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行歌》 第一章 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春分过后,便是清明,在刘平三的记忆里,每年的这一天,老天爷都会下雨,当然,今年也不例外。 小小的桃平镇,细雨绵绵,道路泥泞,但还是有许多村民,撑着伞,牵着孩子,背上背着背篓,里面装上几封福字,几把香烛,前往后山祭祖。 女人背篓中的福字,都是自家男人前几天就封好的,封面上写有想要祭拜的祖先名讳,以及一些祝福逝者的言语。 刘平三早早地起床,爬到爹娘的坟头,拔掉今年新长的杂草,烧纸,插香,再在坟前和爹娘说上一会儿心里话。 然后,就一脸平静的背上背篓,往山下走去。 虽然,刘平三今年才十三岁,但这样的生活,他已经独自过了六年,现在的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爱哭鼻子的孩子了。 回家后放下背篓,刘平三就坐在自家的门槛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痴痴的望着自家的那座低矮围墙。 那上面停着一只小鸟,羽毛呈现火红色,神态慵懒,还时不时把头伸进翅膀,左啄啄右啄啄,偶尔抬起头,极其人性化的望一眼刘平三。 半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阴雨天气,只不过当时是一场秋雨。 一只火红色,尾巴上有着很长羽毛的小鸟,不知从何处而来,掉落在了刘平三家的院子里。 刘平三当时刚从外面冒雨去地里捡了麦穗回来,就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小鸟,出于同情,刘平三就将小鸟捡回了屋里。 经过检查,刘平三发现这只小鸟似乎只是左边翅膀下面有一道伤口,其他的看起来并无伤痕,他猜想这大概就是小鸟掉下来的原因。 于是他就用清水帮小鸟清洗了伤口,剪下一块布条,给小鸟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还用衣服给它搭了个小窝,放在了一张小凳子上,旁边放了半碗小米粥,做完这一切,刘平三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而在那天晚上,刘平三做了一个奇怪而又美好的梦。 具体的梦境刘平三已经记不清了,他唯一的记忆,就是他当时似乎是站在一座山崖之上,看起来很高很高,从山崖处望下去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而他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静止的,连带着整个世界似乎都处于一种现实与虚幻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坐在悬崖边无聊的看着云海的刘平三,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 他转过身,就看见了一个女子,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微微的弯下腰,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这个女子的头发垂在刘平三的头上,像一缕春风,抚弄着刘平三的额头。 一开始在刘平三的眼中,这个女子的脸看起来是模糊不清的,但当女子的手从刘平三的肩膀上移开,微微后撤几步之后,刘平三看清了她的容貌。 姑娘一袭红衣,皓齿星眸,一双赤足皓如凝脂。 刘平三只看了那女子一眼,便觉得,自己人生的前十三年,再也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儿了。 于是,脱口而出道:“姐姐,你真好看!” 石榴裙女子闻言,轻轻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刘平三也跟着傻笑了起来,这是他自从父母逝世后,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刘平三就记得他和那个漂亮姐姐一起坐在悬崖边,似乎说了很多话,刘平三还记得她好像是叫赤雀,其他的,无论他怎么回忆,也都记不起来丝毫。 等到第二天,刘平三醒来之后,发现那只红色小鸟已经醒了过来,正在吃他给它留的那半碗小米粥,心中一阵欢喜。 只是自从那天之后,刘平三就再也没有梦到那个漂亮姐姐了,也让他心中莫名的感到一丝失落。 过了几天,刘平三有事外出后,回来就发现那只红色小鸟已经不见了踪迹,刘平三心里虽然有点难受,但是当他想到一只小鸟就应该是在天空自由的飞翔,怎么可以被自己囚禁在屋里的时候,他又渐渐释怀了。 只是没过多久,那只小鸟又出现在了刘平三家的围墙上,当他激动的跑了出去时,那只小鸟就停在了刘平三的手上,用脑袋亲昵的蹭了蹭刘平三的手心。 刘平三发现,小鸟的嘴里衔着一颗指头大小的果子,看着火红色,晶莹剔透。 小鸟把果子放在了刘平三的手上,用小喙轻轻的啄了一下刘平三的手心,就起身飞走了。 刘平三拿起果子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凑在鼻子上闻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刘平三想起了之前听王爷爷跟他讲过的故事,说是他以前曾经救过一只猫头鹰,等到伤好王爷爷把它放走之后,那只猫头鹰还是会时常回来,口里衔着一些死老鼠,死蛇。 刘平三当时听了感觉很疑惑,王爷爷就跟他解释道,这是那只猫头鹰想要报恩,才会把自己认为最宝贵的东西拿来给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刘平三就想,这大概也是那只小鸟想要谢谢我吧。于是他就把那只果子洗了洗,放进了嘴里,入口即化,有一点点甜味。 但是,这颗果子却没有刘平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吃下去没多久,他就感觉浑身发热,五脏六腑好像正在被一团火不断的烧灼,而他的的心脏也开始咚咚咚的剧烈跳动,疼的他满地打滚。 最后,刘平三直接疼的晕倒在地上,但就在他晕倒之后,他的识海中却散发出了一股力量,开始游走于他的全身,那些原本燃烧在刘平三体内的心火,就好像遇见了天敌,再也不敢有丝毫动弹,任由那股力量蚕食自己。 最后,那股力量吃完了所有心火之后,从嘴里吐出了一只小火龙,小火龙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股力量,气愤的嘟了嘟嘴,但最后还是得乖乖的游到了刘平三的丹田之中,乖乖的住了下来。 但此时的刘平三,蜷缩在自家的院子里,却不知道等待他的命运究竟是什么。或许,就是这样憋屈的死去,只有等到几天后,尸体发臭,才会被村民们发现,然后和他的爹娘葬在一起。 如果有哪个村民心好,也许会在每一年的清明节,多准备上几根香,等到自家坟上完之后,绕个路,爬到这快小山坡上,把香插在刘平三一家人的坟前。 不过,幸运的是,刘平三最后挺了过来,而且还因祸得福。刘平三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从自己吃了那颗果子之后,身体就开始不断的得到增强,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记忆力都得到了提升。 这一切,虽然让刘平三感到匪夷所思,但心中还是对那只小鸟充满了感激。 只是自从那次之后,这半年多来,小鸟一直都没有出现,直到今天。 ———— 刘平三痴痴的望着那只小鸟,把自己这半年来积攒的话,毫无条理的,一股脑说了出来:“小鸟,后面我仔细想了想,你就是那天晚上,在我梦中出现的那个漂亮姐姐对不对?” “那我以后就叫你赤雀姐好不好,不行不行,万一不是,不就是对赤雀姐姐的不尊重了吗?” “呸,我这说的都是些什么,算了算了,不说这个。” “对了,这半年多了,你去哪里了啊,我经常有想你……”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刘平三跑去开门,不经意间回头,发现那只小鸟已经不见了踪影。 刘平三把门打开一个缝,看见门外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道士。 这二人皆穿着一身整齐的青色道袍,头戴高冠。老的那个,手上拿着一根拂尘,长眉长须,面色和煦,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而他身边站的那个小道士,看起来和刘平三一般大小,腰上别了一把长剑。 站在门外的老道士,望着给他开门的这个黑瘦小孩,打了个稽首,笑着说道:“小善人,贫道元贞,旁边是我徒弟玄一,我与徒儿云游至此,想上门讨碗水喝,不知道可不可以呀。” 刘平三见他们一见面就自报家门,心中不由产生了些许好感,于是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道长师父好,我叫刘平三,快请进吧。” 随后就让过身子,把门留了出来。 进门之后,小道士一直沉默寡言,倒是那个老道士,时不时的和刘平三聊上两句。 刘平三把两个碗冲洗干净,加上一点自己山上采的茶叶,拿水泡开后,端到两个道士面前,略微赫然道:“两位仙长,对不起啊,家里只有我自己采的这些粗糙茶叶,看你们的穿着,平时肯定是喝惯了好茶的。” 老道士静静的听着听刘平三说完,才说道:“不不不,能有一碗茶喝,我和徒儿就自己很满足了。” 刘平三微微一笑。 闲聊了一会儿,老道士突然说道:“小兄弟,贫道略微精通点面相之术,要不就让贫道给小兄弟看看面相,全当是这两碗茶钱了,如何?” “道长师父不用这么客气,不就是两碗茶吗?怎么好麻烦您呢?” “哈哈,不麻烦不麻烦,我也不是十分精通这个,不管准不准,全当个淡话来听就好。” “那……麻烦您了。” 随后,这老道士先是让刘平三把手伸出来让他看了看,然后又看了两眼刘平三的面相。 突然,他那只握住刘平三的手,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随后他就收回手,用另一只手扶着胡子,口中忍不住称赞道:“奇哉怪哉,当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第二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道士看到刘平三一脸疑惑,但心里却是打定主意不给刘平三解惑,口中直呼:“不可说,不可说啊!” 那小道士在一旁提醒道:“师父,咱们是道士。” 这老道士眼睛一瞪,就教训起徒弟来:“你懂个屁,俗话说,一法通,万法通,咱们是修道之人,最是讲究自然,难道讲个道理还要看是哪门哪派的道理吗?” 说着,就赏了徒弟一个板栗:“你啊,其他什么的都好,就是太榆木脑袋,不开窍。” 玄一小道士无奈一笑,揉了揉刚才被师父敲过的地方,默默地不说话。 刘平三看着这老道士教训自己的徒弟,心里却是感到一暖,他也不催促。 过了一会儿,老道士看着拿了个小板凳坐在他们对面的刘平三,问道:“小兄弟,你咋不问我为啥不告诉你呢?” “看您啊,您愿意说我就听着,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不是。”这么多年为了生存,经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刘平三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也没人会因为你的想法,而去迁就你。 “其实,有些话不是不可以说,我们这一脉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只是……我们道家也讲究一个缘字,你与我们师徒的缘分未到,我也就不再多言了。” “没事的,道长师父。”刘平三展颜一笑,显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老道士似乎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言语不详,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了一本书,递到了刘平三的面前。 “小兄弟,刚才说给你的茶钱没给成,贫道就送给你一本书吧。” 玄一看到师父掏出的那本书,看了他师父一眼,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老道士看到刘平三一脸犹豫,以为他是害怕这个东西太贵重,于是就解释道:“放心,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就是一些修养生机的法门。” 刘平三赫然道:“不不不,道长师父你误会了,主要是……我没上过私塾,不认识字,所以,你给我一本书也没啥用啊。” “哈哈哈,”老道士站起身,拍了拍刘平三的肩膀:“你就放心收下吧,总有一天你会用的到的。” “这,好吧,谢谢道长师父。”刘平三倒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 两个时辰后,师徒二人早已离开了桃平村,行走于一片山林之中。 “师父,你刚才到底看出了些什么?知而不言不是你的性格啊。”那个叫做玄一的小道士,忍不住问道。 “平时让你好好修行,你不听,都黄真三境的修士了,你就没看出来些什么?” 小道士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那会儿没怎么看,好像是命宫处有一颗黑痣,这是早幺之相吧。” 老道士点了点头:“那少年能够活到现在,其命格之硬,从这就可以略见一斑。而且你也知道,我们修道之人,无论境界高低,其实都不如那些阴阳师,可以算得天道先机,不过,我们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可以给山下之人看看福祸。” 玄一知道自己的师父那会儿看起来看了那个少年很久,实际上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以便不让这些山下人感到太过惊奇。 “面相,根骨?” “没错,人们常说,一个瓜的好、坏、生、熟、苦、甜,看看它的形状与色泽就知道了;一匹马力气大小,走得快、慢,看看它各个部位是否均匀,毛色、神态与气息如何,就知道它是良骥还是驽骀。 人亦是这样,人的“命运”是和“长相”、“气色”,“根骨”分不开的。“长相”就是物或人的相貌、体态、特征;“气色”就是物或人的容颜和神态。“根骨”就是一个人天命福缘。 这是人在出生之前,冥冥之中有定数因素注定的,既有定数又有变数,人的命运受先天因素与后天因素共同影响;事物是变数发展的,人的面相也随出生后的时空变化而透信息侯于体表。 所以,从人的身体情况、五官气色等等,就可以推断出人的“命运”与“吉凶福祸”。” 小道士玄一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想问我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惊讶?” 事实上的确如此,因为按照他他师父的性子,虽然看起来是处处与人为善,跟凡夫俗子也能言谈自如,但事实上眼界高得很,很少有能让他感到惊讶的人或事。 实际上这也正常,毕竟元真可是地仙三境的大修士,在合川洲这个小洲已经算得上站在最顶端的那一戳戳人了。 “哈哈,傻徒儿。”老道士摸了摸徒弟的头,接着说道:“还记得咱们去那个村子的缘由吗?” “嗯。” 原来这一老一少两个道士,这一次离开自家山门,是为了参加另一个门派的一场盛会。 只不过因为距离召开的日期尚早,为了让自己的徒弟历练,这师徒二人才没使用那些神仙手段赶路。 师徒二人一路步行,玄一在师父的教导之下,观云观水,餐风饮露,寻找那一丝大道气机。 途中若是遇见什么作恶的精怪,且修为不高,元贞就会交给玄一练习道法,而他则在一旁掠阵,除非出现什么致命的意外,否则元贞不会出手相助。 玄一也是乐得其中,毕竟,对他而言,除了去师父所说的那条大道之巅看看风景,其他的凡尘诸事都不过是尔尔罢了。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一个月,但就在他们经过桃平镇的时候,发现了小镇上空漂浮着一团小小的红色云朵,其中还夹杂了些许妖灵之气。 于是,师徒二人就决定去村子里看看,若是有什么作恶的精怪,他们也就顺手收拾了。 元贞用神识探查过之后,师徒二人最终确定了妖族所在的方向,正是刘平三家所在的那条小巷。 但当他们靠近刘平三家时,却发现那股妖气不见了踪迹,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敲响了刘平三家的门。 “按理说,当年就算那少年侥幸活了下来,身体也不会太好,可那少年看起来可不像是个普通人啊,明明没有修炼,但是却气血旺盛,神识充沛,你不觉得奇怪吗?” 看着徒弟一脸疑惑的样子,元贞也就没有继续卖关子。 “我知道我在那少年丹田之处发现了什么吗?一条小小的火龙盘踞其中,看那样子,那少年应该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吃了颗火参果,而且那火参果的灵魄还心甘情愿的留在了那少年的体内,为他不断的强化身体。” “什么!” “很惊讶?”老道士瞟了一眼自己的徒弟,“其实,在我们刚进去不久,我就发现了那只妖物,准确的说应该是灵物,毕竟这可是一只来自火云洞,百年难得一见的赤雀啊。而且我感知了一下,修为还不低,只是气息衰弱,想来应该是受伤了,它就停在了我们头顶的那根柱子上,看的出来是在保护那个少年。” “师父,你的意思是。” “没错,那个火参果,我想应该是那只赤雀的功劳,但实际上还是有些问题解释不通。于是我就找了个借口,把神识探入到了那个少年体内,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在他的识海里,突然出现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了我的行动。并且,就在我我刚刚接触到那股力量的时候,其中散发的洪荒之气,直接通过我的神识,冲击在了我的识海之中,连我这个地仙境的修士都不由得感到一丝心悸。” 说到这里,老道士元贞不由的砸吧砸吧嘴,才接着说道:“不过那股力量现在倒也不是很强大,我也可以强行进入那少年的识海,但不可避免就要伤害到那少年的神识,再加上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是在保护他,和那少年是本源一体的,所以我也就没有强行进去,而且后来我想了想,也隐约知道了那股力量大概是什么……” 老道士扶了扶胡须,突然笑了起来,对自己的徒弟说道:“我有一种直觉,这位小兄弟,以后一定会成为你修行路上的一位道友,你们两个注定会有一段道缘的。” 毕竟,自己的徒弟,也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啊,老道士心里偷偷乐呵道。 小道士玄一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 “所以,师父你口中说着我们跟他没有缘分,实际上还是跟那少年结了一段善缘吧。” 毕竟,那本《道门开篇诀》的真正价值,可并不像他师父刚才跟那少年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老道士轻轻一笑:“随手为之罢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收入门下,师父你忍心放过这么好的一个修道苗子?” “诶,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了啊?”老道士顿时装出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 玄一无奈的摇摇头,他还能不知道他师父的本性,不过是不想告诉他答案罢了。 随后,小道士玄一就不再和师父说话,从袖口里拿出一本书,边走边看了起来。 其实,老道士的确有一句话没有告诉自己的徒弟,我倒是想收他为徒,只是可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老道士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然后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当真是修为越高,越能感觉到天道之高真险阻啊,都说这天道最是无情,我看也不尽然嘛,不还是给他脚下的芸芸众生留下了一条小路,让咱们可以去攀登攀登,就是不知道,那上面的风景如何呢?” 说到这里,元贞突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心中默念道:“也许我这辈子是没那个命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好徒弟……” 第三章 笼中雀 在距离桃平镇不足百里的地方,有一座大山,名为九泉山,山上有一座仙家洞府,名为云霄阁。 这个门派创派时间不足二百年,在整个修仙界,只能算是个新起的小门小派。 但在桃平镇附近,相比那些杂门散修,已经算的上是一个比较正规的门派了。 其掌门人洪涛山是一个玄武二境的修士,一手雷法颇有些威力,在当地的修仙圈子里,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听说,这个掌门人原来是中土洲一个二流雷宗门派的外门弟子,后来门派被灭,逃难至此,才创立了云霄阁。 但此时,这个被当地散修十分畏敬的云霄阁,宗门法阵被毁,门徒全被屠杀殆尽,尸横遍野,随处可见法术碰撞后留下的焦黑痕迹。 原来作为宗门大殿的雷元殿牌匾,此时只剩下了一个残缺的“元”字。 而在大殿的正中间,此时正跪着五个人,他们分别是云霄阁掌门洪涛山和宗门的四大长老,只不过此时的他们再也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一个个看起来实在是狼狈不堪,神色萎靡。 而在他们的面前,站着两个装束怪异的人,听声音分辨不出男女,衣服一黑一白,脸上都带着面具,这两人手中分别拿着一件法宝,名为夺魂勾和摄魄尺。 黑衣人将夺魂勾搭在其中一个名为李义的长老肩膀上,就看见这个长老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 于是这黑衣人就在李义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口中嗤笑道:“你不是一个宗门的长老吗?怎么胆小的像个鼠辈,难怪会被我们灭门。” 李义心中苦笑,心想能不害怕吗?就是眼前这两个瘟神,杀了自己全宗一百五十多条人命啊。 其中一个脾气火爆的长老直接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两个直娘贼,刚才为何不直接杀了老夫,来啊!” “想死啊?那好吧,我就只好成全你咯。”那个黑衣人慢吞吞说道。 只见他拿起夺魂勾,凌空对着那位长老一指,一条虚幻的黑蛇就窜向了那个长老的眼睛,后者的一双眼睛顷刻之间就化成了一摊血水。 黑蛇直接进去了那位长老的识海之中,开始吞噬他的识海,而且还是慢刀子割肉,疼的他面目狰狞,可还是硬撑着不喊出声来。 就在这时,那个大殿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身穿赤色长袍,长发飘飘,看起来十分俊郎,但身上却莫名的透着一股邪气,拍手称赞道:“好好好,看来这位道友还是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不错,不错啊!” 听到这个声音,那两个戴着面具的人立马站在一旁,迅速的埋下头。 下一刻,这个赤袍男子就出现在了洪涛山的面前,微微低下头,望着跪在地上的洪涛山,邪魅一笑,随口问道:“你就是这里管事儿的?” “嗯。”洪涛山闷声道。 这个赤袍男子没有理睬洪涛山的态度,紧接着开口道:“那你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吗?” 听到这里,洪涛山再也忍不住了,凄然道:“目的?修真界向来都是弱肉强食,如今敌强我弱,还需要什么原因吗?” “呵呵,话虽如此,但我也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嘛,只要你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说不定……” 说到这里,那个赤袍男子低下头,靠近了洪涛山,看着对方的眼睛,才继续说道:“说不定我就会放你一条生路呢?毕竟,你在我这里,不过就是一只一点点的蝼蚁罢了。” “什么?”如果有生的希望,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弃,特别是对于这些动辄活上几百年的修炼之人来说。 “这个问题啊,还得从一只赤雀说起,你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吗?” 半个时辰后,一行三人走出那座大殿,他们的身后,多了五具无头尸体。 “主人,您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搜魂呢?那样不是更方便些。”站在赤袍男子身后的白衣人忍不住问道。 前者转过头看了一眼后者,白衣人立马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属下该死!” 赤袍男子笑道:“小白,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对吧?” “那人毕竟是来自中土洲,虽然只是一个二流门派弟子,但身体中还是存在着禁制的嘛,强行搜魂,是不行的,懂了吗?小白。” “是属下愚笨!” “小白啊,在我手下做事,还是要放聪明点。不然的话,与其让你哪天被别人杀了,还不如我亲自动手的好。” “是。”被赤袍男子称之为小白的人,听到这里,原本就垂下的头垂的更低了。 赤袍男子打开一把折扇,往后轻轻一扇,那座大殿顿时化为碾粉:“起来吧,准备去桃平镇,迟了的话,说不定那只小鸟就又要飞出我的手心了呢……” ———— 吃过午饭后,雨下的渐渐小了,刘平三背上自己编的背篓,准备去山上摘些椿芽。 这个季节,正是吃椿芽的时候,摘回来拿水一煮,放上一把盐,就又可以对付一顿,这是刘平三这么多年独自生活总结出来的经验。 除了母亲刚去世的那两年,刘平三吃了两三年街坊领居的百家饭,十岁以后,刘平三就能够独自养活自己了。 农忙时给别人家出工赚点足够买油盐的铜钱,农闲时就跑到山上去摘野果,采野菜,或是下河抓鱼,基本上没有什么是刘平三不会的。 刘平三背着背篓,行走于山林之间,敏捷的就像是一只小野豹。 自从吃了那颗小果子后,刘平三就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体质一天比一天好,速度、力量、灵活度也在不断提高。 才过了半个时辰,刘平三就已经在山林里走了很多的地方,也摘了多半背篓的椿芽。 刘平三十分开心,这些椿芽,一些可以直接当做最近的主食,另一些则可以晒干,留到冬天吃,对了,还可以给陈爷爷送一些过去。 因为没有妻儿,陈爷爷从小就对刘平三非常好,每当他弄到什么好吃的了,就一定要让刘平三去他家跟他一起吃,冬天最冷的时候,就让刘平三搬过去跟他住在一起。 刘平三知道,如果没有陈爷爷,或许他早就死在某一个寒冷的冬季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刘平三开始哼起一首小调,这首小调是他跟陈爷爷学的。 “草茫茫,水坝旁 牵着牛儿放着羊 多云转阴收衣裳 明天还要上学堂 长大后,没牛羊 夏天只能躺床上 孤独的人想颗草 心却总是比天高 大树追光,日照迷惘 孤独的人,缺杯羹汤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聪明为上,勿迷惘, 嗯~~~~~, ……” 轻快的旋律回荡在山林之间,连带着整个世界,都仿佛平静了几分。 ———— 桃平镇外,隐逸行踪的炎狼一伙人,正站在一座山头之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座小镇。 “主人,就是这里吗?”黑衣人询问道。 “嗯,我已经能够感觉到那只小赤雀的气息了。” “那我们?” “不着急,为了防止她再次逃跑,我们来给她编个大笼子,呵呵。” 第四章 炎狼 傍晚的桃平镇,因为雨过天晴,空气中带着一股略带湿气的清新气息。 阳光从西山头照射下来,雾气升腾,朦朦胧胧,使整个小镇莫名的多了几分可爱。 祭拜完逝者的桃平镇人升起了炊烟,几个孩子坐在小河边垂钓,老人们围坐在小镇的一颗大槐树下抽着旱烟。 此时的小镇,是如此的祥和,安宁。 直到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如同惊雷般,传遍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起阵!” 顿时,原本十分平静的小镇立马就变得波涛汹涌了起来。 黑天蔽日,阴风阵阵,原先就十分微弱的夕阳光再也见不到了。 人们惊恐的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但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一只只眼睛上闪着红光的烟雾状毒蛇猛兽,就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这些怪物将一个个原本鲜活的生命撕的粉碎,摧毁了一座座经历了几代人才修建而成的房屋。 孩子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有的男人拿起柴刀想要保护自己的妻儿,但当他们砍到怪物的身上,才发现这一切毫无意义。 还有的人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口中直呼:“神仙,饶了我们吧!神仙,饶了我们吧!” 但那些他们口中的神仙,却丝毫没有理睬他们的意思。 绝望,恐惧,啼哭,喊叫,迅速充斥着整个小镇。 而造就这个人间地狱的始作俑者,正悬空站在阵法之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如同在欣赏着一件由自己创造的完美艺术品。 就在这时,一道滔天的火柱迅速冲出天际,在触碰到阵法的外壁之后,迅速幻化成一只只小的赤雀,飞向一个个雾状怪兽,尽量解救那些正在失去生命的人们。 在这片火光之中,走出一个赤脚的女子,她的脚踝上绑着两个金色的铃铛,穿着一身火红的石榴裙,一头红发,灵气十足。 正是那天晚上,刘平三梦中所见之人——赤雀! 此时,那个赤袍男子望向一脸愤怒的赤雀,神色慵懒道:“小赤雀,好久不见啊。” “炎狼,你抓我可以,为什么要杀这些普通人。”赤雀直视着这个名叫炎狼的男子,愤怒道。 炎狼顿时装出一副一脸无辜的表情,口中戏谑道:“小赤雀,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这些人,明明就是你杀了的啊。” “你!” “要不这样,你自己乖乖的束手就擒,我就放了这些蝼蚁,怎么样?” 赤雀闻言不再多语,而是开始施展术法冲击阵法外壁,想要破开这个阵法。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答应了这个炎狼的要求,按照他那嗜血的性子,也是不可能放过阵法之内的这些普通人的。 “小赤雀,这可是我废了好大的劲才弄来的幽冥阵盘,你还是不要费力挣扎了,何必呢?” “我看啊,你还是乖乖的交出那颗火参果吧,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放过你们了呢?” 赤雀对炎狼说的话置若罔闻。 由幽冥之气幻化而成的恶灵不断的和赤雀厮杀,使得赤雀那件原本光鲜靓丽的石榴裙逐渐出现了破损,身上也出现了一道道伤口。 而在阵法外的炎狼看起来一脸平静,其实内心还有有几分惊奇的。 看起来,这小妮子最近还是有点奇遇啊,半年前她可是被我伤得不轻,结果这修为还不减反增了。 难道是吃了那颗火参果?不可能!先不说她当时的那种状况受的受不了这颗天地灵果,就算她真吃了这颗果子,也应该是待在某个地方闭关修炼才对,没个几十年是不可能行动自如的。 更可况她刚才施展法术,我也没感觉到有什么火参果的气息嘛,还真是奇了怪了,炎狼心想。 ———— 临近傍晚,元贞师徒依旧在丛林中行路。 对于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来说,哪怕是夜间行路,也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还可以让自己修炼神识,何乐而不为呢? 突然,元贞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桃平镇的方向。 “怎么了师父?”玄一疑惑的问道。 元贞道长眉头紧皱,沉声道:“你看桃平镇那个方向,”元贞道长望向那个方向,沉默片刻,突然道:”不好!桃平镇有麻烦了,我们快点赶过去看看。” “好。”玄一看到师父一脸凝重,立马点头答应道。 随后,元贞道长就取出一张符咒,金光一闪,师徒二人迅速朝着桃平镇方向赶去。 ———— 此时的刘平三,左手提着一只野兔,背上背着背篓,走在回家的路上。 本来之前就能回去了的,结果沿途发现了一只野兔子,刘平三就想着按照自己现在的能力,或许是可以抓到这只兔子的吧。 说做就做,于是这一来一去,就多浪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越过这个山头,就能看到小镇了,刘平三心想。 毕竟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了无数遍。 但当他真正越过山头的时候,他才发现,原先那座熟悉的小镇突然变得十分诡异。 目光所致,小镇子笼罩在一片漆黑如墨的浓雾之中,在那黑雾的上空还能看到一阵阵红光,在不停的闪烁。 来不及多想,刘平三迅速放下背篓,朝着小镇跑去。 随着他逐渐靠近小镇,刘平三隐约听到了人们的尖叫哭喊声,这让刘平三开始冷静了下来。 同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对他说道:“刘平三,快跑,不要回去。” 但经过片刻的思考,刘平三还是朝着小镇的方向跑去,只不过步伐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不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那里有他的家,有王爷爷,有那些让他吃过百家饭的乡亲们。 最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他的爹娘,虽然只是两座坟头。 十三岁的孩子,心中其实真的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 他心里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念头,就算是死,也应该是死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啊…… 原本站在阵法上空看戏的炎狼眉头一皱,眼神望向一个方向,口中冷笑道:“有意思,没想到这附近还有地仙境的修士,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炎狼随即大声喊道:“赤雀,这是你逼我的!” 炎狼一说完,周身散发出一阵阵黑红色恐怖的赤焰,化作一股股灵力长蛇,冲向那个盘旋在小镇最上空的幽冥阵盘之中。 阵法中的黑色雾气,顿时幻化出两个身披铠甲,手中提着九尺长剑,看起来鬼气森森的幽冥神将。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幽冥身,这两个神将的周身,却散发着阵阵宛若天威般恐怖的威严,冲向原本就在阵法中苦苦挣扎的赤雀。 只是一击,就将赤雀打的倒飞了出去,撞击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几米深的大坑。 赤雀扶住胸口,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望了一眼,站在她头顶的那两个幽冥神将,往上一跃,化作本体,继续冲向那两个幽冥神将。 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一切的反抗不过是徒劳罢了,落败是早晚的事。 而这一幕,刚好落在了谨慎的走进这片修罗场的刘平三眼中。 第五章 梦中之人 为了迅速解决战斗,阵法中的幽冥之物全都在集中攻击赤雀,使得小镇里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危险了。 但这些山上之人的战斗,若是不控制术法,对于这些凡夫俗子来说,就是一场瞬息而至的灾难!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小镇已经变得再无生机。 处处可见断壁残垣,尸横遍野。 刘平三躲在一处断掉的墙壁之后,但心中早已经被悲伤和愤怒充斥着。 这一路的所见所闻,让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心情由恐惧渐渐的变为愤怒,再由愤怒转变为绝望。 炎狼看到两个幽冥神将还是没办法立即拿下赤雀,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你们两个进去帮忙,给我速战速决。”炎狼对他的两个手下吩咐道。 那二人点了点头,化作一黑一白两道光束,冲向了赤雀。 形势越发危及,赤雀被几人围攻,鲜红色的血液洒满天宇。 刘平三眼见赤雀即将喋血长空,心急如焚,心中的绝望变成了无所畏惧,怀着一丝求死之心,下意识的就想要冲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在他脑海中提醒他快走的那个声音又再次出现了。 “刘平三,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刘平三没有理会那个声音,依旧决定冲出去,即使他明知这样做是于事无补的。 “哎,罢了罢了,你先停下,我有办法救那只赤雀。” “真的吗?!”刘平三激动道。 “不过,我只能出手一次。” 刘平三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 “嘿嘿,小子,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这一次的出手?”那个声音没好气道。 “你就瞧好了吧。” 炎狼没有再关注场中的形势,因为他知道,结果一直都在向他预计的那个方向发展。 想到马上就要得到那颗火参果了,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就在这大局快要落定之际,炎狼的心头却突然一紧,莫名的感到一阵不安。 还不等炎狼多想,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恐怖的气息,朝着他飞射而来。 “噗嗤——”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剑光直接割下了炎狼的头颅,赤红色的血液从他的断颈处喷洒而出。 幽冥阵盘因为失去了控制,立马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两个幽冥神将原本就要斩在赤雀天灵上的长剑,立马变得虚化起来。 而被斩杀的炎狼身体里,突然窜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狼形生物,全身毛色呈现黑红色,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这个狼形生物口吐人言道:“快走!” 随即他就收了幽冥阵盘,化作一道红光,朝着一个方向奔逃而去。 这黑白二人一开始看见他们的主子被一道突然出现的剑光割下了头颅,心中震惊不已,还以为是附近有什么大神通者,当即不敢动弹。 这会儿听到主人的声音,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跟随自家主子,逃了过去。 而发出这一道剑光的主人——刘平三,却并不比那个炎狼好到哪里去,用七窍流血来形容应该是恰好合适。 就在刚才那个声音说完之后,刘平三感觉自己身体中,突然出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而那个时候的刘平三,虽然他还是他,但身体却不再受他自己控制。 只见他双指并拢作剑状,指向炎狼所在的方向,口中呼出三个字,如同天地发声: “九江,行!” 在这一刻,刘平三只感觉眼中的世界突然静止了下来。 炎狼,赤雀,激烈打斗的战场,甚至就连耳边吹过的微风,都开始静止不动。 当他再次看见世界变化时,就看见炎狼的那颗头颅已经被剑锋斩落了下来。 而他,随着那股力量的消退,只感觉身体仿佛失去了重心,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就在刘平三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随后,鼻子中传来一股清香,他说不出味道,只是觉得,真香啊。 昏迷中的他,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话:“是我的神仙姐姐呀……” 赤雀看着怀中的刘平三,脸色平静,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那股熟悉的气息,是那两个道士。 而她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带着刘平三逃脱了。 应该,不会是落井下石的吧?不过就算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和小平三死在一起,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呢,赤雀心里想道。 赤雀抱起刘平三,坐在一块只剩下一半的磨盘之上。 赤雀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一点一点的闪烁。 就好像是这尘世间的万物生灵,渺小,却又倔强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芒。 赤雀想起自己的过往。 她本是天地生就的灵物,亦是天地的宠儿。 从出生之时开始,她就知道了如何去汲取天地灵火,如何去修炼。 老天爷教会了她很多东西,但是却并没有教会她如何去看透人心。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曾被强大的人类修士捉走,试图把她当做一只笼中雀,驱使奴役。 也曾被同类追杀,口中说着要和她成为知己好友,但心中却想着如何杀她性命,食她本源,只为了提升修为。 于是,她开始变得不再像开始那般单纯,也不再轻易相信他人,即使那个人外表看起来是有多么的善良。 就在半年前,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赤雀得以进入一个洞天福地,还在那里面发现了一个火云洞。 历经千辛万苦,她才得以进入,摘下一颗天地灵果,火参果。 但还不等她用这颗果子修炼,就被埋伏在火云洞之外的妖修炎狼所埋伏。 炎狼乘着赤雀虚弱之济,将赤雀重伤。 最后,赤雀拼着失去大半本源真气,才得以逃出生天。 但当时的她,早已经生命垂危,只顾着朝着一个方向迸射而去。 于是,后来才发生了掉落在刘平三院子里这件事。 想到这里,赤雀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初被刘平三救起,其实是赤雀最脆弱的时候。 虽然在刘平三眼里这只小鸟似乎只是昏迷了,但真实情况却是赤雀体内的生机在不断的消散,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直接退化成本源模样。 当时的刘平三没有意识到,其实正是他把赤雀带回屋里,才救了她一命。 当时,刘平三体内的那股力量才刚刚苏醒,因为感受到了赤雀身上的火参果气息。 所以在刘平三睡着之后,那股力量就进入到赤雀的识海之中,和她进行过一笔交易。 结果就是,赤雀被那股力量所救,然后交出她得到的那颗火参果。 随后,就发生了那一场梦,也正是因为那场梦中看似虚幻,实则是发生在刘平三识海中的故事。 让赤雀开始对这个本性纯粹的孩子,喜欢起来。 那一夜,刘平三跟赤雀讲了很多很多。 第六章 小平三 刘平三的父亲刘子安原本是镇上打猎的一把好手,还是一个猎手小队的猎头,在这个小镇算得上是颇受人尊重。 桃平镇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小盆地,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只有一条隘路沿河道修建而成。 因此桃平镇人日常的生计除了照顾自家的那几亩田地,就是靠上山打猎。 可是,镇上的汉子想要在这片山林中打到猎物,没有一个经验丰富的猎头带领是不行的。 不说那些时常出没于丛林的毒蛇猛兽,单就是如何找到猎物活动的踪迹,如何设置陷阱捕杀,都是一门了不起的学问。 所以,六岁之前的刘平三一家,日子过得虽然算不上是大富大贵,但一般的温饱有余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但这一切的美好、平静,都在刘平三六岁的时候化为泡影。 本应该是一个十分宁静的下午,却因为一个噩耗的传来,一波惊起千重浪。 据同行的猎手们所说,刘平三的父亲为了追捕一只猎物,失足摔下悬崖。 后来,与他父亲时常打猎的猎手们,在那片区域接连寻找了好几天。 但最终结果,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发现了一件刘子安原本穿在身上的带血衣物。最后,只好给他建了一座衣冠冢。 而刘平三的母亲李玉萍,也因为丈夫的突然离世,备受打击,最终积郁成疾。 为了给母亲治病,刘平三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慢慢的家中所有值钱的物件全都被他卖了个干净。 与此同时,这个只有六岁的孩子,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他不再去私塾读书,每天在家和药店之间来回奔波,学会了做饭、熬药、洗衣服。 刘平三那天晚上跟赤雀讲起自己在父亲去世后,第一次学做饭的经历。 说到自己只有站在小板凳上才能够得到灶台时,刘平三笑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成是一个苦难的经历。 对啊,不管当时的日子有多么的艰难,至少母亲还在,不是吗? 后来实在没钱买药了,刘平三就去找药房老板,可是这个倔强的孩子,实在不会开口求人,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那个药店老板最后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又是一直看着刘平三长大的。 就叹了口气,跟刘平三说,让他上山去找草药,不管找到多少,药店老板都会高价回收,用来充当药钱。 但是,无论刘平三怎么努力,依旧没能挽回他母亲的生命。 就在刘平三七岁生日那一天。 刘平三和往常一样给自己的母亲喂完药,母亲望着这个已经变成了小大人的孩子,开心的笑了,她用一种虚弱却又温柔的声音说道:“小平三,妈妈累了,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刘平三懂事的点点头,帮母亲盖好被子,轻轻的关上了门。 那天早上,刘平三早早的就起床,也不怕春水的冰寒,下河抓了好几条鱼,只为了能够在早上的时候,给母亲煮上一碗鱼汤。 但当他把煮好的鱼汤端到他母亲的床前时,空荡的房间,只剩下了碗筷落地的声音。 刘平三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哭,自从父亲离世后,刘平三就渐渐知道,眼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他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在邻居们的帮助下,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母亲的丧事,一直沉默不语。 当刘平三亲自帮母亲盖上坟头的最后一抔土,送走前来帮忙的邻居们时。 他才跪在母亲的坟前,安静的哭了。 赤雀静静的听着刘平三讲述着他过往的一切。 几百年的岁月,其实赤雀早就见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但不知怎地,她还是被这个孩子的故事所深深打动。 刘平三言语平静,甚至有时候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还会开心的笑一下。 但赤雀却能感觉到,这个孩子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哀伤。 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就像是当初的我吧,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赤雀微微一笑,轻轻的握住了刘平三的手。 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呢?粗糙,黝黑,坚韧,有力。 后来啊,这个孩子就像那路边的一株野草,风吹雨淋,却又十分倔强的生存着。 刘平三一直知道,自己每次上山采的那点草药,其实根本就卖不出药店老板给出的那个价钱。 于是在母亲去世后,他就不再继续上山采药,卖给药店的老板,他不想轻易挥霍他人的善意。 街坊邻居们,都是看着刘平三长大的,平时跟他家关系也不错,看着这个孩子孤苦无依,自家做了什么好吃的,时常都会给刘平三端一些过来。 这个孩子没有拒绝叔叔婶婶们的好意,但他自己也一直在努力的养活自己。 那一夜,赤雀和刘平三坐在刘平三识海中所化的山崖之上,赤雀安静的听着刘平三口中所讲述的生活琐屑。 刘平三之前觉得自己此生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的场景了,殊不知,在他身旁的赤雀亦是如此。 ———— “刘平三,以后,如果有以后得话,我也叫你小平三好了。” 赤雀望着躺在自己怀中的刘平三,轻声呢喃道。 无人见得,此时的月光下,有一女子,微微一笑很倾城。 元贞师徒匆匆赶来,就看见了桃平镇的这一副人间惨剧。 处世未深的小道士玄一双拳紧握,脸上流露出愤懑之意。 元贞微微的叹了口气,口中说道:“哎,修真界的弱肉强食,本就是如何,以后你见得多了,自然就会明白的。” “可是,师父……” “徒儿,为师懂你的意思。” 元贞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放心吧,徒儿。这世间发生的百般事,老道的确是管不了,也管不过来。但,这既然是发生在合川洲洲内的惨事,老道绝对是要管上一管的,一定会给这个小镇几万生灵讨一个说法!” “嗯,师父!” “不着急,这个事等我们回宗门之后再从长计议,我先看看,这个小镇还有没有幸存的人。” 说罢,元贞便将自己的神识扩散到整个小镇,但最终的结果却只是在小镇的东面发现了两道微弱的气息。 等到他们走近时,就发现了坐在磨盘上的赤雀和躺在她怀中的刘平三。 赤雀看了一眼,站在他们面前的元贞师徒,笑着问道:“道长,您是想要趁火打劫,还是要匡扶正义呢?” 第七章 炎狼伏诛 合川洲处于九渊大陆的偏北之地,再往北而行,就是九渊大陆四大绝地之一的极北冰原。 由于地理位置的偏僻,再加上修炼资源较为匮乏,相比于九渊大陆的其他大洲,选择到合川洲建立宗门的修炼者实属不多。 这也就导致了这个地方修炼者的整体实力不行,也被其他洲的修炼者嗤笑为流放之地。 因为接壤极北冰原,合川洲还是成为了那些想要到极北冰原探险,寻求修仙机缘和破镜之机的修炼者们的必经之地。 但是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修炼者毕竟是少数,只是那些拥有一定天资的人才能走上这条修仙大道,更多的还是像桃平镇的那些镇民一样,只是个普通人。 于是,为了保护弱者,各大洲逐渐形成了一个潜规则。 修炼者不得在人类城池随意施展法术,屠杀山下之人,否则,就会被当地的修仙门派合力诛杀之。 但这个规矩,对于那些来自四大绝地的妖修凶兽,以及某些强大的邪修之人来说,约束力实则不大。 对他们而言,这些凡夫俗子是死是活,全凭他们的个人喜怒。 “主人,这里怎么会有个人类集市?” 不需要小白说,炎狼也看到了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类集市,脸上阴晴不定。 原来,自从那天桃平镇之战后,遭受重创的炎狼一路北行,想要逃回极北冰原。 但是却被元贞的宗门龙庭山一路追杀,拼着毁掉了几件上品法器,和那个黑衣手下的性命,炎狼才得以死里逃生,终于被他们逃到了极北冰原的边境。 但是,当他看到这个莫名出现的人类集市,他心中突然出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而且,他还惊骇的发现,自己身后的空间,似乎被阵法屏蔽了,使他不能后退丝毫。 几番权衡之后,炎狼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走,前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这些龙庭山的牛鼻子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炎狼二人行走于集市之中,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但让他们奇怪的是,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集市上的人类,无论是言语、动作,还是神态,看起来似乎都和正常人类没什么区别。 但这一切越是合理,炎狼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 突然,前方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算命的年轻道人,手拿一块黄色的幢幡,上书“乐天知命故不忧”,飘飘然的朝着炎狼二人走来。 这年轻道人走到炎狼的面前之后,定下身,打了个稽首,笑着说道:“无量天尊!两位善人可想测算福祸,不准不收分文。” 小白正要开口呵斥这老道,却被炎狼拦了下来。 炎狼望着眼前这个奇怪的道人,当他用神识去感知时,却没有在他身上感知到任何灵力波动。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道士单纯的就是一个骗子,在这故弄玄虚,要么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高人。 但现在的情况下,明显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于是,炎狼皮笑肉不笑道:“那么就请道长帮我看看,我今天的福祸如何?” 那年轻道人看了炎狼一眼,然后故作惊讶道:“哎呀,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两位善人,还是多出点钱请贫道为两位做一场法事吧。” “道长,何出此言呢?” 那道人笑了一下,又打了个稽首,说道:“请君入瓮!” “呵呵,装神弄鬼,动手!”炎狼冷笑道。 小白听言,立马双手握拳,杀向那个道人。 但让他感到惊骇的是,当他的拳头触碰到那个道人时,却仿佛打在了空气之中,没有丝毫的反应。 随后,那个道人突然不见了踪影。 而他们眼前的景象,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熙熙攘攘的闹市消失不见,他们的脚下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石台。 在石台的东南西北四角上,各有一个石柱,上面雕有四个图案,分别是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看起来威风凛凛,气势雄然。 此阵名为四象捉妖阵! 炎狼二人只听得一声:“四象捉妖阵,起!”就看见阵法内立马出现了四象的法术化身,朝着他们冲来。 这阵法是龙庭山的一位擅长于阵术的老祖,专门为门下弟子所创,取四象八卦之意。 只要有四个修炼过这个阵法的门下弟子,就可以合力施展出这一套阵法,发挥出比自身强上几倍的威力。 当然,这个阵法的威力也是有限的,只适合于地仙境以下的弟子使用。 此时,阵法中的炎狼,被四象化身杀得险象环生,叫苦不迭。 炎狼心中苦笑,没想到自己才这样对付了赤雀,现在又发生在了自己身上,难道真是什么因果报应? 不过炎狼倒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辈,还不至于心生绝望。 虽然在上次大战中,我被斩了肉身,但要认为我就因此没一点反抗之力,你们只怕是也太小瞧我炎狼了,炎狼心中发狠道。 随即,炎狼大喝一声,幻化出法相真身,一只巨大的火狼,与四象争斗了起来。 但是,在这场实力悬殊的围捕之中,结果注定是不会发生什么改变的。 半个时辰之后,炎狼跟他的手下小白双双伏诛。 而参与这场围剿的,则是龙庭山派出的几个诛杀小队之一,由玄一的一位师叔元德带领。 诛杀完妖修之后,元德就带着自己的门下弟子,提着两只妖修的头颅,准备赶回宗门。 那些弟子没有意识到,在那个死去的炎狼体内,散发出一道血气,就像一只只跗骨之蛆,附着到了他们的身上。 提着炎狼头颅的元德眉头一皱,发出一声冷笑后,一挥手,驱散掉了弟子们身上残留的些许血气。 与此同时,极北冰原的一处洞穴深处,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狼哮,使得附近的那些妖兽全都匍匐在地,颤颤巍巍,忍受着这位王者的怒火。 一位身穿赤红长袍,模样看起来和炎狼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走出洞口,口中阴沉道:“是谁!是谁杀了我孩儿!” ———— 当刘平三意识开始清醒之后,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桃平镇镇口的那座石桥之上。 刘平三起身向小镇走去,一路上遇见了很多熟悉的乡亲。 刘平三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但是却发现这些原本跟他亲近的人们,对他变得十分冷漠。 无论刘平三跟他们说什么,对方都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然后就埋下头做自己的事情,不再搭理他。 刘平三奇怪的挠挠头,不明所以。 等到他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父母全都坐在院子里,守着门口,似乎是在等他回来。 但当他准备走进去的时候,他的父亲却拿起一根木棍,朝他打了过来,口中愤怒道:“滚,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就在刘平三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们家前面的巷口处,突然出现了一道道刘平三熟悉的人影,有王爷爷,刘辉叔,李慧婶儿,丫丫,淮生…… 他们一步一步的朝着刘平三走来,脸上流着鲜红的血液,大多数人的肢体看起来都是残缺不全。 而此时的天色也突然变得阴暗起来。 他们口中说着。 “刘平三,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被人害死的!” “你这个害人精!克死了自己的父母还不够,还要来害我们!” “凭什么我们都要死,你却活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 …… 刘平三呆滞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些熟悉的乡亲们,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很少哭泣的孩子,在长久的呆滞之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口中哭喊道。 “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八章 一句承诺 就在刘平三感觉自己快要被人群淹没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正在喊自己的名字。 “平三哥哥,平三哥哥,你怎么了平三哥哥?” 顿时,刘平三发现眼前的一切全都变成了一块块碎裂的玻璃,连带着脚下的土地,和他一起坠落于一个无底的黑洞。 刘平三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是张着的,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耳边是一种绝对的寂静,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剧烈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此时经历的一切,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那次溺水经历,也是像现在的这种感觉,一种让人感到绝望的窒息感。 渐渐的,刘平三的意识变得再次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终于不再黑暗,刘平三睁开眼,视线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目光所至,是一个竹制的屋顶,刘平三尝试着活动手臂,却发现自己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 就在这时,刘平三的耳边,又响起了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平三哥哥,你真的醒了啊,太好了!” 刘平三的视线转向那个声音,就发现了一个头发上缠着红色头绳的小女孩,看起来大概有十来岁的样子,此时正拉着自己的手,满脸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刘平三下意识问道。 “是送你来的道士爷爷和一个漂亮姐姐说的呀。” “那他们,”听女孩这么说,刘平三激动的想要起来,结果牵动了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他们人呢?” “平三哥哥,爷爷跟我吩咐过了,让我提醒你醒了不要乱动。”小女孩语气中略带责备的说道。 “呃,对不起。” “嘻嘻,没关系的。对了,你是问送你来的那个姐姐和那个道士爷爷吗?他们已经走了呀,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就让我们好好的照顾你。” 刘平三听到这里,神情一黯,或许自己真的如梦中所说的一样,是个扫把星吧,所以所有人才会离开我的。 懂事的小女孩看到刘平三表情的变化,立马安慰道:“没事的,平三哥哥,他们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忙,所以才会暂时的离开你,你不要难过啦。就好像我爷爷一样,经常也会因为要去采什么草药,十天半个月的不回来,我都习惯了。” 刘平三勉强一笑,答应道:“嗯。” “我的萱萱呦,爷爷哪有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刘平三因为不能动,只能等那个老头走到自己的床前,他才看到了说话之人。 看起来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山羊胡,手背在后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山间劳作的普通村民。 “小子,恢复的不错嘛。”那老人看着刘平三说道。 刘平三笑了一下,对眼前的老人感激道:“谢谢您救了我。” “谢就不必了,你要是真想报恩,就把你识海中的那个宝贝取出来送给老夫,如何?”这老人眼神戏谑道。 “爷爷,你……” “傻丫头,别说话。” “这……”刘平三想了想,开口道:“您若是想要,拿走就行了。” “我要是拿走了那个东西,你可是会死的。” 老人看着面带犹豫的刘平三,大笑道:“怎么?舍不得自己的这条小命?” 刘平三一脸认真的说道:“不是舍不得,我的这条命既然是您救得,您再拿走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觉得既然活了过来,就应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总比死了的好。” “行了,臭小子,老夫不过是在跟你开玩笑罢了,你识海中的那个东西,或许很多人都会动心,但老夫正好就是不会动心的那些人中的一个,这也是为什么元贞那老头会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原因,你就放心吧。 不过,你真要谢还是等着伤养好了,来好好谢谢我的这个乖孙女吧,老夫只是喂你吃了几颗丹药而已,但是这半个月来,可是她一直在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顾你,就连老夫都没这个待遇。”说到这里,这老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小女孩听她爷爷这么说,面色羞红道:“爷爷,哪有您说的这么夸张。” “不是你每天给这臭小子端屎端尿,换衣服洗澡?” “爷爷!你不要说了…再说,再说我就今天,对,今天一天都不理你了。” 想了想,这个女孩子补充道:“明天再理你。” “哈哈,你这样爷爷可是会难过的,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刘平三在一旁听着这爷孙俩的对话,一脸尴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插话。 最后还是林萱善解人意的给刘平三解了围:“平三哥哥,你刚醒,一定饿了吧,我去把刚熬好的粥给你端过来。” “呃,好的。” 等林萱把粥端过来,用勺子喂刘平三的时候,刘平三的心里还是感到有些别扭,但是想到这么多天都是这样被照顾过来的,刘平三心里也就渐渐释然了,他开始在心里安慰自己,人家是医生嘛,我是病人。 但刘平三心里到底有没有想其他的东西,或许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晚上的时候,林萱为刘平三打了一盆水,准备给刘平三擦擦身子,已经意识清醒的刘平三死活不让,结果那女孩子就说了一句话,就把刘平三噎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爷爷说了,医者无忌,你是病人!” 于是,刘平三就只好躺着任由林萱摆布。 林萱先是动作熟练的把刘平三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把手帕放进水里浸湿,拧干,然后开始帮刘平三擦拭身体,对于一些私密的部位也从不避讳。 刘平三感受着手帕划过自己的每一块肌肤,而林萱的手指还会时不时的触碰到自己,这让刘平三内心尴尬不已,脸色变得通红。 而林萱小妹妹其实此时的脸蛋也有些羞红,因为自己之前虽说也这样照顾刘平三,但那时候对方都是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的,哪像今天这样清醒着,林萱甚至还能感觉到刘平三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为了化解尴尬,刘平三只好没话找话道:“你平时也是这么照顾别的病人的呀?” “没有啊,你是我照顾的第一个病人,虽然爷爷从小就教给了我很多医道知识,但是他几乎不接受病人的,每次来我们这里的,只有求丹药的,没有像平三哥哥这样需要救治的。” “呃……”听到这里,刘平三却是感觉更加尴尬了,只好闭着嘴,不再说话。 等到林萱帮刘平三擦完了一面,需要翻身的时候,刘平三本来以为林萱会喊她爷爷帮忙。 毕竟,自己虽然瘦弱,可怎么说也有八十来斤呢,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抱得动自己。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孩子竟然轻轻一抱就把他抱了起来。 林萱看着面露惊讶之色的刘平三,还以为是自己把他弄疼了,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平三哥哥,我不该使这么大劲的。” “不不不,我是没想到你的力气会这么大。” “啊?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吗?” “不啊,在我们小镇,像你这样十岁的小女孩,能提动三四十斤的东西,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不知道诶,我还没有去过外面,爷爷总跟我说我还太小,还说什么江湖险恶,修真世界残酷,所以不让我出去。” “其实我也跟你一样啊,从小大大就一直在桃平镇长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嗯……这样好不好,等我们长大了,我就保护你,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好啊好啊,平三哥哥。” “……” 静谧的夜晚,竹楼外繁星点点,初夏的蟋蟀在草丛间轻声吟唱,而在竹楼内,一个少年对身旁的女孩许下了一个小小的承诺。 或许现在说话的两人都没有意识到,就是年少时的这一句承诺,竟成为了他们彼此一生的羁绊。 第九章 修道之路,起! 天色微亮,鸡鸣未起。 刘平三动作轻快的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穿过一条狭长的小道,准备前往厨房。 他脚下的这条小道,表面铺满了各种色彩丰富、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小石子儿,经过刘平三多天来的观察,他发现这条石子小路有很多神奇之处,比如夜晚有些寒冷的时候,无论你穿不穿鞋,踩在上面都能感觉到一丝暖意,而在中午炎热之时,走在上面又会感觉到一丝凉气从脚心直浸入天庭,使人神志清明。 穿过那条小道之后,刘平三动作熟悉的打开房门,走进厨房,拿起房门后的那条扁担,挑上两个水桶,再关上厨房门,走到距离这座竹屋不是很远的一条小溪边挑水。 这就是刘平三这半个月来的日常。 自从一个月前刘平三清醒过来之后,经过半个月的修养,刘平三基本上就可以活动自如了,随后他便主动承担起了这个工作。 一开始,林萱是不同意刘平三干这个事的,毕竟刘平三才刚刚好起来。 但在刘平三的一再坚持下,加上林老爷子在一边给刘平三帮腔做势,说什么这少年人,身体恢复的快,就应该多做点体力活儿,活动活动筋骨,也有利于疏通经脉不是? 在这一老一少的彼此唱和下,像一个小大人一样的林萱最终只能无奈的同意了这件事。 而为了不吵醒他们,刘平三每天很早就会起床,挑水,喂鸡,再到厨房里帮他们做早饭。 小林萱每天早上太阳快出来的时候就会起床,而那个林老爷子,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可能有什么动作的。 起初刘平三还会有些奇怪,心想自己听林萱说过,她爷爷可是一个炼丹的大师啊,经常都会有很多飞来飞去的神仙找她爷爷求取丹药,不应该是像之前的那个元贞师父一样,看起来仙风道骨,神秘莫测的吗?怎么也会睡懒觉? 但当他后来看多了刘老头每天就跟一个普通人一样吃饭、睡觉、种地、骂人,也就渐渐习惯了这一切,心想这大概就是每一位高人隐士都会有的一些生活怪癖吧。 这些天来,刘平三在跟林萱的聊天之中,知道了很多自己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和听说过的东西,也让他开始真正踏入了修炼者的世界。 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像桃平镇镇民一样的普通人,居住在一些城池之内。在各个名山大川之中还存在着很多的修炼者门派,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修炼法门,修炼到一定境界时,像什么上天入地,驱雷御雨之内的神通随手拈来。 甚至有一些修为高深的大神通者们,举手投足之间,就能让山河变色,大地无光,像什么上山擒猛虎,下海捕蛟龙,搬山填海,御剑长空,真是说不出的风流写意,潇洒非凡! 林萱还说,她爷爷以前常常跟她炫耀,说他年轻时就曾遇见过一个惊艳绝伦的女剑仙,一身白衣如雪,长发飘飘,面对前来侵略人族的亿万妖族,她只是一只手拿起腰间的葫芦饮酒,另一只手双指并拢,临空驱使自己的长剑,一往无前。 当时年纪轻轻的林老爷子没有那个本事随那女剑仙一同去杀敌,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化作了长城的一部分,守护着长城内的数亿同族。 每当林萱听到自己的爷爷讲到这里的时候,总能听见老爷子坐在那里,一阵阵唏嘘。 而当小林萱在跟刘平三讲到这些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憧憬羡仰,显然这些也正是她所向往、追逐的东西,也是她的求道之心所在! 除此之外,林萱还给刘平三讲到了许多修真世界里的残酷,不说那些生存于绝地之中,数量繁多,修为高深,并且还时常侵略人族的妖兽,单就人族自己的这座江湖,也是充满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像什么为了抢夺一块洞天福地而朋友相残啊,又或者有些邪修专门猎杀同族,去修炼魔功等等。 刘平三每次看到这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总是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一天下午,刚跟林萱学完字的刘平三,不知道想到些什么,一个人跑到了小溪边,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放在后脑勺上,出神的望着眼前的天空。 周围静悄悄的,橘黄色的云朵挂满了天际,刘平三时不时能看见一两只小鸟从他眼前的天空飞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林萱走到了刘平三的身边,懂事的坐了下来,口中轻声询问道:“平三哥哥,你在想什么啊?” 刘平三转过去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林萱,一只手从旁边的草丛里摘下一根狗尾巴草,含在嘴里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突然感觉心里有些烦闷。” “没关系的,平三哥哥,你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林萱就一直陪你静静的坐在这里就好。” “嗯,好。” 时间静静地流淌,过了一会儿,刘平三突然开口道:“林萱妹妹,你说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啊?” 林萱想了想,认真开口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诶,不过爷爷以前告诉我说这个世界可大了,我们脚下躺着的这块土地呢,都只是整个世界七块大陆之一而已,叫九渊大陆。” “那每个大陆都是彼此相连的吗?是不是说只要我们愿意,也可以去别的大陆看看啊?”今天这里,刘平三一下就坐起身来,望着林萱问道。 “不是的哦,平三哥哥。” “嗯?” “爷爷告诉我,其实我们现在所知道的这七个大陆,彼此之间都是被一些绝境险地所相互隔离的,就好像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些在长城之外侵略我们的妖族,就是生活在九渊大陆几大绝地之一的蛮荒妖陵。所以啊,除了一些具有大神通者和机缘深厚的人之外,很少有人可以离开本土,去往另一个大陆的。” 顿了顿,林萱又接着补充道:“而且听我爷爷的口气,其实对于一个普通修炼者来说,不要说去什么其他大陆,单就他本身所在的这座大陆就已经够他用尽一生去探求寻觅了。不说别的,就从九渊大陆来说,它就分为合川、中土、白泽、采薇、盘山五大洲,各占九渊大陆的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而每个州又有数不清的人类城池,仙家洞府,修真门派。” 刘平三听到这里,神情一黯,心想别说成为什么大神通者了,自己连一个普通的修炼者都不是。 林萱看到一脸沮丧的刘平三,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了啊?平三哥哥。” 刘平三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到自己连一个修炼者都不是,恐怕这辈子也是没那个机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 林萱听刘平三这么说,也是面露难色的说道:“平三哥哥,其实我真的很想教你,可是我爷爷主要是炼丹,我平时所修炼的那些功法,也是我爷爷专门给我找的,只符合我自身体质的一些功法,外人想学也是学不了的。” “没关系,成不了修炼者也没什么嘛,大不了长大以后我就会自己的一双脚,去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刘平三坦然道。 一旁的林萱听刘平三这么说,沉默不语,双手撑在下巴上,满脸纠结。 “没事的,林萱妹妹。”刘平三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就在这时,林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激动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林萱哥哥,当时送你来的道士爷爷,还给我留了一本功法,名字叫《道门开篇诀》,说是等你醒了以后交给你,让你跟着那里面修炼。而且我记得,当时我拿着这本书去问我爷爷时,他就说没想到元贞这老小子这一次倒是有心了,还舍得把这本功法传给这个小子。” 第十章 另一个世界 当刘平三听到小林萱在那里绘声绘色的模仿她爷爷说话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知道了他以后终于可以修炼,而感到兴奋不已。 林萱看着一脸激动的刘平三,忍住笑,假装出一脸认真的样子说道:“平三哥哥,你要稳重一点,这个样子算怎么回事啊。” 刘平三看着强忍着笑的小林萱,也跟着认真道:“好的,我都听你的,林萱小先生。” “先生”这个词是刘平三最近在书里跟林萱学到的。 林萱听到刘平三给她的这个称呼,明显感觉到很开心,连带着语气也变得俏皮起来:“那平三哥哥,小先生在指导你修炼之前呢,首先就要告诉你一些关于修炼者的常识了哦。” “先生请讲。” 这两个小家伙在那里一唱一和,倒也有那么几分难言的趣味在其中。 “其实,我们人族的修炼者,总体上可以分为两大类,一为修神,二为修力。简而言之,就是说一部分修炼者的修炼方式主要是通过汲取天地灵气,修炼各种仙术法门来提升修为,从而进行对敌或者是寻求天道;而另一类修炼者呢,则是偏重于锻炼自身体魄,练习各种武技,以纯粹的武力对敌。” 林萱说到这里,用一只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思考片刻后,才继续说道:“听我爷爷说,其实这两类修炼者,彼此之间都有些看对方不顺眼。那些修神者喜欢称自己为近道之人,而把那些以武入道的修炼者蔑称为莽汉武夫,远道之人;而那些修力者呢,就说那些修神之人不过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也就是比他们多占了一点先天天赋的便宜罢了。” “除了这两类修炼者之外,还有炼丹师,就好像是我爷爷一样,阵法师,炼器师等等,不过因为这一类别的修炼者人数相对较少,对相应的天赋要求也更高,所以很受修炼之人的推崇,大家也愿意礼待这一类的修炼者,而且在一些较为强大的门派之中,都会专门培养这些人才。” 刘平三听到这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从修炼等级来看呢,修神者主要分为四大境十二小境,四大境从高到低分别是天尊,地仙,玄武,黄真,每一个大境里都会有三小境。而在黄真境之前,还会存在一个单独的境界,筑基期,在一些强大的修神者门派,门下弟子如果没有在十岁之前度过筑基期,就只能成为这个门派的杂役弟子,宗门将会放弃对他的培养,基本上就没有成为修炼者的机会了。” “而那些修力者呢,则主要分为三大境九小境,三大境从大到小分别是至尊,合道,门庭,各大境也都有三小境。相比修神者而言,修力者的门槛较低,哪怕是一个普通人,给他一本武修秘籍,让他长年累月的练习,即使不能得其神,也能练的几分意,但如果他当初得到的是一本法术功法,而他没有那个天赋,也没有人教导,哪怕让他看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成就。不过这也就导致了修神者或许初期不如修力者,但最终能走的路却比后者更远,听我爷爷说,这也正是修神者看不起修力者的其中一个原因。” “那林萱妹妹,就你刚才说的那些修炼者境界,是只能修炼到那么高吗?修炼到最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之前也问过爷爷,但是他却说我是好高骛远,还没成为一个厉害的修炼者呢,就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但我想肯定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又不想在我面前出丑,所以才在那唬我呢,大人都是这个样子。”林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无奈的摆了摆手。 远在竹屋里,正在用神识偷听两个孩子说话的林老头,扯了扯嘴角,心中幽怨道:爷爷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殊不知,如果他是当面问这两个孩子这个问题的话,他们肯定会异口同声的说道:“像!” 刘平三摸了摸林萱的头,笑着说道:“好啦,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可以长大后自己去寻找答案啊。” “长大啊,还要好久好久哦。” “没事的,也就十来年而已。对了,林萱妹妹,你是什么类型的修炼者,又是什么境界了呢?难道也是炼丹师吗?” 林萱不好意思道:“不是啊,我从小就不喜欢炼丹,而是想成为一个女剑仙,又因为我独特的体质,最后爷爷只好找一个剑修爷爷要了本剑修的修炼功法,名字很简单,就叫做《剑道》,不过因为我比较笨,所以现在才刚到黄真三境。” 但林萱却不知道,一个十岁的黄真三境修士,在外面的那个修真界,也已经算是一个天才,很了不起了了。 刘平三安慰道:“没事没事,林萱妹妹,你已经很厉害了,难怪当初一下子就能把我抱起来……” 说到这里,刘平三自觉失口,但当他看向林萱时,发现对方没有什么反应,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没想到林萱倒是接下了这个话题:“对啊对啊,平三哥哥,其实自从我修炼之后,很小就能搬动很重的东西了。对了,我还学会了很多有趣的小法术呢,以后我慢慢的教你,好不好?” “好啊,那林萱妹妹,我们这会儿就回去找那本功法,我也要试试看,自己能不能修炼!” “放心吧,平三哥哥,你一定可以的。” “嗯。”刘平三坚定的点了点头。 随后,这一大一小就离开河边,沿着小路往竹楼走去。 ———— 夜里,刘平三躺在床上,明明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对于刘平三来说,今天一天接受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这一切使得这个十三岁少年的心头充斥着一股热浪,久久难以平复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让他看到了前路的希望。 在林萱的帮助下,对于元贞道长送给他的那本《道门开篇诀》第一章上面所写,关于筑基期修炼的内容,他已经有了一些感悟。 虽然之前听林萱说,在别的门派中,十岁之前是必须要过筑基期的,否则就会被视为废材。 但刘平三心里却没想这么多,只要能够修炼,对他而已就已经是一件很难得的事了。 对于刘平三而言,他不怕吃苦,也真的很能吃苦。 从前的经历使他养成了一种独特的性格,那就是从来就不怕自己脚下的道路有多难走,只怕自己的脚下没有道路可走。 辗转反侧的刘平三,想起了之前林萱给他讲过的一位曾在很久以前就证道了的圣贤,那位圣贤曾在书中写下过一句话,留给后人:蚓无爪牙之力,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 在林萱的解释之后,刘平三顿时觉得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而且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蚯蚓,哪怕前方是万里山河,他也可凭一心跃之! 不知不觉间,刘平三又想起了桃平镇,想起了那些与自己熟悉,也曾受过他们恩情的桃平镇人。 他前几天曾和林萱爷爷提出过想要暂时离开这里,回到桃平镇,哪怕是给那些亲近之人建一座坟。 但林老头给他的回答却是,他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而桃平镇那边,元贞道长已经帮他处理好了,也已经为那些冤死之人讨回了公道,还专门做了法事,超度了那些亡灵。 其他的无论刘平三问什么,林老头都不愿意搭理他,只装作没听见。 第十一章 你猜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因为有元贞道长送给他的那本《道门开篇诀》,以及小林萱的帮助,刘平三在半个月前终于正式开始了筑基期的修炼。 清晨,太阳从东边升起,一缕缕阳光开始投向大地,温暖着她身下的万千生灵。 刘平三盘腿坐在一块靠近溪流的大石头上,双手相叠,手中掐诀放于肚脐处,远远望去,似乎整个人都和那照耀于世间的晨光融为了一体。 此时的刘平三,心境澄澈,气息平缓。心中默念《道门开篇诀》第一章所写,关于如何抛却杂念,与天地沟通的道门心法口决:“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眼者神游之主也,神游于眼而役于心,故抑之于眼,而使之归于心……” 等到心境沉淀下来之后,刘平三便开始呼吸吐纳,将天地灵气引入五脏六腑之中。 只见他首先开口,缓缓吐出体内浊气,再自鼻中吸入清炁,用意咽入下丹田(脐下一寸三分,同身寸),以补充呼出之气。呼必呼尽,吸必吸满。吸时小腹圆起,呼时小腹回收,叫做顺呼吸。 功法中所说,初学吐纳必须如此,这样口呼鼻吸三次,然后抿口合齿,舌顶上腭,收视返听。鼻吸鼻呼,一呼一吸,皆令出入于丹田。务必做到以心领气,以气随心,吸气时随意念下注丹田,呼气时以意念领出窍外,谓之心息相依。 其实,此时的刘平三并不知道,在他的丹田处一直有一只小火龙也如他这般,盘起身躯,鼻息中一进一出,正是在帮他收纳、提纯这天地间的灵气。 这半个月来,随着灵气渐渐入体滋养他的体魄,刘平三也明显的感觉到了修炼之后所带来的巨大好处。 首先是让他产生了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似乎自己的魂魄开始变得轻盈,不再像以前那般笨重。 而且每当他练完功法之后,体表的毛孔里都会随着汗液排出些许污垢。 在这个过程中,刘平三之前的生活所留下来的那些伤疤、粗茧也开始渐渐脱落,原本因为干活而被太阳光晒的十分黝黑的皮肤,也渐渐开始变得白净细嫩起来。 刘平三心想,如何看来,林萱妹妹口中的那些修神者之所以在普通人的眼中,个个就像是神仙中人,英俊潇洒,年轻貌美,仙气盈然,肯定是与“修神养形”分不开联系的。 当然了,这一切也与不同门派具体的修炼法门有很大关系。 除此之外,就是神识,现在的刘平三已经能近距离的感知到周围环境所发生的一些细微之处。 比如一只蝴蝶从枝叶上飞起,煽动翅膀所发出的沙沙声,又比如脚下蚂蚁爬过,产生的细微响动,刘平三都能清晰的感知到。 不过,听林萱妹妹说,能做到这些,也只是说明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了修炼者的门槛而已。 要想真正走进这座大门,他还需要用意念引导体内的这股灵气,冲破身体的各大关窍,最后行于神庭处,打通天灵路,使灵气进入识海,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修神者们习惯称这一步为“扣天门”,意为脱离凡道,得行天道。 经过这半个月来的修炼,再加上小林萱时不时会偷偷的给刘平三带来几颗修炼的丹药,他已经陆陆续续的冲破了委中、外关、中枢、至阳、神道等几大关窍,只剩下了最重要的风府、百会,以及最后的神庭还没有丝毫动静。 其实刘平三这些天来也曾尝试过用灵气去冲击这几个关窍,但是却总是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每一次的冲击,都是前劲尚可,后劲不足。 在林萱询问过她爷爷之后,得到的答案是,因为刘平三所修炼的是道门法诀,最是讲究时缘,时缘未到之前,急是没有丝毫作用的,于是刘平三也就安心修炼了下来。 但是,就在今天早上,刘平三醒来之时,脑袋中突然灵光一闪,似乎冥冥之中抓住了什么。 于是,他就没有再去做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而是跟随着本心,走到了溪流边,停于石头之上,盘腿修炼了起来。 晨光下的修行,使刘平三的脑海中突然产生了一丝明悟。 于是他渐渐起身,缓步许行,神态自若,安然行炁。 体内的灵气也开始自然而然的运转开来,主动冲向最后的那三道关窍。 只听得脑海中“咔嚓”一声! 刘平三周遭的灵气突然化作一条灵力长河,迅猛的涌入了他的体内。 半真半幻之间,刘平三的神识再次出现在了那天晚上他在梦中停留的那座山崖之上,只是他眼前的景色不再像之前那般虚幻缥缈。 视线所至,他大概能看到方圆百米内的景象。 刘平三这才发现,原来他脚下的这个山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石台,周身大概有五丈开外的样子。 他从石崖的不同方向朝下望去,都只能看见一片片云海,而他脚下的这个石崖,就好像是一个倒立的椎体,悬空漂浮于云海之中。 整个石崖台面基本上空无一物,只有最中间的位置有一颗看起来像是桃树的巨大古树长在那里,树枝上没有叶片,只有一朵看起来小小的粉红色桃花,盛开在一个枝头之上。 刘平三绕着那棵古老桃树转了几圈,还用手摸了摸,最后没发现什么奇特之处,这才作罢。 但是,此时的刘平三却面临了一个和上一次同样的尴尬问题——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个小世界。 几次尝试无果之后,刘平三只好只好盘腿坐了下来,试着在这里面吐纳修炼。 让刘平三感到惊喜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这副神识躯体,竟然真的可以在这个小世界里修炼,而且速度还不慢。 要知道,之前在林萱的口中刘平三得知,对于一个修神者而言,与自身修为的提升比起来,神识提升明显要难的多,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神识能在这里修炼之后,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的激动! 就在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出现在了刘平三的耳边:“咋滴,臭小子,就光顾着在这里面修炼了?也不想想怎么出去?” 正是之前帮助刘平三击退炎狼的那个声音。 原本性格就比较沉稳的刘平三,在真正接触开始修炼之后,内心越发的沉静,他一脸平静的说道:“其实,我之前就想过,我的神识之所以能来到这里,肯定是跟前辈有关,所以刚才探寻无果之后,与其说我是心大的坐着修炼,不如说是我在等待前辈您的出现。” “呦呵,小伙子变聪明了嘛,还能想到这一方面去,只不过你还是说错了。第一,我不是你的什么前辈,只是一个跟你灵魂纠缠在一起的剑灵而已,你呢,名义上算是我的主人;第二,还真不是我把你弄到这里来的,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识海。” 刘平三听到这里,却是真的满肚子疑惑,于是他开口问道;“什么叫我是你的主人?”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下一个。” 刘平三皱了皱眉头,最终只好无奈道:“好吧,那我想问问你,为什么我的识海会是这个样子?我记得之前林萱告诉过我,炼神者踏过筑基期,开辟的识海,里面不应该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看起来看起来跟本体一样,但是却十分虚幻、小巧的神魄体吗?” “你猜?” 第十二章 黄真境 刘平三听到这里,反倒是耐住了性子,继续坐在那修炼了起来。 那个剑灵见刘平三坐在那里半天不说话,最终忍不住开口道:“你个臭小子,明明才是个十三岁的小屁孩儿,怎么心思深沉的就像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刘平三只装作没听见,他心里清楚,这个剑灵应该是不会伤害他的,否则之前就不会救他。 既然如此,他自己又问不出答案,还不如就这么跟他耗着,也免得多费些口舌。 “罢了罢了,我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跟你说了吧。” 这个剑灵话音刚落,刘平三睁开眼,就发觉自己的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孩童。 这孩童看起来大概有五六岁的样子,头发盘成一个小团,用一根木色的发髻扎着,身上穿着一件青衫。 就在刘平三仔细打量对方的时候,那小孩突然一挥手,就把刘平三扇飞了起来,摔在了两米之外。 大概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刘平三的识海世界,所以被扇飞的刘平三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剑灵看着灰头土脸的刘平三,口中坏笑道:“瞅什么瞅,怎么滴,是没见过我这么英俊的小哥?” 刘平三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口中无奈道:“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我不就多看了你两眼吗?” “你想跟我讲理?好啊。” 刘平三看那剑灵突然坏笑了一下,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果然,刘平三再一次被扇飞了出去。 此时的刘平三,内心愤懑不已。不过倒也没有真的生气,更多的还是无奈,遇见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主儿,说又说不通,打又打不过,还跟自己是一家儿的,他还能怎么办? 那小剑灵看见刘平三又一次被自己扇飞了出去,笑的合不拢嘴,之前心里憋的一口恶气才算是出了个干净。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忍住笑说道:“好了好了,刘平三,我就发发善心不收拾你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藐视我的威严。” 刘平三幽怨的看了那个小剑灵一眼。 “诶嘿,你这是什么表情。”小剑灵把手背在手后,嘚瑟的走向刘平三。 “来来来,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我要来好好回答你刚才问的那些问题了哦。” 刘平三黑着脸,装作没有听见。 那小剑灵这会儿明显是出完了气,也就没搭理刘平三的态度。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是我的主人?说实话,我自己也很懵。在我一年前刚刚苏醒的时候,就发现我在你的这个识海里,而且我的身上还跟你存在着灵魂契约,神魂是连接在一起的,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咱们俩肯定是转世共存的。而且因为那个灵魂契约,你还是我名义上的主人,记住,是名义上哈。但是啊,当我苏醒之后呢,脑袋里却只有一部分残缺的记忆,只知道我的名字是九江剑灵,知道一些修真界的常识,知道如何恢复修为和实展攻击的手段。但是,对于前世,我却没有丝毫的记忆,我想这应该就是轮回所带来的后遗症。还有就是,我的灵体十分的脆弱,以至于很多时候想干个啥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你问我为啥你是我的主人,我也不知道答案,懂了吗?” “嗯。”刘平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诶,是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你说你这个识海,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啊?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醒来就是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那剑灵还摆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合着说了半天,您老什么都不知道是吧?”刘平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嗯,你也可以这么理解。”那剑灵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就在刘平三实在忍不了了,准备拼着再次被扇飞的风险,也要敲一敲那个剑灵脑袋的时候,后者再次开口了。 “不过那只赤雀啊……” “赤雀姐怎么了!”刘平三着急的问道。 “嘿嘿,当初是我救得哦。”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啊!” “你当初把她带回家之后,你以为她就翅膀下的那一点小伤?怎么可能,那只小赤雀可是连本命体都显现了出来,足以说明其受伤之重,实际上说是命悬一线都不为过。” 听到这里,刘平三忍不住内心一紧。 “怎么,担心了?本来我是没想插手的,生死有命嘛,万物生灵都有各自的福祸,我可不想平白的给你我惹上什么因果,虽然我不怕什么,但是我嫌麻烦。不过呢,那只赤雀倒是运气不错,我在她的身上探知到了一丝火参果的气息,几番权衡之后,就决定跟她做了笔交易。结果就是,我救她一条命,她用那个火参果作为报酬,以道念起誓。对了,那个火参果就是后来你吃掉的那个果子,如此一来不就是一举两得,既可以让我恢复一些力量,又能让你不断的强化身体。” “而且,你那天晚上做的其实不是梦,那只小赤雀醒了之后,心里不知道咋想的,竟然说想和你在识海里见上一面,到时候让你忘记那段记忆就行,我当时心情不错,就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你和她的神识才能在你的识海里相遇,懂了吗?”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你小子是不是都应该好好的感谢一下我?” 说到这里,剑灵转过身,瞥了一眼刘平三。 刘平三本来就是一个心思纯粹的孩子,听到这里,心中对之前发生的事也就大概有了一些明了,于是真诚的说道:“当初真的要谢谢你了,剑灵前辈。” ”切,我有那么老吗?明明很嫩的好吧。” 刘平三没有搭理剑灵,紧接着问道:“但是,我还是有一个疑问,既然你那么厉害,当初都能救得了赤雀姐,为什么当你知道那个妖修会毁灭桃平镇的时候,你会让我跑,而不是直接像后面一样,附在我身上,打败那个妖修呢?” 那剑灵白了刘平三一眼,气急败坏道:“说你是个白痴,你还不承认!首先,你自己就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躺半年时间?用凡人之躯,发出玄武三境巅峰修士的一剑,要不是因为之前吃的那颗火参果一直在强化你的身体,你早就去见西天圣人了。 “即便如此,后面若不是有元贞那老头把你送到了这里医治,你要想自己恢复,每个三五年是不可能的,还会因此而留下后遗症。最重要的是,就那一剑,我之前从那颗火参果上面恢复来的一点点力量,全没了,没了啊!” “至于当初救那只赤雀,我用的可是我的本源之气,你以为很轻松?算了,跟你说那么多你也不懂。”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滚滚滚!” 说完,那剑灵就直接一挥手,把刘平三扇飞到了山崖之外,向底下的那片云海坠入。 刘平三本来还有点害怕,但是没多过久,他就发现自己的神识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而此时的刘平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溪流中间,溪水流过,打湿了他的裤腿。 他突然想起了《道门开篇诀》中对于黄真境的描述:“入黄真者,识海初成,可驱使体内灵力外化于身,庇护外形……” 于是,刘平三就试着掐起一个前两天刚刚学会,但只有在黄真境才能使出来的低级法诀——御灵诀。 第一次尝试,失败!第二次尝试,依旧失败!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刘平三就那样在溪流中站了一天时间,途中林萱来喊他吃饭,他也没有回去。 等到天快要黑了的时候,站在溪流中的刘平三,双腿已经变得酥麻。 但此时的他,已经可以较为顺畅的让体内的灵气出体,薄薄的附着在身体表面,流水从他身边划过时,已经不能再打湿他的裤脚了。 刘平三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宿,微微一笑。 随后操控着体内灵气,流经全身经脉,抬了抬脚,转身向岸边走去。 小林萱还在岸边等他一起回家。 第13章 山水有相逢 修道时日短,人间岁月长,转眼间,大半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而这半年,也是刘平三自从一个人生活后,过得最轻松、快乐的日子。 夜里下起了大雪,等到第二天天亮之时,竹楼外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刘平三起床之后,看到院子里积的那一层雪,想起了之前林萱跟他说过,她最喜欢雪了,于是就去敲响了小林萱的房门。 小女孩看见满院子的雪,果然很激动,蹦蹦跳跳的跑到了院子里,踩出一连串的小脚印。 刘平三看着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的小林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厨房。 而此时的小林萱,在短暂的激动过后,就开始蹲在地上堆起了雪人。 她先是捏了一个看起来和刘平三有几分相似的雪人,想了想,又在旁边捏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雪人儿。 两个雪人手拉着手,林萱站起来看着自己的杰作,小脸蛋却是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 于是,她又赶快蹲下去,在自己的旁边又堆了一个雪人,是她爷爷的模样,也用手把她牵着。 这样一来,院子的最中间,就有了三个小雪人,小林萱站在最中间,刘平三和王老头一左一右,牵着最中间的这个小女孩。 做完这一切,林萱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喊自己的平三哥哥。 这场雪过后没多久,年关就如期而至。 除夕夜那天,刘平三做了一桌子菜,林老头也不知从哪拿出来一壶酒,跟刘平三吹嘘说这是真正的仙酿,一般人想喝也喝不到,非要拉着刘平三跟他一起喝。 结果几杯酒下肚,刘平三除了感觉头有点晕之外,还没有其他什么感觉,倒是那林老头却变得醉气熏熏,话也比平时多了几倍。 林老头双手紧紧拉着刘平三,嘴里唠叨个不停。 一会儿说自己年轻时都见过哪些美丽的仙子啦,说她们啊,是如何如何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又回忆道自己当初跟一个最好的兄弟偷看她那些仙子洗澡时,那风景又是有多么的迤逦,美妙。 老头子最后大概是意识到了旁边还有自己的孙女在,才止住了这个话题。 但是紧接着又跟刘平三吹嘘道:“你小子别看我只是个炼丹师,就以为我没有什么攻击手段,想当年我也是在长城外杀了不知道多少妖兽的!” “还有那些曾经受过我恩惠的家伙们,现在可是一个比一个了不起,哪个不是当今的修真界响当当的大人物,但你别看这样,每次他们找我喝酒的时候,老头子我还不乐意跟他们喝呢。” 一开始,刘平三意识还有些清醒,不管林老头说什么,他还能在一旁附和。 但后来随着这两个人越喝越多,渐渐的都有点上头,一个两个行为举止都开始变得浮夸了起来,在外人看来显得荒诞不经。 就看见他们两直接坐在了一起,彼此勾肩搭背,这人嘴里一句“林兄”,那人嘴里一句“刘老弟”,就差没有直接去下跪拜把子,使得小林萱一个人坐在一边哭笑不得。 不过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心里清楚,他们两个都只是因为高兴,所以才没有用灵气去驱散醉意,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年夜饭过后,林萱把自己爷爷扶回了房间,老头子一倒在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但当她准备扶刘平三的时候,后者原本趴在酒桌上的脑袋抬了起来,摆了摆手,口中含糊不清道:“我们家,没有让女孩子在除夕夜独自守夜的说法。” 随后就直接坐在了地上,开始运转灵气,驱散身上的醉意。 林萱听到刘平三说的话,微微一笑,也就没有强迫什么,而且开始在一旁收拾碗筷,擦桌子,还端来了一个火盆。 过了一会儿,刘平三的醉意渐渐消退,起身坐在了林萱给他搬得小凳子上,注视着坐在一旁的小林萱。 后者前者眼光的注视下,微微低下头说道:“平三哥哥,你感觉好些了吗?” 刘平三想起刚才做的那些荒诞事儿,搔了搔头说道:“我现在倒是没什么了,就是那会儿做的事,可真让人难为情……” 林萱捂着嘴笑道:“没事的,平三哥哥,我也好久没见到爷爷这么高兴了。” “我还以为林爷爷经常这么跟人喝酒了。” “这个真的没有,别看爷爷平时跟你我吊儿郎当的,但其实在外人面前,他可高冷着呢!” “是吗?” “是啊。” 随后两个小家伙相视一笑。 长夜漫漫,屋外寒风凌厉,屋内暖意洋洋,两个孩子围坐在火盆旁,守岁到天亮…… 天刚刚亮的时候,刘平三喊醒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的林萱,拿起爆竹,一起去屋外放鞭炮。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过去一年的结束,和新的一年的开始,在一声声清脆的爆竹声中,开始向世人走来。 一大早,林老头开始给两个孩子发新年礼物,给林萱的是一把她早就想要的飞剑,给刘平三的呢,则是一枚丹药。 林老头对刘平三说道:“小子,这是我之前答应元贞老头专门为你炼制的丹药,这个丹药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就是能帮着掩盖体内火参果的气息,这也正是我之前不让你离开这里的原因。以后,只要你多注意一点,别的修炼者是不会察觉到你体内的秘密的。” “嗯!”刘平三重重的点了点头。 顿了顿,林老头又接着说道:“但是,常言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此间事了,我也要带着林萱离开这里,准备去中土洲。一来我自己也有些事情要办,花费的时间肯定不会短;二来呢,就是为了林萱的修行,毕竟我只是一个炼丹师,我得给她找个真正的剑修师父,免得耽误了她。” “我知道的,林爷爷。”刘平三看起来颇为洒脱的说道,其实刘平三早就预感到了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毕竟,林萱之前就跟他说过,她的修炼已经遇到了瓶颈,而且她的爷爷也告诉过她,会给她找一个专门的剑修老师。 “以后这个小竹楼就是你的地方了,里面布置有一个小型的聚灵阵,灵气会比周围更加充裕,你在里面修行会比其他地方要好一点。但是,这里毕竟不是什么仙家洞府,灵气有限,想要真正把修为提升起来,一直呆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林老头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更何况,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真正的强者,必定是自己在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 说到这里,李老头忍不住调笑道:“以后没有我孙女偷偷给你丹药,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争取了哦。” “放心吧,林爷爷。”不管刘平三性格有多坚强,总归是一个刚到十四岁不久的少年,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泛红,林萱则在一旁默默的流泪。 林老头拍了拍刘平三的肩膀,大笑道:“这么多年了,难得遇见你这么合我脾气的小朋友,我倒是想把你带在我身边,只可惜那不是你所应该走的大道,好小子,不要难过,放心吧,只要你好好修炼,咱们终会有再见面的一天的。” 随后,林老头就拉着林萱的手,坐在一个金色的大葫芦上,消失在刘平三的眼前。 那一年,竹楼外山水送别,少年郎起秀于林。 当天晚上,刘平三躺在床上,手上拿着林萱亲手为他绣的荷包,心中暗暗说道:“放心吧,林萱妹妹,以后我一定会亲自去找你的。” 月明星稀,少年已识愁滋味。 而此时,坐在葫芦法器上,正朝着中土洲行进的林老头,突然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口中呢喃道:“那小子,九江剑再度现世,看来这一世注定不会太平了……” 第十四章 庆瑞城 竹楼外,少年拴好门锁,看了一眼竹楼门框上,过年时贴的春联“岁月峥崂逢子鼠;江山锦绣倾甲年。” 这是林萱小姑娘亲自写的,刘平三在一旁为她磨墨。 当时,少年觉得林萱妹妹写的字真好看,比之前桃平镇上的教书先生写的还好,只是当刘平三想到桃平镇时,少年的心里又有些忧伤。 刘平三最后看了一眼竹楼,转过身,大踏步向山下走去,准备去看看那个自己已经离开了半年多的地方,桃平镇。 在山林中赶路,对刘平三来说,实在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翻到标注的地方看了看,这是林萱妹妹之前送给他的,还专门为他标注了从竹楼到达桃平镇的路线。 大致确定了方向之后,刘平三收起地图,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五六日的山路,刘平三终于看见了一座人类城镇,城门上写着三个大字“庆瑞城”。 少年远远的看着这座大城,心中震惊不已。 没想到在地图上就一个小点大小的庆瑞城,现实中竟是如此的恢宏庞大,光是那城墙估计就有几十米高了吧,刘平三心里想道。 临近城门时,守城的士兵示意刘平三把手放在一块大石柱上,只见刘平三把手放上去时,在他手接触石柱的那个地方,就亮起了一道淡淡的黄色光芒。 那个士兵看见那道光芒,抬头看了一眼刘平三,对他善意的一笑,然后对坐在他旁边拿笔记录的同伴说道:“人类修炼者,黄真境。”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士兵就拿出了一个铜牌,递给刘平三,口中笑着说道:“小兄弟,这个令牌你拿好,若是在城中遇见了巡逻的士兵,你就把这个令牌拿出来给他们看,能省去你不少麻烦,如果到普通人开的客栈住宿时,用这个令牌也能省些银两。” 对于别人的善意,刘平三从来都不会漠视,于是他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好的,谢谢这位大哥了,我会记住你说的。” “不客气不客气,小兄弟慢走。” 刘平三点了点头,转身向城内走去。 望着刘平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城门口,刚才那个很刘平三说话的士兵拍了拍他同伴的肩膀,笑着说道:“那小兄弟,看样子应该是个散修。” 后者疑惑的问道:“王记,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被同伴称为王记的守城士兵,解释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自己虽然不是修炼者,但也属实见过不少,你看过哪个从大宗门出来的人不是趾高气扬,还能和和气气的跟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说话?” “这话倒也是,不过,那些散修老爷们估计也很少有这个少年这般好说话的吧?” “管他呢,咱们跟人家啊,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反正呀,我觉得那少年不错,我还真希望这个世界多出些这样的人,免得把咱们这些普通人不当人呦。” “王记,你说话还是多注意些吧,可别忘了就在咱们身后的城楼上,可是有真正的神仙中人呢……” “嗯,我知道,我也就随口一说罢了” 只是此时已经走到城门内的刘平三,并没有听到身后两人所说的话。 刘平三拿起那枚令牌,仔细看了看,只见那枚令牌正中间刻着“合盟”两个字,左下角则有“庆瑞”两个小字。 虽然之前刘平三并没有细问那两个士兵,但也能大致猜到这块令牌的作用,一是修炼者身份的象征,第二呢,应该就是为了方便城池的管理。 刘平三转过身看了一眼城楼,心中想道:“果然,外面的世界就跟林爷爷说的一样,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刚才那两个守城士兵只是普通人,但当刘平三经过那道城门时,还是感受到了从城楼上方传下来的一道淡淡的威压。 刘平三想起林爷爷之前跟他说过,不管是经过人类城池,还是在别人家的宗门做客时,都不要轻易用自己的神识探查周围的环境,否则就是对该地主人的不尊重,他也就忍住了要用神识探查一番的冲动。 看着此时天色已晚,刘平三就准备找一家客栈休息一晚,正好这么多天自己一直都是在野外赶路,晚上也不敢睡得太死,的确是需要好好的修整一番。 正在刘平三毫无目的的闲逛,准备找家客栈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有大致有三四十岁的女人,走到了刘平三的面前,笑着说道:“这位小哥,你是在找地方住店吗?” 处世未深的刘平三,也没多想,于是就接口道:“对啊,大娘。” “哎呦,小哥,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那个女人略显嗔怪的看了一眼刘平三,笑着说道。 刘平三讪讪一笑,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过啊,小哥住店的话,找我可就算是找对人了,我们家就是专门开客栈的,一百多年的老店了,房间既便宜又实惠,怎么样?” 刘平三这会儿正好自己也没有什么主意,于是就点了点头。 那女人就让刘平三跟着她,一路穿街过巷,最终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 在那尽头,刘平三看见了一个只有两层楼高的小客栈,外边看起来十分陈旧,而这个小客栈的位置,距离城中心已经有了不短的距离,刘平三不禁皱了皱眉头。 但当刘平三在那个女人的带领下,走进了客栈,看着这个客栈里面的样子时,心中还算满意。 毕竟这个地方,虽然外边看起来很是陈旧,但里面收拾的倒是还算整洁,看样子这家店的主人,也应该是爱干净的人。 听到门口传来的说话声,一个跛脚男人从客栈里屋走了出来,走到刘平三面前,微微弯下腰,笑着说道:“小兄弟,是来住店的啊?” 那女人在一旁解释道:“这是我家男人。” 刘平三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 那男人见刘平三的余光正在打量客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兄弟,我们这里地方不大,环境也不算太好,而且房间都差不多,没啥可选择的,二两银子一晚,就西边那还有四件房子,你要是想住的话,就随便挑一间。” 女人在一旁笑骂道:“好你个张瘸子,回回都是这样,老娘好不容易带回个客人,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想当初老娘嫁给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那男人憨厚的笑笑,说道:“咱也不能骗人不是。” 刘平三在一旁插嘴道:“没事没事,我就喜欢这位大叔的性格,我看这里环境就挺好的,我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随便选一间就可以了。” 那男人答应了一声,随后就朝着店后面喊了一声:“二娃子,出来带客人选房了。” 话音刚落,里屋里就穿出来一个小孩子稚嫩的声音,随后刘平三就看见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小男孩,看起来有点胖,白白净净的。 二娃子接过他父亲递给他的灯笼,就带着刘平三朝楼上走去,一路叽叽喳喳的跟刘平三说个不停。 而那女人呢,看了一眼朝着楼上走去的刘平三,随后白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转身朝客栈外走去,显然是想乘着时间还早,再招揽几个客人。 第十五章 第一次对敌 招揽了刘平三这个客人之后,那女人又去街道上转悠了几圈,寻觅可能出现的客源,最终又让她带回来两个客人。 像他们这样的小店,地理位置偏僻,客栈环境也不是很好,所以基本上做的就是这种一锤子买卖,很少会有回头客。 每天的生意呢,都是靠客栈女人自己去街上物色那些,穿着看起来普普通通,身上又带着包袱东张西望,一看就是出远门寻找住所的远客之人。 临近午夜,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那女人在街上转悠了半天,也没瞅见一个看起来是有住店心思的人,于是就决定回去了。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家是开客栈的吗?” 女人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撤了两步,才望向身后的那个人。 女人四下打量来人,听声音应该是个老头子,身上披着一件黑袍,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于是女人试探的问道:“老人家是要住店吗?” 那个奇怪的老人把黑袍自带的帽子揭了下来,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如同老树皮般枯黄,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语气略显阴森的说道:“是啊。” 女人听到这个刺耳的声音,心里头虽然感觉有些不舒服,但只要开店就没有拒客的说法,于是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跟对方说道:“好的,请跟我来。” 女人走在前面给那个老头引路,后者则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途径一个个路口,在前面走着的女人,总是感觉自己背后就好像有一条毒蛇在盯着自己,但当她回头望去时,除了能看见那个老头对着她诡异的笑笑,之前的那种感觉又会立马消失不见。 等到他们拐过了几个巷口,马上就要走到小店的时候,突然间,女人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惊悚,似乎预感到了有什么巨大的危险即将降临在她身上。 而那危险就出现在她身后。 但还不等那女人转过身一看究竟,她就感觉心口一凉,随即失去了意识。 那老头把左手从女人的后心抽出来,看着手上的那一颗心脏,砸吧砸吧嘴,语气中略显嫌弃的说道:“可惜了,不是处子,心头血算不得极品,不过聊胜于无嘛。” 只见那老头右手上突然多了个陶罐,他把女人的心脏放进去之后,又凭空对着女人的尸体一抓,一个透明的人影从女人的身体上窜了出来,钻进了那个陶罐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老头才拿出一个小瓷瓶,撒了几滴液体在那女人身上,后者的尸体迅速的变成了一摊血水,融化在地面上,渐渐的消失不见。 老头子再一次把帽子带在了自己的头上,看了一眼小巷尽头那件客栈,收了陶罐,不急不缓的朝前走去。 而此时,正坐在床上打坐修炼的刘平三,皱了皱眉头,莫名的感受到了一丝危险,不知从何而来。 但当他放开自己的神识,在客栈周围探查了一番之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好作罢。 那黑袍老人双脚跨进客栈大门之后,看见了正站在柜台处的跛脚男人,随后四处打量了一下客栈,口中暗暗赞叹道:“不错不错,没想到这么个小地方,也有十几个新鲜的血肉祭品。” 那男人看见门口出现的老人,主动开口道:“您是来住店的?” 老人摇了摇头,诡异的笑了笑,说道:“不是。” “那是来吃饭的?” “也不是。” “那您……” “不不不,我刚才说错了一句话,我应该算得上是来吃饭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男人疑惑的的问道。 “只不过,我的食物就是你们啊,桀桀桀桀!” 随后,就见那老头身上散发出一阵黑气,狞笑着朝那男人冲去。 其实,就在那老头运转灵气的时候,刘平三就已经感觉到了楼下的动静,略微用神识查探一番后,立即朝屋外走去。 但当他刚冲下楼之后,就发现周围已经变得一片狼藉,那个跛脚的客栈老板胸口处一摊血迹,已经躺在地上失去了生机,原先带他上楼的小男孩庞然失措的站在那里,一个穿着黑袍的老人,一步一步的朝那孩子走去。 看见这一切的刘平三,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了转移那老头的注意力,刘平三口中呵斥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那老头听见身后的声音,看了一眼刘平三,不屑的摇了摇头,口中狞笑道:“小朋友,别着急,马上就到你了。” 而在他说话的同时,那老头脚步不停。 但是下一刻,那老头就察觉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丝危险,他下意识的往前边一闪,就看见自己原先站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阵雷光,击打在地面上,散发出一股焦臭的黑烟。 老头子抬头望向刘平三,脸上阴沉不定,沉吟了片刻,说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刘平三看了一眼手上的那张自己刚画不久的驱雷符,暗暗点了点头,威力是有了,只是速度还需要提升。 刘平三对那老头说的话置若罔闻,口中继续掐诀驱使雷光,一道道雷光在刘平三的控制下,快若闪电的打向那个老头。 那老头见眼前这个少年没有回应自己,心头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是该推走还是跟这少年进行一场争斗,因为他可不想平白招惹到一个宗门。 虽然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不怎么强,但是只要是能跟雷法扯上关系的手段,一般就只有一些名门正宗的弟子才能施展。 怕就怕他的宗门长辈就在这附近,我可就着了道了,毕竟没有哪个宗门会让门下弟子这个年纪就独自出来闯荡的。 于是他一边躲避,一边跟那少年说话,想要探探这对方的虚实:“少年人,你我都是同道中人,何必管这些凡夫俗子的死活,不如井水不犯河水,也算接一段善缘,如何?” 刘平三口中不耐烦道:“你废话真多,我跟你可不是同道中人。” 随后,刘平三又掏出几张符箓,运转灵气打向那个老头。 小小的客栈,顿时雷光闪烁,布满杀机。 一直在用术法躲闪,没有真正施展手段反击的黑袍老头,心中有些憋屈。 若不是自己当年年轻气盛,杀过两个宗门弟子,结果被那个门派的人足足追杀了几个月,好几次险象环生,自己也不至于对这些可能是宗门出来的人,畏惧不已。 罢了罢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老头子心中渐渐萌生了退意,但口中还是阴沉沉的说道:“小子,你可别欺人太甚,老夫不是怕你,只不过是不想无故结仇罢了。” 随后,就见他拿出之前那个陶罐,打开了罐口,口中大喝一声:“冥灵鬼婆,现身!” 刘平三看见那老头拿出那个陶罐,顿时一脸警惕。但是,那个老头接下来的做法却是让他大跌眼镜。 只见他口中刚吆喝着要放什么大招,下一秒就化作了一阵黑烟闪盾而去,让刘平三也是一阵无语。 不过他倒也没有再追过去的想法,不是不想追,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老头随意杀害普通人,在刘平三看来,实在是罪大恶极,死一百次都不够。 但这毕竟算是刘平三第一次真正对敌,刚才灵气运转和施法过程都存在着很多问题,就这么一会儿他体内的灵气已经损耗了七七八八。 而且他能感觉到刚才那老头实际上比他还要厉害几分,若不是因为对方心存顾虑,不敢真正跟他打起来,最终结果如何还真不一定。 第十六章 楚一拜师 之前跟那老头的一场争斗,使得客栈内变得一片狼藉。 等到确定那老头已经走远之后,刘平三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看向二楼那些普通客栈住客。 从他们的眼神中能明显看到感激、敬畏之意,但是谁都不敢随意开口,免得惊扰了眼前这位小神仙。 刘平三对他们笑了笑,主动出声道:“还请各位下来,帮忙收拾一下。” 那些人连忙答应,其中有一人开口询问道:“小神仙,刚、刚才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吧?” 刘平三沉思片刻,回答道:“今晚应该是不会回来了,不过我还是建议各位最好重新去找个住处吧。” 那人口中连连称是,其他人也表示过一会儿就会收拾好行李,离开这里。 有那些人帮忙,刘平三就没再管这些事,他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那里的小男孩,微微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也准备上楼去收拾行李。 谁知那孩子竟突然主动的跑到刘平三面前,直接跪在地上,刘平三用手扶了扶,但那孩子摇摇头,表示不愿意起来。 刘平三只好无奈开口道:“怎么了?” 那孩子抬起头,眼神真挚的看着刘平三,道:“我想拜你为师。” “为何?” “报仇!” “报仇以后呢?” 那孩子听到刘平三问到这里,眼神一黯。 刘平三看见眼前这个小男孩,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不由的一阵恍然。 “当然是要继续好好活着啊。”刘平三摸了摸孩子的头,温声开口道。 “起来吧,记住我说的话,能活着就应该好好的活下去,才算是对逝者最好的慰藉。” “那您愿意收我为徒吗?” “嗯!”刘平三的话掷地有声,如一声春雷发声于少年心尖,使他原本沉寂的心重新焕发了一丝生机。 客栈房间内,刘平三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小男孩,突然有些恍然,片刻后,他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师尊,我叫陈楚一。” “楚一,我刚才虽然答应让你拜我为师,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告知你,让你对现状有些了解。” “嗯。”那孩子点了点头。 “第一,我并不是宗门中人,准确来说也只能算是个散修,没有宗门支持,一切都要靠自己,不一定能教给你什么,而且你跟我在一起也一定会很辛苦。第二,我自己其实也是刚进入修真界不久,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自身修为呢,也就马马虎虎,跟着我也许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出息。第三,其实啊,我自己都对这个世界也是一知半解,对未来也是很迷茫,虽然知道自己想要努力的方向,但终究是盲人过河罢了,你确定还要继续跟着我修行吗?” 说到这里,刘平三略微停顿,补充道:“要不你先跟在我身边,我倒也认识一位道长师父,他才是真正的神仙中人,就连我的功法都是他传给我的,到时候如果能再遇见他,我就求他收你为徒,也算是给你找到一条明路。” 那孩子摇摇头,一脸委屈的说道:“师尊,您是嫌我太笨,不愿意收我吗?” 刘平三站起身,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为师不过是不愿意你跟着我受苦罢了。” 刘平三自嘲道:“我也是糊涂了,这世间的百般事啊,很有时候哪有那么多理由,无非是缘分二字罢了。既然如何,你以后好好的就跟在我身边,也让咱们师徒二人一起来仔细看看眼前的这个世界究竟是如何吧。” 此时的刘平三突然有些感慨,没想到自己大半年前还是跟自己徒弟一样,对眼前的这个世界懵懂不知,如今却已恍如隔世,这不,从自己嘴里也能说出这些文绉绉的道理了。 刘平三当然不会知道,多年后那位威名传遍整个九渊大陆,杀得妖兽闻之丧胆,被世人尊称为“玉面剑圣”的九渊大陆第一强者,竟然是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夜晚,在这样一家破旧的小客栈里,跟自己结下的这段师徒情分。 正在刘平三沉思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得到刘平三示意后,陈楚一转身去给来人开门。 房门打开后,一行五人走了进来,虽然身穿便装,但刘平三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正是自己之前经过城门,守城士兵给刘平三提到的那些巡城之人。 刘平三感知了一下,除了为首的那位中年汉子,身上散发着些许威势,其他人都只是身手比普通人强上一点的普通人罢了。 刘平三好奇的问那个为首之人:“你也是修炼者?” 那人听到刘平三的话,抱了抱拳,汗颜道:“在下只是找了点野路子,修习了些皮毛拳法罢了,算不得修炼中人。” 刘平三点了点头,心中有了猜想,大概这就是林萱妹妹之前提到的散修修力者吧,于是他紧接着开口道:“那请问这位大人,这里之前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吗?” 那人连忙摆手道:“’大人‘这个称谓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啊,您这么说,岂不是折煞小人了。” 刘平三笑了笑,淡然说道:“无妨。” “刚才发生的事,我们已经跟楼下的人大致了解了。” 刘平三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们准备如何处理?” “这……” “但说无妨。” 那人一脸犹豫,最终无奈开口道:“哎,小仙长您也知道,像咱们这种小城,虽然也有一些供奉,但像今天发生的这种小事,那些仙家是不会管的,也实在是管不过来啊。” “出人命也算小事?” 那男子被刘平三问的一阵语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过刘平三倒也没有难为对方的意思,沉思片刻后,让陈楚一拿来了一张纸,只见刘平三神念一动,那张白纸上立马出现了一个人的形象,正是之前的那个黑袍老头。 刘平三把画纸交给捕快,主动开口道“这人就是之前在这里杀人夺命的罪魁祸首,应该有玄武境修为。” 思考片刻后,刘平三继续开口道:“那人手上还有个陶罐法宝,我之前没见他真正用过,但应该威力不小,你把这些信息报告给你的上头,看他们如何顶夺吧。” “是,我一定把话带到!那小仙长,您还有何吩咐?” “没有了。”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嗯。” 随后,就看见那几人齐齐抱拳后,转身离开,还不忘把房间门给带上。 等那几人走远了之后,陈楚一开口询问道:“师尊,你说那些人能给我爹娘报仇吗?” “你觉得呢?” 陈楚一听到这里,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才开口回答道:“看刚才那些人一脸为难的样子,又把刚才发生的事称之为小事,说那些什么供奉不会出手,我估计他们肯定是不会真正帮我爹娘报仇的吧?” 刘平三听到这里,欣慰的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徒弟倒是早慧:“你刚才分析的很对,这毕竟只是一座凡尘人的小城罢了,对于我们这样的修道者,约束力实在不大,所以我猜测他们一定不会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的功夫,因为意义不大。不过我看他们对待我的态度,或许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做一些表面的功夫吧,毕竟还是有另一位小小的修炼者在关注这件事呢。” “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我要靠自己努力修炼,来为我爹娘报仇!” “嗯,你能这样想,我认为是对的。” 庆瑞城城主府。 一位衣着华丽,腰佩玉环,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大厅之中,手上拿着刘平三之前画的那副画像,皱了皱眉头,看向站在他旁边的那位儒装男子:“这件事情怎么处理?” “一个黄真境的修士倒还好,咱们庆瑞城还可以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小兄弟既然能施展跟雷法相关的法术,怕就怕他背后有什么强大的宗门啊,咱们要是不处理好,估计也不是太好收场。” “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咱们明天还是把那少年请来,不管他背后有没有宗门支持,一个会雷法的修炼者,也是值得结交一番。” “嗯,如此甚好,明天我让人去请他过来。” 第十七章 莫千山 庆瑞城的主街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在缓慢行驶,驾车的马夫是一个持刀的刀客,看起来有几分不凡,还有一队身披铠甲的士兵跟在这辆马车后面。 那些原本走在路上的行人,看见这一行人全都主动避让,唯恐惊扰了这些大人。 很明显,马车中坐的人一定具有一定的身份地位。 而此时坐在马车中的人物,正是离了客栈不久的刘平三师徒。 陈楚一把马车的门帘掀开一角,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象,随后又放下手,略微忐忑的对刘平三说道:“师父,你说城主大人为什么要喊咱们过去啊?” 刘平三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因为我吧。” “哦。” 过了一会儿,依旧坐立不安的陈楚一,大概是为了驱散内心的紧张,又开口问道:“师父,你以前就见过很多像城主这样的大人物吗?” 刘平三睁开眼,摸了摸陈楚一的头,温声说道:“小楚一,其实师父和你一样,也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然后就开始一个人独自生活,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实在是很普通很普通啊。” “那师父,你不紧张吗?说实话,我这会儿真的很紧张,不知道城主府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那个城主大人长得凶不凶,您说他万一是要找我们麻烦的怎么办?” “不会的,傻徒弟,当你真正开始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啊,的确有很多值得你敬畏的东西,但绝对不是世俗的权势。” 说到这里,刘平三的视线望向围帘敞开的那一丝缝隙,心神开阔道:“之前啊,有个爷爷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真正值得敬畏的,唯有自然与天道罢了,其他的凡尘诸事,甚至是那些修仙大能、神仙人物,我们可以敬,但是绝不可以畏,无论是做人还是修行,我们都需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做到在不被敌人打倒之前,首先不被自己打倒。” 刘平三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于是轻声呢喃道:“这大概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含义吧。” 陈楚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口中却是连连称赞道:“嗯嗯嗯,师父,只要是你说的,一定都很有道理!哪怕我现在听不懂,以后也一定会懂的。” 刘平三哑然失笑,点了一下陈楚一的额头,笑骂道:“我昨天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还有油腔滑调的一面。” “嘿嘿,这不就是显露出来了嘛,以后师父你肯定还会见到更多,就是不知道师父你喜欢我这样不?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保证改。” “傻徒弟,哪来的喜欢与不喜欢,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为师在这些小问题上,是绝对不会压抑你的天性的。” “嗯,我就知道师父你最好了。” 说完就爬到刘平三的跟前,又是揉肩膀,又是捶腿的。 实际上,刘平三不仅没有觉得自己的徒弟这样子不好,心中反而有些放心。 昨天发生的事,其实一直让刘平三的心里有些隐忧,他真的害怕会因为这件事,让陈楚一早早地丢失了本心,甚至会因此影响心境。 此时能看到自己的徒弟,已经开始渐渐恢复这个年纪还有的少年心性,哪怕眼神深处依旧有一缕忧伤,但刘平三相信,自己的徒弟一定能自己走出那段经历,就因为,他有那颗赤子之心。 城主府内,城主莫千山此时正坐在案牍前,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是用食指轻轻的敲击案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门房的声音:“老爷,客人到了。” 莫千山先是看了一眼门口,又看了一眼正站在自己旁边的儒装男子,后者点了点头,于是他也对着门房点头道:“请他们进来吧。” 等到了目的地,陈楚一看着城主府的两扇大门,一时之间不敢踏步,刘平三笑了笑,拉起徒弟的手,师徒二人在门房的带领下走进了城主府。 城主莫千山看着眼前的这对师徒,仔细打量了一番,主动看向站在刘平三旁边的陈楚一,面容诚恳道:“昨天发生的事,是我这个当城主的问题,是我没有好好保护好小城的居民。” 陈楚一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主动开口道:“城主大人,您言重了,我知道您也有自己的难处。” “孩子你放心,我作为庆瑞城城主,一定会尽力为你讨个公道的!” 对于一个城的城主来说,如何这般的一套说辞,他实在是太熟悉不过,无非是一个“拖”字决罢了,至于最终到底会出多少力,办多少事,可就不一定了。 但陈楚一肯定不会有如此的人生阅历,他只是面容坚定的说道:“麻烦城主大人了,不过我也会好好修炼,到时候一定要亲手给自己的爹娘报仇!” 莫千山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陈楚一的肩膀,说道:“少年人,就该有这样的志气。” 随后,那城主转过身看向刘平三。 既然人家城主都把话说到这一份上了,刘平三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对莫千山抱了抱拳,主动开口道:“谢城主愿意为我徒儿求一个公道。” 莫千山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本来以为刘平三今天带着这个孩子过来,只是为了让他对昨天那件事给一个说法,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是拜了刘平三为师。 他又打量了一番刘平三,随后大笑一声,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排桌椅,开口道:“不错不错,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你们师徒快请坐,我们坐下说话。” 只见莫城主向着门外一招手,顿时出现了一个个身材苗条,婀娜多姿的侍女端上各种瓜果、酒肉,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在莫千山给刘平三敬酒的时候,刘平三以年龄尚小为由,婉拒了莫千山,后者笑着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强求。 酒过三巡,坐在莫千山侧位的那位儒装男子,突然开口询问道:“不知小兄弟昨日路过我庆瑞城,是跟宗门长辈一起出来试炼呢吗?那些前辈又在何处呢?可否引荐给我们认识认识?” 这位儒装男子的问话,语气中充满了明显的试探之意。 刘平三沉思片刻,才开口回复道:“小子不过是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罢了,没有宗门长辈,而昨日路过这里,也只是因为有一件事要去处理,沿途正好路过贵城。” “那小兄弟你昨日施展的跟雷力相关的术法……” 那儒装男子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装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解释道:“哎呀,我这记性,这些东西怎么是我一个外人可以随便问的呢?” 刘平三笑了笑,脸色不变道:“没事的,其实我的那个驱雷之术啊,是之前跟一位前辈高人学的,而那位高人的名讳,我不太方便透露。” 那书生笑了笑,说道:“理应如此,我也就随口一问,小兄弟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十八章 一对师徒 刘平三摇了摇头,没有作声,刘平三的确是处世未深,但这么多年的孤苦生活,一个人对他到底是好是坏,他还是可以感知出来的。 那儒装男子也是见好就收,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后,也就不再多问。 只见他站起身,给刘平三敬了一杯酒,口中说道:“小兄弟,方才是我章某人唐突了,在这里我敬你一杯酒,权当是为刚才的事情赔罪了,如何?。” “章先生言重了。” 城主莫千山在一旁打圆场道:“哎呀,章兄,刘小兄弟,咱们都是同道中人,理当相互扶持,彼此之间怎么能显得如此生分呢?” “莫兄所言甚是,不知小兄弟你觉得如何,该不会还在生我章某人的气吧?” 刘平三不喜欢这种虚伪的作态,但是不代表他不会,于是他也举起了手中的茶杯,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呢?两位大人说的没错,咱们既然是同道中人,就是要相互扶持才对。” 刘平三的性格一直如此,如果有人愿意真诚的对他三分好,他肯定也会七分的回报给对方,但如果有人只想用个虚假的面目来应付他,他也没必要跟对方掏心掏肺。 刘平三想了想,突然好奇的看向莫千山,口中问道:“莫城主,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莫千山爽朗的笑道:“诶,小兄弟但说无妨,莫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才听莫城主说,我们都是同道中人,那不知莫城主是何体系的修炼者呢?” “哈哈,莫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门庭境修炼者罢了,不值一提啊,不像我身边的这位章兄,那可了不得,他可是一个黄真境的修炼者啊,也正是因为有他的帮助,我才能坐稳这个城主的位子。” 刘平三闻言心中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觉得这两人的实力有多强,而是想到了林萱妹妹,十岁就已经到了黄真境,如此看来,实在是算得上是一个天之骄子了。 想到这里,刘平三忍不住会心一笑,由衷的为自己的妹妹感到骄傲。 “那不知庆瑞城的供奉,实力如何呢?” “这个……”莫千山听到这里,语气一顿,显然是有点不太好开口。 “没事,莫城主若是不方便开口,我也就不问了。” 莫千山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才接着说道:“其实也没啥不可说的,不过是有些难以启齿罢了,小兄弟你也知道,像咱们这种小城,大多数都是住了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所以也就只有一些像我这种的散修,愿意到这里来混个城主当当,享受点世俗间的荣华富贵,但是说白了,也就是给一些宗门跑跑腿的角色罢了。” 说道这里,莫千山语气略微停顿:“所以啊,那些所谓的供奉,其实都是宗门派下来专门控制小城的罢了,平时城里发生的事,人家一概不管,只有发生一些大事时,那些大人们才会出手,所以呢,实际上我也就知道人家修为高深,绝对很厉害,但到底有多厉害,我却是看不出的。” 说到这里,莫千山讪笑一声,补充道:“当然了,那些大人们下来,最重要的还是为了保证咱们这种小城的安全嘛。” 听到了这些,刘平三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对人类城池有了一些了解。 随后,大厅里的几人推杯换盏,倒也称得上是主客尽欢。 期间,莫千山也隐晦的表达出了对刘平三的招揽之意,不过还是被刘平三找借口婉拒了。 临走之时,莫千山让人给刘平三拿来了一个小木箱,说是专门给刘平三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刘平三倒也没有拒绝,全都照单全收。 回程的马车上,陈楚一好奇的打开木箱看了看,一脸惊讶的对刘平三说道:“师父,全都是金银财宝诶,看来那个莫城主挺够意思的呀。” 刘平三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一些俗世的财物罢了,在尘世行走或许还有点作用,但是对于咱们这些修道者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师父,那对于我们这些修道者来说,什么才算是珍贵的东西呢?” 刘平三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对我们修炼道法的人而言,主要是符箓,功法,丹药等等,不过为师也就知道这些,”说到这里,刘平三忍不住苦笑一声,才接着说道:“不过这些东西啊,为师也只有你元贞爷爷和林萱姑姑当初所给的一些罢了。” 听到这里,陈楚一一脸天真的说道:“师父,听你这么说,我们是不是很穷啊?” “呃,可以这么说。” “那我以后一顿饭少吃点,不买糖葫芦,不买新衣服,咱们省下钱去买那些功法、丹药好不好?” 刘平三抬起头,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随后用手轻轻摸着徒弟的头,温声说道:“好啊,那以后就让我们师徒一起省吃俭用,做好吃苦的准备了吗?” “嗯。” 城主府内。 莫千山看向依旧坐在那里独斟独酌的儒装男人,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文中,你觉得刚才那少年如何?” 那男人笑了笑,放下了酒杯,开口说道:“不知城主大人问的是哪一方面?” “你随便说。” “外表看起来,虽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但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倒也称得上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莫千山闻言大笑一声,用手指着那个儒装男子,开口道:“文中,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儒装男子一脸无奈的摊开手,说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但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其他的呀,不偏正,知进退,而且我之前用神识探查了一番,除了能探查到他是一个黄真境的修士之外,其他的毫无收获,你知道这能说明什么吗?” “嗯?” “要么,就是一个普通的散修,因为有那么一点点机缘,才得以踏入修真界;要么,就是有高人帮他遮蔽天机,不让我等探测呀。” 说到这里,那儒装男子,突然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老莫,你觉得这两个结果,哪个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应该是前者吧,说实话,我没从他身上感知到什么太多特别的东西。” “可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啊?” “何出此言?” “我也不知道啊,毕竟我才是一个玄武境的修士嘛,对不?” 莫千山闷声哼了一声,说道:“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还在这里扭扭捏捏的!” “老莫,不要着急嘛,我也学学那些道士,跟你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吧,哈哈,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读书人说话,就是麻烦,之前装那俗人,已经够累了,没想到这会儿还要在这听你说些云遮雾罩的鬼话。” “莫急莫急,你啊,就是性子太急躁了。” 第十九章 天泽鱼 接下来的几天,刘平三陪着自己徒弟陈楚一料理了他父母的后事,普通人家大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意为落叶归根。 刘平三还为这事专门去求见了一下莫千山,求他请来了庆瑞城最好的一位风水师,帮陈楚一爹娘选好了一块风水宝地。 因为陈楚一他们家本来就是从别的地方迁移而来的,只能算是个外乡之人。 所以在陈楚一爹妈出殡那天,除了一些本就与他们家熟识的街坊领居,主动到他们家来帮忙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额外的客人。 等到这些事基本完毕,刘平三也就准备带自己徒弟离开,一起回桃平镇看看。 走的时候,陈楚一对于家里原有的东西一样都没带,也尽量保持着其原有的位置。 最后,小家伙在与师父准备离开时,就只是关上窗户,拿了把门锁,一锁了事。 用他的话说,啥都不变不动,也算是给自己留下了个念想,以后无论走了多远,都还能记得自己有个家在这里啊。 但刘平三心里清楚,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也是免得时常睹物思人罢了。 最后,这师徒二人就极其光棍的背了一大一小两个包袱,穿了一大一小两双草鞋,出城东向去,行至客旅途。 离开庆瑞城大概半日有余,行走于山林之中的刘平三师徒,遇见了一个奇怪的老人。 之所以说他奇怪,是因为今天明明是个晴天,但这老人却是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上还拿了一根两米左右的青竹鱼竿,只是有线无勾。 当时刘平三师徒路过一个林间小潭,正好瞧见那老人在河边垂钓。 只见那老人坐在岸边,挥动手中的鱼竿,把鱼线往水中甩去。 接下来,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明明没有鱼钩,鱼线上也没绑什么诱饵,但谭中那些金色的大鱼却像是单纯的对那鱼线感兴趣一样,时不时的咬中那根透明鱼线,被老人扯上岸来。 扯上岸之后,那些鱼还不愿意松口,像是生怕错失了什么特别宝贵的东西一样。 这不由得勾起了刘平三的好奇心,他本来想用神识探查一下,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至于他的徒弟陈楚一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开始目不转睛的蹲在那里,看那老人钓鱼,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底,这师徒二人还是少年心性,刘平三倒还好些,毕竟已经是一个修道者了,可陈楚一何曾见过这般神奇的事儿。 刘平三想了想,此时也已经是下午了,况且他们也不急着赶路,于是他就决定今晚干脆直接在这里停留下来,略作休整。 那老人转过头看了一眼刘平三师徒,对他们笑了笑,然后腾出左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见两个小家伙全都点了点头后,那老人就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垂钓起来。 老人的旁边,有一个用青翠竹子编织而成的鱼篓,看起来不大,似乎也没有太多神奇之处,但随着师徒二人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断加长,他们还是发现了一个神奇的事情。 不管那老人往那鱼篓里放多少鱼,那鱼篓都像是不会满一样,没有丝毫动静。 一脸好奇的陈楚一正想问问老人这是怎么回事时,刘平三转过头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随后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易打扰。 没有转头的老人,像是看到了身后刘平三与他徒弟小动作,自顾自的笑了笑,主动开口道:“小朋友,你可别看我这鱼篓外观看起来小,可它里面的空间可是大着呢。” 陈楚一撇了撇嘴,满脸不信道:“我才不信呢,就这么点大个东西,又能装多少东西。” “你问它有多大啊?那我就来好好的告诉你……” 就在这时,又有一条鱼上钩了,老人把鱼放进了鱼篓里,拍了拍鱼篓的外壁,才接着说道:“它啊,可以装大河、装山川,还可以装妖魔、装鬼神,小朋友,你说它到底大不大啊?” “你骗人,我才不相信你说的呢,哪有那么厉害的鱼篓哦。” “哎,这世人怎么都是如此呢?连小朋友也不例外啊,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倒是全都被奉为真理。” 陈楚一低下头继续看那条鱼线,直接无视了这个老人,很明显的不想搭理他。 就在这时,刘平三突然问道:“老爷爷,这些鱼都是什么品种的呀?看起来好有灵性,我以前从来都没见到过。” 那老人听到这里,赞赏的看了一眼刘平三,然后乐呵呵的说道:“这可是天泽鱼啊,只以天地间的灵元为食,一般人肯定是钓不到的!” “老爷爷,那这种鱼世界上多不多啊?” 蓑衣老人思考了一阵子,才开口回答道:“肯定不多啊,这种鱼在修真界中也都算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了,很多普通的修道之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见一次;而那些遇见了的人呢,又不一定能够得到;得到了之后啊,也不一定知道怎么使用,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得天泽者,不知其所为。” 刘平三听到这里,认真的点了点头,继续询问道:“就是不知道,这天泽鱼对于修炼者到底有什么用处,不知老先生能否为我解惑?” 看得出来,老人此时心情不错,所以对于刘平三提出的问题,他也是认真的回答了起来:“其实这种灵物呢,对于强大的修炼者来说,也不算是特别珍贵,许多强大的宗门都会专门在宗门池里养上一些,用来发展本宗门的实力。其效果呢,也很简单,就是可以帮助修炼者固本培元,拓宽修道前路,不过可惜的是,这个东西只对黄真境的修士有用,所以像我们这种老骨头,是无福享用的,就算得到了,也只能留给后人晚辈罢了。” 刘平三点了点头,心中产生了一些想法,不料还不等他付出行动,老人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小兄弟,你还是不要想着钓上来这种鱼了,只能是白费功夫。” 陈楚一在一边气鼓鼓的说道:“要你管!” 蓑衣老头笑了笑,不再搭话。 刘平三心里也是有些不信邪,但是无论他尝试了用什么办法,发现自己都不能抓上来一条鱼,最终也只好无奈放弃。 夜晚之时,刘平三师徒生了一堆火,开始烤兔肉。 这只野兔,是刘平三今天下午专门出去打来的,用来当做他们师徒的晚饭。 只见刘平三动作熟练的给兔子拔毛,清理内脏,又用一根木棍把那只兔肉串了起来,架在火上一转一转的烘烤。 没过多久,那兔肉就被火烤的外焦里嫩,刘平三又在外面撒上了一点盐巴,一股纯粹的肉食香味渐渐开始溢散开来。 原本坐在潭边打坐的老人,闻到这香味,突然出现在了刘平三的面前,一脸嬉笑的说道:“小兄弟,如此良辰美景,有肉无酒怎么行!老头子我正好有一壶好酒,不如你我就着这兔肉,痛饮一番如何?” 陈楚一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口中嘟哝道:“想吃肉就直说嘛,还绕这么多弯弯道道。” 第二十章 少东家 庆瑞城是二流门派星元宗的一个管辖城池,为了方便管理,星元宗在这里安排了两位玄武境的外门长老,除了收集一些修炼用的材料和每年为宗门挑选弟子之外,也负责庆瑞城护城法阵的维护与施展。 除了这些,那两位名义上的供奉,是从来不会过问城中大小事务的,基本上都是由庆瑞城的城主来处理。 除非遇到一些强大的修炼者想要进入庆瑞城,或者有人想要找庆瑞城的麻烦时,那两位供奉才会专门出面解决。 其实庆瑞城原来的城主并不是莫千山,而是一个跟星元宗某位长老有点渊源的孤身老修士,靠着这一点点香火情,那老修士足足在庆瑞城当了将近百年的城主。 直到五年前,那老修士因为自知大限将至,就想要找个地方闭门破关,于是把城主位置空了出来,这才让莫千山有机会成为了庆瑞城的城主。 星元宗对于自己管辖的普通人类城池,虽然不会太过上心,但是对于城主这个位置的人选还是有些许重视,他们也派人专门查过莫千山的底,最终没发现什么问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散修,他们这才放心让莫千山做庆瑞城的一城之主。 庆瑞城城主府后院,有一个不大的水池,里面种的是一些在北方不易看到的白荷,而在这个水池的旁边,有一个亭子,名为“观荷亭”。 莫千山站在亭内,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眼前的这方荷池,因为还是早春,所以池塘上并无荷叶、荷花,显得有些萧索。 就在这时,莫千山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莫千山转过身,恭敬的给来人行了一礼,口中说道:“齐老,好久不见了,不知你这些年可好?” 老人大笑了一声,口中回答道:“我啊,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肯定还是老样子嘛,倒是小莫你,这五年来一直待在这么个小城,肯定感觉很难熬吧?” “我也还好,这些年幸好有老章一直陪着我,还为我出谋划策,否则就我这个脾气,每天都要装作一个俗人,跟一些没意思的人打交道,肯定早就受不了了。” 老人上前,拍了拍莫千山的肩膀,突然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要担心,现在还是再忍耐忍耐,要不了多久,你所做的一切会让你得到你应该得到的东西。” “嗯,这个我肯定明白。”说到这,莫千山略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道:“对了齐老,根据你之前传递给我的消息,你不是应该十天前就到了的吗?按你的性子是不可能迟到的呀,难道是在路上遇见了什么麻烦?” 这个被莫千山称之为齐老的老人,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还真让你给说中了,的确是有麻烦,不过却是好的麻烦,知道天泽鱼吗?” “莫非……” “嘿嘿,你猜的没错。” 听到这里,莫千山也是忍不住啧啧赞叹了一声,口中说道:“要知道‘天泽出水‘这种机缘虽然不大,但却是最看种个人福缘,看来齐老你今年的运道不错啊!” 齐老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毕竟是一个不会有异象产生的天道机缘,所以为了得到这份天予之物老夫可是准备准备了好几天,才赶在机缘消散之前,捕获了十几条天泽鱼。” 齐老看了一眼莫千山,拿出一个鱼篓,放在了莫千山的面前,才接着说道:“说出来你估计不信,老夫发现天泽鱼的地方,其实距离这庆瑞城不足十里路。” 莫千山脸色不变,说道:“我觉得这倒没什么可稀奇的,毕竟天泽鱼的出现可不会分地方,你说它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小池子里我都信。” “你小子倒是想的开,不过就算如此,我昨天本来也应该到了的,结果途中遇到一对有趣的小师徒,就多停留了一天,最后还送了那少年一条天泽鱼。” “您老果然没有变啊,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关携晚辈。” 没错,这齐老正是昨天刘平三师徒昨日在潭边遇见的那位蓑衣老人。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挥了挥手,正色道:“先不说这些,半年前你也收到老夫的指示,在庆瑞城周边,可有小东家的消息?” 莫千山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根据您给我提供的那些消息,我除了密切关注庆瑞城附近的所有动向,也曾询问了许多跟我关系不错的道友,但到目前为止依旧是没有任何消息。” 老人点了点头,脸上但也没有太大的失落感:“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这半年多来大大小小的城池我已经跑了好几百个,却依旧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当真是一团乱麻。” “哎,主要是东家提供的消息也太少了,只有一个名字和大致年龄,找起人来实在是跟大海捞针一样。” “你要理解东家的难处。” 莫千山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不知道那一天小镇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所有人全都惨死,你说小东家会不会也出现了什么不测。” 老人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不会的,东家那里有少东家的一盏长明灯,只要灯未灭,人就不会有事。” 莫千山伸出一只手,打了自己两巴掌,口中呸呸呸的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怎么可以乱说呢,小东家肯定是没什么事的。” 齐老看到莫千山的滑稽动作,忍不住一笑,说道:“放心吧,小东家他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可能出什么事的,我有一种预感,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够小东家相逢了。” “嗯。” 随后,那老人就消失在了莫千山的面前,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就连庆瑞城的护城阵法都没有丝毫反应,可想而知这个蓑衣老人修为之高深莫测。 ———— 自从那日别了蓑衣老人之后,刘平三师徒接下来的半月行程,走的倒也算得上是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什么波澜。 毕竟这一路行走挑选的路线,可是林老头专门为刘平三规划好了的,很少走那荒山野岭之中,也很少走妖兽精怪出没的地方,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风险。 这一天,师徒二人刚翻过了一座小山,天色就迅速暗淡了下来。 黑夜,或许对于刘平三这个修炼者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他还有个小徒弟陈楚一,所以在夜晚赶路肯定是不切实际的。 幸运的是,他们刚翻过山头之后,就在那山顶看见了一间破旧的山神庙,刘平三思量了一下后,就决定带着自己的徒弟去那破山神庙,留宿一晚。 第二十一章 女子山神 进入山神庙后,刘平三这才发现,原来这破旧庙宇竟是与平常那些山神庙差别甚大。 位于庙宇正中间的那具山神法相,竟是一个袒胸露乳的女子形象,双手垂后被一根麟绳傅住,而双腿则跪在那神台之上。 但观那女子神像的面目,却是莫名的宁静安详,慈爱端庄,让人觉得她似乎对于自身发生的这些遭遇并未感到有丝毫愤懑,世人欺她辱她,可她的内心却是毫无波澜。 而她之所以来这凡尘的原因,就是为了代替人世间的众生受苦受难。 要知道,刘平三以前生活的桃平镇附近,也有一个山神庙,每年的七月十五,小镇村民都会准备些香烛前去拜祭,平时也有些信男信女,家中有人生病,求取姻缘,想要消灾消难,也就是心中有所求时,都会去那里拜拜,不一定是要实现什么,最重要的还是求一个心安。 刘平三在母亲生病后,也曾多次去那里为母亲祈福过,所以对那座山神庙里供奉的神像有些印象。 虽然刘平三不知道那神像究竟是哪位仙神的法相,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座神像从外观看来的确是神采奕奕,气势恢宏,凡人只要跪在那神像下面磕头,心中就会忍不住生起一股敬意。 何曾像眼前这尊破烂的神像,无人供奉香火也就罢了,还要被人弄成这种形象在此受苦。 不知怎地,刘平三站在那里,久久的注视这尊山神像,心中突然莫名的生起一阵悲悯。 于是在生完火堆后,他就带着弟子陈楚一,把这间破旧山神庙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打扫灰尘,擦拭神像,清理神台,一样样皆做,一样样皆身体力行。 做完这一切之后,刘平三从包袱里拿出了三根用来施法的立香,点燃,插在那个早已没了香火的铜制香炉内。 深夜,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刘平三,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玄妙的气息,说不上好与坏,正当他准备用神识探查究竟时,那股气息又突然间消失不见了,无论刘平三怎么探查,都一无所获,于是他只好无奈的继续睡去。 刘平三不会知道,其实就是他感受到那股气息的时候,他背后的那尊女子神像,眼角流下了两行泪水,一闪而逝。 ———— 之前因为那场大战,早已变得支离破碎的桃平镇,突然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桃平镇镇口,只剩下半截的拱桥之上,此时正立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起来年龄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其中的那位女子,怀中抱了一只不大的火狐,神态慵懒,一头红色的长发及腰,无风自扬,面容精致,但仔细观之,却能感觉到她身体内外都透着一股妖媚之气。 而站在她旁边的那名男子,面容看起来有些憨厚,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颇具神采。他站在距离那妖媚女子身后半米的位置,面容恭敬,很显然他是以眼前的这位女子为首的,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能从他看向那女子的眼神深处,感受到一丝隐藏很深的爱慕之意。 那妖娆女子随意的把视线放在桃平镇的方向,嘴角含笑,问向站在她身旁的那名男子:“固原,你确定从这里感受到了六弟残留下来的气息?” 那男子抬起了原本低下的头,望向眼前的女子,说道:“雪娴,你要相信我的鼻子。” 这个被称之为雪娴的女子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喊我公主殿下!” 固原微微低下了头,但是却嘴角勾起,口中说道:“是!公主殿下。” “你继续说。” 那男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能从这里明显的感受到六皇子曾留下的气息,而且很是浓烈,看样子六皇子曾经在这里跟人发生过大战,而且受了很重的伤。” 那女子听到这里,又恢复到了原先那种慵懒的状态,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说实话,我那便宜弟弟死不死,我是真的不在乎啊,活着就不让人省心,没想到死了还要让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为他受罪,东跑西跑的调查他的死因。” 站在雪娴身后的男子,听到这些自然是不敢插话,只装作没听见。 那女子说完那些抱怨的话后,话锋一转,又问向固原:“我那几个好兄弟姐妹,也查到这里了?” “是的,二皇子和四公主都在这里留的有眼线,大公主与三皇子则是顺着六皇子残留的气息,去别处追查去了。” 雪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想到半年了,才查到这里。” “公主殿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雪娴摸了摸怀中的火狐,声音慵懒的说道:“不着急,我们先在这里停留一个来月,我就不信这小镇当真没留下一个活口,从活人口中掏东西,总归比从死人那里找要简单的多。” 那男子点了点头,就准备跟着这女子一齐往小镇走去。 但就在这时,那女子突然转过身,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这个男子,口中冷笑的说道:“固原,君是君,臣是臣,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你最好搞清楚你自己的位置!” 固原闻声,直接跪了下去,双手伏地,头埋在双手之间,语气恭敬道:“固原记下了。” 但是,他眼中的那丝爱慕之意,非但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又增加了几分。 “起来吧。” “是。” 当固原站起身之后,发现那女子的身影已经离自己有了几百米的距离,他也不着急,一步一步的跟了上去。 ———— 一夜的修整,刘平三早早地起床,开始在破庙之外,练习一套拳法,这也是那本《道门开篇诀》中记载的一套小功法。 按照书上的说法,这套拳法没有什么实际的杀伤力,主要的作用就是修炼体魄,要知道刘平三本来就在那颗火参果的帮助下,身体得到了不断的提升,练习这套拳法,效果更是明显。 只见他站在晨光之下,练习行云拳第一式—— 太虚行罡。 呼吸自然,心静神怡,并步立正站定,眼望正前方向。右脚向前迈出半步,左腿屈膝下沉,使之形成“右直虚步”。与此同时,两手配合腿部前行—左掌向前划弧后下按于胸腹前;右掌经左臂之上穿出并推向前方作立掌造型。 如此来回做了好几遍,刘平三只觉得通体舒畅,丹田处也升起一阵暖意。 而在刘平三的旁边,他的徒弟陈楚一也在有模有样的学着自己师父打拳,看起来已然有几分神韵。 让刘平三感到惊喜的是,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徒弟竟然真的很有修道天赋,虽然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式的带他开始修行。 但这些天来,陈楚一一直在看着自己师父打拳修炼,到现在竟也能跟着他打上一遍简单的拳法了,由此可见,他的悟性之高。 第二十二章 伪神 结束早晨的修炼之后,刘平三生了一堆火,给徒弟弄了点吃的,等到师徒二人吃完后,刘平三就让徒弟收拾行李,决定等一会儿继续出发。 但就在刘平三师徒收拾完毕,站起身走到那神像面前拜了拜,准备再度启程的时候,这山神庙却发生了让师徒二人出乎意料的一幕。 只见那尊原本对着刘平三师徒的女子神像,突然间轰然倒塌,砸落在地面之后,就直接碎成了一块块碎片。 师徒二人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吓了一跳,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从那堆碎掉的山神神像碎片中突然窜出了一道白色光团,速度极快的直接冲向了刘平三。 刘平三运用真气,用手下意识的一握,没想到那道白色光团还真被他给握住了,轻微的颤动后,那光团就在刘平三手心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刘平三才把手心打开,看向手掌中的那个东西。 让刘平三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白色光团中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半透明的小人,而这个半透明的小人样貌正是庙中所供奉的那尊神像。 此时,这神像女子不再像之前那般赤裸着身子,而是穿上了一件青色长裙,两只手抱着膝盖,安静的坐在刘平三的手心。 当刘平三望向她的时候,她也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刘平三,两两对视。 但和刘平三望向她的眼神中存在明显的质询之意不同,她看向刘平三的眼神中只是单纯的透着好奇。 刘平三看了她半天,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干净,就好像之前刘平三刚开始修炼的竹楼外那条小溪般清澈见底,看不到一丝杂质。 刘平三想了想,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女子听到刘平三的问话后,偏着头想了想,一脸思索的样子,但是到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那你是这里的山神吗?” 那女子还是摇了摇头。 接下来刘平三又问了几个关于她来历的问题,但这小人都是摇头,让刘平三一阵郁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陈楚一突然开口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女子转过头望向小楚一,微微笑了笑,接下来刘平三师徒第一次听到了她的声音:“小弟弟,我叫青衣哦,青色的青,衣衫的衣。” 只是这声音却不是从她嘴中说出来的,而是以一种神念的方式,在刘平三师徒的脑海中出现,声音干净清澈,就和她的眼睛一样,让人不由得就会对其产生好感。 能交流就是好事情,刘平三也跟着笑了笑,继续开口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要冲到我面前吗?” “因为,我想要跟着你啊。” 听到这里,刘平三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要跟着我?” 那女子小人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因为,你是我的主人啊,我跟着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刘平三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见过你,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主人?” “你就是!”那女子语气坚定的说道。 刘平三无奈的扶了扶额头:“那你以前见过我?” “没有啊。” “那你知道我?” 那女子先是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女子的怪异举动,让刘平三感到疑惑,于是忍不住询问道。 那女子把脑袋趴在膝盖上,声音平静而又悠远的说道:“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年了,我这座小庙啊,来了一个一身白衣,腰佩长剑的男人,他也像你昨晚上一样,为我亲手打扫了这座小庙。我本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但没想到他竟帮我把原本快要消散的神魂重新凝聚了起来,最后他就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留下了一道神识,说让我等一个人,而那个人就将是我的主人。” “所以,我就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青衣点了点头。 但刘平三此时却是一头雾水,甚至感觉有点扯,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因为一点奇遇才能踏进修真的门道,怎么可能就会是这青衣所等待之人,但对方却是一口咬定,刘平三就是她的主人。 就在刘平三一筹莫展,准备找个借口拒绝她的时候,那个小剑灵的声音出现在了刘平三的耳边:“收下她。” “为什么?” “嘿,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小屁孩儿,不该你问的你别问!” 刘平三听到这里,也是倔脾气上了起来,直言道:“你不说我就不收!” “你爱要不要,当我求你呢?反正要了她对你的好处更多,又不是对我。”剑灵语气中充满不屑的说道 “那我还是不要了。” 但让刘平三没想到的是,这剑灵突然之间就翻了脸,嬉皮笑脸的对刘平三说道:“别别别,平三兄弟,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失忆了啊,所以我也没法回答你太多。” “那你就回答我,为什么要让我收下她。” “其实原因也没什么复杂的,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嗯?” “之前林萱那小丫头也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有哪些种族能够修炼,其实除了人族、兽族、灵族之外,还存在着一类特殊的修炼种族,说是族类其实有点不太准确,因为他们的诞生是没有根源的。” “什么意思?”听到这里,疑惑的问道。 “着什么急,我这不是跟你说呢嘛!”小剑灵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这个‘种族’被大家普遍称之为伪神族,至于他们的产生原因,也是一般人难以理解的。” “有的伪神族,就像是这座小庙一样,是因为里面供奉的神像在长年累月接受人间香火的情况下,原本毫无生机的泥塑神胚,渐渐诞生了灵智,拥有了神魂,但是这个概率是很低的,而且也没有规律可寻。” “而这一类的伪神,自身是可以修行的,只不过他们修行跟人类修炼者不一样,依靠的是人间香火,也就是说他们接受的人间香火越多,修为也就会越高深。据说修炼到最后还能飞升登天,位列仙班。当然,这些说法大多是一些修真界的传闻,真实性无法考证。” “就像你们普通人家门上张贴的门神,或者庙宇里供奉的一些神邸,其实都是这一类存在中比较牛逼的存在,才得以享受人间香火。当然了,,这一类的伪神,大多数都是依附于一些强大的修真门派,与那个门派的气运紧紧相连,这样才能够在那些宗门管辖下的人类城市里得到供奉,永保香火,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强大的修炼者门派都喜欢抢占人类城池的其中一个原因。” “当然,这种伪神大多数都只是跟那些门派存在这一种相互合作的关系,他的本体是自由的。而且还由于他诞生的那种特殊性,神魂一一旦产生就很难被消灭,再加上大多数伪神本性都比较良善,所以那些修真门派们只要得到一个伪神依附,基本上都愿意以礼相待。” “那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宗门?” “你个笨蛋,插什么嘴!我接下来不就是要跟你说吗?”小剑灵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除了我刚才说的那种依附于宗门的伪神,还有一类伪神,是在某种条件下自愿跟某个修炼者签订契约,也就是像现在这样,如果你让她跟你签订契约……” 第二十三章 结成契约 “除了能够无形中为你添加气运之外,还能将她的一种伪神能力传承给你。” “什么?”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她们这一类伪神主要是借香火之力修炼大道。” “嗯。”刘平三点了点头。 “而你如果能跟她结下契约,其实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此。初期的时候也许还体现不出来,但当你修炼到一定的境界,遇见大道瓶颈之时,你就会发现这种契约关系带给你的巨大好处了。简而言之,这种契约关系能使你自身成为一个拥有肉体的伪神。” 说到这里,小剑灵忍不住啧啧赞叹了几声,才接着说道:“到时候,你就可以在人世间留下一些传承,如果那时候你还拥有宗门和城池的话,就可以让他们把你供奉起来,成为他人的信仰,接受人间香火,小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思是我也可以借香火之力修炼?”刘平三试探的问道。 “嗯,能想到这些,说明你还不算笨的无可救药,不过这只能算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好处罢了,更重要的是,它会成为你将来大道之行的强大助力!” “要知道任何一个修道者,无论天赋如何,当他到达一定的境界之后,都会遇到自己的大道瓶颈,到时候再想提升境界,实在是难上加难,不是不想继续走下去,而是真的找不到前路。” “就好像你之前问小丫头的那个问题,天尊境界之后又是什么境界呢?大多数的修道者其实都是没有答案的。” 说到这里,小剑灵略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只不过,在我残存的记忆中,修真世界的历史上,好像曾出现过几位真正的通天大能。当他们到达这个世界的极限之后,还真被他们找到了一条前路,最终飞升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而其中的一位大能,据说就是一位肉身伪神。” “你的意思是?”刘平三一脸震惊的问道。 “没错,也正是因为这些个传说,所以让很多修炼者都对这件事趋之若鹜,想要跟一个伪神签订契约,借此突破天道。不过呢,这个东西终归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能加以控制,再加上大多数伪神虽然心底良善,但是却崇尚自由,很少有愿意跟修炼者签订契约,从而放弃自己的自由,所以,” 说到这里,小剑灵话锋一转,颇有些语重心长道:“主人啊,不管那个神秘的白衣人是谁,于情于理,这都是一件好事,你可千万不要错过了呀。” “按你这么说,既然好处都在我这里,你为什么要这么热心的让我收下她?” “当然是为了你好啊!我都说了你可是我的主人啊!” “真的?”刘平三的声音里充满了质询之意。 小剑灵听到刘平三的话,有些心虚的说道:“嘿嘿,当然,对我也是有一些好处的,俗话说无利不起早嘛。” 刘平三会心一笑,他就知道这个家伙不可能做那种对自己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不过听到这里,他算是对眼前的情况大致明了,心中也有了些打算,于是他把神识退了出来,看向手中的这个自称为青衣的伪神。 而之前刘平三看起来和小剑灵聊了很久,但那只是神识之间的交流,速度是很快的,所以实际上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刘平三看着青衣,温声问道:“青衣,我能问你一个在我看来比较重要的问题吗?” 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怎么判断我就是你的主人的?是因为那个白衣人给你留下的那道神识吗?” 青衣再一次点了点头,随后她轻柔的声音在刘平三的脑海中响起:“他当时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印记,还告诉我,当我的主人出现时,那道印记就会产生反应,你应该明白了吧。” 刘平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埋下头长久的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望向青衣,语气郑重的说道:“青衣,其实我是不介意你与我签订契约的,但是,这样做的后果你知道吗?如果你跟我签订契约,以后你的生死都将会掌握在我的手中,你也会永远的失去自由。” “我知道啊。”青衣语气平静的说道。 “那你还愿意?” 青衣轻轻的站了起来,脚踝的铃铛随着她的起身,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只见她语气坦然的说道:“其实见到你之前呢,我的确不是很愿意,毕竟,之前的我虽然也只能一直待在这座小庙,但就像你说的,至少能够拥有相对的自由,但是——” 青衣抬起头,突然展颜一笑:“但是,昨晚上你让我感觉到,你和他其实是一类人,这也是我现在愿意跟在你身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而且,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青衣脸色微红:“既然你是他指定的人,我也想试试看,如果我一直跟在你身边,未来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再见到他,哪怕就是远远的看上一眼,我也就很满足了呀。” 噫吁嚱,谁人知,这世间又多了一个痴情人! “好吧,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刘平三倒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既然对方言至于此,他也就只好收下这份好意。 随后,刘平三在青衣的指导下,在她的神魂上留下了自己的灵魂印记。 就在灵魂印记结成的那一刻,刘平三产生了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只觉得自己似乎比之前更具有灵性了。 而且刘平三能够感觉到,他现在可以控制青衣的一举一动,甚至可以察觉到她轻微的喜怒哀乐,随着她的视线看待眼前的世界。 与此同时,刘平三自身的神识也随之增强了几分,魂魄变得更加饱满,这种状态让刘平三感觉很舒服。 随后,询问过青衣的意见后,刘平三神念一动,后者便消失在了刘平三师徒的眼前。 陈楚一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心中有些好奇的问道:“师父,那个青衣姐姐去哪了啊?” 刘平三摸了摸小徒弟的头,笑着说道:“被师父收回到识海中去了。” “哦。”陈楚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太过在意,随口说道:“那师父,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继续出发?” 刘平三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走吧。” 随后,师徒二人离开了这座小庙,继续朝着桃平镇的方向走去。 ———— 龙庭山,是一个道教门派,据说其根源是中土洲一个道教祖庭的分支,虽然就整个九渊大陆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合川洲内,绝对算称得上是一个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了。 门下弟子三千,长老过百,宗门掌教更是地仙三境的大修士,传说距离天尊境也就只差一步之遥。 全宗九峰八十一洞,取九九归一之意,恰合大道。 而之前出现的老道士元贞,正是龙庭山掌教元虚的二师兄,主管龙庭山律法一事,洞府落座于九峰之一的缥缈峰。 元贞前五百年未收一徒,直到十三年前,一次云游,于雪夜中,抱回来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后来取名为玄一,既是他的开山弟子,也是他的关门弟子。 这也就导致了玄一在整个龙庭山中,辈分极高,成了许多动辄一两百岁的老道士口中的小师叔。 小玄一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为人和善,天赋极高,性格也较为纯粹,所以很受龙庭山门人的欢迎,若不是因为龙庭山向来不收女弟子,想来仰慕玄一者定然不少。 第二十四章 道士下山 历来不接收女弟子的龙庭山,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一个意外。 只是那件事一直是龙庭山的一个禁忌,老的一辈尽皆闭口不言,年轻的一辈则是不敢轻易讨论,时间一久,新加入的弟子也就渐渐无人知道。 在缥缈峰的最顶端,没有什么别的建筑,只有一个看起来颇为普通的木质房屋,半悬的修建在缥缈峰的崖边,起窗见云海,雨落半闲闲,不外如是。 而在屋子的另一边,被人为的开辟出了一块田地。此时,一个身穿麻衣的老头,手中拿着一个锄头,躬身埋头,正在为这块小田地除草。 而那地里种的却不是什么仙药神株,只是很普通的两行青菜,一些蒜苗,一架黄瓜,略微珍贵一点的,或许就是东南角的那两株白牡丹。 而在菜地和房屋中间的那个小院中间,有一颗很大的桃树,枝干粗壮,未生绿叶。虽然已是晚春时节,但那桃树上桃花依旧灿烂,许多半熟的桃子穿插在其中。 桃花与桃果并存,乍一看似乎突兀,但是仔细观之,却又能感受到一种难言的自然道意。 至于那桃树自身散发的香气,也不像凡尘中的那般过于腻甜,而是味淡清香,闻之使人神清气爽,具有静气凝神之功效。 在那株巨大桃树的下面,放有一个石质圆桌,桌面正中间写有一个小楷的“道”字,而在石桌的周围,则是四个石质圆凳,看起来倒是颇为普通。 此时,在那石凳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面容清秀,身上穿着一件陈旧却干净的道袍,头上别着一只木簪,手中正捧着一本书看的精精有味。 正在锄草的老人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扛起锄头走到那少年的面前,语气略微调侃的说道:“傻徒儿,你说说看,这本小说书你都看了几遍了,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到底是真的很喜欢这本书中的故事,还是想念送你书的那个小姑娘。” 没错,说这话的正是元贞,而这个小院子就是龙庭山堂堂宗戒长老的“府邸”。 小玄一抬起头,看了一眼他师父,老气横秋的摇摇头,也不搭话,继续埋头看了起来。 但那老道士却没有闭嘴的觉悟,放下抗在肩膀上的锄头,两只手按在锄头末端,下巴放在上面,像一个老农似的继续开口道:“你要真的喜欢也没问题嘛,咱们派只是不收女弟子,又没说不准婚娶,要不为师再陪你走一遭,去见见那个姑娘?” 说到这里,元贞嘿嘿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别说,没准还真能凑成一对儿,那师父就能早早地当上师公了。” 玄一没有抬头,语气平淡的说道:“我今天下午不做饭了,厨房里还有昨天吃剩下的一点米饭,师父您兑兑水,也能凑合着吃一顿。” 元贞听到这里,立马换了个态度,直接坐在了玄一的旁边,手放在徒弟的肩膀上,语气中带着些许讨好的说道:“别别别,师父错了,我不逗你了。” 玄一这时才抬起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元贞,语气略显无奈的说了一句:“师父,常言道君子不妄言,看来您真的不是君子。” “你今天才知道啊?那看来我平时还是装的挺好的嘛”元贞语气十分光棍的说道。 小玄一实在是有些不懂,为啥那个平时在宗门里十分严肃认真的宗戒长老,到自己这里怎么就变成了一个老顽童。 从小到大也没见他如何约束过自己,甚至小时候还怂恿过自己干坏事儿,比如说去扯掌教师叔的胡子啊,又比如说去偷吃大师伯养的那些火琇鸡啊。等等事情,不胜枚举,好在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喜静的性子,才没受他的蛊惑。 不过,有这样的师父也挺好的,想到这里,小玄一忍不住会心一笑。 而元贞那老头看到这一幕,又是一脸贱笑的说道:“看吧,我没说错嘛,明明就是想那个女娃子了,不然笑的这么开心?” 玄一正想开口,但元贞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只见他站起身,扛起锄头,就准备溜之大吉,口中还不忘记说道:“徒弟,你掌教师叔来了,你快下山接接人家。” 玄一拿起书,正准备扔过去,但是想了想还是把书好好的合上,略显小心的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登缥缈者,皆须步行,这是元贞定下的规律。 元贞在龙庭山向来比较受人尊敬,所以那些辈分比他低的自然不会违背他的规矩,而那些跟他同辈的呢,也因为师兄弟情分,每次去找元贞也会选择步行登峰。 当然了,虽然是步行,但修道之人肯定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几千节台阶,实在是花不了多长时间。 缥缈峰的半山腰处,元虚站在一颗松树下来,望向正朝他走来的玄一,一脸笑意。 “掌教师叔好。”玄一对着元虚打了一个稽首,毕恭毕敬的说道。 元虚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小玄一,最近修炼的如何?” “前些日子刚刚突破到玄武境。”玄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元虚扶住胡子大笑一声,口中称赞道:“不错不错,不亏是我师兄的唯一弟子,等回头我让你五师叔从新为你打造一把符剑,宝剑配少年,怎么样?” “这……掌教师叔,我的这把符剑,已经陪了我很多年了,我有些……” “没事,那回头我让你师叔帮你把你的这把剑提升一下品秩,这回总该没问题了吧?” 玄一面露喜色,语气略显激动的说道:“玄一在这里先谢过掌教师叔了。” 元虚点了点头,随口说道:“走吧,我们上山,我正好有些事情要与你师父商议。” “好的。” 元贞房内。 元虚望向自己师兄,语气尽量显得平缓的说道:“师兄,她……如何了?” 元贞此时也收起了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较为凝重的说道:“不太好,道德宗的人,实在是太……” 半晌后,元虚和元贞一起从房中走了出来,元虚再次恢复了之前那种一脸淡然的神情,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能从他的眼神深处看到一丝忧伤。 元虚摸了摸小玄一的头,跟他师兄打了声招呼后,就转身向山下走去。 不知为何,玄一看着掌教师叔渐渐远去,突然觉得那背影有些沧桑。 但还不等玄一回过神来,他师父元贞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感到一阵意外。 “傻徒弟,过些日子下山去吧,跟着刘平三,让他带你在红尘中好好的历练一番。” 第二十五章 桃平镇遗祸(一) 自从那日离了小庙之后,刘平三师徒接下来的路程走的更加顺风顺水,一路未曾遇到半点波折。 就这样行进了两月有余,终于被他们走到了距离桃平镇不足十里的一个小村庄,名为陶罐村。 这个村子刘平三以前倒也经常来,一来这里具体桃平镇尚不算远,二来则是这个村子里有一家姓张的猎户,早些年一直跟着刘平三的父亲打猎,而且刘平三的父亲曾经还阴差阳错的救过对方一命,所以两家算得上是情谊深厚。 后来,刘平三父亲出事,母亲卧病在床,富贵叔时不时的都会提一些自己打下的猎物,前来看望刘平三母子。 而在刘平三家中最为困难,实在没钱给母亲治病的时候,也是富贵叔拿出自己家的积蓄,包括药店老板的好心,才最终让刘平三的母亲多撑了那么久。 所以刘平三一直念着人家的好,当他稍微长大一些,能够自食其力的时候,春天自己上山采了马头兰、荠菜、香椿之类的野菜,都会晒干了给富贵叔送一些过来。 刘平三看着陶罐村村口的那一块村碑,眼神流露出了些许追思之意。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拉起徒弟的手,嘴角微微上扬的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故人。” 刘平三师徒行走在陶罐村正中间的那一条泥巴路上,时不时的都会遇见一两个陶罐村村民,因为刘平三往些年经常来这里,所以一些年纪大一点的人对刘平三还有些印象。 如今已经过了农忙的时节,村人都比较悠闲,所以男人们大都上山打猎去了,女人们则搬了凳子坐在自家门前。 那些女人们有的把一个簸箕放在自己腿上,整理昨天刚上山摘的野菜;有的则是在怀里兜着一个布包,手中拿着针线,给自家男人、儿女纳上几双厚实的鞋底。 望着从她们家门前经过的刘平三师徒,这些女人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 只见一个看起来大概五六十岁的微胖女人,望着刘平三,口中笑着说道:“这是谁家的娃儿来着?该有一年多没有来咱们村了吧。” 还不等刘平三回话,旁边立马就有人接了下去:“对对对,我也有印象,话说回来这娃儿当真是越长越俊,我记得以前看起来还有点黑呢,你瞅瞅这才一年功夫,就长得又白又高了。” “诶,李家妹子,你家的那个闺女年龄看起来不是刚好跟这个小哥差不多嘛,要不撮合撮合?” 那个被别人称为“李家妹子”的女人放下手中正在纳的鞋底,口中调笑的说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要这娃儿能看上我家女子,哪怕是倒贴钱我都愿意。” “……” 刘平三走在路上,听着这些熟悉的村人村语,面色羞红的同时,心中也流淌着一股暖意,那是一种一年多都不曾见到过的乡土人情味。 而小楚一则早就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甚至还时不时挤眉弄眼的瞅自己师父几眼。 后来大概是实在憋不住了,陈楚一满脸嬉笑的说道:“师父,你看那些大婶儿口中说的姐姐一个比一个好,你就没有啥想法?你想好要让哪个姐姐做我的师娘没?首先声明哈,我可只要一个师娘。” 刘平三面不改色,只是握住徒弟的手略微加大了些力度,然后语气和煦的说道:“今晚记得把我买给你的那本《千字言》抄写十遍,不然不准睡觉。” 随后,就听见陈楚一发出一声惨叫,那些女人们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正准备借此多去跟刘平三师徒套套近乎。 但刘平三不堪其扰,只好用灵气包裹住自己和徒弟周身,用了些凡人不易察觉的神仙手段,拉着徒弟迅速离开了这里。 过了一会儿,刘平三师徒就出现在了张富贵家的门前,但刘平三对着那扇不算高大,也并未上锁的木质院门,却是久久站立,不敢推开。 毕竟,富贵叔一家应该算是自己与桃平镇相关联的最后一些亲近之人了吧。 小楚一看见自己师父略显伤怀的表情,懂事的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不过刘平三但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见他转过头,摸了摸陈楚一的小脑袋,随后就推开了陈叔家的院门。 打开院门后,首先印入刘平三眼帘的,是一个看起来大概二十来岁的年轻后生。 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在农村很常见的裋褐,头上包着一块白色头帕,也许是用了太久未洗的缘故,那头帕已经看不出其原本的颜色了。 至于他的肤色,也是农村人特有的那种偏黑一点的小麦色,乍一看,就能感受到从他身上透出的那股青年人应有的生机与活力。 刘平三走进来的时候,那后生正在院子里劈柴火,他的身边已经有挺大的一捧柴块了,被他堆得整整齐齐。 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那年轻后生直起身,用头帕擦了擦脸上的汗,但还不等他转过身,就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那声熟悉的声音。 “长生哥。” 听到这一声熟悉的“长生哥”,这个原本不善言辞的农村青年,脸上流露出一阵难以置信的表情,只见他迅速地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那个少年。 而他脸上的神色也由原先的疑惑,转变为惊喜,张长生语气激动的说道:“平三,原来你……” 刘平三知道长生想要说什么,于是直接开口回复道:“长生哥,我没事!” 随后,就见那青年接连说了三个“好”字,又望向刘平三身边的陈楚一:“这个娃儿是谁家的?” 但还不等刘平三开口回答,陈楚一就直接开口说道:“长生师伯好,我叫陈楚一,是您弟弟的徒弟。” 张长生被这一声“师伯”给懵的够呛,但心里却对这个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孩子喜欢起来。 只见他把刘平三师徒往屋里拉去,等他们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之后,他就准备去给刘平三师徒倒水,找吃食。 但刘平三却拉住张长生的胳膊,口中询问道:“长生哥,富贵叔呢?” 听到刘平三的问话,张长生脸上原本因为刘平三的到来而露出的喜色顿时消失不见,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刘平三握住张长生的手,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道:“怎么了,长生哥?” “我爹他……”张长生欲言又止,眼眶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而刘平三此时的心里,更是紧张万分,虽然这一年多来,他已经见了很多的生死,但他依旧害怕这种生与死的别离,特别是这最后两个与自己从前经历相关的,仅剩的亲人。 “难道富贵叔,也去世了吗?” 张长生摇摇头,回复道:“没有。” 但还不等刘平三放下心来,张长生又接着说道:“但听王大夫的意思,我爹他,撑不了多久了……” “什么!?” 随后,经过张长生的描述,刘平三渐渐了解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就在半年前,也就是桃平镇出事不久,张富贵和往常一样,跟自己的儿子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刚打好的野味,准备去桃平镇换一些日用的米盐,也顺便看一看刘平三。 但就是那次出行,却酿成了后来的一场悲剧。那一次,不只是张富贵,还走好几个陶罐村的村民结伴去桃平镇,但最终都没有回来。 等到几天后,去寻找他们的陶罐村人,才在距离桃平村两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他们。 但是在那些去桃平镇的人中,有两个年纪大一点的老人已经气绝身亡,剩下的几个人,也是嘴唇乌黑,面露青色,虽然还有点呼吸,也已经是十分微弱了。 第二十六章 桃平镇遗祸(二) 后来,那些奄奄一息的陶罐村人,虽然被其家人带了回去,也请了大夫,但是却始终不见好转。 甚至这半年多来,那些病人中,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人过世。大家也就渐渐的绝望了,不再对治好自己的亲人抱有希望,好在当时一起去过桃平镇的人不算很多,最终才没有引起慌乱。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而言,就算真活不下去了又能如何呢? 刘平三之前通过跟那庆瑞城城主的交谈中得知,就算是那个在刘平三眼中已经很大了的庆瑞城,也只是被一个中等偏下的宗门管理保护罢了。 这个世界上,普通人何其之多,相对而言,真正的修炼者实在太少,自身天赋是一方面,但那些修真门派敝扫自珍,不愿给山下之人传道,亦是造成这种情况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也就导致了像桃平镇、陶罐村这样的小地方,基本上没有什么宗门愿意过多的关注,不是真的没有天才,也不是真的无可修炼之人,只是无人愿意发掘培养罢了。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如是而已。 为什么当时炎狼敢于屠宗、屠镇?其自身实力强大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里地方小,即使搞出什么动静也不会引起太多大势力的关注。 听完长生哥的诉说后,刘平三眉头紧皱,思考片刻后,最终提出要去后屋看看富贵叔。 张长生本想拒绝,连正经的大夫都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只能给刘平三心里添堵? 但当他看到刘平三一脸坚定的神色,最终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答应了刘平三的请求。 跟自己徒弟交代一声,让他就在这等待一会儿后,刘平三就在长生哥的带领下,起身往后屋走去。 看着躺在床上,明明才四五十岁,却已经面容憔悴,行将就木的富贵叔,刘平三再一次眼眶通红。 他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走到富贵叔的面前,握住了后者的手。 与此同时,他也悄悄地把灵气渡入到富贵叔的体内,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想要夺走富贵叔和那些陶罐村村民的性命。 随着刘平三的灵气游走于富贵叔的体内,刘平三也渐渐察觉到了问题的纠结所在。 不知道其他村民如何,经过刘平三仔细观察后,发现富贵叔的生机之所以会被不断泯没,主要是因为其体内存在一股诡异的紫色灵气。 这紫色灵气虽然数量不多,但极具攻击性,刘平三最初输入到富贵叔体内的那一丝灵气刚一触碰到那些紫色灵气,立马就被后者吞噬了个干净。 而富贵叔体内的经脉和各类脏器,也正是被那种诡异灵气所不断侵蚀,已经变得极其脆弱,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灵气数量不多,恐怕富贵叔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好在那股灵气虽然难缠,但刘平三还是可以凭借自身灵气进行清除,只是需要进行一些准备。 刘平三思量片刻后站起身,只见他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他转身望向张长生,口中说道:“长生哥,你不要难过了,富贵叔的病我应该有办法。” “什么?”张长生脸上先是浮现了一丝喜意,仿佛快要溺水而亡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随即他就摇摇头,语气中尽显无奈的说道:“平三,你就不要安慰我了,人家大夫都没有办法,你一个小……哎,你又能如何呢?” “长生哥,你觉得我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吗?” 张长生看着后者一脸笃定的样子,虽然很愿意相信刘平三,但心中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相信的理由。难道是平三娃这一年多来有什么奇遇,跟哪位神医学了几手妙手回春的医术? 张长生也只能想到这个还算是合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了。毕竟,对于他这种地地道道的农村汉子而言,让他联想到什么飞天遁地的神仙中人,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于是,他试探性的问道:“难道,这一年多不见,平三你是拜了某位医术高超的神医为师?” 说到这里,张长生顿时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顺着这个路子继续推演下去:“所以那个小娃儿才会是你的徒弟对不对?哦,难怪你刚才会说要来看看我爹,包括你的态度之所以会那么笃定,也一定是因为找到了治疗我爹的法子了,对吧?” 张长生双手握住刘平三的手,语气略显哽咽的说道:“平三,你可一定要治好你富贵叔啊!这半年多来,你都不知道我爹是如何度过来的,我这个作为儿子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此时,在张长生的眼中,刘平三仿佛就是最后的希望。 刘平三听到长生哥的话,心中有些难受。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大概是怕惊到自己的这位哥哥吧,也可能是为了给后者一种保护,刘平三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而是顺着对方的说法,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得到刘平三的肯定后,张长生这会儿才是真的兴奋了起来,他语气激动的说道:“平三,你说,需要我准备些什么,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弄来!” “嗯……”刘平三偏过头想了想,对后者说道:“这样吧,长生哥,你去倒一碗温开水过来,然后再把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就可以了。” “就、就这么简单?”张长生挠了挠头,有些蒙圈的说道。 刘平三点了点头。 不过张长生倒也看得开,反正现在自己已经是没有任何办法了,还不如让刘平三去碰碰运气,没准还真给治好了呢? 张长生应该庆幸,就是因为他的这种侥幸心理,再加上对刘平三的一种莫名的信任,才使得张富贵最终捡回来一条命。 若是换成别的人家,听到刘平三这般轻描淡写的言语,肯定会以为他是个骗子,不直接把他赶走就是好的,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刘平三给自己亲人医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这里我们暂且不提。 张长生给刘平三端来一碗水之后,就直接走了出去,还顺手把门关上,提了个凳子,守在在后屋的门口。 刘平三看了一眼那碗水,嘴角微微上扬。 他之所以让长生哥准备这碗水,还真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另有他用。 只见刘平三调动体内真气,运行了两个周天,使得自身气机彻底平复下来之后,就开始将那些灵气外放,变成一条条丝线,缓慢而又稳定的进去到了富贵叔的体内。 时间悄悄流逝,在那些紫色灵气还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刘平三自身灵气化成的那些丝线就已经一步一步的靠近了对方。 等到那些紫色灵气终于反应过来,准备反抗之时,才发现那些丝线灵气已经将自己捆了个严严实实,再到翻不起任何风浪。 但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刘平三更是小心翼翼的操控着自己的灵气,裹挟着那些紫色灵气离开富贵叔的体内,而这整个过程就如同抽丝剥茧一般,容不得丝毫马虎。 这也是刘平三思量许久后想出来的法子,因为他发现那种紫色灵气虽然极其暴躁,具有攻击性。但却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而且在没有外界力量干扰的情况下,行动的也是十分缓慢。 倒也不是没有快速点的法子,只是富贵叔的身体经过这半年多来的折腾,实在是脆弱不堪,所以只好用这种笨办法,一点一点的把它抽出体外。 好在,最终还是成功了! 当刘平三把最后一丝紫色灵气从富贵叔的体内抽出,再三检查了几遍之后,他才终于放下心来,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稠密的汗珠,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而此时,距离刘平三刚开始给张富贵治疗,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第二十七章 生财有道 短暂的休息后,刘平三从包袱中取出一张聚元符,用之前准备的那碗水进行冲泡,喂富贵叔服下。 这种符是《道门开篇诀》符箓篇中所记录的一种低等符箓,没有杀敌之功效,只可聚元凝神,保守体魄。 对那些大修士而言或许是鸡肋,可有可无,但是对于修为底下者,或者是普通人而言,其效果还是十分明显的。 喂下符水后,刘平三发现富贵叔的面色逐渐有了血色,心中也是放下心来,但是还需要观察一会儿。 于是刘平三就在地上盘腿而坐,一边用神识注意富贵叔那边的动静,一边吸取天地间的灵气,以补充自身亏空。 而就在这个时间段,刘平三也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现况。 首先是功法,刘平三现在只有元贞师父送给他的这本《道门开篇诀》。通过林老爷子那日喝醉酒后跟自己所说的话,刘平三知道了,原来这本功法并不是龙庭山的宗门功法,而是元贞道长早年时,偶遇机缘,在一座仙家遗迹中所得。 只不过因为只是一本中低等功法,它的极限也只是玄武境的修炼,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所以龙庭山才没有重视,元贞道长也一直没有外传他人,不过听林老爷子的口气,这本功法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正如林老爷子所说,其他门派的功法运转大多有其独特的法门,早在筑基期就已经产生了明显的划分,体内灵气的运行脉络、开启的周身洞窍、施法的手决心决都有明确的要求,不可有丝毫差异,一步错,步步错。 这也是为什么修神之人必须要有一个师父领路,否则极易走火入魔,进而身死道消的根本原因。 因此,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人物,相较于宗门弟子而言,能够通过一些机缘巧合进入修真界,本身就带有一些独特的机遇和自身的天赋在其中。 修真界一直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散修本身是极难成长的,但只要真正成长起来,无一不成为一个威震天下的修真大能,性格也比那些门派弟子更加坚毅、果敢、狠辣。 而这本《道门开篇诀》的奇异之处就在于此,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在筑基期时的气势却是更加恢宏,有一种“一法通,万法皆通”的道意在其中,主张打开全身关窍,引灵气冲破天门,叩指长生。 这也就导致了,一旦那个修炼者能够度过筑基期,以后无论他拿到什么功法,都能够学的几分真意在其中。 而这也正是刘平三所疑惑的地方,按理说,一本功法如果能够拥有上面所提到的这个优势,其意义是如何之巨大,怎么可能会有宗门不重视? 想想看,如果一个宗门能够把这个功法融入到自身功法之中,那无疑将是对自身修炼体系的一种巨大改良! 若是人人皆可在筑基期打开全身法门,岂不就相当于拥有一个“万法通”的体质了么? 虽然“博采百家”不一定能“融会贯通,自成一家”,但至少对于那些天尊境以下的修炼者而言,绝对可以让自身多上几手保命的手段。 但刘平三不知道的是,这本功法所带来的影响,可并不像林老头跟他说的那般轻描淡写,刘平三也不知道若是自己能够修炼这本功法的消息泄露出去,又会引起多大的轰动,恐怕当年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些宗门,全都会再次出面抢夺。 毕竟,要知道当年元贞道长刚刚发现这本功法时,可是在合川洲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的呀! 首先是元贞所在宗门龙庭山的一位老祖,在发现这个功法筑基期所描绘的神奇之处后,激动不已,随后联合了宗门中的各大长老共同推演,想与自家宗门功法相融合。 甚至还专门挑选了一批自愿作为试炼者的筑基期弟子,让他们尝试跟着这本功法从头修炼。 但最终结果,却让龙庭山大失所望,无论他们如何作为,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于那些用这个功法修炼的筑基期弟子就更不用说了,从未修炼过的弟子倒还好,只是单纯的找不到法门。但那些已经有了些许修为的筑基期弟子,却是后果惨烈,轻则之前修炼所得的修为尽毁,重则道基破损,经脉断裂,从此再也无缘仙路。 后来,龙庭山得到一个逆天功法的消息不知为何泄露了出去,合川洲的大小宗门全都闻风而动,逼迫龙庭山交出功法。 迫于巨大压力,再加上自己实在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龙庭山就通过交易的方式,把这本功法交换了出去,合川洲的各大门派基本上都得到了一本。 但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听说,有哪个门派能够推演修炼成功。 而元贞之前之所以把这本功法交给刘平三,还暗示他跟着这本功法修炼,究竟是随手为之,还是真的被他看出了些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本功法中倒也记载了一些基础的符箓、阵法等与道门术法相关的内容,不过相比于其筑基期的神奇之处,实在是寡淡无味,也没有哪个宗门愿意真正重视,毕竟人家自己都有。 除了这本功法之外,刘平三现在的全部家当,有林老头留下来的那一座竹屋,听他说里面还有一个小型的聚灵阵。 而之前跟随那本功法一起的,还有一小匣空白的五色符纸,小匣里有一支名为“从善”的狼毫符笔。 而在另外一个小袋子里,则有几十颗还未刻画铭文的阵石,这些都是元贞道长在刘平三昏迷后,一并送与他的。 这次出门回桃平镇,刘平三为了备不时之需,也是为了沿途练习符法,所以就带了二十来张黄色符纸,以及那支符笔。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路上还真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他所画的那些符纸也就被他给用上了,到如今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除此之外,应该就没有了吧。哦,对了,还有二十来颗修炼用的丹药,听林萱妹妹说,这种丹药好像是叫起灵丹,装在一个小葫芦里,被刘平三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竹楼自己那张床的床底下。 这是林萱妹妹过年前几天偷偷拿给他的,想来小姑娘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会有离别的那一天,因此刘平三一直都舍不得吃,这一次出门也就没有带出来。 刘平三本来以为这次出门,一来一回三四个月也就够了,但没想到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收了一个徒弟,导致到如今才走到陶罐村就花了四个月时间。 而那些修炼用的东西,也会有用完的那一天,自己如果想要不断的往道法高深处攀登,肯定需要更多的修炼资源,总不能等着坐吃山空吧,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有一个弟子。 “哎。”想到这里,刘平三忍不住暗叹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自己之前为凡人时,要为了茶米油盐而苦恼。如今成了普通人眼中的神仙中人,也要为这些身外之物而忧心,真不知道那些散修又是如何依靠自己,走到那条大道之路的巅峰的呢? 想完了这些,刘平三的思绪回到了眼前,陶罐村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刘平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看来桃平镇并不像林爷爷跟我说的那般已经风平浪静,我想或许林爷爷自己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桃平镇竟然会再起波澜,到时候需要想办法前去探查一番了,刘平三心中想到。 第二十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在刘平三思绪万千之时,床榻处传来的一声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 刘平三寻声望去,就看见富贵叔的右手食指微微的颤动了一下,眼皮也有快要睁开的趋势。 刘平三用神识感知了一下后,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富贵叔的身体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于是就站起身,转身朝屋外走去。 早已在房门外等待了三四个时辰的张长生,看到刘平三终于从房中走了出来,急忙迎了上去,心中忐忑不已。 其实就在刘平三刚进入不久,他的心中就有些后悔了,当真是急病乱投医,怎么就答应了一个十多岁孩子的请求了呢?不过,在他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打扰。 这个二十来岁的农村青年或许不懂得什么书中的大道理,但老一辈常说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他还是晓得的。 更何况,帮他的可是刘平三,难道还会害他们父子吗? 但心中的忐忑依旧不少,如今终于看到刘平三从房中走了出来,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张长生见刘平三一脸沉静,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就直接开口询问道:“平三,这么久了,我爹他怎么样了?” 刘平三微皱了下眉头,口中欲言又止:“富贵叔他……” “我爹他是不是……”看到刘平三的表现,张长生顿时一脸灰败,但下一刻,他就看见刘平三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只见刘平三笑着说道:“没事了。” 张长生闻言,直接愣在了原地,当他终于醒悟过来之时,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直接绕过刘平三,往屋中冲去。 刘平三看着张长生急匆匆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能理解长生哥的心情。 为人父母天下至善;为人子女天下大孝。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于是刘平三就直接走到了陈楚一面前,把终得相见的第一时间留给了他们父子。 只见陈楚一右手趴在桌面上,脑袋侧枕在上面,左手上则握着一个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圆石头,放在桌面上滚来滚去,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连刘平三都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他都毫无知觉。 看着小楚一懂事的样子,又想到他今年才六岁,却已经和自己一样没了爹娘。 平时,小楚一也一直默默的帮他做一些事情,不想给他添麻烦,刘平三突然有些心疼。 刘平三就那样注视了一会儿陈楚一,才把手放在陈楚一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温声说道:“你富贵爷爷已经醒了,走吧,我们一起进入看看。” 小家伙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师父,开心的点了点头,随后就把石头踹在兜里,蹦蹦跳跳的往后屋走去。 如此一来,刘平三反倒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人了。 等到刘平三进去之后,就看见长生哥把富贵叔头下的枕头略微垫高,正在用之前的那个碗,给他爹喂些热水,他心中一暖。 而富贵叔也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但由于他一直昏迷了半年多,虽然喝了刘平三的聚元符符水,身体还是十分虚弱。 看到刘平三走到他面前后,他声音沙哑虚弱、但明显带着一丝激动的说道:“平三娃,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和你父亲两代人,救了我两条命,我实在是……” 说到这里,张富贵的声音渐渐哽咽。 刘平三俯下身,双手握住张富贵的右手,温声说道:“富贵叔,你快别这么说,咱们两家之间不谈亏欠,你这会儿身体才刚好,快好好的休息休息。过会儿再喝点米粥,等过两天就让长生哥给你炖只鸡补补身子,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嗯,好!好!好!”富贵叔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刘平三甚至能感觉到富贵叔握着他的手,也因为他语气的加重,而多了几分力度。 一日的光阴,也在刘平三给张富贵治病的过程中,迅速的消逝,一夜无话。 没过两天,张长生家里来了一个小神医,还把去过桃平镇,已经卧病在床半年多的张富贵治好了的消息,就在陶罐村迅速流传开来,而且一波惊起千层浪。 那些家中亲人有因为去过桃平镇,而卧病不起的陶罐村村民,这两天都快把张长生家的大门给拍碎,门槛给踢断了。 刘平三倒也没有拒绝医治那些可怜的村民,只是一天只答应医治一个病人。 这还真不是刘平三见死不救,不愿意治疗。实在是他实力有限,那些病人又都是跟富贵叔一样的症状,有的甚至比他还要严重,所以一天医治一个病人,已经是刘平三如今的极限了。 好在这里的病人不算太多,大概花了半个月的样子,刘平三就把所有能够医治的病人都救了过来。 与此同时,刘平三也有了些许收获,毕竟他虽然用的是一种笨办法,但那个过程其实也是一种修炼,可以让刘平三对于自身灵力的控制变得更加顺畅、自然,而他的修为也在不知不觉中提升了几分。 在这半个月时间里,刘平三也曾利用晚上的时间,走在距离桃平镇不算很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观察那边的动静。 在这个过程中,还真让刘平三发现了几股十分隐秘、且令人心悸的气息,那气息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从桃平镇里面泄露了出来,被刘平三所察觉,不过这倒也让他证实了心中的的一些猜想。 之前,通过跟富贵叔的交流,刘平三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 富贵叔只记得,那一天他是和本村的一些村民相约去桃平镇,但还不等他们到达目的地,刚爬到最后一个山头之下,翻过就能见到桃平镇时,他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至于后来,他唯一的记忆,就是当他儿子发现他时,他稍微清醒了那么一会儿,只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就再次不省人事。 刘平三也通过看病之便,询问了其他那些去过桃平镇之人,但所得到的回答基本上都差不多,这一切让刘平三的心情逐渐变得有些沉重。 ———— 桃平镇内。 如果刘平三之前敢真正靠近,并且用神识探测一遍桃平镇,他一定会感到十分诧异。 因为原本已经变成废墟的桃平镇正中间,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座紫金宝塔。 这紫金宝塔总共八层,看起来大约有五十多米高,每一层都刻画着不同的妖兽形象,气息虽然内敛,但若是你具有一定修为,就能感受到从那座宝塔中所散发出来的沉重威压。 很明显,这是一个宝塔状法器。 而就在这宝塔法器的第八层,却有一个女子半卧的侧躺在一张鎏金床上,手握拳撑着脑袋,面色慵懒,在这女子的面前,有一个表情木讷的男子屈膝而跪。 只见那女子随意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随后就不再把视线投射在后者的身上,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开口问道:“固原,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回公主殿下,到目前为止,那些接近过桃平镇的人,大多都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偶尔有两个,也是很久以前就离开过这里,最近才回来的,因此即使通过搜魂,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到这里,固原稍微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才接着说道:“不过,最近这桃平镇的外围倒是有一个小修士,时不时的在桃平镇附近探查一番,要不要把他抓过来审问?” 那女子摸了摸躺在自己身边的火狐,开口说道:“不着急,先不要打草惊蛇,说不定最后还真能带给我点惊喜呢。” 第二十九章 镇压千年 “是!”说到这里,固原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女子撇了一眼固原,随口说道:“有话就说。” 固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酝酿了一下措辞,才开口回答道:“公主,依我看来,桃平镇只是个小地方,六皇子虽说曾在这个地里跟人发生过大战,也留下了很多痕迹,但在我看来,能从这里找到六皇子死因的几率实在不大。” “更何况,就算是真找到一两个在那场大战中幸存下来的桃平镇贱民,那些个凡夫俗子又能提供多少线索呢?我们为何不直接跟着六皇子留下的其他一些痕迹,去别的地方寻找,而要一直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呢?” 那女子一言不发的听完这些,语气看似平静的说道:“固原,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 “属下不敢。” 就在这时,躺在这女子旁边的红狐竟然口吐人言,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说道:“公主,人族果然都是些蠢东西!” 那女子闻言抿嘴一笑,用手揉了揉小火狐的头,神态娇媚的说道:“对啊,人族都是些养不聪明的废物,而且还忘恩负义,还是我家狐儿好,对我也好,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救了他这条狗命呢?” 随后,她又把头转过来,直视固原,但脸上的那一丝冷意却是暴露无遗:“固原,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杀你!你要是觉得自己的那条小命实在不值钱,可以跟我说一声,言多者诛,看来你是没有记住我上一次给你的警告啊!” 那女子语音刚落,跪在地上的男子嘴角立马流出了一道黑血,只见他拳头紧握,额头上的青筋直往外突,很显然他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但是他却埋着头,一声不吭。 没过多久,固原的一张脸已经变的铁青,额头上挂满了汗珠,嘴唇也被他咬破,跟他口中流出的血混为了一体。 那女子看着眼前的男子,突然觉得十分厌恶,于是就转过头,摆了摆手,嫌弃的说了一个字:“滚!” 固原闻言后,用手擦干净嘴角的血迹,站起身,竟然轻声笑了起来,双手抱拳对着那女子行了一礼,口中说道:“谢公主不杀之恩,属下告退!” 等到那固原走后,小火狐爬到那女子的怀里,口中不屑的说道:“公主,那固原算什么东西?就凭他还敢对您有所觊觎?他也配?!” 那女子抚摸着火狐的脊背,口中无所谓的说道:“一只臭苍蝇罢了,若不是因为他现在是父王安排在我旁边的眼线,我早就要了他的命,还能留他在我眼前碍眼!” 小火狐人性化的叹了一口气,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但我每次看到他眼神深处看您时那种恶心的欲望感,我真想杀了他!” “放心吧,我会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的。” 就在这时,小火狐也不知又想到什么,突然语气愤愤的说道:“公主,你说那些人到底怎么回事!您明明什么都不想争,什么都不愿抢,可他们为什么就是想置您于死地啊?” 这女子闻言莞尔一笑,语气中略带俏皮的说道:“狐儿,没事的,这个世界上不是还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吗?” ———— 极北冰原,九渊大陆四大绝地之一,四季冰寒,妖兽众多。 一百年前,在极地冰原南部,靠近合川洲的一隅之地,有一狼王学人族称帝,自封为天狼皇,将方圆千里化作自己的领土,同年,立国号为天狼。 虽然这天狼国从未获得极北冰原其他种族的承认,但因为天狼皇狠辣的性子,再加上多年来曾多次率族对人族之地进行侵扰,倒也闯下了不小的威名。 天狼皇先后拥有十多个子嗣,几度夭折后,只剩下了六个,而他们狼族的规矩就是,如果族中儿女有人夭折,那个剩下的人就会根据年龄大小重新排列。 所以剩下来的就分别是大公主、二皇子、三皇子、四公主、五公主、六皇子。 其中,以六皇子炎狼的性格最为狠辣、暴虐,与天狼皇最像,所以也最受天狼皇的疼爱。 这次六皇子意外夭折,可以说使得天狼皇极为震怒,几经调查后,最终发现其六子炎狼竟然是在人族之地陨落,这使得天狼皇更为恼火。 但由于九渊大陆与几大绝地的边境,都有着人族修士力量进行驻守,天狼皇的实力毕竟有限,无法让妖兽大军进入,于是只好让自己的几个子嗣带人秘密潜入人族境内,调查炎狼的死因。 要知道人力亦有穷时,人族为了抵御妖族的侵略,虽然筑起了长城,但依旧有无法顾及到的地方。 而且,历史上因为妖族潜入九渊大陆,并搅动一番风云的事例实在太多。 据传,就在九百五十年前,位于九渊大陆西边的盘山洲,就曾发生过一个因为妖族潜入而引发的巨大惨祸,史称天庆之乱! 如今,这场祸乱的始末已经不得而知,但当时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却是让整个九渊大陆都为之震动。 盘山洲将近一半的领土,在短短八个月的时间里,就被妖族所占领! 同时,因为这场战役,直接或间接死去的人族何止亿万,别说那些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单就是那些平时自诩高贵的仙剑洞府、修真门派也在这场天庆之乱中,随手覆灭。 就在盘山洲洲内的人族已然绝望,其他洲的人也在闻风而动、明哲保身,不敢轻易出手之时,那妖族大军却又突然撤军了。 同时,就在妖族大军撤兵的那一日,盘山洲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妖兽头颅幻影,所有人抬头皆可看到。 只见那头颅齐颈而断,端口处流露金光,但即便如此,那颗头颅的生机依旧没有泯灭,只是看起来神色十分萎靡。 而这颗头颅的主人,正是此次带兵攻伐人族的妖族领袖之一——鸿宇大帝! 据传,他的实力早已经到达了这个世界的顶端,甚至比起人族那些与他相同境界的大能还要稍胜一筹,这也是为什么其他洲的人不愿意轻易出手的重要原因。 但此时,这个不可一世的妖王,竟然被人抬手镇压,更是被斩下了头颅。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如同天语,穿透恒古而来,但语气和煦,如沐浴春风般的在整个合川洲响起:“借合川洲气运,镇压鸿宇千年!” 后来,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让妖族有所收敛,在这九百多年的时间里,未曾发起过大规模侵略人族的战争。 同时,也让人族惊醒,原来妖族真的有覆灭自己的实力! 虽然这一次因为一个神秘大能的出现,帮自己化解了危机,但是却无人知道这大能究竟是何根底,甚至到底是人族,还是其他种族都无法得知,谁又能保证下一次出现灭族危机之时,他还能出手呢? 所以,各大洲这才开始真正合作起来,足足花费两百年的时间,在九渊大陆边境的一些机要之地,筑下绵延万里的长城。 而在这长城的每一寸地方,都被阵法师铭刻上了符文,可以承受地仙境以下的修士法术攻击而不碎。 与此同时,各大门派也轮流派人镇守长城边境,密切关注妖族那边的动向。 但九渊大陆的边境何其之广,人族注定会有无法顾及到的地方,所以,少股妖族潜入人族境内的事情,依旧屡见不鲜。 第三十章 写书之人 后来,便有一位阵法大师想出了个法子,经过推演,他将一种被他略微更改过的强化类阵文铭刻在一个普通石柱上,在石柱中间偏上的一个位置,加入了一种在九渊大陆并不算少见的黑曜石。 这黑曜石倒也没别的什么作用,只是会根据与它接触灵气的不同,从而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 而这阵柱的绝妙之处正在于此,只要有人用手直接接触到了那块与黑曜石融合了的阵柱,后者就会产生一丝吸力,自动截取那人体内的一丝灵气,从而发出不同的亮光来产生警示。 究竟是普通人、修炼者,亦或是妖族,一目了然,而这个阵柱也因为其所带来的巨大好处,迅速的在各大宗门和一些较为大型的人类城池中普及开来。 也就是刘平三之前经过庆瑞城,守城士兵让他触摸的那种石柱。 所以,那些驻守在普通人族城池中的修炼者,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城池居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看是否有妖族混入,进而给其他宗门传递讯息。 ———— 自从那日与自己师父元贞道长辞别,下山寻找刘平三之后。 小道士玄一便直接去了竹楼,也就是自己上次与师父把刘平三送去的地方,按理说刘平三应该还是待在那里才对。 但当他一路练习步法,疾驰而行,只花了半月时间就赶到竹楼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而且看样子大概有一两个月都没人居住了。 这让玄一一阵为难,他可没那个本事,掐掐算算就能知道刘平三究竟去了何方,再加上他本就处世不深,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思量许久后,小道士玄一就决定先在竹楼住下来,等待一段日子,再看看刘平三会不会回来。 只见玄一对着竹楼大门轻轻一指,那把门锁竟然纹丝不动。 这让他有些诧异,便用神识探查了一番,随后哑然失笑,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样子真如师父所说,刘平三竟然真能用那本功法修炼。” 随后,也不见玄一如何动作,那门锁就直接掉了下来,被他随手接住。 进入竹楼后,玄一径直走到刘平三的房间,用手抚去屋中积累的灰尘,就此居住下来。 就这样过了一月有余,玄一思量许久后,最终决定先离开此地,去找一个人,但那人却不是久而未归的刘平三。 而是一个小女孩儿,又或者说,是一个小乞丐。 玄一从袖口中拿出一本书,笑了笑,口中呢喃道:“小乞丐,不知你还在继续写这本书么?” 这本书本无名,作者亦无名,全文共计二十余万字,还未完结。 原稿写在一张张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废纸上,被写书之人就那么用几根麻线按顺序串起。 后来那写书之人将这本书送与玄一后,玄一亲手笔录,也根据原作者的意思,给这本书取了个名字——《浮尘梦》。 现在,玄一要去找找那位写书之人,问她讨要这本书的后续。 ———— 两年前,那时玄一才十二岁,师父元贞带他前往五华山,采摘一株已有五百年药龄的雪灵芝,途中经过一座人类城池。 师徒二人为了避免麻烦,就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在城外的一座破土地庙里夜宿。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座破土地庙竟然已经有了一个主人。 那时正是冬季,日头很短,师徒二人到达那座破庙之时,天色已然渐渐的暗了下去。 而就在他们刚刚进去没多久,门外就出现了一个“雪人”。 之所以说她是雪人,是因为那人浑身沾满了雪花,脸上也黑乎乎的,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只见她真个人矮小瘦弱,头上带着一顶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毡帽,腰上挂着一个破烂布包,从那破包的小洞里,露出半截干瘦的萝卜。 很显然,这是一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看见自己的“家”门口竟然出现了几排脚印,就知道一定是有不速之客跑到她这里来了。 说不定就是城东头的那两个无赖,哼!平时抢我吃抢我喝也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连我住的地方都要抢,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 随后,只见她放下腰间的布包,从庙门口捡起一块大石头,悄咪咪的走了进去。 小乞丐往土地庙里走了几步后,就蹲在破大门后面,从门缝处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因为天色渐晚,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破庙中像是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还背对着她,距离门口也不是很远。 她在心中思量,两个人,看来一定就是他们了! 那就好办了,先用石头把靠近门口的那个干翻,然后再去干翻另一个,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然还真当我是吃素的!看他们下一次还敢不敢再来我这! 随后,就见她握紧了手中的那个石块,迅速从门外冲出去,拿起石头,一下就砸在了那个人影的头上。 但当她睁开眼睛之后,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只见那个被她用石头砸到头的人,竟然跟没事人儿一样,用手扫了一下头上的碎石头渣,转过身一脸无奈的望着自己。 其实,玄一这会儿的确很郁闷,对于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情,实顶实的不知所措。 因为有师父在的缘故,他根本就没有打开神识探查周围的情况,而是专心的在打坐修炼,谁能想到就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还能遭此横祸? 不过这也就罢了,当他转过头看向元贞时,就发现那老头正一脸幸灾乐祸的望着自己。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这老头子! 当然,对于一个修炼之人来说,普通人的一石头,只不过就跟挠痒痒差不多,再说这个人力气也没多大。 但玄一实在是心中憋屈啊,他招谁惹谁了? 于是他站起身,一脸幽怨的看着对方,正准备开口。 结果那人见他起身,迅速的后退,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的说道:“你、你别过来,我娘说了,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再说了,这里不是土地庙吗?虽然破旧了些,但……” “停!”玄一直接开口打断了对方,他可没功夫继续听她胡言乱语。 “姑娘,我要跟你澄清两个事情,第一,我真的不是鬼,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至于我身后的那个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第二,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刚才为何要出手伤我?”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那小乞丐无意中直接开口回答道,随即就用手捂着嘴,连忙矢口否认道。 “你胡说!我明明就是男孩子,你才是姑娘!” “这不是重点好吗?”玄一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脑回路如此清奇之人。 “你真的不是鬼?”小乞丐试探的问道。 “你说呢?” “那、那你刚才被我拍了一石头,为什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我能说我脑袋硬吗?”玄一扯了扯嘴角,没好气的说道。 小乞丐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尖叫了一声,兴奋的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修炼者,那些能够飞来飞去的神仙对不对?一定是、一定是的!” 玄一转头望了一眼自己师父,见后者对自己挤眉弄眼,没有什么表示,就知道应该是没什么不可说的,于是开口回复道:“还好我不是一般人,要不然你这一石头还不得要了我半条命?” 那小乞丐听到这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语气忸怩道:“不好意思哈,我还以为你们是城东头那两个坏蛋。” 第三十一章 乞丐也非是乞丐 “我长得像坏人吗?”玄一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心有不忿的说道。 “算了,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谁是小孩子了!我今年都十五岁了,而且还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明明就是大人了好吗?”听到这句话,那个小乞丐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满脸不服气的说道。 只见她补充道:“而且,看样子明明是你比我小好不。” 说到这里,那小乞丐就绕着玄一转了两圈,口中突然“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莫非,真如城中那个说书老头所说的一般,你是个童颜永驻的老怪物,其实真实年龄已经有好几百岁了?” “我……你才是几百年的老怪物,我明明才十二岁好吗?” 只可惜那小乞丐并没有注意玄一所说的话,而是转身往土地庙外面走去,准备去拿她刚才丢在地上的布包,那里面还有好几个干萝卜呢,那可是她今天的晚饭和明天的早饭。 只见她自言自语的说道:“那个说书老头平时说起书来,倒真是妙语连珠,精彩绝伦,实在是有趣的紧。” 说到这里,小乞丐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的说道:“只可惜,没有什么慧眼,想我写得那么好的书,白送给他讲,他竟然都不愿意!可惜了,可惜了……” 听到小乞丐的话,玄一下意识开口询问道:“你一个小乞丐,还能自己写书……” 但刚一说完,玄一就后悔了,于是他赶紧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什么意思?没意思。有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小乞丐就小乞丐呗,乞丐就不能有点追求啊?”那个小乞丐言语中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能让我看看你写的书吗?” “随便咯。” “……” 不知为何,大抵是缘之一字实在难料,原本对谁都冷冷清清,沉默寡言的玄一,竟对这个小乞丐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那一夜,两个小家伙天南地北的聊了很久,元贞老头时不时的插上一两句话,都会被另外两个人给怒怼回去。 气得元贞最后只好用法术封住自己的耳关,又闭上眼睛,才算是落得个清净。 这两个孩子,一人口中是尘世江湖,一人口中是修仙大道,两两相碰,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于是,等到第二日元贞师徒破庙离开之前,玄一的袖中乾坤中,就多了一叠厚厚的纸稿。 玄一依然清晰记得,离别之前,那小乞丐对他所说之话。 “小道士,那什么,你修道天赋高么?” “还行吧,怎么了?”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志向好像挺远大的。” 小道士点了点头。 “那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认识你吧?” 小道士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小乞丐叹了口气,拍了拍小玄一的肩膀,老气横秋的说道:“小道士,我这辈子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 略微停顿,小乞丐又接着说道:“所以,我决定把这本书交给你,如果你以后真的有什么大本事了,就拿给你的那些朋友啊、追随者啊什么的看看。” “如果有人问你,这本书是谁写的啊?写的真是精彩!你就说,是你一个好友写的,她啊,你们肯定不认识,也不是什么修道之人,但当真是才华横溢,气度非凡。” “无论是谁,只要看到她,都会忍不住佩服的五体投地,叹为天人!” “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玄一忍住笑,认真回答道:“好。” 小乞丐挠挠头,这会儿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不算很重要的事情,我也想告诉你一下。” “什么啊?” “”这本书,我会待在这里,一直写下去的,” 说到这里,小乞丐补充道:“除非我出了什么事哈。” “然后,我想告诉你的就是,如果你以后还能记得我,一定要来找我哦,好跟我拿这本书的后续嘛,我说的这些你可都记得了?” “现在记得了,以后也不会忘记的。” “嗯,那咱就江湖儿女,山不见水见,后会有期!” 说完这句话,只见小乞丐学着那些江湖之人,对着元贞师徒抱拳行了一礼。 行礼之时,口中还不忘补充道:“这也是我跟那说书老头学的哈,我本人是不会的。” 玄一咧嘴一笑,也学着小乞丐给她抱拳回礼。 随后,师徒二人御雪而行,很快就消失在了小乞丐的眼前。 《浮生梦》中楔子所言: 谁人道,浮沉一梦最难醒?且看那,杨柳依依水窈窕。 谁人道,纵酒万古愁可销?且看那,国破家亡泪横流。 谁人道,奴家生来是乞子?且看那,钟鸣鼎食亦曾有。 谁人道,自此江湖恩怨了?且看那,朋蝇走狗欲君死。 …… 玄一初读到这段话时,不知为何,本来性情不近烟火的他,心中竟升起了一丝郁结之气,兜兜转转,久而不决。 正如那楔子中所说,乞丐是真乞丐,但她生来便是乞丐么? ———— 陶罐村自从上次来了刘平三师徒,这两个不算陌生人的外人后,有一天又来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为什么说他奇怪呢?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 这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 只见他长得是虎背熊腰,面色黝黑,左脸上有多大一块疤痕,蜿蜒狰狞,穿的衣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背上却背着一把跟他身高差不多的长剑。 那男人进村后,一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是与他长相不怎么相符,充满了磁性:“我听说,你们村是不是有人得了什么怪病?只说是去了桃平镇,然后就失踪了,再发现时已经昏迷不醒,连你们村的大夫都没有什么办法?” 而男人说话的对象,是一个年轻小娘。 这小娘夫家就在陶罐村靠近村口的地方,奇怪男人与他说话时,她正在磨盘上晾晒自家种的豆角。 听见身后的这个磁性声音后,年轻女人本以为是一个年轻后生,但当她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后之人竟比她高了将近半个身子,长得更是虎背熊腰,模样凶狠,属实给惊了一跳。 不过山野女人毕竟是从小劳动着长大的,没有城里人那么娇气,稍稍愣神之后,她就开口回复道:“是的哩,不过都被前段日子来咱们村的一个小神医给治好了。” 那男人闻言皱了皱眉头,口中自言自语道:“小神医,这地方怎么会有什么神医呢?” 小娘听到了男人的话,心中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这外乡人怎么回事,咋们村咋就不能来神医了?我跟你说,那小神医啊,虽然年纪小,但本事可大着哩!” “咱村那些像你说的得了那种怪病的人,好几个都是眼瞅着就要活不成了,结果都是被那小神医给救回来的……” 那男人没有说话,一直安静的听那个女人说完,才开口询问道:“请问,这个小神医现在人在何处?” “你问这个干什么?”年轻小娘一脸警惕的问道。 “这个……实不相瞒我家里也有人得了这种怪病,所以我这次出来,就是专门为我亲人寻找解决之法的。” “真的?”年轻小娘明显有点不信,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千真万确!” 小娘看了看这奇怪男人的脸色,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于是只好开口道:“那好吧,你跟我来。” 男人点点头,默不作声。 等到了张长生家门口的时候,年轻小娘隔着大门喊道:“长生哩,咱村来了个外乡人,说要找小神医,你给开开门啊!” 第三十二章 我叫阿来,我是一名剑客 原来这几天不断有陶罐村村民跑到张长生家里,想要找刘平三,口中说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要么说,他们已经在家里炖好了肉,炒了几个小菜,是专门过来请小神医过去吃饭的,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要么说,我家的那口子,这些年都已经被什么病给折磨的不行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跑来这里,厚着脸皮求小神医过去帮忙看看。 要么说,我家的那个姑娘啊,对小神医实在是仰慕的紧,但自己又脸皮薄,非要让我这当娘老子的,前来请小神医过去坐坐,过过眼,哪怕是喝口水也好啊! 前两个倒还好,刘平三有时候还会去那么一两次,一方面是给村人治治病,另一方面则是从侧面打听打听,看还有没有什么关于桃平镇的消息。 至于第三个事情,就实在是把刘平三给整得烦不胜烦,他又不可能真的出手赶人,都是些乡里乡亲。 于是刘平三只好让长生哥平时把门关着,若是有人来找自己时,只说是不在,让他们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张长生,他自己再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是否前往。 虽说在农村,十四五岁的年纪结婚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刘平三在没有踏入修真界之前,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若是有人给他说媒,他或许还真有可能考虑考虑。 但现在他已经是修炼者了,以后需要考虑的东西只会更多,要走的路也只会更远,他又哪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倒也不是说他现在就眼界高了,瞧不上村里姑娘,而是有些东西,所处的身份变了,自然会影响自身的选择,三言两语也无法说清楚。 这会儿,见又有人找平三,张长生就习惯性的回复道:“蕙兰嫂子,平三有事出去了,让他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 “好,我就带个路,其他的我也管不着。”年轻小娘笑了笑。 随后,年轻小娘转过身,面向那个奇怪男人:“小神医就住在这里,你也听见了,小神医平时很忙的,现在估计也不在家,路我已经带到,我就先走了。” “嗯。”那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等那年轻小娘走后,那奇怪男人却是没有直接离去,而是敲响了张长生家的大门。 “你是有什么事吗?”张长生打开门,望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想找小神医。” 这男人明明长着一副粗狂的面孔,但说话却温醇慈厚,实在是有些违和感。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平三不在家。” 那奇怪男人笑道:“没事,我可以等。” “有事情不能先跟我说吗?” “不能,必须是他。” “嘿,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就在张长生准备直接关门赶人之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刘平三的声音:“长生哥,让他先进来吧。” “那好吧。”张长生语气无奈的说道。 刘平三房中,刘平三与那男人盘腿而坐。 刘平三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颇有几分奇怪的男人,思量片刻后,开口道:“你找我有事?” 那男人点了点头,轻言笑道:“这村里人是你救的?” 刘平三“嗯”了一声。 听到这个回复,那男人心中已经了然。 “我叫阿来,春风自来的来,我是一名剑客。” ------- 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么这个世界,大致有两座江湖。 一为武道之人的尘世江湖,二为修道之人的山上江湖,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谓,修炼者。 阿来也是一个修炼者,但他更喜欢称自己为剑客,而不是剑修。 用他的话讲,自己本来就是在尘世中行走的一个游侠儿嘛,何必把自己叫的那么冠冕堂皇,整的自己好像是个多了不起的一类人一样。 你们别看阿来长像粗狂,说起话来却是温纯敦厚,板板眼眼,就以为他是装出来的,这还真是冤枉他了。 早些年的阿来,本是合川洲一个小国家,一户小富人家的子弟,而他年少时的梦想,也并非鲜衣怒马,仗剑天涯,而是想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想想看,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对于读书人来说,比起那些飞天遁地的神仙中人,又能少了几分滋味呢? 但是,十八岁的阿来,有一次独自负笈游学归来,突然告诉他的父母,他不读书了,他要当一名剑客! 从此,他便告别父母,开始了他的游侠儿生活。 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倒还真让他遇见一个老头,将他带入了修真界的大门。 只是那老头没有答应收阿来为徒,只是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十年,到时候阿来能学多少,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十年光阴,转瞬即逝。 这十年来,阿来随着老人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东西,也有好几次出生入死的经历。 一身修为没什么惊艳之处,十年功夫,才堪堪到达合道一境,但身上伤疤倒是多了不少。 这些年阿来变了很多,但一身侠气却是越发浑厚。 老头子如约离开,临走之时将背后所配之剑,名丛山,送与了阿来,还留给了阿来一本剑谱。 阿来依旧清楚的记得,老头子临走之时对他所说的话。 “小子,这十年来一直让你跟着我四处漂泊,无数次险象环生,还不承认你是我的徒弟,你不会怪我吧?” 阿来摇了摇头,面带笑意的回复道:“当然不会。” 老头子叹了一口气,语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小子,你也别怪我,实在是......” 老人语气略微停顿,才接着说道;“你这天赋也太差了啊!我那些老友要是知道我剑老九收了一个这么不成器的徒弟,还不得笑话死我!“ 阿来哑然失笑,倒也没有在意,老头子看不上他,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阿来啊,老头子我一直没跟你讲过道理,我也知道你以前是个读书人嘛,读书人的道理向来是最多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阿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呢,今天这一别,咱俩这辈子估计是再也见不到了,毕竟我比你厉害的多嘛。所以,我就有一个道理想跟你讲一讲。” “我且问你,审时度势而为之,为俊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英雄。” “你是想做俊杰,还是想做英雄?” 听到老头子的问话,阿来埋下头,沉思良久,最终说道:“心思坦荡处做君子,道行崎否时做小人。” 老头子点了点头,面带笑意的说道:“如此一来,我便也放心了。” 那一天,是老头子第一次跟阿来说那么多话,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 桃平镇外围。 刘平三眼神望向桃平镇方向,口中却是问道:“阿来,你有什么发现吗?” 阿来摇了摇头,回复道:“我是武修,用神识探查消息这方面,我不如你。所以,你负责探查,我负责打架就行了。” 刘平三哑然失笑:“你倒是图省事,但你也知道,我这几天探查到的消息并不比你多多少。” 刚一说完,刘平三就看了一眼阿来。 “你的意思是?” 刘平三点了点头。 “你就不怕咱两刚一进去,就被里面的那些人给一网打尽?”阿来笑容有些玩味的说道。 刘平三也跟着笑了笑,随即摇了摇头。 “那咱们就进去吧,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魑魅魍魉,一直在这里作怪。” 第三十三章 阿来对敌 “你似乎对这个镇子很熟悉?”阿来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我原来就是这个镇上的人。” “哦!”阿来心中起了一丝兴趣,但现在很明显并不是问问题的时候,所以他也就闭口不言了。 随着逐渐靠近桃平镇,刘平三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他之前的确是不敢一个人轻易走进这里面探查,但他的心底,同样也对再次回到这里有一丝抗拒心理。 当年之祸,桃平镇只剩他一人得活! 而且,那种大祸似乎是因自己而起,谁又能知道刘平三心中的煎熬! ———— 为了不暴露行踪,刘平三并未远距离放开自己的神识,只在他和阿来周围几十米的范围内进行警戒。 他们的这种做法本来是正确的,但那要建立在对手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而不是对方早已经设置好陷阱,就等着鱼儿上钩的时候。 所以,他们二人的行踪,其实早已暴露在了那些埋伏在桃平镇,别有用心之人的眼中。 宝塔内。 红发女子起身,伸了个懒腰,口中戏谑道:“没想到在那些人中,我本是最想偷懒的,也会有两条不大不小的鱼儿上钩。” 这一次,固原也学乖了,一直在一旁矗立,闭口不言。 倒是那小红狐开口询问道:“公主,咱们怎么办?” 雪娴打了个呵欠,满脸无所谓的说道:“不是还有我那几个好兄妹的手下在这里吗?轮不到我出手。而且,我这里可是整个小镇最显眼的地方,那两个小鱼要是真有本事,我在这里等着他们就是。” 这一次合川洲之行,唯有雪娴只带了一狐一仆,她剩下的那几个皇兄皇妹最少可都带了十来个实力高强的手下! 实际上,若不是天狼皇有意让固原跟着她,除了那只小火狐,她是一个人都不愿意带的,只当是来这人族之地散散心。 天狼国皇储之位?呵,全都是些机关算尽,尔虞我诈的没用东西罢了! 我那父皇啊,学人族建立什么帝国,人族的帝王之气、王者尊仪没学到半分,倒是那些同族相残、彼此算计的习气学的一丝不漏。 这也是为什么雪娴的那些兄妹全都尽心竭力、四处奔走,想要调查到炎狼的死因,而雪娴却是一直待在这里的原因。 想想看,谁若是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说是亲手给她那便宜弟弟报仇,就是把这个消息带给天狼皇,然后再让天狼皇派强者过来,也是大功一件啊! 不过,对于雪娴来说,在这里带上一段时间就好! 到时候等他的那些兄弟姐妹成功讨好了天狼皇,她再跟着回去,说上一句自己也是得到了可靠情报,所以才在这里守株待兔的,结果最后却无法建功,不也就算是交差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刘平三二人并未从残桥处直接进入桃平镇,而且选择从小镇东面,跟山林直接相连的地方,一路隐藏行踪,悄悄潜入了桃平镇。 途径小镇边缘的几亩田地,他们二人逐渐往镇中心的位置靠近。 看见桃平镇处处皆是倒塌的房屋,而且空无一人,阿来皱了皱眉头。 “这里出事的时候,你在这里吗?” 刘平三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应该是当时那场灾祸,唯一活下来的吧。” 阿来看了一眼刘平三。 “而且,当时我还不是修士。” 刘平三面带苦笑的说道:“我本来以为这里发生之事早已了结,这次回来也只是起着追悼的心思,谁能想到,竟然又横生枝节……” 刘平三还未说完,阿来突然出言打断道:“不速之客到了。” 其实就在刚才,他们已然发现了小镇中心的那座怪异宝塔,心中越发谨慎。 刘平三更是用神识密切关注着那个方向的动静,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真正的威胁其实并不止那一处。 “哪来的两个人类修士,”一道略显阴柔的声音在刘平三二人耳边响起。 一个声音粗狂的声音出言打断道:“妈的!管他那么多干嘛?先抓起来再说!先说好啊,这两个人我要了,好久都没有尝到过人类修士的味道了,正好打打牙祭!” 又有一个女人,发出冷笑一声,接口道:“呵呵,斑竹狼,既然你只是为了打牙祭,那好办啊,过两天我就去给你抓两个修士过来,不过这两个人嘛,还是让给我吧!” 在桃平镇另外一处,有一老一少两个人,站立在一间破碎的屋顶上,距离刘平三二人所处的位置并不太远,很显然也在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其中小的那个,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但身后却长着一条尾巴。 只见他望了一眼刘平三他们所在的那个方向,直接开口道:“虎爷,咱不过去凑凑热闹?” “着什么急?你真以为这破地方能钓到什么大鱼大虾?那几伙人之所以那么积极,还不是因为自家主子至今没什么大的进展,狗急跳墙罢了,哪像咱家主人……”那个被称为虎爷的人,不屑的笑了笑,但随即也是闭口不言,免得泄露天机。 那个小的挠了挠头,笑言道:“嘿嘿,我这不是想着不能让他们几家白白占了便宜嘛。” “那帮人,乌合之众罢了!也不知道那几位主子,怎么会挑选这些酒囊饭袋做他们的手下,这还没有抓到货呢,就开始商量着怎么分赃了!” “那咱们就静静地看戏?” “嗯。”虎爷点了点头。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外如是! 若他们也是那几伙人之一,恐怕也就没他现在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了。 而此时刘平三二人眼前的局势,也是不容乐观。 只见他们周围十米开外,一共出现了三伙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其中,除了其中一伙只有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之外,其他两伙皆有两人。 被围在正中心的刘平三,紧握双拳,手心里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这还是刘平三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敌人,而且个个气息都比他之前在客栈中所对战的那个黑袍老人要强。 之前那个黑袍老人,就已经让刘平三倍感压力,自诩无法战胜,更何况眼前这几个比那老人强了不止一筹的人呢? 不过刘平三倒也没有什么畏惧,其实之前通过感知到从桃平镇里面流露出的强大气息,他就知道这趟桃平镇之行肯定是不会善了了。 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惊险! 但若是让刘平三知道,其实那座宝塔中的主人,才是真正大敌的话,这个十几岁少年,恐怕会再次升起一丝无力感。 而且,刘平三体内的那个剑灵,也因为他之前收服了那个伪神,从而得到了不小的好处。 并因此得到了小提升,进去到了一种类似于闭关的状态当中,刘平三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用神识联系到他了。 所以,此时的危机,看似是无解了! 除非能够发生什么转折,刘平三苦笑一声,难道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还都能被我刘平三给遇到了? 不过就是可惜这位阿来大哥了,刘平三转过头,望了一眼阿来。 毕竟自己是跟这里直接相关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情理之中。 但这位游侠儿,却是因为一身侠气,想要惩凶除恶,才卷入到这场风波之中的。 阿来笑了笑,做出一种“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开口说道:“放心,我真的是一名剑客!” 随即,就见他抽出背后的那把重剑,剑尖指向三方来敌,语气平静且又温润的说道:“我叫阿来,我是一名剑客!” 第三十四章 以一敌四 “你这人倒是有趣的紧。”场上唯一的那个脸带面纱的女人,看了一眼阿来,抬手捂嘴轻笑道。 “白纱,没想到你现在的口味,倒还是跟以前一样清醒脱俗啊,老夫真是佩服佩服!”之前被这女子出言讽刺过的斑竹狼,自然不会放过眼前这个绝好的机会,反唇相讥道。 很显然,两人之间早就存在过节! “对啊!老娘就是看上这个黑炭男人了,怎么着!难道你还想跟我抢?不说我让不让给你了,单就说说看,跟我抢,你也配?” “呵呵,不过是一个人类修士罢了,虽然看起来是壮了点,但又能经得起你几下折腾?我说啊,你要是真有什么别的想法的话,可以来找我嘛,我又不会嫌弃你老牛吃嫩草,你说对不对?”就在这时,之前那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那道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用人族年龄看起来,大致有二十来岁的年轻妖族,卖相倒是十分不错,还学了人族那一套,把自己修整得油光粉面,倒也称得上是一个俊俏的公子哥。 白纱调笑一声,口中回复道:“可以啊,小狐狸,我本人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毕竟你变化出来的那副皮囊,卖相看起来倒也的确是不错。” 但随即,就见她语气一转,冷笑一声道:“只可惜,老娘不喜欢狐狸身上的骚臭味!你最好还是离我远一点,省的老娘什么时候腻烦了,把你扒下皮来,估计到时候也割不出几两肉来!” 那看起来卖相不错的年轻男子,听到白纱所说之话,脸色微微变红,有些羞怒,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只见他冷哼一声,语气倒是较为平静的说道:“果然如其他人所言那般,你就是个不识抬举的贱女人!” 而场上的五人,对于阿来之前的那句“我叫阿来,我是一名剑客”,除了白纱略微调侃之外,其他人更是丝毫都不在意。 对他们而言,相互拌嘴都比听一个可怜的人族修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趣多了。 但是,他们也不可能真正在这里光明正大的打起来,怎么说都是同一个阵营的,更何况就在这不远处,还有个在王国内,不怎么受人待见的公主呢。 当然,在场的这几个人,真要是在背后遇见对方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至于说,抢占先机?谨慎对待?那就真得是抬举眼前这两条鱼儿了。 要知道那种态度,只存在于对手是和自己实力相仿的情况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绝对单方面的碾杀! 阿来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打个架,废话怎么还能这么多!” “呵呵,你这个黑脸汉子,难不成真是天生痴傻,看不清眼前局势?” 猫耍耗子,自然是会在吃掉对方之前,恣意戏弄一番。 只是今天,他们却认错了老鼠! 面对那几人口中所说之话,阿来就跟没听到一样,眼神稍稍偏移,对刘平三说道:“那个女的交给你,剩下四个交给我,怎么样?” “你能行?” “小兄弟,男人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呢!”阿来咧嘴一笑。 随后,就见他手握重剑,纵身一跃,冲向了那群,眼神中依旧带着强烈不屑的敌人。 虽千万人,吾往矣,圣人说的话总归是没错的,更何况眼前不过是四五个敌人! 阿来忍不住笑了笑,这些年比这还厉害好几倍的阵仗,他见到的实在是太多了,九死一生都没有死,更何况只是眼前这种阵势? 只是可惜,老头子不会再在我快要死了的时候,把我从死人堆中背出去咯,阿来想了想,轻微的抿了抿嘴。 听见阿来略显调侃的一句话,和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无所畏惧的气息,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刘平三,心里突然莫名的升起了一股豪气! 既然拼不拼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为何不在临死之前尽情的战斗一番呢? 我刘平三虽然做不成林爷爷口中那位女剑仙,举世皆敌,却又举世无敌! 但胸腔中尚有那么一丝丝胆气,还不至于未战先怯! 这次出门,刘平三把自己仅剩的几张符箓全部都带上了,也全都画成雷光符,这种符在低级符箓中,算得上是攻击力最为强劲得了符, 也就是上一次他对战黑袍老人时所用之物,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但在眼前的这种情况下,恐怕几张低级符箓也实在是发挥不了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不过聊胜于无嘛。 只见他拿出一张雷光符,用双指夹住,随后默念了一段与那符咒相配的心诀,那符咒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那个面纱女人的方向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雷光从天而降,打向那个面纱女人,只见的,平地起惊雷! 但刘平三也知道,只凭借这一张符箓肯定是无法建功的,于是又接连拿出剩下的几张符箓,施法掐诀后,一股脑得都往那女人方向打去。 不求真正对那女人造成什么伤害,只是想着能够稍微拖住那女人的步伐,好为阿来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因为,就在刚才,当他不经意间转头,看向阿来那个方向时,发现了一件让他感到十分激动的事情! 此时的阿来,以一敌四,却也并未落下丝毫下风! 之前阿来来找刘平三时,刘平三也曾用神识探查了一番,结果却发现阿来身上的气息似乎并没有多么强大,只是比自己要强上那么一点罢了,但也肯定强不了多少。 因而,当阿来告诉刘平三,他是一个武道修炼者时,刘平三也没有太过注意。 毕竟,刘平三之前在庆瑞城也曾遇见过一个武道修炼者,也就是那个庆瑞城城主。 而在当时,刘平三注意到,那个城主似乎是一直以他身边的那个儒装男子为首的,每当遇到什么关键性问题的时候,那个城主都会用眼神向那个儒装男子寻求意见,而且看样子,也是十分的信任、遵从对方。 这也就给刘平三造成了一种假象,似乎相比于修神者而言,武道修炼者,并没有那么强。 所以,按照刘平三之前的想法,这一次他和阿来应该是必死无疑了。 这个比自己稍强一些的阿来,以一敌四,不说直接落败,也应该是难以招架,处处被动才是。 其实这也不怪刘平三,毕竟他才刚刚开始修炼,又是一个修神者,所以并不了解武道修炼者与修神者在地仙境之前真正的区别。 相比于修道者,武道修炼之人更加注重对自身潜力的开发,修习的也是纯粹武学,所以单纯的用神识探查,而不真正与他交手,是不可能知道他的实力到底如何的。 只见此时的阿来,手握丛山,面对四方来敌,面色沉静,不骄不躁。 手中所使的招式,也没有什么格外出彩之处,只是纯粹的一开一合,但每一剑皆充满了刚猛、沉稳之气。 无论敌人使用什么招式,只要一靠近阿来,皆会被他一剑挡回。 一板一眼,中正秉直,却又不失霸道,正如他的人品,从外表处看不见侠气,却又处处皆是侠气。 至于刘平三那边,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只见刘平三一连用了九张雷光符,电闪雷鸣间,那个女子原本所站的位置,全都被雷光给包围,甚至从外围用肉眼直接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了。 但刘平三却没有丝毫的放松警惕,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越发沉重。 第三十五章 一拳之威 相比于人族,会有修神者和修力者两种修炼类别,妖族的修炼也并不单一。 并不是说所有除人族以外的生物,都可以被称之为妖族。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句话当真不假。 在这个世界中,除了人族以外,唯有那些自身血脉本身就具有特别之处,还拥有普通生灵所不具备的一些天赋,算得上是天地宠儿的存在,才可以被称之为妖。 而在妖族当中,其实也和人族修炼者一样,主要存在着两种类别。 一种就是妖兽,它们天生就具有强大的血脉优势,有的快若惊雷,有的力可搬山,还有的甚至能够穿梭于虚空,汲取自然雷霆之力,同时也拥有一些十分逆天的天赋技能。 但是,或许这也是天道的一种公平,让他们得到了其他生灵所不具备的强大能力之后,也让他们拥有了一个明显的缺陷: 自身灵智欠缺,脾气暴躁,极易失控!(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本就天性良善的妖兽。) 因此,这也就导致了,它们中的有一些存在就很容易受到其他高等灵智妖族、甚至是某些人族修炼者的蛊惑,进而被对方利用、驱使。 而另一种妖族,自然就是那些能够产生高等灵智的妖族,大致可以算得上是妖精志怪一类的存在,但人族还是习惯通称他们为妖族。 这一类的妖族,相比于妖兽,自身血脉稍有不及,但是却拥有觉醒自身灵智的可能,在灵智觉醒之前,它们基本上都是依靠着本能生存,和妖兽相差无几。 但是一旦产生了灵智,它们就能够进行独立思考,智慧水平也将开始渐渐的往人族方向靠拢。 那个时候,除了本能的修炼,他们还能够汲取天地灵气,修习妖术。 个别天赋异禀的妖族,甚至能够修习一些人族的功法! 而这一类的妖族,理论上其实都能够使用法器,进行对敌。 毕竟法宝这东西又不会因为你是人族,才允许你使用,只要是能够运转灵气,又知道这个法宝运行法诀的,就可以使用,只是看谁用的更顺手一点罢了。 但在妖族,法宝这个东西一直都是稀奇物,所以在天狼国,除了天狼皇自己和他的子嗣一人拥有一件法宝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得到法器的机会。 而现在,在妖族中流传的那些法器,主要有两个来源。 有很少一部分,是由某些天姿卓越的妖族前辈锻造而出的,当然也最为适合妖族使用。 更多的还是那些妖族通过攻伐人族、或者猎杀某些跑到妖族之地,想要寻求机缘的人族修炼者,从而劫获而来的。 但是,不论是已经诞生灵智的妖族还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妖兽,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体质和自身血脉绝对是比人族强了不止一筹! ———— 桃平镇内,刘平三面色凝重。 虽然那面纱女子,已经被刘平三用雷光符弄出来的雷光,给完全包裹住了。 但当刘平三用神识进入其中进行探查时,却发现里面的那个女人,浑身的气息没有半分的减弱。 这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刘平三的攻击,对于她而言,没有丝毫的作用! 果不其然,十息之后,随着那些雷光渐渐消散,那个面纱女人又一次出现在了刘平三的眼前,而且毫发无损! 只见那个明叫白纱的女子,从雷光中一脸淡笑的走了出来,还伸了伸懒腰,口中无比轻视的说道:“果然是出乎我意料之中的弱啊!” 刘平三皱了皱眉头。 白纱继续说道:“小兄弟,还有别的招数吗?全都使出来吧,让我看一看,但你要是没有别的新意的话,那姐姐可就要不陪你玩了哦!” 见刘平三一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神涣散,也不搭话,女人感觉有些无趣。 于是她只好又一次开口道:“看样子,你也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小废物罢了,竟然都给吓得魂不守舍了啊!也罢也罢,那姐姐就不陪你玩了,还是先把你抓起来,好去帮帮那四个笨蛋!” 那女人望了一眼阿来那边,冷笑一声道:“呵呵,一共四个竟然都对付不了一个人,看来这几人真他娘的是一群废物啊!” 那几个人听到了白纱的话,却是满脸苦笑,难以反驳。 呵呵,你白纱说的倒是挺轻描淡写,我们的确是没法打败对方,但你白纱过来,难不成就能讨到什么好处了?这句话,应该是每个人心中都想跟白纱说的了。 说完后,她就不再关注那边,而是闲庭细步般的朝刘平三那边逼近。 当然,虽说是闲庭细步,但她也只花费了一息时间,就走到了刘平三的面前。 随后,就见她伸出左手,准备往刘平三的肩膀上抓去。 但就在这时,这个原本看似已经被吓的呆立在了原地的刘平三,竟是突然暴起,准备对那女人发难! 只见他双手屈指作握拳状,眼神也由原先的涣散瞬间变得犀利起来,随后就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双拳抬起,朝着那面纱女人的心脏位置砸去。 不过这面纱女子虽然一直看不上刘平三,但是这么多年来的实战经验和生死磨砺,早已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乾坤未定之前,怎样的小心都不为过! 所以她虽然口中说着不在乎,但她的潜意识还是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刘平三那边的动静。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看样子十分弱小的修炼者,在他失去了刚才唯一的攻击手段之后,竟然还能施展出,只有那些力大无比的妖兽,才能够拥有的强大肉身力量! 但是,她要是知道刘平三早在一年前,就吃下了那颗她们此行探查的目标——炎狼,所处心积虑,哪怕追到人族之地也必须要得到的火参果,那么,或许她现在就没有这么匪夷所思了。 只见得,当刘平三挥出双拳之后,因为其速度实在太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实在是太近,所以白纱根本就没有时间反应过来进行躲避,而是结结实实的受了刘平三的一拳,被他给锤击到了心脏位置! 随后,就见她口中吐出多大一口鲜血! 而她的身体,也随着刘平三那一拳的力道,直接飞出到了距离刘平三五米开外的地方! 将近一年的修行,刘平三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保命的手段?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罢了。 那个面纱女人,随着刘平三的那一拳,直接瘫倒在地,浑身轻微颤抖,接连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有办法起身。 其实,能够做到这一步,对于刘平三而言,实在是太不容易! 不说他自己,在打出这一拳之后,基本上就有些脱力了! 就是刚才那一步步的谋划,从装作吓傻,到引诱那女子对自己放松警惕,再让她逐渐靠近自己,刘平三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小心翼翼的等待自己的猎物上钩。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只要刘平三流露出一点破绽! 那么,原本就没有对他完全放松警惕的白纱,就一定会选择一个更为稳妥一点的方式。 比如,先远程把刘平三打晕,然后再去抓刘平三,那么绝对就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只可惜,天底下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而且,这个谋划之所以能够建功,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有阿来帮刘平三牵制住了剩下的四个人。 想想看,若是刚才围攻刘平三的,不是只有那白纱一个人,而是有两个。 第三十六章 打架可还行 那么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个人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出手进行阻拦,而不会犯白纱那种灯下黑的错误。 当然了,刘平三真要是遇到了刚才所说的那种情况,肯定也就不会选择用这种做法了。 他心里明白,哪怕他拥有比现在这个更强一些的杀手锏,也无法在另一个人出手干预之下,将白纱重伤。 所以,在一开始刘平三知道一共有五个人来围攻他们时,这个法子是直接被他排除在外的。 还好,在一切的机缘巧合之下,刘平三最终还是成功了! 而且,这也是刘平三第一次真正通过自己的本事,打倒的一个敌人,对他而言,象征意义,或许还要大于实际意义! 而正在围攻阿来的四人,因为久久攻之不下,心中已然有了些许急躁。 与此同时,当他们看到在他们几人当中算是最强的白纱,独自对战场中最弱的人族小子,本来都稳操胜券了,结果却在突然之间,被对方给一拳重伤! 这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心中也产生了一丝不妙。 于是,这四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他们这时候,才准备真正联合起来,想要迅速击败阿来! 只见得,这四个妖族各自幻化出本体模样,分别是一头黑斑猛虎,一只四尾黑狐,一条足有五米来长的青色大蟒和一只三腿金蟾。 这些妖族,此时也都各自实现了本源的妖术! 刹那间,位于几人正中心的阿来,眼前的局势立马变得波涛汹涌了起来! 首先是那四尾黑狐,只见他幻化成本来模样后,依旧是两脚着地,学人族站立。 只见他双手掐诀,口念狐语,在他的面前顿时出现了一个五米多高的淡黄色飓风,其中夹杂着从地上裹挟而来的沙石瓦砾,无形中具有了一丝天地之威。 这淡黄色飓风在四尾黑狐的控制下,迅速地朝阿来那边漂移而去! 而那三腿金蟾,变化出本源模样后,身体稍稍后仰,说是三腿,但实际上也主要是靠着身后两腿着力,至于剩下的那一条腿,看起来十分短小,就长在胸膛正中间的位置。 只见它身子突兀的大了三倍有余,还张嘴吼叫了一声,但那声音却不想蛙鸣,倒更像是鸡叫。 随后,从它的嘴中,就喷出了一大股浓黑毒雾,如同有意识的毒蛇猛兽般,与那飓风合为一体,朝着阿来的方向冲去! 还有那黑斑猛虎,幻化成本源模样后,大致有三米多高、五米多长的身子,看起来模样凶狠,颇有些丛林王者所应该具有的威严。 只见它面向阿来的方向,发出一声巨大的虎啸,如奔雷般,直击敌人的灵魂! 为的就是配合另外两人,先行击溃阿来的心神! 至于最后的那条青色大蛇,他的天赋技能是极具破坏力的强大力量和坚硬的躯体,所以这会儿就没急着上去,而是等着另外三人有所建功后,它好给阿来来上一个致命一击! 看样子,阿来似乎是在劫难逃了? 刘平三望向阿来那边,脸上起了几分忧色,他很想过去帮忙,但是感知了一下自身情况后,只好苦笑的摇了摇头。 但阿来此时如何呢? 看着眼前即将面临的巨大危机,阿来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丝笑意,口中轻声说道:“总算是有一点点像样的东西了,既然刘平三那边已然解决,那我也应该拿出点真本事了!” 语音刚落,只见他将手中之剑立于身前,面对着周围所有的飓风毒雾,和那灭魂虎啸,阿来只说了一句话: “青源剑谱第一式,开山!” 随后,就见得一股惊天的剑意,从他眼前的那把重剑上喷涌而出,直插天宇! 与此同时,在阿来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道巨大无比的重剑虚影! 那重剑虚影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周围那些飓风毒雾一剑斩去! 同时,那黑斑猛虎的一声虎啸,也在这一剑中,被消弭于无形! 只是一剑! 阿来就将眼前原本需要面临的所有危机,全部斩灭! 但对于围攻阿来的另外四人而言,这就无异于是一道晴天霹雳,直击他们的心田!让他们的呼吸都似乎拥有了一息的暂停! 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阿来的声音,如同地狱之音般,再一次出现在了他们耳边! “青源剑谱第二式,拓海!” “前辈,别……”反应过来的四尾黑狐,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就被阿来接下来的一剑给斩下了头颅。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妖族,也同样被斩下了脑袋,一身修为化为灰烬! 而这一切事情发生所花费的时间,不足五息! 五息之间,来敌尽皆屠灭! 一剑,破困! 二剑,斩首! 察觉到刘平三正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阿来转过身,咧嘴一笑,语气十分随意的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了,我阿来别的不行,打架可还行!” 刘平三抿了抿嘴唇,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所以你之前,之所以没有直接击败那几个人,还把这个女人留给我,恐怕只是单纯的为了让我有这么一次实战的机会吧?” 阿来挠了挠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追忆,却又十分坦然的说道:“老头子之前跟我说过,混江湖的时候,要是遇见了那些看起来顺眼的晚辈,就要适当的照顾照顾,这才算是有人情味儿嘛。” 略微停顿后,阿来又继续补充道:“但也不要直接对人家的修行说三道四,多让他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磨练磨练,恰当的时候指点一番,才算是对的。” 刘平三认真的点了点头,回答道:“那位前辈说的很对,我刘平三也会一直记住的!” 而同样的,阿来那两剑之姿,也会永远的停留在刘平三的脑海之中,并对他日后的成长产生很大的影响! 阿来笑了笑,说道:“那老头子的确是挺好的一个人,只可惜你估计是没机会见到他了。” ———— 而就在阿来挥出第一剑的时候,正在不远处观察着战场的一老一小,也是直接给吓得是魂不守舍。 那两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后,默默点了点头,随后就悄然离开了此地。 对于阿来而言,这么多年的生死磨砺,让他对于杀气的感知十分敏感,若是有人对他有存在杀意,那么哪怕是隔了好几百米,他都能有所察觉。 但对方若是没有对他没有发出明确的敌意,他就很难在极远处察觉到对方。 所以,阿来之前跟刘平三所说之话,还真不是故意藏拙,而是在这一方面他的确存在缺陷。 不过,对于强者而言,当他到达一定层次,面对那些比他还要弱小的存在,自然是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的,直接简单、粗暴的一力降十会便是! 那两人悄然离了桃平镇之后,更是一路狂奔,生怕被身后的那一位人族强者给发现,进而惨遭戮首! 直到奔逃了足足两个时辰,距离桃平镇已经不止有多少里路的时候,这两人才惊魂未定的停了下来。 再三确定身后无人后,两人才在一条小河边,就此休整起来。 那小童一脸惊魂未定的看着虎爷,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虎爷,刚才那人到底是有多强?怎么两剑就……” 而那虎爷实际上也并不比这小童强上多少,略微定了定神后,才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那人实在是邪门的很!” 第三十七章 常春无春 “嗯。”小童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人单从外表探知,明明看不出一丁点的强者气息,顶多也就是个普通的人族武修,但是……” “却能施展出堪比咱们妖界小妖王,才能发出的一击!”小童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 虎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看来咱们这次,是在阴沟里翻船了!” 说到这里,虎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但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小地方,也能遇到一个这么厉害的人族强者,莫非人族的强者都是如此这般不值钱的么?刚才的那个人,我看应该至少都是和咱们殿下,是同一个层次的存在,就凭你我,绝对是不敢招惹的!”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虎爷沉思良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没事,不是还有个五公主吗?按她的性子,应该是不会直接跑路的吧,就让她先替咱们去试试水吧!” “那我们?” “先去找皇子殿下汇合,把这个消息带回去,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出面决定的了。” 小童点了点头。 随后,这两人又在这里停留了半个时辰之后,就起身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 宝塔内。 雪娴公主站在宝塔外围的围栏之中,怀中抱着小火狐,望向刘平三二人所在的方向,突然笑了笑,语气有些许意外的说道:“没想到那个黑脸男人倒是有些棘手。” “公主,公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你看那两个笨蛋都跑路了,要不咱们也走吧,人族不是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小火狐声音稚嫩,语气有些天真的问道。 雪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的说道:“不着急,咱们先静观其变,那个人还没到需要我落荒而逃的地步。” 随即,就见她转过头,看向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固原,语气有些许戏谑的说道:“固原,你的同族来了,看样子还挺厉害的嘛,要不你出去跟人家打声招呼?” 固原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见他对着公主抱拳行了一礼,口中说道:“是!” 随后,固原就转身往塔外走去。 看着固原渐渐远去的背影,雪娴公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即就见她冷哼一声,视线从那边渐渐移开。 ———— 二十年前。 天狼国境内,出现了一伙人族修士。 而这伙人的来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都是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想跑到妖族之地寻找修道机缘的普通修士罢了。 但这群人的运气却不太好,刚刚踏入天狼国境内没多久,就被天狼皇手下的一支妖兵给发现了。 不过这几人既然敢跑到妖族之地寻找机缘,自身修为肯定都不会太低。 于是在一阵拼杀后,这伙人在付出一死三伤的代价下,全数歼灭了那支妖兵。 实际上,大多数妖族一直都信奉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弱肉强食! 所以对他们而言,如果在极北冰原遇到了人族,屠杀或者被屠杀,到时候就全凭双方的实力,他们也不会因此劳师动众。 但是,好巧不巧的是,这伙被杀的妖兵之中,领头的那个狼妖,正是天狼皇皇族内,天狼皇十分宠溺的一个后生晚辈。 而此次让他带着这支小队出来巡查,天狼皇更多的还是起了要让他历练历练的心思。 再加上巡查范围距离天狼皇所在的洞宫也不算太远,所以他也就没有派人保护。 结果,就刚好被这伙人撞见,还因此命陨在对方的手上。 而这伙人,也就因此捅了天狼国的马蜂窝! 暴怒的天狼皇,直接派了数千妖兵,在手下强者的带领下,前去捉拿那些唯有二十来人的人族修士队伍。 于是,这群倒霉蛋,才刚刚踏入极北冰原不足一个月,还没寻得什么机缘,就直接被人给一锅端了! 而在拼杀的过程中,有十几人宁死不屈,最终被对方给直接击毙,剩下的几个在主动投降之后,也还是被对方给抓了起来。 而且还用铁链穿了琵琶骨,押往天狼国的死牢,准备好好折磨一番,再将他们统统杀掉! 但是,在这群人中,却有一个看起来十分憨厚的少年,免脱了身死的结局,这个人正是固原! 而救了固原一条小命的,正是当时还不是天狼国五公主的天雪娴。 押送囚犯的队伍经过天狼皇地宫之时,正好被准备偷偷溜出去玩的雪娴给看见了。 本来这种事情,在天狼国是十分常见的,雪娴也见多了被父皇抓来的人族修士。 但是,那一天的雪娴无意中望向那一队犯人时,竟是对其中一个少年产生了一丝怜悯。 只见自己跟他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神不像其他人那般死气沉沉,而是流露出一种想要活下去的强烈乞求。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丝触动,让雪娴最终找到自己的父皇,告诉他自己想要收那个人族少年做为仆从。 因为当时还没有发生后面的那一件事,所以雪娴还比较受天狼皇的宠溺,于是后者也就答应了她这个不算太大的请求。 重获新生的固原,安分守己的待在雪娴的身边,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是却会默默地为雪娴做很多事情。 每当雪娴因为做成了什么事情,而感到十分开心的时候,他也会跟着一起傻笑;但当雪娴因为被谁欺负,或者受了什么委屈,而变得不开心时,他也会一个人闷闷的难过很久,那段时间会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雪娴也对这个人族少年,由最初的怜悯,逐渐变得信任起来,也不再把他当成奴仆,而是看成了一个朋友。 “固原,我跟你讲!你可是我雪娴第一个人族朋友,也会是最后一个,你听清楚了吗?” “固原,为啥你用弹弓打鸟时,就能一打一个准,而我雪娴明明是天地间第一等聪明的妖族,却无论怎么试都不行啊?说!是不是你偷偷使用灵力了的?” “固原,你再给我讲讲你们家乡那边的故事好不好?我可喜欢听了!记住啊,你要多跟我讲讲那些故事,好让我有那个动力多去求求父皇,说不定啥时候他就答应我的请求了啊,允许我带着你去人族之地看看,我还没去过你们那里呢!” “到时候啊,像你说的什么诗礼银杏,一卵孵双凤,八仙过海闹罗汉呀,哦,还有那个什么孔府一品锅,神仙鸭子,带子上朝,怀抱鲤,花蓝桂鱼……等等等等,你可都要带我去尝尝!” 直到后来,那件事情发生之后。 “固原,母后不在了,父皇也不喜欢我了,我真的好痛苦啊!你知道吗?不过还好,还有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 然而,这个她原本十分信任的人,终有一天还是离她而去了…… 在雪娴最孤独无助的时候,他却成为了天狼皇身边的一个红人,备受天狼皇的器重,而他的住所,也从雪娴所在的常春宫,搬离了出来。 临走之时,固原看了一眼雪娴,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雪娴。” 雪娴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往日十分信任的“朋友”,突然笑了起来,随后语气平静的说道:“以后见面,记得喊我公主殿下。” 固原最后看了一眼雪娴,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去。 常春,常春,可是又何来半点春天该有的和煦暖意呢? 说是常冬宫,常寒宫,恐怕才算是最为恰当、稳贴吧? 第三十八章 何处能相逢 崇山峻岭间。 有一人于山林间穿行,速度极快,身形却是稳健飘逸的很。 只见他身穿淡青色道袍,面容清秀,头插竹簪,鬓角长发轻轻漂浮,两节衣袖随风摆动。 这个已经颇具几分仙姿的小道士,不是玄一,还能是谁? “若是没记错,还有半日功夫,大抵就能到那座破土地庙了吧?那个小乞丐呦……”并未停步的玄一,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玄一现在的确是有些高兴,一为终于能找到那部《浮生梦》的下篇了! 要知道,他袖中乾坤中的那本书,早已被他来来回回的翻看了不下二十遍! 书中的一些精彩佳句,或是绝妙诗句,更是被他专门用刀笔在紫竹简上铭刻了下来。 一刀一横,细细落笔,然后再用细绳儿串了,放在一个专门准备好的檀香木盒里。 久而久之,竹香檀香,混为一谈,心中烦躁时拿出来看看,岂不美哉? 世人皆有其爱,有人专爱美酒,有人只爱美人,还有人独爱那大道风景! 至于玄一嘛,除了必须要追求的大道之外,恐怕唯一能让他在意的,就是这本书中的天地了! 当然了,还有那个乞儿…… “蜀江过后风轻殇,结庐而居意洋洋。” 莫非不美? “离人愁不伤,故乡归何年?” 难道不哀? 还有那战死沙场的帝王,久来征战,他兑现了曾经对国民许下的承诺,绝不会让自己死在国都城门之后! 还有那尸骨不得归故乡的边疆兵卒,他们生来平凡,一生平凡,却在临死之时,化作了守护王朝的一缕英魂! 还有那一身侠气的刀剑客,平时没吃国家的半点俸禄,但却在亡国之际,心中只为了那一个“国”字,提刀上阵,最终战死沙场!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亡国的沉香公主,国破家亡后,面对那四方来敌,你是否逃出生天? 每到玄一读到这里时,都会为那个小公主牵心。 生不逢时,天地不接,百年国祚,毁于一旦。 这! 就是小乞丐,笔下的凡尘! 至于第二能让玄一感到高兴的,自然就是能够再次遇见那个小乞丐了! 这都两年时间过去了,不知小乞丐住的那座破土地庙会不会已经塌了,那她可就要像之前跟我说的那样,继续过那种漂泊无依的日子了。 还有啊,她口中的那两个,城东头的泼皮无赖,不会又欺负她吧? 想到这里,玄一突然咧嘴一笑,应该是不会的。 毕竟按她那种泼辣的性子,当初都能把我给拍一石头,只有那两个无赖,肯定不会是她对手的。 江湖儿女江湖见,这句话是你当初告诉我的,所以我玄一这次下山,既然是跟刘平三一起混江湖的,那我来找你,自然也就是没问题的啊。 你说对不对,小乞丐? ———— 其实,当初小道士刚走,小乞丐就感觉有些怅然若失了。 大概已经有好久好久,都没有遇见这么一个,能够谈得来的朋友了吧? 自从十岁开始,小乞丐就已经开始了流亡生活,一路兜兜转转,每日提心吊胆。 挨冻挨饿也就算了啊,可是为什么还要死人? 那时候年龄尚小的小乞丐,有些想不明白。 棋代诏叔叔死了,司马叔叔也死了,最后,就连南宫阿姨也死了。 其实,小乞丐也挺想死的,起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也不用饿肚子。 可是,别人都可以,就她不行啊! 因为,那些死了的人,都是为了她能活! 所以,即使每天啃半根干萝卜,小手冻得通红,捡别人丢了的烂菜叶,她也要活着! 好好活着! 其实,那一天小道士临走时,她真的挺想告诉对方:“其实我不叫小乞丐,我也是有名字的,我就叫沉香啊!” “只是因为太久没用了,也好久没跟谁说过了,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听小道士说,他家的那个什么龙庭山,好像离这里挺远的,普通人走一两年都到不了呢。 不过他是神仙嘛,神仙自然都是可以飞天遁地什么的,所以,他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来找我的吧? 可一定要快一点啊,因为我自己也没把握还能坚持多久,至少要撑到让我把这本书写完呀。 想到这本书,小乞丐突然笑了笑,真好,以后这本书中可就不仅仅只是尘世中的东西了,还会有你这么个跟我萍水相逢的小道士! 只是,一年时间过去了,她没有等到小道士。 两年时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等到小道士。 等到她被人发现,并且从山神庙抓走的时候,依旧没有等来小道士。 她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特别舍不得的东西了吧,就是放在茅草垛下的那本书,还没来得及交到小道士的手中,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 等到玄一怀着激动的心情,赶到破土地庙之时,却发生了一件让他十分失落的事情。 没错,那个小乞丐不见了! 而且看样子,这土地庙大概有一两个月都无人居住了,屋顶处已经有了许多蜘蛛网,茅草垛上也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 玄一用神识探查了一番,本来没有报什么希望,但是却让他在那茅草垛中,发现了一样东西——足足有好几百张的纸稿。 玄一不用看就知道,这一定是小乞丐留下的。 但是,让玄一想不通的是,这个小乞丐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这里呢? 按照她之前跟我说的,她应该会一直呆在这里才对啊。 玄一有些奇怪,但是却也不准备就此放弃,乘着天色尚早,玄一就在土地庙附近搜查了一番。 没得到什么结果之后,他又进了城池,去了一些小乞丐之前曾经跟他说过的,她常去的地方,多方打听,甚至最后还去找了那两个泼皮无赖。 但最终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说是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见到过那个小乞丐了,他们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去了哪里。 最后,玄一就找到了小乞丐口中经常提起的那个说书先生,但当时的他,已经不对找到小乞丐抱有什么希望了。 那说书先生看样子大概有六七十岁的样子,这各年纪在尘世之中,已经算是古稀。 只见他头发花白,须发长直,脸上布满了褶皱,但说起书来却是字正腔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玄一默默在那说书先生书桌前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很久,安静的听那说书先生,讲述凡尘江湖中的恩怨情仇。 “上回书说道,那欧阳靖耳畔呼呼风响,身子在空中转了半个圈,落下时脸孔朝下俯伏,但觉着身处甚是柔软,倒也不感疼痛,只是黑沉沉的目不见物,但听得耳畔有人惊呼。 他身不能动,也不敢开口说话,鼻中闻到一阵幽香,似是回到了长乐帮总舵中自己的床上。 微一定神,果然觉到是躺在被褥之上,口鼻埋在一个枕头之中,枕畔却另有一个人头,长发披枕,竟然是个女子。 欧阳靖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甚么人?你……你怎么……” 欧阳靖道:“我……我……”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那女子道:“你怎么钻到我们船里?我一刀便将你杀了!” 欧阳靖大叫:“不,不是我自己钻进来的,是人家摔我进来的。” 那女子急道:“你……你……你快出去,怎么爬在我被……被窝里?” ……” 第三十九章 说书先生 那说书先生讲的是唾沫横飞,时不时说到尽兴处,还会巍然起身,挥动醒木。 “啪!” 全场之人,何人胆敢喧哗?唯有那说书先生一人而已! 而他桌前的那些看官,也是个个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跟着鼓鼓掌,喝一道彩。 当然了,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会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扔进那桌上的一个小瓷碗里。 玄一也觉得这说书先生说的不错,只是颇有些心不在焉。 难怪小乞丐之前会一直跟自己说,这个说书先生啊,讲的是如何如何之生动,又是如何如何之引人入胜。 但事实上,玄一毕竟是跟他师父出山历练过几次的,也算是见过一些尘世光景。 像眼前的这种说书先生,倒也曾见了不少,只是当时的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而此时,之所以会觉得特别,更多的原因,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小乞丐,你到底去哪里了啊? 若是单纯去别的地方讨生活的话,倒也就罢了。 可你既然都已经给我留下了这些稿纸,再给我留下一封信,告诉我你的行踪,应该不算过分吧? 现在这般让我寻不得,又让我对你牵心,我想你只怕是在报复我,这两年多时间都不曾来找你。 十四五岁的少年,当下有点忧郁啊。 因为玄一寻到这里时,已然是下午,所以当他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发了一会儿呆后,天色就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而说书这行业,其实也跟那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眼见得桌前的看客越来越少,老说书先生也就决定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而这位老先生,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坐在木桌前不远处的玄一。 做他们这一行的呢,对于这些修道之人,一直都比较尊敬,不管对方是真仙还是假神,总之打一声照顾是不会错的。 所以,平日里要是看到了这一类人,他们一般都会主动上前去搭话几句。 于是,这说书先生在收拾完为数不多的几件说书物件后,就直接走到了玄一的面前,用已经变得有些许沙哑的声音,笑问道:“小道长,有心事?” 玄一抬起头,看了一眼说书老人,勉强的笑了笑,回答道:“是啊,老先生。” 这说书老人倒也不忌讳什么,直接将他说书用的凳子搬来,放在玄一的面前,坐了下来。 “想人?” 玄一歪着头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那一定就是在想哪位姑娘了,就是不知道呀,谁家的女娃儿能有这般好运,能被眼前这位俊俏的公子哥,朝思暮想呦!” 玄一被说书人的这句话给逗笑了,于是语气中带着些许玩笑意味的说道:“老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在想姑娘?你看我可是修道之人,走的也是那通天大道,不应该是想着如何修行?如何往大道之巅去攀登么?怎么会想哪位女子呢?” 或许连玄一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沉默寡言,竟然会因为,只是来到了她曾经所在的地方,而改变了许多。 那老人“嘿嘿”一笑,接口道:“老头子混了大半辈子,每次见到你们这些道人啊,都会凑上去搭搭话。当然,人家愿不愿意搭理我这个老头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我们这里暂且不讲。” “所以,对于那些愿意搭理老头子的道人,我在跟他们热络几句,求教些神仙中人的事儿后,末尾了都会问他们一个问题。” ”你们这些神仙中人,到底是如何看待人世间的情爱之事的呢?” “哦?”听到这里,玄一明显起了一丝兴趣。 “小道长,你猜怎么着?”或许是常年说书的缘故,老先生故意卖了个关子。 玄一笑了笑,配合的说道:“还请先生解惑。” 老说书先生拿出一个酒葫芦,喝了口酒,砸吧砸吧嘴,自顾自的说道:“哎,前半辈子漂泊无依,实在是可怜见的!没想到老了老了,也只凭这口酒过活了啊。” 随后,就见他望向玄一,递了递酒壶,笑言道:“小道长要不要来一口?” 玄一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催促。 那老人又喝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才继续说道:“然后啊,老头子就发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事情。” “那些个口中说着什么,‘作为修道之人,自然是要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才对,怎么能牵扯人世间的情爱,平白给自己招惹上因果呢?’的人啊,才是最为虚假,而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话,也是句句都当不得真的!” “老头子年轻之时,听到这些话啊,还会觉得挺有道理,心想不亏是神仙中人!看问题就是比咱们这些凡夫俗子更加通透!而且,修道之人本就该如此嘛,如此这般,才能体现出他们的与众不同。” “结果呢?最后才发现,那些看起来最为道貌盎然,说起话来也是神秘莫测之人,竟然大都是一些以坑蒙拐骗为生的假神仙!骨子里更是没有半分神仙气!” “哦?此话怎讲!” 老头子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继续说道:“小老儿年轻的时候啊,颇为信奉这些东西,所以每次遇见了那些道人,都会花上一两个小钱儿,让人家给我算算祸福、运势什么的。” “兜兜转转,每次遇见那些个道貌盎然的道士,小老儿花了钱,让他们给我看了后,最终听到的自然大都是些好话,‘我看你天庭饱满,富缘深厚,虽然现在际遇平凡,但日后必定一飞冲天’。” “当然,偶尔也会说些不好的,好方便他们骗取银财:‘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怕是要有霉运缠身,我这里就还剩下一张渡厄符,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就收你五两银子’……等等等等。” “说话的内容、路数,基本上都差不多,整得老头子之前还思考过一个问题,他们是不是全都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啊,要不然怎么会个个口中说话的路数,看起来都是不差分毫!” “不过,你说你说的话都差不多倒也罢了,咱就全当是买个吉利话,心中也想的过去不是?可是,那群假神仙却有好几次都让老头子撞见了,他们所做的更为可耻之事!” 老先生语气有些愤愤的说道:“那些个白日里衣冠整整,身穿道袍,处处给人算命测福的道人,到了晚上,换了一身衣服后,他就不是他了!像什么出入青楼,强取豪夺,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就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当真如此?”玄一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老头子还能骗小道长么?若不是亲眼所见,老头子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突然语气一转,继续说道:“反倒是那些,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道长仙师,才最有可能是真正的神仙中人!” 玄一此时,已经被那老人完全的勾起了兴趣,于是就自然而然的开口询问道:“老先生,此话又作何解呢?” 老人又喝了一口酒,颇有些追忆的说道:“老头子以前就曾真正遇见过一个老神仙,仔细想想,距离现在大概都有三四十年了吧。” “当时,小老儿因为一些事情,要坐船去晋州,结果就在船上遇见了一位老仙长。” “不过啊,因为之前的一些所见所闻,老头子当时,对那个老神仙并不怎么热络,以至于现在想起来时,都还有些后悔。” 第四十章 情爱之事 老说书先生的语气中,颇有些惋惜的说道:“实在是可惜至极!现在想想,总觉得当初与那老神仙说的话太少。 一开始吧,我也就只觉得他老人家,实在是平易近人的很,无论你问他什么,人家都会认真的回答你。 若是有什么事情,是他也不懂的,那位老神仙也都直言不讳,而不会学别的那些假神仙一样,说些云遮雾罩的话,听起来就神神叨叨的。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实际上,当时不只是我,包括船上的其他人,也都对这老神仙没有什么特别的关注,现在想想,倒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你以为这世人无仙人?不过是你肉眼凡胎看不见,真真的不识庐山真面目’罢了。” “老先生,你刚才说的这句话倒是有趣,但我却有一个疑问,你怎么就知道他是真仙,而不是假神呢?”玄一闻言笑了笑,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嘿!小道长,你是不知道啊,那一次也真是邪门的很!老头子我晃晃悠悠的活了大半辈子,都没遇到过半点稀奇事,妖精志怪什么的,也都只是听说,从来都没见过。 “但偏偏就是那次,船行了不到半程,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间就开始电闪雷鸣起来,当真是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只感觉那天都要塌下来了! 随后,就见那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足足有几十米高的水龙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帆船冲了过来!按那架势,帆船真要被撞上了,绝对就是一个船毁人亡的下场,那还有半分可板强的? 老头子我之前何曾见到过这般光景,直接就给吓的呆立在了原地。而船上的其他人,也并不比我好到哪去,眼见得那水龙卷马上就要冲到船头上来,我们这些人也都已然绝望。结果,小道长你猜怎么着?” “那老道士出手了?” “对,没错!嘿嘿,现在想起来,还直觉得那老神仙,当真不愧是有神仙风姿啊! 只见他从船头起身,面对那几十米高的水龙卷,负手而立,神态怡然。 左手拿着那把白须拂尘,对着水龙卷轻轻一挥,也不见得有什么奇幻术法产生,那水龙卷就直接被那一浮尘之力,给劈成了两半! 这还没完,那水龙卷被劈开之后,里面竟然有一条足足有十几米长的青色大蛇! 而在它七寸往下一点点的位置,更是长了两只脚爪! 按照咱们民间老一辈的说法,这可是蟒蛇化龙的迹象,就连一般的修士,都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结果呢?那只蛇蛟啊,却被老神仙的一拂尘给直接挥蒙了,停留在那半空中半天不敢动弹,生怕这老神仙再给它来上一下,到时候,它那几百年的修为,可就全部化为灰烬了! 不过这老神仙,倒也不是个弑杀之人,这也是我敬佩他的一点。只见他挥了一下拂尘,斩破水龙卷,让那蛇蛟心生畏惧之后,就起身飞离了帆船,凌空而起,更是直接飞到那条蛇蛟面前,坐在了它的头上! 随后,也不知道那老神仙跟那蛇蛟说了些什么,一人一蛟直接腾跃而起,瞬间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里,玄一语气有些调侃的说道:“您老倒是把当初这件事的始末,记得是清清楚楚。” 老头子讪讪一笑,语气有些尴尬的说道:“嘿嘿,习惯了习惯了,记得主要内容,再编上一些细节,不就是一个真实完整的好故事了吗?” 这老先生倒也实在是有趣,玄一有些许感慨的说道:“您这话说的没错!” “现在想想,那老神仙当时,估计也是故意坐到咱们这条船上的,为的就是收服那只蛇蛟!” 玄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而且,当时我也问了那位老神仙,关于情爱的那个问题,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玄一笑着摇了摇头。 “嘿嘿,这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觉得有道理,我还用纸给记了下来! 当我问了老神仙这个问题之后,他就直接问我:‘你是想听高深一点的,还是粗浅一点的?’。 我就说:‘两个都听可以不?’。 那老神仙笑了笑说:“可以。’ 你听听这多有趣? 于是我就说道:‘那您就先给我说说,高深一点的怎么讲?” 老神仙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对于道教而言,情爱也算是道的一部分,更是合乎天理人欲,因而对于情爱之事,正确的态度应该是:不强求,不逃避,不寡欲,不痴迷。 至于原因嘛,大致有二: 其一:男女平等,男女皆可成道。“道”作为超越万物的最高存在,对待天地万物是不偏不倚、一视同仁的。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即天地无所偏爱,任凭万物自然生长,所以男女情爱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 其二:男属阳,女属阴,阴阳互补,阴阳并重,男女皆可修炼成道。因而欲行大道者,阴阳互补也不失为一条明路。 而在修行中不同流派就表现不一,有些是没有修到一定境界就不可以谈男女之事,修成后方可寻求道侣;有些则相对放开,对门下弟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而我们派应该算是后者……’ 听那老神仙讲完后,当时的我实在是有些懵懵懂懂,这还真是我第一次听到有道长师父关于这个问题,所做的如此全面的解释。 其中说的很多东西我都没法儿理解,好在我跟那老神仙倒了声歉,让他重新说后,我都用纸记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才不至于完全忘记。 于是短暂的失神后,我又继续问道:‘那么请问道长,粗浅一点的又该如何说呢?’ 结果,那老神仙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足足记了大半辈子啊! 只见他满脸认真的说道:‘喜欢,就上呗!’ ……” 听到这句话,原本盘腿坐在石头上的小玄一身体一颤,差点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上。 这也行? 原本听这老先生说了前面的,玄一心想,看来这的确是道家的哪位前辈高人啊!不仅实力高强,而且说起道理来,也是一板一眼,颇有前辈风范! 结果呢? 后面这句话,就直接把玄一本来都准备好了的赞美之词,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只见那说书先生看了一眼玄一,大笑一声后,继续补充道:“老头子当时,也是如小道长这般的反应,之前那神仙在我心中树立起的高大形象,顷刻间毁于一旦! 若不是因为后面的那件事呦,估计我也就把那老神仙当成一个不着调的普通道人咯! 然后啊,那老神仙还给我补充道:‘你想想看,修道之人本质上也是人,也有大限将至的那一天。 人生苦短,能遇见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已是不易,若再不去主动追求,任由她从身边溜走,老来孤苦无依,岂不是更惨?’ 说实话,对于这个说法,当时我是有些嗤之以鼻的,但当我错过那个年纪,走过了大半辈子。 老了老了,身边却连一个可以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才越发觉得,果真是话糙理不糙,实在是句句真言啊!” 听到这里,玄一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于是他开口询问道:“老先生,你还记得那老道士究竟是什么模样吗?” 老说书先生想了想,开口道:“还别说,这会儿我仔细一看,那老神仙身上穿的道袍,跟小道长你身上的这件,倒是有八九分的相似,长眉长须,手上拿这个拂尘。 对了!我记得他腰上还挂着一个半月形的天蓝色玉璧,当时我看着挺稀奇,还专门问那老神仙要过来看了的。” 第四十一章 华来国 肯定是那个老头子! 难怪会如此不着调,玄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老先生,你口中那个不着调的老道士,十有八九就是我家师长,元贞。” “什么!” 这个世界,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玄一和那说书先生再三确认后,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说书先生几十年前遇见的那个所谓的神仙,正是玄一的师父元贞! 而这几十年时间过去了,年轻的说书先生已然成了老的说书先生,白发苍苍,面露老态。 而那元贞呢?依旧和几十年前一般模样。 “当真是山上一日,人间百年啊!”得知元贞几十年过去,模样还是没什么变化后,说书人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玄一笑了笑,出言安慰道:“老先生,你能够与我们师徒二人两辈相遇,自有其中的缘法。” 但其他的,玄一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出言安慰人的主。 于是他想了想,就从袖中乾坤中取出了一颗丹药,递给了那说书先生:“老先生,看在你与我师徒如此有缘的份上,我便送你一颗丹药吧。” 说书先生连忙摆了摆手,出言拒绝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头子怎么能平白要了小道长的好处!” 他虽然只是个说书的,但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要不然早些年,他就直接跑到哪个酒楼说书去了,每天固定的说上几个时辰,拿上几十个铜板,小酒一喝,岂不美哉? 不过是不愿意受拘束,寻得一份自在罢了。 玄一轻轻摇了摇头,伸出去的手没有收回来,笑言道:“老先生,你且放下心来。首先,这不是什么名贵的丹药,只是有些许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罢了。其次,我给您这颗丹药,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老先生开了个玩笑,说道:“小道长,要钱的话老头子可没有哦,瓶瓶罐罐,当天无。” 玄一哑然失笑,说道:“我只是想以后在经过这里时,能再多听您说上几回书,先生您还是不要推辞了吧。” 说书先生倒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既然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就没必要继续推脱了。 而且看小道长的样子,估计这丹药对他而言,也的确算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对自己这种凡夫俗子可就不同了。 于是,说书先生的脸色变得认真起来,郑重的结过了玄一手中递过来的丹药,认真说道:“小道长,小老儿在这里,就先写过仙师的赐药之恩了!” 玄一摆了摆手,说道:“老先生客气了。” 随后,玄一又想起了师父曾跟他说过的话,于是提醒道:“不过,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您还是这会儿直接把丹药吃了吧,就着那口酒喝下去,也没有什么问题。” 说书先生点了点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虽说在他生活的圈子里,不一定会遇到什么识货之人,但小心点总归是没错的。 于是,他就直接把那丹药服了下去,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胃里产生了一丝暖意。 玄一在一旁补充道:“这颗丹药的性子比较温和,属于细水长流,会慢慢的帮您改善体质,您不用担心什么。” 那说书先生闻言点了点头,笑答道:“小道长说的,老头子自然都会记起的,只是……” 说到这里,老头子突然有些欲言又止。 “老先生,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这个……其实老头子也就是想多嘴问一句,听小道长之前的意思,您这次经过这里,是要找什么人吗?” 小玄一闻言,神色一黯。 说书先生看到后,急忙开口道:“这个…这个…小道长您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 主要是,我也在这天蓝城也待了有二十几年了,又是个说书的,所以消息还算灵通。 您要是真想找什么人,我或许…或许能给您一点消息。” 小玄一顿了顿,最终说道:“老先生,其实我这次之所以会来到您这里,不全是因为缘分,主要是我一个朋友很喜欢您,所以我才会专门过来找您的。” “嗯?” “是一个瘦瘦的小乞丐,她很喜欢听您说书?”说到这里,小玄一的嘴角微微上扬。 说书先生皱了皱眉头,每天来他这里听书的人实际上并不固定,三教九流的什么都有。 所以仅凭小道长的这点描述,他是在想不起来,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玄一笑了笑,继续补充道:“她一个人住在城外的山神庙里,和别的乞丐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唯一特别的一点,大概就是写了一本书,现在放在我这里。” 听到这里,说书先生脸色发生了一丝诧异,开口询问道:“你是说……她?” 玄一点了点头,看说书先生的样子,肯定知道了他所说的是谁。 毕竟,一个能写书的乞丐,并不常见! 于是他继续说道:“我可以问问,您当初为什么不愿意说她写的那本书么?那本书我读过很多遍,虽然不知道别人写的怎么样,但我觉得她写的这本不错。” “这……”说书先生脸上露出一起苦笑,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哎,看样子,那个小姑娘还是没有给小道长您说清楚啊。” “哦,此话怎讲?” 说书先生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想到玄一是一位真正的神仙中人,所以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只见他说道:“这个……其实那个小姑娘的书我看过,写的的确不错,甚至称得上是少有的精本了! 但事实上并不是我不想读,实在是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实在是不敢读啊!” 玄一皱了皱眉头。 “小道长,你可知那书中所描绘的故事,实际上并不是虚构的! 与其说那本书是一本小说,倒不是说它是一部编年史,而且还是一个亡国的国史! 而那亡国,正是我们合川洲南部的一个小国家,名为华来国。 小老儿也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中,在一家酒肆喝酒时,酒桌上遇见一个自称为华来国逃民的人,他喝醉酒之后,就跟我细细的讲了他们国家灭亡的整个经过。 但实际上,我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我这辈子没出过什么远门,他说的那些事情又比较空大,所以我当时也就当个笑话来听的。 可是,你知道那小姑娘把她写的那些稿纸交给我看的时候,我发现什么了吗?” 其实,说到这里,玄一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丝明悟。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本书中所描写的那个国家,名字正是华来国! “华来国。”玄一轻声回答道。 “没错!不过这也就罢了,我当时初看到时,只是稍稍的吃了一惊,心想或许这小乞丐,也曾遇见过那个自称是华来国逃民的人吧。 但是,随着我不断的读下去,整个人也是越发的吃惊! 她书中所描绘的情节之细,内容之广阔,岂是一个寻常乞丐能够臆想出来的? 除了王朝官制、国号、宫殿群、重大战役、大势、民生,还有皇族的日常生活、礼仪、服饰等等,全都描写的惟妙惟肖! 小道长既然读过那本书,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特点。 当然,您是修炼之人,不怎么了解俗世,肯定不会知道,能写出这些东西,究竟是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小道士闻言苦笑一声,他以前还真的是不知道能写出这些东西,竟然也会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 他只是单纯的。被那小乞丐笔下描写到的世界,所感染到了而已。 说书先生继续说道:“而且,她书中所写的那些东西,与之前那逃民酒醉后跟我所说之话,虽然细节上有所差别,毕竟两人所站的角度不同,但内容上却是大同小异!” “老先生,你的意思是?” 第四十二章 皆是书中人 说书先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女娃子,身份只怕是不简单啊!我猜测……她很有可能,就是她书中写到的,华来国的那位亡国公主!” ———— 破土地庙内。 玄一独自一人坐在茅草垛上,翻看着手中那些破旧的书稿。 对于修士而言,黑夜自然不能阻碍他们观物,只是此时的玄一,心情并不怎么好。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书中情节的发展,竟然真与现实发生了重叠。 后来,华来国国破,那位亡国公主面对四方来敌,虽然在皇族近卫的保护下,从华安殿逃了出来。 但是却一路遭到敌人的追杀,无数次死里逃生,而跟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也都一个个的为了保护她而死去。 逃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姓为南宫的女亲卫,护送她到达了合川洲北边的一座小城,也就是她后来行讨三年的地方。 但那个亲卫,却因为在逃亡过程中受了重伤,落下了无法治愈的病根。 等她终于护送这位亡国公主,到达这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后,还没有撑到一年,就在这座破土地庙死去了。 那位小乞丐口中的“南宫姨”,在她临死之时,只含笑着对小乞丐说了一句话:“小沉香,好好活着就好。” 于是,这个亡国公主就开始了她,隐姓埋名的乞讨生涯。 而在这个过程中,所发生的那些辛酸苦辣,自是不用多说。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书中还写到: “南宫姨离开我三年之后,在一个风雪之夜,我遇见了一个小道士……” 玄一默默地坐在那里,除了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他的视线从未从书上偏离过一次。 从夜晚读到黎明,再从黎明读到第二个黎明,逐字逐句,孜孜不倦…… 就这样,三天三夜时间过去了,玄一读完了她用两年时间写下的所有章节。 但他的心中却并没有丝毫的,因为知道了故事的后续,而应该有的快意。 因为,此时的玄一,所读的根本不是什么小说,而是—— 一个女孩,十几年的人生…… 玄一从未想过,原来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书中人。只是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太好,反而让他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愁怅。 我应该早些来找她的。 前十五年都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而感到后悔的玄一,此时竟然有些悔意了。 倒不是说玄一因为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就对那个小乞丐产生了什么感情,更何况他当时才十三岁,连情窦初开都算不上。 玄一当时只是单纯的觉得有缘,能说到一块儿去,勉强算是一个知己。 所以回去之后,他也只有在翻看那本《浮沉梦》的时候,才会想起对方。 但是,此时的玄一,读完了小乞丐留下的书稿,看见了小姑娘笔下的自己,再加上他终于知道,原来那真的不是小说,而且小姑娘的人生时。 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心中该有的一些少年意气,被那小姑娘给唤起了! “欧阳世家……” 玄一轻轻的把书稿放入袖中乾坤之中,缓缓起身,站在土地庙的门外,面朝南方,久久的沉默不语。 随后,他先是进了一趟城池,找到城主问了一些关于华来国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个城主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透露,虽然表面上对玄一尊敬的很,但是对于玄一问的那些关于华来国的问题,却很是敷衍了事。 而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个华来国遗民,玄一找遍了全城,也没有一点踪迹。 万般无奈之下,玄一只好根据说书先生之前跟他说的一些话,以及小乞丐书中留下的一些线索,确定了华来国的大致方向,准备到时候边走边问。 而他也没有直接就走,而且先行回了小竹屋一趟,发现刘平三依旧没有回来后,他便给刘平三留下了一封信。 大致意思便是: 我这次来找过你,可是你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你的行踪,而我又刚好有事,需要去南边一趟。所以先在这里跟你打一声照顾,到时候如果师父派人到你这,来找我的时候,你就跟他说一声。 随后,玄一便锁好竹楼门,学刘平三给竹楼施了个小法术,就此南行而去。 小乞丐,小道士从今天开始,要来找你了…… ———— 而就在玄一离开竹楼的时候,竹楼不远处的一片山林里。 两个看起来一胖一瘦,中年模样的道士,正在相互交谈。 其中的那个胖道士,挠了挠头,有些困惑的说道:“师兄,你说小师叔怎么不去找那个什么刘平三,而是要南行找一个亡国公主,咱们要不要现在出去,把小师叔给拦下来?” 瘦道士摇了摇头,笑答道:“不用了,你忘了师爷临走时跟我们说的了? 下山之后,除非小师叔真的遇到了什么生死威胁。否则,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要见什么人,我们都不准出面干预,更不准出手相助。” “话虽如此,但是……”胖道士明显有些疑虑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瘦道士埋头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山门一趟,去问问师公的意思。 我呢,就先不远不近的跟在小师叔后面,一路给你做上咱们宗门标记,到时候你再来找我。” “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胖道士语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瘦道士拍了拍胖道士的肩膀,语气颇有些自豪的说道:“放心吧,小师叔可是咱们门派的天之骄子!不就是一趟南行嘛,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胖道士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于树林处分开,一人西行,一人南下。 ———— 桃平镇内。 阿来走到了那个名为白纱的女妖面前,把重剑立在她的脑袋边上,随意开口道:“说说吧,你们这些妖族为什么要呆在这桃平镇内?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不料,白纱面对着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竟是没有丝毫的惧意,反倒是笑了笑,口中说道:“没事的,殿下会为我报仇的!” 就在这时,刘平三明显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急忙出言提醒道:“阿来!她……” 随后,就见那女子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黑血,直接倒在了地上。 同时,也幻化出了她的本来模样,竟是一个白毛狸猫! 阿来摇了摇头,语气倒也没有丝毫意外的说道:“没用的,我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嗯?”刘平三疑惑道。 阿来收起重剑,笑着解释道:“一些妖族,其实和那些大宗门的弟子一样,身体中都被下了禁制,是不可能泄露跟自己出处有关的什么大秘密的。” 刘平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而阿来则看向了小镇正中心的那座宝塔,于此同时,他的视线似乎与正站在宝塔外拦上的雪娴,遥遥相对。 刘平三也随着阿来的视线,望向了那个方向,但是却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然后,他就听到阿来慈厚温醇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小兄弟,今天的重头戏,可还没有开场呢!” 但是,回答阿来的却不是刘平三,而是从他们跟前不远处,传来的另一个声音:“不知道友,想看的究竟是哪出戏呢?” “身为人族,却与妖族同流合污,纵使你有千般理由,只怕也是失了,为人子该有的骨气了!”阿来语气不紧不慢的说道。 固原大笑一声,倒也没有因为阿来的话,而恼羞成怒,只见他说道:“道友,你且告诉我!骨气这种东西,能食否?若是连命都快要没有了,你再跟我说什么骨气,我觉得只怕是太可笑了吧!” 第四十三章 阵法之威 阿来摇了摇头,十几年的江湖历练,早就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不要跟他讲什么道理。 到时候呀,他趴着,你站着。 自然是你说什么,他就得听什么,要是还听不进去的话,那就只好在他脑袋上打一个洞,硬灌进去嘛。 于是,阿来抽出那把刚被他放在身后的重剑丛山,对着固原的那个方向,力劈而下! 随后,就见得一道无形的剑气,随着那一剑挥出,朝着固原的方向斩去。 顷刻间,固原的身体就被斩成了两半! 但是,现场却没有出现血肉横飞的画面,那固原身体被斩开的断口处,竟是没有丝毫的血液流出,而且直接化成了幻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阿来微皱了一下眉头,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 若真要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那反倒是有些不太正常。 就在这时,刘平三的左手边,固原果然再一次出现了。 只见他朝着刘平三二人缓缓走来,口中笑言道:“道友,怎么说咱们也都同为人族,一见面就打打杀杀,这可不是你该有的待客之道呀。” 阿来没有说话,而是把刘平三拉到了身后,对着固原再次挥出去了一剑。 “刺——” 于是,那个固原又一次被剑气斩断! 但是,不出所料的是,固原依旧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流出丝毫的血迹,而是直接变成了一道幻影。 “道友,你说你跟我的分身较什么劲啊?他可经不起你的一剑呦!”固原的声音,这次又从刘平三二人的身后传来。 只是这一次,阿来没有直接挥出那一剑,而是闭上了眼睛,将手中重剑立于身前,凝神以视。 “道友,你要是再不出手,我可就要动手了哦!”固原的声音略有些戏谑的说道。 随着固原的声音越来越近,刘平三的手心不由得沁了一层薄汗。 但当他看了一眼阿来,发现对方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也就跟着镇定了下来。 固原语音刚落,实际上也就不足五息时间,他就走到了刘平三二人的身后。 而就在他手中拿的那两把蝴蝶双刀,就要触碰到阿来的后背时,阿来动了! 只见他睁开眼,口中说道:“青源剑谱第二式,开山!” 与此同时,就见得一道巨大无比的剑气,再一次出现在了刘平三的眼前。 之前因为离得稍微还有点距离,刘平三看见这一剑时虽然也很震撼,但总归还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但此时,当他真正的近距离,看到这一道剑气之后,心中的震撼直接上升了两个等次! 只是,那剑气所斩的方向,却不是他们二人身后,固原所在的位置,而是阿来的左前方。 随后,就见得那个方向的一座破房子,在阿来的剑气到达之前,速度极快的窜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一边远遁,一边开口道:“前辈好本事!难怪那会儿能轻轻松松的杀了那几个废物。” 但很明显能够看到,固原远去的背影,正在往下滴血! 显然,阿来的那一道剑气已然伤到了他! 但是,阿来此时却没有丝毫的得意,反而是微微叹了口气,口中由衷称赞道:“你也不错!连我刚才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阵法是什么时候被你给布置上的!” “哈哈,雕虫小技罢了,前辈不如先来破破阵如何?”或许是由于阵法的缘故,固原的声音,在一瞬间突然就变得很极远了。 刘平三皱起了眉头,口中有些许诧异的说道:“竟然是阵法……” 这算是刘平三第一次,真正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施展阵法,只可惜那个施法者却不是他这一阵营的。否则,他定要好好的向他请教一番了。 毕竟,元贞道长之前专门给自己留了一些阵石,而那本《道门开篇诀》中,也有道门阵法篇。 只可惜刘平三实在是悟性有限,再加上阵法本来就不容易入门,又无人在一旁教导。 所以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刘平三依旧连一个,最简单的聚灵阵都摆不出来,这也是他这次出门,为何没有带上阵石的最主要原因!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肯定不允许他多想。 只见得固原的语音刚落,刘平三二人的周围,立马变得虚幻了起来。 桃平镇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峡谷,而刘平三二人,就位于峡谷的最底端。 还不等刘平三二人两个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他们的头顶之上,突然就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随后,就见得有数不尽的落石,从峡谷顶端如同野马般崩腾而下! 与此同时,整个天际仿佛都被那落石给铺满了! 刘平三用神识探查了一番,但是却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开口询问道:“前辈!这些东西是幻象吗?” 阿来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太像。” “难道这阵法还能凭空造物!”刘平三一脸震惊的说道。 阿来听到刘平三说的话后,有些哑然失笑的说道:“倒也没那么夸张。” “那这是?” “估计…也就是以阵法之力,借周围存在之物,从而发挥出的,这如同天威一般的攻击吧。”阿来略微思考了一阵,回复道。 刘平三言语中,有些许焦急的说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阿来笑了笑,随口说道:“自当以力破之!” 随后,只就见他双手握住重剑,剑尖直指天宇! 与此同时,整个人平地而起,跟随着他手中的那把丛山剑,冲向满天群石! 而此时的刘平三,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原来武修也能飞天遁地啊!” 其实,刘平三不知道的是,阿来的这种情况,并不算是真正的飞天,只能说是跟着他刚才所发出来的那一股剑气,进行的一种短距离的飞行。 无比持久,但胜在速度极快,着力极猛! 随后,刘平三就看见阿来的身影变成了一道闪电,在满天的群石之间来回穿梭。 而他的剑锋所到之处,石块无不直接化为碾粉,从天上缓缓落下,再也无法给就在它下面的刘平三带来任何伤害。 片刻功夫,满天的石块,就都变成了粉末,从天上飘落了下来,如同下起了一场五颜六色的大雪! 随着阿来的落地,天地间所有的石灰粉末,也都一齐掉落在地上,沉淀了下来,似乎是不敢在阿来面前造次。 “前辈,结束了吗?”刘平三疑惑的问道。 但是,阿来却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许惊讶的说道:“这个阵法不简单啊,我刚才御剑飞行,四处冲撞了一番,但依旧没有找到这阵法的边界在何处,恐怕咱们暂时还是破不开这个阵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刘平三有些许担忧的说道。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遇见阵法,就是这么棘手,难怪之前林萱妹妹会跟我说,听她爷爷的意思,阵法之道也不失为一条通天大道,刘平三在心中默默想到。 不过,阿来的语气中倒是不见有什么惊慌,“倒也无妨,我们且静观其变,等这阵法再多演变几次之后,说不定就能被我给找到破绽了。” 刘平三点了点头,语气中颇为无奈的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刘平三话音未落,他们眼前的场景就又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峡谷,而是变成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刘平三身处其中,甚至能够真实的感受到沙漠中该有的剧烈阳光,正在灼烧着自己的后背。 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也是突然变得干燥不堪,其中带着一股沙尘味。 总而言之,无论是眼观之、耳闻之,还是身感之,都给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 第四十四章 虚幻沙漠 塔楼的外拦处。 躺在雪娴公主怀里的小火狐,看着刘平三二人的方向,语气有些惊讶的说道:“公主,没想到那个固原,还挺厉害的呀。” 雪娴也有些意外,只是被她很好的掩饰了下来,没有表露在脸上,口中故作随意的说道:“不过是一个阵法师罢了,这阵法又是他早就布置在小镇外围的,有什么值得你惊讶的?你啊,就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固原会阵法,她以前就是知道的。 只是固原当初在跟着她的时候,一直表现得都很普通,除了足够贴心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了。 此时那固原的表现,不知道为什么,让雪娴心中莫名的感觉到一阵不快意。 于是她抱着小火狐,直接转身朝塔内走去,口中对小火狐说道:“走吧,也没什么可看的,到时候他要是败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出手吧!” 小火狐乖乖的点了点头,还在雪娴怀里舒服的扭动了一下身子。 对于小火狐而言,动脑子什么的可真是太累了,它也不喜欢。 所以能够一直乖乖的,做公主身边的一只小宠物就很好了。 ———— 阵法内。 刘平三二人所在的那片虚幻沙漠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悬浮在半空中,只是距离他们两人尚有一定的距离。 刘平三知道阿来一定也注意到了,沙漠中突然出现的那座宫殿,于是直接开口询问道:“前辈,那个宫殿是怎么回事?” 阿来摇了摇头,口中有些许无奈的说道:“之前告诉你了,对于阵法,我也不是很懂。” 随后,就见他埋头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抬起头说道:“这样吧…既然暂时找不到什么别的法子,破开这个阵法。 而这个沙漠之中除了那个宫殿,也没出现什么别的东西,那我们就先去过去看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你自己小心一点就好,毕竟我也很难完全护住你的安危!” 刘平三点了点头,口中回复道:“前辈放心吧,我一定会照管好自己的!” 随后,刘平三二人就朝着那个宫殿的方向赶了过去。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刘平三二人明明能感觉到,自己是在不断的接近那座宫殿。 但当他们终于赶到,那个宫殿原来所处的位置时,原本近在咫尺的宫殿,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那座宫殿就又出现在了他们二人的视线之中,只是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一次被拉远。 阿来沉默不语,刘平三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出言询问。 于是二人再次动身,继续朝着刚刚出现的那座宫殿赶去。 如此反反复复的走了三回,虽然所费的时间并不很多,可最终结果却都是一样: 那座宫殿总是会出现,但刘平三二人却总是到达不了。 而且,刘平三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他体内之前因为与那女子大战后,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些灵气,竟然迅速的流逝了! 而且在这幻境中,他也感受不到一丝灵气的存在。 此时的他,仿佛又一次变回了普通人,需要不断的忍受幻境沙漠之中,毒辣的阳光摧残。 他的脸上已经流了很多的汗水,身体也有一点脱力,这让刘平三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不安。 若不是因为有阿来一直带着他前行,而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在突然出现的宫殿之间开回穿梭,估计他早就因为脱力被晒晕在地上了。 好在阿来是武修,对灵力没什么太大的要求,除了额头上出现了一些汗渍,阿来似乎是没有受到,其他什么太大的影响。 等到他们第三次到达那个地方,依旧毫无建树之后,刘平三有些气喘的询问道:“前辈,咱们还去追吗?” 阿来看了一眼刘平三,口中说道:“看来这个阵法,的确是有很多门道啊!除了能够无形中吸纳修士体内的灵力,似乎还是一个绝法之地!而那宫殿,估摸着也就是像真实沙漠中,那些海市蜃楼一样,属于虚幻之物。” 刘平三欲言又止,这个时候他的确是没有什么办法了,但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不要担心,他不可能天真的,想用这种方式来困死我们的。首先这对我效果不大,而有我在你也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其次是阵法的运转,需要用灵力进行支持,一个较为普通的中级阵法,就已经需要十几块中品灵石了。 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威力还算不错的阵法,所费灵石更是巨大。虽然我能感知到这阵法之中有他埋下的灵石,但灵气并不是十分充足,所以他肯定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前辈,那你的意思是……” 阿来解释道:“这样吧,我们就先在原地等他动手,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反正,无论是什么阵法,当它静止不动时,我们这些阵中之人的确是很难找到它的破绽,但只要它开始剧烈的运转了,就一定会有轨迹所寻!” 果然不出阿来所料,他的话才刚说完没多久,这片幻境沙漠,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是那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之间就变得阴暗了起来,整个天穹似乎都在一瞬间,被谁用重力往下压了几百米,直接压在了刘平三二人的头顶之上! 与此同时,当刘平三往远处望去时,发现他们的四周,出现了无数个高达几百米的沙尘龙卷,开始从四面八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他们二人冲了过来! 狂风怒号,隐天蔽日! 而之前出现的那座虚幻宫殿,这一次更是直接出现在了他们二人的眼前。 刘平三这时才感受到,那个宫殿到底是有多么的恢宏壮阔! 只见得那整个宫殿都漂浮于半空之中,全都是用金砖碧瓦建造而成,看起来金碧辉煌,流光溢彩;而宫殿大门之前的那百级台阶,更是用羊脂白玉,一级一级的铺就而成! 光站在下面往上看时,就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它的气势磅礴了! 在那座宫殿的大门口,还有两只栩栩如生的石质巨兽,不知用何等材质制成,龙头、马身、麟脚,形状似狮子,毛色灰白,蹲坐于大门两旁,在天地之间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威压。 虽然刘平三心中清楚,这座宫殿只是虚幻之物,但他还是被眼前之景给深深地震撼到了。 就在这时,那两尊蹲立在大殿两旁的石兽,竟是突然间活了过来! “嗷吼——” 就见得两兽张开它们的血盆大嘴,前腿高高抬起,后腿立于天地之间,口中发出一阵巨大的吼叫声! 约莫两息功夫,其中一个石兽口吐人言道:“是谁将我等唤醒?莫非是有什么强大的存在,想要硬闯神殿?” 而另一只石兽明显是看到了刘平三二人,于是用一种十分不屑的语气说道:“那你只怕是想多了,不过是两个凡夫俗子罢了,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刘平三虽然心中疑惑,但还不等他开口询问,阿来就直接说道:“不过是两个虚幻之物罢了,也敢这般高傲作态?” 第四十五章 破阵! “大胆!我乃天界神兽,岂是你一个凡人能够随意亵渎的?”其中一个石兽,听到阿来的话后言语震怒道。 阿来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没有什么大的波动,只见他说道:“狗屁的神兽,老头子之前说的话果然没错,那些平日里叫的最欢的,一般都是没有什么大本事的,你们觉得自己有吗?” 随后,就见他对身边的刘平三说道:“记得保护好自己,我先去试试那两只畜生,浑身上下到底有多少斤两!” 刘平三点了点头,回复道:“前辈放心吧,我还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只是阿来就没有再回复刘平三了,而是直接冲向了那两个高站于宫殿之前的石兽。 “好胆!” 只见得其中一只石兽怒赫了一声,随后就冲向了阿来。 而另一只石兽也是紧随其后,与之前的那一只,一左一右的夹击阿来。 只见那两只石兽,一只从口中喷出状若冰霜的玄水,另一只则是从口中喷出颜色有些暗红的烈焰。 这一水一火化作一白一红的两条巨龙,无声的朝阿来冲了过去,似乎想要一口气将他撕成碎片! 但阿来又怎会随了它们的意? 只见得他手拿重剑,面对着两条冲向他的水火巨龙,巍然不动! 等到那两条巨龙,冲到他身前不足一米的距离之时,阿来才将手中剑,直接原地抡了个半圆。 而那两只水火巨龙,也就直接在阿来的一剑之下,支离破碎。 不过那两只石兽倒也没有什么意外,它们早就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凡人似乎并没有那么弱,于是在刚一发动法术之后,就跟随着冲了上去。 于是乎,这一人二兽,就在天空之中,缠斗了起来。 而远处的沙尘龙卷,也已经冲了过来,对于两只石兽视而不见,齐齐的朝刘平三二人席卷而来! 顿时,这天地之间,沙石飞舞,水火迸射,处处皆是充满了凶险! 阿来那边自不用说,至于刘平三这里,则是有阿来分出的一道剑气在一旁保护。 否则的话,已然和普通人差不多的刘平三,即使没有那两只石兽,也早就被那沙尘龙卷给卷入空中,生死未知了。 此时的刘平三,在感到一丝无力的同时,也又一次对于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充满了渴望。 第一次是炎狼屠镇之时,第二次则是现在,巧的是两次都发生在桃平镇之中,而且前后相差才刚到一年。 而阿来与那两只石兽之间的战斗,刘平三虽然想看,但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先不说他们之间来来回回的速度有多快,单就是各种术法运转,战斗的精妙关窍就不是刘平三这个小小的黄真境的修士,可以理解、观察出其中意味的。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有阿来护着,他现在站在这么近的距离,看比他厉害的多的前辈大战,早就被他们战斗的余波给震死了,那还有半点板强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大能之间战斗,基本上没有什么低阶修士能在一旁观战的原因,不是不愿意,实在是不敢啊。 毕竟小命只有一条,相比于观摩前辈之间的战斗,还是自个儿的小命更重要一些不是? 与此同时,刘平三也发现了一个现象,不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前辈大能皆是如此。 似乎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像阿来这一类武修前辈与人战斗时,所使的一招一式,反倒是没有什么格外花哨的地方。 一刀就是一刀,一剑就是一剑,力求每一剑挥出,皆有其实际的意义。 而不是跟刘平三以前,听说书先生所说的那样,开打前要先喊上一个霸气点的口号,可以是招式名,也可以是什么挑衅的话。 美其名曰,先从心理上给对方施加压力! 刘平三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高人皆是如此,但他觉得,就应该像阿来这样才是对的,打起架来利利落落,才算是有高手分度嘛! 天空之中,一人两兽足足缠斗了半个时辰,但最终还是以阿来斩下那两个石兽的头颅,宣告结束! 只是阿来在这一次战斗中也受了点轻伤,毕竟,他的身体也只是凡人之躯罢了,也有自己的极限。 从进入桃平镇到现在,基本上一直都是他在出手对敌,同时还要护着个刘平三。 而且,阿来前前后后一连使用了三次青源剑招,别看那剑招威力巨大,但其中的消耗也是的确不少。 因而,阿来此时全身的气力,已然浪费了十之三四,虽然还不至于影响他杀敌,但对他的战斗力还是多多少少的有一些减弱。 等到阿来把那两个石兽斩首之后,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两只石兽并未变化成原来的石质样子,而是直接化成了两道幻影。 与此同时,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也同时消失在了刘平三二人的眼前。 既然连那石兽都无法对阿来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剩下的沙尘龙卷就更不用说了! 随着阿来一剑挥出,那万里龙卷顷刻间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这阵法很明显又想变换场景。 不料,阿来却是大笑一声道:“俗话说,事不过三,你莫非真以为我阿来就是那种十足的平庸之辈?一次两次便也罢了,这会儿竟然还想用这阵法对我出手,只怕是想的太多了。” 果然,这阵法因为阿来的这句话,停止了再一次的场景转换。 而那个早已经消失了有一段时间,布置这个阵法之人——固原,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阵法之中。 只见他言语中颇有些唏嘘的说道:“前辈,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强悍,这可是我目前为止最为拿手的一个阵法了,既然连这都无法给你造成什么大的伤害,那我也实在是没辙了!” “不过……”说到这里,固原语气一转:“我若是不再做什么攻击,只是单纯的把前辈困在这阵法之中,困上个十天半个月,我觉得应该还是不难的。” “恐怕会让你失望了。”阿来语气平静的说道。 阿来语音刚落,就见他御起手中长剑,身体倒立而行,仿佛将自己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把长剑,垂直的朝着地面,一斩而下! 在阿来的剑与地面发生接触的瞬间,天地之间立马出现了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刘平三眼前的幻境,也开始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刘平三猜想,这应该就是要破阵的迹象了。 随后,刘平三整个人就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翻转了一下。 这种感觉让刘平三的脑袋一阵眩晕,眼前也是变得漆黑一片。 当刘平三终于能够看清楚眼前事物的时候,他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而阿来就现在他的跟前。 “阿来前辈,这个阵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刘平三语气有些激动的问道。 “天地颠倒,化虚为实?”阿来看似是在回答刘平三的问题,但他的目光却是看向,就坐在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的固原。 而固原也因为刚才被阿来一剑破了阵法,来不及收力,导致他受到了阵法之力的巨大反噬,浑身经脉受阻,直接吐了一口血,动弹不得。 不过他倒也光棍儿,得知自己没法逃脱后,就直接盘腿坐在了原地。 此时听到阿来的问话,固原笑了笑,回答道:“前辈果真是好眼力,这八个字的确就是我这个阵法的精髓所在了。” 不料,阿来却是摇了摇头,语气平淡的说道:“算不得什么好眼力,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第四十六章 此间事了 固原语气颇有些嘲弄的说道:“我本以为前辈是一个直来直去的爽利人,没想到竟也会如此虚伪!” 但阿来却是没有理会固原言语中的讽刺之意,自顾自的解释道:“刚才在跟那两个石兽对战之时,无意中发现那些漂浮于半空中的沙子,在脱离了风的支持后,有那么一些竟然不是直接往地面掉,而是往高空落去,于是就多留了个心眼。” 听到阿来的话后,固原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的说道:“可惜了,这个阵法前不久才被我琢磨出来,很多地方都来不及完善,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漏洞。” 听到固原说这个阵法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后,阿来由衷的赞叹了一声:“你倒也算是个人才,只可惜选错了路。”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哪来的那么多对与错,前辈,你动手吧!”固原言语中倒也颇为洒脱的说道。 只见固原最后望了一眼塔楼的方向,随后就转过身,平静的看向了阿来。 阿来微微的叹了口气,但依旧是举起了剑,斩向固原,他是不可能因为觉得对方是个天才而心慈手软。 毕竟,路都是自己选的。 更何况,今日的妇人之仁,只会让他日的人妖大战之中,有更多的人族死在固原的手中。 曾跟随老头子在长城待过两年的阿来,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 相比于妖族,那些投靠于敌方的背叛者,对于人族自身而言,其实更具有杀伤力,因为了解,所以也就更容易“对症下药”。 而且,那些背叛者杀起自己的同胞来,也是绝对不会有丝毫心慈手软的,甚至为了讨好新的主子,只会比妖族更加凶残! 然而,就在阿来的剑锋马上就要触碰到固原的头顶之时,剑锋与固原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金色小塔,顶住了阿来的剑。 与此同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在阿来的耳边响起:“我的人,我杀可以,你不行!” 但阿来自然是不可能,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停手,于是他那只握剑的手又一次加大了力度,而那个金色小塔也开始有些轻微的颤抖。 与此同时,原本盘腿坐在地方的固原,则是被一股力量拉扯,脱离了原地,迅速的往后方撤去。 接下来,就见得一个长发飘飘,看起来有几分妩媚的女子,站在了固原原本所在的位置。 不是雪娴,还能是谁! 只见雪娴掐了一个手诀,正在阿来的剑下苦苦支撑的金色小塔,顿时爆发出了一道绚丽的光芒,竟是将阿来的剑锋都抬高了几分。 阿来见状,倒也是没有继续做那种无用之争,只见他收了重剑,身形也跟着后撤了几步。 随后,他就开始驻足凝视,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或者说,女妖? 不过阿来心中倒也没有丝毫意外,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位,才是此次桃平镇之行的正主! 只是雪娴却是直接无视了阿来对她投射而来的探寻之意,语气平静的说道:“黑脸修士,我们不打行不行?” 听到对方的这句话,阿来反倒是感到了一丝诧异。 于是他笑了一下,口中询问道:“为何?我看你的样子,实力也算不弱,真要是跟我打起来,你也不一定没有胜算。” “我能说,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么?” 阿来摇了摇头,口中说道:“你这个理由只怕是说服不了我,我阿来虽然不是什么滥杀之人,对人族、妖族皆是如此。但你既然害死了那些经过桃平镇的村民,我与你自然会有一战!” 雪娴皱了皱眉头,语气冰冷的说道:“那些人跟我没关系,都是我族中其他人的手下干的,我没杀过人族!” 就在这时,阿来突然转过头看向刘平三,口中笑着询问道:“小兄弟,你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刘平三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前辈,我判断不出来。” 雪娴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黑脸修士,你到底什么意思?我雪娴不过是不想横生事端罢了,所以才在这里跟你解释一番,不然我那会儿要是直接退走,你又能奈我何?” 阿来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之前退走,我的确是没办法留下你,但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还是想跟我斗上一斗咯?”雪娴冷笑一声,脸上出现了一丝愠怒。 不料,阿来却是摇了摇头,口中说道:“也不一定,你可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我觉得满意,我就可以放你走。” “呵呵,人族修士,你当我雪娴是可以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何时需要你放我生路!既然你不愿意就此作罢,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随后,雪娴就将她手中的小塔往空中一抛,小小的金塔立马变大了几十倍,足足有一座小山大小,朝着阿来就砸了过去。 阿来举剑一挡。 “当——” 随后,刘平三就听见阿来的剑与金塔接触之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而阿来与雪娴则是各自退了几步,阿来退了三步,雪娴退了七步,高低立判! 然而,被阿来一剑给震到天空之中的金塔,却是没有再次朝着阿来落下,而是顺势砸向了刘平三的方向! 见状,阿来只好迅速抽身回退,前去救援刘平三,但后者还是被那金塔的余威所伤,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即晕倒在地。 看来刘平三被后者所伤,阿来语气愤怒的说道:“你卑鄙!” 但是,雪娴明显不吃这一套,只见她冷笑一声,语气轻蔑的说道:“呵呵,你们两个可都是我的敌人,难道我要攻击谁,还得排个先后顺序吗?” 阿来刚才也是怒极,才会说出那句话,但仔细想来,她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错误。 于是,阿来扶起刘平三,口中说道:“说吧,你想怎么办?” 雪娴语气故作无奈的说道:“什么叫我想怎么办?之前我不都跟你说了嘛,我本来就是只想直接退走,没想跟你打架的好吗?是你非要跟我不依不饶。” 阿来没有转身看向雪娴,而是直接把丛山剑往背上一放,抱起刘平三,语气冰冷的说道:“下次最好不要让我再遇见你!” 随后,就带着刘平三先行离开了此地。 过了一会儿,小火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探头探脑的说道:“公主,你说那个黑炭拽什么拽,还敢威胁你?” 而雪娴这会儿的心情却是不太好,倒也不是因为对刚才所做的事而感到后悔。 单纯的只是因为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就在这小小的桃平镇,也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还因此打断了她原本的安排,心中便有些许烦躁。 “算了。” “那公主,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呀?这个地方估计是不能待了,说不定那个黑炭修士还有同伙什么的,到时候肯定会很麻烦。” “没事,合川洲也有这么大了,哪里去不得?我们只需要再在这人族之地待上几个月,到时候应该就能回冰原了。” 小火狐连忙点头,口中说道:“嗯嗯嗯,这人族之地实在是太凶险了,我以后反正是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雪娴抱起小火狐,口中调笑道:“你就是个胆小鬼!” 随后,就见她走到固原的身前,脸色立马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冰冷的模样,语气冷淡道:“能走?” 固原点了点头。 得到固原的回复之后,雪娴就转过身,抱着小火狐,随便寻了个方向离去。 第四十七章 再入幻境 陶罐村内。 阿来抱着刘平三径直走到了张富贵家,随即推门而入。 正在院子里关鸡的张富贵,闻声转头,就看到刘平三正躺在之前出现的那个男人怀里,而且眼睛禁闭,面色惨白。 于是他急忙起身,语气紧张的问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阿来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的说道:“阿叔,暂时不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劳烦你带我到这小兄弟的房间里去,顺便打一盆热水过来!” 张富贵愣了愣,随即喊了一声“长生,快出来帮忙,你平三弟弟出事儿了!” 随后,张家整个就开始忙碌了起来,打水的打水,铺床的铺床,擦脸的擦脸,小楚一则拉着师父的手,一直守在刘平三的床边。 阿来看着这忙碌的一家人,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暖,这种温情,他已然太久未见。 阿来想起,自己从最初离家到现在,已然过去了将近有二十载了吧,途中再未回去,恐怕……家中二老也已经…… 为子人伦,阿来的心中有欠。 或许,什么时候也该回去看看了。 不是说阿来这会儿就不再关心刘平三的安慰,还有心思想别的。 而是他在回来的途中就已经发现,原来刘平三的伤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也不知道究竟是之前那个女人并没有真正下狠手,还是因为刘平三自身的体质过人。 反正现在的刘平三,虽然看样子还是昏迷不醒,但实际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其实阿来刚才已经跟富贵叔他们说了,刘平三没什么事之类的话,但他们几个谁愿意听进去? 甚至因为阿来不愿意跟他们具体讲刘平三受伤的原因,三人看向阿来的眼神中都有些不善。 对此,阿来只好无奈的摇摇头,也没法解释什么。 ———— 而此时的刘平三,又一次进入到了自己的识海空间——云海石台! 实际上,自从上次刘平三突破到黄真境,进来过这里一次,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法子进来了。 原本,对于这个识海空间能让自己的神识修炼,得到提升,刘平三的心中是非常激动的,也一直在尝试着让自己的神识找到进入这里的办法。 但是,他尝试了很多次,却连自己的识海空间在哪都不知道,又何谈进入? 而当他问那个剑灵时,对方的回答更是气人! 这是你自己的东西呀,你不懂也就罢了,跑来问我算是怎么回事? 刘平三一阵无语,多般尝试无果后,他便感觉自己在识海空间这一方面,真是一个十足的可怜可悲可叹之人。 明知自己有一座宝山,却无法进入,甚至连远远的望上一眼都做不到,世上还有比他更悲催的人吗? 所以这次意外进入到识海空间后,他心中是有些惊喜的,于是就开始仔细研究起了脚下的这一方石台。 当然,首当其中的,肯定是最中间的那一颗无叶桃树。 上一次刘平三也没来得及细看,而这一次他就决定好好的研究研究。 他先是围着桃树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玄机。 随后,又把手放在了桃树上,摸了几下,摸上去的感觉,似乎也跟普通的桃树没什么两样。 这就让刘平三有些犯难了。 就在这时,刘平三恍惚间听见了一个声音:“好痒啊~~” 正在专心探查桃树的刘平三,听到这一声时吃了一惊,于是他开口询问道:“谁啊?刚才是谁在说话?” 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刘平三纳闷儿的挠了挠头,又再三确定了一下,依旧没有什么发现,于是只好承认自己刚才应该是听错了。 接下来,刘平三又把桃树上为数不多的几朵桃花数了数。 一共八片! 似乎是比自己上一次来这里时,要多了那么一两片,但刘平三也不太确定,毕竟他上一次来没有留意这些。 于是他只好决定,先记住这个数目,等到自己下一次进来时,再跑到桃树这对一对。 识海生桃树,桃花八九开。 刘平三虽然不解其意,但他相信这其中一定存在着什么玄机,他可没听林萱妹妹说过,谁的识海中还有这种东西存在呢! 只是这个答案,就只能等自己以后慢慢揭晓了。 除了这颗桃树之外,整个石台之上就真的是空无一物了。 不甘心的刘平三,甚至把自己整个人都趴在地面上,耳朵贴上去,左敲敲,右碰碰,想看看这石台到底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但不知道究竟是他这副神识身体太过虚幻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石台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忙活了半天的刘平三依旧是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刘平三只好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只可以修炼神识的地方,盘腿坐在那修炼了起来。 但是,为了不让阿来前辈担心,刘平三没修炼多久,就决定先暂时离开这里,以后有机会再来这里修炼。 于是,他又学着上一次用的那个方法,从石台边缘跳了下去,心想,这回应该就能回到现实中去了吧。 但是,意外发生了! 当刘平三跳下石台之后,他的意识出现了一瞬的停滞,等他再次清醒,就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一座巨大的城门之前。 周围穿着怪异的行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 刘平三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回到了现实,还是发生的别的什么。 就在刘平三站在原地发呆的时候,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随即,就听见一个粗狂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安华,发什么呆呢!进城啊!” 刘平三循声望去,就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大概有二十岁左右的健硕青年,正把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对自己说道。 刘平三疑惑的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那道声音听到刘平三的话后,咧嘴一笑,回答道:“草!安华,你该不会是因为见到了刚才的那位白衣仙子,把自己给弄傻了吧!我他娘的不是在跟你说话,还能跟谁说话?” 刘平三指了指自己,说道:“可我不叫什么安华啊,而且我也不认识你!” “我去,你还跟我玩失忆了是不?你他娘的还没发达呢,就先不认我这个兄弟了啊!” 说完,那人就握拳,对着刘平三的胸口捶了过去,当然,他只是想开个玩笑。 眼见得那人的拳头,马上就要锤到自己的胸口上了,刘平三下意识的用手一档。 但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来不及挡下来,而原因则是,他的反应力竟然比以前变慢了许多!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自己的手不再是以前那个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双有些干瘦、粗糙的大手,身上的衣服也和他之前穿的那件大不相同。 刘平三揉了揉被那男子一拳头锤了的地方,但还没等他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壮硕青年,就用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口中说道:“走走走,好不容易到这儿来了,咱哥俩也去看看,这九阳城到底有多牛逼!” 说到这里,那壮硕青年坏笑了一声,说道:“听说城东头有一条春娇街,里面的姐姐虽然比不上咱刚才看到的那个白衣仙子漂亮,但也算十分不错了!这次我可是带足了银子的,咱们正好过去瞧瞧!” 见刘平三神色怪异的望着自己,那青年只当是刘平三有什么顾虑,于是补充道:“放心吧!小爷我请客,你不用花一分钱!” “不是,我……” 可那壮硕青年还不等刘平三说完,就直接拽着他进了城,一脸懵逼的刘平三,只好任由对方摆弄着自己。 第四十八章 转世续缘 石台之上。 那颗桃树上的几朵桃花,突然口吐人言道:“姐姐,姐姐,你刚才被主人摸到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那桃树抖了抖枝干,言语娇嗔道:“你们几个笨蛋,瞎说什么呢?” “我们可没有瞎说哦,主人刚才明明就是摸你了的。姐妹们,我刚才说的对不对啊?”其中一朵桃花说道。 “对啊!” “对啊!” “……” “好了,好了,先不要说这个了!你们说说看,主人他这么快就开始转世续缘,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桃树言语中有些担忧的说道。 “这有什么啊?主人的前几世,可有比这还早的时候呢,姐姐你就放心吧!”谈到正事,桃花们倒也不再嘻嘻哈哈的了。 “只是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和主人再次相认。”另一朵桃花言语中颇有些遗憾的说道。 桃树安慰道:“放心吧,按照主人前几世的经历,应该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再次与主人相见了。” “哎,生生世世,皆是如此,主人他实在是……”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飞来了一个女子,缓缓的落在了石台之上。 只见她状若神灵,裙带飘飘,正是之前的那位女子山神。 然而,这女子山神到达石台之后,却是先行恭敬的走到了桃树面前,施了个大礼,口中说道:“小神拜见上仙!” 这桃树在面对青衣时,语气就变成了较为平淡的样子,口中回复道:“你有何事?” 青衣略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刚才…小主人是不是来过?” 桃树轻笑了一声,口中说道:“你倒是神觉灵敏的很!” “青衣不敢,只是……刚才恰好感受到了小主人的气息,所以才……”青衣的言语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 没办法,毕竟眼前这位上仙带给她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即使对方并没有专门对她施加什么威压,但当她真正靠近对方时,依旧会感到一丝心悸! 桃树见状,声音稍微变得温和了一些,说道:“青衣,你不必如此紧张。” 随后,就见她补充道:“放心吧,在我们和主人真正相见之前,主要还是要靠你和主人多多接触。等过段时间,主人摸索到了怎么进入这识海空间之后,你就可以与主人见面了。” 青衣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是!” 而那桃树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询问道:“对了,那根虚空竹长势如何?” “回上仙,我每日都按照你的吩咐,给那根神竹浇上三滴灵血,今天早上看时,已经又多长了两片叶子了。” 桃树上仙言语中明显有些高兴的说道:“你做的很好,看来之前的那个老道没有骗主人,伪神之血果然对虚空竹的生长有帮助!” 青衣展颜一笑,口中说道:“能够帮助到主人自然就是最好的。” “嗯,你且过来!”桃树对青衣说道。 青衣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的走了过去。 “把手伸出来。” 青衣依言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就在这时,青衣就见眼前的桃树突然抖了抖身子,而枝干上的一朵桃花之中,顿时掉落出了一滴水珠一样晶莹剔透的东西,落在了青衣的手心。 见青衣有些疑惑,桃树解释道:“这是取自我神体的一滴桃花露,可以加快你的修行,算是对你做出付出的一些回报!” 其实不需要桃树上仙解释,青衣就已经感受到了手中这滴桃花露究竟是有多么的重要! 因为光是从这滴桃花露中所流露出的一丝神意,压在青衣的手心之中,就已经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接不住了! 于是青衣连忙运转法术,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一个青皮葫芦,将这滴桃花露装了进去。 桃花上仙在一旁提醒道:“记住!回去之后不要直接喝下这滴桃花露,不然你的神体只怕是承受不住,可以混上些许灵泉水,分几次服用!” 青衣点了点头,言语激动道:“青衣记住了,谢上仙赐下这滴神露!” 桃树上仙笑了笑,温声道:“无妨,咱们既然共侍一主,自然算是一家人,彼此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 刘平三一脸懵逼的被那壮硕男子拉进了城,东转转,西转转,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去哪儿。 在这个过程中,刘平三好几次都想开口询问那男子一些问题,但都被对方给打断了,弄得他一阵郁闷。 最后,那男子拉着刘平三走进了一家酒楼。 等那店小二过来之后,壮硕男子就点了两盘酱牛肉,一盘炖猪蹄,一盘凉菜,外加两壶女儿红。 随后,他还转过身问刘平三:“兄弟,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不?” 刘平三摇了摇头。 不料,那男子却是说道:“诶嘿,瞧我这记性,你不是最喜欢吃口水鸡吗?小二,来一盘儿!” “好嘞!客官,您二位稍等,菜马上就到!” “行,去吧去吧!” 还不得饭菜上桌,那男子就直接倒了两碗酒,一碗放在刘平三的面前,一碗自己端了起来,口中说道:“来,兄弟,咱先走一个!” 刘平三有心拒绝,但想到自己的现状,最终还是决定先照着眼前的剧情发展。 于是他也端起了酒碗,与那男子碰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酒刚入口,刘平三就更加迷惑了。 因为这酒水的味道,带给他的感觉,似乎都是真实的,而眼前的这一切越加真实,刘平三的心中就越是迷茫。 甚至,他在有一瞬,心中还产生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或许,自己真的不叫刘平三?之前的一切经历也都只是一场梦境? 但很快,刘平三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并且感到一丝后怕,自己怎么能够否定自己呢? 既然自己脑海中所存在的那些记忆,都是关于刘平三这个身份的,至于眼前这个什么安华,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印象。 那么,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不论多么真实,也都只是幻觉罢了。 刘平三在心中不停的对自己说,这是幻觉,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饭菜上桌之后,那壮硕男子不停的跟刘平三碰酒,而刘平三的这个身体,很明显酒量并不是那么的好。 没过多久,刘平三就直接给喝的不省人事了。 ———— 阿来跟屋中三人打包票,说刘平三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但最终结果却是打了他的脸。 半天一夜的时间过去了,躺在床上的刘平三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等到第二天中午,连阿来都有点沉不住气了,按理说,刘平三昨晚上就应该醒来才对啊?怎么可能到现在了,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来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三人更是急得团团转。 最后,富贵叔便提出要去找村里的医生来给平三看看,阿来虽然知道这样做没什么用处,但还是没有出言阻拦。 等到那医生给刘平三看过之后,也是摇了摇头,口中无奈的说道:“小神医的脉象没有什么问题,整个人看上去除了有点虚弱,其他的也没什么,按理说,不应该是昏迷不醒才对啊!” “这……”富贵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老医师口中安慰道:“富贵,或许是我医道不精的缘故,没有看出小神医的病!但我更愿意相信小神医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暂时无法醒来罢了,你也要放宽心些!” 富贵叔叹了口气,口中说道:“哎,张伯,你的意思我明白的,只是平三他……算了……也许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吧。” 第四十九章 我是谁? 清晨时分。 日头初生,薄雾渐起,东京城也早已在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开始了一天的运作。 宿醉一夜的刘平三终于从昏睡中苏醒。 只见他微微坐起身子,揉了几下太阳穴,摇了摇自己昏胀的脑袋,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疑问: 我是谁? 这个问题出现之后,刘平三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答案,于是他只好坐在床沿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最终想了起来: 哦,除了安华我还能是谁?昨晚上也不知道跟他喝了多少酒,竟然把自己喝的是谁都记不清了,哈哈! 对了,我九山兄弟呢? 解决了一个看似牵扯到哲学的大问题后,刘平三直接从床头上坐了起来。 因为用力过猛,刘平三差一点摔倒在地上,幸好他眼疾手快,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刘平三苦笑一声,看来这酒后劲儿还挺大! 随后,他就打开窗户,看向了窗外的风景。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粗粗一看,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细一瞧,这些人是不同行业的人,从事着各种活动。 客栈正对面是一条城内河道,建有一大桥,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游客。 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 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 大桥中间的人行道上,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 大桥南面和大街相连,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汴河景色的。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场景,刘平三忍不住会心一笑,随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大吸了一口这座城池清晨的空气,虽然算不得新鲜,但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随后,他便转身向屋外走去,准备去客栈柜台处问问伙计,他的兄弟在哪个房间。 通过询问后,刘平三得知九山的房间就在自己房间的旁边,于是他也就没要伙计的带领,心想就这几步路的功夫,何必麻烦人家呢? 但当他上楼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住的那间房,虽然不是在最中间,位置还要稍微偏左一点,但左右都还是有别的房间的。 这让刘平三一时之间犯了难,九山到底是在左边,还是在右边呢? 主要是刘平三喝醉了酒,脑袋还有些迷糊,所以他心里就想着,也难得再下去在问一趟,反正不是左就是右嘛。 如果打开的那间房,里面不是九山的话,自己就主动给人道个歉,再去看看另一间房,这一来一回,倒也不算是啥大事情。 他先打开左边的那间房门,往里面一瞧。 发现这间房的房屋摆设什么的,好像跟自己那间差不多,只是从门口之处也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于是他就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进屋后,刘平三发现这间房子里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只是当时的他也没多想,径直走到了床边。 随后,他便发现躺在床上的那人,身子朝里躺着,只露出个脑袋。 不知怎滴,刘平三看着看着就给看混了,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就是自己的九山兄弟,于是就跟平常一样,一巴掌打在了对方的屁股上。 口中还骂骂咧咧的说道:“我草!都几点了,你他妈的还不起床?我这个喝醉了的人都起来了!” 然后,刘平三就听见对方轻“哼”了一声,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娇柔。 还不等刘平三多想,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很明显被刘平三的这一巴掌给打醒了,只见她转过了身子。 于是,他们就两两对视。 接下来,刘平三就听见对方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刘平三也是直接楞在了原地,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是一个女人啊?! “说!你是不是想对本小姐图谋不轨!” 看着对面那位拿剑指着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的姑娘,刘平三一时之间有些无语凝噎。 “姑娘,我说我走错房间了,你信吗?” “呸!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登徒子!每间房门上明明都有牌号,就算你真记不清牌号,就不知道下去问问?就算不知道下去问问,你看见床上有人,还能做刚才那种事情?” “这……我……我这个,其实刚才我是在找我兄弟,我……那个……真的是认错人了啊!”刘平三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姑娘冷笑一声,口中说道:“呵呵,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本小姐这么大一个活人,刚才虽然是侧着身子,但这光天化日的,你是瞎了眼?才会认错人?” “姑娘,天地良心,我要是有半句假话欺骗你的,出门之后必被天打五雷轰!主要是我昨晚上真的喝多了,所以今天脑袋才有些迷糊。”刘平三焦急的解释道。 “哼,刚才若不是看到你没有干什么其他更过分的事情,本小姐早就一剑刺过去了!”那姑娘依旧气呼呼的说道。 “是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全当我是个屁,把我给放了吧!”刘平三哀求道。 “你想得美……” 而楼上的动静,也是引来了客栈中的其他住户,大家都站在房门前看着热闹,也没人进去劝一下什么的,这也是俗话所说的:“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本来这家客栈的店小二也跟着那些人在门口看热闹,结果突然被人从屁股后面给踢了一脚,店小二正准备转过身,骂那个趁乱袭击他的混球,结果一转身就看见店老板正黑着脸看着自己。 “你还跟着在这看热闹?” 店小二嘿嘿一声,挠了挠脑袋,连忙挤过人群,走进了房间,对着那剑拔弩张的二人说道: “哎呦呦!两位客官,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那姑娘转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这家客栈的小二,于是冷哼了一声,也没啥好脸色的说道:“你问他!” 店小二转过头,望向刘平三,口中询问道:“客官,这是怎么了,咋就要打起来了啊?” 刘平三看见这家店的人来了,也是松了一口气,于是赶快说道:“小哥,你赶快跟这位姑娘解释解释,刚才我是不是下去问过你,我兄弟的房间?” 店小二答应了一声,口中说道:“对对对,公子我不是告诉你,你朋友的房间就在你房间的旁边吗?怎么会闹出现在这么个事情呦?” 刘平三摆了摆手,满脸无奈的说道:“谁让这一左一右有两个呢?我可不就走错了吗?” 随后,他就转过头,看向那个女子:“姑娘,你也听见了,我这真的是走错了啊!要不你说个解决方案,咱们一直耗在这也没什么用不是?” 店小二也在一旁帮腔道:“对啊,女客官,要不您跟我们说说这位公子到底是咋把您给冒犯了,到时候我们绝对让他给您个说法,您看怎么样?” 那女子听到店小二的话后,俏脸一红:“我……” 突然,就见她画风一转,直接说道:“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们都给我出去!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第五十章 不记往事 刘平三一脸无奈的被那女子赶了出去,刚到门口时,就发现九山正趴在门框上一脸坏笑的望着自己。 刘平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也没理会周围人好奇的眼神,径直穿过人群,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九山也跟着走了进去,把手搭在刘平三的肩膀上,口中坏笑道:“兄弟,说说看怎么回事儿,咋惹上这么个小辣椒的?” 刘平三把九山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抖了下来,叹了口气,颇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哎,别提了,现在想起来我都闹心的不行。” 但九山却是很好的扮演了他的损友角色,这种往兄弟伤口上撒盐的事情,更是做的轻车熟路。 只见他口中不依不饶的说道:“不行不行!你今天必须得跟我说清楚,我现在可是好奇的不得了!你要是不说啊,估计我今天一天都没什么心情喝酒了!” 刘平三撇了撇嘴,口中说道:“还喝?” 随后,就见他转过身看了一眼九山,口中无奈道:“你真想听?” “那是当然!”九山言辞凿凿的说道。 刘平三叹了口气,最终说道:“仔细说来,刚才发生的这件事儿,还跟你有几分关系……” 听刘平三说完之后,九山直接是给笑得人仰马翻,那粗糙的笑声在房间里半天都止不下来。 刘平三微笑着看着对方,口中问了一句:“很好笑吗?” 九山笑着回答道:“还行还行!” 随后,他的脑袋就挨了刘平三的一巴掌! “我靠!安华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回事儿,连我都敢打!”九山揉着被刘平三拍过的地方,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说道。 刘平三稍微有些解气的说道:“打的就是你!” 不料,九山也是了解刘平三脾性的,于是就换了种语气,继续坏笑的说道:“莫非,是之前那一巴掌没有打够?这会儿因为打不到人家了,所以才想跑到我这来过过手瘾?放心放心,做兄弟的肯定得理解你啊,要不你再来两下?哪里都能打哦!” 而迎接他的,则是刘平三简短精炼的的一个字:“滚!” 九华拍了拍手,上去环住刘平三的脖子,口中说道:“好了好了!哥这会儿带你去吃点儿好吃的,到时候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那好吧。”刘平三微微叹了口气,也就不再想之前的事情,任由九山拉着自己下了楼。 两人跟客栈老板打了声招呼,让把房间留着后,就直接出了门。 他们两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九山开口问道:“想吃点啥?” “来点清淡的吧。” “得嘞!那咱们就去吃碗馄饨,外加来两笼包子,怎么样?”九华询问道。 刘平三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就随便选了家包子铺,坐了进去。 等馄饨上桌之后,九山呲溜了一口,半开玩笑的说道:“安华,我跟你讲,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你昨天和今天的表现,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嗯?”刘平三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一眼九山。 “你啊!肯定是被昨天遇见的那个白衣仙子给迷了心智了!不然,为啥会昨天说胡话,今天做胡事儿呢?”九山言之凿凿的说道。 “昨天?昨天我说啥胡话了?”刘平三皱了皱眉头,脑海中没有一点印象。 “兄弟,莫非是你的失忆症还没好?” “什么失忆症不失忆症的?你在说什么?” “我草,难道你昨天真的失忆了?连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看见刘平三一脸懵逼的望着自己,九山开口询问道:“那我问你,你知道自己是谁不?” “废话,我不是安华还能是谁?难不成还能是你爹啊?”刘平三没好气的说道。 九山故作玄虚的摇了摇头,笑言道:“还真不是!” “嗯?” “你昨天跟我说,你叫个什么……哦!好像是刘平三来着,而且还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谁等等,奇奇怪怪的问题?” 刘平三皱着眉头,认真的想了想,但发现自己脑海中,实在是没有九山口中的这个什么刘平三的印象,于是只好询问道: “什么刘平三?你说仔细点!” “你还记得自己昨天遇见那仙子之后,后面发生的事情吗?”九山看安华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于是也有些疑惑的问道。 刘平三挠了挠头,拿筷子敲了几下桌子,口中说道:“后面不是就直接跟你去喝酒了吗?其他的……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那你还记得中途,你说过什么话,又有过什么怪异的表现吗?” 想到这些,刘平三的脑袋突然又有些胀痛了起来,九山看见刘平三一脸痛苦的表情,口中不放心的说道: “安华,想不起来就算了嘛!说不定只是因为你昨天酒喝太多了,才最终导致记忆出现了一片空白呢?” 刘平三揉了一会儿太阳穴,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他的脑海中实在是想不起来丝毫,于是只好无奈道:“也只能是如此了。” 于是他们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了一会儿后,九山无意间抬头,突然看到了什么,于是迅速地埋下了头。 只见他看向刘平三,脸上带着一丝奸笑,声音放低的说道:“兄弟,你快去瞧瞧你左手边,稍微靠后一点的那个位置!” “怎么了?”刘平三一脸懵逼的问道。 “你看就是了!” 听到九山一脸的神神秘秘,刘平三喝了一口汤,就转过头向着九山说的那个方向望去。 顿时,他转过头,直接把嘴里的汤给吐了出来,吐了九山一脸。 “我草!你怎么回事,恶不恶心!”九山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一脸嫌弃的说道。 刘平三没好气道:“你活该!谁让你刚才不直接告诉我,我没把整碗汤都泼到你脸上,就已经是好的了!” 而刘平三之所以会这么激动,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当他转过身之后,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客栈之中,自己拍了人家一巴掌的那位女子! 此时,那姑娘穿着一身男子的衣服,头上带的帷帽也因为吃饭的缘故,被她轻轻的撩起来了一些。 所以刘平三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对于这位小祖宗,刘平三现在可是奉行着一个原则——能离得多远,就离多远! 谁还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就算人家不怪罪自己,再次见面也实在是尴尬啊! 于是他也学着九山,压低声音的说道:“你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先走吧!” 九山一脸坏笑道:“走?走什么走,我待会儿还要过去跟人家打声招呼呢!” 刘平三知道九山不会做这种事,但他还是没好气的说道:“你就知道笑我,别忘了之前那次,你跑到河里洗澡,衣服被狗叼走之后,结果被……” “得得得!”九山直接伸出手捂住刘平三的嘴巴,口中求饶道: “你是大哥,我是小弟!这都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还天天拿到嘴边说,行了行了,小爷我也吃饱了,这就去结账咯!” 说完,九山就一溜烟的跑了。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刘平三会心一笑,这么多年的兄弟了,对方有什么软肋,彼此之间肯定是一清二楚。 也是闲来无事,刘平三就又转过身,看了一眼那个女子所在的方向。 结果就看见对方已经吃完了,看样子应该是准备起身结账。 于是刘平三迅速地转过了头,担心被对方看见。 等他再次望过去的时候,就发现那女子已经走到了小店门口。 就在刘平三准备转过头,不再关注那里的时候,不经意间听到了身后两个人的对话…… 第五十一章 就你一个兄弟 “二哥,咱们这会儿就跟上去吗?” “不着急,看样子她应该还是要回客栈的,咱们只要保证不跟丢就行,反正在这人多的地方我们也没法动手!” “嘿!这小妮子倒是能跑,要不是今天早上刚好被咱们在同一个客栈给撞见了,说不定还真让她给跑掉了!” “行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走吧!” “哥哥呦,你怕什么,不就是一个破混沌摊儿嘛,难不成还能有谁知道咱说的是什么吗?” “还是小心为妙……” 刘平三不动声色的站起身,等他走到柜台的时候,发现九山正在跟这家馄饨摊老板的小女儿在那贫嘴,把人家小姑娘说得小脸羞红。 不过刘平三还能不知道他?也就是嘴上功夫厉害,不然也不可能已经二十来岁了,依旧守着一个人。 刘平三见那小姑娘望了自己一眼,于是就对她笑了笑,随后一巴掌拍在了九山的头上。 “走了!还在这贫嘴,难怪我等了半天,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着什么急,我这不就是来了嘛!那姑娘咱们回见啊,明天我还来你家吃馄饨!”九山乐呵呵的说道。 小姑娘腼腆的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客官慢走。” “好好好,不用送了哈,不用送了!” 走出店门后,九山还在那一个劲的往后看。 刘平三没好气的说道:“放心吧,人们没送咱们!” 九山学那私塾先生,把手背在身后,口中吹着哨子说道:“兄弟,我跟你讲,我觉得我这次又找到真爱了!” “真的?” “千真万确!”九山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刘平三故意拖长声音的说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又想说什么!哎,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古人真是诚不欺我啊!”听到刘平三的话,九山立马又变得焉巴了,重重的叹了口气。 “其实你也可以两个都娶了嘛,你家又不缺钱,还是养得起两个媳妇儿的。”刘平三一脸坏笑的说道。 “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小妹妹看起来倒还好,还挺邻家小妹的。但那另外一个,可就真是我的小祖宗咯,而且还不是我家的!但我偏偏就是喜欢的紧,你说这可怎么整?” “别问我,我可是连你都不如!长这么大了,就没遇见过哪位心仪的女子,也没被别人家的姑娘看上过,你说我悲不悲催?”刘平三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说道。 “嘿嘿,我觉得吧,你今天早上遇见的那个姑娘就不错!我仔细看了的,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儿有脸蛋儿,关键是还能治得了你!你说,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和你相配的吗?” “得了吧。”说到这里,刘平三就想起了刚才遇到的事,只见他一脸认真道: “你那会儿有注意到,坐在咱们身后的那两个黑衣男子吗?” “嗯?”九山看了一眼刘平三,有些不明所以。 “那两个人,似乎对早上那位姑娘有些企图!”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那位姑娘离开馄饨铺的时候,我听见那两人一直在说着什么‘找个机会把她给抓了’,‘一定要给她好看’之类的话,于是就好奇的转过头看了一眼,结果就发现他们两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姑娘远去的背影上。” 说到这里,九山也是提起了兴趣,于是他好奇的问道:“那两个人还说什么了?你跟我说清楚一点。” 刘平三叹了口气,口中有些无奈的说道:“说实在的,我发现我今天也真是太倒霉了!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姑娘之所以会被这两个人盯上,跟我脱不了干系!” 看见九山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但刘平三这会儿却是没有心情跟他细说:“九山,这件事我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总之跟在那姑娘身后的两个人,应该就是因为今早上我跟人家闹了一出,才又注意到她的!” “那你想怎么办?”九山转过头,看了一眼刘平三,询问道。 “我……我想跟上去看看,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算了,如果真有,我能帮的……就尽量帮一帮。”刘平三口中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 九山沉思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兄弟,这么多年了,你是什么性格我一清二楚,说好听一点是善良,说不好听那就是老好人! 哥们儿我毕竟是比你接触的圈子要大一点,见过的世面也比你广一些,实话告诉你,今早上那位姑娘身上穿的衣服,手中配的剑,可不简单啊! 而那两个人,既然敢对那位姑娘有想法,你想过没有,他们两个又会有什么背景?” “我……”刘平三一时有些语塞。 “兄弟我不是打击你,你现在这样脑子一热跟了上去,到时候要真发生什么事,你不但帮不了那个姑娘,说不定你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不成见死不救吗?事情本来就是我惹起来的!而且我听他们说,要是真抓住了那姑娘,一定会好好的折磨她,她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刘平三言语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石桥之处,刘平三说了这句话之后,就直接颓然的蹲在了桥头。 富人时常不仁,反倒是那些轻轻百姓,胸中会突然出现些许善意,而这些善意的产生,往往不会有太多的想法与理由。 只不过,这种普通人的善意,因为微小,自然也就不被世人所珍惜。 九山跟着刘平三蹲在了桥头之上,拍了拍刘平三的肩膀,口中说道:“兄弟,你问我怎么办?废话!当然是跟直接上去啊!当时候那两个直娘贼,要是真敢对那姑娘有什么坏心思,咱就直接干他丫的!” 刘平三抬起头,看了一眼九山,口中说道:“可是,你刚才不是说……” 九山却是直接打断了刘平三的话,直接说道:“你小子哪里都好,就是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 爷们儿刚才跟你说的是现状,是让你不要只想着凭着一腔热血就冲上去,又没说不让你去帮了? 再说,这不还有我呢嘛!兄弟你有啥事儿了,我还能不帮忙?” 刘平三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如果这件事真的像你刚才说的那么凶险,到时候不就是你跟我一起去送死?不行……” “停停停!你看不起我咋滴?别忘了我也是拜过师,学过武的,就那么两个小毛贼,我还能放在眼里? 正好让我跟着你做一出英雄救美的事儿,回去也好跟纹儿吹吹牛逼! 看她还能看不起小爷不? 还说什么小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只会横行乡里,这回我就要让她知道我身上也是有英雄气概的!” 九山一边说着,一边把刘平三拉了起来,口中询问道:“说实在的,你知道那姑娘要往哪地方去不?要是连人家去哪了都不知道,这乐子可就大了!” 刘平三想了想,口中说道:“要不咱们先回客栈看看吧,我看刚才那位姑娘的身上也没有包袱,应该还是会回客栈的!” “那咱就快点回去吧!” 刘平三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直接朝客栈走去。 其实,那会儿九山的确是没有告诉刘平三他真正愿意帮忙的原因。 说什么英雄救美,回去好让心上人看到自己的另一面,只不过是一个措辞罢了。 真正的原因,也并不复杂,只有一句话。 我九山酒肉朋友虽多,但真正跟我玩到大,算得上兄弟的,也就你安华一个人而已! 只可惜,安华这个笨蛋,一直想不明白罢了。 第五十二章 遇见危难 刘平三二人回到客栈之后,问过店小二,就得知那位姑娘刚在一炷香之前,离开了这家客栈。 正在这二人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客栈老板从楼上走了下来,听店小二说了两人的困惑后,客栈老板指点道: “我刚在三楼阳台,望见那姑娘好像是往城门方向去了,两位客官要真是找那姑娘有事,可以朝那个方向追去看看。” 刘平三二人连忙一阵道谢,直接出了门,朝着老板所说的那个方向追去。 但是,一直被他们追到了城门口前的那块空地处,也没看见那位姑娘的踪迹。 就在他们二人准备放弃的时候,正靠在一颗环路树上休息的九山,无意中望向了城门口的那个位置,突然眼睛一亮,拉着刘平三说道: “你看!那个人像不像那位姑娘?” 刘平三顺着九山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远远的望见了正站在城门口,接受守城士兵检查的那位姑娘,口中激动道: “应该没错!” 随后,两人来不及休息,就直接往城门口冲去。 但等他们赶到时,那姑娘便又不见了踪影,而此时城门口还有好几个人正排队等待检查,这让他们两个急得不行,但是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等到好不容易过了城门,他们才在一个卖瓜小贩的指点下,朝着城门以北,偏离驿道的那个方向追去。 又大约行进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才终于追上了那位姑娘。 ———— 凌源停在溪流边,放下身上的包袱,摘下帷帽,把一直盘在头顶的长发松了下来,随后轻轻的在后一顺。 进城之后,我一直在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绕了好几个圈子,这回出城又是选择了一条偏离驿道的山路,怎么着也应该把那两个坏蛋甩掉了吧? 凌源心中想到。 随后,就见她走到小溪边,用手捧起一捧溪水,浇在了自己有些发烫的脸上,溪水的清凉,让她忍不住舒服的轻哼了一声。 仔细想想,这次偷跑出来,也应该有一月有余了吧。 一想到自己这次出门,没遇见什么武功盖世的武林大侠,或者什么飞天遁地的神仙中人也就罢了,竟然还被两个贼子给盯上了,凌源的心里就忍不住生气! 哎,真是没想到本小姐也会有这么一天,这要是我还在家的时候,随便派出个仆从,还不把那两个贼子给打的连他妈都不认识!竟然还敢对我有什么坏心思! 凌源用手捧着喝了一口溪水,砸吧砸吧嘴。 我有点想念上官阿姨做的荷包里脊了,那个滋味,真是…… 还有宁远哥哥吹的笛子,以前总是嫌弃他就会吹那么几首,听来听去都听烦了,现在却是想听的紧了…… 还有还有,我还想听我娘亲的唠叨,还想听我爹爹的责骂…… 啊~~~这座江湖,原来真的没有我以前想象中的那么有趣啊! 姑娘的心中,也是有些忧郁啊! 对了,还有今天早上的那个登徒子! 哼!真是想起来都让人生气,本小姐的屁股,除了小时候被我爹爹摸过,还没被哪个男人摸过呢! 想到这里,凌源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若不是因为不想引来太大的动静,遭到一些有心之人的关注,我早就在那个混蛋的身上刺上两个窟窿眼儿了! 真当本小姐的剑,只是个摆设啊! 只是,让凌源没想到的是,她口中那个咬牙切齿,想要刺上几剑的人,此时正在向她走来。 就是不知道,刘平三要是知道,他一心想要给她帮忙的那位女子,心中却是在后悔当时没有给他来上两剑,他是否还能走的这么从容? “姑娘,我……我终于……追上你了!”刘平三气喘吁吁的说道。 正蹲在小溪旁,一边用水洗脸,一边胡思乱想的凌源,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一道声音给吓了一跳,差一点直接给摔在了水里。 于是她胡乱的用袖子擦了一把脸,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口中说道:“谁啊?不知道人吓人,会吓……” 随后,她就看到了正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满头大汗的刘平三二人。 她先是一阵吃惊,随后怒极反笑,直接拿起了身旁的长剑,举起剑尖指向刘平三二人,口中冷笑道: “好啊!本小姐原来以为,你只是个不着调的混账小子,现在才知道,其实你早就对我心怀不轨!这不?直接追到了城外不说,更是带了一个帮手过来!” “不不不!姑娘你误会了,我追过来只是为了给你帮忙,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刘平三连忙解释道。 “呵呵!给我帮忙,好啊!那我问你,我有什么忙需要你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我与你又是什么关系?你说啊?嗯?说不出来了吧!” 那位姑娘对着刘平三就是一顿连问,噎的他说不出话来。 九山在一边直接是看不过去了,于是就开口帮刘平三说话道:“嘿!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儿?我兄弟好心好意的跑来给你帮忙,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这种态度,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凌源冷笑一声,说道:“好啊,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那你说,你们是要给我帮什么忙?” 刘平三平复了一下气息,才开口说道:“事情是这样的,那会儿在馄饨店……” 然而,还不等刘平三说完,他就被另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三弟,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平日里要多多谨慎,小心隔墙有耳,你偏不听!这不?眼前这小子不就差点坏了咱们的好事!” “嘿嘿,二哥,我也没想到这事情就能那么巧啊!放心放心,我下次一定注意!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嗯!” 而说出这些话的对象,正是刘平三之前在馄饨店中遇见的两个黑衣男子。 只见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把刘平三三人团团围住,其中那个被另一人称呼为“二哥”的人开口说道: “小姑娘,我之前不都跟你说过了嘛,你是逃不出我们两个人的手掌心的!” 凌源看了一眼刘平三二人,口中愤愤说道:“哼!果然是你们两个人把他们引过来的!” 不料,那个“二哥”却是嗤笑一声,口中说道:“小姑娘,这我就不得不给他们打抱不平一声,你还真是冤枉这两个小兄弟了! 说实在的,连我都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跑过来跟你通风报信! 若是再让他们早上那么一会儿,真的告诉了你,让你心中有了些许提防,说不定这次还真就让你又一次跑掉了!只可惜……” 说到这里,那人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只可惜啊,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如果! 而现在嘛,有没有他们也就没什么两样了,嘿嘿!” 随后,就见那人从身后拿出了自己的兵器,竟然是一把将近两米来长的湛金枪! “三弟,那两个小子交给你,至于这个小姑娘嘛,就交给二哥我了!” “得嘞,二哥,你说啥是啥!” 刘平三颇有些内疚的看了一眼九山,心中说道:“九山,我……” 不料,九山却是没有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只见他口中说道: “咱们是兄弟!” 随后,就直接朝着后面那个手握虬龙锤的黑衣汉子冲了过去。 九山之前跟刘平三说自己拜师学过功夫,还真不是信口开河。 身材壮硕的九山,从小就对那些强大的练武之人心怀敬仰,想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所以一直以来,就对练武之事着迷的不行! 第五十三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 何九山的父亲何中林,算得上是当地的一位,数一数二的大豪绅,家中钱财、房地、权势什么的自不用说,但是却好几代都没出过一个位像样的读书人。 而何九山作为家中长子,倒也算得上是有一些私心吧,何中林其实非常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能成为家里唯一的一位读书人。 何中林不是说让他儿子以后,一定要做到那些光宗耀祖什么的,最起码也能给自家充充门面不是? 因此,何父从小到大没少给他儿子买那些圣贤典籍,笔墨纸砚,甚至还专门请了一位,在他们当地颇有些明望的老先生,来传授他儿子四书之德,五经之礼。 奈何这小子,从小就对那些书啊笔啊什么的不感兴趣,既沉不下心来认真学,也没那个读书的悟性,偏偏的就喜欢舞刀弄棒。 所以他父亲给他买的那些书,基本上都被他找机会偷偷带出去借给刘平三看了。 而每当遇到他父亲要抽查他什么功课之时,自然也就是找刘平三偷偷的帮他做了。 一开始,他父亲还会把他管着,不让他碰棍棒之类的东西。 结果那臭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本破武功秘籍,一个人偷偷的在那里瞎练。 直到有一天,何九山把自己给练的吐血昏迷,才让他爹发现了这件事情。 而他当时被他父亲发现的时候,其实半条小命儿都快要没了! 死里逃生的何九山,本以为父亲一定会狠狠地责骂自己。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直对他管教十分严厉的何中林,那天晚上,竟然破天荒的跟他谈了大半晚上的心。 甚至在他病好后,还给他请了一位拳脚师父,专门教他学拳。 而这何九山倒也称得上是一个武痴! 从小到大,明明干什么事儿都是吊儿郎的他,唯独在练武这一件事上,一点都不马虎!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对他而言不过是最基础的罢了。 在何九山最为着迷的那段时间,他甚至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就一直都在院子里扎马步、站桩…… 让他母亲心疼的不行。 而他的那个拳脚师父,也在去年就已经跟他父亲请辞了,不是不想教,而且他自己也实力有限,实在是无物可教。 后来,他的父亲也就没有再给他找别的什么师父了,心想着自己儿子能会那么一两个把式,在他们那个小地方也就足够了。 所以,这一年多他就给闲了下来,而他这次之所以带着刘平三出来,一方面的确是想来看一看这座大城的光景,另一方面嘛,就是想要散散心了,看看有没有机会,遇见一个真正的武林高手! ———— 凌源与九山一人对战一个黑衣人,反倒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刘平三被夹在了中间。 出手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但是,场中的行势却是很明显的一边倒,敌强我弱! 他们二人虽说算不上,完全的没有招架之力,但是处境却也十分艰难! 凌源那边还稍微要好一点,毕竟之前她也是能够从那两个黑衣人手中逃脱的,只是很明显行动有些不便,应该是之前就受了伤。 至于九山那边,就是直接被对方戏耍了,他的赤手空拳,又如何能跟人家手中的铁锤相比? 没过多久,就好几次被对方捶倒在地,口吐鲜血。 事实证明,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在他们那个小地方或许算是顶尖,但对于整座江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刘平三在中间看的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冲出去,但他知道这样做于事无补。 无力,还是无力,深深的无力! 但是,这种无力感,我为什么会有些熟悉? 就在刘平三愣神的瞬间,凌源却是突然被那黑衣人击飞,倒在了刘平三的脚边! 看见那黑衣人拍上来的一枪,刘平三来不及多想,直接扑在了凌源的身上! 随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遭到了那柄金枪的猛烈一击,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在他昏迷的最后一刻,感觉到身下的凌源,似乎对自己说了一句什么话。 而当他望向九山的位置时,只看见了对方模糊的背影。 没想到,又要昏迷了啊! 只是,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 ———— “不要!九山……九……” 已经趴在刘平三身上睡着了的陈楚一,突然被这一声惊醒。 随即,他就看见自己的师父,竟然睁开了眼睛! 于是,小楚一激动的叫道:“富贵爷爷,长生叔叔,我师父……我师父他终于醒了……醒了啊!” 就守在房门外的张富贵父子,听到陈楚一的这一声,迅速的跑了进去,看见刘平三果然睁开了眼睛之后,张富贵激动的对自己儿子说道: “快快快!快给你弟弟倒碗热水过来,这都躺了两三天了,他一定渴坏了!” “诶!”张长生不住点头,迅速转身跑到厨房去找碗。 阿来也跟着走了进来,只是表现得相对淡定,不过从他嘴角的笑意,还是能够展现出他内心的高兴! 但是,此时的刘平三,却并不怎么好。 只见他虽然醒了过来,但是两只眼睛却是直直的望着屋顶,皱着眉头,听见周围的各种声音,也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已经走到刘平三身边的阿来,自然发现了刘平三的怪状。 于是,阿来微微皱了皱眉头,运用武道真气,对着刘平三轻喝了一声: “刘平三,醒来!” 听见这一声,刘平三才缓缓的转过了头,望向阿来,过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前辈,我……” 阿来轻轻的点了点头,言语和煦的说道:“没事,醒了就好。” 喝过长生哥给他端来的这碗水后,刘平三对张富贵说道:“富贵叔,我有一些话想跟阿来前辈说,所以……” “这……” 富贵叔犹豫了一瞬,反倒是陈楚一懂事的拉起了张富贵父子的手,口中说道:“富贵爷爷,长生叔叔,师父肯定是要跟那个怪人叔叔说什么悄悄话,咱们就先出去一会儿好不好? 富贵爷爷,你之前可答应过我的呦,等我师父醒了之后,你可要专门杀只鸡,好好给我师父补补!” 张富贵也是反应了过来,于是拍了一下脑门儿,口中笑呵呵的说道:“对对对!我们这就出去给你师父杀鸡,不止呢!过会儿还要给他做上一大桌好吃的!” 等他们三人离开房间之后,阿来坐在了小楚一平常做的小凳子上,望着刘平三,口中笑着说道:“怎么了?” “前辈……我,昏迷了几天?”刘平三神情纳纳的说道。 “从你昏迷那天算起,应该整整有三天时间了。”阿来回答道。 “三天……前辈,我是因为之前被那个妖族女子打了一击,才昏迷到现在的吗?”刘平三偏过头,看向阿来问道。 阿来抿了抿嘴,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何解?” “按理说,你早就应该醒来了才对。在你昏迷后不久,我就给你检查过身体,虽然看起来你当时吐了一大口血,但实际上没有什么大毛病,不应该昏迷那么久才对。”阿来缓缓说道。 “所以……前辈,如果我跟你说,我是因为一个,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的‘梦境’,才昏迷了三天的,你相信吗?”刘平三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的说道。 “嗯?”阿来皱了皱眉头。 “事情是这样的……” 第五十四章 秋雨之时纪逝者 听完刘平三的讲述之后,阿来深深地皱下眉头,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 “其实,对于你说出的这些,我也无法给你一些什么建议,毕竟…… 你知道我只是一个纯粹的武修,对于你们这些修道之人的路数,本来就不是很清楚。 更何况还是像你所说的这种,奇怪的识海空间,如此真实的梦境!” 刘平三把自己这三天所经历的事情,从口中一股脑的说出来之后,心里倒真是莫名的感觉,轻松了一大截,于是言语中也有些许放松地说道: “没什么的,阿来前辈,就像你刚才跟我说的:能醒过来,就很好啊!再说了,万一之前的这些经历,真的只是一场梦呢?” “但你也要知道,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是没有那么多的万一的,谁也说不准这到底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好的,或者是坏的预兆! 更何况,你还是从你那个奇怪的识海世界之中进入到那个‘梦境’的!”阿来言语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刘平三慢慢的把身子往起来爬了一些,阿来本来想要帮忙,但被刘平三拒绝了: “没事的,阿来前辈,我刚醒,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之前我比这伤的还严重的时候,有一位老爷子,老早就让我开始活动了,还说什么少年人啊,就是应该多运动,现在想来他当时说的,的确是很有道理!” 看着刘平三即使吃力,也要坚持自己起身后,阿来的眼里又一次出现了些许欣赏之意。 随后,就见刘平三略显吃力的爬了起来,把背靠在了墙上。 等他安顿好自己,就转过身望向阿来,口中笑着询问道:“前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阿来也跟着笑了笑,直接说道:“桃平镇之祸到目前为止,应该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晾那些妖族也不敢再一次,明目张胆的待在那里了,毕竟已经引起了我这个,不算太弱的人类修士的关注!” 刘平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阿来继续说道:“其实我这次过来,只是因为偶然见到桃平镇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出现了陶罐村这样的病人,所以我才一路追查到此,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这里搞鬼。” “其实,前辈的目的,我之前就猜的七七八八了,只是不知道前辈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阿来笑言道:“我啊,这两天也就是为了守着你,才会一直待在这里,现在看见你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我准备去找几个朋友,把这件事一查到底! 我倒要看看,此次潜入人族之地的那些妖族,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当然,他们若是有什么大的谋划,我也好尽一点微薄之力,想办法把它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听到阿来的话后,刘平三忍不住肃然起敬,随后,只见他正言说道: “前辈真是……嗯,怎么说呢,对!一身侠气!” 阿来大笑一声,口中回复道:“说实话,这句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我绝对会仔细想一想这是不是在讽刺我?但如果是从你刘平三嘴中说出来,我阿来就信了!” 刘平三也跟着笑了笑,他是真的心中就这么想的啊! 初入修真界、初入江湖的刘平三,只觉得阿来应该是他遇见的第一个,身上带着侠气的江湖人了! 以后一定会有更多! 想到这里,刘平三突然想起了那个梦境中的自己。 就是不知道,安华,你们此时又是否已经转危为安了呢?又或者…… 刘平三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自己怎么还会因为梦中之人、梦中之事,而牵肠挂肚呢? 接下来的几天,刘平三一直待在富贵叔的家里修养身体,富贵叔那是唯恐没把刘平三照顾好啊,顿顿大鱼大肉,就怕他吃不好,喝不好! 但正如阿来之前检查的那样,刘平三的身体,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这不,才过了七八天,刘平三就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而阿来,也在刘平三醒来的第五天,就主动离开了。 其实,就在刘平三醒来的这几天,阿来多次去过桃平镇,想要看看那里是不是已经没有了风险。 而最终得到的结果,自然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再也没有妖族的一点踪迹,他这才选择放心的离去。 至于刘平三的心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想法,想要跟着阿来一起去历练历练的,顺便调查一下,之前发生的那件事的始末。 但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原因则是多方面的。 一来,是因为自己还有个徒弟陈楚一,总不可能一直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不顾吧?那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刘平三做不来。 二来嘛,则是因为这一次选择回桃平镇,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做,而且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完成的。 当时,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之前跟阿来在桃平镇的经历,让刘平三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了他的弱小! 我总不可能,就跟上次一样,一直待在阿来的身边,让他保护着自己吧?那我岂不就成了他的累赘! 刘平三在心中,无奈的想到。 所以,最终他也就只好表现得颇为洒脱,跟阿来道了别。 而阿来在临走之前,则送了刘平三一个小剑状的木牌,木牌的正中间,是一个小小的行楷“来”字,阿来对刘平三说道: “小兄弟,好好留着这个东西,以后你要是有机会出远门,经过那些大城大池,或是遇见那些修炼中人,说不定就有那么一两个人,能认出我送给你的这枚令牌! 到时候,遇见那些认识这枚令牌的人,别的不需要多说,你只需要跟他们说一句话:‘阿来说了,你们还欠他一顿酒呢,现在请我喝了,也就算是请他了!’,记住了吗?” 刘平三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当真。 毕竟,虽然他现在绝对不怀疑阿来是一个厉害的前辈。 但是,让他相信在这茫茫人海之中,刚好就能遇见那个,认识这枚令牌的人,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当然,以后刘平三就会知道,他今天的这种想法,是有多么的狭隘,在这里,我们暂且不谈。 不过啊,不管有没有用,刘平三都会好好收藏这枚令牌的! 原因嘛,也很简单。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机会遇见眼前这位,顶有趣的人啊! 我阿来别的不行,打架可还行! 刘平三记住了这句话,而且还会记住一辈子! 等到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之后,刘平三就带着陈楚一,一起回了趟桃平镇。 那一日。 秋雨淅淅沥沥,几缕秋风萧瑟,空气中带着一股秋日特有的冰寒。 师徒二人沿途经过一片枫叶林,便驻足眺望。 刘平三看着眼前的这片枫叶林,突然觉得那一片片鲜红,像极了自己那一天进入桃平镇之后,看到的那些死去的镇民身上流淌出的鲜血,眼中忍不住一阵温热。 随后,他便不敢多看,拉着徒弟的手,撑起伞,迅速地远离了。 等师徒二人到达桃平镇之后,刘平三就直接去了自己父母坟茔所在的那座山头,结果就发现那个地方的一整座山,多了大大小小几万个坟头! 刘平三心里清楚,这里面埋葬的,都是原来桃平镇的镇民。 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皆在于此! 不过,好在这里距离小镇尚有一点距离,才没有在之前,阿来跟那些妖族大战的过程中遭到破坏。 刘平三在心中安慰自己。 第五十五章 桃平 刘平三带着徒弟,跪在父母的坟前,先是对着两座紧挨在一起的坟茔磕了三个头,随后又分别插上了三柱檀香。 做完这一切后,刘平三从布袋里拿出一个,从富贵叔家拿来的火盆,放在地上,又拿出一些纸钱和福字,点燃,放入盆中,口中轻声道: “爹,娘,今年没能赶在清明节的时候回来看你们,希望你们不要怪罪孩儿……” 陈楚一跪在自己师父的身边,给师父打着伞,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刘平三跟自己的父母,交代他这一年多来所经历的一切琐屑。 或许是因为知道他们听不见,也就不必担心他们伤心,刘平三无论好的坏的,全都说了出来。 “……去年清明,发生了好多事,王爷爷,丫丫,向阿婆,还有好多好多人都不在了,甚至,连我都差点死在了那次灾祸之中……”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或许真的是我自己有什么问题吧,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让那些与我亲近之人,渐渐的离我而去……” “……” 正在跟自己父母说话的刘平三,突然转过头看了一眼陈楚一,随后温声说道: “爹娘,你们看,跟我一起跪在你们坟前的,是我的徒弟,他叫陈楚一!怎么样,名字好听吗?希望你们以后在下面保佑我的时候,也能好好保佑一下他。 因为楚一真的很好,也很听我的话,现在,就剩下我们师徒两个相依为命了。 其实有很多时候,当我想起来时,都会觉得是我这个当师父的做的不够好,既没能好好的照顾他,而且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教会他什么。 不过请你们放心,我这会儿既然当着你们的面跟你们说这些事情,自然也是想就此做个保证:以后,我一定努力做好这个师父的!” 原本因为眼前的这种情景,而想到自己的父母,心中已然有些伤心的陈楚一,听到自己的师父的这些话后,更是直接没有忍住,眼眶泛红,略带哭腔的说道: “师父……” 刘平三腾出右手,摸了一些小楚一的头,轻声安慰道:“小楚一,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想。 师父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不是为了说给你听的,只是因为心中真的想到了,也觉得自己以后应该这么做,所以才说出来的,你知道了吗?” 陈楚一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日暮清浅,少年轻喃。 “……爹,娘,我现在识字了,所以这次给你们封的福字,都是我自己一笔一划写下来的,没有再麻烦别人……” “……爹,娘,我现在可是说书先生口中说的那些神仙中人了,虽然还不能做到飞天遁地什么的,但我也能使上一些平常人眼中的神仙手段了。而且啊,我也渐渐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很多……” “……爹,娘,我之前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前辈,他叫阿来,是一名剑客!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我以后也能成为他那样的人,就已经真的足够好了……” “……” 秋雨下个不停,虽然有小楚一在一旁撑伞,但刘平三依旧被雨点淋湿了半个肩膀,裤腿也早已被雨水浸湿。 而这天色,也随着刘平三的倾诉,渐渐晚去。 远处传来了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其声有如婴儿啼哭,声音短促,不急不缓;也有如清笛传响,缓缓扬起,空灵远荡。 秋日更显寂寥。 刘平三见天色已晚,而按照他们这边的习俗,天黑后是不能祭祀逝者的。 于是,他便拉着徒弟的手,缓缓起身,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打起雨伞,往山下走去。 等走到了山下之后,刘平三才微笑着对自己徒弟说道: “楚一,记住这会儿往回走的之后,不要往后看。” “为什么呀,师父?”小楚一好奇的问道。 刘平三回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个‘祭拜完逝者之后,不能转头往回看坟山’的说法,是我生活的这座小镇,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的一个习俗罢了。 不过,既然桃平镇现在还剩下我一个人,那么无论我以后去到了哪里,成为了怎样的人,至少当我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上时,就应该遵从这些不应该被我忘记的东西。” 陈楚一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刘平三每天都会来到这座坟山,给每一座没有墓碑、没有名姓的孤坟,拔去秋草,然后再插上三柱清香,烧上一些纸钱。 整整三十五天过去了,刘平三才终于做完了这一切。 日暮青山远。 刘平三直起腰,看着眼前这座因为被自己拔去杂草后,而变得有些光秃秃的坟山,微微的叹了口气。 随后,他搬来一块大石头,放在了山脚下,运用真气,在石头上刻下了两个大字: 桃平。 至此,桃平镇之事,才算是真正的告一段落。 逝者的光阴,永远停留在了他们人间离开的那一刻;而活人则依旧要背负着一些东西,继续前行。 又过了两三天后,刘平三拒绝了张富贵父子的挽留,执意离开,最终踏上了返回竹楼的旅途。 这一路,师徒二人倒也是走的十分平静,没有再产生什么波澜,甚至因为有刘平三时不时的背着陈楚一,练习道门步法,他们的速度,比来时还要快了许多。 而在他们回竹楼的路程中,刘平三得到了一个令人失望的发现,他的这个徒弟,竟然无法用那本《法门开篇诀》进行修炼! 小楚一明明已经能够模糊的感受到,他师父口中所说的,周围世界中存在的灵气。 与此同时,对于刘平三平时修行的那一套养神拳法,也是学的有模有样,怎么说都应该是一个天赋极高的人才对! 但让人感到困惑的是,当小楚一真正开始使用那本书中所讲述的修炼方法,与天地间的灵气接连,进行道基期的修炼时,才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最终都是不得其法。 使得刘平三百思不得其解,他当时用这本功法修炼的时候,明明很容易就找到诀窍了呀,怎么到他徒弟这里就不行了? 不过他倒也不是很着急,毕竟小楚一现在年龄尚小,只有六岁而已,说不定只要他坚持尝试,等他长大一些之后,就能找到其中的法门了呢? 当然,这也只是刘平三目前为止一种颇显无奈的想法罢了,谁让他自己都对这些一知半解,只是个半吊子师父呢? 而这,也正是那些散修,会比宗门之人更难修行的一个重要原因。 没师父带领,没宗门资源支持,你又怎么可能一路都走的十分顺风顺水呢? 其实小楚一对自己也很是失望,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笨! 不仅辜负了师父对他的期望,也让他对于亲手给自己父母报仇的这件事,感到了一丝无力感。 只不过为了不让师父担心,小楚一一直没有在刘平三面前表现出来什么。 但是,无法修炼的陈楚一,却对《道门开篇诀》中阵法篇的内容颇为痴迷。 一有空闲,他就会翻到那一页,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里面的内容,遇见有不认识的字,他也会主动的去询问刘平三。 刘平三倒也没真的相信,自己的徒弟这么小,又是一个人在那看,就能从中看出个什么门道出来。 不过他觉得小楚一,只要是对与修炼相关的一些东西感兴趣,就是一件好事! 第五十六章 雪落归旧地,竹楼有来客。 就这样一路行去,师徒二人花了大致有三个多月的时间,终于走到了竹楼所在地——御空山的山脚之下。 离去时草长莺飞,万物生长;归来时雨雪霏霏,万物枯寂。 师徒二人行走在一条,被积雪覆盖的山间小路上,路旁光秃秃的树枝上也全都挂满了雪花,远看时白茫茫一片,近看时片片雪花晶莹剔透。 陈楚一一路上走的十分新奇,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雪了。 他以前生活的那个城池里,冬天只是干冷,很少下雪。 偶尔下那么一两次雪,也只是在房屋、街道上,积上那么薄薄的一层,太阳一出来就化了。 哪能像现在眼前所看到的一样,厚重的雪白,连带着眼前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唯有冰雪的白色王国。 刘平三从地上攒起一个雪球,握在手中,随后站起身,望向自己的徒弟,突然说了一句话:“楚一,打过雪仗吗?” “啊?” 从来没有经见过这些的小楚一,听到师父的话后正在愣神,就被刘平三突然扔过来的一个雪球,给直接打到了脸上! 在感到一阵冰凉之后,小楚一没来由的感到了一种十分刺激的感觉。 同时,也理解了师父刚才所说的那句“打雪仗”的含义。 于是,他口中一边说着“师父,你好坏啊!”,一边也学着刘平三在地上抓起一个雪球,就往刘平三的身上丢去。 随后,师徒二人就在这山林之间,你追我赶,上演了一场雪球大战! 一路耍耍闹闹,师徒二人都觉得十分尽兴,等到他们真正到达竹楼之时,都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刘平三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地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就是这里,让他度过了自从父母去世后,最为温馨、美好的一个春节;也正是这里,让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家应该有的味道。 虽然,林萱妹妹和林爷爷如今已然离开了这里,但刘平三依旧会觉得,能回到竹楼就会让他感觉很温暖,很亲切。 小小的竹楼,在别人眼里或许微不足道,但在刘平三的眼中,这里绝对是一个能让他产生归属感的地方,绝对是一个能够算的上是真正属于他的——家! 刘平三拉着陈楚一走到了竹楼前,解除自己施下的小法术后,就拿出了那把已经在他包袱里放了多半年的钥匙,打大了竹楼的大门。 进门后,刘平三本以为竹楼里,应该会是积了很多灰尘的,但事实上并没有很多。 而他也在桌子上,发现了玄一留下的信。 刘平三读完了那封信后,会心一笑,倒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玄一可能是那位元贞前辈的徒弟,本领又能低到哪里去?所以,刘平三也就没有多想。 小楚一好奇的在竹楼里走来走去,过来一会儿,他才跑到刘平三的面前,欣喜的说道:“师父,这个竹楼让人感觉好舒服啊,而且后院的那条小路,我刚才踩上去,就感觉暖乎乎的,真神奇!还有还有……” 刘平三安静的听陈楚一说完后,才笑言道:“咱们师徒啊,也就是沾了人家的光,要不然,可就要露宿街头了呦!” “嘿嘿,只要是能跟师父在一起,让我露宿街头,我也愿意。”陈楚一笑嘻嘻的说道。 刘平三轻轻的敲了一下陈楚一的脑袋,笑着说道:“就你最会说话!” 不料,陈楚一却是双手抱住被刘平三打过的地方,装模做样的鬼哭狼嚎道: “哎呦!徒弟我本来就已经够笨了,师父你还敲我脑袋!就不怕把我给敲傻了啊?当时候,可就没人给你跑前跑后,端茶送水咯!” 刘平三没有理会陈楚一的搞怪,转身往厨房的地方走去,口中说道: “走吧,咱们去厨房找扫帚和抹布,好好的把竹楼打扰一遍。” 而陈楚一一听师父说,有什么正事要做的时候,也是立马换了个态度。 只见他不再用手捂着脑袋,而是直接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刘平三的身后,口中说道: “那师父,咱们要不要先进行一下分工,比如说你擦桌子、窗户什么的;然后我扫地,收拾杂物……” 忙活了大半天,整个竹楼也是彻彻底底的变了一个样儿,刘平三叉着腰,看着眼前自己和徒弟两个人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就提起之前在集市中买的蔬菜、鸡鱼,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对陈楚一说道: “小楚一,今天一下午辛苦了,晚上师父给你做好吃的!” 不料,当天晚上,竹楼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正在跟徒弟坐在饭桌上吃饭的刘平三,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当他打开门后,就看见门外站了一个白发男子,看起来倒也真是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那男子看见开门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后,眼神中露出了一丝诧异,不过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随后,他望着刘平三,笑言道:“不知林前辈在家吗?” 刘平三一听见对方喊“林前辈”,对于对方的来历,心中也是有了些许的猜测,于是摇了摇头,口中回复道: “很抱歉,林爷爷他已经带着林萱妹妹离开这里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有可能回来。” “这……”那白发男子,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那小兄弟,你可否方便让我进来坐坐?” 刘平三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把门给那男子让了出来。 刘平三心里清楚,能够来这里找林爷爷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但是,按照林萱妹妹之前所说,能知道他爷爷住在这里的人其实很少。 即使有那么一些人知道她爷爷的住处,也都是跟她爷爷存在一定交情的,所以刘平三才会选择让他进来。 等到那人坐定之后,望着刘平三,反倒是没有问刘平三一些,跟林老爷子有关的问题,而是问他:“不知小兄弟现在呆在这竹楼,你的身份是……” “林爷爷临走之前,把这座竹楼留给了我,我现在算是这个竹楼名字上的主人吧。”刘平三倒也是没有丝毫慌张的说道。 听到刘平三的这句话,那白发男子眼中的诧异之色更加浓烈,甚至都明显的表现在了他的脸上。 这间竹楼,虽然实际意义和普通人家的竹楼,除了一个聚灵阵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这其中的象征意义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毕竟,这可是一位炼丹大师的隐居之所啊! 于是,那男子直接开口说道:“小兄弟,在下黄道明,不知你怎么称呼?” 刘平三想了想,最终决定称呼对方为前辈,只见他不卑不亢的说道:“黄前辈你好,小子名叫刘平三。” “诶,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既然你现在是这座竹楼的主人,咱们自当以兄弟相称,你要不嫌弃,直接喊我黄大哥就行。”黄道明哈哈大笑道。 “这……那好吧,黄大哥!”既然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平三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随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后,黄道明突然开口问道:“刘兄弟,不知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黄大哥但说无妨?” “这个……刘兄弟,你算是林老前辈的丹道弟子吗?” 刘平三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的说道:“我和林爷爷只能算是萍水相逢,因为一段时间的生活,结交了一些情分。所以他在临走时,才会把这间竹楼留给我,作为我的栖身之所。” 第五十七章 胭脂点雪 黄道明听了刘平三的回答后,脸上倒也没有什么异色,只是不动声色的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他便向刘平三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刘兄弟,我这次过来,本来是想找林老前辈求取一枚丹药的,只是没想到林老前辈,竟然已经离开这里了……” 说到这里,黄道明苦笑一声,补充道:“当真是造化弄人!” 刘平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我所求之药,也不算特别贵重。而且,我这次过来,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嘛!”黄道明话锋一转,故意卖了个关子。 “嗯?”刘平三看了黄道明一眼,有些不明白对方话里是什么意思。 不料,黄道明却是直接大笑一声,口中询问道:“不知小兄弟,觉得跟我黄某人相谈起来,是否投机?” “这……”刘平三有些不知该怎么回复,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已经向自己明确的表达了善意。 于是,他稍微愣了一下神后,也跟着笑言道:“黄大哥言语诙谐,为人风趣,当真是一个真性情之人。 而且,刚才在与我的交谈之中,也帮我解答了不少修炼时遇到的问题。黄大哥眼界之高,表达之详尽,我远远不能及也,很明显在这条修道之路上,你比我走的要远的多。 不仅如此,黄大哥你还没有什么架子,愿意跟我平辈相交,自然是一个,无论是谁都愿意结交一番的高人前辈!” 黄道明脸上的笑意更甚,眼神中也带了一丝欣赏。 诚言之,谁不喜欢听好话,而且还是这种走心的好话。 于是,黄道明笑言道:“哈哈,我这会儿才看出来,原来小兄弟最大的优点,就是会说话!真是对我脾气啊! 我们以后,可一定要多多往来,莫要寡淡了这份情意! 要知道,之前林老前辈还在这里隐居的时候,我可是不敢随意来这座竹楼叨扰的,更别说是走进来,跟主人家相谈甚欢了……” 黄道明刚进来时,看见桌子上还有饭菜。 于是,他也就没有过多停留,只是坐了一会儿后,就找了个借口,和刘平三师徒告辞了。 刘平三本来是想留这位,看样子人还不错的黄大哥住上一晚,也好多请教他一些修炼之中的问题。 不过,对方却是去意已决,他也就没有强求。 下山的路上,黄道明回头望向竹楼所在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也就是自己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才会不知道,林老前辈已经离去的消息了吧? 那些前辈高人们,彼此之间肯定是通了气的! 不过,倒也算是阴差阳错,让我认识了刘平三! 黄道明心中想到。 其实,黄道明一开始对刘平三态度友善,的确是因为对方竹楼主人的身份,猜想对方有可能跟林老前辈,有什么关系。 而现在嘛,他倒也真的觉得,刘平三这个小兄弟,算是一个可交之人。 当然,这只是黄道明暂时的一些想法,后续如何,还得看他与刘平三,日后更多的交往。 宗门,散修,我黄道明还真的不相信,我这个修真界的孤魂野鬼,此生就没有一点出头之日! 黄道明用手指轻弹了一下树枝上的积雪,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的飘落,和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嘴角微微上扬。 随后,他便扬了扬衣袖,颇为洒脱的踏雪而去。 ———— 当年,华来国破灭,皇帝叶灵芝与几大皇子皆战死于城门之外,皇后李雪苑则在华安殿引颈白绫。 朝中文武百官,除了少数投降之外,大都宁死不屈! 那一日,整个泰康城侥幸活下来的百姓,“有幸”见得无比壮观的一幕: 午门处,数万人头齐齐落地! 城门外,护城河水一片殷红! 城中人,家家户户皆戴缟素! 而整个叶氏王朝皇族,除了小公主叶沉香一人得以逃脱,其余尽皆身死。 就连那些个早已成为华来国的叛徒,为敌人通风报信的所谓“皇亲国戚”们,也没能逃脱身首异处的下场! 想想看,连你自己的家国都能背叛的人,我又如何保证,你有一天不会背叛我呢? 只可惜,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在生死存亡之际,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看的通透? 而那逃亡的沉香公主,也未得安宁。 或许,对于真正的上位之人来说,不会太过在意这些逃掉的小鱼小虾,至少明面上不会,不然面子上也过不去。 但他只需要稍微放出一个口风,手下的那些权贵,自然都会迅速的行动起来。 于是,经过五年的逃亡之后,华来国公主叶沉香,最终还是被人找到,并给带了回来! 而在华来国国破之后,他的对手洪氏王朝,也是直接举国从北方偏远之地迁移至此,定都于泰康城,只是现在改名为广安城。 乾清园。 一位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的俊郎男子,正驻足于一盆十分稀有的菊花面前。 这盆菊花名为胭脂点雪,花瓣凝脂如玉,花朵呈球形,气味清甜,素来被人们称为“花中雅士”。 而在那男人的身后,立着一个身穿蟒袍的中年男子,体态魁梧,留有长须,蟒袍之上缝有一条四爪蛟龙。 只见那蟒袍男子,神态恭敬,看见眼前的这个男人饶有兴趣的观赏这盆菊花,他也就安静的站在旁边,并不说话。 就这样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那位观菊之人,才转过头,笑着对身后的那人说道:“这盆菊花名为胭脂点雪,听名字就儒雅的很,素来被称为“花中雅士”。 据我所知,好像咱们整个华尚国,一共也只有三盆! 其中,两盆都在我的这座乾清园里,剩下的一盆,则是在你洪源的那座圆合园中!” 洪源先是埋着头想了想,最后抬起头,笑言道:“估计,是我家的那个二小子,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这东西吧。 皇兄你也知道,我洪源啊,就是一个大老粗,让我带兵打仗还行,绝对没有半句二话! 但要是让我说这些花啊草啊什么的,就实在是提不起来半分兴致了!” “朕倒是有好久都没见到丘平那小子了,也不见他跑来找朕下棋,最近在忙着什么?”黄袍男子转过头,摘了一片菊花花瓣捻在手中,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洪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哎,我这次进宫找皇兄,可不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嘛! 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竟然迷恋上了一个女子,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听,非要娶她为妾。 而皇兄你也知道,在我们家啊,跟他们几个娘俩儿相比啊,我才是最没有地位的!” 黄袍男子哑然失笑,口中说道:“四弟,只是这件事,你不需要亲自来找我吧?” “这……”洪源有些欲言又止。 黄袍男子没有理会身后人的怪异举止,而是把手背在身后,起身往前走去,口中说道:“咱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从小到大,也只有你跟朕最为亲近,所以朕才会封你为安乐王,允许你留在这皇都享受清福。 有些话,朕也不需要跟你多说什么,一个亡国公主而已,既然朕以前就容得下她逃走,现在自然也容得下她在你家落户。 只是……” 第五十八章 无处话凄凉 黄袍男子转过身,直视洪源,而他身上的皇道威严,也自然而然的散发了出来,使得洪源莫名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四弟,相信有些话,不用朕跟你明说,你也应该明白,在真正的国家大义面前,儿女情长始终只是极为微不足道的东西。 所以,朕只与你说一句话: 管好朕的那两个侄儿,不要让他们给你惹什么太大的麻烦。 同时,也管好你家养的那只‘金丝雀’,彼此能够相安无事自然最好,但若是一旦出现了什么岔子,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洪源抱拳行礼,正色道:“臣弟明白!” ———— 酒肆内。 两个江湖人打扮的汉子,点了一盘猪肘,围坐在一起喝酒闲谈。 只见其中一人开口道:“杨兄,小弟初来这广安城,对城内大小消息还不怎么熟悉,不知杨兄能否告知一番,这座大城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那个被对面男子称之为“杨兄”的人嗤笑一声,开口回复道:“害,现在啊,这座广安城,可真就如它的这个名字一般,太平安宁的很呦!大事没有,倒是各种八卦小道消息,永远都是铺天盖地,一刻也没停过!” 说完,他就端起桌上的酒碗,轻呡一口,口中啧啧称赞:“还是这家的杏花烧,最有滋味!” 而另一个男子则是失望的摇了摇头,但他还是不甘心的问道:“难不成就真的连一个,比较大一点的事儿都没有了?” 那个“杨兄”砸吧砸吧嘴,慢悠悠的说道:“倒也不是一个都没有。” “哦?”男子好奇的看着对方。 “安乐王的二儿子纳妾,算不算一件大事儿?” “杨兄”撇了一眼对面坐的那个人,面带笑意的说道。 那男子本来还以为会是什么大事儿呢,没想到就听到了个这,于是直接喝了一大口酒,结果把他呛得咳嗽的不行,口中闷声道:“不过是王侯纳妾罢了,也能算得上是什么大事儿?杨兄,你只怕是在跟兄弟我开玩笑吧!” 不料,那个“杨兄”却是神秘的一笑,压低声音的说道:“可是,如果那新娘子的身份很不一般呢?” “有什么不一般的,顶破天也就是个皇族公主嘛,除此之外,还能有啥特别的?”那个男子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嘿!你别说,真让你给猜对了!跟那小侯爷结亲的呀,还真是个公主,只不过……”说到这里,那个“杨兄”故意卖了个关子。 “只不过什么?”那个男子看到对方神神秘秘的样子,倒也提起了几分兴趣。 而那“杨兄”,则是举了举自己手中,已经空了的酒碗。 对面男子立马会意,亲自给“杨兄”倒上了一碗酒,口中忍不住催促道:“杨兄,你快些告诉小弟吧,说话说半截,实在是太吊人胃口了呀!” “我告诉你,你能保证不告诉别人么?要不,你先发个毒誓吧!” “这……” 那个男子顿了顿,才最终说道:“我胡德阳对天发誓,今日杨兄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否则天打五雷轰!” “杨兄”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把头靠近了对面的那个男子,口中悄声道:“只不过,那个公主,可是华来国的亡国公主!” “什么?”听到“杨兄”的话后,对面那个男子哑然失声,直接惊呼出来。 “吵什么吵!你不想要脑袋了啊?这个事儿虽然不算什么大秘密,在那些达官贵人之间早就传开了,但对于咱们这些普通人来说,知道的人还是很少的! 我也是因为,有一位在王府里当差的哥哥,才会知道这件事儿的,你想死可别拉着我!”那个“杨兄”压低声音,言语颇为严厉的说道。 后者闻言,连忙陪笑道:“是是是,是小弟唐突了,这碗酒我直接干了,就当是给杨兄赔罪了!” 说完,他就直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而那“杨兄”看样子还是有些不解气,只见他口中说道:“那这顿饭……” “我请!我请!自然应该是我孝敬杨兄的!”那男子立马说道。 随后,就见得那个“杨兄”立马换了个脸色,端起酒碗,眉眼含笑道:“来来来,喝酒喝酒,咱们兄弟之间,说什么孝敬不孝敬的,这次真是让你破费了!” “诶,不妨事不妨事……” 而那男子之所以会这么激动,其实也很正常。 对于他们这些华来国的“旧人”来说,一个亡国公主,听到他们耳朵中的重量,绝对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说清楚的! 不过这两人,除了之前的那个男子,因为惊讶而发出的一句“什么”声音有些大外,其余时间交谈的声音都比较小,所以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只不过,他们的对话,全都一字不漏的落在了,就坐在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上,玄一的耳中。 他们口中的那个亡国公主,应该就是小乞丐无疑了。 玄一的心里有些激动。 其实,玄一进这座广安城,已经有几天的时间了,只是有关小乞丐的消息,他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倒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去皇宫找那位皇帝,只是他是一个山上之人,在没有证据之前,直接就找一个世俗王朝的麻烦,有些说不过去,也打破了修行之人所立下的规矩。 而那几位坐镇于广安城的前辈大能,肯定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些前辈大能,平时虽然不会干涉俗世王朝的兴衰成败,但若是有同道中人毫无缘故的找那些普通人的麻烦,他们绝对是会出手的! 玄一虽然不怕,但也不想惹出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才会这几天一直在暗中调查消息,实际上也算得是想碰碰运气,如果最后依旧没有什么线索,他肯定管不了那么多,怎么着也要闯一趟皇宫! 安乐王…… 玄一口中默念道。 ———— 安乐王府的后院之中。 一座临池的亭子内,有一女子坐在亭边的石头上,她的眼睛似乎是在望着池中游动的锦鲤,又似乎没有望向任何事物,空无一物。 只见她身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 这般俊俏的模样,谁能想到,半年前她还是一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过着蓬头垢面,衣不附体的生活? 只是,若真让她做一个选择,她肯定是想做回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乞丐,而不是眼前这个看似拥有一切,实则真正失去一切的可怜人儿。 甚至,她连心,连魂儿,都一起丢失的一干二净! 小乞丐,哦不!这会儿应该喊她沉香公主! 沉香公主从地上捡起一把小石子儿,一个一个的往水里面丢着,但她的思绪,其实早就回到了那个,她已经生活了五年多的破土地庙里。 没由来的,她就想起了那个小道士,面目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不知我离开后,那个小骗子舍得去找我没?只可惜我已经不在了啊,终是再也没有想见的时候了。 不过,只要他细心,一定能发现,我留给他的那些个稿纸的! 就是不知道,当他看到自己,竟然也被我写在了书里,究竟是会感到惊讶呢?还是会有那么一丝开心呢? 哎,原本这本书我是准备写一辈子的,好让你这位神仙中人,也来看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一生,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只可惜,我的一生从离开土地庙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可写的了。 第五十九章 活着 正坐在亭中发呆的沉香公主,肩膀突然被一只,带着些许温度的大手轻轻按住,而那只手的食指,则在她的肩膀上有节奏的敲动着。 沉香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但随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将手中的石子儿,一个一个的扔进小池之中。 其实,沉香不用想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敢在这座王府,对自己如此作为的,唯有一人而已。 王府二公子,洪志儒。 “沉香,昨夜上睡得好吗?咱们这里啊,可不比北方,秋日的蚊虫反倒比其他季节越加凶猛。” 沉香身子往旁边微微一偏,使得对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滑了下来。 随后,就见她转过身,望向这位王府的二公子,眉眼含笑道:“不劳小侯爷费心,沉香的这副身子骨,实在轻贱得很,估摸着就算我亲自送给那些蚊虫叮咬,人家也会嫌弃!” 洪志儒把悬在半空中的手放回身后,微微叹了口气,言语温醇的说道:“沉香,你又何必如此呢?你心里应该明白,我这是在救你!跟我结亲,已经是你现在,最好的一种结果了!” “真的沉香早已经死了,就死在离开土地庙的那一天!小侯爷又何谈救与不救? 沉香如今剩下的呀,也就是这么一副无用的躯体,依旧在苟延残喘,其他的再无丝毫! 而小侯爷,您口中说是救我,无非就是馋我的身子罢了,又何必把自己说的如此富丽堂皇呢?” 沉香继续笑着看向洪志儒,口中不卑不亢的说道。 洪志儒听到沉香的话后,面无异色,依旧语气和煦的说道:“沉香,这你可就真的是冤枉我了,我洪志儒是诚心诚意的想对你好,哪有你说的这么龌龊! 你只要答应我,以后好好的相夫教子,夫唱妇随,我一定会永远对你好的,这又何尝不是你,最好的一个归宿呢?” “洪大圣人,这句话这一个月来,您已经跟我说过很多遍了,您没有说烦,我都听烦了,您一个堂堂的安乐王府二侯爷,又何必看上我这么一个小乞丐呢? 而且,我估摸着,您对我说的那些话,看您那随手拈来的模样,肯定不只跟我一个人说过吧? 就是不知道别人相信没有,不过,我想肯定是有人信的,毕竟您长得人模人样,家中又是这广安城顶级的权贵! 但对我而言,您还是留着这份假意,说多了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您还是多去骗骗那些不经人事的小姑娘,怎么想也比跟我这个小乞丐,在这干耗着有趣不是? 我沉香,从小就是一条可怜命儿,不仅国破家亡,亲友惨死,还当过五年多的乞丐,什么侮辱没受过?什么苦没吃过?但唯独是经不起,您现在的这种百般‘疼爱’!” 沉香脸上的笑意更甚,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那种笑,只是没有任何感情、温度的假笑罢了。 “但是,后天的婚礼,你逃不了!”洪志儒轻轻一笑,没有搭话。 “沉香逃够了,沉香也不想再逃了。”沉香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然将身子转了过去,继续往池子里扔起了石子。 那些锦鲤还以为是有人往水里投食,迅速的冲了上去,结果一个个的,都被小石子儿砸的遍体鳞伤,也不愿意就此离去。 此时的沉香,就和这一池秋水般,寡淡无味。 洪志儒没有理会沉香公主的这句话,而是转过身子,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一位青衣婢女,温声说道:“兰溪姐姐,还要劳烦你多费点心,好好照顾一下她的起居!” 那婢女施了一礼,笑言道:“二公子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洪志儒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这座小亭子。 沉香公主扔完了手中所有的石子,站起身,拍了拍手,突然开口道:“兰溪姐姐,你也跟在我身边一个来月了,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这个名叫“兰溪”的婢女先是一阵沉默,最终开口道:“小姐,您有什么话,直接询问奴婢便是,若是能说的,兰溪自然会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啊,我只是想问问姐姐,在这座安乐王府,我沉香与你有何区别?” “这……小姐是万金之躯,自然是比我这小小的婢女,高贵了太多太多!”兰溪埋下头,回复道。 “兰溪姐姐,你刚才讲的这句话,可是你的真心话么?”沉香公主转过头看了一眼兰溪,笑言道。 “自然是真的,兰溪很少说谎!”兰溪也跟着笑了起来,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接触,对于眼前这位主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倒也摸得七七八八。 不料,沉香公主却是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口中喃喃道: “兰溪姐姐,事实上我与你又有何区别呢?” “嗯?”兰溪轻疑一声,看向沉香公主。 沉香微微一笑,解释道: “兰溪姐姐,你啊,是生在牡丹花旁边,陪衬花瓣的一片绿叶,旁人经过花盆时,只会去看牡丹,说那牡丹如何如何,是高贵还是儒雅,而从来不会过多的关注你! 他们啊,不仅会觉得你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甚至有时候还会认为你碍眼,阻挡了他们更加直白的观赏那些花朵。 但那些花朵呢,却又离不开你的衬托。 否则,也就衬托不出它们的珍惜,高贵了! 而我呢,则是眼前的这方池塘中游动的一条锦鲤,外表看起来光彩艳丽,既可以在这池中颇为‘自在’的游来游去,还有人愿意驻足观赏,甚至偶尔还会往里面投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吧。 但实际上,我能游到的所有地方,也就只有这一方小池塘内的空间罢了,除此之外,我哪儿都去不了。 而且,我也无法确定从我头顶上落下来的东西,到底是食物呢?还是石子儿? 如果有一天,这家主人不高兴了啊,他们就会跟我一样,从地上捡上一把石头,一个一个的丢下去。 嘿!谁会关心我是头破血流,还是遍体鳞伤? 而我们的相同之处就在于,无论是绿叶还是锦鲤,久了久了,都会失去自己的活性,都会丢失自己的魂儿。 到时候啊,我们连自己究竟还是不是自己,又在怎样过活,都已然不知道了!” 兰溪脸色平静道: “兰溪没想这么多,我们这一类人,天生就比您们低贱,活命就已经很难了,可没那个心思跟您一样,去做一些怀古伤今,感时伤逝的事情。 对于我们而言,下一顿能有个着落,不管是好吃的不好吃的,只要能不让自己饿死;冬天呢,能有一床御寒的棉被,管他是纯棉的还是柳絮的,只要能让自己不再冻死,就已经很不错了。 若是做工、做奴的时候,还能再遇见个好主子,平时少点打骂,时不时的给一两个赏钱,就算是最最幸运的了。” 沉香公主听到兰溪的话后,突然笑了出来,随后询问道:“姐姐,那你觉得如何算是活着?” “能喘息,能吃饭,脑袋里还能想点东西,不就算是活着了么?” 沉香公主站起身,转身往亭子外面走去,口中说道: “原来兰溪姐姐才是真正有大智慧之人,沉香在这里受教了!之前我答应过一个长辈,要‘好好活着’,只可惜现在做不到‘好好’,那便先‘活着’吧。” 第六十章 御妖长城 洪志儒离开小亭后,正巧遇见了自己的大哥洪志远。 而这洪志远实际上比洪志儒只大了两岁,两个人也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 平日里,这兄弟二人虽然不存在什么过节,但从小到大,彼此之间也很少有接触,关系算不上有多好。 按理说,若是放在平时的话,这两兄弟见面,顶多就是互相点个头,也就各自离开了。 但这一次,洪志远却是主动喊住了自己的弟弟,洪志儒。 只见洪志远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弟弟洪志儒之后,就直接停了下来,等他走到跟前后,便开口询问道:“二弟,你这会儿有事儿吗?能否陪大哥四处转转?” 听到洪志远的话后,洪志儒略微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后点了点头,轻声笑道:“求之不得!” ———— 紫竹林中。 洪氏两兄弟一前一后的走着,口中只是聊着一些很普通的家常理短。 洪志儒心中明白,这位性格寡淡的大哥既然愿意主动找自己,那就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让自己陪他散散步。 但是,既然对方没有主动提起话端,他也就乐的装个糊涂。 不出洪志儒所料,没过多久,走在前面的洪志远,就主动开口道:“二弟,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年后我就会带兵前去御妖长城。” 冷不丁听到对方说了这么一句话,洪志儒直接愣在了原地,皱了皱眉头,过了半晌,他才有些不明所以的开口询问道: “大哥,你若是真想带兵打仗捞战功,为何不直接去咱们丘尚国的边境?那里照样会有仗打!何必去那九死一生的御妖长城呢?” 洪志远转过身,把手放在自己兄弟的肩膀之上,语气颇为豪迈的说道:“二弟,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更何况,大哥是一个武道中人,此生若不去那御妖长城当上三年斥候,只怕是枉对了‘武道’二字!” “可你还是咱们安乐王府的世子,你若是离去,那……” 不料,洪志远却是直接打断了洪志儒的话,口中说道:“诶!二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于这些家族权势之事,向来厌烦得很! 所以,家中的大小事务交给你们几姊妹,有你们帮助父亲处理,我这个做大哥的,其实心里面是完全放心的! 我现在唯一有些后悔的呀,就是这些年自己只知道痴迷于武道,和你们这些本应该亲近之人,关系实在是太淡薄了些,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心里面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大哥言重了……” “……” ———— 房间内,洪志儒一时间有些思绪万千。 事实上,虽然是同父异母,但他对这个大哥的观感其实一直都不差。 正如洪志远自己所说的,他是一个武痴,只对武道之事感兴趣。 而一个武痴,或许不容易让人与他亲近,但也绝对对他讨厌不起来。 但是,就在刚才,自己的这个大哥却突然告诉洪志儒,他年后就要去御妖长城了,这个消息,让洪志儒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要知道御妖长城之凶险,就算是那些修为颇为高深的神仙中人,也有可能随时陨落,又何况是他们这些,只比普通人强上一些的练武之人呢? 基本上,只要去了那个地方,就是当炮灰的存在,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明知是一条死路,你还为何要去? 这让一向精于算计的洪志儒,有些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洪志儒把思绪收了回来,出声道:“进来吧!” 随后,就见得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打开门款款的走了进来,正是洪志儒的贴身丫鬟,红麝。 只见她走到洪志儒的跟前,面向他行了一礼,口中恭敬道:“公子,刚才王总管差人过来,说是老爷的意思,请您去中堂一趟。” “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红麝摇了摇头,口中说道:“送话的那人呆头呆脑的,我问了他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洪志儒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起身朝着中堂走去。 到达中堂之后,洪志儒先是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整个中堂之中,大多都是本家人,包括他的大哥洪志远也在其中。 而在他父亲安乐王的下位,则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道人,看样子年龄倒是不大。 洪志儒径直走到中堂正中,面向安乐王,行了一礼,口中恭敬道:“父亲大人,孩儿来了!” 安乐王洪源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道:“自个儿找地方坐吧!” 洪志儒答应一声,等他找地方坐下后,便主动开口询问道:“父亲,不知这位小道长是?” 安乐王洪源哈哈一笑,口中解释道:“志儒啊,你可别看这位小道长年纪颇小,就小瞧了他! 通过刚才的交谈,我敢保证!这位小道长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可不是那些江湖骗子所能比拟的!” 洪志儒也跟着笑了笑,口中说道:“能被父亲大人如此看重,自然是不一般,就是不知这位小道长,你的道号是?” 玄一打了个稽首,语气平静道:“贫道玄一。” “玄法通天,道气合一,小道长的这个道号倒是颇有深意啊!”洪志儒口中称赞道。 玄一轻轻的笑了一下,没有搭话。 洪志儒看见玄一一脸从容的样子,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 而这时,安乐王洪源主动开口询问道:“小道长,刚才咱们也已经闲谈了几句,对彼此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 洪某在这里斗胆问上一句,不知小道长光临鄙府,有何贵干?是要化缘么?” 玄一摇了摇头。 “那是……要为我府中之人测算福祸,结下一段香火情?” 玄一依旧摇了摇头,不过这次他却是不等对方再开口询问,而且主动说道: “其实小道这次前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劳烦王爷,王爷若是能给小道行个方便,你我结下一段香火情,也未尝不可!” “哦?小道长但说无妨!” “听说,王爷您的二公子,近日要娶亲?” 安乐王洪源大笑一声,口中说道:“小道长倒是消息灵通的很,你若是想参加我儿的婚礼,本王自然是求之不得啊!” 玄一微微一笑,没有搭话,而且继续开口询问道:“我还听说,二公子要娶的对象,是华来国的亡国公主。” 听到这里,安乐王脸色微微一变,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知小道长从何处听来的这个谣言,我儿要娶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女子罢了,哪来的什么亡国公主!” 玄一脸色不变,其实从安乐王怪异的表现之中,他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于是他继续开口道: “不知可否劳烦安乐王,让我见上一见那位要和二公子结亲的女子!” 安乐王洪源面色一沉,就在这时,洪志儒开口道: “小道长,我就是安乐王府的二公子,洪志儒。 按照我们这的习俗,你在我大婚之前,却想要见我的未婚妻,只怕是有些不合规矩吧?” 玄一言语不卑不亢,继续说道:“还请二公子行个方便,若最后证明这个消息,的确是空巢来风,那么小道自然会做出一些补偿!” “不知,小道长找那亡国公主,到底何事啊?”洪志儒看起来依旧是面色和煦,但从他的眼神中已经可以看出一些犀利。 “她是我的一位故人!” “放肆!”就在这时,脾气暴躁的安乐王洪源直接开口道。 第六十一章 一触即发 “本王看你是个修行中人,这才敬重你几分!你莫非还想要得寸进尺不成?”安乐王洪源握住座椅扶手,怒声呵斥道。 也难怪洪源反应会如此之大,前不久他的皇兄可是才刚刚警告过他,不要因为那个沉香公主,而闹出什么幺蛾子,结果这会儿就来了一个道士。 玄一面色平静道:“王爷,小道不过是提出要去看一眼那个女子罢了,你又何必如此反应激烈呢?” 其实,洪源这会儿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儿后悔,心想不应该直接跟眼前这个小道士撕破脸,但既然事已至此,他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小道长,本王的这座小宅,只怕是容不下你这尊真神,你还是另寻他处歇脚吧!现在离去,本王也就不追究你刚才的冒犯之举了,权当你从未来过!” 玄一闻言笑了笑,并未起身离开,而且微微摇了摇头,口中说道:“今日,不见到那位姑娘,小道是不会走的!” “呵呵,你这个道士,莫非真当本王的这座王府,就是你家的那座道观?你还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洪源冷笑一声,看向了玄一。 玄一沉默不语,安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 “来人啊……” 就这这时,洪志儒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父亲的话,只见他开口说道: “诶,父亲大人,你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既然这位小道长听信了那些谗言,寻到了这里,那他与我们也算是结了一段缘分,何必弄成不可收场的地步呢? 不去今天就为他破一次例,让他见我未婚妻一面,这样既能够满足这位小道长的心愿,也能让他彻底死心!” 洪源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发现洪志儒的脸色一如平常,想了想后,洪源最终开口道:“那好吧,志儒,你去把你的未婚妻叫来,让小道长好好的瞧上一瞧!” “是,孩儿去去就来!”洪志儒起身行礼,随后便直接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洪志儒就带着一个女子返回中堂。 只见那女子,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看起来倒也是颇有几分雍容华贵。 那白衣女子走到中堂之后,对着安乐王洪源行了一个万福礼,口中说道:“侄女宋安如给洪伯伯请安,洪伯伯万福!” 看见眼前的一幕,洪源轻微的诧异后,也是立马会意,于是他满脸笑意的开口回应道: “安如啊,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过不了几天,本王可就是你的公公咯,快快请起!” 随后,就见得安乐王洪源转过头,看向玄一,口中询问道:“小道长,不知我的侄女儿宋安如,可是你要找的那个什么亡国公主么?” 玄一摇了摇头,口中回复道:“不是。” “小道长,这回你可满意了吗?”洪源面带笑意的说道。 不料,玄一依旧是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的说道:“不满意。” “嗯?小道长,你这是何意?”洪源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 “王爷不必如此激动,寻人不得,我想无论是谁,都不会满意的吧!” “小道长,你可以去别处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洪志儒在一旁开口道。 “不用去别的地方了。”玄一看了一眼洪志儒口中说道。 “哦?这是为何?”洪志儒开口询问道。 “因为,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玄一看着安乐王洪源,微微叹了口气,最终开口说道:“小道不喜欢说话,也习惯了先礼后兵。王爷,如今选择权已经给你们了,如何选择就由你们自行决定!” “我看你这个道士,今天就是故意来找本王茬儿的,对不对?”洪源看向玄一,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 “明明是王爷您不愿与我行个方便,怎么能怪到小道的身上呢?” “呵呵,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来人啊,把这个不自量力的道士给本王拿下来!” 安乐王洪源的语音刚落,从中堂之外就冲进来一队身穿铠甲的士兵,个个举刀,神态威武,将坐在座子上的玄一团团围住。 “本王劝你最好还是束手就擒,免得过会儿刀剑不长眼,让你枉做了一个孤魂!” 听到安乐王的话,玄一纹丝不动,甚至还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那几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为首之人说了声:“动手!” 随后,就见得那几人齐齐举刀,朝着玄一冲去。 洪志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有些无趣,就决定起身离去。 洪志儒拉了自己的大哥一把,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大哥,你先不要急着离开,没准儿过会儿还能有点好戏瞧瞧!” 洪志远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低下头想了想,最终还是跟这洪志儒坐了下来。 眼见得周围的寒刀,就快要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玄一才轻声说了一个字:“落!” 玄一语音刚落,那些士兵手中的刀剑,就直接各自掉落了下来! 随后,玄一又说了一声:“定!” 那几个士兵立马保持原来的姿势,定住不动! 言出法随! 这种看似神秘莫测的神仙手段,其实原理并不复杂,无非是调动周遭灵气,封锁住那几人的体内关窍罢了。 对于那些已经开辟了识海的修炼中人来说,这一招对他们或许无用,但若只是对付这些普通人,实在不要太简单! 看见眼前这一幕,洪源一脸震惊的站了起来,口中低喝道:“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一个修炼者!” 而同样坐在中堂之中的两位青袍老人,也是直接站了起来,将玄一一前一后的夹在了中间。 两人注视玄一良久,最终,那个年龄稍大一点的青袍老人,主动开口道:“小道友,你过了!竟然敢违背盟约,对城中普通之人动手!” 玄一不为所动,轻声说道:“我也不想啊,奈何这位王爷不愿意给小道行个方便!” 而洪源也从刚才的震惊之中缓了过来,看着玄一,面色有些凝重。 另一位青袍老人开口道:“杨兄,咱们跟这个小毛孩儿费那么多话干什么?先把他抓起来,然后再送给城楼处的那几位大人,单是对普通人施展法术这一条罪名,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但另一个青袍老人,很明显是要更加谨慎一点,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不愿意轻易动手,于是他又接着问道: “不知道友是宗门弟子,还是散修?” “算是一个宗门弟子吧。”玄一漫不经心的说道。 听到玄一的这句话,那个“杨兄”脸上再一次闪过震惊之意。 对于他们这些散修而言,哪怕是一个最低级的宗门弟子,和他们站在一起,也绝对是那个宗门弟子看起来更为耀眼!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主动和宗门之人交手的。 “那……不知小道友师出何门?”“杨兄”又接着问道。 玄一眉头一皱,口中说道:“你们两个到底打不打?若是不打,请不要妨碍我救人!” 既然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而且还是他主动违背盟约的,这两人对视一眼后,也就没有犹豫,直接朝着玄一动手。 只见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根黑色铁鞭,对着玄一一挥,一道淡黑色的光芒,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玄一打去。 而另一人则是拿着一把不知用何种木材制成的镇尺,对着玄一一拍而下,镇尺击打在空气之中,发出重重的“啪——”的一声。 第六十二章 虐杀 面临着眼前两位老派散修的联手一击,玄一倒也没有完全托大。 只见他从袖中抽出两张黄色符箓,用食指与中指夹住,放于胸前,口中默念道:“离火!” 随后,两道赤红色的火苗,立马从那两张符箓的尖端冒了出来。 玄一把符纸往空中一丢,那两道火苗立马就变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焰圆盘,一前一后的护卫在玄一的面前。 而那两个青袍老人的攻击,打在那圆盘上,瞬间就消匿不见。 “这……” 两个青袍老人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骇然,刚才的那一击他们两个可是没有丝毫留手的,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被对方给接下来了! 不过,拉弓自然没有回头箭,两人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攻击。 只见他们两人运转着手中的法宝,不停的攻击着玄一。 但玄一身前的那两个圆盘就好像龟甲一样,全方位无死角的护卫着玄一,他们攻击了半天也没有一点效果。 就在这时,正在一旁观战的洪志远,有些跃跃欲试,只见他拔出了腰间的鸣鸿刀,口中大喝一声:“让我来试一试,这个龟甲的威力!” 说完,就直接朝着玄一一刀砍去。 那两个青袍老人,看见洪家的大公子,竟然举刀朝着那圆盘斩去,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不要……” 随后,那刀锋砍到圆盘上之后,一股巨大的反冲力,直接把洪志远还给震飞了出去。 落地的洪志远,压碎了一排桌凳! 洪志远侧起身,扶住胸口,吐了一口鲜血,但口中却是大笑道:“原来这就是这种修炼者手段的真正威力,实在痛快!” 那两个青袍老人气急,其中偏小一点的那个开口说道:“莫非你小子就是个缩头乌龟,只会藏在这龟甲里不成?” 其实,这还真是冤枉玄一了。 他之所以只用这两张符箓,不过是因为这一种防御性较强的离火符,一直被他嫌弃,最近实在无聊,才被迫学会的而已。 因为还没进行过实战检验,所以这会儿才被他拿出来实验实验。 一炷香之后,眼见得那两张火焰圆盘已然变得很淡了,玄一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又从袖口里拿出来了两张符箓。 那两个青袍老人,见玄一又掏出来了两张符纸,以为又是之前的那种火焰圆盘,口中无语道: “怎么又来,这臭小子还有完没完!” 但是,玄一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只见他依旧将两张符纸立于胸前,口中轻声道:“巽木!” 随后,整个中堂的地面之上,竟然凭空长出了无数手腕粗的藤蔓,如同灵蛇一般,极速的朝着那两个青袍老人游去。 那两个青袍老人倒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心想无非就是幻觉罢了,所以藤蔓攻向他们的时候,倒也没有太过惊慌。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当他们的法宝击打在那些藤蔓上之时,竟然感觉那藤蔓十分的坚韧,就如同是实物一般。 而且还非常灵活,懂得攻击和躲闪,就好像具有神智一样。 至于用那些法术攻击,就更是收效甚微,对于那些藤蔓而言,基本上没有什么杀伤力。 没过多久,这两人的身上就被那些藤蔓给刺出了一些伤口,虽然不算十分严重,但也有点影响他们的行动。 就在他们叫苦不迭之时,玄一却又从袖口中又拿出来了两张符箓,口中默念道:“艮土!” 随后,就见得两个看起来大概有五米多高的泥土巨人,从地面拔地而起,手中拿着一把泥制巨斧,口中发出一声形容不出来的吼叫,咆哮着朝两个青袍男子冲去。 已然被藤蔓折磨的不轻的那个,稍微年长一些的青袍散修,这会儿又见得一个泥土巨人朝自己冲来,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那一土斧就已经朝着他的脑袋砍去! 吓得他急忙举起手中的镇尺一挡,但随即就被那一斧给直接掀飞了出去,震的他气血喧腾。 然而,还没等他落地,一根藤蔓也爬到了他的跟前,缠到了他的脚踝之上,想把他往空中吊去。 他只得把镇尺往脚踝处用力一挥,斩断了那根藤蔓,这才侃侃的落在了地上,吓得他一身冷汗! 而另一个青袍老人,也没强到哪里去,在藤蔓和泥土巨人的双重攻击下,早已经被打的吐了好几口血,两个人都是在拼命挣扎罢了。 然而,真正让他们感到拒绝的还在后面! 只见,玄一又从袖口中拿出了两张符箓,口中默念:“兑金!” ……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原本打斗十分激烈的安乐王府中堂,此时变得十分寂静。 中堂之外,有玄一布置下的隔绝阵法,外人不可能察觉到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一旦有人靠近这里,就会进入一个幻术迷宫,若是没有阵法师接触,普通人永远都走不出来。 中堂之内,两个青袍散修已经被藤蔓从腰部到脖子,缠的严严实实,剩下的一些人,除了被定住的那几个士兵,倒是安然无恙,玄一也没有伤害他们。 玄一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端起茶杯想喝一口水,结果发现水已经凉了,于是他就用只手捧住,运转真气。 没过多久,那个茶杯就开始冒起了热气儿,玄一喝了一口,满意的砸吧砸吧嘴。 随便,他便看向站在几人最中间的安乐王洪源,口中轻声道:“王爷,之前小道好好跟你说话,你不愿意听,现在可愿意听了?” 洪源苦笑一声,抱拳行礼道:“上仙说笑了,您要是早早在小王面前施展这一手,我哪敢做后面这些糊涂事。” “可是,我刚才告诉过你了啊,先礼后兵,我不想动手的!”玄一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此情此景,安乐王洪源也实在是无语凝噎。 玄一没有理会对方的沉默,继续开口道:“其实,你们丘尚国与华来国的恩恩怨怨,我一个山上之人管不着,也不想管。 但那个小乞丐是我的朋友,嗯……好朋友! 所以,她的事儿我得管! 她被你们抓了我得救! 她被你们强迫做她不同意做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同意!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安乐王连连点头,说道:“我明白!我明白!” “嗯。” “上仙,那……这两位供奉……”安乐王有些忐忑的询问道。 玄一没有说话,直接一挥手,那两条缠绕着两个青袍老人的藤蔓缓缓的从空中退了下来,随即消失不见。 玄一想了想,又从袖口中掏出三枚丹药,给洪志远和那两个青袍老人一人给了一颗。 看着他们眼中疑惑的表情,玄一解释道:“普通的气神丹而已,可以快速回复你们的伤势。” 洪志远听到玄一的解释后还有点疑惑,到那两个青袍老人却是直接服了下去。 毕竟,他们虽然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但是怎么说也是混修真这个圈子的,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 看到这枚丹药的品相,加上玄一的解释,以及联想到玄一的本事,根本就没有必要骗他们,所以两人也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全当是在玄一面前卖个好。 而那洪志远看见两位供奉都吃下去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也跟着吃了下去。 药一入腹,洪志远立马就感觉到胃中出现了一种暖洋洋的感觉,紧接着蔓延到全身。 虽然不可能有什么立竿见影的神效,但也的确让他感觉全身通泰了不少,连带着之前因为那一刀,胸中积累的些许淤气,这会儿也在缓缓的消散。 第六十三章 终相见 一炷香之后。 玄一撤掉屏障在中堂之外的阵法,一行几人走出了中堂。 中堂外的过道之上,密密麻麻的站了几十个人,既有王府豢养的一些武道高手,也有一队护院的兵甲,以及安乐王府的总管王和辉,他们皆是被玄一的阵法给困住了。 总管王和辉这会儿有点蒙圈。 刚才,因为王府内院的一些事儿,王和辉需要跟王爷汇报,所以就来了趟中堂。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一脚踏入那条过道上时,噩梦开始了。 短短的一条过道,竟然让他走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能走到终点! 而就在刚才,这条通道却又突然变了样儿,王爷他们也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王爷,这……”王和辉有些蒙圈的问道。 不料,洪源却是直接摆了摆手,显然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洪源看了一眼过道里站的这些人,心中暗骂道“都是群废物!”,口中没好气道:“都散了吧,守在这里看戏?” 那些人闻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出了王爷语气中的不悦,于是迅速地离去了。 随后,玄一便让洪源派了一个人给自己引路,往小乞丐所在的地方走去。 ———— “兰溪姐姐,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沉香趴在窗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兰溪提着饭盒进来了,于是随口问道。 过了一会儿,沉香公主的身后,才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今天中午,吃冻萝卜。” “啊?” 沉香听到身后的那道男声,一时之间有些迷惑,于是她转过身,望向身后的那个人。 然后,小乞丐呆住了。 “你是……你是……”说着说着,沉香忍不住捂着嘴,眼角落下了两行清泪。 随后,就见她再次转向窗台那一面,口中颤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我出现了幻觉,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过来呢?” 沉香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口中不住地说道:“一定是我刚才做的梦还没醒,沉香,你真傻,这么激动干什么,又不是真的?” 随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人敲了一下。 同时,身后再次传来了那道声音: “小乞丐,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 “是梦也无所谓啊,我真的想要抱抱你!”沉香突然哭了出来,随后转过身,一把抱住了玄一! 玄一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抱住,感受到怀中的温热,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玄一想了想,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小乞丐的背上,笨拙的拍了拍。 感受着怀中姑娘微微颤抖的身子,以及尽量压制住的抽泣,玄一心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想法: 我真的应该,早点来找她的! 过了好一阵子,玄一才轻声说道:“小乞丐,你把眼泪鼻涕全弄在我身上了。” “我不管,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梦醒之后就没了,我才不在乎呢!”沉香拼命的摇了摇头,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 玄一忍住笑,继续说道:“那如果我是真的呢?” “切,谁信啊!” “你抬头好好的看看我。”玄一扶住沉香的脑袋,稍微往后搬了一点。 “你看,两年前我是不是还没有你高,现在比你都高了半个头了。”玄一又用手比划了一下。 紧接着,玄一又把沉香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再摸摸看,这是不是真肉?” 沉香公主止住了哭腔,呆呆的任由玄一摆布。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口咬住了玄一的肩膀。 玄一被小乞丐突然来的这一下,给弄得措手不及,都来不及用灵气护住身体,就被对方给实实在在的咬了一口,忍不住惊呼道: “啊!你是狗变的吗?” 沉香抬起头,看着玄一突然傻笑起来,口中说道:“知道疼,看来是真的!” 玄一没好气道:“你这是什么逻辑?不是应该咬你自己吗?” 沉香又瘪起了嘴,口中说道:“可是我怕疼啊?” 玄一还来不及说话,沉香又后知后觉的说道:“不对不对,这里可是安乐王王府,你怎么进来的?” “哦——你可是神仙啊!我差点都忘了!” “那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呀?肯定又是跟上次一样,跑到这来找什么天材地……” “我是来找你的!”玄一直接出言打断道。 听到玄一的话,沉香浑身僵硬,再一次楞在了原地。 过了半晌,她才抬起头看着玄一,开口道:“为什么?” “我来带你走。” 不知怎滴,玄一的口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小乞丐,你愿意跟在我身边,一起在这座江湖转上一转吗?” 沉香闻声,展颜一笑,回复道:“小道士,我愿意!” 随后,玄一就牵起沉香的手,起身往屋外走去。 沉香看着守在门口,眼神中有些羡慕的兰溪,开口道:“小道士,你能让她也恢复自由吗?” 玄一点了点头,回答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料,婢女兰溪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口中感激道: “小姐,奴婢在这里先行谢过您的心意,但是,人人皆有其命。 我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要照顾,我不可能抛弃这些东西,必须想法子赚钱养家,能来这里做佣人我已经觉得很好很好了。 小姐,兰溪只能在这里,祝愿您以后前程似锦!” 听到婢女的一席话,沉香有些沉默,玄一也有些默然。 诚言之,玄一肯定是有那个能力,帮这个婢女解决这些,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问题。 但正如兰溪所言,人人皆有其命,先不说玄一这么做之后,会不会给彼此徒增因果。 但就是让其突兀的偏离原有的生活轨道,从一个广度而言,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玄一点了点头,开口道:“小乞丐,我们走吧,这位姐姐说的没错,我们不应该擅自决定他人的人生。” 沉香最后看了一眼兰溪,口中说道:“兰溪姐姐,保重!” “小姐保重!” 随后,玄一二人与侍女兰溪就此告别,而这一次告别,自然就是永不相见! 兰溪一直站在原地,对着沉香招手,眼看着两个人渐渐偏离自己的视线,她的心中有一丝失落。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因为还有更多现实中的烦恼,需要她牵心。 不知吃了上次我带回去的药,母亲的病好些了吗? 家中没有余钱给先生束脩,估计二弟又要被打板子了吧? 三妹今年都快到四岁了,也该给她办置上一件能遮羞的衣物了,不然成天待在家里不敢出门,可如何是好? 兰溪坐在门框上,心中想到。 玄一拉着沉香,在之前那个人的带领下,找到了安乐王洪源。 眼见得玄一走进大厅,洪源立马迎了上去,口中恭敬道:“见过仙长!” “王爷客气了,不知我现在可否带她走?”玄一语气平静道。 洪源讪笑道:“仙长说笑了,您要带沉香公主离开,自然是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仙长您这会儿来问我,岂不是折煞小王啊!” 玄一笑了笑,口中说道:“自然还是要问一问的。” 就在这时,洪源突然言语有断断续续的开口询问道:“仙长,这个……小王有个不情之请,哎,实在是难以启齿……” “王爷但说无妨!” “这个……不知仙长您现在,是否有那个意愿招收一名女弟子?” “嗯?”玄一疑惑的看了洪源一眼。 第六十四章 愿与君随 洪源叹了口气,补充道:“哎,不瞒您说,我的那个四女儿啊,之前见到了仙长您的这些神仙手段之后,着迷的不行! 刚才就一个劲的缠着我,想让我求您同意,让她跟着您一起修行!” “这……”听到洪源的话,玄一一时间有些无语,但最终还是说道: “王爷,不好意思,我们宗门一直没有招收女弟子的说法,再加上小道年纪尚小,如今也没有收徒的意思,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洪源的脸上明显的浮现了一丝失望之意,但他还是说道:“无妨无妨,是小王强人所难了,仙长您自有自己的考虑。” 玄一想了想,最终开口道:“王爷,这样吧,我玄一毕竟是以山上人的身份,介入了俗世之事,我便给你一个承诺,作为补偿吧。” “哦?不知仙长您的意思是?”洪源听到这里,?好奇的问道。 “回去之后,我会跟宗门长辈说一声,派人到你这里招收三名弟子。 不过,到时候具体挑选之时,还是会根据被选之人的品行、天赋所决定!”玄一补充道。 听到玄一的这句话后,洪源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 要知道,他们这些凡尘之人,是很少能够跟宗门中人搭上线的。 若是运气好,能遇见那么一两个在凡尘中行走的散修,再花费极大的代价将他们收为供奉,就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所以,堂堂的安乐王府,也不过只有两个散修供奉罢了。 而洪源的大哥洪志,之所以能够坐稳皇帝的位置,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二儿子,如今的二皇子幼年时曾被一个宗门收为内门弟子! 如今,自己家里也将有两三个子弟,会变成神仙中人,洪源的兴奋劲儿可想而知,连之前因为女儿无法跟着玄一修行的一点点小失落,也都瞬间荡然无存了! 于是,洪源激动的说道:“仙长的巨大恩情,我洪源没齿难忘!” 玄一笑了笑,口中说道:“王爷客气了。” 处理完安乐王府的事情后,玄一就带着沉香离开了广安城。 沉香一路跟着玄一,脑海里却是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等到出了城门之后,沉香看向玄一,口中轻声道:“小道士,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沉香真怕小道士接下来会对她一笑,随后消失不见,而她则是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依旧在那个牢笼之中。 不过,现实肯定是不会的。 玄一也看向了沉香,口中笑着说道:“其实师父此次让我下山,是让我找一个名叫‘刘平三’的少年,随后跟着他一起在红尘历练,只是因为你,我才会南下。 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你,我自然是要带着你去找他了。” 说到这里,玄一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小乞丐,你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吗?若是有,我也可以迁就你。” 不料,沉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没有什么打算,只要你不嫌弃,以后你去哪我去哪!” “好。” 就在这时,玄一突然说道:“小乞丐,上过天吗?” “啊?” “我带你到天上看看,记得抱紧我!” 玄一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抽出了他的那把法剑,往空中一掷。 那把法剑顿时悬停在了空中,而且比原先大了五倍有余。 玄一拉着沉香的手,凌空一跃,接下来,两个人就站在了法剑之上。 玄一松开了拉着沉香的手,双中掐诀,运转法剑慢慢的往空中升入。 这还是沉香第一次见识神仙飞天,虽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激动。 于是,她就依言抱住了玄一,把脑袋贴在玄一的背上,侧着脸,看着自己与脚下的山河渐渐远去。 而她的脸颊,变得有些发红,之前是因为以为是一场梦,所以才会如此大胆。 这会儿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自己还抱着玄一之时,她就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沉香没话找话道:“小道士,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难不成你只需要掐掐算算,就知道我去哪里了吗?” 玄一听到沉香的话后,哑然失笑,口中说道:“哪有那么神奇,我只是一个修炼者,又不是真的神仙!”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沉香这会儿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于是问道。 “因为你写的那本书,因为你提到的那位说书先生,我才得以猜测到你的下落,最终一路追寻,这才找到了你!”玄一一脸平静的说道。 “啊?那你这一路一定找的很辛苦吧?”沉香有些紧张的问道。 玄一会心一笑,心中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小乞丐会具体的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个过程才最终找到她的,没想到却是问了这么个问题。 于是,玄一回复道:“我还好,不是很辛苦,你怎么不问我,具体是怎么个过程找到你的?” “因为我觉得具体的过程不那么重要诶,只要知道大体的原因就好了,最重要的,是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事。”沉香一本正经的说道。 玄一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现在的确是有点不理解女孩子的心思了。 只不过,他觉得现在这种感觉挺不错的。 接下来的路程,沉香一直很安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玄一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眼见得天色已晚,玄一就找了一个山洞,抱着沉香走了进去。 玄一先是从袖中乾坤之中拿出些许被褥,铺了个小窝,把沉香放了上去,随后又生了一堆火,自己坐在一旁打坐。 过了一会儿,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秋雨,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变得越来越大。 玄一走到山洞口,看着洞外的雨点,滴滴答答的落下,突然开口道:“两位师侄,秋雨可是浇人的很,何不进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玄一的语音刚落,洞口处就出现了两道人影,正是之前一路保护玄一的那两位龙庭山修士。 两人面向玄一,施了一礼,口中齐声说道:“小师叔。” 玄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两位师侄,一路辛苦了!” 其中那个瘦一点的道士口中连连说道:“不辛苦不辛苦,保护小师叔,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笑着说道:“而且,看样子小师叔要不了多久,就用不着我们两个保护了。” 另一个胖一点的道士也是接口道:“对啊,小师叔,你这也太妖孽了一点,修为怎么增长的如此迅速! 刚出宗门时刚到玄武境,这才过了多久?就又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和你比起来,我们一身修炼简直是修炼到狗身上去了!难怪你是二师祖唯一的一名弟子!” 玄一摇了摇头,口中笑着回复道:“我也就比你们占了一点先天优势,修为上或许比你们提升的要快那么一点,但是各种实战经验,以及对法术的运用等等,你们绝对是我的老师。” 那两个道士对视一眼,嘿嘿一笑,没有搭话。 玄一继续说道:“走吧,咱们一起进去,记着声音小一点,沉香已经睡了。” “晓得呢,小师叔。” 但是,当他们进去之后,却发现沉香已经醒了,正坐在火边发呆,就连玄一他们三人已经走了进去,她也没有发现。 “怎么了?”玄一走到沉香身边,轻声问道。 “啊?”听到玄一的话,沉香这才反应过来。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沉香回复道。 第六十五章 只愿执子之手 随后,沉香就看到了跟在玄一身边的两个中年道士,身上穿的道袍看起来跟玄一倒是有几分相似。 于是,沉香看了他们几眼后,好奇的问道:“小道士,这两位……是你的宗门长辈吗?” 玄一笑着摇了摇头,口中解释道:“他们是我的师侄。” 沉香听到这句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口中说道:“哦——我之前就说你童颜永驻的老修士吧?你还不承认,现在不就暴露了!” 玄一一脸无奈,他现在算是越来越清楚的感知到,这个小乞丐清奇的脑回路了。 不过,他还是跟对方解释道:“只是辈分高而已,你瞎想什么呢?” 那个瘦道士也在一旁开口道:“对啊,小姑娘,你们凡尘之中不也有一个说法叫做‘幺房出长辈’嘛,小师叔就是这么个情况。” 沉香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把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默默的发起呆来。 玄一走到了沉香的跟前,坐在她的身边,脸上突然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要不……你再咬我一口?” 听到玄一的这句话,沉香没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过了半晌,她才憋住笑,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那你……把你左手伸过来!” “嗯。” 玄一答应了一声,还真把手伸了过去。 沉香拿起玄一的手,凑到嘴边,张开嘴,口中说道:“我真咬了哦?” 玄一把头扭到了一边,像是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一样,一脸舍生取义的样子,口中紧张道:“咬吧!” 随后,玄一就感觉到自己的中指,被人用牙齿轻轻的咬住,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玄一好奇的转过头,望了过去。 沉香见玄一望向了自己,立马做出一脸嫌弃的模样,口中说道:“呸呸呸,没想到你的手指竟然是咸的,还没有鸡腿儿好吃!” “不可能啊,我们修道之人,体表都是不沾污垢的,怎么可能会是咸的呢?”玄一解释道。 “你个笨蛋!”沉香气呼呼的说道。 随后,就把头转到了另一边,不再看玄一。 玄一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两个道士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口,相视一笑,彼此默契的绝不开口。 咱们的这个小师叔啊,参的透咱们道教最高深的法门,却参不透这人世间最普通的一位女子,心中的那一两个小心思。 过了一会儿,玄一才有些后知后觉的说道:“小乞丐,我……” 不料,沉香却是没有给玄一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出言打断道:“嘘——安静,我要睡觉了!” “这……好吧。”玄一一脸无奈的说道。 随后,沉香就真的又躺在了,玄一给她铺好的那个小窝上面,背对着玄一。 只是,玄一不知道的是,躺在地上的沉香,在入睡之前,悄悄地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 明明被自己掐的很痛,但沉香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些许傻笑,口中喃喃道:“还好还好,看来真的不是梦呀……” 黎明十分,山洞外的雨停了,而那两个道士也是再次离开,继续不远不近的跟着。 既然说好了是暗中保护,那就肯定不能直接跟着,否则就跟护送又有什么区别? 玄一与沉香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大致有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到达了小乞丐生活了五年时间的那座破土地庙。 这是小乞丐特意提出,想要再回这个熟悉的地方看看,玄一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到达土地庙后,沉香推开了那扇已经变得十分破旧的木门,走了进去,玄一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满屋的陈旧,沉香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没想到才过了半年时间,这座土地庙就已经没有一点人气儿了。” 玄一听到沉香的这句话,本来想跟着说些什么,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沉香突然转过头,看向玄一,口中问道:“小道士,你知道我来到这座土地庙之后,最快乐的一天,是哪一天吗?” 玄一摇了摇头。 沉香开口说道:“是刚来这里第一年的那个春节。” “为什么?” 沉香轻声道:“因为……那一天南宫阿姨告诉我,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了,让我不要那么担心。 我当时真的相信了,所以就瞒着她,用自己身上最后一个值钱的物件儿,一个玉簪子,在当铺里换了些银钱。 在给南宫阿姨抓了药后,我还买了一斤酱牛肉,后来又想到南宫阿姨告诉过我,她以前可喜欢喝酒了,于是我还去提了一小壶酒。” 说到这里,沉香停顿了下来。 玄一主动开口询问道:“后来呢?” 过了一会儿,沉香才继续开口道:“南宫阿姨那天晚上很高兴很高兴,她吃了一些酱牛肉,喝了一些酒,还跟我讲了很多,她以前货江湖时,遇见的奇闻异事。 那一天,我也跟着喝了一点酒,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只喝了不多一些,就觉得有些晕乎乎得了,那种感觉……嗯……我形容不出来。 再往后,等到我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南宫阿姨对我说了一句话,‘小沉香,南宫阿姨没有什么别的愿望,你以后只要能好好的活着,就已然很好了。’。 我记得,我当时应该是模糊的答应了一声‘嗯’的吧?应该是的,只是……我记不太清了。 可是,等到第二天醒来之后,南宫阿姨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小道士,其实我沉香此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我的欺骗了! 但是……你说我又怎么能对这位一直保护我,直到她生命最后一刻的南宫阿姨,生气的起来呢?” 楚一有些默然,不知该如何去安慰沉香,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对。 于是,思量许久后,玄一伸手牵住了沉香的小手。 沉香感受到从玄一手心中传过来的热度,笑着问道:“怎么啦,小道士?” 玄一挠了挠头,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就……突然想要牵着你。” 沉香没有说话。 随后,两个人就牵着手,默默的在这破土地庙站了很久。 过了大概有两柱香的时间,沉香才开口道:“小道士,我们走吧,一起去城里看看那位说书先生。” 玄一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个人就一起往城池中走去。 依旧在那个老地方起座说书的老先生,看见眼前观众的最后方,竟然出现了两道熟悉的面孔,顿时面露惊喜之色。 只见他把手中醒木往桌子上一拍,口中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 随后,他就学那江湖之人,对着眼前的看官一握拳,一行礼,口中说道:“各位看官老爷,实在是对不住!今日小老儿这里,来了两位特殊的贵客,所以这书就只能说到这里了,还望诸位莫怪莫怪!” 那些围着他听书之人,大多都是些熟客,彼此都挺熟悉。 于是,大家也就摆了摆手,口中说道:“不碍事不碍事,还是贵客重要,孙先生可要照顾好你的那两位贵客哦!” 说着说着,还有几人往说书先生放在桌上的碗中放了几枚铜钱,口中说着什么“既然是有贵客而来,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人家,我这也没啥大能力,就给您凑上几枚微不足道的铜钱吧。”之类的话。 说书先生对那些往自己碗里放铜钱的人,尽皆握拳致谢,但也没有说太多显得矫情的话语。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人说着口中骂骂咧咧,对于说书先生突然罢工有些不满,但老先生全都充耳不闻。 第六十六章 先生家里 等到周围人走的差不多了,说书先生直接走到了玄一二人的面前,先是对着玄一抱拳行礼道:“小老儿见过仙长!” 玄一摆了摆手,口中说道:“老先生客气了。” 随后,那老人又看向沉香,口中笑言道:“小沉香,好久不见,不知你想念老头子说的书没?” 沉香略显激动的点了点头,口中回复道:“自然是想了的!这么久没听说书爷爷您说书,我感觉自己连饭都快吃不下去了!” 说书先生哈哈一笑,调笑道:“真有那么夸张?” 沉香连连点头,一脸笃定的说道:“那是自然!” 不料,玄一却是在一旁无情的拆穿道:“饭量的确是减少了,以前一顿要吃三碗,现在只能吃两碗半了。” 沉香转过头,没好气的白了玄一一眼,随后又看向说书先生,口中解释道:“说书爷爷,你可千万别听这个小道士胡说,刚才就是我一个劲的提议要来找您的,不然啊,还不知道要被他墨迹到什么时候!” “那感情好!”说书先生笑着说道。 “小仙长,不知今天可否赏脸,到老头子的寒舍一坐?”说书先生看向玄一,突然开口道。 “这……”玄一本想拒绝,但当他看到说书先生眼中的希翼之色,又想到自己和小乞丐的确是没必要急着赶路。 于是,玄一点了点头,笑着答应道:“那就麻烦老先生了。” 说书先生连忙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小仙长您能到寒舍做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沉香在一边嘟了嘟嘴,半开玩笑的说道:“说书爷爷,难道您就不欢迎我了啊?” 这说书先生不亏是凭嘴巴混饭吃的,说话自然是滴水不漏,只见他说道: “诶,小沉香,这不一样嘛! 小仙长是客人,我这做主人的肯定要更客气些。 而你呢,可是我这几年看着长大的,算得上是我半个家人。 老头子我一个人孤苦惯了,平时生个病啥的,好几次都是你跑前跑后的伺候我,要不是你不愿意受老头子的照顾,说不定咱们现在就成真正的爷孙了。 这会儿,我要是对你也这么客气,不就太见外了吗? 当然,不论你们谁到我家里去做客,我都是欢迎的很啊!” 沉香展颜一笑,走上前拉住说书先生的衣袖,口中说道:“说书爷爷,咱们快走,不要管后面的这个傻道士!” 说书先生哈哈一笑,口中答应道:“好嘞!” 玄一无奈的笑了笑,只好跟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在说书先生的带领下,往他家中走去。 一路穿街过巷,也就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一行三人就拐进了一条略显狭小的胡同之中。 一直走到胡同的尽头,他们停留在一座一人高的院门院门之前,说书先生笑了笑,口中说道:“到了!” 从院门的顶端,垂下来一节葫芦藤,上面结了一个已然成熟的黄色葫芦,上下圆润,大小分明,品相倒是十分不错。 进门之后,说书先生所在的居室的确不是很大,只有平房几间而已,但前面的院子倒是颇为宽敞。 院子里有一小块菜地,只是因为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菜地上显得光秃秃一片。 菜地旁边,种有一小块不知有哪些品种的秋菊,红白紫黄,开的正旺。 院门内的两边,各有一株带叶子的腊梅树,从花瓣之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玄一他们老远就闻到了。 就在小院的左前方,还有一口平底井,为了防止灰尘什么的污染水源,井口处用一块儿木板压着。 玄一看着这座小院的布置,由衷称赞道:“老先生,这个院子倒是被你布置的不错,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相信生活在其中也一定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说书先生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小仙长您客气了,我这也就是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小院罢了,哪比得上小仙长您所在的那些洞天福地啊! 再说了,老头子我又没有家室,也就只好摆弄这些花花草草,才能让生活不算太过乏味嘛。” 玄一摇了摇头,口中笑着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沉香在一边白了这两人一眼,没好气道:“你们两个人,咋就跟那些文人骚客一般,动不动的就在那一个吹捧,一个谦虚。” 玄一哑然失笑,口中回复道:“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刚才所说的句句皆是实话!” 沉香没有搭话,而说书先生则是领着他们两个往屋内走去。 坐定之后,老说书先生准备给他们二人泡茶。 不料,沉香却是直接起身说道:“说书爷爷,哪能麻烦你忙前忙后,你刚才不是说了我算你半个家人吗?那我们就一起招待小道士这个客人吧。” 说书先生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沉香的说法。 玄一为了不让说书先生尴尬,只好一直坐在那里,一边喝着茶,一边暗自修炼。 秋日时节,日头本来就较短,再加上玄一二人去找那个说书先生时已经是下午,所以没过多久天就已经暗了下来。 等到说书先生和沉香两人拾掇出来的饭菜上桌时,房间里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于是,说书先生就准备点燃蜡烛,充当照明。 不料,玄一却是制止了说书先生的行动,只见他从袖口中取出来一张符箓,默念法咒后,直接往空中一丢,那张符箓也是直接往上方飘去。 到达屋顶后,那张符箓立马散发出了一阵柔和的光芒,将这间房子照的灯火通明! 说书先生和沉香两人看的是一脸惊奇,但因为知道这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神仙手段,所以也就没有过多的问什么。 桌上饭菜颇为丰盛,六菜一汤,有荤有素,都是些家常口味,几人吃的倒也是颇为尽兴。 玄一挑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嘴中,砸吧砸吧嘴之后,笑着问道:“今天这顿饭到底是老先生您做的,还是小乞丐做的啊?若是小乞丐做的,说不准我以后还能多点口福。” 沉香嘴里包着饭,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也会做,就是没有说书爷爷做的这么香。” 说书先生在一边开口道:“我做的这些啊,都只是一些家常菜罢了,只要平时多联系联系,谁都能做出这个味道。” 玄一摇了摇头,笑言道:“非也,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过,‘生子无同,各叶春秋’,所以啊,虽说这只是几道家常菜,但也是百般人做出来,就会有百般滋味。” 说书先生嘿嘿一笑,口中说道:“小仙长您是神仙中人,自然会穷其这些道理,像我这种普通老百姓啊,只要是觉得好吃,就够了!” 听到这里,玄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问道:“不知老先生吃了我那颗丹药,这半年来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听到玄一问自己这个问题,说书先生言语中有些激动的说道: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感谢小仙长您了! 这些天来,自从吃了您给的那颗丹药,我的身体就在不断的得到改善,甚至连满头的白发,也有了返青的现象。” 玄一微微一笑,口中说道:“缘分使然,老先生您也没必要太过感念。” 实际上,玄一之所以会问那说书先生这个问题,只是因为那颗被玄一送出去的丹药,具体效果是怎样的,又会不会有什么小小的副作用,玄一都一概不知。 玄一之前只是听自己的一位师兄说过,这种活血丹,对于普通人而言,具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当然了,即使会有一点副作用,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不然玄一也不可能轻易地就送出去。 第六十七章 世间遗憾无可说 沉香在一边插嘴道:“说书爷爷,你上次跟我讲的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呢,那个男子后来与那姑娘如何了啊?” 说书先生听到沉香的话,微微一愣,笑着说道:“后来啊,青衫女子带了些银钱,准备跟那男子前往李北坡,就是那个盛产陶瓷的地方,一起隐居。 只可惜那个男子却在约定好的那一天,突然变了卦,让那姑娘在杜江河畔白白的等了他一天时间。 而他则一直躲在距离渡口不是很远的地方,偷偷看着那姑娘。 但是,哪怕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勇气走出去,带着那个姑娘离开。” 沉香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说书爷爷,那个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们两个明明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故事,又受了那么多的苦!” 说书先生眼神变得有些混浊,解释道:“他也不知道啊,也许是因为害怕吧。” “害怕什么?” “害怕……辜负、失望,或者……其他的一些东西吧。” 沉香摇了摇头,说道:“说书爷爷,我不能理解。” 说书先生闻言笑了一声,回答道:“小沉香,你现在不理解是正常的,当你以后自己也遇到了这一类事,你就会有些明白那个男子当时的复杂心思了。” “那……说书爷爷,你说他会不会后悔啊?” “后悔什么?” “嗯……今生失去那位女子!”沉香想了想,最终说道。 “后悔当然是有的,失去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这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不后悔呢? 小沉香,人们常说,‘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这句话说的倒是挺对的,可人生在世,谁又能永远都不做出那些,让自己感到惋惜、悔恨的事情呢?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不过只是错、错、错。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也只能道莫、莫、莫! 所以说,人活一世,终究是有所后悔,才算是正常的!” 沉香好奇的问道:“说书爷爷,你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吗?” 说书先生哈哈一笑,回答道:“自然是有的,而且还很多。 比如今天中午在集市买菜时,忘了跟那王老婆子讲价,只值十文钱的包头菜,我却给了她十二文,平白的多花了两枚铜板。 又比如昨天说书时,一时之间太过投入,直接指着面前的一个人开口骂道:‘你这个直娘贼,老子认你做兄弟,你竟然敢打我娘子的注意!’。 虽然那位看官当然没有介意,只是一笑置之,但我心里总归是有些歉意的。” 又比如,当然抛弃了那位女子…… 这句话,老说书先生并没有说出来。 沉香听到这里,忍不住乐了起来,说道:“说书爷爷,按你这个说法,那这世间值得后悔之事可就太多了。” 说书先生作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口中回复道:“那是自然,无论是小的遗憾,还是大的遗憾,总归都是遗憾嘛!” 沉香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玄一,口中好奇的问道:“小道士,你一个修行中人,也会有让你觉得后悔的事么?” 玄一想了想,点了点头,口中笑着说道:“我们只是修行之人,又不是无欲无求的神仙,怎么可能了无遗憾。” “神仙都是无欲无求的吗?” “额……我不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小道士,你一直说自己只是修行者,不是什么神仙中人,那神仙是什么样的呀?” “神仙……就……只是一个说法。” “那这个说法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呀?” “……” 这两小家伙聊着聊着,话题就跑偏了,说书先生倒也是在一边看的乐呵,也不出言打搅他们。 一路聊东聊西,大致过了大半个时辰,他们三人才算吃完晚饭。 玄一和沉香帮着把碗筷收拾了之后,说书先生就给玄一和沉香收拾了两个房间,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玄一本来是想带着沉香直接离开的,但是沉香提议想去听一会儿书,因为不知道下一次再回来,已经是什么时候了。 玄一想了想后,最终同意了沉香的请求。 中途,玄一独自离开了一会儿,等他再次回来时,就对沉香伸出手,口中笑着说道:“给你的。” 沉香往玄一的手上看去,就发现他的手心之中赫然躺着一枚玉簪,簪尾是一朵小巧的百合花,看样子和沉香几年前在当铺当掉的那一枚,颇有几分相似。 沉香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有些疑惑的询问道:“这个是……我之前当掉的那一个?” “嗯。”玄一答应了一声。 “可是……怎么会呢,你怎么知道这枚簪子在哪了?再说,就算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它怎么可能还在那里。”沉香言语中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玄一笑着解释道:“你上次跟我说过后,我就记住了,不过,这次能够刚好找到,倒也真是运气使然,我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能不能找到,没想到真的还在那。” 沉香听着玄一的解释,手中握着玉簪,沉默半晌后,最终说道:“小道士,谢谢你。”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你帮我戴上去吧。”沉香突然开口道。 玄一点了点头,从沉香手中接过玉簪,插在了沉香头顶的发髻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沉香原地转了一圈,笑着问道:“好看吗?” 不料,玄一却是皱了皱眉头,口中说道:“戴的有点偏了……” 就这样,又磨了小半天时间,他们两个人才告别说书先生,再次启程。 ———— 一处悬崖上。 刘平三望着眼前山脚下茫茫一片的云海,转过身望向他侧面的方向,开口问道:“道明大哥,这底下真的有红珠鸡?” 黄道明点了点头,口中回复道:“不会有错,这个消息是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要不是那些人觉得麻烦,估计这红珠鸡早就被他们收入囊中了。” “那好吧。”听到这里,刘平三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开始在黄道明的带领下,沿着崖缝,一点一点的往山下爬去。 这处悬崖,含有不知名的禁制在其中,修炼者一旦踏入这块区域,一身修为就会暂时的失去,变成一个普通人,这也是刘平三和黄道明选择用这种笨拙的办法下去的原因。 原来,就在三天前,黄道明去竹楼找到刘平三,说是有一趟买卖,问他做不做。 刘平三通过询问后得知,原来是黄道明从别人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苟真山的一处禁法悬崖之下,有一群数量还算不错的红珠鸡。 于是,黄道明就想找个人陪他走一趟,到时候四六分,这才找到了刘平三。 当然,这其中也有黄道明想要跟刘平三拉近关系,拉上对方一把的意思,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为这种事儿劳师动众。 毕竟,这种红珠鸡对他而言,其实并不是那么珍贵,更何况他要是真的想要,自己一个人只要多费点劲,也是可以全部弄到的。 红珠鸡,是一种在修真界中,不算很稀有的灵物,这种灵物主要的特点就是体表没有羽毛,也没有飞行能力,但跑起来速度极快。 这种红珠鸡,各大宗门之中基本上也都养的有一些,因为它除了肉质比较鲜美,对于体质有一些好处之外,还能够缓慢的增加它周围空气中的灵气,虽然鸡肋,但好歹也有些用处。 而在野外,它们一般都生活在那些比较特殊的地带,就例如刘平三他们来的这处禁法悬崖,所以一般修士想要找到他们,也很不容易。 第六十八章 红珠鸡 刘平三小心翼翼的跟在黄道明身后,往悬崖之下爬去。 刘平三心中想到:这地方要是真掉下去,估计就算是那些肉身强大的修炼者,也会掉了半条命的吧。 不过,对于刘平三而言,从小就在山林中长大,像这种攀岩之类的事儿,他虽然没做过,但心里面倒也不是很慌。 更何况,因为之前的那颗火参果,刘平三的体质也已经大大增强,只是爬个悬崖,又算得了什么? 不料,就在刘平三胡思乱想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就在他们二人紧贴着崖壁,走过一段路程之时,刘平三刚把前脚迈出去,后脚所在的那一小块儿岩石,却是突然滑动了起来。 刘平三一个重心不稳,身体的着力点随着后脚的那一块儿石头逐渐外移,整个人也开始往后方仰去! 眼见得自己就要往悬崖之下倒去,刘平三心中一阵慌乱。 不过,幸好黄道明及时的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刘平三的衣袖,才把他给板正了过来。 黄道明沉声道:“平三兄弟,在这里行走可一定要再仔细一点,要是真从这地方摔下去,估计咱两都得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刘平三感受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略带善意的说道:“我记住了,黄大哥,我一定会更加小心的!” 接下来的路程,因为有黄道明的提醒,以及刘平三自身格外的注意,倒也算有惊无险的走了过去。 等他们下到悬崖底部的时候,刘平三发现,这底下竟是一块草地,虽然此时已经是冬季,但这片草地依旧郁郁葱葱。 不过,因为这一年多以来,刘平三已然见识了不少大场面,所以对于这种小小的神奇,他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们二人在草坪上走了一段距离,翻过一个小土包之后,发现了一个小水潭,水潭之上还飘着些许白雾。 而在那白雾之中,能够若隐若现的看见几抹火红! 黄道明看见后,立马让刘平三跟着自己蹲下来,手指向小潭方向,悄声说道:“你看小潭里的那几抹红色,应该就是红珠鸡了。” 刘平三顺着黄道明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发现了几抹红色,口中略显激动道:“应该没错了!黄大哥,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黄道明轻声笑了笑,口中说道:“不要着急,这种灵物一到夜晚就会找地方休息,而且视力也会变得极差,咱们先等一会儿,晚上了再行动。” “嗯。”刘平三点了点头,口中答应道。 随后,两人就一直在那土包之上趴着,密切关注小潭那边的动静。 幸运的是,那些红珠鸡应该是以那座小潭为栖息之地的,所以从头到尾,那些红珠鸡就没有脱离过他们二人的视线。 然而,傍晚时分,还是发生了一个意外。 正趴在土包之上的刘平三二人,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阵“咕咕咕”的声音。 当他们转过身时,就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只红珠鸡! 只见它看着刘平三二人,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鸣叫声,似乎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当刘平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红珠鸡就已经撒丫子跑了,速度极快。 而当他们再次转过头时,就发现水潭中的那些红珠鸡,也都不见了踪迹。 刘平三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有些许慌乱的说道:“黄大哥,这可怎么办啊!” 不料,黄道明却是一脸镇静的说道:“早就知道这些红珠鸡狡猾得很,刘老弟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 说完,他的手上就多了一个菱形状法宝,看着刘平三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黄道明解释道:“这是个低级法宝,专门用来找红珠鸡的,上面铭刻有一些阵纹,再加上内里有一滴从红珠鸡身体中提炼出来的精血,所以对于红珠鸡会有特殊的感应。 等过会儿天黑定之后,咱们只需要拿着这个法宝,四处搜寻就行是了!” 刘平三点点头,从黄道明手中接过菱形法宝,仔细的看了看,但最终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不过他脸上的好奇之意,倒是很明显的表现了出来。 黄道明笑着开口道:“你要是真对这个小法宝感兴趣,你手上那个我就直接送给你了,反正也不算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 刘平三摇了摇头,回复道:“谢谢黄大哥,我的确是对这个东西挺好奇的,但让我平白受了你的恩惠,我心中还是过意不去的。” “诶,你怎么还跟我客气,莫非是不把我黄道明当大哥了?” “不是!我……” 但黄道明却是直接出言打断了刘平三,只见他说道:“这样吧,过会儿不论抓到多少只红珠鸡,你都要多给我两只,就当是抵上这个菱形法宝了,咱们就只把它看成是一份互不相欠的买卖,如何?” 既然对方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再加上刘平三是真的是对手上这个小玩意儿感兴趣,所以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黄道明就拿着那个法宝,身后跟着刘平三,在这块草地之中,寻找着那些红珠鸡。 当他们拿着法宝,经过一块大石头时,黄道明手中的法宝发出了一阵亮光。 随后,两人就把视线投在了那块大石头的方向,开始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而那个菱形法宝,也随着逐渐靠近那块大石头,发出的光芒更加明显。 等到他们靠近那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时,就发现在那块大石头的底部,有一个洞口,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黄道明和刘平三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随后,黄道明就拿出了一个金色口袋,也是专门用来抓灵物的低级法宝。 对于黄道明这一类的散修而言,那些比较高等级的法宝,他们或许很难得到,但若只是这种很常见的小法宝,他们手里还是有一些的。 只见黄道明将那金色口袋交给刘平三,让刘平三把那个口袋张开,堵在石头下方洞口的位置。 而他自己,则站在了那块大石头的背后,口中吹出一种很特别的哨声。 而随着那种哨声响起,刘平三感觉自己牵着的那个金色口袋带口处,突然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但当那些东西进入口袋之后,口袋里就没有丝毫动静了,刘平三知道这一定就是这个法宝的神奇之处! “有东西进去了吗?” “刚才有。” “嗯。” 随后,黄道明又接连吹了三次,这才从石头后面饶了过来,对刘平三笑着说道:“好了,平三老弟,你可以把法宝收起来了,里面不可能还有红珠鸡了!” 刘平三点了点头,收了袋子。 黄道明从刘平三手中接过金色口袋后,念了段法诀,随后又把袋子口打了开来,举到刘平三的眼前,口中说道:“你看!” 刘平三往那口袋中望去,果然发现了几只和之前在土包后面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的红珠鸡,只是它们的体型却变得只有米粒大小。 而那袋子的底部是平的,就好像也有一小块草地一样。 刘平三看着金色袋子里神奇的一幕,忍不住称赞道:“真是神奇!” 黄道明哈哈一笑,口中说道:“这算什么,都只是修真界的一些常规操作罢了,等到这次完事儿之后,我可以好好的教给你一些。” 刘平三点了点头,略显激动的说道:“那就先谢谢黄大哥了!” 黄道明摆了摆手。 随后,两人又用这种方法找到两三处地方,抓了好几只红珠鸡。 第六十九章 变异领主 夜已渐深。 刘平三和黄道明忙活了半夜,东跑西转,因为失去了一身修为,两个人都觉得有些疲惫。 不过,好在他们今晚的收获倒也的确是不错,大大小小的红珠鸡他们一共抓了有二十来只。 “黄大哥,接下来咱们是原路返回,还是去别的地方再找找看?”刘平三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询问道。 “再找找看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走了实在是有些不甘心!”黄道明回答道。 “对了,沿途你都有按我说的打下记号吗?这地方咱们要是迷路了,可就不好找地儿上去了!”黄道明提醒道。 刘平三点了点头,回复道:“一路上我都做好记号了,到时候咱们跟着往回走就行!” 黄道明“嗯”了一声,正准备开口,但他手中的那个棱形法宝却是突然闪起了剧烈的光芒。 “黄大哥,有情况!”刘平三轻声说道。 但是,黄道明却并没有那么激动。 只见他拉着刘平三迅速的走到一块大岩石后面,让刘平三贴好他们之前准备的一种符箓,然后在那里蹲下,就连那两件法宝也被他给收了起来。 黄道明脸上有些凝重的说道:“嘘——这会儿先别出声,估计咱们之前的行动,应该是引起这里的那只大家伙的注意了!” 刘平三此时虽然满肚子疑问,但还是乖乖的蹲在那里,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刘平三他们面前的那块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群红珠鸡。 为首的一只,看起来应该都有半个成年人大小了,它的喙是黑红色的,眼神看起来颇为锐利。 只见它站在刘平三二人原来站的位置,发出一阵“咕咕咕”的鸣叫。 随后,那群红珠鸡就在这片区域迅速散开,就此搜索了起来。 但刘平三二人因为有符箓的帮助,并没有被这群红珠鸡发现。 搜寻了一圈无果后,那只领头的红珠鸡又发出一声鸣叫,那些红珠鸡们迅速地靠拢了过来,尽皆站在领头那只的身后,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过了好一阵子,刘平三见黄道明手中的那个菱形法宝,光芒逐渐变得黯淡,最终直接消失不见,他才有些惊疑不定的开口询问道:“黄大哥,刚才那群红珠鸡,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道明转过头看了刘平三一眼,解释道:“像红珠鸡这种结群生活的灵物种族,在他们的领地之中,一般都会诞生出一只最为厉害的同类,作为它们的领主。 这些领主的智慧和天赋,比之一般的同类,强了不止一筹,所以它们平时既能享受同族的供奉,也要承担起保护族群的责任!” 听到这里,刘平三有些恍然的说道:“所以……咱们刚才的那些行动,引起了那只红珠鸡领主的注意,这会儿是专门来围捕咱们的?” 黄道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应该就是在我们之前趴在那个土包的时候,被身后那只发现我们的红珠鸡给通风报信的!” 说到这里,黄道明沉声道:“难怪之前透露给我消息的那个人不愿意亲自过来,我估计禁法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这群红珠鸡有一个如此强大的领主!” “它很强?”刘平三疑惑的问道。 单从刚才的观察,刘平三觉得那带头的红珠鸡,除了个头比较大一点,能给其他的那些红珠鸡传递命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很强!这种红珠鸡实际上是很难长大的,一般来说,个头都应该是和我们之前抓的那些差不多才对。 就算是领主,能有如同红珠鸡的两倍大小就已然十分难得,怎么可能像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只一样如此巨大! 在这禁法之地中,凭它们那种极快的速度,尖锐的爪喙,以及如此多的数量,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会是它们的对方,幸好我之前准备了一些不用灵气推动就可以使用的隐身符箓,不然刚才咱两肯定就得逃命了!”黄道明沉声道。 “那我们……这会儿要不要原路返回?”刘平三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料,黄道明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口中说道:“先不着急,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那只领头的红珠鸡能够在这里突破常理的长这么大,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说不定啊,就是一场小机缘正在这里等着咱们呢!” “那……” 刘平三本来想问一句:那你之前所说的那些危机怎么办? 但随即他就忍不住自嘲一笑,大道修行本就是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的历程,若是不敢富贵险中求,那还不如直接做个普通百姓罢了,一辈子照样可以浑浑噩噩的过去。 于是,刘平三直接改口道:“那黄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黄道明本以为刘平三听了自己之前所说的那些危险之后,心中会产生一些畏惧,然后跟自己说上一些要不算了吧之类的话。 毕竟,对于一个年轻修炼者来说,最初感受到修真界的残酷,心中肯定会产生一些忧虑,这是自然现象,大多数修炼者都会经历这么个过程。 但刘平三此时沉着的表现,让黄道明很是欣赏! 当然,这其中也与黄道明不知道刘平三之前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有关,修真界的残酷,刘平三在真正成为修炼者之前,就已经看到了! “乘着夜色,我们再往前走上一段距离吧,顺便摸索一下这片峡谷的具体情况,不然等到天亮之后,我们再想隐藏行踪就颇为不易了!” 刘平三点了点头,跟在黄道明的身后往前走去。 途中,他们又捕获了几只落单的红珠鸡,而且也有好几次都与那支红珠鸡队伍相遇,但最终都被他们险险的躲过了。 等到天快要亮的时候,他们才结束晚上的行动,找到一个崖洞藏了进去。 因为中途发生的这场变故,刘平三二人倒也是不准备就这么简单的离开了,只是白天目标太大,他们只好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他们准备等到晚上再出来继续探查,反正夜晚对于他们这类修炼者来说,并不算什么障碍。 而那群红珠鸡之所以能够在夜间活动,也只是因为有那只变异的红珠鸡带领罢了。 然而,当他们第二天晚上出去的时候,竟然惊奇的发现,崖洞外的景象跟他们刚进入时看到的,已经大不相同! 原先,山洞之外是一片较为开阔的平地,基本上空无一物,只有平地的正中间有一块巨大的倒剑状岩石。 但当他们再一次走出石洞之时,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条溪流,而那快刀剑状岩石也已然消失不见,甚至就连平地也变成了一个略带点斜度的小坡! 刘平三二人再三确定之后,发现他们自己的确是从昨天进入的那个洞口出来的,但为何眼前的景象会发生如此大的差别,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们只好惊疑不定的继续在这座峡谷之中探索,但接下来又发现了一个让他们感到更为震惊的事情。 那个用来检测红珠鸡的法宝,今天晚上似乎失灵了,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那个法宝都没有一点动静。 甚至就连昨天晚上那一群四处追捕他们的红珠鸡,今天也不见了踪影,他们两个人搜寻了半天,最终只得到一个让他们感到震惊的答案: 整个禁法峡谷,一片空寂! 就这样花费了大半晚上的时间,他们依旧一无所获,甚至都找不到之前那条被他们标记过的归路了。 第七十章 黑域全水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又回到了那个山洞。 因为回山洞时已是清晨,他们这才发现,这条小溪中的水竟然是墨黑色的,十分粘稠,而且流动的速度也十分缓慢。 黄道明站在溪流边,默默的看着这一溪黑水,一动不动。 刘平三发现黄道明的怪异举动后,于是也跟着停了下来,把视线投到了溪流之中。 突然之间,他就感觉自己的眼前似乎起了一层黑雾,整个人突然开始变得很轻很轻,而他的整个神智也随之迷失起来。 就在这时,刘平三的脑海之中,响起了“卡——”的一声,如同一声春雷,惊醒了刘平三脑海中原本的黑寂。 刘平三的眼睛顿时恢复了清明,随着意识的回归,刘平三看了一眼眼前的黑溪,突然感到一阵后怕,于是赶快转换了视线。 当他看向黄道明的方向时,发现后者竟然正在向溪流的方向走去。 眼见得下一脚就要踩在那条溪水之中了,刘平三赶紧一把抓住了黄道明的手臂,把他拉了回来,口中询问道:“黄大哥,你要干什么?” 黄道明闻声,转过头来看了刘平三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刘平三惊奇的发现,黄道明的整个眼珠竟然全都变成了黑色,而他的脸上也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呆板神情,让人看了总觉得有些别扭。 刘平三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又大声的喊了黄道明几声,但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甚至刘平三还试着打了黄道明几下,心想对方一吃痛应该就会醒来了吧?但是,结果依旧让人很是失望。 不过,好在刘平三把黄道明喊过来之后,后者就再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了,一直站在原地不说不动。 这倒也让刘平三松了一口气,否则对方要是一个劲的往溪水里走去,他可就有的忙了。 万般无奈之下,刘平三只好背起黄道明,准备往崖洞之中走去。 就在他们二人接近洞口之时,背在刘平三背上的黄道明突然“咳咳——”的咳嗽了几声,随后刘平三的身后传来了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 “我怎么……平三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儿?” 刘平三看见黄道明终于醒了过来,心中也算是放下心来,言语中带着些许激动的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黄大哥你刚才就看了一会儿咱们身后的那条黑水溪,结果就莫名其妙的失去意识了。 连我刚才也因为看了一眼那条溪水河,都差点迷失了神智,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你正在往那条小溪中走去,我这才及时的把你给拉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刚从迷失中醒来,黄道明的脑子还有些迷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刚才……我只记得我刚才看了一眼那个小溪,至于后面发生过什么,我又干过什么事,我真的没有一丁点的印象,等我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正在你的背上。” 刘平三安慰道:“没事的黄大哥,只要你没事就好!” 黄道明“嗯”了一声,随后就不再说话,任由刘平三背着自己往山洞之中走去。 等到刘平三背着黄道明到了崖洞之中,把黄道明放下后,后者突然开口道:“我想我应该猜到刚才的那个黑水溪到底是什么了!” “嗯?”刘平三疑惑的看了黄道明一眼。 黄道明缓缓说道:“我之前听人说过,那些炼器师们在炼制中等以上的法宝之时,一定要用上一些特殊的灵水进行淬炼,才能最终让那法宝成型,富有灵性!” “黄大哥,你的意思是这个溪水也是一种灵水?” “没错,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山洞外的那条黑溪,应该就是炼器师们最想得到的几种淬器灵水之一,黑域全水!”黄道明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可是,灵水不应该是灵气盎然,观之就能感受到它的神奇之处的吗?怎么可能像我们刚才看到的溪水那样,竟然能够致幻!” 黄道明笑着解释道:“平三老弟,这就是你的误解了,其实只要是那些还算珍惜的灵水,都是有自己的‘脾气’的,效果也各不相同。 像咱们这次遇见的这种还算好的了,只是能够致幻,也只有在白天才会有这个效果。 当然,我要是真踩到了那条溪水之中,到时候估计不死也得脱掉半层皮! 对于前辈高人而言,灵水这东西,也就只有当他们真正需要它的时候,才会觉得它很重要。 而当他们用不着、或者是没有那个能力用时,这种灵水就只会变成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个黑域全水般,只能散发出一些让我们自己感到迷失、致幻的无色毒雾罢了。” 刘平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于修真界之中的这些自己还不了解的内容,他是很愿意听的,也很愿意记下来! 想了想后,刘平三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只见他开口道:“黄大哥,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把那个灵水带回去一部分,到时候哪怕真的用不着,但至少也能留当个念想!” 黄道明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回复道:“不行的,那些炼器师们想要弄到这种灵泉,也是需要提前准备好相应的瓶具,才能带回去一些! 更何况是我们这种两手空空之人,自然就更别想把这灵泉水带了回去!” 刘平三的脸上有些遗憾,黄道明哈哈一笑,安慰道:“平三兄弟,像咱们这种散修啊,一辈子能看到一次灵泉,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没必要为这种事情患得患失!” 刘平三点了点头,回复道: “我知道的黄大哥,我就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也许正是因为刚刚踏入修真界吧,什么都没有,所以当自己看见一座宝山,但是却没带走丝毫之时,心中就难免会有一些失落。” 黄道明点了点头,赞同道:“其实有这种想法很正常,想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但当后来这种事情自己经历多了,也就渐渐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当真是得之有幸,失之我命。 那些通过自身努力就能获得之物,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拼尽全力去获得;但若是真正无能为力之时,也就没必要思虑太多,否则只会让自己的一颗道心愈加繁冗,反倒是不美。” 听到黄道明的话后,刘平三埋下头认真的思量了许久。 最终刘平三抬起头看向黄道明,一脸正经的说道:“黄大哥,平三受教了!” 黄道明笑着摇了摇头,口中说道:“谈不上什么受教与否,我不过是把自己这么多年的一些思考告诉你而已,你也就跟着听一听,最终的道理如何,终究还是要靠你自己去思考而成的。” 说到这里,黄道明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歉意的说道:“说实在的,还是我黄道明对不起你,这次带你来这里本来是想着就单纯的带你历练历练,谁能想到现在竟然发生了这么个事。 就目前而言,这禁法峡谷远远比我之前所知道的要复杂的多,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他就完全变了模样呢?实在是怪哉怪哉! 而且,我估计当初那个送给我消息的人,要么是真不知道这下面到底有什么情况,要么就是本来就存了害我之心,结果现在连你也给牵扯了进来,我这心里实在是……” 刘平三摇了摇头,口中轻声说道:“黄大哥,你这么说岂不就是见外了……” 第七十一章 黑盔毒蝎 “既然当初是我自己答应要跟黄大哥一起来的,那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好是坏,我们都一起承担便是!”刘平三言气坚定的说道。 黄道明听到刘平三的话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看了刘平三一眼,随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黄道明感觉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再像之前那么虚弱,才开口说道: “平三兄弟,要不咱们今天白天就守在洞口之外,意义观察外面的动静,我倒想看看这个峡谷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变了个样子!” “这……可是外面还有那条诡异的灵溪,如果我们就这么出去的话,岂不是就会受到……”刘平三语气有些担忧的说道。 黄道明笑了笑,回复道:“没事的,你没看我那会儿靠近洞口的时候就醒来了吗?黑域全水虽然有致幻的作用,但它对人的影响也是有限的,咱们只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刘平三想了想,最终答应道:“那好吧。” 随后,两个人就往山洞口走去。 因为这个崖洞的位置要偏高一点,所以当他们走到崖洞口时,刚好就能看到那条不是很远的灵溪。 那条漆黑的溪水,不知要流到何处去,当阳光照射到水面时,似乎全都被那溪水给吸收了,看不到一点反光。 刘平三看了一会儿溪水,没发现有什么其它特别的地方,于是就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而那黄道明倒一直都盯着那条溪水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把视线移开,也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毕竟,这里可是禁法之地,失去了修为和灵力的护养,他们比普通人也强不了多少,必要的养神还是很重要的。 当然,他们虽然是闭着眼睛,倒也一直谨慎的关注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六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 正坐在崖洞口闭目养神的刘平三,缓缓睁开了眼睛,但随即他就看到了对面黄道明眼中的震惊之色! “怎么了,黄大哥?”刘平三疑惑的问道。 黄道明沉默半晌,最终带着一丝苦笑的说道:“你看看周围。” 听到黄道明的话后,刘平三带着一脸疑惑,眼神看向了周围。 随后,他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口中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会……” 原来,当他望向周围时,竟然惊奇的发现,那条灵水溪流不见了!甚至于,就连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都不再是峡谷,而变成了一个金色沙漠! 刘平三用手抓起一把沙子,感受着它们从指缝之间滑落时的真实触感,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切有些荒唐。 估计,唯一能够证明他们还是在原来那个地方的证据,就是他们依旧被禁法了吧? “啊——” 刘平三站起身,把手放在嘴边大声的喊了出来,但是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声,仿佛他的声音已然直接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做完这一切后,刘平三有些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向黄道明,有些不知所措的询问道:“黄大哥,这……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黄道明苦笑的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当我睁开眼后,就发现周围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可能!我刚才虽然是闭着眼睛的,但也一直都在关注着周围的动静,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一睁眼它就变了?”刘平三满脸不敢置信的说道。 黄道明叹了一口气,满嘴无奈的说道:“哎,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两人在黑夜之中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刘平三主动开口道:“黄大哥,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去这周围转上一圈吧。” 黄道明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说出那句话,其实他想告诉刘平三,也许就这样转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不过,他还是在微微叹了口气之后,点了点头,口中答应道:“那我们走吧!” 随后,两个人就随便找了一个方向,探寻而去。 就在他们两人离开原地没多久,他们之前待过的那一小块沙地之中,突然鼓起了一个沙丘小包。 随后,就见得从那土包之中露出了一条像是带着黑色盔甲般的尾巴,在那条尾巴的末端还有一根很尖锐的倒钩,在月色下闪烁着渗人的寒光! 就在那一条尾巴露出来之后,周围的沙地上又接连冒出了好几十个带着寒光的倒钩尾巴,密密麻麻,直接占据了那一整片沙地。 只是没过多久,那些尾巴就又钻入了沙土之中,尽皆消失不见。 正在沙漠之中探寻的刘平三二人,已经走了好几里路,但是都没有什么发现。 整个沙漠除了天上的那一轮圆月,就只剩下眼前这一望无际的沙漠,苍凉,孤寂。 再说深一点,便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只可惜既无孤烟,也无落日,唯有孤人两个。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黄道明心中却是突然产生了一丝悸动! 还不等他细想,就见得他脚下的那块沙地上突然产生了些许动静,紧接着他就感觉似乎周围的整片沙地都开始微微的颤动了起来! 黄道明心中的警惕心大起,急忙对刘平三喊到:“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这下面有些不对劲!” 刘平三闻言,也是迅速反应过来,急忙跟在黄道明的身后往远处跑去。 然而,还不等他们跑多远,黄道明原来站脚的地方,就钻出了一只大概有两尺左右的黑盔毒蝎,正是之前在月光之下露出尾刺的那位正主! 这种黑盔毒蝎看起来全身黝黑,表皮之上闪烁着幽深色的光芒,两只巨大的钳子在空气中不断的挥舞,而在它后背的正中间,有一条暗红色的长线贯穿其中。 只见它微微的仰起头,发出一阵“斯斯——”的声音,随后就见得刘平三他们周围的沙地里,立马钻出了无数只黑盔毒蝎,朝着他们包围过来! 本来正在向前奔逃的刘平三二人,看见眼前的情景,只好停了下来。 刘平三看着眼前这群包围着他们的黑盔毒蝎,开口询问道:“黄大哥,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黄道明观察片刻,最终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语气说道:“不可能!合川洲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黑盔毒蝎?” “啊?” 刘平三虽然满肚子疑问,但现在显然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就在中间的那只黑盔毒蝎发出一声嘶鸣之后,在刘平三二人周围出现的几十只黑盔毒蝎立马舞动着蝎尾,朝着他们二人冲了过来。 只见黄道明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方石印,口中念道:“鸿绝天启,元尼桑乾,鸿元石印,启!” 随后,他们的身边立马出现了一个淡黄色的光罩,将他们护卫在了其中。 刘平三看见那些黑盔毒蝎冲上前来之时,无论是蝎钳还是蝎尾都无法对那光罩产生威胁之时,才有些放心的舒了口气,随后就带着些许探寻之意看向了黄道明。 注意到刘平三望向自己的眼神,因为眼前的危机暂时接触,黄道明难得的有些许开玩笑的意味询问道:“平三兄弟,你是想问眼前的这些毒蝎,还是我手上的这方石印?” “都问可以吗?” 说到眼前存在的这些黑盔毒蝎,黄道明就没那个心情开玩笑了,只见他语气变得有些沉重的解释道:“我们眼前出现的这种玩意儿,叫做黑盔毒蝎,是一种低阶妖兽……” 第七十二章 何处逃出生天 “这种妖兽主要生活在几大绝地之一的苍穹沙漠,当然,在其他绝地之中也存在一些,但数量相比在苍穹沙漠并不算是很多。 它们的灵智不高,成长空间也不是很大,顶多也就是个中阶,但因为其坚硬的外壳和较快的速度,且对人类的攻击性很强,所以经常会出现在御妖长城之外。” 说到这里,黄道明语气中带着些许追忆的说道:“我也是因为认识一个去过御妖长城驻守的散修前辈,才从他的口中详细的得知了这些东西的存在,但说实在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的见到实物。” 又是御妖长城! 刘平三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而令我最为震惊的地方,其实就在这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块禁法之地,明明是在合川洲洲内,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绝地妖兽?这些妖兽若是真实存在的,恐怕这座禁法之地的真相,就更加的错综复杂了!” “我们眼前遇到的这些,有没有可能只是由什么阵法所制造出来的幻觉?” 听到这里,刘平三就想到了之前自己和阿来在桃平镇内,遇到阵法师时的那个场景,忍不住询问道。 黄道明摇了摇头,口中说道:“不像,其实我之前心里也产生过这个想法,但很快就被我否定了。” “哦?”刘平三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疑问。 黄道明解释道:“这里可是禁法之地,一般的阵法是无法在这里施展的,若真如你所说我们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阵法造成的话,那么只能说明我们刚从那个悬崖下来之时,就已经进入了这个阵法之中了!” “黄大哥,你的意思是?” “能在这么大的区域之内布置出阵法,而且遇见的各种物体,在我们眼中皆为实物,看不出一点破绽,那么,这位‘阵法师’只怕是太过恐怖了,已然不是你我能想象到的了!” 随后,两人都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不说这个了。”黄道明笑了笑之后,开始转移话题。 只见他对着刘平三举了一下手中的那方石印,开口道:“至于我手上的这个石印,是我的本命法器,名为鸿元石印,是一个中阶法宝。” 黄道明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哎,要不是因为这里是个禁法之地,没有灵力加持,我的这方石印又何至于只能用做防护?” 听到这里,刘平三忍不住询问道:“黄大哥,我们为何不直接用这个法宝杀敌,而是用做防护呢?” 黄道明闻言苦笑一声,解释道:“没办法,只有这个法子才能够尽可能的保持这个法宝本身所具有的那一点威力,还能让我多用几次。 否则,就眼前这个情况,谁知道咱们接下来还会遇见什么危险,如果没有一点防身之力,只怕我们有可能还要交代在这里!” 刘平三点了点头,随即两个人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面对着眼前这种未知的局面,两个人很现实都没有太多说话的欲望。 反正这会儿那些妖兽也进不来了,刘平三就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稍微放松一点的休息了起来,以便尽量补充体力。 明日愁,明日忧。 光罩之外的那些黑盔毒蝎,虽然明知自己这种攻击无法对光罩之内的人造成什么伤害,但依旧锲而不舍的冲击着光罩,用蝎钳击打,尾巴鞭刺! 甚至,在整个光罩之上,都爬满了黑盔毒蝎,让人待在光罩之中只是看着,就忍不住会产生一丝压抑之感。 于是,这一夜刘平三二人就在这光罩之中度过了,那些黑盔毒蝎也没能冲破光罩进来。 直到天亮之时,那些黑盔毒蝎才逐渐退去。 看着沙漠中的红色朝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已然在这片禁法之地折腾了几天的刘平三站起身,闭上眼睛重重的吸了一口还算新鲜的空气。 去他妈的禁法之地! 去他妈的红珠鸡! 去他妈的黑盔毒蝎! 刘平三真想大声的喊出来,但只是在心中想想,他胸中的郁结之气倒也消散了不少。 黄道明也学着刘平三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撤掉光罩,有些许心疼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本命法宝,轻声说道:“辛苦你了!” 黄道明转过身,对刘平三说道:“走吧,这种黑盔毒蝎白天是不会出来活动的,咱们今天就一直在这片沙漠中走下去,我倒想看看它还能不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变了模样!” “嗯!”刘平三答应了一声,随后就跟着黄道明之前随意选的那个方向继续前进。 在这片沙漠之中,阳光毒辣,温度极高,一般人肯定是受不了,但对于刘平三二人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不论怎么说他们也都是修炼者,体质自然要比常人强了不止一筹。 就这样走了有大半天的功夫,他们两个始终都是一无所获! 然而,临近傍晚之时,刘平三二人的眼前却是突然出现了一小片绿洲! 在他们之前的探寻过程中,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此时却是十分诡异的出现了一个绿洲,这让刘平三二人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后,最终还是决定前往那片绿洲看上一看,反正都是前途难定,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踏入绿洲之后,刘平三还来不及看清绿洲中的情景,当他转身望去,身后的那一片沙漠就已经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丛林。 而当他再次把视线转到绿洲这一边时,就发现绿洲也已经变成了丛林,那还有半点跟之前那片沙漠相关的景物? 刘平三微微扯了扯黄道明的衣袖,开口道:“黄大哥,你刚才看清了吗?” 黄道明沉默着,没有回答刘平三的问题,过了很久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口中忍不住爆粗口说道:“我很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愣神,但眼前的景物就他娘的突然就变了!关键是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变得,似乎天生就应该是这样的,你说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听着黄道明略带方言的回话,刘平三却是没有那个心情笑起来,只见他皱起眉头,口中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后,才发现自己真的无话可说!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估计咱俩会被直接困死在这里。”黄道明语气之中有些颓然的说道。 只是,经历了这些,刘平三倒是有些看开的说道:“没事的黄大哥,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说是我们命中该有此劫,也怨不得别人。” “这……” 其实,黄道明很想告诉刘平三的是,如果他们两个最后真的被困死在这里,倒还想的过去。 但最后他们两个如果真的逃出去了,那他这个当大哥的,以后还有何脸面去找他这个弟弟? 总而言之,就是心中怎一个愁字了得? 不料,刘平三却是直接开口道:“说实话,我还要好好感谢黄大哥,若是没有你估计我早就死在这片禁法之地了!” 黄道明听到刘平三的话后,眼神中却是没有什么高兴之色,反倒是露出了一丝感激,但是让他一个大男人说些肉麻的话,他实在是干不出来。 于是,他直接拿出了那方石印,看向刘平三说道:“走吧,平三兄弟,不论前路遇到什么危险,我黄某一定会在临死之前,护佑好你刘平三的安全!” 第七十三章 丛林 巨大的丛林里,植被茂盛,随处可见各类奇花异草,昆虫蚁兽。 刘平三二人在这片丛林里行走。 中途,黄道明突然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根草。 黄道明把那些草药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见他语气无奈的说道:“黄白草,又名指尖花,是一种初阶灵药,因其草叶黄白相间而得名。直接服用时入口味涩,草药是真的,若是这幻境连味觉和身体反应都能伪造,那只能说明我们两个人本身就是虚幻得了,看来这里所出现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刘平三点了点头,询问道:“黄大哥,你说这里为什么全都是植物,没有一直活的” 二零一九年九月十二日,在父母的陪伴下,我离开了已经生活了十九年的那座小山城,坐上了开往成都方向的高铁。而我与故乡的距离,也就随着窗外的风景逐渐由平原变成山岭,又从山岭变成平原,穿过了一条条隧道,跨过了一座座大桥。从汉中到广元,再到绵阳、成都,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在站台与站台的变换之中,越加深远。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故乡,远了。 刚到成都时,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温度急剧下降,似乎一下从盛夏过渡到了深秋,这让本来还准备在成都再过一两个月晚夏的我,提前的感受到了这里秋的寒意。我从家里带来的几件短袖和一件单薄的衬衣,已经无法给我带来温暖,而我又囊中羞涩,无多余的闲钱可用来置办秋衣。于是,食堂门口、教学楼间、银杏大道旁,如果有人留意,就会发现一个穿着寒酸,行色匆匆的身影,他的手上时常捧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课外书,身上始终穿着一件有着细小毛球的黑白格衬衣。只是人们习惯了去关注那些光鲜亮丽的才子佳人,实在无人会留意一个穷酸小子孤独落寞的身影。不过这倒可以让我远离人群,不必拘泥于人情世故,独自在黑夜里远足,顺便思考一下生命的意义,即使到现在也分不清,生命到底是从无中有,还是从有中无。 国庆节的时候,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舍不得一来一回七百多块钱的车费。中途唯一出的一趟远门,是去巴中找还在上高中、已有半年未见的异地女友,我们在大雨中打着一把不大的雨伞,彼此依偎,像在大海中漂浮着的一座孤岛,似乎一切都带着一些朦胧的美好,却未想那次相见竟成了和彼此的最后一面。回来不久后我们就分手了,当时是我提出来的,她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以后的每一天,只要当我想到那天分手时的过程,我都会感到心痛,因为我们似乎连分手都和以前一样,彼此心照不宣。 因为不同的生活轨迹,分手之前我们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给对方发过消息了,即使突然有时间可以去玩一下手机,心里也会想着她(他)一定还在忙,也看不见,于是就打消了给对方发短信的念头。直到分手那一天,我躺在床上,在微信里给她编辑了一条信息:“我感觉有些累了。” 她立马就回复我:“坚持不下去了吗?” 我:“嗯。” 她:“好的,那……我们就这样吧?” 我:“好。” 真的,当说出这个“好”字时,我的心里是有一瞬间的轻松的。但是当我和她结束聊天,关掉手机的那一刻,我的泪水突然喷涌而出,从最开始的静静流淌到后来的嚎啕大哭,我的脑海中只是在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家没了……” 十月中旬,父母亲从家里给我打来电话。母亲告诉我这几天家乡正在下雨,已经有些秋意了,询问我成都这边的天气好么,要不要给我寄两件毛衣和一件棉被;父亲告诉我,他们这几天正忙着在山上捡板栗,家里的核桃也该上树打了,询问我要不要给我寄些核桃、板栗。我耐心的听着,告知他们不要太为我操心,做一切事情前首先要注意身体。 几天后,我便收到了一个沉重的包裹,里面装着一袋从老家寄来的山货、两件外套和一床被褥。当我把核桃、板栗分给我的室友们时,他们明显有些不感兴趣,的确,和他们从家乡带来的鸭脖、兔头相比,我这个确实是有些简易、寒酸了。于是,我只好每次上课之前,在衣服口袋里装上几个核桃,利用上课时间偷偷的敲碎,独自品尝那一份带着故乡味道的苦涩与甘甜。 人生之前的十九年,我从来不曾真正的离家,一直是在以家为半径的方圆百里栖居着,也或许正是因为不曾离开,所以也就不曾留意。直到有一天,当我离开原地,见到了不同的风景,经历了不同的故事,突然之间,我的生活开始变得细节化、生动化,过去生命中不曾在意的那些事物、那些情感,一瞬间就被放大了,变得清晰,变得真挚,变得难以言喻,却又无法忘记。 我也渐渐明白,所谓故乡,从来都不是一个固定的地点与区域,而是一段情感与记忆。所以,无论你向着哪个方向前进,只要当你迈出那一步,你的故乡永远就在你的身后。她在不远处注视着你的背影,你可以看见她,却永远无法靠近。然后,她会对着你微笑,招招手,轻轻的说一声“孩子,你不要怕,只管前行。” 我一直在想,该用何等称谓给这样一个女子,说她本人的名字应该会更好些,但可惜的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老家在哪,年岁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是奈良的妻子,看起来瘦弱矮小,年龄不大,不知什么时候就生了病,然后越来越严重,前天早上去世,今天就要被他的丈夫安葬于泥土之中。 活人依旧为自己的命运奔波,死人也许也在为柴米油盐而烦恼。 对于这样一个陌生人,我给予了自己的怜悯,惋惜,同情,其实我有时候连自己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不认识她,真的不认识,不算是朋友,没有说过一句话,对她仅有的一点了解,不过是从第三者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不过是一个个“听说”。 听说她和奈良谈恋爱时她才上高二,她为了爱情不再上学,从西安来到了这么一个小山村里;听说她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等她怀了孩子后才被迫同意他们结婚;听说她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会干农活。 我其实很想知道,她是否后悔过,后悔于自己当初的决定,选择和放弃,也许她本应该有一个更加美好、绚丽的人生,可以去往更大的城市,见到更美丽的风景。但我想,她应该临死前都没有这么想过吧,毕竟一个人只有在快要死了的时候,才能更深刻的感知到究竟什么才是对她而言最宝贵的东西。 她也许会对自己的丈夫说,对不起,我不能继续陪你了;她也许还会说,其实我就是放心不下孩子;又或者她会说,你看看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整个人都瘦了,头发也该剪剪了,好好把脸洗一下。当然,她也许只是牵着丈夫的手,用尽全力想要记住他的样子,然后嘴角含笑,留下此生最后的一滴眼泪…… 生命,从来经不起推敲,任何一场小小的风暴,都有可能摧毁一株生命的嫩芽,逝者会忘却自己的前世今生,在世人依旧寻觅着自己的天堂。我在活人的世界里,纪念死人,她也许感知得到,又或者只是我一个人的唠唠叨叨,但我相信,总归是有意义的,至少还有人能记得,至少还有人能怀念,她至少不是寂静的来,寂静的去,这就是意义,这就是人活一世所追求的价值——被某些人记住! 第七十四章 几时难寻 结束早上第二节基础写作课程后,刘沐辰抄起两本辅导书,关掉ppt,和下课的学生们一齐走出了教室。 早晨的雾气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略带些凉意的小雨,轻飘飘的从天上落下来,冲散了许多成都空气中一到秋季就经久不散的灰尘。刘沐辰抬头看了眼暗淡的天色,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叹道,早上怎么就忘记拿把伞呢?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北体旁边的人行道两旁,过了这么多年依旧低矮的银杏树,树叶已经变得金黄,枝头间的白果掉落在地上,被过路的行人踩碎,散发着阵阵形容不出的恶臭味。刘沐辰一路悠哉悠哉的走着,倒也不介意落在他头上、肩上的几片秋日黄叶。 刘沐辰住在十号院,是最近两年才修起来的一栋楼,位置在原来南体旁边的那块荒地上。前两年他在川大考完研之后,在恩师李雅建的引荐下,回到了母校任职,现在教大一的基础写作课,被学校分在了新建不久的教职工宿舍。这几年成师发展的不错,所以新建成的教职工宿舍,三室一厅,倒也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走到食堂门口,刘沐辰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吃午饭。虽然职工宿舍也有小厨房,但他今天下午还有别的班的课,就想着去食堂凑合一下。但中午这个点食堂里人很多,倒也不是刘沐辰自持老师的身份,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那种拥挤的感觉。 就在刘沐辰站在食堂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心中有些不喜,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过身看去。但当他看到身后的那个人后,原先的几分郁闷一扫而空。 “李师,怎么是你啊。” “怎么了,小沐,看你刚才的表情是想转身骂老头子两句,解解气呀?”李雅建刚说完,就又拍了刘沐辰的肩膀两下。 刘沐辰无奈的笑了笑,“李师,没你这般为老不尊的哈。”刘沐辰看了一眼站在李雅建旁边的那个女孩子,“更何况您老旁边还有个女学生呢,就不怕被人家笑话。” “自家闺女,怕什么。” “你的女儿?我咋不记得你有三个女儿呀,莫非是你瞒着师母……” “呸,你个臭小子,满嘴胡说什么,小心我转过头告诉你师母,看你下次到我家蹭饭时你师母她收不收拾你。” “嘿嘿,不敢不敢,我就随口开个玩笑嘛。那这个女孩子跟你什么关系?” “哼,你自己没长嘴?咱们两个一唱一和,把我闺女一个人冷落在旁边算怎么回事?” “我的错,额,那这位姑娘,你……” 李青雨之前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一老一少在那吵嘴,笑的花枝招展。这会儿听到两个人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就直接出口打断他。 “你好,我不叫姑娘,叫李青雨,青草的青,秋雨的雨,你口中的这个老头是我舅舅。” 刘沐辰尴尬的扶了扶眼镜框,“你好,我叫刘沐辰。” “我知道你。” “哦?” “舅舅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他的得意门生。”李青雨说道这几个字时,故意一字一顿的,略微停顿后,她又接着说道,“而且啊,还是个诗人,我以前读过你写的一些诗词,记得有一句是''一饮酒半杯,望梅思幽处'',是你写的对不对?” “嗯,这首诗是我大一时写的,时间太早了,写的也不太好,名字叫《饮酒》。” 李青雨打量了一下刘沐辰,随口说道,“但我看你不像是个诗人。” “那你觉得诗人,应该什么样?”刘沐辰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在意这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说的话。 “总之不是你这个样。”说完,她对刘沐辰调皮的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以后就不写诗了。”刘沐辰说完,还真就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切,谁信啊。” “你们两个小孩说个不停,就让老头子一直陪你们站在门口啊?”李雅建看着两个孩子能够聊的来,脸上也挂着笑容。 “李师,书上说站立有利于血液流通,可以延年益寿。”刘沐辰一本正经的说道。 “哼,我都站了这么多年了,还不够?你小子少给我油嘴滑舌!”李雅建说完就照着刘沐辰的额头拍了一下。 刘沐辰有模有样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得得得,为了将功补过,今天中午我做庄请你们在食堂吃点粗茶淡饭,你们随便点,可好?” “这些年你在我家吃的少了?”李雅建撇了撇嘴。 刘沐辰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就走上前撩起食堂门口的塑料帘子,让一老一少先后走进食堂。 刘沐辰来自农村,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从小没少吃苦,也许是应了那句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所以他比一般人性格早熟。 上大一时李雅建教他们班的文学经典导读课,有一次李雅建在课上让学生们进行一个以“人生的苦难”为主题的故事分享,刘沐辰就一脸平静的讲了自己略为凄惨、波折的童年经历,让李亚建都忍不住动容,从此就对刘沐辰多了几份关注。 但真正把两人关系拉近的,还是有一次李亚建让刘沐辰帮他取快递送到办公室,两个人在办公室谈了两个多小时,没人知道他们两到底聊了什么。总之,后来几年李雅建就一直照顾着刘沐辰,喊他去家里吃饭、给他找些兼职工作都是常事。 李亚建自己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但都不在身边,用他的话说,大女儿被外国女婿拐跑了,小女儿也不是能守家的命,平日里他们老两口待在成师,教教书,还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块小菜园。也就一直把刘沐辰当做自家孩子看待,包括前两年刘沐辰之所以能够留校任教,也是李亚建从中牵桥搭线,说了不少好话。 吃完午饭后,刘沐辰问那个女孩留下了联系方式,就和李亚建他们告别。 回到宿舍后,刘沐辰看着这个空荡荡的职工宿舍,一时间有些恍惚,快乐与悲伤本就是老天留在人间折磨人们的一件武器,嬉笑、玩闹之下,又有几人真正欢乐。 刘沐辰缓缓的走到阳台,双手撑在护栏上,看向外面的风景。 夜雨比那会儿倒是大了不少,桂花树树叶在豆大的雨点拍打下不停的发出沙沙声,两个情侣打着伞站在桂树下。从刘沐辰的视角,能看到那个女孩子在大雨天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裙子,男孩子倒是穿的有外套,也许是因为怕冷,又或者只是情侣之间单纯的情意绵绵,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刘沐辰没有这个心思看小情侣的相互爱恋,随意嫖了一眼后,就把目光投向更远处,看着那一座座冰冷的、只能看到半截的建筑群。它们在雨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原来越浅淡,连带着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一阵阵幻影。各种颜色的灯光,在大雨中或浓或淡的闪烁着,而他看不到迷雾后的真实世界。 这一切让刘沐辰感到有些无趣,秋意也莫名的浓重了几分。这座城市,刘沐辰待了整整十年,但真正让他留下深刻记忆的人和物,真的很少很少,似乎还不如家乡的那一座座高山、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可以让人相看两不厌,但是却很难回去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自嘲一笑,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选择罢了,又怪得了谁呢?是啊,选择…… 在阳台待了半个小时,刘沐辰轻轻转身,关上了身后的那扇玻璃门,拉上窗帘,似乎这样做,就能暂时与窗外的那个世界相互隔绝。 第七十五章 其实,刘沐辰一直想知道,一个人和一群人,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或许对他而言,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二零一九年,刘沐辰高中毕业,成绩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水世界打暑假工,521分,在陕西省也就是刚超一本线三分。不过刘沐辰当时自我感觉还是挺好的,因为以他的水平,能考这个成绩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经过一段时间艰难的填报志愿后,刘沐辰最终被成都师范学院录取。 时间晃眼到了九月份,刘沐辰提上他的黑色皮箱,在父母的陪伴下坐上了开往成都方向的高铁。 皮箱里面装着几件旧衣服,一个充电宝,一根数据线,还有一袋子从网上买的樟木条。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他曾天真的以为这些东西可以用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实却很明确的告诉他,这只是痴心妄想!电宝刚来学校第一周就不见了,樟木头跟舍友一分也就没剩下几个,衣服没有一件是穿坏了扔掉的,基本上都是穿着穿着,自己就离奇失踪了。他还记得在他大四毕业收拾东西时,曾在床底下找到一根大一时丢失的数据线。 第一学期过后,他从小城带来的东西,就只剩下了那个黑色行李箱,还一直被他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四年时间基本没怎么用过。 高中的同学,刚上大一的时候,还会经常在班群里聊聊天,发发牢骚。但是等到大二大三的时候,就基本没什么人在群里说话了。彼此之间唯一的联系,或许只是当谁在扣扣空间发了一条说说时,不断在手机屏幕上闪动的人名,然后那个人的脑海中就会在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不是那谁谁谁吗?我记得他好像还欠我一百块钱(科学研究证明,如果你和一个人存在利益关系,你对他的记忆会更清晰)。然后,根本就不会关心那个人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其实别提初高中同学了,就是大学毕业才几年的同学,刘沐辰对他们的记忆也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生活本来就是一部电影,每个人都在各自的电影中担任主角,如果不能出现在同一个场景、演同一部戏,是连离合悲欢都会显得多余,而不可能存在的。 刘沐辰还记得他那时候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骑上共享单车,在温江各个街头穿行,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就是随意乱逛。然后等到天黑之后,在学校后门熟悉的那家店,和叶桦一起吃一顿酸豆花。 “旧物,旧人,我一直都不太清楚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或许都只是过去的一段记忆罢了。旧物是东西,但我想或许人也是东西吧,又或者人还不如东西?毕竟,如果是一个东西,你稍加爱护,它还能在你身边陪伴你很久。但是对于人来说,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付出与得到从来都不可能成对比,不是吗?” 刘沐辰还记得,当时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何青栀的时候,她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又轻轻的笑了笑,随后说了一句“嗯,言之有理。”这也算一种认同吧,刘沐辰心想。 对于刘沐辰而言,在成都遇见何青栀,实在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记得是大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刘沐辰和往常无数个周末一样,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乱逛,快到晚上时,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走到哪去了,只好坐地铁回学校。 当在他坐到青木站的时候,一直坐在座位上低头玩手机的他,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抬头,往你右手边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穿着一条淡蓝色连衣裙,即使许多年没见,依旧能够一眼认出的身影,何青栀。 ———— 刘沐辰身体发育比较晚,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一直是一个又瘦又矮的孩子,身体的劣势和性格的执拗让他经常受到班上男生的欺负,在无数次的反抗无果后,刘沐辰只好选择忍气吞声,他常常想,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有一天下午,他又被班上几个男生堵在柴房,对他推推搡搡。其中有个胖子,叫徐马国,也是对刘沐辰欺负最狠的一个,算是当时他们班的孩子王。徐马国站在最前面,面对着刘沐辰,命令他脱掉裤子,说是如果不脱,今晚上就把刘沐辰关在宿舍外面,旁边几个男生就在一旁哈哈大笑,等着看这个倒霉鬼的笑话。 徐马国看刘沐辰半天不动弹,使劲的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到了柴堆上,口中骂骂咧咧道,“妈的,你小子脱不脱。” “不脱。” “你再说一遍?”徐马国还专门把脑袋偏过来,似乎没有听清楚刘沐辰说的话一样。 “我说我不脱。”刘沐辰早已经习惯了,被人欺负时,也不反抗,只是一脸平静的对待着他人对他的所作所为。 “嘿嘿,来!兄弟伙,我们来帮帮他。”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其他几个人一拥而上,开始对刘沐辰进行撕扯。 “住手!”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发出来了,而且还是一个听起来有几分柔弱的女声。 但就是这个声音还真让几个男生停住了,因为对于男生而言,虽然在那个年纪还不懂太多情情爱爱的事情,但也知道要在女生面前保留一些形象,于是就一窝蜂的跑了。 何青栀走到刘沐辰面前,向他伸出手,把他从柴堆上拉了起来,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可怜的男孩子,何青栀皱了皱眉头,口中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了一句,“疼吗?” “还好吧,已经习惯了。”刘沐辰拍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看着这个同样清瘦、还有些黑的女孩子,笑着说道。 刘沐辰知道,这个女孩用最简单的一种方式,保留了他在那个年纪最后的一点尊严。 那一年,少年十二岁,少女十三岁。 没有花前月下,也没有海誓山盟,两个性格早熟的孩子,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打扫清晨操场上掉落的树叶,一起忍受着别人的欺侮和冷眼。 在何青栀即将去县城上初中的时候,她向刘沐辰提出了分手,原因是她也许会在那里爱上别人。于是,刘沐辰在他们相识的那间柴房,第一次拥抱了她,并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这是那个年纪,情感早熟的男孩,表达情感最为真挚的一种方式。从此,两个人分道扬镳。 时光浅淡,刘沐辰继续待在镇上读六年级,而何青栀则是在县城读初一。 一个人越加孤独,另一个人或许也是孤独。 当刘沐辰上初一时,也去了县城唯一的那座中学。但他的生活依旧和以前没有什么太大变化,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只是更加趋于平静,像一潭清泉。直到何青栀再次走进他的世界,往那个清泉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荡起阵阵涟漪。 有一天,刘沐辰正在教室看书,他们班一个男生突然找到他,跟他说外面有人找他,看着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刘沐辰也没多想,就直接走出门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何青栀,正坐在一楼的楼梯口,当看见他从教室走出来时,朝着他轻轻的笑了笑。 刘沐辰走过去,没有过多的言语,彼此心有灵犀的说道。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们班有一个女生喜欢你。”这是何青栀那一天对刘沐辰说的第二句话。 ”什么?” “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信。”说完,也不管一脸错愕的刘沐辰,直接转身走了。 第七十六章 这是刘沐辰第一次收到情书,但他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回教室,没有在意班上同学的起哄。 刘沐辰打开那封信之后,却看到了一封不是“情书”的情书,在信封中央写有一首诗,文字清秀。 “你是那片堕落于人间的秋叶/ 是否还记得当初悄然萌芽的春天/ 人间流离的白鸽已经远去/ 间隔千年,依旧不变/ 的,是紫金河岁岁涨落的春水,是/ 四季稻田生长的原野,是/ 月末风雨中的蛙鸣,是/ 天上旋转不停的日月星河” 刘沐辰看完之后嘴角微微上扬,把这封信夹在语文书中之后,也就没有多管。后来,刘沐辰又接连收到了何青栀转交给他的几封信,无一例外都是写的诗句,有现代诗,也有古代诗。而刘沐辰一封信也没有回,何青栀也没有多问。 直到有一天,当何青栀再一次给刘沐辰送信的时候,刘沐辰拉住了何青栀的手,对她说:“你能帮我转告她,我想见她一面吗?” “为什么?”何青栀破天荒的第一次问了刘沐辰一个问题。 “不知道呀,也许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哦。” “青栀。” “我会告诉她的。”青栀转身,对刘沐辰摆摆手说道。 “如果她愿意去,这周星期天下午三点,花海公园的人工湖那里。” “她应该会去的。” “好” 星期六的时候,刘沐辰故意晚去了十分钟,当看到原定地点只有何青栀一个人现在那里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 “你什么时候猜出来的。”何青栀说了一句外人听起来十分莫名其妙的话。 “也许只是觉得自己一直都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吧,更何况是突如其来的喜欢。” “刘沐辰,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怎么相信。”说完,刘沐辰又补了一句,“至少我没有。” “嗯。”何青栀走到人工湖边,坐在了湖边的台阶上,也不在乎她穿的是一件素色的连衣裙。“想听故事吗?” “好。”刘沐辰紧挨着她,也坐在旁边。 “从前,在一座不知名的大海上,有一只海燕,名字叫小可。小可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被另外一只老海燕抚养长大,在她八个月的时候,那只老海燕也死去了,于是就剩下她孤零零的在大海上飞行,寻找能让她栖息的陆地。 有一天,小可飞到了一片平静的海域,她在那里发现了一个不大的海岛,岛上只有一颗椰子树,一小汪清泉和另一只年轻的海燕。那只海燕的名字叫做小安,看起来比她要小一点,听小安说,他也是独自生活在这里,孤孤单单。于是,小可就和小安生活在了一起,他们一起在海里捕鱼,躲避风浪,晚上睡觉时就依偎在一起。”说到这里,何青栀停顿了下来。 “后来呢?” “后来,小可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那座小岛。从此以后,两只海燕就再也没有相遇过对方了。” “是这样的结局吗?” “不然呢?”青栀说到这站了起来,轻轻拍打了一下裙子上的灰尘,转过身去看那一片格桑花。阳光下的格桑花闪闪发光,一眼望不到边,看起来似乎是一片花的海洋。“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难道要问你这一年过的好吗?” 何青栀听到刘沐辰说的话后,先是愣了愣,然后莫名的笑了一下,“对了,那个女孩儿让我告诉你,她以后不会再跟你写信了。” “哦,”说不出什么情绪,刘沐辰在花海里摘了一朵格桑花,拿在手里,“我知道了。” “那……不对,还是会有一封信的。”何青栀转口说道。 “好,我等着那封信。” “那,再见了刘沐辰。” “嗯,再见。” 其实有一句话,刘沐辰和何青栀两个人都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此次再见,或许就是再也不见。 那次花海见面后的第二周,刘沐辰收到了何青栀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和之前一样,依旧是一首娟秀的古文小诗。 “与汝此生,再无相关/ 君之笑、之悲、之乐、之苦兮,逝矣/ 此言暮暮,暮暮此言/ 生之哀乐乎,孰与之畔/ 再论得失乎,何谈有悔/ 无语可话,皆是可怜孤子/ 牵念何时了,无缘伊人/ 连灼几岁年华,已是流离、浅淡/ ……” 其实何青栀的心意,刘沐辰一直都明白,只是有些东西逝去之后,不是说你付出相应的东西,就可以再次拾起的。没有上天注定,只是他做不了她的人间四月天而已,而他们,或许也只能再无牵连。 情窦初开的年纪,有多少真挚的情感,都是这样突然而生,又突然而去。曾经的少年少女们,有多少人拾起了那朵爱情的格桑花,牵着彼此的手,迎着阳光共同走在那一片花海之中。又有多少人,在那个下雨的季节,亲手将那朵象征着爱情的格桑花摘下,埋葬于泥土之中,决然离去。 直到几十年以后,当初的少男少女们灵魂和肉体都已不在年轻,生命不再富裕。他们才会再次回到那片早已荒芜的格桑花海,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泥土之中,抓起一把泥土,轻声呢喃: 啊!我也曾青春年少, 啊!我也曾深爱一人… 叶桦是刘沐辰大学期间最好的哥们儿,他和刘沐辰一样,也不是四川人,刘沐辰来自陕西,叶桦来自福建。 记得那时,刘沐辰最爱跟他开的一个玩笑就是“你是怎么从广东人口中活下来的?”而他只是尴尬的笑笑,也不和刘沐辰争辩 叶桦一直是这种腼腆的性格,记得刚上大一时,他和一个高中时期追了很久,毕业后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女生谈了半年的恋爱,而那个女生根本就不怎么喜欢他,谁都看的出来那个女生就是在吊着叶桦,但叶桦就是舍不得放手。最后在刘沐辰的多次劝说下,叶桦才下定决心和那个女生分手,分手后那个女生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叶桦整整难过了一个月。刘沐辰时常当着叶桦的面感叹,“可惜你这幅好皮囊了,长这么帅,怎么就是一个痴情种呢?” 叶桦和刘沐辰不在同一个专业,他们最早是在军训时认识的,成师被称为皇家女子学院,而且他们那一届又是男女分开军训,所以不同专业的男生被分在同一个排里训练,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叶桦是心理学院的,刘刘沐辰还记得他大一的时候说过,以后要做一名心理咨询师。只可惜真正等到毕业,叶桦还是和刘沐辰一样,成了一名教书匠。只是叶桦回到了福建,刘沐辰则留在了成都,上次分别后,两个人已经有两年时间没见了。 在刘沐辰整个大学生活中,叶桦是和他关系最好的一个人。他们每周五晚上都会有一个固定的活动,就是去学校南门的那家酸菜豆吃饭,这是仅属于穷人的一种快乐,刘沐辰是因为真没钱,叶桦是因为喜欢那里的清淡口味。几次下来他们也和那家店的老板变得熟识,每次过去吃饭,总会格外在他们的锅里多加几块羊肉。 “青城山位于四川省成都市都江堰市西南,东距成都市区68公里,处于都江堰水利工程西南10公里处。景区面积200平方千米,最高峰老君阁海拔1260米,青城山分为前山和后山,群峰环绕起伏、林木葱茏幽翠,享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誉。 第七十七章 何青雉 其实何青栀的心意,刘沐辰一直都明白,只是有些东西逝去之后,不是说你付出相应的东西,就可以再次拾起的。没有上天注定,只是他做不了她的人间四月天而已,而他们,或许也只能再无牵连。 情窦初开的年纪,有多少真挚的情感,都是这样突然而生,又突然而去。曾经的少年少女们,有多少人拾起了那朵爱情的格桑花,牵着彼此的手,迎着阳光共同走在那一片花海之中。又有多少人,在那个下雨的季节,亲手将那朵象征着爱情的格桑花摘下,埋葬于泥土之中,决然离去。 直到几十年以后,当初的少男少女们灵魂和肉体都已不在年轻,生命不再富裕。他们才会再次回到那片早已荒芜的格桑花海,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泥土之中,抓起一把泥土,轻声呢喃: 啊!我也曾青春年少, 啊!我也曾深爱一人…… 第三章青城山(上) 叶桦是刘沐辰大学期间最好的哥们儿,他和刘沐辰一样,也不是四川人,刘沐辰来自陕西,叶桦来自福建。 记得那时,刘沐辰最爱跟他开的一个玩笑就是“你是怎么从广东人口中活下来的?”而他只是尴尬的笑笑,也不和刘沐辰争辩。 叶桦一直是这种腼腆的性格,记得刚上大一时,他和一个高中时期追了很久,毕业后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女生谈了半年的恋爱,而那个女生根本就不怎么喜欢他,谁都看的出来那个女生就是在吊着叶桦,但叶桦就是舍不得放手。最后在刘沐辰的多次劝说下,叶桦才下定决心和那个女生分手,分手后那个女生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叶桦整整难过了一个月。刘沐辰时常当着叶桦的面感叹,“可惜你这幅好皮囊了,长这么帅,怎么就是一个痴情种呢?” 叶桦和刘沐辰不在同一个专业,他们最早是在军训时认识的,成师被称为皇家女子学院,而且他们那一届又是男女分开军训,所以不同专业的男生被分在同一个排里训练,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叶桦是心理学院的,刘沐辰还记得他大一的时候说过,以后要做一名心理咨询师。只可惜真正等到毕业,叶桦还是和刘沐辰一样,成了一名教书匠。只是叶桦回到了福建,刘沐辰则留在了成都,上次分别后,两个人已经有两年时间没见了。 在刘沐辰整个大学生活中,叶桦是和他关系最好的一个人。他们每周五晚上都会有一个固定的活动,就是去学校南门的那家酸菜豆吃饭,这是仅属于穷人的一种快乐,刘沐辰是因为真没钱,叶桦是因为喜欢那里的清淡口味。几次下来他们也和那家店的老板变得熟识,每次过去吃饭,总会格外在他们的锅里多加几块羊肉。 “青城山位于四川省成都市都江堰市西南,东距成都市区68公里,处于都江堰水利工程西南10公里处。景区面积200平方千米,最高峰老君阁海拔1260米,青城山分为前山和后山,群峰环绕起伏、林木葱茏幽翠,享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誉。 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诸峰环峙,状若城廓,故名青城山。丹梯千级,曲径通幽,以幽洁取胜。景区内外,天师洞和圆明宫幽静是青城山的一大特色……” 刘沐辰一边翻看着网上对于青城山的描写,一边对坐在他旁边的叶桦说道,“小叶子,你说人家都是跑到青城山看山水的,有跟我们一样冬天跑到那里去看雪的吗?” 叶桦白了刘沐辰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你,网上听别人说青城山下雪了,就非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看雪。”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而且,你说你一个人来就得了,还非得把我也给拽上,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嘿嘿,我这不是听你说,从小到大没怎么看过雪吗?你好不容易来成都找我玩,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不领情啊。”刘沐辰厚脸皮的说道。 “得得得,您说的都对。”叶桦虽然嘴上和刘沐辰斗着嘴,但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对于一个一直生活在南方的人来说,冬天的大雪确实能算是一个稀罕物,再加上来成都上了四年大学,也没怎么看到过雪,后来回福建之后,就更没有什么好的机会。 绿皮班车在盘山公路上一路颠簸着前行,随着逐渐离开城区,驶向山区,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见路边昨夜积累下的些许零散积雪。 班车上除了几个衣着简朴、看起来年龄大了的当地人之外,就只有叶桦和刘沐辰外地人了。农历十二月份,成都的天气已经变得寒冷,特别是接近年关这几天,除了他们两个留在异乡,没有回家的异乡人,实在没有几个人愿意受这份苦,忍受寒冷出门。 从天府软件园下车之后,两个人跟着地图向着青城山方向走着。 “沐辰,之前我也没问你,最近两年过得怎么样?” “你指得是哪些方面?” “看你,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上个月刚把助学金贷款还了,工资还是一个月五千块钱,最近也没写什么文章,有点想我妈了,就这样,没了。” “她呢?” “早就没联系了。” “后悔吗?”叶桦一边说着,一边从道路旁的树叶上刷下几把雪,揉成一个雪球。 “你们怎么都一个德行,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刘沐辰夺过叶桦手上攥着的雪球,“就像我手上的这个雪球,既然抓不住,就把它扔掉好了,这都是命。”说完,一下把雪球砸在了叶桦头上。 叶桦也没有生气,拿手拍了拍头发上沾着的一点积雪,轻声说道,“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 “你说什么?” “说你欠打!” ———— 李元一是青城山天师洞的一个小道士,今年十三岁,他从小就在天师洞长大,是一个孤儿,不过他倒没觉得自己的身世有多凄惨,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师父、师兄们从小就对我很好,吃得饱,暖的暖,还有道经读,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而且,听师父说,以前兵荒马乱的年代啊,那些前辈们就算食不果腹,也依旧坚持修行呢。俗话说,知足常乐,咱们修道修的就是一个自然嘛。” 年关将至,天师洞用来祭拜祖师爷的香烛不够了,于是李元一就被师父李定安吩咐着下山采办些香烛。 下山前,李定安对这个疼爱的小徒弟说道,“徒儿,此次下山,若是遇见两个想上山的年轻人,你可以把他们带回来,为师与他们还有一段缘分。” “是,师父。” 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雪,下山的道路都已经被积雪所覆盖,山路难行,不过李元一从小就是在山上长大的,这对他而言倒是不算什么。 行至葫芦口,李元一看见一鸟被积雪打中,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倒也没什么大碍,摇晃了一下脑袋后,就再次飞了起来。这让他不禁想起有一次和师父一同下山,也是这般的大雪天气,随后李元一就哼起了那次下山师父教给他的一首小调。 “你说什么道?道可道,非常道。 你说什么人?凡夫子,红尘人。 舍不得那烦恼丝,却又不愿入红尘。 祖师骑牛出谷关,回首又见菩萨蛮。 你说什么道,你说什么人……” 第七十八章 “你看,前面有个小道士。”刘沐辰指着前方一个身穿青色道袍,头发竖起,背上背着一个竹篓的小道士说道。 “看到了呀,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道士。” “那上去看看?”不等刘沐辰说完,叶桦就已经主动迎了上去。 李元一早就看到了这两个看起来比他年长几岁的山下人,只是没有太多关注,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主动迎了上来,于是只好停步稽首道,“两位善人好,小道是青城山天师洞李元一。” “小道长,你好,我叫叶桦。”叶桦也学着小道长行了一个稽首礼。 “我叫刘沐辰。” “两位善人到青城山,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重要事,就是之前听说青城山这边下雪了,所以专门从成都赶过来看雪。”刘沐辰说道。 “善人好雅兴。” “那小道长是……” “奉师父之命,下山采办些香烛。” “那我们可以跟着小道长去你的道馆瞻仰一下吗?”刘沐辰虽然不信教鬼神之说,但一直对这些修道之人心有敬意,加之突然间想起前几年遇到的一个老道士,正是青城山的,就准备上山去看看。看了一眼叶桦,后者也笑着点了点头。 李元一略微犹豫了一下,见他们两人态度坚定,又想到师父临行前对他说的话,于是只好说道,“那就请两位善人在这里等待一下,等我采办了香烛,再来这里带两位善人上山。” “谢谢小道长。”叶桦和刘沐辰异口同声道。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二人就看到那个小道士,背着香烛而来,也没有过多言语,小道士只是轻轻对他们说了声,“两位善人,请随我来。”就独自在前面引路。 刘沐辰一路上和小道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倒也觉得有趣。心中感慨,没想到现在的道士倒也没有被人间的烟火气沾染太多,言语谈吐的确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在其中。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三人走在一处山崖间,沿着人工穿凿的栈道缓缓前行。刘沐辰不经意间转过头,看见栈道对面悬崖上一块奇大无比的石头上,有一个人影手上拿着一把剑,耍了几个剑花,端的是神采飘逸,于是就忍不住驻足欣赏。 李元一看见刘沐辰停下身,随着他的视角望去,笑着解释道,“那应该是我二师兄李元风,他最喜欢在雪天舞剑。” 略微停顿之后,李元一又接着说道,“若是想看,等中午李师兄回来了之后,可以让他专门给你们演示一番。” “那就多谢小道长美意了。”刘沐辰笑着说道。 途径一些湿滑、崎岖的路段时,小道士就会专门放慢脚步,一步一提醒,兜兜转转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一行三人终于遥遥的看到了一座道观。 走近之后,刘沐辰看见道观门口有一玄武,背上驮有一碑,上面写着“天师洞”三个大字,正中高悬一个匾额:“丹台碧洞”。殿前高悬几副对联,其中一幅写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小道士李元一在一旁解释道,“这块匾额听师父说是当年康熙皇帝赐的,而这幅对联则是我教前辈所作,听师父说深得我教祖师爷道家思想的真传,又暗含“一气化三清”的道韵于其中……” “傻徒儿,哪有像你这般自卖自夸的。”一道有些苍老却又十分爽朗的声音从大殿中传了出来。随后,几人就看到一个身穿青色道袍,手拿拂尘,白须白眉,看起来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从大殿中走了出来,看向刘沐辰,满脸笑容, “小兄弟,还记得老道吗?” 第四章青城山(下) 那年国庆假期,刘沐辰大四考研,已经大学毕业在金牛区一家培训机构工作的何青栀来学校找他。于是两人就一起去杨柳河边闲逛,途径一处桥墩,看见一个身穿破烂道袍、身形邋遢的老道士盘腿坐在桥墩下的空地上,闭眼假寐。 刘沐辰一直对僧道之人比较尊重,看着这个老道士处境有些凄惨,就起了个善心,让何青栀在原地等待一会儿,他则跑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包子店,准备给老道士买几个饱腹之物。 老道士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笑着点了点头。 “道长好。”何青栀也对着老道士笑了笑。 老道士接过刘沐辰递过来的几个包子,也没有客气,细嚼慢咽的吃着,一边和刘沐辰随意说着话,语调朴素,说他来自青城山,是在两年前离观,云游至此,近期正准备回山。老道士言语的这份纯然,也正是刘沐辰愿意和他聊天的原因,如果这个道士张口闭口说的话都是想要显得自己很高深莫测,或者神神叨叨,刘沐辰肯定早就走了。 等到二人准备离去时,老道士对刘沐辰说了一句话,“小兄弟,老道送你一首诗: 雨打枇杷雾打尘, 最是多情却无情。 几时参得扶摇树, 又失花枝又失露。” “什么意思?”刘沐辰疑惑的问道。 “无妨,你只当做个乐子听就好。”老道士笑着解释,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小兄弟,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来青城山一趟。” “好的。” ———— 三清殿的一间迎客房里,刘沐辰二人和老道士李定安围坐在火炉边,李元一在旁边给二人沏茶。 “道长,当年相遇,只当你是个云游道人,却没想到你竟然是天师洞的掌教。” 李定安哈哈一笑,李元一则在一旁帮他师父解释道,“师父每隔几年都会离开道观,四处云游一次,说是在红尘修心,我不是太懂,只知道他每次回来时都比之前苍老了许多。” “傻徒儿,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你看,你长大,我变老,世间万物生死往复,不正符合自然之道嘛。” “道长想的倒是十分超脱。”叶桦忍不住说道。 “修道修道,在我看来,我辈所修得就是一个自然、人生之道,穷极一生,能比平常人多几分洒脱,也就算是修道有成了。” “道长,能跟我们说说天师洞的由来吗?以前只知道武当山、龙虎山之类的道教名山,却未曾听过天师洞。”刘沐辰听到叶桦说的,忍不住踩了他一脚,叶桦立马反应过来,讪讪一笑。 李定安脸色不变,笑了一声,“哈哈,无妨无妨,这又不是什么不可说的,道无先后,只看个人修行。 听老一辈的讲,天师洞最早可追溯到东汉末年,天师道创始人张道陵祖师曾在今四川省灌县青城山山腰第三混元顶峭壁间修炼布道,俗称天师洞。原观早毁,清代重建,有殿三重,名三清殿、三皇殿和黄帝祠,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三清殿。” 两人听的津津有味,而小道士则在一边一脸平静的给二人倒茶,也不插话。很显然,对于这些典故,李元一早已耳熟能详。 又闲聊了几句后,李定安便向二人告辞,说是去准备年关要用的符纸,留下小道士陪着两位客人,刘沐辰则细细的给他们讲述了当年在山下遇见李定安的故事,两人也听的十分有趣。 在观里吃过午饭以后,刘沐辰就向李元一询问了他师父的所在之处,让叶桦等待他一下,他则独自去寻那个老道士。 对于刘沐辰的到来,李定安没有一丝疑惑,他放下了手中画符的朱砂笔,示意刘沐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不等后者说话,他就直接开口道,“我修道多年,别的没有学到什么,倒是略微懂些相面之术,当年在山下遇见你,受你一食之恩,就擅自帮你相了一面。” 第七十九章 二零一九年十月十八号早上八点十九分,和往常一样,我起床为你准备早餐。冰箱里还有昨晚上吃剩下的半盘鱼香肉丝,一碗酸菜粉丝汤,我把它们放在电饭锅里蒸了,又拌了小半碗红油豇豆。 你喜欢吃过我妈泡的豇豆,于是每次从老家回来,我们从淘宝上买的劣质行李箱里总要放一两罐泡豇豆,那股酸酸的味道就会变成一块牛皮糖,在行李箱里存在很久。 当然,今天理因是平凡的一天,就和往常一样。但前提是,没有发生那一件事…… 十点多的时候,你收拾完东西准备出门,公司里又要让你出差,我没有在意,因为你离开,只是暂时,总会回来。我没有和你拥抱亲吻,没有替你整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你跟我说你要走了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只是随口应了一句。 我没有看你最后一眼,你离开,再也不见。 下午三点的时候,我感觉肚子有些饿,准备起身去找点吃的。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是你的号码,说话的却是另一个男人,我的心里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 “你好,请问是刘沐辰先生吗?” “嗯。” “你的太太是不是陈苗苗。” “嗯。” “我是巴中市派出所的王澜,你的太太……”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实在是记不清了。时间于那一刻变得破碎,混乱,连着我整个的身体和灵魂,一起破碎开来。我的记忆也随着那个电话,终止。 王警官告诉我,你死于一场车祸。当时,那辆货车刹车突然失灵,闯了红灯,然后撞向正走在斑马线上的你。他还告诉我,我可以通过走法律程序,得到一笔钱。 我替你去过那个司机的家里。男人是陕北的,女人是巴中本地人,看样子大概五十多岁,有两个孩子,挤在一个只有二十平米的小空间里。我去的时候,他们很客气,甚至有些惶恐。在把孩子赶出去之后,男人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不停的向我道歉,在他准备向我磕头的时候,我扶起了他。然后,我笑了笑,问旁边的女人:“大姐,我饿了,你能给我煮碗面条吗?” 后来,我没有再去找过他们,没有去法院,也没有要他们东拼西凑拿来的十万块钱。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你出事之后,我没有告诉其他人,但他们好像都知道了。林恩专门给你写了一篇悼文,是用古文写的,其中有一句是“苍天何意,任玉兰先萎,夏荷失真”,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写文章喜欢借喻。我昨日烧给你了,你可以仔细看看。 给你挑选衣服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不定,幸好有晓雨,给你挑了一件淡蓝色长裙,能够拖在地上的那种,之前你想穿,却一直忍不下心买,说等到以后宽裕些了再说,现在想起来,我总后悔。你不是安慰我的对不对?上周星期六我又梦到了你,你跟我说,你很喜欢这条裙子。 我还专门要求人家不要给你化妆,我知道你不喜欢。你总跟我说,这个世界上,真,就是美。可你离开了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我一直是在梦中,过着别人的人生。不然,你怎么会不在? 我去医院接你的时候,那枚结婚戒指依旧带在你左手的无名指上,只是上面沾了你的鲜血。我想了想,还是把它摘了下来,用卫生纸稍微擦了一下后,带在了我右手的无名指上。现在,我手上有两枚结婚戒指了。我还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你常用的那瓶柠檬味手霜的味道。 你晾在阳台上的内衣和衬衫已经干了,但是我没有收回来,因为,我在等你。对了,我准备过两天把小龟送给陈仪,她之前就跟你说过想要这只小龟了,但你舍不得。不过现在,我知道你会同意的对吧,毕竟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苗苗,我想你了,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笨,有很多事情我都拿不定主意,可笑我之前还总埋怨你不尊重我的意见。 我带着你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爸爸正在门口等着我们。妈妈没有来,因为她正躺在医院,不过你不用担心,哥哥在那边照顾她。你离开之后,她的糖尿病更加严重了。 我和爸爸商量,准备带你回自贡老家。我们选择坐火车,因为这样路程可以长些,你也可以多陪我一会儿。我把你抱在怀里,用衣服轻轻的盖在你的身上。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看你。骨灰盒上的你,依旧是那么的文静,可爱,嘴角还挂着微笑,这张照片是我们一六年去华山的时候照的。殡仪馆老板问我用哪一张照片时,我一下就想到了这张,因为这张照片里的你,最纯粹。记得吗?这是你自己亲口告诉过我的。 我们当初没有举行过婚礼,所以我也就没有给你举行葬礼。我们都喜欢简单,之前觉得只要两颗心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就已经是在一起了。更何况领过结婚证,在法律上,我们也是夫妻,所以没必要在意那么多繁文缛节。 现在也一样,我们的心依旧在一起,你依旧在我身边,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一样没必要注意那么多繁文缛节。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感觉有些亏欠。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很平静,一直没有哭,冷静的处理着你的身后事。不睡觉也不觉得困,不吃饭也不觉得饿,我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我们的亲人和朋友。 但在我将你带回故乡,带回那个小镇。当我将你的骨灰撒在一颗小树苗的根部,并且盖上最后一捧泥土的时候,我哭了。 刚开始是无声的哭,然后渐渐变得撕心裂肺,似乎要将这么多天存着的眼泪,一次性的挥洒出来。泪水落在泥土上,掺和着你的骨灰,滋润着树苗成长。 回家的时候,我在路上看到一个人,像你,我追过去,但总是跟不上…… 二 我现在坐在书桌前,冷静的出奇,似乎不是在讲述我们的故事,而是在跟你讲别人的故事。我每写一句话,都会望向你原来坐的地方,你喜欢坐在那里看着我写作,有时你也会拿一本书,我写,你看。 我知道你一定还在那,只是我看不见,摸不着,但我能感觉到。是你,你的眼神,你的思想,你的微笑都在,你不在。 我现在越来越不愿意开口说话,朋友们都说我变得沉默了。只有你知道,其实我一直都在说话,只是很少用口。我一直在和你说,日也说,夜也说,醒的时候说,睡着的时候也在说。他们听不到,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们也曾讨论过死。是的,你我都知道,人人都会死,只是时间的早晚。当初,我向你求婚的时候,我告诉你,我爱你,可我不能保证永远跟你在一起,但不出意外,此后这几十年我都在。 是啊,不出意外的话,你现在应该给我端来一杯牛奶,然后拿走我的笔,批评我写的文章,为什么总是带着一点悲观情绪。但是,你没有,这让我感觉,我是个骗子、罪人,似乎都是因为我当初的不坚定,允许了意外的发生,你才会不在。 人死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会不会真的进入另一个空间,或是以另一种形式存世。这是一个哲学问题,我不知道,你也许知道。我们之前还打趣过,以后不管我们两个谁先走,一定要托梦给另一个人,也好提前做些准备。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这世间,是不是真的存在天堂与地狱,但我相信一定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让你的灵魂寄居。那里有一片金黄的麦田,人们在麦田中悠闲的劳作,还有一位诵诗者站在夕阳下轻轻吟唱。那里也有高山、河流、大海,有阳光、四季、雨露。 但我相信,只要你还能思考,还存在往昔的记忆,你就不可能是无忧无虑的。因为,那里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小龟,没有我。 可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我存在的这个世界,不再拥有阳光。太阳每天依旧会升起,将阳光普照在大地之上,万物都怀着一份感恩的心于世间生长着,人们也沐浴在阳光下学习、生活、工作,除了我。 你离开之后,我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愚笨。我不会做饭、洗衣服、收拾家务,家里渐渐的被我弄得一团糟,再也不和以前一样整洁、干净。每次上完厕所后,还是会忘记关灯,出门习惯了不带钥匙,阳台上的月季花也已经有一个月时间没有浇水。 你离开之后,时间突然变得反复无常。正午坐在书桌上发呆想你,感觉只是一瞬,时间却走过了整个下午;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感觉跨越了一个世纪,时间却只流逝了几分钟。 你离开之后,我突然期待着一种毁灭,亦或是重生。从无你之地,诞生于有你之地。我觉得这是一种幸福,连你也不能否认我。但你放心,我不会逃避。我心中明白,每个人来到现世,都不是赤赤条条,都带着些责任和使命。如今你离开,我便带着我们两的使命继续走下去。别着急,等我忙完这一生,就带你去看海。 前日我独自坐车去了一趟青城山,那里下雪了。以前你总抱怨自从我们来成都工作之后就在没看过雪,今年我去看了,却只是我去看了…… 第八十章 王者归来 台北市! 作为华南省的省会城市,这里掌握着整个华南地区最为强大的经济命脉,以及最为繁华的都市!, 同时,华南省最为强大的四大家族:张、陈、王、桂,也如四条巨龙盘踞在这座城市! 华南省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门口! 王璇身穿一件纯黑夹克,从一辆普通出租车中走下,身形俊美,双眸有神! 只是,脸色有点苍白。 迎接王璇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带了一个金丝老花镜,身形佝偻。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三年前,身为王家嫡长子的王璇,年少有为,毕业后仅花了一年时间,就利用家族给与他的一百万启动资金,创办了一家市值八千多万的台北省服装业公司,让家族之人全都对他刮目相看,连连称赞,说他不亏是王家的嫡长子!真是有家主当年风范! 但就在王璇意气风发,只需半年时间就可以完成家族试炼,从而进入家族核心,为继任家主的位置做准备之时,一个巨大的噩耗传来! 犹如晴天霹雳,将王璇原本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击为泡影! 他的父亲王子元,遭人陷害,家主之位被夺! 最后,新家主更是将他爹娘贬为低等杂役,受尽侮辱! 而王璇的嫡长子身份,也就成为了王家的一个笑话,受万人唾弃! 至于他的那家公司,也被那些他原本要喊哥哥妹妹、叔叔伯伯的家族之人,利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强取豪夺,处处打压,最终破产! 走投无路之下,已然绝望的王璇选择了以死来结束他这荒唐的一生! 他走到台北市最大的一条河流,下关江,一跃而下! 而在他意识即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犹如一个执念,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底。 王家的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我王璇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但幸运的是,跳入下关江的王璇竟然未死,而是被一个女子所救。 而这女子,身份可并不简单,乃是一个不世出的强大古武修炼者的唯一孙女! 等到王璇醒来以后,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而在他的床边,有一女子正在用汤勺喂他服药。 只见那女子冰肌玉骨,水木清华,身穿一件淡粉旗袍,眉眼含笑,完全称得上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经过了解后,王璇知得知那女子名为张芷槐,与她爷爷隐居于此。 而且,张芷槐的爷爷还是一个强大的古武修炼者! 后来,两人日久生情,不到一年时间就结为夫妻。 而那女子的爷爷,那位强大的古武修炼者,也就收王璇作为他的开山弟子。 同时,也是关门弟子! 从此,在张芷槐爷爷的全力教导下,王璇开始了他艰辛的修炼生涯! 但谁能想到,王璇还真是一个武道天才! 即使已经过了适合修炼的最佳时间,刚刚接触武道修炼的王璇,依旧很快打通了自己全身的经脉,连张芷槐的爷爷张永生都忍不住啧啧称奇,直呼王璇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那一日,他与张永生定下五年之约! 五年来,不断的修炼!修炼!修炼!只因为他心中憋着一口气! 他一定要让那些曾经设计迫害他们父子之人,也尝尝被人踩在脚底的滋味! 时至今日! 五年已过! 他终于,王者归来! 王璇点了点头:“福伯,我爹娘他怎么样了?” 听到王璇的问话,福伯欲言又止:“老爷他……” “您说吧。”五年的风雨磨砺,早就让王璇磨去了棱角,变得稳重沉稳起来。 佝偻老人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老爷被他们那群人百般折辱,再加上少爷失踪的消息,使得老爷的身体大不如前,明明才六十来岁,却已经行动不便,头发也已经花白,就和老奴差不多矣。” 听闻父亲的惨状,绕是早已变得心境平和的王璇,也忍不住双拳紧握,体生戾气,口中发出一声冷笑:“呵呵,你们王家真是好样的!他日之辱,我王璇今天自当百倍奉还!” 但随即便是剧烈咳嗽起来。 福伯看到王璇的样子,一脸忧色,急忙走到王璇的身后,准备为他捶捶背。 王璇用手一挡,运气平复了一下体内气血:“不碍事” 若不是一个月之前,跟那个足足比王璇高了一个境界,怀海境,古武修炼者的一场厮杀,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王璇也不至于受伤如此之深!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战,才让王璇一举突破合页境,进去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怀海境! 同时,他也成为了古武史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怀海境武者,年仅二十五岁! 片刻后,王璇又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只是没有之前的剧烈。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所谓近乡情怯,王璇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父母的容貌,五年未见,不知您二老可还安好? “走吧,先带我进入,看看我爹娘。” 福伯点了点头,带着王璇往王府走去。 门房看见福伯带了一个人,想要进入王府的大门,语气十分不善:“喂!老头,这人谁啊,就往府里带!你不怕被家主责罚?你这把老骨头,怕是撑不了几鞭子吧?” 福伯连忙弯下腰,低声下气:“这是我一个远房外甥,我已经跟上面打了照顾,是专门来府里做工的。” “少拿上面来压我!你也配!”门房语气十分的不屑:“滚吧!” “是是是。” 王璇与福伯还未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讥笑:“但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府里带!” 福伯一脸愧疚的望了望王璇。 但王璇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五年不见,似乎这王府之人比之前更加嚣张跋扈了啊! 连一个小小的门房,都敢如此做派! 若不是这次自己为了先把父母安全的带出来,免得打草惊蛇,让他们拿自己的父母作为要挟,刚才那个人,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也好! 既然如此,一切的恩恩怨怨,总该是有一个完结了! 只是不知道,王府的那些滚蛋们,你们做好准备,要接受我雷霆般的报复了吗? 第八十一章 二零一九年十月十八号早上八点十九分,和往常一样,我起床为你准备早餐。冰箱里还有昨晚上吃剩下的半盘鱼香肉丝,一碗酸菜粉丝汤,我把它们放在电饭锅里蒸了,又拌了小半碗红油豇豆。 你喜欢吃过我妈泡的豇豆,于是每次从老家回来,我们从淘宝上买的劣质行李箱里总要放一两罐泡豇豆,那股酸酸的味道就会变成一块牛皮糖,在行李箱里存在很久。 当然,今天理因是平凡的一天,就和往常一样。但前提是,没有发生那一件事…… 十点多的时候,你收拾完东西准备出门,公司里又要让你出差,我没有在意,因为你离开,只是暂时,总会回来。我没有和你拥抱亲吻,没有替你整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你跟我说你要走了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只是随口应了一句。 我没有看你最后一眼,你离开,再也不见。 下午三点的时候,我感觉肚子有些饿,准备起身去找点吃的。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是你的号码,说话的却是另一个男人,我的心里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 “你好,请问是刘沐辰先生吗?” “嗯。” “你的太太是不是陈苗苗。” “嗯。” “我是巴中市派出所的王澜,你的太太……”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实在是记不清了。时间于那一刻变得破碎,混乱,连着我整个的身体和灵魂,一起破碎开来。我的记忆也随着那个电话,终止。 王警官告诉我,你死于一场车祸。当时,那辆货车刹车突然失灵,闯了红灯,然后撞向正走在斑马线上的你。他还告诉我,我可以通过走法律程序,得到一笔钱。 我替你去过那个司机的家里。男人是陕北的,女人是巴中本地人,看样子大概五十多岁,有两个孩子,挤在一个只有二十平米的小空间里。我去的时候,他们很客气,甚至有些惶恐。在把孩子赶出去之后,男人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不停的向我道歉,在他准备向我磕头的时候,我扶起了他。然后,我笑了笑,问旁边的女人:“大姐,我饿了,你能给我煮碗面条吗?” 后来,我没有再去找过他们,没有去法院,也没有要他们东拼西凑拿来的十万块钱。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你出事之后,我没有告诉其他人,但他们好像都知道了。林恩专门给你写了一篇悼文,是用古文写的,其中有一句是“苍天何意,任玉兰先萎,夏荷失真”,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写文章喜欢借喻。我昨日烧给你了,你可以仔细看看。 给你挑选衣服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不定,幸好有晓雨,给你挑了一件淡蓝色长裙,能够拖在地上的那种,之前你想穿,却一直忍不下心买,说等到以后宽裕些了再说,现在想起来,我总后悔。你不是安慰我的对不对?上周星期六我又梦到了你,你跟我说,你很喜欢这条裙子。 我还专门要求人家不要给你化妆,我知道你不喜欢。你总跟我说,这个世界上,真,就是美。可你离开了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我一直是在梦中,过着别人的人生。不然,你怎么会不在? 我去医院接你的时候,那枚结婚戒指依旧带在你左手的无名指上,只是上面沾了你的鲜血。我想了想,还是把它摘了下来,用卫生纸稍微擦了一下后,带在了我右手的无名指上。现在,我手上有两枚结婚戒指了。我还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你常用的那瓶柠檬味手霜的味道。 你晾在阳台上的内衣和衬衫已经干了,但是我没有收回来,因为,我在等你。对了,我准备过两天把小龟送给陈仪,她之前就跟你说过想要这只小龟了,但你舍不得。不过现在,我知道你会同意的对吧,毕竟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苗苗,我想你了,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笨,有很多事情我都拿不定主意,可笑我之前还总埋怨你不尊重我的意见。 我带着你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爸爸正在门口等着我们。妈妈没有来,因为她正躺在医院,不过你不用担心,哥哥在那边照顾她。你离开之后,她的糖尿病更加严重了。 我和爸爸商量,准备带你回自贡老家。我们选择坐火车,因为这样路程可以长些,你也可以多陪我一会儿。我把你抱在怀里,用衣服轻轻的盖在你的身上。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看你。骨灰盒上的你,依旧是那么的文静,可爱,嘴角还挂着微笑,这张照片是我们一六年去华山的时候照的。殡仪馆老板问我用哪一张照片时,我一下就想到了这张,因为这张照片里的你,最纯粹。记得吗?这是你自己亲口告诉过我的。 我们当初没有举行过婚礼,所以我也就没有给你举行葬礼。我们都喜欢简单,之前觉得只要两颗心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就已经是在一起了。更何况领过结婚证,在法律上,我们也是夫妻,所以没必要在意那么多繁文缛节。 现在也一样,我们的心依旧在一起,你依旧在我身边,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一样没必要注意那么多繁文缛节。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感觉有些亏欠。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很平静,一直没有哭,冷静的处理着你的身后事。不睡觉也不觉得困,不吃饭也不觉得饿,我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我们的亲人和朋友。 但在我将你带回故乡,带回那个小镇。当我将你的骨灰撒在一颗小树苗的根部,并且盖上最后一捧泥土的时候,我哭了。 刚开始是无声的哭,然后渐渐变得撕心裂肺,似乎要将这么多天存着的眼泪,一次性的挥洒出来。泪水落在泥土上,掺和着你的骨灰,滋润着树苗成长。 回家的时候,我在路上看到一个人,像你,我追过去,但总是跟不上…… 二 我现在坐在书桌前,冷静的出奇,似乎不是在讲述我们的故事,而是在跟你讲别人的故事。我每写一句话,都会望向你原来坐的地方,你喜欢坐在那里看着我写作,有时你也会拿一本书,我写,你看。 我知道你一定还在那,只是我看不见,摸不着,但我能感觉到。是你,你的眼神,你的思想,你的微笑都在,你不在。 我现在越来越不愿意开口说话,朋友们都说我变得沉默了。只有你知道,其实我一直都在说话,只是很少用口。我一直在和你说,日也说,夜也说,醒的时候说,睡着的时候也在说。他们听不到,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们也曾讨论过死。是的,你我都知道,人人都会死,只是时间的早晚。当初,我向你求婚的时候,我告诉你,我爱你,可我不能保证永远跟你在一起,但不出意外,此后这几十年我都在。 是啊,不出意外的话,你现在应该给我端来一杯牛奶,然后拿走我的笔,批评我写的文章,为什么总是带着一点悲观情绪。但是,你没有,这让我感觉,我是个骗子、罪人,似乎都是因为我当初的不坚定,允许了意外的发生,你才会不在。 第八十二章 人死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会不会真的进入另一个空间,或是以另一种形式存世。这是一个哲学问题,我不知道,你也许知道。我们之前还打趣过,以后不管我们两个谁先走,一定要托梦给另一个人,也好提前做些准备。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这世间,是不是真的存在天堂与地狱,但我相信一定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让你的灵魂寄居。那里有一片金黄的麦田,人们在麦田中悠闲的劳作,还有一位诵诗者站在夕阳下轻轻吟唱。那里也有高山、河流、大海,有阳光、四季、雨露。 但我相信,只要你还能思考,还存在往昔的记忆,你就不可能是无忧无虑的。因为,那里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小龟,没有我。 可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我存在的这个世界,不再拥有阳光。太阳每天依旧会升起,将阳光普照在大地之上,万物都怀着一份感恩的心于世间生长着,人们也沐浴在阳光下学习、生活、工作,除了我。 你离开之后,我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愚笨。我不会做饭、洗衣服、收拾家务,家里渐渐的被我弄得一团糟,再也不和以前一样整洁、干净。每次上完厕所后,还是会忘记关灯,出门习惯了不带钥匙,阳台上的月季花也已经有一个月时间没有浇水。 你离开之后,时间突然变得反复无常。正午坐在书桌上发呆想你,感觉只是一瞬,时间却走过了整个下午;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感觉跨越了一个世纪,时间却只流逝了几分钟。 你离开之后,我突然期待着一种毁灭,亦或是重生。从无你之地,诞生于有你之地。我觉得这是一种幸福,连你也不能否认我。但你放心,我不会逃避。我心中明白,每个人来到现世,都不是赤赤条条,都带着些责任和使命。如今你离开,我便带着我们两的使命继续走下去。别着急,等我忙完这一生,就带你去看海。 前日我独自坐车去了一趟青城山,那里下雪了。以前你总抱怨自从我们来成都工作之后就在没看过雪,今年我去看了,却只是我去看了…… 我一直在想,该用何等称谓给这样一个女子,说她本人的名字应该会更好些,但可惜的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老家在哪,年岁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是奈良的妻子,看起来瘦弱矮小,年龄不大,不知什么时候就生了病,然后越来越严重,前天早上去世,今天就要被他的丈夫安葬于泥土之中。 活人依旧为自己的命运奔波,死人也许也在为柴米油盐而烦恼。 对于这样一个陌生人,我给予了自己的怜悯,惋惜,同情,其实我有时候连自己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不认识她,真的不认识,不算是朋友,没有说过一句话,对她仅有的一点了解,不过是从第三者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不过是一个个“听说”。 听说她和奈良谈恋爱时她才上高二,她为了爱情不再上学,从西安来到了这么一个小山村里;听说她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等她怀了孩子后才被迫同意他们结婚;听说她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会干农活。 我其实很想知道,她是否后悔过,后悔于自己当初的决定,选择和放弃,也许她本应该有一个更加美好、绚丽的人生,可以去往更大的城市,见到更美丽的风景。但我想,她应该临死前都没有这么想过吧,毕竟一个人只有在快要死了的时候,才能更深刻的感知到究竟什么才是对她而言最宝贵的东西。 她也许会对自己的丈夫说,对不起,我不能继续陪你了;她也许还会说,其实我就是放心不下孩子;又或者她会说,你看看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整个人都瘦了,头发也该剪剪了,好好把脸洗一下。当然,她也许只是牵着丈夫的手,用尽全力想要记住他的样子,然后嘴角含笑,留下此生最后的一滴眼泪…… 生命,从来经不起推敲,任何一场小小的风暴,都有可能摧毁一株生命的嫩芽,逝者会忘却自己的前世今生,在世人依旧寻觅着自己的天堂。我在活人的世界里,纪念死人,她也许感知得到,又或者只是我一个人的唠唠叨叨,但我相信,总归是有意义的,至少还有人能记得,至少还有人能怀念,她至少不是寂静的来,寂静的去,这就是意义,这就是人活一世所追求的价值——被某些人记住! 逝者,安息吧!你的逝去使天地安静了几分,使某些人的情感,沉重了几分,但我想你一定会是感到轻松的,也许会有几分不舍和留恋,但人世间的生老病死将再也不能折磨你,再也不能使你憔悴和痛苦。你的灵魂早已离开躯体,跟随着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偏向远方,人们称那里为天堂!你也会在某个地方,遥望着自己所珍爱的一切,你会见到自己的爱人慢慢变老,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门前的小河一年比一年清澈,你坟头的迎春花年年最早在春风里张扬。 此时,门外响起了三阵炮响,亲友抬着你的棺木准备上山,我也准备起床,看看外面的太阳。 我一直在想,该用何等称谓给这样一个女子,说她本人的名字应该会更好些,但可惜的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老家在哪,年岁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是奈良的妻子,看起来瘦弱矮小,年龄不大,不知什么时候就生了病,然后越来越严重,前天早上去世,今天就要被他的丈夫安葬于泥土之中。 活人依旧为自己的命运奔波,死人也许也在为柴米油盐而烦恼。 对于这样一个陌生人,我给予了自己的怜悯,惋惜,同情,其实我有时候连自己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不认识她,真的不认识,不算是朋友,没有说过一句话,对她仅有的一点了解,不过是从第三者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不过是一个个“听说”。 听说她和奈良谈恋爱时她才上高二,她为了爱情不再上学,从西安来到了这么一个小山村里;听说她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等她怀了孩子后才被迫同意他们结婚;听说她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会干农活。 我其实很想知道,她是否后悔过,后悔于自己当初的决定,选择和放弃,也许她本应该有一个更加美好、绚丽的人生,可以去往更大的城市,见到更美丽的风景。但我想,她应该临死前都没有这么想过吧,毕竟一个人只有在快要死了的时候,才能更深刻的感知到究竟什么才是对她而言最宝贵的东西。 她也许会对自己的丈夫说,对不起,我不能继续陪你了;她也许还会说,其实我就是放心不下孩子;又或者她会说,你看看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整个人都瘦了,头发也该剪剪了,好好把脸洗一下。当然,她也许只是牵着丈夫的手,用尽全力想要记住他的样子,然后嘴角含笑,留下此生最后的一滴眼泪…… 生命,从来经不起推敲,任何一场小小的风暴,都有可能摧毁一株生命的嫩芽,逝者会忘却自己的前世今生,在世人依旧寻觅着自己的天堂。我在活人的世界里,纪念死人,她也许感知得到,又或者只是我一个人的唠唠叨叨,但我相信,总归是有意义的,至少还有人能记得,至少还有人能怀念,她至少不是寂静的来,寂静的去,这就是意义,这就是人活一世所追求的价值——被某些人记住! 第八十三章 乱笔 二零一九年九月十二日,在父母的陪伴下,我离开了已经生活了十九年的那座小山城,坐上了开往成都方向的高铁。而我与故乡的距离,也就随着窗外的风景逐渐由平原变成山岭,又从山岭变成平原,穿过了一条条隧道,跨过了一座座大桥。从汉中到广元,再到绵阳、成都,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在站台与站台的变换之中,越加深远。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故乡,远了。 刚到成都时,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温度急剧下降,似乎一下从盛夏过渡到了深秋,这让本来还准备在成都再过一两个月晚夏的我,提前的感受到了这里秋的寒意。我从家里带来的几件短袖和一件单薄的衬衣,已经无法给我带来温暖,而我又囊中羞涩,无多余的闲钱可用来置办秋衣。于是,食堂门口、教学楼间、银杏大道旁,如果有人留意,就会发现一个穿着寒酸,行色匆匆的身影,他的手上时常捧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课外书,身上始终穿着一件有着细小毛球的黑白格衬衣。只是人们习惯了去关注那些光鲜亮丽的才子佳人,实在无人会留意一个穷酸小子孤独落寞的身影。不过这倒可以让我远离人群,不必拘泥于人情世故,独自在黑夜里远足,顺便思考一下生命的意义,即使到现在也分不清,生命到底是从无中有,还是从有中无。 国庆节的时候,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舍不得一来一回七百多块钱的车费。中途唯一出的一趟远门,是去巴中找还在上高中、已有半年未见的异地女友,我们在大雨中打着一把不大的雨伞,彼此依偎,像在大海中漂浮着的一座孤岛,似乎一切都带着一些朦胧的美好,却未想那次相见竟成了和彼此的最后一面。回来不久后我们就分手了,当时是我提出来的,她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以后的每一天,只要当我想到那天分手时的过程,我都会感到心痛,因为我们似乎连分手都和以前一样,彼此心照不宣。 因为不同的生活轨迹,分手之前我们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给对方发过消息了,即使突然有时间可以去玩一下手机,心里也会想着她(他)一定还在忙,也看不见,于是就打消了给对方发短信的念头。直到分手那一天,我躺在床上,在微信里给她编辑了一条信息:“我感觉有些累了。” 她立马就回复我:“坚持不下去了吗?” 我:“嗯。” 她:“好的,那……我们就这样吧?” 我:“好。” 真的,当说出这个“好”字时,我的心里是有一瞬间的轻松的。但是当我和她结束聊天,关掉手机的那一刻,我的泪水突然喷涌而出,从最开始的静静流淌到后来的嚎啕大哭,我的脑海中只是在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家没了……” 十月中旬,父母亲从家里给我打来电话。母亲告诉我这几天家乡正在下雨,已经有些秋意了,询问我成都这边的天气好么,要不要给我寄两件毛衣和一件棉被;父亲告诉我,他们这几天正忙着在山上捡板栗,家里的核桃也该上树打了,询问我要不要给我寄些核桃、板栗。我耐心的听着,告知他们不要太为我操心,做一切事情前首先要注意身体。 几天后,我便收到了一个沉重的包裹,里面装着一袋从老家寄来的山货、两件外套和一床被褥。当我把核桃、板栗分给我的室友们时,他们明显有些不感兴趣,的确,和他们从家乡带来的鸭脖、兔头相比,我这个确实是有些简易、寒酸了。于是,我只好每次上课之前,在衣服口袋里装上几个核桃,利用上课时间偷偷的敲碎,独自品尝那一份带着故乡味道的苦涩与甘甜。 人生之前的十九年,我从来不曾真正的离家,一直是在以家为半径的方圆百里栖居着,也或许正是因为不曾离开,所以也就不曾留意。直到有一天,当我离开原地,见到了不同的风景,经历了不同的故事,突然之间,我的生活开始变得细节化、生动化,过去生命中不曾在意的那些事物、那些情感,一瞬间就被放大了,变得清晰,变得真挚,变得难以言喻,却又无法忘记。 我也渐渐明白,所谓故乡,从来都不是一个固定的地点与区域,而是一段情感与记忆。所以,无论你向着哪个方向前进,只要当你迈出那一步,你的故乡永远就在你的身后。她在不远处注视着你的背影,你可以看见她,却永远无法靠近。然后,她会对着你微笑,招招手,轻轻的说一声“孩子,你不要怕,只管前行。” 据说,人死之后灵魂都会前往极北之地,沉入冰渊,于裂缝中独自游荡,像一块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冰。 直到下一个极光之夜,每一个流浪灵魂才会在北极星的指引下,踏上归程…… 我以前时常会思考一个问题,社会上习惯把人们划分为寒门和富门,那比寒门还寒的门算什么门呢?冰门?冷门?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真的有那个划分的话,我一定是比寒门更低一个层次的存在。听到这里,你一定会说,你为什么,凭什么这么说呢?不要着急,先听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孩子,他居住在一个贫穷的山村,而他家又是村里最穷的一家人。他在初一初二时,一周的生活费只有五十块钱。而且,也许是上天注定,他的人生永远不会在一条比较平坦的道路上度过。就在去年三月份,因为一场感冒,他去医院检查,却无意中发现了其他病——先天性心脏病,房间隔缺损。什么意思呢?我们都知道人的心脏有两个心房,两个心室,房间隔缺损就是说在两个心房之间的薄膜上,先天性的有一个缺口,需要手术进行封堵。 故事讲述到这里,就结束了吗?不,如果只是这样,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可怜人而已,但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可怜人,甚至比他还惨,还可怜的人都比比皆是。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听一下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有一个男孩,他初一时就开始兼职。初中毕业的第二天,他就从家里拿了一百块钱,独自去市上打暑假工。快开学回家时,他用自己赚的钱买了手机,交了学费。上大学之后,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了,而是用自己不多的一点生活费,加入艺朗,去学习主持、演讲,每天在学校、艺朗之间来回穿梭,忙忙碌碌,似乎就和高中一样,把大一过成了大三、大四该有的样子。 然后,终于有一天,他自己去主持了婚礼,去进行了大型暖场,还参加了演讲比赛,站在了今天这个神圣的舞台上!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一株平凡的草木,但是却向阳而生。朋友曾经问我:保平,你在这个年纪就这么拼命,你不觉得苦,不觉得累吗?我的回答是:还好吧,我只是害怕自己平庸,害怕自己胆怯,害怕自己还没有出发,就死在了原地! 我一直觉得,人生从来都不是一段坦途,也没有真正的众生平等,你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容貌,以及天赋。但是,我觉得有一点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那就是生命的过程,都是从出生到死亡,从开始到结束,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自欺欺人。生命的长度从来不在于你能活多久,而在于你在短暂的一生究竟做了多少事,在人间又留下了多少痕迹。 所以,朋友们,今天,你为自己的梦想努力了吗? 第八十四章 错谈 我一直觉得“绝望的反抗”这五个字是对鲁迅一生最好的一种诠释。他——这位时代的斗士,终其一生他只做了一件事,也做成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绝望中寻求希望,在希望中寻求反抗。生于那个时代,那个社会,鲁迅的绝望更是一种必然。 观其一生,鲁迅真正无忧无虑的日子,或许只有父亲生重病之前的短短几年,那时候鲁迅回到老家时还是一个人人羡慕的公子哥,可以和乡下的玩伴一起游戏、偷吃蚕豆、捉水鸭,父亲严厉而又慈爱,母亲温婉而又善良。但自从其父重病之后,鲁迅就渐渐的感受到了人心的炎凉,先是父亲被庸医而害,再是经历分家风波。鲁迅年纪轻轻,就不得不承担起照顾一家人的生活重担,但鲁迅却从未放弃对理想信念的追求。在他的青年时代,鲁迅先生希望通过学习西医来拯救国人的身体,于是留学日本。但在经历幻灯片事件后,鲁迅发现近代中国真正的病根在于思想,思想之毒如跗骨之痛,是用再多的药物、手术都无法真正治疗的。自那之后,鲁迅先生就重新树立了一个思想观念,那就是——弃医从文,要化笔为刀,在中国人的思想观念上开开刀、祛祛毒。 但当时之中国,封建思想根深蒂固,革命尚且无法真正改变多少迷途的中国人,又何况那般不痛不痒的口诛笔伐。于是,弃医从文的早期,鲁迅先生的文学作品抛入人潮之中,就如将一颗石子投入大海,惊不起多少波浪。我相信,当时的中国,一定有许多人如鲁迅找孙月一样,对中国的未来充满了忧虑,想要通过文化这条路改变中国,但国人的麻木让他们感到了绝望,于是大多数人选择了放弃,选择了自暴自弃。如果,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选择了放弃,还会有现在的大好中国吗? 所幸,还有鲁迅先生这般生命中存在韧性的中国人,前途无光?世人皆在一间密封的黑屋子中?无妨,我们便做那愚公,做那精卫,即便是用手抓、用牙咬、用头撞,也要让那一束光亮投放进来!没有人真正甘于身处黑暗之中,只不过是找不到前途的方向罢了。于是鲁迅先生就用他的那一双手,握紧了手中之笔,让世人来看清这世界。不敢追求?我便带着你追求。找不到方向?我便用鲜血给你挥洒出方向。 这就是鲁迅先生的一生,我相信鲁迅先生一定明白一个道理,这世间其实真的不缺少聪明人,大家只不过喜欢装糊涂而已,能活着就够了,不是有句话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么?但鲁迅先生偏偏要做那个不愿装糊涂的人,所以苦难、绝望与挫折,接踵而至才是正常的,如果没有这些,怎么才算真正打到了当时堕落社会的七寸?怎么又才真正算得于绝望之中反抗呢? 前几日,一个朋友和我聊到她的近况,言语中尽显颓唐、迷茫。我正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她又说起最近时常会关注我的朋友圈,心中挺有感触的,觉得我和她过得是不同的大学生活,便让我和她分享一下我的故事。经她同意后,我将当日与她的部分谈话分享如下,便于时刻警醒自身,也与诸君共勉。 她:保平,你在大一时就让自己这么忙碌,你不会觉得很累吗? 我:累吗?我觉得还好。我只是每天坚持上课,坚持写文章,坚持看书,坚持周末去学习演讲口才、主持培训。 她:可我已经觉得这很多了呀?或者说,在很多人看来,这都已经很多了呀? 我:这样吧,你刚才跟我说你现在很痛苦,很迷茫,对吗? 她:嗯。 我:那你有对自己进行过反思和自我审视,并且意识到自身的不足和缺失吗? 她:当然有!我只是…… 我:不要着急,你知道我和你唯一的不同点是什么吗?你又想过改变,我也想过,对,这一点,我们毫无差异!但不同点就在于,我不只、不仅仅去想,而是真的去做、去经历、去实践!因为想要去改变,所以就去改变! 她:我也想过改变啊,我只是…… 我:只是什么? 她:只是, 我:只是觉得太难了?只是看不到成效?或者说,只是——无法继续坚持? 她:…… 我:没什么的,其实我也有坚持不下去,想过放弃的时候。因为当你做了很多,付出了很多,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得到的时候,谁都会产生一种失落感,不是吗? 她:是。 我:可是,我想说的是“可是”。可是人生做的很多事,并不一定都会有明确的所得。就好像我有一位朋友,他很喜欢写小说,写诗。于是坚持写了很多年,却一直碌碌无为,没有人认可,我或许只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读者。但他还是会去写,日日写,月月写,年年写!你会认为他没有获得,没有得到吗? 她:我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意义,我们的付出不就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吗? 我:如果你这么想,就说明你有些偏执了。 她:什么意思? 我:你的一切行为,都会对你自身发生一些改变。举个例子,如果你选择把自己大学更多的时间花在宿舍里打游戏,和别人一起抱怨生活,嘲笑努力的人,你的精神和性格上会变得比之前更加颓废、悲观与失望。但如果你选择看书,和更多积极的人去交流,去不断学习,你的精神和性格上就会变得更加勇敢、坚定、自信。也许这两个选择,都不会让你明确的得到什么东西。但是,却会改变你的心境、心气,我觉得这是一个人真正重要的精神品质和精神力量。 听到这里,她笑了一下:保平,我突然觉得你很适合当老师,哈哈。 我:有吗?我觉得我并没有跟你讲大道理啊,只是把自己的一些行为、思想和经历和你分享一下。 她: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思想比我成熟。这很符合我对老师的一种认知,我觉得老师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或许吧,其实有时候我也在反思,我在与别人交流、接触的过程中,自己的行为和表达的思想是否正确,又是否会对别人的思考产生一些误导,因为我们在受到别人影响的同时,也会影响到别人。但我想,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功利的还是纯粹的,精神的还是物质的,选择,坚守,最终改变,总归是无错的。同时,你也不要太受我说的话的影响,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思考的方向,而不是帮你做选择,做决定。你的路最终往哪走,如何走,还是要靠你自己的思考与坚定! 她:我会的,谢谢你,保平。 我:不客气的。 嘿,我跟你讲,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还专门为她写了封情书,你来给我听一下,顺便帮我出出意见: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在期待着一场相遇,与许多人,或者某个人。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嘿!我等了你那么久,你怎么才到呀!”然后把她的手放在我的上衣口袋里。我会陪她走过食堂门口,陪她走进教室,陪她在城市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第八十五章 何时开始 要想真正的走近这首诗歌,首先我们应该了解作者在创作这首诗时的时代背景,这是一个汉末落魄文人创作的诗歌,有了这个大前提之后,我们理解起来就会更加容易。 慨叹着“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的汉末文人,面对的却是一个君门深远、宦官挡道的苦闷时代,所以对于那些壮志难酬的文人来说,他们的内心是极度痛苦的。 这首诗的首联,作者写到了一座与浮云齐高的高楼,这高楼是那样堂皇,而且在恍惚之间又很眼熟:“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刻镂着花纹的木条,交错成绮文的窗格;四周是高翘的阁檐,阶梯有层叠三重,正是诗人所见过的帝宫气象。所以首联之中看似是对景物的描写,实则是对自己“心有凌云志,不得庙堂门”心中的感慨和失落的一种映射。 颔联写到了那高楼之上有悲凉的弦声,是谁在弹奏这首曲子呢?大概就是杞梁妻吧。在这里,作者运用典故,以那杞梁之妻弹奏的凄凉的弦声,提出了两大思考:一、在这般巍峨壮阔的高楼之上,为何会传出如此悲凉的曲子?二、那弹唱之人为何是那位因为夫君战死沙场而哭塌城楼的杞梁之妻? 而在颈联之中,写到这弹琴之人啊,弹奏的曲子哀转徘徊,还要一弹三叹,即使是弹奏那些慷慨激昂的乐曲,其中也会有余悲穿插其中,可以说是极力营造了一种哀愤的氛围。 于是,在尾联之中,作者就开始直抒胸臆,为读者解惑,那弹歌之人为何会如此忧伤?因为无人知道他内心的凄苦,也寻不到真正的知音,其实看到这里,相信大家已经有一点明悟,其实这备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作者自己,他的怀才不遇,他的知音难觅,都在这里十分直接的表露了出来。但在最后一句,他还是表达了自己永远不会放弃的信念,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成为那一只鸿鹄,奋力的展翅高飞。 生活在三国时期的阮籍是一个迷茫、悲观的人,对于儒家所提倡的“礼法”,他认为是“束缚下民”的可怕又可恶的东西,而他们所鼓吹的那些神圣的原则不过是“竭天地万物之至,以奉声色无穷之欲”。因此,他不愿为这些原则奉献自己,但又不知道生命的价值和意义究竟何在,这使他的诗歌经常显示出一种焦灼的情绪和悲观的色彩,这首诗也是如此。 在这首诗的前两句,作者写到像东园桃李般的嘉树,人们在树下都踩出来了一条小径,这说明它原来的热闹。但是接下来两句诗人又写到,当那秋风一吹啊,桃李就会开始凋零,最终便只能剩下光秃的树枝了。 由此,诗人领悟到了一个真理:有盛必有衰,有繁华必有憔悴;今日的高堂大厦,不久就会倒塌,而成为长满荆棘、枸杞等植物的荒凉之地。——这就是第五、六句的诗意。 既然一切都是转瞬即逝,再大的繁华也都有落寞的那一天,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在乎这些俗世显赫、名利呢?所以,作者才会在接下来的四句写到:既然如此,那还是让我骑马到西山去隐居吧;这样做虽然要抛妻撇子,但在这个世界上我连自身都保不住,又何必对妻子恋恋不舍? 但是,作者终究是纠结的与痛苦的,他心中也很清楚他为自己找到的那条路并不是真正的明路,所以他才会在两句写到桃李开始凋零时,野草虽然仍很茂密,但到了年底,严霜覆盖在野草之上,野草也就完结了。这是诗人否定了他自己找出来的那条解脱之路。 钟嵘在《诗品》中曾经写到:“曹植诗富有风骨,辞藻文采十分的华丽繁茂,情感上也兼有雅怨,身体被文化。”刘勰《文心雕龙.明诗》中说道:“(曹植诗)五言十分流调,是那么的清丽宗旨;华实际用法不同,只有才学才是安定。所以你得让自己变得很公平,叔夜具有温润,茂先凝聚着清新,景阳振十分美丽。兼好那么你就可以建、整,如果偏美的话就是太冲、公干了。” (2) 从上文提到的“骨气奇高,辞采华茂”,我们就可以先得出一个小结论,曹植诗是很有文人风骨的,他的诗中尤其突出地表现着这股“慷慨“、“骨气“,同时辞藻也十分的华丽。 曹植的诗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时期,前期主要是乐观开朗、豪放俊逸,但到后期就变得隐曲深沉、哀怨忧愤,然而那种“慷慨““任气“的风骨却始终充溢侵人。 而造成曹植的诗风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其实也并不复杂,甚至和大多数文人一样,命途优渥时诗风便较为开阔,命途多舛时诗风自然也就变得深沉起来。 曹植前期生活在优裕的环境中,与曹丕一起,以贵公子的身份与曹操属下的文人交往,所以也写下不少记叙宴游及唱和赠答之作,如《公宴》、《侍太子坐》、《斗鸡》等,大抵情调平和,辞采华丽,很有些贵族气。这一类作品曹丕、王粲等也有,而以曹植为突出。这种诗当然很少具有深刻的内涵,但作为一种文学现象,它反映了建安时代诗歌题材不断扩大,更多地反映人们的日常生活。同时,也反映了随着文人文学集团的出现,诗歌的娱乐性与社交功能更加明显了。曹植后期,在曹丕父子的猜忌、迫害下忍辱求生,心情极为悲愤苦闷,作品的内容与风格发生显著变化。那种雍容华贵的诗作极少再出现,一些表达不甘闲置、要求施展才能的愿望的作品,也不像早期之作那样豪迈自信,而是显得深沉悲凉。更多的作品,集中抒写了对个人命运的失望,和对曹丕政治集团的怨恨。这些诗文中,充满受压迫的痛苦,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以及预感生命将在屈辱与碌碌无为中消耗、失去其应有价值而产生的悲哀。 陶渊明是一位田园诗人,他的诗具有朴实无华和平淡自然的特点,“风格即人”这条艺术的规律,在陶渊明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证明。读陶渊明的诗总有一种读诗如见其人的感觉。他的诗不是吟风弄月的文字游戏,而是诗人的生活及真情实感的抒发。从其作品看他对自己作品意象的塑造,率真、任情,不掩饰、不做作,不为世俗所左右,我行我素。诗人一生不断追求的是朴实、自然、率真、耿直。这种求真的思想,是对自然主义的追求与向往。例如他在《饮酒》中所描绘的,就是他的日常生活,又是“采菊”,又是“飞鸟”,最后提到一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说明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短短几句,就将他的率真、自然表达了出来。 而谢灵运正如作者在上文中所提到的一样,他写的诗“在新在俊”。谢灵运所开创的山水诗,把自然界的美景引进诗中,使山水成为独立的审美对象。他的创作,不仅把诗歌从淡乎寡味的玄理中解放了出来,而且加强了诗歌的艺术技巧和表现力,并影响了一代诗风。 第八十六章 英雄气短 这些诗歌在艺术上大致有以下三方面的特点: (1)精工富艳的风格; (2)生动细腻的景物刻画; (3)结构上的程式化特点。 其中前两个特点可以说是他的艺术成就,至于第三个就是他和陶公最大的区别,陶公写诗不会讲究什么固定的格式,至于谢公写诗就喜欢用相同的模式,他的诗歌从整体结构而言,往往先作出游,次写见闻,末尾谈玄说理,拖着一个玄言的尾巴。这种以叙事——写景——说理所形成的结构模式,使谢诗呈现出一种程式化的特点。至于形成这种程式化结构的原因,可以说与谢灵运山水审美意识上的局限有关。谢灵运一生都不能忘怀于政治权势,当他政治失意进而游山玩水时,只是把山水作为一种感观上的刺激,以此掩饰他对权位的热衷。故而他在写景时,并不能真正做到情、景、理三者的完美融合,也无法形成一种完整浑然的意境。 司马迁的《史记》早在小学时我就已经读过了,只是那个时候单纯的以故事书的形式来看,后来慢慢的长大了,自己的文学素养也开始逐渐提升,对于这本《史记》也开始真正的喜欢起来,乃至于对司马迁这个人也升起了深深地崇敬之意。今天,我要跟大家讨论的,就是《史记》中的名篇之一:《廉颇蔺相如列传》。 《廉颇蔺相如列传》生动刻画了廉颇、蔺相如、赵奢、李牧、赵惠文王等一批性格各异的人物形象,他们或耿直或忠厚,或鲁莽或机智,形象鲜明生动,令人叹服。 司马迁善于抓住人物主要特征进行极力渲染。如在对事迹颇丰的蔺相如这一形象进行处理时,便抓住“智勇”这一特征为核心展开描述。正如他在本传传末所论赞的:“太史公曰:知死必勇,非死者难也,处死者难也。方蔺相如引璧睨柱,及叱秦王左右,势不过诛,然士或怯懦而不敢发。相如一奋其气,威信敌国;退而让颇,名重泰山。其处智勇,可谓兼之矣!”在对完璧归赵、渑池之会等事件进行描述时更是紧紧扣住蔺相如的机智勇敢这一特征,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司马迁在文中极尽渲染之能事,层层蓄势,有如大江截流。如他在文中五次渲染相如操天下大势为己用之睿智:为国纾难,利用国际舆论,借使秦负曲之势,奉璧至秦;秦王得璧不偿城,相如以“璧有瑕,请指示王”诓得玉璧后,抓住秦王贪婪的弱点,欲以璧击柱,借“秦恐璧破”之势威胁秦王;抓住秦国二十余君“不坚明约束”之过,借理在我方之势,使人怀璧归赵;渑池之会,借“五步之内以颈血溅大王”之势,逼秦王就范,为一击缶;借“赵亦盛设兵以待秦”之势,迫使秦不敢动武。相如勇智,已是光彩照人。行文至此,司马迁笔势陡转:多谋善断、意气风发的蔺相如竟对无理取闹的廉颇一再退忍避让,连门客都感到羞愧。当门客要离开他时,才袒露他“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的胸怀。相如的绝顶智慧和贤相风采凸现在读者的眼前。这也是司马迁写书的一种特点,利用前后反差来突出人物形象,使之更加形象具体。 我以前时常会思考一个问题,社会上习惯把人们划分为寒门和富门,那比寒门还寒的门算什么门呢?冰门?冷门?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真的有那个划分的话,我一定是比寒门更低一个层次的存在。听到这里,你一定会说,你为什么,凭什么这么说呢?不要着急,先听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孩子,他居住在一个贫穷的山村,而他家又是村里最穷的一家人。他在初一初二时,一周的生活费只有五十块钱。而且,也许是上天注定,他的人生永远不会在一条比较平坦的道路上度过。就在去年三月份,因为一场感冒,他去医院检查,却无意中发现了其他病——先天性心脏病,房间隔缺损。什么意思呢?我们都知道人的心脏有两个心房,两个心室,房间隔缺损就是说在两个心房之间的薄膜上,先天性的有一个缺口,需要手术进行封堵。 故事讲述到这里,就结束了吗?不,如果只是这样,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可怜人而已,但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可怜人,甚至比他还惨,还可怜的人都比比皆是。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听一下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有一个男孩,他初一时就开始兼职。初中毕业的第二天,他就从家里拿了一百块钱,独自去市上打暑假工。快开学回家时,他用自己赚的钱买了手机,交了学费。上大学之后,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了,而是用自己不多的一点生活费,加入艺朗,去学习主持、演讲,每天在学校、艺朗之间来回穿梭,忙忙碌碌,似乎就和高中一样,把大一过成了大三、大四该有的样子。 然后,终于有一天,他自己去主持了婚礼,去进行了大型暖场,还参加了演讲比赛,站在了今天这个神圣的舞台上!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一株平凡的草木,但是却向阳而生。朋友曾经问我:保平,你在这个年纪就这么拼命,你不觉得苦,不觉得累吗?我的回答是:还好吧,我只是害怕自己平庸,害怕自己胆怯,害怕自己还没有出发,就死在了原地! 我一直觉得,人生从来都不是一段坦途,也没有真正的众生平等,你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容貌,以及天赋。但是,我觉得有一点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那就是生命的过程,都是从出生到死亡,从开始到结束,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自欺欺人。生命的长度从来不在于你能活多久,而在于你在短暂的一生究竟做了多少事,在人间又留下了多少痕迹。 所以,朋友们,今天,你为自己的梦想努力了吗? 最后,我写了一首诗,谨与诸君共勉: 破阵子-昨日兼程万里 沐辰 昨日兼程万里,今朝寻梦千年。生如草木虽渺小,不畏寒暑向阳开。青春正当年。 何惧前路风雨,怎怕心中迷途。心若磐石真且坚,功成名就又何难!青梅煮酒间。 嘿,我跟你讲,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还专门为她写了封情书,你来给我听一下,顺便帮我出出意见: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在期待着一场相遇,与许多人,或者某个人。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嘿!我等了你那么久,你怎么才到呀!”然后把她的手放在我的上衣口袋里。我会陪她走过食堂门口,陪她走进教室,陪她在城市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其实去哪都无所谓,只要是和她一起 后来,我就真的遇见她了,她像一片花瓣,悄悄地落在了我的手心,带给我一丝芬芳,一点甜蜜。 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是没有养过仓鼠的,我也不知道怎样照顾别人,以前的我,生活的很粗糙,就像大多数男孩子一样。可是,当我遇见那个人之后,我发生了改变,我突然变得不再像原来的那个自己了,但我知道,我的所有改变,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这让我感到欣喜。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真的爱上了一个人,但我想,如果我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原来的自己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真的,我很害怕错过。我以前也曾谈过恋爱,也曾喜欢过别人,但是,却从未像这一次这般的郑重和坚定。这让我觉得,似乎我过去的一切错过,都是为了等待与她此时此地的这场相遇。我真的无法继续控制自己的感情了,如果不能和自己真正爱上的人在一起,我不知道生命将会多么的无趣。 第八十七章 二零一九年九月十二日,在父母的陪伴下,我离开了已经生活了十九年的那座小山城,坐上了开往成都方向的高铁。而我与故乡的距离,也就随着窗外的风景逐渐由平原变成山岭,又从山岭变成平原,穿过了一条条隧道,跨过了一座座大桥。从汉中到广元,再到绵阳、成都,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在站台与站台的变换之中,越加深远。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故乡,远了。 刚到成都时,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温度急剧下降,似乎一下从盛夏过渡到了深秋,这让本来还准备在成都再过一两个月晚夏的我,提前的感受到了这里秋的寒意。我从家里带来的几件短袖和一件单薄的衬衣,已经无法给我带来温暖,而我又囊中羞涩,无多余的闲钱可用来置办秋衣。于是,食堂门口、教学楼间、银杏大道旁,如果有人留意,就会发现一个穿着寒酸,行色匆匆的身影,他的手上时常捧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课外书,身上始终穿着一件有着细小毛球的黑白格衬衣。只是人们习惯了去关注那些光鲜亮丽的才子佳人,实在无人会留意一个穷酸小子孤独落寞的身影。不过这倒可以让我远离人群,不必拘泥于人情世故,独自在黑夜里远足,顺便思考一下生命的意义,即使到现在也分不清,生命到底是从无中有,还是从有中无。 国庆节的时候,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舍不得一来一回七百多块钱的车费。中途唯一出的一趟远门,是去巴中找还在上高中、已有半年未见的异地女友,我们在大雨中打着一把不大的雨伞,彼此依偎,像在大海中漂浮着的一座孤岛,似乎一切都带着一些朦胧的美好,却未想那次相见竟成了和彼此的最后一面。回来不久后我们就分手了,当时是我提出来的,她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以后的每一天,只要当我想到那天分手时的过程,我都会感到心痛,因为我们似乎连分手都和以前一样,彼此心照不宣。 因为不同的生活轨迹,分手之前我们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给对方发过消息了,即使突然有时间可以去玩一下手机,心里也会想着她(他)一定还在忙,也看不见,于是就打消了给对方发短信的念头。直到分手那一天,我躺在床上,在微信里给她编辑了一条信息:“我感觉有些累了。” 她立马就回复我:“坚持不下去了吗?” 我:“嗯。” 她:“好的,那……我们就这样吧?” 我:“好。” 真的,当说出这个“好”字时,我的心里是有一瞬间的轻松的。但是当我和她结束聊天,关掉手机的那一刻,我的泪水突然喷涌而出,从最开始的静静流淌到后来的嚎啕大哭,我的脑海中只是在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家没了……” 十月中旬,父母亲从家里给我打来电话。母亲告诉我这几天家乡正在下雨,已经有些秋意了,询问我成都这边的天气好么,要不要给我寄两件毛衣和一件棉被;父亲告诉我,他们这几天正忙着在山上捡板栗,家里的核桃也该上树打了,询问我要不要给我寄些核桃、板栗。我耐心的听着,告知他们不要太为我操心,做一切事情前首先要注意身体。 几天后,我便收到了一个沉重的包裹,里面装着一袋从老家寄来的山货、两件外套和一床被褥。当我把核桃、板栗分给我的室友们时,他们明显有些不感兴趣,的确,和他们从家乡带来的鸭脖、兔头相比,我这个确实是有些简易、寒酸了。于是,我只好每次上课之前,在衣服口袋里装上几个核桃,利用上课时间偷偷的敲碎,独自品尝那一份带着故乡味道的苦涩与甘甜。 人生之前的十九年,我从来不曾真正的离家,一直是在以家为半径的方圆百里栖居着,也或许正是因为不曾离开,所以也就不曾留意。直到有一天,当我离开原地,见到了不同的风景,经历了不同的故事,突然之间,我的生活开始变得细节化、生动化,过去生命中不曾在意的那些事物、那些情感,一瞬间就被放大了,变得清晰,变得真挚,变得难以言喻,却又无法忘记。 我也渐渐明白,所谓故乡,从来都不是一个固定的地点与区域,而是一段情感与记忆。所以,无论你向着哪个方向前进,只要当你迈出那一步,你的故乡永远就在你的身后。她在不远处注视着你的背影,你可以看见她,却永远无法靠近。然后,她会对着你微笑,招招手,轻轻的说一声“孩子,你不要怕,只管前行。” 二零一九年十月十八号早上八点十九分,和往常一样,我起床为你准备早餐。冰箱里还有昨晚上吃剩下的半盘鱼香肉丝,一碗酸菜粉丝汤,我把它们放在电饭锅里蒸了,又拌了小半碗红油豇豆。 你喜欢吃过我妈泡的豇豆,于是每次从老家回来,我们从淘宝上买的劣质行李箱里总要放一两罐泡豇豆,那股酸酸的味道就会变成一块牛皮糖,在行李箱里存在很久。 当然,今天理因是平凡的一天,就和往常一样。但前提是,没有发生那一件事…… 十点多的时候,你收拾完东西准备出门,公司里又要让你出差,我没有在意,因为你离开,只是暂时,总会回来。我没有和你拥抱亲吻,没有替你整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你跟我说你要走了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只是随口应了一句。 我没有看你最后一眼,你离开,再也不见。 下午三点的时候,我感觉肚子有些饿,准备起身去找点吃的。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是你的号码,说话的却是另一个男人,我的心里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 “你好,请问是刘沐辰先生吗?” “嗯。” “你的太太是不是陈苗苗。” “嗯。” “我是巴中市派出所的王澜,你的太太……”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实在是记不清了。时间于那一刻变得破碎,混乱,连着我整个的身体和灵魂,一起破碎开来。我的记忆也随着那个电话,终止。 王警官告诉我,你死于一场车祸。当时,那辆货车刹车突然失灵,闯了红灯,然后撞向正走在斑马线上的你。他还告诉我,我可以通过走法律程序,得到一笔钱。 我替你去过那个司机的家里。男人是陕北的,女人是巴中本地人,看样子大概五十多岁,有两个孩子,挤在一个只有二十平米的小空间里。我去的时候,他们很客气,甚至有些惶恐。在把孩子赶出去之后,男人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不停的向我道歉,在他准备向我磕头的时候,我扶起了他。然后,我笑了笑,问旁边的女人:“大姐,我饿了,你能给我煮碗面条吗?” 后来,我没有再去找过他们,没有去法院,也没有要他们东拼西凑拿来的十万块钱。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你出事之后,我没有告诉其他人,但他们好像都知道了。林恩专门给你写了一篇悼文,是用古文写的,其中有一句是“苍天何意,任玉兰先萎,夏荷失真”,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写文章喜欢借喻。我昨日烧给你了,你可以仔细看看。 给你挑选衣服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不定,幸好有晓雨,给你挑了一件淡蓝色长裙,能够拖在地上的那种,之前你想穿,却一直忍不下心买,说等到以后宽裕些了再说,现在想起来,我总后悔。你不是安慰我的对不对?上周星期六我又梦到了你,你跟我说,你很喜欢这条裙子。 第八十八章 我还专门要求人家不要给你化妆,我知道你不喜欢。你总跟我说,这个世界上,真,就是美。可你离开了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我一直是在梦中,过着别人的人生。不然,你怎么会不在? 我去医院接你的时候,那枚结婚戒指依旧带在你左手的无名指上,只是上面沾了你的鲜血。我想了想,还是把它摘了下来,用卫生纸稍微擦了一下后,带在了我右手的无名指上。现在,我手上有两枚结婚戒指了。我还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你常用的那瓶柠檬味手霜的味道。 你晾在阳台上的内衣和衬衫已经干了,但是我没有收回来,因为,我在等你。对了,我准备过两天把小龟送给陈仪,她之前就跟你说过想要这只小龟了,但你舍不得。不过现在,我知道你会同意的对吧,毕竟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苗苗,我想你了,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笨,有很多事情我都拿不定主意,可笑我之前还总埋怨你不尊重我的意见。 我带着你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爸爸正在门口等着我们。妈妈没有来,因为她正躺在医院,不过你不用担心,哥哥在那边照顾她。你离开之后,她的糖尿病更加严重了。 我和爸爸商量,准备带你回自贡老家。我们选择坐火车,因为这样路程可以长些,你也可以多陪我一会儿。我把你抱在怀里,用衣服轻轻的盖在你的身上。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看你。骨灰盒上的你,依旧是那么的文静,可爱,嘴角还挂着微笑,这张照片是我们一六年去华山的时候照的。殡仪馆老板问我用哪一张照片时,我一下就想到了这张,因为这张照片里的你,最纯粹。记得吗?这是你自己亲口告诉过我的。 我们当初没有举行过婚礼,所以我也就没有给你举行葬礼。我们都喜欢简单,之前觉得只要两颗心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就已经是在一起了。更何况领过结婚证,在法律上,我们也是夫妻,所以没必要在意那么多繁文缛节。 现在也一样,我们的心依旧在一起,你依旧在我身边,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一样没必要注意那么多繁文缛节。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感觉有些亏欠。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很平静,一直没有哭,冷静的处理着你的身后事。不睡觉也不觉得困,不吃饭也不觉得饿,我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我们的亲人和朋友。 但在我将你带回故乡,带回那个小镇。当我将你的骨灰撒在一颗小树苗的根部,并且盖上最后一捧泥土的时候,我哭了。 刚开始是无声的哭,然后渐渐变得撕心裂肺,似乎要将这么多天存着的眼泪,一次性的挥洒出来。泪水落在泥土上,掺和着你的骨灰,滋润着树苗成长。 回家的时候,我在路上看到一个人,像你,我追过去,但总是跟不上…… 二 我现在坐在书桌前,冷静的出奇,似乎不是在讲述我们的故事,而是在跟你讲别人的故事。我每写一句话,都会望向你原来坐的地方,你喜欢坐在那里看着我写作,有时你也会拿一本书,我写,你看。 我知道你一定还在那,只是我看不见,摸不着,但我能感觉到。是你,你的眼神,你的思想,你的微笑都在,你不在。 我现在越来越不愿意开口说话,朋友们都说我变得沉默了。只有你知道,其实我一直都在说话,只是很少用口。我一直在和你说,日也说,夜也说,醒的时候说,睡着的时候也在说。他们听不到,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们也曾讨论过死。是的,你我都知道,人人都会死,只是时间的早晚。当初,我向你求婚的时候,我告诉你,我爱你,可我不能保证永远跟你在一起,但不出意外,此后这几十年我都在。 是啊,不出意外的话,你现在应该给我端来一杯牛奶,然后拿走我的笔,批评我写的文章,为什么总是带着一点悲观情绪。但是,你没有,这让我感觉,我是个骗子、罪人,似乎都是因为我当初的不坚定,允许了意外的发生,你才会不在。 人死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会不会真的进入另一个空间,或是以另一种形式存世。这是一个哲学问题,我不知道,你也许知道。我们之前还打趣过,以后不管我们两个谁先走,一定要托梦给另一个人,也好提前做些准备。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这世间,是不是真的存在天堂与地狱,但我相信一定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让你的灵魂寄居。那里有一片金黄的麦田,人们在麦田中悠闲的劳作,还有一位诵诗者站在夕阳下轻轻吟唱。那里也有高山、河流、大海,有阳光、四季、雨露。 但我相信,只要你还能思考,还存在往昔的记忆,你就不可能是无忧无虑的。因为,那里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小龟,没有我。 可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我存在的这个世界,不再拥有阳光。太阳每天依旧会升起,将阳光普照在大地之上,万物都怀着一份感恩的心于世间生长着,人们也沐浴在阳光下学习、生活、工作,除了我。 你离开之后,我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愚笨。我不会做饭、洗衣服、收拾家务,家里渐渐的被我弄得一团糟,再也不和以前一样整洁、干净。每次上完厕所后,还是会忘记关灯,出门习惯了不带钥匙,阳台上的月季花也已经有一个月时间没有浇水。 你离开之后,时间突然变得反复无常。正午坐在书桌上发呆想你,感觉只是一瞬,时间却走过了整个下午;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感觉跨越了一个世纪,时间却只流逝了几分钟。 你离开之后,我突然期待着一种毁灭,亦或是重生。从无你之地,诞生于有你之地。我觉得这是一种幸福,连你也不能否认我。但你放心,我不会逃避。我心中明白,每个人来到现世,都不是赤赤条条,都带着些责任和使命。如今你离开,我便带着我们两的使命继续走下去。别着急,等我忙完这一生,就带你去看海。 前日我独自坐车去了一趟青城山,那里下雪了。以前你总抱怨自从我们来成都工作之后就在没看过雪,今年我去看了,却只是我去看了…… 何处言哉?年岁未老,心已先衰。硬撑着深夜不寐的,不是因为胸腔中积郁有多少少年精气,只是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乐情绪罢了。世人看似一生追求颇多,但其实个个心中明白,人活一世,能够轻松、惬意就是极好的,但这总归只是个奢望。世上无忧之人有吗?我觉得是没有的,只是忧之多寡而已,多忧者便多悲伤,寡忧者便常欢笑。但他人眼中的欢笑,又有几分为真,几分为假?苦苦乐乐,悲悲欢欢,大抵只有当事人更清楚些,但也只是更清楚,而不一定就能真知道自己心中的苦乐。换言之,若是一个人全然无忧,他也便不能感受乐是什么滋味了,这岂不就是最大的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