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 锲子 前章(一)出嫁 我同他大概生来就没有什么缘分,他是皇城命定的天子,而我只是一介平凡的女子。 我想要的从来只是他一个人,平凡的生活,而他所求的,自始自终都是权利…… 我的一生总共见过父亲两次面,一次是我三周岁总角礼之时,一次则是我五岁时出嫁之时。 祁国十三年正值兵强马壮之年,传言司天台曾向父皇进谏 “皇上,若李氏腹中孩儿为皇子必然屈一人下,伸万人上,惟圣人能行之,是为太子。 若为公主,祁国百年之后必然化为灰土。” 此话一出,皇帝霎时震怒,他已经生下十二个女儿,前后夭折了七个。 皇子却迟迟不肯降生,若是他再无一子,将来的皇位堪忧,他的天下堪忧啊。 我是祁国元年第十二女,陈洛。 我出生那年便被定为不详之人,父皇自我出生起便从来没有来看过我和母妃,大约我是这宫里最不得宠的公主了。 自我出生起,便背上了天煞孤星的濠头。 这个世界唯一疼爱我的,唯有我的母亲。 五岁那年,父皇第一次召见我,彼时我仍不知父皇对我的厌恶,只知父皇整日忙于朝中事务,无暇理会我罢了。 我自以为此,听见父皇传召我之时,惊喜之情跃然脸上。 我想念父亲,很想很想,可是母亲教导我身为皇家子女当以国事为重,后宫皆以父皇为尊,他不来变不得强求,他要走也不可阻拦。 因此我从未去求过宦官带我见过父亲。 可是他传召我了,我便有充足的理由走近他身边,去看我的父亲,看这个国家的君王。 母妃为我扎了两个包子大小的发髻,我急不可耐,就像一头饿了三十年的老虎,急切的想要吃掉一头大象以满足饱腹之欲。 母妃含笑,纤细的手指拂过我的发丝,蹲下身漫不经心的替我穿好衣裳,眼中金光闪闪,似有泪光划过。 我不明白小手捧着母妃的脸,替她拭去眼中的泪水,或许是出于对母妃的心疼,亦或许是可怜母妃多年来未曾得到父皇的怜惜。 豆大的眼泪从眼中溢出,口中却含糊不清的带着哭腔喃喃 “母妃为何要哭,今日洛儿见着父皇,必然求父皇能多看看母妃。” 母妃是一个坚强的人,六年来我从未见她因为任何一件事哭过,哪怕六年未曾见过父皇她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哪怕日日受人白眼也不曾泣不成声。 母妃手指划过我的眼角,替我抹掉眼泪,拍拍我的脑袋对我说 :“别哭了,父皇还在等你。” 她是一沉默寡言的人,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好多事情了然于胸,却丝毫不袒露出来。 那夜我见到了父皇,他倚在榻上,合着双眸,与我两年前见他头上多了许多白发,他大概是在等我? 心中的委屈忽然好想告诉他自己多想他,明明已经在来的路上想好要如何告诉父皇自己的委屈和想念,可是见到他时,自己却努力的在做好一个国朝公主的样子。 “洛儿向父皇请安” 这是我第二次像他问安,那个我只见过一面的男人。 他不多言,也丝毫不委婉的告诉我 :“洛儿,朕已替你选了门好亲事,过些日子你便嫁过去吧” 我一愣,脑子却没反应过来,房内忽然一片寂静,连端茶送水的奴仆也停下动作,时间仿佛在那一秒停滞了。 待下一秒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房间里所有的女官,内人,都跪了下去,只留我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是了,母妃告诉过我,祁国如今国力大不如前,自开国皇帝建国以来,祁国始终坚持与邻邦和亲政策以平息战乱。 借此休养生息,养精蓄锐。 彼时我并不知和亲意味着什么,母妃说,是将公主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游山玩水。 大抵是信了这一番说辞,我对和亲并不排斥,只因我从未踏出宫门半步,却在我五岁那年得知可以出门游玩。 期待喜悦竟然大过不舍,而那个时候的我该是没有料到这次的道别竟是永别吧。 我思索着,为何内人们都跪了下去,有几个连头也不敢抬。 不就是出嫁吗,长公主做得为何我做不得。 父皇坐直身子时,我方觉得事情有所不对,彼时我年纪尚小。 根本不懂得婚丧嫁娶,我挪着小碎步,想要靠近我的爹爹,而不是大祁的皇帝。 近些,更近些,拉着宽大的龙纹袖袍,身子附下去,侧脸放在爹爹的腿上,他并没有拒绝,无论爹爹做什么,都是对我好的。 “爹爹,你和娘亲会陪我去吗” 我知道他不会,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开口问他,我声音压的极低,我害怕,生怕这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会龙颜大怒。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以儿女的身份,跟他说话。 “全都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威慑住所有人,内人宫婢整齐起身,却无人敢抬头。 他们大概是怕极了爹爹,而我却从不知道爹爹究竟是何性格,彼时的我依然坚信他是喜欢我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你此行只需记住一点,你嫁的是鄞国三皇子,到了那边你便不再是我祁国的女儿只是一个待嫁的公主。” 他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字字清晰,是我这辈子也无法忘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的父亲也同其他所有宫人一样,讨厌我,视我为灾星吗。 那时我方才晓得,这个国家的王拥有一颗磐石般坚硬的心…… 婚期定在一月之后,我已然记不清那时的我是何种伤心的程度,只知道我在大殿外跪了一夜。 只是求父皇能允准我带母亲一同前往。 我不明白,既然是去游玩为何只准我一人前去。 那夜父皇勃然大怒,我从未见他如此生气过,我害怕的蜷起身子。 在父皇下令将我丢出殿外时,我知道也许我同其他人本来就不一样。 父皇或许从未喜欢过我,从未像待其他姐姐那样待过我,也从未像待其他娘子那样待过我的母妃。 那夜很冷很冷,地板很冷很冷,我感觉到我身体在反抗着,我以为凭借我的努力,即便不能带母妃走,也可以给母妃一次机会,一个让父皇去看看母妃的机会。 我已然不晓得最后坚持了多久,只记得之后便失去了意识,没有人敢上前扶我,也没有人敢将我送回母妃殿中。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夜,那是我第二次看见母妃落泪,在我的床边,手里端着白色的瓷碗,碗中盛着汤药。 “母妃,爹爹是讨厌洛儿吗” 那是我醒来的第一句话,我的声音好像卡在喉咙里,这句话我说的很艰难,也及其沉重。 “不,洛儿,爹爹是爱你的,娘也爱你” 母妃见我醒了,欣喜的抱紧我,将我紧紧锁在他的怀里。 “爹爹说我要嫁给鄞国的皇子,却为何不准娘同我一道。” 大概是越说越委屈,眼里的累终究是没有含的住。 彼时的我还太小,娘亲同我说了好多好多话,我在她怀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什么也记不清,什么也不知道。 那年的秋季,我生了一场大病,许多宫人在娘亲不在的时候躲着我,生怕我会吃掉他们。 他们不愿同我说话,连奶娘也不见了踪影,我迷糊的睡了半月有余,父皇没有来看过我,一直,都没有…… 锲子 前章(二)幼青 我在塌上躺了半月余,期间大部分都在做梦,醒来时或见母妃为我喝药,或是一个同我差不多年纪的宫女伺候我起居。 我问过她的名字,她不会说话,我猜测她是父皇派人送我的侍女,我给她起名叫幼青。 自我病患以来,她一直悉心的照顾我,我知道我的几个皇姐也来看过我,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在前殿坐了不久便找了理由匆匆离开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病着也担心传染给他们,届时便是多一个人承受这病痛的折磨,我内心亦是过意不去的。 我同幼青说了很多话,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只有她愿意听我说这许多。 相处半月久,我渐渐摸索出幼青同我说话的方式,也渐渐读得懂她的手语。 好在她是一个很会读书的人,脾气也很好,不同于其他宫女,幼青自小便上过私塾,写得一手好字。 因此,我抓耳挠腮的猜她在说什么的时候,她便会写下来,手舞足蹈的解释。 我知道她是一个庶出的官家女,因为先天失声,没有人喜欢她,她的母亲生了第二个孩子以后,她便同奴仆一样服侍他的亲弟弟。 由于生出哑女对家族来说是一件及其耻辱的事情,他的父亲不允许她向外宣称自己是自己的孩子,也不愿给她赐名,只当做杂役扶养在身边。 跟在弟弟身边,上私塾的时候在旁服侍,虽不能说话,但天资聪颖,很快便懂得些道理,也认识了不少字。 一次在房中练习写字时,不巧被同房的其他杂役瞧见,便上报给他父亲。 在祁国,奴仆若是偷学了识字,是重罪,轻则痛打一顿,重则死罪,她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未再追问。 我心疼的看着她,她笑着同我打着手语,我瞧见她袖口处留出的已结痂的伤口,便知她后来的境遇,能进宫做仆役的,不是家中没钱,便是食不果腹,无能为力了。 我摩挲着爬起来,身子其实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许久没有下榻,难免有些余力不足。 我小心接过她的手,她却同受了惊的鸟儿似的,慌忙把手收起来。 “你别怕,我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待你,过些时候我便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游玩,届时你同我一道,我定然不会伤害你。” 我学着母亲那样的说话方式,轻声细语的同她说,生怕她会因声音稍大了些而害怕。 我知道那些伤疤对她来说是耻辱,在祁国,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留有这样的伤疤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夫婿。 祁国大婚的方式与鄞国有所不同,但为了避免引起争端,父皇还是决定嫁我时采用鄞国的婚嫁方式。 本来我该提前一月学习鄞国礼仪,通晓他国文字。 可我这一病,不光进宫教学的司仪急秃了头,连前朝的老头子们也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出了差错鄞国“拒不签收”。 “金丝香木嵌蝉玉珠、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累丝珠钗………这些都是公主需得提前预制好的,确然不可有万一的疏漏。 “公主虽嫁去我鄞朝,可莫要坏了规矩,衣裳尚不能着大红色……” 我真是要哭了,这,这难道不是去鄞国游山玩水吗,何故要准备这般如此多的东西,大多我都前所未闻。 这个自称是从鄞国来的张司仪从早念到晚,从晚念到早,加班加点的同我絮叨这些规矩,学不会还不让睡觉,不准吃饭。 彼时我的肚子已经在向我抗议了,我简直恨不得一头栽在她头上,让她可消停会。 但我觉得我当做一个乖巧的公主,不可如此胡来。 于是为了逃脱此人的魔爪,我毫不犹豫的,及其乖巧的,将一碗醋塞在他手中。 即便不能逃出去,出一口恶气也好,张司仪知道这是醋,也见着我命幼青端了碗醋来。 她大概以为是我要给自己醒神,于是也未做出奇怪的表情,在见我将一碗醋塞住她手中的时候,我一直以来期待的表情终于从她的脸上浮现出来。 五味杂陈,她不可拒绝,因为这是礼数。 我见她都快哭出来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可真是印证那句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她愤恨的瞧着我,殿上的下人们或捂着嘴偷笑,或憋着笑看好戏的样子。 她硬生生喝了一大碗醋,在痛苦狰狞的表情过后竟然恭敬的退了出去。 本以为可以安生两天日子了,却没料到她前脚刚踏出明粹宫,后脚就进了坤宁宫。 余下的两日我被皇后娘娘罚抄宫规,其实我倒是乐在其中。 只要不听张司仪用他奇怪的鄞国口音念叨婚嫁礼法,别说让我抄宫规了,就是让我抄《论语》我也不会吐出半个不字。 抄书虽然辛苦,但幸好有幼青在,有时候会让幼青模仿我的字迹抄书,幸好娘娘并没有派宦官来监督我抄书,许是见我大病初愈,又不太识得许多字的缘故。 我的病虽好不久,但母妃很快就病倒了,她这两日总是不停的往承恩殿去,大概是爹爹想通了想念母妃了吧,可是每次没过多久就会被请出来。 幼青告诉我,母妃最近脸色很差。从前的母妃从不主动去承恩殿找父皇而如今却去的如此勤。 彼时我一直不太明白,只能每日照顾母妃,司仪讲课的时候我便时常打瞌睡。 有时候甚至再次惹怒她,扬言要去皇后娘娘面前再告我一状。 母妃病了,如果皇后娘娘罚我抄书还好,如果罚我去做别的事情,照顾不了母妃可就不妙了。 所以张司仪每每威胁我,我都会故作乖巧的认错。 大约我的样子实在不是很讨喜,别的姐姐在犯了错只需稍稍低头便可得到原谅。 而我每次求她不要告诉皇后娘娘时,她总是用竹板狠狠打我手掌心,疼的我叫苦连天,却不敢掉一滴眼泪。 只默念着不可让母妃看了伤心,眼泪便不会掉出来。 我跟着张司仪学规矩学了小半个月,规矩都忘的差不多了,但是却练就一手的茧子,新的旧的叠在一起,不敢请御医来为我瞧。 每每幼青为我上药的时候,我都笑着对她说。 “你看,这样我们两个更像姐妹了对吗” 她却一脸生气的瞪着我,眼泪水在她眼眶里转悠,又不敢对我发火,默默为我上药。 我看她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不停的打趣她。 “等我们去了鄞国,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累了就跑回来,母妃就会命小厨房为我们盛很多很多蜜饯果子。 “我猜鄞国一定没有蜜饯果子……”我幻想着去到鄞国以后各种新鲜的事物。 我听幼青说,大祁的东市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很是好玩,百姓们可以放水灯,放风筝,还能猜灯谜,逛寺庙。 “鄞国也有这些吗”我凑近她,好奇的问道。 她却只摇了摇头,我猜她应该同我一样,没有去过鄞国。 未几,司珍房派了许多宫女内侍提着许多箱珍品端了进来,由于我是国朝第一位五岁便出嫁的公主,所有的金银玉器头饰珠宝都是从头到脚逐一定做的。 彼时迎接我的马车已候在城外,宫女们从寅时就替我梳妆打扮。 彼时我竟不知原来皇室公主游玩的礼节竟如此繁琐,心中不禁心生悔意,母妃卧病,我实是无心游玩。可父皇已下旨,大约是夸赞我聪慧知礼。 我从未得父皇如此夸赞过,后边的字我却不太听得懂了。 宫女们还在我身上胡乱忙活着,我有些恹恹欲睡,只感觉到脸上这边被蹭蹭,那边被抹抹,头发也盘起一个大大的疙瘩,让我的脑袋顿时比先前大了一倍。 我甚是懊恼,每每想试图抗拒一下却都被幼青拦了下来,这些天幼青日日跟在我身边,把我听不懂的鄞国规矩早已烂熟于心。 还替我整理出了笔记以方便我随时查阅。 当我拿到那本厚厚的“鄞国礼法百科全书”时一头黑线,有的时候幼青真的很贴心,可我真的不想再看那些让人头大的礼法了。 迎亲的队伍已从城外排着长队抵达城门口,屋内的内侍们乱做一团。 宫内不许张贴大红色的饰因此除了我身着一身不算正红色的罗裙外,丝毫不见喜色。 那些繁琐的礼仪结束后,母妃牵着我,我见她又落泪了,那时我仿佛感觉到我大概是再也回不来了。 母妃蹲下来仔细的瞧我,我轻声安慰母妃 “洛儿还会回来的,届时还想吃母妃亲手做的蜜饯果子” 母妃眼中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口中只吞吐出一句话 “是母妃对不住你” 我还来不及问她究竟是何事,就被宦官的一句吉时已到推搡进了马车。 锲子 前章(三)鄞朝 我后悔了,游山玩水一点也不好玩,很不好玩! 我身边有一堆不认识的人监视着我,穿着奇怪的衣服配饰,同我身上的配饰差不多,不过那不是祁国的配饰。 每每我探出脑袋同他们商量商量下马车买点煎饼果子吃时,他们总是面无表情的拒绝我,并且是用着我根本听不懂的话拒绝了我。 然后叽里呱啦唾沫横飞的同我说了许多,我努力想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可是无奈他说的根本不是祁国的语言,我悻悻的缩回脖子满脸幽怨。 好在幼青明白我的意思,不一会给我带来了好多煎饼果子吃。 这一路上我可真是要憋闷死了,偶尔趁他们不注意,把挡在我脸上的红布扒拉下来扔到一边透透气四仰八叉的吃着煎饼果子。 幸好这马车够大,我又生的很小足够我一个人在里面横差竖躺。 有时候憋闷极了,我便会探出脑袋同那人“大吵一架”,他说他的,我说我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也相当和谐,见过路的人投来奇怪的表情了,再悻悻的缩回脖子,这样一来一回也给路上增添了许多乐趣。 这一路上,我渐渐发现跟在我身边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些人一半是鄞国派来接应我的人,而另一半是祁国派来服侍我的人。 不过祁国的人只能远远跟在马车后边,扛着很重的箱子,而随侍在我身边的这些鄞人,一个个都有武功,并且身手不凡。 行路的这几天有不少拦路抢劫的人,但都还未说完打劫的标准台词,都被断喉了。 那种时候我是万万不敢把脖子探出来的,生怕他们一个手滑,拔剑的时候把我脑袋也带走了,我摸了摸自己光滑平整的脖子心情稍微舒畅了些。 大约走了有五六日的样子,我晓得我已经离祁国很远很远了,不过我走之前命幼青替我记录好回祁国的路线,万一哪天我想母妃了好回去同母妃团聚。 我下马车的时候大约已经在鄞国境内了,那些人同我们祁国人长得差不多,只是说的话我听不懂,他们说起话来就像在吵架一样,一点也不讨喜。 好在这一路上有人替我同他们“吵架”。 再次下马时已然是一片繁华的景象,可他们依然不许我四处乱跑,我口干舌燥张牙舞爪的同他们解释我出去看看就会回来的。 可是他们几个木头桩子完全不理解我在说什么,说什么也不准我出去,气的我头昏脑胀,我觉得母妃骗了我,这根本不是件游玩的差事,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求父皇将我锁在宫里哪也不去。 我心中正抱怨着,脚却很知趣的跟着领头的小二上了阁楼。 方才真是气糊涂了,还没来得及自习瞧这间阁楼的景致,琼楼玉宇,青砖碧瓦,好不气派! 我在房中小憩了会,忽闻门外传来敲门的声响。 “进来” 我轻声唤道,出口才想起,他们听不懂我说的话。 好在那人比较聪明,听我唤了一声以后便推门进来。 我见他身着的服侍,俨然就是刚刚那群高手侍卫中的一个,还正正是同我一路“吵架”的那一位。 “见过公主。” 他一句话说出来放在祁国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用的不是鄞国话,而是大祁的语言! 我真是要哭了,这人原来是懂祁语的啊,那我一路上同他吵了这么久,原来他都是能听懂的!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同他讲的话,基本上都是捡着什么就说什么了,反正能发泄一下他一直以来不让我出去的愤恨就行,哪里管得了是不是公主该说的话。 不行,我是公主,这一路上他被我骂着,也难免他不会骂我,我又听不懂,咱们算扯平了。 “公主赎罪,属下并非有意欺瞒公主” 我方才从椅子上跳下来,他便扑通跪了下去。 本来我身子比较矮,假如他要同我吵架我这样仰着头同他吵实在没有什么气势,他这样跪下倒正好与我在同一视线上。 “你姓甚名谁,来自何处”我鼓起腮帮子,好歹我也是祁国十二公主,身高是矮了点,但是气势上不能输! “属下秦羽,是鄞国人士,不久前曾在祁国经商,后入朝为侍,现任鄞国暗卫。” 传闻鄞国有一批暗卫,上下共70人,由鄞国当今皇帝亲自命人训练,仅在短短一年之内就训练出鄞国最强健的一批暗卫队。 只负责保护指定皇族宗亲,以及执行秘密暗杀计划,听命于谁却尚未可知。 彼时我年龄尚小,不要说暗卫了,就是正儿八百的士兵也没亲眼见过几个。 彼时虽然听不懂暗卫具体是什么,但看起来应该对我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属下今后会长伴公主身侧,请公主赐名” 大约我也不太需要什么暗卫,幼青已经足够能照顾我了,况且他已经有名字了,何故再叫我为他赐名。 “你叫秦羽,这是你自己的名字,我不会为你取名,至于暗卫我也不需要,倒是你从前为何不与我讲你会讲祁语,却非要装作不会的样子来诓我” “公主赎罪,属下为保证公主安全,不得不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被人察觉,引来杀身之祸。” 暗卫的消息从来都是保密的,包括他们的身世身份,一旦透露出去很可能牵连到其他暗卫。 假若当时告诉我,对于年幼的我来说可能会一直追问,而秦羽亦不能同我说谎,因此只得进了鄞国境内,到达安全地带才肯慢慢解释。 之前在路上马车颠簸,也未仔细打量他的容貌,现在看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 长得并不俊俏,却很强健,皮肤并不白皙,比起寻常人家的公子体格稍微大了些,或许是常年训练下来的结果。 “知道了,秦羽,你退下吧。” 我觉得这一路上顶着这么大个发髻实在需要好好休息休息,每次到了客栈我都会将它们取下来,可是秦羽这一搅和我又得顶着这发髻同他说话,只想快点打发他离开。 “请公主赐名,这是皇命,属下不敢违背。” 他不依不饶,偏要我为他赐名,如果我不收了他,他回去也许会受到惩罚。 我不愿主宰一个人的命运,特别是他们的名字,如果秦羽以前便有名字,我又怎好夺取他生生父母给他的东西。 “日后人前我便唤你阿羽,你便还是叫做秦羽。” 我觉得替人起名真真是一个极其为难我的差事,起的不好了,恐遭人耻笑。 他似乎并未想到我会如此决定,迟疑不久便应声接了。 “日后公主与属下的关系还请公主切勿让外人知晓” 他话毕便起身离去,从头到尾也未曾抬头见过我,做事干净利落。 幼青打着手语,我知道她不想让我那么快相信一个人,或许秦羽对我有不轨之心。 我明白幼青的意思,但秦羽一路上并无害我之心,想必秦羽也是个可怜之人,他跟着我也许并无坏处。 明日便要入宫面圣,幼青仔细同我比划明天面圣需要准备些什么做些什么,以免出错。 我点点头,鄞朝的皇帝会否同我父皇那样待我。 或许我应该尽力去讨好他们,让他们喜欢我,我再也不想被所有人讨厌,被所有人欺负。 或许我在这里,父皇和母后会比以前恩爱一些,或许没有我的存在,父皇便不会迁怒于母后吧。 锲子 前章(四)大婚 次日清晨,与其说是大婚,不如说是卖身。 在我还酣睡着在梦里会周公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侧有人在轻声唤自己。 我心下一惊,现在天都没亮,幼青还在隔壁的房间里睡觉,这个时候能来找我的还能有谁? 我到抽一口凉气,正准备大声呼救,却听清来人唤的声音。 “公主,公主” 这个声音……是阿羽吗? “秦羽?” 我睁开眼睛,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秦羽黝黑的双眸正盯着我,急切的将我唤醒。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心道幸好不是贼人,否则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没等我呼救,可能就一击毙命了。 “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我瞧了瞧天空,此刻怕是寅时未到。 彼时尚且忘记自己衣服尚且单薄,不宜见外,就那样披头散发的对着他。 好在彼时我才五岁,尚未发育,他也未能占着什么便宜,但像他这样不打招呼便私自进寝殿的事,却还得找个机会同他说道说道。 秦羽似乎也发觉似有不妥,或许他以前也从未被指派过来保护一个姑娘的缘故,稍微退后了些,房间虽不亮,窗间的月色却恰好打在他的脸上,我瞧见他脸色微微泛起红晕,像是醉酒了一般。 他的身上时常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那是紫檀香的香味,同我娘亲身上的紫檀香一样,让我很是亲近。 “公主,马车已在外候着了,这里离宫中还有段距离,我们尚且需从城门游街至宫中,还需花费些时间。”他温声道 “你先出去吧,我换好衣服就来。” 我迷迷糊糊的听清他说的话,脑袋一激灵,我怎么把游街的事给忘记了,幼青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彼时我才发觉,难道鄞朝的暗卫都是不用睡觉的吗。 幼青替我顺着发,我仔细分析了一下,若是阿羽从正门进,应当会碰见等候在门外的幼青,而我方才询问幼青的时候她却道并未见过阿羽。 我瞧了瞧昨夜我关好的窗户此刻正大开着,露出天空皎洁的月色,窗外吹进的冷风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该不会,是从窗户翻进来的吧,难道武功高的人都可以不用走门的吗。 ——————辰时————— “高翥啄黍黄鸡没骨肥。绕篱绿橘缀枝垂。新酿酒,旋裁衣” 鄞朝的市集格外热闹,所有的人们,或在买卖货物的,或把玩玉器的,或唱曲儿听书的。 而那日,正是我大婚之时,所有的人,年轻的人或牵着小孩或带着老人,或扛着锄头,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前来围观。 我猜是我婚嫁的仪式太过盛大,又或许,他们大概从未见过如此小的姑娘家嫁人,纷纷前来凑热闹,嘴里唱喝着。 我虽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阿羽同我说他们在恭贺公主大婚。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其实花车游街我没见过,但是我见过祁国哪个人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被拉上车游街,彼时我在宫中只得远远的瞧见那人被困在笼子里,像一只受伤的鸟儿。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就像树上的鸟窝那样,我是见过的。 我觉着大概我是公主的缘故,才不至于像那些人一样穿的破破烂烂的,但是大抵也同那些人一样,关在这个又小又没有自由的地方,既见不到母妃也同样被拉到大街上,任人观赏。 想到此处我不禁觉得有些难过,从帘子向外看去,我忽然有些羡慕那些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生活的人们。 马车压着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开城门!” 随着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我只觉得周围安静了不少,嘈杂的声响渐渐消失直至再也听不见。 巨大的城门开启,发出一声低沉的铁门转动的声响,同我离开祁国铁门的声音很相似。 我忍不住拉开帘子,投过红红的纱布向窗外看去。 除了明亮如祁国的天空以外,其他的都是一座辉煌宫殿模糊的轮廓,同大祁的不一样的皇宫,是一座巨大的金丝囚笼。 这座囚笼比大祁的皇宫更大,更气派,更为恢宏壮丽。 “呜~~” 几声很长很长的号角声响起,带动我沉静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这大概是为了迎接一个新的鸟儿入笼的仪式。 约莫过了三炷香的时间,马车渐渐停下来,改用娇子,即便心中万般不愿意,即便知道同自己心目中想的出嫁大相径庭,可依然要硬着头皮走完这一条路。 此后每每回想起这一段路程,总难免不觉有些后怕,因为那段路很长很颠簸,也正是我同他相遇的开始,仿佛象征着我同他走过的那些路…… 幼青与阿羽一直在我身侧,我只要像窗外探头,就能看见阿羽的侧脸和他挺拔的身姿。 他小声提醒我之后见到圣上应该说的话,以免我忘记。 他似乎也看出我有些惴惴不安,用只有我和他能听清的音量小声安慰我。 但他似乎不太懂得如何安慰人,只能一直重复一句话。 “有我在。” 锲子 前章(五)面圣 那大约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一句话,彼时我并不明白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可往后很长的时间,再有人同我说同样的话的时候,却再也找不见当初的心安。 幼青一路上总是防备着阿羽,她虽然不会说话,但气势上却总能过人一头。 见秦羽同我咬耳,大概以为他心怀不轨,正想要将他推开,我连摆手示意幼青不可如此无礼,她方悻悻地撇撇嘴。 我心中自是知晓她并不喜欢秦羽,对他欺骗我之事一直抱有警惕之心,我也并未阻拦,兴许相处下来他们直间的关系会有好转。 “落娇!” 交泰殿前,随着宫中内人的喊话,我被人搀扶下娇。 所有的内官,大臣,婢女侍从,甚至连过路的宫女,纷纷驻足观望。 我慢慢朝前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炙热的目光,仿佛要将我灼烧殆尽。 随着我脚步的前进,渐渐迈上高台,一步一步朝前走,两侧传来隐隐的私语声。 我隔着帘子模模糊糊瞧见那些大臣们,或交头接耳,或目不直视,有的暗自摇头,对我的到来更是不屑一顾。 幼青和阿羽都被侍卫拦在百步之外不准进殿,只余下我一人,面对满朝文武百官。 没有红衣含笑的新郎,没有和蔼慈祥的高堂,更没有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那便是我的婚礼…..... 走进殿内,嘈杂的交流声不绝于耳,若方才的大臣不过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那么此时的大臣便是畅所欲言,指手画脚。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他们”厌恶我的姿态,也不觉得如何不知所措。 离高台上的人约莫三丈远的距离时,我停下脚步。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就像是在捋着胡须,等待猎物掉入陷阱那般安静可怕。 “跪!” 在我们祁国,女子同男子一样不轻易向人下跪,只跪君,跪父母,跪夫君。 但此刻,我已不再是祁国人,在我踏进鄞国的时候已经注定了我这辈子都会属于鄞国。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夺眶而出,或许是在我被大臣们嘲笑之时,亦或许是在得知自己再不能回家之时,亦或许是我向大鄞的皇帝行了三拜九叩之礼时。 “起!” 我应声缓缓站起,膝下却仿佛有千金重,那是我人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天,只是在这宫中,又多了一件任人把玩的玉器罢了。 再之后,大鄞的皇帝同众人说了许多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懂,众人一片唏嘘。 有大臣站到台前似乎在像皇帝进谏,但被大鄞皇帝厉声驳斥了回去,所有人便不敢再有异议。 我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动作中不难判断他们在议论我。 可彼时我尚且年幼,且听不懂他们在议论何事,之后我恍然大悟,竟觉得有些好笑。 再后来,下人领我去拜见了皇后,其实大鄞的上下级关系大部分是同大祁并无区别,只是风俗习惯有所不同。 皇后命人将我眼前的帘子取下来,当我见着这位大鄞皇后的真容时,不免大吃一惊,竟是固伦公主。 我虽只见过她的画像,但因她贵为祁国第二任皇帝之女。按照辈分,我当尊她为姑姑。 我才忆起,之前母妃同我讲过关于固伦公主清华绝代,却舍身为国远嫁他国的壮举。 她见我,仿若见到远在祁国的亲人一样,将我拉进身侧仔细打量,眼中含着泪光,一只手手指拂过我的发丝,一只手牵着我的小手。 她大概已经很久没有用祁语同人讲过话了吧,她的脸上零星有些岁月的痕迹,但光凭她一身容资,鄞国她称第二无人敢位居第一。 “姑姑。” 我嘴巴一撇,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哭到最后竟变成了哇哇大哭,原本是站着掉泪,哭到最后竟图个方便干脆趴在姑姑的腿上大声哭着,毫无形象可言。 新婚的礼服也被我左一把鼻涕,又一把眼泪给利用的淋漓尽致,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此后鄞国宫人大多提及我这个公主,第一想到的,便是我大婚第一天就在皇后那哭了一整天,怎么劝也劝不走,怎么拉也拉不开。 好在姑姑性子极好,像极了我的母妃,见我思乡心切,便也随我去了。 哭的累了,轻轻打着抽泣的时候,姑姑便同我说道我将来要嫁的人。 本来我是极不愿听的,假若换作别人同我说道这些事,我肯定发动我身体每一个细胞加微生物的抗拒,但是姑姑不同,她是我在异国他乡唯一的血亲。 “你今日之行,实则算不得婚嫁,只是名义上的订婚仪式,同你日后大婚的仪式并无很大出入。 只是日后洛儿再举行婚礼之时便有新郎官作陪,洛儿要嫁的夫君,暂定为鄞国三皇子韩齐。 日后他若是对你不好尽管来告诉姑姑,姑姑替你管教他。 你虽是祁国人,但也不得不学习鄞语,日后,姑姑会派人去你殿上亲自教导你读书,你便还是以公主的身份住在宫中,也方便我时常前去探望。” 我将头枕在姑姑的腿上,就像曾经枕在母妃腿上一样温暖,彼时我尚不太明白姑姑说的话大约半听半懂的样子。 只是觉得,听着自己熟悉的语言,很是心安,悦耳动听。 夜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姑姑派人送了很多婢女到我宫中,大多捡些懂祁语的或是略懂祁语的同我说话。 回到自己殿中,殿中一切是按照祁国的样式布置出来,就像在家中一样,但身侧却只有幼青陪着我。 幼青见我眼眶湿湿红红的,着急了好久,笔画着扬言要去收拾那些欺负我的人。 我见她手舞足蹈的很是可爱,也不好意思告诉她我是见着家人,殿前失仪才哭成这样的。 睡梦中的我梦见母妃为我梳头,她大概也一直想念着我才会托梦给我吧。 初见 第一章 初见 五年过后,那是我一声最难忘的一年,也是一切缘分的开端。 我自来到鄞国前后也有四年多了,可是除了教书先生每日到我殿中来教导我书法文化外,我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不过这一年来我不光能简单的同鄞人交流之外,还认识了一个朋友,诚然我成日与他斗嘴,他也对此乐此不疲。 但由于他功课总胜于我,为此我总是头痛欲裂,因为我那个成日里醉的不省人事的老师就可以指派他来教我读书,于是我那老师便可以轻松的喝他的大酒,游山玩水岂不快哉!。 “嗝~齐……齐……齐韩!” 一位长了满脸胡子的白发老头,摇摇晃晃歪歪扭扭的朝我走来,手里拿着一酒葫芦,满脸通红,一看就是醉的不轻。 幼青连忙去扶住他,他伸手一把推开幼青,好在幼青这几年武功也练的七七八八,老师这一掌并不能伤到幼青。 老者摇摇晃晃走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两眼咪成一条缝,沙哑着嗓子道 “你是韩……韩齐,哈哈”他一边笑着一边喝酒。 “老师我不是,我是陈洛啊”我抢过他的酒葫芦,赶紧命幼青去准备醒酒汤。 这酒葫芦一抢,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样,搬着凳子偏要站在椅子上,殿内所有太监宫女都不敢拦着他,纷纷上前围住他手忙脚乱,生怕他这么大年纪从椅子上摔下来可怎么得了。 他一拍桌子,桌上摆放的物件被他这么一拍,齐齐跳了起来,然后又整整齐齐的落下 “你不是陈洛,你就是韩齐” 韩齐是老师最得意的弟子,因为他几乎不需要老师怎么教一点即通,甚是聪明,因此每每喝醉了,老师便会把所有人认成韩齐。 “嘿,你这个调皮的韩齐,哼!还想装陈洛诓我,你如此聪明,怎会是那头笨驴!” 他一撇脸,邪邪笑着,斜着眼瞧我。 我真是无语问青天了,没错,我就是老师眼中最自制愚钝的弟子,学什么都学的极慢,连说话都说不利索,更何况老师爱玩,一般教我三遍不会他便要以喝酒来威胁我。 “你你你这蠢丫头,你再学不会,老夫就干了这壶酒!。” 一般那种时候我再怎么不会通常也会连连点头,说自己会了,然后夜晚绞尽脑汁的思考白日我落下的功课,就这样,也只是勉勉强强能够赶上老师的进度。 不待我反应,老师身体往后一仰,脚上瞬间没了力 “快—接—住—老—夫!” 他总是这样,他今年都六十又八了,还同个孩子一样,好在侍女们早有准备,知道他喝醉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纷纷冲上前给他当肉垫。 从前老师喝醉了,扬言要撞到柱子上去拜菩萨,偏说菩萨在柱子里,要从外面钻进去。 彼时我还没有任何经验,慌的直跳脚,眼泪鼻子横飞,拼了命的拦住老师,可怜我小小的身子,差点没给老师撞出个窟窿。 老师虽然荒唐,但是其才华绝对是有目共睹的,许多大臣在弹劾老师目无法度的同时,却无人敢质疑他的才华,而鄞朝国君是个惜才之人。 只要老师没犯下大错,也就小以惩戒也就罢了。 老师狠狠的摔在“肉垫”上,挺着大肚子,舒服的打着鼾,不一会又冒出一句。 “你俩就该在一块!” 然后吧唧吧唧嘴,又睡过去。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消停会了。 此时幼青喘着粗气端了一碗醒酒汤来,额上冒着汗。 她这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醒酒汤也洒的差不多了,端到我手中的时候就差不多见底了。 我瞧了瞧已见底的醒酒汤,命人将老师扶到长椅上躺下,喂了剩余的醒酒汤,众人才敢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便又命幼青前去准备以免老师再发酒疯。 午时日中,一玄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模样,经照壁至朝内殿走来走来。 “韩齐?” 我正抓耳挠腮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正巧不巧,冤家上门了,总算有的救了。 对付老师,韩齐总有一套自己的办法,比之我可就轻车熟路多了 “齐哥哥,老师在我殿中睡着了,怎么办。” 韩齐,鄞国三皇子,比我大五岁,却总爱让我叫他哥哥,从小我就牛脾气,通常别人逼我做的事我偏不做。 我一日不叫他哥哥,他便一日不肯放过我头上的两个小包子,每每揪起来疼得我哇哇直哭时,他又立马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松了手安慰我。 多年后我才发现我原是不爱哭的人,而只有在他面前总是不愿坚强。 “别哭了,好妹妹,哥哥给你蜜糖吃”他轻轻替我抹去眼角的泪,他的袖中总是备着手绢,大约因为我极爱哭的缘故,别的皇子总嘲笑他娘里娘气,他却不以为然。 其实他每次说要给我糖吃,我都信以为真的以为他真的要给我蜜糖吃,乖乖的不哭了,结果此后他就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因此每每见面我都要同他索要蜜糖果子吃,不给便哭。 他最是见不得我哭,只要我一哭他什么都能应允我。 我发自内心的觉得,话本上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真的很好用!也发自内心的喜欢他给我的蜜糖果子,因为他给的果子里总有熟悉的味道。 此后我也习惯叫他齐哥哥,他也总是很受用。 此刻他见我大约眼泪都要急出来了,行步如风,进了正殿,瞧见正正躺在长椅上,留着哈喇子打着鼾的老师大人……... 初见 第二章 立太子 彼时韩齐虽然年龄不大,但是身高和长相却是几位皇子中相当出挑的,而我,却恰好同他相反。 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都是着皇宫中同龄人里最无甚特色的一位。 韩齐腿长,他的一步胜我两步,我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他快步冲上前,接下来的一幕可把我惊呆了,他一只手拧着老师的耳朵,疼得正在酣睡的老师一个机灵,被韩齐就这么从躺着的姿势生生拧成坐姿,嘴里还嗷呜叫疼。 “韩齐,你这个混小子,快……哎哟……快放开老夫!” 我急的直跳脚,但是每次我着急的时候鄞国话就说的格外不利索。 逗的在场的侍从皆忍俊不禁,但又碍于礼法不能笑出声来,所以他们的脸渐渐开始扭曲,更扭曲,连身子也开始不停抖动,那场面真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幼青终于盛着药回来了,韩齐一面拧着老师的耳朵一面命幼青将瓷碗递到他手中,一股脑将药全喂给老师后方松开手。 刚下了脚板,就立即对老师行了一礼,一系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请太傅恕罪!” 老师似乎被醒酒汤给“噎”住了,不停的咳嗽,脸色通红,更红的是他的一只右耳,跟烧焦的螃蟹一样很让人食欲大开。 他一边生气指着作揖的韩齐,一边脸色通红的咳嗽,嘴里似乎要说些什么,但由于被呛的厉害,只能比比口型,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我觉得我很能理解他的感受,因为此时此刻我脑中已浮现千句想说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齐……老师……这……别......” 老师顺了顺气,才缓过劲来。我抹了把头上的汗,心道韩齐惨了,正兀自替韩齐担心起来。 却还没等老师开口,被韩齐抢先一步。 “太傅,请恕罪,学生见太傅昏迷不醒,当下便心急如焚,然当时情况紧急,学生只好擅自做主。 喂药当是迫不得已,好在太傅已苏醒,学生自当负荆请罪。” 韩齐这一套话下来,真是严丝合缝密不透风,首先你昏迷不醒,是我救了你,因为情况紧急来不及思考出此下策,还请你原谅。 本来老师醉酒一事就不甚光彩,大白天睡在公主正殿中也容易遭人非议。 而若是被定为昏迷就好解释的通了,倘若非要定韩齐一个罪,那首先当先惩治老师自己。 好在韩齐打了他一巴掌又很识时务的给了他一个不得不下的台阶。 若说方才老师的脸是被噎的发红,此刻就是被气的发青,这个哑巴亏,老师不吃也得咽下去了。 “诶行行行了,老夫宽宏大量,就不与三皇子计较啦” 老师思考良久大约也没思考个所以然出来,只得倚着韩齐这个台阶下来。 之后这件事竟然被阖宫上下传开了,每一个人见我都同我大眼瞪小眼,表情极不自然,虽然礼数做的周全,但我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直到我被皇后召去“喝茶”,才明白为何那些人表情如此浮夸。 我同韩齐坐在皇后殿中“喝茶”。 诚然我们是被喊过去训话的,有的时候我的确很佩服韩齐,他坐在我对面,可我们两个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光景。 我自然是心虚的,低下头等着挨骂,心中自是委屈的紧。 约莫被训到一半的时候,我抬头见韩齐。 他可一脸悠然自得的样子,就好像,别人是真的来请他喝茶,而不是来同他讨教上下尊卑,尊师重道似的。 不过这事的确是老师有错在先,因此姑姑的话里也不敢明着训诫我们,但是暗暗讽刺我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自韩齐这一闹腾,他身为皇子,自然是不用受到惩治,但是我就不一样了。 回去之后,姑姑命人送了好多卷礼法书籍,《礼记》、《礼法》、《曲礼》…… 宦官送来的时候,书多的都有我半个书桌那么高,我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我被关了禁闭半月,需要全部看完,届时姑姑会随机抽查。 也就是说,我不仅要看,还得要懂。 半月后,我觉得我快要被憋疯了,禁闭一事是小,但是那些让人头大的书才是真的大。 幼青同我说,在这半月中皇帝立了自己的长子,也就是大皇子为太子。 我觉得,这件事和我无甚关系,毕竟我也做不了皇上,他立谁为太子,其实并不会影响我。 但万万没料到最终还是用实际证明了我那些想法是错的,而且大错特错,这些都是后话了。 自立太子一事轰动了整个鄞朝以来,宫中大约除了我,每个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忽然觉得,这个皇宫很安静,安静的像一只沉睡的狮子,正在蓄势待发。 我听幼青说,前朝已经炸开了锅,礼法虽是立长子为太子,然皇长子论才论德都配不上太子之位。 于是朝中大臣吵着吵着就分出了两派人,一派认为皇太子该立,一派认为皇太子不该立,应立别的皇子。 而我们这些“吃瓜群众”几乎每天都有新的瓜吃。 例如文臣之中哪个和哪个又在朝堂之上大打出手了 哪个和哪个又觉得自己仕途不得意偏要辞官告老还乡了。 最奇怪的是,朝堂之上闹得是不可开交,但是众位“当事人”却安之若素。 不过我倒是觉得,既然前朝的那些老头们那么爱吵,倒是反而给我创造了机会。 如今前朝事物搅的皇帝头昏脑胀,后宫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皇后这几天似乎都把我忘记了,既不召见我,也未见有下文。 此时若我不趁乱出宫去溜达,恐怕就再无机会了。 我觉得我的想法甚是妙且非常聪明,不过这第一次出宫光靠我自己,肯定是出不去的,我对这皇宫不甚熟悉。 不如……找韩齐! 初见 第三章 温泉之约(超甜) 过些日子便是上元佳节了,我在心中盘算着日子,一定要在上元节之前告诉韩齐,拜托他带我出宫。 皇后娘娘关我禁闭的这些日子,韩齐就像失踪了一样,往日三天两头便会往我殿里走动,教我读书认字,可是这几天却一次也没来过。 “齐哥哥最近在做什么?” 我坐在凳子上百思不得其解,未几,我开始渐渐紧张起来,我只是被皇后娘娘关了禁闭,全然不知道韩齐那边发生了什么。 也许他是出事了,我有些手忙脚乱,本来预计过两天再去见他,可如今恐怕不行了。 “幼青,我们今晚悄悄溜进武德殿去找他” 我十分着急结结巴巴才说完这一句话,幼青点点头,她这点我是喜欢的,通常我做了什么决定,她总是不会同旁人一样询问缘由。 我大约焦急的等了很久,几乎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头,只望着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双手合十祈祷他平安。 在我们祁国,皇帝是天子,而天俸太阳为尊,所以天子是太阳女神的儿子,所以只要对着太阳或者月亮许愿,愿望就一定可以实现。 好容易到了晚上,后宫中的守卫大多都被派遣到各个城门去设防了,远比白日的守卫要少许多,晚上是实行宫禁的,被发现了可少不了一顿板子。 我从来没有大晚上的在皇宫里转悠,因为从前有一次我偷玩跑出殿里,弯弯绕绕了一整天,也没找到回去的路。 幼青和秦羽他们都急疯了,四处找我也不见踪影,又不敢去找皇后寻人,以免我受到责罚。 而我刚来宫中,侍卫内人们都不晓得我,只将我当做刚入宫的小宫女,并不如何理睬。 到了夜里,大约他们实在找不见人了,不得不去求皇后寻人,最后是在御花园中的草垛子里找到熟睡的我。 自那以后,皇后便严令下人们好好看管我,说是看管其实就是禁止我四处闲逛,能去的地方少之又少,更不要说能光明正大的探查地势了。 这次也不例外,我在宫里弯弯绕绕了好久,走的都是些没有侍卫的小路,要不是幼青领我走,我们恐怕会走更多冤枉路。 大约行了有小半个时辰,当我偷偷溜进武德殿好不容易穿过正殿走进内殿的时候,我觉得我有些后悔了。 彼时的我心下一惊只想快点出去,越快越好,一刻钟也不想待在这里! 因为……因为我瞧见了一个男人的裸背!皮肤白皙光洁,透着氤氲的雾汽。 长发四散在地板的石阶上。强劲有力的双臂正悠闲的搭在假石上。 我从来没有来过武德殿,也从来不知道韩齐会在这个时候泡澡。 我要哭了,我真的要哭了。 我掉头就准备跑,还没行两步路,只听见正殿那边传来侍卫推门而入的声响,紧接着是甲胄因碰撞发出的“嗒嗒嗒”的声音。 清脆的让人恐惧,至少彼时我是恐惧的。 幼青抱着我准备用轻功将我抬走,但是她的功夫带不动两个人,我现在后悔没有把秦羽带来了。 而正在此时,韩齐闻声猛地转过身来,看见的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局促不安的我。 天啊,老天啊,怎么什么事都被我遇上了,我现在是该躲啊还是该自首啊。 没等我做出决定,韩齐飞快挑起一边的长袍裹在身上,大步向我跑来,我觉得他一定是来打我的,他脸都气红了! 他一把捞起在原地的我,就像捞起在水中的落汤鸡一样轻松。 幼青反应极快,伸手准备救我,但是现在侍卫已经冲到内殿门口了,只有一个照壁做屏障。 “我在救她!” 韩齐四个字说的很低沉,也很有气势,我从来没有听见他用这样的口吻同人讲话。 幼青心下明白过来,利用轻功藏在内殿中的大树上,十分隐蔽不易被人察觉。 而韩齐,把我横抱起来飞快掉进汤池之中,而这个时候,士兵正巧冲进内殿,见到的,就是韩齐一个人在汤池之中气喘吁吁的模样。 而我,正正被夹在韩齐和石壁中间动弹不得,彼时我入眼的皆是一片白皙的皮肤,而方才裹在韩齐身上的衣服,因为水的作用力下,全部给吹散了。 我的视线只要再稍稍朝下,或者韩齐再稍稍高一些,或许我这一辈子恐怕都没脸嫁人了。 我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因为呼吸吐出泡泡,同时眼睛紧闭,不能再看了,真的不能再看了,我觉得彼时我的脸可能红的跟个柿子一样了。 “你们来做什么!” 韩齐声音沙哑,似乎在隐忍些什么,但那股气势,仿佛站在他前面的不是士兵,而是敌人。 “殿……殿下,方才我们见一黑影闯入您殿中,意图对您不轨” 其中一人,声音哆哆嗦嗦,似乎也被韩齐这气势吓着了。 “滚!” 韩齐喘着粗气,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殿下,您的病又发作了吗” 一士兵忍不住问道。 “我让你们滚,听不见吗!再赶上前一步者。”“杀” 他最后一字咬的极重,就像从牙缝中寄挤出来的一样。 我听见韩齐生病了,心下一惊,是什么病,不由得心生紧张,但是我现在呼吸不了,再不能出水,恐怕就快不行了。 那些士兵瞧见韩齐震怒,忙不迭的连滚带爬出了内殿口中还不忘回应。 “是,是!” 初见 第四章 情窦 我真的不行了,还未等到那些士兵完全退出去,我只感觉头脑忽然一片混沌,身体不受控制的软下来,突然好想就这样睡去…… 我感受到韩齐的一只手忽然在水中捞住我,那温泉水里带着浓浓的药香味,他一把将我从水中捞起来。 彼时的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能听见别人说话,甚至能听清韩齐沉重的呼吸声,能感受他环在我腰间孔武有力的臂膀。 但是我的脑子却无法思考,大约是缺氧太久的缘故,我浑身都脱了力,眼睛更是没法睁开。 韩齐使劲摇了摇我,试图唤醒我。 过了一会我才感觉力气又重新一点点的吸进身体里,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韩齐那张带着水汽,朦胧的面孔。 我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他见我醒了,轻轻舒了口气,但是他自己却仍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怎么了韩齐?” 我见他不太对劲,忙不迭的问他。 “小病,还死不了。” 他对我莞尔一笑,似乎我们此时正在练习书法,他同我莞尔一笑一样。 可是,此时是在温泉啊。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双臂正牢牢禁锢着我,虽然隔着一定距离,但是这样亲密的举动,我从来没经历过。 “找我所谓何事” 韩齐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却仍然装作无事的样子同我谈话,我本来想着让他可以离我远些。 但是如今我的已经湿透了,只要稍稍在远处瞧,那便是一览无余。 他离我这样近,也许是想为我遮挡一些春光吧。 “韩……韩齐,你把衣服穿好吧” 他这样大敞开了衣服同我说话,我真的是相当不适应。 他轻轻一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主动投怀送抱,现在却来指责我没好好穿衣服?” 我怒了,我太生气了,我生气的要剁脚了! “谁投怀送抱了!我……我如何得知你在此……在此洗澡!额……泡温泉!” 我真是太丢脸了,吵架还结巴的,我可能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吧,这也太没有气势了。 但是既然话都说出口了,那该有的表情还得有,该瘪的嘴还得瘪,该瞪的眼睛还得瞪! 韩齐撇过脸去,不再看我,我觉得他就是吵不过我认怂了。 那时候,我发自内心的觉得我同人吵架的姿态是相当的威猛。 方才他是脸红,他这一撇脸我倒是瞧见他的耳根,红的比脸都厉害,看来他病的不轻啊,然后我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他都病了,应该让着他点。 韩齐将身上的衣服一裹,好在他的衣服并不那么通透,只是稍微有点紧身,他将岸上唯一一件衣服丢给我,直直砸在我头上。 自己背过身去。 “换好了就从我的汤池里出去,省的你一会诬陷我非礼你。” 啊呸,我唐唐祁国十二公主,需要诬陷你? 本来我是打算这么说的,但是话到嘴边自己拐了个弯。 “啊呸,我大祁唐唐十二公主,需要你来非礼?” 话刚说出口,我心道不妙,但是为时已晚。 我见韩齐的背,从刚开始的轻微抖动,到后来越抖越厉害,最后竟然大笑起来。 我觉得我的脸都被丢尽了,我说不过他,难道还不能找人打他吗。 “幼青!给我上去揍他” 内殿无人应和我,我觉得大约是我声音太小了,幼青没有听见,于是大吼了一声 “幼青给……” 还没等我说完,韩齐已经捂住了我的嘴。 “你想被抓回去挨板子吗?” 他没好气的说。 “挨板子也比受你气强” 我被他手堵住,嘴上还不停嘟囔着。 我感觉韩齐没有说话了,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鸟儿的叫声,和两个人的喘息声。 我瞧见韩齐的眼神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我觉得他应该是病的厉害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我想问他需不需要休息,可我话还没说,他忽然低头,轻轻的咬住我的唇。 我惊了,韩齐在干嘛?他为什么要吃我,虽然我掉进了滚烫的药池里,但是大约还没有到煮熟的地步吧。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他被我推的后退两步。 “你干什么!” 我很生气,我觉得他不应该吃我,我今日是来同他商量出去玩的事的,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幼青也不见了。 “你为什么咬我!” 我质问他,我讨厌,很讨厌这样,嫌弃很嫌弃他。我用手擦擦自己的唇,一脸委屈的瞧这他。 他似乎也没有料到我会那么生气,有些委屈的瞧着我,好像被咬的不是我而是他一样。 我抱着他给的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然后委屈的抹抹眼泪,努力爬上有我半个人高的石台。 他伸手想来扶我,但是我不想让他靠近我,生气的拒绝他,他被我猛地一推,脚下一个滑溜坐到了温泉池里喝了好大一口水。 我走到岸边凳子上坐下,身上的水哗啦哗啦留的满地都是,他方才咬了我,我推了他我觉得也算是扯平了。 我仔细瞧了瞧树枝上幼青原先的位置,她果然不在了,我心里暗暗骂幼青不讲义气,一面又要处理我那不争气的眼泪。 韩齐跳上台,从内殿里取出沐巾递给我,我接过沐巾,裹在身上,不时擤了几把鼻涕。 “对不起,我……” 韩齐很是抱歉的同我说,我那个时候完全不想理他,也不想同他说话。 他从怀里拿了蜜糖果子递给我,我觉得生气归生气,但是蜜糖果子他是被冤枉的,韩齐有错,但是蜜糖果子没有。 我心安理得的接过蜜糖果子。 “我会负责的” 过了良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哭是因为他咬我,将我当猪蹄那样啃,并且还啃的格外来劲。 但是他忽然说要负责,我很是不明白,可我并不想同他讲话,索性不理他。 他见我良久也未开口,大约有些急了,大概他出生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同他说话,不过这次是他有错在先。 “说吧,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初见 第五章 最是一年春好处 那日是他主动吻上我的唇,此后的每一天,那种感觉都深深印刻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在不经意间触动了我头脑中最柔软的神经,而我却后知后觉…… “再过三日便是上元佳节,我想求你带我出宫。” 我若是一直不同他讲话,我出宫一事不就泡汤了,本来我是不打算理他的,看在他还有点用处的前提下,我还是勉强同他说两句。 他眼睛很深邃,我从来都看不懂他在想什么,而他却好像拥有一双能看破人心思的双眸。 那样的双眸此刻正紧紧的注视着我。 “我帮你,于我有什么好处” 他不急不慢的说,那幽深的眼睛里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闪烁着光芒,那时我很喜欢这样的他,就像一颗挂在天上最完美无瑕的碧玉一般,。 “我可以把我的糖都给你吃”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帮了我,我自然是要拿东西回报他。 “我不吃糖” “那你想要什么” 我觉得他大概又想啃我的嘴巴,我捂着嘴后退几步,今天相处下来,我觉得他隐瞒了不少事情,例如他会武功的事,之前从未同我说过,在比如他身体上患有疾病之事也未曾同我讲过。 “你承诺我一个愿望,我就帮你” 他语气轻松,就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那样轻松的姿态。 “什么愿望” 我好奇的问他,我不过是一个邻国派来和亲的公主,权利还没有他大,如何能够满足他的愿望。 “不着急,等我想到了自然会同你说,放心一定是你做得到且不违背道德伦常的事” 彼时我觉得,再没有什么愿望能比吃到蜜糖果子还要重要的愿望了。 ————正月十五————— 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大抵说的就是卞城那繁华的景致吧。 今日我的并不同往日那样扎两个小包子发髻,而是将头发随意的披散下来,然后束一个简单的发髻。 那日幼青是被韩齐叫走的,原本幼青是不打算离开的,然我与韩齐的亲密举动幼青实在是再难以呆下去,所以才悄悄离开。 幼青觉得,我既与韩齐订了婚,同他亲密些也无甚大错,自己应当识时务的离开。 我觉得幼青就是一个叛徒,因此我生她好几天的气。 韩齐同我说他酉时便会来接我。 本来是约定好在城门口见面的,后来他实在是嫌弃我这路痴的人设,干脆到我映月阁来接我。 离我与他约定好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了,此刻大约是我最兴奋的时候,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真的可以偷偷溜出宫。 我穿了一条淡黄色的流苏长裙,这是幼青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难怪我瞧见她手指上起了一层薄茧,还以为她又揽下不少活,不由得有些心疼。 “阿羽……阿羽” 我轻轻唤秦羽的名字,我总是看不见他,但是他永远都在我身边,总是在我看不见的位置保护我。 “我在” 秦羽无声的落在我身后,五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秦羽了,如今的他已经长得极出尘,他若身着一身寻常人家的公子哥服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风流倜傥,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这几年相处下来,我改掉了秦羽总爱称自己为属下的习惯。 他总是属下来属下去的,我又不是山匪头子,更不是一城之君。 于是他每次一说属下,我就拿手弹他的脑门,有段时间,幼青总是问,为何秦羽近来头顶总是凹凸不平的,甚是难看。 “我倒是觉得挺可爱的” 自那以后幼青再见到秦羽头顶一堆包的时候,就见怪不怪了。 “阿羽,今天是上元佳节,我准你一天假,你便可以不用时常跟着我了” 我以为秦羽大概会很开心,没想到他一怔,十分费解的望着我,然后同我说。 “保护公主是我的职责” 他总爱这样说话,相处这么久他总是职责,恕罪,降罪的同我说道。 “那……你若是想跟着,那便换上百姓的服侍跟着吧” “是” 话间,韩齐已经到了殿门口,秦羽很快便换好了衣服,他做什么都很快,但我见着的他,从来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韩齐大步走到我身边,我看见他的脸,好像又回忆起当时在温泉里的场景,真的是太丢脸了。 我还是决定不同他的目光对视,仔细打量她他的着装我才惊喜的发现,他今日好巧不巧的同我穿了一样颜色的衣服。 我觉得很是新奇,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穿得一身淡黄色的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 远远的就能闻见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同阿羽身上紫檀香的香味不同,他的香沁人心脾,令人回味。 他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甚是好看。 彼时我学会最能夸奖人的词汇大约也就两个字。 “好看” 韩齐见我夸他,微微一笑,用手敲了敲我的脑门问我。 “这位公子是。” 我差点忘了,秦羽跟在我身后。从前他都是暗中保护我的,并没有被韩齐瞧见过。 “噢,他啊,他是我的内侍” 我记忆中承诺过秦羽不会同别人说起我与他的关系,大概是不能同韩齐交代了。 我心中暗暗对韩齐道了歉,另一面又很担心自己的谎言会不会被韩齐给拆穿,毕竟骗人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干。 好在韩齐似乎并未多想,只微微颔首。我才松了口气,心里却庆幸还好韩齐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聪明。 “见过二……” “欸,今日咱们只论友情,不谈君臣” 秦羽“皇子二字还未出口”就被韩齐打断了,我觉得韩齐总算有一次说到我心坎里了,只论友情,没有属下也没有恕罪,我乐呵呵的笑着。 原本我还在担心,这一路上会不会碰见侍卫把我们抓回去,事实证明我这些想法真的是多虑了。 因为这一路上虽然有侍卫巡逻,还好巧不巧的不往我们这条路上巡,我们这一路上不但没有被侍卫发现,反而还格外的顺利。 完全不同于以往我那狼狈的模样。 初见 第六章 上元 出了宫门,一切的一切犹如一场梦境一样烙印在我脑海中。 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大小房屋鳞次栉比的散落在街道两侧。 大街上买卖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子哭泣声……连成一片,同宫内那万籁俱寂的金丝囚笼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发自内心的觉得这才应该是属于我的仙境。我越是喜欢热闹,就越是讨厌冷冷清清的后宫,越是讨厌后宫,就越发向往自由的生活。 街上叫卖的小贩很多,他们卖的那些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从前娘娘总同我说,宫中的东西是最好的是寻常百姓没有的。 “可是寻常百姓的东西宫中也不曾拥有啊” 我兀自小声嘟囔着,手里把玩着许多稀奇玩意,泥人,糖果,胭脂水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让我丝毫挪不开眼。 “小娘子,一看您就是识货的,怎么样,看上哪个让你夫君给你带上一个。” 叫卖的小贩满脸堆笑的同我说。 “夫君是谁” 我反问他,忽的想起我身边还有一个韩齐,方才太过激动,见着什么都想去摸一摸看一看,全然忘了我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 “你说他吗” 我一手拿着爱不释手的泥娃娃,一边指着韩齐问小贩。 “诶哟,不……不好意思,没曾想竟是兄妹,看二位仪表堂堂定是出身世家” 小贩讪讪的笑,我却不在意这些。夫君也好,兄妹也罢,总之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蜜糖果子。 “谁说我们不是!” 我刚想那起另一个瓷娃娃的手,猛地被韩齐拉起来。 “我们就是夫妻,她是我娘子” 我觉得韩齐太讨厌了,就为得一个称呼,为何非要与别人争论不休,我甩开他的手,拿起我喜欢的娃娃,就准备走。 “诶姑娘,还没付钱呢” 付钱?我在宫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字,我纳闷的看着他。 幼青在我身边比划说,付钱就是要给他相应的东西交换。 我瞬间明白过来,我觉得这样甚好,交换自己喜欢的物件给别人玩,甚好! 我从怀里掏出蜜糖果子,打算同这小贩交换。还没等我递给他,韩齐就从他身上掏出一枚枚暗红色的小圆环。 那个东西长得又丑又不好玩,我觉得小贩肯定不愿同他交换。却没成想,那小贩见着那个丑丑的物件,居然眉开眼笑,欣然收下了,随后还连连道谢。 “谢谢小相公,您和您的娘子定能白头偕老!” 我很是纳闷,之后去到的其他小贩那,韩齐都用了同样的物件同那些人交换,我抱着满满一堆的“战利品”很是不解。 莫非,那些小圆环竟有我不知道的玄关,可以让人乐不思蜀? “你可不可以把那个小圆环借我玩玩?” 我走在路上,一只手抱着我心爱的小泥人娃娃,一只手同韩齐索要那个小圆环。 “什么小圆环?” 韩齐故作神秘,笑着问我。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要我拿东西同他换。 我仔细找了找手中的物件,又翻了翻幼青手里的物件,掏了掏阿羽怀中抱着的东西,很是为难的掏出一个小坠子。 那个小坠子,是我挑了好久才选出来的我极喜欢的一件,而且走遍了整个街市都找不出第二件这么好看的坠子了。 一想到这样好看的东西,过一会就要给韩齐了,我心中不免有些难过。哆哆嗦嗦,犹犹豫豫的把坠子递给韩齐。 “喏,这是我最喜欢的宝贝,同你换一个小圆环,你该不亏吧” 韩齐好笑的看着我。 “你的意思是,要用我买的东西再来同我交换?” 我猛地想起来,这些东西好像都是韩齐换的,按道理说,都不应该是我的才对。 我简直伤心极了,悻悻的缩回手。 韩齐忽然大声笑起来,抢过我手中的坠子收在怀里,又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枚圆环递给我。 还特地低下头的极认真的嘱咐我。 “这个啊,是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我今天把他交给你,你要好好保管。” 我很是认真的,且非常深信不疑的瞧着他,点点头并且很认真的同他保证我会好好待它。 后来,韩齐同我说,在鄞国,男女在一起过上元节的时候一定要去护城河旁边放水灯,水灯会载着人们的心愿流向天河,王母会亲自拾起水灯完成人们的愿望。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就像我喜欢我们祁国美丽的故事那样的喜欢。我同他去小商贩那买了制作水灯的材料。 街上的人群随着夜幕的降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稍不留神我就会同他们分开。 原本韩齐找了一根木棍领着我走,可是买了水灯之后,我生怕水灯会被熙攘的人群冲走,刚一放开牵着的木棍,再抬眼时韩齐和幼青他们都不见了,我一下子慌了神。 彼时我个子还很小,挤在人群中完全找不到方向,只能四处寻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他们。 “韩齐......韩齐,幼青,阿羽” 我觉得我嗓子都快叫破了,可是我的声音早就被淹没在噪杂的人群中,也没有找到他们,更没有人回应我,我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寻人。 忽的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走到我的前面问我。 “找不到父母了吗?” 那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少年的声音,我抬头看他,他长得很高,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 “我找不到韩齐了” 我有些难过的同他说,他似乎很了解我的心思。 “我带你去找好不好。” “你知道他在哪” 我惊喜的看着他,原来鄞国的人那么热心,我心里暗自想着。他牵着我,我再不敢放开了,生怕我唯一能找到韩齐的希望又破灭了。 他带着我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我觉得韩齐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过去找他,我只想快点,再快点。 我跟着他,人群逐渐稀少起来,我有些纳闷,韩齐什么时候走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了。 大约走了有一刻钟,身边的人逐渐的消失了,身侧都是狭窄的巷子,只余我跟他两个人,我感觉到不对劲,猛地试图甩开他牵着我的手。 但是他的手就像铁丝一样镶嵌在我手上,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怎么办,他是谁,为什么要带我到这个地方。 初见 第七章 命悬一线 我想大声呼救,但是我发现我无法叫出声来,我努力的试图发出声响,可无奈我眼前这人的身上有一股奇香,我只暗赞这香味的绝妙,却没成想竟是让我失声的罪魁祸首。 那人感受到我想要挣脱他的力道,将我的手腕捏的更紧,我感觉到自手臂传到大脑里生疼的刺痛感,我想哭,可是我不能,我不想朝他屈服,亦不会如此。 他强硬将我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四周空落落的,屋檐上不时嘀嗒下的雨点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他的手很硬,像一块铁石一样,既没有温度也不柔软。我被他堵在墙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摆脱他的束缚。 感受到手腕传来的刺痛感,我知道他的指甲划破了我右手手腕的皮肤,一股温热辛辣的暖流缓缓从我体内留出,伴随着脑中的晕眩感。 我害怕的合上眼。而他却开始撕扯他的上衣,我努力的闭紧双眼,一种恶心的感觉自体内传出,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 渐渐的脑中开始失去意识,感受到身体的下坠感,那人将他的手慢慢放在我的脸侧,我厌恶的想要咬他,但是身体却脱力的不能使出一点力气。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他继续向下延伸的动作忽然僵在空中,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制止住了一样。 我感受到他的手正在剧烈的颤抖,禁锢我的手也开始慢慢松懈开。 我的血还再止不住的往下流,但是除了我的血之外,似乎还有另一人温热的血液。 此时我已来不及思考是怎么回事,身体早已不听使唤的靠着墙往下坠去,一只大手忽然环住我的腰将我横抱起来,飞快的前行。 我无法睁开双眼,呼吸也渐渐薄弱起来,那人跑的极快,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紫檀香味。 “阿娘” 我强忍住的泪水终于在此刻决堤。 “阿娘!我好想你。”我声音颤抖着,微弱的呼喊着。这是母妃的味道,是紫檀香的味道,我回家了,我终于回家了。 我在那人怀中不停的呼喊着,可是我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手上被布包住了动弹不得。 那人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将我安稳的放在一处软榻上,我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脸颊。 我感受到身侧那人正要起身离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拽住他的衣袖。 我猜阿娘大概是还在生我的气,还在气我同父皇呕气,在大殿外跪了一宿,还在气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把自己伤害的体无完肤。 “阿娘,是洛儿的错,洛儿再也不想离开你。” 这是我一直未同母妃说过的话,在那一刻我好像真的回到了母妃身边,还是她身边的十二公主,还是那个幼稚的惹她生气的陈洛…… 那人止住了动作,就这样任由我拉着他的袖子,也不开口。他的大手轻轻抚摸过我的头,就像从前母妃奖励我时摸摸我的头一样。 我渐渐觉得自己真的好累,如果能像这样收在母妃身边一辈子,我宁愿付出任何代价…… 我在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天空乌压压的一片,死寂沉沉,等待着暴风雨前来的宁静。 幼青趴在在床脚,眼中含着泪,正熟睡着。 我微微动了动,想要下榻去盛水,无奈身体太过虚弱,脚刚触到地面,就感觉浑身使不上劲一屁股坐下去。 这一下子,屁股没伤着倒是吵醒了在一旁的幼青。她连忙过来扶我,右手手撑在地面的一刹那我感受到血液溢出的刺痛感。 我被幼青扶到床上坐下,幼青比划着说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好笑的看着他既生气又心疼的样子。 “没事了,你看我福大命大这不还挺好的嘛” 话虽这么说,但是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一定是惊动了皇后以及其他娘子的。 我让幼青先回房睡了,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她却怎么也不肯,她一向是个牛脾气,同我一样固执,也就随她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整整一夜。我只感觉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皇后极众多女眷都围在我床侧,隔着帘帐朝里探望。 见我醒了,原本疏散在房间各个角落的人群都聚集起来。隔着一层纱布,我见到了不少人,却唯独没有瞧见我最想看见的那一个。 “太医,来给她瞧瞧” 皇后的声音响起,随即是一个弓着身,畏畏缩缩走到我床边的中年男子。 他接过我的右手,卷起覆盖在手腕上的衣袖,轻轻的拆开绑在上面的纱布。 我只感觉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可彼时却未觉得有多疼,只是很想很想家,很想我的母妃。 “启禀娘娘,公主已无大碍。手臂被尖锐的利器刺伤,所幸解救的及时,已在慢慢恢复。 此外公主先前所中的迷魂香药性不大也并未伤及性命,之音失血过多尚不能下榻,只需安心调养,即可痊愈” 话毕便向皇后磕了头,皇后大约说了些赞叹的话便打发他离开了。 屋内再没有别的男子,皇后将我床帐掀开,入眼的就是那些平日里与我无甚往来的后宫妃嫔,有些我甚至都叫不上名字。 “你身子还虚弱着,需要安心调养,再不可胡闹溜出宫去了。”, 皇后温声同我说,我知道待我病好了定然免不了一顿责罚,只是此刻见我虚弱,才未直言罢了。 “你瞧,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蜜糖果子,待你身体好些了,我再来找你玩” 一个同我一般大小的女子同我说,她的声音极好听,每说一个字就像一只小黄鹂在树梢歌唱那样清澈。 她长的很好看,比我见过的大多女子都要美丽,发梢长的直至腰间,走起路来就像一只跳舞的天鹅。 “我叫韩慕,是鄞国的四公主。从前我未来见过你是因为从前我都在病着,以后还请你时常来找我玩。” 她朝我笑着,她笑的时候脸上会出现两个小酒窝,让人见了很是喜欢。从前我在祁国也有皇姐,只是他们都不大喜欢我,不愿同我玩。 每次我瞧见他们远远的躲着我,我觉得兴许我的性格实在不讨人喜欢他们才不愿意待见我,毕竟,就连我的父皇也从未正眼瞧过我…… 初见 第八章 北方有佳人 韩慕吗,那么韩齐呢,他去了哪里,思极此。心下猛地一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便要向床下走。 “你想做什么!” 皇后震怒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她是真的怒了,身为公主怎的如何不知宫中礼数,全然不顾及皇家威严。 幼青见我跌下床,冲过挡在身前的的人群直奔我而来,她将我扶起来问我需要什么。 我望着她,着急的说 “韩齐呢,他是不是出事了。当时他与我分开会不会也出了什么事!”我焦急的说着,全然不顾及自己跌下床那狼狈的模样。 幼青见我着急的样子,忽的跪在了地上。我被她这一举动吓的不轻,幼青同我一样生在祁国,不轻易向人下跪,此刻的举动当真是叫我捉摸不透。 她眼中含着泪,朝着我比划说:求公主莫要在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我方才的举动兴许真的是吓坏了众人,除了皇后在外的人都不敢说话,只余下幼青不停的求我。 我心疼的看着她,自己重新坐到床上。 “妹妹不要担心,皇兄回来之后就病着,太医已经瞧过了,是轻伤,倒是妹妹应该好好养养身子才是” 韩慕见气氛尴尬起来,同我温声说道,试图打破这死寂,听见韩齐无碍,我只觉着一颗悬在半空种的心终于落了地。 那时我觉得韩齐大概是不会武功的,若是他因为陪自己出去而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好过的。 皇后同韩慕以及其他几位娘子在我殿中坐到近黄昏时分方才离开,期间他们同我说了好多话,好多大道理,有的我从来没有听过,有的我已然听了好几遍。 大约快到辰时的时候,我听见门口传来急促的,隐隐的敲门声。我紧张的看着幼青,小声问她 “幼青,这么晚了,是谁在外面” 幼青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她拿起桌上削水果的刀,蹑手蹑脚都朝门口走。 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这个时辰能来我殿中的,除了韩齐只有贼,可是韩齐卧病在床,怎会深夜造访,幼青大约也同我想的一样。 她躲在门后,想要趁那人不注意从那人背后刺一刀。她伸手缓缓打开门,还未等那人身子完全进来,幼青就一刀刺向那人致命之处,眼疾手快丝毫不留情面。 我看清那人的身形,才要开口,可幼青的动作何其之快,未等我发声就已经像那人咽喉之处扎去。 而那人反应相当迅速,身子微侧,恰好躲过致命一击,反手推开幼青的第二次攻势,动作行云流水,虽看似简单但处处精妙化解危机。 我吓得魂都要没了,正要起身,手上却因为方才的惊吓而握紧拳头,此刻鲜血已缓缓溢出,而我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疼痛。 “韩齐!” 我惊呼,已经顾不得什么了,我撩开被褥,翻身下床,好在之前醒着的时候吃了些东西,元气慢慢回到了体内,身体也慢慢开始好转。 “韩齐,你怎么样了” 我急忙跑道他身边,忘记了自己还身着单薄的中衣,也顾不得脚上没有穿鞋,冰冷地板的寒气直直的从我的脚尖向上扩散。 幼青瞧见是韩齐,微微有些惊讶,随即松了口气,行了一礼便退出殿外。 我又想哭了,对着他我总是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我踮起脚尖仔细查看他周身到底伤到了何处,还没等我找到何处伤着了。 他已将我横抱起来,脚尖离开冰冷地板的同时,我感受到一股暖流自韩齐的体内运输到我体内,却并不易察觉,心下觉得大约是自己太过担心他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他温柔的将我放到床上,细细查看我手腕伤的伤。他眼睛深邃的瞧这我手腕上的伤口,仔细小心的揭开层层包围的纱布。 “疼吗” 他呢喃道。 “疼” 我是真的疼,而且刚才为了救他又更疼了。 “怎么这样不小心,也是,,都赖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问我,语气里带着不满,而更多的是温柔。 “是我不小心,被指甲划伤了” “这不是指甲留下的伤口,没有人的指甲会锋利到可以割破皮肤,这是利器留下的伤口。” 其实,是什么留下的伤口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瞧着这样温柔的他,瞧这他为我担心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窃喜。 “你的伤好些了吗”我问他。 他重新找了块新的纱布,娴熟的为我包扎伤口。 “无甚大碍,称病只是为了躲过宫里那些繁琐的宫规,倒是你,我可听说你今天想来找我,竟然不顾自己的伤势下了床。” 我讪讪的笑,他竟然都知道了,这么点小事竟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那天……是你救了我吗” 我依稀记得那日晚上是一个男人将我抱回宫中,可是我实在没有看清他的脸,期间什么也记不清了,方才叫来阿羽巡问,阿羽只是支支吾吾的称并不知情。 那就只剩下韩齐了,我瞧着他,彼时我觉得月光映照下的他,似乎更加的温柔。 “是” 他没有多说,只轻轻说了是。其实我很希望是他,我只记得在我被那男子划破手腕脱力之时,我最想见着的也是他。 可是当我真的知道是他的时候,心里的安心感还是不自然的溢出,幸好是他。 韩齐瞧了我的伤势喂我吃了药,便回去了,以他的身份时常待在殿里被人发现恐生祸患,他也不敢久留,温声嘱咐我好生修养就离开了。 , 第二日晨,幼青扶我起床,我瞧见幼青走路的姿势很是奇怪,与她往日里走路的姿势有所不同,虽极力掩饰但依然被我看出端倪。 “幼青你的腿怎么了” 我问她,她被问的一怔,大约是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告诉我她没事。 “你且过来我看看” 幼青同我母妃一样,总是喜欢把伤痛憋在心里,她若有什么苦楚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帮她。 她似乎有些不情愿,磨磨蹭蹭的走过来,她卷起下裙摆,露出她满是伤痕的腿,但是那些伤疤早已结痂了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 她笑了笑好像在告诉我,你看我没事。但她反常的举动实在让我起了疑心,我问道。 “你是不是被皇后娘娘罚了板子?” 因为我以前挨过板子,并且是挨过不少板子,那个时候我的屁股总是被打的皮开肉绽,走路便是同幼青一样一瘸一拐的。 幼青见我问她连忙附到我床前,不停的摇头。 她同我说私自带公主出宫本就是死罪,皇后娘娘开恩只在私下挨了板子已经是十分的法外开恩了,如果我再去找皇后娘娘,那么幼青的板子便是白挨了。 我心疼的把她扶起来,抹去她眼角的泪,在这座冰冷冷的宫殿里,只有幼青与我相依为命,从前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她,渐渐我才发现原来我那么无用,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我心中万般难过,因为我做的错事却要幼青替我承担,对她来说该是何等的不公。 “对不起,幼青” 我对她说。她只摇头,不停的摇头,抱着我。她的眼泪很快打湿了我的衣裳,我感受到她呜咽颤抖着的身体。 “很疼吧” 我捧着她的脸,她咬着嘴唇使劲的摇头。幼青不会说话,其实我宁愿是我来挨这一记板子,至少我还能叫出声,还能哭出声。 可是幼青他却不能,永远都不能…… 我为幼青上药,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用完午膳以后,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绛纱袍,一双绣花鞋灵动可爱。 “洛儿,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她兴冲冲的朝我跑来,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见过……四公主” 按照这宫中的规矩我是得同她行礼的,大约也好久没有向人行礼了,有些不自在。 她快步走到我身边,乐呵呵的对我道 “身子可好些了,你不用同我行礼,我是这宫中唯一的公主,你来了正好与我做伴,此后你叫我慕儿就好了,父皇母后都这么叫我。” 她拉着我的手晃呀晃呀,好像我才是姐姐她是妹妹。 “哦对了,我给你带了一些鲜花饼,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我觉得甚是稀奇,因为除了我母妃从来没有人给我做过吃食。 “鲜花饼是什么,是用花做的吗?” 我拿起一块她放在篮子里的鲜花饼塞在嘴里,口齿不清的问她。 她点点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鲜花饼可是我们鄞国最最出名的点心,是用上好的玫瑰花制作而成,香甜酥脆,保证你吃过一次之后还想再吃第二次。” 她眉飞色舞的同我说,一边说还一边吃,一点也没个公主的正经样儿,我被她逗的前仰后合。嘴里还塞满了鲜花饼,这是我第一次吃鲜花饼,跟母妃做的蜜饯果子有的一拼。 “悄悄的告诉你哦,这个鲜花饼可是我从一个很神秘的老师父那学来的呢,平常人想吃还没有呢!” 她半开玩笑半炫耀的同我解释。 “下月十五,是宫里举行最最盛大的皇家狩猎活动,那时听说还有全鄞州城最美的女子前来噢!” “比皇后娘娘还要漂亮吗?”皇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很难想象还有比她更好看的人。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皇后乃是国母,国母怎么可以同寻常百姓相提并论呢!这位女子可是来自咱们当朝宰相卢世卿的嫡长女儿卢裴裴。 这可是号人物,你来我们鄞国不久还不知道她的名头,她可是鄞州城最有名气的才女,连父皇都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物。” 我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她絮叨了大约小半刻钟的时间,我大约听懂了她的意思,总结下来就是那个卢裴裴什么都好,样样都强,许多人都喜欢她。 我觉得她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有那么多人喜欢,有很多人爱慕。而我却有那样多人讨厌…… 初见 第九章 绝世而独立 传言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鄞国十九年,三月中旬。那是我头一次随大军光明正大的出入皇家狩猎场。 从前我在祁国,父皇也甚爱围猎,而他每次围猎都会带大批军队以护卫自身的安全。 皇家亲眷都有机会收到拜贴,所有的皇亲贵胄都以收到拜贴而引以为豪。 因为只有与皇室有血缘关系的宗亲,或是于皇家历下汗马功劳的大臣才有机会得到拜贴,连皇家公主也准许同往。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幻想,某一天父皇会带上我同去围猎,可我等了许多年,这个愿望也未曾实现…… 皇家狩猎场距宫里大约有半日的路程,我同幼青坐在一辆马车中,马车前后每隔五尺的距离都会穿插士兵于其中,将每一辆马车团团围住,行过的路也需提前清理街道。 因此我再次看那街道时,早已不复往日热闹的场面。皇室宗亲的马车队都排在军队当头处,而家眷公主,臣子,臣女都排在队伍的末端,因此那个传闻中的卢裴裴大约也在其中。 整个军队的规模浩浩汤汤,一路声势浩大的抵达围猎场,围猎场内供人居住的建筑四散在山林的各个角落。 而那景色,当称得上世间少有,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美的竟不可方物。 我同幼青坐在马车里,幼青瞧上去当比我稳重不少,倒是我瞧见外边的景色,不停的同她絮叨,扬言下次出来玩定要再带幼青来这。 阿羽每每见我将头探出窗外,都会小声提醒我 “公主,这不合规矩” 我晓得不合规矩,总之我做的大部分事情都不大合规矩,可是规矩是人定的,如果某些规矩并不合理,那么为何都要遵守。 因此每每阿羽准备同我絮叨公主这不合规矩的时候,我就会拿蜜糖果子塞住他的嘴,然后愤愤的对他道 “这个很合规矩,合我的规矩” 车队行了大约半日,就到了地方,所有的皇宫贵胄,家眷臣子们,或翻身下马,或优雅下辇,或沉稳下娇。 在前头的男子,几乎各个英姿勃发,气宇轩昂。而后方的女眷们则各个都生的姿容艳丽,从容端庄。 瞧得出来他们的服侍各个都是精挑细选,择自己最尊贵最能彰显自己容华的衣裳。因此我同他们比较起来就格外的寒酸。 我暗自吐了吐舌头,瞧了瞧自己身着普普通通的衣裳,有些不好意思。幼青极明白我的心思,在一旁询问我是否需要换上带在马车上的衣服。 我朝她摆了摆手,我从不爱与人争奇斗艳。大概因为他们都比我好看,我若同他们穿得一样,两相对比自然又要矮人一节,还不如普普通通来的自在。 我被内人领进自己院落不久,韩慕便匆匆跑进来。 “洛儿,父皇说明日便举行围猎仪式,你可会射箭?” 惨了惨了,我只顾着想来玩,完全忘记我不会骑射这件事。在祁国时,每每上骑射课时,先生只许我在一旁围观皇姐们骑射,却从不教我。 因此我大抵能看出谁的骑射技术好,却从来不会骑射。 “我不会”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瞧着她。 她背后背着箭桶兴致勃勃的对我说 “没关系,来我教你” 说着便拉起我的手往外冲,我被拉的猝不及防,从椅子上翻下来,活生生摔了一个倒栽葱,然后灰头土脸的爬起来,逗的在场的人都乐个不停。 等我们到了练剑场的时候,场内摩肩接踵的已经站了许多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几支箭,而在他们正前方相隔十几尺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箭靶。 而大部分人将两男子团团围住,并且连声叫好,似乎是在比试谁的剑术更为精妙,谁射中的靶心更准。 我这个人生来就爱凑热闹,正巧那边有热闹凑。我迫不及待的挤进那些拥挤的人群。只听得人群中不时传来痛呼声 “哎哟,哪个踩我脚” “啊,谁推我” 好在我人小,不一会就从他们之中冲到了第一排。 印象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自侧面瞧他们,一个长得清秀俊朗,临风若归。一个长得憨厚老实,体态丰腴,身姿饱满。 但二者的身上那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却不相上下,他们眼神坚定握紧手中的箭,正蓄势待发。 “大哥,四哥!” 我正瞧的起劲,却被一清亮的女声打断,来者正是韩慕。那二人闻声,齐齐的放下手中的箭,朝来人看去。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四皇子殿下” 韩慕笑着向两人行礼,圆圆的小酒窝甚是惹人怜爱。 “大哥,四哥你们怎么也在这,瞧大哥那肥嘟嘟的肚子,大哥你可该减减肥了,不然怎么给我带个漂亮嫂嫂回来” 二人见着韩慕,方才那目光如炬若闪电般的眼神顿时柔和下来,带着温柔宠溺的目光笑盈盈的瞧这来人。 “这不是我们的小公主吗,怎么又想让大哥来教你射箭了?” 那个体态丰腴的男子揉了揉韩慕的脑袋宠溺的说。 “才不是呢,洛儿,洛儿你过来” 忽然被点名的我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心下一怔,不明所以的走了过去。 “大哥,四哥你们看,这是我的妹妹,她叫陈洛,以后就是你们的妹妹了,你们待她要同我一样好。” 原来兄妹之间的相处竟可以如此美好,我不由的发自内心的赞叹。 “见过太子殿下,四皇子殿下” 那他们应该就是韩齐的兄弟了吧,暗自想着,抬头仔细瞧这两人的容貌,同我记忆中的韩齐的样子大相径庭。 “四哥,你骑术最好,我就把我这傻妹妹交给你了,你可得把她教的比你还要好” 我正兀自对比着三人的容貌,却不曾想韩慕早已把当初承诺我教我学箭的事儿抛在脑后,一句话便将我退给了四皇子教我,我很是不情不愿,但又无可奈何。 如果这时候幼青在就好了,有她在我身边,我也会多些安全感。 之后的几个时辰里,便是四皇子韩宇文教我骑射。那是我第一次接触马,好在他给我选了一匹较温顺的白马,并不如何冲我发脾气。 “小白马呀小白马,你可要听话些呀,到时候我给你蜜糖果子吃” 我发自内心的觉得它听懂我说的话了,冲着我哼哼了两声便兀自吃起草来。 内官将马牵出来的时候,我第一次有些紧张,从前都是看皇姐们骑马,十分羡慕,这次轮到我了,心中的紧张感竟大过激动。 “学习骑马,需得从上马学起,你尚且年幼,可不必学习上马功夫” 说完他抱起我就翻身上了马,诚然,我冷汗都惊出来了,不过在外人面前需得装装我大家闺秀的人设,我也极是佩服我自己,这样也能处变不惊。 四皇子坐在马后,我在他身前,最初是他牵着缰绳,我只需要坐在马上瞧风景便可。马儿走的很慢,他双手从我腰间穿过拉住缰绳,我几乎整个身子都在他怀里。 我觉得微微有些不适应,稍稍往前挪了挪。忽听的背后传来极快的马蹄声。 “tatatatata” 犹如千军万马般的气势,那人马骑的极快,而我却不敢向后瞧,因为我怕这一回头会从马背上跌下去,届时脸可就丢大发了。 “四弟!” 那个声音是……韩齐?我方才想起,自我到围猎场以来就未见过他,竟然能在此处瞧见他。 我有些惊喜,想要撇过头去瞧他,无奈身体过于僵硬只能斜着眼模模糊糊看见他一个身形。 他翻身下马朝我伸出一只手,这是什么意思,接我下马吗?只听得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四弟,你舟车劳顿不如回去休息休息,这儿的活三哥替你做了” 他声音清澈,底气十足,就好像在说,“你凭什么抢我的布娃娃”一样。 “我竟不知,三哥竟如此好心?”身后的人翻身下马,他这一翻身不要紧,关键是,我还在马上啊。 我真是欲哭无泪了,我就像一座石雕一样坐在马上一动也不敢动,偏巧不巧,这匹白马开始哼哼,我就更加害怕了,只希望他们可以赶紧吵完,把我放下来。 “既然三哥如此喜欢这娃娃,我便送给三哥,左右也不是我稀罕的东西,三哥稀罕,送与三哥便是,那我便告辞了。”说罢我只瞧见韩宇文自我身侧走过,不一会便出了马场。 我等了好久,也不见韩齐把我放下来,有些不耐烦的问 “那个……你什么时候把我放下来啊” 他有些好笑,缓步走到我身前,我能瞧得着他的地方。 “怎么?那么心急做什么,方才我见你和四弟卿卿我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那么着急” 我觉得甚是莫名其妙,卿卿我我?我?跟韩宇文? “胡说,我何时同他卿卿我我了!” 我怒了,真的好生气,他怎么可以这么想,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见他目光上下打着量我,面带微笑,不知为何,我竟觉得有些慎得慌。 “你……你干什么” 我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身体又不敢乱动,只能哆哆嗦嗦问他。 他笑着道 “今天这身骑服,很配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他已然翻身上马,故意自我腰间滑过牵住缰绳,我只觉得后脑勺热气腾腾,便听他同我咬耳 “今天,我来教你。” 初见 第十章 卢裴裴(上) 彼时天色渐暗,却不晓得自韩齐来了之后,马场就只剩下我跟他,就好像其他人是故意离开的,又或许是韩齐安排的,因为唯他才有这样的权利…… 马场很安静,安静的就只剩下我跟他,他说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草色翠绿欲滴,四周杨柳依依。月影光如昼,犹是梦里人。 次日清晨,所有人皆已整装待发,女子身着一身骑服,雄姿英发,颇有当年花木兰征战沙场巾帼卸甲而归的豪迈。 而在那人群中,最为出彩的当属一位女子,虽不及男子气魄,但她身姿出众,容貌出彩。 只是她大约同我一样,不大擅长骑射之术,却丝毫不影响她在人群之中散发着光芒。 皇帝及诸位大臣就坐于宴院中庭之内,只待宫人一声令下,便是千骑绝尘之势。 我和我的小白马在最末端,虽然我记性不大好,好在小白马十分配合我,倒也能堪堪骑马缓行,箭术自然是更加十窍通了九窍。 此行只为游玩,不为猎物。思及此,我心才稍稍平衡些。 只闻得宫人一声令下,所有人的马都开始兴奋起来,所有的人,或拿着鞭子,或奋力驱动马儿,直往树林里冲,今日这正片山,都是皇家的围猎场。 我的小白马大约是瞧见所有的马儿都向前冲了去,它便也奋力的叫了两声,可惜我御马的技术实在不行,只得等他们的马都走的差不多了,我再缓缓进入林子。 却只听得一旁的内人对皇帝说道: “想必这十二公主当真是女中豪杰,定然箭术了得,如此处变不惊,已然有取胜之策!” 我只觉心下一凉,暗自苦恼起来,原本我只是打算在这林子里悠闲的瞧瞧风景,可这倒霉的内人同皇帝这样一说,我岂不是一定要丢这个脸。 林子里的猎物很多,大约是我运气不大好,这一路上,我除了看见几只会飞的鸟几乎什么禽兽也瞧不见。我不会射箭,只能选一把最轻的弓,学着别人射箭的样子射向天空中的飞禽。 如此往复下来,我身上的箭也被我挥霍的所剩无几了。我觉得一直这样下去,到最后我一定是最后一名,思虑良久。 我将小白马拴在大树上,并且嘱咐它要乖乖的在那等我回来,我觉得他大约是听懂了,对我哼哼两声又低下头开始吃起草来。 我觉得射箭我不太精通,但是用手抓我还是很在行,不过今日这林子委实不太给我面子,也不知大约走了多久,只觉得正午的日头正高高挂在天上,而我,路痴本痴又迷了路。 这下惨了,不仅猎物没打到,倒是把自己给丢了。我擦了擦了把头上冒出的细汗,继续朝前走,只希望沿路可以遇见巡逻的官兵,或是来拾猎物的内人,能带我找到回去的路。 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我隐约听见附近有一男一女在说话。但是距离太远,我也不大听得清,但是我晓得我总算有的救了。 跑了几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我正想大声求救,却瞧见那两人竟是韩齐和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 那个女子,我是有印象的,因为方才在中庭的时候我见过她,她长得很好看,只是我同她相隔甚远,也不晓得她叫什么名字。 “卢小姐,失礼了,你脱下来我瞧瞧” 韩齐的声音响起,还是那样温柔而赋有磁性的嗓音。 “三皇子殿下……” 女子为难的说,声音有些颤抖。 我心下一惊,幸好我并未直接冲上去,那个女子,大约就是世人口中的卢裴裴了。 从我这个角度,我大约只能瞧见她的侧面,但那侧颜已然倾城,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使得她的眼睛格外水雾萦绕。 她露出一双纤纤玉足,就那样瞧这韩齐,我很熟悉那样的眼神,因为我受伤的那个晚上,我也是这样,瞧这他的…… 我转过身决定不想再瞧他们,可是他们是我遇见的唯一可以带我回去的人,因此我只能躲在树后,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想要等他们说完,我再去求助,可是那些只言片语,还是透过我指尖的缝隙,钻入了我的耳朵。 “卢小姐,你的脚伤的极重,我只能替你暂时缓解疼痛。如今你也无法行走,我……” 他的声音很温柔,连对我也极少这样温柔。 “殿下……是臣女拖累了殿下,如今也别无他法,能否辛苦殿下将我……将我带回?” 她的声音很好听,我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很喜欢她,如果我是韩齐,大约也会痴迷于这样的女子吧。 “也好,如今我再去求助已为时太晚,也不好将你一个姑娘家丢在这……” 躲在树后听了良久,我决定还是离开的比较好,也许,在其他地方能碰见别的人将我带回去,卢裴裴的脚受了伤,韩齐定然要将她背回去。 若我在边上跟着委实有些不妥,他原本就已经应顾不暇了,定然分不出手再来照顾我。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堵堵的。大约是卢裴裴实在是太美了,忽然觉得自己同她相比起来的确什么也不算。 皇家围猎场的林子很大,四处的鸟儿已经开始寻找自己的窝了,太阳也渐渐敛起了光芒,而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身上的干粮也吃完了,今晚是皇家盛宴,一定是山珍海味,八珍玉食,所有的皇室宗亲,皇子公主都需到场,届时大约有很多人,其实少了我一个,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我有些想哭,可理智告诉我,我并没有哭的理由。自己找了处相对舒服点的树旁坐下,也许,今晚我需要和这棵树相依相伴了。 “大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也打不到小鸟,也不会骑马,脾气也不好,还总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我是不是像祁国人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天煞孤星。” 大树没有同我说话,天气渐渐暗沉了下来,天上的乌云开始聚集,一颗一颗的雨滴向下掉,我觉得太阳女神大约也不愿同我展颜。渐渐的,雨越下越大,原本还能庇护我的大树已经不能再替我遮风挡雨了。 我坐在雨里,瑟缩的蜷着身子,忽然觉得,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衣服被淋湿了,天色也暗了。 我挪了挪自己的身体靠在大树的身上,它就像我的母妃那样保护我,用自己的身体,替我遮风挡雨。 “谢谢你,大树娘亲” 我嘴里嘟囔着,忽然觉得有些困了,眼睛渐渐的往下沉。 睡梦中的我梦见了许多人,梦见了我的母亲将我抱在怀里摇啊摇,梦见那个带着紫檀香气味的男人又将我救了回去,梦见我的父皇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灾星,梦见韩齐同卢裴裴结为了夫妻…… 我忽然觉得身子不大冷了,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头晕晕的,很重很重,重的我抬不起来,天空在转,大地也在转,连抱着我的人也在转。 他的脸被淋湿了,头发湿答答的,水滴在我的脸上,我已经分不清是他头发上的水珠,还是太阳女神的泪水。他的喉结上下蠕动着,像一只会跳舞的小鸟那样。 天空中响着巨雷的怒吼声,就像父皇的声音那样粗犷响亮。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隐约瞧见他的轮廓,还是那个熟悉的紫檀香的味道。 我将鼻子塞进他的怀里,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那个混合着雨水腥味的紫檀香的味道。 “娘亲” 我知道他不是我的娘亲,但是他就像我的娘亲那样,总能在我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自己的内殿中了,我坐在床边,冥思苦想了很久,也没记起来救我的那个人是谁。 幼青刚进来,就见我坐在那一脸踌躇满面的模样,她放下手中的拖盘,连忙走到我身边。同我比划说 “公主昨夜被送回来已经找太医瞧过了,幸好诊治的比较及时过来,公主身子才未染上恶疾。” 我其实想问的不是这件事。 “幼青,你知不知道昨天送我回来的人是谁。” 幼青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昨天她瞧见我的时候,已经浑身湿透的躺在榻上了。 我觉得这很奇怪,因为我记得昨天明明没有自己走回来,我仔细回想了昨天的经过,思及此,我忽然猛的站起来,惊呼。 “幼青,快,小白马还在林子里!” 幼青被我这一惊一乍的瞎的挺直的身子,我抱歉的看了看她,这可怎么办,我自己倒是被送回来了,但是小白马可惨了。 我随便捡起衣服裤子,迅速穿好了,快步走出殿,直奔树林走去,路上的宫人见了我向我行礼,可此时我可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跑的飞快,幼青就在后边紧追不舍。 我沿着记忆中的路走着,好不容易赶到地方,但是小白马已经不见了,我急跳了脚。 “幼青,小白马去了哪里” 幼青瞧着我,我俩都穿着粗气,她咽了咽口水,同我解释,小白马早就已经被牵回去了,但是我实在跑的太急都没给她机会解释。 我觉得我真是一场雨给我淋傻了,于是我便直得去马场,向小白马负荆请罪了。 我瞧见它的时候,它已经是一匹落汤马了,从前它都愿意我摸它的脖子,但是今天它好像特别生气,特别愤怒。 死活不让我碰它,我觉得它大约还在同我生气,温声同他解释。 所以,当韩宇文来马场挑马的时候,就瞧见一个堂堂大祁国的十二公主,正弯着腰,一脸讨好像的同一匹马打着哈哈的样子…… 初见 第十一章 卢裴裴(下) 韩宇文悄无声息的站在我身后,若不是幼青提醒我,我竟不知,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走路竟然丝毫没有声音。 我转过身去,正正撞上韩宇文忍俊不禁的模样。 “想不到我们的十二公主竟有如此癖好” 我发自内心的觉得,每每我出丑的时候身边总有人能瞧见,好像我身边装了一双眼睛,只要我稍不如意便有人集体围观。 我有些语塞,正思考该如何接他的话,往下来的话真是让我听的一头雾水。 “我见公主心思单纯,请听在下一言。韩齐绝非是你我能掌控之人,若你对他存有半分不该动的心思,还请公主称早断了这份念想。 他的城府比你我都要深,手段绝非是你我能想象的狠毒,你与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若今日之言公主不爱听,就权当我今日没见过公主,告辞” 说完,他便牵着一匹马扬长而去。我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大约说韩齐很不好。我自认为这与我无甚关系,不该动的念想大约是指的我喜欢韩齐。 诚然,我觉得我自己很喜欢韩齐,喜欢幼青,也喜欢阿羽,这个世上大约没有我不喜欢的东西,要说到不喜欢,大约是不喜欢父皇瞧我的眼神罢…… 大约到了卯时,宫宴开始陆陆续续的准备。昨夜找不回来,倒是失去了这样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光是瞧着,我的口水就快决堤了。 但是宫总宴会规矩甚多,皇帝不动筷子,谁也不敢先动,我发自内心的觉着,能看不能吃的感觉真真是太煎熬了,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力气也快消耗殆尽了。 瞧着陆陆续续进来赴宴的王公大臣,家属女眷们,各个都神采飞扬,熠熠生辉,来一个人便站起来同那人打招呼嘴里不停的嘘寒问暖。 例如那个被人叫做杨大人的,见着一个人就一个劲的夸人家又年轻啦,又生了几个孩子啦,娶了几个老婆啦。 这种话要是放在咱们祁国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觊觎别人家产老婆跟孩子呢。 我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瞧着那些唾沫横飞的王公大臣们相互给别人头顶戴“绿帽子” 我正瞧得起劲,一边听那些人说着一样的话,一边看他们奥斯卡演技般的夸张表情,幼青忽然自旁边戳我。 我懒散的抬头瞧这幼青,我肚子都要饿扁了,难道是可以开吃了吗? 我正想开动,却瞧见幼青眼神不对,再一回眸,我忽然发现,落座的所有人的眼神似乎都在瞧着我!连皇帝皇后的眼睛也时不时的落在我的身上。 我暗叫不妙,慌忙调整自己的坐姿,只觉得冷汗不停的从我额间冒出。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所有人都落座了,彼时我未仔细瞧这些皇宫女眷们的姿容,今日看来才真的谈得上各有千秋了。 其中最为得宠的,大抵就是韩齐的生母熹贵妃,不同于皇后的姿容艳丽,熹贵妃的容貌端庄,娴静大方,温文尔雅,很是耐看。 我觉得有这样一位相貌的生母,韩齐生的那样精致也不足为奇了。 而最为出众的还属卢家嫡长女卢裴裴,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也难怪大部分的男子在瞧见她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今天,边疆大捷,剿灭了匈奴余党,将诺尔布一族围控至狭隘的山谷,一举歼灭,大快人心。 今日朕,邀请各位爱卿前来赴宴,一是庆功,二是想同各位爱卿叙叙旧,唠唠家常,大家不必多礼,众位爱卿……请” 皇帝一边举杯,一边朝着诸位大臣漫不经心的说。 不多时,中庭内便传来乐声。几位身着华丽服侍的舞女下着霓裳,上着羽衣,随音乐翩翩起舞。 诚然我的母妃虽出生于名门闺秀,但那一曲霓裳羽衣舞,当真真是轰动了整个祁州城。 只因母妃在皇祖母寿宴上的一曲舞,大得称赞,此后祁州城百姓纷纷效仿,人口称赞。最后却落得一个蛊惑人心的妖妃形象被父皇终身禁舞。 此后我的母妃再也未曾跳过舞,却仍然在我小的时候教导我如何舞曲,因而我的霓裳羽衣舞自我幼时便已跳的极好。 但今日瞧这他人跳起这舞,还是不免有些心酸。我低下头兀自品尝起糕点,不想再瞧见那舞,不想再忆起那些往事。 幼青见我有些反常,以为我大约余疾未除,便问我是不是要先行离开。 诚然我是有些难受,但是面对这一道道的吃食,说什么也不想浪费了,我同他摇摇头,这种小场面,我还是能撑住的。 之后的时辰里,我瞧了许多舞,也吃了不少糕点。但那最后一曲,竟然是当朝宰相卢世卿的女儿卢裴裴献舞。 我有些吃惊,大约是从来没有想过国中臣女竟会当众献舞,瞧得出来,这应该不是鄞国的风俗习惯。 我做了十一年的公主,岂会不知无论是照着哪一国的礼法,大家闺秀都是以当众献舞为耻的。 除了舞女艺妓以外的平常人家的姑娘都不会如此。而卢裴裴今日,竟然穿着舞服出现在宫宴之前。 很显然,许多人见了她都面露惊异之色,但几乎转瞬即逝,大约是觉得皇帝都未说什么,其余的王宫大臣们自然也是瞧皇帝的脸色行事。 只听得一曲箫声渐起,站在中央的人儿便开始起舞,她舞姿极美,自是在祁国上下也当得上数一数二的舞姿。 我吃着糕,正瞧这她柔软的身姿,白衣飘然,细腻优雅的舞着。却突然画风一转,只瞧见她一曲未完,脚下一扭便柔弱地倒在了地上。 美人落地,大家不由得都到抽一口凉气。舞的好便罢了,舞不好,皇帝很可能会龙颜大怒,届时一场宫宴就会不欢而散。 而此时,卢宰相拍案而起,一脸愤怒的斥责她。 “你怎可如此不知礼数,竟然当众起舞,真是将我卢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其实我很理解卢宰相的做法,方才卢裴裴舞之前,卢丞相并未阻止,而舞失败了,卢丞相才拍案而起。 就好比你的孩子犯了错,打碎了别人家的窗户,别人正想责骂,但是你率先将你的孩子打了一顿,再责骂两句,别人便不好意思再上去踹两脚了。 诚然,我大约也瞧出个七七八八了,大约就是卢丞相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皇上做妃子,才私下命卢裴裴在皇帝面前献舞。 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卢裴裴献舞失败了,卢丞相自然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来斥责卢裴裴。 我忽然有些心疼她,被自己的爹爹如此利用,好在并没有成功。 本以为皇上会就此作罢,可是就连我都能轻易看穿的把戏,皇上又岂能不知,我只觉得宴上鸦雀无声,都等着这场好戏开场。 只见皇帝震怒,嘴里说着一曲舞失误的过错,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暗讽卢丞相卖女求容。 我只觉得大事不妙,果然,皇帝因为卢裴裴一舞扫兴之事要处罚她。那个时候大约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我只是觉得,她不应该这么被冤枉,便一股脑冲上去。 “参见皇帝陛下,前两日我瞧见卢小姐从马上摔下,伤了脚,所以今日之事她并非有意为之,请看在她脚伤未愈还为了博君一笑的前提下,饶恕她吧。” 我一句话说的歪歪扭扭,也不知道我的意思表达清楚没有。 卢裴裴大约有些惊讶我会出面替她求情,因为她都不认识我,更别说有什么交情,我有些紧张的瞧这座上的皇帝。 他同我的父皇一样,那样的严肃,威严,与那不容忽视的王者气息。我瞧见他表情严肃,正要开口,却听闻自旁边传来韩齐的声音。 “父皇,那日是臣一时大意,才使卢姑娘坠马,若父皇要惩罚,便惩罚我一人就是” 我一头雾水,他来做什么呀,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我心里想着,但随即便释然了,是了,瞧见自己心仪的女子受苦,大约……大约也是心急了吧。 忽然有些羡慕卢裴裴,仔细想起来,他俩确实很般配,其实今天有没有我,大约韩齐也是会出手相救的吧。 我有些失落,但好在皇帝之前严肃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许是不忍责罚韩齐,因此才未再追究。 “罢了,既然如此,那你们便退下吧” 我坐会自己的位置上,韩齐慢慢的将她扶回去,眼神里的温柔转瞬即逝,可能是我瞧错了。 我只是觉得韩齐对她很好,很让人羡慕。 之后的几天,我都被皇后娘娘锁在殿内关禁闭,不许我出去,也不准人进来。 我只听得送饭的宫女小声议论着韩齐同卢裴裴多么多么郎才女貌。在卢裴裴脚伤的这段时间里,他日夜不停的照顾她又有多温柔。 我觉得韩齐是真的喜欢她,他瞧她的眼神都是与旁人不同的,而我也看得出卢裴裴也是真心喜欢他的。 幼青在我边上,瞧见我神色有些伤心,问我发生什么了。 “大概,大概是太想吃蜜糖果子了,有些想念那个味道” 我就是随口一说,却仔细回想了一下,是了,我的齐哥哥已经很久没有给过我蜜糖果子了,也许是卢裴裴脚伤了也需要蜜糖果子。 每每这样想着,我就觉得,蜜糖果子的确应该给她,却不知道他有没有给…… 初见 第十二章 总角 回到宫里的时候,前后过了三个多月,期间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关禁闭。而韩齐也偷偷溜来瞧过我。 韩齐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挑在在晚上,但那个时候我还在被皇后娘娘关禁闭抄书,以往还准幼青在我边上陪着,但现在连幼青也只能在门外着急。 我的房门被侍卫锁着,外殿又有内侍重重把守,但韩齐总是能轻松的溜进来,还能一次待很长时间。 他一直很聪明,总能想到各种办法瞒过别人的眼睛。 我趴在门边,将门棂纸戳了几个小洞,我瞧见韩齐坐在门边,倚着门,十分闲散的样子。 他手中拿了一壶酒正兀自喝着,窗外的月色很美,他的侧颜在月光的映照下勾勒出漂亮的轮廓线,嘴唇上沾着的酒珠也在银色的光晕下反射着光芒,他微微撇过头从纸洞里瞧进来。 “韩齐,你怎么了,我见你有些不开心” 我从未见过他喝酒,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样伤心,就好像他心仪的女子不喜欢他那样难过。 “洛儿,如果有一个人,他骗了你,你还会不会原谅他” 我没有想过他会问我这个问题,沉默良久 “从小到大,没什么人骗过我。许是我比较聪明吧,或者太笨了,别人骗我,我也瞧不出来。 如果真的有人骗我,也许……我会原谅他” 他对着月亮再饮一口酒,隔着一扇门,我能闻见从他酒盏中飘出来的浓浓的酒香味,每闻一下就好像要醉倒了一般。 “如果,是你最亲近的人伤害了你,你会恨他吗” 我觉得他今日的问题我都不大听得懂,从小到大父皇不喜欢我,宫里的人不亲近我,最亲最亲的亲人大约就是我的母妃。 如果有一天她伤害我也许我也会原谅她,毕竟她是我的母妃啊。 “会的吧。” 我答他。 他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继续问我 “如果那个人是你爱的人呢” “会的”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又转回身去。被他这么多问题连续轰炸,我竟忘记了先问问题的人明明是我,他都没有回答就问了我这么多。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今天瞧上去不太对劲。” 他沉默良久说道 “我选择不回答” 为什么还可以选择的啊,我有些气,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从前我不晓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什么意思,今日同他讲这番话我算是明白了。 “你欺负人”我有些生气的说。 “对不起” 他这一道歉,可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他会反过来同我吵架,就像原来那样。 但是他今天一反常态,我有些怔,不知道他这个对不起指的是方才他耍的无赖,还是别的什么…… 被皇后娘娘关了一月的禁闭,我已经开始筹备过两天偷溜出宫的事宜。经过上回一遭,我对此事早已轻车熟路。 不过这次和上次可不一样,因为这一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上元节那么多。 上回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是这次不会了,因为有阿羽在身边贴身保护着我,我十分很放心,他总能给我一种安全感,就像我的母妃保护我那样的安全感。 我已经偷偷让阿羽出宫预订好了全鄞州城最为高档的酒店,打算大吃大喝一顿,说不定还能遇见几个好看的公子哥,虽然不能玩,看看也是很养眼的嘛。 自上次的教训之后,我特地命阿羽自宫外给我带了一身轻便的男子服饰,以免总被人盯上。 而且自上回之后,幼青同我说那个圆环叫做钱,还一本正经的同我解释了钱的用处,我才晓得原来我又被韩齐给诓了。 不过诓着诓着大约也就习惯了,倒也不如何生气。这回我可学聪明了,所有的钱都放在阿羽和幼青身上,自己分文不带。 即便是有着绝世武功的高手,也休想从我身上拔一根毫毛。 我一本正经的交代阿羽和幼青出行的注意事项。 “这次一定不能暴露咱们的身份,在外面你们就唤我陈爷,这样那些坏人才不敢欺负我们!” 我的确很佩服自己的才能,你想想,我要是起个弱不禁风的名字,那还不天天被人盯上,陈爷这个名字一听就很是让人闻风丧胆,十分霸气。 我塞了好多袋铜钱给阿羽,我觉得钱这种东西有备无患嘛,毕竟在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过了几天,到那日出宫的日子,我特地向老师告了假,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偷偷出了正殿。路上的侍卫大都有些困倦,懒懒散散的巡逻,许是快到交班的时辰了,大都不是很认真,因此我们也算轻松的混了过去。 我同幼青阿羽,换上侍卫的甲胄,掐准他们换班的时机,偷偷溜进侍卫的队列里。 幸好他们并未发现我们,待开城门的时候,就跟着第一批被送出宫巡逻的侍卫一起溜出宫。 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呼吸到鄞州城新鲜的空气了。彼时大街上来往的人甚少,大约是时辰太早还没来得及开张。 我们一路穿过街道,街上来往的客商越来越多,叫卖声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繁华的景象。 我从没吃过民间的食物,想必不必宫中的盛宴差到哪里去。 秦羽带我走到一酒馆前,那酒馆名为悦来酒馆,可不正是我刚来鄞州住过的第一家旅店吗,那时也是我第一次认识秦羽的时候。 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里面的掌柜也换了,这次的掌柜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长着长长的胡须,头发花白,牙齿已经掉光了,拄着一根拐杖,脸上的皱纹已密密麻麻布满了露出的每一寸肌肤,乍一看竟有些狰狞。 我恭敬的问他 “掌柜爷爷你好,我和我的朋友途径此地。想点些小菜,您看……” 我话还没说完,老者头也不抬的答 “打烊了,各位请回吧!” 我满脸疑惑,可是这才是大白天呀,怎么就打烊了呢,况且他的酒馆里明明就有客人在吃饭呀。我有些恼了,但又碍于他是长辈不能直接发怒。 “前辈,我们前些日子来这预订过位子” 他听见此话,方才慢吞吞的抬起头,拄着拐杖仔细的瞧了瞧我,又瞧了瞧身后跟着的秦羽和幼青。 “姑娘,请随我来” 我惊呆了,今日我一身男装英姿飒爽,他竟然一眼就瞧出我乃女儿身。我额上冒出细汗,只觉得这位老前辈的眼神却不像看上去那样不好。 他领着我们上了三楼,从前我竟没看出来,这间看似平常的酒馆,每一层都风格迥异。就好像来这的客人,其实根本不是来吃饭或者住店的,而是另有用途。 三楼很空旷,一个客人也没有,老者的拐杖走一步便在地板上敲一下,发出沉闷的声音,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驮着背慢悠悠的将我们带到一处桌子边坐下。 “姑娘,你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老者的声音沙哑,但是字字戳中我的心。他是如何得知的,我暗自想着好像觉得我整个人在他面前就仿佛完全透明了似的,一点心思也瞒不过他。 我并没有回答他,也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显得那么突兀,幼青的脸色同我差不多,也是惊异的表情。 唯独秦羽并未露出异常的神色,不过我也习惯他处事不惊的态度了,就算天塌下来大约他也不会露出什么别的表情。 老者似乎料到我不会回答,也不多做停留,转身便下了楼。不多时,一个身着灰色麻布服侍的青年肩上背着一块白布朝我们满脸堆笑的走过来。 我听幼青同我讲过,这个人叫小二,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全天下穿成这样服装的人都叫小二。 他走到我们桌前弓着身子问 “客官,您都需要什么,这是小店的菜谱,您给过过目” 我随意点了几样名字听起来不错的小菜递给那人。 他正打算带着菜谱离开,但彼时我实在难掩我心中的好奇心,忍不住小声叫住他 “小二,为什么你娘亲给你起名字叫小二” 我这一问不要紧,逗的一旁的幼青捧腹大笑,连小二也笑了。 我意识到我问了不该问的事情,也讪讪的笑,况且我是真的不懂才会不耻下问,有什么好笑的,我冲幼青扮了个鬼脸。 “小二是指咱们做酒馆生意的跑堂伙计,公子就莫要打趣小的了” 说完便畏首畏尾的下了楼,我方才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的确有些奇怪,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我和幼青,阿羽正吃着小菜,瞧这楼下来往过路的商人买卖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土特产。街上人来人往,声音很大,也很嘈杂,却唯有有一人的叫卖的声忽然间传入了我的耳朵里。 “卖画啦,祁国十二公主的画像,卖画了,卖画啦” 我心下一怔,我怎么不知道竟然有人画了我的画像还拿来卖,我觉得甚是新鲜。 “阿羽,我们下去瞧瞧” 我带着阿羽来到那叫卖声的源头处,看上去是个六七岁的女娃。身高还没有她身前的桌子那么高,可怜巴巴的瞧这我。 “公子,买画吗,只要五文钱” 她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也都是补丁,还都不合身,穿在她身上大了不少。我见她很是可怜,便叫秦羽多给些钱给她。 “小妹妹,你的这些画我全买了,这些钱给你,快去买写好吃的吧” 我也没注意瞧那画上画的是个什么物件,只觉得她十分可怜,便买了她所有的画。 待我拿回酒馆仔细瞧画时,差点没把头给气秃了。那副画上哪里画的是我,那画上画的分明是一个青面獠牙,长着鹿角,头发散乱,身躯魁梧的怪物! 下面还附了一行字“祁国十二公主陈洛画像” 我差点没气出病来,正想将那些画通通撕掉,却不知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已经端了茶壶站在我身侧,沙哑着嗓子道 :“姑娘恐怕即将大难临头啊。” 初见 第十三章 断魂骨 如果轮盘能够扭转乾坤,假如时间能复退十年,倘若他命里注定的人不是我,也许从这故事的开端我就会选择离开,最后这十里寒苦断魂骨,亦未能改变我们的命运…… 方才那一席话将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谁都能瞧出来,这个老人绝不是在瞎说。 他的眼神闪烁,仿佛遇见了平生知己,直直的盯着那被我揉捏的不成样子的画卷。 “这不是普通人的画,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他语气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我狐疑的看着他,阿羽见状已经拔出佩戴在身上的长剑,剑锋直指老者。 “放下” 阿羽的声音凌厉而低沉,周身已经运气内力,被他运转的空气已经开始极速旋转起来。 但老者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似乎完全没有把阿羽放在眼里。 “老朽闯荡江湖多年,还能怕你这黄毛小子不成!” 我忽然感觉到老者目光有些微的变化,那是一种蔑视一切的强者风范,我知道假如阿羽真的同他动起手来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阿羽快住手!”我惊呼,幼青连忙止住阿羽的下一步动作,阿羽的手被幼青缓缓压下。 两人运转的内力也渐渐收回,老者猛地一垛拐杖,冷哼一声。 “姑娘,你若信老朽,只管跟我来。” 他的身上有着一种不平凡的气息,就像山峰上那寒冷刺骨的冰雪一般不染尘世。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也不理会我有没有回答他。 “幼青,阿羽你们在这等我。” 我交代了一声,忙跟上老者的步伐,他身上有太多我想知道的秘密,有太多我解答不了的疑惑。 他缓步行在最前方,到了一个四周都没有人的房间,他的拄着拐杖,使劲敲了地板中央一块松动的木块。 我只觉得周身的房间正在剧烈的错位,墙壁开始向各个方向分散,组合,再分散,再组合。 最后我同他周身的空间完全变了形态,早已不似方才那般客栈的形象。就像一间密室那样,神秘而幽静。 我已经听不见外面客人们喝酒划拳的声音,只听得自己的心脏正有韵律的跳动。老者塞给我一个烛台。 “跟紧了,错一步就是死” 他的声音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响起,好在有烛台能够照亮前方一小片陆地,却仍然不能看清这里的全貌,也不知道周围是什么东西,只是隐约能听见下方有水流的声音。 他没有用烛台,只是用拐杖在前方探路,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我才瞧见前方有一微弱的黄色光晕。 瞧得出来那应该就是密室的尽头,我和他缓缓走进那房间,映入眼帘的不是陈列的家具,而是周围架子上摆放的人的尸骨。 那些人的皮肉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下一个个的头骨摆放在架子上。霎时间我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开始往上冒,一种难言的恐惧逐渐侵蚀我的内心。 “你别怕,我们做的是死人的生意,不做活人生意” 老者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他缓缓走到屋内的石凳上坐下,桌子上摆放了一些类似乌龟壳,贝壳之类的东西。 “小姑娘,你可知你方才走的都是什么路” 我狐疑的摇摇头。 “方才太黑了,什么也瞧不见” 老者倚着拐杖,慢吞吞的说 “方才你的脚下是水,连接这鄞州城最大的往生河,你若是失足掉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我听的心惊胆战,只觉得刚才从阎王殿走了一遭,好在我这条小命还在自己手里。 “打你进门那一刻起,我就瞧出来你不是普通人,你的命运轮盘已经开始旋转,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方才你手里的那幅画,就是佐证。” 他一口气说了设么长串话,听的我是云里雾里,半信半疑。这都哪跟哪啊,一幅画怎么就能说明我以后的命运。 “我知道你不信,方才卖你画的,是不是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姑娘,衣服破破烂烂的”他问我。 我觉得很奇怪,难道刚才我买画的时候被他瞧见了? “你是如何得知” 老者轻笑一声,脸上的皱纹也随着他的笑扭曲着,看着十分瘆人。 “那个人,是个女巫。所有的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是在提醒你,小姑娘。” 说完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像说话是一件很累的事。我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个人神神叨叨的,那样一个可爱女孩怎么可能是个女巫。 “你是祁国十二公主,你生下来命格就有异数,因此你的经历永远不会同你的姐姐们一样。” “为什么你都知道”我觉得这个老人很奇怪,他就像每天都在我身边监视我一样。 他笑了笑继续道 “我不仅知道你知道的,我还知道你不知道的”他手指轻轻点了点我,一脸神秘的同我说。 “我还知道你并非你母亲亲生” 我直觉耳边犹如五雷轰顶,他在说什么。如果我不是我母亲的女儿,那我是谁。我觉得他在胡说八道,眼中逐渐氤氲起水珠。 他说什么都行,但我不能不是我母妃的女儿。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什么也不想听,我站起身就准备朝外走,但是那石门就像是有思想一样。 还未等我走出去,石门立刻落下,整个房间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老者继续笑着 “你且等一下,一会我便放你出去” 我倚在墙上,瞧见他拿起手上的龟壳,像是在占卜,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好像在念什么咒语一样。 过了一会,他忽然睁开眼睛,拄着拐杖起身,从背后一块尸骨上掰下一人的指节,只听见“咔咔”几声,那人的指头就被他硬生生的折断。 我怕极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蹲在地上用手环住自己的身子。 他慢慢朝我走过来,将那块骨头递给我,方才那块骨头还是白色的人骨,此刻已经变成的鲜红色,就好像从血泊里过滤了一道,十分瘆人可怕。 我哪里肯接,但他缓缓的说。 “此骨名曰断魂,可在危急时救人一命,你且收好,老朽今日在这与你立下契约,日后你若主动用了这断魂 在你死后自会有人取走你身上的一个物件,老朽道出天机太多,恐命不久矣,你是个好姑娘,老朽只能帮你至此了,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 他将断魂塞在我手里,拐杖一剁,门就开了。但是门外的景致却同我刚进来的时候大不一样。没有那么漆黑,被火焰充斥着整个通道一片明亮。 “走吧,去找你的朋友,老朽大限已至,爱莫能助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并没有恶意,只是我实在不能接受我的母妃并非我亲生母亲。我缓缓走出房间,身后的门却猛然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前辈,老前辈” 我在门口使劲的呼喊,但是周围的声音就好像被吸走了一样,叫出来的声音小之又小。我努力的想把石门打开,但是那实在是太重了,重的我无法将其抬起。 我怎么也打不开,却只听得里面传来老人的声音 “走吧,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从石门里传来,好似从遥远的异世界来的一样,我站在门前,诚恳的跪下,朝着那个石门磕了几个头,我知道他能看见。 我虽第一次见他,却好像认识了很久。 沿着石壁走了很久,终于看见一个房间,只是与我进来时的房间有所不同,如果不仔细区分很难瞧得出来。 室内的布置陈设是一样的,但窗外的景致却变了,虽然已经极力想要营造出和原来房间一样的景致,但依然有细微的区别。 我刚一出门,容我出来的门便猛地关上,变成了同周围一样的墙面,连敲击声也丝毫无差。 抹了抹眼角的泪,心道不能被幼青他们瞧见,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瞧见幼青和阿羽的时候,他们已经焦急的在屋内踱步,见着我好像见着了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都跑上来。 幼青仔细检查我身上有没有伤,阿羽则是向我行了一礼,我瞧见桌上的饭菜还纹丝未动,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这两个人放着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偏偏要去受罪。 “好了好了别瞧了,我没事,快吃吧饭都凉了” 我将他们推到位置上坐下,没想到,这一早上叫我这么折腾,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下子都快到下午了。 所以这样一来,三个人里两个人食不知味,只有一个吃的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宫外的饭菜的确比不上宫里的好吃,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对于一个骄傲的吃货来说,萝卜白菜全都爱才是正道。 待我风卷残云之后,挺着个大肚子打着饱嗝。对面两个人直愣愣的瞧着我,好像在说“你怎么那么能吃啊” 我对他们的目光自然是视若罔闻,吃得多那不是各凭本事嘛,况且宫里吃饭还得讲究礼法规矩,哪里有宫外吃起来香。 “听说了嘛,今儿个呀,可是柳思南青楼抛绣球选婿的好日子呢“我们刚吃完饭,还没好好消化消化,便看见街上所有的男子全朝一个方向奔去,那阵仗就好像天上掉了块大馅饼,人人都冲上去咬一口似的。 阿羽自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随便抓住一人,那人跑的正急,忽然被拽住。还以为我们要抢钱,忙不迭的说 “哎哎各位大侠,饶了小的吧,小的没钱呀。” 我忙叫阿羽松开手,他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了,连忙松开,那人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我便问他 “大哥,大家急匆匆的是要去干什么。” 他一听,感情不是来打劫的,便同我们说 “一看你们就是外地的吧,今儿个呀可是咱们醉花阁花魁抛绣球选婿的好日子,瞧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乳臭未干的,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老实在家想想怎么赚钱吧。” 说完他一脸不屑的继续朝前走,我转念一想这有热闹不凑,向来不是我陈洛做事的风格,感情还是一个大热闹,这个热闹,我凑定了! 初见 第十四章 柳思南篇 那日我随人群一路赶至醉花阁,台上一女子身着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 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插碧玉簪风钗,显得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她生的极好,台下的男子都朝她招手,嘴里呼喊着。不一会人群越聚越大,到最后甚至将整个街道都给堵得水泄不通。 门口一位年龄稍长,体态富裕的中年女子不停的招呼着场外的人 “快来呀,咱们柳姑娘今儿呀可是打算挑位夫婿呢。娶了咱们柳姑娘做媳妇,保管你艳福不浅呐” 它吆喝着,边吆喝还边将自己手中的丝绢轻轻的扔到在场男子们的脸上,大伙一片欢呼。 我仔细瞧着那柳姑娘的脸色,虽说此时夜色渐渐暗下来。 可但凡有点眼力劲的人都能瞧出来,她厚厚脂粉下的那双惊心动魄的眼睛早已是又红又肿,分明是先前哭过的样子。 “阿羽,待会姑娘抛绣球的时候,你得帮我把它接住“我小声同阿羽说。 我只顾着瞧柳姑娘暗自神伤的表情,忘记了自己乃女儿身,对着秦羽说出这样的话,也难免他会狐疑。 我撇过脸瞧见阿羽疑惑的眼神,似要开口又不敢直言,一张脸被他万千表情充斥着竟有些好笑。我晓得他是误会了笑着道 “阿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另有打算。” 话音刚落,台上的人,已经轻轻拿起旁边大红色带着丝绢铃铛的绣球。众人屏住呼吸,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台下的人皆是蓄势待发。 好像只等一声令下所有人便会饿虎扑食一样去抢夺那绣球。女子面无表情,就好像今天的事同他无甚关系,就好像今天要出嫁的人……不是她。 我瞧见她闭上了眼睛,站在台上,灯火通明,烟花忽地在远处绽放,漫天华彩之下那一张惊心动魄的脸上分明已经泪湿衣裳。 只听得绣球上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那绣球应声而落,红色的丝带中空中漂浮,就好似漫天飞舞的柳絮。 所有人皆跃身跳起,也不管四周是否有人会受伤,只是拼了命的争夺那绣球。 场面一度混乱,一半的人被人压在身下无法动弹,另一半的人仗着自己有点轻功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狠狠打在别人脸上。 待场上人都打的差不多了,秦羽纵身跃起,脚尖轻点了几人的肩膀,不费吹灰之力便从别人手里抢过那绣球。 而那些人正要冲过来继续抢,但阿羽的轻功一直都无人能敌。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拿着绣球,仅凭几个精准的侧身就完美躲过众人的攻势。 再几个蜻蜓点水,稳稳落在我身侧,将绣球递给我。原来熙攘的人群,现在倒的倒,躺的躺,一片叫苦连天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朵,能瞧见站在场上的就只有我们三个。 还有……站在远处的一个身影,那是……韩齐?那身影稍纵即逝,完全没有给我仔细瞧清的机会。 大约是我瞧错了吧,我暗自想着。 接过绣球,之前那个站在门口吆喝的中年妇女,已经扭着她丰腴的身子,朝我们站的位置走来。 眼睛眯成一条缝隙,露出她参次不齐的牙齿,脸上的肉因为她的走动开始上下起伏。 “哎哟这位公子爷,瞧瞧这轻功咱们家柳姑娘可是有福了” 他上下打量着我们,最后那眼睛落在阿羽身上的一块玉佩上,眼里闪着金光,忙不迭的说 “哎哟,几位公子爷,快请进,别让咱们家柳姑娘等心急了” 她那带着浓浓香味的丝绢不停的上下挥动着,幼青有些难受,往后稍微站了站。她扭过身,摇晃着那粗壮的腰枝就往阁中走去。 才刚走两步,几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就纷纷围了上来,将我们又是推又是拉的拽进了醉花阁里。 阿羽不耐烦的甩开了那些姑娘的手,那些姑娘们倒是脾气好,甩开一次就黏上来一次,甚是乐此不疲。 进了阁中,入眼尽是花红柳绿莺歌燕舞,热闹非凡俨然一副小市井的样子。那个自称老-鸨的中年女子一路上絮叨个不停,好不容易到了柳思南的房门口,老-鸨清了清嗓子。 “二位就在门口等着就行,陈爷您请进” 老-鸨这样一说,幼青和阿羽顿时心生不快,阿羽霎时间就拔刀架在了老-鸨脖子上。我本来想劝阻,可是阿羽动作始终比我的嘴快。 老-鸨见架在脖子上的刀,立马求饶,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连连解释。 “欸,这位爷,咱们柳姑娘一月只见一次客,我……我们也拦不住呀,爷您先把刀放下。您就在门口守着,陈爷有事唤你们,你们再进去爷不迟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将那丙长剑挪开自己的脖子。阿羽平日里看上去不温不火的,但其实性子比谁都急,若是进去吓着人家才真的是令人头疼了。 “阿羽,幼青,你们且在门口等我,不会很久的”老-鸨见我这么说连连道是,阿羽这才将手中的剑放下。 我推开那扇木门,入眼皆是一片大红的喜色,这样鲜红的一片,大约我只在出嫁时瞧见那日殿中的颜色,心中微微有些堵。 屋内暗香扑鼻,陈设简单典雅,瞧得出这房间的主人定然是品位不凡。四周琴声渐起,那曲子优雅婉转,琴音之中暗伤之意若隐若现。 我自小长在宫中,琴棋书画虽不精通,但亦是见多识广,此曲越往高-潮处越是情深似海,难掩心中悲痛。 我坐在房中央的木椅上,瞧见那女子身在屏风之处轻拢慢捻。一曲毕,那女子才缓缓走出,轻纱薄衣,这世间恐怕没有几位男子能把持的住。 “公子,良辰美景,请同妾身同饮这交杯酒。” 她声音清脆,不似先前我进阁时,别的女子那般热情。但是我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不会饮酒。 话间,她已将酒倒入杯盏之中。我瞧见她睫毛浓密纤长,上面还沾着几滴泪珠。 “姑娘还未道闺名,何故如此心急”我将酒盏轻轻拿起又放下,我可是号称一杯倒的人,这酒可一定不能喝。 她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我有些怀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没等我思考个所以然出来,她温声道 “小女柳思南,是这醉花阁的头牌”她微微颔首,身姿玲珑小巧。 “我叫陈……陈雨洛“差点就把真名给说出来了,以我的名声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她微微颔首,也不言语,我一想到抛绣球那时她掩面而泣的样子,就十分的奇怪,心中正鼓捣着,嘴上就问了出来。 “本……本大爷瞧见姑娘你方才在阁楼上掩面哭泣,是何缘由”我实在是没有以男子的身份自称过。 从前吃饭的时候听见那些个男子本大爷本大爷的自称,大抵天下的男子都应如此自称,诚然说起来有些奇怪。 “公子不必如此,其实小女打公子进门时就瞧出公子乃女儿身了“ 我惊诧的瞧着她,感情话本上那些男扮女装混进烟花场所的人都是骗人的嘛,这么容易就被识破了。 我有些担心会被扫地出门,因为据说这种地方只有男子才得入内。 “柳思南谢过公子搭救之恩,无以为报”我还在兀自担心的时候,人家已经起身行礼了。 她是个极聪明的女人,一眼便瞧出我方才是在搭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我只是瞧见姑娘既然不愿嫁人,又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讲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好像这是一件极难以启齿的故事。 “我原不是鄞国之人……“ 五年前,时鄞国祁国,以及边疆匈奴诺尔布一族三朝鼎立,祁国与鄞国乃是当今大国,诺尔布一族被夹在两朝中间制衡祁鄞的边事战争。 但一山终不容二虎,祁鄞两国,若是想要率先对敌国发起进攻,必要先将诺尔布一族收入囊中。 但祁国向来以和为贵,从不主动发难。鄞国自不可能坐视不理,时鄞国势力日渐强大,对边疆拓土的野心也日益壮大。 于是派遣当年精通战略之术的年轻才子沈玉之做为主将,派往边境为大鄞皇帝开疆拓土。 时年风雪交加,寒冷刺骨,诺尔布一族的粮食收成都不好,但为了抵御寒苦的天气,诺尔布一族百般迁徙,最后只能到鄞国边境安扎。 而柳思南则是诺尔布王帐座下女将军,时年鄞国大军来犯。诺尔布一族虽饥寒交迫,但骁勇善战,加上屯粮尚足,在与鄞国大军大战了三天三夜之后,皆是两败俱伤。 此后鄞国将帅沈玉之在那场征战中受了重伤,而此时的诺尔布一族已然元气大伤,自以为杀死了鄞国主将富宫,诺尔布一族便可安生几年不受战乱纷扰。 却没曾想,鄞国大军并未撤退,而沈玉之也在此次征战中消失了踪影,鄞国副将富源曾派人寻找沈玉之,无果,又不敢惊动诺尔布一组,恐诺尔布一族趁火打劫。 那年的冬天,是诺尔布大草原上最寒冷的一个冬天,所有的牛羊因为极寒都冻死了,诺尔布又经战乱,不得不忍痛杀死牛羊马匹,以满足饱腹之欲,并且派遣士兵去附近的土地寻找可安生之所。 彼时的柳思南年芳二八,正值青春年少之际,诺尔布一族只有满十六周岁才得成年,柳思南刚成年,就需得随军前往边塞苦寒之地寻找生机。 而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沈玉之也是在那个时候,邂逅了他用尽一生也未曾放下的女子…… 初见 第十五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鄞国十四年冬,时两军压境,大战三日三夜,诺尔布族副首领携柳副将柳思南,柳昱至边境寻找水源,以及可供应诺尔布骑兵的食物。 大雪连下了一月又余,诺尔布一族不少人饿的饿死冻得冻死,剩下的都是年轻体壮的青年得以存活继续寻找。 “姑娘,别管我们了,走了三日了食物已经吃完了,带着我们,诺尔布的战士怎么办” 一青年满面含泪,奄奄一息,说话间皆是余力不足,青年握住姑娘的双手,慢慢的从自己厚重的裘袍中掏出仅余的干粮,塞进姑娘手中。 “带着……干粮……走”他趴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手冻得红肿发紫。但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如今这么多人要吃饭,再找不到食物,等待战士们的就是死亡。 姑娘眼里含着泪,她从来没有落泪过,在她阿娘去世时她也未曾落过泪。他不愿丢下他,但是她身上背着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性命。 “对不起……” 姑娘的声音压的极低,就让她再做一次凉薄之人吧。 姑娘起身,招呼所有剩余的人继续前行,没有一个人想过回去,没有一个人想要临阵逃脱,他们的命都是诺尔布族人的,他们信仰的是诺尔布的神! 姑娘走在最前方,这白皑皑的雪地上看不到尽头,他发誓要找到食物,可是自己的食物都给了战士们了,她忽然感觉眼睛有点看不清前方的路。 身子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现在连吃雪也不能饱腹了吗,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就像有什么恶魔,在悄悄吸干她的血液,夺走她身体里唯一的温度,想置她于死地 “姑娘!”她最后一句话听见的就是这样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急速下坠,周围只有寒风刮过耳朵发出的呼呼声响。 “要死了吗?原来死亡是这样的……” 她觉得她这一生是不甘心的,她甚至没有带领战士们上战杀敌,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爱过一个人,她甚至…… 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见了阎罗,再次瞧见雪的时候,心里大约是欣喜的,欣喜自己还活着,或者说她在欣喜自己又将面对寒冷。 视线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的身体僵硬的不能动弹,只余下脖子能勉强转动,环顾四周,褪去周身的寒冷,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这里分明是一个山洞,不对呀,她掉下来的时候明明是摔在一片雪地上,如果不是自己走进的山洞,还会有谁。 她正觉得奇怪,从山洞口忽然进来一人,姑娘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觉得此人很熟悉,不是样子熟悉,是他的衣服很熟悉…… 那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眼眶周围流着鲜血,他十分生疏的用树枝做的拐杖向前探路,但是遇到稍微大些的石头还是会冷不防摔了一跤。 “你……” 她看清了来人,那是个男子,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男子,他身上的衣服,不是别的衣服,正是鄞国服饰。 她开始害怕起来,那是来自心底的恐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鄞国的服饰,因为她阿娘死的时候,就是鄞国人,手中拿着冷箭刺向她的娘亲。 “你走开,不要靠近我,快走” 她不想看见鄞国人,一刻钟也不想。摸索着周身携带的东西,她的剑呢,她带的匕首呢,去了哪里? “姑娘……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那个男子见那姑娘开口说话,先是惊喜万分,随即有些疑惑。她怎么了,为什么如此讨厌自己,莫非是瞧见自己的眼睛…… 男子反应过来,立马转身,原来是这样吗,自己的样子原来如此可怖,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姑娘,我昨日寻路时,摸索到姑娘你躺在雪地里,身受重伤,便将你带了回来,并非山中贼匪,请姑娘放心。” 他声音轻轻的,好似一片浮云,稍纵即逝。听得出男子身上的伤势不轻,只强撑着一口气使他活到了现在。 那姑娘听见男子开口,心中甚是悲凉,命运何其可笑,她的仇人如今却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阿娘告诉过自己,救命恩人就该视同自己的神一样,供奉敬仰。可是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如果那个救命恩人,是曾经杀死她娘亲的仇人呢。 她只觉得身体浑身疼痛,许多地方都已骨折,但那些骨折的位置分明有人给她接好了,又是他吗。 倘若他不是自己的仇人,倘若救自己的不是他,倘若自己在掉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摔死了,也许她会更感激上天。 她强忍着伤痛想要起身,一剑杀死他,她努力扭动自己的身体,可是那钻心的疼痛,和那早已尽失的力气不允许她做下一步动作。 如果不是这样,她一定要去杀了他,为她的母妃和死去的诺尔布的族人报仇。 男子见她并不说话,默默俯下身,在旁摸索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他的手因为常年的征战早已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但坚强的意志告诉他,只要有一丝理智尚在,就不会允许自己窝囊的活着! 他拾起旁边散落的木块,用火石轻轻敲打着。男子撕下自己身上的绢布,覆在自己脸上,他自己丑陋不堪无所谓,可是他不想吓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她轻声问他,在杀掉他之前,她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给他一个坟墓也算是对他救了自己最大的报答了。 “沈玉之” 沈玉之轻笑,她终于肯同自己说话了。沈玉之努力的敲打着手中的石头,只瞧见点点火星散落在木块之上,浓浓的黑烟开始在木头之间燃气。 不一会一团火焰自其中缓缓升起,就如同黑夜里的一点微弱的光芒,照亮黑夜中寻找光明的人。 沈玉之感觉到似乎火焰燃了起来,之用手去触摸那团火焰。他瞧不见,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着感觉来判断。 但是这个举动,沈玉之能理解,但姑娘却不能理解,她瞧见沈玉之将手放到火焰上,那已经血肉模糊的手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似的。 “你疯了吗” 她惊呼,只觉得这个人眼睛不好使也就罢了,怎么连脑袋也不好使。 “别担心,我皮糙肉厚的,早就习惯了这些粗活,不妨事” 姑娘有些不解,她微微起身,自己刚才躺了许久,现在也微微恢复了些力气,但也只是能勉强坐起身,靠着石壁瞧着沈玉之生火的模样。 “我叫柳思南” 她轻轻的说,也不管他是不是能听见。 “柳思南吗” 沈玉之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那是她主动告诉他自己的名字,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名字…… 他轻轻笑着,在得知她的名字的时候,他只觉得好像世界上所有的疼痛都不存在了,也许冥冥之中有那么一个声音在指引着他遇见她。 “柳姑娘,方才……我的眼睛……” 他轻声的同她说,山洞里回响着他的声音。柳思南没有回答他,只是就那样瞧着这个人,这个她想杀死的人。 “哦对了,我身上还有些干粮,柳姑娘……” 他慢慢的朝柳思南走来,手中还拽着半块烙饼,上面已然附上一层薄薄的冰霜。他的耳朵极好,只是听她说了几句话便能准确判断她所在的位置。 他缓缓蹲下身子,已经划破的裤子露出他带血的肌肤,还有大小伤痕。 眼睛的鲜血已经自他的绢布中缓缓流下,覆在他的脸颊上,滴落至他腿部的伤口处,而这个人仿佛浑然未觉。 柳思南接过他给的烙饼,心中竟觉得他有些可怜。沈玉之起身,正欲转身离开,却听见柳思南缓缓开口。 “你就在这坐下吧,我自小学过一些医术,可以帮你瞧瞧眼疾。“ 沈玉之闻声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轻笑了两声 “沈某自知眼睛已无药可救,姑娘冰清玉洁还是不要让这些脏东西,染了姑娘的双眼” 柳思南微微一怔,这个人怎么痴傻到这般田地,连自己的眼睛也不要了吗。她转念一想,不过也是,将死之人,即便治好了眼睛,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这样想着,沈玉之已经一瘸一拐的走到离她远些的地方坐下,他的嘴唇已干渴的起了裂纹,就好像烈日炎炎里常年缺水的大地那样贫瘠。 柳思南吃完了烙饼,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在慢慢恢复,体温也在逐渐上升,只是周身没有什么力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柳思南和沈玉之再没说过什么话,山洞中冷冷清清的,只余一团快要熄灭的火焰,两个奄奄一息的人,和漫天的白雪…… 柳思南只觉得突然好累,眼睛缓缓的闭上,而沈玉之在不远处坐着一动不动,就好像快要死了一般。 柳思南醒转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时辰,天色仍然暗着,身上披着甲胄,浑身也恢复了些力气。 她缓缓环顾四周,寻找沈玉之的身影。只瞧见那人倚在附近的石壁上,嘴里吐着寒气,他的双手紧紧的环住自己的双臂,头上已经结起了一层霜。 他睡着,周身不停的抖动,似是冷到了极致,火焰已经快要熄灭了,他的衣服在柳思南身上,那么他自己呢。 柳思南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傻的人,她缓缓爬向快要熄灭的火焰,好在附近还有一些剩余的木头可供她燃烧。 柳思南只觉得夜晚的寒气逼人,比白日里的温度还要低上许多,她努力打起火苗,微弱的光晕又渐渐明亮起来。 缓缓爬至沈玉之身边,这个人该是有多傻,他难道不知道这样自己会死吗,还是说他就是不想活了。 即便他不想活了,那也应该死在她的手中才是…… 初见 第十六章 我愿意 柳思南缓缓靠近沈玉之,只觉得他周身散发的寒气十分逼人。自小学过医术的柳思南知道,如果再不救他,沈玉之绝对活不过天亮。 柳思南拉住他单薄的衣裳,想将他拖到火堆旁边,至少那样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你醒醒,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柳思南试图唤醒他,这个男人傻到把自己全部的干粮都给了她,傻到把自己的衣裳也给她,难道现在他还要傻到把自己命也给她吗。 柳思南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现在还不能死。她柳思南何时趁人之危过,要死也是堂堂正正跟她打一架,死在她的刀下。 “混蛋,你快起来,再这样下去,你就没命了!” 沈玉之周身没有一丝温度,嘴里吐着寒气,完全听不见柳思南在他耳边喊着什么。柳思南握紧他的手,那彻骨的寒冷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办,她应该怎么办。拼劲全力将沈玉之拖到火堆边上,但是那样微弱的火光面对这样寒冷的天气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况且洞外的雪越来越大。 她瞧见沈玉之蜷缩着躺在火堆旁边,来不及了。柳思南解开自己的衣服,躺下来抱住他,两人身上盖着沈玉之的甲胄。 柳思南只觉得他就像一块千年寒冰,肌肤僵硬而透着寒气,柳思南抱紧他,手紧紧的牵住他的手,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浑身剧烈的抖动。 沈玉之在他感受到温暖的一刹那,本能的想要汲取更多的热量。 这个时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柳思南的命都是他救的,倘如自己死了,那就当一命换一命吧,假如他们撑过了今晚,那也算两清了…… 柳思南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时间过的很慢长,自己的一生就像走了个回马灯一样,她梦见自己出生时天上的祥云,梦见阿娘死时四溅的鲜血,梦见自己战死沙场,一生无憾…… “柳姑娘……柳姑娘是你吗?” 她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男人的声音唤着她,她自梦中缓缓苏醒。 还是熟悉的山洞,熟悉的疼痛,熟悉的衣服,还有身边躺着的人…… 他醒了吗,那样的话,他们两个应该都不会死了,只是衣裳下的两个人依然紧紧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她瞧见,沈玉之的脸色通红,眼睛仍然用绢布覆着,瞧不见他的神情。他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又想挪开,但是又不知道往哪里挪。 “柳姑娘,你醒了……我……” 他想告诉她自己愿意娶她,但是却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沈玉之自知自己的眼睛很难再治好了,若是她不愿意,那么自己应该怎样弥补。 柳思南缓缓起身,沈玉之只觉得怀中一空,好像心中空了些什么,身为一个男人,他从来没有这么磨磨唧唧过,要死他也愿意。 “柳姑娘,在下自知配不上姑娘,但如今辱没了姑娘的清白,倘若姑娘不嫌弃,在下愿娶姑娘为妻,生生世世都守护姑娘。” 柳思南心下一怔,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那时只是想要救他,本没有奢求过他会求娶自己,柳思南穿好衣裳,沉默良久,道 “我貌丑,你若见了定然后悔你今日这番说辞,我就当没有听见过” 沈玉之有些茫然,他料到她会拒绝自己,只是他没有料到自己竟然无从回答 “如果是这样,那么沈某愿意一生不治自己的眼睛“ 柳思南瞧着他,她知道那个男人没有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愿意为了自己永远成为瞎子。 “你这个男人,为何如此固执,明明知道自己把衣服给别人可能会死,你还这么做,明明已经没有干粮了,为什么还要把最后一块给我,你这样的人活该死!” 柳思南怒视他,她真的看不懂这个男人,难道他从来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吗。 “因为……我是男人啊” 沈玉之缓缓吐出几个字,就好像那几个字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一样。 “那你知不知道,自始至终,我都想杀了你” 柳思南轻轻道,仿佛杀死一个人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沈玉之轻轻笑了笑,笑容略带一丝苦涩。 “我知道。” 他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柳思南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他明明知道自己想杀他,他完全有能力在自己被杀之前就把自己杀掉,但是他没有。 “从我遇见你时,我就知道你想杀我了。你的配剑是诺尔布的图腾,我们是仇敌……” 他的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说出我们是仇敌这几个字的时候,仿佛在说我们是朋友那样的轻松。 “如果能死在姑娘手上,沈某此生亦无憾了。” 沈玉之摸索着,从一块大石下面取出一把匕首,那个是柳思南的匕首。他一瘸一拐的朝柳思南走过去,将那把匕首递到柳思南面前。 柳思南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她拿起匕首,准备刺向那个男人,杀死他,他就可以为自己的母亲,为自己的族人报仇了。 她的速度极快,却在正正要刺向那个男人心脏的前一秒停在了空中。她以为她会躲的,为什么他没有……他就真的那么想死吗。 “沈玉之,你这个混蛋!” 她猛地将匕首丢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个男人,他赌赢了,他就是在赌自己不敢下手,他赢了。柳思南只觉得喉中一股腥甜,一口鲜血自她的丹田只冲而上。 鲜血自她的嘴角缓缓溢出,又被她生生的咽了回去,她柳思南从未向区区一个男人示弱,哪怕一丝也不行。 沈玉之察觉到眼前人的异动,闻见那股刺鼻的鲜血味,他立马抱住她,将柳思南轻轻放在自己用衣裳铺好的地上,手不断的抚摸柳思南的额头。 原来她已经重伤成如此地步。柳思南缓缓抬眸,只能稍稍看清前方一小片地方,她觉得自己好渴,但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水。 “水……水……” 她已经没有什么意识,嘴里不自觉的叫出声,不停的想要喝水。 “你等一下,我马上给你找水。” 沈玉之急了,水,这个地方只有冰,但是让冰融化太慢了,又没有盛水的仪器, 怎么办,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能救她就算断一只臂又如何!沈玉之拄着拐杖,匆忙跑道外面的雪地上,疯狂往自己怀里塞。 但是那雪融化的太慢了,自己的身体又如此寒冷,哪里等的了这么久。 他捧着一团雪,走到燃气的火堆旁边,将手背放在火焰上,手中捧着雪,他的手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着,但是他不能,如果水都洒在地上,那么他的辛苦就白费了。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尽量不然自己发出声音,鲜血自他的唇中溢出,自他唇上干裂的位置源源不断的流淌。 他伏在地上,手臂向前探着路,手中的水已经撒的差不多了,他颤抖着双手,将柳思南缓缓扶起来,靠在石壁上,用手中余下的水喂给她。 柳思南只觉得,那大概是她喝过的最清凉的水,下一秒,一股腥甜已经堵住了她的口,那是一个人的唇,柳思南想要拒绝,但是她浑身都没有力气。 这个男人在干嘛,难道他打算用他的血来给自己解渴吗,她不要啊,她柳思南骄傲了一辈子,何时这么没用过。 眼泪自她的眼角缓缓流出,因为她闻到了,自那个男人手上烧焦的味道,他的手…… “思南,你撑住,我再去给你寻水来。” 这个男人,是疯了吗,她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他的衣裳。 “求你,别去了” 柳思南缓缓开口,声音嘶哑难受,嘴里早已分不清是谁的鲜血,混杂交融在一起,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傻…… 沈玉之立马将柳思南抱起,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柳思南瞧见自他手上拿嶙嶙的白骨,有些骇人,但更多的是心疼…… “你走吧,去找村子,治你眼睛” 柳思南缓缓说着,她不想再连累他了,这些已经够了,足够了,足够消除自己心中对他的恨了。 沈玉之抱起她。 “你别死,思南,只要你不死,我沈玉之便是逆了这天,也不准你死!” 他怒吼着,声音充斥着整个山洞,谁也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老天听。 沈玉之将柳思南背在身后,在雪地里缓缓前行,他必须要在夜晚来临之前找到人,否则他们俩必死无疑。 沈玉之一直在同柳思南说话,生怕她睡过去,自己就再也瞧不见她了。 “思南,你醒醒,别睡,我们大鄞有很多东西,有漫天的星星,漫天的萤火虫,漫天的柳絮,到时候,我带你去,你会喜欢那里,相信我,思南。” 柳思南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那一瞬间终于找到了依靠,但是她只想对沈玉之说一句话。 “我愿意” 不是愿意去他的国家,而是她愿意,嫁给他。 初见 第十七章 三年之约 在这看不到尽头的白茫茫的宣纸上,沈玉之自己也说不清走了多久,他每走一步,身后的脚印就会被漫天的白雪所覆盖,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将他的一生从记事以来发生过所有大大小小的事说给身后的人儿听,其实他并没有觉得多痛苦,因为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切的向别人述说着自己。 他感受她趴在自己背上的呼吸,就好像获得了一个新生的婴儿,小心呵护,心中欢喜。 “思南,若我们能活着走出去,三年之内,我沈玉之定然娶你为妻。” 他同身后的女子说着,柳思南听见了,只是她没有力气回应他,只能牢牢记在心中。 “阿娘,对不起,女儿还想再自私一回,最后再自私一回。” 也许就是这个女子给他的勇气,让他坚持着走在这片希望渺茫的大地上。 走了大约半日的时间,沈玉之仿佛听见附近有水流的声音,这样冷的天冰下如果有水流,那么沿着河水走一定可以找到人。 他惊喜的同身后的人述说自己的发现,他不能再耽搁了,背着柳思南以他现有最快的速度沿着河流的方向走,快些,再快些。 他恨不得自己立马从背后长出一双翅膀,可以日行千里。 他气喘吁吁的到达石村时,天色已经暗了,天空乌云片片,仿佛下一秒就是电闪雷鸣, “思南,你有救了” 他背着她,在听见附近有人朝他们跑来时,只觉得自己苦苦支撑的意志,忽然间松懈了下来,他只觉得浑身发软,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所有的村民见状,急忙奔过去,围着这两个陌生人四下打量,不少人窃窃私语,有的人在瞧见他们身上的伤口后大惊失色,有的瞧上两眼便离开了…… 沈玉之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三天了,是一个村民将他们送到村里唯一的药铺里。 他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却忘记了自己的眼睛早就在那场战争中失明了。他四处探着,寻找柳思南的下落。可是周身除了被褥以外,什么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 “思南……思南……” 他着急的摸索着,从床榻上翻身掉到地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撕咬着,痛的厉害,他的思南在哪里。 一声清脆的瓷碗摔碎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沈玉之欣喜若狂 “思南……你来了,我在……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你自身都难保,还想着别人呢?”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稚嫩而温柔,与柳思南沉稳的声音不同,那个声音更多的带着些调侃和稚气。 沈玉之听见那个声音,知道不是柳思南,心中越发紧张起来,但是面上却要强装淡定。 “姑娘,与我同来的那个女子,大约……身高在我胸口处,头发长长的,声音很好听……” “你说的那种姑娘,遍地都是……公子,我也是你说的那种姑娘……” 女孩声音糯糯的,俯下身将沈玉之扶起来,这是她在石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只是可惜的是,瞧不见他的眼睛,她心中想着。 “你在这乖乖坐着,我去给你盛药喝。” 沈玉之不想同这个人说话,他的心中只是担心柳思南的伤势,其余的什么也不想知道。 不多时,女孩端着碗汤药进来,沈玉之远远的就能闻见药香味,但是他不是不想喝,是喝不下去,不知道柳思南的消息,他真的什么也不想做。 “你这个人,在我这白吃白喝白住也就罢了,我好心招待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的还给我脸子使?” 姑娘有些怒了,放下药碗,愤愤的说。 “沈某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只是若沈某的妻子不在您府上,那么沈某多有打扰,还请姑娘放沈某出去,来日若有机会,沈某定当报答姑娘相救之恩。” 他只想快点找到她,一刻钟也不想耽搁。 “你放心吧,你那个小娘子她没事,只是受了重伤需要静养。” 女孩有些不悦的说。 “可否带我去瞧瞧她” 沈玉之欣喜若狂,从来没有哪一件事,哪一样东西可以让他如此兴奋,他紧张的抓起面前人的手腕,却没有注意力道,将女孩的手腕捏的生疼。 女孩连忙甩开沈玉之的手,看来这个人不见到那个姑娘是不肯喝药了。 “好,但是你只能见她一面,见完之后就得乖乖回来喝药。” 女孩声音凌厉,一字一顿的说。 沈玉之连连点头,只要能让他知道柳思南没事,不要说喝药,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姑娘牵着沈玉之,缓缓的下榻,这才瞧见沈玉之的手上全是灼烧过的痕迹,大块的肉已经被灼烧的变了形,露出森森白骨。 “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她暗自腹诽。 见到柳思南时,沈玉之差点激动的快要落泪,他摸索着找到柳思南的脸。她的眼睛闭着,似乎并没有要苏醒的样子,轻轻探了她的鼻息。 还活着,沈玉之微微松了口气。他继续摸索着,试图想象出柳思南的模样,他想记住她,哪怕自己的眼睛再也治不好了,也要记住她的模样。 “我都告诉你了,她没事,可以走了吗?” 瞧见沈玉之颤抖的抚摸柳思南脸颊的时候,她忽然有些羡慕柳思南,说不上的羡慕,或许是羡慕她有一个这么好的夫君吧。 沈玉之有些不舍,他好想就这样坐在柳思南的身边,害怕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自己,会害怕。 但是自己方才已经答应了别人,见过一面后就得回去喝药。沈玉之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卑微的想见一个人。 沈玉之转过身,那位姑娘就像方才那样牵着沈玉之的手臂缓缓前行。 行至榻上,姑娘一边将药喂到沈玉之的唇边,一边缓缓开口。 “我叫赵盼儿,你叫什么名字” “沈玉之。” 沈玉之缓缓答到,他在找理由,找一个何时的理由去看柳思南。 方才他已经默记了行至柳思南房中的路线,只要房门没锁,自己走过去,应该是没有问题。 赵盼儿忽然想起什么似,问道 “是鄞国大将沈玉之的那个沈玉之吗?” 她语气有些激动,就像遇见了自己崇拜的人那样,连声音都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 沈玉之察觉她有些不对,但此刻若是矢口否认已经来不及了,他原以为赵盼儿是敌国人,却没想到接下来的话,着实让沈玉之吃了一惊。 “沈将军,我仰慕您已经很久了,哥哥参军时曾向我提起过您,说您英姿飒爽,战无不胜,乃是鄞国史上第一位有勇有谋且重情重义的武将。” 沈玉之着实觉得有些夸张了,因为他虽是有常胜将军的称号,但大小战役输的少说也有一两次,况且如今自己的眼睛已经瞎了,英姿飒爽恐怕也该大打折扣了。 “赵姑娘言中了,沈某不过一介粗人,当不上赵姑娘如此高的评价。” 沈玉之虽这么说,但在赵盼儿眼里,他就是在谦虚。仔细瞧他的容貌,又何止是精致一词可予比较的,这是赵盼儿心中的英雄,她做梦都想嫁的英雄…… “若我将你的眼睛治好了,你道如何感谢我?“ 沉默良久,赵盼儿的声音自沈玉之耳边响起。 “沈某家境还算不错,如果姑娘喜欢,沈某府上任意物件都可赠与姑娘,若姑娘信得过我,过些日子沈某自会派人去府中给姑娘取些银两。” 沈玉之原以为赵盼儿想要的只不过是些金银财宝,他活了这么些年,金银财宝倒是不缺,若是能给了她倒是也可保她下半身衣食无忧。 “我要你钱财做甚,本姑娘像是那种贪图蝇头小利的人吗” 赵盼儿赌气的说,好像沈玉之玷污她的人格一般。沈玉之有些苦恼,他现在剩下的也只有钱能给她了,她不要钱,还想要什么? “我想你娶我做妾” 此话一出,沈玉之大惊失色,他不想,他要娶的只有柳思南,一生一世都只想娶她一个,别的女人,他都不想要, “对不起,姑娘还请自重” 沈玉之冷冷的说,那句话比他身上的寒气还要冷上千倍万倍,根本没有返还的余地。 “我生的很好看,我愿意同柳姑娘共侍一夫,那样你也不答应……” 赵盼儿有些失望,但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他是个英雄,定然不会娶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不过没有关系,她愿意等,直到他想娶她的那一天。 “姑娘,若是姑娘一定要逼沈某娶姑娘做妾,沈某宁愿不要了这双眼睛。” 沈玉之语气坚决,只是他大约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赵盼儿是第一次向男子表白。赵盼儿低下头,有些难受,原来他这么不喜欢自己吗。 “你的眼睛,我会治好,也不要你娶我做妾了,大约我赵盼儿身份低微到连做你的妾都配不上。” 她声音颤抖着,眼泪簌簌的往下流,她赵盼儿就是喜欢他了怎么了,凭才凭德又输给过谁,他不喜欢自己定然是他不够了解自己,如果了解了自己他一定会喜欢。 沈玉之没有说话,他只是想快一点带柳思南离开这,长在宫中的他见过太多尔虞我诈,他不想让柳思南承受这些,也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她。 或许是他本能的会将人往坏处想,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冒险,特别是对他的思南…… 初见 第十八章 订婚 (上) 朦胧的月色沐浴在海天之间,沐浴在氤氲的云层之中,寄居在思客之人的心上。 柳思南便是那个时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记忆急速从四面八方收入自己的脑海,她总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荒谬,仿佛置身玉梦境之中,但这个梦又十分让人害怕。 她静静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简单床具,简单的桌椅摆放,旁边有很多药瓶。 整个屋内充斥着一股奇异的药香味,那些药中混杂的不仅仅是普通的药香,甚至有的是剧毒的味道。 柳思南用手轻轻辅助自己坐起身,她只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可能是昏迷太久的缘故,体内的淤血已经被人清除了。 她轻轻下榻,腿有些使不上力,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人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会有谁来她的房间? 柳思南默不出声,慢慢躺回榻上,装作继续昏迷的样子,从腰间取出匕首,若是来者不善,这把刀就会给他送终。 木门已然有些年岁了,来人推门时即使尽力轻轻地推开门,门栏间些微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柳思南紧紧握住匕首,面上却保持一贯的表情,她自小就不知道被暗杀过无数回了,趁人不备,一刀毙命这种事,没人比她更拿手。 那个黑影慢慢的朝她的床榻走来,柳思南手心渐渐溢出汗水,她闭着眼睛,余光微微的扫过那人黑色的身影,不行,太黑了实在看不清。 她只能瞧见那人慢慢靠近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压迫。霎时间,柳思南使出浑身解数,拔刀而出,直至对方的咽喉。 她眼睛微眯,准备一刀致命的时候,才瞧见那人的脸。 “沈玉之?怎么会是你?” 连忙收回刀,差一点,他就要没命了。锋利的刀尖在他咽喉处留下一道细长的红痕。 柳思南有些心疼的偏头瞧着那伤痕,说不上的自责。 “嘘,小点声,别被发现了”沈玉之倒是一脸轻松,满不在乎的模样。 柳思南有觉得,有的时候这个男人当真是没心没肺,她有些感动,说不上来怎么的,自己就这样跪坐在床上,抱着榻前的这个人。 柳思南轻轻的将覆在他脸上的布绕开,瞧见他的眼睛,只是那个眼睛一直紧紧的闭着。 “你的眼睛……能治好吗” 沈玉之回抱着她,头枕在她的手臂上,轻轻的抚摸她的长发。 “等我带你回去,回去之后,一定可以治好的,毕竟,我还想着娶我的丑媳妇呢。” 沈玉之轻笑,他今晚就要带她离开,离开这个可能会让她受伤的地方。 沈玉之将柳思南抱起就往外走,柳思南有些狐疑 “为什么不等到白天再走?” “来不及了,天快亮了,我们要赶在天亮之前离开这儿” 他自双目失明之后,耳力就变得极好。偶然听见隔壁房间的赵盼儿和药店老板筹谋如何给柳思南投毒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 他抱着柳思南,瞧瞧自屋内走出去,好在天亮之前所有人都在熟睡当中,沈玉之害怕自己睡过了头,专门掐着点一刻钟一刻钟的数着。 没隔不久,他就会抬头看天,判断光线所在的位置,这两天经过赵盼儿的治疗,自己的眼睛已经稍微能看清些微的光线。 但这些,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出了石村,柳思南忽然觉得他俩这样的举动实在有些过分亲密,脸微微红了红,有些不自在的说 “我已经能走了,你放我下来吧” 沈玉之自然没有察觉到她心中的小鹿,只是望着月亮所发出的光线,朝西边走去。 “随我回军营。” 沈玉之轻轻的说,对他来说,柳思南一定得同自己回军营,但是他却忘记了,柳思南并非他们鄞国人,定然是不能与他一同前往的。 柳思南有些迟疑,她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诺尔布那边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和她走散的那些战士们的下落,她怎么肯跟他走。 他们两个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柳思南轻轻放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 “我不会同你走“ 她声音冷的像块千年玄冰,沈玉之只觉得自己和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见面剑拔弩张的关系。 朦胧月色下,他们的感情微妙的变化着,就好似一头沉睡的巨狮,稍一惊醒,就会搅得世界天昏地暗。 “好,我跟你回去” 沈玉之坚定的说,大概柳思南做梦都没有想过沈玉之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他跟她回去,等待他的可能就是献祭! 柳思南摇头,不行,诺尔布族人对鄞国人恨之入骨,如果此时将他带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沈玉之,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回去,也不会带你走。三年之后,我还在诺尔布等你,遵守你的约定……” 她字字诛心,他们俩本都是一种人,生来就是凉薄之人,却唯独肯为了对方,放下自己一生守护的尊严,但是同时,他们也不忍心瞧见对方受到伤害。 那夜……直到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时,知道第一缕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时,直到她清楚的瞧见那一滴金灿灿的眼泪至绢布中缓缓滑落时。 他们都没有说话,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当时是何种心痛,是何种心酸苦楚。 那夜过后,鄞国大军撤回国中,诺尔布伤亡惨重,诺尔布首领号召族人举行祭典仪式,祭典诺尔布战士们英勇的牺牲,而那些随柳思南寻找生土的战士们,一去不复返。 大雪连下了三月有余,柳思南等一个人等了三年有余…… “思南,你每天都坐在这儿,等谁呢“ 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调笑的对她说。 “在等一个,一定会来的人。“ “那他是你的心上人吗?” “他是我最爱的人……“ 柳思南用了三年的时间等沈玉之来娶她,但是三年了,她也没能等到他。 “之后呢,沈玉之也没有给你写信吗“ 我问她,话间,她的一滴眼泪已经自脸颊滴落到了酒杯中。 柳思南摇摇头 “之后我便到鄞州来找他,我问便了所有人,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也没有听说过沈玉之这个名字。” “再之后啊,我来到醉花阁,里面的掌事,收留了我,我便一直住在这整整两年。直到今夜。 我向全鄞州城的百姓宣告我要选夫婿,我瞧便了全场,也没有瞧见他的身影,我原以为他是找不到我, 可当我站在最显眼的位置时,我才晓得,他不是找不到我,是不愿意找到我……” “陈公子” 前一秒她的眼中还含着泪,下一秒嘴角便勾起一抹微笑,瞧得出来她的心在滴血,面上却不得不装作一片宁静的样子。 “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我同她说,心中却是没底的,前朝事我一概不知,要如何查起还得从长计议。 她笑了笑,眼睛弯成很好看的弧度。 “那思南就在此谢过公子了。“ 她大约也没抱多大希望在我身上,我无自想着,却十分心疼她的境遇,自古多情女子负心汉,始终寂寞丁香断肠人。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大约怎么也没想到,前脚刚踏进宫门,小宫女内人们就全都下跪给我磕头。 “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奴婢们找了您一天,太后娘娘传您去慈宁宫,您快快沐浴更衣吧” 我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太后什么时候传召我不好,偏偏是这个时候。我急跳了脚,幼青赶紧过来帮我更衣。 “来不及了,就别沐浴了,直接换宫装。” 我刚说完,话音未落,就瞧见宫女太监们连连下跪 “公主殿下,这……这乃是规矩,不可废啊。” 我真是要被他们气死了,沐浴完后,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到慈宁宫。 我气喘吁吁的跑到慈宁宫殿前,守门的侍卫们见到我,都吓了一大跳,大约是我的样子太过朴素,他们瞧了好久都不肯放我进去。 我是硬闯也不是,求饶也不是,就差给他们跪下了,可他们几个木头桩子,愣是没认出来我。 其中一个结结巴巴说话也不利索,我河东狮吼 “少侠,你饶了我吧,你说的快点行吗” 他慢慢吞吞结结巴巴的说 “太……太后……她……她在会” “幼青,给我拦住他们,本姑娘要硬闯!” 幼青极为迅速的,飞身跃起,一招“泰山压顶”,再是使一手“九阴白骨爪”,将两人痛打一顿,很是出气。 我急忙冲进去,一只脚刚踏进门,我整个人都傻在了半空。 天啊,殿内坐满了人,宫里的嫔妃,皇子,还有皇后娘娘,除了皇上,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就差没报个数。 我满头黑线,只想找根柱子撞死,原来刚才那个守门的侍卫其实说的是 “太后她在会客。” 想到此处,我刚刚伸进去的那只脚又很识趣的缩了回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我。 我简直是快要哭出来了,就在这时,我眼光落在摇着扇子,满脸带笑的韩齐身上。我朝着他使眼色 ‘江湖救急!’ 他也朝我抬了抬眸,挑了挑眉毛,嘴唇微启,轻轻的向我吐出四个唇语。我绞尽脑汁的想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才能让我讨得太后欢心,却突然间脑袋,灵光一闪,瞬间明白过来。 他方才的唇语,其实说的是“自求多福”。 初见 第十九章 订婚(下) 我暗自叫苦,心中腹诽韩齐不讲义气,一边想趁机溜走,却听得太后她老人家沉稳庄重的声音自大殿传来 “来了,来人,给公主看座。” 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幸好太后她老人家深明大义。我暗自缓了一口气,殿内人虽多,但都是瞧着皇后的脸色行事,而皇后则是瞧着太后的脸色行事。 太后缓缓开口,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使在场的每一个妃嫔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太后不悦。 “今日叫你们来……是商量祁国十二公主和我朝三皇子韩齐的婚事。” 我脑袋一片空白,这么多年我早就忘记我其实是来和亲的了,只是为什么是韩齐,他明明就不喜欢我。 我连忙起身,端端正正的向太后行了一礼。 “我不愿嫁与韩齐” 此言一出,人皆色变,屏息静气,却瞧见高堂上的皇后娘娘,脸色由黄变紫又变红。 但是我觉得我说的没有错,韩齐喜欢的不是我,我同他在一块他也不会喜欢我,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嫁。 韩齐一脸震惊的瞧着我,似是没有料到我会在太后面前出言不逊。 “胡闹!嫁与不嫁又岂是你能决断的!” 太后厉声呵道,眉头紧锁,皇后见势,忙起身安抚太后。 我的态度很坚决,正欲向太后表态,还没等我开口,韩齐连忙从椅子上走下来。 行至我的身边,俯身向太后恭敬的说 “皇奶奶,洛儿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儿臣与她并无过多接触,倘若按照祁国的礼法,男女在出嫁之前总是要先相处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嫁为人妇。” 我有些懵了,仔细回想起来我祁国从来没有如此荒唐的制度。我瞧了瞧太后的态度,似乎是又平稳了些。 “是这样吗洛儿。” 太后沉着脸问我。 诚然我觉得人活在世上不应该说假话诓别人,我正欲开口,韩齐就趁人不注意狠狠掐了我一下,我只觉得被他掐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这一下可把我掐的一激灵,诚然说假话是不对的,但是偶尔说说假话或许也可以为生活增添不少色彩,于是我很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十分平稳的道 “回禀太后娘娘,祁国是有礼法道,男女婚嫁前需得先相处个一年半载,方可成婚” 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被韩齐给诓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韩齐比我懂的规矩多,总之照着他的话说一定没什么问题。 但我万万没料到的是,太后娘娘接下来的话可真是震惊四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见它面上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快不慢 “来人呐,把公主的殿里的东西,通通送到三皇子府上去,前几日,皇帝不是已经赐了府邸吗,你们就顺便把十二公主的物件都给搬过去吧……” 天啊,我要搬去与韩齐同住! “太后娘娘三思呀” 所有妃嫔们及皇后通通跪下,这可不符合礼法呀,诚然无论照着哪一朝的礼法,男女在未成婚之前都不可同居。 但我现在才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自己挖的坑,横竖也得跳下去。 “照你们这么说,我老太婆何时才能瞧见自己的孙子孙媳成婚,你们是想等我死了,也瞧不到四世同堂的局面吗!” 太后的怒道。所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我余光瞥见站在我旁边的韩齐,嘴角勾笑,嘴上说着不乐意,面上哪有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分明是一脸吃瓜看好戏的模样。 四下满座皆无语,都看着皇后的脸色行事,我也期盼着皇后娘娘能劝劝太后,让她收回成命,但皇后袖袍一挥,吩咐下面的人道 “就按照太后的吩咐下去办吧,不用来请示了” 我唯一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既然如此,三年后择个良辰吉日,就把婚礼办了吧” 太后漫不经心的说着,满座惊心动魄的听着,韩齐似笑非笑的瞧着,而我只能生无可恋的跪着。 回到殿中后,原本以为可以安稳的睡个觉了,却瞧见从我殿中进进出出的内侍太监们层出不穷,幼青拦住一个拦不住另一个。 我是知道皇后下了旨要我搬到齐王府上住下,但是却没料到这宫中的办事效率如此迅速,皇后话音还没落,这边就马不停蹄的筹备。 “你等一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已经实行宫禁了,不能明天再搬吗“ 我拉住一名小太监,他低着脑袋,也不看我,声音细细的说。 “太后娘娘吩咐了,今日就办。” 说完他便提起地上的箱子,急匆匆的抬上马车,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我吃掉似的。 我正准备发火,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这么晚了,这让我睡在哪里? 身后忽然有一人拉住我的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硬生生的拉进怀里。这个人的胸口硬的像一堵墙,撞的我头疼欲裂。 “你……” 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抬头准备跟他大打一架。幼青见我摔到他怀里,急忙将我们分开。 我这才看清楚来人,韩齐瞧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说话,我正在气头上,他倒是来的正好 “你为何说那番话去诓太后娘娘,现在你满意了。” 他有些好笑的瞧着我,静静等我把话说完,最后一脸无奈的,事不关己的同我说。 “你怎么能怪我呢,如果不是你跟太后娘娘说不愿嫁我,我会出面帮你解围吗” 我有些气,口不择言的说 “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三皇子殿下为我解围了?” “这是自然……” 我说不过他,决定不再理他,转身就准备回殿中,手臂却被他拉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旁边的宫女太监们都小声的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我怒视着他,示意他把手放开,后面的人都看着呢,他也对我使了使眼色,手上的力道反而更胜一道。 “后面的有人瞧着呢,你快放开我。” 我凑近对他咬耳,没想到这人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声音拔高了一个音调,继续说 “你今日不睡在我府上还能去哪里?” 天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原本那些内侍们还不了解太后的用意,他这么一嚷嚷,阖宫上下都知道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要是遇上皇上皇后,我就真的有命来,没命走了。 “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你先放开我。” 我小声的对他说,他听见这话才肯罢手,我拧了拧被他勒出红痕的手腕。刚转过头,我就只想找个地缝把自己给埋进去。 目力所能及的地方,乌压压全是人,连巡逻的士兵也被吸引过来看热闹,我刚才只是感觉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却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在围观。 我只感觉,从脸到脚尖整个人都红的发紫,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全都散了。” 韩齐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所有的人才都离开。我回头撇见韩齐似笑非笑的脸,就好像在说 “你看,我又帮了你一次,你道如何感谢我?” 我朝他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行至街上时,日间繁华的街市暮然间褪色成暗青色残垣,微风轻拂我的眼角,再次瞧见醉花阁的牌匾时,不由心中一沉。 马车行的急快,许是街上空无一人的缘故。我终是忍不住问他道 “你可认识沈玉之?” 我大约是没有想过,这句话倒是把他问住了。他侧首视我,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惊异之色,过了半响他才道 “他乃是我帐中一元猛将,你一宫中闺秀,何故询问朝中之事,实乃大忌。” 我漠然垂首,诚然我早料到他会知晓沈玉之,这个世界是有如此能耐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藏起来的能力,除了皇亲贵戚,无他尔。 暮色四合,我行至齐王府邸中时,守门的禁卫终于打开了门,明亮的灯光刺痛了我的双眸。 王府内正门五间,正殿七间,前夕护以石栏,殿内设屏风宝座。两侧冀楼各九间,神殿七间,后楼七间,正门殿泰均覆盖绿琉璃瓦。 砖石间甃瓦覆盖的斗拱旁琳琅满目的挂着宫灯,高墙上镌刻有飞龙凤羽,一派富丽堂皇,桂殿兰宫。 饶是日间屯街塞巷的行了许久,现下也不免赞叹其巧夺天工。一内人领我穿过斜廊,中过三五间殿门,才至。 夜色微凉,寒风已悄然而至,不经意间带走许多余温。再睁目时,韩齐已然行至卧榻前,踌躇良久才缓缓开口。 “穿好衣裳便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人。“ 我四下彷徨,并不晓得这人清晨便闯入我殿中是为何时,却不惊异。 他带我行至一白衣人家中,四下平凡,地处偏僻,屋内有一位形容枯瘦的先生端坐在中庭之中,双目尽失,已然了无生气。 我有些诧异,诚然我从未见过此人,饶是骨瘦如柴,却不难瞧得出,他的年龄与之形貌不符,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却有着形同六七十的外貌。 我与韩齐迟疑良久,缓步进入中庭,才开口,便是晴天霹雳。 “沈将军,好久不见……” 初见 第二十章 沈玉之(超甜) 屋内寂静四起,庭中一潭清泉倒影出一旁暗隐婆娑的柳枝随风展舞,庭下一坐于木椅中,体态枯瘦,姿态娴静,潘鬓微霜,闻声而起,动作轻缓,却张弛有度。 “你来了,今日怎的还携了一人?” 我默不作声,仔细考量那人,和韩齐口中的沈将军,那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见他手上结痂的伤口,外包脓水,不堪入目。 “沈玉之?” 我微微有些诧异,他闻声向我施了一礼,嗓音确清澈如水,同他瘦骨嶙峋的容颜相较,着实云泥之别。 “公主。” 他却认得我,在这地处偏僻的山道中竟能仅凭声音,就能判断来者的人,除沈玉之,无他。 韩齐引我入院中,我同他先后坐下,我实是不解,循声问他 “沈将军英姿飒爽,家中却为何无一妻儿半女” 他皱眉,旋即轻吐一口气,无奈道 “想必公主已见过那人了。” 我知他口中那人是指柳思南,目光扫过韩齐侧颜,见他并无异色,只稍敛往日笑意。 心中已了然,原来韩齐并非今时今日才知他二人之事,否则就今日他便不会携我登门,我稍微有些恼他昨日不与我吐出实情,心下却是凄凉,出言问他 “你可知她等你三年,你却为何自食其言?“ 沈玉之却并不恼我方才所言,只面色一沉,微微蹙眉,张口却叫人瞠目结舌 “沈某自知时日无多,不配迎娶她” 他微微侧首,不肯多言。 一年前,沈玉之曾带兵剿灭诺尔布,大获全胜,分明还是而立之年,却因何如此憔悴,我不解的望向韩齐,他抬了抬眸,道 “你需得同我们保证,今日在此地所见所闻,休得向外人提及,否则我与沈将军的一片苦心,就会白白葬送。” 我沉默良久,终是点头应允,瞧得出为了封锁沈玉之的半点消息,韩齐定然是下了大手笔。 只是不知他处心积虑花费人力物力以掩盖沈玉之的行踪是何目的,也着实不像他平日里的做派。 沈玉之沉着脸,微微欠身,娓娓道来 “那日自我携思南逃出石村之时,就已经身中剧毒而不自知,只是此毒发做缓慢,寻常人不易察觉,中毒之人余生寿命折减,衰老速度岂是寻常人的两倍。 每至寒霜初降,周身便是疼痛欲裂,遍寻医士,不得解。上年我曾前往佛光寺寻方丈,原以为是我杀戮之气过重才不得佛祖庇护,途中遇一贵人 姿态清雅,声色平稳,截住我时曾坦言我命数将尽,需早日料理后事。彼时我年少轻狂,自是不信那老道之言。 回府后,周身变化异常之数,每过一月之余就像老了三四岁一般,府中上下皆是惊异非常。 那时,我才晓得那老道所言非虚,再寻得那人时他竟知我会去寻他,便在原地足足等了我四月有余。他微微蹙眉,言道我此行竟中了生蛇蛊。 此蛊之厉害,在于非下蛊之人无人可解,且中蛊之人若是娶妻生子,其妻子皆会染蛊。而我所到之处唯有石村,那村子里的人,乃是蛊毒世家,巫族之术代代相传。 我如梦初醒般,才忆起果真,凡房屋整洁,无尘蛛网的,是藏蛊之家,切勿与之往来。再去寻石村时,遍寻草原也未见其踪迹……” 他温声说着,声音于这中庭之中来回游荡,如空灵之感,又似万籁之音,字里行间却难掩惆怅。 他字字诛心,听的我怵目惊心,谁也未曾料到事情会发生到这种田地,心中却还以为他乃是负心之人,有些抱歉的颔首。 他却忽地爽朗一笑,脸上却无半分笑意,过目皆是心酸言 “她绣球选夫,我何曾不知,又何其不想见她,这么多年来,我从未离开过她,却只敢在暮色四合,夜深人静之时俯在窗前,听她沉稳的呼吸,和梦中呓语着我的名字。 也是在前不久得知救她之人乃是公主。“ 他向我微微颔首,我瞧不见他的眼睛,却能从他的话中感知此人的内心,他的心中定然是无比悲凉,大约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不能同自己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来得凄楚了吧。 “沈某自知时日无多,怎敢因一己私欲毁她一生。她当的上全天下最好的男子,如今瞧见又有公主在她身侧时常伴着她,沈某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他声音颤抖,绢布已被他的眼泪沾湿,两行血泪自绢布下缓缓淌出,滑过他的面部,留下两道浅红色的泪痕,而他却面无血色,恍若未觉。 三人静坐于桌前,皆屏息静气,阒然无声。忽地四周乱风渐起,潭水间引风起皱,当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周遭柳絮横飞,似是下一秒便会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我沉声问道 “此蛊可寻得解法。” 沈玉之摆头,大约是想说此蛊除下蛊之人能解,其余之人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 不一会庭中便落起了水,直落落打在沈玉之的脸颊上,沿着血泪干涸的痕迹滑落至泥土中,溅起土中灰尘。 我同他二人行至屋内时,屋外已降起瓢泼大雨,涤荡这尘土飞扬的庭院,清洗这纷乱陈杂的世界。 我细细思索起来,四下踌躇,总觉得很多地方不对,忽然头脑一片清明,朗声道 “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见过一位卖画的姑娘,约莫也是位巫师,就是不知和你说的那位巫蛊世家的人有没有关系。” 二人皆是一怔,沈玉之怔的是那位巫蛊女子,而韩齐怔的则是我竟又溜出宫玩。 韩齐冷着脸瞧我,我自是同他大眼瞪小眼,旋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沈玉之则按耐不住,急忙问道 “你可知那女子生的什么模样” 当日我瞧的真切,自是知道那姑娘是何模样,只是他瞧上去约莫六七岁,同沈玉之遇见的那位巫蛊姑娘年龄相距甚远。 我道出实情和心中顾虑,本以为沈玉之会大失所望,却没料到他听闻此消息竟然更加振奋,大步上前拉住我的臂膀,他的力道极大,我被他捏的生疼,却未作声。 “石家盛传巫蛊之术,可利用巫蛊变换形态,可否肯请公主画下那日所见之人的形容,沈某定当重谢公主救命之恩“ 我微微一愣,让我找人我还能略微指点一二,如论画功,我实是无力回天了。 韩齐在一旁冷着脸,将沈玉之的手从我身上掰了开,他才醒悟方才僭越的行为,微微同我失礼赔罪。 我是不以为意,温声道 “沈将军不必多礼,画功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不过我手中却有当日那位姑娘卖与我的画像,却不知沈将军可愿意一瞧。” 沈玉之自是欣然应允,告别了沈玉之后,我同韩齐便一道回了王府,我命秦羽照着之前记忆中的女孩模样画了一幅大致相差无几的画像。 将两幅画像一并交给了韩齐,他倒是沉稳自持,见我递给他画像也不立马打开来看,只静静的瞧着我,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在我府中,也是需得遵守规矩的,你可同意?“ 他斜着脑袋问我,身子一侧就仰躺在椅子上,擒着笑同我说。 我不置可否,也不答他的话,只觉得这个男人又要开始作妖了,原打算不理他直接离开,我刚起身准备走,挡在门前的两个侍卫就拦住我的去路,我同他就这样硬生生被关在屋子里。 我有些恼了,回首便准备同他大吵一架,却不晓得他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我一个转头便顺顺利利的撞在他怀里,他也顺势将我环抱起来。 他的手牢牢禁锢在我身侧,无论怎么拧也丝毫动弹不得。 “你可别忘了,皇奶奶可是叫我们好生相处呢,你在我怀中如此这般不安分,就不怕我吃了你。” 他声音邪魅,听的我毛骨悚然,我猛地忆起先前在殿中温泉池旁的情景,脸忽然烧的厉害,他俯身瞧我,却见我满脸通红。 竟是一派关公赤脸的模样,他用手探了探我的脑袋,他手冰冷刺骨,触到我额前时我只觉得一股凉意自他手中传来,顷刻间就传便全身。 “病了?” 他温声同我说,声音里的关怀之意任哪个女子能挡得住如此轰炸,我猛地一抬脚,就是向他脚上踩去,果不其然,他虎躯一震,松开我向后连退两步。 我一脚落空,身子却被他松开得了自由,他微微含笑,眸中却是无尽的寒夜,使我瞧不真切他此刻的心思。 他极快向我走来,还没等我反应双脚就已离地而起,我被他横抱在怀里,脚上就使不上力气,又怕从他身上摔了个狗吃屎,不自觉的用手环住他的脖子。 他将我带到侧殿的榻上放下,他一双黑眸就怔怔在我眼前,我被他瞧的有些难受,微微侧首,他却不依不饶,架在榻上的手,猛地扳过我的脸颊,使我的眼睛怔怔对上他的双眼。 我吓得不敢睁眼,连忙闭上眼睛,嘴里还不停的念叨 “韩齐你混蛋……” 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唇上温热的酥麻感已传遍了全身…… 初见 第二十一章 阴谋 我被他咬的有些头晕,他松开我时,我只觉得整个人快要窒息般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俯身瞧我,脸红的像个苹果,我第一次瞧见韩齐脸红的模样,忍不住用手掐了他那仿佛能溢出水珠的脸。 他动作极快,立刻用手扼住我的手腕,我好像被他五花大绑的捆住,如何也动弹不得。 “别动。” 他隐忍的声音再次响起,额间的细珠已慢慢往外溢。我想起他还有病在身,此刻就好像之前在温泉旁的场景,他如是这般难受的表情。 “韩齐你先起来” 我大声的唤着他,他才寻回些理智,他微一松手,我便急忙挣脱开他的双手。他向后缩了缩,额上的细汗仍在不停的冒着,浑身烫的像个火炉。 我大惊失色,连忙吩咐下人们去请太医。下人们一下子慌了脚,连忙连滚带爬的冲出去。 我尝试用湿手绢替他降温,不一会那手绢竟然开始冒起了热气。太医赶来的时候,韩齐已经横躺在卧榻上神志不清了。 太医喘着粗气,连忙行至韩齐的卧榻旁,屏退了众人之后才开始为韩齐施针。我凝神屏气,只听得太医抹了一把额角上的汗水,沉着声道 “公主和三殿下虽有婚约在身,也该懂得节制,三殿下年轻气盛,难免体力不支,公主当制止一二。” 我满脸黑线,张口结舌。 “明明是韩齐……我们……” 我被噎的说不出话,脸上气的快渗出血来,我实在不知要如何告诉太医我跟韩齐真的没有那个。 韩齐醒的时候,已至戌时,我倚在榻前打盹,正梦见阿娘喂我吃蜜饯果子时。韩齐猛地晃动我的身子,我只觉周身都在颤抖,猛地坐起身,瞧见的就是自己的口水正滴在韩齐的手背上。 他嫌恶的冲我摆头,我有些委屈,侍女替他清洗了手背,他侧身瞧我 “你就那么舍不得我,连我睡觉也得在一旁守着吗?” 我甚是愤怒,明明是他自己主动来咬我,完事后自己又晕倒了,怎的现在又来怪我,我不想同他计较,冷哼一声就出了殿。 幼青见我艴然不悦的模样,忙上前询问我情况,我见过厚颜无耻之人,却没见过同韩齐一样厚颜无耻的人。 “幼青我们去醉花阁。” 刚至前门时,两个小侍卫便拦住我们的去路,我很是不解,却间幼青一脸震惊色,仿佛瞧见久别重逢的故人那般。 只闻那两人中的一人开口道 “殿下吩咐了,禁止公主随意出府,还请公主回去吧。” 我真是气糊涂了,居然会以为韩齐会那么好心。我只觉得脑袋炸的厉害,这两个人站在这身材魁梧的,幼青肯定拦不住。 我转身就朝韩齐的正殿中走去,才入正门,就闻得许多声急促的咳嗽声,那个声音的发出者,正是韩齐…… 所以,他方才故作一副身体康健的模样是装来诓我的吗。我同幼青蹑手蹑脚的行至殿门外,附耳贴壁,却听见韩齐沉重的呼气声自屋内传来。 “她走了吗?” 韩齐声音虚弱,不似方才生龙活虎的模样,他气息微乱,却暗自隐忍,旋即一陌生男子的声音传来 “已经回房了,殿下莫要担心。” 我真是要急哭了,这个人怎的如此无赖,假意诓我走,就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吗。 我推门而入,见着的便是韩齐一口鲜血呕在地上的模样,面色憔悴,万千青丝散落在卧榻之上,一内侍躬身跪在塌前,手中端着的水中早已浸满鲜血。 见我推门而入,内侍们皆大惊失色,唯韩齐不动声色,抬眸看我,问道 “你怎么来了” 我微微蹙眉,疾步行至塌前,他摆手屏退了周身的内人,欲再做出一副安好的样子来哄我离开。 可我岂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我恶狠狠的盯着他,他却一脸好笑的瞧着我,我问 “你同我讲实话,你这病到底是何病情,怎的如此严重。” 他微微一笑,答 “无碍,约莫是日夜操劳所致。” 我自是不信他这番说辞,咬着唇,却不知从何问起,却听他的话自耳边传来。 “一年之后,太子便会出兵攻打祁国,你可知道?” 我懵了,父皇不是已经派我来和亲了吗,鄞国为何还要不守信用派兵攻打祁国。 我不置可否,心下却凉了个彻底,我不信,我当然不信,父皇从来以仁德著称,鄞国没有理由攻打祁国。 “你胡说!根本不可能!” 我一边摇头,眼中的泪终于还是顺应的流下,淌过我的脸,我只觉温热一片,睁着眼瞧他的脸,韩齐是个极爱诓我的人,他大约是又想诓我,骗我落泪了罢。 韩齐用手拂过我的眼角,替我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旋即吩咐下人递给我一张宣纸,上面所书之事,正是关于一年后的祁国之战。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封信是太子写给韩齐的,信上所密谋的正是如何攻破祁国的第一个城防,而第二张宣纸上所描画的,正是祁国的城防布图。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要去见皇上,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又为何要嫁到鄞国,若说我是两国的平衡支撑点,那么现在我算什么?一个礼物?还是一件任人赏玩的玉器? 我起身欲走,却被韩齐猛地拽住,我一个失力就跌在地上。我只觉浑身冰凉一片,眼泪就像泉水一样不停的往外灌着,无论如何也无法止渴。 韩齐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翻身下榻,将我扶坐在地上,冷声道 “洛儿你听我说,我有办法可以阻止两国交战,但是需要你的帮助。你像现在这样冲进宫里你以为会起什么作用吗,他们只会因为你知道的太多,而将你灭口。” 他瞧着我,声音沙哑的嘶吼着,我的哭声削弱了周围的声音,他就像狮子一般怒吼着。 我看见他就好像看见两国交战生灵涂炭的悲壮场面,就好像看见我的母妃惨死在鄞国人刀下的场面。 “听着洛儿,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重复说着,将我禁锢在他的手心之中。 “难道我还能有选择吗?” 我斜着头反问他,如果能阻止两国交战,哪怕失去生命,我也是愿意的。 我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毕竟,我还有时间。 “洛儿,我会向你的父皇写信,届时需要你的信物作为佐证,我需要你父皇的信任” 我摇着头瞧他,不可能的,自小我父皇就不喜欢我,我是他们眼中最不得喜欢的公主,我说的话,他能信吗。 韩齐见我摇头,也不恼,沉下声对我说。 “我麾下有一张情报网,你如果愿意信我接下来的话就冷静下来听我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点了点头,事到如今,我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用手指沾了些盆里的血水,在地上同我笔画,声音轻的只有我与他才能听见 “一年之后,我会同太子一同出征,届时我会带上你,我会向祁国皇帝传递消息,届时你只需要为我作证即可。 而关于你不得宠的事,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的父皇远比你想象的要爱你,否则他便不会千里迢迢送你来和亲。” 我不解其意, “我出嫁那年,父皇分明是不堪大臣们的连书上奏,才将我远嫁它国。” 我问他,他却摇了摇头,同我解释道 “正因你在祁国备受争议,朝中上下无一人不视你为祸端,阖宫上下无一人不盼着你死。 你活到今天,当全仰仗祁国皇帝暗中庇护,不然你以为,凭你和你的母妃,能护你几时? 当朝中大臣连书上柬,祁国皇帝明则将你赶出祁国,实则将你圈地以护周全,你在鄞国当一个不得宠的废弃公主,可远远比你在祁国做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强。” 我只觉自己如遭雷劈,实在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但是仔细想想确实如此,比如我母妃遭到其他嫔妃构陷之时,也是父皇出面解围。 再比如我屡遭欺凌之时,父皇虽下令不让我出门,我心中委屈却原来也是他护我的方式吗。 我默不作声,暗自揣度着。韩齐接着说道 “所以,洛尔,只需要你的信物为证,我便可以获得祁国皇帝的信任,届时定可保你父皇母后安然无恙。” 他朝我微微一笑,旋即又猛地一咳嗽。我点了点头,四目相对,这是我同他的约定,彼时我只是觉得,韩齐那样帮我,我却没有什么能报答他之物。 “韩齐,我信你,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在这宫里除了幼青之外最最信任的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瞧着他,其实我只想表达我内心对他的感激,这份情,我陈洛领了,日后他若需要我,我定然义不容辞。 有的东西,在那时就种下了,慢慢生根,发芽,被自己的一厢情愿滋养着,成长起来,但那些东西,一旦种下,再想拔出时就已经晚了。 韩齐浅浅笑着,黑眸里深邃的眼神瞧着我,大手拂过我的发丝,温柔至极,儒雅至极,房里只有我跟他二人,我瞧着他,眼中就好似有漫天星光,璀璨似花…… 初见 第二十二章 陈爷 出了内殿后,幼青见我眼眶有些微微泛红,担心的询问情况,我将方才同韩齐所商议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同我一样她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旋即又担心的瞧着我。 我知他在祁国大约也没什么亲人了,幼青之所以担心,十有八九应该都是担心我会伤心欲绝的缘故,我冲她傻笑的两声示意我没事,她咬着下唇,眼中满是关怀。 瞧见她这个模样,方才的难过仿佛消失的无影无踪,眼下想着的反而是如何从这个精心雕刻的笼子里飞出去。 我同幼青所处的位置是王府所在的最北侧的正殿,距府中西北角的出口十分接近,那个地方是王府的粪车仆人们经常出入干活的地方,如果能换上仆从的服饰,偷偷溜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我朝幼青阴险的笑了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拉着她的手往自己殿中跑,幸好府内最多的就是下等杂役,我向他们借了两套衣服,并且嘱咐他们只能待在房中,哪也不许去。 许是被我的威严震慑住了,那两个侍女点了点头。我很是得意的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宫中的侍卫我都能轻松应付,王府这点侍卫也自然不在话下,我同幼青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了众人的视线,大约是我初到府中也没人认识我的缘故。 刚到醉花阁,我和幼青就被拦在了外面,两个守门的男子狠狠的啐了我们,口中还嚷嚷道 “呸,哪里来的两个小杂役,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也敢来醉花阁消遣。“ 我一听便怒了,难道下人就不该来这吗,这种人就该好好收拾收拾。 “幼青给我打他们!” 这两个人长得五大三粗的,不过就是个纸老虎,幼青拔出身边的佩剑纸指他们而去,其中一人见着幼青直冲他而来,大惊失色,慌忙逃窜,另一人则是吓的屁滚尿流。 周遭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叫好声,鼓掌声,嬉闹声不绝于耳。两个大汉见打不过,立马跪地求饶 “大……两位大侠,饶了小的吧,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二位贵客里面请” 我哪里肯放过他们,我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剑柄放在他们脖子上,剑我是不敢使了,不过拿个剑柄吓吓人我还是很在行的 “说,谁是小杂役” 我恶狠狠的说,里面瞧热闹的姑娘无不对我和幼青顶礼膜拜,一边尖叫一边叫好。 那人跪在地上低着头,还以为我用剑堵在他脖子上,鼻涕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嘴里哆哆嗦嗦的说 “我……我是小杂役。” 我冷哼一声,将剑柄丢给幼青,道 “以后再让陈爷我瞧见你在这欺负别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其实我不过是吓吓他们,对付这样的人,把他们杀掉属实没有必要,适当的吓唬一下他们还是很受用的。 两人连连称是,不停的掌自己的嘴巴,头也不敢抬一下。自那之后,陈爷这个名字就火了起来。 几乎全鄞州城都知道陈爷这个响当当的名头,最开始只是传闻陈爷是个江湖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来越传越邪乎。 有的人传陈爷乃是大罗金仙转世,专门来人间打抱不平而且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还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叫玄门,都是陈爷的手下。 其实是相传有一个叫玄门的神秘组织,具体用来干什么谁也不清楚,至于怎么吧他和陈爷联系起来我,我恐怕想破的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 那日我大战的两个守门恶徒之后便大摇大摆进了醉花阁,那个叫王妈妈的人见着我就吓晕了过去,姑娘们说王妈妈花了两文钱从集市买回来的大汉被我给打跑了,王妈妈心疼她的钱才晕倒的。 即便我不通金钱,但是两文钱我是知道的,两文钱能买四个糖葫芦,能买两个蜜糖果子,原来还可以买两个抠脚大汉。 我一边吃着醉花阁里的点心,一边听周围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姑娘同我说着故事,觉得很是新鲜。 而且他们很喜欢银子,每次我只要给他们一块银子,他们就会同我说很多我从来不知道的事儿。 例如传言太子是个断袖,例如三皇子殿下喜欢卢家的卢裴裴,这个我是知道的,还比如,男女之间如何同房的,这个我倒是想象不出来,再比如三殿下去求了皇后要求娶卢裴裴为王妃。 这个我想过,不过韩齐已经去求过皇后了吗。 “那成功没有呢?” 我嘴里包着蜜糖果子,一边满嘴流油的问他们 姑娘们用丝绢擦了擦我的嘴,一边说 “公子还不知道吧,其实呀那个祁国来的公主,就是个陪衬,三殿下怎么会喜欢那样不得宠的野丫头,要我说,三皇子殿下可是真心喜欢卢家那位大小姐呢……” 另一位姑娘婉尔说道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啊,前两日卢家小姐弹琴时伤了手,还是三殿下亲自去包扎的呢,有人瞧瞧看见了,三殿下的眼睛里,全是那位卢家大小姐呢。” 她一边邪魅的笑着,一边往我嘴里塞蜜糖果子。我听得很是来劲,这种事情,韩齐都没有同我说过,实在太不够义气了。 不过他们说的其实有错也没错,比如我从前是觉得自己不得宠,可是现在我却从不这么觉得,比如我早就瞧出来韩齐喜欢卢裴裴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我猛地站起身,嘴里蜜糖果子的核儿还在嘴里,我竟然忘了,我此行的目的是来找柳思南的,怎的在这里玩了起来。 我有些抱歉的同那些姑娘们打着手势,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只听得那些姑娘们几声娇嗔的喊着陈爷。 我赶忙行至二层,推门而入,柳思南正坐在房中抚琴,我突然进门把她吓了一跳,旋即又缓过神来,我用袖子擦了擦粘在嘴边的酱,袖子上随即留下一道油痕。 柳思南缓缓起身,优雅的行至我身边,为我斟了一杯茶,吃了那么多蜜糖果子,正好口渴了,也不顾及形象,一口便喝了个精光。 柳思南见我毫无顾忌的样子,莞尔一笑,她笑的甚是好看,肤如凝脂,晕晕如娇靥。 “思南,你知不知道咱们鄞州城哪里有巫女?” 我含笑问他,本是想着把沈玉之的事告诉她,但自己答应过韩齐不能向别人透露就一定不能说。 柳思南摇摇头,道 “巫女我倒是没见过,不过每天来醉花阁的客人很多,时常会听见些只言片语,你若想找这样的人,我可帮你留意。” “那好,你如果有什么消息,可以叫人送消息给我。”我说。 她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问我 “你可是在差沈玉之之事?” 我一愣,心道她怎么看出来的,但是面上却不能直着告诉她 “思南,我一定会帮你找到沈玉之的,你放心。”我握住她冷冰冰的手说道。 从王府后院溜进去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了,我同柳思南聊了许久才恍然发觉天色已晚。 本以为后院的门会关上,平日里这个时辰,门都是关上的,但是今日很是不同,门虚掩着,似有人故意留了门一样。 幼青极警觉的将我护在身后,我探出脑袋想看看门里到底藏着什么。 幼青同我蹑手蹑脚的拐进后院,到了侧殿也十分平静,根本没有什么危险。我觉得幼青有些小题大做了,便自顾自朝着内殿走。 才走到门前就惊觉有些不对,因为我走的时候,灯明明是熄灭的,此刻却敞亮着,我畏畏缩缩的走进殿中,坐在正前方的正是韩齐。 他侧身喝着茶,知道有人进来也不瞧我,一身玄衣拖地,内殿的侍仆,见我回来,忙跪下,排的整整齐齐,我每次见他们这么惊恐的时候都是在见着韩齐的时候。 他冷声道 “敢问陈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我大惊失色,他是顺风耳吗,这么快就查到我的虚名。 “大约子时了吧。” 我认真的回答,顺便一屁股坐在他对面,问道 “怎么啦,找我什么事?” 我瞧着他的脸自青变红,忽地放下茶盏,怒声呵道 “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迷惑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认识路了。” 我觉得今日的韩齐十分莫名其妙,决定不想同他说话,自顾自打了个哈欠,转身便想离开,却不料被他从背后拉住,怎么也不能往前一步。 “幼青快帮我拉开他” 我叫喊着,所有侍女皆出,顺便将幼青也带走了,屋内瞬间只剩下我和韩齐。 “韩齐你快放开我” 我怒道。 “你倒是走啊,你不是挺能跑的吗?” 我觉得他很是莫名其妙 “太后娘娘让我同你相处,又没规定我不能出府,你凭什么软禁我。” 我终于说出这么久憋在心里的话,大松了口气,心道痛快。 “凭什么?就凭你以后要嫁给我,我就不许你这么胡闹!” 他怒道,我转身瞧着他,原来他今天来是同我吵架的。 “那行,既然我同你定下婚约我认了,但你也经常出去同你的卢裴裴厮混,我说过什么吗,在我们祁国,男女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是谁的一说。” 其实我是瞎说的,在祁国也是男尊女卑,可我不喜欢这样的规定,我只喜欢自由的感觉。 他气的脸色发红,面容狰狞,我自然也不甘示弱。 “那我今日就偏要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男尊。” 说完,他便将我横抱起来,直往床榻走去,好不怜惜的将我使劲扔在榻上。 初见 第二十三章 帝王之心 这下惨了,这个男人不会要对我那什么什么吧,我想起在醉花阁时,姑娘们同我说的男女闺房之乐,同现在的情形竟也大同小异。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透过指缝的空隙偷偷瞧他,心下是怕的不得了,但嘴上还是硬气的 “韩齐,你长大了,要学会克制自己。” 话毕,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韩齐不怒反笑,坐在榻上俯身瞧我 “这么说你见过的男人还真不少了?” 他这句话我委实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不多,也就五六个吧。”我答。 见过应该是算认识的人里面,也就五六个,我大约是没想到,我如此认真的回答他却反倒将他惹怒了。 韩齐侧身躺下,将我挤到里面,这么小的榻,硬生生被塞下两个人。 “你自己有床不睡,为什么要来同我抢?” 我愤愤。 “有吗?本殿下不记得了。” 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说。不得不说,韩齐可真是沉,任凭我如何使出吃奶的劲想将他推下去,他都不动如山,稳稳当当的躺在床上。 一个翻身,我被他禁锢在他怀里,如何也挣脱不开,他温热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湿润温热的撒在我的脖颈处,我觉得他的怀里很热,热的我的脸也开始烧红起来。 “乖,别动。” 原本只是脸红,这句话直接让我一路红到了耳根,活脱脱一个煮熟的螃蟹,那夜很暖,他抱着我睡了一夜,丝毫动弹不得。 早晨醒来的时候,韩齐已经不在了,我仍然保持被他抱住的姿势睡着,只觉得浑身酸痛。 门前的侍女咬耳道 “咱们殿下真的很宠公主呢。” “对呀,昨个呀,殿下找不见公主,定是慌极了,把府中上下,翻了个底朝天。谁知道咱们公主一回来,殿下立马就气消,又是陪笑,又是陪-睡的。” 我一口茶从嘴里吐了出来,韩齐哪里是宠我,分明就是在变相的惩罚我,他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很喜欢我,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 我再想溜出去的时候就真可谓是守卫重重了。不仅中庭内部巡逻的士兵多了一倍,守门的地方更是重重把守,严丝合缝,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休想逃出去。 我暗自腹诽韩齐手段高明,因为只要有人瞧见我靠近出口的位置,就会有侍卫将我请回房内,一边走我一边同他们吵,嘴里念叨着。 “最毒男人心啊!”我欲哭无泪。 那些士兵,前脚刚把我捆回房里,后脚就朝韩齐所在的正殿走去。 但是那一天,直到晚上,我才瞧见韩齐的身影。他醉了酒,那是我第二次见他喝酒,他脸红红的像个樱桃,眼神迷离,歪歪扭扭的倚在殿门口,喘着粗气。 彼时我觉得他一定是装作喝醉了样子,讨我原谅。我视若无睹,同幼青自顾玩着从前在市集上讨来的泥娃娃。 侍女见着,面色紧张,连忙想上前扶他,我道 “都别理他,我倒是要瞧他能装多久。” 韩齐愣愣的倚在门边,一身玄衣,衣上金真丝线绣的四爪蟒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他瞧着我,黝黑的眸子里仿若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你们都出去!” 他冷冷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由于饮酒的缘故,嗓子有些沙哑,好似哭过一般,让人心碎,但那气势,却不输他以往的任何一刻。 所有侍女,内侍,怛然失色,还不等我发话,都通通退了出去,脚步如风,好像身后有猛虎在追赶。 “你也出去!” 韩齐指了指幼青,冷声道。幼青没有动,我不知道韩齐今日是为何而来,又怕他会迁怒幼青,于是低声吩咐幼青 “幼青你先下去吧,我没事。” 我冲她笑了笑,幼青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 韩齐见房中只剩我与他,大步走到我身边,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拉起我的手,朝院中疾驰而去,手中的泥娃娃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我发声想要让他慢一些,他却不理会我的声音,也不似昨日那般温柔。只是强硬的,冰冷的,将我拉至庭中石凳上。 我同他先后坐下,他坐在我身边,命人上了许多酒,也不发声,就那样一直饮酒。 槐树下,月影婆娑,他的脸一如既往的精致,月光下,他的唇间闪着点点银光,星空下,他的眼角微微湿润。 “韩齐,你别喝了。“ 我大声的吼道,一种自内心涌起的难过感,驱使我的身体,忍不住的环住他的左手,试图阻止他。 他的眼中布满的鲜红的血丝,仿佛刚从血泊中过滤的一道似的,他抬眸瞧我,却微微笑了笑,笑得让人心碎,让人心疼。 “你怎么哭了?” 他放下酒盏的右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抹去我眼中的泪,就好像小的时候,不给我蜜糖果子时轻声安慰我那样。 我看着他,分明是伤心到了极点,却强忍出一抹笑意的脸,和他脖颈处微微勒红的痕迹,触目惊心。 “洛儿,以后我便只有你了。” 他冰凉的手拂过我的脸颊,但那些泪,又不争气的从我眼中掉下。我好像可以感受到他的感情,可以感受到他现在的痛,却唯独不能感受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过了良久,他的眼神,渐渐迷离,在合眼的那一瞬,两丝金银的泪珠自他眼中淌下,无声的落在他的下颚处,合二为一。 躺在我怀中的时候,我只觉得他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一股浓浓的酒香自他体内散发出来,浸染了整片夜空。 透过外衫,清晰可见的,中衣里的层层血迹,几乎染红了整个中衣,那身玄色的衣服混合着血色融为一体,而那满身的酒香味,早已掩盖了周身的血腥味。 我抽泣着,换来韩齐身边的内侍子邻,不论我如何问他,他也硬是不说一个字,就好像这是一件多么惊天的秘密,需要誓死守护。 子邻垂着头,无论谁人逼他,他也只说一句话 “公主恕罪,子邻不能说。” 之后,我命人将韩齐运回房,他却哭闹着不肯回去,嘴里念念有词 “娘,儿以后再也不忤逆您了……” 他说着,眼中含着泪,却仿佛训练过一般,始终落不下来。至榻上时,他已然沉沉睡去,我只知韩齐今日回了宫里,却不知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那夜以后,所有人对韩齐之事只字不提,就好像那夜的事是我的一场梦一样,韩齐没有来找过我,不准我出府,也不见任何人,连太医也无法近殿,只余每日送饭的内侍进出三次外,无人敢进…… 一月后,只闻宫内传来消息,史书上,只余下寥寥数语,概括了熹贵妃的一生。 “鄞国十六年夏,熹贵妃毒害皇嗣,畏罪自杀。” 那个时候,我才晓得,原来一个帝王的心竟可以如此无情…… 自那天以后,我再次见到韩齐的时候,已经是大军出发攻打祁国之时。我扮作士兵混在随侍中,远远瞧见太子脸上得意的脸色,孤意傲视着自他面对的韩齐。 那个世间最薄情的帝王,正身着华服,身前大批军队,威武雄壮,此刻的他,含笑点头,处之泰然,就好像数月前死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之人。 一声低沉的长鸣声响起,接着是万千长鸣响起,大军两侧的军士擂起战鼓,所有的将士接过侍卫们端来的送别酒,一饮而尽,旋即清脆的声音响彻云霄,所有的瓷碗应声而碎。 他们怒吼着,举起手中的长枪,气势磅礴。帝王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俯视万千将士,可在我眼里,他的眼中只有万千蝼蚁,和那生杀予夺的权利…… 征战士兵中不得出现女子,韩齐携我已是实属不易,因此幼青并未能随同,只携了秦羽混杂在从军列队之中随行。 宫中适龄的皇子都需随行,即便不赤膊上阵,也需得同行出谋划策。那大约是鄞国史上最为盛大的一次战役,鄞国几乎拼劲全力,想要覆灭祁国。 我自是不安的,坐在马车中有些紧张的瞧着韩齐,他不动声色,沉稳自若。马车外太子的骑着马行至马车旁,冷声道 “三弟一场大病之后,身体竟虚弱至此,连马都骑不得了,要好生休养才是啊。” 他语气中分明带着嘲笑与戏弄,任谁能忍下来,我原以为韩齐会怒怼回去,毕竟韩齐可从来不会示弱。 只听韩齐轻轻咳了两声,故意装作病态的模样道 “多谢大哥关心,此次出征,三弟恐爱莫能助了,还要全权仰仗大哥庇护了。” 太子一听顿时欣喜,语气之中仍是满满的傲气,瞥眼道 “三弟放心,你只管安心养病,打仗的事儿就让有能力之人做就行。三弟只需镇守军营,大哥也就安心了……” 我愤愤的瞧着韩齐,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忍让,这太子分明没有将他放在眼里,韩齐不骑马是因为带上我,凭什么瞧不起人! 初见 第二十四章 险境 凛冬将至,白雪之下将是尸横遍野,历朝历代的权利之争,都将演变成残忍的亘古蛮荒,只因一念有无数生灭,而仿佛无处可逃…… 军队前行的速度极慢,每日大约十个时辰都在赶路但依旧进度不佳,加之天气越来越寒冷,途中累死的马匹和士兵少说也有几千,而那些活活累死的人,或行途中草草埋葬,或石沉河底,为鱼虾之饵。 只因鄞国皇帝的一句不得暴露行踪,而那些为之而战的将士们便永远不能魂归故土…… 韩齐合着眼,手扶着额安静的侧卧在马车内,对行军途中发生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仿佛他已与世隔绝,不染尘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紧闭着,就好像一给能洞穿一切眼睛,此刻不想知道一切事物。 韩齐,我曾默默无闻,毫无指望的,爱过你…… 大军行了约莫三月之久,行军途中我几乎日日得与韩齐寸步不离,因为假如暴露自己乃女子身份,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到那个时候,恐怕我将连累的就不只韩齐一人,而是他所指派的一干将士。 我从未像如今这般小心谨慎过,也从未像那般依赖过一个人。 入夜时,将士们都会在一片视野辽阔的位置安扎主营,除了主将可以拥有独立的帐营外,其余的都得同别的将士住在一块。 因此我只能同韩齐共用一张卧榻,我们几乎每晚都会因为被褥的归属问题小吵一架。因此,韩齐也很是当之无愧的获得了龙阳之好的美名。 而我,便是他龙阳之好的目标,渐渐的发觉聚集到我身上目光越来越多,瞧我的眼神也越发奇怪,通常伴随着喁喁私语以及掩口而笑。 某日我于营中吃肉,韩齐是个打猎的好手,我同他在一起,总能时常开荤,他的箭法极精准,总能射中猎物的要害,一击毙命。 我从前只知韩齐箭法精妙,这几日同他相处下来,才晓得他乃是真真正正的吃货,说到吃货也是分级别的。 像韩齐这样又能打猎,又会烹饪的,且一月下来无一重样的吃货,乃是这吃货中的高手,俗称为殿堂级别的吃货。 而同我这样只知道吃却不会动手的人,乃是吃货中的骨灰级别的高手。我同韩齐围着火堆坐下,他娴熟的为我烤着兔子肉,何时翻转兔肉使其恰到好处,以及火候大小他都拿捏的精准无比。 “韩齐,我以后能不能同你一直在一起?” 我咬了一口兔肉,满嘴流油的问他,恰巧被过路的两个将士听见。不晓得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的第六感,我只觉那两人身子一僵,就连行路的姿势也颇奇怪起来,如同俩个提线木偶被人操控着那般不自然。 两人的步子不自然的缓了缓,似乎想要听听韩齐如何作答。而后者满不在乎的继续烤肉,眼神瞥过那两人,冷冷的声音道 “不走?难道想同本殿下共进晚膳?” 我狐疑的瞧着他,反应良久才晓得他不是在同我说话,那两人身子一怔,呆呆转过身面向韩齐,额上冒着细汗,连声道不敢,旋即匆匆离去。 “你身为女子,怎的琴棋书画不通也就罢了,连烧饭也不会?” 他勾唇,眉眼弯做很好看的弧度,轻声问我。 “在我们祁国,都是男子烧饭,女子可不会琴棋,不通书画,那都是极正常的,你可别冬天里摇蒲扇,不知春秋。” 我煞有介事的说,无奈一撒谎语气总是显得不自然,做贼心虚的只道韩齐不要发现才好。 却见韩齐一手将刚刚烤好的秃子腿塞进我手中,一面点头道 “我从前倒是也去过祁国,确实没听说过祁国竟有如此民风民俗,不知洛儿口中的风俗是自哪家传起?” 韩齐竟然去过祁国,那我岂不是都蒙不了他了。我暗自腹诽,讪讪笑了两声,不停往嘴里塞吃的,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可真得露馅了。 韩齐见我疯狂往嘴里塞东西,双眸紧紧盯着我,好像在瞧一件极其稀罕之物,又好似在等待一个孤单失群的猎物。 “巫族之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不必担心,不出半月便会有消息。” 他气定神闲的道,本来已经过了这么久,我还担心沈玉之的毒,却又不敢当面问他,任谁刚刚经过丧母之痛后都不想因为这些事情烦心吧。 却没想到他今日主动提起,顿时安下心来,他总是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仿佛能将世界上一切复杂的事情处理的妥当,假如韩齐生在祁国,也一定会受到父皇的重用吧。 夜幕四合,周围只余韩齐和相隔数十米的其他士兵,他含笑温声道 “洛儿,距祁国已不到半月的路程,从前你答应我的事可曾忘记?” 我自是没有忘记,韩齐会帮我阻止两国纷争,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忘记,我朝他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枚发簪。 那是母妃常戴的发簪,是父皇赠予母妃的信物,而她却悄悄的塞进我随行的嫁妆之中,上面刻着我大祁最具特色的图腾,如果以此为信,父皇一定可以相信。 我手指轻轻抚摸过那木做的发簪,发簪周身散发淡淡清香,同母妃身上的味道一样,那样温暖的味道。 我将发簪递给韩齐,夜色很暗,笼罩着整片大地,笼罩着暗红色的发簪。韩齐微微点头,他一直都很聪明,也从来都很相信我,就如同我信任他那般。 似乎是瞧见我有些伤心,却不能像从前那样摸摸我的头安慰我,他拿出蜜糖果子递给我,小声同我咬耳 “这样公平了吧……” 我咧嘴对他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却忍不住朝他笑,好像只有那样才可以掩饰我心中对母妃的思念。 入夜之后,他自背后环住我入睡,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早已习惯他在我身边的时候,那夜睡的很安心,大约到了半夜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听见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许多人急速奔走,有水的声音,寒风的声音,大声呼喊的声音,交织在耳边,只是我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只觉得耳朵被紧紧的包裹住,后来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听不清,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清晨,我自帐中出来时,方才后知后觉的晓得昨夜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军营里走了火,大半粮草都被烧光了,而寒冬已至,附近林中的猎物已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经常前去打猎的人,根本猎不到动物,只余一半的粮草,顶多可以支撑全军将士三月的口粮。 也就是说,鄞国军队不仅要在三月里快速赶到祁国边境,还要速战速决,稍有拖沓,便是饿殍遍野。 昨夜如此大的动静我却酣然入梦,丝毫没有醒转之意。我暗自奇怪,因为我睡眠虽好,但按道理应当不会如此之好。 正兀自想着,却见韩齐打着哈欠,自营中出来,似乎才睡醒的模样,所以他也没醒吗。 少顷,见一身着甲胄,满脸灰土的男子恭敬的向韩齐禀报 只见他眸子一怔,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温声吩咐我在营中等他,便大步朝主营行去。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惊讶的模样,从前的他无论发生何事,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而现下究竟因何时使他如此吃惊。 我暗自跟随韩齐和随从的士兵来到营帐外,找了处偏僻角落蹲下,只闻得帐中人声鼎沸,好像在激烈的争吵,却又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不多时,声音渐渐安静的下来,只闻一男子的声音冷冷道 “三弟,昨夜军营失火,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大哥,我也是今早才晓得粮仓失火,昨夜竟也没个人来我帐中通传,我实在不知啊。” 我认出说话之人正是韩齐,只是同他平日里的语气甚是不同,昨夜韩齐大约一直都是在我身边的,他应当不是纵火之人,而方才同韩齐讲话那人的矛头明明直指韩齐。 “三哥,就你营所处的位置距粮仓最近,也最有嫌疑。” 韩齐轻声笑了笑道 “你的意思是,离粮仓近的人就是纵火者,那么四弟离粮仓最远,是否就是故意见火势扩大而袖手旁观之人呢,那么四弟所为与纵火之人又有何分别?” 那人瞬间语塞,只闻韩齐声音又起 “军营之中不论是否有奸细,都应该更换人手保护,而不是在这里逞口舌之快吧。” 还没等我听完,我已经被人从背后拧了起来,我心下一惊,心道不好,却已经被人扔进了帐中。 我狼狈的站起身,见着的就是太子一行人,极众多将军的冷眸凝视,好似快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 “殿下,此人在营帐外鬼鬼祟祟,定是心怀不轨,属下立即将他带来,还请殿下定夺。“ 韩齐见我,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旋即恢复正常,在这种节骨眼上被抓住,这不就正中了太子下怀。 我被士兵强行摁住,双腿沉不住力,猛地跪了下去,只听见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 “说,你是什么人,昨夜纵火之人是否与你有关。” 我抬起头,双眸直视太子的眼睛,他俯视着我,眼睛瞪的极大,仿佛要将我吃掉一般。 “不是我“ 我的确没有做过,可是彼时我惊觉我竟然不知如何解释,我究竟是谁,又为何要偷听,这些我都不能说,因为如果我说了就会连累韩齐。 我咬唇,嘴中只能蹦出三个字 “不是我……” 初见 第二十五章 血色之空 太子眼神凌厉的瞧着我,身侧一内侍模样的小生凑近他同他咬耳,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脑中飞快闪现过一万种脱身办法,但都因存在各种各样的漏洞而被逐一否定。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还没等他开口,之间身后的韩齐朗声道 “带人上来。” 我一头雾水,还没明白过来韩齐究竟想做什么,只见一模样普通的士兵掀开帘帐,机械般的行了一礼后沉声道 “太子殿下,属下昨夜在粮仓附近巡逻时,无意间捡到一枚物件,属下乃粗鄙之人,此物应是纵火凶手的重要物件,还请各位殿下过目。” 说完,又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将那块玉做的牌牌双手奉上。我自然是瞧不出一块金贵的石头能有多大破绽,却听见台上有人惊呼一声,大声斥责道 “你这是血口喷人!” 循声望去,发声之人正是方才还悠哉游哉诬陷韩齐的四殿下韩宇文。他右手指着作揖的士兵,怒目而视。所有人见状都朝着那块石头牌子瞧去。 上面赫然刻着两个自“宇文” 即便再是愚钝之人也不难瞧出,这是四皇子的贴身之物,而此物若是在别处瞧见,大约一句疏忽便也揭过,却偏偏挑在了粮仓附近,不得不让人起疑。 太子亦是一脸惊愕,场面一度尴尬起来,韩宇文寻了寻周身,的确没寻见他随身的玉佩,顿时张口结舌。 韩齐微微勾唇,那样不易察觉的表情,但于我这个角度,却瞧得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吗…… 脑中闪现过这样的念头,不禁打了个寒颤,若这些都是他一手安排的,那么这个人,将会比我想象的要可怕许多。 韩宇文怒视着韩齐,似乎在心中早已将他千刀万刮,韩齐也不瞧他,轻声道 “怎么,还要我请你们把手放开吗?” 话毕,将我擒住的两人齐齐松手,我只觉浑身上下舒畅了不少。 韩齐浅浅笑着,也不多问,旋即站起身来欲向外走,回身不忘施了个礼,将我从地上拽起便出了营帐。 寒风刺骨,可此刻我冷汗依旧不停的再往外渗着,他拉着我,步子行的极快,似乎稍有迟疑就会粉身碎骨。 行至帐中,韩齐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 我却难掩心中疑虑,问道 “这一切,是你安排的吗?” 他连忙捂住我的嘴,眼神示意我屋外有人,我瞧见一消瘦的身影在帐外徘徊,约莫是太子派来的人。 韩齐立即装作怒斥我的模样,厉声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帐外偷听。” 那句话明着是说给我听的,但是我同他都知道,我们是说给帐外人听的。 “属下再也不敢了,请殿下恕罪。” 我装作极恐惧的模样连声求饶,韩齐接着道 “下去领五十大板,再让我瞧见谁在帐外偷听,就是死罪。” 只见帐外那黑影猛地一怔,慌乱逃走。而这板子也是必须要挨的,而且一个也不能少。 不过在宫里挨的板子多了,也就摸出些门道来了,在屁股上垫些棉花,即便是再重的板子,也能轻松挨过去。 好在韩齐吩咐了他们不要下狠手,两个将士连连点头,贼眉鼠眼的小声同韩齐道 “殿下,您就是给属下十个胆子,属下也不敢打您的人啊。” 话毕还一脸殿下我懂你的样子,韩齐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回了帐中。 接下来便是我这十几年练就的一身演技,惨叫声不绝于耳,挨了这么多顿板子,早就摸清楚要如何喊才喊的逼真,喊得惨烈。 之后的日子里,大军浩浩汤汤加紧赶路行了半月之久,也比预期抵达的时间要快了不少,但粮食实在吃紧,当务之急就是要速战速决。 越是接近祁国,我就越是莫名的紧张起来,瞧着不远处自己的家,就好像母妃就站在我的面前,而我却只能远远观望,那个我曾经以为能够再回去的地方。 我独自坐在帐中,等待着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争,我不知道韩齐会用何种方式来阻止这场祸乱,但我始终相信他承诺我的每一句话。 我仔细思考了当日粮仓失火一事,其实疑点甚多,而最说得通的,其实就是整个事件都是韩齐做的,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无人能道破其中玄机。 只因韩齐将所有的证据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而且我不相信他没有后手,即便行事败露也有脱身之法,或许他纵火烧掉大半粮仓的真实目的就是在逼太子速战速决。 人只有到了穷途末路,情况紧急刻不容缓的禁地才最容易行错一步,我虽参透至此,却依然看不懂他做这一切的真实目的。 大约过了两三日,鄞国已经向祁国送了战帖大战于七日之后举行,届时鄞国会向祁国发兵,届时无论祁国是否应战,鄞国的人马都会兵临城下。 这也是我最不想瞧见的局面之一…… 那夜寒风凛冽,刺骨的仿佛刀刃一般,他再次回到营中已是半夜,再过两日便是大战,我瞧见他的脸被寒风吹的通红一片,而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我既担心韩齐会牺牲,又担心祁国被灭,到那时我该如何自处,我不敢深想下去,寒夜中,微弱的烛光倒影出我同他的身影。 他浅笑着,左手拂过我的脑袋,右手塞给我一样东西,那个是,玉牌牌…… 是同四皇子相差不多的牌子,只是上面刻着的字是齐。 “两日后,酉时之前,倘若没有见到我,你就走,可以回祁国,如果你仍远远留在鄞国,这个东西可保你平安,拿到鄞州任意酒肆给哪里的掌柜看,他们自会听从你的调遣 你亦可找一富家公子嫁了,一生安乐,。” 他微微俯身,左手捧着我的脸,认真的同我说,原来他竟是没有把握的吗……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器,一同塞给我,我仔细瞧着手中那枚小小的普通的坠子,那是上元节那天他从我那拿去的坠子,他还留着…… 哽咽的有些说不出话,他微微笑了笑,环住我的身子将我抱在怀里 “我逗你的,不会有事的。“ 他轻声说着,话中尽是苦涩之意,我不晓得在他怀中哭了多久,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韩齐不在身边,我自帐外寻了他许久,也不见他,帐外的士兵少了许多,我焦急的拦住一位,脱口 “这位……兄弟,你可知三殿下在何处……” 他冲我笑了笑,吊儿郎当的回答 “您这是刚来的吧,瞧见那边的烽火没,在那边。” 我有些惊愕,只间远处已经燃起了浓浓的黑烟,战鼓敲响,我侧脸瞧他,眼中满是惊诧 “不是明日吗?” 韩齐明明告诉我明日才是大战之日,为什么他要骗我。 那人奇怪的瞧着我,脸上尽是不屑,冷冷的说 “兄弟,你别给脸不要,小爷我见你是个逃兵已经没说什么了。你竟恬不知耻的问我何时上战场,这军营里谁不知道大战乃是今日……“ 没等他说完,我已奋力朝硝烟处冲去,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履行陈诺怎么可以就这样去送死! 我朝着远处战火的方向行了一日,心中焦急难耐,却不知如今的战况如何了,只能没命的跑,只求他能活下去。 渐渐的天空开始下起雨,同我幼时的雨水味道相差无几,只是略微带了些血腥味,不知道跑了多久,浑身已经湿透了,脚上也渐渐无力起来,只能维持简单的步行。 待我赶到时,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战争已经结束了,那片荒芜的土地上,浸满了鲜血,分不清是祁国的将士还是鄞国的勇士。 密密麻麻的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有的早已面目全非,有的已然残缺破败,残垣断壁上横七竖八的悬挂着尸体,大多数,都是身着甲胄的鄞国士兵。 我自泥泞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将那些横插在士兵身体上的箭拔下,至少那样他们不会如此难堪,可是无论如何也寻不见韩齐的身影。 我找了许久,天上的雨早已倾盆,清洗着这弥漫着硝烟的战场,洗涤着那些血迹斑斑的尸体,还有我不久前才见过的太子韩傅,他满面是血,的仰躺在地上,脸上惊恐之色绝望而骇人。 肚子已被人横刀抛开,早已没了生气。我无助的瞧着整片战场,鲜红的大地映照着整片天空,而我居然在庆幸自己没有找到韩齐。 心中却渐渐悲凉,原来自己是那么自私,那么的丑恶。天色渐渐暗下。雨却不见停歇,安静的让人害怕,入眼皆是无尽的躯壳。 慢慢走出这片尸骸遍野的雪地,寻一处无人之地坐下,静静等待着白昼的降临,便再去其中寻人,手中紧紧攥着韩齐给的早已被鲜血染红的玉牌,心中祈祷他平安。 倚在一棵树下沉沉的睡了一夜,那夜极寒冷,梦中唯有无尽的尸骸,和惨痛的哭泣。 睁眼时天空盘旋着数只秃鹫,挥动着翅膀正虎视眈眈的俯瞰大地的一切,我强撑的浑身的不适从地上爬起,必须要赶在秃鹫之前找到韩齐。 我拼命支撑起身子,周身疼痛的厉害,瞥头却瞧见地上的血迹,朝着树林中延伸,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是韩齐,他一定还活着! 皇太子 第二十六章 储位之争 日头正盛而血腥味不止,那点点血迹正朝着林中蔓延而去,还鲜红浓烈,应是才留下不久。 忍着身体上的剧痛沿着那血迹前行,林中阴翳,不时有飞鸟之声,好在大部分野兽都处于冬眠之中,故一路上倒也顺利。 跟着血迹行了半日路程,约莫行至一水源处,河流湍急,而那血迹,却消失了,慌乱之下只能择一条路,来不及多想,便朝着河下游寻着,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多时,远远瞧见一人立于河水旁,而另一人似乎正在昏迷之中。站立的那人右手持剑,欲往自己手臂横割一刀,而那人正是我找了许久的韩齐。 他要做什么,自残吗,我狐疑,但彼时我只觉得有些不对,藏在一处大树后静观其变。 只见韩齐面色如霜,寒冷刺骨,刀剑在他手中仿佛纸笔般游刃有余,而自己的身体仿若案板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我双手捂住自己嘴,不让自己因为恐惧而发出一丝声音。 但仍然被他发现了,他侧耳,飞速跃至我身边,冷箭已经毫不留情的架在我的脖子上,那一刻,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会死在他的手上。 感受到来自脖颈处温热的血液,脑中再也无力支撑起意识,只觉得浑身一软便落在他怀中。 韩齐稳稳的接住我掉下来的身体,一只手捂住我流淌的血液,其实那个时候的他让我觉得十分陌生,我同韩齐相处了十年,那一刻我才晓得原来自己从未了解过他,也不曾走进过他的心…… 昏迷之中几次讨要了食物和水,都是有求必应,我感受到自己在火堆旁,还以为是数日前韩齐同我烤兔肉时的样子,我梦见他含笑,温柔的眼神中满是宠溺。 再到后来大战在即,他狠心的打算抛下我自己赴死,再后来的尸横遍野,和他冷冰冰的眼神,我从来没见过的眼神,就像是另一个人霸占着他的身体,夺走他的意识。 恍惚之中,我努力摇着头,喉咙之中有些腥甜,一口血自口边溢出,却仿佛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许久,又生生被人拽了回来。 睁目之间,入眼皆是一片血肉模糊,那是……韩齐的手臂吗。 他的手臂已然鲜红一片,不住的淌着鲜血,其中的白色骨节若隐若现,而那只手臂的主人却面无表情,似乎伤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我蠕动着身子打算爬起来,可浑身上下皆是酸痛难忍,脖颈处的伤口已被处理过,其余的却并无不适之处。 他见我醒了,忙走到我身边,我看清他黑色幽深的眸子里满是寒夜,他扶着我缓缓坐起,中袖替我拭去嘴角边的血迹。 环顾四周,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仍在那片河流附近,只是不是当初的位置,他缓缓开口,丝毫没有往日的温情 “你为何在这?” 这句话中我听出了怀疑,和试探,我大约到死也没有想到,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竟是你为何在这。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却猛地想起那日在河边他打算用剑刺伤自己的模样,看清他手臂上的伤,我恍然…… 我仔细盯着他的手臂,却不明白他为何不处理伤口,他浅笑,道 “你都看见了。” 我点了点头,视线微微瞥移,在他身后躺着一个人,已经浑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显然还没有死,我努力的瞧清他的脸,那是,韩宇文…… 韩齐见我眼神落在韩宇文身上,也不多做解释。 “你会把他杀掉吗?”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这个,可是话已出口,容不得我反悔,口中的鲜血接触到空气的那一刻,好像在舌上燃烧一般,火辣辣的腥甜。 他似乎也没有料到我会如此问他,淡淡的道 “不,他不能死。” 一个可怕的念想浮现在脑海中,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心中仍然想要听他一个解释,话才出口,只觉自己声音不自然的颤抖。 “是你……杀了他们吗?” 我看清他蹲下的身体猛地一怔,旋即猛地站起身,他知道我说的他们是谁,我想知道,韩傅的死是不是与他有关,我想知道,那些将士们的死是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只觉自己心口仿佛有一块大石,堵的我浑身难受,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试图将那块石头冲下去,但我更想知道答案。 他转过身,不再直视我的眼睛,他隐忍的声音响起好像在强迫自己吐出那几个字 “我不得不这样做。” 我如遭雷劈,耳中什么也听不清,好像罪魁祸首不是韩齐,而是自己…… 是我害死了那些人,是我让他们子散妻离。我仔细回想起自己做的一切,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那些死状惨烈的将士们因为一场根本不可能赢的战争,抛头颅洒热血,牺牲掉了自己。 我只觉脸颊温热一片,不知是该庆幸死的人不是自己的母妃,还是该悲伤自己伤害了那么多人。 “皇室争斗向来如此残忍,你不该看见这些。” 他沉稳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仿佛杀掉这么多人对他来说,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理所当然,仿佛这个时间都应该沦为皇家权利争夺的牺牲品。 我瞧着他,与其说是怨他,不若说是恨自己,也许不是他,今日死在刀下的就是祁国士兵…… 他缓缓行至我身边,将我搂在怀里,温声道 “对不起,我会补偿你。” 我有些茫然,他想说的难道不是对不起利用了你吗,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忍不住的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好像一个罪犯杀了人,还为此而感到悲伤。 后来迷迷糊糊在他怀中睡了不知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四周还是湍急的河流。 身子已然好转了许多,少了先前的酸痛,已经可以正常的行走坐卧,跟着韩齐回到营中时,已经只剩下少批军队还坚守着营地,见到韩齐,连忙跪下失声痛哭。 他们的兄弟亲人,都死在的战场上,如今只剩下他们苟延残喘,韩齐温声安慰了他们,他们还想再战,只是现在的人马还不足一千人,粮草也已经全部吃完了,如果不回朝,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对那么多无辜的人心存内疚,再次启程时,已经打算回朝,所有的人都垂头丧气,悲痛欲绝。 望着不远处的祁国,我似乎有种要回家了的错觉,可是自己却再也回不去了。我同韩齐先后入了马车,少了大半人,一路上行军速度快了不少,不同的只是大家的心境。 大约行了小半月的路程,途经一家酒肆,其中的客人都身着奇怪的服饰,衣裳的服饰图腾不属于祁国,也不似鄞国的服装,倒像是巫族人的穿着打扮。 我瞧见韩齐眸子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此次回朝为防止再遇危险,韩齐吩咐所有人只着普通服饰,不易张扬,因此,所行之处皆隐藏自己的身份,无人察觉。 我瞧见他深邃的眸子便知他要行下一步动作,只是我没料到的是,韩齐并未将那几人当场抓捕,而是偷偷派人跟着他们,好在那几人惊觉性并不高,并未有所察觉。 而大军仍然同之前一样,一日不停的赶路,而这次所走的路又同来时的不一样,大约是担心祁国会追杀的缘故。 除了在马车中的时间,其余的时间韩齐都会同军中将士商议要事,而韩宇文自始至终都在沉睡,就好像被什么人施了迷魂汤一般,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又行了月余,才至。鄞州城中一片死寂,大约所有人都知晓军中大败之事,街中无一敢张贴喜彩之色,大部分的人,见着军队都匆匆而过,面露难色,似乎不想引火上身。 回到府中后,幼青已是满面焦容,秦羽随大军入了宫中面圣,府中寂寥无人。幼青一直询问我营中之事,而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告诉他父皇和母后他们都没事,她方才按下心来。 过了几日,幼青自厨房取了许多点心来给我,大约是瞧见我回来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眼中尽显忧色,也不敢多问,只得请了太医来为我诊治。 太医畏畏缩缩的进来,面色难看,大约是宫里发生了些不如人意的事,也不说话,为我把了脉之后,沉声道 “公主劳累过度,静养些日子也就无大碍,只是三殿下……” 我大惊,韩齐不是回京面圣了吗,仔细算来,已有数日没有回府,难道出了什么事? 我示意他快说,太医才结结巴巴的道 “三殿下伤势甚重,虽不至死,但还需疗养多日。” 我起身,焦急的瞧着他,缓缓开口 “你能不能告诉我,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所有人都一副忧愁相?“ 我问他,他却极为难,似乎不方便开口。 我吩咐幼青塞给他一些银两,他才缓缓开口 “太子薨天下尽哀之,除王公散秩大臣,皇太子近侍及侍卫九十人,内府佐领内管领下官员护军等六百人,成服至二十七日。但新任太子之位却堪忧啊。 二皇子自幼夭折,朝中只余三皇子和四皇子年龄适宜,朝中几乎一边倒几乎全倒戈向四皇子,而皇上如今正是疑人之际,待服丧期满后太子之位只怕是会传给四殿下。” 话毕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我才晓得,皇上原来终究是疑心了韩齐…… 皇太子 二十七章 人靠衣装 过了约莫三四日,我在府中始终等不到韩齐回来,百无聊赖之际,忽地从不远处急急忙忙跑进来一小内侍,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像是刚刚才入府的样子,气喘吁吁,笨手笨脚的行礼,旋即结结巴巴的开口 “公……公主,四……四。” 我大惊失色,放下手中的茶盏,着急的问他 “是韩齐回来了吗?” 他摇摇头,嘴上结结巴巴的道不是,还没等他将喉咙里的唾沫咽下去。不远的影壁处已举步生风的行来一女子,聘婷婀娜,不同于几年前的活泼可爱,如今出落的越发温柔娴雅,俨然一副国朝公主的风姿。 她右手携一竹篮,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一身青衣绿萝,随风摇曳,满面笑容的款款朝屋内行来,脚下生风,轻盈优雅,还未进屋便远远的道 “洛儿,自从你出宫以后,我在宫里都快要闷死了,也不进宫来找我!“ 才进屋便立即凑近我身侧,双手紧紧环住我不停的摇晃,话毕连忙将我拽至凳子上坐下,小嘴抹了蜜似的不住的叨叨 “你可知道,今日我求了娘娘特意放我出宫,是为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小声问她 “你该不是想让我带你出去玩吧?” 她眯起眼,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朗声道 “诚然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呢,我今天来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她一脸精明的模样,随即打开桌上的篮子,取出一张帖子,那帖子我是见过的,通常只有皇亲贵戚才能收到的帖子,制作精美华贵,纸质上乘。 我狐疑的瞧着她,韩慕一向古灵精怪,鬼点子很多,不过认识她这么久以来,也并非对她全无所知,至少照现在的状况来看,大约并非坏事。 果不其然,她朗声道 “洛儿,再过半个月便是上巳节,宫中是要举行盛会的,凡适龄的公子小姐,都会在这一天齐聚,百姓张灯结彩,而宫里自然是要举行盛会的,我呢特地向娘娘求了拜帖来给你。” 话毕便一副快点感谢我的模样,轻轻挑眉,眨巴眨巴眼睛瞧着我。 我被她滑稽的样子逗的开怀大笑,上巳节也叫做女儿节,是皇家为适龄的公主皇子选亲的节日,我瞧见她这副开心的模样,大约以为自己是去凑热闹的,问道 “你是不是想嫁人了啊。” 只见她脸微微一红,结结巴巴的说 “才……才没有。” 我斜着眼瞧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分明就是有喜欢的人了,我一边挠她的痒痒一边质问 “快说,是哪家的公子。” 她被挠的哭笑不得,大声回答 “我说,你别闹了。” 我停下动作,满脸吃瓜的表情看着她。只见她眼神躲闪,似乎有些为难道 “他是今年的榜一状元,过几个月就要入朝为官了,却不知道会得个什么官。今年女儿节爹爹定会召见他,皆时会当着文武百官给他封赏。” 说罢,只见她脸红的跟个柿子似的,微微垂眸,唇角微微勾起,俨然一副香靥凝羞一笑开的模样。 我凑近她的小脸,用手指戳了戳她脸上的小酒窝,顿时将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韩慕给惊醒,眼中满是柔情蜜意,我问道 “你方才可没说是如何同他相遇的,这个瓜吃的可不完整。” 我鼓着腮帮子,打趣道。 她举起小手,脸上一红,故作一副要打我的模样,旋即又温声道 “约莫月前,我还在御书房陪爹爹批阅奏章,而他便是自那时前来御书房面见爹爹,我便藏于木屏后,虽只能瞧见他的身影,但他谈吐不凡,对天下之事句句独到,且妙语连珠 幽默风雅,风度翩翩。那日我自屏后偷偷瞧过他一眼,便已是倾心,只是还不晓得如今他是否娶妻……” 她含情脉脉的道,话中尽显温柔之意 “你可曾告诉过别人?” 我含笑问道,心中却很是高兴,至少韩慕不同我一样,可以嫁给自己心爱之人。 她点点头道 “我告诉了爹爹,他答应我女儿节那日试探于他,若那日他没能喜欢上我,爹爹便会将我许给别人了。” 她垂眸,有些失落,旋即拉起我的手道 “洛儿,你能不能帮帮我,你同三哥的感情那么好,一定有办法帮我的。” 我一口水卡在喉咙中,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究竟是如何瞧出我同韩齐的感情好的呀,如今我捏着韩齐的小辫子,他想杀了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我感情好,这些话我也就只能腹诽两句,面上还是得装作一派平和的模样。 “我该如何帮你?” 我问她,难不成让我帮她溜出宫见男人,或者带她去醉花阁,毕竟那的姑娘可比我有经验多了。 我只觉她盯着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似乎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温声 “这几日我便住在你这,待三哥回来之后,你便同他相处,三哥最是不易诱惑,若是能将三哥收服,那么就一定没什么问题。” 我只觉自己脑袋瓜嗡嗡作响,这不是那我当活靶子,帮她试探出最能收服男人的点子吗,我满头黑线,这些事我从来没想过,更不晓得要如何引诱韩齐喜欢上自己。 我沉默良久,她一脸可怜巴巴的瞧着我,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般,我无奈的点点头,如果韩慕能够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就好像从前的自己可以不用来到鄞国和亲一样…… 她兴奋的抱住我,我被她压的喘不过气,过了良久才松开我。 “趁着三哥还没回来,我得将你从头到尾的改造一番。” 韩慕站起身,邪魅的笑着,上下打量着我。我被她瞧的浑身不自在,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好笑的看着她。 她将我拉起来上下打量着,眸中含着星光,仔细为我测着周身各个位置的尺寸,极认真的思考着,俨然一副操碎了心的老母亲形象。 次日清晨,迷迷糊糊之中便被一熟悉的声音叫醒。 睁目便是韩慕一张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我,我被吓了一跳,猛地惊醒,她咧嘴笑了笑,我揉了揉眼,狐疑的瞧着她。 “洛儿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她同我小声咬耳,仔细回想了一番,满脸迷惑的同他摇了摇头,思考良久也没思考个什么人生哲理出来。 她却有些不耐烦的道 “今日三哥便会从宫里回来了。” 她忽闪着大眼睛,期待的同我说,我的确是困的不行了,转过身躺下软软的说 “他回来便回来吧,与我何干。” 说罢正准备睡去,身后之人却不依不饶,使出全力将我从榻上拽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行,再不起来就真的来不及了。” 本来我还想继续睡,被她这么一闹腾彻底睡不着了。我被她火急火燎的拉起来,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替我穿好衣服。 未几,我同她已出现在鄞州城市集上,身后还连累着幼青一路跟着我们,一路上除了韩慕兴奋异常的替我挑选衣服,首饰,胭脂水粉。 各种各样好看却不中用的饰物,我平日里闻所未闻的饰品几乎买了个遍,所有的东西,她都要往我脸上涂一涂,衣服首饰也一定要往身上戴一戴才肯罢休。 一天下来,几乎整个鄞州城都认识了韩慕,路过的掌柜满脸堆笑的朝她招手,嘴里还嚷嚷着 “慕小姐,下次再来啊。” 若说上回逛集市买的东西恒河沙数,那么这次便是云屯雾集…… 回到府中时,大约午时左右,我同韩慕幼青三人,满头大汗的抱着一堆,头顶着一堆,且身后还有数十名小侍皆是满面愁容,手忙脚乱的抗着几筐。 彼时韩齐尚未回府,只是派人传了话,晚上会一同用膳,大约是要同我商量什么事。我有些为难的瞧着韩慕,她自回府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折腾着买回来的衣服首饰,连一众侍女也跟着忙的团团转,极是热闹 “四公主,这件青色的好看,很衬公主的皮肤。 那个也不错淡黄色的流苏长裙,身姿若隐若现。” 我方才坐下喘口气,便被他们的谈话惊的口吐白沫,大约都是若隐若现,身姿妖娆,妩媚诱人,各式各样的词汇数不胜数,听的人头晕脑涨,而我只能默默的“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余地。 随着天空渐渐淡去,绯红的天空渐渐褪去的颜色,远处的杨柳树影婆娑,屋内的人儿争分夺秒,脸上的细汗密密的溢出,眼睛水汪汪的好像要滴出泪来。 终于,内侍匆匆忙忙的碎步行至内院,赶忙通禀, “二……二位公主,殿……殿下。” 还未等他说完,韩慕接过他的话继续说 “你说三殿下已经回府了是吧,快拦住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他进正殿,不然唯你是问。” 我瞧见那内侍慌张的脸上溢出细汗,咽了咽口水,一副慷慨赴死诚惶诚恐的模样,连声道是,话毕便哆嗦着腿出了内院。 所有人手忙脚乱的替我梳妆打扮,连平日里淡定自若的幼青也紧张起来,不一会那内侍又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连忙跪下磕头,就差没哭出声来,头一次没结巴的失声道 “公主,拦不住了,殿下已经起了疑心,此刻正向内殿赶来了!” 皇太子 第二十八章 女儿节 所有人一路或推或拉,硬生生将我拽入了内庭,我的正殿前恰好要经过一个不大不小,却风景秀丽的院落,若一人从正门进来,就必然一眼瞧见亭中之人,而我却正正在此等候, 院中牡丹花开的正盛,犹如一副隽丽的春色美人图,淡淡的飘着清香,惹人怜爱。 我很是清楚的记得,彼时我身着单衣,身姿若隐若现,加之月光的照拂,更趁的衣服玲珑通透,倒是教我回忆起醉花阁中姑娘们的打扮,彼时的我,与之别无二致。 韩慕躲在不远处草垛子后面,轻声唤道 “待三哥进了门,你便瞧好我的眼神,届时你就是回眸一笑,便是迷倒众生之姿。” 话毕还不忘朝我打了个加油的手势,我朝她点点头,心道也不如何困难。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我紧紧盯住韩慕的眼睛,她的表情从最初的期待,到笑容渐渐消失,再到后来面容渐渐凝固在空中,直到最后,她的面部逐渐狰狞,满脸惊愕。 我是不晓得为何一个眼神如此千变万化,幸亏我练习了良久,譬如如何回眸一笑百媚生,如何一笑勾人神,再笑勾人魂,虽说尚且还不大熟练,但亦是学得个七八分。 微微垂眸,再慢慢回头,极力保持自己脸部的微笑极具魅惑性,并且保持自己的站姿娉婷婀娜,抬眸之时,我终于晓得了方才韩慕的表情为何如此千变万化。 站在正门前哪里是韩齐一人,几乎乌乌央央站了十几号人物,我的脸色瞬间便的绯红,却见韩齐两步并作一步,电光火石之间已脱下身上的玄色的外衫,将我紧紧包裹起来。 我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那些人的脸色瞬时间煞白,所有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惊异,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沉默不多时,便有人率先开了口,试图打破这僵局。 那人打着哈哈,轻咳了两声道 “没想到齐王在府中竟有如此癖好,我等何其有幸能瞧见,实在是失礼失礼……” 韩齐并不搭话,只微微瞥了一眼那人,顿时世界安静的下来。 韩齐已经飞快将我横身抱起,宽阔的臂膀将我整个身子遮挡住,瞧不见一丝春光,直直的穿过后院直往房中送。 我真是要哭了,我可算明白什么叫做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我被韩齐抱紧屋内,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他将我轻轻放在木椅上,沉声问我 “生病了?” 旋即举起手就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点点头 “烧的不轻……“ 我简直尴尬症都快犯了,眼中似要烧出火来,但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为了诱惑他才穿成那样的吧,我张口结舌,脑中轰隆隆一片纷乱,不知该说些什么。 整个人脑袋一片混乱,眼神慌乱的瞧着近在咫尺的韩齐,他俯着身子瞧我,寒眸同黑夜一般,牢牢锁住我的目光,近的几乎可以瞧见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以及淡红色的薄唇。 韩齐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微卷的睫毛更衬得他的眸子犹如星辰大海,惊心动魄。那已刹那自己心仿若停滞了般,不能呼吸,他轻轻咬住我的下唇,右手轻轻环住的我腰。 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浓密的睫毛,扫过我脸颊微微酥痒的感觉,良久才松开。脑中一片空白,直到他出了房间,我也只能呆坐在原地,过了片刻,幼青和韩慕才匆匆赶来,瞧见的就是我呆立远处石化的模样。 韩慕一脸得意的瞧着我,幼青则是担忧的晃晃我僵直的身体,少顷才缓过神来,活动了一下方才一直紧绷的身体,猛地惊觉韩齐的衣服还披在自己身上。 韩慕咧着嘴笑道 “三哥定然是动心了,方才我见他抱你的时候,手臂上的伤口都溢出血了,可三哥竟然都没放下你,可见你在三哥心中的位置。” 我瞥着眼瞧她,她还敢提那件事,若不是这小妮子死活要我做那些事,我会狼狈到如此境地吗。 思及此,趁她不注意便去挠她痒痒,她被我捉弄的狼狈不堪,嘴里还不停的求饶 “我错了,洛儿。” 直到折磨的尽了兴,方才肯作罢。 过了良久门外进来一黑衣男子,恭敬的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个头,才抬起头,下句话便是 “属下保护公主不周,请公主赐罪。” 来者正是秦羽,他应才自宫中回来,却见他周身多处伤疤,竟不知是何人所伤。我轻声唤幼青取来药递给他,他既不说话,也不起身,我故作微怒沉声道 “你若再这样我便不许你再跟着我了。” 果然这招对他甚是有效,他一听连忙起身,那一张脸上,一个血淋淋的伤口赫然脸上。 我紧张的瞧着他,问道 “你的脸……” 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伤,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沙哑着声音道 “这是规矩,没有完成目标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我似懂非懂,关于暗卫秦羽总是不愿多说,而我也向来不愿强迫他,也就随他去了。 第二日,我与韩慕一同去了市集,不过这次她向我保证绝不会再买胭脂水粉云云。不过经此一遭,街上所有的人几乎都认识了我与韩慕,只得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才不易被人察觉。 才行没多久,韩慕像是寻见了什么认识的人,猛地将我拽进人群中,熙攘的人群里硬是给他冲出一条血路,我气喘吁吁的摸了把头上的汗。 她却径直将我拽到一人身侧,淡黄色的流苏长裙,与这世间绝无二致的姣好面容,除了卢裴裴,我实在是瞧不出第二人能出其右。 她侧着身子,并未注意到我们,纤纤玉手中把玩着玉器陶瓦,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带起一阵清香,唇角微微上扬,温柔的眸子清澈如水,美的惊心动魄。 韩慕轻轻自背后抱住她,卢裴裴一惊,大惊失色,却不慌乱,若是放在寻常也就罢了,但此刻我同韩慕身着男装,如此张扬的走在大街上。 我只觉得周围的目光越聚越多,卢裴裴身边的侍女开始大声的呼喊,引来更多的人驻足观看,韩慕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连忙松开手,却为时已晚。 所有聚集起来的人,都朝我们指手画脚,有的人还朗声道 “你们瞧呀,那不是陈爷嘛,想不到他竟是这种伪君子,枉我还敬他是条汉子,原来竟是个小人!” 那人义愤填膺的道,周遭立马传来应和之声,此刻的卢裴裴也瞧清了韩慕与我,才知道原是误会,本想解释,但此刻喊打喊杀的人越聚越多,如果再不赶紧逃,只恐怕会被活活打死。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拉起韩慕的手便往前冲,想要冲出人群,却没想到被人拦了下来,我们被团团围住,阿羽不知从何出跳了出来,已经拔出手中的剑,人群开始躁动起来,有人大声呵道 “怎么,恼羞成怒欲杀之泄愤吗?” 随即周遭人群开始哄笑起来,我冷汗直冒,小声同秦羽道 “阿羽,不可。” “谁敢上前试试!” 秦羽冷声,眸中闪过一丝杀气,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拿着剑直直的立在人群中央,一身剑气逼人,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一步。 若我此刻一声令下,便是让他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他大概也不会眨一下眼,但我绝不可能这么做,也不会将他置于危险的境地。 袖中冷汗四溢,浑身的肌肉已经紧绷到了极致,我朗声道 “各位稍安,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我尽量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周遭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我环顾四周想尽快使他们安静下来。 “各位,这位公子,同这位小姐乃是旧相识,只是这位公子乃是异乡人,问侯的方式与中原人有所不同,但绝无轻薄之意。” 众人唏嘘,许多人表示不相信我的言辞,出言道 “你如何证明那位公子不是在轻薄那位小姐。” 我微微启唇 “是与不是,问问这位小姐便知。” 我将目光投向呆立远处的卢裴裴,她既已认出,自然不会为难我们,如果她肯出言帮我们,那这件事便很好解决。 卢裴裴微微一愣,款步上前,微一施礼,温声道 “小女在此谢过各位好意,这位公子说的不错,是我误会了二位公子,还望诸位勿怪。” 听到此处,我才微微松了口气,暗道卢裴裴心地善良,果真是个很好的姑娘。众人听此,才纷纷散开,口中都夸赞卢裴裴知书达理不愧为卢家大小姐。 韩慕呆愣在原地,似是没想到自己一个动作会引发如此大的祸端,有些抱歉的瞧着我们。 待人群散后,韩慕才问道 “卢姐姐怎么也在这。” 卢裴裴闻言,面上一红,也不多言,只道在为过两日女儿节选礼物,韩慕却好像恍然大悟的模样,一桥脑门道 “原来卢姐姐也在给心仪的男子挑礼物呀。” 话才出口,我只觉得卢裴裴面上红的愈发厉害,话间也满是羞涩之意,生怕韩慕再继续说下去,寻了个缘由,匆匆离开了。 韩慕一脸坏笑的瞧着匆匆离开的卢裴裴,小声问我 “瞧见没,那可是鄞州城第一美人,好看吧。” 话毕还一脸得意的模样,我自然是认识她的,只是她大约不认识我罢了…… 皇太子 第二十九章 玉楼宴罢醉和春 这年女儿节,来的比往年都要热闹许多,皇上率众妃嫔于逸轩殿观灯赏花,不同于往日的按部就班,今儿个女儿节倒是多了些新点子。 譬如今年适龄的小姐们都收到了皇后递的帖子,凡适龄小姐皆携香囊入宫,皆以比拼绣技论足高下。 诚然此话一出,鄞州城可谓是传的沸沸扬扬,不论是否参加宫宴,或是未得适龄出嫁的女子都纷纷绣比拼起绣功。 明面上是为拼绣技,实则是为择夫选婿,姑娘们将自己亲手绣的香囊递给属意的男子,若男子接受则可求圣上赐婚,若是拒绝也可另择良人。 但自古以来被拒绝的女子总归是要遭人耻笑一番,可最令我头疼的不是把香囊递给谁,而是皇后派了绣娘专门教导我刺绣。 还专门下了道懿旨,大约是告诉我身为未来的王妃,今年的香囊必然会陈列其中,供众家小姐学习观摹,切勿叫人耻笑了去。 我头痛欲裂,虽不擅刺绣,但从小亦是学过几年,技法虽说比不上别的大家闺秀,但也算常鳞凡介,平平无奇。 然我其实并不喜欢这吃力不讨好的活,我一直不甚明白为何偏要女子刺绣,辛苦月余的成果却要白白便宜了别人,因此我总会寻了理由来逃了去。 然这次,皇后派了宫中最好的绣娘,少说也有四五位,便是叫我隐了身去,也再难逃出他们的五指山。 懿旨才下不过半日,四位绣娘便端端正正的利于正殿之内,我一面感叹于宫内行事效率之高,一面欲哭无泪的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虽说他们是奉旨行事,但其认真程度实在是有目共睹,我发自内心的觉得,打手心一定是鄞州百姓世世代代祖传下来的民俗,但凡我稍微瞌睡了些,便免不了一顿打,真可谓是戒尺出,手掌疼。 我大约习了约莫三四日,绣娘便嘱咐我绣对鸳鸯,约莫三日后来验收成果,诚然我见过小鸟,瞧过云层,赏过夕阳,绣过落日,可独独没瞧见过鸳鸯。 好在我很是虚心,俗话说不耻下问嘛,诚然我没见过,却不代表别人不晓得,可事实确是,大部分人都见过,但众口不一,问了许多人,我仍然想不出鸳鸯究竟是何模样。 我坐于殿中冥思苦想了许久,忽然一人自我身后唤我,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额,带起阵阵冰凉,我大惊,猛地起身,那人立即后退两步,我正要大呼,回头却见来人正是韩齐。 他一面捂住手臂,一面十分痛苦的瞧着我,我狐疑良久才想起他的手臂原先是伤的很重的,大约我方才起身时,不小心伤到他。 我连忙上前探看他手臂上的伤,却被他另一只手顺势搂住,我暗叫上当,想要推开他,咬牙切齿道 “卑鄙。” 我怎么忘记了,这伤明明是他自己故意弄的,当时都能面无表情,何故我撞了一下竟然能疼痛至此。 他轻轻松开我,用手卷起袖子,露出白色包裹的纱布,上面已经浸出鲜血,显然是方才用力所致,我刚想唤大夫来瞧,却被他制止。 他浅笑着瞧我,身后跟了一个小黄门,此刻正背过身不敢瞧这面的情形。 “拿过来给公主瞧。” 韩齐微微启唇,身子已挪至椅子上坐下,全然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察觉不出任何不适。 在他身后的小黄门闻言,立即转身,也不敢抬头,但我却认得出他,我脑袋一怔,仔细看他的脸,他不正是那日结结巴巴派去拦住韩齐的小内侍吗。 也就是说,在韩齐出府的这些日子里,都是此人前来伺候的,所以,我同韩慕所做的一切打算,都由他代为通传,因此,我与幼青在府中的所有动向其实韩齐都心知肚明。 换句话说,我同韩慕之前打算了许久关于如何引诱韩齐,其实他都是知道的…… 不光是知道了,并且还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引我出糗。我脑袋一声轰鸣,有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没等那小黄门将东西放在桌上,我已勃然大怒,接过托盘往桌上一扔。 霎时间屋内除韩齐之外的所有人通通跪了下去,大约是从来没有见我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幼青也急急忙忙从屋外跑了进来。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接下来要怎么办,是先吵一架再打还是先打一架再吵。思虑良久我发自内心的觉得,假如先同他打一架输了,那么吵架之时必然没有气势,因此我大声呵斥道 “韩齐你无耻!” 他稳稳当当的坐于案前,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如此做派,并不如何生气。但屋内的侍女们可惊的满头大汗,大约是从来没有人敢在韩齐面前如此放肆的缘故,但皆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韩齐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茶盏,抬眸瞧我,眼神深邃的叫人乱了心神,旋即沉声 “我如何无耻?是将你从内院抱回来无耻,还是送你衣服无耻?” 本来我心中还不甚确定,他这一番话倒是叫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厉声呵道 “当日在府中报信的小黄门就是他,定然是你将他指派到我身边监视我的。” 韩齐冷笑一声,问 “我为何要监视你,我想将你禁锢在这府中便是轻而易举之事,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找来下人一问便知,又何必多此一举派人监视你?” 他一番话将我问懵了,我张口结舌,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我的确没有证据,只能咬牙道 “你走吧。“ 韩齐亦不多言,起身便大步走出房外,那跪在地上的小黄门亦是抹了把头上的汗,跟着韩齐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我被气的有些头皮发麻,幼青在一旁问我需不需要将他们暗杀掉,我摇摇头,寻了处地方坐下。 自此之后的两三日内,不光是府内上下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大街小巷也都传开了,众口铄金人人皆称齐王与未来王妃不睦,定是因为王爷属意之人并非那陈洛,而是卢家长女。 幼青回来同我说道时,其实我倒并不如何生气,想来他们说的也不错,我同他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苦要强求。 绣娘到府中时,我仍趴坐于案前绣着香囊,虽说极小心的不愿扎到手指,但仍然无可避免的在手上开了好几处花。 绣娘接过时,无奈的摇摇头,俯身瞧我道 “过两日便是女儿节了,公主这样的香囊定然是拿不出手的。” 我不会绣鸳鸯,只照着空中鸟儿绣了一副,自是不如人意,我微微叹了口气 “诚然即便我绣出了鸳鸯,也不知该送与谁。” 绣娘没有说话,只沉声吩咐我 “公主您这几日便加班加点的绣彩霞,若是能在这香囊上绣出彩霞,亦能够惊艳四座。” 惊艳四座我自是想都没想过,不过绣彩霞我当是拿手的,便也点点头应了下来。 此后的两天,我几乎都在赶工,手指不知刺破了多少次,有几次大约是累的不行了,也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还是幼青将我叫醒。 她一直陪在我身边,比我睡的时间还要少,只是她不会刺绣,也只能整日陪着我,什么也做不了,有时还会背着我悄悄的抹眼泪,转头却要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彩霞的绣法极复杂,加之我又有些不熟练,委实是绣了很长时间,但好在是赶上了女儿节之前完成。 侍女为我宽衣时,我仍是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只是那衣裳我思来想去也没有印象,软软的问一旁的幼青 “这件服饰我倒没见过” 幼青连忙笔画说是那日韩齐送到房中的,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的确有这么一桩事,大约是那日气昏了头,也未曾注意到。 同韩齐坐于轿辇中时,我已经打不起精神了,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的睡去,一路上很安静,也睡的极沉。 睁目时已入了宫内,幼青将我唤醒,韩齐早早就下了辇已先行几步,因此当我入席时,便瞧见韩齐早已端坐于席位上,而我便被引至另一侧坐下。 我并不如何吃惊,大约他还在因为前几日的事同我生气的缘故,宴席摆在室外,逸轩殿很气派,四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即便是漆黑如寒夜依然能够视物如白昼,俨然一副小市井模样,百花盛开,争奇斗艳,清香扑鼻,倒是醒神。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宾客纷纷入席,相互拜会,便是正襟危坐,除了王公大臣,自然是少不了女儿节的各位小姐们,各个都盛装出席,乖巧动人,其中最是出尘者当属卢家长女。 当然亦是少不了许多王宫少爷们,虽不如小姐们打扮的细致,倒也是风度翩翩,倒叫在场的女子暗送秋波。 皇帝与皇后二人携手入席,而上一回我参加宫廷宴席之时,皇帝携手的乃是那位最为得宠的熹贵妃,自我这个方向能瞧见韩齐的侧脸,原以为他会很难过,却不想此刻他的脸上依旧如常。 微微浅笑,同旁的王宫大臣们闲聊甚欢,而于他对面的,则是卢家长女卢裴裴,今日的她不同于往日的清新淡雅,更多了几分艳丽之姿,叫人挪不开眼。 她的眼神飘忽,却时常落在与她相对的韩齐身上,我猜她大约是喜欢韩齐的,或许那日在街上遇见她也正是在为今日女儿节做准备…… 皇太子 第三十章 暗流涌动 宫宴之上,命舞燕翩翩,歌珠连贯串,向玳筵前,尽是神仙流品,引首瞧去,尽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身姿异彩,众皆赞不绝口。 韩慕席坐于侧,翘首以盼,似是在赏舞,又像在寻人,目光游离在众人之间,却始终寻不见人,只见她心急如焚,纤纤玉手不停地拨弄手中的锦瑟香囊,就差没站起身来将脸直接贴到众人颊上一探究竟。 我伸手握住她焦躁不安的腕,轻声同她道 “你别急,待皇上传召他时,你便是不想见他,他也该出现了。” 韩慕微微叹息一声,侧首瞧我,脸上尽显担忧之色,今日的妆色极美,将她衬的更加活泼灵动,大约是极用心的准备了一番,发髻也不同往日随意,极是彰显她性格中可爱之处。 韩慕才侧头瞧我,便一脸惊色,问道 “三哥怎么没坐你边上,前两日宫里有人乱嚼舌根,我已经替你将他们狠狠掌嘴了。” 诚然她不用说,我也晓得,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之事,自然是能轻而易举的传进宫里,只是我没料到传播速度竟如此之快,脸韩慕也知晓了。 只是这样的传言本就空穴来风,不管是信以为真的或是半信半疑的,今日得见我同韩齐这副做派,大约也都信了。 我讪讪笑着,道出实情 “我同他本就不登对,更何况我们尚未成婚,兴许他喜欢的原本就不是我……” 我望着远处端坐于韩齐对侧的卢裴裴,即便中间隔了一条宽敞的甬道,即便中间亦有美人起舞,她的眸依旧停留在韩齐身侧,我扪心自问大约是做不到如此。 “难道你还比我更了解自己的三哥不成?” 韩慕瘪嘴,露出两个豆大的小酒窝,沉着脸瞧我。许是彼时她的模样实在是太滑稽,我同她都扑哧笑出声,又不敢太过张扬,只能低着头将脑袋埋在桌子后边交头接耳。 韩慕一边笑,一边伸手自我身侧快速抽走,没等我反应过来,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香囊就被这小妮子夺了去。 她细细拿在手中把玩,我却唯恐动作太大引来众目,只得小声唤她,她却装作没听见的模样,侧首道 “还说不喜欢我三哥,被我抓住证据了吧。” 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要怎么告诉她这东西不是送给韩齐的,还没等我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韩慕依然动作僵在空中,似是瞧见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大惊,冷汗直从额上冒出,该不会是动作太大被皇上注意到了吧,却听韩慕沉声道 “别回头,三哥在往我们这边看。” 方才被吓出的冷汗,瞬间又缩了回去,韩齐有没有瞧我,于我何干,我猛地转身,正正对上韩齐的目光,他却像只受惊的鸟般慌忙躲闪,生生避开我的目光,却被我瞧在眼里。 心道这人喝酒喝傻了,连我与卢裴裴也分不清了吗。却把一旁目睹全程的韩慕给逗乐了,她忍俊不禁道 “三哥害羞了。” 旋即又将头转向我,仔细打量一番,道 “洛儿你今日真美,这身衣服正好衬你,尺寸也恰到好处。“ 我脱口 “韩齐送的。” 话才出口方后悔起来,这句话不是正中了韩慕下怀吗,但是想要收回去却是来不及了,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只听得上方传来威严厚重的嗓音 “诸位,今日乃是黄道吉日,易择贤臣勇将。今年科举刚刚落幕,朕,亲自批阅,择选榜首,往后必为我大鄞之栋梁,为我大鄞鞠躬尽瘁,彰显其才德!” 皇帝端坐于高台之上,声如洪钟,抑扬顿挫,却振奋人心。随即只听得皇帝身边总管尖细之声传来,朗声道 “宣司马建修,梁宽,卢锐觐见!” 众人皆翘首,只见三名男子,皆是风华正茂,正值壮年,行走坐卧之间皆是逸群之才。 为首的那位名叫司马建修,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乃是此次科举的状元,一身白衣飘然,气宇轩昂引得众家小姐一片哗然,诚然最为激动的,当属我身侧这位四公主。 紧跟其次的乃是此次科举的榜样卢锐,模样虽生的普通,但气质却不输那位状元郎,我确是见过他。 围猎那次宴会之上,模样生的虽不出众,但胜在权势,乃是当今卢臣相嫡长子卢锐,也正是卢裴裴的亲哥哥,而他身后那位梁宽我却着实无甚印象。 三人依次见过礼之后,状元便是少不了该有的封赏,赐府邸,赏银,授予从六品官职被分予翰林院修撰典籍。 待一切事宜结束时,前前后后也约莫去了半个时辰,我百无聊赖,除了前半部分的封赏尚且认真听了之外,后两人的赏赐我便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个字也不记得了。 最为欢喜的莫过于韩慕,有人欢喜自然也少不了有人愁,而愁的那人正正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卢臣相,他此刻的表情可远比封赏来的好看。 我虽不知他为何脸色如此难看,不过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定然与此科考脱不了干系。 于是我便大着胆子脑补了一番,据我猜想,以卢臣相位于朝中的势力,他的儿子位居第二着实令人惊讶,如果不是皇帝想要分割他在朝中的势力,那便是又另一股势力在与他争锋相对。 我虽不理朝事,但也瞧得出来,此刻能与卢丞相抗衡之人惟有韩宇文,也难怪卢臣相此刻的表情十分难看,大约是韩宇文从中作梗的缘故。 不过如此一来坐收渔翁之人便只剩韩齐一人,原本我还以为这些都是韩齐设的计谋,不过接下发生的事才叫人瞠目结舌,又或者,这整个一出戏,都是他自导自演的好戏……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理论世界无法自拔之时,一旁的韩慕却将我唤醒 “洛儿,洛儿你怎么了,皇后娘娘派人来取香囊了!” 我被她的声音惊醒,慌乱之下,竟没意识到韩慕何时已将香囊塞到我手中,连忙递给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女。 待将香囊呈上之时,却见皇后脸色一变,我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听台上众皆是唏嘘,虽说声音杂乱了些,但亦有只言片语钻进我的耳朵 “这香囊绣的很是别致,当属第一啊。” 引首瞧去,堂上之人手抚香囊,一片赞叹之意,随即皇后轻轻抬手,示意可宣布今日绣技魁首。 只见那侍女拿起手中的香囊,仔细瞧去,正是我熬了几日才完工的云秀香囊,接下来那侍女的话才叫我呆若木鸡 “今日绣技魁首者乃是卢家长女,卢裴裴。“ 接着便是皇后赏赐的一堆饰品,只是我当时脑中一片轰鸣,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知后来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韩慕在一旁亦是瞠目结舌。 我并非是贪恋什么钱财或是赏赐,但是属于我的东西向来没有未经我同意便轻易赠与他人之说,我起身欲呼,身后一人却将我拦住,不是韩慕,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侍女。 她将我拉下,同我咬耳 “这是皇后的意思,公主稍安。” 我懵了,彻底懵了,我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并不少,也不差这一次,但那是我亲手绣的香囊,熬了两日两夜才绣好的,我不稀罕什么封赏,也不想参加什么比赛,却凭什么要给别人! 我挣扎起来,想要去咬那侍女捂在我嘴上的手,却听见韩慕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洛儿你冷静下来,皇后的势力不是你我能应付的,如今不可以把事情闹大,如果将他们惹急了,丢了皇家颜面,以皇后的性子很可能会因为不想将事情闹大而将你灭口。“ 我如遭雷劈,身子却渐渐不听使唤,那个侍女捂住我的手中有毒,我只觉自己发不了声,只能呆坐于原地,周身失去知觉,只能静静的瞧着事态的发展,而无济于事。 察觉到我身体僵直,她微微松开我,我想喊叫,但是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遏制住了一般,只听得堂上道 “诸位官家小姐们,可将自己所绣的香囊赠与心仪之人,若无,也可暂时居原地。” 旋即许多官家小姐,纷纷起身,领过自己的香囊便朝自己心仪之人面前走去,我瞧见卢裴裴拿着我的香囊走向韩齐所在的位置。 是那么美的一幅画卷,犹如新婚夫妇在新婚当夜,交换定情信物那般让人艳羡,卢裴裴粉红的面颊下尽显羞涩之意,而她作为魁首自然是有机会先行走到韩齐面前,微微俯身,轻轻侧首 纤纤玉指递过香囊,而香囊上金色的流苏因她的动作微微摇动着,美的惊心动魄。 韩齐一身玄衣立于中央,他深邃的眸子,静静的盯着她,和她手中的香囊,他微微启唇,我却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只见卢裴裴脸上微微一怔,笑容僵在空中。 韩齐拂袖,右手轻抬,自卢裴裴手中接过香囊,众人皆惊,但亦在意料之中,没有人怀疑过韩齐与卢裴裴的感情,他们惊异的乃是二人立于殿中天然构成的那副绝美的画面罢了。 眼泪不知为何簌簌落下,但好在毒性未过,我感觉不到脸上泪珠滑落的温热感,只是觉得胸口处隐隐作痛。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感觉,彼时我以为大约是自己的香囊被赠与了别人,心中不免失落。 其实若现在将我解开,我亦不会选在此刻将香囊取回,如果是韩齐,也许我同他要,也许他会给我,亦或许,他会舍不得罢…… 皇太子 第三十一章 侧妃 宫宴进行的如火如荼,我却有些后悔将幼青留在殿外了,幼青带着剑,按照宫规自当不能携利器入宫,否则便是以谋逆罪论处,我自是不愿幼青受委屈,也不多强求,便将她留在殿外, 我正兀自思量着,并未察觉到身侧已缓缓入席的韩慕,她并未开口,只是身子微微颤抖,我有些担忧,却无奈只能用余光瞥见她一角,只闻她微微抽泣的嗓音颤颤巍巍的传来 “他说……公主乃万金之躯,便婉拒了我予他的香囊。” 说罢便哭出声来,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诚然是在我预料之中的,自古驸马不过是个虚职,司马建修费劲力气考取功名定然不会无所作为而安于享乐。 如此想来,诚然他拒绝韩慕也并非意料之外,只是起初我并未思虑太多,想来司马建修也并非贪图荣华之人,皇上必是料到会有此结果,才会欣然应下韩慕。 我微微有些失落,暗道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却见诸位官家子女也先后入座,而手中携有香囊之人实属寥寥无几,韩齐便是其中之一。 却闻高堂之上,一清脆女声渐起,便是皇后的嗓音,引首瞧去,她端坐于台上,气势磅礴,却不似男子那般粗狂 “素闻,齐王与准王妃不睦已久,却同卢家长女情投意合,自古皇家子嗣乃国之根本,齐王也到了婚娶的年纪, 本宫便替皇上做了这个主,将卢氏嫡长女卢裴裴,嫁予齐王做侧妃,诸位可有异议。” 身为皇后,她自是有权利掌控所有人的婚约大事,更何况韩齐与卢裴裴本就郎情妾意,皇后此举只会叫后人传诵其美德,必然不会有人出言反对。 只是卢丞相的一张脸又红又紫,我瞧得正乐呵,大约他从未向今日这般憋屈吧。 “洛儿,你可有话说?” 台上传来皇后的声音,寒冷而肃穆,我一惊暗叫不妙,我此刻动弹不得要如何回话,却见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缓缓站起,就连面部表情也非我所驱使。 我向皇后施了一礼,只听自己的声音从喉咙中缓缓发出,虽有些僵硬,若不是十分了解我之人,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并无异议。” 嗓音从喉咙中发出,旋即缓缓坐下,只觉自己满脑子轰鸣一片,听不见周遭的声音,这哪里是什么毒,世界上哪里有毒可以做到操控人的身体,这分明是蛊。 我如遭雷劈,努力的想要挣脱出来,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那个在暗处控制我的人,一定与沈玉之的蛊毒有关。 但这蛊似乎并非我想象的轻松,我越努力的想要摆脱控制,他禁锢我身体的力度就越强,根本挣脱不开。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便择个吉日把婚约定了吧,卢爱卿?” 皇帝微微侧首瞧着卢丞相,方才还一脸憋屈的卢丞相此刻一张脸正笑的灿烂,我心中暗自佩服起卢丞相的演技。 眸子扫过韩齐俊冷的面,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寒冷如冰,深邃的如同雾里看花,他面无表情的端坐着,无视卢裴裴暗送秋波的眸,却也未见厌恶的神色,众人瞧去便也是默许了。 宫宴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我目送所有人自我眼前起身告退,只是我的身体依旧动弹不得,韩慕大约已去寻了司马建修,并不见身侧有谁的影子。 过了良久,人散曲终,庭中只余我与韩齐二人而已,他端坐于位置上饮酒,忽地抬眸瞧我,我心下一怔,却见他缓缓起身而来。 行至我面前坐下,一案之隔,就如同在马场之时,他特意择了个我瞧得见的地方。他左手端着琉璃盏。 晶莹剔透,能够隐约倒影出他手指纤细的轮廓,盏中香酒浓郁清烈,盏角还沾几滴自他薄唇拂过的酒珠,正缓缓朝杯底滑落。 他抬袖,将琉璃盏送至我唇边,那股醉人的香味便霎时间从我的鼻孔传遍整个身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酥麻,周身的血液仿佛开始流动了般,冰凉的手也瞬间充血变得温热。 我猛地咳嗽,才发觉身子已经恢复正常,立即站起身,想要寻那侍女的下落,但环顾了四周,却早已人走兽散,只余下不远处的火树银花,跟此刻垂眸倒酒的韩齐一人…… “已经走了,不用再找了。” 他沉着嗓子道,我瞧见他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质问道 “你既已知她有心朝我下蛊,却为何不将她当场捉住。” 他似乎被我逗乐了,轻笑两声问道 “我将她拿住,她便会乖乖给你解蛊吗,如果我是她我会与你同归于尽。” 他随意的坐在地上,抬头瞧着我,眸中似乎被酒熏染的有些醉意,微微泛红,脸上却是察觉不出任何醉色。 他放下酒盏,自腰间取出一物件递给我,正是我赶制了两天两夜的香囊…… “你……“ 我激动的说不出话,原本以为他不会给我,还思索要如何诓他,他才肯将那香囊送我,却没想到竟如此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蹲下身,跪坐在席上,双手捧过香囊,爱不释手,一种失而复得的兴奋油然而生,温声道 “谢谢……” 他平视着我,对上他眸子的时候他就那样审视着我,似乎想要从我的脸上获取某种信息。 “你当真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不是问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似在同我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却见他眸中失落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如常。 韩齐站起身,伸手将我从席上拉起,许是跪坐的太久的缘故,故起身时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好在他的手臂十分有力,即便稍有不适也不至于直接摔个倒栽葱。 出了殿后,幼青便快步跟上,我同韩齐先后入了辇车,此时夜幕四合,街市上早已不同往日那般鲜活,整个鄞州城都笼罩在一片浓郁的夜色之下安静的睡去。 此后大约不到半月,便迎来了卢裴裴的大婚之日,从前是没有正妻未过门便先娶侧妃的,我却不晓得为何改了规矩,诚然我并不在意这些。 婚典是在宫里举行的,其实他们不说我也晓得,侧妃本是直接接尽府中即可,而与宫里举行婚嫁的乃是正妻应有的待遇。 然则,不管是从皇上那边还是自皇后口中,其实都是默许了这门婚事,以正妃的礼节举办婚嫁仪式,足以见得卢裴裴于卢老丞相心中的地位。 诚然我是有些羡慕她的,大婚当日,宫里派人将我接了去,我被安置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见韩齐着大红色的礼服,同他身侧的女子在一起犹如一对碧人。 那日宫中张灯结彩,一派祥和,四处张贴了大红色的摆式物件,连鄞州城中亦是一派喜庆之色, 鄞国的宫规里,女子是不得出现在婚典之上的,故我同幼青只能站在殿后远远瞧着两人举行婚典仪式。 彼时我却不知为何,在大婚举行到一半时便匆匆离开了,也许是有些累了,或者是觉得有些病了,我选择到宫中一僻静处暂时歇脚。 我承认我是有些嫉妒,也许是嫉妒那么多人对她好,也许是嫉妒她可以得到韩齐的真心相待,而我只是一个与他本质上就不同的人。 我坐在屋檐下的明台中央,太阳黄色的光暖暖的撒在大地上,我低着头逗弄起石阶上的蚂蚁, 那只蚂蚁像是迷路了一般,找不到回家的路,四处游荡,还被我团团围住,无论它如何努力,也无法逃脱我的包围。 我就是觉得心口有些堵,幼青似乎察觉到我有些难过,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我,忽地不知从何出冒出的秦羽静静的立在我身侧,余光瞥见他的衣摆,随风轻轻舞动着。 我没有抬头,努力吸了吸鼻子,想要等他开口。 “公主。” 他轻声的如同微风一般温柔,他大约是有些担心我。 我起头,咧开嘴朝他笑,他的身后是耀眼的光芒,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见他递给我一串蜜糖果子,因为天气的缘故,已经融化糖汁,不住的向地上落去。 “在宫里你去哪里找来的这个。” 我吸了吸鼻子狐疑道,诚然我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他答了一句什么我也没听太清。 放进嘴里时,我第一次觉得它是那么苦,同我以前吃的并不一样,我硬着头皮一边低着脑袋一边吃蜜糖果子。 秦羽蹲下身,替我擦了唇角沾着的糖汁,轻轻的说 “有我在。” 我并不确定他是否说了那句话,因为他的声音轻的几乎可以忽略掉,因此我没有回应,婚宴的号角响起,接着隐隐传来一声 “一拜天地造化之恩” 我想捂住耳朵,但是声音已然传进我的耳朵里,我抬起头瞧着秦羽担忧的神色,道 “你带我离开这儿吧。” 他点点头,没有丝毫迟疑将我横抱起来,快速朝房顶跃去。 他的身上是从前那股淡淡紫檀香的味道,那么熟悉,却并非我第一次自他身上闻见这种味道。 好像很多很多次,又好像仅仅这一次,婚宴嘈杂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为止,我只觉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 秦羽将我带到熙攘的大街上,那里的声音同样杂乱,甚至比宫中的更为噪杂,但却奇迹般的舒缓我的神经,却不能将我胸口堵住的大石取出。 皇太子 第三十二章 天降醋王 本打算去醉香阁走一遭的,不过路上正巧碰见轻纱覆面的柳思南,她身着素雅的白色衣衫,以青丝掩面,只露出一双丹凤眼。 瞧见我时,我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身盛装华服踱步于市集之中,引得众人皆一步三顾,而我却浑然不知。 行了几步路却被一白衣女子拦住去路,我抬眸瞧见她一双美眸温柔似水的盯着我,轻纱微动,轻声道 “姑娘这是要往何处去,可否给在下一个面子,请姑娘小酌一杯。” 原本我是还有些狐疑,待她发声才晓得原是柳思南,惊喜之前溢于言表,还没等我回话便被她拉起袖子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头上的步摇随身体的前倾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么久不来看我,是不是把我忘了。” 柳思南愤愤道,脸上却是喜眉笑眼的模样。 “这不是正准备去看姐姐的吗?” 我讪讪的道,却已被人拉至一间衣铺当中,四周挂着各色各样不同面料款式的服饰,虽不比宫中服装精致,却别有一番民间风味。 掌柜见到我们,便忙不迭的请进屋内,脸上挂着鄞州掌柜通用笑脸,一个劲的奋力介绍起铺中的款式,我自是不懂那些花花肠子,一路絮叨下来只有一句话我是听懂了 “您瞧着想买哪件?” 诚然我一句也没听懂,也不晓得哪件好,于是便道 “那全都买下来吧。“ 此话一出,屋内人皆瞠目结舌,幼青反应极快的冲到我面前,同我讲今日没带那么多银子出来,那时我才晓得,原来买一件衣裳是要比一个蜜糖果子贵的。 正想改口,却听一旁柳思南道, “那便麻烦掌柜将衣服送到府上去了” 说着,掌柜愣了足足有半刻钟才缓过神来,脸上的笑堆得更深,嘴咧的仿佛要到后脑勺一般。 而我却有些惊愕的瞧着柳思南,原来她早知我是公主,却一直未拆穿我,想必是打算让我自己告诉她,我正要开口,却被她打断 “到了地方再说,这里人多不方便。“ 她浅浅笑着,声音极是温柔亲和,卸掉那些禁锢在身体之上的华丽枷锁,身着一身淡蓝色男装覆身,极是轻松畅快。 待至酒肆时,已近黄昏时分,彼时是我第一次尝到酒的滋味,同闻上去的香甜不同,那股辛辣的滋味入喉即化做云烟,留在唇齿间的清香却仿佛上瘾一般,想要继续品尝那甘甜。 手腕却被一人拦住,抬眸瞧去,却是秦羽,跪坐在我身侧,身子坐的笔直,面无表情的瞧我。 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甩开他的手,想要继续喝,我终于能明白为何韩齐喜欢喝酒,为什么每次伤心的时候他都会对着月亮饮酒。 原来这种东西,它不叫酒,叫做忘川水…… 我同柳思南说了许多,譬如告诉他我乃是祁国派来和亲的公主,譬如今日实乃我未婚夫君大婚的日子,再譬如其实我很喜欢韩齐,只是他并不太喜欢我。 后来我便记不清了,只觉得柳思南就同我的阿姐一样,我抱着她哭了许久,她便也一直安慰我,同我讲诺尔布的故事。 之后便沉沉的睡去,脑中像走马灯似的播放着过往的记忆,梦中有人来拉我,说是要回府了,我哭闹着不肯回去,他便将我抱起来,我在他怀里哭闹着。 他的手臂便紧紧的锢着我,沉沉的脚步声响起,我闭着眼,带着哭腔道 “我不想回去,父皇又不喜欢我,他要把我嫁到鄞国去……” 那人并不说话,只是一直朝前走,脑中忽然又换了个场景,梦见我坐在大树下哭,找不见回去的路,秦羽将我抱起,淋着雨朝前走,我诺诺的呜咽着 “阿羽,放我下来。” 抱着我那人的手猛地紧缩,我感受到来自那人手臂中的力量,仿佛要将我生生揉进他的身体里,我疼的哭出声来,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力度,稍稍松开些。 过了良久,我只觉自己被人放在了榻上,蜷起身子在榻上寻到被褥抱起,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眼泪还簌簌的往下掉。 那人拿着温热的绢布,将我的脸颊擦拭干净,我抱着他,嘴里呜咽着唤着娘亲,他却并不理睬我,只不停的摆弄我的姿势,想要将我摆正。 我醉的不省人事,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他才肯环住我的腰将我搂在怀中,轻轻的替我拭去眼角的泪水,我才哽咽着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入目竟是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双眸紧闭,均匀的呼吸洒在我的脸颊上,再往下看,一身大红色锦绣宽袍刺目亮眼,离我极近。 我几乎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双手还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好一副亲昵的画面。 我惊的魂飞魄散,惊呼一声忙将他推开,虽说我与他一同入睡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更没有面对面的睡过。 韩齐显然是被我的叫声给吵醒了,他极迅速的睁开眼,瞧见我时,眼中的防备之意又瞬间卸下,又换上那副冷冷的模样。 我抬头愣愣的瞧他漫不经心的下榻,便有侍女前来服侍他更衣洗漱,褪去那身大红色的锦绣华服,摘下头顶的玉冠,换上他惯用的玄衣玉簪,轻拂衣袖,一派唯我独尊的气势。 我脑中一片空白,还未弄清楚状况,怔怔的问他 “你昨夜未在卢裴裴殿中留宿吗。” 不对呀,假如我没记错的话,新婚当夜,夫君应当与妻子同房才对,可他如今这派我却是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难道你不愿吗?” 他不答反问,我却只能瞧见他的背影,无从判断他这句话想要表达的意思。狐疑的问道 “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 他侧首瞧我,眸中似星辰大海,微微勾起唇,眼睛微眯 “你走丢了,路上抱着人不肯撒手,我觉得丢脸就把你顺手捡回来了。” 我半信半疑的点头,事实上我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回来的,还未等我问个究竟,他已然出了门,接着便有侍女前来为我洗漱。 一边替我洗漱一边说 “公主好福气,昨夜殿下回到王府找不到公主,便是动了宫里大半守军前去寻找,几乎要将整个鄞州城翻个底朝天,才在一家酒馆里寻着醉酒的公主。 回府之后公主便不让殿下走了,死活要搂着殿下一块睡,殿下无奈只好陪着公主一块睡呢。。” 漱口水刚入口就被呛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原来我喝醉了竟如此无理取闹,我只觉得一张脸开始烧红起来,自脖子一路红到耳根。 门外已然进来一位侍女,小声同我咬耳道 “公主,卢侧妃来探望公主。” 我一惊,并未想到她竟会一早前来,赶忙梳洗一番,急急忙忙出了内殿。 远远瞧见一女子素衣白雪,立于庭中,身侧还随侍了几位侍女,手中一人捧着一托盘,托盘上以红丝绸覆着瞧不见其中物件。 我跑的有些累,随处往石椅上一坐,便想倒水来喝,口中还不忘招呼着 “坐吧坐吧,同我不用客气。” 卢裴裴先是一愣,随即便是向我施了一礼,从前她未曾正视过我,也未同如今这般与我讲过话。 不过如今看来韩齐喜欢她并非没有道理的,她长得如此好看又懂礼,却是连我也不住有些喜欢。 “前来叨扰妹妹,还请妹妹莫怪。“ 她温声说着,又施一礼,诚然我不喜欢别人总是行礼,说一句话便行一礼,那便是到了晚上也说不了几句话了。 但她乃是鄞州城出了的名知书达理,我却然有些不好意思阻止她,便也就随她去了。 卢裴裴一句十礼之后款款落座,其姿态动作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唯恐乱了礼节,失了礼数。 “这是妹妹给姐姐准备的礼物,不成敬意。” 她微微摆手,那些一个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就一连串的端着托盘放到桌上,我眼睛都快瞪直了,只想着快点打开瞧瞧是什么好吃的,不停的咽着唾沫。 待托盘全部放稳之后,便是一齐揭开,‘一个没有,两个没有,三个没有……十个都没有!’ 这些摆的那么好看的托盘里竟然没有一样是吃的,我快哭了,我已经两天没有吃到蜜糖果子了。 那些盘子里金光闪闪琳琅满目的全是胭脂水粉,金银玉器,数不胜数,愣是为我那满是胭脂水粉的杂货屋又新增些风采。 我讪讪的苦笑,卢裴裴倒是满脸狐疑的瞧我,轻声问道 “妹妹不喜欢吗,我房里还有许多,妹妹可随意挑选。” 我连忙摆手,脑袋摇的跟筛子似的 “不……不用了,我很喜欢……” 我正思索着要用什么东西回敬她的好意,她仿佛突然瞧见什么似的问我 “妹妹腰间香囊……” 我暗道不妙,从韩齐那取回香囊竟然忘记将它收好了,如今被她瞧见她该不会以为韩齐是因为讨厌她才会将香囊给我的吧,忙不迭的说 “你别误会,这个香囊是我找韩齐要的,不是他主动给我的。” 卢裴裴微微垂眸,一脸失落的模样,看的人很是心疼,忽然有种做了亏心事担心被人瞧见的感觉。 我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这件事,她却主动问我 “妹妹可知昨夜殿下去了哪里。” 我刚喝一口茶,差点没背过气去,一口茶水卡在嗓子眼里。这可怎么办,如若我告诉他韩齐在我房中,她定然会多想,可若我告诉她我们昨夜什么也没做。 放在谁那会信这档子胡话,可事实就是我们的确什么也没做。 皇太子 第三十三章 陷计 “昨夜……” 我吞吞吐吐,既不能骗她又不能让她误会,她却打断我道 “妹妹不必多言,我自是明白的, 只是新婚当夜殿下去了妹妹寝居处,实在不合规矩,还望妹妹替我多劝劝殿下。” 她如是说着,我自然是明白其中道理,之前宫中派人同我说絮叨过这些阁中规矩。 三日之后便是婚嫁女子回门之时,届时若无落红,又会闹到宫里去,必然会有人说三道四,轻则自族谱中除名,重则白绫鸩酒。 我自是明白其中利害,便答应她,诚然昨夜只是个意外,大约不用我劝,韩齐也自会去卢裴裴房中。 待卢裴裴离开后我便命厨房做了蜜糖果子送去,也算做回礼了,还叫我心疼了好久,毕竟连我自己也不是每日都能吃的到的。 是夜,韩齐自宫中回来时卢裴裴便病倒了,我自是狐疑早晨她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夜里就害了如此重病。 本来这件事和我无甚关系,我自是没往歪处想,却见韩齐身边的小黄门前来请我,他结结巴巴的道 “公……公主,殿下请您去瞧瞧侧妃的病。” 我满脸狐疑,心道我也不是大夫,请我去便能治好她的病了吗,于是诚恳的同他道 “不!去!” 却见那小黄门咽了咽唾沫,哆嗦着唇道 “殿……殿下说了,若是公主不去,便让我带了人来绑您。” 说着,门外霎时冲进十几名内侍,手中一人拿着一根木棍,满脸凶神恶煞。一旁的幼青见状,立即拔出身侧的长剑。 我将她的手缓缓压下,深觉这件事并不简单,如果只是简单的生病,却不用将我也请过去,如果是怀疑我下了毒,大可不必专程来请我,直接定罪就好了。 未避免什么其他意外,我吩咐幼青留在殿里,自己同他们前往。 夜色很静,只余不远处越来越近的喘息声,和痛苦的呼救声,那个声音的发出者,正是如今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的卢裴裴。 果然是我将这件事想的太过简单了吗,才进正殿,那股迫人的气势就已迎面传来,殿上不仅是韩齐一人而已,还有一位连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在此处见到的人。 卢士卿,卢老丞相。 此刻的他正端坐于殿上,正襟危坐,脸色十分难看,今日的他着一身便装,不似在宴会之上那般拘谨,却是以一副长辈的模样前来的。 内殿之中不时传来女子呼喊的声音,极是痛苦且似要撕裂般的疼痛。 待我入殿之后,堂上之人怒目圆睁,直直盯着我,横眉冷目,手指微弯,缓缓抬起,指着我的鼻子问道 “你这毒妇究竟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那个老人,虽是苍颜白发,却气势凌人。我自是被问的一懵,不明白他此话何意,但也大致猜的个七七八八,估摸是想说我拿蜜糖果子毒害卢裴裴。 不过结果实是令我诧异,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两名内侍一前一后端来两个玉瓷瓶,前者盘中正是早晨我命下人送去的蜜糖果子,此刻已经融化成一摊糖水。 而后者则是一只极恶心,浑身发着淡紫色光芒,微微吐着丝,长着无数条腿的虫子,此刻正疯狂的想要冲出瓶中束缚,发了疯似的撕咬瓶口的筛子。 而那虫子的尾部还在不停的分泌出黄色的粘液,那粘液中不停的钻出大大小小的粘虫,不一会就将玉瓶占了个三分之一,玉瓶中还不停散发着难闻的气息,叫人做呕。 我强忍着恶心,尽量不在长辈面前失了礼,但在场的侍女和内侍早已当场呕吐不止,皆被人拖了下去。 惟有台上二人面不改色的瞧着我,韩齐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瞧着事态发展,脸上一如既往的淡然之色,连瞧见毒虫也未变色半分。 诚然我并不打算指望他能做些什么,旁边的内侍已然抬头瞧着我冷目道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冷笑,原来是这样,一个毒虫便定我的罪了吗,我抬眸望着台上之人,淡淡道 “我若要下毒害她,也不必采用如此拙劣的方式吧……” 韩齐开口,不过这句话便是叫我五雷轰顶 “如果这是毒我大可不必怀疑你,而这东西乃是蛊。” 我脑袋嗡嗡作响,如果是卢裴裴想要陷害我定然不会选一个能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办法,若是毒尚且可解,但若是蛊毒就不一样了。 自古蛊毒非下蛊之人无计可施,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怀疑我下的蛊,而不是卢裴裴陷害于我了。 “这种蛊,繁殖能力极强,若是不能一次性根除,便会一直于人体之中不断繁殖,直至侵蚀人体内的五脏六腑,本王不认为他会对自己下此狠手。” 韩齐如是说着,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就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那般平淡。 难道我就会下这种蛊了吗,我没有说话,冷冷的瞧着他,如果韩齐想要你死,原因可能是因为你的左脚先踏进了门槛…… 韩齐没有说话,眼神望向屋外,冷声道 “带进来。” 我感受到来自身后传来阵阵阴风,两个内侍拖着一个满嘴鲜血奄奄一息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子浑身是伤,衣服连着皮肉已经区分不出哪里是肌肤了,她微微睁开眼睛,被那两个内侍仍在地上,抬头瞧堂上二人。 我并不认识此人,但我好像自哪里见过,我仔细瞧着她,想要自记忆深处翻找出这个人的所有信息,无疑是徒劳的。 “让她清醒点。” 韩齐冷冷的声音传来,只见两名内侍已经拖着两盆水朝殿内走来,一齐泼向那女子伤痕累累的身体之上,她疼的大声尖叫起来。 我才晓得那不是水,而是烈酒,她的伤口急速的溃烂,再洒上酒更是雪上加霜。 “韩齐你疯了吗?” 我怒吼道,急忙前去扶起那名女子,她身上已经开始流出脓血,腥甜的气味浸没了整个屋子。 “大胆,你这小小女子,竟敢口出狂言!” 老人饱经沧桑的声音响起,不怒自威,叫在场的人惊得魂飞魄散,我并不打算搭理他,自顾自的扶起那满是伤痕的女子。 她颤颤巍巍的跪坐起来,眼眶湿润通红,布满了血丝,头发凌乱的粘到一块,随意的披散下来,他不停的朝堂上之人磕头,嘴里鲜红一片,显然是用过酷刑 “殿下,殿下求您饶了我吧,奴婢都是听公主的指示才敢这么做的……” 我大惊,手微微的颤抖,脑中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来,我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人的身份,却听得堂上韩齐启唇道 “这是自你殿中找到的下蛊之人,解释一下吧。” 那个女子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日在宴会上,朝我下蛊的人就是她,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她那日对我说了什么。 再次对上韩齐的眸子时,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如果说我不认识这女子还能说的过去,但是当日韩齐在场,以他的目力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她。 此刻的韩齐含笑瞧着我,他已然看出我知他心中所想,他想要利用我,利用卢裴裴利用卢丞相甚至更多我不知道的人来揪出幕后之人,亦或许他有更多的打算。 而那个人在朝中绝非凡人,定然是有着通天的本事和权利,足以操控全局之人,好一招瓮中捉鳖。 我冷冷笑着,这个男人真的好手段。 “我没有做过的事,我当然不认。” 我义正言辞,即便我如今不认,也改变不了任何局面,在他韩齐的世界里,只要他算计过的东西,哪里还有你回旋的余地。 那场战役如是,迎娶卢裴裴如是,这一次也当然也不会例外 “带下去,严刑拷问。“ 他淡淡的笑,眸中寒冷刺骨,深不可测。 两名守卫将我压走,却不是将我带去审问,而是将我关在了韩齐的寝殿里。 与此同时的另一名侍女,与我身着同样的服饰,一样的身姿,唯独那张脸已经毁了容,看不清是何模样,正与我背道而驰,压往别处。 我被锁在韩齐的寝殿里,那是一番全然不同的景致,原来在这小小的齐王府里,竟然还有园中园,这个地方除非通过暗道,或是从空中鸟瞰。 否则就算是再顶尖的大内高手,在这种地方也不见得能立即找到,所以即使韩齐一直在府中也可以叫人毫无察觉。 因此从前他将自己关在殿里,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痛失至亲而郁郁寡欢,实则是将自己锁在这样的地方,其目的尚未可知。 这个地方的精致,丝毫不必内庭山水楼阁差到那里去。他这个人,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种人,你越是与他相处,就越是不了解他。 看似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心中了如指掌,却不晓得他心中究竟藏了何等惊天的秘密。 我正四处打量着这个世外桃源,却见一人稳稳的落在我身边,与他相处那么久,即便他不开口我也能认得出来 “阿羽,你来过这?” 我问他,他却迟疑良久才答 “是。” 我从不怀疑秦羽的武功,因此他能找到这里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想知道韩齐营造一个这样神秘的地方究竟是何用意。 如果现在有一个人跳出来同我说这是用来自娱自乐的,我一万个不信,这是韩齐的府邸,想要赏景大可不必如此隐蔽。 “不知。” 他沉默良久才答,以往在府中时,我总是不见阿羽的踪迹,如今却忽然出现,实在是有些奇怪。 而我环顾四周,也的确未发现其余可疑之处,皆是花花草草,倒像是设了一处私人苑囿,体验世外桃源之感…… “你能带我出去吗?” 皇太子 第三十四章 阿福 “公主……” 秦羽迟疑了,他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似乎是在劝我不要这么做 “为何……” 他没有再发声,但我心中却忽腾出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也许是来自秦羽今日反常的作态,亦或许是由于今日韩齐将我带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就好像一直在我身边潜伏着什么,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我一网打尽,我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殿下吩咐了,公主呆在屋里才能保证安全。”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秦羽是鄞国的暗卫,不是我的暗卫,也非我的朋友,他听命的是鄞国的皇室血统,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原来,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阿羽……以前我从不问你一切关于暗卫的事情,可是今天,你能告诉我吗。” 他一怔,没有答话,有些紧张的瞧着我,那是他第一次露出这副表情,即便千军万马于他面前他亦能面不改色,但是如今,他慌了。 “那个你听命的人,是谁……“ 那个人一定不是我,如今想来,秦羽蛰伏在我身边这么久,都未叫我怀疑过分毫,他经过缜密的训练。 包括表情,包括谈吐,甚至精确到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精心包装过的。 这个人不光将秦羽包装成了一个完美的暗卫,甚至组成了一支队伍,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除了秦羽外的第二个暗卫。 他并不发声,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不住的颤抖着,两只手捏的紧紧的,脖颈上的青筋跳动不安,努力开口,声音微微颤抖 “公主,我不能说。” 他的眼角已经逼出泪水,那不是伤心流下的累,是因为强压住体内什么东西而挤出来的泪,他浑身开始发抖,我惊觉不对劲,忙扶住他 “我不想知道了,阿羽,你冷静一下。” 这个人手段真的很高明,为了防止暗卫透露自己的信息,哪怕只是有欲望想要说出,都会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阻止,让他们痛苦不堪。 秦羽缓缓蹲下身,坐在地上,额上冒出豆大的汗,浑身颤抖不止,眼眶布满血丝,浑身青筋隔着皮肤猛烈的跳动,却丝毫不见停下来的趋势。 我抱紧他,试图让他停下来,他的体温开始剧烈上升,唇齿间还颤颤巍巍吐出一句话 “公主……不要……不要去查,那个人,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我含着泪紧紧抱住他的身体,但那无异于螳臂当车 “阿羽,对不起……” 他回身抱住我,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 门猛地被人推开,我只听见三人的脚步声,急促地向我们向我们行来。 “把他们拉开。” 韩齐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旋即便有两人上前试图将我和秦羽分开。 我紧紧的环住他的身子,却被身前之人猛地推开,阿羽现在意识已经混沌了, 他为何要将我推开?我脑子一片乱麻,顾不得什么了,阿羽是我的朋友,如今他病了,惟有韩齐能救他。 从前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今我却沦落到要去向韩齐求情,我抽泣着摩挲到他身边问 “你可不可以救救他,他快要死了……” 韩齐俯身,将我横抱起来,往房中行去,我看见那些人拉着已经脱力的秦羽,不知要将他带去哪里,就那样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韩齐将我扔到床榻上,俯身将我圈在他的怀中,我与他四目相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陌生。 他的瞳孔漆黑如墨,死死的盯住我的脸,我再次问他 “能不能帮我救救阿羽,他真的快要死了。“ 面前的人的眼神中有那么一瞬间闪过杀戮,旋即又恢复一派淡然的模样。 我看见他的脸渐远,坐在榻沿,将我缓缓扶起,脸上恢复如常,那派让人永远猜不透的淡淡微笑…… 他一手环住我的腰,侧首瞧我,眸中冷厉,让人恐惧的威严自他全身散发出来,他缓缓开口 “我可以救他,但是你不觉得,这样你欠我的东西就更多了吗?” 他问我,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从前韩齐不是这样的人,他会同我开玩笑,会与我嬉戏打闹,会同我说他会娶我。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看我的眼神变了,对待我的方式也变得时常粗鲁起来,他的表情带着万年的冰霜。 “你想要什么……” 我问他,他想要什么是他齐王没有的,一定要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 “我想让他从你的世界消失……” 他静静的说着,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 我脑子一片轰鸣,他想要秦羽死吗?我哽咽的身体忽然间停止下来,好像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了一般。 “他会活的很好,只是必须离开你。” 他淡淡的说着,浅笑着瞧我,温柔似水,浓情蜜意。 “为什么……” 我问他,这些年秦羽在我身边,我早已将他当作我的亲人一般,他虽有事瞒着我,却一直都在保护我,真心的照顾我。 这就够了,除了幼青以外,秦羽是我唯一的亲人,为什么连这个他也想抢走。 他看着我,微微俯下身吻住我的唇。 我大惊失色,连忙推开他,他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做这种事。 他似乎有些怒了,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眼神中带着怒火。我从未见过他生气,他大约是真的气了。 韩齐站起身,一席玄衣遮挡住眼前自窗户洒进来的光,他的身姿很挺拔,从来都是傲视群雄的姿态,而现在亦不例外。 他没有再开口,疾步走出屋内,命人将门锁上,不许我出门,不许人给我送饭,不许幼青来看我,也不许任何人靠近我的房间…… 我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天,到了晚上是真的饿的不行了,四处在房里找吃的。 如果这是在我的房间,无论如何也会有一些囤粮,可是这是韩齐的地盘,除了书,就是书,怎么全是书啊,难道让我吃书吗。 我觉得韩齐甚是莫名其妙,先是莫名其妙的将我和阿羽分开,又莫名其妙的要亲我,偷鸡不成,现在又要莫名其妙的赶尽杀绝。 “韩齐你这个顶级混蛋!” 我跑到窗户边大吼一声,反正他也听不见,我吼两声泄泄愤总行了吧。 却间屋外的暗门突然打开一个缝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白面小黄门,畏畏缩缩的朝我的房间走来。 大老远我就闻见了香味,那是食物的香味,终于给我送饭来了,再不吃饭,明天就是一堆白骨了。 但那个小黄门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他饶了许久也不知到我在哪个房间,我小声喊他 “小兄弟,我在这,我在这呀。” 那个小黄门听见我的声音,才哆哆嗦嗦的跑到窗边,只是那窗户被人锁住了,外边的人根本进不来,连饭菜也没法送进来。 他站在外边徘徊了许久,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在身上慌乱的翻找起来,旋即终于找到一串钥匙,又一个个的去尝试打开那个门。 我在房里等的黄花菜都要凉了,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那个小黄门满头大汗慌慌张张的收起那串钥匙,完事后又不忘抹了把头上的汗珠,旋即又在门口施了一礼 “公主。” 我闻声,引首瞧去,却见那人正是韩齐身边一直跟着的小黄门,他畏畏缩缩的行一了礼,又不敢直接进来,在门口踌躇着。 我被他呆愣的模样逗的不亦乐乎,他傻傻的看着我笑,旋即又用手不停的挠着头一齐傻笑,嘴上还问道 “公……公主在笑什么呀。” 我倒是忘记了他原是个小结巴,招呼他进来,他低头,别别扭扭的进了房,我等的都要急死了,这个人怎么如此木楞。 他脸上瞬间后成一片低着头不敢瞧我,也不说话。 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木篮,一边急不可耐的打开里面还散发着热气的馍馍,一边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他被问的一愣,连忙开口,脸越发的红肿起来,哆哆嗦嗦的 “我……我……我叫阿……阿福。” 我噗嗤笑出声来,大口咬上那白白胖胖的馍馍,道 “你是叫阿阿福呢,还是叫阿福?” 他连忙咽了口水,可还是结结巴巴的道 “阿福……福” 我被他逗的乐开了花,原来韩齐身边竟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小黄门。 “是韩齐叫你来的?” 我问他,他听罢,连忙摆头,道 “殿……殿下,不让我同公说……是……是殿下要阿福来送吃的,阿福不说。” 说罢又缩缩脖子,一副忠贞不二的模样。 我捧腹大笑,韩齐要是知道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猪队友,估计得被气死。 “阿福,你为什么会到韩齐身边做事?” 韩齐是个心思深沉之人,阿福在他身边就如同暗夜里的一盏灯,出尘的不染世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偏偏被韩齐选中,实在是不像他的作风。 “阿福……小的时候,偷……被打,殿下把阿福带走。” 阿福垂着头,一脸伤心的模样,我隐约瞧见他手臂处有一处瘀伤。 将他拉至自己身边,卷起他的袖子,那哪里是什么瘀伤,那瘦弱的手臂被人上生生烙上一个字 “奴。” 他害怕的低下头,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我,身体不住的颤抖。现在怎么还会有奴隶制出现,不管是大祁还是大鄞都不可能有奴隶存在。 “阿福……是韩齐做的吗?” 我心疼的瞧着他,这样一个骨瘦如柴的孩童,他还没有长大啊,韩齐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皇太子 第三十五章 心如刀割 窗外月色皎洁的照入庭院之中,洒下一片银辉,此刻院外的绿叶开始渐渐枯黄,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人踩上去便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还记得小的时候,庭中同母妃嬉戏时,总会不经意间踩伤那些枯黄的枝叶,那样的清脆的声音总能让我十分安心。 此刻屋内零星散落的枝叶,在微风的吹拂下,也微微的晃动起来。 而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青涩腼腆,眸中清澈如水,通透的如同山峰上的冰晶,纯白无暇。 阿福迅速的缩回手臂,迟疑良久才缓缓开口 “殿下……待阿福很好。” 他的官话说的始终不利索,就像当初我刚刚来到鄞国时那般,大约身后有皇后倚仗,也算得上平安度日。 但是阿福不一样,他小的时候一定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冷言冷语。 所以,韩齐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将他接到府中,给阿福烙上这个一个终身的耻辱吗。 “阿福,我要见韩齐。” 我必须要见他,如果他不拿阿福当人看待,就不要将阿福留在身边…… 阿福顿顿的点点头,俯身将篮子收拾干净,抹了把头上的汗,快步出了门,临走也不忘将门锁上。 我在房里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听见暗门处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踩在落叶上发出哗哗的声音,朝我房门口走来。 一个内侍替他开了门,还是那个玄衣翩翩的少年郎,我坐在木椅上,抬头瞧他。 从前他不过与我一般个头,如今已长成翩翩公子,身姿挺拔,玄衣如墨,郎艳独绝,君临天下,世无其二。 掌灯的内侍开了门便匆匆离去,韩齐款步入门,眼神淡淡的落在我身上,毫不避讳,问道 “你想好了吗?“ 我一怔,本来是我兴师问罪,怎么反倒是他先来问我,我清了清嗓子道 “韩齐,你这样对待阿福,不怕遭报应吗?” 韩齐似是被我逗乐了,轻笑一声,扶着额,并不答话。 “你把阿福接到府中,带他又不好,就请你放他走。” 韩齐瞧着我,兀自喝了一杯茶,缓缓开口 “说完了吗?“ 我点点头,心中正狐疑他为何不同我吵架,却见他微微勾唇,注视我良久,才开口 “不-放!” 我怒火中烧,这个男人简直太无耻了,原本我还顾及他的面子,未将他所做的那些事情说出来,但此刻我想不必了 “韩齐,你这个混蛋,你竟用烙铁羞辱阿福,从前我以为你只是心思重了些,没想到,你心肠歹毒至此!” 韩齐端着茶盏的手僵在空中,微微的颤抖,只听嘭的一声,那个瓷杯便被他生生捏碎,手中残缺的碎片割破了他的皮肤,渗出浓浓的鲜血,缓缓滴至他玄色的袍子上。 我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却见他面无表情,冷冷注视着前方,薄唇紧抿,良久才淡淡道 “原来我在你陈洛的心里,是这样一个人。” 没想到韩齐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却见屋外冲进一名内侍,跪在韩齐身侧,想要将韩齐捏着瓷片的手掰开。 鲜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渗,我的心脏似乎要停滞了一般,隐隐作痛,他站起身,将手中的瓷片扔到地上,侧首瞧着那人,冷冷开口 “滚!” 内侍连忙磕头,似乎是不小心磕在了碎瓷上,头上划出一道伤口,急忙跑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我和他,空气安静的可怕,似乎要将我吞噬那般,我扶着桌沿缓缓坐下。 他的手急促的向下滴着鲜血,回头瞧见我,道 “洛儿,在这个世界上,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那我便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卢裴裴,自始至终,我都在利用你。故意带你去战场,利用你给祁国报信, 故意带阿福去你殿中,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喜欢你,就是确保万无一失的娶她。 至于阿福,几年前我在大街上捡到他,给他烙上奴印,让他成为我的奴隶,我已经给他下了毒,你想带他走,他就会死。 而本王之所以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陈洛,如果你敢寻死,我就会让秦羽生不如死……” 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就那样居高临下的同我说,我几乎快要窒息了,胸口被什么东西死死的堵住。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卢裴裴,心中无比悲痛,我看着他,道 “韩齐,如果你想娶她,不必专程找阿福来激我,你知会我一声,我便会让位给她……” 我看见他苦笑两声,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的脸上湿热一片,很可笑的是,明明我早就知道他在利用我,却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好,本王正有此意,那你便让位吧……” 他冷冷道,旋即转身出了殿,没有回头瞧过我,内侍连忙上前锁住房门,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哭出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比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母妃时还要难过,我慢慢的爬到床上,紧紧环住自己的双腿。 想要快一点将这一切都忘掉,脑中一片混沌,渐渐失去意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惊醒之时,却见幼青趴在我榻沿,见我醒来,急忙扶住我。 感受到额上冒出的细汗,和渐渐平缓下来的心跳。幼青似乎也觉得不对,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微微舒了一口气,道 “做了个噩梦,没事。” 环顾四周,却瞧见已然回到自己殿中,夜幕四合,昏暗的烛光未能将殿中照的通透,却让我瞧见幼青湿润的眼角。 “幼青,我睡了多久。” 我问她,幼青打着手语,待她说完我才缓缓开口 “已经睡了两天了吗,是韩齐带我回来的吗,他怎么样了?“ 说完才想起来,不久前才同他大吵一架,怎么会是他带我回来的,幼青摇摇头,脸上挂着泪珠,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拭去她眼中的泪,捧着她的脸问 “你怎么了幼青?” 幼青哽咽着,说阿羽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宫里下了旨,升卢裴裴为正王妃,婚后我为侧王妃,封赏照宫中侧妃旧例行事。 我垂眸,忆起前两日韩齐同我说的话,忍不住又有些难过起来,但是当务之急是找到阿羽 “幼青,我们回家吧。” 我看着幼青,她一脸茫然,似是不明白我此话何意,我握紧她的手 “从前我们来鄞国的时候,不是画了幅通往祁国的路吗,找到阿羽,我们就带他回家,好不好……” 我想家了,想我的母妃,想父皇,想念祁国的所有,哪怕是弱小的国力,既然鄞国失约在前,出兵攻打祁国,那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 韩齐喜欢的不是我,皇后两面三刀,皇帝薄情寡义,在这个冷冰冰的囚笼里,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块冷冰冰的石头。 没有温度,没有感情,只有权利和地位,阴谋和陷阱…… 幼青点点头,从身上取出那块绢布,上面是用石头刻画的简易地图,只要沿着这条路,就可以回到祁国。 我兴奋的朝幼青笑,母妃,我终于可以回来见您了…… 没过多久,黑色的云层渐渐散去,第一缕阳光洒进屋内,照在那些纷飞的尘埃上,太医一早便到我房中请脉,我装作昏迷的样子。 “公主还没醒吗?” 太医沙哑着嗓子道,旁边的侍女道了声未曾,我便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接了去,用轻薄的丝绢覆上,良久 “不应该呀,公主身子已无大碍,应该是快要醒了,我再开几副方子,便该去王妃处请脉了。” 众人没有说话,良久才听见一侍女小声同幼青说 “幼青姐姐,如今王妃殿中正缺人手,我们几个,想去帮帮忙,您看……”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左右我这里也不缺人手,卢裴裴那边身子才好,应该挺需要人照顾的。 我缓缓起身,幼青连忙将我扶起来,几名侍女慌慌张张的前来服侍,我避开他们的手,道 “你们去正妃殿中吧。” 他们低着头不敢说话,相互对视了一番又垂下头去,我浅浅一笑,道 “我不会为难你们的,殿下是肯定不会再过来了,你们去那里我能理解。” 说罢,他们便立即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响头,慌慌张张的出了房。 我抬头看着幼青,她同我一样并不在意这些。 “幼青,以你现在的轻功,可以做到在这府中穿行不被发现吗。” 她沉默良久,点点头。 我暗舒一口气,如今这府中的路线大约也摸索的差不多了,只要将我知道的地方都画给幼青,她逐一前去排查,定然能够找到秦羽的位置。 至于韩齐坐卧起居的地方,通常是有重兵把守,自然不能派幼青去冒险。 而且想要不被发现,必然得绕过那些障碍,或者引开那些侍卫,只是在这期间,必然还得去见见韩齐。 我如是考量着,决定今晚就行动,毕竟时间拖的越久,找到阿羽的几率就越小。 是夜,我同往常一般穿过中庭,往正殿走去,手中提着两壶小酒,却见屋内灯火通明,只是门口守卫众多。 如果能把韩齐引到别处去,那么幼青经过这条路的时候危险就会降低许多。 行至殿门前时,却被两名侍卫拦住。 “公主,殿下吩咐了,今夜不许人进去。” 我狐疑,从前韩齐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原想同他们解释,还没开口,只闻得房内女子娇嗔的声音,温柔的似乎要融化人的心一般。 “殿下,你真的好坏,这里应该用中锋画,你看……“ 我微微一怔,引首望去,却见屋内二人的影子紧紧贴在一块,一人立于另一人的身侧,俯着身子,那场景真的好似从画卷中出来的一样。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在他们面前都黯然失色,手中的篮子猛地掉落在地上,幸好没有摔坏里面的酒壶,我慢慢捡起来,却听见侍卫的声音冷冷传来 “公主也瞧见了,王爷正和王妃谈论诗画,不方便见客,这么晚了,公主还请回吧……” 皇太子 第三十六章 子嗣 银烛秋光冷冷照应在画屏之上,夜色里的石阶清凉如水,点点荧光如梦似幻,碧玉鸳鸯秀水池畔,屋内静影依偎成双。 “王妃的病好些了吗?” “回公主的话,王妃的病已然痊愈,劳公主挂心了。” 守门的侍卫小声的耳语,许是害怕惊扰了房中二人的缘故。 我点点头,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旋即提着篮子转身欲走,却是没察觉到酒已经自篮筐的缝隙中缓缓洒落,身后传来一人清冷的声音 “妹妹留步……” 转过身,却见一人娇艳温婉,锦衣华服,娇容艳丽,站在明台之上殿门之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微微颔首。 而他身后,正是是我一直一直心念之人,心跳霎时间仿佛跳慢了一拍,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此刻正衣衫半敞,香肩半露,青丝披散,微弱的烛光下他轻轻扶额,注视着桌上的画卷出神。 犹如这世间的天神,那样通透纯白,让人无法直视,神思恍惚之间,那女子已然款步下了明台。 她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眼神流光似水,含情脉脉,同我往常见她时不大一样,此刻的她更加璀璨动人。 “妹妹既然来了,便一同进来小坐片刻。” 她抬眸瞧着我,声音流转妩媚。我的脸微微一红,这是属于他们的世界,若我横插一脚实在是不太妥当 “不……不了,我还有事……“ 还未等我说完,她的纤纤玉手已然握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便拉着我往里走。 而那个坐于殿内微微扶额的男子已然抬起他惊心动魄的眸子,直逼我的双眸,我惊的瞥过脸,不再与他四目相对,唯恐深陷其中。 待进屋内时,门已被侍卫猛地关上,屋内烛光莹莹,韩齐的眸子始终未自我的脸上离开。 卢裴裴松开我的手腕,方才被她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指甲深陷我的皮肤里,此刻松开才发觉有些疼,却不敢低头去瞧。 韩齐收了收半敞的衣衫,将身侧的人搂进怀中,一脸邪魅的注视着卢裴裴,而她怀中那人,娇嗔着打趣。 我低下头决定不再瞧他们的动作,韩齐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吃醋了?” 吃醋?我吃过糖,吃过山珍海味,吃过民间风味,却不晓得要如何吃醋? “那是什么吃法?” 我很认真的问他,却没想到,韩齐又开始莫名其妙起来,他先是冷冷一笑,旋即问道 “想知道吗?那我便告诉你。” 他大手搂过卢裴裴的腰,轻轻的附上她的唇,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痛感席卷而来。 我慢慢蹲下身子,试图抑制住这种钻心的疼痛,可是它好像长在我的心里,慢慢的撕咬着我的心肺。 良久才听见头顶传来韩齐调笑的声音,他大手接过我的双臂,迫使我站起身,我不得不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眸子盯着我,脸颊离我很近很近 “你想逃走对吗?你想找到秦羽是吗?你今夜来就是为了引开我是吗?” 他一字一顿的问我,语气中满是怒气,死死盯住我的眼睛开始充斥着怒火。 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沉睡千年的狮子,在狂放的怒吼,我努力的摇头,试图挣脱开他的束缚。 他的大手拂过我的温热的脸颊,又挪到我手中提着的篮筐,狠狠的砸在地上,浓烈的酒香味霎时间蔓延开来。 我已经无力与他争吵,只觉得心痛难忍,只想快点离开,他松开环住我的手掌,转身道 “带进来。” 方才怒火的语气,现在已消逝的无影无踪,他淡淡的吩咐,屋外旋即有人应和,两名侍卫带着一女子进了殿中,我惊呼 “幼青……” 两人将幼青摔在地上,迫使幼青跪下,我想将那两名侍卫推开,但那都是徒劳的,他们的武功不在幼青之下,力气也大的惊人。 韩齐拂手,那两人略施一礼旋即大步走出殿外。我摩挲着上前,待瞧见幼青身上并无伤痕时,微微送了口气,却闻韩齐道 “洛儿,我想听你解释。” 他耐心的问我,也许一个人只有愤怒到极致的时候,才会强忍怒意,明明知道事实便是他心中所想,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听人解释。 我含泪抬头望他,默默摇头,他那么聪明,已经猜到了,我还能解释什么。 卢裴裴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想上前扶我起来,我拒绝了她,她便顺势跪下道 “殿下,这件事情一定是有隐情的,地上凉,公主万金之躯受不得此苦。” 她低着头,眸中噙着泪,一滴一滴落在冰冷冷的地板上,叫人心都化了。韩齐动身,将她自地上横抱起,放到椅子上。 我垂着眸没有说话,他慢慢逼近我,蹲下身,大手掰过我的脸颊,我怔怔的瞧着他的眸子,幼青试图将他的手掰开。 指甲划过韩齐的手臂,生生挖出几道血淋淋的伤痕,他的表情依旧平淡如水,任由幼青加重他手肘上的伤,捏住我脸的手也未松动半分。 “洛儿,我只想你告诉我,你没有要离开我,对吗?” 我瞥过脸,道 “韩齐,我求你,你放我走吧,我想家了……” 他的声音颤抖,似乎在强忍心中怒火,道 “如果你不离开……我就把秦羽还给你……” 他的呼吸急促,似乎在祈求,又好像是在威胁,我抬眸瞧他,他眼中寒冷刺骨,他还想留着我继续榨干我最后的价值吗,就像鄞国的士兵那样直到死。 但是若我不答应他,他便不会将阿羽还给我 “好,我不走,但我希望从今往后,我与你不过是名义上夫妻,井水不犯河水。” 我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出来这样一句话,只要阿羽回来,那我们便有机会逃走…… 韩齐站起身,不再瞧我,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他的脸又恢复如往常那般波澜不惊的模样。 “出去吧。“ 低沉的声音传来,韩齐横抱起卢裴裴便往内殿行去,玄衣飘飘,仿佛这世上,只余他们二人而已…… 侍卫将我们护送回房中,此刻窗外已开始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大雨顺势而下,席卷了整片沃土,浇灌这片血腥的土地之上。 而秦羽,便是自雨中飞身跃进屋内,他已然浑身湿透的跪拜在厅中,微微喘着气,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滴着水。 幼青急忙上前,担心的瞧他,他微微一笑示意无碍,也未多言,略施一礼 “公主。” “韩齐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我问他,想要知道这些天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摇了摇头 “公主,殿下待我很好,只是我大病初愈,才未及时赶回。” “你不用替韩齐说话,我与他相处这么久,深知他是怎样一个人。” 秦羽并未多言,大雨瓢泼,惊雷四起,困意席来,待略过几句之后,便也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几日过后,殿中可谓是人才济济,譬如自那夜之后,韩齐便派了众多大内高手蛰伏在我身侧,再比如宫中派了位教规矩的司仪, 专程将道是,男女之事,洞房花烛夜时的规矩,诚然这些东西其实与我并无多大用处, 第一,我与韩齐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第二,韩齐喜欢的人是卢裴裴,第三我同他根本不会洞房,故这些东西于我来说不过是纸上谈兵。 但我若告诉张司仪我心中所想,估摸着她又得一状将我告到皇后那,毕竟这可是鄞州千年的传统习俗,告状抄书打手心,千古流传。 但唯有一句话我听进去了 “公主虽无父母傍身,因此落红之事需得交由皇后代为查验,三月之后若无子嗣,则需交由皇后娘娘惩治。” 张司仪眯起眼睛,站的笔直,唇上下开合着,居高临下一本正经的说。 而我则趴在案上,坐姿散漫,嘴里叼着跟狗尾巴草,双手扶着下额,努力睁着眼听她说道。 听到子嗣的我一个激灵,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她 “我?给韩齐生孩子?” 张司仪不动声色,慢吞吞的说 “不错,为殿下开枝散叶乃是公主的职责所在。” 张司仪行尸走肉般面无表情的絮叨,我简直要哭了 “他都不喜欢我,我怎么生孩子呀?” 张司仪继续面无表情,冷冷的说 “这女人,就得要有留住男人的本事,殿下乃是人中龙凤,想要留住殿下可不能光凭一个娇滴滴的脸。” 张司仪指桑骂槐的说道,我是听明白了,她是觉得我靠着一张娇滴滴的脸想要攀上高枝。 我拍案而起,怒道 “我会稀罕韩齐这种人?张司仪,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要嫁你来嫁,你给他生孩子,我还不想干了呢!” 说罢张司仪连忙跪下,一脸毕恭毕敬的模样,我暗道对付这种人就不能手软,却见张司仪对着我拜了又拜。 我有些尴尬,虽说的确是她有错在先,也不至于认错态度这么诚恳,我都有些不习惯了,却听张司仪朗声道 “坤宁宫张玉参加三殿下。“ 我一惊,才察觉自身侧已缓缓走出一个男人,来者正是韩齐,他侧首瞧着我,问 “你不想给我生孩子,想给谁生,秦羽?” 屋内侍女霎时间通通跪下,张司仪哆哆嗦嗦 “殿……殿下,万不可说如此大逆之话啊。” 旋即磕了几个响头,我发自内心的觉得,怎么哪哪都有韩齐,干什么他都知道,现在连说句话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这个人是属千里眼顺风耳的吧,我侧过身子对着他,道 “殿下,您若实在是闲的没处去,就请您去王妃那歇脚吧,我每天都很忙的,真的没功夫招待您……” 此话一出,张司仪的腿便开始不住的颤抖,屋内鸦雀无声,似乎都在酝酿一场浩劫。 皇太子 第三十七章 桃之夭夭 韩齐面不改色,淡淡的道 “这是齐王府,我愿意在哪是本王的自由。” 他特意加重了本王二字,想要提醒我,这里是他的地盘,我点点头 “既然王爷喜欢,那请自便。” 我决意不再同这泼皮无赖说话,兀自坐下, “张司仪你起……” “不准起身!” 还未等我说完,韩齐就立即打断我的话。张司仪跪在地上,浑身哆哆嗦嗦不敢起身。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质问他,之见他招呼两名内侍入殿,二人手中各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盛着的是两件花色款式各不相同的服饰。 “挑一件,明日一早来我殿中。” 他沉着嗓子说完,旋即转身便大步走出殿外,只留二位内侍傻站在殿中。 我被他气的头皮发麻,但人已经出了殿,便也就悻悻作罢,此时张司仪才敢缓缓抬起头。 她掏出丝绢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一脸余波未平的表情,可见韩齐在宫中的口碑并不如何讨人喜欢,否则也不会那么多人惧怕他。 两名内侍恭恭敬敬的将衣裳摆在案上,方才并未仔细打量那两件衣裳,此刻一瞧却是上好的妆花缎缝制而成。 这种布料不仅珍贵且稀少,除非是宫里最好的绣娘亲手织成,否则即便绣工再出众,也不敢染手这样的布料。 且韩齐一次性就送了两套,若不是精心挑选过,那么就是挥霍无度,我正兀自思考着,却被几声严厉的声音唤醒,且一次比一次大声 “公主?公主!” 我回过神来,却见张司仪居高临下的瞧着我,手中拿着教鞭,冷冷道 “公主,请您重复一遍方才奴婢所言……” 她沉着嗓子,厚厚的嘴唇紧抿,肃穆的俯视着我,我尴尬的朝她笑笑 “对不起张司仪,方才我没听清,您能再说一遍吗?” 张司仪有些怒了,又不敢用教鞭打我的手掌,只得愤恨的敲打案板 “公主,奴婢都说了多少遍了,新婚当夜,公主是要服侍殿下沐浴更衣的,交杯酒,榻上铺满枣和桂圆,寓意早生贵子……” 我使劲点头,唯恐她一纸状书将我告到皇后那去,十分乖巧的听她唾沫横飞的絮叨,一日下来,整张脸几乎都被张司仪的唾沫星子洗涤了一遍。 次日,我还在迷迷糊糊的做我的春秋大梦,却忽然间猛地惊醒,不是被噩梦吓醒的,而是被人活生生的撩开被子,惊醒的。 “韩齐你干什么!” 我猛地从榻上坐起,却见韩齐将我的被褥扔得几米开外,我想下榻,却被他死死拦住,我气的满脸通红,大声喊道 “幼青!幼青!” 奇怪的是,屋内一个侍女也没有,连幼青也不见了踪影。我立马反应过来,瞧着面前的韩齐,道 “你无耻!” 韩齐俯下身看我,微微勾唇,原本只是不让我下榻,如今却渐渐逼近我,我瑟缩的往后退着,不晓得这个男人打的什么主意。 “我无耻?” 他冷冷的说,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不断的逼近我,待退无可退时,他一把抓住我的右臂,猛地将我拉近他的身体。 我跪坐在榻上,身体紧紧被他抱在怀里,他的另一只手正自我的腰间向下滑去,我惊呼一声,疯狂的大力推开他。 嘴上猛地咬上他的手臂,他闷哼一声松开我,被我咬过的地方陷下一个凹坑,他冷冷的瞥过手臂上的伤痕,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我暗叹此人耐力竟如此惊人,却见他自旁边的案板上取下两件衣裳扔给我,道 “醒了吗?醒了就穿衣服,半炷香后,你若没出来,我就亲自来帮你穿!” 他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瞧着我,旋即转身出了内殿。 我一惊,连忙接过一旁的衣裳,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心中暗自腹诽韩齐是个变态,手上却是忙的不亦乐乎。 无奈这件衣服不仅做工复杂,且想要将它规规矩矩的穿上也不是件容易事,好在韩齐刚出房门,不多时便有两名侍女前来替我梳妆打扮。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才梳洗完毕,刚出殿门,却见韩齐于中庭之内负手而立,同旁边的内侍交代些什么。 我正想唤他,他却忽然转身,目光直直的锁定在我身上,我有些不自然的环顾了自己身上的状花锦缎,淡淡蓝色的锦缎外一层薄如羽翼的青丝笼罩。 他瞧了良久才朝我走来,面无表情的开口 “这衣服,很衬你……”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夸人,大约是因为我同他经常吵架的缘故,难得从他嘴里说出一句好听的话,但下一句又叫人语塞 “说明本王独具慧眼……” 我朝他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他自作多情,与此同时他已经牵起我的手,我惊的向后一缩。 他却很是执着的,再次拉起我的手朝前走,我被他拽的生疼,朗声道 “韩齐你松开我,你把我弄疼了!” 他忽然猛地停下脚步,我一头撞上他的背,疼的闷哼一声,却见他转过身,冷冷的说 “你若不愿,我便将你抱起来走。” 我仔细想了想,若是牵着手,大约也无甚影响,可若是抱着…… 我连连摆头,讪讪道 “不……不用了,还是牵着吧……” 韩齐一路将我从殿门一直牵到王府大门,沿途的侍女内侍纷纷驻足,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瞧,只能时不时的装作不经意的瞥过。 我微微收了收手,而走在前面那人反而拉的更紧,若说从前韩齐对我是深恶痛绝,那么此刻算什么? 我觉得大约是他同卢裴裴吵架了,专程利用我去气她,好让她回心转意。 想到此我不由得觉着,韩齐对卢裴裴的确是很用心了,不多时便出了府上了马车。 马夫朗声驭使着白马朝前行去,我却是狐疑的瞧着韩齐,不明白他此为何意, “我们要去哪?” 他淡淡开口 “沈玉之的婚宴……” 我大惊,之前我去醉花阁时怎么没听思南提起过,细细算起来距我前次见沈玉之时,已然过了有三年了。 却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成了婚,只是沈玉之的毒…… “他的毒解了吗?” 我问韩齐,他眼波平淡如水,微微摇头,瞧不出丝毫情绪的变化。 沈玉之毒没解,又怎会答应娶柳思南,转念一想,也或许是他们想安稳的度过余生吧。 待至沈玉之府中,入目皆是一片大红的喜色,张灯结彩的来往官员,和各路亲友,纷纷前来拜会。 才下马车,却见沈玉之身着大红锦袍,肃立于门前,那头银发无疑叫人心下一惊,三年过去,他仿佛整整老了二十岁。 我喉咙一堵,说不出的苦涩充斥的脑海,有那么一瞬间,我不想前去拜会,不想承认这个荒唐的事实。 韩齐拉住我的手,将我的手紧紧包裹住,侧身瞧我 “若你不想进去,我们便回去吧。” 他沉着嗓子道,我却摇了摇头,哪怕事实如此,也许柳思南也是幸福的,哪怕不能白首到老,也不悔曾经遇见…… 韩齐牵着我到府门前,低声问候 “恭喜……” 韩齐淡淡的说,沈玉之却是一惊,忙不迭的问 “是殿下吗?沈某何德何能竟得殿下莅临寒舍,快快请进。” 我没有说话,是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声来,他的耳力还是如此敏锐,只是那头银丝却是叫人痛彻心扉。 韩齐同沈玉之略微寒暄两句便进了府,许多达官贵人,官家小姐们也纷纷聚集,我同韩齐坐在一处,轻声问他 “我想去看看思南。” 韩齐微微蹙眉,握紧我的手,同我咬耳道 “不行。” 我原想同他大吵一架,但今日乃是思南大喜之日,也不愿冲了喜气便也随他去了,只是心里暗暗记下这仇。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韩齐这个仇我记住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宾客们也都纷纷落座,只是迟迟不见婚宴开始,庭内皆是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 终于,鞭炮声起,那两个新人终于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所有人纷纷起身,鼓掌迎接,女子头盖红纱,瞧不见模样,男子红衣银色发, 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他只是微微颔首施礼,向大家道谢,我怔怔的看着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 众人围着两人入了正殿,堂上坐了两位年迈的老人,皆是一脸喜色,这一切看上去都十分平凡。 我环顾四周,所有人皆是一片喜色,只是那个拜堂的女子,无论是行走坐卧都与思南有着细为的差别。 不对,怎么看都不像,只闻内侍道 “二拜高堂!” 二人转身,向高堂拜下,大红盖头微微开合,我蹲下身,准备在他们三拜之时瞧个清楚。 “夫妻对拜。” 两人缓缓转身,面对彼此缓缓俯身,就在那一刻我看清了女子的下颚,朗声道 “等一下!” 众人大惊,不知我意欲何为,韩齐连忙抓住我,但无奈话已出口,他想要阻止也是来不及了。 我大步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掀开那女子的盖头。入目皆是诧异,不是众人诧异,而是所有人中,只有我一人诧异。 那个人不是柳思南,她有着与柳思南一模一样的身姿,长相却完全不同,我冷冷的问道 “你是谁。” 那人缓缓开口,带听清她的音色时,我如遭雷劈,因为她的声线几乎和柳思南丝毫无差。 “擅揭盖头,冲了喜气,来人,给我抓住她!” 皇太子 第三十八章 只愿得一人心 电光火石之间便有五六人快步冲上前,欲将我围困起来,众人皆惊,乌压压的人群顿时间分散开来。 纷乱之中,只觉一人迅速抓住我的右臂,整个人的身子便犹如腾飞在空中一般被拽了去,落入一人怀中。 他稳稳将我环住,只听得头顶韩齐怒斥道 “我看谁敢动她!” 霎时间,屋内冲进十几位身着甲胄,身强力壮的羽林卫,将方才那五六人团团围住,屋外密密麻麻围了一圈又一圈羽林卫。 我惊愕回头,想要瞥见他的眸子。 然而彼时他力气大的惊人,我拼劲全力也无法转过身去,只觉以韩齐和我为中心三米之内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力量。 那种气魄同阿羽的杀气不同,是与之内力极深厚的人才会散发出的气魄,如果秦羽的武功称得上是顶尖高手。 那么这种力量的掌控者便是这片大陆上真正的主宰…… 众人纷乱逃窜,呼救声不绝于耳,唯恐慢人一步便会命丧于此,皆是争先恐后的逃出了府。 千钧一发之际,只闻韩齐的声音冷冷传来 “杀!” “住手!” 沈玉之终于开口了,他朗声道,众人的动作停在了空中,所有的羽林卫齐齐望向韩齐,等待下一步指示。 但韩齐的命令说出去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我心下一凉,果然,身后之人沉着嗓子道 “我说过,你们但凡动她分毫,我韩齐便是逆了这天,也要追杀到底。“ “杀!” 最后一个字道出时,我只觉他身子微微颤抖,整个王府都充斥着他的声音,以及惨烈的嘶喊声。 韩齐捂住我的眼睛,转身将我护在怀里,我嗓子干渴的说不出话。 只闻得几声恐惧的嘶吼声,以及刀枪刺入体内,鲜血飞溅洒落到地上的声音。 屋内瞬时间安静下来,我只觉腿上一软,浑身都失了力气,脑中嗡嗡作响,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我……又杀人了……’ 房中只余下沈玉之和那不知名女子惊恐的呼喊声,韩齐将我横身抱起,尽管此刻我的大脑已无法思考,但仍然听得韩齐淡淡的声音传来 “赵盼儿,我给过你机会。一月之后,你的命,我便收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 再次睁目之时,韩齐正立于我榻前,身侧是跪在地上的太医,不停的抹着额上渗出的细汗结结巴巴的同韩齐禀报着。 我惊恐的坐起身子,脑中的画面历历在目,他连忙上前扶住我,才想要开口。 我猛地将他推开,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怔怔的看着我,似是没有料到我会做此反应,我冷冷的问他 “韩齐,今天这出戏,是你安排的吗?“ 他的手臂僵在空中,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旋即站起身子不发一言。 “你为什么要杀人!” 我怒吼着,使劲浑身力气朝他嘶喊,这个人怎会如此冷血,在杀了这么多无辜人之后,还可以面无表情,毫无愧疚之心的站在这里。 “如果我不杀,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他冷冷的说,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会按照他的想法做事。 “韩齐,敢问性命对你来说算什么?你凭什么能够主宰那些人的命运!“ “就凭我是君,他们是臣,君要臣死,臣就必须死!” 他逐字逐句的说,眼神冷厉,杀伐果断。 “韩齐,你是我见过,最冷血的人……” 我淡淡的说着,心中无比悲凉,如果我不爱他,也许此刻便不会如此难过。 他转身大步出了殿,屋内寂静的犹如方才将军府中的情景,我只消闭上眼睛,那些惨叫声便会自我耳中传入我的脑海。 那样的悲痛和无助,生死皆在韩齐一念之间,那么我于他心里又算得了什么…… 片刻之后,幼青慌忙入了殿内,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凉刺骨,脸色苍白,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 “发生什么了,你的手怎会如此寒冷。” 我温声问她,虽说已经入了秋,但亦不至于冷成这副模样,幼青紧抿着唇,同我比划说柳思南出了事。 我脑子一热,竟然把这事给忘了,沈玉之的婚宴上没有柳思南,并且婚宴弄得如此大张旗鼓人尽皆知,柳思南自然是已经知道了。 我不敢再往下想,连忙握住幼青的手,慌忙道 “幼青,快给我更衣,去醉香阁” 她点头,我同她急忙换上一身轻便的男装,顾不得许多便往殿外走。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虽说路上有人拦截,但都编谎糊弄过去了。 刚到醉香阁门前,里面依然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讨论的大多都是血溅将军府之事,只言片语传入我的耳中,我却无暇顾及。 才进阁,周身便迅速围上几个身姿妖娆的姑娘,笑魇如花的东磨西蹭,口中还娇嗔着含着陈爷。 但彼时我真是顾不得许多了,抬脚便往二楼柳思南房中而去,路上却被王妈妈拦住,她扭着肥胖的身子,肚皮上下跃动, 嘴角一颗长毛的大黑痔随着她的嘴巴的浮动而不停的变换着形状,只见她笑道 “今儿个咱们家思南在招待贵客,陈爷要不看看别的姑娘?咱们这啊……” “王妈妈,今日我有急事要找思南,你别拦我。” 说罢便推开她朝二楼继续行去,王妈妈想要来拦住我,无奈被幼青堵在楼梯上,上下不得,只能扶着身侧的护栏,昂首张望道 “陈爷,不能进去呀。” 我快步行至柳思南门前,一脚踹开房门,一片香艳的场景便入我眼中,柳思南香肩半露,皮肤白皙娇嫩,袒露在空气之中。 而她身前矮胖男子,上半身赤裸,一身官服随意的仍在地上,一手勾起柳思南的下颚,一手朝她腰下滑去。 我惊得合不拢嘴,大声喊道 “幼青!” 幼青闻声,立刻脱身,三两步便行至屋内,不待我反应,便将那男子从柳思南身上猛拽下地来。 男子惊呼一声,惊恐的看着幼青,连连求饶。但他哪里是幼青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揍的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 我两步并作一步,蹲下身俯视着那人。 “大侠,两位大侠饶命啊。” 与此同时王妈妈及众位姑娘们皆围在门前,将门口堵的水泄不通,只听得身后传来王妈妈焦急的声音 “哎哟陈爷,您大人有大量,快放了这位爷吧,他可是朝廷命官,得罪了他我们所有人可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一怔,朝廷命官还到这来欺负小姑娘,那就更加不能轻饶了去。 “告诉你,这是我陈爷的地盘,柳姑娘是我陈爷的女人!” 反正照着韩齐的语气说话定然不会出错,这些人最是欺软怕硬,稍微恐吓一番便将其放了就是。 那人颤颤巍巍的连连磕头,嘴上还不忘哭丧着道 “陈爷,您大人有打量,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站起身,也不瞧他。那男子慌忙捡起地上的衣裳,狼狈的跑出房内,刚到门口,就嘶声力竭的怒吼一声 “你给我等着!” 我自是不想理会他,这世界上最是杀伐果决的人我都见过,还会怕他一个小小朝廷命官? 柳思南呆坐于榻前,目光呆滞,眼圈却是泛着红光,湿润的仿佛春雨洗涤过的花瓣,惹人怜爱。 幼青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余我与思南二人于房中,缓步行至她身边,温声道 “思南,你……” 她知道我想问什么,还没等我说完,她便站起身,蹙眉向椅子上寻去,清冷的声音传来,却难掩其中悲痛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我等了他六年,六年来我为他守身如玉,而他呢?” 柳思南冷笑,眼角的泪水缓缓滑落,留下一道脂粉水痕,却被她不动声色的拂去。 “所以你便找来男人糟蹋自己吗?” 我有些生气的问道。 “那不叫糟蹋,我只是想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 她苦笑,眼中满是恨意,缓缓开口。 “洛儿,如果可以选择,我多希望你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人,那样,你便不会尝到心痛的滋味。” 她慢慢的说着,我听得云里雾里,也许我不会心痛吧。 “过了明晚,他便不会在这个世上了,我会给我的族人报仇雪恨……” 她淡淡开口,微微闭眼,眼角的泪水便被挤出,烛光映照着他白皙的肌肤,和那自脸上缓缓滑落的泪珠。 “洛儿,假如明日我死了,你便不要再来醉花阁了,刚才那个人权利滔天,不是你可以对付的了的。” 我大惊,忙摇头 “非去不可吗?” 柳思南微微一笑,玉手拂过我的脸颊,温声道 “你是我在这鄞国,唯一的亲人,我去刺杀沈玉之,无论成败与否,都必然会牵连到身边之人…… 况且,我早已难逃一死,即便我不去刺杀他,我也再走不出这情了,留在世上,只会痛苦不堪。” 她慢慢的说着,好像在叙述一件很长很长的故事,我沉默着点点头,却难忍心中悲痛。 我抱着她,像个孩子一般哭了一整夜,我同她喝了整夜的酒,我告诉她今日我去大闹了沈玉之的婚礼,间接的杀死了人。 柳思南低声安慰我,同我说不要喜欢上韩齐,可我好想告诉她,我就是很喜欢韩齐,可悲的是 无论韩齐做了什么伤害我的事,我依然很喜欢他…… 皇太子 第三十九章 初听不知曲中意 入夜的晚风微凉,农家酒肆酿的酒微微熏染了整片鄞州城,烛光冰冷的犹如冬天里的太阳,那比以往的任何一夜都要漫长。 自我醒转之时起,柳思南便早已不见了踪影,我迷迷糊糊的在房中寻找她的身影,但只余案桌上留下一封书信。 我原是不打算翻开的,但那封面赫然写上了我的名字。 我微微有些惊愕,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应该是柳思南的字迹,她的字写的很好看。 不同于男子笔下的粗狂豪野,更多了几分细腻柔情,我细细的浏览信的内容。 眼泪却无声息的落在了信纸上,因为那封信不为别的,乃是一封诀别信…… 我发疯似的冲出屋外,心中却是无比悲凉,她骗了我,她明明说好是明天刺杀的。 此时天空早已明朗,若是她昨夜刺杀,此刻恐怕…… 我不敢再深思下去,脑中一片空白,只在街市上匆匆夺了马匹,也顾不得马夫嘶声力竭的叫喊,便往将军府上疾驰。 天空微微细雨,街上行人纷纷,彼时我只觉得那雨水仿佛银针一般刺进我的皮肤里,疼的我呜咽出声。 我扬鞭朝马背上挥舞着,奋力驱使马匹,那牲畜便惊恐的高抬前蹄,愤怒的仰天嘶吼。 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有的甚至破口大骂,街贩远远瞧见我,皆手慢脚乱,唯恐伤及自身。 ‘锦绣繁花,昆仑茂陵,蓬莱池路,惟不见东墙佳人,幽居空谷,六季残春,当得执子之手,雁过也,早已物是人非,不尽欲言-----------柳思南书’ 书信执于怀中,脑海中反复默念这些话,细雨绵绵不禁晕染了墨迹,才不过将军府外数十米,皆是凄然一片。 羽林卫早已将府中左右团团围住,所有的商旅客卿皆止步于此。 才下了马,便被一身材魁梧,长相凶恶的羽林卫拦住,他不似往常般身着甲胄,便是事发突然才不得不如此的行径。 闻见府内嘶声力竭的哭吼声,沙哑着嗓子仿佛要将体内心肺尽数呕出,我扶着一旁的白灰墙面,颤着声问他 “将军府……发生了何事?” 他沉着脸并不想搭理我,只不耐烦的蹙眉催促道 “走走走,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我惊愕,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身着男装,也难怪他并不认得我。 我定定的站在原处,任他推搡着我,右手轻轻取下头上的发髻,万千青丝便如泼墨般倾泻而下。 我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抬头瞧见那人惊愕的眼神,以及手足无措的呆立原处,淡淡开口 “可以放我进去了吗?” 他反应极快,立即俯身作揖 “公主。” 我默默绕过他庞大的身躯,直往里寻去,除了羽林卫在街道两侧把受,这里便沉寂的如同一潭死穴。 越近,那男子的哭声就越发声嘶力竭,走到将军府大门时,我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终于喷涌而下。 将军府所有的大门都敞开着,沿着中轴线穿过中庭,正殿之中,那个跪坐于地上,身着粗衣的男子,嘶声力竭的哭喊。 青绫覆面,自他眼中流下的竟是生生鲜红的血泪,他脸色苍白如灰,满面憔悴,银发漫天飞舞。 刺入胸口的短刀伤口,却生生偏离了心口,而他怀中的女子,乌发散落,双眸紧闭,一身红衣刺目,朱唇之下鲜血喷涌,眼角余晖已尽,早已鹤驾西游…… 而立于他们身侧的青衣女子,此刻也泪光闪烁,一脸不可置信,她被周身的几名内侍锁住手臂,动弹不得,只能瞧着沈玉之的侧颜,大声哭喊。 我只觉心下一凉,不可置信的朝前行去,几名侍女瞧见,想来扶我,我摆摆手示意不必,提着一口气往前走去。 大风吹过,却掀不起一丝波澜,望言瞧去,一片死寂,我满满跪坐下来,眼泪缓缓滴至柳思南脸颊上。 待触碰到她的身体,仿佛还有余温,仿佛她还在我身边,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只要醒过来,她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还同我诉说从前的故事,还想告诉我她到底多爱沈玉之。 沈玉之察觉到我的到来,竟也不惊讶,他眸上覆着的青绫缓缓滑落,露出他一双紧闭的眼睛,和滚烫的血泪。 我恨这个男人,若不是他,思南怎会如此,我看清他的眼睛,此刻居然在缓缓睁开。 他摩挲着柳思南的脸颊,想要看清她的容貌,我瞧见了他的眼睛在慢慢转动,我瞧见了他的眸子渐渐恢复光芒,我瞧见了他眼中布满的血丝,我瞧见了他终于开始痛苦的眼神…… 他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仰天大笑,眸中无尽哀伤,嘴中哭喊着她的名字 “思南,你醒醒……我能看见你了,我终于能记得你的样子,我可以和你厮守终老,我可以娶你,你醒醒……” 他将头埋在柳思南的怀中,不停的摇晃她的身体,他闭着眼睛感受她的温度,可是那个他喜欢的女子,他爱慕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沈玉之,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娶别的人……” 我含着泪问他,我知道此时不应该问他这个,但是若不是他柳思南便不会死。 所以我要杀了他,我想要他陪她一起死,这样,黄泉路上思南至少有人作伴。 在此之前,我要他亲口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她明明那么爱他…… 沈玉之默默摇头,颤着声道 “你以为我不爱她吗?你以为我愿意娶赵盼儿吗?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日我娶的人不是思南吗?” 他瞧着我的双眸,痛苦的笑着,一旁的赵盼儿震惊的瞧着他,脸上还挂着泪珠。 我猛地惊醒,忆起思南曾经告诉过我,她和沈玉之到的那个村子里,有一个人就叫做赵盼儿。 正是这个赵盼儿给沈玉之下了蛊毒,威胁他娶她,所以,沈玉之便为了能够治好自己身上毒不得不娶赵盼儿,却没想到,会将思南逼上绝路。 “昨夜他来府中刺杀我,用的正是我还给她的短刀,故意激我,引我杀她,可我怎么忍得下心,只好谎称自己心有所属,欲激她离开 可她竟在来之前便已服下剧毒,她要杀我,我没有拒绝,我的命都是她给的,可她偏偏在运刀之时,刀锋偏离了心脏三分。 她口吐鲜血,在我怀中死去,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你不知道,因为你根本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根本就不知道!!” 他嘶吼着,面目狰狞的朝我怒吼,好似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他,他缓缓拿起在一旁的短刀,上面还残存着柳思南鲜红的血迹。 我大惊,想要阻止他的动作,但他已经猛地将刀锋完整的刺入自己的心脏,耳中一片轰鸣,赵盼儿大声尖叫,鲜血喷洒在我的脸上。 温热的,腥甜的,痛苦的,所有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沈玉之缓缓俯身,抱着柳思南,眼中尽是温柔之意,他笑着看着她 就好像柳思南思念他时也那样笑过一样,我知道,他很幸福,至少那一刻他是幸福的…… 我没有说话,只觉得整个脑袋轰鸣一片。 我看见赵盼儿嘶吼着爬到沈玉之身边,看见所有的内侍,婢女齐齐跪下,看见沈玉之的父母赶到时当场昏厥的场景,和他们相互依偎的画面。 我缓缓起身,默默走出将军府,浑身上下皆是血迹,雨水洒在我的身上,我却感觉不到温度。 才出府,肩上一疼,被人击晕了去,其实那样也好,至少梦里是美好的…… 那日之后,我整个人仿佛都被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包裹着,不同任何人说话,不想吃任何东西。 韩齐常来我殿中看我,可我并不想哭,只想安安静静的坐着。府中上下慌成一片,我知道韩齐遍寻名医为我看诊,却也不见起色。 我亦不知道彼时的我究竟是何心境,大约不悲不喜,不伤不痛。 故我同韩齐的婚宴整整推迟了三个月,他仍是每日来往于殿中,逗我笑,拿蜜糖果子哄我,耐心的如同初见那般…… 我只觉得那几个月,我都好像活在梦里,梦里所有的人都是美好的,他们不会有病痛,不会难过,不会死亡。 “赵盼儿死了。” 韩齐温声同我说,好像这样说我便会开心起来,他只是用尽一切办法想让我展颜。 我只微微点头,他便俯身抱着我,不停的责怪自己那日未在我身边护着我。 “韩齐,他们的事,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我开口问他,他一怔,有些兴奋我同他说话,待听到问题又是一脸愁容。 “我们别再想了,好吗?” 我怎么忘了,他是如此凉薄之人,万人尸骨尚不能令他动容,何况只是死了两个人而已。 “你知道沈玉之的计划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怒吼,韩齐正要开口,卢裴裴却从门外款步进来,温声行礼道 “殿下自有难处,公主又何必为难殿下……” 说罢便命人将两样物件摆在案上,缓缓道 “听闻妹妹身体不适,我自当来探望,这是父亲高价购得的千年何首乌……” “不必了,我已经没事了,你拿走吧。” 我开口道。卢裴裴微微一愣,道 “殿下,我见公主总闷在房中病情也未见好转,不如择个日子,去佛香寺礼佛,说不定也可得成效?” 皇太子 第四十章 万毒之体---阿福篇 韩齐微微眯起眼睛,含笑望着卢裴裴,温声道 “这株千年何首乌,本王瞧着甚是顺眼,不知王妃可愿成人之美?” 卢裴裴脸上一红,垂眸,脸上浓密的睫毛扫过他洁白的肌肤,于眼眶周围留下淡淡的影子,轻声道 “殿下若是喜欢,裴裴自然愿意呈给殿下,只是妹妹这病……” “她身子硬朗,过几日便可痊愈了,以后有什么东西送到我殿上便是,不必亲自派人送来了“ 韩齐淡淡开口,故做一副吃醋的模样,讨得卢裴裴很是欢心,但下一句亦叫卢裴裴的笑僵在了脸上。 “如此,礼佛的事宜,就交由王妃独自前往佛香寺,她大婚在即,不宜出远门。“ 韩齐声音清冷,看似在同卢裴裴商议,实则心中早有打算,她便是不想去,也不行了。 我瞧着事态发展并不言语,却见韩齐将案上的何首乌轻轻拿起,交予一旁的阿福,低声道 “这几日你便跟着公主,不准她离开府内半步。“ 阿福愣愣的点头,轻轻道了声是。但此刻卢裴裴的脸色却是青一片紫一片,很是难看。 是夜,韩齐引着卢裴裴回了正殿,阿福眼神直直盯着盒内的何首乌,忽然惊声道 “毒……有毒……” 随即,阿福猛地将托盘往外一扔,立即蹲下身子抱着脑袋,口中呜咽着 “有毒,不要打……不要打阿福。” 我被惊得连忙从椅子上站起,幼青反应敏捷的连忙前去扶他,却被受到惊吓的阿福连忙推开。 “幼青,你去帮我看看厨房的水烧的如何了。” 我同幼青吩咐着,步子还是急速的挪到阿福身边,伸手拂过他的头,他却好像受惊的鸟儿似的猛地瑟缩了身子,口中仍然呜咽着。 “阿福,别怕,我是陈洛,韩齐不会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 阿福自他的手臂中缓缓探出眼睛,慢慢的看向被他扔在地上布满灰尘的千年何首乌,惊得又低下头去,大声道 “何……何首乌,有毒……阿福不吃……“ 他呜咽着,我引首望去,并未发现有何不妥,而此刻幼青已经端着茶水进了房内,瞧见的,便是我愣愣盯着那何首乌的模样。 “幼青,明日你带着何首乌去药铺里验一验,看看里面藏了什么……” 幼青点点头,将掉在地上的何首乌重新捡起,稳稳的放回盒子里,便快步出了殿门。 阿福瑟缩着身子,害怕的瞧我,眼中挂着泪水,在对上我眼睛那一瞬,我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同于阿福的人。 他抬着头看我,眼中含着泪水,不同于以往的呆愣,此刻他的脸上竟缓缓绽放出一丝难言的苦笑,淡淡开口 “芷依,对不起……” 芷依?我确定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但却从阿福的嘴里说出来。 但那样的表情在他的脸上转瞬即逝,仿佛刚才我所看见的仅仅只是一场幻境 环境里的那个男人同阿福长得一般无二,只是他的记忆里多出了许多不属于阿福的回忆…… 我慢慢将阿福扶起,他低着脑袋使劲用袖袍擦着脸上的泪,就像一个孩子犯了错一样抹着眼角的泪水。 我将他慢慢扶到椅子上坐下,轻声问他 “阿福,你是怎么到王府来的?” 阿福眼神慌乱,努力的回忆起来,只见他努力敲击着自己的脑袋,表情极为痛苦,他的身体似乎在承受的巨大的痛苦,嘴里呜咽着 “阿福不记得了……阿福什么也不记得……阿福不想记起来……“ 还未等阿福说完,门便猛地被人推开,韩齐迈着步子冲了进来,迅速行至阿福身边 他用手背探了探阿福的额头,又快速缩回手臂,皱褶眉头一言不发,只迅速的朝旁边的内侍吩咐道 “子邻,快……” 随即将右手手掌展开,一旁的子邻慌忙的从内衣口袋中翻出一粒药丸递到韩齐手中。 我猛地一惊,拉住韩齐的手臂,试图阻止他将药丸塞进阿福的口中,朗声道 “韩齐,你又想对阿福做什么。” 韩齐抬眸看我,眼中一片淡然,沉声道 “如果再不救他,他就会死……” 原本我是不信的,待看见阿福的脸色开始越来越痛苦,表情越发狰狞起来,他双手抱着脑袋,眼睛紧紧闭着,颤抖着身子痛苦的呜咽出声,不停的摇着头,嘴里重复着一句话 “芷依……芷依……你是谁。” 我松开他的手,趁阿福张嘴之时便迅速将那粒药丸塞进阿福的口中。 渐渐的,阿福的情绪稳定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慢慢的转动着脑袋,待看清韩齐的时,慌忙起身行礼 “阿……阿福见过殿下。” 韩齐微微点头,侧首瞧我,淡淡道 “以后莫要在阿福面前提起过去的事,过几日皇后会把你接回宫里,阿福就留在你身边。 我不在,你要小心,三月过后我便去娶你……” 他极是温柔的同我说,那一瞬我仿佛在他眸子里瞧见了久违的柔情,那样的眼神大约许久没有瞧见过了…… 几日后,皇后果真派了人来府中接我。 只见那人一身宝石蓝绣仙鹤长袍,手拿拂尘,头戴孔雀毛顶镶宝石帽,身姿摇曳着朝房内走来,恰是一个眉清目秀正眉眼带笑的小太监。 瘦小的身子衣着一丝不苟的太监服,腰身自然而然微弯着。交叠于身前的手指正翘着微微的兰花指,细声细气的道 “公主金安,娘娘啊专程派奴婢前来带公主回宫小住些日子。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快点给主子更衣!” 他画风一转,对着一旁服饰的侍女尖声道,随即又瞥过脸冲我一笑略一施礼,便扭过身子摇摇晃晃的朝房外走去。 待侍女替我更了衣,我便被那宫人领上马车,一路上他便隔着帘子小声同我说道 “主子,奴婢叫做王来,乃是娘娘身边服侍的宦官,日后呀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只是” 他轻轻掩着唇笑着,眉眼眯成一条又细又长的缝隙,眼珠不停的在眼眶中打着转,凑近帘子道 “如今呀,这前朝的大臣们,可都唯三殿下马首是瞻呢,公主若是嫁了三殿下,说不定呀,以后还是奴才的贵人呐,奴才们呀可都仰仗着您呐。” 原来他是想要巴结我,但他这个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我与韩齐不过是两国邦交的证据,实则算不得数的。 诚然我这样想着,但却口是心非的答着。 “你说韩齐如今在朝中势力如何?” 我反问他,王来一听我说话,登时来了兴致,晃着身子边走边举起兰花指说道 “诶哟您可问着人了,这宫里呀,可还就没有我王来不知道的事儿。” 他摇头晃脑的得瑟着,捋了捋身前的拂尘,道 “王爷还没跟您说的吧,这前段时间呀,朝中大臣可是一股脑,倒向那文质彬彬四殿下,自从这卢家长女嫁到王府后 这些朝臣们可算是开了眼,才看清楚这三殿下才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而您呐,日后便是这东宫的侧妃娘娘,我们这些个不开眼的狗奴才,还得靠您不是。” 王来细着嗓子笑着,添油加醋的说着。不一会便到了宫门口,被守门的侍卫拦住去路,只见王来上前两步,手里摆着兰花指道 “你们这些个不长眼的狗奴才,也不看看这是谁,谁给你们的胆子拦侧妃的轿辇,脑袋还想要吗。“ 说罢便用拂尘猛地敲打在打头的两个侍卫的脑袋上,轻哼一声转过身子回到原处。 那两名侍卫呆头呆脑的连声道是,旋即回过头冲着后头守门的侍卫朗声道 “快开城门,快。” 厚重的城门被四名守卫奋力推开,发出沉闷的响声,马车缓缓行驶,车下州贯两挟车轮,辘辘的穿行于宫内宽敞方正的行道内。 不消多时便到了皇后寝居处,王来殷勤的将我接下马车,满脸堆笑的迎我入了正殿。 入目便是一派端庄华丽的行宫之上,端坐着大鄞的皇后,但这一次,却不同于第一见她那般亲切。 王来便旋即便躬身上前,满脸堆笑的同他咬耳了几句。 皇后旋即点点头请我坐下,脸上乃是同卢裴裴一般的同款微笑,温声道 “你父母远在祁国,本宫作为你的亲姑姑,自然是不能委屈了你,这几日你便在宫中住下,缺了什么就尽管同本宫说。” 我点点头,道了声谢,便被王来领着去了祈云殿,轻声问他 “王公公,怎么不是原来我住的殿。” 他掩着唇轻声笑道 “回主子的话,四殿下如今娶了王妃,如今正安置在揽月殿中,您若是想住进去,明个奴才便去安排人将她给赶到别处住去。” 我讪讪一笑,连忙道 “不必不必,我便住在祈云殿便可,这虽不如揽月阁习惯,却也干净舒服。” 王来一甩手中拂尘,俯身尖声道 “瞧您说的,咱就是主子们养的一条狗,您让我咬谁,还不是主子您一句话的事儿。” 说罢便行了一礼,扭着身子晃晃悠悠出了殿门。 不多时幼青便递给我一张方子,上边记录着前两日何首乌里的药材。 其中有一项被单独列在之外,而那位药材名叫断肠草…… 我猛地一惊,我虽不通医术,却也是晓得这种草药的厉害,断肠草,人误食其叶者死,而这何首乌中竟加了这味药材。 我心下一凉,仔细想来,最初韩齐阻止卢裴裴将这何首乌给我,应是看见了这一层的缘故,交由阿福,则是因为阿福天生异能,可辨百毒。 只是,卢裴裴若是要害我,又何必亲自来送,若不是她还会是谁…… 皇太子 第四十一章 鬼王将军 过了几日,天气正凉,我裹了几件厚云肩便打算出门去拜见大鄞皇帝。 然就在那时,只听得阿福急忙来禀,自上回阿福吃了韩齐的药之后,情绪便稳定了不少,他慌慌张张跑进殿。 行动有些笨拙的施了一礼,结结巴巴的说 “公主……四公主和……和四王妃殿下前来拜访。” 我大约也料到韩慕会来瞧我,只是四王妃前来着实在我意料之外,但既然人都来了,总不能将人轰出殿外吧。 这样想着,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入了殿,韩慕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 我同她都是不大喜爱宫规的人,因此她欢欢喜喜冲进殿内的时候,对着我又是抱又是亲的,嘴里还大声嚷嚷着 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我身上,脑袋左摇右晃,脸上的小酒窝浅浅的印在她的脸上。 “洛儿洛儿,我好想你,最近娘娘都不准我出宫,见不到你我都快别闷死了。” “快放开我啦,还有人在呢。” 正打闹着,我忽然开口,韩慕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松开手,脸上挂着笑,露出她洁白整齐的牙齿,道 “对了洛儿,这位呀以后就是咱们的姐姐了,金悦的父亲乃是镇守宁古塔的将军,母亲可是前朝的安乐郡主,虽然都不幸……” 我正认真的听着,却忽闻站在韩慕身侧的金悦满脸惊恐的惊声尖叫起来。 尖叫声震耳欲聋,叫在场的所有人皆虎躯一震,惊恐的瞧着那女子此刻正花容失色的坐在地上,双脚奋力前后推移,迫使自己靠近门的位置。 身后的侍女连忙想将金悦扶起,却见那女子,缓缓抬起右臂,颤抖的手指着我身后的阿福,眼神充斥着惊恐,似乎瞧见了死神一般。 她恐惧的无法出声,只能颤抖着嘴唇试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我身后的阿福,此刻方后知后觉的躲到我身后,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哆嗦的指着地上的金悦,朗声道 “啊,坏女人……你……你是坏女人。” 我大惊,连忙想要捂住阿福的嘴,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女子清冷的嗓音 “放肆!” 那声音沧桑却肃穆,俨然是一国太后才应有的姿态。 太后冷着脸进入殿内,所有的人都纷纷行礼,她一身深黑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绒云肩。 俨然一副雍容华贵之相,叫人望而生畏,我暗道不妙,连忙将阿福护在身后。 太后冷着眸子命人将金悦扶起,金悦被人扶起,整个身子仍然在剧烈的颤抖,惊恐出声道 “他是鬼王将军,太后,他是鬼王将军!” 金悦大声嚷着,眼角的泪不停的流出,惊恐的看着阿福。 太后大惊,回过头瞧金悦,再仔细看了看躲在我身后瑟瑟发抖的阿福,正欲开口,却闻韩慕清亮的声音道 “你胡说,风尘翎战,天地色变,百战金甲,千骑既出,血染中天,怎么可能是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童?” 金悦目光呆滞的摇头,大口喘着气,嘴中喃喃 “不会的,我不会认错。” 随即大声吼道,声音颤抖 “他杀了我全家上下几百口人,我的母亲就是死在他的鬼军之下,我绝不可能认错!你们这群疯子,简直是疯了!” 她声音洪亮,仰天大笑,眼中含着泪水,太后连忙吩咐身边的侍女 “快将她扶下去休息。” 侍女纷纷道了声是,便欲将金悦拉走,却听见那人嘶声力竭的奋力朗声道 “太后,他是杀了金家的仇人,是灭了护国将军的罪人,太后,杀了他为我族人报仇!太后……” 随着金悦渐行渐远,声音亦是渐渐模糊起来,直至房内一片寂静,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 “太后娘娘,阿福只是我府中一名普通的内侍,并不是王妃口中的鬼王将军。” 阿福哆嗦的躲在我身后,拽着我的衣袖露出一双朦胧的眼睛,仿佛婴儿一般纯洁无私,又怎会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太后轻声同一旁的侍女吩咐着,只见那身着宫服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脸上却是与之年龄并不相符的冷然肃穆。 她站在那就好像别人欠了她一笔巨款似的,她冷冷朝我的方向行来,俯身作揖,沉声道 “对不住了公主!” 说罢,便猛地拉住阿福的手臂,试图将他从我身后拽出,阿福害怕的呜咽着,奋力抗拒着那人,好在阿福力气不小,稳稳的抓住我的手臂不松开。 太后见状,立即加派人手,却被身后的幼青挡住。幼青同他们大打出手,房内四五人竟亦能与幼青打个平手。 太后逐渐沉下脸来,沉声道 “来人呐!“ 一声令下,便有无数侍卫冲进内殿,身上的甲胄由于步子的整齐划一纷纷发出声响,将我和阿福团团围住。 我们见情况不妙,但此刻亦是无法脱身了,韩慕却猛地跪下,携着哭腔道 “太奶奶,阿福无罪,为何要抓他。” 太后瞧见自己的宝贝孙女跪在地上,连忙心疼的将她扶起来,布满褶皱的脸上衍起一丝苦笑,温声道 “哎哟,我的慕儿,奶奶身为太后,不能坐视不理,待奶奶派人查清楚了,定然不会为难他,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韩慕一脸委屈的转身同我说 “洛儿,你便把阿福交给太奶奶吧,在查清楚之前阿福一定会好好的。” 我难过的看着韩慕,阿福没有犯错又为什么要抓他,可是如今这局面即便我不把阿福交出去,太后也会强制将他带走。 正待我犹豫之际,身后之人忽然猛地松开手,我心下一怔,回头抓住阿福。 阿福力气很大,将我的手指掰开,却并未伤到我,颤着声道 “阿福……很强壮!不怕!” 旋即朝我傻傻一笑,好像在他的世界里,只要对着别人笑就代表自己没事,我心疼的看着他,兀自懊恼。 阿福才离开我身边,身边的侍卫便瞬间犹如饿虎扑食般将他牢牢控住,他难受的晃了晃身子,试图摆个舒服点的姿势。 却又害怕我会担心他,旋即又冲我愣愣的笑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我的喉咙中,想要哭出来,但是却没有 我转过身,扑通一声朝着太后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幼青一怔,想要将我扶起来,我道 “太后娘娘,请您准许我彻查这件事,给您一个交代……” 因为我始终相信,阿福不可能是杀人凶手,若我不查便是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宁愿相信别人,不如靠自己。 太后蹙眉,为难的瞧着我,旋即伸出细长的手指头,其中几只上套着镶满珠宝的护指,沉声道 “兹事体大,哀家会同皇帝商议,让他彻查这件事,至于你,也便一同前往吧,自古可没有女子查案的先例,你若是做不好,哀家便是要罚你的。” 我点点头,彼时我竟不知自己为何执意想要救出阿福,或许是他太像从前的自己了,亦或许自己早已将阿福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 话毕,太后冷着脸慢慢转过身去,那些压着阿福的侍卫也都纷纷跟随,我看着阿福被押走的身影,心中生起无尽的难过。 我好像又瞧见了那日沈玉之在我面前将匕首刺进身体里的画面,又好像看见了柳思南含笑躺在他怀中的悲凉场面。 又忆起小的时候宫人窃窃私语,说我乃是祸国殃民的妖女,所以父皇才将我送至鄞国。 我痛苦的回忆起这些画面,彼时我是不信的,但是如今他们说的东西正在我身上一点点的得到验证,幼青连忙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我眼神呆滞的看着她,问道 “幼青,我是不是总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和灾难。“ 幼青一愣,似是没有想过我会这样问她,拉住我的手,紧紧的握着,蹙着眉使劲摇头,我看着她眼中的泪不自觉的往下掉 “幼青,我好害怕。” 她将我抱在怀里,我在她怀中大声哭着,想将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发泄出来,沈玉之死了,柳思南死了,现在就连阿福也要离我而去,那么下一个又是谁? 我真的不敢再深想下去,唯恐我在意的一切东西都会慢慢消失。幼青抚摸着我的头也默默的哭着。 我感受到她温热的眼泪滴至我的脸颊处,又怕我看见她会更难过,只好不停的用袖子抹去眼中的泪水,但仍然有几只漏网之鱼落了下来。 彼时我竟不知自己难过了多久,就那样抱着幼青睡着,好像只要有她在一切都会得到解决,至少这个世界是有人相信我的。 第二日清晨,我便被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我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幼青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我迷迷糊糊的呆坐在床榻上,迷茫的听着那急促的敲门声。 不多时,殿内的侍女便给她开了门,入眼是一个精致的小侍女,她慌慌张张的进来道 “公主,安公公来了,说是来传圣上口谕的。” 我登时一惊,忽然觉得灵台一片清明,睡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匆忙换好衣裳来到了正殿。 安怀见我,捏着一手兰花指,扭着细腰便朝我走来,清了清嗓子道 “皇上口谕。” 我与周身一干侍女连忙跪下接旨,只听得安怀继续道 “皇上说了,命你与三殿下同去查案,不得有误。” 说罢便一甩手中拂尘,转过身便出了殿。只见后面的侍女大大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 “狗眼看人低!” 话毕还啐了一口唾沫,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安怀本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亦是正常的。 就连皇后也得礼让三分的公公,自然不会给我好脸色看,不过好在皇上同意我一齐查案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皇太子 第四十二章 女娲石 “千万余年,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开辟天地,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 娲皇氏用石三万六千五百块,其中有二,一为青埂峰下转世为人,二是天地幻化之主,却在补天之时降于人世,幻化成人人,名为尘翎,是谓鬼王! 一观棋老人立于山巅之上,闻其愿下凡间尝尽百苦,度得苍生,遂幻化一缕青烟放尘翎入得凡界,使其得以永生不老,但每三十载需重获肉体,往事前尘一笔勾销。 此石生来便得异术,可辨百毒,可领百鬼,每红光乍现,天地变色,白昼入辉,百万雄狮,谈鬼色变! 谓之天地浩劫,此后尘翎名声大震,人口皆称鬼王尘翎,战无不胜,是为鬼王将军,人人得而诛之! 却就在这十三年前,一场灭族大战之中被人推下狼牙山谷,而那大秦朝与之鄞朝护国将军金魏国,亦与那厮同归于尽! 此后便无人可知其下落,其召出的百于三日之内鬼纷纷陨灭,约有十三载再未出现过。 这狼牙山谷,自古便是恶魂的大陆,山谷下乃是着阎王府邸,彼岸花海,乃是滋养亡灵的温床,自古便凡一探究竟者,皆有命去,无命回矣。” 一白胡子老头置于风屏之后,摇着手中羽扇,嗓音沉稳而赋予沧桑感,堂下皆是一片哗然,旋即便有人出声问道 “那这尘翎倒是死了还是没死?” 屏风后的身影朗声笑道 “这可就不得而知了,尘翎每五年一现身,每次都带来无穷的祸端,他亦有十年未曾于众目睽睽之下现身,怕是早已魂归西山。” 说罢还发出啧啧的声音,我同韩齐坐于堂下,津津有味的听着老者将故事,想我活了十六年,却从未听过尘翎的传说。 如今一闻不免叫人唏嘘不已,所以前日里金悦口中所说的鬼王将军,当指的就是老者口中的这位尘翎。 待众人皆沉浸于这传说时,只闻堂上之人一拍扶尺,众人拍案叫绝,还有的人意犹未尽,大口饮着桌上的茶水,大声嚷嚷着继续讲。 老者一拍桌案,略微沙哑而沉稳的声音传来 “各位客官,今日老朽就说到这,若是对老朽之言存疑者,可自行前往一探究竟。” 话毕便爽朗一笑,众人皆叹惋,纷纷人走鸟散,只余我和韩齐坐于堂下。 韩齐微微招手,唤来堂前小二,递给他一定银子,那小二弓着身子,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连忙道谢,旋即一甩肩上布巾,躬身施了一礼,转身便畏畏缩缩的赶忙去擦一旁的桌子。 “二位,故事已经讲完了,可还满意?” 堂上之人隔着屏风问道,我侧首看向坐在一旁的韩齐,却见他微微一笑,道 “讲的不错,此后每日这个时辰,你都要来此讲这个故事,我会每日派人给你送银子过去。” 那老者连声道是,彼时我还不晓得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待后来整个鄞州城都开始相传鬼王已死的消息时,我才真真是信了这句话。 走出茶馆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余晖还高高的悬在天空之上,天地之间连成一片绝美的颜色,我狐疑的看向韩齐,问道 “我们不是来查案的么,皇上只给了半月期限,若是找不出证据证明阿福是无辜的,阿福就没命了,你竟还有心思将我带到这来听书?” 韩齐转过身,深邃的眸子瞧着我,忽然扑哧笑出声来,勾着唇瞧我,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轻吹气,道 “你只需乖乖待嫁即可,其余的事,我来处理……” 他声音酥酥的穿过我的耳膜,直击我的脑海,我微微一怔,想要退后几步,却被他察觉出来,立即拽住我的手臂,防止我往后仰去。 我身子僵硬在空中,有些重心不稳,他在我耳边吹过气之后,微微抬起身子,又是在我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我大惊失色,左手高高扬起,欲向他招呼过去,却被他躲闪过去,他两只手抓住我两只不安分的手,微一用力,我整个人便扑到他怀中。 “韩齐你放开我!” 我大叫,只觉得脸整个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螃蟹,我努力挣扎着,他却顺势环住我的腰,贴着我的耳朵道 “丫头,让我休息一会,好不好……” 我脑袋一片空白,丫头?这个称呼我还是第一次自他嘴里听见,忽然有些心安,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我双手慢慢环住他的腰。 耳朵覆在他宽大的胸口处,听着他沉稳而有节奏的心跳,那一刻,我真的希望时间可以静止停在那一秒。 多害怕一转身,他便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多害怕他现在的温柔,下一秒便会化作泡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闻得周身嘈杂一片,只言片语传进我的耳中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哦,真是不知羞耻哦,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哦。” 我心下一惊,抬头瞧去,却见以我和韩齐为中心的两米以外,围满了熙熙攘攘的人,买菜的大娘提着篮子,满脸鄙夷的指指点点。 一小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模样,摇摇晃晃的跑道我身边,拽拽我的裙儒,糯糯的说 “哥哥姐姐,你们在亲亲吗?” 我尴尬的说不出话来,连忙讲韩齐推开,正欲同他解释,一旁连忙冲上来一名中年妇女,头裹发巾,冷冷瞥我一眼,连忙抱起那男孩捂住他的双眼道 “哎哟我的小锋儿,不能看啊,多羞人哦,阿娘回家给你熬汤喝。” 旋即匆匆带着男孩绕过人群走了出去,我脸色绯红,尴尬的不知所措,一旁的韩齐拉住我的右手,还没待我反应过来,便朝前疯狂奔去。 我大叫,只觉得整个人飘在空中,韩齐力气极大,拉着我跑犹如神速,我只觉身旁的人犹如一阵风似的往后退去。 跑了许久才被拽到了一无人的巷子里,我只觉整颗心脏都要被他甩出来似的,大口喘着粗气,却见韩齐全然无事的样子,过了良久带我缓过神来只闻他开口 “现在没人了,我们继续?” 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他脸上,这个人我从前怎么没瞧出来他脸皮竟堪比城墙之厚 “韩齐,你堂堂鄞朝三殿下,竟然如此无耻。” 他邪邪一笑,微微蹲下身子与我平视,道 “从前我念你尚且年幼,并未对你做些什么。” 他轻轻一笑,深邃的眸子向下滑去,落到我的胸口出,我大惊,连忙护住自己的身子,防备的瞧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啊,别乱来。” 我警惕的瞧着他,他却微微一乐,笑道 “我想干什么,你无论做什么也拦不住。” 我仔细一想的确如此,但画本子上都说即便是拦不住也要挣扎一下才能算作拼尽全力只是命不由我嘛,于是嚷嚷道 “我瞧着别家的公子都待自己的姑娘那么好,怎么偏偏到了你这就变了样,你如此作为,实则……实则算不得真正的殿下。” 诚然彼时我脑子一片浆糊,说话也颠三倒四,大概就是想表达韩齐同画本子上的公子相距甚远。 韩齐敛了笑,低头瞧着我,问道 “哪家公子?” 我一怔脱口 “《玉娇梨》” 才出口我却暗道不妙,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眼前的人微微退了一步,大声嚷嚷道 “好啊,你居然偷看禁书!” 天啊,这个人居然大声说了出来,我两步上前,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道 “嘘,你别嚷嚷,你那么激动干嘛,我又没干什么坏事。” 韩齐将我的手拉下来,脸上倒是笑意盈盈,凑近我的耳朵轻轻说道 “丫头,你踩到我的脚了。” 我一怔,连忙低头,果然我的前脚掌踩在他的脚趾上,刚想退后一步,忽然身前之人将我猛地抱紧。 若说方才只是踩到一点,那么现在我的整双脚都踩在他的靴上。我脑袋一片空白,背靠在墙边愣愣的瞧着眼前的男子。 他轻轻低头想来亲我,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小男孩稚嫩的嗓音 “阿娘,阿娘,又是哥哥姐姐,他们在做什么?”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快走快走。” 我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登时尴尬起来,韩齐退后几步,我便顺势从他脚上下来,这回红脸的可不是我了,我瞧见韩齐的脸微微一红,一直红到耳朵根。 他强忍着尴尬轻轻咳了几声,天公却是不做美,点点雨滴落了下来,滴到我的脸颊上,我向韩齐发出求救信号,他好笑的看着我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也没带伞吗?” “嗯,的确有点明显……” 话音刚落,便是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我同韩齐躲在瓦片之下,待雨小些便打算回府,可是这雨就好像故意与我作对似的迟迟不见停,反倒是越下越大。 地板的缝隙间已经积起了水,小小的瓦片根本抵挡不住大雨的攻势,很快我与同的衣裳都被雨水淋湿了。 韩齐脱下外衣给我套上,自己身上只披一件中衣,若是在夏日也就罢了,此时已经入冬了,他身着单薄的中衣定然会害病。 我刚想同他商议,却忽闻他的声音冷冷传来 “你若替我担心,我不介意你将自己的衣服也脱下来给我。” 我顿时语塞,这个男人,无耻起来是真的很无耻! 皇太子 第四十三章 尘翎 大部分时候我都是极佩服韩齐的,比如就几日功夫鄞州城上上下下,百姓口中皆流传着一句话 “尘翎已死,天下太平,奸佞横行,冤作白衣,人心惶惶,安道天下太平焉?” 我虽不通书墨,但亦是知道其中大抵亦是说君王昏庸,诬陷两家百姓为鬼王,定然是身边奸佞作祟,而那奸佞是谁,我就尚未可知了。 “公主,奴才已经向敬事房那边打过招呼了,今夜便可前去探望,绝不会有人打扰。” 王来俯着身子,眼睛眯成一条缝,尖着嗓子同我咬耳,我点点头道 “我今日有要紧事需得见见阿福,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 王来笑着,眼珠在眼睛里直转悠,一副精明的模样,细着嗓子道 “公主这说的哪的话,我王来生是您的狗,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话毕冲我一笑。虽然我知他绝不是能为我所用之人,但彼时我在宫中实在是无人可用了,想着他大约也并无坏心思,也并未多想。 敬事房自古以来便是审讯犯人的地方,里面杀戮无数,惨叫声终年不绝。 鄞国最为残酷的七十二套刑法,相传无人能撑过三套,不是受不住刑法招供,便是撑不住,被慢慢折磨致死了。 阿福被关在那种地方,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拼劲全力去看一眼的。 入夜之时,我换了一身轻便的夜行衣,方便我于宫中行走,幼青想要跟我一同去,被我拦了下来,这事若是被发现,轻则一顿板子,重则杀头的大罪。 因此,我只让阿羽在不远处跟着,若有情况便提前来禀我。 阿羽一席黑衣站在敬事房门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远眺整个皇宫,目力可及甚远。 他轻轻倚在树干上,脚踩一根粗壮的树枝,身轻如燕毫不费力的眺望远处,向我比了个手势。 一路上的守卫应该都被王来支开了,因此我进入敬事房时并无许多守卫。 刚入门,一股恶臭便迎面而来,一股辛辣的酒香味混合着腥甜的鲜血味,还有说不清的排泄物的恶臭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我轻捂住口鼻,轻手轻脚的进入,才入内,便是四周高耸的墙面,只余一条狭窄的道路供人行走。 没走多久便瞧见那些占满鲜血的器具,冷冰冰的屹立在一旁,上面还不时滴下鲜血,四周都是牢笼,里面的人各个披头散发,体无完肤。 身上鞭子抽打过的痕迹,烙铁灼烧过的痕迹,指节断裂的痕迹,脸上刀伤的痕迹,新伤旧伤一齐布满了整个躯体。 而那些人身着的囚服,无一是完整的,单薄的一片挂在身上,浸满了血迹,身侧摆着吃净的搜饭,叫人连连作呕。 “救我!求你救我,放我走!” 我闻声向左侧牢笼中的人看去,那人狰狞的可怕,奄奄一息沙哑着嗓子吼道,嘴里布满鲜血,猝然看去,竟是没有舌头。 我蹲下身,将自己塞在怀里的馍馍分给他一片,他立时抓住我的裙摆,不停的撕扯。我想惊呼,但唯恐唤来守卫将我拿住。 我强忍心中惊恐,只想快点离开,那人力气极大,两下便将我的裙摆扯烂,手中青色的衣料在他手中已经浸满了鲜血。 他仰头大笑起来,声音沙哑刺耳,他猛地将布料塞进口中咽了下去。 我惊恐的不能自已,只想快点找到阿福,过了好几个岔道口,就如同一个迷宫似的将人困在其中。 我脚下生风,慢跑起来,口中轻生唤着 “阿福!阿福!” 却忽然有一人抓住我的裙带,他乌黑的手自铁栏中深处,死死抓紧我的腰带不肯松手,嘴里念到 “我是阿福,我是。” 我侧身去看他,却哪里是阿福,这个人已然少了一只手臂,断臂处还在不停的渗着鲜血。 他一用力将我整个人拉了过去,我的后背紧贴着牢笼,那人的右手顺势掐住我的脖子,我疼得难受,奋力挣扎开。 好在他只有一只手,并不能将我困住,我知觉自己要窒息一般,眼泪不争气的挂在眶中,再找不到他,时间就来不及了。 “公主?” 一声音叫住我,我含泪回头瞧去,阿福被人绑在柱子上,身上的铁链通红一片,此刻还泛着余温。 “阿福!” 我跑过去抱住他,探查他身上的伤势,他眼里含着泪,结结巴巴的道 “阿福……强壮!”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痛苦出声,他身上全是鞭子抽打的痕迹,那些人不敢对阿福使用重刑,只能不停的折磨他。 “阿福你等一下,我把你放下来。” 我伸手去碰触阿福身上的铁链,确是猛地一惊,只听得阿福大叫 “不!” 但为时已晚,我手触碰到铁链的那一瞬间,只觉整个手都要被吞噬一般,灼烧感让我的手臂猛地一缩。 铁链碰触到我手掌的那一刻发出嘶嘶的灼烧声,我才瞧见,铁链之下阿福的皮肤早已焦黑一片。 我再也顾不得许多,撕扯下袖摆套在手上便去拉扯那链子,那丝绸接触到铁链的瞬间就开始萎缩燃烧起来,我耳中轰鸣一片,只听得阿福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和手中无边无尽的疼痛感。 那铁链灼烧着我的皮肤,指节中间竟然开始冒气白烟,我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中的泪不停的溢出,手上竟然开始失去知觉,我努力的撕扯着铁链,却听见耳边阿福的嘶吼声。 阿福开始狰狞的怒吼,眼睛渐渐变了颜色,那黑色的眸子开始泛起红光,牙齿开始慢慢变长,脸上的伤痕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我仿佛要窒息一般嘶吼着,他到底怎么了,我清楚看见青筋在他的皮肤里猛烈的跳动,我停下手中的动作,但是阿福却并没有停下。 他怒吼着,瞳孔的颜色彻底变成了鲜红色,头发迅速增长着,皮肤已经愈合成完美的样子,身体仍然在不断的生长,直到撑破那原有的衣裳。 “阿福!你停下!” 我抱住他,想阻止他的动作,他仍然痛苦的嘶吼着,我竟不知此刻乌黑的天空竟然慢慢变成了鲜红色。 “走开!快滚!” 他粗犷的声音大吼着,让我离开他,我感受到他体内不停冲撞的气流,不多时铁链已经被他完全震破,天空中鲜红的云层中间电闪雷鸣。 不知是什么力量将我整个震飞出去,撞到了附近的石墙上,我只觉口中一股腥甜,却见阿福变成了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男人。 他周身的伤痕在不停的愈合,脱落,再愈合,长出全新的皮肤,他渐渐冷静下来,整个人浮在空中,乌发渐渐变成银白色,一双鲜红的眸子上浮现出白色的睫毛。 犹如寒冰一般冷厉,他的皮肤光洁如新,鲜红的嘴唇紧抿,高傲的俯瞰着,冷冷的环顾四周。 牢房内所有的人都开始嘶吼起来,痛苦的尖叫起来,恐惧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人。 “怪物!怪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睫毛遮挡住我的视线,我好像再也也无法聚焦起来。 那个人的气息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仿佛要窒息,他慢慢朝我走来,周身光洁一片,我只觉得好冷。 好似赤身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嗫嚅着 “阿福……” 那个人将我抱起,周身冰凉的犹如一块玄冰,冷冷的包裹着我。 沉沉睡去,梦中看见阿福,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慢慢长大。 最初稚嫩的目光,结结巴巴的口吻,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冷厉的男子,他紧抿着浅红色的薄唇,一双血红的眸子冷冷的看着我。 我伸手去触碰他光洁的脸,却忽然消失在我眼前 “阿福?” 我轻生唤他的名字,四周回荡起我的声音,我慢慢朝前走,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趴在地上,手中护着半边馊了的馒头。 周围是一群脸上挂着残忍笑意的,手中举着针刺鞭子的男人,不停的朝着男孩身上猛烈的抽打。 他紧紧闭着双眸,嘴角的鲜血不断的涌出,却不发一声。 我连忙跑过去,想将那些男人推开,但画面再一次消失了。 我迷茫的看着眼前空白的一片,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忽然一个稚嫩声音打断了我,他痛苦的呜咽着,叫道 “芷依,你醒醒,芷依?我们有饭吃了。” 那个男孩已经长成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怀中抱着一个清秀的小姑娘,约莫六七岁的模样,紧紧闭着双眼,骨瘦如柴。 身上遍体的伤痕,嘴角留着鲜血,再也没有力气看他一眼。 那个男孩痛苦的抱住她,想将手上发馊的馒头塞进她的口中,痛苦的喊道 “你张开嘴,我求你,芷依,我求求你,你醒醒……” 然而那个女孩一直一直紧闭着双眸。 画面一转,又是一片空白,天空红光乍现,狼牙山上,一银发男子冷冷傲世群雄,他的眸子鲜红,寒气逼人。 他身下,是万千枯骨,和无尽残忍厮杀的鬼军,那些鬼军手握长刀,直直朝着那些士兵砍去,一刀下去,人头落地,鲜血四溅。 而那个男人,脸色苍白,冷冷的看着一切。人群中一个女子痛苦的嘶吼着,大声喊道 “你这个疯子,尘翎,你就是个疯子!我金悦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个唤做尘翎的男子,面无表情,轻轻开口,却并未发声,那些鬼砍向女子的手,竟然慢慢放下,纷纷转向其余的士兵。 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个女子含着泪疯狂的逃走,消失在眼前。 画面再次一转,那个换作尘翎的男子站在高高的山巅,俯瞰大陆,严重没有一丝温度,他步行过的地方,开始结起白霜。 行过的地方,纷纷变成冰天雪地,他站在那手中抱着被他冰封起来的女孩,只一眨眼间,他便自山峰上直直倒下。 我大叫 “阿福不要!” 再次冲上前去时,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皇太子 第四十四章 前世记忆 眼前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氤氲的漂浮在空中,脚下似有溪流穿过,自下而上生长出一片片娇艳的荷花。 最为奇怪的是,即便可以清晰的瞧见水底灵动的鱼虾,能够听清水流淌过的声音,站在水面之上仍然可以如履平地。 脚底慢慢游动着一条红色鲤鱼,悠闲地在水下遨游着,调皮的吐着泡泡,忽地跃起,又纵深跳入水中,激起一片小小的涟漪。 它绕着我转了几个圈圈,便往前游去,我快步跟在它身后,前方的景致就随着我脚步的挪动渐渐清晰起来。 雾气之中一个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静静的躺在水面之上,越是靠近他,周身的空气愈渐寒冷起来,每走一步,足下便会生起一朵冰莲。 我有些不适应的双手环住臂膀,朝着那个身影踱步,周身狂风骤起,水下却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我步履艰难的朝前走去,越是往前一步,周身的风力就越发强烈,而飓风的中心便是那个犹如寒冰的男子。 他侧身躺在水面之上,一只手扶在额上,周身雪白一片,身上的绸缎亦是一尘不染,在狂风的吹拂下漂浮着。犹如一朵并蒂的莲花。 一双眸子轻轻覆着,卷长浓密的睫毛泛起银色的光芒,肤如凝脂,白的让人惊叹,一头银发随意的披散在身侧,竟丝毫不受狂风的影响。 一张脸美的惊心动魄,正是那个从狼牙山上纵身跃下的男子。我细细回忆着他的名字,竟仿佛印刻在我脑中,不自觉的启唇 “尘翎……” 待听清自己发出的声音,才惊觉竟然颤抖的不成样子,就好像我很早以前便唤过这个名字,可我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慢慢睁开双眸,瞳孔竟是血红色,那一瞬间,周身狂风瞬间静止下来,只余脚下水流涌动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那个男人,脚步却不受控制的朝他走去,我想要停下来,但身体仿佛不曾属于我,我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惊觉竟然再没法从他眸中逃开。 不知不觉间,眼中似有泪水划过,感受到脸颊上两道酥麻感,和泪水滴入水中的声音,可笑的是我根本不知缘由,就好像走向他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 他慢慢伸出素白的手,指节修长,犹如鬼魅,我惊愕的看见自己竟然也慢慢伸出右手,同他的左手贴合在一起。 待碰触到他指尖那一刹那,一股冰凉感自指尖瞬间传遍全身所有经脉,我感受到来自手心酥麻的感觉,那是肌肤愈合的感觉。 被铁链灼烧的肌肤正在迅速愈合,有些微微的疼痛,但却好似被寒冷麻醉了一般,我同他双手合十,身下成千上万的红色鲤鱼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轻启玉唇,声音仿佛可以穿透一切,身下的锦鲤都沸腾起来,向天空高高跃起,翻了个身,又扎入水中 “芷依,你想起来了吗?“ 芷依?是那个被他抱在怀中的姑娘吗?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在跟我说话吗?” 他慢慢松开我的右手,我才感觉身体似乎又能受我控制了,我摊开双手,原来灼烧过的痕迹竟然丝毫瞧不出来,甚至更为光洁。 他慢慢坐起,银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的摆动着位置,他伸手来抚我的脸颊,我微微向后退,躲过他的手。 但他的指尖却触碰到我脸上的泪珠,那泪珠便顺势沾到他修长的指节上,微微跃动着,却始终未从他手中离开。 那晶莹的水珠里竟然缓缓倒影出两个人的身影,是那个姑娘和他自己,只是,怎会自我的泪中倒影出来。 我想开口问他,却见他鲜红的眸子中淌出一滴泪水缓缓滑落,只一瞬间便化作冰棱破碎在空中。 “你怎么哭了?“ 我蹲下身问他,却见他的眸子上移,紧紧逼视着我的眼睛,却听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醉酒一般 “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牢狱之中,我们互相依偎,狼牙山上我为你血染中天。 如果你不是她,那你如何会进入我的虚境?” 我有些语塞,完全搞不清状况,只能答道 “我记得当时我和阿福还在狱中,后来我便晕倒了,再后来便到了这里,至于你说的那些,我想是你搞错了, 我不是你怀里抱的那个女子,只是偶然间窥见你们的过往……” 我话音未落,他却猛地抓住我的手,不知何时他已经站起身将我抱在怀中,他带着哭腔,丝毫没有方才的气势,低声道 “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我抬手使劲挣扎着,将他推开,他缓缓松开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似乎我不应该做此动作,我开口问他 “你是阿福,还是尘翎?” 他有些失望的瞧着我,道 “难道你只有这些话吗?” 我一脸狐疑,此刻我就想知道阿福去了哪里,我又在哪,他怎么会在这。 “是。” 他眸子冷下来,同我解释 “我是你们口中的阿福,也是尘翎,我与韩齐做了一个交易,他帮我找到你,但是需要定时给我服用一种可以压制我体内魔性的药丸,那药丸不仅可以使我身体保持在十二岁的模样,同时可以隐去我周身杀气 以此助他完成一个任务,待需要我时,他便会将我体内的魔性释放出来,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帮他。” 我脑中一片轰鸣,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问道 “那么,你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他鲜红的眸子忽然隐隐闪着光,沉声道 “因为你……” 他不肯再说下去,无论我如何追问,他也不肯再答,只说承诺过韩齐,绝不泄露半句。 “你肯随我走吗?我说过,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有朝一日,我定要灭其满门。“ 周身狂风骤起,他的眼睛泛起红光,周身杀气腾腾,我有些害怕的退后两步,不可置信的瞧着他。 “我不会同你走,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更没有想起来你说的那些东西,我只是在你的幻境中窥见了你的过去……” 我慢慢摇头,回答他的话,心中却是心痛难忍,韩齐,又是韩齐,他再一次骗了我,原来他接近我,竟是为了换取最高的利益…… 他究竟还有什么在瞒着我,究竟还要利用多少次才肯罢休,他究竟有没有心…… 我只觉心中隐隐作痛,却见眼前之人大手一挥,周身的幻境开始慢慢消失,化作碎片消失在黑暗之中,耳边闻见有人在轻声唤我的名字。 “洛儿,洛儿。” 那人不停的摇晃着我的身子,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我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额上冒着汗珠,心道原来只是梦。 我摊开自己的双手,将缠在手上的布条解开,光洁的肌肤蓦地呈现在我眼前,我只觉眼前恍惚一片,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境, 我侧首看向韩齐焦急的眼神,问道 “阿福呢。“ 韩齐注意到我手中的伤,却并无惊愕之意,只淡淡道 “已经送回去休息了,宫里的事已经呈了证据上去,尘翎已死,阿福是冤枉的。” 我想哭,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只沉着声问他 “韩齐,如果有一天,我阻拦了你前进的道路,你会不会……杀了我。” 他一怔,没料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微微勾唇道 “不会……” “你知道对吗?” 我苦笑着问他,他是极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果然,只见他淡淡一笑,道 “你见过他了,他带不走你。” 他笃定的说,又是那个表情,又是那个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韩齐,你究竟想要什么,这条路上,注定要伤害这么多无辜的人吗?” 他沉默良久,才淡淡开口 “我想要……一切……” ‘一切?’是皇位,还是天下。他大手拂过我的脸,拭去我脸上的泪。 “如果我跟他走呢?” 他勾着唇,温柔的同我说 “那我便会杀了他……” 又是那样轻松的语气,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应该为他所掌控,这个人同他高高在上的父皇是一个样子。 铁面无情,地位在他们眼中,真的就比人的命还重吗。 我转过身躺下,将脸埋在被褥里。我听见他离去的脚步声,吩咐下人沉稳的嗓音,只是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他的一个玩具,亦或是一个傀儡。 只是我这个傀儡竟然爱上了操控自己的傀儡师,想要挣脱这种束缚,但又沉浸于这样的束缚之中,无法自拔。 几日后,宫里宫外都翻了天,有人说瞧见某日天空红光乍现,惊雷四起,竟以外是鬼王重生了。 有人说那日敬事房内所有的犯人一夜间惨死,面目全非,竟半点也认不出谁是谁。 我呆呆的坐在明台之上,幼青同我坐在一块,大约再过半月便要出嫁了,殿内进出的人极多,皆是面带喜色的模样,好似这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幼青见我有些不爱笑,只当我是思念故乡,便去寻一些吃的哄我开心。而韩齐自那日之后也便没来瞧过我。 只金悦偶尔于我殿中闹上几番,却并无害我之心,无非是将殿中一些东西砸碎了再痛骂我几句。 我寻思着也不会少块肉,因此每每她骂的上头,我却毫无反应时,她便会更加生气…… 皇太子 第四十五章 背叛 几日后,韩齐派人自宫中接我入府,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张旗鼓,相反的是,所有人似乎对这件事都较为低调,甚至连我初入鄞国时热闹的三分之一仍未及。 没有锣鼓喧天的喜庆场面,没有八台大娇迎亲的风光,没有宾客,没有宴席,没有拜堂,更没有交杯酒,只我一人,一娇,入府而已…… 大红盖头下,满面脂粉色,身着一身华丽朱红锦缎彩衣,却是无尽的哀伤。 在祁国,每个女孩心中大约便是想要一个婚宴,那是所有百姓人生中最为热闹开心的时刻,可如今,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伴随着内侍将我接进府中,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可我却察觉到那副皮囊之下真切的鄙夷,和不屑一顾。 “侧妃,今日殿下宿在正妃处了,您就别等了,这如今,王妃有孕在身,殿下是每日在其身侧半步不离,估摸着早就把与您的婚事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嬷嬷语气不耐烦的同我说道着,语气极为张扬跋扈,我垂着眸看不太真切她的模样,只隐隐瞥见一抹身影立于殿内。 她体态富裕,应是宫中派来处理婚嫁事宜的,我并不打算同她争议什么,左右韩齐不来于我来说道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如今的我还并不想看见他。 “知道了。” 我淡淡开口,便准了她退下,那嬷嬷冷哼一声,嘴里嘟囔着 “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指望咱们殿下能把她放心上呢,真是痴心妄想!” 说罢便朝外走去,幼青拦住她,打算同她大打出手,却被我拦下。 “不必了,她想说就让她说,勿要再惹些事端了。” 我不想在我大婚之夜冲了喜气,哪怕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也希望它是快乐的。 大门虚掩着,新婚之夜除了自家夫君,是任何人也不许进的,因此殿中并无侍从。 我兀自将头上的盖头取下,入眼皆是一片喜色,床上铺满的红枣和桂圆,若是放在我刚来鄞国时,那必然是要吃干抹净的,毕竟千错万错,食物没错,但如今却是无这个心思了。 我慢慢起身,繁重的头饰压的我有些难受,屋内烛光莹莹,大红的喜字张贴在房间的任意一个角落,只是现在看上去却极度讽刺。 忽然之间,殿门被人轻轻推开。我猛地一怔,难道说韩齐这个时候还会想着来我房间?我有些苦恼起来,若是他今日偏要同我睡,我也当是想着该如何拒绝的。 抬眸却瞧见一白衣少年立于案前,我轻呼出声 “阿福?” 话到嘴边才觉不对,他早就不是阿福了,他是尘翎,只是现在的他仍然保持着十二三岁的模样,许是韩齐又给他吃了那药。 话间他已两三步挪至我的榻前,黑色的眸子奕奕有神,我刚想说话,他却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你……是尘翎?” 那样的眼神可不是阿福有的,那么他应该是尘翎,只是奇怪的是他怎么还是一副十二三岁的模样。 他点点头道 “我已经用法力压制了体内药丸的毒性,只能勉强保持我的外形,在此期间还不能使用法力,唯有等药力过了之后才行,但带你离开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大惊,所以他是故意压制体内药丸的毒性,为的是保持理智在今夜带我离开吗? 他迅速抓住我的手臂,就打算往外跑去。其实这里并没有什么能够让我留念的东西,如果能够逃离这个金笼子是最好不过,只是我得带上阿羽和幼青,我拦住他的动作问道。 “你可不可以把幼青和阿羽带上?” 我低声问他,却见他有些迟疑,良久才答 “如今我的法力被压制住,带你一人是足够了,但是带上别人恐怕有些困难。” 我心下一凉,有些失望的垂下眸子,却听他又说 “不过我可以试试。” 他说完那一刻,我仿佛又在黑夜之中看见了希望。 只是若是多年之后再叫我选择一次,我定然不会选择同他离开,只是那一切都太迟了…… 不消片刻,阿福和幼青已然出现在我殿内,只是迟迟不见阿羽的踪影,我有些着急的问他。 “阿羽去了哪里。” 尘翎摇头,轻声道 “我寻遍了王府上下也没看见秦羽的踪影,但若是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等我把你们送出去,我会回来寻他。” 他说着,炯炯有神的看着我,我自是信他的,阿羽武功高强,府中上下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的敌手,相对于幼青,我自然是更加放心的。 等我和幼青出了府,阿福再回来寻他说不定会轻松许多。 我点点头,便随他往外奔去,王府很大,而尘翎的法力被压制住,故只能施展出轻功。 夜色很凉,寒风刺骨的吹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都被阿福尽收眼底,但凡有一只苍蝇也难逃他的法眼。 但奇怪的是,一路上都顺畅的不可思议,竟然连府中侍卫也比平时少了一半,根本不似韩齐平日里的作风 我微微觉得有些不对,但彼时并未多想,却在到达外庭之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和阿福站在院内,幼青已经警觉的拔出身侧长剑,环顾四周。 周围杀气四溢,夜色安静的可怕,忽然之间,狂风骤起,所有敞开的门被猛地关上。四面高墙之上冒出一个个的黑影。 这些人我从未在府中见过,但不难瞧出,他们的隐蔽能力极强,一路尾随我们至此,现在才现身,都未被发现。 他们都被专门的训练过,此刻猛地从屋顶之上跃下,冷冷的瞧着我们,但我却低估了他们的人数。 若说方才我们只见到了大约十几人,那么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上下约有六七十人,且屋顶之上还藏匿着许多人,根本数不过来,他们各个训练有素,不发一言,不露半丝破绽。 这些人,是暗卫吗,那么他们的领头人,是韩齐? 我不敢往深处想,那些人却越逼越近,完全不给喘息的机会。 千钧一发之际,只闻尘翎淡淡开口 “好一出空城计!” 他朗声说着,但我却在那群黑影中认出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秦羽。 我不可置信的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但无奈夜色太黑了,且所有人都蒙着面,除了一双眼睛,和极其相似的身形,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正在我有些不敢确定之时,忽然一个声音传入我们的耳中,那人含笑道 “我便猜到你今夜会带她走,专门派人来此等你,尘翎,你好大的胆子!” 我转过身,瞧见韩齐站在高高的明台之上,身上裹着黑色的裘衣,发髻高高绑在头顶,横眉冷视着庭中场景。 幼青拔出手中长剑准备迎敌,所有的暗卫已经举起手中刀剑,只待一声令下。 明台之上韩齐的声音冷冷传来,却不是下令,而是冲着我说道。 “洛儿,你过来,我便放过他。否则他必死无疑,秦羽也会葬身于此!” 韩齐微微勾唇,冷眸凝视着我,那一瞬仿佛有个声音在呼唤着我,让我过去。 阿福抓住我的手臂,不准我前进,但是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仅凭借阿福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和韩齐相抗,又如何能带我逃走。 我回身看他,他眸中尽是不舍,慢慢摇头。我挣脱开他的抓住我的手掌,眼中含泪,轻声开口 “我们斗不过他的。” 是的,如今他早已料到我们的计划,我若走了,阿羽必死,况且韩齐既然已经料到今日之事,就不可能毫无准备,我们根本毫无胜算! 我慢慢朝明台上走,身后是阿福的嘶吼声 “芷若你回来!” 我刚迈出几步,便有暗卫立即将他们包围起来,台上之人,慢慢的向我伸出右手,冷冷的俯视着。 我一步步走上台阶,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每一步都似乎踏在刀尖之上,痛苦难忍。 我没有选择拉住韩齐的手,想要避开他,他却猛地俯身强硬的将我拉到他的身边,迅速横身将我抱起,我痛苦的挣扎着,想要避开他的掌控。 他的周围身忽地散发出浓浓的杀气,同那日在沈玉之婚宴上时一般无二,却闻头顶传来韩齐冷冷的声音,没有感情的,低沉的传来 “杀!” 那个声音低沉的可怕,不停的回荡在整个府邸之中,直击我的大脑 我脑袋一片空白,震惊的看着韩齐,惊呼出声,奋力想要挣脱出去,却忽然脖颈处猛地一疼,脑中忽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便如同傀儡般的坠入深渊之中。 我想要呼喊出声,想要回身去救他们,但彼时的我却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只闻耳边刀枪碰撞的声音,却再无法使出一点力气。 韩齐,遇见你终究还是我错了…… 那一刻,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般憎恨过一个人,从来没有像那一刻般想要杀死一个人,从来没有那一刻般想要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 我只觉眼中温热一片,想要睁眼,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睁开,耳中忽然传来一人的声音 “殿下,属下已完成任务。” 而那个人的声音,我永远都忘不掉,因为那是秦羽的声音…… 皇太子 第四十六章 陌生的回忆 只觉自己嗓子干涩的难受,被人轻轻的放在榻上,可以清晰的听清周围的声音,却丝毫动弹不得。 韩齐吩咐秦羽退下,一阵摩挲声后,我感受到他冰凉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他将我身上的被褥往上挪了挪,才淡淡开口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不断的奔跑,才能停留在原地。若我不主动出击,就会任人宰割,洛儿,你会原谅我吗?” 他轻声说着,我却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心中却犹如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如果可以,我真应该在第一次见他时就杀了他。 忽然喉中一股腥甜,鲜红浓烈的鲜血自喉中喷涌而出,缓缓溢出嘴角,韩齐一惊连忙朗声道 “让大夫进来!快去!“ 旋即握住我的手,我用尽全身力气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开,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 “你放心,幼青不会死,只是阿福,不能活。” 我只觉眼中泪水缓缓流出,刮过眼角,钻入青丝之中。 不消多时大夫已经推门而入,殿中只闻见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就是一人跪下,将手中医箱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道 “殿下!” “看看她!” 韩齐淡淡开口,便有一人遮挡住我眼前的光线,他将我的眼皮翻开,我努力的将脸侧过,不愿就诊。 却闻太医沙哑着嗓子,有些为难的说 “殿下……侧妃这是急火攻心,恐怕会伤及性命啊……这,有些难办啊,若非自己走出这心结,严重程度臣也说不准啊。” 我只闻得一声瓷器震碎的清脆响声,紧接着就是韩齐朗声吩咐道 “下去,把幼青叫过来!” 侍女颤着声音跪下,连连道是,那大夫慌了脚,惊呼出声,旋即匆忙退出殿外,之后我等了很久,幼青也没有来。 渐渐的,我觉得很累,只知韩齐一直于我耳边同我说了很多话,只是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沉沉的睡去。 我只觉得很冷,连梦里也很冷,睁眼之时我身着一身灰白色的囚服,静静的躺在草堆之上,身边有人一直在唤我,他的声音尤其稚嫩,约莫十二岁左右。 “芷依……芷依!醒醒,看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我缓缓睁目,一些完全不属于我记忆瞬间钻入我的脑海之中。在我的脑海中,忆起一个成天醉酒赌博的阿爹,和一出生便撒手人寰的我的阿娘。 我四岁之时,家里已经穷途四壁,阿爹又去了赌场,就在昨日,阿爹已将家中唯一的房子赌输了去,阿爹红着眼蹲下身抱住我,哭着同我说 “小依,爹爹再去赌一次,你相信爹爹,这次爹爹一定可以赢回来!” “爹爹,可不可以不赌了。” 我糯糯的说着,阿爹举起手臂,狠狠的甩在我的脸上,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脑中嗡嗡作响,阿爹站起身道 “你这个混账,这次我一定能赢回来,你竟敢违逆我!” 我委屈的哭出声,蹲在家门口,上面横竖贴了好几个贴条,阿爹说完转身便走了,我抹了抹眼中掉出的眼泪,心想也许爹爹会赢回来。 但,厄运终究还是降临了,快入夜之时,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提着砍刀走了过来,而他身边则是苦苦哀求的,我的阿爹。 阿爹消瘦的身体抱住那人粗壮的大腿,被那男子拖在地上,男子身体健壮,脸上还有一个长长的刀疤,嘴唇厚厚的,皮肤极其粗糙,凶神恶煞的朝我走来。 “我求你,不要带走我女儿,再给我些日子,我一定会把钱还上。“ 阿爹苦苦哀求着,那男子踹了阿爹一脚,粗狂的声音传来 “你这孬种,赌之前我就问过你了,你说将女儿压我的,怎么,又想赖账?告诉你,老子不吃这一套!” 刀疤男扛起手中大刀,直指阿爹,我疯狂的冲过去,想要撞开那男人,嘴里嚷道 “不许你欺负我阿爹,走开。“ 待撞到他身上时,才觉得这人犹如铜墙铁壁般雷打不动,他恶狠狠的侧过脸,地下头瞧我,旋即蹲下身子,强硬正过我的脸,道 “小脸倒是不错,就是身子太小了,卖去做苦力吧。” 话毕,便猛地将我一扔,他的力气极大,将我整个身子甩飞了出去,身后一群男人稳稳将我接住,我在那些人怀中挣扎着。 眼睁睁看着那刀疤男,两步上前,眼神狰狞的看着阿爹,阿爹躺在地上叫苦连天,那人便一脚踩在阿爹的肚子上。 “啊!” 阿爹痛呼出声,我大声呼救,身后几人便连忙捂住我的嘴,我狠狠的咬下去,那人便痛呼一声,猛地将我摔在地上,大声骂道 “你这小兔崽子,敢咬老子!” 我不顾身后之人的痛骂,奋力朝阿爹身边爬去,身后之人便想抬起脚来踩我,却听另一人道 “二哥,这兔崽子踩坏了就卖不了多少钱了,忍忍吧,以后有她受的!” 那人听罢,才悻悻缩回脚,朝我背上吐了口唾沫,继续骂着。 与此同时,阿爹睁开眼,无力的瞧着我,身上却被那刀疤男踩在脚下,阿爹缓缓启唇却未发一声,我却看懂了那句话 “快跑!” 我大声哭着,想爬起来跑,刀疤男大声笑着,朝阿爹身上吐着唾沫,脚上还不忘向下使力,阿爹痛苦的看着我,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眼神呆滞,渐渐没了神。 “阿爹!” 我大声喊着,却不见阿爹有任何反应,我从地上爬起来,往前逃去,幽深的巷子里空无人烟,才跑不到两步便被那些人拦住。 他们将我横身扛起,我在他肩上奋力扭动着,想挣脱那人束缚,那人却学聪明了,无论我如何努力也咬不到他。 “把她给老子打晕,这小兔崽子。“ 扛着我的那人对另一人说着,那人举起棒子,便是当头一棒,我只觉得头顶一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去。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身在笼中,身边是一群同我差不的孩子,他们同我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周身是一群穿着官服的男人,正将我们运往别处。 “臭小子,你还睡得着?” 一男孩朝着我恶狠狠的说着,我环顾了四周,瞧了瞧脏兮兮的自己,并不打算理他,他却不依不饶,举着拳头作势要来打我 “敢无视我,知不知道小爷是谁,小爷可是这鄞州城的铁拳王,专打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说罢举起拳头便向我打来,我举起手臂护住自己的脑袋,但那拳头却并未如期而至,我松开手臂,缓缓抬头看去。 只见那人的拳头被定在空中,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像是中了某种幻术。所有人惊恐的看着那小男孩,纷纷大叫起来。 “怪物啊,怪物!” 旁边的官兵见状,停下车,朗声道 “欸欸欸,干什么,吵什么吵,哪个在这惹是生非,给我拉下来!” 所有人的手缓缓抬起,指向那个男孩,男孩惊恐的连连道不是,但那些官兵极迅速的将他从笼子里拉出来,扔到地上,拔出手中长刀,便朝那男孩身上刺去。 只听一声痛呼,所有孩子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有的呜咽出声,眼泪不断从眼中溢出,却不敢惊呼出声,生怕落得和那男孩一样的下场。 “看见没有,还敢惹事儿,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官兵说罢,便将手中带血的长刀收回,朝着笼中人狠狠瞪了一眼,不少胆子小的惊恐的环住自己的身体,不停的抽泣。 “哭什么哭,不想死的,就忍着。” 一男孩坐在一旁轻声说着,身上同大家一样穿着脏兮兮的囚服,面上却是平静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我低声问他,他却冷冷道 “你娘难道没告诉过你,问别人名字前,先报自己的名字吗?” 我有些语塞,低下头糯糯的说 “我……我没有娘。” 那男孩一怔,有些同情的看着我,缓缓开口 “我叫尘翎。” 他朝我咧嘴一笑,眼睛弯弯的很是好看,我也冲他咧开嘴道 “我叫芷依,芷兰的芷,依恋的依。” 他轻启薄唇,却并未发声,撇过头不再瞧我。我心中难过,也不知自己饿了多久,肚子咕咕叫起来。 尘翎闻声,从怀里掏出小块馍馍递给我,我刚想接过,笼子里所有人便像饿虎一般猛地扑上去,尘翎手一举,所有人就都扑了个空。 外面的官兵闻声,朝我们看过来,朗声道 “再吵,全拉下来宰了!” 所有人瞬间不敢有所动作,只听尘翎淡淡的说 “继续抢呀,方才那群狗官进来送饭的时候,可是你们先抢了她的吃食,如今又想来抢,我可不怕死,大不了,大家一块完蛋!” 尘翎声音不大,却极有威慑力,有的胆子小的,被吓得呜咽起来,小手不停地抹着眼中泪水。 “你把自己的馍馍省下来给了我,那你吃什么。” 我问他,他冲着我咧开嘴,一只手揉了揉我的脑袋道 “我不吃东西的。” 他很是认真的说,可我却是不晓得这世上还有人不吃东西便能活的,只当他是撒谎,本想拒绝,但瞧见那个馍馍我便忍不住流口水。 正犹豫之际,尘翎一把将那馍馍塞进我的口中,说道 “再不吃,我真要给别人了!” 我有些感动的看着他,眼中含着泪花,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我笑道 “你别用这副眼神看着我,我可受不了。”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兀自感动着 “你是除了阿爹,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 我小声说着,他搭话问道 “你阿爹真如你说的那么好,还会把你卖到这来?” 我有些气道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阿爹!阿爹已经不在了……” 他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道 “对不起啊,你别哭了,以后我当你大哥还不成嘛,保证比你阿爹对你还好。”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着,模样极让人忍俊不禁。 皇太子 第四十七章 罪恶的开端 夜幕四合,沙丘的天空总是很美,碧蓝的天上闪着无数星光,犹如万千灯火,荧荧闪着光亮。 我靠在笼子边,仰望着幽兰的天空,车下轴贯的轮,辘辘穿行在无人的沙丘之上,夜色很静,很美,只是我却再也配不上这样好看的景色。 夜色有些凉,我哆嗦着蜷起身子,双手摩擦着赤裸的双臂,试图依靠不断的摩擦取暖,看守我们是守卫,找了破旧的洞窟处停下,打算暂居一宿。 我侧首瞧见一旁的尘翎,他倒是丝毫不冷的样子,瞧见我看向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连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扔到我身上。 我惊得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赤着上身的身体,他却鄙夷的噗嗤一笑,轻声道 “都是男子汉,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又不会吃了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磨磨唧唧。” 我满头黑线,想起自己如今脏兮兮的样子,而且身子也尚未发育,同男孩子也并无差别,于是慢慢放下双手,心中默念 ‘只看脖子以上就好了。’ 他却小声问道 “喂,嘀嘀咕咕什么呢,难不成真是个姑娘啊?”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侧过脸去不理他,随手将衣服还给他,闭上眼睛并不言语,却听一旁熟睡的男孩梦中吧唧吧唧嘴,呓语了一句 “嗯……烧鸡……嘿嘿。” 所有醒着的人开始憋起笑来,又不敢发出声音,直叫人差点没憋出内伤。 与此同时,眼前忽然猛地一黑,尘翎已将他那身囚服直接套在我头上,我大惊,正欲惊叫,嘴巴却被人猛地堵住。 隔着一层布料,居然感受到一个软软湿湿的东西包裹住了我,还在不停的蠕动着。 我没法发出声音,迅速瞥过脸躲开那恶心东西,奋力向上钻着,好容易才探出头来,抬眼便看见尘翎一双乌黑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我。 他左手迅猛的将我的嘴巴捂住,右手朝我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眼神绕过我转向身后,我有些别扭的转过头去。 正瞧见那群官兵呼呼大睡打着鼾的样子,旋即听清他在我耳边小声道 “钥匙在那人的腰间,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把它弄过来!” 我这才瞧清,一官兵捧着壶酒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鼾声震耳欲聋,他腰间恰好挂了串金色的钥匙,极是刺目,但以我们这么短的手是根本不可能够得到那钥匙的。 我转过头,看着尘翎,示意他将捂住我嘴巴的手拿开,他傻傻的翻译了好久,才明白过来我的意思,尴尬的挠了挠头。 尘翎像小狗一样趴在我身前,双手撑住笼底,就差一个左右摇摆的尾巴了,他咧嘴笑着,轻声道 “你说。” 我自处打量周围的环境,除了我们头顶的一棵大树,几乎是没有什么可以借助的工具了,可这树长得极高,想要够到上边的树枝得让三人重叠在一块才行。 尘翎很聪明,见我抬头望向头顶的树枝,很快反应过来,眼睛弯成月牙状,手中握起拳头,朝我胸口轻轻一锤,道 “小子,真有你的!” 我紧张的捂住自己的胸,警觉的看着他,眼中含着泪,这个人怎么如此无礼,不知道非礼勿动吗? 尘翎还在兴奋之中,旋即瞧见我委屈的眼神,大掌拍在我的肩上,旋即又想起来什么,尴尬的挪到自己脑袋上,讪讪笑了两声。 “哎呀,忘记你有洁癖了,没事,没事!” 话毕,只见他转头打量着笼中的人,挑了个较为瘦小的男孩,那男孩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们,连连摆头道 “大哥,我不行……不行的。” 尘翎侧首看他,一把拧他过来,凑近他的脸,盯着他道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那小男孩吓的毛骨悚然,半句话都不敢说,只见尘翎趴下对着那男孩道 “上来,你骑到我脖子上,在让芷依骑到你脖子上,咱们叠个罗汉!” 我张口结舌,忙问他 “为什么是我?” 尘翎啧了一声,咧嘴笑道 “就你最瘦,难道你想压死大哥不成吗?” 我有些为难,却见那男孩恐于尘翎的淫威之下,战战兢兢的爬到尘翎的脖子上。 我一咬牙,心一横,果断上前,三人颤颤巍巍的叠了个罗汉,我伸手去够离我最近的那根树枝。 然而身下二人不停的摇摇晃晃,加之又差一点距离,只听得尘翎隐忍的声音传来。 “快点……我快撑不住了!……” 身下那男孩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那个……大哥说他快撑不住了。” 我一撇嘴,道 “差一点……就快了” 身下男孩继续传话, “她说她快拉了” 正当我要够着树枝那一刹那,脑袋猛地一惊,三人齐齐倒下,摔成千层饼。 这样大的动静,很快便引来了呼呼大睡的官兵,那官兵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拿起一旁的砍刀,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大声吼道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还睡不睡觉了,小心老子宰了你们!” 作势举起手中大刀像是要砍向我们,所有人害怕的缩到角落,那官兵看着恐吓奏效了,也不多追究,冷哼一声继续回到原味打着鼾。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我翻过身子,将压在身下的二人解放出来,尘翎一翻身将那男孩震了下来,问道 “你方才说什么,你要拉了?” 我满头黑线,举起拳头敲在他俩头上,一人一个大包,轻声道 “我说,我快够到了!” 尘翎一撇嘴,侧身又是一拳头打在那小男孩的头上。 “听见没,她说,她就快够到了!” 男孩抽泣着,捂着自己的头,两行鼻涕摇摇晃晃的挂在鼻子上,哭道 “呜呜……大哥我错了……” 我瞥了一眼尘翎,看向那男孩,温声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他吸了一把鼻涕,擦了擦眼中的泪道 “我叫福蛋,他们都叫我阿福。” 阿福傻傻一笑,我俩都被他呆萌的样子给逗笑了,纷纷打趣他。 没过多久,天色渐渐亮起来,所有人的严重都透出失望之色,因为这样的机会错过一次,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尘翎抱头躺在笼中,闭着眼睛满不在乎的模样,道 “放心吧,有大哥在,饿不死你们!” 所有人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但又不敢开口反驳他。过了良久,官兵才从笼子的缝隙中塞进两个已经搜了了馍馍。 所有人皆是一脸习惯,有的人有些不耐烦的道 “怎么又是馍馍,我们都吃了三天的馍馍了,连口水都不给喝。” 说罢便连忙冲进争抢馍馍的阵营,所有人蜂拥而上,我一挤进去就被推了出来,反复好几次,待人散后,竟连渣子也不剩了。 尘翎微微睁开眼着我道 “就你这小身板,怎么可能抢的过。” 话间,已伸出自己的右手,一旁的阿福见状,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手中抢来的一小块,含着泪塞给了尘翎。 尘翎一笑,将那块馍馍分成两半,一块递给阿福,一块递给我。 我狐疑的看向他,问道 “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真的不饿吗?” 他一撇嘴,道 “我不是说了嘛,我天生就不用吃饭!” 阿福立即投来羡慕的眼神,尘翎被阿福盯得有些不耐烦,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再看揍你!” 阿福一惊,连忙缩回脑袋,眼泪汪汪的啃着手中塞牙缝都不够的馍馍渣。 我忍不住冲尘翎道 “你干嘛又凶他!” 尘翎旋即更为委屈的看着我,学着阿福抽泣的样子道 “人家……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开始颤抖起来,皆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尘翎倒是满不在乎的抖腿,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 我抬手,捏起拳头,便往他头上猛地一拳。尘翎哎哟一声抱着头,眼泪汪汪的抬头看我,我刚一撇脸。 他速度极快的抓住我的手臂,将我压在身下,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道 “你动呀,我看你还怎么动!” 他的力气比我大,身子极沉,任我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老天爷呀,我真是要哭了,男女授受不亲呀,阿弥陀佛…… 我在心中胡乱腹诽着,闭上眼睛不瞧尘翎,他见我都不再反抗了,有些无趣的松开我,却听一旁的官兵大声嚷嚷道。 “干什么呐,啊!谁敢惹事!” 所有人害怕的低下头去,尘翎坐起来道 “没呢,闹着玩呢大人!” 那官兵才悻悻说道 “再过半日便要到了,都给我老实点,别让我抓到你们!” 阿福蹲在角落,被吓哭的不敢抬头,我爬起来,坐到原来的位置上,望向尘翎,他抬头看着天,也不言语。 却听见一旁的人交头接耳道 “你看,芷依的脸都红了,她该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我垂下头去,有些难受,爹爹死了,这个世上,大约没什么人疼我,我一定要变强大,去报仇,如今被人说上两句也要忍下去! 正这样想着,只听一声隐忍的痛呼声,我惊的抬头,看清尘翎举着拳头打向刚刚说闲话的两人。 其中一人的门牙被打下一颗,上边还粘着血迹,另一人的脸上赫然一个拳头印子,严重眼泪汪汪,不敢吭声,却听尘翎声音传来。 “小爷我就喜欢男人,你待如何!” 那两人连连求饶,半句话也不敢多说,韩齐举起拳头,作势又要打过去,我急忙上前拦住他。 “别打了,被发现就不好了………我没事的。” 皇太子 第四十八章 龙之微怒 我拉住尘翎的手,不似同龄人的手臂,尘翎的手臂相较之下更为有力。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平日里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什么事在他心里都激不起一丝涟漪一般。 我几乎是使出了全力才将他手收了回来,被他打的两名男孩,此刻正抱头求饶,眼泪不住的从脸颊上滑落。 尘翎冷哼一声,转过身子坐回去,脸上是一脸傲娇的表情,手臂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嘀咕道 “明明是他们先说你的,凭什么来劝小爷我?” 他说这话眼睛虽望向别处,说出的话却极为委屈,我轻轻叹了口气,温声安慰他 “你已经教训过他们了,只是以后你不可以再这样打人了!” 我同他认真说着,阿爹便是死在那些暴徒手中,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我都不愿意自己身边的人变成那个样子。 他震惊的转过头来瞧我,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道 “为什么?” 旋即又低下头去,把头搁在膝盖上,嘀咕道 “师父从来没教过我这些,况且如果不打他们,他们不是会更加目中无人吗?” 我问 “你还有个师父?” 他一听,连忙抬起头来,一脸骄傲的道 “那是,我师父可是,观棋…………棋” 话到嘴边又忽然停住,话锋一转道 “哎呀,反正我师父可厉害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话间,所有人已经被拉入了城内,所有人安静下来,若说这里仅仅是一座普通的城也就罢了。 奇怪的是,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男人,且各个身负重担,扛着比自己身体还要粗的木头桩子,或是拉着极沉的木墩,或是奋力钉着木桩,汗流浃背,却一滴水也未见。 若是行动稍微迟缓些了,身后的官兵便会举着长鞭狠狠的朝那人身上抽去,刹那间便是一道血淋淋的伤痕赫然呈现在皮肤之上。 小到八九岁,老到七八十岁,他们脸色苍白,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听见轱辘拉过的声音,却是无人敢抬头看一眼。 有人不愿干活,或是活活饿晕了去,便会有几人上前狠狠的抽打,若是是在醒不了便会用烈酒朝那人身上泼洒过去,疼得那人惊声尖叫起来,又慢慢爬起来继续抱起旁边的木桩。 不远处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所有人将木桩运往那个高台之上,而那建筑的身后,便是用万骨铺垫而成的狼牙山。 说是一座山,其实说是乱葬岗也不为过,在这里死掉的人,便会有人将他们运到那山上扔下,原来不过数十人,后来越来越多,竟连山中猛兽亦不能消食殆尽…… 久而久之,便成了冤魂所在之处,散发着阵阵恶臭,渐渐的便有骇人的传闻,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而那狼牙山下便是黄泉路,长满了彼岸花,乃是人血滋养的圣地。 从无人敢下去一探究竟,被扔下去的人多了,便是每到入夜之时,狼牙山上便会传来痛苦的呜咽声。 有人说那是亡灵来报仇了,终有一日秦朝必灭,便是那群亡魂找上的门!可是,所有人就这样期盼了十几年,仍然未有果。 众人害怕的瑟瑟发抖,一旁的官兵见了,厉声道 “在这想活下去,就只有一个,干活!不干活就得死!” 旋即抬手直指身后散发着红光,阵阵恶臭的狼牙山朗声道 “否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只听哇的一声,阿福大声哭起来,他一哭不打紧,许多人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我瑟缩的抱紧自己的身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如果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 尘翎一脸鄙夷的瞧着众人道 “哭什么哭,有小爷在,还怕他一个小小狼牙山不成?” 众人自是不信他的,慢慢的我们被拉入一座古塔内,四周漆黑一片,唯有挂在壁上的火炬发着微弱的光亮。 这里便犹如一座人间炼狱一般,周围都是铜墙铁壁,任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而此时的塔内,空无一人,唯有几个巡逻的官兵在相互喝酒划拳,发出巨大的笑声,响彻整个古塔。 我们逐一被拉下了笼子,身后的官兵一边催促我们快点下来,一边还用脚踹着我们。 几个胆子小的,立即就吓的尿了裤子,嘴里哭喊着找娘亲,那官兵一脸不耐烦的一巴掌呼上去,塔内登时安静下来,只余巴掌声在塔内余璇…… 所有孩子都禁了声,官兵厉声道 “再哭!全给剁了喂狗吃,没用的东西!” 尘翎在我身前不住的颤抖,我们的手都被铁链牢牢的栓住,能活动的范围小之又小,移动一下便会发出剧烈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见尘翎低着头,连忙抓住他的衣角,示意他冷静下来,他察觉到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脚,才轻吐出一口气。 这一吐气倒好,愣是被身后的官兵察觉到了,那官兵大步上前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尘翎脸上。 巴掌声响彻云霄,尘翎脸上登时浮出红红的掌印,犹如豺狼虎豹般盯着那官兵,我暗叫不妙,赶紧跪下道 “官爷,是我们不好,我们会听话干活的,求您开恩!” 那官兵被尘翎的眼神盯的一惊,恐惧的表情只在他脸上浮现一刹那,旋即便看向我,冷笑一声道 “你小子倒是识相,念你们今日刚来就放过你们,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罢便转身将我们推进牢中,反手将狱门关上,尘翎手捏的死死的,眼神中杀气蓬勃,竟然些微发着鲜红的光。 我伸手去拆他紧紧握的拳头,废了好大的力气劝他,他才肯松开,竟是许久也未曾说一句话,他周身气势凛然,许多孩子都不敢靠近他。 皆是偷偷缩在角落偷偷抹着眼泪,或是擦擦嘴角被打出的鲜血,我温声同尘翎道 “我们要活下去,才能报仇,如果我们今天便同那些人翻了脸,日后便很难再好好活下去了。” 尘翎并不开口,手中拳头捏紧狠狠砸向石墙,低声道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后悔,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 我伸手想去揉他的脑袋,手到一半又觉不妥,悻悻缩回手,猛地看见他脸上红肿的带着血丝的掌印。 忽的有些心疼,想起阿爹临死时也如他这般被欺凌,眼泪便在眼眶中打着转转。 阿福慢慢跑过来,傻傻的在身上寻找着,掏出一瓶伤药膏,缓缓道 “大哥,芷依,我这有伤药。” 尘翎侧首震惊的瞧着阿福,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拍拍阿福的脑袋道 “可以呀,你哪弄来的。” 阿福傻傻笑着,小声同我们咬耳道 “我从那官兵身上偷来的……我从小就被打……经常偷别人的包子吃。” 话毕,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忽的又想起来什么,急忙将伤药递给我。 我结果伤药,手指往里捣鼓着,但伤药已经见了底,一旁的其他孩子可怜巴巴的瞧着我们,尘翎撇过脸道 “你……你给他们吧,我……皮糙肉厚的才不需要这种女孩子才抹的东西!” 我有些微怒,什么叫女孩子才抹的东西,手上涂了点膏药,便朝他脸上戳去,微一用力,他便疼的嗷嗷直叫 “你轻点不成嘛,打架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用力!” 我撇过脸不去瞧他,转身朝其他几名脸上伤肿的孩子走去,他们连连道谢,又瞧见尘翎恶狠狠的眼睛扫来,连忙低下头结结巴巴的说 “我们不敢……不敢!” 我转过身去,一眼瞧见尘翎的威胁表情,他慌忙收回眼神,装作和阿福聊天的模样,但阿福傻傻的没反应过来,自然不会配合他。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给那些孩子上药。 良久,便有一官兵送来了馊饭,老远便能闻见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官兵朗声道 “吃饭了,吃饱了好干活!” 说罢,所有人便都冲了上前,去争夺那碗馊饭,有的甚至大打出手,我想上前去抢,但都被挤了出来,反复几次后只得灰头土脸的回去。 尘翎咧嘴嘲笑我,我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尘翎勾唇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你求我,我就给你吃的,怎么样,叫声大哥!” 我撇过脸去不理他,谁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吃的,叫了也是白叫,还不如省点力气。 尘翎见我不搭理他,有些恼了,起身蹲到我面前,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瞧着我,忽然开口道 “其实仔细瞧,你倒是长得十分清秀,跟个小姑娘似的。” 我闭上眼睛不理他,这个人肿着个脸还戏弄别人,真是讨厌。 正待我腹诽之际,尘翎摊开右手,朝一旁的阿福说道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方才路过那群狗官桌子的时候,你就顺了个馍馍,快拿来!” 这句话说出来不打紧,我只觉得身旁所有人的眼睛便如同两道闪电般直射过来,只见尘翎松了松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厉声道 “怎么,敢跟小爷抢吃的,又想挨揍了?” 我猛地抬头盯着他,这个人说话总不算数,答应我不打人了,如今又这样。尘翎讪讪笑了两声催促道 “快点!” 阿福极是不舍的将怀中压扁了馒头递给尘翎,眼中依依不舍的模样甚是滑稽,尘翎将馍馍平分了两半,一半给我,一半还给阿福。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叫小爷我一声大哥?” 尘翎调笑的问我,我将馒头还给他,决定不吃,他却有些着急道 “好了好了,我给你还不行嘛。” 皇太子 第四十九章 耻辱之印 次日清晨,所有人被一声剧烈的响动声惊醒,很快便传来一官兵开锁的咔哒声。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见到的正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一个个将人拽走的样子。 我被他们猛地从地上拽起,同其他孩子一样被强硬的拉出了牢笼之中,有的孩子害怕的哭声来,紧接着一官兵怒斥的声音响彻整个古塔。 “啪!” “哭什么哭,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被那官兵狠狠的打晕过去,脸上的红印渐渐变得青紫起来,嘴边淌着鲜血。 那官兵见其晕了去,暗啐一口唾沫,将他拖在地上行走,所有的人暗自害怕的低下头去,不敢抬眸瞧一眼,唯恐危急自己。 不多时,所有人便被带到了古塔的另一处,同大部分地方一样,这里依旧是四面漆黑如地狱,不同形式的刑拘血淋淋的摆在众人面前。 或笼上有口卡住囚犯颈部,昼夜站立,直至死去,也有的先在脚下垫物,套定卡住脖子后再撤出垫物,致囚犯悬空窒息而死。 其残忍手段不言而喻,且散发着难闻的恶臭,我只觉腿上有些发软,仅凭意志强忍住心中的不适,只闻身后传来许多人呕吐的声音。 我们被一个个的绑在铁做的座椅上,空气中传来血腥的臭味,有烙铁经过煅烧的味道,还有令人恶心的恐惧的味道。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打破了这平静的一刻,旋即是一阵巴掌声,和官兵无尽的谩骂声,以及惨烈的哭喊声。 所有人的头都被固定在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绑在椅子上,丝毫动弹不得,只闻见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直击大脑,犹如一层阴霾回荡在脑海中。 不一会一官兵便走到我身前,递给我一块木头让我含在嘴里,我痛苦的挣扎着,但那些都不过是螳臂挡车,只闻官兵的声音冷冷的自头顶传来。 “咬着,待会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额上冒着细汗,旋即传来烙铁滋滋的声响,我咬住木条,死死的将闭紧双眼,但那阵痛感终究还是如约而至。 那场噩梦犹如鬼魅般将我团团包围,我只觉左手手腕处忽的一阵剧痛,整个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浑身不住的颤抖,牙齿死死的扣住那木块,牙齿生生陷了进去。 但那种疼痛感并未消失,那一瞬,我仿佛看见了地狱之门将我敞开,阿爹朝我张开双臂,迎接我入门,整个手臂登时失去了知觉。 那一瞬剧烈的疼痛之后,旋即是无尽的眩晕感,仿佛整个人的身子都不属于自己般,沉沉的睡去,那种疼痛感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人便被一阵冷水泼醒,我痛苦的吐出口中我污水,睁眼便瞧见几人举着长刀,凶神恶煞的站在我面前。 那一刻我仿佛瞧见了地府的阴兵,最终不自觉的喃喃道。 “阿爹……” 那几人眼神伶俐,恶狠狠的冲着我吼道 “别装死,给老子起来,干活去!” 旋即便有一人的脚踹在我的肚皮上,剧烈的阵痛感让我瞬间清醒过来,痛苦的喷出一口鲜血,从椅子上滚下地,捂住自己的肚子,想要令其放松下来。 只听得一人怒吼一声,旋即便冲了上来,那几个官兵怒吼一声 “狗崽子,敢撞老子!活腻了!” 我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想要看清眼前之人,却闻尘翎的声音冷冷自头顶传来 “我只说一遍!滚!”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下来,我试图阻止尘翎,待抬头看清他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同以往的任何一瞬间都不一样。 他的周身隐隐散发着寒气,脚底接触的血迹开始慢慢凝固成寒冰,我瞧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单单那背影便是叫人不寒而栗,四个官兵先后从地上慢慢爬起,脸上先是一脸不屑的缓缓起身,待四人将那目光缓缓移至韩齐脸上时。 那四人的表情从不屑的微笑,渐渐消失,眼神渐渐由鄙夷变得恐惧起来,瞳孔渐渐放大,脸色慢慢开始煞白起来,浑身不住慢慢抖动起来。 慢慢朝后退去,慢慢启唇,却并未发声,旋即牙齿开始颤抖,自唇齿见慢慢蹦出几个字 “怪……怪物!” “跑!” 那几人开始慌乱起来,皆是一脸惊色,疯狂的朝身后跑去,跌跌撞撞的碰到四周漆黑的墙壁,争先恐后的跑去,嘴里喊道 “别杀我…别杀我……” 最后跑的那人,没走两步便忽的僵在原地,身子笔直站立着,浑身缓缓颤抖,忽的向后直直仰躺下去,狠狠的砸在地上,眼神恐惧的看着上空,嘴巴长大,里面爬出无数恶心的蛆虫。 不停的蠕动着,将他整个脸铺满,将整个身子包裹起来,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恶心的虫子。 我慢慢朝头顶看去,尘翎的身子慢慢颤抖起来,脚下凝固的冰也渐渐开始解冻,他猛地脱力,身子向下坠,晕倒在我身前。 还是普通的样子,并没有像方才那般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身后的孩子或是因为疼痛而晕倒,或是恐惧的紧逼双眼,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尘翎!尘翎你怎么了。” 我不停的摇晃着他的身子,想将他唤醒,他的左手被深深的烙印出一个‘奴’字,同我的一样,十分狰狞。 只是他恢复的速度极快,除了那个字,其余的烧伤的肌肤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可即便如此,无论我怎么唤他,他也并不答话,我急得声音开始颤抖起来,眼泪不自觉的滴到他的鼻尖上,顺着他的鼻翼缓缓落入他的嘴唇上。 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却在将要接触到时,忽的瞧见他缓缓张开的唇,微微蹙眉道 “我还没死呢,只是有点累了。” 他声音极轻极沉,好像很是辛苦。没过多久便有一群官兵进来,远远便能听见他们谈话的声音传来 “你听说了嘛,方才有三人,走着走着竟然口吐白沫,有人走近一看呀,那些白沫里竟然涌出恶心的虫子,甚是恶心。” 另一人听罢,颤着声音道 “老牛……你说……是不是狼牙山的那群冤魂找上门了?” 迟疑良久,却并未有人说话,两人已经行至我们身边,朗声道 “走吧,该去干活了,不然被别人发现你们可就惨了!” 其中一人瞧着我们,轻叹了口气,将其他孩子从铁座上释放下来,只听那官兵的声音传来 “晕倒的那几人便送回狱中,吧其余的人跟我来。” 说罢其中一个鼻子大大,微有些富态的男子便印着我们的铁链将我们带出古塔,而另一个体态稍纤细些的中年男子,扛着尘翎和其余几个昏迷不醒的人直朝狱中行去。 刚出了古塔,刺眼的阳光忽的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洒在还在刺痛中的手腕上,火辣辣的刺激着我的每一处神经。 仿佛已经很久没有接触阳光的众人皆是一怔,不多时便被带到马圈处,无数的苍蝇蚊子盘旋在空中,圈中皆是无数形形色色的马匹,不停的咀嚼着。 才进圈中,那引着我们的官兵便说道 “这几天,你们先负责在这饲养马匹,可不许偷懒,要是让我瞧见你们偷懒,有你们好受的!” 所有人皆是一片沉默,没有人敢吱声,大部分人皆是一片木愣,阿福走在我身后,轻轻的拽住我的衣角,不停的颤抖着。 我回身微,可查的握住阿福的手,试图让他平静下来,那官兵交代完旋即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马圈。 所有人忍着手上的剧痛开始给马投食,只听得其中一男孩沙哑着声音同另一人说道 “听说方才那四个官兵都死了,你说会不会是尘翎干的?” 另一人听罢答道 “我看是,他就是个怪物,你瞧见那人的死状了,还有那几人看见尘翎脸上的惊恐,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不我们去举报他,就说是他杀的那些人!” 我有些怒了,一甩手中木盆,朝着那两人吼道 “你们这群人,尘翎救了你们,你们居然还恩将仇报!” 那两人闻声转身看向我,冷冷道 “你就是那个病秧子,你以为没了尘翎在身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那人说罢便冲上来将我扑倒,我奋力推开他,将他压在身下,旋即便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猛地转过脸,手忽的捏住我烙印处的伤口。 我疼的惊叫出声,忽然间他的手猛地被一人踩住,抬头瞧去。 却见阿福一脸害怕的瞧着那男孩,还硬逼自己做出一副威严的模样,阿福的脚直直的踩上那男孩的手腕上,使他不能再抬起手。 身下的人痛苦的叫出声,只闻阿福颤抖着声音传来 “你……不许你欺负她!坏蛋!” 那人连连求饶,说自己再也不敢了,我听罢才缓缓起身,阿福将脚缩了回去,那人冷冷瞥我们一眼,旋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冷道 “你们等着!” 我并不想搭理他,只继续捡起地上的木盆轻声安慰阿福,无论如何,我也再不愿瞧见我身边的人受到欺辱,哪怕是用尽我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皇太子 第五十章 身份 一日下来,所有人早已精疲力竭,又加之百日里灼烧的痛处,更是心力交瘁。 白日里喂的马匹官兵来查时,却是并不入人意,不是说圈里的粪便未清理,就是说马的粮草不够新鲜。 众人皆不敢言语,虽心中明白已尽力做到极致,但那些人若是执意想在鸡蛋里挑骨头,大家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生生吃了这哑巴亏。 因此,犯了错必然是要挨板子的,所有人都挨了十板子,如今回到狱中,所有人几乎只能趴在地上,皆是叫苦连天,眼泪横飞的模样。 我默默的侧躺在干草堆上,尘翎此时倒是醒了,一脸担心的问我 “哎呀,你把你屁股露出来我看看好不好,你这样我没法给你涂药呀。” 我大大的朝他翻了个白眼,道 “男男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说罢只觉屁股火辣辣的疼,又不禁皱了皱眉头,尘翎旋即站起身,抱着手气鼓鼓道。 “你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大不了小爷我把裤子脱了也给你看!” 我大惊,猛地咳嗽,却见他正去解他的裤带,我朗声道 “尘翎你住手!” 他一听我叫他,忙乐的蹲下身与我平视,趴在草堆上笑道 “快点吧转过身,我帮你脱裤子。” 我伸手猛地推开他,沉沉道 “流氓!” 他被我一推,猝不及防的仰躺着摔到刚刚爬过来的阿福身上。 阿福被尘翎猛地一压,登时摔了个狗吃屎,嘴里哎哟一声,却是不及尘翎夸张的十分之一。 只见尘翎痛苦的哎哟一声,脸上摆出一副疼死了的模样,眼睛大大睁开,可怜巴巴的瞧着我,若不是多年对他的了解,可真要被他这副可怜样给骗的团团转。 “芷依,你好狠的心啊,居然对你大哥这样!” 他戏精的说着,却只听他身下传来阿福弱弱的哭腔 “大……大哥,阿福起不来了。” 空气登时尴尬起来,良久尘翎才讪讪笑着起身,伸手掺阿福一同起来,一拍阿福的屁股道 “这么巧,你怎么下边。” 阿福惊声尖叫起来,捂着屁股眼泪横飞,尘翎淡淡瞥了一眼,启唇 “干嘛干嘛,小爷可不帮你看屁股啊,休想讹小爷我!” 阿福泪目,边叫苦连天还边自怀中套着东西,不一会便掏出一个又白又胖的馍馍。 众人见状,或鄙夷的瞧着阿福,或投来十分羡慕的眼神,而最为不屑的当属白日里同我大打出手的那位男孩。 此刻他的脸上写满的鄙夷之色,淡淡瞥了一眼,旋即转过头去,同他一旁的男孩小声嘀咕着,表情甚是夸张。 我并不搭理他,只淡淡对阿福小声说道 “阿福,以后你从官兵案上顺走东西后,一定要藏好,待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再拿出来。” 我如此说也是有道理的,阿福每次只顺走一个或两个馍馍,其他人定然是心生不悦的,毕竟除了阿福,其余的人皆是饿着肚子,定然造人嫉妒。 阿福傻傻的点头,也不多问,尘翎见我们兀自聊起天来,也不搭理他,愤愤的皱起眉头,旋即抬手捂住阿福的嘴道 “不许说了,没听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吗,你现在就应该少说话,多做事!” 阿福被一捂嘴巴,下意识的张开嘴咬了下去,只闻一声痛呼,尘翎甩开阿福,手指上赫然一圈牙印,疼得尘翎一边朝手吹气,一面不停的甩着手。 一旁的阿福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呆呆的站在一旁,口中嗫嚅着 “大…大哥…对不起……” “就该给他些教训” 我对阿福说道,尘翎闻声,回身来看我,委屈的犹如一只落水的小狗,正要开口,却闻塔中传来官兵恶狠狠的声音 “都给老子闭嘴!” 所有人皆禁声,所有人都目光皆虎视眈眈的瞧着我们,犹如一只猛虎目光灼热的瞧着它的猎物,我抬眸前去观察,却并未察觉到异样。 次日清晨,我自睡梦中惊醒,梦中那个刀疤男恶狠狠的瞧着我,眼睛瞪的犹如两个铃铛,牙齿枯黄,咧着大大的嘴,手举大刀,步步紧逼。 我只觉浑身冒着冷汗,整个人不停的喘着粗气,我一抹脸上湿漉漉的汗水,暗自送了口气。 不多时便有一官兵前来叫醒我们,所有正在睡梦中的人皆被一声清脆的敲击声惊醒,那人一边敲钟,一边大声朗道 “都给我起来,干活了,别想着偷懒,起来!” 他不停的踢着躺在四处睡得四仰八叉的人,那些人被踢的惊醒,随着铁链沙沙的声音,所有人已经犹如一具傀儡似的聚集到一块。 “老规矩,做不好,没饭吃,今日二十大板!” 那官兵站在打头处,面朝众人说着,旋即周围的人开始嘀咕起来,似是觉得这样规矩并不妥,却并无人敢站出来说话。 “吵什么吵,都给我把嘴闭上,要是嫌少就三十大板,就你们那小身板,恐怕熬不到三十!” 旋即便有人被吓得偷偷抹起眼泪,不多时,我们便被带到了一处类似库房的地方,要求搬运一些比自己身子还高出两三倍的重物。 所有人瞧见那些‘庞然大物’时,先是一愣,有的人立马吓得跪下,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一旁的官兵见状,抽出腰间的长鞭,狠狠抽在地上,发出清亮的响声,旋即又打在那大哭的男孩身上。 小小的身子一颤,背上隔着衣料的皮肤顿时绽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不停的向外渗出献血,那官兵粗着喉咙喊道 “再给老子哭!” 其余人见状皆不敢出声,我连忙上前扶那人起来,同他咬耳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却没想到,那人听罢竟停止了哭声,颤着双腿缓缓站起身来,一抹脸上的泪,就朝那些‘庞然大物’行去。 两人运一个木桩,却仍然极为牵强,我几乎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堪堪将那木块托起,因此速度极慢。 那官兵一抬手,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在阳光的映射下格外刺目,他瞪大眼睛,就朝我挥鞭而来。 我猛地闭上眼,想生生挨过这一鞭,但那种现象中的剧痛却并未到来,感受到心跳愈发的剧烈,好似整个大地都在颤动一般。 那人的动作直直的定在空中,双目圆睁,挥动鞭子的手高高举起,却犹如时间静止般被固定在空中,迟迟未见落下。 这样的场景同我初次于笼中时一模一样,那男孩举起的手亦是如同今日这般情形。 令人惊讶的事,待那官兵再行动时,却是倒退散步,好似被一股力量给推走那般,他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看着周围的人。 脸色渐渐变得惊恐万分,四处张望起来,待确信并无人推他时,一张脸登时变成了青紫色,上下唇剧烈的颤抖起来,脚上不停的向后退去,颤声道 “冤魂!冤魂找上门了!” 旋即将鞭子一扔,那长鞭在空中形成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到尘翎的手中,正在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在那官兵身上时,他迅速将鞭子收入怀中。 那官兵一脸惊恐的奔跑,逢人便说冤魂找上门了,一边说还让别人赶紧跑,被他抓住的人或一脸半信半疑,或干脆当他疯了。 用力推开他,两人立时撕打在一块,我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人,心中暗自送了口气,朝着不远处的狼牙山暗道 “多谢各位前辈出手搭救,来日芷依定然前去谢恩。” 我们继续扛着木桩朝前走,那木桩却越来越沉,到最后我几乎整个人都跪在地上攀爬,忽的,身后猛然一轻。 我回头看去,却见尘翎咧嘴朝我笑道 “你个傻子,那个人在你后边偷懒你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一直扛着。” 我擦了擦额上的喊,轻声道谢,整个人比之前轻松了不是一星半点,我回头问道 “你不会都一个人扛了吧,我怎么觉得比之前轻了好多。” 尘翎咧嘴笑着,道 “谁叫你力气小的跟个姑娘似的,你不说你是个男孩,我还真把你当个姑娘了。” 我愤愤的转过头不理他,怎么什么话到他嘴里总是变了味,况且我也并没说我是个男孩啊…… 运完一趟后,原来手拿鞭子的官兵已经换作了两个,再抬眼望去时,所有的官兵都是出双入对的行走,只闻尘翎在后面啧啧道 “现在的断袖都这么光明正大了吗,真是有意思啊。” 旋即冲着我道 “诶,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默默挑着身下的木桩,并不答话,他却不依不饶的问道 “诶,小爷问你话呢,你说话呀!” 我将木桩一角抬起,另一角朝他身上砸下去,本以为会将他像个钉子似的被生生扎在地里,却见他下意识的抬起右手。 待接触到那木桩时,我只觉肩上一轻,而他却极为正常的模样,丝毫感觉不到他奋力扛起木桩的表情,再抬眼瞧去,他已然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娇嗔的撒娇道 “芷依兄,你好狠的心,竟让我这样一个柔弱的男子,干这么粗的活。” 我心道也许是错觉,并不理他,只抬脚朝前走去,我越发觉得尘翎并不是普通人。 仔细回忆起来,他不禁可以避五谷,还力气极大,且每每有他在的地方都能奇迹般的化险为夷,若说一次为偶然,但再三发生这样事,实在是叫人起疑。 我淡淡开口,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谁?” 皇太子 第五十一章 事情败露 “不会吧,你吃错什么药了,我是尘翎呀。” 尘翎半开玩笑似的开口,身后的脚步却忽然间快了起来。 还不待我继续追问,忽听得身后嘈杂声音传入耳中 “你这个混小子,竟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所有人闻声瞧去,只见三名官兵手举木棒,龇牙咧嘴,丑态百出的盯着上地上蜷着身子瑟瑟发抖的男孩。 彼时许是距离较远,瞧不太真切,我和尘翎慢慢放下手中的重物,打算回头一探究竟。 但与此......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五十一章 事情败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五十二章 黄泉路 古塔里很静,静的甚至可以听清附近水滴掉落至地面发出的‘啪嗒’的声音,若不能悄无声息的将那人解决掉,这无疑对我们的计划只会是更加不利。 石门外已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趴在地上,附耳倾听那人的一举一动,动作缓慢行动张弛有度,应该是清醒状态,脚步很轻,体型不大。 我朝着众人眨眼,微微点头,示意可行,他们亦向我点头回应,面上却要保持一贯的冷静,决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所有人额上已浸出细汗,随......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五十二章 黄泉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五十三章 君临天下 陌上莺啼细草薰,鱼鳞风皱水成纹。入秋的早风有些微凉,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妇人,穿着华丽的服装。 脸上涂抹着奇异的图案,头戴高高的发冠,发冠上零散的插着不同动物身上的羽毛。 她的皮肤暗黄松弛,嘴唇被涂上浓浓的紫色,犹如天神般缓缓走向祭台,她垂着眸子,眼神空虚,却不落在任何一处。 仿佛在她眼底的一切,不过是平平尘世,不屑一顾,她左手握幡,右手握御币,神色端庄,步履沉重。 她缓缓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五十三章 君临天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五十四章 黄泉彼岸 天空中仍旧电闪雷鸣,鲜红的云和土地上的血腥连成一片,尘翎周身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将他的冰肌紧紧包裹住。 他的眼睛血红的如同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雪白的睫毛浓密的覆盖在他的眸上,薄唇微抿,一张脸白玉无瑕,如同寒冰中的雪莲,美的不可方物…… 残忍的屠杀声毕,空气中悬浮着血腥的浓雾,那些鬼兵,便如同鬼魅般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用尸骨堆砌而成的山包。 那些山包上的眼睛无不惊恐的睁大,死......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五十四章 黄泉彼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五十五章 奈何桥 越是靠近奈何桥,忘川河上的雾气就越发浓郁起来,除了船上孟公半瞎的眼睛,和那幽深的发着紫色光芒的魂灯,任谁在这河上行船也必然会迷失方向…… 这奈何桥便架在这忘川水之上,奈何桥之高,从船底向上看,百丈之远,直插云霄,又被这雾气所萦绕,普通人的眼睛根本瞧不见。 只见孟公将那渔船缓缓行至岸边,旋即慢慢转过身朝尘翎略施一礼,那苍老的布满皱纹的手缓缓抬起,细长的指甲慢慢滑过自己的肌肤。 那皮......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五十五章 奈何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五十六章 兵戎相见 韩齐薄唇微勾,眉眼略带几分笑意,他身后跟着位体态龙钟,头发花白,右手提着药箱的老者,看样子约莫是自宫里来的太医。 我站在门前微微怔了怔,本欲同他说理,但人在世上能忍一步是一步,便也不想同这泼皮无赖多费口舌。 我很识趣的朝旁边挪了一步,正欲抬脚出去,而面前的韩齐反应极快的拦在我面前,他的体格比我大些,恰好能完全遮住我的视线,我猛地抬头 “你……” 我第二字还未出口,却被他打断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五十六章 兵戎相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五十七章 心悦君兮 自那日后,韩齐便已四五日都宿在宫内,故府中上下侍从守卫皆不同往常那般战战兢兢,倒是得了些逍遥日子,侍女内侍们自是无心作为,大部分时候都在偷懒。 一大清早,天空之中挂着太阳,照射进千家万户,我便命了厨房煮了些蜜糖果子,同卢裴裴处送去,幼青穿了一身青色长裙,跟在身后并不突兀却显得及是出挑。 才进院中,便是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四周并无甚多守卫,只零星的散落在院子的四角。 院中百花盛......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五十七章 心悦君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五十八章 君不知 十五上元,七月中元,十月下元,为三官圣诞。曰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再过半月便是今年的上元佳节,鄞国皇帝移驾宣德门与名同乐,天门大开,来往商客皆免税收,一月之内商税减半。 身为大鄞三皇子的韩齐,这一次上元节亦是其壮行宴,百万臣子为其送行,归来便是一人之下的储君,也正是我偷溜出鄞州城的最佳时机。 幼青早已将该备的衣物粮食打包放在床榻下,自前两日我大病一场后,韩齐便命人悄悄解......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五十八章 君不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五十九章 再见阿羽 秦羽说罢便倚在一旁的墙角不发一言,双手环抱于胸前,脸色苍白的如同素白的宣纸,我慢慢坐回干草堆上,用不急不缓的声音同他解释道: “阿羽,无论如何,我都会离开这里,鄞朝不是我的家,这里的人没有人与我真心相待,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我虽不知你为何要这样做,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错过了上元节,我便再不能回家了……” 良久才见秦羽缓缓睁开眸子,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一双眸子中百感交集,并无惊异之......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五十九章 再见阿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六十章 陌生人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城墙楼上,灯火通明,树影婆娑,街市之上,仍然不乏喝酒划拳之人,比武斗技之人,当街杂耍之人,同我第一次来到大鄞时别无二致。 城墙之下,城门大开,来往商市,络绎不绝,却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回望身后街道,长的如同一条巨龙,沿街灯火贯通整个黑夜,嘈杂声不绝于耳。 ......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六十章 陌生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六十一章 误会 门口的中年男子,体态富裕,膘肥体壮,皮肤光洁,嘴角下留着两撇八字胡,眼睛眯成两条弯弯的缝隙,两片厚唇微微朝外翻,脸上的横肉似乎要垂到颈间,脸上皱纹横生,显得有些苍老,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 他肥胖的双手放在圆滚滚的肚皮之上,一双锦绣衣袍被撑的紧贴在他身体上,被撑的有些奇怪,他身子的宽度俨然是我体型的三倍之大。 我倒抽一口凉气,暗道此人为何会如此壮硕,却闻见那守在门前的两位门童俯身作揖,口......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六十一章 误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六十二章 危急情形 说时迟,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风老爷肥胖的身子正被二书童颤巍巍扶进房内,浑身的赘肉上下起伏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哎呀,夫人啊,这是咱请来的神人呀。” 风老爷一拍大腿,那大腿上的肉便不断上下浮动着,犹如一块巨大的棉花糖。 “老爷,你瞧这姑娘长相也是不错,正与我们家翎儿登对,翎儿又愿意接近他,为何不让她做我们的媳妇呀。” 那妇人一拍风老爷的肩膀,斜着眼瞧他,小声同他咬耳,......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六十二章 危急情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六十三章 前世今生 “风左,发生什么了?” 我朝着马车外朗声问道,马车下的轱辘疯狂的转动着,由于马车的速度过快,撵内甚至可以听清狂风自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 “公……公子不好了,这马好像失控了!” 风左的声音合着呼呼的风声传入众人耳中,我极力保持镇静,此刻的风右则有些坐不住了,眼泪挂在眼眶中打着转转,好像随时就会掉下来一般。 车内的人皆是歪歪扭扭,极力保持平衡,稍不注意就会落得人仰马翻的境地。 ......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六十三章 前世今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六十四章 入春的风总是格外清凉,几日之内,我们一行四人早已进入了祁国境内,只是奇怪的是。 从前祁国边境的居民此刻早已是人去楼空,空巷之间,只余几位沧桑年迈的老者穿梭于巷道之中,或是腿脚不便的大娘,手提竹篮,骨瘦如柴,匆匆行过,不敢多留半步…… 我心中有些狐疑,却并不敢多想,一颗心早已掉到了嗓子眼,只急促的朝驱马的风左道: “风左,还有多久进宫!” 风左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混合着轱辘压......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六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皇太子 第六十五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恢宏壮丽,却满目萧然,万千枯骨,不过至尊者一念只间。 缓步行至回廊之上,脚下则是百万尸骨,宫中空无一人,唯空中盘旋的几只玄鸟空自哀鸣,不时俯身扎下,猎死人,食白骨…… 雨停了不多时,乌云却仍然低低的压在宫殿之上,所见之处,无一存活,穿梭于尸骨之中,满地皆是散落的刀箭。 那些祁人士兵的脸上,无不充斥着惊诧,恐惧,逃亡的神色,他们惊恐的睁大双眼......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皇太子 第六十五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六章 重生复仇 忽的身边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他们朝我温暖的笑着,伸出手想来触摸我的脸颊,我心却中一沉,眼中满是泪水,还是失声喊出了声,想将他们留在身边: “父皇……母后……思南……尘翎……沈玉之……你们要去哪里?” 待指节碰触到他们身体的一瞬间,忽的又离我渐行渐远,无尽的哀愁和自责充斥着我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无论我如何冲上去靠近他们,也始终不能触摸到。 猛地,身边浮现出许多可怕陌生的面孔,他......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六十六章 重生复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七章 烈魂伞 血月之下,狼牙山之上,一具完美的容颜静静躺在冰棺之中,寒眸冷肃,薄唇紧抿,双眼紧闭,秀场的睫毛扫过他白皙的肌肤,只是恰无半分血色。 我慢慢伸出手,五指紧紧贴在寒冰之上,临摹着他的轮廓,微微垂眸,银白色的睫毛微微遮蔽了我的双眼,好像这样便不用承认,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尘翎……该醒了……” 我轻轻的说着,发出的声音,放做以前的自己怕是早已惊愕的不敢说话,只是我每日这样的唤他,这个......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六十七章 烈魂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八章 司命 心中五味杂陈,狼牙山血月之下亦随着我心境的变化而波动着。 那逼人的寒气,慢慢自山间溢出,犹如寒冬腊月,倾泻而下的泉水亦是慢慢凝结成冰,我冷着眸子,静静等待子邻说出那个他想要复活的人。 但与此同时又害怕听见他说出那个名字,子邻察觉周身的变化,心知身处危境之中,但韩齐身边的暗卫又有哪一位是真正惧怕生死之人……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的问道: “说来听听……” 子邻......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六十八章 司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九章 物是人非 司命?我脑中回忆了半晌,才忆起古卷上镌刻的几行字 “天地造物之主,活灵幻化之谪仙,谱写万物之命主者,司命也。” 寥寥数语便已交代其来历,职位以及能力,又想起前世经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有些没好气的问他: “这么说,凡人的命格该是由你来掌管?” 他听我这么一说,有些不自然的挠了挠头,旋即轻咳两声,讪讪笑道: “谱写命格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话音未......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六十九章 物是人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章 仙宴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沉的,黄昏若是逢魔时刻,黎明之前便是暗夜之中妖魔恶鬼游荡的时候,而这狼牙山却永远是黎明之前。 殷红的月色占了半边天空,映照在那个俊俏少年的脸颊之上,恍惚之间,眼前一片灰白,竟无语凝噎,周身的鬼军都悄然退去,只余我于他二人,在这水月只见相视无言…… 良久,我脸上淡淡一笑,红唇翘起,出口却是一片淡然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认错人了。” 仿佛这样便可以欺骗他,欺骗......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七十章 仙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一章 可怜之人 缥缈中天去,逍遥上界分。只是天上一天,人间便是一年,我若去赴宴,必赴不了婚约。 风右似乎也是想到这层关系,亦有些为难的瞧着我,只是这仙宴数百年才得一次,寻常人自是可遇不可求,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我横躺在椅子上,将山中精致再次仔细的装点一番,其建筑形式大多以卷棚为主,散落在山中四处,以庑殿为辅,坐落在山中央位置。 虽是红云披日,却丝毫不影响其中视线,此番适应了山中景致,倒反而别有......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七十一章 可怜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二章 盛宴 “鬼军退出主要分水岭之后,那些卢家军亦是落荒而逃,但他们退了不过数千米,一股奇怪的势力便忽然自暗处猛地冲出。 他们动手的人数极少,但是各个都身手不凡,还有众多藏在暗处,其人数就不得而知了。 那些人不过片刻功夫便将卢家残军打的节节败退,做事干净利落,下手狠厉,近千人的卢家军朝夕之间……竟全部覆灭。 那些人,定然从属某种神秘组织,动手毫无破绽,根本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若不是我们的人亲眼......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七十二章 盛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三章 深仇大恨 ”你这妖女,你想干什么都冲我老头子一个人来就罢了,与我孙子无关。” 那白胡子老人,跌坐在地上,手指着我的鼻子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我想将他扶起的手登时僵在半空之中。 寒眸冷冷环顾四周,瞧见众人,或将自己的孩子护在怀中恐惧瞧我的妇女,或穿插在人群中疯狂逃窜的人,或向手中篮子里搜寻着什么。 那些人被官兵拦在道路两旁,但其眼中投射而出的寒意,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猛地听一苍老的妇女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七十三章 深仇大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四章 东宫 东宫之中向来是这纷繁杂乱是非之地中的第二个朝廷,皇宫之中的另一层枷锁,与之并生的,无疑只有韩齐这样善于攻计的男人。 我沉默的站立在东宫正宫门前,两侧石柱高大巍峨,宫殿富丽堂皇,两侧的宫女内侍纷纷跪下,便如木偶一般日日重复着几句话,脸上仍是一贯谨小慎微的表情。 我才晓得在这样囚笼之中,没有什么朋友,亦没有亲人,不过只是相互利用,在这里亦不会有谁是主宰者,成王败寇,不过求一自保,谁也靠不住......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七十四章 东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五章 同寝 我淡淡启唇,却未注意到方才坐起身时,覆在周身的被褥早已滑落,露出浅色白衫,若隐若现。 韩齐才进门,殿门便被门外侍女合上,他一身素白中衣,剑眉冷视,薄唇紧抿,丝毫不为所动,淡淡抬脚踱步而来。 我将我身子蜷成一团,裹住身前被褥,背抵在身后的石墙之上,睁着眸子怒视着他,手中早已凝起一诀,只待他接近床榻,便会将其冻在原处。 周身的寒气愈发浓烈起来,下一秒只见韩齐稳稳止步在前,离床榻不足一......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七十五章 同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六章 柔莲 那宫婢声音苍老,却十分咄咄逼人,可若此时使用法术定然会被这宫婢抓住把柄大做文章,我淡淡扫一眼眼前众多侍卫,浅笑一声,转过身子,目光俯视着那宫人。 她比我矮上许多,大概由于年龄的问题,体态微微发胖,却丝毫不惧我,昂着头,双手交叠在身前,一脸严肃,厉声开口: “太子妃……请吧!” 她微微侧身,做出一副请的姿势,脸色铁青。我手中微微捏诀,自她脚底缓缓生出一朵透明的拇指大小的冰莲。 ......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七十六章 柔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七章 欲加之罪 空山之中,月落乌啼,只余四人惊叫声愈渐消声,影落于从山之中,渐渐消失了踪影。 忽的,林中寒风渐起,手中银铃作响,我款步上前,行至两具尸体面前,那烈魂伞便犹如瞧见这世上最美味之物,疯狂叫嚣着,不断的抖动起来。 我轻轻蹲下身子,俯视着脚边早已被桶水泡的发白的尸骨,慢慢伸出并拢的两指,轻轻覆在那王嬷嬷额头之上。 一缕寒气自手中缓缓溢出,缓缓合上双眸,自她周身经脉中反复探寻,奇怪的是,这......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七十七章 欲加之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八章 舍利毒 ‘嘭’的一声巨响,两名壮汉扬鞭挥下的一刹那,蒙的被屏障弹出两三步远。 我手中脱力,竟发现自己使用起法术来越发的费劲起来,但此刻再顾不得许多,再如何费力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我猛然转过身,手中利刃举起,直指皇帝,厉声道: “我今日,便要带他走,你待如何!莫说带他离开,就是灭了这鄞国,你又能奈我何!” 话音才出,只见一旁的太后面色铁青,一拍桌案,冷哼一声,寒眉冷蹙厉声道: ......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七十八章 舍利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九章 致命之伤 传闻中,此舍利乃是佛祖手中一颗遗珠,其身本无毒,但将其浸泡在液体之中,便会使其融化于无形之中。 若这舍利之毒用剂稍轻可不至死,却会减缓受伤之人伤口愈合之速,使其受到的痛楚比之原来的二倍之余。 若是用剂过重,则会致命,韩齐身上的毒显然是经过一人专门调制过,恰好将这舍利之毒的用到了极致却不至死,且这毒只有遇水方才现形。 但方才我送至韩齐体内的寒气,却恰好其毒性,此刻便说不准究竟是何状......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七十九章 致命之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章 血色交易 “那日是我给你的药不错,但那药,乃是解药,而并非毒药!殿下不让我告诉你,你却反倒恩将仇报,你这样的女人,如何配殿下如此重视!” 子邻义愤填膺的朝我骂着,说罢才觉有所不妥,立即俯身跪下,郑重的磕了个头,眸中又恢复其原来的镇定之色,却不时的朝着一旁的韩齐瞥去,似是极担心其伤势,良久才沉声说道: “请太子妃传太医!” 子邻说罢,便起身去探韩齐的伤势,我淡淡瞧这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韩齐,暗......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八十章 血色交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一章 洪荒帝昼 “这个女人,绝不能送入东宫!” 韩齐淡淡说着,语气之中却是十分坚决。 “恐怕来不及了……方才我已然答应了皇后,想要出尔反尔,恐怕不行,不过即便她送一人来东宫又能如何?左右我也答应了,长在身边的眼线总好过长在暗处的。” 韩齐浅笑着瞥我一眼,十分轻松的答道: “若是普通女子你认为皇后何苦处心积虑的将她送入东宫,皇后膝下并无子女,却仍能坐稳后宫数十载,你觉得她的手段当真平平无奇?......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八十一章 洪荒帝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二章 千年灵石 “此兽名曰长右,是亦天地造化之时的混沌之物,四耳长臂,所到之处洪涝滔天,民不聊生,乃是大凶之物。” 司命一展手中折扇,指着混沌之中与那黑龙缠斗在一块的巨兽,其身躯庞大如山,果真长着四只耳朵。 身后则是一双乌黑的翅膀,其羽鳞如针刺般锋利无比,尖叫之时犹如婴儿的啼哭之声,又似鬼魅般惊声尖叫着。 只见一旁的观棋老人微微蹙眉,手起一子,那棋子便历时发出金色的光芒,他的身前乃是水纹状的棋盘......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八十二章 千年灵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三章 昆仑明镜 一日,群山之中忽的寻来三名仙人,说是仙人,倒不如说是三名散仙,周身真气不足,只能堪堪飞行于空中,竟是在这连绵的群山之中迷了路。 我与司命跟在他们身后,只听其中一白衫男子抓耳挠腮道: “师兄,我们在这山中已然寻了数日,会不会是师父记错了,这哪有什么灵石可助长修为,我看啊,一对破石头我们倒是寻了不少!” 男子朗声抱怨道。说罢,便闻一旁年龄稍长,个头较高的蓝衣男子瞥眼道: “来这......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八十三章 昆仑明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四章 诀别 天空中的巨窟,犹如一块巨大的吸盘,将我与司命二人齐齐吸入巨洞之中。 那一瞬间眼前所有的一切皆消失不见,入眼皆是漫天飞雪,我慢慢自地上爬起,将压在身下惨叫的司命解救出来。 环顾四周,白雪皑皑,地上的积雪足足堆成数座巨山,奇怪的是在这样极度恶劣的环境下,我的身体却几乎没有任何异常,甚至感觉不到寒冷,只余狂风肆意吹拂着衣诀和墨黑的发。 司命痛苦的哎哟一声,扶着自己的腰缓缓站起身子,嘴里......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八十四章 诀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五章 密信 “这样……便足够了,我一直都很爱你,却不是作为你的残影,而是作为尘翎,真的爱过你……” 尘翎慢慢说着,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二人皆是相对无言,他的脸仍旧在迅速苍老,表情亦渐渐僵硬起来,脸上多是岁月的痕迹。 我心疼的覆上他的面,手心之中却是粗糙的皮肤,问道: “要怎样才可以救你?” 又是那种无助的感觉,即便法力滔天,也无法改变现状的残局,尘翎淡淡一笑,带动眼角的皱纹,纯色略显苍......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八十五章 密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六章 柔府 “太后佛殿之内,欲救之人……金铃呈上。” 信纸之上赫然写下这一行字,但奇怪的是,金铃竟如此放心大胆的将信递到我的手上,我兀自思虑着,深觉其中有诈。 司命倒是寻了个缘由回了九重天去。 良久,我口中念诀,轻声唤出柔莲,缓声问道: “你可去过佛殿?” 柔莲微微做礼,温声答是,眸中却似有闪躲之意,我微微蹙眉,深觉此时不答对劲,接着问道: “你可见金铃有何奇怪的动作,......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八十六章 柔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七章 千钧一发之际 我大惊,大气亦不敢出一口,但此时恐怕不能在此地久待,韩齐此刻前来,大约是有所察觉,而金铃不可能不知道太后日日在此礼佛,特意唤我前来,便是有意想置我于死地,难怪柔莲并无察觉,倒是这层关系。 二人话音刚落,前后便出了门,殿门被人猛的关上,我一手拿起一旁的火炬便朝下方走去。 密道很黑,黑的几乎只能瞧见面前的小片光亮,空气亦是有些稀疏,我扶着墙慢慢朝下走去,越往下走,那迎面而来的刺鼻气味便充斥......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八十七章 千钧一发之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八章 记忆之间 “建修不才,府中恰好有一粒舍利炼制的解药,方才亦是探了她的脉搏,想必太子妃亦是知道,舍利之毒本就难解,加之寒气入体,她恐怕撑不过一日了。” 我紧抿双唇,入耳皆是锥心的疼痛,此刻的幼青静静的躺在司徒建修怀中,双目紧闭,浑身上下早已伤痕累累,那微不可查的呼吸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方才钉子脱落的地方血淋淋的一片,此刻竟能瞧见骨中血肉,鲜血慢慢自她的指尖滑落至地面,可是此时却再容不得我多想,淡淡......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八十八章 记忆之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九章 血泪 “我感受不到温度……” 世夜松开手,沉声说道,我抬眸瞧着他,伸手欲摸向他的头发,旋即微微踮脚,却依然只能触碰到他的肩膀衣角一边。 我奋力踮起脚尖,方才还微微蹙眉的世夜,此刻已然剑眉舒展,微微俯身,眼角淡淡勾起,眼睛弯弯的犹如月牙,十分好看。 我痴痴的望向他,待我反应过来时,只见世夜缓缓躬身,我便极为轻松的抚向他乌黑的发,咧嘴笑道: “没关系,以后,我来告诉你。” 世夜......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八十九章 血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九十章 神胎 桃源幽美胜仙境,宝地耕耘宜精勤;嫦娥下凡不思去,甘愿化作阳朔人。而这便是韩齐带我隐匿的地方,他将我藏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无论宫中之人如何寻找,似乎亦是无济于事。 再睁眸时,脸上竟已泪湿衣衫,我慢慢自床榻之上坐起,严重模糊的场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环顾四周,除了身上一件单薄的中衣之外,室内所有的陈设都是如此陌生。 没有富丽堂皇的宫殿,亦无华贵奢侈的金玉砖瓦,我慢慢抬脚,仿佛在这沉睡......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九十章 神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九十一章 神秘老人 我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日,在这几日内,韩齐大约也是真的生气了,自那日摔门而去后,除了平日里偶然躲在窗前瞧着我,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不见踪影的。 幼青每日都在房内,呆呆的望向窗外的枫树,围墙之外是一大片桃花林,除此之外这片被桃花林包围起来的木屋,就好似一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既没有热闹的场景,也没有来往的人群,却不失烟火气息。 小小的四院内部,只余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妇人,除了每日照顾我的起居衣......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九十一章 神秘老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九十二章 生欲见,死亦别 几月之后,小腹之上亦有了明显的变化,身上的法力亦着实日渐削弱了起来,如今我亦想明白了,从前韩齐给我吃的解药,大约也便是为后来太后给的毒药做准备罢了,而数月前发生的事,也许他亦想过,因此才做了完全的准备。 我倚在桃花树下兀自想着,只是这降生之期将到,我决不能再不能隐匿此处,几月来,韩齐无数次的提及堕胎之事,却并未付诸实际,奇怪s的是,以他从前的性子,他打算的事,定然是不做不罢休。 大约是......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第九十二章 生欲见,死亦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太子殿下强求不得啊》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