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劳智慧小农女,腹黑王爷狠狠爱》 第1章 穿书了? 黎明的曙光渐渐升起,阳光洒满了整个大地。 “唧唧,唧唧!” 微风轻轻拂过枝头,带来一阵阵清新的气息,蝉鸣声此起彼伏,唤醒了沉睡中的万物。 “嘶!” 少女的脸颊传来阵阵刺痛,她本能地想用手去抚摸,但无论怎么努力,身体都像被压上了千斤重石,无法动弹。 短暂的呆滞后,少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疲倦和迷茫。 恍恍惚惚间,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记耳光的声音,那种炽热的感觉依然清晰。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低声喃喃,目光游离在昏暗的茅草屋内。 屋顶稀疏的茅草间,几缕晨光透过缝隙洒落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她的视线转动,最后落在不远处那个躺在稻草堆上的陌生男子身上。 地上散落着他的衣物。 情形不言自明,少女顿时如遭雷击,脱口而出:“糟了……” 她刚挣扎着想要起身,腿却突然软了下来,膝盖止不住地颤抖。 “咣当!” 她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去,靠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我穿书了?” 眼前的景象唤醒了她脑海中的一些记忆,理清了思绪后,少女开始重新审视周围的一切。 她叫予浅浅,车祸昏迷后,她的意识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涌入了大量的记忆碎片。 根据这些记忆,她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名为《农女逆天》的小说世界里。 小说讲述了一位贫寒农家女孩玉桃,凭借智慧和毅力,在贫瘠的土地上创造奇迹,培育出高产作物,最终赢得尊重,嫁给权贵,成就了自己的传奇。 命运似乎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她并未成为那个光芒四射的女主角玉桃,而是穿越成了小说中一个同样名为予浅浅的恶毒女配。 在这个故事里,予浅浅是个虚荣且充满嫉妒心的角色。 她视玉桃为眼中钉,处处刁难,抢夺她的劳动成果和财物,尽显刻薄本性。 在长年的欺压下,柔弱的玉桃终于忍无可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设局将予浅浅诱骗到了村后的破旧茅草屋准备反击。 不料,平时经常骚扰玉桃的恶霸荣傲天也不期而至。 面对突发状况,玉桃匆忙逃离,留下了孤零零的予浅浅。 予浅浅貌美,荣傲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面对荣傲天的逼近和轻薄,予浅浅内心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求生欲驱使她抓起桌上一只破旧的瓷瓶朝荣傲天头上狠狠砸去。 随后的予浅浅便开始真正坠入深渊。 原书中,如果没有这场变故,予浅浅会在下个月嫁给村里唯一的秀才。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化为乌有。 收回思绪~~ 此刻穿书来的予浅浅面色苍白,心跳如鼓。 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与慌乱。 房间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看到静静躺在稻草堆上的荣傲天,头部的伤口仍在缓慢渗血,周围的稻草染上了铁锈般的暗红。 想起书中的种种,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绝不能走书中原主的旧路! 她迅速整理好被扯乱的衣服,移到门边。 指尖轻轻触碰那扇老旧的木门,扬起一阵尘埃。 门轴因为长时间不用而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露出一道微小缝隙,一缕晨光迅速投射进来。 她微微弯下腰,透过缝隙向外观察。 门外,是一个简朴的农家小院。 篱笆墙由粗糙的竹条编织,年久失修,多处断裂,显得格外荒凉。 角落里的猪圈几乎被疯长的野草淹没,草丛高至成人肩头。 还没等予浅浅做出决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小院外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些许急迫的声音。 “予浅浅真的就在这个屋子里?” 话落,另一个声音加入进来。 “不会有错的族长,有人看到予浅浅和那荣傲天一起进了这院子。” 声音不大不小,却在寂静的院落中异常响亮。 予浅浅心猛地一揪,急忙退回屋内。 慌乱中,她的余光瞥见了门外的情景。 篱笆旁,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围聚着。 而正前端,正是昨晚的始作俑者——玉桃。 此刻的她楚楚可怜地站在原地。 脸色苍白,脆弱得仿佛轻轻一触即碎。 眼底深处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和狠辣。 “族长大人,浅浅姐姐昨晚没有回家,玉桃心里十分担心,生怕姐姐出了什么差池,于是天刚亮就赶紧来报告族长,丝毫不敢耽搁……” 此刻的她,在众人面前仿佛真是一个好妹妹担心自己的姐姐被人欺负。 看见这一幕,予浅浅眼中寒光闪烁,但理智提醒她,此时最重要的是找寻逃脱的出路,而非逞一时口舌之快。 与此同时,门外的族长予大全眉头紧皱。 他迈向门口,用力拍打着门板。 “荣傲天,予浅浅,快开门!你们在里面吗?”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短暂的等待后,族长失去了耐性。 他手一挥,几个强壮的汉子应声而动,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臂膀。 伴随着一致的低沉怒吼。 他们如同脱缰的野兽,冲向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哐啷”一声巨响。 门板在蛮力的冲击下破碎。 门扉无力地瘫倒在地,扬起一阵尘土,遮蔽了门外众人惊讶的神色。 尽管对屋内的情况有所预期,但眼前的景象仍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草堆上,荣傲天裸露着强健的身躯,沉睡中的他显得异常平和。 更引人瞩目的是,窗台上,一名女子紧贴着粗糙的窗框,奋力向外蠕动。 予浅浅脸上露出一抹惊慌失措的神情,不经意间与玉桃对撞了目光,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一分。 “予浅浅要逃,快把她拉回来!” 予浅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晃。 随后,一股粗暴的力量将她从半空拽回,狠狠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泥土的腥味混合着草屑的香气涌入鼻端。 眼前,一双破旧的布鞋赫然显现。 第2章 审判 男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违背族规,婚前与男子私通,行为不端。” “予浅浅,你胆大包天!来人,把她带到外面,狠狠教训一顿!” 话音未落,两名魁梧的大汉从两侧冒出。 他们眼中毫无怜悯之意,粗暴地抓住予浅浅的手臂,将她拖向外面。 她的双脚在泥地上划出两道绝望的痕迹。 到了一片空地,一名大汉拿着一捆麻绳走来。 粗糙的麻绳猛然勒紧她的脚踝,又牢牢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另一名大汉则将她悬挂在木架上。 紧接着,人群中挤出一个尖嘴猴腮的身影,怀里抱着一把浸过冷水的红木凳,凳上挂着一条布满倒钩的鞭子。 尽管事先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一幕时,予浅浅心中仍然升起一股寒意,身体的本能让她拼命挣扎,双脚在空中乱踢。 正当人群议论纷纷时,一位妇人挤出人群,走到前方。 来人名叫孙大娘,是看着予浅浅长大的。 见此情形,她赶忙上前拉住族长的胳膊,请求宽恕。 “浅浅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事。她爹还在外头为生计奔波,等他回来,再教训她也不迟啊!” 族长予大全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鄙夷,“她爹欠债躲在外面不敢回来,还想等他?别开玩笑了!”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予浅浅的希望。 予大全身形一闪,避开了拦在身前的孙大娘。 他锐利如鹰的眼神扫视四周,众人顿时噤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见此情形,予大全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随后将目光定格在予浅浅的脸上。 女孩遗传了母亲的美貌,与传统温婉的女子截然不同。 她轻扭腰肢,眼神流转,仿佛带着无尽的风情。 予大全在心里嗤笑。 这样不安分的女孩,怎能轻易让她成为哪家的娘子? 更何况,她母亲当年即便已婚也吸引了诸多村里人的爱慕,引起诸多非议。 没想到如今予浅浅更胜其母。 如果不严加管教,怕日后村里的姑娘都会效仿她,招惹是非! 到时候男人们又怎能安心工作,养家糊口? 予氏家族多年的传统,无论已婚妇女还是待嫁姑娘,都得遵从族规,听从族长的命令。 想到这里,予大全大咧咧地撩开衣襟,从容坐下。 接着,他随意地唤来一名少年,“今天你来执行家法!” 那少年是予大全的儿子,名叫予子轩。 只见他呆呆地看着予浅浅,眼中满是不忍。 握着鞭子的手微微颤抖,迟迟不愿挥出。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一旁的予大全见状,怒斥一声。 起身一脚踹在子轩的屁股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要是下不了手,那就按老规矩,把予浅浅扔进池塘处理掉!” 就在予子轩刚想争辩时,予浅浅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和荣傲天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发生!” 闻言,予大全转身看去,语气冰冷,“予浅浅,你真是让我失望,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 “是当我们都傻了吗?” 予浅浅迎着予大全那充满压迫的眼神,轻启朱唇,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男女单独在一起就是不轨?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呸!”站在予大全旁边的麻子脸男子不屑地笑道:“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两人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了一晚上,到现在还不承认,真是比鸭子的嘴还硬!” 面对这番话,予浅浅不慌不忙地瞥了眼玉桃,再次反问道:“谁和他共度了一夜?” “是我吗?有什么人可以作证?” 说着,似笑非笑地在麻子脸和玉桃之间来回扫视。 “是你可以作证呢?” “还是她呢?” 此言一出,下方的人群逐渐骚动起来,各种议论纷纷而起。 予大全见状,连忙出声打断,“够了,玉桃,你来说说,昨晚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予浅浅怎么会给玉桃开口的机会,语气玩味道:“玉桃妹妹……姐姐怎么记得你昨晚应该在村头纺纱室织布,怎么会出现在后山遇见我呢?” 还在看戏的玉桃,突然受到族长的命令加上予浅浅的质问,一时间竟语塞,脑子一片空白。 她轻咳一声,手忙脚乱地用帕子捂住嘴,眼里闪过慌乱,“昨晚……我突然感冒,没能留在织室过夜,就提前回家了……” 予浅浅听到这漏洞百出的谎言,嘴角微微上扬。 她知道她赌对了! 旋即冷笑一声,拉了个长音,“哦——真是这样吗?” “玉桃妹妹真是好雅兴啊。得了风寒不躺在床上休息,反而在漆黑的夜里四处溜达。姐姐我可是记得后山小路,夜晚漆黑一片,你身体那么虚弱,又独自摸黑上山,还在那种环境下清楚地看到我,真是好眼力呢~” “眼力”两字予浅浅咬得很重,下方人群早已炸开锅,看向玉桃的眼神都怪异了起来。 夜晚的后山上成片的树海,遮住了月光,寻常猎户都不敢夜晚独行,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空。 可一个得了风寒的弱女子又怎么敢,更别说在没有丝毫光亮的情况下看到予浅浅。 予浅浅的话让玉桃顿时呆愣在当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予浅浅又开口道:“族长,玉桃的行为实在太可疑了,我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编造谎言,企图败坏我的名声!玉桃一直和我不和,加上她厌恶荣傲天,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想借这个机会,一举除掉我们俩!” “你,你这是纯属诬陷!” 回顾书中的内容和原主的记忆碎片,她知道昨晚正是玉桃锁了门。 晨光初破,玉桃那熟悉地身影再度现身,门锁悄然开启。 一切都显得那么刻意。 予浅浅目光锐利,直刺玉桃。 面对这尖锐的指控,玉桃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渗出汗滴。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寻找着开脱的理由。 最终,她选择扮演无辜,双手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声音细微如蚊,“予浅浅,村里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子……我可不愿学你,为了一个男人轻易丢弃了自己的名声……” 这话一出,予浅浅心中的怒火如同滔天巨浪,几乎要摧毁她的理智。 她狠狠地啐了一口,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可笑!你这种卑鄙小人,竟敢这样诋毁我!” 随即,她的思绪急转直下,一道灵光划过,“谁说我已不再清白?玉桃,昨夜那封邀我上山的信,难道不是你亲手所写?信还在我衣襟里,你又怎么解释?” 玉桃听罢,有些慌乱,但随即杏眼中露出一丝狡诈的光芒,“确实是我写的,但我亲眼看到你与荣傲天并肩而行,心生畏惧,才不敢上前……” 言辞间,她试图用半真半假的话语混淆视听。 如果不是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牢牢捆在背后,予浅浅几乎想为玉桃的反应拍手叫好。 “哈哈,真是精彩绝伦!”予浅浅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你恐怕还没搞清楚状况吧?昨晚那个所谓的‘约见’,我根本就没有出现,直到天亮我才悠闲地踏上山路。” 第3章 千钧一发 玉桃的脸上一片愕然。 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予浅浅,喉间像卡了什么东西,半天只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你……你……” “我怎么了?若真有此事,不妨请个大夫来验证一二?玉桃啊玉桃,你这编造的谎言也太拙劣了!” 予浅浅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 突然,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狡猾的弧度,“难道,你还想把荣傲天也拉进这场荒谬的闹剧?明明只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你非要闹成这样?” 听出了予浅浅话语中蕴含的意思,玉桃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两眼瞪得滚圆。 予浅浅心里暗暗好笑,玉桃打的这个如意算盘她哪能看不清! 无非就是想趁荣傲天昏迷,把脏水全往他们身上泼。 最好能就地解决了,毕竟一旦他醒来,随便几句话,什么共度春宵、亲密接触的,就足以让予浅浅和玉桃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时候,一旁的孙大娘看不下去了,挺胸站出来,声音响亮又坚定,“大家都听着,我住她们隔壁的草棚,今早亲眼见到浅浅姑娘天刚亮才过来,还跟我家小子亲切地打招呼呢!” 孙大娘边说边轻轻拍了拍怀里抱着的孩子,那小孩天真无邪地笑着,“姐姐早上给我吃了一颗甜甜的糖。” 众人望向那满脸稚气、纯真无瑕的孩子。 小孩子的证词,让现场许多人的目光开始动摇了,私下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本一边倒的形势有了微妙的变化。 面对四周如针扎般的指责,玉桃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夹杂着无法掩饰的惊恐。 在予浅浅冰冷且充满威胁的眼神中,玉桃瘦弱的身躯微微发颤,她勉强开口道:“我……昨晚夜色朦胧,我没看清楚那人的脸,但……但根据那模糊的身形,好像……好像不是浅浅姐姐……” 说完,玉桃的眼眶渐渐泛红,充满了委屈和无奈。 予浅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随即提高音量,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听见了吗,玉桃她心肠如此歹毒,居然亲口承认自己说谎,想要陷害我!” 这番话顿时激起了阵阵议论的波浪。 “族长,现在事情已经明了,您看能不能解除对我的束缚?” 予浅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更多的却是自信和得意。 “你做梦!” 族长的回答冷硬而坚决。 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嗖嗖的风声,一条鞭子划破空气,直指予浅浅。 予浅浅瞳孔猛地一缩,好在她反应很快。 左腿微微一曲,猛地蹬地,身体灵活地侧转,像一只躲避捕猎的灵猫,轻巧地避开了那迅猛的一击。 她迅速望向鞭子挥来的方向,只见玉桃的弟弟紧握着鞭子的手柄,怒气冲冲地站着。 少年额头青筋暴起,眼中燃烧着怒火,显然是受不了姐姐受到这样的不公。 见她躲开,少年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动鞭子,这次目标直指予浅浅的脸。 予浅浅只能紧闭双眼,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但预料中的鞭打并未发生。 “砰!” 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突然掉落在地。 予浅浅偷偷睁开眼,只见原本在少年手中的鞭子,此时已经掉落在地上。 少年痛苦地抓着手腕,口中发出“哎哟哎哟”的呻吟,一脸痛苦。 少年气急败坏地跳脚,“是谁!是谁用石子打我?” “是我。” 一个低沉平和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周围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那个突然发言的人。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青年男子静静地站在树荫下。 他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与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斑驳地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他面容清隽,俊美不凡,双眸明亮,看似温和的目光中隐含几分冷漠,让人敬而远之。 头顶佩戴着一顶色泽温润的青玉冠,与之相配的是一件牙白色的锦袍,布料细腻,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摆动,仿佛云雾缭绕,更添了几分飘逸的气息。 衣襟边缘和袖口,用金线密密缝制着精细复杂的暗纹。 光线掠过,细微的光芒隐隐闪烁,低调中不失华贵,彰显主人不同寻常的身份和品味。 这个村庄坐落于燕国的偏远角落,远离繁华,百姓们日子简单,哪里见识过这般华丽高贵的打扮呢? 乡亲们个个瞪大眼睛,暗暗感叹。 这位男子举动斯文,风采卓绝,一举一动都展露着贵族的气息,就像是皇城的皇族公子。 然而,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他们这偏僻的小村庄来。 最有可能的也就是某个县城里的地主老爷来微服私访了。 年轻男子迈开步子,他所经之处,众人纷纷自觉地为他让出道来,眼神中满是敬畏和好奇。 玉桃的弟弟,被这位男子的非凡气场所震慑,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急忙开口想解释:“这位大爷,实在是因为之前予浅浅那个粗鲁不堪的女人不断言语侮辱我的姐姐,我一时冲动,才……” 没等他说完,玉桃轻轻拉了拉弟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言。 随后,她眼圈泛红,强忍泪水对那男子轻声道:“真是非常抱歉,让大爷见笑了,这中间有误会,并非看起来那样简单……” “我理解。” 男子的语调带着一丝冷漠,突然转身,锐利的目光与予浅浅交汇,“如果予小姐无错,自然应当从这份屈辱中解脱出来,你说是吧?” 予浅浅身子微颤,眼中闪过惊讶,紧接着忙不迭地点头。 站在一旁的玉桃感觉胸口像堵着一口气,笑得勉强又苦涩,“是……是的,应该放开浅浅姐姐……” 这位英俊潇洒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如此护着予浅浅,两人之间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系? 这样的念头在玉桃心里盘旋,她不禁紧握拳头,紧紧盯着那位神秘男子,希望能在他的身上发现一丝线索。 然而,男子对眼前的柔弱女子似乎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注。 他向远处坐着的族长予大全遥遥一拱手,动作中透露出一种无需多言的从容与尊贵。 他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下沈慕尘,最近被县府指派为这里的里正。” 第4章 英雄救美 “原来是沈大人!” 村民们纷纷低声议论,神色中流露出几分敬畏与紧张。 予大全听闻,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不禁暗自诧异:如此排场,竟然只是个职位不高的里正? 他接过村民恭敬呈上的清茶,姿态依旧悠然自得,似乎对周围的气氛毫不在意,“沈里正来得正是时候,你看,我们正在教育一个违背妇德的小女子,以防她的行为玷污了村里的风气,别让别的女孩学坏了。” 话语间,隐约透出几分警告的意味,仿佛在暗示沈慕尘不该过问此事。 沈慕尘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清朗而坚定,“是吗?但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予姑娘的言行似乎并未逾越礼教的边界。族长您在事实未明的情况下便要执行惩罚,这是否与我们燕国倡导的律法相悖呢?”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 面对沈慕尘的公开质问,予大全嘴角残留的冷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恼怒。 他缓缓站起身,踢了踢地上的鞭子,眼神冷硬如铁,“人呢?按规矩,这丫头该受三十鞭之刑,一鞭也不能少!就让我们的新任里正好好看看,什么叫各司其职,什么又是多管闲事!” 他身边的那位脸上布满雀斑的随从接到命令,立刻拾起鞭子,手臂猛地一挥。 鞭影如闪电,眼看就要击中予浅浅的身体。 她的眼神中透着惊恐,目光慌乱地投向沈慕尘,声音中满是哀求,“大人,请您救救我吧!” 沈慕尘轻轻蹙眉,不言自威的气度油然而生。 他伸出修长的手,准确地拦截下了那黑色的鞭影。 麻脸大汉显然没有料到,有人竟能如此轻易地化解他凌厉的一击。 他用力往回扯,拼命想夺回鞭子,脸涨得通红,颈上的青筋毕露。 可惜的是,鞭子依旧一动不动的握在男子手中。 随即形势陡变,那大汉突然被一股力道牵引,踉跄着前冲,膝盖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大汉整个人狼狈地扑进尘埃里,引起了周围人的惊叹。 鞭子无力地坠落,最后被沈慕尘的靴底牢牢踩住。 予浅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活该!真是大快人心!” 沈慕尘缓缓转身。 予浅浅眼中闪烁着机敏的光芒,半开玩笑地喊道:“大人!快来帮忙,拯救小女子于危难之中呀!” 刹那间,沈慕尘衣袖轻轻一挥,一支精致的匕首无声地从袖中滑出,精准无比地切断了绑着予浅浅的绳索。 突如其来的解脱让予浅浅措手不及。 身体微微晃动,长时间的悬挂让小腿肌肉一阵酸软。 她脚步不稳,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栽倒,正好投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中。 扑面而来的是对方身上淡淡的沉香味道。 予浅浅抬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那无可挑剔的俊美脸庞。 两人目光不经意交汇,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狼狈样子定是落入了这人眼中,脸颊不由得泛起了红晕。 慌乱之中,她急忙从那温暖的胸膛退开。 借整理耳边散乱发丝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眼神四处游移,假装观赏周围的风景。 不料转身之际,正好撞上了予大全那双冷意十足的眼睛。 那目光如刀锋般犀利,透露着不满,恨不得将她撕碎! 予浅浅心猛地一紧,下意识躲到沈慕尘宽厚的背影之后。 予大全的视线被沈慕尘挺拔的身躯挡住,正要发作,耳边却响起儿子急促而兴奋的低语,“爹,你知道他是谁吗?这位就是大名鼎鼎,来自京城的小王爷沈慕尘啊!” 这意外的消息令予大全不禁侧目。 他扫视四周,手指无意识地在金扳指上摩挲,压低声音,尽量掩饰心中的震惊,“哪个沈慕尘?我为何从未听说?” 说完,予大全突然想起,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在京城名声显赫的永安王府里的那位天之骄子——沈慕尘! 永安王,燕国中唯一的异姓王,其威望和荣耀即便在遥远如旺寿村这样的地方,也曾被人们传颂。 但岁月流转,世事难料。 曾经显赫一时的永安王家族已成过往云烟。 随着王府的没落,沈慕尘这个曾经的权贵子弟,竟沦落至此,成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九品小官。 予大全心里翻涌起复杂的情绪,面对这样一个昔日高高在上,如今却近在咫尺的人物,那种发自心底的敬畏似乎也在红尘的磨砺下削减了几分。 毕竟,对于习惯在这方土地上自封为土皇帝的予大全而言,要他对一位失势的权臣产生真正的敬重,实在是难上加难。 他的目光在沈慕尘和予浅浅之间徘徊,许久之后,才缓缓启齿,“沈里正,从京城远道而来,千里的跋涉,定是疲累非常,不如先找个地儿休息,恢复体力才是,至于予浅浅嘛……” 说到这里,他刻意顿了顿,一只手闲适地搭在腰后,姿态中透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气,“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就算了,但下不为例,若有下次,老夫绝不轻饶!” 沈慕尘听了,眉毛微挑,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镇定自若地回答:“沈某铭记于心,多谢族长宽宏大量。” 予大全皮笑肉不笑,正想借此机会多摆点谱,享受一下权势带来的快感。 没想到人群中却是一阵骚动。 一名年长的妇人费力挤到前排,大声叫道:“行了!行了!大家别光顾着看热闹,荣家的小子还躺在地上呢!我刚才瞧了一眼,哎呀,呼吸都不顺畅,怎么叫都叫不醒!” 此话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 予大全的声音中带着焦急,眉头紧锁,目光凌厉地扫视着众人,喝道:“还不快送去医馆!快!” 村民们如梦初醒,这才注意到了一直被冷落在一旁,头下已渗出血渍的荣傲天。 嘈杂瞬间变为慌乱,众人七手八脚地抬起荣傲天冲向山下。 随着荣傲天被带走,人群逐渐散去,沉重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第5章 道谢 沈慕尘的眼神如同寒冬的冰雪,透着一股冷漠与疏离。 予浅浅想向这位救命恩人表达谢意,却被热心的孙大娘拽到一旁。 孙大娘怀抱着孩子,面容慈爱而又严肃。 她轻拍着孩子,语重心长地对予浅浅说:“浅浅啊,以后你可得机灵点!咱们村不安分的人多了,荣傲天不过是个开始,大娘这次能护着你,可不敢保证下次也能及时到。” 说罢,孙大娘的眼中透出一丝担忧。 予浅浅感动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就要跪下感谢。 谢完孙大娘,予浅浅满心感激地转身,却发现那抹身影早已悄然离开。 她心中不禁涌上一股失落。 予浅浅冲出人群,急切地寻找着沈慕尘的踪迹。 很快她就看到了。 不远处,一条偏僻的下山小径上,三人前行的景象映入眼帘。 准确地说,是玉桃姐弟俩紧跟在一个男子背后,二人都是一脸巴结的模样。 他们努力寻找话题,想要跟沈慕尘搭上话。 于浅浅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裙摆,眼神闪烁。 随后她毫不犹豫地提起裙子飞奔而出,直接冲到玉桃和那男子中间,左手猛地一推。 玉桃完全没有防备,身形立刻失去平衡。 她踉跄几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上了旁边的粗壮大树。 “嘭”的一声闷响。 “哎哟!”玉桃回过头,圆睁双眼,愤怒地质问:“予浅浅,你干什么!” 予浅浅看着她,眼中带着怒火,“玉桃!过去我们的那些恩怨,没错,是我先挑起了战火,我对你的为难和欺侮,直到今天仍让我心中有愧,可你又何尝没有在背地里对我使绊子,下手之狠,只怕是更胜我一筹,你以为我真的毫不知情吗?但不管怎么斗,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玷污你的名声和清白!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跟你这样的人有任何瓜葛,因为你不配!连跟你这种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我都觉得自己跌份!” 既然已经穿书了,她就必须替原主讨回公道! 二十一世纪的于浅浅可不是好欺负的。 玉桃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角余光瞥见沈慕尘在一旁静静观看,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怎么能这么讲……” “我怎么了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卑鄙小人,你要是敢作敢当那我还能高看你一眼,背地里耍这种阴私手段还装的一副无辜的样子给谁看,恶心!” 她锐利的眼神划过玉桃,发现她裤脚沾满泥泞,头发凌乱,浑身上下都透着狼狈。 予浅浅挺胸抬头,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拉起沈慕尘的手腕,沿着小路踏步而去。 即便不用回头她都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如寒冰般尖锐的嫉妒目光。 多亏读过这本书,不然光凭原主的记忆碎片,她肯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玉桃一手导演的好戏! 这个玉桃,外表纯真无害,实则心机深沉,睚眦必报。 在主角光环的庇佑下,每次对予浅浅的戏弄都加倍奉还,手段残忍千百倍。 相比之下,予浅浅更像是那个被误解、被摆布的受害者。 要不是通过记忆碎片看到了原主的视角,她看书的时候还觉得玉桃的还击是对的...... 走在坎坷的山坡上,予浅浅偷偷瞄了一眼沈慕尘。 他眉宇间的冷漠和距离感,让她心里生出一丝不安。 原先想好的感谢之词卡在喉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沈慕尘垂在身侧的那洁白如玉的手上。 鲜血正从他的指尖汩汩流出,一滴滴落在泥土上,瞬间染红一片。 这一幕让予浅浅心头一紧。 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鞭子上的倒刺可不是吃素的,想来是握住鞭子时被刺伤了手。 予浅浅对沈慕尘看到慢慢渗血的手掌,感到很不好意思。 都是为了救她。 带着几分紧张和关怀,她慢慢靠近沈慕尘,直到与他并肩而立。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点,与先前的火爆截然不同,“大人,您的手受伤了,需要处理一下伤口吗?” 说话间,她害羞地抿了抿嘴唇。 她调整了眼神,轻轻抬眸看向身旁的男子,声音温软,“沈大人,如果不嫌弃,奴家可以帮您包扎,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坐坐?” 沈慕尘的反应异常冷淡,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这让予浅浅有些尴尬。 但是作为月入几万的金牌销售,她早就学会了不顾忌他人的眼光。 片刻后,她收拾好心情,语带娇俏,轻快地说道:“大人,您这双写尽天下的手,要是因小伤未妥善处理而恶化,那就太不值了,我们这里远离京城,找个好大夫不容易,就让奴家这个粗俗之人略尽绵薄之力吧……” 还没等她说完,沈慕尘的目光悠悠转向她,眼神中带着不明意味。 予浅浅一时错愕,赶忙解释:“大人,请别误会,奴家只是出于对大人的感激之心,绝无其他非分之想!” “嗯。” 沈慕尘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平淡。 她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最终停在了小径的尽头,眉头不自觉地拧紧。 予浅浅反复回想着今天发生的点点滴滴。 沈慕尘那突如其来的善意,让她感到很是奇怪。 书中的沈慕尘总是以一袭风度翩翩的形象示人,俊美如同皎洁明月,举止清逸若风。 但这完美外表的背后,却隐藏着深不见底的计谋与狠辣。 以笔作剑,以琴为谋,甚至剑指苍穹,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待到皇权更替,他一手策划的风暴几乎将整个皇族推向毁灭。 之后辅佐新皇,表面忠诚无比,实际上却在幕后操纵朝政,权势之重,让满朝文武无人敢违抗,整个朝廷仿佛都变成了他的棋盘。 关于书中对沈慕尘的描述,最为让人胆寒的,便是那年终岁末的往事: 一名刑部侍郎不慎在私下的聚会中说了一些抨击沈慕尘的话,未曾想这无心之言为自己引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侍郎府前便已车马纷扰。 沈慕尘派去的侍卫冷酷地带走了这位侍郎,直接送往阴冷潮湿的地牢。 随后,沈慕尘亲自到场。 昏暗的烛光中,他身形挺拔,声音平静地询问着各种凌迟手法,就像在讨论一件日常琐事。 刑部侍郎何曾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全身战栗。 他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额头磕出血了也没停,求饶声断断续续,满是绝望。 沈慕尘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 他身穿狐毛大衣,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 接着,他轻描淡写地召来几十个臭名昭着的囚犯,要侍郎在自己面前演示凌迟过程,残酷而无情。 当侍郎颤抖着手进行到第三个囚犯时,再也承受不住,狂吐了起来。 此时,沈慕尘站起身,步态从容地走到侍郎身边。 他轻轻接过那把锋利的刀,嘴角勾起一抹笑,“我不是教过你吗?行刑前要用盐水浸泡身体,使皮肤肿胀,再下刀,这样才能最大化痛苦……” 他的话,如同冰锥直插人心,刑部侍郎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精神折磨,直接变成了疯子。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朝廷,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朝堂上,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臣含泪恳求,不惜以死相谏,希望皇上能严惩沈慕尘,整顿朝纲。 而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脸上却挂着微笑,显然对这位智计超群的帝师颇为偏爱。 不仅在众臣的愤怒声中不动声色,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探讨起古书中记载的各种凌迟方式,语气中的好奇与探究瞬间让大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第6章 耳环 予浅浅想着书中的这些事,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沈慕尘的背影。 在众人眼里,沈慕尘似乎已是风光不再,难有东山再起之日。 但只有她心里明白,这个男人的终点必将是那繁华如画的京城,他的故事远远没有结束。 今天的沈慕尘,和书中的描述好像不太一样,昔日那令人喘不过气的肃杀之气淡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儒雅。 予浅浅满心疑惑,偏远旺寿村的几年时光里,沈慕尘究竟经历了什么,能让他从一个温和儒雅的人,蜕变成为传说中那个铁石心肠的刽子手? 可惜的是,小说里并没有详细写沈慕尘在旺寿村的遭遇。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决定还是不多管闲事,赶紧向沈慕尘表达完谢意就走。 正当她要开口时,沈慕尘的脚步忽地虚浮起来,整个人差点失去平衡跌倒。 予浅浅猛地一惊,没时间多虑,急忙上前,伸出双手想要扶稳他。 就在她手指轻轻触及沈慕尘的手时,他已经借着树干稳住了身体。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交错的手上。 接着,他抬起头用复杂的眼神审视着予浅浅。 予浅浅心头一紧,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她一时有些愣神,随即被尴尬和慌张取代。 她猛地抽回手,声音细若蚊鸣,“大人,奴家真不是故意的……” 这话一出,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片刻。 沈慕尘的眼眸中,竟然闪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带着几分调侃,“予姑娘,如果您心中有愧,下次就别再用‘奴家’这样的词儿了,实在显得过于矫揉造作。” 予浅浅的眼皮微微颤动,心跳如雷,仿佛被重锤击中。 她的脸瞬间热了起来,温度直冲耳根,结结巴巴地回应道:“我、我没有其他意思……” 她心中暗自感到苦涩,除了初次邀请沈慕尘回家疗伤时因为紧张而说的“奴家”外,其他时候她自认为并没有做作之处。 由于刚才的扶持,两人此时的距离异常亲近。 沈慕尘沉默片刻,目光微垂,静静地注视着这个既拘谨又假装羞涩的女孩。 她身穿朴素的粗布裙,显得愈加柔弱动人。 一双眼睛如同黑曜石般闪亮,倾国倾城的容颜足以令春花失色。 正当少女因尴尬而扭捏不安,想要逃离这个局面时,她耳边的珊瑚不经意间轻轻触碰到沈慕尘的唇,留下奇妙的感觉。 那一瞬间难以描绘,珊瑚是街头几枚铜板便可购得的劣质物,表面粗糙,散发刺鼻的味道。 更糟糕的是,珊瑚下的挂钩轻轻划过,留下了一道细微而显眼的红印。 鲜血缓缓渗出,逐渐扩散开来。 沈慕尘抬手,指尖轻触那伤口,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予浅浅的身体微微颤抖。 最终,她缓缓转身,乌黑的发丝在耳坠的晃动中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谢谢大人今日的相助,浅浅铭记于心……” 话未说完,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慕尘的脸,突然发现他嘴角渗出的鲜血,“大人,您的嘴角怎么会有血?” 沈慕尘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痛苦,声音低沉中透着隐忍。 “别动……” 予浅浅心中一紧,未加思索便低头在衣裙间急切寻找干净的手帕,完全没听见沈慕尘的劝阻。 此时,那股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强烈,令沈慕尘紧绷的身体达到了极限。 他靠在古树上的姿势再也维持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那精致的耳钩不经意间勾住了衣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沈慕尘轻触纠缠的耳钩,正准备解开这意外的束缚,予浅浅却像受惊的小鹿般猛然抬头后退。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嘶——”。 那是衣襟边缘被金线撕开的尖锐声音......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予浅浅的心狠狠一抽,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银两散落溪流中消失的画面,那种心痛与不舍难以言表。 “沈大人,我……”她的声音中透着歉疚与懊恼。 沈慕尘眼疾手快,及时截下那根深深嵌入布料的金线,避免了更大的破坏。 然而,那原本光滑如绸的衣面,却因此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折痕。 他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予浅浅,投向更远的地方。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耳边似乎响起前任里正的话语。 在前任里正带他穿越后山前往旺寿村时,描述着这里的情景: “此地邻近江州,土地贫瘠,尽显荒凉,唯有后山那点绿意聊作点缀,但村中的女子们却是另一番天地,个个温婉灵动,尤以予家的予浅浅为甚,她的性格热情如炽,谁见了都忍不住称赞,就连小王爷在京里遇见的佳丽,怕是也不能及她半分。” 在沈慕尘的记忆中,予浅浅的身影与里正的描述交织,愈发鲜活而立体。 她并非京城那些轻盈高雅、眉宇间透着不可侵犯的贵族千金。 予浅浅作为一个已有婚约的少女,却与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共度长夜。 当村民们发现她时,她的嘴里不断编织着谎言,声称自己并未赴约,而是在天色微亮时才开始上山,试图掩饰那不堪的事实。 他心底暗自发笑,想起予浅浅面对村民时的傲慢无礼、言辞犀利,那是一种强势而不屑一顾的姿态,而在私下里,她却对自己低语轻柔,带着撒娇与甜腻的神情,仿佛两个人。 心中厌倦之情悄然滋长。 这样的表里不一,自甘堕落的女子,实在令人心生鄙夷。 予浅浅对此毫无察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时,耳边传来男子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几分戏谑,“予姑娘,你可知道你的妆已经有些脱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提醒犹如晴天霹雳! 妆容脱落? 予浅浅的脸色瞬息万变,苍白与羞愧交织。 回想起来,刚刚穿书而来,未曾好好打理....... 第7章 洁身自爱 也就是说,她竟然顶着这样一副形象,试图向沈慕尘暗送秋波! 更令她尴尬的是,这个洞察一切的男子,却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困窘。 予浅浅急忙用衣袖半掩面庞,声音微弱而又犹豫地问:“真……真的吗?” “确实如此。” 沈慕尘唇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伸手轻轻为她整理了一缕散落的发丝,那温柔的动作里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予浅浅感到脸颊如同火烧,两腮绯红,几乎要冒出蒸汽来。 她羞耻至极,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猛地抬头,却发现那温润如玉的面孔贴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交缠。 他似乎想说什么,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情绪,最终却只是轻轻侧身,用一种接近冷漠却隐含细致关怀的语气说道:“以后别再戴这么粗糙的耳环了。” “啊?” 予浅浅愣住,一时无法从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和意外的批评中回过神,愣在了原地。 沈慕尘不想浪费时间,转身便往山脚下走去。 快到时,即将离任的旧里正吴允已在那里等待多时。 见到沈慕尘,吴允连忙施礼,沉稳上前,脸上满是惊异。 他指着沈慕尘衣领的破损,疑惑道:“小王爷,您这衣领是怎么回事?怎么破了?” 沈慕尘淡淡回应:“不过是被山上的树枝无意间挂到了。” 吴允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和小王爷相交不过半日,本以为您是位不问世事、性格冷漠的人,没想到您竟会挺身而出帮助予浅浅,真是令人意外呢!” 沈慕尘微微一笑,那份笑容里含着看遍人间烟火后的从容,“我已经不是昔日的小王爷了,吴大人别再这么称呼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 吴允拍了拍沈慕尘的肩膀,眼眸里满是理解和赞同,“在旺寿村,里正这位置可不好坐,我这儿一待就是五年,勤勤恳恳,结果还是敌不过族长一句话,在村里几乎没什么地位,相比之下,哎……沈里正你刚来,就让那个横行霸道的予大全感到害怕,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吴里正可是要去予浅浅家中拜访?若是方便,请帮我给她带句话。” 听见沈慕尘提出的要求,吴允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笑容,心里暗暗揣测着沈慕尘的目的。 他转向沈慕尘,假装不解地问道:“哦?不知道沈里正想让我代为传达什么呢?” 沈慕尘望向吴允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变得深邃,缓缓启唇,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说出了几个字:“淑女应当端庄,洁身自爱。” 吴允一时愣住,随后点头表示明白。 “清楚了,我会转达给予浅浅的。” 说罢,吴允迈开稳健的脚步,向着予浅浅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他心中思索着如何最恰当地传达沈慕尘的言语,同时暗自揣测,沈慕尘这样嘱托是否另有深意。 与此同时,回到家中的予浅浅正坐在窗前,对着铜镜一遍遍地端详自己。 书中的予浅浅如此貌美,结局为何竟是那般凄惨? 果然美貌单出即是死局! 她已经倒霉的出车祸了,应该是回不去了,可不能和原主一个结局! 原主可是死的很惨~~~ 必须改变命运! 在沉思许久后,她站起身来,准备打水梳洗,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井台上的青苔显得格外静谧。 她弯下腰,轻轻拉起井绳,清澈的井水缓缓升起。 望着井水中镜像般的倒影,那即将干涸的井水如镜般映出了她紧锁的眉头。 原主家里的水井位置不好,井水少得可怜,而原主家里又穷得连雇人加深井的钱都没有。 生活的种种不便,让她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忧虑。 她暗自叹气,如果时间能倒流,昨晚的车祸从未发生,该有多好…… 予浅浅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然而心中却燃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她摇了摇头,不能就这样放弃。 原主因昨晚的风波,失去了那个秀才未婚夫,未能成为京城的官太太。 毕竟,她那位看似文雅的未婚夫,作为故事中的男主角,最终必然会和女主角玉桃在一起。 秀才对原主的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私底下与玉桃眉来眼去,情愫暗生。 说起来,原主会针对玉桃,还得从那个无意间撞见的夜晚说起。 原主第一次撞见秀才享用玉桃送来的食物,那一瞬间的愤怒和不甘,使她对玉桃的敌意如野草般疯长,再也压抑不住。 现在那个秀才有了“昨晚的事”作为借口,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来解除婚约,与玉桃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想到这,予浅浅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那个花心的秀才根本配不上自己,玉桃想要就拿去吧。 她坐回院子中央,轻轻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 这时,院门突然传来敲门声。 她轻轻拉开那扇破旧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身影——正是从前的里长吴允。 予浅浅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心中涌起一阵欢喜。 记忆碎片让她知道,吴里长一直很照顾原主家。 但就在这时,予浅浅的脑海中突然看到记忆碎片中的另一些事儿,笑容慢慢收敛,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带着一丝不安,“里长,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难道是……我父亲的那些债主,又找上门来了吗?” 原主的父亲,欠了一大笔债。 吴允连忙摆手,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关切,“哎呀,浅浅,你多虑了,不是那回事!我不过是路过,顺便看看你和你弟弟过得如何。” 予浅浅听到这话,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紧绷的肩膀也松了下来。 她轻轻一笑,领着吴允进了屋。 关上门的那一刻,于浅浅习惯性地四周扫视了一下,确认了一切正常后,这才放心地转身进了屋。 第8章 告别 阳光透过糊了纸的窗户洒在地上,斑斑驳驳,给这个简朴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温暖。 小院里,石碾静静躺在角落,石桌椅摆放得错落有致,旁边还立着一座有些年头的石磨,那是原主那位曾被誉为“豆腐西施”的母亲留下的遗产。 两旁黄土堆砌的简易粮仓,虽然看起来粗糙,却很实用。 予浅浅匆匆进了厨房,不久便抱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陶罐回来。 吴允见状立刻上前接下罐子,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打开陶罐挺费劲,反复摆弄了几下,才终于露出一条小缝。 刹那间,浓郁而细腻的奶香飘散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小屋。 两人各倒了一碗乳白色、表面浮着一层薄薄奶皮的新鲜牛奶。 吴允先抿了一口,眉宇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要到芒种了,我今天特地去峁坡看了看,那里的红葱和玉米长势喜人,差不多是收获的季节了,到时候,你记得和弟弟一起去,别让这么好的收成被酷暑糟蹋了,这毒辣的日头,可不是开玩笑的,庄稼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他事无巨细地叮嘱,从家里的小事到田间的管理,无一不提。 甚至连哪天去镇上哪个摊位卖布能换到最好的价钱都说得清清楚楚,言语间满是挂念和不舍。 予浅浅凝神细听,频频点头答应:“里正的心意,浅浅都记在心底了,早就听说您即将踏上远行的路,我特地亲手为您做了一双鞋子,就是绣工不太好,希望里正不要嫌弃。” 说着,她从篮子里拿出一双崭新深蓝的布鞋。 鞋面平滑,一针一线都细密无比。 不仅如此,她还递上了一顶姜黄色的婴儿小帽。 帽面上的图案略显稚嫩,绣线歪歪扭扭,针脚也不够齐整,但却透露出一种质朴和温馨。 予浅浅把原主准备的礼物交给吴允。 吴允接过礼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是给他尚未出世的孩子的。 他连声致谢,手指轻轻抚过那顶帽子,细细摩挲着每一块布料,忽然眼前一亮,“浅浅,你太谦虚了,这绣工可真不赖!看这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就像真的鹌鹑羽毛一样!” 予浅浅听了,嘴角微微抽搐,暗自思忖:“鹌鹑?原主明明绣的是威风凛凛的豹子啊!” 但她没有点破,只是笑着望向吴允。 吴允对那顶帽子爱不释手,不断地赞美。 直到无意间发现帽子拿反了,反转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鹦鹉八哥图案。 一时尴尬,他连忙清了清嗓子掩饰,随即再次发自内心地称赞,“你的这份心意真是太宝贵了,要是吴婶见到这生动的八哥,一定会被你的心思细腻感动得泪流满面。” 予浅浅只能以无奈的眼神回应,同时也不忘关切地问:“对了,吴婶的身体最近有没有好转一些?” “哎呀,这些日子她吐得厉害,整个人瘦得像秋天里的枯叶,完全不见往日的丰润,我记得她怀前面几个孩子时,可没这么辛苦!我心里那个着急啊,就照着族长的建议,跑到山上的古庙求了个上上签,那位老和尚眯着眼睛,捋着胡子慢吞吞地说,只要我们全家搬到东边安凤县那块地上,将来生下的孩子准是个健康的小子!” 吴允讲到这里,喉咙有些干涩,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旁边的草垛上,思绪却已飘远。 随即,他轻轻抖了抖衣领,希望能借此散发体内因紧张而升腾的热气。 想到沈慕尘托他转达的那句话,吴允面上露出一丝尴尬。 这句话,对于生活在云端、不知民间疾苦的沈慕尘小王爷而言,可能只是随口一提,轻松平常。 但对于吴允,一个在这片土地上深深扎根多年,与予浅浅一家有着不解之缘的老朋友来说,却显得格外沉重。 论年龄,他几乎都能当予浅浅的父亲了! 让他传达这样私人且带教导意味的话,实在令他感到羞愧难当! 他在心里默默埋怨沈慕尘的狡猾与不通人情。 予浅浅望着吴允那如坐针毡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紧。 不久,吴允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大步朝门口走去,却在迈出几步后突然停下。 转过身,眼神异常认真地看向予浅浅,一字一顿道:“沈慕尘沈大人还有句话让我务必转告你,‘淑女应当端庄,洁身自爱’,你要牢记在心!” 予浅浅一脸茫然和懵懂。 吴允已迫不及待地迈出了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斑驳的日光下。 “洁身自爱”这几个字在予浅浅心中回响。 待她从那一瞬的愕然中回过神来,一股怒火猛地蹿上心头,让她恨不得立刻跺脚发泄一番。 沈慕尘那一席话,简直是把今早的误会当作笑料,狠狠地讽刺了她一番! 予浅浅心头的委屈与怒火交织,翻腾不休。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虽说她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但她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是守着道德的尺规,何至于遭此尖酸刻薄的羞辱? 如今的沈慕尘,表面上温文尔雅,内心里却比麦芒还要犀利千倍,居然专程让吴允跑来用这种方式让她难堪。 予浅浅心下冷笑,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保持冷静? 在这个时刻,她怎么能保持冷静? 她可不是原书中,任人欺负的于浅浅! 报复沈慕尘的想法在思绪中一闪而过,但又被理性一一扼杀。 面对如狐狸般狡猾的沈慕尘,她深知自己的经验尚浅,轻举妄动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困境。 然而,要让她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忍受这种委屈? 胸中的怒火如同巨石压迫,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更让她困惑的是,“洁身自爱”这个词,为何如此熟悉,就像从遥远记忆中传来的低语...... 正当她沉醉在混乱的思绪中时,一股寒意悄悄的爬上了她的脊背。 第9章 雨夜 她想起了“洁身自爱”这个词的来源…… 书中,原主因被玉桃设计,与荣傲天共度一夜,原主的秀才未婚夫得知此事后,毫不犹豫地立即退了婚。 原主只得在压力下匆忙嫁给荣傲天。 原本打算认命,和荣傲天继续过日子。 谁料玉桃并没有打算放过原主。 玉桃假意勾引荣傲天,让荣傲天情陷于她。 等荣傲天痴情地望着她时,玉桃无辜地说:是他误会了,她满心满眼都是秀才。 被拒绝后,荣傲天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用原主拼命攒下的积蓄,买了致命的毒药后,结束了自己荒唐的一生。 而原主,遭到背叛后,也成为了寡妇,人人耻笑。 自此以后,原主的生活一片灰暗,家里的活计只能自己艰难完成,即使如此还要被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 不检点的那些词汇,全部都用在了原主的身上。 在村子里,最是人人唾骂的存在。 但这一切,原主都咬牙坚持着。 直到那天,原主听闻那个曾与自己许下誓言的前未婚夫,正满心欢喜地准备迎娶玉桃。 她虽说心里难过,却不打算理会他们。 没想到玉桃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依偎在原主前未婚夫的怀中,在原主眼前商量着结婚时的礼服。 两人恩爱的模样,是那样刺眼。 原主此刻终于意识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玉桃! 玉桃见原主没有任何反应,便假意鼓动原主的前未婚夫接纳她,让原主给他做妾,言辞中却满是鄙视与讥讽,仿佛原主只配做一个卑微的附庸,了此残生。 “像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哪配给我做妾!” 秀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拥着玉桃,用那冰冷的嘲笑,彻底碾碎了原主仅剩的自尊。 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寒冬中的冰刃,直戳原主的心窝。 村里的人见秀才和玉桃如此对待原主,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野兽,纷纷围聚,对她虎视眈眈,试图乘虚而入。 他们用各种方式骚扰这位孤独无助的女子,妄图从她那里寻找一丝满足或征服的快感。 面对这连绵不断的骚扰,原主疲惫不堪。 她尝试向周围的乡亲求救,却悲哀地意识到,在这个表面和谐却实质冷漠的村子里,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不该是现在这样,我不能就此认命,如果真的输了,那就是真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我会死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村子里了!” 在绝望之际,原主将希望寄托在沈慕尘身上。 那个在外人看来拥有非凡实力与地位的男人,被她视为逃离苦海的唯一希望。 讽刺的是,命运似乎总爱与她开玩笑。 沈慕尘也如同其他人一样...... 窗外是电闪雷鸣,屋内在昏暗地烛光下,原主实在压不住心中的愤怒和恨意。 最终还是捏紧拳头,却做出了一个令原主懊悔终身的决定。 那天,原主从破旧的床上起身,借着微弱的灯光,用仅剩的胭脂精心打扮自己。 走进简陋的浴室,冰冷的水沿着她的肌肤滑落,似乎要冲刷掉所有的屈辱和痛苦。 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原主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 手持梳子,慢慢梳理着那乌黑发亮的长发,接着,原主小心翼翼地穿上一件轻薄如蝉翼的纱衣。 那衣物几近透明,几乎能看见皮肤下隐隐的血管。 白皙的肌肤在纱衣下若隐若现,增加了几分神秘和诱惑。 看着镜中的自己,原主思索着,那个男人看到这样的她,眼中是否会有一丝的欲望和震撼。 外面的雨夜,似乎也为原主的行动铺设了最合适的舞台。 她步履坚定地走过潮湿的空气,走向沈慕尘的住处。 出乎意料,门竟是敞开的。 原主的心跳猛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手指轻轻平整肩上的纱裙,每一步都无声无息,向着院子深处潜行,心中充满了未知的忐忑和决心。 走过那精致的花门,她轻轻踏上鹅卵石铺成的小路。 屋里,一束暖黄的烛光透过窗纸。 男人俊朗的容貌,清晰地映在窗格上,散发出沉稳和孤独的气息。 他完全沉浸在书籍当中,门外的微小动静并没有打扰他。 以至于原主从门外进入,他都没有察觉。 原主忍着紧张地情绪,无声地从后面将人抱紧,细腻光滑地肌肤此时变得火热,呼吸也不免急促起来。 男人的腰肌结实有力,此时却明显僵硬了几分。 女人丰满的胸部贴着他的背,让沈慕尘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动作冻结在空中,显露出内心的波动。 他喉咙的微动,虽不明显,却没有逃过原主敏锐地感知。 她的声音因为故意压低而变得沙哑诱人,贴着沈慕尘的耳朵,轻吐气息,“大人,我一直在想念您,您能否,哪怕只是一瞬间,回头给我一个温柔的目光?”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久久的沉默,和平静地呼吸。 沈慕尘抿唇淡笑,没有挣脱,反而任由她胡闹,继续随意翻开手中的书,说话的声音却明显低沉了不少,带有几分无奈和戏谑,“目光?怎样的目光?” 原主闻言,眉间掠过疑惑与迷茫,正要开口,却突然感到颈间一阵刺痛。 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无声无息地抵在她细腻的肌肤上,鲜血沿着剑刃慢慢滑落,带来一阵冰冷的痛楚。 顺着剑尖向上望去。 不知何时,一群黑衣蒙面的暗卫围在身后。 他们的眼神充满审视、鄙视,甚至有几分讥讽,死死锁定着她。 沈慕尘缓缓站起,身影在摇曳烛光中拉长,显得更加孤傲而难以亲近。 “大人!” 原主惊呼,但咽喉的剑刃令她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地仰望沈慕尘,眼中满是惊愕、羞耻,以及绝望。 最终,她被暗卫无情地拖出门外,暴露夜雨中,单薄的衣物根本起不到任何阻挡作用。 不久,伴随着雨声,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 在村中以和煦笑容着称的里正沈慕尘,慢慢步入雨中。 第10章 主动出击 雨幕中,原主的目光与沈慕尘的眼神在空中相遇。 沈慕尘的眉头微蹙,那平日温暖如春的面容此刻被一层冷峻覆盖。 目睹此景,原主的眼眶里泪水开始打转,晶莹中藏着绝望。 她不顾一切地跪倒在沈慕尘脚边,雨水和泪水交织,模糊了她的面容。 “大人,我知道您要前往京城,请带上浅浅一起吧!我保证,从此全心全意侍奉于您,绝不让您失望!” 她言辞诚恳的哀求着。 而沈慕尘,在侍卫的紧密簇拥下,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就这样踏入了无尽的夜色。 那背影显得异常冷酷,将所有的温情与希望都淹没在夜色之中。 随着队伍最后一人骑上马背,一位侍卫淡淡瞥了一眼原主,随手扔下厚重的大衣,动作粗暴随意,仿佛在嫌弃她的存在。 大衣重重落下,盖住原主单薄且不自觉轻颤的身体。 接着掉落在原主身侧的,是侍卫随意扔下的几个沉甸甸的钱袋,银两在泥泞的地面上四处散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飞溅的泥点溅到了原主苍白的脸上,仿佛在她的心上又添一道新的伤痕,沉重的让人觉得呼吸都无比刺痛。 就在这一刻,侍卫的声音从高处清晰而冷硬地穿透空气,每个字都像尖锐的刻刀,“予姑娘,有人托我带句话,‘淑女应当端庄,洁身自爱’。” 这些简单的话语,却字字如箭,直击原主那颗本就摇摇欲坠的心。 旺寿村里的好事者自然不会错过这场风波。 流言似野火,一夜之间将村落的宁静吞噬。 予浅浅的名字,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对象,伴着各种不堪的揣测与标签。 妇人们见到她,眼中尽是掩不住的嫌恶,有的甚至刻意往她身上吐口水,似乎这样做就能洗净自己心中的“污点”。 至于村里的男人们,却全然变了一副模样。 他们望向她的眼神里交织着贪婪、渴望与鄙夷,私底下更是毫无顾忌地谈论着,“予家的浅浅啊,嘿嘿,跟你说,我可尝过那滋味,那腰肢轻摆的风情,真叫人难忘……” 对原主来说,无异于一场无声的噩梦。 她自甘堕落,走错了路,如今被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难以回头。 一切都没办法挽回了。 流言蜚语间,原主整个人恍若被掏空,脸上只剩下无尽的苍白与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将她遗弃。 思绪万千,她崩溃的跌坐在地上,食不知味。 明明是那些做错了事的人该死,是玉桃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玉桃才是最应该受到惩罚的人才对。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连最后一丝念想也不能留下…… 原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生活竟会坠入这种悲凉的情节当中,从此仿佛陷入泥潭,再也无法挣脱出来! 无数的黑夜中,原主不断呢喃的询问。 她想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回想起书中即将要发生的一切,愤怒在予浅浅的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她猛力一拍桌子,眸底满是坚定和狠厉。 不!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操控,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自她心底升腾。 她决定主动出击,改变这被动的局面。 她迅速起身,长发一挽,干净利落。 在挑选饰品时,她的手指触碰到了那对廉价的珊瑚耳环,耳边回响起沈慕尘的那句“下次别再戴这种低劣的耳饰了”。 那一刻,她愣住了。 片刻的迟疑后,她缓缓将耳环收好。 予浅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暗自发誓要以最真实的自我,去赢得本就应得的尊重和未来。 古铜镜映照着她的脸庞,时间的痕迹在镜面上若隐若现。 镜中映出一张倾城倾国的容貌,美中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骄傲。 恰似春日里最绚烂的花朵,却在不经意间展现出锋芒。 她嘴角轻轻上扬,绽放出一个含蓄而又动人的微笑,牙齿隐约可见,犹如古画中走出的仕女,温柔而不失高贵。 予浅浅伫立在铜镜前端详。 身上那袭水红色罗裙,是原主去年市集上的精心之选,色泽绚烂却不失内敛,为她平添了几许活泼与温婉。 裙袂加身,她的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 她的脚步缓缓移动,轻盈地迈向门外。 但不久,她蓦地回身,快步折返院子,之前的明艳柔美瞬间被一股坚定所替代。 只见她利索地挽高袖管,露出皓腕,毫不费劲地抄起墙角的铁铲,稳稳扛在肩头。 面容也随之变得冷峻坚定,刚才那柔弱的模样恍若幻影。 玉桃,你就等着吧,今天我定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低头认输! 黄昏时分,归巢的鸟儿划过天际,终隐没于葱郁林间。 此刻,予浅浅行走于两山之间的垭口,这里自成一片低洼之地。 四周平缓,金黄的麦田沐浴着最后的日光,静待农人将其收获。 她抬起手遮挡着夕阳的余辉,光芒尽管刺目,却满载着生命的活力。 远眺而去,一条宽敞的道路尽头,一群妇女围绕着一间朴素的茅屋,七嘴八舌,热闹非凡。 而这间看似平凡的草屋,正是旺寿村数十年来的荣耀——村里唯一的秀才,谢可衡的家。 谢可衡刚从县学归来,沿途被村民们拥簇,格外引人注目。 迈进小院,他放下肩头沉甸甸的书箱。 他揉搓着因负重而酸楚的肩头,来不及品尝一口清茶润喉,就被那群妇女的嘈杂谈笑声淹没了耳畔。 几位妇人围成一圈,争抢着向归来的谢秀才讲述清晨那桩震惊全村的事,仿佛人人都想成为传言的首发者。 又迫不及待想看到秀才的反应。 更准确的说,大家都在等待最后一同取笑的瞬间,定然十分有趣! “哎呀,谢秀才,您这样从容不迫,难道不知家中已是风起云涌?您的未婚妻予浅浅,差点就跟外人私奔啦!这事闹得族长都得出面……” 第11章 谢可衡 她们言辞激烈,唾沫横飞,虽然杂乱,却描述得生动形象,甚至把“予浅浅被发现时还对新来的里正抛了个媚眼”的细节都刻画得活灵活现,使人不由得信以为真。 谢可衡平日白净温润的脸庞渐渐笼上了阴云,犹如乌云遮蔽了晴空。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交叠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当听说“予浅浅气势汹汹,非要玉桃承认邀她上山幽会”时,他的眼神一顿,猛然抬头,透过喧闹的人群,望向沉默的玉桃。 玉桃的眼圈已经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与谢可衡的目光相遇时,她轻轻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安慰的笑。 谢可衡本想立刻走到玉桃身边给予慰藉,却意识到众目睽睽之下此举不妥,只好强忍住冲动。 他侧身背对着玉桃,注视着眼前斑驳的矮墙,眼中带着温柔和探询,轻声问:“玉桃,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玉桃听了这话,秀丽的脸庞微微下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她手里紧抓着的丝帕轻轻拂过眼角,抹去了那一滴晶莹的泪珠。 话语里夹杂着哽咽与委屈,时断时续,“我……谢小哥,你就别再问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敢随便跟浅浅姐姐亲近了……她,她让我感到害怕,是真的害怕了。” 玉桃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带点儿引人遐想的意味,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谢可衡听了这话,眉毛轻轻一皱,脸上浮现出一丝心疼与纠结。 玉桃注意到他这微妙的变化,心里暗暗盘算,觉得机会来了。 她假装不经意,但实际上巧妙地用丝帕半掩住脸,一双灵动的眼睛偷偷向不远处站着的二伯娘马氏递了个不易察觉的眼色,里面全是心照不宣的暗示。 马氏心领神会,她那细长而上挑的眼角显得十分精明,眼神流转间透着一股尖酸刻薄的味道。 她缓缓走了过来,语气里满是讽刺与冷漠,“哎呀,谢可衡,你这孩子,怎么还有心情站这儿呢!那个予浅浅,就是个不知廉耻、没皮没脸的小丫头,就像墙头上晾晒的谷子,大太阳底下毫不羞涩地展示着,还没进门就这样,将来指不定会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听婶子一句话,破鞋哪还能穿,直接扔了就好,你可是要出人头地,当大官的,能娶这样的女人吗?” 话音刚落,玉桃急忙打断她,假装生气地反驳,“二伯娘,您怎么能这么武断!浅浅姐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就算真像谣言那样,她和荣傲天有什么纠葛,我也相信,一定是那个无赖用了暴力逼迫了她,而不是她愿意的!” 马氏听了,不禁咂舌,用一种夸张的口吻说:“哎哟喂,我的小姑奶奶,你心肠真是太好了!到现在你还一心想要替她辩解!难道你看不出来,予浅浅那张嘴有多厉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颠倒黑白对她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嘛!” 马氏话里话外都是对予浅浅的鄙夷与排斥,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而又复杂。 经她这么一提,有几个机灵的妇人立刻眼前一亮,拍手赞同道:“可不是嘛!我们这小村里新来的年轻里正,长得那么英俊,那姓予的小狐狸精就跟几十年没见过男人似的,迫不及待地往上贴,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人家会不会多看她一眼!” 这话一出,周围的长舌妇们就像被点燃的鞭炮,情绪愈发高涨。 她们言语间暗指予浅浅行为放荡,怂恿着谢可衡去找予浅浅对质,以澄清真相。 在这个偏僻的乡村,像谢可衡这样才华出众、前途光明的书生,简直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村里的妇人们,谁的心里没有那么一点念头,希望和他扯上点关系,哪怕只是间接的也好。 最好是把自己的女儿、姐妹、小姑子介绍给他,好攀上这门高枝。 至于予浅浅是否真的有亏心事,对她们来说重要吗? 她们私下猜测,予浅浅心高气傲,梦想着能一步登天,成为京城里的官夫人,自然会紧紧抓住谢可衡这根“金稻草”。 这种高枝,怎能让她轻易摘取! 这场沸反盈天的议论,伴着秋风,悠悠传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屋外,一条泥泞小路的转角处。 予浅浅静静地站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异常冷静。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曾经与原主交往过的妇人们,心里不禁冷笑。 曾经的情谊,竟是如此脆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急于把她推向舆论的漩涡,恨不得将她踩进泥泞,永远不得翻身。 予浅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谢可衡,那个众人眼中的乘龙快婿,实际上不过是个出轨的渣男。 这样的人,她哪里会放在眼里! 正当她打算走上前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几个衣袂飘飘的少年风尘仆仆地从背后走来,神色各异。 走在前面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身材挺拔如同松柏,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短衫,衣角随风轻摆,透露出一股不受束缚的气息。 他的脸庞因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而显得健康黝黑,竟和那予浅浅有着六分相似。 若不是那紧锁的眉头与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的坚决狠厉,定是一位俊朗的少年郎。 那份凶神恶煞的表情掩盖了他清秀的容颜。 来人正是予浅浅的弟弟——予大柱,村里名声渐起的“少年英雄”。 他敏捷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佩剑,剑身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随即他将剑递给身边同样神情坚毅的少年。 那少年脸上横跨着一条由左额至右眼尾的狰狞刀疤,每当他咧嘴笑时,那疤痕便随肌肉扭动,更显恐怖。 刀疤少年仰起下巴,声音粗犷而充满力量,“兄弟们,柱哥的姐姐也是咱们的亲姐姐,谁要敢动她一根汗毛,就是不给柱哥面子,是公然挑衅我们整个兄弟会!今天,我们要让那些不知深浅的家伙铭记终生,叫他们跪地求饶,喊咱们一声‘大爷’!” 话音刚落,周围的年轻人如同被点燃的火药,争先恐后向前冲锋,气势汹汹。 第12章 混乱 予浅浅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铁铲就被一名少年猛地夺了过去。 那少年目光锁定前方破败的茅草屋,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苗,对站在拐角旁、一脸错愕的予浅浅视若无物。 离去前,他还不忘撂下一句豪情壮语,“姐,你在这儿等着,等我们办完事,铲子自然还你!” 予浅浅听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唯有惊叹。 “……!!!” 没时间多虑,她连忙跟上,小心地在院门外探出半张脸。 刹那间,几个在外围看热闹的妇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铁铲掀倒在地。 尘土飞扬间伴随着她们“哎哟”不断的痛呼声。 “哪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干的!” “哪儿冒出来的野孩子,敢动老娘!真是没人管教的东西!” 咒骂声中,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这话如同一根尖锐的针,瞬间穿透了予大柱忍耐的底线,怒火在他胸膛中腾起。 他不加思索,身影一晃,如同猎豹突袭,一脚猛踢,正中马氏的膝盖。 马氏喉间溢出一声沉闷的呻吟,脸色立时变得铁青,双腿无力弯曲,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她唇色因剧痛而变得暗紫,牙齿紧咬,勉强挤出几个字,“小兔崽子,你……” “我什么我?” 予大柱冷笑反问,一手支着那柄铲子,身体微斜,倚靠在铲柄上,一副轻松又不屑的模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马氏,“我看你这多嘴婆还真是闲不住,还想再尝尝铲子的厉害吗?” 马氏心有余悸,还想反驳,但刚一开口,那寒光闪闪的铲子就如电光石火般朝她的面门靠近。 吓得她本能地闭紧嘴巴,生怕下一刻就会遭受无情的打击。 “瞧你这点出息!” 予大柱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将铲子随意扛在肩上,好像它轻若鸿毛。 他拂去裤腿上的尘土,左脚稳稳踏上旁边的糙石凳,姿态豪迈。 予大柱目光如炬,环视四周。 其他几个妇人个个鼻青脸肿,头发散乱得像经历过暴风雨的鸡窝。 她们被一群小恶霸团团围住,蜷缩在地上,哭声凄厉,直入云霄。 “真是世风日下,竟然有这样无法无天的恶棍!咱们同在一个村子,你们怎敢对长辈动手,大白天的,还有没有王法!” 一个圆脸妇人,脖子挺直,向着院外聚集的村民喊道:“都别站着看热闹了!赶紧去找族长来,把这群目无法纪的小霸王送进县衙,让他们好好吃吃苦头,长点记性!” 予大柱的笑声明净中带着几分肆意张扬。 他的眼睛弯成一对新月,嘴角上扬,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豪言壮语脱口而出:“去啊!老子自己就是规矩!怎么会怕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呢?” 那圆脸的妇人仿佛被当头浇下一桶冰水,满脸横肉因愤恨而抖动,脸颊涨得绯红。 她双手紧握成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怒火攻心之下,两眼一翻,整个人无力地软倒下去,不省人事。 对这突如其来的“装死”戏码,予大柱视若无物。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玉桃的小脸苍白如纸,正躲在谢可衡不算宽厚却异常坚定的背影下。 这一幕瞬间点燃了予大柱胸中的怒火。 他大踏步向前,声音低沉,“玉桃,你怎么天天跟我姐过不去!” 谢可衡感受到气氛的紧张,眉头紧蹙,本能地举起手臂,准备应对可能来临的冲击。 然而,对方的力量超乎想象,无论他如何奋力抵挡,都是徒劳。 他那瘦弱的身躯被这股力道冲击得东倒西歪,连退几步,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他即将摔倒之际,脚意外踏在某个软绵绵的物体上,这才勉强稳住身体。 可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厉的尖叫。 玉桃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惊恐之中猛然跃起,同时用力推开谢可衡。 “你……你踩到我了!” 话音刚落,她的脚不幸绊在一块突出的树根上,整个人失衡向后摔倒。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身下的篱笆不堪重负,轰然坍塌。 谢可衡心中一紧,不及多虑,他迅速俯身,心急如焚地扶起倒在地上的玉桃。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左脚放在自己的膝上,轻柔地解开鞋带,脱下袜子,眼前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肿映入眼帘。 白皙的脚踝肿胀如馒头,明显是错位了。 目睹此景,谢可衡的眼眶也泛起了红,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他轻轻地捧着那只受伤的脚踝,温暖的气息轻拂着伤口,试着减轻她的痛苦,用尽温柔的声音安慰道:“别动,玉桃,让我看看……” “看什么看!”予大柱的眼神锐利如刀,燃烧着怒火,似乎要将面前的二人穿透。 他怒视四周,最终视线定格在左手边。 那里,几只洁白的大白鸭正无忧无虑地高声嘎嘎叫,它们的叫声清亮悦耳。 予大柱猛然冲向鸭群旁,抓起靠墙的铁铲。 他动作迅猛,铲子深深插入那堆如小山般的新鲜鸭粪中。 举起铲子一挥,数堆污物凌空而起,划出一道弧线,无情地倾泻在玉桃那精美的绣花鞋上! 刹那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让人不禁皱眉掩鼻。 众人反应各异。 玉桃瞪大了眼睛,像被雷声惊醒的铜铃,指尖因惊吓和愤怒微微颤抖。 谢可衡脸色铁青,嘴角抽搐,显然是在极力克制即将汹涌而出的呕吐感。 甚至连那因冲突而晕厥过去的圆脸妇人,也被这浓郁的臭味激得眼球微转,似乎昏迷也无法让她摆脱这份“惊喜”。 而躲在门后,一直偷偷观察的予浅浅,此时嘴巴张得老大,心里暗暗称奇:嘿!真有你的,这整人的手段,跟我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众人皆知,谢可衡有极度的洁癖,平时衣服非洗上三四遍绝不会穿。 如今,面临身上这突如其来的鸭粪,如果他还能若无其事,那可比让老母猪飞上天还不可思议! 第13章 信件 果不其然。 伴着一阵让人不忍卒听的呕吐声,混合着胃酸与恶臭的呕吐物从谢可衡紧闭的嘴中爆发出来。 玉桃一愣,眼神空洞地盯着鞋子上那块令人作呕的污迹。 脚趾在黏答答的液体中不自觉地蜷曲,身子晃了晃,像是随时会瘫软下去。 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直到庭院里爆发了玉桃尖锐又绝望的吼叫:“谢可衡,你离我远点儿!” 她猛地抬起另一只“幸免于难”的脚,狠狠踢开谢可衡。 眼泪再度落下,她半跪半爬,拼命想逃离这个让她蒙羞至极的地方。 谢可衡尴尬地抹去嘴角残留的痕迹,眼中满是不好意思。 他伸手轻扯玉桃的衣袖,声音夹杂着急切与歉疚,“玉桃,我马上送你去找村里的大夫,请你原谅我……” 言辞间满是对现状的无奈与急于补救的恳求。 在众人惊诧交加的目光聚焦下。 他一边镇定自若地说着,一边温柔地将手伸到玉桃柔嫩的膝下,准备将她轻柔抱起。 正当玉桃微离地面之际,一阵春风拂柳般柔弱无骨的女声,在他耳边悠悠响起。 “谢可衡,你和玉桃要这样默默离开吗?那我……我该怎么办呢?” 于浅浅脑子一转,想到一个还自己清白的好主意。 谢可衡的脊背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他缓缓且僵硬地扭动脖子。 视线所及,一抹水红罗裙轻摇,静静停留在眼前。 缓缓仰头,他看到远处绚烂的霞光从少女身后溢出,为她镶上一圈金辉。 她站在那里,仿佛超凡脱俗的九天仙女,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可惜下一秒,笑靥如花的予浅浅脸色骤变,怒喝打破了四周的宁静,“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田里耕作!” 话音刚落,手中的铲子直击谢可衡手臂。 尽管予浅浅力气不大,但这一击精准无误,让谢可衡的手臂剧痛,肌肉瞬间失力,怀中的玉桃不受控制地滑落。 “嘭”地一声沉闷,是玉桃臀部落地的轻微回音。 她疼得忘了哭泣,只留下一脸惊愕与幽怨,眼神仿佛无声地质问谢可衡。 面对此情此景,谢可衡紧攥双拳,指节因过分用力而咯咯作响。 他强忍疼痛,目光如炬锁定予浅浅,“你到底想干什么?赶紧带你弟弟走,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县学,没时间也没精力陪你们胡闹!” 予浅浅却笑意盈盈,双眼弯成了一轮温柔的月牙。 她轻松地将沉重的铁铲扔给一旁的弟弟,动作中带着不经意的帅气。 踏入阳光普照的庭院,她的脚步轻盈而优雅。 几乎同时,一个年幼且满脸稚气的小男孩从角落奔来,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把雕花竹椅。 小男孩灵活地穿梭于人群中,不一会儿就站定在予浅浅面前,毕恭毕敬地献上竹椅。 她投以赞赏的一眼,孩子脸上洋溢出自豪的笑容。 予浅浅缓缓坐定,那竹椅仿佛为她定制的一般,映衬出她曼妙的身姿。 身体自然地偏向左侧,手肘轻轻撑在膝盖上,托起下巴。 她的眼里满是纯真和无辜,“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去田里翻翻土,铲铲地,怎么?衡哥哥,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衡哥哥”三个字像有魔力一般,让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停顿了一下。 谢可衡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两人的婚约,是因为予浅浅的父亲对他有恩才定下的。 虽然名义上已结缘,但实际上,两人之间总隔着一层微妙而不可言说的距离。 在谢可衡的记忆里,予浅浅总是对他保持着一种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姿态,时不时的冷漠和不经意的忽视,让他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除了温柔体贴的玉桃,予浅浅是第一个这样亲昵叫他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称呼,让他感到既意外又困惑。 予浅浅眼角轻轻一挑,身子缓缓后靠在竹椅背上,巧妙地展现出女性特有的柔媚与优雅,“谢可衡,你我青梅竹马,到如今还想在我面前玩弄什么心机吗?” 她的语气轻柔,却每一个字都似乎敲击在他的心头。 在这座宁静的小山村,她家南面的山坡上,藏着一片隐秘的小树林。 那里人烟稀少,每当夜色降临,便成为了年轻男女私会的秘密花园。 谢可衡平日里行事谨慎,没想到居然敢与玉桃在那林间幽会,这胆量实在是令人惊讶。 予浅浅站起身,轻轻从宽大的衣袖中抽出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件。 她轻轻地在谢可衡眼前晃了晃,那熟悉的字迹瞬间映入他的眼帘,分明是玉桃的笔迹。 谢可衡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指尖微微颤抖,几乎要不假思索地去抓取那封信。 予浅浅将那封信件藏于身后,眼角余光轻轻掠过依旧跪坐在地面上的玉桃。 玉桃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睫边缘摇摇欲坠。 予浅浅向前走了两步,悄然贴近谢可衡的耳畔,语音细若蚊蚋,却字字如针,“谢可衡,你可知道,玉桃已经把她与你的所有秘事,一字不落地倾诉在这薄薄的信纸上了,今天,如果你不愿意陪我去田间锄地的话……” 说到这里,她刻意停顿,双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在享受这一刻的掌控权,“我就亲手将这信笺如同秋叶般散落在这村头巷尾,让每一户人家、每一位邻里都能知晓,你与她在月光下的林间,那段不可言说的秘密。” 这个的威胁,清晰而刺耳,像一道惊雷,在谢可衡心中炸响。 他原本故作镇定的神色瞬间崩溃,眼神闪烁不定,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魂魄,显得茫然无措。 “你……全都知道了?” 他低声喃喃,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 “岂止清楚,简直是了如指掌!” 予浅浅语调上扬,带着一丝胜利者的骄傲。 她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视线逐渐聚焦于他们身上。 但她却从容自若,甚至有种享受被注目的快感。 第14章 不堪一击 予浅浅轻轻扯了扯谢可衡的衣袖,姿态中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威胁,“衡哥哥,你就帮我这一次,去地里收庄稼吧,好不好嘛!” 这声音甜得发腻,连予浅浅自己都听的起了细微的鸡皮疙瘩。 周围的男子们无不失态地倒吸一口冷气。 而玉桃,她的脸色早已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气急之下她竟然晕了过去。 予浅浅心中暗笑,非常得意。 她更加亲密地靠向谢可衡,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手臂,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与强势,“衡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愿意让那些不堪的往事公之于众吗?” 这最后一句,既是诱哄,也是警告。 说完这番话,她刻意压低了嗓音,语速加快却不失清晰,“姓谢的,你若是不答应去帮我锄地,我就把你与玉桃那尴尬的初次,仅仅维持了不到半刻钟便宣告结束的秘密公之于众!” 谢可衡闻言,愣怔地望着她,嘴巴微张,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言语回应。 片刻之后,他似乎回过神来,低声询问:“你……看到了?” 话语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与微妙的羞赧。 “废话!”予浅浅丢给他一个凌厉的眼神,“我不亲眼所见,又怎会知道你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她的言辞直接,毫不留情,眼中闪烁着几分戏谑。 彼时,她还在心中暗暗嘲笑,一般的小说里,男主角在这方面不是总被描绘得无所不能吗? 为何偏偏谢可衡的初次竟是如此草率收场? 这样的设定,让向来自视甚高的予浅浅不禁感叹,若是她成了故事的女主角,这样的男人怕是连为她提鞋都不配! 被这般直言不讳地点破隐私,谢可衡脸色瞬间涨红。 在予浅浅那审视的目光下,他更是感到无处遁形,只能尴尬地咳嗽几声。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最终支吾道:“好,我去便是,但咱们说定了,待我回来——不,你应该立即派人送玉桃去看大夫,并且,那封信……要销毁。” 予浅浅轻轻眨了眨眼,“嗯,这事儿咱们回头再议,你先去办你的事。” 两人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协议。 于浅浅就这样搞定了眼前的农活。 像这样的渣男,肯定要趁机好好使唤一下的。 谢可衡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挺直腰板,没有再多看一眼地上昏迷的玉桃,大步流星地穿过了庭院,朝着峁坡的方向急行而去。 此时,天边的余晖尚未完全消散。 相比于灯火通明的村庄,这山坡上显得格外幽暗。 只有谢可衡孤单的身影在昏暗中奋力前行,渐行渐远。 谢可衡在崎岖不平的小径上步履蹒跚,细密的汗珠沿着他疲惫的额头滑落,滴入脚下干裂的土地。 夜幕低垂,星光微弱,他终于拼尽全力攀上了丘陵。 正当他微微喘息,准备休息片刻之时。 一群饥饿的蚊虫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集结,蜂拥而至。 它们无情地在他裸露的肌肤上留下一串串刺痛瘙痒的红包,令他难耐地抓挠,几乎要将皮肤挠破。 而衣物上的呕吐痕迹,在汗水的混杂下,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 让他的胃部再次翻涌,痛苦难当。 谢可衡抬头望向那片无垠的夜空,星星点点,却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一阵凉风吹过,带走了些许暑气,却也加重了他的孤独感。 他低声抱怨,声音中带着无奈与苦涩,“这漫长的路途,何时才是个尽头……” 与此同时,在那座简陋的茅草屋前的小院子里。 玉桃已经苏醒,但是予大柱他们还守着,暂时没有人敢过来送她去医馆。 毕竟这群混小子打起架来可不会管什么长辈不长辈的,谁也不想挨打。 月光如水,予浅浅莲步轻移,靠近了玉桃。 予浅浅精致的脸庞在月色的映照下,犹如山间初绽的茶花,带着几分不染尘埃的高傲与美丽,“哎呀,真是头疼呢,你瞧瞧,我只不过是稍稍展现出一点柔弱,咱们那位高傲的可衡哥哥便立刻缴械投降,对我千依百顺起来,你或者在场的姐妹们,可曾见他那双从不曾沾染泥土的手,拿起锄头下田耕作?” 此言一出,玉桃脸色铁青,胸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若不是碍于场合,她恐怕早已愤然反驳。 周围的妇人们也是窃窃私语,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不解。 毕竟,外人虽不明就里,但从谢可衡这般的隐忍中,也不难看出他对予浅浅的情意深厚。 那份爱,让谢可衡纵使知晓她与荣傲天之间有纠缠不清的关系,也甘愿忍受屈辱,守护这份感情。 予浅浅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玩味,轻轻一挥手,刚才还满脸不屑的少年们瞬间如同被施了咒一般,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 她眯起眼,目光在他们中间游走,最后落在一个脸上有着醒目刀疤的少年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弧度,似是忘记了对方的名字,半开玩笑地问道:“你……就是那个,叫做……狗,对吧,狗什么来着?” 刀疤脸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一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与亲昵,“浅浅姐,您心里还记挂着我这无名小卒呢,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我的名字叫苟皮,若您不嫌弃,就唤我小苟儿好了。” 予浅浅眨了眨明亮的双眸,脑海中迅速闪过记忆碎片中的信息。 予大柱有个兄弟叫苟皮,家中经营着一家药铺,还略懂一二医术。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了一旁面色苍白、脚踝肿胀的玉桃,“苟皮,你看玉桃姐姐的脚踝脱臼了,你来帮她接上吧。” “没问题!” 苟皮话音未落,已是一个箭步上前,毫不拖泥带水地将玉桃抱起。 他那粗犷的动作里毫无温柔可言,只见他双手灵巧一扭。 “嘎吱”一声清晰可闻,那是骨骼归位的声音。 紧接着,一串尖锐而痛楚的尖叫瞬间划破了庭院的宁静。 眼看着玉桃面色惨白,即将因剧痛而昏迷过去。 苟皮眼疾手快,拇指与食指并用,迅速掐住了她的人中穴。 第15章 嫉妒 玉桃恍惚之间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帘,耳畔随即传来予浅浅轻柔却又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声,“哎呀,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看玉桃妹妹这次可是伤得不轻,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只能乖乖躺在床上休养啦。” 予浅浅侧头,目光流转间带着一丝狡黠,询问苟皮的意见,“你说,我的判断可还准确?” 苟皮一时语塞,脸上刀疤的褶皱微微颤动。 旋即,他仿佛恍然大悟般,笑容绽放开来,高声附和:“浅浅姐您说得太对了!整整一百天,一天都不能少,这样才能确保恢复如初嘛!” 语毕,他猛然间又是一阵用力。 又是“嘎吱”一声骨骼错位复原的声响。 “啊——” 玉桃痛得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左手无助地拍打着地面,嘴唇颤抖着,声音细若蚊蚋,“疼……好疼,求你……快松手……” 予浅浅不紧不慢地伸手整理了一下鬓边略显凌乱的头发,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漫不经心地说道:“哼,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呢,我都听不清了。” 玉桃虚弱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周身被汗水浸湿。 她费力地睁开布满泪痕的双眼。 视线模糊中,只见予浅浅仍旧一身清丽,雪白的肌肤与娇艳的容颜在对比之下更显不凡。 这强烈的对比之下,一股委屈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冲破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的哭声响彻在这荒凉之地。 一阵阵刺痛感如同无数细针自脚底蔓延至膝盖,让玉桃痛得几近麻木。 时间仿佛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等来了予浅浅那冷漠的一声“停下”。 这简短的命令于玉桃而言,无异于绝境中的救赎。 她如同溺水之人紧紧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贪婪地大口喘息,空气从未显得如此甘甜。 但当她见予浅浅稍作休憩后又要继续时,恐惧瞬间扼住了她的心房。 慌乱之中,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勉强支撑着颤抖的身体,膝盖摩擦着粗糙的地面。 艰难地挪动到予浅浅的脚边,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浅浅姐姐,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对,被嫉妒蒙蔽了心智,才会设计引你上山,让你与荣傲天无辜受困!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罪孽,我愿意承担,只求你饶恕我,别再让我遭受这非人的痛苦了!” 泪珠接连不断地滚落。 玉桃不顾一切地用额头撞击地面,“砰砰”之声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她额头上渗出丝丝鲜血,混合着地上的灰黄尘土,染脏了她憔悴的面庞,模样凄楚至极。 面对这番乞怜,予浅浅的眼中却未见半点动摇,眼神里充满了冷漠与不屑。 她冷冷地启唇,“我要你告诉我,你究竟为何要毁我清誉?” 玉桃强忍着泪水,颤抖着抬头,似乎连出声都在这一刻变得异常艰难,“因……因为我……” “说真话!” 予浅浅的声音中带着威严,同时轻轻拍了拍一旁苟皮的肩头。 这一细微的动作,如同信号一般。 原本慵懒站立的苟皮猛然间又蠢蠢欲动,准备再次向玉桃伸出手。 玉桃的身躯不住地往后缩,直至脊背冷不丁触碰到坚硬的墙面,退路断绝。 无助地抬起头,目光穿过纷乱的发丝,瞥见苟皮那张逐渐逼近、写满得意的脸庞。 她急忙侧过脸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是忍不住,口不择言地嘶喊出声,“全是因为我嫉妒你啊!” 予浅浅何曾是个容易心软的女子,她紧抓这难得的时机,步步紧逼。 她嘴角挂着一抹冷冽的笑,声音中透着威严,“哦?那你倒是说说,究竟嫉妒我什么?” 玉桃数次遭受予浅浅的连环逼问,心力交瘁。 整个人如同被抽干力气的布偶,双手胡乱地捂住眼睛。 泪珠顺着指缝间汩汩而下,哽咽着道出了藏匿心底的秘密,“只因我嫉妒你能名正言顺地成为谢可衡的妻子啊!” 话音刚落,犹如一颗石子掷入沸油之中,瞬间炸开了锅!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今日这场风波,竟是玉桃不甘居于人后,暗自筹谋,妄图取而代之! 难怪适才她假装摔倒,死死拽住谢可衡,非要他查看自己的伤势。 这等手段,哪是一般女子所能使出! 世态炎凉,人心难测,表面的温婉下,竟是如此野心勃勃! 风向骤变,围观的妇人们似墙头草随风摆动,纷纷倒向予浅浅一边。 先前对玉桃的同情瞬间蒸发。 她们意识到自己可能站错了队,于是厚颜上前,七嘴八舌地赔罪,“浅浅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没弄清状况,胡言乱语了,你这样的人,自然心胸宽广,不会跟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计较的,对吧?” 面对四起的责骂与嫌弃,玉桃的身子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泪水和着绝望,在声嘶力竭的哭喊中,她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她默默祈祷,盼望着她那被紧急派遣去求援的弟弟,能够如天降神兵,尽快出现在这困局之中。 而就在这转瞬的思索间,院墙之外忽然炸开了锅,喧哗声此起彼伏。 其间,一个声音尤为突出,穿透了嘈杂,清晰可辨,“快让开,沈慕尘沈里正来了!” 予浅浅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落在了正步入院落的沈慕尘身上。 此刻沈慕尘身上的衣物换成了竹叶纹饰,细腻且高雅,宛如清风中的翠竹,摇曳生姿。 他的腰间垂挂一枚温润如脂的玉坠,随着他沉稳的脚步轻轻摇晃,为他平添了几分不凡的气度。 踏入人群之中,顿时周围的男子都黯然失色,变得平淡无奇。 在场的年轻女子和少妇们,无一不被沈慕尘的魅力所吸引。 她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带着几分羞涩与渴望。 予浅浅心中暗自嘀咕,暗叹沈慕尘的面容实在是上天赋予的利器,轻易便能捕获人心。 第16章 帮了一个忙 然而,当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捕捉到玉桃的弟弟紧随沈慕尘其后的身影时,一股烦躁涌上心头,她的右眼猛地跳动了几下。 几乎是本能地,胳膊肘用力戳向身旁的予大柱,声音里带着命令,“你,赶紧过去拦住他们!” 可是,无论予浅浅如何急切地推搡,予大柱却好似木桩一般,半点反应也没有。 予浅浅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正欲开口呵斥,却见予大柱大步流星地走向沈慕尘,脸上写满了诚挚的敬仰之情。 “大人,您怎么来了?您的莅临,简直是给我们这偏僻的小村庄带来了无上的荣耀啊!” 他的话语中满是赤裸裸的崇拜。 予浅浅闻言,一时语塞,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不解。 她在心中暗暗腹诽,这予大柱莫不是犯了什么糊涂。 如此直白且老套的搭讪方式,怕是只会惹得沈慕尘心底暗自发笑,将他视作肤浅之辈吧。 “予大柱,你在做什么!马上给我回来!” 沈慕尘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目光恰好与于浅浅交汇。 于浅浅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注视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慌忙将视线挪向一边。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混合气味,既有刺鼻的呕吐物酸臭,又带着浓重的汗味,让人不禁皱眉。 沈慕尘的目光从予浅浅的脸上缓缓移开,落在混乱不堪的院中。 几个赤裸着上身、神色不善的少年在一旁站立。 沈慕尘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他向身旁的予大柱询问:“这些人是你的手下?” 予大柱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副憨厚的模样,连忙回答:“是的,大人,他们是我的手下,如果他们碍了您的眼,我这就让他们立刻离开!” 说罢,他迅速转身,对着那群少年压低嗓门叮嘱了几句。 那些少年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尽管神色中带着不甘,但还是乖乖地遵从了命令,一窝蜂地散去了。 一旁的予浅浅感到愈发困惑。 正当她要开口质询之时,予大柱敏捷地凑近她的耳边,急促地说:“姐,你先别急!这个人我认得,昨天在县城里偶然遇见的,他还帮了咱们家一个大忙,现在没时间细说,等回去我再跟你仔细解释!” 予浅浅投以怀疑的一瞥,眉宇间尽是不解与疑惑。 予大柱见状,轻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随后自然而然地揽过姐姐的肩膀,语气中带着骄傲,“不信?没关系,你等着瞧就是,沈大人和我关系非同一般,他不会责怪我的,说不定还会出手相助,帮我们解决眼前的麻烦呢!” 玉桃的弟弟轻轻扶起了姐姐,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燃烧着怒火。 他紧咬着牙关,声音里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慨,对面前的沈慕尘恳求道:“里正大人,请您务必为家姐主持公道,她素日性格柔弱,连一只蚂蚁都不敢伤害,更别说主动招惹是非了……” 然而,未等少年说完,沈慕尘便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他微微侧身,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耐,“你们先回家去吧,你们的二伯娘马氏,早已将事情的原委对我全盘托出。” 这话仿佛一道惊雷,震得玉桃猛然回头。 她的眼中泪水盈盈,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痛苦。 她的情绪在这一刻几近崩溃,嘶哑着声音问道:“二伯娘她……已经告诉你了?沈大人,请您万万不可轻信!这其中,有着苦衷……” 然而,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语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玉桃瞥见沈慕尘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耐。 随后看见他不经意间流转向予浅浅的微妙目光时,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如泡沫般破灭了。 她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忽然发出一声心碎的哭泣,整个人扑进了弟弟的怀抱。 与此同时,予浅浅站在不远的地方,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这一切。 眼看着玉桃姐弟俩黯然离去,她心中竟涌起了一股畅快。 她不经意地抬头,恰好与沈慕尘那深邃的双眸相遇,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慌乱之中,她连忙低下头,不仅眼皮在轻轻颤抖,连额头的穴位也不自觉地抽动起来。 沈慕尘让众人散了,不要再围在此处。 有了沈慕尘的发话,围观的村民们很快散去了。 不消片刻,此地只剩下予浅浅姐弟跟沈慕尘三人。 就在这个时候,予大柱一脸兴奋的上前,嗓音中带着几分讨好的味道,“沈大人,咱们真是有缘,何不趁此机会到寒舍一坐?” 他的提议显得突兀而又不合时宜。 予浅浅有些担忧,想着别惹了沈慕尘的厌烦才好。 本以为沈慕尘肯定不会同意的,没想到他居然点头了。 三人并肩而行,一同往予浅浅住处而去。 回到住处,予浅浅留下弟弟陪同沈慕尘说话,自己则是进了厨房。 很快,她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 许是因为家境贫寒,面条清汤寡水,无半点荤腥,只有零星一点青菜漂浮在上面。 “沈大人,您还未吃晚饭吧,若不嫌弃寒舍简陋,不如就在我们这里吃好了,也算是感谢大人今日解围之恩。” 沈慕尘目光在那碗面停留片刻,便被予浅浅的举动吸引过去。 只见她将碗轻轻放在他面前,一双眸子晶莹剔透,“沈大人,您可别误会,我不是因为您是外人而怠慢您,实在是家里捉襟见肘,这碗面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沈慕尘轻轻一笑,温文尔雅地回答:“予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作为一名地方官,我应当以身作则,不可轻率接受村民馈赠。” 予大柱在一旁看得有些着急,连忙插话:“沈里正,您就别客气了,这是我姐的一番心意,而且吃个面而已,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不夸张的说,我姐的厨艺可不输镇上的酒楼大厨,我平时想吃还吃不到呢,您快尝尝!” 第17章 吃面 予浅浅瞪了予大柱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予大柱,说什么呢!” 她可不是原主,做饭水平很一般,平时都是点外卖,很少自己做饭吃...... 沈慕尘闻言,有些惊讶,随即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不知可有小碗,我饭量不大,略微夹出来点尝上几口便好。” 予大柱当然是马上窜进了厨房给他拿了个小碗出来。 他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些面条,放入小碗中,随后夹起一根面条缓缓送入口中。 面条滑而不腻,汤汁醇厚鲜美,果然不负予大柱所言。 沈慕尘微微颔首,赞许道:“的确手艺非凡,令人难忘。” 予浅浅见状,心想:还好你们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清汤寡水的面,可远远比不上泡面好吃。 沈慕尘嘴角不经意地勾勒出一抹弧度,声音低沉而缓慢,“我倒是小看了予姑娘你的能力。” 予浅浅低垂着眼帘,心里奇怪,沈慕尘这番话听起来不那么简单,到底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还是另有所指? 这人阴晴不定的,他该不会觉得她是要借此博得他的好感吧? 可千万别加深了误会啊! 于是,予浅浅连忙解释道:“大人,您可千万别误会,这碗面原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并无特意讨好您的意思,只是正好赶巧碰上里正大人了才想着端出来感谢您,您要是觉得不适,我可以自己吃掉的。” 这话一出,予大柱的脸上满是惊异。 他拼命向予浅浅使着眼色,仿佛在无声地质问她为何要如此说。 沈慕尘笑着道:“是吗?予姑娘的食量如此可观?” “是的,我最近不知为何食量有些增加了,以往是吃不下这么多的。” 予浅浅连忙点头。 她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定在暖和的炕上,旁若无人地开始享用起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热气如云雾般袅袅升起,环绕在予浅浅周围。 她的脸庞隐没在那只比她脸庞还要大的碗后,只能感受到头顶上似乎有锐利的目光,如同利箭般直射而来。 实际上,这碗面条最初是原主为弟弟予大柱准备的。 原主晚上基本上都不进食。 一来是家中的米面已经所剩无几,这样做,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无奈与节俭的考量。 二来是因为在一次清晨的梳妆中,她猛然惊觉,那件原本合身的衣衫,胸口处的布料似乎又被悄然勒紧了几分。 面对这样尴尬的情境,原主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囊中羞涩的现状让她无法奢望购买新衣。 只能无奈地选择在餐桌上做出牺牲,每一餐都小心翼翼地减少着口粮的分量。 眼前这碗面条的分量,对于体力消耗极大的予大柱来说是补充能量的完美选择。 但对于予浅浅而言,确实是有点儿多了。 她几次欲放下筷子,却又不舍得这份来之不易的食物就这样被浪费。 就在这时,沈慕尘注意到了她进食的模样,温和笑道:“予姑娘这是怎么了,这是吃不下了吗?” 予浅浅闻言,只能用尽全力向予大柱投去求救的眼神。 而予大柱却像块木头似的,丝毫没有领会到她的暗示,竟自顾自地在一旁数着手指头,还陪着沈慕尘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吃面。 终于,在又强忍着吞下了几口之后,予浅浅感到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窒息般的压迫感,手中的筷子终是无力地滑落在碗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予大柱显得有些不解,“姐,你怎么才吃了这几口就不吃了?多浪费啊。” 予浅浅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一方洁净的帕子,细致地擦拭着嘴角,“许是今日中午吃的过饱,我有点吃不下,没事,等晚点我再吃,不会浪费的。” 随后她看着予大柱,目光中带有一丝好奇,询问道:“你说昨日沈大人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予大柱眼睛一亮,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刚欲启齿,却又不知为何有些犹豫。 他悄悄斜睨了沈慕尘一眼,眼神里混杂着期盼与不安。 最终,他忸怩地开了口,话语间带着几分迟疑,“其实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昨天你给我的那些钱,本是为了帮咱爹解决县城里的债务问题,可谁知,那个姓赵的地主,连数都不屑于数,便将钱袋如同丢弃废物一般,狠狠地甩在我的脸上,他还冷笑着,说这些铜板恐怕连利息的边儿都沾不上,更别提本金了,随后更是对我恶语相向,直指咱爹是个满嘴跑火车的江湖骗子,我气不过,直接冲上去揍了他一拳。” 实际上,那赵地主的言辞之恶劣,远超予大柱所描述的千百倍。 他那张肥头大耳的脸庞显得格外臃肿,鼻孔里伸出的鼻毛随呼吸摆动,丑陋至极。 赵地主用他那带着鄙夷的眼神,威胁说,如果下个月前再不拿出一百两银子,就要把予大柱的亲姐姐予浅浅强行带走,供他玩乐。 其言辞之污秽,很是可恶。 正是这些不堪入耳的侮辱,彻底点燃了予大柱胸中的怒火,他忍无可忍之下,直接冲上去揍了他一拳。 “我那一拳虽然痛快,却也为自己惹来了更大的麻烦,那些赵地主的手下,把我团团围住,威胁说要剁掉我一条胳膊作为教训!那时的我孤立无援,如果不是沈大人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硬生生挡下了那些暴徒,姐,你说不定就见不到完整的我了……” 说到这里,予大柱猛地一拳砸在了木制的桌面上,力道之大,连桌面都为之震颤,桌上的茶壶受此冲击,失衡落下。 不偏不倚正砸在他的脚背上,一阵剧痛让予大柱不禁发出“嗷”的一声惊呼。 予浅浅凝神细听,因为原书和记忆碎片中没有这一段。 还是有很多细节是她不知道的,得问清楚。 她秀眉微蹙,轻声问道:“沈大人怎会出现在那种场合下?” 第18章 不太妥当 予大柱憨厚地挠了挠头,表情中透露出几分迷茫,声音略显尴尬地说:“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当我到达赵地主府邸的时候,恰好遇见沈大人从里面步出,似乎无意间将咱们的对话悉数收入耳中……” 予浅浅的眼神忽而变得迫切,又带着一抹希冀,再次追问:“那……那关于那一百两白银的债款,是沈大人出手相助,替我们解了围吗?” 言至此,她不由自主地向正悠闲品茶的沈慕尘投去一瞥。 沈慕尘面上挂着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杯盏。 感受到予浅浅探究的目光,沈慕尘从容不迫地放下手中的杯盏,动作流畅而雅致。 他缓缓转身,身体微微前倾,同时压低声音,“予姑娘,我有件私事欲与你相商,不妨让你的弟弟先到外面稍候片刻。” 予浅浅不禁为之一怔,沈慕尘的突然靠近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他身上散发出淡雅的沉香气息,味道温润却又不失霸道。 她脸颊微红,侧首避开那过于亲近的距离,语气中带有几分犹豫,“沈……沈大人,这似乎不太妥当吧?这么晚,我们二人……” 在她心中,沈慕尘这一举动更像是玩笑之言。 然而,沈慕尘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神中闪过一抹认真,沉声道:“予姑娘,一百两银子,只消几句言语便能换取,若我是你,定不会轻易错过这样的机会。” 语落,他准备站起身,姿态闲适。 予浅浅的脑海中闪过无数过往片段,那些讨债人登门时,狰狞扭曲的面容仿佛被刻印在了脑海深处。 而那些带着欲望与威胁的低俗言辞,让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却也感到恐惧。 她猛地拽住沈慕尘的手腕,动作中带着一丝急切。 看向站在一旁,早已因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予大柱,语气里满是命令,“予大柱,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去!” 她果断地将人驱赶到院子之中。 而后“嘭”的一声,大门重重合拢。 还不放心地额外加上一把锁,那架势仿佛是在抵御即将到来的盗贼一般。 沈慕尘见状,轻轻挑了挑眉。 予浅浅察觉到他的目光,轻声道:“跟我来。” 接着,她领着沈慕尘踏入一间幽暗无光的房间。 房内漆黑一片。 予浅浅在黑暗中摸索,手指轻轻滑过冰冷的家具边缘,试图找到火石以点燃光明。 沈慕尘见状,悠悠道:“是不是在那个柜子上?” 话语未落,一道温暖的光芒骤然撕裂黑暗,如晨曦初照,整个房间在灯光下渐渐显露真容。 沈慕尘动作娴熟地点燃了油灯,房间的全貌也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沈慕尘不由得微微眯起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心中暗自惊叹。 这房间装饰得极为讲究,充满了女性独有的细腻。 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色彩斑斓。 而那些精致的簪环首饰则更是种类繁多。 在房间的一隅,一盏略显老旧的兔子灯静静矗立。 尽管外表已稍显岁月痕迹,却完全能看出主人平时是有精心打理的。 予浅浅随着沈慕尘的视线望去。 原本以为他是被自己那张铺陈着细腻绣工的床吸引,却不想这一望之下,心中惊骇难以言表! 只见床头一角,赫然悬挂着一件鲜艳夺目的红色肚兜。 妈呀!这是她没有料到的...... 予浅浅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羞赧与惊慌,脸颊迅速染上了两朵红云。 她赶快扑倒在床上,迅速将其深深掩埋在柔软的被褥之下。 随后,迅速调整姿势,端坐在床沿,竭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眼神故作镇定,又难掩一丝慌张。 “大人,既然来了,您可以说明来意了。” 沈慕尘轻声笑道:“孤身在外,自当保重自身,予小姐难道不觉得,在这私密的闺房中谈论事务,未免太过随意了吗?” 那句话末尾拖长了尾音,带着些许挑逗。 沈慕尘的声音本就低沉悦耳,平日里冷冽如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此刻,他的语调故意放慢,磁性十足,仿佛是在刻意撩拨,让人难以抗拒那股吸引力。 予浅浅恨不得立时堵上双耳,将自己藏匿在厚重的被褥之下,直到这尴尬的气氛消散。 但她知道,一旦退缩,日后面对沈慕尘时,只怕是再也无法昂首挺胸了。 予浅浅暗暗咬紧牙关,面不改色,轻轻向后倚靠在床铺上,双臂优雅地延展开,支撑着柔软的身体。 “大人,您之前提及,希望能在私下与我详谈,那么,此事绝不能让予大柱那大嘴巴知晓,他守口如瓶的能力,可比不上这扇薄薄的门扉。” 沈慕尘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随后,他转身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缓缓向予浅浅踱去。 对于沈慕尘的靠近,予浅浅感到一种情绪在胸口积聚,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让她感到一阵压抑。 她端坐在床沿,需微微仰头才能望清沈慕尘的面容。 思索片刻,于浅浅终于下定决心,将心中所想坦诚而出,“沈大人,我明白您的身份尊贵,来自繁华的京城,对我这等乡村女子或许有着天然的轻视,认为我言行轻浮,不懂得自尊自爱,甚至误会我有非分之想,试图攀附于您这样的高枝,但请允许我直言不讳,大人您的确并非我心仪的对象类型,我所倾心的,乃是那田间地头,皮肤黝黑,肌肉结实,能扛得起生活重担的男子,他们或许粗犷却真实,那份从泥土中生长出来的坚韧与力量,对我来说,远比高高在上的神仙更加吸引人,所以,还请大人宽心,我对您并无任何越界之念,您的一切担忧,实在是多虑了。” 言罢,她展颜一笑,那笑容清澈而坦荡,直视着沈慕尘的眼眸,无丝毫躲闪之意。 第19章 赔礼 沈慕尘确实从未遇见过像予浅浅这样的女子。 她身上带着一种独特气质,让他感到既新奇又有趣。 对于予浅浅指责他觉得她轻浮,并且内心对她有所轻视的说法,沈慕尘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反驳之意。 他向来对待大多数人皆是保持着一种淡漠而疏离的态度,这并非针对予浅浅一人。 他的面容平静如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屋内那精致的梳妆台上。 那里摆放着一对温润如月的珊瑚耳环。 沈慕尘一眼便认出那是之前不慎划伤自己嘴角的同一对。 思绪一转,他注意到予浅浅此刻耳边空无一物,语带调侃,“我记得予姑娘佩戴耳饰时分外迷人,为何这会儿却不戴了呢?” 予浅浅对于沈慕尘这种略显轻佻的询问并未给予回应,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恼意。 随后,沈慕尘缓步走向床边。 这一举动让予浅浅顿时一惊,神色紧张,几乎是喊了出来,“沈慕尘,你要做什么!别靠近我!” 然而,沈慕尘只是微微俯下身,从容地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个外表朴素却透着古雅气息的木质小匣,递到了予浅浅眼前。 那盒子表面雕刻着细腻的葡萄花鸟图案,边缘还嵌有银色的花纹,显得格外精致。 予浅浅一时愣住,目光在那精美的雕工上流转,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沈慕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自行探索。 予浅浅依言接过木盒,轻轻揭开盒盖。 一对以玉兰花为造型的耳环映入眼帘。 它们静静地躺在柔软的绸缎之上,每一片花瓣都薄如蝉翼,透亮晶莹。 在花瓣中心,镶嵌着一颗小巧的明珠,即便是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它也散发着微光。 予浅浅的眼眸因惊讶而微微睁大,她抬头望向沈慕尘,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许多,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沈慕尘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沉稳,缓缓挺直了腰杆。 从他这个视角望去,予浅浅衣襟微敞的景致毫无遮掩地落入他的眼帘。 他轻巧地转过身,背对着于浅浅,语调平和而缓慢地说:“今晨之事,确是我不慎失礼,对予姑娘造成了冒犯,事后反复思量,自觉实为不当,心中颇感歉疚,唯恐予姑娘因此心生芥蒂,故而特意选购了一对新耳环,希望能以此作为赔罪之礼,不知是否能稍稍缓解予姑娘心中的不满,又或者能否符合你的品味呢?” 符合品味吗? 对于予浅浅而言,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她向来对美好的事物没有抵抗力。 这样一对精巧绝伦的耳环,即便是拿到当铺估价,想必也能换回一笔可观的数目。 然而,正当予浅浅准备将这小小的妆匣轻柔地合上时,一抹疑云悄然爬上她的心头。 沈慕尘此番举动背后的真实意图让她感到困惑。 更何况,一个被贬谪至此,看似潦倒的男子,怎会有余钱来为自己购置如此珍贵的饰品? 仿佛捕捉到了予浅浅心中的疑问,沈慕尘苦笑一声,坦诚地说道:“为了给予姑娘你买这对耳环,我已经花去了身上最后的积蓄。” “这……是真的吗?你真的已经身无分文了?”于浅浅再次追问道。 沈慕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在下确实已经身无分文,”他悠悠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羁,“如今我身上除却几套换洗的衣裳,便再无长物,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中闪烁着微妙的期待。 “若是予姑娘肯施以援手,帮我一个小忙,那沈某定当铭记于心,感激涕零。” 予浅浅心头一紧,她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自然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若非早些时候见识过沈慕尘那高傲不群的姿态,此时或许还真会被他这副温文尔雅、毫无恶意的外表所迷惑。 于是,予浅浅身子轻轻一挺,姿态端庄而自持,声音清冷如秋水,“既然如此,请沈大人直言相告,需要我如何相助。” 沈慕尘并未拐弯抹角,直接步入正题,“其实,予姑娘,据我所知,贵府的田税已有五年未曾缴纳了。” 此言一出,予浅浅顿时语塞,脸色微变。 原主真的是有够惨的...... 沈慕尘不急不缓,继续道:“按照燕国的律法,每一亩田地,每年需向朝廷缴纳一斗半的粮食,我记得,予家在峁坡上拥有十亩良田,而在田架旁尚有另外十亩,如此算来,总共二十亩地,一年便是三十斗的米粮之责,五年累积下来,便是整整一百五十斗米。” 予浅浅愣愣地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沈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补缴这么多粮食?一斗十升,那么一共就是......” 那个数字,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她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慕尘站立于窗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衣袖上的细小褶皱,缓缓转身,目光淡漠,“没错,一共一千五百升。” 只觉得全身一阵冰冷,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嘈杂与混乱之中。 猛然间,予浅浅从床沿弹起,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不解,“沈慕尘,你明知道我家境贫寒,连日三餐都难以维系,又何谈拿出如此巨量的粮食?况且,以往我家从未有过纳粮的记录,这......” 她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委屈与不甘。 沈慕尘轻轻一笑,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锐利,打断了予浅浅即将出口的话语,“那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吧,对不对?” 他的眼神中仿佛蕴含着洞悉一切的秘密,让周围的空气都随之凝固。 予浅浅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目光闪躲。 她嘴角动了动,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她的沉默,似乎是对这段过往默认的回应。 第20章 丽娘 原主的母亲,丽娘,曾是远近闻名的“豆腐西施”,美丽动人,风姿绰约,早年间名声在外,是无数人心中的绮梦。 当她嫁给了予浅浅的父亲后,虽然表面上归于平淡,收起了往日的风情,但骨子里那份不安分的灵魂并未完全沉寂。 在原主童年的记忆里,每当夜幕降临,父亲外出未归之时,丽娘便借着昏暗的月光,悄悄打开窗棂,偷偷迎进那些不速之客。 小小的原主,无数次被这不和谐的声音吵醒。 她只能无助地用小手捂住年幼弟弟予大柱的耳朵,希望能让这个唯一的亲人免受这些不堪入耳之事的侵扰。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主的父亲不慎欠下了巨额债务,初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二十两银子,后面却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直至无法收拾。 即便是丽娘每日起早贪黑做豆腐售卖,也无法填补这深不见底的经济黑洞。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丽娘与隔壁村的一个壮汉私奔离去,留下了这个破碎的家。 临行前,丽娘似乎还心存几分不忍,用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恳求到了予氏族长的面前,乞求他能对一双无辜的儿女网开一面。 次日清晨,族长派人来告知原主,她们家的粮税可以暂时不必急于缴纳。 等到予大柱长至十五岁,能够拿起锄头耕地之时,再慢慢偿还。 这份突如其来的宽限,虽然减轻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但也如同一把无形的锁,紧紧束缚住了原主的未来。 她家所拥有的田地虽广,却是村里公认最贫瘠的土地。 即便是一年四季辛勤耕耘,收获的粮食也是少得可怜,难以支撑起一个家庭的温饱。 时间飞逝,转眼间予大柱已满十五。 正值族长予大全再次上门催讨税款之时,原主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勉强应付了过去。 而今,面对突然出现的沈慕尘,她该怎么拖一拖这笔账呢? 提及丽娘这个名字,予浅浅的心头便如被重石压住,胸口泛起一股酸楚。 呼吸间都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情感负担。 予浅浅虽是穿书者,但却拥有这些记忆碎片。 这些记忆在她眼前一一闪过,与她的灵魂混杂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眼泪因为那些记忆碎片,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心脏也控制不住地抽动。 予浅浅慌忙用衣袖擦拭,生怕自己的软弱被沈慕尘察觉。 然而,那略带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她的情绪,“沈大人此行是为了收取粮税,但这等事务,难道不该是由族长一手操办吗?我......我并没有理由将之交付于你啊。” 沈慕尘立于窗前,身影被烛光拉长。 他沉默片刻,眉宇间微微蹙起,终于忍不住冷冷开口:“掌管户籍,催促税纳,这本就是里正应尽之责,以往予大全擅自揽权,实则是僭越之举。” 此时的予浅浅,背对着沈慕尘,努力着不被记忆碎片影响。 关于丽娘曾恳求予大全的那段往事,在这个小村庄里鲜为人知。 人们大多只知道丽娘跟人私奔的流言蜚语,以及不久后便因病去世的悲剧结局。 至于背后的曲折与辛酸,却如同被岁月尘封的秘密,无人问津。 偏生沈慕尘仅仅用了一日时光,便如同探囊取物般,将原主从不愿向世人展露的往昔伤痛与不堪,挖掘得一览无余。 更令人心寒的是,他竟意图以此作为威胁。 予浅浅心中为原主感到难过。 沈慕尘望着她那颤抖的背影,内心的防线一点点瓦解,终是按捺不住胸中的波澜。 他深吸一口气,从梳妆台上取过一方素净的帕子,大步流星地迈向床畔。 轻手轻脚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声音尽可能柔和,带着一丝温柔,“予浅浅,先起来吧。” 而予浅浅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般,猛然拍开他的手。 而偏沈慕尘似乎毫无怜悯之心,仍旧步步紧逼。 那双强有力的手不断拉扯着她的柔弱肩膀。 两人间这番拉扯,予浅浅的泪水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连喘息都变得艰难。 就在这样绝望的时刻,肩头衣物不堪重负,“嗤”地一声裂帛声响彻耳畔,她那细腻的肌肤猝不及防地裸露在冷冽的空气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上方的沈慕尘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而予浅浅的脑海则是一片混沌。 几乎是出于现代人的本能,她反手一挥。 “啪”的一声脆响,狠狠地扇在了沈慕尘的脸上。 刚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她还未来得及开口,沈慕尘已动作迅速地扳过她的身体。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间中交汇。 窗边夜风轻拂,带着凉意,无意间吹熄了摇曳的烛火,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予浅浅的长发因泪水和挣扎而显得凌乱。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眸子望向对方,楚楚动人,令人心生怜惜。 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起开”。 这时,庭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姐!你和沈大人不是在屋里说话吗?怎么连灯都灭了呀!” 予大柱在门外试探性地拍打了两下。 未得到回应后,心急如焚的他决定绕到后院。 伴随着一步步接近的脚步声,他的话语越发迫切,“姐!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哭……是……有别的什么事吗?” 予浅浅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她猛地一抬手,按在沈慕尘坚实的胸膛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在这紧要关头,一阵突如其来的响动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窗户“啪”地一声猛然开启。 冷风乘虚而入,肆无忌惮地席卷整个房间。 予浅浅的身体因这意外的一幕僵硬了一瞬,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愕。 她缓缓转过头,耳畔却响起沈慕尘沉稳而又低沉的声音,“是风,不是你弟弟。” 这几个字瞬间抚平了予浅浅心中的慌乱。 与此同时,她的心跳猛然加速,几乎要跳出胸腔。 第21章 缠绕的发丝 窗外明月高悬,银辉洒落。 夜风乍起,将予浅浅如瀑的长发吹得四处飞扬。 其中一缕不经意间掠过沈慕尘的脸庞,轻柔地缠绕在他的颈间。 沈慕尘感受着那缕发丝的触感,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头。 没想到予浅浅因为焦急和慌乱而向他扑来,“沈慕尘,疼!别动,我的头发……缠在你的衣服上了!” 眼看着她因为焦急而满脸通红,慌乱之中脚下一滑,又一次跌进了他的怀中。 沈慕尘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关切,“你小心些。” 而此时,屋外的予大柱正努力地挤进那狭窄的黄土孔洞与坚实墙壁之间的缝隙中。 那缝隙一路延伸至一处荒芜的泥地,泥地上方正是予浅浅房间的窗户。 那扇窗户被风吹得时而开合,发出“吱呀”的声响。 “姐!沈大人!你们俩没事儿吧?” 予大柱的声音穿透夜色。 予浅浅非常紧张。 男人的呼吸轻轻吹拂在她脖子上,带来一阵令人酥麻的感觉。 她意识到自己与男子紧紧相贴的姿势极为尴尬。 羞赧地低下头,试图用双手解开那纠缠在一起的发丝。 可是慌乱间只是将它们缠绕得更紧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对方心跳的声音。 急于摆脱这种暧昧的境地,予浅浅轻轻拍打着沈慕尘坚实的肩膀,语带急促,“你能不能别乱动?” 她的声音中藏着一丝慌乱。 沈慕尘的声音平稳,“我没动。” 随着话音落下,沈慕尘耐心而细致地开始为她解开纠结的发丝。 她垂下眼帘,注意到自己的衣襟因先前的慌乱而变得凌乱不堪,左侧的肩头裸露在外。 甚至左侧的胸口也不经意地紧贴在沈慕尘坚实的手臂上。 这让她更加局促不安。 予浅浅试着微微挪动身体,想要拉开些距离。 刚动了一下,突然感觉到沈慕尘的呼吸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沉重。 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与她清澈的眼眸相接,喉咙中逸出一抹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别动。” 但予浅浅怎能就此顺从? 若是被外面的予大柱突然闯见他们这般景象,即便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这莫名其妙的误会! 必须赶紧整理好衣衫,免得再生枝节。 予浅浅眼角轻轻一扫,左侧一抹鲜艳的红光闪过。 恍惚间,她误以为是自己那件柔和水红色外衫。 她迅速转身,意图拾起那件衣服。 就在这一瞬,予浅浅感觉支撑着她腰肢的那双手突然抽离。 失去了平衡,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倒。 这千钧一发之际,右手仿佛出于本能,在空中胡乱摸索。 最终紧紧攥住了温热而修长的手指,十指交错,紧紧相扣,一同跌入了柔软的床铺之中。 床褥的柔软并未能完全缓解她胸口因这突然的重压而产生的不适。 慌乱中头部一侧,她的唇不期然地触碰到了男子线条分明的下巴。 这意外的亲昵让二人一同僵住,时间仿佛静止。 她悄悄抬眸,目光所及之处,是沈慕尘那如雕琢美玉般精致的面容,眉宇间仿佛蕴含着万卷丹青的神韵。 月光似乎在他周围流转,将他周身渲染成一抹流动的光影,如同神话中的神只。 在这份宁静之中,心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每一次跳动都如同擂鼓,予浅浅困惑于这强烈的心跳来自何方,尴尬之情溢于言表。 她急忙转移视线,试图逃离这种微妙的氛围。 与此同时,那些先前与沈慕尘衣物纠缠不清的发丝终于挣脱束缚,轻柔地散落在她的肩窝,带来一丝凉意。 沈慕尘见状,指尖轻柔地拂过她唇边那几缕未及整理的发丝。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予姑娘,难道我们不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谈正事吗?为何偏要这般,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嗯?” 言语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与戏谑。 予浅浅只觉得脸颊发烫,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唇,眼底闪烁着羞赧,“沈慕尘,别在这种时候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就在手伸出的瞬间,予浅浅心中蓦然一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掌中攥着的,并非预期中的水红色外衫。 而是一片精致却令人心跳加速的描边牡丹红肚兜! 她的思绪顿时凝固,只觉咽喉间仿佛被无形之物扼住,半句话也吐不出。 胸口因这突如其来的尴尬而剧烈起伏,心跳如鼓,回响在这狭小的空间内。 沈慕尘未曾料到予浅浅会突然举至面前的,竟是这样一件令人面热心跳的物件。 他的手轻轻覆盖上予浅浅颤抖的手指,尝试着要揭开这个令人尴尬的物件。 予浅浅此刻早已是满脸绯红,身体因紧张而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沈慕尘,你……先别动,那是我的……” 话音未落,屋外突然响起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似是有人不慎踩断了枯枝。 惊得予浅浅失声低呼,与沈慕尘几乎同时猛地转头,望向那扇半掩的窗户。 “姐,你们这是在……” 窗外,一名少年站在那里,似乎对眼前的景象既好奇又有些害怕。 他仅仅探出半边身子,目光闪烁不定。 从予浅浅的角度望去,可以清晰地捕捉到少年手握又松、松开又握的微妙动作。 少年的迟疑,像是在等待一个解释。 予浅浅心头猛地一紧,暗自叫苦不迭。 心知肚明刚才那柔弱无力的呼唤,定是让门外的予大柱误解了个彻底。 她急忙提高嗓音,试图澄清这尴尬的局面,“予大柱啊,你可得听好了,我这屋子里不知怎的窜进一只贼头贼脑的大耗子,吓得我魂儿都快没了,它一溜烟儿地碰翻了灯烛台,弄得满地狼藉,沈大人是在帮我驱赶那可恶的东西,你也清楚,我从小就对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害怕得紧……”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细若蚊蚋,渐隐于空气之中。 然而门外的予大柱却是一片沉默,未发一语。 予浅浅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抠紧了床单。 就在这时,夜空忽然裂开了一道耀眼的白光,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明亮。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鸣声滚滚而来,在天边炸响。 第22章 一升粮食 电闪雷鸣间,随之而来的狂风摇撼着窗棂,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天地间顿时混沌一片,雷电仿佛下一刻就要劈进屋内,让人心惊胆战。 予浅浅内心充满了恐惧。 耳畔只有那密集的雨声,以及渐渐远去的少年脚步声。 这时,记忆碎片显现出原主想忘掉的景象...... 丽娘离开的那天,同样是电闪雷鸣,风雨混杂。 在那个不眠之夜,丽娘与予大全的身影交缠在一起。 喘息声此起彼伏,丽娘以一种决绝而无奈地语气对予大全低语:“族长,过了今夜,我那可怜的一双儿女就托付给你了,你可要记得答应我的条件,送予大柱去县学念书,至于浅浅,那孩子性情温婉,模样最像我,如果不是她父亲早年订下的娃娃亲,我真想亲自带她到县里,让她成为地主老爷家里尊贵的小妾,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划破长空。 予浅浅紧紧闭上了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床铺深处蜷缩。 泪水控制不住地一串串滑落。 原主难过的情感通过记忆碎片,不断地传导过来。 沈慕尘缓缓从她身旁站起,望着她那副泪流满面、几近崩溃的模样,心中竟无端生出几分烦躁。 那娇弱的哭泣声,让他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他从她手中那方绣着红梅的丝帕一角,不耐烦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他的动作中带着些微的嫌弃,却又似乎隐藏着温柔。 予浅浅在泪光中抬起头,双眼含怨地瞪向他,“真是烦透了!这都是你的错!我哭我的,你何必非得上床边来,假惺惺地递帕子给我,装什么好人啊!” 沈慕尘心下暗自嘀咕,这样也能扯到自己头上? 他轻声回应,声音中透着淡漠,“我并没有想要安慰你,只是希望你能停止哭泣。” 予浅浅闻言,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猛地坐起身来,与他对视。 沈慕尘感伸手揉了揉眉心,转身走向桌边。 他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目光透过升腾的雾气,盯着杯中茶叶缓缓沉浮,却并不急于品尝。 背对着予浅浅,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我说过你家需要缴纳粮食,但并未言明需一次缴清,况且,予姑娘,试问,我为何要替你父亲偿还债务,又为何特意买下那对耳环作为赔礼?你若稍加思考,便会明白,我并非是来你家中施压,逼迫你们尽快纳粮的。” 予浅浅被这一番话弄得一时语塞。 “那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沈慕尘面上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重新点亮了油灯。 灯光下,他细细打量起予浅浅手中紧攥的手帕。 那是一方绣着细腻梅花图案的手帕。 半晌,他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了眼前的佳人身上。 予浅浅的珠簪已然散落,几缕秀发轻拂面颊,平添了几分不加雕饰的自然美。 沈慕尘心中暗自赞叹。 即便是繁华的京城之中,也未必能找到一位能在姿色上与予浅浅并肩的女子。 现在的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狐,蜷缩在被窝里,温顺得让人心生怜爱。 这个念头忽然浮现,让沈慕尘自己也微微一怔,随即在黑暗中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意识到自己在这里逗留的时间过长,以至于衣衫上都沾染了她特有的淡淡香气。 于是,他坐回桌旁,决定开始讨论正事,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予姑娘,江州虽地域广阔,却因连年干旱,民生艰难,朝廷对此早有规定,江州以西地区的纳粮数额,会根据每年的收成情况灵活调整,大多年份仅需缴纳总量的十分之一或二即可。” 闻言,予浅浅猛地挺直了脊背,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迫不及待地追问,“也就是说,我最少只需上缴……” 予浅浅微微蹙眉,目光在空中盘旋片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最终她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只要……两百升?” 沈慕尘淡然一笑,“你可以交这么多,不过,我真正需要的,仅仅是你的一升而已。” 他的语气平静而笃定,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面对沈慕尘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她暗自思量,这个沈慕尘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不但性情古怪,连言语间都透着股让人难以适应的别扭。 予浅浅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微带颤抖地问道:“为何……只需交纳一升粮食呢?” 她的眼神中既有不解,又隐含期待。 沈慕尘的目光深邃,他缓缓开口:“予大全担任族长多年,旺寿村中无人敢拂其意,大事小情,无一不是经过他首肯方能行事。”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 确实,予大全在村中的地位如同磐石,几十年来无人敢于挑战。 村里无论是孩童还是老人,遇见他时皆会恭敬地称一声“族长”。 就在今晨,予浅浅的遭遇便是明证。 仅凭予大全一句话,她的“罪名”便被定下。 周遭的村民在权威之下,竟也纷纷加入了责难的行列。 若非沈慕尘及时出现,此时此刻,她还能这般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交谈吗? 恍然大悟之间,她脱口而出:“所以,你让我上交一升粮,是想让我……” 话未尽,答案已呼之欲出。 这一升粮,不仅是对沈慕尘个人的支持,更是一种宣战,是对予大全地位的挑战! 长久以来,予浅浅的家依仗着族长的庇护,在村里树敌无数,成了他人眼中既羡慕又嫉妒的目标。 如今,沈慕尘的提议如同一根导火索,一旦点燃,必将引起一场风暴。 正值纳粮之时,家家户户忙于筹备,却闻说今年的税赋不再交由村中一手遮天的予大全,转而需交付给初来乍到的里正沈慕尘。 这番变动无异于公然狠狠地朝予大全的脸上甩去一记响亮的耳光! 予浅浅深吸一口气,眉宇间凝结着几分犹豫,缓缓开口:“沈慕尘,我无法助你一臂之力,若是我将粮食缴纳于你,便等同于成为第一个公开与予大全为敌之人,你可知道,依予大全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又怎会轻易饶恕我?” 若是她回不去,余生将继续在这旺寿村里度过。 她怎么能不顾后果做出如此忤逆之事? 第23章 目的 更何况,予大全作为一族之长,其影响力远不止限于旺寿村内。 他的势力早已渗透进了周边的每一个山村,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而沈慕尘表面上虽有官职在身,实则手无实权。 仅凭一腔热血空降到此,又如何能与根基深厚的予大全相抗衡? 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看似华丽却无实质权力的绣花枕头。 初来乍到,连脚跟都未站稳,又怎敢奢谈与予大全正面较量? 纵然沈慕尘日后或许能够重返京城,彼时或许能力超群,风光无限。 但那些都是遥不可及的未来。 此刻的予浅浅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做赌注去得罪予大全。 “予姑娘确实无需为难自己。”沈慕尘轻描淡写地说道。 随手拾起桌面上的一枚旧铜镜,镜中映出了他左侧脸颊上那五道触目惊心的鲜红指痕。 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但你须知,这天下终究是属于皇上的天下,而有权依法行事的,乃是朝廷任命的官吏,因此,即便我知晓予姑娘已连续五年未曾纳粮,我也不会擅自使用私刑,一切自然会有规矩可循,我会将此事上报至县衙,让那里的官员按照律法,亲自审理此案。” 予浅浅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几乎未经思考,便匆匆几步从床上跃下,走到沈慕尘的面前。 目光直直穿透夜色,紧紧锁定在他的脸上,“你……你说要把我,送去衙门?!” 沈慕尘的眼神始终淡漠如水,嘴角微微上扬,“你觉得呢?” 予浅浅闻言,胸腔内怒火中烧。 沈慕尘的话,逻辑严密,滴水不漏,让人无处可辩。 如果他下了决心,必定言出必行,毫不留情地将她投入冰冷阴暗的牢狱之中。 一旦落入官府之手,不仅予浅浅自身难逃法网,恐怕就连予大全,也会像被藤蔓缠绕的老鼠一样,被一一揪出。 这一切都不会对沈慕尘造成丝毫影响。 他依旧可以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此时,窗外乌云压得极低,雷声沉闷,闪电偶尔划破漆黑,映照出房间内紧张的气氛。 予浅浅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而沈慕尘,嘴角挂着那一抹淡然的微笑,眼神深邃,正静静注视着她。 良久,“咔哒”一声轻响,他从妆匣中取出了那对温润如玉的玉兰花耳环。 予浅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直至背脊碰触到桌沿,无路可退。 她猛然转身,铜镜中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脸色苍白,几缕乱发散落肩头,显得格外狼狈,香肩半露,平添了几分无助与脆弱。 而沈慕尘,不知何时已悄然贴近。 他的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则拿着耳环,对着镜子,动作温柔的将它挂于她的耳畔。 那温润光泽的玉兰花耳环在灯光下闪烁,如同点点星光。 予浅浅轻轻侧过脸颊,避免直接的目光交汇。 “予姑娘,你这般聪慧灵敏,何不深思一番?是选择成为我的助力,还是继续卑微屈膝地恳求予大全?放心,假若因这事予大全对你有丝毫刁难,我沈慕尘定会挺身而出,为你遮风挡雨,你意下如何?” “我知晓你心系京城,梦想有朝一日能成为尊贵的官家夫人,与你那情深意重的未婚夫比翼双飞,未来某日,若你需要我伸出援手,我必不吝给予支持。” “沈慕尘,”予浅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一切,你是否从一开始就布局妥当了?从你偶遇我那不省心的弟弟,到帮助家父解脱债务束缚,再到如今与我这番推心置腹,虽途中有诸多看似巧合的事情,但实际上,你步步为营,精心布置,只为寻找一个突破旺寿村平静表象的缺口,或许,即便没有我,你也会找到另外的‘钥匙’,只是利用我,更为顺手便捷,对不对?” 沈慕尘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转移了话题,“予姑娘,你与这对耳环真是相得益彰,本就出众的你,显得更加光彩照人了。” 予浅浅闻言,不由觉得一阵尴尬,随即直接了当地打断了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语气坚定地说:“那么,我们就此说定了,至迟六月底上缴公粮之时,我家只能提供一升,再多也是无能为力,万一予大全因此找我麻烦,你可不能袖手旁观,要替我解决后患,记住了!” 沈慕尘依然保持着那温和的笑容,“放心,一切有我。” 得到这话,予浅浅转身推开了他。 她的指尖勾起衣领,试图将裸露在外的肩头遮掩起来。 然而,就在那一拉之间,领口不堪重负,发出了细微却清脆的声响。 布料沿着某处隐秘的裂痕缓缓撕开,留下了一道尴尬的裂缝。 衣裳松垮地挂在肩上,原本精致的模样已不再。 予浅浅微扬下巴,示意沈慕尘看向那处,“沈大人,您瞧瞧,这一身衣裳可算是被您给‘照顾’得体无完肤了,这件裙子,我可是从镇上最好的布庄精挑细选,足足花费了我二两银子,至今也仅仅宠幸了它三次而已。” 说这话时,予浅浅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 心中暗自思量,沈慕尘若是个识趣的人,定会顺势接过这个台阶,许诺下月俸禄发放之时为她购置新衣,毕竟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是他! 然而,沈慕尘不按常理出牌。 他非但没有立即道歉或承诺补偿,反而眉头微挑,手大咧咧地朝着她的衣衫探去,语调里满是无辜的探寻,“哪里坏了?我来看看。”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予浅浅连连后退。 她的双手条件反射般地交叉护在胸前。 “登徒子!” 而沈慕尘此刻自己也显得有些凌乱,衣衫不整,发丝微乱。 予浅浅倚靠在昏黄光影中的梳妆台旁,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只见沈慕尘慢条斯理地理着衣物。 先是重新系紧了那条松散的衣带,那劲瘦的腰因衣带的束缚显得更加窄细有力。 接着细致入微地整理着袖口,折叠、抚平,每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慎重。 这一切,在予浅浅眼中显得异常别扭。 她不由自主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心中涌起一种怪异感。 这场景,就像是某个不负责的情郎,在激情过后便欲转身离去那般,令人心生微妙的不适。 第24章 算计 予浅浅心头猛地一颤,为自己的突发奇想感到大惊。 她急忙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不合时宜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 抬眼间,却见沈慕尘已缓缓迈向屋门。 修长的身影在昏黄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尤为孤寂。 行至门口,沈慕尘忽然转身,深邃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她的身上,温言说道:“予姑娘,我记得你的未婚夫是名叫谢可衡,对吗?如果他不嫌弃的话,从明天开始,让他来找我,我可以教他科考所需的文章技巧。” 予浅浅几乎是未经思考,话音便冲口而出:“不可以!” 话语刚落,她迅速回想起小说中的每一个情节。 谢可衡踏上科举之路,拜入沈慕尘门下。 从此仕途顺遂,青云直上。 这突如其来的反对,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她定了定神,语气坚定地补充道:“你不能教谢可衡。” 此时,沈慕尘已行至门边,半边脸庞沐浴在柔和的灯光之下,另半边则隐于暗影之中。 他鼻梁高挺,如雕刻般立体,双眸如同点漆。 他的目光轻轻垂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轻声询问:“这是为何?” 予浅浅无法明说。 于是干脆上前,轻轻推着他走出闺房。 手指紧紧拽住他衣袖的衣角,急匆匆引领他向正门走去。 门扉吱呀一声被拉开。 门外的世界被倾盆大雨占据,雨水从屋檐上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他们两人笼罩在这片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珠溅落在他们的肩头、脸颊,带来阵阵凉意。 予浅浅的声音显得格外坚定,“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谢可衡的资质平庸,他命中注定只能是个挑水砍柴的普通人,让你这样的大人物去教导他,实在是有些太过委屈你了。” 沈慕尘闻言,回道:“对我来说,这并不算委屈。” 面对沈慕尘这般的固执,予浅浅心中升起一股烦躁。 他这种态度,就像是狡猾的黄鼠狼对无辜的小鸡施以善意,让人难以琢磨其真实意图。 就在她即将出声赶人时,一个微妙的想法如同闪电一般划过了她的脑海…… 她轻轻蹙眉,手指轻轻摩挲着门框的纹理,似乎在权衡着什么,随后缓缓启齿,“沈大人若有心教导,自然无妨,舍弟予大柱,天赋异禀,其聪明才智,与谢可衡相比,有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可贵之处,在于他心灵纯净,不谙世故,无丝毫邪念,加之体魄健壮,哪怕先生以戒尺相授,亦能安然承受。” 沈慕尘嘴角微微上扬,“如此,明日我便前来一探究竟。” 予浅浅一时语塞,目光微闪,“哎,沈大人请便,我这便不打扰了。” 说罢,予浅浅急切地催促着他离开。 雨幕之中,沈慕尘一侧衣衫已被雨水打湿。 见状,予浅浅拾起靠在门边的油纸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掷向了他。 那把旧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入沈慕尘手中。 随后,沈慕尘撑开伞,身影在雨幕中逐渐远去。 雷鸣电闪,雨势虽未止歇,却已由倾盆大雨转为绵绵细雨,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气息。 予浅浅蜷缩在床上,被褥紧裹,难以成眠。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予浅浅勉强起身。 铜镜映照出她的容颜,眼周隐约可见一抹淡黑,显得憔悴不堪。 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拧在一起,旋即取过桌上的胭脂,仔细地涂抹在面颊上,企图遮掩那一份疲惫。 抬首望向窗外,雨势依旧,但较之昨夜,已是温柔许多。 予浅浅这一夜无眠,心头的忧虑如影随形。 原主家中的几亩薄田,产量本就微薄。 一年到头仅够维持原主与弟弟予大柱两三个月的基本生计。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之后,收成更是堪忧。 未来的日子,似乎又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霾。 这日子,可真是得勒紧了裤腰带过! 每一粒米,每一颗谷,都得算计着来。 那些平日里随风摇曳、泛着金黄色光泽的谷穗,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肆虐下,或许已所剩无几。 她踏出了小屋,步入院子。 在廊檐下,予大柱正低着头,手指熟练地在蒜皮间穿梭。 散落一地的蒜皮,仿佛是他们清贫生活的见证。 听见姐姐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他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大柱,我今早就不吃早饭了,得赶早去山里瞧瞧咱们的庄稼,看看还能不能救回来些,你就留在家里,帮我照看着。” 这熟悉的声音,让予大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幕: 漆黑的夜色中,少女的闺房内,昏黄的灯光下,姐姐的声音——“沈慕尘,疼,你别……” 那声音,此刻竟在他耳边回响,令他心神不宁。 手中的蒜瓣不经意间被用力捏碎,汁液溅在掌心。 予大柱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着眼前的姐姐。 那目光深邃而幽暗,足以吞噬一切。 予浅浅注意到他的异样,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少年单薄衣衫上的蒜屑,动作中带着几分温柔与无奈,“嘿,大清早的,你这是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随后缓缓站起身,迈向屋内。 她从斑驳的木架上取下一件斗笠,手指灵巧地穿梭于绳结之间,细绳轻绕过下巴,稳稳地扣紧。 “姐姐今天可能连午饭时间也回不来了,厨房的角落里还剩下些面疙瘩,你自己热一热吃,别让肚子受了委屈。” 言罢,她顶着细密的雨珠,急匆匆地跨出院门。 然而,就在这时,予大柱手中的瓷盆应声落地。 “啪”的清脆声响打破了周遭的宁静,蒜瓣散落一地。 予浅浅闻声止步,背影中透出一抹僵硬。 予大柱语调冰冷,“姐姐,咱们家唯一的那把油纸伞呢?你出门怎就不带上?是给谁留着吗?” 予大柱的面容冷若寒冰,话语间没有丝毫温度。 予浅浅感受到这份压力,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那片被雨水打得坑洼不平、泥水四溅的小径,故作轻松地说道:“哦,你说那把旧油纸伞?昨晚沈大人临行前,我觉得雨势渐大,便赠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予大柱步步逼近,“昨晚你们究竟聊到了何时?是子夜?还是更晚,丑时?” “子时。” 予浅浅坦诚相告,带着些许疑惑,反问道:“予大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怀疑我和沈慕尘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 “够了!你给我住嘴!” 予大柱猛地打断,怒气冲冲,“予浅浅,你当我是瞎子还是聋子!昨晚沈慕尘离开时,我亲眼见到他嘴角还残留着你的唇色。” 予浅浅闻言,心中暗自叹息。 那抹鲜艳的口脂,无疑是两人摔倒在床铺上时无意中留下的印记。 第25章 姐弟对峙 予浅浅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半天也组织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予大柱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猛然间扣住了她细腻柔弱的手腕,力度之大,让人心惊。 他声音冷冽,每个字都似冰锥般刺入人心,“沈慕尘脸上的那一巴掌,也是出自你手吧!姐姐,你的心思我最清楚,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极点,你是绝不会轻易动怒出手的,沈慕尘,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予浅浅急忙摇头,“沈慕尘没有逼迫我!你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然而,她这番含糊其辞的回答,在予大柱听来却有着另一番解读。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予浅浅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几乎要承受不住这股力量。 “予大柱,放手,真的很疼!我要去看看田里的庄稼,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予大柱忽然发出一声冷笑,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疼?昨晚沈慕尘弄疼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予大柱,你胡说什么!” 予浅浅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与羞愤,扬手便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雨势渐大,冰冷的雨滴混合着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地疼痛。 予大柱的沉默片刻之后,他猛然惊醒,意识到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言辞是多么的荒诞不经。 十五岁的他,心中憋着一股倔强的气,不肯轻易低头。 嘴上依然强硬,声音里带着几分坚持,“予浅浅,昨晚我独自一人守在那破旧孔洞的门外,亲眼目睹你与沈慕尘言笑晏晏,那份亲昵的模样,让人难以忽视,还有,你耳朵上那副闪闪发光的新耳环,光泽璀璨,质地非凡,绝非是我们这等清贫家庭所能负担得起的奢华之物,分明是沈慕尘赠予你的礼物,不是吗?” 语毕,他冲动地伸出手,企图夺取予浅浅耳畔那对引人注目的耳饰。 然而,予浅浅又岂会轻易让他如愿? 这对耳环,可是她计划稍后带去县城典当,换取家中急需之物的希望所在。 只见她身形灵活一闪,不让予大柱靠近分毫。 而他却愈发粗鲁地伸手去拽她的耳环。 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予浅浅无法忍受,她几乎出于本能地一脚踹向了他的膝盖。 “嘭”的一声闷响,予大柱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他如同一头负伤的野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予浅浅,你最好别学咱们娘,靠出卖自己的美色来博取男人的宠爱,以此换取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这话如同尖锐的冰锥,直插于浅浅的心房。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早起的村民们开始忙碌起来,不少人在远处听闻了这边的争执。 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指点议论。 予浅浅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些旁观者...... 怒火与羞愤交加之下,她猛地摘下头顶的斗笠,用力掷向予大柱,“予大柱,你若真了解我的性格,就该明白我跟你一样,内心深处对丽娘所为深恶痛绝,你说,一个对那种行径唾弃至极的人,怎会做出你口中所说的那些不堪之事?!” 话语掷地有声,字字铿锵。 她缓缓地将那对精致的玉兰花耳环轻轻摘下。 轻轻放置于自己的手心。 那玉兰耳环闪烁着柔和而清澈的光泽,映照着她的面容,透出一种不染尘埃的坚决。 “就是因为它,对吗?你担忧我会被金银的光芒迷惑,误入歧途,让那个沈慕尘有机可乘,我绝非那种肤浅之人,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与沈慕尘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予浅浅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她的眼神明亮如星,干净澄澈,让一旁的刘大柱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予大柱紧握双拳,骨节泛白,声音铿锵有力,“好!我可以相信你,但是,你必须向我发誓!” 予浅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的语调平静而理智,“予大柱,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追寻更广阔的天地,但沈慕尘,那个已被贬谪至荒凉边疆的罪臣,他的人生轨迹早已与自由无缘,我又怎会愚蠢到与他有所牵扯,让自己陷入泥潭?” 予大柱则不满地踢开脚边的石子,语气中满是愤慨,“我不管那些,只要那个混账沈慕尘胆敢再靠近你半步,企图破坏我们的生活,我定要让他后悔莫及,打得他面目全非,连他亲娘和未来的媳妇都认不出他来!” 这句话让她不由一颤。 她之前的承诺,多少带有些许权宜之计,期望能以此让予大柱心安。 可如今这誓言,却成了一道分水岭,透露出予大柱不惜一切也要守护她,甚至不惜与沈慕尘拼个你死我活的决心…… 予浅浅目光悠远,似乎穿透了时空的屏障,通过记忆碎片回到了那个尘土飞扬的午后。 那时的予大柱,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却已能在村里的孩子王中独占鳌头。 连那些高他一头、壮实许多的少年,在他的拳头下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轻而易举就被撂倒在地,鼻血横流。 回想起这一幕,予浅浅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再想想沈慕尘那文弱书生般的身材。 她缓缓举起右手,纤细的手指并拢,脸上平静无波。 “我发誓,随你如何对待沈慕尘,哪怕他被你整得腿脚不便,我也坚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疼,否则,就叫我……这辈子孤独终老,无婚无嫁!” “姐,你别胡说八道!” 予大柱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他猛地伸手,用宽厚的手掌紧紧捂住了姐姐的嘴。 毒誓在予浅浅的“呜呜”声中戛然而止。 对于正值花季的予浅浅来说,这样的誓言无异于自绝后路。 比之“全家遭遇不幸,命运多舛”更为残忍。 可她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似乎对这一切后果毫不在意。 予大柱的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但更多的是释然。 他确信,自己的姐姐对沈慕尘并无特殊的感情,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弯腰拾起丢在一旁的斗笠,仔细地用衣袖抹去其上的泥土和杂草。 “姐,我适才说话是重了点,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走正道,不依赖美貌作为依附他人的资本,你不会因此怨我吧?” 他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予浅浅在心中暗自嗤笑,她哪里有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色? 气氛过于尴尬,予大柱轻轻咳嗽了一声。 “姐,你就在家里待着吧,这山头的庄稼由我看顾就好,你的身板这么单薄,手无缚鸡之力的,雷雨天走这种陡峭的山路太危险了。” 第26章 土地爷 予浅浅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正好我也有事情需要前往县城一趟。” 予大柱应声出门。 于浅浅站在原地目送着予大柱逐渐远去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蜿蜒的乡间小径尽头。 转身匆匆回到房中,予浅浅快手快脚地挑选出一件颜色鲜亮的新裙子,那是原主特意为今日之行准备的。 根据记忆碎片,原主今天要去拜土地爷。 虽然她不太明白,原主为何如此执着于拜土地爷? 但毕竟用的是人家的身体...... 她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换装完毕后,她沿着一条乡间小路一路前行。 不多时,便来到了村口。 恰好赶上了一辆正要启程前往县城的老旧驴车,她灵巧地跳上了车。 驴车晃晃悠悠地驶入了县城,最终在一座古朴而庄严的庙观前缓缓停下。 于浅浅一步步踏上那斑驳的青石台阶。 而远方的炊烟袅袅升起,与庙观中弥漫的香火气息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令她感到诧异的是,通往庙观的路上竟然空无一人,就连往日络绎不绝的香客也都不见了踪迹。 庙观之内,静谧得只剩下她的脚步声。 要知道,这大武恩庙在江州一向是人潮汹涌、香火鼎盛之地,为何今日会如此冷清? 来不及细想太多,她轻手轻脚地绕过前殿,穿过一片稀疏的竹林,步入了后院。 那里有一间显得格外幽静的殿舍,门扉半掩。 予浅浅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迈入其中,随即轻轻将门合拢。 大殿之内,光线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湿味,仅有几缕透过纸糊窗格的微弱光线,勉强照亮了这片空间。 予浅浅缓步来到殿中央的蒲团前,郑重其事地跪下,双手合十举至额前,目光诚挚地投向高高供奉在神龛上的土地爷塑像。 “土地爷啊,您可曾听见我的呼唤?我家境贫寒,四壁萧然,连每日温饱都难以维持,请您大发慈悲,告诉我,我该怎样做,才能让家中的薄田迎来丰收,摆脱这日复一日的困顿?” 说完,她闭上眼睛,屏息静待。 时间仿佛凝固,大殿之内除了她的回声之外,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予浅浅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若真能有回应,那才是真正的奇迹吧。 “没有回应实属正常,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你扮演的角色无非就是一个静默的旁观者,就像是予浅浅坑人的父亲,每逢手头拮据便虔诚地前往寺庙,双手合十,祈求太上老君保佑他下次赌博时能够悬崖勒马,不再输得一干二净。” 突然,一阵苍老而带有几分幽默感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响起:【那是因为你父亲拜错了对象啊,太上老君可是道教的尊神,并非佛教菩萨。】 予浅浅猛地睁开眼,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谁?是谁在跟我说话?”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四处张望,希望找到那个神秘声音的来源。 环顾四周,只见大殿之内除了她孤零零的身影,唯有那尊土地爷雕像静静地伫立。 它捋着胡须,嘴角挂着一抹仿佛凝固了时间的虚假笑容,显得格外诡异。 予浅浅心中暗自思量,或许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过于焦虑所致的幻觉。 她轻轻地拍打着胸口,试图安抚那颗不安的心脏。 随后重新将头颅低下,继续对着土地爷诉说:“土地爷啊,您可知,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我家那片山坡上的庄稼遭了殃,眼看六月将尽,我还得向官府纳粮,如今这般情形,我只好将之前母亲留下的那些首饰典当出去,只希望能换得些许银两,买些粮食渡过这难关……” 然而,就在她话语刚落,那个老者声音再度响起:【谁告诉你你家的庄稼遭殃了?不妨回去亲眼看看,它们或许比你想象中要坚强得多呢。】 予浅浅闻言,心中惊疑交加。 她难以置信地又一次扫视周围,怒意与惊恐混杂。 未找到出声人,予浅浅忍不住低声咒骂,是谁在跟她开这种玩笑? 在她的认知中,原主家中那片贫瘠的土地怎么可能在如此猛烈的暴雨下幸免于难? 此刻,大殿面前供桌之上,香炉内缓缓升起烟雾。 烟雾如同幽灵般轻盈舞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良久,予浅浅心中那汹涌的波澜才渐渐平息下来。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期许,“土地爷,在您看来,我弟弟予大柱每日不辞辛劳,早出晚归地前往县城求学,他有希望考中秀才吗?” 四周静默片刻,接着,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悠悠响起:【你怕是白日做梦了。】 这一次,予浅浅猛地一惊! 然而,当她意识到声音出自何处时,整个人愣在当场,满眼的不可置信! “啊!” 伴随着一声惊叫,她失态地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手指颤抖不已。 直直指向面前那尊笑容永恒不变的土地神像,“你……你说话了!难道,你是幽灵不成?!” 土地神像上的假笑仿佛变得更加深邃,其声音却带着一丝调侃:【非也非也,吾乃土地之神,并非什么鬼魅,小姑娘,你方才所愿家中庄稼丰收,此事并不难办,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此刻的予浅浅早已乱了方寸,慌忙间提起裙摆,不顾一切地向门外逃去。 正当她脚步紊乱之际,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老者笑声。 【予浅浅,你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啊。】 这突如其来的揭示,让予浅浅心中的惊恐瞬间升级。 八分惊慌之外更添两分难以置信。 她缓缓转身,目光仰望,声音微颤地问道:“您是说……您知道我是穿越至此的?” 【不错,只需依我言行事,你家的田地自会迎来大丰收。】 予浅浅抿紧嘴唇,“您的意思是……?” 【你的本体已经死了,回不去了,你只能是予浅浅了,你必须扮演好她......】 闻言,予浅浅一时无言,唯有沉默与震惊。 她在那边已经死了啊...... 其实已经料到了。 不待她出声,只听那老头悠悠说道:【困了,有什么事下个月再来找我吧。】 言罢,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香炉上升腾的轻烟仿佛也随着老人的话语一同沉睡,渐渐消散于无形之中。 就在这时,庙宇的大门被猛然推开。 第27章 赵良德 如潮水般涌进的香客们,携带着各式各样的祈愿与嘈杂声,瞬间填满了原本宁静的空间。 他们或神色虔诚,或面带急切,纷纷挤上前去供奉香火。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混杂着香料与人潮特有的气息。 在这片喧嚣中,予浅浅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步步后退,很快就被挤出了大殿。 她踉跄地行走在拥挤的街道上,脚步虚浮,仿若置身于梦境之中。 这老头,真的像是能洞察世间一切,预知未来! 但他让予浅浅继续扮演那不讨喜的原主,无非是让她与玉桃的对立继续升级。 这听起来虽简单直接,可予浅浅心中却不由得生出几分疑惑与不安。 按照老者的话去做,真的就能让庄稼丰收吗? 予浅浅决定不再空想,她加快了脚步,心想着尽早完成手头的事情,回到村子,用行动去验证老头预言的真实性。 离开庙宇范围,周遭的世界似乎也变得鲜活起来。 雨已经停了,太阳已经重新出现。 烈日如火,光线直射而下,将街道烤得滚烫。 沿街的小摊贩上方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热气,与之伴随的是刚出炉包子的香气。 那股子诱人的味道直钻鼻尖,令人难以抗拒。 “咕噜”一声,予浅浅的腹部因饥饿而发出抗议。 她目光投向不远处摊位上悬挂的简陋木牌。 木牌上面用炭笔草草地写着“新鲜出炉,两文钱一个”。 望着那几个字,她心中一紧,手不由自主地探入衣襟下的荷包。 指尖在荷包内胡乱摸索,最终只触碰到一枚孤零零的铜板。 正当她因囊中羞涩而略感尴尬之际,街对面的当铺内,身着华服的地主赵良德正懒洋洋地从桌边站起,打算结束今天的生意。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门外,恰好捕捉到街对面那个孤单站立的少女身影。 那少女身姿轻盈,腰肢细软似柳,臀部线条圆润。 他轻轻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目光中闪烁着一抹玩味的光芒。 转头对身边的心腹手下,漫不经心地吩咐道:“去,仔细打探打探那位小佳人是何方神圣,随后务必把她妥帖地送到我的府邸来,记住,要做得不留痕迹,别惊扰了美人。” 手下领命,悄无声息地没入人群中。 集市上人声鼎沸,予浅浅立于一家朴素的包子摊旁,眉宇间透露出几分犹豫与不安。 她不经意地抬头,恰好与站在蒸笼后那个年轻老板四目相对。 那老板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就连手中倾倒的茶水湿透了他的衣襟也浑然未觉。 予浅浅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哎,你这个呆子,大清早的盯着哪里发愣呢?” 年轻老板仿佛被这一声责问惊醒,脚下竟踉跄了一下。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 漆黑如夜空的眼眸流转着灵动的光,浅笑间如同盛放的荷花,直击他的心房,让他一时之间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他慌忙摸了摸后脑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从热气腾腾的蒸笼里拣选了几只金黄色、饱满欲滴的蟹黄汤包。 小心翼翼地用泛黄的油纸包裹起来,手指因为紧张而在衣摆上反复摩挲,直到确认没有油腻,这才郑重地递给了予浅浅。 年轻老板的脸颊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一抹羞涩的红晕,声音略带颤抖地道:“这位小姐,这蟹黄汤包细腻滑嫩,鲜美异常,是我这的招牌,您尝尝吧。” 予浅浅眨巴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说:“可是,我没有带钱呀。” 年轻老板闻言,脸颊更是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头垂得更低了,“没…没关系的,就算我请您的。” 予浅浅忍不住轻笑出声,俏皮地从袖中取出一文铜钱,轻轻丢入年轻老板半开的掌心,边后退边笑道:“你等着,我去附近的当铺,把东西当了换些钱,回头一定买你的包子。” 年轻老板目送着予浅浅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温柔与不舍。 他的目光紧随着她,直至看见她迈进那当铺的门槛。 而迎接她的身影,让年轻老板心中猛地一揪,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那魁梧的身躯,赫然是江州地界上权势滔天的地主豪绅——赵良德! 赵良德此人,横行乡里,恶名昭彰。 仗着有个位居县令的妹夫作为靠山,多年来在江州城里肆无忌惮,不知有多少清白女子惨遭其玷污! 就在不久之前,赵老爷刚迎娶入门不过区区半月之久的香姨娘,香消玉殒于一口幽深的古井之中,自杀身亡。 坊间传闻,当她的遗体被打捞起来时,全身上下伤痕累累,青紫交加,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肌肤。 他的生母恰巧就是那位负责料理香姨娘后事的老妪。 她长期在赵老爷府邸供职,深受赵家主母的赏识,是府中地位举足轻重的奴仆之一。 此刻,年轻老板的目光锐利,悄悄打量着当铺内的动向。 只见赵良德满脸堆笑,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让人不安的猥琐。 他腆着那肥硕的肚子逼近予浅浅,企图以身体贴近她。 目睹这一幕,年轻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涌上心头。 不待多想,这位年轻老板毅然决然地抛下了手中热气腾腾的包子摊,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店铺,直奔赵府…… 当铺之内。 赵良德的脚步显得有些虚浮不定。 他那矮胖的身躯如同一座肉山般挡在了予浅浅的去路上。 他嘴角牵起一抹令人厌恶的笑容,言辞中夹带着几分轻薄,“哎呀,浅浅啊,适才在街上差点没认出你来,记得小时候你爹带着你去买兔子灯的场景,一转眼,你已出落得这般标致动人了……” 予浅浅眉头紧锁,灵巧地侧身避开了他那蠢蠢欲动的手。 “掌柜,我来典当东西,烦请尽快。” 那掌柜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意,眼神闪烁着。 他早与赵良德暗中勾结,慢条斯理道:“哎呀,姑娘,您可真是好眼光,这对耳环确是世间难寻之物,您细看,这花瓣乃是由上等玉石精心雕琢,每一瓣都磨得薄如蝉翼,透光之下,仿佛晨露微沾的真花,教人爱不释手......” 予浅浅眉头不由得蹙紧,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行了,你别再啰嗦了,把耳环还给我,我今天不典当了!” “ 浅浅啊,怎么忽然不当了?” 赵良德手轻轻覆上了予浅浅细腻的手背,目光中流露出痴迷。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浅浅,你来这当铺,难道是家中遇到了什么难处,缺钱了吗?缺钱的话,跟我直说就是了,只要是你开口,无论是金是银,哪怕是这街上任意一家店铺,大爷我都乐意为你双手奉上!” 面对赵良德的轻薄,予浅浅心中怒火中烧。 她猛地抽出被握的手,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赵老爷,请你自重,我已决定不再典当此物,请你让开,我要离开了。” 赵良德何曾受过这般冷遇,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浓眉拧成一团,“哼,予浅浅,你莫非是忘了本!当初你家欠下的债务累累,你爹娘是如何低声下气求到我门前的,你还记得吗?你娘亲可是亲口应承,待你及笄之后,便将你送至我府中为妾!那卖身契至今仍安然躺在我书房的抽屉里,你莫不是想赖账不成?!” 第28章 被抓 予浅浅身形微微一顿,一时愣在原地。 就在这时,门口几个赵家的仆人仿佛得到了某种暗示,迅速围拢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惊慌之下,连连后退,直至背脊紧贴着门框,正欲呼救,突然眼前一暗。 一只硕大的麻袋从天而降,只一瞬,便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 那个看似不起眼的麻袋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微小孔洞,不知名的粉末乘风而入。 予浅浅只觉得一股异样的气息缓缓侵入鼻腔,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朦胧。 她的身躯随之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最终无力地倒向了地面,意识也渐渐远离。 就在这即将与大地亲密接触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稳稳接住了她。 她恍惚间被轻轻托起,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感,意识逐渐模糊中,感觉到自己被安置在了一辆马车之中。 周围是柔软的垫褥与淡淡的草药香,陌生而又略带安心的气息。 与此同时,在繁华而庄严的赵府,主屋内静谧异常。 赵府的当家主母孙晚云,一位正值盛年的贵妇人,穿着华丽繁复的衣裳,头戴镶嵌着各类珠翠的发饰,面色沉静如水,端庄中透露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她正闭目养神,手指轻捻着一串质地温润的佛珠,似乎在默默诵经祈福。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能持久。 一名年迈的老婆子悄然靠近,压低了声音在孙晚云耳边细语了几句。 孙晚云猛地睁开双眼,眼神中顿时燃起了怒火。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只见她手一挥,一碗滚烫的茶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砸在青石板上。 孙晚云站起身,冷峻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颤抖的少年,“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老爷对一名无辜女子起了歹念,并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掳人?” 少年吓得瑟瑟发抖,头埋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引起更多的怒火。 这时,一旁的婆子连忙上前,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大奶奶息怒,我家小子从来都是实诚孩子,哪里敢编排老爷的不是啊,可这老爷也是,香姨娘的事刚平息没多久,怎么又……” “简直是家门不幸,这等下作之徒!” 孙晚云愤慨至极,手中的佛珠被她用力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她紧咬牙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香姨娘之事已成街头巷尾的谈资,她娘家的人更是直接告到了官府,若非我姐夫从中周旋,使尽浑身解数压下了这场风波,赵良德怎可能轻易脱身,怕是要蹲大牢去了!这才几天,他竟然又胡作非为!” 言毕,屋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呼呼作响。 婆子连忙弯下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与急切,道:“夫人,您先消消气,眼下最要紧的是阻止老爷,这风头正紧的时候,咱们家可经不起再有任何风波了!” 她的双手在身前不安地绞着,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孙晚云慵懒地倚在绣花枕头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眼角那几缕细纹,嗓音因熬夜显得格外沙哑,“那位小姐生得标致吧?你即刻去安排几个人,悄悄拦下老爷的马车,将她……” 那婆子闻言,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寒意直冲脊背。 她的嘴唇微微发抖,却不敢打断夫人的吩咐。 随着孙晚云的话落下,婆子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的皱纹也似乎加深了几分。 交代完毕后,孙晚云起身,从雕花木盒中取出几根沉香,手指轻轻一弹,火星跳跃,香火线随即被点燃。 她虔诚地朝案几上的观音像深深三拜,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低声自语,“十数年未再涉足这些勾当,心中竟有些许不忍了……这世道,逼人太甚。” 药力逐渐消散,予浅浅的意识缓缓回归,只觉头痛如裂,一时之间难以适应周遭的黑暗。 她的身体随着马车的行进微微摇晃。 恍惚间,周围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晰。 待到彻底清醒,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仍被绳索紧紧束缚。 口中被塞着一块布团,阻碍了任何呼救的可能。 猛然低下头,她愕然发现自己身穿一袭鲜红的罗裙,脸庞霎时涨得通红,热气直冲耳根。 这哪里还算得上是裙子? 这衣物几乎无法遮挡身体! 予浅浅的心中满是羞愤。 若是有时常留恋于烟花柳巷的男子,见到这般景象,定会难以自抑。 乖乖,这分明是那些青楼中娇艳女子的标准装扮! 马车内部,一张精致的桌案恰好摆放着一面铜镜,镜中映出予浅浅的身影。 她的发丝被巧妙地编织成凌虚髻,高高耸立,显得既端庄又不失风流韵味。 额前点缀着小巧精致的花钿,仿佛晨曦中绽放的花瓣,增添了几分柔美。 一缕乌亮的秀发不经意间从鬓角滑落,轻柔地搭在她细腻的颈肩之上,如同墨色的绸带,勾勒出一抹不经意的风情。 她轻轻转动身体,目光穿过镜面的反射,瞥见了自己被束缚住的双手。 曾经洁净无瑕的十指,此刻竟被涂抹上了一抹鲜艳的蔻丹。 那红色在她如雪般洁白的肌肤映衬之下,更添了几分妖娆与诱惑。 然而这并非是欣赏自身美貌的时候! 予浅浅耳畔传来马车外车轮停驻的声音。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迅速地扭动身躯,试图解开背后束缚的绳索,惊喜地发现绑缚并不算太紧。 正当她用力挣脱之时,车帘却蓦然被拉开,明亮的日光瞬间涌入,照亮了车内的一切。 予浅浅紧贴着车厢壁,装作熟睡的模样。 那婆子的目光掠过车内,对着站在车门外的男子喊道:“快些动手!这位可是从扬州远道而来,未经世事的瘦马,真正的清白之身啊!” “扬州来的?” 男子闻言,鼻腔中逸出一声轻蔑的哼声,显然不信,他讥讽道:“你们这些人贩子,每次送来的小姑娘都说是扬州佳人,哪一次不是些残花败柳!” 婆子急切地想要将这烫手的山芋尽早脱手,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急躁,“是真是假,您老人家一看便知,这可是赵夫人亲自点名要送给你们的,她的面子,你们也敢不给?” 那男人身体不由自主地倾前,紧贴上了车窗边缘。 予浅浅敏感地察觉到周身的光线仿佛陡然减弱一半,一种被人赤裸裸审视的不适感让她全身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地收缩起来。 第29章 沈慕尘,救命! 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与评估。 予浅浅的手心瞬间沁出了冷汗,心中如小鹿乱撞,忐忑不安。 漫长的几秒过后,那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中难掩惊讶,“世间竟有如此稀世之珍,我这一辈子的眼界算是白长了,比起咱们楼里的头牌凤仙还要勾人心魄几分,只不过咱们这里……” 挑人如同挑衣裳,过于平庸则无法登大雅之堂,过于出色则易惹人嫉妒,引来无数是非。 而予浅浅,无论是身姿还是容颜,在同行之中都是佼佼者。 一般的烟花之地根本不敢有收纳之心。 那婆子在初见予浅浅时便心头一紧。 这般颜色,或许只有全江州最是纸醉金迷、繁花似锦的玉笙楼才有胆量接纳。 婆子故作姿态,佯装要离去,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你们到底收不收!若不应,明日我便将她送往京城,那时可别后悔莫及!” “收!收!你们开个价,多少两银子都行!” 谁料,话音刚落,车身突然轻微一震。 紧接着,车内的身影裙摆一掀,如脱兔般跃出车厢,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站住!” 男子与婆子几乎同时惊呼,声音中满是焦急。 夜风习习,街道两旁的灯笼将夜空映照得一片明亮。 从玉笙楼内隐隐传来悠扬的丝竹声,混合着一股股诱人的酒香,似乎在诉说着楼内的纸醉金迷。 予浅浅奔跑中,头上精致的金步摇随着脚步摇摇晃晃,不时碰撞到脸颊,带来阵阵刺痛。 她恨不得能亲手将那赵良德千刀万剐,奔逃中连脚上的绣鞋也甩落了一只。 眼看就要冲破玉笙楼那精致雕花大门的束缚。 游廊的曲折尽头,却猛然映入一个身影,那是一个身材佝偻、面色阴鸷的老妪。 她双臂如同干枯树枝一般猛然张开,姿态狰狞,宛若从幽暗地狱中逃窜出的饿鬼。 目标直指慌不择路的予浅浅,带着不容抗拒的恐怖气息向她扑去。 予浅浅心中一凛,瞳孔骤缩,条件反射般地调转方向。 脚步如疾风回旋,拼尽全力往来的路奔去。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仅几步之遥,另一侧的阴影里缓缓踱出一名身形魁梧、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 大汉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脚步虽缓,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压迫感,悠悠然道:“嘿,小美人儿,踏进玉笙楼的门槛,可就意味着与外界隔绝喽!识相的话,乖乖听话,我或许能在老板娘跟前为你美言几句,让你少吃些苦头。” “痴心妄想!” 予浅浅怒斥一声,目光如炬,迅速扫视四周。 灵机一动间,她猛地拾起脚边一只被人遗落的绣鞋。 那鞋面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脂粉香,但此刻,它成了予浅浅手中的武器。 她迅捷地将路边捡到的一块尖锐石子藏于鞋中,狠狠地朝那大汉面门掷去。 大汉一时愣神,只觉眼前一抹桃红骤然绽放。 随即是剧痛穿透感官,原来鞋内藏着的石子在飞出的刹那。 其锋利的边缘不偏不倚地刺入了他的左眼,鲜血顿时如泉涌般喷溅而出。 伴随着他痛苦的哀嚎,整个场面变得惊心动魄。 趁此千钧一发之际,予浅浅毫不犹豫,如同脱兔般向着对面的楼阁狂奔。 脚下生风,几个跨步便跃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速度之快仿佛背后有无数怨魂紧追不舍。 抵达二楼,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延伸开来。 右侧窗外,夜幕下华灯初上,街市繁华喧嚣。 灯火阑珊处,人影绰绰。 自此处俯瞰,整条街道的热闹景象一览无余。 正当此时,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老妪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响,每一步都似踩在予浅浅的心弦上。 她不敢迟疑,直冲至长廊的护栏旁,竭尽全力,对着夜空发出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紧急关头,第一个“救命”二字刚刚脱口而出。 予浅浅的目光突然望向远方的街角。 那里,一抹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正稳步走出。 衣袂飘飘,气质卓然,宛如晨曦中的第一缕光芒,给予她前所未有的希望。 月光如水,给夜晚的街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沈慕尘脚步匆匆,沿着石板街而行。 就在这宁静的夜晚,一声突兀的“救命!”划破了空气,让沈慕尘不由得停下脚步。 他轻轻揉了揉眉心,心想着或许是自己近日太过劳碌,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正当他打算换个方向继续前行时,那呼救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那人清晰地呼唤了他的名字——沈慕尘。 沈慕尘的心头猛地一紧,他转身,目光穿越夜色,最终锁定在不远处的阁楼上。 那里,一位女子的身影正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带走。 月光照耀下,她的脸庞显得异常苍白,眼中闪烁着惊恐与决绝。 予浅浅紧紧抱着阁楼冰凉的柱子,心中焦急万分。 一阵微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呼喊:“沈慕尘,救命!” 因之前的疾跑,嗓音微微颤抖。 终于,沈慕尘停下了脚步。 沈慕尘的眉头轻轻皱起,脚下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滞。 他站在原地,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上面的女子。 予浅浅感受到了沈慕尘的目光,急忙低头一看。 发现自己慌乱中露出了小腿,连忙伸手拉了拉裙摆,掩饰住那片不设防的肌肤。 她心里暗骂,这个家伙,即便在这种时候也不忘打量人! 然而此刻,她已无暇顾及这些琐碎的情绪。 转身望向身后,几个婆子的影子正快速接近。 情急之下,予浅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着那个还远远站着的男人喊道:“沈慕尘,我真要跳了!你快来接着我!要是我有个万一,村里的事你可就要另找他人帮忙了!” 说罢,予浅浅的双腿已经完全跨过了栏杆,仅凭双手抓着冰冷的石栏,身体悬于半空。 她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如同鼓点般密集。 晚风拂过,衣裙轻轻飘扬。 眼见沈慕尘依然只是缓缓移动,予浅浅不禁焦急起来。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催促,“快啊!再慢我就真的没力气了!” 话语中透着焦急与无助。 沈慕尘脚步稳健而从容,不紧不慢,仿佛故意与她作对一般。 予浅浅低头望向那遥远而坚实的地面,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几乎无法支撑着她的体重。 背后,那婆子急促的喘息声越来越近。 其粗粝的手掌猛地拍上冰冷的栏杆,意图抓住予浅浅纤细的手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予浅浅紧闭双眼,咬紧牙关,毅然决然地向着未知的深渊一跃而下。 沈慕尘敏捷地推开围观众人。 身形如同猎豹般迅猛,几个大步跨出,恰好在予浅浅即将坠地的刹那将她稳稳接住。 予浅浅听见沈慕尘喉咙里发出细微的闷哼,不由得暗自担心自己的体重是否让他受了伤。 随即,予浅浅柔软无骨般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上了沈慕尘的颈项,最终轻盈落地。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上方的栏杆旁,那愤怒的婆子猛然啐了一口。 她转身对着街上赵府蜂拥而至的仆人们大声疾呼,命令他们抓住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 予浅浅脸色骤变,心中惊惧交加。 她下意识地拉着沈慕尘,两人身影一闪,快速遁入了昏暗曲折的小巷之中。 此刻,夜幕已深沉,城内却正迎来它最为喧嚣繁华的时刻。 小巷的另一端,街道上人声鼎沸。 各式各样的牛车、骡车拥挤不堪,居民们的谈笑声、商贩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 他们在人群中穿梭,左避右闪,宛如两条灵活的鱼儿在湍急的河水中游弋。 但好运似乎并未站在他们这一边。 正当两人刚刚摆脱婆子的追兵,眼前竟又出现了一群手持粗大棒槌的壮汉,宛如铜墙铁壁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予浅浅目光敏锐,一眼便认出了这群人的首领。 正是今天陪伴在赵良德身旁,那身材魁梧、面色阴沉的大汉! 大汉锐利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剑刃,让予浅浅的心猛地一紧。 她条件反射般拽紧了沈慕尘的手臂,两人身形一闪,如同夜色中的两缕轻烟,迅速隐入了昏暗狭窄的小巷。 第30章 我真的没惹事! 予浅浅的背后轻轻触碰到了斑驳的墙面。 她顺势依偎在沈慕尘怀中,将整个身子藏匿在沈慕尘身形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压缩至极限,呼吸可闻,心跳相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予浅浅小心翼翼地将头深深埋进沈慕尘的胸膛,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心中默默祈求。 沈慕尘感受到了予浅浅的颤抖,手臂不自主地环上了她的肩膀。 他带着几分无奈与担忧,“予姑娘,你这次到底是卷入了什么样的风波?” “我真的没惹事!” 予浅浅勉强抬起头。 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那个赵良德,年已半百,竟还企图让我成为他的侧室!我誓死不从,他就给我套了麻袋迷晕了我,我醒来就听到那个婆子说要把我卖到那个什么玉笙楼!”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满是恐惧与愤怒。 手无寸铁的她,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无力抵抗。 沈慕尘闻言,眼神顿时变得深邃而复杂,心也为之一沉。 他下意识地低头,目光在不经意间掠过予浅浅单薄的衣衫。 见状,她敏感地用手护住了胸前,娇嗔道:“你看哪里呢!” 沈慕尘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哪有看你?” 正当予浅浅准备反驳时,沈慕尘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整个环抱起来。 两人的姿势异常亲密,让她的脸颊烧得更烫,心跳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在这时,沈慕尘的唇轻触她的耳畔,声音低沉,“有人靠近,你先别动,之后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的气息温暖而蛊惑,让予浅浅不由得一阵心安。 闻言,予浅浅警觉地抬头望去。 远处屋檐下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映照出那人影缓缓接近的轮廓。 来者的脚步稳健而有力。 随着那影子的逐渐拉长,予浅浅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提了起来,狂跳不已。 指尖不由自主地嵌入了沈慕尘衣裳的褶皱之中,透露出她内心的慌乱。 她低下头,长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轻轻颤抖,脸颊上能感觉到沈慕尘温热而又略显急促的呼吸。 就在两人唇瓣几乎触碰的瞬间,予浅浅猛地睁大了眼睛。 “会叫吗?” 沈慕尘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蛊惑。 叫?叫什么? 予浅浅心头顿时涌上一阵迷茫,半晌之后,她才恍然醒悟。 江州民俗直率,夜幕低垂之时,青年男女情投意合,常有大胆之举。 于荒郊野外,或于隐秘草丛中,此等情景并不罕见。 原主也曾无意间窥见过那些在月光下微微摇曳的草丛。 内里的动静令人心跳加速。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遇见此情此景,或许不过是轻轻吹个口哨,便绕道而行。 因为丽娘,原主较之同龄女子更早接触了这些事情,见识也更为广博。 但面对如此令人赧颜的要求,这对于现代的予浅浅来说,都是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更何况是在这紧张而微妙的时刻。 就在这时,小巷的一角忽地窜出一只小野猫。 它发出了一声柔和而带点哀怨的喵呜声,那声音似乎被夜色悄悄吞噬,又仿佛融入了周围的寂静之中。 沈慕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轻声道:“就像那样自然。” 予浅浅侧过脸,紧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无助。 “我真的……不会。” 沈慕尘的目光如墨,深深地望着她。 脑海中回想起昨晚予浅浅因惊慌失措而发出的那一声低呼,那声音里透出的无助与恐慌,甚至比此刻的猫咪更加惹人怜爱…… 两人皆沉默不语,只有巷口传来的脚步声逐渐清晰。 予浅浅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肌肤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 喉咙里像是被火燎过一般,连最基本的抗议都难以发出。 她思绪纷乱如麻:“我真的做不到啊!” 夜色中,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每一声都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头,令她的恐慌加剧。 她不得不微微仰起头,试图寻找一丝喘息的机会。 此时,沈慕尘那深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尽管叫喊,我不会听见。” 于浅浅忍不住低声咒骂,“真是烦透了!” 难道自己真的发出声音,他就能瞬间失聪吗? 愤怒与急躁混杂在一起,她直视着沈慕尘,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沈慕尘,你是不是脑袋不清醒,要是你真听了,我看你的耳朵上怕是要生出针眼来!” 沈慕尘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予浅浅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随后缓缓启唇,发出了一声细若游丝却充满诱惑的轻吟。 那声音如同春日里最轻柔的风,触碰到人的皮肤时仿佛是穿过了一层轻纱,随即在刹那间转化为巴山夜雨,细腻地滴落在指尖,最终汇聚成一汪柔弱无力的清泉。 随着那一声呼唤,一种感觉自脊椎底部悄然升起,沿着脊柱向上蔓延。 感受到这一点的沈慕尘,手臂轻轻环抱她的腰间。 就在此刻,一阵喧闹从背后传来,显然是路过的男人们在起哄,“看啊,这可真是窑变的风景!一对野鸳鸯在这里偷偷私会呢!” 予浅浅的声音不禁为之一颤。 那些人的哄笑声如潮水般涌来。 “哟,还害羞起来了嘛!” 紧接着是一阵肆意的大笑。 “行了行了,又不是没见过!赶紧把那个予浅浅找到,好回去复命,咱们也能趁早回去享受一番!” 当头的那位赤膊大汉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豪迈,随即猛地一侧首,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景象是: 一位身着华服、装扮宛如窑姐的女子,背部紧贴着斑驳的石墙。 她的双眼被一只宽厚有力的男人手掌紧紧遮蔽,视线被剥夺,只留下一片黑暗与模糊的光影。 就在这一刹那,赤膊大汉的脚步蓦然停顿,心中升起一股不对劲。 他凝神细看,发现那女子脖颈及双肩上交错的红痕,并非温柔之吻所留。 更像是被粗糙的麻绳捆绑所致的痕迹。 出于好奇与疑惑,赤膊大汉试图靠近,想要探究个究竟。 第31章 永乐庄 就在这时,那名男子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在女子的身躯上,语带调侃地问道:“刚刚绑得疼了吗?怎么叫得这么没精打采的?” 言辞之间,既有着戏谑,又似乎暗含深意。 女子发出一声细弱的“嗯”,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涌上了脸颊,两颊绯红。 她被蒙住了眼睛,周遭尽是无边的黑暗,只能凭感觉紧紧攥着那男子的衣襟,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头颅深深低下,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口,那份无助与脆弱,令人心生怜惜。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终于,沈慕尘的声音缓缓响起,“人已经走了,可以下来了。” 随后,沈慕尘身形微侧,向后退去。 予浅浅那原本紧握的双手逐渐放松,赤裸的双脚轻轻踏在地面上。 她缓缓抬头,四目在不经意间交汇。 空气里仿佛弥漫开了一股暗香。 予浅浅猛然转身,双手慌乱地捂住脸颊。 再次紧紧贴靠在墙壁上,试图以此掩饰自己的慌乱与羞涩。 完了! 她在心中哀叹。 此后的日子里,她该以何种面目面对沈慕尘? 正当思绪纷飞之际,沈慕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却被予浅浅条件反射般地推拒开来。 “你别过来!也不要再碰我的衣服了,否则,又像昨天那样不小心弄坏了......” 话语间,满是羞恼与无奈。 沈慕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恶劣本性展露无疑。 他刻意凑近予浅浅的耳畔,与之前假戏真做时的沙哑与深情截然不同,声音冷冽却异常撩人,“你确定要在这里面壁度过整个夜晚?如此,我便先行一步,原计划携予姑娘同往一个别致之处,但现在看来,只怕还未及入门,予姑娘的羞赧便已泛滥成灾。” 予浅浅并未转身,脊背依然对着他,语气中却藏着挑衅,“什么别致之处?难道还有比那玉笙楼更为难堪之地?” 沈慕尘眼帘微阖,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耳畔。 那雪白的耳垂仿佛初绽的茉莉,洁白细腻。 他问道:“我赠予你的那对耳环,在何处?” 闻言,予浅浅身形猛地一颤,指尖下意识抠紧了墙砖,结结巴巴道:“那……那对耳环,我觉得太过显眼,所以……就没有佩戴出门。” 她的这番说辞,若是说丢失了尚能勉强敷衍过去。 可一旦提及因为过于惹眼而未戴,无疑是直接将自己推入了沈慕尘审视的焦点之中。 予浅浅的心思,沈慕尘几番接触之下已了如指掌。 她这等借口,就像有人抱怨金银财宝太过扎眼一般,显得荒谬而不合情理。 沈慕尘沉吟少顷,眼神中带上了一丝锐利,“你将它们典当了,是吗?” 此言一出,予浅浅心中大惊,难道这家伙能窥视人心不成? 她慌忙转身,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目光闪烁不定地转移话题,“你刚才说要去哪里来着?我和你一同前往便是,反正这夜已深,我一人也的确不敢独自行走回村。” 直到此刻她才猛然发现,沈慕尘身着一袭藏蓝色绣有鹤舞云间图样的常服,一头如鸦羽般漆黑的长发被玉冠高高束起。 在稀疏的星光映照下,他的身影更显颀长挺拔,浑身散发着一种尊贵与优雅,风度翩翩,令人心动。 予浅浅转了转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沈慕尘,你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为了给我买那对精致的耳环,你已经花去了囊中最后的银两,哼,骗谁呢!看看你身上这套衣裳,裁剪合体,布料光鲜,分明是刚从成衣铺子里出来的最新款式!” 沈慕尘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淡然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声音平静得像是无风的湖面,“予姑娘,转移话题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至于你将我赠送的物品典当出去的事情,我们回去后再细细谈论也不迟。” 予浅浅闻言,一时语塞,俏脸微红,半晌没有言语。 沈慕尘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望向予浅浅,“走吧,我这身衣物确实是借了银钱置办的,现在,我们应该先去把欠下的债给还了。” 他边说边回头,目光温柔地扫过予浅浅身上的装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样子,你这身打扮,正好适合我们即将前往的地方。” 夏夜的晚风带着几分凉爽,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最是灯火辉煌之处,莫过于那些楼馆酒肆。 门前的姑娘们倚门而立,笑靥如花,用她们独有的风情招呼着过往的行人与寻欢的客人。 沈慕尘与予浅浅的脚步,在一块名为“永乐庄”的招牌前缓缓停下。 予浅浅仰起头,凝视着那被灯光映照得金碧辉煌的牌匾,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恍惚。 这个地方,难道不是原主父亲生前最爱涉足的那家赌庄吗? 若论世间何地能够令人一夜之间体验到命运的起伏与财富的易手,赌庄无疑是最佳的答案。 对于寻常的农家而言,一年四季的辛勤耕耘,所得的收成仅够糊口数月,剩下的还需缴纳苛捐杂税,与地主分享田地的收成,生活之艰辛,难以言喻。 而赌庄那磁石般的吸引力,无疑成了许多人逃避现实、寻求快速致富梦想的温床。 特别是这永乐庄,门槛不高,不论你是乡野村夫,还是富甲一方的乡绅,这里都一律欢迎。 区别在于,那些穿着朴素、口袋空空的平民百姓,多半只能在外围的小赌桌上试试手气。 而那些身着华服、气质非凡的豪绅贵胄,他们甚至不必多言。 门口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赌馆女子,单凭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地位。 随即便会用甜美的笑容,引领他们走向那更为私密、更为刺激的核心赌区。 予浅浅终于明白了沈慕尘今晚为何会装扮得如此张扬夺目...... 就在这时,一声娇呼响起。 紧接着,一方绣工精致的手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沈慕尘的肩头,引来周围一阵议论。 第32章 鱼莲儿 一位身着湖绿色衣裙的女子,正轻摆柳腰,姿态万千地向沈慕尘袅袅而来,正是那手绢的主人。 她脚步轻盈,仿佛湖面上随风摇曳的荷花,每一步都透露着魅力。 此人正是赌妓鱼莲儿,她巧笑倩兮,用指尖轻轻勾住了沈慕尘腰间的玉带。 一面呢喃着,声音里带着三分娇嗔七分挑逗,“公子,您是从哪家名门来的贵人呐?以前可曾光顾过此地?您这一身行头,瞧着便是价值连城,让小女子鱼儿告诉你,这里啊,可是吞金的无底洞,没有个十金百金的身家,只怕是连门槛都摸不到,里面龙蛇混杂,水深得很,一不小心就会被淹了哦。” 面对鱼莲儿的亲昵与暗示,沈慕尘脸上却不见丝毫波动。 他手法娴熟地将她略显放肆的手轻轻推开。 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低垂,带着几分玩味地询问:“哦?到底有多深,不妨细细道来听听。” 鱼莲儿闻此,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她们这些游走在赌场之中的赌妓,与那些青楼里的姐儿相差无几,都是依靠皮肉交易来换取生存的空间。 但不同的是,她们还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 在赌徒沉迷于牌九的点数、骰子的跳动时,她们能巧妙地传递信息给庄家,以此来为自己赚取微薄的分成。 她故作神秘地用帕子半掩朱唇,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彩,“公子,不是我自夸,鱼莲儿在永乐馆里可是数一数二的红人,只要您今晚选了我,保管让您赢得盆满钵满,满载而归。” 正当鱼莲儿欲进一步靠近,用她惯有的手段施展魅惑时,一个意外的插曲打断了她的计划。 不知何时,一位面容陌生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他们不远处。 那女子身材玲珑有致,曲线曼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极致的诱惑,就连阅人无数的鱼莲儿也不禁为之侧目,心中暗生嫉妒。 而那些络绎不绝涌入的男客们更是被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所吸引,他们的目光焦着在她身上。 步履变得迟缓,许多人甚至情不自禁地频频回望,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难以自拔。 鱼莲儿自小便未得上天丝毫偏爱,垂眸自视,胸前一片坦荡,心头不禁泛起阵阵酸楚。 她误以为予浅浅乃是来自对面玉笙楼,专为争夺客源而来,不由得心底暗骂,“再怎般姿色,终究不过是供男子玩乐的命罢了!” 她的目光一凛,犹如寒风掠过。 身旁几位惯于谄媚赌客的女史心领神会,顿时如同得到号令的鹰犬,争先恐后地向予浅浅逼近。 予浅浅突感臂膀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随即轻啐一口,嗔怪道:“哪个莽夫如此粗鲁,手劲大如牛么?” 此言一出,那些女史的脸色瞬间铁青,眼中满是嫉恨,仿佛要将予浅浅生吞活剥方才解恨。 眼看一只手掌即将落在予浅浅的脸上,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股温柔却坚定的力量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便使她避开了围攻。 随后她被那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牵引着,投入了一个坚实而安全的怀抱。 沈慕尘低下头,两人的面庞几近贴合,呼吸交融,语调柔和的询问:“她们伤到你了吗?” 予浅浅轻轻点了点头,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块新添的青紫痕迹。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赌馆女史及周围的妓者皆是一愣。 她们的目光中既有惊讶,也有羡慕,更有几丝嫉妒。 鱼莲儿瞪大了双眼,心中既诧异又不甘。 她强撑着面子,故作亲昵地走上前来,挥动着手中的帕子,用略带挑衅的口吻问道:“姐姐打哪儿来?难道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吗?” 沈慕尘轻巧地将予浅浅护在身侧,语气温和,“抱歉,今夜我身边已有人相伴,不过,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小忙,替我找双鞋子回来?我家浅浅的脚受了凉。” 那声“浅浅”从沈慕尘口中轻轻唤出,听得鱼莲儿的心弦轻轻颤动,她一时之间竟以为那温柔的呼唤是在叫自己“鱼儿”。 然而,转瞬之间,她恍然醒悟。 低头望见那个脚踏寒凉,赤足立于地上的,分明是予浅浅。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向她聚焦。 沈慕尘此刻竟要求鱼莲儿为予浅浅寻找遗落的鞋履! 这番话中隐含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鱼莲儿闻言,胸中一股热血直冲喉头,那难以抑制的愤怒与屈辱令她的脸色瞬间苍白。 她强忍着泪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沈慕尘。 只见他正低头与予浅浅低语,嘴角挂着一抹摄人心魄的微笑。 随后,沈慕尘轻轻提携着予浅浅的纤腰,两人姿态亲密地步入内堂。 鱼莲儿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七窍间似乎有烈焰在燃烧,灼痛着每一寸心田。 赌坊之内,灯火摇曳,人群熙熙攘攘。 予浅浅拉住沈慕尘,眼神里带着狡黠,“我们先小人后君子,免得事后生变,我假扮赌庄女史,伴你左右,今夜无论赢取多少金银财宝,咱俩五五分成,但,若你不幸失手,输到一文不名,甚至颜面扫地,那时你的一切便与我无关,半文钱的情谊也休想得到!” 她的话语中,前半部分如春风拂面,而后半部则如同猫科动物骤然露出利爪。 沈慕尘闻之,剑眉微扬,没有出声。 他的态度,予浅浅早已司空见惯,她甚至不必深思便能洞察。 自己在他面前,除却那层尚未揭开的神秘面纱。 其余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嗤之以鼻。 自始至终,他并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 如果予浅浅真是出身名门的贵族千金,沈慕尘怎会舍得让她在这等嘈杂之地,扮演一名平凡的赌坊女史? 予浅浅知道,赢得一个男人的倾心,首先需要的是对方的尊重。 然而,在她与沈慕尘的关系里,这种基本的尊重似乎成了奢望。 她未曾意识到,对于沈慕尘这样的人来说。 放下骄傲去迁就旁人,无异于挑战不可能的极限。 更何况,昨日他为弥补对予浅浅的无心之失,破例购买珍贵的耳环作为歉礼。 这已是他多年以来,对女性的最大让步,几乎触碰了他的原则底线。 然而,这条底线一旦被跨越,就如同决堤的洪水,难以遏制地会被再次冲破,这份浅显至极的道理,沈慕尘内心深处怎能不谙熟于心? 他轻轻接过一只雕工精致的酒樽,那温润如玉的杯身似乎在掌间微微泛着光泽。 递至唇边时,他的动作显得异常淡然。 仿佛世间纷扰皆与他无关,唯有这轻抿的一口酒,才是当下最真实的慰藉。 第33章 赌坊内部 予浅浅不满地轻哼一声,语带几分挑衅又带着无奈,“如此,你六我四,我已退至无路可退,再多,便是真的榨干我最后一丝退路了。” 赌坊之内,嘈杂声响彻云霄,各种呼喊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一片沸腾中,银票、金块、璀璨夺目的宝石如同山峦般堆叠在油腻腻的赌桌上。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予浅浅紧紧依偎在沈慕尘身旁。 周遭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样新奇。 牌九的翻飞、骰子的跳跃、以及那些她从未见识过的四色牌,每一样都透露出一种神秘而又危险的气息。 他们缓缓穿行其间,一桌旁突然传来一个男子愤怒的拍桌声,他输得一贫如洗,却仍不死心,“给我换个赌石来!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予浅浅的目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她指着桌上一块看似平凡的石头,满脸的好奇与不解,“那是什么玩意儿?你会不会玩这个?” 沈慕尘轻轻瞥了一眼那赌石桌。 十五岁那年,正是依靠着赌石,他设局骗走了太子藏匿多年的私房钱,导致太子被朝臣弹劾。 他淡淡地向予浅浅解释了几句,但在这人声鼎沸的环境里,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嘈杂吞没,予浅浅不得不重复询问多次,方才勉强理解。 沈慕尘的眉头不自觉地锁紧,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此处的赌局规模偏小,深入其中,方有更广阔的天地。” 这时,旁边一名手持折扇的男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回头看向沈慕尘,手中的扇子轻摇,“还嫌小?兄台口气倒是不小啊!” 他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似乎在享受着看到他人陷入困境的快感。 赌坊外,日升月落,门庭若市。 有多少人怀揣着满腔热血和不切实际的梦想踏入这里。 就有多少人在现实的重压下,心如死灰,最终黯然离开,留下一地破碎的希望和无尽的懊悔。 望着那位女史与身旁俊朗男子形影不离的模样,不难猜测这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 而今夜的温柔缠绵过后,恐怕他身边那位娇美的佳人便要成为过往云烟,转瞬间易主他人了。 越深入这赌坊内部,空间愈发开阔。 金光闪耀,辉煌夺目,雕刻精细的玉栏杆镶嵌其中,尽显奢华之气。 永乐赌坊的主人无疑是个经营高手,深谙聚财之法。 他别出心裁地在最深处布置了一张直径足有两丈的巨型圆赌桌。 四周人声鼎沸,皆是来此一掷千金的赌客。 初次踏入此地的予浅浅眼花缭乱。 正当她努力适应这喧嚣之时,一阵响亮的叫喊划破空气。 只见一只盛满金银的篮子从头顶掠过。 那位面色红润、意气风发的庄家正利用吊篮,与二楼护栏边站立的赌徒们交换着新一轮的赌资。 置身此地的,非富即贵,气氛本就紧张。 突然之间,周围的嘈杂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众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纷纷转头,带着一丝好奇。 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手臂轻轻环绕住怀中人的纤细腰肢,动作优雅地将予浅浅放置于赌桌之上。 她的双足,如温润无瑕的美玉,此刻竟轻触不到地面,仅靠一双精致的罗袜悬挂在空中微微摇曳,全赖背后那个坚实的胸膛支撑,方能维持平衡。 予浅浅心中一惊,不解沈慕尘此举用意。 她轻轻侧头,目光所及,圆形赌桌的另一端,那位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地主赵良德正安然自若地坐着。 而赵良德身旁,一位青年因受责备而满脸通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主那薄情寡义的未婚夫——谢可衡! 赵良德知道他与予浅浅之间的婚约,对他进行言语和精神上的羞辱。 更是在众目睽睽的赌坊中,让谢可衡尝尽了人情冷暖,尊严扫地的苦楚,彻底击碎了他的骄傲和梦想。 予浅浅站在赌坊中央,背脊挺直。 尽管没有转身,也能清晰感受到身后众人那如炬的目光,令她不禁感到一阵焦灼。 她的眼角轻轻一挑,试图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向身旁的沈慕尘传递求助的信号。 沈慕尘捕捉到了这一微妙的眼神,嘴角扬起一抹仿佛洞悉一切的淡笑,那笑意中既有戏谑,也藏着一丝温柔与保护欲。 他仿佛置身事外,却又将一切尽收眼底。 正当气氛微妙之时,鱼莲儿如春风拂面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她手持一双精致的鞋履,脚步轻盈,脸上的笑容清新而又生动。 随着她的接近,周围的喧嚣似乎都悄然退却。 沈慕尘的目光落在鱼莲儿手中的鞋子上,却并没有接过去。 而是再次向鱼莲儿索要了一张面纱。 那面纱细腻柔软,他缓缓地将面纱覆于予浅浅的脸上。 那薄纱之下,她的眼睛显得更加幽深,宛如深夜里最亮的星辰。 周围摇曳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身上,与周围那些因赌博而疯狂的目光形成鲜明对比。 她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独自保持着那份纯净与高洁。 沈慕尘的手指轻轻掠过那层轻纱,最终停留在她的唇边,那不经意的触碰仿佛带着电流,让予浅浅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的指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轻一点,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放心,有了这面纱,他们不会认出你的。” 予浅浅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随后,沈慕尘的另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以她唇上的口红为笔,在她眼角勾勒出一道巧妙的弧线,给她添上了几分不可言喻的妩媚韵味。 他这举动将予浅浅的魅力展露无疑。 他身体前倾,双臂撑在桌案两侧,那双迷人的眼睛微挑。 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诱惑,“予姑娘,帮我完成此事,事后,我答应你,带你前往京城,如何?” 这一提议让予浅浅心中一惊,不由得愣在原地,“还要我怎么帮忙?”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紧张。 沈慕尘静静地望着她,眼神深邃,没有急于回答。 他知道,对于从未涉足此地的予浅浅而言,赌坊内的一切都十分陌生。 第34章 美人 在这金钱与欲望混杂的世界里,赌坊女史不仅需要服侍那些豪掷千金的赌客,还得运用智慧与魅力,想方设法吸引更多的赌资。 赌资越多,意味着最终的收益越丰厚。 但这背后的风险与牺牲,却是她未曾预见的。 就在刚才,于酒肆喧嚣的大门口,鱼莲儿在众人瞩目之下,自信满满地向沈慕尘抛出一个诱人至极的提议。 承诺定能助他赚取满钵金银,言辞间尽是张扬与挑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而若是让予浅浅去效仿那些以姿色招徕顾客、周旋于赌注之中的女侍,无疑是将她置于无地自容之境。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底闪过一抹羞赧与不安,手指不自觉地绞扭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询问道:“你是希望我也像那些擅长交际的女史一般,去吸引客人们的注意,引导他们下注吗?” 沈慕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轻轻握住了她显得有些无措的手指,声音温和而又充满安抚,“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会让你去做那些事情?你只需安然坐在这里,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最吸引人的风景,那些沉迷赌博的客人们见到你,必定会目不转睛,愿意不惜重金,只求能博得你展颜一笑,到那时,遇到投缘的男子,你只需轻轻一笑;若非心中所喜,多给他几个冷眼便是,你素来就擅长这些微妙的情感表达,不是吗?” 予浅浅听罢,不由自主地斜睨了沈慕尘一眼,“我哪有那么厉害?” 沈慕尘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你有这份魅力,只是自己未曾察觉。” 正当两人低声细语,交换着彼此的心思之时。 不远处,赵良德正对着谢可衡大发雷霆。 言辞激烈,唾沫横飞,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与愤怒都倾泻而出。 怒斥之后,赵良德略作停顿,端起茶盏浅抿一口,试图平复因激动而略显沙哑的喉咙。 此时,耳边却传来周围人等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那位端坐对面的是什么人物?” “那位女侍似乎从未见过,应该是新来的吧?” 赵良德闻言,不禁嗤笑一声。 心中暗讽,区区一名风尘女子,竟能引得如此多的目光与讨论,实属可笑。 他抬首望去,只见紫檀木雕琢的桌沿,一位佳人静坐其上。 皓白的腕部半遮半掩于轻盈的纱幔之下,双手优雅地支撑在桌面,姿态曼妙无比。 那位女子云鬓高挽,发丝间插着精致的簪钗,如朝霞般艳丽的妆容映衬着肌肤,更显雪白。 她亲昵地斜倚在身旁男子的臂膀上,微仰着头,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令人难以移目。 面纱轻轻摇曳,却无法完全遮掩住其下闪烁的明眸,仿佛两汪清泉,带着秋日晨露的清新与诱惑。 她不经意间回首,眼波流转之间,仿佛蕴含了万种风情,不偏不倚地朝赵良德扫去。 那一刻,空气似乎都为之一滞。 赵良德的视线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牵引,完全被那双眼睛所俘虏。 他情不自禁地拍打着自己那肥厚的手掌,发出浑厚的声响,失态中带着由衷的赞叹,“真是美若天仙啊!” 言罢,他压低嗓音,对着身旁的仆从耳语了几句,仆人们闻声立即领命,动作敏捷而恭敬。 此时,坐在赵良德左侧的谢可衡,呼吸竟莫名地停滞了一瞬。 他的目光紧锁在那位几乎将头依靠在旁人身上的美人身上。 那双仿佛能勾人心魄的媚眼,让他感到一种熟悉感。 尤其是那眼波中的千娇百媚,如同细丝般缠绕在他的心头。 不知何时,谢可衡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予浅浅的面容,与眼前的美人重叠又分离。 他猛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想驱散这不合时宜的联想,拳头暗暗紧握。 “予浅浅怎么可能有如此风华?况且,她不是已经被赵良德带回府邸了吗?” 他在心中自问。 按照予浅浅的性格,若知晓自己将成为地主家的小妾,未来生活富足,锦衣玉食,恐怕会是满脸笑容,喜不自胜吧。 正当谢可衡思绪万千之际,赵良德已然起身。 他手执酒杯,身形微晃,迈开脚步缓缓向对座走去。 站定在沈慕尘身旁,赵良德脸上堆满笑意,说道:“沈里正,今日何故得闲光临赌坊?记得上次借宿寒舍,我特意派遣了几位美貌侍妾前去伺候,不想你竟丝毫不动心,悉数退回,我还在想,是不是咱们江州城的女子,在你眼中不够清丽脱俗呢。” 沈慕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赵老爷请勿见怪,那日初至贵地,或许是因为水土不服,身体略感不适,实非对赵老爷的好意有所怠慢。” 赵良德闻言轻轻点头,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予浅浅,那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觊觎与渴望。 直勾勾地盯着她身上的某个部位,那神色将心底的贪婪显露无遗。 予浅浅感受到那道黏腻的目光,仿佛被无形的箭矢射中,整个人微微颤栗。 她微微蹙起秀眉,似乎被周围的嘈杂与喧嚣所扰。 身体不经意间向后挪动了几寸,手指轻轻探出,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去寻觅身边那熟悉而安心的存在。 沈慕尘感受到她的触碰,不假思索地反转手掌,轻柔却有力地回握住她,那眼神中流露出无声的安慰与鼓励。 这一切都被角落里的赵良德收入眼底。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的鄙夷与妒意混杂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他故意提高音量,话语中满是挑衅与不屑,“沈大人,看来我上次送来的美人还是不合您的胃口啊,既然如此,今日我有幸得到一位新的佳人,尚未来得及宠幸,就安排在院外静候,沈大人是否愿意给小的一份薄面,稍后携着您这位佳丽,我们三人一同前往品鉴一番?” 此言一出,沈慕尘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冷峻。 他隐约察觉到,赵良德话中所谓的“新得的姑娘”恐怕就是指身边的予浅浅。 他轻轻啜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液,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向赵良德致谢,随后优雅地移步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第35章 人生何处不赌局? 庄家首次目睹有人能如此直接且毫不掩饰地怠慢赵良德,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诧异与好奇。 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庄家连忙上前,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哎呀,大家都是来寻欢作乐的,何必弄得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嘛。” 说着,庄家转头望向沈慕尘,眼中闪烁着几分试探与好奇,“这位大人,您平时是否也喜欢小赌怡情呢?” 沈慕尘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 背部舒适地倚靠着椅背,目光温柔地转向予浅浅,“自然,人生何处不赌局?你说呢,想玩点什么?” 予浅浅微微愣住,心中虽然对赌博之事一窍不通。 她托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 最终目光落在桌上那只精巧的骰盅上。 “那个看起来挺有趣的,我们就玩那个吧!” 只见她轻轻拿起三颗骰子,指尖轻巧地拨弄,随后一抛,骰子如跳跃的精灵般落入竹筒内,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沈慕尘听见予浅浅的回答后,微笑着朝庄家点了点头,“那就骰子吧。” 而就在此时,一阵刺耳的嗤笑声响起。 赵良德嘴角挂着一抹不屑的笑意,用手摩挲着他那精心修剪的胡须,语气中充满了挑衅与鄙夷,“沈里正,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初到江州时,可是身无分文,连温饱都成问题,需要靠他人接济度日,怎么,今天竟有闲钱来这赌场潇洒走一回?” 他的言辞犀利,仿佛一根根针,直刺向沈慕尘。 这一席话如同巨石投水,激起千层浪! 众人哗然,原来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赵地主在当地的地位举足轻重,他说的话自然被视为金科玉律。 于是,原本对沈慕尘二人抱有三分好奇的目光,瞬间变得满是不屑与轻蔑。 “嘿,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原来是打肿脸充胖子!” “一个末流里的小小里正,一年的微薄俸禄不过区区三百文,竟然也敢踏入永乐坊的大门?还不如省下来给自家那破败的茅草屋多添些遮风挡雨的材料呢!” 庄家是典型的见风使舵之人,闻此言论,心下顿时生出了将这不速之客赶出门外的念头。 他想起了从前那些企图冒充富贵的穷人,打扮得光鲜亮丽混入赌场,最后往往输得一塌糊涂,甚至落得卖儿鬻女、典当祖产的悲惨境地。 但就在众人准备群起而攻之时,转念一想,沈慕尘身边竟伴着一位姿容出众的女子,若是让这位沈里正输个精光,或许能让那位美人留下抵债。 这样想着,一些人心中竟然隐隐有了几分期许。 人群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位绰约多姿的身影上。 “没事,人家里正没钱,但是有美人啊!要是付不起钱,把美人留下来抵债也可以啊!” 不知道哪个客人高声喊了一句,得到了其他客人的一致认同。 跟随着某股冲动,众人纷纷掏出怀中的银两,毫不吝啬地朝着那张雕工精美的紫檀木桌砸去。 银钱与桌面碰撞的瞬间,发出了“噼里啪啦”的欢快声响,宛如一场金钱的狂欢。 在这群人中,一位手持折扇、眼神闪烁不定的男子尤为惹眼。 他贼溜溜地转动着眼珠,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故意将手中沉甸甸的银锭朝予浅浅的方向掷去,嗓音尖锐且带着几分得意,“给我记住,大爷可是第一个看上你的!” 言语间,尽显轻浮与挑衅。 面对如此无礼的行径,予浅浅秀眉紧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与反感。 她侧过脸庞,灵巧地避开了飞驰而来的银子。 而后伸手抄起桌面上的一个银元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精准无误地反扔回去。 那男子猝不及防,被一枚沉重的银元宝正中额头,身体不由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引得周围众人哄堂大笑,气氛瞬间被推向了极点。 在这片混乱与喧哗之中,庄家瞅准时机,手腕轻轻一抖,将三枚骰子投入了筒中。 筒内随即响起了一连串清脆而急促的“咚咚”声,声音清亮,在周围嘈杂的谈笑声中却显得微不足道。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手臂犹如闪电般掠过,轻柔而坚定地将予浅浅从热闹的桌面拉了下来,让她安然坐在了一个宽厚温暖的膝上。 沈慕尘一边用一只手稳稳环抱着她,一边用充满关切的眼神询问:“他有没有伤到你?” 话语间满是温柔与紧张。 予浅浅眼眶发红,既有被人轻薄的委屈,又有怒意的灼烧,这种前所未有的羞辱感让她鼻子一阵酸楚,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和无奈,向沈慕尘抱怨,“真是够烦人的!” 闻言,沈慕尘微微蹙眉,手轻轻抚过她的背部,仿佛在无声地安抚。 两人贴耳低语,“别理那些闲言碎语,你在意他们做什么?若是厌烦了,就闭上眼,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吧。” 这话脱口而出,沈慕尘自己也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轻扬眉角,心中暗自揣测,或许是刚踏入赌坊时,随手接过的小厮递来的那杯酒有问题,里面说不定掺杂了能使人思绪混沌的不明物质。 “啪”的一声。 庄家利落地将赌具一盖,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那封闭的赌具之上。 一旁的赵良德抱着双臂,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向沈慕尘投去嘲讽的目光,“沈里正,不妨猜猜看,是大还是小?” 予浅浅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她屏息凝神,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沈慕尘的背上紧紧蜷曲。 她暗自懊悔,怎么就糊里糊涂地上了沈慕尘这条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的“贼船”? 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小王爷,那份傲骨和自尊,怎么可能涉足那些低俗不堪的赌坊,更别说涉足赌博这等禁忌之事! 一念及此,予浅浅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如果沈慕尘猜错了,她的结局将比被迫进入烟花之地更为凄惨,那是千百倍的绝望与羞辱…… 就在她心绪万千之际,感受到沈慕尘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背。 随即耳边传来他那温润如玉般平静而坚定的声音,“猜大。” 随着赌具筒盖缓缓揭开,昏黄的灯光洒落在桌面上的三颗骰子上,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周围一片屏息以待的紧张氛围。 予浅浅心头的鼓点骤然加剧,一股冲动之下,她猛地推开沈慕尘,挺直了腰板,自己走上前去,瞪大眼睛凝视着桌面上的骰子——二、三、六,三个数字映入眼帘,加起来刚好是十一,“大”! 一瞬间的惊愕之后,予浅浅她猛地指向桌上的骰子,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对周围的人群几乎是喊了出来,“你们看见了吗!是大!” 赵良德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凝固,变得有些生硬和勉强,他愣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最终还是开口道:“确实是大,沈大人真是好运气,不知道是否愿意再试一回呢?” “没错!再来一次!上一次不过是他运气好罢了!” 人群中有人起哄,气氛再次被点燃,期待着下一轮的博弈。 第36章 再下十注 予浅浅轻哼一声,眉眼间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沓沉甸甸的银票和闪着寒光的银子,一一塞入她那质地轻薄、随风摇曳的纱裙中。 她心中暗自盘算,这般丰厚的收获,即便按照四六分成,也足够她将那破旧的小屋修葺一新了。 替换掉原主家里那早已磨损不堪的犁地耙具,购置几头健壮的耕牛,以及解决后院长久以来的缺水都完全不是问题了。 然而,这身裁剪得体、线条流畅的纱裙,美则美矣,却忽略了最为实用的口袋设计,令她一时之间颇为无奈。 予浅浅转过头,目光带着一丝狡黠,询问身边的沈慕尘,“怎么样,还继续赌下去吗?这些钱已经足够我们好几个月的口粮开支了。” 沈慕尘嘴角挂着一抹淡笑,默许地摊开袖子,任由予浅浅将那些得来的银两一股脑儿塞进他袖口那隐秘的小口袋中。 他的眼神温柔地停留在她因兴奋而泛起红晕的小脸上。 沈慕尘稍作停顿,低声说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继续,你的那对精巧耳环,不是还留在当铺等待赎回吗?” 予浅浅闻言,眨了眨明亮的大眼,佯装生气地从袖中抽出一方绣花手帕,轻轻丢向沈慕尘的脸庞,声音中带着三分娇羞七分责怪,“真是个怪人!谁跟你提那个了!” 沈慕尘突地失声笑了出来,动作轻柔地将予浅浅揽近。 凑到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言语间提及“胭脂水粉”、“各式首饰簪环”,惹得予浅浅的脸颊更添红晕,一直蔓延至耳根,她忍不住啐了一句:“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随即,沈慕尘转头对那神色凝重的庄家正色道:“再来一局。” 那庄家闻言,微微皱眉,手指摩挲着面前的骰筒,语气中充满了善意与忧虑,“真的还要继续吗?这位朋友,听我一句劝,知足常乐,莫要贪心不足蛇吞象,最终落得个倾家荡产的下场,要知道,这赌博的赌注,只会越下越大。” 周围的人群中,有位客人显然并不赞同庄家的看法,他大声嚷嚷着打断了这短暂的平静,“哎呀,好不容易才聚集了这么多人,怎么能一局就散了呢?多没意思!依我看,至少再来十局,每局加注,那才叫刺激!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靠运气那么简单了!” 话音刚落,他竟随手将一袋沉甸甸、金光闪闪的金币狠狠地摔在桌面上。 那璀璨的光芒直刺予浅浅的眼帘,让她不禁微微眯起了眼,再次征询道:“还玩吗?” “沈大人,我近日看中了几件新衣裳,真是喜欢得紧,你可愿意帮我,让我能将它们收入囊中?” 沈慕尘转头对庄家说:“再下十注。” “再下十注?” 予浅浅的声音里带着震惊与不解。 她的本意只是想借着买新衣裳的由头,让沈慕尘多分些胜利的果实给她,却未曾想他会这般直接。 想起之前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赌局,她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惧意。 她急忙伸手想要阻止,却只见沈慕尘的手已经悄然移至腰间,解下了那块他常佩戴的玉坠,轻轻放置于桌面之上。 那玉坠静静地躺在那里。 沈慕尘的手指轻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对着庄家沉声道:“开吧。” 他的眼神冷静,犹如早已洞察一切。 随着骰子在庄家手中重新摇动,那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在这紧张而又期待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庄家眼角余光微扫,尽管周围的人或许不明就里,但他的双眼却敏锐如鹰,一眼便洞悉了沈慕尘所押之物的价值。 那是一块上乘的昆仑美玉,质地温润细腻,色泽淡雅,雕刻成的貔貅栩栩如生,威严而不失灵动,其价值之高,无需赘言。 庄家手法熟练地将骰盅倒扣于桌。 砰然一声,连同桌面上的玉坠和散落的银两一起轻轻震动。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即将揭晓的秘密上。 他那深邃的黑眸紧紧锁定沈慕尘,声音带着几分敬畏询问:“大还是小?” 沈慕尘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大。” 骰盅开启的瞬间,四周爆发出了一阵惊叹之声——果然是大! 气氛瞬间沸腾,人群的情绪被推向了新的高潮。 “第二注,大还是小?” 庄家的声音再次响起,带有几分急促。 沈慕尘没有片刻犹豫,“小。” “第三注,大小如何?” 庄家的询问紧跟而来,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似乎对沈慕尘的选择感到疑惑。 沈慕尘的回答简洁而有力,“大。” 而当庄家正欲开口询问第四注时,沈慕尘的目光已如寒星,深邃且不可测,只待那最后的答案揭晓…… 当第九场注码尘埃落定之时,予浅浅眼前那原本空旷的桌面已被璀璨夺目的金银珠宝所覆盖。 琳琅满目之盛况,以至于她即使伸出双臂,那堆积如山的财富仍难以全然揽入怀中。 珠光宝气之间,映照出周围赌徒们复杂难言的神色,他们先前的嗤笑与嘲讽此刻如同回旋镖般狠狠击中自身。 心中悔意与嫉妒混杂,恨不得将那个最初引得众人哄笑的源头扼杀于无形。 九场! 连续无误的九场胜局! 这绝非寻常运气所能解释的奇迹,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赌坊内,众人的目光从最初的轻蔑转为如今的敬畏。 每一局的胜出,都是对概率的一次大胆挑衅,是理智与幸运的双重胜利。 而这连续九次的精准预测,早已超脱了一切常识范畴,犹如是命运之神特别的恩赐,亦或是某种深不可测的智慧在暗中操纵。 予浅浅心中波澜起伏,惊讶之余亦不乏困惑。 她身体微微前倾,贴近那神秘莫测的沈慕尘,低语间带上了几分迫切,“你是怎么办到的?这样的手段,简直不可思议!” 她的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对这非凡能力的深深渴望...... 第37章 你来猜 面对予浅浅的好奇探询,沈慕尘的眼帘微垂,目光深邃。 他没有立即作答,而是以一种近乎凝固的时间感,静静注视着面前这位佳人,那份沉静之中,蕴含着力量。 予浅浅将酒杯轻巧地递至沈慕尘唇边,眼波流转,笑容里藏着几分俏皮与挑战,“大人,能否赐教一二?让我也学学这门神奇的技艺?” 沈慕尘嘴角勾出一抹浅笑,那笑中既有神秘,也有几分宠溺。 予浅浅不禁摆手,试图打破这份沉默。 就在这时,沈慕尘那慵懒而又带着磁性的声音悠悠响起,“年少之时,我性情顽劣,斗鸡走狗,无一不涉。有一天,我的老师直奔永安王府,向我母上大人告状,说我因沉迷与朋友的投壶之戏,连续十多天未曾踏入太学门槛,以至于母亲大人怒极,几乎晕厥。自那以后,她严令禁止我胡闹,唯有当我能够蒙眼投壶,仍能达到十投十中的境界,方能由我自己做主。” 予浅浅眉头微蹙,不解这段往事与眼前的猜骰游戏有何关联,疑惑问道:“那你最后成功了吗?” 沈慕尘的思绪飘回到那个午后,记忆的画卷缓缓展开。 当时,仆人们遵照母亲的密令,悄无声息地立于壶后,待他箭矢离弦的刹那,迅速挪动壶的位置,企图阻止箭支的准确入壶。 殊不知,他自幼听力超群,加之童年时期频繁随舅父狩猎,习惯用黑布蒙眼,仅凭声音辨位,精准捕获猎物,那些细微的声响,对他来说无异于大音希声,无所遁形。 正如今天,当骰子在筒内跳跃,最终落在桌面的那一刻,每颗骰子清脆的碰撞声。 都如同乐谱上的音符,各自对应着独一无二的数字,即便是最微妙的差别,也在他敏锐的听觉中被捕捉、解读。 沈慕尘嘴角含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与自豪,回应予浅浅的疑问,“自然,每一箭皆中靶心。” 予浅浅心头的困惑如同迷雾般浓厚,正欲张口再度询问,却只见庄家的手指已然灵巧地拨动起骰子,宣布着决定命运的第十局正式开始。 她的心弦随之紧绷,犹如被无形之手悄然提至喉间。 此际的局面,已是退无可退。 一旦失足于这关键一搏,不仅先前所有的投入将化为乌有,后续更需背负数额惊人的债务。 那数字庞大得让予浅浅,即便穷尽数生数世的辛勤耕耘,也难以望其项背,更别提偿清。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二楼忽有一道银光闪过。 伴随着众人惊讶的目光,一锭锭沉甸甸的银子破空而降,重重地砸落在圆桌之上,发出响亮的金属碰撞声,犹如连空气中都弥漫起一股金钱的气息。 银子如小山堆叠,却在这一掷之下,倾泻散开,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一百两!我与那位公子的注码相对而立!” 一声豪迈的叫喊,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随即激起一阵阵响应的涟漪。 “我也来,庄家,快告诉我现在的赔率是多少?” 另一人急切地追问,生怕错过这场盛大的博弈中分得一杯羹的机会。 这最终的一局,犹如是点燃了所有人内心深处潜藏已久的贪婪之火,那些原本旁观的赌徒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涌向前,企图在这一瞬之间,从命运的转盘上攫取最后的奖赏。 环顾四周,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更有甚者,毫不犹豫地将毕生积蓄押注于此,一场游戏,却成了人生的重大抉择。 予浅浅身处其中,紧张得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咽喉犹如被无形之手扼住,只能瞪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即将揭开谜底的骰蛊,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就在此时,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从她的耳畔轻轻响起,那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挑逗,“你有兴趣学猜骰子吗?” 予浅浅不由自主地肩膀微垂,身体前倾,眼角轻轻上扬,回眸望向那声音的来源。 “是啊,我确实想学,可你从没说过要教我呀。” 沈慕尘轻笑,“谁说我不愿意教你了?” 他的双眼犹如天生就蕴含着无限柔情,眼波流转间,即便是不经意的注视,也足以让人产生一种被深深吸引,甚至被他无心撩拨的错觉。 那眼神,既温柔又深邃,犹如能洞察人心底最隐秘的渴望。 就在这一刻,突然响起的清脆响声,“啪”,犹如一道惊雷划破宁静,将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予浅浅猛然拉回到了喧嚣的现实世界。 周围的一切犹如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灯光似乎也比之前更加耀眼,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充满期待的气息。 庄家的脸上闪过一抹抽搐,他那双历经风霜的手紧握着竹筒。 动作熟练却又略带迟疑地将筒子倒扣在桌面上,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地问道:“最后一注,大还是小?”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同重锤落在每个人的心头,使得原本就屏息凝神的众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沈慕尘身上,犹如连空气中细微的尘埃也静止了下来,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一字从他口中吐露。 沈慕尘低下眼帘,沉吟片刻,嘴角边渐渐浮现出一抹玩味的微笑,却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他转而望向身旁的予浅浅,用一种几乎能听见心跳的温柔语调询问:“大还是小?” 这个问题,犹如是对她的信任,又似一场突如其来的考验。 予浅浅的眼中满是惊诧与疑惑,她下意识地推搡着沈慕尘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我又不会猜这个!” 沈慕尘轻轻一笑,眼神中有着坚定,“你不是说想学吗?这次就是个好机会,你来猜。” 予浅浅想要拒绝,但话语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终究没有说出来。 “不行不行,我真的不会!万一猜错了,那可是要进……进那个地方的!你说得轻松,难道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吗?” 第38章 猜对了 沈慕尘被这话弄得先是一愣,随后嘴角弧度更大,笑容里带着些微的调侃,“自然陪你。” 予浅浅顿时语塞,表情复杂难以言喻。 周围的人群开始发出催促的声音,焦躁而又迫切,“快点儿决定吧,这是在干嘛呢?到底还猜不猜了?” 另一人则警告道:“别磨蹭了,再不决定就当你自动弃权了!” 予浅浅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跺脚却又因坐在沈慕尘腿上,双脚离地,这份焦急只能化作紧握的拳头和急促的呼吸。 庄家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了予浅浅,语气中的不耐烦昭然若揭,“我数到五,如果你还不说,就当作放弃处理了,一、二……” 随着每一个数字的落下,时间犹如被拉长,予浅浅的手心渐渐浸湿,她紧紧盯着那即将揭晓结果的筒子边缘,心中祈祷着未知的命运。 “三——” 空气中的紧张感达到了顶点。 “四——” 整个房间里的氛围犹如凝固了一般。 “大!” 予浅浅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个字。 话音刚落,一直保持着神秘的沈慕尘瞬间站了起来,这个举动如同引爆了一场小型的风暴,引来全场惊呼与哗然。 他小心翼翼地将予浅浅轻柔地放回桌旁的座位上,那动作之中透露出几分珍视。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鱼莲儿手中握着的鞋上,犹如是拾起了什么珍贵之物,缓缓地弯下腰,以一种异常温柔的方式替她穿上了鞋。 予浅浅感受到鞋履轻轻贴合脚背的瞬间,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紧张与惊惧。 沈慕尘这不同寻常的举动,让她内心的猜测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分崩离析。 她心中呐喊,沈慕尘这态度大谬不然! 慌乱间,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双脚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连脸上轻掩的面纱也不知何时滑落了一角。 若非沈慕尘眼疾手快,及时将那轻薄的面纱重新为她戴好,只怕是要彻底失态了。 予浅浅的声音细微却满是颤抖,带着几分绝望,“沈慕尘,我…我是不是猜错了什么?”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期盼,期盼着沈慕尘能给出否定的回答,给她一线希望。 可是,沈慕尘并未回应她的话语,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桌上静静躺着的貔貅玉坠,那眼神里流露出的复杂情感,既有眷恋,又有决绝。 这一幕,对于予浅浅而言,无异于一记重锤,击碎了她心中最后几分侥幸,脸色瞬间变得如雪般苍白,整个人犹如堕入了无尽的深渊,四周皆是一片漆黑。 周遭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来,不知谁人大声嚷道:“输了!输了!看他那神情,肯定是输了!” 此起彼伏的声音中,带着急切的催促,“快确认结果,到底是不是大!别磨蹭了!” 大厅内一片嘈杂,兴奋者欢呼雀跃,失望者则满腹牢骚,咒骂连连。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庄家,而那庄家似乎已胜券在握,甚至没等正式揭开谜底,便已迫不及待地与周围人讨论起如何分配即将到手的财富。 予浅浅的心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恐惧与绝望轮番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 每想到即将面临的后果,泪水便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宛如断了线的珍珠。 她用尽全身力气瞪着沈慕尘,那双未被完全穿上鞋的脚,不由自主地踢向他,带着几分无助的愤懑。 他缓缓抬起了头,一对清澈如玉的眸子静静地与她对视。 就在这一刻,予浅浅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他唇角那一抹隐忍却又玩味的微笑,整个人猛然一怔。 她恍然大悟,那即将溢出的悲伤瞬间转化成了愤怒与委屈,“哇”的一声,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猛地从桌边起身,一头栽进沈慕尘的怀抱中,小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肩上,带着哭腔的责备,“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干嘛要这样吓唬我呢!” 沈慕尘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逗得低笑出声,“这怎么怪得上我?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予浅浅抽泣着,声音中带着几分控诉,“没说?你这表情、这眼神,还叫没说?!”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襟,泪眼朦胧中,那双眼睛如同晨雾中含露的花朵,脆弱而又美丽,惹人无限爱怜。 沈慕尘凝视着她湿润的眼眸,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温柔的怜惜。 或许,真的是自己的玩笑开得过分了,让她受到了惊吓。 予浅浅在这一悲一喜的急剧转变之间,心力交瘁。 在沈慕尘几句轻柔的安慰下,予浅浅的情绪逐渐平复。 这时,沈慕尘淡然对庄家吩咐道:“继续吧。” 予浅浅侧目一望,只见赌局上的筒子缓缓开启,三颗骰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二、五、六,毫无疑问的大点数跃然眼前。 整个场所瞬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先前还沸腾欢呼的声音犹如被掐断了喉咙,不复存在。 赵良德的脸色沉如寒潭,周围的众人也像是被他的情绪所影响,个个面如土色,无人敢于打破这压抑的沉默。 在这片寂静中,谢可衡的表情最为复杂,他的面色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愤怒,绿中带青,青中透黑,似乎内心正经历着风暴。 他感到喉咙里一阵莫名的瘙痒,这感觉似乎在提醒着他即将目睹的,是一场令人心神不宁的场景。 目光犹如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锁定了桌案旁那对正在低声细语的一男一女。 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刚才那一刻,那片如冬日初雪般洁白无瑕的面纱轻轻滑落,随之显露的,竟是那双犹如能让人沉沦、无法自拔的眼眸。 那双眼睛的主人,竟是他,谢可衡,近来费尽心思想要解除婚约的对象——他的未婚妻! 予浅浅,这个名字如同风中轻柔的呢喃,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 此刻的她,竟毫不避讳地在他眼前与其他男子调情嬉笑,那举止间的风情万种,刺痛了他的眼,更深深戳进了他的心。 她难道真的意识不到,她那张精致的容颜,对男人有着怎样致命的吸引力吗? 第39章 出卖 对于谢可衡来说,予浅浅从未向他展露过丝毫的柔弱或依恋。 她的笑容,她的温柔,似乎总是对着别人绽放,而对于他,却只有冷若冰霜,连一个真诚的笑容都未曾给予。 没有,哪怕一次都没有! 他凝视着予浅浅,看着她从沈慕尘的臂弯中轻盈落地,然后恬静地允许沈慕尘为她穿上鞋子。 她的双眼,虽带着哭过的红晕,却闪过算计的光芒,似乎意图将桌上所有的金银财宝尽数打包。 但沈慕尘只是轻轻一笑,阻止了她,而她也只是嘟囔了几句,最终顺从地只取走了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随后,他见证了沈慕尘和予浅浅,犹如画中的神仙眷侣,携手步出赌坊的门外...... 夜已深,子时已过大半,距离黎明尚有几个时辰。 她身着单薄,曼妙的身姿在夜色中更显妖娆,每一步都摇曳生姿,犹如山间轻摆的柳枝,引人遐想。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谁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事…… 谢可衡的瞳孔骤然紧缩,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一股莫名的怒意和痛楚涌上心头,驱使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几乎踢翻了脚下的凳子。 赵良德因输给了沈慕尘大笔钱财而心中憋闷,无意间瞥见谢可衡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 谢可衡此刻的神情,就像是亲眼目睹了心爱之人被他人夺走,那份绝望和不甘,即便是旁观者也能深切感受到。 赵良德不由自主地咒骂出声,“孬种!没用的废物一个。” 话语间尽是不加掩饰的愤怒与不屑。 谢可衡的脚步猛地一顿,脚下石板路的轻微嘎吱声似是对他心境变换的无声见证。 他那张清秀的脸庞上,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阴霾,如同乌云掠过晴空,瞬息即逝,却让人印象深刻。 他深吸一口凉气,犹如要将周身的不忿与郁结全部吸纳进去,随即缓缓转过头,目光锐利而冷静地投向身旁之人,“赵老爷,我刚才……好像瞥见了......予浅浅的身影。” 语毕,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狡黠。 “放你娘的屁!” 赵良德闻之,鼻翼翕动,喷出粗重的气息,显然被这番话激得肝火大盛。 不待谢可衡反应,他已是一脚踹出,正中后者臀部,力度之大,让谢可衡身形一晃。 “予浅浅此刻应在我的卧榻之上静候,怎可能现身此地?你这狗东西,莫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今日早晨不是你自己跑来告诉我,说予浅浅每逢十五必至县城拜祭土地爷?难不成,我得了手,你就想反悔了不成?” 谢可衡咬牙忍耐,面上却仍保持着恭顺之色,“老爷明鉴,小的怎敢欺骗您呢,您派人一查便知。况且,老爷您不是也喜欢沈里正身边的那位女史么?何不将那女子也擒来,与予浅浅一同服侍您呢?” 赵良德闻言,冷哼一声。 公然夺人所爱之事,他还是有所顾忌。 可是,念及那两位女子——予浅浅与那女史…… 她们的眼波流转,肌肤赛雪,腰肢柔软,还有那谈吐间的韵味…… 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中逐渐放大,清晰得几乎触手可及。 赵良德思及此,脸色陡然一变,如同被冷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过来,怒喝道:“混账东西!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勾搭人!” “来人啊,给我追——” 而在另一端,月光如水,洒满了空旷狭长的小巷。 两侧墙头,花树斜曳,月华之下,花瓣的影子斑驳陆离,增添了几分幽谧与神秘。 予浅浅与沈慕尘并肩行于其中,她的脚步轻盈而欢快,怀中紧抱的银两沉甸甸,珍宝闪过诱人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怀抱。 沈慕尘数次关切询问,那负担是否过于沉重,是否需要他分担一二,每次得到的都是予浅浅坚决而干脆的拒绝,她那坚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独立与骄傲。 “好险啊,”她轻轻拍着胸口,抬头看向沈慕尘,眼中闪过几分后怕与庆幸混杂的光芒。 “要是我方才猜的是小,赌输了,那该怎么办?赌坊里那些凶神恶煞的看守,不会真的把我们扣留下来,当作偿还债务的奴隶吧?” 她的声音虽尽量保持着镇定,但细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心中的紧张。 沈慕尘轻轻一笑,那笑容犹如春日里的一缕温暖阳光,足以驱散所有的不安。 “不会的。” “我的那块貔貅玉坠,是先皇后,也就是我亲爱的姑姑所赠,其价值远超于你在赌桌上见到的任何珍宝。即便是真的猜错了,拿它去抵偿债务也绝对是绰绰有余。” 予浅浅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感叹,沈慕尘的背景确实非同一般,连他的姑姑都是前任皇后! 可是,念头一转,她又开始在心里反复咀嚼刚才的险境,一股后怕之情油然而生,不禁扭头回望那幽深的小巷入口,生怕那些输红了眼、心有不甘的赌徒会突然间冲出来找他们的麻烦。 就在这时,沈慕尘似乎看穿了她的忧虑,修长的手轻轻一伸,将正心不在焉、四处张望的予浅浅温柔地拉至自己的身旁,巧妙地避开了小巷里窜来窜去的流浪猫狗。 记得予浅浅曾无意中提起,自小就对老鼠有着莫名的恐惧,于是沈慕尘不自觉地抬手,轻柔地挡在她的左眼侧,以防万一有什么小动物突然窜出,惊吓到她。 予浅浅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疑惑地转回头来,只觉得左眼一暗,不禁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她看来,两人明明已经安全离开了那个充满了铜臭与风险的赌庄,沈慕尘此时此刻这样的亲昵举动,让她心中泛起几分莫名的涟漪。 夜风带着几分凉意,轻轻拂过,予浅浅侧目望向身边的沈慕尘。 只见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在他的肩头。 这样的景致,让予浅浅原本因逃离赌庄而略显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四周除了偶尔传来的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这一切显得异常和谐与宁静。 第40章 躲起来 正当予浅浅想要说些什么以打破这份静谧时,却突然发现沈慕尘的眉头微蹙。 他的目光迅速向后方一扫,随即身形一转,动作敏捷地从予浅浅身边抽出了藏在暗处的一柄长剑。 这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令予浅浅心头猛地一紧。 “怎么了?” 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与担忧,明显能感觉到周围气氛的骤变,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沈慕尘缓缓回转过身,月光轻洒在他的肩头,低下眼帘,语气平静而坚定,“没事的,你放心前行,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左转进入那条狭窄的巷子。在那斑驳的墙壁角落,有一辆破旧的牛车,隐匿其后,切记莫要发出声响,静候我的归来。” 言毕,沈慕尘手执长剑,脚步沉稳地迈向巷子的深处。 夜风蓦然兴起,拂动着他身上的湛蓝衣袍,衣袂翩跹,宛如苍穹之下自由翱翔的云雀,又似碧波之上悠然舞动的水纹,清新脱俗,自成一番风骨。 他那清逸出尘的面容,在皎洁月色的映照下,更显圣洁无瑕,如同穿越人间烟火,降临尘世的神只,每一步都踏出了超凡入圣的韵味。 予浅浅立于原地,目光紧随沈慕尘的身影,直至他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不消片刻,巷口处猛然窜出数道黑影,动作迅捷如豹,每一个都是虎背熊腰,肌肉虬结。 领头的大汉,面目狰狞,双眼宛若燃烧的炭火,厉声咆哮,“予浅浅在哪里?赵老爷吩咐了,要我们把她带回府中!” 予浅浅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所惊,心脏猛地一缩,慌忙按照沈慕尘的指引,急促转弯,躲藏在那残破牛车的阴影之中。 她匆忙之间,以车上堆叠的竹篓作为掩护,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紧攥的钱袋轻轻放置于一堆杂草之中。 随即,微微侧首,透过竹篓间的缝隙,窥视外面的情景,眼神中满是紧张。 此时,沈慕尘身形一闪,剑尖微挑,犹如游龙出海,于电光石火之间,巧妙避开了正面的攻击。 反手一剑,准确无误地刺入了背后偷袭者的腹部。 霎时间,一声凄厉的哀嚎划破夜空,那人应声倒地。 予浅浅心中惊骇未定,沈慕尘已一个华丽转身,身上的佩玉因动作而轻轻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背影挺拔如松,英气勃发,面对敌人的围攻,进退有度,无所畏惧,展现了一副从容不迫的英雄本色。 予浅浅屏息凝视,内心随着沈慕尘每一次挥剑起落而起伏不定,紧张与希望混杂,心头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正当气氛紧张至极点,一名赤裸上身,手持沉重铁棍的壮汉,如一头狂奔的野兽,自沈慕尘的斜后方向猛冲而来,杀气腾腾! 予浅浅刚欲张嘴呼喊,提醒沈慕尘,却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自她的背后悄然而至,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猛然回首——赵良德,那满脸通红,显然是醉意醺醺。 整个人恍若刚刚从蒸笼中腾腾升起的馒头,臃肿而又滑稽,却又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平添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在他身旁,一名卑微的仆从见状急忙趋步上前,意图伸出颤巍巍的手去搀扶那摇摇欲坠的身躯。 却被赵良德猛力一挥,伴随着一阵怒斥,“滚开!老子自己去对付那对狗男女!你们谁也不许跟来!” 那仆从一听,脸色煞白,哪还敢有半分迟疑,慌忙转身对着身后几个同僚摆手示意,一行人如受惊之兔,霎时在狭窄的巷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予浅浅隐匿于一辆破旧牛车之后,膝盖微曲,蹲伏于地,目光紧锁在前方那肥胖的身影上,随着他的步步逼近,她的胸口也随之轻轻起伏,内心激荡。 她悄无声息地将手缓缓探入怀中,那里藏着一堆闪过诱人光泽的珠宝,从中缓缓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铮——”一声轻吟,刀刃反射的寒光掠过她的瞳孔,冷冽而坚决。 予浅浅屏息凝视,等待着最佳时机。 就在赵良德因醉意蹒跚,脚下一不留神被一根横亘在地的木棍绊住的刹那,她猛然跃出藏身之处,手臂一振,那匕首如同离弦之箭,直击赵良德的小腿! “当——”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伴着赵良德的一声咒骂。 “混账东西!” 响彻小巷。 他勉强依靠着墙面稳住身形的双腿,瞬间失去了力量,殷红的鲜血伴着沉闷的咕嘟声,自伤口处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伤口边缘白骨若隐若现,触目惊心。 正当赵良德欲呼救时,一道身影如电光火石般扑至。 是予浅浅,她猛地一脚踢在他的额头上。 手中紧握着刚刚从牛车上顺手抄起的铁榔头,毫不留情地朝他背部狠砸下去。 这一击虽不甚重,却恰好牵动了腿部的伤势,赵良德痛得在地上翻滚扭曲,犹如被折磨的虫豸,口中仍旧不甘地谩骂,“小婊子!你敢打我……” 可他的言语未尽,就被予浅浅迅速抓起一把干枯的茅草,粗鲁地塞满了他的嘴。 此时的予浅浅,全然不顾形象,手脚并用,一边打一边怒斥,“你骂谁是小婊子!你这个老淫贼、老不修、老猪狗!” 话语间,愤怒与正义混杂。 予浅浅倾尽全身残留的气力,奋力举起手中沉重的铁榔头,伴随着一阵咬牙切齿的决心,猛力击打在那只如同蟒蛇般缠绕住她纤细脚踝的肥胖手掌上! 铁器碰撞肉体的沉闷声响,在这幽暗的小巷中回荡,震得四周的老墙似乎都颤了颤。 赵良德喉间逸出一抹痛楚的闷哼,犹如野兽被激怒,他怒目圆睁,肌肉虬结的手臂骤然发力,如同拽住猎物般将予浅浅狠狠拖曳至地面。 泥土与碎石在这一拉扯中飞溅,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尘土的气息。 慌乱之中,眼角余光瞥见掉落一旁的短刀。 第41章 公正的回应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迅速拾起那把救命的利器,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的剧痛与恐惧,再次挣扎着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朝向赵良德的要害部位刺去! 这一次,赵良德再也无法发出丝毫声响,手上的力道随着生命的流逝而骤然消失,一股温热的液体随之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泥地,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昭示着死亡的临近。 予浅浅连忙侧身躲避,避免被那猩红的浪潮所及。 她的目光定格在赵良德的身上,只见他一只手臂怪异地垂落,显然是脱了臼。 另一只手则无力地捂着腹部,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他的双脚在泥泞中无意识地踢蹬,双眼浑浊,却依然固执地望向那无星无月、深邃而又冷漠的夜空,似是在寻找几分未了的牵挂或是对命运最后的抗争。 空气中那股愈发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腐败的气息,令予浅浅胃中一阵翻腾,她不得不紧紧抿住双唇,以防呕吐出来。 呆滞的身躯矗立在原地,时间犹如在这一刻凝固,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轻轻拍打在她的肩上。 她如梦初醒,猛然转身,手中的短刀不由自主地朝那未知的方向挥去,满是戒备与绝望。 “浅浅,是我。” 沈慕尘温柔而镇定的声音穿透了她的恐慌,犹如夜色中的一缕温暖的光芒。 他轻巧地接过她颤抖手中的短刃,目光落在她那张因极度恐惧而变得惨白的小脸上,心生怜惜。 予浅浅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刚才的遭遇,手指不断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全凭沈慕尘的双手稳稳托住她,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 沈慕尘的嗓音里带着无限的柔情与无奈,“我不是让你乖乖待在牛车后面,不要出来的吗?” 予浅浅心中情绪翻滚,慌乱如麻,她胡乱地用手背抹去脸颊上沾染的血渍,却不经意间感到脚踝处传来一阵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油腻感,正沿着皮肤缓缓爬升! 惊骇之下,她失声尖叫,“沈慕尘!赵良德他……他还没死!他又在碰我!” 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再次陷入恐惧的无助。 沈慕尘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冷冽,身形微沉,屈膝蹲下。 只见他手腕灵活一转,锋利的短刀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寒芒,干净利落地将赵良德那只仍旧不死心地企图侵犯的手斩断。 随后,如同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将其随意抛入了不远处废弃的枯井中,沉闷的落水声为这段惊心动魄的夜晚画上了句号。 予浅浅目光中满是不忍,眼前的景象几乎让她翻涌的胃液冲破喉咙,她连退数步,脚下的碎石在夜色中咔嚓作响,犹如也在为这不公的命运哀叹。 而赵良德,那个素日里横行乡里的恶霸,此刻虽然气息奄奄,双眼却依然圆睁。 他的生命之火尚未熄灭,犹如是对世间正义的几分讽刺。 “沈……沈慕尘,求你了,快结束他的痛苦吧!” 予浅浅的唇齿间颤抖着挤出这几个字。 她想到赵良德多年间对无辜女子的欺凌与强占,每念及此,心中便是一阵绞痛,“他所犯下的罪孽,死不足惜!” 沈慕尘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眼帘,那双眸子如寒星般冷静,不含几分波澜,“这不是他应有的报应方式。” “为何不是?!” 予浅浅的声音里满是不解与质问。 沈慕尘的声音沉稳而淡漠,“若是一刀两断,反倒是让他逃脱得太轻易了。” 言罢,他指示予浅浅寻来一根粗绳。 月光下,予浅浅双手紧握着绳索,那绳索在她的指间勒出一道道深痕。 沈慕尘接过绳索,熟练地将赵良德那肿胀的双脚与墙角一块几十斤重的巨石紧紧捆绑在一起。 随后,他轻蔑地用脚尖一勾,将赵良德那无力抵抗的身体推向了不远处那口幽深的枯井边缘。 夜,愈发深沉,风,带着刺骨的凉意。 予浅浅轻喘着气,月光映照下,她的脸上既有决绝也有不忍。 她凝视着沈慕尘坚毅的眼眸,犹如从中找到了力量,拼尽全力将那块沉重的石头举起,一鼓作气掷入了枯井深处!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巨石携着赵良德那受伤的脚踝,如流星般急速下坠,空气中回荡着骨骼被猛然拉扯的凄厉声响,紧接着是肉体与井壁碰撞的沉闷与撕裂。 最终一切归于一阵沉闷的轰鸣——赵良德重重地跌落在井底,大地似乎都为之颤动了一下。 对于予浅浅而言,这是她生平首次亲历这样的情景,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战栗不已。 回望枯井,只见赵良德如同被命运抛弃的玩偶,四肢扭曲,面孔狰狞,他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曾经充满威胁的眼睛此刻只有无尽的惊恐与绝望。 他的双手已废,无法再拔除口中象征着羞辱的茅草,曾经的嚣张与霸道,此刻化为了井底最无声的呐喊。 这样的结局,何尝不是对那些因他而命丧黄泉的无辜女子的最后慰藉,她们在生命尽头的痛苦与挣扎,终于有了一个虽残忍却公正的回应…… 予浅浅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井盖挪动到原位,每一块石板与地面的缝隙都被她细心地调整,确保看起来与周遭环境无异。 沈慕尘则紧随其后,用手中的树枝轻轻扫去地面上留下的痕迹,两人的动作默契而迅速,犹如在与夜色赛跑,生怕被夜风泄露了秘密。 牛车被重新拉回原来的位置,绳索被仔细系好,车轮的印记被附近的杂草轻轻掩盖,一切都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不留半点端倪。 离开现场时,予浅浅的脚步突然一顿,眼神中闪过几分决绝。 她回头对沈慕尘轻声吩咐,“你在这里稍候片刻!” 语毕,她如疾风般折返,手指轻巧地解开颈间那条挂着玉牌的项链,毫不犹豫地将它丢弃于枯井旁,甚至还特意用鞋底在泥土中碾压几下,让其沾满尘埃。 第42章 土地爷雕像 那玉牌上,“谢可衡”三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带着一抹冷酷的讽刺。 予浅浅的目光凝固在那被玷污的玉牌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心中暗道:“谢可衡,这次的事情,只能委屈你来背锅了。三日之后,等着官府的差役请你去品尝那铁窗之内的‘佳肴’吧!” 此时,银河横跨天际,皓月当空,整个县城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打破这份寂静。 予浅浅抬头望向沈慕尘,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虑,“夜已深,这会儿还能找到回村子的驴车吗?” 她知道时间紧迫,一旦破晓,弟弟若是发现她彻夜不归,定会心急如焚地出门寻找。 而那时,若让他撞见自己与沈慕尘同行,后果不堪设想——毕竟,她曾对天发誓,再也不与沈慕尘有任何瓜葛。 沈慕尘眉头微蹙,思考片刻后答道:“按理说这个时辰已经没有了,但如果我们加快脚步,或许能在黎明前抵达旺寿村。” 予浅浅估算了一下路途,想到这漫长而艰难的行程,不禁感到脚底隐隐作痛。 好在他们选择了一条捷径穿出县城,途中偶遇一位夜行的旅人,幸运地得到了顺风车的机会。 他们披星戴月,穿越幽暗的小径,最终在旺寿村的边缘隐约听见了公鸡报晓的声音。 予浅浅揉搓着困倦的双眼,衣兜里摸索了好一阵子,那熟悉的钥匙却如同消失一般不见踪影,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 在自家大门口,她与沈慕尘面面相觑,眼神中尽是无奈。 沈慕尘沉默不语,忽然,他不知从哪儿变戏法似地拿出一根铁丝,轻轻地放在了她家东墙外,眼神里带着一种“你懂的”微妙笑意。 在决定攀登前方崎岖的山路之前,她蓦然转身,目光穿越微风拂动的发丝,深深凝视着他,那双清澈眼眸犹如能够洞察心灵最深处的秘密。 她的话语,虽简短却饱含真情,“沈大人,昨晚之事,真的非常感谢你。” 随着话语落下,她的眼眸犹如变成了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将周遭的一切都温柔地包裹。 沈慕尘刚欲以一句淡漠的“无事”回应,却见她眼神一变,闪过狡黠与威胁的光芒。 “沈慕尘,我那些辛苦攒下的银两先寄放在你那里,我这会儿是真的急,得赶紧回去,明日定来找你清点!你不许动我的钱一分一毫哦!” 她的话语里既有命令,也藏着几分信赖。 面对这样的她,沈慕尘只得以沉默作为回答。 一旁,予浅浅俏皮地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意,“对了,别忘了,明天我们家要收割庄稼,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一定要来帮忙啊!” 这么好的免费劳动力,可不能轻易放过。 说完,她的心跳不禁加速,生怕沈慕尘会拒绝,于是没等他反应,便轻巧地转身,悄悄溜回了自己的小院。 回到家中,她的第一个动作便是轻手轻脚地靠近弟弟予大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缝,只见少年正沉睡在梦乡,脸上洋溢着安宁与幸福,她心中的大石这才微微落地。 可是,担忧并未完全消散,她借着朦胧的月色,悄无声息地打来清水,默默清洗着一身的疲惫与尘埃。 躺在床上,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床头那两件衣物上——一件薄如蝉翼、满载羞涩记忆的裙子,以及沈慕尘为她披上的,带有他体温与保护意味的宽大衣袍。 这一晚,她沉浸在混乱而甜蜜的梦境之中。 直到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唤醒了沉睡中的她。 予大柱扛着一个难以形容之物踏入院门。 少年的笑声清脆如铃,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姐,你这睡了个两天两夜的大觉,醒来咋跟丢了魂似的?快来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家。” 他的眼神里闪过孩童般的兴奋。 予大柱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件看似不起眼却意义非凡的物件放置于予浅浅面前。 她缓缓抬头,目光越过予大柱,落在神龛中那尊表情呆滞、略显滑稽的土地爷雕像上,嘴角不经意间掠过几分苦笑。 土地爷雕像的眼中犹如有光一闪而过,它的面容似笑非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韵味。 【嘿,丫头,真是许久不见了啊,心里有没有一点点想念我这个老头子呢?说起来,前天晚上你和沈慕尘之间的小插曲,进展还挺顺利的嘛。】 那声音在予浅浅的脑海里回荡...... 与此同时,在房间另一侧,予大柱正卖力地霍霍磨着刀,刀锋与磨石摩擦发出阵阵尖锐的声音。 他停下手中的活,眉头紧皱,满脸疑惑地问道:“姐,你听见有人说话了吗?” 予浅浅沉默不语,眼神复杂地在土地爷雕像与予大柱之间游移。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脚用力,将那尊雕像踢得飞出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哎哟喂!】 雕像落地的瞬间,似乎有一声惨叫从其内部传出,充满了夸张的喜剧效果。 随着“砰”地一声巨响,土地爷雕像狼狈地躺在地上,原本就不起眼的外表此时更显得几分凄凉。 予大柱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里的刀因惊愕而险些脱手。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焦急地将泥土制成的雕像轻轻扶起,反复查看是否有所损坏。 眉头紧锁,怒视着予浅浅,“你这是干什么呢!这可是我今天特地跑到苟皮家求来的,你知道有多不容易吗?踢坏了,你让我拿什么赔给人家?” 予浅浅闻言心中暗自嘀咕,这“苟皮”二字听起来格外刺耳。 那不是和予大柱常混在一起的所谓朋友之一吗?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身材瘦小,但前几天却出手相助,帮自己教训了玉桃的小混混? 她眯起了眼睛,声音里透出几分寒意,“予大柱,你今天不去县里学堂上课?倒有空去找苟皮闲逛?” 话语间隐含着责备与不满。 予大柱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额头上顿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支吾道:“学堂……今天,今天好像不上课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他的话语显得底气不足,眼神闪烁,显然是在掩饰着什么。 第43章 予大柱,你又逃学 “不清楚!” 予浅浅猛地站起身,愤怒与失望混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随手抄起门边那根磨得光滑的旧扫帚,气势汹汹地冲向正欲溜出门外的弟弟予大柱,恨铁不成钢地呵斥着:“予大柱,你又逃学!你何时才能让人省心些?” 那扫帚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少年予大柱的臀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予大柱吃痛,霎时像被点燃的爆竹般,哇哇大叫起来,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上蹿下跳,犹如一只被追击的小鹿。 “姐!这......这也不能全怪我啊!实在是那夫子,他已经忍无可忍,将我驱逐出学堂大门了!” 他辩解的话伴随着奔跑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予浅浅闻声脚步一顿,目光紧随着予大柱那灵活的身影。 只见他灵巧地一个纵跃,竟然躲进了院子角落里那座已废弃多时、杂草丛生的鸡窝里,尘土飞扬,几根鸡毛随之缓缓飘落。 眉头紧锁,予浅浅手中的扫帚依然未放下,指了指鸡窝中的予大柱,声音中带着严厉,“怎么回事?夫子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的眼神中既有责备,也带着几分忧虑。 一提到这事,予大柱的表情瞬间变得愤慨不已,“真真是能把人气炸了!源头都在苟皮那小子!那天他跟人起了争执,结果被夫子罚留堂。我好心肠,在学堂外面等他一起回家,没想到这一等,就等来了张夫子那老头的误会和风暴!” “然后呢?” 予浅浅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想要弄清事情原委的迫切。 “我那时也是太实诚了,张夫子板着脸问我,为什么天黑了还不走,鬼鬼祟祟地躲在学堂门口。我就傻呵呵地笑着,对着他深深作了个揖,毕恭毕敬地说:‘我在等您放苟皮出来呢。’” 予大柱回忆至此,语气里充满了无辜与不解。 予浅浅闻言,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中虽觉此事颇为荒唐,却也不得不承认,“话是没错,但……” “是没错啊!我当时也纳闷,我的话有什么问题?谁料到张夫子一听,脸色骤变,手指头几乎戳到我鼻子上,怒吼着说:‘你才放狗屁呢!’原来,都是因为他耳背,误把苟皮的名字听成了……那个词!” 予大柱说到最后,脸颊泛红,显然对于那段经历依旧耿耿于怀。 予浅浅闻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沉默以对。 少年的脸庞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眼中似乎都快有怒火喷薄而出,“张夫子他,他骂我不懂礼数,说我斯文扫地,是害群之马!就连苟皮,也被殃及池鱼,一同被赶了出来!” 言语间,满是对张夫子判决的不平与愤怒。 面对如此离奇且让人哭笑不得的情况,予浅浅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怀疑。 在原主记忆碎片的印象里,张夫子平时虽然严格,却不失公正,怎会因为一场误会就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 这其中,难道还有别的内情不成? 正当氛围沉重之际,予大柱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姐,我想好了!不论怎样,我不能再让别人左右我的命运,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不是废物,更不是什么狗屁!” 他的语气里,有着不容小觑的决心与倔强。 予大柱的脚步沉重,踏出了简陋鸡窝的门槛,晨光微露中,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自可自然地接过了姐姐递来的旧扫帚。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释然,“我本来就不是那块料,再怎样拼命苦读,恐怕也无法跨越考取秀才的门槛。倒不如,我回来,踏踏实实地在这片土地上耕作,毕竟这是咱们最熟悉的。” 予浅浅愣住了。 她猛地摇头,坚决地反驳,“不可以!绝对不行!” 几年来,原主姐弟二人省吃俭用,每一枚铜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目的只有一个——让予大柱能够去县城的私塾学习,改变命运。 这样的牺牲,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不容分说,予浅浅拽住予大柱的衣袖,她的神情坚毅,不容置疑,“你现在就跟我回县城去上学!” 可是,予大柱却像是一颗深深扎根于土中的小铁桩,任凭予浅浅如何用力,他都纹丝不动。 予大柱轻轻地挣脱了姐姐的手,目光低垂,嗓音里藏着难以言说的酸楚,“姐,你知道的,我们欠先生的学费已经拖了一年多,家里根本无力偿还。就算我回到学堂,也只能成为大家的笑柄……” 语未尽,少年的声音越来越细,直至化为呢喃,眼圈逐渐泛红,泪光闪烁。 这一刻,予大柱的脆弱暴露无遗,与平日里坚强的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 面对如此情景,予浅浅一时愕然,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疼惜。 她轻步上前,手指轻轻抚过予大柱的脸庞,温柔地拭去即将滑落的泪滴,“别哭了,姐姐没有怪你,真的。” 予大柱的自尊心被触动,他本能地避开姐姐的触碰,言语间带着几分倔强,“别管我……” 但越是如此,予浅浅的温柔似乎成了催化泪水的魔力,他的眼眶再也无法承受这股情绪的洪流,泪水如同决堤般倾泻而出。 予大柱心里明白,这些年家中的艰辛,予浅浅承担了太多。 同学们的嘲笑、讥讽,说他们家穷得叮当响,一件衣物缝缝补补穿到褪色,这些都是姐姐默默承受的苦。 每当夜幕降临,姐姐总是在昏暗的油灯下,用她那双巧手,一针一线地缝补那些破旧的衣物,为的只是让他在外能够体面一些。 他多么不愿意让姐姐失望,但现实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家中的贫困,已到了连购买最基本的宣纸都捉襟见肘的地步。 面对这样的困境,予大柱的心里充满了矛盾与无助。 予大柱强忍着喉咙间的哽咽,声音微微颤抖地说:“我真的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前天我在攀登山峦时,无意间望见咱家坡上的那片庄稼地,即便是经历了那场倾盆大雨的肆虐,竟奇迹般地屹立不倒!更不可思议的是,还有一小块几乎被遗忘的玉米地,不知何时悄悄孕育出了沉甸甸的果实!姐姐,你看,老天爷不会真的把人逼上绝路的,即便我不再去学堂念书,至少还能回来继续耕田种地,养活咱俩。” 第44章 我自有办法解决 予浅浅闻言心中一震,昨日土地庙里土地爷随意的一句安慰,难道并非空谈?世间真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奇事发生? 就在她心中波澜起伏之时,眼角余光不经意掠过墙角那尊平时看似慵懒无比、此刻却似乎别有意味的土地爷雕像。 只见它嘴角微微上扬,犹如在无声地传达着:【嘿嘿,这回你总得信我几分了吧。】 予浅浅心中虽感讶异,却不愿表露出来,转而对着弟弟坚定地说:“予大柱,学费的问题你别操心,我自有办法解决。” 予大柱一脸疑惑,追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咱们家里可是一贫如洗,连买盐的钱都快凑不齐了。” “谁告诉你咱们没有的?” 予浅浅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心中暗想,如今她手头确实宽裕了不少。 她刚欲伸手用衣袖为少年拭去泪水,却见他边抽泣边不经意间从鼻孔中冒出一个滑稽的大泡泡,不禁哑然失笑。 原先的温柔举动转瞬化为无奈,改用两根手指轻轻拎起他的衣袖边缘,示意他自己擦拭。 片刻思考之后,予浅浅眼睛一亮,“就算真的手头拮据,咱们村不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小王爷沈慕尘沈大人吗?你可以向沈……” “沈什么沈!” 予大柱猛地打断,眼中闪过几分怒意,“你胆子也太大了,提他做什么!” 予浅浅连忙噤声,眨巴着眼睛,心里嘀咕,不过是随口一提,至于这么大反应吗,难不成这辈子都不想听到沈慕尘的名字了? 看着弟弟满脸不悦,予浅浅连忙转换策略,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反正这个季节,即便你在学堂,遇到农忙时夫子也会准假让你回家帮忙收割的,我们这就动身去山上看看庄稼吧。” 盛夏的烈日犹如火球般炽烈,将整个世界烘烤得滚烫。 予浅浅和予大柱沿着崎岖的山坡艰难攀登,犹如每一步都在与重力和炎热抗争。 迎面而来的风,本该是慰藉心灵的凉爽,却如同被火炉加热过一般,化作了滚滚热浪,直扑面颊,令人窒息。 予浅浅头戴一顶用细竹和干草编织而成的草帽,这顶帽子虽然简朴,却如一柄小小的遮阳伞,尽力为她抵挡住那几乎能穿透一切的阳光。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虽慢,却透着一股子坚韧不拔的气息,这一幕,不经意间成了沿路村民们目光的聚焦点。 “柱哥儿,你们家那几亩薄田,年年收成就跟开玩笑似的,筛选下来的谷子连一缸都装不满,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思去查看?嘿,真是笑死个人!” 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的叫喊,突然从旁逸斜出,打破了周围的沉闷气氛。 予大柱闻声,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刚要张口回击,却见身边的予浅浅已经抢先一步。 她扬起下巴,眼神凌厉地朝那田里的人反唇相讥,“关你屁事!你自家的事忙完了?闲得慌是吧!” 话语中既有不容侵犯的坚决,又带着对无端挑衅的不屑。 那人的脸孔微微一僵,随即发出一声嗤笑,语带讽刺地回道:“对,是挺闲的!哪像你们家,整天为了一口饭发愁!” 这话一出,周围的村民们似乎找到了乐子,山田里劳作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其中带着几丝幸灾乐祸。 面对此景,予浅浅竟没有动怒,她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笑声中的脸庞。 脚下步履不停,语气平静而锐利,“是啊,确实挺悠闲的......前两天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怕是把你们家的地冲刷得够呛吧?今年的收成,还能有去年的十分之一吗?” 她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匕首,直指人心,让原本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位先前还气势汹汹的中年男子,此刻竟一时语塞,脸色涨红,舌头打结,只能无助地跺着脚,支吾道:“你……你……” 话语含糊不清,显得格外无力。 就在这时,一阵揪心的哀嚎声从不远处的缓坡上传来,打断了所有的对话。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面色枯黄、身形瘦弱的妇人瘫坐在泥泞的土地上,她的双手胡乱拍打着地面,犹如在向天空诉说着无尽的怨怼和绝望。 她一边蹬着腿,一边抽泣着谩骂,“先是毒辣的日头晒干了花苗,好不容易盼来的大雨,却又无情地冲垮了我们家玉米地的垄沟,都说咱们这里十年九旱,可真下了雨,却是这般无情地毁了庄稼!现在家里连一颗粮食都找不到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老天爷,你还要不要人活了!” 这悲凉的一幕,让原本还在嘲笑的人们,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和自省。 叫唤者的身份揭露,竟是那位身形略显沧桑的中年男子之妻,玉桃的二伯娘马氏。 玉桃身形瘦弱,如同秋风中的一片落叶,站在马氏身侧,眼神失去了平日的光彩,显得空洞而无助。 她的身体似乎已无力支撑,全凭身旁人的手温柔而坚定地搀扶着,才勉强维持站立,不至于跌倒在地。 她努力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想要挤出几丝安慰的话语给予马氏,却只见马氏怒气冲冲地拾起一根躺在地上的粗木棍,气势汹汹地向她挥去。 “你这个丧门星!成天白吃白喝我们家的!真是被你坑苦了,好好的几亩良田,你非要种那些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弄来的破种子!还口口声声说这些奇怪的种子能长出比寻常多几倍的庄稼!呸!看看现在,全都被洪水卷走了,烂得跟泥浆一样,哪里还有什么收成可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责难与暴力,玉桃心中满是委屈与伤痛,她左闪右避,企图躲避那无情的棍棒。 “二娘,我心里又何尝愿意这样!我只是听了南边来的一个行商的话,他说这江州的种子能结出比寻常的种子重千斤的玉米,我一心想着能为家里做点贡献,才冒险尝试的啊!而且,那时候您不是也点头答应的吗?” 第45章 挑拨离间 马氏闻言,怒火更甚,一把抓住玉桃的耳朵,动作粗鲁而决绝,口中更是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你个小蹄子,还敢狡辩,把责任推到我头上!记得前几天,你几乎是哭着求我,让我配合你在谢可衡面前演戏,挑拨他与予浅浅之间的感情!那时候你又是怎么保证的?说要一辈子孝敬我这个长辈!哼,这才几天,你的承诺就像风一样,说散就散了!” 马氏的手劲之大,让玉桃的脚尖几乎离地,疼痛使得她连声呼痛。 就在她艰难抬头的瞬间。 视线无意间与田埂边上站着的予浅浅相遇,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其中包含了复杂的情感与无尽的言语。 这时,玉桃突然大声喊道:“二娘,您不知道吧!予浅浅家的田里,种的也是那江州运来的种子!可是你看,整个旺寿村里,只有他们家的庄稼完好无损,一根也没被洪水冲走!” 此话一出,周围人哗然,而予浅浅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 这个无耻之徒! 竟然将矛头转向无辜的她! 予浅浅心思敏捷,电光火石间,一个计谋在脑中成型。 她猛地一叉腰,响亮地喝道:“马二娘,你可别被玉桃那丫头片子给糊弄了!她对我予浅浅从来都是心怀不满,嫉妒我美貌与智慧并重,不仅多次暗中设计陷害,就连那次给的谷种,也是存心不良,意图让我家的田地颗粒无收!二娘你慧眼如炬,怎会被这等奸猾小人所欺?” 此言一出,马二娘的脸色瞬间铁青,怒火中烧,犹如血管都要炸裂开来! 她一把揪住玉桃的衣领,用力一甩,将其朝着山坡下踹去,口中咒骂如同连珠炮般,“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就像饿鬼见到食物,什么人都想缠上撕咬一番!” 玉桃凄厉地尖叫,头发凌乱,多年积累的委屈与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不再伪装柔弱,猛地起身,与马二娘扭成一团,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肉搏! 马二娘哪是易与之辈,只见她庞大的身躯一沉,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直接将玉桃狠狠地按倒在地,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予浅浅站在高高的山坡上,饶有兴致地观望着这场闹剧,笑得花枝乱颤,几乎喘不过气来。 身子不由得倚靠在旁边的予大柱身上,还不忘时而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使得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就在她不经意间回头望向自家的田地时,惊人的一幕映入眼帘——在那东侧原本贫瘠、杂草丛生的土地上,此刻竟奇迹般地涌现出了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一排排、一列列,那金黄的玉米穗包裹在翠绿欲滴的叶片之中,犹如凭空而出,层叠不穷,美得让予浅浅目瞪口呆,心神俱震。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土地神显灵了?! 而一旁的予大柱,察觉到身旁少女清脆的笑声戛然而止,疑惑地低下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刹那间,他瞠目结舌,险些失声惊呼! “啊——”少年的惊呼刚逸出口,就被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猛地捂住。 予浅浅眼疾手快,一掌拍上了少年的嘴唇,那即将爆发的呼喊被生生锁在了喉咙深处,化作了一串无言的咕哝。 她的眼神中闪过警告,一只手紧紧拽着少年予大柱的衣领,将他拉近到自己面前。 “予大柱!你若敢发出一点声响,引来村子里的人,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予大柱的脸上写满了愕然,那双眸子里的懵懂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重负压得沉甸甸的,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动作机械而生硬。 玉米秆挺拔,叶片婆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犹如是大地派来守护这片秘密的绿色卫士。 予大柱终于从短暂的愣怔中回过神来,犹如一头被释放的野兽,迈开大步,向那片希望的田野奔去。 可是,太过心急的他,忽略了脚下的路况,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成了他的绊脚石。 一个趔趄,姿态笨拙得像只初尝自由的母猪,竟就这么狼狈地扑进了玉米地里,惹得予浅浅在一旁忍俊不禁。 予浅浅与弟弟分头行动。 她在西边,靠近小树林的边缘,而予大柱则在东侧的山坡口,两人各自执起锋利的镰刀,开始小心翼翼地收割起来。 予浅浅在心里感叹:还好自己以前经常帮家里干农活,现在才能这么熟练,要不然可得暴露了。 镰刀与玉米杆的接触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那是劳动的节奏,也是收获的前奏。 汗水顺着脊背滑落,与脚下升腾的暑气混杂成一张无形的网,而背后的阳光如同无情的火舌,炙烤着他们坚韧的背影。 予浅浅微微抬头,将草帽的边缘往下拉了拉,希望能阻挡更多的热量。 她伸手拿起筐边的水壶,轻轻抿了一口里面的米浆,那甘甜如同清泉般滋润了干燥的喉咙,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正当她准备再次挥舞镰刀,投入到紧张的劳作中时,一阵细微却清晰可闻的脚步声,从背后悄然响起。 予浅浅心中猛地一紧,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她几乎是以一种本能的速度猛然转身。 只见在那片郁郁葱葱的绿树之下,立着一名男子,身形挺拔,面容隐于树影之中,带着几分不可捉摸的意味。 予浅浅心弦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了两下,她注意到那伸出的手,白皙而修长,正温柔地向着自己召唤。 \"浅浅,过来。\" 那声音柔和细腻,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温馨起来。 予浅浅轻启朱唇,唤了一声“沈慕尘”。 随着呼唤,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莲步轻移,朝着沈慕尘靠近。 可是,这温馨的一幕被远处突然响起的吼声无情打断。 \"予浅浅,你和谁说话呢!\" 那是予大柱粗犷的声音,如炸雷一般打破了午后的宁静,令人心中一紧。 第46章 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吼叫,予浅浅脸色骤变。 未及多想,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她猛地将身旁的沈慕尘推向了他们家那片郁郁葱葱的玉米田中,动作之快,仿若逃避风雨的小鹿,惊慌而又坚决。 倒下的瞬间,予浅浅的视线穿过摇曳的玉米叶,只见她仰着头,那修长优美的脖颈线条在阳光下更显迷人。 她利用玉米田作为掩护,小心翼翼地从叶片的缝隙间窥视着东方予大柱的方向,心中暗自祈祷着他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被压在柔软的玉米叶梗上的沈慕尘,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愕然。 他试着想要起身,却被予浅浅急切的手掌轻轻按住了肩头。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与担忧,低声而急促地说:\"你别起来!要是被我弟弟看到,他绝对会发火的!\" 每一次的见面,都伴随着她的狼狈与难堪。 沈慕尘,这个利用她的男子,内心深处说不定正嘲笑着她的疏忽大意,说不定还会将此事当作要挟她的把柄。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田边!赶紧回去吧!” 沈慕尘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予姑娘,你这般压在我身上,我又如何起身呢?而且,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这话似玩笑又似认真,让人心中情绪翻滚。 予浅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坚决与无辜的光芒,驳斥道:“胡说!我没有!” 此刻,她只能不认账了。 玉米田里,高高的秸秆间,两人身影交叠,呼吸声此起彼伏,犹如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予浅浅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急促,“沈慕尘,你得赶紧离开,这次的事,我以后会找机会向你道歉的,我弟弟他……” 未待她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予大柱那熟悉而又略显稚嫩的声音,随风飘荡,“姐,你一个人躲在玉米地里干什么呢?我好像刚看见你跟一个男人在说话!” 予浅浅心头猛然一紧,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匆忙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些慌乱,“没有!我只是在和孙大娘聊家常,她家新做了些菜饼,特意送过来给我当夜宵的!” 沈慕尘躺在地上,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深邃,眼眸微眯,“孙大娘?聊家常?” 他的眼神犹如能洞察一切,让予浅浅感到一阵尴尬。 她急忙轻拍了下沈慕尘的肩,示意他安静,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 原以为这样的解释能让予大柱消除疑虑,却不料予大柱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只见他脸上瞬间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兴奋地扔下手中的镰刀。 如同脱兔一般朝这边飞奔而来,边跑边高声呼喊:“真的吗!我最爱吃大娘家的菜饼了,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姐,你给我留一点,我马上就到!” 予浅浅心中大骇,连连摆手,声音里透着焦急,“不可以不可以!孙大娘已经离开了!那些菜饼都被我吃完了,你千万别过来!” 予大柱闻言,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但脚下的脚步并未减慢半分,反而愈发加快,同时追问:“这样的话,那你为什么独自一人躺在玉米地里不出来呢?” 眼看予大柱越走越近,予浅浅心中焦急万分,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连忙摇晃着沈慕尘的肩膀,语气急切而无助,“怎么办?怎么办?他马上就要发现你了!” 此时此刻,月光下的玉米田里,一场关于误会与掩饰的小小戏剧正悄然上演。 四目在半空交汇,沈慕尘的目光轻轻掠过她的眼眸,那里犹如写满了无尽的慌乱与尴尬。 他微微一笑,用胳膊作为支撑,让自己的上半身离开地面,问道:“为什么不能让他发现我们?我们可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予浅浅猛地瞪了他一眼,眼中的怒火几乎能点燃空气。 “谁说没有!” 她在心中愤愤不平地咒骂。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男人果然是最不可信赖的存在! 她的思绪如风车般急速旋转,突然间,她灵机一动,一只手捂住腹部,脸上瞬间布满痛苦之色,急促地说:“予大柱,你千万别过来,我……那个来了,现在疼得站都站不稳了!” 只见予大柱的脚步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凝固,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局促,显然考虑到这是女孩家的私事。 不便多问,只好挠着头,一脸茫然地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让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先别管我了!” 予浅浅几乎是喊了出来,说完她急忙抬头,眼神死死锁定在不远处那片茂密的草丛上。 心知肚明,只要予大柱再往前踏出三步,他们藏身在这玉米田中的一幕便会彻底暴露无遗! 一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两步,予浅浅的心跳开始失控,正要起身打算与予大柱解释一切,却不料予大柱已经用一种充满关怀的语调说道:“那你就好好休息,等我们把这茬庄稼收完了,就赶紧回家去!” 闻言,予浅浅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看着予大柱卷起裤腿,转身离去,重新投入到用镰刀收割作物的动作中,她暗暗庆幸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正当她打算从沈慕尘身上下来,沈慕尘却忽然向前倾斜。 他那张英俊的脸庞逼近,几乎要与她的脸庞相触,那股突如其来的亲密感让人心跳加速。 予浅浅背靠着刺人的草叶,进退维谷,刹那间,两人之间的角色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慌忙伸出一只手抵在他的肩上,试图推开他,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和不解,“你这是干什么?快走吧。” 眼神中闪过几分慌乱。 沈慕尘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腕上,“你若真要推开我,这手中的力量,为何这般微弱?” 予浅浅眼眸微张,诧异于这突如其来的指责。 哪里是她的力气小? 分明是他靠得太近,气息相接,令她心跳加速,亦或是她忙活了半晌,体力耗尽,这才感觉手无缚鸡之力…… 正当思绪纷飞之际,他的手指轻巧地敲了敲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首望向他。 那一刻,予浅浅几乎感到窒息,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手指,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微颤,“沈慕尘,别……别碰我……” 闻言,沈慕尘的手指略微一顿,但眼中的笑意却愈发深邃,“你颈上挂着的那块玉牌呢?” 玉牌?! “那枚刻有‘谢可衡’三字的玉牌,怎么不见你佩戴了?” 第47章 心虚 予浅浅顿时石化...... 他知道了?他发现了自己嫁祸于谢可衡的秘密? 予浅浅半含笑意,半带戏谑地说道:“那块珍贵无比的玉牌,我一气之下就给扔了!谢可衡那家伙,竟然偷偷摸摸和其他女子纠缠不清,我心头之火熊熊燃烧,一怒之下,就把象征着我们婚约的玉牌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冰凉的碎片。” 沈慕尘闻言,眉头微蹙,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淡淡地反问:“这么说来,你和他之间的婚约算是彻底告吹了?” 予浅浅先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锁定了沈慕尘,认真而又坦诚地说:“沈慕尘,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谢可衡根本就不是我心中的良人,他既不懂得如何狩猎以维持生活,也不擅长农耕来保障温饱,整日沉迷于舞文弄墨,实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回忆起自己曾向沈慕尘表达过的相似观点,予浅浅不禁心生几分尴尬。 但她随即挺直了脊背,勇敢地迎上了沈慕尘那深邃而幽远的目光,声音中透出一种决绝和期待,“我已经下定决心了,现在我手头有了一些积蓄,等我正式与谢可衡断了关系之后,我就打算搬去镇上,无论是找个勤劳可靠的猎户,还是一个诚实守信的商人,只要他能真心待我,尊重我,我们就一起努力置办一些家业,将来再添上一两个孩子,这样,我便有了坚实的依靠,再也不会让人随意欺侮了。” 在提到“欺侮”这个词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犹如是要将原主过往的所有憋屈和不甘都倾泻而出。 沈慕尘静静地听着她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语,特别是当她不经意间提及“生个一儿半女”,他的心猛地一颤,犹如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猛然刺痛。 今日他虽然忙碌于处理村里各种纷繁琐事,但内心始终难以平静。 他轻轻以指尖揉按着眉心,似乎在试图平息内心莫名涌动的情绪,随后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 踏上山路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前方那一抹倩影所牵引。 第一眼看见她时,嘴角便自可自然地勾起一抹笑意。 那熟悉的名字——“浅浅”,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是,此刻的予浅浅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韧与倔强,双臂紧紧抓着衣襟,那力度之大,犹如是在扞卫着自己最后的尊严与底线。 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屈与坚决,恍若真的化身为村野之中,面对恶霸强权而不肯低头的小媳妇。 而在这幅画面中,沈慕尘竟不自觉地扮演了那个无恶不作、企图凌辱她的淫贼角色。 沈慕尘语气一改先前的柔情,添了几分冷漠与讥讽,“予浅浅,与一个平凡的商户猎户为伴,这样的归宿,你也能感到满足吗?” 这番话如同锋利的箭矢,不偏不倚击中了予浅浅的自尊心,顿时激起她满腔的愤怒与不甘。 她猛地用力推开沈慕尘,声音中蕴含着坚定,“商户猎户怎么了?沈大人,难道你忘了自己也仅仅是区区九品芝麻官?在这里,男儿皆是以自己的勤劳和智慧立足,不需他人俯视。你没有资格轻视他们,更不必说是我,一个土生土长的乡村丫头。相比之下,沈大人您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连与我交谈,语气中都透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慢!” 沈慕尘的目光骤然变得深邃,似乎在审视着眼前女子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他伸手欲拉住予浅浅,语气温和却带着认真,“我从未轻视过你。” 而予浅浅心中冷笑,此时此刻,她哪里还会轻易相信这番堂皇之词? 她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牙还牙地反击,“沈大人,你可知道,当你刻意用温柔的语气欺骗他人时,那份伪装的柔和比任何锋利的话语都要伤人。” 沈慕尘闻言不禁低笑出声,这女子的狡黠、强硬与不懂“进退”,让他既感无奈又觉有趣。 在他的心中,她既是个麻烦的制造者,又是一个无法忽视的独特存在,真是个既坏、又蛮横、还不知好歹的小家伙。 他举止向来温润如玉,即使在这不起眼的一刻,亦是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君子端方的姿态。 缓缓起身,他的脚步轻盈却坚定,背影挺拔,宛如远山般沉稳,又似古松般傲立,每一举动皆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予浅浅猛地出声,语气中带着坚决,“你得弯着腰走路,千万别让我弟弟瞧见你半点身影!” 她的眼中闪过几分急切。 沈慕尘闻言,眉头微蹙,随即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怕予大柱见到我,会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瓜葛?觉得我这浪荡不羁之人品行不佳,不配站在你那些纯朴善良的乡亲们面前,更怕我玷污了你在他心中的那份纯洁美好?” 言罢,他的眼神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既有被误解的无奈,也有对予浅浅心思的微妙洞察。 予浅浅心中暗道,此人居然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倒也颇为意外。 她神色未变,只是目光微微一凝,冷冷回应道:“沈慕尘,我记得你曾说过,我若愿意嫁给那猎户或是屠夫,你便分我些钱财作为‘贺礼’,是吧?那好,现在就跟我走,咱们去你那儿把这事办了。” 这句话犹如正投予浅浅所愿,她即刻转身,对着不远处的予大柱喊道:“哎,大柱,我突然想起之前落在孙大娘家一样东西,得赶紧回去取,你先在这里等着,若是天色已晚,你就自己挑几筐玉米回去,不必等我了!” 语毕,她的身影已迅速转向,显然不愿多作停留。 山道曲折蜿蜒,沿途常可见辛勤劳作的妇人们,她们闲暇时总爱聚在一起,家长里短,乐此不疲。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予浅浅坚决要求沈慕尘跟随她绕行一条较为隐蔽的小径下山。 这条路径少有人迹,四周的树木更显得密集而幽深。 第48章 归宿 随着夜幕的降临,山路愈发昏暗,仅有的几缕光线也被枝叶遮挡。 当他们好不容易踏上最后一段平缓的山坡,接近村落时,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胆战。 远处的巷口,一群恶犬正围成一圈,贪婪地撕咬着地面上模糊不清的血肉。 那阵阵“吼吼”之声,混合着残忍与野蛮,直击人心。 恶犬们的鼻息间喷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尤为醒目,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在这些凶残的畜生中间,有一只体形庞大的灰毛赛狼犬,它高近半人,一身脏乱的毛发沾满了斑驳的血渍。 当它猛然回头,目光锁定在予浅浅身上时,那张布满鲜血的大嘴霍然张开,犹如死神的召唤,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予浅浅的眼眸骤然紧缩,一瞬间,所有的冷静与机敏犹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场景抽离,双脚如同踏在虚空中。 整个身体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犹如被这夜色中的恐怖气息彻底冻结。 就在那瞬间,一道迅疾无比的黑影猛然间窜出,向着予浅浅猛扑而来! 予浅浅惊恐万分,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划破了宁静的夜晚,如同夜莺遇袭时绝望的啼鸣。 她本能地转身,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指尖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不自觉地颤抖着,“沈慕尘!沈慕尘!” 她一边呼喊着同伴的名字,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奔跑,心中充满了无助与慌乱。 沈慕尘,那个平日里总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男子,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她独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 旺寿村,这个被群山环抱的小村落,山林间藏匿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野狼与野狗,在月光下肆意游荡,即便是村里最强壮的汉子,对这些桀骜不驯的野兽也是束手无策,更别提驯服了。 而予浅浅,今晚偏偏成了它们眼中的猎物,厄运如影随形,令她心急如焚。 正当她心中焦虑达到顶点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后跟传来,如同被针扎般剧烈。 她猛地一收步,却因重心失衡,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摔去,朝着陡峭的山坡滚落。 生死攸关之际,她条件反射般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一旁的树木,但猛烈的冲力使她的面颊狠狠撞上了树干。 粗糙的树皮犹如带刃,无情地划破了她娇嫩的皮肤,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襟,痛楚如潮水般涌来。 予浅浅咬紧牙关,紧闭双眼,等待着最糟糕的结果降临。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嚎叫撕裂了夜空,那团张牙舞爪、热气腾腾的灰影竟然奇迹般地从她的肩侧掠过,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踢下了山坡。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犹如要跳出胸膛,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那抹逐渐消失在山脚下的模糊灰影。 双腿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瘫软在地,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虚脱。 当她艰难地回过头时,复杂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的心田。 周围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影影绰绰,犹如海底摇曳的藻类与水草,而月光下,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伫立,男子的轮廓在月色下拉长,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孤傲。 他侧过脸庞,眼神似乎刻意避开与予浅浅的目光交汇,那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如今却如同覆盖了一层寒冰,显得冷漠而难以亲近,犹如一瞬间,两人之间隔阂了千山万水。 月光轻轻洒落在予浅浅的肩头,她的内心紧张而激动,犹如有千言万语在胸口翻腾,却碍于之前的强硬姿态,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在喉间徘徊,最终化作无声的叹息。 沈慕尘静默无言,四周只有夜风在耳畔低吟,似乎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片刻之后,他微微垂下眼帘,目光深邃如同夜空,伸出的手臂显得坚定而不容拒绝,冰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温柔,“上来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予浅浅心中不免一阵犹豫。 眼见他就要迈步离去,她连忙伸手搭上。 被他轻轻一拽,她的身体顺势站起,但脚踝处的旧伤却在这关键时刻隐隐作痛,一阵钻心的刺痛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眉头紧锁。 尽管如此,当她望向身旁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时,所有的痛楚都被她默默咽下,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并肩而行时,予浅浅能清晰感受到那只握住自己的手,骨节分明,带着力量,却在不经意间试图挣脱。 她抿紧嘴唇,心想或许自己主动放手会更好,以免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可是,就在这时,远处山林间传来阵阵模糊的兽吼,夜的寂静被猛然打破,令她不禁颤抖了一下,几乎是出于本能。 她更紧地贴近了沈慕尘,双手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了他的手腕,其中一只缓缓下滑,与他十指紧扣,无声中传递着依赖与信任。 沈慕尘定睛看向予浅浅,那双眼睛像是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这样碰你的。” 予浅浅刚准备拉开些微的距离,给自己和他一点喘息的空间,却不料,就在她尝试远离的那一刻,沈慕尘的手猛然反握住她的手,力度恰到好处。 既不让她感到束缚,也不允许她逃离,就这样,两人的手指再次紧紧交缠,犹如是某种无声的承诺与确认。 这一刻,两人皆是一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情愫,月色、风声、以及彼此之间那份默契,构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 予浅浅低垂着眉眼,目光游移在前方蜿蜒的小径上,轻声询问道:“你……生气了吗?” 声音细若蚊蚋,透露出几分忐忑。 可是,等待她的是一段令人不安的沉默。 时间犹如静止,予浅浅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心头——莫非他真的动怒了,怪罪于她? 她心底暗暗叫屈,明明说的是愿意嫁给猎户或屠夫,并未特指他,为何他要如此介怀,甚至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 尽管如此,他的手仍紧紧牵着她,那股力量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些什么,既温柔又复杂,让予浅浅的心情变得更加纷乱。 第49章 底线 夜色渐浓,微凉的晚风轻轻吹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沈慕尘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柔和,“你的脚,被什么咬了吗?” 予浅浅借机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轻轻点了点头,话语里带着几分无奈:“不确定是不是被咬了,只觉得像是一根锋利的针猛地扎进肉里,痛得厉害,如果是野狗,恐怕早就皮开肉绽了,不会是这样的感受。” 沈慕尘闻言,目光迅速落在她那只受伤的脚上,只见鲜血已悄无声息地洇湿了鞋面,每一步的蹒跚都让草地留下了斑驳的血迹。 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先到我屋里,我给你处理伤口。” 这一次,予浅浅没有丝毫迟疑,乖巧地应了一声“嗯”,任由他牵引着,走进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院落。 当他们来到沈慕尘的居所,踏入屋内的那一刻,予浅浅突然感到几分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腥腻之气,直冲脑门,令她胃里一阵翻腾,恶心感瞬间涌上喉头。 慌忙间,她推开沈慕尘,一只手胡乱抓向旁边的桌子,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干呕起来。 可是,桌上那股味道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烈,刺激着她的感官。 予浅浅的目光最终落在桌上一只装着茶水的碟子中,碟内静静地漂浮着一方手帕,那一刻,所有谜团豁然开朗。 恍惚之间,她恍然大悟! 那股挥之不去的味道,正是男女情事之后特有的气息,浓烈而直接,充满了私密与禁忌。 原主记忆碎片的内容,不断在脑海中播放...... 每个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悄悄探进窗棂,丽娘总是强忍睡意,轻手轻脚地起身,送那个男人离开。 屋内随即弥漫起一种气息,混合着夜的余温与别离的苦涩,像是某种无声的告别仪式。 予浅浅感受到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犹如海浪冲击着脆弱的堤岸,她连忙伸手扶住身旁的雕花桌案,身体微微颤抖,双膝几乎无法支撑。 眼前的景象让她一阵眩晕,那滩污迹犹如是对她纯洁心灵的亵渎,激起了她本能的排斥,喉咙间涌动着一股难言的酸楚,几近呕吐的边缘。 沈慕尘的目光缓缓从那令人不悦的痕迹上移开,落到予浅浅的身上,他的面容逐渐凝固,如同冬日湖面结起的第一层薄冰,冷漠而疏离。 尽管年岁已过二十,未经世事的他对于眼前这一幕也大致能猜到个中缘由,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尝试着上前,想要给予予浅浅一点支撑,却意外地被她猛地推开。 予浅浅的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她仰头望着沈慕尘,眼眶泛红,分不清那是愤怒的燃烧还是羞耻的染色。 嘴唇紧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沈大人,您今日邀我至此,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目睹这一切吗?” 沈慕尘急忙拉住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请先听我解释。” 他身上原本散发着的那股淡雅温和的香气,在此刻与屋内的沉重气息交汇,非但没有缓解氛围,反而让这股恶心感更加浓厚。 予浅浅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转身便要逃离这压抑的空间,但就在迈出步子的瞬间,她的目光被地上一枚掉落的金钗所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心头猛然一震——这根金钗,分明是那位名声不佳的荣傲天之姐,荣莲最常佩戴的那一支! 原主与荣莲年纪相近,虽谈不上亲近,却也时常因为荣莲请求帮忙选购首饰而有所交集。 荣莲知道,每当原主步入集市,那些精明的首饰店小二见到她便会格外客气,给出更多的优惠。 而这支造型古朴,色泽并不鲜亮,尾端甚至已斑驳失色的鸟翠金钗,正是原主曾亲手挑选,并转交给荣莲的。 它如今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犹如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予浅浅怔怔地望着那金钗,胸口剧烈起伏,内心如同被万千蚂蚁噬咬,愤怒与屈辱混杂在一起! 他明知道,就在不久之前,自己险些成为了荣傲天嚣张气焰下的牺牲品,是她,犹如一缕温暖的阳光,将他从村民们冷漠的目光中解救出来。 而今,命运似乎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竟然与那个恶霸荣傲天的亲姐姐,纠缠进了……那样复杂而微妙的情感纠葛之中! 予浅浅凝视着他那双刚才还温柔地握着自己的左手,心中的愤怒与委屈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胸口憋闷,几乎窒息。 冲动之下,她一把抓起手边一只精致的瓷盆,意图通过这掷出去的一击,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与痛苦。 可是,还未等她完全转身,一阵不容抗拒的力量猛然将她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她的背部紧贴上了男人宽厚而坚实的胸膛,那片刻的触感,让所有的抵抗瞬间变得无力。 与此同时,沈慕尘灵巧地夺下了她手中即将落下的瓷盆,动作之迅速,令她惊讶不已。 夜色已深,屋内漆黑一片,唯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进来,勉强勾出两人的轮廓。 沈慕尘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的手腕,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轻轻一转,便将她整个人柔韧地纳入了自己的臂弯之中。 予浅浅感到一阵痛楚,语气中不禁带上了哭腔,“你,你快松开我!” 但是,她的反抗犹如成了某种催化剂,使得对方的拥抱愈发紧密,两人的身体几乎要融为一体。 予浅浅纤细的肩膀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她张开嘴想要呼喊,话语却卡在喉咙,无法发出。 就在这时,沈慕尘的唇轻贴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冷静,“你若再闹,隔壁的那对人儿可就要被我们打断了‘好事’。” “什么好事!你别胡说八道!” 予浅浅愤怒地扭头避开,不愿听他的解释,只是拼命地想要挣脱束缚。 见状,沈慕尘的眉头轻轻皱起,但并未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稳。 “浅浅,你认为自己这般模样从我的房间走出去,与隔壁的他们不期而遇,他们能不起什么误会吗?先冷静下来,明天,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荣傲天,好吗?” 予浅浅挣扎中的身体突然凝固,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惊慌,还未来得及理清思绪。 耳畔边已清晰地传来了隔壁一男一女急促而带着喘息的对话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第50章 你还担心什么? 那声音出自荣莲,她的嗓音本就略显低沉,此刻刻意模仿着柔媚,“族长啊,我那支金钗不见了,你可曾见到?真拿你没办法,非要坚持到沈大人那里去寻找些莫名其妙的乐子。万一他突然回来,看见家里乱成这样,我们该怎么解释才好?到时候,你可别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哟!” 予大全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兴奋,“见到了又如何,有我在这儿挡着,你还担心什么?就算沈慕尘此刻就在隔壁偷听,你觉得他有胆量直接过来跟我对质吗?” “嗯,话是这么说……” 紧接着,荣莲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那端的动静也随之减小,似乎是在整理衣物或是心情。 过了一会儿,荣莲的声音再次响起,“族长,您看,莲儿我服侍得您还满意吧?在咱们村里,若论这手艺,不敢说第一,但与您以往那些体验相比,恐怕也能挤进前几名了吧?” 予大全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伴随着似乎是拍打某物的“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确实不错,自从豆腐西施离世之后,就数你莲儿最懂风情,那手段,简直像是能吸走人的魂魄似的……” 当提及原主的母亲丽娘时,于浅浅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 而这一切,旁边的沈慕尘都默默看在眼里,他轻轻地拍了拍予浅浅的手背,试图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就在那厢,荣莲的声音悠悠地流淌过来,“说起那‘豆腐西施’,莫非是指丽娘?我记得幼时有幸见过一面,而予浅浅的模样,竟与丽娘有六七分相似,犹如是时光错落下的姐妹花。” 予大全不屑地哼了一声,脚步匆匆,欲推门而出,语气中带着愤懑与不悦,“别的且不论,那狐媚的劲儿倒是学了个十足十。前日她离村外出,直至深夜才踉跄而归,真不知是与哪个野汉子私会去了。若让我逮着,必定要她吃些苦头,好好教训一番……” 未等予大全话音落地,荣莲猛地插话,“使不得!予浅浅性子刚烈得很,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荣傲天对她心生觊觎,差点铸成大错,却不想反被予浅浅以灯盏击晕,至今早方才悠悠转醒,颜面尽失。” 言毕,予大全与荣莲并未理会屋内的一片狼藉,两人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彼此的对话之中,言笑晏晏,肩并肩走出了院门,留下的只有渐行渐远地低语声。 待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周遭再次沉寂下来,予浅浅感到背后的压力骤然消失,那人终于放开了她。 她虚弱地倚靠着桌边,手指紧紧抠住桌沿。 恍惚了好一阵,终于,那含糊不清的嗓音颤抖着吐出了几个字:“沈慕尘,荣傲天……他醒了。” 沈慕尘轻轻点燃了油灯,那柔和而微弱的光芒渐渐铺满了小屋,他缓缓走向予浅浅,屈膝蹲在她的面前。 面对突然的举动,予浅浅有些错愕,她没有看清楚沈慕尘从柜中究竟取出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发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最后一个字还未来得及消散在空气中,她便感到自己的裤脚被轻轻卷起,鞋子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褪去。 那一刻,她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只见斑斑血迹粘连着皮肤,触目惊心。 沈慕尘那似乎能驱散一切寒冷的双手,轻柔地覆盖在了她受伤的脚踝上。 那份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本能地想要缩回。 但他的手却如铁钳般,紧紧握住她纤细的小腿,不容拒绝。 “疼……” 沈慕尘轻声安慰道:“别动,很快就好。” 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犹如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予浅浅凝视着他专注而细腻的动作。 她不禁暗自思量,自己在他的眼底,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是否仅仅是他流放生涯中,一抹无关紧要的色彩,用来填补那些寂寥时光的空缺? 亦或是,她不过是一个易于摆布、可供随时逗弄的乡村少女? 他对待她的方式,总是让人难以预料,时而温柔如春风拂面,时而又冷若寒冰,让人无所适从。 “关于荣傲天,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来骚扰你。” 予浅浅不由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这是什么药粉?是用什么制成的?那是你自己配制的吗?” 面对她的连珠炮似的提问,沈慕尘却保持着沉默,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予浅浅虽有些迟钝,此刻也意识到,他显然是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回想起自己的冲动与不理智,竟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对他进行了尖锐地言语攻击,甚至差点将手中的瓷盆砸向他。 即使是在那样的危机时刻,他刚刚从凶猛恶犬口中救下了自己,换作任何人,面对如此不公的对待,恐怕也难以抑制心中的不满和委屈。 可沈慕尘却能忍下这口气,不仅没有对她大发雷霆,反而耐着性子为她敷药治疗伤口。 这让予浅浅心中很是愧疚。 沈慕尘转身步入昏暗的储物室。 他在凌乱的架子上翻找,手指轻触过每一盒药膏,每一卷纱布,最终找到了那把老旧却锋利的剪刀与干净的纱布卷。 他缓缓走回予浅浅的身边,掌心向上,向她展示那道浅浅的疤痕。 月光透过窗棂,斑驳地照在这道新添的痕迹上,它虽淡,却如洁白宣纸上的一滴墨,分外显眼。 予浅浅的目光随着沈慕尘的动作聚焦,微张的唇角透露出几分不经意的讶异,“这伤口什么时候弄上的?” 沈慕尘的眉宇间凝聚起淡淡的云雾,似乎在回忆那未被提及的瞬间。 “你不记得了?” 他的话语里藏着几分失望。 予浅浅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时愣住,眼中闪过困惑的光芒。 沈慕尘随手合上药罐,“你在想什么?” 于浅浅挺直了脊背,略显局促地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话音刚落,她便自顾自地摇摇头。 沈慕尘缓缓抬眸,静候着她的下文。 第51章 毒药 予浅浅不自觉地为自己扇了扇风,试图让纷扰的思绪平静下来。 正当她绞尽脑汁试图捕捉那段记忆的碎片时,忽然间,一切喧嚣都静止了...... 她猛地站起身,迈步向前,轻轻地握住了沈慕尘的手。 “在你初来乍到的那一天,是为了保护我,留下的那道疤吧?” 沈慕尘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予浅浅缓缓抬起他的手,朝着他温热的手心呵气。 “沈大人,现在还疼吗?” 沈慕尘闻言,回道:“不疼了。” 窗外夏夜的柔风悄无声息地溜进房间,轻轻摇曳着予浅浅耳边散落的几缕碎发,如同细腻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带来几分凉意。 月光倾洒在沈慕尘的背影上,为他周身添了一抹柔和,脸上的阴霾似乎在这宁静的夜晚中渐渐散去。 予浅浅见他心情好转,“沈大人,我有一事相求,万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想请您帮我找一味……嗯,特殊的药材,最寻常不过的砒霜即可。” 虽口中说“寻常”,但予浅浅的内心实则情绪翻滚。 在燕国,严令禁止民间涉及毒药,除非是混迹江湖、有着特殊渠道的人,否则寻常百姓想要获得此类物品无异于登天。 对于沈慕尘而言,找到砒霜自然是不在话下,但她担心的是,沈慕尘是否愿意伸出援手。 沈慕尘闻言,静默片晌,眸光微沉,最终开口问道:“你究竟想用它来对付何人?” 予浅浅轻咬下唇,犹豫着是否要坦白。 而沈慕尘的脸色再次凝结,语气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漠,“如果你想利用它对付荣傲天,我不能答应。” “为何?” 予浅浅心头涌起一阵不解与焦躁,原以为沈慕尘会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没料到竟是如此决绝的拒绝。 她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沈慕尘,莫非你不知道荣傲天对我做过些什么吗?” 沈慕尘面容依旧冷峻。 是的,他知道。 正因如此,沈慕尘才更不能冒险将砒霜交到她手中,以免一时冲动之下,她将自己推入更深的漩涡之中。 “荣傲天的事我来处理,不用你插手。” 语罢,他略作停顿,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坚决。 予浅浅闻言,秀美的眉头拧成了结,内心翻腾如沸水。 她连连摇头,眼中闪过坚决与焦急,心中暗道:这怎么可能? 荣傲天之事,必须亲自动手! 唯有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毕竟,原定剧情中,荣傲天是被玉桃打击后,服毒自杀的! 她得准备好毒药。 意识到直接说服沈慕尘无望,予浅浅的心思开始快速转动,寻找另一条可行之路。 她表面敷衍地点点头,眼睛一转,“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暂时按兵不动。但是,你得先把答应我的那份钱给我。” 她还想解决完眼前的一切,带着弟弟予大柱跑路呢。 沈慕尘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目光瞬间变得冷厉。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一眼,像是能看透所有的伪装与算计。 予浅浅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漠搞得一头雾水,脸上满是困惑,“怎么,这也不行?” 她心中嘀咕:分赃也不行? 沈慕尘的语气里带着肯定,“不行。你以为我不知道,一旦你拿到钱,就会私下另寻帮手?” 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她心中的小算盘。 被当场戳破,予浅浅顿时慌了手脚,手指颤抖着指向沈慕尘,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石头,“你……” 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留下满脸的尴尬与心虚。 面对沈慕尘的强硬与拒绝,予浅浅心头涌起一阵无力感,不禁暗自揣测:他究竟何时何事才会让步? 殊不知,此时的沈慕尘正被一股怒意所笼罩。 即便之前予浅浅种种讨好让他表面上露出微笑,但内心的怒火却如同被压抑的火山,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床铺上那团皱巴巴的床单,嘴角勾起一抹冷讽,“你们村的人,难道都未曾读过圣贤书?” 二十载春秋,他从未料到世间竟会有如此龌龊粗俗之事,竟有人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胆大妄为到闯入他人卧榻之上。 若是在平日里遇到其他琐碎事务,或许能够保持一贯的淡漠与冷静,但此刻,他心中的怒火却难以平息。 自幼他便有着超乎常人的清洁癖好,对周身之物要求一尘不染,就连日常洗手也必用上等的澡豆细细搓洗,确保双手如玉般洁净无瑕。 站在一旁的予浅浅顺着沈慕尘的目光望去,只见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拧成了一团。 在这间充满了异味的屋内多停留一秒,她都觉得全身的汗毛似乎都在颤抖,恨不得立即找一个借口逃离此地。 予浅浅的目光转向沈慕尘,本欲出口安慰,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关切中带着几分无奈的询问:“你今晚准备怎么过?这样肮脏的环境,我若是勉强住一宿,怕是第二天醒来连胆汁都能吐个干净。” 显然,沈慕尘也已无法忍受继续在此逗留,他从椅背上抓起一件还算干净的衣物。 动作决绝地迈向门外,同时向予浅浅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村里,是否还有其他的空房可供歇脚?” 予浅浅略一思索,眼珠灵动地转了几转,“有的,在后山孙大娘住宅的隔壁……” 说到这里,两人心照不宣地意识到,那里正是予浅浅击昏荣傲天的地方。 沈慕尘侧目,眼神微妙地望了予浅浅一眼,后者立刻觉察到气氛的变化,机敏地改口,“但那间屋子晚上风声特别大,呼啸得叫人难以安眠,实非良选。” “不过……” 沈慕尘追问道:“不过什么?” 予浅浅犹豫半晌,最终压低了声音,像是鼓足了勇气,缓缓道:“我家其实还有一间空房,是我父亲的,如果你不介意……那里或许能暂且作为你今夜的栖身之所。” 第52章 慌乱 “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几分急促与不安。 予大柱心中一紧,连忙搁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向门边。 门轴轻吟,月光斜洒进小院,映照出门外孤零零的身影——予浅浅正蹲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她的面色苍白,眉头紧蹙,双手紧紧捂住右脚踝。 “你快扶我进去,我脚受伤了。” 予大柱大惊失色,心下一紧,连忙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搀起她。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话音未落,已稳稳托住了予浅浅的臂弯,生怕她再多受几分颠簸。 予浅浅勉强挤出一抹苦笑,摆摆手示意无碍,一瘸一拐地缓缓步入屋内。 她开始讲述晚上的遭遇,话语间不乏夸大其词,却巧妙地略过了沈慕尘出手相助的那一段插曲。 她绘声绘色,让人犹如亲眼目睹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予大柱听得入了迷,全神贯注间,丝毫没有察觉到后院东墙上传来的细微砖块摩擦声。 而予浅浅,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心思细腻,耳听八方。 那几分异样的声响落入耳中,她的心跳不禁加速,暗自估摸着沈慕尘已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那堵高墙。 于是,她灵机一动,使唤着予大柱为她忙碌起来,一边喊着要热水泡脚,一边又要他帮忙捶打酸痛的小腿,借此转移予大柱的注意力。 正当予大柱专注地为她服务,捶腿的手突然一顿,他抬头望向空旷的院落,夜风微凉,唯有树叶轻轻摇曳,显得异常宁静。 “你听到啥声了吗?”他的声音里带有几分疑惑。 予浅浅故作镇定,笑容勉强,“有吗?我没听见啊,可能是院子里的老鼠又在闹腾了,不小心碰翻了什么东西吧……” 内心的紧张让她的演技略显生硬,连连发出几声刻意的“哎哟”,再次紧紧捂住脚踝,表情痛苦万分。 予大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立即提出要扶她回屋休息。 予浅浅心中一慌,急忙摇头拒绝,“不用不用!” 沈慕尘此时正藏于她屋内,怎能让他轻易暴露? 于是,她忍着脚上的剧痛,踉跄着冲进了自己的闺房,用力甩上门,“砰”的一声,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我睡了!” 话语坚定,却藏着几分仓皇。 门外,那名不明所以的少年嘟囔了几句,最终还是识趣地沉默下来。 夜,再次回归了平静。 予浅浅靠在门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转身,摸索着向屋内深处走去。 屋内一片漆黑,沉寂得可怕,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未知的压抑。 她的脚步谨慎而缓慢,却在不经意间踢到了什么,顿时重心不稳,身体前倾,无法遏制地朝黑暗中跌去…… 在不经意间,她喉咙里那个属于“沈”的音节几乎要挣脱而出。 但随即,将那呼之欲出的名字硬生生咽回腹中。 未料,就在这犹豫的瞬间,她的鼻尖猛然撞上了前方坚实的胸膛,那股意外的冲力让她措手不及。 就在这失衡之际,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从她背后伸出,稳稳地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耳畔,沈慕尘的心跳如同擂鼓,清晰而急促。 予浅浅连忙伸手,胡乱中环抱住了他的肩,两人的脚步因此变得更加踉跄。 沈慕尘的身体因她的拉扯而微微摇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失去重心,向她倾倒过来。 眼见情形危急,予浅浅的眼皮猛地跳动了几下。 凭借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敏捷,她努力调整身形,最终将沈慕尘轻轻推靠在了自己精致的梳妆台旁,勉强稳定住了局面。 站定后,予浅浅轻轻喘息,试图平复这突如其来的慌乱。 沈慕尘紧紧拥着她。 空气凝固,四周陷入了一种尴尬却又滚烫的沉默。 予浅浅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身体也逐渐紧绷起来。 她尝试着慢慢拉开距离,但每当她尝试抬头逃离这份过于亲近的氛围时,眼前那张如玉雕琢般的面容便再次深深吸引住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予浅浅显得手足无措,她不敢直视沈慕尘的双眼,内心深处暗暗祈盼着他能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但周围除了沈慕尘那平缓而稳定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时间犹如静止,她内心的焦虑与矛盾不断升级,而沈慕尘那环抱她腰间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终于,鼓足勇气,予浅浅缓缓转过头,嘴角勉强挤出笑容,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问道:“沈慕尘,你...你饿了吗?我,我可以去给你下一碗面,怎么样?” 这句话虽然简单,却是她试图找回常态、掩饰内心波澜的方式,同时也是在试探,希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回应,无论那会是什么。 沈慕尘的目光温柔而深邃,淡淡道:“好。” 予浅浅急于逃离,急忙踏出脚步,企图通过空间的转换找回往日的平静,可是每一步都像踏在锋利的刀刃之上,疼痛从脚底直刺心间。 正当她准备默默忍受这份煎熬时,沈慕尘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那双有力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臂膀,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和你一起去。” 简单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她摇摆不定的心神。 两人默契地在夜色的掩护下,悄声无息地溜进予浅浅家那简朴的厨房。 随着蜡烛被点亮,昏黄而温馨的光芒顿时洒满整个小屋,驱散了四周的暗影。 予浅浅轻车熟路地取来一碗面粉,打开那个略显老旧的橱柜门,却发现里面的存货寥寥无几。 其中一个孤零零的鸡蛋尤为显眼,那是弟弟予大柱特意留给她的,计划在翌日清晨煮给她吃的。 望着那颗承载着温情的鸡蛋,予浅浅没有片刻犹豫,轻轻地将它拿起,敲碎于面粉之中,又加入了半碗清澈的水。 一双巧手上下翻飞,不一会,一个光滑均匀的面团便在她手下诞生,静静地躺在那里。 等待面团发酵的时间里,她开始忙碌于切割胡萝卜与土豆,刀起刀落间,动作娴熟而又专注。 原主的会做饭的技能,她居然也掌握了...... 看来土地公说的‘既来之则安之’是这个意思。 第53章 做饭 沈慕尘不声不响地靠近,轻轻接过于浅浅手中的刀,“我来。” 这一举动让予浅浅心中泛起了细微的波澜,她微微侧身,目光中既有惊讶,也有几分不解。 毕竟,在她的认知中,像沈慕尘这样的人物,应是那种远离厨房烟熏火燎、崇尚君子之仪的类型,何以会亲自下厨,屈尊降贵帮助她做这样的小事? 可是,沈慕尘的行动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只见他手法不疾不徐,每一次下刀都是那么从容不迫。 转瞬之间,原本平凡无奇的胡萝卜在他的手下化作了细如发丝的艺术品,令人叹为观止。 予浅浅不禁有些好奇,“沈慕尘,你之前是不是练过什么刀法秘技?怎么能够切得如此精细,还不断裂,这其中有什么窍门吗?” 沈慕尘轻轻挑起眉毛,眼神中闪过几分微妙的犹豫。 他本人对于烹饪之事从未有过涉足,方才那番想要帮忙的话语,其实更多是出于一种随性的提议,未料到竟会引来对方如此期待的目光。 他的心中不禁升起几分忧虑,生怕自己笨拙的手法会将那些无辜的蔬菜切割得惨不忍睹,这样一来,不仅破坏了她精心准备的一碗面,或许还会招致她的不悦。 因此,在举刀之前,沈慕尘在心底暗暗盘算了许久,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做到心中有数,这才小心翼翼地落下了第一刀。 看到予浅浅望向自己时那副满含崇拜的眼神,沈慕尘不由嘴角上扬,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小计谋似乎已见成效。 “练过。”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 可是,这句看似平淡无奇的话,却让予浅浅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中正握着的砧板差点失控,差之毫厘便能将那块无辜的面团“送”上自己的脸颊。 沈慕尘眼疾手快,及时停下手头的动作,温文尔雅地为她拭去了沾在脸上的面粉,“怎么了?” 予浅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 但内心的独白却截然不同:怎么会没什么~~ 此刻,她犹如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沈慕尘为何能在厨房里游刃有余的原因! 她回忆起书中曾有那么一次,沈慕尘无意中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他,而他的反应并非怒不可遏。 而是冷静且直接,询问那人关于古代酷刑凌迟的各种细节,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容不下半粒沙子。 这番经历,无疑为他“练过”的说法提供了最为生动的注脚。 想到这里,予浅浅身体不禁微微颤抖,半晌没有再言语,只是默默地继续着手中的活计。 将面团揉捏、擀平,直至成为一张张薄如蝉翼的面皮,再细心地切成一条条面条,缓缓投入沸腾的水中。 待面条煮至恰到好处,捞出置入盆中,予浅浅又细心地撒上细碎的葱花与自制的辣椒粉,那红绿相间的点缀,使得眼前的食物更添了几分诱人的色彩。 感受到沈慕尘投来的审视目光,予浅浅不自觉地挺直了脊梁,努力使自己的每个动作都显得更加从容不迫、优雅自如。 她点燃灶火,锅中的油开始欢快地冒泡,而预先调好的酱汁也在热力的催化下沸腾起来,香气四溢。 予浅浅小心翼翼地将盛满热腾腾油泼面的碗放置于桌面上,那碗沿儿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汤汁,闪过诱人的光泽。 她的动作迅速而谨慎,犹如捧着的是无价之宝,紧接着,她敏捷地转身,轻轻地,几乎是有些紧张地合上了木门。 指尖在门闩上轻轻扣了两下,确认无误后,才松了一口气。 沈慕尘已安然落座于简朴却干净的木桌旁,目光温柔地凝视着这一切。 随着门的关闭,室内犹如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而桌上的食物正缓缓升起袅袅热气,如同晨雾般缭绕,给这个略显清寒的屋子增添了几分温馨。 少女的背影倚靠在门上,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她的发丝被一根精致的青色丝带巧妙地挽成了一个蝴蝶状的结,既灵动又雅致。 “沈大人,快来尝尝,我替您留意外面的动静。” 沈慕尘闻言,缓缓举起手中的筷子,还未及面条入口,那浓郁的香辣味便迫不及待地钻入了他的鼻腔,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唤醒了腹中的馋虫。 予浅浅则是一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模样,小步跑到桌边,双手托腮,一脸期待地询问:“怎么样,味道如何?”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孩子般的渴望,犹如正在等待老师评分的学生。 当看到沈慕尘不紧不慢地品尝着,予浅浅心中已有了答案。 嘴角不禁上扬,带着几分得意和娇俏,说道:“沈大人,这下应该不生气了吧?” 沈慕尘回报以淡淡的微笑,直到最后一根面条也被细细品味后,他才轻轻放下了筷子,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何曾真的生气过?我又怎会与你计较这些小事?” 予浅浅听罢,故作不满地轻哼了一声,转而开始收拾碗筷。 一边动作麻利地将一切整理妥当,一边嘴上却不饶人,“算了吧,你的那些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刚刚那一脸严肃,就像是我欠了你万贯家财似的。” 沈慕尘似乎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真地向她许下承诺,“那好吧,下次我定会注意,不再让你误会。” 饭后,沈慕尘起身,向她讨要清水漱口,又不经意间提到了想要使用些皂角清洁双手。 予浅浅望着原主积攒了大半年、平日里甚是珍惜的皂角,在沈慕尘的一番洗漱后几乎消耗殆尽,心底不免有些心疼。 又回想起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原主她爹的房间。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原主每天精心打扫的景象。 每一个角落都被她擦拭得一尘不染。 但柜子里的被褥由于无人使用,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霉斑。 想到沈慕尘,一个对生活品质有着不凡追求的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安眠吗? 她轻手轻脚地拉开柜门,那一刻,沈慕尘的眉宇间不禁轻轻蹙起,“你家就没有别的被子了吗?” 第54章 一场梦 予浅浅的思绪飞快转动,认真回忆了一番,“有的,我家为了应对酷热的夏天,准备了两套薄被替换使用,我和弟弟予大柱各自有两套。” 提及予大柱,她的眼神闪过几分黯然,显然那并不是个可行的选择。 那么,剩下的选择似乎就只剩下了…… 两人静默片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最终,沈慕尘打破了沉默,“不用了,我熬一晚上没什么问题,无妨的。” 予浅浅抬头望向那面透风的墙,心中暗叹:这里早晚温差极大,即便是身体强健的男子,也难以承受一夜无被的寒冷。 她轻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算了,今晚你就先用我的被子吧,反正我的钱都交给你保管了,明天你回去后,记得派人去县城里帮我购置一套全新的锦被。” 沈慕尘褪下鞋袜,踏上简陋的床榻,刚刚合上疲惫的双眼,一股淡淡的、香气便悄然钻入他的鼻息之间。 在这股温柔的香气包围下,他的意识渐渐模糊,陷入了梦境的深渊。 梦中,一切都笼罩在一片花与雾的迷蒙之中...... 那是一个雨夜,窗外雨声潺潺,屋内的烛火在风雨中摇曳生姿,营造出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梦境中,温热的香汗淋漓,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流转着无尽的媚意。 她宛若从画中走出的妖精,檀口轻启,贴在他的耳畔,低语呢喃,“大人,浅浅渴望见到你已许久,你能否回眸一顾,让奴家得以慰藉这颗思念的心?” 这一句,带着无尽的柔情,如同春水般缓缓渗透进他的心灵深处。 沈慕尘静坐于雕花窗棂之下,手中的志怪话本的封面已略显旧黄,那页被轻轻翻过,似是翻过了往昔的喧嚣与尘埃。 书题头上的诗句“女艳鬼暗把香裙偷解,芙蓉帐里千般媚,风流才子催花阵阵,搂玉人春情如醉”,字字勾出一幅幅绮丽而幽秘的画面,惹得他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淡笑,以为背后隐约的软香仅是心中纷扰所幻化。 可是,当他缓缓站起,转身之间,眼前景象令其愕然——只见予浅浅跪坐榻边,姿态温顺如兔,眼中波光潋滟,似是藏着万般情愫。 她的双耳佩戴明珠,闪过夜空下最柔和的光芒,而那如云瀑般倾泻的柔发,轻抚过她雪一般洁白的肩颈。 生动而诱人~ 予浅浅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晶莹的珠滴沿着她精致的面庞悄然滑落,她膝盖轻擦着冰凉的地砖,步步挪移,直至环抱住沈慕尘的腰肢。 她仰头,目光中满是哀求与不舍,哽咽道:“大人,您莫要离开!浅浅愿终身侍奉在侧,无论名分与否,但求能随您远走高飞,逃离此地!” 面对如此深情,沈慕尘只是静静地站立,目光深邃,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终,他轻轻挥手,吩咐仆人将予浅浅搀扶出门。 留下了一句“行己有耻,洁身自爱”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沈慕尘独倚廊柱,回想着昨夜梦中的旖旎,头痛微微,犹如酒醒后的余韵。 床上的被褥依旧保持着睡前的模样,平整而无丝毫褶皱,证明着那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自后方悄然而至。 沈慕尘微微侧首,予浅浅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她身披一件月白色的外袍,衣衫随风轻摆,显然是刚从睡梦中初醒,神色中还带有几分慵懒。 “沈慕尘……” 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缓缓落在她如瀑般浓密的青丝上,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指尖温柔地穿梭在那丝滑如缎的黑发间,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说不出的亲密与珍视。 这样的亲昵,让予浅浅瞬间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回想起昨晚,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假装一切未曾发生。 而今晨,他竟又主动靠近,是没从昨晚的梦境中彻底清醒过来吗? 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眼下隐约浮现的青影,真如被哪个贪恋人间情欲的女妖精吸取了精髓,让人不禁好奇,昨晚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予浅浅心中充满了疑问,瞪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不让这份突如其来的亲近有机会再触碰到自己哪怕一根发丝。 可是,当她抬头望见天边已微微泛起的晨光,心头的慌乱迅速被理智取代。 她急忙推搡着沈慕尘,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一边快速地解开院门的锁链,她急促地说道:“快走吧,别让我弟弟看到你在这里……” 注意到沈慕尘脸色微沉,她立刻意识到他心中那份未能完全释怀的情绪。 短暂的思考后,予浅浅话锋一转,用略带警告的语气说:“再拖延,等村子里的人看到你这么早从我家出来,不知道又要编排出多少闲言碎语。到那时,即便我有钢铁般的意志,也承受不了那些背后的指指点点和无端的猜疑。” 闻言,沈慕尘脚步坚定,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可是就在门槛之处,他的脚步蓦然停顿。 他转身,缓缓道:“我注意到昨晚你家的米缸已然见底,倘若今日中午无以为食,不妨来我那里共进午餐。” 予浅浅闻言,头摇得像是急促的拨浪鼓,声音中满是坚决,“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她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份提议背后的含义与风险。 他处理村务的地方,早晚人来人往,无数双好奇的眼睛时刻留意着一切动静。 大白天出现在那里,无疑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置于风口浪尖,更别说那些可能会滋生的流言蜚语,将她与里正大人之间描绘成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当她准备婉言拒绝之际,沈慕尘却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道:“后院有一间极为隐蔽的小厢房,你在那里等我,绝不会有人察觉到你的存在。” 予浅浅本能地想要抗拒,肩膀轻轻抵触着他的胸膛,坚持道:“这……这不好。” “我即刻就会派人去县城为你家购置米粮,还有新衣裳,以及你喜爱的胭脂水粉,好吗,浅浅?” 一时间,予浅浅的心防轰然崩塌。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抬头迎上了他那充满期待与热情的目光,细声应道:“那……我大约午时会过去,你……在后门等我吧。” 沈慕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终于松开了握着她腕部的手,转身离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予浅浅呆立片刻,面颊上泛起了一抹绯红。 第55章 兽人 回到屋内,唤起了还在梦乡中的予大柱,吩咐他前往山中继续收割未完的玉米,予浅浅才觉得心头的重石略微放下。 她独自坐在安静的庭院中,缓缓解开脚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的脚后跟更换药物。 瓦蓝的天空如同被洗过的画布,几朵白云悠然自得地游弋着,予浅浅惬意地躺在院中的摇椅上,享受着午后的温暖阳光。 左手边不远处,一座斑驳的窑洞沉默地镶嵌在土坡之中,忽然,一阵不和谐的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 予浅浅浑身一颤,立刻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 她的眼睛微眯,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试图分辨那隐约传来的声响。 那声音渐渐变得大胆且猛烈,“哐哐哐”如同战鼓雷鸣,每一次敲击都似乎在挑战着窑洞的坚固,又似有人手持巨锤,不顾一切地发泄着什么。 予浅浅的心跳不禁加速,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直冲头顶。 她几乎可以断定,那窑洞内所藏之物,绝对非比寻常,区区家畜绝不可能制造出如此震撼的声响! 恐惧的念头如同野火燎原,予浅浅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可怕的猜测——难道是某种未知的凶猛野兽?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慌忙间欲起身进屋,只想赶紧将门牢牢锁上,为自己争取几分安全感。 可是,事与愿违,慌乱中,她的脚绊到了旁边放置的一个老旧瓷盆,“咣啷”一声脆响,瓷盆应声而落,清脆的破裂声在空旷的院子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一突发状况似乎惊扰了窑洞内的“居民”,刚刚还肆虐的噪音竟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阵低沉却充满威胁性的咆哮。 予浅浅全身汗毛直立,心中惊骇莫名。 就在这时,窑洞口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情景如同噩梦般不可思议,那是一个形似人类,却又散发着野性气息的存在! 那人身形瘦弱,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衣衫褴褛,脏乱的头发如荒草般披散。 唯有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在尘垢覆盖的脸上显得异常灵动,闪过不属于人类的光芒。 最为惊人的,是这孩子竟以四肢着地的方式,如同野兽一般,在地面上快速而灵活地移动着,每一步都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目睹此景,予浅浅的记忆被猛然唤醒,孙大娘之前提及的那段匪夷所思的经历浮现在脑海。 那个据说闯入人家中,如野兽般搜寻食物,甚至能吞噬生肉的孩子。 此刻,眼前的景象与那段描述惊人地吻合。 这个“小孩”并未发出任何清晰的言语,只是发出“咿咿呀呀”的模糊音节,面容扭曲,表情狰狞,肢体动作充满了怪异。 可是,在这疯狂的背后,似乎还藏着几分未泯的人性。 那兽孩的双眼,像是深山中猎豹的凝视,透出一股不容小觑的凶悍,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裸露在外的尖牙闪过寒冷的光芒。 它的后腿肌肉紧绷,蓄势待发,一场人与自然之子的无声对峙在这一刻达到顶点。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声突兀却又不失稚气的“咕”声打破了僵局,竟是那小孩腹中饥饿的呼唤。 那一刻,所有的威胁与戒备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尴尬与无奈。 小孩低下了头,身体微微前倾,做了一个几乎让人屈服动作,随后用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了左侧的一个破旧窑洞,眼中闪过求助的微光。 予浅浅靠在廊柱旁,背脊紧贴着冰凉的木纹,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这紧张的氛围下苏醒,汗毛一根根竖立。 良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心中的猜测,声音中带着不确定和几分颤抖。 小孩听闻,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个灿烂却又略显生涩的笑容。 那笑,本应温暖如春阳,却因不谙世事的野性而显得有些许骇人,让予浅浅心中不由一悸。 本能地后退一步,眼见那笑容突然凝固,小孩的身体向前一弓,似又要发起攻击。 心慌意乱之中,予浅浅没有选择,只能硬生生地按下恐惧,小心翼翼地跟随小孩的指引,迈步向那阴暗、杂乱无章的窑洞走去。 窑洞内,各种器具随意丢弃,一片狼藉,地上还留有一滩已经干涸的牛乳痕迹,证明这里曾有过简陋的生活痕迹。 予浅浅步步为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任何可能的陷阱或是惊扰了什么未知的存在。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脚下的同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咯吱”,紧接着是小孩痛楚的“啊啊”声。 那是因为不小心踩到了某块碎裂的瓦片,小小的意外让人心疼,也让这趟探险平添了几分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予浅浅心头猛然一紧,这小孩的声音虽然带着未脱的稚气,但却出奇地清澈,宛如山间清泉,让人诧异的是,这样的音质竟与女孩子极为相似,婉转而细腻。 她猛然转身,视线所及之处,只见那个小孩摇摇晃晃地用两条细弱的腿站立起来。 似乎这种直立的姿态对他而言颇为陌生,他不得不紧紧依靠着柜子,以求得几分稳定,那瘦弱的身影显得格外让人心生怜惜。 予浅浅的语气中充满了温柔与小心,犹如生怕惊扰到什么脆弱的存在,“孩子,你是位小姑娘吧?” 这句话出口,她的心也随之悬起,期待着一个确认的答案。 小孩愣怔片刻,乌黑的眼珠子忽闪忽闪,似乎在思考如何回应,随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动作里满含着孩童特有的纯真与信任。 见此情景,予浅浅心中的某一块柔软之地被轻轻触动,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接着追问:“那么,你能开口说话吗?” 她的眼神里既有好奇,也有几分同情。 小孩摇了摇头,小手轻轻地按在喉咙处,发出“呀呀”的声响,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无奈与遗憾。 原来是个天生无法言语的孩子,这让予浅浅心中更添几分酸楚。 一个能理解人类语言,通晓人情,却无家可归,只能在外漂泊流浪的小女孩,她的命运何其多舛。 予浅浅的思绪飘远,目光落向房间一角的大缸,缸上压着两块沉甸甸的石头。 那是为了防止狡猾的老鼠偷食新收获的玉米,特意吩咐予大柱放置的。每块石头都有几十斤重,沉得吓人。 尝试着去挪动那石块,予浅浅却因脚上的伤痛而失败,连几分力气都提不上来。 正在为难之际,那个小女孩竟主动凑近,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 “不可以的!” 第56章 步步为营 予浅浅急忙出言阻止,话语中满是担忧,“就算是我那壮实的弟弟搬起来也很吃力,你别勉强自己。”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小女孩便已行动起来,只见她双臂一收一展,那两块沉重的石头犹如轻如鸿毛,被她轻松地抱离缸口。 小女孩甚至还不忘炫耀一番,将石头轻轻抛起又稳稳接住,挑着眉毛望向予浅浅,那神色犹如在说:“看,我做到了,是不是该有些奖励呢?” 正当这微妙的交流进行时,小女孩分心了,未能察觉到手中的石块即将失控。 “咚!” 两声巨响之后,石块重重地落在地面,尘土飞扬,连脚下的土地都为之震颤,小女孩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惊慌失措。 予浅浅沉默片刻。 那小孩犹如感受到了她的不悦,小嘴一撅,不满地指向予浅浅那精致如画的脸庞。 予浅浅顺着小孩所指,自己的指尖轻轻触碰脸颊,犹如在确认那份不经意间的美丽。 片刻之后,她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我长得太吸引人,让你的眼睛都舍不得离开了?” 话语间带有几分自嘲与调笑。 小孩一听,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猛点头,笑容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纯真无邪,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予浅浅脸颊微红,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暖流。 再次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孩子,发现其憨态可掬,透着一股稚嫩可爱。 心中的戒备随之减轻了几分,她轻声问道:“你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吗?” 不出所料,小孩摇了摇头,一双大眼闪过期待。 “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取一个名字吧。你的笑容如此灿烂,就像盛放的花朵,你就叫小花,姓我的姓,予小花如何?” 予浅浅提议道,眼中满是温柔。 予小花听到新名字,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满脸都是欢欣鼓舞之情,犹如这个名字赋予了她全新的身份和归属感。 见状,予浅浅的心情也变得更加舒畅。 她转身从旁边的大陶缸里挑了几根色泽鲜亮的玉米,轻轻放在予小花的小手中,“饿了吧?吃吧。” 话音未落,予浅浅忽然意识到未经烹煮的玉米可能会导致肠胃不适,连忙伸手想将玉米取回,准备去厨房煮熟。 可是,予小花像是早已迫不及待,双手紧紧抱着玉米,小脸上写满了坚决。 只见她迅速拿起一根,用稚嫩的牙齿猛地啃咬起来。 予浅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眼眸圆睁如同铜铃,诧异于这孩子的进食速度之快。 在电光火石之间,那根黄澄澄、颗粒饱满的玉米棒子就被予小花“解决”掉了,犹如一阵风吹过,不留半点痕迹。 予小花的模样,就像是久未进食一般,贪婪地享受着手中的美食,吃完后,目光又贪婪地转向那装满玉米的大缸,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似乎还想继续大快朵颐。 予浅浅见状,心头焦急如焚。那些玉米是他们家仅剩的口粮,若是这般消耗,后果不堪设想! 可正当她想要阻止时,小小的予小花不知哪儿来的大力气,轻轻一推,就让予浅浅措手不及,失足跌坐在地。 这一变故,让予浅浅更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转瞬间,那盛满金黄玉米的陶缸犹如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粒粒饱满的玉米在予小花左右开弓的攻势下迅速减少。 每一颗都沾染上了她独有的口水痕迹,闪过异样的光泽。 予浅浅胸中怒火如沸水般沸腾,一种被背叛的痛苦让她几乎窒息,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善良却不幸的农夫,救助了冻僵的蛇,最终反被其狠狠噬咬。 怒意驱使下,她猛地抓起旁边一根结实的木条,直指予小花那张满是无辜的小脸。 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看似弱小实则贪婪的“入侵者”从自家珍藏食物的地窖中驱逐出去。 “我简直是昏了头,才会对你心生怜悯,分给你一口吃的!现在,立刻从我的地方消失!” 予浅浅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与愤怒,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雹,砸向予小花。 可是,予小花只是发出“呀呀”的叫声,犹如在无力地辩解,小手紧紧攥住予浅浅的手臂,那双大眼睛里满是祈求,身体死死贴着,坚决不愿离开这最后的庇护所。 正当予浅浅手中的木条即将落下,惩罚这份不知感恩的顽固时,予小花突然松开了抓握,整个身体犹如失去了支撑,四肢匍匐在地。 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属于人类的野性,锋利如刃,嘴边的牙齿也犹如化作了猎豹的獠牙,直直盯着予浅浅,那是一种原始的、不容侵犯的警告。 予浅浅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心中惊惧交加。 她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可能唤醒了予小花身上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将她推向了一个危险的边缘。 正当她准备转身逃离,呼喊村里的乡亲们前来相助时,门外却传来了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 “听说了吗,予浅浅家真的种出了传说中的千斤重玉米?” “二娘,玉桃亲眼见到的,哪能有假?不信的话,你可以直接问谢可衡,他还帮予浅浅家锄过地呢!” 此时,谢可衡的声音温和而又坚定,宛如一股暖流在人群间流淌,“确有此事,大家不妨亲自去予浅浅家看看,那奇迹般的玉米说不定就藏在她的地窖里呢。” 予浅浅猛然回头,只见以精明强干的马二娘打头阵,一群黑压压的村民正带着好奇与些许嫉妒,浩浩荡荡地向她的家涌来。 马二娘手中挥舞着一根棍棒,声音尖锐刺耳,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与隐隐的不满,“哦?是吗?那我可得亲眼瞧瞧,我就不信了,这年头哪家的庄稼没有被洪水冲走一些,怎么偏偏就她予浅浅家的作物毫发无伤!” 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原本紧张的气氛骤然升级,一场关于嫉妒、猜疑与人性的较量,在这个平静的村庄悄然开始。 在这偏远的村落里,金秋时节本应是丰收的喜悦填满每一寸土地,可是,今日的气氛却因一句话而显得格外沉重。 “这村里的玉米收成,岂有她一人独占的道理!” 话语中,不单是对于收获分配的不满,更隐含着嫉妒与纷争的火种。 马氏携同玉桃以及一群好事者,踏着初露的晨光,向着予家进发。 他们尚未抵达目的地,远远便望见予家那扇陈旧木门大大敞开,犹如是在无声邀请他们的到来。 这一意外发现让马氏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窃喜,脚步也变得更加轻盈且张扬,领着队伍径直踏入了这个素日宁静的小院。 踏入门槛的瞬间,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庭院内,数道粗犷的大脚印赫然在目,黑漆漆的,像是无声的宣告。 而那本该堆满丰收玉米的地面,如今却是散落着被无情踩踏过的玉米棒,狼藉一片,透露出不久前发生的一场纷扰。 第57章 高傲 院子里,除了一脸淡漠的予浅浅静静坐在斑驳的旧椅上,再无其他人影。 她手捧一本泛黄的书册,轻轻翻动,那悠闲的模样,犹如世间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如同某个大家族中养尊处优的夫人,透着一股不易亲近的高傲。 谢可衡紧随其后,虽然心下隐约觉察到几分不对劲,却并未多言,只是默默观察。 相比之下,马氏则显得毫无察觉,自顾自地洋溢着得意之色,大步走向一旁的简易木凳,毫不客气地在予浅浅身边落座,犹如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闻风而来的村民陆陆续续涌入这个狭小的院落,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同的情绪。 好奇、兴奋、或是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马氏见状,一双细眼快速扫视了众人一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道:“今儿可真是热闹非凡啊,咱们乡亲父老一个不落地聚在这儿,上回村里这般阵仗,还得追溯到予天云那可怜虫被地主逼债,他那不守妇道的媳妇丽娘跟着野男人私奔的时候呢!” 话语间,她刻意提及原主双亲的不堪往事,企图以此来羞辱对方。 予浅浅听闻此言,心中虽是冷笑连连,却也明白,今日马氏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左侧的土窑洞口,心中不禁忧虑起那个胆小又敏感的小女孩予小花。 记得刚才,当外面的人群开始喧哗时,小花那双平日里清澈如水的眼睛顿时染上了恐惧的猩红,眼底涌动的不仅仅是惊慌,还有莫名的怒意,犹如下一刻就要冲出去与世界为敌。 情急之下,予浅浅拉住了小花的手,悄声将她带入那幽暗的窑洞深处。 指着角落里一处不起眼的小洞口,轻声嘱咐道:“别怕,往这里走,里面有个秘密通道,搬开那些松动的砖块,你就可以从另一边出去了。记住,一定要藏好,直到外面平静为止。” 说完,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犹如在告诉小花,无论外界如何风雨飘摇,总有一个人会为她撑起一方安宁的天地。 予浅浅心头不禁升起一股忧虑,只盼望着即将到来的风波能尽早平息,免得纯朴的村民们在不明真相中涌入她家。 面对马氏,予浅浅的目光冷冷划过。 未曾有半点停留,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讽刺,“哦?是吗?我的记忆里,上回整个村庄像看戏一般聚集,是因为马二娘您的舌头太过自由,结果落得被我那还未及弱冠的弟弟,用一把铲子教育了做人应有的分寸。这事,您这么快就忘了?” 马氏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那次不愉快的经历犹如重新在心头翻涌。 “浅浅,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我本意是想与你心平气和地交谈,看看你如今这态度,就算是我这出了名的好性子,也难免会有些忍无可忍啊。我知道你家里新收了足足百十斤的玉米,足够你们拉到县城去换取白花花的银两,但请你别忘了我们这些同村共井的老邻居,咱们之间的情分,可不是用钱能够衡量的。” 马氏的话中虽不乏夸大其词,却也带着几分狡黠。 予浅浅闻言,轻轻挑了挑眉梢,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你对我家这般上心,究竟是自己家里揭不开锅了,还是家里缺了主心骨?就连我们随意收养的那条名为旺财的黑狗,也知道每隔三四天才晃悠悠回家一次。二娘,您怎么就比旺财还要急切地往我家跑呢?” 此言一出,马氏气得浑身颤抖,手指直直指向予浅浅,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尖锐,“你、你居然敢把我与那条畜生相提并论……” 周围的村民早有对马氏的话持怀疑态度者,此刻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马二娘,你倒是快点啊,不是说要来予浅浅家分些粮食嘛,我们站在这儿半天了,就看到地上的那点破玉米,哪里还有什么别的?” 村民们开始不耐烦起来。 马氏眉头紧锁,旋即心中迅速盘算。 她先是强行按捺住胸口的愤怒,转而堆起满脸的谄笑,话语中满是讨好的意味,“浅浅,你家柱哥昨晚挑了好几筐金黄饱满的玉米回来,这事儿村里谁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哪能吃得完这么多。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分给大家一些,这样一来,日后也好有个照应,邻里间的情谊不就是这么处出来的嘛!” 予浅浅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不以为意的轻笑,犹如在说,这只不过是生活琐碎中的一粒微尘,何足挂齿? 就这么一小块边角地所孕育的些许果实,竟然足以让马氏眼红心热至此? 若是将来那些连绵不绝的良田真正丰收,产量以千斤万斤计,马氏怕不是要嫉妒得夜不能寐,甚至急火攻心、恨不得上吊解脱? 予浅浅保持着那份温婉的微笑,语气平和而带着几分戏谑地道:“马二娘所言极是,家中确有小获,但远未及外人传言那般神奇。若不信,不妨让你那乖巧的侄女玉桃亲自到我家窑洞里一探究竟。” 马氏闻言,眼中闪过几分狡黠,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身旁的玉桃心领神会,连忙遵照姑母的眼色,小跑着向窑洞门靠近,双手紧握门把手,心中揣测着即将目睹的一切。 可是,当窑洞之门豁然洞开,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怔愣,双目圆睁。 只见几束硕大的玉米棒散落一地,杂乱无章地躺在她们的脚边,像是被粗鲁地遗弃在这里。 玉桃呆呆地注视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回头对着马二娘喊道:“二娘!那存放玉米的大缸倒了,里面的玉米要么像是遭了鼠患,被啃食得残缺不全;要么犹如是被重物碾压,面目全非,根本无法食用了!” 这话一出,庭院中的众人顿时哗然,纷纷拥至窑洞口,争先恐后地想要见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马二娘猛地站起,不顾一切地挤进人群,直奔窑洞深处。 她的目光首先被那些东倒西歪、破损不堪的架子和柜子吸引,心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随后,她的视线缓缓下移,直至那片本应金光灿烂、堆积如山的玉米所在之地。 眼前所见,却是那本应象征丰收与希望的金黄色玉米山,在巨大的陶缸倾覆之下变得扁平不堪,如同被残酷地剥夺了生机,徒留一片惨白的浪费。 马氏怒不可遏,气血上涌,脸色涨得通红,几乎要失控地扑向予浅浅,嘶声指责,“你这个狡猾的小人!竟想得出这般阴险毒计!宁可将珍贵的粮食毁于一旦,也不愿分我半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予浅浅的眉头轻轻蹙起,原本打算从容起身离开椅座的身形,也因这突变而暂时凝固。 谁料,就在马氏得意洋洋地穿梭于人群中时,她的脚下不经意间竟踩到了一名壮硕村汉的脚趾。 那村汉显然正沉浸在市集的热闹中,冷不防被这一踩,顿时痛得五官拧成一团,爆发出一声粗犷的叫骂。 “臭婆娘,踩到老子了!” 话音未落,他怒目圆睁,如同山洪暴发般的一股怒气,大掌猛地一挥,带着一股力量,将马氏如同稻草人一般重重推倒在地。 马氏猝不及防,整个人失去平衡,在慌乱逃散的人群中如断线风筝般连滚了好几圈。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中,她的娇躯不幸成了众人践踏的焦点,不一会儿便鼻青脸肿,痛得她呻吟声连连,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一旁,予浅浅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当马氏恰好滚至她的脚下,她眼底闪过几分决绝,毫不犹豫地抬起穿着布鞋的右脚,狠狠地朝马氏那已遭殃的鼻子补上一脚。 这一脚下去,空气中立时充斥着马氏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声音震得人心神不宁。 只见马氏的脸庞彻底扭曲变形,鲜血如溪流般从鼻子和嘴角涌出,染红了地面,画面触目惊心。 予浅浅望着这番情景,心中竟涌起一种莫名的畅快感,嘴角挂着一抹冷酷的笑意,拍掌称赞,犹如是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此时,玉桃见马氏已无力起身,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缓缓走向予浅浅,面上展现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一张素净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轻声道:“浅浅姐姐,我知道你内心仁慈善良,定不忍心看着乡亲们忍饥挨饿。何不将藏匿的玉米分给大家,解众人燃眉之急呢……” 可是,面对玉桃的恳求,予浅浅只是侧目一瞥,眼底尽是不屑与冷硬。 第58章 耳光 没有半点犹豫,她猛地举起右手,如同雷霆万钧之势,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弧线,狠狠甩在了玉桃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嘈杂的市集中,予浅浅这一巴掌,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毫不留情。 玉桃原本清秀的脸蛋瞬间被一片狰狞的红色掌印覆盖,身体受到重击,重心不稳地向一旁的木柱踉跄而去。 瘦弱的身躯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冲击? 围观的人群惊呼连连,眼睁睁地看着玉桃一头撞上木柱,秀发瞬间散乱,接着又被柱子的反作用力弹回,狼狈地摔倒在已昏迷不醒的马氏身旁。 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火辣疼痛以及屈辱,玉桃艰难地挣扎着想要坐起,双腿胡乱蹬踢,双手在虚空中胡乱摸索,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你——啊!”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 她的话语未及出口,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扼住咽喉。 予浅浅身形轻巧地弯下腰肢,那双白皙的手如同锋利的鹰爪,猛地攥住了她的发丝,用力向后一扯。 玉桃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化作一串无言的呜咽。 她双手本能地环抱于头顶,企图减轻那份撕扯的痛楚,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嘴唇颤动着发出微弱的悲鸣,与予浅浅四目相对。 予浅浅面若桃花,双眸闪烁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嘴角勾出一抹看似温柔却冷入骨髓的微笑。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每个字都似淬了毒的针,一字一句刺入玉桃的心,“玉桃,是谁误导了你,让你以为我会心慈手软?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吃穿全赖马二娘施舍,又凭什么踏入我家门槛,妄图分享我的口粮?” 随着她的话语,那只紧握着玉桃发丝的手轻轻转动,犹如在展示一件战利品,将玉桃的脸强迫性地转向了一侧,正对着呆立在一旁、面色复杂的谢可衡。 玉桃疼得几近麻木,几乎忘了如何去抵抗,泪水如断线珍珠,不断滴落,在泥土地上开出一朵朵晶莹的泪花,映照出她此刻的绝望与悲哀。 就在这时,予浅浅靠近,红唇轻启,犹如吐露最温柔的情话,却在玉桃耳畔落下冰冷的诅咒,“玉桃,你看看,我如此对你,谢可衡可有勇气说上片语?他会否跨出那一步,来拯救你于水火之中?” 每一个字都像是寒风中利刃,直刺人心。 玉桃强忍剧痛,泪眼婆娑中望向谢可衡,那目光中既有期盼又有无尽的哀求,口中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如同被暴风雨打湿翅膀的小鸟,渴望着庇护。 而谢可衡,目睹了予浅浅狠辣无情的一幕——她对玉桃的欺凌,连同那缕被硬生生拽下的发丝,让他心中情绪翻滚。 可是,他的第一反应,并非立即冲上前去援助玉桃,而是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起了在永乐赌庄的那个夜晚。 那时的予浅浅,云髻高挽,轻纱半遮面庞,回眸之间含情脉脉,那一眼似乎蕴含了千言万语,直击他心底。 玉桃见状,心知仅有的希望便寄托在了谢可衡身上,她拼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踉跄几步,整个人扑倒在谢可衡脚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摆,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衡哥哥!求求你,救救我!” 她的声音颤抖而急促,充满了绝望与乞求。 她轻轻地伸出那细致柔美的手指,就要轻巧地搭上谢可衡强健有力的手腕,意图用这微小的接触传递心中的关怀与焦急。 却不料,谢可衡犹如背后长眼,仅在一刹那间,手臂轻轻一挥,便巧妙地避开了她的触碰,犹如两人的世界,被这一推,陡然拉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停留,直接越过她,落向了在一旁静默站立的予浅浅。 谢可衡的举动冷酷而决绝,犹如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那份漠视,如同冬日寒风,让她的心底不禁泛起阵阵凉意。 紧接着,谢可衡大步流星,径直走向予浅浅,双手自可自然地扶上了予浅浅那柔弱无骨的胳膊,动作之中带着温柔与坚定。 他压低了声音,那沉稳而又带有些许恳求的语调,似乎在努力平息着即将爆发的风暴,“浅浅,你看,能不能先让玉桃姑娘和马二娘起身,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有什么误会,我们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予浅浅闻言,竟掩嘴轻笑,那笑声清脆悦耳,却透着一股讽刺与不屑。 她的眼睛犹如两汪璀璨的星辰,闪过狡黠的光芒,那笑容背后,藏着的是对当前情境的嘲弄与不满,“好好说?真是笑话!你都已经擅自做主,把人领到我的门槛前,还指望我能和颜悦色地应对吗?” 谢可衡的脸上骤然染上了一层绯红,他的喉咙犹如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话语变得吞吞吐吐,每一个字都像是费尽了力气才挤出来,“可、可她们说话的确有些过分了,但动手打人总是不对的吧……” 此时,予浅浅的目光缓缓转向地上蜷缩着的玉桃,只见那女子的脸颊因方才的冲突肿胀成了紫色。 她死死拽着谢可衡衣襟的衣角,眼中满是求助与绝望,却又不屈不挠地哀求着。 目睹此景,予浅浅嘴角勾起一抹冷意,那笑容冷冽如冰。 未待玉桃说完,她忽然间抬起腿,狠狠地朝玉桃身上踢去,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呼痛,玉桃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滑落。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谢可衡的心,他毫不犹豫地弯腰将玉桃扶起,动作中充满了保护与不忍。 可是,头顶上传来予浅浅那不紧不慢、却如冰锥般锋利的话语,“在我的地盘上,任何不知好歹的野狗胆敢撒野,自然由我决定如何处置。谢可衡,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告诉我该怎么做?别自以为是了,即便我们之间有着婚约,也并不代表你可以厚颜无耻地把我家当成你的领地肆意妄为。” 面对这样的指责,谢可衡的愤怒如火山般沸腾,手指颤抖着指向予浅浅,口中却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那份因回忆而起的美好幻想,在此刻碎裂成无数片,消失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这一次,村民们显然已失去了往日的耐性,焦虑与不满如同夏日午后的热浪,席卷了整个聚集的场地。 他们的目光在谢可衡身上徘徊,充满了期待与质疑——这救命的粮食,到底还发不发放了? 谢可衡缓缓抬首,视线在周遭游移,犹如在细数每一束凝视他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带着好奇、幸灾乐祸,甚至是几分迫切的渴望。 他轻巧地走近予浅浅身旁,身子微倾,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格外清晰,“予浅浅,你以为我真的对你与沈慕尘之间的那点事一无所知吗?不妨让我问问你,就在三天前的夜晚,你与沈慕尘,两人究竟去了哪里?” 言罢,他的眼神中闪过一种莫名的光芒,既有探询,也有威胁。 予浅浅闻言,脸色微变,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眼中闪过一抹错愕与慌乱。 察觉到她的沉默,谢可衡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嘲笑,犹如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予浅浅,别以为在永乐庄里的事情能够瞒过我的眼睛。念在旧情上,我诚心诚意地劝你一句,最好立刻将私藏的粮食拿出来公之于众,否则……” 予浅浅的神色反而冷静了下来,她轻轻挑眉,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否则会怎样?” 平素温文尔雅的谢秀才,在此刻竟也毫不留情地放出了狠话,“那我就将你与沈慕尘之间的不光彩之事公之于众,让整个村子的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看清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荡妇。” 说这话时,谢可衡的眼中掠过一抹复杂,那是一种对说出如此侮辱性言语的犹豫与自我厌恶。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动,犹如那两个字粘附着重量与肮脏,费尽力气才终于吐出。 可是,予浅浅对此似乎毫无所动,只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眼底深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随后,她从容地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滑过衣裳上的褶皱,动作优雅而漫不经心,“说吧,随你便!或者,我更愿意找一面大鼓来,让你亲自敲响,边走边喊,告诉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你这个软弱无能之人,是如何被戴上‘绿帽子’,又如何憋了三天,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气来与我对质?”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那轻松的口吻更像是对谢可衡的一种无情的戏弄。 是的,面对这样的挑战,她予浅浅何惧之有? 今日,正是赵地主赵良德离世的第三天,一个本就风雨飘摇的日子里,一切秘密与冲突犹如都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望着谢可衡那副自鸣得意的神色,予浅浅心中暗自发笑,心想:这只螃蟹如今乐得忘乎所以,可否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他人网中之物,难逃被捕的命运呢? 第59章 不自量力 予浅浅轻轻抬眸,眯眼望向那天边炽烈的阳光。 她的思绪迅速盘旋,估摸着正午的钟声即将敲响,县衙的差役们或许已整装待发,在赶往此地的路上紧锣密鼓地行进。 一声冷冷的哼笑自予浅浅口中溢出,她斜睨着谢可衡,语调幽长,带着几分不屑地说道:“凭你也妄想与沈慕尘相比?真是不自量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绿毛龟一样的家伙!” 此言一出,犹如火上浇油,谢可衡的愤怒瞬间被点燃! 假如他头顶真有火焰,此刻怕是要将整个屋檐都焚烧殆尽。 可现实里,他头顶仅有的,是那片象征耻辱的绿色阴霾。 或许,古今中外所有男子面临如此羞辱时,都会同他一般,愤怒如潮水般汹涌! 谢可衡的眉头紧锁,犹如能夹住飞蚊,青筋暴露,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激愤。 他猛地伸手,意图拽住予浅浅,想要将她拖入人群中,让她的嚣张化为乌有。 可是,予浅浅机敏过人,抢先一步,灵巧地挣脱了他的掌握,猛然拍案而起,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整个空间之中。 “今天,在众多乡亲的见证下,我要正式宣布,予浅浅我,决定与谢可衡解除婚约!” 她声音洪亮,坚定无比,宛如晨钟暮鼓,震撼人心。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四面八方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嗖嗖嗖”地汇聚在予浅浅身上,锐利且充满好奇。 即便是躺在地上的玉桃和马二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宣言震惊得目瞪口呆。 “退亲”二字,犹如石破天惊,激起千层浪。 予浅浅,这个多年以来一直以谢秀才未婚妻身份自居的女子,居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要知道,谢可衡可是村里人人敬仰、视为至宝的人物啊! 众人心中暗自揣测,予浅浅难道是攀上了哪位权贵高枝,以至于敢于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谢可衡瞠目结舌,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犹如刚刚听见的是世间最不可思议的话语。 “你……你说,要和我退亲?” 他喃喃自语,嘴角却逐渐勾出一抹苦笑,心中暗自揣摩,认定这不过是予浅浅的一时赌气,终究不舍得放下他们之间这段姻缘。 予浅浅目光如寒冰,冷冷地扫过谢可衡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内心的厌烦犹如野草般疯狂滋生。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遮掩,直言不讳地开口道:“谢可衡,想当年,正是家父在归途上偶遇你那副六七岁稚童乞讨的凄凉景象,心生怜悯,慷慨解囊,赐予你一碗温热的饭菜,从而挽救了你那濒危的小生命。可时至今日,你不仅未曾涌泉相报,反而与那位藏头露尾的小情人携手,大摇大摆踏入我家门槛,企图利用虚假情谊骗取温饱,这样的行为,你扪心自问,难道良心能够安宁吗?” 原主的记忆的画卷缓缓展开,予浅浅脑海中浮现原主父亲予天云临行前的殷切嘱托,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犹如穿越时空,在她心底投下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谢可衡那时信誓旦旦的承诺,宛如昨日誓言,字字清晰,谁料转瞬不过三五春秋,那些话却已随风飘散,被他彻底遗忘。 村民们聚集在此,大多只是因为马二娘那高亢的嗓音,喊着要重新分配粮食的口号吸引而来。 可他们心里都明白,予浅浅家往年的收成,不过是杯水车薪,就算真的分配,又能落到几粒米呢? 因此,众人不过是出于好奇,想亲眼看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凑个热闹,寻个乐子罢了。 予浅浅提及的往事,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村民们不禁回想起予天云那善良热情的身影,无论哪户人家遭遇不幸,屋顶漏水或是院墙倒塌,第一个冲上前去援手的总是他。 那份无私,那份热忱,至今仍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房。 此时,众人的目光中多了一份责备,一致认为谢可衡此举确实过分,有悖于常理人情。 马二娘敏锐地捕捉到周围氛围的微妙变化,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怯意,连忙站起身来,故作镇定地大声嚷道:“哼!退婚就退婚!谢秀才,你可别怂了,难不成你真以为这村子里除了予浅浅,就没别的好姑娘了不成?” 予浅浅面色一凛,眼中闪过几分轻蔑,冷冷地瞪着马二娘,毫不客气地斥责道:“你这不知廉耻的老虔婆,我和谢可衡之间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这样一个外人插手,还在这里狺狺狂吠?” 马二娘闻言,怒火中烧,身子因愤怒而颤抖不止,心中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给予浅浅两记响亮的耳光,以解心头之恨。 可就在这时,予浅浅接下来的一句话犹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直插马二娘的心窝,令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怎么,马二娘您这般挂念谢可衡,难道暗地里是盘算着取我而代之,亲自与他结为连理吗?哎呀,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您还真以为自己风华依旧,魅力不减当年呢?” 马二娘闻此言,胸中怒火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噌噌上窜,她怒不可遏,一把捋起袖管,正欲上前与予浅浅撕扯一番,誓要讨个说法。 可是,就在这一刻,围观的乡民们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他们指指点点,声音里满是戏谑与嘲弄:“哎哟,瞧瞧这老脸皮厚的!都快入土半截了,还整天和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羞也不羞啊!” 这一下,马二娘骑虎难下,动手吧,怕是要落得个仗势欺人的恶名。 不动手吧,这口气又如何能忍? 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胸口翻腾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愤怒。 “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胡吣什么呢!老娘几时说过看上谢可衡了?我心心念念的,明明是我那贤淑善良的侄女玉桃,无论是容貌还是勤快,哪一点不比你这个只会涂脂抹粉的丫头强上十倍!” 予浅浅听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在心中暗自盘算,原来你还有这般心思,想让你的侄女玉桃攀上高枝? 哼,我岂会任你如愿? 随即,她优雅地转过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谢可衡,语调平和却坚定无比,“谢可衡,虽然咱们缘分已尽,但你曾受我父亲一饭之恩,按理说,你的命尚欠我家一份情。我不提别的要求,只希望你答应,在解除婚约之后,无论你选择谁做妻子,唯独玉桃不行。” 此言一出,马二娘与玉桃同时尖叫出声,“凭什么呢?!” 玉桃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心中暗自悲鸣,若是无缘谢可衡,她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毕竟,她早已将身心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那个男人! 马二娘见状,哪里还按捺得住,口中咒骂连篇,眼中更是迸发出刺骨的寒光,“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一个即将被休弃的女人,和那被抛弃的糟糠之妻有何分别,竟然还敢在这里指手画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敢妄想干涉我们衡哥儿未来的婚事,决定他要迎娶哪家的姑娘做媳妇吗?” 予浅浅毫不理会那人的聒噪,她的眼眸宛如深潭,静静地锁定了对面的谢可衡,语气中带着坚决,“动作快些,谢可衡,今天,在这么多父老乡亲的见证之下,咱们把这段纠葛做个了断。” 谢可衡的面色骤然变得复杂,他的目光掠过跪在地上、卑微如同尘埃中仰视着他的玉桃。 内心泛起一阵苦涩,话语间满是迟疑与躲闪,“这……这怎么行……我与玉桃之间……” 予浅浅哪里容他继续含糊其辞,一声轻斥打断了他的犹豫,“还我什么我?赶紧给出个明确的态度吧!难道说,你其实是喜欢我到无法割舍的地步,所以才不愿意解除婚约?” “怎么可能!” 谢可衡几乎是下意识反驳,“我怎么可能对你依依不舍?” 予浅浅闻言,上前一步,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眼神中闪过挑战的光芒,“好啊,如果你真想娶玉桃的话,没问题!但你可别忘了,从六岁到现在,整整十五年的时间,你在我家吃了多少米,消耗了多少谷物,一粒都不能少,全部吐出来给我看看!” 她伸出另一只手指向一旁的马二娘,声音高亢而坚定,“还有你,马家的,不是说想要补偿吗?来呀,直接找谢可衡讨去!” 予浅浅转而面向围观的村民们,声音响亮而清晰,“今天到场的各位父老乡亲,都听好了,谢可衡在这里当众承诺,不论是谁,只要是今天来的,一人一份,统统发放粮食作为补偿!” 此言一出,谢可衡顿时怒不可遏,“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予浅浅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毫不退让地回应,“话我已经放在这儿了,今天谁要是来找我要粮食,我都不会给,全都去找谢可衡解决!我予浅浅,半个子儿也不会再掏!” 第60章 退婚 院子里的人群闻言,皆是一片哗然,震惊于予浅浅为了退婚竟展现出如此强硬的姿态! 谢可衡被这一连串的话语激得面红耳赤,颜面几乎挂不住,最终他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身为男儿,应当顶天立地,怎能容忍自己依靠如你这般的小女子供养!予浅浅,你放心,我所欠你的每一粒粮食,将来必定偿还清楚,分毫不差!” 留得青山在,哪怕此刻是暗淡无光,未来亦能有重燃希望之日,不怕没有翻身的机会! 予浅浅嘴角挂着一抹讥诮,冷哼一声,眼眸微翻,犹如在说,你的小把戏对我来说不过尔尔。 本以为眼前这位谢可衡,摆出一副天塌不惊的架势,是要抛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策略来应对,哪知最终却只是虚张声势,雷声隆隆,雨点却细如牛毛。 她心中暗自发笑,未来再还?这玩笑未免太过天真! 予浅浅脸颊上那浅浅的酒窝犹如盛满了嘲弄,一字一顿道:“好得很,你既想拖延至将来再做偿还,那咱们便来好好清算一番,将这些年来,你所欠下的债,一笔一笔,清清楚楚地算个明白吧!” 即便接下来,谢可衡要当众揭开她与沈慕尘之间的秘密,予浅浅的脸上也无丝毫畏惧之色,眼中闪烁的是不屈与果敢的光芒。 面对予浅浅的质问,谢可衡的脸色霎时凝固,显得颇为尴尬,“你所谓清算,究竟是何意?” 予浅浅目光犀利,缓缓开言,“从日常琐碎说起,比如你每天两餐,每餐一碗米饭,十五载光阴,每年十二月计,除去灾害与粮食短缺的月份,你至少消费了我家三千余斤的粮食。” 随着予浅浅条理清晰的列举,谢可衡的神色逐渐变得苍白,不安的情绪开始在他心头蔓延。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形成一个解不开的结。 此时的谢可衡,早已顾不上什么文人的傲气与自尊,厉声道:“你这是空口白话!哪有如此之多?最初救助于我,又非我苦苦哀求,乃是出于你那嗜赌如命的父亲自愿,他愿意施舍我食宿,这又干你何事?” 予浅浅闻言,轻轻拍掌,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哎呀,听听这是谁的话?原来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谢秀才的风范啊!满口的仁义道德,信誓旦旦,怎料到读书都读进了狗肚子里!刚才言之凿凿要还债的人,难不成是别人不成?” 这一番言语,字字锥心,让谢可衡的脸色更加难堪。 谢可衡感受到那一刺的羞辱,如同锋利的冰锥直戳心窝,他的嘴唇因此而不受控制地颤抖,脸颊的肌肉紧绷,愤怒与不甘在他眼中熊熊燃烧。 院子中的嘲笑声渐渐平息,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终于找到了停歇的角落。 予浅浅见状,她的语调悄然转变,带上了一抹温柔,“谢可衡,细想来,这桩误会并非全然你之过错,毕竟,是马二娘将你牵扯进来的。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 她轻启朱唇,缓缓道出:“其一,我们取消婚约,而你归还我家垫付的粮食,从此之后,两不相欠,你的婚姻大事,任由你自己做主。” 谢可衡听了,眉头紧锁,摇了摇头,眼中的坚决与无奈混杂,“不可能,我家境贫寒,哪有余粮可还?更何况……”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转向一旁的玉桃,拳头暗暗紧握,眼神中充满了焦躁与不舍。 予浅浅捕捉到这一细节,嘴角微微上扬,挑了挑眉,似乎已有主意,“那么,便只剩第二个选项了!如今这局面,婚事已无继续之可能。” 她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站在一旁的马二娘和玉桃,冷冷说道:“如果你愿意,在此众人之前,严词训斥马二娘与玉桃,那么,你所欠的粮食,只需偿还五分之一。” 此言一出,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阵阵议论,有的起哄,有的叫嚣着要谢可衡赶紧还粮,更有老者摇头叹息。 念叨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古训,劝说谢可衡暂且放下尊严,向予浅浅道歉,以此了结这段纷争…… 面对排山倒海的压力,谢可衡脸色苍白如纸,双腿发软,连连后退几步,一手按住胸口,艰难地喘息着,犹如下一刻就要窒息。 一旁的马二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跺脚。 快步来到谢可衡身旁,急切地劝说,“谢秀才啊,你忘了八月的乡试吗?一旦高中举人,予浅浅她就得改口尊称你为老爷!你一个堂堂男儿,怎能被这等小事折腰,让一个小人得志?” 此刻的谢可衡,心中怒火中烧,而马二娘的喋喋不休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他猛地一挥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够了,马二娘,你先给我安静!” 马二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震得身形微微一晃,脸上错愕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眼中怒火升腾,犹如被点燃的干柴,噼里啪啦作响。 她挺直了腰杆,嗓音陡然拔高,犹如夜枭般尖锐刺耳,“哎哟喂,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你冲我吼啥吼,以为自己是谁家的大少爷呢?” 言毕,她的目光如利刃般转向了一旁静静站立的予浅浅,语气中满是挑衅与不屑,“你呀,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好像全村子就你家那几亩薄田能养得起咱们的谢大少爷?哼,告诉你,就算我们家揭不开锅,也不会在乎多他谢可衡这一张吃闲饭的嘴!” 谢可衡被这番不留情面的话语当众揭开家中拮据的真相,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脸颊发烧,心中羞愤交加。 他咬紧牙关,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似从齿缝间挤出,“马二娘,注意你的话语!别再信口开河,污蔑他人!” 可是,马二娘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的锋利与伤害。 反倒是脖颈一扬,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予浅浅,你可别忘了,我家与族长可是沾亲带故的!你再敢在这里撒泼,信不信我一句话,族长立马就到,到时候看看是谁哭着鼻子回家找妈去!” 话音未落,她更是变本加厉,朝谢可衡脸上狠狠啐了一口,嘴里咒骂道:“呸!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要不是老娘出手,你哪有今天!” 唾沫星子溅在谢可衡的脸上,如同火油浇在心头,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那是一种积压已久的愤怒与屈辱在瞬间爆发的预兆。 谢可衡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青筋暴突,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 正当这紧张气氛一触即发之际,予浅浅的声音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插入,如同针扎在紧张的气球上,“谢可衡,你倒是快做个决定啊!磨磨蹭蹭的,这样子还想考取功名?我看你还是早点认命,回来老老实实跟我一起下地干活吧!” 谢可衡的心跳如擂鼓,脸上汗水与怒气混杂,胸膛内的热血沸腾得几乎要将他理智的最后几分防线焚烧殆尽。 他的视线缓缓移到左边,定格在马二娘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马二娘一接触到他那满是恨意的目光,心中猛地一颤,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 急忙往后踉跄退了几步,双手慌乱地护住脸颊,尖声叫嚣,“谢可衡,你要是敢对老娘动手,我保证让你在这村子里寸步难行!” 转瞬之间,她把矛头转向了一边的予浅浅,口中的话语如毒箭般射出,却不料突然间自己的话音被一阵痛呼所打断,“你这个……哎哟!” 谢可衡的怒意如熊熊烈火般在胸中燃烧,那愤怒犹如要将理智的堤坝彻底冲垮。 他猛然间抬腿,一脚如同狂风骤雨般猛踹在马二娘圆鼓鼓的肚子上,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整个人如同稻草一般狠狠地踹飞出去,砰然倒地,尘土飞扬。 马二娘痛呼出声,那声音尖锐而惊恐,如同被擒获的小兽。 她刚挣扎着想要用手肘支起身体,却猛然感到一股压迫感自头顶逼近,阴冷的阴影迅速覆盖了她的视线,令她的心脏猛地一紧。 还不等她抬头望清,一阵剧烈的风声伴随着剧痛瞬间撕裂了她的脸庞——一只粗大的木板狠狠地抽打在她的脸颊上! 连续十几下的鞭挞,每一次击打都伴随着沉闷的响声和皮肉破裂的残酷。 马二娘的耳朵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嗡鸣,两颊肿胀破裂,鲜血开始缓缓渗出,染红了下巴和衣襟。 谢可衡手持那块已沾满血迹的木板,眼神如刀锋般锐利,满是愤怒,“你这猪狗不如的村妇!我告诉你予浅浅家有粮,是让你来偷盗、来掠夺的吗?!” 马二娘目睹这一切,心中既是愤怒又是绝望,她意识到谢可衡竟是如此无情,将自己的罪行全数推给了她。 犹如被激起了最原始的野性,她猛然间像被触电一般坐起身,姿态狰狞,如同一头走投无路的野狗,不顾一切地向谢可衡扑去,两人随即陷入了一场激烈的扭打之中! 第61章 混账东西 “你这没良心的混账东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马二娘嘶吼着,语气中满是决绝。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皆是心头一凛,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试图分开两人,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了混乱,喧闹声、劝解声混杂成一片,混乱如同沸水中的饺子。 可是,就在众人努力拉架之际,马二娘竟突然发出一阵怪异的大笑,她的手指如同铁钳,紧紧抓住谢可衡的衣襟,死死地缠绕住他的腰身。 那股不顾一切的劲头让周围的人瞠目结舌,彼此面面相觑,心中疑惑:这马二娘是真疯了不成? 就在这令人错愕的一刻,马二娘犹如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所驱使,猛地一挣脱众人的束缚,身形竟离奇地腾空而起。 她的双脚在空中急速后蹬,如同被激发了某种野性的力量,紧接着,她的头部如炮弹出膛,迅猛无比地朝谢可衡腰部撞去,“哐当”一声巨响。 谢可衡的身躯重重地砸在了粗糙的黄土墙上,那一刻,他只觉眼前金星乱窜,舌头不由自主地伸出,疼得他几乎窒息,半句话也吐不出来。 而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予浅浅,目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竟忍不住乐得拍手称快,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马二娘头发散乱,如同疯魔,听见予浅浅那清脆的笑声,她的脖颈猛地一扭,面容扭曲,双眼冒火,朝着予浅浅恶狠狠地低吼,“你这个小浪蹄子,还笑得出来?!” 此刻,玉桃也慌慌张张地从屋内奔出,急切地喊着:“二娘,二娘,这样不行啊!”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无助,试图制止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手上紧握的寒光在慌乱之中闪烁,那人眸中带着狠厉,就要将那股蛮力尽数倾注在予浅浅娇弱的身躯之上! 予浅浅陷于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左有凶徒,右有险境,心中犹如被重锤击中,“咯噔”一声,惊恐与决绝混杂在那双清澈的瞳仁之中。 而就在这一刻,宁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犬吠撕破,如同破晓前最沉闷的雷鸣。 一只体型庞大、面目狰狞的恶犬闯入了这场纷争,它张开血盆大口,牙齿森然,唾液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线,那狰狞的模样令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伴随着阵阵狂吠,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潮水推动,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恐慌如阴影般笼罩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恶犬再展其獠牙,轻易地咬住了马二娘裙摆下的厚重布料,一股力量将她猛然拽倒在地。 刹时,鲜血如溪流般潺潺而出,将衣物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那份鲜艳在昏黄的光影下显得格外刺眼。 恶犬的一只巨大爪子重重踏在马二娘软弱无力的腹部,锐利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皮肤,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面色惨白,眼中的绝望与痛苦混杂。 当她勉强抬头,与那只巨犬狰狞的面容对视时,对方喉咙深处传出的低吼犹如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息,直逼她的面门,让她几乎窒息,只能无助地呼喊,“救命!救命啊!” 可是,就在众人惊魂未定时,另一只更为高大威猛的恶犬犹如幽灵般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 它的目标也是马二娘,粗壮的前肢牢牢抓紧她的腿,毫不留情地将她拖向门外的泥泞之地。 马二娘的呼救声撕心裂肺,但众人被恐惧束缚,即使有人尝试阻止,也无力拉动那犹如铁铸般的绳索。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条恶犬将马二娘的双腿拖得血肉模糊,最终消失在一片污浊的泥水之中。 这一幕,让予浅浅回想起了自己曾被恶犬追逐的恐怖经历,如今这宛如天谴的野狗肆意撕扯马二娘的场景,使她不由得连吸几口冷气,好不容易才从那份震惊中缓过神来。 视线一转,左侧的窑洞内,一抹模糊而又诡异的兽影缓缓显露,予浅浅的眼瞳骤然紧缩,心底刚涌起想要警告的话语,“予小花,千万别出来!” 那模糊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猛地冲出,带着与先前恶犬同样的残忍,直扑向无辜的玉桃! 这一幕,让空气中弥漫着无法言喻的惊悚与不祥。 霎时间,尘土飞扬,喧闹四起,随着玉桃那穿透云霄的惊惧尖叫,以及予小花震耳欲聋的愤怒咆哮,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 刚从马二娘鲁莽冲撞中挣扎起身的谢可衡,顾不得满身泥土,急忙踉跄上前,情绪失控之下,双手双脚并用,胡乱地朝予小花击打过去。 犹如这样就能发泄心中无处安放的恐慌与愤怒。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予小花虽是个年纪轻轻的孩子,但因长年累月在山林间摸爬滚打,身形已然健壮,与成年男子相比毫不逊色。 面对谢可衡这如同春日微风般的攻击——那文弱书生的无力拳脚,既无力度也无技巧。 每一击落在予小花宽厚的背脊上,都犹如被无形的力量消解,软绵绵得就像敲打在柔软的棉花之上,毫无作用。 察觉到自己的无力,谢可衡心下一横,眼见窗台下方恰好放置着一把锋利的镰刀,便不顾一切地拾起,用尽全身力气,企图以镰刀的尖锐来弥补自己的劣势,狠命朝予小花背部刺去。 这一举动危险至极,充满了绝望的决绝。 在一旁焦急关注的予浅浅见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暗呼糟糕,不容多想。 猛地拽住谢可衡的发丝往后猛拉,同时灵巧地伸出一脚,精准无误地绊在他的腿弯处,顺势将他撂倒在地。 接着,她的手指如同疾风骤雨,胡乱在他脸上划过,瞬间留下了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疼得谢可衡眉头紧皱,发出低吟。 不甘受制,谢可衡反过来紧紧抓住予浅浅的手臂,两人扭打在一起,场面越发失控。 而此时,骑坐在玉桃身上的予小花目睹这一切,眼中顿时闪烁出一股冷冽而野性的光芒,喉咙深处响起一阵低沉而又威胁意味十足的咆哮。 紧接着,他猛然间张开嘴巴,露出两颗尖锐如刃的牙齿,狠命咬向了谢可衡无助伸出的右手手腕! 空气中顿时响起一阵让人心悸的“咯吱”声响,那是皮肉与骨骼遭受重压的悲鸣。 鲜血顺着予小花嘴角溢出,染红了谢可衡那曾用于挥毫泼墨的右手,一大块肉就这样残忍地被撕扯下来,触目惊心。 这一幕突如其来的野蛮行径,让予浅浅整个人呆若木鸡,内心被恐惧和震撼填满。 再转头望向谢可衡,只见他凝视着自己那已被残缺的手掌,眼神中先是错愕,随后转变为深深的惊恐,最终化为一种茫然无助的空洞。 他的胸膛伴随着复杂的心情剧烈起伏,呼吸紊乱,每一次喘息都显得那么艰难与漫长,似乎在无声诉说着这场冲突带给他的巨大冲击。 四周的喧嚣逐渐沉淀,化作一片死寂,犹如连空气中的尘埃也停止了舞动。 众人不自觉地收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汇聚于谢可衡身上,那紧张的氛围,使得每个人的心跳都似能彼此听见,形成一曲无声的合奏。 予浅浅的手指紧绷,掌心的汗水几乎要滴落,她焦急万分地向予小花挤眉弄眼,眼神中充满了急迫与警告。 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丫头能读懂她的暗示,逃离这场风暴中心——毕竟,当一个平日里温文尔雅之人被彻底激怒,谁也无法预料那被压抑的情绪会怎样肆虐释放。 可是,予小花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警告置若罔闻,两脚生根般钉在原地,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倔强与不解。 此时,她带进来的两条狗,在咬伤了马二娘后,嘴角挂着刺目的鲜红,带着嗜血的气息闯入院子。 它们的出现,如同两抹狰狞的阴影,投射在每个人的脸上,加重了现场的恐慌气氛。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安的低语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一瞬间,谢可衡的愤怒犹如找到了宣泄口,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中饱含着痛楚与决绝,几乎要将人的肝胆撕裂。 “这两只野狗,都是这怪异女孩引来的!快来人,把它们抓住!” 他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每个字都沉重得像是千斤之石。 他的面容因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扭曲,右手上沾满了斑驳的血迹,显得既可怖又可怜。 他颤抖着手指向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去找族长大人来!我要亲手结果了它们的性命!”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如脱弦之箭,冲出院门,向着族长予大全家疾奔而去。 此刻的谢可衡,面容扭曲至极,眼眶剧烈地颤动,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落下,混合着脸上的泥土,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他猛地转身,视线落在地上那把冰冷的镰刀上,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一把抓起镰刀,动作粗暴地向予小花的方向挥去,那锋利的刃光在阳光下闪烁,映出了死亡的阴影。 第62章 惊恐万分 予浅浅见状,惊恐万分,身体条件反射般腾空而起,意图阻止这即将发生的悲剧。 可是,她尚未近身,就被谢可衡狂暴的一推,踉跄倒退几步,眼睁睁看着那镰刀的寒芒逼近予小花。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悲剧不可避免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骚乱。 “让开!让开!官府的人来了!” 这一声呼喊,如同一股清流,瞬间冲散了凝重的氛围。 人群迅速分开,露出了两条通路。 两名身穿黑罩甲的衙役大步流星走进院子,他们的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在了众人紧张的心弦上。 他们环视四周,眼前混乱的场景、遍地的血迹,不禁让他们本能地伸手摸向腰间悬挂的麻绳与厚重的大刀。 其中一位身材较高大的衙役,眉头紧锁,面色阴沉,话语中带着威严,“这是在干什么?如此多的鲜血是从何而来?” 他的质问,宛如一股冷风,吹散了场中仅存的几分温暖,让所有人心头一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予浅浅心头如同被巨石猛然撞击,狂跳不已,情绪波澜起伏间,耳畔忽闻那一句话,心中霎时闪过几分狡黠。 她急忙挣脱开谢可衡那紧握的手臂,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惊慌,佯装哭泣呼救,“两位公差大人,救命啊!有人意图行凶害命啊!” 高个子衙役闻言一怔,面色微变,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行凶?” 谢可衡眉头紧锁,目光如炬,狠狠地瞪了予浅浅一眼,那眼神中既有愤怒也有无奈,沉声道:“二位差爷明鉴,此言差矣!实则是予浅浅唆使恶犬伤人!请看我手上这伤痕,便是证据!” 两名衙役随着他的话音,目光顺着他举起的手移去。 本是不经意的一瞥,却不料这一看,竟让他们的眉头皱得更紧,心中的揣测犹如得到了证实。 那血液沿着镰刀锋利的刃面缓缓滴落,一点一滴,落在地上蓬头垢面、蜷缩着的小孩衣襟上,绽放出一朵朵狰狞的红花。 小孩身旁,一只紧握镰刀的左手,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筋脉凸起,却依然死死扣住那冷冰冰的金属,不放分毫。 两衙役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予浅浅再次开口,声音中满是急切与恳求,“差爷,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方才谢可衡言之凿凿,声称要行那歹毒之事,外面的动静这么大,您二位怎么可能没听见呢?” 面对衙役投来的深邃目光,谢可衡心中不免一阵慌乱,一时语无伦次,对着予浅浅厉声反驳,“荒谬!你真是妇人之见,公差大人突然到访必有要事,别在这里混淆视听,妨碍他们执行公务!” 尽管胸中怒火熊熊燃烧,谢可衡还是强迫自己压下情绪,堆起一脸谄笑,趋步向前,试图用客气的话语缓解这紧张的氛围。 可是,不等他进一步解释,一名衙役已拉紧手中的麻绳,上下审视着他,冷冷宣布,“你,谢可衡,跟我们回衙门一趟吧。”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在庭院中炸响,激起一片错愕的涟漪。 谢可衡愣在原地,表情呆滞,口中艰难挤出几个字,“差……差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衙役冷淡至极,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犹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利落地双手发力,犹如轻松举起千斤重物,只听“嚓嚓”几声,谢可衡的双臂就被毫不费力地反剪到了背后,束缚得密不透风。 接着,那衙役似乎嫌不够,猛地一抬腿,重重一脚踹在谢可衡的臀部,力道之大,让谢可衡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前飞扑。 最终踉跄着摔进了干燥龟裂的黄土地里,瞬间尘土飞扬,遮掩了他的身影,也模糊了他的面容。 谢可衡脸颊紧贴着粗粝的地面,满嘴都是苦涩的尘土味,鼻息间尽是大地的气息。 疼痛与震惊混杂中,他才恍惚回过神来,慌忙中回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声嘶力竭地喊道:“差爷大人,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干呀!” 高个子的差役眉头紧锁,一脸严肃,他粗大的手掌轻松提起谢可衡,犹如拎起一只小鸡,冷冷地质问道:“还没干?据赌坊的人说,赵老爷失踪前最后与之交谈的人就是你!还有,那口丢弃赵老爷尸体的井里,为何会掉落一块刻有你名字的玉牌?难不成,你还能继续装傻充愣不成?” “玉牌……”谢可衡心中一颤,身体各处的痛楚犹如在这一刻加倍袭来,豆大的汗珠混杂着尘土,顺着脸颊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听到“玉牌”二字,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震,犹如触电一般,声音颤抖地辩解,“玉牌?哪来的玉牌?我明明把它……交给了予浅浅!”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而错愕,双脚无意识地在空中蹬踏。 几乎是指着予浅浅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不是我!是予浅浅!我把那玉牌亲手交给她了!” 衙役闻言,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谢可衡的头上,力度之大让其差点摔倒。 同时,他的手指向屋内柔弱纤细的予浅浅,带着嘲讽说道:“小子,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那位姑娘,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能是杀人的凶手?还能杀了赵良德那种魁梧大汉?” 而予浅浅,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她先是轻轻咳嗽了几声,姿态优雅地走上前来,那对如画的眉眼轻轻上挑,嘴角勾出一抹温柔却微妙的笑意。 她的声音宛如春风拂面,既柔又带着几分寒意,“差爷,真是辛苦你们了,多亏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被谢可衡这家伙欺侮成何种境地。” 言毕,她还煞有介事地用绣花手帕轻拭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动作里满是戏谑与挑衅,让人分不清真假。 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两名身着皂色官服的衙役首次目睹如此倾城之姿的女子,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呆愣当场。 他们的嘴唇微微开启,犹如被眼前的美丽定格,时间在这一刻悄然凝固。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忽然间开始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试图用无关紧要的话语填满这尴尬的空白,彼此的眼神中闪过几分未及掩饰的慌乱。 谢可衡,这位昔日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的秀才,此刻正站在命运的门槛上,脚下似生根般紧紧抠住门槛的每一道缝隙,任凭两名衙役如何用力拉扯,他亦是纹丝不动。 他的心中混杂着屈辱与愤怒,那股子不屈犹如要冲破胸膛,化作滔天的浪潮。 周围的村民们,被这一幕逗得哄笑连连,他们围成一圈,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审视着这位曾经的乡绅楷模如何一步步沦为一个似乎失去理智的囚徒。 在众人的眼光下,谢可衡的脸皮虽薄,但内心却似被火烤,羞愧的情绪如潮水般一次次涌来。 特别是想到这一切都在自己曾经的未婚妻予浅浅面前上演,更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突然,谢可衡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颤抖,提高音量喊道:“大人!我有重要之事相告!我要举报予浅浅!” 此言一出,两名正忙于拖拽的衙役动作猛地一顿,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谢可衡的眼中闪动着决绝的光芒,那是一种玉石俱焚的狠厉,“予浅浅,我若进了大牢,你也别想安宁!大不了就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绝望中的最后几分倔强。 听到这话,予浅浅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而下一刻,她的预感应验了。 谢可衡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予浅浅,你敢说这些年来,你家都是按时足额上缴粮食的吗?”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波澜。 予浅浅心知肚明,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她急中生智,从身旁衙役的衣襟上迅速抽下一小块布团,意图封住谢可衡那即将泄露更多秘密的唇齿。 可是,谢可衡灵活地左闪右避,双眸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怒火,犹如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差爷们,快把她拿下!《大燕律令》白纸黑字,哪家胆敢偷税漏税,不仅要入狱服刑,家中成年男子更将被征召充军!”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带着坚决。 予浅浅的心中怒火如同沸腾的岩浆,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束缚,恨不得立刻将谢可衡置于死地。 她猛地挥动纤细的手臂,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灌注其中,一记响亮的耳光伴随着清脆的声响,狠狠地落在了谢可衡的脸上,将他打得彻底愣在原地,一脸茫然,犹如被抽走了所有神智。 泪水在予浅浅的眼眶里打转,最终汇聚成串,沿着她柔美的脸颊缓缓滑落,她的目光紧锁那位高大挺拔的衙役,眼眶泛红,满是委屈与坚韧。 “请您务必不要相信谢可衡这禽兽不如之人的胡言乱语!他欺压我整整十数年,如今面对惩罚,竟还想将罪责强加于我!我们家应缴纳的粮食从未有一粒短缺,里正大人可以为我作证,恳请你们调查核实。” 第63章 你竟还敢提他 谢可衡的双目因愤怒而燃烧起熊熊烈焰,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扭曲,“里正不就是沈慕尘吗!你竟还敢提沈...呜呜呜——” 就在这一刻,予浅浅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时机,迅速且准确地将手中紧握的布团塞入了谢可衡张开的嘴中,动作之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她望着谢可衡那副惊愕交加的模样,心中涌起几分复仇的快意,随即轻轻拍了拍手。 朝旁边那位稍显年轻的衙役苦涩一笑,“抱歉耽误了诸位差爷的时间,赶紧把这个恶徒押回衙门吧。” 矮个子的衙役点了点头,动作利落地左一脚右一脚,粗鲁地驱赶着谢可衡向前行进。 而那位高个子的衙役则略显迟疑,眼神中闪过疑惑与考量,犹如在权衡什么,他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予浅浅,让她感到一种压迫感。 予浅浅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不安,她知道这些衙役虽然职位不高,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官员。 仅仅是在衙门里执行些跑腿、站堂、查案催缴的任务,但对于乡间百姓而言,他们的权力足以决定许多事情。 即便他们没有直接审查赋税的权限,但她还是担心他们会出于某种目的,干预此事。 正当予浅浅心绪纷飞之际,高个子衙役似乎做出了决定,大步向前跨出,只留下一句简短的“走了”,便转身离去。 这一瞬间,犹如是卸下了心头一块巨石,予浅浅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心情略微平复。 当她重新踏入院子,周围的村民如同潮水般迅速聚拢,将她紧紧包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奇与关心。 在这个偏远闭塞的山村中,物资或许匮乏,但人们的舌头却异常活跃,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在瞬间传遍每一个角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今日发生的这一幕,无疑将成为未来许多日子中村民们反复咀嚼的热点话题。 那些村民们,原先带着几分戏谑和嘲弄的眼神,聚集在村口,低声议论着予浅浅退婚的消息,犹如这是天大的笑料,足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是,当风向突变,他们竟纷纷转变了态度,带着几分谄媚与讨好,争先恐后地向予浅浅道贺,似乎她摆脱了一桩不祥的婚约是件值得举村欢庆的大好事。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有少数人能窥见一二,而大部分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反转。 恐怕还以为是哪家的孩子中了邪,才会如此兴师动众地庆祝一场退婚,场面之热烈,简直前所未闻。 在这世态炎凉的小村里,“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的道理演绎得淋漓尽致,人们总是趋利避害,见风使舵。 予浅浅对于这些市侩的嘴脸不屑一顾,她独自穿过人群,迈向自家的院子,心头却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沉重。 眼前,玉桃那张因哭泣而显得格外肿胀的脸庞,鼻子青紫,模样凄惨。 她的衣物被拉扯得凌乱不堪,光着双脚,不顾一切地冲出院外,那慌乱的身影,犹如是在逃避什么难以承受的痛苦。 而那仍在黄土池中流血不止的马二娘,更成了这场闹剧中的一个残酷注脚。 随着予浅浅的到来,原本嘈杂的院子逐渐安静下来,乡民们或心虚,或不解地四散而去,最终只留下一脸愕然的予小花站在原地。 经历了这次风波,予浅浅心中警觉,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敏感起来,哪怕是身旁那两只忠诚跟随的野狗,也让她心有余悸。 于是,她拉着予小花的手,轻声道:“我得出去处理些事情,很快就回来。你先到山里去,顺便……把这两只狗送回去吧。” 予小花乖巧地点了点头,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予浅浅抬头望了望天空,日头已高悬,但她身上的尘埃与血渍尚未清理,也顾不上那么多,便加快脚步,向沈慕尘办公的地方疾行。 走进那座名为“安和院”的地方,左侧是族长予大全权威所在的领地,右侧则是历代里正处理事务的书房。 今天,那扇平日敞开的大门却意外紧闭,显得格外不同寻常。 予浅浅轻敲了两下门板,未及里头回应,便自行推门而入,满心以为能见到沈慕尘熟悉的身影,却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与不解。 微风轻拂,窗外的老柳树随着风的节奏缓缓摇曳,树影婆娑,在斑驳的泥墙上绘出一幅幅动态的水墨画。 蝉儿似乎也在为这夏日的午后添上一抹生机,它们的鸣叫声混杂在一起,时而高昂激越,时而低回婉转,如同一首无尽的自然之歌。 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洒下细碎的光影,落在屋内的桌案上,那一张铺开的宣纸犹如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纸上的文字因光线的抚触而更显灵动。 桌案之后,沈慕尘端坐其间,身姿挺拔,宛如深山中静静伫立的青松。 他的眉宇间不染尘埃,透出一股超脱世外的淡然,眼中犹如蕴含着一泊静谧的秋水,让人见之心生宁静。 此刻,他正手持狼毫,笔尖轻悬,似乎在思考着下一划该如何落笔。 察觉到身边女子的细微动作,沈慕尘微微侧首,将刚刚完成的作品轻轻举起,递给了予香云。 香云,这位村中族长之女,接过了那张还带着淡淡墨香的宣纸,借机偷偷打量着沈慕尘。 她发现,在这柔和的阳光映照下,沈慕尘的面容更显得温润如玉,那双含笑的眼眸犹如能洞察人心,又饱含无限的柔情与耐心。 为了这次短暂的相遇,香云特意早起,精心打扮,就连那鬓角间点缀的野花,也是她晨起时亲自在村头小径旁采摘,希望能让自己的形象更加动人。 她轻轻摩挲着那朵沾着露珠的小花,心中暗自期盼能有机会再靠近沈慕尘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 可是,当沈慕尘突然询问起宣纸上的字时,香云的心猛地一紧。 她抬头看向那行清秀飘逸的文字,目光中闪过几分迟疑。 “这个字你认得吗?” 沈慕尘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让香云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她凝视着那个字,半晌才嗫嚅道:“认得。” 沈慕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继续问道:“那它是什么呢?” 此时的香云,脸颊已悄悄泛起了红晕,心里情绪翻滚。 “这是......”她欲言又止,心中暗自懊恼。 在这个偏僻乡村,像她这样有机会学习认字的女孩本就不多,尽管作为族长之女,她所学也只是皮毛。 她原本只想找个借口,能够多些时间和沈慕尘相处,探讨学问。 怎料,这次选的字太过复杂,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正当香云犹豫不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嘴唇,脑海中极力搜索答案之时,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予浅浅,一个同样爱好诗书的聪慧女子,轻松地抽走了香云手中的宣纸,轻轻一展。 宣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字——“浅”。 予浅浅的目光在沈慕尘和香云之间流转,她注意到沈慕尘正用手支着额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望向自己。 她嘴角上扬,对香云打趣道:“这不是我名字里的‘浅’字吗?” 语气中满是自信与亲昵,似乎在用这种方式,不动声色地加入了这场温馨的知识探讨。 闻言,香云身形猛地一顿,犹如被无形的寒风冻结,周身的气氛刹那间紧绷起来。 她眸光闪烁,迅速从予浅浅娇嫩的手中夺取了那张薄如蝉翼的宣纸,动作带着几分不由自主的急切。 宣纸在她的掌心瞬间皱缩,如同她此刻心中的波澜,随即被狠狠地揉成一团,无力地掷落在青石板地上,发出一声细微而沉重的响声。 香云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与不屑,一字一句,犹如是冬日里的冰凌,冷硬且锋利。 “休得胡言乱语!你以为我对你一无所知?沈大人怎会与你有丝毫交集,又怎会提笔书写你的名讳!显然是你自作多情,妄图以谎言混淆视听!” 予浅浅侧目望向沈慕尘,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与挑衅,轻声问道:“沈大人,小女子所言可有偏差?” 沈慕尘的嘴角轻轻勾起,那抹淡然的笑意犹如春日里的一缕和风,温暖而不失矜持,“你若说对,那便是对了。” 香云见此情景,不禁心头一颤,方才她费尽心思地想要赢得沈慕尘的几分注意,却连一个浅笑都未曾换得! 而今,面对予浅浅,沈慕尘竟似换了个人一般,不仅语气柔和,更透露出一种温柔与纵容,让人心生嫉妒。 她怔怔地立在那里,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疑惑,莫非这二人私下里已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关联? 可是这念头刚一浮现,便被香云自己无情地压了下去。 她细细打量着予浅浅,只见对方的面容因未施粉黛显得略为苍白,衣衫上还沾染了几许尘土,但这并未减损其清丽之姿,反而增添了几分自然与真实。 第64章 真面目 香云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得意,语气中带着几丝讽刺,“予浅浅,你若是不依赖那些铅华粉饰,倒是真面目示人了。在我看来,女子嘛,天生的丽质方为上品,那些脂粉之物,还是少用为妙。” 予浅浅闻言,秀眉微蹙,眼中闪过几分不悦,她凝视着香云那张素颜,心中暗自揣度,难道这“天生丽质”说的是自己不成? 真是没见过如此自我陶醉且不知羞耻之人。 一旁的沈慕尘见状,轻轻挑了挑眉,语气平和中透着不容置疑,“香云姑娘,还请暂且回避,我这里还有些公务亟需处理。” 香云闻言一惊,心中满是愕然,她不过才踏入书房片刻,连茶水尚未来得及品尝,只因一个不经意的询问,竟被沈慕尘如此直接地下了逐客令,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香云心中万般不舍,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孩子气的依恋,她轻咬着下唇,眸光流转间满是恳求之意。 她扭动着身子,试图以一种娇柔的姿态来拖延这一刻的分别。 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轻声道:“沈大人,我爹他...他似乎遗落了一本重要的册子在这里,就压在您书房后面书柜的最深处,说是让我务必找到带回去呢。” 沈慕尘听罢,眼神中闪过一抹温润的笑意,随即大方地站起身,将自己方才所坐的位置留给香云。 他迈着沉稳的脚步,与一旁静默观察的予浅浅一同移步至桌案的另一端。 此时,沈慕尘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予浅浅的脸上,那块他曾细致上药的地方,如今竟又有了细微的裂痕,皮肤显得格外脆弱。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语气中难掩关切,“怎么这般不小心,让自己又受了伤?” 语毕,他的目光变得越发柔和,犹如能透过这微小的伤口,窥见她平日里的种种不易。 予浅浅察觉到沈慕尘的目光,下意识地用手肘支撑桌面,身体不着痕迹地远离了他些许,试图保持一份微妙的距离感。 她用眼角的余光示意正专心致志翻找书柜的香云,压低嗓音,言语中带有几分无奈与警告,“这里还有别人呢,你别这样,注意分寸……” 可是,对于予浅浅的暗示,沈慕尘似乎总有着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 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不紧不慢地伸出那修长而细腻的手指,轻轻蘸取了一点桌上的清水。 然后缓缓地向予浅浅靠近,动作温柔而坚定,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脸颊上的尘埃。 随着沈慕尘的靠近,予浅浅下意识地用腰肢抵住书案,想以此作为最后的防线。 可是,这次书案的高度恰巧给她提供了一个意外的“座位”,让她在不经意间轻轻一撑便坐了上去,这一变故却似乎让沈慕尘更加接近了她,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予浅浅心头顿时泛起一阵慌乱,她抬头迎上沈慕尘那双如同点漆般深邃的眼眸,眼中既有不解也有隐隐的期待,她略显尴尬地开口:“沈慕尘,你这是又要闹哪样?” 话语间虽带着责备,但声音里却藏不住那份细腻的情感。 而沈慕尘对此只是报以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他轻轻地抬起眉毛,指尖轻轻挑起予浅浅的下巴,动作既绅士又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决。 这一举动让予浅浅不禁心中一紧,她清楚沈慕尘的脾性,回想起往昔在玉米田里的那段经历,连忙紧紧握住他的手指。 阻止了他进一步探索的意图,生怕再勾起某些情绪。 她微微调整着坐姿,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涩与紧张,“沈大人,若是被香云或是其他人看见,那该多尴尬啊……” 言毕,她的脸颊已染上了一抹绯红,眼波流转之间,满是复杂难言的情愫 “你倒是悠然自得!可知道我今天是怎么熬过来的?马二娘的刁难、玉桃的挑衅、谢可衡的纠缠,连同村里的人都来给我找茬,偏偏予大柱又不在家,我孤身一人,真是应付得手忙脚乱……” “别怕,”沈慕尘沉声安慰,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坚定,“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 予浅浅迟疑地点了点头,但心底的不信仍旧挥之不去。 沈慕尘这个人,口头上的承诺总是那般悦耳动听,前几天还信誓旦旦说要与她分享财富,结果至今连欠她的钱都未曾归还,这让她的信任如何建立得起来呢? 可是,予浅浅那细微的心思又怎能逃脱沈慕尘那双洞悉秋毫的双眼? “浅浅,我可曾提过,为你准备了一些心爱之物,它们正静静躺在后院,待会儿可愿随我一同前去探看?” 予浅浅正欲回答,却不料另一只手彷徨无措间,竟失手将置于桌边的砚台碰落。 “哐当”伴随着清脆的声响,砚中浓黑的墨汁犹如决堤的江水般四散飞溅,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水气。 那支通体象牙白的湖笔,好似失控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在沈慕尘一袭天青色衣袍上留下了一条悠长而突兀的墨线,显得格外醒目。 笔杆则无力地滚落至他的脚边,静静地躺在那儿,诉说着方才的意外。 这一连串动静自然惊扰了正在不远处侍候的香云,她心中早有几分不祥的预感,猛地回头。 却只见二人表面看似各忙其事,一个背手专注于书案上的笔墨,另一位则故作姿态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致。 香云不由得蹙起眉头,一脸困惑,丝毫未曾察觉到书案后那一方隐蔽角落里,正悄悄混杂着的男女指尖,那隐秘而微妙的触碰。 沈慕尘似乎并未受到这突发状况的影响,语气平静地对香云说道:“香云,时辰已近正午,你先行退下吧。” 这话一出,香云不由微微一怔,只见沈慕尘的手似乎在空中轻轻勾了勾,而予浅浅的身体顺势便向他身侧微倾,险些整个人倒入他怀中。 这一幕,让香云惊愕之余,更是心头一紧。 但转瞬间,二人却又恢复如初,一个继续埋首书写,另一个依然悠闲地眺望窗外,犹如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香云的一场错觉。 面对如此情景,香云不禁开始疑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沈慕尘轻轻搁下了手中的毛笔,嘴角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目光柔和地落在面前的香云身上,关切地询问:“香云,这个时候不回族里用餐,族长夫人会不会出来寻你呢?别让她担心了。” 香云闻言,小脑袋瓜儿轻轻一点,眼眸中闪过几分领悟之色。 她明白,沈慕尘这番话里藏着的是对她的关怀与体贴,而非真的催促她离开。 于是,她轻声应和了一声“哎”,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涩与感激,两条纤细的腿缓缓移动,朝着门外迈出脚步。 第65章 渴了吗? 在走向门口的过程中,她还不忘回头,声音里带着温暖与坚定,对沈慕尘说道:“沈大人稍等片刻,待会儿香云给您送来热腾腾的午饭。” 言罢,眼神里闪过真诚。 转身之际,香云还细心地拉上了予浅浅,希望能与自己同行。 但刚一转身,她便惊讶地发现,沈慕尘正温柔地为予浅浅斟上一杯清茶,那轻柔的声音犹如春风拂面,“渴了吗?” 香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猛地抬头。 正好撞上沈慕尘那不经意间扫来的淡然目光,脸上顿时泛起了酱紫色的红晕,羞得她如同哑巴一般,低下头,匆匆跑出门外,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室内,随着香云的离去,予浅浅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焦急。 她急忙抄起桌上的茶杯,未经多想便将清澈的茶水向沈慕尘身上泼去,随后连忙俯下身子,双手忙乱地在他的衣襟上搓揉,试图抹去那因自己鲁莽而溅上的墨点。 面对这一幕,沈慕尘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轻轻扶起予浅浅,温言道:“别费劲了,这套衣服我就此作罢。” 他的语气中没有半点责怪,反而透出几分随性与洒脱。 予浅浅听了,忍不住嗔怪了一句,“真是个败家的男人,这么好的布料也能说扔就扔!” 话语中既有心疼也有无奈。 而沈慕尘只是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引领着她穿过堂前的热闹,转入了后院的厢房之中。 屋内,一只古朴的香炉正悠悠地冒着青烟,一缕缕清淡的香气缭绕于空气中,营造出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氛围。 步入屋内的予浅浅,先用事先打来的清水仔细洁面,一番细致的擦拭后,整个人显得更加清新脱俗。 随后,她换上了沈慕尘新购置的衣裙,裙摆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曳,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如同画卷中走出的仙子。 此时,沈慕尘正站在香炉旁,那修长的身影与周围的静谧融为一体,手中握着金玉制成的火箸,缓缓地往香炉中添置香料。 他的目光低垂,似乎沉浸在某种深沉的思绪之中,面容平和而专注。 望着这样一幅画面,予浅浅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忐忑,她缓缓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摩挲着身后柔软的锦被。 那细腻顺滑的丝绸质感犹如在传递着几分安慰,让她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轻轻仰起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如瀑布般散落,随意而又不失韵致地垂落在绣花枕边,映衬着她瓷白的肌肤。 目光流转间,她的视线落在了床顶那精雕细琢的镂空花纹上。 龙凤呈祥,姿态栩栩如生,似乎正于云雾间翱翔,而那鸳鸯戏水,则活灵活现,犹如能听见潺潺水声与它们欢愉的低鸣。 这些图腾,每一笔每一划都透露着匠人的巧思与对幸福生活的期许。 据说,只有家境显赫的千金出阁时,才会被赐予这样寓意深远的陪嫁之物。 思绪在脑海中盘旋,予浅浅不禁暗自揣测,沈慕尘,这个平日里行事不拘小节的男子,为何偏偏选了这样一张充满传统韵味的床铺作为他们的卧榻呢? 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他对这段婚姻别样的期许? 正当她沉浸在纷飞的思绪中,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透静谧的空气,直抵她的心扉。 那是沈慕尘独有的脚步,坚定而不失温柔。 予浅浅急忙想要坐起身子迎接,可是长时间的仰望让她的手臂有些酸软无力,尝试着撑起自己的瞬间。 反而失了平衡,身子往后一倾,柔软的身体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陷入了温暖的被褥之中,带起一片轻微的涟漪。 几乎是瞬间,沈慕尘的身影逼近,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在她眼前骤然放大,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犹如蕴含着无尽的故事。 予浅浅心头一紧,脸颊泛起了羞赧的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 感受到他手指轻柔地拂过自己的面颊,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温度,她连忙阖上双眼,下意识地偏过了头,以逃避那份令人悸动的亲近。 她的发丝,如夜色一般漆黑,不经意间缠绕上了沈慕尘洁白如玉的手腕,这黑白对比之下,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妖娆与诱惑。 背后的月白色锦被轻轻摇曳,更添了几分旖旎风情。 予浅浅纤细的手指紧握着被角,声音微颤,带着几分无助,“这样,这样真的不行……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谈谈……” 沈慕尘望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怜爱。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拨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掌心轻轻贴合在她的脸颊,感受着那滑腻如同丝绸般的肌肤,甚至注意到她连指尖都因为害羞而微微泛红。 他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浅浅,我的小脑袋瓜里,此刻又在编织着怎样的奇思妙想呢?” 予浅浅猛地睁开眼,脸颊的红晕更深,眼中闪过羞愤混杂的光芒。 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奇思妙想?你倒说说看,究竟是谁在这里制造了这样让人尴尬的氛围?” 言语间,她试图推开他,却不想沈慕尘轻轻拿下了她搭在肩上的手,转而与她十指紧扣,轻轻一举。 高过她的头顶,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好了,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就告诉我,你觉得我这是在做什么?” 语毕,两人之间弥漫起一股微妙而又甜蜜的气息。 在那闷热异常的夏日午后,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洒在屋内,空气犹如凝固,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温度。 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要求她一条条数落他的不是。 炎热的季节里,即便是质地不算厚重的被单也似乎成了累赘,两人并躺在床上,肌肤相接之处,不一会儿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与温热。 她试图避开他温热的气息,语气中带着无奈与羞涩,说道:“你啊,做的坏事可真不少。先是用花言巧语哄骗我来见你,然后又巧妙地将我引到这间密闭的小屋中,现在……现在还要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欺负’我……” 话音刚落,腰部下的被褥突然有了动静,随着一阵细微的摩擦声,一件准备更换的衣袍从两人身下被缓缓抽出。 沈慕尘动作从容,轻轻抖了抖手中的衣物,那衣袍犹如带着几分不羁与洒脱。 他缓缓站起身,淡然开口,声音中却透着温柔,“你刚才压着的,是我正打算更换的衣服。” 听到这话,予浅浅瞬间怔住了,脸颊微微发热,心中满是懊恼与气愤。 这个人,每次都是这副德行,总爱拿她寻开心,戏耍于股掌之间!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她毫不犹豫地赤足向他踹去,足尖带着几分倔强的力量。 可是,他犹如早已预料,轻巧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那一刻,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一愣——她的肌肤竟是如此细腻光滑,犹如凝脂一般,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忽略了防御,另一只脚猝不及防地踢了过来,他重心一失,身形猛然向下倒去。 予浅浅惊呼一声,感觉胸口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沈慕尘虽然外表看起来清瘦文弱,但毕竟是男子,这一压之下,她顿感压力山大,几乎无法承受。 慌忙之中,她用力推开他,想要在床上翻转身体,以求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 可头晕目眩之下,所有的努力都显得徒劳,不仅没能改变位置,反而使得衣衫更加凌乱,裸露的肌肤在午后微弱的光线中泛着诱人的光泽。 沈慕尘被她一阵推搡拉扯,待到她力气耗尽,不再挣扎,只觉怀中的她胸膛急促起伏。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下巴,呢喃道:“沈大人,别再闹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沈慕尘揽着她腰肢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的心跳也跟着加速,显然,他同样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情愫中…… 予浅浅仰起头,宛如干渴的鱼儿般急促呼吸,颈间忽感一阵痒意,抬眼只见他目光深邃,充满了无限情愫。 随后,一片温柔如羽毛般的吻,轻轻降落在她的肌肤之上,细腻而绵长。 予浅浅的眼眸因惊讶而放大,那突如其来的温柔如同夏日里的甘霖。 她浑身如同冬日湖面结起的第一层薄冰,僵硬而脆弱,唯独脖颈之处,犹如被春阳悄悄探访,留下了一片温热。 那里,他的唇瓣轻柔地触碰着,一下、又一下,时断时续,犹如是深夜里最细腻的呢喃。 既像在无尽的时光中细细厮磨,又似是不经意间对这片领土的轻轻探索与占据。 予浅浅心中升起一股微妙的抗拒,试图挣脱这份突如其来的亲近,可是她的手,一直被他紧握于掌心。 犹如两片落叶紧紧依附,另一只则与他十指交缠,这温暖而有力的禁锢,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她犹如被囚于一场未完的梦,既渴望醒来,又害怕失去这份奇异的温柔。 第66章 心生怜惜 沈慕尘的目光宛如深邃的夜空,镶嵌着玄玉般的光泽,缓缓上移,注视着她。 从那细腻的脖颈到她羞涩泛红的耳际,一抹细微的痕迹赫然显现,那是皮肤的轻微破损,留下了一道约莫半指长的伤痕,如同雪地中的一缕残阳,让人心生怜惜。 他眉头微蹙,声音中带着焦急,“这伤是怎么弄的?” 予浅浅的眼睫毛轻轻颤抖,像是蝴蝶振翅欲飞,她侧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语气里带着几分逃避,“不清楚……可能是和谢可衡争执时不小心擦伤的吧……” 距离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与呼吸,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让她的内心涌动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她犹如一只被温柔网罗的小鹿,困于沈慕尘那令人窒息的臂弯之中,空气变得稀薄而珍贵,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要耗尽全身力气。 她试图借着身体的微小动作寻找逃脱的缝隙。 却在即将起身的瞬间,腰部被他强有力的手臂稳稳固定,下一秒,便是他温热的身体几乎贴合着自己的,那份压迫感令她不禁轻呼出声:“沈慕尘!” 她的心跳如鼓,思绪万千,预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但他的举动却超乎预料,沈慕尘只是用自己的唇,宛如春风拂面,轻轻扫过她耳畔那细腻的肌肤。 一次又一次,细碎而轻柔地在那道伤痕上落下吻痕,如同雨后最温柔的阳光,企图驱散所有的疼痛与不安。 他的怀抱如同避风港,安全而温暖,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伤口还疼吗?” 这句话犹如有魔力,瞬间柔软了她所有防线。 予浅浅心头一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面对的多是那些狡猾而又市侩的村民。 从没有人,能如他这般温柔以待,以如此细腻的心思抚慰着她的每一处伤痛,耐心询问,是否还在疼。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挂着几分微笑,说道:“不疼了,你不要再亲我的耳朵了,再亲,伤口也不会因此就好了呀。” 沈慕尘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温和的光芒,轻声细语,“你怎知,事情不会朝好的方向发展呢?” 他那高挺的鼻梁犹如一道精致的山脊,轻轻掠过她细腻的颈项,带起一阵战栗,“若让我以吻替药,或许你这伤痛,便会奇迹般地痊愈。” 予浅浅的脸颊霎时间染上了晚霞的颜色,热气从心底直冲到脸上,她急忙将头深深地埋入柔软的锦被之中。 声音低如蚊呐,羞愤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你这油嘴滑舌的家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心中暗想,若真能如此简单便好,那才是怪事一桩! 话音未落,一股细微的疼痛感从耳畔传来,她猛地一惊,气息变得急促而紊乱。 手指无意识地紧抠住沈慕尘的手腕,犹如要借此来缓解突如其来的慌乱。 回首间,她目光如刃,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这是干什么!咬人成癖了吗?” 沈慕尘的眼中闪过桃花般的笑意,一头青丝被发冠束得整齐有致,衣衫更是整洁如新,于这狭小的床榻之上,更显其身姿挺拔,气质非凡。 予浅浅不由自主地将自己那副常常在他面前显得凌乱不堪的形象做了对比,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犹如是要故意添乱,她的手调皮地伸向他的玉冠,企图破坏那份完美的秩序,可是还不待她扯下几缕发丝,沈慕尘的唇已经贴近她的锁骨。 轻柔地噬咬,留下一抹温热,“若我真的只是个贪图美色之辈,那么,此刻所做之事,怕是远不止这些了。” 这话让予浅浅顿时醒悟,脸颊烧得更甚,慌忙用脚蹬开他,却不料膝盖一软,身子又无力地倒回了床褥上。 “我们…还是起来吧,好不好?” 她心里清楚,与一名男子同床共枕,这背后潜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 理智告诉她,绝不能让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 她心中疑惑丛生,不明白沈慕尘为何会对自己这般好,难道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可是,沈慕尘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的唇边依旧挂着那抹玩味的笑,轻轻触碰着她的下巴,话语中透着坚定,“我有几件事,必须要在此刻告诉你。” 予浅浅急忙用手背遮住了眼睛,心中充满了不解与困惑,不明白为何这些话非得在此刻说不可,难道还有什么比眼前这微妙的氛围更为重要吗? 但她的心跳却因这份未知而加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情绪。 就在一片寂静之中,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宛如珍珠落入玉盘,清脆悦耳,“赌庄那晚的痕迹我已经处理得无影无踪,你无需担忧,谢可衡被捕之事绝不会牵连到你的身上。” 予浅浅半梦半醒间,只觉这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温柔中带着力量,她本能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回应,心中却还沉浸在睡意的迷雾中。 “至于昨天,在我的屋内发生的那一幕,与予大全和荣莲的不期而遇……” 男人的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冷峻。 予浅浅闻言猛然惊醒,几乎是弹坐而起,心头涌上一阵不安。 戒惩司——那可不是一般的去处,专门收容那些行为不端的女子,其严厉程度令人闻风丧胆! 通常,只有那些犯下滔天大罪,诸如杀人放火之辈,才会被关押在那里。 一旦踏入戒惩司的大门,就意味着要遭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磨难。 日复一日,在管事们的鞭笞和命令下劳作不止,连片刻的喘息都是奢望。那里,是人性最阴暗角落的缩影。 予浅浅的记忆不由得浮现出,村中那位因偷盗成瘾而被予大全捉住,送往戒惩司的老妪。 短短数日的“管教”,归来时已是双腿残疾,性情大变,曾经的锐气被恐惧彻底取代。 即便是晨曦中公鸡的一声啼鸣,也足以让她的灵魂颤抖。 沈慕尘的语调依然淡然,犹如谈论的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只送她进去一天,足够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了。” 予浅浅轻轻点头,随即又忍不住追问,“那予大全呢?他总不至于也受到同样的对待吧?” 沈慕尘轻笑,那笑声中藏着深意,“这个你就无需操心了,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听说他喜好寻求刺激,热衷于破坏他人家庭的安宁,那么,就让他再也无法继续行此等龌龊之事。” 予浅浅一时愕然,呆滞了几秒,然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沈慕尘,言语间满是惊骇,“你……你难道……对他用了那种手段?” “确切地说,是安排了人将他……”沈慕尘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犹豫,犹如这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接着,他轻轻将手探入予浅浅那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中。 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样做有何不妥吗?毕竟,有时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是维护公正的一种方式。” 予浅浅哑口无言,内心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无奈,也有对沈慕尘手段之狠辣的暗暗惊叹。 沈慕尘此举,无疑是精准地捏住了予大全那般极重颜面之人的心结——让他亲身经历这般痛楚,比之失去至亲之痛恐怕也相差无几。 而予大全在这样的羞辱之下,除了默默承受,别无他法。 难道他还能不顾一切,公开追究,将这份耻辱昭告天下,让自己成为乡邻间的笑柄?那无疑等于自我毁灭,让嘲笑与讥讽如影随形。 更令人心寒的是,即便予大全知晓幕后黑手乃是沈慕尘,也只能忍气吞声,无法借此事反击。 沈慕尘的这步棋,既狠且毒,正应了他曾不经意间透露出的阴骘——对凌迟种种残酷刑罚的熟悉。 这样的行径,的确符合那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城府深沉、行事狠绝的沈大人形象。 想到此,予浅浅不由得浑身一颤,犹如有股刺骨的寒意自足底直冲头顶,让她一时恍惚,分辨不清面前这个温柔地梳理着她发丝的男人,与那个在暗处运筹帷幄、冷酷无情的沈大人,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相比之下,她自己那些小聪明、小算计,在沈慕尘的深谋远虑前,简直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她注视着沈慕尘,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悄然滋生,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位怎样的对手。 第67章 一时的忍耐 沈慕尘手法娴熟地为她挽好发髻,从容站起身,语气淡然地道出一句:“吃饭吧。”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敲击声,紧接着,有人踏入屋内,开始布置餐桌,动作麻利而无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予浅浅惊骇不已,甚至未能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容,便慌忙拉起床幔,遮掩住自己的脸庞,急切地质问沈慕尘,“你怎么能随便让人进入?万一被村子里的人看到我在这里……” 沈慕尘淡然扫视了眼桌旁站立的青年,淡淡解释道:“无妨,这是我在京城时的随从,因脚程较慢,今日早晨才抵达江州。” 那随从听到主子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予浅浅。 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手中的瓷碗因惊愕而不慎滑落,“啪”的一声清脆响动,碎片四散于地,空气中弥漫起一阵尴尬而紧张的气息。 他目光深邃,犹如千言万语凝聚于眼底,惊讶与疑惑混杂成复杂的网,紧紧包裹着他初见予浅浅时的震撼。 而在那审视的视线中,逐渐渗入几分难以捕捉的……轻蔑,微妙得如同晨曦中飘忽的薄雾。 予浅浅心中明镜似的,知晓他眼神背后潜藏的思绪。 她轻轻侧首,目光掠过身旁铜镜,映入眼帘的是自己脖颈左侧那些斑驳陆离的红印,它们像是无声的控诉,字字句句皆是关于沈慕尘的“罪证”。 怒意与羞赧在她心头混杂,如烈火烹油,令她脸颊泛起了红晕。 慌忙间,她取来细腻的脂粉,一层又一层地轻轻敷上,直至那些痕迹被勉强遮掩,不再那般刺目。这番举动,似乎也是在试图掩盖内心那份不愿为人知的秘密。 落座之后,沈慕尘那双宛如深渊的漆黑眸子,竟久久凝视着她刻意修饰过的颈部,那片刻意营造出的苍白,似乎引起了他的某种兴趣或是回忆。 敏感于空气中那份不同寻常的气氛,予浅浅下意识地将衣领轻轻拉高,试图隔绝那份让她不适的注视。 她的声音略带几分不悦,质问道:“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言语间,带着几分挑衅。 沈慕尘嘴角勾出一抹淡然的微笑,语气温柔却带有一种坚定,“看风景呢,这风景,很美。” 这话似玩笑,却也藏着认真的意味,让旁听之人也不禁动容。 一旁侍立的仆人闻言,手中的汤盅不禁微微颤抖,以至于热汤溅出,洒满了桌面,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所惊扰。 予浅浅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心中暗自腹诽:瞧瞧,你这莫名其妙的话,连下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她转移注意力,目光滑过桌面铺陈开来的珍馐佳肴。 虾仁与米粥的细腻交融,炸糕上豆沙的甜蜜香气,鱼肉在奶汤中翻滚出的鲜美。 还有那紫阳蒸盆子鸡的诱人色泽,花菇与青菜、鲜肉共同演绎的三鲜烧,每一道都是大凉之地的风味精华,汇聚于此,令人目不暇接。 手握筷子,面对这一桌琳琅满目的美食,予浅浅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抬眸间,只见沈慕尘已悠然举筷,举止间透露出一种不凡的教养。 沈慕尘的手,在金色的盆中反复洗涤,直至掌心透出一股几乎能触碰到的洁净感,才缓缓拿起筷子。 这种对细节的苛求,无疑彰显了他成长于锦衣玉食环境中的背景。 他轻轻为予浅浅夹了一块羊肉胡饼,话语中含着几分温柔与邀请,“这些都是出自你们大凉的地方特色菜肴,不妨试试。” 饼面被炙烤得金黄酥脆,每一口都伴着咔嚓的声响,那特制的酱料在口中爆发出浓郁的孜然香气。 瞬间席卷了所有的味蕾,让人犹如置身于辽阔的大凉草原之上,感受着异域的风情与温暖。 还有那槐叶团子,每一颗都精巧细致,犹如是自然界中跳跃的绿色精灵,轻轻跃入眼帘。 糯米皮被凉水温柔地洗礼过,透出一股清新,它们黏糯得恰到好处,既不粘牙也不失韧性,犹如能将人的心也一并温柔地包裹起来。 内里则是红沉沉的枣泥,甜而不腻,颜色深邃如晚霞,散发着阵阵自然的甘香,每一口都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馈赠与匠人的用心,清香四溢,犹如整个房间都被这份甜蜜与幸福所充盈。 半晌时光缓缓流逝,肚子已是在这美食的攻势下缴械投降,七八分的饱和感带来了满足却也稍显遗憾。 因为眼前那几碟子精心烹制的菜肴,几乎还保持着初上桌时的完整,色彩斑斓,香气诱人,静静地诉说着未被探索的美味故事。 予浅浅指尖轻轻敲打着筷子,目光流转间带着几分无奈与询问,轻声向对面的沈慕尘问道:“这么多没吃完的佳肴,该如何是好?” 话语之间,既有对食物浪费的惋惜,也有对沈慕尘意见的期待。 可是,一旁的侍从谭影却急不可耐地插话进来,他的声音虽恭敬却显得有些唐突,“姑娘,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用餐之时应当食不言寝不语,您还是先安心用餐,说话之事不妨饭后再议,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言罢,他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沈慕尘,似乎对自己的“适时提醒”颇为自得。 予浅浅闻言,秀眉微蹙,目光如炬地瞪视着他,眼神中既有不满也有对这传统规矩的小小反抗。 沈慕尘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语气平和却带着力量,“谭影,你先退下吧。” 他的话语简洁,却让谭影心头猛地一紧。 谭影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委屈的涟漪,他本是出于对沈慕尘性格的熟稔而发言。 回忆起往昔,小王爷对待自己亲妹妹——那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在餐桌上不过是因为一句无心之语,就被沈慕尘毫不客气地命人带离。 那是个寒风凛冽的冬日,场景至今历历在目。怎么如今,才短短数日,沈慕尘的脾性竟似有云泥之别? 谭影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嗫嚅着道:“是我逾越了,多嘴了。” 就在气氛略显微妙之际,予浅浅忽然将话题一转,直指屋内的摆设,她的目光落在那张古色古香的拔步床上,“这屋里的陈设,包括那张气派非凡的拔步床,都是出自你手?” 话语间,藏着几分好奇与探究。 谭影微微颔首。 原来那张床并非沈慕尘亲自挑选,一时间,予浅浅心中那份关于床上那些象征着多子多福、鸳鸯戏水的精致雕花是由沈慕尘特意选择的遐想,如同美丽的泡沫般瞬间破灭。 她曾以为那些细腻的雕刻是他对未来的期许,是对两人关系的某种暗示,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情绪。 沈慕尘的黑眸深邃,其间闪过一抹戏谑,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妨告诉我,当你独自躺在那张床上时,究竟在想些什么,竟能让自己羞赧得满脸绯红,嗯?” 这一问,似有千钧重,却又含着莫名的柔情与玩味,让人捉摸不透。 予浅浅被这一番直接而犀利的话语击中要害,心中顿时慌乱如鼓,脸颊微热,低垂的眼帘下隐藏着一抹心虚。 她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倔强,嘴里却只是喃喃地说着,“没什么......”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沈慕尘轻扬眉角,似乎早已洞察一切,他轻轻点头,语调平淡却意味深长,“是没什么,你见到那鸳鸯悠闲于水中嬉戏,百子图中孩童笑闹的温馨场景,心中竟是波澜不惊,什么杂念都未曾生起。” 他的眼神犹如能穿透人心,让予浅浅感到一阵莫名的慌张。 这话一出,予浅浅的俏脸霎时间染上了一抹绯红,她心头暗自惊叹,他竟如此聪慧,轻易便洞察了自己的心思,一时间让她无处遁形。 她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慌乱,故作镇定地将话题抛了回去,声音里却藏着几分颤抖,“沈大人,您觉得我该想到些什么呢?” 在一旁的谭影,像是刚刚从一场美梦中惊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咳嗽了几声,试图提醒这二人,还有他人在场,气氛不应如此微妙。 沈慕尘闻言,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他慢条斯理地用巾帕擦拭着手上的墨迹,目光悠然投向窗外郁郁葱葱的绿树。 犹如已看透世间红尘情事,“你想的,莫非是与我共奏琴瑟和谐之音,在花前月下的浪漫中共醉,是不是?” 他的语气里既有戏谑,又带着一份认真,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予浅浅闻言,脸色由红转白,一股羞愤之情油然而生,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几乎要喊出来——在这个画皮妖怪面前,她的厚颜程度真是望尘莫及! 她愤怒又羞赧,转身大步迈向门口,留下一句:“我走了!” 声音中透露着决绝。 沈慕尘没有起身追赶,只吩咐谭影悄悄从后门送她离开。他担心若是再步步紧逼,可能会迫使她彻底逃避,往后的好些日子里,她恐怕都会躲在家里,不再愿意见到他。 待谭影将予浅浅安然护送回家后,他独自一人缓缓走回院中。 第68章 提醒 回想起刚才予浅浅的模样,她那流转着秋波的双眸,笑时如花朵绽放,吐气如兰,走过之处,犹如连空气都被她沾染上了芬芳。谭影内心不禁一阵赞叹,难怪小王爷会被她深深吸引。 但身为下属,有些话他不得不提醒。谭影在院子里徘徊良久,直到黄昏降临,天边金辉洒满,归巢的乌鸦在空中盘旋,他终于下定决心,踏入屋内,准备将心中的话一吐为快。 只见沈慕尘半伏半趴在案几之上,一旁的酒盏不经意间被碰倒,清冽的酒液缓缓溢出,沿着木质纹理蔓延开来,散发出淡淡的醇香。 西天的余晖穿透窗棂,轻轻洒落在他肩头,犹如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而神秘的金辉,使得那本就俊逸的面容更添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谭影心头猛然一紧,见此情景不由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几步。 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他轻声唤道:“小王爷,您身上的旧伤还未痊愈,怎可在此时贪杯饮酒,若是伤势加重,岂不是让属下忧心如焚......” 语毕,便欲搀扶起沈慕尘,打算将他送至榻上休息。 沈慕尘却只是缓慢地从案上直起身来,一手支着额头,似乎是在借着手臂的支撑缓解着什么,又似乎在享受着片刻的静谧。 他的目光穿过窗棂,远远望着那逐渐归巢的山鸦,群鸦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剪影交错,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他的眼中犹如有万千情绪在流转,时而闪过坚毅,时而又流露出一种超脱于年龄的意气风发,那是一种历经世事却依旧未改初心的执着与热忱。 这一瞬,谭影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记忆的画卷悄然展开,将思绪带回了多年前——那是沈慕尘高中状元,十六岁少年风采无双之时。 骑着白马,穿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两旁是无数倾慕的目光,楼头佳人的呼唤与艳羡,犹如整个世界的风华都汇聚于他一身。 可是,命运弄人,那样灿烂的前程,却在一夕之间化为了泡影,让人不胜唏嘘。 正当此时,沈慕尘将手中的杯盏轻轻举至唇边,忽有一缕淡雅如兰的香气从指间飘散开来,引得他微眯着眼,低沉地询问:“你对予浅浅怎么看?” 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 谭影闻言一怔,旋即恢复了常态,诚恳地回答道:“小王爷,予姑娘姿容出众,气质非凡,确实是世间难寻的佳人。” 话锋一转,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道:“只是,小王爷切莫在这位女子身上过分沉沦。若您只视她为一时的慰藉,倒也无妨。但请您务必记得,待到永安王重振旗鼓,您重返京城之时,您的身份、您的责任,要求您必须迎娶一个地位相当的名门千金,延续家族荣耀,您说是不是?” 可是,沈慕尘似乎并未全然沉浸在谭影的劝说之中,耳边时不时传来的鸦噪让他心神有些恍惚,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心中所思,外人难以窥探。 见沈慕尘似乎并未因此而不悦,谭影便斗胆继续说道:“若您真挚喜爱,未来亦非绝无可能。待时局稳定,您可以考虑将她纳入府中,作为一位温婉贤淑的侧室,让她在您身边,共享一方安宁......” 言罢,谭影小心地观察着沈慕尘的反应,空气中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静候着沈慕尘的下一句话。 沈慕尘嘴角挂着几分不屑的嗤笑,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冷嘲热讽,“妾室?你可真以为,凭她的性子,不会在家中掀起滔天巨浪,最终导致宠妾灭妻的惨剧发生?” 他的眼神深邃,犹如已预见那未卜的纷扰。 谭影闻言,眉头轻蹙,声音中带着坚定,“小王爷,以您的意志力和决断,这样的事情断然不会让它有机会发生的。” 言罢,他眼中闪过对主子无条件的信任。 沈慕尘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正是因为他太过了解自己那份不易动摇的定力,才更明白自己或许真的无法抗拒那份想要纵容她的冲动。 每当她出现在视线之中,他就如同被无形之线牵引,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感受她温暖的体温,沉醉于她的存在。 此刻的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理智被情感吞噬得近乎疯狂? 才会在脑海中反复浮现与她亲密无间的画面,幻想在月下花前,共奏那一曲琴瑟和谐。这股冲动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与挣扎。 他知道予浅浅对自己的情感,不过是出于对他俊美容颜的觊觎,在他的温柔攻势下,才偶尔流露出些许温情。 起初,他并未想过与她有长远的纠葛,可是今天,当他再次与她交缠的目光相遇时,竟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原始的渴望正在苏醒,渴望拥有她,犹如这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难道,这就是爱吗?但这份感情除了基于她的美貌,又该建立在何等基础上?对于这个答案,沈慕尘心中一片茫然。 他转身,目光穿过窗棂,凝视着夜幕如墨,渐渐将世界吞噬。内心的混乱与不安,如同这暗夜一般,深不可测。 就在这时,谭影贴近他耳边,低语间透着一股紧张,“小王爷,府门外有个名叫荣傲天的村民求见,声称有要事相商。” 随着脚步声在石板上响起,沈慕尘步入庭院,只见廊檐之下伫立着一位身穿粗麻布宽衫的魁梧大汉。 此人浓眉大眼,两颊蓄着一抹硬朗的胡须,全身肌肉宛如黑熊般健硕,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 他手中提着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竹篮,里头究竟藏有何物不得而知,还特意用一块鲜艳的红布遮盖得严严实实,增添了几分神秘。 沈慕尘微微抬眉,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严,“荣傲天深夜来访,所为何来?” 言毕,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锁定了对方,等待着一个足以让他感兴趣的答复。 谭影早已为这事细细打听了一番,回复时语气中略带几分无奈,“实在是没打探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他立在门外,坚持要见您一面。我告诉他夜已深沉,何不待到明日天明再来拜访,可他哪里听得进去,非要闯进门来。情急之下,我尽力阻拦,无奈之下,只好前来通报于您......” 言罢,谭影不禁汗如雨下,一双眼睛偷偷瞄向沈慕尘,生怕引来不满。 沈慕尘的目光锐利如刃,轻轻一扫,令谭影全身一凛,瞬间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半句。 与此同时,远在房间另一侧的荣傲天被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吸引,转头一望,正与沈慕尘那锋利的视线交汇,犹如被无形的冰锥穿透心扉,体内的热血瞬间凝结。 此时此刻,夏夜的微风轻拂而过,树叶与草丛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为这宁静的夜晚添上一抹生机。 在昏暗的光线掩映下,来者的面容若隐若现,只觉其身影修长,在屋檐斑驳的光影中更显挺拔。 他缓步自幽暗中走出,面容在朦胧的灯光中渐渐显露,高挺的鼻梁,轻抿的薄唇,玉雕般洁白的脸上挂着浅笑,但那双眸子深处,却似藏着万古不化的寒潭,冷冽异常。 荣傲天呆愣片晌,随即迅速回过神来,对着沈慕尘抱拳施礼,声音里满是敬意,“沈里正,别来无恙啊!” 沈慕尘并未多做客套,简短回礼之后,便领着荣傲天步入书房。 荣傲天动作利落地将手中的篮子放置桌上,轻轻揭开覆在其上的红布,刹时,一股醇厚的酒香犹如脱缰野马般四散开来,他笑道:“沈大人,这是我特意带来的两壶玉门烧酒,享誉四方,您务必要品鉴一番。” 可是,沈慕尘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往后倚靠在椅背上,手指不紧不慢地在桌面轻敲,目光深邃,问道:“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荣傲天自斟一杯,又从旁取出一碟花生米,嗓音浑厚如同铜钟,“实话相告,原本我是为族中事务来找族长商议,不想他至今未归,路途之上或许遇到了什么变故。既然来了,便想着与沈里正共饮几杯,顺便谈谈心中所虑。不知我是否有此荣幸?” 话语恳切,透出一份不加掩饰的直率与热忱。 沈慕尘的面容如同深秋的湖面,波澜不惊,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份沉默如同厚重的幕布,将房间内的气氛压抑得更加沉闷。 荣傲天感受到了对方冷漠的态度,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尴尬与恼火,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撞上了冰山,瞬间熄灭。 但他毕竟不是无脑之辈,此行目的重大,不能因一时意气而耽搁。 于是,他轻咳一声,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这才缓缓坐下,语气尽量平稳地道:“那么,我就不再拐弯抹角,里正大人,我的来意是希望您能成全,让我迎娶予浅浅为妻。” 这几个字犹如石子投入静水,激起层层涟漪。沈慕尘的手指在桌上轻点,随即一顿,他微微抬起眼帘,目光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邃,“你想要娶她,却来找我商议,这是何故?” 多年的高位让他身上自可自然地流露出一种尊贵气质,那份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威严犹如无形的重压,让荣傲天感到一阵心悸,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试图以姿态展示自己的坚定,“沈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村中无论是婚丧嫁娶,所有大事小情都需要经过予大全那里登记报备,才能正式举行。今日恰逢予大全外出,而我心急如焚,所以斗胆请您代为转达,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认可。” 第69章 为何 “喜事”二字犹如带着锋利的刃,直击沈慕尘的心房,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冷冽,问道:“你究竟为何要娶予浅浅?” 荣傲天捕捉到了沈慕尘言语中的那几分兴趣,心中暗自得意,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芒,“哎,说来惭愧,那晚实在是酒醉糊涂,做出了糊涂事。若非那几杯烈酒烧灼了理智,我怎会对浅浅失态至此。现在想来真是懊悔不已,如果当时能够冷静下来,与浅浅促膝长谈,凭我之力,哄得她回心转意也并非难事。” 言毕,他摊开双手,一副无奈的模样,“如今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整个村子无人不知。若我能娶了浅浅,也算是对她的一个交代。” 沈慕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冷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你如此自信,可曾问过浅浅本人的意愿?” 这份淡然中的锋锐,让空气中的紧张氛围更甚,似乎连呼吸都凝固了。 荣傲天轻巧地夹起一块炖得软糯的猪耳朵,嘴角挂着一抹自得的笑,缓缓送入口中。 他边咀嚼边自信满满地拍打着自己宽阔的胸膛,声音里透着几分豪迈,“沈大人,别的不敢说,在这十里八乡的地界上,说到打猎和种田的本事,我荣傲天认了第二,可没人敢当第一。至于说养活予浅浅那丫头,对我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保准她跟着我,衣食无忧,将来孩子绕膝,安享晚年。” 沈慕尘的目光轻轻掠过几分嘲讽,儿子绕膝? 他打量着荣傲天那粗犷如熊、面庞宽厚似铁牛般的身躯,再想象予浅浅那娇小玲珑的面容,纤细的腰肢犹如一折即断,两者放在一起,无疑是天大的不协调。 更让沈慕尘心中难以平复的是,荣傲天曾对予浅浅所做的一些不甚光彩之事,厌恶之情在心头悄然蔓延。 于是,沈慕尘站起身,语气淡漠地道:“你可以走了。” 荣傲天脸上堆砌的笑容在接二连三的冷遇下显得有些勉强,但他很快调整情绪。 换上了近乎谄媚的表情,言语间带着几分不甘和羡慕,“沈大人啊,您在京城里风流倜傥,左拥右抱,艳福不浅,自然不会为找不到美人而发愁。但是,这予浅浅可是个香饽饽……” 尽管村里的人因为忌惮荣傲天,不敢明目张胆地向予浅浅提亲,县城里的男子虽然嫌弃她的贫寒家境,以及她还要照顾幼弟的负担,大多也不敢轻易提出婚娶之议。 可是,予浅浅姿色出众,体态婀娜,谁又能保证不会有哪位多情的富家少爷看中她,将她纳为侧室或外室呢? 自打予浅浅渐渐出落得亭亭玉立,荣傲天便没少暗中留意,相较于那些青涩单纯的少女,他发现予浅浅更有韵味,以至于在无数个梦回时分,她的身影都不自觉地闯入了他的幻想之中。 这样的一块璞玉,怎能轻易放手,让其飞往他处呢? 荣傲天轻轻抹去嘴角边最后几分油渍,油腻腻的手指在衣摆边缘随意蹭了蹭,将那份满足感悄悄藏进衣褶之间。 他小心翼翼地把空荡荡的菜碟叠放回竹篮中,篮子轻巧地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转身之际,他目光坚定,对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说道:“也就这几天的功夫,我就要把和予浅浅的婚事给定了。先上一趟山,猎几只山林间的野鸟,算是给她的聘礼,也让她们家脸上有光。” 走过沈慕尘身旁时,荣傲天脚步略显踉跄,脸上因酒意泛起了红晕,他那带着三分醉意七分豪气的眼神落在沈慕尘身上,似乎想要通过某种方式证明自己。 他伸手欲拍沈慕尘肩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村里人总夸沈大人文武兼备,不知道要是咱俩比试一番,谁更胜一筹呢?改天找个机会,咱们好好较量较量!” 沈慕尘静默不语,眼神深邃,犹如能够洞察一切,他这份沉稳让荣傲天的热情瞬间减了几分。 那只举起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最终只能悻悻收回,伴随着一声不太雅观的嗝,荣傲天的身影在微醺的夜色中摇晃着离去。 此时,天边的星辰逐渐隐没于渐厚的乌云之后,整个天空犹如被一层厚重的帷幕缓缓拉下。 沈慕尘抬头仰望,那双深邃的眼眸比这沉沉的夜色还要幽深几分。 他轻轻一侧身,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墙边挂着的一柄长剑之上。 剑,是由稀有的玄铁铸造而成,轻薄却锋利无比,剑脊处略微隆起,其上雕琢着蜿蜒如龙蛇般的花纹,于昏暗中闪过奇异而绚烂的光泽。 剑尖冷冽,寒光一闪,轻轻掠过沈慕尘坚毅的脸庞,那冷意似乎连他眉宇间的棱角都能切割开来。 他独立于寒夜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夜色中显得尤为神秘。 一旁的谭影,似乎能感受到空气中微妙的张力,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犹如在这一刻,他听到了那柄剑在鞘中低吟,那是即将出鞘的预兆。 他偷偷瞥了沈慕尘一眼,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问道:“小王爷,对于予姑娘,您有何打算?如果真要纳她为侧室,那我明早就去阻止荣傲天。但若您只是想维持一段短暂的情缘,那我便不再插手此事了……” 沈慕尘的回答简洁而坚定,“不用。” 谭影顿时心领神会,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欣慰,看来小王爷终于听进了他的劝告。 沈慕尘跨出大门,夜晚的凉风迎面拂来,他不自觉地笑了,那笑容里藏着深意。 是啊,荣傲天之事,恐怕还是得由他自己来解决,毕竟,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才能处理得当,不是吗? 曙光初现,晨曦温柔地拂过沉睡的村庄,鸡鸣声此起彼伏,如同大自然的闹钟,唤醒了沉睡中的予浅浅。 她缓缓起身,于铜镜前略施粉黛,而后轻巧地用一条素雅的发带将秀发束成一条辫子,显得干练而又不失温婉。 准备就绪后,她与弟弟予大柱携手踏上前往山上的小径,去探望那寄托着一家人希望的庄稼。 走在通往山间的小路上,予浅浅的步履稍显迟缓,脚后跟那不久前的伤口虽已大致愈合,却依然在长途跋涉中隐隐作痛。 相比之下,予大柱则像是被清晨的微风灌满了能量,他的脚步轻快而有力,犹如真的有风火轮藏于脚下,每一步都跳跃着青春的活力。 “哎呀,你慢点嘛,大柱。” 予浅浅跟在后面,小跑着,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喉咙里犹如能冒出火来,她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问道:“怎么,今儿是有什么急事,让咱们家的小飞侠这么心急如焚?” 予大柱肩上背着一个竹筐,筐内的镰刀和各式农具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撞击,发出一阵阵哐当哐当的清脆声响,犹如是劳动的序曲。 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他随手一抹,随后猛地一拽予浅浅的手,指向眼前的玉米田,眼中满是激动与不可思议,“姐,就是这里,昨天的事简直让我心有余悸!” 予浅浅依言扶住一棵树干,顺着予大柱手指的方向望去,瞬间定格在当地。 他们家这片曾因灾难而几近荒芜的土地,最近却奇迹般地长出了翠绿的新嫩玉米。 这些生机勃勃的玉米,在前几天刚刚收割过一轮,按理说应当只剩下光秃秃的梗叶。 可是此刻,那些看似空荡的茎秆之间,竟不可思议地重新冒出了饱满的新穗,犹如大地母亲赐予的第二次生命。 他们的眼前,绿色的梗叶如同波浪一般铺展开来,似乎在一夜之间,这片土地变得更加肥沃宽广,绿色的浪潮一直延伸到远处山峦的另一端,美得令人心旷神怡。 予大柱将竹筐轻轻放在地上,踏入那片充满奇迹的玉米田中。 小心翼翼地从枝头摘下一穗沉甸甸的金黄色玉米,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姐,你知道吗?昨天我一个人在这里干活,完全不知道马二娘她们会来家里闹事。我当时心里还纳闷,山上怎么如此宁静。我先是割完了左边的玉米,放入筐中,转而去割右边,可等我割完回来一看……我的天哪,左边的田里竟然又魔术般地长出了新玉米!” 说到这里,予大柱的脸上依旧挂着几分尚未散去的震惊,犹如那不可思议的一幕至今仍在他心中回荡,让这对姐弟在惊叹中共同见证了自然与生命的奇迹。 予浅浅心头一紧,听完他的陈述,内心暗自惊诧。 她的眼眸轻轻闪烁,片刻的思索之后,似乎有了几分明悟,隐约捕捉到了事情背后的不寻常之处。这份诡异,该如何启齿,让她一时之间眉头紧锁,满脸纠结。 正当她心中盘桓不定之时,予大全已从身旁的竹筐中缓缓取出一个古朴的泥塑像,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于那不起眼的土堆之上。 动作之恭敬,犹如在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随即,予大全双膝跪地,脸上洋溢着无尽的虔诚,那双粗糙的手轻轻挽起袖口,一遍又一遍地,用衣袖温柔地擦拭着土地爷的雕像,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认真。 那专注的目光,与予大柱在为家中爱犬旺财洗澡时所展现出的温柔与执着,竟是如此相似,饱含深情。 第70章 叩拜 予大柱轻抚着土地爷像,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带着由衷的感激。 “敬爱的祖先,尊贵的土地爷,您真的显圣了!先是助我们家驱走了谢可衡与马二娘的侵扰,随后又让我们的庄稼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我,予大柱,作为家中幼子,定要向您行最真诚的叩拜。” 话音刚落,只听“咚咚”之声响起,予大柱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触地,表达着心中的敬意。 而那土地爷像经过予大柱的擦拭,半边胡须已显光亮,雕像的面容竟似活了一般,带着几分诙谐的神色,犹如在吹鼻子瞪眼,透露出几分逗趣而又微妙的情绪。 【嘿嘿,你这个老实的大个子,跟我还玩起了客套?若非你那心思深沉的姐姐出手,给了谢可衡一顿教训,哪来今日的顺遂?】 雕像的心声犹如穿越了虚幻,带着几分调侃。 突然间,予大柱猛地打了个喷嚏,疑惑不解地环顾四周,“是谁在背后嚼我舌头根子?”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恼火。 土地爷像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犹如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冻结住了。 【......】 一旁的予浅浅闻言,只觉哭笑不得,默默眨了眨眼睛。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她,那土地爷确实没有欺骗她。 当她按照那离奇的“剧本”设计陷害了谢可衡之后,家中的庄稼竟然真的迎来了奇迹般的丰收。 不仅如此,土地爷还慷慨地让那片仅能勉强维持生计的玉米地,扩大了好几倍。 原本贫瘠的一小块地,转眼间就变成了两三亩肥沃的良田,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哎,对了!” 予大柱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手指向予浅浅身后的那片幽静的小树林,“不单是玉米地,就连那些多年未结果的果树林,昨天去看时,竟然也都开满了花,今年将是一个丰收之年!”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欣喜,犹如连日来的辛劳与不易,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予浅浅轻盈地回转过身,足尖在落满枝叶的小径上轻巧跳跃,每一步都似乎在与自然低语,细碎的声响伴随着她的脚步,在静谧的林间轻轻回荡。她深入树林,路径两侧,梨树枝桠交错,犹如大自然精心布置的拱门,引领着她向前探索。 枝头繁星般的梨花汇聚成一片无垠的雪海,洁白无瑕,轻风拂过,点点花瓣随风轻舞,宛若冬日初雪般轻盈飘洒。 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致中,嫩绿的小梨已悄然挂上枝头,它们娇小玲珑,形似初生的吴子,表皮覆着一层细腻的青绿色,透出一股清新与生机。 紧随其后的予大柱,眼见此景,下巴差点因惊讶而脱臼。 “这……昨天我分明记得还是花团锦簇,怎么一夜间,竟魔术般变出了这么多果实!” 他的话语中带着难以置信与惊奇,目光在每一颗小巧的梨果间流转,试图寻找转变的秘密。 予浅浅微微一笑,抬手拨开眼前碍事的花枝,动作中带着一种不经意的优雅。 她的脚步缓缓移动,每一步都似在测量着脚下的土地,口中随意抛出一句解释,却难掩心中的微妙情绪,“可能是你记忆出现了偏差,或是观察不够仔细。果实怎会一夜之间突然成熟,世间万物自有其生长的规律。” 她继续前行,直至抵达一处奇妙的界限。这边界犹如自然界的分割线,一侧是生命之树的乐园,而另一侧则是时间遗忘的角落。 前方,一列列枯萎的树木排列成行,枝干干瘪,皮肤呈深褐色,如同历尽沧桑的老者。 横斜的枝条间,偶尔可见几只乌鸦停留,它们在炽热的日光下,显得格外孤寂,犹如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今朝的落寞。 感受到前方传来的沉闷气氛,予浅浅轻轻转身,再次回到树荫的怀抱下,选了一块青苔覆盖的石块,优雅地坐下,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凉爽。 予大柱连忙拧开水壶盖,递给她,目光中满是关切。 只见她眉宇微蹙,樱桃小口轻轻翕动,似乎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予大柱好奇地低下头,声音柔和地询问:“你在嘀咕什么好事儿呢?” 予浅浅眨巴着明亮的眼睛,伸出纤细的手指,做了个简单的计算手势,“我在心里盘算呢。我们家的田地总共是二十亩,对吧?其中田埂那边有十亩,山坡上也是十亩。” 她提到的田埂区域,曾让予大柱前去查看,那里的土地依然贫瘠,寸草不生,龟裂的土地犹如老人脸上的沟壑,无声地讲述着岁月的故事。 而他们真正拥有的,仅是山坡上那片生机勃勃的玉米地和这方充满希望的果林。 予浅浅轻轻饮了一口清水,嗓音清澈,透露出几分欣喜,“我刚刚估算了一下,山坡上大约有一半的土地已经开始结果实了。” 言罢,她的目光穿过层层树叶,投向远方,犹如已经看见那即将丰收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期待与欣慰。 这话一出,予大全的脸上先是闪过几分惊讶,随后声音中不禁透露出压抑不住的喜悦之情,“这么说,咱们家现在一共拥有五亩地了!” 五亩地,在以往那些艰苦岁月里,简直是连梦都不敢做的奢望! 即便是哪一年老天爷格外开恩,雨水充沛,村子里也没有任何一家能够做到五亩地全部丰收粮食的壮举! 更别说,他们家的玉米不仅个头饱满硕大,沉甸甸的犹如金元宝,色泽鲜亮,一看就知道是市场上的抢手货,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予浅浅的心思与予大柱不谋而合,她站起身来,轻轻拍打着予大柱肩上的尘土,语重心长地道:“但现在还不是出售的好时机,得再等等。” 予大柱一脸困惑,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呢?昨晚我辛辛苦苦挑回来的那么多玉米,不卖掉难不成还要屯着?可咱们家现在穷得连挖井的钱都没有了,再拖延下去……”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生活不易的无奈。 予浅浅心中也不免泛起一阵苦涩,想到家中那口日渐干涸的水井,眉头紧锁。 但她嘴上还是镇定地说:“今年的时运确实不顺,你想啊,再过段时间,县城里的粮铺会不会因为缺粮,甚至出现粮食断供的情况?到时候咱们再把这些玉米拉去县里卖,不是能赚得更多吗?” 予大柱的脑筋虽然没有妹妹转得快,被这么一点拨,虽是一时半会儿没能完全想明白,但心中也有了七八分的相信。 他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那就别耽误了!我这就去地里割玉米。等银子到手,我的头等大事就是给自己买件像样的袍子,让学堂里那些势利眼瞧瞧,小爷我也不是只能穿打补丁的衣服!” 话音未落,予大柱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两臂仿若生出双翼,他一个箭步窜进了那片金黄色的玉米田。 手中握紧镰刀,兴高采烈地挥舞起来,每割下一穗玉米,都犹如是在向着更好的生活迈进了一步。 予浅浅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犹如要将连日来的忧虑一同排出体外。 她的手轻轻拍打着自己温热的脸颊,试图驱散些许夏末的余热,眼神中却透露出一抹坚决。 在这个瞬间,她心中盘算着,等到梨林中的果实挂满枝头,变得沉甸甸、香甜诱人,再加上田野里那片金黄摇曳的玉米,收成数百斤的粮食根本不在话下。 这笔丰盈的收获,足以填补这些年家中因种种缘由累积下的粮税亏空。 她想象着那一笔笔账目在纸上逐一勾销,犹如卸去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轻松。 之后,她还要将剩余的粮食变卖,每一粒米都将成为通往新生活的铺路石,为他们筹集起远行所需的盘缠。 她和予大柱,这对生于斯、长于斯的伴侣,即将携手告别这个闭塞而又落后的山沟,踏上前往江州水乡的旅程。 在那里,她梦想着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哪怕只是一处简陋的房产,也要把它经营得温馨而充满生机。 她要在水乡开设一间店铺,贩卖亲手制作的土特产或是采集的山珍,过上自给自足,简单而又幸福的生活。 想到这些,予浅浅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心中的憧憬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未来在她的眼前铺展开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接踵而至的日子,予大柱没有片刻的停歇,他的勤勉如同山间最坚韧的松树。 晨曦初现,他便会虔诚地站在土地爷的神像前,深深一拜,祈求丰收与平安,随后便一头扎进那泛着晨露的玉米地中,一把把割下成熟的穗子。 夜幕低垂,他又会重复早晨的仪式,感谢土地爷的庇护后,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家中,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予大柱手心的新旧疤痕交错,记录着他日复一日的辛劳,每当予浅浅看到这些伤口,心中便是一阵阵锥心的疼,但予大柱总是笑着挥挥手,眼中闪过某种坚定的光芒。 他说,这是土地爷赋予他的使命,那份深信不疑犹如让他能够感受到,就在某个无法触及的角落,那位慈祥的土地爷正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与他默默对话。 而这一奇妙的交流,偶尔会被予浅浅捕捉到只言片语,土地爷那略显憨厚的“嘿嘿”笑声,伴随着对予大柱昵称的“傻大个”,竟成了这片土地上一个温暖而奇特的存在。 第71章 魅力 幸运的是,这些天里,邻家的女孩予小花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她的到来无疑为这片辛勤耕耘的土地增添了几分生机。 予小花不仅手脚麻利,还能神奇地引来四周的野狗,它们似乎被她无形的魅力吸引,自动在田边围成一圈,忠诚地守护着这片希望的田野。 这样一来,那些好奇心旺盛的村民们,即便心怀好奇,也不敢轻易靠近,更别提提出分一杯羹的要求了。 每当有人蠢蠢欲动,企图靠近这片丰收之地,总会有几只勇猛的野狗挺身而出,吓得他们落荒而逃,裤脚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留下一串串尴尬而又仓惶的背影。 就连她家那只活泼的旺财,也是一路摇着尾巴兴奋地上了山,却不料被一群气势汹汹的野狗团团围住。 平日里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无踪,只能战战兢兢地夹着尾巴,一动也不敢动,眼神中满是求助的神色。 予小花,一个在村里被誉为“女中豪杰”的女子,其力大无穷,割麦子的场景犹如是轻而易举的艺术表演。 镰刀在她手中飞舞,金黄色的麦穗纷纷落地,留下一片片整齐的麦茬,她额头上仅有的几滴汗水,在阳光下闪烁,彰显着她的坚韧与能干。 而予大柱,这个自诩为村中无敌的壮汉,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个强劲对手,两人之间的比拼不仅仅是体力的较量,更是意志与技巧的碰撞。 每当夜幕降临,予大柱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中,总是会搂着家中供奉的土地爷塑像,低声倾诉着自己的不甘与无奈,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坚毅的面容上,增添了几分落寞。 这天清晨,阳光温柔地洒在梨林间,予浅浅轻盈地站在特制的梯子上,指尖轻轻触碰着那些挂满枝头、饱满圆润的梨子,正准备将这份自然的馈赠收入篮中。 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欢声笑语打破了林间的宁静,旺财摇着尾巴,领着孙大娘走进了这片丰收的乐园。 孙大娘那慈祥的面庞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她热情地呼唤着予浅浅,声音里充满了关爱,“浅浅啊,快下来歇歇,大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菜饼,快来尝尝新不新鲜!” 听到这熟悉又亲切的声音,予浅浅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急忙从梯子上跳下。 却因太过急切,不慎扭到了脚踝,这一幕立时让孙大娘的笑脸凝固,眼中的关切与紧张不言而喻。 孙大娘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予浅浅,口中责备着却又满是心疼,“你呀,总是这样毛手毛脚的,可得小心些才是。” 予浅浅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是一阵感动,犹如回到了那些严冬,冷风如刀割般刺骨。 家里的条件有限,寒冷让人难以入眠,是孙大娘不顾严寒,踏着厚厚的积雪,为她们姐妹俩送来了救命般的温暖被褥。 想到即将离开这个养育她长大的小山村,予浅浅心中最难以割舍的,莫过于这位待她如亲女儿的孙大娘。 坐在树荫下,两人犹如又回到了无数个共度的午后。 孙大娘轻轻地把一个沉甸甸的红包放在了予浅浅的手心,笑容里藏着无限的期许,“浅浅,后天就是我闺女的大喜日子,这个红包你一定要收下,算是大娘的一点心意。” 面对这沉甸甸的红包,予浅浅本能地推辞,她知道里面的分量对孙大娘来说并不轻松,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大娘,您自己留着吧,我已经很高兴了。” 这份朴素而又真挚的情感,在这个简单的小动作中,得到了最直接的体现。 孙大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予浅浅宽大的袖口,动作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关怀,低声道:“浅浅,你一定要记得,大后天来给喜儿送嫁呀。你和喜儿从小就像一对连体婴,亲密无间,一起玩耍,共同成长,可以说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姐妹。喜儿临出嫁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务必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生怕你会错过。” 予浅浅听到喜儿的名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总是挂着甜美笑容的圆润脸庞,眼中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温柔之色,连忙点头答应。 可是,正说着,孙大娘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嘴角的笑容逐渐淡去,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心事。 予浅浅见状,心中生疑,关切地询问:“大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顺心?” 孙大娘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忧虑,“哎,我只是担心喜儿嫁过去后过得不快乐。那户人家住在十几里外的别村,万一有什么委屈,回趟娘家都不容易。我这心里啊,真是七上八下的。” 予浅浅闻言,轻柔地安抚着孙大娘,心中却情绪翻滚。 她不禁想起了原主的母亲丽娘,那个决绝离开的人。 就在气氛稍显沉重之际,孙大娘又悄悄靠了过来,语气里充满了犹豫与不确定,“浅浅啊,大娘也是听到了村里的一些闲言碎语,不知道真假,可还是想问问你。听说……你真的要成为荣傲天的新娘了吗?” 这个问题如同晴天霹雳,让予浅浅顿时皱紧了眉头,显得十分错愕,“大娘,这事儿是谁跟您说的?” 孙大娘见她反应如此强烈,意识到可能有误会,连忙解释道:“哎呀,这事儿现在村里都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是前几晚,荣傲天亲自去了族长家和里正沈慕尘那里,明确提出要娶你为妻,而且两位长辈都答应了!” 予浅浅听到这个消息,如同被雷电击中,整个人愣在原地,半晌才找回声音,声音颤抖地问道:“连……连里正大人沈慕尘,也没有反对吗?” 孙大娘微微点头,脸上写满了同情,“是的,至少我没有听说他有任何反对的声音。而且,据说荣傲天为了迎娶你,已经猎得了两只大雁作为聘礼。浅浅,这事儿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孙大娘的话语中充满了对予浅浅未来命运的担忧与关心。 那怎么行!予浅浅心中愤慨如同狂风卷起的巨浪,汹涌澎湃,几乎要将她理智的堤岸冲垮。 回想起那一夜,荣傲天那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她的眼中便闪过几分决绝的光芒,胸中的怒火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焰,炙烤着每一寸心田,几乎令她窒息。 紧接着,沈慕尘那温文尔雅却透着无奈与无力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如同一阵冷风吹过,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更加沉重。 无力感如同冬日里缠绕树干的藤蔓,从脊椎底部缓缓向上蔓延,逐渐笼罩全身,令她几乎站立不稳。 正当这绝望的情绪即将淹没一切时,孙大娘焦急又充满关切的声音如春日暖阳般照进了予浅浅的世界。 “浅浅,我的孩子,你先别慌,别急!大娘我这不是来了嘛,早已为你筹谋好了一切!” 孙大娘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犹如任何难题在她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予浅浅转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和疑惑望向孙大娘。 只见孙大娘脸上堆满了温暖而慈爱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似乎在讲述着岁月的故事,那笑容犹如能够驱散所有的阴霾。 “大娘想要介绍个人给你,一个外貌与品德皆无可挑剔的好男儿。更重要的是,大娘可以打包票,只要你嫁给他,他定会将你视若珍宝,疼爱有加。到那时,荣傲天恐怕也无从插足你的生活了。” 孙大娘拉着予浅浅的手,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回到了自家院落。 刚踏入门槛,眼前的景象宛如画卷一般展开,整个院子被五彩斑斓的灯笼装点得犹如白昼,红艳艳的棉缎在屋檐下随风轻轻摇曳,犹如跳跃的火焰,映衬着欢聚一堂的热闹氛围。 村民们络绎不绝,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或忙碌布置,或三两成群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喜事,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时,一位热情的大婶提着一串泛着诱人光泽的腊肉,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哎呀,孙大娘,您可算回来了!快来尝尝我们家特地为您准备的这腊肉,为喜儿的婚事添一份喜庆!” 孙大娘平日里待人接物的热情与真诚,在村里是有口皆碑,众人对她尊敬又喜爱。 予浅浅紧随其后,但很快就被热情的乡亲们围得水泄不通,几乎要被这股人潮推向院落的一角。 孙大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予浅浅的手腕,轻巧地拨开人群,将她护在身侧,边走边回头朝着众人笑道:“大家太客气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这么费心!” 推进内室的门扉后,孙大娘贴近予浅浅的耳边,笑容满面地低语,“浅浅,待会儿进去了,记得嘴巴甜一点,见到人都要亲切地打个招呼,咱们要给人留下个好印象哦。” 第72章 长辈 予浅浅轻抿着唇瓣,目光微闪,心中暗自思量,这屋内气氛莫非还藏着哪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不成? 毕竟,之前孙大娘热心地拉她前来做客时,可丝毫未曾提及此点! 步履轻移,将至门边,她纤手微扬,正欲挑起那遮挡视线的帘幔,却不料屋内早已热闹非凡,话语混杂成一片。 一阵阵谈论声,带着几分忧虑与闲言碎语,不经意间钻入了她的耳畔。 “玄哥儿啊,后天给新娘子抬花轿的时候,可得留个心眼,记得绕远路避开那山垭口。近来这山林之间颇不太平,咱们村的族长老爷,不就是前些日子外出,无辜遭遇了那些胆大包天的山贼嘛!” 一名声音略显沧桑的妇人关切地叮嘱道。 随即,另一道带着几分悲悯之意的嗓音紧随其后,“只要人能平安归来就好啦!真是老天保佑,瞧他流了那么多血!这村子近来就没有一天是安宁的。说起来,自从予家的浅浅姑娘和那个荣傲天被误会的那天起,好像就诸事不顺。” 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妇人接茬,语气中满是不屑与指责,“谁知道呢,反正予浅浅那丫头也是个不知廉耻的,要是我遇到那种事情,怕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湖面一跳了之!可她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吵着嚷着要和那秀才解除婚约。” 紧接着,又有人加入讨论,声音里带着叹息与鄙夷,“你没瞧见吗,荣傲天都快要登门提亲了!指不定他们俩私下里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呢!哎,玄哥儿啊,将来你要是娶妻,可千万别找这样的女人,免得惹上一身是非!” 这一句句刻薄的议论,如同一根根无形的针,扎在予浅浅的心头。 怒火,在她胸腔内悄然升腾,但她的面容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 正当一旁的孙大娘欲张口喝止这不合时宜的闲话时,予浅浅已快人一步,轻轻掀开帘子。 步入屋内,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靥,“各位大娘婶子,聊得这般热络,也不叫我一声?说来听听,是什么好事儿让你们如此上心呢?” 随着她的话语轻轻落下,屋内的喧嚣犹如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掐灭,一切归于静寂。 围坐于圆桌周围的村妇们,纷纷转过头来,望向这位不速之客,她们的眼神中既有惊讶,也有几分尴尬与愕然。 那位少女缓缓步入屋内,脚步轻盈而富有韵律,她的身姿在众多体态丰满的妇人映衬之下,愈发显得风姿绰约,宛如清风中的柳丝般柔美,更添一份不可言喻的灵动之气。 尤其是她那双犹如能够言语的眼睛,闪过灵动的光芒,犹如深山中汇聚的清泉,吸引着周遭的目光,令人一旦与之相接,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再次沉浸于那份清澈之中。 这一幕,立时引起了来自邻村妇女们的注意,她们的眼神中闪过好奇与探究,纷纷活跃起了心中的念头,相互间低声细语,打听这位陌生女子的身份。 当得知答案时,众人无不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这名字背后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 予浅浅,轻巧地选择了一个座位,姿态优雅地坐下。 她轻轻环视四周,面上挂着一抹淡然,随后缓缓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温柔,“婶子们刚刚在聊些什么趣事呢?我在门外就已经被这欢乐的笑声吸引了。” 话音落下,原本热闹非凡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尴尬,那些妇人们的谈笑声戛然而止,面露几分不自在,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变化。 予浅浅心知此刻不宜破坏孙大娘家中即将举行的喜庆气氛,于是她巧妙地转移话题。 手指轻轻触碰窗户上贴着的窗花,笑靥如花地向身旁的一位妇人问道:“瞧这‘莲莲有鱼’的窗花,剪得真是栩栩如生,我这双不甚灵巧的手,怕是无论如何也裁不出这样精致的艺术品。婶子,您可懂得这窗花的剪制之法?” 她的话语温婉而不失自尊,嘴角边挂着甜美的微笑,这份从容与亲和,即便是之前对她事迹略有耳闻的外来妇人,也逐渐被她的魅力所融化,纷纷热心地回应起她的问题来。 随着一杯杯热茶的传递,氛围渐渐回暖,那些妇人们对予浅浅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特别是来福家的婶子,几乎是恨不得将予浅浅拥入怀中。 满眼赞赏地轻抚着她的手,话语中充满了疼爱,“哎呀,你说你的手笨?这哪是笨手啊,这明明是洁白如玉,细腻柔滑,犹如轻轻一捏就能溢出水来,如此娇嫩,可别让日头给晒坏了。” 这番话,不仅充满了怜爱,也让在场之人对予浅浅更多了几分亲近与喜爱。 这话一出,犹如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那些村妇们犹如听见了最为诙谐的趣谈,顿时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淳朴与不加掩饰的欢乐。 予浅浅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加入了这阵欢快之中,但她的心思却在笑声下悄悄转动,如同湖面下的暗流。 她暗暗琢磨:在这人情世故的舞台上,要做到面面俱到、八面玲珑,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若非顾及孙大娘的颜面与心情,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思地逢迎周旋? “婶子言之有理,这般细腻柔美的双手,确实该细心呵护,犹如珍宝般藏于深闺。” 一句清澈如泉、略带稚气的少年之声,如同春风拂过树梢,悄然自背后响起。 予浅浅闻声一惊,旋即转身,视线捕捉到一抹玄色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紧致玄衣的少年,体态虽清瘦,却透出一股不凡的挺拔之气。 皮质腰带紧紧束在腰间,勾出一份坚韧与力量,背脊笔直如松,透露出一种不容小觑的傲骨。 他的眉宇间洋溢着勃勃英气,而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干净、明媚,如同正午时分穿透云层的阳光,温暖而又耀眼,瞬间成为了小屋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亮,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所吸引。 面对这张年轻的脸庞,予浅浅心中莫名泛起一阵熟悉感,犹如在那片遥远的记忆碎片中与之有过交集。 但这份记忆尚未完全浮出水面,就被孙大娘贴近耳边的低语打断了思路。“浅浅,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想要介绍给你认识的人,沈玄。你俩不妨聊聊,互相打个招呼吧。” 孙大娘的话语如同一阵突来的春风,让予浅浅心头猛地一颤,她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按住胸口。 向孙大娘投去一个制止的眼神,提醒她这里还有旁人在场,不宜太过直接。 而一旁的来福婶子,脸色却在此刻凝重了起来。 她急忙站起身,拉过孙大娘到一旁,用一种带着担忧与审视的目光来回扫视着沈玄与予浅浅。 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大娘,这予浅浅就是你说要给咱家玄哥儿物色的伴侣?诚然,模样是标致,可你看看,那腰肢细得跟柳叶似的,一看便知不是易于生育之相……这样的,怎能匹配给我们家玄哥儿呢?” 孙大娘闻言,轻轻地拍了拍来福婶子的手,眼神里满是理解与宽慰,“我懂你的顾虑,自从你家汉子过世,你一个妇道人家,含辛茹苦将玄哥抚养成人,无非是希望他能有出息,早日成家立业。但婚姻大事,还需多方面考量,不能只看外表啊。” 沈玄,年少有为,不过弱冠之年,便已在江州小城郊外那赫赫有名的军营中,担任起副提举的要职,掌管着军中的粮草调配与新兵招募,种种繁琐杂务。 朝朝暮暮,勤勉不怠,众人皆言,此子日后必非池中之物。 但见他每日于案牍间穿梭,眉宇间透露出超越年龄的沉稳与睿智,心中自有一番筹谋,似已将未来那由七品芝麻官攀至高位的艰辛路程,细细规划于胸。 孙大娘满眼欣慰与赞许,观沈玄之态,犹如自家女儿待嫁,心中欢喜难以自抑。 她目光温柔地追随沈玄与予浅浅之间的互动,二人谈笑风生,和谐之景宛如一幅温馨画卷。 孙大娘手指轻点,对身旁之人笑道:“儿女情长,还需两情相悦,看沈玄这番情意绵绵,怕是早已种下情根,你且放宽心,让时光去见证这段缘,可好?” 话虽如此,来福婶子心中仍旧波澜起伏,面上的犹豫难以掩饰,“大娘,我偶闻村中流言,言及予浅浅与那荣傲天曾有一段过往,此事可是真有其事?” 孙大娘闻之,神色一凛,随即坚定摇头,“无稽之谈,怎能信以为真!再说了,咱们玄哥儿这般优秀,何愁找不到好伴侣?若真无缘,世间男女千千万,总有那般配之人。” 此时此刻,沈玄已悄然坐至予浅浅身侧,动作轻柔地为她添茶,那眼神里藏着几分期待与紧张。 他的话语里含着不经意的试探,“予……姑娘,我们是否曾在何处见过?” 言语中透着淡淡的自信,却也不失礼貌之分寸。 第73章 坦诚 予浅浅秀眉微蹙,脑海中搜寻着原主过往的记忆,试图从中捕捉哪怕几分关于他的痕迹,无奈终是徒劳,只好轻轻摇头,一脸坦诚。 沈玄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失落,旋即重展笑颜,“不记得也是正常,毕竟那都是旧时之事。” 他留意到予浅浅因周围人的注目而略显局促,于是便收起笑意,低头静默,偶尔轻啜茶水,心中却是波涛翻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忆起儿时那个短发齐耳、性格爽朗的予浅浅,总爱跟在他身后,一起攀高树、捕泥鳅,那份无忧无虑的快乐至今仍令他怀念。 特别是那次,她不慎落水,浑身沾满泥泞,被母亲拎起来,当众拍打屁股的情景,即便在今日回想起来,依旧忍俊不禁,心头涌动着一股暖流与怀念。 沈玄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目光温柔地落在她那头乌黑的秀发上,心念微动间,意图捕捉住她头上那俏皮的小揪揪。 可是,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提醒着他眼前的女子已非昔日跟在身后嬉戏的小丫头,而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他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轻咳一声,用一种故作老成的语气掩盖住心中的微妙情感,“嗯……你来孙大娘这里,所为何事呀?” 语音刚落,沈玄便觉察出这话问得有些多余,甚至带了几分刻意的疏远。 一抹尴尬爬上他因长期日晒而显得黝黑的脸庞,幸亏肤色深沉,这细微的红晕并不那么显眼。 予浅浅坐在那里,如同坐上了针毡,心头情绪翻滚。 时间犹如凝固,她终于打破沉默,侧过头,目光与沈玄相遇,轻声回答:“我是来找喜儿聊天的。” 此后的对话,双方都尽力维持着,却总显得生硬而客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平淡无奇的气息。 予浅浅敏锐地感受到对方努力营造轻松氛围的心意。 她越发感到局促不安,正思量着如何体面地告辞,里屋突然传来喜儿宛如天籁的声音,如同一根救命稻草,“浅浅,是你在外面吗?快来帮我选簪子!” 听到这声呼喊,予浅浅仿若重获自由,整个人瞬间轻松下来。 她猛地站起身,笑声清脆,眼眸中闪过解脱的光芒,“我得走了,喜儿在叫我呢。” 沈玄闻言,眉头不经意间轻轻皱起,那句话几乎是未经思考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这无疑是触及了某个微妙的禁忌,让他心中懊悔不已。 “那你赶紧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慌乱。 予浅浅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勉强,不过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向一旁的来福婶子致意后,便如同一阵风般,匆匆奔进了屋子。 门扉轻启,予浅浅几乎与迎面扑来的喜儿撞了个满怀。 喜儿笑靥如花,一边佯装生气地伸手去捏予浅浅腰间的软肉,两人之间那份无需言语的默契和亲密立刻展现无疑。 予浅浅自然不甘示弱,立即反击,两人嬉笑怒骂,好不热闹。 一番嬉闹过后,二人皆是香汗淋漓,最终相视一笑,一同倒在了那张铺着鲜艳红绸的床上,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予浅浅的腰肢无意间触碰到床铺下的某物,发出轻微的“咯噔”声。 她好奇地探手进被褥中摸索,身子随之轻轻一翻,竟从被子里掏出了几颗圆润饱满的红枣,两人的笑声再次在屋内回荡,为这个午后增添了几分温馨与甜蜜。 予浅浅眉眼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与好奇,轻声问道:“你这床上为何散落着如此多的红枣呢?” 话音刚落,她不经意间拾起一枚红枣,尝试性地咬了一口,却意外发现那红枣竟是生生的,一股涩意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直叫她的舌尖发麻,一股不适感涌上心头,迫使她连忙捂嘴,欲将那令人生厌的味道吐出。 一旁的喜儿眼疾手快,迅速抽过一块鲜艳的红帕,温柔而细心地为她包裹住那令人不适的果子。 喜儿的脸上洋溢着少女特有的羞赧与喜悦,犹如是夕阳下最温柔的霞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事儿你可不知道,我们这儿有个习俗,就是在女子出嫁前夕,要在她的床铺上撒满红枣,寓意着将来能够早早生育,儿孙满堂,富贵吉祥!” 喜儿一边解释,一边眼里闪过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顿了顿,她又笑眯眯地补充道:“等你哪天也穿上红妆,自然就明白了。” 说罢,喜儿竟嬉笑着,不加思索地将自己的大腿重重压在了予浅浅纤细的身躯之上。 一时之间,予浅浅只觉得呼吸困难,犹如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刹那变得沉重无比。 她费尽力气,几乎使出了全身解数,终于将喜儿那顽皮的大腿移开,不由得暗自苦笑。 望着喜儿那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以及眼中春情,予浅浅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愫。 心中暗自嘲讽:还谈什么早生贵子,就凭你这大大咧咧的性格,将来你的夫君能逃过你的“热情”压迫,已是万幸了! 可是,喜儿对此全然不觉,她双手托腮,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唉,说来也是奇妙,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步入婚姻的殿堂,以至于连着好几个晚上都辗转难眠,你看,眼下都熬出一圈黑眼圈了。” 说着,喜儿突然转头望向予浅浅,眼眸中闪过八卦的光芒,“浅浅,自从你和谢可衡的婚约解除之后……你心里有没有考虑过要嫁给哪位如意郎君呢?” 说着,喜儿调皮地扬了扬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比如说,我娘为你物色的那位沈玄,你觉得怎么样?” 面对喜儿的追问,予浅浅只是淡淡一笑,随意地躺在床榻上,发出几声应付式的干笑。 事实上,作为穿书过来的人,她心中并未真正考虑过婚姻大事。 与谢可衡的娃娃亲,本就是原主父亲一厢情愿的安排,如今婚约解除,于她而言反倒是卸下了一个重担,何必再去自寻烦恼呢? 至于沈玄,既然她心意已决,即将踏上前往江州的旅程,那么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才是明智之举。 一旦不慎卷入情感纠葛,想要抽身时恐会诸多不便,徒增麻烦。 至于其他的,嗯……她的心中似乎还有更多的想法与盘算,但那些故事,或许只有时间才能慢慢揭开其神秘的面纱。 予浅浅轻轻倚在床上,凝视着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的床幔,思绪逐渐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 不一会儿,那薄纱之上犹如映现出了沈慕尘那清秀而俊朗的脸庞,五官分明,犹如工笔细描,每一次在她的脑海中浮现,都不由得让她心中一阵悸动。 那些日子里,他们共度的欢笑与温存,在这静谧的时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的脸颊不经意间泛起了红晕。 她微微抬起手,试图以一个简单的动作将这些纷扰的思绪拂去,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细微的弧线,犹如要将那些令人羞赧的片段一一抹除。 这样的尝试重复了数次,她才勉强将那些如野草般疯狂滋生、令人心跳加速的影像压制下去。 紧接着,床幔之上的幻影转换,一名青涩少年的形象缓缓成型。 少年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他的身影被光与影混杂出柔和的轮廓,增添了几分梦幻的气息。 少年的手指灵巧地穿梭于绿意盎然的草丛之中,轻轻采摘下一朵朵鲜艳欲滴的花朵与翠绿的叶片,细心地将它们编织成一顶精致的花冠。 他的动作中充满了对大自然的敬畏与爱恋,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纯真的喜悦。 随后,那少年犹如带着一颗忐忑而又充满期待的心,悄悄接近了予浅浅。 从背后轻手轻脚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里藏着一份孩童般的顽皮与神秘,“浅浅妹妹,猜猜看,哥哥这次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呀?” 那一刻,予浅浅先是微微一顿,随即用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嘴角不自觉地鼓起。 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小的失望,却也藏着掩饰不住的娇憨,“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一顶普通的花冠啊,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娘说,只有金子银子做的首饰才是好的。” 听到这话,少年的表情闪过一抹失落,眉头轻轻皱起,但这份不快很快就被他那颗纯真无邪的心所化解。 他弯腰拾起被“嫌弃”的花冠,再次展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眼中闪过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与坚定,“浅浅妹妹,别急嘛,等玄哥哥将来长大了,赚到很多很多银子,就给你买那从西域来的,用真正的金叶子做的花冠,比这漂亮千百倍,你说好不好?” “玄哥哥……”这个称呼在予浅浅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眼前的幻影与那段尘封的原主记忆中的沈玄渐渐重叠,融为一体。 曾经那个稚嫩的少年,如今已蜕变成为了一个棱角分明、浑身散发着青年锐气的男子,每一条脸部线条都勾出他成长的轨迹,以及那份不变的温柔与承诺。 予浅浅的眼眸因惊讶而放大,心中涌动的情感复杂而深邃,既是对过去的怀念,也是对未来的期许。 予浅浅猛地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双脚胡乱地踩进散落一旁的布鞋中,连鞋带都来不及系紧,便急不可耐地朝门口奔去,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 第74章 自说自话 此刻,喜儿正站在雕花木镜前,手中拿着一支精巧的银簪,专注地在乌黑的发丝间穿梭,未曾留意到予浅浅突如其来的举动。 只是自说自话,嘴角挂着几分八卦的笑意,“哎,浅浅,你听说了吗?听说族长予大全准备把他那宝贝女儿香云许配给咱们的里正大人沈慕尘呢。” 予浅浅身形一顿,背靠着门框,眉头不经意间轻轻蹙起,眼中闪过几分狐疑,“这事儿来得这么突然,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喜儿闻言,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双手环胸,挑眉反问道:“我怎么会骗你呢?这可是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打听来的内部消息!” 她接着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说来也是,香云这些天确实是天天往沈大人那里跑,不是送亲手做的饭菜,就是送去新缝制的衣裳,那殷勤劲儿,可真是让人看了都眼红。你再瞧瞧予大全,平日里那个严厉的老头子,这时候却是一声不吭,要不是他在背后暗自点头同意,香云哪里有胆量这么明目张胆的?换作以往,怕是早把她的腿打折了,免得丢人现眼!” 予浅浅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面色平静,并未多言。 心中却暗自思量,或许是因为这几天予大全因病卧床不起,连起身拿个棍棒教训人都难,才让香云如此肆无忌惮吧。 喜儿透过镜子的反光瞥了她一眼,顺手将尚未插好的头花放在桌上,略显不悦地道:“哎,浅浅,你怎么了?连我的话也不信了?我可是亲眼见到予大全亲自登门拜访沈里正,两人握手言谈的那一幕。啧啧,那说话的语气,温柔得都能拧出水来,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我看啊,他是巴不得快点当上沈里正的岳父呢!” 提到沈慕尘,予浅浅心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情绪,声音略带急切地追问:“那沈慕尘对此是什么态度?他怎么回应予大全的?” 喜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狡黠地看向予浅浅,调笑道:“嘿,予浅浅,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前每次我跟你聊村里这些家长里短的事,你不都是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嫌我多嘴饶舌吗?这次怎么,转性了?” 今天,阳光透过窗棂,懒洋洋地洒在屋内,为这寻常的对话添上了一抹不明所以的热度。 喜儿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却在说到一半时,脸色忽地一变,犹如被窗外不经意飘过的云朵遮住了内心的晴朗。 她与予浅浅,这对相伴走过十几个春秋的姐妹,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彼此的心思几乎透明,就像是对方心中的那条蛔虫,一思一念都能精准捕捉。 惊诧之余,喜儿猛地摇晃起予浅浅的肩膀,声音里既有惊讶也有几分调笑,“你莫不是对那位沈大人动了真心吧!不然怎会一提到他,你的脚步就变得如灌铅般沉重……哎呀,真是让我好生难过呢……” 话音未落,予浅浅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她迅速伸手捂住喜儿的嘴,那动作之快,犹如是要将即将脱口的秘密连同风声一同锁住。 她的眼神犀利,犹如能穿透一切虚妄,严厉警告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喜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震慑,连忙噤声,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却闪过洞察世事的狡黠光芒,犹如在说“我全都明白”。 予浅浅既羞且怒,心中的复杂情感混杂成一团乱麻。 原本不想解释,以免节外生枝,可一旦开口,似乎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加混沌不清,如同墨渍落入清泉,再也难以洗净。 喜儿轻轻拨开予浅浅的手,语气温柔却带着坚定,“我理解的,沈大人就如同那天边不染尘埃的仙人,谁见了都会心动。他不仅才智过人,初来乍到便将困扰村子多年的难题一一化解,更是在关键时刻,犹如天降神兵,将你从予大全那恶霸的鞭影下拯救出来。若说这样还不让你心动,那我真要怀疑这世间是否还有真情实感了。” 予浅浅不愿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身欲走,可喜儿却不失时机地用双腿紧紧压住了那扇老旧的木门。 尽管予浅浅使尽浑身解数,那看似单薄的身躯此刻却如同铜墙铁壁,让房门纹丝不动。 “你这是何苦呢!” 予浅浅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无奈与愤慨。 “心动?我看你是动错了念头。人心难测,沈慕尘那人在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伪善至极,每次想到这些,我就心烦意乱。你若再提他,休怪我翻脸无情,从此绝口不提!” 言罢,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决,似乎已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话一出,喜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慌张无措,连忙摆手辩解,“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沈慕尘身边总是围着那么多莺莺燕燕,个个都争先恐后地想博他一笑,这样的男子,恐怕不是能安心托付终身的良配!若是你真的对他有意,我这心里还真是七上八下的,就怕你一不小心,就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心窍啊!” 谁料,予浅浅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平息怒气,反而怒火更甚,眼眸中几乎能喷出火来,狠狠地盯着喜儿,那眼神里满是严厉。 喜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一愣,心中如小鹿乱撞,急切地在脑海中搜寻着,自己究竟哪里触碰到了予浅浅的逆鳞? 趁着喜儿怔忪的片刻,予浅浅猛地一转身,手掌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象牙雕花立柜,发出“哐当”一声响。 随即用力推开房门,脚步匆忙地冲出了房间,留下身后一片愕然。 屋内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好奇与疑惑的目光,犹如一时间所有的空气都凝固在了予浅浅的背影上。 感受到背后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予浅浅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但她迅速调整情绪。 挤出一个略显尴尬却努力保持自然的微笑,转身融入人群中,解释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刚刚突然想起我晒在山坡上的果干还没收,那些野狗可精明着呢,说不定正觊觎着呢。各位婶子,不好意思,我得先回去看看。” 几位年长的婶子闻言,面露关怀,连忙问道:“不再多坐会儿?要不要我们帮你一起收?” 此时,孙大娘轻拍了拍一旁沈玄的背,似乎示意他有所行动。 沈玄心领神会,立即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如同一棵挺拔的松树。 挡在了予浅浅与众人之间,脸上挂着温和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不如我陪你一道回去吧,正好也可以在村里随便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心照不宣,眼神中流露出各种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猜疑、也有几分玩味。 即便是予浅浅与沈玄之间并无特别,此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免感到几分尴尬与害羞。 她努力保持着镇定,又勉强聊了几句家常,这才让那些好奇心旺盛的村妇们渐渐散去了注意力。 一旦脱离了众人的视线,予浅浅便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快步向山下奔去。 山路蜿蜒曲折,坡度时陡时缓,两旁的杂草随风摇曳,时而高过膝盖,时而仅及脚踝,偶尔还能听见山林间的鸟鸣声和远处溪水潺潺,却丝毫没能减慢她逃离的脚步。 叶片边缘锋利如细刃,轻轻刮过予浅浅裸露在外的脚踝,带来几分细微却锐利的疼痛,犹如是大自然不经意间的一个恶作剧。 她蹙了蹙眉,低头仔细审视着脚下崎岖的山路,生怕再有类似的“惊喜”。 就在这时,一阵温暖而略显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和你换个位置吧,你走在里面更安全。” 少年的话语中带着坚定,却也藏着温柔。 春风拂过,不经意间带落了一朵山花,它轻盈地旋转着,最终停落在予浅浅细腻的耳畔,犹如自然界的使者,为这平凡的一刻添上一抹浪漫。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那朵不经意闯入的小花,抬首间,目光恰好与假装漫不经心、实则眼角余光不断偷偷扫向她的沈玄相遇。 他的眼神虽看似专注于前方,嘴角却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悠扬的口哨声从他的唇边溢出,带着几分闲适与自在。 察觉到她迟迟没有回应,沈玄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偷偷侧目一瞥。 两人视线瞬间交汇,如同火星撞地球,擦出了火花。 沈玄被这突如其来的直视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小麦色的肌肤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 他猛地扭转头去,手慌乱地捂住嘴,清了清喉咙,语带尴尬地说:“我,我只是随意看看四周,并非特意在看你。” 予浅浅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心中暗自腹诽,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沈玄似乎为了掩饰这份尴尬,突然加快了脚步,大踏步向前,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似乎想用行动来逃避这份微妙的气氛。 可是,予浅浅那双乌黑灵动的眼珠轻轻转动,旋即她轻巧地小跑几步,追至沈玄身后,步履刻意放轻,几乎无声。 她悄悄贴近他的背脊,犹如一只顽皮的猫咪,随后清脆而甜美的声音响起,“玄哥哥。” 这一声呼唤,既带着几分亲昵,又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第75章 险些失足 沈玄闻言,身子猛地一颤,不料脚下偏偏这时被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绊了一下,险些失足滚落山崖,幸亏及时抓住了一旁的树干稳住了身形。 他喘息未定,回望向一脸无辜的予浅浅,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你,你还记得我吗?浅浅妹妹?” 那句话里,既有期待,也有不敢确信的忐忑。 予浅浅心中暗自发笑,面上却仍是温柔地微笑点头,“当然记得,那次来福婶婶改嫁,你随她迁徙到了邻村。玄哥哥,算起来我们已经有七八年未见了吧?你真的变了很多,高大了许多,气质也不一样了,刚开始我都不敢相信那就是你呢……” 言语间,既有重逢的喜悦,也隐含着对岁月流转、人事变迁的淡淡感慨。 午后,阳光懒散地洒落,山间的清风犹如带着树叶的低语,轻轻穿林而过。 她站立于这自然的怀抱之中,指尖不经意间拂过被微风逗弄到耳畔的碎发,动作轻柔而优雅。 她的眼眸中闪过期待的光芒,认真而又细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心中那份与故人重逢的喜悦如同涟漪一般,缓缓在心头荡漾开来,温暖而又略带几分激动。 沈玄站在那里,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鼻尖不自觉地微微抽动,犹如在努力搜寻着往日的记忆。 他憨厚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却也真诚,“我确实是记得浅浅妹妹的,那时候的你……” 予浅浅闻言,眼眸弯成了两道月牙,声音软糯如同春日里潺潺的泉水,轻轻撞击着听者的心扉。 又因她那雪白无瑕的肌肤,更添了几分不染尘埃的纯美,引得旁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想要守护这份纯净美好的冲动。 “真的吗?可别骗我哦。” 她的话语中既有小女孩的俏皮,又藏着几分期盼。 沈玄连忙摇头,神情中透露出焦急与真诚,“怎么可能骗你呢,我的好妹妹。在哥哥心中,你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恰如其分的词汇,“最美的姑娘,花容月貌,这个词最适合形容你了。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你的影子就像刻在了我的心里,怎么也抹不去。” 回想起军营中的枯燥生活,每天除了重复的操练便是无尽的巡营,唯一能让他感到宽慰的,便是与营帐中的兄弟们围炉夜话,共饮几杯热酒,暂时忘却那份孤寂与疲惫。 某次酒至半酣,一位粗犷的军中汉子拍着他的肩膀问道:“沈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二十出头的人了,有没有想过要娶哪家的姑娘为妻呢?” 沈玄那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有啊,浅浅妹妹在等我回去娶她呢!” 那句话,是心底最真挚的愿望,也是他在无数个艰难的日子里,坚持下去的动力。 他总有一种冲动,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拼出一片天地,赢得一份属于自己的荣耀。 生怕自己若是再这般平凡下去,将永远没有资格,也没有颜面去向予浅浅提出婚事,生怕自己无法给予她应得的幸福与安定。 在过去无数个孤独的夜晚,他在梦里无数次构想予浅浅长大的模样,每一次的幻想都是那么生动而又遥不可及。 而今,她就这样真实地站在他的面前,笑容如同春风拂面,温柔地注视着他。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往的所有想象都是那么苍白无力,现实中的她,远比梦境中美得更加生动,更加令人怦然心动。 她出落得远比他记忆中的模样更要清丽脱俗,犹如春日里最温柔的一抹晨光。 沈玄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那白嫩的耳垂上,那里挂着一朵小巧精致的玉兰花耳珰,莹润如水,闪过温润的光泽,不经意间就勾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心中猛地一颤。 “浅浅妹妹,你这耳珰真是别致,如果你喜欢别的样式,告诉我,我愿意走遍天下为你寻来。记得你小时候总是缠着我要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那份纯真的笑容,我一直记在心上。” 予浅浅眨了眨那双犹如能说话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轻轻拍打着脸颊,与沈玄并肩朝自家大门口缓步走去。 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带着几分温暖,“不必了,沈大哥,你现在要和来福婶婶一起过日子,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还是省着些好。我一个外人,怎忍心让你为我浪费呢。” 闻言,沈玄的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中透出坚持,“浅浅,我答应过要照顾你,你怎么会是外人呢?我的承诺,从来都是认真的。” 予浅浅闻言,眼睑轻轻跳动,心中情绪翻滚,那句话犹如有着千钧之重,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正当她欲开口婉拒之时,转角处突现一道人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那人面如满月,大耳垂轮,鼻梁挺直,唇形方正,身量高大,足有八尺开外,一头乱发怒张,犹如刚硬的铁刷。 此人若非荣傲天,世间再无第二人选。 荣傲天的眼中隐隐泛着血丝,目光在触及予浅浅的一刹那,如同猎豹锁定猎物,幽深的瞳孔瞬间凝成两道锋利的箭矢,直刺她的心扉。 他手中提着两只大雁,雁儿的咽喉被他紧紧扼住,徒劳地拍打着翅膀,发出几声哀鸣,生命之火已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予浅浅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而对面的荣傲天却一步步逼近,犹如要将她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 她感到一阵眩晕,天地似乎在这一刻颠倒旋转,险些摔倒在地。 幸亏身旁的沈玄眼疾手快,及时伸出手臂稳稳扶住了她,那一股温暖的力量,如同港湾中的灯塔,给予了她莫大的安慰。 “浅浅妹妹,别怕,我在这里。” 沈玄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如同最坚实的盾牌,为她挡去一切风雨。 予浅浅紧紧抓住他衣袖的手微微颤抖,嗓音因紧张而略显沙哑,正欲说什么,却听闻一声响亮而霸道的话语自荣傲天口中传来:“予浅浅,快把门打开,我来给你送聘礼了!” 话语中透露出不容拒绝的气势,让周围的空气犹如凝固了一瞬。 沈玄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带着威严,高声质问:“你究竟是何人!” 话语间,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穿透黑暗,直射向面前那个身影。 “荣傲天!” 对方报出名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那笑容中却藏着几分狰狞与可怖,犹如从地狱深处走出的恶鬼。 “今夜我特来拜访,为的是与予浅浅商议婚约之事!速速打开这扇门,让我得以进入!” “荣傲天?” 沈玄的名字在舌尖轻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身形一晃,宛若疾风,瞬间挡在了予浅浅娇弱的身躯之前,面庞如覆万载寒冰,目光如剑,询问着予浅浅,“此人便是你说的荣傲天?” 予浅浅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抹惧色,不料手腕突然被沈玄紧紧扣住。 她心中一惊,本能地想要挣脱,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拒绝向前,“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荣傲天就站在那里!” 沈玄没有言语,只是用自己坚毅的背影为她筑起一道屏障,一手紧握她的手腕。 另一手推开门扉,两人擦肩而过,荣傲天那钢铁般的臂膀趁势欲夺人。 电光石石间,沈玄猛然抬手,如磐石般坚固的手掌准确无误地阻挡住了荣傲天那狂暴的一击。 他的脸庞冷硬如雕塑,对着予浅浅沉声道:“你先进屋,立刻将门反锁,没有我的允许,切勿踏出半步!” 语毕,沈玄用力一推,予浅浅踉跄着跌入门内,一不小心跪倒在地,膝盖传来一阵剧痛。 她勉强用手支撑着地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回头之际,只见沈玄已将袖子高高挽起,与荣傲天战作一团! 沈玄动作迅疾如电,身形闪动之间带起阵阵劲风,眨眼间便将那体型如巨熊的男人重重摔在地上。 随后,他腰肢微弯,膝盖死死压住荣傲天的手肘,雨点般的重拳狠狠地砸向荣傲天那狰狞的面孔。 “嘭嘭嘭——”拳拳到肉的声响回荡在空气中,伴随着荣傲天嘴角溢出的缕缕血丝,彰显着战斗的惨烈。 可是,荣傲天并不甘心就此败北,他头部猛地后仰,借力使力,手肘仿若破空之箭般突袭而出,双腿猛蹬地面,掀起一片落叶尘埃,迫使沈玄不得不连退数步,以避其锋芒。 趁着这个间隙,荣傲天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翻身而起,口中喘着粗重而混浊的气息,眼中的战意更胜先前,准备再次发起冲锋。 在夏日炎炎之下,予浅浅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激烈对决,每一次拳头与肉体的碰撞,都似乎在空气中激起了一声声沉闷的回响,让人心头不禁为之一紧。 她能清楚地听见那骨头与肌肉相互挤压的声响,犹如每一击都重重地打在了她的心坎上,让她的心情纠结成一团乱麻。 尽管心里焦急万分,予浅浅几次想要勇敢地介入,试图用柔弱的身躯阻止这场争斗。 但眼前的两人如同两只怒目而视的野兽,每一次交锋都带着不容小觑的力量与狠劲,使得周遭的空气都犹如被这股战斗的风暴所扭曲。 第76章 突兀 予浅浅只能无助地在旁边跺脚,眼中满是担忧与无奈,那细碎的脚步声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时间犹如凝固,在漫长的对峙之后,终于有村民被这不寻常的动静吸引,他们纷纷从家中赶来,三三两两地加入到这场拉架的行动中。 有的人紧紧拽住沈玄那因愤怒而颤抖的手臂,另一些则环抱住荣傲天那坚如磐石的腰身,众人合力之下,这两座犹如永远不可能分开的山峰。 才终于被缓缓拉开,留下的只有地上被踢起的尘土,以及那依旧紧张凝重的氛围。 沈玄猛地挣脱了村民的束缚,他的眼神中还残留着战斗的狂热,正欲再次投身于那无尽的冲突之中。 见此情景,予浅浅连忙上前,双手紧紧抓住沈玄的衣袖,她的声音里带着坚决,“沈玄!请你先冷静下来,你的脸上,鲜血已经不住地流淌了!” 少年的额头处,一道裂口清晰可见,鲜血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沿着他那线条分明的下巴缓缓滑落,最终落在那已被染红的衣襟之上,绽放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色之花。 他低头,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那笑容背后隐藏着不屈与倔强,“浅浅妹妹,别怕,只要有我在,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你。” 予浅浅心头情绪翻滚,周围聚集的村民们或指点议论,或低声劝慰,她知道现在最紧要的是处理沈玄的伤势。 “够了,真的不要再打了,让我带你回去,好好处理你的伤口吧。” 可是,正当他们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那是正在垭口晾晒麦秆的荣莲,她的身形在烈日下显得异常消瘦,深陷的眼眶中唯独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闪过光芒。 当她见到弟弟荣傲天鼻青脸肿的模样,以及那好不容易愈合的后脑伤口再次破裂,流出鲜红的血液,焦虑与心疼瞬间爬满了她的脸颊。 荣莲急忙上前,轻轻拍打着荣傲天背上的尘土,语带急切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一位站在旁边的村民主动上前,指着予浅浅与沈玄,开始向荣莲详细讲述之前发生的激烈冲突,言语中带着几分对事态发展的惊讶与不解。 四周的空气再次被紧张和不安所充斥,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对接下来事态发展的揣测与忧虑。 荣莲在深吸一口气间,将周遭的喧嚣与嘈杂尽数纳入胸膛,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犹如能穿透人心,紧紧锁在予浅浅的身上。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如同利箭,直指对方的心脏,“好啊,予浅浅,往昔里咱们虽不亲近却也相安无事,可你竟与那奸诈之徒沆瀣一气,明目张胆地在我无辜弟弟的头顶作威作福!莫非你以为我荣莲是那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不成!” 言毕,荣莲猛地低下头,手指紧握成拳,泥土与砂石在她指缝间穿梭,直至触及一块半掩于尘土中的破旧砖头。 她毫不犹豫地将其拾起,手臂高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我……我今日便是鱼死网破,也要为我弟弟讨回一个公道!” 沈玄的心脏猛地一缩,手中的帕子几乎因紧张而绞成一团。 他不顾自己嘴角尚存的血迹,一个箭步上前,将予浅浅紧紧搂入怀中,宛如守护最珍贵的宝藏。 可是,预料之中的砖块并未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凝滞,二人诧异地望向荣莲,只见她身躯僵硬,宛如被无形的枷锁困住,一动不动。 予浅浅顺着荣莲呆滞的目光转身,人群自动为一条通路,让位于那缓缓步入的沈慕尘。 他身着玄青色锦袍,如同深邃夜空下最孤傲的星辰,衣袂随风轻扬,举手投足间透着超凡脱俗的气质。 他的目光如同寒星,扫视四周后,最终聚焦在予浅浅那张错愕又复杂的小脸上,声音冷冽,不带丝毫温度,“这里何故如此喧哗?” 当予浅浅的目光与沈慕尘相遇时,那温柔地为沈玄擦拭伤口的手不禁一颤,动作戛然而止。 荣莲犹如找到了依靠,几步冲至沈慕尘面前。 声线提高,带着几分急切与期盼,“沈大人,您务必为我那受欺侮的弟弟主持公道啊!予浅浅这等水性杨花之辈,终日引来狂蜂浪蝶,一日无男子陪伴便按捺不住心中的荒诞。请您看看,她和她的那些野男人,是如何将我那手无寸铁的弟弟欺凌至此!” 这些污蔑之词,恶毒且毫无根据,不仅让沈慕尘身旁的谭影震惊不已,连旁听的众人也是议论纷纷,气氛一时降至冰点。 予浅浅侧身面对沈慕尘,那双清亮的眼眸中闪过几分委屈与倔强,脸颊上不经意间染上了两朵红云,“荣莲,你休要在这里颠倒黑白,你自己的行径如何,岂能以此揣测他人?真正的君子,应懂得自省而非一味地指责他人。” 言语之间,既是对荣莲无端指责的反驳,也是对自身名誉的坚守。 “我不检点?” 荣莲猛地一扯予浅浅的袖口,力度之大,犹如要将那细薄的布料撕裂。 她的眼神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与不屑,一字一顿,每个字都似要从齿缝间挤出,锋利如刀。 “你问问这乡里乡亲的,论起不检点的风流韵事,谁能排在你予浅浅前面?除了你,还能有谁有这份本事,把个正经男子勾引得神魂颠倒?若不是你那狐媚功夫勾引了我弟弟,又怎会约他在那荒无人烟的后山私会,最终落得个被灯盏砸破头皮的下场?” 说着,荣莲一把拽过站在一旁的荣傲天,那粗粝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指向他后脑勺那片因伤而光秃、不再生长毛发的斑驳之地。 似乎是要向所有人展示那无辜受害的证据。 予浅浅被强行拽近,几乎能感受到荣傲天身上那股混合着泥土与汗水的味道,浓烈而刺鼻,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急忙伸手掩鼻,退避几分。 “荣莲,你可曾用过你那榆木脑袋好好想过,若我真的有意勾引荣傲天,又岂会笨到亲手伤害他?” 予浅浅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与嘲讽。 环顾四周逐渐聚拢的人群,她的勇气似乎也被这无形的力量一点点填满。 “再者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对荣傲天有兴趣?是贪图他那平庸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相貌,还是指望他那过分的好色能让我一步登天,做个官太太,从此锦衣玉食?” 关于予浅浅想要成为官太太的心愿,在这小小村落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秘密。 就连荣莲,也曾无数次在背后嗤笑她的痴心妄想,讽刺她妄想麻雀变凤凰的天真。 荣莲被这番反问堵得哑口无言,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几欲喷薄而出。 “谁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或许是看中了我弟弟那一身强壮的体力,能打猎耕田,为你提供衣食无忧的生活。你这心机深沉的女人,可比任何人都要恶毒!” 她愤然转头,求助似的望向一旁的沈慕尘,“沈大人,我要报官!你快来处置这对奸夫淫妇,将他们押解到县里,让官府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予浅浅闻言,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直愣愣地投向沈慕尘,那双藏在宽大袖摆下的手悄然攥紧,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泛出一片惨白。 她的心跳如擂鼓,期待着这个决定命运的瞬间。 可是,沈慕尘似乎并未察觉到她那焦灼的目光,他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声音平静而威严,“请问,是哪一方先动的手?” 这一问,让场面再次陷入了一片紧张与寂静之中。 荣莲咬牙切齿,那积攒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怒目圆睁,手指颤抖着指向了一旁的沈玄,近乎嘶吼地喊道:“就是他!是他先动手的!” 沈玄稳步走出,阳光洒落在他的肩头,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他首先面向沈慕尘,双脚稳稳扎地,双手抱拳,行了个标准的武者之礼,沉声说道:“沈大人,的确是我率先出手,但其中缘由,还请听我一言。” 沈慕尘的目光如静水深潭,淡漠中透着锐利,静静地审视着沈玄,简短有力地道出二字:“讲来。” 沈玄的眼角挂着未干的血痕,那抹鲜红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的话语里带着颤抖,显然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荣傲天心怀叵测,表面上说是来提亲,实则却对浅浅妹妹施以威胁恐吓,企图强娶!此人之前甚至几乎对浅浅妹妹做出人神共愤的恶行,今日我若非念及人伦,只将他打伤而非致残,已是手下留情!” 说到此处,沈玄的眉头紧锁,眼神中杀气腾腾,犹如下一刻就要再度冲上前,与荣傲天再战一场。 沈慕尘听罢,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被沈玄话中的亲密称呼所触动。 他不自觉地模仿着沈玄的语气,缓缓说出“浅浅妹妹”四个字,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犹如在细细品味这几个字背后蕴含的情感深度。 他的语调略显上扬,目光幽深莫测,这让一旁的予浅浅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 第77章 不祥的预感 她望向沈慕尘,两人视线交锋的瞬间,予浅浅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最终只能低头,目光落在脚下的黄土上,那里一群忙碌搬家的蚂蚁成了她逃避这一切的最佳借口。 荣莲则在一旁,粗犷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气氛,“听听,这叫得多亲热,还敢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怕是私下里不知道偷偷摸摸做了多少回荒唐事了!” 沈玄闻言,脸上顿时染上了酱红色的怒意,拳头紧握到关节泛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驳,“我和浅浅妹妹自幼相识,情同兄妹,哪里容得下你如此污蔑!” “我才不管那些!” 荣莲蛮横地打断,她的声音里带着霸道,“沈大人,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就……” 说到这里,荣莲的目光开始游移不定,似乎在寻找什么。 回想起在戒惩司受到的羞辱和连续一天一夜的劳作折磨,她的思维已有些混乱。 此刻情绪的波动让她本就脆弱的精神状态接近崩溃,迷离的眼神无意中落在地上的斑斑血迹上,身体不由得剧烈颤抖起来,整个人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因愤怒与绝望而颤抖的声音响彻庭院,“我……我就此倒下,让这全村上下都亲眼看看,予浅浅是如何一手造就这杀人的悲剧!” 言罢,她的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身体猛地一震,如同一只受伤却依旧奋力抗争的野兽,朝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踉跄冲去。 予浅浅宅邸之外,围聚的村民们原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态而来,谁也不曾预料到荣莲竟会有如此惊人之举。 一时间,人群中的嘈杂与嬉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愕然。 待他们回过神来,欲伸手阻止时,一切都已太迟——荣莲的头颅重重地撞击在门板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血色犹如即将染红这平静的午后,但在那一刻,犹如是命运的捉弄,那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大门竟是虚掩着的。 随着荣莲猛烈的撞击,大门豁然洞开,向着内院深处摇摇晃晃地敞开。 她失了重心,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跌进了软绵绵的菜地里,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令在场的所有人惊愕不已,他们犹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面面相觑,满眼皆是不可思议。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沈慕尘身旁的谭影眼疾手快,身影一闪,如离弦之箭般冲进了院子,一边奔跑一边高声呼唤,命令旁人快来帮忙制伏这个看似失去理智的妇人。 荣莲倒在泥土之中,四肢胡乱挥舞,试图摆脱那些逐渐靠近的束缚。 额头上传来的剧痛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她混沌的意识,之前的迷惘与恍惚瞬间烟消云散。 她开始拼命摇头,乌黑的发丝四散飞舞,口中不断地呼唤着荣傲天的名字,希望那个曾给予她庇护的男人能够在此刻出现,将她从这羞辱与困境中拯救出来。 可是,在这关键时刻,荣傲天心中挂念的却并非是荣莲。 他面向沈慕尘,恭敬地行了一礼,嘴角挂着几分无奈却故作轻松的笑意,“大人,请勿介意,方才不过是些许口角之争,些许无伤大雅的小冲突罢了,实在未曾预料会劳烦您亲自莅临。” 予浅浅在一旁听着,心如擂鼓,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她分明察觉到,荣傲天心中那未曾熄灭的欲望——娶她为妻的念头依旧强烈。 不出所料,荣傲天紧接着开口,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沈大人,既然您已亲临,何不借此机会留下?前两日我曾提及欲娶予浅浅为妻之事,今日有您在此,正好作为我们的见证者,为我们二人的婚事做个定论!” 话音刚落,一道坚决而清冷的声音划破了空气。 宛如寒冰裂纹,清晰而坚定,“我不同意!” 这简单而又充满力量的三个字,来自予浅浅,她的眼神中燃烧着不容侵犯的火焰,那是对自己命运的坚决扞卫。 沈慕尘的唇刚刚微启,欲言又止之时,沈玄已猛然将予浅浅护在身后,那凌厉的目光直指对面的荣傲天,犹如两道锋利的剑芒,穿透了喧嚣的空气。 “今日,在此地,无论何人意图迎娶她,必先得我首肯!来吧,荣家的少爷,若你真心渴望得到予浅浅,那就与我一决高下!除非你能令我屈服于你的脚下,否则,婚嫁二字,休得再提!” 话语刚落,荣莲那刺耳而粗犷的嗓音如同夜枭般划破了短暂的寂静,“我还以为予浅浅这等风流人物早已无人问津,没想到世间竟有这般饥不择食之人,愿意接下这烫手的山芋,接纳如此浪荡之辈——” 未待她话音完全落下,谭影竟如闪电般出手,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嘲讽! “啪!” 这一巴掌,力量之大,让荣莲毫无防备之下,精心挽起的发髻瞬间散乱,整个人踉跄倒地,宛若一只被痛击后的野犬,眼中满是错愕与愤怒。 她双眸赤红,如同燃烧的炭火,怒视着沈玄,声音中带着怨毒,“呵,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对我弟弟下手毫不留情,原来是你自己心怀不轨,妄图染指予浅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沈玄心中秘密被揭开,不由自主地怒吼而出,“就算我想娶她又如何?男未婚女未嫁,荣傲天可以觊觎,我为何不可!凭何不可!问问浅浅的心意,看在荣傲天与我之间,她会选择谁!” 这一问,犹如投入湖面的巨石,让周遭的嘈杂瞬间凝固。 沈玄牙关紧咬,沈慕尘则面沉似水,眼中光芒复杂难辨。 谭影心中暗叫不妙,不动声色间,悄悄为挣扎中的荣莲的双腿又多绑了几道结实的麻绳,以防不测。 荣莲未曾料到沈玄竟如此棘手,而更让她心寒的是,自己的弟弟在这关键时刻仍旧对予浅浅痴迷不悟。 那目光贪婪地粘附在予浅浅的身上,让荣莲心中情绪翻滚,又恨又急,不由得低咒了一声。 随即胡乱踢腾着,哀嚎起来,“我的豹儿啊,你可知你曾被那予浅浅狠心伤害,至今头顶上还残留着那耻辱的疤痕!为治你之伤,请了多少名医,花费几何,才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的哭诉,混杂着不甘与无奈,如同冬日里的一缕寒风,让在场的每一颗心都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荣傲天愣怔的瞬间似乎凝固了空气。 旋即猛地回过神来,语气急促而坚定地接过话茬,道:“沈大人,你可知晓,为了请那位远近闻名的大夫为我诊治,又是诊费,又是精选药材,前前后后竟耗费了足足八九十两雪花银!这样吧,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我不要求予浅浅非得嫁给我了,只要她能把这笔医药费如数偿还,一切便就此作罢!” 言罢,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似是胜券在握。 这要求无异于晴天霹雳,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贪婪至极! 要知道,在这个小镇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加起来不过区区三四两银子,已是竭尽全力。 而荣傲天张口便是九十两,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沈玄心中暗自盘算,尽管自家境况较之予浅浅家略胜一筹,但要一次性拿出如此巨款,即便是东挪西借,也是万万不能。 他的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显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 荣傲天的眼中闪过得意与算计,犹如已经预见到了予浅浅无路可走,最终不得不妥协的场景。 他轻蔑地扬起下巴,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唇边刚毅的短须,慢悠悠地对沈玄说道:“如果你真心想要迎娶予浅浅为妻,那就代她偿还这份医药费吧。否则……” 余下的话语虽然未曾出口,但那挑衅与威胁之意已昭然若揭。 沈玄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毕露,显是愤怒至极。 他自幼便立誓要守护予浅浅一生一世,给她一个温馨安宁的家。 即便来福嫂曾热心地为他介绍过几位温婉贤淑的女子,但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予浅浅的位置,那些赞誉之词犹如过眼云烟,丝毫触动不了他对浅浅的深情。 可是,一想到如果因为这一百两银子的债务,让体弱多病、辛勤劳作的来福嫂知晓后忧心忡忡,甚至可能因忧虑过度而倒下,沈玄的心便如同被千万根针扎般疼痛。 来福嫂多年如一日,不畏严寒酷暑,早出晚归,双手在冬日刺骨的冰水中搓洗衣服,直至冻得失去知觉,仅仅是为了那微薄的收入,确保他衣食无忧。 沈玄不敢想象,善良的来福嫂得知此事后,会否因心痛欲绝而晕厥? 又将如何看待无辜受累的浅浅妹妹…… 但要他眼睁睁看着浅浅妹妹落入他人之手,任凭心中如何挣扎,却是一万个不甘,一万个不愿!这份深情与责任,如同磐石般沉重,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退让半步。 沈玄仰头凝视着那片无垠的湛蓝天空,几朵白云悠然自得地游荡,矫健的雄鹰振翅高飞,锐利的目光穿透云层,犹如在宣告着天空既是它的疆域也是它的梦想。 那份自由与辽阔,让他心中涌起一阵向往,天际既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如同人生中的诸多梦想与现实,既亲近又疏离。 第78章 两码事 荣傲天敏锐地捕捉到沈玄长久的沉默与迟疑,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动作熟练地拾起地面上两只肥硕的大雁,它们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过温暖的光泽。 他转而对着沈慕尘,做了一个优雅的“请”手势,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笃定,说道:“沈大人,不如我们先进屋详谈吧。” 这个动作,这份从容,就像他已经将予浅浅的家视为自己领地的一部分,对沈慕尘的默许抱有十足的信心。 沈慕尘缓缓抬首,他那通常温煦如春日和风的面容,在这一刻显得异常严峻,眼神锐利如锋,透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孤傲与决绝。 这凛冽的眼神犹如一把无形的利刃,让荣傲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心中的震惊难以掩饰。 沈慕尘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每一件事情都有其界限,予浅浅欠你的债务,与你想要娶她,完全是两码事。若是你企图以此为由强逼婚约,我沈慕尘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番话,不仅显示了他的公正无私,也表明了对予浅浅处境的深切关怀。 荣傲天一时之间被沈慕尘的态度所震慑,未曾预料到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沈大人会当众驳回他的面子。 他细细打量沈慕尘那不变的面色,没有丝毫偏袒的迹象,经过一番思虑,最终只能归咎于自己话语过于直接,无意间触碰了这位几分不苟、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沈大人的底线。 荣傲天知道,在这个紧密相连的小村庄里,与沈慕尘对立无疑是不明智的决定。 他们的生活轨迹混杂频繁,若是未来沈慕尘真的与族长的女儿结成连理,那么作为村中一员的他,日子恐怕只会更加难熬。 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用略带不甘却又不失诚恳的语气回应,“是我考虑不周,话语有失。既然如此,那就让予浅浅先偿还欠下的债务,今日这场误会,咱们就此了结。” 话虽如此,他言语间并未完全放弃求娶予浅浅的念头,显然心中还藏着后续的打算,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再次提出请求。 沈慕尘闻言,目光轻轻转向予浅浅,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弱者的保护,也有对未来的担忧。 这一眼,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她心领神会,轻轻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紧咬着贝齿,语气中带着坚决,“妄想我会给你那九十两银子,简直是白日做梦!你果然是脑袋出了问题,才会花如此巨资!别以为我会惧怕于你,我们这就去衙门评理,看看是县长大老爷会相信你那荒谬至极的治病费用,还是选择站在我这边,主持公道!” 荣傲天心中怒火瞬间被点燃,作为一个猎人,她这份不屈服的态度犹如是对他征服欲的一种挑衅,让他更为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掌控力。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一名村民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 “大家注意,族长大人来了——” 荣莲的目光刚与予大全相遇,便急忙用布条捂住喉咙,只发出无助而含糊的呜咽声。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恳求,似乎在无声地向予大全诉说着自己的绝望与期盼。 予大全见状,眉头紧锁,不耐烦地吩咐谭影,“这是在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不赶紧放开她!”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强硬有力,可是说出口的话语却意外地细弱,宛如林间画眉鸟的啼鸣,原先的气势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一变故让予浅浅彻底没了顾忌,她双手叉腰,一股前所未有的霸气油可是生,竟然在气势上完全压过了予大全,“谁都不准放人!” 荣傲天欲娶予浅浅之事,早就私下告知了予大全。 面对予浅浅这突如其来的反抗,予大全心中恼怒不已。 再加上地上跪爬着的荣莲,那求助的眼神无比凄楚,让他不禁回忆起往昔与荣莲共度的温柔时光。 尤其是那次在沈慕尘家中的秘密相会,竟成了他们之间最后的温存,从此那珍贵的一切只能深埋心底。 予大全满腔的忧郁与愤怒无处宣泄,猛地拽过予浅浅,贴近她的耳边,低吼道:“予浅浅,你家欠了多少年的粮食未曾缴纳,一直以来还不是我替你挡风避雨!今日无论你答应嫁与荣傲天与否,只要你不将欠下的粮食全部补齐,你的婚事就由不得你做主!到时候,我将你许配给村里那个痴傻的二狗子,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纳粮?此话一出,予浅浅的眼神如寒冰般冷冽,直视着予大全,犹如要穿透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她内心冷笑,这家伙果然是认定她无法缴纳粮税了吗?这实在是大错特错了! 只见予浅浅缓缓举起右手,坚定的目光中闪过不屈的光芒,一字一顿地宣布,“今天,在场的乡亲们都是见证,我,予浅浅,誓要履行纳粮之责!” 声音虽不高亢,却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紧接着,她的话语里添了几分决绝与骄傲,“我要将今年的粮食,亲自拿给沈慕尘沈大人!” 这一言,不啻于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块巨石,激起层层波澜。 闻及此言,予大全瞬间愣住了,旋即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满脸的嘲讽,“呵,予浅浅,话可不能乱说啊。你那破落户家里,哪里还有什么粮食?难不成是打算拿些猪吃的糟糠来糊弄我们?告诉你,那些玩意儿可算不上粮税!” 面对予大全的挑衅,予浅浅面色未改,语气平静而坚定,“我既然敢放此豪言,自然有我的依仗。应纳之粮,我予浅浅绝不会少交一分一毫。” “好一个硬骨头!” 予大全眼珠一转,心知肚明予浅浅素来爱面子,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长久以来,他对这种姿态耿耿于怀,今日正巧借机好好教训一番,挫挫她的锐气。 在他看来,世间最痛快之事莫过于将人的尊严狠狠踩在脚底,肆意蹂躏。 于是,予大全故作高傲,言语间带着刺耳的讥讽,“予浅浅,你家拖欠了四五年之久的粮税,我也不多要,只要你今天能拿出区区三十升,我予大全立马跪下给你磕头认错,尊你为祖宗。但如果你做不到……” 说到这里,予大全的语气猛然变得狠厉,眼中闪过阴骘之光,“哼,那我就立刻让人把你五花大绑,送进二狗子家里,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羞辱!” 予浅浅身形微微一震,她没想到予大全竟然将赌注设得如此之高,但这更激起了她内心的斗志。 她倒真想亲眼目睹予大全颜面尽失、低声下气唤她祖宗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简短而坚决地回应。 “成交。” 而在一旁的沈玄,闻此情景,脸色骤变,满是忧虑。他急忙伸手拉过予浅浅,急切地劝阻,“不可!浅浅,此事万万使不得……”他的眼中充满了对予浅浅安危的深切担忧。 沈玄居住于偏远的外村,却早对邻近村落中声名显赫的予大全有所耳闻。 那是一位在乡间拥有不容小觑势力的人物,平素里行事强硬,手腕非凡,村民们提及皆是敬畏三分。 对于予浅浅敢于与这样的强敌正面交锋,沈玄心中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知道这绝非明智之举,只怕结局只会令自己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沈玄连连摇头,眼中满是忧虑,迫切希望予浅浅能够收回那冲动之言,生怕她一旦无法兑现承诺,所面临的后果将难以设想,那将是何等沉重的代价。 与此同时,谭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沈慕尘,轻声细语询问,声音虽低,却透着几分紧张,“小王爷,关于予姑娘的事情,我们是伸出援手,还是静观其变呢?” 沈慕尘沉默片刻,眉宇间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淡淡吐出二字,“等等。” 此刻,予大全亦不请自来,踱步至沈慕尘身旁,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意味,“沈里正,您可万万不能被予浅浅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啊!她口口声声说要献上粮食,其实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苦肉计,企图通过展示自家的困境,激起你的同情心,从而减免她应缴纳的份额。” 予大全言毕,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慕尘,内心实则并无太多底气。 这些天来,他多次旁敲侧击,暗示将自己的千金许配给沈慕尘,既有威逼,也有利诱,姿态时而强硬,时而谦卑。 却无一不在这位年轻王爷面前碰壁,似乎他的每一个尝试,都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得不到丝毫回应。 可是,转瞬间,予大全又心生一计:沈慕尘这样心高气傲之人,就连自己的女儿都未入其法眼,又怎会轻易插手帮助予浅浅这样背景平平的女子? 村民们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低声细语,议论纷纷,投向予浅浅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同情、好奇、还有些许幸灾乐祸。 如果今天这场较量的对手是予大全,或许予浅浅只要低头服软,念及同村之情,尚有一线生机,得以逃脱严苛的惩罚。 可惜,命运偏偏将她推到了刚正不阿的沈里正面前。 在沈里正铁面无私的律法之下,任何事情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人们暗自揣测,这一次,予浅浅怕是真的难逃一劫了。 第79章 准备好了吗 沈慕尘的目光深邃而凝重,犹如能穿透人心,他缓缓开口,声音虽不高,却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予姑娘,你说的三十升粮食,可是真的准备好了吗?” 这句话,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在给予予浅浅最后的考虑机会,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沉重。 语气冷淡得如同初冬的寒风,没有半分起伏,犹如面前的滢一只是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陌路人,言语间透出的距离感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起来。 予浅浅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唇,内心深处泛起一阵沉重。 她的眉头轻轻蹙起,眼中闪过几分错愕与失落。 原本寄予厚望的沈慕尘,那个承诺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人,现在竟表现得如此冷漠。 她记得很清楚,沈慕尘曾亲口说过,只要她为他筹备粮食,他便会成为她的坚实盾牌,抵御来自予大全的一切刁难…… 此刻看来,那些话语犹如随风而逝的轻烟,缥缈而又不可捉摸。 沈慕尘的眼眸微微低垂,目光落在予浅浅那张如温润玉石般洁白无瑕的脸上。 注意到她的脸颊因情绪波动而微微泛红,一副既委屈又倔强的模样,不禁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暗暗叹了口气,语调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予姑娘,尽你所能提供粮食,不足之处由我来填补。” 这番话,就像是平静湖面上突然投下的石子,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此言一出,整个现场顿时陷入了死寂,所有人的表情都被冻结,惊讶、不解、甚至是几分敬畏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奇特的画面。 就连予浅浅本人,也是一时之间愣在原地,显然没有料到沈慕尘会做出如此惊人的决定。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予大全,他的眼睛里闪过疑惑与戒备,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沈里正的意思是……你要代予浅浅缴纳赋税?这世间哪有里正替百姓承担粮税的道理……” 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我愿意帮助予姑娘,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朝廷律法未曾明文禁止他人相助,何来不可之说? 予大全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的怒意如同被点燃的干草,瞬间燎原。 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恨不得立刻找人将沈慕尘打倒在地。 但理智告诉他,这并非明智之举。 沈慕尘近来与县令关系密切,自己的地位与之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想要扳倒他,绝非易事。 他按捺住心头的愤懑,手不自觉地抚上胸膛,那里,心跳如鼓,砰砰作响。 良久,他突然冷笑出声,话语中带着讽刺与挑衅,“原来如此,沈里正,你助予浅浅一臂之力,实际上是想从我这里夺走粮税的控制权吧?但你今日能让她单独完成纳粮,明日能保证让全村百姓都乖乖就范吗?” 这场较量,宛如公开的擂台,胜负关乎的不仅是面子,更是今后在乡里立足的底气与尊严。 一旦失手,就意味着永久的屈辱,再也无法在乡邻间抬头做人。 沈慕尘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玩味地望着对方,缓缓说道:“我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权力,但若是予姑娘主动提出要纳粮,我又怎能不照办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犹如在享受这场微妙的心理拉锯战。 予大全怒火中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话语,“你这分明是……滥用职权!我们村里可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 沈慕尘轻笑出声,那笑声中却带着几分不屑,“滥用职权?我和予姑娘之间何来的私情可言?村里的父老乡亲,可有人见过我们私下交往?反倒是族长大人您,与荣傲天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他强人所难,您不仅不阻止,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助纣为虐。你们俩,一个想娶,一个帮忙,从头到尾有没有真正考虑过予姑娘的意愿?” 说罢,沈慕尘面带轻松,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玄,那一瞥似乎蕴含深意。 沈玄一愣,正欲与之对视,却发现沈慕尘已经巧妙地转头,视线温柔地落在了沈玄身旁的予浅浅身上。 “予姑娘,你尽管回去取粮,我在这里静候你的归来。” 沈慕尘的声音柔和了许多,这简单的话语中隐含着坚定的守护,似乎在无声地告诉予浅浅,无论发生什么,都有他为她撑腰。 周围的村民或许未能捕捉到话中的深意,但予浅浅心领神会,眼中闪过一抹感激。 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她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步入自家简陋的窑洞之中。 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她径直走向角落里那只装满了丰收果实的大缸。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那满载金黄玉米的大缸上,映照出一片温暖的光泽。 予浅浅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根饱满的玉米,轻轻地放进身边的竹筐中,每放一根,她的动作都显得异常珍重。 偶尔,几片干枯的玉米叶或是散落的玉米粒,从竹筐的缝隙间滑落,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落入尘土中。 完成这一切后,予浅浅用衣袖擦去额上的汗水,带着一种不屈的决绝,迈步走出院子。 当她背着那沉甸甸的竹筐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为之静止。那筐中装载的不仅是粮食,更是她对自由与尊严的坚持。 予大全的面色越发苍白,手指紧紧缠绕着扳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挣扎与不甘。 他紧盯着那覆盖在筐子上的鲜红布幔,忽然发出一声嗤笑,声音中满是不屑,“故弄玄虚,玩这些花哨的手段!天知道那红布之下是否暗藏玄机,用冰冷的石块来伪装,企图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滥竽充数!速速揭开,让大家瞧瞧真面目!” 他的语气中带着力量,犹如能穿透人心的疑云。 过去的阴影并未远去,那些试图在粮食中掺杂石子与腐烂菜叶的卑劣行径,仍历历在目,他们妄图以此欺瞒,蒙混过关,骗取信任! 予浅浅眉宇间凝聚着寒意,语调冷若寒冰,“有些人啊,非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才懂得后悔!” 她的声音清澈却带着坚定,仿若冬日里的一道冷锋。 予大全的脸部肌肉抽搐,嘴角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弧度,“予浅浅,你现在翅膀硬了,翻脸就不认人了!难道你忘了,当初你的爹娘是如何低声下气地恳求我帮助你们的吗!” 愤怒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可是他的身体因长久的虚耗显得力不从心,话语说到最后,气势已衰,声音更是戛然而止,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颤抖而破碎的尾音。 那句带着哭腔的“吗~~”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散。 周围的哄笑声随即爆发,如同波涛一般淹没了这片天地,予大全的面颊红到了脖子根,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烧。 他瞪视着四周,试图用残存的尊严压下这场嘲讽,但再次尝试发声时,仅余下一个支离破碎的“笑~~~”。 予浅浅冷艳一笑,不屑一顾,“我爹是我爹,我娘是我娘,他们如何行事,与我何干?我自有我的行事准则!” 言罢,她手轻轻一挥,红布如烈风中的旗子被掀起,筐子也随之被踢翻,金黄色的玉米如同活泼的小溪,咕噜咕噜地滚落出来,瞬间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堆砌成一座耀眼的小金山。 人群中的惊叹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难以掩饰脸上的震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突然出现的玉米山上,那堆砌的高度,一眼望去,三十升之数,显然绰绰有余! 予浅浅随手抓起那块红布,猛然甩向呆立的予大全,眼神中闪过挑战与蔑视,“族长大人,请您擦亮您的双眼,好好审视这满目的粮食,它们足够吗?” 事已至此,既然早已与予大全结下了梁子,那么索性就将一切摊开,无所畏惧! 予浅浅泰然自若,从地上拾起一个玉米棒子,目光扫向周围的村民,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我记得方才族长大人亲口承诺,只要我能拿出三十升粮食,他就甘愿跪地称呼我为祖宗,各位乡亲,你们可都听见了?”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人心,激起了更多的涟漪。 众人的心跳声在沉默中似乎变得异常响亮,犹如整个空间都充斥着压抑与不安。 他们的目光混杂,却又迅速避开,生怕与那冷冽的气氛有所触碰。 在这窒息般的静默中,没有人敢于打破平衡,发出哪怕几分声响。 沈慕尘的眼神只轻轻一转,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虽不起眼,却足以引燃谭影心中的火焰。 谭影心领神会,他的动作流畅而敏捷,犹如一幅动态的水墨画,于无声处展现出惊人的力量。 那半臂长的短剑犹如凭空出现,闪过幽幽寒光,自袖中滑落,被他稳稳握在手中。 第80章 哀求 选中的村民,那个刚刚笑声最为张扬的汉子,笑容僵硬在脸上,还未来得及回味欢乐的余温。 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然拉至谭影身前,短剑冰冷的锋刃瞬间贴上了他的颈项,寒意直透心扉。 汉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惶恐的求饶声,那声音颤抖,带着绝望的哀求,“大人饶命啊,小人知错了!” 他的眼神四处乱窜,寻找着可能的救赎,却发现周围的目光都刻意回避,无人愿意为他出头。 谭影的眼神冷如寒冰,声音却清晰而坚定。 “别说多余的话,予大全的话,你听见了吗?” 汉子艰难地抬起眼帘,与予大全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相对,那目光好似两团烈火,让他的求饶卡在喉咙里,只待那冰刃更紧一分,恐惧便彻底将他淹没。 “听到了,听到了!” 他语无伦次,慌忙应答。 谭影轻蔑地哼了一声,随手放开汉子的衣襟,任由他跌跌撞撞地摔落在尘土之中,惊魂未定。 予大全的愤怒则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冲向那汉子,一脚凌厉地踢出,空气中都犹如带起了一阵风声,伴随着汉子的一声闷哼,脑袋嗡嗡作响。 汉子挣扎着爬起,本能的反抗让他一把推开正欲再次施暴的予大全。 那动作虽然仓促,却不失力道,予大全竟毫无防备地被推倒在地,摔进了那堆金黄的玉米山中,尘土飞扬。 他张大嘴巴,拼命呼吸,鼻血如溪流般涌出,染红了下巴,手指一抹,黏稠的液体让人触目惊心,痛呼随之而来。 予大全的咒骂带着愤恨与不甘,指向那正仓皇逃离的王腊子。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对老子动手!” 话语间,喘息未定,他已指挥着身旁的几个心腹,那些人面无表情,对这样的命令熟稔于心,动作迅速而冷酷,犹如执行着千百次的任务。 麻绳在他们手中犹如灵蛇翻飞,眨眼间,王腊子已被紧紧束缚,四肢无法动弹,眼中满是无助与惊恐。 他看着予大全,眼中闪过几分绝望,就在这一瞬间,腿部传来剧痛——那是被某人狠狠踹了一脚的惩罚,痛楚几乎令他晕厥。 他那苍老的母亲和年轻的媳妇踉跄着脚步,泪流满面地奔向予大全,用尽全身力气拽着予大全的衣襟,嘶哑着嗓子哭喊着,那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试图阻止他们带走王辣子。 王辣子的妻子猛然回头,视线在人群中搜寻,当她瞥见沈慕尘时,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顾一切地冲到他跟前,跪倒在地,双臂紧紧抱住沈慕尘的腿,泪水混着尘土,打湿了他的裤脚。 “里正大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那苦命的丈夫吧!我这肚里的孩子,还未出生,怎能就没有了父亲啊!” 她的腹部隆起,圆润而庞大,生命的律动在薄薄的衣衫下清晰可见。 予浅浅目睹此情此景,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记忆中村里类似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她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沈慕尘的衣袖,希望他能有所行动。 不料,这一细微的动作,却引来了沈慕尘的注意,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指,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传来,让予浅浅心头猛地一颤,连忙用力想要挣脱。 沈慕尘转过头,目光冷峻地对身边的谭影吩咐道:“拦住他们。” 谭影,一个曾在金吾卫历练过的硬汉,身上自有一股不凡的武气,面对予大全那些仅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手下。 他如同猛虎下山,出手敏捷而有力,只消片刻,那几个喽啰便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反抗之力。 王辣子的妻子听见背后动静,转头间额头已因连续磕头而破皮出血,但她依然坚持着,嗓音沙哑却坚决,“大人,您的恩情,我们全家此生铭记,永不敢忘……” 此时,予浅浅总算摆脱了沈慕尘的掌握,她迅速蹲下身,温柔地搀扶起那哭泣的妇人。 妇人站稳身子,泪眼婆娑,无意间望向那散落一地的玉米,忽然眼前一亮,“沈大人,您是来征粮的吧?我家田地位于山垭口,洪水并未波及太多,若是需要,尽管拿去!” 沈慕尘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几分赞赏。 妇人一听,犹如找到了希望,连声道:“那好,今年我家的粮食就全献给您了!等我和丈夫回家,马上把粮食给您送来!” 这一番话,让一旁的予大全怒火中烧,他暴跳如雷,咆哮道:“你好大的胆子!” 这时,王辣子冲出人群,将妻子护在身后,愤慨之下,朝着予大全啐了一口,“呸!岂止是我们敢!你问问,这村子里哪家哪户没受过我们的接济?只要我一声招呼,他们谁不是二话不说,把自家的粮食往外搬!” 这份义正话语,不仅为自己的家庭争取了生机,更是激起了在场乡亲们的共鸣。 王腊子,一个面容憨直、性格纯朴的汉子,平日里总是显得有些畏首畏尾,尤其在面对自己那以贤惠善良着称的妻子时,更是敬畏三分。 他的妻子,村里人都夸赞她乐善好施,常在邻里间行善举,赢得了一片赞誉。 可是,此刻的情景,即便是向来温和守礼的村民们,也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与不平。 几个先前勇敢站出来,意图解救王腊子的好汉,虽然在与予大全那群凶神恶煞的手下争斗中受了伤,鼻青脸肿,但他们的眸光依然坚毅。 他们互相对望,眼神中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决心,其中一人朗声道:“嫂子别担心,我们的粮食,同样愿意交给公正无私的沈大人!” 这句话如同星星之火,瞬间在这片人心的草原上燎原,燃起了反抗的烈焰。 人群中,有几个长久以来深受予大全欺压之苦的村民,听到这话,眼中闪过几分决绝,毅然举起颤抖的手,坚定地说,“我也献出我的粮食!”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犹如是重锤落在每个人的心上,激起了更多共鸣。 此时,一个身材矮小,眼珠灵活转动的村妇,趁着人群的混乱,猛然间将手中的破瓷碗朝着予大全那不可一世的面庞掷去。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她高声应和,“予大全这些年仗势欺人,额外征收了我们多少血汗换来的粮食!我看今年,还有谁敢傻到把救命的粮食送给予大全,而不是交给为咱们做主的沈大人!” 她的声音虽尖锐,却字字铿锵有力,引得周围一片赞同的低语。 “对,我的粮食也要交给沈大人……” 而予大全,这位昔日不可一世的小霸主,此刻竟如遭雷击,呆滞地坐在泥泞的地面上,满眼的难以置信。 不过一个时辰,那些曾在他面前卑微如尘埃的村民们,竟纷纷挺直了腰板,齐心协力地想要将他推翻。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耻辱感如潮水般淹没着他,他的脸颊火辣辣的,分不清是因为内心的怒火,还是因为那粘稠热乎的米粥残留在脸上,混合着复杂的情绪,让他几乎窒息。 与此同时,一直被绳索束缚,动弹不得的荣莲,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中,惊恐地尖叫起来,“粥……粥溅到我脸上了,疼啊,烫死我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而无助。 予大全的耳朵嗡嗡作响,怒意如狂风骤雨般袭来,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荣莲的唇边,失控地咆哮着,“都是你!还有你的弟弟,如果不是你们今天来找茬,事情何至于此!如今闹得一团糟,全都怪你们!” 这一巴掌,不仅是打在了荣莲身上,更像是打在了他自己那即将崩溃的自尊上。 荣莲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与狂乱,她的头犹如被酒精浸透,摇摇晃晃。 眼神迷离间,话语间带着无尽的挑衅,“哈哈哈,予大全,你竟敢对我动手!还记得吗,在那柔软的床榻之上,你是如何温言软语的?现在,我要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的宝贝女儿香云,告诉她,她尊敬的父亲与我是怎样的关系密切!” 予大全的汗水如断线的珍珠,沿着脊背滑落,浸湿了衣衫,手指因愤怒而颤抖。 直直地指向荣莲,每一个字都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愚蠢而又不知检点的女人!疯妇!你的理智已经被欲望吞噬了吗?!” 可是,荣莲面对予大全的怒火,非但不惧,反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她的身体借着醉意的掩饰,猛地向前一扑,将自己柔软的身躯紧紧贴向予大全,唇瓣几乎要贴合在他的嘴上,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挑衅与抱复。 在一旁的予浅浅,目睹这一幕,惊讶得犹如灵魂出窍,只见荣莲如同一只小鸡啄米般,不断试图亲吻予大全,那画面荒诞而又令人难以置信。 而荣傲天,则被谭影牢牢拉住,急得双脚跺地,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的形象碎了一地,那扭曲挣扎的身影,在这本应平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眼与不协调。 就在这个时候,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荣莲那双未被束缚的手,缓缓向下,似乎有着不可言喻的目的,正悄悄探向予大全的裤腰带! 周围的看客见状,纷纷发出低沉的“唔”声,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不愿直视这不堪入目的一幕,心中充满了嫌恶。 第81章 他什么也没做 予浅浅的瞳孔逐渐放大,眼前的景象却忽然间变得模糊,黑暗袭来。 正当这时,沈慕尘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眼帘,他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身体微微前倾,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犹如有魔力一般,“他什么也没做,即便你看了,也只是徒增无谓的想象。” 予浅浅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感受到沈慕尘的手指轻轻揉抚着自己的眼睑,那份细腻的触感,犹如在提醒她刚刚险些窥视到了不应存在的秘密。 她本能地用手肘轻轻一推,那遮挡视线的手随即挪开,世界重新变得光明而清晰。 予浅浅的心跳如鼓,环顾四周,心中暗自忐忑,担心沈慕尘这样大胆的行为会被他人察觉。 可是,她未曾意识到的是,在旁人眼中,他们两人之间的亲近只是瞬间的交错,随后便各自站开,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切看似平常,实则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在这喧嚣尘上的关键时刻,众人的心思岂会停留在无关紧要之人的身上! 犹如整个世界的目光,在这一刻,汇聚成了无数道锐利的箭矢,尽数射向了尴尬万分的予大全! “哎呀,族长大人,您这……下面的衣物怎的不翼而飞了……” 在众人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探究之下,那直白至极的言语,如同锋利的冰刃,一下下切割着予大全的自尊。 他的脸颊似火烧般炽热,生平从未遭遇如此羞辱,心中的耻辱感如毒蛇缠绕,让他几乎窒息。 面色铁青,额头的皱纹如同沟壑般深刻,双手胡乱地推开身旁的荣莲,如同逃避烈焰般急切地提拉着裤子,恨不得即刻消失在这无尽的嘲笑之中! 可是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脚下的路犹如成了戏谑的舞台,一根不经意间滚落的玉米棒成了绊脚石。 一脚踏空,予大全的身形便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尘土飞扬间,尊严碎了一地。 他慌乱地用衣袖擦拭着沾满灰尘的脸庞,耳边充斥着一波接一波的嘲笑与讥讽,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恨不得立刻遁入地底,逃离这无尽的羞辱。 这一跤,不仅摔痛了他的身体,更折了他的腰骨。 他声嘶力竭地呼唤着那些昔日围着他转的亲信,渴望得到几分慰藉,却只收获了一片冷漠的装聋作哑,他们的眼中尽是鄙夷与疏远。 两旁村民们的不屑与嘲笑,如同锋利的刀片,片片切割着予大全仅存的颜面。 他怒不可遏,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哼,你们这些势利眼,前几天还族长前族长后,老爷长老爷短的,转眼间就翻脸无情,骑到我的头上了!等我养好身子,定要你们一个个好看,剥了你们的皮,看你们还如何嚣张!” “哟,还想养好病呢?就您这样,还能恢复得了吗?” 一句冷言冷语,如冰水浇头。 谭影亦是冷嘲热讽,“对啊,这般忍气吞声,哪还有半点男儿的血性!” 这话语,字字诛心,狠狠地刺进了予大全的心窝! 他怒目圆睁,欲回击谭影,却不料腰部的剧痛再次发作,只得强忍疼痛,蹒跚前行于这条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路途上。 而一旁,谭影正暗自窃喜,未曾留意到身下已被制服的荣傲天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猛然推开谭影,如离弦之箭般,向予浅浅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幕,无疑是这场闹剧中又一出令人瞠目的转折。 予浅浅心头猛地一惊,骤然转身之际,只见荣傲天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如同瞬移般逼近,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 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慌乱之中,手心紧紧攥住那根随手抓来的玉米棒子,不假思索地向上挥去,直冲着那令人心悸的面容。 荣傲天似乎未曾料到这一击,身形虽猛可是止,但脸颊却在重击之下猛地向后一甩,露出一抹错愕之色。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沈慕尘与沈玄二人犹如从天而降,一左一右挡在了予浅浅身前,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沈慕尘身形挺拔,脚步稳健,一步步踱至荣傲天身旁,眼神中带着几分深邃与不容置疑。 荣傲天的眼神中则燃烧着不甘的火焰,质问道:“沈大人,你我昔日有约,难道你忘了答应过让我迎娶予浅浅之事?” 面对荣傲天的质问,沈慕尘嘴角勾出一抹淡然的微笑,但那抹笑意并未达眼底,眉宇间透露着丝丝冷意。 他似乎在回忆什么,目光穿过眼前的纷扰,投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那山色如铁,静谧而又苍茫。 片刻后,他缓缓垂下那对浓密的眼睫,语气温和得如同春风拂面,却又带着力量,“下次若再敢来打扰予浅浅,后果自负。” 沈慕尘的话语虽然轻柔,但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沉的力量,让荣傲天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片大凉沙场上的风声鹤唳、号角连天,以及战后满目疮痍、白骨皑皑的惨烈景象。 一股莫名的震撼让他身形微颤,却没有立即回应,只是那双浓眉紧锁,目光深深锁在沈慕尘的脸上,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做出了某个决定。 随即,荣傲天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因情绪失控而倒在地面上、时而狂笑不止的荣莲抱起,脚步坚定地离开了这片纷争之地,留下一个落寞而决绝的背影。 待荣傲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外,周围的村民们犹如得到了某种释放。 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沈慕尘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感激与敬佩之情。 “沈大人,您真是我们心中的青天大老爷啊!这些年,予大全那恶霸可把咱们村折腾得够呛!”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沈慕尘报以温文尔雅的一笑,耐心解答了村民们的问题,但随着时针的转动,他的耐心也逐渐消磨。 于是,他轻轻地向谭影递去一个微妙的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疏散了人群,恢复了村中的宁静。 一转身,沈玄正轻柔地拍打着予浅浅的后背,安慰道:“浅浅妹妹,别害怕了,有哥哥在,我答应过要保护你,永远不会食言的……” 予浅浅感受到这份安全感,心中的恐惧与不安渐渐散去,她抬头望向沈玄,回报以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那笑容犹如冬日里的暖阳,融化了所有的阴霾。 她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犹如怕惊扰了周围静谧的空气,手指轻轻在衣摆上摩挲。 那细腻的布料上留下一道道细微的褶皱,反复擦拭了好几次,确认手上没有任何尘埃,才缓缓抬起手,温柔地帮沈玄捂住了眼睛。 她的动作轻柔而慎重,犹如在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随后,她噘起那抹嫣红如同初春桃花般娇嫩的小嘴,轻轻地、细心地对着沈玄的眼周呼呼吹了几口气,似乎想以这种方式带走他所有的不适。 “玄哥哥,还疼不疼了?” 她嗓音如丝,满是关切与柔情,眼底闪过心疼与焦急。 “我们赶快进院子吧,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我学过一些简单的草药知识,一定能让你很快好起来的……”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坚定,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那样子实在娇俏得让人心生怜爱,若是平时沈慕尘见到了,定会忍俊不禁,笑眯眯地夸赞她的细心与可爱。 但此刻,他的眸色却异常深沉,心中的波澜让他哪有半分笑意可言? 她,居然邀请沈玄去她家? 那个一直以来只属于他们两人的避风港,她竟然也向别人敞开了门扉? 沈慕尘的心中翻涌起前所未有的酸楚与不解,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聚在左手手心的疤痕上。 那是一段过往的记忆,此时却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缓缓切割着他的心房。 正当予浅浅满怀期待地继续说道:“玄哥哥,我等会让予大柱去孙大娘家借一只肥美的母鸡回来,给你煲一锅香浓的汤,保证你喝了伤口都会好得快些……” 话语未落,她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温热的气息悄然逼近,带着男子特有的浑厚与炙热,缓缓爬上她的雪颈。 那是一种压迫感,伴随着淡淡的水沉香,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紧接着,一个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如同情人间的昵喃,却又带着威严,“浅浅,我也饿了,给我下碗面,好不好?顺便,我们再聊聊,关于你家山坡上,为何一夜之间竟多出了那么多良田的秘密。” 听到这番话,予浅浅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股恐惧与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 沈玄察觉到她的变化,连忙拿下她还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眼中尽是关怀之色,“浅浅妹妹,你怎么了?可是方才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心里害怕了吗?” 他的声音温和而安抚,却不知自己的无心之言正触动了另一人敏感的神经。 沈慕尘一听,眉头紧锁,那所谓的“不干净的东西”,莫非是在影射自己? 一股怒气与醋意混合的情绪在他胸腔内激荡,复杂的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扫视,无声地质问着这个突兀出现的场景。 沈慕尘的视线缓缓移动,最终聚焦在予浅浅身上,她的背脊因这突如其来的注意而紧绷,如同被无形的针刺所触,挺得宛如松柏般笔直。 第82章 帮你吹吹 片刻的静默后,她轻轻揉了揉眼,犹如是要驱散某种突如其来的不适。 口中吐出一句温柔而带点羞涩的话语,为自己的失态寻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玄哥哥,我的眼睛似乎真的不小心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连泪水都被刺激得不由自主地流淌……” 沈玄闻言,温柔地回应,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宠溺,“那让哥哥来帮你吹吹,把那些坏东西都赶走。” 可是,予浅浅连忙摇头,手指轻摆,拒绝中透着关切,“不可以的,玄哥哥你的额头还带着伤呢,我应该先帮你处理伤口,包扎起来……” 她一声声“哥哥”叫得既娇又软,配上她本就柔美细腻的嗓音,在这夏风初起、微带凉意的午后。 犹如沙漠中偶遇的绿洲里轻轻荡漾的清泉,引人不禁想要亲近,渴望感受那份清新与甘甜,更深层次地探索其美好。 这样的声音,即便是自称心肠如铁的沈慕尘,内心也不免微微颤动,至于脸庞早已羞红至脖颈的沈玄,更是无须多言。 目睹这一幕兄友妹恭的情景,沈慕尘的嘴角微微勾起,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予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待会儿最好能给我编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来说清楚你家这些粮食究竟是从何而来。” 语毕,他迈开大步,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庭院的深处,留下一串坚决的足迹。 予浅浅紧跟其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紧张感,头皮隐隐发麻,但随即她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眼神中闪过坚决——解释就解释,她早就准备了一套看似天衣无缝的说法。 无非就是借助太上老君的庇护,夜梦中神明显现,指引她在山间某一棵古树之下,发现了一百粒神奇的种子,种下之后竟能收获万斤的粮食。 在这偏远乡村,人们往往迷信于神灵鬼怪之说,这套说辞,足以迷惑大多数人心。 只是,看沈慕尘那副神情,显然不是轻易就能被这种虚幻的故事所欺骗之人。 可是,事实已然摆在面前,不管他信或不信,都无法改变现状。 难道他还能采取极端手段,对她施以酷刑,动用鞭子、刀具,试图从她口中榨取出真相吗?这样的想法,听起来未免太过荒唐。 这么想着,予浅浅心中犹如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油然而生。 面对沈慕尘那不加掩饰的威胁,她竟不再有丝毫畏惧,反倒是嘴角勾出一抹坚毅的笑。 她轻巧地拉过沈玄的手,脚步中带着几分决绝,大步流星地迈进里屋,犹如是要踏入一场属于自己的战场。 一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沈慕尘挺拔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于古朴的红木长桌旁。 那桌上,一座土地爷的雕像静静端坐,岁月在其脸上雕刻出一抹慈祥,似乎在无声见证着这一室的暗流涌动。 沈慕尘的目光游离于雕像之上,深邃而难测,不知是在审视那尊雕像,还是在思考着什么更为深远的事情。 见状,予浅浅从容地踱至桌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拉,桌子的抽屉应声而开,发出细微的吱嘎声,似是在诉说着它的年岁。 她开始在抽屉内翻寻,企图找出那卷急需的纱布,一边忙活着,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语气中既有坚决,又藏着几分挑衅,“沈大人若有什么要问,还请速战速决。我与玄哥哥稍后还有些私密话要谈,沈大人在此,未免有些不便……” 话音未落,她的动作却忽然一顿,指尖紧紧扣住抽屉的边缘,犹如连心也在用力。 那卷被一只沉甸甸的铁盒压得死死的纱布,此刻成了她不愿认输的象征。 沈慕尘冷冽的目光犹如一把无形的剑,让她感到一阵压迫,汗珠从额间悄然滑落,如同她内心不安的见证。 记忆中,喜儿曾不经意间提及予大全有意将自己许配给沈慕尘,尽管今日之事让这桩婚约显得遥不可及。 但回想起那次被马二娘欺凌时,沈慕尘的缺席和他与香云在书房中的欢声笑语,一股愤懑在予浅浅的心中腾起,如同烈火烹油。 于是,她挺直了腰板,眼神中闪过不屈的光芒。 嗓音比之前更加坚定,犹如是在对着自己的心魔宣战,“我与玄哥哥之间的话,沈大人听了,怕是诸多不便!” 沈慕尘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那双深邃的眼眸犹如能洞察一切,带着一种玩味的态度,“何来不便?我自可耐心等待,待你们谈毕,我与予姑娘再续‘夜话’也无妨。” 予浅浅咬紧牙关,正欲用更加尖锐的话语反击,却不料,在这紧张的对峙中,一声清脆的“嘶”响打破了沉寂。 那卷纱布终于在她的一次奋力尝试下挣脱束缚,如同挣脱枷锁一般跃入她的手中。 终于,那紧闭的抽屉被缓缓拉开,一卷陈旧的纱布暴露于昏暗的光线下,犹如带着几分羞赧,不愿意见到外面的世界。 这片纱布,自从原主的父亲匆匆离开家门,最后一次用它包裹住自己肿胀如猪头般的脸颊后,便在这抽屉深处度过了漫长的孤独岁月。 时间在纱布上留下了斑驳的印记,那些密密麻麻的黄色小斑点,宛如秋天枯叶上的霉斑,让人一眼便知不宜贴肤。 予浅浅的眉宇间锁上了忧虑,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卷承载着时光痕迹的纱布,犹如在揭开一段尘封的记忆。 随着纱布一层层地被抖开,内里的部分虽然略显洁净,但那黄斑仍旧顽强地存在着,直到最后,仅剩下勉强能遮住手掌的一片尚算干净的纱布,孤零零地躺在她的掌心。 转过身,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投向了正坐在桌旁的沈玄,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地测量着伤势与资源的匹配。 沈玄的手无力地支撑着沉重的眼皮,语气中透露出几分焦急,“浅浅妹妹,能不能快一点,我的左眼感觉一片漆黑。” 予浅浅心中猛地一紧,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移到了沈玄跟前。 她的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颊,那温柔的动作却掩盖不了内心的慌张。 在微弱的光线下,她清楚地看见血丝如同肆意蔓延的赤焰,在他的眼角处渲染开来,那是一种触目惊心的红,几乎要吞噬掉所有的光线。 沈玄试图睁开眼睛,却只是徒劳,鲜红的血液已经深深地融入了眼睑的肌肤之间,紧紧粘连着上下眼皮,让他无法挣脱黑暗的束缚。 “别乱动眼睛!我立刻去找药!” 予浅浅的话语中充满了焦急,动作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沈玄则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神中有着难以言说的信任与依赖,“我听你的,不动,你快去。” 予浅浅重重点头,正欲迈步奔向自己的房间,却不经意间瞥见了坐在一旁,神色淡然如观戏的沈慕尘,脚步不由得一顿。 “沈大人,能不能麻烦您先帮忙照看一下玄哥哥,帮他准备一盆清水,替他清理眼睛周围的血迹,千万要小心,别让血再渗入眼中了。” “照看他?” 沈慕尘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似乎带着不耐烦,他的眼神锐利,似乎难以理解予浅浅的请求,“予浅浅,你哥哥自然由你亲自照料,找我有何用?” 这话中透露出的,是对他身份的微妙提醒,也是对这份突然的责任感感到的不悦。 他刻意在“哥哥”两字上加重了语气,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宛如轻风拂过耳畔的私语,暗暗揶揄着予浅浅的幻想,犹如在提醒她,别沉浸在不切实际的梦里。 初次相见,他那狭小的心胸与故作高傲的姿态便已显露无遗。 予浅浅心中一阵不悦,小脚猛地一跺,决定不予理会,自顾自地转身步入屋内,寻找那瓶能治愈创伤的药膏。 屋内,阳光透过纸窗洒下斑驳光影,她先是挽起了袖口,露出了纤细白皙的手臂,接着,动作利落地拉开了老旧木柜的门。 柜子里,各式各样的杂物堆叠得略显杂乱,予浅浅半跪在地上,全神贯注地在这些纷繁之中仔细翻找。 她的眼神中闪过几分焦急,心中暗自思量:明明前不久还看见它安静地躺在这里,怎么这会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份急切感愈加强烈,犹如有千百只蚂蚁在心间爬动,让她难以安宁。 于是,她越发仔细地搜寻,连柜子最不起眼的缝隙亦不曾放过。 正当几乎要放弃之际,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一个小巧的锁盒,心中的希望之火重燃。 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锁盒应声而开,一个墨绿色,透着古朴气息的瓷罐滚落而出。 予浅浅顿时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紧紧抱住那失而复得的药罐,脚步匆匆地奔回厅堂。 可是,一踏入厅堂,眼前的一幕险些令她失手将药罐摔落。 沈慕尘正以一种近乎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沈玄,他的双手修长,轻轻抚弄着衣袖边缘那精致的银线流云图案。 一圈圈缓缓向上卷起,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透露出一股高傲。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沈玄的脸上,那种审视犹如要穿透人心。 第83章 压力 沈慕尘维持着这种高傲的姿态,凝视沈玄良久。 沈玄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回想起日前在县老爷府上的那次偶遇——沈慕尘作为贵宾,赫然坐在县老爷左侧,风光无限。 这份记忆让沈玄觉得,既然彼此并非完全陌生,开口求助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启齿。 于是,他试图缓解气氛,轻声说道:“沈大人,其实不必如此费心,待浅浅妹妹出来后,再由她帮忙处理我的伤口也不迟。” 面对此言,沈慕尘的面容依旧波澜不惊,他只是淡淡地斜睨了一眼立于门口的予浅浅。 而予浅浅的位置,恰好是沈玄受伤的左眼视线盲区,那份关心与焦急,沈玄无从察觉。 接着,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虽是对沈玄发问,目光却不离予浅浅,“何来麻烦与否之说?你的意思是,我为你处理伤口就是添麻烦,而浅浅妹妹做同样的事就不是了?这到底是瞧不起我,还是说你非得和浅浅妹妹纠缠不清?”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透着锋芒与挑衅。 沈玄生性直率坦荡,向来不善话语周旋,与沈慕尘那般心思缜密、话语狡黠之人相比,如同一条笔直的山涧遇见了蜿蜒曲折的溪流。 沈慕尘的话语如迷雾般缭绕,让沈玄本就单纯的思维顿时陷入了混沌,辨不清方向。 沈玄连忙出声,语速略显急促,似乎急于澄清什么,“沈大人,您这话可真让我惶恐了,我沈玄怎敢对您有所轻视?但说无妨,请随意为我清理伤口便是。” 面对沈玄的急切,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那双眸子里犹如瞬间凝固了冬日的寒冰,深邃而难以揣测。 沈玄的辩驳中,虽极力表明自己并无半点轻蔑之意,却未直接反驳对于纠缠予浅浅之事的默认,这一点细微差异,显然没有逃过沈慕尘敏锐的洞察。 随后,沈慕尘的动作流畅而冷静,他的手轻轻探入桌边那只装满清水的铜盆,挑选了一块最为干净的布巾。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沈玄的左眼角,两指灵巧地分开了沈玄的眼睑,动作轻柔却坚决,仔细地清理着眼角的每几分血迹,犹如在进行一项精细的艺术创作。 予浅浅缓缓踱步至沈慕尘身旁,她轻轻地揭开药罐的盖子,双手捧着,目光中满是关切与信任,默默地递给了沈慕尘。 沈慕尘接过药罐,将染血的布巾放入清水中洗涤,一番揉搓之后拧干,再望向那小小的药罐,嗓音平和中带着几分询问:“总算是找到了?” 予浅浅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既有释然也有几分内疚。 她注视着沈慕尘那近乎苛求完美的动作,就连沈玄鼻尖上那几乎血渍也被他细心拭去,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 想到之前自己因心急而对沈慕尘语气欠佳,甚至带有命令的意味,而沈慕尘非但未有丝毫不悦。 反而一如既往地给予帮助,这让予浅浅不禁感到一阵羞愧,心里情绪翻滚,随着沈慕尘的每一个动作,她的心也跟着紧绷。 终于,予浅浅鼓起勇气,拍了拍沈玄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沈大人,既然您在这里忙前忙后,不如这样,我去孙大娘那里借一只鸡,回来炖一锅汤,给……给您和沈大人滋补身体。” 这一次,她特意加上了沈慕尘的名字,似乎试图弥补先前的疏忽。 可是,沈慕尘的反应依旧显得有些不以为意。 他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坚决,“沈玄,你的右眼也请闭上。” 沈玄和予浅浅闻言,皆是一愣,脸上写满了疑惑与不解,“为什么右眼也要闭上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发问,似乎都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慕尘如玉的脸上,渐渐地浮现出一抹温润如春风的笑意。 那笑容犹如能够驱散世间一切阴霾,他轻声道:“自然有我的道理,伤眼睛这事儿,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不想宝贵的右眼也步左动之后尘,就乖乖先闭上吧。” 沈玄内心虽然波澜起伏,却也不得不顺从。 在这军营之中,他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全凭一双锐利异常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翱翔天际的鹰隼。 能在百米开外精准地锁定目标,一箭穿杨,也正因如此,才赢得了上头校尉的青睐与器重。 失去左眼已让他痛心疾首,若右眼再有闪失,那无异于夺去他半个生命。 沈玄双手紧握成拳,最终还是勉强压制住心中的不甘与不安,缓缓阖上了双目,将自己置于一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一旁的予浅浅,侧耳听着沈慕尘的话语,心中混杂着半信半疑的情绪。她不知道沈慕尘接下来究竟会有什么举动,可是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已然沉没。 夜幕悄然降临,晚风渐起,若再不启程前往孙大娘家,蜿蜒的山路便会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行路将变得愈发艰难。 予浅浅轻叹一声,转身欲行,裙摆随风轻轻摇曳,犹如在诉说着离别的不舍。 她刚迈出一步,腰间忽地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紧紧环抱,呼吸顿时一窒。 沈慕尘悄无声息地自背后靠近,他的身躯紧贴着她,温热的唇瓣轻柔地触碰着她的耳廓,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似乎即将给予她一个不容抗拒的吻。 予浅浅本能地挣扎,脖颈处骤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抬头急道:“不行,沈慕尘,这里……”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向四周一扫,暗示此处并非私密之地,或许有人窥视。 最终,她压低了声音,将未尽之言悄悄吞回腹中,转过身来,用近乎祈求的眼神望向沈慕尘那双犹如最上等墨玉般深邃的眼眸。 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不远处闭目养神的沈玄,生怕自己和沈慕尘的亲密举动会惊扰到他。 可是,衣物间微不可闻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怎能逃脱沈玄那鹰隼般敏锐的听觉? 随着二人的拥抱愈发紧密,一种混合着狂野与秘密的刺激感自予浅浅的脊椎一路攀升,令她既紧张又兴奋。 就在这一刹那,沈玄犹如感知到了什么,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的锋芒好似能洞察一切。 予浅浅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瞬间挣脱沈慕尘的怀抱,整个人弹开数尺之远。 沈慕尘和予浅浅,一位衣着整洁、手持湿布,另一位则神情复杂,两人同时冷冷地盯着沈玄,眉宇间流露出的不满与责问不言而喻:在这个节骨眼上睁开眼睛,所为何来? 另一个身影背对着沈玄,轻轻拢了拢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衫,手指不经意间拂过耳后散落的鬓发。 似乎在无意识中整理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慌乱,呢喃道:“我......先去孙大娘家了。” 声音细微而颤抖,带着几分羞赧与妩媚。 沈玄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话语中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柔软与羞涩,心中疑云顿起,正欲进一步探究。 却被沈慕尘以一个眼神制止,示意他再次闭上眼睛。 沈玄无奈之下,只好遵从,却不知自己错过了一场微妙的情感交流。 予浅浅的心跳如鼓,喉头紧绷,趁着沈玄闭目的瞬间,向沈慕尘投去一个充满愤怒与不解的目光。 而沈慕尘,眼眸微抬,闪过几分狡黠与温柔,犹如早已预见了她的反应。 就在予浅浅准备愤然离去的刹那,他忽地伸手,轻巧地擒住她的手腕。 笑容里藏着深意,在她耳畔低语,“浅浅妹妹快去吧,哥哥在家里等你归来,与你共度良宵,西窗下细语长谈。” 这话如同春水般温柔,却又裹挟着力量,让予浅浅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逃离了现场。 予浅浅带着复杂的心情前往孙大娘家,她的目的简单直接——捉一只老母鸡。 沿途,她的小步快走踏出了节奏,每一步都像是在驱赶心中的纷扰。 直到下了半山腰,她才恍若初醒,对于刚才如何与孙大娘客套道谢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最令她心惊肉跳的是,差一点就让机灵的喜儿发现了自己脖颈上那难以言说的痕迹。 那是沈慕尘上次留下的深深吻痕,这些日子以来,她不得不每日用脂粉小心遮掩,以防闲言碎语。 而今晨,沈慕尘又一次给了她“惊喜”,害得她在孙家鸡舍旁手忙脚乱之时,被恰好走出门的喜儿撞个正着。 小姑娘指间瞠目结舌的表情,足以让任何一个试图保持秘密的人心惊胆战,那惊讶的模样,犹如能一口吞下一个鸡蛋。 此时此刻,予浅浅心绪难平,穿过幽暗的山林,远处自家屋顶那盏昏黄却温馨的灯火犹如成了唯一的慰藉。 她手中的老母鸡沉甸甸的,提醒着她归家的路。 站在门槛外,她犹豫不决,正思索是否该跨入那个充满了未知的家门。 却突然间,屋里传来了高低起伏的男声,那声音清晰而熟悉,“沈哥,你记得我吗?我是予大柱,小时候总爱跟在你身后玩耍的......” 第84章 已经发现了 予大柱? 那岂不是要撞上沈慕尘? 一想到这儿,予浅浅的心脏猛地一紧,宛如被无形的绳索勒住了般。 沈慕尘此刻还悠然自得地坐在她家中,那温文尔雅的身影在她脑海中若隐若现。 予浅浅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那只母鸡,力度之大使那无辜的生灵发出了“咯咯”的抗议,尖细的喙间逸出几声不满的叫唤。 她的手指犹如嵌入了母鸡柔软的羽毛中,传递着她内心的焦急与慌乱。 就在这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从门后悄然伸出,犹如黑夜中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手腕,悄无声息地将她拽进了那扇半掩的木门之后。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予浅浅心跳加速,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膛中鼓动的声音。 门板轻轻合拢,她被推向冰冷的墙面,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连一盏灯火也未被点燃,犹如整个世界都静止在了这一刻。 在这片漆黑之中,予浅浅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辨认出眼前的男子。 他身穿一袭青色衣袍,那衣料似乎也被夜晚的寒气所侵染,透出一股淡漠而清冷的气息。 星光在夜空的画布上闪烁,他的身影与那遥远的星辰相互辉映,显得格外孤高与神秘。 予浅浅侧首,目光穿过门缝,只见厅内烛火摇曳,予大柱正兴高采烈地与沈玄交谈,全然不知门外的秘密。 她急忙回头,对着沈慕尘轻声细语,眼底藏着几分担忧,“我弟弟没有察觉到你在这里吗?” 话音刚落,她小心翼翼地拉开门缝,企图不动声色地将沈慕尘引出门外,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可是,沈慕尘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犹如一切早在预料之中,他轻描淡写地说:“已经发现了。” 石破天惊,惊得墙头栖息的鸟儿扑棱棱地振翅而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予浅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捂住嘴,眼中闪过几分惊慌,压低了嗓音,近乎耳语,“他是怎么发现的?予大柱跟你说了些什么?” 沈慕尘的面庞温润如玉,在夜色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的双眸深邃。 倒映着天际星月的光辉,每一个字都如同夜风中缓缓飘落的花瓣,“你弟弟一跨进门槛,看到我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过,或许是因为记得我曾出手相救,终究没有对他救命恩人动手,只是语气强硬地要求我离开这里。”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予浅浅心上,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既然如此,你怎么还不离去?” 沈慕尘的眼神变得幽深莫测,凝视着予浅浅,那双桃花眼的眼尾似是藏着万千情愫,清愁如丝。 犹如在无声地质问,又似含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委屈,“我说这些,难道是为了听你催促我离开的吗?” 面对他这副看似无辜实则满怀幽怨的模样,予浅浅感到一阵莫名,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对视着,大眼瞪小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男人见她神情坚定,不为所动,不由得收敛起先前的玩世不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那冷笑如同冰刃般割破空气,足足持续了两声,才缓缓消散。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予浅浅手中的肥硕母鸡上,浓眉不禁皱起,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客人”感到不悦。 予浅浅知道此景不宜久留,遂以温柔而略带急切的语调说道:“沈慕尘,听话,快离开这里吧。要是再让我那性急的弟弟瞧见,他可不只是口头说说要驱赶你那么简单了。”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担忧,生怕这场面会闹得更僵。 可是,沈慕尘犹如没听见她的劝告。 他轻巧地贴近予浅浅,直至两人呼吸可闻。 然后轻轻咬住她的耳垂,低语道:“浅浅妹妹,这样做可就无趣了。你以为我真的猜不透你的心思吗?我若是一走,你精心炖制的鸡汤,岂不是全进了那位玄哥哥的肚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与自信,犹如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被沈慕尘如此亲近,予浅浅一时竟不知所措,手中的母鸡趁机挣脱,咯咯叫着逃之夭夭。 她碍于场合,不敢大声呼叫,只好微微侧头,避开那令人心跳加速的温热气息,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嗯嗯”,假装求饶,企图以此缓解这份尴尬。 沈慕尘见她那娇艳如樱桃的小嘴虽在恳求,眼里却闪过狡黠的光芒,分明是在说谎,心中不禁暗笑。 他的手顺势滑至她的腰间,轻轻挠动,惹得予浅浅一阵酥痒,险些失声尖叫,身体不由得往前微倾,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带着几分嗔怒回头瞪了他一眼。 在这半哄半逼的话语之下,予浅浅的脸颊逐渐染上了红晕,终是妥协,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沈慕尘……墨哥哥,好哥哥,你先、先放开妹妹……”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央求。 沈慕尘故意拉长了尾音,似是不解地问,“嗯?为什么要我松手呢?” 予浅浅踮起脚尖,佯装痛苦地解释,“哥哥你抱得太紧了,妹妹的腰,哎哟,真是疼得不行了……” 实际上,是因他紧抱而使得胸口感到压迫,几乎难以呼吸。但这等私密的话,怎能轻易说出口? 沈慕尘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那微微颤动的胸前,眼神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似乎有所触动。 感受到束缚渐渐放松,予浅浅连忙推开沈慕尘,但少女的娇憨并未因此消散,她还不忘挥舞起粉嫩的小拳头,朝着他的胸膛轻捶了一下,想借此小小的抱复。 谁料,沈慕尘的胸膛坚如磐石,这一击对于予浅浅来说无异于以卵击石,疼痛瞬间让她的眼眶泛起了泪花,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沈慕尘嘴角挂着几分温柔的笑意,眼神中满是关切,轻声询问道:“浅浅妹妹,可是有什么不适,让哥哥瞧瞧,若是眼中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哥哥这就帮你吹吹,可好?” 他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温润而又带着关怀。 予浅浅的脸颊微微泛红,眸中闪过倔强之色,轻啐了一口,似乎在责怪沈慕尘的过分亲近,却又带着几分羞涩。 “不用你管!” 言罢,她一把抓起那只羽毛丰满的母鸡,脚步匆匆地奔向光线略显昏黄的小厨房内。 厨房里,锅碗瓢盆随意摆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炊烟味。 予浅浅从那个略显斑驳的旧柜子里取出一把磨得锋利的菜刀,紧紧握住母鸡的翅膀,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犹如穿越了眼前的生灵,直视着沈慕尘,眼中的情绪复杂而深邃。 她紧咬下唇,狠心之下正欲一刀下去,完成这血腥的仪式,为的却不过是一份家常的菜肴。 就在这时,沈慕尘缓步上前,伸手轻轻接过她手中的刀,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 “我来吧。” 他的话语简洁却充满力量,犹如任何难题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面对沈慕尘的坚持,予浅浅虽知他性喜洁净,却也只能退至一旁。 心中暗自嘀咕,好奇这位总是衣袂飘飘、不染尘埃的男子,如何能亲手处理这样的活计。 正当气氛略显尴尬之时,屋外传来了予大柱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姐,我看厨房的灯光亮着,是你回来了吧!” 予浅浅迅速反应,用眼神暗示沈慕尘躲避,同时故作轻松地回应,“嗯,是我。我正在炖鸡汤呢,你先别进来,等好了,我自然会端给你和玄哥哥品尝。” 予大柱的身影在窗户上投下了模糊的轮廓,他似乎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那可不行,我得赶紧去找苟皮大哥,他们家的屋顶漏了,我得帮着修补,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闻言,予浅浅的眼中闪过一抹遗憾,但随即爽朗一笑,“好吧,那你快去忙你的,记得小心些,我会为你留下最好的底汤和最嫩的腿肉。” 随着门外一阵轻微的响动,少年予大柱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简陋的小院。 予浅浅回转身,只见沈慕尘手法娴熟而温柔,那原本还挣扎的母鸡已悄然失去了生命迹象,静静地躺在那儿。 而沈慕尘,这位看似不沾烟火的男子,此刻正从容地用井水反复冲洗着手,那认真的模样犹如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予浅浅默默蹲下身,将不再动弹的母鸡轻轻放入冒着热气的热水中,准备仔细地拔除每一根杂毛。 她的动作虽然生疏,但每一下都充满了对家人无尽的爱与责任,那一刻,整个厨房犹如被一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所充盈。 沈慕尘态度坚决,嘴角勾出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那笑容中似乎藏着暖阳,温柔地说道:“你就安心坐着吧,告诉我该怎样烹制这鸡汤,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予浅浅闻言,秀眉微蹙,轻轻摇头,心中暗自思量:这怎么可能?他分明是个厨房的门外汉,从没见他动过锅铲呢! 眼前的母鸡肥胖而健壮,在这片土地上称得上是个小宝物,既能下蛋滋养家人,又能勤勉啄食害虫。 拿到县城里去,少说也能换得四十文钱。 万一在沈慕尘那不甚熟练的手中糟蹋了,这损失可就不止是银钱那么简单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第85章 生疏 沈慕尘仔细地拔除了鸡毛,动作虽稍显生疏却也十分专注,随后他微微侧过身。 目光询问似地看向予浅浅,轻声问道:“下一步,是不是该清理内脏了?” 言语间,他努力保持着平静,却难掩初次处理活禽的不适感。 予浅浅看得出,沈慕尘正在极力克制自己对于这项工作的不适应。 但她若要他放弃,把这个“重任”交给自己,这个看似文弱的男人却又显得格外倔强,分毫没有退让的迹象。 予浅浅心头疑惑,不由得挤进了灶台前的空间,试图重新掌握烹饪的主导权。 可是,她的尝试似乎并未见效,沈慕尘就像一块磐石,无论她怎样努力推搡,都纹丝不动。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嘟起嘴,心底暗暗纳闷,这个男人的身体难道是铁打的? 沈慕尘外表虽显得清瘦,但衣物下的身体却是紧实的肌肉线条,这种反差在她第一次被沈慕尘用刀割断绳索救下的那一刻,便深有体会。 当她环抱那看似单薄的腰肢时,那意外的力量感让她印象深刻。 予浅浅可以在任何神灵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从未刻意观察过沈慕尘的身材,更不曾有过非分之想。 可是,每当两人无意间靠近,就像现在这样,她胸前的柔软不经意地触碰到了他坚实的胸膛。 那份坚实,让人难以忽视他身上潜藏的力量,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在心间涌动。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予浅浅轻咳一声,试图借转身的动作拉开彼此的距离。 可未曾想,沈慕尘竟如影随形,瞬间贴近,巧妙地将她围在了臂弯与灶台之间,形成了一道密不可破的小天地。 他低下头,温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几分戏谑和亲密,“浅浅妹妹这是舍不得离开哥哥吗?就连做饭这样的时刻,也要与我这般‘紧密合作’?” 话语间,带着几分笑意。 予浅浅咬了咬贝齿,脸颊微微泛红,反驳道:“哪有!你别胡说!” 语气里虽有着几分恼意,但那隐藏的羞涩与甜蜜,却悄悄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你没有。” 沈慕尘的手臂温柔地环绕在她纤细的腰间,犹如是一道不容挣脱的柔情枷锁,阻止了她逃离的意图。 他注意到她脸颊两侧因微微的愠怒而鼓起,那模样在他眼中竟是如此可爱,不禁勾起了嘴角,轻柔地在她温润的耳垂边落下一吻,“浅浅,你这是在跟我怄什么气呢?” 生什么气?予浅浅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心中暗自思量,他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几分一毫永安王府世子该有的端庄持重,分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浪子。 平日里,他总爱与那些清白人家的姑娘们打情骂俏,她不禁忧虑,在京城那繁华之地,难保他不会见到比自己更貌美的女子,便又按捺不住那轻浮的手脚。 “气你每次都不顾我的感受,唐突行事。” 予浅浅没好气地说道,语气中却藏着几分娇羞。 以往,沈慕尘的亲昵不过限于耳畔颈间的温柔轻吻,而这次,他竟大胆地在她微鼓的腮边留下了一个缱绻的印记,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承诺道:“下次不会了。” 予浅浅闻言,别过了脸庞,眸中闪过半信半疑的光华。她怎么可能轻易相信这个惯会甜言蜜语的男子呢? 见她真的动了气,沈慕尘连忙转换了话题,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鸡肉我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你指导我该怎么做吧?” 这正是沈慕尘的狡黠之处,他知道再用柔声细语哄劝,也难以迅速化解予浅浅心中的芥蒂,倒不如直接进入正题,或许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予浅浅略作思考,指向一旁篮子里准备好的配料,吩咐道:“先把鸡块放入沸水中焯一下去血水,接着将它们放进锅里慢炖。别忘了,把那篮子里的八角、生姜和葱段一同加进去提味。” 沈慕尘依言行事,动作细致而专注,犹如正在完成一件艺术品般认真。 夏日的晚风带着几分凉意,从半开的窗棂溜入,缓缓拂过两人。 熬制鸡汤是个耗时的活计,予浅浅望着沈慕尘那双大手在食材间忙碌,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暖流。 一日的疲惫加上这宁静温馨的氛围,让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随着鸡汤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弥漫在整个厨房,予浅浅的眼睑也越来越沉重。 终于忍不住将头轻轻靠在了沈慕尘坚实的肩膀上,呢喃细语,“等汤好了,记得叫我……” 话音未落,困倦已悄悄带她进入了梦乡。 沈慕尘的指尖轻柔地掠过,犹如春风拂面,落在小姑娘细腻的肌肤上,带起几分涟漪。 他低语道:“已经好了。” 声音温和而带有磁性,像是一汪深潭,藏着无限温柔。 小姑娘年岁尚小,皮肤如同初绽的茉莉,洁白中透着粉嫩,笑时眉眼如弯月,灵动可人。 霎时,眸中波光流转,煞是动人。此刻,她乖巧地静默着,宛如一只被驯服的小狐狸,眼中流露出几分对世界的好奇与纯真,惹人怜爱。 沈慕尘怀中的她,软香温玉,这份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不禁有些失神。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柔地为她拨开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动作里满是对这不染尘埃之美的呵护与珍视。 “睡一会便睡一会吧。” 沈慕尘心中暗道,眼底闪过一抹决然。 毕竟,他已为沈玄仔细包扎,严词吩咐其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务必保持静坐,不得随意走动,这样便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的这片刻宁静。 他心中明了,予浅浅不愿这段关系公之于众,对此,他心中情绪翻滚,却也只能默默接受。 只是……思绪至此,沈慕尘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向那雪白的颈项,一种复杂的情感在胸中悄然滋生。 他微微俯身,鼻尖轻触那细腻的肌肤,一缕幽兰之香带着成熟蜜桃的甜腻瞬间侵袭了他的感官,在这蒸汽腾腾、汗水几欲滴落的夜晚,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心跳也失去了往日的节奏,变得狂乱而无章。 沈慕尘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疑惑:她是否知晓他身为男儿的事实? 竟能在这样一个男子面前安然入睡,甚至如此亲密无间地依偎…… 思绪恍惚间,那晚的情景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月色朦胧,她衣衫半解,跪坐在床榻之上,那少女曼妙的身姿在昏黄灯光下更显诱人。 裸露的香肩白皙如玉,似乎能轻易折断,即便是轻纱般的牡丹花肚兜也难掩其美好曲线,引人遐想。 那时的她,脸颊绯红,眼中闪过羞涩,轻轻一颤,外衣顺着柔滑的臂膀缓缓滑落。 她以手解开了他的腰带,雪白的颈项轻轻抬起,带着祈求的目光仰望着他,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樱唇微启,吐出细若蚊蚋的声音,“大人,您能否垂怜浅浅,带我逃离这个束缚,求您了,沈大人……” 这一幕,如同梦靥与现实的混杂,既让他心生怜悯,又勾起了内心深处渴望。 沈慕尘知道,这段情缘复杂而微妙,未来的路,或许将布满荆棘。 沈慕尘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他的目光穿越了眼前的黑暗,落在了远方那片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暗淡如墨的天幕上。 夜风不紧不慢地吹拂着,带着几分凉意,轻轻摇曳着周围的草木,犹如是大自然的低语,与世隔绝而又幽静。 予浅浅轻眨着睫毛,那片刻的闭合与睁开,犹如跨越了悠长的时光隧道,只在一根香燃尽的时间里,她却恍若经历了几个时辰的流转。 疑惑与朦胧混杂在她的眼底,她转过头,手指轻柔地揉搓着眼角,嗓音带着未完全醒来的慵懒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呀?” “妹妹,”沈慕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暗哑,以及极力压抑的情感。 他搂在她腰间的手略微放松,却依然留有一份不舍的温度,“你别动,让哥哥先退后一步。” 别动?究竟是哪里不能动?予浅浅的思绪像被突然搅乱的池水,一片混沌。 但正因为沈慕尘这样吩咐,她的好奇心与反骨便愈发强烈起来。 她尝试着微微扭动腰部,意图转身查看,却不料背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某个坚硬而陌生的存在。 那一刻,予浅浅心中如有惊雷炸响,所有的混沌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脸颊如火烧般的灼热与心跳的失控加速。 “沈慕尘,你用什么东西顶着我了?” 她的话语脱口而出,随即两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予浅浅猛地低下头,心中懊悔不已,恨不得能时光倒流,狠狠地惩罚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嘴,收回方才那羞人的话语。 尽管她对男女之事尚且懵懂,但她心里明白,那抵在她背上的,无疑是男人最私密的部位。 这样的触碰,即便是静止不动,也足够让人面红耳赤、心慌意乱。 第86章 问题 面对此情此景,予浅浅进退维谷,她放在旁边灶台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内心深处默默祈祷,希望沈慕尘千万不要直接回答那个令她羞耻难当的问题。 她的眼神里满是慌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得几乎要带上哭腔,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见状,沈慕尘的眉头轻轻蹙起。 他抬手温柔地擦去了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与温柔,“怎么哭了呢?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 这一刻,予浅浅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顶点,她觉得沈慕尘的这番话简直太过厚颜无耻,明明事实摆在眼前。 他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地质问,这份“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即便是给她十层脸皮,恐怕也无法比拟。 夏日的炎热犹如能榨干人最后几分清凉,阳光早早地洒满了田间,驱使着人们在晨光中就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她无奈于这酷暑,为求几分凉爽,仅着一件轻薄的衫子出门,却未曾料到这简单的布衣在汗水与动作的混杂下。 紧贴肌肤,勾出腿部细腻的轮廓,无形之中给了沈慕尘诸多遐想的空间。 沈慕尘那带着玩笑意味的动作,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心中涌起了羞恼之色。 她用力拍开那只手,眼中闪过愤怒与羞涩的光芒,低沉而坚决地责骂道:“我早知你本性如此,真是太过分了……” 在她心中,沈慕尘的举止显得过分孟浪,如同披着人皮的野兽,外表虽俊美如画,气质超凡脱俗,但这不过是迷惑人心的表象。 每当面对她时,他便肆无忌惮地展露那些不应为人所知的秘密,犹如在她面前,所有底线都可以轻易跨越。 她,予浅浅,正值青春年华,心中清明如镜,又怎能看不出沈慕尘那掩藏在温柔笑容下的真正意图? 她知道,自己在他眼中,不过是一道垂涎欲滴的佳肴。 正当她心中情绪翻滚之际,不经意间的一次深呼吸,使得腰腹微微向后收紧,却不经意间与沈慕尘坚实的身体更加贴近,那山岳般的存在让她心头猛然一紧。 沈慕尘的气息在她的颈间变得紊乱,紧随其后的,是他更加紧密的拥抱。 片刻的沉默后,他抬头,眼眸中闪过莫名的光芒,“浅浅,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罢了,即使没有你在这里,也是如此。” 予浅浅慌忙捂住耳朵,脸颊绯红,心中暗道:谁想听这些! 而沈慕尘那高挺的鼻梁犹如故意一般,在她粉嫩的耳垂旁轻轻摩挲。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每个正常的男子早晨醒来都会遇到这种情况,而我……略微有些不同,我的情况发生在夜晚。” 面对沈慕尘的解释,予浅浅咬着银牙,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甘,“真的是这样吗?” 沈慕尘的回答显然带有几分丝狡黠,他轻佻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声音里却意外地平和,“妹妹,哥哥如此喜欢你,怎会骗你呢?” 予浅浅咬紧了贝齿,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以为她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傻瓜吗? 沈慕尘见状,微微俯身,以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轻吻落在她的眼睑上,“如果妹妹不相信,明日不妨再来找我验证一番。” 予浅浅闻言,脸颊涨得通红,内心却在无声抗议:谁要明天再来找你“验证”! 这份尴尬与抗拒,如同夏日的微风,轻轻拂过二人之间,留下一片微妙而又复杂的氛围。 她猛地扭过头,眼中闪过几分不悦与猜疑。 犹如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化作了一声轻蔑的嘲讽,“你可拉倒吧,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这本事你倒是使得顺溜。背地里呢?是不是还瞒着我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问你,那天香云为何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你的书房里,你们两个究竟在私下做什么勾当?别用那套老掉牙的‘一起看书’来敷衍我,香云那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怎会平白无故跑到满是书卷气的地方去?你对她,是否也如同对我这般温柔多情?”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挑衅,更多的却是醋意。 沈慕尘闻言,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她平坦而柔软的小腹上,那温暖的触感似乎在无声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这一举动本想缓解氛围,却不料问题的棘手程度远超他的预期。 那天,香云确实是来找他请教几个字的读音,但若照实相告,敏感而多疑的予浅浅定会误解,情绪瞬间便会如火药桶般爆发,满心的嫉妒几乎要沸腾。 沈慕尘俯身,嘴唇轻轻吮吸着她细腻的锁骨,嗓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哥哥说喜欢你,自然是真心诚意,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了浅浅妹妹一人,再容不下其他半分杂念。” 这话不掺半点虚假,二十载光阴匆匆,唯有予浅浅能搅动他心中那片平静的湖水,令他方寸大乱。 可是,这样失态的表现对他而言实属罕见,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予浅浅却显然不为所动,她轻轻推开沈慕尘的脸,眼神中满是不信与防备。 她知道,沈慕尘之所以未对香云有所行动,不过是顾忌香云作为族长之女的身份罢了。 更何况,这世上多的是诱惑,村南那位年轻貌美的小寡妇兰姐儿,村西温婉贤淑的宋娘子,还有隔壁村里艳名远播的村花阿丽,个个都是水灵清秀。 一旦哪天他对她予浅浅厌倦了,那些女人无疑会成为他的新目标。 沈慕尘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心底的那份不安全感,不由得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无奈与宠溺,“那你告诉我,要怎样做,你才能完全相信我的心意?” 夜,静谧而深邃,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显得格外躁动,似乎也在为这对男女的情感纠葛添上一抹不安。 晚风吹拂,穿过半开的窗户,轻轻吹散了予浅浅额前细碎的发丝,几缕青丝不经意间拂过了沈慕尘的脸庞,带来几分痒意。 就在这时,月光下,沈玄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院子中,他脚步沉稳,正朝着厨房方向走去,似乎并未注意到屋内这对正沉浸在情感旋涡中的男女。 予浅浅身躯猛地一僵,心中焦急如同被烈火焚烧,急忙呼唤身后那熟悉而安定的声音,“沈慕尘!” 可是,四周静谧无声,没有几分他惯常沉稳的回应。 心急如焚之下,她连忙弯下腰身,修长的手指奋力向前延伸,试图触及那扇未完全关闭、透着凉风的窗户。 但犹如是命运的捉弄,无论她如何尽力,指尖总是差之毫厘,无法触碰到那扇窗。 无奈之中,予浅浅的另一只手迅速找到了灶台的支撑点,坚实的木质给了她几分力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利用这股支撑,身体轻巧地上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是将那不听话的窗户缓缓拉回原位。 此时,汗水已不经意间沾湿了额前的碎发,但她来不及整理,只觉心跳如鼓,震颤不已。 当意识回归,予浅浅突然察觉到身后的某物,正紧紧贴着她的背脊,那异常的温度让她脸颊飞快染上了绯红。 羞赧之余,她侧过头,手指轻轻勾住了沈慕尘的衣袖,细声低语,嗓音中带着慌乱,“你先……把那东西挪开一下。” 与此同时,屋外沈玄的笑声清朗,伴随着敲窗声,传入室内,“浅浅妹妹,你忙完了吗?需要我进去帮忙吗?” 予浅浅的双腿几乎失去了力气,她强自镇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答道:“不用了,哥哥,我现在就将汤给你端出去。” 沈玄的声音再次响起,满是轻松愉快,“那好,我就在外面等你。” 沈慕尘闻言,眼神复杂,一手轻抵额头,深邃的双眸微闭,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然后缓缓后退一步。 这一退,让本就勉强维持平衡的予浅浅失去了依靠,身子猛然一晃,差点摔倒。 幸亏她及时抓住了灶台边缘,稳住了身形,那一刻,心有余悸。 两人之间,空气似乎凝固,静默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沈慕尘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显得格外深沉。 予浅浅待呼吸渐渐平稳,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如常,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心中的石头悄然落地。 可是,她心中的好奇与羞涩混杂,忍不住抿紧了嘴唇,目光鬼使神差地悄悄向下移去。 一点点,悄悄地,直到感觉到沈慕尘的目光犹如有所察觉,下一刻,腰间传来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力道,伴随着沈慕尘那略带笑意的询问:“妹妹,你在看哪里呢?” 腰间的小小恶作剧让她既恼又羞,干脆转过身,不再理睬他。 予浅浅小心翼翼地将炖得金黄诱人的鸡汤倒入碗中,用布细心包裹着滚烫的碗边,缓缓拉开门扉,迈向门外的世界。 门外,沈玄已等候多时,见到他,予浅浅的眼中闪过几分错愕,随即是暖意涌动,毕竟,无论何时,家人的陪伴总能给人以无限的安慰与力量。 那块巴掌大的纱布,质地细腻而洁白无瑕。 宛如初冬的初雪,竟被小心翼翼地一分为二,宛如细腻的羽翼般,轻柔地覆盖在沈玄的两只眼睛上,将世界的一切色彩与光影隔绝于外。 尽管左眼才是受伤之处,这份过分的关怀却显得格外沉重,让人不由心生暖意又略带无奈。 第87章 我来喂你吧 沈玄的世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四周的声音犹如被放大,每一步探索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指尖轻轻触碰着周围的每一寸空间,寻找着方向与依靠。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悄然握住他的臂膀,那是予浅浅特有的温柔,引领着他穿越黑暗,走进了屋内。 随着一阵轻微的放置声,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被搁置在桌上,予浅浅的声音如春水般柔和,渗透着关心,“玄哥哥,这鸡汤刚从炉火上下来,还很烫,稍等凉一凉再喝。” 沈玄缓缓挪动着脚步,在空气中捕捉那几分引导,最终在椅子边沿试探着坐下,嘴角勾出一抹温和的笑,“无碍,让妹妹费心了。” 房间内,鸡汤的香气如同无形的绸带,缓缓缠绕,那浓郁而不腻的味道一点点侵入沈玄的鼻尖。 心中的阴霾似乎也被这股暖流一点点融化,化为一滩温热的春水,让人心头漾起一股莫名的慰藉。 沉浸在对话中的沈玄,全然未察觉到沈慕尘正悄悄接近的沉稳脚步声,那是一种只有家人才能辨识的细微节奏。 予浅浅细心地为沈玄盛满一碗鸡汤,轻轻推至他的面前,那碗中不仅盛着热汤,更承载着她满满的心意。 沈玄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惊叹,“这鸡汤的香味真是醇厚,远远便能嗅到,没想到妹妹的手艺竟然如此出色。” 正当沈玄摸索着勺子,险些打翻那碗饱含温情的鸡汤时,予浅浅连忙靠了过来,一手稳住碗,语气里满是心疼,“玄哥哥,你眼睛不便,还是别动了,我来喂你吧。” 这一幕,不禁让人心生感慨,沈玄今日之伤,何尝不是为了守护她的安宁? 予浅浅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既有感激,也有愧疚。 而这一切,被一旁静静观察的沈慕尘收入眼底,他眼神骤然加深,动作迅速却温柔地搂住予浅浅的腰,几乎是不容分说地将她从凳子上抱起。 引来予浅浅略带娇嗔的轻拍,显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感到不满。 沈慕尘接过了那小碗,嗓音低沉却充满坚定,“我来吧。” 随即,他松开了怀抱,低头凝视着沈玄,缓缓在对方对面落座,那眼神中似乎有着坚决与责任。 或许是因为沈慕尘的注视过于直接而强烈,沈玄下意识地微微皱了皱鼻子,带点玩笑意味地问道:“浅浅妹妹,是有什么不对劲吗?是不是哥哥的脸变得太奇怪,让你认不出来了?” 话语中藏着几分自嘲与幽默,试图缓和此刻微妙的氛围。 面前的人沉默不语,沈玄心中忐忑,生怕自己真的吓坏了眼前的“她”。 那块被温柔地递至唇边、满载关怀的鸡肉,在这份不确定的情绪中,似乎也失去了它原有的滋味,变得食之无味。 他急切地想要打破这份尴尬,连忙开口解释,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这纱布啊,其实是沈里正的手笔。他可真是个古怪的人,明明我只是左眼受了点小伤,他偏偏坚持要给我右眼也包上,说是对称才好看……” 言语间,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双被白纱轻柔覆盖的眼睛,心里暗自苦笑。 沈慕尘的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浅浅的,犹如春日里微风拂过的湖面,轻巧地用勺子在碗中的鸡肉上轻轻拨动,动作中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 而站在沈慕尘身后的予浅浅,心中却是情绪翻滚,似是被什么秘密揪住了心弦,她有些慌乱地接口道:“玄哥哥,先别说话了,快尝尝妹妹的手艺吧。” 语气里既有期待,又藏着几分紧张。 少年的目光再次投向对面那层轻纱背后的面容,透过这薄薄的障碍,他犹如能看见“浅浅妹妹”脸上浮现出的一抹不同往日的柔和线条,羞涩之情在他的脸颊上悄然绽放。 在这朦胧的视线中,“她”显得格外可爱,引人遐想。 良久,沈玄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诚挚的感激,“多谢妹妹费心了。” 沈慕尘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眼神里闪过一抹微妙的光芒,似乎在无声地说着:哪里哪里,你太客气了。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小碗里最后那一勺肉送至沈玄嘴边,犹如在进行某种仪式般庄重。 沈玄轻轻地咬下那口肉,瞬间,一股浓郁的香气在他的口腔中扩散开来,那是久违的满足感,混合着香菇的鲜美,鸡肉的醇厚,每一口都是享受。 待那味道缓缓滑入喉咙,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回味和意犹未尽的渴望。 真心实意地,沈玄由衷赞叹,“浅浅妹妹,你的厨艺真是好极了,比起村子里来福嫂嫂的手艺,都要更胜一筹呢!” 话音刚落,他又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顽皮和期许,悄悄说道:“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幸运儿,能够有这般福气,娶到像你这样既贤惠又能干的姑娘回家。” 沈慕尘闻言,眉毛轻轻一挑,似乎对“贤惠”这个词颇感兴趣。 心底不禁暗自思量:这锅鸡汤,若不是自己亲手熬制,还真不知会被赋予何种神奇的色彩。 至于予浅浅,那个平日里娇蛮任性的女孩,在沈玄的眼里竟然也能和“贤惠”挂上钩,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少年的心思如此直接又纯粹,沈慕尘对此早有预料。 若说今日的鸡汤真的是出自予浅浅之手,沈玄的这番赞美,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在沈慕尘眼中,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是有趣,犹如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戏剧,而他,正是这场戏的旁观者。 照着予浅浅那副被人稍微一称赞就飘飘欲仙的性格,若是真如此,恐怕她的尾巴都要在无形中翘上了九霄云外。 而到那时,她与她的玄哥哥之间,定会演绎出一番缠绵悱恻、你依我侬的柔情蜜意。 可是,沈慕尘又怎会袖手旁观,任由这般情景上演? 他轻轻将手中的碗放置于桌面上,那动作轻柔却带着分量,碗底与木质桌面相触,发出一声清脆而短促的声响。 这声音,似乎也悄然打破了周遭的氛围,为即将到来的变化开始。 一旁的沈玄,在这细微却清晰的提示下,恍然意识到自己碗中的汤早已被他品尝殆尽。 他顺势站起身来,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容,对着沈慕尘朗声道:“浅浅妹妹,天色已晚,我该告辞了。” 沈慕尘微微侧目,以一种近乎冷淡的眼神斜睨了他一下,喉间轻轻逸出一个含糊的“嗯”字作为回应。 那低沉的嗓音中犹如带着些微的不满与警告,尽管不甚明显,却足以让沈玄心头一紧,他隐约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一时之间,沈玄微愣,脚下脚步略显踉跄,一条腿被身后的板凳绊住,身体随之微微摇晃,失去了平衡。 这时,予浅浅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稳稳扶住了他,同时灵巧地移开了碍事的板凳,“玄哥哥,当心脚下,我送你到门外去。” 她轻声细语,满是关怀。 沈玄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阳光,温暖而又明媚,“好啊,有浅浅妹妹相送,这路途上便是风景独好。” 两人并肩行至庭院的门口,予浅浅微微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揭开了沈玄右眼上那层薄薄的纱布。 少年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眸随即展露无遗,犹如深邃的潭水映照着月光,闪过灵动的光芒。 她浅笑着,语气温柔,“刚才下山时恰好遇到了沈大人,他特意吩咐,让我在时辰一过便替你揭开这块纱布。” 予浅浅一脸的坦诚无欺,让沈玄丝毫没有起疑,只是默默点头,心底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情愫。 望着少女挥动着手臂,温柔地嘱咐他“路上小心”,他心中那份情感更是瞬间溢满胸口。 犹豫片刻后,他试探性地开口询问:“对了,大后天喜儿就要出嫁了,我打算去帮忙抬轿子,你应该也会去的吧……到时候,我能找你聊聊吗?” 予浅浅略微沉吟,脑海中快速闪过几日后的场景——那天她确实是计划陪同喜儿的花轿走完那段崎岖的山路。 有了沈玄的陪伴,这段路程无疑会轻松许多,诸多不便与困扰自是迎刃而解。 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答道:“当然可以,有你在身边,这一路定会更加安心。” 话语中流露出对未来的期待与信任,犹如两人的友情在这简短的对话中又悄然加深了一层。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少年的面容舒展开来,如释重负般长吁了一口气。 他转头望向予浅浅,嘴角挂着几分轻松的笑意,两人相视一笑,犹如无声地交流着某种默契。 随后,少年挥了挥手,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身影逐渐被夜色吞噬,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予浅浅目送少年离开,心中情绪翻滚,轻轻叹了口气。 转身步入屋内,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另一位更加棘手的人物。 第88章 聊些什么秘密 屋内,沈慕尘慵懒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漫不经心,连头也懒得抬起,只是淡漠地问道:“你那位玄哥哥走了?你们俩嘀咕了这么久,聊些什么秘密呢?” 沈慕尘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话中带着几分挑衅。 收起折扇,他轻轻敲了敲桌面,那动作里透露着权威,示意予浅浅靠近。 对于审讯的手段,沈慕尘可谓是驾轻就熟,总能让人心生畏惧,不由自主地吐露真相。 感受到沈慕尘散发的无形压力,予浅浅不禁浑身一颤,手心开始不自觉地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强作镇定,脚步缓慢且沉重地移到桌边,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地靠在桌沿上,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沈……沈大人,您还不打算离开吗?” 改口称呼“沈大人”,予浅浅的心底闪过几分忐忑,这细微的变化,犹如是她心底防线动摇的信号。 沈慕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突然伸出手,轻巧地拉过予浅浅,让她顺势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轻轻环抱住她那纤细的腰肢,力度恰到好处,既不失温柔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你家山上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良田是怎么回事?” 沈慕尘的提问直接而尖锐,话语中透着不容回避的探究之意。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予浅浅心中激起了层层波澜。 她心中一紧,但表面仍旧故作镇静。 眼眸微垂,开始缓缓编织起一个听起来荒诞不经的故事,“有一天,我在梦中遇到了太上老君,他说山巅之上有一株神奇的树,树下埋藏着能够结出奇迹果实的种子……” 予浅浅低着头,语速不急不缓,将这个临时拼凑的谎言娓娓道来。 言毕,她微微抬头,偷偷瞄了沈慕尘一眼,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取几分信以为真的迹象。 可是,沈慕尘的面色沉静如水,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予浅浅,那眼神中似乎包含了洞察一切的智慧,让人无处遁形。 见状,予浅浅心头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的谎言怕是难以瞒过这位精明的沈大人。 心中警铃大作,予浅浅悄悄调整着呼吸,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如何巧妙脱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为下一步的对策争取时间。 正当她暗自思量之际,沈慕尘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与威严,“那么,太上老君有没有告诉你更多有趣的事情呢?” 这句话如同一把无形的枷锁,让予浅浅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予浅浅心头猛地一跳,这剧本显然偏离了她预设的轨道!她的眼神中闪过几分错愕,随即嘴角扯出一抹狡黠的笑。 “还说,还说……”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眨巴着那双犹如会说话的眼睛,睫毛轻颤,像是在密谋一场微妙的戏谑。 “他让我离沈大人您远一些,还言之凿凿地说您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非善良之辈,万万不可信赖。” 说这话时,她心中暗自窃喜,想着借此机会给沈慕尘添些堵,若不见他略微尴尬的模样,她这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乐子。 沈慕尘闻言,眼神微闪,似乎在一瞬间洞悉了些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哦?是吗?那么,这位高人有没有夸赞你貌美如花呢?或者,有没有提及沈某人对你已是心心念念,无法自拔?” 这话一出,予浅浅的俏脸不禁染上了一抹红晕,热度直逼耳根。 “前一句嘛,算是说了,至于后一句嘛……哎呀,记不清楚了……”她支吾着,眼神忽闪忽闪,似是逃避又似是故作遗忘。 沈慕尘轻笑,那笑容里藏着三分温柔七分狡黠,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勾勒起她细腻的下巴,拇指摩挲过她柔软的下唇,低声道:“若再不尽言相告,可就要接受惩罚了哦。” 予浅浅浑身一紧,汗毛微微竖起,却仍嘴硬地回应:“罚就罚!就算你问破天,我也只有这个答案!亏你说喜欢我,怎么连我的话都信不过,这喜欢也太虚无缥缈了吧!” 沈慕尘一时语塞,望着眼前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心中竟生出几分无奈与宠溺。 见状,他佯装生气,手作势要探入她的衣襟。 予浅浅惊得身子一颤,连忙伸手阻拦,声音因紧张而显得有些颤抖,“别,别这样,我……我说实话还不行吗?”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那只停留在腰间的大手让她心跳加速。 予浅浅嗫嚅半晌,终于吐露实情,“其实……并不是太上老君说的,是土地公悄悄告诉我的。” 沈慕尘的耐心似乎达到了极限,手臂轻轻一转,手已移到了她腰侧。予浅浅一惊,连忙护住胸前,却未料到这一举动正好落入他的布局之中,他顺势将她轻柔地抬放到桌上。 随后,沈慕尘倾身向前,鼻尖轻触她的锁骨,缓缓下滑至那细腻的肌肤之间,温热的气息令予浅浅全身酥麻,就连脚趾也不自觉地蜷缩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与暧昧。 她真的说实话了呀!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予浅浅的心脏猛地一颤,犹如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袒露于人前,让她既紧张又释然。 她的脸颊微红,眼神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予浅浅两臂交叉横在面前,这个动作显得既坚决又带着几分无助。她怒道:“沈慕尘,你再不停下,我真的要生气了!” 话语间,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几分脆弱。 尽管她在努力表现出强硬,但那份怒意在沈慕尘眼中似乎只是小猫般的撒娇。 可她那点怒火,在沈慕尘的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中闪过几分不以为意,却还是依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沈慕尘心中暗想,她不愿说出口的秘密,他总会有办法查个水落石出。 这份自信和从容,让他看起来更加迷人而不羁。 沈慕尘不再继续追问,但他的脸色仍旧阴郁未散,“前几天怎么不来找我?” 这个问题犹如随意提出,却又隐含深意,让人猜不透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予浅浅心有余悸,沈慕尘如此轻易地放过她,这让她感到意外又庆幸。 她下意识拢了拢衣襟,手指轻轻触碰到滑落的肚兜带子,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慌乱。 两侧的带子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她不禁暗自揣测,他是否已经窥见了那隐秘的一角。 一想到这里,她的脸颊更是烫得如同火烧,羞耻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一晚上,她不断遭受着沈慕尘轻薄却充满诱惑的对待,这让本就脾气不佳的予浅浅心中的怨气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触即发。 每一次,她都试图说服自己忍耐,期盼着他能展现出哪怕几分认真的态度,毕竟他是来自京城的贵人,他们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难以逾越。 可是,沈慕尘的行为举止却是那样轻浮,犹如“不负责任”四个大字明晃晃地刻在他的脸上,只差直接说出口。 无论是床上的温柔亲吻,还是今晚的一系列暧昧举动,都让予浅浅感觉自己正一步步陷入情网,而沈慕尘的眼神却依旧清冷,深邃得令人害怕,犹如这一切都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游戏。 终于,予浅浅再也无法忍受这份压抑,她腾地从桌子上跳下来,动作中带着决绝。 她挺直腰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目光坚定地望着沈慕尘,一字一句地说:“沈大人,我为何要去找你?你我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 这番话,既是质问也是自我剖析,透露出她内心的挣扎与困惑。 沈慕尘闻言,先是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质问。 但很快,他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犹如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浅浅,你说我们之间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中既有戏谑,也有几分认真,犹如在等待她的答案,同时也准备好了自己的回答。 他心中暗想,那些无数次的告白和亲昵,难道她全都当作耳边风了吗? 还是说,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只不过是在故意装糊涂? 这实在是男女之间与生俱来的差异,在予浅浅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倘若沈慕尘真的对她情根深种。 就应当是用一种无微不至的尊重与呵护来包围她,将彼此间的关系界定得清晰而牢不可破,最起码也应如沈玄那般,对待她时总是轻声细语,温柔如春风拂面。 可是沈慕尘呢? 他自小生活在云端之上,身着华丽绸缎,饮食皆有人伺候,任何愿望只需轻轻一挥手指便能实现。 对他而言,放下那份傲气,坦诚表达对一位女子的情意,甚至是在冲动之下不由自主地亲吻她,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至于之后如何,他尚未想透彻,更不曾细细思量。 面对沈慕尘的无动于衷,予浅浅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终是忍不住驱逐他离开自己的小屋,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可曾想过,我也是个需要被珍视的女子,与你这样不明不白地纠缠,一旦被旁人知晓,指不定要承受多少背后的冷言冷语!而你,每次都是一走了之,你可知道我心中的煎熬与苦楚?” 她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月光下,他的面容宛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明珠,但这光华在她心中却化作了厌烦。 第89章 我们算什么? “沈慕尘,我太清楚你了,如果我是来自京城名门的千金小姐,你绝不会如此待我!” 听着她时断时续的哽咽控诉,沈慕尘心中那道坚冰似乎有了融化的迹象,他缓缓走向前。 轻轻拉起她的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浅浅,我们之间并非不明不白……” “那我们算什么?” 她质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沈慕尘沉默了片刻,胸前的衣襟已被她的眼泪濡湿一片,他收紧了怀抱,犹如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浅浅,跟我回京城吧,以后都别再分开,好不好?” “不必了。” 她回答得坚决,声音虽轻,却似有一股力量。 其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决绝,更有对未知未来的坚持与勇气。 予浅浅的声音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冷得刺骨,前所未有的冷漠穿透了每一个字,从他的怀抱中坚决地挣脱出来。 她的眼神中闪过决绝,犹如是在宣告着一场未曾宣战便已结束的战役。 他依旧选择了回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起要带她回繁华的京城,却绝口不提给予她何种名分。 是将她安置为外室,成为一个仅供消遣的粉头,还是成为那深宅大院中,终日依赖着主君偶尔恩宠过活的妾室? 这样的未来,在她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曾经的一往情深,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 予浅浅心中明白,她与他之间的情愫,不过是自己编织的一场幻梦。 在这座权利与欲望混杂的棋盘上,他们之间的爱情,终究不过是一步错棋。 他,又怎会愿意舍弃一切,只为迎娶她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 沈慕尘试图挽留,他的手刚触碰到她细腻的手腕,却只换来了一声清脆的“啪”响。 予浅浅的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决绝,那一巴掌,似乎打碎了两人之间最后几分温存。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的话语决绝,每个字都像是钉子,狠狠地钉入沈慕尘的心扉。 沈慕尘愕然,半晌,他的手指缓缓抚上脸颊上的红痕,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暗自嘲讽,曾以为她在他每一次亲近时的半推半就,那羞涩而又欲言又止的表情,是对他有那么几分情愫。 原来,一切不过是场戏,床上的温柔转眼间便能变成冰冷的拒之千里。 当那位神秘的“玄哥哥”出现危机,她的面容瞬间布满了忧虑,那双明眸之中,只剩下那个男人的身影。 她曾亲口说过,她心仪的对象并非他这般的凡夫俗子,而沈玄,正是那般完美无缺,完全符合她的标准。 沈慕尘内心冷笑,自问究竟为何会倾心于予浅浅? 那些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语,是对她的全面否定,“你出身低微,家境贫寒,虚荣心强,性格尖酸刻薄,任性妄为,头脑简单,无知无觉……” 他找不出她的哪怕一个优点,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情难自已,他自信有能力,去颠覆世人的偏见,如果全世界都认为她配不上他,那他就偏要让世人看到,她值得这一切。 可是此刻,面对着自己的内心,他开始动摇。 他真的清楚自己爱她的原因吗?这份感情,是否真的值得他不顾一切地去追求? 心灰意冷的情绪逐渐笼罩了他的心房,他眼中的月光也变得如同寒霜一般冷漠,任何更伤人的话语,都已无力吐露。 在这一刻,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与沉思。 沈慕尘的手指缓缓从她腕间滑落,那一刻的温存犹如被寒风撕裂,化作无形。 他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沉重地踏上了离去的路,身影逐渐消失在晨曦微光之中。 予浅浅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至再也捕捉不到几分痕迹。 随后,她轻轻合上双眼,犹如这样便能锁住即将决堤的泪水。 转身步入屋内,她无力地扑倒在床榻之上,肩膀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伴随着断断续续、哽咽难抑的哭泣声,如同夜深人静时分细雨敲窗,凄凉而无助。 喜儿婚礼的前夕,予浅浅比平日更加黎明即起。 山村里遵循着古老的习俗,新娘出嫁之际,必有自幼相伴的姐妹相陪至夫家,既是祝福也是不舍的告别。 为此,她特意挑选了一袭桃红色长裙,裙摆轻柔,每一步行走都带动着细微的涟漪,犹如是山间清晨初绽的海棠,既艳丽又带着几许清冷。 随着太阳逐渐攀高,村头的道路上开始传来轻微的喧嚣。 予浅浅匆匆离开家中,向村子边缘的一个隐秘山洞行去。 到了洞口,她警惕地扫视四周,确信无人窥探之后,轻轻拍击了洞壁上一块不起眼的石块。 不一会儿,一个脸上有着醒目刀疤的少年从阴影中走出,他的眼神中既有戒备也有几分熟悉。 苟皮,这个因一次意外留下疤痕的少年,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予予浅浅帮助。 他躲在洞穴深处,小心翼翼地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轻轻递给她,声音低沉却透着坚定,“浅浅姐,这就是你让我找的。” 予浅浅低头接过瓷瓶,揭开盖子,几粒纯白如雪的药丸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隐藏着不可言喻的秘密。 她的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疑虑涌上心头,“这……这不是砒霜吧?” 苟皮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确实不是砒霜,但这种药物更加隐蔽,入水即化,服下之后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异状,直到三天之后……” 说着,他做了一个手划过喉咙的动作,眼中闪过一抹冷冽,“无声无息,一切归于平静。” 予浅浅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情绪翻滚。 她知道,苟皮家经营药馆,对于各种草药毒物自是了如指掌。 这次,她避开予大柱,私下请求苟皮,对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见予浅浅似乎欲言又止,苟皮抢在前头保证道:“浅浅姐放心,这件事除了天地你我,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就连予大柱我也绝不会透露半分。” 予浅浅报以感激的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把碎银,轻轻放入苟皮手中。 这两天,为了让予大柱去还清积欠的粮税,她几乎倾尽所有,只为在最后的时刻,能让一切看起来平静无波。 而那些年积累下的债,就像心中的重负,现在终于可以卸下了。 沈慕尘目睹此景,眉宇间未曾掀起半点波澜,那双深邃眼眸犹如古潭般沉静,默默接纳了眼前的一切馈赠。 他轻描淡写地将那些微薄却充满温情的财物纳入怀中,无言中透露着一种信任与默契。 随后,他们怀揣着剩余的几穗玉米,踏上了前往县城的尘土飞扬之路。 县城的喧嚣与繁华在他们眼中显得格外陌生而遥远,犹如是另一个世界的风景。 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中,他们将这微不足道的作物变卖,换得了沉甸甸、闪着幽光的银两,那是他们逃离宿命的希望之种。 只是,那片梦寐以求的江州之地,山高路远,水长天阔。 这些银钱对于漫长的旅途而言,犹如杯水车薪,远远不足以支撑他们穿越那无尽的沼泽,逃离这片束缚了予浅浅青春与梦想的泥潭。 在这片似乎永远弥漫着绝望与压抑气息的地方,她心中滋生了一个决绝的念头。 唯有除去那座横亘在前路上的巨石,荣傲天,才能让新生的种子在山巅绽放,未来的日子方能免于饥馑与忧虑。 予浅浅的心,早已如离弦之箭,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这束缚,飞向自由的天空。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向着喜儿简陋却温馨的小屋迈去,那里或许藏着几分转机,或是一份告别的勇气。 而在另一端,沈慕尘刚从一池温热的水中起身,洗净了满身的疲惫与尘埃。 晨曦初破,第一缕阳光如同细密的金线,穿过木窗的缝隙,将室内切割成一块块光与影的混杂,给这宁静的空间添了几分生气。 镜中倒映出的身影,衣冠楚楚,气度非凡,宛如山间独立的芝兰,清逸而风流,谭影悄然步入,静静地立于一隅,不敢有丝毫的打扰。 沈慕尘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袖口不经意的褶皱,语气平淡却带着威严,“有话但说无妨。” 谭影面露尴尬,近日来,他几乎是屏息凝神地伴在沈慕尘左右,因为自从沈慕尘自予浅浅家中归来。 便如乌云压顶,浑身散发着冰冷而沉重的气息,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沈慕尘缓步走向一张古朴的椅凳,落座后,轻抿一口茶,那茶香似乎也带了几分寒意,他淡淡说道:“无事便请回吧。” 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谭影终是嗫嚅开口:“先前见您对予姑娘颇为上心,于是私下里为您多留了个心眼……” 沈慕尘的眉头轻轻蹙起,预感到了些什么。 谭影连忙一股脑儿地道出了实情,“我听说,予姑娘派人秘密寻找了剧毒之物,起初是打算用砒霜,可后来,又改成了毒性较轻的清沸散……” 第90章 砒霜 “砒霜”二字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沈慕尘心中的平静,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而冷冽,犹如已洞悉一切,那是一种对即将到来风暴的预感。 \"小王爷,我观予姑娘似有……不妙之意,是否需要小的前去阻拦一二?\" 沈慕尘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杯盏,里头的茶叶随着动作起伏,宛如人生浮沉,难以捉摸。 关于予浅浅的一切,与他沈慕尘何干? 他心中自有一杆秤,不愿轻易涉足他人是非。 谭影眼见沈慕尘如此淡漠的表情,心下已明了,小王爷并不打算介入此事,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在他看来,那位予姑娘着实可怜,如同一只被人藏于暗处的玩偶,纵使心有不甘,又能在这深似海的府邸中翻起几朵浪花? 一旦失去了新鲜感,终将被遗弃,如同破鞋一般。 谭影连连摇头,心中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却也只能默默承受这世间的不公。 正当谭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沈慕尘忽然起身,动作中带着一种决绝。谭影连忙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询问:\"小王爷,您这是准备前往书房吗?\" 沈慕尘的目光如锥,冰冷中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直直盯着谭影,\"予浅浅之事,岂是你等可以妄加猜测的?往后若再以如此心态揣度于她,休怪我沈慕尘不留情面,你也不必再伴我左右。\" 谭影闻言,心中一凛,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是被沈慕尘突如其来的严厉震慑住了。 \"那……小王爷您现在意欲何为?\" 只见沈慕尘大步流星跨出院门,衣袍随风飘扬,留下一句:\"找予浅浅。\" 她竟然不顾生死,敢于挑战权威,意图对荣傲天下手? 艳阳高照,日光如织,小山村里弥漫着汗水与勤劳的气息。 锣鼓喧天,乐声震耳,予浅浅跟随着花轿缓缓前行,在这喧闹中显得格外静默。 一阵轻风拂过,轿边的帘幕被轻轻挑起,传来喜儿关切的声音,\"浅浅,你这么早就来帮忙,早饭可曾用过?\" 予浅浅微笑着帮喜儿整理好那鲜艳的红盖头,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与无奈,\"哪有时间吃呢,你看看我,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言毕,嘴角却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似乎饥饿与疲惫都不足挂齿,唯有眼前人的幸福才是心头所系。 喜儿轻轻递过来一个雕花小壶,壶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来,这壶口我特意擦拭得干干净净的,你不是从小就最爱喝甜醅子了吗?我娘知道你要来,特意昨儿个起了个大早,晾晒了上好的莜麦和饱满的青稞,为你亲手酿制的。” 一听“甜醅子”这三个字,予浅浅的眼中瞬间闪烁起期待的光芒,犹如已经能尝到那甘甜的滋味。 她小心翼翼地拧开壶盖,一股清新而又熟悉的甜香立刻扑鼻而来,正欲将那甘露般的液体送入口中,视线却不经意间与前方抬轿的沈玄交汇。 此时的沈玄,身穿一袭淡蓝色征衫,腰间束着一条鲜艳的红色腰带。 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将他那小麦色的手臂照得更加健壮有力,细密的汗珠在肌肉的轮廓间缓缓滑落,显得格外英挺。 见此情景,予浅浅不由自主地走近几步,从袖中抽出一方绣着莲花图案的手帕,轻柔地为沈玄拭去额上的汗水。 她的笑容如同夏日清晨的微风,既清爽又甜蜜,手中轻轻摇晃着水壶,声音里满是关切,“玄哥哥,天气这么热,你渴了吧?要不要也来一口?” 她的眼眸清澈如水,倒映着沈玄的面容,那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关心与温柔。 沈玄喉咙不禁一阵发紧,干涩地回答:“嗯,确实有那么一点……” 心中暗自思量,这水壶该不会是浅浅妹妹常用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要……想到这儿,沈玄只觉得喉头发干,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正当沈玄准备接过水壶时,院前突然传来一群少年的打趣声,“嘿,沈玄,你身边这位水灵灵的姑娘是谁呀?怎么还亲自给你递水喝?是不是村东头来福嫂子帮你张罗的媳妇呢?” 话音未落,新郎官的宅邸已在眼前,轿子稳稳落地。 沈玄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站得笔直,目光在嬉闹的少年们与予浅浅之间游移,面色一沉,呵斥道:“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把你们的舌头都给拔了!” 予浅浅闻言,轻轻转过头,秀眉微蹙,看向那群喧哗的源头。 那些少年一见予浅浅的绝美容颜,全都愣住了。 半晌,其中一个挠着后脑勺,面带羞涩地问道:“这位妹妹是哪家的?怎......怎么如此美丽,是我们村的吗?真是从未见过。” 言语间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好奇。 众人摇头的姿态犹如是被夏日微风轻拂的拨浪鼓,一个接一个,节奏中带着几分惊异与不可置信。 站在人群最后的那位青年,手捂着嘴,压低了嗓音。 眼中闪过发现宝藏般的光芒,对着身旁的好友窃窃私语,“你注意到了吗?她的容颜竟然比阿丽还要出众几分啊!” 言语间,透露出惊叹。 青年的脸上洋溢着一种神神秘秘的表情。 犹如分享着一个惊人的秘密,继续回道:“说她漂亮都太过肤浅了,我刚巧在来的路上远远望见了她,好奇心驱使下特意打听了些消息!据说,她家拥有十几亩肥沃的田地,前几天她和她弟弟到县城里贩卖新摘的玉米,你知道他们赚了多少吗?至少四五两银子,这还只是保守估计!更让人意料之外的是,她的父母似乎已经不在人世,试想一下,若是谁能娶到这样的女子……” “那简直就是一步登天,赚大发了!” 旁边的人接过话茬,声音里满是对那份幸运的艳羡,话语随风轻轻飘进了庭院之中。 庭院里,香云身处一群女子之间,身姿绰约,听见外面的议论声,不禁眉头一皱,蓦然回首,发出一声冷冷的嗤笑,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予浅浅家的运气真是好到让人眼红,今年的收成如此丰硕。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同村之人,最终还不是得事事听从她父亲予大全的安排? 忆及那天父亲在予浅浅家门口失态的一幕,被全村人当作谈资,香云心中就像被火烧灼一般,愤怒难平,恨不得将那个让她父亲出丑的源头彻底撕碎。 只是,近来予浅浅忙碌得几乎不见踪影,让香云始终无法找到合适的时机来实施她的“计划”。 好不容易今天遇上了喜儿的大喜之日,香云暗暗攥紧了拳头,脑海中已经开始预演待会儿予浅浅在她的“关照”下,黯然神伤、泪眼婆娑的情景。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母亲的叮嘱在耳边回响,“你可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好好打扮一番,展现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别害羞,到别的村子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好男人。” 香云口头上应允了母亲,心底却另有一番算计。 她知道,喜儿所嫁的男子家世不俗,有着一定的门路,乃是县长老爷的远亲,这样的联姻无疑是个不错的起点。 于是,香云暗自给沈慕尘传递了一个消息,试探性地询问他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往观礼。 心中盘算着,若是能借此机会拉拢沈慕尘,对他展示自己的魅力,或许能为自己的未来添上一份意想不到的助力。 香云的心中如同被细密的蛛网缠绕,一种焦虑在胸腔里来回穿梭。 她轻轻地扯了扯自己手帕的一角,转过头来望向身旁的手帕交玉桃,眼神中带着几分慌张。 “玉桃,你诚实地告诉我,今日我特意挑选的那抹细腻的粉,是否为我增添了几分颜色?若与那予浅浅相比……我们之间,又是谁更胜一筹呢?” 她的话语轻轻飘出,犹如一片落叶,在秋风中摇曳不定。 玉桃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那名字犹如夏日里突来的阴云,让心头不由自主地一紧。 她努力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微笑,安慰道:“香云姐姐,何须如此多虑?你的容颜自是如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娇艳而不失温婉。沈大人对你的情意,我等皆看在眼里,他定是不会错过今天的盛会。至于予浅浅……” 玉桃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庭院,落在一位正与人谈笑风生的魁梧男子身上,他的气势沉稳,宛如山岳,正是荣傲天。 “有他在,予浅浅纵有千般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香云闻言,似乎找到了几分底气,她微微仰起头颅,颈项间展现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身着华服的她,步履间带着自信,径直迈向那洒满阳光的院落,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而优雅。 大红的喜袍如火如荼,映衬着予浅浅娇羞的面庞,她轻轻搀扶着身旁的新娘子喜儿,两人一步步向内室踱去。 第91章 一桩美谈 喜儿的婚事,还真是一桩美谈,男方家境之殷实,超乎众人的想象。 尽管与县长老爷的血缘联系已微弱至极,但在乡间邻里间,这层远亲的关系依然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即便时过境迁,家族的光辉不再如昔,却依旧能感受到那份积淀下来的文化底蕴,与予浅浅这样的平民百姓相比,其生活的品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为了迎娶喜儿,钱家可谓是费尽心机,婚礼的每一处细节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从跨火盆的古老习俗,到赠送那一套套精致的金银首饰,无一不彰显着对这场婚姻的重视。 那些平日里在村里颇有名望的人家嫁女儿时的排场,这次一样也没落下。 予浅浅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喜儿手腕上那只金光闪闪、分量十足的手镯吸引,心中涌起一阵羡慕,那沉甸甸的质感犹如在诉说着它的价值。 “若是能拿去典当行,不知能换来多少白花花的银两呢!” 她在心中暗自揣测,却也随即摇了摇头,驱散了这世俗的念头。 整理好床铺,细心地将散落的核枣拂去,予浅浅轻柔地帮助喜儿坐下,动作中充满了对好友的关爱。 环视着这宽敞明亮的新房,每一个角落都透露着喜庆和温馨,她由衷地为喜儿感到高兴,能在茫茫人海中觅得这样一门好亲事,真是莫大的福气。 而红盖头下,喜儿的声音带着几分惆怅,“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就要成为他人妇了。在这个陌生的村庄,没有了你,以后我的欢乐与烦恼又能与谁分享呢?” 话语中流露出对未来生活既期待又忐忑的情绪。 予浅浅轻巧地在喜儿身旁坐下,动作温柔地为她整理着那细腻的裙摆。 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缓缓说道:“这事儿简单得很,你何不早点和你家那位添个一儿半女呢?将来孩子绕膝,家中自然就多了份热闹,你的话也就不愁没人听了!” 喜儿一听这话,脸颊飞快染上了两朵红云,半是娇羞半是佯怒。 纤手轻轻拍打在予浅浅那丰满的臂膀上,嗔道:“你呀,就爱拿我打趣。谁不知道你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还口口声声说长大了要找个忠厚老实的人家,一口气生上四五个,让孩子们成天出去田里忙活,你自己倒好,在家悠哉游哉睡到日上三竿!我哪里能和你比呢,我的心思可细腻着呢!” 提及童年那些纯真无邪的话语,予浅浅不由得抿嘴一笑。 食指轻柔地摩挲着鼻尖,眼中闪过回忆的光芒,“哎,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都是听我娘随口说的。谁能想到长大后的事呢。” 当谈话转到了生育的话题上,喜儿的眼神忽而闪躲,脸颊更添了几分红晕,低声道:“浅浅,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去那边的箱子里,寻一本小册子给我。” 予浅浅闻言即动,轻手轻脚地走到箱子边,弯下腰,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遮住了半边脸庞。 她仔细地翻开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箱内的物品被逐一检查,却未见那册子踪影。 予浅浅直起身子,侧头问道:“奇怪了,箱子里并没有你说的小册子啊,你确定是放在这个箱子里了吗?” 喜儿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摘下了头上的喜帕,亲自走上前来,再次仔细地翻检起来。 可是,即便如此,那份小册子仍旧如同石沉大海,不见踪迹。 喜儿的脸上不禁浮现出困惑与焦急混杂的复杂表情,“我记得明明是我娘亲手放进去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喜儿平日里就有些粗心大意,这次怕也是记错了放置的地方。 予浅浅见状,只好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先别急,我去问问孙大娘,看是不是她不经意间挪动了。” 喜儿圆润的脸蛋愈发红润,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好吧,那你去问问吧,记得声音小点儿,别让人家听见了笑话。等你回来,咱们俩再好好聊聊那本小册子里的事儿。” 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册子,竟让喜儿如此重视,又如此神秘兮兮的呢? 这个问题,犹如在房间里轻轻地回荡,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予浅浅心中满是困惑,轻移莲步,绕过喜庆氛围浓厚的喜房,她的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最终定格在那位头戴红花、面容慈祥的孙大娘身上。 孙大娘正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 一边与归乡的村民们亲切地交谈,一边慷慨地分发着铜板,似乎要把这份喜庆的氛围传递给每一个人。 孙大娘闻言,双肩轻轻一耸,做出无奈的姿态,摊开双手道:“哎呀,喜儿这孩子总是这样粗心大意的,要是有你予浅浅一半的心细如发,也不至于落下这么重要的物件!不过还好,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出,早就帮她收好了。” 话音未落,孙大娘便从她那绣花衣襟的隐蔽处,缓缓掏出一本既不显厚重亦不单薄的册子,封面隐约可见斑驳的时光痕迹,犹如藏着无数的秘密与故事。 予浅浅双手接过册子,正欲一探究竟,却被门外突然闯入的一阵急促脚步声打断了动作。 一位身着素雅、年龄稍长的妇人快步踏入门槛,手中还轻摇着一方丝帕。 面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色,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宣布,“沈里正来了!还带了贺礼呢!” 这消息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原本热闹非凡的屋内气氛变得更加热烈,宾客们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每一个人都因这意外之喜而面露兴奋。 香云更是难掩心中的喜悦,几乎是从座椅上弹起。 双眸闪烁,口中喃喃自语,“真的来了,真的来了!沈大人果然是听了我的话,特地来找我的!” 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整个人犹如沐浴在阳光下,光彩夺目。 香云转头急切地向身旁的玉桃询问:“我的头发乱了吗?快帮我看看!” 可是,玉桃此时也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贵宾的期待之中,自己的手指忙乱地在衣褶间穿梭,只草草地回答了一句,便同屋内其他的姑娘一样,满怀憧憬地望向门口。 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期盼,犹如每个人的心中都在默默描绘着那即将出现的身影,期待那份荣耀与光彩能照进自己的世界。 而予浅浅,她背对着众人,听到沈慕尘到来的消息,面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凝固了片刻。 心中疑惑丛生,沈慕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与喜儿夫妇本无深厚交谊,却为何要参与这场与他无关的热闹? 记忆中,那个夜晚他离开时,用冷漠如冰的话语深深刺伤了她的心,那些字字句句犹在耳边回响。 让予浅浅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册子的边缘,生怕自己在面对他时,内心的愤怒与屈辱会让她再次失去控制,冲动之下,又给沈慕尘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 就在这一刻,大厅中的众人自动为沈慕尘的到来让出了道路,孙大娘见状,连忙拉着予浅浅的手腕,将她带到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悄悄对她说…… 予浅浅心不在焉地聆听着周围的嘈杂,眼神犹如穿过了眼前的热闹。 飘向了远方,一心只盼望着能够迅速结束这一切,好让她能够即刻飞奔回家,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喜儿。 阳光斜洒,将周遭的景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那份急切。 钱家的老宅院,古朴而庄严,三进四出的格局彰显着家族的荣耀与历史的沉淀。 众人在远处便能望见那两扇大门和二门豁然洞开,如同迎接归家的游子般敞开着怀抱。 他们静候在那里,时间似乎凝固,直到一阵清晰而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众人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沈慕尘,这位传说中的青年才俊,身着华丽的锦衣,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浑身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阳光下,他衣物的边缘犹如镶上了一圈细碎的金边,熠熠生辉,让人不敢直视。 他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深邃的黑眸中犹如蕴含着星辰大海,流转着魅力。 这样一位英俊非凡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立时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女眷们纷纷屏息凝视,连交谈的欲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艳所取代,只希望能再多看一眼他的风采。 在这一片静默中,玉桃显得尤为沉稳,她轻轻扯了扯身旁香云的衣袖,语气中难掩兴奋: “快看,沈大人好像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香云恍然惊醒,顺着玉桃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沈慕尘正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与钱家的长辈们寒暄几句后,便带着随从缓缓向她们的方向踱步而来。 玉桃不经意间的话语,如同一枚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引来了周围女子羡慕嫉妒混杂的目光,这些目光犹如箭矢一般,全部汇聚在了香云身上。 “那不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沈大人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早就听说了,他是特地来找予香云的,就是隔壁村族长的千金,你看,他的目光分明是朝着这边来的!” 面对周围那些或嫉妒或好奇的议论,香云不以为意,表面上保持着端庄,手轻轻摆弄着发间的花朵。 第92章 婚礼 声音故意提高了一些,对站在身后的孙大娘说道:“今日沈大人能莅临贵府喜儿的婚礼,完全是看在我的薄面上。大娘,你可得记着我的这份人情啊。” 她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音量之大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听见。 一时间,人群中的确有人露出了信服的表情,渐渐围拢到她的四周,使得香云内心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此时,她的余光不经意间掠过了一旁沉默不语的予浅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得意与报复的快感,犹如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不满与嫉妒,悄然释放。 可是,随着时间悄然流逝,一种紧张与局促感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香云的心头。 她迅速地调整呼吸,用一种几乎察觉不到的动作,将那些不安的情绪强行按下,随后轻巧地摆动着衣袂。 试图模仿予浅浅那种犹如春柳轻拂水面般优雅的脚步,缓缓地向前迎去。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了他的身影,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猛然提起,悬在了喉间。 眼波微转之间,香云努力展现出一抹温柔的微笑,轻轻启唇,话语中带着三分熟络与七分挑逗,“沈大人,您可真是姗姗来迟啊。” 沈慕尘低下头,目光落在了她那略显生硬却自以为得体的姿态上,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几分讽刺的笑意。 这一刻,他犹如才发现,原来大凉之地竟有在婚礼上请来模仿者上演戏剧的风俗,尽管眼前的这一幕显得颇为滑稽。 对于这样的逢场作戏,沈慕尘并无半分交谈的兴致,只是淡漠地侧身绕过她,眼神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身旁,正侧脸对着他的予浅浅身上。 少女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发白,紧攥着书页,犹如要将所有的倔强和不甘都倾注其中。 沈慕尘心中不禁暗叹,她为何总是这般固执,从不愿在他面前展露丝毫软弱? 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她那一巴掌留下的火辣辣的疼痛感,身为高居庙堂之上的他,多年来何曾受过此等对待,心底要说没有丝毫怨怼,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静默无言地凝视着予浅浅,目光中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寒意,“予浅浅,我有些话需要与你私下商谈。” 听到这话,予浅浅的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犹如预感到了什么。在旁人眼中,犹如是电流闪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微妙的氛围所吸引,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 香云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犹如乌云密布,她焦急地开口,声音略带颤抖,“沈,沈大人……” 而这一次,沈慕尘用的是一种命令语气,“随我出去说话。” 予浅浅咬紧牙关,目光坚定地抬起,直视着沈慕尘,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不满与委屈,又带着对他当众令她尴尬的愤懑。 沈慕尘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但在怒气驱使之下,哪肯轻易退让。 他知道,若再这样僵持下去,反倒是会让孙大娘这样热情好客的主人处于尴尬境地,毕竟今天是她的喜庆日子,怎能因此而染上阴霾? 于是,予浅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跟随着沈慕尘,默默地离开了屋子,留下一丝的猜测与愕然。 身后的香云瞪大了双眼,犹如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指尖微微颤抖,直指向那对犹如璧人般和谐走在一起的男女,眼中泛起了酸涩的涟漪。 她转头望向一旁的玉桃,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微颤,问道:“沈慕尘,他……他是不是认错人了?这怎么可能呢?” 玉桃脸上挤出几分苦笑,心中却是一阵苦涩,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尴尬过。 周围的姑娘们,那些曾经被香云用言语捉弄过的,此刻纷纷投来怒视的目光,或指指点点,或低声议论,毫不掩饰地嘲笑着她俩的失态。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香云竟还挂念着沈慕尘是否认错了人,似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香云连忙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着因紧张而渗出细汗的脸庞。 在玉桃眼神的暗示下,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和玉桃已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脸色一僵,急忙离开原地,试图向一旁的孙大娘和钱家的亲友们靠拢,以图挽回些颜面。 可悲的是,不仅是孙大娘和钱家人,整个房间内竟无一人愿意搭理她,她的好意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一腔热情,换来的却是众人冷漠的背影和无情的嘲讽。 几位聚在一起的姑娘更是你一言我一语,将讽刺的话语如利箭一般射向她,让她的自尊心一点点破碎。 终于,香云忍耐到了极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拽着玉桃的手,急匆匆地寻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好让自己的委屈与不甘化作泪水肆意流淌。 另一边,予浅浅的脚步显得格外沉重,每一步都踏得那么缓慢,犹如脚下的路有着千斤之重。 沈慕尘则时走时停,既不刻意加快脚步,也未曾回头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她能跟上自己的节奏。这样的默契中,却又透着一股紧张与微妙。 直到两人来到了院子深处一间幽静厢房的门外,沈慕尘这才停下脚步,他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搭在雕花的廊边栏杆上,薄唇紧抿,目光深邃而难以捉摸,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峻,“毒药呢?” 予浅浅抬眼望向那只伸出的手,手指关节分明,透露着一种力量感,她的心顿时像被巨石压住,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尽管内心挣扎,但她还是忍不住做着最后的抵抗,“你说的毒药是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沈慕尘闻言,身形缓缓逼近,不费吹灰之力便拉过了予浅浅纤细的手腕,力度之大让她不由自主地蹙眉,感受到了几分痛楚。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话语中满是讥讽与不屑,“予浅浅,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单纯,并非愚蠢。但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就凭你这样,还想独自去挑战荣傲天?你可知道,一旦被那个老狐狸发现你的意图,你的下场将会是如何惨烈?” 沈慕尘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冰刃,一字一句都切割着予浅浅脆弱的心理防线。 予浅浅鼻头一酸,内心情绪翻滚,明明知晓这世间的残酷与无奈,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泛起几分丝委屈。 她清楚得很,沈慕尘,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似乎总是能插手任何事情,哪怕这根本不该是他管的范畴。 她缓缓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瞬间包裹全身,如同被逼至绝境的猎物,再无退避的余地。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声音虽微颤却带着坚定,对沈慕尘说道:“沈大人,请你放尊重点,再这样无礼,我……我只好叫人了。” 言罢,眼神中闪过几分怯意,毕竟,在这权贵面前,反抗如同以卵击石,她心里是不敢真的那样做的。 可是,沈慕尘对此犹如视若无睹,他的眼神里闪过莫名的执着,手轻轻探向她的袖口。 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问道:“东西藏哪儿了?” 他的动作轻柔却坚定,透露出不容拒绝的威严。 一番搜寻未果,沈慕尘示意她转过身,自己则贴近了她,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颈侧。 一只手沿着她曼妙的身形曲线缓缓上移,似乎是在享受这一刻的亲密与控制感。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她腰间停留,狠狠地掐了一下,似是惩罚,又似是挑逗。 予浅浅紧贴着墙壁,一只手无力地抵住墙面,晶莹的泪珠在眼角凝聚,终是滑落脸庞。 “你这是何苦呢?我都说了那里疼,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哀求,几分不解。 她心中暗自懊悔,为了不让那藏着救命毒药的瓷瓶暴露,她曾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将它藏于衣襟前胸的一处隐蔽小袋内。 那里的衣物本就厚实隆起,足以掩饰一切不寻常,怎料到沈慕尘竟会如此细致入微地搜查。 她开始担心,如果沈慕尘继续这般下去,瓷瓶的秘密迟早会被揭开,届时自己不仅颜面尽失,更可能遭受不可预知的后果。 予浅浅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 而沈慕尘在听到她略带哭腔的申诉后,动作骤然一顿,他注意到她眼角的红晕,心中猛然一阵抽痛。 先前因某些误会而累积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怜惜与悔恨。 不假思索地,他将予浅浅拥入怀中,脸颊紧紧贴着她的颈侧,声音温柔得能化开冬日寒冰,“浅浅,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再查了。” 那声“浅浅”温柔缠绵,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激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那一刻,予浅浅几乎要相信,沈慕尘的心中确有她的位置。 但当他的手不经意间滑过她柔软的肌肤,最终在某个微妙的停留后,缓缓抽出了那个白瓷瓶时,所有的幻想瞬间破灭。 第93章 眼巴巴 予浅浅猛地回身,眼眸中混杂着复杂的情绪,伸手欲夺回那小小的瓷瓶,犹如是在抢回自己仅存的尊严与秘密…… 可是,她那娇小玲珑的身姿,与男人健壮的体魄相比,犹如是春日里的一抹柳絮,轻飘而无力。 只能眼巴巴地瞅着他将瓶中那几粒珍贵药丸,宛如弃置尘埃般毫不怜惜地掷于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声都似在敲击着她的心扉。 予浅浅心中的委屈与愤怒终于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她一边抽噎,一边不顾一切地挥动着细弱的拳头,雨点般落在沈慕尘坚实的胸膛之上,却如同微风拂面,对沈慕尘而言不痛不痒。 直到体力耗尽,那细瘦的胳膊也渐渐垂落下来。 此时,沈慕尘缓缓蹲下身子,他的动作温文尔雅,犹如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不足以扰其心神。 他轻轻环抱起她柔软的腰肢,指尖传来的温度透过衣物,让人心头微微一震。 而后,沈慕尘的目光锁定在了那散落一地的小册子上,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 一阵凉风掠过,带着几分初秋的寒意,册页随风翻飞,一幅幅描绘着男女缠绵悱恻画面的图页快速闪过,色彩斑斓,却又带着某种神秘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 这一幕,让正沉浸在悲愤之中的予浅浅瞬间愣住,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她微微低垂的眼眸,不经意间与沈慕尘那深邃的目光相遇。 沈慕尘的眼神中似乎包含了太多情感,让她的内心顿时情绪翻滚。 凝视着画册上双修男女的图绘,予浅浅的睫毛轻轻颤动,晶莹的泪珠犹如也在此刻摇摇欲坠,映射出复杂的心情。 沈慕尘手持册子,稳稳站立在她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这究竟是何物?” 面对这样的质问,予浅浅心中暗自腹诽,恨不得能痛斥他的无耻,明明已经窥见其中的秘密,却还故作不解地反问于她。 她强压下内心的不满,话语间带着些许慌乱与不自然,“连你都不认识的东西,我又怎么会知晓呢……” 谎言脱口而出的瞬间,她与沈慕尘那似乎能洞察人心的审视目光不期而遇,那种被看穿的尴尬,让她脸颊微微泛红,心头如小鹿乱撞,无所适从。 沈慕尘漫不经心地翻阅了几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予浅浅,是我小看了你,原来你私下里在研究辟火图。” 闻言,予浅浅耳根悄然爬上一抹绯红,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误解,她懒得过多解释,只想尽快夺回那份属于自己的秘密。 于是,手臂一扬,意图将小册子夺回。 “把它还给我!” 可是,腰间的那只手却猛然收紧,犹如铁钳一般不容挣脱。 沈慕尘的动作优雅而坚决,将她轻轻拉至胸前,她被迫仰起头,四目相对,她的眼中闪过无辜与倔强,脸颊上的泪痕尚未干涸,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回忆起不久前,因为她的擅自决定要对付那凶猛的荣傲天,沈慕尘胸中的怒火曾如烈焰般熊熊燃烧。 但在这一刻,那份怒意似乎因眼前的柔情而暂时减退了那么几分。 尽管如此,作为一家之主,他仍然需要保持应有的威严。 于是,沈慕尘的声音虽冷,却带着几分温柔,“辟火图这种秘籍,岂是一个女孩子家应该随意翻阅的?” 予浅浅努力争抢,却终是未能如愿,一双眸子因泪水的洗礼而显得红彤彤,宛如初晨天边燃起的朝霞,带着不甘与愤怒定定地盯着沈慕尘。 心中犹如有一团火焰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什么辟火图,我压根儿不懂,也丝毫不感兴趣!”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几分委屈。 沈慕尘望着她这副模样,心底虽有几分无奈,却也生出些保护欲来。 他怕她这一走,又会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便不急于催促她离开,反而缓缓开口。 语气里带着三分玩味,七分耐心,“既然不懂,那我便细细与你道来。这所谓的辟火图,传说中是描绘了一位居住于九天之上的神女,那神女容颜绝世,肤如凝脂,眸似寒星,可偏偏性情如火,稍有不顺,便会怒意横生,引发人间的熊熊烈焰。” 予浅浅表面上看似没有在听,眼神恍惚间似乎已飘向了远方,但耳朵却不自觉地捕捉着沈慕尘的每一个字,内心深处对这个奇异的故事产生了好奇。 沈慕尘察觉到她的分心,轻轻用指尖勾勒着她下巴的曲线。 不容拒绝地将她的目光重新锁定在自己身上,继续说道:“故事里的凡人为了抵御神女带来的灾祸,便想出了一个对策。他们将一些绘有男女亲昵场景的春.宫图悄悄藏于家中的鬼子深处,每当那位性情乖张的神女降临,窥见到这些画面,便会羞涩难当,匆忙逃离,于是乎,火灾得以避免,这些图画也因此被称作了辟火图。” 对于沈慕尘的话,予浅浅本是不屑一顾,犹如在听那田间地头的俚语笑话。 她心下慌乱,生怕路过的村民们投来异样的眼光,于是不断地推搡着沈慕尘,试图摆脱这份尴尬的束缚。 沈慕尘见状,终于松开了握着她下巴的手,从袖中取出那册小册子。 轻轻摇晃了几下,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说起来,你的脾气和那神女竟有七八分相似,按理说,观此辟火图之后,你应该羞得满脸通红,急忙逃离才是,怎的还对我大发雷霆?” 这一番话,让予浅浅一时愣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沈慕尘刚才那一大段说辞究竟是何意。 一股怒气从心底油然而生,她直呼其名,声线中带着几分挑衅,“沈慕尘,我看些什么,难道还需要你来管教不成?” 沈慕尘闻言,心中不禁暗自苦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 眉头微蹙,言语间带着些许调笑之意,“这辟火图,单凭你一人观看,又能有何效用呢?” 他分明是在故意逗弄她,享受着这言语间的你来我往。 予浅浅哪是沈慕尘这位昔日的状元郎在话语交锋上的对手? 她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下手,反倒是沈慕尘那一句略带颜色的调侃让她脸颊腾地一下红了。 如同熟透的苹果,琼鼻微微一皱,哼了一声,似乎在抗议着什么,“谁说……谁说我是一个人看?” 声音细若蚊蚋,尾音里藏着少女特有的娇羞与倔强。 沈慕尘闻言,眉毛轻轻一挑,眼中闪过玩味的光芒,“哦?那你打算与谁共赏这辟火图呢?” 语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似乎对她的回答充满了期待。 当然是喜儿! 不过,正当男人的话音落下,尘埃似乎都为之静默之时,予浅浅不经意地抬首,视线穿越了喧嚣的人群,她的目光忽然凝固。 在那斜对面的转角之处,犹如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悠悠浮现——竟是沈玄! 此时的沈玄,脸颊因几杯醇酒而染上了淡淡的红晕,鼻尖也微微泛红,显得格外迷人。 他与一群同村的少年们勾肩搭背,笑声朗朗,那份洒脱不羁与少年独有的活力,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活泼起来。 他们一行人谈笑风生,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散发着青春特有的魅力。 就在沈玄正沉浸于谈天说地中,不经意的一瞥,他的余光捕捉到了柱子后的一个微妙画面:一对男女紧紧相拥,这在乡村的夜晚本是寻常之事,因此他并未过多在意。 可是,片刻之后,当他的目光再次聚焦时,竟发现从那隐蔽处奔跑而出的,竟是予浅浅! 只见她轻盈地跨前一步,纤手自可是然地挽过了沈玄的臂弯,声音如蜜糖般甜蜜而又柔和,“玄哥哥!” 这一声呼唤,犹如带着春天的气息,温暖而又亲切。 她回首一笑,那双灵动的眼眸闪过狡黠的光芒,不仅让沈玄的心弦为之一颤,就连周围的少年们也都被这份纯真无邪的笑容所吸引。 纷纷侧目,甚至有人开始起哄,玩笑声此起彼伏,“沈玄,你家小媳妇来啦!” “小嫂子,小嫂子!” 面对这样的调侃,沈玄眉头微蹙,声音带着威严喝止,“别胡闹!” 随即,他转向予浅浅,语气温和下来,眼中充满了温柔的询问:“浅浅妹妹,你怎么不在喜儿那儿,反而跑到这里来了?还有……刚才你和谁在一起说话呢?” 他的语气里既有不解,也隐藏着几分关切。 予浅浅只是报以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耐人寻味。 沈玄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他顺着予浅浅先前的方向望去,试图寻找那个神秘人的踪迹。 但那里除了夜色中的寂静,什么也没有留下。正当他准备转身之际,一个意外的身影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94章 不苟言笑 沈慕尘一身玄色长袍,头戴束发冠,神色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冷漠,笔直的目光穿过人群,径直锁定在沈玄身上。 沈玄见到他,心中不由一震,满是讶异与疑惑——难道刚才与浅浅亲密交谈的,真的是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沈慕尘? 还是自己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产生了幻觉? 沈玄正欲上前行礼,询问详情。 却已被机敏的予浅浅一把拉住胳膊,她笑靥如花,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玄哥哥,我找到了一样好玩的东西,想和你一起分享。” 她特意强调了“一起”,同时,那双明媚的眼眸犹如在无声地诉说着更多的秘密。 紧接着,她调皮地朝沈玄眨了眨眼,指尖轻轻触碰怀中小心翼翼藏着的小册子,那份神秘感让人不禁想要一探究竟。 沈玄,年少气盛,血气方刚,面对予浅浅这番柔情蜜意的挑逗,哪里还能保持半点冷静? 他的心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一时间,对于沈慕尘为何会出现在此地的疑惑竟全然忘却。 只见他满面春色,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 目光转向那些正好奇打量着这边的少年们,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决,“你们都别跟着,我和浅浅妹妹有话要说!” 言罢,他几乎是拽着予浅浅的手,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院门。 予浅浅轻提长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像是春天里最绚丽的花朵。 而背后,沈慕尘冷冽的声音如同冬日寒风般掠过,“予浅浅,回来。” 可是,这样的呼唤并未让她的脚步有丝毫迟疑。 心中暗自冷笑,对沈慕尘那份怨怼与决绝如寒冰般凝固——责骂之后,竟还妄想她能温言以对,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暗暗发誓,此生再不愿与他有任何交集。 沈慕尘目睹这一幕,予浅浅那火红的裙摆与金色的点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发髻间那只镶嵌着珠宝的朱钗闪过华贵的光芒。 与沈玄亲密无间、眉目传情的模样,让他胸口犹如被重锤击中,气血翻腾。 一股苦涩在喉间徘徊,令他面色煞白,不得不紧闭双眼,努力平息内心的波澜。 一旁,谭影见状,忧虑地上前劝说,“小王爷,即使您担忧予姑娘的安全,也请您顾及自己尚未痊愈的旧伤啊!” 沈慕尘的眼睑低垂,浓密如夜的睫毛覆盖住那双迷惘的眼眸,心中暗自困惑,自己怎会为此等情愫所困? 她与玄哥哥的情谊,自幼便如玉桃竹马般纯真无瑕,哪容得下一个局外人的插足? 沈慕尘微微侧首,向谭影递去一个眼色。 谭影会意,连忙应声退下,不多时便匆匆返回,小心翼翼地禀报,“小王爷,马匹已经备好,我们现在是否启程?或许……我们应不应该等一下予姑娘……” 话音未落,沈慕尘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扫过,让谭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谭影心底暗自嘀咕,明明是您与予姑娘产生了龃龉,却为何将这份不悦转嫁到了我的头上? 在这微妙的氛围中,谭影只能默默低头,不敢再言语。 这样的话语,即便在心头翻涌成潮,也只得如鲠在喉,无法宣之于口。 恰在此刻,天空犹如感应到了心中的挣扎,乌云瞬间汇聚,沉沉地压向大地,伴随着低沉的闷雷声,如同古老战鼓,在天际轰鸣。 一道金色的闪电骤然划破苍穹,犹如神祗之剑,刺破了阴霾,留下了耀眼而短暂的裂痕。 沈慕尘的眉头不由得紧锁,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柔弱的身影——予浅浅。 他清楚记得上次雷雨交加之夜,她惊恐的模样,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瑟瑟发抖地躲进了被窝,就连与他交谈时,那话语中都带着颤抖的哭腔,那份无助让人揪心。 想到这,他的脚步不禁有了几分迟疑,犹如被那记忆中的画面绊住了前行的决意。 此时,天空终于不再压抑,大雨如约而至,倾盆而下,猛烈得像是要洗净世间一切尘埃,密集的雨帘迅速覆盖了整个山谷,带来了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 谭影敏捷地展开油纸伞,轻巧地抖落伞面上的水珠,目光坚定地望向沈慕尘,声音穿透雨幕,带有几分坚决,“小王爷,我们是继续前行,还是就此止步?” 沈慕尘身形挺拔,每一步都透着不凡的气度,即使在这风雨之中,亦是风采依旧。 犹如那翻涌的风云、倾盆的大雨,都只是为他铺设的背景,更添了几分风流倜傥。 他微微侧头,语气虽轻,却带着坚定,“走吧。” 另一边,予浅浅与沈玄在雨中疾奔,两人的身影在雨帘中时隐时现,气喘吁吁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欢愉。 不经意间,他们已经绕出了钱家老宅,四周尽是茂盛的草丛和密集的灌木,其间蝉鸣此起彼伏,混杂成一首夏日的交响乐。 随着夜幕的悄然降临,远处零星的灯火在雨雾中闪烁,增添了几分幽静与神秘。 沈玄笑得爽朗,目光温柔地落在予浅浅身上,“浅浅妹妹,你急匆匆地带我来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事实上,在一路飞奔中,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无意间掀开了她手中的小册子一角,好奇心驱使之下,沈玄偷偷瞥见了那页上的内容,心中顿时情绪翻滚。 未曾料到,这一瞥之下,沈玄竟险些失足跌下身旁的陡坡,那一刻,生死似乎仅在一瞬之间。 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他对人心的复杂并不陌生,粗鄙的言语、深沉的心机,他在军营中见得太多。 可是,当看到小册子上的内容时,沈玄心中了然,那是一份关于情感的私密记录,是他从未在予浅浅面前展露过的柔软一面。 这份私密,浅浅妹妹竟然愿意与他分享,难道说,在她纯真无邪的笑容背后,也藏着对他的几分丝情愫? 沈玄转头看向予浅浅,她的面庞在朦胧的夜色中愈发显得娇嫩,犹如春日初绽的桃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此刻,一阵微风拂过,竟奇迹般地引来了几片云朵,轻轻遮掩了明亮的月光。 就像是连天地间的一切美好,都要为这位佳人让路,让她成为这夜色中最动人的风景。 少年愣在原地,手指轻轻缠绕上予浅浅细腻温润的手腕,目光中充满了不舍与坚定。 “浅浅妹妹……”他喉头微动,欲言又止,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他本想告诉她,下个月,他将肩负使命,跟随英勇的校尉前往遥远的嘉峪关,守卫边疆。 在那里,他将以自己的功勋,风光迎娶她,带着她远离这个小小村落,前往繁华热闹的县城,购置一方温馨的小宅,共同构筑一个安宁、顺遂的未来。 “妹妹,你……你是否愿意……”话未尽,忽然间,天空中一道霹雳如龙腾般划破长空。 予浅浅犹如被那雷霆直接击中心神,手中紧握的小册子失手掉落,轻飘飘地滚落在脚下绿意盎然的草地上。 当冰冷的雨珠无情地拍打在她的脸颊上,一阵刺骨的寒意让予浅浅恍如梦醒,她这才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自己身在何处。 她连忙弯下腰,想要捡起那本承载着她无数幻想与寄托的小册子,完全没注意到沈玄刚才那句未曾出口的询问。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肆虐而来,卷起地上的小册子,瞬间将其带入茫茫风雨之中,消失无影无踪。 沈玄见状,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想要追逐那本随风而去的册子,却被予浅浅急切的声音叫住。 风势之强,使得予浅浅站立不稳,一缕缕秀发在狂风中凌乱飞舞,如同挣脱束缚的黑绸,她的眼中却闪过坚决,“别找了,真的没事,我们先回家吧!” 沈玄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尽管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他还是在密集的草丛中辟出一条路径,“好!小心过来,我在这里!” 他张开双臂,尽可能地将她笼罩在自己宽广的怀抱之下,用坚实的身躯为她遮挡那斜斜侵袭而来的暴雨。 两人逆风而行,每一步都踏在湿滑、泥泞的草丛上,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但两颗心却因这突如其来的风雨而更加贴近。 终于踏入屋内,两人的衣衫已湿了一大片,钱家的小厮见到他们狼狈的模样,连忙跑上前帮忙。 她递上手中热气腾腾的一盘菜肴给予浅浅,手指向不远处一张尚未上菜的桌子,“实在是忙不过来了,那边还等着呢,你先把这盘香喷喷的馕条子送去吧。” 予浅浅点头应允,迈步向前,湿透的裙摆紧贴着她曼妙的身姿,勾出一道道迷人的曲线,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添几分柔美。 几位正举杯畅饮,半醉半醒的村汉闻声转头,目光在触及予浅浅身影的那一刻。 不由自主地凝固,眼中满是惊艳与赞叹,犹如这一刻,她是这简陋屋舍中最亮丽的风景线。 尤其是在那摇曳的灯光与跳动的火烛混杂的光影中,她腰肢与臀部的曲线被柔和地勾出来。 犹如一抹即将消散于夜色中的迷雾,既神秘又诱惑,透出一种朦胧而不可言喻的妖娆之美。 围坐在桌旁的村汉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闪过不加掩饰的贪婪与邪念。 在这偏远的小村里,娇艳如花的女子往往能激起他们心底最原始的占有欲,但真要将这份心思公之于众,却少有人敢于迈出那一步。 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用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能穿透衣物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走,如同野兽寻觅猎物般贪婪。 空气中弥漫着浑浊而刺鼻的酒气,带着不怀好意的口哨声,让本就烦乱的气氛更加压抑。 第95章 酒气 予浅浅心头的苦恼几乎要满溢而出,她紧握着手中盛满菜肴的盘子,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哐当”一声,犹如是她心中不满的宣泄,她猛地将盘子搁置一旁,转身欲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就在这时,一名身形魁梧的村汉猛然拍案而起,摇摇晃晃地向她逼近,酒气扑面而来。 他一把抓住了予浅浅的肩膀,力度之大让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奋力想要挣脱。 那汉子醉眼朦胧,指着方才她放置的盘子,含糊不清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喜的日子,凭什么对我们发脾气!” 予浅浅紧紧抓着桌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把手拿开!” 这一幕,好似点燃了导火索,周围的几个村汉在同伴的怂恿之下,也纷纷蠢蠢欲动,站起身来,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予浅浅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内心的恐惧与愤怒。 她快速地从桌上抄起一只瓷碗,毫不犹豫地朝地面掷去,只听“哐啷”一声巨响,碎片四溅,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支离破碎。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这边。 予浅浅趁机握紧一片尖锐的瓷片,声音因激动而略带颤抖,指向那个仍旧不依不饶的汉子,“我和新娘家有亲戚关系!你若再不放开,就别怪我请钱老爷来评理了!” 那汉子虽醉,但“钱老爷”几个字犹如冷水浇头,立时清醒几分,慌忙松开了手。 可是,口中仍不忘逞强,用尽最后的傲慢吐出侮辱之词,“小丫头片子,迟早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此话一出,立即激怒了不远处另一桌的客人,不待予浅浅反应过来,只见一道疾风般的碟影划破空气。 直击那汉子头部,鲜血瞬间溅洒,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汉子踉跄几步,身体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最终无力地倒在了硬木桌子上,桌面随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鲜血如决堤之水,噗噗作响,迅速染红了桌布,那鲜红与周遭的热闹氛围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予浅浅见到这一幕,双手猛地捂住了嘴,心跳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握住,急速跳动着,几乎要跳出胸膛。 好一阵子,她才从这突如其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吩咐身边的小厮前去寻找孙大娘,声音里带着颤抖。 随后,她缓缓转动脖子,目光穿过纷乱的人群,锁定在那碟子飞来的方向。 只见在正中的桌旁,坐着一名年轻男子,他容颜俊美,气质温文尔雅,如同画中走出的佳公子。 他的眉目如画,清秀脱俗,衣衫上精心绣着一株傲霜独立的寒梅,随着他轻轻摇动手中的折扇,犹如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变得清新起来。 随即,他悠悠然站起身,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向这边走来。 他的眼神在触及予浅浅时流露出几分复杂情感,轻巧地招了招手,犹如有着无形的命令,几个训练有素的手下瞬间出现在他身后。 动作敏捷而有力地将地上那名奄奄一息的汉子抬了起来,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移到了门外,整个过程显得异常高效而冷酷。 这一系列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惊讶不已,人们彼此交换着困惑的目光,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度与之前来访的钱家贵客沈慕尘相比,竟是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大娘闻声赶来,见到这一幕后,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心中的惊愕难以掩饰。 她本以为这位大人物送完礼就会离开,怎料他不仅停留了下来,甚至还为了予浅浅而在墨席上大展身手? 一时间,那些关于这位年轻公子的种种传言在她脑海中翻涌,孙大娘连忙拉着予浅浅,语气里透着焦急与恭敬,“浅浅,快向县长老爷家的公子道谢!” 予浅浅听到这话,心头猛然一震,恍惚间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连忙学着孙大娘的样子,尽可能优雅地行了一礼,声音虽细却坚定,“多谢钱公子搭救。” 钱元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手中的折扇轻轻一合。 发出了干脆利落的声音,七分笑意中透露着从容,“予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实在看不惯那帮地痞的行径,故而出手相助罢了。” 说罢,他温柔地伸出手,意欲扶起予浅浅,却不慎触碰到了她细腻柔软的手掌。 予浅浅下意识地一缩,犹如被火烫了一般。 钱元梅见状,立即收回了手,脸上闪过几分歉意,轻声说道:“是我冒昧了,予姑娘请原谅。” 他的举止间既有风度又不失礼貌,让人难以对他生出恶感。 予浅浅勉强扯起唇角,回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企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那笑容里藏着几分勉强,犹如是春风中摇曳的一朵脆弱花朵,既要展现生机,又难以掩盖周遭的寒意。 她的心底,一种异样感觉悄然滋生,如同晨雾中隐约的山影,既朦胧又让人心生警觉。 这位钱公子,钱元梅,他的举止确是风度翩翩,与孙大娘交谈之际。 言谈举止无不透露着教养与礼貌,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温文尔雅。 可是,在那看似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总有那么一抹目光。 犹如游离的细线,时不时地偷偷绕过孙大娘,轻巧地勾勒着予浅浅的轮廓,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钱公子怎会知晓……我姓予呢?” 予浅浅的声音虽轻,却带着疑惑。 她的眼神清澈而锐利,犹如要穿透眼前的迷雾,寻找答案。 “这个嘛,”钱元梅微笑着,轻轻扬起手中的折扇,指向身后不远处的桌旁,那里坐着两位女子。 正是玉桃与香云,她们一左一右地陪伴在钱元梅之前坐过的空位旁,姿态各异,却都难掩眼中的精明。 “是这两位细心的姑娘告诉我的。” 予浅浅顺着钱元梅的指引望去,只见玉桃面带得意之色,而香云的脸上则是迅速闪过几分嫉恨。 那双纤纤玉手紧紧绞着手中绣花帕,似乎连帕子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无声中被拧得扭曲变形。 这一切尽收予浅浅眼底,无需过多言语,她便已心知肚明,这二人的结盟,定非善茬。 她心中警铃大作,表面上仍保持着平静,实则每一个细胞都已进入戒备状态。 不久,钱元梅的手下归来,报告说:“公子,方才滋事的男子已被我们妥善处理了。” 钱元梅闻言,轻轻点头,眉宇间满是满意,挥舞着手中的折扇,对着围拢在他四周的手下宣布,“干得好,回去自会有你们的奖赏!” 语毕,手下们齐声答谢,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感激。 随后,钱元梅转身,向孙大娘及在场众人一一告别。 一位出身县令家庭的公子哥,竟然能如此平易近人地与一群普通村民交往,其行为的确让人感到惊奇,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因感念钱元梅适时出手相助,化解了她的尴尬处境,予浅浅决定随同孙大娘出门相送,以此表达谢意。 可是,正当她转身欲行之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背后紧紧锁定了她的腰肢,那是一双强健有力、带着不容反抗之意的男子之手。 予浅浅心中惊骇,指尖几乎嵌入了身旁门框的缝隙之中,竭力维持着身体的稳定。 那双手继续下滑,意图昭然若揭,全然不顾她的意愿。 怒火在予浅浅心中熊熊燃烧,她的手已高高扬起,一记响亮的耳光似乎已在所难免。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她无意间瞥见了孙大娘正拼命摇头,那双眼睛中充满了哀求与警告,无声地恳求她保持沉默,切勿声张。 予浅浅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呵斥咽回了喉咙深处,眼中的怒火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隐忍与决绝。 他轻轻搭上她柔荑之时,予浅浅心中那份强自维持的镇定瞬间崩溃,身体不由自主地一转,背脊紧贴于门框之上,犹如那是唯一能给予她支撑的力量。 门外微弱的光线斜洒而入,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却也映衬出一抹倔强。 就在这时,钱元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舌尖轻轻舔过唇瓣,语气中带着几分轻佻,“予姑娘,真可谓是倾城之色,我这一碰,犹如连脚步都被这份美丽缠住了,难以挪动半分……” 闻言,予浅浅猛地扭头,意图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却被钱元梅身旁的随从拦住了去路。 钱元梅脸上挂着一副讨好的笑容,不顾一切地凑近了几分,话语中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热切,“若是今晚你找不到心仪之人,不如随我回县城吧,我给你安排一处居所,就在我家后院,紧挨着我的厢房,怎么样?” 第96章 反抗 予浅浅的手悄然紧握成拳,掌中藏着的一片尖锐碎片反射着微光,那是她在这危机四伏的夜晚中为自己保留的最后几分反抗。 她坚决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几分决绝,“不必了!” “唉,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难道给爷当个姨太太都不愿意?金银珠宝任你穿戴,若是你能争口气,为我生个儿子,将来我定让你扶正,成为堂堂正正的少奶奶!” 钱元梅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诱哄,几分轻视。在这个地方,妾室晋升为正室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他不过是以此为空头支票,试图蒙骗这位没见过世面的乡村少女。 他自信满满,犹如已经看到了予浅浅即将点头同意的情景。 可是,这一切却被一位不合时宜出现的老妇人打断——孙大娘。 她毫不客气地站到了予浅浅身前,用足以让整个房间的人都能清晰听见的声音喊道:“钱公子,万万不可!予浅浅早已有了婚约!” 这突如其来的高声喝止让钱元梅怒火中烧,他本欲斥责这位多管闲事的老妇。 但想到近日因姑父赵良德对待小妾的劣迹而引起的轩然大波,以及父亲因此而对自己严加训斥的情形,只能强行按捺下心头的烦躁。这老妇究竟为何要如此大呼小叫? “孙大娘,我与予姑娘之间的交谈,何时轮到你……”钱元梅的话音未落,就被一个突兀插入的声音打断。 “那我呢?” 沈玄,如同夜风中走出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的手指紧紧拽住钱元梅衣领的后部,力气之大,几乎能在布料上留下痕迹。 而后,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钱元梅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猛然甩向后方,跌落在地,惊愕与愤怒混杂在他扭曲的面容之上。 钱元梅一脚不慎,踩在了湿滑的石阶边缘,身体猛然失去了平衡,像片落叶般歪斜下去,眼看就要与坚硬的地面亲密接触,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身旁机敏的手下们稳稳接住。 那几位壮汉,一个个卷起了粗犷的袖口,露出手臂上虬结的青筋,目光如炬地直指面色铁青的沈玄,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与隐隐的威胁,“钱公子也有人敢动?” 沈玄眼见这阵势,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他认得这些个横眉立目的汉子,皆是钱家手下的狠角色,一时间,原本紧握的拳头也不由自主地松懈了几分。 而钱元梅呢,他轻巧地弯腰拾起那精致的折扇,漫不经心地摇了摇,犹如刚才的失态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他对围在身边的随从吩咐道:“够了,都退下吧!” 语调中带着威严。 沈玄,尽管在军中仅仅是个负责饲养马匹的低级武官,可到底是顶着官帽的人。 钱元梅打量着他缓步走向予浅浅,低声细语给予慰藉的模样,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原来孙大娘口中予姑娘的未婚夫就是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既然如此,我钱某人自是不会做那夺人所好的事。” 言罢,钱元梅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挺直腰杆,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充满纷争的庭院,衣袂翻飞间,留下一串决绝的背影。 其后,那些随从们匆匆赶上,七嘴八舌地询问:“少爷,您当真就此放弃了那位予姑娘?” 钱元梅的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转身出门的刹那。 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予浅浅,淡然笑道:“想要的女人,何时不是手到擒来?暂且罢了,待夜深人静之时,咱们再作打算。” 室内,予浅浅独自坐在床沿,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一幕幕令人心寒的情景,屈辱与不甘如同浊流,在心底激荡不已。 她未曾料到钱元梅竟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对自己的纠缠,而孙大娘虽然仍旧心有余悸。 却努力安抚着她,温柔地拍打着她的肩膀,轻声细语,“好孩子,莫怕,有我在。” 闻言,予浅浅终是忍不住,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脸颊,她紧紧抱住孙大娘,脸庞埋在对方宽厚的肩头,声音哽咽,“大娘……” 孙大娘心疼之余,对钱元梅的憎恶又添几分,她在予浅浅耳边压低了声音,恨恨地说:“那小子风流成性,家中妻妾成群,弄得家中鸡犬不宁,他居然还好意思说要娶你进门!别担心,他若真不知悔改,还打你的主意,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上衙门为你讨个说法,讨回公道!” 言毕,眼中闪过坚定与母性的光芒。 喜儿本应是红绸映笑靥,锣鼓喧天的大喜之日,却不料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血光之灾笼上了不祥之兆,这情景实在与这欢庆的日子格格不入,让人心生不安。 予浅浅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嘴角勉强挤出几分微笑,那微笑里藏着坚韧与倔强,“我真的没事,孙大娘,您去忙您的吧,不必为我挂心。”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似乎是在努力安慰他人,也是在自我安慰。 孙大娘眉头紧皱,眼底满是对予浅浅的心疼与关怀,她知道今夜的情势,外面风雨交加,路途难行。 “今晚你就安心留在这儿吧,山垭口上还有几间收拾得还算干净的房间,暂且安顿一晚。你先去歇息,等我忙完了这阵,立刻来找你,咱们一块儿睡。” 孙大娘的话语中带着坚决,透露出对予浅浅如同家人般的关心与呵护。 外面,雨丝如织,道路因雨水而变得滑腻不堪,每一步都潜藏着未知的风险。 恐惧如同寒气般爬上予浅浅的心头,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旁沈玄的袖口,声音中带有几分颤抖,“你能送我过去吗?” 这请求虽轻,却饱含了深深的信任与依赖。 沈玄没有片刻犹豫,点头应允,随即轻轻展开手中的油纸伞,那伞面宛如一朵在风雨中绽放的黑莲,为两人撑起了一方干燥的小天地。 他们肩并肩,踏着细密的雨声,向山垭口缓缓行去。 到达之后,屋内湿气蒸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热气与潮湿。 雨水沿着屋檐瓦片,形成一道道银链,噼啪作响地砸向泥泞的地面,留下一个个浑浊的水洼。风吹过,窗户发出哐当作响,显得格外凄凉。 沈玄见状,快步上前,轻轻拉动窗扇,将其合拢,并仔细插好插销,顿时,雨声犹如被隔绝在外,只余下微弱的淅沥与外界狂风的呼啸混杂成一首夜的交响曲。 他转身望向予浅浅,只见她蜷缩在床上,衣衫已被雨淋湿,贴在身上,显得异常单薄。 沈玄心头一紧,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他知道,这样的湿冷长时间下去,很容易让人生病。 “浅浅妹妹,你在这里等着,哥哥去给你找些干爽的衣服来换上。” 他的话语温柔而又坚定,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试图驱散所有的寒冷与不适。 此时,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犹如有神只在云端投掷巨石,予浅浅本能地闭上眼睛,双手捂耳,那雷声在她心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沈玄见她半天没有回应,便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多坐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她的情绪稍微平复,才拿起伞,细细叮嘱了一句:“记得把门关好。” 随后,毅然决然地步入了夜的怀抱,只留下身后那逐渐模糊的身影。 予浅浅独自留在房间内,唇角微微颤抖,她吸了吸鼻子,身体无力地依靠在床头。 困倦如潮水般袭来,但每当她欲合上沉重的眼皮,耳边便是轰隆隆的雷鸣,一次次地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让她无法安宁入睡,犹如是大自然也在为这场不祥之事哀鸣。 予浅浅的心如同被无形的手揪起,悬挂在陡峭悬崖之边,不安与忐忑在胸腔中翻涌,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为求几分内心的平静,她勉强站起身,决定找些琐碎的事来做,试图将那纷乱的思绪暂时抛诸脑后。 她缓缓走向角落,拾起一块略显陈旧却依然干净的布,手指轻轻抚过布面,感受着那粗糙却又带有几分温热的触感。 随后,她转身,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积满尘埃的椅子上,动作轻柔而细致,犹如每一抹都承载着她无处安放的焦虑与期盼。 可是,就在她刚要将第一把椅子上的灰尘擦拭干净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击声,“咚咚——”时而急促如鼓点。 时而缓慢如悠长的钟鸣,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让予浅浅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紧张起来。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心中涌起几分不祥的预感。 犹豫片刻,她缓缓走向门口,那双纤细的手轻轻推开了些许挡在木门前的桌子,嗓音带着几分颤抖,低声道:“玄哥哥,是你回来了吗?” 话音未落,敲门声却戛然而止,就像是故意给她留下一个巨大的问号。 予浅浅脸上的微笑,那本是用来安抚自己的几分温暖,此刻却像被冻结了一般,缓缓僵硬。 一种恐惧悄然爬上心头,他为何不回应?又为何要在门外如此反复敲击? 疑问与不安在心头混杂,她突然意识到,门外之人或许并非她所熟悉、所期待的那个“沈玄”。 一种莫名的恐惧让她的心跳加速,犹如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嘎吱”一声,木门被外力拉开一条细小的缝隙,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门外之人的面容。 第97章 晴天霹雳 借着那电光一闪,予浅浅清楚地看见,眼前人并不是温文尔雅的沈玄,而是一个身形足足比沈玄魁梧一倍,面容陌生而冷峻的男子——荣傲天! 这一发现如同晴天霹雳,让予浅浅心中最后几分侥幸轰然倒塌。 惊恐之下,她全身血液似乎倒流,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抖,但生存的本能驱使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抵住房门,妄图阻挡那未知的威胁。 可是,门那边的力量太过强大,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木门在巨大的掌力下四分五裂,雨水借着狂风猛然涌入屋内,瞬间打湿了予浅浅的衣衫和长发。 月光洒在她身上,给她原本清丽脱俗的容貌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肩头,更衬托出她那宛如水中精灵般的娇美身姿。 花季少女,容颜倾城,身姿婀娜,若非此时危机四伏,定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荣傲天那沉重的脚步声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尖之上。 又是一道雷电划破夜幕,照亮了整个房间,予浅浅本能地往后退却,声嘶力竭地呼救。 “救命——” 可她的求救声尚未完全散去,一抹寒光已自荣傲天腰间闪过,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抵住了她的脸颊,冰冷的刀锋透着死亡的气息,令人心悸不已。 匕首锐利至极,轻轻一挥,便削落了予浅浅垂落的那一缕柔细的发丝,细微的断裂声在空气中回响。 予浅浅瞬间面色苍白,惊惧之下猛地侧过脸颊,失衡之间跌落在柔软的床铺上。 她慌忙撑起身子,眼中的惊慌与绝望混杂,犹如一只即将落入猎人陷阱的小鹿,只想尽快逃离这危机四伏之地。 荣傲天的眼神如同深夜中幽绿的恶狼,透露出丝丝寒意,他大步上前,一只手快如闪电,紧紧捂住了予浅浅正欲呼救的唇瓣。 “唔唔……” 予浅浅的抗议被死死扼制,仅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无声滑落,湮没在窗外肆虐的滂沱大雨之中,显得格外凄凉无助。 与此同时,沈玄独自一人行走在泥泞的路上,风雨交加中,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精心挑选的衣裙紧护在胸前。 那是一件淡雅的裙装,细腻的布料犹如承载着他对予浅浅细腻的情感。 雨水无情地打在他的身上,衣衫尽湿,却浇不灭他心中那份急切与关切。 他加快脚步,每一步都踏得用力,鞋内积水发出咕叽声,那是风雨中最沉重的节奏。 爬上小山坡,视线中映入那座低矮的居所,门户竟微微开启,犹如随时会被狂风撕扯开来,摇摇欲坠,显得异常脆弱。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暗夜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沈玄的心房。 当他踉跄靠近,发现屋外竟站着几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心中最不愿面对的猜测瞬间成了现实! 手中的罗红色裙子不经意间滑落,瞬间被无情的雨水与泥土玷污,践踏于泥泞之中。 沈玄心痛欲绝,猛冲进屋,眼前的景象令他的愤怒达到了顶点——钱元梅安然无恙地坐在床榻之上,一脸悠然自得。 沈玄的眼睛因怒火烧得通红,眼眶几近破裂,他一记重拳毫不犹豫地挥向钱元梅的脸庞,每一击都带着冰冷的决绝,直击要害,转瞬之间,钱元梅的眼角已渗出血迹。 “予浅浅人在哪儿!” 沈玄的怒吼犹如从灵魂深处迸发,嗓音因过度激动而变得沙哑。 手上的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破裂出血,他不顾一切地重复询问:“告诉我!她人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 钱元梅眼前天旋地转,口中不断涌出血沫,床铺随着她身体的抽搐而发出吱嘎声,她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人……”话音未落,她的手下闻声赶来,意图制服暴怒中的沈玄。 可是,此时的沈玄犹如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即使数人联手,也难以束缚住他那近乎失控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愤怒的驱使下,一次次挣脱束缚,誓要寻到予浅浅的下落。 他猛地挣脱开那些紧握着他的手,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双手宛如铁钳一般死死锁住钱元梅的咽喉,“我再问一遍,她究竟在什么地方?” 钱元梅的双脚在床榻上胡乱踢蹬,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呼噜声,空气似乎在她的肺部变得愈发稀薄,她勉强挤出一句话,“我真的不知道……我一进屋子,就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沈玄的怒火并未因此减退,反而愈发猛烈,他的拳头带着风声再次落下,最终还是松开了钱元梅,转身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般冲出门外。 钱元梅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眼中充血,犹如有火苗在眼底灼烧,视线里尽是刺目的血红。 她的手在床单上胡乱摸索,终于碰到一件硬物——那是她心爱的玉兰花耳珰。 她一把扯下,狠狠摔在地上,怒骂道:“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竟敢对我动手!来人啊,速去钱家,把他们家主找来,我要让这个杂种付出代价,断他双腿!” 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手下,在慌乱之中连忙拾起地上的耳珰,不顾一切地朝着钱家府邸的方向奔去。 此刻,天空中正下着倾盆大雨,时间已接近子夜,山林间漆黑一片,连星星点点的灯火都寻觅不到。 雨幕中,他匆忙间转过一个拐角,不料直接撞上了一个人。抬首一看,却发现前方屋檐下聚集着一群刚从酒席散去、等待雨势减小的村民们。 人群中央,灯光昏黄,夜雾与蒸腾的水汽中,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他的五官俊朗。 如同精心雕琢的画作,温润如珠玉,正是几日前在县老爷设宴上作为贵宾受到款待的沈慕尘。 络腮胡下属急忙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沈里正。” 沈慕尘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身体一侧,便欲绕过他继续前行。 可是,就在这一刻,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络腮胡手中的那枚轻轻摇曳的耳珰,眉头不禁皱起,“站住。” 络腮胡闻言,急忙转身,“沈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沈慕尘的目光落在那只耳珰上,声音平静却透着威严,“你手里的耳环,是从何而来?” 络绎胡急促地喘息着,汗珠沿着脸颊滚落,赶忙将方才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一字不落地叙述给了沈慕尘。 他的声音带着焦急与不安,每一个字都承载着重若千钧的情绪。 他讲到最后,语气中满是紧迫,“我必须立即前往钱老爷那里,请他派遣一位村中的大夫,为钱元梅医治那双突然失明的眼睛。” 沈慕尘听罢,眉头微皱,眼中闪过几分难以捉摸的光芒,随口询问道:“你说予浅浅不见了?” “正是如此!咱们少爷刚到,她人就没影了!屋内一片狼藉,衣柜、桌子、椅子全都被推倒在地,少爷急得派人四处搜寻,可谁知沈玄一进屋,发现予姑娘不在,不由分说就把少爷揍了一顿!” 络绎胡的叙述中带着几分愤慨,脸色如火烧般通红,衣襟上还隐约可见斑驳的血迹。 沈慕尘原本柔和的面容顿时凝固,化作一抹深沉的冰冷。 他心中暗自思量,钱元梅夜晚私访予浅浅,这背后的隐情恐怕并不单纯。 目睹络绎胡这般模样,沈慕尘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坚决,“带我去看那间屋子。” 不待络绎胡回应,沈慕尘轻轻一点头,大踏步地迈开了脚步,径直向那漆黑如墨的山林深处走去。 他的背影透出一种罕见的怒意,显然是对予浅浅总是为自己带来麻烦感到不满。 他心里不禁嘀咕,难道予浅浅自己就没有一点警觉心吗? 竟然敢孤身一人留在那样偏僻的屋子里,万一遇到什么不测,自己岂不是要替她收拾残局? 沿途之上,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摧毁家园的村民们,纷纷逃离险境,沿着山路踉跄而下。 他们的面孔满是惊慌,犹如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灾的洗礼。 “小王爷,不可啊!” 谭影急切地呼唤,手中的伞试图遮住沈慕尘的头顶,但他的目光却越过伞沿,凝视着前方那因雨水冲击而升起袅袅烟雾的山坡,焦急地劝阻道:“这雨势如此猛烈,您还是等雨停之后再……” 此时,天空中雷声隆隆,伴随着山石滚落的轰鸣,犹如天地间的一切都在抗拒着沈慕尘的决定。 可是,沈慕尘心意已决,他逆着逃难的人流独自前行,肩膀偶尔与过往的村民擦过,彼此之间仅留下一阵衣衫摩擦的声音。 湿漉漉的发丝紧贴在他的额头,他那双宛如寒冰般的眼眸坚定地眺望着远方,衣摆则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个不屈的战士,无畏前行。 从那狭窄的垭口开始,沿着崎岖蜿蜒的小径延伸至半山腰,目光所及之处,从低矮的草丛至茂密的树林,每一寸土地都被仔细搜寻。 却未见哪怕几分她曾经留下的足迹,犹如她真的如晨露般消失在这茫茫山林间。 手中的玉兰花耳坠,温润而凉滑,此刻却如同寒冰,刺痛着他的掌心,犹如在责备他的疏忽与大意。 他轻启双唇,嗓音已带上几分难掩的沙哑与疲惫,“浅浅,予浅浅……” 心中泛起阵阵酸楚,那份懊悔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暗自埋怨,如果傍晚之时,能再多一份狠心,不顾一切地将她留下,那么如今的局面,是否会有所不同? 更甚的是,那个夜晚,本就不该与她发生争执,那样的话,今晚当他特意来寻找她时,她的双眼定会闪过喜悦光芒,而不是如今这满是防备与拒绝的眼神。 “小王爷!” 第98章 小王爷 谭影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焦急,再次追了上来,“山洪即将爆发,再不撤离就真的来不及了!您这样盲目寻找予姑娘,何时才是个头啊?她……可能早就已经自行下山了!” 沈慕尘轻轻推开谭影搭在自己臂膀上的手,坚决地继续沿着那条蜿蜒的山路向上攀登。 “她不会离开的。”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谭影听,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那颗不安的心。 实际上,他内心深处也不敢离开,生怕错过每一个可能找到她的机会。 谭影急得直跺脚,提议道:“那这样,您往左侧搜索,我到右侧去看看吧。” 狂风呼啸,黑夜无边,这样的环境下,沈慕尘的背影显得格外清瘦与孤单,他强自压抑着心头的万千思绪与翻涌的情感。 他的心情复杂而混乱,一时之间忧虑雷声隆隆,她是否会被吓得不敢前行,甚至哭泣。 一时又在自我质疑,为何还要如此执着地寻找她,明明是她愤怒之下挥手令他离去,他究竟为何还这般割舍不下? 念及她笑颜如花时的温柔,撒娇时的俏皮,羞怒时的别扭,还有那声带着敬意与亲近的“沈大人”。 所有的这些美好、生动、娇嗔的瞬间,假如就因他的一时冲动而消逝在这茫茫黑夜,如同秋日林间落叶,最终归于沉寂,他又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她一身缺点,如同晨曦中的露珠,虽不完美,却晶莹剔透,每一处瑕玼都闪过独特的光芒。 而他,从未言语半句挑剔,只因那些所谓的“缺点”,在他眼中,皆化作了无可替代的魅力,深深刻画进心底。 沈慕尘嘴角挂着一抹苦笑,犹如是对命运的无奈接受,挺直了身躯,缓缓步出密集的林荫。 他的目光轻轻垂落,无意间捕捉到了隐匿于树下草丛中的一枚玉兰花耳珰,它静静地躺着,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微光,与周遭的幽暗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耳珰的每一道纹路,都深刻在他的记忆之中,是他精心挑选之作,又怎会认错? 沈慕尘的眼神闪过几分异样的温柔,手不由自主地垂下,轻巧地拾起了那遗落的珍宝。 四周的树林宛如被夜色浸染,昏暗得犹如能吞噬一切光明。 沈慕尘再次呼唤,声音穿透了雨幕,带着不可名状的焦急与深情。 “予浅浅——” 此时,天空中的雨势愈发猛烈,伴随着轰隆隆的闷雷,仿若天地间最沉重的鼓点。 雷声刚逝,一阵隐约的抽泣声穿越雨帘,悠悠传入沈慕尘耳中,勾出一份揪心的急切。 凭借着超乎常人的视力,沈慕尘踩着满地的枯枝败叶,每一步都坚定而稳健,犹如在黑暗中开辟出一条通往真相的道路。 当他的视线最终低垂,那隐藏于杂草之下,一个小山洞口的轮廓逐渐清晰,一缕细弱却坚定不移的血痕,正无声诉说着发生的一切。 沈慕尘的心猛地一紧,迅速拨开遮掩的草丛,眼前的情景令他的呼吸瞬间凝固。 荣傲天,那个素来坚不可摧的男子,此刻却毫无生气地躺在血泊中,周身伤痕累累,头部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血水混杂着雨水,描绘出一幅悲壮的画面。 他的眼睛未能闭合,雨水汇聚成珠,挂于睫毛之上,显得异常沉重。 左手则死死攥着一只裸露的脚踝,那力度,似乎是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抓住什么,不让其消逝。 沈慕尘的目光随着那紧握的脚踝缓缓上移,映入眼帘的是修长而洁白的小腿,尽管沾满了尘土、血渍和淤青,仍旧难以掩盖其原本的秀美。 小腿在冷雨中微微颤抖,透露出一种脆弱而不屈的生命力。 予浅浅斜靠在粗糙的石壁上,泪眼婆娑中望见了沈慕尘的到来,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她伸出双臂,如同即将溺水之人寻找最后一根稻草,渴望那份温暖的怀抱。泪滴滚落,伴随着颤抖的声音,她悲切地呢喃,“你怎么……才来啊……” 沈慕尘心突地一阵揪痛,犹如在这一刻,他彻底感同身受了她孤身一人时那份深刻的迷茫与无依。 不容分说,他迅速弯下腰,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轻轻提起,紧紧拥入自己温暖的怀抱中。 外面,雷鸣轰隆与骤雨混杂成一片混沌,予浅浅的声音夹杂在雨声中,显得格外脆弱而哽咽,“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话语断断续续,泪珠伴随着言语一同滚落。 “我逃离屋子的那一刻,荣傲天就像阴影一般紧随其后,我的脚……因为之前被野狗咬伤,根本无法与他抗衡。最终,我在草丛中被他粗暴地按倒在地,他那双罪恶的手企图撕扯去我仅剩的尊严……” 此时的予浅浅,发鬓散乱,原先插在发间的精致发饰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抹鲜艳却略显凄凉的红裙在风雨中摇曳。 她的眼眸,如同蓄满秋水的湖面,映照着难以言说的恐惧与绝望,那话语虽轻,却重若千斤。 沈慕尘听闻此言,胸腔内顿时翻涌起一股强烈的疼惜之情,他温柔地用手背轻轻摩擦着她泪痕斑驳的脸颊,随后用臂膀紧紧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更贴近自己的胸膛。 “浅浅,是我来迟了……请原谅我。” 予浅浅埋首于他的怀中,放声痛哭,背后的山壁崎岖不平,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般。 她每一次呼吸间呼出的暖气,在这寒夜里化作白雾,缭绕在他的颈间,增添了几分温情与哀愁。 理智告诉她,不该如此依赖眼前这个男人,他并非善类,他的世界复杂且危险。 但情感上,她却是那样不由自主,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让她无法自拔地向他靠近。 在那个绝望笼罩的山洞里,她无数次在心中默默祈愿,期盼沈慕尘能如天神降临,将她从黑暗中拯救。 如今,愿望竟成真了。沈慕尘不仅来了,还如此温柔地给予她庇护,这让予浅浅的内心既惊喜又矛盾。 她感到他心中似乎有着属于她的一席之地,那几分眷恋,让她的内心像是即将熄灭的炭火,因他的出现而重新炽热起来。 沈慕尘轻柔地托起她的下巴,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此刻满是温柔与怜爱,映照着予浅浅泪光闪烁的面庞。 她的眼眸中闪过几分决绝,双手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颈项,犹如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依恋与决心。 随着男人炙热的气息渐渐逼近,一股温润而坚定的唇轻轻覆盖在她的唇瓣之上。 在倾盆大雨的洗礼下,两人忘情地拥吻,犹如要将彼此的灵魂都融入这狂风骤雨之中,让这份得来不易的情感,在风雨交加的夜晚里,绽放出最为绚烂的光芒。 在这片被雨水统治的世界里,天地间的唯一旋律便是那细密而又绵长的雨声,混杂着彼此间短促却充满生命力的呼吸。 这幽静的背景之下,那些未曾命名的情感,如同溪流汇入江海,尽数融入了这对恋人之间缠绵悱恻、深吻之中。 她的身体犹如自冰雪中走出,透着让人心疼的凉意,一旦触碰上男子温暖的体温,便不由自主地渴望着能彻底融化于他,成为他的一部分。 于是,她本能地环抱住他的腰肢,却被他顺势压在身后粗糙而又坚实的山壁上。 雨水穿过他们之间那薄如蝉翼的衣物,如同顽皮的小精灵,在肌肤上跳跃、滑落,最终找到了缝隙,与两人紧紧贴合,不留几分空隙。 唇与唇的轻触,转瞬间变得激烈而胶着,雨丝不时掠过相接的双唇,仿若将这份亲吻置于一片梦幻般的水域之中,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而美好。 在这一刻,她不由自主地微微开启双唇,接纳了他的探索,那温热的舌尖滑入,携带着衣袖间淡雅的熏香,瞬间充盈了彼此的口腔,混杂出一种近乎迷醉的气息。 这是一场忘我而又炙热的吻,犹如时间都在此刻凝固,让他们沉醉其中,难以割舍。 随着情感的逐渐加深,两人间的喘息也渐渐急促起来,胸膛起伏间,是心与心之间最直接的对话。 予浅浅能清晰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沈慕尘,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那是情感汹涌的证明。 沈慕尘轻轻吮吸了一下,随后温柔地放开她的唇,留下一线银丝。 予浅浅仰起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雨水沿着她精致的锁骨缓缓汇聚成了一洼清泉,最终悄然滑入衣物的遮掩下。 她的眼中满是水汽,显得格外温润,沈慕尘见状,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拭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声音低沉而温柔,“为何哭泣?” 予浅浅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只是目光投向那片漆黑而深邃的夜空。 此刻的她,犹如正一点点沉沦,彻底陷入了名为“爱”的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沈慕尘的唇再次覆上她的,轻柔地描摹着她的唇形,继而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们的气息在这一刻混杂、交换,宛如生命的交融。 沈慕尘的发冠早在不经意间散落,仅用一根简单的青色发带勉强束住凌乱的长发,与予浅浅那一头如夜般乌黑的秀发,在风雨中纠缠,舞动出一幅动人的画面。 第99章 更加诱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予浅浅的脸庞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那原本娇嫩的唇瓣也似乎被他炽热的温度所感染,显得更加诱人。 她双手轻抚在他的面颊旁,凝视着他那如玉石般温润光滑的肌肤,闪过细腻而柔和的光泽。 在冲动的驱使下,她主动拉近他的脸庞,以自己的方式回应着那份深情。 见到这一幕,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里蕴含着满足与幸福,犹如在说,这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予浅浅每一次轻柔的吻,都能换来他温柔至极的回应——他轻轻地用鼻尖蹭着她的。 那份亲昵犹如能驱散世间所有寒意,伴随着那一声缠绵悱恻的“浅浅”,如同春水般温暖了她的心房。 两人的呼吸急促而滚烫,似乎连周遭冰冷的雨滴都被这股炽热所融化,只留下彼此紧紧相依的身影,在这方寸之间,构建起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他们沉浸在那个绵长而深刻的吻中,直到许久之后,予浅浅才感觉到自己被缓缓地从湿滑的山壁上放下。 沈慕尘细心地将自己的外衫褪下,轻柔地披在她单薄的肩上,那衣物之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为她带来几分丝安心。 从背后环抱着她的腰肢,沈慕尘弯下腰,细心地系好衣襟,那动作轻柔而细腻。 巧妙地遮掩住她身上因雨水而略显狼狈的痕迹,保留了少女的最后几分尊严与羞涩。 沈慕尘的目光停留在予浅浅那被雨水洗刷得更加洁白无瑕的面容上,情不自禁地在她细腻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满含深情。 随后,他转身,决然地走向一旁,准备处理那已无生命迹象的荣傲天。 荣傲天的头部凹陷,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泥石所击中,虽然这一击不足以致命,但却为予浅浅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把握机会,趁荣傲天倒地不起,拾起那块沉重的石块,毫不犹豫地数次狠砸下去,直到确认他的气息彻底消散,才松开了紧握的手。 天空中的暴雨渐渐收敛,细密如丝,犹如是大自然也在为这场悲壮的斗争悄然让路。 沈慕尘沉着冷静地将荣傲天的身躯踢落悬崖,只见那庞大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化作一抹不起眼的泥点,消失于云雾缭绕的深渊之中。 事毕,他转过身,紧紧握住予浅浅的手,两人踏上了下山的归途。 而在这林外,谭影早已翘首期盼多时,远远地观察着二人的互动,那份默契与深情,让他不禁心头涌动,脸上泛起了红晕。 沈慕尘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谭影则尴尬地咳了一声,低下头,跟在二人身后,为他们撑起一把避雨的伞。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似乎显得多余,于是不好意思地将伞递给了沈慕尘,歉意地解释说:“我先一步下山,为你们准备一个干燥舒适的住处。” 沈慕尘微微点头,表示认可。此刻,予浅浅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她不解地望着沈慕尘,那句简单的话语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深意? 沈慕尘犹如读懂了她的心思,微微倾斜手中的伞,为她挡去了更多的雨滴,眼中满是温柔,“浅浅,今晚,有些话我想要对你倾诉。” 予浅浅缓缓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犹如每根都在诉说着内心的挣扎与纠结。 她的内心如同战场,理智与情感剧烈交锋,每一念的起伏都伴随着无声的呼喊,让她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而无助。 从刚才那个热烈而又短暂的亲吻中挣脱出来,予浅浅犹如从一场梦回跌入冰冷的现实。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寒意几分丝渗入肌肤,让她不得不正视那些难以改变的事实。 她清楚地知道,沈慕尘的身份与自己之间横亘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任何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在理智的审视下都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生姿却又随时可能熄灭。 好一会儿,予浅浅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颤抖,“沈大人,夜已深沉,今日之事,不宜再议。” 她刻意称呼他为“沈大人”,那份曾经自可是然流露的亲昵与甜蜜,此刻却如同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变得陌生而客套。 她心中依然有着未消的愠怒,那份因他而起的复杂情绪,像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缠绕在心头。 沈慕尘并没有急于催促,而是温柔地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那么,我改日再来寻你。” 他的话语里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却又不失温柔与尊重。 予浅浅的眉头微微皱起,正当她欲言又止之时,沈慕尘靠近她,轻声在她耳畔低语,“浅浅,你可记得,今晚这场大雨中,是我顶着山石滑落的危险,将你从危难中救出。”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的提醒,让人无法忽视那背后的深情与勇敢。 予浅浅心中自然明了,那一刻的救援,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让她的心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与感动。 尽管如此,心中的那一份气恼并未完全消散,只是化作了一缕轻烟,逐渐飘散。 她明白,自己不能再轻易陷入那种模糊不明、无所依归的情感纠葛之中。 于是,她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唇角微微上扬,语气尽量显得轻松随意,“那就等过几日再说吧,今日之事,已让我心力交瘁,此刻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番。” 沈慕尘何等聪明,怎能看不出予浅浅言语中的闪躲与敷衍? 连日来的冷战,让他对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异常敏感。 他隐约感觉到,她私下里似乎有所筹谋,那逐渐积累起来的银两,分明是为了一次重大的决定。 沈慕尘心中一沉,无需多猜,那目的多半是想要离开这个名为大凉的地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天地。 沈慕尘的目光暗淡下来,声音里却带着坚定,“好吧,那我们就定在后天,到时候你应该能腾出时间了吧?” 他的耐心并非无底深渊,但对予浅浅,他总是愿意再多给一次机会。 予浅浅无奈地点了点头,答应了沈慕尘的要求。 可是,当她脚步沉重地下山时,远处钱氏老宅传来的哭声、叫骂声、怒吼声混杂成一片,如同乌云压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予浅浅本已疲惫不堪的心,更添了几分忧虑与不安。 予浅浅心头猛然一震,不自觉地松开了与沈慕尘紧扣的双手,脚下的脚步不听使唤地加快,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院子。 院内众人原本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却被她的突然出现打破平静,一时间,空气犹如凝固,所有目光齐刷刷汇聚在她那略显慌乱的身影上。 而当众人注意到她身上披着的并非自家衣物,而是另一位男子的外袍时,低沉的窃窃私语顿时升级为响亮而刺耳的议论声,如同夏夜骤雨,劈头盖脸地朝她袭来。 院子中央,往日里总是精神抖擞的来福嫂嫂,此刻却如遭雷击,神色恍惚,无力地瘫坐在地。 那双因哭泣而红肿的眼眸,圆滚滚的,如同熟透的杏核,承载着满满的绝望与哀伤。 她喉咙里发出近乎嘶哑的悲鸣,“我……我没法活了啊!” 予浅浅的心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紧紧拽住,胸口似有千斤重压。 连忙小跑至来福嫂嫂身边,弯腰欲扶,口中关切问道:“嫂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如此伤心?” 她的声音虽轻,却蕴含着焦急与关怀。 未料,来福嫂嫂闻声猛地止住呜咽,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直勾勾地锁定了予浅浅,犹如要看穿她的心思。 突然间,她猛地站起身,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与指责,“浅浅啊,我家玄哥待你情深义重,你怎能这样对他?你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吗?” 那话语中的痛楚,混合着尖锐的质问,犹如锋利的刀片,一刀刀割在予浅浅的心头。 她的眼神中闪过几分迷茫,转而求助似的望向旁边一脸着急的孙大娘。 嘴唇微颤,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大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玄,他人呢?他不是去帮我取衣物的吗?” 予浅浅的目光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四处搜寻,企图捕捉到几分沈玄的气息,但回应她的,只有冷清的风和无声的回应。 孙大娘闻言,眉头紧锁,双手无意识地互拍,满脸焦急与无奈,“浅浅,玄哥儿他……他和那位钱公子起了冲突,不慎被打手打折了腿!” “打折腿?” 予浅浅震惊之余,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岂止于此!” 来福嫂嫂泪流满面,声音哽咽,“他不小心伤到了钱公子的右眼,已被他们强行带去了县城。钱家的人放出话来,若十日之内不拿出一千两银子作为赔偿,就要将玄哥儿投入大牢!” 第100章 闻此噩耗 闻此噩耗,予浅浅的指尖不禁微微颤抖,心中情绪翻滚。 那个往日里阳光明媚、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旦被囚禁于阴暗潮湿的牢笼,其一生的光明与希望,恐怕都将化作泡影,消散于无形。 水汽迷蒙的空气里,予浅浅与沈慕尘之间犹如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轻纱,他静默地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青松,脸色却苍白得如同初冬的寒霜,眼神深邃而难以捉摸。 这是一幅她未曾细品的景象,以往的每一次交集,都像是浮于表面的轻风,而今,那无形的隔阂犹如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深渊,横亘在他们心间,令她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无力感。 予浅浅缓缓低下头,逃避般地转过身,轻轻牵起来福嫂嫂那只略显粗糙的手,两人的身影逐渐融入了昏黄灯光下的小屋内。 屋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外面的天光透过纸窗,斑驳地洒在地上,像是谁不经意间撒下的细碎银子。 刚踏入房间,来福嫂嫂便情绪激动地将予浅浅按到了门板上。 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浅浅啊,你小时候,嫂嫂也是疼爱有加,抱过你,哄过你,如今你可不能狠心不管玄哥儿啊……”话语间,满是焦急。 予浅浅连忙稳住身形,柔声安抚着,搀扶着嫂嫂坐到了一张古旧的木椅上。 她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嫂嫂面前,茶香袅袅升起,似乎能稍微缓解这沉重的气氛。 她一边帮嫂嫂顺着气,一边语气坚定地说:“嫂嫂,您放心,我和玄哥哥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话虽如此,予浅浅心中却是情绪翻滚。 沈玄这个名字,随着这些日子的风波,已经成了她心头难以言说的痛。 如果他的确因她而致残,甚至锒铛入狱,那么这份愧疚将会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伴随着她的每一个日夜。 想到此处,予浅浅的眼睫轻轻颤抖。 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嫂嫂,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明日我就去县城的牢房探个究竟,想办法打听里面的动静,哪怕只是隔着铁窗,我也要亲眼看看玄哥哥的状况,并设法给他带上些治腿的良药。” 言罢,屋内一片沉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夜鸟啼鸣,和远处隐隐约约的更鼓声,似乎都在见证着这一刻的坚决与不易。 予浅浅的心中,也悄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为了那份无法割舍的情谊,她愿意踏上未知的路途,哪怕前路荆棘密布。 来福嫂嫂的哭声在这狭小的屋内回荡,犹如每一滴泪都承载着无尽的辛酸与绝望,她哽咽着说: “这可如何是好呢?我含辛茹苦,倾注了半生心血将他养育成人,可那阴冷潮湿、铁窗高墙的牢房,哪里是人能够轻易踏足之地?一旦进去,怕是连皮带肉都要受尽折磨啊......” 她泪眼婆娑中,转向一旁静默站立的浅浅,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浅浅,好妹妹,你帮嫂嫂合计合计,看看你们家里现在还能凑出多少两银子来?” 予浅浅闻言,轻吸了一口气,那细微的声音在沉默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凝视着来福嫂嫂,眼神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片刻后,缓缓地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 来福嫂嫂满怀希望地问道,但随即又被失望所笼罩,因为予浅浅轻轻摇了摇头。 想起前些时日那场倾盆大雨,无情地摧毁了大片庄稼,导致县里的粮价飞涨,一石米麦竟飙升至二两五分的高价。 而自家山坡上,那似乎永远也收割不尽的玉米与梨树,虽然日复一日奇迹般地生长,带给他们一线生机。 但他们偷偷运到县里售卖所得的数千斤作物,换算成银两,数额之巨就连予浅浅自己也感到震惊。 她紧咬着下唇,犹如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目前家中可以立即动用的现银大概有八九十两,如果再狠下心来,把那些闲置的田地、老屋、磨坊,甚至是那张伴随了我们多年的老石桌都变卖了,零零总总,勉强能凑够一百两。” 可是,即便这一百两银子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已是一笔巨款,却远不足以解决问题的根源。 来福嫂嫂听罢,双手掩面,泪如泉涌,顺着指缝滑落,“没有用的,赎不回来的。钱公子开的条件是一千两,这天文数字,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攒齐!我就是每天不分昼夜地搓洗几百件衣物,几辈子也挣不来那么多钱啊!” 看着来福嫂嫂那近乎崩溃的模样,予浅浅心中如同刀绞,连忙安慰道:“别急,还有其他的办法!” 她脑海中闪过与沈慕尘在赌庄并肩作战、意外赢得的那一笔可观财富,沈慕尘至今尚未将属于她的那份给她。 这一次,无论怎样,她都要去找沈慕尘,将那笔钱讨回来,哪怕是为了一线希望,也要拼尽全力。 予浅浅轻轻拍打着来福嫂嫂那因常年辛劳而显得格外瘦弱的后背,心中情绪翻滚,她抿了抿唇。 即兴编织着一个听起来颇为诱人的理由,缓缓道:“其实,我爹生前留下一件传家之宝,那是一枚光泽温润、古朴典雅的玉佩,若拿到城中的老字号当铺,估摸着能换得大几百两银子。” 言罢,她的眼神闪过几分坚定,似乎在为自己编造的故事寻找信心。 可是,来福嫂嫂的抽泣虽减缓了些许,眉宇间却依旧凝结着疑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露出明显的不信任。 的确,假如有这样价值连城的宝贝,予浅浅又怎会至今仍在这偏远闭塞的小山村里,与贫穷为伍呢? 对于这无声的质问,予浅浅并未正面迎击,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嫂嫂,请您放心,十日之内,我必定会竭尽所能,筹措所需银两,将玄哥哥从那冰冷的牢狱之中救出来。” 这份承诺,在这几乎无望的境地下,如同沙漠中的一滴甘霖,让人既渴望又不敢完全相信。 来福嫂嫂心中纵有千百个不愿意相信的理由,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除了将最后几分希望寄托在予浅浅身上,别无选择。 她那因长年累月劳作而变得粗糙的手,轻轻抚上了予浅浅细腻的脸庞,那双哭干了泪水的眼眸中,既有期待也有无奈。 “浅浅,好孩子,若你真能让玄哥儿平安归来,我便是给你跪下磕头,也在所不惜……只是,万一,万一他回不来,我们这个家,又该怎么办?” 言及此,她那原本尚能掩饰岁月痕迹的面容,此刻因忧虑而显得沟壑纵横。 记忆中,村里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名憨厚的农夫进城醉酒后失手伤人,受害者竟是地主家的一个小少爷。 结果,那农夫不仅被官府重判,双腿皆废,更被投入了阴暗潮湿的大牢,从此音讯全无。 距那件惨事已过去了七八载,他的妻子不堪忍受生活的重压,选择了逃离,而他,也再未踏足这片熟悉的土地。 想到此处,来福嫂嫂的手不自觉地紧握着予浅浅的手,犹如在寻求几分温暖与力量。 “浅浅,你既然愿意站出来帮助玄哥儿,想必心里是有着他的,对吧?” 这句话,既是询问也是恳求,饱含着一个无助妇人对未来的微弱期盼。 予浅浅的心脏猛地一阵抽搐,犹如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嫂……嫂嫂,您这话,究竟是何意呢?”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颤抖,眼睛里闪过不解与惊讶。 “哎呀,浅浅啊,你不知道吗?今天清晨,玄哥儿在我耳边轻声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你风风光光地迎进家门,做咱们家的媳妇。可现在,他遭逢不幸,被关入牢中不说,一双腿还……” 说到这里,来福嫂嫂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再次不由自主地滚落,滴落在那粗糙的手背上,“实话告诉你吧,等他出来了,这村子里,怕是再没有哪个姑娘愿意跟着他了……” 来福嫂嫂的双手因为焦急而不自觉地用力,指甲深深陷入了予浅浅细嫩的手腕之中,留下一道道细微的红痕。 予浅浅强忍着刺痛,目光落在嫂嫂那双充满期盼与岁月痕迹的眼睛上,眼神中的光芒渐渐暗淡,她抿紧嘴唇,费力挤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嫂嫂,容我考虑考虑……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听到这话,来福嫂嫂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突然注意到了予浅浅身上穿着的那件明显属于男性的衣裳,心中顿时了然几分。 她连忙站起身,语速加快,几乎是在恳求,“浅浅,你可不能嫁给旁人啊!你若跟了别人,我们母子俩该怎么办?浅浅,嫂嫂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薄情之人!” 过于激动的情绪让她的动作变得有些失控,一挥手间,桌上的茶碗竟失手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碎片四散。 第101章 您冷静些 “嫂嫂,您冷静些,我……”予浅浅话未说完,却被来福嫂嫂打断。 来福嫂嫂手指向窗外那片沉沉的夜空,声音中带着悲凉,“浅浅,你不知道,玄哥儿被那些人带走的时候,腿上已经是血肉模糊,院子里的那摊血迹,你可看见了?” 她的话语犹如带着无尽的寒意,直击人心。 予浅浅的心瞬间如乱麻缠绕,疼痛与忧虑混杂在一起,“嫂嫂,请您先别急,我并没有说不愿意,只是……请给我一点点时间,求您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把玄哥哥救出来,找最好的大夫为他治疗双腿。” 终于,那份压抑的情感找到了释放的缺口,予浅浅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融入了这夜的寂静之中。 她的心里充满了委屈,未曾预料到自己一个无心的请求——不过是希望沈玄能伴她一同前往山间小屋,竟会为他带来如此沉重的灾祸。 她的身体与心灵都已疲惫至极,渴望抛开所有束缚,一走了之,遁入那不问世事的宁静之中。 可是,理智告诉她,这祸端因她而起,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责任二字如山一般压在她肩上,令她动弹不得。 来福嫂嫂的催促声如同针扎,让她倍感压力,但谁又能理解,她自己也只是个涉世未深、仅有十六岁的少女呢? 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些曾经对未来充满美好憧憬的如花梦境,似乎正一步步走向枯萎,失去了往日的色彩与活力。 窗外,夜幕如墨,细雨绵绵,似是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哀愁。 她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穿过朦胧的雨幕,落在屋檐下等候她的沈慕尘身上。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袖,那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更显得无助而坚决。 他的存在,犹如是她在这混沌世界中唯一可以依附的光亮。 “浅浅,你给个回话!” 来福嫂嫂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强硬。予浅浅握紧了拳头,强忍住即将决堤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哽咽着说:“嫂嫂,我答应你。” 这一句承诺,不仅仅是答应解救沈玄,更是许下了要治愈他受伤的双腿,以及自己必须逃离这片囚笼的决心。 听见予浅浅的答复,来福嫂嫂的语气缓和下来,她上前一步。 轻轻环抱住予浅浅的肩膀,柔声道:“好孩子,嫂嫂就知道你心地善良,不会放下玄哥儿不管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明天嫂嫂陪你一起去县里处理这件事。” 雨继续无声地倾泻,犹如是天际为这不公的命运而落泪。 沈慕尘在离开前,与予浅浅隔空交换了一个深邃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明显的喜怒,淡漠得如同远处轻烟,捉摸不透。 随后,他在随行者的护送下,一步步消失在雨幕之中。 他是否早已预料到了她的决定? 这个问题如同一块石头,沉沉地压在予浅浅的心头。 那一夜,予浅浅犹如化作了窗前的一尊雕像,心绪如湖底的琉璃,沉静而又冷冽,独自站到了天明。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晨曦的第一缕光线,她跟随来福嫂嫂步入了县衙的大门。 牢房内昏暗无比,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恐惧。 墙壁两侧挂着皮鞭和笞板,阴冷的气息直透骨髓,让人心生畏惧。 狱卒粗鲁地拍打着门,手中的钱袋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用一种不耐烦的口吻警告道:“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快说完就赶紧出来!”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在无情地敲打着予浅浅那颗已不堪重负的心。 予浅浅轻轻屈膝,眉眼间含着一抹坚韧,恭敬地行了个礼,声音细若游丝却坚定地道:“谢谢老爷。” 随着狱卒沉重的脚步渐渐远去,来福嫂嫂急不可耐地凑近那扇斑驳的牢门,双手紧紧扒在冰冷的铁栏上,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 她探头向内望去,只见沈玄孤零零地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墙角,蓬乱的发丝如枯草般遮掩了他的面庞。 往日整洁的衣衫如今却是凌乱不堪,沾满了泥土与血渍,映衬出一种凄凉。 沈玄缓缓抬起了那张满是污痕的脸庞,那脖颈之下,一个由炽热铁烙刻下的“凶”字赫然在目。 如同一道狰狞的疤痕,深深地烙印在他瘦削的身躯上,也狠狠刺痛了予浅浅那双清澈的眼眸。 这个印记,犹如是一生的枷锁,他将来无论走到哪里,都将背负着难以洗刷的耻辱,承受着世人的冷眼与鄙夷。 未及公堂审讯,他们的命运已被无情地宣判,沈玄的罪名犹如已成定局。 予浅浅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眼眶中泛起了点点泪光,她强压着心中的愤怒与不甘,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帮该死的恶棍!” 而听到予浅浅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沈玄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力量,他强忍着全身的剧痛。 一手撑着墙面,另一只脚勉强支撑起身体,尽管每一步都伴随着锥心的痛楚,但他仍竭力地向她们蹒跚而来。 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声音虚弱得犹如随时会消散于风中,“妹妹,别为我难过,他们只是打断了我的右腿,左腿还好好的,我还站得起来……” 予浅浅心头涌上一股深深的自责与歉疚,眼中泪光闪烁,满是心疼与无奈。 来福嫂嫂连忙上前,紧紧抓住沈玄那只颤抖的手,言语中透着坚决与希望,“玄哥儿,你放心,我和浅浅已经想办法凑够了银两,很快就能把你赎出去!你一定要坚持住,浅浅,她已经答应要成为你的妻子了!” 沈玄闻言,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似有千言万语卡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了一声沙哑的“妹妹……”,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正当予浅浅因沈玄的目光而羞赧低头时,一阵急促而又慌乱的脚步声突然从牢房外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温情。 三人的神经瞬间紧绷,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只见钱元梅,右眼包着厚厚的绷带,气势汹汹地闯入这狭窄的牢室。 他身后紧跟着一人,手中捧着一把椅子,小心翼翼地放置于钱元梅面前。 钱元梅坐定,端庄的面容上此刻笼罩着一层阴云,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凝重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狱卒呢?” 他的话语在昏暗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威严。 话音刚落,之前放行予浅浅和来福嫂嫂的狱卒,竟被人捆绑着拖了进来,一脸的惊恐与无助。 钱元梅猛然抬脚,狠狠踹向那狱卒的头部,怒喝道:“谁给你的胆子,擅自放他们进来的?!” 这一脚,不仅仅是对狱卒的惩罚,更像是对整个不公世道的质问与挑战。 来福嫂嫂的脸庞突然溅上了狱卒鲜红的血液,那血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犹如残酷的警钟,让她瞬间明白了对方杀鸡儆猴的意图。 恐惧如寒风穿透脊骨,让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连忙跪倒在钱元梅的脚边。 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她的膝盖,却不及心中的惊慌更为剧烈。 她紧紧抓住钱元梅衣摆的边缘,犹如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中带着绝望与哀求,“钱公子,钱公子,我求求您,放过我家玄哥儿吧!” 她迅速扯下身旁予浅浅腰间挂着的精致荷包,那荷包虽小,却承载着全部的希望。 双手颤抖着将它捧上,眼眸中闪过最后的祈求之光,“您说要一千两银子!这里有五十两,您先拿着,剩下的……我们会想办法凑齐……” 可话音未落,钱元梅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挥,那小小的荷包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 嗖的一声飞向远处,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里面的银钱散落一地,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原来,那一千两的要求,不过是钱元梅随口一说,确信这些贫苦的村民根本无力承担。 钱元梅站起身,眼神中透露出不屑与轻蔑,“什么一千两,我昨日说的明明是一万两,整整一万两,用来购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性命!你们给得出,还是给不出?” 话语未尽,两名高大的狱卒已逼近来福嫂嫂,粗鲁地企图将布团塞进她的口中,制止她任何可能的呼救或反驳。 予浅浅见状,挺身而出意欲阻止,却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开,身体不受控制地撞上了旁边的拦柱,发出沉重的响声,疼痛瞬间弥漫全身。 钱元梅的目光落在予浅浅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踱步至她面前,手指轻佻地抚过她的脸颊,语气中充满了戏谑,“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小娇娘吗?来看你的未婚夫了?怎么,你那未婚夫不是英雄救美,敢跟大爷我动手吗?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被关在笼中的可怜虫罢了!” 沈玄在囚室之中,听到这一切,怒火中烧,怒吼声穿透铁栏,震颤着每一个人的心,“放开她!” 钱元梅挑了挑眉,观察着予浅浅那坚决抵抗却又无畏的眼神,竟莫名感到几分欣赏,于是他轻笑一声,放开了手。 第102章 投怀送抱 对他而言,强迫得到的快感远不如对方自愿投怀送抱。 重新坐回椅中,钱元梅悠闲地品了一口茶,声音低沉却不失威严,“予姑娘,你回去后,好生考虑考虑,该如何拯救你的未婚夫吧。” 他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双眼犹如深渊,透出令人心寒的光芒,“记住,最迟明天晚上,我要你的答复。若你能让我满意,我自然会放人;反之,就准备为他料理后事吧。” “至于这个老妇,”他冷冷地扫视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匍匐在地上。 浑身颤抖的来福嫂嫂身上,语气中不带几分温度地命令道,“一块扔到牢房里,别让她的哭喊扰了大伙的清净。” 予浅浅感觉到自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狱卒粗鲁地推搡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前行,穿过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牢房走廊。 她的意识似乎被这片混沌所吞噬,脚步虚浮,心中却是一片死寂。 走出牢房的那一刻,刺目的阳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街市的喧嚣猛然涌入耳畔,两侧小贩们竭力吆喝着各自的货品,声音此起彼伏,带着远处车轮与石板路碰撞的沉闷响声,构成一幅纷繁复杂的生活画卷。 可是这一切,都似乎与她无关,她的目光穿越了人群,凝视着远方那抹被细雨洗涤得更加鲜亮的青山,那青翠欲滴的颜色犹如是她内心最后的一点希望。 连绵不绝的细雨中,予浅浅已经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双腿酸痛不已,鞋袜早已湿透,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水中。 但她没有停下脚步,直奔那个她认为或许能给予她一线生机的地方——他的院子。 心中的焦急和绝望驱使着她,哪怕只有几分可能,她也不愿放弃。 谭影见到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悦。 这变化虽细微,但足以让敏感的予浅浅捕捉到,心下顿时七上八下,犹豫片刻,才鼓起勇气问道:“他在里面吗?我是说,沈慕尘,他……” 眼前的书房,两扇沉重的木门紧闭,门缝间偶尔传来低沉的交谈声,却难以分辨内容。 谭影没有直接回答,昨晚那一幕仍历历在目,他亲眼目睹了小王爷如何不顾自身安危。 在暴风雨中涉险登山,只为将她救回,而今,予浅浅的再次出现,让他内心的不满与愤懑无处宣泄。 “予姑娘,里面正与京城来的官员商议要事,小王爷哪有空闲理你这些琐碎。” 谭影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冷漠与拒绝。 予浅浅握着湿漉漉的伞柄,手指因长时间浸泡在雨水中而显得格外苍白,指尖的凉意似乎透过皮肤,直抵心底。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那我便在这里等他,无论多久,等到他愿意见我为止。” 谭影几番劝说无果,望着予浅浅那坚决的眼神,知道强求不得,只得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那你先进对面厢房等候,待小王爷有空,我会通知你。” 言语间,无奈中带着些许同情,毕竟,他明白,有时候,等待比任何惩罚都要煎熬。 予浅浅轻轻摇头,乌黑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衬着苍白的面容。 她缓缓转身,脚步轻盈地穿梭于屋内的陈设之间,最终在角落里找到一把雕花木椅,小心翼翼地端起,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而坚定。 她将椅子安置在门外,背靠着它,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眸紧紧锁定了对面那扇紧闭的门扉,犹如能透过木门,看到门后那个人的身影。 夜色如墨,将整个世界染成了深邃的蓝黑色,雨水连绵不绝,沿着屋檐汇聚成串,发出清脆而又略显孤寂的滴答声,逐一敲打在青石阶上,溅起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冷风携着雨意,穿过街巷,直扑面而来,予浅浅不禁缩了缩脖子,干涩的喉咙发出细微的咳嗽声,身体因寒冷而微微颤抖,内心的寒意更是比这秋夜还要彻骨。 她无力地用手支撑着额头,声音因长时间的等待而变得嘶哑低沉,问道:“谭影,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与焦虑。 谭影闻言,神色微变,注意到她声音中的异样,心中暗自揣测她是否在用苦肉计,但旋即摇摇头,出声道:“差不多有两个多时辰了。以前小王爷谈事情,往往都是通宵达旦的。” 话语间,既有对往事的回忆,也有对当前情景的无奈。 予浅浅轻轻“唔”了一声,点了点头,目光穿过雨幕,凝视着屋内窗棂上摇曳的烛光,那点点昏黄的光亮犹如是她此刻唯一的安慰。 她不敢轻易打扰屋内的谈话,只能安静地坐着,双手环抱膝盖,脸颊贴在冰冷的手臂上,耐心等待。 鞋子里早已积水,双脚冻得近乎失去知觉,但她仍旧默默承受,心中的苦楚与期盼混杂,只想知道他何时才能结束谈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门前来回踱步,试图通过微小的动作驱散身上的寒意,同时也想借此缓解内心焦灼。 每一次迈步,都似乎踏着无尽的忧思,她不禁暗自思量,他是不是已经听见了自己在外的脚步声,故意躲在里面,不愿面对她? 烛火在风中摇曳,一点点消耗着自己的生命,一根接着一根被替换。 谭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暗处取出一件旧蓑衣,轻轻抖落上面的灰尘。 温柔地想要为予浅浅披上,言语中满是关怀,“予姑娘,别再等了,子时已过,让我先送你回家吧。” 可是,予浅浅却轻轻侧身,避开了他的好意。 就在这时,对面的门忽然“咔哒”一声开启了,几名年岁较长、气质沉稳的官员鱼贯而出。 他们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讨论中,隐约能听到“江州水涝”的字眼,其他的便在嘈杂的雨声中模糊不清。 沈慕尘则是最后一个走出,他的眉宇间含着温润如玉的笑意,与周围几位须发斑白的老臣形成鲜明对比,更显得他风度翩翩,遗世独立。 在这一刻,予浅浅犹如看见了那个平日里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小王爷,正缓缓向自己走来,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温暖而又复杂的感触。 这样的沈慕尘,浑身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气息,犹如与平日里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他的眼神不经意间轻轻掠过她站立的位置,即便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也未做片刻停留,随即转而投向他人,那份淡漠犹如是冬日里最刺骨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予浅浅,抛下身上的蓑衣,犹如是挣脱了所有束缚,不顾一切地向沈慕尘奔去,雨珠在她身后溅起一串串水花,那是她心中无法抑制的情感在空气中激荡。 她的脚步虽急切,但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上,尤其是当那只已经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脚不小心踩入泥泞,一个趔趄,几乎摔倒,脆弱的坚强在此刻展露无遗。 沈慕尘的目光捕捉到这一幕,脸上却瞬间凝结起一层寒霜。 长眉紧锁,语气中带着冷硬,“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是吩咐谭影送你回去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刺进予浅浅的心房。 予浅浅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夺眶而出。 湿滑的地面让她的双脚难以稳住,沈慕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那是一瞬间的温暖,却也是一闪而逝。 待她勉强站稳,沈慕尘即刻吩咐谭影,“带她回去,务必走大路,山道太危险。” 可是,予浅浅哪肯就此放弃,她紧紧抓住沈慕尘的衣袖,声音里带着恳求与倔强,“沈慕尘,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我真的不能离开!” 她的眼中充满了无助与坚持,像是在风暴中努力寻找一片避风的港湾。 沈慕尘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他无情地推开她,脚步坚定地迈向大门,那背影显得格外决绝,犹如在宣示着某种不可逆转的决定。 予浅浅没有退缩,她毅然决然地站在他的面前,雨水和泪水混杂在她的脸颊上。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听到她哽咽着说:“对不起,沈慕尘,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求你……” 高烧使得她的意识模糊,话语间透着几分迷糊,但她清楚,自己此刻的行为实属无颜面对他。 他曾经对她温柔以待,而她却因为一时赌气,与沈玄走得过近,如今沈玄陷入困境,她不得不反过来求助于他,这种矛盾和自责让她的心如同被千万根针扎。 她知道,在沈慕尘眼中,自己早已成了轻浮不检点的女子。 此刻,她更加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已跌至谷底。 但予浅浅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猛地冲上前,紧紧环抱住沈慕尘的腰,仰起满是雨水的脸庞,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雨水和哽咽混合在一起,让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沈慕尘,和我说说话吧,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嫁给沈玄,害他也不是我的本意,我知道我错了。你别这样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第103章 不要脸 在这一刻,所有的自尊和矜持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在爱情面前,她愿意放下一切,即便是世人眼中的“不要脸”,只要能触及到他心里哪怕一点点的柔软。 她纤细的手指如藤蔓般紧紧缠绕在他的腰间,即便被他轻轻拉开一次又一次,那股子坚韧与不舍却犹如愈发顽强。 那些潜藏在心底,难以启齿的秘密与情感,在这一刻,如同破茧而出的蝶,不顾一切地向他展露无遗。 她的眼神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坚决,即便是羞涩与恐惧也无法阻止她此刻的坦诚。 自幼,她娘亲便以一种近乎残酷的现实告诫她,女子对情爱之事应保持矜持,不可轻易泄露心迹,因为一旦男人轻易得到,便是厌倦的开端。 这个世界的法则似乎对女性总是更加严苛,她对此疑惑不解,为何两颗心的靠近竟要背负如此沉重的枷锁? 予浅浅终于从那份执着的拥抱中挣脱开来,转而主动依偎进他的怀抱。 强忍着眼角即将决堤的泪水,声音微颤,“沈慕尘,你心里…还留有我的位置吗?难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对我视而不见了吗?” 她的眼神里既有恳求,也有不甘。 沈慕尘的声音低沉,犹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你先放手,我有急事需要处理。”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却如同冬日寒风,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抖。 周围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来,满是诧异与不解,彼此交换着微妙的眼神,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份突如其来的戏剧性变化,让他们不敢轻易涉足。 可是,面对沈慕尘的冷漠,予浅浅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 她用手捂住眼睛,泪水却顺着指缝无声地滑落,言语中满是绝望与愤怒,“我在这里等了你整整六个时辰,冻得浑身发抖。你却在里面与他们谈笑风生,难道你真的打算回京城了?离开这里,然后永远不再回来?” 每一个字都似是从她肺腑之中撕裂而出,伴随着窗外的雨声,显得格外凄凉。 雨,像是天空的眼泪,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她无力地摇摇头,转身踉跄地冲入雨幕,犹如想用这冰冷的雨水洗刷掉所有的痛苦与不甘。 沈慕尘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猛然间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即将消失在雨中的她,一股力量将她拉回,带进了身后的厢房。 雨水使得脚下的路变得湿滑难行,她的脚步显得有些踉跄,请求他能稍微放慢脚步,但他却似乎毫不在意,手腕被他握得生疼,几乎是被拖进了屋内。 随着“砰”的一声响,门被狠狠关上,也似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沈慕尘的声音冷得就像屋外连绵不断的雨,不带几分温度,“既然你不愿意轻易放弃,那我们就把一切摊开来说个明白。” 他褪去了沾湿的外衣,随意丢弃在地上,眼神在衣柜里匆匆扫过,却发现没有一件衣物能符合此刻的心情,眉头不由得紧蹙。 最终,他选择直接走向床边,背影孤寂而坚定。 予浅浅轻轻坐在床边,身体不自觉地向后挪动了一些距离,木质床沿的微凉似乎在提醒着她,空气中的紧张与不安。 她心中明白,自己的确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明明知晓他在处理紧要事务,却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急于此刻的相会。 沈慕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了房内的静谧,“你哪里错了?” 这句话犹如带着威严,让人心生敬畏。 予浅浅心知肚明他所指为何,只是望着他此刻的模样,心头不由生出几分惧意。 他的中衣松垮地搭在瘦削的肩膀上,那裸露在外的锁骨,如同雕塑般清晰,透出一种不易接近的脆弱。 而那隐现于胸前的疤痕,如白雪覆壁上的一道裂痕,直直地延伸至心口,讲述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更添了几分令人心疼的韵味。 那本该洁净无瑕的中衣被染上了斑驳的血迹,让沈慕尘的眉头不经意间锁得更紧,眼中闪过几分烦躁。 他缓缓走向予浅浅,屈膝蹲下,修长的手指轻巧地触碰她的鞋袜边缘,犹如有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力量。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予浅浅心中一阵慌乱,急忙想抽回自己的脚,“你这是做什么?”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与不解。 而沈慕尘并未因此停下,反而更加坚定地握住了她的脚踝,力道之中却藏着温柔。 他的体温虽也偏低,但与寒气侵体的予浅浅相比,却是温暖如春。 沈慕尘的眉头皱起,语气中既有责备也有疼惜,“怎么冻成这样?你竟然在雨中等了这么久,不知道找地方躲躲?我说让你先回家,确实是因为事情紧急,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当她的双脚被沈慕尘轻轻托起,那一抹温热透过冰冷的皮肤,如同春日暖阳,渐渐驱散了寒冷。 予浅浅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趾,却被沈慕尘以手轻轻按住,目光交汇之间,犹如是在无声地告诉她无需多动,安心接受这份温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予浅浅渐渐意识到,他正在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那一刻,她的心犹如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触动,暖流在胸腔中缓缓流淌,填满了每一个角落,使她几乎无法言语,“我以为,你是故乎不愿意见我,所以让谭影那样说……我真的好害怕……” 当得知沈慕尘并没有生气,那些在雨中冲动直言的话,却忽然变得难以启齿。 沈慕尘深邃如夜的眼眸紧紧锁住她,一边拉过被褥将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一边轻轻问道:“怕什么呢?怕我对你视而不见吗?” 语气中满是宠溺与不解。 予浅浅轻轻点了点头,细腻的手指缓缓绕过他的颈项,不经意间触碰到他肩胛下方那绷紧的肌肉线条,感受着那隐藏在衣物下的力量。 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一蜷,犹如在无声地描绘着那坚实的轮廓。 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清澈的眼眶中滚落,顺着沈慕尘挺直的鼻梁悄然滑落,留下一道闪过微光的轨迹,宛如晨露沾湿了嫩叶,透出一股淡淡的哀愁与不舍。 予浅浅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显得有些僵硬,其间带着颤抖,“这件事,所有的过错都应归咎于我。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沈玄陪我一同上山,他也就不会遇见钱元梅,更不至于落得腿部受伤,被关入牢狱的悲惨境地……” 言语之间,她似乎未能掌握好分寸,这份自责无意中触动了沈慕尘心中的不悦,他的眼神霎时暗淡下来,沉郁了几分。 见状,予浅浅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慌乱,搭在他肩上的手不禁紧了紧,细长的指甲轻轻地在他的衣料上刮过,似是在无声地试探着他的情绪。 她原以为提及沈玄会引发他的愤怒,甚至已默默准备好了如何缓和气氛的话语。 却不料沈慕尘只是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随后竟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这件事,与你何干?难道是你唆使沈玄伤害他人吗?还是你替他惹恼了那骄横的钱元梅?你不过是一个渴望安宁地待在家中之人,自始至终,你何错之有?” 予浅浅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只吐出了一个“可”字,便再难续言。 沈慕尘见状,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缓步走向那精致的香炉旁。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优雅,轻巧地拨弄着炉中的沉香木屑。 随着火光微现,一缕缕淡青色的烟雾渐渐升起,弥漫在空气之中,带来一抹宁静与安详。 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从上次荣傲天与荣莲无端骚扰你家,沈玄不问缘由便冲上去与荣傲天大打出手的那一刻起,你应该就已经清楚,沈玄的性情便是如此冲动之间。若那次事件闹到了官府,你认为沈玄能有怎样的好下场?” 四周的一切犹如都静止了,只余下那袅袅上升的青烟,以及沈慕尘话语中深藏的无奈与忧虑,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他矗立于寒风之中,凝视着那一缕轻烟缓缓升起,继而消散于苍穹之下。 声音中不带丝毫波澜,犹如一切情感皆已远去,“你瞧见了吗?他对你的真心,赤诚热烈,可这份深情,在现实的洪流中,又能掀起几许波澜?” 予浅浅眼眶中挂着晶莹的泪珠,闪过无尽的哀伤与无奈,“我心中有数,只是他确确实实是为了我才踏入那片风暴……” 沈慕尘伸出手,温柔地拭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犹如是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浅浅,这一切与你毫无瓜葛,你的内心纯净无垢,不必承受那份不应由你承担的重负。沈玄心悦于你,是他的选择,正如我愿意为你涉险,即便是在悬崖边缘失足跌落,那也是我的抉择,而非你的过错。你怎能因我而萌生死志,自我囚禁于无尽的自责深渊?” “你最不应怪罪的,其实是你自己。” 予浅浅的眼睫毛上挂着细密的水珠,如同晨曦中的露珠,她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与那近在咫尺的男子目光交汇。 两人的鼻尖几乎触碰,他唇瓣湿润而柔软,犹如能治愈一切伤痛,轻轻地、温暖地在她眼角印下一吻,宛如春风化雨,试图抚平她心中的每一寸创伤。 第104章 闲言碎语 长久以来,是她自己为心灵套上了一层层无形的枷锁,邻里间不经意的闲言碎语,都足以让她感到窒息,犹如要将她脆弱的意志碾压至粉。 未经任何思索,她猛地转身,紧紧环抱身旁男子的腰际,将自己的脸颊深埋于他颈项之间,哽咽与啜泣混杂,最终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重复低唤:“沈慕尘……沈慕尘……” 沈慕尘轻轻拍打着她纤弱的脊背,将这个泪流满面的小姑娘拥入怀中,思绪不禁回到了昨晚。 那时她的小脸苍白得几乎透明,孤零零地行走在拥挤的人群中,四周的暗影似乎要将她吞没。 而今晨她鼓起勇气向他求助,心中定然又经历了一场痛苦与挣扎的风暴。 念及此处,沈慕尘不自觉地揉搓着她柔顺的发丝,眼神中满是疼惜。 予浅浅缓缓从他的肩膀上抬起脸庞,泪痕未干的双眸深深凝视着他,带着几分犹豫,小心翼翼地靠近,两人的目光再次相接,犹如在无声地交流着千言万语。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缓缓地、坚定地,主动吻上了那给予她无尽安慰的唇…… 窗外,雨势骤然加剧,豆大的雨珠伴随着狂风斜斜拍打着窗棂,发出噼啪的声响。 随着彼此间的气息逐渐紊乱,情感如野草般肆意生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情愫。 正当气氛愈演愈烈之时,予浅浅却猛然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如同被寒风吹过的烛火,忽明忽暗,充满了不确定性。 察觉到这份突如其来的变化,沈慕尘搂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那力道中既有询问也有安慰。 他将予浅浅的身躯更紧地贴向自己,目光中满是温柔与关怀,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感觉……”予浅浅的声音细若蚊呐,她那双白皙如藕的手臂轻轻搭在沈慕尘肩头,犹如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接着,她微微踮起脚尖,再次轻柔地在沈慕尘嘴角印下一吻,然后仰首望向他,眼中闪过灵动的光芒,嘴角勾出一抹浅笑,低声道:“沈慕尘,我似乎找到了救沈玄的方法!” 予浅浅的身体透出一股莫名的寒意,即便被沈慕尘拥在怀中,温暖了许久,那股冷意仍旧顽固地徘徊不去。 她的小手悄悄探向沈慕尘背后,试图汲取他体内的温热,目光闪烁间,无意间与沈慕尘的眼神交汇,那深邃的眼眸犹如能洞察一切。 一触即离,予浅浅的手指本能地想要收回,却被沈慕尘敏捷地捉住,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瞬间,一阵炽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过来,让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蜷曲起来,眼中满是不解与疑惑地望着沈慕尘。 面对予浅浅的反应,沈慕尘面容平静无波,淡淡说道:“不是你自己说手很冷吗?” 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与关怀。 予浅浅的耳尖不易察觉地泛起了浅浅的红晕,她意识到沈慕尘那双眼睛似乎还想引导她的手继续向下,急忙制止,有些嗔怒道:“我在跟你谈正事呢!” 沈慕尘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说:明明是你先开始的这场小情趣。 于是,他正色问道:“那你想到的是什么办法?” 予浅浅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几分犹豫,“其实,我也不确定这个方法是否可行。” 穿越之前关于原着小说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零星片段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其中最为清晰的,便是她曾设计让男主角谢可衡误杀赵老爷,导致他被投入大牢。 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方,谢可衡意外邂逅了心性扭曲的钱元梅。 钱元梅这个人以折磨他人为乐,不仅仅在牢狱之中对他百般凌辱,更变本加厉地将谢可衡带回自己府邸,像对待牲畜一般驱使,让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日复一日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他首次遇见男主角谢可衡之时,对方那不屈不挠的眼神犹如冬日里的一把烈火,炽热且坚定。 这股子坚韧不拔的气质,却莫名激起了钱元梅内心深处那份扭曲的欲望。 她愈发渴望看到他屈服的模样,幻想将他那不倒的傲骨一步步碾压至粉碎,将他的尊严如同尘埃般践踏于足下。 谢可衡,尽管心头憋着一口闷气,却依旧隐忍不发,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蛰伏于钱府的阴影之中。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他耐心地搜集着每一个细微的线索,直到那决定性的日子——衙门问罪之日。 在那个风雨欲来的清晨,他终于鼓足勇气,将钱元梅长期以来的种种恶行与罪证公之于众,宛如晴天霹雳,震惊四座。 正是凭借这些铁证,谢可衡迫使那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县老爷不得不低下头来,与之周旋谈判,最终在利益与权力的权衡之下妥协,不得不释放了他。 而那些珍贵的证据,为了安全起见,已经被悄悄埋藏于钱家后院深深的土壤之下,静待真相大白于天下的一刻。 思绪至此,予浅浅不由自主地抬眸,望向沈慕尘那深邃的眼眸,心中暗自思量,若是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知于他,只怕这位心思缜密的男子又会生出无尽的猜疑。 她的心绪顿时如同风中的芦苇,左右摇摆不定,正当她欲言又止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痒感自喉间升起。 迫使她猛然推开沈慕尘,急促地趴倒在床上,双掌紧捂住嘴,竭力抑制住那汹涌而来的咳嗽。 见此情景,沈慕尘的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用那温暖的大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希望能给予她几分慰藉。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予浅浅的咳嗽声仍旧时断时续,毫无好转的迹象。 及至后来,那微弱的咳嗽声渐趋于细不可闻,而她整个人也似乎失去了所有生气,静静地躺在那里,再无动静。 沈慕尘心下一紧,连忙将她轻轻翻转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床榻上抱起,两人的额头紧紧相贴。 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不同寻常的滚烫。 她的身体冰冷,唯有额头如烙铁般炽热,这让沈慕尘猛然意识到情况的危急。 原来,刚才与他对话时,她是如此努力地强撑着,甚至没有察觉到湿冷的衣物紧紧粘附在肌肤之上,急需更换。 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来得如此迅猛,以至于予浅浅的世界迅速陷入了一片混沌黑暗,眼皮沉重得难以睁开。 朦胧中,她感觉到沈慕尘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脸颊,轻声嘱咐她切莫睡去。 她的心智恍若混沌初开,本能地哼出了模糊不清的回应:“我不睡……” 可是,那疲惫的眼皮依然紧紧闭合着,未曾有丝毫松动。 随后,她隐约听见沈慕尘在耳边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紧接着,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抚上了她的腹部,开始了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衣物的动作。 当那双温厚的手透过衣物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触碰到她冰凉的肌肤,予浅浅的身体不由得轻轻颤抖了一下,眉宇间凝聚起了几分不满与抗拒,用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命令道:“你停下……” 可人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犹如一只失去了爪子的螃蟹,即便是想要做出最后的挣扎,那声音也细若游丝,微弱得让沈慕尘几乎无法捕捉,只当作是她因高烧而产生的模糊呓语。 她的衣裙如同天边散落的云朵,轻柔却杂乱地铺展在地面上,裸露的腹部肌肤上,细小的汗毛因紧张而根根竖立。 此刻,她身上仅存的遮蔽,便是一袭精致的肚兜与那下方难以言说的私密之物。若再被剥夺,她将彻底无所遁形。 女孩的手指紧紧缠绕在衣襟的边缘,犹如那是她最后的防线。 她的眼睑勉强撑开一条细缝,一线微光溜进了这幽暗的世界,映照出男子在光影交错中更显俊逸的面容。 她嗓音低哑,几乎是恳求般吐露,“好了好了,别再……别动了……” 可是,沈慕尘并未因此心软。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自己的衣物。 轻轻覆在了她颤抖的身躯之上,给予她几分温暖与遮掩。 就在这时,灯火轻轻摇曳,迸发出一朵细微的火星,他随即呼唤外间的人进来。 门外,谭影隐约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心中生疑,悄悄推开一道缝隙。 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室内的两人衣物凌乱,一副不寻常的模样。 沈慕尘的目光如同锋利的箭矢,直接穿透那扇未完全闭合的门,精准地锁定在了谭影的身上。 令后者猛然一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小王爷,您……您刚才,是在叫我拿水来吗?” 生怕自己的迟钝会触怒沈慕尘,谭影没等回答,便急忙转身奔向后院,开始着手准备热水。 第105章 木桶中 木桶中,蒸腾的热气袅袅升起,混合着澡豆的芬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而宁和的气息。 随后,沈慕尘小心翼翼地将予浅浅抱进那氤氲着热气的木桶中,温柔地将她那一头如瀑布般浓密的长发轻轻挽至桶外,以免沾湿。 温润的水汽环绕周身,驱走了体内的寒意,予浅浅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缓缓沉入水中,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逸感。 在大凉生活的日子里,她从未享受过如此奢侈的沐浴,用如此多的水清洗自己。 沈慕尘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用指尖轻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他的身影投射在烛火之上,随着动作轻轻摇曳,使得室内光线忽明忽暗,增添了几分旖旎的氛围。 予浅浅紧闭着双眼,呢喃道:“你……你先出去吧……咳!咳咳……” 话未说完,一不小心张开了嘴,温热的水立刻涌入喉间,引得她一阵剧烈的咳嗽,水花四溅,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 沈慕尘望着眼前女子憔悴的面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他轻轻拨开水面泛起的细微涟漪,目光在清澈见底的水中来回梭巡,终于触碰到了那柔软却略显虚弱的腰肢。 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环抱起来,犹如捧着最珍贵的宝物,缓缓地将她从水中提起,如同晨曦中缓缓升起的一缕轻烟。 感受到来自沈慕尘手心的温暖,女子瘦削的肩膀不禁轻轻颤抖了一下,似是被寒意侵袭,又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触动。 沈慕尘嘴角勾出一抹微笑,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修长而白皙的脖颈,最终落在那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个轻柔而深情的吻。 予浅浅的意识在这一刻变得模糊,她本能地将头偏向一侧,似乎在逃避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又像是沉浸在一种舒适之中。 太疲惫了,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混沌,对于沈慕尘的意图她已无暇顾及。 此刻的她,只渴望能够沉沉睡去,用一夜的安眠来恢复体力,以便于明早日出时分能有足够的精神踏上前往县城的路途,解决那件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心事。 沈慕尘的手指犹如带有魔力,沿着她冰凉的肌肤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她精致的锁骨之上,那里犹如藏着某种令人心动的秘密。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满是不舍与温柔,“浅浅,我需要先离开一会儿,处理些事情,很快就会回来。” 这承诺如同夜色中的一抹星光,虽遥远却又充满希望。 予浅浅内心暗自庆幸,几乎是在沈慕尘身影消失的同时,她便无力地沿着木桶边缘滑落,沉入了一个无梦的深眠,犹如整个世界都随着她的呼吸而安静下来。 屋外,夜雨连绵不绝,沈慕尘换上了质地厚重的乌金云暗纹长袍,腰间佩带着一块温润如玉的玉扣,踏出了房门,步入了夜色的怀抱。 雨幕之中,他的身影显得既孤寂又决绝。 与此同时,远道而来的几位朝廷命官被引领至村庄中一处较为宽敞的庭院。 屋内,谭影忙碌地为他们点亮了油灯,语气平和却难掩疲惫,“小王爷稍后便会前来,诸位大人旅途劳顿,请先在此处歇息一晚。” 这群官员之中,尤以工部侍郎严廷玉最为显眼,他正当盛年,身材挺拔。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处漏雨的墙角时,眉头紧锁,连连摇头,“如此环境,怎堪居住?道路不通,房屋破败,漏水严重,小王爷遭此待遇,实属委屈。” 这句话在空气中盘旋,却无人敢轻易回应——毕竟,小王爷是被皇命所遣至此,又有谁能轻易谈论“委屈”二字? 面对这些四品以上的高官,谭影心中纵有千般思绪,表面上仍保持着应有的礼节。 他匆匆应付了几句,为众人斟上热茶,便急着想要返回,因为在他心中,还有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为予浅浅煎制草药。 随着谭影的离开,屋内的官员们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纷纷整理了一下被雨淋湿的衣物。 随后,他们开始低声交谈,话题围绕着这个偏远村落的现状以及小王爷的未来,雨声与人声混杂,构成了一幅复杂而又微妙的画面。 严廷玉轻轻拭去了杯沿最后几分不经意的水珠,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缓缓开口问道:“瞧这夜色已深,小王爷的踪迹未见,想是今晚不会现身此处了。况且,明日一早我们还需启程赶往县城,诸位是否考虑先行安歇,养精蓄锐?” 语毕,他的目光温柔地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正中炕上坐得端庄的张廉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尊重,静待这位重臣的决定。 张廉,这位太平王府中小王爷的授业恩师,地位之尊崇非同小可。 据说,圣上为请回那桀骜不驯的沈慕尘,不惜代价,派遣包括张廉在内的一众能言善辩之士,深入这偏远之地,其用心良苦,生怕沈慕尘心中尚存芥蒂,不愿重返京城繁华。 昔日太平王权势倾天,一朝失势,朝堂上下或哀叹惋惜,或暗自庆幸,谁曾想,时至今日,竟有了复起的转机。 那曾经辉煌的太平王府,即便是在数十年的风风雨雨中,依旧光芒不减,令人感叹不已。 与此同时,另一位身着紫色官服的官员,手捧茶杯,目光穿透轻舞的茶叶。 似乎在品味着其中的奥秘,忽而转头向严廷玉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奇地询问:“那位与我们同行的姑娘,与小王爷究竟是何关系?真是让人费解。” 严廷玉闻言,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手指不自觉地点了点那紫衣官员,戏谑道:“哎,都是些狐狸修炼成精的主儿,你我这样老于世故之人,岂会看不出来?那女子出入小王爷的居室如此自如,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用明说吗?倒是沈大人,一代人杰,竟能与一个出身乡间的女子情投意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那女子生得闭月羞花,即便是面对众多男子。 亦能坦然自若地表达情意,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大凉江州独有的率真与豪迈,这份奔放,实属罕见。 严廷玉不禁忆起沈慕尘当年高中状元,一时间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几乎要将太平王府的门槛踏破。 那时的沈慕尘,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连他严廷玉也不免心动,暗自盘算如何能让自己的千金成为那乘龙快婿的伴侣。 念及此,严廷玉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我们须得尽快促成小王爷返京之事,若拖延日久,引起圣上不悦,恐怕会对大局不利,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言语中透露出的紧迫感,令在场之人皆感责任重大,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在一片寂静之中,张廉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姿态,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深邃的思考,犹如能洞悉话语背后未曾明言的意义。 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膝盖,那动作里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与淡然。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缓慢,如同古老的钟鸣,在室内缓缓回荡,“他,自幼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成长,其性格脾性,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区区一位女子,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绝不会成为阻碍他回归京城的绊脚石。请放心,只需静候,他定会归来。” 严廷玉闻言,立即恭敬地点头,语气中满是信服与尊敬,“大人所言极是,晚辈谨遵教诲。” 随着对话的结束,空气似乎也跟着凝固,变得沉闷起来。一壶茶,两壶茶,直至第三、第四壶茶被缓缓饮尽,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终于,一阵轻微的响动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一袭修长的身影缓缓推开了紧闭的门户。 门外的湿气伴随着那人一同涌入,沈慕尘踏步而入。 他的眉眼间似乎还挂着未干的露珠,嘴角勾起一抹淡漠却含蓄的微笑,“路途中稍有延误,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几乎在他步入的瞬间,一股独特而又香气随风飘散,那是种似兰非兰的味道。 既清新又不失温婉,悄然钻入每个人的鼻尖,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严廷玉不禁轻咳了一声,借着端起茶杯浅酌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沈慕尘怎会不知自己身上的这股特殊香气,每当与予浅浅相处久了,她的味道便会自可自然地缠绕于他。 而这香气,既无丝毫的侵犯之意,反倒是柔软且温和,如同一缕轻纱,轻轻环绕在四周,首次接触之人,往往会不由自主地为之恍惚片刻。 严廷玉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这奇异的氛围中挣脱出来,他连忙深吸一口气,急切地询问:“小王爷,您何时启程返回京城呢?” 沈慕尘没有落座,显然无意在此久留。 他轻轻摇了摇头,话语中透着几分无奈,“近期手头上还有些事务未能处理完毕,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抽身。” 这简单的话语,却是出自太平王之子的口,其中蕴含的分量不言而喻。 对于严廷玉而言,沈慕尘的态度直接影响着他的命运,一旦对方不归,首当其冲承受后果的必然是他自己。 第106章 不可强求 知道此事不可强求,但也不能轻易放弃,严廷玉毅然站起,语重心长地说道:“沈大人,此事实在拖延不得。江州连日水灾泛滥,运河堵塞已久,疏通工作刻不容缓。往昔这些事务皆由您亲自督管,如今您不在,工部的重担全落在我的肩上,实在是分身乏术,感到力不从心。朝廷那边已经多次催促,若大人您再不回京主持大局,只怕会触怒龙颜,到那时,局面将难以收拾啊。” 少年时期,沈慕尘曾漫步于江州的烟雨小镇与繁华都市之间求学,这段经历让他在谈吐间总带着一种不疾不缓、淡然若水的气质。 此刻,他正如同闲聊天气那般轻松自然,缓缓说道:“治水之法无外乎于高山处开凿通道,低洼处引导水流,我为你绘制一幅详图,你带回京城,只需按照图上的几点要领,结合实地情况稍作调整即可。” 严廷玉心下不悦,欲言又止,“可……这如何使得……”他一心想让沈慕尘回到京城,共谋大业,却遭此拒绝。 一整天的好言相劝,沈慕尘的态度依然坚决如初,严廷玉心中烦躁不安,眼神中满是对沈慕尘的无奈与不解,悄然转向了一旁的张廉。 张廉,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岁月虽已在他的双腿上留下不便,但他的精神依旧矍铄。 他费力地扶着桌沿,缓缓站起身来,动作显得有些迟缓而艰难。 见状,沈慕尘连忙上前,温柔地搭上张廉的手臂,关切地说:“老师,请您慢点儿,小心脚下。” 这一细微的动作,流露出沈慕尘对师长深深的敬爱之情。 张廉注视着自己昔日的学生,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愈发觉得沈慕尘的心思难以揣摩,于是再次询问,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真的决定不回去了吗?” 张廉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似乎都承载着重若千钧的重量。 沈慕尘的回答依旧平静如水,“是的,我不回去了。” 他的决定坚定,没有半分动摇。 张廉内心既失望又痛心,摇头叹道:“给你一个重振永安王家族荣光的机会,你竟也不屑一顾?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真的甘愿一辈子留在这偏远的大凉之地吗?” 话语间,透露出对沈慕尘未来命运的深深忧虑。 沈慕尘静默地听完老师的责备,随后淡淡回应了几句,向张廉行了一个标准的拱手礼,算是告别。 随即,他转身向外走去,脚步坚定而决绝。 “站住!” 张廉突然大声呵斥,这声怒喝犹如震颤了他的整个胸膛。 严廷玉与在场的另一人何曾见识过张廉如此愤怒的模样,两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心头的震撼难以言喻。 沈慕尘停下脚步,从容地拾起角落里的油纸伞,缓缓展开。 雨水顺着伞缘连成珠帘,滴滴答答落入泥泞之中。 他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际,淡然道:“老师,我还有些私事亟需处理,先行一步了。” 那所谓的“私事”,不过是急于返回那简陋的乡村小屋,享受与那位乡野姑娘片刻的温情罢了。 严廷玉凝视着沈慕尘逐渐被雨幕吞噬的背影,心底涌起了这样的念头。 而在另一边,予浅浅刚进入梦乡不久,桶中的热水却已渐凉。 谭影在门外徘徊,犹豫着是否进去为她添些热水,却又怕打扰了她的休息。 终于,一阵寒意将予浅浅从浅眠中唤醒,她伸手欲探向身旁的暖壶,却在这时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气息自背后轻轻拂过耳畔,让人心神一颤。 她的思绪仍如乱麻,紊乱地缠绕在心头,无法理清。 在这混沌之中,他的手臂温柔地环绕上了她的颈项,犹如一片安稳的港湾,而她却连推开这点力气都似乎失去了。 空气中弥漫开一阵苦涩,那是药汁独有的味道,直冲鼻端,让予浅浅的眉头不禁轻轻蹙起。 “真的一点也不想喝。” 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抗拒。 沈慕尘的手轻轻摇晃着那碗乌黑的药汁,碗沿几乎触碰到她的唇瓣,他的声音温和如春风,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浅浅,乖,把药喝了,然后我们就去床上好好休息。” 每一个字都像是细雨滋润着干涸的心田,让人无法拒绝。 她的确惧怕那苦味,勉为其难地抿了一口,随即整个脸庞都扭曲了起来,药汁如同背叛了她的味蕾。 全部被她吐回了碗中,连带着清水也被染上了一抹不和谐的暗色,清澈不再。 沈慕尘见状,眼中闪过几分无奈,他将那药碗轻轻放在旁边的桌案上,随后双手轻柔地环抱着她,将她从木桶中抱起。 这一举动,既带着不容分说的坚定,又饱含无限的宠溺。 予浅浅在这轻微的动作中找回了几分清明,猛地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身上仅余两件单薄的亵衣,且已被水浸透,紧贴肌肤,半透明的布料下,曲线若隐若现。 这样的她,若是就这么出去,岂不是所有的羞涩都被沈慕尘尽收眼底? 这份顾虑其实多余,因为在沈慕尘的眼中,她早已是无需遮掩的存在。 他若有意,早在之前混乱之际就能一览无遗。 尽管如此,予浅浅仍旧倔强地反抗着,手指紧紧扣住木桶边缘,犹如那是她最后的防线。 她的眼神犹如受惊的小鹿,清澈中带着恳求,无声地催促着他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她以为,以自己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何男子都会心软答应。 可是,沈慕尘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干脆利落地一手将她从水中捞起,动作中透露着力量与决断。 水花四溅,地板上瞬间湿漉漉一片,予浅浅在慌乱中本能地护住胸口,同时又无意识地紧紧攀住了沈慕尘的肩膀,寻求着依靠。 沈慕尘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似乎包含了万千言语,随后将她轻轻放置在床上。 只见予浅浅就像一条灵巧的鲤鱼,倏忽间钻入了被褥之中,只露出一头乌黑的秀发,以及那双充满不安的眼睛。 她埋首于被中,心中纷乱如麻,恐惧与慌张混杂在一起,等待着未知的下一步。 时间犹如静止,直到她几乎因被子里的憋闷而无法呼吸时,沈慕尘仍未有任何举动。 终于,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迎面而来的是沈慕尘含笑的面容,那笑容温暖如初春阳光,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予浅浅有些羞涩,话音带着三分嗔怪,“你看我干嘛……” 沈慕尘轻轻为她整理着额前散乱的发丝,随后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温柔的吻,“没什么,安心睡吧。” 他的眼神深处藏着未尽的话语,似乎有千斤重的心事压在心头。 予浅浅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不愿多言的坚决,心中虽有疑问,却也不忍再去追问。 最终,在沈慕尘的陪伴下,她重新端起了那碗药汁,一饮而尽,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默默支持着对方,共渡这段不为人知的难关。 这药汁一入喉,不仅没有带来丝毫的舒缓,反而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昏沉感瞬间席卷全身,让人的意识渐渐模糊,犹如被无形的黑雾缠绕,缓缓遁入一片无边的黑暗深渊。 次日,阳光如剑,直射穿透窗户缝隙,将县衙内照得明亮而刺眼。 正值正午时分,县令钱德端坐于案前,正几分不苟地审阅着手中沉重的税簿,眉头紧锁,笔尖在纸上飞舞,勾出一笔笔关乎民生的数字。 可是,这份难得的宁静很快被打破,一阵阵嘈杂的人声伴随着咚咚的鼓声,自门外涌来,打断了他的专注。 一旁站立的衙役闻言,急忙伸手抹去额角渗出的细汗,眼神中闪过几分慌乱。 随即转头,对着门外大声呵斥,“何事如此喧哗!莫非又是击鼓呼冤?难道你们不知,农忙之时,朝廷有令,不受理诉讼,以免扰民伤农!” 言毕,衙役快步冲出门外,试图用一番严厉的训导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骚动。 短暂的沉寂之后,那鼓声竟又似翻滚的春雷,轰然响起,愈发响亮。 钱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最终还是忍不住将手中的毛笔狠狠掷于桌案之上。 笔墨四溅,他的声音带着威严,“速请刑名师爷来此,查探究竟。若仅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案,便当场裁决,免得再起波澜。” 话语刚落,适才外出的衙役便踉踉跄跄地闯了回来,神色紧张,满面惶恐。 见状,钱德面色凝重,眉宇间透露出严厉,“究竟发生了何事?” 衙役顾不得喘息,焦急地拍打着大腿,急切地道:“老爷,大事不妙!门外有位壮汉,高声扬言要状告咱们的钱公子,说是他涉入了伤人毁尸的重大罪行,一条条列数下来,足足有十几桩之多!” 当钱德得知有人胆敢状告自己的独子,那一刹那,只觉眼前犹如有黑云压顶,心头一紧,几乎要窒息。 抬眸间,恰与座上三位来自京城的官员交汇的目光不期而遇,尤其是坐在右侧的严廷玉,轻轻抿了口茶。 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与审视,慢悠悠地启唇,“听说外面有人急于禀告的这位钱公子,可是本县的钱家公子?” 在这县衙之内,敢于直呼“钱公子”之名的,除了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少主,还能有谁? 钱德的视线缓缓移向案头那册尚未完全干涸的税簿,心中情绪翻滚。 作为一名在职七八年的县令,他政绩斐然,眼见即将于来年春天的考核后获得晋升,调任至更广阔的天地施展拳脚。 第107章 暗藏玄机 未曾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选择在这样一个看似寻常却又暗藏玄机的日子,抛出了这样一颗震撼弹。 钱德显得颇为不悦,眉宇间透露出几分烦躁。 他猛地挥手,犹如要驱散空气中的不安因子,说道:“自从江州城的管理权落入我的手中以来,这里便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宁静,夜幕低垂时家家户户门户大开而不必担心,道路上即便遗落金银亦无人贪取!那些报案者声称的十几桩毁尸灭迹案件,无疑夸大其词,纯属无稽之谈!” 这话虽是对着身边的衙役说的,但其真正的意图,却是巧妙地传达给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三位不速之客。 严廷玉闻言,嘴角轻轻一挑,却没有发出任何评论,只是眼神深邃,犹如已洞察秋毫。 钱德的手心不知不觉中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试图以客气掩饰内心的慌乱,提议道:“午时将近,我已经在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预订了一间雅座,各位大人何不赏光,与我一同前往,共进午餐?” 正当钱德伸手欲掀开通往后院的帘幕,准备引领众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一个坚定而又略带急切的声音穿透了嘈杂,清晰可闻,“师爷,我要状告知县大人的公子,钱元梅钱大公子!”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异常熟悉? 严廷玉心中微动,思绪快速倒转,昨晚那月光下,坚决阻挠沈慕尘离开的乡村少女,她的声音不正是同样清脆中带着几分妩媚吗? 这一发现,显然不只严廷玉独有,他望向身旁的两位同僚,只见他们的眼中也同样闪过疑惑之色。 于是,严廷玉若有所思地将双手背在身后。 缓缓迈向前厅,边走边说:“此中有诈,钱知县既然邀请我们外出,为何不走正门以示光明正大,反而选择隐蔽的后院小径?” 他悄然立于帘幕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缝隙,目光锐利如鹰,迅速环视四周,最终定格在厅中那位孤身站立的女子身上。 那位女子静立不动,两旁鬓发如鸦翼般黑亮,双眉轻描淡写间透出自然的秀美,身着朴素却难掩其脱俗气质的长裙。 她缓缓抬起眼眸,雪白细腻的耳垂上,一对白玉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曳,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她的眼神既清澈透明,又透露出一股坚毅,这样的气场不仅让被请来评判是非曲直的师爷感到意外。 就连那些围堵在衙门外,热衷于围观热闹的百姓,在目睹了如此出众的美貌后,也纷纷收敛起平日的喧嚣。 静待这位神秘女子开口,整个场面因此而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安静之中。 师爷予俊端坐于案边,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狡黠微笑的脸庞,在对上予浅浅那双异常镇定、犹如深潭般波澜不惊的眼睛时,莫名地涌上了一股不安情绪。 他迅速收敛起先前那份轻蔑与不在意,用力拍打了案上的尺木,浑厚的嗓音携带着威严,响彻整个堂室。 “升堂——” 随着予俊话音刚落,两侧的杀威棒应声而落,沉重的木棒“咚咚”两声,震得地面微颤,犹如在无声中宣告着公堂的庄严肃穆。 待到杀威棒的回响渐渐消散,予俊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目光如炬,直视堂下,沉声问道:“堂下何人,竟有如此胆量,状告钱府大公子?” 此时,予浅浅缓步上前,一身朴素衣裳难掩其清丽脱俗之姿,她朝着予俊轻轻行了一礼。 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中却透着几分不卑不亢,“师爷明鉴,小女子是旺寿村的予浅浅。状告钱公子的,并非是我本人,而是另有他人。” “另有其人?” 予俊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与玩味,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下方。 语气中的严厉如同冬日寒风,冷冽而锋利,“区区一个村女,竟敢击鼓鸣冤,扰乱公堂秩序。你倒说说,那真正的讼者究竟是谁?他为何不来,反倒是让你这个妇道人家出头?” 这些话语宛如一把把无形的利刃,若是换了旁人,面对这气势汹汹的公堂与权势,恐怕早已心生畏惧。 可是,予浅浅心中自有乾坤,她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底牌,眼中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只见她从容答道:“师爷有所不知,那讼者已在两天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引发的泥石流中丧命,自然无法亲自前来。” “死了?” 这二字从一名看似柔弱的女子口中平静说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一愣,惊讶于她的大胆与决绝。 不待予俊发难,予浅浅又紧接着解释道:“前夜暴雨倾盆,山洪暴发,导致多处村庄被泥石流摧毁,无辜百姓死伤无数,想来师爷也有所耳闻。但在我们旺寿村,还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名同村男子不幸坠下悬崖,他的尸体后来被发现并送至县里,但死因却并非自然的泥石流所为。” 予俊闻言,眉头微蹙,脑海中快速闪过近日的情形。 没错,昨日确有几名衙役抬回了一具满是伤痕的尸体,那个男子头部伤痕累累,额头处更是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破洞,显然是遭到了人力重击。 这显然不是意外所能造成的伤害,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害。 更让他头疼的是,死者那位精神恍惚、几近崩溃的姐姐荣莲,她坚持要求查明真相,甚至在衙门外大吵大闹,以至于人尽皆知,成了县城里的谈资。 回想当时,为了尽快摆脱荣莲的纠缠,同时也是因为心中对这桩离奇案件的不屑与烦躁,予俊随口编织了一个站不住脚的借口,便草草地将她打发了。 如今想来,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阴谋…… 予浅浅于这晴朗之日踏入府衙,其言似乎蕴含深意,皆因那桩震动乡里的案件而起。 她眼神笃定,语气不紧不慢,宛如溪流潺潺,道:“师爷大人,那残忍剥夺荣傲天性命之人,并非他人,正是钱元梅。” 此言一出,犹如石投静湖,激起层层波澜。 予俊闻此,脸色骤变,怒喝声中带着坚决,“荒谬之极!” 可是,予浅浅却犹如早已预料此景,面容镇定,胸有成竹。 她逐一细述,话语之中无几分慌乱,将精心筹备多时的话语缓缓铺开。 一旁记录的衙役,手握毛笔,目光中闪过难以置信之色。 随着予浅浅轻描淡写的叙述,前夜钱元梅与荣傲天那不期而遇的场景。 两人由口角升至冲突,直至钱元梅随从将荣傲天推落悬崖的每个细节,如同画卷般在众人眼前缓缓展开。 时间线丝丝入扣,前因后果逻辑清晰,竟找不出半点破绽,如同春雨润物无声,滴水不漏。 予俊侧耳倾听,眉头紧锁,额头渐渐渗出汗珠,心中泛起前所未有的动摇。 这等精细至极、毫无破绽的叙述,怎会出自一名看似平凡无奇的村姑之口? 难道,真相真如她所言,那背后隐藏的曲折,远超他所料? 见予俊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予浅浅嘴角不禁掠过一抹微笑,心中暗自得意。 这一整套精心设计的栽赃之词,她耗尽心力方才构思而成,更请了智谋过人的沈慕尘相助打磨,确是环环相扣,密不透风,予俊又岂能轻易找出瑕疵? 大堂之内,空气似凝固,连大堂之外亦是一片死寂。民众们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对接下来事态发展的期待与疑惑。 予浅浅再启朱唇,声音清冷而坚定,“师爷,那夜我有幸得友人相伴,她可为我证言。” 此语一出,似是又抛下一枚重磅炸弹。 予俊初时一愣,旋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既然无法直接从予浅浅口中找到突破口,那么,她的证人或许便是那一线曙光。 “带证人上堂!” 随着命令落下,两位年岁与予浅浅相仿的女子步入堂中。 其中一人,玉桃,显得格外胆怯,身子微颤,似乎对这庄严之地充满畏惧;另一名唤香云的女子,虽努力挺直腰板,企图展现出勇敢的姿态,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心底的紧张与不安。 两人的出现,无疑为这场风波添上了更多未知与变数。 在这座古老而威严的宅院里,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们,即便是平日里活泼灵动,此刻也难掩心中的忐忑。 犹如只需轻轻一唬,她们纤细的双腿便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屈膝跪倒在地,口中喃喃称呼着不敢直视的尊贵。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光洁的地面上,却无法温暖这紧张凝固的空气。 予俊,身着一袭暗纹织锦长衫,不急不缓地清理了喉咙,正欲将犀利的话语投向那群柔弱少女中的某一位,忽而,门外传来一阵喧嚣,打断了他的思绪。 外头,一群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仆役的呼喝,他们粗鲁地推开挡道的普通百姓,如同潮水般分开人群,为一位身着华丽锦衣的男子开道,径直步入了宽敞的大堂! 这位锦衣华服、气宇轩昂的男子,正是近日里闹得沸沸扬扬讼案的另一方主角——钱元梅! 他的右眼被一层薄薄的纱布紧紧包裹,只留下左侧的眸子,幽深且充满威压。 宛如一只即将射出毒箭的猎鹰,锐利的目光穿透人群,直直锁定在了予浅浅身上,那目光中饱含着寒意与挑衅。 第108章 网开一面 钱元梅轻巧地拂开长袍的边缘,在仆从们恭敬的服侍下,缓缓落座于一张雕花圈椅之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 他轻蔑地说道:“予姑娘,我特地网开一面,允许你暂时离开以便考虑我的提议,难道这就是你给予的回应吗?” 面对钱元梅的质问,予浅浅镇定自若,眉宇间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坚定。 “钱公子此言,莫非是在暗示某种威胁?” 她的声音清冷而清晰,没有丝毫的退缩。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钱元梅心中不禁闪过几分诧异。 仅仅一日未见,予浅浅竟似换了个人一般,脸上的慌张与无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坚决。 他暗自思量,是谁给了她这份胆量与自信? 钱元梅的眼中闪过一抹紧缩,心中隐约觉得事情似乎并未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明明知道予浅浅的指控毫无根据,他本不必亲自到场与之对峙,只需静待家中,直到对方的谎言不攻自破,等待其落入法网的消息。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预期中的“胜利宣言”却迟迟未来,不安逐渐侵蚀着他的耐心,最终迫使他亲自来到这里,想要亲眼见证一切的真相…… 殊不知,这一切皆是对手精心布置的调虎离山之计,而钱元梅浑然不觉,仍沉浸在对自己势力的盲目自信中。 在他看来,江州城的一切尽在他的家族掌控之下,一个微不足道的予浅浅,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手握折扇,轻轻一展,钱元梅朝予俊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进行接下来的审问。 予俊会意,手指轻轻一点,指向两侧的证人,声音沉稳有力,“根据予浅浅所言,前夜宴席之后,荣傲天与钱公子您相继上了后山,此事是否属实?” 话语落下,整个大堂再度陷入了紧张而又微妙的寂静之中。 堂内呵斥之声威严震响,沉闷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颤。香云颤抖着双手,目光紧锁在那令人心悸的杀威棒上,一股恐惧自心底油然而生,迫使她双膝一软。 跪倒在地,连声哀求,“回禀师爷,千真万确,那晚不仅是我,整个村子的人都亲眼所见啊!” “那么,他们二人确是是在山垭口的同一间屋内?” 予俊的声音冷峻如冰,字字句句敲击在人心头。 正当香云欲张嘴回答之际,一旁的玉桃忽地跪倒在地,打断了她的话语,“师爷,此事另有隐情,并非众人所述那般简单!” 予俊眉头微挑,眼神中闪过一抹锋利,“你可要想清楚了,作伪证等同于窃盗之罪,在此公堂之上,胆敢谎言相欺,我必会让你后悔莫及,难以迈出这衙门半步!” 玉桃眼珠子轻轻转动,心中情绪翻滚,慌乱中带着几分困惑,不明白为何予浅浅会选中自己作为这场戏码中的关键证人。 但转念一想,既然已经身处局中,何不借此良机,给予浅浅来个措手不及的反击?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一个计谋在玉桃脑中悄然成形,她开口缓缓说道:“予师爷,您或许不知,那已故的荣傲天与予浅浅曾有过一段过往,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二人心生嫌隙,最后关系破裂,场面极其不堪。就在前夜,予浅浅也悄然上山,谁能保证不是她亲手解决了荣傲天,又巧妙嫁祸给了无辜的钱公子呢?” 杀了一个体格远胜于自己的成年男子,再轻而易举地栽赃他人? 这番言论听起来荒谬至极,尤其是考虑到予浅浅那副弱柳扶风、连鸡都拎不起的模样,周围围观的群众不禁议论纷纷,满脸的不信与嘲讽。 面对众人的质疑,玉桃脸颊泛起了红晕,焦急之下跺了跺脚,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你们别不信,这绝非空穴来风,的确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一旁的钱元梅气得脸色铁青,猛地合上手中折扇,锐利的目光扫向一直安静伫立的予浅浅,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今日她刻意打扮得如此朴素清丽,竟是为了博取同情,好一个深藏不露的心机! 上方,予俊的胡须因愤怒而微微翘起,声如洪钟地呵斥玉桃,“再敢信口雌黄,扰乱视听,我可就不客气了,大刑伺候!” 面前,一套精巧却透着森冷气息的竹棒编织而成的拶子,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被重重地扔在了光洁的青石地面上。 玉桃和香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犹如那冰凉的拶子已提前套住了她们的指尖,预演着即将到来的痛苦。 拶刑,这一古代严酷的审讯手段,光是提及便足以让人胆寒。 它通过将受刑者的十指逐一穿入拶子的孔洞之中,随后以难以承受的力量紧缩,直至指骨欲裂,只为迫使犯人开口,吐露真相或是虚构的供词。 这不仅是对身体的折磨,更是对意志的极端考验。 头顶,予俊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一阵冷风,穿透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 “待会儿,你们二位的供词,但凡有几分不和谐之处,都别怪我让你们好好享受一番拶刑的‘款待’!” 言罢,空气中的压迫感犹如又重了几分。 玉桃努力挺直腰板,试图用镇静的语气回应,以掩饰内心的恐惧。 “师爷,我对天发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铁一般的事实,无半点虚假!” 她的声音虽微微颤抖,但仍试图保持坚定。 而香云,面色煞白,眼神闪烁不定,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为避免事情进一步恶化,她猛地一把推开身旁的玉桃。 后者猝不及防跌倒在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激烈的指责,“住口!到现在还胡言乱语!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难道你忘了,那天晚上正是你,告诉荣傲天予浅浅独自一人在山上的消息,怂恿他前去找她!” 话语间,愤怒与恐慌混杂,暴露无疑。 玉桃身形一滞,犹如被钉在地上,口中勉强挤出一句:“我没有!” 她的眼神中既有惊愕也有不甘,似乎难以相信自己的好友会如此指控她。 “还在狡辩!荣傲天的死,你难辞其咎!” 香云的话语如同尖刀,狠狠地插向玉桃的心窝,企图将所有责任推卸干净。 眼见香云意图撇清关系,玉桃也彻底豁了出去,手指直指向对方,嗓音尖锐,“予香云,你又何尝清白?你敢说你没有哄骗钱公子,许诺将予浅浅送入他府中做妾?现在反过来往我身上泼脏水?” 这一番控诉,让现场气氛更加紧张。 香云闻此言,立时方寸大乱,怒火中烧之下,竟直接冲上前去,意图以暴力制止玉桃的揭发。 二人扭作一团,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发丝,一场女性间的争斗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场面混乱不堪。 周围人等皆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在这一片嘈杂声中,一个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予浅浅,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是整个事件的核心所在! 而这一切的源头,皆因钱元梅对予浅浅的一片痴心所起。 为了她,钱元梅不惜与荣傲天大打出手,最终导致后者命丧悬崖。 此刻,听到周遭的议论,钱元梅心中怒火中烧,犹如被无形之手紧紧握住心脏,令他难以喘息。 “予浅浅,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手腕,胆敢在此诽谤于我!” 他猛然拍击座椅,愤然大喝,那声音中的怒意几近失控,“这里是公堂,不是你颠倒黑白、肆意妄为的地方!” 面对责难,予浅浅却笑得从容,那笑容在众人眼中显得格外神秘莫测。 “公堂之上,理应是百姓伸冤之地,无论贫富贵贱。钱公子何故如此霸道,连一个弱女子的发言权都要剥夺?难道你以为这里是你的私宅,可以任意妄为?” 她的话语平静而有力,字字珠玑,直指人心,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禁为之动容。 这话一出,钱元梅哪里是把衙门当作自家后院那般随意! 她的眼神锐利,犹如要穿透面前之人,指尖颤动间,带着难以置信与愤怒混杂的复杂情绪。 只见她紧盯着予浅浅,半晌,话语却在对方冷静的反驳下卡在了喉咙,“好……好你个予浅浅,你,你这狡猾至极的手段……”钱元梅的语气里,既有挫败也有难以置信。 围观的众人目睹此景,钱元梅气急败坏的模样犹如为他们的猜疑盖上了铁印,人群中传来低语,皆是认为此事并不简单,予浅浅与案件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钱元梅转身,背对着衙门那庄严的牌坊,胸膛因情绪激动而起伏不定。 她目光微敛,脑中快速转动,猛然间似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线索,厉声道:“予浅浅,荣傲天惨遭毒手,此事你恐怕难以置身事外!你急于将脏水泼向我,无非是想借此逃避罪责,对不对!快说,那晚你究竟身在何处!”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中回荡,掷地有声。 予俊适时站了出来,言语间带着几分义愤填膺,“不错,予浅浅,你的行踪同样可疑!若是无法提供那晚你的准确位置,无人能为你作证,那便只好请你先去牢中候审了!” 他的话语加重了现场的紧张气氛。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予浅浅却依旧保持着那份不慌不忙的微笑,语气平和却坚定,“我吗?那晚我与沈慕尘沈大人共处一室,未曾离开,沈大人可以为我作证。” 言罢,她的眼眸闪过莫名的自信,犹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109章 空口白话 钱元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空口白话,何足为信!沈慕尘此人,我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怎会轻易与你这般人结伴,还整夜相陪?笑话!此案无需再审,立即将这等奸诈之徒押入大牢!” 钱元梅的话中带刺,透露出对沈慕尘的深深了解——就连他父亲对沈慕尘也是赞赏有加,而沈慕尘对这样的称赞却是冷淡回应,从不放在心上。 这样一个自视甚高、与他们犹如天壤之别的沈慕尘,又怎么会与予浅浅这种人共度一夜? 对钱元梅的质疑并非孤例,场中不少人亦是心存疑惑。 可是,正当这番话音落下,整个厅堂似乎突然间暗淡了几分,一股莫名的压抑感油然而生。 钱元梅随着众人的视线,疑惑地转过头,只见门外透进的光被缓缓遮挡,沉稳的脚步声随之逼近,一名青年男子步入众人视线之中。 他身穿淡玉色长袍,青丝轻束于玉冠之下,身姿挺拔,容颜清俊,宛若画中走出的谦谦君子。 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他与沈慕尘之间,虽隔着数尺人海,但那目光交汇的瞬间,似乎一切都静止了,四周的光芒犹如都被他一人所吸引。 当他的眼睛如秋水般温柔地转向予浅浅时,钱元梅心中莫名浮现出一句古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一刻,她不禁怀疑起自己先前所有的断言与揣测。 满堂的美人,如云般簇拥,却唯独与我眼神交汇,情愫暗生。 那瞬间,犹如世间万物皆静,只留下彼此眼中的波澜。 予浅浅轻嗅着空气中飘散的沉香,那淡雅而深邃的气息,如同男子本身,令人心神一震,鼻尖莫名涌上一股酸楚,是感动,也是未曾料及的惊喜。 她悄悄地将藏于衣袖下的手伸出,指尖轻轻勾动,犹如是在试探,又似在邀请。 沈慕尘心领神会,温厚的手掌随即覆盖上来,紧握间传递着无声的承诺与安心。 这一握,犹如跨越了万水千山,只为此刻的相遇与相知。 钱元梅见状,微怔片刻,旋即拱手作揖,语气中带着几分讶异与调侃: “沈大人,您这风尘仆仆的突然造访,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巧了,这里正有一位姑娘声称前晚与您共度时光,您看这事儿,该不会是真的吧?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沈慕尘的目光缓缓扫过堂内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每个人清晰听见,“那晚,予姑娘确实与我同在。” 言罢,整个空间似乎凝固,空气里弥漫着难以置信与惊叹。 此言一出,无论是堂上的权贵还是堂下的百姓,皆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在这江州之地,虽少有人亲眼见过沈慕尘其人,但他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无人不晓。 那是年弘八年的春风得意马蹄疾,少年状元郎策马奔腾,赴那琼林宴。 新晋为墨上将军,受圣人亲赐佳酿,一饮而尽,帽上的芍药更是皇后亲手所赠,那是何等的荣耀与风光,让无数人望尘莫及,心生向往。 时光流转至年弘十一年、十二年间,大凉国遭遇流年不利,土地干涸,民不聊生。 恰是这位沈大人,单枪匹马,赴县老爷府上,一番言语之间,便使粮税减免两成,此举深得民心,赞誉如潮。 今朝,当这如清风明月般高洁的人物,亲自证实与予浅浅的交往,无论这是否只是为了解救她于尴尬,还是确有其事,都足以让人心生震撼。 这其中,显然透露出两人非同一般的联系与情谊。 更引人遐想的是,细观之下,堂下站立的男女,男子侧脸俊逸脱俗,风度翩翩,令人一见难忘。 女子则天生丽质,犹如画中走出的仙子,美丽不可方物。 如此一对璧人,若是相互倾心,自是美事一桩,不足为奇。 可是,真正让众人咋舌的是两人身份的悬殊。 予浅浅,一个出身平凡的乡村少女,竟能得到沈慕尘这样的高门贵胄的青睐,这不仅打破了世俗的界限。 更像是一段传奇,让人们在惊愕之余,也不禁开始揣测这段缘分背后的故事与深意。 四周的空气犹如凝固,众人的好奇心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这一幕,目光中闪过期待与兴奋的火花。 钱元梅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眼神在予浅浅与沈慕尘之间来回游移,他原本确信的表情逐渐溶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愚弄的挫败感与愤怒,如同乌云般沉重地堆积在他的胸口,那份憋屈几乎要溢出体外,却找不到释放的出口。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声音中带着几分迫切,“沈大人,请您再仔细看看,莫非真是认错了?这位不起眼的小村姑,真是那位与您朝夕相伴之人?” 言罢,他注意到沈慕尘轻轻挑起的眉梢,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个问题由予浅浅本人回答,或许还有转圜余地,但沈慕尘的介入则完全不同。 在百姓心中,沈慕尘不仅是位高权重,更是一种信念的象征,其地位岂是轻易能够撼动? 沈慕尘微微侧头,他的声音清澈如泉水。 流淌在众人耳边,带着力度,“钱公子,当前案件的关键,并非在于证明那一晚予浅浅是否与我同在,而是要证实你是否真的无辜,难道不是吗?”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静默,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下文。 钱元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面色变得有些扭曲,“沈慕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期望沈慕尘能顾及颜面,不涉入这滩浑水,但现实显然没有给予他这样的侥幸。 可是,钱元梅脑中灵光一闪,冷笑了一声,“沈大人,在这大凉之地,远离了京城的繁华,你可别还以为自己是那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小王爷。真是可笑!就连太平王都已经陨落,你被贬至此,又怎能奢望有翻身之日?我劝你还是聪明些,别插手这件事,免得引火上身。” 在他看来,沈慕尘即便再如何挣扎,终究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只需他轻轻一捏,便能使之粉身碎骨。 但沈慕尘的回答却是简单至极,尾音轻扬,充满了深意,“哦?是吗?” 这句话虽然轻飘飘,却像是万钧重锤,瞬间让钱元梅僵直的背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犹如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变得更加凝重,一场风暴的前兆悄然弥漫在这小小的空间之中。 二人对视,周遭空气似乎凝固,刀光剑影虽未现,却在无形中混杂着紧张与敌意。 沈慕尘站立的姿态不紧不慢,嘴角勾出一抹淡然的弧度,“钱公子言之差矣,吾之未来是否尚有翻云覆雨之时,实乃圣人之意,非你我蝼蚁所能左右。可是,残害无辜、毁尸以图掩盖痕迹、公然蔑视王权律法之恶行,试问钱公子,此等重罪,汝可曾思量过肩上能否承担得起分毫?” “残害良民、毁尸灭迹、藐视王法!” 沈慕尘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一字一句如重锤击打人心。 这每一项指控,单拎出来,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无一不是令人发指、天理难容之大罪! 如此沉重的指控,宛如巨石压顶,钱元梅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他意识到今日与沈慕尘的正面交锋已成定局。 “证据何在?!空口白牙说我藐视王法,证据何在?!” 他的质问中带着愤慨与挑衅。 诚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哪怕控诉再激烈,也无法真正令钱元梅受到制裁。 此时,一旁的予浅浅留意到钱元梅眼中的血丝,她知道对方已是怒火中烧,一触即发。 心念电转之间,予浅浅轻移莲步,立于钱元梅面前,语气冷冽而不失犀利,“钱公子,原来是个行事狠辣却又不敢担当后果的懦夫!” 她的言语犹如寒冰,直击人心。 钱元梅下垂的手指轻轻一颤,似是被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 而予浅浅面带讥诮的笑容,悄声逼近,话语中带着挑衅,“行事时嚣张跋扈,事后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咎由自取,一生招惹是非,如同未断奶的孩童,时刻需要老父为你擦屁股!告诉你,今日你们父子二人,谁都别想逃脱应有的惩罚!” 遭一女子当面斥责已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对方还将矛头指向了他的家族,钱元梅的脸色铁青,怒意如火山即将喷薄而出。 他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犹如下一刻就要爆发。 “你这贱人——” 大厅内,一声怒吼突兀响起,犹如平地惊雷,钱元猛然扬起左手,面容扭曲,愤怒之情溢于言表,“给我住口!” 他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充满力量,这一巴掌若是挥下,足以让受者齿落舌绽,显露出其内心的狂躁与暴戾。 掌心在眼前缓缓放大,予浅浅的眼眸中闪过异于常人的冷静与坚决,她的手指轻轻一勾,犹如牵引着命运的细线,一把拉起了躺在冰冷地面上、显得无助而脆弱的玉桃。 第110章 用力一掷 随后,她用力一掷,犹如在棋盘上落下关键一子,将玉桃如同一件轻巧的物件般,扔向了人群中。 “啪!” 一声,如裂帛般的巨响,震响在静谧的空气中,犹如夏日惊雷,让在场众人无不心头一颤! 予浅浅还未来得及完全回过神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已将她紧紧裹挟,原来是沈慕尘,那个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男人,将她稳稳地拉入了自己宽厚的怀抱中。 转身之际,予浅浅的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定格在玉桃身上——只见她瘫软在地上,脸颊上赫然绽放出一朵触目惊心的红云,颜色深得犹如是新鲜溅开的血滴,触目惊心! 予浅浅心中闪过几分不忍,但很快被坚决取代。 她猛地跳出沈慕尘的庇护,纤指直指现场,高声呼喊,“不好了!各位请看,钱公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人!”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犹如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投向了玉桃那张布满屈辱与痛苦的脸庞。 短暂的寂静过后,人群瞬间像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开,议论声、惊叹声混杂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人们愤慨不已,如此无视法律与道德,简直是没有王法了! 钱元梅平日里的劣迹斑斑终于暴露,不仅未见收敛,反而将愤怒发泄在一个柔弱女子身上,这如何能让人接受! 人群中,不知是哪位正义之士,终于忍不住爆发。 尖锐的声音穿透嘈杂,直指要害,“简直是无法无天!哪怕他是知县大人的儿子,也不能如此嚣张跋扈,在公堂之上行凶施暴!难道我们平民百姓的尊严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此话一出,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帘幕后,知县钱德,钱元梅的父亲,脸色阴沉,眸中凶光一闪而过,欲找出那大胆直言之人。 可是,面对层层围聚、人头攒动的场景,他即便是想找,也难以分辨。 这句话犹如是导火索,瞬时引发了更大的风暴。 责难声、不满的低语、愤怒的咒骂……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迅速充满了整个堂前堂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不平之气。 眼见局势愈演愈烈,予浅浅暗暗松了一口气,感受到沈慕尘臂弯中的温暖,她露出一抹苦笑,既是庆幸也是无奈。 沈慕尘则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对她的宠溺与理解,“以后再有这种小聪明,记得先跟我商量一下。” 照理说,这样一场闹剧到了这个地步,本该渐渐收场。 可是,钱元梅却似乎并不甘心,心中的怒火犹如被风吹过的野草,越烧越旺。 他怎能容忍,这对在他眼中所谓的“狗男女”,就这样轻易地让他颜面扫地,尊严尽失! 他猛然间挺身而出,脚步坚决,一股气势油然而生。 一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响,震得桌上笔墨轻颤,犹如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被这一击惊得微微颤抖。 他目光如炬,直视着师爷予俊,语气中带着不耐与命令,“这案件,是你经手办理,现在,立刻给我一个结果!” 予俊心中明镜似的,知晓对方权势滔天,自己已无力回天。 他慌忙中伸手抹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神色间透露出焦虑,“公子,不是小的不尽心,只是……您看看,您这状告得,不仅私事公堂化,还搅动了这么大的风波,这叫我如何是好,如何公正判断……” 言毕,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向四周一扫,只见围观的百姓们交头接耳,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好奇,无形中又给这场审讯增添了几分压力。 原本,若是钱元梅能够克制情绪,不被予浅浅设计引诱至这官府之中,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这般棘手的地步。 可现实没有如果,钱元梅此时愤怒已到了极点,声音几近咆哮,“你不敢断?!好,你不敢!那我让我父亲来断!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说罢,他猛地一挥衣袖,折扇啪地一声打开,指向下方的人群。 那姿态犹如是在宣告一场风暴的即将来临,“你们都给我听着,谁敢在这里煽风点火,一个也别想逃脱责罚!” 语毕,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后厅走去,每一步都带着决绝。 那厚重的帘幕就在眼前,不过十步之遥,似乎只要轻轻一掀,便能见到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正当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大堂中回荡,计数到第三步时,帘幕突然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拉开。 随之出现的是一位面容陌生的青年男子,身穿一袭湛蓝长袍,气度不凡。 紧随其后的还有三人,而走在最后的那位,面色苍白如土,额头上汗水涔涔,正是钱元梅的父亲,钱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钱元梅一脸愕然,正欲上前询问。 却见父亲狠狠地跺了跺脚,低声呵斥,“住嘴!逆子!” 这声斥责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钱元梅心头的火焰,让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手中的动作也僵住了,“爹,这是……” 钱德显然无心多做解释,挥手示意儿子退到一旁,随即吩咐身边的衙役迅速搬来三把椅子,并亲自用袖子细细擦拭,生怕有几分不敬。 他弯腰弓背,满脸堆笑,对着严廷玉一行人恭敬说道:“几位大人,请坐,歇息片刻。” 围观的百姓们相互交换着眼神,皆因这三位来者穿着华丽,气质非凡,不禁暗自揣测他们的身份,何等人物竟能使县令如此卑躬屈膝,亲自奉茶? 而严廷玉对于递来的茶水并未接手,他刚刚在幕后听闻了一场精彩的“好戏”,茶水早已饮了不少,此刻腹内急需解决的并非口渴,而是寻找方便之处以解燃眉之急。 因此,他径直走向主案台,轻轻拍了拍那块醒木,而这一切的喧嚣与紧张,都将在他的一声令下,找到它们应有的归宿。 师爷予俊脸上紧绷的线条渐渐松弛下来,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识相地侧身让出道来,连连点头哈腰,嘴里连珠炮似地说道:“您来,您来,一切仰仗大人高明。” 他眼角余光扫过众人,神色中满是对接下来发生的期待。 严廷玉闻言,轻轻扬起下巴,发出一声悠长而深沉的“嗯”。 随即,他优雅地撩起宽大的衣袍下摆,动作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威严,缓缓坐到了正中的位置。 他的声音洪亮如晨钟暮鼓,震得堂内回音缭绕,“好了,闹腾了半天,这桩复杂的公案,就由我来做出裁决。” 予浅浅见状,睫毛轻颤,忽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沈慕尘,眸子里闪过询问的光芒,似乎在无声地问着,“这个人,你是否相识?” 沈慕尘感受到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微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却没有言语,只是用眼神传递着无需担忧的信息。 钱元梅则是一脸诧异,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位大人,您并非我们此地的官员,如此插手断案,恐怕不合规矩吧?” 一旁的钱德听见儿子这番无知的言论,心中怒火中烧,几乎想一脚踹过去,以泄心头之愤。 他在心里暗骂,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儿子,简直是家门不幸! 严廷玉鼻腔里逸出几分冷哼,他心中焦急,无暇多言,直接道:“钱元梅,你刚才公然藐视公堂,对法令毫无敬畏之心,我身为官府之人,亲眼目睹,证据确凿!无需再狡辩,来人,先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上二十大板,让他明白规矩!” 话音刚落,左右两侧的衙役犹如接到命令的猎犬,敏捷地跳出,一人一侧,分抓钱元梅的双手,毫不客气地将他按倒在那红色的板凳之上。 钱元梅额上青筋暴起,满脸涨红,声嘶力竭地喊道:“退下!你们这群狗腿子,也敢动我一分一毫!” 可是,他的威胁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那两名衙役原本还有些迟疑,但一抬头看到钱德那摇头叹息、失望透顶的眼神,便知此刻已无退路,于是心一横,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第一板已然狠狠落下。 钱元梅越是挣扎咒骂,那些落在他双腿的板子便落得愈发狠辣,每一下都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谩骂与肌肤破裂的声音。 鲜血如涓涓细流,从板凳下汩汩涌出,周围群众无不侧目,心中既是震撼又是快意——这等恶霸,终究自食其果! 打板子作为公堂上常见的惩治手段,历来已久。 而钱元梅父子曾私议在板子中嵌入刺针,以此来加剧犯人的痛苦,其心之狠毒,可见一斑。 可是,当这些残忍的想法真正施加于自身时,方知痛苦何其真切。 二十板落下,钱元梅的双腿已是皮开肉绽,几近废墟,再也无力支撑他先前的嚣张气焰。 “一、二、三……”随着计数声逐渐接近尾声,钱元梅的惨状也愈演愈烈,最终在一片血肉模糊中,结束了一场罪与罚的戏剧。 钱元梅的气息犹如被凝固在空气中,她的手指因紧张而发白,死死地抠进板凳边沿的缝隙中,犹如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第111章 恐惧 钱德浑的额头上汗水如小溪般流淌,眼神中混杂着焦虑与恐惧,想要迈出一步拯救眼前的景象,却又被内心的胆怯束缚住,只能在原地焦急地来回跺脚,发出沉闷的响声。 严廷玉手中的醒木重重落下,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重锤,他说:“钱元梅,时至今日,你是否还有什么未尽之言?”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威严,但眼神深处却难掩一股焦躁。 法庭上的气氛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他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而钱元梅此时的气息已微弱到几乎不可闻。 “那么,本官宣布——” “且慢!” 正当严廷玉准备一槌定音之时,予浅浅的声音如春风拂过,虽柔和却带着力量闯入,让他体内的汹涌情绪几乎失控。 严廷玉咬紧牙关,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心中的怒涛平息,随后用手轻轻抚着自己精心打理的胡须,强装出一副和蔼的样子,问道:“予姑娘,有何高见?” 只见予浅浅优雅地走上前,对着堂上众人行了一礼,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 她开口,每个字都似乎经过深思熟虑,缓缓说道:“大人,在此之前,奴家还有些话,不得不说。” 若是在往常,严廷玉早就厉声呵斥,这公堂之上岂容女子插嘴! 但眼前的予浅浅并非等闲之辈,她不仅仅是名女子,更是沈慕尘的人。 严廷玉即便心中不悦,也必须顾虑到她背后那位权势人物的颜面。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应,满脸堆笑,“予姑娘,请讲无妨,本官洗耳恭听。” 这便是朝廷派来的高官!前一刻还颐指气使,下一秒便对予浅浅毕恭毕敬,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钱德心头怒火中烧,感觉自己就像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稻草人,比他还要见风使舵! 他急于摆脱这场尴尬的局面,便急忙站出来打圆场,“列位大人,今日小犬失礼,让各位见笑了!诸位傍晚还要赶路回京,不如我先引路,去鸣鹤楼略作休息……” “不必了!” 予浅浅轻轻侧头,目光似能穿透一切,静默片刻后说道,“钱老爷的心思,我予浅浅岂会不明了?” 钱德闻言,喉咙一阵发紧,愤恨地挤出话来,“予浅浅,你倒说说我有什么心思?” 他的语气里混合着恼怒与不安,似乎对即将揭晓的秘密既期待又惧怕。 予浅浅轻启朱唇,语带锋芒地道:“你如此匆忙地催促三位尊驾尽早离去,无非是存了拖延之念,意图等到风平浪静时,悄无声息地释放你的爱子,将这桩罪责如同晨雾般蒸发于无形之中,难道不是吗?” 钱德的心思犹如被一语道破,脸上闪过一抹恼怒与羞愧混杂的复杂神色。 此时,他感受到严廷玉投射过来的审视目光,一时情急之下,言语间显得颇为失态,“你……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是对本官的恶意诽谤!你可知道,本官若要对你……” 言未毕,沈慕尘已不动声色地挡在予浅浅身前,目光沉静地注视着钱德,轻声质问道:“对她如何?” 面对沈慕尘的凛然气势,钱德的怒意瞬间收敛,面上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持重。 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语带双关地说道:“钱老爷,与其在此处对一位弱女子发泄不满,倒不如先料理好自家后院之事。听说那下面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珍奇,可不是吗?” 此言一出,钱德脸色骤变,显得有些尴尬,“沈大人此话,下官实在难以理解……” 沈慕尘凝视他片刻,笑容中透出丝丝寒意,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件物品,轻轻丢给一旁的衙尉,吩咐道:“带人,搜查钱府后院。” 那衙尉一接过手中雕工精细的貔貅玉坠,心中暗惊,知晓此物绝非凡品。沈慕尘又补充道:“此乃先皇后所赐,用以暂时调动你们,可有问题?” 一闻“先皇后”三字,衙役们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恭敬地将玉坠双手奉还,连声道:“没有没有,一切听凭大人吩咐!” 不及钱德出声阻止,这群衙役便呼朋引伴,一窝蜂地向门外涌去。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穿过衙门前沿的两条繁华长街,引来沿街百姓纷纷侧目,许多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跟随其后。 最终,队伍在一座装饰华丽的朱红大门前停驻。 门楣上,“钱宅”二字龙飞凤舞,透着几分不凡。 沈慕尘瞥见这两个字,嘴角浮现出一抹讽刺,随即踏入院门。 而钱德,此刻已被绳索牢牢捆绑,其子钱元梅更是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几乎是被强行拽来,沿途留下斑驳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钱德的叫声中带着惊恐与不解,他的身体剧烈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的呼喊带着绝望的边缘,“这是在干什么!快给我松绑!” 他的眼睛四处寻找着可以帮助他的人,却只见周遭冷漠的面孔。 沈慕尘犹如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他脚步稳健,穿过装饰着精致垂花的门廊,目标明确地朝着那座位于家族领地最偏远角落的院子行进。 他的眼神深邃,透露出决心。 院子的看门老汉,原本慵懒地倚在门框边打着盹儿,阳光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可是,随着沈慕尘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到来,他的梦境瞬间被击碎。 眼见着自己侍奉的老爷和少爷被粗鲁地捆绑着,老汉的睡意顿时全无,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惶恐。 钱德的眼中闪过几分恳求,他拼命地摇着头,试图用眼神向老汉传达着什么,那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不要开门,更不要放这些人进来。 但世事往往出乎意料,那看门老汉非但没有领会到钱德的意图,反而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向着沈慕尘说道:“大人,您又回来了?我记得您刚刚才离开不久啊。” “又回来了?” 钱元梅听到这个“又”字,心中不禁一颤,犹如被刺骨的寒风穿透了衣衫,冷汗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虚弱地抬起头,发丝凌乱遮掩着眼神中的复杂情绪。 透过那些凌乱的发丝,他望向沈慕尘与予浅浅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一刻,所有的猜忌与疑惑犹如都找到了答案。 原来,这一切都是预先设计好的局,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将钱家父子逼入绝境。 钱元梅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那笑中满是对命运的无奈和自嘲,输得一败涂地,所有的布局、所有的努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哈哈哈......”钱德的笑声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引来了路过的严廷玉不满的皱眉。 他只是轻轻一个示意,立时有随从上前,一巴掌让钱元梅的笑声戛然而止,空气中只余下一片寂静。 严廷玉推开人群,步入这座荒废已久的院子。 院内杂草丛生,房屋破败,似乎已经很久无人居住,雨后的湿润气息中混杂着霉味,显得格外荒凉。 天空中,连续三天的大雨刚歇,乌云却又密布,午后显得格外昏暗,风似乎也被这沉闷的气氛所困,滞重而迷蒙。 严廷玉负手而立,眉宇间透着一股不耐烦,他望着沈慕尘,问道:“小王爷,我们为何要到这荒僻之地?您的意图是什么?” 一阵风吹过,带走了些许暑气,沈慕尘的下巴线条在清冷的风中更显坚毅。 他的话语如同来自远方的低吟,冷静而又不容抗拒,“掘开这片土地,我要让所有人看看,钱家父子在这地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话音刚落,身边的衙役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铲子,按照沈慕尘的命令。 一寸一寸地挖向那片看似平常的土地,一场揭露真相的行动就此展开。 钱德感到口中被粗糙的布料紧紧塞住,惊恐的目光钉在了那突然显露的黄土之上。 他的双眼剧烈地颤抖着,眼眶里满是绝望,犹如随时都会因过度惊吓而失去意识。 严廷玉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他灵巧地绕过予浅浅,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个神秘的坑洞边缘,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穿透飞扬的尘埃,向坑底探去。 坑内,挖掘者们的衣衫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紧贴在肌肤上,勾出劳动的痕迹。 他们显得十分困扰,似乎遭遇了一种异常坚硬的障碍物,无论怎样用力铲挖,都无法顺利清除。 最终,在众人合力之下,一股猛烈的拉力扯出了一小段不明物体。 就在这不经意的一瞥之间,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空气犹如瞬间变得沉重。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一片骇人的白骨——那是一具暴露在外的头骨! 这截露在外面的部分清晰地昭示着,底下掩埋的是人类的遗骸! 衙役们面面相觑,手忙脚乱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里可是县令大人的府邸,怎么可能挖出人骨?疑惑与恐慌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未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墙角方向又传来了急促的报告声,“大人,这边也发现了!” 第112章 尸体 随着话语落下,另一具尸体被艰难地拽出地面。 这具男性的尸体显然下葬时间不久,破碎的衣物仍勉强附着在骨架上,尸体尚未完全腐烂,保留着几分生前的形态。 一具接着一具,数目不断增加,直至形成了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数字。 湿润的泥土气息与腐败尸体的腥臭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氛围。 风犹如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乌云沉沉压顶,原本平凡无奇的地面此刻竟宛若一片死亡之海。 在这沉重的静默中,似乎有人隐约听见了风中夹带着的悲鸣与哀嚎。 血液如同溪流般渗透进每一寸土壤的缝隙之中,鲜活的生命在这里化为枯骨,堆积如山,沉默地控诉着过往的罪行。 面对如此恐怖的景象,所有在场之人无不明白背后的含义! 予浅浅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一手紧紧抓住沈慕尘的手臂以求支撑。 钱家父子的暴行至此大白于天下——他们残忍无情,私设刑堂,杀人灭口,企图销毁证据,其行径之恶劣,铁证如山! 此刻,正义的天平已不容他们逃脱,亦不会允许他们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这桩滔天罪行,足以激起人神共愤,任何有良知的人都将挺身而出,誓要将他们绳之以法,让公正得以彰显! 细雨如针,每一滴都似乎携带着刺骨的寒意,轻轻割划过肌肤,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冷冽不仅侵入了身体,更似穿透了心灵,让众人感到一阵悲凉。 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温馨和谐,如今却如同乱葬岗一般的院子。 众人的心头不禁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厌恶与愤怒,那股怒火,就像潜藏于地底深处的岩浆,无论多少冰冷的雨水浇灌,也丝毫不能减弱它的炽热。 即便是严廷玉,这位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见惯了风雨的老将,面对如此景象,也不由得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痛心。 口中低咒出一句“丧尽天良”,这四个字,如同重锤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泥泞的地面上,钱德双膝蜷曲,整个人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扭动着身躯,犹如一只落入陷阱的野兽。 突然间,口中被塞堵的布团被用力扯出,钱德犹如重生般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可是这份短暂的解脱很快被随之而来的恐惧所取代——严廷玉一脚飞踢,直冲他的头部而来。 “严大人!” 一声急切的呼唤从旁响起,沈慕尘迅速伸手,意图阻拦这一击。 严廷玉的怒火并未因此熄灭,但碍于沈慕尘的情面,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再下狠手的冲动,甩了甩衣袖,侧身让开了道路,眉宇间仍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与不平。 沈慕尘缓缓俯下身,他的脸庞清雅如月光下静谧的湖水,但那双眼睛中却闪过近乎冷漠的光芒。 嘴角勾出几分嘲讽,“钱老爷,对于出现在您府上后院的这些……冤魂,您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吗?” 钱德的脸色苍白如纸,此刻的他,就像一条濒死的犬,无力地匍匐在地上,浑身上下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他难以置信,自己家后院的秘密竟然被人揭穿。 那些尸体已经静静地躺在那里五六年之久,期间没有泄露半点风声,沈慕尘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牙齿几乎要被咬碎,钱德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我真的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我钱德,为官多年,一直秉持清正廉洁,问心无愧,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 沈慕尘闻言,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玩味,“陷害?那你倒是说说看,在场的这些人里,究竟有谁会陷害你呢?” 钱德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游移,最终落在了严廷玉那怒火中烧的眼神上,瞬间又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在死亡的阴影逼近时,他仍旧嘴硬,殊不知这不过是徒增笑话。 予浅浅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替钱德作出了回答:“钱老爷,你就别再狡辩了!那些尸体明明就是从你家挖出来的,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就让你的儿子来为你顶罪吧!说不定,正是他为了某些目的,才陷害的你呢!” 这番话语,如同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入钱德那本已脆弱不堪的心脏。 钱德晚年得子,这份喜悦如同甘露滋润心田,使得他将这唯一的儿子视为掌上明珠,自小含辛茹苦,倾注了所有的宠爱与期望。 可是,若是这独苗真的被判了罪,那么等待他的将是那冰冷无情的断头台,一想到此,钱德的心就如同被万箭穿心般剧痛。 他连连摇头,声音颤抖地喊着,“不可!万万不可啊!” 但是,在这法律与权势混杂的大网面前,一个父亲的哀求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犹如是秋风中的一片落叶,终究难逃坠落的命运。 此时,钱府中的仆人们听闻喧闹,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匆匆赶至院中。 他们望着自家老爷那憔悴不堪、满面愁容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双腿不由得发起颤来,不约而同地跪倒在院门之外,形成了一排排颤抖的人墙。 在这些跪着的老仆之中,有一位装扮朴素的婢女,她胆怯地抬起了头,那细瘦的脖颈似乎难以承受这沉重的气氛。 而她身上的旧鞭痕随着这细微的动作再次裂开,血丝隐约可见,宛如一幅幅无声的控诉。 面对这最后的时刻,她多年来被压迫、被折辱所积累的愤怒与不甘,如同沉睡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薄而出的裂缝。 她毅然挺直了那曾无数次被重负压弯的脊背,强忍着疼痛膝行至沈慕尘的脚边。 眼中满是恳求之色,哽咽道:“官家大人,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这些苦命人吧!这些年,钱元梅所做的恶,多如牛毛,罄竹难书啊!” 说着,她缓缓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那一条条交错纵横的伤疤。 那些丑陋而狰狞的痕迹,如同扭曲的藤蔓,记录着过往无数次的痛苦与屈辱。 在场众人目睹这一幕,无不面色微变,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怜悯、惊愕、愤怒混杂在一起。 予浅浅见状,不由自主地侧过脸去,她作为女子,怎能不感同身受? 那些本该细腻柔滑的肌肤,却遭此非人折磨,她心如刀绞,暗暗发誓,若自己遭遇同样的境遇,哪怕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为这不公讨回一个说法。 予浅浅紧握双拳,愤慨之情溢于言表,“此人禽兽不如,十恶不赦,即便是千刀万剐,亦难解心头之恨!” 沈慕尘目光深邃,微微点头,示意那婢女继续讲下去。得到鼓励的婢女,心中最后几分顾虑也烟消云散,她鼓足勇气。 将埋藏心底多年的苦楚如决堤之水,倾泻而出,“大人有所不知,钱大公子天生有疾,左脚掌与常人迥异,仅余两趾。或许正是因此,他自幼内心便滋生了扭曲,乐于施虐,私下里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以……以种种不堪入目的手段,欺侮我们这些无辜的婢女,令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言语至此,泪水已如泉涌,满目疮痍,再也无法言语,唯有痛哭失声,释放着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绝望与痛楚。 钱元梅多年间深藏不露的隐秘伤疤,此刻犹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残忍地揭开,暴露在刺目的阳光之下,每几分光线都似乎在伤口上跳跃,加剧着他的痛楚。 他紧咬牙关,强忍着那股犹如要撕裂灵魂的痛苦,怒目圆睁,对着身边的婢女厉声咒骂,“贱婢!速速闭上你的臭嘴!” 那婢女眼含泪水,牙关紧咬,心中明镜似的清楚,一旦钱氏父子的权势有丝毫复苏之机,自己必将面临一场无法想象的噩梦。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将真相的火苗彻底点燃,“大人,实情远不止于此,钱元梅甚至胆大妄为到当街抓捕无辜百姓,私设公堂,将那些无助的人带回府中,进行惨无人道的拷问!您脚下所踏的这片院子,每一块石板下,或许都浸透了被他折磨至死的无辜者的血泪!” 这番话如同夜空中的一声惊雷,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激起了一场心灵的风暴。 首先,钱府的仆人们犹如找到了释放的出口,一个接一个地泣不成声,他们诉说着自己在这座铜墙铁壁般的府邸中。 如何如蝼蚁般生存,女性成了满足欲望的工具,男性则被当作无感的牲畜,尊严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紧接着,民众的愤怒如熊熊燃烧的野火,瞬间蔓延开来,众人怒斥钱德一手遮天。 与官场勾结,使得江州城内乌烟瘴气,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股怒火足以将那父子二人焚烧殆尽! 沈慕尘冷静而坚决地宣布,“钱德玩忽职守,放纵其子作恶多端,按律当斩。严大人,请即刻将他们押解回京,由大理寺公正裁决。相信圣上听闻此事,绝不会对这等贪婪奸佞之徒手下留情。” 第113章 斩首 “斩首”二字如锋利的剑刃,刺穿了钱元梅的心房,他猛然抬头,透过模糊的视线望向沈慕尘。 在那一刻,沈慕尘的眼中犹如蕴含着神只般的光辉,而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是冷漠而遥远,就如同看待一件即将被废弃的物品。 在他背后的天空,一片铅灰色的沉重。 钱元梅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已近,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对予浅浅那遥不可及的贪恋。 如果生命能够重来,如果未曾与她有过交集,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悔恨如同毒蛇噬心,他猛地将舌头抵在锋利的齿间,正欲了结这耻辱的生命,却突然感觉脚踝处一阵冰凉! 转头看去,几个家仆竟不顾一切地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试图脱下他脚上的靴子,似乎企图用这最后的卑微之举,换取一线生机。 小腿骤然间被一股力量猛然抬升,那股粗鲁与暴戾,犹如是要将骨肉生生撕裂,鲜血沿着小腿缓缓流下。 与破烂的衣衫紧密纠缠,带起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肉,皮肤竟似被活生生剥离了一层,露出了底下鲜红且痛苦的新生。 钱元梅的眼眸因剧痛而圆睁,瞳孔中倒映出难以置信与绝望,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泥泞之中,试图以此缓解那份蚀骨的痛楚。 可是,比之肉体的折磨更为刺骨的,是周遭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讥讽与嘲笑,它们像一把把无形的利刃,切割着他最后的尊严,让他的心灵几近崩溃边缘。 “你们看呐,钱家的大少爷,竟然真的只有两根脚趾!” 一声声幸灾乐祸的叫嚣在空中回荡,冷酷而尖锐。 “也难怪他平日里走路总显得那么别扭,这般畸形的模样,竟还有脸在我们面前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另一阵嘲笑紧跟其后,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地踩在他的心头上。 钱元梅拼尽了全身最后几分气力,试图发出怒吼,为自己,也为他那被践踏的自尊抗争。 可是声音还未冲出口腔,就被一只无情的手紧紧捂住,所有的抗议与不甘,最终化为了无声的挣扎。 他的父亲钱德,一位曾风光无限的汉子,此刻也匍匐在泥泞之中,承受着同样无情的拳打脚踢。 凌乱的脚印密布在他的身上,每一道都是那么沉重,以至于他的脸庞迅速肿胀起来,只能无力地跪倒在地,不断地磕头,用尽所有尊严祈求着那些人的饶恕。 最终,父子二人被粗暴地用绳索捆绑在一起,像丢弃垃圾一样,被无情地踹出了院门,任凭风雨侵蚀。 天空中,细雨如织,无声无息地编织着一曲凄凉的悲歌。 予浅浅独自一人行走在雨幕中,她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个孤独的身影旁,缓缓蹲下身躯。 雨滴在她的周围跳跃着,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洼,它们似乎在为地上那个静默的少年哀悼。 少年的面容虽然稚嫩,却透着一种超脱年龄的清秀与坚毅,那是足以让任何人在街头驻足侧目的风采。 生前,他或许未曾得到应有的尊重与理解,但在生命的尽头,至少应得到一份庄重与安宁。 予浅浅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拨开了少年额头前凌乱的碎发,想要给予他最后的温柔。 就在她即将站起身来时,一个细微的动作吸引了她的注意——少年那紧握的手中,似乎紧紧抓着什么。 她再度跪坐下去,动作轻柔地展开那双沾满了泥土与雨露的手掌,指尖触碰到的是多年操劳留下的粗糙老茧,那是属于战士的印记。 而在手掌的中心,静静躺着一块玉符。 予浅浅一眼便认出了它。 年初时,县城为筹备边防的壮丁征兵,家家户户的男儿们积极响应,凡愿意投身疆场者,皆会获得这样一块作为标识的玉符。 望着手中的玉符,予浅浅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阵抽搐。 在这个大凉的疆域上,多少热血男儿胸怀大志,北方有突厥的威胁,南方则有柔然的侵扰,每一次出征,每一次跨过边塞,都可能是封侯拜将、成就一番伟业的契机…… 可是这一切,对于这个少年而言,都已经太过遥远了。 他的青春、激情、美好与热忱,就如同沙漠中的黄沙,随风飘散,在漠北的寒风中,化作了一缕无人记得的尘埃。 她细致地用一双手轻轻帮他整理好衣襟的每一寸褶皱,那动作里满含着温柔与不舍。 不知从何而来的复杂情感,如同炽热的泪水,自她眼眶悄然滑落,既是为眼前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年,也是为那些同样无辜、却再无缘相见的生命,那些灵魂曾该在阳光下灿烂地绽放。 随着时间推移,周围的喧嚣逐渐褪去,如同潮水般的人群在官兵的指挥下缓缓散去,只留下一片空旷与沉寂。 可是,少年孤独的身影依旧矗立在那里,期盼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却始终未能捕捉到那份属于家的温暖与呼唤。 天公不作美,雨丝细密而至,正当此时,一柄油纸伞悄无声息地伸展于他们上方,隔绝了冰冷的雨水,带来一方小小的庇护所。 沈慕尘缓缓屈膝,他的眼神柔和而深邃,犹如能洞察人心最细微的情绪波动,轻声询问:“在想什么呢?” 予浅浅用双手轻轻托起面颊,尾指不经意间拂过眼角,试图抹去那几分泪痕,不愿让自己心底的脆弱被沈慕尘看见。 她微微摇头,强颜欢笑地说:“不过是些无谓的遐想罢了。我们该怎么安置他们呢?” 沈慕尘的目光低垂,凝视着脚下的少年,那双眸子里流转的,不仅是沉静,还有一抹悲悯,犹如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与所有逝去的灵魂对话。 半晌,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坚定,“让他们回归那片孕育他们的土地吧。” 予浅浅闻言,心下一惊,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沈慕尘轻轻地拉起她的手,站起身来,雨伞的边缘滴落的水珠在他肩头绘出一圈圈深浅不一的涟漪,寒意穿透薄衫,直抵心灵深处。 但他的话语却如春风般温暖,“把他安葬在漠北的黄沙之下吧,那里四季少雨,狂风如歌,黄沙漫天,倘若能够化作一粒粒沙子,自由地随风飘扬,也算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在沈慕尘的描述中,少年犹如能够跨越生死,乘风破浪,意气风发,继续在另一个世界追逐自己的梦想。 予浅浅被这份深沉的祝福所感动,向沈慕尘报以一抹微笑,“那就让他安息在那片辽阔的沙海之中吧。” 长廊曲折,两人并肩而行,每一步都踏出了岁月的静好与淡然。 就在转角的瞬间,予浅浅的眼前忽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瞳孔不禁猛地一缩。 顺着她的视线,沈慕尘也望见了远处台阶上那个背对着他们的中年妇女。 他轻声道:“浅浅,你先过去吧,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结束后,我会来找你,一起回家。” 予浅浅轻轻点头,提起了裙摆,快步向那位被她称为“来福嫂嫂”的人跑去。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急促而熟悉脚步声,来福嫂嫂转过身,当她看到予浅浅的一刹那,那因岁月和操劳而深陷的眼眶里,竟瞬间盈满了泪水,哽咽地唤了一声:“浅浅!” 这简单二字,蕴含了太多情感与牵挂。 予浅浅感受到那熟悉而温暖的怀抱,犹如一切烦恼都在此刻融化。 来福嫂嫂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那动作中蕴含着无尽的安慰与疼惜。 一日未见,来福嫂嫂的身形显得格外瘦削,面容憔悴,犹如一夜之间,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让她显得苍老了十数载。 予浅浅轻轻挣脱开来,目光中满是关切,语气中带着几分颤抖,询问道:“嫂嫂,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家中吗?” 来福嫂嫂的眼神闪过复杂的光芒,嘴唇微微颤动,透露出情绪,“浅浅啊,自打你昨日离开之后,钱家少爷就强行把我和玄哥儿一起带到了钱府!” 此言一出,予浅浅心头猛地一紧,连忙上下审视来福嫂嫂,生怕她受到了任何伤害。 她的手指轻轻掠过嫂嫂的衣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来福嫂嫂轻轻摇头,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意,那笑声中既包含着激动,又带着数不尽的苦涩,“浅浅,真是想不到,你竟能有这般能耐,让那位权势滔天的钱公子栽了个大跟头!这下子,玄哥儿终于能够重获自由了,我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了!” 面对来福嫂嫂满怀期望的目光,予浅浅回报以温柔的微笑,全神贯注地倾听着每一句话,哪怕是最轻微的细节也不愿错过。 但当某一刻,一阵风吹过,模糊了嫂嫂的话语,她不禁再次确认,“嫂嫂,你刚才提到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来福嫂嫂闻言,眼眸中闪过几分狡黠的光芒,笑道:“哎呀,我的好浅浅,我是说等玄哥儿安全归来,咱们就给你们张罗婚事!你这丫头,都快成为一家人了,还这样害羞!” 第114章 计划之中 予浅浅的笑容在那一刻凝固,心中情绪翻滚。 而来福嫂嫂并未察觉这份微妙的变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之中,话语中透出坚定,“这门亲事一日不办,我就一日不得安宁!明天我们就去庙里为玄哥儿祈福,同时挑选一个黄道吉日,让你们的喜事就在那一天尘埃落定!” 话音未落,她便迫不及待地拉起予浅浅的手,满心欢喜地想要领她去见沈玄。 可是,予浅浅的眉头紧锁,手心传来嫂嫂的温暖,却也如同千斤重担,让她每进一步都倍感艰难。 她停住了脚步,似乎有无数言语哽在喉间,难以启齿。 来福嫂嫂一脸困惑,声音里带着疑惑,“浅浅,你怎么了?为何突然停下?” 予浅浅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浮现出沈玄的身影,与来福嫂嫂的面容重叠在一起,令她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汹涌。 曾经,他们能无忧无虑地以兄妹相称,那份纯真的情感如今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再也无法轻易触及。 予浅浅心头如同被千斤重石压着,复杂的情感混杂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她凝望着远方,眼神中满是挣扎与痛楚。 上次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那幕景象至今仍清晰刻印在她的脑海。 沈玄靠坐在墙角,左腿裹着简陋的绷带,鲜血隐隐透出,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却强忍着不发出一声呻吟。 那一瞬间,予浅浅犹如感同身受,左腿的剧痛如同利箭穿心,让她痛得几近窒息,恨不得能够代替他承受这份苦楚。 自那以后,她不顾一切,顶着重重压力,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也要站上那森严的公堂,为沈玄讨回公道。 她的内心充满了愧疚与自责,这不仅仅是为了偿还恩情,更是一种深深的责任感驱使着她。 希望用这种方式减轻自己内心的负担,弥补那个因她而起的、无法挽回的错误。 但人心复杂,沈玄虽深爱着她,可人总归是有私心的。 那条未愈的左腿,就像是一根刺,横亘在他们之间,每当触及,便是一阵难以言说的痛楚。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阴影日益扩大,像一朵不断蔓延的墨渍,最终恐将成为两人关系中最狰狞、最无法忽视的脓疮。 沈玄在夜深人静时,是否会暗自反思,如果当初能更加理智,没有因为保护她而冲动地与钱元梅发生冲突,如今的一切是否就会不同? 目前他虽不曾责怪于她,未来却是个未知数,谁能保证这份隐忍不会在某个时刻爆发? 予浅浅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嫂嫂,我无法与沈玄结为夫妻。” 这话一出,犹如巨石投水,激起层层涟漪。 来福嫂嫂的面容顿时布满了愕然与不解,嘴角不自觉地下垂,“浅浅,你这话什么意思?之前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除了玄哥儿,这世上还有谁能让你如此动心?” 她的语气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予浅浅轻轻抬眸,睫毛微颤,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坚定与无奈,“在我的心中,沈玄更像是我的亲人,一位疼爱我的兄长,除此之外,我对他并无超越亲情之外的情感。” 她的话语坦诚而直接,没有半点矫揉造作。 如果不是把他当作至亲,她也不会毫无顾忌地与他亲近,分享喜怒哀乐。 可是,她未曾预料到的是,沈玄对她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兄妹之情,那份爱慕带着复杂的男女情感,悄然生根发芽。 她感到无辜与困惑,因为她从未有过几分诱惑之意,甚至从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来福嫂嫂的情绪瞬间失控,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浅浅,嫂嫂明白了,你是不是因为玄哥儿的腿伤,觉得他配不上你了?可是,他是为了你才受的伤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无情!” 这话似箭,直击予浅浅的心房,让周围本就沉重的气氛更加压抑。 予浅浅轻叹一口气,那气息中似乎夹带着几许无奈与决绝,随后她轻轻挣脱了来福嫂嫂的手,动作里满是温柔却也不失坚定。 “嫂嫂,我嫁的是沈玄这个人,而非他的任何一部分。你若是一味强求,岂不让沈玄心中生出芥蒂,以为我只是出于弥补之心才委身于他?” 言毕,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犹如是在为这无法言说的纠葛感到苦恼。 每当话题转到沈玄,来福嫂嫂便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的手不自觉地在衣摆间摩挲,神色犹豫,似是被内心的矛盾撕扯。 “那……那你悄悄地,找个机会亲自向他说明心意,让他知道,你是真心想要与他共度此生……”话语虽尽显真诚,但语气中的不确定却也难以掩饰。 予浅浅闻言,目光越过眼前的枝桠,投向遥远的天际,那里似乎藏着她未曾言明的坚定与希望。 “嫂嫂,沈玄的腿伤,我必会寻得良方,助他康复。” 片刻的沉默后,她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沈大人还在家中等候。” 语落,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决绝而优雅的背影,让来福嫂嫂愣在当地,半晌未动。 此时的大凉之地,干旱肆虐,土地之下,隐匿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暗室。 在钱府地下阴暗潮湿的牢狱里,仅有的光亮来自于那扇偶尔开启的门缝。 沈玄蜷缩在角落,身体因膝盖积水而疼痛难忍,意识模糊间,他听见了远处隐约的开门声,几分光线如同希望般穿透黑暗,缓缓照亮他所在的小角落。 那人的脚步轻缓,几乎不带声响,却让沈玄心中涌起一股紧张感。 他勉强撑起身体,倚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钱公子,无论你要怎样惩罚我,请直接对我来,放过我的家人,放过予浅浅……” 那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忽然停顿,一袭身影静静地立于门外,背光而立,表情冷漠地注视着沈玄。 沈玄用手遮挡那从他背后射入的刺眼光芒,殊不知此刻外面正下着绵绵细雨。 那道光并不强烈,但对于已在漆黑中度过一天一夜的他来说,却显得异常耀眼,几乎让他无法直视。 他仓促地与那人对视一眼,旋即迅速低下了头,似乎害怕那目光中透露出的任何情感。 几乎在同一瞬间,沈玄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轮廓分明、气质出众的面容,那是属于予浅浅的记忆。 昔日的他会为能与如此优秀的女子交流而兴奋不已,但现在的自己,却自觉配不上那般珠光宝气的人物。 他用尽全力,喉咙里挤出的却是干涩破碎的声音,“沈大人,您为何而来?” 沈慕尘的目光停留在沈玄肿胀的膝盖上,久久未移,最终他唇边绽开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中带着温暖,“沈玄,是浅浅托我来看看你。” 简短的话语,却如同一缕春风,穿透了牢狱的寒意,也悄然拂过了沈玄那颗饱受折磨的心。 沈玄咬紧牙关,奋力地挺直身躯,挣扎着倚靠在冰冷的栏杆上。 声音带着焦急与担忧,问道:“她……她有没有事?那个钱元梅没有伤害她吧?” 每一个字犹如都承载着他对那人深切的挂念。 沈慕尘并未直接回应他的询问,而是目光锐利地落在沈玄微屈的膝上,沉声问道:“你的膝盖伤势如何,还能不能行走?”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听见兄长似乎更关心自己,沈玄心头一暖,却又不愿表现得太过软弱,于是强颜欢笑。 轻轻摇头,故作轻松地答道:“只是些皮肉之伤,出去简单包扎一下就好。” 说完,他还刻意活动了下受伤的腿,试图证明自己的话。 沈慕尘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我知道一个高手,在关外隐居,若是需要,改日我可以带你去,请他为你正骨疗伤。” 他的提议,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沈玄心里清楚,自己的伤势远不止口头上那般轻松,但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让他心中情绪翻滚。 经历前几天的种种变故,他犹如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沈玄心中既是渴望又是怀疑——沈慕尘真的会如此好心? 更何况,沈慕尘是如何在钱元梅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这一点让沈玄满心疑惑,犹如这一切背后藏着更深的秘密。 沈慕尘悠然自得地坐到了桌旁,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精致的杯盏。 一边往内倒入滚烫的茶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至于我是如何进来的,不妨猜猜看?” 言罢,眼神中闪过几分戏谑。 猜?沈玄苦笑,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干渴得几乎要冒出火来,哪里还有心思去猜测? 他一天未进滴水,此刻只觉整个人恍如置身沙漠之中,连思考的力气都快被榨干了。 见状,沈慕尘轻轻将茶盏递到沈玄唇边,犹如沙漠中的一汪清泉,触及那干涸已久的咽喉,立时引发了难以遏制的渴求。 “咕噜咕噜”,茶水瞬间被一饮而尽,那份滋润瞬间抚平了喉咙的焦灼。 第115章 搭救(一) 沈玄心中略微放松,但仍难掩警惕。 尘埃中,他的双眸闪过异样的光亮,紧紧盯着沈慕尘,“多谢沈大人搭救,您……您是来带我离开这里的吗?” 声音里既有期盼,又掺杂着几分不确定。 沈慕尘轻笑一声,那笑容里似乎蕴含着深意,“非也。” 沈玄脸上写满了困惑,不明白沈慕尘此行的真正意图。 就在这时,沈慕尘缓缓开口,话语间透露出一股认真,“沈玄,你应该感激的,并非是我,而是浅浅。今日的局面,如果不是因为她暗中相助,你我或许早已无法这般安然对话了。” 这番话如同石破天惊,让沈玄心头涌起了更多的谜团与感激。 如果沈慕尘一进屋,轻描淡写地说出那句“浅浅叫我来看看你”,而沈玄因初醒的恍惚未及细品。 那么当沈慕尘再次提及,那两个字“浅浅”便如同尖锐的针,直直扎进沈玄敏感的心房,再难忽视。 以往,即便是沈玄自己呼唤予浅浅的名字,也总会在“浅浅”之后,温柔地缀上一个“妹妹”,那是兄长对幼妹独有的宠溺与尊重。 但此刻,从沈慕尘口中流露出的这份亲密,却像是冬日里的一把寒冰,冻得沈玄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握着茶盏的手不禁紧了紧,内心的不安如荒草般疯长,蔓延至全身。 沈玄的唇瓣微颤,反复咀嚼着“浅浅”二字,犹如要在这简单二字中寻找答案,寻找那突如其来的变化背后隐藏的秘密。 片刻沉吟后,他终于开口,问题如连珠炮般迸发,“你说是浅浅妹妹救的我?她怎么救的?难不成是她亲自找到你,苦苦哀求……” 问到最后,沈玄的声音逐渐低落,目光定格在沈慕尘深邃莫测的眼眸中,一种模糊却强烈的不祥预感如洪水决堤,汹涌而至。 沈玄的心跳犹如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逼问道:“沈慕尘,予浅浅是如何救的我?你对她做了什么?” 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沉重与恐惧。 面对沈玄的质问,沈慕尘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她,予浅浅,一个家境贫寒、无权无势的女子,孤身一人出现在我面前。试问,除了牺牲自己,她还能有什么办法让我出手相救?” 沈慕尘的话语平静却字字如刀,切割着沈玄的心。 那一瞬间,沈玄感觉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喘不过气来。 没错,予浅浅凭何拯救他?在强者的世界里,她手无寸铁,唯一的筹码就是她自己! 沈玄迅速整理思绪,身体摇晃几欲跌倒。 强自镇定后,他咬紧牙关,几乎是用尽全力地质问:“你以此威胁她,迫使她委身于你,对不对?” 字字句句,满是不甘与愤怒。 沈慕尘静静地看着沈玄,没有直接回答,那沉默似乎已是最有力的证明。 见沈玄面色苍白如纸,手指无意识地颤抖,沈慕尘淡淡开口:“沈玄,你保护不了她的。” 闻言,沈玄的脸上浮现出暴怒的青筋,如同一头被围困的猛兽,眼中闪过绝望与挣扎,“你怎敢断言我护不住她!即便我残了一条腿,也比跟你这样的伪君子苟且强上千百倍!” 沈玄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对命运不公的控诉,以及对挚爱深沉的守护。 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反问的语气中带着锐利,“跟着你好?沈玄,你可曾留意过你所站立的位置?从那阴暗潮湿的牢房到我所在的光明之地,区区十步之遥,但你若真有心保护她,为何不先从束缚你的囹圄中脱身而出?试问,如今的你,还握有那份实力与勇气吗?” 沈玄闻言,胸中怒火如被烈风煽动的野火,急剧升腾。 他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紧绷,用尽全身力气去拉扯那冰冷无情的门锁,铁链与老旧木框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每一次震响都似在嘲笑他的无力与绝望。 沈慕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冷峻的剖析,“回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当你不顾一切冲入那间破败小屋,面对权势滔天的钱元梅,挥出的那一拳,可曾有片刻犹豫,考虑过这一击之后,等待着你们的将会是怎样的风雨飘摇?” 沈玄根本无心聆听这近乎挑衅的言语,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立刻将沈慕尘置于死地,以此来扞卫自己心中的那份坚持与骄傲。 可是,沈慕尘已经缓缓起身,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他悠悠地道:“自然,你未曾有过半点迟疑。你自认为对予浅浅的深情无人能及,自诩为她付出了一切真心,但这份热烈的情感,究竟能否照亮她的前路,还是将其推向更深的深渊?” 说到这里,沈慕尘语速渐缓,每个字都犹如经过精心雕琢,“是你,亲手将你与她的命运,置于钱元梅这位权势熏天者的手心,一个权柄十倍、百倍于你们的巨擘之下。这是保护,还是将她推进了另一个火坑?” 沈玄的脸色骤变,心中涌上痛苦与挣扎,“我……” 沈慕尘并未给他辩解的机会,话语如同寒风般犀利穿透人心,“你是否设想过,当这一切尘埃落定,她将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世人又将以何种眼光审视她,议论纷纷?就像你听到她向我求助时,那种无法抑制的愤怒驱使你想置我于死地,那时的你,可有片刻思量过行动的后果?” 沈玄如遭雷击,脑海一片空白,全身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逆流,瞬间冻结成了寒冰。 沈慕尘的话语虽轻,却如锋利的刀片,直插人心,“看看吧,沈玄,你让她陷入了何种境地?这究竟是爱得太深,还是从未真正懂得如何去爱?” 爱,沈玄对予浅浅的爱,毫无疑问,炽热而坚定。否则,他又怎会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为她抵挡风雨? 自从重逢那一刻,她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眸含笑望向他,那一刻起,沈玄的心便不再完全属于他自己。 无数个日夜,他难以自制地幻想,这样一个美丽非凡的女子,若是有朝一日,她的笑容能只为他一人绽放,那该是怎样一种无上的幸福与荣耀? 可是,时至今日,他因一时的鲁莽与冲动,如巨浪般摧毁了她原本璀璨的人生轨迹,迫使她承受耻辱,最终只能依附于旁人的怀抱。 这一残酷现实,如同锋利的刀刃,在他心头划开无法愈合的伤痕,让他自觉再无颜面去面对那双曾经充满信任的眼眸。 周遭犹如被无尽的夜色吞噬,沈玄的心情沉重得犹如堕入深渊,他竭力伸出手,试图抓住那微乎其微的希望之光。 却只见那点光芒在指尖瞬间消散,四周重新陷入死寂的黑暗,连天际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心中回荡着无声的呐喊:面对这无法挽回的一切,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大枫国遥远的西境之地,有一座被遗忘的城市——夜凉。” 沈慕尘的声音穿透了沈玄的沉思,他的目光幽深而遥远,似乎穿透了沈玄的身体,望向了另一个不可知的世界。 “夜凉之地,云天浩瀚,草地广阔而树木稀疏,那是一片能让人忘却尘世烦忧的土地。沈玄,或许那里能成为你新的起点。” 沈慕尘的话语中带着力量。 沈玄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抱头,身躯蜷缩成一团,犹如想要逃避这一切。 沈慕尘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在那里,我有一位好友正驻守边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修书一封,为你们引荐。” 提及沈慕尘的朋友,必定非同小可,沈玄苦笑,内心自嘲,自己何德何能,能够与这样的显赫之士结缘? 但就在这时,一个名字如同流星划破夜空,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使他沉沦的心猛然一震。 他缓缓抬起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你的那位朋友……可是骠骑大将军范度?” 范度,这个名字在大枫国内无人不晓,他的传奇事迹广为流传。 曾以三千精骑,孤军深入敌后,不仅收复了失地凉州,更是在北夷之地建立了前所未有的威望,年纪轻轻便已位居大将军之职,成为大枫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将。 对于每一个来自大凉的男儿来说,范度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英雄模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象征。 沈玄难以置信,沈慕尘竟然提出要将他引荐给范度这位传奇人物? 这一刻,沈玄紧握双拳,呼吸变得急促而又深长,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他体内蓄势待发。 当沈玄的目光重新与沈慕尘相遇时,他毅然决然地吐出一口气中的浑浊,“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有自己的打算!” 这份决绝,是他不愿轻易认输,更不愿让沈慕尘对他有所轻视的表现。 在绝望与希望混杂的边缘,沈玄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那份失落的光明与未来。 沈慕尘的语气淡可是坚定,每一个字都似乎承载着深沉的思考,他说:“随你决定,但我若站在你的位置,绝不会轻易错过这番转瞬即逝的机遇。毕竟,一时的忍耐,总胜过终生卑躬屈膝,你说是吗?” 第116章 搭救(二) 回想起初次邂逅沈玄的情景,那个少年周身洋溢着不羁与冲劲,如同初升的朝阳,不可遏制。 沈慕尘的心底不禁泛起几分柔软,还不至于铁石心肠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因此,他愿意再次伸出援手,至于接不接受,那就全凭沈玄一念之间了。 不待沈玄提出更多的疑问,沈慕尘已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他的背影被夕阳的余晖勾出一道耀眼的轮廓,犹如是逆着光明的勇士,坚定不移。 门外,连绵的远山在天际铺开,一抹苍穹之上,一只雄鹰翱翔而过,自由且高傲。 沈玄的心情复杂难辨,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门框上,却猛然发现锁扣不知何时已然开启,犹如是命运对他的几分怜悯。 他轻轻丢下锁链,任其落地时扬起一阵尘埃,尘土在空气中缓缓飘散,就如同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他的目光微转,落在自己那因伤痕累累而不便行走的腿上,手指缓缓抚过,一股不甘与坚持在心头涌动。 他开始艰难地挪动身体,一点一点向着门外的光明挣扎前行。 走出阴暗的房间,冰冷的雨水顿时拍打在他的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而当他抬头,一抹虚弱的阳光正穿透云层,犹如是给他以希望的慰藉。 四周人声渐近,来福嫂嫂关切的话语穿透雨幕传来,但沈玄的注意力并未在此,他的耳畔,那些话语变得模糊而遥远。 因为就在那一刻,他的视线穿过雨幕,远远地落在屋檐之下。 予浅浅,那个在他心中留下深深印记的女子,正踏着轻盈的脚步,在雨中向沈慕尘跑去,她的笑容如同春日最温柔的风,轻轻挽住了沈慕尘的手臂。 那一刻,沈玄的心中波涛汹涌,时间犹如凝固,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与那幅画面。 她的双眼清澈如琥珀,其中流转的情愫,他无需多言便已了然于胸。 她望向沈慕尘的眼神,那份温柔与依赖,竟与他无数次默默注视她时的目光别无二致,这让他的内心既苦涩又无奈。 忽地,予浅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眸一瞥,不经意间与沈玄的视线相接。 那一刻,她的笑容微微一顿,眼中闪过几分慌乱与内疚,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常态,只是那怯生生的笑容,像是在试探,更似在寻求某种原谅。 雨滴沿着走廊的边缘连成珠帘,泥泞的地面上,枯黄的草叶在风雨中无助地摇曳。 他们之间,似乎横亘着太多难以逾越的沟壑,不仅是那几步距离,更是心灵深处的重重障碍。 沈慕尘的话语犹如一阵清凉的春风,穿透了沈玄心头的迷雾,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过来,直面自己曾经的无能与无力。 这份认识如同沉重的铁锤,击碎了他心底的最后几分侥幸,使他羞愧得几乎无法正视予浅浅那双清澈的眼眸。 他勉强勾出一个笑容,尽管这笑中带着苦涩与不甘。 树上的梨花犹如感知到了这一幕,随风轻轻飘落,几点洁白轻柔地栖息在予浅浅的眉间。 映衬得她那许久未曾展露的明媚笑容更加生动,犹如春日初绽的花朵,重新找回了属于它的色彩。 沈玄心中涌动的苦涩几乎让他难以开口,但他强忍着,喉咙里挤出的两个字“走吧”,似乎带着几分不可言喻的决绝与无奈。 来福嫂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关切地问道:“去哪儿?你不是要等浅浅吗?” 这简单的问题,却像是一记重锤,敲打着沈玄尚未愈合的心灵创伤。 去哪儿?沈玄内心深处也在问自己。黄沙漫天,他记得自己是在那个阳光如金的午后,背负着行囊,毅然踏上了出关的路途。 那次离别,不仅是与故土的暂别,更是与过去的自己做了彻底的切割。 治疗期间,那位经验丰富的正骨大夫诊断出他的膝盖受损严重,骨骼错位,为加速恢复,不得不忍受痛苦的针灸与放血疗法。 每当那锐利的银针刺入肌肤,伴随着鲜血的流出,沈玄都会抬头望向蔚蓝天空中翱翔的雄鹰。 那自由翱翔的身影逐渐成为他心中的图腾,让他明白,即使身陷困境,也要有破茧而出的勇气和决心。 西出玉门,他年仅二十,前路虽然未知且充满挑战,但也同样铺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正如那句古诗所言:“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这苍茫天地间,似乎只留下了黄沙与孤影作伴,而这份寂寥却也让他的心灵变得更加坚韧宽广。 当沈慕尘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沈玄翻身下马,动作沉稳而肃穆,他缓缓跪倒在地,向着兄长行了一拜之礼。 这不仅仅是一种形式上的尊敬,更是对未来的自己寄予厚望,希望有朝一日能以更加荣耀的姿态回归。 沈慕尘的眼神中闪过几分复杂,最终还是没有接受这个过于隆重的礼节。 但沈玄依旧固执地跪在那里,黄沙炙热,阳光灼目,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坚定。 见他如此坚持,沈慕尘终于不再阻止,语气虽淡,却透露出一股力量,“不必如此多礼,你能够得到范度的赏识,自然有过人之处。未来就在你的脚下,坚守夜凉,用你的忠诚与智慧,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并非遥不可及。” 沈玄知道兄长言语中的客套成分,但在这样一片广阔无垠的沙漠中,他的心也随之变得宽广而深邃。 他知道,总有一日,他会带着满身的荣耀与成就归来,堂堂正正地站在予浅浅面前,让那些过往的遗憾都化作云烟。 红尘滚滚,烈日如火,地面上的每一粒沙似乎都在诉说着关于勇气、成长与爱的故事。 沈玄在马背上挺直了身躯,最后一次回望身后的沈慕尘。 那热烈而不羁的风,犹如带着诀别的味道,轻轻掠过少年英挺的眉宇,将他的黑发轻轻撩动,眼中闪过坚决。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有力,一字一顿地说:“沈慕尘,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予浅浅。如果我回来时,发现你对她有几分怠慢,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番话中蕴含的不仅仅是命令,更有深厚的兄弟情谊和托付。 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既有对兄弟的信任,也有一份从容不迫的自信。 他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自然”,简洁的回答中却包含了万千承诺,表明了他的决心与责任感。 随着沈玄的身影逐渐远去,融入天边的落日余晖之中,沈慕尘缓缓扭动马缰,调转马头,向繁华的城池扬鞭而去。 骏马踢踏着塞北的风沙,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蹄印,似乎在诉说着行者的坚定与急切。 夕阳金辉洒落在沈慕尘头上的玉冠上,映照出温润而高贵的光泽,让他本就英俊的面容更添了几分不凡。 心中莫名涌起的强烈渴望,驱使着他急于见到予浅浅。 自从那日在衙门分别后,他一直忙于沈玄的事情,两人竟未能相见。 他知道,予浅浅心思细腻,对于沈玄的安危必然是日夜牵挂,心中的石头一日不落地,她的忧虑便不会消散。 正因知道这一点,沈慕尘暗自发誓要尽快解决所有麻烦,还她一个安心。 他并未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努力与付出,甚至对予浅浅亦是只字未提。 在他看来,若主动提及这些事,难免会让人误会他有所图谋,担心她会误解这份关心背后藏有其他目的。 沈慕尘更希望予浅浅能够自己感受到这一切,从而在心中对他生出一份亏欠感,进而自可自然地想方设法回报他。 这份微妙的心思,既是对她情感的尊重,也是对自己默默付出的一份期许。 第117章 搭救(三) 马蹄如飞,穿越崎岖的山路,带起阵阵微风,轻轻摇曳着沿途的山林。 当夕阳西沉,天际最后一抹光辉也逐渐隐没,夜色如绸缎般悄然降临,皎洁的月光挂于天际,照亮了归途。 予浅浅回到自己温馨的闺房,手中提着一篮刚洗净的蜜桃,水珠在月光下闪烁,宛如点点星光。 她轻轻将篮子置于案几之上,随后不经意间抬头,镜中的女子乌发如瀑,青丝如墨,轻轻披散在柔弱的肩上。 灯光在她的发丝上流转,反射出柔和而细腻的光泽,宛如最精致的丝绸,引得人不由自主地想去触摸那份柔顺。 夏日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远处的蝉鸣此起彼伏,为这宁静的夜增添了几分烦躁不安。 予浅浅感到一阵热意,开始解开身上厚重的衣物,准备就寝。 可是,正当她衣裳半解,身心皆放松之际,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咚咚”作响,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眉头不禁微微蹙起,予浅浅随手抓起一件轻薄的外衫披在肩上,心中略带不悦地走向门口。 在开门的一刹那,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与无奈,“予大柱,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语气虽严厉,却难掩她对这个不请自来的访客的关切。 眼皮不经意地轻轻一颤,犹如预感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犹豫片刻,终是伸手缓缓推开古旧的木门,门外的光景瞬间映入眼帘,令她不由自主地瞠目结舌。 “沈慕尘,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讶异之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声音微微颤抖,目光定格在眼前那道丰神俊逸的身影上。 沈慕尘身形修长,衣衫随风轻轻摇曳,似乎每一寸布料都在诉说着主人的不凡。 他的笑容温润如玉,但在那柔和之下隐藏着几分坚决。 未等她回过神来,他已悄无声息地靠近,动作之快,恍若夜色中的魅影。 突然间,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压制在门板上,沈慕尘的唇毫无征兆地贴了上来,温柔而霸道。 那是一种感觉,既带着不容分说的占有,又有着让人沉溺其中的温柔。 她的背脊紧紧贴着冰凉的门面,而身前则是沈慕尘炙热的体温,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的心跳不禁加速。 “嘎吱”一声,因两人的拉扯,老旧的木门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声响,犹如是在抗议这份突如其来的激情。 予浅浅心中猛地一紧,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她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瓦解,唇齿间的微小缝隙也被沈慕尘轻易攻占。 她抬头,目光与沈慕尘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眸相遇,那眼神中既有调笑又有不容拒绝的坚持。 他轻咬她的唇珠,犹如是在无声宣告自己的主权,不容她有丝毫退缩之意。 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着紧张的气息,如同枪膛中炽热的子弹,蓄势待发,随时可能引爆两人之间压抑的情感。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强烈,予浅浅虽不明沈慕尘深夜造访的真正意图,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抵抗这种莫名的吸引,只想沉浸于这突如其来的热烈之中。 他们的拥抱从最初的生涩渐渐转为熟练,吻由克制的轻柔变为深沉而激烈的探索,彼此的舌尖纠缠,犹如在诉说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沈慕尘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恶作剧心理,在最动情的时刻忽然撤离,留给她一个带着笑意的侧脸。 眼中闪过挑战的光芒,显然享受着她因害羞而绯红的面庞以及那份慌乱。 予浅浅心中腾起几分恼意,却又莫名地感到几分甜蜜。 她踮起脚尖,勇敢地主动迎向他,试图打破这份略显调皮的距离游戏。 但由于身高差距,几次尝试后,她的唇只能触碰到他的下巴,那里的肌肤细腻,藏着一抹笑意。 见状,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轻松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两人的距离瞬间消失,彼此的身体无缝贴合,再无半点间隙。 这样一来,予浅浅不仅弥补了身高的不足,更意外地获得了主动权。 她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双手紧紧环住沈慕尘的肩颈,脸颊因激动而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她微微低下头,额头相触,鼻尖几乎相抵,两人间交换着温热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犹如在进行着最亲密的对话。 唇与唇再次相接,这一次,沈慕尘细细品味着她唇上的樱桃红,那抹她未曾洗净的口脂带着淡淡的果香,他轻启朱唇,带着戏谑与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味道呢?” 言语间满是对她的宠溺与探索欲。 予浅浅心头涌起一阵无名之火,眉宇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不耐,对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她本无意理会。 可是,他那轻佻的笑容却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搅动了她心中的一池静水。 他缓缓靠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她雪白细腻的颈侧,肌肤犹如被无形的手指轻抚,逐渐染上了晚霞般的绯红。 昏黄的灯光斜斜地洒落,将他们二人笼罩在一片暧昧而微妙的光影之中。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弥漫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危险与禁忌的气息。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惊扰这份寂静,让不远处熟睡的予大柱骤然醒来,发现这不应存在的秘密。 她的舌根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坚韧,一股战栗自心底蔓延开来,如同微风吹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予浅浅在沈慕尘热烈的亲吻下,只能发出细碎的呻吟,连呼吸都显得局促而急促。 她本能地想要挣脱这让人窒息的亲密,“沈慕尘……”,她的呼唤从那两片鲜嫩如花瓣的唇间溢出。 带着几分难以抗拒的魅惑,连她自己都被这声音勾起了阵阵战栗。 沈慕尘的黑眸刹那间闪过一抹幽深,如同深渊中一闪即逝的光亮。 他轻轻抬起浓密的眼睫,目光灼热且直接地与予浅浅相对,那眼神中蕴含的不仅仅是欲望,还有更为复杂的情感。 予浅浅心下一沉,几乎在同一瞬间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以及男子身体的微妙变化。 不禁发出轻微的呜咽声,脸颊霎时涨得通红,她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即将失控的场景。 就在这时,门外的风犹如也感受到了屋内的紧张气氛,猛然间将门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慕尘动作迅速,一臂环过她的腰肢,将她轻而易举地抱入室内,另一手则牢牢锁定了她试图挣扎的柔荑,高高举起,毫不掩饰地展现了他此刻的霸道与占有欲。 他的身影紧贴着门板,将她压制在那冰冷的木面上,开始了更深、更猛烈的亲吻。 两人之间的激情,如同干柴遇上熊熊烈火,一触即燃,连呼吸都变得炽热而艰难。 久别重逢的思念,在沈慕尘的心中汇聚成汹涌的洪流,他见予浅浅闭上双眼,热情地回应着自己的亲吻。 不禁将她搂得更紧,胸膛起伏间,粗重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回荡,最后轻噬了她敏感的耳垂。 予浅浅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痛呼,双手在半空中徒劳地挣扎了几下,试图摆脱这份令人窒息的束缚。 而沈慕尘再次覆上了她的唇,心中却升起了一种奇特而陌生的感觉,犹如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急剧膨胀,迫切需要找到一个释放的出口。 周围的空气因他们的激情而变得灼热难耐,彼此间的需求愈发强烈,口中干涩,身体更是柔软无力。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无垠的沙漠中寻找那一抹清泉,焦灼、饥渴,却又难以自拔。 予浅浅感觉到自己的腰犹如被无形的手逐渐收紧,几乎要达到断裂的边缘,沈慕尘的热情如同干涸沙漠中渴望甘霖的行者,全身燃烧着无法遏制的火焰。 她心中暗自惊讶,明明他并非那些风月场所的老练情人,怎会拥有如此令人心悸的吻技? 这让她不禁疑心,难道在京城里,他早已悄悄品尝过爱情的甜蜜? 在这罕有的瞬间,她缓缓睁开双眼,视线与沈慕尘相遇,他的面容如同精心雕琢的玉山,平日里温润如水,此刻却因欲望的点缀而变得风情万种,引人沦陷。 她的脸颊不禁泛起一片绯红,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微倾,头部轻轻倚在门框上,在那清冷的月光与昏黄的灯光混杂下,两人忘情地沉浸于深情的一吻。 终于,当一切激情退去,予浅浅感觉自己宛如脱力一般,柔弱无骨地倒在床榻之上,四周的世界似乎都失去了方向,南北难辨。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淡雅的桃花香气,那香气温柔、绵长。 犹如能抚慰人心,而床头篮子里的鲜嫩桃子上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其中一滴正沿着细腻的果皮缓缓滑落,增添了几分旖旎的氛围。 她将目光从那诱人的桃子上收回,转向眼前这个让她心绪难平的男人,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 那眼神深邃又充满诱惑,让予浅浅不自觉地紧紧环抱着他的腰肢。 尽管内心清楚,与男子同床共枕绝非一个纯真少女应有的行径。 但在此刻,她实在无法忍受沈慕尘再次离去的念头,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的思念已如潮水般汹涌。 连续十多天,沈慕尘总是忙碌得踪迹难寻,每当她试图找寻,总发现他有处理不完的事务缠身。 谭影曾提及,由于江州突发水患,沈慕尘夜以继日地绘制救急地图,这关系着千万百姓的安危,予浅浅自知分寸,不敢轻易打扰他的工作。 可是,要说她心中毫无怨言,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于是,她假装生气,撅起那被爱意染红的双唇,质问道:“沈大人近期究竟在忙些什么?如此神秘莫测,竟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吗?” 却发现沈慕尘的注意力并未完全集中在她身上,他的目光穿越窗户,投向遥远的天际。 那轮皎洁的银月成了他唯一的焦点,予浅浅心中的那几分不满顿时膨胀为深深的失落与酸楚。 亲吻的温柔余韵似乎还残留在空气中,而曾经的亲密无间,此刻却犹如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她心中不禁暗自嘀咕,那次无意间的肌肤相亲,那份他凝视她身影时的炽热目光,难道都只是错觉吗? 为何转眼间,他竟变得如此冷漠,犹如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118章 别闹 她用力地推搡,企图将他从床边推开,而男子却只是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轻轻环上了她的肩头。 轻易地扭转了局势,让自己居于上风,低头凝视着她,嗓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别闹。” 那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她的颈侧,仿若微风拂过湖面,激起层层细腻的涟漪,让予浅浅不自觉地蹙了蹙眉,身子微微颤动。 沈慕尘捕捉到了这一微妙变化,他那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几分玩味,眉梢轻轻上扬,似乎对她的反应饶有兴致。 干脆放弃了所有的避讳,他拉过她的柔荑,轻轻放置在他那绣着鸦青色图纹的衣袍之上。 衣物之下隐隐透出的体温,如同细微的电流,悄然触动了予浅浅的心弦。 不经意间,她目光下移,那显眼的存在让她脸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红晕,想要假装视而不见,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忽视这份难言的尴尬。 喉咙犹如被突如其来的羞涩哽住,她猛地咳嗽起来,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回想起刚刚在门外,两人的拥吻间偶尔触碰到的那份异样,彼时情境混乱,心中空白一片,倒未觉得有何不妥。 可如今,沈慕尘坦然的态度,反而让她成为了被动的一方,心里情绪翻滚。她不禁暗暗懊恼。 为何自己总是这般脸皮薄,匆忙捂住了双眼,翻身背对着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嗔怪道:“真是个轻浮之人。” 沈慕尘看着予浅浅这副不听劝的模样,心头竟生出几分无奈与好笑。 明明叮嘱她莫要动弹,她却偏要如此。 他缓缓靠近,低下头,鼻尖轻触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发丝,那香气犹如能穿透心灵的屏障,让他心神微晃。 “浅浅。” 他轻声呼唤,语气中满是宠溺与无奈。 予浅浅将脸颊埋进柔软的锦被之中,心中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失态。 转身的那一瞬,从沈慕尘那比先前更加嘶哑的声音中,她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不仅如此,还有那份深意…… 她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转头望向他,眼神中充满了委屈与无辜,贝齿轻轻咬着下唇,这动作使得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添了几分病态之美,惹人怜爱。 “沈慕尘……”她轻唤他的名字,声音中带上了蜂蜜般的甜美与黏腻,那嫣红的双唇犹如成熟的蜜桃,诱人至极,让人不禁遐想,若是轻轻一咬,会是怎样甜蜜的滋味。 沈慕尘轻轻垂下了头,眉眼间藏着一抹笑意,轻轻地,犹如带着几分玩味,问出了那个简短的字:“嗯?” 予浅浅站在那里,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似乎每一次吸气都在试图平息心中莫名的慌乱。 她话一出口,便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沈慕尘身上似乎萦绕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强装出的笑容背后,是她对现状愈发不安的感知。 “沈慕尘,你前几天到底去哪儿了?我特地去找你,却发现你踪迹全无。” 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嗔怪,试图以轻松的口吻掩饰自己的担忧与挂念。 沈慕尘闻言,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他心中暗自得意,这段时间他的确是为了沈玄的事情忙碌不已。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予浅浅柔软的唇瓣,犹如在触碰一片最娇嫩的花瓣,低沉而带有诱惑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浅浅,是在想念我吗?” 那指尖传递的温暖与轻柔,让予浅浅的肌肤泛起了细微的战栗,那句“想你啊”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她猛然醒悟,这或许又是沈慕尘用来试探她的手段。 她不禁在心里嘀咕,难道在他看来,她就是这么容易被套出真心话的人吗? 予浅浅不愿让自己显得如此轻易就被看透,更不愿意让他觉得她轻浮。 于是急忙改口,语带倔强,“我怎么可能想你呢?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沈大人可别会错意了。” 每当她心虚或想要保持距离时,总是不自觉地称呼他为“沈大人”,这个习惯犹如成了她的一道心理防线。 沈慕尘听罢,嘴角的笑意加深,却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凝视着她,那眼神里既有捉弄又有温柔,犹如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予浅浅读懂了他眼神中的调侃意味,不服输的个性让她扬起下巴,略带挑衅地说:“真的没想你,难道我每天无所事事,只想着男人不成?” 语毕,她还故意用手肘轻轻推了他一下,意图划清界限。 可是,沈慕尘却不按常理出牌,他忽然俯下身子,从后面轻轻环抱住她,将脸庞埋在她颈侧。 那动作自可是亲昵,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令人心神荡漾。 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柔和嗓音说道:“你虽然说不想我,但我确实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感受到沈慕尘怀抱的温度,予浅浅原本要推开他的手僵在了半空,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酸涩中带着丝丝甜蜜。 她转过身来,长发如瀑般散落在枕上,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眼神中闪过不确定和几分期待,轻声问:“真的是这样吗?” 沈慕尘嘴角的笑意更甚,那是一种温柔而又带着些许狡黠的笑容,他轻声回答:“当然是真的,就像古诗里说的,‘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无论是清晨初醒的朦胧时刻,还是傍晚落日的温柔时分,甚至……”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挑起她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在寂静无声的夜晚,也是如此。” 那句“夜里也想”,本是顺着诗句的意境而来,但在沈慕尘的口中说出,却带上了一抹暧昧色彩,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旖旎的氛围。 想到那令人尴尬的存在仍旧贴身伴随,予浅浅浑身不自在,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心间爬行。 可是,面对眼前人那番诚挚炽热的告白,她的心境就如同被春日暖阳温柔地照耀,硬是生不出半点拒绝的狠心。 她的内心翻涌如潮,纠结万分,犹如被千丝万缕的情感紧紧缠绕,几乎要窒息。 沈慕尘目光温柔,轻抚着她的秀发,留意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关切地询问:“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都忙些什么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犹如能穿透层层心防,直抵人心最柔软之处。 提起此事,予浅浅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委屈。 头也不自觉地轻轻靠在沈慕尘坚实温暖的胸膛上,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愤慨: “沈玄的腿受了重伤,你知道吗?我为了给他找寻名医,可谓是跑断了腿。有人提点我说,在遥远的关外有一位名为夏林的白衣圣手,据说其祖上曾是皇宫中的御医,即便是生命垂危之人,也能妙手回春。于是,我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寻找夏林的路。” 感受到沈慕尘手指在自己发间温柔地穿梭,予浅浅的心情略显放松,却仍难掩眉宇间的蹙紧。 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神中满是宠溺,轻声追问:“那你找到了吗?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提到此处,予浅浅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愤不平,“找到了又能怎样?那个夏林的药童,傲慢得很,硬生生地将我挡在门外。我长途跋涉,几经颠簸,牛车一路摇晃了好几天,到头来他却不肯相见。他那药童还说什么……” 回想起那药童的老头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以及那不屑一顾的态度。 最后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老夫只医治权贵,诊金需万两,你这小姑娘付得起吗?” 的话语,予浅浅心中便是一阵酸涩与不甘。 那分明就是托词,因为她离开不久后,沈玄就被送进了夏林的医馆,这背后的猫腻,让她如何信服? 她将这份疑虑与不满一股脑儿地说给了沈慕尘听,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来福嫂嫂话中的种种不合逻辑之处。 在她看来,沈玄所在的军营,尽是些从百姓中招募而来、出身平凡的士兵,沈玄本人也不过是个武散官,何来如此显赫的背景能让夏林破例? 沈慕尘认真听完,眼中闪过几分赞赏,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你的思考很有道理,这件事的确值得深究。” 他的认可如同一股暖流,让予浅浅心中的阴霾稍微散去,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一种坚定的信任和默契悄然蔓延开来。 予浅浅心头涌起一阵暗喜,犹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终于从沈慕尘口中捕捉到了几分对她认可的微风,轻轻摇曳。 她轻舒玉臂,自可自然地环上了他的脖颈,笑靥如花,眼波中闪过丝丝暖意,犹如能够融化冬日的寒冰。 “无论如何,沈玄的腿疾总算是有了转机,否则我这心里,真是比秋后的落叶还要沉重,难以安宁……” 话音未落,她忽觉气氛微妙,几分不寻常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悄然游走。 第119章 惊讶 方才与沈慕尘交谈间,那一声脱口而出的“玄哥哥”,如同不小心掉落池塘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予浅浅心中一紧,暗自惊讶,沈慕尘非但没有因这亲昵的称呼而脑海生波,反而凝神倾听,态度之认真,犹如是在讨论什么重大事项。 按常理推断,他该是醋意横生,嫉妒得几乎要飞起来才是,怎会如此平静? 察觉到这一细微异常,予浅浅脑中转轮飞旋,企图在瞬息之间理清这突如其来的谜团。 可是,沈慕尘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小小疏漏,迅速调整策略,主动挑起另一个话题,意图将她的注意力引开。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予浅浅愈发感觉此事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当她沉浸在沉思之中,一个突如其来的灵感如同闪电划破夜空,让她恍然大悟。 沈慕尘留意到予浅浅脸上表情的瞬息万变,那由得意到震惊,再到迷茫无措的微妙变化。 以及她投向自己时那双蕴含复杂情感的眼眸,都让他明白,她已隐约窥见了真相的一角。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提到你口中的‘玄哥哥’,那天我去监狱探望他时,将我们之间的实情坦白相告。没想到,他重获自由的第一步,竟是对我挥出了拳头。” 予浅浅闻此言,不禁一愣,最初满心的不信很快被理智压下——这样的举动,对于性格刚烈的沈玄而言,并非不可能。 她眨了眨眼睛,犹豫片刻,未曾想他私下里为她默默付出如此之多,直至此刻仍打算将这一切深藏心底。 找来大夫治疗沈玄的腿伤,更甚者,还为此无辜承受了一击,这份酸楚与甜蜜混杂的情感让她心潮起伏。 她轻轻捧起沈慕尘的脸庞,目光温柔地在他完美无瑕的脸上细细摩挲,声音里充满了无限柔情,“你哪里受伤了?现在还疼吗?” 沈慕尘微微俯下身,以一种轻松淡然的口吻,似乎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事,皮肉之苦,早已不值一提。” 他的眼神中,有着只有予浅浅能读懂的坚韧与温柔。 他越是如此温柔以待,予浅浅的心便如被细绳勒紧,愧疚之情如同春日细雨,无声却绵绵不绝。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那泛着淡淡玉色的锁骨上,光滑而诱人,内心天人交战的激流在翻涌。 终于,勇气战胜了犹豫,她的手轻轻颤抖着,悄然滑入他衣襟的缝隙,带着试探与关怀的温度。 沈慕尘心中暗自苦笑,原本与她攀谈,只为缓解自己心中的烦躁与不安,未料想却如玩火自焚,引得情愫暗生,愈发难以收拾。 当他的身躯缓缓坐起,身边的予浅浅亦随之动作,二人间的距离在不经意间拉近。 那一刻,一股细腻而不张扬的香气,如同夜风中的桃花,猝不及防地钻入他的鼻端,让人恍惚,分不清那是案上熟透桃子散发的自然香甜,还是她自身独有的、令人迷醉的女儿香。 随着予浅浅那双纤纤玉手轻轻拉开他的衣襟,一阵微妙的气氛在狭小的房间中蔓延开来。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左心房处那道旧疤痕,眉头微蹙。 上次见他心口渗血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不由自主地轻声询问:“这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那伤疤单独看来或许并不悦目,但在他温润如玉的肌肤上,竟似一块美玉上不经意的一点瑕疵,反添了几分真实的韵味。 对比乡间那些五大三粗,夏日里汗流浃背、赤膊劳作的男子,他们的肌肉因过度曝晒而显得黝黑粗犷,毫无美感可言。 而沈慕尘,即便是身处这闷热的房间,汗水沿着他额角滑落,却依然难掩那份超脱于世俗的文雅与俊朗。 他的胸膛宽厚结实,腰线紧致有力,尤其是那一身线条流畅的肌肉,无一不彰显着他与其他糙汉截然不同的气质与风度。 空气中,一滴晶莹的汗珠,不知是来自谁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滴落在那被摇曳烛光染成蜜色的胸膛上,沿着他坚实的腰部缓缓下滑。 最终消失在衣物的遮掩之下。这一幕,充满了暧昧与诱惑。 面对这样的场景,予浅浅不禁脸颊绯红,心中既羞涩又慌乱。 她不知该继续低头,假装未曾察觉到上方那炽热而深情的目光,还是勇敢地抬起眼帘,与他对视。 她心里清楚,一旦目光相接,他或许会以那份惯有的幽默和戏谑,来缓和这份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而这正是她所害怕又期待的…… 正当予浅浅深陷内心的挣扎与困惑,她的手指竟不自觉地在他的旧伤周围轻柔地画起了圈,犹如在以这种无声的方式诉说着她的心绪与关怀。 半晌过后,沈慕尘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微妙的变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用一种轻松而又略带调侃的语调问道:“这样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很迷人?” 予浅浅猛地抬头,脸颊倏地染上绯红,心跳如鼓,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紧紧包裹,她那柔软而平坦的小腹不经意间贴上了他的坚实腰线,一种温热与紧张感瞬间席卷全身。 她内心深处升腾起几分悔意,眼见他喉结轻轻滚动,那深邃的眼神犹如能洞察人心,幽暗中闪过炽热光芒,似乎要在这一刻将她吞噬殆尽。 那份由他体内散发出的强烈吸引,让她感到既惊又羞,不由得攥紧了他的衣襟,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细若蚊蚋,“好看。” 沈慕尘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地将她纤细的手臂引至自己的颈后。 顺势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戏谑道:“就这么好看?都已经看得失魂落魄,连我的声音都忽略了?” 语调中带着几分宠溺与笑意。 面对沈慕尘的调侃,予浅浅的脸色显得颇为复杂,咬紧了下唇,眼中闪过一抹坚决,摇了摇头,低沉地说:“夜已深,你该回去了。” 言语间,藏着几分不舍与无奈。 沈慕尘眉眼微挑,反问道:“你不是说要看我受的伤吗?现在看完了,就想这样把我打发走?” 话语间带着点点挑衅,似乎有意无意地想要她为这次事件负责。 予浅浅抿紧了嘴唇,目光流转,显然在思考如何妥善处理这一突如其来的亲密。 驱逐他离开,未免显得自己太过绝情;留下他,又怕是情网愈缠愈紧。 一时之间,她陷入了两难。 片刻的沉默中,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夏夜最轻柔的羽毛,带着几分犹豫与不决。 夏日的夜,衣衫单薄,领口宽松,沈慕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如瀑的乌发上,它们柔顺地垂落在她的肩头,透出一股难以抗拒的魅力。 他缓缓倾身向前,温热的唇轻轻触碰着她的喉结,一路向下,最终温柔地覆盖在了她曾关心的伤痕之上。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望向他,精致的鼻尖因紧张而沁出了细微的汗珠。 那双温暖湿润的唇犹如拥有魔力,不仅触碰到了他的伤口,更抚慰了他心底的某处隐痛。 当她再次直起身,双手轻搭在他的膝盖上,两人的目光交汇,平等而深切。 她以一种近乎娇羞的姿态,轻声询问:“沈大人,伤口还疼吗?” 沈慕尘轻轻吸了一口气,疼痛自然是早已不在,那不过是过往战争留下的痕迹罢了。 可是,在心的某个角落,一种情感正亟需一个释放的出口。 红烛摇曳,光影斑驳,他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耳垂,予浅浅的头顺势靠在他的手心。 青丝如云般散落在他的臂弯之中,她笑中带涩,“沈大人,真的该走了。” 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实则万般不愿。他若感不适,她又何尝不是情绪翻滚,心绪难平? 察觉到他的沉默,予浅浅的心底涌起几分淡淡的惆怅,却又感觉心中一片空茫,犹如那里本应盈满的情绪,此刻却不知所踪。 她轻轻地摇晃着他的手臂,那动作里带着三分撒娇七分期待,第三次催促道:“沈大人,我们,走吗?” 她的声音细如蚊蚋,却带着坚定。 沈慕尘的手缓缓自腰间滑过,最终轻轻落在她的背上,那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犹如一股暖流瞬间涌入心田。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如同被掷入宁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波澜,回响在胸腔之内,久久不息。 沈慕尘嘴角勾出一抹浅笑,那笑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浅浅,过几日我需得前往江州一趟。” “江州?” 二字出口,予浅浅不由蹙起了眉头,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失落与不舍,“去那么远的地方,所为何事呢?” 面对她的追问,沈慕尘并未立即作答,而是以一种温柔至极的眼神凝视着她,犹如要用目光勾出她每一寸轮廓,将她的容颜深深镌刻在心底。 感受到那份深情,予浅浅不由自主地紧紧拥住了他,语气中充满了恳求,“你非去不可吗?何时才能归来?可不可以,不去呢?” 曾经的她,若见到自己这般小女子情态,定会自嘲一番。 何时开始,她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了?一念及此,鼻尖不禁微微泛酸,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这情感的泥沼中陷得太深,太过于被动。 第120章 前来告知 沈慕尘想去江州便去,计划早已成竹在胸,而前来告知自己,似乎只是出于一份礼貌或义务。 正当心中酸涩难忍之际,沈慕尘那深沉而醇厚的声音如同甘霖般洒落,“浅浅,愿不愿意随我同赴江州?” 闻言,予浅浅猛地抬头,一脸错愕。 沈慕尘的眼眸中闪过前所未有的认真,那神情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由如害怕遭到拒绝,因而姿态摆得异常低,“浅浅,跟我一起走吧,在那水乡泽国,我们举行婚礼,怎么样?” 予浅浅努力眨了眨眼睛,试图平复因震惊而颤抖的手指。 他说……要与她成婚?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她措手不及。 他怎会愿意娶她为妻? 从最初相遇至今,他从未流露出丝毫想要娶她的念头。 她不知道的是,沈慕尘早在心中盘算了许久。 以予浅浅的性格,若真进了他的府邸,恐怕难以避免风波。 而他,一旦纳她为妾,将来的生活恐怕只会围绕着她的居所旋转,尚未迎娶正室,儿女说不定就已经膝下承欢了…… 这份考量,他一直藏于心底,未尝轻易示人。 她总是那么擅长哄人,那柔声细语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风,轻拂过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日子一天天过去,或许初时他还能保持几分理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无形的力量终将侵蚀他的防线。 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用那份独属于她的温存与智慧,让他心悦诚服地将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地交给她和他们的孩子。 可他,赵云翔,怎会不了解予浅浅? 她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眸背后,藏着的可是精明与计算。 一旦让她察觉自己有了些微积蓄,她的心思便开始活络起来,不是暗自筹划逃离这个家,便是默默等待时光荏苒,待他年华老去,好独自享受那自由无拘的生活。 这种结局,是他绝不允许发生的。 记得那天,山石崩塌间,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她,那一刻,他内心深处的声音已经清晰无比——这女子,他赵云翔护定了。 那时的泥泞与危险,反而让他的心意变得更加坚定。 予浅浅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微妙的情绪。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对她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感,可这情感的深度与真伪,她依旧揣测不透。 当她被他轻柔地放置在床上,她的眼眸紧紧锁住他,那细微的颤音里,满是不安与期盼,“赵云翔,你可别骗我。” 面对她的质问,赵云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选择用另一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缓缓讲述起江州的风景,那粉墙黛瓦、朱红栏杆与雕花门窗。 还有才子佳人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每一个词句都如同点点星光,汇聚在她的眼底,照亮了她的心房。 他的手再次温柔地抚上她的锁骨,那份细腻与耐心,犹如是在雕刻一件艺术品。 他的声音低沉而诱惑,“浅浅,愿意与我共赴这场人生的旅途吗?” 予浅浅轻轻吐息,那一刻,时间犹如凝固,漫长的如同跨越了百年时光。 最终,她用行动代替了言语,主动勾住了他的脖颈,给予了一个热烈而深情的吻。 那原是无意间的一触,却渐渐演变成了无法割舍的纠缠与依恋。 沈慕尘从这缠绵悱恻的吻中读懂了她的心意。 两人在轻柔如云的被褥中紧紧相拥,犹如是本能的驱使,他的手轻轻探入她的中衣之下,而她则顺着他的腰际游走,灵巧地解开他的衣扣。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而默契,无需多余的语言。 突然间,他们微微分开,沈慕尘接过她手中的玉扣,随意地丢向床下,他的面容俊美而略带妖娆。 在这浓情蜜意之中,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戏谑与不羁,更添几分诱人的魅力,足以让人遐想连篇。 她那如雪般洁白无瑕的双臂轻轻环上他的颈项,拉动两人之间的距离,直至彼此的鼻尖几乎贴合在一起,呼吸交融,形成一股微妙的气旋。 那一刻,他犹如感受到了何为欲望的深渊,无法填满,只愿化作烈火,将这雪域融化,汇成细水长流,缠绵不绝。 可是,沈慕尘心中尚存几分清明,意识到纵使情深意浓,也需有所节制,不能失了分寸。 于是,他缓缓停下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吻,目光温柔而深邃,透过散落的发丝,凝视着隐于锦被之中的予浅浅。 她的喉咙间不经意溢出的低吟,如同晨雾中的莺啼,婉转而诱人。 沈慕尘轻柔地用双手环抱着她的柳腰,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浅浅,我们的夜还长,声音要小些,莫让外人听了去。” 说话间,予浅浅的长发随动作轻轻摆动,她努力抿紧了微微颤抖的双唇,眼中闪过泪光,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混杂——渴望、无助与挣扎。 她内心深处也在问自己,这一切真的是她能自主控制的吗? 此刻的她,感觉自己犹如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占据,那个胆大妄为、不顾一切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吗? 她嗓音的主人,似乎已不再属于自己。 沈慕尘见状,温柔地抬手越过她头顶,沿着她细腻的手腕滑下,最终触碰到床头那抹鲜艳的红。 那是一件绣着牡丹描金图案的肚兜,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然后轻轻地,犹如在进行一场仪式。 将它送入她的口中,那低泣声随即化为模糊的呜咽,被肚兜轻轻堵住,只余下微弱的颤音。 予浅浅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在床沿上轻轻敲击,每一次接触都显得那么脆弱而无助。 就在这时,她的手指触碰到了放在床头几案上的几个桃子,那是沈慕尘特意差人从江州快马加鞭送来的蜜桃,只为博她一笑。 那些蜜桃表面仍挂着晶莹的水珠,犹如清晨露珠般清新脱俗。 予浅浅的指尖轻轻掠过那吹弹可破的果皮,不经意间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痕迹,随之而来的是甘甜的汁水顺着指尖流淌,直到手腕处。 她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那温软的果肉犹如有灵性一般,从各个方向包裹住她的指尖,带来一种奇妙的触感。 可是,当她触及那颗蜜桃坚硬的核时,眉头不禁轻蹙,反复尝试几次后,猛地抽出手指,顿时,更多的蜜桃汁如同泉涌,顺着她的手指流淌。 由于身体的无力,手中的蜜桃眼看就要滑落,却在半空中被沈慕尘敏捷地接住。 此时的予浅浅已沉浸在一片朦胧之中,恍惚中,她感觉到沈慕尘似乎正轻轻地剥开那蜜桃粉嫩的薄皮,咬下一口,那画面在她的脑海里异常清晰。 她好想问,那蜜桃的味道如何,是否比得上她记忆中那些轻轻一咬便汁水四溢、清香扑鼻的大凉山香桃? 那不仅仅是对味道的询问,更是对这份感情能否超越过往,达到新的境界的探寻。 不过,她实在太困了,眼皮沉重得像是挂上了沉甸甸的铅块,沈慕尘的声音在耳畔缓缓流淌,却犹如被一层厚厚的棉花包裹。 模糊而遥远,渐渐地,连那仅有的呢喃也消散在了夜的深邃之中,再也听不见了...... 窗外,光明与黑暗混杂出一幅幅迷离的画卷,树影婆娑,随风轻曳,犹如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 云朵如绸,从星河倾泻而下,与花海交融,天地间弥漫着一股清新而又神秘的气息。 正当万籁俱寂,只闻得到夜风细语之时,一道修长的身影踏着银白的月光,悄无声息地归至院前。 那脚步轻盈,却带着一份归家的坚定,最终在院门外停下,轻轻地,犹如怕惊扰了什么,叩响了门扉。 屋内,予浅浅被闷得几乎窒息,一种憋闷感让她几近疯狂。 终于,她使出了浑身解数,从他那紧握的手指间抽出手来,随后猛地扯出了嘴里的衣料,随手一抛,那布料无力地落在了沈慕尘宽厚的肩上,带着几分微妙的挑衅与解脱。 沈慕尘没有言语,只是温柔地俯身,唇瓣轻轻贴上了她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凝固。 她下意识地环抱住他坚实的背脊,感受到他肌肤上因汗水而闪耀的微光,就像夏夜的繁星,其中一滴不经意间滑落,溅在她细腻的小腹上,带来一股突如其来的温热,刺激得她身体微微一颤。 “沈慕尘,你慢......”她的声音低哑,带着未尽的诉求,可是,话语被一阵突兀闯入的夜风打断。 风带着凉意,卷起了予浅浅散落的秀发,它们在空中肆意飞舞,宛如黑夜中的精灵。 她猛然转头,视线撞上了门口那个突兀的人影,瞳孔骤然收缩,一股莫名的惊慌涌上心头。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一把捞过被褥,蜷缩起身子,往床内侧躲闪,与此同时,那原本搭在沈慕尘臂弯上的小腿,也不由自主地用力一蹬,将他毫无防备地踹下了床。 予浅浅紧紧地拽着被子,犹如那是唯一的庇护所,她缩在床的一角,双眸圆睁,惊惧地望着门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高大身影,失声尖叫:“爹!” 沈慕尘猝不及防,膝盖着地,狼狈地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匆匆穿戴整齐后,他抬头,目光与予天云相遇,不假思索地唤出了那个令气氛更为尴尬的称呼:“岳父——” 月轮高悬,星辰稀疏,夜幕深沉,云层掩映着月辉,为这不寻常的夜晚添了几分诡秘。 第121章 猝不及防 当予天云踏入自己女儿的闺房,猝不及防地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青年,刹那间,震惊、愤怒、疑惑混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腾。 他正欲开口,质问这不速之客的身份,却不慎踢到了地面上的一件物品。 低头一看,赫然是女儿的亵衣,那被撕裂的带子似乎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某种激烈的场景。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床角,只见女儿颤抖着身子,蜷缩在那儿,脸颊上泛起了一抹羞赧却又异样的红晕。 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带着惊慌与逃避,与他对视片刻后迅速低下头,飞快地将裸露在外的小腿重新藏进了被褥,整个人犹如要与世界隔绝。 予天云胸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犹如野火燎原,难以抑制。 在星空的温柔照拂下,他披戴着夜色的轻纱,趁着黎明的曙光尚未揭开世界的面纱,急切地踏上了归家的路。 胸腔内涌动着的喜悦,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潺潺不绝,一心只想尽早拥抱那对日思夜想的稚嫩笑颜。 可是,当家门被轻轻推开,映入眼帘的景象,却是予浅浅为他精心筹备的一场惊愕。 试问世间哪位父亲,在目睹此等情景时,能不心中的愤怒如火山般喷涌? 予天云,这位平日里稳重如山的汉子,此刻也难以自制,一掌拍在桌上,那力道之猛,让桌面上摆放的茶盏惊慌失措地跳跃。 最终“哗啦”一声,化为碎片,散落一地,如同他此刻的心情,碎裂得七零八落。 予浅浅蜷缩在床上,手指紧紧抓住被褥的一角,试图以此来缓解身体的不适与酸痛,她的眼中闪过几分胆怯,细若蚊蚋的声音穿透寂静,轻唤了一声:“爹......” 这一声呼唤,本意或许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 却不料那声音中蕴含的温婉与依赖,如同蜜糖般粘稠又甜蜜,无形中更让予天云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提醒着他刚才那令人不堪的一幕。 他的指尖因愤怒而不自觉地颤抖,目光犹如能点燃一切,责备的话语呼之欲出,却在关键时刻,被一个来自侧旁的男声打断。 “岳父。” 随着这一声呼唤,予天云的视线从愤怒中抽离,首次落在了一直站在旁边的沈慕尘身上。 沈慕尘身材修长,此时已经整理好了衣装,身着一袭深邃的鸦青色锦袍,显得更为挺拔俊逸,气质超凡脱俗。 按常理,一名深夜探访女子闺房的男子,被女方父亲撞个正着,无疑是一桩极为尴尬之事。 但沈慕尘却能坦然面对,大方地向他行礼,并直接称呼他为岳父,这份镇定自若,让愤怒中的予天云不禁感到几分惊讶。 只是这份惊讶很快就被汹涌的怒意淹没。他脸色阴沉,手指直指床上的予浅浅,语气冰冷,命令道:“先把衣服穿好,出来说话!” 随着他的身影退出房间,予浅浅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波澜,趴在柔软的枕头上,任凭泪水肆意流淌,发出细碎的啜泣声。 沈慕尘闻声回望,注意到她因抽泣而微微颤动的蝴蝶骨,显得格外脆弱。 他轻手轻脚地移到床边,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轻唤,“浅浅。” 声音里充满了心疼与温柔。 予浅浅缓缓抬起她精致的脸庞,腮边的泪痕宛如清晨露珠挂在娇嫩的花瓣上,闪过令人心疼的微光。 她的长发,如同被风暴肆虐过的夜空,一半随意散落在柔软的枕面上,另一半则紧贴着因紧张与激情而湿润的脊背,形成一幅既混乱又迷人的画面。 肌肤如同凝脂般细腻光滑,犹如轻轻一触便会留下印记,而那雪白的颈部与微微隆起的锁骨之间,是他霸道痕迹的无声诉说,每一寸都是他们纠缠的证据。 她的眼眸模糊了世界,泪光中带着一种无助与哀伤,相较于刚才与他独处时的哭泣,此刻的情感更加汹涌,犹如内心深处的防线彻底崩溃。 沈慕尘将她温柔地拥入怀中,那宽厚的胸膛成为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他低下头,嘴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带着温度与安慰,轻声道:“浅浅,别害怕,我会用我的一切来呵护你。” 可是,予浅浅似乎没有听见,她扭动着身子,侧过脸庞避开他的亲吻,内心的慌乱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 回想起昨晚,她后悔不已。只因那杯酸甜混杂的梅子酒,让她的思绪变得有些模糊,只想逃离尘世的喧嚣,尽早寻得一片宁静。 偏偏在这时候,沈慕尘出现了,带着他独有的魅力,闯进了她原本平静的世界。 她承认,那一刻她的心被某种不明的力量牵引,冲动如潮水般不可遏制。 当他承诺婚姻,许诺带她远走江州,那梦幻般的未来让她无法抗拒,于是她冲动地回应了他的吻,犹如那是一个可以通往幸福的密语。 可是,当激情褪去,理智回归,她试图制止这场突如其来的狂澜,但他的温柔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他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宠溺与珍视,每一次呼唤“浅浅”,都让她心中的防线一点点崩溃。 最终,她顺从了那份温柔,手指紧紧扣住他的肩膀,指甲几乎嵌入他的肌肉之中。 感受着他在耳边低沉的呢喃,那些细碎的话语如同月光下最温柔的抚慰,将她的哽咽细细研磨,融入了无尽的夜色。 她的泪水似乎成了他温柔的催化剂,他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声音里满是关切,“浅浅,为何哭得如此伤心?是谁让你这般难过?” 他那不容拒绝的坚持,如同烈火一般炙烤着她,迫使她说出那个让脸颊染上绯红的秘密。 直至所有的抵抗都被温柔所化解,她仰起头,任由汗水与情感混杂,分不清是自己的温热还是他的狂野。 目光无意间飘向床头,那里摆放着一个被她无意间触碰而破裂的水蜜桃,汁水四溢,如同她心中那份复杂难言的情绪,一阵阵涌动,无法平息…… 她感到喉咙犹如被火灼烧,干渴难耐,唇瓣因缺水而微微皲裂,每几分呼吸都加重了她对水的渴望。 而他,似乎全然不顾她的急切,只是一手轻轻按在她的唇上,另一手温柔却坚定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决心,犹如是在告诉她,此刻的安静比什么都重要。 予浅浅试图将那些令人尴尬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但每当思绪触及,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滑落,留下一道道晶莹的痕迹。 她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湿润,眼中燃烧着责备的火焰。 直直地盯着沈慕尘,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愤懑,“这都是你的错!原本只要一次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你却非要拖着我不放。如果你早点让我回家,我又怎会被爹发现这样的事情?” 面对她的指责,沈慕尘没有辩解,只是默默承受着她的捶打,胸膛犹如成了她发泄情绪的港湾。 他紧紧拥抱着她,那温暖而坚定的气息包围着她,鼻翼间隐约传来一股淡雅如兰又带有几分麝香的男子气息,令人心安又沉迷。 他轻柔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怜爱和歉意,“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别出门。我去和你父亲解释一切。” 听到这话,予浅浅下意识地抓紧了沈慕尘的衣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掩藏着内心深处的无助与忧虑。 她心里明白,无论沈慕尘如何去说,只要她还承认予天云是自己的父亲,就不得不面对即将到来的对话。 想到这里,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在心头,让她几乎窒息。 她的身体因为疲惫而显得异常酸软,试图站起身来,双腿却像失去了支撑,膝盖无力地弯折,又一次重重地跪在榻边。 膝盖上顿时浮现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疼痛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抬头望向沈慕尘,予浅浅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责怪、依赖、还有无法言说的痛楚。 沈慕尘见状,眉头微挑,眼神里满是疼惜,随即轻轻俯身。 温柔地为她按摩受伤的地方,语气轻柔如同春风,“对不起,浅浅,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看到沈慕尘伸出的那双修长而熟悉的手,予浅浅心中一阵翻涌,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身体不自觉地发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正当她强撑着单腿想要下床时,背后突然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将她紧紧环抱。 “别动,让我帮你拿衣服。” 沈慕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此时的予浅浅,感觉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无声地抗议着,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会引发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如同行走在无尽的刀锋之上。 她无力地点点头,依言坐在床沿,裹紧被褥,静静地等待着沈慕尘的归来,心中情绪翻滚,既有期待也有不安。 地上那件已成碎片的贴身小衣静静地躺着,犹如在诉说着无法挽回的破碎,显然已无法再为它的主人提供任何遮蔽与温暖。 第122章 等待 沈慕尘缓缓踱步至柜旁,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木质柜面,透出几分犹豫。 一层层的柜门在他细致的动作下缓缓开启,直至最底层,他的目光忽然凝固,犹如在那幽暗的深处寻找着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 予浅浅在一旁等待,渐渐失去了耐性,心底不禁泛起了疑云。 她暗自思量,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小衣肚兜,为何沈慕尘竟要如此费神地寻觅? 那些平常不过的衣物就静静躺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到底在寻找什么,又或者是在迟疑什么? 良久,沈慕尘终于从那深藏的角落里取出了一件藕粉色的绣荷花纹小衣,那精致的花朵在微弱的光线下犹如活了过来,透露着淡淡的温柔。 他轻轻抖开那件衣物,每一道褶皱的舒展都似乎带着某种仪式感,然后,他迈着稳健的脚步走向予浅浅,那双眼睛如同深潭,认真且专注地审视着她。 予浅浅在这突如其来的注视下感到一阵局促,接过了那件小衣,她的声音略带不解地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沈慕尘眉头微蹙,视线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事物,飘向了遥远的地方。 他不经意间的一句询问,却如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你能穿得下这件吗?” 予浅浅正欲将那细软的带子绕过手臂,听到这话,动作不由自主地一顿,顺着沈慕尘的目光看向那小衣,脸上不禁染上了一抹羞赧的红晕。 她轻咬下唇,心中暗自思量,的确,那尺寸看上去有些紧促,或许真的不合身了。 想起往昔家中拮据,她总是用旧衣拼凑缝补,只要能蔽体,从未过多考虑是否合身或美观。 沈慕尘无声无息地移到她背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那悬空的带子,细腻的动作里带着温柔。 他的指尖犹如带着魔力,随着带子的缓缓收紧,轻轻地滑过她背部细腻的肌肤,留下几分战栗。 汗水在这一刻犹如成了她情绪的见证,沿着她光滑的皮肤悄然渗出,就像夏日清晨被晨露浸湿的荔枝,带着一种微妙的诱惑与不安。 “沈慕尘,你快点。” 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难掩的焦急与娇羞。 沈慕尘低下头,用脸颊轻轻摩擦着她的肩颈,那一刻,早晨被她踹下床的记忆涌上心头,体内的热意犹如被重新点燃,心中情绪翻滚。 他暗自思量:若是今夜予天云未能归来,自己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这个与她亲密接触的机会? 在她的肩头,他轻轻落下一吻,犹如是对即将结束的温柔时光的留恋。 在予浅浅愈发急切的催促声中,他将两根带子轻轻勾缠于指尖。 而后,一股柔和却又坚定的力量自他手上传来,向后一拉,那带子便紧紧地系成一个结,不容分说。 这一拉,让予浅浅的心脏猛地一颤,呼吸几乎凝滞,她有种异样的感觉,犹如沈慕尘的每一个动作都隐藏着某种深意。 她回过头,眼中带着几分责备与困惑,“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简单的一问,却犹如包含了万语千言,期待着一个足以解开她所有疑惑的答案。 沈慕尘的手轻轻搭在她腰间,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与温柔,语调轻描淡写地说:“以后啊,定要为你寻得一身量身定做的衣裳。” 这一句简单的话语,却似春风拂过心田,悄悄种下了温柔的种子。 可是,两人之间犹如存在着看不见的屏障,对话间流露出的,是彼此未曾察觉的错位与不解。 他们的心思,就像是两条平行的河流,各自流淌,从未交汇。 予浅浅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心中泛起一阵涟漪,却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正当此时,门外隐约传来予天云深沉而缓慢的声音,如同乌云压境,打破了室内的温馨,“浅浅,能出来一下吗?爹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那声音低沉而带有几分压抑,让予浅浅心头不禁一紧,犹如被无形的寒气包裹,连背上的汗毛都根根竖立起来。 她没做过多犹豫,迅速从沈慕尘臂上取过衣物,动作里藏着一份焦急与不安。 穿戴完毕后,她在铜镜前停留了片刻,镜中的少女面若桃花初放,绯红的双颊上晕染着羞涩,美得令人心动。 随后,她与沈慕尘一前一后,踏出了房门,步入了外面的世界。 堂内光线昏暗,予天云的身影隐于阴影之中,手中端着一碗浑浊的老酒,那酒液映照出他沧桑的面容。 三碗烈酒下肚,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生活的苦涩与无奈。 直到门扉轻启,那已快四年未见的女儿,缓缓步入他的视线。 望着那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容颜,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年幼时的她,梳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脸颊圆润可爱,时常抱着他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叫着“爹爹”。 那一刻,那些温馨的画面如同暖阳,让予天云胸中的怒意悄然融化,留下一片柔软与感慨。 对于这个女儿,他的情感总是混杂着矛盾与复杂。 记得她刚出生不久,就被送进了古庙,那里的道士无一不惊叹于她的非凡骨相,预言她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命。 作为初为人父的予天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惜花费二两银子,请高人占卜,为她取了一个寓意美好的名字。 予浅浅,在这偏僻的大凉乡,这样的名字无疑是独一无二的。 自小,这孩子便与母亲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反而常依偎在他的身旁,这份依赖让他心头生出无限欢喜。 相比起那个憨厚老实的儿子,他更加偏爱这位柔弱温婉的女儿,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 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生怕生活的几分风雨会伤及她分毫,任何劳累的活计都不曾让她沾手。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儿的眉眼渐渐与她的母亲愈发相似,那份曾经因妻子而起的怨怼。 不经意间在他心中投下了一道阴影,使得他对女儿的宠溺,也带上了几分丝刻意保持的距离。 说起来,这事儿还得从头讲起。 他,一个曾风光无限的小城商人,竟不慎落入他人精心设计的赌局,欠下了数额惊人的赌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厄运,他的心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逃亡,成了他眼前唯一的出路。 在夜深人静,收拾简陋行囊准备离开之际,他站在摇曳的烛光下,久久凝视着熟睡中女儿稚嫩的脸庞。 带还是不带?这是个让他肝肠寸断的问题。 他生怕自己的困境会牵连到无辜的女儿,一旦那些凶神恶煞的债主找上门来,娇弱的她如何能承受得住半点风雨? 可若留她一人,又怎忍心让她独自面对未知的恐惧与孤独? 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最终,他还是狠心地选择了独自离开,那份如刀割般的愧疚,从此深深地埋在了他的心底。 予天云这个名字,在江湖上也曾是个响当响的名号,但此刻,这个名字却承载了太多无处诉说的苦楚。 回忆起刚才自己冲动地闯入家门,那双小手紧紧抓住衣角,女儿予浅浅眼中流露出的既是惊喜又是畏惧的眼神,他心中就像被针扎一般。 他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不慎伤害到多年未曾亲近的女儿,让好不容易相聚的父女之情再添裂痕,于是选择了暂时退避,到门外平复内心的激荡。 可是,当他再次抬眼望向屋内时,一幕景象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他心头剧颤。 女儿予浅浅的手,正被一名陌生男子轻轻牵着,低着头,似乎有些羞涩地跟随着走出房门。 予天云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手中的酒碗被悄然搁置,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名叫沈慕尘的男子。 他注意到了沈慕尘嘴角那一抹新鲜的伤口,不大不小,血迹隐隐可见,显然是不久前咬伤的痕迹。 而就在片刻之前,沈慕尘在屋内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为“岳父”之时,那处伤口还不曾存在…… 予天云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这等胆大包天之举,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对女儿轻薄无礼,举止放肆不说,更有意图通过一番花言巧语,让他成为自己的岳父! 仅凭这点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现,也想成为他予天云的乘龙快婿? 简直是痴心妄想! 握紧酒碗的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予天云拍案而起,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浅浅,到爹这里来。” 予浅浅的心犹如被千万根细线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面对父亲的呼唤,她内心慌乱无比,既不敢抬头直视那严厉的目光,也无法鼓起勇气迈出半步。 空气似乎凝固在这一刻,父女之间的距离变得前所未有的遥远。 终于,予天云的耐性耗尽,他猛地站起,愤怒如同火山爆发,将手里的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声音响彻整个堂屋,“予浅浅,我叫你过来!” 这是一间弥漫着浓郁酒香、空间狭小的堂屋,昏黄的灯光摇曳,映照出一家人心中的波澜。 第123章 别伤害他 予浅浅的脸颊因紧张和羞愧而泛起了红晕,尽管与父亲已分离五年,但她依然知道予天云那温和外表下隐藏的严厉与不容侵犯的尊严。 平日里,他总是以笑面迎人,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但凡触及他的底线,任何人都别想轻易逃脱惩罚。 而此刻,那被激怒的父亲形象,让予浅浅的心底不禁升起一股畏惧。 予浅浅心头如同被千斤重石压着,她的眼眸闪过不安。 声音细微却坚决,努力地想要澄清那场突如其来的误会,“爹,真的,这其中有些误会,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 而沈慕尘则是一步上前,动作温柔却坚定地将予浅浅护在自己的背后,犹如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迎接着来自予天云那锐利如刀的目光。 他的衣袍随风轻轻摆动,月光如水,洒落在他瘦削却挺拔的肩头,为他平添了几分超脱尘世的孤高之感。 那身姿,即使是阅人无数、行遍大江南北的予天云也不得不承认。 在气质与外貌上,少有人能与沈慕尘媲美,更别提常年蜗居于闭塞山村,日常所见多为凡夫俗子的予浅浅了。 沈慕尘仅凭这一副出色的皮相,就真能轻而易举地掳获了她女儿的芳心吗? 予天云内心混杂着不甘与愤怒,一边摇头叹息女儿的纯真懵懂。 一边怒视沈慕尘,指控他心怀不轨,“你还敢亲昵地称呼她为浅浅!我女儿的名字岂是你这种浪荡公子可以随意呼唤的?你本应安守县城,享受荣华富贵,却偏要来这乡间挑逗良家女子,居心何在?” 话语之间,满是不屑与轻蔑,予天云显然已将沈慕尘预设为那些游手好闲、品行不端的权贵子弟。 面对责难,沈慕尘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恭敬地垂首致歉,“岳父教训的是,私会浅浅确是我的不是,尤其是选择在深夜,但此举实有苦衷。我斗胆恳求,岳父能否耐心听我一言?” 沈慕尘面容坦荡,语声清朗,如珠落玉盘,悦耳动听,但这似乎更加剧了予天云心中的不快。 可是,出于好奇及对事情原委的探究欲,他仍是冷声道:“说来听听。” 沈慕尘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望向予天云,缓缓道:“岳父多年未归,可能对村里的情况不太熟悉。自今年六月起,我便来到此地,接替了里正之位,一直以来都勤勉尽责。可是,有一件事始终萦绕心头,难以释怀——那就是前任里正吴允在离任前,曾对我有所托付……” 说到这里,他微微抬头,目光直接对上了予天云,语气中带着几分迫切,“岳父可还记得,您曾经对吴允有过的某些交代或是指示?” 予天云被这一连串的话语砸得头晕目眩,先是惊讶于沈慕尘竟然还隐藏着官职的身份,尽管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但在乡间已是足够让人侧目。 他心中刚要涌起的疑惑还未及沉淀,紧接着便被沈慕尘口中提及的那个熟悉的名字掀起了另一波巨浪。 “吴允?” 这个名字如同一阵春风拂过记忆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予天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个仓皇逃离的夜晚,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匆匆将一对年幼的儿女托付给了这位老友吴允,眼神中满是不放心的恳求。 他反复叮咛,务必确保孩子们衣食无忧,生怕他们在这动荡的日子里受到半分委屈。 情急之下,他甚至从自己本就不多的盘缠中硬是挤出几两碎银,颤巍巍地递到了吴允手中,那银子上似乎还带着体温,寄托着一位父亲沉重的托付与期望。 吴允那时的承诺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似铁锤敲打在心上,那么笃定,那么不容置疑。 此刻,予天云的目光低垂,凝视着女儿予浅浅裙摆上的针脚,那些交错重叠的线迹,见证了无数次的修补与缝合。 那些丑陋而杂乱的缝线,宛如一只因寒冷而失去羽毛的鹌鹑尾羽,显得格外凄凉。 这每一针每一线,都刺痛了他的心,让他一时之间难以言语,心中情绪翻滚。 沈慕尘的声音再次响起,沉稳而带有几分温存。“岳父大人,其实在吴允离开村庄前往他方之前,就已经将您的托付转告于我,嘱咐我要尽心尽力照顾浅浅。作为女婿,我怎能不尽心尽力?我常常早晚不息,关心浅浅的饮食起居,是否有所短缺。只是浅浅性情坚韧,多次婉拒了我的帮助。而我,对她的倾慕之情日益加深,实在不忍心看她独自承受生活的艰辛,于是便萌生了娶她为妻的念头。起初,浅浅并不愿接受我的情感,直到最近,她才点头答应成为我的妻子。昨晚,我只是如往常一般前来探望浅浅,并未想到岳父您会在此刻归来。” 说这话时,沈慕尘的眼神坚定而无畏,没有丝毫闪躲,犹如他所述的每一个字都是铁打的事实。 可是,予天云闻此言却是怒火中烧,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让你照顾我女儿!这就是你的照顾方式?把她照顾到成了你的枕边人,你还敢说这是照顾?!” 手指颤抖着指向沈慕尘,那份愤怒犹如要将空气点燃。 予浅浅眼见父亲情绪失控,连忙上前搀扶,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试图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她侧过脸庞,快速眨动了几下眼帘,用眼神无声地向沈慕尘求助,希望他能用恰当的话语缓解这份紧张的局面。 沈慕尘略微沉思,显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眉头轻轻蹙起,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予天云猛地闯入屋内,眼前的一幕如烙印般刻入心扉,沈慕尘尴尬至极,一时间竟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回应当下的情境。 他与予浅浅,衣衫散乱,紧紧相依在一个温暖的被褥之中,犹如在那私密的空间里。 他们只是单纯地在分享着彼此的体温,低语交流,犹如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的轻声细语和温馨的气息。 予浅浅内心焦急如焚,她不解为何沈慕尘此刻会如此迟疑,犹如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她只好亲自起身,轻手轻脚地为父亲予天云斟上一杯清茶,声音细若蚊蚋,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爹,先饮一口茶,润润喉,莫要因他人的缘故动怒伤身。” 言罢,她的目光中闪过几分祈求,希望这杯茶能稍微平息父亲的怒火。 予天云等候半晌,终得女儿主动开口与他对话,一股深藏于心底的慈爱之情顿时如同闸门开启,奔涌而出。 特别是听到“外人”二字从女儿口中说出,他心中的不满似乎找到了出口,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释然。 他拉起予浅浅柔嫩的手,声音柔和下来,却带着几分戏谑,“你也明白他是外人?那为何方才还要为了他与我争执不休呢?” 予浅浅感受到父亲手劲之大,几乎让她手背生痛,但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挤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坚定,“爹,我没有与您争执,我只是害怕您会责备我。” “我的浅浅,爹怎会轻易怪罪你呢?” 予天云嘴边挂着笑意,语气里满是宠爱,但话音未落,他的脸色骤然一沉,“浅浅,是谁教你说这些搬弄是非的话?” 他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穿透了女儿的身体,直接射向沈慕尘,那眼神中充满了质询和不悦。 予浅浅见状,连忙移步挡在沈慕尘面前,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衣裙的边缘,语气诚恳而迫切,“爹,此事并非全然沈慕尘之过,我也有一份鲁莽……如今,既然左右女儿即将成为沈慕尘的妻子,又何必再耿耿于怀呢?”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已经感到难以继续。 予浅浅微微仰首,眼中闪过坚定,“爹,您或许不知,沈慕尘他对我真的很好。曾经,我险些落入恶人之手,正是沈慕尘挺身而出,将我从危险的边缘拉了回来……” 可是,予天云的注意力并未完全放在女儿的话语上,他注意到女儿脸颊上仍残留着羞赧的红晕,那双明眸时而偷偷望向沈慕尘。 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二人之间似乎仍有着某种默契与情愫流动,让予天云心中情绪翻滚。 这一幕还未等女儿嫁为人妇,心思竟已飘忽不定,犹如偏离了正轨! 予天云的脸色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沉郁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指尖细微的颤抖泄露了他内心难以遏制的愤怒与失望。 他目光一扫,迅速锁定了墙角那不起眼的扁担。 那扁担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静静地躺在角落,却隐隐透出一股寒意。 予天云大步流星,几乎是怒气冲冲地抓起扁担,脚步沉重而坚定,每一步都踏出了地板的轻微呻吟。 他高举手臂,那扁担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带着风声,目标直指沈慕尘。 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猛然跃出,予浅浅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沈慕尘身前,双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腰。 眼神中既有坚决也有哀求,回头恳求道:“爹,求您别伤害他!”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力量。 第124章 本能 予浅浅眼角的余晖捕捉到了那扁担毫不留情地从斜侧挥来的画面,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 恐惧让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心脏在胸腔中狂跳,犹如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后背,温柔却坚决地将她与沈慕尘的位置互换。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包裹,予浅浅感觉自己犹如被纳入了一个温暖而又坚固的避风港。 她微微仰头,对上了沈慕尘那清澈如水的眼眸,那眼神中既有安抚也有深深的包容,让她一时之间忘了身处何方,只愿时光停留此刻。 紧接着,“啪”的一声巨响,扁担重重地落在了沈慕尘的背上,那声音之响亮,让人心惊胆战。 力度之猛,单是听闻便能想象那肌肤之下必定留下了一片瘀青,更别提沈慕尘身上原本就有的旧伤,万一触及筋骨,后果不堪设想! 予浅浅心中焦急万分,踮起脚尖,急切地想要检查沈慕尘是否受伤,手忙脚乱地探向他的衣领,声音里满是忧虑,“快把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出血。” 可是沈慕尘只是轻轻勾起嘴角,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淡然与从容,“我没事。” 烛火摇曳,昏黄的光芒在房间内游移,给沈慕尘的身形镀上了一层厚重的暗影,增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屈。 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缓缓转过头,面对着予天云,再次深深弯下腰,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动作中透露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尊严。 这一刻,予浅浅和予天云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予天云定睛望着沈慕尘,只见他身上层层叠叠的锦缎在微弱的光线下闪耀着细腻的光泽,腰间玉环随着他鞠躬的动作轻轻碰撞。 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就连脚上那双雕工精细、图案繁复的鞋子,都透露出主人不同凡响的身份与品味。 沈慕尘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贵气与雅致,与这间简朴甚至略显寒酸的小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宛如一幅精心装裱的名画被错放在了粗糙的木框之中,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引人注目。 沈慕尘的额头轻触地面,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诚恳与坚定,“岳父大人,在下知道自己性情中有着些许鲁莽与冲动,但对我心中挚爱的浅浅,我的情感如同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纯净而炽烈。我的心意,天地可表,日月可鉴,此生我的世界仅容得下她一人,若非她,我誓不再娶。如若有幸能与浅浅共结连理,成为终身伴侣,我必定会用我的全部生命去爱护她、尊重她,绝不允许她遭受丝毫的委屈与伤害。” 予浅浅内心情绪翻滚,她既感动于沈慕尘的深情表白,又忧虑着他方才下跪磕头所可能加重的伤口。 她轻柔地蹲下身子,目光中满是温柔与心疼,“沈慕尘,你先起来吧,别再跪着了。” 与此同时,她似乎不经意间向父亲予天云投去了带着责备与嗔怒的一瞥,那眼神犹如在无声地质问。 予天云与女儿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那原本高举欲落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放了下来,手中的扁担无力地滑落,伴随着沉重的“哐当”声砸在了地上。 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心中暗自懊恼。 原计划中的小小惩戒,在目睹女儿不顾一切挡在沈慕尘面前的瞬间,化为了无奈与复杂的情绪,手中的力道也因此失了准星。 嘴角微微抽动,予天云心中的不甘与倔强显露无疑。 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向沈慕尘低头认错,于是重新坐回那张斑驳的板凳上。 拍了拍沾染了尘土的裤腿,用一种略带讽刺的语调说道:“话虽好听,但承诺此生唯她一人,世事无常,谁能保证你将来不会三心二意呢?” 沈慕尘挺直了脊梁,目光与予天云短兵相接,那份不屈与真诚透过眼眸传递开来,“岳父大人,我言出必行,一旦承诺此生唯浅浅一人,我的心中便再容不下其他。” “那后院那些个预备纳为小妾的女子呢?难不成你将来不会改变主意,让她们将家搞得乌烟瘴气?” 予天云质疑道,声音里充满了怀疑与不满。 “绝无此事,岳父请放宽心。” 沈慕尘回答得斩钉截铁。 予天云冷笑一声,显然对这样的保证并不买账,心想着:甜言蜜语谁都会说,待到遇见了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恐怕就不是这样说的了。 沈慕尘适时地调整了话题的方向,语气中透露出几分锋芒。 “可是,岳父大人您离家五年,饱经风霜,却是否知晓浅浅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所承受的种种苦难?当她备受邻里白眼,孤身一人面对同村乡亲的欺凌时,您并未在她身边;当她身无分文,陷入困境,几乎命悬一线之时,您也未能及时出现。如今您骤然归来,却直接向我提出要求,这是否显得有些过分,甚至有些冷漠呢?” 沈慕尘的话语中既有对予浅浅深切的疼惜,也隐含着对予天云长期缺席的责问。 予天云眉头紧锁,眉宇间犹如有千斤重担,声音中带着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这是在质疑,作为父亲的我,未能尽到应尽的责任吗?” 沈慕尘微微欠身,语气中饱含诚挚与尊重,缓缓回答:“绝非指责,只是想表达,以往岳父未能为浅浅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天空,那么从今往后,就请允许女婿接过这份责任,成为她的避风港。” “爹!” 随着沈慕尘的话语落地,予浅浅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予天云脚边,晶莹的泪光在她的眼眶里闪烁,似是即将坠落的晨露。 她声线颤抖,却异常坚定地说:“爹,我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他从未强求我,亦未使我受丝毫委屈。请您不要再责难他了,好吗?” 此刻,窗外一只乌鸦振翅而起,划破了沉闷的空气,予天云的目光穿过这对跪伏在地上的年轻男女。 直视着远方,胸膛起伏,怒意犹如要冲破喉咙而出:“予浅浅,你为何如此急于嫁人,这般不耐烦!” 予浅浅心中明镜似的,清楚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定会招致旁人的嘲笑和斥责,认为她不知羞耻。 但此时此刻,她骨子里那份倔强和决心被彻底激发,让她不顾一切地道出了心声,“爹,没错,我是急着要嫁!这份心意并非一时兴起,自第一眼见到沈慕尘,我的心里便有了他的影子。在我最需要您陪伴和支持的时候,您总是缺席,如今归来,非但不弥补往日的遗憾,反而要拆散我们。爹爹总说爱我,难道这就是您所谓的爱的方式吗?” 拆散情侣,哪一对父母愿意亲手做这样的事? 予天云震惊于女儿话语之犀利,一语中的,直接触及到一个父亲对女儿深沉而复杂的爱,这番话,她是跟谁学会了这等锋芒? 正当予天云的怒火即将如火山般喷薄而出时,后方的房门悄然开启,打破了室内的紧张氛围。 黑暗之中,予大柱袒露着坚实的臂膀,双目炯炯有神,其中蕴含的愤怒和决心如炬火般明亮。 他已默默在室内倾听了许久,内心的怒潮不断累积,终于按捺不住,挺身而出。 他知道父亲对妹妹予浅浅的疼惜,不愿见其伤心,因而对沈慕尘手下留情。 但予大柱不同,他血液里流淌的是不容家人受半点欺侮的坚决,无论是谁,胆敢轻视他们,挑衅他的家庭,就算拼上性命,他也要让那人屈服,承认错误! “沈慕尘,你口口声声说想娶我姐,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哄骗她的!” 予浅浅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与不平,眼眸中闪过对沈慕尘行为的质疑与失望。 予浅浅话音未落,脸色便因恼怒而显得有些苍白,“说什么呢你.......”她试图辩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冷硬打断。 予大柱冷声如冰,锐利的目光犹如能穿透人心,他猛地转头,直视着予浅浅,“还有你!爹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反过来利用这份宠爱要挟咱们爹!” 话语间,不满与警告意味浓厚,使得周围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予浅浅内心感到一阵委屈,认为予大柱的指责纯属无理取闹,她不愿再与之纠缠,遂拉着沈慕尘的手臂,欲一同起身离开这尴尬之地。 但就在这微妙的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予大柱的拳头紧握,猛地向后一收,蓄势待发,目标直指沈慕尘! “小心!” 予浅浅惊呼脱口而出,几乎在同一时刻,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本欲出击的予大柱竟意外失去平衡。 一只脚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障碍绊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朝一侧歪斜,最终踉跄着摔倒在地,尘土飞扬。 原来是予天云,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左脚。 眼神中透露着几分散漫与不屑,轻描淡写地瞥了予大柱一眼,“行了行了,这里又不是衙门,你还想扮演判官不成?” 言语间,充满了对予大柱冲动行为的讽刺与不悦。 第125章 质问 予大柱捂着隐隐作痛的脚踝,艰难地站起身来,满脸困惑与不甘。 他看向予天云,声音中带着几分质问:“爹,这不仅仅是公不公平的问题,您没看到沈慕尘带我姐回她房间的样子吗!” 话语间,满是对沈慕尘行为的不信任与愤慨。 可是,予天云并未亲眼见到那一幕,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的判断。 他淡淡回应,“好了,说不定是你姐自己邀请的呢。” 这句话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令在场的三个人神色各异。 予浅浅咬紧了鲜红的下唇,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言表。 沈慕尘则轻轻挑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似乎对此情景早有所预料。 予大柱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向予天云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疑惑,“爹,您的意思是……您真的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这一问,犹如是最后一根稻草,将房间内的氛围推向了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予天云的视线转向了跪在地上的予浅浅,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你先起来吧。” 他并未直接回应予大柱的疑问,这种模糊其词的态度让予浅浅一时间捉摸不透,心中情绪翻滚。 她选择了沉默的抵抗,继续跪在那里,低垂的头颅隐于阴暗之中,犹如是在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坚持与倔强。 面对女儿的倔犟,予天云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真的不打算起来了?你这孩子,爹何时说过不允许你嫁给他?何必如此固执?” 言语间虽带有责备,更多的却是父亲对女儿深深的疼爱与无奈。 予浅浅闻此言,不由微微一怔,旋即缓缓抬起螓首,清丽的双眸犹如深邃的夜空。 映入了周遭点点灯火,犹如遥远星河在此刻倒映于她的瞳仁之中,闪过期待与惊喜的光芒。 “爹,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柔和而带着按捺不住的欢欣,像是春日里破冰而出的细流,清新而又充满生机。 她急于确认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急促间起身,裙摆却不慎缠绕在脚踝,身子微倾,似乎即将与大地亲密接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道身影几乎同时伸出援手,动作默契而迅速,如同风中轻扬的柳丝,温柔地护住了这将坠之花。 予天云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将予浅浅从沈慕尘的怀抱中轻轻拉至自己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女儿如花绽放的笑容上,那两颊浅浅的笑涡如同初绽的桃花,明媚而又短暂,令他心中情绪翻滚。 这样的佳人,怎忍心轻易放手,让其落入他人怀抱? 予浅浅连续不断地以那娇滴滴、甜腻腻的声音问道:“爹,你真的答应了吗?” 与先前那份倔强任性的模样截然不同,宛如换了个人般。 予天云心头涌上一股情绪,连声应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安抚内心的复杂感受。 片刻之后,一个念头猛然闯入他的脑海——难道,女儿在沈慕尘面前,也总是如此温顺乖巧? 这个想法让他胸口莫名地憋闷。他强压下这份不悦,语带诚恳地说:“为父不会骗你,这是真的同意了。” 话音刚落,他又转向沈慕尘,神色变得严肃,“你,跟我出来一下,有些话要单独说。” 予浅浅闻言,眼波流转,晶莹剔透的眸子满含期盼地望向沈慕尘,像是在无声询问。 沈慕尘以一个细微却坚定的点头作为回应,随即随同予天云步入夜色。 户外,一阵凉爽的夜风拂面而来。 廊下一盏孤灯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幽幽的光芒,与远处天际渐渐泛起的晨曦相呼应,夜的边际被一抹淡淡的白色所取代。 四周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蝉鸣声打破了宁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即将破晓的微妙氛围。 良久的沉默之后,予天云的目光缓缓聚焦于沈慕尘身上,似乎在这一刻,所有的考量与疑问都凝聚于此。 沈慕尘保持着嘴角那一抹淡可是不失恭敬的微笑,沉稳地问道:“不知岳父大人深夜召见,有何要事相商?” 予天云闻此,不由得冷哼一声,语气中透着不满,“别一口一个岳父,你这声岳父我还担待不起。” 沈慕尘听后,不恼不怒,只是从容地点了点头,依旧礼貌回应,“岳父言之有理。” 予天云胡须轻颤,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真是个软硬不吃的角色,明明身为岳父,却总是在他这里处处碰壁,毫无进展。 心中的不快逐渐累积,最终化为一句直截了当的话语,“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浅浅了。” 这句话,既是无奈,也是决绝,犹如在宣告一段未开始便已结束的故事。 沈慕尘身形微顿,眼中闪过几分讶异,缓缓抬起深邃的双眸,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归于沉静。 予天云的面容在微风中显得更加冷峻,鼻间轻轻发出一声冷哼,心中暗自思量。 方才在屋内满口应承,无非是权宜之计,为了安抚女儿那颗易感的心。 否则,他又怎能安心让沈慕尘独身步入这幽静的庭院,与自己面对面地展开这场蓄谋已久的对话。 接下来的话语,才是他真正的意图所在,是他为女儿铺设未来之路的关键一步。 沈慕尘犹如洞悉一切,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默默地低下头,以一种近乎于谦卑的姿态准备聆听即将到来的一切。 他心中波澜不惊,似是早已预料到这场谈话的不易。 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予天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考究与审视,“观你举手投足间,言谈有度,不似寻常门第所能孕育出的气质,想来你的家族底蕴定是颇为深厚吧?” “底蕴”,这个词对沈慕尘而言,承载着太多过往的记忆。 的确,若时光回溯至太平王权倾朝野之时,沈家的荣光足以令世人仰视。 沈慕尘嘴角轻轻上扬,勾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祖上留下的基业确实丰厚,但时过境迁,到了我这一代,已是风光不再,比不得往昔的辉煌。” 闻言,予天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惋惜,但随即又化作了深深的叹息。 如此看来,沈慕尘也不过是个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罢了。 可是,若是他能够更加细致入微地观察,便会察觉到沈慕尘所操持的口音,并非大凉本地的方言,而是带有京城官话的韵味,透露出几分非同寻常的背景。 “既然如此,那我更不可能将女儿许配给你。” 予天云的语气中带着决绝,“你这样一个依仗家族余晖的公子,又如何能保护得了浅浅?更何况,你的身份……终归是低了一些,与她的尊贵并不相配。” 此言一出,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倘若予天云以品行不端为由,拒绝将女儿嫁给沈慕尘,尚能为人所理解,但竟然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低微? 这个理由,在知晓沈慕尘真实身份的人耳中,无异于天方夜谭。 沈慕尘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出自名门正统的永安王府小王爷,即便如今落魄如斯,他的身份依旧远超一般百姓之上。 予天云凭什么轻视于他?这份轻蔑,对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来说,无疑是荒谬至极的。 沈慕尘心头的疑惑愈发浓厚,而他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予天云身上那件看似朴素实则价值连城的石青色直裰。 那布料,分明是采用皇家专享的祥云袍材质,其市价不菲,一匹足以让湘地最顶尖的绣娘耗费上百个日夜,精工细作,方能织就一幅云卷云舒的华美图景。 这样的细节,无疑加深了整场对话背后的复杂与微妙。 予天云在这五年间犹如人间蒸发,他的踪迹成了乡里邻里茶余饭后的猜谜。 众人纷纷揣测,这位曾经平凡的村民究竟踏上了何方土地,又经历了哪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以至于如今归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沉稳与贵气。 当沈慕尘的目光不经意间与予天云交汇时,予天云显得从容不迫,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袖上细腻的织纹。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缓缓开口道: “看你的神色,似乎也认得这衣物的来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隐瞒,这些年我远游四方,历经风雨,若非有些许积蓄和成就,怎敢贸然回乡?至于浅浅的婚事,你就别多想了,我绝不会轻率地将她托付给任何人,她的未来夫婿……” 说到这里,予天云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豪与自信,“即便不是王公贵族之后,也至少得是个在京中有着实权的老爷,最低限度,也该是位新科状元。” 言毕,他得意地环视四周,浑然不觉自己的一番豪言壮语,正对着一位真正的状元之才。 沈慕尘那双深邃如夜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予天云。 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那笑中带着几分释然与无奈,“岳父所言极是,浅浅之貌,确需位高权重者方能配得上她的风华,更能护其周全。” 予天云闻言,心中暗自点头,觉得这年轻人还算识时务,懂得适时退让。 在他看来,沈慕尘如同想要啃食白菜的小兔,却不知这白菜并非轻易可得。 既然如此识趣,他予天云日后或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毕竟在京城,他还是有几分人脉的。 可是,沈慕尘接下来的话语却如晴天霹雳,震得予天云心神大乱——“岳父可还记得年弘八年那位状元及第之人?” 第126章 难以置信 “年弘八年……”予天云眉头紧锁,努力在记忆的长河中搜寻那个年份的片段。 那时,他刚踏入繁华的京城,一切还都是那么陌生而新鲜…… 突然间,予天云恍然大悟,他猛地将目光聚焦在沈慕尘身上,从头至脚细细打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右脚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半步,手指因震惊而不自觉地颤抖,指向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 “浅浅唤你沈慕尘,你自己也承认名叫沈慕尘,沈慕尘……” 这几个字犹如重锤般击打在他的心头,每一个音节都让他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信。 太平盛世之下,一场突如其来的皇家风暴,令举国震惊,太平王权势倾颓,一夕之间被剥夺封地。 其子,那位素有“才俊”之名的小王爷沈慕尘,更是被无情发配至边远之地大凉。此事在京师之内,已是街谈巷议,无人不晓。 予天云,一位饱经风霜的村中长者,对于朝堂之事虽不甚关切,却也风闻一二。 可是,命运弄人,他如何能预料,那传闻中的落魄贵族,竟会踏足自家简陋的村落,更不曾想,面前这位气质非凡、卓尔不群的男子,正是沈慕尘其人! 予天云倚靠在窗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沈慕尘的脸上。 那高耸的鼻梁,如同山峰般挺拔,细长的眉眼犹如精心绘制的水墨画,而他那温文尔雅的面容,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更显出一种超脱凡尘的俊逸。 这一切细节,无一不在证实着予天云心中的猜测——此人非沈慕尘莫属。 回忆起自己往日对沈慕尘不经意间的冷言冷语,予天云顿感羞愧难当,脸颊发热,心中暗自懊悔。 世间事,果真如戏言所讲,好运有时便会从天而降,金龟婿,这等好事,竟也轮到了自己头上? 常言道,做母亲的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份情感,放在身为父亲的予天云身上,亦是分毫不差。 他时而偷瞄沈慕尘,时而转身,装作悠然望天,内心却是翻江倒海,先前的轻蔑与不屑,此刻已烟消云散,代之以复杂的情感混杂。 但,予天云嘴角牵起几分苦笑,脑海中浮现出女儿受过的委屈与辛酸,沈慕尘那昔日的尊贵地位和光芒,在此瞬间犹如泡沫般破灭。 诚然,他并不稀罕这些外在的光环,坚信自己的女儿值得拥有更好的归宿。 予天云脸上的皱纹因深沉的怒意而显得更加深刻,声音里透着威严,“沈慕尘,你欺瞒我女,婚前便行苟且之事,单凭此点,我完全有权命人将你严惩不贷!别误会,我并非下不了狠心,只是念及浅浅之情,方饶你一遭。但你要明白,如今你失去了一切爵位权势,身无分文,妄图求娶我家浅浅,无异于白日做梦!” 坊间传言四起,有言圣上数度邀沈慕尘重返京都,真伪难辨。 即便沈慕尘真能卷土重来,重登权力巅峰,也无法动摇予天云坚决反对这段姻缘的决心。 沈慕尘留给他的印象太过负面,他不敢拿女儿的幸福冒险,更不相信沈慕尘能给予女儿真正的幸福。 在这片偏远的土地上,两人的命运,似乎已悄然定格。 “行了,”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耐与决绝,犹如再多的解释都是多余,“你走吧,日后都别再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冬日里的寒风,刺骨而又冷漠。 从最初,他就未曾考虑过将予浅浅许配给沈慕尘,这份坚决,如同冰封的河面,不容几分暖意的融化。 沈慕尘听闻此言,身躯微微一震,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的面容渐渐凝固,犹如被风雪侵蚀,变得如霜雪般冰冷。 沉默,成为了他此刻最沉重的回答,其中蕴含的情绪复杂难辨,既有无奈,也有不甘。 予天云的脚步沉稳,一只脚已迈过了门槛,临行前的一瞥,目光锐利地落在沈慕尘身上,犹如在宣告某种终结。 “你在这等着,我进去与浅浅说几句话。” 他的声音中带着威严,这简短的命令背后,藏着无需多言的深意——等待,或许遥遥无期,他的态度,再明白不过。 沈慕尘的脸上虽然浮现出顺从的神色,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抹悲哀与坚定。 他知道,这个“等待”,恐怕不仅仅是时间上的延宕,更是心间距离的无尽拉扯。 予天云步入屋内,缓缓坐下于桌旁,眼神深深地看着予浅浅,语气里带着几分沉重与不舍,“爹与你说件事。” 这话虽简单,却似有千斤重,压在他的心头,也沉沉地落在了予浅浅的心上。 屋外,予浅浅的目光穿过门缝,紧紧追随着沈慕尘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的疑问如同藤蔓般疯长:他们刚才的对话,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为何沈慕尘没有跟着进来,难道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吗? 正当她欲起身呼唤沈慕尘之际,却被予天云有力的手紧紧握住腕部,不容分说地按回原位。 予浅浅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无奈,只能勉强集中注意力,心不在焉地回应,“你说吧。” 予天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挑选,锋利而直接,“爹还不能让你嫁给沈慕尘。你想啊,一个真正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人,怎么会婚前就做出轻薄女子之事?他的行为,说明他既能对你如此,对他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予浅浅闻言,头轻轻摇晃,眸中闪过不信与坚持。 在她心中,她与沈慕尘之间的情感,是两情相悦,自可自然。 哪里有父亲口中那般不堪。她急忙为沈慕尘辩护,声音里充满了急切,“他不是那样的人,爹,你不知道,他曾经救过我。记得那晚大雨倾盆,山路上泥石流频发,若不是他不顾一切冒雨上山寻我,我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 她的语调中满是感激与深情,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予天云闻言,脸上掠过一抹错愕,显然,他之前并不知晓这段往事。 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庞,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 那些独自面对风雨的日子,女儿所承受的一切,让他心疼不已。 深思熟虑之后,他更加坚定了不让予浅浅与沈慕尘有任何发展的决心,那份保护的欲望,如同护犊的老鹰,强硬且不容置疑。 他轻叹一口气,目光中满是深沉与无奈,缓缓说道:“浅浅,你尚且年幼,这世间的纷扰复杂,远非你所能想象。听话,按爹的安排来,爹何时又做出过不利于你的决定?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在京城为你,为我们这个家,谋求了怎样的一份重任?”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字都透露着作为父亲的沉重责任感。 予浅浅心绪烦乱,丝毫没有留意到父亲话语中的苦心孤诣,只是随口反问:“什么重任?”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显然心思早已不在这个话题上。 予天云见状,轻轻扳过女儿的肩膀,使她无法继续眺望窗外的风景。 脸上刻意露出几分怒意,语带严厉地说:“我已明确告诉你,不能与他有所牵扯,你为何还这般执拗?你现在不明白,爹如今的身份地位,足以让你嫁给一个更为出色、更能给你幸福的男人!” 予浅浅眉头紧锁,不悦之情溢于言表,“我谁也不嫁,爹,你别再胡说八道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少女特有的倔强与坚定。 予天云的面色愈发阴郁,“你年纪尚轻,很多事情不懂。沈慕尘在京都时,早已有了一门亲事!那家的姑娘至今未嫁,日夜期盼着他能回去履行婚约!” “他若真要娶你,便是对那位姑娘无情的背叛!一个能够轻易背弃承诺的人,怎保他日不会再次如此!” 这话一出,如晴天霹雳般在予浅浅心中炸响,耳边犹如只剩下嗡嗡作响,再也听不清父亲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良久,她才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爹,你这分明是诬蔑,沈慕尘他怎么可能……”她的话语中满是不可置信,眼中闪过泪光。 予天云神色坚定,不容反驳,“爹从未骗过你,五年前我初到京城,街头巷尾传颂最多的便是沈慕尘与当朝首辅之女的佳话,众人皆言二人乃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予浅浅闻言,情绪逐渐平静,她与父亲四目相对,试图从那双历经沧桑的眼中寻找几分动摇或欺骗的痕迹。 但父亲的目光坚决,无丝毫闪躲,这让她的内心不由得生出几分动摇。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不信与疑惑混杂在一起。 她知道沈慕尘的为人,那个温柔以待、言出必行的男子,怎会做出这样背信弃义之事? 那些甜蜜的誓言,那些温柔的眼神,难道都是假的吗? 为了寻求真相,予浅浅猛地推开父亲的手,大步流星冲向屋外。 此时天边已是一片明亮,晨曦初照,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层柔和而朦胧的光晕之中。 远处的山峦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金辉熠熠,微风轻拂,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曳,犹如也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唏嘘不已。 都已奔至门扉边缘,予大柱的身影蓦然凝固。 他在廊柱的阴影下猛然回转过宽阔的肩膀,怒意与不甘混杂的声音穿透清晨的宁静,“不必再眺望了,沈慕尘,他已经离去!” 第127章 目睹 予浅浅的脚步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留下一串急促的回响,她追逐了几步,最终只能停驻在院落中央,无助地目睹沈慕尘渐行渐远的背影。 晨曦微露,光线似乎也带着几分留恋,轻轻洒在她的肩头,却温暖不了那颗因离别而逐渐冷却的心。 谭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与沈慕尘并肩而行,两人低语交谈,谭影的话语似乎带上了某种魔力,让沈慕尘那原本阴郁的面容稍稍舒展开来。 但眉宇间仍旧锁着一抹沉重,犹如是风雨欲来的天空,沉重而压抑。 当沈慕尘的足迹即将跨过门槛的刹那,他却鬼使神差地驻足,身体微微后仰,目光穿越空旷的院落,远远地与予浅浅的目光交汇。 那一刻,初升的日光犹如特意为他加冕,金辉轻抚在他的脸庞,给这决绝的离别平添了几分温柔。 风,不知何时起了,轻拂着他的衣襟,如同挥别的手,而他嘴角那抹浅笑。 虽然温润,却未能触及深邃的眼眸,犹如一切皆已释怀,又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未曾说出。 “沈慕尘——!” 予浅浅的声音划破寂静,饱含深情与不解,试图挽留住那即将消逝的身影。 可是,沈慕尘只是紧皱着双眉,几个大步便跃上骏马,未及回首,手中的马鞭已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随后便如离弦之箭,马蹄翻飞,朝着东方疾驰而去,直至他的背影彻底融入了远山的轮廓之中,再也看不见。 予浅浅立于原地,如雕塑般不动,双手双脚犹如被寒冰封印,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模糊不清。 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唯有胸膛里那颗心,跳得如此剧烈,几乎要挣脱束缚。 而这份痛楚,就连悄然走近的予天云的关切,都无法让她从沉思中惊醒。 予天云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懊恼与愤怒,他向着沈慕尘消失的方向投去不满的一瞥,“我就知道,那个小子根本靠不住!故意让他在外头等上一等,想看看他是否有耐心,结果他真的就转身走了!” 视线收回,他转向予浅浅,语气中多了几分温柔的慰藉,“浅浅,莫怕,有爹在。他若胆敢欺负你,我绝不容许他在大凉地界立足半步……” 予浅浅却轻轻蹙眉,打断了父亲的话。 转身独自步入屋内,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爹,您误会了。他离开,必定有他的苦衷,或许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即刻返回处理。” 虽然口中这般宽慰自己,但那份被遗弃的感觉仍旧在予浅浅心中蔓延,她不禁暗自揣测,究竟是何等紧迫之事,能让他连一句道别都不说,就这样匆匆地离开? 思考之际,手指紧紧攥住了挂在胸前的貔貅玉坠,犹如那是她唯一的慰藉,也是连接彼此的最后一线希望。 这块温润如水的玉坠,是在昨夜那场缠绵悱恻的温存之中,不经意间从沈慕尘腰间的扣环轻轻滑落,悄无声息地隐匿于锦被的柔软褶皱之中。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才被不经意的翻身所唤醒,悄然硌痛了予浅浅细腻的背部。 引得她一阵轻呼,眉头紧蹙,娇嗔地从沈慕尘手中夺过这冰凉的小玩意,威胁着要将它远远丢弃。 沈慕尘的笑声温暖而低沉,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轻轻拥她入怀,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满含宠溺地道:“我的浅浅当真是机灵,一眼便瞧中了我身上的至宝。若是它碍了你的眼,我便将它交由浅浅保管,从今往后,你便是它的守护者,也是我心中无价的宝贝。” 这枚玉坠,来自他早逝姑母的遗赠,承载着家族的祝福与深厚的情感,对于沈慕尘来说,其意义非凡。 此刻,他愿将此物交付于她,无疑是将心中的重要位置,毫不保留地向她展现,那份信任与深情,无需多言,已然明了。 予浅浅内心深处坚信,这样一位将心中珍视之物赋予自己的男子,断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至于外界传言中的京城未婚妻,那个或许正满怀期待守候他归来的女子,予浅浅要求的,不过是沈慕尘亲自归来。 站在她的面前,解开一切谜团,给予最直接的解答。 若那只是空穴来风,自是最好不过;但万一,那女子真的存在…… 想到这里,予浅浅白皙的手指紧握成拳,细嫩的指甲不自觉地嵌入手心,留下一道浅浅的血色痕迹。 若沈慕尘真的胆敢玩弄感情,欺骗于她,那么,她定不会善罢甘休,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脸颊上泛起的红晕,既是愤怒也是羞愤,眼中闪过坚决与不甘。 理智在内心不断说服自己,或许一切只是误会一场,但要她毫无保留地再次信任沈慕尘,却也绝非易事。 在潜意识的角落里,那个关于京城少女的猜想如同千万只蚁群啃噬着心房。 让予浅浅心痒难耐,恨不得即刻生出双翼,穿越千山万水,直抵京城,亲自在街头巷尾探寻,验证那些流言蜚语的真实性。 可是,身体的不适又岂止是心头的烦扰? 回想起昨夜与沈慕尘共度的疯狂,从床榻辗转至地板,再从书案回到床边,激情与汗水混杂的夜晚。 令她此刻全身酸软,汗液粘腻,双腿微微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唯有依靠着桌沿,方能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躯,不让疲惫与虚弱显露分毫。 予浅浅心头的烦躁如同野草般疯长,她暗自嘀咕,昨晚拼尽全力的人分明是自己。 而到了后半夜,她却只能无助地红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掌心间啃噬,犹如那些辛劳都未曾存在过。 反观予天云,晨光中他神采奕奕,面貌一新,好似那夜的劳累对他毫无影响。 她厌烦于予天云在耳边的不断絮叨,决定找个借口避开。 予浅浅故意做出疲态,手指轻轻摩挲着困倦的眼角。 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缓缓说道:“爹,孩儿一夜未眠,有些乏了,想先去洗漱一番。” 予天云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挽留,他的大手握住她细滑如丝的手腕,却感觉像是握着一条灵活的游鱼。 她稍一扭动,便轻易挣脱了父亲的掌握,那细腻的触感犹如水面掠过的微风,不留痕迹。 趁着这个空隙,予浅浅轻巧地闪身奔向后院,手里提着的木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伴随着“哐当”一声钝响,稳稳落入井中,与井壁碰撞发出沉闷的回音。 清冽的井水因这突来的闯入而泛起层层细腻的波纹,就像是少女心中轻轻漾开的秘密。 她俯身靠近那口年代久远的井沿,探头向井下望去,只见浅浅的水面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倒映出井口上那张清秀而略显忧虑的脸庞,犹如是被井水雕刻出的一幅精致画卷。 可是,这幅画中的井水却已降至最低,露出斑驳的井壁,让人不免忧心忡忡。 予浅浅的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愁云,连日来的酷暑如火炉般笼罩着村庄,连续半个月无雨,井水日益枯竭,形势严峻。 昨日,她特意叮嘱弟弟予大柱,要他下井将水道再挖深一些,希望能缓解眼下的饮水危机。 可是今日一早,为何井中又是空空如也? 予浅浅心中疑惑与焦虑混杂,转身对着屋内高声呼唤,“予大柱,快来这儿看看!” 屋内的声响戛然而止,旋即,予大柱顶着一头蓬乱的发丝,半梦半醒地走出,听见姐姐说井水再次告罄,他几步并作两步来到井边。 仔细查看后,眉头也跟着拧成了疙瘩,“怎么这么快又干了?我昨天明明已经努力加身了的啊?” 这样寻常的疑问,姐弟俩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倒是予天云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意外。 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问道:“你说水井是你挖的?你一个小小少年,竟有本事下到井底去开凿吗?” 这句话,似是质疑,又似是惊诧,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予大柱嘴角挂着几分不以为然的笑容,显然对予天云的质疑感到好笑,道:“除了我,还能有谁愿意操这份心?家中的铜板紧巴巴的,如同秋末枯萎的荷叶,每一片都承载着生活的重负。姐姐曾私下里提及,未来打算举家迁往风景如画的江州,为了这个梦想,她要求我们省吃俭用,每一枚铜板都要用在刀刃上,不能有半分浪费。这口井水若不由自己动手开凿,就必须求助于山坡上那位力大无穷的予大鸣了!他那双臂膀如同松木般坚实,为乡亲们凿井十数载,经验老到,可请他出马,没有三四十文铜板可是万万不行的!” 要知道,在这个世道,三四十文铜板可不是个小数目。 放到集市上,区区一文铜板便能换取两个热腾腾、外焦里嫩的烧饼,足够一个劳作半天的汉子果腹。 予天云闻言,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大凉之地,连年干旱,风沙侵袭,土地坚硬如磐石,别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便是成年人,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凿出一口井,也绝非易事。更不用提这背后的艰辛与汗水了。 第128章 别胡闹了 他环视着周遭这个简陋至极的小院落,斑驳的墙壁,稀疏的草房,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生活的不易。 一种深沉的内疚如同春日融冰的溪水,缓缓涌上了他的心头。 原来,在他离家的日子里,一双儿女竟是如此艰难地度日。 正思量间,只见予大柱手持一把老旧的锄头,身形一晃,一只脚已不自觉地迈向了尚未完工的井口边缘,犹如下一刻就要跳下去,亲自承担起这重大的任务。 予天云眼疾手快,连忙上前,双手紧紧搂住予大柱的腰身,将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回现实。 “别胡闹了,这井哪是你该凿的!” 话语中既有责备也有心疼。 予大柱却不依不饶,用力挣脱父亲的束缚,少年的倔强与不服输显露无疑,“我不干谁干?姐姐还在等着用水做饭呢!”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向予浅浅投去一瞥,那份挑战与炫耀的情绪,即便是瞎子也能感受得到。 诚然,在这个村落里,予家是个特例,与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截然不同。 在这个家里,所有的好东西,从衣裳到食物,乃至平日里的小玩意儿,都是优先供给予浅浅这位姐姐的。 而留给予大柱的,往往是姐姐用剩下的,显得格外寒碜。 从小到大,予大柱因此不知多少次找予浅浅的“麻烦”,试图通过各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感,每天与姐姐唱对台戏似乎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而予浅浅往往选择无视他的挑衅,但这并未减少两人的争执。 很多时候,争吵最终会闹到予天云那里,而每一次,即便心中情绪翻滚,予天云的天秤始终偏向于予浅浅。 这使得予大柱心中的不满与委屈如同被封印的泉水,越积越多,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每当夜深人静,这些复杂的情绪便会悄悄爬上心头,啃噬着他脆弱的心灵。 如今,那位久未谋面的亲爹终于踏进了家门,予大柱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不服输情绪犹如被春雨滋润的嫩芽,悄悄地、却坚定地探出了头。 他故意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用那双犹如能说话的眼睛望向父亲,语带无辜地说:“爹,您也知道,若是我今天不继续凿那水井,姐姐晚上就没有干净的水用来沐浴了。您是了解她的,稍有不顺心便要责骂我,甚至动手教训。这可如何是好?我还是赶紧下去,趁着天色未晚,多凿几下吧。” 予浅浅站在一旁,内心的无奈与不屑几乎要溢于言表。 她心中暗自嘀咕,这兄长的矫情之态,怎么如同炎炎夏日里的一杯绿茶,甜腻中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凉意? 表面上,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挑衅似的说:“哟,您老人家要是不愿意,尽管站在这儿好了。不过,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说动手就动手哦。” 面对妹妹这番无赖的回应,予大柱始料未及,不由得轻哼一声,心中的不满如同被风吹起的灰尘,四处飘散。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坐在主位上的予天云,满眼期盼地问道:“爹,您看,我是继续凿呢,还是就此作罢?要么就是儿子受点累,把水井凿出来;要么,就是让姐姐稍微忍耐一下,身上脏一点也无妨,您说呢?” 予天云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在认真权衡着两个选择。半晌,他在予大柱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声音深沉而有力,“你下去接着凿吧。家里谁都可以受点委屈,唯独你姐姐不可以。” 这话里的偏爱毫不掩饰,直截了当。 “爹!” 予大柱的抗议声中带着几分不甘,他的脸颊因气愤而涨成了酱紫色。 一旁,予浅浅笑得花枝乱颤,鼓掌庆祝,这一幕更是让他如鲠在喉,难以忍受。 可是,主意毕竟是他自己出的,又能如何反悔? 怒火中烧的他狠狠地剜了予浅浅一眼,随即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再次小心翼翼地迈向井口。 只见他双脚紧贴着井沿,一点点地向下摸索,井壁的粗糙触感透过衣物传来,提醒着他每一步的艰辛。 正当予大柱准备再次投身于苦差之时,予天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好了,别摆出那副苦瓜脸了。上来吧,我自会找人来帮忙。” 听见这话,予大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箭步跃出井口,转瞬间却又疑虑重重,“爹,您说找谁来帮手?咱们家境贫寒,哪有多余的钱去雇工啊?” 予天云微微一笑,将双手背在身后,那绣着银线的袖口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过细微却耀眼的光芒。 他嘴角勾出一抹自信的弧度,淡淡地说:“谁说咱们家一贫如洗了?” 随后,予天云领着一双儿女步入屋内,家的气息温暖而熟悉。 正当一家三口准备休憩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清晰而有力。 予天云泰然自若地坐在雕花木椅上,身体轻轻向后靠去,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威严与从容。 “进来。” 他的话语简短而有力,如同下达命令,那语气中既有家长的威严,也藏着即将揭晓秘密的神秘。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沉稳而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一群身着粗陋衣饰的男子依次踏入门槛。 他们的头顶统一包裹着形似桶状的头巾,身上的麻布宽衫边缘以深色的皂边勾勒,显得质朴而又带着几分粗犷。 每人肩上都挑着看似不起眼却分量不轻的木箱,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似乎在轻微地震颤。 这些箱子尽管体型不大,外表更是普通至极,红漆表层斑驳陆离,剥落的痕迹犹如在诉说着它们经历的无数岁月与风霜。 但当它们被逐一摆放在院落中央时,哪怕周围空旷,竟也奇迹般地让这片空间显得局促起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感。 予浅浅与予大柱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困惑,他们不约而同地向院中踱步而去,试图寻找答案。 那些粗使仆人,犹如有着某种默契,不待主人吩咐,便整齐划一地弯下腰,深深施礼,同时口中高声呼喊:“小姐!少爷!” 这两声呼唤,犹如平地起雷,震得予大柱猛地一怔,少年如同被突然定格,傻傻地站在箱子旁,显得手足无措。 半晌过后,予大柱犹疑地指向自己的鼻尖,声音微颤地问道:“你们...是在叫我吗?” 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予大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心下暗想,自己一个胸无点墨、只会舞枪弄棒的粗人,怎会有人称呼他为少爷?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相较于予大柱的愕然,予浅浅则显得更为镇静自若。 她缓步走向最近的一只箱子,轻轻揭开了覆盖其上的红布。 只见箱子的横木上挂有一把铁锁,那锁扣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摇摇欲坠,犹如随时都会断裂开来。 就在她正欲询问之际,一名仆人已敏捷地递上了钥匙,语气恭敬地说:“小姐,请您用这把钥匙开启锁扣,看看里头究竟装着何物。” 对于予浅浅而言,这突如其来的“小姐”称谓无疑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一种微妙的激动与不安在心头混杂。 尽管内心波澜起伏,她表面仍旧保持着从容,浓密的眼睫毛轻轻一抬,发出一声柔和而略带疑惑的“嗯”。 她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从仆人手中接过了那把沉甸甸的钥匙,这一刻,犹如连空气都凝固了。 那男子的目光犹如被无形的细线牵引,紧紧跟随在予浅浅曼妙的身姿之后,他的眼神迷离,心中暗自诧异。 这藏匿于山野深处,予老爷的掌上明珠,竟如同脱尘出俗的仙子一般,她的风采与气质,与京城中那些出身名门,备受赞誉的千金小姐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她的容颜,若是在繁华如梦的京城展开一场美的竞逐,恐怕难以寻觅第二个与之媲美之人。 就连被誉为京城第一美女,首辅府上的才女陆知云,若是与她并肩而立,那引以为傲的绝色也将黯然失色,分不得半点秋意。 而对于庭院中众人各异的思绪,予浅浅浑然未觉,她轻盈地弯下腰,手中那把古旧的钥匙缓缓插入锁扣之中,“咔哒”一声轻响,宛如开启了一个未知世界的门户,箱盖应声而起。 箱内所藏,并非金银财宝,而是十几匹质地各异的布料,它们静静地躺着,像是等待被人发现的秘密。 最上层的布料显得颇为粗糙,线头纷乱,缺乏精细的加工,予浅浅眉宇间闪过几分不满,继续深入探寻。 她的手指滑过一匹匹布料,最终停驻在了一段丝绸之上。 那丝绸光滑如水,细腻的触感犹如直接抚慰到了她的心田,她将手掌轻轻覆盖其上,感受着那份难得的温润与柔软。 正当她以为触碰到了箱底,准备收回手时,一个坚硬的物体不经意间触及了她的手腕,带来一阵意外的触感。 好奇心驱使之下,予浅浅轻轻拨开了遮挡在眼前的粗布,顿时,一抹耀眼的金色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金条,闪耀着令人心动的光芒,直射入眼,令她微微眯起了眼。 除此之外,箱底还散落着零碎的金块与银币,以及一叠叠整齐码放的银票和田产契约,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无声诉说着一段隐秘的故事。 第129章 箱子 而这一切,旁边的予大柱还未及细数,那装满秘密的箱子就被予浅浅迅速合上。 动作之快,让他愕然无语,只能瞪大双眼,满脸的震惊与不解望向予浅浅。 予浅浅自己也是心潮澎湃,快速盘算着。 她环视着院中一字排开的六个木箱,每一个都可能藏着类似的秘密,加起来的财富,恐怕不是区区几千两能够衡量的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庞大财富,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巨石,激起了层层波澜。 不对! 在此之前,村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一种共识。 予天天云为了躲避什么,一定是藏身到了县城之内,没有人,哪怕是她予浅浅自己,会想到他竟然会选择远赴京城作为避风港。 京城,那可是何等之地? 那是权贵云集、繁华无双的所在,每一片土地都贵比黄金,寸土不让! 若是这地契上所记载的真的是京城的某处产业,那其价值保守估计也要数万两白银啊! 对于京城的物价值几何,予浅浅虽然没有确切的概念,但那份直觉告诉她,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财富! 她那平凡的父亲,居然手握如此巨资! 这难道意味着,作为他的女儿,自己也一跃成为了旁人眼中令人羡慕的小富婆? 可是,这笔巨额财富究竟从何而来? 予天云在京城里究竟经历了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的历练,才能够在一夕之间累积起这样一笔财富? 更让予浅浅费解的是,既然在外头过得如此风光,父亲为何又选择在这个时候匆匆归来? 而且,他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气息…… 并非是那种衣锦还乡的荣耀与骄傲,反而更像是遭遇了某种危机,不得不选择归乡避难! 她对自己的父亲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和村里的予大柱一样,都是没什么文化,靠着一身力气吃饭的普通人。 但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真正让人担忧的是,父亲那几乎无可救药的赌博嗜好,那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的赌瘾! 也正是因为这个赌瘾,祖父辛辛苦苦积攒下的那些微薄家业,才会在父亲一次次的赌桌上灰飞烟灭! 一个自制力如此薄弱的人,怎么可能在京城那样的大染缸里洁身自好,甚至还能赚得盆满钵满呢? 予浅浅深深觉得,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波折。 她踱步进入屋内,心中的疑惑与不安如潮水般涌来,正当此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她不禁背后生寒,冷汗顺着脊背悄悄浸湿了衣衫。 带着满腹疑虑,予浅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予天云跟前,急切地将自己的担忧化为言语,“爹,这些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光明正大的途径?” 她欲言又止,想提醒父亲莫不是陷入了别人的圈套,被骗取了财物,却又害怕自己的猜测过于阴暗。 担心父亲或许动用了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以至于这所谓的财富其实沾满了罪恶与不义。 正当她在脑海中反复斟酌,试图找到一个既能表达关心又不至于太过直接的提问方式时,屋外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材敦实,面容略显沧桑的中年男子步入屋内,此人正是那次陪同予天云前往京城,并负责管理他在京城宅邸的官员,符兴。 符兴轻轻托举着精致的茶杯,杯中碧螺春的翠绿在热水的滋润下更显生机,茶香袅袅升起。 伴随着他的言语,温暖而沉稳,“老爷,这是您平日最爱的碧螺春,去燥清热,最适合您在繁忙之余品味。” 予天云缓缓接过了茶碟,双手轻握,那一抹淡雅的茶香犹如瞬间穿越了喧嚣,直抵心田,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又满足的“嗯”,犹如连日的疲惫都被这香气抚平。 符兴的眼神温柔地转向了一旁的予浅浅,她的脸上挂着几分不解与困惑。 符兴的面容圆润,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和蔼,“小姐,您可能有所误会。其实,我们老爷在京城里担任着官职,那些看似不菲的银两,无一不是从官府的正规渠道,作为俸禄与赏赐得来,绝对光明正大,毫无瑕疵。” 他的话语轻柔如春风,没有半点波澜,犹如在讨论的不过是明日天气或是午时该准备哪些佳肴般平常。 可是,这番话却如同巨石投入了予家姐弟心中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予大柱的眼眸因惊讶而圆睁,声音中带着不可思议,“你说我爹在京城里做官?真的?假的?他究竟担任的是什么职位?就凭我爹那样的……也能做官?”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禁摇头苦笑,这情景实在太过超乎想象。 予天云嘴角含笑,眼角的余晖轻轻扫过儿子的面容,手中的茶盖轻轻刮过杯沿。 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声响,话语中多了几分得意,“不信吗,儿子?你爹我在京城可是名声显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以为院子里那些沉甸甸的箱子是怎么来的?全靠你爹我一己之力,辛辛苦苦挣回来的!” 予大柱一时语塞,望着院中那些无声证明着一切的箱子,金银之光即便在日光下也显得分外耀眼,心中的疑惑与不信瞬间烟消云散。 他猛地跪坐在父亲脚边,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光芒,近乎恳求地问道:“爹,你真的在京城里做官了!那……你究竟是做什么官的啊?” 予天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骄傲与自得,微微仰起下巴,似乎在享受这一刻的尊荣,却不急于揭晓答案。 此时,一旁的符兴见状,微笑着代为解答,语气中带着几分敬重,“小少爷,咱们老爷可不得了,乃是当朝的国师大人!” “国师?” 予大柱眉头紧蹙,满脸的疑惑,“那是什么样的官?姐,你知道吗?” 他急切地转向予浅浅,只见她同样眉头紧锁,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片刻之后,予浅浅的眉头渐渐舒展,轻轻点了点头。 国师,那可是执掌国家祭祀、顾问帝王的重臣,虽然她了解不多,但那份崇高的地位与神秘,她还是略知一二的。 这份认知,让她的心中也涌动起了几分激动。 予天云出生于大凉边陲的一个不起眼小村落,那里山峦环抱,清溪潺潺,却因交通不便,教育匮乏,导致他未能接受多少正规的学堂教育。 自幼便展现出对古老术数的好奇与天赋,他凭借着从祖辈那儿学来的粗浅易理与相术知识,在村间邻舍间开始了替人算命、观手相的日子。 尽管技艺并不精湛,常常是上午刚预测晴空万里,午后便细雨绵绵,乡亲们也多半当作乐子,一笑置之。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予天云在县城边缘勉强搭起了一个小摊位,一块褪色的布帘,上书“天机泄露”四个大字,显得格外寒酸。 每日过往的行人偶尔会出于好奇或玩笑心态,停下脚步,让这位“半吊子”术士卜上一卦,生意的冷清可想而知。 而说到国师,那可是帝都中响当当的角色,负责观测天文星象,为天子决策提供依据,地位尊崇至极。 在普通人眼里,这几乎是云端之上的存在。 予浅浅,予天云的女儿,对于自己父亲那拙劣的算命技艺能在京城摇身一变成为国师之事,自然是满腹狐疑,这中间的跨度之大,让她不禁发问,眼中充满了既好奇又不解的光芒。 予天云被女儿这一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得意与怀念之情,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渲染一番那段奇遇。 “闺女,你可不知道,爹这次能当上国师,全是因为遇到了一位贵人。若非他相助,我或许还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呢。” 予浅浅听得入神,顺手拉过一张板凳,示意父亲继续讲下去。 予天云抿了一口刚泡好的热茶,润了润嗓子,回忆起那段日子,“那是个不同寻常的春末夏初,今年立夏前夕,阳光毒辣得让人睁不开眼。那天,我正坐在摊位前,眯着眼睛为一位老伯解说着手纹,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嘈杂人声逼近,一群身穿锦衣华服的人马犹如风暴一般席卷而来,气势汹汹。我当时吓得手脚发软,还以为是官府来捉拿什么人犯,慌忙收拾起简陋的卦摊,预备开溜。” 予浅浅听得认真,忍不住插嘴问道:“他们该不会真是来捉你的吧?” 予天云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没错,正是冲我而来!” 提及此事,他脸上显出几分尴尬,目光不自觉地扫向一旁正在默默整理茶具的符兴。 符兴似乎读懂了主人的心思,无声地收拾完毕,便悄悄退了出去,留给他们父女俩更多的私密空间。 此时,予天云没了外人的顾忌,便放开了讲述,“那些人气势凌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瞧见我在摆摊,二话不说,几个壮汉上前,干净利落地用黑布蒙住我的双眼,接着不由分说将我像货物一样塞进了一个散发着草料味的大麻袋里,随后便被抬上马车,一路颠簸,带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神秘地方……” 第130章 什么地方? 予浅浅心头猛地一紧,眉宇间不由得凝聚起担忧之色,“什么地方?” 她的眼神犹如在无声地祈求,希望接下来的话语能带给她几分宽慰。 予天云咽了咽口水,嘴唇微动,终是吐出了两个字,沉甸甸的,“赵王府!” 这话一出,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予浅浅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在普通人的心目中,王府犹如云端之上的神祗居所,其内居住的皆是权势熏天、不可一世的贵胄。被赵王府盯上,无异于羊入虎口,凶多吉少。 予天云回忆起那段令他至今仍心有余悸的经历,眼神中闪过几分后怕,“我被抓进去时,吓得魂不附体,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完全不明所以,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爷,竟会惹来这等横祸。可谁曾想,王爷把我拘了去,并没有降下任何责罚,反而让仆役殷勤侍候,供给我饮食。就这样过了几日,他忽然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将我献给了皇上,要我用言语讨好圣上,让他龙颜大悦!” 听到此处,予大柱一脸震惊,眉宇紧锁,难以置信地问道:“王爷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啊?” 予天云初时也是满腹狐疑,但他的头脑向来灵活,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 原来赵王是看中了他游方道士的身份,想利用他对皇上下手,进行一场匪夷所思的布局! 彼时,老皇帝的身体已是每况愈下,靠着名贵药材维持着脆弱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心往往容易偏向于那些超自然的力量,期盼奇迹的出现。 赵王正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打算借助予天云,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于是,予天云换上了绣着八卦图样的道袍,在皇宫深处设下祭坛,为老皇帝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祛病驱邪之法。 香烟缭绕,符咒纷飞,整个仪式既神秘又庄严,连予天云自己在指挥着那些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的道士巫师时,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窥探到了天地间的某种奥秘。 这场闹剧不仅使后宫变得乌烟瘴气,连带着前朝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大臣们的奏折如鹅毛大雪般纷至沓来,恳请老皇帝严惩予天云这个妖言惑众的罪魁祸首。 可是,此时的朝堂早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操控,那操纵者不是别人,正是赵王。 有此靠山,予天云行事愈发胆大妄为,进出皇室宫殿如同家常便饭,每隔几日便呈上所谓的仙丹灵药,犹如每一次都是向世人炫耀他的特殊地位。 那枚金丹,闪耀着幽微的金色光芒,其中隐约可见细碎的水银与朱砂斑驳混杂,被小心翼翼地置于掌心。 予天云轻柔地将这些珍贵材料混合,手指间传递出丝丝温热,犹如是天地精华汇聚于此,渐渐地,它们在他的巧手下被耐心搓揉成一颗圆润光滑的丹丸。 坐在简陋的床边,予天云怀抱着年迈的老皇帝,眼神中既有决绝也有不忍。 老皇帝的眼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显得疲惫而虚弱。 予天云心中情绪翻滚,嘴边却缓缓吐出一句句古老而神秘的咒语,“金液还丹,金液炼形。长生不老,炼化飞升。行如飘风,皆在此一颗。” 声音虽轻,却如同穿越时空的钟鸣,回荡在这狭小的房间内。 言罢,予天云用指尖轻轻拨开老皇帝干裂的唇瓣,那唇几乎已失去血色,透露出生命的脆弱。 他几乎是虔诚地将那颗蕴含复杂情感的金丹缓缓送入老皇帝口中,动作温柔而坚定,似乎在进行一场神圣而又秘密的仪式。 赵王的承诺犹在耳边,那是一场关于权力与利益的交易。 予天云本以为老皇帝吞下这枚金丹后,一切都将按照计划发展,自己的命运也将因此彻底改变。 获得几亩薄田、几户庄子,更重要的是能将远在家乡的儿女接到繁华的京城,享受安稳富足的生活。 可是,世事无常,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老皇帝非但没有如预料中那般倒下,反而在金丹的滋养下,气色日渐好转,最终竟然能下床行走,生命力愈发旺盛。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予天云心头如被重锤击中,他的心情就如同一只惊慌失措的鸟儿,时刻担心着赵王的报复。 可是,命运再次翻转,老皇帝不仅没有追究,反而大加赏赐,赠予他良田千顷,金银无数,并封其为“国师”,地位一时无两。 更令予天云始料未及的是,老皇帝竟关切询问其子女的情况,得知予大柱尚未成家,便豪爽提出将公主许配给他。 而当听到予浅浅已有未婚夫时,老皇帝虽然稍显失落,但仍慷慨地表示要封她为县主。这一切如同梦幻泡影,让予天云措手不及。 在这令人窒息的恩宠之下,予天云知道树大招风,连忙跪伏于地,连连摆手,“陛下万万不可,微臣不敢承受如此厚爱!” 可是,老皇帝的旨意一旦传出,便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层层涟漪,予天云瞬间成为了朝野内外关注的焦点。 每踏进皇宫的长廊,他都会感受到四周或明或暗的目光,有的鄙夷不屑,有的畏惧闪躲,犹如他成了人们避之不及的灾难象征,昔日的朋友、同僚纷纷与他划清界限。 这场由一枚金丹引发的风暴,正悄然改变着所有人的命运。 这一群有眼无珠之辈,只觉得我阿谀奉承,向权贵摇尾乞怜,便对着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 全然不顾及自身斤两,也不自我反省一番,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几分成算? 所幸我并非心怀叵测之人,若是真的将他们的所作所为一一禀报给皇上,恐怕他们此刻还在梦中畅游,转瞬间就得跌落云端,连带着满门都得为他们的无知付出惨重代价! 予天云话音刚落,回想起在京城那段波涛汹涌的经历,一口气喝下了三大杯茶水,犹如这样才能稍微平息心中的激荡。 这段曲折离奇、波澜壮阔的叙述,令听者予浅浅与予大柱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 予大柱一面轻抚着兄长的背,帮助他舒缓情绪,一面低头沉思,再抬头时,那小麦色的肌肤上竟也泛起了浅红,犹如内心的秘密被悄然揭开,让他不由自主地羞赧起来。 这副既羞涩又纠结的模样,引得予天云和予浅浅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微眯起双眼,似是在无声地调侃。 予大柱吞吞吐吐地问道:“圣……圣上他老人家,真的有意将公主下嫁于我?” 话音未落,予天云一脚轻轻踹在了他的臀部,没好气地斥责道:“就凭你这点修为和德性,还想娶公主?简直是白日做梦!就算人家公主有胆量下嫁,我们予家的门槛还怕被踏破呢!” 予大柱捂着被踢的地方,虽然口中被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却仍不甘心地嘀咕着,“我私下里憧憬一下总可以吧?” 予天云冷哼一声,这段时间在官场的风尖浪口摸爬滚打,他深刻领悟到一个道理——妄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事物,只会徒增烦恼。 他语重心长地说:“自家的斤两你还不清楚吗?别学那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 予大柱的嘴角扯了扯,虽显得几分不甘,但还是无可奈何地承认了事实。 突然间,他又把目光转向予浅浅,摇了摇头,惋惜道:“那姐姐怎么办?她的县主之位,岂不是也要化为泡影?哎,真是可惜了。” 他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语,让予浅浅听了颇感不悦,她那如同远山般秀美的黛眉微微一皱,显露出不悦的端倪。 予天云见状,立刻一掌拍在桌上,呵斥予大柱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姐姐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假惺惺地表示遗憾!你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予大柱一时语塞,脸颊微红,支支吾吾地辩解着,“我,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提,这不也是咱们村里人私下里常聊的嘛!” 他的眼神闪烁,似乎为自己无意间触动敏感话题而感到不安。 予天云轻轻侧目,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与无奈,随即温柔地将手搭在女儿予浅浅瘦削的肩上,动作里满是对女儿的宠溺。 “浅浅,你别理他,那些闲言碎语怎能当真。为父何时让你有过半分失望?相信爹,圣上亲笔御赐的封爵文书就安安稳稳地放在咱京城的府邸里。等咱们父女俩一同归家之日,你便是大枫堂名副其实、光彩照人的县主了!” 予浅浅微微仰头,细碎的阳光穿透窗棂间摇曳的绿叶,斑驳陆离地映在她清秀的眉宇之间,如同晨露中绽放的莲花,纯洁而静谧。 她呢喃低语,声音轻得犹如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县主……吗?” “对,县主。” 予天云的目光深深锁住女儿那宛如深潭般乌亮的眼眸,那里犹如蕴含着星辰大海。 既深邃又闪耀着希望的光芒,连日光都被揉碎在其间,金辉与墨色混杂,犹如能吸纳世间万水千山的柔情。 他揽着女儿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度,言语中透出满满的自豪与决心,“浅浅,爹保证让你成为县主,你该感到高兴吧?你生来就有福星高照,这份荣耀是命中注定,谁也无法阻挡。” 第131章 惊喜 予浅浅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心中自然是满意的。 只是突如其来的巨变,让她沉浸在惊喜的旋涡中,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呆滞的表情下隐藏的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她的思绪迅速流转,回想起箱子中那些价值连城的织物——纹饰华丽的缂丝,嵌金绣银,若制成华服,轻柔的面料紧贴肌肤,相比过去粗粝的棉布衣裳,无疑是云泥之别。 而作为县主,更享有食邑、封地,甚至是出行的卤簿,这样的尊贵身份,绝非乡野丫头所能妄想。 可是,予浅浅心中还藏着一个疑问,她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声音虽轻却清晰地问:“爹,您在京城里过得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决定归来?” 这话里,既包含着女儿对父亲行动的好奇,也有隐隐的关切与不解。 予天云耳畔响起这突如其来的言语,嘴角那抹习惯性的温和笑容霎时凝固,如同冬日里被寒风骤然冻结的溪流,透出几分苦涩与紧张。 一旁的予浅浅,心头猛地一紧,犹如被无形的绳索悄然勒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她知道,父亲予天云若非遇到了困境,绝不会携带如此多的金银细软,如避难般匆匆返回家中。 这份仓促中的沉重,让空气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 予浅浅眸光微动,连续几次试图探寻究竟,言语间充满了关怀与迫切。 可是,面对女儿的追问,予天云只是苦笑一声。 眼神躲闪,似乎在逃避着什么,口中却以玩笑般的口吻掩饰道:“浅浅,为父这一路上马不停蹄,双腿未曾片刻停歇。腹中已是空空如也,饿得咕咕作响,你能否先给为父煮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解解这长途跋涉的疲惫?” 予浅浅脸上的那一抹因父亲归家而生的喜悦,犹如被一阵突兀的寒风吹散,瞬间化为了乌有。 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直勾勾地盯着予天云,犹如要穿透他的伪装,窥视到内心深处的真实。 感受到女儿那几乎能刺透人心的目光,予天云终于无法再回避,他轻轻避开女儿的眼神。 心知自己一向行事随意,惯于见机行事,如今面对女儿隐约的责备与不满,不由得暗自懊恼。 于是,他叹了口气,终是吐露了实情,“其实,父亲这次回来,并非有什么大祸临头。不过是几天前,在宫中的宫墨庆典上,偶遇了楚王,他突发奇想,非要我为他卜上一卦。” 提及楚王,其人身份显赫,同赵王一样,皆为圣人的同胞手足。 与年事已高、沉稳持重的赵王不同,楚王正值青年,血气方刚,性情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暴躁与易怒,是个轻易招惹不得的主儿。 予天云早有耳闻,楚王对他并无好感,因此在楚王提出请求的那一刻,他心中戒备万分,生怕其中隐藏着什么陷阱。 于是,他试图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想要借此摆脱这烫手山芋。 怎料,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圣人那温和而深邃的目光犹如能洞察一切,直接对他说道:“爱卿,不妨为楚王看看卦象,直言无妨,无需顾虑。” 在这位天下共尊的圣人面前,予天云哪敢再有丝毫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心惊胆战地为楚王细细查看面相。 半晌过后,他脸色凝重,如实禀告,“启禀陛下,楚王殿下印堂发暗,眼底隐现青白色泽,按相学而言,此乃凶兆,若继续居于宫中,恐怕会有不测之灾,务必小心为上!” 圣人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惊骇。 他刚从一场足以吞噬生命的重病中奇迹般康复,对于予天云的话语,自然是信之不疑,满座皆惊。 可是,他的唇齿尚未触碰那即将脱口的辩界,楚王猛然间攥住了予天云的手臂。 那双充满紧迫与笃定的眼眸紧紧盯着他,近乎呼啸地道:“国师大人的预言何其精准,睁开你的双眼,好好看看,这难道不是血光之灾的应验吗?!” 话语未落,楚王猛地挥动军拳,空气犹如都被这一击撕裂,予天云只觉一股力量自臂膀涌来,胸口如遭重锤。 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意识模糊中,只听得四周惊慌失措的嘈杂声。 “圣上震怒,当下命令侍卫将楚王扣押,要求他向我道歉。可楚王怎肯轻易低头,这一闹,朝堂上的官员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找到了绝佳的机会,他们争先恐后地对我父亲发起攻击,而我,自然成了他们泼脏水的对象。” 予浅浅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似是疑惑又似理解,“这么说,你这次回来,是为了躲避这场风波?” 予天云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没错。” 事实上,他所描述的不过是淡化后的真相。 现在的他,在京城几乎成了人人唾弃的笑柄,除了老皇帝外,再无他人愿意给予他应有的尊重。 与其在京都受尽白眼,还不如暂时回到大凉,至少这里,“国师”的称号还能让他在乡亲们面前保有一些尊严与权威。 为了不让予浅浅过分忧虑,他故作轻松地安慰道:“你不必太过挂怀,只需静待两三个月,待风头一过,你爹我依旧能挺直腰板,到时候咱们一家再风光回京也不迟!” 老皇帝私下已与他许下承诺,至多三个月,会平息这一切,派专人接他重返京城。 京城的人最是势利,风向说变就变,等到那天,予天云若能被皇帝召回,那些人还不抢着巴结奉承? 予天云的心里自有盘算,背后有靠山的他,并非孤立无援。 于是,他轻拍双手,试图打破予浅浅深锁的眉头,驱散她的忧虑,催促道:“别想了,快去厨房给我下一碗面条吧。” 予浅浅恍然回神,只“哦哦”地应声,对于朝堂那些错综复杂的斗争,她哪里又能理得清呢? 从头到尾听完,她只知道未来这三个月,予天云将会在大凉的老家安顿下来,至于其它,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好,她爹既然荣耀归来,结束多年的漂泊生涯,那她予浅浅也该借着这份沉甸甸的威严。 好好地扬眉吐气一番,让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欺负过她与哥哥予大柱的刁蛮村民们,领教领教予家如今不可小觑的力量。 尤其是那个总爱挑刺的予天云,这次定要让他吃点苦头,让他亲自去教训那些恶邻,为过往的委屈讨个公道! 念头一起,予浅浅的心情犹如插上了翅膀,瞬间飞扬起来。 她对着正忙碌整理行李的父亲予天云,俏皮一笑,留下一句“你等着瞧”,便轻快地转身,一溜烟跑向后院那烟雾缭绕的厨房。 厨房里,一切似乎都因父亲的归来而焕发新生。 原本空空如也的调料罐子,此时已被填得满满当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是家的味道,也是久违的安心。 菜篮子里不知何时已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新鲜蔬菜,翠绿欲滴,犹如春天提前到来,带来了无尽的生机与希望。 她站定在古老的灶台前,双手熟练地摆弄着面条,锅中沸水的咕嘟声与窗外的喧嚣相映成趣。 透过那层薄薄的、不断上升的蒸汽,予浅浅的目光越过窗棂,落到了院子的水井旁。 那里围聚着一群粗使的工人,个个挽起袖子,汗流浃背,正热火朝天地指挥着下井的人如何更有效地清理和拓宽水井。 阳光下,汗水闪过勤劳的光芒。 院子的每个角落都在上演着繁忙的场景: 有人推倒旧墙,拓宽地基,准备建造更多的房间。 有人清扫猪圈,努力营造一个干净的环境。 还有人在修补那早已松散的篱笆,一根根竹篾在他们灵巧的手中跳跃重生,编织出坚固的守护。 这热闹非凡的场面,是予家复兴的序曲,是新的生活的开始。 望着这一幕幕,予浅浅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暖意填满,思绪不禁飘向未来。 当她成为沈慕尘的妻子后,他们的家会是何种模样? 那一定是个有三进两出的大宅院,宽敞明亮,足以承载他们的梦想和幸福。 他们或许会雇几个忠心耿耿的仆人和机灵的小厮,自然,也少不了细心照料家庭的婆子和伶俐的丫鬟。 但数量不宜过多,十几个人足以维持日常,而且不能选那些太过美貌的,以免她们心思不在工作上,只想着勾引家中的男主人。 想到沈慕尘那令人难以忽视的俊朗面容,予浅浅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担忧。 沈慕尘那双含笑的眸子,挺拔的身姿,总能轻易吸引周围的视线。 那些怀春的少女,或明或暗地向他投掷香囊和手帕,那份热烈与直白,即便是她这个正牌未婚妻看了也不免心生醋意。 但是,这怎能怪她们呢?沈慕尘的风采确实让人难以抗拒。 意识到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沈慕尘才刚刚离开,她就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思念他,予浅浅脸颊不禁泛起了红晕,一股羞涩涌上心头。 第132章 无人能及 她偷偷瞥了一眼水井旁那些赤裸着上身、肌肉隆起的粗使工人们,心底不由自主地将他们健壮的体魄与沈慕尘那更加匀称、更具魅力的身形做了一番比较。 这不经意间的对比,让她深刻体会到,沈慕尘的魅力确实是独一无二,无人能及。 那种属于恋人间特有的骄傲与甜蜜,在她心头缓缓绽放。 环顾四周,沈慕尘的身躯无疑是最吸引眼球的存在,它不仅洁净无瑕,还拥有着雕塑般的美感。 他的腹部肌肉宛如精心雕琢的豆腐块,既紧致又充满力量感,尤其是在汗水缓缓滑落时,那道流畅的线条强调了腰部的挺拔与力度,展现出一种令人难以移目的阳刚之美。 夜幕低垂,沈慕尘仅身披一袭轻薄如翼的白绫亵裤,站在予浅浅的床畔,月光透过窗棂,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他牵起予浅浅的手,轻柔地放置于自己坚实的小腹之上,弯下腰,眉眼含笑,温柔低语,“你看,可好?” 那一刻,空气似乎都为这温馨而微妙的氛围凝固。 予浅浅依偎在床沿,目光中流转着春水般的温柔,嘴角含笑,带着几分羞涩却又异常直接地回答:“好看极了,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动人的男性躯体。” 她的指尖犹如有魔力,轻轻划过那些坚实的肌肉纹理,缓慢而诱惑地引领着他的手,缓缓下滑,直至…… 这一幕幕画面,无疑解释了为何予浅浅与沈慕尘在屋内逗留良久,迟迟未出现在予天云面前的原因。 日光渐逝,厨房内炊烟袅袅,予浅浅额头上又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的心绪复杂难言。 将煮好的面条轻轻捞起,递至予天云的桌前,她借故返回闺房,声称需沐浴更衣,以此来缓解内心的纷扰。 闺房之中,澡桶中腾起袅袅热气,澡豆散发出的清新香气弥漫着整个房间,带来几分丝宁静与安逸。 新近加入的小丫鬟,名为珍珠,站在水桶旁,眼神中带着几分胆怯与好奇,偷偷瞄向予浅浅。 “小姐,让我来帮您吧。” 她的声音细微却清晰,带着一份初来乍到的羞涩。 予浅浅轻应了一声,随后,随着衣物轻轻滑落,她那如同玉石般温润光泽的肌肤在窗边柔和的光线映照下,更显晶莹剔透。 珍珠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她肩头、锁骨及腰间的点点红痕,初时惊讶,旋即脸颊飞快染上绯红,羞涩地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此刻的予浅浅疲惫至极,连眼睛都沉重得几乎无法睁开,她随意拢了拢散乱的发丝。 随即迈开那双修长的腿,轻巧地踏入了热气腾腾的澡桶中,犹如所有的疲惫与纷扰都随着那升腾的蒸汽消散于无形。 温热的水流如同柔滑的绸缎,轻轻拥抱着予浅浅的每一寸肌肤,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后依偎。 头部沿着木桶边缘缓缓下滑,一只洁白的手随意搭在桶边,指尖轻触间犹如能捕捉到空气中细腻的波动。 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温柔地抚摸着她裸露的颈项,带来几分丝温暖的抚慰,她惬意地发出一声悠长而又轻微的喟叹,犹如所有的烦恼都随着这声叹息消散于无形。 珍珠细心地从发饰盒中挑选出一支精致的钗子,手法娴熟地为她挽起那些半湿的乌黑长发,发丝在水中划过,留下一道道细腻的涟漪。 她一边细心地用浸湿的布巾轻柔地擦拭着予浅浅的身躯,一边留意着不让水花溅到她那如玉般光洁的皮肤上,动作之中流露出对小姐无微不至的关怀。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桶中的水温渐渐冷却下来,几分丝凉意开始侵蚀这份暖意融融的舒适。 察觉到这一点,珍珠急忙起身,拿起一旁的小铜炉,轻巧地往内添了几瓢热水,试图维持那恰到好处的温度。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予浅浅微闭的眼睑上,那上面似乎还隐约带着未干的泪痕,这让珍珠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担忧。 终于,她鼓足勇气,轻声询问道:“小姐,您身上这些……这些红痕,是怎么回事呢?” 予浅浅被这一问猛然惊醒,犹如从一场遥远的梦境中骤然抽离。 她缓缓侧过头,眼神复杂地望向珍珠,心中顿时涌现出无数疑问。 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丫鬟,是否来自那个繁华又复杂的京城?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她对沈慕尘与那位首辅千金之间沸沸扬扬的传言,又知晓多少? 在水汽缭绕中,予浅浅轻轻转过身子,那朦胧的雾气似乎为这一刻添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她凝视着珍珠,只见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对圆溜溜的杏眼,透露出天然的纯真与几许未经世事的憨态,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予浅浅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习惯于命令或使唤别人,便试着用一种更为亲切的口吻说道:“珍珠,你今年芳龄几何?” 这一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珍珠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讶。 随即低下头,以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回答,“回浅浅……不,回小姐的话,奴婢今年十五岁了,生辰是二月初刚过的。” 尽管珍珠的回答依旧带着几分怯意,但予浅浅能从中感受到她的真诚。 她轻轻点头,嘴角勾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原来你还比我小上一两岁呢,珍珠,我们之间就不要这么生分了,直接叫我的名字浅浅就好。”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对珍珠来说却犹如巨石入水,掀起了一圈圈震撼的涟漪。 她手一颤,差点失手将手中的水壶打翻,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慌乱,声音中带着惶恐与坚定,“不可,不可啊小姐!您是主子,我不过是个下人,怎么敢直呼小姐的名讳呢?” 珍珠的反应,充满了对礼教的敬畏与对自身地位的清醒认知,即使心有感动,也绝不敢逾越那条分明的界限。 毕竟,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里,以下犯上可是大忌。 不过,予浅浅轻柔的话语,犹如春风拂面,悄然间让珍珠心中的纠葛与戒备缓缓松懈。 她轻轻抬起了头,眼眸中闪过好奇与探索的光芒,认真而细致地打量着面前这位举止温婉的少女。 珍珠手中的洁白绢帕,如同初雪般无瑕,被周围空气中弥漫的轻盈水汽微微浸润。 随后她动作轻柔而细腻,犹如对待最珍贵的瓷器一般,用那湿润的帕子轻轻擦拭着予浅浅那细腻柔嫩的脖颈,留下一片清凉与舒适。 予浅浅回报以一个温暖如春日阳光般的微笑。 那笑容里满含真诚与和煦,说道:“珍珠,跟我说说京城里的趣闻吧,我至今还未曾有机会踏足那繁华之地。常听人言,我们这里的胡商络绎不绝,肩挑手扛的货物无不是为了送往京城销售,那边的胡商是否也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呢?” 提及京城,珍珠的眼中立刻闪烁出了异样的光彩,犹如有说不完的话题和故事等待着被分享。 “京城啊,那可是个活色生香的地方,胡商不仅仅是多,还有众多远自东瀛及高丽的商人,在西市上竞相展示着他们携带的奇珍异宝。而且,京城的夜生活尤为独特,没有宵禁的约束,一入夜,整座城便像换上了另一副面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得像是白天永远不会落幕。” 随着话题的展开,珍珠的话开始如同潺潺溪流,滔滔不绝。 她的脸上,先前那份生疏与拘谨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故土的自豪与热爱。 予浅浅则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耐心地提问,又以同样的耐心倾听每一个细节,两人的对话犹如搭建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待气氛恰到好处,予浅浅以一种看似不经意却暗含深意的口吻继续探询,“京城之中,是否也有一些名声显赫的大人物?比如说那些权倾朝野的首辅,或是皇室中的小王爷之类的?不妨选几位,给我讲讲他们的事迹。” 珍珠略作思考,转动着机灵的眼珠,立刻答道:“大人物嘛,自然是我们家老爷最为人称颂!我对老爷是打心底的尊敬与仰慕,无论是占卜、周易还是算卦,老爷皆是无所不通,无一不精!外头那些寻常人家,即便是拼尽全力,也难得有机会请老爷算上一卦,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啊!” 可是,予浅浅心中所期待的并非这类回答,她轻轻挥动衣袖,将周围的水汽轻轻拨开。 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微妙的期盼,说道:“除了老爷之外,比如那位名震四海的沈慕尘,既是小王爷,又是文才出众的状元郎,他在太平王府的声望如雷贯耳,就连在遥远的大凉,我也有所耳闻。” 珍珠闻言,脸上闪过几分惊讶,犹如这才意识到自己提到的人物有多么重要,“沈状元郎?您说的莫非是那位小王爷……就是永安王的……”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新奇。 第133章 恍然大悟 予浅浅故作恍然大悟状,眉眼间闪过几分狡黠的笑意。 轻声“哦哦”两声,犹如真的刚从迷雾中走出,“我这不是和他不熟嘛,一时间记忆偏差,搞混了。” 她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小计谋,而一旁的珍珠全然未觉,信以为真。 珍珠闻言,脑袋微微一点,眼里闪过崇拜的光芒,好似迫不及待要分享自己心中的英雄故事。 “沈状元郎啊,那可是个传奇人物,少年得志,风采无双,整个京城几乎找不出哪个姑娘不倾心于他!你都不知道,以往他骑马经过桥头,沿街楼上那些怀春的少女,一听闻他的马蹄声,纷纷奔至窗边,手里捏着绣花手帕,羞涩又急切地朝下挥舞,只盼能引起他的几分注意。” 珍珠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沈慕尘事迹的熟悉与向往,这份真诚远胜之前谈论予天云时的寥寥数语。 听罢,予浅浅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潜在的情敌数目恐怕不在少数。 她故作随意地抛出了一个问题,嘴角挂着几分笑意,“那你,有没有对他动过心呢?” 此言一出,珍珠的脸颊“唰”地染上了两朵绯红,像是晚霞突然降临,她连忙摇头否认。 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慌乱与结巴,“沈大人,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如同人们供奉的神只一般,而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小丫鬟,怎敢有半点非分之想……我只是,心里充满敬佩之情罢了。” 末了,她又赶忙补充,似乎生怕自己心意被误解,“就像我对老爷的尊敬一样,我对沈大人也是纯粹的敬仰。” 予浅浅原本只是随口试探,未曾料到竟真有一份对沈慕尘单纯的仰慕之情藏于这个小丫鬟心中。 但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自嘲一笑。 毕竟,喜欢沈慕尘的人何其多,若每个都计较,怕是自己要先被这无端的醋意淹没,弄得身心俱疲了。 予浅浅并非那般小肚鸡肠之人,她懂得进退,更明白感情的世界广阔且复杂。 想到此,她心情平复了许多。 但转念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好奇心驱使她继续追问:“沈大人家里人丁是否兴旺?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需要照拂呢?” 对于未来可能的夫家,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简单一些,免得嫁过去之后,除了孝顺婆婆,还要费心应付小姑子的喜好。 以及与妯娌间微妙的关系,那将是一场无休止的情感与智慧的较量,想想都感到疲惫不堪。 在那个古老而封闭的村庄里,流传着许多让人扼腕叹息的故事。 婆媳之间的争执,犹如是家常便饭,但其中不乏激烈的冲突,如同夏日的雷雨,突可是猛烈。 那些年迈的婆婆,嘴上如同利剑,言语间满是刺骨的寒风,她们或蹲踞于门前,或立于村口,毫不掩饰地咒骂着媳妇,那些话语恶毒到足以让过路人都为之侧目。 更有甚者,不惜上演一出撒泼打滚的好戏,直闹得鸡犬不宁,目的无非是迫使自己的儿子做出决断。 休掉那个她们眼中的“不贤”之妻,将她如同破旧衣物一般送回她的娘家。 而那些被夹在亲情与爱情之间的儿子们,大多显得格外软弱无力。 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对母亲养育之恩的感激,又藏着对妻子深情厚意的不舍,却在一次次的争吵中变得越来越迷茫,犹如秋日里摇摆不定的稻草。 他们不敢违抗母亲,也不敢伤害妻子,结果往往是两面不讨好,成为了邻里间的笑柄,心中的苦楚唯有自己默默承受。 在那个视孝道如天的年代,忤逆长辈的罪名,即便是在偏远的乡村,也能轻易将一个人的名誉撕得粉碎,淹没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之中。 予浅浅,一位拥有独立灵魂的女子,她不愿像那些不幸的前辈一样,生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过着压抑憋屈的日子。 对于她而言,沈慕尘那显赫的身份以及随之而来的财富和地位,并不是她所追求的东西。 她渴望的,只是一种简单而自由的生活,一种能够让自己心灵得到舒展和愉悦的生活方式。 可是,命运似乎总是爱开玩笑,你越是抗拒什么,它就越是要强加给你什么。 珍珠在一旁缓缓说道,关于沈慕尘的家庭,确实如传闻中那般枝繁叶茂,权贵家庭多子多孙,似乎是常态。 她虽然对沈慕尘家的具体情况了解不深,但还是听闻了一些,便一五一十地讲述起来:沈慕尘作为永安王的正室长子,其下还有一位同父同母的弟弟和一个妹妹。 至于其他兄弟姐妹,则多是由妾室所生,此外,二房、三房的堂兄弟们也是人数众多,家族之庞大,可见一斑。 听到这里,予浅浅不禁眉头紧锁,从用来洗涤的水桶边站起身来,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他家的亲戚竟然如此之多?” 珍珠随即递给她一条柔软的白色大毛巾,轻轻包裹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其实也还好,自从半年前永安王府遭遇巨变,家主被朝廷惩治,爵位被剥夺,全家贬为平民之后,小王爷那一脉就已经独自分家了。” 珍珠这番话并非出于刻意打听,实在是因为永安王的垮台,成了京城里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无人不晓。 她接着说:“小姐,说到这个,还有一件新鲜事……” 予浅浅心头的烦躁如同窗外绵延不绝的细雨,让她无心继续听珍珠的话语,只好懒懒地把自己抛向床榻。 随手捻起一绺因微汗而显得更为潮湿的发丝,唇边勾起一抹无所谓的浅笑,嗓音带着几分慵懒,“又有什么八卦新闻呢?” 珍珠的声音里却抑制不住地跳跃着兴奋的火花,“是关于沈大人和他的未婚妻的最新消息哦!” 见到予浅浅终于显露出些许兴趣,微微扬起了头,珍珠连忙接话,“按理说,永安王的垮台应当使得那桩联姻化为泡影,但谁能料到,陆家的那位姑娘竟是不顾家人的一致反对,铁了心肠要嫁与沈大人为妻!” “陆…姑…娘?” 猛然间,予浅浅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起,整个身体坐直在床上,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眸紧紧锁定了珍珠。 每个字都像是经过仔细雕琢,缓缓吐出,“陆姑娘?你说的是沈慕尘真,他有位未婚妻?” 珍珠浑然不觉话语中的微妙变化,一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帮予浅浅细心地整理起散落的发丝,一边随口应道:“对呀,陆知云,那可是首辅大人的千金。首辅大人年过半百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宠爱有加,给她选的夫婿自然也是京城中最顶尖的人物。” 予浅浅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口中仍淡淡问道:“那这位陆姑娘,人品如何?相貌是不是也很出众?” 珍珠眨巴着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犹如在回忆什么美好的画面,“哦,那可真是漂亮!京城里的人哪个不夸陆知云美貌,说是整个京都的花魁都不及她,但我感觉陆姑娘更像是一朵静默开放的兰花,文雅端庄,她的美不在于艳丽,而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毕竟出自首辅之家,学问肯定了得。她与沈大人站在一起,两人浑身散发出的那份气质,简直天作之合。” 言罢,珍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予浅浅,似乎在无声地比较着什么。 若说陆知云的气质宛如深谷幽兰,那么予浅浅给人的第一印象则更像是一个外表光鲜、内心空洞的花瓶。 而这评价,与予浅浅的实际状况相差无几——琴棋书画、礼乐诗书,对于予浅浅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 面对这样的评价,予浅浅心中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噘起嘴,心中暗自揣测:沈慕尘定是因为觉得她单纯易欺,才会单独对她施展那些温柔的骗术吧。 在他的心中,或许对自己并没有多少真正的喜欢…… 他所钟爱之物,予浅浅心中明镜一般,莫过于她胸前那温软的一抹。 她轻轻整理着衣襟间的褶皱,那隐藏在衣物下的微妙痛感仍旧隐隐约约,让人不禁轻蹙眉头。 沈慕尘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会对这样的小动作如此痴迷,甚至略带几分狠劲? 心中的怒意如同被春风催生的野草,疯狂蔓延。 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语气平和地问道:“听说陆姑娘不顾家族的阻挠,坚持要嫁给沈慕尘,那么沈慕尘对此又持何种态度呢?” “这个嘛,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珍珠一边回答,一边眼神闪烁,犹如在回味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听说,在沈大人被贬谪至大凉之后,陆姑娘这位尚未出阁的千金小姐。 却常常不畏人言,跑到那位落魄的永安王妃跟前,为她递茶送药,无微不至。 我猜,这背后怕是得了沈大人的暗中许可吧。” 予浅浅闻言,不由微微一愣,眉宇间闪过几分讶异。 “沈慕尘的母亲病重了吗?” 她低声问道,声音里藏着关切。 “是的,自永安王府被褫夺封号,一家子蜗居于京城一隅,那是一间狭小又破旧的居所,四壁透风,逢雨则漏。王妃本就体质虚弱,经此变故更是卧床难起。正是在这个时候,陆姑娘主动踏入那扇斑驳的门扉,不仅细心照料病中的永安王妃,还设法修缮了他们的住所,让风雨不再侵袭那个脆弱的家庭。” 珍珠叙述时,眼中流露出几分钦佩。 第134章 赞不绝口 予浅浅听着,心中不由一阵紧绷,连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打湿了衣襟也浑然未觉。 她的思绪随着珍珠的话语飘远,内心情绪翻滚。 “陆姑娘的善行不久便让王妃康复,此事一传开,整个京城都对她赞不绝口,称颂其孝顺有加。” 握紧的拳头透露出她内心的挣扎与不甘,胸膛因情绪的波动而起伏不定,眼神闪烁,犹如在寻找一个可以安放愤怒与嫉妒的焦点。 此刻的她清晰地意识到,陆知云的优势远远不止于此。 显赫的家世、清白的名声、孝顺与智慧并存,赢得众人的尊敬,更别提在京城众人的眼中,她早已被视为沈慕尘命中注定的伴侣,二人联姻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予浅浅凭借什么去与之抗衡?她的一切犹如与陆知云截然相反,彼此之间犹如存在一种无形的排斥,犹如是宿命中的对手。 这份无力感让她心头沉甸甸的,却又激发起一股不服输的坚韧。 依靠沈慕尘的那份喜欢吗? 可是,如果沈慕尘真的从心底里对她产生了情愫,又怎么会隐瞒至今,没有透露半点他已有婚约在身的事实! 愤怒如烈焰般灼烧着予浅浅的心房,她牙关紧咬,猛地站起身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旁的珍珠手一抖,手中握着的绣花宽巾不受控制地滑落,轻飘飘地跌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走到房间门口,予浅浅的目光落在那扇见证了他们昨晚缠绵的门上,心中情绪翻滚。 仅仅一夜之间,沈慕尘还曾将她按在这扇门上,热烈而深邃地亲吻,可谁知道,在那温柔覆盖下,他的心中是否正默默思念着远方的未婚妻? 说不定,那时他的心里正满满当当地装着那位未曾谋面的女子! 那么,她予浅浅,在这段关系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是仅供一时欢愉的露水情缘? 还是见不得光、藏于暗处的小情妇? 若非自己的意外发现,沈慕尘究竟打算将这场欺骗延续至何时? 思绪至此,怒意如同野火燎原,若沈慕尘此刻就在面前,她满腔的怒火几乎能够将他焚烧殆尽! 可是,不过片刻,予浅浅便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既然可以对她玩弄情感,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沈慕尘来满足自己的一些需求? 说到底,两个人不过是在彼此的世界里寻找各自想要的东西,她最初,也只是贪恋他那副俊美无俦的皮囊而已。 世间男子千千万,失去沈慕尘,她的世界并不会因此崩塌。 嫁给他? 她才不屑于此。 他的家族庞大复杂,是非纷扰,哪个愿意去趟这摊浑水就随她们去吧,反正她是断然不会踏入那扇门的! 正当予浅浅在心中逐一解答了自己的疑惑,珍珠的问题却仍悬而未决。 午后温暖的风穿过窗外的绿叶,轻轻拂过房间,带来几分丝凉爽。 予浅浅依窗而立,下巴轻轻抵着手背,目光悠远,凝视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影。 珍珠偷偷地瞥了自家小姐一眼,视线不自觉地滑向她白皙的肩颈下方,那些显眼的红痕仍旧触目惊心。 她声音细若蚊蚋,试探性地询问:“小姐,您身上的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呀?还痛不痛?要不要奴婢去给您寻些上好的药膏来敷一敷?” “不必了。” 予浅浅的声音平静而淡漠,她随手折下一枝悄悄探进窗来的花枝,花瓣轻触指尖,她轻声细语地说:“那个人,已经不重要了。以后,莫要在我的面前提起他。” 语气中的决绝,犹如是在宣告着一段情感的彻底终结。 珍珠心头一惊,回想起适才在门外的光景,耳畔似乎还回响着管家符兴压低嗓音的细语。 他说,自家小姐竟在乡间独处时,瞒着老爷,与一名粗犷的乡野汉子暗生情愫,私下里订下了终身大事。 这消息如同一阵突来的寒风,让珍珠的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涟漪。 而就在昨夜,老爷风尘仆仆地归家,恰巧撞破了小姐与那位乡野郎君的缱绻时光! 珍珠心里盘算着,小姐衣襟下的那些细微伤痕,恐怕就是在那一刻留下的烙印。 小姐虽言那人已逝,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心爱的小姐将要承受那不该有的小寡妇之名? 珍珠内心情绪翻滚,明知道小姐口中的“他已不在”,不过是气话连篇,不禁暗自感叹小姐挑选伴侣的眼光何其偏差。 若非那男子胆小怕事,怎会在老爷的威严之下,选择偷偷逃离,而非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爱人? 但转念一想,大枫朝在先皇后废止了元帕验血这一陋习之后。 社会对女子婚前贞洁的要求已渐渐宽松,尤其在上层贵族之间,这样的观念更是开放了许多。 以小姐的身份背景,加之有这样一位显赫的父亲,找到一个好的归宿,绝非难事。 于是,珍珠尽量以温婉的语气,试图安慰眼前满面愁容的予浅浅,“小姐,人生无常,您要节哀顺变,逝者已矣……失去了一个,未来必有更适合的人在等您,不是吗?” 此刻,予浅浅的目光犹如穿过薄雾,幽深地转向珍珠。 而窗外,那个悄无声息翻过东墙,正是谭影。 他的脚步在半空中猛地一顿,心中涌起无数问号:谁说的小王爷已然殒命?予浅浅这就要另寻新欢?! 一时间,谭影心潮澎湃,终于让他抓住了予浅浅不忠的证据!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他悄悄贴近墙壁,手指弯曲成拳,轻轻在窗沿上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声响,清脆而隐秘。 珍珠眨巴着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向窗口,不料这一瞥之下,竟然捕捉到了一抹不属于室内的男性身影。惊骇之中,她几乎本能地尖叫出声! 电光火石间,予浅浅反应迅速,一手捂住了珍珠的嘴,两人脸颊相贴。 予浅浅的双眸晶莹剔透,闪过坚定,低声道:“别出声!” 珍珠一时愕然,随后连连点头,像是捣蒜一般,心中却是一片混沌。 明白了,原来是那个在镇上名声响当当的野男人,谭影,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这个宁静的小院? 那么,对于珍珠来说,是不是应该识趣地避一避,以免打扰了这两位似乎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物? 珍珠心中虽有几分好奇与不甘,但还是敏捷地后退了几步。 从桌子上拾起一件似乎是为这一刻特意准备的、质地柔软且绣工精致的外衫,轻柔地披在了予浅浅单薄的肩上,动作中透露出几分体贴与细腻。 待予浅浅穿戴整齐后,珍珠便悄悄退至房间的一角,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碍眼。 予浅浅整理好衣带,缓缓将身子前倾,倚靠在雕刻着细致花纹的木窗框上,目光越过那一堵斑驳陆离的老墙,投向了墙下的小天地。 那里,几株不知名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犹如在诉说着春天的秘密,而那棵孤零零的树,枝叶间似乎也藏着几多未说的故事。 虽然这里并不直接通向繁华的外院,但予浅浅的举止间并无丝毫戒备,有的只是淡淡的期待与几分莫名的情绪。 “你来做甚?” 她的声音如泉水叮咚,悠悠地飘向窗外,带着一股淡漠与疏离。 窗外,谭影的身影隐约可见,听到这话,似乎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 “沈慕尘又让你给我带什么东西了?” 予浅浅的声音再次响起,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又似有几分掩藏不住的期待。 这些日子以来,沈慕尘每日不落地托谭影送来各种新奇的礼物。 有时候是一小袋闪过异域风情的碎宝石,有时候则是一枝还挂着露珠的山花,每一物都像是他的一片心意,穿越千山万水而来。 而那些信件,一封封堆砌在她床头的小柜子里,信纸上满满当当的诗句,曾经读来让人脸热心跳,如今却只剩下一股挥之不去的酸涩。 那些被世人传颂的、所谓才子佳人的浪漫,在予浅浅看来,不过是一场场虚幻的泡影。 沈慕尘的才情,被世人夸得天花乱坠,实则却成了他挑逗女子情感的工具,真是荒唐可笑。 想到此,予浅浅不禁冷笑一声,伸出洁白如玉的五指,随着袖口的滑落,一段雪白的手腕暴露于空气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轻轻晃动着手掌,示意谭影将今日的信件递上前来,语气平淡地说:“给我吧。” 果然,一个薄薄的信封被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她手中,信封上的落款,字体流畅而俊逸,如同山间丽树般明媚,又似清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但这在予浅浅眼中,不过是虚伪的皮相罢了。 她冷哼一声,心中的不满与决绝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在谭影惊讶的眼神中,予浅浅用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扯,“哗”的一声清脆,那承载着沈慕尘情意的信封瞬间变成了两半。 随后,她冷冷地对着那被撕碎的信件挥了挥手,语气坚决而冷漠地说道:“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位自以为是的小王爷,我予浅浅不再做他梦中的新娘。他要娶谁,随他去,与我再无瓜葛。今后,也请他好自为之,勿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言罢,她的眼中闪过几分决绝,犹如是对自己未来生活的某种宣告,也是对过往情感的一种彻底告别。 她轻轻一挥手,那信纸犹如被赋予了生命,化作光中轻盈舞动的蝶影,斑斓而微妙地在空中盘旋飞舞,最终缓缓落地,绘出一幅令人心动的画面。 第135章 请留步 予浅浅身形一转,留下一个洒脱不羁的背影。 正欲迈步离去,却被背后传来谭影略带挣扎的声音绊住了脚步,“予姑娘,请留步,这封信是小王爷在离开大凉前夕亲手所写,再三嘱托我必须亲手交到您的手中,万万不可忽视。” 闻言,予浅浅眉头微蹙,身子不由自主地回转过来,眸中闪过疑惑与不解的光芒。 沈慕尘,他竟然离开了大凉? 他的去向又是何方? 谭影俯身拾起散落一地的信纸碎片,语气凝重地补充道:“不仅如此,还有一封来自京城的信,那是太平王妃亲自执笔,特意要求转交给您的。” 听到这里,予浅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目光落在那些凌乱却又似乎暗含深意的纸片上。 在沈慕尘那熟悉的笔迹间,还带着另一种风格的字迹,柔美而不失力度,分明出自一位女性之手。 予浅浅心头涌上一股情绪,良久,她才勉强找回声音,问道:“给我的?沈慕尘的母亲……她知道我?” “是的,她知晓您的存在。早前小王爷在信中向永安王妃提起过,表达了他想让您成为他的伴侣的意愿。” 谭影凝视着予浅浅,加重语气道:“作为正妻。” 此时,窗棂半启,外界的热风夹带着细碎的沙尘与淡淡的花香涌入室内,给这个瞬间增添了几分情愫。 予浅浅的心跳猛然加速,那只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的手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颤抖着伸了出去,犹如即将触碰的是什么未知的危险。 一次、两次,反复几次之后,她终于鼓足勇气,将那些散落的信纸逐一拾起,就像捧起了沉甸甸的秘密。 桌面上,被小心铺展的信纸渐渐露出真容,两种截然不同却各自蕴含深意的笔迹静静并列,犹如在无声诉说着两个世界的对话。 予浅浅按捺住心中几乎要跳出胸膛的激动,首先打开了那封由沈慕尘母亲亲笔书写的部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在那位尊贵妇人的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沈慕尘是如何向他的母亲介绍自己的? 他又以何种方式提及了这份跨越身份的情感? 更重要的是,那样一位高高在上的母亲,是否会愿意接受一个出身平凡的自己成为她儿子的正室夫人? 这一切疑问,都亟待揭晓。 信件上的字迹洋洋洒洒地铺满了三页洁白的宣纸,每一笔一划都蕴含着深情厚意。 予浅浅手持信笺,眼眸专注而深邃,犹如要将每一个字都细细咀嚼,不舍错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 周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剩下她那细腻而均匀的呼吸声,轻轻搅动着这份宁静。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陆离地映照在她的脸颊上,随着树叶的轻摇,光影在她如玉的肌肤上游移不定,为这幅静谧的画面添上了一抹生动。 她长长的睫毛宛如两把细密的小扇,偶尔的颤动,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一炷香的时间缓缓流逝,屋内的气氛却因为予浅浅的专注而显得异常沉重。 珍珠在一旁观察着,见小姐如此投入,不禁心生忧虑。 她眉头轻轻蹙起,眼神中满是不解与担忧,似乎要穿透那薄薄的信纸,直接探寻信中隐藏的秘密。 她的下唇被无意识地轻轻咬住,那份紧张和不安让她娇嫩的唇色更添了几分嫣红,几乎要溢出血般的鲜艳。 不经意间,珍珠的动作稍显笨拙,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予浅浅立刻警觉,迅速将信件紧贴胸口,手臂如同护盾一般,将信中的秘密紧紧守护,不容他人窥视。 可是,即便防范严密,也难掩心中的伤痛,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清脆地敲击在木质桌面上,那是心碎的声音。 美人垂泪,观者亦感同身受。 珍珠见状,心中犹如刀绞,疼惜之情难以言表。 予浅浅的美丽不仅仅是容貌上的明艳动人,更在于她浑身散发出的那份超凡脱俗的灵气,这份气质远比外表的美更加引人入胜,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心绪随之起伏跌宕。 此刻,透过她那双噙满忧郁的眼眸,珍珠犹如能直接触摸到她心底的悲凉。 她伏案的身影显得格外柔弱,及腰的黑发如丝般滑落,缠绕在臂弯之间,形成一幅凄美绝伦的画面,如同一朵在风雨中摇曳的山茶花,既坚强又惹人怜惜。 珍珠内心满是不忍,轻轻地挪步至予浅浅身旁,用近乎耳语的温柔声音询问:“小姐,信中究竟说了些什么,让您如此不悦呢?” 予浅浅轻轻抽泣了一声,将头埋在臂弯里,让柔软的衣料吸去眼角的泪痕,似乎是在寻求几分慰藉。 良久,她才低声吐露了几个字:“他的母亲,不中意我。” 简短的话语背后,隐藏着情感风暴。 珍珠听得出,这是她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让悲伤彻底决堤。 在此之前,珍珠刻意保持着距离,未能清晰听见窗外那位青年与小姐的对话,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纠葛与变故。 此刻,她只能默默陪伴,希望能给予小姐哪怕一点点的安慰。 她轻轻抬眸,目光越过重重帷幔,落在窗外那一抹仍旧坚定的身影——谭影。 他的身影在微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似乎正承载着无尽的期盼与等待。 她心中不由一阵酸楚,轻声问道:“小姐,你不必太过悲伤,为何他母亲会对你有所不满呢?是因为信中的话语吗?还是她曾经私下见过你,有所成见?” 言语间,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担忧。 予浅浅轻轻摇了摇头,双手无力地覆盖在眼睛上,犹如这样便能阻挡住即将溢出的泪水。 “信中并未明言。” 她的话语里满是苦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的沉重叹息。 可是,就算信中未曾直言,那份被拒绝的痛楚与永安王妃无声的冷漠,予浅浅依然感同身受。 那封信,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无一不在讲述着陆知云是如何的完美适合作为永安王家的媳妇——她的孝顺、聪慧、温柔。 以及她与沈慕尘年少时的深厚情谊,一切的一切,如同精心布置的画卷,将陆知云描绘成了无可挑剔的佳偶人选。 永安王妃的笔触温和而含蓄,没有直接的指责或是强硬的阻挠,更没有直截了当地禁止予浅浅与沈慕尘的结合。 相反,她以一种近乎恳求的姿态,将决定权重新交到了予浅浅的手中。 那些关于陆知云的赞美之词,宛如温柔的利刃,一刀一刀,精准无误地切割着予浅浅的心房,让她的心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永安王妃还期望她的回复,这期待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如何还有颜面去回应那份深沉而复杂的家国大义,个人情感与家族荣誉的纠葛? 沈慕尘的早有婚约,是永安王妃亲口所言,铁证如山,那么,在这位尊贵妇人的眼中,自己是否就成了一个不知廉耻、企图勾引她儿子的女子? 而陆知云呢?在这场情感的旋涡中,自己在她眼中是否会成为那个横刀夺爱的恶人?设身处地,即便是予浅浅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的爱人在他远赴他乡时,心却偏向了另一个女子。 至于沈慕尘,他的心意、他的挣扎、他的无奈……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迷雾中的风景,朦胧而又遥不可及,让人无法触及真相的核心。 一提起那个名字,予浅浅的眼眶就不由自主地泛红,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过她细腻的脸庞,留下一道道晶莹的痕迹。 他的诺言,究竟是真心还是欺瞒? 本应是满腔怒火,但每当心中浮现他的身影,一股酸楚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混合着复杂的情感,既痛苦又甜蜜。 她是多么迫切地期盼着他的归来,期待他能站在自己面前,解开一切谜团,给予一个温暖的拥抱。 可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凉,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只留下一地的疑问与遗憾。 他曾承诺要与她共赴江州,于烟雨蒙蒙中许下白首之约,为何却食言了呢? 予浅浅心头猛然一紧,犹如被无形的手揪住,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困惑与不解。 为何他要选择在江州,而非繁华的京城结下这段姻缘? 京城,那里有他的家族、挚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理应在那儿交汇。 她缓缓展开已被撕裂成两半的信封,指尖轻轻探入,犹如在触摸一段不愿面对的过往。 信纸滑出的瞬间,带着一种微妙的凉意,就像他离去时留给她的背影,冷而遥远。 一旁的珍珠紧盯着小姐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只见那原本布满阴霾的脸庞逐渐变得明朗,最后定格为一种不容动摇的决心。 珍珠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问道:“小姐,信中究竟说了些什么,让您如此转变?” 予浅浅轻轻地把信折好,目光越过窗棂,投向远方。 夜空如洗,星辰点缀,她的眼神清澈而深邃。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轻拭去残留的泪痕,低语道:“我会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个月后,他仍未归来,未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那么,我将不再为他留任何余地。” 第136章 权高位重 时光荏苒,转瞬即至初秋时节,江州之地。 轻纱似的云雾缠绕着星辉,宛如梦境。 浩渺的江面上,一艘航船穿云破雾,自远方缓缓驶来。 这里距离江州已逾千里,当那边正午阳光正烈时,江州的天空已渐渐沉浸在宁静的夜色之中。 初秋的风,带着几分北方的凉爽与坚决,推动着船只疾驰南下。 相较于陆路繁琐的关卡与检查,水路的旅程快了不止两成,自由而畅快。 可是,这艘承载着期望与未知的船只,比原计划抵达的日子迟了整整十天。 在这额外的等待中,每一刻都似是无尽的煎熬,却又孕育着新的希望与不安。 江岸边,柳丝轻拂,波光粼粼,立着一排身着各色官服的官员,他们的身影在晨曦微光中拉长,显得庄重而有序。 扬州府,这座繁华之地的最高长官——府尹秦敏,身着华贵的深蓝官服,头戴乌纱,巍然立于众人之前,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彰显着他位列官员之首的身份。 待到一艘装饰考究的画舫缓缓靠近岸边,随行的手下见状,轻轻推了推似乎因连日劳累而陷入小憩的秦敏。 秦敏从一阵短暂而浅薄的梦乡中惊醒,眨巴着依旧困倦的双眼,犹如是被晨雾朦胧的世界逐渐拉回现实。 他略显僵硬地抖落衣袖上因清晨寒气凝结而成的露珠,随即调整姿态,迈开了稳健的脚步,大步流星地跨上了摇曳不定的甲板。 江面上,晨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得画舫轻轻晃动,如同摇篮中的婴儿,温柔而又不容抗拒。 秦敏踏上甲板的那一刻,或许是舟车劳顿,又或是心情忐忑,腹部顿时涌起一股不适。 他强忍住这突如其来的不适,抿紧嘴唇,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显露出丝毫异样,随着一旁恭敬引领的侍从,缓缓步入船舱。 舱内的帘幕被轻轻挑起。 只见一位身着鲜红官袍的男子端坐于精致的雕花木榻前,那红如烈焰,却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协调,不见半点轻浮或突兀。 舱内灯火摇曳,光影混杂,映照在他的官袍上,更添几分不凡气韵。 此人正是沈慕尘,他身上所穿的燕朝官服,犹如是为他量身定制,既不过于张扬,也不至于内敛,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其沉稳与尊贵并存的气质。 沈慕尘静静地倚窗而坐,窗外银河低垂,星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那柔和的光芒犹如也悄悄渗入他的眉宇之间。 使得这位平时冷峻严肃的男子,此刻竟带了几分温润与柔情。 可是,这份柔和并未减损他周身散发的威严,仅仅是一瞥,便让秦敏感到心头震颤,连呼吸都忍不住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秦敏年事已高,资历深厚,但在面对年轻的沈慕尘时,却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半月前,圣旨下达,宣布恢复沈慕尘永安王的爵位,并且晋升官阶,委以重任,派遣他南下来治理困扰江州多年的水患。 若能妥善处理,工部尚书这一权高位重的位置几乎已是沈慕尘囊中之物。 二品高官,如此年轻有为,整个大枫国再无第二人可比。 时间在沉重的氛围中悄然流逝,直到桌上的灯烛突爆一小簇火花,打破了这份宁静。 秦敏借机弯腰深深施礼,声音虽微弱,却饱含敬意,“沈大人……”沈慕尘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温和,“秦大人无需多礼,请直说吧。” 秦敏闻言,紧张的心情并未缓解,手心的汗水更多了几分,静候着沈慕尘接下来的询问,心中情绪翻滚,期待又忐忑。 江州之地,水网密布,春来汛期如狂马奔腾,此为常景。 然扬州府,这座依偎运河、历史悠久的城市,向来以其卓越的水利工程自豪,免受水涝侵扰。 却在秦敏接管的第一年,天公不作美,降下前所未有的洪涝灾害,令其内心暗自忧虑,预感来年考核之时,面上无光,恐将成为同僚间笑谈。 秦敏目光细致地停留在沈慕尘身上,对方眉头微蹙,透露出几分不悦。 为了缓解紧张气氛,他刻意转换话题,语气略带轻松地说道:“沈大人,按理说您该于十日前便抵达此地,何故延误至今?路途之中,莫非遭遇了什么不测?” 沈慕尘嘴角微微上扬,未直接回应秦敏的询问,反倒是提及另一事,“我曾托严廷玉严大人带来一幅标注详细的地图,其中注明了解决水患、疏浚河道之法,你们详加研究,竟仍未找出应对策略?” 秦敏闻言,额头上渗出汗珠,连声道:“这……属下才疏学浅,哪能及得上沈大人的博学多才。沈大人不仅文采飞扬,就连治理水患这样的专业领域亦有所建树……” 面对秦敏的恭维,沈慕尘显得波澜不惊。 这些日子以来,诸如此类的阿谀奉承他已听得太多。 “朝廷的赈灾款项层层下达,中间环节的克扣与中饱私囊,你以为能瞒天过海?” 他的声音平静而冷峻。 秦敏闻此言,脸色陡变,二话不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急切辩白,“沈大人明鉴,属下虽有千般不是,贪赃枉法之事,实乃万万不敢!此职位之下,众人虎视眈眈,我又怎敢将救命钱私吞,坑害百姓,那岂不是自绝于民,自掘坟墓么!” 沈慕尘轻轻揉了揉眉间,身旁的随从见主人连日劳碌,夜不能寐,连忙递上一杯热茶,眼神中满是关切。 沈慕尘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随即问道:“若要尽快修复堤坝,需时几何?” 他在舟行途中已仔细观察,扬州府的水患情况与其他江州地区不同,一旦堤坝加固完成,后续问题便能迎刃而解,治理起来自然游刃有余。 秦敏察觉到沈慕尘话中的不容置疑,急忙挽起宽大的官袖,手指轻巧地弯曲成一个明确的“八”字形,犹如在空气中勾出一道紧迫的期限。 “沈大人您放宽心,只需八日,至多八日,我一定确保这堤坝固若金汤,滴水不漏!” 他浑然不知,在沈慕尘心中默算的期限远为十五日之长,而秦敏承诺的竟是如此短暂? 这份承诺不由得让人细思极恐,八天之内,若要赶工抢时,难免偷工减料,上下相效,最终能建起的堤坝,恐怕只是个空壳子,外表光鲜,实则隐患重重。 沈慕尘的半边脸庞隐没于昏暗之中,另半边则沐浴在洒落屋内的月光之下,光影交错间,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原来,扬州府的水深,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如此,若不将这一切查个水落石出,扬州府又怎能得到真正的清明? 这一番周折,无疑又将耗费些时日。 跪在摇晃船板上的秦敏,久久未闻上位者的回应。 心中不禁盘算了另一套说辞,脸上立时堆砌起谄媚的笑容,“沈大人,您的心思,小的明白,您归心似箭,应是为了早日迎娶那位陆姑娘吧?不知二位的良辰吉日定在何时?待到那时,小的必遣人送上厚礼,为二位添喜。” 沈慕尘正欲举杯饮茶的手一顿,挑眉斜睨,语带玩味地反问:“成亲?与何人成亲?” 秦敏依旧满脸堆笑,从容答道:“自然是与您那位才貌双全的未婚妻陆姑娘了!” 早有耳闻,那位陆家小姐深情专一,尚未过门便不辞辛劳,频繁往访太平王府。 将未来婆婆——永安王妃照顾得无微不至,深受王妃的喜爱与赞誉,王妃更是时常向人夸奖这位未来儿媳。 “不过,小的斗胆,能否提前求得一份喜气?即便不成,也衷心祝愿沈大人与陆姑娘情深似海,白首相守。” 沈慕尘闻言,轻轻嗤笑,转而投目于桌面上那一沓沓宣纸,每一张皆密密麻麻写满了人的名姓。 宛如一座座沉默的山丘,静静地诉说着未尽的使命。 烛火跳跃,将浓重的墨迹映衬得分外鲜明,那是他亟待发出的信件,却因种种考量,至今未能付诸实施。 他离开大凉的时候,脚步匆匆,每一步都似乎踏着急促的心跳声,心里满是对她的不舍与承诺。 临行的早晨,阳光还未完全驱散薄雾,他就坐在案前,笔尖轻蘸墨水,一笔一划地在信纸上勾出对她深深的思念与期许。 字里行间透着温柔却坚定的口吻,告诉她,乖乖待在家里,等着他,一个月后,他会带着满身荣耀,风光无限地回来娶她。 那一刻,他心中早已刻画出未来与予浅浅及他们即将出生的第三个孩子共度的画面。 连那未出生的小生命的名字都已经在他心底悄悄酝酿,饱含着他对这个家的无限憧憬和深爱。 他又怎会去想那荒谬的传言,说他将迎娶陆知云为妻? 沈慕尘端坐在那里,目光如炬,那眼神锐利得让秦敏感到一阵阵寒意从脊背升起,他不自觉地搓着手臂,犹如这样能减少几分紧张。 沈慕尘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手中转动着那只珍贵的曜变天目建盏。 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犹如都能穿透人心,“这话,你是从哪个不辨是非的角落听来的?” 第137章 紧张 秦敏紧张得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忙卷起宽大的衣袖。 用袖角轻轻拭去,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沈大人,小的……小的若是言语不当,请大人海涵!实在是京城中这样的传闻沸沸扬扬,说是永安王妃亲自为大人与陆小姐筹备婚事,不仅请钦天监的司丞精心挑选吉日,连王府门前的道路两侧都已经高高地挂起了喜庆的红幡,还,还有……”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更惹恼这位权倾一时的沈慕尘。 一旁的侍从机敏过人,见沈慕尘眉宇间隐隐有怒气聚集,赶忙代为主问,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秦大人,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秦敏内心疑惑不已,不过是聊了些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的八卦,怎的就触到了沈慕尘不可触及的底线? 当他再次抬头,与沈慕尘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相对时。 喉头不禁一阵干涩,低声续道:“据说老首辅疼爱陆小姐至极,连嫁妆都提前几番送进了永安王府,小的揣测,只怕是等大人您一回到京城,这门亲事就会被立刻促成吧!” 秦敏在官场浮沉多年,早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此刻听到沈慕尘那沉重的语气,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寻常。 原来,这场所谓的“婚事”,竟是背后有永安王妃在强力推动,意图硬生生地将沈慕尘和陆知云绑在一起! 当今圣上倡行孝治,陆知云又向来以孝顺闻名,更有永安王妃为其撑腰。 如此一来,一顶“不孝”与“背信弃义”的大帽子随时可能落在沈慕尘头上,除非他愿意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婚约,否则恐难以逃脱世人苛责的目光。 不然的话,将来在那错综复杂的官场之上,每一步都恐怕会如履薄冰,步步艰难。 毕竟,那位权倾朝野的陆老首辅桃吴,门生故吏遍及朝野,若非如此,又怎能有“满门”之称? 而他的弟子之中,不少人皆已身居要职,一旦他们发现曾经被师尊视若明珠的师妹遭受了丝毫怠慢或不公。 即便没有老师的直接命令,仅凭各自的愤慨之情,一封封话语恳切、字字诛心的弹劾奏章。 就足以如同重锤般落在沈慕尘肩上,让他在这无声的政治战场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 面对如此一目了然的局面,秦敏能够轻易推测出其中利害,沈慕尘又怎会毫无察觉? 他轻轻低下头,目光落向手中精致的建盏,那盏中荡漾的茶水,在微弱灯火映照下。 犹如活化成了深渊中的鬼火,幽暗而深邃,那灯光在茶水上跳跃闪烁,就像是随时会从碗沿探出一只无形的鬼手,试图捕捉并吞噬旁观者的心神。 沈慕尘嘴角扬起一抹带着苦涩的冷笑,未曾料到,一向温婉柔弱,甚至在重大决策面前显得毫无主见的母亲,竟然会有勇气参与到这种明争暗斗之中,亲自对自己施加压力。 母亲单独一人,以她的性格,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的,必然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策划一切。 那个幕后之人是谁?沈慕尘心中早有答案,无须多想。 想到陆知云,这位自幼生长于权贵之家的女子,从小就见识过无数对他谄媚讨好的女性,陆知云那点儿小手段,在他眼中实在是太过肤浅。 表面上看似冲动直率,目标直指自己,实则心机深沉,狠辣异常。 若不能得到他,便要不惜一切代价,让他声名狼藉,万劫不复。 沈慕尘轻蔑一笑,随手将手中的茶盏掷出,只见那精致的瓷盏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最终碎裂在甲板上,瓷片四散滚动,发出清脆而冷漠的响声。 陆知云凭什么断定他会乖乖屈服于太平王妃的意志之下?又凭什么认定他会惧怕外界的风言风语? 区区一个陆知云,究竟有何资格,胆敢在自己与予浅浅这桩婚事中横加干涉,妄图左右他们的命运? 随着船体轻轻摇曳,那原本平静的黑色茶水溅起,沿着木板缓缓流回沈慕尘的脚下,他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思绪不禁飘回往昔,年少时期的沈慕尘与陆苕关系密切,那时的陆知云作为陆苕的妹妹,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二人。 沈慕尘并非没有注意到,陆知云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除了纯真的崇拜,还隐藏着几分炽热与执念…… 沈慕尘心中虽然满是不愿,却终究没有当面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语,拒绝那份似乎从童年便被外界擅自编织的缘分。 岁月悠悠,这在外人眼中逐渐演绎成了一段佳话,他们被冠以“玉桃竹马”的美名,犹如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殊不知,这一切不过是旁人的一厢情愿,就连长辈间偶尔提及的婚约,也仅仅源自当年沈慕尘的母亲与陆夫人少女时代的玩笑之言,双方家族甚至连最基本的庚帖交换都未曾有过。 对于陆知云,沈慕尘更是无法将其视作任何意义上的未婚妻。 谈及“玉桃竹马”,沈慕尘不由暗自发笑,这四个字犹如与他有着不解之缘。 好友予浅浅拥有一个对她深情厚谊的竹马之交,而他自己,竟然也被命运安排了一个同样标签的“玉桃竹马”。 这份巧合让沈慕尘心中闪过几分庆幸,幸好予浅浅没有随他南下,否则一旦让她知晓了这段被外界虚构的婚约。 她那清澈的眼眸定会泛起红晕,不待他辩解,便会怒斥他的“无情”,泪水涟涟中带着失望与伤心。 仅是想象这样的情景,沈慕尘的心便隐隐作痛。 他轻轻转头,目光落在案几之上,那里杂乱堆放着各种工程图纸,而在这一堆实用的图纸之中,一张素白的宣纸尤为引人注目。 纸上并未绘有任何设计图样,仅是简单地写着三个名字,那是他为未来孩子们所取的名字,每一个都蕴含了他对予浅浅深深的爱意与期许。 原本,沈慕尘计划与予浅浅携手南行,在这片水乡泽国共结连理,无需京城的繁华与繁琐的仪式,只因他不愿让她承受那些来自权贵的异样眼光。 可是,予浅浅父亲的一番话如冷水般浇醒了他,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太过卑微,无力为她遮风挡雨,让她自由自在地生活。 为了能够保护她,给她一个无忧的未来,沈慕尘知道自己必须攀登更高的位置,强大到足以让那些闲言碎语无处遁形。 他渴望着尽快完成这边的事务,回到她的身边,将那三个名字背后的意义缓缓讲述给她听,虽不确定她是否喜欢,但这份心意却是他最真挚的期盼。 低头看了看日历,一个月的期限已悄然流逝过半,沈慕尘不禁心中焦急,自己能否及时赶回,不错过与她共赴未来的每一个重要时刻呢? 这份对时间的紧迫感,如同江州春水般在他的心头荡漾,无法平息。 沈慕尘低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匍匐于冰冷甲板之上的秦敏,语气淡漠,犹如带有力量,“你出去吧。” 他的声音沉稳,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秦敏应声而起,喉咙间发出的回应显得有些沉重而含糊,“谢大人。” 言语间带着复杂的情绪,既有恭顺,又隐含着不甘。 转身欲离之际,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犹如被无形的绳索牵绊,不由自主地回望那散落一地的曜变天目建盏碎片。 那建盏来自遥远的前朝,是匠人心血与自然奇迹的结晶,每一盏都承载着历史的重量与艺术的巅峰。 曜变天目的光彩,宛若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变幻莫测,世间罕见。 传言唯有在神秘莫测的窑火中,历经无数次失败与尝试,才可能偶得其一。 而今,历经战乱洗礼,能够幸存的已是凤毛麟角,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 秦敏的目光从碎片上缓缓升起,最终定格在沈慕尘的背影上。 沈慕尘,一个集数百年家族荣耀与财富于一身的存在,他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贵族的傲骨与非凡的气质。 金碧辉煌的奢华,如同他生命的底色,让他在众人之中,犹如鹤立鸡群,不可一世。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自出生起,便注定了高人一等。 可是,无论是在崇山峻岭之间,还是茫茫人海深处,总有人被名为命运的枷锁紧紧束缚,难以挣脱。 秦敏内心深处,既渴望自由,又对沈慕尘抱有几分莫名的期待——期待他能有那份勇气,挑战家族的权威,背负起可能的失望,去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夜幕悄然退去,月华隐没于晨曦之前,日出东方,光芒万丈。 四季轮回,在无声中交换着接力棒,而大凉的秋天,似乎比往年更早地带来了凉意。 予浅浅轻启宅门,一阵初秋的凉风迎面扑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紧了紧身上新换的衣裳。 记忆中,似乎昨天还在炎炎夏日中轻纱薄裙,转瞬间,已需披上秋装以抵御凉风的侵袭。 所幸,这秋衣虽新,却裁剪合体,质地不厚却异常保暖,上面绣着精美的绣球花图案,随着她的步履摇曳生姿,更显其身段的柔美与雅致。 第138章 哪家千金小姐 与此同时,崎岖的山道上,一位年轻农夫从郁郁葱葱的山林中走出,不经意间抬头,恰好见到一抹鲜艳的红色在山间小路上缓缓移动。 那是予浅浅,身边簇拥着数位仆从,一行人悠然走向山巅。 晨光穿透树梢,斑驳陆离地洒在她身上,没有风的早晨,却因她轻盈的脚步,带起了花草的芬芳,犹如自然也为之动容,静默地为这位红衣女子铺展了一条芳香之路。 那农家子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惊愕与好奇,对着围聚在崎岖山道旁的几个同伴,嗓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地问道:“看呐,那是从县城里来的哪家千金小姐,莫非是闲暇之余,特意跑到我们这偏远小村落寻找什么乡间野趣不成?” 他的声音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格外清晰,引来几声低笑。 同伴们闻言,其中一个不以为然地斜睨了他一眼。 手指轻轻勾勒着远处那位身着鲜艳红衣女子袅袅娜娜的背影,嘴角挂着几分戏谑,“亏你还自称消息灵通,连她都认不出来?那是予家的明珠——予浅浅!” 言毕,眼中闪过一抹羡慕。 农家子闻言,手里的锄头不由得一颤,险些脱手而出,砸落在自己沾满泥土的脚背上。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诧异之色,“予浅浅?怎么可能!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的变化,岂止是大,简直是……简直是美得让人不敢相认啊!” 言语间,犹如还带着几分遗憾与错失的懊恼。 此言非虚,昔日的予浅浅,虽天生丽质,但由于家境贫寒,用的不过是集市上廉价几文钱的劣质妆品。 那些粗糙的胭脂,若非她肤白如雪,怕是只会显得面色暗沉,全无半点风华。 而今时不同往日,予家因缘际会,一夜之间财富满盈,予浅浅自是不会再将就。 无论是衣物还是妆品,皆选最优,毫不吝啬。 故而今日,只见她施以精选的脂粉,肤色愈发晶莹剔透,整个人洋溢着一股高贵与温婉。 农家子恍然大悟,口中啧啧称奇,“真是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啊!谁能想到,予天云竟一跃成为国师,这身份之变,简直比翻书还快。难不成以后咱们见到他,还得诚惶诚恐地下跪高呼‘老爷’不成?哎,那么说来,我这娶予浅浅为妻的梦想,是不是更加遥不可及了?” 言至此处,他的语气中不禁流露出几分落寞与不甘。 旁边的同伴闻言,忍不住啐了一口,语带嘲讽,“你少在这里做梦了!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哪里是喜欢予浅浅,分明就是见她家飞黄腾达,田里粮食丰登,谷穗沉甸甸地弯下了腰,就想着贴上去,攀上这门高枝,做个予天云的乘龙快婿!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要点脸面行不行!” 农家子嘿嘿一笑,没有直接反驳,只是将锄头扛上了肩,故作轻松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底也对予浅浅动过心思。” 说话间,眼神闪烁,似是在寻找同伴反驳的破绽。 此时此刻,山道上的村民们依旧络绎不绝,脚步匆匆。 他们的聚集不仅仅是因为秋收将至,田野间的稻谷等待收割,更多的,是由于今日予天云发出的召集令,说是有重要事项要向全村宣布。 这突如其来的召唤,让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猜测,小小的山村也因此而热闹非凡,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人群如同密集的蚂蚁,紧紧包围着予浅浅家的田埂边缘,彼此间低语的浪潮不断高涨,混杂成一种难以忽视的嗡嗡声。 这不仅是因为好奇,更带着难以置信与丝丝缕缕的羡慕。 他们的目光,犹如被磁石吸引,无法从那片奇迹般的土地上移开——曾经荒芜、尘土飞扬的土地,如今却披上了绿油油的盛装,犹如大自然最慷慨的馈赠,一夜之间,贫瘠变沃壤。 在这片新生的肥沃中,牛羊悠然自得,它们轻嚼着鲜嫩的青草,偶尔抬头,满足地咩咩或哞哞叫着,似乎也在为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欢歌。 而更令人瞠目的是,不远处的山坡上,一条清澈的河流蜿蜒而至,它的存在就像一位默默无闻的园丁。 无声地滋养着这一片希望之土,让每一寸干涸的土地都得以重获生机。 人们的窃窃私语渐渐升级成了惊愕的对视,眼神中既有疑惑也有震惊,犹如在无声地质问:“这是梦吗?” 特别是那些曾亲眼目睹予家艰辛岁月的邻里,记忆中的那片玉米地,本应是光秃秃的,只剩下枯黄的梗子在秋风中摇曳。 而今,那密密麻麻、翠绿欲滴的玉米秆再次挺立,穗子饱满,金黄色的玉米粒闪耀着丰收的光芒,挑战着每个人的常识与经验。 讨论的声音逐渐汇集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浪,如同夏日的闷雷,震得林间的鸟儿也慌忙振翅高飞,寻找片刻的宁静。 这时,一个惊奇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惊叹,“快瞧,那片梨林!我记得上次来时,花开仅及半坡,怎今日竟是繁花似锦,铺满了整个山谷?” 此言一出,原本就沸腾的人群更加骚动不安。 所有人几乎同时转头,目光投向左边,只见一片片梨树如哨兵般挺立,枝头沉甸甸地挂满了金黄的梨子,每一个都像是太阳的碎片,闪过诱人的光泽。 这景象太过震撼,以至于不少人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犹如要用眼睛吞噬这份不可思议的美景。 就在这时,予天云站了出来,他轻轻咳嗽两声,以一种不怒自威的姿态跃上一块突出的石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众人。 这一举动瞬间让喧嚣的场面安静下来,所有的头颅不约而同地抬起,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期待,等着予天云揭开谜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奇迹。 可是,予天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嘴唇紧闭,深邃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却没有立即开口。 这种沉默让空气变得沉重,一些急性子的村民开始按捺不住了,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急躁与热切响起,“予天云,你把大伙儿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这声质问中,既有真挚的好奇,也不乏那些昔日旧友的攀附之心,他们见证着予天云从卑微到荣耀的转变,内心深处渴望能分享哪怕几分丝的成功光辉。 可予天云自打荣归故里以来,态度竟变得孤傲异常,犹如云端之上的孤鹰,不沾尘世半点烟火。 他特意在外围予家宅院部署的那些粗犷壮汉,个个似铜浇铁铸,稳如磐石,牢牢把守着门槛,任凭乡亲邻里如何迫切探望,也只能望门兴叹。 心中那份焦灼与好奇,如同被春日细雨滋润的野草,疯长难抑! 众人私下议论纷纷,欲斥责予天云“贵人多忘事,重权轻旧情”,但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下,唯恐不慎触怒天威。 毕竟,如今的予天云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而是那燕朝中呼风唤雨、位极人臣的国师! 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眼前那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田野,心中的疑惑似乎找到了答案。 瞧那稻谷饱满,麦浪翻滚,这一切的丰收景象,怎离得开半步神仙——予天云的庇佑? 于是,不知是谁打破了沉默,鼓足勇气,朝着予天云所在之处高声祈愿,“国师大人在上,恳请庇护小民来年依旧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土地如母亲般滋养万物!” 言毕,双膝跪地,咚咚几声清脆的额头触地声响,传递出最质朴的愿望。 这一行动犹如点燃了干柴烈火,瞬间引燃了众人的情感,前赴后继,一排接着一排的人群。 仿若潮水般跪倒在地,双手合十,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期盼,头颅低垂,以最虔诚的姿态向大地致敬。 予天云立于一块凸起的青石之上,见此情景,不禁微抬手臂,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尴尬,道:“诸位,万万不可如此,我……我何德何能受此大礼?我又不是那天宫中的玉皇大帝,真是……” 他故意摆出一副难以承受的模样,期待有人能理解他的苦衷,可是,跪拜之人不仅未减,反而愈演愈烈。 更有甚者,一句玩笑般的请求随风飘至,“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小的是后村的予三,记得您还欠我十文酒钱呢,这钱我不要了,只求您哪天上天之时,能代为转告玉帝王母,务必保佑我们予家财源广进……” 这话让予天云哭笑不得,心中虽有恼怒,却也寻不着那予三的身影,只因人头攒动,笑声与话语混杂成一片热闹的海洋。 最终,予天云提高了嗓音,试图掌控局面,“诸位静一静,今日将各位召集于此,并非为我个人的荣耀,实则是有要事相告。关于我的女儿,予浅浅……” 说到此处,他目光温柔地转向一旁,那里站着亭亭玉立的予浅浅,她脸上洋溢着羞涩而又骄傲的微笑,犹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静静地等待着父亲接下来的花语。 第139章 敬畏 众人犹如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清风吹拂,霎时间,喧嚣归于寂静,只留下树叶轻轻摩挲的窸窣声。 他们随着予浅浅的目光流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畏。 片刻的沉默后,犹如是某种默契,众人再度俯下身子,额头触地,声音中带着几许祈求与惶恐,“浅浅姑娘,万望您能与尊父大人说项,赐予我们庇护与福祉……” 予浅浅站立于梨花掩映的树荫之下,素白衣裳与周围淡雅的梨花交相辉映,她的目光掠过这一幕,眉梢不自觉地上挑,内心暗自思量。 将原本此行的目的暂时按下,让这些往日或亲近或疏远的村民们,多享受一会儿这份难得的虔诚。 在场之人,有的曾是她的噩梦,如族长予大全,总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她的困境。 马二娘那尖酸刻薄的模样至今历历在目,更有那满脸麻子的汉子,曾因误会而欲对她施暴…… 念及此处,予浅浅心头竟生出几分报复的快意,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于是,她轻挥衣袖,唤来一名仆从,吩咐搬来一张雕花木椅,安置于树荫最为浓郁之处。 予浅浅款款落座,背部轻轻靠在椅背上,双手优雅地支着下巴,姿态慵懒而高贵,眸光轻扫过跪伏在地的众人,一种掌控全局的满足感油可是生。 时光缓缓流逝,周遭空气似乎变得凝重,村民们的嘈杂与纷扰逐渐沉淀,最终归于一片静谧。 “都磕完了吗?那么,该轮到我说两句了。” 予浅浅语调平静却带着力量,打破了这份沉默。 她伸出手,手指纤细如玉笋,轻轻在人群中点点画画,选中的几个身影在人群中突显,一时间,那些被点名者面上闪过几分窃喜。 但这份喜悦转瞬即逝,因为予浅浅脸上那抹耐人寻味的微笑,如同冬日寒风,令他们的脚步沉重起来,几乎挪不动脚。 目睹此景,予浅浅心中生出几分戏谑,犹如连目光都成了一种奢侈的施舍,不愿在这群人的身上多做停留,生怕玷污了自己的双眸。 可是,在这四个被选中的人当中,竟然有人敢于逆流而上。 玉桃,这个曾参与过诸多是非的女子。 此时紧攥双拳,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浅浅姐姐这时候叫我们出来,莫不是有什么好东西要分配给我们吧?” 予浅浅笑容灿烂,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眸紧紧锁住玉桃那张尚有瘀痕的脸庞,眼神中蕴含的复杂情绪让人难以揣测。 毕竟,玉桃在钱元梅一案中的所作所为,企图嫁祸于予浅浅,却未曾料到世事难料,钱家父子最终真相败露,等待他们的将是秋后问斩的结局。 此刻,予浅浅的笑容,犹如是对命运无常的最好注解。 玉桃的身躯微微颤抖,显然还没从之前的牢狱之灾中完全恢复,那惨痛的经历如同梦魇,时刻缠绕着她的心头。 牢狱之中,阴暗潮湿,老鼠肆意穿行,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混合着潮湿的空气,几乎要将人的呼吸夺去。 在那不见天日的一个月里,她犹如与世隔绝,身心饱受摧残,以至于当她终于被释放时。 满身的污垢连用两桶清水也难以洗净,那发间潜藏的虱子依旧猖狂跳动,成了她难以摆脱的耻辱象征。 自那以后,玉桃终日以泪洗面,绝望地四处恳求村里的大夫,希望他们能用什么偏方妙药帮助她彻底清除那些令人尴尬的虱子。 每一次的尝试都伴随着无助与屈辱,却也展现了她心底的那份不甘与倔强。 而今,面对着予浅浅那带着几分讽刺与警告的眼神,玉桃心中情绪翻滚。 予浅浅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直指她曾经试图分割其家产的愚蠢念头,提醒着她过往的失败与教训。 关于那神秘莫测的土地爷系统,玉桃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揣测,它真的承诺过,只要她继续针对予浅浅,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吗? 这谜一样的系统,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既吸引着她又令她恐惧。 当予浅浅以一种看似友好却又暗含深意的笑容召唤她时,玉桃心中的犹豫与戒备并存。 她那还残留着伤痕的左脸颊轻轻抽动,那是过去苦难的印记,也是她此刻复杂情绪的缩影。 迈步走向予浅浅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犹如每一步都踏在了尖锐的石子上,刺痛着她的灵魂。 予浅浅的话语落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跪在地上的农人们脸上瞬间闪过各异的表情,贪婪、好奇、疑惑混杂在一起,他们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 对于玉桃而言,这份突如其来的“慷慨”更像是一场未知的赌局,其中的真假虚实难以捉摸。 玉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因疼痛而干涩的眼角被阳光照射,刺痛难忍。 迫使她不得不低下头,以此来躲避那直射的光芒,也是逃避那可能隐藏在话语背后的真实意图。 她的眼神闪烁,既有渴望也有戒备,最终,饥饿与生存的本能驱使她开口,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透露出坚韧与无奈。 予浅浅眼神里透着一股坚定,语气不急不缓,如同溪水潺潺流入人心,“自然,我又怎会对你言而无信?但凡今日伸出援手,帮助我家翻耕这片土地的朋友,我予浅浅必以一筐金黄饱满的玉米作为答谢。” 话语甫落,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她的身后,只见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役缓缓步入视野。 他们的臂膀因长期劳作而显得格外粗壮,此刻正合力抬起一只只沉甸甸的大瓷缸,脚步稳健而有力。 可是,就在众人屏息期待之际,哐当一声响彻小院,瓷缸稳稳落地,坚实的泥土似乎也为之轻轻颤抖,彰显着缸中物什的分量。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地仰首望去,几乎要惊呼出声。 眼前的景象超乎所有人的预料——足足七八个大缸,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一缸皆满载各式各样的粮食,当它们被小心翼翼地倾倒而出时,犹如一座五彩斑斓的小山瞬间拔地而起。 黄澄澄的玉米粒粒晶莹,青翠欲滴的梨子散发出诱人的果香,红艳艳的高粱宛如晚霞洒落人间,午后的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为这丰收的景象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迷人的光辉。 此情此景,不少人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与怀念的光芒,犹如久违的记忆被悄然唤醒——那是对丰收与富饶的深切渴望。 予浅浅嘴角轻扬,笑意温柔而不失力量。 她环视着周围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庞,语气温柔却坚定,“我知道这些年大家的日子不好过,连续的干旱如同梦魇缠绕,好不容易盼来了甘霖,却又因雨势汹汹,使得即将成熟的庄稼毁于一旦。不知道各位家中,还剩下多少口粮可以支撑过冬呢?” 话音刚落,一位面庞圆润、眉宇间满是愁苦的妇人站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哀叹,“粮食?哪里还有什么粮食可言?我家的粮仓早就空空如也,连米糠都快见底了!” 予浅浅闻言,轻轻点头,神色中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同情。 她沉默片刻,目光最终落在了玉桃身上,那眼神中既有期许也有鼓励,引得周遭投来无数羡慕而又复杂的眼神。 玉桃心中情绪翻滚,饥饿感如影随形,逼迫她面对眼前这既残酷又现实的选择。 “翻!我愿意翻!多谢浅浅姐的好意!我这就为您家的田地献上一份力!” 玉桃咬紧牙关,声音中透着几分坚决,同时身体微颤地走向一把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锄头。 她缓缓伸出双手,正欲握紧那象征着希望的工具,却不料脚下一滑,精致的绣花鞋不慎踩在了锄头上,让这决定性的瞬间增添了几分尴尬与无助。 就在这一刹那,玉桃抬头望向予浅浅,后者站在一片葱郁的树荫之下,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将她的轮廓勾勒得分外柔和。 予浅浅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中却闪过深邃的光芒,犹如在说:“我所言的翻耕,并非仅仅指这眼前的田地,而是……” 玉桃的身子猛地一僵,双眼圆瞪,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回响,“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 她的心中如同被突如其来的巨石猛然撞击,泛起层层惊愕的涟漪。 予浅浅缓缓转过身,她的目光掠过人群,最终落在一位身材魁梧,面带沧桑的男人身上。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决,朝他吩咐道:“符管家,你可记得,除了后山那片幸运地,我们家田架之上,还闲置着十亩未开垦的荒地。就请麻烦你,带玉桃妹妹去那里翻土吧。” “田架上!” 玉桃几乎要失声尖叫,这两个字从她紧咬的牙关间挤出,充满了惊惧与愤怒。 她的眼眸瞬间放大,其中闪烁的不仅是讶异,更有熊熊燃烧的恨意。 她清楚地记得,予浅浅家因缘际会,后山那片原本贫瘠的土地在一夜之间化为了沃土,丰饶无比。 但田架之上的那些土地,却年复一年无人问津,土壤干涸,裂纹如蛇般爬满了地表,那是连杂草都难以生长的地方。 让玉桃去翻这样的地,无异于戏弄与侮辱! 正当她怒意勃发,欲要质问时,一只大手蓦然捂住了她的嘴,令她所有的抗议与不满都只能化为无声的挣扎。 周围的村民们却是各怀心思,他们的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 第140章 放下旧怨 村民们知道予浅浅与玉桃历来不合,两人的关系紧张至极,如今予浅浅居然能放下旧怨。 给玉桃分配粮食,这无疑给了众人一线希望——与予浅浅无冤无仇的他们,是否也能因此分得一杯羹? 刹那间,村民们犹如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们的眼神炽热起来,纷纷往前挤去,企图以最诚恳的态度争取那几分微弱的机会。 推挤、呼喊、甚至有人虔诚地念叨着祈福的言语,现场一片混乱,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犹如沸水翻腾。 “予姑娘,我愿意为你翻地!求你分给我家一些粮食吧!” 一个声音响亮地传来,紧接着是另一个,“我也愿意!” 呼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急切。 直到此刻,玉桃才恍然大悟,予浅浅的真正目的并非简单地惩罚她,而是利用这一举动激起了村民们的贪婪与欲望,将她孤立于众怒之中。 可是,一切洞察都已太迟,她被两名壮汉左右挟持,不由分说地向那荒凉的田架拖去。 另一边,几位负责守卫的粗使壮汉立于巨大的瓷缸之前,他们挺胸收腹,用强健的身体筑起一道坚实的人墙,沉声呵斥,“都给老子停下来!” 村民们在短暂的骚动后,意识到自己不仅没抢到多少粮食,反而弄得灰头土脸,听到这声威严的制止,立刻慌忙丢下手中的粮食。 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去,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无奈与乞求,全部聚焦在了予浅浅的身上,期盼着她能网开一面。 予浅浅犹如没有听见周围的议论声,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决,轻轻伸出那只洁白如玉的左手,空气中的氛围因为她的动作而骤然变得凝重。 她的声音清冷而又清晰,穿透了人群的嘈杂,只听她淡淡地道:“把册子拿来。” 话语刚落,人群中便有一人连忙应声,只见他双手恭敬地捧着一本古旧的名册,快步穿过拥挤的人群,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沉甸甸的记录交到了予浅浅的手中。 那名册封面已经泛黄,边角略显磨损,但每一笔每一划都承载着村中每户人家的生息繁衍,记录着村里每家每户的人口数量。 这本一向由里正亲自管理和保护的重要物品,此刻却如此轻易地落入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手中,这一反常态的情景不禁让围观的村民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 就连站在一旁的予天云——予浅浅的父亲,也不由自主地微侧头,目光中既有好奇也有不解。 今日,他只是受女儿之托前来传达消息,至于予浅浅接下来的举动与计划,他作为父亲也是一无所知,心中不禁泛起几分情绪。 予浅浅那双细长的手指轻轻翻开册页,微风不经意间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几缕发丝轻轻扫过她的眉眼,增添了几分柔美而又不可侵犯的气质。 她随即拿起一支毛笔,笔尖在册页上轻轻跳跃,仔细标记了一番,似乎是在册子上做了某些特殊的记号。 片刻之后,她将名册递给身旁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口中吩咐道:“符管家,你按照我刚才圈选的名字,去喊这些人过来,为他们发放粮食。” 符管家接过名册,手指略显粗糙,却动作稳健。 他轻轻抖动册页,目光掠过那一处处新鲜的墨迹,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随后提高嗓音,洪亮而有力地喊道:“发粮啦!王腊子家的!” “来了!”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苟皮家的!” “在这里呢!多谢予姑娘的好心!” 回应声中带着感激,那人的眼中闪过激动的光芒。 随着符管家的点名,约莫十几个家庭的代表陆续被唤出人群,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与宽慰。 而那些尚未被点到名字的人,则是屏息静听,每一个名字的响起都让他们的心跳加速,生怕错过那份难得的援助。 可是,就在众人满怀希望之时,符管家突然将名册合上,手掌握紧了封面,宣布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粮食就发放这么多了!” “就这么多?”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有人不满地抗议起来,“我们也愿意帮忙耕地,为何不分给我们一些粮食呢?” 面对质疑,符管家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他锐利的目光在那位发声的妇人身上来回扫视,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凭你也想分我家小姐的粮食?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再说吧!” 这句话虽是针对那个妇人,却也暗讽了在场所有人,人群中的村民听了这话,个个脸色涨红,怒火在胸中汹涌澎湃,不满的情绪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正当众人情绪激动,争执愈发激烈之时,一个衣衫破旧、满手老茧的壮汉用力推开人群,挤到了前排。 他手中紧握着一把饱经风霜的镰刀,刀柄因用力过猛而发出“咯吱”声响。 下一瞬间,他的眼神中燃烧起了愤怒的火焰,猛然转身,那镰刀锋利的刃光一闪。 竟毫不犹豫地斩断了其中一个叫嚣得最为厉害的农夫头上的木质发钗,这一举动让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陷入了死寂。 几缕晶莹的白发在微风中缓缓飘落,落在尘土飞扬的地面,显得格外刺眼。 那位年迈的农汉,腿脚一软,不禁跪倒在地,裤子因突如其来的恐惧湿了一片,他的声音颤抖着,连连哀求着,希望得到几分宽恕。 站在他对面的壮汉,眼神中满是不屑与轻蔑,他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 冷冷扫视着周围的人群,最终收回视线,回转身躯,抱拳于胸,对着不远处的女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中尊称道:“小姐。” 予浅浅,这位气质非凡的女子,依然端坐在那张由古木雕琢而成的椅子上,不为所动。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裙摆,那因微风轻拂而泛起层层细腻波纹的裙角,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泽。 她的头未曾抬起,语气温和而不失威严,“劳烦大哥费心了。” 壮汉闻声,随即扬起嗓子,那浑厚的声音穿透寂静的村庄,带着力量,向着人群大声宣告,“在这儿的,若是有谁觉得命太长,尽管上前一试!” 此言一出,村民们的反应就像被严冬冻结了一般,一片死寂。 恐惧与敬畏混杂的眼神,在每个人的脸上流转,彼此间交换着无声的讯息,却没有一个人敢迈出挑战的那一步。 予浅浅的身形优雅,坐于村头老槐树下,一身素雅的衣裳在阳光下更显清丽脱俗。 金色的发饰与玉制的耳环交相辉映,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她置身于这群粗犷大汉之间。 非但未显突兀,反而因其超凡脱俗的气质,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犹如自然界的美景都为她逊色三分。 村民们心中悄然滋生出一种敬畏之情,彼此交换着复杂的眼神,虽心存好奇与羡慕,却终究无人敢于轻易接近这位神秘的女子。 予浅浅缓缓站起身,轻轻转动脖颈,黑亮的长发随动作轻轻摇曳。 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最终定格在那十几位因她点名而前来的农民身上。 这些人中,有的曾与予浅浅有过交集,有的则完全陌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恩赐,他们皆感意外且感激涕零。 怀抱着分配到的玉米和高粱,他们连连弯腰,口中的感谢声不绝于耳,“多亏了予姑娘,多亏了予姑娘啊!您真是菩萨心肠!我们铭记于心,将来必当涌泉相报!” 予浅浅浅笑盈盈,心中自知,这世界哪有无故的善举。 接受了自己的恩惠,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随后,她缓步走向人群中尚未离去的几个村民,轻声询问:“各位,接下来的这段时日,是否有些许闲暇?” 闻言,一位名叫王腊子的农户之妻急忙放下手中的玉米棒,连声应答,眼中闪过希冀之光,“有空,当然有空!予姑娘,若您有事需要我们效劳,请尽管吩咐!” 予浅浅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地提出了她的要求,“那就这样定了,接下来的半个月,请大家每天来我的田里帮忙除草翻地,你们每来劳动一田,我便赠予你们一筐粮食作为酬劳。” 言罢,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期待,犹如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交易,而是对未来某个计划的铺垫。 那几人面露震撼之色,目光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犹如不敢相信这份从天而降的福祉竟如此轻易地落到了他们的肩头。 他们不约而同,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与喜悦,高声呼唤道:“予姑娘!” 予浅浅嘴角含笑,眼神温柔如同春日暖阳,她的笑声清脆悦耳,犹如能够穿透人心的阴霾。 “你们中有些人,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她的话语中满是感慨与真诚,“如今我有所成就,自然不会忘记那些曾与我风雨同舟的朋友。”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首先停留在苟皮那略显沧桑的面容上,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曾在寒风中四处奔走,只为替自己寻找那份救命的药材——砒霜的情景。 接着,她的视线转向了王腊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 那年缴纳粮税之时,正是王腊子挺身而出,提议将粮食直接交付给公正无私的里正沈慕尘,避免了族长予大全可能的盘剥。 这一举动,如同投石入水,激起了全村人的响应,掀起了一场改革的波澜…… 第141章 跪倒在地 听到予浅浅这番肺腑之言,那几户人家的心中犹如有暖流阵阵涌动,这份来自心底的感动让他们的膝盖不由自主地弯曲下去,跪倒在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眼眶中泛起了点点泪花。 予浅浅见状,没有故作姿态地阻止,而是大方地接受了这份诚挚的情感表达。 “好了,大家起来吧,把筐子装满后就可以开始工作了。这座山上的土地广阔,一时间还真的翻耕不完呢。” 她的语气中既有鼓舞,也有期待。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应和,口中“哎哎”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迅速擦干眼角的泪水,带着重生的希望与动力,踏上了肥沃的土地,开始了辛勤的耕作。 微风吹拂,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特有的芬芳,一条清澈的河流穿田而过,潺潺水声如乐章般悦耳。 自从三个月前,这片沉寂已久的土地奇迹般地生长出了金黄色的玉米穗,予浅浅收割并出售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进行了第二次播种。 但这一次,她采用了前所未有的复合种植法——在每两行玉米之间巧妙地植入了三四行大豆。 这样的布局,不仅让农作物间的空间得以充分利用,减少了植株之间的竞争。 更确保了每一片叶子都能沐浴到充足的阳光和水分,促进了作物的健康生长。 不出所料,予浅浅的创新策略取得了显着成效。 仅仅是用肉眼观察,也能清晰地发现,这次收获的果实数量与先前相比,足足增长了好几倍。 相比于单一种植大豆或玉米,这种复合种植模式的效率和收益都明显高出许多。 在予浅浅的长远规划中,即使未来不再有那神秘的“土地爷系统”助力加速作物成熟。 仅凭此法耕作,也足以保证每年至少一次丰收,稳稳地把握住了这片土地的丰饶与希望。 王腊子带领的一行人,个个面露惊奇之色,犹如眼前的景象超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在这片被阳光温柔抚摸的土地上,竟然隐藏着如此独特而创新的农耕之术。 昔日里,众人皆以为予家的五谷丰登,无非是受到了上苍的特别关照,直到此刻踏进这片充满生机的田野,心中的谜团才豁然开朗。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予浅浅投去,其中带着几分新发现的敬佩与赞叹。 田埂间,一片绿意盎然,那里的枝叶繁茂得几乎能遮蔽半边天空,每一寸土地都因得到了清冽甘甜的溪水滋养而变得异常肥沃。 黄豆秧苗上,颗颗黄豆饱满圆润,犹如是大地母亲精心雕琢的珍珠,于微风中轻轻摇曳。 于阳光下闪过诱人的金黄色泽,它们不仅是自然的馈赠,也是予浅浅智慧的结晶。 秋风轻抚,落叶纷飞,珍珠轻倚在一棵老柳之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试图为予浅浅遮挡那即将西沉的夕阳余晖。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不解,轻声问道:“小姐,您的这番举动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怎么想起让村中的百姓参与到农田的劳作中来呢?这些力气活,交给家中的仆役们来做也是完全可以的呀。” 日子一天天过去,珍珠越来越能感受到,自家小姐予浅浅绝非池中之物,每一个决定背后,必然有着深思熟虑的考量。 只是,珍珠自己虽心思细腻,却难以企及予浅浅那般深邃的智慧,只好直接开口询问,希望能解开心中的疑惑。 面对珍珠的疑问,予浅浅并未直接回答。 而是忽然转了个话题,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珍珠,你可知道在京城之中,那些显赫的大户人家里,是否每户都有自己的庄园吗?” 珍珠稍加思索,便点头应道:“确是如此,京城内但凡有些爵位的贵族,或是世代为官的家庭,在京郊之外都或多或少拥有几处庄园,用以休闲或是耕种。” 说到这里,珍珠忽闪着明亮的眼眸,补充了一句,“要说最负盛名的,当属永安王的同祺山庄了。那里四季如画,冬可享受温泉的温暖怀抱,夏则可在葱郁的园林中避暑纳凉,更有广阔的猎场,听说小王爷常常邀约其他王族一同前往狩猎,好不威风!” 予浅浅闻言,眉梢轻轻一挑,似乎对这个话题饶有兴趣,随即轻声问道:“那么,你觉得在这片土地上,建一座属于我们的山庄,如何?” 这一问,似乎让珍珠豁然开朗,原来今日种种,皆是为了此事。 她半晌无言,最后只喃喃道:“您的意思是……要在此处建一座庄子?” 正当予浅浅准备细述心中蓝图时,一旁的予天云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吸引,连忙凑近,满脸好奇,欲闻其详。 他一拍手掌,发出清脆响声,脸上顿时绽放出如春日暖阳般的笑容,道:“好极了,好极了!这个办法实在太妙了,为父心中早已有意建造一座庄园!皇上在京城里虽然也曾赐予过我几处庄园,但那些地方要么太过狭小,要么位置偏远,景色平平,毫无观赏之趣!哪里比得上自己亲手打造,既合心意,又具意义呢?” 予天云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秋风轻轻拂过山间的林木,掀起一阵阵如波涛般的响动,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鸟鸣,在连绵起伏的山峦间回荡,声音清脆而又响亮。 曾几何时,这还是一片野草难以生长、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地,而今却已变成了一幅山水如画、鸟语花香的动人景象。 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恍惚,这里,真是自己儿时记忆中的老家吗? 但思绪未及深究,他便再次拍掌称赞,满脸自豪地夸赞着女儿,“浅浅,你的这个想法是从何而来的?简直太绝妙了!你看,这片山林中野兽众多,若是圈起一部分作为猎场,岂不是正好满足了为父长久以来对永安王府猎场的向往之心……那边的空地上,可以搭建一座竹楼,既能赏景,又能休憩;还有那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若是在上方建一座精致的小桥,定会为这山水添上几分灵动之气……” 予天云越说越是兴奋,浑然不知这些构想早已在予浅浅的心中绘制许久,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提出。 而这时,一个实际问题悄然浮现。 予浅浅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闷热,她轻轻以手作扇。 动作中带着少女特有的那份灵巧,向身旁的贴身丫鬟珍珠问道:“你说,一个像样点的庄园,通常占地该有多大,有多少亩田呢?” 珍珠闻言,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几分努力思索的光芒。 她毕竟只是一个小丫鬟,平日里接触的多是家务琐事,对于这类问题实属陌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显得颇为为难。 予天云见状,心下焦急,连忙招手唤来了跟随自己多年的管家符兴,将同样的问题再次提出。 符兴精明干练,闻言眼睛一转,立时有了答案,“老爷、小姐,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规模稍大的庄园,不仅能拥有山林绿地,内部的田地面积也是相当可观的,少说也有几百亩,多的甚至能上千亩。” 这一数字对比之下,予家现有的二三十亩贫瘠田地显得格外寒酸,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予天云闻言,眉头紧锁,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无奈与沮丧,“如此之多?那我们的土地远远不够啊。有没有可能,庄园小一些,田地少点也行呢?” 这话里,藏着他对现实条件的妥协,以及对未来计划的几分担忧。 符兴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几分肯定的光芒,“自然可以,普通的庄子虽然规模不大,却也是功能齐全,生活起居、耕种养殖,一应俱全......” 他的语调平和,似乎已在心中规划出了一幅详尽的蓝图。 可是,他的话语尚未触及实施的具体方案,便被予浅浅急切的打断了。 她皓腕如雪,轻轻托着细腻的腮帮,眼中闪过坚决与憧憬,“不能只是小打小闹,既然决定要做,那就务必做到最好,建最大最气派的!若是草率行事,既是对资源的浪费,也是对我们辛劳的不尊重,倒不如不做!” 言罢,她的目光坚定,犹如已看到了那座宏大的庄子矗立于眼前。 予天云望着女儿认真的神情,她的手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洁白无瑕,不禁心中生出几分骄傲。 他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当然,我们的目标自然是建造最好的!符兴,以后在我面前,可不许有半点退缩之意,说那些不似男儿的丧气话,否则,哼,你这管家的名头也别想要了!” 话语中既有玩笑,也不乏对复兴的期许。 符兴闻言,长叹一声,心中暗道自己分明是在顺着老爷的意思说话,却不料还是触了逆鳞。 面对老爷的好面子,他也只好苦笑两声,暗暗责怪自己的多言。 予天云背手踱步,眉头微皱,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要扩建庄子,势必要扩大土地,可咱们家现有的田产有限,这该如何是好?” 购买邻近的土地,无疑是最直接的解决方案。 第142章 诧异 正思索间,他目光掠过正被仆人们催促着下山的村民们,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他挥手示意,即刻差遣仆人准备银两,准备与那些村民商谈购地事宜。 正当此时,予浅浅敏捷地拦下了欲前往的父亲,这令予天云感到颇为诧异。 他不解地询问:“不买地,我们的宏伟计划如何实现?” 在予天云看来,女儿此举或许是担忧财力不足。 他慈爱地拍了拍予浅浅的手,宽慰道:“浅浅莫忧,为父有的是银两,即便到了下辈子,这些钱也足够花销,些许购地之资,不过是九牛一毛。” 予浅浅轻轻摇头,再次拉住了父亲的衣袖,眼神示意他看向不远处正在田间辛勤劳作的几个乡亲。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目光中透露着自信与深意。 予天云顺着女儿的视线望去,满腹狐疑,“他们能有何帮助?” “没什么特别的,”予浅浅轻笑,缓缓走向田埂,目光穿过那片绿油油的稻田,直至那绵延至天边的山坡。 绿意盎然,一望无际,她语气中充满了笃定,“父亲稍安勿躁,只需数日,自会有人主动将土地送上门来。” 言毕,她转身回望,眸光闪烁,犹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在这个看似平凡的小村庄里,发生了一件让村民议论纷纷、难以置信的奇事——竟然还真有人愿意主动上门赠送土地? 对于这样的异想天开,予天云心中自是充满了疑惑与不信,但他向来疼爱唯一的宝贝女儿,不愿看到她失望的眼神,便故作轻松地应和道:“好嘞,那咱们就静候佳音吧。” 他的话语中藏着几分戏谑,却也透露出几分期待。 可是,世事往往如此,当人们并未将某个念头放在心上时,它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然降临。 这日下午,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予家宽敞的厅堂内,予浅浅正端坐在桌前,专注地临摹着古帖,一笔一划间,试图找回那份久违的书卷气。 突然,门外传来家仆急促的通报声,言说有客来访,特指名要找予家的小姐。 这一声通报,让予浅浅的思绪瞬间被打断,手下一颤,饱蘸墨汁的羊毫笔尖轻颤,黑亮的墨滴如同雨点般散落在洁白的宣纸上,瞬间玷污了方才还工整清秀的字迹。 一旁的账房先生符兴,闻声停下手中噼啪作响的算盘,拾起那张沾染了污渍的宣纸,仔细端详。 只见他眉宇间虽现忧虑,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温和地安慰道:“小姐莫急,不过是些许污渍罢了,这张不成,咱们另取新纸重新来过。” 予浅浅心底泛起一阵无奈,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日勤勉练习书法。 只因自己穿越至此,十数年未提笔,能识文断字已属不易,若再要求写出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真可谓难于登天。 但她知道,身为国师之女,怎能在这方面有所欠缺? 尤其是父亲予天云已计划不久后重返京城,她绝不能因这等小事而贻笑大方。 因此,即便手臂因长时间握笔而酸痛不已,她也不曾言弃。 正当她感到身心俱疲,决定稍作休息时,一名侍女捧上一碗香气四溢的梅子茶,轻声细语地请予浅浅饮用来润喉。 那茶香悠悠,宛如春日里的一缕清风,拂去了心头的烦躁。 予浅浅轻抿一口,只觉浑身舒畅,随即示意侍女请客人入内。 随着家仆引领,一位衣着朴素却神色坚定的妇人步入厅堂,正是王腊子的妻子。 予浅浅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惊讶。 原本,她列出的那一串名字,不过是基于几分希望的尝试,内心早已做好了他们或许会中途退出的准备。 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些村民非但没有放弃,反而每日不辞辛劳,准时上山为予家耕田除草。 甚至带着家人,全员出动,那份热忱与坚持,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这份朴实无华的援助,就如同冬日里的一把火,温暖了予浅浅的心,也让她对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有了更深一层的情感与认同。 在这偏远的小村落中,王腊子一家的情况尤其特殊,引人注目。 予浅浅前几天趁着初升的晨光上山,选了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下,静静坐着,监督着村里的农活。 每当这时,周围的乡亲们总会不经意地将目光偷偷投向她,眼神里满含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 他们的目光犹如在空气中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既充满好奇与欣赏,又因着某种顾虑和敬畏,迟迟未能化为言语,只在眼角余光中闪烁不定。 而今晨,予浅浅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没有如常出现在那片熟悉的山坡上,这份突如其来的缺席。 却让那些平日里偷偷关注她的村民们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与空落,尤其是王腊子家,似乎连空气都因此而变得焦躁起来。 不多时,王腊子的妻子风尘仆仆地走进了予浅浅简朴却整洁的院落,她的身影携带着田野间特有的清新泥土气息,草帽下的发丝因汗水而贴服在额前,显得有些凌乱。 她随意地摘下草帽,轻轻抖落帽檐上的尘土。 那一刻,予浅浅留意到她额头与脸颊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在早晨柔和的阳光下,那些汗珠犹如都闪耀着勤劳的光芒,让人不禁感同身受那份刺目的日光与炎热。 注意到王腊子媳妇的疲惫,予浅浅连忙唤过一旁的丫鬟珍珠,吩咐她准备一壶清茶。 王腊子媳妇接过珍珠递来的茶壶,几乎是不加停顿地大口畅饮,那急切的模样犹如久旱逢甘霖,全然不顾及女子该有的温婉形象,显得豪迈而直爽。 当她终于稍稍平复了呼吸,坐在予浅浅为她准备的竹椅上时。 予浅浅关切地开口道:“王嫂子,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我让珍珠去弄点冰凉的酸梅汁来,为你解解暑气吧。” 王腊子媳妇一听,连忙摆手拒绝,话语里透出一股子坚决,“浅浅,真的不必这么客气!我今天来,其实是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说完我就走,你要是再这样客气,我以后可不敢再上门找你了!” 尽管如此,作为东道主的予浅浅依旧坚持,微微点头示意珍珠悄悄去小厨房准备。 王腊子媳妇又咕咚咕咚喝下一碗茶,声音因为连日的劳作而略显沙哑,犹如喉咙里都快能冒出烟来,“浅浅啊,我跟你说,我发现个事儿,你们家的地里,那大豆长得可真叫一个旺盛。我这一整天弯腰驼背地干,镰刀都快握出了血泡,也就清理了一小块地。你看看我的手……” 说着,她摊开那双布满茧子与细碎伤痕的手,指尖与手掌的缝隙中藏着泥土,那是多少次深入土中拔萝卜。 日复一日积累下来的痕迹,这些泥土似乎成了她皮肤的一部分,即便是用水反复冲洗,也无法彻底洗净。 相比之下,予浅浅的双手则保养得如同凝脂,白皙细嫩,触摸之下,犹如是上好的丝绸。 与外界的风霜雨露全然无关,更像是精致糕点店里陈列的奶酪,细腻柔滑。 王腊子媳妇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触了一下予浅浅的手背。 随即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眼中闪过几分羞赧与自卑,犹如是担心自己粗糙的手指会玷污了那份不属于乡村的细腻与纯净。 这一幕,无声地诉说着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故事,也微妙地勾出她们之间那份情感纽带。 予浅浅温柔地再次握紧了王腊子媳妇的手,那一刻,王腊子媳妇犹如能感受到从对方掌心传来的温暖与关怀,如同春日里的一缕轻风,拂去了她心头的尘埃。 小姑娘的眼眸犹如两汪清澈的泉水,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满含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王嫂子,您太客气了,您是因为帮助我家才受的伤,浅浅心里真是既感激又愧疚。等我为您仔细地上好药,确保伤口无碍后,您再离开,好吗?” 这样的话语,即便是最硬的心肠也会被融化。 面对予浅浅那犹如能滴出蜜来的甜美微笑,别说男子,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以拒绝。 这份真诚与关切,如同夏日里的一抹清凉,瞬间滋润了王腊子媳妇的心田。 被这般珍视,她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于是继续说道:“王嫂子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发现啊,相比起为你们家耕作的那点辛劳,我们家田里产出的粮食简直是微不足道!今年的收成少得可怜,简直不忍直视。” 予浅浅闻言,微微蹙眉,犹如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随后以一种轻松玩笑的口吻回应,“那嫂子以后干脆只为我们家种地如何?你的饮食起居,我全包了。” 王腊子媳妇听罢,爽朗一笑,眼底却藏着几分无奈: “你这丫头,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供养我一个人当然没问题,可我要是真去给你们家种地了,我们自家的田地怎么办?总不能让它荒废,无人问津吧!” 第143章 管理 予浅浅轻笑一声,话语轻柔却带着力量,“要不,嫂子你把家里的田地交给我管理,由我来帮忙照看,你觉得如何?” 王腊子媳妇闻言,顿时一怔,脸上闪过几分尴尬与犹豫,“这……这恐怕不妥吧,那些田地可是腊子家祖上传下来的,要是给了你,让祖宗在天之灵知道了,还不怪罪我们大逆不道,不敬先人吗?” 她连连摆手,语气坚定,表示不同意这样的提议。 但即便如此,她的身体却没有离开座位半分,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予浅浅敏锐的观察。 予浅浅看出她心中的纠结与矛盾,于是再次耐心地围绕这个话题展开了几轮的劝说。 “嫂子,土地的确是祖上传下来的珍贵遗产,它们本就是为了让子孙后代有饭吃。可如果连维持生计都成了问题,祖宗们又怎会责怪我们将土地用来换取生存的机会呢?真正重要的是让家人温饱无忧,不是吗?” 这一番话,既诚恳又富有哲理,让在场的空气都似乎为之凝固。 王腊子的妻子没有立刻再次决绝地摇头拒绝,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在犹豫与思考之间徘徊,“这......” 予浅浅见状,从容不迫地从袖中取出一张质地细腻的宣纸,轻轻铺展在桌面上。 她的指尖轻巧地夹起一杆羊毫笔,虽然众人皆知她在书法上的造诣平平,但此刻笔尖触纸,流转间却透露出她在绘画上的不俗天赋。 寥寥几笔,便将村子周围山峦起伏、田地错落有致的景象勾勒得栩栩如生,如同一幅精致的山水小品。 她用手轻轻按住纸张的一角,目光温柔而坚定,对王腊子的妻子说:“嫂子,我们换个方式吧。你家的田正好位于那山垭口,地理位置极佳。我愿意承诺,将来只要我家田地能收获一日之粮,你一家五口的温饱,我予浅浅管到底。” 言罢,予浅浅感到自己的手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紧紧握住,是王腊子妻子的双手在颤抖。 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问道:“真的吗?”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疼痛,予浅浅轻皱眉头,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轻轻搭在旁边的茶杯边缘,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千真万确。若嫂子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拟一份正式的契约,还会盖上我父亲的印章,将来万一有什么变故,嫂子也可凭此上衙门寻个说法。” 随后,她转头望向一旁的符管家,语气中带着坚定,“符管家,麻烦你准备契约事宜。” 王腊子的妻子立于书案一侧,屏息凝视这一过程,虽目不识丁,但她的眼神透出质朴与真诚,显然,她并未怀疑予浅浅的诚意。 当那份沉甸甸的契约最终递到她手中时,王腊子的妻子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那漫长的沉默犹如跨越了四季的轮回。 予浅浅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眼神中满是对对方决定的尊重。 终于,一声沉闷的“扑通”打破了静谧,王腊子的妻子双膝跪地,从宽大的衣袖中颤巍巍地取出那几张承载着全家希望的田地契书。 郑重地递给了予浅浅,眼中闪过感激与决心,“多谢予姑娘大恩大德!从今往后,我们一家老小的生计就托付给您了!” 予浅浅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起来,语气温和而又诚恳,“嫂子何须如此行大礼!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您的帮助呢!” 王腊子的妻子听了这话,神色中闪过几分惊讶,随后缓缓从板凳上站起。 目光温和而带着几分期待,轻声询问:“不知是何等事宜?予姑娘但说无妨,我与腊子,只要力所能及,必定不会推辞。” 予浅浅目光清澈,直接而诚恳地道出自己的来意,“其实并非什么复杂的事情,只因家中田地颇多,急需一位可靠之人协助打理,不知嫂子与腊子哥是否愿意担此重任,成为我们家的管事呢?” 话音刚落,对方便似未加思索,一股脑儿地回应,“愿意,我们自然愿意!” 那话语中蕴含的不仅是热情,更有对未来生计的几分期许。 予浅浅闻言,嘴角勾出一抹浅笑,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地契,不急不缓地说道:“嫂嫂莫急,这管事一职,并非易事,需有责任心与智慧并重。” 王腊子的妻子对此感到新奇,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这“管事”一词似乎是富贵人家的专属。 予浅浅见状,耐心解释道:“如果嫂嫂愿意成为我们庄子的管事,之后的任务便是监管那些佣农,督促他们耕田养牛,保证庄稼的茁壮成长。” 通常而言,一个庄子会设立一名管事,管辖数十户佣农,将土地分予他们耕种,待到丰收之时,则收取相应的粮食作为地租。 可是,予浅浅心中所想的管理方式,却大为不同。 她缓缓道出自己的设想,“我计划,凡是将土地交由我管理的,都将被视为庄中的一员,佣农。我每月会提供足够的粮食,确保他们的基本生活,而他们则需用心耕作。更有甚者,若是种植成果丰饶,我愿意将收获之粮的一半,作为额外的奖赏回馈给他们。这样的安排,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行!当然行!” 王腊子妻子的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 对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即便一年到头勤勉耕耘,所得之粮仍难以支撑全年所需,难免有饥馑之忧。 而予浅浅提出的方案,不仅保障了一家人的一日三餐,更是解决了沉重的赋税之困,这份恩情,岂是一个简单的“行”字所能概括! 只要是明白事理的人,又怎会拒绝这样一份既能保障生活,又能带来希望的邀请呢? 予浅浅先前在葱郁的山巅之上,不辞辛劳地监督着众人在阳光斑驳的田野间辛勤种田,她那临时担起的管事角色,犹如春风化雨,悄然滋养着每一寸土地与人心。 而今,这份重责大任已稳妥交棒给勤劳朴实的王腊子一家,未来的日子里,若是庄稼迎来丰收的金黄季节,王家的生活定会如蜜般甘甜,让人羡慕不已! 王腊子的妻子,一位眼中闪过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年轻妇人,万万没有料到这一趟拜访,竟能收获如此令人惊喜的厚礼。 她心中激荡着感激之情,再次诚挚地跪倒在地,几个响头叩得坚定而真挚,犹如是向天地宣告着她的感恩之心。 而后,她起身,脚步轻快而又略带些急切,小跑着穿越那熟悉而又即将变得更加温馨的自家院门,留下一串串满怀希望的脚印。 望着这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门槛之外,予浅浅心中涌动的波澜方才缓缓平息,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转而将那份沉甸甸的地契递给身旁稳重可靠的符管家,语气中透露着几分期待地询问:“符管家,现在我们山庄的地,究竟积累了多少亩了呢?” 符兴,这位精于计算的老管家,闻言先是习惯性地搓了搓手指,继而细致入微地翻阅起那一沓厚重的地契,每翻一页,他的眼神便多一份凝重。 确认无误后,他将这些承载着希望的地契仔细收纳入精致的小木匣中,与先前的那些并排放置,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排列着未来山庄的宏伟蓝图。 完成这一切后,他抬头,眼神中闪过满意的光芒,答道:“回禀小姐,今日一早共有七户人家带着地契而来,截至目前,我们的田产已累计达到了一百八十亩之广。” 予浅浅闻此言,眼眸中闪过满意与欣慰,一股成就感在胸腔中温热地蔓延开来。 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感受着身体中每一寸因希望而生的力量。 如此一来,她心中小小的山庄梦想,已在这一步步的努力中,初具雏形。 尽管尚有十户之遥,但她的心中并无丝毫焦急。 她知道,人性中那份从众心理,一旦趋势形成,余下的进程自会水到渠成。 更何况,在这小小的村落里,当左邻右舍开始享受到生活改善的甘露,还有谁会不愿意紧随其后。 主动前来寻求与予浅浅合作,将自己的一片土地纳入这共同编织的美好图景之中? 一切都按照予浅浅精心策划的蓝图,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 日头东升西落,金色的阳光如细沙般从指缝间悄然流逝,见证着这一段充满希望与变革的时光。 而在一个秋分的傍晚,当金黄的落叶铺满了小径,予天云踏着这自然铺设的地毯步入家中。 只见厅堂之内,予浅浅与符兴正围坐在算盘旁,手指翻飞,数字在他们心中跳跃,计算着未来的希望。 予天云微微一笑,轻轻咳了几声,以示自己的到来。符兴敏捷地识趣让到一旁,留给主仆二人空间。 “我的宝贝女儿啊,整天忙忙碌碌的,怎么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往咱们家里跑?” 予天云随意拉扯着衣袍,坐在了旁边,言语间满是对女儿事业的好奇与疼爱。 予浅浅冷哼一声,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纤长的手指缓缓伸出,犹如带着一股力量,冷冷地质问道:“银子呢?” 予天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如同冬日湖面上突然结起的一层薄冰,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拢入宽大的衣袖中,似乎是在寻找几分温暖,又或是掩藏什么秘密。 他目光闪烁,试图用家常之事转移话题,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刻意的轻松与关切,“这天气愈发寒冷,珍珠,明日一早,你便去县城里找个手艺出众的衣匠来家中,为少爷小姐们量身定制几件暖和的新衣吧。” 第144章 输了 予浅浅对此毫不领情,眼神中的冷漠如寒风刺骨,声音里带着几分失望与无奈,“我给你的银两,莫非又拿去赌坊输了个精光?” 言罢,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犹如在说,狗终究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予天云被这一语中的的话语击中,面色微变,显得有些尴尬。 急忙将话题转向另一边,意图掩饰自己的窘迫,“先不说我,浅浅,记得你之前跟父亲保证过,那个小子一个月内必回,现在都快一个半月了,他人在哪里呢?” 此时,予浅浅的面色也变得不太好看,她的樱唇微微开启,话语中透着一股倔强,“我的事情,你少管。总之,他迟早会回来的。一个月不行,那就两个月!他一定会回来找我。” 那语气,坚定得如同冬日里最顽强的松柏,不容置疑。 在一旁侍立的珍珠,脸上神情复杂多变,心中暗自思忖:小姐,您之前明明说过。 若他一个月内不归,便再也不原谅他,这会儿却又如此坚持……她的思绪在心中盘旋,却不敢言明。 此时此刻,房间里的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予浅浅身上,让她的气势略有不支,语气也开始支吾起来,“反正……他,他会回来的,我信他。” 言语之间,虽有犹豫,但那份信任依旧坚定不移。 予天云一边漫不经心地啜饮着杯中的水,一边发出轻蔑的哼声,“哼,若是他这辈子都不回来,难道你要等他一辈子,白白守着活寡不成?” 这话瞬间点燃了予浅浅的怒火,她猛地将手中握着的羊毫笔掷出,墨水如同飞溅的黑雨,溅了予天云一脸,留下一片狼藉。 在予浅浅的世界里,一旦她认定的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予天云知道女儿的脾气,作为父亲,虽然心有不满,但也只能暗自叹息,毕竟,那是他的骨肉,又能如何呢? 只能等她自己在生活的现实中碰壁,才肯罢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而微妙的氛围,珍珠机敏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连忙从厨房中捧出一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新烤芋头,分给主子们,希望能缓和这紧张的气氛,也让这小小的房间里多几分家的温暖。 予浅浅轻轻揭开那层薄薄的芋头皮,露出里面细腻的白色芋肉,可是,她的目光中却没有丝毫被美食吸引的光芒,手中的动作显得有气无力。 自打父亲难得归来,吩咐她动手煮的那一碗面条之后,厨房的门槛犹如对她关上了门,每一餐都由珍珠悉心准备。 但那些菜肴到了予浅浅口中,就如同干枯的树枝,既无滋味,也无生趣,唯有机械地咀嚼,却难以咽下。 家中的其他人,包括予天云,似乎对此并无察觉,个个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连连夸赞,这让予浅浅心中更添了几分孤寂。 她心想,或许是自己在大凉山时习惯了简单质朴的食物,突然转换到京城这样精致复杂的口味,肠胃与味蕾都还未能完全适应。 予大柱倒是例外,无论是粗茶淡饭还是山珍海味,他都能欣然接受,从不挑剔。 此刻,予浅浅的心情如同手中被丢回盆中的芋头一样沉闷,她漫不经心地端起一旁的梅子汁,小酌一口,那酸甜混杂的味道勉强刺激着她麻木的味蕾。 梅汁入口,带着几分夏日余韵的清凉,却在秋风渐起的时节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珍珠留意到这一幕,轻声提醒,“小姐,这酸梅汁虽能在炎炎夏日带来舒爽,但在秋天饮用,恐怕会过于酸寒,伤及脾胃,不如我为您换一杯温热的茶水如何?” 话毕,她的眼神里满是对予浅浅关切的期待。 予浅浅轻轻摇头拒绝,她的舌尖渴望着那份酸涩,犹如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驱散心中的阴霾。 珍珠的话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脸上闪过一抹失落。 她想了想,又提议道:“小姐,今日恰好是秋分,我听说县城里有金秋丰收节,会有舞龙舞狮的庆祝活动,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呢?” 起初,予浅浅并未对这突如其来的建议表现出太大兴趣。 但随后,犹如有什么重要的记忆被唤醒,她猛地抬头,声音略显急促,“宝…珍珠,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感受到予浅浅的手突然间变得冰凉,紧紧握住自己,珍珠有些错愕地重复了一遍,“是秋分呀。”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在予浅浅的心上。 她的脸色迅速褪去了最后一抹血色,头皮阵阵发麻,周围家人疑惑的目光让她感到一阵窒息,不自觉地向自己的房间狂奔而去。 珍珠紧随其后,焦急地呼唤,“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予浅浅背靠着门板,双手捂耳,脸色绯红中透着慌乱,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颤抖不已。 她的手按在胸口,那里,心跳声如同雷鸣般轰响,震得她几乎无法思考。 一直以来,她的生理周期都极为规律,总是在月圆时分准时到来。 而这个月,却意外地迟延了整整十日之久,这份不同寻常,让她心中涌起了惶恐与不安。 她,她,她不会是......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平静的心湖,带来一阵震撼与惊慌。 予浅浅缓缓踱步至窗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雕花桌案上,那如白瓷般细腻的肌肤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更添了几分温柔与暖意,犹如连时光也为之驻足。 “吧嗒”。 细微却清晰的开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她下意识地咬紧了唇瓣,转过身,目光紧紧锁定了推门而入的珍珠,那双眸子里闪过紧张、期待与几分恐惧。 良久,她终于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颤抖声音,缓缓说道:“珍珠,我的月信,已经十日未曾来过了......我,我该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话音刚落,珍珠手中的瓷盆因震惊失手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一手捂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予浅浅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热辣辣的感觉从心底直冲脑门,幸好天色已晚,落日的余晖与晚霞混杂,为她的面容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面纱,让那份尴尬与不安显得没那么刺目。 思绪如一团乱麻,她的心中情绪翻滚,慌张、无助、惊恐、疑惑,种种情绪混杂缠绕,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时间,汗水不自觉地浸湿了衣衫,她无助地抱住自己的头,蹲下身子,身体微微颤抖,犹如这样就能将那些令人忐忑的念头驱散。 珍珠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她才恍然回神,连忙蹲下身,轻轻拍打着予浅浅的背,试图给予她最直接的安慰。 可是,珍珠自己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颤抖,“小、小姐,你别急,先冷静下来。你说你可能有了身孕,这怎么可能会呢......会不会是你算错了日子?” 予浅浅用双手捂住了双眼,将头深深埋在膝间,那压抑的呜咽声泄露了她心中的脆弱与不安,“我真的不清楚......” 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个误会,但随着月信迟到的每一天,那些不同寻常的体征愈发明显。 突然变得毫无胃口,近期总是莫名想吃酸的东西,过去能够连续劳作一天而不觉疲倦的身体,如今却到了下午便感到前所未有的困倦......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默默指向那个她不愿面对的事实。 予浅浅的头埋得更深了,心中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对未来茫茫然的迷惘。 见此情景,珍珠连忙将她拥入怀中,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抚她,却发现自己此时言语笨拙。 任何安慰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以怀抱传递着无言的支持与陪伴。 在深长而颤抖的一口气吸入胸腔之后,珍珠犹豫半晌,终于鼓起勇气,以一种几近耳语的声音问道:“小姐,您与……姑爷,共度了几番云雨之欢?” 她思量良久,觉得“姑爷”这个词既能表达尊重,又不失分寸,最适合用来称呼那位令人心绪难平的男子。 闻言,予浅浅缓缓抬起她那挂着晶莹泪珠的脸庞,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眼角,试图抹去那些泄露了她内心脆弱的泪痕。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就那晚,你们回家的那夜……” 她的眼睛宛如镶嵌在精致脸庞上的璀璨宝石,即便未噙泪水时已流露出万种风情,轻易便能撩动旁人心弦。 此刻,泪光点点中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如同雨后梨花带雨,晨露沾湿的秋枝,叫人见了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想要守护她的冲动。 目睹此情此景,珍珠心中泛起一阵深切的同情与不忍。 她轻柔地拍打着予浅浅的背脊,语气中满是安慰与劝解,“小姐,您别自己吓唬自己,您与姑爷仅此一夕之缘,哪有那么容易就有了身孕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发即中呢?” 第145章 那一夜的记忆 可是,不料这话一出口,却似乎触动了予浅浅心中更为深刻的忧虑,她的泪珠更是如断线珍珠般簌簌而下,“谁说……只有那一次……” 那一夜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 思绪至此,予浅浅猛然站起身,急促的脚步几乎是一步步跃向床榻。 她踢落脚上的绣鞋,几乎是带着几分慌乱将自己埋进了被褥的深处。 被子里的空气热得令人窒息,予浅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在这一片纷扰的心绪中,珍珠焦急的安慰也被彻底隔绝在外。 她双腿无意识地在被中蜷缩,像是在与无形的恐惧搏斗。 脸颊上,温热湿润一片,伸手一抹,满手皆是滚烫的泪水。 十六岁的她,还是一个对世事懵懂的女孩,为何转眼间就要面临成为母亲的现实? 在心底,她不知咒骂了沈慕尘多少遍,既为他的鲁莽,也为自己的粗心大意。 竟然在那重要的夜晚之后,忘记了服用避子的汤药,留下了这难以预知的后果。 事实上,从那个夜晚的最初时刻起,予浅浅就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细节,如同晨曦中微露的光线,细腻而不可忽视。 她甚至在与沈慕尘缠绵后的片刻宁静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了一句,让沈慕尘别忘了次日清晨吩咐仆人送来一碗避子汤。 她心里默默祈祷,不希望在这复杂多变的时刻增添一个生命的负担。 她心中笃定,以沈慕尘那向来稳健可靠的性情,必然不会对此等重要之事有所遗漏。 可是,现实却犹如故意与她的期望背道而驰,沈慕尘虽然口头上应承得极为顺从。 但实际上却似乎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上,任由那些言语随风飘散,未曾留下丝毫痕迹。 又或许,这只是她心中一闪而过的恶意揣测——沈慕尘是否故意遗忘,利用他那精于算计的心思,去忽略这至关重要的事情? 尽管如此,予浅浅在片刻的犹豫之后,还是难以说服自己相信沈慕尘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这样的念头反而让她愈发确认,他之前的承诺不过是一种应付和敷衍。 经历了许多,她开始懂得,男人在床上的温柔细语,往往如同夜空中稍纵即逝的流星,虽美,却不应抱有任何实际的期待。 予浅浅的思绪逐渐深沉,她不自觉地将双手轻柔地覆上自己的腹部,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忧虑。 如果真的孕育了新生命,她怎能继续这样毫无顾忌地奔波劳碌?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身,让自己的头轻轻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目光穿过眼前的床幔,凝视着那虚无的一点,良久,她的呼吸才逐渐恢复平稳。 她的手指不经意地轻轻按压在平坦的小腹上。 恍惚之间,竟似感受到了一股微妙而触动,犹如有什么微小的生命在里面轻轻地踢了她一下。 那一刻,予浅浅的大脑一片空白,慌忙之中,她一把抓住站在床边侍候的珍珠,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光,“珍珠,我感觉……它动了?” 珍珠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微微吓了一跳,她望向予浅浅依然平坦的腹部,一脸困惑: “小姐,这……按理说不应该啊。我听家里的老嬷嬷们讲过,通常怀孕的女子,要等到三四个月,肚子明显隆起时,才能感受到胎动。会不会是您太过敏感了,时间上提前了许多呢?” 可是,此刻的予浅浅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与那份莫名的预感之中,对于珍珠的疑惑,她只是浅浅地听了进去,却没有给出回应。 她缓缓从床上坐直了身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如同初春里轻舞的蝶翼,她的面容在此刻变得异常柔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母性的光辉。 周围的空气犹如都为之一静,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宁静,只余下心跳的声音,与心底那份涌动的期待与不安。 其实,当这个念头悄然浮现在她的心头时,她不由得暗自思量,或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老天爷巧妙的布局,让她与沈慕尘的缘分如同被月老红线紧紧牵引,不可分割。 而这个小生命的意外到来,就像是天际间最亮的星辰,早早地照亮了他们未来的路,时间的早晚,犹如真的不再那么重要。 只是,予浅浅自己清楚,她的内心尚未筑起足够的坚强堡垒,去迎接这份突如其来的角色转变。 她还太过年轻,稚嫩的双肩似乎难以承担起“母亲”这个沉甸甸的称呼。 对于如何扮演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心中充满了迷茫与未知,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生命奇迹,既有按捺不住的微微激动,又有挥之不去的淡淡忧虑。 胸口犹如被某种温暖却又复杂的情绪填满,让她既感到充实又稍显不安,不禁默默心想,若是沈慕尘此刻能在身边该多好。 想到沈慕尘,她的眼前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温文尔雅的身影。 如果他知道她怀有他们爱情的结晶,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是会欣喜若狂,将她拥入怀中,如孩童般旋转着庆祝,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急匆匆地向全世界宣告,他即将成为父亲的好消息? 予浅浅细细揣摩着,但旋即又摇摇头,根据沈慕尘一贯的沉稳性格,她认为他多半不会如此外露情感,而是会选择一种更为内敛的方式表达他的快乐。 一声轻叹,泄露了她心中的矛盾与困惑。 那是一种混杂着好奇与不安的情感,她害怕万一,只是万一,沈慕尘并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怎么办?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就如同乌云遮蔽了心空,让她的心情瞬间变得阴郁。 脸色因此而显得有些苍白,孕期中的她,情绪本就像六月的天气,变化无常。 她猛然起身,踢踏着绣花鞋,几乎是冲到了书桌旁,坚定地道:“珍珠,快给我拿笔墨来!” 见小丫头珍珠呆立原地,一脸茫然,予浅浅不由得提高了声调,带着几分急切与嗔怪,“小笨蛋,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呀!” 珍珠这才恍然大悟,一溜烟跑出门外,不一会儿,手里便多了些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桌面,然后开始仔细地为予浅浅研磨着墨汁。 予浅浅的眉头紧锁,手紧紧握着那支羊毫笔,犹如是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她的心跳加速,笔下的字迹也显得有些凌乱,墨迹浓重,几近凝聚,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练习时的那份工整与优雅。 若是平时,这些字她是断然不敢让沈慕尘看见的,生怕会被他那略带玩笑的眼神和温柔的调侃所“羞辱”。 可是,此时此刻,一切顾虑都被抛诸脑后,她迫切需要通过笔尖,将满腹思绪倾泻于白纸之上。 信的开头,便是直截了当地询问沈慕尘归期,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她对他深切的思念与渴盼。 她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只知道自己是多么地渴望能在这个特殊时期,有他坚实的臂膀作为依靠。 这么久以来,音讯如石沉大海,连几分风声都不曾带回,难道真的是被哪个妖娆女子勾走了魂魄,将我遗忘在这无尽的等待之中了吗? 予浅浅轻托着腮帮,那对细长如烟的秀眉不自觉地拧成了一股幽怨的结。 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试想,若是沈慕尘真随了旁人而去,那么腹中这块骨肉岂不是要从小缺失父爱,孤零零地成长吗? 但转念一想,沈慕尘临行前曾郑重其事地告诉她,那枚温润如玉的玉坠是他身份的象征,凡持有玉坠之人,便等同于他亲临。 这番话语,此刻成了她心中唯一的慰藉。 于是,予浅浅提笔,在信笺上带着几分娇嗔却又不失威严地写道: 若你真敢抛下一切远走高飞,休怪我无情。 你名下的田庄、商铺乃至宅院,我将毫不犹豫地变卖,看你还有什么资本在外与那些女子纠缠不清。 言毕,笔尖轻转,添上一句柔情似水的补充,“但我心里明白,我的夫君怎会是如此负心之人。” 望着那两个字——“夫君”,予浅浅的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甜蜜的涟漪,情感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可遏制。 她在信中继续倾吐着满腔的相思与柔情,句句不离对沈慕尘的赞美与依赖,犹如要通过这些文字,将他紧紧地拴在自己身边。 直到信纸将尽,她才缓缓地提及腹中的秘密。 谈及分娩之痛,她不禁一阵颤抖,脑海中浮现出乡间妇人分娩时那撕心裂肺的场景,每一次用力犹如都是与死神的抗争。 那绝望的哀嚎,那因难产而匆匆落幕的生命……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不寒而栗。 “我只愿承受这一次痛苦,为我们的家带来一个新生命足矣。” 予浅浅坚定地写道,同时也不忘俏皮地调侃沈慕尘,警告他莫要想着多子多福,贪心不足。 第146章 贱名 在农村,孩子有个贱名更容易养活,她已经想好了,无论是男是女,就叫“发财”。 她希望,这个名叫财哥或财姐的小家伙,能在平凡而质朴的名字庇护下,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地长大成人。 笔落,予浅浅放下那已沾染了她体温的毛笔,凝视着眼前这一行行饱含深情的字迹,心中情绪翻滚,嘴角却悄然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抬眼望向窗外,一轮明月已高悬天际,银光洒满屋内,她恍然惊觉,“呀,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月儿都挂得这样高了。” 皎洁的月光轻轻攀上了予家宅院的枝头,宛如细腻的银纱覆盖在树梢,秋风中,落叶轻盈飘舞,如同金色的蝴蝶翩翩起舞,而远处,蟋蟀低沉而悠长的鸣叫混杂成夜的序曲。 予浅浅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封信纸的边缘,犹如还能感受到笔迹间的温度。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叠,如同珍藏起一段秘密的心事,然后缓缓塞入精心挑选的信封中,眼神中闪过几分不舍。 信封被她温柔地放置于床头柜最深处,掩藏着一个少女的情愫,柜门轻合,锁住了一室的秘密。 门外,予天云浑厚的呼喊声穿透了宁静的夜晚,带着几分急切,几分温情,召唤着予浅浅共赴晚餐。 听见父亲的声音,予浅浅心中一紧,快速整理了衣襟,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慌乱。 出门前的片刻犹豫,与出门时脸上刻意摆出的羞涩笑容,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切都没能逃过予天云敏锐的眼睛。 予天云坐在内堂,眉间不经意间皱起,心中充满了不解。 自沈慕尘离去之后,按理说两人应渐行渐远,可为何女儿的行为举止仍旧时不时流露出对那远方人的深深思念? 他轻拍身旁的木凳,动作中带着几分威严与柔情,示意予浅浅靠近,心中的疑问却只能暂时按下。 待予浅浅坐下,予天云随手揭开了一旁的陈年酒坛盖,醇香瞬间弥漫开来,他吩咐站在一旁的儿子为予浅浅斟满面前的青瓷酒碗,动作间尽显家常的温馨与随意。 “我的宝贝女儿,在屋里这么久,都在忙些什么呀?” 予天云的话语中带着父亲特有的宠溺与好奇。 予浅浅轻咬下唇,眼波流转,答道:“有个村民之前给我的地契,我一时找不到,便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寻了许久。” “那最后找到了吗?” 予天云的眼神温和而鼓励,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予浅浅低头微笑,声音细如蚊蚋,“找到了,原来就压在枕头底下。” 予天云闻言,嘴角勾出一抹了然的笑意,却没有点破,转而话锋一转,“好了,不提这个了,咱们父女俩这么久没见,你的酒量有没有长进啊?” 在大凉之地,无论男女皆以善饮为荣,不求千杯不倒,但至少几斤高粱酒下肚不在话下。 予天云提起酒碗,一仰头,酒液如流水般滑入喉中,只几个眨眼的功夫,碗底已空。 辛辣的酒味刺激着他的面庞,却也唤醒了骨子里的豪迈,他指向空碗,笑道:“好酒!这样的酒,就得大碗喝,才够痛快!” 随着话音落下,空碗又被重新填满。 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伴着酒香,时而笑声朗朗,时而沉默对酌。 手中的花生米成了最好的佐酒小食,一颗颗落入嘴中,咀嚼间,满是家的温馨与生活的滋味。 酒已三巡,菜肴轮番上阵,宴席上的气氛渐入佳境,予天云却在这时察觉到了几分不寻常。 他轻轻搁下酒杯,目光透过袅袅升起的热气,停留在对面予浅浅面前那未动分毫的酒碗上。 他嘴角微扬,带着几分疑惑与关切,手中的筷子自可自然地指向那清冽的碗沿,“浅浅,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不跟着我们一起畅饮几杯呢?” 予浅浅正小口品尝着碗中温润细腻的排骨冬瓜菌菇汤,汤汁的鲜美在舌尖缓缓化开,带来了丝丝暖意。 突然间,父亲的话语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打断了她的享受。 她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略带尴尬的微笑,轻轻将瓷勺搁置于碗边,轻声回答:“爹,您又不是不知道,孩儿酒量浅薄,稍饮便面红耳赤,还是免了吧。” 记忆中那个因梅子酒而变得朦胧的夜晚,以及随后与沈慕尘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嬉笑玩闹。 犹如成了心底隐秘的一隅,每当提及酒字,总会让她心头泛起几分涟漪。 更何况,腹中尚有新生命的她,更加需要小心谨慎,酒,自然是万万沾不得的。 可是,予天云听罢,眼神却蓦地变得深邃起来,那双犹如深夜般幽深的眼眸紧紧锁住予浅浅,犹如要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沉默良久,他语调温和,却又带着坚持,“浅浅,你老实告诉爹,最近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喝酒不沾,连饭菜也提不起兴趣,要不,爹明日一早就进城,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为你好好看看?” 予浅浅闻言,心中骤然紧张,手一颤,筷子竟不慎滑落,清脆的声响在热闹的宴席上显得格外突兀。 这下,父亲脸上的关切似乎更甚,那眼神里藏着太多情绪。 犹如已经洞悉了什么秘密,转身对一旁的符兴吩咐道:“符兴,别愣着了,速去把赵大夫请来村里,让他给浅浅诊一诊脉。” 面对父亲突如其来的决定,予浅浅心中一紧,急中生智之下,故作汤烫之态,猛然捂住嘴,发出一连串刻意的咳嗽声,“珍珠,快……咳咳,给我拿块帕子……” 她的脸颊因这剧烈的“咳嗽”而染上了绯红,整个人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不适而显得分外脆弱,那模样几乎可以乱真。 周围的宾客投来关切的目光,予天云更是坐立不安,几步并作两步来到女儿身后,大手轻拍着她的背部。 试图帮助她平息那似乎快要冲破胸腔的咳嗽,口中不断安慰着,“好孩子,慢慢来,爹在这儿呢。” 等到终于喘过一口气,予浅浅接过珍珠递来的丝帕,侧头望向父亲,眼中闪过无辜与不解,那双灵动的眼眸犹如在问:“爹,您刚刚说要找谁来?” 这一瞬的她,纯净无瑕,让予天云心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几分疑虑:难道,是我多虑了吗?女儿这般的反应,哪里像是有所隐瞒…… 他轻轻张开嘴,欲言又止,喉咙间犹如卡着千钧之重。 而予浅浅却已抢先一步,声音柔和中带着几分虚弱地道:“我最近确实感觉身体不太舒畅,即便是面对平日里最爱的佳肴,也提不起半分食欲,倒不如借此机会,请赵大夫来为我诊断一二。” 此言一出,如同春风化冰,予天云的眼眸灵活地转动几圈。 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中,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说道:“罢了,这亥时的更鼓声都已悠远,想来赵大夫已然安寝,若是在这深夜打扰,他必定不会太过上心,还是待到明早,再派人去请吧。” 尽管语气里似乎是对予浅浅网开一面,但那句“明日再说”却泄露了他心中仍未完全消除的疑虑与关切。 予浅浅微微颔首,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顺手拾起筷子,轻巧地从盘中夹了一块香气四溢的排骨。 温柔地放置于予天云的碗中,话题一转,提及了庄子里的事情。 “父亲,您还记得我之前向您提起过,会有人亲自登门赠送田产的事吗?那时您还半信半疑,如今您可知道,我们家的田地已经扩展到了多少亩?” 她言语间透露着几分得意。 予天云眼神一亮,兴趣盎然,拍了拍宽厚的腰身,急切地询问:“究竟有多少亩?” 只见予浅浅嘴角勾出一抹浅笑,缓缓地伸出五指,意味深长。 予浅浅的心思何其细腻,每一个决定背后都藏着她的深谋远虑。 她精心挑选出的那十几户耕作人家,表面上看似随意挑选,实则每一家都是经过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这些家庭不是村中经济条件较为优渥,便是拥有大量土地,亦或是土质肥沃、地理位置优越。 当他们怀揣着与王腊子媳妇相似的心态,纷纷递交出自家的地契时,那一串数字累加起来,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这块看似难以啃下的硬骨头,已被她巧妙地化解,余下的琐碎小事,处理起来自然轻松许多。 这几日,予浅浅家门前虽然人流络绎不绝,但来的大多是些持有少量田地,生活捉襟见肘的小户人家。 他们带来的,相较于整个计划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在那古老而破旧的村头,予浅浅与村民们进行着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他们双手颤抖,满是厚茧,捧着世代传承的地契,眼神中混杂着不舍与希冀,巴望着这位年轻女子能在这饥荒肆虐的年月里,施舍出哪怕是一口温热的饭食。 予浅浅面带怜悯,却也不失果断,她将那一卷卷承载着无数家庭命运的地契悉数接纳。 但给予的回报却仅仅停留在市场价的边缘,几块零碎银两轻飘飘地落入那些皲裂的掌心,权作对过往生活的几分慰藉。 第147章 这世道 在这片荒芜中,予浅浅的选择显得格外冷酷而又现实。 可是,在这铁律之下,亦有着温情。 偶有那么一二个眼神诚恳、面容憨厚的农夫,会让她心中稍软,提出收留他们为庄中的佣农,尽管这样的恩赐如同沙漠中的甘霖般稀缺。 时至今日,她的庄院已悄然聚集了三四十户这样的人家,形成了一个虽小却坚的社群。 外界纷传,大凉之地,黄沙遍野,非适宜居住之处,许多村民在绝望中打点起简陋的行囊,携妻儿老小,决意踏上向东迁徙的艰难之路。 予浅浅听闻此言,胸中不免涌动起一股沉重的叹息。 这世道,既无情又有情,大凉边疆的风沙犹如要吞噬一切,而那遥远的江州,连绵淫雨亦在无声地湮灭着生机。 人命如同田野间的杂草,脆弱不堪,任由苦难如巨石碾压,沉入泥土深处。 相比之下,予浅浅家中尚能勉强维持温饱,甚至还能在仓库中囤积些许粮食,这份幸运显得格外珍贵。 每当夜深人静,望着窗外渐渐成形的庄院,她心中总会生出几分难得的安全感,像是在这动荡不安的世界中,拥有了一个可以依偎的角落。 “五百多亩了,”她轻轻弯曲手指,呢喃自语,眼中闪过对未来的憧憬,“若按此趋势,恐怕最终收来的田地不下七八百亩。” 这不仅仅是数字的增长,更是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予天云闻言,眼中光芒一闪,他知道在这人烟稀少的大凉,广阔的土地蕴含着无限可能。 “待到时机成熟,我们围绕着山峦建起围栏,不仅能够开辟出狩猎场,山林之中更有无数珍禽异兽等待我们去发现。”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未来的无限畅想。 而对于予浅浅而言,猎场的构想虽美好,但眼前首要之事仍是脚踏实地,让那些刚刚纳入庄园的田地重新焕发生机。 次日清晨,趁着九月天高云淡、秋风送爽,她与珍珠一道,迎着晨曦,踏上山间的小径。 那是一个流火的季节,即便只是站立于山口,都能感受到从山巅掠过的冷风,带来几分凉意,似乎在预告着新的开始与挑战。 幸好予浅浅出门时添上了那件质地略显厚重的衣裳,这身散花水雾样式的草绿色百褶裙。 在微凉的晨风中不仅给予了她温暖的包裹,还添了几分飘逸之姿,是家中贴心的丫鬟珍珠告诉她,这可是京城最新流行的款式。 予浅浅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受些寒意无妨,但腹中那个尚未谋面的小生命,却万万不可受到丝毫怠慢。 她的手轻轻覆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满是温柔。 转身之际,目光掠过了身后不远处的予大柱,只见他嘴里随意叼着一根细长的薇草,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游移,显然并未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 予浅浅见状,连忙拉过一旁的珍珠,两人贴耳低语,生怕被不远处的予大柱察觉。 “我那封信,还在你那里妥善藏着吧?” 予浅浅的声音压得极低,眼中闪过几分忧虑,“待会儿我们看完田里的庄稼,便悄悄去县城寄出,千万不能让予大柱那小子有所察觉。” 珍珠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脑海里回想起早上予浅浅与父亲予天云的对话。 那时,予浅浅直言不讳地指出,村里的赵大夫医术并不精湛,平日里治病不过是将黄符简单泡水,让病患饮用了事。 这话虽直白,却也实在——予浅浅虽未亲身体验,但对此类江湖骗术却也耳熟能详。 毕竟,她父亲在当道士那些年,这样的小伎俩可是没少用过,一提起这些,连予天云的老脸上都不禁泛起了尴尬的红晕,随即爽快答应了让予浅浅前往县城找名医把脉。 却又担心路途遥远,万一有什么闪失,因此千叮咛万嘱咐要予大柱一路护送,确保安全。 可是,这对姐弟之间的关系向来如水火难容,彼此间少有温情,多的是互相看不顺眼。 予浅浅心里清楚,自己身怀六甲之事若是让嘴上没把门的予大柱知晓,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恐怕会不分场合地到处宣扬,再经由他那些狐朋狗友的口口相传,自己的名誉就彻底毁于一旦了。 在这个时代,一个未婚女子怀有身孕,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一点,予浅浅自然心知肚明。 踏着田埂上松软的土地,清风自山岗拂过,带来了大地独有的清新与生机。 不知是谁眼尖,远远望见了走来的身影,便兴奋地喊了一声:“予大小姐来了!” 此言一出,顿时,田间辛勤劳作的农夫农妇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片刻之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农具,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沿着崎岖的山道边缘聚集,向缓缓走近的予浅浅亲切地打着招呼,那场景,竟生出几分温馨和谐之意。 这样的景象,简直是村中前所未有的奇迹。 要知道,往昔岁月里,予浅浅一家总是遭受着邻里乡亲的冷眼与疏远,如同冬日里遗落在角落的寒梅,孤寂而坚强。 可是,今非昔比,村民们纷纷投来的眼神中,不再是鄙夷与排斥,而是蕴含着深深的敬意与真挚的感激。 他们的双手紧紧拉着自家稚嫩孩童,引领着孩子一步一顿地向予浅浅走来,屈膝跪地,以最淳朴的方式表达着内心的感谢与敬畏。 “大小姐,您这尊贵之躯怎会亲临此地?您看呐,遵照您的智慧指导,我们将玉米与大豆轮作耕种,那希望的种子已深埋于肥沃的土地之中。” 言毕,王腊子的媳妇满面春风,眼神中闪过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予浅浅缓步于山野之间,轻抚过随风摇曳的稻穗,每一步都犹如在为这片土地带来新的生命力。 她款款而行,翠绿色的裙摆随风轻轻舞动,宛如林间精灵,嘴角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王嫂子,你费心了。” 面对称赞,王腊子的媳妇脸颊微红,显得有些羞赧。 忙用手背抹去额角细密的汗珠,回以憨厚的笑容,“大小姐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应该的。哎,说起来真是奇了怪,前几天刚撒下的种子,竟然这么快就冒出了新绿!” 她的手指向左侧一块生机勃勃的田地,只见那里,一排排嫩绿的小芽顽强地破土而出,犹如生命的诗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当她们行至山脚下,一辆华贵的马车静静等候于挺拔的云杉之下,准备载着予浅浅前往县城。 王腊子的媳妇目光掠过那些身材魁梧、神情彪悍的护院,不禁脚步一顿,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叹与迷茫,“大小姐,您可知晓这庄稼何以长得如此神速?” 予浅浅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在侍女珍珠的细心搀扶下,缓缓踏上马车的脚踏板。 在即将步入车厢的那一刻,她回眸一笑,温婉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但这般神奇,或许真是得益于国师大人的庇佑吧?” 闻言,王腊子的媳妇先是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是啊!是啊!多亏了国师大人的福泽!明日我就发动乡亲们,为国师大人塑造一座泥像,以此表达我们的无尽感激之情!” 予浅浅坐在华丽而略显狭小的马车厢内,耳畔传来车外人声鼎沸,不时带着小贩的吆喝与行人的谈笑声,这市井的喧嚣令她不禁莞尔。 她慵懒地斜倚于柔软的引枕之上,眼眸半闭,嘴角勾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洒在她细致的脸庞上,更添几分温婉之色。 随口吩咐马夫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慵懒,“走吧。” 随着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在泥泞的小径上辗转前行,碾过了路旁那些顽强生长的野草,留下一串深浅不一、蜿蜒曲折的痕迹。 车内空间虽不宽敞,却也布置得温馨舒适,红色丝绒的坐垫与雕花木窗相映成趣。 予浅浅与贴身丫鬟予大柱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之间,一股默契与亲昵油然而生。 时而,两人相视一笑,打破了车厢内的静谧。待到厌倦了彼此的目光游戏,予浅浅轻轻侧转身躯,指尖轻挑开厚重的车帘一角,向外探望。 一阵清新的田野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车窗外,远山如黛,层层叠叠,宛如大海中连绵起伏的波浪,一直延伸至天边,与蔚蓝的天空交融在一起,构成一幅壮丽的画卷。 在这片辽阔的天地间,唯独后山显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相比之下,周围的山峰则显得更加崎岖不平,怪石嶙峋。 犹如是大自然不经意间留下的粗犷笔触,山上因缺乏植被覆盖而显得光秃秃的。 予浅浅举起纤细的手掌,轻轻搭在额前,遮挡着午时那炽烈而耀眼的阳光。 她的目光穿越距离,定格在远处田埂上那几个渺小的身影上。 他们正是一群辛勤劳作的农人,尽管在炽热的日光下汗流浃背,但手中的铲子依旧挥舞得虎虎生风。 每一次用力的夯击,都似乎是在向这硬如磐石的土地宣示着他们的不屈与坚韧。 第148章 那个是不是玉桃姐姐 这时,一旁的珍珠顺着予浅浅的视线望去,她那明亮的眼睛捕捉到了队伍中最前面的那个身影,好奇地问道:“小姐,那个是不是玉桃姐姐啊?” 予浅浅闻言,轻轻放下车帘,确认道:“没错,正是她。” 心中不禁泛起几分暖意,想到玉桃为了家中的生计,甘愿忍受辛劳,每日前往田间地头辛勤耕作。 这不仅仅是为了换取家中所需的一筐筐粮食,更是为了让庄园里的庄稼能茁壮成长,如今的迅猛长势,玉桃功不可没。 予浅浅默默计算着,按照这样的生长速度,恐怕不用等到下个月末,又将是一次大丰收。 她微合双眸,脸上洋溢着满意的微笑,脑海中开始盘算着这批粮食若能卖出个好价钱。 足以让家族的庄园建设更加迅速,心中充满了期待。 这份成就,对她而言,也将是对腹中未出生的孩子最珍贵的礼物。 终于,马车伴着轻微的响声,在春鹤堂前稳稳停下。 “掌柜的,麻烦您为我家小姐请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诊脉。” 珍珠一踏入店门,便直接向掌柜说明来意,声音中透着几分急切与关切。 而予浅浅则微微抚着胸口,轻轻咳嗽了一声,犹如是长途颠簸后的自然反应,也是对即将到来的诊疗寄予了深深的期许。 珍珠紧紧握住她的柔荑,身子微倾,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关切,“小姐,我明白您的心意,此刻便动身前去投递这封重要的信笺。” 可是,予浅浅在此刻却显得踟蹰不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扯住珍珠衣袖的一角,声音中透露出几分迟疑,“且慢,容我再三思量一番......” 面对此景,珍珠一脸疑惑,眉宇间微微蹙起,“小姐,这是为何?我已向门外的过客打听清楚,驿站午后便会关闭大门,若错过今日,下一封书信的发送,就要等到十日之后了!” 予浅浅闻听此言,心下不由得一阵慌乱。 她本欲言又止,心中暗自思量,欲待大夫诊脉之后再作打算,毕竟,这份孕期的预感,更多的是源自她内心深处的期许与不安。 当真踏入医馆门槛,那弥漫于空气中的岐黄之气、草药芬芳,却让予浅浅心头陡然生出一种忧虑。 莫非,是自己太过期盼,以至于判断有误? 予浅浅的唇边掠过一抹苦笑,“珍珠,再稍候片刻吧......” 话语未尽,予大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他那斜睨过来的目光犹如带着几分寒意。 令予浅浅藏匿于袖中的指尖不由自主地一紧,随即缓缓松开了珍珠的衣袖。 予大柱先是瞥了一眼面色略显紧张的予浅浅,随后又将视线转向珍珠手中紧攥的信件,眉头紧锁,不无好奇地询问:“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珍珠机敏地将信件迅速藏入袖中,眼眸闪烁,语速颇快,似是早有准备,“小姐突然觉得腹中饥饿,我正欲前去买些胡饼来供她解馋!” 言罢,她身形敏捷,一转身便汇入了熙熙攘攘的市集人流之中,身影迅速消失不见。 予大柱目送珍珠远去,直至其背影完全融入人群,这才将目光缓缓收回,落在予浅浅那戴着帷帽的身上,心中暗自揣摩:姐姐此举何意? 看病还需戴帷帽遮面,好似行踪需隐秘,生怕被人识破真身。 少年予大柱性情率直,思维简单直接。 托腮沉吟片刻后,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姐姐啊,您这番做派,还真是别具一格,难道是想提前体验京城贵族女子的风情万种不成?” 言语间,满是对予浅浅此举的好奇与玩味。 予浅浅轻轻挑起帷帽的帽帘,视线越过精致的绣边,落在予大柱身上。 只见他今天特地换上了一袭色泽鲜艳的锦袍,那衣裳紧贴着他魁梧的身躯,将他本就高大的身影衬托得更为挺拔,整个人看起来既精神又清爽。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带着几分揶揄地回应,“你这不是同样盛装打扮吗?记得那时候,你眼泪汪汪地跟我诉苦,说连件新衣裳都置办不起,还总被学堂里的伙伴们取笑,最后哭得连鼻涕都快吹成泡泡了。” 这话一出口,往昔的回忆如同一阵清风拂过心头。 予大柱一听,脖子瞬间涨得通红,圆睁的双眼中满是无辜与倔强,“胡......胡说八道呢!我怎么可能为那种事哭鼻子?你自个儿好好看病吧!我可不奉陪了!” 说罢,他故作洒脱地大步跨出门栏,转瞬之间,那爽朗的身影便隐没在门外的光景之中。 予浅浅见状,不由得轻吐一口气,随之跟着掌柜缓缓步入屋内,在一张古朴的桌旁坐下。 屋内宁静安详,一缕缕来自香炉的清新香气悠悠弥漫,让人心神宁静。 此处名为春鹤堂,因其诊疗费用高昂,平日里鲜有普通市民踏足,能迈进这门槛的,不是当地的士绅乡贤,便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巨贾。 在这样一个非富即贵的氛围中,医馆内更显得庄重而尊贵。 桌案之后端坐着一位年轻的大夫,他面色白皙,唇红齿白,犹如冬日里的一抹暖阳,正专注地低头研究手中药方。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微微抬头,目光恰好捕捉到一抹倩影轻移莲步,袅袅娜娜地步入内堂,不禁微微一愣。 当女子落座,轻轻揭开帷帽,露出了如同桃花般娇艳、肌肤赛雪的容颜,大夫一时竟看得有些失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那雪白的肌肤在微弱的光影下显得尤为细腻,犹如能映出人影来。 予浅浅轻抿朱唇,眼角含笑,温婉地望着对方,随后将一只纤细的手腕轻轻搭在丝质的垫布上,那一刻,手镯与桌面的轻轻碰触,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宛如玉珠落盘,清越悠扬。 大夫似乎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脸颊泛起了红晕,略显局促地低下头,嗓音有些颤抖地问道:“姑,姑娘,请问您是……有什么不适吗?” 予浅浅的声音清冷如寒泉,却柔和得似玉盘落珠,她刻意压低了声线,缓缓吐露,“我来看看,是否有了身孕。” 此言一出,大夫的面色顿时凝固,原本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层不自然的青白,显然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不知所措。 而在内堂外,躲在门帘后的予大柱,那双清澈的眼眸猛地一缩,犹如被无形之箭射中。 身体不受控制地连退三步,耳畔犹如响起了蜂鸣,难以置信地反复回味着刚刚听到的话语,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予浅浅紧捂着微微不适的小腹,缓缓步出春鹤堂,正午温暖而柔和的阳光正好洒在远方层峦叠嶂的山峰上,为这幅画面添上一抹宁静祥和。 马车旁边,那些穿着粗布衣衫、面色憨厚的仆人们见她出现,立刻整齐划一地弯下腰,深深行礼,眼中满是对主子的敬畏与忠诚。 可是,予浅浅心中烦乱,连几分敷衍的微笑也懒得挤出,只是轻轻点头,便径直弯腰跨入了马车之内。 车内,她的心跳仍旧如鼓点般响亮,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膛,不安与懊恼混杂在心头。 她无力地扑倒在柔软的引枕上,双唇被牙齿紧紧咬住,犹如要借此压抑心中翻涌的情感,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显得异常僵硬。 回想起方才那位大夫的话语,“姑娘只是偶感风寒,加之饮食不当导致脾胃积食,引起腹部胀气迟迟未散。至于月信推迟,则可能是近来劳累过度所致,只需按照药方调理,假以时日,自然会恢复。” 这句话如同冷水浇头,让她瞬间从云端跌落。 原来,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她并没有怀孕,所有的期待与幻想,只不过是脾胃不适带来的误会! 想起自己昨晚因这误以为的喜讯而兴奋难眠,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为未来的孩子取名,那份懊悔与羞赧便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予浅浅猛然间坐直身子,脑海中闪过那所谓的“胎动”感受,原来那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当初她能更仔细地聆听珍珠讲述关于孕妇的知识,比如“孕妇通常在怀孕三四个月后,胎儿逐渐长大,子宫上移,才会开始感受到明显的胎动”。 那么这场乌龙就不会发生,也不会成为今日令人心慌意乱的笑柄! 想到此处,她不禁以手掩面,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微微下沉,有人踏入车厢,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糟糕! 她写给沈慕尘的那封信,该不会已经寄出去了吧? 予浅浅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焦急地投向刚上车的珍珠。 珍珠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解释道:“是的,为了赶上邮递,我几乎是跑着把信交给了信使,差一点就没赶上呢!” 话语间,还能感受到她的几分喘息与不易。 听到这话,予浅浅忍不住轻呼一声,心中犹如火烧一般急切,连忙探出身子,半个身子几乎悬于车门外,对着车夫急切地问道:“我们现在去追那个信使,还来得及吗?” 第149章 来不及了 车夫闻言,满脸诧异,连连摇头道:“来不及了,驿站的信使每十天才往返一次,而且那是紧急文书!我们的马车笨重,速度比不得那些快马,怎么可能追得上!” 这一席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彻底熄灭了她最后几分希望之火。 可是,就在这紧要关头,予大柱却像一抹轻烟般消失无踪,留下的只有人群中一阵阵的涟漪。 时间犹如静止,漫长的等待中,那些跟随着予大柱的仆役们一个个穿梭在拥挤的街道上。 直到其中一个满头大汗、气息不稳的粗使小厮终于拨开人群,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奔回来。 他一手扶着膝盖,一边喘息着向车内汇报,“少爷...少爷说他有急事,需要立即返回府上见老爷。他让您别心急,小姐,您可以在县城里随意逛逛,消磨些时光。” 听到这话,坐在豪华马车内的予浅浅彻底失去了最后几分期待。 经历了从希望到失望的剧烈波动,她的心犹如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战争,最终疲惫地倒伏在柔软的榻上,眼中闪过几分复杂情绪。 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辘辘声响伴随着车身轻轻摇晃,像是在诉说着旅途的漫长与不安。 侍女珍珠在明白了眼前的状况之后,眼尖地注意到小姐双肩细微的颤动。 误以为她在默默抽泣,于是连忙用温柔的声音安慰道:“小姐,别太难过了,有时候孩子的缘分是强求不来的......” 闻言,予浅浅猛地回过头,眼中闪过几分嗔怒,目光犀利地制止道:“不许再提孩子的事情!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孩子!” 经历了最初的巨大震惊,她的内心已逐渐恢复了平静,甚至有了几分微妙的庆幸。 幸好,至少暂时她不必去面对为沈慕尘生育后代的压力。 但是,这样尴尬的事情,她是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的。 至于沈慕尘那边嘛…… 予浅浅只能暗自祈祷那封信在路上遗失,或是被不期而至的大雨浸湿,若是他真的打开了那封信,发现自己“喜当爹”,只怕会惊得六神无主吧? 思及此,再多的假设也是徒劳,予浅浅索性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 她紧紧抓住珍珠的手腕,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威胁道:“你要是敢把这件事透露给其他人,我可就把你的胆量连同你的筋骨一起抽出来,明白吗?” 珍珠疼得连连求饶,面对小姐那眼神,连忙举起手来,对着天际郑重其事地发誓,绝对严守秘密,如若违背,甘愿受罚。 任由予浅浅安排她吃一天的板栗,再把自己关在被窝里,忍受整整一天自己排放的“恶臭”之气。 见珍珠如此表态,予浅浅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倚窗而坐,任由凉爽的微风拂过面颊,带来几分丝清醒。 马车依旧在颠簸中前行,道路似乎没有尽头,而前方,似乎有着更多未知的挑战与故事等待着她。 她轻轻地将脸颊贴合在温润的手臂上,手臂则悠闲地搭在窗框边缘,指间不经意地摩挲着衣袖,那细微的摩擦似乎在默默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慰藉。 窗外,江州城的街道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行人穿梭其间,有的步履匆匆,脸上写满生活的忙碌,有的悠闲自得,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阳光在砖石路上跳跃,给这幅日常景象添上一抹温暖的色彩。 困意如潮水般悄无声息地袭来,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犹如被一层轻纱缓缓遮掩。 予浅浅的心跳缓缓放缓,她调整了姿势,转身将下巴温柔地靠在珍珠的肩头,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让我小憩一会儿,别让任何人打扰我,等到回村的时候再唤醒我,好吗?”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对这份安宁的渴望。 珍珠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少女那纤长而浓密的眼睫上,它们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犹如蝴蝶振翅欲飞。 少女的鼻梁小巧挺拔,唇色粉嫩,被周围葱郁树木的影子点缀得分外生动,整个人就像是从古雅仕女图中走出的佳人,令人心生怜爱。 珍珠不自觉地将怀抱收紧了一些,轻声应允,那一声“嗯”饱含了无尽的关怀与呵护。 可是,当予浅浅真正陷入梦乡,她感到的不是宁静,而是如沉入深海般的压抑与迷茫。 四周的黑暗犹如有形之物,紧紧包裹着她,失重的感觉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无形的束缚斗争。 就在绝望即将淹没一切之际,光明突然降临,如同乌云散尽,万丈光芒倾泻而下,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那一刻,就如同一扇神秘的大门在心灵深处悄然开启,让她猝不及防地窥见了书中描绘的那个自己,以及那令人唏嘘的悲剧命运。 在梦的另一端,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孤身一人站在里正大人的府邸门前,鼓足勇气敲响了沉重的木门。 门开之后,等待她的却是沈慕尘冷酷的言语和无情的羞辱。 随后,他丢下一件厚重的大氅和寥寥几两银子,便带领随从绝尘而去,留下她在冷风中颤抖。 这件事最终被玉桃泄露给了村里的人,于是每当有人遇见予浅浅,都会毫不留情地投来鄙夷的目光,嘴里谩骂着“不知廉耻”。 按照故事的原本轨迹,予浅浅的角色本该在此刻黯然退场,但梦境却将她带向了一个未曾揭露的后续。 梦境中的时间轴推进到了今年的十月底,国家动荡不安,大凉之地黄沙漫天,地动山摇不绝于耳,瘟疫如幽灵般肆虐,异族的铁骑跨越边境,肆意践踏这片曾经的安宁之地。 民间苦不堪言,纷纷逃难至东方,希望在那片未被战火触及的土地上寻得一线生机。 予浅浅的身影隐没在逃亡的人潮之中,那件曾象征着屈辱与冷漠的大氅。 她已经悄悄送进了当铺,换取了足以维持一段时间生活的银两,并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贴身藏着,希望能为这未知的旅途增添一份保障。 只是,向东的路途遥远而艰难,山路崎岖坎坷,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不幸的是,在一次混乱中,她与年幼的弟弟不慎失散,孤立无援的她再也无法守护那些珍贵的银两。 它们最终落入了几个粗鲁农汉贪婪的手中,伴随着她无助的哭喊,消失在人群的喧嚣之中。 且说那女子,容貌端丽,肌肤赛雪,眉如远山含翠,眼若秋水盈波,自是倾城之色。 可是这绝世容颜却成了她的负累,一路行来,引来无数贪婪觊觎的目光。 为避那些不轨之徒的纠缠与骚扰,她不得不每日以黄土涂抹脸颊,将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深藏于尘埃之下,只愿换取几分安宁。 那双纤细的脚丫,此刻已布满了疼痛的痕迹,水泡破裂后渗出的鲜血悄无声息地浸染了简陋的草鞋。 留下斑斑点点的红迹,如同她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不易。 予浅浅终至京城之时,早已不复往昔的清丽,一头秀发凌乱不堪,面容憔悴,饥饿使她的意识模糊,犹如随时可能倒下。 更甚者,那本该轻盈跳跃的双足,也因长途跋涉几乎濒临崩溃,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 幸运的是,在这段漫长的旅途中,她偶然间从路人嘴中听说,自己那位多年未见的父亲竟已在皇宫中位高权重。 这个消息如同荒漠中的甘霖,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予浅浅紧咬牙关,凭借这份渺茫的希望,即便身体已达极限,也要亲眼见到父亲一面。 遗憾的是,世事无常,战祸连绵,京城的道路对于她来说宛如迷宫,加之时间的拖延,她的双腿硬是踏出了两年的风霜。 而此时,京城之中,父亲予天云已被囚禁于牢狱,不只是朝廷之内风波不断,连市井百姓间亦是议论纷纷,要求皇上严惩这位失职的高官。 原来,予天云作为国师,一罪在于未能及时预测到大凉地区异乎寻常的天象变动,二罪则是在国家动荡之际。 非但没有力挽狂澜,反而劝说皇帝大兴土木,建造高台举行祭祀,祈求神灵保佑,此举无疑加重了国家的负担,令民众愤怒不已。 纵使皇上心有袒护,但在舆论压力和社会动荡的双重压迫下,也不得不忍痛割爱,牺牲予天云以平民愤,定下了不久之后于午门执行斩首的命令。 当予浅浅在城外拥挤的难民营中听到这令人绝望的消息时,她的心犹如被烈火焚烧,焦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辗转反侧。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她终于决定放手一搏,拯救父亲于危难之中。 于是,她用尽最后的气力清洗掉身上的污垢与疲惫,鼓起勇气,来到了永安王府门前。 尽管心中忐忑,但她依然故作镇定地敲响了那扇沉重的大门,请求见沈慕尘沈大人。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雕工精细的貔貅玉坠,展示给王府的仆役看,谎称这是沈慕尘赠予的信物,实则是某夜他匆匆离去时,不经意间遗落的。在这玉石的温润中,藏着她最后的希望。 她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长时间的劳累而颤抖,眼中却闪过坚定的光芒。 在永安王府的朱红大门前,她用尽最后几分气力,祈求着那位传说中手握重权的沈慕尘,能够伸出手,搭救她的父亲于生死边缘。 这一刻,她的坚韧与不屈,在尘埃中绽放出了一抹光芒。 言毕未久,一只细腻雕花的青瓷碗轻轻搁置于予浅浅面前,碗中清水荡漾,泛起细微而温柔的涟漪。 第150章 千言万语 予浅浅缓缓抬起她那双宛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视线交汇之处,正是父亲予天云那略显严峻的面容。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眼神复杂,似乎欲言又止,最终缓缓下移,停留在她手中那块正腾腾冒着热气、香气四溢的牛肉胡饼上。 胡饼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轻轻缭绕,犹如一道无形的屏障,掩藏着彼此心中的千言万语。 予天云的目光犹如穿透了那块胡饼,小心翼翼地探寻着,试图捕捉到几分即将成为外祖父的喜悦。 他的眼神中带着期待与担忧,那份微妙的情感,在不经意间泄露了他的心思。 察觉到这份不同寻常的关注,予浅浅眉心微蹙,心中疑云渐起,正欲开口询问,却见父亲已悄然坐至她身旁。 那宽厚的手掌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腕,语气里满是温柔的关切,“我的乖女儿,让爹看看,这热乎乎的汤汁可别伤了你的樱桃小嘴。” 予浅浅心中暗自嘀咕,父亲今日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从前的宠爱虽多。 却从未如此事无巨细,心中虽疑惑重重,面上却只是淡然一笑,答道:“没事的爹,我又不是瓷娃娃,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回想起往昔,予天云对她的疼爱总是恰到好处,从不过分溺爱,更不会因小事而大惊小怪。 今日的过分呵护,让予浅浅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不禁浑身一颤,低头再次咬了一口胡饼,细细咀嚼,企图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此刻的予浅浅,肌肤如凝脂,即便是手背上那层几乎看不见的细软绒毛,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显得格外清晰。 那份优雅从容的吃相,让一旁的予天云恍惚间犹如看到了幼时的她,也是这般惹人怜爱,乖巧懂事。 思绪不禁飘向未来,予天云不禁遐想,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是否会继承他们家族的优良血脉,拥有如沈慕尘般俊朗的容颜。 虽然只是短暂的交集,但沈慕尘的样貌,无疑令人印象深刻,即便这孩子继承了双方最不显着的特征,也必然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 可偏偏,沈慕尘选择了默默离开,将责任与承担尽数抛诸脑后,留下的不只是一个等待出生的生命,还有女儿无尽的孤寂与期盼。 想到此处,予天云的心如同被重石压住,沉甸甸的。 他知道,沈慕尘显然不是能够依靠之人,那么,茫茫人海中,又有谁能给予女儿一个温暖的归宿,用真心去呵护她,疼爱她? 一时间,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盘旋,予天云的眼神变得坚定,他轻轻地对女儿说:“浅浅,待爹回到京城,定要为你挑选几位优秀的青年才俊,让你自己选一个心仪的,作为终身的依靠。” 言语间,既有父亲的决绝,也有对未来美好的希冀。 予浅浅嘴角挂着几分玩味的笑容,却不作声,手里的胡饼被轻轻咬了一口,碎屑在唇边散落,她优雅而从容地继续享受着手中的美食。 可是,这份宁静很快被父亲予天云的一句话打破。 他像是忽然忆起了什么重要事项,目光闪过询问:“浅浅,你能不能和为父好好谈一谈,说说你和谢可衡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你们之间的婚约都解除了?” 予浅浅闻言,轻轻咀嚼着口中的牛肉,缓缓咽下,眉宇间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她侧过头,眸光微转,似是不解地反问道:“爹,您这话何意啊?” 从父亲归家的那一刻起,她便将谢可衡多年来的种种不堪一一细述,父亲明知道她对谢可衡的厌恶之情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又为何要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依靠裙带关系生存的男子? 这样的念头在予浅浅的心中如同涟漪般一圈圈扩散开来。 她难以自抑地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讽刺,“父亲,您莫不是还在盘算着让谢可衡成为我的夫婿吧?” 言毕,她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 在那些梦境的片段中,她清晰地预见了未来:不久之后,谢可衡会意外地与其失散多年的父亲重逢。 所有的冤屈得以昭雪,从监牢走出的第一步,便是迈向乡试的考场,最终如鱼得水,一路升迁,直至位极人臣,成为宰相。 回想起自己生命的终结之时,沈慕尘与谢可衡两方势力正处于水深火热的较量之中。 沈慕尘忙于处理朝中纷繁复杂的事务,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想到这里,予浅浅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线灵光——谢可衡,这个曾经让她不屑一顾的人,竟然成了改变命运棋局的关键! 只要她主动找上谢可衡,随后的一切……她的思绪飞速转动,一个大胆而又周密的计划在心中悄然成形。 就在这一刻,手中的胡饼竟不经意间滑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饼上的牛肉碎与酱汁四溅开来。 望着这一地的狼藉,予浅浅不禁以手掩口,眼中闪过一抹俏皮与尴尬,轻声惊叹道:“哎呀,真是失手了!” 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既有几分天真烂漫,又让人感到些许无奈,让一旁的予天云不由得眉头紧皱。 看着眼前的女儿,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 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转眼却即将为人母。 他知道,女儿需要的是一位性格沉稳,能够包容并引导她的伴侣。 可是,在这种紧迫的情形之下,当务之急是尽快为女儿寻得一名男子,让其承担起父亲的责任,承认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 这一切的安排,虽是权宜之计,却也不失为眼下最紧迫的考虑。 予天云语气中带着几分长辈特有的关怀与叹息,缓缓说道:“谢可衡那孩子,自小我就见他在这村中玩耍,性子纯朴,待人诚恳,也算是个本分的青年。你与他之间是否因为某些不经意的误会,再加上旁人从中拨弄是非,才使得彼此间产生了隔阂?”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远方,言下之意,那位爱管闲事、惯于搬弄是非的沈慕尘自然成了这“旁人”的最佳人选。 予浅浅心中虽有万般无奈,却碍于场合不便发作,只能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正欲开口之际,又闻予天云眉头紧锁,继续说道:“恰巧十日之后,新上任的县太爷设宴款待乡绅,邀我前去做客。届时,我打算顺道去趟牢狱,探望探望他。一个满腹诗书、温文尔雅的秀才,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此中必有他人栽赃嫁祸的嫌疑。” 说到这里,予天云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一字一顿地保证道:“但你放心,为父一定会亲自审问他,若是他真的对你做出了什么过分之事,我予天云定不会轻饶,让他后悔莫及!” 予天云误以为予浅浅的沉默是对沈慕尘余情未了,殊不知,予浅浅在内心深处细细思量后,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是有了新的打算。 她轻声提议道:“关于谢可衡嘛,也不是全无商量的余地。不如,父亲大人,孩儿陪您一同前往牢狱探视,如何?” 牢狱之内,昏暗如同无尽的夜,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仅有的几束微光企图穿透厚重的黑暗。 却只能在斑驳的泥墙上留下几许苍白的痕迹。 深入其中,氛围越发显得阴冷而沉闷,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无声的绝望之上。 行进间,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走廊里,惊扰了那些蜷缩在晦暗角落的囚徒。 他们犹如被这声响激起了生存的欲望,纷纷挣扎起身,瘦弱的手臂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带着无助,向过往的人群发出哀怜的请求,“大人,求求您,大发慈悲,让我们重见天日吧……” 空气中混杂着汗臭与污秽的排泄物味道,令人作呕。 予浅浅紧捂口鼻,眉宇间透露出反感,却依旧跟随狱卒坚定的脚步,一步步迈向了最深处的牢房。 终于停在了一间牢门前,予浅浅轻轻点了点头,向身后随行的贴身丫鬟珍珠使了个眼色。 珍珠会意,迅速从袖中取出一只绣花荷包,悄无声息地塞进了狱卒张开的掌心。 狱卒掂量着荷包的重量,满意地冲予浅浅施以一礼。 随即转身拍了拍牢门的铁栏,嗓音因常年吼叫而显得沙哑,“谢可衡,有人来看你了!” 话语中带有几分威严。 谢可衡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似乎拖拽着无尽的疲惫与屈辱,铁链与枷锁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回荡。 他的眼神穿过凌乱的发丝,终于锁定在来人的身影上,那是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与失望混杂的情绪,化作一句厉声质问:“予浅浅,你来做甚!” 那名身材魁梧的狱卒见到谢可衡眼中闪烁的凶光。 不禁心头一紧,只觉对方浑身散发出一股不屈的气势,就连额前的碎发都犹如根根竖立,透露出野兽般的桀骜。 他连忙将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尖锐的呼啸声。 试图以此震慑对方,声音里带着威严,“谢可衡,你可看清了,站在你面前的是谁!识趣的话,就乖乖闭上你的嘴巴!” 而这时,予浅浅轻启朱唇,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这位大哥,请留步。” 随着话音落下,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那笑容中犹如蕴含春风,能瞬间融化冬日的寒冰,“辛苦您了,我与谢秀才有些私密的话要说,请您先行回避。” 狱卒哪敢有半点迟疑,他狠狠地瞪了谢可衡一眼,那眼神中满是警告,随即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临行还不忘重重地摔上门。 第151章 今日的予浅浅 牢房再次回归寂静,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在空气中交缠。 谢可衡缓缓站直身体,不再抱头躲避。 他抬起眼眸,目光穿透牢房的阴霾,定格在予浅浅的身上。 今日的予浅浅,一袭郁金色的宝仙花褶裙紧紧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那丝绸如同被月光亲吻过一般。 泛着细腻柔和的光泽,宛如夜晚湖面上的粼粼波光,令人移不开眼。 她的头上佩戴着精致的金丝八宝攒珠钗,轻轻摇曳间,光芒流转。 耳垂上的鎏金镶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散发着低调而奢华的光芒。 手腕上,则缠绕着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简约中透着高贵。 一身装扮,无一不在彰显着她的尊贵与不凡,让这原本昏暗的牢房瞬间犹如被点亮,变得珠光宝气,生辉熠熠。 谢可衡的面部线条紧绷,眉宇间凝聚着复杂的感情,“予浅浅,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可知道你对我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他猛地举起那只残缺不全的右手,掌心赫然缺失了一半,边缘处乌黑的血迹干涸凝结,黏连着皮肉,触目惊心,无声诉说着曾经的痛楚与绝望。 这一幕,就连跟在予浅浅身后的侍女珍珠都不禁发出轻微的干呕声,显然被这骇人的伤势所震惊。 面对此情此景,予浅浅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婉如初,没有丝毫的动摇或歉疚。 她轻声细语,犹如在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是特意来看你的,为何谢可衡哥哥好像并不欢迎我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犹如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谢可衡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双眼如同野兽般赤红,透过牢房冰冷的栏杆间隙,与她的眼神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哥哥?你竟敢还唤我哥哥!你的心上人,不正是那个沈慕尘吗?果然是攀上了他这棵高枝,你才得以踏入这禁地的吧!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予浅浅那洁白细腻的脖颈上,双手如枯槁的枝丫一般,竭力从铁栏间伸出,企图扼住那令他嫉妒得发狂的柔弱。 予浅浅惊恐之下连连倒退,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慌张与不解,连忙辩解,“谢可衡哥哥,你真的误会了,我是特地赶来,要帮你逃离这苦海的啊!” 此时的谢可衡已近乎崩溃边缘,听见她的话语,脸庞因愤恨而扭曲,露出獠牙般的冷笑,双臂在半空中胡乱挥舞。 不顾一切地想触及那遥不可及的脖颈,咆哮道:“救我出去?你凭什么救我!背后又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诡计!” 予浅浅闻此,眼中闪过一抹坚决,迅速将手探入袖中,缓缓掏出一把闪着幽光的小巧钥匙,在谢可衡眼前轻轻摇曳。 “哥哥,你看看,这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开锁密钥……” 说及“哥哥”二字时,她的眉头轻皱,眼眶泛起了薄薄的泪光,声音中满载着无法言喻的温柔与忧虑。 那一刻,犹如有股暖流穿透了谢可衡冰封的心房,让他不禁一愣,随即目光变得复杂,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 予浅浅捕捉到了他态度微妙的变化,连忙紧握住他那只满是污垢的手,语带恳求,“哥哥,浅浅知错了,之前确是因为沈慕尘的威胁与诱惑,我才不得已……但我的心,始终未曾离开过你。如今,我一有了逃脱的办法,便立刻赶来寻你,只愿能与你重归旧好。” 她没有丝毫嫌恶,反倒是从袖中取出一方洁净的手帕,轻轻地、细致地为他擦拭着手上的尘埃与血痕。 一滴晶莹的泪水自她的眼角落下,无声地落在他的手上,似乎连空气也为之灼热。 予浅浅小心翼翼地捧起他那冰冷刺骨的双手。 用自己温暖的气息温柔地呵拂,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哀伤与心疼,“哥哥,你现在还疼吗?那些日子,你受了多少苦……” 可是,谢可衡却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将其藏于背后,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讽刺的笑,“哼,就凭你?也妄想救我?说吧,沈慕尘是终于厌倦了你,还是他又在你身上找到了新的利用价值?” 一提及那个名字——沈慕尘,他的内心便翻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滔天恨意,恨不得能亲手将沈慕尘凌迟万段,让其品尝世间最刻骨的痛楚。 予浅浅敏锐地捕捉到他脸色的微妙变化,机敏地顺着他的情绪,添油加醋地咒骂了几句沈慕尘。 她的声音中带着犹如真实的呜咽,细数沈慕尘那衣冠禽兽般的行径,如何无耻地对她实施了不可言说的暴行。 在此之前,她已足足练习了好几个日夜,只为了能在这一刻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这一番刻意营造的悲情果然成效显着,谢可衡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皱起来,脸上原本阴沉的气息也淡化了一半,透露出几分心疼与愤怒。 紧接着,予浅浅缓缓道来,讲述了她父亲予天云归来的经过,言语中带着自信,“我的父亲,乃是当朝的国师,区区一个九品芝麻官沈慕尘,哪里还敢忤逆他的意愿?请哥哥放心,父亲大人已将沈慕尘逐出了大凉的疆域,此人再也不能作恶了。” 此言一出,谢可衡脸上震惊的神色仍未完全消散,他喃喃重复着,似是在确认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你说……你爹是国师……” 尽管他自认为对予浅浅的情感不过尔尔,但予天云这个名字,却是他生命中的重要转折点。 那是在他最困顿时伸出援手,赠予一碗救命温饱之饭的恩人。 对其他人或许可以不敬,但对予天云,谢可衡始终保持着敬重与感激。 “哥哥勿需惊慌。” 予浅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不适感,再次轻轻握住谢可衡那只残缺不全的右手,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情感波动。 而在房间另一头,早已等候多时的大夫在听到召唤后,连忙提起沉重的药箱,快步向他们走来,眼神中满是对接下来诊治的专注。 谢可衡目光闪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戒备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予浅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腰间取出一把精致的小锁,轻巧地打开束缚着谢可衡的房门。 随后与大夫并肩步入室内,语气坚定地解释,“我请他来为你治疗右手。你不是一直渴望参加乡试吗?若右手无法恢复,又如何能够握笔应试,实现你的抱负呢?” 这正是一击即中的策略,对于志在仕途的谢可衡而言,无疑触及了他最为关切的核心。 于是,纵使心中有万般疑虑,谢可衡终究还是选择坐在那张布满灰尘的旧木桌旁,将右手平放于桌上,静待着大夫的诊断。 随着大夫手指搭上脉搏,开始细致地讲解病情的起因与疗法,谢可衡的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而深邃。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嘎达”声响起,那是脚下的铁链被解开的声音。 谢可衡惊讶地低下头,只见予浅浅正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用手中钥匙帮他解脱那束缚已久的枷锁。 这一举动,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决心与信任,让空气中弥漫起一种微妙而又复杂的情绪。 她缓缓扬起头,细腻光洁的颈项勾出一抹柔和的弧度,眼中犹如有万千水波在轻轻浮动,映照出满腔的款款深情与无尽的悔意。 那张娇艳欲滴的唇瓣,如同晨露滋润下的花瓣,一遍又一遍,吐露出温柔而又迫切的低语,“哥哥,我错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每一个字都犹如带有魔力,试图穿透空气,直击人心。 谢可衡怔怔地站在那里,目光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他何曾见过,高傲如寒梅、清冷如月光的予浅浅,会有如此低头垂目的卑微模样? 这一刻,她眼中的光芒,不再是平日里那份锐利与坚强,而是化作了一汪温柔的春水,荡漾着歉意与祈求。 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头晕目眩,心中的防线在不知不觉中软化。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的温柔,“你先起来,地上凉。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被沈慕尘那个家伙逼得……” 可是,予浅浅轻轻摇了摇头,长发随之轻舞,犹如无声地反驳着他的推测。 她心中暗自苦笑,他哪里懂得她的心思!眼前这副楚楚可怜、情深似海的表情,分明就是她在无数梦境中,模仿沈慕尘那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柔哄骗之态啊!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抽出一叠厚重的银票,那些纸张边缘因频繁的摩挲而略显陈旧,却依旧透着财富气息。 紧接着,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将头上那根雕工精美的宝簪摘下,还有那随着脚步轻摇、闪耀着细腻光泽的步摇。 以及镶嵌着繁复华胜的发饰,一股脑儿全放在了谢可衡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掌中。 “哥哥,请你收下这些银票和首饰,将来若是你进京赶考,也许能派上用场。” 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犹如是在给予他最真诚的支持。 第152章 栩栩如生 谢可衡的目光落在那根金光闪闪的宝簪之上,其上雕刻的凤仙花活灵活现,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中间嵌入的翡翠玛瑙在阳光下折射出通透而温润的光芒,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作为一名饱读诗书、崇尚气节的读书人,他又怎会不明白,真正能够让他折腰的,绝非这些世俗的财富。 而是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情谊,以及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憧憬与希望。 可是,他内心深处也明镜似的知晓,这场进京赶考之路,免不了要周旋于权贵之间,疏通关节。 予浅浅所给予的资助,数额之巨,犹如一座沉甸甸的金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巨大到足以让他暂且将那些陈年旧恨埋藏心底。 他的手指缓缓抬起,轻轻勾勒着予浅浅细腻的下巴线条,语调冷硬如冬日里的利刃,“你赠我如此丰厚的资财,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我功成名就之时,转而对沈慕尘下手,让他品尝败落的苦果?” 予浅浅将自己的脸颊轻贴在谢可衡的手掌上,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蜜意,“衡哥哥,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心意吗?我与沈慕尘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再无半分瓜葛。倘若你能令他失势,我心中只会对你感激涕零,何谈惧怕?” 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满载不快回忆的地方,甚至不及等待谢可衡的回应。 便用那娇滴滴、略带哀求的语气继续说道:“你大可安心,我知道自己曾对不起哥哥,绝不会再无端打扰你的生活。待你出狱之日,我会派遣一队精壮的护卫,保驾护航,直到京城。哥哥胸有丘壑,定能成就一番伟业,我对此深信不疑……” 谢可衡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那分明是对予浅浅这番说辞的深深疑虑与不信。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让予浅浅不禁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予浅浅脑中灵光一闪,急忙转移话题,试图缓解这份沉重,“衡哥哥,在这段时间里,你被囚禁于此,那个曾经对你关怀备至的玉桃,有没有来探望过你呢?” 观察到他面色愈发阴沉,无需多言,答案已然昭然若揭——玉桃并没有出现在他的牢狱生涯之中。 予浅浅的眼神中闪过几分锐利。 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一抹淡淡的嘲讽,道:“玉桃那个看似温柔实则凉薄的女子,眼睁睁看着哥哥你身陷囹圄,竟然能够做到无动于衷,连一步探监之情都不肯施舍!真是让人心寒。” 这话一出,谢可衡的脸色瞬间黯淡,犹如被乌云遮蔽了阳光,他心中明白,自己过去在予浅浅面前提起玉桃时总是百般维护,此刻这番话无疑让他面子上挂不住。 但他还是强自镇定,辩解道:“浅浅,你这话可就误会她了,玉桃的心思细腻,我相信她必定日日夜夜都在为我担忧,只是眼下我这处境复杂,她一个柔弱女子,想要探望我又怎能轻易找到门路呢?” 予浅浅闻言,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虽小,却满含不屑,“若真如你所说,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这天下之大,哪里会没有一条通往你身边的路?说到底,不过都是她的托词罢了!” 言罢,予浅浅眼角余光扫过谢可衡愈发阴郁的面容,心中了然,这两人的感情似乎已不复往昔的纯粹,猜忌与隔阂悄然滋生。 她暗自思量,设身处地,若是自己的至爱,在自己危难之际选择袖手旁观,那心中的失望与愤怒,恐怕会将昔日的情深意重一点点磨灭,直至化为怨怼。 于是,予浅浅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语调中带着几分悲凉,“也罢,既然哥哥你坚信玉桃有你的理由,我自然不会多嘴。这样吧,我来安排,派几个可靠的随从将玉桃安全带到此处,再让你们二人一同前往京城,也算是我对你们情感的最后一份成全。” 她的语气中带着决绝,似乎在这安排之下,也悄然埋藏着一份了断。 谢可衡搭在膝上的手缓缓紧握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透露出内心翻涌的情感。 他凝视着眼前的予浅浅,只见她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长睫轻颤,挂着晶莹的泪珠,犹如晨曦中沾满露水的花瓣,透出一种令人心疼的柔弱。 她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不舍与心疼,紧紧锁在他的身上,那一刻,谢可衡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一股情愫在胸腔内微妙地震荡。 可是,这份微妙的情感很快就被汹涌的悔恨所淹没。 他想到,就连予浅浅都能不顾一切地前来探望,表现出如此深切的关怀,相比之下,玉桃却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任由他在这阴暗潮湿的牢狱中饱受煎熬,度日如年。 这种对比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原本想要提及带玉桃一同前往京城的计划,此刻却觉得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仔细考量。 毕竟,他开始怀疑,这样的安排是否真能如愿以偿,又或者,是否会再次成为一场空洞的期望。 就在他心中百转千回之时,予浅浅已悄然转身,走出了牢房。 她用手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每走几步便忍不住回头望向谢可衡,眼中满是牵挂与不舍,口中轻声道:“哥哥保重,后会有期。” 那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牢房内久久回响,带着几分颤抖。 谢可衡的嘴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喊住她,伸出的手在空中徒劳地停滞了一瞬,“浅浅!” 但回应他的,只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那瘦弱却坚毅的身影,最终消失在牢狱门口斑驳的光影之中,留下一室的空寂与无奈。 时间,犹如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无声无息地卷走了过往的一切。 当一切尘埃落定,转眼间已是三个月匆匆而过。 回到京城后,予浅浅的精神状态大不如前,整个人显得病恹恹的,不仅饮食不进,还终日沉浸在昏睡之中。 似乎在梦里寻找着片刻的慰藉与安宁,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四天之久,让人不由心生忧虑。 这一天,予浅浅感觉身体里终于有了一些久违的精神气,犹如冬日里难得的一缕暖阳照进了心间。 可是,这份难得的舒畅并未能持续太久,转瞬间,她便意识到不久之后又要前往江氏那里请安,心中不禁泛起几分无奈。 江氏,这位表面上总是温和可亲的家族掌舵人,首次见面时,予浅浅几乎无法将她与昔日那个操持着小小饭馆、满脸风霜的女子联系起来。 岁月似乎对江氏格外宽容,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尊贵气质,就像是最精致的瓷器,经年累月被时间的柔光细细打磨,让人难以想象其曾经的平凡出身。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贵气养人。 珍珠,作为予浅浅的贴身丫鬟,手法娴熟地为她插上最后一根发簪。 这整套头饰是从城中颇负盛名的金玉斋特别定制,耗资之巨,连珍珠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是普通人家一年开销的几倍乃至几十倍。 发簪之上,珍珠与翡翠交相辉映,轻轻摇曳间,闪过温润而又不失华贵的光泽。 垂落的流苏灵动优雅,与予浅浅身上新换的绛红色盘金襦裙相互映衬,显得尤为夺目。 这一身装扮,犹如将她整个人都提亮了几分,让人不禁眼前一亮,心生赞叹。 珍珠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生怕打扰到这幅如画般的景致,口中不吝赞美,“小姐您这一打扮,比起京城内外那些名声在外的大家闺秀也毫不逊色!待会儿的花墨盛会,您定能艳压群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言语之间,满是骄傲。 予浅浅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怠,“夫人一番美意,为我筹备了这场花墨会,据说京中的贵女们大半都将出席,我又怎能不精心装扮?毕竟,这样的场合,既是展示自己的舞台,也是暗流涌动的名利场。” 言毕,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双眸子里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沉思绪。 珍珠留意到予浅浅眼神空洞,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轻轻抿紧了双唇。 语气中带着几分关怀与担忧,缓缓开口询问:“小姐,你心中是否还挂念着姑爷?我们如今已远离大凉,是时候将那些过往放下,莫再让思念缠绕心头了。” 予浅浅内心正因为远离了大凉而倍感焦虑。 她忧虑的是,万一沈慕尘在这个时刻返回,发现她已不在原地,徒劳一场,那该是如何的失落与无奈? 念头一闪而过,她开始犹豫是否应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告知他自己的行踪与心意。 就在她心中盘旋着这几分愁绪时,主仆二人已漫步至后花园。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斑驳陆离地铺洒在青石小径上,形成一幅幅光影交错的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暖洋洋的气息,晴朗的天空没有几分云彩,秋风虽起,却尚未透骨,带着些许温柔的凉意。 予浅浅身着适中的衣物,并未感到过分寒冷,而国师府的宅院广阔无垠,她们走了一段路后,她的额头与两颊已渐渐渗出细腻的汗珠,显得格外娇嫩。 第153章 花墙之外 就在这时,一道花墙之外隐约传来了女子清脆悦耳的笑声,那是属于少女们独有的欢乐与无忧。 予浅浅停下脚步,轻声道:“我们先在此稍作停留。” 她轻轻踮起脚跟,小心翼翼地透过花墙的缝隙向外窥探。 只见花园内,花丛之间,身着华服的少女与妇人们穿梭其间。 或谈笑风生,或轻移莲步,竞相展现各自的风采,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在这众多佳丽之中,有位女子尤为引人注目,吸引住了予浅浅的目光。 那女子拥有如芙蓉般娇艳的面容,肌肤赛雪,气质高雅脱俗,眉宇间似乎蕴含着淡淡的书卷气。 同时又流露出一种高傲,宛如隆冬时节枝头傲立的梅花,既孤高清冷,又不失坚韧之美。 予浅浅指向溪水边凉亭中端坐的那位女子,回头询问珍珠,“你看那位姑娘,可曾相识?” 珍珠闻言,伸手拨开遮挡视线的花枝,顺着予浅浅手指的方向仔细打量,眼睛微眯,专注凝视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略带歉意地回答:“似曾相识,但记忆模糊,难以确认。不过,我注意到坐在她身旁的似乎是首辅夫人,我从前在宋府服侍时有幸见过夫人一面。如此推断,这位姑娘的身份想必非同一般……” 予浅浅轻轻放下手中的花枝,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替自己回答道:“陆知云。”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素未谋面却已占据了沈慕尘心头的女子,沈慕尘的未婚妻。 回转身,她坐到了冰冷的石凳上,心中情绪翻滚。 一想到可能即将面对的情景,一股莫名的尴尬与避讳在心底蔓延。 “这要过去的话,不就成冤家路窄了吗!” 她暗自嘀咕,眼神闪烁不定。就在这时,一阵齐整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我带各位逛逛花园。” 这是江氏的声音,温婉而有力,似乎能穿透每一个角落。 听见这话,予浅浅的身体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逃离。 可是,慌乱之中,她的脚下一滑,踩空了石阶的边缘,整个身体猛地向前倾去,几乎要摔倒在地。 幸运的是,她及时稳住了身形,只是鞋子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飞了出去一只,划出一道不和谐的弧线。 珍珠见状,连忙跟在她身后,眼疾手快地捡起了那精致的绣花鞋,脸上写满了焦急与关切。 此时,那群人已经穿过了装饰着繁复花纹的花门,江氏位于队伍的最前端,她面带微笑,优雅地转身面对着随行的女子们。 语气中满是自豪与愉悦,“说起来,永安王妃对于园艺可是有着特殊的爱好。我这座宅邸得自圣上的恩赐,其中的园林设计皆出自皇家顶级工匠之手。诸位不妨看看,是否觉得这里景色宜人,令人心旷神怡呢?” 予浅浅闻言,背部瞬间紧绷,迈出的脚步骤然停滞在空中。 永安王妃——那不是沈慕尘的母亲吗! 这个念头犹如闪电划破夜空,让她心头一震。 慌乱之中,她顾不得还在身后的珍珠,双手胡乱地提起长裙的边角,脚步急促而细碎,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躲到了假山之后。 背靠着假山冰凉的石壁,她的心跳如同擂鼓,砰砰作响,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目光紧紧盯着渐渐靠近的人群,心中充满了不确定和不安。 她尚未准备好,在这位身份尊贵、与沈慕尘息息相关的女性面前展现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他的母亲而已,为何会如此害怕,难道她还能真的把我怎么样不成......” 她喃喃自语,一边轻拍着自己的额头,试图安抚那份无由而生的紧张。 在假山的隐蔽处,予浅浅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她握紧拳头,正欲鼓起勇气走出藏身之地,却忽然感到脚下的地面似乎透出一股凉意,让她不由得又是一阵错愕。 低头之际,她目光所及之处,只见自己那双雪白细腻的罗袜,此刻竟沾满了斑驳的泥土,显得格外狼狈。 脚踝裸露,哪里还有鞋子的踪迹?想来必是在方才急促奔跑间,不慎将它们遗落在了青石板路上。 予浅浅眉头微蹙,旋即灵巧地撩起长裙的边缘,轻盈地蹲下身子,唇齿间溢出一抹细微却急切的呼唤,“珍珠。” 可是回应她的,唯有周遭的风声与远处隐隐约约的嬉笑声。 这小丫头,怎么在这紧急关头,竟不见了踪影? 焦急如同野火般在予浅浅心头蔓延,迫使她提高了嗓音,再度呼唤,“珍珠,珍珠——”话音刚落,她的眼神不经意掠过远处的长廊,那儿,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珍珠正与一名笑意盈盈的小厮交谈,而那小厮手中的,不正是自己遗失的绣花鞋吗? 予浅浅一手轻轻搭在身旁的假山石上,借力缓缓站起,眼神快速在两地间来回穿梭,估摸着距离。 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这假山之外,茂盛的碧草与绚烂的花树自然混杂,巧妙地遮掩了那隐秘洞口,若是旁人稍不留意,定是难以发现此处的秘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踏进草丛之中,每一步都尽量轻柔,以免发出声响。 手指轻轻抵在唇边,犹如生怕惊扰了什么,以极低的嗓音再次呼唤珍珠的名字,那份细腻与温柔,即便是轻风,也似乎能捕捉到其中的急迫。 小丫头犹如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立时停止了与小厮的交谈,面色疑惑地环视周围,似乎在努力寻找那呼唤之源。 片刻的愣怔之后,似乎恍然大悟,两颊染上了绯红,匆匆与小厮告别,随后提高音量,带着几分焦急与期盼喊道:“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这一声,宛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引来四周无数目光的聚焦。 珍珠慌忙转身,恰好看见江氏带领一行人缓缓走近,心中不禁一紧,眼角余光不自觉地扫向那座假山,心下暗自思忖:小姐去了哪里? 刚才明明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在那洞口一闪而过…… 此时此刻,在那隐蔽的山洞之中,透过缝隙洒下的阳光被石壁切割成细密的光束。 闪烁不定地照耀在一对紧紧相拥的男女身上,为这份私密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梦幻与温情。 就在不久之前,予浅浅才刚跨出寻觅的第一步,那边的陆知云便似有所感,抬首望向这边,两人的目光即将在这一瞬交汇…… 二人四目相对。 就在这恍惚间,身后悄无声息地伸出一只强健的手,温热的手掌迅速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猛然侵袭着她的感官。 紧接着,她只觉身体一轻,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拉进了隐秘的山洞之中。 予浅浅心中惊骇万分,本能地挣扎起来,四肢胡乱挥动,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 可是,就在她正要呼喊求救的刹那,一抹熟悉的味道涌入鼻尖,那是一种混合着风沙与阳光的干燥气息,就像炎热沙漠中唯一的一抹清凉,瞬间勾起了她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这短暂的犹豫,成为了决定性的瞬间,下一秒,她已被一个强有力的臂弯抱起,身体不由自主地贴上了冰冷的石壁。 男人身上的气息如同燃烧的沙漠,炽烈而又遥远,让予浅浅感到一阵眩晕。 她觉得自己犹如融化成了一滩温柔的水,渴望无拘无束地向他流淌而去。 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脖颈,那份生疏而又迫切的回应,既是羞涩也是渴望。 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混合着复杂的情绪,“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我好想你……” 听见她的低语,男人那双薄唇微微一顿,缓缓抬起了那对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 似乎包含了万语千言,映照着她绯红的脸颊,满是柔情与疼惜。 予浅浅的心湖犹如决堤,汹涌的情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轻轻地抬起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他那细长的睫毛。 感受到它们在掌心下细微的颤动,心中更添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低下雪白细腻的面颊,用那湿润而红润的唇轻轻咬住了他的耳垂,声音里满是委屈与思念,“沈大人,我……我真的好想你啊。” 沈慕尘的眼眸深邃如夜,抵在石壁上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动作既温柔又带着几分克制,似乎在无声地安抚着她,又犹如在努力抑制自己即将失控的情感。 她则紧紧环抱着他的脖颈,身子用力往他怀里蹭去。 犹如只有这样才能填满这段时间里的空缺与思念,泪水忍不住再次溢出,哽咽着问:“你怎么……怎么瘦了这么多?” “浅浅……”他终于开口,嗓音低沉而略带沙哑,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脸颊,每一个字都犹如蕴含着千斤重的情意。 第154章 几个月了? 予浅浅闻言轻应了一声,正欲抬头询问更多的时候,未及出口的呜咽却被迎面而来的热烈吻。 她的脸颊因情愫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清澈的眼眸缓缓睁开,含着无限柔情与依赖,深深凝视着眼前的沈慕尘。 在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只留下彼此的眼神交流,那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沈慕尘嘴角轻轻勾出一抹浅笑,他温柔地拿起予浅浅搭在他肩上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秋风带着几分凉意,轻轻掠过予浅浅的肩头,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自己更紧密地依偎在沈慕尘那线条分明的腰际,寻找着几分温暖。 沈慕尘身着一袭绯红长袍,衣袂随风轻轻摇曳,玉色的革带在腰间缠绕,不仅彰显了他的身份,也无意中为她提供了一方遮挡。 这份突如其来的庇护让她感到既陌生又奇妙。 他嘴角挂着笑意,目光温柔而又炽热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 予浅浅咬着下唇,几乎能尝到血的铁锈味,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他腰间的玉带。 自上次分别后,两人许久未见,情感的累积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一旦相逢,便难以抑制。 沈慕尘的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轻轻整理着予浅浅的裙摆,“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 “你去哪儿了?为何这么久才回到我身边?” 沈慕尘的眼眸深邃,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 “你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入我家院落的?难道不怕被我那严厉的父亲抓个正着?若真如此,堂堂的状元之才,竟然……竟然需要翻墙而入,探访女子的闺房,这要是传了出去,可如何是好啊?” 沈慕尘微微低头,以一个温柔至极的动作,轻轻覆盖上了她的樱唇,呢喃道:“我是堂堂正正从大门进来的,是你家的小厮迎上来帮我拴好了马匹。” 闻言,予浅浅不禁一愣。 她那洁白如玉的藕臂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语气中带有几分嗔怒与无可奈何,“你该不会是把国师府当成了自己家吧?这般随意地出入!我父亲还在为之前的事情对你耿耿于怀呢,下次切不可再如此鲁莽,至少事先去拜访他,告知一声才是。” 对于予浅浅的责备,沈慕尘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显然没有将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见状,予浅浅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再次开口询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回到京城的?” “昨夜子时。” 说话间,他轻柔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散落的碎发,眼中满是温柔,“我从江州返回,途径县城时,听说你和岳父大人已回京,便立刻掉转马头,追随你们的马车而来。今日清晨处理完朝廷事务,第一个念头便是前来国师府看你。” 听着沈慕尘这番话语,予浅浅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里似乎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她深情地望着沈慕尘那因旅途劳顿而显得清瘦的脸庞,双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语气中充满了心疼,“何必如此急匆匆的,我又不会消失不见。” 沈慕尘淡然一笑,那笑容温暖而含蓄,犹如他是正在呵护着最珍贵的宝物,他轻轻抬起她的手,温柔地吻在她指尖,轻声道:“因为我,也想你了。” 这句话,宛如春风拂过心田,让予浅浅心中微微一颤,幸福感瞬间溢满全身。 可沈慕尘的手掌,似乎带着不自觉的温柔,缓缓下滑。 轻轻覆盖在她那尚显平坦的小腹上,目光深邃而温柔地询问:“几个月了?” 这一问,似有千钧之重,落在予浅浅心头。 予浅浅感到小腹上的肌肤因紧张而细微地颤抖,汗毛似乎在这一刻都竖了起来。 几个月? 难道说,他真的看到了那封意外泄露秘密的信件了吗? 她心中一阵慌乱,正欲开口辩解,檀口微启,打算用一个小小的谎言来掩饰这一切——“什么几个月,那信是我弄错了……” 可是,就在这句话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好奇与期盼涌上心头。 她想知道,如果沈慕尘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父亲,会有怎样的表现。 于是,她的手轻轻按在沈慕尘宽厚的手掌之上,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调皮,“三个月了,你摸摸看,感受一下它,或许它会踢你呢。” 沈慕尘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那双深邃的眸子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语气中没有预期中的惊喜,只是平淡地重复,“三个月?” 这份异常的冷静让予浅浅心头一紧,显然,这并不是她所预料的反应。 她心中升起几分不安,秀眉微蹙,红润的唇瓣贴近他的脸颊。 带着几分娇嗔与不解,轻声抱怨,“怎么了,这是你自己的孩子,难道你连日子都记不得了吗?还是说,你不开心?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男人!” 言毕,她欲从沈慕尘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却没想到,那双有力的大手如同铁箍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这时,沈慕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给未出世的他取名叫发财?” 这话让予浅浅忍不住掩住了耳朵,原本觉得“发财”这个名字虽然通俗,却也寄托了满满的希望与祝福,可从沈慕尘口中说出,那股子俗气瞬间被放大了好几倍。 可是,即使面对沈慕尘的质疑,予浅浅依旧梗着脖子,倔强地反驳,“叫发财有什么问题?我只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能富足安康,坐拥无数财富,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作为母亲,这样的愿望过分吗?” 沈慕尘闻言,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转而开始解开自己腰间的玉革带。 “你就这么渴望与我共同孕育生命吗?” “哼,什么我想,莫非沈大人心里就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么!”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挑逗与羞涩,却也暗暗透露出对沈慕尘心思的揣摩。 沈慕尘突然低头,“浅浅,你知道吗,方才我已悄悄为你把过脉了。” 这一句话,她顿时紧张起来,眼睛圆睁,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还会把脉?” 心中暗自忐忑,生怕他发现自己并未怀孕的秘密。 “并不会。” 沈慕尘轻轻一笑,简短的回答如同给予浅浅吃了一颗定心丸,让她不由自主地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情绪稍有缓解。 第155章 亲眼见到 “知云,你可听说了?刚才国师夫人无意间提及,她的女儿名叫浅浅。这……这会不会就是墨儿信中所提的那位予浅浅呢?” 此刻,那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最终停驻于洞口之外。 山涧深处,隐约传来水滴敲击岩石的清脆响声,如同大自然最悠扬的乐章,给这静谧的空间添了几分生气。 陆知云静静地站立于洞内,目光穿过幽邃的洞口,投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伯母,据国师府的仆人们私下言谈,予小姐这几日竟突然不见了踪迹。而我,就在不久之前,亲眼见到一名女子慌张地躲进了这洞穴之中。” 闻言,回话的妇人语气中透露出几分犹豫与不确定,“你的意思是……浅浅,她真的就在这洞里?” “没错,予浅浅收到伯母您的信件之后,或许是心怀忐忑,又或是害怕面对,这才匆忙藏身于此。您看,这假山背后隐藏着一条狭窄的小径,弯弯曲曲,直通向外面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我想,她或许就躲在那里,试图逃避这一切。” 永安王妃微微蹙眉,心中满是犹豫,“可如果让墨儿知道了我与她私下相见,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伯母,难道您不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墨哥哥如此魂牵梦绕,甚至甘愿舍弃温暖的家?” 陆知云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挑动。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假山内部,那是一个隐秘而奇妙的世界,路径蜿蜒曲折,如同迷宫一般引人探索。 假山之内,别有洞天,曲径通幽,每转一弯便是一番新的景致。 光线透过稀疏的叶片,斑驳陆离地洒在地上,与石壁上静止的影子交相辉映,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地下水潺潺流淌,汇聚成清澈见底的小溪,溪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洞内的每一处风景。 陆知云轻轻扶着湿滑的石壁,另一只手细心地提起了裙摆,以防被地上的苔藓绊倒。 她转身对着紧跟其后的永安王妃叮嘱道:“伯母,请您小心脚下,这石径上的青苔甚是滑腻,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她的心头犹如被什么重物压着,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待到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了心中的波澜,永安王妃这才注意到陆知云脸上稍显苍白的神色,关切地询问:“知云,你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是不是身体不适?” 陆知云勉强挤出几分微笑,尽力不让自己的担忧影响到旁人,“没事的,只是这山洞里光线较外界昏暗许多,娴儿我初来乍到,眼睛还没完全适应这幽暗的环境罢了。” 语毕,她继续前行,心中却暗自盘算着即将揭开的秘密与可能引发的风波。 哪里是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呢? 她自小便拥有超越常人的耳聪目明,哪怕是最细微的声响,亦难逃她的捕捉。 因此,在踏入那幽深山洞的前夕,她的耳畔已隐约传来一阵奇异的动静,如同轻柔的丝线,穿梭在静谧的空气中。 陆知云脚踏着湿润的青苔,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鞋底与青苔的摩擦产生了细微却清晰的声响。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那拐角的光明之处越来越近,那里隐藏着的秘密即将揭晓。 就在此刻,身后突然响起的呼唤打断了她的脚步,“知云。” 这声音来自永安王妃,回荡在空旷的山洞之中,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此刻的发声,无疑是在警告那些可能潜藏的“蛇”么? 陆知云微闭双眸,旋即转身,只见永安王妃面带忧虑缓缓走近。 她的出现让陆知云心中一愣,连忙上前搀扶住王妃的胳膊,关切地询问:“伯母,您怎么了?” 说话间,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向那拐角处飘去,心底恨不得能穿透石壁,亲眼目睹那背后的一幕,脚下的脚步也随之不自觉地转动,准备引领身旁的人一同前行。 未料,永安王妃保养得宜的手轻轻覆盖在陆知云的手腕上,那温柔却坚定的力量拉住了她。 “知云,伯母仔细想了想,此事终究不妥。墨儿他性情并不温顺,万一......”王妃的话未尽,但其中的忧虑与警告之意,已不言而喻。 如果让人知晓我们无缘无故去探访浅浅,定会引起她的不悦,恐怕不会给我们任何好脸色看。 在陆知云的怂恿之下,她曾提笔给那位名叫浅浅的孩子写过一封措辞颇显刻薄的信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悔意。 永安王妃那向来娴静端庄的面容上掠过一抹犹豫,纤细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握住颈间挂着的鎏金璎珞中镶嵌的红宝石,那宝石在阳光下闪过温柔而复杂的光泽。 她轻启朱唇,语气温婉:“只怕真是那封信吓到了浅浅,让她心有余悸,不敢前来相见。无妨,我们不妨先去花楼品茗小憩,耐心等待她的到来。” 陆知云正欲开口再言,却见永安王妃已经敛起眉眼,转身准备返回,步履间带着决断。 “每至秋日,我的腿脚便容易酸痛。墨儿知道这一点,今晨离别时还特意吩咐,午后他会来国师府接我。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快到了,我们还是不要让他久等为好,即刻动身吧。” 若非永安王妃主动提及沈慕尘,陆知云或许还未察觉到有何不妥,可是这个名字一经出口。 他记忆中沈慕尘特有的嗓音竟与之前遇见的那位男子的声音悄然重叠,让他心神为之一震! 正当陆知云沉浸在思绪之中,假山门口传来了永安王妃轻柔的呼唤,“知云,快来这里。” 这声呼喊如同一道清风,将陆知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她突感左眼跳动不已,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那份失魂落魄的神色无论如何也难以完全掩饰。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让陆知云的头皮发麻,她加快脚步,几个小跑穿过转角,心跳如鼓,似乎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沈慕尘之名! 可是,当她定睛望向眼前的石洞,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 除了洞口处一抹薄雾般的阳光,透着淡淡的金色,温柔地悬浮于空气中,别无他物。 陆知云瞪大了双眼,目光在石洞的每一个角落细细搜寻,试图找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良久,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她感到一阵晕眩,不禁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方才那熟悉的呼唤只是幻觉吗? 在假山之外,人声鼎沸,嘈杂的催促声如同波浪一般,一阵阵地涌来。 秋风起时,带着几丝凉意,轻抚过陆知云的发梢,使她的长发如同水墨画中的柳丝,轻舞飞扬。 她抬起头,望向假山另一侧,那里,一座精致的小白石桥悠然横跨在碧波之上,桥身窄而长,隐没在一片翠绿之中,显得格外幽静。 桥的尽头,是一条蜿蜒的小径,两旁翠竹成荫,引人入胜,那是通往竹林深处的秘密通道。 第156章 陆知云 陆知云缓缓站起身,姿态优雅,一步步迈向那座充满诗意的小桥。 同时提高嗓音,声音中带着几分微醺的慵懒与俏皮,“伯母,我多饮了几杯果酒,想去园中走走,清醒一下头脑,稍后再来与您细谈。” 此时,屋内的情景却截然不同。 予浅浅带着几分疑惑与不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与陆知云,究竟是何关系?” 沈慕尘并未正面回答。 而是从背后悄然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予浅浅的颈项,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她怎么会亲昵地称呼你母亲为伯母?还有,全京城的人都在传言,以为她是你的未婚妻呢!” 沈慕尘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笑意,“这是在吃醋吗?” “才没有。”予浅浅嘴硬地回答。 “我怎么敢对沈大人你吃醋呢?你与其他女子之间的那些纠缠不清,我纵然心中酸涩,也只好默默忍受,毕竟,在你眼中,我似乎并不重要……” 听到这话,沈慕尘的身形微微一顿,额角的青筋因为内心的波动而轻轻跳动了一下。 他缓缓靠近,轻声道:“陆知云并不是我的未婚妻。” 虽然他在解释,予浅浅心里的结却并没有完全解开。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语带讥诮地说:“别告诉我,你在假山那边没听见陆知云和你母亲的对话?她指责我狐媚,说是我让你这个有家不愿回的人。还好,你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有被陆知云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沈慕尘轻轻将她温柔地转过来,使得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混杂,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桥梁。 “你对我母亲,似乎有着不小的不满?” “不是我对永安王妃有什么不满,是她对我存有偏见。她并不喜欢我,甚至亲笔写信,让我远离你,并且还搬出了陆知云来压制我。” 说着,她不自觉地往沈慕尘的怀中靠拢,姿态温顺如同寻求庇护的小猫,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无助与委屈。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脆弱,沈慕尘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眼眸中闪过一抹暗沉,“我母亲真的给你写了信?” 予浅浅仰起头,目光中既有期待也有质疑,“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了?” 在她的认知里,一旦需要通过言语来确认信任,那么这份信任或许已经有所动摇。 事实上,沈慕尘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那天在山洞之外,永安王妃的话语之中隐约透露出对予浅浅书信相劝的暗示...... 他心中自是明镜一般,只是未曾想直接戳破。 予浅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明明是因为维护他,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尴尬境地,为何他却似乎在为永安王妃辩解? 联想到村中那些婆媳间的争执,以及因此导致的儿子左右为难的情景,她一时意气用事。 猛地转身,留给沈慕尘一片雪白无瑕的背影,坚决道:“如果不相信我的话,那你还是离开吧!” 话语中虽带有赌气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一种赌注,一种笃定沈慕尘不舍得轻易离去的自信。 可是,就在她满怀期待地等待沈慕尘的回应时,他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冷漠与疏离,如同冬日里刺骨的寒风,让予浅浅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沈慕尘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即开口。 片刻之后,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浅浅,我只是想出去处理好这件事,并非要离开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像是能安定人心的暖阳。 “现在你哪里都不许去,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哄我呢。” 沈慕尘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轻轻拉过她环抱在自己腰间的手,眼中满是坚定,“我既然承诺过要娶你为正妻,就一定不会食言。你,予浅浅,将会是堂堂正正的沈家主母。无论谁,哪怕是我的母亲,胆敢欺负你、不尊重你,我都绝不会轻饶。” 说着,沈慕尘顽皮地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看着她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不禁心疼地问道:“怎么就爱哭成这样呢?是怕我真的会不要你吗?” “我对沈大人的喜欢,深到连自己都惊讶。” 沈慕尘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中满是宠溺,“这么乖,真是拿你没办法。” 予浅浅脸颊微微发热,轻轻点了点头。 “小姐......”珍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于浅浅出了山洞,沿着曲径小跑回到了自家院落,不出所料,看见珍珠正满脸忧虑地在门前徘徊,见到她归来。 珍珠连忙迎上前,关切而又略带责备地问道:“小姐,您跑去哪里了?天都快黑了,那些夫人小姐们还在等您参加聚会呢!” 言语之间,满是作为贴身丫鬟的担忧与忠诚。 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天边余晖如熔金般绚烂,将大地染上了一抹温柔的橙红。 阳光斜斜洒下,给这静谧的时刻平添了几分慵懒与哀愁。 予浅浅轻眯起那双剪水瞳眸,心中暗自懊恼,“哎,只因一时琐事缠身,竟至如此,疏忽了时光的流转。” 她的眉头微蹙,神色中透露出几分紧张与不安。 不及侍女珍珠回应,她便匆匆步入闺房,动作利索地从精致的妆奁中取出色泽艳丽的胭脂,轻轻拍打于面颊,又拿起黛笔,细致地重塑那已有些模糊的柳叶眉。 随后,一抹洁白细腻的香粉轻扫过她细嫩的颈部,巧妙地遮掩着那些泄露了秘密的浅淡痕迹。 珍珠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愕然,那显眼的印记如同一道无声的宣告。 让她一时之间竟忘了主人刚才的吩咐——关于替人送衣物以及催促自己速行的种种。 她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发现绊住了脚,一时间难以挣脱。 好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主仆二人终于重新踏上前往花院的小径。 此刻,天边归巢的鸟儿振翅而飞,几点寒鸦的剪影划破黄昏的宁静,增添了几分落寞与寂寥。 第157章 好奇 落日余晖穿透轩窗,为屋内的茶案与书架披上了一袭华丽的金色外衣,光线在木质的纹理间跳跃,显得温馨而又庄重。 花楼之外,守候的丫鬟们见到予浅浅的身影,连忙弯腰行礼,态度恭谨。 予浅浅以优雅的点头作为回应,同时伸手拦下了正欲进去通报的丫鬟,眼中闪过询问的光芒,“请问,目前花院里还有几位夫人小姐在座呢?” 名叫彩蝶儿的丫鬟眨了眨灵动的眼睛,稍作思量后答道:“除了忠义伯府的夫人,说是急着回家为即将外放为官的女儿和女婿送行,其他的贵宾都还在呢。” 言罢,她目光略带玩味地扫过予浅浅的脸庞,似是对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充满了好奇。 予浅浅闻言,眉头轻轻一皱,对于那位忠义伯夫人的样貌,她竟是半点印象也无。 近日,江氏特意派遣身边的张姑姑前来,悉心教导她宫中礼仪,以及京城各大士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可是,这些家族根深蒂固,关系混杂如网,初来乍到的予浅浅如何能短时间内尽数铭记? 尽管如此,江氏仍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她在忠义伯夫人面前务必表现出最佳状态。 原来,这位夫人家中两个儿子皆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并在宫中谋得一官半职。 江氏早已视其家为予浅浅的绝佳归宿。 可是,如今看来,对方似乎已然对自己生出了不满,否则又怎会找借口提前离开? 在女儿与女婿即将远行的日子里,一位慈母怎会轻易离家,参与外事交际? 予浅浅的心中不禁升起了几分忧虑与疑惑。 予浅浅手扶帘幔,正欲轻掀步入室内,一股热络的交谈声抢先穿透帘幕,清晰入耳,“永安王妃,近来风传小王爷即将于下月喜结良缘,可有此事?” 永安王妃坐在高位,温婉的面容上挂着柔和的笑容,她的声音如春水般潺潺流过人心,“确有此打算……只是墨儿身为朝廷重臣,公务繁忙,婚期或许不得不稍作推迟。” 言毕,一阵轻松的调侃随之而来,“哎哟,王妃这是哪里话?哪有新郎官因公忘私,连终身大事都能耽误的道理?知云啊,不如让你父亲老首辅去跟陛下求个情,给小王爷放几天假,好让他风光迎娶你进门!” 话语间带着善意的笑声,整个花厅洋溢着欢愉的气氛。 可是,这番热闹的场景并未持续太久。 一阵苍老却有力的声音突然介入,“哦?我怎么听说的版本不同呢?据说沈慕尘在偏远之地偶遇了一位女子,那女子姿容艳丽,不让西施,迷得沈慕尘神魂颠倒,连皇帝特使前往召他还朝,他都拒绝返回?” 此言一出,花厅内的空气似乎凝固,只余下茶杯轻轻触碰桌面的细微声响,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场面静谧得能听见针落地的细响。 一时之间,座中诸位女眷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接下这个颇为微妙的话题,她们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手中的茶盏成为唯一的安全避难所,轻轻抿茶,静默以待。 上首之位,江氏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握着精致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让茶水溢出半盏。 她小心翼翼地将茶碗置于桌面上,眼光随声而动,最终停留在坐在左下方、鬓发如雪的老妇人身上。 那老妇人身着石青色绣着祥云图案的褙子,头戴两指宽的银白抹额,中央嵌着一枚碧绿的翠珠,一身装扮透露着高贵与雅致。 但她的言语之间却带着尖酸与不屑,与她那圆润慈祥的面容极不相符。 令人一时疑惑不解,这位平日里慈爱可亲的安乐公主,何以今日口出此等刻薄之言? 那位进入花厅的女子,简直是温婉可人的化身,她的每一笑每一颦都透露出一种亲和力。 江氏恭敬地迎接她的到来,引领着她迈向花厅上首的位置,那通常是尊贵宾客的专座。 可是,安乐公主只是以一袭温柔的微笑回应。 轻轻摆了摆手,婉言拒绝道:“今日是江夫人的宴请,我作为宾客自然不能夺了主人的光彩。” 话音落下,她优雅地转身,随意挑选了一张椅子坐下,那举止中透露出不经意的洒脱。 就连一向注重礼节的首辅夫人也被这份随和所感染,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座位向旁挪动一位,以示亲近与尊重。 这场景本该围绕着花厅中的花卉珍馐展开,却不料话题突然转向了年轻一代的话题。 这样的转折显得颇为意外,毕竟在这样的聚会中,讨论小辈通常不是主题。 但自从沈慕尘这个名字重新出现在京城的风口中,种种流言蜚语似乎就没再停歇。 传言称,堂堂朝廷居然派遣了三位高位官员,只为请这位昔日的才子沈慕尘回京效力,而沈慕尘竟毫不留情地一口拒绝了。 众人费尽心机打听之下,才发现原来沈慕尘早已与一名来自偏远乡村的女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那女子生来便拥有令人心动的魅力,犹如天生便是搅动风云的红颜祸水,沈慕尘初见便被深深吸引,被她的一笑一颦弄得心神不宁。 更有甚者,据闻沈慕尘昨日悄然返回京城,竟然还将那位小村姑一同带回,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别院中,如同外室一般细心呵护。 沈慕尘何许人也?史上最年轻的状元,才华横溢,风度翩翩,被誉为芝兰玉树般的存在。 不久前,永安王府更是传出消息,沈慕尘已与名门陆家的千金陆知云订下婚约,这一消息无疑让京城中无数闺秀黯然神伤,泪湿罗裳。 如今,众多主妇们聚集于此,十句话里倒有八句离不开沈慕尘的名字。 她们的心底或许还怀揣着几分微乎其微的期盼,万一事情有了转机,说不定还有机会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许配给这位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呢? 这种微妙的心理,在花厅的每个角落暗暗涌动,为这场聚会平添了几分复杂而又微妙的气氛。 曾几何时,那位少女心中怀揣着春日的梦幻,而今却已成为他人家中的新妇,心头不禁泛起几分不甘的波澜。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攥住手中的手绢,眼光一斜,偷偷向坐在永安王妃右侧的陆知云投去一瞥,眼神中混杂着复杂的情愫。 她嘴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假意关切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我与知云妹妹应是同龄,皆已越过十九岁的门槛,如今我已步入婚姻的殿堂,而知云妹妹却依旧静待闺中,未披嫁衣。小王爷啊小王爷,怎可让你如此佳人空等时光?纵使公事纷扰繁重,又怎能比得上你的幸福来得重要呢?” 这句话里,藏着几分真挚,几分醋意,更有着对世态炎凉的几分无奈。忙碌,往往成了忽视的最好借口。 安乐公主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感到颇为满意,她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香气四溢的石榴金桂花茶。 眼神中闪过几分狡黠,继续抛出了一个更为直接且尖锐的问题,“听说,永安王妃您的公子在外另寻佳人,此事可真?” 此言一出,宛如利刃直插要害,气氛陡然紧张。 厅内众人闻言,不由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彼此交换着愕然的目光,却无人敢轻易开口。 心中暗自揣度,安乐公主与永安王妃之间,究竟结下了怎样的恩怨纠葛。 可是,这份紧张之余,每个人心中却也不由自主地涌动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好奇与兴奋,身体前倾,迫切想要见证这场即将上演的戏剧性一幕如何收场。 江氏,作为宴会的主人,轻轻地咳了一声,试图以此掩盖内心的慌乱。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在膝上收紧,内心挣扎着,身为主人,她是否应该站出来,用言语平息这即将失控的氛围。 她的嘴唇微微开合,正欲出言,但当视线触及永安王妃那张骤然失去血色的脸庞时,所有的话语瞬间被哽咽在了喉间。 她知道,无论是安乐公主还是永安王妃,都不是轻易可以得罪的角色,自己若硬要插手调停,恐怕只会两头不落好。 最终,江氏只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靠回了圈椅中,选择了沉默,静候永安王妃如何应对这一突如其来的质问。 此刻,整个房间的空气犹如凝固,时间在这一刻似乎也悄然停滞。 良久,永安王妃缓缓抬起了头,她的脸庞在颈间那串闪耀着璀璨红光的宝石璎珞映衬下,显得愈发苍白,如同被风干的宣纸,脆弱而引人怜惜。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震,预感着接下来的故事,定将波折重重,耐人寻味。 她轻轻挑起眉梢,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缓缓道:“此事我确实也不甚清楚。墨儿平日里虽与我无话不谈,却未曾提及有这样一位姑娘的存在。不过,以我对他品性的了解,若是他真的遇到了心悦之人,必定会珍之重之,绝不会让那姑娘受到半点委屈。” 第158章 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角细微的皱纹犹如被那抹笑容细腻地抿成了一条精致的纹路,“那么,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语又是怎么回事?传得沸沸扬扬,像是亲眼所见一般。听你的意思,你儿子这么久都不肯迎娶陆知云小姐,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没有半分情意,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婚期?” 此言一出,不仅是永安王妃,就连在场众人的心思都随之波动起来。 首辅夫人闻此言,心中不免一阵愤慨,正欲出声反驳,但思绪一转,不禁暗自掂量起来——眼前的安乐公主究竟是何等身份? 乃当今陛下同母所生的亲姐姐,年少时便以性格刚烈着称,曾因不满先皇安排的婚姻,竟当街执鞭,将初任驸马驱赶至喧嚣的闹市中受罚! 虽则近年来,随着岁月的增长,其脾性稍显柔和,但那份骨子里的傲气与不容小觑的威严,依旧令人生畏。 想到这里,首辅夫人不得不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权衡之下,唯有默默忍受这份不公,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苦楚。 此时,全场的目光似乎都汇聚于一身素雅的陆知云身上。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眼底掠过一抹坚定,随即朝安乐公主优雅地欠身行礼。 “安乐公主,知云不明您为何对墨哥哥持有如此大的误解。但说到婚事,这本就是遵循父母之命,通过媒妁之言,早在我两家之间定下的盟约。至于外界流传的那位所谓外室,实属无稽之谈,捕风捉影罢了。我坚信墨哥哥绝不会做出有悖于礼法之事,即便真有误会,或许……也只是那位小姑娘出于无知或被他人诱导所致。” 她的话语中透露着对沈慕尘的信任,同时也微妙地维护了两家门第的声誉。 在这样的世家中,男儿们往往为了维护家族的颜面,即使在婚前偶有纳妾之事,也绝不会任由其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一切都会处理得极为隐秘与妥当。 像沈慕尘私养外室这一事,如同野火燎原,迅速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传开,无疑是在女方家的颜面上狠狠地抹了一道黑。 人们在茶余饭后议论纷纷,对女方家族的名声多有微词,一时之间,舆论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 在这微妙的气氛中,众人内心难免产生几分微妙的动摇,对沈慕尘的行为既感震惊,又带着几分不可言喻的好奇。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禀报,犹如是及时雨般打破了室内的沉闷,“予小姐来了!” 珍珠轻巧地掀开了门帘,一抹温婉如水的湖绿色身影缓缓步入众人视野,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带来几分清新与宁静。 江氏闻言,心中不由自主地长吁一口气,暗自庆幸这位关键人物的到来恰到好处。 她心想,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予浅浅的到场无疑成了众人的焦点。 先前关于沈慕尘的讨论自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救星”打断,所有夫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巧妙地转移到了这位神秘女子的身上。 可是,江氏未曾料到的是,在座之中,并非所有人都是纯粹为了给自己家中的公子挑选佳偶而来。 还有一些,是收到了国师府精心准备的请帖,心中怀揣着对传闻中予浅浅容貌的好奇与探究。 近段时间以来,京城的风月场上,除了那位风流小王爷与乡间小村姑的韵事之外,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便是有关予浅浅的各种传奇。 不知从何处起的风,传言予浅浅初入京城那天,长时间躲在马车内不愿露面,原因竟是自惭形秽,生怕自己平凡的容貌会惊扰行人,成为笑柄。 尽管传言她相貌平平,但这位女子却有着一颗慈悲为怀的心,多次在偏远之地广发粮食、开设粥棚,救济那些穷困潦倒的农民,赢得了百姓的广泛赞誉。 对于大户人家而言,选择主母之时,外貌虽是考虑因素之一,但更重要的还是人品道德以及治理家务的能力。 像予浅浅这般,其貌不扬之下隐藏的是一颗金子般的心,这样的伴侣能够激励家族中的年轻一代仿效沈慕尘,勤勉于科举之路,而非整日沉溺于世俗的浮华与妄想。 于是,当众人满怀期待,纷纷放下手中的茶盏,翘首以待这位传奇女子的现身时,他们其实已经在心理上做足了准备,预想着见到的将是一位样貌平凡的女子。 可是,当予浅浅真正踏入屋内,那一瞬间的景象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不仅没有半分传说中的平凡,反而气质出众,让整个房间都为之一亮。 “啪嗒”一声,不知是谁的手因惊讶而微微颤抖,手中的茶盏不慎滑落,碎裂一地,这意外的小插曲更是无声地表达了在场众人内心的震撼。 在场的女士们,无不对她那非凡魅力暗自倾倒,而这股吸引力,并非源自于她惊世骇俗的美貌,倒像是春日里悄悄绽放的桃花李花,鲜艳夺目却非真正的视觉盛宴。 真正摄人心魄的,是她耳畔那轻轻摇晃的珍珠耳环,每一粒珍珠,比雪花还要洁白无瑕,于她温润如玉的耳垂边,闪过柔和又耀眼的光芒,让人目不暇接,整个世界似乎都因这对耳环而褪去了色彩。 她轻轻转身,嘴角勾出一抹微笑,那一刻,她的脸颊犹如晨曦中的彩霞,绽放出灿烂的光辉。相比起含苞待放的海棠,更多了几分超凡脱俗与明媚照人,这份美,无法用言语描述,唯有心领神会。 她的每个细微动作,哪怕是一皱眉头或淡淡一笑,那双灵动机敏的眼眸轻轻转动,都让周围的人不自主地屏住呼吸,猜想她的视线下一刻会停在何处,好像她每一次目光流转,都是对周遭世界的一次温柔探索。 正如江氏所料,予浅浅的出现瞬间成了全场焦点,之前的纷扰与不快,如同被春风拂过,消失无踪,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且充满好奇与惊叹。 “这……这真的是从偏远之地来的?” 一人小声询问,满是困惑。 “哪有一点儿像啊。” 另一人应和,外界那些关于她貌不出众的传言,在此刻显得荒诞不经。 在场众人几乎要怀疑,这位女子是否真是凡人,更像是误入人间的天界仙女,纯洁无瑕,超凡脱俗。 予浅浅不仅外表出众,举止间更流露出一种亲和与温柔,对着四周轻轻一笑,声音清脆悦耳地问候,那副乖巧模样惹人怜爱。 江氏周围的夫人们几乎同时向她招手,眼神中满是欢迎与期盼,邀她靠近,以便更深入地交谈。 年逾花甲的安乐公主,岁月并未减少她对美好的追求,望着予浅浅肌肤如雪,晶莹剔透,不由主动牵起她的手,和蔼地问:“你今年多大?是否有婚约?听说你慷慨解囊,救助百姓,是真的吗?” 语气里满是关怀与好奇,与之前质问陆知云时的严厉判若两人。 这番对话落入众人耳中,引得大家一阵好奇,纷纷抬头望向堂下。 陆知云,素以才貌双全在京都闻名,本以为与任何人同台,都能相互辉映,各有千秋。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予浅浅一登场,整个厅堂的光芒似乎都为她所吸引,那些夺目的光辉环绕着她,连陆知云那公认的美貌,在无形中都略显黯淡。 陆知云沉默着,深邃的眼眸紧锁着予浅浅笔直的背影,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 这时,予浅浅面带微笑,声音柔滑如丝,回应着安乐公主,“公主,浅浅今年十八,尚未婚配。” 安乐公主愈发喜欢予浅浅,尤其是那双如清水般清澈又带有几分纯真不染的眼眸,让她不禁想起了远嫁蜀地多年未见的孙女,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于是,她亲昵地将予浅浅搂进怀里,用一种近乎宠溺的语调提议,“浅浅,若有空闲,不妨跟我去公主府小住几日如何?” 这一句话落下,大厅里瞬间涌动起一股隐秘的波动。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惊奇、困惑、嫉妒……像是调色盘上随意挥洒的颜色,情绪翻滚,各不相同。毕竟,谁能想到,那位出了名的倔强公主,安乐公主,竟然初次见面就对予浅浅表现出了这么显着的偏袒与喜爱? 第159章 永安王妃 陆知云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那是被忽视的痛苦和不甘交织而成的色彩。 而一旁坐着的永安王妃,听了这话,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似乎想亲手拉过予浅浅,仔细打量这个突然受宠的女子,眼神中闪过复杂莫测的光。 江氏在安乐公主的这番言行提示下,如梦初醒,终于回忆起永安王妃与安乐公主之间那段难以化解的矛盾源头——沈慕尘,那个风流倜傥的新科状元。 故事还得追溯到安乐公主的亲孙女,清河县主的身上。 清河县主自小父母双亡,是由安乐公主一手抚养长大。 十六岁正值豆蔻年华时,她偶然在街上目睹了沈慕尘新科及第的风光游行,一眼万年,情愫暗生,不惜一切想要与他结为连理。 但命运弄人,这段情感最终无果,心灰意冷的清河县主选择远走蜀地,那个潮湿而遥远的地方。 江氏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曲折——这背后,十有八九是因为永安王的反对与干涉。 像沈慕尘那样俊美的男子,有时候也是一种祸水,能打动佳人的心,却也可能成为宫闱争斗中的棋子,无辜卷入权力与情感的旋涡。 幸好,予浅浅一直生活在偏远的旺寿村,若是在繁花似锦的京城,和其他妖娆女子并无二致,遇到沈慕尘这样卓越不凡的人物,怕也是难以自拔,到时候的局面可就棘手了! 江氏面容温婉,缓缓走近,轻声说:“安乐公主殿下,浅浅这孩子能得到您的赏识,实属她的幸运。但她从小自由惯了,对宫廷礼数颇为陌生,如果就这样进入公主府……” 话未完,安乐公主便轻轻挥手,语气略显不耐,“这事还没和你商量!你何必多嘴?” 江氏被这突如其来的责备弄得有点尴尬,脸微微泛红,一时语塞。 予浅浅沉思片刻,眼睑低垂,轻轻摇头,诚挚地说:“公主的厚爱,浅浅铭记在心,只是我性格直率,怕是言行上不够严谨,无意中冒犯了公主的尊严。” 这话不假,这段时间里,方嬷嬷严苛教导各种宫廷礼节,从最基础的行礼到举手投足,每条规矩都近乎苛求,以至于她腰臀至今还有些酸痛。而那些更深层的宫规,还没来得及教,这时候进公主府,岂不是要露出马脚,成为笑柄? 面对安乐公主再三热情邀请,予浅浅委婉拒绝,让公主稍显不悦。她随即以柔和细腻的话语宽慰,一番努力后,终于让公主重现笑颜。 屋内的氛围随之回暖,再次变得活跃。 予浅浅轻啜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眼角余光无意间掠过,却发现陆知云正静静凝视着自己,目光深邃而专注。两人目光短暂交汇,陆知云的眼神随后缓缓下移,落在予浅浅白皙的颈项上,似乎在那细腻的肌肤上寻找着什么细微的线索。 察觉到这一微妙变化,予浅浅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要开口…… 予浅浅侧身,用绣着淡雅梅花的袖口轻轻遮住那白皙细腻的锁骨,眼中有狡黠与先机闪现,不待他人提问,先声夺人,语气中恰到好处地带着好奇与不经意,“在我踏入这雅室之前,好像听见陆姑娘在谈论什么有趣的事,不知道是什么趣闻能让陆姑娘如此津津乐道呢?” 陆知云闻言一怔,眉宇间闪过几分惊诧,显然没想到私下闲聊会被这样直接点破。 予浅浅嘴角勾起一抹深意十足的微笑,继续道:“听说陆姑娘提到了沈慕尘沈公子,人中龙凤,却被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姑迷得神魂颠倒,甚至愿意让她做外室。我真想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能勾人心魄、让才子也为之倾倒的小村姑到底是何方神圣,陆姑娘可曾有幸见过她的真面目?” 言罢,她眼眸清澈,静静等待着陆知云的回应。 陆知云勉强挤出一抹体面的微笑,试图淡化刚才的尴尬,“哎,这世道谣言四起,街头巷尾总爱添枝加叶,为墨哥哥虚构出这么一位绝色佳人,其实都是无中生有的事。既然根本没这个人,我又何来相识之说呢?” “那么,陆小姐口中‘狐媚’的评价,是从哪里听说的呢?” 予浅浅轻笑声中带着丝丝调侃,优雅地调整姿势,更显从容自若。 “看样子,就算是首辅千金,也难免私下里谈论他人。这种背后闲话,不是有损大家闺秀的风范吗?” 这话如利针,精准扎在陆知云心上,让她脸上泛起了红晕。 自小养尊处优的她,如温室花朵未经风雨,何时受过如此直接且不留情面的指责? 突如其来的羞辱让她的自尊深受打击。 众人听后,反应各异。 一方面对予浅浅的直率感到吃惊,另一方面暗想,这位来自乡下的女子,或许还没习惯京城的繁文缛节,性子直接,但心地纯良。 相比之下,身为书香门第嫡女的陆知云,竟会对一个传言中的外室女子如此计较,甚至使用了“狐媚”这般贬义词汇,与大家闺秀应有的温柔贤淑大相径庭。 这时,一位面容和蔼的夫人适时插话,意图缓和气氛,“知云啊,说话前要三思,别随意论人长短。” 安乐公主捂嘴轻笑,话语中带着顽皮与不羁,“我倒觉得,若真有人被诱惑,恐怕是沈慕尘那人心机深沉,用甜言蜜语迷惑了旁人。为什么总是责怪一个无辜的女孩,让沈慕尘毫发无伤,扮演无辜的角色呢?” 她的话,无意间又掀起了新的讨论高潮。 安乐公主从予浅浅夺目登场中回过神,嘴角勾起一抹带刺的笑意,“沈慕尘那小子,绝非平凡之辈,你可别学那些只看脸的姑娘,被他外表迷得神魂颠倒,明白吗?” 对于孙女被迫远嫁,安乐公主心怀不满,此时的话语既发泄了内心的不快,也暗暗给了永安王妃一点颜色看。 予浅浅无辜被卷入,这样的评论无疑是个意外打击,令她感到无奈。 但她聪明地眨眨眼,语调中含着恰到好处的尊敬与机智,“浅浅虽无缘亲眼见到沈状元的风采,却早闻其大名。公主殿下的教导,我会铭记在心,以后…若是碰巧遇见沈状元,自然会避道而行。” 安乐公主满意地点点头,轻抚予浅浅细嫩的手,称赞道:“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话音刚落,门帘被掀起,打断了室内的融洽氛围。 一名丫鬟满脸通红,因激动而声音颤抖,“永安王府的小王爷来了!” 沈慕尘的名字,像电流般瞬间激起众人的反应。 所有人几乎同时转向门口,那份不言而喻的默契与迅速,就连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望尘莫及。 多年不见,沈慕尘被派往边疆,众人对他充满了好奇,渴望再见他昔日状元的风采。 是依然风度翩翩,如记忆中那般英俊非凡? 还是家族巨变后,身心俱疲,眼中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随着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屏风后徐徐走出,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沈慕尘头戴玉冠,举止间既有高贵又有威严,散发出一种超脱世俗的气质,就像山之巍然,水之绵长,蕴含着不可名状的魅力。 予浅浅望着那让人赞叹的身影,不禁有些出神,但在察觉到安乐公主投来的微妙眼神后,她立刻恢复镇定,假意整理袖口,心里却暗自庆幸刚才表现得还算得体。 而在另一侧,陆知云迈着轻盈的脚步迎面走去,阳光洒在她微笑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气息。她咧嘴笑着,清脆地唤了一声:“哥。” 沈慕尘缓缓抬起他那双深沉的眸子,眼底犹如藏着千山万水的深邃,沉稳中压抑着漠然与淡淡的轻蔑,如同冬日里未融的冰雪,叫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陆知云感觉到这份冷淡,笑容不由自主地凝固在脸上,她微微后退了一小步,眼神中闪过几分不解与受伤的神色。但随即,她又鼓足勇气,小碎步追了上去,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地问道:“墨哥,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坐在一旁的予浅浅,身姿优雅,听见对话便悄然抬头,无意间,她的目光与沈慕尘那双似乎能包含万种情绪的桃花眼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