九章 夜走万毒谷,乱覆重围兵 这边重兵搜城,那边早已经趁着夜色逃到了城外,万良城郊的万毒谷中,有稀稀寥寥的马蹄踢踏声传出密林,轩辕澈带着令狐娴轻车熟路的进了深林,绕过那偶尔过路的重重围兵的巡逻队。 令狐娴实在是压不住疑惑,刚打算问一句,只觉得脚下有东西绊住了自己的脚,低头一看,头皮发麻。 只见熹微的火光月光下,有森森白骨带着血肉和若有若无的腐臭,铺遍了脚下的土地。 她抓着轩辕澈的手紧了一紧,冒出了冷汗。 “阿澈……”他们走在了死人堆上啊…… “嗯,不要看。”轩辕澈十分淡定的一路往前走,牵着马悄然无声。 “你知道……知道这里?” 他当然是知道这里,这一年多前的龙常所带的围兵,便是全军覆没死在了这里。 “嗯,我们进不去了,这军队完全包围了万俟家,想要进去,只能撕开一个裂口。” “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这里?”身后的小丫头微微皱眉,有些抗拒跟着他走,扯了扯他的手问道。“……”轩辕澈转过身来,盯着她半晌,才一一解释:“因为这些人,是我杀的。” 早就接到消息的万俟族人早早就开始准备了,应他们族长的要求,准备好了族中一直留存的千奇百怪的毒和毒器,等待着命令与将要突围进来的人里应外合破了这五万围兵。 “你是万俟家的人,对不对?”令狐娴直接点明了他的身份,眼神中满是恼怒和被蒙在鼓里的郁闷。“娴儿……我……”“莫流曾和我说起过,你的母妃静皇贵妃,本名万静月,而万俟家的老夫人,名字万俟静月,世间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的,阿澈,你蒙我蒙的很有意思是吗?” “我并非有意骗你……”他慌了,连忙将令狐娴拉到跟前,“娴儿,我不想骗你,但是万俟家你不了解,一旦我在外面的身份暴露,只能是回万俟继任,不会再允许我继续呆在四国了,就像是乐正家一样,总有人在虎视眈眈盯着自由之度这块肥肉。”而且,就凭他母亲的争强好胜心,他若是回来,万俟静月定会将自由之度搅的鸡犬不宁。 “怪不得你在万君城反应这么强烈,所以你就因为这?上一次是天下无双,这一次是万俟族人,你瞒了我这么多,就一点也不内疚?” 轩辕澈刚想说些什么,只见身后有火光闪了闪,随着便传来了士兵沉重的脚步声:“谁在那里!” 他一把将令狐娴护在身后,腰间白霜微微出鞘,慢慢向后倒退着,“走,往左走,那里有个树洞。”眼见着两个士兵就要过来一看究竟,令狐娴还是顾全大局的听他的话,牵着两匹马到了树洞。 “谁在那里!” 那士兵又严厉的问了一句,轩辕澈压低嗓音回道:“哎哎,大哥别急啊,自己人,自己人,我这不是就出来撒泡尿,咋还找来了?”“害,懒驴上磨屎尿多的,赶紧滚出来巡逻去!”那士兵收回腰间的刀,刚放下一丝警惕便被那个窜出来的黑影毫无防备的抹了脖子,剩下的那个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也随着上了西天。 “等下我给了信号后,里面的族人会放出万毒阵,你跟好我,莫要误伤了你。”他不容反抗的牵起身后跟过来的小丫头的手,带有黑玉扳指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心里的温暖,哀哀叹了口气。 “记住之前我与你说的,你叫叶娴,不是令狐娴。” 银白色的烟花突然之间绽放在山谷里,惊乍起一片军营战马惊嘶。这军中将领刚找到烟花是从何处放出来的,包围圈里的万俟族人便有了行动。 “将军,宅子里有人出来了!” “将军!有毒蛇毒虫闯营地里来了!” “将军,有人闯营!!” “何人如此大胆?”统领着五万围兵的将军拍案而起,话音刚落只觉帐外生风,有士兵惊慌的跑过,随着便被一杆金枪挑死,帐门被那匹黑马粗暴的踩踏凌乱,水蓝衣襟儿的女孩冷冷的扫了一圈帐子里的人,直接是一枪劈向这将领。 她很不爽,非常不爽。 所有人都只顾得上逃命,没人愿意分出一秒来看一看他们将领是怎么死的。从万俟家一直以来的安静中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这个古老的家族是玩毒的啊! 两匹马一直载着二人到了万俟的庄子门口,还有庄员在往外放着族中这些日子收集繁养的毒虫毒蛇,见到轩辕澈,立刻恭恭敬敬的行礼皆道:“族长万安!” 一直跟着轩辕澈身后的令狐娴脸色臭的可以。 “澈儿,”万俟老夫人早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到二人前来,只是一脸兴奋的迎上轩辕澈,对于令狐娴是理都不理。 “母亲,”他微微点头,下了马,牵过令狐娴的手:“这是儿子的妻,叶家大小姐,叶娴。”经过他这么一强行介绍,万俟静月才不得不正眼打量了令狐娴一番,眉头紧皱:“叶家?可否是苍澜叶家?”“不……”他刚打算解释,便被身边的人打断了,令狐娴浅浅笑着:“小女子正是苍澜叶家表小姐,闺名叶娴。” 果不其然,一听说是小小叶家的小姐,万俟静月看她神色都变了,就连笑意和热情都懒得敷衍。“澈儿快进来歇一会儿,这么长时间舟车劳顿,累坏了吧。” 轩辕澈有些紧张的看了眼身边故意拉低身份的令狐娴,只见她早就是一脸的看透,连笑意都是那么的假。 “走吧,阿澈应该是累坏了。” “澈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绯淑好想你啊,”刚过了前院大厅,便听到一声欢快的嗓音,令狐娴好奇的看向声音来处,只听老夫人宠溺的笑着,拉着轩辕澈的手:“你看看鸾儿这小丫头,一听说你回来了这多么开心,”只见后院走廊疾步走出个小姑娘,身材比令狐娴还要高半脑袋,笑起来一对酒窝,煞是可爱,只是这无比淑女的步子,不知比令狐娴端庄了多少。 “姑母,您看您都笑的合不拢嘴了,绯淑高兴还不是很正常吗?”万俟鸾娇羞的低着头站在两人跟前,“澈哥哥,你走后不久我就及笄了,姑母说,及笄之后就能嫁给你了,澈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我记得上一次回来便和你说过,我已经有了妻室,不会再另娶他人,”轩辕澈拉紧了身后一直沉默寡言的令狐娴的手,眼神冰冷的看着万俟鸾。 “澈儿,”老夫人终于皱着眉头有些严肃的喊了他。 “母亲,”他也终于正颜看向老夫人,在她面前与女孩葱白纤细的手十指相扣:“娴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儿子也只会有她一个妻子,这次带她回来,就是为了和您说,万俟族长夫人已经有人了,不要再想方设法给我塞族中的女孩了。” “你!”万俟静月没想到这一次自己的儿子态度会这么强硬,在下人面前都不给她面子,面部微微抽搐,将所有罪责全堆在了那个迷惑了她儿子的女人身上。 令狐娴一言不发,无比顺从的依他将自己拽进了万俟家门,冷眼看了一场女人之间的戏码,又被他带到了万俟家的后院。 “这里是我的院子,你先在这里安心待着,我去去就回。”他们虽然破了重围进了万俟家门,但是外面的战乱还没结束,这五万军队如何收拾干净还是个大问题,他亲手安排的一切,少不了他亲自坐镇。 “嗯,” 令狐娴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来还是没有消气,轩辕澈想哄哄她,但是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只怕是越急越乱,只好作罢,看了一眼又一眼才转身离开。 “哼,蠢男人。” 她皱着眉臭骂一声,毫不客气的坐在他的书案后,房里毫无纤尘,看样子是一直有人在打扫着,书案上还摆着几本药经,粗略的翻看,倒是十分像是这用毒世家的风格。 她现在知道了为何轩辕澈想要她隐瞒身份,先不说自由之度尽人皆知的万俟和乐正家向来不和,就看这位老夫人的脾性,若是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只怕最后一切都会被这位老夫人算计进去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是个攻于算计,擅长玩弄人心的女人。 正想着,书房的大门被大力的撞开,有庄中的家奴闯进来毫不客气的两边一站,紧随其后的女孩一改方才所见的淑女柔弱,趾高气扬的走进来,见她正坐在轩辕澈的书桌后,更是气愤。 “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破落户,也敢坐在我万俟族长的书房里?!” 她径直走到桌前,猛拍了桌子横眉瞪目,桌案后的人却是不为所动,自顾自的翻看着书。“你,别以为你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勾搭了澈哥哥,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老夫人不会让你嫁进我万俟一族的大门的,你就是个万人唾骂的下贱蹄子!” 令狐娴面不改色,又掀了一页,终于抬眼:“我就好奇了,你的澈哥哥还没说话,你这条狗在这里乱叫唤什么?难不成不知道好狗不乱叫这一说法?” “你!”万俟鸾没想到这人也是个牙尖嘴利的,气的脸色通红:“哼,我倒要看看你这小贱人的真实面目,也好让澈哥哥看清你这恶毒女人!” “哟,万俟大小姐这话说的,莫不是你家澈哥哥的眼光还不如你?那你看上他个什么劲儿?” “澈哥哥是被你这狗东西迷了眼,没了澈哥哥,我看你怎么嚣张!” “请便。”那小丫头翻了个白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椅子上继续看 第十章 万忍杀家奴,林中遭截杀 在万俟家住着的这一段时间,不乏万俟鸾常来叫嚣一阵,令狐娴甚不放在心上,反正她还没原谅轩辕澈,这位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轩辕澈也知道她还在为自己的隐瞒而生气,每次来看她都是一副甚不在意赌气的样子,也不敢再乱在她眼前晃悠惹得气恼,忙碌之余时不时派人给她送去各种小玩意以博欢心。 只是这些小玩意,悉数被万俟小小姐劫了下来。 令狐娴不知道也不在乎,她的眼里只有轩辕澈和轩辕澈这一屋子的藏书。 既然万俟家主是轩辕澈,那她也没必要费尽心思去讨这一群女人的信任,安心的每天都窝在书房研究满书架的毒术。 回神一想,既然轩辕澈是万俟家的人……那他也定是会医术和毒术…… 想到这,脸色又是一黑,这厮究竟还瞒着她多少? 刚不想了,举起书接着看,打门外进来一个小厮,低着脑袋上了一壶茶水,竟是直接将茶壶搁在了桌案上,随着就要出去。 “站住,”她抬眼盯着这小厮,语气平淡不知喜怒:“这没有茶盏可是该如何喝茶?” 小厮转身讪笑着:“姑娘,请恕家中结拮据,实在是腾不出茶盏来给姑娘喝茶了,姑娘先凑合着吧。”说完就要走,令狐娴眸子一眯,伸手去提过这茶壶,“站住,我让你走了吗?”她手一摸,果不其然,茶壶壁都是冰凉的,若说这家中拮据没有茶盏就算了,连热水都没有,那可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小厮颇为不耐烦的又扭过身来:“姑娘,都说了家中实在是没有能招待姑娘的,若姑娘嫌弃,也便不要在此呆着了。” 他还没说完,茶壶便迎面砸来,他眼睛一瞪下意识的躲过这茶壶,里面的凉水带着还没泡开的茶叶浇了一身,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再去倒,直到给本姑娘倒满意为止。” 书案后的女孩摆摆手,又窝了下去接着看书。 小厮磨了磨牙,踢了踢脚下的碎瓷片:“我家族长说你是他妻子那是瞧得起你,别以为这样就真把自己当成我们族长夫人了,你也不瞧瞧你长得德行,连我们家小小姐一分姿色都没有,别做白日梦了!呸!” 令狐娴气笑了,又撂下手中书,笑眯眯的盯着这小厮:“可惜了,那我也是你们族长的夫人,今天这茶水倒不合格,你今后就休想有好日子过,本夫人就天天使唤你去倒水。” “你!” “当万俟鸾的走狗,好歹也看看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她不再去看那小厮气急败坏的模样,将双腿收到凳子上悠悠的继续看书。 不过多时,那小厮湿着一身衣服又进来了,换了个新壶,一眼看上去比方才那个干净高档多了,重重的将壶放在她桌子上,“族长夫人,这可是我家小小姐的茶壶,您慢慢喝!” “嗯,替我多谢你家小小姐,这份孝心她嫂嫂记着了。”令狐娴轻飘飘的瞥了眼,连看都不看那小厮,自顾自的翻了页书。 “什么?!”下一秒,门外偷听里面动静的人终于按捺不住闯了进来,“叶娴,你别不识好歹,谁给你的胆子自称是本小姐的嫂嫂?你也配?!”万俟鸾破口大骂,见她丝毫不理会自己,伸手便把桌上的壶拂了下去,瞬间碎瓷片四下飞溅,里面滚烫的开水淜溅在她的脚面上小腿上,烫的她一阵阵尖叫。 令狐娴轻飘飘的瞅了眼,“自作孽。” “你!”万俟鸾痛的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身边的小厮连忙去搀扶她,被她推攘在一边:“不中用的奴才,这么烫的水,你是想烫死我啊!”她痛苦的捂着自己被烫到的地方,见令狐娴无动于衷,心下更是气愤不已,捏了一块碎瓷片便向着她扔去,令狐娴眼角一瞟,伸手接住了那瓷片,微微皱眉,拿到眼前来看,果不其然被锋利的边缘划出一道伤。 她随手丢掉碎瓷片,终于是放下了书站起身来,一时间的沉默竟给这主仆二人一阵压迫感,万俟鸾撑着气势瞪着眼睛:“你想怎样?怎么,还想打我?!” 令狐娴实在是被这女人气笑了,挑眉:“您可是万俟的小小姐啊,谁敢打您呢?” 万俟鸾心底有了些底气,冷哼一声:“哼,你也是知道好歹,你将本小姐的腿烫成这样,该当何罪!” 她转身,嘴角微勾,盯着那小厮,“自然是拿命来抵了。” 万俟鸾还没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见眼前已经弥漫开来一片血色,那小厮不知何时已经被破开喉咙,脸上的肌肉抽搐,一脸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尸体软弱无力的瘫在地上,摊在她脸前,那女孩眼皮都没眨,轻飘飘的略过这尸体,又扫了眼脸色苍白盯着死尸惊恐无比的万俟小姐:“既是他灌了开水来谋害小姐,自是需要拿命来抵。” 她将血过无痕的袖珍弯刀随意丢在桌案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啊!”身后终于传出来万俟鸾惊恐无比的惊吓声。 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小姐何时见过如此的杀人场面,脸色苍白的连跪带爬的逃出这小院子,踉踉跄跄的跑回万俟老夫人的寝房。 “姑母……姑母……” 万俟静月一见这小侄女吓得半死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心疼坏了,连忙将人搀进屋里:“哎呀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子?!” “姑母……那……那个小贱人……”万俟鸾吓得语无伦次,“杀了她……她杀了我……”“什么?她敢伤你?”老夫人吓坏了,连忙上下查看,果然见到了万俟鸾裙角上的水渍,脱下鞋子,只见这脚面小腿上已经被烫的发红生了一层的燎泡。“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那个贱人干的?是不是啊鸾儿,你跟姑母说,姑母给你做主!” “姑母……”万俟鸾终于哭了出来:“她……她拿开水烫鸾儿,还……还杀了鸾儿的小厮……姑母可要为鸾儿做主啊……澈哥哥怎么能喜欢这么一个泼妇!” 这边正是哭诉,闹得鸡犬不宁,令狐娴倒是优哉游哉的出了万俟家的庄子,到山里瞎转悠,这些天万俟的各个领城都有残余的族人回信,各城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再加上龙家的压迫,轩辕澈已经有些日子没出现过了。 就算是出现了,她也不可能轻易就原谅了这个家伙。 令狐娴傲娇的撇撇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现在乐正万俟算是没有问题了,这最为神秘的巫马一族,也是最让她头疼,虽说有着她皇兄这个特殊的存在,但是,想要说动这么一个传统默守陈规的家族,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也不知道懒懒散散转了多久,天色就慢慢的昏暗下来,一向走路不记路的令狐娴成功在这片人生地不熟的林子里迷了路…… 她轻盈的爬上一棵比较高大的树,想看看这片林子能不能瞅到万俟家的宅院,没想到还没看到那方烟火,先听到了有人疾行的沙沙声。 “哦豁?还来找我了?”她下意识的以为是轩辕澈发现她出来走丢了,派人来找她。 三下两下的循着来人动静而去,却遇上了五六个黑衣侍卫。 万俟家的暗卫。 令狐娴眯了眯眼:“你们是谁的人?” 对面为首的人默不作声,拔剑而上! 她连忙后退躲过迎面而来的剑锋,心道是最毒女人心。 万俟家能调动暗卫的人也就那几个,不出意外,这些人是老夫人派出来的,目的就是她的命。 她可真是走到哪儿哪儿招人恨啊。 来不及腹诽,她下意识的闪身躲过这几个杀手的围攻,跳上树枝就往林子里跑。她什么武器都没带,可不能在那种情况下何人拼命。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手中剑斩断她故意劈下来拖延他们的树枝杈,突然她荡下树枝,后面为首的人也紧随其后,却瞬间失去了目标,只觉得身后有风声呼啸,还未落地,后背上落下了重量,一双小手托住了他的脖颈瞬间将其扭断。 利剑脱手,入了令狐娴的手,踩着这具尸体拎着剑,继续和这些暗卫周旋。 万俟族宅中,轩辕澈刚和族中老将商量完如何夺回万良城之事,一进族宅大门,便撞上了万俟鸾派出去的一队侍卫,颇为疑惑。 “回族长大人,小小姐派遣属下前去林子中……” “去林子作甚?”他微微皱眉,觉得事情不对劲。 “是这样的……大人,那位叶小姐今日冲撞了小小姐,还杀了小小姐的贴身小厮,老夫人派人去林子中捉拿叶小姐,小小姐不放心,便遣了属下前去查看。” 登时轩辕澈的心都凉了,什么叫捉拿?以他母亲的手段,十有八九是想要了娴儿的命啊。 他恶狠狠的盯着这侍卫长:“本座看谁敢去,她若是有事,尔等皆为之陪葬!”他立刻遣了卫鬼司去谷中山林寻找令狐娴,急切的跑回后院书房,只见有小厮在清理着满地的鲜血,不见那个一直窝在书案后慵懒看书的小女人。 “澈哥哥,你回来了?”身后,万俟鸾温柔的声音响起,他转身,一双眼睛冰冷:“你对她做了什么?”“澈哥哥,你在说什么?鸾儿怎敢对族长夫人有所不敬?”万俟鸾楚楚可怜的捂着心口,身后有苍老愠怒的声音传来:“你还敢责怪鸾儿,你看看那个贱女人对鸾儿做了什么?!” 万俟静月扶着她,对上轩辕澈:“你带回来的女人,在我万俟家大开杀戒,还敢烫伤了鸾儿,你还敢指责鸾儿对她不好?澈儿,你变了!” “呵,”轩辕澈冷笑:“一直以来,我一直敬重您是我母亲,隐忍有加,若是娴儿当真被你害死,万俟家就陪着她一同而去。” 第十一章 一朝母子仇,一夜房外辱 自由之度北域天雪城的城主府中,龙莫云心心念念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自从得知了令狐娴和轩辕澈进了自由之度的领地,可谓是对这两人的行踪关注密切,盼令狐娴的消息盼的望眼欲穿。 不仅是他,龙毅对这位龙闲公主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时不时提醒这位侄儿何时能帮他将这女人得到手。 龙莫云冷笑,拆开信笺,对于龙毅的要求他只能笑这位叔父的痴心妄想。 “进了万俟的领地?”他微微皱眉,实在是惊讶这两人竟然能毁了围在万毒谷外的五万兵马。“没想到啊没想到,”“座主?”身边龙牙疑惑的上前,对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疑惑不已。“没想到小小苍澜一个王爷,不,现在说应该是苍澜皇帝,竟然是万俟家的家主。”他随手将那信笺烧掉,走到桌案前提笔研墨。 “什么?”龙牙惊愕:“万俟家的家主不是个病秧子吗?怎么可能会在苍澜?!”“所以说,他们骗过了所有人啊,”龙莫云吹干墨迹,将信笺收到信封中火漆封好,“将这封信发出去,传给龙稚,也给杀玉和杀帛看一下,我们今晚动身,去蛉城。” 龙牙拿着手里的信百思不得其解:“去那里作甚?”巫马的领地湿热无比,处处都是毒虫山林,还有瘴气,实在不是一处良地。 “龙闲现在只剩下了巫马家,定是会前往巫马拜访,只需守株待兔便是。” 龙闲在万俟家待不了多久的,依他对万俟家这位老夫人和族中复杂的关系的了解,不会有人善待身为外族人的她。 万俟静月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真的会为了一个外族女人与自己放狠话,反目成仇,更没想到,那个叶家的小贱人,竟然能杀了自己的五个暗卫安然无恙。 只是那个小贱人回来后,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哪儿还有才来时候的低眉顺眼,每一个神态都像是对她的挑衅和洋洋得意,这实在是让万俟静月放不下这口恶气。 更何况,万俟鸾还天天来找她哭诉这小贱人又是怎么勾引她的儿子,让她儿子如何如何没有一点作为族长的威严。 其实不过是轩辕澈还在努力缓和两人冷战的局势罢了…… 就是这努力还没有一点收获,经过这一番截杀后更是僵持不下。 经过截杀风波后,轩辕澈将族中派到她身边的暗卫撤掉,换上了卫鬼司的人,这才能稍稍放下心来让她出去散心或者自己有事离开祖宅也能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叶姑娘,”书房外,有丫鬟的声音颤巍巍的响起,正在研究轩辕澈给她的万俟领地的地图的令狐娴微微皱眉,明明吩咐过不要任何人来打扰她,怎么还有不长眼的下人来,难道不应该在她杀了那个小厮之后都怕极了她吗? “进来。”她收起地图,一双眼睛十分不耐烦的看向门口,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手拎食盒小心的关上门,战战兢兢的带着一股与这房中檀香十分突兀的异香走了进来,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像是背台词一样开口解释着:“叶姑娘,小姐为前些日子与姑娘闹出的不开心十分愧疚,想着跟姑娘道歉但是不好意思,特意为姑娘煮了咱们这里的特产百味粥,遣了奴婢送过来……”她胆怯的抬眼看了书案后一直紧皱眉头的女孩一眼,双手哆哆嗦嗦的将盒子中的汤盅端出来,摆到她眼前。 “还请姑娘念在这份心上,莫要计较我家小姐的一时冲动……”那小丫头仓皇的福了福身子就要离开,令狐娴一直冷眼看着她关好门,才将目光转到粥上。 倒是色香味俱全。 冒着腾腾的白气。 但是她才不会相信这位万俟小姐会这么好心,良心发现前来跟她道歉,更何况她都在这小姐面前亲手杀了那小厮。 这些日子万俟老夫人一直没找她麻烦,只怕是万俟鸾百般告状无果想要自己亲自动手吧。 想罢她素手将那粥碗端过来,仔细闻了闻,倒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用的都是新鲜上好的食材,还放了利脾胃的药材百味子,闻上去香极了。 “奇怪了,”她又十分谨慎的翻看了这只碗,也并无留存之物,就是一碗普普通通并没有下毒的粥。 喝了又是各种的不放心,不喝只怕会在这里留下话柄给轩辕澈添麻烦。 女人就是麻烦。 她腹诽一句,捏起勺子将碗中的粥喝了个干净,只是这粥的美味,她实在是不敢相信会是万俟鸾那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做出来的。 撂下汤盅,她又打开地图,琢磨着过些日子去巫马家转转。 轩辕澈回了宅子,一如既往的直接往自己住的院子而去,却见万俟鸾一早就等在了令狐娴一直住着的房里。 这个时辰,令狐娴应该已经从书房回来了,怎么会是这个女人? 他皱着眉关上门,丝毫不理会万俟鸾,往书房而去,“澈哥哥!”女人正在房里的梳妆台前上着妆,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连忙追到门口。 “鸾儿有些事想要和澈哥哥说,就一点时间,好不好?”她放低了姿态,试探的上前拉住轩辕澈的衣角,“鸾儿知道,澈哥哥只是将鸾儿当成妹妹,澈哥哥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鸾儿不强求澈哥哥喜欢上鸾儿,只是有些话,一直想对哥哥说。” 轩辕澈眉头紧皱,尽管担心娴儿,但是顾及同族人的面子,还是答应了她,进了令狐娴的寝房座坐下,冷眼看她轻轻关好房门。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澈哥哥是不是很讨厌鸾儿?”她十分委屈的凑过去,低着头绞着衣角,娇弱的样子十分惹人疼惜,只是轩辕澈丝毫不关心这一点,盯着她波光盈盈的杏眼,微微挑唇:“你想让我怎么喜欢你?”“我……鸾儿知道错了,之前的那些为难叶姐姐的……”“她比你小,” …… “叶妹妹……做的那些冲动的事,是鸾儿不对……鸾儿今后一定和叶妹妹好好相处,绝对不给澈哥哥添麻烦了,澈哥哥能不能……原谅鸾儿?”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轩辕澈的脸色,一点一点凑过去,又被他一个眼神吓住,定在原地。“你说她拿滚烫的水浇你的鞋袜,还挑衅你,杀了那个家仆,说她目中无人,责罚我院中的小厮,挑挑拣拣,你去老夫人那里告的黑状,有哪一桩与她相关?若是有相关她的,我就原谅你。” “澈哥哥……我……” “万俟鸾,看在你我同族份儿上,我一直没与你计较这些,娴儿也根本没放在心上,若你真心悔过,今后离她远些,莫要再去叨扰她。”轩辕澈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起身就要出门,万俟鸾见他这就要走,心下一横直接扑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澈哥哥,你怎么就是不肯看看鸾儿?她有什么好,澈哥哥我才是你的青梅竹马啊!” 一阵女子独有的体香钻入轩辕澈鼻翼间,他微微皱眉,刚打算甩开她,只觉得大脑昏沉不已,“澈哥哥……”万俟鸾见他有了反应心下一喜,慢慢从身后走到面前,拉着他的手抱住自己,仰着小脸伸手去抚摸这个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不料,那男人眼中的迷离只持续了几息,便立刻变得清明下来,见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女人是万俟鸾,手下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其推倒在地, “你莫非是忘了,陌陀在我身上?” “澈哥哥……”压根就没想到他还会自己清醒过来的万俟鸾脸色苍白,踉跄的瘫在地上,“你怎么能这样……澈哥哥,你……” “主子,不好了,夫人她……” 房外传来白厉慌里慌张的声音,刚提到令狐娴,轩辕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怎么回事?!”“夫人她晕过去了,属下也不知究竟为何?!” “是不是你干的?!”轩辕澈下意识的看向地上的女人,咬牙切齿。 万俟鸾感觉到那滔天的杀意,瑟缩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我,”还不容她解释完,轩辕澈已经拉着她的衣领将她粗暴的带到了房外交给白厉:“看好她!” 转身去了书房。 只见那团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脸色苍白全身是汗,就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轩辕澈将她抱起来的时候都不肯松开身子,冰凉无比。 “娴儿?”他将人抱回寝房,一路喊着名字,不见任何回应,“怎么会这样?白厉!”他抚着令狐娴的脉搏,微乎其微,但明显是中毒的症状,却判断不出是什么毒。“回座主,今日并无他人来过书房,只有……”“只有什么?!”他十分暴躁,却又十分小心谨慎的慢慢舒缓开那蜷缩的紧紧的小身子,眉头还在因为疼痛而抽搐着。 “只有小小姐身边的婢女来给夫人送过一碗百味粥,只是,属下和夫人都确定过了,那粥并无问题。” 白厉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喝了一碗粥还能中毒? “那粥里你放了什么?!”轩辕澈恶狠狠的盯着还在地上坐着的万俟鸾,那女人倔强的抬着头,含着眼泪:“我怎么知道,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味粥,连老夫人都喝了,为何老夫人没事?难不成澈哥哥只会责怪我?!” “把那个婢女带来。”轩辕澈不想和她多说废话,吩咐下去后,慌里慌张的将避毒药玉放在令狐娴的嘴里含着,时不时去探她的脉搏。“娴儿,娴儿,醒醒……” 一直等到那个送粥的婢女来了,床上的女孩依旧是一动不动。 那婢女一进来,哪怕是换了一身衣服,轩辕澈还是一下子便闻出来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你身上,是什么香料?!” 第十二章 缓兵计中计,怒打万俟鸾 “你身上,是什么香料?” 那个婢女被眼前这位万俟家主盛怒的样子吓怕了,哆哆嗦嗦的看了眼地上一直盯着她的小小姐,惶恐的跪了下去:“奴婢……这是奴婢自己在街上买来的脂粉,实在是不敢污了大人……” 轩辕澈冷笑,瞬间明白了令狐娴究竟是怎么中的招。 “她身上这是鸭尾草的香味。” 万俟鸾脸色苍白,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登时全身无力的软了下去,“只怕,你送给老夫人百味粥时,不是这个婢女去的吧。” “你还记得……你还记得这个……” 她苦笑着呢喃,“但是你也知道,这个毒只是能导致腹泻啊!它跟本就不能让人昏过去还变成这个样子!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白厉,去取鸭舌草根,熬一碗汤水来,记得加些糖,不要太苦。”轩辕澈不再看她,专心照顾令狐娴,这百味子和鸭尾草相遇能致人腹泻,还是他幼时之时与万俟鸾一同发现的,为了寻找解开的方法,他当时一直在尝试各种草药。 至于为何原本是腹泻的症状,到了令狐娴这里变成了这样,只怕是因为她体内的凤凰血,在遇到这种是毒非毒是药非药的东西出现了紊乱,本就构建的平衡被打乱后出现的并发症。 不多时,白厉便端着药汤回来了,轩辕澈亲手接过来尝了一口,确定不苦了才温柔的喂她汤药,万俟鸾不服的一直盯着他,盯着他少有的温柔。 “将她带下去,依家法打二十板子,带到老夫人那里去吧。” “不……不行,澈哥哥不行,你不能打我啊澈哥哥,姑母会责怪你的!”方才还底气十足的小小姐瞬间就蔫了,惊恐的挣扎着,想抓住那男人的腿苦苦求饶。 只是直到最后她被拖出寝房,轩辕澈的眼神始终都聚集在床上还在昏迷中的女孩身上,不曾移开半分。 “你当真是傻啊!” 刚准备休息的万俟静月还没熄蜡烛便听到了院门口传来的惨哭声,慌里慌张的起身,便见到后腰被打的一身是血的万俟鸾被身边的婢女搀扶着进了屋子,“姑母,您可要为鸾儿做主啊……鸾儿什么都没做,澈哥哥就为了那个小贱人打了鸾儿十大板子,鸾儿好疼……”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万俟静月听了来龙去脉,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是腹泻罢了,没想到那女人还这么娇弱,澈儿竟然为了那个女人打了自己的族妹十大板子,这若是说出去,可叫她万俟老夫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现在他们还没承认这个女人,轩辕澈就已经这么护着了,若是真的成了他们的族长夫人,万俟一族岂不是要易主,要翻了天?! 万俟静月越想越气,一边安抚着哭哭啼啼的万俟鸾,一边想着该如何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但是若是轻而易举的放过她,还不解气,也要澈儿自己放弃她才行。 “鸾儿,姑母跟你说,这些日子……” 令狐娴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房里几根蜡烛恍惚的映照着伏在床边睡熟的男人身影,她抬了抬手,腹部还是微微的抽痛,就像是全身上下血液爆炸了一样,虽不比初发作时的疼痛,却也是难以忍耐。 “玖……玖月,” 她尝试着深呼吸,轻轻呼唤着,没能把轩辕澈叫醒,倒是一直在厅下守夜的白厉敏锐的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夫人……您总算是醒了……”他连忙去外面倒了热水递过来,小心的服侍着她一口一口喝完,“您都睡了两三天了,主子一直没敢离开半步,生怕您再被算计了……” “白厉,就你多嘴,”正说着说着,睡熟过去的人突然惊醒轻声斥责着,抬头,一张疲惫的脸满是担忧的观察令狐娴的脸色:“怎么样,还疼不疼?哪儿不舒服?” 令狐娴闭上眼睛:“没事,我很好。” “娴儿……”轩辕澈拉住她冰凉的手,“是我疏忽,不关你的事,”床上的人一开口便堵住了他想说的话,“我……” “若是我作为王朝公主的身份来此,又会是何等待遇,若是乐正家的人,又会如何?” 轩辕澈只当她是在责怪,深吸口气默默忍耐着:“娴儿,再等等,等我将这边处理好,我们就走好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直接扭过头继续睡过去,轩辕澈不忍再打搅她,站起身来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种家人,你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听到他们退了出去,令狐娴睁开眼睛,眸光恍惚,莫名的心疼年幼时的轩辕澈, 对于他的年少时期,她一无所知。 越想越乱,干脆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为自己的愚蠢生着闷气。 出乎意料的是,万俟鸾和老夫人竟然还特意登门致歉,十分客气的询问她在家中还需要什么,直接跟她们说,说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令狐娴大病一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扯着假笑陪这两个女人扯东扯西。 唯独白厉带着人在院子周围是十分的警惕,他们夫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已经出过一次事故了,可不能再出问题。 “叶妹妹,先前是我不好,是我太无理取闹,伤了妹妹的心,还请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姐姐吧……” 万俟鸾两手使劲绞着衣角,低着头扭扭捏捏的在老夫人的注目下,扯着笑脸说完这句话,令狐娴轻笑:“万俟小姐客气了,老夫人方才都说了,一家人何须这般拘束,权当是姐妹间的小矛盾,笑一笑就过去了……” ……过去你奶奶的腿儿!这笔账姑奶奶先记着,到时候连带着你们小时候逼迫轩辕澈的账一并算起! 本以为这一次做个笑脸人就算了,出乎令狐娴意料,这两人竟然三天两头前来献殷勤…… 果不其然,就在令狐娴已经将这两人的拜访探望习以为常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令狐娴冷眼看着万俟鸾捂着肚子,三下两下将桌子上的饭食挥落在地,终于将门外一直守着的轩辕澈安排的暗卫引了进来,白厉看了眼房里的情况,询问的目光看向床上一脸淡然的令狐娴。 “快,快去找澈儿,这饭菜里有毒!鸾儿!鸾儿你怎么样了鸾儿?!”万俟静月惊呼一声,连忙去搀扶已经疼的瘫软在地的万俟鸾,“怎么会这样?饭菜里怎么会有毒?”白厉一时困惑,迟迟不敢离开,万俟静月尖嚎着,急切的要他去找轩辕澈。 白厉皱着眉,询问性的看向令狐娴,后者轻笑着,点点头,这才放心离开,却依旧留下了两个卫鬼司的人。 令狐娴实在是想知道这两个百般看她不顺眼的女人还想搞什么幺蛾子,只见房里没人后,万俟鸾迅速就恢复了正常,一脸高傲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叶娴,你信不信,今晚,你就是一个死人了?” 床上的女孩没有半点恐惧之意,微微抬头从容的对上她的眼睛:“倒是不知万俟小姐这般拙劣的演技,究竟又是想要陷害我什么?” 万俟静月将她拦在了身后,冷脸而言:“你这种伶牙俐齿的女人,实在是不适合呆在澈儿身边,若是你识相,自己离开她,老身还能饶你一命,”“姑母……”这和她之前想的不一样啊…… 万俟静月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着。 “若是我说不呢?”令狐娴咧嘴笑了,这老夫人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莫要冥顽不顾!”万俟静月冷笑,“你也知道,现在澈儿留下的暗卫就剩下了两个,我想动你,易如反掌!” “呵,万俟老夫人,我在贵族中呆了这么多天,什么都没做,二位是族中人,来找茬我也就忍了,何必如此咄咄相逼,阿澈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夫人再强求,只怕伤了母子情分还折了族中情谊,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她好笑的看了眼这位老夫人憋足了气的脸色,低下头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手指,未见那老女人眼中闪过狠厉的光,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一块潮湿的手帕,趁令狐娴不备冲着她的口鼻捂上去。 令狐娴刚闻到了浓烈的迷药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罩了个正着,连忙屏住呼吸挣扎着,声音引来了守在外面一直注意着房里动静的暗卫,两人刚打算进屋,便被两个女人带来的暗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奉命而为奋力厮杀想要进来查看她的情况。 万俟鸾狞笑着:“看见了吗?你还挣扎,他俩就必死无疑!” 令狐娴透过小窗看外面的厮杀打斗看的清清楚楚,心下一沉,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任由迷药呛进了鼻腔,呛出了眼泪。 大脑在慢慢的麻痹,连眼前女人的身影都看不清了,直到最后一片漆黑。 万俟静月摇了摇她,确认是真的迷晕后才敢松开手帕,这么近一看,却见这女孩脸上覆着一层面皮,心下一惊。 “这是什么?!”万俟鸾见姑母一点点的揭开了叶娴脸上的面皮,吓了一跳,“易容面皮,没想到,这居然不是她的真容!” 万俟静月丢掉那张薄薄的面皮,在看到这女孩的真容时,心下漏了一拍。 万俟鸾更是呆愣在原地。 这个女孩,实在是倾国倾城之貌,无怪乎轩辕澈这么迷恋她! 而万俟静月惊愕的是,她与乐正家的一个人竟然长得如此相像! “姑母,”万俟鸾面部狰狞的吓人,捡起地上的水果刀作势就要往她脸上扎去,被万俟静月一把拦住。 “既然她这般漂亮,倒不如毁了她,也好让澈儿彻底死心!” 第十三章 噩梦花雨夜,攻城闯青楼 轩辕澈一听说令狐娴那里又出问题了,心急的不过多长时间便回了族宅,只是在房里转了好几圈也没见到令狐娴的影子,一时间想起了出事时正在她房里的老夫人和万俟鸾,心急如焚的又闯了老夫人的院子。 “哼,澈儿啊,你现在是完全被那个女人迷住了,鸾儿在她房里中了毒你都不管不顾,一心只想着那个女人,那女人就是个狐狸媚子,你究竟念她什么好?!” 万俟静月眼见着他在房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令狐娴的踪迹就要离开,色厉声尖的从万俟鸾病榻上站起来:“澈儿,那个女人已经走了,你莫要再找她了。” “什么?”轩辕澈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神恐怖的盯着她,那种样子,若万俟静月不是轩辕澈的母亲,只怕是现在已经将她生吞活剥了。 老夫人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即便是打心底的有些惧怕,还是很快的拾起底气,“那叶娴,根本配不上你,又何必为了如此一个女人浪费心思,澈儿,看清真正对你好的人!”轩辕澈大步上前,高大的身材压迫着这个瘦弱不失荣华的老女人:“万俟静月,父亲爱了你一辈子,将一切都给了你,他无愧于你,我也无愧于你,从小到大,无论你想让我做什么,去为你得到什么,为了家族牺牲什么,我都尽力去做,做到让你满意,但是这一次,若是娴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情意,便从此恩断义绝!” 他顾不上去看老夫人苍白呆滞的脸色,大步出了寝房吩咐着卫鬼司的人,白厉上前:“座主,属下留下来看顾夫人的两人不见了,而且夫人房外有打斗的痕迹,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定是这两个女人做的,去找,林子里找不到就去城里找!” 令狐娴只感觉眼皮低沉,沉的像是坠了千斤一般睁不开,模模糊糊之间,只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妈妈,您看这等绝色,怎么也得几千两吧,这就这么几百两,都不够兄弟们冒险给您送来……” “就七百两,多了没有,倒是这小女娃子当真是绝品货色啊,该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你们可别拿了我这七百两的银子给我招来事端……” “哎呀妈妈您就放心吧,绝对清白,还是个雏儿,您能卖个好价钱呢,” “哈哈哈,这倒是,”那女人的笑声尖锐刺耳,震得她不由得微微皱眉。“安排下去,今晚拍卖花魁初夜,就她了,哎哎,别忘了把龙大将军也请来瞧瞧。”“好嘞妈妈。” 房里终于重新安静下来,有人关上了门,轻手轻脚的将她抬进了浴池,耳边传来轻柔的嗓音:“这迷药竟然还没过去,可怜这姑娘啊。”“秀娥,你可怜她有什么用,人家一来就是花魁的命,哪儿像咱们,就是个差使丫鬟,就这模样,今后少不得大官老爷抢着要呢。” “唉,快些帮她洗了,换好衣服,不然一会儿耽误了事,妈妈又要责怪了。” 这边龙戊刚处理完军营的事,便有花雨楼的龟奴上门来请他今晚前去花魁初夜拍卖,极言今晚这花魁是妈妈新收下的一个小丫头,细皮嫩肉绝品货色。龙戊轻笑,绝品货色又能漂亮到哪儿去,可是能和那夜花楼里遇到的那红衣女子相比。 反正今晚也闲来无事,龙戊也就随着去了,这花雨楼的妈妈实在是没想到,这位爷在出了那种事后竟然还愿意再来她这里,激动地满脸堆笑迎上前来:“哟,龙将军可是贵客啊,有些时日不见,实在是想念龙将军,至于之前发生的那种事……还请龙将军莫要记在心上,却是是妈妈我不仔细放进了奸人……”“嗯,已经过去了,妈妈不用这般记挂,只是不知这次,妈妈又从何处寻得美人儿?”龙戊面色不改的与老鸨保持了些许距离,实在是受不了她身上刺鼻的香料味。 “诶,龙将军果然也是为了今夜的美人儿来的啊,只可惜,这拍卖还未开始,啊哈哈,不过,妈妈我愿意为了龙将军破个戒,请您先去看看这绝色美人儿可如何?”老鸨十分会卖人情,更何况她若想继续把生意做大,还需要仰仗这位龙将军。 “也好,”龙戊欣然同意,“妈妈前面带路。”他跟着老鸨上了花雨楼的顶楼,眼角扫过这楼下大厅里,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城里富贾黄家的老爷和林家小少爷。 这两位城中人物都被请来了,看来今晚这所谓花魁,应该是不一般的漂亮。 “龙将军,请,”老鸨一脸的得意,将他带到了顶楼花魁们表演前的休息室里,只见里面没有任何人坐在梳妆台前上妆,唯有一座精妙的一人之高的银制笼子,里面用银链子拴着一个还在昏睡中的女孩,全身上下唯有几片单薄的轻纱,散落着如瀑的黑发,倾国倾城的面貌一览无余。 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龙戊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女孩正是龙莫云发放到各大城将领手中通缉令上的人,也认出了,她就是那一夜从房梁上翻下来,如天仙一般的女孩。 瞳眸一滞。 “龙将军,您看看这脸蛋儿,细皮嫩肉的,这可是我花了不少银子买来的,您瞧瞧这布置的一堆,全是为了能今晚卖个好价钱,妈妈我可是下了血本了。”老鸨还在他耳边絮叨着这屋子里布置的一切,“不知妈妈为何,要将她困在笼中还上了锁链?”“就是啊,听说这小丫头有点能耐,咱也不敢在卖出去之前把她放出来,不然得不偿失可就不好了。”老鸨讪笑着,也不敢说自己是怎么将这小丫头弄到手的。 “嗯,确实是个绝色,”龙戊忽而一笑,点点头,“不知妈妈今晚想要将她卖到多少?”“哟,龙将军这可折煞我了,我哪儿知道各位贵人怎么想,哈哈哈,能卖多少都不亏,”这种货色,是那种稳赚不亏的。 龙戊扭头离开了闺房,趁着老鸨还在指使丫鬟仔细看着这房里人,招呼来贴身的人:“你带人,去万毒谷口,找万俟家主的人,告诉他们,他们要找的人在花雨楼,来晚了莫要后悔。”“是……”“等等,告诉城门的守卫,晚一些再关城门。”“是。” 他嘱咐下去后,又看了眼那银笼子里的雀儿,实在是没想到,这两人成亲多年,令狐娴竟然还是处子之身。他轻笑的摇摇头,下了楼,上一次这小丫头救了自己,这一次便还了这人情,今后战场见也再无亏欠。 这边万毒谷里,卫鬼司的人找的正急,忽而有外族之人靠近了林中,遇到他们的人后只是用飞刀送过来一张纸条便又离去,白厉半信半疑的拆开一看,脸色大变,慌忙带着信条回了族宅。 “座主三思!” 手下的人都一力反对他进城寻找令狐娴,毕竟现在万良城还在龙戊的统辖之下,这张纸条的目的,无异于请君入瓮,但是轩辕澈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下去了,他一点也不怀疑,万俟静月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但是娴儿若真的在花雨楼出了意外,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 “去让乱鬼司的人准备,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白厉,你负责指挥乱鬼司和万俟的军队,提前计划攻城!” “座主,”白厉既是担心这请君入瓮之计,又真的怕座主夫人出什么意外,还是三番纠结下,应了轩辕澈的叮嘱。 “还有,囚禁万俟静月和万俟鸾,派人看守者着,去了她们所有的暗卫。” 黄昏日落的万良城,本应到了关城门的时候,却是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一直迟迟没有关城门。 此时的花雨楼分外热闹,几乎全城的权宦富贾都听说了花雨楼新来了一位绝色美人儿,还是个雏儿,今晚就要拍卖初夜,有钱没钱都想着来这楼中见见花魁的姿色,一时间人满为患。 龙戊坐在了最为尊贵显眼的位置,等着拍卖的开始,略有些焦急的时不时看向门口。 他已经仁义尽致,令狐娴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妈妈也没多啰嗦,知道自己再怎么夸,也不如让这些男人见识见识这小丫头的模样来得快,引起气氛后就直接让人将那银笼从楼上吊了下来,轻柔的帷幔,华丽的流苏点缀着冰冷的银笼,以及笼子中瘫软的倚躺在笼壁上的女孩,完美的身材和绝色的脸蛋,哪怕朦朦胧胧离得如此之远,便已经让这满堂的男人沸腾。 “二百两,黄金!” “哟,黄爷真大方,黄爷二百两,还有没有哪位公子哥儿?”老鸨实在是没想到这起价她还没说,黄爷出价便如此之高,乐的合不拢嘴。 “二百五十两,”林家小公子眼巴巴盯着那笼中人,连忙接价。“三百两!”“三百一十两!”慢慢的,厅堂的权贵开始接二连三的抢价,叫价一路攀升,到了最后竟然达到了一千三百两黄金的地步,老鸨笑的连连抚掌,这番价格,当真是不亏她费尽心思的让人赶制这一堆器物。 “林小公子一千三百两黄金,可还有哪位官爷要叫价?”她缓缓走出来,丰腴的身躯极尽风骚的扭动着,“一千五百两黄金!”台下紧邻着龙戊的黄家老爷再次发声,略有得意的看了眼另一旁的邻家小少爷。 “哟,黄爷一千五百两!” 黄老爷凑近了林小公子:“小屁娃娃,等你跟着你爹学会赚钱了再出来逛青楼吧!” “黄爷,今夜花魁是您的了!” 第十四章 情乱醉人颜,火烧花雨楼 轩辕澈远远的便看到依旧在大开着的万良城门,按说这种时候,万良城早就应该关城门了,又怎么会迟迟不落钥。 回想起给白厉递信条的人,他有理由怀疑,这是龙戊的计。 但是,令狐娴此时还音信全无是真的,龙戊见过了她的真容,也是真的…… 怎么想也是万般担忧令狐娴的安危,他抛开杂念,还是带着人畅通无阻的纵马入了龙戊管辖下的万良城。 长街上,他遇到了正骑马巡视各个城门的龙戊,龙戊也一眼便认出了哪怕已经做了易容的他。 “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轩辕澈也没想遮掩,径自迎上去冷声问道。“没有算盘,只是为了还此人情,今后战场两不相欠罢了。”龙戊轻笑这位的多疑,语气平淡的解释着。“令狐姑娘是个好姑娘,在下只是不想她被如此糟蹋了而已,玖公子还是快些去花雨楼顶层吧,免得晚了一步悔恨终生。”他说完,便驱马离开了,“在下并非将恩仇报的人,玖公子尽可放心。” 这绝美的花魁被这位闻名全城的风流成性年老丑陋的黄家老爷买下了初夜已经是令人扼腕,没想到有心之人竟然听说这位黄老爷还打算将这花魁赎回去纳成小妾,实在是唏嘘不已。花雨楼已经过了拍卖的热度,没有留在楼里找乐子的人也都散了各回各家,路上还在不断的讨论着这花魁的绝色美貌,污秽之言不堪入耳。 喑追在长街上跑得飞快,连带身后的一队人马都跟不上。白厉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座主的脸色,暗自祈祷自家夫人可千万要平安无事,不然以他家座主的脾气,屠城都不足为惜…… 远远的,花雨楼挂满灯笼的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老鸨正在门口送着离开的客人,远远的便见着这一队骑马而来的人,心下疑惑,又堆着笑脸迎上去:“哟,哪儿来的俊俏公子哥儿,来我们花雨楼瞧瞧,不少漂亮姑娘等着和公子温存呢。”见为首的男人下马,径自往里走,一身流云锦袍贵气十足,一看就是个富家子弟。“公子里边请,”“你家花魁在哪里?”轩辕澈扭头眼神无比恐怖,吓得老鸨后退两步,“这位公子啊,您来晚了,花魁初夜早就拍了出去,您看您……”老鸨还没说完便见这男人自顾自的往顶层而去,瞬间慌了,生怕打扰到了黄老爷,两步上去拉住了他:“公子啊……”“滚!” 轩辕澈将她甩在地上,运了轻功往顶层走,这老鸨一看是个练家子,连忙扯着嗓子喊着:“哎哟,砸场子的来了,快来人呐!” “白厉,封了花雨楼,今晚楼中人,一个也不许走!” 这楼中龟奴才冲出来,便被白厉带人打翻在地,楼堂里不少来找乐子的人四下逃散,姑娘们花容失色也纷纷回房。一时间花雨楼混乱不堪。 “哎,不要砸了!”老鸨颤巍巍的上前想要阻止打斗,被那些膀大腰粗的大男人一桌腿抡倒在地,扶着老腰,抬眼便见着那一开始闯楼的男人进了顶楼的花魁房里。 气极一时,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轩辕澈一脚踹开门,便听到房里窸窸窣窣的锁链声和男人呢喃声音,瞬间脑子都要炸了,三两步上前扯了帷幔,只见令狐娴四肢都被锁链束缚住,绵软不堪的身子有气无力的想要阻止身上想要她的老男人,眼眶中泪花闪烁。 “澈……阿澈……” 轩辕澈一只手拎起黄老头的后衣领,一把将人扔到房外,黄老爷正在兴头上,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打断还被扔到了房外,“哎哟”惨叫了一声,随着便想要叫跟过来的家奴,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这一睁开眼才看见,门口守着的家奴一个个死的惨不忍睹,吓得踉跄后退几步,刚要跑,便又被抓住,低头一看,腰间一根倒刺全开的鞭子正缠得死劲。 轩辕澈刚想过去狠狠的出口恶气,却被床上的人一把拉住,他扭头,正撞进那小丫头滑下泪花的潋滟凤眸。 “阿澈……我……好热……” “娴儿……”他心下一惊,压下不敢置信的颤抖,一手覆上她乱摸乱抓的小手脉搏。 果不其然,令狐娴被下了春药,而且是无解的醉人颜。 “我好……热……难受……”那小丫头不停的抓挠着自己的身子,殊不知这一番动作在轩辕澈眼里是多么的诱人。他强忍住腹下躁动,狠心的转身离开。 令狐娴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浸湿了颈下的玉枕。 “白厉!” 正在楼下挨个清点楼中龟奴的白厉抬头,便见自家座主阴霾的脸,“守好这里,把这个老头带走,扔进鬼窟!”他说完,便从楼上直接将黄家老爷扔了下来。白厉慌忙接住,一见自家主子不可描述的暴躁就知道,夫人还是出事了。 “去准备凉水,” “是!” 轩辕澈又回了房间,眼尖的看到令狐娴已经将自己的身子抓出了血痕,甚至一直在咬着手臂用痛苦来保持自己的清醒。 但是两人又都知道,这醉人颜没有解药,除非行了房事,不然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娴儿,坚持住,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帮你解了这药……”轩辕澈不敢近她身,生怕自己一个没有把持住伤了令狐娴,他不是不想要了她,只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要她。 他想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然后再有夫妻之实。 令狐娴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只能是自己强行忍住不经意从唇齿间哼出的呜咽,好在四肢上束缚她的锁链牵制了她的动作,她实在是不想让自己的这番样子,被轩辕澈见到。 太羞耻了。 “座主,凉水!”白厉在房门外大气不敢出,将水桶放在了门口便飞速离开。轩辕澈将水桶搬进来,却又舍不得让她泡凉水…… “放我……去……”她闭上眼睛,强忍不堪开口道。 “娴儿……”“带我过……过去……” 无奈,轩辕澈只好妥协,忍着火气断了她手脚上的镣铐,将她抱进了浴桶。冰冷的水浸泡了那白皙的身子,瞬间冻得苍白。 他心疼的盯着那小丫头冻得哆嗦的嘴唇,只见春药的烈性依旧未减,哪怕入了水的身子苍白冰凉,那张小脸却被药性激的愈发红润。 这个小丫头在强忍着冰火两重天。 轩辕澈终于忍不住,强硬的将她抱出来,“啊……阿澈……不行……”她嘴上万般拒绝,身子却不由自主万般绵软的缠上他的腰身,只是那个男人并没有任何侵犯之意,将她放在床上,托着后背,作势就要强行用内力催化那春药。 只是若强行催化,只怕要耗费轩辕澈过多精神,还不一定能成功。 “不……”令狐娴不配合,也无力配合,醉人颜可是连贞烈之妇都能变成荡妇,更何况从来都没接触过禁果的小丫头。 “阿澈……”她努力翻转过身子抱住他,在冰水里浸泡的冰凉的手摸上轩辕澈的脸颊,作势就要强吻上去。 “娴儿,”轩辕澈想推开她,但是双手却不听使唤的反拥住那瘦弱娇小的身躯,迎合着那个吻。 “要了我吧……” “对不起……” 心底最后一丝防线终于崩塌,轩辕澈终于将她压在身下,一夜缠绵。 只是,哪怕满心的暴怒,对于心爱之人被如此设计而恼羞,但是却给了她全部的温柔。 “娴儿,你是我的。” 花雨楼中的人一夜无眠,直到老鸨醒过来一见这满厅堂被反绑着跪在地上的客人姑娘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招惹了什么人。周围全是看守着他们的鬼面黑衣人,只有那个一身白衣的白无常的罩面人,一直注意着顶楼花魁的房间。 她心下一凉,果然是那个花魁吗? 还没想明白,终于寂静的楼里响起了开门声。还清醒着的人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顶层,昨夜闯楼的那个男人怀里无比小心翼翼的抱着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一步一步的下了楼梯,一声一声的脚步,就像是踏在这些人的心上,让人忐忑不安。 “座主!夫人!” 四周的鬼面黑衣人齐刷刷的抱拳行礼。 轩辕澈眼神冰凉的扫过这些人,就像是扫过一群待宰的牛羊。 “将这楼中的姑娘,全部放掉,楼中掌柜,龟奴,杀,至于这花楼,”他冷笑,阴恻恻的眼神盯着跪在最前面的黄老爷, “烧了。” 令狐娴静静的听着他的安排,无力的闭上眼睛。 “不要啊官人!大人!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啊!”老鸨登时脸色煞白,哭嚎着想要爬向那个已经走出楼外的男人,只见眼前寒光一一闪过,留下了最后的一片黑影。 花雨楼里惨叫声一片连着一片。 轩辕澈抱着令狐娴上了喑追,城门依旧大开着,没有任何军队来管花雨楼的事,不知是不关心还是龙戊下了死命令,总是花雨楼的浓烟染黑了万良城的半边天,路边百姓指指点点,也没有人前来救火。 “娴儿……对不起……” “我真的没想到,她们竟然敢……敢这样对你……” “我还以为,她们终于改过自新的接受你了……没想到……” “娴儿,原谅我……今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一步了,” 只是那男人如何苦苦的哀求,怀里的人儿丝毫没有一丝回应。 令狐娴平静的呼吸着,感受到他心脏是那么剧烈的跳动,终究是没有睁开眼睛。 第十五章 夜走逍遥城,远行探南疆 轩辕澈带着半睡半醒的令狐娴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万俟家,万俟静月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能找到这个贱丫头,还把人带了回来。 只是,这小丫头还是不是清白之身可就不一定了。 万俟族宅门口,老夫人和万俟鸾直接将人挡在了门外,态度强硬:“澈儿,你竟然还敢将被卖入了花楼当花魁拍卖初夜的女人带回来?这是想让我万俟一族从此蒙羞吗?!”“是啊,澈哥哥,这女人的清白都没了,就像一双破鞋,还要她作甚,平白给我们名门正派折辱,”万俟鸾在姑母身旁应和着,一双眼睛像是喷火一样死死盯着怀里一动不动的令狐娴。 轩辕澈冷眼扫过,不想搭理这两个女人,闪过一旁便要进门,哪儿知这老夫人无比硬气的将他拦下:“澈儿,若是你将这种不清不白从青楼带回来的女人带进家门,可让万俟家的脸往哪儿搁?!” 她横眉竖目,严厉的声音传遍了门口,让每一个在附近的万俟族人听得清清楚楚,指指点点。轩辕澈冷笑:“娴儿的清白之身,给了我,老夫人还是莫要再咄咄逼人。” 万俟鸾小脸煞白,就连万俟静月也是满脸意外,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轩辕澈竟然能赶在万良城关城门前进去,更没想到,这么一进一出,竟然没有引动龙家的军队?! “澈儿,你刚刚喊我什么?”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无比陌生的儿子,尖声质问。 轩辕澈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盯着她,令狐娴在他怀里微微的抗拒着,轻轻动了动,似乎是想要下来却又被轩辕澈紧紧的抱在怀里不容抗拒。这一番动作,在万俟静月眼里却是像极了这小贱人又在勾引她儿子,气的脸色通红,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他怀里人:“你看看带回来的小贱蹄子,澈儿,你可知她是乐正家的女人?我万俟与乐正家自古便是势不两立你也并非不知,今日你若是非要带她进门,那便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是要这个贱女人还是要为娘?!你自己想!” 令狐娴狠狠的闭上了眼睛,挣扎着从轩辕澈怀里下来,裹好披风凉凉的瞅了眼他,差点没把轩辕澈的心看的冰冰凉。 “这些日子,叨扰万俟族长了,多谢照拂,”她强硬的打断了轩辕澈想要说出口的话,又扭头看向万俟静月勾唇一笑:“也多谢万俟老夫人和小小姐的款待,若有来日,定会双翻倍答谢。”看遍了世间人情世故的老夫人竟然被这么一个女娃娃的眼神盯得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让那小丫头不费吹灰之力的进了万俟族宅。 “你!” 万俟鸾也没能拦下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运起轻功进了后院,轩辕澈心下一紧,尤其是方才令狐娴的语气,陌生无比,实在是让他放不下心,刚想追上去,只听马厩方向传来一声嘹亮的嘶鸣。 是踢雪探风驹。 他回头,只见那匹额间一点雪白的骏马灵巧的绕过了族中人,疾驰向门口。 “娴儿!”他终于手足无措,不知是该拦下踢雪还是直接跳上去和她一起走。只是这恍神之间,那女孩已经是纵马远去。 “你看见了吧澈儿,那种女人,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只是图你权势而已!你又何必为了这种下贱之人伤心费神。”万俟静月本来想要了这小丫头的命,只是见她如此知趣的自己离开,倒也放下了心,专心说教起轩辕澈。“澈哥哥,莫要为了这种女人气坏了身子啊,鸾儿……” “啪!” 响亮的巴掌声回响在偌大的庭院里,万俟鸾捂着火辣辣的脸蛋,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暴虐的男人是她印象中的轩辕澈,只见他丝毫不客气的走到老夫人面前:“现在你高兴了?” 万俟静月已然苍老的脸上十分淡定,衣袖下的手却是在不停的颤抖。 “我曾说过,你可以掌控我的一切,但是,我的妻子是谁,你无权插手,既然你想与我断绝母子关系,那便如你所愿!” 他毫不后悔的抬头:“白厉,将老夫人和小小姐带回房,严加看管!” 轩辕澈知道,自己若是不将家族的事处理好,根本就走不开前去寻找令狐娴,更不能将她安然无恙的带回家族。 令狐娴带到万俟家的行李本就不多,这快马加鞭轻车熟路,又顺了轩辕澈不少的银票,外加谨慎小心的一路易容,倒也是平安无事的半个月的脚程,回了逍遥城外的雾山。 好在,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自由之度还有个家可回。 她独自一人回来,既是出乎乐正缨也就是叶缨的预料,却是在乐正老夫人的情理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凌晨便被乐正棠从族宅门口捡回来,这一身风尘郁郁低落的样子,实在是不像她当初离开时的那么娇俏可人。“我没事,母亲莫要担心……”令狐娴强扯出一抹笑意,安抚了母亲和外婆担忧的目光。“只是这段时间赶路实在是疲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母亲,外婆……”她情绪低落的挨个问过好后,便回了乐正家一直给自己留的小院子,玄夕玄月玄修一见她的状态有点不对,十分有眼力见的不上前去找死。 “明天我要去拜访巫马一族,”她这才刚回了乐正家,便在房里安安静静的收拾着要带的东西,忽然开口,吓了守在房外窃窃私语的三人一跳,“你们接着守在乐正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轩辕澈会追来找我。”那小丫头依旧是自顾自的说着,说的自己心里也没底,当初一赌气跑出来了,跑回来了,也不知他在万俟那里怎么样,更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主子……您……您究竟是怎么了?”玄夕实在是不放心,上前多问了一嘴,房里陷入了沉默,本以为她在生气他们多嘴,暗搓搓的后退了两步不再打扰,没想到房里还是又传出了声音。 “我的表现很明显吗?” 她放下手里的墨枭,轻轻叹气。 “额……”玄夕三人面面相觑,“您……” 岂止是明显,这就差把我很生气很难过很不爽写在脸上了…… “我和他,是不是从此就形同陌路了?” 房里的女孩突然间轻笑起来,微微之中隐隐约约能听到哽咽。 “主子?”这仨兄弟吓坏了,他们没去这是错过了多少…… “无碍,都过去了,”令狐娴仰着小脑袋逼回眼眶里的泪,房顶上,是乐正家的鹿头图腾,闪着喑哑的金光。 或许,从他们互相隐瞒了这么多开始,便已经有了裂隙,她终究是不能释怀轩辕澈瞒着她这么多,就像万俟老夫人怎么也容忍不了她是乐正家的人。 “乐正公子,”房外,玄月三人颔首示以敬意,也为房里还在感伤的人提醒了一番,她连忙抹干眼泪,装的一副云淡风轻。 “云乐姑娘,请问在下能否进来?”乐正棠温润的声音传来,征得同意后轻缓的推门而入。“天色不早了,不知乐正公子可还有什么事要嘱咐?”她起身,将桌子上的天祈和墨枭收到下面的柜子里。 乐正棠一直没敢看她,略微羞怯的扭着脑袋,“云乐姑娘……在下知道,你明天就要动身前往巫马一族的领地了……那里毒瘴爬虫颇多,在下……在下特意做了一只驱虫香囊,希望能帮到姑娘……还……还请姑娘收下!”令狐娴低头看他手里托着的香囊,从做工到编织的细绳,流苏都显得极为粗糙,香囊上还歪歪扭扭绣了一朵玉兰花,十分像是这男子粗苯的手工。 她心下一暖,伸手接过这只实在是粗略的香囊,欠身致谢:“谢谢乐正哥哥,” 这一声哥哥,让乐正棠猝不及防的脸色白了白,转而无半点破绽的笑了笑:“那……云乐姑娘早些休息,在下……就不便叨扰了……”他说完,便慌慌张张的闯了出去,令狐娴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看着手里的香囊,针脚虽说粗糙却不潦草,足以看得出男人的细心。 “唉……”她不忍将他留在乐正家,便将其收进了怀里。 这才回了乐正家便又要远行,可是让乐正缨这个做母亲的操碎了心,临走前,还一直往她马背上的行李里添置食物银两,“娴儿,巫马的领地偏远而且地广人稀,毒虫颇多,你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这快要入了冬了,莫要着凉。”“知道了母亲,放心便是,我能照顾好自己。”哪怕她不说发生了什么,这老夫人和乐正缨也能猜到一二,哪怕知道自家孩子受了委屈,也不敢多说谈起,生怕再伤了她的心。 只能是默默的支持她,做她永远的港湾罢了。 “巫马所隐居的地方,有万蛊阵,乃是巫马家族先祖所设下,我已经与巫马家主修书一封,你去了应该不用闯这蛊阵,但是难免半路遇到什么意外,总是若是迫不得已,可千万量力而行。”乐正懿再了解不过这一世交家族周围的防阵,只是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她也不能保证能确保这孩子完好无损的进去。 远远的,踢雪便进了雾山崎岖的山路,乐正家的族宅也慢慢的隐入了嶙峋怪石间不见了踪影。令狐娴比对着手里的地图,找准了方向便南下前往千年古城狄渊城。 第十六章 万蛊阵中曲,龙烨情与计 自由之度的东南疆,也就是整片大陆的最东岸,虽说不是最南方,却是最为多山多水多瘴气之地,人烟稀少,毒虫遍地。 就连攻打此处的龙家军队,也不想在这狄渊城里多待几天。 令狐娴一入这巫马家族的领地,便感觉到了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温度和空气,潮湿而温热,明明已经是深秋,却如同盛夏一般,这种鬼地方,十里找不到一户人家,五十里见不到一座村庄,实在是荒芜的很。 偏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巫马家族,一直延续了近千年的血脉。 她手搭凉棚,抬头看向荒草之外,隐隐约约的斑驳石砌城楼上,有黄色大旗绣着硕大鲜艳的“龙”字。 只是这依山而建的古老城池里本就百姓稀寥,不知攻占下这里的龙家人又留了多少人马看守城池。她驱马向前,无比顺从的模样轻而易举的骗过了守城勘查的士兵,进了这哀鸿遍野的城池。 因为战乱和出入城池的限制,城中本就不多的百姓接二连三的饿死病死,就连守城的士兵也兴起了热疾,一队队人马病恹恹的行走在大街上懒懒散散的巡逻。 令狐娴牵着马,一一扫过两边楼阁的阴影下随处可见的衣着褴褛穷困之人,满眼不忍。她实在是不明白,这偏远的南疆,土地贫瘠,只有瘴气和毒虫,为何龙家也不肯放过,甚至更加针对。 漫无目的的走在这主要长街上,城主府依旧是坐落在每座城池里都应该坐落的位置,安静而死寂,她突然间不想进去去取了这守城将领的命了,若是最后真的引起了动乱,那受苦的也还会是这些已经水深火热的百姓,更何况…… 她杀了这守城将领又能如何,巫马一族世代不得出谷,这些城池向来都是自治,寥寥这些老弱病残的百姓,也不能揭竿而起反抗这些士兵,如此还不如有个守城人管理着城中乱事。 想罢,她哀哀叹息一声,终于是舍弃了万般慈悲,牵着马转身准备离开城池,却见不远处的墙角,有个抱着稚童衣衫褴褛的妇人无力的倒了下去,跌落在地的孩子哇哇大哭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心下一慌,两三步过去查看那满身脏污的妇人,探她鼻息,已经是微弱无比。 “她活不长了,”令狐娴刚打算安抚一下孩子便抢救这妇人,身后传来一声清冽而熟悉的声音,瞬间后背汗毛倒竖,警惕的回头看向那个男人。 却不是一样的容貌。 那个男人似乎是个富家公子,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袍风度翩翩,倒是一双生的极好看的眼睛满是哀悯的盯着她和地上的女人,见她无比警惕的回头,先是一阵惊愕,倒也快速的镇定下来,好笑道:在下突然发生,惊扰了姑娘,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令狐娴一手摸上腰间的软剑祭凡,一边警惕的上下打量一番,倒是这个男人的模样与龙莫云的邪肆大相径庭,终于松了口气。 这南疆湿热难耐,生于北域的龙莫云又怎么会屈尊在这种地方受罪…… 她强扯了一抹笑,扭头又继续查看这妇人的情况。 “湿热的瘴气入体,再加上哺乳期,她熬不过去了。姑娘倒不如趁她还弥留之际,问问她可还有什么意愿。” 身后的男人还没有走,站在原地如同乌鸦一般多嘴多舌的劝说着,令狐娴扭头瞪了他一眼,颇为厌恶的不再理他。 “沿着长街过了城主府,有一家慈悲堂,待那妇人走后,不如将孩子带去那里抚养。”男人似乎自知自讨无趣,又劝说了一句后,准备离开,没想到那小姑娘还是搭了话。 “慈悲堂又如何,这方兵荒马乱,哪儿还有人愿意再收养这些孤苦无依的孩子。”她冷笑一声,手下一直没停着,疏通穴道为这妇人舒缓痛苦,以便能让她毫无疼痛的死去。 男人微微皱眉,似乎是在细细思考着她所说的话,过了半晌才斟酌开口:“在下看姑娘并非寻常人家,不如捐点银两,接济一下这慈悲堂,如何?”令狐娴像是看傻子一样瞅了他一眼,轻笑他幼稚:“这贫瘠之时,银两又有何用处,这城中人就算是人人家缠万贯,没有米粮买卖,又何来的生存?” 这慈悲堂缺的不是银两,这满城的人也都不缺银两,缺的是赖以生存的食物啊…… 她满眼哀叹的眼睁睁看着怀里穷苦的女人慢慢死去,直到半晌,才抱起孩子轻声哄着, 未见身后的男人,满眼的柔情紧紧盯着她一丝一毫的动作不放,终于是慢慢悄无声息的离去。 令狐娴并无疑惑,依他所言走过了城主府后,果不其然有一家无比寒酸的慈悲堂,只是里面人声寂寥,不管是孩子还是负责慈悲堂的母亲们,都脸色蜡黄衣衫褴褛。 她将这稚童托付给慈悲堂,并将自己从乐正家带出来的和一路买的食物全数交给了这里的人,才万般不放心的离去。 远远的,龙莫云一直无声无息的跟着她,看她万般叮嘱,看她千百温柔,终于是闭上眼睛叹息着,眼前尽是那温婉娇俏的身影。 “座主……”身后,龙牙轻声询问,“准备下去吧,等她拜访完巫马家回城的时候再动手。”“什么?” 身后的人大惊小怪,惹来他一记冰凉的眼神。 “可是……座主,您,您别忘了,她可是劝说巫马家与她联手对付您的啊……怎么能……” 龙牙还是不忍问了出来,他跟在龙莫云身边这么长时间,龙莫云这般犹豫不决百般忍让,实在是太少见了。 “无妨。” 出了城门,令狐娴便往狄渊城更南的巫谷而去,一路上肉眼可见的瘴气弥漫,马蹄之下,不知踏过了多少森森白骨。 传说,巫谷是这南疆中,养育了百种毒虫的虫谷,也是养出蛊王墨枭的天然斗蛊之地。 她终于勒住马缰,西斜的日光从眼前狭窄的山谷间映射出来,十分静谧安逸。 又有谁人知道,里面险象环生呢。 她刚牵着马踏入这谷中的徒土地,便见踢雪惊恐的瞪大眼睛,扬着前蹄不肯跟着她进去,她惊疑,正打算安抚一番强行拉进去,便听到狭窄的谷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虫鸣声。 踢雪一口咬住她的衣袍,拼命地想将她拉出谷中,还没来得及后退几步,便发觉,后路被从山谷石壁中源源不断爬出来的黑色各种各样的虫子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张牙舞爪的便要往她和踢雪身上爬,看的令狐娴头皮发麻。 她慌忙取出天祈,将蛊王墨枭拎出来,手忙脚乱的奏起了蛊王殇。 墨枭极其不情愿的动了动钳子,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小身子,随即便怼上了万千毒虫大军,却是毫不胆怯。 山谷傍险山断崖而建造的巫马家族宅,也无比清楚的听到了这一阵蛊王殇的吹奏声,有族中子弟惊慌的来回跑着:“不好了!那个龙莫云又来啦!他又回来闯谷了!” 这么一喊,全山谷的巫马族人全躁动起来,惊慌失措的各自准备着抵御来犯,却见一个白发白须精神抖擞的老人吹胡子瞪眼从房里无比淡定的走出来,一巴掌拍傻了那个一直呼号通告族人的子弟。 “你这是什么耳朵!听仔细了,那个狗崽子吹得是箫,这是笛声!笛声!” 骂骂咧咧说完了这个糊涂至极的小弟子,却又是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激动起来:“六十多年没听过这么纯粹的蛊王殇了,莫非这吹笛之人便是老夫那胞弟?不……不对,那小子从来都不稀罕乐器,天天捏着个叶子吹,难不成是他孩子或者徒弟?” “太爷爷,您还不快去看看,若再这样下去,这万蛊阵可是要破了啊!”正是万般纠结来者何人之时,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打断了巫马佐的激动。“三小姐!”一见这位出来,周围乱哄哄的人群终于被一瞬间压制的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眼巴巴盯着她。 “这闯谷之人能吹出蛊王殇,定非等闲之辈,莫千,你快去看看,是何人在闯阵。”这族长爷爷正是叮嘱的时候,便又听到了有人慌里慌张的赶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吁吁:“墨……墨……” “什么?”这一番架势吓坏了这爷孙俩,巫马珞(字莫千)死死地皱着眉急切的问他:“墨墨墨墨什么啊你倒是赶紧说!” “墨……墨枭……” “什么?!”“怎么可能?!”“蛊王吗?”“怎么会是墨枭?” 这一名字一出口,登时周围的人群便炸了,人云亦云你一言我一语纷纷不敢置信。“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墨枭?!” 先不说这已经失踪了这几近七十年的家主令墨枭,但就蛊王殇和墨枭一同出现,便足以震慑全族之人。 蛊王殇人人都可吹奏,但是能吹奏蛊王殇让蛊王墨枭认主的,自先祖以来,也就只有族长爷爷失踪的胞弟巫马佑前辈了。 一想到这儿,巫马佐更是激动不已:“难不成,难不成真的是他?”“太爷爷,已经六十多年了,二爷爷怎么可能……”巫马珞劝着劝着自己也闭上了嘴。 根本不可能会是二爷爷,难不成,二爷爷还有留在世上的后代?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人请进来?!” 第十七章 墨枭破蛊阵 ,遥遥追妻路 “还不快把人请进来?!” 这老人一吹胡子瞪眼,后面等着命令的人立马踉踉跄跄的跑去了谷口。 就算是老族长不下命令,他们也必须要阻止这个人继续操纵着蛊王墨枭破坏蛊阵,墨枭对于这些对它来说没有任何威胁的小蛊虫可是手下毫不留情啊,一路往里走那是杀了一路,但这蛊阵可还要抵御外来人入侵的,怎么能就这么毁在了自己家的家主令手里…… 于是乎,蛊阵前喊阵之人周围便聚满了来看热闹,想要见识见识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蛊王认主的吃瓜群众…… “喂!别吹了啊!别让蛊王闯阵了!” “喂!别闯啦!这就派人去接你了!别打那些虫子啊!” “喂!别吹了再吹就没了啊!!” 然而,纵然这在谷中喊阵的人怎么喊破喉咙,那悠悠笛声就没停下来过……连个颤音都不带有的…… 真不知该说这人是吹得投入还是该说他耳聋了…… 一直到巫马珞带着人驱赶开阵中蛊虫,与走在前面大杀四方的蛊王墨枭面面相觑,一直跟在蛊王身后闯谷的令狐娴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巫马珞一见是个小丫头,心下还是微微震惊,“你是何人?为何要闯我巫谷蛊阵?” 令狐娴见这女人在,这些蛊虫并未攻击他们,也终于放下心来收起天祈,颇为有礼节的回道:“在下是乐正家乐正懿老夫人的外孙,闺字云乐,初次拜访贵族,若带来困扰,还请原谅。”她一看这位小姐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便心下明了,只怕她要来巫马家做客的信笺早就被半路拦截了。 “乐正?你可当真是乐正家的人?”不知为何,她明显感觉到对面这人压抑在心底的兴奋,只是面上不露分毫。 “正是,有乐正家主令凶剑祭凡为证!” “只是你若是乐正家的人,为何会我巫马家嫡系才能学的《蛊王殇》?”巫马珞实在是困惑不已,又不敢贸然将这女孩带进谷,只能仔细的细细盘问清楚。 “实不相瞒,在下自王朝而来,与乐正二长老所追寻的贵族先辈巫马佑有些许渊源。”她也不计较,如是说道。“什么?你认识二爷爷?”“巫马佑前辈?”“难不成前辈还活着?!”此言一出,后面跟过来的人全炸了,又被巫马珞一个眼神压下去。“关于二爷爷,你可莫要骗我族人,我先将你带进去,太爷爷想见见你。”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虽说那一声二爷爷太爷爷,令狐娴多少也能猜出这女孩是谁,趋于礼节,还是多问了一句。 “哦,巫马三小姐,巫马珞,闺字莫千。” “你既然说你是从乐正家来的,那你可……可知,乐正公子他……”正是沉默之时,这位巫马三小姐突然压低声音凑近问道,令狐娴明显见她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来问自己,这才明了其中的渊源。 “三小姐是说,乐正棠公子?”她将这向来以强势著称的女子脸上的娇羞怯懦尽收眼底,并无半点他意的也压低声音:“乐正公子一切安好,还托了在下为姑娘带来亲手做的礼物。”“什么?他亲手给我做了礼物?”本来还一脸不敢置信的巫马珞在见到她从怀里摸出来的那缕香包时,瞬间变成了一个得到了糖吃的孩子,无比兴奋的接过来,细细查看着,那一针一脚虽说无比粗劣,但是确实是个男子认真缝制,里面的香料,她一闻便能闻出来,正是最适合在南疆用的驱虫的草药。 她紧紧攥着这香包,如获珍宝一样刚想要挂在衣裙上,忽然似乎是怕弄丢,又收进了怀里好好保存。 令狐娴眼看着她这么一系列可爱的小动作,轻轻一笑,三小姐听到这声笑意,终于恢复了最一开始的娇羞,忽的扑上去抱住她。 “好谢谢你替我带来他的礼物,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他亲手做的礼物啊,我就知道,他心里也一定是有着我的!” “莫千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姑娘吧,怎么初次见面便如此熟络?” 两人正是窃窃私语时,迎面对上一个苍老的声音,抬头一看,这老头白须白发,甚是精神,正笑眯眯的盯着她。 “太爷爷,”巫马珞随着便换了一副面孔,乖乖的站好,一脸庄重沉稳。“这位是乐正老夫人的外孙,也是从王朝而来的贵客,”她顿了一顿,凑上前去与太爷爷耳语:“听说,与二爷爷有些许关系,太爷爷您和她聊吧,我走了。”刚说完,便蹦蹦跶跶的跑了,巫马佐连叫住她的机会都没有便眼见着没了踪影。 “你……”老人颇为无奈的扭过头来,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领进山谷,让墨枭认了主的小丫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还是先随老夫来房里吧。” 一路都是牢稳坚固的悬崖栈道,倒是有另一番别致,令狐娴跟着老人进了满是书和灰尘味道的木屋子,还没坐下便被老头一声怒喝吓了个机灵。“你给老夫下去!说不让爬上来了还乱爬!” 只见一条吐着信子有着火红斑纹的长蛇怏怏的从床榻上游走下来,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形成一条直线,直勾勾盯着她。 她后背汗毛倒竖,下意识的摸上了腰间的祭凡。 巫马佐扭头一见这祖宗作势就要拿剑,吓得胡子都快吹飞了:“莫要冲动莫要冲动手下留蛇啊!” 令狐娴相信,只要她手里有武器,蛇什么的都是小问题。 “那是阎焱,是老夫养出来的本命蛊虫,你若是将它杀了,只怕老夫再养几十年都不一定养的出来啊。”她听着老头的解释,镇定心思又看了眼那条看上去就滑腻腻的蛇,只感觉怀里的墨枭蠢蠢欲动,她将墨枭取出来,还没将它放下,那小家伙便跳离了她的手,径自冲着阎焱而去。 刚放下心来的巫马老族长登时又是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哎呦喂小姑奶奶你将它放出来作甚!快!快收回去啊……”令狐娴一见这两只蛊虫作势是想要打起来,也是心下一紧:“墨枭!”阎焱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想要迎战,但是一对上墨枭两支硕大有力的钳子,登时失了气势,萎靡的后退着,墨枭刚想要得寸进尺便被那只手给提溜了回来。 它的主人正在瑟瑟发抖的远离那条蛇…… “哈哈哈,姑娘竟是怕蛇?”巫马佐亲手为她斟了一盏药茶,轻笑道,给了阎焱一个眼色轰它赶紧出去躲起来,免得墨枭又是杀心瞬起。 “族长爷爷见笑了,若是没有能依赖的武器,晚辈怕是会被蛇吓死。”令狐娴安抚了下有些失落的墨枭,强制自己去忽视掉那条自己爬开的蛇的存在。“不知姑娘与老夫那胞弟,有何关系,竟是能学到《蛊王殇》?”眼前的老人满眼的期待,让她也不忍告诉他巫马佑已经仙逝的真相。 “不瞒族长爷爷,巫马佑前辈,已经仙逝了。” 很明显的,老人眼中的希冀暗了下去,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老夫也知道,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知,族长爷爷可相信人有轮回转世之说?”她没有办法解释她和巫马的来龙去脉,只能用这番通俗的解释,与他说这些事实。 “轮回转世?” 老人迟疑,“老夫并非不相信这些,只是……这些也……你与老夫说起轮回之说作甚?莫非?”他越说越想的不对劲,终于回过味儿来,惊愕的盯着令狐娴。 “巫马前辈轮回转生,现在是晚辈的兄长,也是王朝皇太子,令狐楼。” 自从令狐娴离开之后,轩辕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没有了那小丫头在时的百般耐心和温柔,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狠辣而果断,同样,在处理万俟族中与老夫人和小小姐一同陷害令狐娴的人之时,依旧是无比冷酷无情。 “澈儿,你不能这么对同族中人啊澈儿……”万俟静月被卫鬼司的人看守着,眼睁睁看着与她同谋一同将令狐娴带到花雨楼卖掉的族人被活生生打死。 一旁的万俟鸾嘶声痛哭。 轩辕澈一一扫过这些族中人看着他惊惧的眼神,冷笑一声,“母亲,我向来听您的话,族中也尽数交给您管理,但是您别忘了,当初是谁舍弃了那么多,甚至舍弃了父亲换回来的这万俟家。” 他常年不呆在自由之度,不管万俟家中事,终究是换了一族之人千般的异心。 雷厉风行的震慑了一番族中的人心,将万俟家的军队安置好,便暗搓搓的决定准备前往乐正家去追回令狐娴,只是好不容易到了乐正族宅,却被告知令狐娴去拜访巫马家了…… “你对那小丫头的真心,老身能明白,”大堂里,乐正懿颇为感慨的说:“老身也知道你母亲的脾气,毕竟两家这般对峙了这么多年,倒是你,为了这份感情,付出了不少啊。”“晚辈多谢老夫人对晚辈的谅解,只是……”他实在是不敢想象,令狐娴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生他的气,再也不愿意原谅他了。 “娴丫头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想明白了,自然就不会再怪罪你了,这些天奔波劳碌,在这里休息几天,估计那小丫头也该回来了。” 第十八章 离别巫山谷,误中深林计 巫谷中的巫马族人可以说是非常的友善了,巫马珞特意为她送来了南疆特有的蜡染衣裙和尊贵客人才会馈赠的银饰,令狐娴只觉得自己这身衣裳一换,简直就像是土生土长在此一般的悠哉自然。 “这蛊虫啊,要顺应着它的本性去养,虽说百虫出一蛊,但是也不能退而求其次……”巫马家的稚子学堂里,夫子执着手里泛黄的蛊术书本,转在下面年岁不一的孩子桌案周围,一点一点剖析这巫马家蛊术的精髓。令狐娴站在窗边,也煞是好奇的听着。 “老夫倒是没想到,你这么个年幼的女娃娃,竟然能学这么多东西?”巫马佐正来巡视学堂,正巧撞上这偷听的小丫头,笑眯眯的迎过来,和她一起看这学堂里认真读书孩子们。 “兴趣使然,有心思,自然会是学会的。”令狐娴淡然一笑,毫无掩饰的面庞让老族长啧啧叹息:“倒真是与乐正老夫人的女儿一般风华绝代啊,”“不知,族长爷爷考虑的怎么样了?”她略有些羞怯的低下头,悄咪咪的转移了话题。“族中的长老人云亦云,说法不一,老夫也并非那种固执己见墨守成规之人,但是,再怎么说,老夫也是一族之长,要为全家族考量,若是能阻止龙家祸乱这自由之度便是最好,若不能,也不希望会是以卵击石的下场,”他叹了口气,扫了一眼那小丫头的神色,却是十分淡然。 “巫马家向来淡隐山谷不问世事,这般想法,也是情理之中,”她倒是十分痛快,从几天前与巫马佐谈论了联盟一事便云淡风轻一副丝毫不在乎的样子,不强迫也不一直步步紧逼,“只不过,既然我能跟您提了条件,也便有能够实现的能力和底气,还请族长爷爷再三考虑。” “这是自然,”巫马佐捋着胡子微微点头,“只是,老夫见你倒是十分有天赋,只可惜老夫的两个孙子都实在是不得人意,不知,云乐你可愿意继承巫马主系的所有衣钵?” 令狐娴愣了一愣,抬眼看这笑眯眯不像是在说笑的老人,“这……”她实在是没想到,巫马佐竟然愿意与她传授巫蛊之术。“蛊王墨枭选择了你,也便是家主令给予了你,你的天赋,配得起这巫蛊之术。”虽说不是巫马家的人,但好歹也是巫马佑的妹妹,也是他那弟弟亲手教出来的,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那……云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眼眸弯弯,递上揖礼,弯腰半圆:“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哈哈哈,好,好好,有你这一声师傅,老夫也定是要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 这呆在巫马家的半个多月,乐极令狐娴,可忧极轩辕澈,终于到了入冬之时,令狐娴必须要回乐正家了,再晚回去,雾山积雪山路崎岖,便是真的回不去了。 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到她这个师傅。 她收好行囊,来到老族长的房里磕头拜别,将蛊王墨枭奉上。“师傅,云乐这一走,便是不知何时再回来了,巫马一族不能没有家主令,而且墨枭更属于这里,所以,云乐想将墨枭留在山中,”“这可怎么行?蛊王一旦认主,便不会轻易易主,除非是……”老族长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来,将墨枭推回去:“而且,墨枭只听从你的命令,它呆在这里也没有用,你还是带走吧,”“不行,师傅,”令狐娴执着,还是将墨枭留在了桌子上:“墨枭已经在龙空前辈生前居住的小木屋里沉寂了这么多年,也该回家了,等到再见之时,族长爷爷再将它交给我好了,这段时间,就让它守着巫马一族吧。” 就这样,墨枭摸了摸乌溜溜的小眼珠子,在她走后,委屈的钻进了族长爷爷的被窝里。 巫谷里的蛊阵被出来相送的巫马家人一一驱散,老族长甚至颤巍巍的送到了出谷之地,才依依不舍的挥别,一直到令狐娴的黑马没了踪影,才在巫马珞的陪同下回了山谷。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老夫还能不能见到老夫那不让人省心的弟弟啊。” 这初冬之日,南疆倒是暖和的像早秋,连树叶都还没变红,密林里满是风声飒飒,令狐娴一直纵马跑了几百里,这才寻到一处客栈住下。 快马加鞭想要赶在大雪之前回到逍遥城,她仅仅用了六天便将要离开巫马家的领地,只是这一路的思乡心切,却一点也没有发觉身后黄雀。 令狐娴很是意外的在这荒野中的小酒馆里又撞见了曾经在狄渊古城遇到过的男人,“好巧,姑娘,又见面了。”那个声音无比像龙莫云的男人端着自己桌上的花生米和牛肉毫不见外的坐在了她的桌子旁,将两碟菜推过来,还叫了小二要了壶酒。 那小丫头只是抬头凉凉的瞅了一眼,手中筷子自带拐弯的绕过了他推过来的菜,随意夹了两口炒椒塞进嘴里,将碗里的米饭扒拉完就要走人。 “姑娘,既然如此有缘,不如……” “赶路,没时间,有缘再会。” …… 那一身锦袍的男人手尴尬的收回来,眼睁睁的看那女孩丢下银子出了酒馆牵马走人…… “座主……”酒馆的小二收了招待客人的笑脸,一脸恭敬的走过来,“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那方才还无比温柔想要和令狐娴搭讪的男人登时变了脸色,一双眼睛意味深长的盯着女孩离开的背影。 “全都找齐了,”龙牙点头。 “走吧,等了这么长时间,动手吧。”他摸了摸桌上还温热的酒壶,轻轻一笑,终于走出了酒馆,打马而去。 令狐娴在酒馆里便觉得不大对劲,一直到了那个男人出现才终于起了疑心,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出现有这么多客人光临的酒馆,而且,她的路线走的随心所欲,又怎么会这么凑巧又遇上了那个男人? 只怕是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一直在跟着她! 想到这儿,她脸色白了一白,压下躁动,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马儿一溜烟钻进了稀疏飘落着残叶的树林里。 只是这林子中,一时间在她眼里,也透着万般的诡异。 她终于是拉紧了马缰,踢雪急停,前蹄扬起,正要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不料马蹄之下,传来窸窣的铁链声,随即便是一根绊马索腾空而起,惊的踢雪四蹄飞蹬,马蹄狠狠的踏在凌空的铁链上,竟是将两边操纵绊马索的人扯了出来,她努力控制安抚着踢雪,眼神刚刚瞟到地面,心下一凉,慌忙取了马钩上的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了那根隐藏得极好的绊马索。 踢雪嘶鸣着,从她挑起的铁链之下窜过,又是一道绊马索,一连挑起来了五六根绊马索,终于那幕后之人忍不下去了,一连四面八方的飞刀暗器向她袭来,无奈之下她只能勒停马儿,一根长枪上下挥应护着自己也护着踢雪,她不知道围困自己的究竟有多少人,但是单就这地上的绊马索和暗器,只怕是今日走不了了。 她得了空子,将腰里的祭凡解了下来,固定在踢雪的褡裢上,奋力控制着踢雪往这处包围圈的边缘跑去,这林中埋伏的人自然是不肯放任她找到机会逃脱,这才刚刚靠近,便有黑衣人闯了出来。 她连忙后转枪身,挡住了想要砍踢雪的那把大刀,却又是有暗器袭来,她刚想躲过,猝不及防的刺入了她的肩膀。“嘶,”长枪上挑,锋利的枪尖挑死了那想要伤害踢雪的人,“踢雪,走!”她奋力一挥,横扫了围过来的黑衣人,脑后又是暗器的声音,只是她无暇去应对身后的偷袭,只能是先对付围上来阻止她突围的刺客,先把踢雪送出去,她身上带着乐正家的家主令,天祈和苍虬点金,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在了别人手里。 令狐娴奋力打马,只听身后有人在喊:“绊马索!快,要跑出去了!” 她咬牙,攥紧了手中的金枪,背上淋漓的鲜血濡湿了裙角,甚至流淌上踢雪的鬃毛,她无心顾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路前又是一道道的绊马索腾起,只能是拼尽力气将苍虬点金送出去,再一次次的掀起沉重的铁链,以便让踢雪完好无损的通过。 就连这些截杀的人都没想到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挑的动绊马索! 终究是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踢雪带着她冲出了那片落满暗器的包围圈,而她也终于挺到了极限,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草叶上,她虚弱的俯倒在马背,一点一点凭着意识将浸满鲜血的点金枪挂回马钩,又伸手去够别在后腰的玉笛,虚浮的声音安抚着有些暴躁的踢雪。 “踢雪……好…好阿雪……乖…回乐正家……回雾…雾山去,不要…不要回来……” 只是这双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是一片重影,直到最后一点光亮也隐入了黑暗之中。 “不要……回来……” 踢雪嘶鸣一声,奋力的往前跑去,马背上的人终于是摔了下来,带着一后背的伤,落入了荒芜的灌木中。 酒馆里的锦衣男人骑着一身雪白的骏马,终究还是循着一路的斑斑血迹找到了昏迷在层层灌木中的女孩,飞快的下马,无比温柔的将她抱起来,扯了身后的披风裹住她的一身伤痕血迹。 “龙牙,将那尸体,带过来吧。” 第十九章 踢雪识归途,移情掌心蛊 “龙牙,将那尸体带过来。” 他小心的不留一点血迹的将那女孩抱走,冷眼看着龙牙将那与令狐娴体型相似穿着一样的衣服的女人毁了脸,丢在那片血泊中,随着上了雪妖,往来时的那幢酒馆而去。 “座主,那匹马跑了。” 龙莫云微微皱眉:“你带了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一匹马?”那侍卫低头不敢言语,生怕惹了这位爷暴怒。“罢了,不过是一匹马,我也不在乎它带着的东西,”他吩咐了龙牙去准备热水和采买的草药,一路将人抱到了酒馆二楼的客房里,只是这客房,明显是为他重新布置过的,比寻常的上等客房还要舒适几倍。 他轻手轻脚的将令狐娴趴放在床榻上,只见自己的披风甚至是衣袖都浸满了鲜血,略有些暴躁的皱了皱眉,实在是没想到,龙牙竟然带人将她伤的那么严重,这小丫头也是,祭凡那些东西就这么重要吗,不惜自己受重伤都要把祭凡托付给那匹马,真是宁可丢了也要防着自己…… 龙莫云轻笑,一手摸上她还带着血痕的小脸,俯身下去落下一吻。 只是,现在的小丫头,只能是他龙莫云的。 就算是龙毅,也休想和他争抢。 龙牙带人将热水和药膏带了进来,便老老实实的出去守门,虽说他不明白为什么座主不杀了这个他称霸天下的第一绊脚石,但是也能猜到他对这女人的感情。 龙莫云谨慎而毫不怜惜的将那染了血的流云锦披风用剪刀剪开,只见那后背上血肉漠模糊,飞刀暗器飞镖无一不是狠辣的嵌入了她的骨肉,淋漓的鲜血一直流淌个不停。 “不愧是传闻中的凤凰血。”他双手摸着令狐娴背上的脊椎骨,找准角度,一一将飞刀暗器取了出来,只是这血也流淌的愈发恐怖,他微微皱眉,有些急躁的取来止血的药粉,均匀的洒在创口上。一直按着她的大穴颈脉,这才稍稍控制住了失血。他松了口气,拿了棉纱蘸了热水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背上黏糊半干的血污,这才稍稍能看到一些洁白光滑没有伤到的皮肤。 那小丫头,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安安静静的睡着。 那本应该是缠着祭凡的轻纱之上,还别着一支歪歪扭扭的玉笛,晶莹剔透,里面的血丝在屋里烛火下似乎像是在游动着。龙莫云嫌它太碍事想要拿起来丢掉,忽而想到这是令狐娴最钟爱的笛子,便又轻手放在了床边的橱柜上。 给伤口上好药,再用棉纱一层一层的包扎好,这才轻柔的将人扶回床榻盖好被子,将守在门外的龙家唤了进来。 “将这些,拿去处理干净。”他粗略的收拾好带着令狐娴血迹的衣裙和披风,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丢给龙牙。“明天动身前往天雪城,我不希望留下任何能让乐正巫马万俟家寻找到她的蛛丝马迹。” “是!” 等到龙牙彻底的离开了,龙莫云终于是松了口气,坐在床上将那女孩的头安放在自己的腿上,一点一点的顺着那一头的黑发,目光从她的嘴唇打量到光滑洁白的额头,一直细细的琢磨那倾城倾国的容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圆滑的白玉瓷瓶。 轻轻叹息。 “若是你有一分一丝的真心待我,我也不至于,会用到这移情蛊。娴儿,从今往后,只做我的笼中鸟,可好。” 他轻轻掰开白玉瓷瓶的松木瓶盖,里面传出沙沙的摩挲声音,只见两条相依相缠,血红色细长而柔软的蛊虫慢慢的从瓶口探出头来,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异常的兴奋。他用方才用来为令狐娴取刀的麻雀刀破开手腕血脉,将其中一只较为强壮的放在了流淌出来的血液中,不过多时,那蛊虫便不见了踪迹。 不忍伤她分毫,只能是重新打开了伤口上的包扎,将雌虫捉了放进去。 令狐娴的眉头微微跳动一番,便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一直到龙莫云带着她离开巫马疆域,往北域的天雪城而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没人知道,一匹马是靠着什么跑了几千公里的路,闯了怪石嶙峋山路崎岖的雾山一直到乐正家的祖宅门前,不顾门房小厮的阻挠大声嘶鸣着。无比悲痛哀切。 乐正老夫人和乐正缨被踢雪探风的一身泥垢和脏污吓坏了,一眼便认出了它褡裢和马钩上的祭凡和苍虬点金,只是这匹马暴躁的无人能近其身,只能远远的看它冲着众人嘶鸣,还想要往谷外跑去。 轩辕澈听说是令狐娴的马莫名其妙的独自跑回了祖宅门前暴躁不已,惊慌的赶到了这门路前,只见踢雪见到他更是激动,甚至直接跑过去咬住他的衣袖就要往谷外走,轩辕澈顺着它结成一团一团的鬃毛,一眼便注意到了那鞍辔上的黑色污迹。 那不是泥巴,那是血。 就连苍虬点金上,也结着斑斑风化的黑色血块。 登时脸色煞白。 “祭凡和苍虬都被踢雪带了回来,只怕这不知是遇到困难那么简单了……”老夫人握着竹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一直到乐正缨和轩辕澈一同反应过来,命人去备马,踢雪随着便挣脱开他的牵制,哒哒的往谷外跑。 “这灵驹怕是想要将我们带去娴儿出事之地!快,跟上它!” 乐正缨亲自带着一些侍卫,与轩辕澈紧随踢雪之后,往南疆而去。 一直马不停蹄赶回天雪城的龙莫云一回城便带着早已等候多时的人径自去了龙毅所在的城主府,一听说他成功擒获了令狐娴回来,龙毅兴奋的一早便候在了书房里。 “叔父,”他垂眸,无比顺从的行揖与龙毅的态度恭恭敬敬,全然收敛了所有的锐气和锋芒。“听闻,你抓到了那令狐家的女人?”书案后的龙毅无不是得意贪婪的眼色,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正是,侄儿在巫马家疆域截到了令狐娴,并将其制服迷晕,带回了天雪城,只是……” “只是什么?”他见龙莫云掷地有声,不像是唬骗他的样子,也不疑有他,偏生随后来了一个只是。 “只是,叔父,您也知道,这奸诈女人实在是难以驯服,侄儿……只好在她身上种了蛊,以求她能够安生服侍叔父,免得……伤到您,侄儿若是冒犯了叔父,还请叔父治罪……”“诶!”龙毅大笑的摆摆手,“倒也是难为你一片诚心了,这种女人确实是难以驯服,现在各大疆域蠢蠢欲动,也不适合让她在这天雪城蹦跶,种了蛊虫也好,还是烨儿有法子!”他起身走到龙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真是无论什么时候,烨儿总是老夫的左膀右臂,你父亲在天之灵,怕也是欣慰的很啊。” 龙莫云眼中神色闪烁,忽而微微一笑:“烨儿年幼,家父被北冥一族歹人谋害后,多亏叔父悉心教导一力培养,才有烨儿的今日,定当会竭尽全力,辅佐叔父实现天下一统的大志。” 他拍了拍手,从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一身轻纱的蓝衣女子,面容倾国倾城,身材完美无瑕,只是那双眼睛,没有当初见到的那个美人儿那么有神采。 正是当年于漠狐帝都京华楼一瞥之下的第一公主龙闲! 龙毅得意的笑着,长满老茧的手摸上那柔嫩白皙的脸颊,女孩微微抬眸,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上那年近半百的男人黑红的脸,勾的龙毅心里这个痒痒。 龙莫云十分冷静的眼看着自己叔父一把将身边的女孩抱起来往后院走,垂下眼眸,张开手,发觉手心中已经是浸满了冷汗。 好在,那个老男人没有怀疑。 他扫了眼龙毅的书桌,甩袖离开了城主府,甩掉了城里一直盯着他的龙毅的眼线,往城外的一处别庄而去。 床上的女孩似乎是感觉到了异样的疼痛,眉头死死皱着,龙莫云刚进了房门,一眼便看到那只露在被子外的小手紧紧的攥着,已经有些长的指甲深深的印进了皮肉中。 “你弄疼她了。” 他压着心底的火气开口,大步走过去攘开正在为令狐娴换药的侍女,只见那后背上,满是黏糊的血肉,药粉被凌乱的撒在上面,就连包扎也是笨拙的不能再粗劣。 “奴婢知错……”那婢女见他这就要动怒,连忙后退两步跪在地上,偷瞟的眼神一直紧张的盯着龙莫云的动作。 “你往她的药里掺了什么?”那男人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往日里和她们这些侍女说话时温润谦和的样子,暴虐中透着明显的杀意。 “奴婢……奴婢什么也没加……都是按照少爷您的吩咐做的……什么都没有加啊!” 那婢女是真的怕了,若是真的说出那药里掺着什么,只怕现在的少爷是真的能狠心杀了她! “这溶骨散不是你放的?”他急忙为令狐娴清理伤口,语气低沉而危险,“狄汝,你可别忘了,是谁教给你用毒,是谁让你安然无恙的活在这里。” 狄汝瘫软在地,眼睁睁的看龙莫云急慌的重新为床上那个陌生的女孩处理伤口,本已经放下心来,却突然听到那个男人冷漠的声音: “龙牙,把她带出去,乱棍打死。” 第二十章 忘情心己许,荒林枯骨尸 “龙牙,把她带出去,乱棍打死。” 狄汝脸色苍白,还没来得及求饶,门外飞快跟进来的青年男人不容她反抗的将她拉扯起来拽到门外,熟练而狠辣的用破布堵住了嘴,就在这寝房外用乱棍活活将人打死,哭嚎声一直回响在房里,直到最后奄奄一息,终于没了声音。 龙莫云一改方才的暴虐,手下轻柔细心的将她身上的伤重新包扎好,刚打算出去处理狄汝的事,顺便和别庄里的所有人都警告一遍,无意间发现床上的人儿睫毛微动,发出一声婴宁。 “千寂……” 那声音无比微弱,以至于他贴近了她的嘴边都听不清她说的究竟是什么,皱着眉头坐在床边,扶起她的脑袋,就这样静静的等着她苏醒过来。 “不……不要……” “娴儿?”他试探的唤了她一声,没有回应,那女孩依旧是陷在了自己的梦魇中,毫无意识的挣扎着,将刚刚包扎好的伤又挣裂开来。 “娴儿……” 他尽力控制住令狐娴的动作,心底对她什么时候能清醒也没了底数。 “娴儿,醒醒,” “不……不行……”女孩眼角缓缓淌出两行泪,不知为何而流,看的龙莫云醋意大发又无比心疼,攥紧了她的肩膀,强迫她的脸面对着自己,以便她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他龙莫云。 而不是那个叫轩辕澈的该死之人。 “不能……死……” 如同蝶翼一般纤长轻薄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睁开眼睛,依旧是毫无改变的水波潋滟,能让人沉醉其中,只是深邃里,又增添了一丝违和的陌生,尤其是见到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之后,陌生的眼睛陌生的眉头紧皱,随着便是那么无情的一个问题。 “你是谁?” 龙莫云苦笑,但还是极尽温柔的将她揽入怀里,一点一点的按照自己所撰写的剧本解释着:“娴儿,我是你的夫君啊。” “夫君?”女孩眉头一挑,像极了曾经见到的那般邪肆。 “我还未及笄,何来的夫君?” “不对……我是谁……” 她说完自己也是一愣,那双眼睛瞬间失去了焦点,陷入了惶恐,仿佛曾经也有过这么相似的一瞬,让她无比的心慌,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样。 “我是谁……”眼见着这小丫头捂着自己的脑袋一遍遍的追问,就要陷入躁乱,龙莫云慌忙将她的手压下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娴儿,娴儿,别怕,你是我的妻子,名字叫龙娴,前些日子外出游玩时被歹人所伤,只怕是伤到了记忆,不要紧,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吗?” 她听到了娴这个字,莫名的安静下来,一双眼睛半分怀疑半分肯定的仰着盯着龙莫云的眼睛,嘴中呢喃:“娴儿……” “对……我叫娴儿……”这个名字,一念便是万般的温柔,与她一定是有着无法割舍的瓜葛。 看来,这个人说的并无差错,自己怕是真的是他的妻子吧…… “所以,我,是你的妻子?” “嗯,你是我,明媒正娶立下过三生之誓的妻子,娴儿,我会等你,想起所有的。”龙莫云一脸哀伤的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低声安抚着。 “可是……我忘了你,你……究竟是谁……”她心底有着莫名其妙的抗拒,想要抽回手,却怎么也做不下去,只能是任由着他轻嗅着上面若有若无的体香。 “娴儿,你常常唤为夫莫云,你再喊一声好吗?” 听到这个名字,龙莫云明显见到她略有疑惑的微微挑眉,不敢再多的刺激她。 “莫……云?”只是这小丫头还是顺着他,轻轻喊出了那个他梦寐以求想要听到的温柔的名字。 “对,对,就是这个,娴儿……”就像是个讨到糖吃的孩子一样,龙莫云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喜极而泣:“娴儿,我好想你,每时每刻都想着你,想吻你,想抱你,想要你,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你。现在你终于在我身边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被猝不及防抱住的她略有些局促的听着他说完这些话,心底是异样的哀伤,终究还是心软,伸手回抱住这个像个大男孩一样的男人。 “好,我答应你。” 踢雪嘶鸣着站在这荒芜的丛林前转着圈圈,等着后面追上来的一队疲累的人马,然后又是头也不回的闯进了深林。 轩辕澈勒住马缰,左右扫了眼这寂静的林子,与乐正缨对视一眼。 “进去!”乐正缨念女心切,打马便跟了进去,他紧随其后,一路观察着这已然枯萎的草木间尽可能存在的一点一滴。 前面四蹄已经被脏污覆盖的不见一点真面目的马儿终于在一处干枯的灌木丛旁停了下来,低伏着硕大的头颅,轻轻抵着那片枯草枝之间骇然的一具尸骨。 乐正缨远远的一看,惊呼一声便脸色苍白险些晕过去,幸好身后的家仆连忙上前扶住了她。轩辕澈压下心底的惊惧,不敢相信的壮着胆子走过去辨认,那具尸骨腐败的并不算很严重,只是这脸部和胸膛像是被什么野兽啃食过一般森然见骨,残留的碎布片还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令狐娴最喜爱的蓝色,绣着蝴蝶兰。 那尸骨的背上,是一片嵌入了脊椎中的暗器,足以致命! 轩辕澈连连后退两步,扭头看向乐正缨。 “不可能……这不可能!” 乐正缨看出了他眼底的哀拗,瞬间崩溃,跟随他们一同前来的玄月玄夕玄修也一脸骇然。 怎么会有人能杀了他们的主子? 令狐娴那么厉害,又怎么会被无名之辈袭击,死在这荒郊野岭? 轩辕澈怎么也没想到,万俟一族的不欢而散,竟然会是他和娴儿的最后一面……他咬牙切齿的一拳砸向身旁的老木,瞬间,整个人群中被悲伤的气氛所环绕,抽泣声此起彼伏,尤其是乐正缨,一直不敢正视自己女儿的尸骨,抱着踢雪的脖子就是一顿痛哭。 无意之间,他瞥到这女尸上竟然还爬着这南疆里独有的毒虫,瞬间一愣。 令狐娴的一身药血,不仅仅是百毒不侵,这些毒草毒虫多少也会惧怕三分,可是这里的毒虫居然敢啃咬这具尸体…… “等一下,乐正夫人,” 他死死皱着眉,蹲下身子捡起一块残破的布料。“您可知道,娴儿身上的衣服,都是用银丝掐线绣的蝴蝶兰,并且是用了香线而非熏香?”他将那块绣着蝴蝶兰的残布递过去给乐正缨看。“这布料上的蝴蝶兰,只不过是普通的绣娘手艺,并非王朝独有的银丝掐线,而且……”他看着乐正夫人用刀尖挑开绣线,只见那蝴蝶兰中,并无暗绣入的香线。 终于,两人狐疑的对视一眼,瞬间明了。 有人偷袭了路过此地的令狐娴,目的恐怕就是将她带走,并且在这里布置了一具极其像娴儿的尸体,以蒙蔽他们,让他们以为令狐娴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娴儿很有可能还活着,只是落入了那偷袭之人的手里。 “单凭娴儿将祭凡托付给踢雪带走,就说明当时恐怕是真的不敌,而且还是还未交手时娴儿便感觉出来了。”轩辕澈一点一点的分析着,乐正缨顺着这思路往下捋。“来偷袭她的人很多……” 乐正缨还没说完,在林子里搜索的人便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大小姐!大小姐,前面有绊马索的痕迹,十好几条,还是那种铁链子做的!” 大手笔啊! 两人心惊,连忙随着看去,只见那片地皮被破坏的,过了这么长时间依旧能看得出来当时的激烈。“还有这里,有残留的暗器!” “能有这么大的手手笔,想要对娴儿下手的,还能在这些疆域里为所欲为的,恐怕也只有……” “龙家。” 伤筋动骨一百天,还不到一百天令狐娴的所有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种惊人的速度实在是让龙莫云惊愕不已,正在外屋等着她换好衣服带她出去散散心,忽而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怒斥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谁告诉你们我喜欢蓝色的?!” 他正在翻看信笺的手微微一顿,扭头看向了房里。 “夫人……夫人恕罪……少爷他说您喜欢蓝色,奴婢便给您备下了蓝色衣服,若是您不喜欢,奴婢这就去重新准备……” 那小丫头随手打翻了木盘上的一身蓝色绣蝴蝶兰的衣裙,冷笑一声:“夫君说我喜欢蓝色?你觉得我会信吗?他与我成亲这么多年会不知道我的喜好?”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啊!” “娴儿……”龙莫云终于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那小丫头只穿着一身睡裙站在床前大发雷霆,眼见着这小手小脚冻得苍白,龙莫云挥手让丫鬟退下,将她揽进了怀里,用手捂着她的手脚。“娴儿不喜蓝色,我们换一种便是,只怕是你这一病,喜好和习惯都变了,为夫也要慢慢的习惯才好,娴儿莫要怪夫君没有记住你的喜好,今后所有,必定一一记下,永久不忘。” “真的?”她狐疑的盯着龙莫云,这才消了气。 “不知娘子喜欢什么,好叫绣娘快去赶制。” “嗯,”怀里的人儿煞是苦思的想了想, “我喜欢红色,就绣彼岸花吧!” 第二十一章 失心独爱赤,闯府抓贱人 龙莫云对她百般宠溺,却从来都不肯让她用真容与他上街游玩,每次不是她自己易容便是龙莫云亲手为她上妆,不仅如此,若是去一些人员杂多的地方,他连自己都要易容。令狐娴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他要如此谨慎,直到有一次,未易容的龙莫云被她心血来潮的拉到了街铺,不得已之下陪她在胭脂铺里挑胭脂,被一个一身贵气打扮的女人认了出来。 “哟,这不是龙公子吗?怎么在这胭脂铺中,为心上人挑胭脂呢?”那妇人上下瞟了两眼龙莫云身边一身红衣其貌不扬的女孩,略显嫌弃。“龙公子这是从哪里寻来了新欢?莫非是忘记了城主大人为您安排下的联姻?” 龙莫云很明显是没想到会遇到此人,一听她口无遮拦,连忙将令狐娴护到身后。 “齐夫人,许久不见,您还是对这家长里短通透得很,”他无比镇定的对上这与龙毅联手到今日的齐家夫人,还是如旧的温润。“哎,谁人不知您和我齐家二小姐,卢家四小姐还有张家大小姐的婚约啊,龙少爷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可谓人中龙凤温润君子,这可是众人都关注着呢。” 身后的小丫头虽说听不懂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是多少也能听明白,龙莫云除她之外,还有着三位未婚妻妾, 她却一无所知,甚至对这位夫君的一切都毫不知晓,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不知他天天白天离开庄院是为什么,不知为何自己不被允许独自一人出去游玩,甚至都不知他年岁几许,生辰几何…… 龙莫云脸色毫无变化的将她好奇探出来看这妇人的脑袋按了回去,“齐夫人说笑了,龙某可不敢忘记这三位姑娘的暗许芳心,只是在下觉得,叔父当时定下的这婚约实在是仓促,不如改日再重新协商一番。” “这倒是自然,定会择日协商定下这良辰吉日进行大婚,免得让这中不知从何等山沟沟里跑出来的狐狸媚子霍乱了少爷的心智。” 这齐夫人白了一眼她,便买了胭脂趾高气扬的离开了,龙莫云轻轻松了口气,扭头一看这小丫头的眉头紧皱,方寸大乱。 “娴儿……”“你还有婚约?”她垂下眼睛不看他,略有些失落的问着。 “不是,那是我叔父擅自为我定下的,不作数的。”他慌里慌张的托起她的脸,盯着那双眼睛。“你不是说,我们是夫妻吗?”只是这双眼睛里,除了失望和哀伤,还有着一分怀疑。 “我们……”龙莫云一时找不出别的话来照应。 “既然已经是夫妻,为何还会说我是你带出来乱你心智的狐狸媚子?” 一直到回了庄子,龙莫云都没能哄好这起了疑心的小丫头,颇为无奈的在她房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哀哀的叹口气,又敲了敲那紧闭的大门。 “娴儿,我并非有意要瞒着你,只是,你也知道前些日子你受到伏击遭遇截杀失了武功甚至险些丢了性命,便能想到,有人想要你的命……”他垂下手,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在听,只能是自顾自的说着。 “你曾经也问过我,为何不肯让你独自一人出府去玩,那是我……我怕你再遇截杀,确实,我有一点骗了你,你我还并非有夫妻之实,还未行大婚之礼,有人不想你我结为夫妻,所以费尽心思想要陷害你……” 漆黑的房间里,蜷缩在床上的人又收了收手脚,将自己埋在了双腿之间,尤其是听到那句“非有夫妻之实,未行大婚之礼”的时候,更是莫名其妙的心疼一番。 龙莫云倚在门上,仰着脸看着屋檐下堪堪露出来的半轮圆月。 “娴儿,我真的怕,怕你再离开我身边,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带回来,才留下你……” “所以,原谅我,好吗?” 屋里并无应答声音,龙莫云苦笑,坐在了廊下的椅子上,与屋中的女孩,一同一夜无眠。 第二天刚刚寅时,令狐娴便听到了房外的人悄然离去,拉了拉被角,对昨夜那男人说的一切都将信将疑。这男人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可是自己又是真的想不起来之前的所有记忆。哪怕对昨日他所说的失去了所有的武功,都模模糊糊。 她盯着自己的双手,再次陷入了“我究竟是谁”的漩涡中。 这一身的火红,实在是像极了记忆里模模糊糊的一个人的样子,所以,她才会对赤色如此的喜爱,甚至是依赖。 “夫人,夫人不好了!有人闯进了院子!夫人!” 她刚想起床,房门外便响起来婢女慌慌张张的声音,心底下没由来的厌烦,颇为不爽的回了一句:“什么事?怎么了?!” “夫人……有…有人闯了咱们庄子的院子,少爷也不在,您看……”那个婢女也没想到会惹了这位的不耐烦,压低了声音怯懦的答道。 “好了,我去看看!”她虽说是丢了所有的记忆,但是不代表她好欺负,整理了一下衣裙,一头的长发未梳挽半分便大大咧咧的出了房门,径自向着前院闯入者吵闹之地而去。 “夫人……” 府中小厮婢女恭敬行礼,直到那五六个衣着不凡的小姐丫鬟们出现在她眼帘。 为首的三个,与昨日见到的那位齐夫人异曲同工的趾高气扬,见到她出来,甚至听到府中下人喊她夫人,便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要给她一耳光。 “哎,夫人小心!”身边一直护着的婢女吓坏了,好在令狐娴下意识的躲开了那耳光,甚至还挂倒了那想打她耳光的女人。 “不知三位姑娘是何人,竟然胆敢私闯我庄上?” 这么清冷的声音,让这三个来找事的女人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这一看妒火更胜。 这么一个倾国倾城之貌,定是以色诱龙家少爷,才夺得欢心宠幸,指不定就像齐夫人和她们说的那样是个从山沟沟里爬出来的狐狸媚子。 “哼,狐狸媚子,也好意思说这是你庄上?!” “小贱人,你竟然敢魅惑我们龙少爷?!” “呵呵,你这贱婢也好意思说这是你庄上?你知不知道,这可是龙少爷的别庄,你也配?!” 这三个女人带着丫鬟吵闹着,就要闯进来给她颜色瞧。 “来人,将她们轰出去,不准再放进来!”令狐娴气坏了,仿佛这些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是她不想承认罢了。 “你敢赶我们出去?你这小贱人,知道我们是谁吗?!”为首的鹅黄衣裙的女人分外的嚣张,攘开府里侍卫便冲过来指着她的脸,得意的冷笑着:“我可是这天雪城中第一富贵的齐家小姐,你敢轰本小姐出去?你是什么东西?”“我是莫云的妻子!”她强忍着最后一丝理智与她争辩。 “哼,妻子?”那小姐厌弃的扫了眼阻止她们的府中侍卫。“这北域各大城池都知道与龙公子定下婚约的是我们姐妹三人,你又是从哪个沟里爬出来的婊子?”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这空寂的府中,惊得正在与侍卫推搡的卢家小姐和张家小姐也不由得停下了撒泼的手。 “你……你敢打本小姐??” 齐小姐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还有胆子打她,眼睛瞪得提溜大,愤懑的拿手指着她。那女孩眼中没有一丝惊惧,甚至一点涟漪都没有,漠然的声音响起,让这些来吵闹的人心下一寒。 “你又是哪里的狗,敢这般与我顶撞?” 这种气势,别说这三位小姐,就连这些一直服侍她的婢女侍卫都不曾见过,直接将众人吓愣在原地。 “你……” 那齐家小姐终于是回神,恼羞成怒:“你这个下贱蹄子!”她反手就要将这一耳光打回去,去不料有风声从身后吹来,随着那只扬起的手便被一个男人死死攥住,攥的她手腕生疼。 “你你你!你是何人还不快放开本小姐?!” 齐小姐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拦自己,刚打算一脚踹过去,没想到一扭头却是撞上了龙莫云一脸怒气。 “齐清清,你有几个胆子敢来这里胡闹?” 令狐娴微微皱眉,不知为何有些反感他将自己护在身后的这一番举动,刚想往前走两步,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悄悄牵住。 “龙……龙少爷……”齐小姐语无伦次有些结巴的喊出了眼前曾经心心念念的人的名字,顿时被紧紧攥着的手也不疼了,一副花痴模样就要往他身上贴。 只是后面一直看着这边局势的两家小姐可就没这么宽心了,这时候明明龙莫云应该在城主府里帮龙毅处理事务,这么快便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如此强势的护着那个小贱人,她们终于有了一丝恐惧。 毕竟,龙莫云在人前虽说是温润君子翩翩青年,但是这人的手段和狠辣,绝不逊色他的叔父。 “龙……龙少爷,我们…我们只是,只是无意之间路过此地,想着进来探访一番,谁曾想竟然会闯进了您的别院……还请龙少爷大人大量,宽恕了小女子……” 两人赔着笑意,也不敢去提醒这齐家小姐,只想该如何全身而退,只见龙莫云身后的红衣女孩丝毫不关心她们的窘境,松开了牵着的手,转身便回了房。 龙莫云失去了手心的温度,直觉这小丫头定是又难哄好了,便将这几日的火气撒在了这三家小姐身上。 “无意闯入?”他冷笑,扥着这齐小姐的胳膊,逼她对视自己的眼睛,“既然是无意间闯入,便是说明,无人知晓你们在哪里?那便如此,也让你们无意之间,命丧山匪之手好了。” 第二十二章 赤眸暴动心,孤傲陌路人 “娴儿?” 处理完这意料之外寻到这里甚至还闯入院子的三位小姐,龙莫云又交代了不少府中的暗卫和侍卫,天色昏暗,这就要入夜了,才满心忐忑的敲了令狐娴的房门。 不出意外,他又被锁在了外面。 他放下敲了半晌房门的手,“那……你,早点休息。” 房里的蜡烛忽闪了两下,熄灭了,他苦笑,却是不忍心就这样离开,又是坐在了廊下的椅子上,盯着窗棂,想象着现在屋里的小丫头该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姿势入睡,又该是做了什么样的梦。 想着想着,竟然疲累的倚着廊柱睡着了。 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天空中飘下了稀稀寥寥的雪花,一直落在他露在廊檐下的肩头上,堆了那么一小层。 房门被轻手轻脚的推开,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孩,外衣整齐的穿在身上,手里揽着一袭厚实的大氅,正透过门缝偷看这露宿在外面的人。 轻轻叹了口气。 今日若非龙莫云出现的及时,只怕自己也很难收场这三个女人的胡搅蛮缠,但是,毕竟这三个女人,是他招惹来的,一想到这里她就很生气,就不想再理会这个男人。 但是外面下了雪,这个人还偏偏就一直守在了房外,让她是怄气也不行,原谅也不是。 最终还是不忍,取了一件大氅,蹑手蹑脚的走出来,一眼便看出来这被冻得发白的嘴唇和无知觉蜷缩着的抱紧胳膊。迟疑了一时,终于伸手替他拂去了肩头的积雪,为他披上被她的双手焐热的大氅。 即便是她再怎么放缓动作,还是把龙莫云惊醒了。 “娴儿?”乍然醒过来的男人眯缝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火红的人影,感受到身上的温暖,微微一笑。 “你终于肯见一见我了。” “外面下雪了,龙公子,还是进房来歇息吧,免得着凉。” 她漠然扭头,一脸冷淡的开口。 “你……喊我什么?”龙莫云登时惊醒,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只是她在这廊下久留多时,身上又没有披着保暖的衣氅,早已经手脚冰凉。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怎么也不知多添件衣服?”他慌忙拿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站起身来为她披上。 “我不用,谢公子好意。”她一脸倔强。 “你都不肯叫我莫云了?还说不怪我?”他强硬的扳过她的肩膀,认真的盯着她的脸,“你说,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 令狐娴今日就在房里,听到了龙莫云对那三人的处置,他将那三家小姐随意赏给了手下人去玩弄,然后将人虐杀抛尸荒野,造成是山匪劫持了然后杀了三人的假象。 这等残忍无情的手法,实在是难以让她再对眼前这个百般温柔对她的男人产生任何好感。 “你……你杀了多少人了?” 龙莫云实在是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自己这种问题,一时间难以回答。 “是不是,还有不少人这样,无辜的死在了你的手里?” “娴儿,” “你为了我,又杀了多少人?” 这一声声的逼问,让他手足无措,他为了令狐娴杀了多少人,甚至是杀了多少自己人,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但是,只要能得到她,死再多的人都不足怜惜! “我累了,龙公子请回吧。”眼前的女孩闭上眼睛,不想再和他过多交谈,转身就走。 龙莫云心慌了,想要拉住她的手,却只能错失。 “娴儿!” 他两步上前,卡住了女孩差一点就关上的门,令狐娴惊惧的看着他急切的脸色,咬紧下唇,想要使劲关上门,却力气不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生硬的挤进来。 “你……你出去!” “娴儿,你听我解释!” 龙莫云握住她指着自己的手腕,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死死的禁锢住,贪婪的嗅着她脖颈间的体香。“你放开我……”她挣扎不过也不再挣扎,冷着脸危险的说道。“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娴儿,” “我真的,没有为了你杀人,真的,你也知道,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我若不动手,那么死的就是你我二人,娴儿,你可明白,我只是为了保护我们,想让你有一片能安逸生活的地方。” “当真?” 说了半天,那个女孩终于传回了一丝回应,让龙莫云已然灰冷的心重新燃起希望。 “真的,”他松开那瘦弱的肩膀,一脸兴奋的信誓旦旦向她保证:“若我说的有半分差错,天打……”他还没说完,便被那女孩用手背遮住了。 “夜深了,”只是这女孩的脸上没有半点融化,仿佛方才那句并非出自她口。 “娴儿,”“龙公子该回房歇息了,” 他心下漏了一拍。 双手握着的肩膀脱离了手心,女孩毫不犹豫的送客,让他如同木了一样,再也听不清她说的什么话。 “娴儿……”他毫无意识的呢喃着。 令狐娴停下剪烛心的手,扭头颇为疑惑的看着他。 只见那个男人,踉踉跄跄的向着她走了两步,强硬的从身后抱住她。 “娴儿,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龙公子?”她微微皱眉,一只手抗拒着他凑过来的脸。“娴儿……我……”龙莫云就像是失控了一般,不容她反抗的抓住那只手,用一只手狠狠的钳住,另一只手生硬的扭过她的头,狠狠吻上去。 “龙……莫…云!” “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知道……吗?” 那个男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色,眼见着因为缺氧而变得苍白,全身瘫软,却依旧不肯放过。“你在王朝时,为什么要救我?” 令狐娴的大脑,如同有一根紧绷的弦,被生生扯断,再也拾不回那已然丢失的记忆。 “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雪夜,一个漫天烟花的雪夜,只是怎么也看不清那个揽着她笑看烟花听箫曲的人究竟是谁。 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催促着她去迎合这个吻,但是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抗拒和厌恶,这个人,不是她印象里的那个朦胧的身影。 “娴儿,你能接受他,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他曾经那般对你,陷你于水火不顾,将你推上战场,害你被他家人万般折辱,你还记着他?” “你能看看我吗?” “我一直在看着你,想着你,无时无刻。” 他将令狐娴抱到床上,欺身压上去,刚想要探上她的脖颈,却不料那女孩突然间一动不动。 “娴儿?”他颤抖着手,疑惑的撑起身子。 那个女孩轻轻扭过头,一双赤红的眼睛撞入了他的视线,登时身子一僵。 这双眼睛,他熟悉而陌生,熟悉的是,这充血失控的症状,是他亲手从西蛮带回来的千年毒株“赤炎”中毒后的状况,陌生的,是这个女孩从来都没有过的,滔天的杀意。 若非她此时没有武功内力被封,只怕现在他已经猝不及防的身首异处。 他飞快的跳开床榻,那女孩轻巧的坐起身来,一步步的踱走到他面前,嘴角微勾,一只手作掌状,没有内力却自带劲风,毫不留情的劈向龙莫云的脖颈。 她再次失控了。 龙莫云惊愕的低头躲过,小心的应对,不敢伤到她也防止伤到自己。只是他们体内的双生移情蛊,却不允许这般轻易。 他体内的雄蛊因为方才的调情躁动着,干扰他用内力躲过这小丫头几近本能一样的攻击,三番两次都能多少伤到他。两人从屋里打到房外,漫天的大雪也冷静不下令狐娴躁动的凤凰血,和凤凰血之下蛰伏的赤炎。 明明应该已经解开的赤炎! “座主?!”龙牙本是在外面的柴房守夜,没想到会传来这么大的打斗声音,还以为有刺客闯入,慌忙来查看情况,一眼便见到自家主子被那位龙闲公主追着打,一时心燥,拔了剑便向她刺去。 “龙牙!不要伤她!” 令狐娴就像是背后有着双眼睛,无比敏捷的躲过剑锋,更是出乎龙牙意料的,反手就是一拳!直接将人打出了内伤。 随着,便速度极快的闯过层层侍卫,闯到了捂着腹部的龙莫云面前。 “你……究竟是谁……” 她血色的眼睛中流露出迷茫,下手的拳头也软了下来,龙莫云知道,是她体内的雌蛊在阻止她伤到雄蛊。 “我又是……什么人……” 轩辕澈带着人马和令狐娴的三个暗卫,悄无声息的通过了北域的几座大城池的盘查,走了这么多龙烨所控制的地方,却查不到任何与令狐娴有关的消息,当真是让两家人都心急如焚。 天色微微见了晨曦,一夜未眠的他打开客栈房门,惊醒了廊外守着的一众暗卫。 “去天雪城,” 见他起床立马随侍身边的白厉微微皱眉:“座主三思,这天雪城,可是龙家势力最为密集之地,不可硬闯啊。” 他凉凉的扫了眼白厉,压住内心日益增长的火气:“那你说,龙烨还会带着她往什么地方去?!” “这……属下无能……” “座主……不……不好了……” 白厉正是无言以对之时,他们派出去探查天雪城的探子急匆匆的来报,低着个头也不敢看一脸愠怒的轩辕澈。 “天雪城的消息,说,龙毅新纳了一房小妾,正是漠狐王朝龙闲公主。” “什么?!” 第二十三章 出猎遇旧人,陌生的熟悉 接到消息的轩辕澈立刻派人联系了正在其他城池寻找令狐娴的乐正母亲, 随后带着人马日夜不停的前往天雪城。 传闻说这龙烨捕到这龙闲公主时已经是将人满身重伤,为了让她不反抗不逃跑老老实实服侍龙毅,甚至还在她身上下了蛊虫,现在的她,几乎就像是一具傀儡一般毫无自己的意识,任人摆布。 龙毅因为得到这位龙闲公主大喜不已,甚至还在天雪城大宴三天,告知所有人他将王朝的龙闲公主纳入后宫,已经是他所玩弄之物,这就相当于,王朝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轩辕澈攥紧了马缰,狠狠的抽了喑追几鞭子,恨不得立马飞到天雪城,可惜了喑追无缘无故造此痛苦。 令狐娴自那一夜的毒发暴乱后,足足病了三天三夜,又是高烧不退,又是全身冰凉,简直都要折磨死龙莫云。那一身从皮下透出的血色,一直昏迷不醒的人,是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慌乱。 好在,他费尽心思的用了各种药方压制,总算在三天后控制了她体内疯狂流窜失去平衡的赤炎和寒莲的毒性。 直到她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睡在床边的龙莫云。 令狐娴试图起身,却不想浑身疲软乏力,实在是起不来,还把身边的男人惊醒了。 “怎么自己起来了?也不说一声。”龙莫云一见她终于是醒过来了,狂喜不已,见她想要坐起来,连忙垫上一方枕头,扶着她坐好。 “我……究竟是怎么了?”她眼前一片模糊,这个男人的脸,又是陌生,又是熟悉。“娴儿,你中毒了,不过没事,我会救你的。”他握紧那只冰凉的手,信誓旦旦的盯着她的眼睛。 “中毒了?”她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一脸不相信:“我为什么会中毒?中的是什么毒?”面对着一连串的追问,龙莫云还是选择了沉默,“你好好养身体,明日我在府中休息,可以带你出去玩。”说完,便唤了院里的婢女进来服侍,自己大步走了出去。 令狐娴没有忽视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狐疑的皱紧眉头。 所以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莫云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之前一直被龙莫云禁止去哪儿去这儿困在府中,她还是很看中龙莫云难得一次的要带她出去玩。 但是,现在,每次她与龙莫云一同去城里游玩,只会感觉到一种异乡感,这里的人都很熟悉龙莫云,甚至能一眼便认出他,但是,没有人认得她,有人在背后喊她小贱蹄子说她勾引莫云,她不属于这里。 至少不属于这偌大的天雪城! 哪怕强作镇定的落荒而逃,龙莫云还是依照承诺,第二天早早地就到了她房里等候,依旧是像平常一样毫无破绽的温柔的笑,看她一点一点为自己上着妆术,看她穿上精心准备的衣裙。 “莫云,”令狐娴垂眸,轻飘飘的扫了眼后面正喝着茶水看她穿衣的人,终于开口道。 “嗯?” “我今天,不想去城里玩。”她百般纠结,终于还是说出口。 “为何?”龙莫云微微皱眉,似乎因为这出乎意料的要求有些局促。“城里玩腻了,我想骑马。”她淡定自若的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以避免再进城去。 “哈哈哈,也好,”听言并非是别的原因,那个男人松了口气,笑道:“也好,既然娴儿不想进城玩,那我们就去骑马,出去打猎,如何?”那么宠溺的语气,让令狐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怀疑他,慌忙的系好了衣领结,点了点头。 “那等下你便去府苑门口找我,我去安排一下,好不好?乖。”并无二心的龙莫云走过去轻刮了她的鼻子,浅笑着走出门去,随着那小丫头便放下娇羞的笑,一脸忧郁。 “夫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正为她扶正衣领的侍女见她眉头紧锁,疑惑的问道。“并无,只是感觉,心里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慌乱,仿佛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哈哈,夫人说笑了,您和少爷恩恩爱爱,哪儿有什么错的道理?”“那……那为什么……”她刚想问出,终于在最后收回了这话。 那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肯解释她心底的疑惑,从来都不正视她的身份…… 龙莫云牵着雪妖,早就等候在府门口,一直见到她提着衣裙走出来,揽了她的腰身,飞身上马,惊得令狐娴轻呼。“夫人大病未愈,不可独自一人骑马,为夫实在是担心。”他将女孩圈在怀里,牵了马缰,随着一队随侍跟着他往府苑前的深山老林而去。 “我们去,打猎吗?”她左右看着周围的景色,想看出一些自己所熟悉的人或物,却是一无所获,龙莫云全当她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玩,开心的应接不暇,微笑道:“嗯,娴儿最近身子太弱,打些野味给你补补身子。”“我能打吗?”她好奇的摸了摸他身后的硬弓,锋利的弦险些割破她的手指,见状,龙莫云连忙将她的手捉回来,握在手里。“你看看你,这般不小心,还能差点被弓弦割伤,怎么还想着自己动手打猎?” 离猎场还有些距离,令狐娴是在是无聊的依靠在身后男人的怀里,“这就快到了,娴儿若是无聊,我身后带着墨玉箫,你可以拿来玩玩。” 身后的龙牙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连龙毅都知道座主最是宝贝这根玉箫,旁人连碰都不能碰一下,这下倒好,直接给了这小丫头去把玩。 “玉箫?”她伸手去摸了摸龙莫云的后腰,把那个男人摸得倒吸口凉气。 果不其然,一根装着坚硬长物的布袋就在她手尖之处,她别过身子将那布袋拎出来,抽出里面乌黑浓郁的玉箫,眼前一亮。 “绝品!” “娴儿也识得这玉?” 龙莫云挑眉,惊讶的问道。 “玉石我不精通,只是看这玉的成色,应当是上上之品,莫云喜欢箫?” “嗯,不知娴儿会不会?”他知道,令狐娴喜欢那支血玉笛,而那笛子现在就在他手中。但是他不敢将其还给她,他害怕,一旦见到这熟悉之物,令狐娴会更加难以控制。 “箫我倒是会些许,我最擅长……”她兴高采烈的炫耀着,忽而语气一滞。 “奇怪……我最擅长什么……” “好了,娴儿,我们到了。” 轩辕澈用了一周的时间,终于是临近了天雪城,与乐正缨的人马汇合,一同商讨着,该如何进去这天雪城的城主府中将令狐娴悄无声息的劫出来。 他们人少势弱,断不能惊动龙毅龙烨的人马。 “不如,你我先行进城查看一下,确定一下这传言的真实性,万一是这龙家的计谋……”虽说是担心女儿的安危,但是乐正缨还是无比理智,一旦这是龙家的计策,一旦他们也落入虎口,这自由之度可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也好,”轩辕澈自然想到了这一层,扫了眼身后的卫鬼司众人,刚打算吩咐下去,却不料,陡然间从这密林深处,传来了悠然的箫声。 瞬时两人变了脸色。 毕竟这天雪城中,最为擅长箫乐的,只有那位龙烨。 而在如此之近地方突然起了箫乐,难不成这龙烨就在这林子中? 远远的,有野兽躁动的声音,但是并没有往他们这边袭来。 乐正缨刚松了口气,想要示意轩辕澈赶紧带人离开,没想到这种危机时候,轩辕澈竟然在发愣! “座主……下雪了?” 白厉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是一片暖阳的天,这箫声一起,便瞬间阴了下来,稀稀寥寥的飘下几片碎雪! “这是……”轩辕澈细细听着这箫声,咽了口唾液,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不为所知的乐正夫人。 “怎么回事?” “这是娴儿曾经吹过的曲子,”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轻声说道:“这《雪恋梅》,是她曾经祈来瑞雪的曲子,我曾亲眼见她吹的……” “难道……是她?!” 随着反映过来的人群慌忙各自上马,冲着那方声音来源而去。 “谁在那里?!”龙烨的侍卫正守在周围警戒着,忽然听到林中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刚想阻止细看个究竟,不料迎面一支利箭直接将他射穿马下。 “座主!有人闯来了!林子中有人!” 有侍卫拼死将消息带了进来,正在林石旁听令狐娴吹奏玉箫,看手下清点猎物的龙莫云登时回神。 “什么人?!” 箫声戛然而止,闯进来的人也猛然拉住马缰。 撞入轩辕澈和乐正缨眼中的,正是他们日思夜想不顾黑夜白天寻找的人。 只是那人,一身陌生的火红,一脸冷傲忧郁的坐在山石之上,手中握着不该属于她的墨玉箫,看向闯入者的眼神中,满是淡然和陌生。 仿佛,他们真的只是陌生人一样,不为所动。 “娴儿?” 轩辕澈颤抖着呻声音,松开马缰就想要过去,龙烨的随侍随着便一字排开在这些闯入者的马前,剑出三尺,全然警惕。 乐正缨不敢置信的看着陌生的女儿终究还是拦住了轩辕澈。 “你是何人?”令狐娴微微皱眉,淡漠的眼神盯向那个叫出自己名字的男人身上,那一张面庞,似乎比龙莫云更加陌生。 她熟悉的,最不想忘记的陌生。 第二十四章 重回自由度,应验情三劫 “你是何人?” 轩辕澈是第二次听到这无比陌生的质问,但是那一次远远没有这次这般痛心不已。 此时伊人,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眼睛里也有着另一个人。 “你为何也知道我的名字?” 令狐娴紧皱眉头不肯放过他,句句逼问。 “我是你的夫君啊,娴儿……” 她蓦然攥紧手中的墨玉箫,冷笑:“莫云才是我的夫君,你又是何人,胆敢随意调戏有夫之妇?” 这一句话,如同一把尖刀,毫不留恋的扎在轩辕澈的心口,就连喑追都能感觉到他的颤抖,是生气,是恐惧,也是心疼。 山石下倚靠着静静看戏的龙莫云终于轻笑出声,两步跳上山石将她抱下,如同宣示主权一般,将人圈在怀里落于马上。 “是啊,轩辕澈,你可莫要认错人,她是我的妻子,名叫龙娴,可不是你的什么人!你若再敢调戏我夫人,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将他们逼得后退了两步,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将他们处心积虑寻找的人带走。 他叫轩辕澈…… 为什么会这么耳熟,他真的认识她吗?他知道她是谁吗? 令狐娴临走前,又小心的打量了眼那喊她名字的男人,心中疑惑再起,却不肯再开口去问龙莫云。 “你!站住!”轩辕澈气急,刚想要打马追上,又被乐正缨拦了下来,“玖公子,不可追!” “不要拦我!”那男人实在是气红了眼,他气自己当初为何要放任令狐娴自己回去,气令狐娴不认他,气龙莫云小人得志掳他妻子。 “玖公子!你清醒一点吧!”乐正缨一针扎了他的麻穴,随着轩辕澈便被麻痹的如同一滩烂泥一样伏在马上。 “为什么要拦着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她!” “你看看娴儿的模样,是她自己不认你,你现在追过去也是无能为力!”乐正缨也心疼女儿,恨铁不成钢的怒骂鲁莽的他。 “既然娴儿在龙烨这里,那龙毅那里的人,九成是假的,”“龙烨那狗贼,早就对娴儿痴心妄想,我就知道这次是他下的毒手!”她随手又给了轩辕澈一巴掌,“玖公子太心急气躁了!” 这边两位主子商量着事宜,谁都没有注意到,队末的三个人悄无声息的离了去,向着龙烨离开的方向追踪着。 “娴儿有凤凰血,所以龙烨断不可能对她下毒控制,唯一的方法就是下了蛊,我看她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是认准了龙莫云是她夫君,这种蛊我略有耳闻,还是需要巫马家的长老确认一下才行!” 俯倒在喑追上的人已然没有了半点反抗的精力,任由乐正缨一点点的剖析,“而且,这里是北冥家的领地,龙家自古就在这里生活,十分熟悉,我们对地理位置不占优势,需要北冥家的人帮助,你明白吗,玖公子?” “先回客栈,今晚晚辈就会修书一封,请暂居王朝的北冥家主来一趟。” 这一封信笺,信鹰足足飞了四天五夜才送到了漠狐皇宫,正在试图将批折子当成调理药方来做的令狐楼还没来得及下笔,便见着一只信鹰半死半活的扑到了东宫的院子里,疲累的伏在地上,抽搐着翅膀。 他慌忙丢掉笔起身跑到院子里,拾起那只被众多侍卫围观的信鹰,抱进屋里。 这只鹰来自自由之度! 他将鹰放在软榻上,先行拆开信筒,打开一看,瞬间脸色苍白。 令狐娴落入了龙烨的手里,被龙烨所掌控,甚至连轩辕澈都不认了……急需熟悉北冥领地的北冥族人前来帮助他们带回令狐娴。 连轩辕澈都不认了?还认定了龙莫云就是她的夫君? 他颤抖着手攥紧信笺,细细的思量半晌,又将信笺拆开看了一遍,“来……来人!” “传北冥家主和北冥长老进宫!” “算了,还是本宫亲自去一趟吧!” 东宫的众多侍卫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自家太子爷这么急匆匆的出宫。 坐落在帝都的北冥府邸向来行事低调,只是这突如其来驾到的太子殿下,还是一路长街纵马,着实让北冥府张扬了一番。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别说那些客套话了,本宫来就只有一件事,你们何人对北冥领地的众多地势,尤其是天雪城最为熟悉?” 他急匆匆闯进来,对着这众多北冥族人就是一句摸不清头脑的话。 “这……”几位族中长老面面相觑:“若说这最为熟悉我北冥领地的人,当属三长老,三长老自幼生活在天雪城,并且曾经代替老族长游历过各大城池,想必应该是太子殿下的最佳人选。” “三长老现在在何处?” “在……” 令狐楼等不了多少,拽着那知道三长老在何处的小厮就去找人。 尽管这信里对令狐娴的症状只有寥寥几句,但是他却十分确定的能猜出来,龙烨给娴儿下了移情掌心蛊,这种蛊虫的雌虫能够慢慢消除宿主曾经的记忆,并且让她钟情于雄蛊的宿主,久而久之,娴儿会变成龙烨的傀儡,对他百依百顺! 临出宫前,他便嘱咐了下人去准备长途旅行的行囊和马车,现在是拽了北冥律都来不及解释便随即上了马车,往自由之度的方向而去。 “太子殿下如此急匆匆的拉着老夫就要上路,可能否让老夫问一句,所为何事?” 北冥律被他一路带上马疾驰到宫门口,安排好一切后便上了路,这险些累岔了气。“娴儿被龙烨下了移情蛊,被困在了天雪城。” “什么?”北冥律正顺气捋胡子的手顿了一顿,脸色惊惧“那现在可该怎么办?”“我已经回了信,让乐正长老去请巫马家主来,此事绝不可轻易动作,这移情蛊,可并非良善蛊虫啊。” “这移情蛊,可不是那么好解开的……” 巫马族长没来,倒是来了巫马三小姐巫马珞,“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我真的不差,而且太爷爷身子不好,出了这种事也很着急,只不过路途太远难免慢了些……”她死劲皱着眉盯着那个一脸质疑她的男人,气呼呼的解释道。 “那,莫千姑娘,你可知这移情蛊要怎么解开?”乐正缨着急的追问着。 “这不止是移情蛊,太爷爷说,这是移情蛊的变种,移情掌心蛊,不仅仅是移情这么简单,还是雄蛊能够完全控制雌蛊,到最后让雌蛊寄主变成雄蛊寄主的傀儡的存在,所以,想要去除也不仅仅是杀了雄蛊或者取出雌蛊这么简单。” “长话短说。”轩辕澈压住暴躁,低声威胁。 ……巫马珞咬牙切齿的瞪了眼这男人,若非是为了小娴儿,她还真不愿和这男人共处一室,万俟家的大冰块! “太爷爷的意思是,想要解决这雌蛊,只能是蛊王,进行斗蛊。” “蛊王不是,已经认主娴儿了吗?”乐正缨才刚刚燃起一丝希冀,瞬间又熄灭了,这能够驱使蛊王的,只有蛊王的主人,但是娴儿现在成了这种样子,又怎么能…… “还有一人……” 巫马珞犹豫半晌,终于开口。 轩辕澈和乐正缨带人出现在了天雪城郊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城主府,也传到了被豢养在城主府中的两位所谓上宾的耳朵里。 “听说啊,这轩辕澈是为了令狐娴来的,只可惜,这龙闲公主早就成了咱们家主的床上玩物了,” “不对啊,听说那天,这些人和在郊外打猎的少爷对上了,还打了几架……” “害,还不是因为是少爷劫走了这龙闲公主吗,轩辕澈那厮恨少爷呗。” “不对啊,听说那乐正家的人,是被少爷吹的箫声引来的,听说那箫声还引来了大雪呢?” “你可去一边去吧,”那小厮笑骂:“什么神仙啊还能吹来大雪?” 洛秋梧谨慎的将身子隐藏在墙角,静静地听着那边闲来无事说笑的几个小厮,终于在听到引来大雪这一句时,起了疑心。 龙毅房里的那个令狐娴,他不是没见过,只是那般木讷没有意识的样子,实在是与他心目中的令狐娴有着万般的差距。 他不敢相信那女人就是曾经狡黠如狐的令狐娴! “秋梧,你在这儿干什么?”他身后,慢慢走过来一个紫衣女子,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嘘,”他捂住了女人的嘴,接着听那几个小厮的八卦。 “真的,不过似乎不是少爷吹得,是少爷带去的一个女子吹的,”那个说吹来大雪的小厮极力证明着。“哦……就是那个近些天一直传的,少爷宠的厉害的狐狸媚子吧。” “对对对,就是那个,哎长得又不好看,偏偏少爷喜欢她,真是不知道少爷怎么想的……” 紫馨惊讶的听完这些,一双眼睛看向侧上方正专心听墙角的洛秋梧, 她看得出来,洛秋梧还是不死心。 “秋梧,你……”洛秋梧低头,一双挑花眼上挑的看着她,那眼神恐怖至极,“没想到,龙烨居然自己将那个女人藏了起来,并且给了龙毅一个冒牌货?” 这样说,他是不是就可以借此机会,抢来真正的令狐娴献给龙毅,以获得龙毅信任,扶持他为帝了? “走,我们去见见这位能吹来大雪的狐狸媚子。” 第二十五章 作死洛秋梧,坠湖杀紫馨 龙莫云的别院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找到的,就洛秋梧而言,虽说是寄人篱下,但是也是为随时的复辟寻找机会,这城中达官贵人的关系网早就拉的明明白白的。 在他的蛊惑下,齐夫人哭哭啼啼的将发现三家小姐尸体的地方告诉了他,还拽着他的衣袖求他给三个小姐还个公道。 洛秋梧露出一副同情的浅笑,安抚着齐夫人。“您放心,洛某定当帮助夫人,找出杀人凶手!” 没有多少人胆敢揣测究竟会是何人杀了三家小姐,更不会有人妄议这三人是为何跑到了深山老林。 不敢揣测不敢妄议也只是迫于龙家的威势,这答案其实都是心知肚明。 尤其是洛秋梧,一颗七巧玲珑心对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的明明白白的。 “没想到,龙莫云居然也会金屋藏娇,不过,以龙闲的能力,迷惑住龙莫云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他趁着龙莫云还在城主府中帮龙毅处理城中事务,带着紫馨就往城郊那片树林而去,果不其然,在发现三家小姐遇害的山匪山头之下的密林里,发现了一座寂静的庄院。 “秋梧,难道就是那里吗?”紫馨坐在他身后,指着山下的偌大庄院,似乎很是胆怯的问道。“嗯,”“公主殿下就在那里……”她攥紧手中丝帕,毫无意识的拧着。 洛秋梧纵马向着那座庄院而去,临近了,却又停了下来,将马拴在附近的树上,牵着紫馨小心翼翼的贴着后院墙边靠近着。 “这里这么多护卫,看来是找对了,”他寻到一处死角,正巧院里是一方青竹林,揽了紫馨的腰便施以轻功跳了进去,谨慎的拉着她躲在石灯笼的阴影里。 前面正巧有一队巡逻兵路过。 “走,跟好我,莫要出声。”他猫着腰,查看着这方院落,应该是处花园,这园林之中还有一处鲤池,水面上结着一层薄冰,熹微可见冰面下游曳的红鲤。 “你们是何人?” 这花园中刚刚巡逻过一队人马,暂时不会有护卫经过,洛秋梧刚打算带着紫馨到花园的月亮门口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不料身后突然之间响起一个清冷,却让这二人无比熟悉的声音。 “公主殿下?” “令狐娴?” 他们转过身,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站在身后而他们毫无察觉。 但是见到了那个面容的女子,还是让这两人惊愕了一把。 两人的记忆里,令狐娴是那么一个酷爱蓝色和蝶兰花的人,此时却是一身绯红,绣了铺天盖地的彼岸花,不再是狡黠如狐,一脸的清冷忧郁,正是疑惑的盯着二人。 “这宅邸并未邀请过任何人到访,二位是何人?竟是私闯民宅?” 令狐娴丝毫没有响起眼前这两人究竟是谁,见到她这般反应,洛秋梧终于镇定下来,心底冷笑一声,没想到,令狐娴你也会有今天? “见方才二位的反应,似乎是,认得我?”令狐娴皱着眉头,急切的走近了一步,她实在是太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太想知道前些日子出猎之时遇到的男人是谁。 紫馨自从一见到她,就一直是木楞呆滞的表情,似乎是没想到这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见到一次这曾经的主子,令狐娴也注意到了那极其不自然的表情,更是确信了这两人确实是认识她的。 可是却对这两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位姑娘,你可是认得我?”她见红衣男人半天不理会她,终于将目光对准了紫馨,这么熟悉的眼睛,竟是吓得紫馨打了个寒噤,踉跄的后退两步:“你……你不要过来!” 她依言停下了脚步,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令狐娴?你当真是一点都不记得我们了?”洛秋梧紧皱眉头小心的试探着,心下窃喜。“你在喊我吗?”她手指颤抖,眼睛一亮的又看向洛秋梧。“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我,我是不是不叫龙娴?令狐娴是谁?是我吗?”她疾步走过去拉着洛秋梧的衣袖苦苦哀求他告诉自己这些答案,却被紫馨一把推开。 “哈哈哈,看来你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哈哈哈,”洛秋梧拍了拍紫馨的手背,安抚她稍安勿躁,缓缓踱步过去,俯视着跌倒在地的令狐娴。 “想知道自己是谁吗?”那双桃花眼如同蛊惑一般的上挑,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似乎是在一遍遍的提醒她,这个男人知道她的身份。 “想,我想知道我是谁……你能告诉我吗?”她急切的点头,伸手又去抓住他的衣袖,却被一把拂开。“好啊,我告诉你。”洛秋梧伸手掐上她的喉咙,直接将她从地上带起来:“没想到,你居然还武功尽失?”被挟制住的小丫头只能是不断的掰着掐住自己的手,惊慌的瞪着眼前这个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男人。 “你……你想杀我?” “我想了很久了,令狐娴,你不是想知道你是谁吗?”他凑过去,唇瓣轻薄着她的耳垂,冷笑:“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漠狐王朝公主啊,你不是宁死不从吗?你不是自诩清高吗?怎么,到了龙莫云这里你就卑微求饶了?”他越说越激愤,越说手下的力道就越大,“你不是想要抢了我的赤安,我的皇位吗?你还帮洛修那个下贱东西……”突然间,他松开了手,狞笑着看她突然获得空气剧烈呼吸起伏的胸膛和紫红的脸蛋,“我……” “啪!”本以为这个女人早已经被磨掉了所有的锋芒,没想到最后还是反手甩了他一耳光。 紫馨见到令狐娴还想打洛秋梧,攥紧了拳头冲过去,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了她。 却不想因为脚下石子,那女孩失足落入了覆了薄冰的湖水里。 “救……救命!” 紫馨眼睁睁看着她在冰冷的湖水里挣扎,木然的笑了起来,洛秋梧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被往这边跑来的沉重的护卫兵脚步声惊醒。 “别笑了,快跑!”他刚想要拉起紫馨的手往青竹林跑去,直接被两个被动静吸引过来的暗卫缠住。 “啊,夫人!快!快救夫人!” “夫人落水了!快来人!” 洛秋梧武功被废,也就一个轻功还能挡挡局面,不过多时便被府中侍卫捉拿关入了院中牢房,众多侍卫婢女七手八脚的将冰冷的湖水里挣扎了半天的令狐娴救了上来,只是这一脸苍白半死不活的样子,着实难以交差。 “娴儿?娴儿……” 晚上回来听说这发生的一切,龙莫云着急忙慌的到了一直昏迷的令狐娴的床榻前,一摸脉搏,简直就是奄奄一息,微弱的可怜,那纤细苍白的手腕都烫的吓人。 “来人!去取凉水!夫人发了这么严重的烧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他一身的怒气在众多侍卫眼里前所未有,这一声怒吼将院子里忙前忙后的人惊惧的跪倒在地。 “少爷息怒!” 凉水和药汤很快便被送到了寝房,龙莫云亲手伺候着,将毛巾浸了冷水敷在那女孩滚烫的额头上,又一点一点将药汤喂了进去,悉心的遮好了棉被,猛然间将已经喝完的药碗砸在地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回少爷……您一直安置在城主府的洛秋梧和紫馨,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庄子里,属下赶到之时,便见到紫馨将夫人推入湖中,洛秋梧正打算带着紫馨离开宅院……所以……” “人呢?!”他怒目蹬着跪在地上低伏着头的暗卫领班,手指关节被攥的咔咔直响。 “被属下缉拿住,关在了地牢里。” 他又看了眼连嘴唇都苍白无力的令狐娴,伸过手去攥了攥滚烫的手,终于发现了,她脖颈下的一圈青紫。 “带路!” 地牢里,一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洛秋梧急忙从地上站起来,眼巴巴看着门口的方向。“是……是来放我们走的吗?”紫馨急切的爬过去,抱着洛秋梧的大腿一样看去。 只是两人都只看到了龙莫云乌云密布的脸。 “龙少爷!”洛秋梧哪怕再不喜这真正把持着龙杀大权的龙家少爷,寄人篱下也不能不低头,讨好的笑着凑过去。 “请您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我们听闻龙闲公主在此,特意来拜访一番……还请少爷……”他的话还没说完,迎面隔着牢门便被龙烨身边的黑衣青年一拳头打倒在地,他哆哆嗦嗦摸着自己掉出来的混着血肉的牙齿,抬眼看着漠然的龙莫云。 “秋梧?!”紫馨吓坏了,连忙爬过去查看他的脸和嘴,“你怎么样……没事吧……” “把紫馨带过去,每隔半炷香时间割一块肉,我不管割多少刀,一直到娴儿醒过来,她才能死!” 龙莫云眼睛通红,咬牙切齿的盯着紫馨一边拼死挣扎一边被侍卫架出去,绑在了刑架上。 洛秋梧呆滞的看紫馨的下场,终于惶恐的对上那个暴怒的男人。“龙少爷……龙少爷原谅小人吧!龙少爷……” “娴儿的脖子,是你掐的吧?”他低沉着声音,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蹲下身来,托起洛秋梧滴伏的头。 “洛秋梧,你有几个胆子敢动本座的女人?” 他脸部狰狞,一把将还在讨好的笑着的洛秋梧掼到墙上,一只手死死的掐住了那滚动的喉咙,直到将它撕裂,鲜血溅在了脸上,伴随着一旁牢房里紫馨的惨叫。 第二十六章 朦胧梦中人,誓死护主仆 紫馨的惨叫声日复一日的回荡在地牢里,行刑的是龙杀座下的司刑官,惯会折磨的人生不如死,自然是全程秉承座主命令,令狐娴三天四夜没醒,他就从紫馨身上割下了三天四夜的肉,并且人还活的好好的。 对外,龙莫云捏造了一个罪名糊弄了龙毅,便日日守在了令狐娴的病榻前,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的高烧虽说有所收敛,却时时反复,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征兆。 只不过,不是她醒不过来,而是……令狐娴不想醒过来。 虽说洛秋梧抱着想要侮辱她的想法对她说了那些,但是多少也让她有所察觉。 她不叫龙娴……她叫令狐娴。 但是这令狐娴又是谁……她还是不知。 沉浸的这个梦里,她似乎能够找到自己,愿意就此不再醒来。 她看到了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陌生又熟悉的人。 “你这一招还不够快,不够准!再快一些!” 梦里的那个一身黑色绣了金龙的锦衣男人,一头披散的墨发,身轻如燕的躲过了那惊鸿霹雳,鬼斧神工的俊俏脸庞浅浅笑着,满眼都是她。 “哼,你等着便是!”她惊讶,自己所在的这个人,声音如若银铃,清亮而婉转,只见她脚下清点水中白莲,连连后退,雪白霓裳下突然现出万丈光芒,猝不及防的悉数刺向对面波澜不惊的男人。 只见他袖袍一兜,将那漫天的霓彩尽数收下,挑眉刚想得意的看那哼气鼓鼓的女子好好炫耀一番,却不料,眼前的女孩瞬间成了泡沫浮影,劲风从脑后传来,他反手挥去,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一柄颀长的银剑。 那个一身雪白霓裳的女孩正居高而下,笑眼掌控着银剑,看他如何应对。 男人宠溺的轻笑出声,一手拂了这气势汹汹的银剑剑芒,刚想要欺身而上,不料那女孩身后又是一柄银剑窜出,再次与他对上。 “你这是寻得了何方宝物,竟是能与我对上一对?”他惊愕,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这两支银剑。 “你猜,”女孩娇俏一笑,十分得意。 这银剑剑锋锋利无比,银亮的能照的出两人的影子,剑柄上有一眼宝石,让男人分外眼熟,这银剑可化为光让他无处捕捉,可化为箭横冲直撞,又可化为短刀少了三分剑芒。 实在是令人蹙头。 “可觉得我厉害?”女孩手中结着符阵,挑衅一般的开口,“你还差好多,莫要骄傲。”男人倒背着手,后退着躲避追上来的光。 “什么?”她咬咬牙,“看来两支还不够啊,漓千寂!一会儿你可莫要求饶!”“哼,”男人被气笑了,挑眉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只小凤凰还有什么招数……”正是口下不饶人之时,便见岚幽身后又是化出了三道银剑,气势汹汹的就冲着漓默而去。“这?”这一番决一死战的架势着实吓了他一跳,慌忙祭出琴里剑柘梧,一一应对着。 “哈哈哈,怎么样,怕了吧!” “好了幽儿莫要再玩了,我有话问你!”他抵开身后想要偷袭他的第六支银剑,咬牙切齿的向着高出玩的开心的女孩喊道。 “什么嘛,这不算你认输,我才不上当。” “好好好,我认输,你先停下来!” 他实在是好奇,这种逆天的宝器,究竟是如何得到的,对岚幽又会有什么危害。 “你要问什么?”本以为这六支银剑想要收回去也要一番周折,没想到岚幽收了符阵那六支剑登时化为光回到了岚幽身上。 “你这究竟是什么法器?从何寻来?!”他心底隐隐有了一些答案,那剑体银色,剑柄的十色宝石,变化多端的形态,实在不像是普通原料打造的。 更像是炼化。 “是不是很厉害?”岚幽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笑眯眯的想要转移话题。 “岚幽!”漓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气冲冲:“那是不是你的尾巴?!” 岚幽本为银色九尾凰,每一尾羽之上,都有华丽的十色神光,所拥有的神力,不亚于任何一神。 “三月前降临在天华殿的那八十一道天雷,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我为它赐名九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这第九戒,便是戒我。” 你能懂吗? 最后能杀了她的,只有她自己。 “幽儿!” 最终那堕了魔的凤凰自绝于堕仙台,最终那被辜负了的女人自焚于辰清宫,最终那爱错了人的小姑娘自杀于军政大楼之上。 这一世世的轮回,她一次次的自杀,却不断的让那个男人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这九世之贫,世世难为。 所以,一直以来守着自己温柔的喊她“幽儿”的人是谁…… 所以,为了那狐江誓言宁可抛弃半生阳寿也要与她续前缘的“君烈”是谁…… 所以,在军政大楼之下徘徊不肯离开眼睁睁看着她饮弹而亡的男孩是谁…… 所以…… 轩辕澈是谁…… 一直回荡在眼前的怎么也看不清的那张脸又是谁,他长得好像那日在山林中遇到的男人。 却又不像。 “幽儿……”冰冷的海水里,无比顺从的让海水慢慢淹过头顶的男人,最后的嘴唇微启,呼唤的,正是这个名字。 “不……” 正在打盹的龙莫云立刻惊醒,连忙起身查看床上女孩的情况,并无半点异样,只是这眼角两行热泪流淌不断。 他手足无措的用袖子替她擦拭干净,又摸了摸她微热的额头,换了一块新的凉毛巾。 “我……我到底……是……谁……” 他刚坐下,便听到令狐娴的声声呢喃,凑过去细细听着,心下微凉。 果然,她还是在意这个问题,哪怕移情蛊已经种在她身体里这么长的时日了,依旧是没能完全掌控了她的记忆。 “你……是谁……”令狐娴的手突然动了动,紧紧抓住了手下的床单,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又无力的垂下。 “千寂……不,你不是……澈……” 龙莫云抓住那只手,紧紧攥着,妒火心生。 为何她还是没有忘记轩辕澈……为何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她还记得轩辕澈! 手心里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不知是令狐娴的还是龙莫云的,渐渐的,床榻上女孩的嘴唇有了血色,体温也终于降了下去。 他放下心来,想要把毛巾放回去,没想到床上的女孩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娴儿?!”他惊喜,探过去仔细询问着:“怎么样,哪儿不舒服,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我给你一直准备着你喜欢吃的雪梨酥,你要不要吃一些?” 令狐娴湿润的眼睛慢慢扭过来,看着他的脸,呆滞了半晌,突然呢喃着:“不……你不是他……” 登时,龙莫云的笑意凝固在了嘴角。 “娴儿……你在说什么?” “我忘了……我把他的模样忘了……”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又是两行清泪。 龙莫云的寂然离开,并没有影响到令狐娴,这个男人不是她所想要知道的男人,也不是那个一直陪着自己的人。 她正打算继续睡过去,企图再梦到那个冗长的梦,忽然听到房门被轻轻打开,有轻盈的脚步声缓缓踏进来,在耳朵里无比清晰。 她扭头一看,正撞上三个蹑手蹑脚的,十分关注她的情况的黑衣人,“你们是何人?!”她刚刚质问出声,其中一个慌忙扯下了面巾,举起双手急切的回答:“主子主子你别叫,是我啊!我是玄夕!” 令狐娴愣住了。 另外两个黑衣人见状,也摘下了面巾,接二连三的跪拜在地:“属下来迟,主子请恕罪!” 这些天他们一直守在令狐娴的寝房附近,又要关注令狐娴的病情,又要防止府里龙莫云的人发觉他们的存在,实在是受了不少苦。 “你们……刚刚,喊我什么?” 她惊讶,想要坐起来却全身都没力气。 “主子,您被下了移情蛊,属下知道您不认得属下了,但是,我们是您的贴身暗卫,一定会一直保护您的!” “移情蛊……移情蛊……”她垂下眼眸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心口一阵悸痛,“移情蛊,雌蛊对雄蛊的绝对依赖绝对服从……”她忍着痛,一一叙述着那蛊虫的作用,记忆一点点在脑海中明晰。 “原来是……原来是这样……”她轻笑,苍白的手狠狠的抓紧被子,转而看向那三人。“和我说,事无巨细的说,我要知道所有!” “您乃为漠狐王朝龙闲公主,名讳令狐娴,闺字云乐,有兄长名讳令狐楼,夫婿名讳轩辕澈,乃为苍澜皇帝,鬼巫巫主银衣,天下无双庄主。四个月前,您在从巫马家族返回乐正领地途中,被龙家龙莫云带兵埋伏,将众多物品托付给您的马踢雪后,便被龙莫云活捉,他在您体内种下移情蛊,并将您迷惑至今……一个月前,您的夫婿和母亲寻至这天雪城郊,见到了您,这才发现龙莫云的阴谋诡计,属下才得以伴您左右!” 床榻上,令狐娴气的嘴唇直哆嗦,死死揪着身上的被褥, “属下玄夕,”“属下玄月,”“属下玄修,” “誓死保护吾主,听从您的调遣,在所不辞!” 第二十七章 一朝醉梦醒,不见新娘身 “带我离开这里……” 玄月玄夕玄修抬头,看床上的女孩脸色惨白,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手指骨节发白,死死的攥着身下的被子,“主子?”见此状况,三人心疼得很,又不敢僭越上前宽慰她。 “带我离开这里……我……我不能呆在这里……” “主子……您……您现在还不能离开……”三人再次叩首,劝道:“现在整座府苑,都是龙莫云布下的暗卫和护卫军,而且……您的内力和武功被封,这种情况,逃不出去……” 令狐娴如同失去了全部力量一样,倚躺在背后的软枕上,目无焦点,浑然落魄。 “属下这段时间,会一直守在府苑附近,为主子离开寻找合适时机,还请主子能忍一时,切莫心急。”玄月到底还是这三人之中最为沉稳的,也明白令狐娴急着离开所为何事,终于还是沉声向保证。 长夜再慢天色也渐亮,令狐娴一夜未眠,一双失了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榻的屋顶上。哪怕昨晚闹得再不愉快,龙莫云还是带着这一脸永不疲倦的笑意走进了她的寝房。 “娴儿……”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他还以为令狐娴还没睡醒,便轻手轻脚的撩开床幔,一眼便见她没了魂魄一样的模样。 可怜至极。 他伸手揽了她的肩膀,将她扶着坐起来,又细细查看了一下额头的温度,把了脉搏,一再确认了她已经退了烧后才堪堪松了口气。 “娴儿今天想吃些什么?我去吩咐厨房去做。”他笑的像个大男孩,似乎发自真心的为她的康复感到开心。令狐娴满眼忧郁的缓缓扭过头来,看着他无比刺眼的笑意,苦笑:“我想喝酒。”“娴儿莫要任性,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还能喝酒。”龙莫云没有看出她的异常,只当是她酒瘾犯了要耍小性子,伸手过去刮了刮她的鼻子。“既然娴儿不知想吃什么,那为夫就帮你准备下了。” 令狐娴百感交集的看着他走到小厅和房中婢女吩咐早午膳的吃食,无力的闭上眼睛,将自己又埋进了被褥之中。 关于记忆,她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但是这个男人,她是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了。 龙莫云隐隐约约透过帷幔,见她又睡下了,不疑有他的宠溺一笑,轻轻摇头,大步走了出去。“座主,您可要三思啊……”龙牙哭丧着脸来到他身边:“您要是真的操办婚礼……难免城里的大人会有所察觉,您也不好再……”“只是在这院子里操办罢了,为她演一场戏,告诉她我爱她想要娶她为妻,便足够了。” 龙莫云回头看了眼令狐娴的寝房,低下头像个孩子一样期待的笑,看的龙牙实在是担心不已,他们向来杀伐决断的座主,到底还是栽在了那个女人手里。 “可是,要怎么才能……才能瞒得住城里的大人啊?”他担忧不已,毕竟龙毅一直沾沾自喜自以为控住了的龙闲公主,其实是个冒牌货,这若是让他知道,恐怕他们座主…… “不必理会他,就说我要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毕竟,他可巴不得我无权无势,娶一个寂寂无名之人。” 龙莫云冷笑,扭头看了他一眼:“倒是你,新娘新郎的衣服可备下了?婚房的布置又如何了?婚宴又准备了多少?”“额……这,属下这就去办……”龙牙实在是头皮发麻,连忙一溜烟跑了。 令狐娴用午膳时,新嫁娘的服饰和花冠便被送到了她房中,吓得她失手将手里的瓷汤勺摔落在地。 “怎么,怎的如此反应,这是是惊喜还是惊吓?” 龙莫云轻笑,看她一脸的呆滞,一时间不敢确认她究竟是惊喜还是意外,起身走过去,将大红的喜裙散落开来,为她展示着上面的花纹样式。“娴儿,好看吗?” 令狐娴匆忙回神,略有些局促的收回手,低下头不去看那喜裙,龙莫云只当是她害羞了,又将裙子放回托盘,坐在她身边。“龙牙此次办的不错,赏。”侍女托着新娘衣裙下去了,整个小厅里,只剩下了令狐娴二人。“可还合乎心意?觉得好看吗?”龙莫云拉过她的手,温柔的摩挲着,细细问道。 “为什么突然……突然间要我看……这个……”令狐娴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那两只大手把控的死死的,微微的颤抖让龙莫云眉头微皱,也没有放在心上。“我还欠你一场婚礼,自然是要还你,让你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新娘,为夫的娘子。” 登时,她的脑海中似乎有一根弦轰然崩断,那一声“我还欠你一场婚礼”,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 只是欠她的人,不是他。 “不……不行……”她仓皇收回手,颤抖的攥在一起,“不……你不能……”“怎么了娴儿?”龙莫云心中疑惑的凑过去看她苍白的脸色:“怎么脸色这么差?可是又身子不舒服?”说着便要伸手过去探她的额头温度,被她一手拂开。 “不行,”令狐娴飞快的在脑海里寻找着托词,目光闪烁。“你我本就不被众多人家所承认……若是真的成亲……你岂不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哈哈哈,”龙莫云本来还怀疑她知道了什么,一听这番言语,大笑出声。“没想到,娴儿竟还会为我着想,你知道吗,我好开心,娴儿,你心里有我就够了,我不管外面怎么说,怎么反对,我只要你……我只想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他又牵过来女孩的手,连带着将人也扳过来,十分认真的说。 “不……我……” 不是你……根本就不是你……应该和她成亲的,已经和她成亲的,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人! “好了娴儿,不用再操心了,这些事情我自由安排,你呀,就安安静静开开心心的做你的新娘,与我白头到老便是,好不好?”她抬眸,盯着那双期待的眼睛,神使鬼差的点了点头。 她找不到梦里那个看不清面庞的人了……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能让婚礼进行,你们三个想想办法……我要怎样才能逃出去……”玄月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令狐娴这般无助而惶恐的样子,一时间揪心不已。“主子,大婚之日定在了两日后,那时候府中侍卫多少也会有所疏漏,不如我们趁着那时候?”玄夕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看着其他三人的脸色。 “可以,”玄月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只是,主子是新娘,定会有不少人盯着您,要怎么才能将您偷天换柱,也是个问题……”“还有一事……”玄修突然开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床上手足无措的令狐娴。 “主子可还记得,您的笛子?” 令狐娴面色一滞,瞬间眼神慌乱。“笛子?”她试图回忆关于这个笛子的模样和事情,越是回想这心口的刺痛就越发明显,只是这般疼痛,却让她更为肯定,这支笛子,也是她忘却的一部分。 “血玉笛,天祈,属下听说,这是您幼时所结识的一位流浪乐师赠予您的……”玄修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乐师……”她呼吸急促起来,闭上眼睛,脸上因为痛苦而狰狞不已。“我记得,我还记得……《雪恋梅》还有《断魂》,我的师傅……” “主子……”玄月伸手阻止了玄修继续试探,颇为担心的看着令狐娴的状态:“不要再逼主子了,那移情蛊不除,怎么回忆对主子来说都是痛苦。” “我记得……我是不是有一个夫君,擅长奏琴?”突然,床上的人没由来的问了这么一句,将那三人的心都挑了起来。 两天的时间,说过得快,却也不快,在日日夜夜盼着逃离这里的令狐娴眼里,简直度日如年。 更何况,在这两天日子里,还要不断的去迎合敷衍龙莫云,让她身心俱疲。 好在,这噩梦一样的婚宴,终于还是来了。 一大早起来,她便被个个兴高采烈的侍女拉着换衣上妆,三顶花冠挨个试着,以求最好看的那个,令狐娴一脸淡漠的任她们摆弄,盯着铜镜里自己憔悴的脸,根本无法从里面看出一点点曾经拥有的风华绝代。 她秀手摸上自己的面皮,忽然想到了另一张与她九分相似,有着美人痣的脸,恍惚了一下。 “新娘子,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要是有不妥的地方,可要告诉我们啊,少爷吩咐了,一切都以您的身体为主要,若是不舒服,就许您在房里休息便是。”身边正在为她盘发的侍女娇俏的笑着关心道。 “嗯,我没事,”她收敛了一下心神,强扯出一抹笑意。 她也不知究竟到了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也不知玄月三人准备的怎么样了,只能是束手无策的安心等待。 “外面进行到什么时候了?”她听到了外面响亮的鞭炮声,好奇的从窗户往外看去,只见外面处处挂着大红的贴纸和帷幔,就连院子里的青竹也一一系上了火红的丝绸,一派喜庆。 “这鞭炮声,怕是少爷正在迎接来宾呢,新娘子可稍安勿躁,不要着急。”几个人嬉笑着打趣她,又凑近过来仔细看了下她的妆容,终于是取来了头纱,慢慢罩在了她的花冠上。 眼前刚刚失去视线的一刹那,传来了几声动重物倒地的声音,她心下一晃,撩起头纱便看去,只见房里的四五个侍女都昏迷在地不省人事。 第二十八章 躁动的蛊虫,落跑的新娘 她猛然撩开头纱,却见房里四五个侍女都齐齐跌倒在地昏迷不醒。 房外窜进来一个瘦小的人影,穿着宾客的衣服,急急的冲向她,拉着她的手就谨慎的往外跑着。 “玄修?”她嫌花冠太重,直接将它拂落在地,又边跑边脱了西袍冗长繁杂的外衫,提着裙子匆忙跟上了玄修的速度。“现在正是侍卫交接班的时候,暗卫都被龙莫云调去守着外面林子了,玄月和玄夕正在外面等着接应,”玄修压低声音,耐心的等着墙垣后那队侍卫交接班离开,才拉着她的手往后花园跑去。 “主子,得罪了!”他道了一声,揽着令狐娴的腰身便翻墙而过,一时间那小心脏跳的跟想要蹦出来一样。 前院,龙莫云正对上一个他最不喜却不请自来的角色。 龙毅下了马车,扯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知喜怒的走向那个正在别院门口招待客人的一身新郎喜服的龙莫云。龙莫云一见他,面色一怔,紧皱眉头看了眼身边一直随侍的龙牙。 “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天的这些宾客都是府中侍卫假扮的吗?为何龙毅会来?!”他压低声音质问着,面色不变的立刻露出一脸笑意,无比恭敬的向着往这边来的龙毅作了一揖,只见他身边,还跟着那个一脸呆滞的假冒令狐娴。 主仆二人瞬间头疼不已。 “烨儿不必多礼,今日是你的大日子,怎能这般客气?”龙毅虚扶起他,一脸的父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叔侄二人多么和睦。 “虽说是大喜之日,但侄儿身份卑微,所娶女子也并非名门之后,却不想叔父竟会赏光前来,实在是侄儿的荣幸!叔父请!” 龙毅点点头,转身示意身后的人将贺礼送进来,龙莫云一脸淡然的看着这一队浩浩荡荡的人走进了院子,无比自然的坐在了喜宴的上首位置,他头疼不已的看了眼龙牙,后面还有请的宾客演员在源源不断的来,只能是先做做样子,遣了龙牙前往后院,跟上妆的人说一声,要给令狐娴易容。 只是这人刚到后院,迎面便撞上了慌里慌张的侍卫长,“大人!不好了,夫人……夫人她……”“怎么回事?”龙牙不明所以,看着他指向令狐娴的寝房,心道是不好,撞开这侍卫长便往寝房跑,果不其然,见到了一地昏迷不醒的侍女,唯独不见那本该一身喜服的女人。 “人呢?”他不敢置信,转头质问着随着进来的侍卫,一队的人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这,回大人……我等交接完后来巡视,便……便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属下也一概不知啊大人!”“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龙牙气的胸膛起伏,实在是无话可说,攥紧了拳头又跑了出去:“滚开!还不赶紧去派人封了林子,去找啊!一群饭桶!” 那个女人十有八九是趁着交接班的时候跑了,但是她一个弱女子,又没有了武功傍身,又能跑得了哪里去? 他细细想着,忽然有不祥的预感,这个女人逃跑,必定是有人接应,不然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跑,也没有理由逃跑,毕竟主子都给她种下了蛊虫,那么她跑了是不是意味着,她记起了一切?? 想到这儿,他慌忙跑去前院汇报给龙莫云,出了这种事,只怕这婚宴也别想进行下去了。 更何况,前院还有一尊难送的佛。 果不其然,龙莫云一听说令狐娴跑了,脸色顺便阴沉下来,现在想起来这段时间她的所有不自然的表现,更是黑如锅底。 “派人去搜林子了吗?” “已经去了,属下只怕会是……会是那个人将夫人带走的。”能让龙牙忌惮的,也只有自家座主的情敌了。“不会,”龙莫云一把扯了身上的大红喜花,冷这张脸就往马厩去:“不会是他,若真是轩辕澈,只怕不会是悄悄的劫走她了,那个男人恨不得我这潭水越浑越好。”他套上雪妖的鞍辔,飞身上马,又想起前院还有龙毅虎视眈眈,叹了口气:“派人告诉龙毅,新娘突然不适,我带她先去城里看大夫。”“这……他会信吗?” 龙牙目瞪口呆。 “管他信不信,现在追回令狐娴最是要紧。”他狠狠抽了一鞭,雪妖登时嘶鸣一声冲了出去:“那个女人身边只怕是只有几个暗卫找过来了罢了,不足为惧!” 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婚宴也没有人再有心思去打理,整座庄院的侍卫全被派出去寻找那落跑的新娘。 玄月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将令狐娴放下马歇息,却见她脸色愈发苍白,不时的冒出冷汗,似乎是在忍着剧痛。“主子,您怎么样了?”玄夕玄修凑过来,见此状况手足无措。“心口好疼……”她坐倒在地,攥着草皮以求转移痛感,心下疑惑。 这种症状,虽说却是像是移情蛊,但是只不过是让种蛊的二人变得两情相悦罢了,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主子,喝点水,” 玄月拿过水囊递过来,颇为担心。 “你们确定,我中的是移情蛊吗?”她喝了一小口,只觉得心口的蛊虫在恣意噬咬着,着实不像是移情蛊能干的出来的事。 “这……”三人面面相觑,“我们听乐正夫人说的,确实是……移情蛊啊……” 正是怀疑的时候,突然玄修警惕的抬起头:“不好,有人追来了!”刚说完,其他两人也感觉到了远远传来的马蹄声和人声,紧张起来,拉着令狐娴便跳上了马。 “快走!” 四个人三匹马飞快的往林子外跑去,只是这后面的追兵声音愈发临近,甚至还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玄月,你先带着主子走!我们拖住他们!”眼见着玄夕玄修就要停下马去应对追兵,令狐娴慌了:“不行!一起走!你们不能留下。” “主子,从您一开始救赎了我们之后,就一直想着以命相报,如今到了这种时候,您就别再阻拦属下了!”玄修拔出腰间的宝剑,回给她一个让人无比放心的笑脸,玄夕一脸警惕的盯着来人的方向:“别多说了,快走,玄月!带着主子逃出去!” “不行……”令狐娴紧紧扒着玄月僵硬不动的胳膊,想要阻止那两人,却被玄月紧紧的护在怀里。“主子,您就别阻拦了,那也是他们的命数。” “不行……不行,他们不能……不能这么……”令狐娴的眼泪顺着呼啸的风声,一道道的流入了发鬓,滴在了玄月的衣袖上。 “既然都不愿意走,那便都留下吧。” 玄月慌忙一拉马缰,主仆四人眼睁睁的看着几支箭镞射穿了令狐娴胯下的马的胸膛,直到轰然倒地。 “主子……”玄月慌忙抱着她与同样被包围住的玄修二人汇合,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只见对面,龙莫云骑着雪白的马从向两边让路的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脸漠然的盯着这三个暗卫,又无比痛心的扫了眼疼的脸色惨白却倔强的不肯看他的令狐娴。 “娴儿,没想到,你能在这大婚的日子,给为夫一个这么大的惊喜。”他沉声道,压住心中的火气。 “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令狐娴冷笑的看他一脸假慈悲,不屈服的仰头反驳。 “所以我才想要取他而代之,”登时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脸扭曲了,怒吼出来:“你以为你能跑到哪里去?你的暗卫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吧!”令狐娴被他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还有胆子在她面前承认,“是,我已经知道了所有,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杀了我?毕竟,我可算是你们称霸天下的绊脚石啊。”她逼回了眼里的泪水,一脸的不屑。 “处置你?”龙莫云被气笑了,下了马,一步一步的往她跟前走,玄夕玄月玄修警惕的盯着他,手中剑一刻也不放松。 “你要我怎么处置你?我哪儿舍得处置你……”他将凶狠的眼睛盯上了令狐娴周围守着的暗卫,狞笑着:“既然他们这么忠诚于你,那,就让他们这辈子都忠诚于你,好不好?” “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这辈子都是忠诚于你的吗?” 令狐娴愣愣的盯着他,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就让他们,忠诚你,为了保护你而死,如何?” “不……不行……”她呢喃,只见眼前的男人一挥手,四周围围着的侍卫一拥而上,绕过这两人与玄月三人缠斗,令狐娴惊恐的捂住嘴,想要冲过去保护他们三个,突然之间,心头一阵剧痛,就像是活生生的撕咬她的心头血,全身上下瘫软无力的倒在地上, “不……不行……”她咬着嘴唇忍下剧痛抬起头,眼睁睁的见着玄月被四五支利箭穿心而过,见玄修瘦弱的小身板被围攻的人一刀一剑打到流血致死,见玄夕被人一剑贯穿抵在树上鲜血喷涌而出。 “不要……不……”她揪着草皮,心如刀绞。 如果不是自己,如果她没有强求要他们带自己逃出去……会不会……他们就不会死…… 她倔强的爬起来,想要过去为玄修挡剑,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听到身后的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知道你为什么跑了这么远却心绞痛?知道为什么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吗?” 龙莫云缓缓踱着步子走近她,微微弯下腰正视她。 “你中的,可不是移情蛊,而是移情掌心蛊,令狐娴,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第二十九章 囚禁姑雪峰,寒潭藏妃洞 令狐娴咬牙切齿的盯着他,费劲心力的扭过头去逼着自己去看玄月玄夕玄修三人,鲜血淋漓的身体从龙莫云侍卫的刀身上无力的滑下,沉重的砸在地上。 “主……快走……”玄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冲着她的方向伸过了满是鲜血的手,紧随着便被侍卫得意的踩在脚下。“不……不要,”她忍痛推开挡在前面的龙莫云,步履蹒跚的连走带爬的扑过去。 “玄夕……玄夕……”她抓住玄夕慢慢变得冰冷的手,抵在额前放声痛哭。 “他们的死,都怪你,知不知道?”龙莫云被她狠狠推了一把,也不羞不恼,淡然的站在那里,看令狐娴哭的如何撕心裂肺。 “如果不是你,非要逃离这里,我又怎会让人杀了他们,留在这里不好吗?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移情掌心蛊确实可以慢慢抹削中蛊者的记忆,但是,一旦我记起来了,那移情掌心蛊就再不能对我起作用了,”令狐娴打断他的诱惑,冷笑道。“不错,”那个男人眼里尽是她最为恶心的宠溺,只见他随手从侍卫手里牵来一匹马,牵到她眼前,“确实,你记起了所有,我也不能再利用这蛊虫消除你的记忆了,但是,娴儿,你信不信,你依旧是逃不开我,” 他将缰绳递到令狐娴眼前,蛊惑的笑容似乎迫切的想要她验证一番,令狐娴咽下喉咙的腥甜,猛然间一把抢过缰绳,翻身上马打马便跑,龙莫云站起身来轻笑她不似曾经的鲁莽,轻轻拂去身上方才沾染的血迹,唤来雪妖。 周围的侍卫正在为令狐娴逃跑而揪心,却见那女孩刚跑出不到两里,马背上的身子便开始摇摇欲坠,雪妖疾驰的追上去,三里后,令狐娴终于疼昏过去,从那匹飞奔的马上摔落下来! 龙莫云飞身而上接住那具瘫软的小身子,怀里的人儿脸色惨白,密密麻麻的冷汗浸湿了衣衫,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怎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呢……”他略有懊恼的失神盯着她的脸,哀哀叹了口气,“若是听话,又怎么会受这些苦头,我又哪会忍心让你哭泣。” “座主,那三人,该如何处置?”龙牙终于追了上来,询问道。“毕竟也是对她忠心耿耿之人,便原地葬下吧,娴儿怕是不能带回庄子里了,”他叹了口气,这么一闹,倒也是免得他和龙毅编造她的身份了。 “龙牙,你可知良国末代君主哀王囚禁他的宠妃之地?”他抬头,看向了极北之地,那里是比这天雪城还要冰冷的地方,“属下听闻,哀帝挚爱的女子被城中氏族无端迫害,无奈之下将其禁于姑雪峰藏妃洞中,只是,座主您有一词用的不准。”龙牙恭恭敬敬依照他的意思接过昏迷的令狐娴。 “有何不准?”龙莫云挑眉。 “哀帝并非囚禁,乃是藏匿,以护佑那妃子平安度日。”龙牙面不改色,一一解释。“不管是囚禁还是藏匿,都将她带去吧,既能躲了龙毅,那轩辕澈也不能这么快的找到她,记住,多派些人马,守好她。”他满眼柔情的伸手轻轻拂过那女孩的睡颜,替她擦了满脸的冷汗,终于是拂袖离去。 “哦?” 庄院里,听闻新娘子跑了的龙毅一把将茶盏拍碎在桌子上:“岂有此理,竟还有如此不知好歹的女人,敢在老夫侄儿的婚礼上逃跑?!” 眼见着这位爷就要提着大刀杀出去,留在府苑的侍女管家手足无措,幸好刚到门口,便撞上了回程的龙莫云。 “烨儿,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在哪儿?老夫倒要看看,是什么人也配得上你?”他将大刀一横,挡住了龙莫云进府院的路,一时间氛围异常紧张。 龙莫云先是十分淡然的扫看了眼挡在眼前的大刀,随后演技十足的苦笑一声,“让叔父担心了,侄儿这般强求人家与侄儿成亲,实在是不妥,所以,既然她宁可冒险逃跑也不愿与侄儿成亲,侄儿也便成全了她。” “哦?如何成全?”龙毅是个粗人,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含义,却也能听得出多少猫腻,皱着眉头追问下去。 “既然她这么不愿意与侄儿成亲,那侄儿便要了她的性命,以效尤今后可能会与侄儿结为夫妻之人,免得今后有一有二,都成了逃婚这个习惯,可就不好了。” 他笑的毫无人性,一双眼睛另有所意的紧紧盯着龙毅,叔侄二人的博弈,让站在一旁侍候的人都感到了十足的压力,没人知道这二人为何突然间反目,也不知龙毅究竟是在为什么生龙莫云的气。 令狐娴和龙莫云的这场婚礼,也同样传到了轩辕澈的耳朵里,本来和乐正缨商量的也打算这成亲之日夺回令狐娴,但是却被匆匆赶到的巫马老族长制止了。 “这移情掌心蛊,不仅仅是能够转移钟情,雌蛊更是对雄蛊有着十成的臣服,只要雄蛊的宿主发出了命令,雌蛊必定会将宿主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能,若是玖公子执意要将丫头带出来,只怕没走几步,便会被那孽障折磨致死啊!”巫马佐实在是被发生的这一切气的捶胸顿足,却又无能为力。 “想要解开这移情掌心蛊,雄蛊就不能有任何危险,雌蛊和丫头若是死了雄蛊和那孽障并不会有事,但是,若是雄蛊出了岔子,这雌蛊也活不了,连带着她也回天乏术。所以,若想让雄蛊毫无察觉的杀掉雌蛊,只能是在娴儿体内动手,”“所以,只能动用蛊王吗?”乐正缨急切的插了一嘴,一脸渴求的希望还能有别的办法。 只是老族长无奈的摇摇头,“只能是墨枭了,其他的蛊虫,哪怕再强,我们也不能让它们随意杀戮其他蛊虫。” 这随意进行斗蛊,随意杀戮蛊虫的只有蛊王,若是让其他蛊虫随意自相残杀,那便坏了历来的规矩。 “不好了!座主!不好了,龙莫云的那座院子,起火了!”有派去关注那别院状况的卫鬼司暗卫闯了进来:“夫人身边的三个暗卫,全死了,现在龙莫云正在派人转移夫人……” “什么?”房里的人轰然站起身来,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乐正缨也焦急的跟上,上马便追。只见那密林之中有浓烟滚滚而起,迎面的风中都带了热浪。 等到他们到了那院门口时,只剩下火海里隐隐约约可见的满地狼藉,门口还有没拆卸的大红喜字和纸花。 轩辕澈下了马,眼睁睁看着令狐娴的踪迹在此又失了方向,愤恨的攥紧拳头。“白厉,龙莫云又做了什么?”“夫人,被秘密转移了,有五六辆他麾下的车队从天雪城往其他各大城池走,我们……实在是不知夫人在哪趟车队里……” 白厉低头抱拳,十分无奈的回禀道。 “那就去一一截下来!挨个儿搜!”眼前的男人已然怒极,几乎调用了鬼巫巫宫的所有人马,分每一路去查,只是这一一拦截下来,却始终没有令狐娴的踪迹,就仿佛是人间蒸发一般,就此销声匿迹。 马车轱辘辘的碾压在北域极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上,传来闹人的声音,令狐娴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有驾车人叫停马车的声音,随着便是一派寂静,她似乎被人温柔的抱下车来,披上了一层无比厚重的大氅。 那人抱着她走进的地方,迎面就是一阵阴寒的风,不知走了多久,这阴冷的地方一直回响着他们的脚步声,似乎极为空旷,极为静寂。 半晌,那人停了下来,带着她凌空废飞起,踏过了水面一样波浪起伏的东西,终于又踩在了一片坚硬的地上,将她轻手轻脚的放下。 随着,身上的大氅便被抽走! 她潜意识里,本以为会全身一凉,所有的温暖都被阴寒夺取,没想到,身下感触到的是无比柔软而温暖的布料,哪怕只有薄薄的一层,也能透过这层布料,感受到下面的坚硬,以及来自那坚硬的热意。 很是暖和。 她贪恋那份温暖,毫无意识的又蹭了蹭那层布料,昏昏睡了过去。 龙莫云见她这般不知处境不识危险的模样,微微皱眉,蹲下身来,亲手将一层层的镣铐,一一锁在了她的四肢和脖颈上,又撩起一片轻纱为她覆盖在裸露的肌肤上,俯下身子,清点雪白的额头。 “这里的守卫怎么样?”他沉声问道,一直守在水面另一边的龙牙恭恭敬敬行礼:“龙杀座下暗卫五十人,还有您的亲卫三十人。” “再加。”他起身,走到这片平台的边上,伸手试探了一下潭水,龙牙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见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瞬间便被冻伤,他将手收回来,上面覆盖上了一层薄冰,足以见得这寒潭的恐怖。 “她的武功尽废,内力被封,应当是不会冒险探这寒潭的。”龙牙再拜,十分担心他的手。“你也说了是应当,”龙莫云不甚在意,脚尖轻踏粘稠如浆的水面,回到了岸上,“她现在恨我入骨,谁也不知道她还能干的出来什么。” “再加暗卫,定要看护好她,不要再出岔子了。”最后看了眼潭水中央玉台上的人,终于是离开了这冰冷彻骨的寒洞。 “是!” 第三十章 求生不得活,求死亦不能 睡了这么长时间,令狐娴是饿醒的…… 胃里因为饥饿而痉挛,一阵一阵的痛感传到大脑,终于将人从一派温暖中刺激醒过来。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映进来的是一片黑暗,等到适应了黑暗,才发现这并不是没有光,而是光芒太弱了,弱到不足以照亮一片地方。 这是一个山洞, 她朦朦胧胧的扶着脑袋,耳边传来清晰的窸窣声,只见她双手甚至是脖子上,都被精细的铁链套住,沿着铁链看去,只见周围立着五根被雕成了展翅欲飞的凤凰模样的玉石柱,每一只凤凰嘴里衔着一环铁环,正拴着她身上的镣铐。而她身下的这块平台正是这一直以来温暖的来源。 这是一块偌大的暖玉,哪怕她现在身上并无多少衣物,也能一直保持着体温,而不感到寒冷。 暖玉做的平台周围,是泛泛无波的潭水,又清又静,通透的足以见到潭水之下埋藏着的层层白骨,骇人至极。 她微微皱眉,刚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那潭水,便被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直在洞穴中层层回荡的脚步声打断。 “在下奉劝夫人,莫要试图触碰那潭水,您现在没有武功内力傍身,若是碰触这千年寒潭,只怕是要冻掉一根手指头,都不止。” 那个男人似乎是龙莫云身边一直随侍的龙牙,一直对新环境懵懂的令狐娴陡然反应过来,刚想起身,便被脖颈上的镣铐限制住,勒的她好一番疼痛。 龙牙见怪不怪,拎着手里的食盒,踏过寒潭便往这玉台上走,令狐娴注意到,那寒潭里,根本就不是普普通通的水,粘稠而阴寒,不禁打了个寒噤。 男人将食盒放置在玉台之上,将里面的菜食一一摆在她面前,一面甚不在意的说道:“我家主子知道您喜爱醉虾,特意遣了人从乐正的领地带回了我自由之度特产的醉虾,希望夫人能喜欢。” 令狐娴冷眼看着他将满盘的菜食推到自己面前来,无动于衷。 “夫人已经两天三夜没有进食了,好歹吃两口,不然我家座主会担心的。”他也不急不恼的劝着,坐在了凤凰石柱上,静静等着她动手吃饭。 “你家主子呢?”她屈辱的攥紧身下的衣物,语气毫无波澜。“毕竟,夫人您在座主大婚之日做出如此令人心寒的举动,我家座主觉得,还是需要给夫人一个教训,才能让您涨涨记性,所以,这段日子,座主不会来看您的。”龙牙以为她想要见龙莫云以便求他心软放过。 令狐娴松了口气,至少她这几天不用见到龙莫云那个该死的男人,不用再因为见到他而想起…… 她狠狠闭上眼睛,“这里是哪里?” “龙牙听闻夫人聪敏过人,且天文地理样样精通,不如夫人猜一猜,此地是何地?”石柱上的龙牙颇为有兴致,见她不肯吃东西也十分有耐心的陪着她。 “北域,能有这等极寒之地,还有冰洞寒潭的地方,可并不多见。”哪怕她心底百般抗拒,但是迫于形势,她若是想要逃走,只能先养精蓄锐卧薪尝胆了。“不错,正是北域极北之地。”“据我所知,北冥领地里,有雪山的地方,只有贡雅山脉,这里,恐怕就是这山脉中的一处雪峰寒洞。”她越是想到这儿,越是心里没底,这么偏远的地方,先不说自己的人还能不能再找到这里来,她就算是凭借了自己的能力逃跑,也根本活不了多久…… 更何况,她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件薄纱……又能走到哪里去? “哈哈哈,夫人分析所言极是,龙牙便为夫人解了这谜底,”见她颇为识时务的吃了饭,龙牙大笑着,跳下石柱坐在她对面:“这里乃是姑雪峰藏妃洞,处于贡雅天山的腹地,不是本地之人,根本就闯不进来,夫人若是还抱有侥幸心,以为您的人还能找到这里就您出去,那还是省省这份心吧,根本不可能!” 说完,那男人便收了她吃完的盘子,又运了轻功离了去。 令狐娴心死如灰。 确实,这藏妃洞,可是连当年的四大家族都没能找到,凭她的人,又怎么能…… 她攥紧拳头,无力的挥向身下的玉石,指节泛红疼痛的失去知觉都不为所知。这洞里日复一日的昏暗无比,不见半点日光,就连过去了多少时日都无以判断。 盼了好几个月,一直呆在天雪城外的一家客栈里毫无头绪的轩辕澈和乐正缨一行人,终于迎来了来自王朝的贵客。 令狐楼一下马车便急切的问轩辕澈令狐娴的情况,甚至将一见到他就呆滞住的乐正缨都忘在了一边。 “楼儿……”乐正缨失神的盯着他俊秀的面庞,突然间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热泪盈眶,令狐楼似乎是早就有了预感,并无太多的惊喜,只是浅浅一笑:“母后,您在自由之度生活的可还好?” 跟随在令狐楼身后下马车的北冥律见这两人互称母子吓了一跳,又是多次看了看乐正缨,确认了这就是乐正家的大小姐,又怎么会成了王朝皇太子的母亲? “好……好,你都长这么大了……”乐正缨假死时,令狐楼才十一岁,如今,已经是弱冠的大小伙子,实在是岁月弄人啊。“母后,娴儿现在正在何处?”他对这个母亲的所有记忆也就停留在十一岁,因为他本就不是原本的令狐楼,自然也不会对她有太多的感情和依恋,他只在乎令狐娴那个小丫头,那个他亲手将其带过来,却因为这命数历经坎坷的小丫头。 “娴儿……娴儿她……”一提及这个女儿,乐正缨好不容易才感觉到踏实的心又慌乱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轩辕澈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先前一直被龙莫云囚禁在这天雪城郊的别院里,后来娴儿的暗卫想要把她救出来,失败后,她就被转移了。” “不知道被转移到哪里去了吗?”令狐楼还是比较镇定的考虑着,“不知……龙莫云行事谨慎,用了假车队,我们一一截查,都没有找到……” 一时间,好不容易因为这两人到来而有些生气的房里又陷入了死寂。 “先不说她在哪里,有件事我想应该是需要你的帮助。”轩辕澈死死盯着令狐楼的表情:“巫马老族长说,想要解开移情掌心蛊,需要蛊王的斗蛊,而现在,蛊王墨枭的主人是令狐娴,老族长说,也就只有你能够驱使的了墨枭了。” 令狐楼微微一怔,刚想反驳,便听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 “子夜……是你吗?” 突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为何初次见到他时,乐正缨会是那种无比压抑的情感。 他们已经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令狐楼了。 身后的门外,进来一个热泪盈眶颤颤巍巍的老人,巫马佐正是为了能见他一面,才不顾及身体从巫谷出山来帮轩辕澈和乐正缨。 “兄长……”令狐楼百感交集,没想到他最不想面对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倒也是无比平淡的为兄长行了一揖,“你……”老族长激动的说不出话,只能是拍着他的肩膀,重重的叹了几口气。“当年年少任性,子夜你当真是一点也不顾及情面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兄长比我更适合做巫马族长,我不过就是个向往风流浪子生活的逆子罢了。” “父亲仙逝那天,你也不肯回来,信笺发出去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你还像小时候那么不让人省心。” 姑雪峰又吹起了暴风雪,姑雪峰脚下,是一处被风雪遮盖住踪迹的小庭院,散发着微弱渺茫的灯火光。龙莫云站在书房门前廊下,一手捧着热茶,看一片的白茫茫,这庭院之后,便是藏妃洞的入口,只不过…… 他也不知现在又该如何面对藏妃洞里的那个女孩,酒醒了,梦碎了,一切被他蓄意欺骗,妄图催眠自己的美好,也结束了。 令狐娴心里的执念,连移情蛊都掌控不了,这该死的记忆,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记了起来,他不明白,究竟自己哪里差于轩辕澈,若是他先于轩辕澈认识令狐娴,会不会,现在她念念不忘的会是自己? 手中的热茶很快就变得冰凉而不自知,凉茶入口,一阵苦涩。 “座主,茶冷了,换一杯吧。”龙牙提着茶壶走过来轻声提醒。 “带着茶炉茶壶,陪我去看看她。”回神的龙莫云随手倒掉了茶盏中的茶渍,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大氅,随意的踏上了厚实的雪地往庭院后边的小门而去。 “哎,座主……”龙牙到底是见过自家座主对这女人的沉迷,为了这女人痴傻不已,还不惜与龙毅反目,真不知令狐娴究竟是哪里迷了座主的眼,竟是这般的包容宠溺,还时时刻刻记挂着…… 藏妃洞前守着的侍卫恭恭敬敬的为龙莫云闪开进去的路,通过了一段狭长的阴冷的廊道,他终于见到了像是一个死人一样瘫软躺在玉台上的女孩,目中毫无光彩,就连这洞中来了人都毫无反应。 “娴儿……”他轻轻呼唤出声,只是这声音,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这种样子,实在不是他想要见到的样子。 终于,玉台上的女孩僵硬的扭过脖子,伴随着一阵铁链的哗啦声,那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来了?” 第三十一章 得不到的人,我宁可毁掉 “座主!” 房里的人正是商议着该从何去寻找令狐娴,白厉突然闯了进来,环看一周,激动道:“属下探查到,龙莫云秘密回了贡雅天山脚下的氷城,并且经常出入城中前往雪山腹地,只是那里我们的人……进不去,所以也无法探查……” “什么?”轩辕澈登时担忧的站了起来:“雪山腹地?”那可是北域极寒之地啊,莫非龙莫云将娴儿囚禁在了那种地方? “雪山腹地?”随令狐楼一同到达的北冥长老北冥律终于是听到一个关于自家领地的问题,掺了句嘴。“北冥前辈?莫非,您……”他这一发声,将屋子里所有挂念令狐娴的人心全勾了起来。 “嘶……”北冥律倒吸口气,没想到会激起这么大的反应,略有尴尬的捋了捋胡子,“北冥前辈,这天山再怎么说,也是您北冥一族的领地,您……应当是最为熟悉的吧……”轩辕澈急坏了,两步走过去满眼的期待。 “这贡雅天山,说深不深,说远却也远得很,老夫记得,这天山深处,有过一则皇家秘闻,传说……” 眼见着这位就要长篇大论,乐正夫人终于失了所有耐心,一口打断了北冥律:“三长老,我们都不想知道这秘闻是什么,只想知道,您记起来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娴儿会不会被关在了那里?”“天山腹地,有一处山峰名姑雪峰,姑雪峰之下,是一处寒洞名藏妃洞,也叫藏娇洞,若是龙家人真的将公主殿下藏在了贡雅山脉,只怕会是那种地方了。” 轩辕澈立刻转身对着白厉:“还不快去查!” “别白费功夫了。”北冥律挥挥手,叫住了领命正要退下的白厉:“那地方位于天山腹地,就连北冥族人都不怎么进去,山高路险,积雪可及半腰深,寻常人就算是将天山翻遍了都找不到那座山峰。” “这……”白厉束手无策风看向自家满脸阴霾的座主。 “倒不如,老夫带你们亲自去找,好歹,老夫也是曾经去过那里,见识过哀王宠妃囚禁之地。” “敢问前辈,那里……很冷吗?”轩辕澈实在是担心令狐娴在那里的安危舒适,多问了一嘴。“这寒洞里有一处千年寒潭,谭中水不结为冰亦非寻常水状,触碰一下只怕会冻掉这一块肉,寒潭中央,有良国末代君主敕令用一整块暖玉打造的凤凰莲花玉台,甚是温暖。若殿下当真是被囚禁在了那里,应当是无碍的。” “子夜。”令狐楼刚打算跟着轩辕澈离开这房里,回屋准备行李前往氷城,没想到却被巫马佐叫住。巫马珞搀扶着老族长,一步一步追上他。 “兄长……”他垂眸行揖,被他强行塞入手中一块硬物,抬头一看,竟是蛊王令,心下疑惑,不解的盯着老人。“这蛊王令,本就应该是你的,也是娴儿那丫头的,现在若是想要救娴儿,还需要催动蛊王,眼下,唯一一个能够催动墨枭的,也就只有你了。” 令狐楼手里攥着墨枭,百感交集:“这么多年过去了,家族就没有再养出新的蛊王吗?”蛊王对于巫马家,就相当于蚁后对于整座蚁群,可以不只是这一个,但是却是必不可少…… “养不出来啦,”巫马佐苦笑道:“这主系里,莫云被龙家人安暗害,派进来一个狼子野心的细作偷学了我巫马家的所有蛊术,莫流那孩子……简直就跟当年的你一样,说什么也不肯将重点放在学业和蛊术上,后来还学了你离家出走……两个嫡子都跑的跑,散的散,你让我巫马一族,又该如何自处。” 他微微低头,颇为愧疚:“是子夜当年任性,扰了家族安宁……” “都过去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这位龙闲公主,太爷爷和我们与她行了交易,若是成功,巫马家族兴盛指日可待。”老太爷身旁的巫马珞心思缜密,一眼便看出了这两人再聊十有八九要把对方聊哭,果断转移话题。 这边的人刚找到线索,往氷城赶去,那边令狐娴正面临着人生一大尴尬之境…… “你可知,这自由之度史上,有一位和你一样,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若是历史上没有那个女人,或许良国不会这么早被推翻灭亡。” 岸上的人不自知的言语,将龙牙也遣了出去,扭头,便见那凤凰莲花玉台上的女孩毫无动静,轻笑一声:“龙闲公主能将王朝历史记得清清楚楚,自然,对我自由之度的史实不屑于顾。” “886年,良国末代皇帝哀帝莨韫,南下到蛉城体察民情,偶遇一南疆女子,从此一见钟情私定终生,那女子容貌倾国倾城,才情过人,尤其是那妙曼的异域舞姿,实在是令人着迷,莨韫隐瞒了身份,将她带回了良国京都,安置在京郊的庄子里。只是,这皇帝无心于朝政,一天天只知道往城外跑,自然会引起朝中大臣的猜疑,其中,就有四大异姓王族,乐正,万俟,巫马,北冥。” 他顿了一顿,走到了潭水池边,用内力护体,慢慢撩拨着冰冷刺骨的潭水。 “不过多时,莨韫藏匿这南疆美人儿的事便暴露了,无奈之下只能是坦白身份,并不得不将她带回宫中。只不过,你也知,南疆的人善蛊善巫术,当时,朝中的所有人都认为,是那南疆女子魅惑了国主,纷纷上奏请求莨韫刺死这位南疆美人儿,那南疆女子,其实也并不想随他进宫,更不喜欢宫中的生活,几番寻死觅活。” “莨韫爱她爱得深重,不想赐死她,更别说将她送走。所以,便敕令工匠,在这深山雪林中,寻到一处冰冷寒潭,又在全国征寻暖玉,打造了这一方凤凰莲花玉台,并将那女子藏匿在此,为了防止她寻短见,又在这飞天凤凰之上,嵌入了铁链。” 令狐娴痛苦的闭上眼睛,试图不去听这个故事。 “四大家族的人找疯了都没能找到莨韫藏匿这女子的地方,只是因为日夜思念,莨韫愈发荒淫日日醉酒奢华无度,被良国百姓口诛笔伐,可是又有多少百姓知晓,莨韫从一代贤君良主变成了这般模样,其实只是为了一个被迫得不到的女人呢?” 龙莫云抚摸着冰冷的山壁,盯着山壁上铁笼中闪烁着的微弱的灯火,苦笑:“莨韫一生对这女子用情至深,最终抱剑沉于两人回京途中立下了山盟海誓之地的乐水,这女子,也在他死后,终于挣脱了五条铁链,溺死在这寒潭中。” “只可惜,那南疆美人儿未留下名姓,只知她当年的封号,乃为藏妃。” “娴儿,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会不会也挣脱这条条铁链,与我殉情与这寒潭?” 龙毅现在已经注意到了他私底下的动作,他府中的那个乖巧顺服的令狐娴已经不能再满足他,他的野心一直都是整座大陆。 玉台上的女孩依旧不为所动。“其实我觉得,莨韫实在是不值。”他自嘲一笑,脚下轻功漫过粘稠寒潭水,直直的踏上了温暖的玉台。“他为了那个女人放弃了一切,可是那个女人,却让他最终丧权辱国,人人恨而诛之,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很自私?”他俯下身子,将令狐娴的脸强行对上自己,“莨韫不想让她死,不想让她自杀不想让她死在四大家族之手,将她护在这洞中,但是她自从知道了莨韫国主身份后,一分好脸色都没给过他。” “娴儿,你们女人,难道都是如此的薄情寡义吗?” “藏妃是藏妃,我是我,龙座主莫要将我二人混淆。”终于,那个眼睛中一直没有神采的女孩说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话。“混淆?怎么会混淆,娴儿就是娴儿,”他只手慢慢抚摸过那张光滑细腻的脸颊,温柔道。 “至少,藏妃曾经与莨韫立下山盟海誓,曾经与莨韫共度良宵,曾经也有过花前月下,我呢?娴儿,你又给过我什么?” “龙莫云,你可莫要强词夺理,你我本就两不相欠毫无瓜葛,我又为何要给你什么?若倘真这么说,你给过我的又是什么?”令狐娴终于被气笑了,不可理喻的看向龙莫云一张苦情戏码的脸。 “除夕之夜我救了你,你却反手给我一刀,京城之围我并未让墨枭过多为难你放你和龙毅一马,你呢?你派人暗杀我,毁了我的血殇谷,杀了我的师傅,埋伏我囚禁我还妄图用移情蛊控制我,你不觉得你想要的太多了吗?” 龙莫云面不改色抓住她的手压到头顶,居高临下:“可我就是想要你,你从来都不肯给我,就算是我让你一无所有,你也不肯将你自己给我。” “你心里,一直都是轩辕澈,就连除夕之夜的箫曲,你都因为误以为是轩辕澈安排的而喜笑颜开,若是你知道了是我吹奏的呢?是我为你吹奏的呢?你是不是就会觉得恶心了?” “不是……你这是什么奇葩逻辑?”被压在身下的女孩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呵,龙莫云,你杀了我最珍重的人,还指望我对你用情至深?就算是没有轩辕澈,你也想都别想!” 龙莫云手下力道加重了不少,镣铐硌的她手腕生疼。 “是,我知道我杀了你最看重的人,已经得不到你的原谅甚至是你的喜欢了,所以,我现在也没想要再强求你的原谅和喜欢。” 他一把扯开令狐娴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里面火红的肚兜映入眼帘。 “那我还不如做一次莨韫,得不到你的心,至少你的人是我的!” 第三十二章 入山寻姑雪,龙毅起疑心 令狐娴的心脏都快停滞了,眼睁睁的看着他扯开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衣物,失神片刻,才终于想起了挣扎,但是奈何武功被废内力被封,被缚住了四肢的弱女子,又怎会是龙莫云这个男人的对手。 “现在怕了?”龙莫云见她拼命挣扎恣意谩骂,笑了出来,瘆的令狐娴浑身发麻,她真的没想到,龙莫云竟然真的敢对她用强。“方才还不是对我不屑于顾?不是还非轩辕澈不可吗?嘴上说的这么狠,身体倒是十分诚实。” 令狐娴只觉得自己小腹下热流不断,简直比上次被下的醉人颜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瞬间明白,只要她体内还有那移情蛊,就算是她心底恨毒了眼前这个男人,她的身体还是不由她控制的会去迎合,去接受他。 当真是羞耻至极。 她攥紧拳头,闭上眼睛别过脑袋不再看他。娇小的身子随着那只带着薄茧的手的游走而战栗着,却咬紧牙关始终不发出一声屈辱的呻吟。 泪水从眼角不自觉的淌了下来。 龙莫云强硬的将她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刚想要吻下去,见到她眼角的泪水不禁一怔。 “怎么不反抗了?”凉薄的声音带着三分嘲讽。 身下的女人轻笑,固执的紧紧闭着眼睛一眼都不愿意看见他:“反抗与不反抗,龙座主能放过我吗?也不过是单单给座主添了兴致罢了。” 他攥着那两只纤细手腕的手松了一松,连扳着那张脸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哭,他的潜意识里认定着这个女孩就应该做什么事都是笑着的,不管是冷嘲还是热讽。 “你若是再反抗反抗,兴许本座见你如此挣扎,可能会放过你。” 他咬牙切齿的点着头,对自己一时的心软可笑不已。 令狐娴微微一笑,这么一笑,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想要她笑,却不是对着他这样的笑,那么刺眼,那么让人心疼。 “早晚都一样,只要我还在座主手里,迟早有这么一天不是?只是,若是座主当真能在今晚强上我,我也能,早点摆脱你。” “你不要你的轩辕澈了??”他一听如此之言,终于是心急了,恨恨的问出声,那个女孩只有听到这个名字时,才终于显露出了一点点真心的笑意。 “无颜,愧见。” “你!” 龙莫云终于慌了。 哪怕当时下定了决心,倘若是得不到令狐娴,他宁可毁掉也不愿意让轩辕澈抱得美人而归,但是现在真的见她有轻生之意,还是心慌意乱,怎么也下不去手、 “无趣!”他纠结半晌,终于颤抖着手松开了那双手腕,和一直压迫着的小身子,自顾自的起身抚平衣袍上的褶皱,又扭头看了眼躺在玉台上还维持着方才姿势一动不动的女人一眼。 令狐娴本来想等他离开这里之后,再去查看自己被勒了这么长时间的手腕,没想到赌气闭着眼睛的这功夫,耳边传来了咕咚一声入水的声音。 她慌忙正看眼睛看向声音传来之处,只见龙莫云整个身子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在潭水面上,冻得脸色苍白直发哆嗦,一步一步僵硬而艰难的往岸边走去。 “令狐娴,你看到了吗。” “我有内力护体,也被冻成了这种样子,你一个没有武功没有内力的女人,”他终于是走到了岸边,从水中伸出冻得皮肤几近透明的手,撑着石岸跳了上去,外面听到里面的声音闯进来的龙牙无比心疼的两步上前将怀里一直暖着的大氅给他披上去。 “若是想要淌这寒潭水,必死无疑,你可要想好了。” 龙莫云将自己裹在大氅里,还一直哆哆嗦嗦说话都说不清楚,一双眼睛定定的盯着趴坐在玉台上衣衫不整的女孩,苦笑一声,走了出去。 令狐娴怔怔的坐在台子上,久久没能回神。 天雪城外的客栈里,天刚刚亮,轩辕澈一行人便启程赶往氷城,客栈一大早起来便烧火做饭,准备着车马粮草,令狐楼百般忧虑的收拾好行李,见着掌柜的柜台里面,有一盆金钱榆,在这寒冬之日,倒是生长的旺盛,便驻足观察了一会儿,伸手摸上那一片片肥厚的叶子。 若是解开那移情掌心蛊只有墨枭斗蛊这一种方法,那便真的只有他能救娴儿了。 “楼公子,该走了。”巫马珞套好马鞍鞯,见队里还差这位,便跑进来找人,正巧撞见他对着一盆金钱榆发呆。 “哦,嗯,来了。”他蓦然回神,终于是选定了一片榆树叶,轻轻摘了下来,收入怀中。 浩浩荡荡的队伍直奔氷城以北的贡雅天山,虽说一路低调行事,但难免也会走漏风声,没多久,他们往氷城去的事便传到了尚在天雪城的龙毅和守在氷城的龙烨那里。 “混账东西!”原本歌舞升平的宴厅里,龙毅这一发怒,惹得全堂之人惶恐不已,小厮婢女纷纷跪倒在地战战兢兢。 首座之上,龙毅横扫了一桌子的琉璃盏盘,怒目圆瞪的扫了这宴厅一圈,脸上的肌肉都在因为盛怒而颤抖着,这样死寂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盯着座下的宾客:“诸位,老夫有一疑惑,忘诸位能帮老夫考量一下。”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事能惹得他如此盛怒,个个低着头:“领主请讲,我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夫曾经养了一条狗,不凶不叫,甚是聪颖,于是老夫便教会它许多东西,还交给它诸多事务,可如今,那条狗有了能力有了底气,敢反过来冲着老夫咬叫不已,诸位说,这可该如何是好?!” “这……”宾客面面相觑,一点也不敢去看上首一脸阴霾的龙毅,却苦于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是这龙毅口中的这条狗究竟意指何人,他们是清清楚楚。 正因为清清楚楚,才不想多有得罪。 “额,小人觉得,领主大人应当将这条狗关起来,好好收拾一顿,好让它知道究竟谁是主人!”“这个,小人觉得吧,这条狗可能是被外界的什么东西所蛊惑,才胆敢这般对领主大人无礼,大人无需担心这只狗的忠心,只需抓出蛊惑他的东西罢了。”“小人认为,该去其牙齿断其利爪,养狗,本就应该养一条伤不到自己的温顺好狗,若是那狗有朝一日牙尖嘴利,实在是不利于领主大人驾驭它啊!” 下面的人众说纷纭,吵得龙毅烦心不已,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挥了挥手,让一直侍奉在册的令狐娴为他温酒。 “领主大人……小的觉得,这狗也应该……”下面有人进言还没说完,龙毅一手打翻了令狐娴正在温酒的酒盅,皱着眉头随手掐过她温润的脸蛋,那女孩不挣扎不抵抗,就这么顺服的任他摆弄。 就这么仔细观察了半天,龙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终于恼羞成怒,将那瘦弱的女孩一把掼倒在大厅中央的地毯上,“来人!”话音刚落,打门外进来三四个守门的侍卫。 他冷笑一声,拿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女人,“这个女人,赏给你们玩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惊喜一笑,纷纷抱拳:“多谢城主大人!”正想要将那女人带下去时,龙毅又突然开口道:“就在这里。” 登时,这几个人愣在了原地,十分为难:“这……领主大人……” “就在这里,老夫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是……是……”侍卫们被这么一吼吓得腿一哆嗦,四处看了看还在宴席上的诸多宾客,哪怕是羞愤也只能听从命令,脱下了盔甲和里衣亵裤,在这大堂之上,对那个女孩行不轨之事。 四下的宾客纷纷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去,拿衣袖遮挡。 龙毅心下火气难消,听着下面令人羞愤的喘息呻吟声,在上首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大殿里早已经是陷入了一派死寂,突然间传来一阵惊呼声,众人听到抬头看去,也都惊吓的目瞪口呆身不由己,更有甚者直接在这席上吐了出来。 只见那被按在地上不断被羞辱的女孩,竟然慢慢的从内部腐烂,一团团的蛊虫从那流出的黑水中滚出来,令人作呕。 被迫与她行事的侍卫也都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呕出了苦胆汁慌不泽路的跑出了大殿,只有龙毅像是丝毫没有感觉一样,死死盯着那地上还在不断腐烂的女孩身体,恨恨的咬牙道:“好,很好,龙烨啊龙烨,老夫当真是小看你了!” 这是轩辕澈第二次来到这冰雪晶莹的贡雅天山,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只想快些在这遍地的雪峰中寻到那姑雪峰。 北冥律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时不时抬头观察着这四周围几乎千篇一律的雪山峰,皱着眉叹着气摇摇头。 “北冥长老?还没找到吗……”轩辕澈追上前去,急切的问道。“唉,老夫许久不来这贡雅天山,况且正值漫漫长冬,雪漫天山,实在是难以找到这入山的旧路啊……” “那可该怎么办?”乐正缨也挤了过来,看了眼周围白茫茫的世界,心力交瘁。 “啊,对了,”北冥律突然间激动起来,绕过了二人,冲着这漫漫雪山,双手放在嘴边,做了一声无比逼真的狼噑! 一时间,山里群狼相应和,一声接着一声,不过多时,茫茫雪地里出现了斑斑点点,一匹匹的雪狼正快速奔向他们! 第三十三章 密劫藏妃洞,重奏蛊王殇 有了自古以来便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雪狼群相助,轩辕澈一行人很轻易的便进了贡雅天山腹地,只是若是想要找这藏妃洞,还需费些心思。 “传说,当年四王政乱后,还是北冥一族的祖先找到了藏匿在姑雪峰之下的藏妃洞,只可惜过去时间太久了,负责守在藏妃身边照顾她的宫女侍卫,在藏妃自尽之后,曾经试图逃离,但是也都一一冻死饿死在了藏妃洞附近,无一幸免。” 传说那藏妃洞是雪山麒麟的神台,是蛮荒雪山住民为了保佑年年平安,为雪山麒麟设下的祭台,正是因为莨韫私自用了那神圣的领土,所以他的良国被雪山麒麟惩罚了,导致了最终的灭国。 远远的,一座形似伫立雪中的妇人模样的山峰绕过层层山峦,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雪狼跟随在马队周围,不停的嗥叫着。 “座主,天雪城那边传来消息,您……您安置下的那个假令狐娴,被……”龙牙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龙莫云这件事,毕竟这当堂被……这种事实在是叫人难以启齿。“暴露了?”龙莫云不慌不急,依旧是神在在的坐在桌案后描着字画。 “是……龙毅大发雷霆,要召您回天雪城……还说您要是不回去,他就亲自来见您,要……”“要怎么样?”他轻笑:“本座已经与他反目成仇,他这般反应不应该是很正常吗?”“座主,他要搜您的住处和常去之地,很有可能,他已经注意到了姑雪峰的那位……”龙牙小心谨慎的提醒道,分外担忧。 只见方才还无比淡定的座主,这句话刚说完便心神恍惚了一瞬,“他,什么时候动身前来氷城?”“信上说,两日后,若是收不到座主回天雪城的消息,他便要动身前往氷城。”龙牙如实相告:“座主,还有一事,” “说,”他都处在这种处境了,还有什么更糟糕的。 “轩辕澈的人来了,已经找到了姑雪峰,随行的有北冥三长老,乐正大小姐和巫马家三小姐。” 龙莫云深吸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内心的万般焦灼。“座主,我们要不要来个瓮中捉鳖?若是能拿下轩辕澈和这些人,自由之度四大家族便将群龙无首!” “不可……”他打断了龙牙的提议,心烦气乱的拂乱了桌案上的字画,猛然站起身来:“氷城没有龙啸天的人吧?” “没有,氷城和临城泺河都是我们的人在掌控,” “有多少人马可供我调遣?” “若是不算护城军,大概有不到十万人马,难道座主想……”龙牙细细思索了一下两城兵马粮草,忽然疑惑龙莫云此举为何。 “姑雪峰暂时不要管了,既然轩辕澈来劫人了,那就让他劫走好了,本座不在乎,一个心都不在这里的女人,本座要她何用?!”龙莫云一边解释着一边下命令,“这几天都不要布防了,就让他们将令狐娴带走,之后全员撤离,集结军队,时刻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座主这是真的要和龙毅兵戈相见啊。 “属下遵令。” 这边氷城和泺河城秘密谋商着,那边姑雪峰之上,一直关注藏妃洞洞口守卫动态的一群人也终于下了决定。 “守卫为何如此之少?难不成龙莫云那厮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巫马珞裹紧了身上的大氅,仔细清点了来回替班的巡逻兵,疑惑的问道。“可能是,对那蛊虫太放心了。”身边与她一起的令狐楼开口解释:“说实话,我也很是担心那蛊虫,移情掌心蛊可不同于移情蛊,若是这雌蛊有何等异动,龙莫云都能一一感知到,所以,若是直接将娴儿带出来,只怕还没来得及救他便已经被那蛊虫折磨致死了。” “什么?”轩辕澈心惊,俯下身子仔细问道:“那我们究竟要该如何才能……才能将她带出来?” “只能是在这藏妃洞中解开了。”令狐楼摩挲着手里漆黑斑驳的蛊王墨枭,心里有了一番思量。“轩辕澈,以你的实力,足以能杀进洞中吧?”“那些守卫,不足为惧。”他不知这位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一一应答。 “如此甚好,你单枪匹马进去,娴儿应当就被锁在了中央的玉台上,这斗蛊,需要先将想要杀死的蛊虫激起斗志,所以,想要激起移情蛊,就必须你……”他顿了一顿,突然间抬眼盯上了轩辕澈,将他盯的不禁一愣。 正是困惑之时,令狐楼突然间站起身来冲着他的脸便挥去一拳,那凶狠的力道只打的轩辕澈脑袋直嗡嗡。这一拳头,将周围各忙各的人的注意力悉数吸引过来,轩辕澈脑袋一懵,扭过头来不明所以。 “这一拳,是为了娴儿在万俟家受的委屈,还有一拳!”说完,他又冲着轩辕澈另一边脸挥去一拳,只是那个男人没有半分挣扎,只是静静地挨他的打。 “这是为了,一会儿你要对她的,你们在自由之度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所以,这两拳,你受的不冤。” 令狐楼面无波澜,只是一双带了血丝的眼睛满是心疼,他护在手心的妹妹,因为各种本不会发生的原因,被眼前这个混蛋百般欺负。 “你需要,勾起她的情欲,勾起那雌蛊的躁动,但是因为雄蛊不在你身上,你这样去很难做到,”两拳打完,令狐楼又恢复了正常神态,将一颗圆润的乌黑珠子递给了他,深吸口气:“这上面是蛊香,能够吸引所有种情蛊的躁动,你带着这个去吧。一旦那雌蛊有所动作,墨枭会处理的,你……你便只管与她,你明白了吧!” 轩辕澈呆滞的看着手心里的圆润黑珠子,心如刀绞,他实在是没想到,原本美好的希望,却被一次又一次的辜负,践踏,他想给令狐娴一个完美的婚礼,一个美满的洞房之夜,却这般三番两次的不遂如人意。 如今想要与她亲近,只能凭借这颗珠子。 他攥紧蛊香木珠,看也不看已经离开的令狐楼,便径自取了惊痕,孤身前往姑雪峰藏妃洞。 令狐楼一直摩挲着离开客栈后收入怀中的那片已经略有泛黄的榆树叶,一直等到天色昏黄,等到满山白雪映着皎洁的月光。 对面便是那妇人模样的姑雪峰,以及灯火熹微的藏妃洞。 轩辕澈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向那黢黑的洞口,披着一夜的落寞和杀意,在守着洞口门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有人靠近之前,便一一索了性命,她收好鞭子,深吸口气,终于壮起胆量走进了幽深寒冷的深洞之中。 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山洞里,传出一阵阵回音,他越走越忐忑,越走越是期待,他不知令狐娴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但是实在是怕了她会再给自己一句…… “你是谁?”…… 里面豁然开朗的地方,挂着几盏微弱的油灯,映着寒潭水中央的那片暖玉平台,以及平台之上,如同死人一样瘫倒在地的女孩。 就连听到了有人进来的脚步声,都无动于衷。 他心下一冷,飞身略过寒潭水,终于踩上了那块暖玉。 玉上的女子,已经全然不像是最初分别的模样,身材瘦弱,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唇角一点笑意皆无,几近皮包骨头的四肢被镣铐牢牢锁住,就连纤细的脖颈上都拴着沉重的铁链。 “娴儿……”他心疼的俯下身子,一只手颤抖着摸上那瘦削的小脸。 听到这一声截然不同的呼唤,那人儿的眼睛中就像是瞬间有了光芒,眼珠轻轻转动着看向了来人的方向。 朦朦胧胧中眼睛聚焦在那个满脸柔情满眼心疼的男人身上,那双凤眼蓦然聚满了泪水,干哑的嗓子费力的问出了一句:“你是谁……” 只是这一声,却胜过千百柔情,轩辕澈哪怕是再心痛,也知道,这丫头是真的想自己了。 “对不起娴儿,我来晚了……对不起……” 他托起女孩的脖颈,将上面的镣铐一一扭断,将她抱入怀中,那小身体轻的过分,明显是没怎么好好吃饭好好喝水好好照顾自己。 “我……”令狐娴呢喃着,依旧是不知眼前的人是谁,但是打心底的能够意识到,她信任这个男人,她这些日子苦思冥想的人就是他。 现在,他终于来找她了。 “我好想你……” 轩辕澈将蛊香木珠抛到寒潭水中,不顾一切的亲吻上那双泪流满面的眸子,那娇小的鼻梁,将滑落的泪珠一一吮如嘴中,感受着里面所有的苦涩。 他不需要蛊香,他就是蛊香,他就是令狐娴的情蛊。 令狐娴双臂张开,攀上那有力的臂膀,仿佛这里才是她最终的归宿,仰着脖颈迎合着那男人的深吻,将这些日子以来所经受的所有折磨,委屈,痛苦一一诉说。 一双眼睛迷离朦胧,满眼都是轩辕澈。 “阿澈……” 令狐楼修长的手指划过墨枭斑驳的脊背,失神的想着什么,突然间,墨枭螯钳横竖,全神贯注的盯着藏妃洞的方向,他立刻回神,知道那移情掌心蛊的雌蛊已经蠢蠢欲动了,将那片已不见肥厚的树叶抿入唇中,时隔六十多年,终于又再次吹奏起那曲曾经发誓再不重奏的蛊王殇歌! 第三十四章 一生情双渡,挥师东南下 树叶吹奏的蛊王殇,与笛声箫声的穿透力相比,实在是太过薄弱,却是让墨枭为之一振,就像是突然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螯钳对着令狐楼挥舞颤抖了半晌,才对着藏妃洞做起了正事。 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吹奏蛊王殇的巫马珞突然捂住了脸,连带着遮挡住了流淌下的热泪。太爷爷毕生的心愿便是再听他那离家出走的胞弟,再用树叶吹奏一曲,如今虽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跟随前来,她也终于代替太爷爷听到了。 令狐楼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专心的吹奏着蛊王殇里的每一个音符,墨枭无比英勇的挥舞着螯钳,一双黑油油的小眼睛死死盯住了这片区域另一只蛊虫的所在,凶猛的抬起尾巴上的毒针,以绝对的威压,在精神领域与那只移情雌蛊缠斗着,不过多时,便停歇下来,放下了尾针和螯钳,乖顺的爬回了令狐楼的怀里。 两蛊相争必有一死,而现在的结局已然成为定数。 令狐娴的身体状况极其的糟糕,根本容不得他多番折腾,轩辕澈轻轻放下已然昏迷过去的小丫头,强行压下还没有过去的热潮和情欲,听着山洞外面模模糊糊传来的曲子声,终于等到了她不由自主的挣扎动作。 他慌忙压住令狐娴想要抓挠自己脖颈的双手,一直到她从嘴中呛出一口黑血,小脑袋无力的歪倒在一旁,喷涌而出的那摊黑血中,一条细长的血红色蠕虫在拼死挣扎,终于慢慢的一动不动。 紧接着小丫头也一同昏死过去,不再动弹。 轩辕澈解下身上的大氅,将她严严实实的裹进去,打横抱起她,踏过寒潭水到了坚实的岸边。最后看了眼令狐娴被囚禁了两个月的地方,大步走了出去。 然后遇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龙莫云披着披风,站在藏妃洞门口,不知已经呆了多久,就连肩膀上,都已经积起了一小堆雪,却一点也没有拂下,像一座冰雕,见到他抱着令狐娴走出来都不为所动。 “你还敢来?”轩辕澈见到他就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剑拔弩张。 龙莫云一直沉默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怀里的人,就连轩辕澈都能看得出来,那里面满是该死的温柔,“让开。” 堵在门口的人没有理他,一直收在披风里的手却是伸了出来,那只手里,是一支被摩挲的温热的血红玉笛,他两步走上前,不容轩辕澈来得及揍他的功夫,将天祈放在了令狐娴的怀里。 “你走吧。”蓦然,他终于开口,苦笑道。 “带着她离开,离得越远越好,龙毅对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轩辕澈怔了一怔,狐疑的看了眼龙莫云便运了轻功飞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徒留龙莫云,看着满地狼藉发呆。 愣了一会儿,失魂落魄的走进了这两个月里来过无数次的深深寒洞,那条路似乎突然间变得奇长无比,怎么走也走不完。 “座主!”龙牙见他这般失魂的模样,不忍心的将他拉住,看着龙莫云悲痛的目光,轻轻摇头:“别去看了,” 他执意的挣开了拉住他的那只手,又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座主!” 那昏暗的洞穴里,还弥留着糜乱的气息,以及令狐娴身上独有的蝶兰花香,令人沉醉。 “她还是被带走了……” 轩辕澈几乎是拼尽了全身内力,抱着令狐娴赶到了他们约定之处,令狐楼上前检查着那小丫头的身体状况,锁着眉头叹口气,“太弱了,这死丫头,怎么就这般作践自己。” 营养不良,极度缺水,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毛病,简直就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龙莫云心系于她,不可能会苛待她,只会是她自己不愿意,不想吃罢了,倒真的是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人省心,”一边啰嗦着,一边写下了药方,派小厮去这小镇中的药坊买药。 “听说,龙毅要来这氷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回到安全之地再从长计议。”巫马珞甚是担心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孩,哪怕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宜舟车劳顿,但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他们必须走。 “是不是娴儿醒了,她就能记起我们了?”乐正缨一直守在女儿床边,忧心忡忡的追问着,一时间这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混乱不堪。 第三天,一行人便又上了路,这满是龙家眼线的氷城不适合令狐娴安心养病,他们只能南下前往乐正家的领地,令狐楼将自由之度的情况简单写了一遍托付给信鹰带回王朝,便继续照顾令狐娴。 好在这小丫头的身体素质也不是那种病娇的,才不过三天便已然清醒过来,各种补品营养品的滋养,曾经的皮包骨头变得与被俘之前毫无差异。 但是她对于这段时间的所有记忆都尤为清楚,尤其是最后在藏妃洞的那一疯狂之举,更是在这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羞愤的一眼都不敢见轩辕澈。 “你说说你这是在别扭什么?”令狐楼哭笑不得的见她又要靠装睡来躲过轩辕澈的探望,放下药杵无比正经的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床前,明显是要促膝长谈。“你说我在别扭什么……我那是什么样子……我……我太难了……”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的人实在是没脸见人了,夫妻之间圆房乃为人之常情,但是你就说说她这两次圆房,有哪一次是正常的?不是被下药便是被下蛊,她浪荡丑陋的模样全被轩辕澈看尽了,还有什么连再见到他…… …… 令狐楼一把扯开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好笑道:“你也有害臊的时候?怎么天天逛青楼就不害臊了?我听说你还拉着人轩辕澈去逛花楼?长能耐了?” 令狐娴见夺不过被子来,干脆做了鸵鸟,拿枕头捂住脑袋,殊不知那张小脸通红。“哎呀我那不是年少轻狂吗……”更羞人的是,她的初夜还被那个花楼给拍卖了…… 这还让不让她好好做个人? “对了,王朝的信今早上刚到,你要不要看看?”这位哥哥突然一下子正经下来还真是让她措手不及,拿掉枕头深吸口气,“拿来,我瞅瞅,” 她逃离了龙莫云的魔爪,就该好好想想怎么颠覆了这狂妄病态男人的政权,既然现在龙毅与他不和,不如就趁着这股分化内乱,一举瓦解掉龙家。 可是…… 转念一想,捻着信纸的手不经意的垂落下来。 西蛮太后龙啸宁说过,龙莫云的父母都是被龙毅杀害的,若是他们反目,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件事?也就是说,龙莫云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龙毅是他的仇人,一直以来都是在卧薪尝胆? 这也太…… “王朝现在能动用东征的兵马有多少?”她丢下信纸问着旁边桌子上捣药的哥哥,一双晶晶亮的眼睛似乎又是在算计着什么事。 “虎阳郡已经有十五万军马等候军令进入自由之度,我来时,皇帝和唐大将军已经开始全国征兵,再加上之前你筹集到的军粮和银饷,能征到百万大军不是问题。” “我现在想,或许,我们的敌人,可以从两个,变成一个。”她摸着小下巴思量着开口。“嗯?怎么变?” “龙毅和龙莫云本性不和,并非是为了一争这天下霸主,而是他们两个本就是仇人,龙毅不知龙莫云早就知道,是他杀了龙啸安,毁了他龙莫云的一家,而龙莫云,却是一直在暗度陈仓,从他开始慢慢收买人心架空龙毅的权利开始,便意味着,龙毅这个莽夫,根本就不足为惧。” 令狐娴分析的头头是道,令狐楼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恨龙莫云吗?” 她微微一怔,这一句恨,眼前有着无数令人心痛的画面闪过,她自己所经受的倒没什么,只是现在一闭上眼睛,眼前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玄夕玄月玄修惨死的画面,以及满手满脸的鲜血。 “娴儿?”令狐楼见她脸色不好,颇为担心的叫回了她的神思。 “怎么可能不恨……”她苦笑,“只是,今后自会有他付出代价的时候,现在,我只能是以大局为先。” 她还不能辜负四大家族对她的期望,她还需要收复自由之度,还天下一个平等自由的大陆,她还想要一展宏图,怎么能因为一个恨而停下脚步。 一纸军令,带着令狐娴的桀骜,飞回了王朝帝都,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各路人马集结虎阳郡,等待着最后的命令,攻入自由之度。而由西河郡王左熙,唐家少将军唐敖,花家嫡幼子花瞳,风家少将军风瑞各带领的四大暗骑,直接兵分三路,前往解围乐正万俟巫马家族的围困之难,至此,大陆自由之度与世隔绝的格局被完全打乱。 龙毅刚到氷城,便听闻这离王朝疆域最为接近的乐正一族领地,逍遥城被王朝虎骑军一举攻下的消息,直接被气吐了血,他本以为控制了令狐娴便相当于挟制住了王朝,这天下唾手可得,却没想到,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个他的亲侄子。 他眼睛带着血丝,凶狠的上前抓住龙烨的衣领:“说,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第三十五章 情系衣鱼城,上门寻林家 天羽1316年六月初二,万俟家族领地万君城被花瞳风瑞带领的共十五万玄骑和鹰骑彻底攻下,主城万良城龙家守将龙戊不战而降,归顺王朝军。 天羽1316年六月廿五,巫马家族主城狄渊城以及附属城池被左熙所率的七万龙骑攻占,廿九日,巫马家族派人出山接管狄渊城。 天羽1316年七月十三,乐正家族领地被唐敖率领的十万虎骑悉数解放,龙家军队溃不成军,廿一日,唐敖率军入驻在回逍遥城途中的一座小城衣鱼城。 入城之日,那座小小的城池中人声鼎沸,百姓们纷纷涌到城门口,都想要瞻仰这将龙家无义之军驱赶殆尽的王朝军的威风。 唐敖紧抿着嘴唇坐在领头的白马上,目光紧张的扫看着下面对他万般热情的姑娘们的脸颊,终于有些失望的攥紧了马缰。 “什么?唐敖心里有人了?” 众所不知的是,这一队军队中,夹杂着的马车上,正是这王朝的龙闲公主。 令狐娴将身体养好之后便发号军令挥兵东征,自己也跟着轩辕澈带着令狐楼巫马北冥乐正家的人南下与这东征的军队汇合,到了乐正家族的领地,正巧赶上唐敖攻下城池,准备入驻这衣鱼城。 她轻撩车帘,只见这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年轻将军四处扫望,似乎是想要找什么人,却又是一脸失望的样子,眉头一挑,“这小模样,倒真像是心里藏了姑娘,”没想到,这四大家族少主,竟然是这最为高冷不善言语的唐家独子先脱了单……实在是让她大跌眼镜。 “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入了唐将军的眼?”紧随着这小丫头一脸的八卦,瞄上了刚来找她诉苦衷的唐敖的贴身小厮。 “唉,您就别提了,若是知道少爷喜欢上的是谁家的姑娘那还好了呢,要不然,小人怎么有胆子前来与殿下求助……”那小厮重重叹了口气,谨慎的隐藏自己免得唐敖顺着车帘缝隙便发现自己和龙闲公主密谋此事…… “什么?还不知道是谁家的?”令狐娴目瞪口呆,“不是?都不知道人家姑娘是谁家的是何名姓,就?就喜欢上了??” 这个恋爱谈的可以啊?? “殿下,小人觉得,应该是那日少爷救下的姑娘,但是,小人也不敢揣测少爷的心思啊……” “什么什么?救下的姑娘?到底怎么回事?”究竟在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可好奇死她了…… 轩辕澈一脸无奈的看她将八卦精神和激情发挥到极致,揽着她安生的坐在马车里。 “是这样的,殿下来之前的四天前,少爷亲自来这衣鱼城查看地理位置,在城外遇上了被山匪劫持的一家……貌似是大家小姐的一个姑娘,”“然后就来了个英雄救美对不对?”她兴冲冲的脑补着,一口打断了小厮的描述。 “哎呀不是……”小厮无奈的看了眼轩辕澈,明显是恳请他管一管自顾自疯笑着逐渐失去自我的龙闲公主殿下…… “少爷本来没打算管,小人也劝过了,但是您也知道少爷那脾气……后来南匪徒都快要将那小姐绑上山去了,对面又出现了另一支人马,是驻扎在衣鱼城的龙家军队,剿了山匪还说什么,被劫持的女子是他们将军看上的小妾,要带回城去……” “然后唐敖就忍不了把那些龙家人给揍了对不对?”令狐娴挥舞着拳头一双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娴儿……别闹,好好呆着好好听!” 轩辕澈终于是忍不了她的这般闹腾,压下那两只不断扑棱的小胳膊无奈道。 “这……这也没有……” 小厮有些难为情,谁让他们的小将军本就是那种薄情高冷的人,比这位公主夫婿还面瘫…… “这都没有??”山匪劫人的时候不救美就算了,看着龙家军队强抢民女都能不为所动? “这……是因为……那姑娘誓死不从那几个龙家兵将,眼看着就要跳崖自杀……将军这才出手相救……” “这招高明啊!!”听到兴头上的小丫头一巴掌拍在了轩辕澈的大腿上,拍的身后的男人面部肌肉不禁一抽。 “这么危急情况,临死关头救了美人儿,这姑娘定是会对唐敖死心塌地才是!” “哎呀殿下您可就别瞎猜了……那姑娘既没有对我家少爷死心塌地,也没有感激涕零,反而是我家少爷把她带上来安置好后挨了她一巴掌……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小厮捂脸,那姑娘一定是把他家少爷当成了和这些人一样的地痞流氓了…… “这……这不应该啊……”唐敖的面皮,虽不说比得过花家的妖艳,也比不过左家的端正,但是好歹也是正人君子小白脸一个,怎么会就这样把人给吓跑了?? “那姑娘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轩辕澈轻声开口问道。 “哎,公子啊,若是那姑娘留下了什么,我家少爷也不至于这般茫无目的的寻找了。” “你们在哪儿遇上的?” “就在城北的那片山林子里,公主啊,我家少爷自打那天回去后,就一直把攻下城池找到那位姑娘挂在嘴边,如今看着形势怕是那位姑娘根本不住在城里啊……” 看着局势,唐敖这是又要继续单相思,令狐娴又乐呵呵的看外面那个男人百般寻找的模样,笑成一团。 “没想到啊没想到,唐敖也有栽了的一天!” “你确定,你家少爷是喜欢那个姑娘,而不是想要将那给了他一巴掌的姑娘找出来给个教训?” 轩辕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成功让这个被八卦支配的小车厢安静下来。 然后便直接导致了,令狐娴连城主府都懒得待上一刻钟,落脚之后随着便拉着他往城外的山林子跑。 美其名曰要为自己家的属下的情感生活负责到底。 “娴儿,你只需要对我的情感负责就好,不用管别人。”他骑着喑追,貌似漫不经心的与前面搜寻山林的女孩说道。 很明显,令狐娴一直处在了兴奋状态,根本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失落和醋意:“这可不行,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亲亲属下啊,我得一个个的给他们嫁出去才放心。” “我……我可是你的……”轩辕澈略有尴尬的停下了即将说出口的羞死人不偿命的话,却见那小丫头依旧是毫不在乎,终于咬了咬后槽牙:“我可是你的亲亲夫君啊!” 令狐娴醒过来之后,休养了多长时间就躲了他多长时间,哪次都以睡下了或者是身体不适,有王朝要事相商当借口,就是不肯见他,直到最后不得不启程上路了,才在他实在不能容忍之下强行见到了这气死人的小丫头。 而现在,宁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操碎了心,都不关心关心他的感受? “哎都老夫老妻的了,还管什么,管多了你就该嫌我烦了。”令狐娴飞身攀上高树,想要查看这片茂密的林子里有没有隐藏着的庄子或者人家。既然那姑娘在这荒郊野外被山匪劫持,说明她根本就不是城中人,十有八九是城郊隐居人家的小姐。 轩辕澈听到这句搪塞,险些没把肺气炸。 听听这还是句人话? “不,我怎么会嫌弃爱妻烦人呢,我疼惜你还……” 他话还没说完,令狐娴已然回到了踢雪背上,兴冲冲的往密林深处走:“快,在那里,我好想发现了一个地方!” …… 他攥紧了马缰,狠狠一鞭子抽在了喑追屁股上,把这匹可怜的不知做错了什么的黑马吓了个够呛,猛地往前一窜,哒哒的马蹄飞快的追赶上踢雪。 轩辕澈轻功一翻,飞身过去坐在了令狐娴背后,一手揽住了那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蛮横的别过令狐娴的小脑袋,逼她看着自己醋意横发的脸。 “令狐娴,为夫这几天不与你计较这般冷落的罪过,你这是要翻天?真以为为夫不敢振夫纲?” 令狐娴被他这么一带,脑子微微有些懵逼,也是十分自觉的知道这厮是吃了横醋左右还得好好哄,随着小脑袋一抬便凑了过去,对准轩辕澈的嘴唇便是一吻。 后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搞得大脑登时死机,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想要加深这一吻时,那柔软的小嘴唇已然离开,就连脑袋什么时候脱离了他的控制都不自知…… “……娴儿……”他沙哑着嗓音貌似撒娇一般低声诱惑着。 “看,我就知道没找错方向!”怀里的女孩突然间抬起胳膊,手中马鞭指向了前方慢慢显露出来的一方庭院的朱红大门。 瘦弱的胳膊骨头登时磕在了轩辕澈的下巴上…… …… 轩辕澈面不改色的揉着下巴,抬起头来顺着她的手臂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气派庄子的大门门匾上,雕着漆金的两个大字——林府。 “就是这里?”他下马,连带着扶着令狐娴也跳下来,颇为好奇。 “应该就是这里了,毕竟这么大这么气派的庄院,也配得上唐敖喜欢的姑娘身家。”她边说着,毫不见外的走到门口,自认为很是有礼节的敲响了那漆红的大门。 “请问有人吗?”她敲了好半天,却不见有人出来开门,将耳朵贴近一听,只听院子里有小厮惊慌的呼号声: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龙家那群畜生又来劫小姐了!” …… 被认成畜生的令狐娴与轩辕澈无语的面面相觑。 第三十六章 拜堂林苦乂,兵临天雪城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龙家那群畜生又来劫小姐了!” “哎不是!我们不是龙家人!我们是……” 门外辩解的声音慢慢的低沉下去并逐渐消失……令狐娴现在已经不用贴在门上就能听到里面有不少人怀揣着铁器什么的东西聚集到了门口,很明显的要蓄势待发据死抵抗…… 终于,期待已久的大门被一点点的开启,里面的小厮谨慎的露出一只眼关注外面的局势,却见门外就只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俏,何来的龙家来抢亲的军队,登时一头雾水。 “不知二位登我林府之门有何贵干?”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门外这两人可能随时都会将他生吃活剥了一样…… “咳咳,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是前来求见贵庄小姐的……” 令狐娴自认为语气和表情无比诚恳,却见那小厮哐当一声关紧了大门,还清晰可闻的听到里面三四层插销拴住的声音…… “不是……我……我长得就这么像是劫匪吗?龙家早就被赶跑了你们家是2g网吗这点传遍自由之度的消息都不知道?” 大门里,小厮和各个聚集过来的侍卫家仆小心翼翼的商量着,正是不知该怎么办时,终于有管事的赶了过来,“你们这些人,拿着笤帚铁锨守着府门干嘛呢?” “孙管家,府外有想要劫持咱家小姐的人,意图闯府,我们在这儿守着,免得他们……”“什么劫持?什么闯府?”孙管家一头雾水。“就是,龙家那些想要玷污咱家小姐的那群畜生!”有个愤懑的大娘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龙家?”孙管家与身边跟着的人窃窃私语:“龙家的军队,不是在昨天就被赶出了衣鱼城了吗?怎么……”“是啊,按理说不可能会是龙家人了……”他身边的人也一脸疑惑。终于是指挥着众人将大门打开,这才见到门外只有区区两个人…… “不知二位……是何人,为何造访我林府?”孙管家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一见二人衣着不凡便知并非寻常人,颇为客气问道。 令狐娴行了一揖,刚想开口便被轩辕澈打了个劫。“无意间冒犯贵府,不知可否讨得两杯茶水,不胜感激!” 孙管家挨个打量了这两人随身所带,并无太多危险武器,便允了,带着两人进了林府大院。 “晚辈实在是没想到,这深山密林之中,竟然也能寻到人家来求一杯茶解解渴,实在是荣幸之至。”轩辕澈示意令狐娴不要说话,一边得体的笑着与这孙管家套近乎。孙管家爽朗一笑:“你可不要小看了我们这深山老林的林府,我家老爷,可是衣鱼城前任城主,只可惜龙家雀占鸠巢,不得已只好到这深山中躲避乱世。” “前任城主?晚辈听说,龙家进城之时,便……杀了前任城主并……”并于城门之上曝尸十日有余,实在是令满城百姓唏嘘不已。 “唉,我家老爷确实是被那群狗贼杀害了……如今住在这里躲避的,是夫人和小姐。”孙管家叹了口气,将人领到了府中待客的花厅,却见一个孱弱的女子正在花厅中百般无聊的摆弄着筝,见到有陌生来人,颇是羞怯的退到了屏风之后。 “那便是我家小姐,只可惜天生孱弱百病缠身,不喜在人前露面,前些日子又受了惊吓,二位莫要怪罪。” 他招来小厮给轩辕澈和令狐娴一一上茶,招待得十分周全。 “受到了惊吓?莫非是山匪和龙家的惊吓?”轩辕澈挑眉轻笑着问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那位小姐能够听到,果不其然,林小姐略有些懊恼的走出来发问道:“你是怎的知道的?”问完后又觉得实在是失礼,羞恼的退回了屏风后。 “在下不仅知道,小姐被龙家登徒子调戏,还知道小姐宁死不从,想要跳崖以求解脱。”那男人不甚在意的轻轻吹着微热的茶水,一点一点诱哄着林家小姐。孙管家见事情不对,刚想出言阻止,却被林小姐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知道我……”她实在是不敢说自己被调戏还险些失了清白。“知道小姐后来被一个银甲小将军救了,知道小姐还羞愤的给了那小将军一巴掌……”“你你你,你莫要再说了!”一提到这个,林小姐更是羞怯了,恼羞成怒的丢出来一挂香囊,正捶在轩辕澈的后背上,被他一把接住。 “二位究竟是何人?莫非你们也是……”“孙管家莫要紧张,我等没有恶意,只是来问林小姐一些事情。”令狐娴适时开口安抚道,“林小姐,在下想知道,林小姐为何要给那银甲小将军一巴掌?可是对他此种行为有何不满?”“林小姐如实说便是,我是那小将军的上司,听闻此事后非常重视,认为是他轻薄了小姐,若真如此,我等回去定会严格按照军法处置了他!” “哎不行不行!”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彻底把这位娇羞的林小姐急急地哄了出来。“你们……你们可不要怪罪他……我……我也是,我也是下意识的就打了他……我不是故意的,我……”眼见着这番解释就要把这情窦初开的小丫头逼得满脸通红,令狐娴决定还需要进一步的火上浇油。 “林小姐可是不知,我那属下自从见过了小姐,便一直挂念在心,就连攻城这种大事都能因为小姐变得鲁莽无比,同为女人,我实在是觉得他着实对小姐有所图谋有不轨之心,实在是令人愤恨,所以……” “你别罚他!你不能罚他……”可怜林小姐就要快被这狡诈的狐狸说哭了,两步走到了令狐娴面前抓住她的手苦苦哀求。 “我……我,不知小姐可否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林小姐支吾半天终于问出口,“若是他……他也心悦与我……我……” “哎呀小姐,这种话可万万说不得……”孙管家一见这位主子这就要把自己嫁出去可急坏了,慌忙阻止。 “怎么说不得,母亲不是说了,我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这刚硬气了没两下,声音又娇羞的软了下去。“小姐,您也知道您的身子,这若是真的成了亲,您的身子可……” “我不管……” 令狐娴感觉到这女孩抓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紧,便知了她的心意,与轩辕澈相视一笑。 “若是林小姐也有心与我那属下,那我便选个良辰吉日,遣了他上门来求亲,你看如何?” “小姐,若是夫人知道您这般胡闹……”“我没胡闹,我……我就是要嫁给他……他救了我的命我为何不能以身相许我……” 回到了城里,唐敖听说此事后,实在是少见的脸颊微红,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人在军帐里来回转了好几十圈,终于令狐娴忍不下去了将他连人带马踹出了军营,敕令娶不来林家小姐便不要再回来…… 在知道这位上门来求亲的小将军的身份后,林家上下都不敢怠慢,孙管家亲自为他端茶,十分忐忑的问道:“不知唐将军……两日前,来林府上见我家小姐的两位……又是何人?”这可是王朝四大家族唐家的独苗少将军啊,年少成名不说,如今更是带着军队一路攻破了乐正领地里所有的龙家军队,是救赎了这城中百姓的大恩人啊。 “啊,那两位……是我朝中龙闲公主及其夫婿,苍澜皇帝,万俟家家主……” 孙管家登时开始回忆自己前些日子招待那两位贵人时可否有不周到之处…… 因为正是战乱之时,行军途中半路娶妻已经是军纪之忌法外开恩,令狐娴还特意准许了军队在衣鱼城多驻留了一段时间,以便这两人顺利完婚并且能有时间好好温存一番。 唐老将军留在了王朝,高堂之上,令狐娴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男方拜堂席位上,笑眯眯的看唐敖难得一见的羞怯,牵着林家小姐走进喜堂,林夫人因为重病卧床不便出席,也由了林家长辈代替,一对乱世结成的新人便在这良辰吉日的三四天里仓促完婚。 “小女子林苦乂,愿今生今世,与公子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共度一生。” 唐敖暂时留住林家,这衣鱼城军中大事,再次落在了令狐娴身上,一早起来苦不堪言的恨不得抱着枕头被子爬到军帐,只是这刚到军帐,一则军报便将她彻底惊醒,连轩辕澈都是一脸严肃。 攻下巫马家族领地的龙骑和北上的玄骑鹰骑汇合后,发兵天雪城,却在这城外,与龙啸天碰了个硬仗,一时间折损兵力无数,战报频频,竟是没有一则捷报。 另一边,氷城的龙烨也终于有所动作,带兵南下,却并不是要去与龙啸天汇合,那行军路线,却像极了他想要抄龙毅的后路,将他那叔叔逼入绝境。 “好一番精彩的窝里斗啊。”令狐娴收了军报,仔细钻研着天雪城的地理图,身边轩辕澈将军旗定在了天雪城外十五里常年处于冰封状态的渌江。 “在这里,让龙骑玄骑布阵,还能再坚持到我们前去。” 第三十七章 苦战天雪城,北走龙烨兵 北域天雪城,城外遍地残骸,翻倒的战车,血流满地的尸体,怒目圆睁的战马,残留的硝烟战火,破碎的战旗,横七竖八的摊在广袤无垠的雪原。 壮阔的天雪城城墙之上满是投石器攻城留下的斑斑伤痕,一队队巡城的士兵疲惫不堪的走过顶楼的城墙,警惕的扫视城外状况,城门紧闭,免战牌高悬。 十里之外,龙骑和玄骑的军营,一派寂静肃穆,连续一个多月以来,因为将士们不习惯这北域的天气,一连七八次的交锋都是以战败而告终,这让向来所向披靡的两支猛骑军受挫不已,连左熙的每日三次训话,都提不起一点士气。 “哼,就凭那黄口小儿,也想截了老夫的后路?”城内的军帐里,龙毅一身金甲,显得无比雄壮威武,站在军事沙盘前细细查看着天雪城前后的各路兵马,“领主大人,少爷他……”“少爷?”他怒目看向一旁进言的一位将军,将手里的军旗掷在地上,“什么少爷,如此逆党,他不配做老夫的人,从现在起,也不是我龙家人!” 军帐里一派寂静,没人敢在龙毅生气之时上去虎口拔毛。 “报,将军,王朝军队有一支绕过了天雪城,直接往后路去了,”有传达兵闯进军帐,慌里慌张的通报道。“可知是哪一路?”眼前大部分兵马都被这龙骑玄骑牵制着,他实在是分不出兵力去应对除了龙烨的人马之外的军队了,想到这儿,终于有所变色的急切问道。“是……是王朝的鹰骑军,似乎是……是……”传达兵略有迟疑的顿了一顿。 “是什么?!” “是和莫云公子的军队汇合去了……” “砰!” 见龙毅一抬手砸了沙盘,怒不可遏,一军帐肃穆而立的将军副将们纷纷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龙莫云那厮居然和令狐娴有了勾结,还妄想将老夫一网打尽?!好,很好!”他一甩披风坐回帅案后面。“传本将军命令,给老夫拿下龙烨的,给我清缴了那孽障的军队!” 令狐娴和轩辕澈令狐楼三人轻车简从的赶到了天雪城外的军营,放眼所见满是死气沉沉的士兵,他们满手满脸都是因为寒冷而生的冻疮和已然溃烂的伤口。 “季枫跟了哪一路军队?”令狐娴连帅帐都没来得及进,直接将军医长叫来询问军中冻疮和寒疾的情况。“殿下,季公子跟了风将军的军队,因为出兵之前,风将军染了风寒,一路有季公子照料,所以也就跟着去了。”军医大人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是龙闲公主到了营中第一个传唤的,有些受宠若惊的擦了擦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 “这营中冻疮和寒疾的情况,你们有没有做过统计?”令狐娴一一查看过军医帐中重病的士兵,颇为担忧。 “前些日子挨个检查过一次,只是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么多病员伤号,怎么可能会打赢仗,我看看你们给冻疮写下的药方?”军医长立刻将军中治疗冻疮和寒疾的药方挨个取来给她查看,有些忐忑的看她的脸色,生怕有一些差错,毕竟这可是事关全军,一点都马虎不得…… “你这治疗冻疮的药方还可以,这治疗寒疾的再加上一味羌活和生姜,作为每日的汤,给全军下发,连续五日,” “这……殿下,我们随军带来的药材已经不多了,而且……属下也没带羌活……这可该……”军医长面色为难,直接就看到令狐娴的眉毛都皱起来了。 “难道出兵之前,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会到这极寒的北域作战吗?”一直跟在令狐娴身后默不作声的男人终于开口:“这羌活乃是治疗寒疾的必须良药,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带?” “这……这是属下的过错,是属下疏忽,还请殿下恕罪啊……”“你可是跟在军中的老军医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究竟是怎么回事?”令狐娴随着便觉察到了不对劲,厉声问道。 “是属下保管不严,兵临天雪城下时,有龙家的细作潜入营中,将羌活全部盗走,就连生姜,麻黄都所剩无几,所以,属下这才没有将这几味药材写入药方……还请殿下宽恕……” 军帐里刚与诸多将军商讨完过些日子的攻城之事的左熙一散会,便收到消息说龙闲已经进了军营,直接拐去了军医营帐里查看军中伤病号,“花瞳呢?”花瞳年级尚小便被任了将军带兵上战场,也是有着他的庶兄花翎的辅佐,才能在万俟领地中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回元帅,花将军与花副将前去探查城中情况,现在还没回来。” 他刚到军医营帐,便见着令狐娴写信调派粮草和草药,还没开口打个招呼,便被守在门口的轩辕澈凑了过来冷嘲热讽:“左将军,两军僵持这天雪城已经两个月有余,这迟迟都拿不下,实在是有辱将军威风啊。” 左熙咽下这口恶气懒得和他计较的白了一眼,这就要走进帐中,却再次被这个男人不怀好意的拦了下来,恼羞成怒颇为不客气的说:“轩辕澈,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在自由之度给娴儿带来多少麻烦,本将军还听说她被龙家那畜生囚禁了数月奄奄一息,那种时候,你又在哪里?” 轩辕澈眼神一暗,死死盯着左熙愤懑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左将军,三日后攻城,兵分六路,玄骑分两路先于北城门西北城门虚张声势,龙骑分四路在南城门,东南城门,东城门,西南城门佯攻,南城门为主力,将龙毅诱导出来后,玄骑猛攻,便可一举拿下天雪城。” 左熙一脸怀疑的看着他的脸,颇为不敢相信,这位向来不可一世的爷在给他出谋划策? “当然,信不信由你。” 轩辕澈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营帐,不再管他与令狐娴叙旧。 由于寒疾缺乏必须的药材,一直没能下发汤药,倒是冻疮,借着令狐娴的医术和药方的内服外敷,三天里恢复了不少兵将,龙毅的眼线一直关注着风瑞带领的鹰骑,眼见着这龙莫云的兵马就要和王朝军汇合,龙毅终于按捺不住命令自己的军队分两路袭击龙莫云的兵马和鹰骑,没想到这一路声势浩荡的鹰骑军竟然只是一小队游骑兵,根本就不是大部队,而龙莫云的兵马士气高涨英勇无敌,人手本来就不多的龙毅军队一兵分两路,便更不是这强悍的氷城兵马的对手,还来不及抵抗便被悉数吞并,更加势不可挡的往天雪城而来。 “什么?那鹰骑军只是一小队游骑兵?大部队呢?鹰骑军的人马呢?!” 军帐里,龙毅大发雷霆,实在是没想到王朝军竟然还会耍这种伎俩,他派出去的那支队伍就这么被龙莫云的人杀的全军覆没! 这还不算,鹰骑军的大部分人马,他这就算是跟丢了! “报!将军!不好了,城外,王朝军攻城了!南城门请求支援!” “报!西南城门遇到王朝军主力,请求支援!” “报!东城门投石器攻城,就要失守了,请求支援!” “报!北城门发现一路人马,疑似王朝军!” 一时间各大城门全部传来战报,若是往常,龙毅定是挨个城门派去人手支援守城,但是现在,城中三分之一的兵力被他分出去袭击龙莫云未遂还被全数吞并,城中人马紧缺,这么多城门遇袭,根本就支援不过来! “报!西城门有大量飞鹰袭城,城下发现大量王朝军队!” 龙毅心下一慌,飞鹰,这是他跟丢的鹰骑,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天雪城?! “快,去支援西城门!”看来,这西城门,便是这王朝军主要攻打的城门了,没想到他这大部队刚调配到西城门,北城门便又告危。 守不住了。 王朝三大暗骑全数来攻打他天雪城,多达二十万的兵马,他城中不过十万人,又怎么可能守的过来? “将军,撤兵吧……” “领主大人,守不住了,北城门这就要攻进来了!” “将军!将军!南城门的王朝军有……”有副将惊慌失措满身鲜血战战兢兢的闯进来,“他们有……有火炮……我们,守不住了啊将军!” “退兵?就算是退兵,老夫又能退到哪里去?!” “将军,现在极北之地氷城无人管守,易守难攻,我们完全可以占领氷城,东山再起啊!” “将军,下令吧!” “领主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 登时,龙毅面死如灰,不甘心的锤塌了帅案,长出一口气。 “撤兵!”军帐里,死寂了半晌,终于传出来一声不甘心的指令。 守城兵将立刻集结,护卫着龙毅从王朝军兵力薄弱的东北城门逃了出去,如若丧家之犬。 王朝军的统帅似乎早就知道龙毅会率兵突围逃出天雪城,在他们离开之后火速包围了天雪城,围剿城内拒死反抗的士兵,这才带领军队正式入驻城中。 此时此刻,令狐娴正在一脸严肃的和轩辕澈呆在帅帐里掷铜钱。 “殿下,唐将军传来消息,已经派了军队,护送乐正一族全体族人,西迁入王朝,并派了一路人马随巫马小姐前往巫马领地,护送巫马族人。” 帅帐外,有通讯兵前来汇报。 “知道了,”令狐娴应了一声,将他遣了下去,无比严肃正经的盯着眼前同样不肯让步的轩辕澈,瞪了眼手心里的铜钱:“说好了啊,若是正面朝上,你带龙骑军北上,我带玄骑鹰骑东走,反面的话就反过来!不许耍赖!” 第三十八章 沙场君莫笑,征战几人回 令狐娴深吸口气,将手中铜钱高高一掷,铜钱在两人的注目下,又落回到了她的手心里,她又瞪了一眼有些着急的轩辕澈,再次嘱咐一遍:“不许耍赖,投到哪一面就算哪一面,听到没有!” “好,”轩辕澈实在是被她这般小心谨慎弄得哭笑不得,催促着她张开手。意料之中,那枚铜钱,正是正面朝上! 轩辕澈心下一沉。 “好啦,既然如此,那就祝你和左熙行军愉快~”令狐娴倒是十分轻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将那枚铜钱收了起来。“不行,你……”轩辕澈还想挣扎,被那小丫头一个眼神打断:“难不成,你想让我和左熙独处?阿澈,你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 轩辕澈狠狠一咬牙,无奈道:“你就不能……” “哎呀呀,鹰骑军里也有个以前对我一见钟情的风瑞呢……要是我只带玄骑的话……唉,那么可怜的五万人马,也不知道能打得过谁……”令狐娴故作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拍着胸脯哀叹道。 轩辕澈一脸无奈。 两人都心知肚明,北上直接面对的是龙莫云的二十万人马,东走对上的是龙毅的残兵败将,只是这龙毅武功高强深不可测,轩辕澈实在是不想让令狐娴与他针锋相对。 他宁可让她对上龙莫云,至少以龙莫云对她的感情,根本不舍得伤害到她。 只是…… “难不成你还想让龙莫云把我劫走当他的龙夫人?”令狐娴见他还是想要争辩,眉头一挑毫不客气的坏笑道。 轩辕澈气结,咬紧后槽牙一把抓住这个嚣张小丫头纤细的手腕:“若是对上了龙毅,你要答应我,不可硬抗,不可以硬碰硬,若是不敌就退兵,不要以身犯险!” 这边刚做了决定,天雪城的人员分配便已经安排出来了,左熙留了花瞳花翎带着五万兵马留守天雪城,便迅速集结了刚刚大战一场的军队,准备乘胜追击。 因为之前轩辕澈为左熙攻打天雪城出谋划策并且也成功地拿下了这城池,对于这货被遣到自己这里做元帅,而自己只能委屈做副将这一事也是颇为宽容大度。 当然,表面上和里和气的样子谁不会装啊。 令狐娴微笑着送走了这在她面前无比和谐称兄道弟的两人,转身便一脸肃穆,风瑞和一旁作为军医随军出征的令狐楼也是难得一见的紧张严肃,连带着身后整整齐齐排列的八万人马都沉浸在威肃之中。 乌黑的海东青落在她的肩膀上,犀利的鹰眸扫过一队队人马。 “诸位将军将士们,你们应该知道,跟随本殿,你们将会对上什么人。龙毅残兵败将东路迂回,想要绕过龙莫云军队北上占领氷城东山再起,如若放虎归山,我等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河山,保护的百姓,便会再次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诸位可愿跟随本殿,征讨败走残党龙毅?共守山河?!” 内力的雄厚,回荡在八万军队的上方,久久不绝,当朝公主亲自带兵截杀贼寇,比一番训话更振奋军心。 “我等愿誓死追随龙闲公主,保卫河山,守护王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等悉听公主旨意,身先士卒,捉拿贼寇!”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天佑漠狐千年兴盛!” 士兵的浩然之声压过那道内力的千里传音,响彻云霄,就连天雪城里的百姓见此都感慨不已,纷纷走出家门瞻仰这王朝军的气势。 誓师之后,阿夜振翅高飞,连带着鹰骑的数千只雕鹰一同跟随,骑兵开路,步兵甲兵紧随其后,尘雪飞扬,一路铺开在东征的路上。 不出意外,一周之后,他们就会两两相见,征战沙场。 与此同时,奉命带领二十万军队以及粮草前往自由之度支援,顺便迎接将要进入王朝的乐正族人的叶轻叶宿,在与唐敖军队护送的乐正族人一路人马汇合之后,意外的见到了那个已经活在了记忆中的两个人…… “母亲大人?!长姐?” 兄弟两个一脸难以置信,恨不得揉够了眼睛想要再仔细看看眼前这两个人究竟是不是记忆里的那两人,直到乐正懿点了点竹杖,“好了,你们两个,再揉,可该把眼睛揉坏了,” “听闻景珏(叶轻,字景珏)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景禄(叶宿,字景禄)你可打算什么时候娶妻?”乐正缨也就是叶镜潇笑眯眯的盯着三弟,那模样实在是像极了令狐娴盯着他俩这小舅舅发坏的样子。 “没想到……儿子竟然还能再见到母亲,再见到长姐……”两人跪倒在老夫人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好了好了,这下,老身也回来了,你们就算是不想见,也得要天天见着了。”乐正龙羽见到这两个虽说不是自己亲生,却待如己出的两个孩子,依旧是一脸的慈祥,起身将二人扶起来,仔细的端详着,“景珏成家立业后倒是沉稳多了,风家小姐是个好姑娘,你可莫要辜负了她,为娘可是将她视为自己的闺女一样,你若是对人家不好,小心为娘就算是闪了老腰也要揍你一顿,” “景珏定听从母亲教诲,早日给您和父亲再添个大胖孙子。”叶轻激动的抹了把眼睛,恭恭敬敬给母亲磕了个头。 “景禄也老大不小了,你们比老大差这么多岁,他的一双儿女都快要及笄及冠了,景禄何时能够有个心怡的姑娘成家,为娘也能放心。” “母亲……儿子……”叶宿向来腼腆,这么一说脸色愈发羞红低头不语,倒是长姐叶镜潇挑眉笑着道:“娘,您也知道三弟这见着姑娘就害羞的脾性,就算是心里有了姑娘,也断不可能会表现的出来,还得需要咱仔细观察着。” “长姐……”叶宿瞬间脸色红的跟熟透了的虾,脑袋低的连老夫人都看不见了他的脸色。 “您和长姐此番回京,皇上和父亲知道了定会是高兴不已,长姐,你可要好好陪陪皇上,这么些年你和母亲假死,可让皇上和父亲伤心坏了。” 北域,越是往北,天气越发寒冷难耐,好在军中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羌活生姜等驱寒活血的良药,一路行军,倒也是没有多少伤病号再增多。 “报!前方发现大队人马,疑似龙莫云的军队,正在往我军方向行进!” 轩辕澈命令军队刚刚驻扎好营帐,随着便有探子来报,发现了龙莫云的军队已经临近他们营帐的五十里之内。 与此同时,龙莫云也收到了探子来报,发现了王朝军在前方五十里扎营。 龙莫云端坐在雪妖之上,眸光听到最后终于黯淡下去,来的不是令狐娴亲自带领的军队,而是轩辕澈! “传令下去,在此安营,准备应敌。” 说是应敌,实际上两军各自扎营对峙了四五天,却没有一方先行出兵面对情敌,两方主帅倒是十分压得住阵脚。 等到了第六天,两方几乎是同一天收到了消息,令狐娴所率领的鹰骑军,对上了龙啸天的残兵败将! 这一消息就像是点燃引线的火苗,让两方人马的矛盾,一触即发! 东部战场,距离氷城还有百十里路,令狐娴成功将龙啸天拦截在了半路,两方兵马试探性的交锋三四次,没有一方占到便宜,而龙啸天更是在知道了追兵是令狐娴率领的王朝军后,更是嚣张得意,认定了这黄毛丫头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跃跃欲试的想要出兵将这一国公主劫来押做人质! 令狐娴听了细作传回的消息后冷笑,掷出军令:“传令下去,明日卯时起火造饭,辰时,点兵出征,一举拿下龙氏老贼!” 次日辰时,王朝兵准时列阵两军阵前,令狐娴亲自身披轻甲,手执长枪,胯下乌驹来回踱步立于阵前,小脸轻扬,冷眼看着对面膀大腰粗的老将龙啸天亲自拎着两把大刀上阵,身后一字排开一路护卫至此的兵将。 龙毅一见她那倾国倾城的美貌,登时起了色心,阴阳怪气的一笑:“龙闲公主,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这杀人不眨眼的地方耍大枪?倒不如来了老夫这里绣花生孩子去吧!” 令狐娴颇不在乎,放任他一而再的轻视自己,将金枪置于身后,恬淡一笑:“沙场君莫笑,征战几人回。” 对面的莽夫微微一愣,忽而大笑:“小模样到挺文绉绉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小丫头,实在是张狂得很!与老夫作对到今日,你以为你就能从老夫手里得到天下?!” “得到得不到,现在就将见到分晓,今日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她话语说完,打马便一路上前,龙毅身边的副将见状,提起方戟就上前迎战,没想到那小丫头手中长枪如龙映日,仅仅一个回合便将他一枪挑于马下,回首一枪直戳脑浆,顿时死不足惜,那黑马一步未停,便见龙毅身后又一将领冲出,气势汹汹,也不过两招折在那锋利的枪尖之下。 令狐娴一路过关斩将,不过十回合,便已经灭了他仅剩的四个副将,长枪一横,立于他面前,蔑视一扬小脸: “漠狐王朝龙闲公主令狐云乐在此,愿与龙将军,决一死战!” 第三十九章 一战置生死,一役定江山 “漠狐王朝龙闲公主令狐云乐在此,愿与龙将军,决一死战!” 龙毅丝毫不在乎那几个命丧她枪下的副将,一脸贪婪的盯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终于提起了手中双刀:“小娃娃,你可莫要后悔!” “只怕是过了今日,悔不当初的只会是龙将军,”几乎是话音刚落,两匹战马蹄下扬雪,低着头颅向着对面厮杀而去,龙毅双刀十分利索的先发制人,企图趁着令狐娴长枪未出,直戳要害,那小丫头身子柔韧的很,以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姿势躲过了,紧接着长枪自另一边的死角长驱直入,险些刺穿龙毅的左肩甲叶子。 “小娃娃,倒是还有两下子!”两马交汇而过,龙毅站定拨转马头狞笑着挥舞大刀再次袭来,另一边令狐娴刚刚拉住马缰,这又是一猝不及防的袭击让军阵中观战的风瑞和令狐楼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就在龙毅的大刀即将砍到她后背的一瞬间,那长枪往后一抡,刀枪相碰撞的巨大声音响彻两军,令狐娴堪堪格挡住大刀的手,虎口被震得发麻,想这年过半百的老东西力气倒是不小,她心下沉了一沉,紧接着龙毅的攻击又接连而至,每一次都被她几近完美的格挡下,惹得王朝军激动不已。 而实际上,只有令狐娴能感觉到自己的吃力。 表面上是她迎刃有余而龙毅各次的攻击都乱无章法气急败坏,实际上,两人打斗的节奏都被龙毅掌控的死死的,而她只有每次格挡招架的份儿,好在她还有精力去抵挡,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被这毫无间歇的攻击搞得心态尽崩! 令狐娴紧紧捏着长枪,一双眼睛紧盯龙毅接下来的动作,身体紧绷。她必须寻到机会将节奏翻转过来,一旦真的被龙毅牵着鼻子走,她就真的再无回天之力。 果不其然,龙毅依旧是先前的快节奏,一招接一招,简直就让她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是一下一下的接招拆招,这一招一式接踵而至也就算了,偏偏这老男人的力气还不小,每一下都能磕的令狐娴虎口直发麻,磕的胯下踢雪一步一步直往后倒退。 久而久之,别说风瑞令狐楼,就连王朝军队前面对战况看的清清楚楚的士兵都能看出来,龙闲公主明显是处在了劣势, 两马再次交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已经交锋将近百十回合,相比于龙毅被掀掉了一片甲叶子的狼狈,明显已经大汗淋漓的令狐娴更让人忧心忡忡。 “传闻中文武双全的龙闲公主,也不过如此!哈哈哈,” 龙毅回到阵前,恣意嘲笑着,惹得那帮残兵败将一阵骚动,纷纷效仿主将讽骂王朝军。 风瑞气急,想要出阵相助,被令狐楼一把拦下:“别急,娴儿还有后招。” 令狐娴冷眼扫过这些颇为得意的龙家军队,缓缓将左手中的长枪换入了右手之后,驱马再次冲向龙毅。后者也不惊不慌,提了大刀便凭借着蛮力将刺过来的长枪往上一磕,紧随其后又是一刀横贯令狐娴腰身的地方,还好她一直注意着这刀锋方向,险险的躲了过去,却没躲过另一边刀背的偷袭。 “娴儿!”风瑞看的觉得自己都疼,慌不择的脱口喊了出来,令狐楼驱赶着马挡在他前面,防止他又要冲上去送死,一边忧心的看战场状况。 那大刀环着五六环铁索的刀背,狠辣的磕在了令狐娴的肩膀上,但是看方才的架势,明显是冲着她的后腰而去,看来应当是她有所察觉做了应对,这才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只是这磕在肩膀上的滋味也不好受。 令狐娴连忙跳出战圈,面色狰狞的活动了一下已然脱臼的左肩膀,利索的将它正回位置,也渐消不掉那一片的灼热。 龙毅没给她多长时间喘息,乘胜追击又是一刀,她慌忙提枪格挡,没有恢复力索的左肩膀带来了不小的影响,竟是让她没能一举接下这横空一劈! “令狐娴,如今你节节败退,又有什么资本来和老夫为敌?”龙毅无不得意,压制着崩开长刀不行,后退也不行前后为难的令狐娴,只见那小丫头憋红了小脸,突然刀下一空,那匹黑马猛然一拐,失力让他险些跌倒于马下,只见令狐娴躲在了马腹之下来了个水中捞月,躲过了这一劫,他冷哼一声,收回大刀就要追击,没想到,那女子竟然反手取了背上的硬弓,登时搭箭拉到了满月,一弓三箭一支比一支飞速向着他的头颅射来。 他左右手大刀接连斩断前两支箭,最后一支头颅一歪堪堪躲过,没想到那女人忽然在这时候冲他放冷箭,又是一连三支向着他的马脖子,手中刀和头颅而来。 躲过之时,令狐娴收弓打马而上前,手中早已换成了长枪,顿时主导了龙毅的战斗频率,叶家枪迅雷不及掩耳的冲着他的头颅连刺几十枪,枪枪所及之处尤为致命。龙毅自己占主导这般速度早就习惯了,突然之间变成了被动的那个,一时慌乱,就像是方才的令狐娴一样手脚无措的盲目见招拆招。 狼狈得很。 令狐楼紧观战局,突然间开口:“叶家枪的快狠准向来是速战速决,只是现在与龙毅这老贼速战速决怕是难了,娴儿的体力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叶家枪,你随时注意上去帮她抵挡一分。”风瑞以前所未有的严肃也紧紧盯着战在一起的两人,沉声应答。 “哼,有两下子!”龙毅似乎从来都没有被这般压制过,终于有些恼怒,见到令狐娴有些停滞的一丝机会终于得以反攻,局势再次扭转,两人难分伯仲。 有些焦虑的令狐娴刚想要继续用叶家枪扳回主导局势,突然之间,腹部一阵抽痛,疼的她不由自主的蜷缩起身子,脸色几乎一瞬间变得苍白,一额头冷汗,龙毅一见如此之大的破绽,心下窃喜,挥刀便砍去。 “娴儿快后退!”身后有模糊的马蹄声和喊叫声传来,令狐娴眼睁睁的看着那大刀冲着自己的脑袋便砍了过来,方才的那一阵剧痛让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抬不起手中五斤重的长枪! 有大刀刀锋砍入肉体的“噗呲”一声,也有兵戈相撞的沉闷响声,风瑞一手长锏挡开了那砍向令狐娴的大刀,却来不及躲开龙毅随着横劈过来的另一柄大刀,刀锋一路破开了他身上的银甲,血流如注。 令狐娴眼睛一点也不眨的盯着风瑞倒下去,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风瑞!” 她慌忙将风瑞接住扶坐在马上,反手一枪挡住了龙毅的追杀,一拍马屁股将奄奄一息的风瑞送回了军阵。 只是方才那一幕,实在是让她触目惊心,以至于现在她看龙毅的眼神,只恨不得杀了他为风瑞报仇。“哼,这才有点斗志,那种小将,根本就不配与老夫为敌,倒是龙闲公主,让老夫意外不已啊!” 他原本想这王朝公主也不过就是会些兵法会排兵布阵,真正上了阵前打仗,也就是些花拳绣腿,怎料现在,这个小女人居然和他相斗了这么多回合,依旧不落下风! “老贼,拿命来!”令狐娴又气又怕,气她方才一时的软弱让风瑞替她挡了一刀受了这么重的伤,怕的是,若是她在现这种颓势,只怕下一个伤的就不只是风瑞令狐楼了。 她不能再后退一步,她必须杀了眼前这个人! 龙毅冷笑,眼见着她提枪杀来,就像是迫不及待的来找死一样,底气十足的握着双刀又打在一起,却没想到,这女孩一改先前的快狠枪法,更追求出其不意,不再那么快的攻击节奏,让他更想不到令狐娴的目的和枪尖所向,那枪柄上的力气,也不再是方才几番交锋后的绵软可欺,凶悍而不容抗拒的一枪一枪与他的刀锋对着磕! 方才令狐娴的虎口有多酸麻,现在龙毅的虎口就有多无力。 “你以为,你又能怎样奈何的了老夫?”这一番变化,让已经习惯了眼前这个女人实力的龙毅心下一慌,很明显,令狐娴还有许多她没拿出来的后手! “奈何不奈何的了,还不是全看本殿!”令狐娴使出了她母亲独自传授给她的乐正家的家传枪法,配合着自己所领悟的,这一番出其不意,接二连三的挑穿了龙毅的盔甲,锋利的枪尖破空而入,耀眼的金刚目迎着夕阳刺的龙毅的眼睛不得不微眯以防短暂失明! 耳边传来了枪尖凌空而来的呼啸声,龙毅凭借着直觉抬手拿大刀去抵挡那枪尖,没想到另一边却传出剑锋出鞘的犀利声! 他连忙跳下战马落到地面,一睁眼,那女孩手执软剑紧随而来,杀气腾腾! “一战置生死,一役定江山,龙毅,明年的今日,正是你坟头长草之时!” 祭凡剑锋所指,哪怕遇上了龙毅应急而拔出的宝剑,也依旧长驱直入,两人从马上打到地面,飘起的尘雪化为水汽,在这战圈周围弥漫开来,朦朦胧胧。 龙毅手中宝剑虽说也是锋利无比,但是不比乐正家代代相传的凶剑祭凡,内力贯彻那柄软剑,凛厉的剑气招招直逼! “你死了,龙莫云也就能解脱了,”突然之间,令狐娴靠近了一直拼死抵抗的龙毅,说出了这么一句让他恼羞成怒的话! 第四十章 腹中存骨肉,凯旋归王朝 “你说什么?!”龙毅一剑抵住令狐娴自上而下的压迫,恶狠狠的问道:“老夫养他数十年,还教给他这么多东西,培养他成为我龙家最为优秀的晚辈,他应当对老夫感激涕零,像一只狗一样忠诚服从于老夫!” “你别忘了,”令狐娴翻身便是一脚,直接踹在了龙毅的心口,将他踹的连连后退,“龙家原本的掌门人是谁,你又是因为什么,才坐上了这所谓的龙家家主的位子!” 弑兄夺位,为了权利还不惜将亲妹妹嫁给权贵做妾,将兄长的儿子培养成自己争夺天下的利刃,这简直就是畜生才能做出来的事! “哈哈哈,我龙家为了这天下,筹谋了数代家主,呕心沥血,龙啸安那个懦夫,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为了狗屁的百姓安康,权利,难道权利不是最重要的吗?也就是那种懦夫,才甘愿一辈子都活在所谓领主的统治下,做一条走狗!” 龙毅抹掉嘴角喷出来的鲜血,狰狞一笑,拿剑锋指着对面的与他一样狼狈不堪的令狐娴:“有了权力,还愁你这样的美人儿不投怀送抱?令狐娴,倒是老夫小瞧了你!你魅惑了那孽种,竟然也敢反抗老夫!” “哼,你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父母,你以为,这么多年来,他的顺从他的忍辱负重是全都忘了吗?龙毅,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你所造的孽,也该还一还了!” 龙毅气的全身发抖,剑花飞挽,直接杀向了令狐娴:“啊,老夫就先杀了你,然后再杀了那孽障!” 令狐娴不慌不忙,挽了剑招,看准时机,终于挥剑而出! “双龙倾川海之判!” 两人交锋,剑影即为虚幻,出剑的速度,就连令狐楼都看不出来,不过三息时间,便又错身而出,双双立定在左右。 两军紧紧盯着依旧摆着出剑的架势的两人,似乎全都明白,方才那一剑招,便是终结的一番回合! 五息已过,令狐娴终于支撑不住,手中剑杵在地上支撑着全身的瘫软无力,口中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龙家军队一阵骚动,眼看着就要冲杀向前,龙毅突然动了,只见那苍老肥胖的头颅连带着盔甲,齐齐从脖颈处滑落在地,无声无息的瘫软成一堆尸体! 登时,王朝军哗然,令狐楼肩膀上的海东青凌空而起,往北边而去。令狐娴强撑着身子,转身,冷笑的盯着对面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龙家军,用最后的力气喊道: “龙毅已死,缴械投降者不杀!” 说完这一句,便再也没有力气站在那里,好在令狐楼及时的赶了过来接住了即将跌倒的她。 “娴儿,我们赢了……” 北部战场,已经交锋过两三次的轩辕澈和龙莫云依旧没分出个上下,哪怕轩辕澈恨这龙莫云恨得入骨,却依旧抓不到机会与他决一死战。 毕竟,令狐娴临行前叮嘱过他,放龙莫云和他麾下的龙家人一马。 “报!元帅,龙莫云又带兵叫阵……我们是……”帅帐外,小兵前来报信,对于这对面三天两头的叫阵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也不知这次元帅会不会出兵与那嚣张的龙家军斗上一斗…… 轩辕澈盯着沙盘的东部,也就是临近氷城的位置,颇为担心令狐娴的安危,想到两军已经遇上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分出胜负了,不出意外,过两天消息就能传到。 “点兵,出战!” 轩辕澈会出兵在龙莫云的意料之中,就连这个男人会亲自带兵身先士卒也在他的算计范围内,东部战场的战争一旦结束,不管是令狐娴赢了还是龙毅赢了,他们之间,都必定会有一次交锋! “轩辕澈,万俟玖,很早之前我就想与你有一番对决,不得不说,你是我在自由之度,乃至整个大陆,唯一一个认可的对手。” 对面,龙莫云骑着雪妖,难得一见的披上了软甲,没有兵器,只是执了一柄宝剑,轩辕澈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四象名剑中的雷之剑“落影”。 “剑为兵中君子,既然龙公子想要与本座来一场君子之战,本座便成全了你。”他沉声,将腰间的长鞭惊痕取了下来,换上了佩剑白霜。 两人的剑锋缓缓出鞘,凛厉的杀势瞬间铺天盖地的传遍整个战圈,两军各自退了十步之远,生怕再误伤及池鱼。 落影是四象名剑中唯一的一柄重剑,不似软剑轻盈也不像细剑敏捷,但是重在威力极大,杀伤力惊人,一旦被其触及便是非死即伤的下场。 但是,龙莫云虽然从未听说过轩辕澈手中的折这柄寂寂无名的剑,但是自从知道了他是苍澜苍雪王之后,也知道他就是凭借着这柄宝剑从四国高手的围杀中逃了出来。 如此一见,轩辕澈厉害的不是剑,而是剑术! 两人谨慎的绕着战圈,谁也想先发制人但是又怕露出破绽再落于下风,终于是眼神一凛同时动了起来,两剑交锋竟是谁也不让谁,白霜比落影要纤细一倍,却丝毫不差于落影的威力。 剑花飞旋的令人眼花缭乱,就连一直守在王朝军阵中的左熙,也是第一次见到轩辕澈的真正实力,连连惊叹。 眨眼之间,三招已过! 龙莫云和轩辕澈双双退出战圈,谨慎对峙,很显然,这一番试探,都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些许估量。 “本座很是好奇,你是怎么将病秧少主传的出口的?”龙莫云笑眯眯的问道,登时迎接上轩辕澈狠辣的剑招,随着便是见招拆招,毫无紧张之意。 “你又是如何潜入巫马家族,甚至还俘获了同族庶妹的芳心?”轩辕澈嘲讽起来也是咄咄逼人,丝毫不差于令狐娴的功力。 “哟,这都被你知道了?”对面的男人猛然收了手中剑,另一手化为掌猝不及防的拍向他胸膛,他连忙收势后退,稳住了身体里有些紊乱的内力。 “除夕之夜你在龙闲郡被千毒阁的人追杀,便是因为巫马珞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后来,你曾想要暗害她并将罪名安在乐正棠头上以破坏两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但是被乐正棠发觉并将你的真实身份查了出来,”轩辕澈抹了嘴角上溢出的一点血,一点一点将龙莫云曾经的罪过揭露出来。 “没想到,一向英明神武杀伐决断的龙杀座主,也有失误的时候。” “彼此彼此,鬼巫座主,不也在家族和妻子之间,选择了家族吗?” 一两句话,又将矛盾引发到了极点,两人更是互相看不惯,再次交汇在一点,接二连三的剑招,内力不要钱一样的使出,让这派广袤雪原再次陷入了动荡,就连离得远远的士兵,都能感受到这两人打斗时爆发的内力! “龙莫云!” “轩辕澈!” 两个大男人杀红了眼,白霜和落影交缠不休,招招都想要致对方于死地,但是却又招招留情,就连左熙都看不出这两人究竟在这里干架有什么劲儿…… 就在僵持之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鹰嘶,响彻云霄,也响遍雪原,这两阵兵将都听得清清楚楚,左熙抬头,一眼便认出了那只盘旋在半空中的海东青! “龙家家主龙毅战败,投降者不杀!” “龙家家主龙毅战败,缴械归顺者不杀!” “龙家家主龙毅战败,降我王朝者不杀!” 一时间,王朝军高举手中兵械,一声声的呼号传遍四方,震慑的对面龙莫云的军队也一片军心涣散,正在与轩辕澈僵持的龙莫云看了眼自家已经乱了阵脚的军队,苦笑一声,猝不及防的放弃了抵抗,眼见着白霜就要擦着他的脖颈而过,没想到轩辕澈生生变了剑锋,一剑砍在了他的胳膊上,登时血流如注,深可见骨! “这一剑,是为娴儿砍的。” 轩辕澈收了白霜,冷眼看着颓废苦笑毫无战意的龙莫云,“她承人之托,临行前嘱托我放你一马,也放过龙家还有良知无意霸主之争的族人,你带着他们,回去好好活着去吧!” 他刚想要转身回到军队阵营,便听身后又是剑起剑落,有鲜血声音喷涌而出,疑惑的转身,见龙莫云挥剑砍断了三根手指,置于白雪之中,一片鲜艳。 “我曾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三个暗卫,今日以手指为偿,若是她还恨我,我这条命,随时等着她来拿走。” 龙毅的残党,最后都以缴械投降而收编入了王朝军中,有些不愿再征战的也派发了银粮遣返回乡,令狐娴在军帐里直接昏迷了两天,才在第三日,全军拔营回程的马车上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了对面躺着的,上半身都快被包裹成一具木乃伊的风瑞,担心的刚想起身,便被全身的疼痛震得重新躺了回去,在马车一角浅寐的令狐楼被她这么一折腾也醒了过来,眼下一圈青黑,很明显为了照料这两个伤病号费了不少精力。 “行了你,醒了就折腾,这一身的伤你还是趁早给我安生的歇歇!” 他一把将令狐娴压回了大氅里,见她依旧是放心不下对面还在昏迷的风瑞,颇为无奈道:“你还有功夫担心别人,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还这么能胡闹!” 第四十一章 八卦一箩筐,养胎进行时 原本期盼着儿子女儿能够平安归来的漠狐皇帝,万万没想到盼回来的竟然会是自己早就病逝了的妻子,同样有这种震惊感觉的还有古稀之年的叶老太爷和叶曦。 乐正家和巫马家与北冥一族一样,举族外迁到了王朝帝都之后,各自选了一处安乐祥和之地定居下来,又各自有着叶府和皇太子的照拂,新的日子过得比在自由之度还要惬意。 只是,两个月后,令狐娴的车驾也随着鹰骑军回了王朝,原本这些护犊心切的家族们送出去的小丫头,现在回来了,竟然是挺着大肚子?? 令狐娴在自家哥哥亲自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便见着一路迎接的帝后臣子,还有不少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人……登时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调养的圆滚滚的肚子,讪讪一笑。 “父皇……母后……” “啊这……”一见到这明显是怀胎六七个月的肚子,从小宠这女儿宠到大的父亲令狐梁以及从小看着这小外孙长大的外公叶肃铭,原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身边的皇后和叶老夫人连忙两手扶着,一把掐上人中。 “造……造孽啊!” “造什么孽?别跟我说你还看不上娴儿自己选的夫婿?”两家的妻子神同步的揪着自家丈夫的耳朵,颇为威势的问道。 “娴儿与那小子的婚礼还没举行,还不算是正式成亲,怎么就……怎么就能……” “这未婚先育,实在是大忌啊!” 迫于妻子的压力,一国之尊和赫赫国公大人不得不张口转了话题,将问题引到了两家夫人也关心的婚事上面。 “那个……”令狐娴尬笑不已,刚想要插嘴为轩辕澈辩解,便听皇后和叶老夫人异口同声:“什么?还没成亲?” 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严重了。 至于这位始作俑者,还在从自由之度回苍澜的路上。 轩辕澈不是不想再见她一面,但是他怕自己再见到娴儿,不忍离开,但是他还需要为迎娶令狐娴准备聘礼,自由之度的纷争已经过去了,而他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令狐梁原本打算在令狐娴回来时立刻举行册封礼,封她为监国公主,全权代理王朝所有事物,一见现在不仅人回来了,还带着肚子里一个,这全权代理王朝之事就算是他有心,他那同样爱女心切的皇后也不干啊…… 因为肚子里这个小外甥,叶清歌这个八卦婆娘是天天往皇宫观雨苑跑,跑的是比叶老夫人甚至是皇后都勤快,托这位八卦小专家的福,令狐娴养胎的这段时间是将自己离开后发生的所有八卦都温习了一遍。 像花老太爷幺子,当朝丞相花狐大人终于在而立之年将自己嫁出去了,叶府花府当时对于那场婚事那叫一个重视,举城狂欢!再比如叶轻小舅舅新添了一个大胖儿子啊满周宴时候偏偏抓了一手算盘现在会走路了天天缠在他哥哥叶清泉屁股后面跑商行啊;花卓在之前皇后回来时偶然扶住一个去街上看热闹被人推倒的姑娘后被人家姑娘追了几条街要以身相许啊…… “嘶,”令狐娴无比准确的将手里的苹果核投进地上距离她两步之遥的自制垃圾桶里,终于逮到机会打断了叶清歌的滔滔不绝,“我怎么听说,你和北冥公子的婚事,还是我父皇亲自主持的?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也添个小外甥?” ……顿时,眼前刚刚还说的手舞足蹈的小姑娘就像个打了霜的茄子…… “哟,一说到自己,没话了?”令狐娴乐呵呵的又提溜起一串葡萄,金珠银珠上前无比贴心的为她去了皮一个个喂进嘴里,惹得叶清歌一阵白眼:“万恶的霸权主义。” 正在嚼着嘴里葡萄嚼的满嘴汁水的小丫头无比得意的摸了摸自己肚子,又示意性极强的瞟了眼叶清歌的肚子,藐视的意思显而易见,恨得叶清歌直磨后槽牙。 这边正无比完美的阐释着什么叫姐妹情,那边皇后宫里讨论这个孩子讨论的热火朝天。 “如果能是个小丫头就好了,像娴儿一样,又聪明又乖巧,”一边上喝茶看自家媳妇和丈母娘给未来孙女绣小肚兜的一国皇帝,一脸憧憬的想象着自己小孙女又该是怎样的软糯可爱,可算是能弥补了当年女儿没养在身边的遗憾了。 “怎么?要是个带把儿的孙儿,你还能不要了咋地?”皇后睨了他一眼,颇为嫌弃的将手里刚绣好老虎的男孩肚兜丢给皇帝,又悉心收好叶老夫人绣出来的牡丹花肚兜,“这要是个小孙女,本宫定要将她养成大家闺秀,可不能像娴儿一样了,这么大大咧咧,跟个男孩一样,可怎么踏得下心来定国安邦。” 令狐梁微微皱着眉头以同样无比嫌弃的眼神偷摸的瞟了眼自家媳妇,不敢吱声,倒是叶老夫人一开口便说出了他的腹诽。 “你还说娴儿?你是不知道你小时候比娴儿还浪荡,三天两头逛赌坊就算了,别人都传你是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你偏偏长街纵马把你这好好的形象毁的一干二净!” “女儿那不是……那不是不想当太子妃吗?皇太后偏要给女儿赐婚,女儿总得有个由头把这门婚事搅黄……”当年林皇后颇想要拉拢叶家,便使劲撮合她和当时的太子,也就是林皇后的儿子,以便为他今后能够成功登上皇位奠定基础,但是叶镜潇是一点也不喜欢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太子殿下,长街纵马混迹赌坊出入青楼是样样精通,直到最后在赌坊里遇到了当时还是六皇子的令狐梁,这一私定终身才摆脱了那门婚事。 “你说说你,你这性子,娴儿实在是随了你的性子,我听楼儿说,那丫头三个月的身孕,还亲自上战场和龙啸天那老东西决一死战,你说说这不是胡闹吗?” 令狐梁一听登时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听着这边母女俩唠嗑。 “好在,这一胎算是保了下来,也幸亏老天爷保佑,我这小曾孙一定要平安降生啊。” “你就说说,这怀个孕瞅把你给嘚瑟的,跟谁不会怀一样,不就是个娃儿吗?分分钟给你造出来!”叶清歌被这厮小人得志模样气的口出狂言,随着便被令狐娴记上了:“金珠,派人去北冥府上传话,他家夫人想要分分钟造个娃出来,北冥公子可要努力了啊,这万一……唔……唔……”“令狐娴!!你再胡说八道你这娃就跟我姓!”叶清歌被她这么一突然的坑蒙拐骗吓得两步上前捂住她胡言乱语的嘴,气急败坏脸色羞红。 “哟,现在不豪言壮语了?刚刚……” “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令狐娴吃完葡萄还不算,又突然间想要吃杨梅,便让金珠去取,殿房里一时间没了外人,那小八卦突然凑了过来,兴冲冲的问道:“你这娃儿,孩子他爹知道了不?” 一想到轩辕澈现在可能刚到达苍澜,准备运筹帷幄大战一场,她摇了摇头:“没想让他知道,等到他统一了四国,再给他一个惊喜吧。” 叶清歌被这一对不要脸的夫妻,准确的说是这个不要脸的人妻单独塞了把狗粮,面色奇怪的抽抽嘴角:“还惊喜,希望到时候别成惊吓了。” “惊吓倒是不至于,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你这个小姨可不能吝啬啊,毕竟可是王朝第一皇商,送的东西不够多,我就把你小时候摔坏清泉哥最喜欢的那个小青玉瓶的事给你秃噜出去。” “姑奶奶啊,这八百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呢?” …… 苍澜京都。 轩辕陌千盼万盼终于把自家皇帝盼回来了,这一走可就是两年,全苍澜的人都快把他当成皇帝了,这要是再不回来,他真担心哪一天手底下的侍卫突然冲着他来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可承受不起…… “蓝都居然还有胆子挑衅?”轩辕澈一边换着龙袍,一边听轩辕陌在身后汇报着这段时间以来朝中发生的事。 这些朝中大臣,都是他在登基之时那场动荡中清理提拔出来的肱股之臣,对于他的忠诚和做事的能力是数一数二的,一点也不用担心在轩辕陌治理下,苍澜朝中会发生什么事,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其他三个国家,尤其是狼子野心虎视眈眈的蓝都。 虽说蓝炜华本人暴虐成性,夺位登基后接手了蓝都这一大乱摊子,但是经过这两年的征兵造武,竟也是让他征集到了几近二十万的军队,虽不知战力如何,只是这二十万便不是小数目,足以能引起其他三个国家的警惕。 只是,这蓝炜华也不知是太心高气傲,还是因为与轩辕澈师出同门而自己却被驱出师门而感到羞耻,这向外征战的第一个目标,居然是兵强力壮的苍澜! 对此等自不量力的行为,就连西蛮赤安两国皇帝都觉得可笑至极。 轩辕澈翻过了这些天呈上来的文书,无一不是关于蓝都百般试探苍澜边境意图大举入侵的内容,随便一扔。 “啧,既然蓝炜华这般不自量力,朕也不好再矜持下去了,明日点兵十万,朕要挂帅亲征!” 如此豪言壮语一出,在一旁与他共议国事的轩辕陌当时腿就是一软。 什么玩意儿?他这九弟还不肯在朝中安生待着?? 第四十二章 唐家独枝女,蓝都倾国覆 1317年三月廿七,苍澜皇亲自挂帅,率兵十万在苍澜与蓝都接壤的边境与蓝都皇帝蓝炜华交锋,三战三捷,定于廿九,于拘囿关进行斗阵的最终一战。 漠狐王朝,已经进入九个月份的令狐娴整日除了吃吃吐吐就是睡睡吐吐,不管皇上皇后吩咐下去的营养羹还是叶老夫人亲自熬制的鸡汤排骨汤,甚至是令狐楼给她特制的安胎药,都逃不过最后被她一股脑吐出来的命…… “求求你们了……不要再喂我了……再喂我我就……就真的…呕……” 令狐娴绝望的挺着大肚子侧躺在贵妃榻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御膳房的小厮端进来的今日份营养羹,一闻到那味儿就忍不住的反胃,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吐了出来,金珠见状连忙将小厮们赶出去,银珠赶紧把专门用来接她呕吐物的瓷瓶捧过来,又到了杯清茶给她漱洗。 “不行了不行了……劳资再也不…呕…再也不养娃了,太喵的难受了……受罪啊……”吐完了,她接着苦兮兮的吐槽着,将这满肚子的苦水天天捯饬一遍似乎成了她每天活下去的动力,就连乐得看热闹的清歌,都被她这一番河东狮吼惹得再也不敢进宫,生怕惹她一个不耐烦就吐自己一身…… “殿下,要不您吃点水果?”已经晌午,令狐娴不吃东西可不行,哪怕是吃了吐,也得多少补充点营养,不然孩子营养跟不上,伤害的就是令狐娴。 “不吃不吃不吃!都给我拿走!太恶心了!”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金珠将平日里自己最喜欢吃的杨梅端走,终于是忍下了胃里的那股难受劲。为了不受诱惑,还特意翻了个身面朝贵妃榻里面,闭上眼睛想要小憩一会儿。 只是…… “殿下,若是您睡不着,不如我们去御花园溜达几圈?大皇子殿下吩咐过了,您现在九个月份了,需要适宜的多加走动,这到了最后才能有力气生产啊。”金珠哭笑不得的看她躺在榻上来回摊煎饼,温声提议道,“听闻这三月里,御花园的梨花开得甚是漂亮,园匠好像还种出了粉色的梨花,就像樱花一样,好看极了。” 令狐娴恹恹的扭过头来,小模样可怜极了:“金珠姐姐……我不是不想动,是身子太沉了动不了啊……” “好啦殿下,金珠扶着您去,如何?”金珠被她这般撒娇的模样逗笑了,上前将她扶坐起来,给她披上披风免得着凉,搀扶着她一步步往宫苑外走去。 果然如金珠所言,御花园的梨花开了满园,雪白的花瓣铺了一地,踩上去步步留香,至少这些花香倒不会引得她反胃,令狐楼为了能让她在御花园多走动走动,特意让人在园子随处可见的地方修了木椅和秋千,与这些梨花相映衬,倒也是别一番的趣味。 “殿下,前面就是那新种出来的粉色花的品种了,您过去瞧瞧?”金珠替她挡开一枝伸出来的花枝,指着前面那片梨园,温柔的笑着扶着她过去。 “哎,听说唐小将军回来了,还抱回来一个小女娃娃。” “是啊,听说,这小女娃就是小将军的亲骨肉,” 梨园里,花枝掩映下,有三两花女边修剪着花枝一边窃窃私语,令狐娴微微皱眉,拉回了正要往前走的金珠,示意不要出声,静静听着。 “害,可怜啊,那小女娃娃的娘好像因为难产死了,”“我也听说了,唐家现在还挂着白绢呢,” “在自由之度迎娶的一户小姐,听说小将军可喜欢她了,现在因为想给那女人名分一事和老将军闹得人尽皆知。” “这不是白事都办上了,已经认定了,就是正妻,这女娃娃也就是唯一的一个嫡女了吧?” “唐家向来要求只娶一妻,若是老将军认了这个儿媳,只怕是……只有这一个千金了。” 这些时日没有人进宫来和她唠嗑,也没有人告诉她朝堂之外发生了什么,没想到……竟然会出了这种事…… 令狐娴脸色惨白,唐敖和林小姐的亲事是她一手促成的,没想到,这一个孩子居然会要了林家小姐的命…… 她不知,唐敖现在该是多么的悲痛,更不知,唐家后代该如何传承。 “哎哎,干嘛呢,让你们干活呢,没让你们嚼闲话!”金珠一见她脸色不好,连忙两步走出去轰散了那些花女。 “殿下,殿下,那些都是这下人们嚼嘴皮子,您别往心里去……啊,殿下!” 金珠只感觉令狐娴攥着自己的手握的生疼,慢慢的也扶不住一点点倒下的她,终于慌了。 “来人啊,快来人!殿下昏过去了!” 令狐楼匆忙赶到了观雨苑,一进宫苑大门便见着无数宫女端着满是血水的盆进进出出,心下一紧,想要闯进去,“皇子殿下您不能进啊,小心冲撞了您!”“大皇子不能进啊,”“滚开!”门口的稳婆和太医纷纷阻挠,被他一把攘开,闯了进去。 只见房里满是血气,那小丫头枕在软枕上,一双手死死攥着身下的锦被,满头大汗。接生婆和宫女一遍又一遍的拿白巾去擦拭令狐娴淌出来的鲜血,怎么也擦不干净,他两步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努力沉下心来把脉,那脉象奇乱无比。 “娴儿,”他用袖子擦去令狐娴脸上的汗,终于见那张泛红的脸一双眼睛泛着泪花看向他。 “哥……好疼……”“去太医院,将熟地、续断、杜仲、槲寄生、巴戟天、白芍熬成汤药,马上送过来!快!”他攥着那只苍白的小手,上面的力道大的惊人,令狐娴现在有多痛,这只手上的力度就有多大,“娴儿,坚持一下,”“哥……如果……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一定要帮我把孩子,生下来……护好他……”“说什么傻话呢?” 令狐楼取出针灸包,顺着几个穴位便扎了下去,以缓解她的疼痛感,但是身下流的鲜血还是止不住,宫口也就开了四指宽,根本生不出来。 接生婆和令狐楼都知道,令狐娴这早产,是难产了…… 房门外,皇上皇后早就等在了外面,动静还一直闹到了叶府,老夫人和老太爷都顾不上身子赶了过来,至少知道了令狐楼在里面守着,也安心了些,只是一听说难产,这心又再次提到了心口。 “用力啊殿下!”“殿下,就要开了殿下,用力!” 房里女孩的嘶吼声和接生婆焦急的声音传到外面,实在是让人焦躁不安,不多时,有宫女将令狐楼方才吩咐过的汤药端了过来,叶肃铭只是轻轻一闻,与老夫人面面相觑。 心下一冷。 令狐楼这么早便用上了杜仲和巴戟天这种保胎中药,看来这一胎有点悬了。 老夫人苍老的手伸过去,攥住了老太爷,闭上眼睛嘴里祈祷着,连皇上皇后都感觉到了压抑,时不时想要看两眼房里的情况,被太医一一拦下。 令狐楼舌尖滚过汤药,用小勺一点点喂进已经疼的张不开牙缝的令狐娴嘴里,“乖,喝了,喝了就能保得住你的孩子。”或许是母性使然,一听到这话,哪怕疼的满身大汗,那小丫头还是强撑着一点点咽下汤药,“现在,放轻松,别紧张,一点点等着宫口打开,留着力气。” 他揉捏着令狐娴的手,温声一点点引导着,看她深呼吸,调整着身体状态,“你现在失血太多了,先留着力气,你越紧张就越难产,明白吗?” “开了开了!殿下,用力!” 令狐娴能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想要出来,配合着令狐楼一步一步的呼吸,用力,身下淌出来的鲜血在慢慢变少,一直到有了接生婆惊喜的喊了一声:“头,孩子的头出来了!” 听到房里孩子嘹亮的哭嚎声,房外一直等候的帝后终于放下心来。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公主殿下顺利诞下小皇孙,母子平安!” 三月廿九,拘囿关下,两军列阵两侧,气势骇然。 又是斗阵的浩大战场,既是两国之战,也是同门师兄弟的争锋。 蓝炜华终究还是心高气傲,从一开始的轻敌,到最后一步错步步错,被轩辕澈一个鹤翼阵冲的七零八落,顿时军心溃散。 一直到了轩辕澈兵围帅帐,亲自过来与他对峙,都不甘心的以暗箭伤人,“轩辕澈,别以为你这次赢了朕,朕就认输,朕……”“蓝凋,你不会还以为,你与朕是师兄弟?不会还以为朕会对你手下留情?你觉得今日,你还能活着回你那蓝都皇宫吗?” 轩辕澈好笑的盯着在士兵手下不断挣扎的蓝凋,挥了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关押起来,“崔韶,你带一路,从蓝都檩城方向,往京城攻打,连术,你带五万人,从黔城往京都走,你……” “皇上!皇上!” 帅帐外,水空慌里慌张的举着一支小信筒闯了进来,站在门口气喘吁吁,轩辕澈脸色一黑:“这般鲁莽成何体统?” “皇上……王朝……王朝来信了!” 他话音还未落,只见手中的信筒顿时一空,只见方才还训斥他有失礼仪的皇帝陛下急不可耐的拆开信笺一目十行,中间还愣了一愣,又一脸不敢置信的重新看了一遍,那一脸莫名其妙的兴奋之色看的诸多将领是一头雾水。 “哈哈哈哈!”这男人突然像是个傻子一样的大笑起来,吓得帐里帐外的人一个趔趄。 “水空!朕当爹了!朕有儿子了!朕当爹了!” 彼时,漠狐王朝观雨苑,令狐娴倚在床头轻拍着自己宝贝儿子,面对床边守着的叶清歌是一脸傲娇:“我这不是怕最后他来了再受到惊吓,才写了那么一封信给他提个醒吗。” 第四十三章 最是多情人,终不战而别 王朝龙闲公主成功诞下小皇孙,可谓是举国欢庆,哪怕百姓们一直不知道这位公主的驸马爷是哪位,但是对于这位造福百姓无数的龙闲公主,没有人敢说她闲话嚼人口舌,哪儿哪儿都是一片难得的祝福之声。 在她征战自由之度这段时间里,被她安排在王朝各地忠于职守的功臣们也在诏令下一一回京,同样被诏令传召的还有噬月蝶的三位蝶使。玄蝶忐忑的坐在马车里,膝上卧着这些月来愈发不爱动弹的白猫,兴致冲冲的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王朝京城的盛景,忽然,膝上的猫睁开眼睛,趁她不注意跳出了马车。 “哎,白朗?!”玄蝶吓了一跳,连忙叫停马车跑出去找猫,但是找了好几圈都没人见到那只猫跑到了什么地方。 “这可怎么办啊,殿下若是问起来,这丢了又可该如何是好?”花蝶和巫蝶不明情况走过来见她一脸愁容,实在是无语。“你说你……连只猫都看不住……”“我……这能怪我吗……那只猫真的是超级随意的好吗?”自知犯了事儿的玄蝶苦兮兮的为自己辩解道。 “听闻,猫这种动物,一旦到了寿命之末,便会自己寻找一个地方独自等死,主子的这只猫……”巫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愣是把玄蝶的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我的天,不会吧,主子这次可是特意嘱咐要把它带进宫啊啊啊!这要是真的……我……”“好了好了,巫蝶你也别吓唬她了,你不知道除了主子最在乎那只猫的就是玄蝶了还吓她……”花蝶笑眯眯的拍了拍玄蝶肩膀,“没事,毕竟这京城也就这么大,我们先进宫,回头派人将京城挨个搜一遍不就行了。” 这边三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接着往京城走,另一边,白朗独自一人绕开了所有人类,拖着苍老的步子走到一处杂乱不堪的死胡同里,安安静静的卧了下来,已经见了浑浊的晶蓝的猫眼凝结出了一滴晶石一样的泪。 “嘿,你们看,这里有只老猫!”它刚想趴下身子好好休息一下,便听到有孩童嬉笑的声音渐渐临近,“哇,真的是诶,它怎么了,为什么一动不动?”有个扎着小揪揪的小姑娘好奇的撑着膝盖蹲下来看它,身边略长一些的男孩子手里捏着柳条试探性的甩到它面前。 “不知道,可能是饿了吧?”“那我们回家,给它拿点干粮吃好不好。”小姑娘颇为担心的盯着它,想要伸出手来摸摸又十分胆怯的缩了回去。“好啊,我们去给它拿些吃的吧。”说完那个哥哥便跑了出去,“哎,哥哥等等我!” 白朗头也不抬的看着这两个孩子跑出了这条破旧的巷子,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重活一回的猫生,你可有后悔跟随着她一遍遍地轮回?” 它才刚想要安心待一会儿,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它头顶响起,不知何时,那个男人便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它甚至没有听到一点点的动静……终于眼神中出现了警惕,全身都紧绷起来面对着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的男人。 “你说,我是该叫你司空泞皓大人,孟樊孟长空将军,白慕轩先生,还是……白朗?” 眼前这个男人笑的极具诱惑,让白朗不得不后退了两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终于呲了呲虎牙,像是一个人一样的开口道:“你是谁?” “你不用问我是谁,只需要知道,你是谁便足够了。”男人试探性的向着它的脖颈伸手过去,便被它一个反扑吓了回来,讪笑着:“以你现在的猫的身体,已经是人类的垂暮之年了,难不成,你不想再陪她些许时日,不想再继续做她的猫了?” 白朗身子一滞,眼前蓦然滑过令狐娴的一张张笑颜,眼角的泪水愈发湿润,踉跄两步倒在了地上喘息着。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令狐娴向来疼爱它,它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她的软肋,她的累赘,若是眼前这个人再抓了自己去要挟娴儿,岂不是临死之前还给她惹了麻烦? “你现在无需相信我,等你恢复了这轮回几世的记忆之后,信我也不迟。” 男人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住了它的脖颈,一把扯断了那环令狐娴亲自为它编织的水蓝色的项圈! 登时,那双晶蓝的眼眸中瞳孔化成一条线,眼睁睁看着那环残破的项圈碎落一地。 它刚想要愤怒的反抗,却是一阵眩晕,似乎有许多它知道的不知道的见过的没有见过的人和事闯进了他的脑海里。 男人看着它一下又一下像是疯了一样的抓挠自己的脑袋,轻柔的将他抱起来,走出小巷,在另一边的巷子里,有一窝刚刚降生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小猫,它们的母亲正一个一个的为小猫舔毛,见到他过来也没有一点抵触,十分顺从的看他将怀里身体已经僵硬的白猫放置在猫窝旁边。 他挨个将还没睁眼的小猫拨拉了一遍,挑了一只同样全身雪白的小猫,拎出来放在白朗尸体旁。 “五司之中就属你最多情,既然你想要多陪陪吾王,便去吧。” 朝廷里忙里忙外准备着明日的册封礼,全城的禁卫军却被派遣出去寻找一只猫,就连刚出月子的令狐娴都亲自跑出来满城找猫,大街小巷撒满了白朗的画像,各处都能见到有士兵在询问过路百姓有没有见到过一只白猫。 “白猫?哥哥,是不是我们要去喂的那只啊?”小姑娘拽了拽正在被士兵询问的哥哥的衣角,正在一旁焦急寻找的令狐娴瞬间冲了过来,蹲下来扶着小姑娘的肩膀急切的问:“什么白猫,你们在哪儿见到的?是不是全身雪白,眼睛是蓝色的?”小姑娘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带姐姐去好不好?那只猫对姐姐来说很重要,” 跟着这两个孩子,令狐娴带着一队人马到了这狭窄杂乱的小巷,却空无一猫,“怎么回事……我们刚才回家拿馒头的时候就在这里呀?”小姑娘也有些紧张:“是不是猫猫又跑了?它都饿得没力气了怎么跑……” “去,去周围找!” “殿下!这里!”她刚下完命令便有士兵在旁边的巷子里高呼,急忙跑过去,却见到了那只白猫冰冷僵硬的尸体。 令狐娴登时像是抽了魂一样瘫软下去。 “白朗……”猫儿的项圈似乎是被人扯坏了,又十分整齐的放置在它的尸体上。 “殿下……这……”一旁的士兵见她这般难过,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令狐娴抱起猫,无比失落的正打算离开,一旁的一块破布之下,有一个小小的雪白的小东西在一点一点的往外拱着,她见状,抹了抹眼泪,伸手过去掀开了那块布,只见那一窝相互依偎一动不动的小猫中,有一只全身雪白,已经有一点点睁开眼睛的小猫想要爬出猫窝。 令狐娴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只白猫,简直就跟白朗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将手中的猫儿尸体交给身后的侍卫,两只手轻轻托起那只白猫,不可思议的一遍遍的打量,终于破涕为笑。 “是你……又回来了吗……白慕轩……” 蓝都覆灭了,苍澜军队自从在拘囿关拿下蓝炜华后,便一路势如破竹,不过半月时间便攻占了蓝都京城,轩辕澈下令全军不得扰民欺民,若是违反军纪军法处置,严格的治军,让蓝都各城百姓很快便接受了蓝都灭国,由苍澜统领他们的现实,至于活捉的蓝氏宗族,因为知晓令狐娴与蓝望的约定,便将其贬为庶民,勒令离开京城当个平民一样生活去了。 本以为这等捷报传回了苍澜京城,轩辕陌指望着这位爷能快点回来管一管苍澜的朝政,没想到,下一纸战报,竟然是他拐了个弯跑去了西蛮?! 彼时,罹战戈听闻苍澜军队兵临边境是一点也不慌,优哉游哉的和自家母亲妹妹商量着怎么诈死离开这西蛮,龙啸宁给自家闺女夹去最不爱吃的青菜,颇为不在乎的开口:“既然自由之度也归顺了王朝,倒不如,你带着为娘和战缨,去找娴丫头。”“娘……您难道还不知道……令狐娴现在已经有儿子了吧?”罹战戈实在是无语,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令狐娴究竟是哪里入了自家母后的眼,这叫一个百般惦记…… 龙啸宁白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眼:“为娘现在一点也不指望你能把娴丫头娶回来了,就只是单纯想着你能有个女人收收心,看看你现在吊儿郎当的样子,哪儿还像是一国之君?” “我这不是……不是当着玩玩,现在龙啸天也死了,您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要这一个西蛮也没啥用了,儿子想,倒不如送给轩辕澈,反正最后他也是要给令狐娴当聘礼的……”他这话还没说完,便被自家母亲打断了:“什么?给娴丫头当聘礼?” “是啊,这四国都传开了……”罹战缨终于有话茬接上一嘴,颇为羡慕。罹皇帝还以为自家母亲不愿意,刚想劝两句,没想到…… “那还等什么呢?还不赶紧跟苍澜皇帝说一声,赶紧来接手啊?!” 瞅瞅,这还是一国皇太后能说出的话吗…… 西蛮想要将国土拱手相让,赤安的皇帝也抱着相同的小心思递了降书…… “皇上……您可要三思啊……”白钰跟在洛秋明身边苦苦相劝,“这可是您辛辛苦苦守下来的江山啊,就这么拱手让人了?”“你也知道,当初朕只是为了从洛绝手里保护父皇母妃,并不是想要这个位置,轩辕是个好皇帝,交给他,朕放心。”一本正经的赤安皇帝眼睛都不眨的在降书上印下了国玺,将文书交给侍卫传下去。 “可是……”白钰还是不死心。 “没什么还是,这个位置太累了,现在龙闲已经收复了王朝和自由之度,也就不再需要帮她守着赤安了。” “不是……您一直以为是在替龙闲公主守着这片江山吗???” 第四十四章 王朝册封礼,四国终归一 因为某个意外怀孕分娩坐月子等一系列麻烦事而拖延了将近一年的册封礼,终于在全王朝百姓的关注中盛大进行。 皇帝的意思是他只册封龙闲一个就够了,其他的功臣就交给令狐娴亲自拟旨封赏,然后被自家皇后和闺女两票驳回, 皇后的意思是自家闺女刚出月子就要帮你处理朝政还不算,还得去管封赏之事,别累着闺女了…… 而令狐娴的意思是……她实在是懒得去想封赏啥好…… 真是一个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的好母亲形象,一直到御绣坊的人将吉服送过来,还在颠颠的逗弄着自家宝贝儿子。 玄蝶又双叒叕被留在了令狐娴身边当她最爱的贴身大宫女,每天苦兮兮的不是在换尿布就是在换尿布的路上,小皇孙被她抱着,一边看自家娘亲换上华丽的吉服,不得不说御绣坊给令狐娴送过来的衣服是一次比一次的精致,这一品监国公主的吉服,可以说堪比得上皇后的礼制了,以浅蓝色的流云锦做里,令狐娴最为喜爱的水蓝色苏锦为面,飞绣了祥云纹,大片大片的银丝掐线绣着七尾凤凰,就连绣鞋上都缀满了明珠,鞋底拿蜀锦绣了边。 “看看娘亲好不好看呀,”玄蝶摆弄着小家伙的手,笑嘻嘻的看自家主子转圈圈,“主子,您还没给小皇孙起名字吗?”“父皇说等到他满周的时候再赐名,毕竟他爹现在还不在朝中,也不好取名字。”令狐娴龇牙咧嘴的戴上沉重的花冠,才待了不到三息时间便摘了下来扔回托盘。 “我滴老天爷啊这个玩意明天我要戴多长时间???这么沉?我脖子还要不要啊?”她揉捏着自己被压的酸痛的纤细脖子苦不堪言。“回殿下,明日册封礼从辰时一直到午时,还有午宴,您……”“行了行了……”她一口打断了守在御绣坊的人旁边的礼部官滔滔不绝的说着明天的程序,认命的点了点头。 小小屁孩对着自己垂头丧气的阿娘笑嘻嘻的吐了个泡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漠狐王朝第一公主,龙闲郡郡主,龙闲公主令狐娴,聪敏决断,嘉敏柔顺,决策利民,收复王朝逆贼所夺疆土,收服东土自由之度有功,自涉政以来所施政策造福百姓,乃为我王朝福祉之人,即册封为一品监国公主,赐封号繁华,掌王朝国玺谕旨,全权摄政,由御用工匠于帝都敕造公主府邸,钦此!” 天羽历年1317年五月初五,漠狐王朝进行了将近百年来未曾举行过的大封典礼,所宣圣旨均要昭告天下。 乾元殿之上,高台之上空无一人,高台之下正在跪接圣旨努力抬起沉重的脑袋的令狐娴心里怒骂自家这两个不靠谱的爹娘,抬头便是礼仪得当的接过了圣旨,叩首谢恩。 说好的两人都会来主持大封典礼的呢?一直站在她这边的母后呢?怎么关键时候这两人都没影儿了?!! 她手持圣旨,一步步走向高台上的龙椅,长长的裙摆覆在玉阶上,拖出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繁华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天佑我漠狐千年朝纲盛荣不衰!” 高台下,殿堂外,一队队的王侯将相纷纷跪拜高呼,呼声震天! “本殿能有此佳绩,皆靠诸位爱卿的鼎力相助,若是没有各位的扶持,本殿是万万不能拿下逆贼,收服自由之度,”令狐娴带着官方的笑容,一一扫过台下站在前列的诸多功臣。 “左唐花风四大家族家主以及族中人,在此番捉拿夏氏逆贼,平乱有功,各家主加封一等公爵,子代世袭,赐铁卷丹书黄金百两。” “臣等叩谢殿下隆恩!” “左家少主左熙,为本殿的得力干将,在本殿于四国筹谋之时在王朝主持大局,文武双全智勇过人,加封西河王,享王爷福禄,唐家少主唐敖,乃我朝将门之后,勇猛过人,是本殿收服自由之度的肱股之臣,封一品平东将军,赐将军府,唐将军在自由之度的一段姻缘,是本殿一手促成,对于唐夫人的离世,本殿分感悲伤,特此封唐夫人林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入唐氏宗祠,至于独女唐月茹,封如月郡主,与皇家公主同等待遇,”话音刚落,只见唐敖激动的出列跪倒在地,铿锵之言溢于言表:“臣替妻儿叩谢殿下隆恩,定竭尽全力为王朝效力,今生在所不辞!” 朝中大臣们窃窃私语,被令狐娴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花家少主花卓,足智多谋,在龙闲郡时替本殿分忧无数,不愧是花丞相的侄子,封三等伯爵,协大理寺少卿,花家幼子花瞳,伴随本殿年幼之时,是个聪明的小将军,还有两年就要弱冠了,便给你赐个表字,一江秋水碧湾湾,便叫江秋,封兵部员外郎,你年纪还小,便一步一步来。” “臣谢过殿下!” “花家庶子花翎,”队列里正在看花瞳谢恩的花翎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慌忙出列。“你虽为花家庶子,但是数次完美完成本殿交给你的任务,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便将你派到吏部任吏部侍郎,好好磨练一下自己,” 高台上,令狐娴对这位花家庶子的多次表现都看在眼里,实在是感叹这花家当真是人才辈出啊。 花翎惊喜的颤抖着手,连忙叩拜:“臣定不辜负殿下所托!” “风家少主风琚,一直以来替本殿管理四支暗骑,治军有方,官兵部尚书,你就接着替本殿管理王朝军队吧。”王朝兵强马壮,这一句话,便是将全王朝的兵马集中在了风琚手里管理,便相当于一半的虎符在了风家,有此殊荣,别说是风琚了,就连风家主都颤巍巍的出列一同谢恩。 “风家次子风瑞,虽说之前有些小矛盾,但是能力也是实打实的,鹰骑的鹰联营也带了这么长时间了,接着带吧,封鹰联营御鹰将军,世袭封号。” 四大家族的封赏完了,就轮到了这一路以来,令狐娴收服的各路能人志士。 “原蓝都皇子蓝望,”前些日子匆匆从龙闲郡赶到帝都的蓝望忐忑的出列,生怕这位再给他安个一官半职他就没办法去安然隐居了。 “本殿实在是可惜你的才华,只是,当初本殿于你有五年之约,如今王朝安定,百姓和谐,也确实该履行承诺,许你避世隐居了,既然如此,便赐你一块金牌,所到之处敬为贵宾,不得有所冒犯,赐银两斗米,可在王朝各处的金叶商行兑换,你看如何?” “清英不过是为殿下略尽绵薄之力,殿下如此厚待我,清英实在是感激涕零!” 蓝望如愿的离开了这片官场避世隐居,也许下了再有危难之时定出山相助的承诺。 “噬月蝶三蝶使,本殿的意思是,还想让你们继续呆在噬月蝶中,但是你们之中有一位的身份太特殊了,所以本殿思虑过三,决定将噬月蝶,编入王朝军制之中,作为只能是本殿能够支配的影卫,你们三人,从今天起各司一职,共同执掌噬月蝶三司,入王朝官制,享俸禄。只是……不知你们可否愿意。” 三人面面相觑,刚想要以江湖礼仪抱拳行礼,又觉得不对生硬的改成了蹩脚的叩拜:“属下的命是殿下的,噬月蝶的兄弟们,只为殿下一人效力!” “玄蝶,这些日子实在是苦了你,”她看向玄蝶的眼神变得分外柔软,眼神示意下面的小太监捧过去一个小檀木盒,“本殿只能说,当年毁了你所在的门派,并非是早有预谋,而是受人所托,将你纳入麾下也是那个人的夙愿,这些,是你的父母和你……爷爷给你留下的,” 一想到因为自己而惨死的师傅,高台上的人莫名的陷入了悲伤之中,惹得下面的人也忐忑不安。 “本殿曾答应了,要给你一生的无忧无虑,若是你还想呆在噬月蝶,那就继续任职,封你为宜昌公主,可享皇室公主待遇。” 玄蝶懵头懵脑的接过那个檀木盒,似乎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稳重的叩头谢恩:“玄蝶愿永远陪在殿下身边,为殿下分忧!” 令狐娴点点头,闭上眼睛轻叹口气,师傅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乐正,巫马,北冥家族,现在王朝与自由之度统一了,王朝便是自由之度,便是尔等的家,许你们在王朝疆域中,选一处风水宝地定居,赐御用工匠打造族宅,当然,也可回自由之度继续曾经的生活,许族中子弟参加王朝科举入仕,享受王朝子民同等福利,希望你们能够在王朝安居乐业,忘掉曾经在自由之度的诸多不愉快。” 至于为什么没有万俟一族……自然是随轩辕澈回了苍澜…… 赤安西蛮的不战而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王朝,令狐娴批改公文的笔连停都没停,似乎早就对这一番举措有所预料。 轩辕澈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便将曾经的四国统一成了足以能与王朝抗衡的大国,于天羽历年1318年大年初一,定国安邦,定国号云乐,(这是哪怕众多朝臣百般阻挠这位宠妻狂魔依旧固执己见的结果……)重新登基称帝,大赦云乐王朝境内。 第四十五章 弥留的记忆,云乐的聘礼 这王朝乃至零原大陆将近五年的动荡不安,现在就像是一场散了的宴席,该走的该留的,都散了,留下一地狼藉。 好在,朝中经历一番大换血和重新任职之后,所有公务执行下去的效率比前代更加高效,许多改革换新的律法也在这一年里实施下去效果显著,民心所向,大街小巷无一不称赞这位繁华公主的政绩,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公主。 外面再怎么传颂,传到宫里对于令狐娴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只是这一天天的苦日子实在是熬得没头。 彼时这位殿下正在书房里为满桌子的公文日常头疼,实在是不想干活的又跑去猫窝逗弄已经会四处乱爬但是总是安安静静的呆在窝里的小白猫,皱着眉头一点点揉捏着猫耳朵: “话说……你究竟是不是白慕轩啊……” 当初在那条小巷里,白朗的尸体就那样冰冷僵硬的躺在那里时,她只能感觉到血液倒流,仿佛看到了梦里白慕轩跳楼之后的惨状,实在是没想到,短短六年,白朗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么一想自己又陪了它多久…… 但是在她看到这只从猫窝里努力钻出来的,和白朗小时候简直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猫时,更是一时冲动将它抱了回来…… 但是,白朗是真的离她而去了,被她派人送回了万花谷,葬在了噬月蝶主舵里。 “喵呜……”小白猫见她捏自己耳朵的手停了下来,好奇的抬头,看她一脸忧郁,叫了两声,亲近的将小脑袋放进她的手心里蹭着,令狐娴回神,苦笑:“你倒还真不像他,那个家伙一开始见了我就炸毛,还特别不喜欢我亲近,一摸他,他就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慢慢的黏上我,呵,粘人的时候,是真的粘人啊……” 白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温顺的坐了下来舔着她的手心,眼角缓缓凝结出一颗微小的结晶。 “殿下!殿下,”外面传进来一阵阵的聒噪声,扰的猫儿也有些焦躁了退了两步。“何事?”她伸手将小猫护进怀里,起身一个眼刀甩向咋咋呼呼闯进来的玄蝶。 “龙闲郡的所有行李都运回来了,内务司派人来问问您……那一头雪狼和狐狸该……怎么处置……” 本来内务司的人想要拉去御花园的奇兽馆,但是这匹狼实在是攻击性太强了,虽然没咬死人,但是什么人都不能近它身,毕竟是令狐娴的狼,也没有人敢对它用粗暴手段去驯服,只能派人来请命…… 要么说,自家主子这强悍的驯服能力,连收条狼都不在话下……玄蝶腹诽。 “我去看看。”令狐娴没想到内务司办事这么麻利,这才没几天就把龙闲郡的东西搬来了。一到院子,便见到白影被关在铁笼子里正暴躁不安的撕咬着,一见到她过来瞬间安静下来,惊得周围众人是一阵冷汗…… “哟,挺暴躁啊,”她顺着猫儿的毛悠悠的走了过去,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白狼身上一样,后者被她吓得在笼子里缩成了一团…… “将它带到观雨苑吧,等公主府建好后,送进府里就好。” 她吩咐下去,颇为好奇的看着地上剩下的那一堆乱摊子,有内务司的人在一旁讪笑着解释道:“殿下,这些是一些零碎的玩赏物,小的也不知是该收进国库还是先拿过来跟您过目一下……”令狐娴一眼扫下去,不过是她出去玩收集回来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刚想说该扔的扔该收到府里的收起来,无意间发现这箱箱柜柜里,有一盏六面走马灯,已经蒙了不少灰尘,看上去已经没有之前第一眼的惊鸿一瞥。 “嘶……这是……”她像是脑子里炸了一样,迷迷糊糊的指着那盏灯皱眉问道,上面绣着的女子哪怕是附了灰尘,也挡不住那面倾国之姿。 “殿下,这上面……绣的是您啊……”那内务司的小厮连忙上前将那盏走马灯刨出来,刚想奉上去,一见上面的人模样,吓得差点失手打碎这走马灯。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小的无意冒犯……只是这走马灯……小的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确确实实是从龙闲郡运回来的啊!”这一项冒犯皇族的罪名,可是没人能承担得起,小厮一想到这个慌忙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玄蝶刚盯着下面的人把白影带去观雨苑,回来便见着自家主子对着一盏灯发呆,一旁所有的小厮侍卫跪倒一片诚惶诚恐。“殿下……这个不是您,在苍澜南江游玩的时候带回来的走马灯吗?”玄蝶对这盏灯记忆犹新,毕竟能将令狐娴绣的如此逼真,这也是她头一次见。 “不……不对……”她死死皱着眉,怀里的猫儿惊慌的喵喵叫着,一双小脚拼命扒拉着令狐娴的衣服,只是那女孩没有半点镇静下来的样子,反而更加惊慌的上前,将那盏走马灯打落在地,上面的刺绣登时碎裂成残渣,就像是已经腐朽了千年一样,一碰即碎。 令狐娴的眼里,那走马灯上的人,已经不再是她,而是那个一直纠缠着她的梦里,总会出现的雪白霓裳的女人。 这一摔便碎了一地残渣的走马灯也吓了满院子下人一跳,“这……殿下没事吧,殿下?” 她扶着脑袋满眼惊恐,就连白猫都被她抛在了地上,踉跄两步倚在身后的箱子上,对一旁关心的走过开查看情况的小厮和玄蝶充耳不闻。 脑海里充斥着原本不属于她的,熟悉的不熟悉的好多记忆,眼前是同一双人的音容笑貌,以及最后的生离死别。 ……这三转九世喜哀困苦,也该结束了…… 苍老的声音清晰的传在她耳畔,就像是四年前在苍澜街头与老人面对面交谈一样。 只是那乾坤山天地寺,早就已经作古多年。 终于那股肿胀感消失了,眼前也恢复了一片清明,令狐娴缓缓抬头,那些记忆在她脑海里似乎可有可无,不去想便不会出来扰乱她的心神,迟疑一番,终于是像一个正常人一样面色无恙的将这一切安排好,抱起一直扒拉她裙角的猫儿回了书房。 “又是一年开春了,父皇可有说过要何时准备小家伙的周岁宴吗?”她重新坐回了桌案后,将白猫随意的搁在桌上,没有发现那小家伙一直在关注着她的状态,直到一点也看不出不适感才放心的趴了下来。 “皇上的意思,像是,让您安排……”来送公文的大太监忐忑的回道,生怕这位祖宗再因为这对已然进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状态的帝后而对着他们发火…… 出乎意料的,令狐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嗯了一声,便一点也不像她的开始处理公文。太监和玄蝶面面相觑,刚才那摔了走马灯,也没摔着殿下啊,平日里总是要吐槽几句也不肯处理公文的这次怎么这么安静??? 与此同时,云乐王朝的养心殿,自从登基以来无比勤政的皇帝陛下,正在书房里和水空云苏,以及景亲王大眼瞪小眼。 “皇上,您刚刚说什么?”轩辕陌一脸不敢置信,不敢盯皇上他就死盯对面已经位置朝中户部尚书的云苏,以及朝中大将军水空。 轩辕澈轻飘飘的扫了这三人别无二致的表情一眼,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又说了一遍:“朕要发皇榜,搜罗全国各地奇珍异宝,准备十里红妆以及我云乐的国玺国书,作为聘礼迎娶王朝公主。” 可不就是祸害了他家皇帝这么多年不回国的令狐娴?? “不是……陛下,您迎娶,把我朝都送出去了,又拿什么娶啊?”水空还是一如既往的缺根筋,想不明白自家皇帝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皇上可要三思啊……”轩辕陌实在是怕了,十万个担心这位九弟一个冲动就真的把整个国家都送出去。“皇上,您从先帝手里继承了苍澜国土,这可是老祖宗打下来的江山,不可随意拱手让人啊!”“皇上三思啊皇上!” 见王爷都跪下了,水空云苏两人一见也唰唰的跟风跪了下来,装出一副苦兮兮的表情,跟着王爷异口同声大喊“皇上三思”,看的轩辕澈一脑门黑线。 “七哥,朕知道,你肯定会那老祖宗来压朕……”他将语气放的无比温和,想要劝说这位一直对苍澜忠心耿耿的七哥。 “臣不敢……”轩辕陌连忙表忠心,引得主仆这么多年的三人一阵腹诽…… 都说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书案后龙椅上的人努力将自己放的更温柔,“朕早就想过了,作为轩辕氏的子孙,朕断不可能将祖宗基业传到朕这里就拱手让人,所以,朕就将四国统一,这样,朕手下的这个王朝,便不再是朕继承的苍澜基业,而是朕亲手打下来的江山,七哥,你说,云乐王朝,是应该属于轩辕老祖宗,还是属于朕?” 书房里一片沉寂,轩辕陌怎么也没想到,轩辕澈想要送这份聘礼,竟然连这一层都想到了,甚至不惜发兵攻占蓝都一统四国…… “所以,朕的这一决定,没人反对了吧?”他无比满意的看着下面的鸦雀无声,在手下这个聘礼清单上用朱砂笔划了一道对勾。 “好了,下面我们谈一谈,下个月朕的儿子周岁宴的贺礼一事。” 第一章 皇孙满周宴,弄孙车游街 自从全王朝大封之后,漠狐古老的皇宫里再次热闹起来,尤其是城中终于兴建好的繁华公主府,更是人来人往,百姓路过总是爱往府中探视一番,看看小皇孙有没有被抱出来玩耍。 如今,一直没有定下名姓和封号的小皇孙,即将迎来满周岁,皇宫发出皇榜,将在满周之日皇室宗族,皇上皇后,繁华公主和大皇子殿下将带着小皇孙进行全城游街,此等消息一出,全城沸腾,家家户户期盼着能够一览皇家尊荣,尤其是那位名震天下的繁华公主。 只是…… 繁华公主并不是这么想的。 “不是……我……父皇下个命令这么随意的吗??不是应该先通过我吗?为什么我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直接发皇榜了?” 皇宫乾元殿书房里,令狐娴正在因为这位钟爱于含饴弄孙的父皇母后随便下了游街的命令,打乱了她刚想要安排下去的恢复科举的计划而抓狂。 “殿下,可能是皇上皇后太喜爱小皇孙了,想要与民同乐吧……”大太监周荣海一脸为难的站在一旁侍候着磨墨,一边为老皇帝辩解。“与民同乐?”令狐娴凤眼一竖,手底下朱砂笔恰巧崩了个点,让本来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更加暴躁。 “他那叫与民同乐?他那就是想向城中,甚至是天下百姓炫耀炫耀自己有孙子了……什劳子与民同乐,他登基这么多年来,你见过他游过街?”这么一说竟是让向来会看脸色说话的周荣海哑口无言,讪讪的低下头摇了摇,“别说游过街了,就连之前南下巡视,还是因为本殿要将军权南移都安排好了的……” 对,老皇帝的意思就是他下命令由她令狐娴来一手安排! 这不是给她添事儿是什么?? 一直忠于职守与老皇帝打交道这么多年的周荣海终于忍不住要为皇帝说句话了:“殿下,您看,您日理万机,倒不如将这种游街周宴之事,交给大皇子殿下,也给您分担了这些杂乱之事,岂不是两得?” 终于刚才还分外狂躁的人瞬间安静下来,暗搓搓想她这位皇兄一天天的就知道往太医院跑,倒不如给他安排些事省的他太过安逸导致自己心里一点也不平衡。 一边想着某个就要被公文压垮的公主殿下一脸的傻笑点点头,仿佛就看到了未来分担担子的人:“不错不错,就这样,你去传本殿口谕,由皇兄全权负责半月后的游街和周宴,记住,一定要重点强调与民同乐,听到没有。” “好勒,殿下。奴才这就去。” 这边,令狐楼还没将游街和周宴安排好,另一边,有人通传云乐王朝的使臣已经将小皇孙满周贺礼送了进来,一听云乐王朝,令狐娴和愣了一愣,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是轩辕澈送过来的,随着便传召了使臣。 “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凤体安康!”那使臣一进来便行了庄重的叩拜礼,嘴里喊着让一旁的周荣海吓得脸色苍白的称呼。 “哎哟使臣大人,这可不能乱喊哟,先不说我王朝已经有了一位皇后娘娘,繁华公主还是闺阁女子,不可这般……” “繁华公主是你们漠狐王朝的繁华公主,但是皇后娘娘,乃是我云乐王朝的皇后娘娘,两者并不冲突。”使臣经过令狐娴去授意后站起身来,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可是这……”见周荣海还想辩解,龙椅上的女孩轻轻一笑制止了他。 “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本殿都已经养育了一位皇孙,哪儿还称得上是闺阁女子,” “娘娘,皇上让微臣给您送来您和小殿下满周宴时所穿衣物首饰,以及陛下以父皇的身份送给小殿下的一些把玩物,这些只是必须要先送来的,还有一些,是代表云乐王朝在满周宴上送给小殿下做贺礼。”使臣挥了挥手,身后的小厮将覆着红绢的小箱子捧了上来,足有十多个,令狐娴亲自下来,一一揭开,有小孩子的肚兜和小鞋子,春夏秋冬应有尽有,孩子的玩赏物都是精致的木工,雕刻上蝶兰花的纹路,看的令狐娴无意一笑。 这些个小玩意儿,她不用想都是轩辕澈亲手做的,只是这雕刻上蓝蝶花,倒是不知究竟是给他儿子玩还是给她玩儿了。 “娘娘,这是皇上亲自监造的吉服,陛下希望您能穿着它进行游街,以及为小皇子庆生。”使臣上前,将最为厚重的三个捧盘掀开,只见里面是织造繁杂而低调的吉服,没有凤凰等富丽的吉祥之物,柔软的面料上只有洋洋洒洒的蝶兰花,一朵映衬一朵,煞是好看。 另一托盘里是当年轩辕澈所拿到的所有牙子山神玉,亲手雕刻的一套玉饰,不多,但是各个精妙绝伦。 令狐娴一手拿起其中一只血色玉簪,雕了凤凰的簪尾,有着一行小字: 得卿如此,三生有幸。 往事的所有回忆似乎在一瞬间充斥进了脑海里,夹杂着走马灯破碎后混进来的乱七八糟的记忆,让她一阵恍惚。 “娘娘,”使臣一见她脸色不太对,试探性的呼唤一声,令狐娴回神,礼貌性的笑了笑:“他可还有说些别的?” “噢,陛下还说,若是给小皇子取名的话,希望能加上个‘攸’字,” “攸?为何是这个字?流水之意,并不太好……”她微微皱眉,十分不解,“这个,陛下也没有多说,只是说了句,娘娘自会明白,具体之意,恕臣也不知了……”使臣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开始还以为是皇上皇后两人的密语,没想到娘娘也不知道…… “好吧,本殿知道了。”无奈,她只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将使臣遣了下去。 转眼半个月便过去了,皇孙周宴迫在眉睫,令狐娴还在为即将恢复的科举忙的焦头烂额。 “阿……阿娘,猫猫!”正在房里地毯上趴着玩的小家伙,见到那只白猫慢悠悠的从窝里爬出来走到他身边,用小爪子一下一下扒拉着他。 小家伙一把拽住了猫尾巴,强硬的将它抱过来捧着给桌子后的令狐娴看,那猫儿倒是极其温顺的任由他以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抱着,哪怕自己尾巴被揪疼了都不乱叫也不挠他。 “哎哎哎宝贝儿哦,这猫可不能这么抱啊!!”只是,令狐娴丝毫不担心自家儿子被猫挠,一个劲儿的心疼白猫,两步走过去将猫儿接过来。 “殿下,该带小皇孙去换衣服了,您也得快些去更衣啊,这到了未时可就要游街了,”玄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见自家主子跟儿子抢猫玩,甚是无语。 “啊,带他去吧,这臭小子,使劲揪我的猫,掉了这么多毛心疼死我了啊……” …… “主子你快点啊……” “急什么……”令狐娴慢慢悠悠的扯了扯有些褶皱的裙摆,将为自己梳发髻的宫女遣了下去,自己随手挽了几朵用玉簪别住,简单大气。“殿下,您不穿内务司给您送过来的衮服吗?”玄蝶看她身上的衣服很是陌生,颇为疑惑。 “嗯,这是阿澈特意派人送来的,好看不。”只见那小丫头笑眯眯的在她面前转了个圈,无比得意,被硬塞了一嘴狗粮的玄蝶果断闭嘴,将小皇孙送进她怀里便老老实实做一个侍女一样的透明人跟在她身后。 “哟,还害羞了,啥时候你也成亲了,我就让我家儿子认你当干娘。” 花车早就在宫门外等候多时,只是本应该已经出发了的皇上皇后的马车却还停在门口,令狐娴刚想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没来得及上车,便见着自家母后笑的眼褶子都出来了,冲着她怀里的宝贝儿子就伸手来抱…… 她就知道,什么花车游街与民同乐,都是这老两口在为炫耀孙子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母后?”分外感到失宠了的繁华公主苦兮兮的喊了一声企图挽回自己的儿子,却被一国皇后赤裸裸的忽视。 令狐楼坐在车上认命的憋着笑意,拉着一脸生无可恋的令狐娴上了马车,“小皇孙不来,父皇母后宁可拖着时辰也不愿意就这样去游街,可见,你已经失宠了。” “哥,别火上浇油伤口上撒辣椒面了行不……你是亲舅舅啊……” 再说那几近万千宠爱于一身,夺了母亲恩宠的小家伙正在外婆怀里吐着泡泡,无比好奇的扒着车窗,看车外百姓挥舞着手里的花花草草香囊彩带,一脸兴奋的盯着他看。 “婆婆……”似乎是被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给吓怕了,大眼睛上死死皱着小眉头,连爬带登的又躲回了外婆怀里。 “这一身衣服,倒不是朕命人织造的。”令狐梁伸手逗弄着小外孙,眼尖的发现他身上的小肚兜和外袍不是王朝规制,“看这料子和绣艺,不是王朝工艺。” “本宫听闻,半个月前云乐王朝使臣,将贺礼送进了宫里,轩辕澈那小子竟然准备了两份贺礼,想必孩子身上的衣服和娴儿所穿的,都是他命人织造的吧。”叶镜潇倒是看得透彻,一边做着鬼脸逗孩子,一边低声和皇帝说话。 “云乐王朝……好一个云乐,他到如今都还有这份心也是难得,就是不知,何时能来迎娶娴儿了。” “急什么,”皇后嗔责着,暗地里给了皇帝一肘子:“你就这么想娴儿嫁出去?” “朕这不是也是为了娴儿着想吗?”皇帝也急了,“你说娴儿现在属于未婚先育,天下人都不知这驸马为何人,多少人嚼闲话,也是为了她的名声啊……” “本宫看娴儿是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苦了她了。” 第二章 赐封皇孙名,重逢话乐师 花车外的呼声一片接连一片,皇后还特意将孩子举起来,以便更多的百姓能见到小皇孙的模样,后面花车里,令狐娴和令狐楼共乘一辆,千方百计的打探自家父母想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你竟然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了?”令狐楼颇为意外,之前究竟是谁说孩子起什么名字太难了就由着父皇母后的意思去,怎么现在一改态度这么关心? “这不是……这不是轩辕澈的使臣来了,说想要给孩子起名里面带一个‘攸’字,所以我得跟父皇母后说一声……”令狐娴自顾自头疼的吐槽着:“你说带什么字不好,非要带一个象征流水之意的攸……” “攸……幽……”令狐楼一边听着她的吐槽,一边反复咀嚼着这个字,苦笑一声,“你不知这个攸,代表着什么吗?”正在纠结怎么取名字好的小丫头微微一愣,“代表什么?”不知何时眼睛里有了忧郁的皇兄扭过头来定定的看着不为所知的她,叹了口气。 慧生和尚的走马灯碎了,但是那些记忆却没有对她的魂魄有所冲击,反而被她彻底压制在了最心底。 也不知何时她能全部想起来。 “繁华公主!公主殿下!” “公主千岁!” 花车外激动的百姓甚至将花枝和香囊扔进了车里,令狐娴也不再多想,探出身子与百姓们招手呼应。 游城一圈,即便是有着禁卫军的全程引导疏通,拥挤的百姓还是将行程拖延到了将近未时,宫里的满周宴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些人回来开宴。 “父皇的想法是,他亲自给小皇孙赐封号,至于名字,还是你们夫妻俩来取比较好。”临近宫门,令狐楼突然开口,回答了刚才的问题,令狐娴本就有些疲累,一听这立马精神起来,“皇兄皇兄,不然,你帮我给你的小外甥取个名字怎样?”他眼看着这双眼睛满眼的期待,本来想让她自己去想,却又不忍心拒绝。“好。” 他实在是太想让这个女人想起那些陈年往事了。 这满周宴,就像十七年前令狐娴的满周宴一样,尽是一家人,只不过少了叶老太爷和花老太爷的身影,多了些小辈。 就连坐在上首的皇帝,都有了些许老态,用过晚膳后,有宫人将孩子抓周的高台抬了上来,大红的流云锦,上面摆满了各种稀世玩物。 “朕还记得,当年,我们的女儿抓了举世难得的墨玉玉石,要做一个华丽潇洒像雪花一样的姑娘,现在,姑娘都长大了,我们都是有了孙子的人了。”皇帝万般感慨,拉着失而复得的皇后的手,眼见着就要老泪纵横,皇后拉了拉皇帝的手,“行了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皇上,公主殿下得子乃是天下大喜之事,这名字与封号更是重中之重,不知陛下为小殿下拟了何等封号,也好让我们同乐同乐。”适时,花狐站起身来浅笑着为皇帝铺好台阶。“是啊,小殿下如今一周岁,也该有个封号以昭示尊贵。”下面四大家族和叶家人一一附和,令狐娴挨个扫过,暗戳戳给皇兄个眼色。 “周荣海,宣旨。” 皇帝得意一笑,将大太监叫过来庄重宣旨,一时间大殿里的人纷纷离座跪倒在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儿纯良,宽宥爱民,于良日诞下皇孙,朕甚是欢喜,特赐封吾孙为王朝珩羲皇子,为王朝正统继承人,钦此!” 圣旨一下,在座的所有宾客心中都有了定论,这皇位,是非繁华公主不可了,连公主的孩子都有了继承权,更何况已经有如此政绩权至监国的公主? “儿臣替孩儿谢过父皇!” 令狐娴叩首谢恩,令狐楼站出来行了一揖:“珩羲皇子连封号都有了,若是没有名姓甚是不妥,儿臣为小皇孙想了一个名,不知父皇母后和皇妹可否满意。” “哦,说来听听,”皇后看了眼躲懒让令狐楼想名字自己也是一脸期待的令狐娴,宠溺的笑着。 “皇妹和儿臣说,小皇孙的父亲想要一个‘攸’字,攸有水之意,而澜意在巨浪,儿臣想,不如就叫攸澜,愿儿臣这小外甥乘风破浪,力挽狂澜。” “好,好好好!”皇帝登时拍手叫好,“楼儿所言,深得朕心!不知皇后和娴儿感觉如何?”皇后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微微皱眉的令狐娴:“怎么,娴儿觉得此名不甚满意?” 正在发呆的人立刻回神,尴尬一笑:“不不,皇兄起名深奥,儿臣也很喜欢,想必攸澜长大后也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奶娘将孩子抱了上来,轻手轻脚的放在了抓周台面上,只见小家伙万宝从中过,一个也不抓,倒是爬了两圈,似乎有些害怕这么多人,冲着令狐楼的方向伸着胳膊一下一下的叫着舅舅求抱抱,看得众人是忍俊不禁。 令狐楼颇为无奈的看了眼皇帝,被默许之后上前一把抱起小外甥,本想着安慰两下就放回去,没想到这小家伙一上身就怎么也不肯再下去了,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珩羲皇子太喜欢大皇子殿下了,这都缠着不肯下来了,”“可不是,那小胳膊抱的,这么紧,可别憋坏大皇子了。”席中有女眷打趣道,一时间孩子不肯下来,也不知这抓周该如何进行。 “父皇,儿臣看攸澜这么喜欢皇兄,正巧皇兄甚是喜爱医术,岂不是攸澜抓到了一本活的医书?这样,不如让攸澜和皇兄学习医术,倒也不枉一场抓周。” 攸澜攸澜,这个名字一直在她心中念叨,一见到那个孩子就想起这个名字,这名字,一旦反过来便是那梦里的男人温柔呼唤的名字,她的皇兄,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抓周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令狐娴眼前还是不停的响起这个名字,岚幽,究竟是谁。 倒是攸澜,十分喜欢这个舅舅,一天天缠着他,甚至在药房里都各种求抱抱,以至于令狐娴这边没了孩子纠缠处理公文更加高效,那速度常常让累了一天的人分外感慨。 “其实我要是专心起来,效率还是蛮高的。”书案后的小丫头满意的笑着将批改好的公文奏折罗列起来,眼见着玄蝶一个嫌弃的眼神便瞟了过来,将这摞奏折抱走给周荣海送过去。 “啧,承认一下我的优点能傲娇死你!”她坏笑着冲离开的玄蝶后背扔过去一颗葡萄,接着打鸡血一样的攻克下一摞文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令狐娴都将新批改好的一摞放在一旁,也不见玄蝶回来,低声吐槽了两句,开始批最后的几本,没过多时大殿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头也没抬略有些无奈:“去哪儿浪了你,赶紧帮我把剩下的都拿过来。” 龙案台下,那人就静静的站在原地,无声无息,令狐娴这才感觉不对劲,皱着眉抬起头来,想看看是谁这么没规矩胆敢私闯乾元殿,看清来人之后却是朱砂笔跌落在地,猛地站起身来, “师……师傅……”眸子里,倒映着那个人的身影,热泪盈眶。 当初她一曲断魂杀了追杀师傅的黑衣人之后,他便悄然离去,只留下一纸信条,如今她一统王朝和自由之度,这个浪子,也终于赴约回来了。 “小娴儿,竟然没有多少惊讶啊。”乾元殿中央站着的男人,依旧是十四年前的容貌,二十多岁的模样,浪荡不羁,眉宇间一抹怎么也抹不去的忧愁。 “师傅曾说,待到娴儿志成之后,再度相聚,”她居高临下,是一代枭雄,也是曾经许下天下愿望的稚童。 男人轻轻摇头:“为师为何会悄无声息的进了你的乾元殿,”这政堂之外,是森严的守卫。 令狐娴苦笑:“经历着这么多,怎么还会对这些感到奇怪。” 角落里,那只白猫自打他一进来,一双眼睛便紧盯着这边的局势。 “那盏走马灯里,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总是能想到一些,并不属于我的记忆?”令狐娴也不知为何自己会问他这个问题,只是直觉的感到,他一定知道答案。 但是这个男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一千三百年前,我于辰山之上,卜得凤星将临世,便离开辰山去寻找能够吹奏天祈的有缘人,却是未能在辰贤皇后薨之前,将天祈交给她,”男人一一陈述着这自己曾经流浪的一千多年,苦笑:“令狐青杀了她,也不是,是她自己杀了自己……后来,令狐青追悔万分,求我用他的后半生阳寿为祭,宁可转三生九世的贫苦,只愿来世能再次遇上辰贤,但是,,你也知道了,辰贤临死之前立下了毒誓,以至于转世之后,两人就算是重逢,也不能再续前缘,也便是华潇雪,你的自杀。” 令狐娴惊恐的瞪大眼睛,满心震撼,白猫见到她的害怕,终于跳上了桌案,以保护之姿恐吓着下面还在一句句刺激她的人。 但是那个男人还不想就这样罢休:“由于你在那个世界所认的哥哥秦洛川,他将你重新带回了这个界面,才得以免了九世的灾祸,而他,替你经历了这九世之贫,来到这里与你重逢。” 令狐娴深知,这个“他”究竟指的是谁。 “你是何人?”如此了解她的命格,就像将她的命运捏在手里把玩一样,这么一想,那个桀骜不驯的女孩不禁冷峻几分。 “全都忘了……”男人悲痛的呢喃着,突然恭恭敬敬的跪地行礼,臣服的闭上眼睛。 “奴,乃为凰王亲侍,由凰王亲自赐名为凰阳,一直以来欺骗您的那个妻子,其实是凰王一抹神魂所化的婢女,赐名凤月。” 令狐娴脑中有一根紧绷的弦轰然断裂,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她遗忘了后又不得不记起。 “天祈,是吾王精血所化,除王以外,无人能奏,千百万年前,王受魔魇所诱,坠入魔道,天地混乱,妖魔横行,王以一曲《断魂》,尽毁天下魑魅魍魉,却也害了苍生,龙帝为从王手里护佑天下,也为了避免王自毁神魂,以帝昭强行锁了王魂,天宫尽崩,人间混沌,王与龙帝一同坠入轮回,奴便持天祈,寻遍天下。” “他呢?”高台上的女孩眼前重新浮现了当年的惨景,喃喃自语。 “龙帝亦是修为尽失,轮回几世,一直守在您身边。”凰阳一一述说。 “秦洛川……是谁?令狐楼又是谁?” “本是麒麟君遗子,名苍溟,奇丘崩毁后被王上收留,教习修炼。” “我,叫什么?”“王上名讳岚幽,字慕凡,乃为凰巢凰王,本体九尾银凰。” “他呢?”“龙帝名讳漓默,乃是御龙墟之主。” 第三章官方消息滴水不漏,小道流言漫天乱飞 天羽1320年六月廿七,距离轩辕澈那个王八蛋说要一统四国回来娶她已经过去了四年零两个月…… 对于两年前知道了自己的前生今世的记忆,令狐娴并没有感觉到她的苦逼日子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还是前几天玄蝶给她上妆的时候发现的。 “主子,我记得你这眼角之前有几道角纹,我还惦记着帮你保养保养,怎么今天看不见了?你是不是用什么宝贝给消下去了?” 只是这个天天“沉迷于”批改奏章无法自拔的监国公主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形象,根本不知道自己眼角还因为疲累出过眼角纹,被她这么一说,接下来的几天里倒是一直关注着。 然后她就发现…… 自己好像不变老了…… ??? 就算是自己再怎么熬夜,再怎么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不吃不喝,她的身体状况永远都保持着年轻的状态…… 被自己折腾累了的令狐娴再也不想去考虑这逆天的问题了,乖乖的负起监国公主的职责。 只是…… 这边正勤勤恳恳深陷奏章深渊沉浸其中的公主大人,随着就被一声稚嫩打破。 小包子抱着怀里的布老虎,蓄了满眼的泪水可怜兮兮的爬上龙台无比卑微的扯了扯自家娘亲的衣角:“阿娘……” 某个并不想搭理自家日常三千问儿子的老母亲痛苦的趴在桌案上装尸。 “阿娘阿娘……”可怜的小攸澜还以为娘亲睡着了,轻手轻脚的将手中的布老虎放在地上,抓着龙椅的靠背便爬了上去,趴在老母亲的背上:“阿娘……” “啊……”令狐娴痛苦的抬起头来,将趴在自己背上的小包子抱进怀里,一眼便看到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皱眉:“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怎么还哭了?奶娘呢??” “阿娘……”攸澜见母亲终于搭理自己了,还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关心自己,瞬间委屈的爬进怀里大哭着。 “怎么回事?澜儿不哭,告诉娘亲怎么了?”她一把将在自己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儿子托出来举到脸前,“娘……澜儿……澜儿有没有爹爹……”小家伙一边哽咽着一边问道,问的令狐娴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比无奈的又解释道:“澜儿,你这个问题几乎是天天都来找娘亲问一遍,娘亲早就给你解释过了,你当然是有爹爹的啦,只不过,澜儿的爹爹在另一个国家,像娘亲一样的忙,所以澜儿才暂时见不到,等再过几天就能见到啦。” 攸澜擦了擦眼眼泪,撅着小嘴玩弄着手指,显得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可是……他们都说,澜儿是个野孩子……没有爹爹,澜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笑话澜儿……” 本来想着将这个沉重的小家伙放回地面,一听这话登时引起了她的警觉,又一把抱回来:“澜儿,告诉娘亲,你刚刚从哪里跑来的?听见谁说你是野孩子?” 小孩子怎么也不肯说,抱着娘亲的脖子噘着嘴。“来人,”无奈,令狐娴只好让人将一直照看攸澜的奶娘叫过来。 “你们怎么看护珩羲的?他跑到了本殿这里来你们都一概不知?” 台下的两个奶娘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看的她是一阵憋火:“本殿问你,刚刚,珩羲是在哪里玩的?你们又是在哪里发现他跑开了的?”两个奶娘一见并没有追责,连忙磕头谢恩,追忆到:“奴婢本是带着小殿下去槐园的,其他小公子和进了宫的小姐们都在槐园玩,本来都玩的好好的,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殿下就跑开了,有小太监来跟奴婢说小殿下跑到了天香苑,便急忙去找,结果小殿下又跑了……就……就到了殿下您这里……” “天香苑……”令狐娴呢喃了两声,这是宫里负责种植花束的地方,确实是紧邻着槐园。 “你们带着珩羲下去吧,看护好了,莫要再看丢了!” “是……奴婢告退。”奶娘上前抱走小家伙,福了身子就退下了,让桌案后的令狐娴是越想越窝火,一直到玄蝶进来都是满屋子的焦躁。 虽说被封了宜昌公主,可以享受公主的待遇,但是玄蝶并不想当什么让人伺候的公主,反而是非常想继续呆在令狐娴身边侍候她……拿令狐娴之前调侃她的话来说就是“受虐待被压榨惯了,突然间解放了还有点不适应。” 她刚把一摞周荣海从花狐那里接手的奏折码放在桌案上,便被令狐娴抽风式的一声长叹吓了一跳。 “哟,主子这是又被什么感动到了如此喟叹?” 令狐娴扭过头来便是一顿白眼:“你就说,本殿许给了谁家,谁要娶本殿为妻,攸澜是谁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多人造谣呢……现在都造谣到宫里来了!” 她这个正宫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外面这些小道流言是漫天飞舞啊…… “这是哪家宫人嚼嘴舌让你给听见了?” 玄蝶颇为好奇,究竟是何方高人胆敢在这位面前嚼嘴舌说闲话。“在我面前说也没啥,我可能也就是说两句,毕竟是个人都有八卦心,”趴在桌案上的女孩闷闷的回答道:“但是问题是,他们说闲话,被攸澜听到了……你说这么小的孩子……唉气死我了……” 那小女人刚直起身子气势汹汹的想要吐槽一番,又瞬间瘪了气趴了回去。 “小殿下可是又问您什么了?”玄蝶一直随侍在乾元殿,自然一天天的攸澜三千问,一问也逃不过她的百般演示…… “……”桌子上的人没有说话,也便不再追问,安安静静的将批改好的奏折码放整齐准备抱走。 “哎,见着周荣海,吩咐一声,把天香苑的宫人,全打发出去,重新换一批新的,全宫中挨个训一遍,今后谁要是再敢嚼闲话,本殿不会再这么客气了。” 玄蝶撇了撇嘴:“主子你早就该这么严抓狠打了,您要是再不管管,这宫里的闲话可是越穿越离谱,您就别指望留个清白了。” 听这么一说,刚打起精神准备继续批改奏折的令狐娴又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啊,四年了啊,轩辕澈那个王八蛋究竟什么时候来娶我??再他喵不来我就成了老姑娘了,还是个带崽儿的老姑娘!!” “殿下别这么说,您现在的面皮可是年轻着呢,可不能说老。”堪堪走到殿门口的人倚着门框调侃一声。 “他要是再不来娶!老娘就再等他一个月!再不来,老娘就要比武招亲,让他儿子喊别人爹爹!” 乾元殿里亲切的问候声响彻了整个庭院,玄蝶微笑着挨个扫了眼目瞪口呆的宫女们,抱着奏折离开了。 与此同时…… “啊啾!” “陛下来此一路舟车劳顿,可一定要保重龙体安康啊。”玉城,孔家家主实在是惶恐的眼睁睁看着皇帝打了个喷嚏,连忙派遣小厮换上热茶,周到款待,轩辕澈摆摆手,颇为不在意:“无碍,可能是朕远在漠狐王朝的皇后在想念朕吧,朕此次前来,并无其他要事,只是念及一年一度的玉神节,为了牙子山的赐玉礼而来。” ……孔羡孔苍这叫一个无语,果然,牙子山的玉石矿果真是被这位皇帝陛下盯上了,一年一次都不带错过的。 “这……陛下若是想要这神玉,草民完全可以……”他完全可以将这神玉奉给皇上,实在是没必要御驾千里迢迢来这小小玉城,实在是舟车劳顿他们担待不起啊…… “不不,怎么能这么随意,这赐玉礼的重重考验,朕已经心知肚明,不过是来回那么几套,朕不能因为朕是皇帝就随意取走这玉城百姓心目中的神玉,自然是需要通过考验才行。” 轩辕澈微微一笑,将孔家家主和长老接下里想要说的托词全部堵在了嘴里。“你们便只需当朕是平民百姓,不用过分担待关照,朕自然有法子凭本事公平拿到神玉的。” 他当然有法子,就算是他们孔家不奉上,到头来还不是进了这位爷的口袋?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牙子山神玉除了给了他还给过哪些外人? 当然,这些话也就孔家两位主事的心中腹诽一下,断然不敢往外说。 临近玉城玉神节,连带着城里的喜庆十足,丝毫不差于任何一个盛大节日。轩辕澈一身便服走在街上,无意间就溜达到了当年他以银衣的身份和令狐娴住下的客栈和茶馆。 “公子?”见他停驻下来看那家客栈良久,身后的侍卫疑惑,轩辕澈没说话,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哟,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里面的小二见有新的客人上门,将白毛巾往肩膀上一甩笑眯眯的上前问道。 轩辕澈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只叹息身边没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人。 “打尖,要一壶桃花酿,”“好嘞,客官您里面请!这桃花酿可是咱们客栈最为盛名的佳酿了,客官可要好好尝尝!” 小二刚替他擦了桌椅,打算去柜台拿酒,又被轩辕澈叫住:“等下,要十壶,只要酒,不要菜。” 客栈下的小酒馆里满是画酒猜拳,大快朵颐的客人,还有慕名前来参加玉神节赐玉礼的各方人士,轩辕澈没有坐在小二为他拉开的椅子上,回头,曾经坐过的靠窗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的侍卫上前,扔下两锭元宝便打发了那一桌的客人。 旧事旧景,他就差一点,就差一样聘礼,就可以去迎娶他心爱的姑娘了。 第四章 皇后娘娘要比武招亲了 玉城的玉神节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而且因为苍澜的一同四国,原本经济商贸封闭的关口一流通,玉城这个玉石闻名的小城池也没多长时间便商贾熙攘,此时此景更胜与往昔。 轩辕澈和一路跟过来的属下一直在玉城逗留了多半个月,等到了赐玉礼的来临。 牙子山谷外,聚集了比以往更多的慕名而来的各方人马,翘首盼望着孔家长老出来主持赐玉礼,人群中,身着便衣的轩辕澈十分不耐烦的将一直不放心跟在身边的白厉轰走,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公子一般仰着脸安静的听高台上的孔家人主持仪式。 还是往年的陈词,连出席这赐玉礼的孔家人都没有生面孔,很快熬过了陈词滥调,等到里面已经肉眼可见的起了一片浓雾,在孔家人的安排下,所有早就翘首以盼想要入谷的人这才被允许依次进了山谷。 只是……这群人刚兴致勃勃的进了山谷,便被谷口的八方回环阵一一劝返,轩辕澈颇为有兴致的看这些骂骂咧咧自己退出了历练的人,优哉游哉的进了阵里。 现在,他已经能够自如的接受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了,并且能够感觉得到,那记忆中的名叫岚幽的女子,就是令狐娴。 所以,他才派了使臣让娴儿用“攸”字给孩子起名,便是想要试探一番。 “幽儿……”重新与记忆经历那惊心动魄的黑日耀世,天昏地暗,深刻的能感觉到那个男人满心的悲痛的哀拗。 执意要亲自经历这一番夺取神玉,便是想要再次面对这一段悲怆的往事。 从最一开始进谷历练生生凭着毅力面无表情的挺过这层层浓雾,到现在将全身心的沉入其中,等到走出迷雾时,也能感觉到令狐娴第一次来时满身虚脱的感觉。轩辕澈抹掉眼角不知不觉淌下来的和汗水浸润在一起的泪,平复了一下心情。 玉台上焦急等待尊贵的皇帝到达的孔家家主,连品茗闲聊的心都没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谷口,孔原倒是一如往常的淡定,茶壶里依旧泡着王朝的珍品龙灵叶,一口一口裹着茶水咂咂嘴。 “怎么还不出来,这都过去了一个时辰了!” 孔苍实在是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生怕皇帝在这雾中出了什么岔子遇上了什么麻烦,一圈圈转的孔原终于忍耐不了了:“好了老苍,转起来没完了转的我脑瓜子都晕了!皇帝又不是头一次来了你这么紧张他作甚?” “唉,我这不是……”孔苍话音刚落,眼角刚一转便见到谷口有人走了出来,顿时大呼小叫的喊道:“哎哎哎出来了出来了,快快快,把玉准备好!” 只是那出来的男人全然没有了进谷之前的神采飞扬,略显颓废疲劳的慢慢走到了玉台下的视觉盲区里。 “哟,这是怎么了?这状态不对啊。”孔原顺着孔苍惊讶的目光看去,苍老的眼睛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的状态:“这该不会是被……被记忆吓坏了?不应该了,这位爷都走了这么多遍了还能被吓到?” 正是嘀咕着,轩辕澈已经翻身上了玉台,一双眼睛带着少许血丝,一一扫过两位老者,“两位长老辛苦了,只是朕实在是疲累,之后的赐玉礼,朕就不参加了,”孔苍将那放了手掌大小翠玉珠的木盒恭敬的奉给他,点头哈腰说着关照的话。 “你说,这是咋回事?” 等到轩辕澈离开走远后,满腹疑惑的孔苍终于忍不住问道,孔原砸了咂茶水,微微摇头,“苍兄,你可曾注意过,最早皇上来我们牙子山历练时的脸色神态?”“这……这都得十多年前了……这我怎么肯能还记得?!” “老夫记着,他第一次来,是脸色苍白,但是并无不适感,可以看得出,那雾中的绮罗花勾出的记忆便足以让他感到惊惧震撼,但是,是他强硬的撑了过去,之后的几次,脸色便再无异常,也就是说,”他顿了一顿,轻轻一笑:“他并不在意那些勾出来的至深的记忆,只是将自己当成局外人去看待,就像是你在看一场戏,苍兄,你会因为一个戏中人物而为之哭泣吗?” 孔苍似乎明白了一点,顺着他的话摇摇头,接着说:“也就是说,这一次……” “这一次,皇上是真正的面对了这段记忆,将自己的感情都带了进去,所以才会如此的痛苦,如此的疲累。” 轩辕澈托着巴掌大小浑圆的翠玉珠,表面圆滑细腻,那通透的玉质,甚至可以看清玉石中心凝结的那一片雪色,虽说成色不是最好,但是胜在模样独特,手感绝佳。 回想起在雾中所见到的一切,不由自主的摸上了右臂上一环玉环,也不知令狐娴此时在王朝做什么,孩子长什么样子,现在应该已经三岁多了,是像他,还是更像娴儿。 出了山谷,径自回了客栈,迎面便撞上了急匆匆一脸慌张的白厉,登时有些烦躁:“怎么了,朕这不是好好的,你们还担心什么?” “皇上!皇上不好了!”白厉见他终于回了客栈,上前不顾仪态的抓住他的袖角,毛手毛脚的差点把他手里的玉摔在地上。 “夫人…呸,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 一听是关于娴儿的,方才还一脸烦躁无所谓的轩辕澈登时变了脸色:“怎么了?娴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皇上,皇后娘娘五天前在漠狐王朝发皇榜通告了全大陆,要在半个月后王朝帝都,搭建擂台准备比武招亲!” “什么?你说谁?”轩辕澈皱紧眉头,一时间脑子跟不上。 “皇后娘娘啊,皇上……”白厉恨铁不成钢。 “皇后……娴儿……娴儿怎么了?”担心则乱的人现在只想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顾白厉一脸揪心抓狂的模样。 “哎呀,皇上,皇后娘娘要搭建擂台比武招亲!” “比武招亲?招什么亲?她不是早就和朕成亲了吗?” 仿佛瞬间心碎了的人麻木的反反复复呢喃,终于在属下们担心的目光下回神,眼中妒火中烧:“你说,娴儿要在王朝帝都设下擂台比武招亲?!” “哎哟皇上啊,您快点的吧,指不定是娘娘气您这么长时间都不去迎娶,着急了!” 就算令狐娴不急,他们这些当属下的看自家皇帝日日夜夜长相思那也是一样的捉急。 轩辕澈面似无比镇定的将手中护的完好无损的玉珠交给白厉,木着脸回了客房,留下一众人马面面相觑……不是,这种时候皇上不应该立刻起驾回京然后直奔王朝吗?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行李!今晚回京!”刚走进房里还没关上门的人怒吼道,“不对!现在就走!” 漠狐王朝这名震天下的繁华公主突然之间发放皇榜昭告天下要搭建擂台比武招亲,可谓是惊艳了各方百姓,谁都知道这位殿下倾国倾城才艺双全,更是权势滔天一人之下,鲜少有不动心的男人想要千里迢迢赶往帝都打擂台,这万一守住了擂台夺了擂主,不仅是抱得美人归还赢了全天下! 皇宫里,令狐楼气势汹汹的闯进了乾元殿,一见高台之上神色恹恹的趴在桌案上的小女人,哪怕是气不打一处来也在瞬间心软了。 “娴儿,你……你这是又图什么?” 这么大费周章昭告天下就算了,这比武招亲,是真的想要把自己随便嫁给一个人? 桌案上的人深深叹息:“哥啊,我是真的等不下去了……三年了,流言蜚语不断,就算是我想要守着等他来娶,我也不能不为珩羲着想……”这三年里,攸澜一直被世人谣言当做是她在自由之度被人玷污而有的孩子,备受指指点点嚼闲咬舌,只能是他有了真正名义上的父亲,才能名正言顺的让他成为尊敬的皇子,而不是私生子。 “你大可不必这样的,你直接飞书一封给轩辕澈送去不就行了?”令狐楼实在是不知道自家妹妹又在纠结什么。 “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和他的前世今生?”突然,令狐娴抬眼瞥了他一眼,问了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却是将令狐楼问愣了。 “你在说什么?” “你早就知道了……”那小丫头扭过头去,不容置疑的又肯定了一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不管是岚幽,还是辰漠,还是华潇雪,还是……我自己……我实在是不知道了……”说着说着,那女孩的哭腔渐起,“你说,我辜负了他这么多,我还有什么资格,再要求他全身心的对我……” 岚幽为了天下而辜负了漓默的一腔真心,哪怕到了生死关头那个男人还是一心的想要护住她的神魂坠入轮回,辰漠能因为桀骜不逊自戕于辰清宫,却不知爱她入骨的人能后悔到以阳寿为代价求她原谅再见她一面,华潇雪因为错付了另一段不该奢望的情感自投罗网,而全身心信任着她的男人宁可娶她一个已死之人度了残生。 “……”令狐楼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正如她所说的,他确实早就知道了一切,作为被岚幽一手教导出来的新一任麒麟君,他只能是为了岚幽生前所布置的一切计划抛下所有情感。 哪怕现在的她,已经时候不多了。 第五章 仓促出发的聘礼车队 这王朝繁华公主要比武招亲可谓是举国欢庆,比当年小皇孙满周游街还要热闹百倍,帝都皇宫前面,京华楼之下的一片宽阔场地有士兵工匠来来往往搭建着擂台和观礼台,时不时有路过的百姓好奇的揣测这搭建速度。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千岁殿下是真的想要静下心来招个驸马了。 与此同时,云乐王朝京城,轩辕澈刚回了皇宫,便又被七哥水空云苏拦住了一个个担心的七嘴八舌和他陈述漠狐王朝现在的情况,这漠狐的皇榜都发到了云乐王朝的疆域,云苏说这繁华公主摆明了是想要皇上知道。 虽说这几位也知道轩辕澈正在气头应该说些好话,但也抵挡不住牵挂妻子的皇帝急慌慌的就要起驾漠狐王朝…… “皇上三思啊!”一听轩辕澈要让聘礼车队先行前往漠狐王朝,轩辕陌哐当一声又跪下了,苦苦哀求,这聘礼车队红妆十里,一旦去了,他们云乐王朝的国书玉玺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七哥,这件事定下来已经两三年了,还要朕怎么三思?十思都有了,现在娴儿明显是急了想要用激将法将朕骗过去,朕若是不去,以那小丫头的脾气,指不定就指了左熙当了朕儿子的爹!” 本来这人还在和颜悦色的和跪在地上的七王爷解释,但是说着说着越说越像真的,这脾气也就上来了,龙袍一甩便进了御书房写诏令,更衣准备前往漠狐王朝。 大殿里,云苏上前搀扶起王爷,叹了口气:“王爷啊,您也别怪皇上他不顾及兄弟情义,皇上皇后恩爱这么多年,属下们都是这么看过来的,希望您能明白皇上的苦处……” 本来打算今年择一个良辰吉日前往王朝求亲的聘礼队伍,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提前了,浩浩荡荡的车队从皇宫拉到了城门都还没有走完,长街两旁的百姓们看着热闹指指点点。 这云乐皇帝和繁华公主的爱情故事,自从皇上还是苍雪王爷的时候就一直传颂,一直到了成立霸业,百姓依旧一如既往的颂扬这两位的盛世爱情故事,现在这十里红妆,才真正能配得上民众心里对这一双人的美好祝福。 云乐王朝这边是仓促出发了,漠狐王朝也不淡定,四大家族的少族长们一一被传召入宫,面见这几天心情不好尽情作妖的繁华公主。 “花卓,你武功不是很好,就负责文史,花丞相也会协助你,面试考验那些通过了试卷的所谓的文人才子,想问什么就问什么,越偏越好,全问倒了也没事,反正就卡的死死的,听见没有!”花卓使劲憋住笑意,痛苦的面作淡定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左熙唐敖风琚,你们仨,负责一节一节的擂台赛,上来一个就打下去一个,”书案后的小女人一脸愁容,为当初自己的任性冲动头疼不已,追悔莫及的和下面的四个人依次安排着任务。 “不用真打,也别把人打坏了,就掉下擂台就算输了,但凡是长得不好看的,长得磕碜或者骚包妖娆的,还有三脚猫功夫的,全揍下去。” “殿下,什么叫长得骚包妖娆?”唐敖微微皱着眉十分正色的问道。 “就……”令狐娴苦兮兮的趴在桌子上想着怎么跟他解释,看花卓憋不住的笑意眼前一亮:“看,就花卓这德行的,一双桃花眼就很骚包,长得又阴柔妖娆,就他这样的,全打下去。” ??? 花卓的笑意逐渐僵硬,对于公主殿下的人身攻击表示抗议。 “是!”亏唐敖还一本正经的应下了…… “殿下,若是遇上了我们打不过的……可该如何是好?”风琚看了眼左熙,问道。“你和左熙都打不过的话……”那小丫头鼓着嘴巴,“我估计也就轩辕澈一个了吧,应该不会遇上武力值这么变态的吧……” 这一番碎碎念把四个人说蒙了。 “可是要是真的遇上了个打不过的又该咋办的……”她一脸的纠结,恍然间眉开眼笑:“不如就再加上一个环节,若是真的有人守了擂台,那就最后和本殿打一架,能打得过本殿的,本殿才嫁,嗯,不错不错,就这样了!” 左熙无语的抽抽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心底的困惑:“殿下……您这都被我们打下来了……您到底是要嫁给谁?”头一次见还有这种后台操作的,就这一个幕后大boss,足以能把所有前来攻擂的人打下去……他们殿下这是要收一个空擂嫁一个寂寞? 一问到这个问题,书案后的女孩又垂头丧气瘪了下去:“我……我这不是……” 还不是为了给轩辕澈争取时间,免得在他来之前嫁给了别人…… “我这不是怕所嫁非人遇人不淑吗……成亲这种大事,就应该这么严谨,哪儿能……哪儿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嫁给一个……” “哟哟哟哟哟……”花卓一把摊开折扇咂咂嘴,笑眯眯跟身边的左熙调侃着:“瞧瞧咱们殿下为等某个皇帝编出来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为难她了。” 其他三个人还煞是认可的点点头。 气的令狐娴抓起桌子上攸澜留在她这里的竹板玩具向花卓砸过去。 “殿下,”收了戏笑和调侃,左熙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颇为凝重:“若是轩辕澈没有来打擂台,您……是否会真的嫁给,最后那个守住擂台的人?” 这个问题不仅让令狐娴微微一怔,也让其他正在嬉闹的三位少族长正经下来,默不作声。 左熙喜欢令狐娴,这是全王朝都知道的事,如果轩辕澈没有来,最想要守住擂台迎娶令狐娴的,只有左熙了。 “我……”高台之上的女孩迟疑了一番,一双眼睛定定的盯着还在行着礼深埋着头的左熙。 大殿里陷入了异样的死寂,直到左熙藏起来的脸挑起一抹苦笑:“殿下恕罪,是左熙僭越了……” 他深深叩首,起身便要离开,直到听到身后有女孩清脆的声音: “我会……” 他猛然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的听着她接下来所说的话, “若是轩辕澈真的没有来,我会嫁给,守在擂台上的最后一个人,执手偕老,永不后悔。” 令狐娴站起身来,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一字一顿认真的承诺道。 那个曾经被她捏脸玩闹的小小美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成长为一个一直守在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替她分担政务的城中女子皆心怡的美好男子。 左熙没有再说话,大步走了出去。花卓注意到了他紧握着的拳头,无比同情的笑笑,折扇遮住他半脸玩昧。 半个月时光飞逝,擂台早就搭建好了,还经常有孩童爬上去打闹嬉戏,易了容想要给令狐娴一个惊喜的轩辕澈面对着做工精良的高台感慨良久,这一路紧赶慢赶,将聘礼车队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才终于赶在开擂的前一天到达了王朝帝都。 “公子,一路赶过来舟车劳顿,您还是先去客栈休息休息吧,明天再来看也不迟。”身边白厉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就这客栈,也是他们辛辛苦苦找了许久,才在最偏僻的地方堪堪赶上了两间上房,城里人满为患,处处都是从各地赶过来看热闹的参加打擂的瞻仰皇家仪容的或者趁机发财的,城里的客栈酒馆是生意兴旺日入斗金。 “你说,”他抬头看向京华楼所对着的漠狐巍峨沧桑的皇宫城门,里面卫兵来回巡逻戒备森严。“她现在会在做什么?” 白厉挠了挠脑袋,十分揪心,“这……属下实在是不够了解夫人,猜不出来啊……”就连这么一番招亲的动静,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只能觉得是夫人生座主的气,不要座主了,哪儿成想他们座主能觉得是夫人在闹小孩子脾气激他前来漠狐。 “你看那些卫队的巡逻程度和分布,说明她对这次擂台很是重视,很有可能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这一番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话,说的白厉是一头雾水,只能跟着看上去心情不错的轩辕澈迎合着点点头。 “小女人,当真是猴急,还要设下擂台来刺激我。”他轻笑,笑那小丫头的幼稚,只怕现在那家伙正在为这一时的冲动抓耳挠腮想着应对之策。“既然如此,那我也得让你着急一番,不然怎么能对得起你赠予我的这份大礼?” 天羽1320年八月初十,漠狐王朝繁华公主比武招亲的擂台正式开擂,皇上皇后都亲自出宫为繁华公主的比武招亲压阵脚,百姓们一片欢腾。 这边擂台开始了第一轮的攻守,那边的文试也以绝不亚于科举的严谨肃穆的氛围进行着,想要一举入围的文人雅士各城各郡的富贵公子们,面对着试卷上乱七八糟摸不到头脑的问题是抓耳挠撒,但是碍于这试题是公主殿下亲自拟选的,也都硬着头皮应答。 而此时此刻,令狐娴正优哉游哉的坐在京华楼的最顶层豪华包间里,吃着糕点品着香茗,一副狡黠的模样静观楼下擂台的动静。 这几日她加大了城中守卫力度,就是为了能及时查出轩辕澈会不会来,只可惜,接连数日她翘首以盼都是心死如灰,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那个男人居然还能耐得住气。 第六章 又是嫁不出去的一天 令狐娴不甘心的又把玄蝶提溜过来问了一遍:“当真是没有看到轩辕澈?” “殿下……真没有……” “连个模样相像的都没见到?” 玄蝶见她一脸的失望哀怨的模样,实在是心疼不已,但是这个月里,京城各大城门都是由她和巫蝶花蝶亲自负责的,别说是有公文名字叫轩辕澈的,就连有三分相像的都找不到…… 别说令狐娴着急了,就连他们这些做下属的都急得不行,一天天的城门就听暴脾气的花蝶在那里骂骂咧咧。 “殿下别失望,这才第一天,比武招亲要五天呢,没准儿是轩辕公子还在来的路上,毕竟云乐王朝离咱们帝都这么远……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也正常……” “一时来不了也没事……可是若是他……是真的不想来呢……”这女人啊,一旦紧张起来就会胡思乱想,令狐娴也不差,想的各种乱七八糟的让玄蝶一阵头皮发麻,感觉若是再不阻止自家主子,她能想到轩辕公子在云乐纳妃三千佳丽酒池肉林寻欢作乐了…… “不可能不可能……轩辕公子什么样的人……主子您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他怎么可能会纳妃三千,还……还寻欢作乐……” “怎么不可能……”她恹恹的搅动着茶盏里已经被搅的稀碎的茶叶,茶饭不思的盯着窗户外锣鼓震天热闹非凡的擂台。“这男人都是善变的,今天你侬我侬,明天就朝三暮四,今天还山盟海誓,明天就三妻四妾……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这小女人越说越暴躁,直接将手里的汤匙一摔,吓得玄蝶一个趔趄,边上侍候着的宫人惶恐跪地。 抱剑守在令狐娴身后另一扇小窗旁边的巫蝶面无表情的忽视掉玄蝶白痴一样的挤眉弄眼。巫蝶觉得,就应该是他们左使大人娶了殿下,左使大人多么稳重,还特别会关心人照顾人,哪儿像这轩辕澈,经常惹自家主子不开心,这临近成亲还放起了鸽子。 实在是令人恼火。 “主子,其实左使大人……”他刚想要开口规劝道,一听便知他想说什么的玄蝶眼睛瞪得提溜大,两步过来便捂住了他的嘴。 “左使?左熙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嘿嘿。” 窗外,第一场擂台赛已经落下帷幕,响亮的锣声响起,只见擂台上一个彪形大汉正挥舞着双手振臂呐喊。 “主子,探子来报,说,龙烨进城了。”花蝶匆匆走进来,俯身贴在她耳边说道。 “什么?他怎么来了?” 同样感到惊讶甚至是压力的还有一直易容躲着城里令狐娴探子,悠然自得看擂台赛的轩辕澈。 “本公子怎么就不能来了?”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那个丝毫没有半点易容的男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坐在了轩辕澈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为什么还敢来这里?”轩辕澈死死的盯着他,仿佛又记起了这个男人曾经带给令狐娴的一切凌辱,只是他手上的三根断指,实在是让他有火发不出。 “呵,繁华公主昭告天下比武招亲,天下勇者皆可以前来参与,再怎么说,在下也是漠狐王朝的子民,怎么就不能在此地瞻仰公主尊荣了?”龙烨笑盈盈的举起酒杯轻啜一口,扫了轩辕澈身后一圈一脸警惕的侍卫,忽而明白了一样的笑出声:“轩辕公子大可不必如此紧张,现在繁华公主和您顺应天下百姓的心意一统大陆,可谓是尽得民心,龙某可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再度觊觎这天下。” 轩辕澈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的打斗,不再理他。 “不过,龙某很是好奇,虽说天下百姓看不出来,龙某清楚得很,繁华公主布下这比武招亲,正是想要逼迫轩辕公子前来求娶,只是,现在,公子又是在等什么呢?”他敲了敲桌面,眉梢一挑。 眼前这个男人丝毫不理会他也不要紧,接着自顾自的说道:“龙某听说,这比武招亲,西河王也会参加,而且,在百姓们的呼声中颇高呢。” “你说,”他见轩辕澈丝毫没有动容,有些惊讶,接着一言一句扰乱着他。“若是最后,左家少主夺得擂主,繁华公主,会不会嫁给他呢?” “毕竟,这两人本就有着婚约在前,西河王还是漠狐皇帝心目中理想的驸马……”“莫非龙公子这番前来,就是为了和朕讨论朕的皇后会不会嫁给朕这个无聊的问题吗?” 龙莫云见终于将他激怒,也识趣的不再多说这个话题,将酒杯里的酒一口饮尽,“自然不是,”他起身,微微颔首,“龙某此番前来,只是想亲眼看着她嫁给她心爱之人,哦,顺便说一句,龙某也要成亲了……新嫁娘是……” “只要不是你豢养的那些,依照娴儿模样培养出来的蛊娘药人就行,朕不在乎。”轩辕澈又倒了杯酒,易容之后的模样平白无奇,一双眼睛犀利有神,警告性的盯着龙烨。 龙烨苦笑,“那些药人,再怎么一样,也终究不是她……” 再怎么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姿色,也比不过那个女人一身的才华。 得不到的终究是得不到。 “那些药人,只不过是当初为了迷惑龙毅而造出来的,现在,已经全部被在下销毁了,轩辕公子大可放心。”他离座,掩住眼下的哀怨。 “龙某叨扰了,告辞!” 龙莫云走后,轩辕澈才算是真正的松了口气,身后将这两人的对话听进心里去了的白厉略有些为难的上前劝道:“座主,龙公子都看出来了,夫人这明显就是为了您来求娶造的台阶,您怎么就非得等到最后一天呢……” 这种事不应该是越早越好吗?他家主子这是生怕夫人不另嫁他人? 轩辕澈本来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一听他这番话,就又想到了那小丫头很有可能会真的随便嫁给最后守住擂台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女人,敢给我摆擂台,”老老实实等着他来求亲不好吗非得折腾折腾摆个破擂台,还让龙莫云那厮来了,他不治治令狐娴,给她点教训,这小丫头实在是不知谁是夫君? “朕偏就要磨磨她的性子,” 放完一句狠话之后,又盯着擂台看了一会儿,勾勾手指示意白厉走近些:“派人盯着龙烨,如果他想上台打擂,拦住他。” ……白厉无语,抱拳领命下去安排了。 这边京华楼楼顶。 “派人盯着他,要是他想要上去打擂,想方设法拦住,这个家伙的武功跟轩辕澈有的一拼,也不知道左熙能不能对付得了……” 玄蝶通过窗户,可怜兮兮的瞅了眼擂台旁边镇守擂台的左家少主,哀叹一声下去安排了。 擂台上不断有人跳上去挑战,也不断有人被打落下来,擂主一轮一轮的换,这一天里,竟然连一个连守三战的擂主都没有诞生…… “实在是无趣……”令狐娴最后看了眼已经收场的擂台,西边的最后几缕光芒艰难的照进窗户。 “殿下,回去想吃点什么?”玄蝶为她系好披风,戴好斗笠,开门走了出去。令狐娴恹恹的跟在后面,眼角似乎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看去,却又什么也没有,微微皱眉。 “怎么了,殿下?”走在前面见她半天没有跟上来的玄蝶回头张望,疑惑的问道。 她盯着那一隅墙角许久,才失落的回眸:“没事,走吧。” 一直等到这边令狐娴一行人彻底离开了京华楼的范围,轩辕澈才敢从那角落里走出来,满眼痴情的还盯着她离开的马车。白厉暗搓搓的跟身边卫鬼司的属下说:“瞧见没,咱家座主就是典型的自作孽。” “嗯?” “典型的痴情种!” 一晚上,就在这互相折磨的两人一夜无眠中度过了…… “哟我的姑奶奶……殿下,您昨晚这是去做贼了?”玄蝶早上盯着时辰进了令狐娴寝房准备叫她起床,再过半个时辰擂台都要开了。 只是这一进寝房一撩开帷幔,便撞上了瞪着大眼睛,糊着黑眼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摊着被子的令狐娴…… “玄蝶……”听到她的声音,那挺尸的人才动了动眼珠子,苦兮兮的眼看着就要委屈的哭出来:“我想了一晚上……” “啊,主子您想什么了?”得亏珩羲皇子没跟着殿下一起住,这要是在一起住,令狐娴这不让人省心的还不知道拽着自家儿子干什么损事…… “这都第二天了,轩辕澈还不来……我是不是嫁不出去了啊……” 一直被这个问题问到头疼的玄蝶现在一个头两个大,琢磨着怎么遮掩才能不让人看见这祖宗一圈的黑。 “怎么可能,您要想啊,这才第二天……”“这都第二天了……” 第一天,经过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花狐花丞相的舌战群儒,配合着他怼人不倦贫嘴滑舌的大侄子花卓,将好不容易披荆斩棘答完令狐娴亲自拟选的堪称地狱之题试卷的文人书生们,摧残一番后,无情的送下了文人擂台…… 至于武擂台,更是凄凄惨惨戚戚,能打的不少,但是能守住擂台的没有一个,最多能撑到四战,随着就算是不打也自己认输了。 这种情况,正是令狐娴想要见到的,最好最后一个能守住擂台的都没有,但是又心心念念轩辕澈能够为了她来打擂。 “主子……您能不能别碎碎念了……这都快成毛病了……” 第七章 意料之外的挑擂者 哪怕有着诸多忠实的属下们日日夜夜的安慰,一连三天临近擂台赛的最后一天了依旧不见轩辕澈的影子,心死如灰分外悲伤的令狐娴还是止不住习惯性的碎碎念进行日常哭诉,夜里失眠已经在玄蝶看来正常不过了,天天早上出门遮黑眼圈神器雪纱斗笠必备。 茶楼的小二低着头进来送了两壶令狐娴偷摸点的酒,玄蝶无语道:“主子,您在宫里喝,在这里喝,一天天光喝酒了,别再把自己的身体喝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搞了这么一出擂台比武招亲,要是嫁不出去就算是不喝坏身子也得不偿失啊……”她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毫无精神的看着窗外,只是并不是在看擂台上无趣的打斗,而是一圈圈的扫视着底下的看众。 哪怕有一个和轩辕澈有着几分相似的背影也能让她兴奋起来,但是扫来扫去尽是失望…… “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呢……主子您别总是这么想,您可是王朝的繁华公主,想要迎娶您的人一抓一大把,”玄蝶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苦口婆心的劝她了,只是…… “再不济您还有左公子呢,怕什么,大不了嫁给左公子,让那轩辕皇帝的儿子喊左公子爹爹,气死他!”一旁今天不当值的花蝶玩弄着指甲插上一嘴…… 玄蝶心道是您快闭嘴吧…… “滚开!怎么,本小姐想要这顶层的雅间还不行了?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 这屋里正是低落之时,外面突然想起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尖锐的音调惹得令狐娴终于有了丝面部表情。 “不好意思小姐,这雅间已经有人定下了,不能……”小二仓促的阻拦和解释声也随着响起来,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哒哒的上楼梯的巨大脚步声,“有人了本小姐也要!给那人点银子请出去不就行了?这种小事还需要本小姐教给你怎么做?!” 那女人的声音已经快到了房门外,花蝶看到了玄蝶的示意,刚想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又有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 “芸儿,我不过是回了趟府里放下行李,你便跑到这里来看热闹了。” “赵哥哥,你终于来了!”那女人的声音又远了些,似乎是跑下去找那男人去了,屋里的下属们松了口气,令狐娴微服在这雅间里看擂台赛不想惹是生非,他们也祈祷着能少一事少一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能劝这祖宗少喝点酒,怎么把这祖宗哄开心了…… 这可真是个举世难题…… “赵哥哥,你看看这些没眼色的狗东西,京华楼不是帝都最大的酒楼吗?你们就是这种态度?人家只是想要这顶层最好的雅间,这些奴才竟然说有人定了不能改!” 那定了最好的雅间的小丫头悠然自得的又灌了一杯酒,看的一旁的玄蝶万般心疼。 “芸儿莫要急,掌柜的,顶楼的雅间是何人订下?不知可否商议一下让给我们?”那男人显得分外有礼,温和的和掌柜交涉着,只是掌柜也有些愁,毕竟这京城非富即贵,万一一个处理不好惹到的可是大人物:“这顶层,是为小姐包下了,而且是一连包了五天,若是二位想要,需要过问一下那位小姐。” “什么?!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一个雅间还需要过问?给点银子把人叫出来就完了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女人尖声呵斥着,引得整个大厅的客人们侧目而视。 “看什么看!一群狗仗人势的奴才,也就是你们开在了京城,要是在我们鄱扬郡,早就全家吃牢饭去了!” 客人们无一例外的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各吃各的。 顶层的人倒是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而令狐娴依旧是一副要死要活模样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窗外,擂台上,有个翩翩公子已经守了八场,可以说是这几天以来最让人满意的以为擂主,正在等待着下一位挑战的人,只是令狐娴对他提不起一点兴趣。 “这位小姐,这就去帮您交涉一下,您稍等啊……”掌柜的赔着笑,遣了小厮赶紧上去问一下顶层雅间那位小姐的意思。 门口的守卫是穿了便服的二十四蝶禁卫军两位队长,直接将人拦了下来,意思很明确,不可能会换。 这一架势彻底惹恼了楼下的一男一女,那女人更是“噔噔噔”的提着衣裙跑了上来:“本小姐倒要看看,顶楼的雅间究竟有多难,架势还挺大,知不知道你惹了什么人?!”她走上前去,果不其然又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那赵公子见状,也跟了上去以保护的姿态挡住侍卫,试图威慑一下,谁成想那两个侍卫比他还强硬,不管怎么闯,就是不让进。 “倒是不知,这小小鄱扬郡的人,也敢在帝都撒野。”玄蝶悠悠打趣道,想要悄咪咪的将令狐娴杯中酒换成茶,却被那小丫头一手按住。 “主子啊,您别喝酒了……”“不喝酒我拿什么消愁?你看看我的大黑眼圈子,好歹喝点酒我能晚上多少睡着点……” 被这番冠冕堂皇的理由彻底打败了的玄蝶悻悻的放下刚想要端走的酒壶。 “小姐,请自重,里面有贵人,您不能打扰。”右司队长影蝶木着脸提醒道。“哼,一个走狗也敢这样和本小姐说话?”她反手就要扬起巴掌,被影蝶一把攥住手腕,“你!” “小姐请自重。”他冷冰冰的松开,毫无异色,那女人狰狞着精致的小脸,赵公子心疼的替她揉着手腕上的青红:“来人,给本公子把这个没眼色的狗奴才绑起来!” 眼见着这就要引起一场混战,掌柜的吓坏了,哪边劝架都不是,忙派人去请城中官府。 那女子无比得意道:“里面的,本小姐不管你是什么小姐贵人,现在让出这雅间还来得及,否则就别怪本小姐翻脸!” 影蝶刚想动手,突然,房门开了,那女人更是得意。玄蝶连看都不看这两人,眼神安抚了一下门口守着的影蝶和风蝶:“我家小姐请二位进去。” “哼,两个奴才,还没你们家主子有眼色!”那位千金小姐趾高气昂的走了进去,赵公子生怕她一个人进去吃亏,紧随其后。 这顶层雅间,不愧是京华楼最为奢华的雅间,门口一道隔断是古色古香,连檀木都带着独有的熏香,房里宽敞而舒服,有着专门烧茶烫酒的台子,可谓周到至极。 那小姐颇为满意的看了一圈,将目光放在了窗户旁那软座上一脸颓废的女子身上。 “说吧,你要本小姐出多少银子,才肯将这雅间换给本小姐?”她给身后小厮一个眼色,便有人上来放在桌上一沓银票,目测有五百两之多。 “这位小姐,我家主子的意思是,我们给您一千两,您离开京华楼另寻欢处如何?”玄蝶连看都不看那沓银票,客客气气的笑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金叶商行的款票递到那小姐脸前,见她不肯拿,随着便丢在地上。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小姐明显没见识过这等架势,气的羞红了脸,指着那女子破口大骂:“本小姐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过!”“我家主子意思很明显,二位不适合呆在京华楼扰了主子安宁,请回吧!” “哼,如此嚣张,你可知我们是谁?你们惹了什么人?!”赵公子突然间很是强硬的逼问道,问的满屋子令狐娴的人纷纷翻起白眼。 管你是谁,他家公主殿下连皇帝都不怕还怕你? 令狐娴恹恹的瞥了这位赵公子一眼,又分感无趣的看向窗外,悠悠的声音传来:“哦,那你们是谁啊?我倒真没听说过京城里又多了两位厉害的人物。”一听这个,女子异常得意,冷笑一声:“听好了,本小姐可是原鄱扬郡郡守,现官拜朝中刑部尚书的周浩然大人的千金,这位赵公子可是朝中赵将军的独子,若你识相,就赶紧收拾收拾滚出去!” 玄蝶俯下身子:“主子,刑部尚书周浩然千金周芸和赵魁将军的儿子赵师幼。周大人前些日子刚从郡守任上调回京城,两人有着婚约。您看……” 周芸以为她是怕了,商量着怎么离开,而玄蝶的意思却是…… “去请吧。”令狐娴淡淡的来了一句:“赵大人脾气暴躁,周大人年事已高,注意一下说辞,好好的请过来。” 不知所以的周芸和赵师幼紧皱眉头不知她想搞什么花样,“还请两位稍等片刻,”花蝶笑的跟朵花一样替了玄蝶给令狐娴倒酒。“哼,等就等,本小姐还怕你刷什么花样不成?!” 赵师幼倒是感觉到了什么,毕竟小时候在京城里待过,知道这城中是非富即贵,可能一不小心就惹到一位贵人,有些小心思想要把周芸劝走,但是周芸自幼生活在周家一手遮天的鄱扬郡早就嚣张惯了,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亏。 京华楼掌柜一看有人管这事了,也就不在这里瞎掺和,一时间这雅间里寂静的不像样。 窗外的擂台上,突然间闯上来一个月牙白袍男人,笑眯眯的站在那已经守擂八场有些傲气的小将军面前。 令狐娴以及在三楼雅间里看擂台的男人都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腰板,紧皱着眉头异口同声道:“怎么让他给上去了?!看着他的人呢?!” 第八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这男人一上去,便引起了众多观众的瞩目,不为别的,都期待着有人能将这连连打下八位挑战者的嚣张公子打下去。 一看那长相倒是十分好看,只是有的人一眼便看到了他挑选兵器时,左手上的三根断指,啧啧叹息,挺好的一位公子,偏偏是个残疾。 这边,令狐娴和轩辕澈正在神同步扼腕竟然让龙烨跑了上去打擂台,那边,玄蝶带着左右司禁卫军,带走了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周大人和赵将军。 街上见到此情此景的百姓们指指点点,看的两位大人是满心慌乱,能让禁卫军亲自上门拿人,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的…… “公主千岁,敢问在下可是进京之后行事有何不妥,不知有何过错竟让殿下亲自来……来……”周浩然是前两天刚从鄱扬郡的任上回京,没想到刚安顿下来就被这位千岁请去喝茶,连带一直在朝中任职的赵将军也有些忐忑不安。 虽说这位千岁并非真正的宗室公主,但就单凭她与繁华公主亲如姐妹的关系,便足以让人不敢违抗她。 “哦,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殿下甚是挂念周大人的身子,想请您过去喝杯茶,还有赵大人,听闻您最近风湿犯了,殿下挂念的很。” 玄蝶保持官方微笑,不透露一点内幕,以免这两位大人心肌梗塞突发当街不治身亡。 但是,一见这目的地是全京城最华贵的京华楼,两位大人的虚汗都出来了,都知道这两天是繁华公主设下擂台比武招亲的日子,不看着擂台反而来请他们来喝茶,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没有犯事…… 令狐娴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擂台上,龙莫云选了最为简单不过的兵器——棍,看的对面的小将嗤笑:“不过是个残废,也敢上台来比试?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龙莫云不恼不怒,依旧带着笑意:“在下并非是为了求娶公主而上擂台,自知配不上繁华公主殿下。”他一副谦卑的模样看在那小公子眼里倒是极为猖狂得意,一时间愤恨不已冷哼一声:“哼,你可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看刀!” 他提着大刀便看了上去,刀刀威武生风,龙莫云随即弯腰一转,长棍在身上划出漂亮的痕迹,用巧劲将杀势汹汹的大刀崩开,惹得台下一阵叫好。 她却是一直在琢磨那句话的含义。 不是为了她而登擂台?那是为什么,千里迢迢从自由之度赶来,就是为了打个架? 她勾了勾小指头,花蝶凑上来:“主子,怎么了?”“龙莫云进京之后,有没有去见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她不知道那天轩辕澈和龙莫云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就连这三根指头的事,轩辕澈都是一句话带过,但是很明显,那个男人对龙莫云,已经没有这么大的敌意了。 这让她很是好奇,难不成,龙莫云是轩辕澈那厮叫过来打擂台的? “喂,你知道这个擂台给谁设的吗?倒是看得挺入神,你什么时候赶紧出去,给本小姐让地方!”正在揪心这台上的情况,身后又传来一阵惹人心烦的聒噪声,令狐娴实在是懒得和这两人计较,花蝶恶狠狠的瞪了周芸一眼,瞪得周芸一阵恼火,刚想要站起来过去理论,被赵师幼拦住了。 “你拦我干什么?!没看见那个贱人在威胁本小姐吗?”那边男女两人吵了起来,这边花蝶冷笑一声扭过头来继续和令狐娴窃窃私语:“擂台赛的头一天,属下的人见他进了三楼过廊角上的那间雅间,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之后的几天里,也就是自己呆在客栈,或者去看擂台……并无不妥之处。” “三楼廊角……”令狐娴皱着眉头回忆着这京华楼的结构,突然想起,那日自己偶然一瞥见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似乎也是在三楼的廊角…… “哼,”想着想着,她凤眼一眯,唇角一挑,冷笑:“狗东西,亏老娘这两天提心吊胆日日思夜夜盼,倒是躲得挺悠闲,” 花蝶被她这一番大变脸,连带着周身的气势都变了,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情况。“主子?”她伸手就要去摸摸令狐娴的脑门查看温度,免得是这祖宗思虑过度再生病了,被她一把拍掉。 “轩辕澈那厮恐怕早就进城了,”她登时一改之前恹恹的神色,痞痞又满上了一杯酒,一双眼紧盯窗外台上的战况。“可是……属下确实是天天派人守在各个城门,不可能……会混进来的……”花蝶疑惑不已,这么多的人手,都搜不出一个轩辕澈,实在是她的失职。 “他是万俟家的家主,万俟一族向来擅长毒术,对于易容更是小菜一碟,你们查不出来,很正常,我早就该想到了……” “那,我们是……”花蝶也替她高兴,毕竟新郎官已经进城了就不怕最后令狐娴嫁不出去了。 “先按兵不动,他想压压我的心气,让我提心吊胆担惊受怕,那我也让他好好的捏一捏醋坛子!” 令狐娴刚说完,只见那被彻底忽视掉的周大小姐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攘开赵师幼两三步走上前来,一把推开花蝶,指着窗边的令狐娴破口大骂:“呵,本小姐看上你这雅间是看得起你,你竟然敢晾着本小姐还如此无礼?你信不信今晚本小姐就让人抄了你家,抓去坐牢!” 那女孩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的满上烫杯里的酒,接着关注窗外的局势。 “你!你这个贱人!”周芸恼羞成怒,扬起手就要打下去,被花蝶一把抓住手腕,生生扭到身后,赵师幼一见刚想拔剑上前护着周芸,周围守着的侍卫也纷纷拔剑压制住他。 这时,雅间的门被从外打开,周浩然和赵将军正客客气气的请玄蝶先进,扭头一看房里的局势,登时气的心头一口老血涌上来…… “爹爹?”被扭住胳膊的周芸一见自家父亲,瞬间委屈的眼泪泛了上来,只是身后花蝶还在攥着她的手腕不能动弹:“贱人,放开我!” 周浩然一听,气的哆哆嗦嗦,赵将军随后进来便见到自家儿子剑出三寸被一群侍卫围在中间,那架势,瞬间让这位老将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窗边的女孩面色不改,甚至连看都没看这两位大人一眼,擂台上,方才还一脸狂妄的小将,此时已经被龙莫云逼得脸色通红,毫无招架之力。 龙莫云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全力以赴,一边挑逗着,让那小将轻视他而自满,随着便是猝不及防的猛攻!接连的招式咄咄逼人,看的下面的百姓阵阵惊叹。 平民百姓哪儿见过这等杀伐之气,就连那有着几分拳脚的小将都没见识过这上过战场的气势! 雅间里,周大人和赵大人伏首跪在中央,颤抖着年老的躯体不敢动弹,黄豆大的汗珠从两鬓滑下,一时间压抑至极。 “爹,你在做什么?!”周芸不知所以,急急地喊着:“你快派人把这个贱人关起来,她出言不逊还让人打女儿!” 赵师幼见到自己父亲时便彻底呆住了,连带着腰间的宝剑也掉落在地,扑通一声跪倒。 “混账东西!”周浩然脸色通红,又连连叩首:“殿下恕罪!小女年幼跋扈冲撞了殿下!请殿下恕罪啊!” 周芸愣住了,僵硬的扭过头去看还倚着窗户的女孩,打心底害怕起来。 只是令狐娴却一直没有动静,她不说话,房里没有一个人敢动。 终于,擂台上龙莫云以绝对的优势,将那已经被打的怀疑人生的小公子一棍抡下擂台,冲着京华楼清淡一笑,只是这方向,让她一时间判断不出,究竟是冲着她还是……冲着三楼雅间的那个人。 擂台赛已经接近尾声了,若是再没有人去挑战,只怕龙莫云真的能守着擂台到最后,况且,经过方才一番打斗已经没有人敢再小看这人。 左熙终于从观礼台上站了起来,抬头看向京华楼顶层方向,提起长枪,缓缓走了下去,随着他的走动,下面百姓的呼声是一阵比一阵高! 令狐娴心底有些忐忑,但是又转念一想,既然是要气那个男人,谁守住了擂台都一样,“这应该是最后一战了,”突然开口,却不是要处理这雅间中的事,让本来就不安的两位大人更是心沉海底。“去传,不管是谁人守住了擂台,本殿都会如约婚嫁,决不食言。” 玄蝶诧异的挑了挑眉,刚想问,便见花蝶凑了过来,瞬间了然。 这么一句话,让还处在云里雾里的周芸赵师幼如同寒冬腊月,他们究竟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来次京华楼,居然会得罪了全王朝最权势滔天的繁华公主?! 京华楼三楼雅间,白厉悄悄关上了房门,溜到轩辕澈身边:“爷,娘娘身边的人已经去传令了。” 轩辕澈一双眼睛正死盯着擂台上打斗不休的两人,但是很明显,龙烨一直在放水,左熙也很给面子的招招逼人,眼见着左熙就要夺魁成为擂主,白厉这么一掺和,更让他心底烦躁:“什么命令?” “娘娘说……不管最后是谁守住了擂台……她都会……如约嫁给那个人……” 白厉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等着自家爷的大发雷霆,倒是没等到他的怒火,只听轩辕澈手底下的桌子被生生捏出来一道裂痕。 “爷,说实话,属下觉得,娘娘可能已经知道了您进城了……还在躲着娘娘……” “她倒是真敢!” 第九章 迟来的一战 一看龙莫云连连放水的架势,令狐娴就知道,他的目的,只是想逼左熙动手,一旦左熙守下了擂台,她要么是嫁给左熙,要么,就是轩辕澈挑战擂台。 这个男人在为她铺路。 对最后擂台结局有了底数的令狐娴轻轻一笑,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屋子中央跪着的两位大人身上。 “呀,周大人赵大人怎么还跪着呢,你瞧,本殿这看擂台一入神,竟然忘记了让宜昌去请两位大人来喝茶这件事了,本殿这脑子,你们也不知道提醒一下,两位大人年岁都不小了,若是跪出毛病,本殿定要拿你们是问!”她面做嗔责,玄蝶花蝶憋着笑意低着头认了错,便看地上的两位大人,以及局促的悄悄看令狐娴脸色的周芸赵师幼战战兢兢,这话里意思是让他们站起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照做。 “花蝶,快给两位大人上茶,走了这么远的路,肯定口渴了吧。”她拨弄着自己眼前华贵的茶盏,温和的说道,说的花蝶掩嘴轻笑:“殿下,您忘了,周小姐还等着您给她让出雅间呢,属下已经让掌柜的把楼下的一房雅间收拾出来了。” 花蝶话还没说完,周芸身子一歪,猛地抬头梨花带雨,周老大人颤颤巍巍的俯首磕头请罪,“公主殿下!公主千岁,臣女年幼无知,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臣女……臣女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殿下,是老臣教女无方,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给小女一个机会!殿下恕罪啊!” 她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这父女二人,面无表情。 “教女无方?”整间屋子里寂静的如同无人之地,只剩下她一步步踱步的声音,微微拖地的流苏划过跪倒着的人的手背,引得人忐忑不安。 “究竟是教女无方,还是你们周家,在鄱扬郡嚣张跋扈惯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把周大人打入深谷,苍老的身子一个战栗差点跌倒在地,“老臣……老臣不敢……”“不敢?”令狐娴轻笑,“本殿听说,鄱扬郡的四成赋税,都要交给周家,城中商铺,不给周家人送礼,这鄱阳城就待不下去,一旦有百姓发出异声胆敢违抗你们周家人,随着便是牢狱之灾?” 周芸脸色惨白,小心的抬起眼皮,低声辩解道:“没有没有!公主千岁,他们……他们造谣!” “造谣?哼,整个鄱扬郡大小城镇九座,大小官职上至城主下到县丞,你就说说,姓周的,有多少?姓你夫人孙氏的,又有多少?!”她语气平静,却是一手将桌上茶盏拂落在地,“本殿念在你忠心耿耿,是三代老臣的份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消减周家势力但是给你周浩然留个老面子,将你调回京城任职,没想到在本殿的眼皮子底下也敢如此跋扈!”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老臣实在是不知这城中官职啊,殿下恕罪!” 这重重罪责,也就是个革职,只是周芸在京华楼这么一闹,冲撞了繁华公主,可已经是死罪了…… “你周家女儿管教不严,目中无人嚣张跋扈,若是管不好,那就交给本殿来管,影蝶,”听到呼唤,房门外守着的男人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属下在!” 令狐娴挑唇一笑,对着周芸说:“你骂他是本殿的走狗?可知有句话叫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可知门口的两位是本殿的禁卫军统领,官衔等级比你父亲还要高,你又有几个胆子敢称他们为走狗?” “臣女实在是愚昧不知,还请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周芸连看都不敢看她,紧紧低着头哭喊求饶。“就让她穿成这样,挂上木牌,丢到城门乞讨,看守好了,直到乞讨到一千两银子才能回周家!” 一听这话,周芸如同失了魂魄一样瘫软在地,“周浩然,在其职不谋其责,为家族谋私,念其年岁已高,革职,没收家产,回乡养老去吧!还有鄱扬郡的所有周姓官员,为官清明者留任,其余革职,家产充公!” 影蝶领命,将周芸和周浩然拖了出去。 赵老将军恨铁不成钢的瞥了赵师幼一眼,伏首求情:“殿下,臣教子无方,才导致今日竟对殿下刀剑相向,实在是大不敬,臣自知此事为死罪,不敢求情,还请殿下念及臣只此一子,饶他性命,臣愿意解甲归田,不问世事!” “赵将军,”令狐娴缓缓坐回了座位上,一双眼睛满是悲哀的盯着那白发苍苍的老人,“老将军一生清廉,为我王朝出生入死,本殿看在眼里,自是不会为难您,只叹您虎父无虎子啊,” 赵师幼自小不爱习武,这柄宝剑还是老将军在他周岁时送给他的,只可惜因为赵夫人的过度溺爱,这个独子武功全废,不学无术,因为与周家的婚约而跑到鄱扬郡与周芸作威作福。 只是这些,赵老将军一概不知。 “老将军请起,”她亲手将老将军扶起来,毫无波澜的看向一旁低着头跪着的赵师幼:“赵师幼死罪可饶活罪难逃,本殿罚他去西北军营服役十年,将军一生杀伐果断,应该不会拒绝这番惩责吧。” 一听此,老将军面部一怔,竟是喜出望外,又立刻跪下: “臣谢主隆恩!” 将赵家父子送走后,影蝶回来汇报周家小姐的事:“已经送到了北城门,安排好了城门兵将看守。”“这北城门,可是全城所有城门中人流最多的,而且来往多为平民甚至是乞丐,这一身锦裙的周家小姐可是要吃些苦头了!”花蝶扫了眼影蝶,掩嘴笑道。 “本就不算富裕的百姓,又怎么会给一个一身名贵衣裙的富家小姐赏钱,只怕她这一千两,十年都乞讨不够!” 令狐娴听着身后花蝶玄蝶的调侃,微微挑唇,将目光又放在了窗外的擂台上,出乎她意料的是,龙莫云和左熙竟然还没有打完?! “龙公子好体力,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有如此能耐,实在是令左某刮目相看啊。”擂台上,一棍一枪寸寸不让,招招逼人,左熙冷笑,生生的崩开那根棍,长枪直入看的不少担心下一秒要血溅当场的百姓们捂住眼睛,只见龙莫云一个旋身躲过锋利的枪尖,长棍反手往左熙下三道挑去。“左公子也是,本以为这大陆之上,也就轩辕公子和你们繁华公主能和我比上一比,没想到左公子也有此魄力,看来是龙某小看你了。” 他眉间含笑,看的左熙一阵不爽,一想起这个家伙在自由之度曾经对令狐娴做过这么多过分之事,就火气直上,手下的枪法也愈发见首不见尾狠辣无比。 “啧,不行,我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了。”突然,眼前的男人邪魅一笑,枪尖直逼他胸口,那本来抓在手里的棍子却自己磕上枪尖,被直直的崩飞,龙莫云连连翻滚了三圈,利索的跳下了擂台,看的左熙一阵蒙圈。 随着,下面的百姓们便欢呼起来,“西河王!西河王!”“西河王千岁!” 台下的龙莫云,只是淡淡的扫了眼还在疑惑的盯着他的左熙,捡起之前随意丢在地上的包袱,淹没入了人群。 只是,这一阵阵的呼声还没过去多久,就在百姓们以为迎娶繁华公主的驸马人选已定,连左熙都打算放下长枪回到观礼台上静观事态时,一阵凛冽的劲风突然从身后袭来,底下的百姓吓了一跳,纷纷后退惊呼,左熙心下一惊,条件反射的拿长枪挡住身后的破绽,只见一条漆黑的蛇鞭气势汹汹的拍落在地,直接碎了那一片的木板! 京华楼顶层,令狐娴猛然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从楼下窜出去的黑衣人,虽说他的脸被黑巾罩住,但是那条长鞭她是再熟悉不过! 楼下的窗口,白厉站在窗前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座主窜出去,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左熙转过身来,脸色肃然,无比认真的看着这个挑擂者,连百姓也都仰着头仔细打量这个突然闯上来的男人,一身的黑袍,暗绣着盘旋的龙与祥云,黑玉冠将发髻高挽,黑色面巾牢牢罩在他脸上。 “西河王,”他嗓音低沉而微微嘶哑,颇为敌意的看着一身防备状态的左熙,“本座实在是没想到,你也有胆子守着这擂台。” 此言一出,下面的百姓们炸了,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竟然胆敢这般对西河王说话。 左熙冷笑:“这一战,期待已久,” 他说完,便不容置疑的挥起长枪,以全身心的精神去对付这个最难对付的男人,轩辕澈轻盈向后一跳,长鞭横扫全场,破坏力惊人。 京华楼上,令狐娴一眼便看出来了轩辕澈的异常,抓着窗棂的手微微用力,方才他后退的那一跃,已经不是正常人能跳的了! 左熙堪堪略过那一鞭子,没想到下一鞭立刻迎头而来,他举起长枪将惊痕压在下面,枪尖缠绕住,臂力惊人的想要将长鞭挑开,没想到,那个男人力气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竟然直接将他的枪扫了开! “左熙,谁都可以挑战这个擂台,只有你不能!”轩辕澈欺身而上,眼睛中满是怒火,长鞭和被鞭子缠绕的长枪也被他丢在一旁,两人直接拳法相交! 第九章 守住擂台的就是我爹爹! 左熙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扔掉兵器改成肉搏搞得有些猝不及防,后退着踉跄两步后,又面不改色的迎上那虎虎生风的拳头,两个大男人你一拳我一腿,互不相让招招见血。 而轩辕澈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揍一顿这个一直觊觎他家娴儿死心不改的男人。 “你知道这五天里,这四年里,娴儿都是怎么过的吗?!”左熙嘶吼着,一拳绕过他同样向着自己挥过来的拳头,狠狠地揍上轩辕澈的肋骨,连带着那一拳头,也同样痛彻心扉的砸在了脸颊颧骨上。“她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关心!” 台下的百姓难得的无比安静,谁都不敢打扰这两个下手无度明显是生死仇敌一样的人,有些妇女老人甚至还将一同带来看热闹的孩子的眼睛捂了起来。 “哼,你将她和孩子独自留在这里,四年不闻不问,因为没有爹的孩子而起的流言蜚语,哪一个不是直指她的清白名誉?!”左熙眼睛通红,咬牙切齿的又提起拳头挥向满脸毫不在乎的男人,“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格让她等你?!” 轩辕澈闪身躲开,眼神中微微晦朔,虽说这些年他没有来漠狐,但是巫宫的探子一直被他丢在王朝关注保护着她和孩子,自然也知道,因为这个孩子,令狐娴承受了三年的流言蜚语,被一些针对她的人骂了三年的不贞之妇。 “这五天她天天期盼着能在城里找到你,能让她知道,你还在意着她,还会来娶她,而你呢?这最后一天你才来,你知道那几天她是怎么过的吗?!” “你知不知道,她怀胎十月的苦,知不知道她险些因为难产而一尸两命?!” 本来气势汹汹上擂台想要揍左熙的男人突然间不再反击甚至也不再抵抗了,任凭他一拳一脚打在身上,令狐娴什么心情他不知道,令狐娴分娩的时候他也没能陪在身边。但是他知道自己这几天这些年是怎么煎熬的,担心她会不会过于劳累,害怕她分娩该有多疼,尤其是在知道了他们的前世之后,不管是哪一世,都无比迫切的想要立刻赶到她身边。 但是他想给她一个旷世的婚礼,以弥补每一轮回的遗憾。 京华楼顶层,令狐娴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一见轩辕澈不再反击,任凭左熙拳打脚踢便心疼不已,就知道,左熙在说自己这些时间的状况。 她的手紧紧抓着窗棂,垂下眼眸,无意间瞥到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百姓外,有一辆低调的马车在缓缓靠近,车帘掀开,一个瓷白的小包子探出头来,兴冲冲的看擂台上打擂的情况。 “嘶,”她眉头一皱:“这家伙怎么来了?!”不用说,马车里肯定是嗜孙成癖的皇上皇后夫妻俩…… “喔!” 突然,百姓人群中一阵骚动引开了她的注意力,只见已经挨揍半天的轩辕澈一拳将左熙打倒在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苦涩的笑:“你以为我会不知?” “她在这里的喜怒哀乐,在这里受的委屈压力,我都清清楚楚,你以为这是在折磨谁?” 左熙费力的从地上站起来,又被他一拳打趴下,“她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与她的缘,你远远比不上!” 眼见着又是一拳头砸下去,令狐娴急了,直接从窗户跳下去,脚踏清风恰是时候的拦下了那一拳,轩辕澈感觉到了脑后的风声呼啸,却没有做攻击之态,反而转身敞开怀抱,一双眼睛极尽相思的盯着那个从天而降的女人。 “娴儿……我终于能来迎娶你了。” 令狐娴连忙收了攻势,猝不及防的直直撞入那熟悉的温暖的怀抱,被一把圈住。 她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她本来都想好了,要和他赌气,要嫁给左熙来气轩辕澈这般玩弄他,可是到了最后,什么都不敌这一揽温暖的拥抱。 左熙苦笑着,眼睁睁看着两人在众目之下相拥,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有小厮上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倔强的自己踉踉跄跄的走下擂台。 终究还是抱了一怀奢求的梦,现在梦醒了,擂台散了。 “你怎么才来……”令狐娴也顾不上这台下千百百姓睽睽众目,将脑袋埋进那么熟悉的气味里,揪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的问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本来还想解释两句,但是一见那张无比委屈的脸,什么都不想多说了,乖乖认错。 “我等了你四年……你要是再不来……我……”令狐娴还没哭诉完自己的委屈,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喊叫在寂静的人群里炸了锅: “爹爹!” ??清楚的听到这么一声喊叫的百姓们一头问号,只见一个小包子颠颠的从人群中挤出来,噔噔噔的跑上了擂台,生硬的挤进这男人的怀里。 令狐娴冷着个脸看这个不争气的小子硬生生的破坏了自己哭诉委屈的气氛,一骨碌爬上了轩辕澈的身子,毫不见生的“啪叽”一口亲在了他的脸上,亲的轩辕澈一个发愣,不敢置信的看向令狐娴。 只见那个小女人正一脸阴霾的盯着这小家伙。 心下了然。 他压抑住激动,将孩子举到面前一一打量,瓷白的脸蛋,一双漂亮的眼睛生的像极了令狐娴,尖翘的鼻子和朱润的小嘴,倒是像他小时候的模样,小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对他的举动尤其不解。 “爹爹,你怎么了?” “谁是你爹爹?”轩辕澈故意逗弄他,轻笑道。 “是你呀,娘亲说了,只要守住了擂台打败了娘亲的人,就是攸澜的爹爹。”小包子掰着手指头,有些委屈的看向身后的令狐娴似乎想要寻找答案,却在见到自家娘亲一脸吃了苍蝇一样阴霾的脸,吓得一脑袋埋进轩辕澈怀里。 “哇,娘亲凶我!” 轩辕澈忍住满心的笑意,轻轻拍着戏精儿子装哭的后背,看向这个为他生育的女人,挑眉:“守住了擂台还不算,还要打败武功卓绝的繁华公主,这个条件够苛刻的啊。” 成功得到令狐娴一个大大的白眼。 正是台上一对重复相见的人儿温存的时候,百姓们身后又传出一声太监嗓音:“皇上皇后驾到!” 登时,围的水泄不通的百姓却是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通道,纷纷俯首跪地,帝后二人从那辆马车里走出来,一步一步向擂台走去,轩辕澈放下儿子,没有行尊礼,而是行了一个晚辈的礼仪。 令狐楼和叶镜潇并没有怪罪,反而赞赏有加的点点头,作为岳父的皇帝,少不了责怪两句:“这四年里,你可是让繁华受了莫大的委屈,是不是若是她没有设下擂台比武招亲,你还要再拖上四年?” “晚辈不敢,”轩辕澈行揖低着头诚恳道,攸澜一溜烟跑到外公外婆身后以求躲避自家娘亲凶死人的眼神。 “晚辈的聘礼已经悉数准备好,原本打算八月十五前来王朝求亲,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让前辈操劳了。”正在百姓们好奇这位公子为何胆敢面对皇帝都这般不卑不亢,谁知他随着便说:“晚辈临行前,已经昭告云乐王朝全境,繁华公主乃为我王朝皇后,从今往后,漠狐与云乐,自成一家,并将云乐王朝的国玺文书,一同带来,作为迎娶繁华公主的聘礼。” 这聘礼,不仅让百姓们躁动起来,更是令令狐梁和叶镜潇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男人已经拥有了半个天下,有了能够与漠狐王朝匹敌的势力,还能放权,用一国之君的象征做聘礼! 令狐娴眯缝着小眼瞅着自家爹爹这番有些犹豫的表情,暗搓搓的嘀咕一句:“把国书玉玺拿来干嘛,要是父亲母亲不同意这门婚事,咱俩还能带着儿子私奔回云乐成亲呢你是不是傻?” “咳咳咳,”令狐梁被这一句话呛到了,随着便被自己媳妇暗地里掐了一把,连忙掩饰尴尬,“嗯,云乐皇帝有心了,”他扫了眼身后的丝毫没有眼色的太监,只好自己不情不愿的对众人宣布:“既然有人守住了擂台,并且打败了繁华公主,” 下面有百姓下属腹诽:这也没打啊,就光看着腻腻歪歪了…… 左熙垂着眼皮跪在一旁听着皇帝宣布繁华的驸马,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那么这次比武招亲,朕所认定的驸马,便是,云乐王朝皇帝,轩辕澈轩辕公子,并且,”老皇帝轻轻叹口气:“珩羲皇子,正是云乐皇帝的亲生子嗣,如此圆满,朕甚是欣慰。”就是有点受不了自家闺女这还没出嫁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甚至还拿私奔威胁他们这做父母的? 百姓们也对这喜闻乐见的结局鼓掌欢呼。 “朕年事已高,”令狐梁见百姓如此拥戴令狐娴,自知此时已经是时候了,示意了一下小太监,随着方才还欢呼的人群便安静下来:“无太多精力操劳国事,繁华执掌朝纲多年政绩显然,百姓和乐,朕决定,将漠狐王朝彻底交给繁华,并,封朕的大皇子令狐楼为安和王,从此辅佐繁华公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执政二十七年,经历逆臣谋反,外敌入侵,幸得幼女繁华相辅,承天运,渡国难,护佑漠狐重归盛世,今朕年事已高,退德让贤,由繁华公主即位漠狐大统,钦此!” 第十章 风流野史也是要记入史书的?! 漠狐王朝这些年来是喜事连连,攘内安外安定国邦之后便是繁华公主及笄,一统自由之度封赏全朝大赦天下,繁华公主执政后大力改革,将许多有弊端不完善的政法重新编纂,并布公于民,大理寺带头的各地刑部衙门审理案件都是全方位公开透明,绝对避免了假公济私之人暗箱操作,引得百姓拍手称快。 虽说皇家多了一位父亲不明的小皇孙,但是大部分百姓并不抵触这位皇族新成员,纷纷将各自听闻的这位繁华公主坎坷心酸的爱情故事一一流传,什么四国名扬天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四杰”啊,叱咤江湖六尊之首霸道又柔情的座主啊,温润尔雅腰缠万贯富可敌国的商贾啊,更有甚者,将她在自由之度的所经历扒了出来,完美的编排了她和曾经覆灭过帝都的龙氏少公子那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 一个个的野史版本听得令狐娴一脑门黑线,赶紧堵住了艰难的挺着肚子还跑进宫里串门的叶清歌的嘴。 “哟,这么怕啊?”那因为有了身孕被北冥家和叶家两族上下倾尽全力使劲宠的女人变得愈发圆润,原来有些尖俏的小下巴都变成了三下巴,这眯眯眼一笑,看的过来人令狐娴那叫一个毛骨悚然。 “就这么怕你家那醋王听见你和龙家公子的风流事?” 这边手刚松开,那边向来以八卦为生的叶家小姐又补了一刀,惊得她心肝儿颤了一颤,眼角瞥了眼殿房门口,确定那个去安排婚礼之事的男人没有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这里才松了口气。 “什么风流野史,都是你们瞎编的好吗?你是不知道我当初被龙莫云囚禁,过得什么暗无天日的苦日子。”她一想起那些天呆在并不经常有人进来的藏妃洞,幽深昏暗又潮湿的地方,一旦出了那块玉台便冰冷刺骨,身子都禁不住的寒颤。 “也就你,仗着自己有身子有恃无恐,不然,少不了你的十个痒痒挠!”她甩掉那些不好的回忆,爪子摸上了那圆滚滚的肚子,“这才八个月大,怎么就这么圆了?跟水桶一样……”叶清歌一手拍掉她的手,娇嗔道:“你才水桶!” 瞅了眼令狐娴的白眼,分外得意的摸着自己溜圆的肚子:“你就是个没福气的,你知道不,太医说我这肚子里,可能是对双胞胎!” “哟哟哟哟哟,就这?”已经有了一个宝贝儿子的人撇了撇嘴,无比嫌弃的瞅着那个已经洋洋得意到一定境界的女人:“就可能怀了个双胞胎还嘚瑟成这样?”那被无比强调的可能,把叶清歌惹火了:“小妮子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切,我已经有了珩羲了我还羡慕你?我嫉妒你这水桶腰?还是恨你有了三下巴?” “我?!”“哎哎哎清歌姐,孕期不宜动怒,”她一脸蔫儿坏的笑,伸手安抚着已然炸毛的叶清歌:“想想你肚子里的俩娃娃,息怒,息怒,”不得已叶清歌强制着自己不去生气,巴掌拍在桌子上坐回了座位,“你这死妮子,嘴越来越滑!” “哎呦喂,我亲爱的姐姐啊,你是不是忘了今儿个是谁专程跑进宫里来给我送这堆民间编纂的繁华公主野史?”令狐娴挑眉,两根手指拈起自己面前桌子上摞着的三四本包着漆蓝硬纸外皮,刻印着龙飞凤舞的白漆大字。 “繁华公主野史,公主风流债,王朝爱情故事,一代祸国殿下,啧啧啧,这名字起的可真好啊,”她一本一本的拿在手里翻弄着,斜着个眼睛扫视那一脸尴尬的叶大小姐。 “我这不是,这不是怕你在宫里太无聊了,而且又临近你的婚期,最适合看这种爱情话本了,” 我可去你边子去…… 令狐娴这么多年招惹的乱七八糟的桃花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更何况现在漠狐王朝和云乐王朝一通商,令狐娴在苍澜以及其他三个国家留下的传说流传进漠狐王朝的版本就更多了。 其中就以苍澜百姓爱戴的战神王爷苍雪王以及当时还是苍雪王妃的令狐娴这个版本最受追捧。 “前西蛮赤安两国军队结盟攻打内外交困的苍澜,时战神王爷苍雪王正携王妃在南江游山玩水,夫妻恩爱,却被十二道金牌连连召回京中,重任在身,苍雪王不得已挥泪告别王妃,夫妻二人府门深情挥别,王妃悲痛不已,长啸一声,震惊长街?” 令狐娴皱着眉头哭笑不得的读完手里的书印,身边的太监也疑惑不已,刚想发问被她挥手拦下:“等本殿看完,”她又翻了一页继续声情并茂的读起来:“时疆场之上百万兵马围困,前西蛮公主罹氏战姿屡屡挑衅苍雪王,追求未果后想除之而后快,苍雪王妃愤懑上战场,胯下探风驹,手执点金枪,虎虎生威枪法精绝,苍雪王爷一根长鞭横扫无数,与罹氏战雄战作一起,实力护妻,夫妻二人勠力同心,共同将二罹斩于马下,拿下武阳城!” “这段写的到挺真实,不错,”她微微点了点头,身边的太监见她终于不是一副臭脸色也笑着将剩余的书本奉上来。令狐娴又随意抽了一本掀开继续往下看:“适时,龙氏军队内外交加,自由之度各大领地自顾不暇,王朝疆域危在旦夕,龙家公子情系繁华公主,屡次设下计谋妄图截下公主未果,便设下鸿门宴,以丰厚的利益诱惑公主殿下前往其与爪牙落脚之地,并以数百杀手围困,公主殿下武功超绝,奈何围兵众多,最后被龙家公子俘获。” 她的眉头又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连带着语气也慢慢变快, “重伤带回后,龙家公子疼惜公主,用了最好的药医治,公主十分感动,并与之私定终身?后龙家军队围困乐正家族领地,公主与龙公子惜别,立下约定,公主有难,龙公子必定全力相助……什么破玩意?这是写了个嘛?” 她随手将书扔在一边,无比嫌弃道:“御笔阁的人这是编纂的史书?你确定这不是本殿的野史?”她又将那本书拈了起来,指着它盯着想要把脑袋埋进地下的小太监:“本殿看的那些大街上买的话本都比这个写的真,这是写了个啥你给本殿说说?不是本殿执政以来的历史吗?” “这……”小太监都快要急哭了,连忙跪在地上:“奴才也不知道啊,这都是御笔阁的大人们整理出来的史书,交给奴才送过来给殿下过目的……奴才也不知里面写的是什么……” “你去……去把御笔阁的院首给本殿找来!” 她无比烦躁的挥了挥手,又提溜起那几本悉心编好的史书册子,满肚子气,一直等到院首进来也没能消下去。 “老臣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院首带着身边的小厮进了书房,沉稳的行礼,实际上也是慌得一批,毕竟这位殿下突如其来的要看这些日子他们编纂的漠狐史书,一直冥思苦想怎么赞扬繁华公主执政下的朝廷和变革,就这么手忙脚乱的将还没编纂完成的手稿奉了上来。 只是……眼瞧着这位殿下这是气的不轻啊…… “你瞅瞅你这是写了个什么?!”书案后的令狐娴随手丢下来那本比野史还野史的所谓史书,气的揉着眉心还一边絮絮叨叨:“你就说说,本殿八岁回朝参政,之后参与的朝政律法也不少,直到十八岁彻底执政,这么多年了,本殿做的事还少?还不够你们写的?” 下面的大人战战兢兢的跪爬两步拿起那本史书,粗略的扫看了两眼。 “你就说说,科举改革,律法变法,还有朝中官职变动,商行成立,组织各地的慈悲堂,哪一样不能用来写几句溢美之词?哪些不是可用的素材?不是,你们就偏偏和本殿的风流野史杠上了是不?” “你们又没经历过瞎写个屁啊!劳资和龙莫云那厮没情感线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若是传进了……”她顿了一顿,压了压腾空而起的火气,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只听下面的院首战战兢兢的插嘴道:“殿下恕罪!这……这并不是臣等编纂的史书……这……”他慌里慌张的咽了口唾沫,伏首磕头:“这是院中大人们闲来无事买来的话本看着玩的……还请殿下恕罪!”他说着,推了一把身边的小厮:“还不快去院中将真正的史书手稿取来!” 令狐娴嘚嘚了半天,听了这句话愣住了,似乎也是没想到这些文官大人们也喜好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陈大人……你一个御笔阁的院首也看这些玩意?”“老臣惭愧!”陈大人又磕一头:“回殿下,实不相瞒,这史书讲求一个实,这各朝代帝王公主的感情史也是史书编纂的组成之一,除了平日里记录着的您的生活起居,您与各位公子少爷们的感情也要写进去,不仅仅包括您的夫君,还有……” ??她叨叨了半天,和着这些野史是非写不可? “非写不可?”“殿下,您就别为难臣等这些史官了……” “那你们也得实事求是啊!”令狐娴拍案而起,就算这些感情必须写进史书,她也得为自己的感情生活正个名。 “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都是百姓们闲来无事杜撰的你们也信?!本殿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就随便编排??” “听好了,本殿从小到大,从现在到死都只喜欢过轩辕澈一个男人!别他喵给本殿乱写!” 这要是让轩辕澈那个醋坛子听进心里去,她这几天就别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在人前晃了…… 第十二章 举国欢庆十里红妆 也不知轩辕澈一天天都在忙准备婚礼之事,从什么地方听说的龙莫云还在帝都城中,连带着那些城里疯传的野史也听了个干净,有事没事就试探她,活脱脱像个自以为失了宠的大狗时不时跑过来求安慰求抱抱并宣示主权。 折腾的令狐娴这叫一个无语扶额。 为了避免这样的日子要暗无天日到成亲那天,早就无法忍耐的繁华公主终于下令,彻查市面上流传的各种编纂她的野史书籍,并通告全城说书先生,不允许在光天化日之下讲繁华公主的任何故事。 没错,就是市面上的书……私底下你们爱怎么流传怎么流传,只要别让轩辕澈看到就行。 令狐娴可谓是给予了极大的包容,本来以为过了这阵子就会风平浪静,没想到…… “殿下,宫门有两位公子,自称是西蛮赤安的前任皇帝,恳求见殿下……” 进书房通传的小太监颇为为难,毕竟这种身份他不传不行,传了又怕是假冒的叨扰了繁华公主。“什么玩意?”令狐娴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城门口是谁?” 不会吧不会吧,她这前脚刚把帝都的野史风气压下去这两位各个版本的野史主人公就要到位了?? “回殿下……两位公子自称是,西蛮皇帝罹氏战戈,和赤安皇帝洛氏秋明……请求见您……”小太监有些忐忑的又重复了一遍,只见上面一直安安静静看书的人一把丢掉了书,慌里慌张:“卧槽他们怎么来了?这可……”她深呼吸了几下,稳下心神:“轩辕澈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回殿下……奴才听说,今儿个驸马爷去了礼部尚书大人家里商讨婚礼之事,现在应该还没回来……”还好还好,这个家伙不在宫里。“那你去把两位公子请进来吧。” 再过五天就是定下的成亲吉日,临近婚期,轩辕澈应该不会突然回来,自己可以放下心来…… 不对啊…… 令狐娴刚反应过来,怎么自己这个样子倒像是真的和这两个家伙有什么一样……她使劲抓了抓头,都怪那些毒鸡汤一样的野史,其他人信了就信了吧怎么连她都陷进去了…… “草民见过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案台下的两个男人全然没有了作为皇帝时的威严肃穆,更像是普通的富贵公子温润尔雅,仿佛这才是他们应该有的样子。 “快请起,赐座!”令狐娴知道,轩辕澈能这么快一统四国,一大部分原因是这两人本就无意于皇位,将西蛮赤安的江山拱手相让,若是两国奋力相抗,想要统一少不了五年之久。 “洛某自离开赤安后周游各处山川美景,听闻繁华公主即将成亲,特意前来王朝帝都向殿下道喜!”洛秋明拱手而笑,道明了来意,罹战戈转着茶杯,有些郁闷:“至于我你都不用猜,就知道是因为我家那位母上大人……”他眼角瞥到文质彬彬的赤安皇帝,终于正色:“啊当然,也是为了庆贺繁华公主大喜之日。” 令狐娴笑眯眯的点点头,冲着门口守着的宫人说:“你们都下去吧,这两位都是本殿的旧友,无需担心。” “这么严苛的侍卫啊,还会有人来刺杀你?”罹战戈眼瞅着那队侍卫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好了门,颇为疑惑。“这都是轩辕澈安排的……”那小丫头站起来走下高高的龙台,坐在下面的主位上,有些无奈:“我身边这些还不算多,你是不知道珩羲身边,全是他的卫鬼司……恨不得把孩子藏在柜子里守着……” 洛秋明轻笑出声,“洛某也听说了,殿下曾经遭遇过数次刺杀,好在都是有惊无险,云乐皇帝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就你这小丫头的功夫?这些侍卫究竟是保护你还是保护刺客?”罹战戈向来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损人的功夫厉害的很。 令狐娴捧着茶杯白了他一眼,十分不客气的说:“罹大少爷,你和洛公子都说是在给本殿成亲道喜的,这道喜可不能没有礼啊,你的贺礼呢?” 洛秋明微微笑着,只见罹战戈微微一愣:‘什么贺礼?’陡然间回神后,有些尴尬的眼珠四处乱瞄,最后盯上了对面神在在的洛秋明:“他不一样也是来给你道喜的吗?你怎么不问问他?” 只见他指着的那个男人不急不慢的从衣袖里取出一方锦盒,浅淡的笑着:“洛某自然是有备而来,”随着洛秋明将手中的锦盒放在桌子上,慢慢打开,里面一颗散发着明显的光辉的珠子显露出来。“赤安国土贫瘠,多为游牧,并无过多奇珍异宝,这颗夜明珠,是洛某在周游途中偶然获得,光泽极为柔美,特意将其献给殿下,以此报答当日殿下的救命之恩以及……今后洛某便是王朝子民,还请殿下多多关照。” 这一番说辞,令狐娴还没说话,罹战戈已经气鼓鼓的盯着笑面手里的夜明珠,本来两人约好了进宫探望,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私自带礼品…… 令狐娴自然是看出来这个男人心里的小九九,得意一笑,刚打算打击一下罹战戈强悍的大心脏,突然殿房外传来了聒噪声。 “阿娘!!爹爹回来了,爹爹说要带攸澜去围场,阿娘同不同意啊,”小家伙推开门就哒哒哒的跑了进来,吓得某个娘亲噗通着小心肝直到确认了这个熊孩子身后并没有跟着某个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咦,这两个叔叔是谁啊?”那俊俏软萌的小包子脸一进来几乎是瞬间便俘获了两个大男人的心。“来来来,让叔叔抱抱,就抱一下!”罹战戈最喜欢小孩子了,正是单纯无知的年纪,尤其是这种呆萌又可爱的,看着这个孩子就想起来战缨小时候…… “阿娘?”攸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皱着小眉头看向自家娘亲,“阿娘,到底让不让去啊……”“啊不行,我要当这孩子的干爹!” “朕的孩子不需要干爹!” ?? 令狐娴刚想和攸澜嘱咐两句就让他去玩,没想到打殿外终于传来了让她一直提心吊胆的声音,搞得她真的像是偷偷与情夫约会一样…… 洛秋明和罹战戈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僵,自是知道那难对付的男人也来了。 到最后一直心心念念去围场玩的攸澜也没能如愿,被自家爹爹连带着娘亲一同轰出了乾元殿,而爹爹与那两个叔叔一直在殿里商议了一晚上才回了城中公主府。 一直扼腕没能拿到洛秋明送给她的那颗夜明珠的令狐娴,终于挨到了自己的大婚之日,这举城欢庆的一切轩辕澈都没有让她插手,甚至许多内容都对她保密,真正的做到了亲手为她打造一个婚礼。 天羽1320年九月初九,全城内外就像是一夜翻天覆地,城楼上,长街两侧,楼台高阁,处处披红挂彩,缀满了红绢所编制的球花,就连城中百姓都换上了最为喜庆的衣服,走街串巷奔走相告。 巫宫的兄弟们又全被轩辕澈丢了出来,负责在城中安置烟花,禁卫军二十四蝶和噬月蝶,狐的人则分布在全城各处负责护卫。 轩辕澈亲手设计指点御绣坊的绣娘们织造的凤冠霞帔也踩着时候送入了公主府,向来爱赖床的令狐娴正在浑浑噩噩的被金珠安放在镜子前上妆,无意间一眼瞥到内务司送过来的凤冠霞帔,登时眼睛瞪的提溜圆。 这身新娘裙,竟是与前世的婚纱极为相仿,线条柔和的收腰,微微蓬起的裙摆,血红的轻纱缀地,里面的流云锦和苏绣是全幅的彼岸花,前庭的垂坠上银丝掐线了一只腾飞的九尾银凤凰,尾羽上的十色神光栩栩如生。 金珠一脸新奇的上前将那大红的喜裙提起来,放在令狐娴身前比划着:“这身喜服可真是新奇模样,咱们王朝还没有过这种样的衣服呢,是不是苍澜独有的啊?殿下您瞧,是真的好看啊!” 令狐娴呆滞了一瞬,恢复了脸色,有些不可思议的伸手摸上那轻柔的血纱,这现代婚纱里又裹挟着几分古色古香,就连她都没想到会见到这么一身喜服。 “殿下您瞧,这凤冠上还有垂纱呢,”银珠也好奇的过来,一眼便看到了凤冠上垂下来的几缕轻纱。 “替本殿换上吧。”她突然攥紧了手里的裙摆,又蓦然垂下手,微微勾唇。 “殿下,快点啊,看着点时辰,迎亲的队伍已经从宫里出来了,那聘礼的车队也快要进城了!”房外急匆匆跳进来玄冰咋咋呼呼的催促着,一眼便看见了已经换下喜服的令狐娴,本就倾国倾城的面庞有了脂粉的点缀,更是祸国殃民,那一双上挑的凤眼,就连她一个女人都把持不住。 “殿……”令狐娴转过身来,等着金珠将红盖头给自己盖上,“看把你急的,这不就好了吗?”她还没说完,只见那向来咋咋呼呼的女人又一溜烟跑了出去…… “吉时到!” 漠狐皇宫的城门口,一列人马早就等候多时,等到太监盯着日晷,宣告吉时,为首的一身火红喜服高挽发髻的轩辕澈终于松开马缰,胯下胸带红花的喑追放了小步子带着迎亲队伍往城中心的公主府而去,与此同时,一直等在城外的云乐王朝的聘礼车队,也整顿多时,等到城门大开,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城中百姓惊艳的目光中,径直的向着城中心而去。 公主府门口大开,红灯笼和红帷幔铺天盖地,一路红毯直接延伸到了令狐娴的闺房。 “有请新娘出闺房!” 第十三章 执子之手一拜天地 “请新嫁娘出闺房!” 已经盖上盖头的令狐娴由金珠和玄蝶搀扶着迈过了她在公主府中的闺房门槛,跟在身后的侍女们拾起她拖曳在地的长长的纱裙摆,冗长的侍女队伍跟在繁华公主身后一同出府。 前来迎接新娘的花轿已经等在了府门前,轩辕澈骑马走在队首满眼柔情的看那身穿他亲手设计的婚纱的姑娘在众人搀扶和庆贺之中走上花轿。 四周的百姓们翘首欢悦,在令狐娴的花轿落下轿帘的一刹那,就像是都商量好了一样,纷纷拜送:“公主千岁福泽安康,佑我漠狐祥和兴盛!”高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天佑漠狐千年朝纲盛荣不朽!繁华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迎亲队里,司礼官看了时辰,一甩浮尘,仰头高和:“时辰到!起轿!” 花轿前的吹唢呐敲锣的乐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两面开道锣鼓喧天,花轿一走,两边的百姓也纷纷跟上,时不时传起高呼,这等拥戴之景在漠狐有几百年未曾再见到过了。 因为轩辕澈的家不在这里,又贵为一国之帝,便将最终的居所定在了漠狐皇宫,由繁华公主府作为娘家出嫁,这成亲的仪驾将绕城一圈,与轩辕澈的聘礼车队汇合,一同前往漠狐皇宫拜堂。 晃晃悠悠的花轿一直在前进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无比的喧闹,令狐娴刚想掀开盖头看看轿外发生了什么,便感觉到花轿一阵颠簸,强烈的震动让她险些撞在轿壁上。 “不用怕,”她刚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便听见轿子外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令狐楼似乎看出来她的惊愕,轻轻笑道:“刚刚是颠轿,漠狐的婚礼习俗,为了能颠掉灾厄,护佑太平。”令狐娴恍然大悟,刚想问问为何他会在这里,又被令狐楼堵了回来:“嘘,新娘子要安安静静的哦,不可以随便说话。” 没办法,她只好听话的重新窝回轿子里,“本来应该是宜昌在这里陪你的,”骑着马走在轿子旁边的人叹了口气,略有苦涩的笑了笑:“但是,我想亲自将你送出去,看着你成亲。”轿子里的小丫头静静地听着,压抑着感情绞着衣角。 “转眼间你就长大了,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团子,那么可爱,就像华潇雪一样,单纯又聪明……”令狐楼紧紧攥着马缰自顾自的说着,一双眼睛目无焦点,“我知道,你一直因为我早早就知道了前世的事而怪罪我,我也知道,岚幽那一世的记忆你还没能彻底接受,但是……” “我是你亲手救下来的那只小麒麟,也是你将我带回了凰巢,抚养教导,教我修炼,又陪着我,让我能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 令狐娴静静地听着,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显出了一段段残缺的画面,有欢声笑语,也有苛刻严厉。 “所以在那时候你决定动用《断魂》将妖魔赶尽杀绝时,我不会反对,只会想着如何能在你的计划里多出一份力,以报答你这百年的恩情,虽然轮回后将所有事情都忘记了,好在,”她看不到此时此刻的令狐楼眼底的温柔,绝不亚于轩辕澈对她的感情。 “好在我还是做到了……” 你作为辰漠自戕而亡,那他便做国师将令狐青推上轮回路;你错入了现世的界面成为了华潇雪,那他就死一次去那个位面寻找并将其重新带回这个已经铺垫好的与上隐大陆相连接的位面;你现在是令狐娴,是他的妹妹……那他就竭尽一生来守护你周全。 “繁华公主千岁千岁!”“新郎新娘百年好合!” 轿子窗外,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鼎沸,呐喊着祝福每个人脸上都像是自己家有喜事一样的兴高采烈,令狐娴坐在轿子里,红盖头下的一双凤眼早就蓄满了眼泪,将那一切的声音都置之度外。 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又停了下来,令狐娴以为已经到了皇宫,连忙伸手擦了擦眼睛里的泪等着来人掀开轿帘,却听到外面有呼啸破风而过的箭声。 司礼官高喝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了轿子里:“一射天!圆圆满满!” 轩辕澈举起手中的硬弓,将绑着红绸的金翎箭直指青天,拉弦直至满弓,百姓们屏住呼吸抬头看他射箭,只听响亮的呼啸声,带着红绸子直直的上天而去,登时一阵喝彩。 “二射地!地久天长!” 他又取来一支金翎箭,箭尾上有一串金黄的麦芒,与金翎的光辉交相辉映,他勾着浅笑,箭尖指向之前设下的地面的靶子,“嗖”的一声正中红心。 “三射远方,红红火火!” 轩辕澈将最后一支箭搭在弦上,满眼温柔的盯着远远的皇宫城门之上,一点点的拉开弓弦,半弓满月,花轿里,令狐娴似乎也明白了现在到了什么步骤,压抑住自己想要掀开轿帘的冲动,双手合一抵在下巴前闭上眼睛祈祷着。 “未来可期,” 她呢喃着,眼前一一闪过前世安雅爵的笑眼,仿佛圆了前世成亲的心愿,那一生他娶了一个死人,这一世便来偿还。 “未来可期!”轩辕澈声音极轻,轻到声音一出便被秋风吹散了,手中力道一松,利箭横出,直穿城门上悬挂的花牌而过! 上一世,就算是华潇雪自杀了,他也不愿再娶他人为妻,好在,这一世他如愿的再次遇上。 好在,他们没有一直的错过彼此。 “起轿!” 他扭头看了眼安安静静的花轿,驱马前进。 皇宫前的横街上,铺了满地的锦云红毯,凌乱的花瓣随风洒过,一直延伸到长街口,十里红妆不过如此。迎亲队终于停在了长街口的红毯之上,四周围观的百姓自觉的离得远远的,翘首盼望而不是上前干扰。 轩辕澈利索的下马,一身火红的衣袍横绣金龙云纹,没有皂衣的刚劲冷漠,反而多了些不属于他的柔媚,他大步上前不过几息便走到了迎亲队伍中央的花轿前,令狐楼盯着他,牵着马后退了两步,掩住了眼底的苦涩。 令狐娴赶紧理了理头上的盖头和衣服,等到那只手温柔的掀开轿帘,另一只手轻轻牵起她交叠的手。 “娴儿,我如约来娶你了。” 火红衣服的新娘搭上那只手,小心翼翼的走出了花轿,漠狐的礼俗应该是红绢牵引,但是轩辕澈执意要亲手牵着令狐娴走上红毯,一路小心翼翼的引领着被遮住视线的她,就连迈火盆都被免了去。 百姓们一路注视着两人走进皇宫城门,却又不舍得离开,非要等到司礼官宣布礼成之后才肯离去。 这边一对新人才走出百姓们的视线,轩辕澈便一把将令狐娴打横抱了起来,吓得她一把揽住脖子,强行忍下了掀开盖头。 “你!你你你!你干嘛?!”“这里离乾元殿太远了,离祠堂更远,等到了那里我再牵着你走也不迟。” “可是……”令狐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是死死的扒着这个男人的脖子,这一番小动作惹得轩辕澈心情极好,身后紧跟着的礼官见到这不符合规矩的行为也不敢上前阻挠,只能一路低着头做好自己的事。 “阿澈,”令狐娴瞪着眼睛看眼前一片火红,轻轻开口:“我听说,拜堂的时候,只有我的父母……你没有把万俟老夫人接来吗?” “不必,”出乎意料的是轩辕澈没有生气,反而轻笑着:“她来了,只会影响兴致,而且,她曾经这般折辱过你……我,我已经将她安置在了云乐京城,不会让她来漠狐的,也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他也不想再认这个母亲。 “可是…若是拜高堂,我们不拜拜你母亲又怎么算真正的成亲?”漠狐帝后终究也只是她的父母,她不想让轩辕澈感到偏见和冷落。 “傻瓜,”他听言笑骂,拐了个弯,古老斑驳的石墙后面,长长的红毯尽头已经依稀能见到乾元殿鎏金的殿顶:“你已经见过我的父亲了。” “还记得苍澜京郊的那个庄子吗?那是我父亲让人买下来的,小时候他经常带着我去庄子里玩,后来我封王后就送给了我,”轩辕澈知道她的脑瓜里在想什么,一点点解释安慰道:“父皇驾崩后,我便在那庄子里也为他摆了牌位,就在红亭正对着的那间锁起来的屋子……我与父亲说过,所以,他见过你了,也认可你了。” 乾元殿里,高台之上,令狐梁和叶镜潇从来都没这么激动过,换上了最为重视的一身吉服,正襟危坐等着殿外慢慢走进来的人。 老皇帝看着女儿女婿的身影,蓦然想起了当年他与叶镜潇成亲的境况,突然将手伸过来握住了皇后的手,一样的十指交握,把皇后吓了一跳。 “娴儿成亲之后,我们去游山玩水吧,好好弥补一下这十五年。” 轩辕澈轻柔的将她放下来,点了点盖头后的额头:“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他牵起那只柔荑,一一将十指交握,认认真真的将红绸覆盖在上面,一步一步带着令狐娴走上大殿。 大殿中央的香炉烟气袅袅,一对蒲团正正当当的摆放在香炉前,司礼官目送着两人走到蒲团一边,面对着大殿外的清朗天空,高喝一声: “一拜天地!” 第十四章 愿陪你看尽天下风华 “一拜天地!” 令狐梁和叶镜潇坐在高台之上,忍着老泪看下面两个孩子齐齐的跪了下去,十指交握面对着大殿外的天重重的磕了响头。 “二拜高堂!” 站在门口的司礼官一甩浮尘,两人起身相携转过再跪,看的皇上皇后再也忍不住激动,只恨不得下去亲手将两个孩子扶起来。 “夫妻对拜!” 轩辕澈很是贴心的扶着她站起来,面对着令狐娴火红的盖头,牵住她另一只手,先一步拜了下去,竟是与令狐娴所拜高度相同,漠狐虽说不重男轻女,但是这婚礼习俗和大陆其他地方都是一样的,夫妻对拜时女子所拜要低于男子以示服从,而现在轩辕澈不仅先于令狐娴拜下去,就连高度都是一样的。 “礼成!送入洞房!” 虽说程序应该是送入洞房,但是令狐娴作为嫡系公主,理应再去祠堂拜一拜,于是乎在沿路众多宫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轩辕澈又一把抱起新娘,不顾司礼官的劝阻大步往深宫的祠堂而去。 “等拜了老祖宗,你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本来早就说好了的,现在都快成老夫老妻的人了,再说一遍,”令狐娴依旧是被蒙在盖头里,只能看见轩辕澈微微泛着鼓动的血管的脖颈,“嗯,说什么?”那个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从今往后,我们都不许再对对方有所隐瞒,有什么事,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 令狐娴身子微微一僵,不知他究竟是指的谁,便听见那个人接着说:“我也不会再像令狐青一样,怀疑你,猜忌你,也求求你,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好吗?” “你都知道了?”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即便还没能完全接受那些记忆,但是也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我只是知道了曾经发生的事,还有一些没能弄明白,但是,我很确定,你就是我那梦魇里的幽儿。” 重重宫闱包围着的高大祠堂,已经有礼官和嬷嬷们等候多时了,等终于见到有火红的身影往这边赶来时,一个个非礼勿视的转过了身去…… 轩辕澈温柔的将她放下来,依旧是固执的十指交握,令狐娴还没能从方才的惊讶中回神,便已经被他牵着走进了祠堂。 皇宫城门外的百姓们终于等到了礼部的司礼官走了出来宣布圣旨,与此同时,漠狐皇宫祠堂里,两人拜完了祖宗,也在跪地接旨。 “太上皇诏令:零原大统,始于我朝与云乐联姻,虽为入赘,但云乐皇位始尊贵,不宜怠慢,既今日成亲,自此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着即诏令天下,由轩辕氏玖月登临天下大统,吾儿繁华公主为摄政皇后,从此共商国是,君临天下。” 轩辕澈实在是没有想到,漠狐皇帝竟然会放权给他,刚想多问两句便被身边的令狐娴拦了下来,“是我让父皇传的诏令,虽说我已经临朝执政,但是这种诏书,还是父亲下达比较合适。” “明明应该是我……” “喂,你不会真以为我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政事吧?”令狐娴有些冒火,一把抓住脸上的盖头又被轩辕澈一把拦住,这才想起还没到入洞房是不能掀开盖头的…… “我这不是……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而这个免费的劳动力还特别优秀,足以撑起这一个巨大的王朝。 “那你是怎么说服……父亲的?”就算是为了保证令狐娴的一生平安无事,老皇帝也不可能这么随意的就将大权交给他。 “哟,这么快就入了角色啦,”令狐娴站起来,凭着感觉捏了捏轩辕澈的脸,语气里满是笑意,“别闹……这么多人在呢,”轩辕澈将她拽到身后,扫看了一眼祠堂里一圈非常自觉的扭过头假装做事的宫女礼官们。 “咳,我那爹爹不就是太过关心我了,为了他的小外孙,又怎么可能舍得让我累着。”令狐娴盖头下的小脑瓜十分得意的笑着,听得轩辕澈微微一惊。 “你说什么?”他惊喜的回神,扳过她的肩膀追问着,“哎哎哎,温柔点,”就在这两人打算就这样在祠堂里促膝长谈,礼官终于弱弱的发出声音:“那个……两位殿下,咱们流程还没走完呢,该……该进洞房了……” “嗯,这里人太多了,入了洞房再说,”轩辕澈也是心烦这么多人,微微蹲下身一把将令狐娴托到背上,背起来运起轻功就往宫里安排下的洞房跑去。 这里是曾经的辰清宫。 现在经过一番修整后,还保留着当年辰贤皇后自戕的高台以及大部分布局,只是从当年的清简变得微微奢华富丽,更衬得上这个强盛的王朝。 本来轩辕澈去找令狐梁商量此事时还有些忐忑,担心老皇帝不允许他用这座早就尘封的殿房做他们的婚房,没想到老皇帝很是痛快的答应了。 地上的红毯一直铺到了辰清宫宫苑的每一处角落,看到这与一千多年前重叠在一起的宫苑,轩辕澈似乎又看到了当年辰漠喝下鸩酒放火自焚的一幕,背上的人感觉到他停了下来,轻声问道:“已经到了吗?” “嗯,”从记忆里被拉了回来的人声音有些低沉,辰清宫的所有宫人都被遣了出去,只留下这对夫妻,轩辕澈一步步登上高阶,走进挂了红帷幔,采了红被榻的寝宫,八仙桌上覆盖着火红的丝绸,烛台上燃着龙凤红蜡,已经看不到当年损毁成一片灰烬的模样。 他将令狐娴放在床上,那小丫头无比安静的坐在床边,等着他掀开盖头。床榻旁边的橱柜上摆着一杆秤,上面十六颗星覆着浅金。 “秤杆挑盖头,你可知有什么含义?”轩辕澈拿起秤杆,抚摸着上面的十六颗星,“不知道,我只听说过称心如意,其他的……应该没了吧,哎呀赶紧挑开好了,什么都看不见好烦啊……”令狐娴很明显已经被这盖头压到恼羞成怒的边缘了,逗的轩辕澈一阵低笑。 “秤杆,在婚礼之中,也代表着龙,挑开盖头,就意味着,龙挑凤。” 他解释着,伸手捏住秤杆,一把将缀着金色流苏绣着九尾凤凰图腾的盖头挑了开来,令狐娴微微惊愕的脸色映在他视线里,以及精致的妆容,让那张倾国的脸更为绝美。 ——“王上名讳岚幽,字慕凡,乃为凰巢凰王,本体九尾银凰” ——“龙帝名讳漓默,乃是御龙墟之主。” “娴儿,”轩辕澈蹲下来,攥住那双手,与床上沉浸在回忆里的女孩对视,“不管你我曾经是谁,现在是谁,我会永远陪着你,陪你看尽天下风华,等到繁华老去,繁华不散,我们不老。” 所以,什么事都不要再瞒着我了,岚幽,我已经追了你三生三世了,就这么停下来,一同到老,好不好? 漠狐皇宫城门外的禁卫军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众多围观看热闹的百姓疏散开,先帝的诏令通告天下,如今漠狐与云乐通商通航,慢慢的融入了漠狐的商政体制内,虽说也偶尔会出现反对之声,但是终究也被相辅的利益诱惑而归顺王朝。 天羽1320年除夕夜,轩辕澈作为天下新帝偕同皇后繁华公主一同登基,同日昭告天下,废除旧历纪年,改为云乐纪年,即云乐元年;废除原王朝漠狐,改云月王朝,赐皇后封号云贤皇后,与皇帝一同临朝摄政。 云乐元年五月廿三,云贤皇后诞下双胞胎公主,赐名攸月,攸乐,与珩羲皇子一样,并无姓氏。 “娘亲,”已经五岁大的攸澜站在轩辕澈亲手打造的现代版婴儿床前撅着小嘴看床里安安静静熟睡着的两个妹妹,似乎有些难过,还在坐月子的令狐娴刚喝完一碗鸡汤,将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侍女随着递过来绢帕和甜点,放在她能拿到的地方。 “怎么了?”这些日子她除了吃就是睡,吃吃睡睡连腰上都长了一圈的肉,实在是忍不住了,前两天还趁着宫女们没注意跑出宫里一个人转了两圈,后被轩辕澈亲自抓了回来勒令躺够一个月……这种日子都让她感觉要长蘑菇了。 “娘亲有了妹妹,会不会不疼攸澜了……”那小家伙虽然不大,但是懂得已经不少了,再加上夫子学堂里,令狐楼和花狐两边教导着,什么以后要让着妹妹保护妹妹,作为哥哥要懂得照顾妹妹这些的话是每天放学时都要唠叨上一遍…… 可是一想到娘亲爹爹有了新的妹妹就可能不要他了,还是难过得很,令狐娴虽说是头一次当妈,但是记忆里岚幽那一世可没少带孩子……虽说带孩子的方式有些简单粗暴…… 这几天攸澜一直往辰清宫跑,还特别乖巧的帮她端茶倒水她就感觉到了,这孩子在害怕。 “攸澜,过来。”她叹了口气,将那同样还不大却已经像是个小大人一样的毛孩子叫过来,伸手将他抱上床揽住,“你和两个妹妹都是娘亲最疼爱的宝贝,娘亲不会因为有了妹妹就不喜欢你了,澜儿,你是娘亲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娘亲拼了命也要护住的孩子,知道吗……” 好在这次分娩并没有像第一次一样难产还大出血。 “澜儿知道了,娘亲不是不疼澜儿了,只是分出去了一点给了妹妹们,娘亲疼了澜儿这么多年,澜儿也要像娘亲一样疼两个妹妹!” “不过……” 那小家伙啃着手指头,还是有些羡慕的看向婴儿床:“妹妹们真的好幸运……一出生就有爹爹了……” 第十五章 老顽童和大孩子和小孩子 原本计划在两人成亲之后出去周游各地的太皇太后二人,在得知令狐娴怀孕后不得不为了外孙滞后了这个计划,令狐梁也被迫听从令狐娴的建议将漠狐王朝的大权交给轩辕澈,虽说改了纪年和国号……但是这纪年国号的名称…… 哪怕老两口再怎么不放心,这纪年国号也足以够证明轩辕澈是多么的爱护令狐娴了…… 由于珩羲皇子已经长大了,不像小时候一样黏着外公外婆,而这时皇宫里又添了两位小公主,太皇太后两人将目标放在了这两个软糯可爱像极了令狐娴的小丫头身上。 彼时,珩羲皇子正在辰清宫的院子里跟着母亲练习枪法,一只雪白的团子颠颠的从正在有模有样摆弄迷你版的点金枪的攸澜面前跑过,吓得小攸澜连忙收回锋利的枪尖,在确认没有伤到妹妹时才松了口气,令狐娴将一切看在眼里,欣慰一笑。 “喂!攸乐!不要这么随便跑到我这边来啊,很危险的!”小男子汉将金枪往地上一杵,开始有模有样的教育起自己妹妹,“要不是我刚刚及时把枪尖收回来了,你可就受伤了知不知道?!”“哥哥对不起……”小攸乐有些怯懦的站在那里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小弓箭。 “好啦好啦,下次别这么鲁莽的乱跑了,”十岁大的人儿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傲娇又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乐儿,你不是跟着你爹爹呢吗?怎么就你自己?”令狐娴兴致盎然的看着这俩小孩互动,心底都快被萌化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对!外公说,要带乐儿和姐姐去围场,让乐儿来问问哥哥去不去……”小丫头一脸兴奋的看向攸澜,俩小孩儿还没兴奋过来便被自家娘亲的低压吓到了。 “你说谁要带你去?”令狐娴“duang”的一声将苍虬点金枪杵在地上,一脸阴霾,“外……外公……”攸乐脸上的激动瞬间被压了下去,瑟瑟发抖。“你爹呢?”说好的看孩子,怎么又让那老两口带孩子去了?“爹爹还在乾元殿……批折子……”小丫头咬着嘴唇,似乎是明白这次去围场游玩的计划是又泡汤了…… “真是的……”气势汹汹的母亲又杵了一下手中沉重的枪杆,一脸愤懑,“你们外公太偏心了!从小到大都没带我出去玩过,现在倒好,天天带你们去围场玩!知不知道谁才是他的亲闺女啊!” 两个小家伙对于母亲的突然变脸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走,”她将攸澜手里的枪收了起来,从偏房里拿出来那张铁桦包金硬弓,和一个装满金翎箭的箭袋,“我陪你们一起去。” 诶? 正在皇家马厩等候着宝贝孙子孙女的老皇帝成功等到了自家一脸愤懑不平的闺女。 “外公不是说了,让你只把澜儿叫来,怎么连你们娘亲都喊来了?”太上皇有些头疼的将自家宝贝外孙孙拽到一旁窃窃私语,令狐娴这番表现明显是对他小时候的苛刻要求表示不满了,这臭的可以的脸色,就差把“这不公平”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去围场了?”轩辕澈刚刚将这一摞中的最后一本折子批改好交给御前太监,便听说太上皇带着两个小公主和珩羲皇子去了围场,连带着皇后也跑去凑热闹了。 他轻笑出声,生无可恋的看了眼另一边还纹丝未动的奏章,“算了,朕就不去凑热闹了,让他们好好玩吧。”也不知道当初同意接手这王朝的政务究竟是喜还是悲,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政事,他连和皇后温存的时间都被压缩成了一点点,还天天在朝堂上听朝臣请求他纳妃…… 纳个锤子妃,先不说他本来就不想纳妃,就单单看令狐娴,这种事也是不可能的啊…… 更何况,那一世已经因为后宫而违背了和辰漠的誓言,更害的辰漠自戕,这一世他怎么也不能重蹈覆辙。 “皇上,这是南域,万俟家送上来的折子,请您过目。”这御前的人十分清楚皇帝之前的身份,所以将今天这个最为特殊的折子放在了最上面。轩辕澈忙里偷闲喝了口茶,一只手翻开那本折子,无非还是之前他收到的万俟老夫人的信笺里说的说辞,说他骨子里留着万俟家的血,就应该为了万俟家的繁荣着想,而不是将他们禁锢在一个地方放任不管。 他面无表情的又合上折子,将其扔在一边,“今后再有万俟家递上来的信和折子,一律给朕拿走,朕不想看。” “是,只是,皇上……您真的不和万俟老夫人见一面吗?”“你今天的话出奇的多,”他打断了太监,颇为疑惑的瞅了他一眼,“是奴才多嘴了!” “皇上!皇后娘娘独自一个人进围场树林里围猎了,”突然,他派去保护令狐娴的暗卫急匆匆的赶了回来汇报道,吓得轩辕澈眉头一跳:“慌张什么,皇后又不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主要是……皇上,之前江湖上出现了好多刺杀云贤皇后的悬赏令……”暗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 “什么?”一听这个,本来十分淡定的人立刻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朕和皇后?”“回皇上,悬赏令是两天前挂出来的,但是挂出来还没一天就被下了……属下们还以为是……是皇后娘娘出手,只是今天属下遇上了宜昌公主才知道,皇后娘娘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她身边有没有人跟着?”轩辕澈急匆匆的走了下来,宣了宫人更衣,“没有……娘娘执意要一个人进围场打猎……现在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还没出来。”“太上皇也不拦着她?”暗卫咽了口吐沫,有些忐忑的说:“您也知道娘娘的性子……这也拦不住啊,而且现在皇子和公主都吵着也要进去……” ……果然就不能放任这个女人自己瞎胡闹的,没事也能给自己找些事。 “去给朕备马!” 皇家围场,令狐娴自从得了踢雪探风驹后来了一次,便再也不曾来过这里,虽说是皇家专用的围场,但是所占地域也是极为广阔,林子里野兽更是多种多样,她放纵踢雪在林间荒草埋没的小岛上飞奔,四处观察有没有野兽可以让她大展身手。 不远处的树下有一只尚且年幼的小鹿在丝毫不知危险的落了单埋头吃草,令狐娴勒住马,轻手轻脚的取箭,搭上弓弦,对准了那只小鹿,随着“嗖”的箭锋破风的声音,那只幼鹿被弓箭的后劲带跑了好几米远,踢雪嘶鸣一声,追着倒下的鹿而去,眼见着那只鹿就要掉下后面一处隐秘的断坡,令狐娴连忙挂好弓飞扑过去。 “啊!” “爹爹爹爹,娘亲居然要一个人进去,太狡猾了,我们也要进去!”“去找娘亲去找娘亲!”见到轩辕澈带着人赶到了围场,两个小家伙和一个半大的小家伙吵得不可开交,唯有令狐梁一脸严肃的堵在围场门口。 “父亲,”轩辕澈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安抚了这几个小家伙,带着人进了围场开始寻找令狐娴…… 只是,这三个小家伙最像他们娘亲的一点就是……不让我做的我偏要做…… 于是乎…… “太上皇!珩羲皇子和两位公主殿下不见了!” “哥哥,我们这样偷偷跑进来真的好吗?”攸乐有些胆怯的骑在自己的小马上,皱着眉头看四周阴森森的森林,“没事,我们一定要抢在爹爹前面找到娘亲!”攸澜得意一笑,竟然大着胆子用马鞭抽打了马,随着那匹马儿便惊嘶一声飞快的跑进了深林。 “哎哥哥!”两个小姑娘虽说才五岁,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看着自家哥哥都跑了进去,一个个不甘落后的打马而追。 “快看!那儿好像有东西在闪诶!”攸月拿着马鞭,指了指前面一处闪着金光的灌木丛,终于临近了后勒住马儿,攸澜下马,有些好奇的扒拉开灌木丛:“诶,这好像是娘亲的箭!” “啊!”那小家伙还没说完便脚下踩空,惊呼一声掉了下去。 攸月攸乐吓坏了,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却也是一个一个笨拙的脚下踩空。 三匹马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映出了一个渐渐靠近的身影。 马儿的惊嘶声穿透力极强,很快便被搜寻围场的侍卫们听到并找到方向追了过来,轩辕澈一眼望去,只见令狐娴的踢雪探风驹身后还跟着自家仨孩子的小马驹……瞬间脸黑了。 “快找,应该就在这附近,小心有敌人埋伏!”卫军统领高声提醒道,搜寻的人马瞬间分散开来四处寻找着线索。 “皇上,这应该是皇后娘娘的箭!”有侍卫提溜着那只惨死的幼鹿跑过来急匆匆的汇报着,“还是没有找到皇后的踪迹吗?珩羲皇子和两位公主呢?!”“皇上,找不到!” 正在众人焦头烂额,担心皇后娘娘是不是已经遭到毒手的时候,突然,灌木丛后面又传出一声尖叫。 “皇上!有……有人掉下去了!”轩辕澈连忙赶过来,发现这灌木丛后面,有一处极其隐蔽的洞口,说大也不大,说小却足以通过一个成年男人,只是洞口杂草丛生,乍一看是怎么也看不出来这里有洞口的。 “皇上!皇上!”洞口里传来了吼叫声,似乎是刚才不小心摔进去的侍卫:“皇上,找到珩羲皇子和两位公主殿下了!” “爹爹!快来啊,娘亲也在这里呢!”孩子稚嫩的喊叫声传来,轩辕澈心急如焚,不顾侍卫阻拦的也跳了下去,意外的发现这洞穴里十分宽敞还有些温暖,掉进来的侍卫和洞口的人安排绳索,而某个皇帝跟着自家的儿子闺女往里面走去…… “令狐娴!” “爹爹,这池水好暖和啊,”“好舒服啊,娘亲太坏了,找到这个好地方都不叫我们!”“爹爹也下来嘛!” 令狐娴只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笑眯眯的支着下巴靠在岸边上,一旁的火堆清楚的映出了轩辕澈满脸的忍耐。 “你担心死我了你!” 第十六章 娘亲要和婆婆掐上了肿么办在线等 托这次轩辕澈担心则乱的虚惊一场,令狐娴这才知道江湖竟然还出现过刺杀她云贤皇后的悬赏令,哪怕只是半天的时间就被下了,但是会出现这种悬赏实在是她甚至是天下人的意料之外。 她令狐娴执掌朝政和江湖这么多年,现在站在了权力巅峰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不怕死的……这比当年夏全发出悬赏刺杀她叶家义小姐的决定还要可笑至极。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起派人去查那在江湖上下悬赏令的人,自家母后大人便来造访了辰清宫。 “母后,您和父皇这一天天轮番的来辰清宫看孙子啊……要是您二老想的是将当年对闺女的亏欠转移到孙儿身上其实也没必要的,嘿嘿,闺女我还是有福消受的,不介意……”“少耍贫嘴!”叶镜潇忍俊不禁的走过去笑骂,纤细而有力的手指戳在有些恹恹扒着凳子靠背的令狐娴额头上,“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们夫妻俩能为了二人世界把孩子丢给楼儿管,怎么,轩辕澈那小子还不够疼你宠你?” 令狐娴被这一番话说的脸色臊红,皱紧了眉头抓住母亲的手,撒娇道:“您和父皇不也是吗……能为了……”“行了行了,你这个嘴上不肯吃亏的!”见自家闺女随着就要数落起他们老两口,叶镜潇连忙打住,将房里的侍女们都遣了下去。 “对了,母后,你见到逸迁哥了吗?”之前一直想把黎凡和黎逸迁召回京城认祖归宗,但是因为她的离开,江湖上又出现过一阵动荡,尤其是江湖中人知道血凤凰其实是王朝繁华公主后,此起彼伏的声音日日不消停,让天火山庄,鬼巫和噬月蝶也是好一番镇压。 “前些天回来了,这件事哀家也跟你外公说了,当年到底还是你外公脾气硬,现在人老了,再加上你外婆也疼凡儿,现在叶家也接纳了他们母子两人。”太后顿了一顿,轻笑:“你可知,当年你黎凡小姨就特别喜欢你舅舅,哀家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会霸王强上弓,不对,应该是情理之中……” 叶镜潇似乎回想到了曾经她与黎凡一同长大生活的日子,自嘲的笑了笑,“可把你舅舅吓坏了,不过幸好,溪月郡主没有计较,反而很是大方的接纳了他们。”“幸好舅舅也是喜欢黎凡小姨的,要不然我想把逸迁哥哥带回族中也是困难事。”听到这里,她终于松了口气,虽说有些委屈了她大姑姑,但是好歹他们能一家团聚。 “你这小丫头,差点给哀家岔开话题!”叶镜潇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今天哀家来找你就为了一件事,听说江湖上出现了刺杀你的悬赏令?” ……这种事是怎么传到了母亲大人这里的…… “你别忘了,哀家手里也是有着江湖的底牌的。”令狐娴差点忘了,自己手下的狐卫不正是自家娘亲创建出来的…… “咳,可能是天火或者轩辕澈的鬼巫给的压力把那悬赏令撤下来了,总得还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也不过就是挂了半天,估计也没有人有胆子去接这悬赏令。 “哀家派人去查了。”太后伸手端起茶盏,用茶杯盖拂开茶叶,轻抿一口:“果然不出哀家所料,万俟家的那个老东西还没放弃轩辕澈,还想着要加害于你。”令狐娴微微一愣,她正要打算派人去查,没想到自家娘亲已经有了答案,而且还是…… “你在自由之度发生的事哀家也是清清楚楚,那个老女人对你做的,还有她那宠坏了的侄女造谣的,哀家都知道。”叶镜潇一把将茶盏摔在桌子上,面无表情而令狐娴能感觉到她的火气。 “哀家要见一见这位万俟夫人,倒是要看看,众叛亲离无权无势,她有什么资本对哀家的女儿挑三拣四百般折辱!” “额,母后……这件事……要不要……和轩辕澈商量一下……”她突然觉得若是娘亲真的找上了万俟静月,这件事可就真的没完了……毕竟乐正家和万俟家向来不和也是明摆着的事…… 搞不好这场亲家会晤还能把她外婆招来…… “呵,哀家都知道,娴儿,玖月那孩子早就不认她这个娘了,”那本来温润的脸色突然冷笑着,“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万俟静月当年是如何算计的苍澜皇帝,是如何利用的玖月,为了权利她能演戏欺骗感情,能将亲生儿子扔进荒原的山谷,能在玖月当上家主后费尽心思鼓动族中人拥护她而架空真正的家主权利,”叶镜潇越想越气,一想到自家女儿被这种人缠上针对还算计过就百般想要找回来,“她眼里,轩辕澈就是枚用来夺回权力的棋子,好在那孩子也很聪明,知道怎么韬光养晦……” 令狐娴本来还想劝说两句,一听到所说的轩辕澈的童年,慢慢的心疼起来。 “娴儿,玖月不认她当娘,你也没必要将她当做婆婆来对待,她若是敢伤你害你,先别说哀家,估计玖月也会第一个不肯。” “女儿只是担心,阿澈夹在中间会很为难,毕竟他都已经将万俟的族人安排的离京城这么远了……”她叹了口气,有些犹豫的说出来:“而且,万俟的族人也并非全都是万俟夫人之类,也有良善和忠诚之士,阿澈已经为了照顾我,不会取用任何万俟族人为官……” 叶镜潇看着闺女万般为难的样子,也沉下了心中的火气,“哀家看着你们两人成亲,共同执掌朝政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虽说有了三个孩子,轩辕澈对待娴儿一如往初,而且无数次令行禁止拒绝了纳妃,哪怕政务繁忙也抽出时间去照顾令狐娴,这些他们老两口都看在眼里。 “所以说,哀家就更要见见这万俟夫人了,就这么因为她的原因一直埋没了万俟族中的有志之士,对于玖月来说也是不公平……”见令狐娴还要劝,她再次开口堵住了这小丫头的嘴:“好了你别说了,哀家已经派人去请万俟夫人了……” ……令狐娴一个头两个大:“你说你都安排好了还来跟女儿说一声这是在通知还是商量呢……” 由于之前下令将所有关于万俟家的上书手动屏蔽掉,某个2g网的王朝皇帝在知道了江湖上的那些悬赏令是万俟家那两个作死的女人杰作后,刚准备下令再把万俟家族贬的偏远一点并控制其与外界的通讯,便有暗卫匆匆进来:“皇上,夫人和鸾小姐进城了……” “?你说什么?”一脸惊诧的轩辕澈朱砂笔一顿直接在手下的奏折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痕,“城门的人说,夫人和小姐手里,有太后的手谕,说是……太后将她们接进京城的……看样子是要接见她们,”“太后要接见万俟静月?”他有些不可思议,轻轻敲打着龙椅的扶手:“难不成太后知道了……之前江湖上悬赏令的罪魁祸首是她们?” 嘶,这可麻烦了……万俟静月本来就憎恶乐正家的人,这次见面可别冲撞了太后。 “既然太后要见,你去叮嘱一下万俟静月,让她们安分点,别打什么小心思。” 就算是见识过自由之度万俟领地中最为繁华的万良城盛况,万俟静月和万俟鸾也没有见到过像王朝帝都这般热闹非凡生机盎然的城池,这京城的郊外处处都是摆摊的小贩,更不用说一寸地一寸金的城中,就这么一个庞大的古城,中心坐落着更为巍峨壮阔雄伟古老的皇宫。 万俟鸾看呆了,马车一直到了皇宫门口都还没回神,一下马车,便见到了随着仁寿宫的太监一同等候多时的卫鬼司统领白厉。 “你是澈儿身边的人?”万俟静月看着白厉面无表情的脸问道,压下心中的愤恨:“澈儿在哪儿?为何他不来接他母亲?”“万俟夫人,先不说皇上日理万机实在是匀不出时间来迎接您,夫人莫不是忘了,吾皇早就与您断绝了母子关系,而您这次进宫,乃是皇太后诏令,为何皇帝需要来接您?”白厉温润的笑着,举手投足的礼数让人抓不到把柄话里话外却把老夫人气了个够呛。 “皇上让属下来,只是为了叮嘱您两句,这里可不是能让您恣意妄为的自由之度万俟族宅,这里是云月王朝,皇太后与皇后面前,还请您有些分寸。” “你!”万俟鸾被这番话气坏了,刚想冲上前去和他理论理论,便被身边的侍卫拦了下来:“皇宫门前不可造次!” “属下话已带到,告辞,劳烦林公公将两位夫人小姐带到仁寿宫了。”白厉讽笑的看了眼还在自掘坟墓的万俟小姐,转身离开了。 “二位,请吧,”林公公勾着冷笑一甩浮尘,带着两人往深宫而去。 饶是在苍澜皇宫里度过一点时间的老夫人也感叹这王朝皇宫的宏伟壮阔,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见到了深宫中的宫苑,只是…… 她扭过头去看见了朱红大门后正在练习枪法的三个小孩子,见到为首的小小少年的一瞬间还以为看到了轩辕澈的小时候,恍惚了一下,哆哆嗦嗦的指着宫门问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林公公虽说不喜这两人的做派,还是耐心的回答道:“这是咱们皇后娘娘的辰清宫,里面三位是珩羲皇子和两位小公主殿下。” “是……是澈儿的孩子?”眼见着一双花眼里就要蓄出泪水,万俟鸾顺着姑母的眼神看去,顿时气的咬牙切齿,没想到那个小贱人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之前她偷偷发上江湖的悬赏令也不知为什么被撤了下来,没能杀成这个该死的皇后她实在是不甘心! “姑母,我们快走吧。”她推着老夫人,将她拽离了辰清宫门口,一路上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万俟鸾更是恨得牙根痒痒,本来想着能凭借老夫人夺回轩辕澈,没想到这三个孩子就软化了老夫人的心,现在想要得到她的支持怕是难了…… 一行人各自打着各自的小算盘,远远的,直到一座低调简单的宫门出现在面前,上面漆雕的牌匾刻着三个大字——仁寿宫! 第十七章 黑心黑肺黑肝肠 “母后?” 攸澜停下手里挥舞的枪,疑惑的看向刚刚还在给他们做示范,现在却在盯着宫苑门口走神的令狐娴。 “嗯,你们先自己练习,有点事情需要娘亲去处理一下,马上就回来哦。”令狐娴将手中的苍穹点金支在一旁的武器架上,进了大殿换下了身上的劲装,甚至不要任何侍女侍卫陪着独自一人往仁寿宫而去。 虽说那天同意了太后的决定,但是她还是放心不下,毕竟当初这两人是怎么对她的可是历历在目。 仁寿宫——叶镜潇刚午睡起床,便听宫中的掌事宫女前来报说万俟夫人和小姐已经进宫了,丝毫不怠慢的派人去准备迎接一事,令狐娴远远的跟在这队人后面,一直目送着林公公将人带进了仁寿宫的大殿,才绕了宫里侍卫暗卫的眼线,满心担忧的跳上了大殿房顶准备听墙角…… 只是…… “娴儿,你说我们这不叫心有灵犀还能是什么?”轩辕澈本来还很意外究竟会是谁想到跑房顶来值守,没想到跳上来的竟然是自家媳妇,松了一口气之余还不忘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 令狐娴眼角微跳,实在是没想到这日理万机的皇帝也能抽出时间来听一场亲家会晤…… “你侍卫呢?”她嘴角抽搐的按照这个男人不经意的小动作和小手势,十分别扭的坐在了他怀里,轩辕澈十分满意的一手揽住她,轻笑:“甩了,” 笑话,让他的侍卫看见一国皇帝居然会来听自家岳母的墙角,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你的呢?朕不是说了你身边要时时刻刻跟着人?”“怎么?只许你甩了侍卫,就不许我丢了他们?”怀里的小女人噘着嘴推开他凑过来的嘴脸。 “行了行了别闹了……听墙角能不能有个听墙角的专业样子?” 房顶之下,大殿之中,太后端坐在主座上,全然的大家闺秀端庄优雅的模样,面色无常的眼神随着进来的人一一扫过。 万俟静月和万俟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对着乐正家的人俯首称臣。 “老身是皇帝的母亲,也应该是皇太后,老身为何要向你唯命是从?”万俟静月被身旁谴责她没有礼数不向太后行礼的大宫女惹恼了,冷笑着反讽道,“老身的儿子被你那狐狸媚子勾引,连国家都宁可送出去做聘礼,你们还想让老身俯首称臣?” “万俟夫人怕是还没搞明白一件事。”皇太后静静的等着她说完,才终于开口:“哀家现在不姓乐正,哀家本姓叶,乃为漠狐王朝国公府大小姐,也是王朝前皇后,现在的皇太后,哀家的女儿,一直都是漠狐王朝最为尊贵的公主,”本就常年身居上位,在乐正家休养十五年也抹不去她身上独有的气质,就连万俟静月都不由得感叹了一番。 “先不说玖月将云乐王朝作为聘礼迎娶我漠狐公主,哼,哀家的女儿本就是收复了自由之度之人,尔等也就是漠狐的子民,你不向哀家俯首称臣,还想自立为王?” 令狐娴收服自由之度在先,轩辕澈以云乐王朝做聘礼迎娶繁华公主在后,按理,万俟家族本就属于漠狐王朝,若不认为子民,便只能是叛党! “哼,乐正缨,万俟家早在令狐娴践踏万俟领土之时便随着澈儿离开了自由之度,你少在这里作威作福!”万俟静月不甘心,即便轩辕澈将王朝送了出去,那现在也是这个大陆的皇帝,她又是皇帝的母亲,凭什么居人之下! “哀家作威作福?”叶镜潇被气笑了,“万俟夫人可别忘了这里是哪儿?哀家将你诏进京城入宫,可不是来叙旧吵架的,”那与年轻时别无二致的脸突然布满阴霾,就连房顶上的两人都能感觉得皇太后的怒气,令狐娴拍着小心肝咂舌道:“我还真是没见过母后还有这么一面……看来以后不能随随便便招惹她了……” 轩辕澈轻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母后怎么可能会舍得对你发脾气,况且,她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啊。”他虽然有母亲,却从小都没能感受到过母亲的温柔和爱护,迎接他的只有责骂和逼迫,在王朝皇宫的这段时间里,令狐娴的母亲却是给了他足够的温柔和宽容,就像是曾经缺失的母爱一样填补着。 以至于现在,他一点也不想去承认万俟静月嘴里他是她的儿子的事实。 “哀家在自由之度十五年,虽说乐正家族和万俟家族向来不和,但是万俟玖也就是轩辕澈那孩子的所有作为,哀家都是看在眼里,也亏你这样为了权利六亲不认的女人能养出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但不如说是你几辈子的福气!”叶镜潇死死皱着眉头,看着中央不知悔改还痴心妄想的两人,痛心疾首。 “那也是老身的儿子,是老身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管?!”万俟静月也是急了,作势就要逼上前去和叶镜潇理论理论,被身后的侍卫一把拦住,令狐娴清清楚楚的将这句话听进了耳朵里,心惊肉跳的扭头看了眼毫无波澜的轩辕澈,这才放下心来:“阿澈,你……你别把这种话放在心上……不……”“没事,” 那个男人握住她的手,眉眼里满是笑意:“你是不是忘了,我除了是轩辕澈,还是你的阿爵,还是……”“……”令狐娴臊的满脸通红将手抽出来,关心则乱她竟然忘记了轩辕澈也有了前世的记忆,或许轩辕澈会为了这样一个母亲而痛心疾首,但是安雅爵却不会,他活了那么多轮回,一旦回忆起来,这些母亲父亲,不过是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契机罢了…… 又何必因为契机的某些话而难过。 叶镜潇也被她的这种话吓到了,“万俟静月,他是你儿子!也是哀家的姑爷!” “哼,澈哥哥怎么可能会喜欢你的女儿,不过是老狐狸精生下的小狐狸精!惯会勾引男人的伎俩!”万俟鸾扶着老夫人的胳膊站出来半个身子指着皇太后大骂道:“我看就是那小贱人勾引了澈哥哥,让他连王朝都搭了进去!要不然,以澈哥哥的能力,什么狗屁漠狐,不过是我万俟家的囊中之物!” “啧啧啧,”令狐娴轻轻摇了摇头:“这两个女人别把我母后气坏了……”“要不朕下去控制一下局势?”轩辕澈也由衷的担心,他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有什么底气敢和叶镜潇硬碰硬,难不成还以为他会保她们? “不用,你也太小看母后的战斗力了,母后向来认为君子动手不动口。” 果不其然,叶镜潇全然没有被万俟鸾的狂妄之言气到,轻蔑一笑,优雅的坐在座位上:“万俟家的囊中之物?万俟小姐当真是女中豪杰啊,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能出口成章,实在是让哀家大开眼界。” “这两个女人没救了……”令狐娴摇摇头,听她娘亲这口气,是已经放弃了文明人的交涉手段,接下来所会发生的少儿不宜。“娴儿,”轩辕澈指着宫门口跑进来的三只小团子,无语道:“你是怎么看孩子的?” 攸澜眼瞅着娘亲半天不回来可好奇坏了,带着两个妹妹问了一路追到了仁寿宫,一见宫里这么热闹便跟脱了缰的马一样撒欢的跑进来,连房顶上提心吊胆的夫妻二人都没能来得及拦住他们跑进宫里的脚步…… “皇祖母!”“皇祖母,母后在这里吗?”“皇祖母我们来找母后了……母后走了好久都没回来……” 万俟静月和万俟鸾眼看着一个少年带着两个孩童跑进来一头扎进了皇太后的怀里,惊得一脸僵硬,她俩都能看得出来这些孩子身上轩辕澈和令狐娴的影子,万俟鸾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趁着三个孩子都缠着皇太后的时当,冲上前去想要杀了这三个孩子,这三个本就不应该出生的轩辕澈的孩子…… 叶镜潇虽然一直被三个孩子缠得没有空档去管这两个人,但是常年习武的直觉让她几乎是同一时间拽开了眼前的攸乐,一掌将毫无武功功底全靠蛮力来抢夺孩子的万俟鸾打飞出去,怒目三分:“在哀家面前还想要残害哀家的皇孙?你好大的胆子!” 攸乐和攸月吓坏了,拽紧了皇祖母的衣袍躲在身后,攸澜像个小大人一样挡在两个妹妹前面,憎恶的盯着摔倒在台下的万俟小姐和万俟夫人。 万俟静月甚至连刚才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眼里只有这三个孩子,她的孙子孙女,当见到攸澜满眼的厌恶盯着她时才幡然回神,再见已是万俟鸾趴倒在地上咳着鲜血。 “那是……那是不是……老身的孙儿?”她顾不上自己的侄女,颤抖着的手指着三个孩子,只见那两个小丫头又害怕的缩回了皇太后的身后,“怎么这么害怕老身?老身是你们祖母啊,来,让祖母抱抱好不好?”她几近哀求的蹲下身子想让三个孩子过来和她亲热亲热,见到的却是孩子们更加的害怕她厌恶她…… “为什么……你们怎么不过来?是不是皇太后不让你们过来?乖,我是你们祖母啊……”叶镜潇冷眼看着她诱哄孩子们过去的痴态,给了门口的侍卫两个眼神,侍卫会意上前想要将两人带下去,却不料这个老女人突然发疯:“为什么不肯过来?怎么这么不听话!是不是令狐娴那个贱人教给你们的,都不听话,都这么……”她挣脱开侍卫,眼看着就要跑到三个孩子面前,把攸月攸乐吓得哇哇大哭。 “够了……” 轩辕澈翻身跳下房梁,一把拽住了万俟夫人的手腕,将她攘了回去,冷眼看着两个女人。 第十八章 亲家会晤后的全新旅程 “够了!” 轩辕澈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大殿里尴尬的气氛,攸澜攸乐攸月三个小家伙就像是看见了主心骨一样一边一个抱住自家爹爹的大腿。 万俟静月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儿子将自己推开,后退着踉跄两步跌倒在地,万俟鸾惊叫一声,连忙跑过去搀扶老夫人。 “澈儿……”本来惊讶于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轩辕澈,万俟夫人终究还是恼怒:“你……为娘想看看孙儿都不行吗?澈儿!我是你娘!” 挡在皇太后和三个孩子前面的男人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似乎眼前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正是僵持之时,大殿门口又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澜儿,本宫不是说了让你带着妹妹在辰清宫里练枪法,怎么这么不听话跑到皇祖母这里来了?” 那不同与往日的清脆稚嫩,温柔而优雅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大殿里,却是让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令狐娴…… “母后……”被这么一说,攸澜羞愧的低下头,半天不说话,身边高大的父亲也轻笑着火上浇油:“你们三个,当真是越来越顽皮了,连个宫女都不带就在宫里乱跑,回去之后你们母后怎么罚朕可不管哦。”“啊父皇……不要嘛父皇……”“父皇……”登时,这三个小家伙一脸的苦瓜样抱紧了自家不靠谱爹爹的大腿开始耍赖求饶。 “好了!”令狐娴走了进来,微微扭头冲着还在呆滞的万俟夫人微微一笑,未加粉饰的倾国之貌这么一笑竟然让夫人都为之一震。 “你们三个,跟本宫回宫了,你们父皇还有客人要招待,不可胡闹!”“客人?”攸乐好奇的露出一个小脑袋盯着殿里的这两个方才想要袭击她们的陌生人,皱着小眉头瑟缩着,攸澜立刻上前挡住攸乐的目光,咬牙切齿的指着两人看向母亲:“母后,这两人刚才还想要伤害皇妹,他们怎么可能会是客人?!” “不……我不是……我……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万俟鸾眼看着轩辕澈的眼神逐渐没有温度,开始慌了,拼命地反驳解释道:“我……澈哥哥你要相信我……绯淑只是想……只是想要亲近一下,亲近一下,毕竟他们也是……”她手足无措的找着措辞,只见轩辕澈眸子一转直勾勾的盯住她:“亲近?” 令狐娴没有一点想要管这两人的意思,左右手一边一个小姑凉,歪过头来随手给了攸澜一个爆栗:“还不赶紧回宫练枪,发什么呆?回去把本宫的九决三判剑谱抄十遍。”“啊?”攸澜哀嚎着,不得不放弃了这边仁寿宫的热闹,老老实实跟着母亲回宫抄剑谱去了。 轩辕澈一直等到母子三人离开了仁寿宫,才再次开口:“你是什么人,也能随便和皇子公主亲近?” 身后,皇太后面色平静的坐回座位上,似乎早就预料了他会这么说,而万俟鸾和万俟静月却被这一句话带来的绝望吓坏了。“澈儿,你在说什么浑话?她是你妹妹啊,我是你娘亲啊!” “万俟夫人言笑了,”他冷笑一声,转身坐在了皇太后身边的位子上,居高临下,“朕生父乃为原苍澜先帝轩辕氏,生母为静皇贵妃万氏,与你们万俟族有什么关系?” “刚刚娴儿在,朕怕说了这种话会让她胡思乱想,现在她走了,朕就在这里和你们说明白了,朕将万俟一族带离自由之度,只是不想再让族中有志之士被你们二人荼毒,现在皇太后有意恢复万俟一族的科考入仕权利,但是是朕实在是不放心,才将你们二人诏进京城看看有没有悔过之心。” 他的话如同一盆瓢泼大雨,彻底浇灭了万俟夫人一点点的侥幸之心,她一直以为再怎么闹自己也是皇帝的母亲,他不能拿万俟族怎么样,而万俟鸾也在慢慢的绝望,从一开始,轩辕澈就没把她当回事…… “皇上,”叶镜潇突然开口,似乎是猜到了轩辕澈想要说什么而提前打断他:“毕竟万俟一族也是自由之度四大贵族之一,族中的有志之士良善之辈就这样埋没不能为我朝所用实在是可惜,还请皇上想个万全之策。”轩辕澈悉心听着,轻轻点头:“母后所言极是。” 这一声“母后”,彻底击垮了万俟静月的痴心妄想,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相信痛不欲生的摇着头:“阿澈,我才是你母亲啊……我才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啊!”轩辕澈学着她样子也摇摇头:“你只是将朕生下来了而已。” 本以为皇贵妃因为他难产而死,从小到八岁的时候一直存着自责悔恨的心,与父皇相依为命,好在先帝和墨娘娘一直很关心他,至少也弥补了那些遗憾,但是在他八岁那一年这个女人以母亲的身份强行闯进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将他强硬的从苍澜带走,带到许多陌生而危险重重的地方,强迫他以一个更加噩梦一样的方式活下来,然后背上所谓的家族荣耀排除异己,屠杀同族,登上权力巅峰,再被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的亲生母亲一点点的架空权利,心甘情愿的成为傀儡。 直到苍澜有难他不得不回去承袭王位排忧国难,而这时,一直深爱着他的父皇却被兄长逼宫驾崩,好不容易遇上了心爱的女人却被这个没有给他带来一点关爱的母亲逼的险些痛失一生…… 所以,他这半生的苦难,又该归咎于谁? 万俟玖不仅不是病秧少主,更是善于韬光养晦,忍辱负重的苍雪王。 “皇帝,”叶镜潇轻轻喊着已进游思的轩辕澈,也知道他又陷进去那些不堪的曾经。 “哀家老了,也不再插手这些事了,皇帝定夺便好,哀家出去走走。”见他眼中重新恢复了清明,太后站起身,嘱咐着由大宫女搀扶着走出了大殿。 轩辕澈静静地看着似乎已经放弃挣扎的万俟静月,以及身边还在抽抽搭搭啜泣的万俟鸾,“你只是将朕生下来了而已。”他闭上眼睛摇摇头,站起身来:“万俟一族在自由之度医术毒术精绝,太后与朕念在族中尚有良知之人渴望得到赏识重用,遂恢复万俟一族贵族封号,族中子弟可同其他三大家族一样参加科举,只是……” 身边的大太监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琢磨好内容后回去拟旨。 “原万俟夫人万俟静月和小小姐万俟鸾,恶毒跋扈,屡次冒犯皇后太后,削其族中名号,由万俟鹿洁之子万俟惗继承家主之位,罚万俟静月万俟鸾禁足族中抄写道德经十年,年年由万俟家主将所抄书籍奉入宫中,不得有误。” 大宫女搀扶着皇太后出了仁寿宫的宫苑大门,疑惑的问道:“太后为何要出来?”“哀家实在是看不惯万俟静月的模样,”她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轻笑着:“这人啊,为了权利能将亲生儿子作为棋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难怪落得个众叛亲离。” “恕奴婢多嘴……”“嗯?”不知为何,宫女觉得现在太后的心情很不错,至少没有方才在宫中的剑拔弩张。“皇上……是不是不喜欢那位夫人?” “你觉得呢?”太后没有直接回答也没有怪罪她话语的僭越,反而给了一个反问。“奴婢感觉很奇怪……”她低着头小声回道:“奴婢跟在太后身边,看到了全过程,感觉……皇上,皇上似乎对万俟夫人,没有一丝感情掺杂……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没有亲情,也没有憎恨,话里话外就像是局外人一样,平平淡淡的语气。 “你也看出来了啊。”太后笑了笑:“好了,去辰清宫,哀家去看看皇后。” 辰清宫此时正是一片鬼哭狼嚎,攸澜攸月攸乐仨孩子正一人一条腿一只胳膊的抱着令狐娴不撒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是遗传的相当完美。 “娘亲,攸澜再也不带着妹妹们乱跑了……娘亲,我不要抄剑谱……娘亲!” “娘亲,乐儿再也不跟哥哥乱跑了……乐儿会乖乖的,乖乖听娘亲话,不惹娘亲生气……乐儿不要扎马步……” “娘亲……月儿也不捣乱了,求求娘亲,不要把月儿扔给花表叔好不好……月儿一定好好练功,绝对不偷懒了……” 辰清宫的所有侍女太监全都低着头站在大殿廊檐下,抱着手一动也不敢动,默默忍受着大殿里传出来的鬼哭狼嚎。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这么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吓得赶紧快走了两步进了宫里,挥手招来门口的小宫女。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是怎么回事?”“回娘娘……珩羲皇子不想抄剑谱,一直没好好练枪想要耍赖逃过惩罚……皇后娘娘生气了……” 所以就连带着新账老账一块儿算,大孩子小孩子一起罚,最终导致了三个孩子同时受到了身体以及心灵上的无情摧残…… “母后?仁寿宫处理完了?”令狐娴很是意外太后居然在这时候来辰清宫。 “还没有,交给皇上处理了,”见到皇祖母来,三个孩子简直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个个的撒开令狐娴就往太后身上缠。 “哀家这次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父皇之前提过的,和哀家一起去各地周游的事。” 第十九章 你当我是猪吗? 虽说太后娘娘向来说话都是前思后想过的类似于通知而不是商量的存在,但是这太皇太后一同微服出游,实在不是能够轻易安排决定的事,令狐娴与太后娘娘一个滔滔不绝百般借口,一个口若悬河各种理由,从下午一直拒绝到日落,终究还是令狐娴咬死了坚决不同意太后才悻悻又不甘心的回了宫。 仁寿宫里已经没有了之前万俟静月两人闹过的痕迹,皇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太上皇安静的等在八仙桌前喝着据说是令狐楼亲自去御膳房监制的乌鸡药膳汤,连皇太后回宫后阴霾的脸都没注意到。 “来来来,尝一尝楼儿亲手做的药膳汤,”令狐梁乐呵呵的起身,给自家夫人亲手盛了一碗还温着的鸡汤递到面前,这才看见叶镜潇满脸的不开心。 “哟,这是怎么了?谁惹着太后了,心情不好?”“行了行了,”叶镜潇有些烦躁的摆摆手,就像一个孩子一样赌气似的拿汤匙拨拉着碗里的鸡汤,十分郁闷:“你的宝贝女儿不许咱俩出去游山玩水,说是太危险,还说什么王朝刚刚安定下来,各处都可能会存在反对的声音,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那孩子纯粹就是不想让哀家过得舒坦!” 令狐梁眼见着自家夫人用着的破坏力重重的拍了两下桌子,每一巴掌都如同拍在了他心上一样心惊肉跳,连忙将房里的侍女太监们遣了下去。 这边仁寿宫吃饭吃的不安生,那边辰清宫的晚膳一样的鸡飞狗跳,轩辕澈处理完了一天的朝政,刚踏进辰清宫的宫苑大门,便被三个惨兮兮的在院子里扎马步的小家伙鬼哭狼嚎的缠上了:“父皇……父皇救救我啊!”“父皇您去劝劝娘亲不要再罚儿臣了父皇……”“父皇我们知道错了……” 一大俩小三个孩子虽是哭哭啼啼,可没一个敢动弹一下扑向亲爱的爹爹,马步扎的又稳又漂亮,轩辕澈轻轻一笑,并没有让他们停下了,“那朕就帮忙,劝劝你们母后,只不过你们母后同不同意就不一定了。” “啊……父皇……” 辰清宫的大殿里,十几根烛火和灯笼堪堪将偌大的殿堂照亮,令狐娴正半躺在书房的贵妃榻上看着医书,没有听到通报直到听到了进来人的脚步声才挑起眼皮瞅了一眼。 “这么暗的灯,小心眼睛看坏了,”他吩咐侍女再多点几盏灯,被令狐娴拦了下来:“四国和自由之度纳入王朝版图,需要用到银两的地方更多了,宫里稍微节俭一下,等之后经济起来了再说吧。” “经济这些都好说,”轩辕澈坐到她身边像往常一样揽着她发会儿呆:“你怕是忘了上一世我是干什么的了。”上一世的安雅爵最后继承了安家的产业,并且将生意越做越大,可谓是商业上的天才。 “我怎么可能会忘,”怀里的女人轻笑,终于放下了医书,挥了挥手让金珠去准备晚膳,撑起轩辕澈赖皮的手从贵妃榻上挣扎起来。“万俟静月虽说有些跋扈专权,但是她也确实事事都为家族着想,你这样惩戒,会不会引起万俟家族人的不满?” “不会,”轩辕澈笑看她贤妻良母一样的和金珠一起摆放碗筷,偷摸将身后的窗户打开,向着外面还在凄惨扎马步的三个小家伙招了招手。 “万俟静月口口声声是为了家族着想,其实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她的权利,这一点,族人都心知肚明,所以这次,恐怕她会过得很惨。”惬意的躺在榻上的男人转着拇指上的扳指,静静听着孩子们跑进来的欢腾声,“听说今天,母后来找你说出游的事?” “怎么你的消息这么灵通?”令狐娴捏起筷子一把拍掉攸澜悄咪咪伸向桌上红烧羊排的手,“你们仨,去净手!” “我实在是担心,朝廷上下虽说四海统一,但是大陆这么大,难免会出现一些顾及不到的存在不满或者反叛的地方,这万一……”“你太小看父皇母后了。”他打断了令狐娴的万一,笑出声来:“我懂你的意思,毕竟是父母,舍不得他们陷入危险,但是你可别忘了父皇再怎么说也曾经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会被这些小兵小贼吓住。”而且,皇太后叶镜潇的传说到现在还在江湖上流传呢…… “我这不是……”她就是不希望看到父母陷入危险,就像上一世一样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在家中被杀死而无能为力。“好了好了,我倒觉得,他们是想帮你,”轩辕澈坐上饭桌,贴心的给令狐娴的盘子里加了许多她爱吃的菜,看的对面眼巴巴瞅着令狐娴脸前的羊排的三个小家伙一脸受伤,只不过他们亲爱的父亲丝毫没有给他们端过来甚至是夹过来一只的打算。 “帮我?”令狐娴得意的笑着向三个孩子炫耀自己的羊排,听到这么一句有些疑惑:“帮我什么?明明是想要自己跑出去玩……”“别忘了,刚才你也说了,现在朝里朝外还都动荡不安,这么大的疆土想要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也是困难事,” 攸澜终于忍耐不住站起来噘着嘴从令狐娴眼前羊排的盘子里夹走了一块,看的攸乐攸月也蠢蠢欲动,纷纷跳下凳子跑过来夹肉吃。 “任何人都可能会欺骗你,只有至亲的人不会。”轩辕澈一口饭菜都还没吃,先给令狐娴和三个小家伙夹好了才,笑眯眯的看向还在考虑前因后果的小女人。“他们是想替我们微服出访?” “娘亲!哥哥抢我肉!”“那是我的!”“你别抢你别抢我还没吃呢!” 皇太后前一天刚和自家夫君说完闺女所作所为,第二天皇后就到了仁寿宫里和她商量出游之事,并且将狐卫重新归还给太后,以便一路上的护卫之事,这架势可把太后吓坏了,不知道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彼时,闲来无事的皇帝正在御华宫里和太上皇下棋,云苏和水空匆匆从宫外走进来,齐齐行礼:“皇上,出游之事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令狐梁眼看着自己的子就要被轩辕澈重重包围最后吃掉,笑了笑:“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随行的侍从并不多,除了您和母后的贴身侍卫宫女,就都是儿臣以及娴儿的人了,并且一路有着暗卫保护,您二老大可放心。” “朕没想到,你竟然能看得出朕的意思,在这一方面,娴儿确实是不如你啊。”他看了眼皇帝身后恭恭敬敬站着的左膀右臂,“您二老是娴儿的学血亲,娴儿自然是关心则乱,所以没能看破这层,父皇母后的良苦用心,儿臣不敢浪费。” 这种类似于巡抚督查的作用却是历史上最为奢华的阵容,太皇太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在春天来临之际穿上了寻常人家模样的衣服,坐上了普普通通的马车,秘密出了宫,令狐娴站在皇宫偏门前目送着马车缓缓离开了视线,转过身去抬头看这深宫中的四角天:“总算体会到了话本里身居深宫的孤苦女子是什么心境了……” “孤苦?”轩辕澈挑眉,走过去揽住自家皇后已经不像曾经少女一样纤细柔软的腰肢,悄无声息的掐了把肉:“朕听说最近皇后食欲大增,而且尤为喜好吃杨梅,有一次还因为这个季节实在是没有杨梅而发脾气,直到金珠给皇后熬了山楂汤才熄火,此事可是当真?” 令狐娴趁着自己的脸还没红成熟虾之前眼神扫荡了一圈,瞬间四周围的宫人鸟飞兽散,咬牙切齿的低下头:“你丫听谁说的,本宫还食欲大增?你怎么没听说本宫最近还特别懒的爱睡觉呢?!” “春困是应该的,很正常,”他牵上那只手,往深宫里走去:“朕让人备下了专门从南江运过来的杨梅和荔枝,不知朕的皇后,可否能够赏脸品鉴一下?”刚说完,怀里的女人眼前一亮,仿佛这杨梅就在眼前放着,“走走走!这些日子没吃可馋死我了!” 三天前,一直负责给令狐娴请平安脉的太医前来汇报,令狐娴又有喜了,一个月的身孕,但是这个孩子十有八九却是生不下来的。 太医的说法是皇后脉象混乱,有中毒之兆,但是仔细检查过却并没有中毒,而这个孩子的胎象更是不平稳,最晚只能到八个月大,若是早产,十有八九母子俱损。 无奈之下,轩辕澈找了安和王令狐楼暗中帮忙检查令狐娴的身体,出乎意料的是,令狐楼对于皇后会出现这种情况并无一点意外,更是很严谨的瞒着令狐娴为她做了检查。 “她体内的赤炎……没有消失。” “寒莲只不过是她的神魂,归位后能够暂时压制住赤炎,但是亏损的是这具身体。” “孩子能保下来,但是孩子保住了,娴儿可能也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记得娴儿在准备春祭,应该能帮助她固魂压住毒,提早准备吧。” 令狐楼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了他的心上,压抑而窒息,令狐娴摇着他的胳膊横眉竖眼:“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娴儿,我带你去京华楼吃好不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要将她喂胖,这样令狐娴就不会怀疑自己的肚子,这样,令狐楼就可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拿掉这个孩子,保住令狐娴的命。 “??你当我是猪吗?我刚刚在说春祭的事你在想什么呢!!” 第二十章 在春天来临的日子 春祭是云月王朝建立后特定的祭礼,五年一次,开国元年因为云贤皇后怀有身孕而由凰阳和安和王主持举办过,现在这第二次祭礼,就要由帝后亲自主持祭祀了。 令狐娴自己揽下了春祭的所有事,轩辕澈也就安心的处理朝中各地的折子,不知是为了节省国库开支还是纯粹是令狐娴犯春困懒得很,元年在龙闲郡狐心城举办的春祭,今年被强行改到了帝都,为此礼部又在为春祭的步骤和祭台搭建绞尽脑汁头疼不已。 “嗯……不行,这样太俗了……”彼时,辰清宫的书房里,客座上战战兢兢坐着礼部的两位大人,一句话也不敢吭的蜷缩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书案后,令狐娴皱着眉头提起朱砂笔刚想往礼部大人呈上来的礼台稿纸上改动,又有些泄气的扔下笔。 “这不是跟元年举办的那次祭祀流程一样吗?”她叹着气倚在座位上有些失落,“殿下,这些都是……都是当初皇上拟定出来的,臣等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祭祀办法了……”礼部的大人小心翼翼的回复道。 “形式主义!”她一口打断了还在想要找借口的礼部尚书,痛心疾首的拍了拍桌案:“本宫不是说了吗,要与民同乐!与民同乐懂不懂?这么居高临下的搞个祭祀鬼神一样的祭礼,还有什么意思……” “这……这这……臣等愚昧,还请殿下明示……”“本宫要是知道怎么搞还用得着你们?!” 辰清宫上下随着这一声河东狮吼挨个抖了一抖。 “既然本宫想要与民同乐,那就需要所有前来参加祭礼的百姓们都能见到皇上和本宫……”发完火气,她终于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了想,“娘娘三思啊,娘娘身为皇族中人,云月王朝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能随随便便出现在臣民面前……这,这太危险了……”下面跪着的两人满头大汗也不敢去擦一擦,深埋着头出言劝说道。 “就是你们这些老古董的想法,才做不出本宫满意的祭礼安排!” “臣等愚钝!” 临近四月,城内外的梨花全开了,宫里还有花匠特意栽培出来的浅粉色的梨花,煞是好看,在帝都百姓们走出家门感受春天的温暖时,长街尽头的宽阔广场上,自上一次比武招亲之后再次搭建起来了巨大的木制祭台,只是不同于以往,这次的祭台由王朝皇家御用工匠们亲自打造搭建,所有用料都是最好的,并且还采用了土石结构,很明显,这祭台搭建好了就不会再拆了。 “一年春雨贵如油,就这么样吧,能给百姓们造些福气本宫就心满意足了,祭台建好后就不拆了,五年一次祭祀,平时就交给百姓们虔心祭拜吧。” 这边礼部和皇后忙着四月四的祭祀一事,皇帝和安和王以及名义上的国师凰阳也没闲着,眼看令狐娴的胎就要进入四个月份了,再怎么吃,这慢慢显怀的肚子估计也瞒不下去了,各自商量着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拿掉这个孩子。 “既然她体内还有赤炎之毒,何尝不如将那毒转移到孩子身上,然后……”轩辕澈死死皱着眉头,哪怕再心疼孩子,但是对于令狐娴的安危,孩子不算什么。“不行……”他这一提议还没说完便被凰阳和令狐楼同时否认,“你的记忆还是残缺的,你不知道,这赤炎其实并不是什么毒,而是麒麟君苍亚的魔魂,它……它是专门来找凰王的。” “这魔魂,只会死死缠着凰王的魂魄,又怎会积聚到孩子身上,”令狐楼叹了口气,对于前世凰王交代他的一系列任性要求,有些头疼。“唯一想要摆脱这魔魂,只能是……”凰阳盯着轩辕澈,“回您和凰王应该存在的位面,让王魂重归灵体。” 这可真是个麻烦的解决方法,就这令狐娴若是知道了绝对不会同意的…… “皇上!”殿房外,礼部尚书求见,将令狐娴亲自设计的祭礼流程递了上来,轩辕澈挨个扫了一遍,注意到了那其中的一步——天祈…… “朕知道了,全部按照皇后吩咐的去安排,” 礼部的人走后,他还捏着这本折子看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你们两个,就负责……带走她肚子里的孩子,剩下的……” 赤炎之毒,令狐娴的心愿,他们本想要在这个世界白头到老相携一生,但是现在看来,能不能看着那三个孩子成长到独当一面都有些困难啊…… “剩下的,我来做。” 四月四,既是前世界面的清明节,也是这个大陆上的冥神节,传说冥神会在这一天,带走冬日里积攒的灾厄和不幸,带走贫苦的孤魂,带走除夕夜聚集的妖魔鬼怪,带来温暖的春天以及百花百草的复苏。 长街尽头,云月皇宫城门所向,繁杂而低调的祭台高耸而起,高台下是一环低浅的水池,顺着皇宫的城墙,延伸到了东西城门的护城河里,这寓意着雨神,祈祷春雨滋润沉睡一冬天的僵硬的大地而建造的。 也是令狐娴特意命人打造的。 祭台之上,有方鼎香炉以及四方天神的神位,令狐娴亲自把关的神位,后来和轩辕澈絮叨说:“拜这四方神感觉就像是在拜自己……” 按照百姓们的习俗,冥神节要先清理家中的年灰,采集艾草做青团,孩子们要出去游玩踏青以散去一年里积攒的不幸,而这从日出前七刻开始的祭礼更是节日一天的开始。 轩辕澈早早就换上了祭祀的衮服,坐在辰清宫的外堂安安静静的看书等着还在换衣服上妆的令狐娴,从门外跑进来的三个孩子也都换上了符合皇家子嗣的吉服,“你们三个,今天要老老实实的跟在宜昌身边,不许乱跑也不能给本宫闯祸!”内寝还在上妆的人似乎感觉到了这三个孩子的亢奋,忍不住出言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娘亲今天好啰嗦!”“父皇,父皇是不是要弹琴啊,儿臣看到云叔叔带人去拿帝昭了……”“是不是娘亲今天也会吹笛子啊,娘亲一直不肯教儿臣吹笛子……好生气哦。”三个小家伙围在皇上身边叽叽喳喳,轩辕澈有些头疼的闭上眼睛:“话这么多,小心今天冥神来把你们的叽叽喳喳带走哦。” 登时,世界陷入了一片清静。 令狐娴撩开珠帘,提着裙子走了出来,雪白的华服半露着香肩,胸口上金色的狐狸闪闪发光,绒绒的雪狐皮毛衬托着那张倾国之色,头戴花冠凤凰口衔着珠翠,眉间一抹火一样的文记,让轩辕澈看的一时失神。 岚幽素来喜爱白色,雪白的霓裳和银色的铃铛,此时的人儿竟是与那记忆中的女子无比契合。 “这一身的黑,倒是极其适合你的。”她提着曳地的裙摆走过去,替还在坐着发愣的男人抚平了衣领,虽说是一身漆黑,却是用金丝掐线暗绣了腾飞的五爪金龙,像极了曾经陪着她翱翔九天的人。 “走吧,快到时辰了。”令狐娴不经意的摸了摸肚子,笑着拉起轩辕澈,夫妻二人瞬间沉浸在了二人世界里,将还在身边叫嚣求关爱不停的三个儿女彻底忘在脑后。 帝后亲自主持祭祀礼,在一个多月前搭建礼台的时候就传了出去,这一个月以来,帝都是人满为患,帝后二人披着刚微微亮的清晨鱼肚白,一路随着仪驾步行走到了祭台所在的皇宫城门,只见皇宫之外早就安排好的控制秩序的侍卫,拦挡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百姓们。 两人保持着得体官方的微笑回应着百姓欢呼挥手的热情,被仪驾一路护送到了祭台之下,祭台下面,还有一排神位立在高台之上,背对皇宫的祠堂,面相祭台上的四方神明。这是祠堂嬷嬷起早奉出来的漠狐王朝开国皇帝和皇后的牌位,只是这不是令狐娴所安排的。 轩辕澈牵着她的手安抚一番,接过身边礼仪官递过来的香,与令狐娴一同跪拜上香,只是这自己拜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以至于令狐娴被他牵引着上了祭台都还在神游。 祭祀所用的器皿和祭品都早早地安排在祭台上,一路按部就班的依照旧有的祭祀习俗,依次献礼祭拜,东方的太阳缓慢的从遥远的地平线下爬了上来,映照着还有些微凉的清晨,帝后二人将最后的献礼奉上,由礼官将两捧御酒递过来,再由二人挥洒尽,行三跪九拜之礼。 “送四神!” 临近祭祀礼之末,本应该由乐队奏清平之乐,但是令狐娴的安排,却是由帝后亲自奏乐以求天下盛荣平和安乐,一直对祭台上摆放着的那张古桐琴好奇的百姓们,见到皇帝竟然盘坐在蒲团上抚弄琴弦,皇后从随身的绒袋里抽出长笛之时一阵沸腾,纷纷跪倒在地伏首高呼帝后万岁。 帝后本为尊贵之人,在这等祭祀之事上却愿意亲力亲为甚至亲自奏乐祈福,可谓是难得的虔诚,而百姓们也知道这种事难得一见也不能轻易围观,惶恐祭拜。 轩辕澈轻轻拨弄了一下保养良好的古琴帝昭,浅笑着看向另一旁已经做好准备的令狐娴,飘飘逸仙的衣装,似曾相识的场景,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便如此,琴瑟和鸣。 帝昭挑起清脆如若水流的滑声,一阵前奏过后,玉笛天祈横空出世,毫不违和的插入了如清泉一样的琴声之中,就像是晨醒的森林,山泉丁宁,鸟语鹧鸪。 第二十一章 记忆的盛宴 睁开眼睛,眼前的是不同于云乐王朝的传统楼宇,那如若天工的雪白宫殿在云雾间缥缈隐约,时而飞过去几具庞大而缓慢的身影,传来清脆的尖啸。 这就是凰阳所说的凰王所在的世界,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看去,明亮而纯粹,漫天飞舞的鸟雀环绕在息山之上的偌大繁茂树木上,分外亲切。 突然,那棵生长万年,满身巨大藤蔓,栖息了数千百只鸟儿的大树发出了耀眼如若太阳光辉的白光,霎时间百鸟环飞比翼和鸣,光芒之下的一潭清水里,四方缓缓的浮起四颗巨大的藤蔓,像是有着生命一般的穿过繁茂的大树,直至树冠,它们的枝头,温柔而轻盈的包裹着一枚银白色泛着金色光文的巨大鸟蛋,在大树的光芒下,那颗鸟蛋的蛋壳慢慢的化作光芒,从里面浮现出一只鸟儿伸展翅膀的光影。 随着一声嘹亮响彻九天的凤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动荡一番,走兽奔嗥,飞禽长嘶,精灵低语,妖魔瑟缩,天降异象五色祥瑞之光拂照大地,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真正的看到了,那团光影中的鸟儿身影,慢慢幻化成了小小的人儿,一点一点的在光和大树的养育下成长。 这就是凰王降世,岚幽曾在这光团里呆了百年,化形成人后,手段凛厉的掌控了一直由代王一手遮天的灰暗凰巢,并逆反天谕重构五司,成为凰巢史上最为受子民爱戴的王。 轩辕澈眼中看到的,也是那风华绝代的女子降世之日,只是心中却莫名想起了一些请求的话语。 不能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她,要永远守护她,要引导她成为真正的王…… 她没有父母,她的父母是天地,她的命是为了改变天下将走的毁灭之路而存活的。 她…… 所以为了靠近她,他设计了一番偶遇,设计了一次救赎,设计了第一次指点,教会了她所有应该学会的东西,甚至是他最为擅长的谋略后,抽身离去。 然后,这个孩子就再也没有去御龙墟找过他,从此形同陌路,从此恩断义绝。 哪怕她想要御龙墟寒潭里冰龙的精骨,也宁可独自偷偷闯寒潭也不愿意请求他的帮助。 “岚幽,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是个这般固执己见的人。” 琴瑟和鸣是假的,外人眼中的打情骂俏是假的,他一直都知道,岚幽不爱他,自那天他将其抛弃在怀谷后,那个孩子甚至是憎恶他。 但是他却是真正的贪恋上了这个孩子的所有情感,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他不能爱上友人之子。 那一天凰巢凰王用来占卜的天机楼遭到了五雷轰顶,雷声之怒由南边传到了东边,他不顾一切的匆忙赶过去,见到的是岚幽的命器与雷之怒层层相抵。 那一次,是他死乞白赖的天天造访凰巢得到无数的白眼后,岚幽第一次请求他,因为,西面的奇丘,将会成为天下始乱的开端,然后将会一发不可收拾,而这一切,都在凰王的占卜之下,岚幽告诉他,她要逆天而行,她要护住四方神和天下苍生。 他知道,这就是岚幽的命,是她的父母留给她的命,是赐予她前无古人的强大占卜能力的天给她的唯一选择。岚幽降世以来向来流传着“凤凰善卜龙善谋”的传言,只不过这一次,再怎么擅长谋略的龙帝,终究还是败给了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凰王的欺骗。 这个女人骗人的时候,是真的一本正经丝毫没有破绽,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变。 作为岚幽活了百年的唯一的挚友,麒麟君后零姬死的时候,她能一脸漠然的抱着麒麟子对他说,那个女人只不过是她逆天而行的一枚棋子; 凤凰心善,不忍万生受苦也不愿带给世间杀戮,就连命器都是祭祀占卜所用而不能制作杀器,为了能最终消除妖魔,她不惜违背天命炼化了自己的九尾,强行顶过了惩罚的四十九道天雷,只是最后轻飘飘的一句为了杀死自己而炼化; 他知道,虽然岚幽每次占卜完都会将所得到的的刻有占卜之言的凤凰玉送给他,但是每一次都会或多或少的被抹去最重要的也是最危险的一部分,并毫不在乎的说这些都无关紧要,她能安排好,然后背着他和凰巢五司甚至是麒麟子嘱托下去了许多事情。 一直到了最后一天,黑日耀世天降盛怒,世间被一片猩红笼罩,岚幽以一副似魔非魔似神非神的模样站在云端,机械的吹奏毁天灭地的一曲断魂,上天入地的所有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几乎就在这如若催眠一样的笛声中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断魂,实际上是用这古老的禁术将妖魔的魂魄禁锢,然后经过折磨之后被凤凰圣火焚烧殆尽,原本岚幽是不会受到牵连的……但是,岚幽入了魔,断魂同样也会将她的魂魄焚烧。 令狐娴睁开眼睛,眼帘之下,是轩辕澈奏琴的侧脸,锋利而俊俏,眉宇间带着狷狂,耳边除了笛声琴声,便只剩下了那一声声彻骨痛心的呼唤。 “快看啊!”“这……这是……”突然,祭台之下的百姓们一阵阵惊呼,诚惶诚恐的抬头看向祭台上正出神奏乐的帝后,只见东方和南方的神台金光大现,慢慢的从神位上溢出来,像是有意识一样慢慢的变形。 “是……是龙!神龙显灵了!”“还有凤凰?!”“天哪,神明显灵了!显灵了!” 百姓们激动的仰着头去看,又忽而想起来这样冒犯了神明而纷纷跪倒在地磕着响头,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祈福保佑的话,只有祭台上的两人还在不知情的吹奏着,一同回忆着所忘记的过去。 神位上金光所化的龙与凤在这空灵的仿佛回响在天地间的乐曲中振翅腾飞,绕着云乐王朝的帝都整整飞了三圈,才慢慢回落在祭台上的两人身后,在百姓们低着头祈祷之时,悄无声息的融入了那两人的身体中。 “天佑王朝啊!”“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啊!!”“真龙天子啊!吾皇万岁!”“龙凤呈祥!龙凤呈祥,皇上皇后福泽万年!” 一曲终了,令狐娴还没有搞明白下面的百姓们究竟在喊些什么,他们沉浸在记忆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刚才还坐在蒲团上点下最后一根颤音的轩辕澈已经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 “你撒谎的时候,还真是让人头疼。” 轩辕澈轻轻叹了口气,贪恋的呼吸着令狐娴独有的味道,“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无事献殷勤的你,也很让人头疼。”令狐娴轻轻笑着,感觉到眉心一阵灼热,手摸过去却没有半点异常,“怎么了?”感觉到她的不舒服,轩辕澈细细查看着,却发现她的眉心,端端正正的印刻着一枚浅淡的银色凰纹,阳光为它镀上了一层金,镀上了一分灼热。 “全都,想起来了。”令狐娴一手摸上轩辕澈的脸颊,眼神哀怨,刚想要开口,便被台下的百姓和诸多侍卫的叩拜打断了,响亮的“吾皇万岁,皇后万岁”的呼号声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可以说是王朝历史上最为盛大而民心齐聚的祭礼。 高台下,作为臣子出席的令狐楼和国师凰阳耳语:“现在,凰王的魂魄也算是完全归位了,王的记忆也是彻底回来了,她现在,是不是都可以用法术了?”“王和龙帝都可以用,但是,为了魂魄的安全和这个位面的正常运转,还是不要动用比较好。”凰阳对于两人终于走到了凰王所谋划的最后一步感到欣慰,同时又为她所说的未来之灾而头疼。 “我们得好好考虑一下要怎么劝说两位王回归上隐界了。”“有些难办啊,”令狐楼苦笑着叹口气。 祭台上,轩辕澈牵起令狐娴的手十指交握,帝后面对天下子民如若神祗,这般拥戴的盛景被史官亲眼目睹并记入云月王朝的史册。 “你是如何笃定了,我一定会护着你的魂魄堕入轮回的?”回宫的路上,侍卫和宫女们远远跟在两人后面,不去打扰,轩辕澈紧紧握着那只手,似乎就想这样永远都不放开。 “我也不敢确定,”令狐娴低着小脑袋,有些尴尬的不敢面对轩辕澈,“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师傅,再怎么说……你臭不要脸的赖在凰巢这么长时间……而且还陪着我炼制天祈,收拾奇丘的烂摊子,你不可能也不会就这么见死不救吧……”不会吧不会吧…… 轩辕澈微微一愣,失声笑着:“臭不要脸这个词,我就勉为其难的受用着吧。” “其实,那种时候我也有想到了对策,如果不是你,苍溟会代替你的作用,将我带入轮回并指引我重回神位,” “所以说你一开始就没有把我设计进去?”头顶的声音看似挑逗实际上却让令狐娴感觉到了莫大而莫名其妙的压力,她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那个竟然会有些不满的男人:“你当初能把我一个人扔在怀谷消失匿迹,能装成没事人一样闯我的凰巢,都形同陌路了我还能再指望你?” ??? 轩辕澈死死皱着眉头:“那你不是还为了奇丘之灾来请求我帮你吗?”怎么就不能指望他了?他一个活的时间是岚幽年纪不知道多少倍的前辈,怎么就不能指望了? “请求你帮我?”令狐娴挑眉不解:“我亲爱的龙帝大人,当初是你问我要去哪儿,然后我跟你说了你自己屁颠屁颠跟上来的!” “朕不管。”轩辕澈恼羞成怒,一把捞起这个还在和他据理力争的小女人,在后面侍卫一脸茫然的目光中轻功而去,留下一缕青烟。 “就是你来请求的朕,朕才勉为其难的跟你走了一趟奇丘,还帮你和麒麟君打了一架!你要为朕难得一次的打架斗殴负全责!” 第二十二章 这是我的孩子 是夜,春祭后两天的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魂回归,记忆恢复,令狐娴这些日子过的是异常的舒坦滋润,连带着气色也温润了许多,就连三个小家伙都觉得自家娘亲简直就是越活越年轻。 轩辕澈轻轻将自己的手臂从熟睡着的令狐娴脖颈下抽出来,微微活动了一下,蹑手蹑脚的起身下了床榻,回头看了眼似乎感到有些不适揪着枕头轻声呢喃的小丫头,走到了殿房门前,将门外早就等候多时的两人放了进来。 “我实在是担心,她若是知道了……很有可能不会原谅我们的……”令狐楼站在门口轻声说道,连带着凰阳都有了些许胆怯。“原不原谅是她的事,朕不允许有任何可能伤害到她身体和性命的存在……哪怕是……朕的孩子也不行。” 两人面面相觑,终究是压下了心头的不忍,跟着轩辕澈走进了寝房,帷幔后朦朦胧胧显现出女子抱着枕头酣恬的睡颜,“朕在她的安胎药中,添了助眠的药,”轩辕澈挑开帷幔,将令狐娴轻轻抱起来,一手搭上她纤细的手腕:“这个孩子再留下去,月份大了只怕越来越难拿掉,今晚必须打掉孩子。” 可是就凭他们三个男人? 再怎么说,现在的令狐娴也是曾经的凰王岚幽,是凰阳最为尊贵的王,哪怕是为了王的身体,凰阳也是断断不敢对她动手动脚……而令狐楼也就是麒麟子苍溟…… “龙帝,先说好,我们二人只是帮你动手,若是凰王醒过来怪罪了,你……”令狐楼微微笑着开起了条件,言外之意就是轩辕澈要对这个事情负全责。 凰王岚幽虽说对他的母亲见死不救,但是从小养育了他,教导他学习法术,指引他重建奇丘,这些他就算是再恨岚幽也断不敢忘记的恩情,所以对于这种事就更怂了。 轩辕澈挑了挑眉:“你是觉得幽儿她不会打朕还是打不过朕?”他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女人的后背,另一只手中微微起了白光,覆上她的肚腹。“我觉得都有可能,”令狐楼和凰阳见状连忙凑过去帮轩辕澈护着令狐娴的五脏六腑,防止这足以堕胎的寒气伤到她身体的其他部位。 “其实……”他紧了紧揽着腰身的手,调侃一笑:“朕还真打不过她。”回来的记忆里,还有着他们第一次切磋的场景,岚幽亲自将自己的九尾炼化而形成的命器“九戒”,连已经步入圣境的他都无可奈何。 两人惊讶的面面相觑,“凰王的境界,也就是神境吧……怎么可能连龙帝都不是对手?”“她的命器很厉害,毕竟可是凰王带有十色神光的尾羽所炼化的……”杀人无形,出入无踪,九戒唯一的印象,便是岚幽的那一句:“戒我自己。” “怎么回事?”突然,凰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惊愕的盯着轩辕澈布满寒气的手:“王的圣火,在抵抗着您的寒气。”只见方才还闪现着微弱白光的肚腹,此时竟是显现出一簇没有颜色的火苗,灼热的温度就连离得最远的令狐楼都感觉到灵魂在颤抖。 凤凰的圣火,可是能够焚烧灵魂,灰飞烟灭的存在。 “你们想干什么?”正是三人纠结着心思该怎么解决这圣火之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轩辕澈怀里响起,那双漂亮的凤眼猛然睁开,死死盯住了还来不及收回释放寒气的手的轩辕澈。 说好的助眠药呢?怎么她是说醒就醒了? 见到轩辕澈已经被盯上即将沦陷,令狐楼和凰阳立刻起身转身就想要溜,无色的火苗绕过殿房中的器具结结实实的堵在了门口,并将两人逼了回来。 轩辕澈丝毫不让步的也盯着她的眼睛,决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娴儿,我们在帮你治疗体内残留的毒。”“放屁,”令狐娴脱口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寒气在逼迫谁?轩辕澈,他可也是你的孩子!”有着严重护犊子脾气的人发起火来绝不亚于杀人放火,令狐娴两下挣脱了他的手腕,站起身来,一脸痛心。 “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娴儿,这个孩子不能留。”夫妻二人吵着架,令狐楼和凰阳局促的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娴儿,你听我说……这个孩子活不过八个月份,而且,你体内的毒也可能会因为这次分娩再次失控,娴儿,你听我的话,我们已经有三个孩子了,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近乎哀求的声音让她不再去挣扎轩辕澈牢牢扳着她肩膀的手,摸着自己已经开始慢慢显怀的肚子,苦笑道:“轩辕澈,你别忘了,我可是帝医。”这个孩子的存在,她的身体状况,这个孩子能活多久,她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平安降生,就像当年母亲拼命保护她降生一样……所有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娴儿……”轩辕澈有些绝望,只见令狐娴扭过头去看还在一边干站着的两人:“你们两个,参与了多少?”凰阳对轩辕澈一脸的绝望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刚想要揽过责任,便被令狐楼一把拦住:“回皇后,我们只是被皇上请来协助而已,所有计划均是皇上的主意。” 凰阳瞪大了眼睛看向令狐楼,被他暗地里一把戳到了腰,只见自家凰王又扭过头去审视着轩辕澈,半晌才终于开口道:“你们下去吧,倘若再敢和皇上一同作案,本宫决不轻饶。” “是!”利索的应下来的安和王殿下暗搓搓的拉着还处在一脸懵逼的凰阳跑出了辰清宫的大殿,回过神来的人有些木讷的问他:“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啊,若是皇上和皇后吵架可怎么办?”“害,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再说皇后又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不会对皇上怎么样的。” 辰清宫确实如令狐楼所说安静而诡异,令狐娴坐在床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行了,无关人士都走了,你也给自己辩解一下,这么做究竟是想要怎么处理?”轩辕澈低着头,如实招来:“最一开始,是负责给你请平安脉的太医说,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最多活不过八个月,说你的身体里出现了一种似毒非毒,能够损毁你的身体根基的东西,后来便找了安和王一同商量,安和王和凰阳说那个东西……” “是苍亚的魔魂。”令狐娴异常平静,也没发火也没有表现出一丝难过:“其实,奇丘一战拜别后,我曾在息山夜宫闭关三月,那个时候,这个魔魂就已经根深蒂固了。”“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轩辕澈抬头微微恼怒,天知道他在见到堕魔的岚幽时有多么崩溃绝望,当年凤王风幽堕魔杀戮天下,就连凰王岚煌都是搭进了自己的性命才将其封印,他不想让这个孩子走了他们的老路,却没想到在他一时疏忽依旧让岚幽堕了魔。 “我告诉你?”令狐娴也恼了,双手抱胸挺直了腰板怒目圆瞪:“奇丘一战后我说要收养苍溟,你像个神经病一样冲我发了通脾气就滚回了御龙墟又销声匿迹了,我跟你说个锤子!” ……好不容易找到了理由硬气起来的云月皇帝再次回归了怂成一团的状态。 “我还不是因为你……”“你什么你,说正事呢,别岔开话题!” “孩子本来就活不过八个月,再加上如果真的要养大这个孩子,你的身体也会受不了,会在这个孩子足月之前彻底虚透了,到时候别说是孩子,就连你,都不一定能保的下来……”轩辕澈试探性的伸过手去拉令狐娴的手,在没有被拒绝后又得寸进尺的十指交握:“娴儿,我不想为了一个孩子而冒着失去你的风险,孩子我们已经有了三个了,已经不再需要了,我只想要你,我只要你好好的,娴儿,答应我……我们……” 令狐娴看着他恳求的表情,轻轻摇头:“当年,母后怀着我中了赤炎的时候,父皇也一定是这样恳求母后将我打掉的……” 轩辕澈微微一愣,眼前的这张精致的面庞上挂着温柔而满怀爱意的笑,抚摸着微微鼓起的肚皮,突然间有些害怕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当时,母后说,这个孩子与她有缘,又怎么舍得生生离了去,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孩子好好的……她能为了我怀胎十月满大陆寻找解毒良药,我也能为了腹中与我有缘的孩子……”她抬头看向轩辕澈:“与那魔魂干上一架又何妨。” 折磨了她几百年的魔魂,休想通过她去折磨她的孩子。 “相信我,阿澈,六个多月后,你会见到他的,也会为今天没有成功下手而感到庆幸的。” 不知令狐娴做了什么,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忧虑,五个月后,云乐六年九月初五,皇后的第四个孩子提前一个月顺利降生,皇帝龙颜大悦,大赦天下,为四皇子取名攸霂,周岁礼抓周之时,意外抓到了令狐娴的墨狐令腰牌,被赐封号“昀朝皇子”。 皇后娘娘分娩后虽说恢复的很顺利,却不再频繁出现在辰清宫之外的宫苑,此后春祭,再无帝后风华身姿,皆有礼部代为祭祀,无人知其原因。 第二十三章 停驻的时光 云乐十二年,帝后同朝进行了云乐王朝建国以来第二次的大封礼,一些两朝元老和功成名就之人基本改朝换代平和退休了,四大家族的原家主们也都将责任重担交给了下一代,经过十二年年年的科举选拔,以及皇上皇后这两个经历这么多朝代的人严格把关,朝中风气正派而清廉,不乏斗志昂扬想要做出一番功绩的年轻才子将军。 而经过这么多年的培养,四位皇子公主未来所要走的路,也被帝后二人悉心安排好。大皇子因为抓周宴上一把抓住了安和王令狐楼,便一直跟着令狐楼和令狐娴学习药理知识,虽说后来皇上也有意让他接触朝政,但是这孩子就是不肯安生的呆在书案后费劲巴拉的看折子听花丞相讲解古今通史,但是他在医学上的天赋可谓得了父母的真传。 令狐楼也曾找她商量过,将巫云谷交给这孩子,但是被她拒绝了,本来还想再看看这个孩子的悟性,毕竟可是她拼了老命差点进鬼门关生下来的,但是奈何就是不肯好好念书理政。 “娘娘,看的时间够长了,歇一歇眼睛吧。”金珠将手里的药羹端近前来,轻声提醒着一直盯着手中古书发呆的人,令狐娴转动着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见到金珠已经有了皱纹见了老态的面庞,微微一怔,这么多世的记忆,早就让她对时间无感,更何况现在她和轩辕澈神魂归位,时间几乎是静止的,两人的容颜也会一直停驻在二十岁,但是眼看着周围的人慢慢老去,还是有些伤感。 “金珠……之前本宫就和你们四个说起过,若是你想出宫成家嫁人,本宫会给你许个好人家的,你没必要……在这深宫中耗尽一生,”普通人类的时光这么短暂,为了照顾她一个人而消耗一生实在是不值得。 金珠慌忙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奴婢只愿永远服侍在娘娘身边,哪儿也不去,娘娘若是想要赶奴婢走,奴婢……不得不从命……”“谁说要赶你走……”令狐娴闻言叹了口气:“你和银珠玉珠宝珠在本宫身边跟了这么久,诸事严谨,是本宫最为信任的婢女,怎么可能会赶你们走。” 只是这么多年来的照顾,她除了能许给她们自由幸福的未来,也无以为报。 “奴婢只要能够一直服侍娘娘,就很心满意足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轻声叹了口气,起身亲自将她扶起来,然后将药羹喝完,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你说,这四个孩子……当真是让本宫头疼。”“原来刚才娘娘在想四位小殿下的事,怪不得这么入神。”金珠也终于露出笑意,麻利的收拾了药碗,“娘娘既要关心小殿下,还要同皇上一起操劳国事,可要保重凤体啊。” 正值新旧交替,老臣们回归家乡,新臣进入朝廷,尤为需要帝后的调配,除了前朝,这些孩子也需要开始考虑未来的事,金珠已经见过自家娘娘好几天没能好好睡个觉了。 “珩羲就跟着安和王吧,既然他不喜欢朝政之事,就随了他的性子,这么喜欢昀朝这个弟弟,今后也能好好的辅佐他吧。”她静静的看着金珠将药碗端走,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嘟囔着,戳了戳桌子上的书:“攸月攸乐还有三年就要及笄了,成亲的事不急,这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野……估计婚事要拖到了二十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她带着这两个孩子,导致这俩一个比一个野,把当年令狐娴干过的没干过的挨个干了一遍,爬墙逃跑打架斗殴无恶不作。 “噬月蝶的左右司交给这俩孩子真的靠得住吗……”某个对闺女是为何成为这种样子毫无自知之明的母亲分外头疼。 与此同时,轩辕澈正带着四个孩子在围场打猎,昀朝虽然也已经六岁了,因为早产以及营养不良的缘故,身体要比同龄的孩子孱弱的多,也不敢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喜欢一个人窝在寝殿里看书,这次因为轩辕澈强行要求他出来透透气,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来了围场。 “父皇!”攸乐兴奋的笑着,纵马跑过来给他看马屁股上驮着的一箭穿喉的小鹿,期待着一番赞赏,“不就是一头鹿吗,给你嘚瑟的。”攸澜挑眉嘲笑道,得意的将马屁股扭过来,只见上面搭着三四只野雁和一只小狍子。 “切,你不就是骑射比我厉害吗,有本事你把母后教给你的笛子吹好了,五音不全的人还笑话我。”攸乐翻了一个白眼跑到姐姐身边:“皇姐,今天北冥公子没有来啊。” 这次围猎,轩辕澈为了能让这些孩子尽兴,将所有世家公子小姐都邀请来了,像四大家族里唐家的小姐,左家左柳和左熙与宜昌的儿子(没错,左熙和玄蝶在一起了!),花家花瞳,花狐和叶荷的女儿,风家一直单身无所事事的风瑞,还有自由之度四大家族里各家小姐少爷。 而攸乐嘴里的北冥公子,则是叶清歌和北冥炀的孩子北冥溪。 “听说他被他爹带去军队历练了……一个月都回不来。”攸月噘着嘴看向正在和老四说话的父亲,实在是没忍住又说起了她们姐妹间老生常谈的话题:“你就说为啥呢,父皇是男人,不会显老就算了,为什么母后也这么年轻?”她们姐妹两个和母亲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三个姐妹,一点也不像母女。 自从什么时候她们母亲就没有变化过呢…… “你可别忘了,母后可是用药高手呢,没准是用了什么药,把自己的脸变得青春永驻了。”攸乐托着下巴也跟姐姐一样盯着父亲,啧啧赞叹:“咱们父皇,太好看了。” 这边,老四昀朝还是不肯和这些世家子弟一起进林子打猎,哪怕有侍卫跟着也不愿意挪动一下,仿佛这次出来就只是应了父亲要求出来透透气,其他什么也不干。这个孩子是令狐娴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而保下来的,轩辕澈谈不上喜欢,但是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对他这种情况多少也会着急。 “既然你这么喜欢看书,不如和朕谈一谈,你在书中学到了什么?”“儿臣愚笨,不敢说学到了什么,只不过是有所开阔视野。”攸霂第一次被父亲这样询问学业,有些措手不及,谦卑的回答道。“书就是用来开阔视野的,从其中看到的东西只有实践后你才能真正的学会。”他拿着马鞭,指着围场里正在和攸乐攸月打闹的大儿子。 “你皇兄所学的医术,也是如此,看会了不一定会学会,唯有真正试过。” “从今往后,让花狐亲自带你的学业,好好学,不要让朕失望。” 所有的孩子中,一个尤为厌烦看书,两个野的跟脱缰的马纯粹是为了江湖而生,唯有这一个孩子,最为适合居于高堂之上。 “皇上!”攸霂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匆忙赶来的侍卫打断,那人慌张的扑倒在轩辕澈马前:“皇上!娘娘出事了!” 辰清宫的正殿里地面上还残留着泛着青黑的血迹,空气中的香料混杂着腥气,宫女们忙里忙外准备着热水和汤药,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站在屏风之外急的满头大汗,寝殿里安安静静,凝结着令狐楼严峻肃穆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凰阳颤抖着手,后退两步,“明明赤炎被王魂压下去了,又怎么会这么凶猛的发作……” 只见床上的女子,皮肤所见之处红可见血,明明不久之前还十分正常的和宫女们说笑,短短几炷香的时间晕倒后,温度飙升。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皇后会突然吐血晕倒?!”令狐楼一脸狰狞的逼问着宫里的侍女,心慌气躁。“回……回王爷,娘娘知道太上皇驾崩的事了……”金珠低着头走出来回禀,也被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 “什么?父皇驾崩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狐楼还没理顺令狐娴的毒,便又是一大噩耗,从小到大令狐娴和父皇最为亲近,怪不得会突然气急攻心旧毒复发。 “是谁告诉她的?不知道皇后的身子吗?!” 大殿门口传来一声怒喝,轩辕澈疾步进了寝殿走到床榻前,眼中映入令狐娴苟延残喘的模样,瞬间心疼。“皇上恕罪……是娘娘闲来无事让奴婢去乾元殿拿奏折来,奴婢没想到这些折子里会有太上皇的事……奴婢该死!”金珠银珠慌忙跪下请罪,为整个辰清宫的宫人开脱,毕竟出了这种事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都出去!”哪怕再急再想处理罪魁祸首,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令狐娴的身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身体现在虚的就像完全由魂魄支撑着才勉强活下来,但是这其中的神魂,却给她本来就不足以承担的住这份力量的身体造成了额外的负担。 “这可真是进退两难。”令狐楼气急败坏的向着床头砸了一拳:“这种情况,重新封印她的魂魄,这个身体就更活不下去了,若是不封印,所带来的负荷更是活不长久。”“请龙帝带着吾王,回上界吧……”凰阳痛心的闭上眼睛请求道:“只有这一种方法了,回到上界,吾王就可以将苍亚的魔魂逼出来了!” 第二十四章 我陪你一起变老 令狐楼似乎也是没有办法了,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劝阻,床榻上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如此痛苦的令狐娴将所有走向逼到了最后一条路。 那就是她怎么也不可能会妥协的回上界的路。 轩辕澈沉思良久,刚想要下定决心,突然,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里面血红一片,她就像是凭借着天生的直觉一样寻找着轩辕澈的位置,颤抖着伸出手:“阿澈……”“你醒了?”轩辕澈急忙过去接住那只手,紧紧握着坐了下来。“不要……”她不想就这么匆匆的回去。 好不容易有了平稳安逸的生活,好不容易和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孩子们都还没长大,还没能成长到独当一面的地步,她又怎么放得下心离开? “娴儿……这次你听我的话,好吗?”“不……”“娴儿。”“不要……” 令狐娴决绝的抛开了那双手,咬牙道:“封……封了我的……神魂!”轩辕澈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就连令狐楼和凰阳都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便是阻挠:“不可!”“既然它影响到了我的身体,还不如不要……” “娴儿,就算是重新封印了魂魄……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本来就亏空的身子,一但没有了这个神魂的支撑便会以人类两倍的速度迅速衰老,只不过也就是比现在这种状态晚死几天而已。“总比现在要好得多……我还想……亲眼看着孩子们独当一面,成家立业啊……” 所有人都知道令狐娴一定会这样倔强,也不敢再强求,轩辕澈蹲下身子恳求道:“那你答应我,等到了你的身体真的承受不住的那一天,和我乖乖的回去,好不好?”他强行将收回去的手牵了回来,“我不希望你又在这里魂飞魄散,我不希望又要一个人等你几百年几千年,我不希望……你还要自己一个人抗住所有。” “好。” 等这三个人将岚幽的神魂重新封印起来后,令狐娴已经深深睡过去了,轩辕澈盯着那张布满皱纹和老态的脸,一手抚上去,满眼痛心,岚幽的不老不死,不代表这个脆弱的人类身体会不老不死,只是这样的小丫头,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变老。 “你们两个……把朕的神魂,也封印了吧。”沉默半晌,他终于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令狐楼和凰阳,吐出一句令人瞠目结舌的话。“皇上?”“朕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她一个人变老。既然她要老去,那朕陪着她。” 两人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拗不过皇帝,一夜之间,明明应该是最为风华绝代的两个人,却偏要走那条最为困难的路,一路不回头。 因为皇后重病不起,皇帝亲自陪侍侧旁,朝廷由安和王摄政一周,就连最为亲近的世家大臣,都不知道皇后究竟生了什么病,一直到一周后,皇帝以一副苍颜白发的模样上朝,诸多臣子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 一周了,令狐娴依旧没有醒过来,满头白发见不到一点墨色,一脸苍老的皱纹虽说不见曾经的倾国倾城,却也有着别样的优雅风韵。攸月攸乐哭红了眼,日日夜夜陪在病榻前,生怕一个不注意母后醒了没有人照顾她。一直吐槽自家娘亲有着神奇驻颜术的攸月也十分懂事的不再谈论母亲的容貌,尽心尽力的每天喂药喂饭。 好在这次令狐娴没有让轩辕澈久等,昏迷第九天后,终于在万般期待中醒了过来,对于自己成了这种苍老模样并无意外,只是在看到轩辕澈同样白发苍苍的时候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辰清宫里,就连孩子们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个明明是三十几岁正值春秋鼎盛年纪却白发苍苍如若垂暮老人一般的帝后互诉衷肠。“我不想看着你一个人变老,那样太狡猾了,就像当年,我不想看着你在我面前魂飞魄散,没有及时对你表明心意,是我的错,幽儿。” “现在我陪你一起变老,以后我陪你一起笑看天下。” 云乐十五年五月廿三,攸乐攸月两位公主及笄,及笄礼空前绝后,连许久不曾出现在臣子面前的皇后都亲自出席,只不过苍老之颜孱弱之躯实在是令群臣感叹,皇上亲自赐封号,攸月为“追月公主”,攸乐为“晰乐公主”,大宴天下文人才子,奈何两位公主并无看上任何一位驸马,亲事一直搁置。 云乐十六年,珩羲皇子及冠,及冠礼低调而行,拜过祠堂后,便听说被皇后扔出了皇宫任由历练,江湖传言,皇后将血殇谷仙藤山的大权悉数交给了大皇子,就连一直避世隐居的药谷巫云都通告江湖,由这位珩羲皇子亲自掌权,一时间江湖咂舌,不禁揣摩这皇室究竟把控了多少江湖势力。 “血殇谷和仙藤山交给你,不代表你就成为了帝医,”临行前,令狐娴强撑着身体将大儿子叫到辰清宫谈心,“帝医这个名号,也没有这么简单就能拿到,医者仁心,侠者有义,你现在想要去挑战武池和药池还为时尚早,好好在江湖历练一番,再去尝试吧。”攸澜恭恭敬敬的侍立在贵妃榻旁,悉心听着母亲的教导。 “儿子明白母后苦心,儿子跟随母亲和皇舅舅学习医术这么长时间,也该出去学习一下该如何济世救民了。”“济世救民是你作为医者的义务,还有一事你要切记,”令狐娴将自己的玉笛上那环貔貅的玉坠取了下来,亲手替他挂在了腰间:“你是皇家的人,诸事不仅要替百姓着想,也要替皇家着想,老四未来很有可能会继承皇位,你们是亲兄弟,该怎么做,就不用本宫细细说来了吧。” 这四个孩子未来要走的路,她很有可能无法一直奉陪了,只能在她离开之前,将所有都按部就班的安排好,尤其是这个庞大的王朝,不仅仅是一个人就能承担起来的,只有这四个孩子齐心协力,才能永葆王朝的繁华昌盛。 “儿子明白,昀朝是儿子的亲弟弟,也是儿子从小看着长大的,自然是要护好他,”“不仅仅是护好他。”令狐娴严肃的纠正道:“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就需要你这个兄长的指导和提醒,你居于百姓之间,最是知道百姓们需要什么……懂吗?” “儿子明白!” 珩羲走了,离开了皇宫之后便再也没能回来,临行前立下了不建一番事业绝不回宫的誓言,一直以来的书信,也只不过是报一报平安,说一些游历途中的趣事,也成了每天令狐娴最为期盼的事情。 云乐一十七年,经历过一番大换血的噬月蝶左右司被托付给追月和晰乐两位公主,两人共同管理日月星三司,江湖掀起新一番的动荡,不久后便被噬月蝶,天火山庄,黑鹰崖,鬼巫和血殇谷的五方联盟强行镇压清理,风气渐正,同时少了许多为非作歹的门派作乱,被各方百姓和江湖有志之士拍手称颂。 云乐一十八年七月,追月公主设下比武招亲擂台,次月,下嫁擂主自由之度疆域龙家少主龙野,龙家自此入主王朝京城,被赐与各大世家同等权利,允许子弟经过科举入朝为仕,龙野因为擂台之上表现极佳,被破例收入朝中编制,赐官大将军。 云乐一十九年九月,晰乐公主试图与风家二少风瑞私奔,被轩辕澈派鬼巫御鬼司的人布下天罗地网抓了回来并经过层层教育后,最终与风瑞喜结连理,京城盛况不可言喻。 云乐二十二年三月,令狐娴病入膏肓,卧床不起,皇帝废朝五日居于辰清宫不出,朝里朝外谣言纷起,就连礼部都在议论纷纷,揣测着要不要提前布下皇后的白事。 彼时,偌大的皇宫里,只有辰清宫还有着些许人味儿,经历了千年沧桑的庞大建筑群就像是一座冰冷的牢笼,困住了令狐娴牵心挂肚的灵魂。轩辕澈彻夜不眠的守在床榻前,贴心的喂着汤水,哪怕床上的人几乎已经认不出来他是谁,清醒的意识全无。 “不能再拖了。”这种模样,就算是令狐娴没有意识,也有着痛苦的本能反应,滚烫的体温,时不时从眼角留下来的血色的泪,疼痛让她本能的抓紧了身上的被褥,露出道道斑驳的青筋,轩辕澈日日夜夜看在眼里,终于下了决定。 攸霂还没有及冠,虽说在朝政上已经小有建树,但是还不足以撑起大局,需要一个长辈一点点的为他开阔道路,垫下威信,半个月前,他已经将鬼巫和令狐娴母亲的狐卫悉数托付给了攸霂,现在到了那个孩子自己学会运用这些暗势力的时候了。 “娴儿,我们回家了。” 云乐二十二年五月,帝后秘密离宫,对外宣称两人出游调养身子,封其四皇子昀朝为皇太子,全权摄政,由安和王令狐楼辅佐侧旁,一直到皇太子能够独当一面才能宣布遗诏命其登基为新帝。 与此,轩辕澈已经带着垂暮的令狐娴,坐上了前往龙冢的马车,凰阳坐在横辕上,谨慎的驱赶着马,尽量让车身不会这么颠簸,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六月末之前,到达了龙冢谷口,似乎是感觉到了山谷中属于他们的力量,令狐娴奇迹般的恢复了清明,两人被封印的神魂自动解封,原本的人类躯壳在慢慢消减。 “幽儿,回去后,不要再任性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怀里的女子已经不是斑斑苍颜,一头银发柔顺的垂在轩辕澈的黑袍上,额前的凤凰文记格外耀眼。 “我也会,陪着你,再看尽天下繁华,待到繁华老去。” 1、白慕轩(上) 我叫白慕轩。 在二十一世纪,是势力庞大,人脉遍布军商政三界的显赫白阁集团的三少爷,是人人敬仰都想要拉拢献媚阿谀奉承的上层名流。 我的大哥白慕景在政界平步青云前途无量,二哥白慕彦是被父亲最为看重的,将会继承商界家产的所谓最优秀的儿子,父亲经常说二哥继承了他精明的头脑和商人的直觉,是他最得意的孩子。而我,虽说上面有两个哥哥,但是在这种利益至上薄情寡义的家庭中,按照被安排好的命运长大,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关爱和注意。 因为性格叛逆,我从小就被父亲送进了军营,说是要好好磨磨我的性子,成为一个能乖乖听他话服从他安排的好棋子,好在,军区老军长朱顾爷爷很是照顾我,不愿意回家的时候可以随意的住在军区宿舍。 我一直以为,我会就这样,跟着父亲的一手安排,毫无目的的过完这一生,没想到在澜宣中学一年后,会突然转来那两个人。 安家这个在南部海滨发展的家族,虽说在国内的人脉不广,但是在国际上却有着稳固的地位,我经常听到父亲谈起这个家族集团,从某个我不明白的方面来说,安家是我们白家的竞争对手,更是宿敌。我曾试图问过为何要处处针对安家,父亲每次都是敷衍而过,说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那是安家的二公子安雅爵,一个比我还要耀眼的成为全校瞩目的存在,而和他关系无比亲密一同转过来的漂亮女孩,据说是他的未婚妻,名叫华潇雪,名如其人,那个天天都能扬着笑脸的小丫头,就像是白雪一样的纯粹,单纯的可爱。 只是,这个所谓的安家儿媳,却没有丝毫的背景和家族身世,就像是个普普通通家的孩子,攀上了高枝儿的麻雀,经常被班里的同学背地里议论纷纷。 我能看得出来,这个孩子,没有一点心机,并不是这些人口中所说的模样,相反倒是十分率性,甚至能从她的笑容里感觉到久违的温暖,仿佛我们早就相识,早就有所交往。 我不了解她的太多了,做过的最错误的事就是飞蛾扑火一样的喜欢上了她,明明知道她已经有了婚约,她身边已经有了身家背景毫不逊色与我的安雅爵。 他们转到澜宣中学的第四个月,b市市里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市的凶杀案,市长陈林被以无比极端残忍的手段谋杀在家中,本来应该是交给市中警察来办的案件,我的父亲却是十分关注这件事,甚至不惜像警厅施压要求尽快破案。这般反常的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其他市区也曾发生过恶性凶杀案,被害人不是商界人士就是政界精英,可以说这个凶手嚣张至极。 除了父亲十分关注这些案件外,我的二哥似乎知道些许其中内由,经常做一些惹得父亲勃然大怒的事。直到有一次无意间,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里谈到了安家。 还有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看样子是某个禁忌一样存在的——陆家。 就在我还在暗地里调查安家,以及神秘的陆家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时和我们家关系一直不错的凌氏集团和蓝洋集团也出事了…… 为什么是也呢……哪怕是明目张胆的枪杀案,与之前陈林的案件完全不一样的性质,我的父亲依旧认为这次的案件和陈林,以及再早些时候的凶杀案是一伙人所为。 又是安家。 我还记得,六年前父亲拜托朱顾爷爷的儿子带着a市军区武警前去镇压一处势力火拼,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了暗势力这个概念,每一个庞大的集团背后,总会培养一些属于自己忠于自己的雇佣兵武装,蓝洋集团的蓝火,我们白家的白阁,以及,安家的噬月。 只是这样的存在,便给本就残酷的商业竞争添上了令人揪心的血腥。 沐阳大酒店的枪杀案还没过去热度,蓝洋集团就又出事了,这一次更加彻底,蓝杏被干净利索的射杀在ktv包厢里,蓝家的股市就像是盛开的花凋谢一般哗哗的掉,蓝火更是不堪摧残的在据点被全数歼灭。 短短三天,一直顺风顺水的蓝洋集团以董事长蓝昌盛自杀为结果,最终退出商界。而这次的罪魁祸首,任何痕迹都被掩埋的严严实实,就像是暗夜的魔鬼,扫荡之后消失匿迹。 澜宣中学不过就是少了一位蓝家二小姐,依旧是风平浪静,只不过给饭后谈资添了些许八卦,我本以为这种事就会很快的过去,没想到白家的主宅出事了,拿二哥的话来说就是潜进来了几只惹人厌的老鼠,并以极其狠辣的手段一一歼灭。 不对,跑了一个,逃离我们白家主宅的那个男人聪明的很,他找到了二哥干扰器的漏洞,将所探查到的消息发了出去,虽说被朱叔叔封锁在了废弃的工厂里被逼自杀,但是二哥所谓的敌人,也因此知道了所有情况。 我也知道了所有情况,因为二哥要求我从军方压下一个游乐场里发生的火拼,而那场骚动,以白阁派去的所有雇佣兵死亡而告终,对手只不过还是两个和我同龄的高中生。 安雅爵和华潇雪。 不,应该叫那个女孩,陆雪。 父亲和二哥再怎么隐瞒,在这个时候我也基本想通了,商界曾经有过一段陆家的神话,只不过因为树大招风,立了不少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再加上政界也对陆家颇为忌惮,便默许了当年几大世家集团联手剿灭陆家,以及和陆家联姻的黑道林家。 而我喜欢上的女孩,被安家百般保护着的,甚至不惜隐名埋姓的女孩,便是陆家当年一直被外界认为葬身陆明府的陆家独女,陆雪。 我早就该发觉的,华潇雪特别喜欢在课上睡觉,特别敏感,有着军人才拥有的直觉和敏锐的判断力,而每次她困出黑眼圈的前一天,便是事件发生时。 那些被害人,全部都是当年参与了或者助推了陆家灭门案的罪魁祸首,这是陆雪的死亡名单,是她的复仇对象。 以及,那个名单上,最大的仇家,我们白家。 那天,二哥逼死了最后一只潜进白家的老鼠,她和安雅爵也就此销声匿迹,之后,她成了市里甚至是省里的头号通缉犯,一直没有归案。 入了冬,她就像是冬眠了一样,就此了无消息,哪怕我私底下像是疯了一样的想要了解她,但是毫无头绪。 安家真的把她保护的很好。 就这样安静平和的过了一个冬天,过了年,那场难以忘怀的噩梦也就开始了。白阁集团的系统毫无征兆的全部瘫痪,公司的所有固有资金流动资金,就像是被一个漩涡贪婪的吞噬,不过两个小时便被洗劫一空。 本以为二哥会对这一切迎刃有余,毕竟他是这么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没想到,他也如此轻易的死在了陆雪手里,朱顾爷爷见到了她,而她,令人匪夷所思的放过了朱顾爷爷。 我没有想错,二哥只是个开始,大哥和父亲也终于被索取了性命,偌大的白家,终于只剩下了我,就像偌大的陆家,留下了陆雪一个遗子。 朱顾爷爷让我住进了军区,想要保护我,我也因此听到了当年发生的所有,然而知道了所有真相,我只剩下了后悔,后悔为什么会生在白家,就连喜欢的女孩都是仇人的关系,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去挑拨她,想要她喜欢上自己。 白家和陆家,注定了宿敌的关系。 一步错,步步错,我毁了她,也毁了自己。 军区的突袭,正如我想象的一样来的如此之快,生活在黑夜里的她,一身黑衣那么狂妄不羁,与平日里简单的模样判若两人,我不厌恶,我只是百般的心疼,她本应该是掌上明珠的存在,却被当年一些心有忌惮便为了一己私欲不惜一切代价的人亲手毁了。 那颗子弹,她曾经说过,这是她的命。 要么要了仇人的命,要么给自己一个解脱。 她自杀了,在我面前,怎么也不肯对着我扣下扳机,我阻止了手下的兵去追捕一直在楼下呼喊她的男人,阻止了进一步的封锁追查,我悲痛,那个男人,应该比我更是痛苦,我与她不过相识几个月,而安雅爵与她应该已经立下誓言相伴一生。 噩梦,才刚刚开始,安氏,这个在商界明明可以一手遮天却向来低调的集团,毫无征兆的开始一步步蚕食并吞并了白阁的企业,随着陆雪的死,全国掀起了军政商纪律整改审查的风暴中,我没有想到,看似关系友好的白朱两家,竟然还有着如此一条黑心至极的关系链。 在被收录在案关押了几天后,我竟然又被放了出来,只不过家破人亡,再无依靠。可笑的是,动用了层层关系与手段将我从牢狱中保出来的人,也是毁了我们家的人。 陆雪不希望我死,陆雪想让我好好活下去,所以她自杀了,所以,安雅爵秉承着那个傻丫头的愿望,让我继续孤苦无依的流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 我不知道,出狱后的那几天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度过的,只是想一醉方休,忘记所有,白家的写字楼已经被封锁了,我有办法偷偷闯进去,僵硬的从一楼爬到了顶层,那个女孩的一颦一笑就这样随着我费力抬起来的脚步,如电影一样放映在眼前,无法自拔。 我终于决定陪着她去了,至少能减轻我心里的那一份愧疚与悲痛。 她曾经是那样的单纯,就算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也是那个善良温柔的小姑娘。 华潇雪,我会用这短暂的一生,刻骨铭心的记住这个名字,爱她如此之深。 2、白慕轩(下) 我的意识,不知究竟是模糊的还是清醒,只是眼前被一片未知的黑暗笼罩。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明明已经跨过了那几十层高的大厦楼沿,明明迎着呼啸的风声坠落在地,清晰的记得一瞬间的剧痛。 可是,现在的眼前一片黑暗,仅仅有着耳边传来的模模糊糊的声音,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膜,嗡嗡作响。 “呐,你们老大究竟用了多少银子来收本座的项上人头?” 那是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女孩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戏谑与不屑,由远及近,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嚷惊恐的逃窜声。 黑暗之外的世界,似乎是一处原本十分热闹的街市,只不过因为这个嚣张的声音而瞬间作鸟兽散。 “来来来,报个价,本座总得知道一下,江湖上你们悬赏的本座的身价!”如此吊儿郎当的声音,以及话语里所包含的寥寥无几的信息,也足以让我明白了,我还没死,我就像那些里写的那样,穿越到了古代,这里有着江湖,有着权贵。 兵戈相接的刺耳嘈杂的声音,渐渐的逐渐清晰,我有了全身上下的感觉,就像灵魂终于融入了这处黑暗里的身体,我能感觉到自己正沉浸在一片濡湿温暖而拥挤的地方,哪怕睁不开眼睛,我的听觉却是异常的灵敏。 “呐,”那个女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伴随着一片片的惨叫声,“所谓的‘三帮’,就这么点能耐?实在是扫了本座的兴致啊。”明明之前还是孩童一样纯粹的声音,却逐渐的冷漠就像是我记忆里,华潇雪自杀之前所说的话一样,寒到了骨子里。 “不过是三个不起眼的小门派,也敢组成联盟来挑衅本座?” 我突然感觉到了剧烈的颠簸,就像是这个包裹着我的东西在奔跑在跳跃。 “哎哟你这个死畜生!”突然,这个东西停了下来,头顶传来一个男人痛苦的惨叫,随即我也感觉到了撞击的疼痛。 “拿畜生撒气,你还真是连畜生都不如!”等我从这一句满含杀气的话语里回过神来时,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有一处轻柔的脚步声,在慢慢临近。 “乖,”她的声音温柔极了,一双手像是隔着那层膜从头到尾的抚摸过我,“可惜,若非是你救了本座,怕也免不得见些血光,只是你啊……”刚才那个男人的一脚可谓用了巧劲也正中这母猫的肚腹,流产是肯定的了,而这母猫的命,她也保不下来。 “安心去吧,能够活下来的小猫,我替你养。” 不知过了多久,虽说还是睁不开眼睛,世界却在慢慢的明亮起来,脱离了温暖的液体,我感觉到刺骨的寒冷,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托着,放在了柔软而舒适的软布上。“咦,纯白色的?在狸花猫里实在是少见啊。” 我的耳朵能够清晰的听到从远处又赶来一阵有序的脚步声,只是抱着我的那个人并没有一点要应对的意思。“座主,属下来迟,请座主责罚!”男人谦卑的声音从她身后的不远处传来,“太慢了,刑司每人十杖,将这些人的尸体处理好,后天本座要看到‘三帮’清缴完毕的消息。” 听着这些毫无人性的话语,我全身都在颤抖,不知是冻得还是害怕,我是一只猫,一只面对着人类毫无缚鸡之力的猫,我还睁不开眼睛,便落入了一个看样子杀人如麻的女子手里。 我不知道这个女子的模样和脾性,想要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却又无力的倒了下去,女孩的手不经意的压在我身上,软软的香香的,温暖至极。 “至于这些猫,将这只母猫葬在万花谷吧,这三只活下来的小猫,就养在主舵,至于这一只……”那只手又将我托了起来,落在一个温软的怀里:“本座亲自来养。” 就这样,我成了她最为喜爱的猫,后来我才慢慢知道,她叫时月蝶玖,是江湖一大新兴门派的座主,也是江湖中人听之名号闻风丧胆的“魔女,”她喜欢纯粹的蓝色,喜欢毫无杂色的雪白,她为我亲手编织了项圈,并为我取名——白朗。 我有一种不是错觉的直觉。 我相信噬月蝶这个名字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 噬月前身是陆家的私人佣兵,而蝶,则是陆家夫人最大的底牌。 她也喜欢蓝色,也曾经过着掌上明珠一样的生活。 这不是错觉不久之后我就证实了,她无数次执笔作画写下我无比熟悉的二十一世纪简笔字,她无数次的梦中呓语,除了安雅爵就是安雅爵这个魂牵梦绕的名字,她在这里,有着世人痴迷的容貌,有着尊贵无双的身份,而我,拥有着她所有的宠爱。 那时的我,从来都不敢想象过的满足。 我终于成为了她在江湖上的一个象征,她用惯了左手取人性命,而右手就一直那么温柔不惊的抱着我,哪怕一开始我很抗拒,她也从不逼迫。我想要接近她,了解她,与她相熟相知,就像前世那样,不知不觉的喜欢着她。 她还是像前世一样,就算是一脸的冷漠,也不会违背本心,她有着自己的原则,有着自己规划的路,在这里,作为帝王之后,她将这天下都了然于心,在这庞大的棋盘之上,她是唯一的王,是将来的中原逐鹿。 而我,也不过是她从未真正重视过的普普通通的猫儿,一个只敢远远看着她,默默守护着她的不存在的人。 也只有我能看的见她最为脆弱的一面,一直到她遇见,并爱上了那个让我打心底讨厌的男人,我便不再是她诉说的唯一。 她是不是真的爱轩辕澈,我不知道,但是她的心里还有着安雅爵,就算是身边睡着轩辕澈,她依旧在梦里毫无意识的呢喃那个不忘的名字,我曾见过那个男人小心翼翼的呵护,也万般无奈的折磨自己,我想,她心里有着别人,是哪个喜欢她的男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吧。 轩辕澈这个人的忍耐力,当真是出乎我的错所料,我本以为他只是贪图令狐娴的权势和美貌,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大错特错。 白朗这个名字,在那一次她坠下仙藤山生还后,便叫出了另一层含义,我知道,在那个时候,她怀疑了,再加上之后天火山庄的百般挑衅,我无意识的在她的画上留下印记,她的反应,让我如坐针毡。 我想帮她做最后一件事,抱着不敢再去面对她的想法毫无遗憾的死去。没想到,她能为了我与天火庄主谈判,为了我的命而放掉了捏在手里的底牌。 在那之后,她看我的目光如初,可是,我依旧能从她的目光中,看到另一个身影。 那就是我,白慕轩。 一切如旧,我依然能像曾经一样蜷缩在她的枕头旁边安睡,慵懒的躺在她香软的怀里眯憩,跟着她走南闯北,看她胸有成竹,运筹帷幄,一步一步的设计着收复漠狐王朝的国土和都城。 然后一一梦想成真。 那个男人,许下了以半个天下为聘,十里红妆为媒的承诺,看着她因为这等誓约,能够像一个小女儿姿态窃喜的表情,我知道,她的归属是天下,她本就应该是大放光彩的明珠,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好在,这一次她活出了自己,而不是在仇恨里迷失自我。 与此同时我也暗自庆幸,安雅爵为了她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迎娶一个死人,而这一世,令狐娴能轻易的抛弃他们前世的恋情,完全遗忘了我曾经羡慕嫉妒的男人。 真是不知该说他们幸福还是可怜。 命运又开了一场玩笑,嘲讽着像是跳梁小丑一样的我,我曾可怜安雅爵的一腔心血,而现在看来,最可怜的人,应该是我。 他最终还是出现了,在我垂暮之时,在我苟延残喘想要找个令狐娴找不到我的安静的地方,独自一人老死而去,他还是无情的挑破了一切,挑破了,我一直想要掩埋,遗忘的一切。 我本就是局外人,只不过是为了自作多情的喜欢,飞蛾扑火一样的闯进了局里,哪怕一直被伤的遍体鳞伤,我也甘之如饴。 凰阳说的没错,五司之中,最属我,自作多情,明明是最为底层的孤儿,承了王的恩泽,被选入息山学习五司之中首座司空的万象之术,王对我托以重望,甚至一直抽出时间亲自教导我,教会我为人处世之道,而我,却在日复一日中,痴迷的喜欢上了这位永远高贵优雅的王。 就像套住了我脖颈的那环项圈,她的温柔,也套住了我的一生,我不惜追随着她一生生的轮回转世,哪怕总能有些许渊源,陪她到最后的,也永远都是那个人。 天祈和帝昭的破封,所有的记忆归位,让我的生活改变了,我不敢再去面对她,她只会是我的王,我的主人。 上隐界四向神兽,最为古老的上神,最为强大的修行者,她是凤凰一族的王,他是御龙一族的帝,而我一直忽略掉的存在,令狐楼,却也是曾经辉煌一时的麒麟氏族遗子。 他们有着纯血统的神兽真身,而我,只不过是一个爱慕着凰王的,凰巢五司之首司空。 吾名泞皓,乃为凰王钦赐。 她与他,有着三生三世的纠缠不休,有着天与地都祝福的感情。 而我,输得彻底。 3、不速之客 天羽504年,王朝因西人叛乱,搅乱治安而一派动荡,江湖之上更是流言纷起,更有甚者凭借江湖义气结党营私,想要学西人一样扯大旗打下一片江山,对于这种层出不穷的情况,朝廷上下一片忧心,曾多次派遣使臣去招安霸占山头地垒的所谓侠客,均无功而返。 适时,漠狐王朝朝廷上下忧心忡忡,就连百姓也民心惶惶,江湖之上效仿者层出不穷,眼看着造反的势力越来越大,就在朝廷准备强行武力镇压之时,有位医者自称有更加稳妥和平的办法解决现在的江湖问题,要求面见皇上。 朝中大臣都因为此人也同样来自江湖而极力劝阻皇帝莫要相信,好在当时皇帝心软仁和,不忍用暴力手段镇压造反之势,最终同意了此人面见之后提出的所有要求。 不负重托的是,此人虽说是位地位低下的医者,却有着极为广阔的人脉,在江湖之上也拥有着不能小觑的话语权,就在他与皇帝谈好条件后的一个月,集结在各处的江湖势力悄然散去,并在西南方创下了诸多门派中长老为领导者的十二长老会。 而此人,也成为了这十二长老会的第一任掌门。 当年这个男人与皇帝立下的条件和承诺,也在后来的几百年里一直维持着朝廷与江湖的和平共处。 “第一条,你要答应我,从今往后朝廷的势力不可干涉江湖,江湖也不会再干扰朝廷。” “第二条,准许江湖自由结成门派帮众。”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江湖也需要自己的领导者,所以,你必须要承认江湖的唯一一个领导者的地位和作用。” 于是,江湖逐渐演化出了武林盟主的存在,也将这十二长老会的机制发挥到极致,能够驾驭这最为顶端存在的人,除了延续下来的医者身份,还要文武双全,必须通过武池和药池的双重考验,善于调理江湖与朝廷关系,像第一任一样不仅要被江湖众人承认爱戴,还要被普通的百姓敬仰尊崇。 这样的在江湖上的至尊之人,被尊称为“帝医”,拥有着号令江湖的权利,也有着维护其秩序的义务。 然而这种至高无上的存在自第一任风尧子之后,五百年里甚至没有人能通过双池考验,江湖大权一直被十二长老和武林联盟盟主唐家所掌控。 天羽1073年,正是大陆动荡之时,王朝中割裂出去的小国一一反抗,乱世战火烧遍了整座大陆,各路英雄层出,其中江湖之上,出现了以天才自称的少年神医羽戏阳,行走江湖所过之处无不称之妙手回春医者仁心,不负众望的通过了双池的考验,被众多江湖尊者所看好。 天羽1080年,第二任帝医经过十二长老会和武林联盟的通传,被江湖认可,神医少年羽戏阳这个名号也最终扬名大陆。 只不过好景不长,名利双收的年轻帝医逐渐被利益所诱惑,其追求帝医名号的初衷也慢慢消磨殆尽,医术依旧精妙如初却只热衷于穿梭在政权和达官贵人之中,江湖之上不满之声日益见长,而羽戏阳却采取了最为激怒人心的方式,凭借着自己尊贵的江湖至尊权利,对发出反抗之声的门派甚至是个人,以肃杀令夺其性命。 最终,十二长老会也容不得如此残暴的统治方式,发告檄文,将这第二任帝医废除。 1246年,神医巫马横空出世,由于前车之鉴,十二长老会以及联盟对此人关注度颇高,在认定了这人是个可造之材后,屡次劝其进入双池接受考核,甚至不惜用帝医的特权来诱惑,只可惜这位神医对此不屑一顾,甚至称之为禁锢住他游荡江湖的枷锁…… 帝医之位一直空到1308年秋季,十二长老会的权势一波接过一波,江湖六尊的地位也完全形成,在众多高位沉浸于权利之时,最不希望到的一幕终于降临了。 1308年十月普普通通的一天,几百年没有人造访过的武池迎来了一位奶里奶气的不速之客。 “诶,我明明记得这里就是什么……武池?” “来者何人?!”等到闻讯而来的十二长老集齐的时候,才发现闯进武池的竟然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奶娃娃,背着一柄和她身高差不到多少的软剑,将一身火红妖媚的裙纱穿出了清纯的气势。 “你们不要误会……我真的是来挑战双池的,我会医,真的真的!”那小丫头跳下斑驳的石柱,皱着小小的眉头十分着急的解释道,似乎生怕他们不知道自己来的目的。十二位长老面面相觑,就从武池之外的重重机关来看,这奶娃娃却是不是等闲之辈。 “小娃娃,你才多大,这武池药池,可并非尔等玩耍之地!快快回去吧,莫要来这里开玩笑!”大长老思量半天终究是不相信这个孩子的能耐。 “人家不小了,人家都八岁了!”那小丫头恼羞成怒,跺着脚就要上前来,这些老头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见她上前连动都没动,只见下一秒银光闪过,凛冽的杀气出乎意料的铺面压来,吓得十二个人齐齐踉跄的后腿两步,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她软剑出鞘,抖开了气势便杀了过来。 “哼,毛还没长全的小丫头,也敢在武池放肆!”被这一番挑衅惹恼了的三长老终于抽出宝剑,想要震慑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就连身边的大长老和六长老都没能拦住,只得作罢。 谁知,那孩子没有半点胆怯的表情,相反却是咧开了笑像是达成了目的一样迎剑而上,毫不畏惧。 “这小娃娃,倒是有几分胆量。”大长老眼看着这两人打在一起,啧啧称奇,“双池沉寂了这么多年,老夫还是头一次见过有这么小的孩子来闯,史书里的羽戏阳也不过十七岁啊。” 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有了剑门三长老的压迫也就就此罢休了,令其他所有长老都没想到的是,三长老竟然会是被压制的那一个。只见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已经慢慢的遍布淋漓大汗,而与他剑锋相对的女孩不急不慌挑着笑意,脚下步法扑朔迷离。 “嘶!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位人物?”十一位长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见此战况纷纷揪心。“三哥!我等前来助战!”五长老和六长老先后拔出刀棍上前助战,大长老皱紧了眉头,思考着这究竟该如何应对。 十二长老会经过代代的传承,已经形成了一套固有的利益链,因为没有帝医权利的干涉,他们的权利和地位可以说是平等与武林盟主,如果现在横空出世一位帝医,那他们所能干预的事情所能拿走的利益将会大打折扣。 所以,绝对不能让这个奶娃娃挑战成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帝医的出世! 正在思量对策之时,身边二长老的提醒,才让他突然想起关注战局,只是等他回神,武池擂场上的四个人已经分出了强弱胜负,只见三长老五长老六长老一剑一刀一棍都压制不住那柄如若游龙一样的软剑,饶是剑门长老也不知这小娃用的是何方的剑法,竟然威力如此之大。 “江兄,”二长老廉颖凑过去低声询问道:“你看那女娃子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妙啊。”那小小的人儿,明明是细胳膊细腿儿,却耐力十足,这与三位长老对战竟然还脸不红气不喘,游刃有余! “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女娃,究竟是什么来头?!”江皓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原本武池的规矩是最多四人应战,但是现在看来,这三人根本不足以压制住她,怎么说,也要亲自出马了。 廉颖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过,若是再不管,只怕他们三人要不敌啊。”“一起上吧。”“这?”他惊愕的看向江皓愁眉不展的脸,有些犹豫:“这可是要坏了规矩啊!”“既然她并没有什么名头,不过是个根骨不错的弟子罢了,就算是死了,也没人会找到这里来。老夫就不信,十二长老都压不住这么一个狂妄自大的小丫头!” 只见江皓刚说完,便抖开了剑杀入战圈,有他带头,其他还在观战的长老也一一抽出兵器杀了进去,刀剑棍棒交相辉映,就算是看也要看个眼花缭乱,廉颖叹了口气,也有些不情不愿的拔剑加入进去。 只是这挑衅的小丫头依旧面色不改,相反却逐渐露出得意的笑容:“晚辈记得,武池的规矩是最多四人迎战,大长老这是什么意思?恼羞成怒,想要将晚辈置于死地?”江皓被说中了心思,吹鼻子瞪眼:“黄毛丫头也敢如此猖狂,怪只怪你太过狂妄目中无人!” 十二位长老配合的极为默契,无一不冲着她的要害而去,而她依旧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上下破绽被掩护的井井有条,那把惊艳的软剑在注入内力后威力十足,只见她邪肆一笑:“这么说来,你们长老会是要全力以赴将我扼杀在摇篮里咯?” 长老们虽说不明白她说了什么,但也明白了话里的意思,没人言语。 “那我也就有自信了,如果能完败你们,也就能够名正言顺了吧?” 江皓微微一愣,就在这愣神之际,那女孩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挑开了所有杀过来的棍棒,挽了一式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剑花,剑体流转瞬间不见踪影。 “决人之凡!” 4、帝医临世 “决人之凡!” 她口中缓缓吐出这一招式的名字,而剑影还在流转眼花缭乱,仿佛在那一瞬间那柄软剑突然变成了十几个,一一忙而不乱的应对着围攻她的刀剑棍棒,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让十二位长老头皮发麻,又不想这样退出战圈折了面子长这小丫头士气,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与之缠斗。 那小丫头唇角突然勾起笑意,一双凤眼儿眯的像只狐狸,陡然间软剑锋芒所向,处处针对十二人的要害破绽,打乱了他们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行云流水的默契和招式,霎时间气脉和运行便乱作一气,更有甚者不得不后退两步喷出一口老血,抚着心口哀叹不已。 “这……这怎么可能……” 江皓虽说没有到被那股气力推出几米开外的地步,被这么一番打乱损伤到了心脉却是实打实的,廉颖和其他几位武功卓绝的长老也没能幸免于难,无一不捂着心口拿手中兵械支撑着身体。 “你这女娃娃,究竟练得什么邪魔外道!”三长老是被压制的最惨的一个,从最一开始输到了最后,气的脸上挂不住面子怒吼出来。只见那个小丫头笑盈盈的脚下轻功卓绝后退两步,将手中软剑从容不迫的收回鞘里。 “邪魔外道?”她挑眉,“原来这所谓江湖名门正派,不过也是鼠目寸光,不知天高地厚人外有人,便把自己不知道的说做邪魔外道,实在是让晚辈大开眼界。”“你!”三长老被这么一怼,本来就不顺畅的气脉又乱了一乱,猛地吐出了一直梗在气管里的瘀血。 “哟,终于吐出来了,眼看着您老卡这一口老血不上不下,果然还是吐出来了气色好多了。”此话一出,更是让大长老心下一沉,本来还打算武池放过这小丫头,等到了药池再好好刁难一番,看样子,她非但武功精绝,医术也非同小可。 “小娃娃倒是有两番功夫,”他沉声道:“是老夫小瞧了你,既然你能破掉我等十二位长老的围攻,想必医术之上更是有所建树,不知小娃娃名讳?在江湖上可否有着名号?” “名号?”她轻轻摇头:“晚辈初涉江湖,实在是没有好听的名号,只不过自号血凤凰,一直行走在王朝的流浪医者罢了。” 十二位长老面面相觑,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么小小一个女娃娃,家里的人居然会放任她行走险恶的江湖,看她一身的装扮,只怕是非富即贵,保不准就是江湖上哪位世家的千金小姐。 只不过,就算是千金小姐,也休想从他们的手中夺取一丝的权利! “既然娃娃你对自己的医术这般有自信,老夫就许你一个承诺,”江皓终于冷笑着看似退让了一步,让周围的其他长老不禁有些疑惑,“哦,大长老且说无妨。”血凤凰不急不躁,安然的立在原地等着他的后话。 “你虽说涉世未深,但行走江湖也该知道,武林联盟的唐家吧?” “唐家?”她一听这个名字,脸上终于有所变化,似乎也感觉到了棘手,而长老们脸上的疑惑也终于变成了一幅幅的幸灾乐祸。 “自然听说过,唐老盟主这些年来仁义备至,管理江湖秩序也是井井有条,晚辈对唐老前辈极为敬佩。”只不过这位唐老盟主与其夫人接连三个孩子都是小姐,一直到了不惑之年才终于有了幺子,只可惜在孩子三岁大的时候因为乳母照顾不当,失足掉下了假山,摔倒了后脑,从此变得痴傻不已,哪怕现在已经十四岁大了,智商和认知还停留在三岁的时候。 一听这老头谈起唐家,血凤凰登时就知道了这些个老家伙算计的坏水。这唐家小少爷再怎么说也是备受宠爱,唐老爷子为了他也是寻遍了天下名医,十多年里没有任何一点作用,所有人都已经认命了,没人会认为这位唐小少爷会恢复如初。 “唐老盟主曾经拜托老夫帮他寻找名医能人志士,以求有朝一日唐小公子能恢复神智,若是你当真有那本事,不如便试上一试。” 只不过这必定是无果的结局,就算这小娃娃有着再高的本事,也休想拿到帝医的权利。 “呵,大长老可真会做顺水推舟的人情,”血凤凰冷笑,眉宇间却是令人费解的得意:“若是晚辈当真帮助唐小公子恢复了神志……”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江皓以及其他长老们毫不顾忌的大笑打断了,江皓一脸嘲讽,点了点头:“老夫答应你,若是你当真能救了唐小公子,别说是帝医的宝座,就算这十二长老会,你想拆就拆!老夫决不食言!” “小小娃子,口气倒是不小哈哈哈!”“你可知这唐小公子,经过多少出了名的医生道士看过都没有结果,你这娃娃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嘲笑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武池里,血凤凰面不改色,恭恭敬敬的推了一拳,转身离去。 廉颖走到江皓身边,看着那红衣女孩离开的模样,啧啧感叹:“看这样子,怕是要放弃了吧。”“哼,还想要救唐小公子,唐家十多年求过的医者拜来的能人数不胜数,区区一个小娃娃也敢狂妄自大到这种地步,怎么能让这种人,当得上我们江湖帝医?做梦!” 但是,令十二长老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女娃娃竟然真的去了唐府登门拜访,自推自荐,本以为唐老盟主会不屑一顾将她扫地出门,出乎意料的是,老盟主和唐夫人居然待之如宾甚至热情款待,真的让她去看了唐小公子的病情。 “病急乱投医!老夫到是要看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 血凤凰到了唐家,一说明来意后,虽然唐家的家仆对她还是有些敌意,但是她没想到,唐老盟主和唐夫人居然真的愿意让她试试,等到她真的见到了痴傻稚儿一样的少年时,还是有些心疼。 当年摔伤的地方已经完好如初,但是脑中损坏的淤血却是一年比一年严重,过往的医生只不过是开了些许通於活血的药物,治标不治本,根本就是手足无措回天乏力,唐夫人以至于每天都分寸不离以泪洗面,就算是一个八岁大的小丫头上门说有希望她都愿意一试。 唐老盟主一直不放心,亲自在一旁盯着这小丫头的一举一动,见她直接伸过手去摸着唐临后脑勺摔倒的地方时,更是有些顾忌的皱了皱眉,只不过想要制止的手被自家夫人拦了下来。 血凤凰大致摸清楚了唐临后脑外部淤血的大小和位置,有些蹙头,这个少年一双眼睛清澈干净,好奇的盯着她,时不时伸出手去拨弄她项间的吊坠。 “唐夫人,”她干脆将吊坠取了下来给唐临玩,严肃的扭过头:“令郎的情况,这么多年多多少少医生们也都和您说过不少遍了,相信您也明白,他脑后瘀血其实不算大事。”话音还未落,唐夫人眼前一亮,这么多年那些所谓的神医就是拿这瘀血摇头叹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瘀血不是问题。 难不成,唐临还有希望清醒过来? “那……那,你说,他还能不能……”她激动的一把抓住血凤凰的手,颤抖着声音问道。血凤凰盯着她的眼睛,平淡无波:“能,但是有风险。”这不是普通配药就能搞定的事,唐临脑后瘀血存了这么多年,早就形成了一个囊肿,如果不取出来,别说恢复,只怕这条命也保不住几年了。 “什么风险……”一提到危险,唐夫人又有些泄气,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子就一去不回。“这么说吧,如果不救,他也坚持不过五年了,而现在救他,有四成可能会直接死,唐夫人,您决定吧。” 虽说她从兄长那里学到了现代外科,但是若是真的要救唐临,这还是她第一次动手做脑部的手术,在这种物资贫瘠环境恶劣的古代,她还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成功。 “救!”唐夫人咬牙切齿的下定了决心,“你就……尽全力救他吧,不管会发生什么事……” 这也是血凤凰早就会想到的答案,不过半天便已经将所有准备好了。 一直到六天之后,唐家人还都不敢相信,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唐临会醒过来,期间血凤凰和唐夫人亲自照看他,汤药饮食亲力亲为,终于在第七天,这个一直活在了三岁里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江湖哗然。 唐老盟主喜极而泣,对这小小医者是鼎力支持,甚至不惜与十二长老会针锋相对,终于,强大的压力让十二长老会最终妥协,各退一步,隐瞒了这位新生的帝医上位的过程,而通告江湖。 第三位帝医,血凤凰,终究记入了大陆史册。 “哼,还真是个女娃娃,这种大胆的事都敢做,若是不成功,她早就该五马分尸了!”江皓如是说。 5、蜗牛与啄木鸟 蜗牛是一个甘于堕落,卑微于尘土的蜗牛,曾一度想过怎么消磨时光结束生命。 啄木鸟是个人尽皆知的大家闺秀,却沉迷于生活在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是一个狗血的相遇故事,也是命里注定的一见钟情。 天羽1267年,漠狐王朝皇宫,自入宫后便一直备受宠爱却始终不愿意诞下子嗣的花贵妃娘娘,终于迫于家族压力,怀孕了……次年诞下了娘不疼,爹无视兄弟姐妹里最为透明的六皇子,令狐梁。 因为母妃是被母家的长辈们逼着进宫并生下了他,所以一直得不到母亲的宠爱,甚至是厌恶,但是花贵妃对别的嫔妃孩子却是另一种态度,甚至还不惜动用自家库房里的名贵药材,替当时还只是个小小贵人之子的四皇子调养身子,这一切,年幼的令狐梁都看在眼里。 从小他就知道,母妃不喜欢自己,最一开始他还有心思闹一闹,希望能得到母妃的重视,谁知那个能对着所有人笑脸相待的,明明应该是最疼他的女人,对于他的哭闹只有冷漠的无视,甚至是驱逐出宫门。 而他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漠狐皇帝,对他母妃是百般宠爱,但是对于他这个会让花贵妃不笑甚至露出厌恶表情的儿子,也是另一番态度,虽不至于厌弃,但是更伤人心的是赤裸裸的无视。 虽说是个小皇子,但是不受宠就代表没有尊严可言,渐渐的,就连宫里最卑微的小太监都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唾骂他是个灾星,但是也因为这样,他平安无事的活到了十九岁封王离宫去住。 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叛逆期,而令狐梁的叛逆期,却是一直从少年叛逆到了十九岁将近及冠,皇帝希望他做的事他一样也不干,学堂教书的夫子天天为这种令人头疼的学生气的吐血,甚至认为他逃学不来学堂都是一种救赎,可惜令狐梁不喜欢逃学,因为这样夫子就不会气到去找他父皇告状了。 就在夫子为了这位不可雕的六皇子成为御书房三天两头的常客时,朝中大臣们也在为立储之事吵得水深火热,因科举之时受到皇后母家林家的照拂而分外感激的新任丞相夏全极力保荐大皇子为最合适的太子人选,既是嫡长子,且品性俱佳,是众多皇子中最为优秀出色的一位。 哪怕皇帝顾忌林家逐渐膨胀的势力不想立大皇子,但是对于自己这些孩子来说,确实也只有大皇子一个的品性学问看得过去…… 尤其是老六,简直让人头疼至极。 前朝立太子的人选刚刚定下来,后宫便炸了锅,皇后林氏随着便将儿子诏进宫里暗搓搓准备为他选一位身家地位都相当,能成为他最大助力的妃子。 令狐梁并不在意这些,他不管是谁能被封为那个至高无上的太子之位,反正不可能会是他,他只需要逍遥自在便可。 只是,刚刚离宫独自在王府生活的六王殿下,终于还是在自己的吊儿郎当中翻了车。 适时,皇后亲自指了叶家嫡小姐叶镜潇为太子妃,皇上默许,朝堂之上一片剑拔弩张,叶家根本不肯答应此门婚事,叶琦甚至不惜日日上奏请求皇帝撤回旨意。 朝中精明的大臣都能看出来,林家虽说这些年靠着皇后地位稳固而发展迅猛,但是任何家族都免不了树大招风这一定律,论家大业大但是向来低调,除了四大家族也就只有叶家有此底蕴,林家想攀上叶家这一高枝儿,恐怕会错失一盘棋。 更何况,叶家大小姐叶镜潇,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佳人才女,文能成文,武能作武,是多少贵家公子做梦都想要迎娶的梦中情人。 一如往常一样混迹在街楼巷坊,对于身边的小厮无比八卦的和他说着这门婚事嗤之以鼻,大家闺秀,不就是老老实实伏在家族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生长的女人吗,备受宠爱,末了还能攀上一门好的婚事,真是掌上明珠,哪儿像他,就算是个皇子也不过是碌碌无为平庸到了尘土里的皇子,是个人都可以欺辱到他头上来。 就连花家,都不再愿意与他沾染上关系,生怕哪天他惹出了事端连累了家族。 “呵,放心好了,那老头是不可能真的让叶家小姐当上太子妃的。”他冷哼一声,甩了甩手中的荷包,丢下还在窃窃私语的两个小厮径自走进了京城里最大的锦华赌坊。 “哎,殿下可不能这样说圣上啊!”虽说已经这么无礼的喊过好几次了。 赌坊里终日的热闹喧嚣,光着膀子的踩着凳子的端着酒碗的露出精壮肌肉晃着骰子的,在微微昏暗的大厅里目光所及处处皆是,投进去的熹微阳光下还能看到破口大骂之人飞溅出来的唾沫星子,衣着华丽之人一身朴素之人甚至是衣不蔽体之人都想要来这里走一段狗屎运。 令狐梁知道,这锦华赌坊,表面上是赌坊,暗地里却也做着恶心人的勾当,只不过在京城这种天子脚下,还不敢过度猖狂。 他刚走进大门,庄家便一眼认出了他,蜷起宽大的衣袖便扶着弱不禁风的身子妖娆的走了过来:“哟,这不是六王爷吗?前些日子没来,可是让人家想死了!”那小白脸说着便往他身上贴,他十分不给面子的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嫌弃道:“离本王远点,庸俗脂粉味实在是刺鼻。” 那白脸公子一拍折扇掩住半张脸轻笑:“六王爷都不嫌弃我这小破庙汗臭味,竟是不喜小人身上的脂粉香……”令狐梁不想理他,转身去了最里面的一桌,“王爷,怎么今天好生冷漠,小人实在是不知哪里讨了王爷厌烦……”“你能闭嘴吗?”他坐了下来刚想要伸手去拿骰子,便被这么一声妖娆勾人的声音引得肢体发颤。 “啊王爷……”白面小公子挑唇,甚至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勾住他的脖子:“您都这么多天没来了,小人实在是想……”他还没说完,令狐梁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竹筒,抓住他的衣领便轻车熟路的往店铺深处走去,只见里面越走越是明亮,后厨之后竟然别有洞天。庄家公子一脸得逞诱人的笑攀附在他身上,直到走进了令狐梁常来的包间。 只不过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娇小身影。 “俾顷,你自找的。” 就在令狐梁陷入了水深火热眼看着步入正题之时,包间门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他头脑瞬间冰冻住,惊讶的看向门口,只听房梁上幽幽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哟,这不是六王爷殿下吗?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哈。” 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烧身的浴火。 令狐梁冷冷的盯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实在不知来者何人,直到身下的俾顷讪笑着拿被褥遮盖了身子,才开口:“这不是赌王叶大小姐吗?今儿个得空来我们赌坊了,不知小姐今日收成可还好啊?” 赌王?叶大小姐? 令狐梁的脑袋就像是死机之后又被迫重新开机一样,实在是不敢想象这赌坊庄家口中的叶大小姐,会是自己知道的那位大家闺秀是同一个人。 “嘿嘿,六王爷还不知道呢吧,叶小姐可是咱们锦华赌坊的常客呢,而且赌术可谓一绝,还没人能赌的过叶小姐……”俾顷似乎也没想到这位姑奶奶会出现在这里,有些慌乱的转移话题。 “叶小姐逛赌坊便罢了?难不成也喜欢逛这销魂窟?”令狐梁冷笑嘲讽道,这锦华赌坊后面的买卖,可不就是专养青倌的销魂窟,就连庄家俾顷,也是这销魂窟的头牌。 房梁上的女孩听出他的冷嘲热讽,轻盈的从房梁上跳下来,丝毫不顾忌床上两个大男人的衣不蔽体。 “不不不,本小姐只逛赌坊。”她翘着腿一勾坐在八仙桌旁边,房门外突然喧闹起来,就像是这庄楼中闯进了不少人,眼看着俾顷逐渐惨白的脸,叶镜潇微微一笑:“今儿个是替京府跑个腿儿,进这销魂窟转上一圈。” 果不其然,外面官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俾顷慌乱的从床上爬起来就像跳窗逃跑,被她一把拎住扭了胳膊压伏在地,令狐梁还没反应过来,门口便被一脚踹开,有两个官兵走了进来:“叶小姐,所有人都已经缉拿!” “嗯,这位就是头牌小倌,也是锦华赌坊的庄家,带走看好了。”她将俾顷交了出去,见两个官兵注意到了床上的令狐梁:“这位公子可否是嫖客?” “啊,不不不,这位是本小姐请来的帮手。”就在令狐梁以为自己也得去京府走一趟了,没想到叶镜潇居然会给他台阶下,惊诧不已。 “行了,京府齐大人的事完活了,六王爷要不要和小女子去赌坊玩两盅?”明明已经及笄的十六七岁的女子,却不失小女孩的姿态,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便想要自来熟的拉着令狐梁去赌坊玩。 神使鬼差的,令狐梁居然答应了。 后面销魂窟发生的事,前面热闹的听不见人说话的赌坊是一概不知,只是在叶镜潇出现在门口之时,整个大厅似乎都静止了一番,纷纷远离她所想要去的赌桌,看的身后的令狐梁是瞠目结舌。 “哎,六王爷,商量个事呗?”“嗯,你说。” “能不能别跟别人说,叶家小姐经常来这里啊?”“京府齐大人不也已经知道了吗?” 令狐梁颇为好奇的掷出了骰子,不出所料,又是叶镜潇赌赢了。 “那边本小姐已经封口了,你要是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对面的小女人微微一笑,透着十足的狡黠。 “本王……若是替你隐瞒了,可是会有什么好处?” “哎呀,要是你不说……”叶镜潇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自己能给他的,终于泄了气:“你要是不说,本小姐……本小姐可以带你赢遍赌坊无敌手!如何?” 令狐梁定定的盯着她有些纠结的表情,投出了又输掉的骰子。 “好。” 6、狐狸家的龙 云乐一十八年七月,王朝皇宫迎来了一位无比特殊又被众多朝中相关人员敌视的人物,以至于这件事连皇帝都没有话语权,悉数由皇后娘娘接待处置,即便娘娘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 “实在是令人感叹啊,分别之时,你还是正当风华,不过短短二十年,你与皇帝,却变成了如此……”“龙家主莫非只是为了叙旧之事而来?”贵妃榻上,令狐娴颤抖着手咳嗽两声,虽说外貌年迈多病,可是气势依旧如同当年一般压人。 “不敢不敢,草民乃是被皇后娘娘召入宫中,自然听从娘娘吩咐。”那个一身风流优雅的男人俊貌未老,只是岁月在那张经历过心酸与沧桑的脸上刻下了道道深痕,令狐娴冷眼盯着他行云流水的行完大礼,目光扫过他断掉的三根手指上,终于是强忍着压下了不悦的火气。 “龙野那小子,究竟是你的什么人?”终于,懒于再和他过多废话,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步入了正题,但是这个正题,要比他们之前的所有恩怨情仇,更加严峻。 她的女儿被人勾搭了。 若只是单纯的喜欢上了一家的小公子,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全力支持,但是,偏偏这位勾搭了她的丫头的小公子,姓氏为龙! 是她一生都刻骨铭心难以忘记的龙氏。 “草民也正是为此事应召而来。”龙莫云欠了欠身,微微笑道:“草民愿以龙家全族的忠诚为聘,为草民独子龙野求娶王朝追月公主!” 云乐一十八年三月初三,新年开春,正是一年一度万家百姓出门踏青的日子,帝都城内外,家家户户都带着小孩子走出封了一年的家门,迎着鸟语花香到城郊山上庙里采青,这种接地气的活动,就连皇家也不肯例外,帝后身体抱恙,但是孩子们想要出去玩的心思,可不是一句身体抱恙就能解决的事。 “昀朝弟弟,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啊?”学堂终于下课了,攸月一脸痞里痞气的模样一把搂住一旁老四的脖子。 虽说是两姐妹的姐姐,却是比妹妹还要调皮不安分的性子,和令狐娴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翻墙撬门捉弄侍卫混迹京城赌坊花楼可谓样样不学自通,如今到了三月三的踏青日,如此能够正大光明出宫的机会,她追月公主又怎么能轻易错过。 “不去。”昀朝扶了扶手里被她压的有些歪斜的书本,一本正经的拒绝了。诶,别嘛,四弟你天天盯着这些书,眼睛不累吗?母后说过你应该多看看绿色的世界,注意保护眼睛啊……”“不去。”昀朝干脆收拾好背囊,彻底的无视掉了这位皇姊的聒噪。 “哎呀四弟!”攸月气的跺了跺脚,噘着嘴去缠其他富家公子,只要让她找到了玩伴,她就有正当理由去找父皇母后请求出宫去玩,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帝后二人的旨意,她找了一圈,竟是没有找到一个愿意与她一同出城去的。 攸乐一直注意着自家姐姐的垂死挣扎,哀哀叹了口气,真不明白明明有着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为何她那个一根筋的姐姐偏要在这种时候循规蹈矩? 于是乎,三月三那天,就算是两姐妹没有找到一个玩伴,依旧是轻功房顶飘的闯出了皇宫,急的两人暗卫卫鬼司的人马团团乱转。 踏青的人流拥挤熙攘,仿佛城里的所有老少都挤在了街上一样,攸月紧紧攥着自家妹妹的手,使劲往城外的方向挤去,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父皇的人抓回去。 “姐,我想吃那个炸糕。”攸乐任凭自家姐姐像是拽着死猪一样拽着自己艰难的行走在人群里,眼馋的指了指不远处街边正在叫卖的梨花糖糕。“等着,姐去给你买!”瞬间姐妹情爆棚的攸月拍了拍胸脯,松开她的手后运起轻功就蹿了过去。 “老板!来两份糖糕!” “哟,小姑娘,你家大人呢?”卖糖糕的一见是个刚及笄不大点的小姑娘,麻溜的炸起糖糕好奇问道。“啊,大人?我爹爹和娘亲都好忙好忙,没时间陪我出来逛的。”攸月十分懂事的仰着小脑袋回答道,接过商贩递过来的糖糕油纸,撒丫子就往自家妹妹正在等着自己的方向跑去。 “人呢?” 不出意外,攸乐那个小丫头铁定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了,要不然不可能不会在原地等着她,攸月叹了口气,认命的挤在人堆里寻找妹妹。 “好!再来一个!”“好!!”“试试这个吧!” 不远处,似乎是在摆摊卖艺,对于普普通通的什么胸口碎大石,手掌劈西瓜她早就全身无感,甚至提不起一点兴趣,只不过,正当她打算抱着糖糕路过这片卖艺的摊位时,却无意间被里面的少年惊艳到了。 那小少年肤白唇红,一头柔顺的黑色中短发十分随意的束缚在发冠上,就像是一具长大了的瓷娃娃,正一下一下的耍着手中的重剑,周围一片叫好声不断。 至少攸月也是学武的,自然是能看得出这小少年所有的表演都是货真价实的,手中虽说拿的是重剑,但是微风灵敏不解。 “没想到,竟还会有这种孩子?”攸月好奇的凑了进去,那个少年已经结束了舞剑,一脸清冷的继续下一步的表演。 “好小子,原来你在这里?!”就在她看着少年表演看得入迷之时,突然闯进来的一声怒喝,将她惊回神,刚看向了来人,便眼看着小少年一脸欲哭无泪的拎起地上重剑拔腿就跑,前后发生的时间不超过两息。 只见一个身着青布衫的男人正一脸豪横的追赶着少年,只不过没有什么杀气,令她疑惑的是,少年却是避之如虎狼之类,生怕被他抓住。 “哎,你别跑了!”攸月一路追上去,亲眼目睹着少年将那男子甩掉后,还在不停的走走跑跑,有些疲累的公主殿下终于忍不住了大喊出来,只见那少年惊诧的扭头发现后面的追兵就她一个,微微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你是何人?为何一直追着本公子不放?”他声音轻灵,丝毫不像那些街头卖艺的男人们粗犷豪壮的嗓音,“那个,你,你的玉佩掉了。”攸月气喘吁吁的赶上去,将手里捡到的一环目测价值连城的玉佩递了上去。 少年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胸口,发现玉佩确实是掉了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来重新放入怀中:“多谢。” “你为什么跑啊,明明方才的表演很好……”攸月有些遗憾的问道,暗搓搓的攥紧了方才暖呼呼的玉佩呆着的地方,见他将玉佩放进怀里,脸颊微微红润。 “嗯,有人来了,不太方便。”少年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环顾了周围一圈确认是将那男人甩掉了,才低下头:“这块玉佩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替我找回了它,我有什么事可以帮你?” “诶?”攸月猛然抬头,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登时脸颊红成一片:“啊,这个……那个……要不然你陪本,陪我去踏青吧。”“踏青?”“就是出城,到城郊爬山逛庙会,每年的今天山上都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呢,只可惜,我不能天天来玩。”她越说越亢奋,又慢慢的蔫了回去,少年微微一笑:“好啊,本公子陪你。” “那个玉佩这么重要啊,幸好捡到了,不然你一定会很着急吧。” “嗯,那块玉佩是家父送给我的,听说是当年父亲没能迎娶的心爱的姑娘留下来的。” “啊,这样啊,对……对不起。”攸月听到了如此悲伤的故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刚想要转移话题,便被少年接过话茬:“没事,”他似乎是无意识的将手放在她头上,笑的温婉:“家父将此物送给我,不过就想让我能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罢了。” 攸月从来都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城郊的山庙是如此狭小,以至于他们不知不觉就逛完了,太阳西斜,城门口还是像早晨一样人来人往,而那个少年却不再进城了。 “我们在这里分开吧。” “啊,那今后还能再见到龙公子吗?”攸月有些不舍,仰着头看他俊秀的侧脸,正巧这干净的少年也低下头,正对上了她的目光。 “有缘自会相见。” ——我是无情的分割线—— 狗屁的自会相见,自从那天攸月小公主带着妹妹偷溜出宫不说,还在大街之上将攸乐弄丢了,费劲心力将这俩孩子找回来的帝后二人便严加看管,这两个熊孩子就再也没能成功逃出去过。 然后,令狐娴便发现攸月这孩子竟然……思春了…… “迎娶?”她挑唇冷笑:“怎么,当年你没把本宫拐走,今年就非得让孩子把本宫的女儿拐走补回来是么?” “实不相瞒,草民也很意外,”龙莫云保持着毕恭毕敬的仪态,找不出丝毫破绽:“小野说自己喜欢的姑娘和草民房里挂着的女子画像有着七分相像,草民便想到了,或许这就是缘吧。” “缘你个大头鬼!”令狐娴恼羞成怒,纵使她和轩辕澈都百般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是攸月实在是情深意切,现在看来龙家这位小公子也是有情有义,若非看见龙莫云这个百般碍眼的,他们早就安排下去了。 “龙家不需要任何恩惠,从此改头换面,只求娘娘和皇上信任便是。”龙莫云再次诚恳的请求道,他的本心也是不希望儿子错失真爱,就像他一样终身遗憾。 “哼,既然如此,本宫就测测你那儿子的真心!” 云乐一十八年七月廿三,帝后二人为追月公主设下比武招亲擂台,一无名白衣少年霸占擂台接连数场屡胜不败,次月,龙家入京,皇帝亲自下令将其恢复往日地位,龙家少公子龙野赐官朝中镇龙将军,追月公主下嫁龙家,成为了龙府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