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爱哭,关少得宠着》 第一章 他不是我丈夫 天色亮了,窗外不再是黑沉沉一片,但舟以雁经历八个小时阵痛后顺转剖,看什么都蒙着一层灰影。 从手术室出来后她被直接送回了病房,朦胧中听到医生问了一句:“是产妇的丈夫吗?” 她顿时觉得又好笑又尴尬。 里面那个大概是走错病房的人吧。 她是一个人到医院的,没有任何人陪伴身边。 自从一年前舟家落魄后,树倒猢狲散,远远近近的亲戚都不再往来,那些平日里和她姐妹相称的朋友也一下子疏远了,对她避之犹恐不及。 人情冷暖,真要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才看得真切。 连最亲近的父母都因为躲债选择了远走他方,将她弃之不顾,哪里还有什么人会来看她。 当初入院时说自己丈夫出差未归,不过是骗医院的说辞。 谁料一把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响起:“是。” 她顿时心里一咯噔,还来不及回神,就听到医生继续说:“怎么这么迟才来,再忙也不能不管老婆孩子啊。快到这边,帮忙把产妇抱到病床上。” 就在她惊疑不定,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楚是什么情况时,身子却突然被人抱了起来。 下肢因为麻醉的关系毫无感觉,但上半身却能感受到,那条穿过自己腋下的手臂矫健而有力。 谁?是谁? 虽然对方只说了一个字,但声音却是熟悉的。一个模糊的名字在心底呼之欲出,却又被她果断否定。 不可能是他,不可能。 她感到自己被放回了病床上,然后手臂被抬高,一个袖子套了进来。 袖子……?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从手术室出来到现在,身上都寸缕未着! 眼前晃动着好些人影,冷汗细细密密地从前额渗出,流进眼睛,辣得泪水都出来了。 就更看不清楚了。 护士利落地替她测量了血压、心跳,接驳上了仪器。 她听到医生在向谁交代:“今天要输完两瓶消炎液,三瓶营养液,快没药水时记得按铃通知护士。” “产妇还在发烧,不能哺乳,宝宝出生时呛了一点羊水,现在在保温箱里观察。” “嗯。”醇厚的声音仅发出一个冷冷清清的单音节。 脚步声起起落落,最后消失在门外。 舟以雁缓慢地转动颈项,寻找那人的位置,目光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 站在床边的男人理着毛寸,肩宽背直,修长挺拔,因为逆光,只看出一个刚毅的轮廓。 记忆的触角伸了出来,探进了心底深处那个刻意要埋藏起来的记忆点。 不愿触碰的往事瞬间如潮水般涌来,让她顿时忘却了呼吸。 是他。 竟然是他。 她像个傻子一样张大嘴,震惊万分。 “关临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虚弱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舟以雁只感到身上的冷意钻进了心底。 这一年来,那些被她刻意遗忘和掩埋的痛楚、羞愤、耻辱统统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让她几欲崩溃。 额头上冷汗涔涔,身体像浸在冰水里一样寒冷,她似乎能够听见自己上下牙齿相互磕碰发出的“咯咯”声。 她对这个男人既有着本能的惊惧,也有着深深的憎恨。 “刑满,出来了。”男人的声音如同托布秀尔弹奏出来的乐章,浑厚优美,只是欠缺了温度。 刑满,出来了。 她细细地咀嚼这几个字,脑子里像有一列火车轰隆隆地开过,碾压着她每一根神经。 这就放出来了? 男人突然俯下身子看过来,灯光顿时落在他刀削斧凿般冷毅的脸上。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单看男人的左脸,简直完美得秒杀当下最走红的明星偶像,但右边脸赫然一道暗红色的伤疤自眼底延伸到下颔,扭曲狰狞。 可以想象,当初那道伤痕落下的时候,只要再往上偏离那么一寸,整只右眼都有可能生生毁掉。 “我一出来就马上来看你,对你足够情深意重吧?” 说这句话时,男人的语调冷漠得结了一层冰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狭长的丹凤眼内一片寒霜。 舟以雁只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倏然头皮发麻。 她怎么忘了,自己恨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肯定也恨他。 他们各自的人生都因为对方的出现而被彻底打乱,活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所以,他现在来是要报复她的吗?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并想起了之前护士的喊话。 ——是产妇的丈夫吗? 他说……是。 舟以雁本就没几分血色的脸瞬间全白了,惊恐攫住了她的心,她惶恐地转过头,冲着半掩的房门放声大叫:“救、救命,他不是我丈夫!” 第二章 那不是你儿子 她以为自己声嘶力竭的叫喊能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却不知道那声音微弱得连床边的男人都差点听不清楚。 认清了这个事实后,她不再徒劳呼救。 绝望排山倒海而来,将她湮没。她像一尾被搁浅在岸上的鱼,连张嘴呼吸都感到困难。 她经历了一整夜的阵痛,又经历了手术台上的紧张,高烧让她感到刺骨的冰冷,现在,就连耳朵好像也出现了问题,一阵阵轰隆隆的鸣响。 她闭上眼睛,意识瞬间被黑暗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悠悠醒来,最先感觉到的是痛。 肚子那一块宛如百虫噬咬,锥心刺骨。 她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二十多年的养尊处优生活,造就了她娇柔纤弱的个性,就算这一年来吃了不少苦,但却从未经受过此刻这般惨无人道的折磨。 那是麻醉过去后伤口上的痛。 因为手头上的钱不多,手术前医生问她要不要买止痛泵的时候,她摇头拒绝了。 早知道会是这么痛,她就不吝啬那几百块了。 啜泣了好一阵,她始终没能缓过来,那痛跟阵痛不相上下,原以为把小孩生下来后就能结束所有的痛苦,没想到这痛会是这么没完没了。 她挣扎着翻了个身,床头那些检测她体征的仪器已经撤了,她的双腿也恢复了知觉,翻身不难,难的是要忍受稍微一动就排山倒海而来的疼痛。 她按响了床头铃,把护士喊来。 “你怎么了?”护士一进门就看到她哭得涕泗横流,还以为她怎么了,立刻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和血压。 “没事啊。”护士又摸了摸她的后脖子,摸到一手的汗,“呀,衣服都湿了,我回头给你送一套新的病人服过来,你让你先生帮你换上。” 舟以雁猛地瞪大了眼睛,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紧张地环顾四周。 护士却以为她在找宝宝,笑着安抚她道:“你的宝宝出来时呛了一口羊水,上午有点烧,中午转肺炎了,现在在保温箱里观察,放心吧,已经用了药,刚才我去看了宝宝,情况已经稳定了。” “那个男的……咳咳……”舟以雁对宝宝并没有太关心,她只想知道那个恶魔般的男人走了没有。 护士连忙倒了些温水,用棉签蘸湿了轻轻涂她嘴唇上。 “等一下我帮你拿个带吸管的杯子过来。你是想找你先生吗,我撤输液架的时候还看见过他,这会儿可能去吃晚饭了吧,你手机在哪儿?要我帮你联系他吗?” 舟以雁赶紧摇头,但接着又拼命点头。 “手机在我的包包里。”她不敢说太大声,也不敢说太快,她的喉咙又干又涩,稍不注意就能引起咳嗽,一咳嗽就牵动腹部的伤口,能把她痛得死去活来。 护士从她的包包里翻出了手机,递了过去。 “没什么的话我先出去了,等一下把衣服和水杯拿过来给你。” 舟以雁一眨眼,豆子大的眼泪就滑了下来,她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护士,真诚地道:“谢谢你,你真好。” 那护士年纪轻轻,刚从卫校毕业出来,在医院刚过实习期。她之前看到舟以雁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来医院,阵痛的时候坐在角落里哭得稀里哗啦,就觉得这女孩挺可怜的,同情心一下子上来了,于是格外关注她。 “等到没那么痛了你要多翻几次身,有利于排气,没排气之前不能吃东西。”护士交代完就走了。 舟以雁含着眼泪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母亲的号码。 “妈妈,你在哪里?”手机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地向母亲诉说自己的处境,“我昨晚痛了一整夜宫口都没全开,白天做了手术,现在伤口很痛,妈妈你能来医院看我吗?” 何凤英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雁雁,妈也想去看你和宝宝,但我们现在还在你舅舅那里,不方便回来。” 舟以雁感到满心委屈:“妈妈,你也知道我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非得跟爸和哥哥一起走?你知道吗,生孩子的时候是要家属签字的,医生和护士一直追问我为什么家里人没有来。” 何凤英被她追问得头疼,原本对女儿还有几分负疚感的,但现在听她那近似埋怨的语气,又觉得女儿不够懂事乖巧。家里的烦心事一件接一件,现在想想,女儿落到现在的地步,也有点咎由自取。 “雁雁,你现在为人母了,要更加坚强,要学会照顾自己和照顾宝宝,我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回去看你的,你……” 电话突然断开了,舟以雁回拨过去,听到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看来是母亲的手机没电了。 她放下手机,鼻子泛酸,泪水不受控地一串串往下掉。 护士进来的时候,看到舟以雁还在哭,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伤口还很痛?”她能够理解女孩子比较容易哭,她自己也是女孩子,不过像舟以雁这种动不动就哭的还真少见。 舟以雁吸了吸鼻子,接过纸巾,沙哑着嗓子道谢。 “什么时候才能不痛啊?” 护士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忍一忍吧,我看其他人也是忍过来的。” 舟以雁低低地“哦”了一声,拿出纸巾擦眼泪。 护士问她:“你先生呢?还没有回来?” 舟以雁扔掉纸巾,一把抓住她的手道:“那个男的不是我先生,他要是再来,你能不能别让他进来?” 护士十分讶异地看着她,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他不是你先生?但他已经替你补办了住院手续,还交了住院费。” 舟以雁急了,结结巴巴地道:“我真的不认识他。” 护士顿时为难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只好道:“你要是实在不想见他,就直接跟他说好了。对了,衣服和水杯放这里,我还要去查房。” 护士走了,舟以雁感到坐立不安。那男人替她交了住院费,肯定还会再来的,怎么办? 要不是伤口痛得厉害,她都想马上出院了。 水杯被护士放在了床头柜上,她想试着坐起来,但腹部一用力,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冷汗一下子就又湿透了衣服。 耳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以为是护士去而复返,于是求助道:“能帮我倒杯水吗?” “可以。”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 舟以雁蓦地瞪大双眼,惊恐地朝房门看去。 身姿挺拔的男子施施然往她的方向走来,他身上有一种傲骨凛然的气质,仿佛一柄出鞘的剑,锋利冰寒。 关临渊提起暖水壶,倒了半杯水,舟以雁只是盯着他,没有接。 “你想干什么?”她警惕地问。 关临渊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挑了挑眉,冷冷地看过来道:“帮你倒水。” “不,我是问,你为什么找我?” “找你?”关临渊冷笑了一声,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一副“你怎么会这么想”的鄙夷之色。 “我来,是找我儿子。”男人的声音非常悦耳,但字里行间却没有丝毫温度。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那不是你儿子!” 男人看了过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冰冷锐利,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更带上了浓浓的危险气息。 “舟以雁,你让别的男人碰你了?” 第三章 娶你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她第一反应就是,关你什么事? “回答我。”关临渊的语句带着不可违逆的命令。 他的眼神很冷,而且阴鸷,配上右脸那条狰狞的伤疤,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没有。”她下意识地就回答了。 “很好,”关临渊点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她脸上,“我已经让护士替宝宝抽血做亲子鉴定,明天出结果。” 舟以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做。 宝宝是谁的儿子,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明天的亲子鉴定报告一出来,这男人恐怕就会立刻把宝宝带走。 她突然感到彷徨无助,不知道该向谁求救,有人要带走她的宝宝,她却无力阻止。 但在绝望的同时,却感到了几分解脱。 说实话,她心里并没有很想要这个小孩,但同时又觉得小孩挺无辜的,毕竟是一条小生命,始终没办法下定决心打掉他。 “你想要宝宝就给你好了。”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不舍的,但现在她自身难顾,连几百块钱的止痛泵都买不起,还真没办法照顾好宝宝。 宝宝现在还躺在保温箱里呢,分分钟都在算钱。以前她不把钱当回事,现在才知道,没有钱真的寸步难行。 关临渊这男人虽然看起来挺可怕的,但毕竟是宝宝的亲生父亲,不会亏待宝宝。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宝宝一眼呢,不知道是不是真像助产士说的,长得跟她一个模子出来。 光是想着,她就觉得鼻子泛酸。 关临渊冷冷地看着她,突然开口道:“你不想要他。”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的眼神带着肃杀的味道,舟以雁被他这么盯着,心里不禁有点发毛。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本来就是冲着宝宝来的,现在她说要给他,他又一副指责的样子。 “我说我想要他你就不带他走了吗?”因为疼痛,她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就显得少了几分底气。 关临渊说:“胎儿五个月的时候,你差点流产。是不注意,还是故意?” 这一回,他终于用了疑问句,很大方地给了她解释的机会。 舟以雁先是一愣,没想到他居然知道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再一想,明白了他是找人查过了自己,顿时又惊又怒。 “你找人查我?” 关临渊冷冰冰地道:“我查的是我儿子。”明明是强词夺理,却说得理所当然。 舟以雁虽然是一朵温室里的小花,被养得过于娇气,但也因为自身的优越,跟大多数富家千金一样,有着不少坏脾气。 现在她脾气上来了,心里就没有那么怕他了,第一次敢于直视他的眼睛,字句清晰地反击:“关先生,你既然找人查我,就请你查得更仔细一点。我为什么差点小产?我爸的公司破产了,我爸、我哥欠了一大笔债,那些人明里暗里的要债,白天法院的人过来,晚上就是流氓混混找上门,我爸我妈就只会顾着我哥,没有人顾我。那晚那帮混混把我们锁在出租屋里,想要烧死我们,我妈出去买东西了不在家,我爸和我哥顺着窗口外面的水管下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屋子里,你说我要怎么办?我只能跟着爬水管下去啊!外面黑漆漆的,路灯又坏了,我又慌……你要我怎么注意啊……” 那天追债的情形太可怕了,她现在光是回想都心惊胆跳。 他们住的出租屋其实不高,三层楼而已,但她爬到二楼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下去,当时她以为自己会被摔死。可能老天还是有眼的,她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没有让她死于非命,她只是晕过去了,差点小产,但送医院及时,最终母子平安。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情绪激动地叙述这段往事,说到最后,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一张精致苍白的小脸显得那么楚楚可怜。 他收回视线,眼中的冷漠褪去了一点。 舟以雁其实一点都不想在这个人面前哭,但她就是忍不住。很多时候她都不想哭,是眼泪自己要下来,不受控制。 关临渊似乎有点烦女人抽抽噎噎的场面,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舟以雁渐渐止住了泪水,感到有几分倦意。 她按了床头铃,没几分钟,进来的还是那个年轻的小护士。 “我口渴。”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护士道。 那护士脾气好,被她三番四次地呼来唤去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给她水喝,还帮她换了衣服。 翻身的时候,她痛得死去活来,哼哼唧唧,悲悲戚戚。 等换完衣服了,她又忍不住问:“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宝宝吗?” 护士愣了一下,有点为难地道:“宝宝已经睡下了,而且你现在也还不能下床呢。”刚才看她翻个身都像要了她的命,下床还不得直接痛晕过去。 舟以雁有点失落,低低地“哦”了一声,没再坚持。 护士拿着脏衣服出去了,舟以雁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出神。 要说对宝宝毫无感情是不可能的,毕竟十月怀胎,还感受过胎动,人非草木,本能的母爱还是有的。 但那是一条不被期待的小生命,更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 她叹了口气,心底五味陈杂。 这时,房门被人敲了几下,那年轻的护士去而复返了。 “你不是想看宝宝吗?”她掩上门,走到病床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我拍了视频,你看看。” 舟以雁忙朝手机屏幕看去,聚精会神地盯着看。 视频很短,只有三十秒不到,宝宝全程都在闭着眼睛睡觉。 舟以雁低声道:“他的眼睛好长啊。” 护士笑道:“小宝宝的眼睛都这样。” 舟以雁又说:“嘴巴嘟起来了。” 护士笑着点头:“是啊,特别可爱。” 就这么一个视频,舟以雁重复看了三次。 “谢谢你啊。”最后她道。 护士说:“要不我把它转发给你?” 舟以雁忙不迭点头,直到这时她才想起要问对方的名字。 护士说:“我叫麦栎,你可以叫我小麦。” “那你叫我小舟。”舟以雁又一次诚恳地向她道谢,“谢谢你啊,你真的很好。” 麦栎开了蓝牙,将视频发了过去,笑笑道:“你好好休息吧,我要换班了,这里的护士都很好。” 舟以雁心想,才怪,其他护士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有麦栎就算戴着口罩,跟人说话时也在微笑,一双黑眼睛弯弯的,像两轮新月。 第二天早上,舟以雁在护士的协助下翻了几次身,终于排气了。她还没高兴几分钟,就看到关临渊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他手上拿着一个纸皮袋,估计里面装的就是亲子鉴定报告。 舟以雁的手在被子下攥成拳头,该来的还是来了。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将纸皮袋递了过去,“把它签了。” 舟以雁狐疑地打开纸皮袋,抽出里面的文件,还不及细看,就被第一行加黑加粗的标题吓呆了。 “什么意思?!”她瞬间瞪大了眼睛,震惊万分。 关临渊不带丝毫感情地扫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冰冷的字:“娶你。” 第四章 求助 舟以雁半晌回不过神来,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一低头,文件上那行《结婚登记审查处理表》再次映入眼帘,不得不让她怀疑眼睛也出了问题。 手一松,那张纸滑到了地上,舟以雁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关临渊问:“你说什么?” 关临渊俯身将文件捡起来,淡淡地道:“血缘上,你是我儿子的妈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算是解释了。 舟以雁突然觉得好笑,但随之而来更多的却是愤怒。 “你是说你要对我负责?” 关临渊看都不看她,表情冷漠至极,“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舟以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我不需要!” 关临渊冷哼一声,表情不屑,仿佛在说,谁管你需不需要:“我儿子需要。” 说到底,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那个和他一脉相承的宝宝。 舟以雁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把抓过那份《结婚登记审查处理表》,用力地将它撕碎。 “我不签!” 关临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本就面目狰狞,现在更是可怕,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盯过来,盯得舟以雁头皮发麻。 她立刻便为刚才的冲动行为后悔了,这男人是魔鬼,她怎么会冲昏头跟他硬碰硬呢? 关临渊抬起手,她立刻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耳光并没有落下,反而是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我明天再来。” 她眼睛睁开一道缝,看到对方只是抬手拿回了那个纸皮袋。 他冷冷地瞥她一眼,掉头离开:“你放心,我不打女人。”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后,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很怕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怕他。 就像大家都觉得断臂的维纳斯有着独特的美,但在舟以雁眼里,那是一种恐怖。她天生害怕残缺的东西,特别是把原本美丽的东西狠狠毁坏,那是一种极致的残忍,她有着柔软敏感的心肠,承受不了那种恶意。 更何况,关临渊除了被毁掉的可怖相貌外,身上还散发着犀利冷漠的气息。 为什么会和这样的危险人物发生交集?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舟以雁心烦意乱,一筹莫展。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慌慌张张地按下床头铃。 护士很快进来了,看到她脸色苍白,满脸惊惶,不禁吓了一跳。 “宝宝呢?我的宝宝……”是不是已经被带走了? “放心放心,你的宝宝已经退烧了,刚才才喂过奶粉,胃口还不错。”护士以为她紧张宝宝的病情,连忙安抚。 “他、他现在在哪里?”舟以雁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护士说:“在保温箱啊,就算退烧了也还要观察一段时间,暂时不能抱出来。” 舟以雁安静下来了。护士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又问:“你现在可以喝水和吃东西了,等一下帮你拔尿管,记得多下床走动。” 舟以雁点点头表示知道,护士看她没什么了,就出去了。 宝宝还在,太好了。 舟以雁吸吸鼻子,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现在是还在,那明天呢?以后呢?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那么在乎宝宝,明明已经做好了让他被带走的心里准备,但刚才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宝宝了,就感到悲从中来,难过得不得了。 母爱果然是天性,虽然宝宝是一夜情怀上的,还是在她被下药的情况下,但她再恨宝宝的父亲,都没办法真的做到对宝宝绝情。 那现在要怎么办? 她惶惶然不安,多希望有人能帮她出出主意。 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何凤英——舟家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妈妈,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很需要你,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她拨通了何凤英的电话,一开口就软软地哀求。 “傻丫头,你怎么了?” “关临渊找上门来了,他想要宝宝,还想要我嫁给他,你说他是不是神经病?他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他?”舟以雁说话有点颠三倒四,但何凤英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雁雁,当初我劝过你把孩子打掉,也跟你分析过生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是你说走一步算一步,不听我的劝。”何凤英叹了口气,又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舟以雁紧紧地抓着手机,犹如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咬着下唇说:“妈妈,那现在怎么办?你教教我。我不把宝宝给他,也不想嫁给他。” 何凤英又是一声叹息:“雁雁,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我问你,你有能力独自把孩子带大吗?你承受得住单亲妈妈的压力吗?” 舟以雁被问得哑口无言。 何凤英接着道:“难得现在他肯对你负责,对宝宝负责,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肯答应。” 舟以雁的脑袋嗡的一声,原本思绪纷乱,现在全部化作空白。 “妈妈你说什么?” “你嫁给他之后,不必跟宝宝分离,还有了正当的名分,不需要听那些闲言碎语,一举两得。”何凤英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舟以雁拼命摇头,不敢相信她妈妈居然让她嫁给一个魔鬼。 “妈妈,我对他没有感情!” 何凤英真是要被她气死了:“你怎么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状况?还想找个如意郎君?我也想你婚姻美满幸福啊,但你当初为什么没有管好自己?为什么会被苏家退婚?你跟苏木晟倒是情投意合,但现在为什么向你求婚的人不是他?” 舟以雁死死咬住下唇,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哭得无声无息。 母亲的一字一句,宛如匕首,刺得她的心千疮百孔。 许是何凤英察觉到自己说得过了,放软了语调接着道:“雁雁,我知道你不想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但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舟以雁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办法我再想想,反正不会嫁她。” 何凤英顿了顿,道:“雁雁,妈妈不会害你,听话,嫁给他,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怎么会没有别的选择?我还那么年轻,我不能被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束缚一生!”舟以雁声泪俱下。 何凤英沉默下来,母女俩有几分钟都没有说话。 舟以雁最后止住了泪水,轻声而坚决地道:“我不嫁,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就在她要挂断的时候,何凤英的声音再度传来:“雁雁……关临渊昨天跟你爸爸通过电话了,还委托律师让我们签了协议。只要你嫁给他,他就帮我们还清所有债务。” 第五章 我嫁 舟以雁仿佛没听懂何凤英的话,呆呆地问了句:“妈妈,你在说什么呀?” “雁雁,我们答应这门婚事不完全为了钱,也是为了你好……”不待何凤英说完,舟以雁便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们收钱了?已经收了?收了多少?”然后不等何凤英回答,又继续道,“赶紧把钱还给他,妈妈,我们不要他的钱,我不要嫁给他!” 何凤英这回没有说话。 舟以雁最怕就是母亲的沉默,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单方面替她做了决定。 “妈妈,大不了我去求秦家二哥多给我们一点时间还钱,小时候我们很要好,听说他最近从国外回来了,他要是能替我们在秦伯伯面前说句好话,说不定秦伯伯能宽容我们一段时间。”事关终身幸福,舟以雁不得不苦苦哀求。 何凤英真要被女儿的天真气乐了:“商场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咱们公司好的时候,老秦还跟你爸称兄道弟呢,哪里需要你去求秦二?如今他们不对我们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更何况,我们欠的不光是老秦那一笔债……” 何凤英欲言又止,舟以雁头一回听到自家还有别的债务,顿时急了,追问道:“妈,我们的供货商不是只有秦伯伯那一家吗?” 何凤英沉吟片刻,终于道:“不是公司的债务,而是阿尧……” “哥哥?”舟以雁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阿尧跟人玩桥牌输了,还欠了俱乐部一大笔钱……雁雁,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烧房子那一次你不也见到了?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哥被他们弄死吗?” 舟以雁只觉得脑袋乱哄哄一片,舟尧欠赌债的事她一直一无所知,难怪总有不同的人上门追债,她还怨过秦家不念旧情,心狠手辣,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何凤英放软声音继续道:“雁雁,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我们是一家人,出了事还能独善其身吗?你哥的债务一日没还清,我们一日不敢回来,那你跟宝宝要怎么办?你刚生完孩子能出来工作了吗?房租交得上吗?吃饭问题呢?” 舟以雁被何凤英一个接一个问题问得无言以对。 “我不知道……”她喃喃地道,“妈妈,我好乱,我不知道。” 她不想再听电话那头何凤英说些什么,直接就挂断了,然后立刻关机。 外面下雨了,雨点叮叮咚咚地敲打窗户,声音十分密集。 乌云笼罩在城市的上空,阴霾不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敲响,须臾,一个护士推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也不盖被子?”麦栎看了舟以雁一眼,赶紧上千替她掖被角,“生完后不能吹风着凉,会落下病根的。” 舟以雁回过神来,这才感到手脚刺骨冰冷,忙把被子裹紧了点。 “喝点粥吧,我帮你去饭堂打的。”麦栎把床头摇高,将矮桌架上,然后掀开保温盒的盖子,一时间香气四溢。 舟以雁呆呆地看着她问:“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麦栎“噗”地笑了:“举手之劳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舟以雁自从成为落魄千金后,算是看透了人情冷暖,这会儿被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如此关怀,内心顿时热乎乎的。 “你慢慢吃,我先去忙。”麦栎看了她一眼,又加了一句,“别想太多,安心养身子,没有跨不过去的槛。” 舟以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非常羡慕。 她也想像她那样开朗、积极、乐观。 还爱笑。 舟以雁一口口地把粥喝光,感到心情好转了一点。 下午拔了尿管,她试着慢慢下床。当双脚踩在地面的那一刻,她只感到眼前蓦然一黑,冷汗涔涔地渗出额角和鼻尖,搀扶着她的麦栎感到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再看她的脸色,吃了一惊,都怕她会突然痛晕过去。 短短的几秒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待那波剧痛渐渐平复后,舟以雁的泪水才“哗啦”一下淌下来。 “打死我也不再生小孩了。”她扁着嘴巴委屈地道。 麦栎想笑,但又不忍心笑,只好温声附和道:“是啊,太受罪了。” 不过最痛的时刻好歹过去了,舟以雁缓了一会儿,试着迈步,虽然还是会痛,但已经是能够承受的范围内了。 “啊,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什么叫满步蹒跚。”舟以雁感慨地道。 麦栎乐了,笑道:“你年轻,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了,要感受就趁这两天了。” 两人自从互通姓名后,就变得亲热起来,麦栎一有空闲就跑来找她聊天,彼此可谓一见如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跟麦栎一起,愁绪得以排解,舟以雁晚上睡得很好,一觉天亮。 醒来后,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吃了一点早餐,然后靠坐在床上看手机。 关临渊来得迟,过午才到,给足了时间她考虑。 “你的决定?”关临渊的时间宝贵得很,也不废话,见面便开门见山地索要答案。 舟以雁看着他说:“我有事情要问。” 关临渊微微眯起眼眸,看了过来。 舟以雁鼓起勇气与他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滚圆,如同一只虚张声势的小鹿。 关临渊终于颔首道:“你问。” “我们那晚喝的饮料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这个问题她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但只要没有确认,她心里就还是存着一丝侥幸。 她当初一心一意地爱着苏木晟,苏家有难时,她千方百计说动父亲出手相助,实在不愿意接受到头来苏木晟背叛了她的事实。 关临渊看她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嘲弄,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是我。”他一字一顿地道。 舟以雁闭上了眼睛。 关临渊本以为这女人又要哭了,但却只看到那两片如同小扇子似的睫毛被泪水润湿,轻微地颤了颤,并没有泪水渗出来。 舟以雁对苏木晟的爱算是死了又死了,她虽然有点天真,但不傻,苏木晟为了跟她解除婚约,居然用了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真不是个男人。 “我还想问……”她仰起头,眼内含着一泡泪,但就是倔强地不流下来。 关临渊看着她,眉头微皱,有点不耐地道:“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娶我?” 舟以雁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不会回答了,谁知道他只是略顿了一下,便道:“我没有时间照顾儿子,把他交给亲生母亲能比较放心。那么,你的答案是?” 舟以雁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状,心情复杂。她再次闭上眼睛,咬咬牙道:“我嫁。” 第六章 两只哭包 舟以雁小时候听保姆给她念《美女与野兽》的故事,心里觉得非常浪漫,现在轮到她自己了,就觉得那些说浪漫的人,都是缺心眼儿。 没有红玫瑰和香槟,更没有盛大的婚礼和钻石戒指,她只简单地在协议上签个名字,戳个指印,就算完事了。 嫁得仓促又寒酸。 但舟以雁并不计较这些,反正嫁非所爱,仪式只是形式而已,没什么意义。 那天之后,关临渊请了个护工专门伺候她,总算是有个人嘘寒问暖。麦栎知道后很是替她高兴,还揶揄道:“跟你老公和好了?” 舟以雁满腹委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叹气道:“做女人真难啊。” 麦栎便道:“都难,看我母胎单身二十年,始终找不到好对象。你呢,那么早就结婚生娃,以后跟儿子逛街,别人还以为你们是姐弟。” 舟以雁被她的话逗乐了,心里的苦涩散去了一点。 七天后,舟以雁可以出院了,宝宝情况稳定,也可以从保温箱里出来了。皆大欢喜。 她第一次抱孩子,没有经验,笨手笨脚的抱不好,求助地看向护工。 护工笑着手把手教她:“这边胳膊抬高一点,对,另一只手这样绕过来。” 舟以雁练习了几次,总觉得不顺手。 护工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新手妈妈都这样,别那么僵硬,放轻松。” 舟以雁抱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胳膊酸痛,干脆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抱。 麦栎这天不上班,舟以雁没能和她当面道别,有点失落,心情沉重地抱着宝宝上了关临渊的车。 倒车的时候,她透过车窗瞥见一行人步履匆匆地走进医院。 为首那人身材尤为高大,剑眉星目,非常俊美,在众人中鹤立鸡群。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轻声发出疑问:“秦二哥?” 看他焦虑的神色,莫不是秦伯伯出什么事了? 随即,她又在心里苦笑一声,现在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去关心旁人。 秦二虽然和她青梅竹马,但他高中毕业后便去了外国留学,原本两人还有联络,但舟氏破产后,秦家由世交变为债主,她跟着父母四处躲债,手机卡也换了,与秦二也彻底断了联系。 “先生,来点音乐吗?”司机突然问了一句。 “不用。”关临渊冷冰冰地回绝。 他一开口,她飘散的思绪立刻就回笼了。 关临渊是个高个子,一双大长腿十分占地方,坐她旁边,膝盖几乎要与她碰到,身上还源源不绝地散发着寒气,大冷天的特别冻人。 她抱紧宝宝往边上一挪再挪,半边身都贴到车门上,尽量与他拉开距离。 车厢里一片安静,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僵。 车子拐了个弯,开上高架,往南郊方向驶去,她透过车窗看着不断往后掠过的景物,有点出神,内心又添几分愁绪。 舟家还没败落的时候,她就住在南郊的半山别墅,这一路上的景色何其熟悉,如今物是人非,很有点触景伤情。 她自怜了一会儿后,转而低头观察宝宝,小家伙睡得正香,小小的身子被裹在柔软厚实的襁褓里,戴了一顶毛线帽,把脸遮挡了一大半,只露出鼻子和嘴巴。 白白软软的小团子睡着后显得异常乖巧,舟以雁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小家伙被骚扰了,不满地摇了一下脑袋。碰巧这时前方有辆摩托突然加速超车,司机慌忙急刹,舟以雁跟着惯性往前冲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自己怀里发出“哇”的一声。 “抱歉,先生,刚才……”司机连忙解释。 舟以雁下意识地看向关临渊,就见他抬了抬手,示意司机不用再说,继而转头,目光冷冽地看过来。 “咦,那个……也不关我的事。”被关临渊锐利的目光一扫,她顿时有种上课开小差被老师当场逮到的感觉,连忙结结巴巴地推脱。 关临渊没有说话,目光再往下偏移几分,定格在小家伙身上。 宝宝不知道是受惊了还是因为被吵醒而发脾气,两只眼睛依旧闭着,张大了嘴巴一个劲儿地“哇哇哇”,都能看到他的嗓子眼了。 “乖乖,不哭不哭。” 舟以雁没哄过小孩,完全不懂该怎么哄他,学着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拍了他几下,又掂了几下,结果小家伙越哭越厉害,整张脸涨得通红。 “嘘,我们继续睡觉,乖乖不哭。” 舟以雁见到他涕泗横流,就把襁褓扯散一点,揩他脸上的泪,但小家伙似乎很反感别人碰他的小脸,发出了更强烈的哭声。 舟以雁跟他沟通无能,有点沮丧,更多的是无措。 “给我。”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一双长臂随之伸了过来。 做爸爸的终于看不过去了。 舟以雁正盼着有人接受这烫手山芋,立刻毫不犹豫地把宝宝送了过去。 关临渊显然也不会抱孩子,姿势一看就不对,但他神态自若,动作也不见丝毫慌乱,于是原本很别扭的姿势看起来竟也十分自然。 小宝宝在高大伟岸的男人怀里显得特别小只,犹如被冒犯的野生小崽子,“嗷嗷嗷”地大嚎,奶凶奶凶。 “别哭。”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在舟以雁听来,不像是哄人,倒像是威胁人。 小宝宝根本不买他的账,只顾自己哭,声势浩大,没完没了。 舟以雁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地解气。 她跟这个男人回家,憋了一肚子委屈,想哭好久了,但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下去,真哭出来就太矫情了,所以她拼命忍着。 如今宝宝哇哇哇地哭一通,也算是替她发泄了一回。 心里多少有了一点纾解,没那么气闷。 只是宝宝嚎个不停也很烦。 关临渊尝试了各种方法也哄不住他,最后终于放弃了。 车子里唯一的女人都束手无策,他就只能冷着一张脸任由小家伙自己折腾。 司机忍不住弱弱地开口提醒:“小少爷是不是饿了呀?” 关临渊眼神冷漠地看向舟以雁。 “出院前已经喂过了。”舟以雁忙道,“整整三十毫升牛奶。”虽然并没有多少,但宝宝的胃也小。 司机继续猜测:“那会不会是尿片湿了?” 这个可能性倒是挺很大的。 舟以雁连忙打开随身行李袋,掏出里面的一小袋纸尿裤。 只是问题来了,他们谁都不会换。 关临渊见她发呆,便微微眯起双眸,神色不耐地道:“快帮他换。” “我不会。”舟以雁撇撇嘴道。 关临渊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冷冷地斥责:“真不知道要你何用。” 舟以雁一下子就将手里的纸尿裤抓得变了形,心头的委屈瞬间炸开,泪水再忍不住夺眶而出。 “那你不要娶我啊!”因为带着哭腔,这句话显得有点可怜巴巴。 关临渊最烦女人的眼泪攻势,立刻黑着脸命令:“不许哭。” “哭是我的自由,呜呜呜……”她用手捂着嘴唇,泪水流得更凶了,一下下地抽噎起来。 前面开车的司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丝不苟地操作着方向盘,目光半点都不敢往后瞟。 关临渊被这一大一小的哭声震的脑壳痛,正要示意司机停车,自己下去静静,怀里的宝宝却突然渐渐不哭了。 小家伙睁开了眼睛,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但两只乌黑的眼珠子却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动了下小脖子,脸蛋朝向了舟以雁的方向。 关临渊愣了一下,不确定小家伙是不是对舟以雁的哭声有所反应。 舟以雁也注意到宝宝的哭声渐小,转头看了一眼,就对上了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心脏顿时被那无辜的小眼神戳中,止住了泪水。 一大一小的脸上都泪痕未干,楚楚可怜,而关临渊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毫不动容,不知道的还以为车上正上演着抛妻弃子的惨剧呢。 “小宝宝?”舟以雁哑着嗓子疼喊了一声。 小家伙眨眨眼,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掉落脸颊。 “小乖乖。”舟以雁被他那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戳中内心,只想紧紧抱住他。 关临渊看出来了,将宝宝给回舟以雁,舟以雁迫不及待地接过宝宝,低头便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纯粹,专心致志地看着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爱怜。 母子同心,果真没有错,这么小的宝宝都懂得心疼妈妈。 舟以雁紧紧抱住他,用嘴唇轻轻蹭了蹭小家伙的额头。宝宝的皮肤又软又暖,还散发着淡淡的奶香,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往身旁睨了一眼,绷紧的唇线渐渐柔和了下来。 舟以雁只顾着一心一意看宝宝,完全没有注意别的事情。 小家伙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呵欠,重新闭上了眼睛。 舟以雁想替他擦掉脸上的泪水,但用手好像不太好,正想腾出手去翻随身行李袋,就看到一张餐纸递了过来。 “谢……谢谢。”惊讶于男人的行为,她大脑有点运转不过来,直接就用餐纸擤了一下鼻涕。 咦,好像不对。 关临渊:“……” 她慌忙纠正过来,用纸擦了擦宝宝的脸。 “啊!”好像也不对,这是用过的。 关临渊拧着眉头刚要开口,舟以雁却先发制人,转头瞪着他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关临渊干脆别过头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终于,车子到达目的地,停了下来。 关临渊下了车,司机走过来替她拉开车门,带着笑意道:“夫人,请下车。” 舟以雁身形一顿,被这个称呼雷得不轻。 她抱着宝宝,下车有点慢,站稳后,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七章 可疑 那是一栋粉白色的三层建筑物,欧式风格,窗户垂挂着的绿萝爬到了外墙,为阴冷的冬日平添了一分清新之色。 那分明是她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别墅! 关临渊已经走进去了,她震惊过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与外面寒冷的气温截然不同,屋内开着暖气,温暖如春。 一楼的布置和家具摆设都没有变化,和一年前一模一样,她闭着眼睛都能清楚地知道什么地方摆放了什么东西。 只是站在门边的女佣和管家都换上了陌生的面孔。 自懂事起她便在这里生活,一花一草、一椅一桌都刺激着她的回忆,往事就如同被翻开的旧相册,一幅幅画面在脑内回放。 她咬着下唇,眼眶发热。 “这栋别墅你买下来了?那我爸妈他们呢?”她下意识地问道。 关临渊闻言,转身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你是不是以为这里还是舟家?” 舟以雁其实在问完那句话时就后悔了,太过熟悉的环境让她仿佛回到了舟家还没衰败的时候,一时忘却了物是人非,他们早已荣华不再。 她感到一阵难堪,抱着宝宝立在门边,觉得不只是关临渊,连那些佣人都在嘲笑她。 关临渊一边脱掉外套交给管家,一边继续说道:“嫁到关家就是关家的人,别总想着找妈妈。” 舟以雁扁扁嘴,在心里腹诽,这别墅明明是我舟家的。 管家这时候开口问:“先生,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是现在用餐吗?” 舟以雁被这声音吸引,不由多看了管家一眼。 对方的年纪看起来比关临渊稍大,长相俊朗,穿着黑色的合体西装,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笑,跟他们舟家以前的老管家截然不同,顿时让她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关临渊沉吟了一下,问管家:“她呢?” 管家说:“刚到不久,正在楼上收拾行李。” 舟以雁在心里暗自打鼓,他们在说谁呢?然后突发奇想,难道是关临渊的小情儿? “准备开饭吧。”关临渊没有再问下去,径自走向餐厅。 管家看到舟以雁还呆立着,便上前道:“小少爷交给我吧,请夫人先用餐。” 舟以雁对这位彬彬有礼的绅士生出了几分好感,道了声谢,让他把宝宝抱走。 谁知道宝宝才刚离开她的怀抱,就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管家:“……” 舟以雁吓了一跳,忙又抱了过来:“小宝宝,你怎么又哭了?” 小宝宝回应她:“哇哇哇哇哇。” 舟以雁苦恼地道:“你再哭我就要跟着你哭了。” 关临渊皱眉,对管家说:“上去叫人……” “来啦来啦。”轻快的声音伴随着下楼的脚步声,来人一蹦三跳来到舟以雁面前。 “咦?怎么是你?!”舟以雁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震惊得无以复加,“你是他的人?!” 麦栎不解地指着自己反问:“我是谁的人?” 宝宝:“哇哇哇哇哇!” 管家:“……”现在什么情况? 关临渊冻得要结冰渣的声音响了起来:“先看宝宝什么问题。” 麦栎这才接过宝宝,熟练地翻开襁褓看了看,笑道:“应该是尿片湿了不舒服,闹脾气呢。” 接着就麻利地替小家伙换上新的纸尿裤。 舟以雁看她行云流水般的一系列动作,禁不住惊叹:“你好厉害啊。” “熟能生巧而已,你多练习几次也可以。”麦栎把襁褓折好,抬手有节奏地轻拍着他的小屁屁,不多久,小家伙便渐渐收了声,重新闭上眼睛睡觉了。 管家趁机为两人作介绍:“夫人,这一位是先生特地请回来照顾宝宝以及教导您如果照顾宝宝的护士,麦栎。” 麦栎笑着接话:“今早关先生说要聘请我时我也挺意外的,但想到是照顾小舟的宝宝,我就没有犹豫答应了。” 舟以雁当即又惊又喜,她落魄之后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难得跟麦栎投缘,现在有她在身边陪伴,在关家不至于孤立无援,再好不过了。 麦栎没有忘记舟以雁之前的话,问道:“你刚才说我是谁的人?” 舟以雁偷看了一眼关临渊,见女佣已经上好了饭菜,他正面无表情地用餐,似乎并未注意她们,于是小声道:“一场误会,是我想歪了。” 麦栎稍一细想,便知道她误会了什么,禁不住摇头失笑。 舟以雁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不开,想到要跟关临渊同台吃饭,就更不想吃东西了。 “那夫人先到房间休息一下吧,行李由我来拿就行。”管家善解人意地道。 舟以雁的行李不多,就一个中号旅行袋,里面基本上都是宝宝的东西,管家轻轻松松地提起来就往楼上走,她跟麦栎落在后面。 从楼梯口数过去第一个房间是书房,再过去是她以前的卧室,然后是主卧,走廊尽头是杂物房。 三楼是佣人房和阳光房。 经过她以前住的房间时,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问道:“我可以住这间么?” 管家直接走到主卧门前,微笑着说:“抱歉,先生替夫人安排的是这个房间。” 舟以雁没办法,只得跟过去。 主卧显然重新装修过了,布置和摆设跟之前迥然不同,摆放了很多精致的绿植,还有很多灯饰,墙上挂着以景物为主的壁画,还算是她喜欢的风格。 “宝宝跟我睡么?”她在里面没看到婴儿床。 麦栎笑道:“宝宝在婴儿房,由我来照顾,小舟你要坐月子,暂时不要操劳。” 舟以雁这才知道走廊尽头那间杂物房已经改做了婴儿房。 她走过去往里打量了一番,感觉装修风格很一般。 墙体基本维持原状,杂物清空后,感觉挺宽阔,南边加建了一个阳台,间出一个独立卫浴,专为小宝宝设计,看着像婴儿游泳馆的设施。卧室添置了一张单人床,旁边挨着婴儿床,飘窗放了几个胀鼓鼓的靠垫,跟她本来以为的可爱风格截然不同。 不过简洁大方,也不错。 管家放下行李,微微躬身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舟以雁摆摆手,于是管家下楼去了。 麦栎把宝宝放到婴儿床上,然后才拉着她说悄悄话:“纪烽的眼珠有点偏蓝,你说他是不是有外国血统?” “纪烽是谁?”舟以雁一脸茫然。 麦栎:“就是管家啊。” 舟以雁顿时恍然,接着回想了一下纪烽的眼睛,并没有印象。 “我没在意啊,下次我再好好观察。” 麦栎表示理解:“你是已婚之人,对别的男人不在意是正常的。” 舟以雁欲言又止,最后终究没有解释。 嫁人是事实,结婚证都领了,苦衷只能埋心里。 舟以雁累了,没跟麦栎多聊,把自己关进房间。 这个卧室以前是她父母的,幸好重新装修过,不然她住这里肯定心里不自在。 房间很大,她慢慢踱步,目光有意避开那张kingsize大床,只要想到自己即将要跟那个魔鬼般的男人同睡一处,就郁闷得想死。 东面墙壁是一个嵌入式的大衣柜,面积大得惊人,她随手打开一扇柜门,就看到里面挂满了女性衣物,春夏秋冬一应俱全,都是当季新品,吊牌都还没剪掉。 她愣了一下,随即将另一扇柜门也打开,便看到款式各异的手提袋整整齐齐地码了六七排。 再打开一扇,五颜六色的围巾和丝巾,感觉能开一间专卖店。 再一扇,皮带、钱包、太阳镜?! 再…… 巨细无遗,连内内都有,可谓一应俱全,体贴入微。 “他……那么有钱吗?”这一柜子东西,量多质优,就算是舟家还没败落时,她也没奢侈到这种程度。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据她所知,关临渊只是苏木晟的贴身保镖之一,至于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就不知道了,难道他其实是个富二代? 但不对啊,富二代不该继承家业吗,怎么会给别人当保镖? 那这个人的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自己该不会稀里糊涂地嫁给了一个不法之徒吧?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她感觉到自己被拖进了一个无底漩涡,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波涛暗涌,而她,无力挣脱。 舟以雁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先把这问题丢一边。 她住院的时候一直没有洗澡,因为伤口不能沾水,虽然天气寒冷,不洗也没什么,但她总觉得身上脏的厉害。 出院的时候她特地问了医生,说是可以洗,但时间不能太长,于是她便简短地冲洗了一下、身体。 热水澡非常舒服,洗完后她就开始犯困了。 她盯着那张大床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躺了上去,蒙头大睡。 本以为没那么轻易睡着的,谁知道一沾枕头就直接睡死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再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她看了一眼壁钟,竟然已经九点多了。 晚饭还没有吃,肚子饿过头了反而不觉得饿了。 那是继续睡下去,还是起来?她一时陷入两难的选择。 就在犹豫不决时,房门把手突然“咔嚓”向下旋转,随即被一下推开。 她打了个激灵,循声看去,就见关临渊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第八章 吸出来 舟以雁警惕地看着他,目光尽量避开他狰狞的左脸,心念如电转。 为什么他这个时候进来?现在就睡觉会不会太早?不睡觉那进来是想干什么? 关临渊瞥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就差没写着“你别乱来!”这句警告语了,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他还不至于这么机渴,要对一个刚生完孩子不久的女人出手。 舟以雁却是不知道他心思的,只看到男人突然勾了勾唇角,似乎……狞笑了一下?心里就更害怕了。 关临渊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正要开口,就见舟以雁猫一样弓起身子,迅速地往床的另一边爬去。 关临渊:“……” 舟以雁还没爬几步,肩膀就被人用力按住了。 她腿一软,直接趴下。 “你、你别碰我!”她挥动着四肢,做最后挣扎。 她的脸全埋在了柔软的床褥里,说话闷声闷气,听起来不像警告,反而像哀求。 “过来。”简短的一声命令,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 肩膀上的力道消失了,是男人松了手。 舟以雁赶紧从床上坐起来,犹豫了一下,才不甘不愿地挪到男人面前。 “干什么?”她甫一抬头,视线便对上了关临渊的黑眸。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正微微眯着,墨玉般漂亮的眼珠不带丝毫温度,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死物。 她怔忪了一下。 与此同时,关临渊抬起右臂,五指轻轻地……放到了她的胸口上。 “啊!”她吃了一惊,正要躲开那只禄山之爪,不料对方却先一步把手移开了。 委实如此,也让她非常不快,他这是在试探她?看她被轻薄之后的反应是反抗还是屈从?那她就要让他看到自己的态度。 于是她恼怒地瞪了过去:“你飞礼我!” 其实她原意是要骂得更狠一点的,无奈自小就被教养成淑女,身边来往的又是同等身份的名媛,既没有被色郎揩油的经验,也没有跟人红脸的机会,所以再生气也骂不出个名堂来。 “硬得硌手。”关临渊冷淡地评价。 很中肯的语气,没有嫌弃,也没有看不起,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舟以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今天一整天都还没挤过奶,那里胀得难受,当然硬得像石头了。 这些天宝宝在温箱里,她只能用挤奶器把奶挤出来,装进奶瓶里让护士拿去喂宝宝。本想着今天终于可以亲喂了,谁知道关临渊又一大早过来接她出院,护工告诉她宝宝有可能还学不会衔乳,建议她先泡奶粉,回到家再尝试母乳。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宝宝睡了吗?”刚才睡醒的时候就感到不舒服了,只是被关临渊突然进来这事转移了注意力,现在被那么一摸,又那么一说,就越发觉得胀痛难忍了。 关临渊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起身走了出去。 “喂!”就这样走了?一点都不负责任! 只是不多一会儿,麦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舟,我能进来吗?” “来来来,你快来。”舟以雁这才反应过来关临渊是去叫麦栎了。隔壁就有个专业人士,她竟然给忘了,“小麦,我的胸胀死了,好痛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麦栎身后跟着关临渊。 为什么他要跟着来?! “宝宝还在睡呢,关先生让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麦栎在她床边一坐,然后就动手要掀她的衣服,“今天一天都没有挤?” 舟以雁吓得赶紧制止麦栎的动作:“别啊!有、有人!” 麦栎愣了一下,迟缓地转头看向关临渊。 是有人,但此人非路人,麦栎不懂她干嘛那么大反应。 关临渊大咧咧地在大床对面的短沙发坐下,长腿优雅地交叠,语调冷淡地吩咐麦栎:“帮她看。” 舟以雁死死捂着衣服不放手,对麦栎说:“你让他出去。” 麦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哭笑不得地对舟以雁道:“关先生现在是我老板啊,他让我出去还差不多。” 舟以雁愣是咬着牙跟他较劲了两分钟,最后终于忍受不了涨奶的痛,转头可怜巴巴地对麦栎说:“小麦,我好痛啊,现在怎么办?” “我先帮你用热毛巾敷一下,然后再帮你按摩。” 主卧是自带浴室的,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舟以雁就算赶不走关临渊,也没打算让他占便宜,背过身去才把衣服掀起来。 麦栎用热毛巾替她热敷了两轮,然后帮她轻轻揉按。 还没揉几下,舟以雁已是泪水涟涟。 “能不能轻一点啊,小麦?” “太轻没有用,你忍耐一下。” 舟以雁吸了吸鼻子,问:“一下是多久?” “很快的,大概五分钟吧。” 舟以雁顿时感到一阵绝望。 关临渊这时突然开口问:“宝宝接下来能不能只吃母乳,不吃奶粉?” 这话显然是问专业人士麦栎的。 只是舟以雁刚才已经自动忽略了他的存在,现在乍一听这低沉醇厚的声音,才又重新意识到这房间里还坐着个男人。 麦栎回答他说:“小舟母乳有点少,恐怕不行,宝宝如果吃完母乳还是哭的话,就要加一点奶粉。这样吧,明天起我早晚帮她按摩一次吧,应该会有帮助。” 舟以雁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早晚一次? “不不,让宝宝加点奶粉就好。”她一点都不想受这种罪。 与此同时,关临渊淡淡地道:“不必。” 每次他一说话,舟以雁就会联想到优美悦耳的托布秀尔,像现在。 麦栎只好耸耸肩道:“那就混合喂养吧,配方奶的营养其实也很高的,现在不少宝宝也是这么养的。” “我的意思是按摩的工作不必你来。”关临渊面无表情地补充,“我来就可以。” 舟以雁愣了一下,看向麦栎,表情在问:他刚才说什么?! 麦栎也是一脸惊讶,不确定地问:“关先生,你是说由你来帮小舟按摩?”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点头:“对。” “不劳烦你。”舟以雁果断拒绝。 麦栎犹豫了一下,也不赞同:“关先生,那部位对女性来说是很脆弱敏敢的,必须使用正确的按摩手法。”可不是闹着玩。这一句她没有说。 “就刚才那样,对吗?”关临渊淡淡地问。 麦栎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按摩手法,点头道:“是的。” “我学会了。”关临渊简直语出惊人。 麦栎迟疑地问:“请问关先生是什么时候学的?” 关临渊淡定地道:“刚才。” 麦栎的第一反应是,他在逞能,出于对舟以雁的爱护,她说:“要不我在示范一次吧,这回动作会慢一点。这套手法我当初也是学了两天才会的。” 关临渊冷冷地回绝:“不必。” 舟以雁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找不到可以插嘴的地方,简直心急如焚。 “我不要你摸!”她转过身急切地抗义,把按摩都说少了一个字,不过中心思想倒表达得非常明确。 关临渊双手环胸,表情冷淡如昔,不置可否。 舟以雁心里七上八下,那她的抗议算是成功还是不成功? 这样一打岔,原本难熬的时间反而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麦栎已经结束按摩了。 “可以了,已经变软了。”麦栎说完就去婴儿房把宝宝抱来。 舟以雁第一次亲喂,心里不禁有点小兴奋。 网上说母乳喂养有利于培养母子感情,还有利于紫宫恢复。 更重要的是,可以减肥。 一直以来,舟以雁的身材都是很匀称的,处于一多吃就会胖,一节食就会瘦的状态,所以她一直不敢放开了享受美食。 孕期她生活拮据,没怎么进补,身上的肉没长多少,生完后基本上已经恢复到之前的身材。 只是没有哪个女人是觉得自己瘦的,她也一样。 “小宝宝,醒醒啦,要开饭啦。”麦栎轻轻地挠了挠小家伙的脚板,小家伙先是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来来来。”舟以雁抱过宝宝,跃跃欲试。 小家伙刚睡醒,小脸先是一片茫然,随即反应过来,撅起小嘴想要吸奶,但一时间找不到目标,急切地左寻右找。 舟以雁顿时被这画面萌到了,感觉心都要化开,再顾不上关临渊在场,解开扣子,抱过宝宝贴近自己。 麦栎从旁指导,一切看似顺利。 然而,宝宝只吸了几秒钟,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再也不愿意吸了。 “怎么回事?”舟以雁疑惑地问麦栎。 麦栎叹气道:“宝宝这一个礼拜都是用奶瓶喂养,现在觉得吃母乳费劲,闹脾气不肯吃。” 竟然有这种事情?! “……”舟以雁:“那怎么办?” 麦栎:“先用挤奶器挤出来吧,不然你今晚一直涨奶会痛死。” 舟以雁赶紧翻找随身行李袋找挤奶器,只是翻到底了也没看到。 “我好像把它落在医院里了。”她欲哭无泪地向麦栎求助,“还有什么办法吗?” 麦栎瞄了一眼从头到尾都不动如山,一尊冰雕似的关临渊,弱弱地给出建议:“其实丈夫也可以帮太太吸出来的。” 第九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舟以雁顿时炸毛:“不要。” 与此同时,托布秀尔般醇厚动听的声音同步响起:“我拒绝。” 舟以雁:“……” 麦栎就知道会这样,耸耸肩,道:“那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不管宝宝怎么闹都不喂奶粉,等宝宝饿极了就会吃母乳了。” 有这样的方法刚才干嘛不说?舟以雁嗔怪地瞪她一眼,正要开口赞成,就听到关临渊说:“那就这样。” “抢我的话。”舟以雁郁闷地小声嘀咕。 关临渊时间宝贵,没打算一直耗在这儿,很快就离开了。 麦栎在他走后,忍不住调侃:“就某个方面来说,你们挺心有灵犀的。” “心有灵犀不是这样用的。” 舟以雁抱着宝宝努力尝试让他吃奶,听到麦栎的话,马上表示反对。 “宝宝脾气挺大的。”麦栎看着一个劲儿在哭的小家伙,明明已经饿了,但死活不肯吃奶,想要轻轻松松吃奶瓶,真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笨。 舟以雁也无奈叹气,她平生第一次和宝宝亲密接触,没想到宝宝这么不配合,于是禁不住埋怨道:“宝宝怎么一点都不像我啊?又懒又笨,真让人捉急。” 麦栎乐了,笑道:“那就是像关先生了。” “对,就是像他。”舟以雁恨恨地道。 但说完后,心里又觉得怪怪的,讨论宝宝像谁似乎应该是夫妻间甜蜜的对话,而不该发生在她跟关临渊身上。 这样一想,连带着对宝宝的感情也淡了,只觉得他哭起来没完没了,让人厌烦。 还好麦栎一直在旁边安抚她和宝宝,又有一些处理这方面问题的经验,折腾了半天,终究还是让宝宝接受了母乳。 “我要累瘫了。”舟以雁躺倒在床上,筋疲力尽。 同样累瘫的还有宝宝,不知道他是哭累了还是吃累了,喝完母乳后就闭上眼睛睡了。 麦栎也就不去泡奶粉了。 看着这一大一小以相似的姿势仰躺在床上,麦栎忍不住笑道:“你看,宝宝还是跟你比较像啊。” 又爱哭,又娇气,遗传基因真是强大。 舟以雁转头看向宝宝,小婴儿睡着后分外乖巧,嘴巴微微嘟着,双颊粉嫩红润,非常可爱,于是舟以雁又爱了。 “小天使的时候像我。”她大言不惭地道。 “小恶魔的时候像爸爸。”麦栎笑道。 “对。” 两人正聊着,女佣端着托盘敲门进来了。 “夫人,这是红糖小米粥,管家吩咐我送上来的。” 舟以雁都忘记自己还没吃晚饭了,现在闻到这香甜的味道,肠胃顿时蠕动起来。 麦栎笑道:“你每顿都尽管放心吃,食谱是我安排的,保管又滋补又不长肉。” 舟以雁端起碗尝了一口,香甜糯软,味道不错。 但因为是甜粥,心里还在担心晚上吃这个会不会胖,听到麦栎的话,真是又惊又喜:“小麦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其实月子餐网上一搜一大把,但关先生不放心,要我亲自拟一份食谱给厨房。”麦栎看着舟以雁,一脸羡慕地道,“关先生对你真好啊。” 舟以雁差点没一口粥喷出来。 “如果真的对我好,就该亲自为我洗手作羹汤。” 麦栎:“……” “不过……”她还真没想到关临渊会特地为她安排月子餐,男人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对她又是冷冰冰的,让她以为他的心都是硬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麦栎被她的文采震惊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这样用的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时间有点晚了,麦栎便抱着宝宝回婴儿房了。 舟以雁吃完宵夜,让女佣上来收拾餐具,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消食,终于觉得困意上来了。 壁钟时间指向十一点,她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后跑过去下了暗锁。 才不管关临渊会不会因此大发雷霆呢。 反正像某本世界名著里说的,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没办法做到毫无心理压力,结果因为一直担心关临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拍门,或者说在他发现门被反锁后有可能直接撬门,所以她根本睡不踏实,直到凌晨三四点才真正睡过去。 这一觉因为睡得迟,所以第二天醒得也迟,舟以雁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透窗而入的一大片阳光。 时钟显示十点十五分,她打了个呵欠,下床洗漱,又把头发梳理好,这才开门下楼。 经过书房时,她特意看了一眼,发现房门紧闭,心里不由猜测关临渊昨晚是不是就睡在那里。 “夫人,早上好。”一个女佣正在擦楼梯的扶手,看到她后,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她有点不好意思,现在都日上三竿了,可一点都不早。 “夫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到餐厅那边就坐。”管家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风度翩翩地为她引路。 舟以雁迅速地扫了一眼大厅,除了两三个打扫的女佣外,没看到别的人,于是假装不经意地问:“关先生吃过了吗?” 管家边替她拉开椅子边回答:“先生起得早,已经吃过了。” 舟以雁坐下来,接着问:“那他是去上班了?” 一个女佣推着餐车走过来,动作麻利地将餐具和食物一一摆到桌面。 “先生留了电话号码,如果夫人想找他,可以随时打给他。”管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舟以雁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几样糕点,有甜有咸,外形精致,跟茶楼的有得一拼,请的肯定不是普通烧菜的老妈子,起码是有资格证书的大厨。 雇一个得花多少钱啊! 舟以雁不死心地继续问:“关先生最近谈了大买卖?”据她所知,关先生刚从牢里出来,却挥金如土,非常可疑。 管家笑道:“夫人,我前天才来这里工作,对先生的事情不太清楚。” 舟以雁愣了一下,随即喊住往回推餐车的女佣:“那个,你等一下,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女佣停下来,看了一眼管家才道:“我也是前天才来这里。” “那谁在这里工作的时间最长?”舟以雁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 女佣迟疑了一下才道:“据我所知,我们都是同一天被招进来的。” 得,什么都问不出来。 舟以雁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她想静静。 难道保镖的工作真的那么赚钱? 她点开手机边吃边搜索。网上的答案五花百门,少有少的,多有多的,好像月入百万的也有。 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早餐真的非常美味,这厨子比舟家以前雇的还要好。 用餐完毕,她回到楼上准备去婴儿房看一下宝宝,没想到经过主卧时,猛不防被人喊住。 “进来。”辨识度超级高的悦耳音色,一听就知道是谁。舟以雁顿时吃了一惊,关临渊怎么会在她房间里?! 她疑心自己是幻听,不确定地探头进去瞄了眼,就发现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坐在那张kingsize的大床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舟以雁顿觉汗毛倒竖,这人也太神出鬼没了。 关临渊表情淡漠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舟以雁做贼心虚,以为他想追究昨晚的事,于是先发制人,指着他道:“我昨晚等你到十一点才锁的门,是你自己不进来。” 关临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目光落在她身上,冷冰冰地问:“你等我?” 舟以雁这才惊觉自己的话又歧义,连忙解释:“我、我习惯了锁门睡觉,不是故意不让你进来。” 关临渊算是听懂了,面无表情地道:“我暂时不在这里睡,你不用锁。” 舟以雁先是大喜,然后想了想又问:“暂时是到什么时候?” 关临渊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道:“我帮你按摩。” “不用了,谢谢。”她掉头就走。 “回来。”低沉醇厚的声音带上了不容违逆的威严,释放出强大的气势,让舟以雁生生刹住了脚步。 她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走到关临渊面前。 纵然是她站着对方坐着,但她依旧有种被他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紧张。 关临渊双腿交叠,脑袋微仰,带了一丝慵懒的味道,他的一边脸虽然破相,但那双眼睛却非常好看,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是俗称的桃花眼,只可惜眼底常年挂霜,给人一种凶狠的感觉。 “你自己脱,还是我脱?”男人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响起。 舟以雁顿时呆若木鸡。 脱……? 然后才反应过来,男人说了要帮她按摩,胸部。 “我不用你帮我。”舟以雁觉得自己已经重复得够多了,也表达得够清楚了,为什么这男人好像听不懂? 就在这时,婴儿房那边传来了嚎啕哭声,舟以雁正想去看看怎么回事,麦栎就抱着宝宝从里面出来了。 “小舟你终于起床了?宝宝饿了,关先生不让喂奶粉。” 舟以雁立刻看向关临渊。 对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淡淡地道:“脱,还是让他饿,自己选。” 舟以雁顿时来气了,瞪着他道:“反正是你儿子。” 关临渊于是对麦栎说:“抱回去哄他睡,不许喂奶粉。” 麦栎:“……” 老板最大,麦栎就算心疼宝宝也没办法,只能抱着宝宝回到婴儿房。 可是宝宝饿了哪里肯睡觉,哭声哀哀切切,一浪接一浪,拍打在舟以雁的心头,她不由回想起昨晚被她抱在怀里的那具小小身躯,鼻子蓦然发酸,心疼得不得了。 姓关的你个卑鄙小人。 “我脱!” 第十章 把自己卖了 舟以雁三下两除二就把上衣剥掉,衣服扔地上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麦栎帮她按摩时也只是解开扣子,她脱个鬼啊! 然而,她想要把衣服捡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一只大手见缝插针地伸了过来,落在胸前。 关临渊的手很大,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指匀称修长,指甲修剪得很短,干净漂亮,泛着健康的光泽。 舟以雁无暇欣赏这只手的美,只感到羞恼和惊恐,下意识地往后缩。 “嗯?”关临渊哼出一个单音节,带着浓浓的胁迫和警告意味。 宝宝震天的哭声一阵高过一阵,嗷嗷待哺。 舟以雁闭上眼睛,摆出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任由对方摆布。 关临渊扫了她一眼,嘴角微抽。 舟以雁等了片刻,才等来那只禄山之爪。本以为男人会不知轻重,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受罪,殊知对方手法纯属,竟然跟麦栎昨晚帮她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力度也拿捏得很好。 真的是昨晚才学的?舟以雁心底泛起疑惑,确定不是多年来潜心苦练? 那他的学习能力也太好了吧? 她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看他。 就见关临渊端坐垂眸,冷峻的脸上一片漠然,但态度专注认真,墨黑的眸子像两颗冷冰冰的玉石,没有丝毫温度,看她的目光像看一件物品。 她放心了。 男人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太好了。 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身体也跟着放松。 倒显得她很配合。 时间并没有舟以雁预想的难熬,感觉就是一会儿功夫,关临渊已经结束了,让麦栎把宝宝抱过来。 舟以雁赶紧把上衣穿回去。 麦栎其实不太放心关临渊的手法,第一时间盯着舟以雁的胸问:“还好吧?” 舟以雁如实回答:“还行。” “现在宝宝哭着,不能喂他,要先哄哄。”麦栎把宝宝交给她。 “怎么哄?”舟以雁虚心请教。 宝宝正哭得起劲,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睛没有泪水,纯干嚎。 “真是难为他了,嚎那么久都不累。”舟以雁突然生出疑惑,“他中气那么足,应该没多饿吧?” 麦栎被这话逗得“噗”地笑出声来:“你可真是亲妈呀。” 亲妈伸手戳了戳宝宝的脸颊,试着哄道:“宝宝乖,我喂你喝奶奶,别哭了好吗?” 宝宝依旧哭声震天,却不知道为什么,眼角开始流泪。 这回是真哭了。 舟以雁飞快地瞄了关临渊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心虚的感觉,看到男人脸上没有责怪之情,才暗自松了口气。 “要不试试直接喂?”舟以雁咨询麦栎。 “也……行吧。”麦栎不确定地道。 事实却证明行根本不通。 宝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哭得连胃口都没有了。 舟以雁又软声哄了几次,宝宝却越哭越来劲,舟以雁不禁烦躁起来。 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过来,将她怀里的宝宝捞走。 转头,对上了关临渊刚毅冷峻的脸。 对方没有看她,只垂眸看着宝宝,大手轻轻地抚摸小家伙的脑袋,拇指拭开他眼角的泪。 莫名地让人觉得这画面很温馨。 小家伙竟然真的被安抚了,哭声渐停,开始撅起嘴巴要吸奶,着急地左右寻觅。 “过来。”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冷冷的金属质感,没有半丝温情,跟他看宝宝的眼神有天壤之别。 舟以雁知道是在叫她,忙过去将宝宝抱回来。 谁知道两人才换手,小家伙就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舟以雁:“……”搞事情是吧? 关临渊也是一愣,然后故技重施,抚摸宝宝的脑袋。 但这一招不灵验了,宝宝像被触动了什么机关,哭得停不下来。 麦栎立刻提醒:“刚才爸爸抱的时候他就不哭。” 舟以雁不太相信母爱居然还能输给父爱,但试一下无妨,于是顺势把宝宝给回关临渊抱。 下一秒,小家伙哭声停了,开启觅食模式。 舟以雁:“……”就是在搞事情! 然后麦栎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要不爸爸抱着,妈妈来喂?” “不要!”舟以雁转头愤怒地瞪了麦栎一眼。 可惜这时候,也轮不到她做主了,关爸爸腾出一只手,将舟妈妈拉到身边,以不容违逆的口吻道:“喂奶。” 麦栎捂着眼睛倒退着走出房门:“你们随意啊,我先退下了。” 舟以雁被男人用长臂圈进怀里,以亲昵的姿态依偎在他胸前,心脏顿时不受控地一阵乱跳。 关临渊给人的感觉是冷冰冰的,可胸膛却是温热的,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沉香,闻着非常舒服。 舟以雁并不想跟他这么亲近,皱着眉道:“一定要挨得那么近吗?” 关临渊看她还在磨磨蹭蹭,而宝宝又是一副即将发作的样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少自作多情,你以为我想碰你?” 舟以雁本就怕他,看他真的怒了,顿时就怂了,撇撇嘴,只能就着这别扭的姿态开始喂奶。 这会儿要是有人闯进来,还以为他们一家三口的感情有多深呢。 小家伙饿坏了,迫不及待地一口含、住,贪婪地不断吞、咽,一副奶凶的表情,又可爱又可怜,看得舟以雁心都化了。 然而眼角余光却瞥见关临渊也在低头看宝宝,虽然她不想自作多情,但宝宝现在跟她贴、身挨着,她就不信男人的目光能那么集中,丝毫不向旁边分散。 这个角度,自己可是被他看光的。 意识到这点,她的脸颊腾地红了起来,直冒热气。 幸亏宝宝饿得厉害,吃得很快,一会儿就足够了。 她赶紧把衣服放了下来。 关临渊看都没看她一眼,抱着宝宝转身离开,往婴儿房走去。 舟以雁本想跟宝宝再多相处一会儿的,看着他的背影,又气又急,但转念一想,万一宝宝突然又哭起来怎么办,她可哄不住,还不如过段时间等宝宝睡踏实了再去婴儿房看他。 大白天的无事可干,她干脆掏出手机刷网页新闻,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敲门声。 “谁?” 一个女佣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大叠书:“夫人,这是新到的育儿月刊,先生说送到你房间,我放茶几上了?” 她走过去,好奇地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密密麻麻的字,顿时头痛。 “放着吧。” 女佣出去了,她不确定这些是不是关临渊交给她的“功课”,不是说坐月子不能劳心劳力么,真要看完这些东西,不知道要死掉多少脑细胞。 先不管了。 她拿着手机继续刷网页,这回看娱乐八卦。正看到某个明星的绯闻时,一个电话突然跳了进来,屏幕闪烁着“妈妈”两个字,她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去接。 心里对何凤英没有隔阂是假的,但也不至于赌气不跟她联系。 舟以雁叹了口气,终究接起电话。 “雁雁,我跟你爸还有你哥回来了。” 舟以雁愣了一下,随即高兴起来,也忘了先前和母亲的不快了,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凤英道:“今天一早到达的,不知道你起来了没有。”顿了顿,又道,“我现在过去看一下你跟宝宝?” “好啊,我刚喂过他。”舟以雁想起何凤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出院了,连忙道,“我现在住回以前的别墅了。” “我们以前的别墅?南郊半山那里?”何凤英显然吃了一惊,随即又高兴起来,“是关临渊买下的?还算他有你的心。” 舟以雁听到他的名字就不高兴,而且何凤英说得也不对,关临渊买下这里才不是为了她的心,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等我们过去了再好好聊。”何凤英不等舟以雁回答便挂电话了。 舟以雁握着手机,随即又忐忑起来。 何凤英要来这里的事告不告诉关临渊呢? 她推门出去,发现婴儿房的门是开着的,便走了过去。 宝宝在婴儿床上睡得正香,麦栎坐在旁边玩手机。 “他呢?”舟以雁没看到关临渊,松了口气。 麦栎放下手机道:“关先生好像出去了。” “真的?”舟以雁顿时有几分高兴。真是最好不过了,她才不想在和家人见面的时候有个冷冰冰的人坐旁边监视着。 “你找他?”麦栎问。 “不找不找,”舟以雁摇摇头,随即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等一下我妈妈来看我。” 麦栎笑道:“那到时候是把宝宝抱出去吗?” 舟以雁想了想,道:“到时再说吧。” 麦栎看她那么欢喜,心里不禁莞尔,见到妈妈就这么高兴,小孩子似的。 没多久,门铃响了,舟以雁赶紧下楼。 就见管家已经打开门,将客人迎了进来。 舟以雁脚下迟疑,没想到来的不光是何凤英,连父亲和哥哥都一起来了。 他们脸上风尘仆仆,一副长途跋涉还来不及休息的样子。 舟以雁不禁有点心酸。 然而就听到哥哥舟尧轻嗤了一声:“以雁,你把自己卖了,就只要回这套别墅?” 第十一章 开不了口 这话没轻没重的,一下子就戳中了舟以雁的痛处。 舟尧是个被父母惯坏的纨绔,加上父亲舟建业重男轻女,还潜移默化地把这观念也根植到舟尧身上,使得这两兄妹的感情很淡薄。 舟以雁从小到大没少被舟尧欺负,对他讨厌得很,想到自己现在忍辱负重却还被他挖苦讽刺,当即就来气。 “除了这套别墅,不是还有五百万彩礼吗?对了,那钱现在哪儿去了?”舟以雁一向是怕舟建业的,所以转头看向何凤英,“哎呀,妈妈说过钱是要给哥哥还赌债的,看我,一孕傻三年。” 说完后心情顿时爽朗不少,连带着之前累积的憋屈都消散了。 舟尧当场变了脸色,就连舟建业和何凤英都皱起了眉头。 舟以雁第一次当着父母的面冲撞哥哥,感觉就像循规蹈矩的司机第一次闯红灯,心情很微妙。 但痛快。 舟尧上前一步,铁青着脸问她:“臭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舟以雁不怕舟尧会在这里对她动手,于是破罐子破摔,横眉怒目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的卖身钱全被你拿去还债了!” “以雁,”不等舟尧发作,舟建业便先神情严肃地发话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嫁出去了,就不再是舟家的人了?眼中不再有父亲和兄长了?当初你死活不答应婚事,觉得我卖女求荣,现在倒好,反过来担心我们沾你的光?” 舟以雁心里对舟建业一直是敬畏的,而且畏大于敬。 别人家是父爱如山,她家是父威如山,压得她在家里直不得腰,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她怕了父亲二十多年,现在突然觉得,不怕了。 那个在她心里山一样高大威严的父亲,此时看来,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大叔,穿着从地摊买来的几十块钱一件的外套,形容憔悴,却还继续保持着以前的清高傲慢,看她的眼神永远是轻视和不满。 他们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也还是看不起她。 舟以雁深呼吸一口气,把情绪强压下来。 她不打算反驳舟建业的话,跟他是讲不通的,因为他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她所有的委屈在他眼里都是矫情。 那还有什么好说呢。 她咬着下唇,眼眶已微微泛红。 这时候,管家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对她说:“夫人,茶点已经备好了,客人可以移步客厅。” 何凤英忙顺势打圆场:“雁雁,我们坐下来再说话吧。” 说着就要往里走,管家却抬手示意道:“请客人先换鞋子。” 何凤英愣了一下,以前她还是阔太太的时候,进门是有佣人专门替她送拖鞋的,只是这一年来颠沛流离,只租得起最便宜的筒子楼,墙壁和地面永远都有污渍,出入都能闻到隔壁飘来的油烟味,早就忘了那些讲究。 此刻回过神来,她深情地环视别墅,心情复杂地道:“对,先换鞋。” 然而管家那句“客人”却激起了舟建业的不满。 “什么客人?这是我女儿!”言下之意,他应该是主人。 管家没有跟他争辩,默默垂手站一旁,态度不卑不亢,英俊的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 两相一比,舟建业在气度上就输了一筹。 舟以雁都替他丢脸。 “这地方我不想进。”舟尧看得出来那管家是在维护舟以雁才那样说话,想他曾经堂堂的舟少,现在居然连下人都敢给他下马威,哪里受得了。 “阿尧……” “要进你们进吧。”舟尧发起大少爷脾气谁的话都听不进,一甩袖子就走了。 何凤英担心舟建业也要走,连忙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 茶几上摆放的糕点很精致,但也很常见,换了是以前,舟建业是看不上眼的,但此刻,却拿起筷子一件不落地吃了个遍。 何凤英反而只要了一块桂花糕,吃得很慢,等到她吃完时,其他糕点早已一扫而空。 看来关临渊给的那笔钱还真的只够还赌债,一分不多。 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连一顿早餐都省着。 “纪管家,让厨房再多做一些点心吧。”舟以雁终究心软。 “不用了,吃多了也腻。”何凤英站起来道:“我想去看一下宝宝,他在睡觉吗?现在谁在照顾他?” “在楼上的婴儿房,请了一个专业人士带他。”舟以雁将他们引到楼上。 经过主卧时,舟建业往那看了一眼,但房门是关着的,看不到什么。 何凤英心直口快地问:“你和临渊现在是睡这个房间吧?” 舟以雁只好把门推开,道:“是啊。” “装修得乱七八糟。”舟建业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不满地批评。 婴儿房传来“哇哇”的哭声,何凤英赶紧加快脚步。 麦栎正抱着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阿姨叔叔,你们好……”麦栎微笑问好后,又对舟以雁道,“换过尿片了还在哭,是个小哭包子。” 舟以雁笑道:“像我。” 何凤英走过去,伸手去抱宝宝:“让我来。” 舟建业的目光也落在宝宝身上,眼中透出一点慈爱。 “怎么不帮他戴帽子?帽子呢?”何凤英探手去摸宝宝的衣服,更急了,“怎么只穿那么少?没准备衣服吗?” 麦栎笑着解释:“开着暖气呢,而且宝宝本身就是个小太阳,不用……” “没听到我的话吗?帽子和衣服呢?”何凤英打断了她的话。 麦栎的笑容僵住了。 舟以雁是个没有主意的,又不懂如何育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但想到何凤英好歹有过实战经历,于是就对麦栎说:“多穿一点比较好吧?” 麦栎从柜子里拿出帽子和衣服,仍旧不赞成地道:“小婴儿最忌讳的是捂得太厉害。” 舟以雁趁何凤英不注意,冲她眨眨眼,用气音道:“就捂一阵。” 麦栎只能随她,小声道:“那我到外面转转,你们在这里聊聊天。” 麦栎一走,何凤英就更不满了,问舟以雁:“她这是什么态度?你们请的是什么育儿嫂?那姑娘看起来都还没结婚,懂怎么照顾宝宝吗?” 舟以雁帮着麦栎说话:“不是育儿嫂,小麦是护士,很专业的。” 何凤英给宝宝套了一件夹棉的衣服,又给他戴上毛线帽,期间宝宝哭得惊天动地,还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回。 “你要让他有安全感,裹紧一点。”何凤英给她示范,在襁褓外面又裹了一层毛毯。 舟以雁看着自己的小团子被五花大绑成一个小粽子,觉得还是麦栎比较靠谱。 “你请个育儿嫂都比请个护士强,还跟我讲专业,护士的专业是打针和解剖。”何凤英说什么都是有理的,教训起人来头头是道,“小年轻没什么耐性,又没有经验,还自以为是,你胆子真大,居然敢把我外孙交给这样的人照顾。” 何凤英一边数落,宝宝一边助威,配合得天衣无缝。 舟以雁说:“妈,你先让他别哭。” 何凤英哄娃娃还是有一手的,她用胳膊夹紧了襁褓,边走边哼小曲,不一会儿,宝宝果然安静下来。 “这样吧,辞掉那个护士,我亲自帮你们带宝宝。”何凤英怕吵醒宝宝,放轻了声音。 舟以雁问:“你们现在住哪里啊?你方便每天过来吗?” 何凤英弯腰将宝宝放回小床上,然后才说:“我们现在暂时住酒店,肯定是不方便的。这样吧,你跟临渊商量一下,在附近帮我们租套房子。” 这一带都是富人区,租房子可不便宜。 舟以雁自己的积蓄并不多,如果答应何凤英的要求,势必要向关临渊借钱,她实在不愿意,于是道:“何必浪费那钱,我看小麦把宝宝照顾得挺好的。” 一直不吭声的舟建业此时冷冷地“哼”了一声,站起来对何凤英道:“你看,生女儿吧!胳膊肘尽往外拐,帮我们租房子成了浪费钱。” 他说话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宝宝惊跳了一下,醒来了,爆发出惊人的哭声。 舟以雁顿时心都疼了,宝宝是被吓醒的,表情既不安又委屈。 她连忙把宝宝抱起来,却被何凤英抢了过去。 “我的乖孙孙,不哭不哭哦。你妈妈不懂事,惹你外公生气了,吓醒了我的乖孙孙。”她说完后又开始哼小曲,花了好大功夫才让宝宝重新睡着。 舟以雁憋着一股气,又不好发作,鼻子一阵阵发酸。 何凤英拉着她坐下,摸摸她的脑袋,推心置腹地道:“傻孩子,到现在都还没转过弯来吗?正所谓血浓于水,真正心疼你的只有父母,有些人就算嫁个好老公,也不敢保证能够一辈子受宠,更何况你跟关临渊的感情是怎么样的,你心知肚明。我们要是住在附近,跟你和宝宝好歹有个照应,日后就算你在关家受了委屈,也能第一时间来找我们为你出头,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 何凤英能言善辩,对舟以雁的性子又摸得透,说出来的话让人难以反驳,舟以雁招架不住,为难地道:“我要跟他商量一下……” “这就对了,你今晚跟临渊说一声,明早给我个答复。其实也不用租太大的房子,普通两房一厅就可以了。” 这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一带都是独门独户的别墅型豪宅,哪来的两房一厅? 舟以雁第一次见识到何凤英这强人所难的手段,心里又是无奈,又是为难。 直到傍晚时分,关临渊回到别墅,她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第十二章 到床上谈 外面天寒地冻,关临渊进屋时带进来一股寒气。 舟以雁坐在大厅沙发上看电视,其实心里一直琢磨着该怎么对关临渊开口,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她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眼角余光偷偷往回来的人身上扫。 管家上前接过关临渊的公文袋,又替他脱了外套。 关临渊高大伟岸,身材健美,穿着外套时显得有点清瘦,但现在只穿一件白衬衫,就能隐约看见里面紧实的胸肌,趁着健康的小麦色,异常性(呀)感。 舟以雁也不是第一次看他穿衬衣,但之前对他一直又怕又恨,半眼都不想多看,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他身材原来那么棒。 就在她看得投入时,突然感到后背倏然窜上一阵凉意,她目光往上抬高了半分,立刻和一双墨黑深邃的眼眸对上。 她一惊,慌忙转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看电视。 脚步声不紧不缓地由门口移动到客厅,再一步步往她接近。 舟以雁无端地紧张起来,脑子飞快运转。 是现在跟他说吗?但管家和佣人都在,万一他一口回绝,她岂不是很丢脸? 但有人在场搞不好他反而不好拒绝呢?不然就显得很小气。 就在她无比纠结的时候,关临渊从她身边经过,面不改色,脚步不停,直接走上了二楼。 等她反应过来时,对方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舟以雁有点懊恼,但想了想,吃饭时再说也可以。 但没想到的是,关临渊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夫人,饭菜准备好了,请移步餐厅。”管家温馨提示。 舟以雁看了一眼没有半个人的餐桌,指了指楼上,提醒他道:“关临渊还没下来。” 管家笑道:“先生刚才已经吩咐佣人把他的那份送去书房了。” “哦。”舟以雁淡定地点了点头,内心是悲愤的。 什么意思?!报复她昨天故意不跟他同桌吃饭吗?幼不幼稚? 好吧,其实他应该是真的很忙。 舟以雁面对着桌上精致可口的佳肴,有点食不知味。 又少了一次开口的机会。 饭后,她又重新酝酿出斗志,打算直接去书房找人。 只是上了二楼才发现书房的门关得紧紧的,她驻足了一阵,举手刚想敲门,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嘘嘘嘘”的声音。 麦栎从婴儿房探头出来,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舟以雁顿时双颊发烫,也不知道麦栎到底在那边看了多久,是不是连带她贴到门上偷听的举动也看到了。 “你吃饱了?”麦栎笑眯眯地看着她问。 舟以雁强装镇定地点头。 麦栎又道:“那轮到我去吃了,你看一下宝宝。” 舟以雁心头顿时涌起愧疚:“小麦,是我的疏忽,没想到你还没吃。” 麦栎摆摆手,毫不在意:“我就是要跟你错开时间吃。据我昨天的观察,纪烽都是在你和先生用餐后才吃饭的。我现在下去刚好。” 舟以雁先是不解,随即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难道你……” “是的。”麦栎承认的很干脆。 “……”舟以雁瞪大眼睛看她,“我还什么都没问。” “你都写在这里了”麦栎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宝宝交给你啦,我去吃饭。”笑得那个春风得意。 舟以雁目送她的身影远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老了。 管家那么帅,她居然看过就算,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不像麦栎,一颗粉红少女心,撩一下就蠢蠢欲动。 舟以雁坐在小床边看宝宝睡觉,伸手戳了戳他粉嫩的脸颊。 都说儿子是妈妈的小情(呀)人,她现在能拥有这个小宝贝就很满足了。 等到麦栎吃完饭回来,宝宝就醒了,睁着一双长长的眼睛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麦栎。 “要喂他了吗?”舟以雁问。 “先帮他洗澡吧,你吃饭前才喂过,现在他应该不是很饿。”麦栎边说边把小家伙抱起来。 舟以雁还没见过宝宝洗澡的样子,顿时又兴奋又期待:“你帮他洗吗?要不要我帮忙?” “很简单的,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舟以雁跟在麦栎身后进了卫浴室。她以往进婴儿房总是目标明确,奔着小床而去,都没有仔细参观过这个房间,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卫浴室居然设有一套新生儿的洗、浴设备。 “这个小池子是给宝宝游泳的?”舟以雁惊喜万分,简直想立刻就把宝宝扔进去游游看。 “是啊,等他满三个月后就可以游了。” 麦栎鲁起袖子,把襁褓打开,宝宝似乎有点不安,小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最后扁了扁嘴,“哇”地哭了出来。 “宝宝,我们来洗澡啦。”麦栎三下两除二将他剥光,然后慢慢放进浴盆里。 宝宝顿时哭得惊天动地,但手脚还不会动,只有脑袋一个劲儿地左右摇动。 舟以雁很没良心地笑了起来,觉得太好玩了。 下水不久后,宝宝渐渐止住了哭声,开始露出好奇的表情。 麦栎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和脊背,一手拿毛巾替他清洗。 舟以雁看得目不转睛,最后冲回房间把手机找出来,对着宝宝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他以后看回这些照片会不好意思吧?”舟以雁奸笑道,“如果他不听我的话,我就可以用这些照片要挟他。” 麦栎笑着把宝宝抱起来,沥水,再用毛巾擦干,然后穿衣服。 “这种要挟谁在乎啊。” 舟以雁点开微信,把相片都发到朋友圈,附带文字说明:我的小情人他光溜溜。 现在她的微信上几乎没朋友,以前那些见风使舵和唯利是图的人都被她删掉了,仅剩的那个就是麦栎了。 “你说管家有没有微信?”舟以雁突然问道。 麦栎把宝宝抱起来,往小床那边走去:“有啊,不过他不轻易加人。”语气有点小失落。 舟以雁本来只是想扩充一下自己的通讯录,看到麦栎受挫的样子,便笑道:“我帮你想办法加他。” 麦栎顿时高兴起来,举高宝宝,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乐道:“那等你的好消息咯。” 舟以雁不满地道:“我帮你牵的线,你亲他干什么,要亲也是亲我吧?” “来来来,亲一口。”麦栎伸长脖子嘟嘴,舟以雁立刻配合地把脸凑过去。 “嗯啊~” 然后眼角余光就瞄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斜靠在门边。 舟以雁吓了一跳,忙转头去看,目光落在男人刚毅冷峻的脸上。 “你、你什么时候站那儿的?” 关临渊冷冷瞥她一眼,没有回答,走上前去抱宝宝。 宝宝刚洗完澡,又暖又香,小眼睛还特别有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舟以雁注意到,当男人的视线落在宝宝身上时,眼中的寒意便会化开,透出一点温柔。 麦栎回到浴室收拾东西,其实这些活她完全可以让女佣来做,但她觉得收拾一下并不费劲,所以便自己动手。 舟以雁突然意识到,现在可能是她开口的最好机会。 于是她清清嗓子,看着关临渊道:“那个……我有事情想跟你谈谈。” 关临渊正伸手逗宝宝的下巴,小婴儿出生时呛了羊水,经历了一场高烧,身体有点弱,至今都养不胖,但下巴却是双层的。舟以雁也很喜欢逗玩他这个部位。 “等一下再说。”关临渊的语气很冷,跟他现在面对宝宝的温和表情截然不同。 真的是差别待遇啊。 不过对象是自己的宝宝,舟以雁并不会因此不满。 只是等待的时间有点久,把她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勇气都差点耗光。 她是不可能像何凤英说的那样让关临渊替他们租房子的,她还要脸,知道男人本来就看不起她,要是还仗着自己是他妻子的身份要求这要求那的,只会被更看不起。 而且她也做不出一边唾弃这个身份一边又利用这个身份的事。 所以她这次开口的目的,是要向关临渊借钱。 数目还挺庞大的。 她存款不多,真要租这附近的房子,可能只够给零头。 她吃不准关临渊会不会借给她,男人看似无情,却从来没在吃喝用度上亏待过她,说实在,对她真的不错了。 小宝宝在关临渊的怀里异常的安静乖巧,打了个大(呀)大的呵欠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麦栎从浴室出来,问了句:“宝宝睡了?” 关临渊将手指抵在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看宝宝的眼神越发柔和。 麦栎走到舟以雁旁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一般这种疼孩子的男人都是好老公。” 舟以雁觉得这话说得毫无逻辑,疼孩子不该是好爸爸吗,疼老婆才是好老公吧? 关临渊将宝宝放回小床上,转身走了出去。 舟以雁忙跟在他后面。 男人的脚步矫健如风,腿又长,她差点跟不上他的速度。 不过他走到她房间时就停了下来。 “现在可以谈谈了吗?”舟以雁问。 关临渊推门进房,直直地走向卧室中央的kingsize大床,然后坐下,对她勾勾手指。 舟以雁想起之前麦栎才对她做过这个动作,同样是勾勾手指,关临渊做这个动作时,竟让她的心率瞬间飙高。 “过来。”见到她还楞在门边不动,关临渊便冷冷地开口命令。 舟以雁在心里斟酌用词,想着怎么才能用最简洁的语言去概括她的想法。 关临渊属于冷漠寡言的人,应该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长篇大论吧。 她想得有点投入,以至于发现衣服上的扣子已经被男人解得差不多时才回过神来。 “你、你干什么?!”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关临渊挑眉,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眼底却掠过一丝玩味:“你不是想跟我谈谈吗?” “是……”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对她毛手毛脚好吗! 她还想往后退,肩膀却被对面伸过来的一只大手固定住。 “到床上谈。” 第十三章 别让我倒胃口 为什么要上(呀)床?!不,是在床上谈? 舟以雁猛地抬眸,杏形的眼睛盈满震惊和慌乱。 罪恶的魔爪终于要伸向她这个小可怜了吗? “我不要!”她想睁开那只手,但与男人对抗上,显然是蜉蝣撼大树。 她的手腕被有力的五指钳住,身体不由自主地被那股蛮力拖到了床边,然后整个人一下栽进松软无比的床褥里。 来不及呼喊,上方蓦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好闻的沉香带着一股热气扑到脸上,关临渊既俊美又丑陋的脸在她的眼前放大。 “很怕我?”他恶劣地转动脖子,把有着狰狞伤疤的一侧凑近她眼前。 舟以雁确实是怕他,却不是怕他的脸。所以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问:“你、你想干什么?”然后又急急忙忙补充道,“我、我还没出月子呢,你什么都不可以干!” 关临渊眯起双眸,静静地注视了她数秒。 舟以雁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小鼹鼠,头皮一阵阵发麻,指尖也在微微发颤。 男人突然直起腰,与她拉开了距离,她立刻觉得压(呀)在胸口的威迫感倏然消散了,被抓住的手也被释放,重获自由。 她第一时间从床上爬了起来,却不敢骤然行动,只是神色戒备地看着关临渊。 是自己的话起到作用了吗? 她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 “脱。”关临渊坐在床边,长腿交叠,冷漠地道,“今天还有一次按摩。” 舟以雁仔细地观察他的脸部表情,很好,没有表情。 “除了按摩不许做别的哦!”她先旨声明。 关临渊勾了勾唇角,竟是扯出了一抹笑,顿时看得舟以雁心惊肉跳。 “放心,我对你没什么胃口。” 如果单看他完好的半张脸,配上那抹笑,即便是嘲讽的冷笑,也惊艳得很。只不过他还有极端相反的另一边脸,因一个笑扭曲到极致。 神祗和魔鬼的合体,俊朗非凡,又狰狞骇人。 也许这就是关临渊不常笑和不爱笑的原因? 舟以雁被他这样唾弃,非但不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很好很好,他对她没什么胃口,她正好也不想做他的菜,真是皆大欢喜。 不过是他先说了那些让她误会的话,她才会如临大敌的好吗。 什么到床上谈,好好地告诉她要帮她按摩不就好了?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男人是不是存心戏弄她。 关临渊说话不喜欢重复,就这么冷冷地盯着她看,直到她不情不愿地将上衣的扣子解开。 “那个……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谈谈。”被他那么一搅和,她精心组织好的语言都忘掉了,一张嘴就结结巴巴。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把手按了过去,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舟以雁飞快地在脑子重新组织了一下言辞才道:“今天我爸妈来看我了,他们现在还没有固定的落脚处……” 关临渊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 舟以雁又道:“我想在附近租一套房子给他们住,方便他们过来看宝宝,不过我的积蓄有点不够……”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帘认真专注地帮她做按摩。 舟以雁只好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嗯,所以,我想向你借一点钱,我会写欠条给你……可不可以?” 终于说完了,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忐忑不安,不知道男人会给她什么样的答案。 关临渊并不急着回答她,手上动作不停,一下一下仿佛带着节奏,舟以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被他拿捏着要害部位,万一他对她的话有什么不满,受罪的就是自己。 真笨啊,她怎么偏偏挑了这个时候跟他谈借钱的事呢。 于是在按摩结束之前,她整个人都提心吊胆,战战兢兢,身体绷得僵硬。 关临渊这次结束得也快,因为宝宝睡着了,就没有喊醒他,而是让舟以雁用电动挤奶器把母乳挤出来。 “这是新买的?”她居然都没有发现房间里多了这个东西。 这句明显的废话被关临渊直接无视了,答都没有答。 舟以雁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也不在意,反倒对他购买挤奶器的行为大感意外。 麦栎说的对宝宝好的男人会是好丈夫就是这个意思吗?像这个挤奶器看似为她而买的,但实际上是方便宝宝喝母乳。 就这样,又耗了半小时。舟以雁把母乳挤出来后,关临渊就让女佣把它们封存好放进冰柜里。 眼看着女佣走了,关临渊还是没有答复她关于借钱的事,她不禁在心里推敲,他到底是忘了这事,还是不愿意借,故意拖着不回答? 不过按照关临渊的性格,不想借肯定会直接说,而且是一点情面都不给的拒绝,根本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法子。 舟以雁犹豫了一下,终究决定鼓起勇气再一次开口:“喂……” “嗯?”关临渊看了过来,黑眸微微眯起,“你求人的时候是喊喂的?” 不然呢? 舟以雁只得改口喊他的名字:“关临渊,刚才向你借钱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冷笑,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她抬头看向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完好的半边脸,就见他平日里总是绷着的唇角正微微上扬,斧凿刀刻般刚毅的轮廓也带上了几分柔和之色。 只是他随后说出的话却如同利箭般刺进她的心。 “你确定你能把钱还我?什么时候还?” 舟以雁咬了咬下唇,这个问题她也思考过,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出月子后就去找工作……”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为什么娶你回来?”关临渊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会不记得,为了让她这个生母好好照顾宝宝嘛。 但如果她不出去工作,怎么有钱还他啊? “你的意思是……不借给我吗?”舟以雁算是明白了,那他直说不就行了,还拐个弯来讽刺她。 她发现关临渊这人真的很爱挖苦嘲讽别人,起码自己就经常被他用这样的态度对待。 关临渊瞥了她一眼,道:“你顾好自己就行了,别多管闲事。”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他说:“什么多管闲事?他们是我的亲人!” “所以?”他冷漠无情地反问。 净阳顿时噎住了,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是啊,那是她的亲人,又不是他的亲人,而且结婚前他就已经给过她一大笔钱了——舟家的债务由他来偿还,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么一想,她顿时感觉无地自容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分明表现得像个贪得无厌的拜金女。 “我……”她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困窘万分,想要解释,却又觉得矫情,拿了他的钱还债是真的,跟他借钱也是真的,当中唯一的误会就是她一点都不稀罕那些钱。 突然,她的下巴被两根手指捏住,被迫抬头。 视线与他对上,她感到自己仿佛落入两泓幽暗深邃的寒潭中。 “你知道谈判的规则吗,想要任何甜头都不给就从我身上捞走好处,是不是太天真了?”关临渊舔舔唇角,一贯冷漠而欠缺表情的脸上浮上了一抹她看不懂的深意。 什么意思?!能不能说点她能听懂的话? 舟以雁顿时像一只受到了威胁的小猫,身上的毛都要炸了。 什么甜头?他想干什么? 关临渊凑到她耳边,吐字清晰地道:“借钱给你可以,但你要……取悦我。” 舟以雁整个人都石化了。她就奇怪他怎么那么忙都要抽空替她按摩,原来是存了这样的企图!一边装出清高的样子对她不屑一顾,一边又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想逼她就范,还能更虚伪一点吗! 她愤怒地想推开他,无奈力气不足,根本推不动,但她依旧咬牙切齿地道:“你别妄想!” 关临渊挑了挑眉,身体侧躺下来,长臂顺势搂着她的腰,用力一带,将她拢进怀内。 “你爸妈等着你拿钱回去呢,什么时候?明天?那你今晚就得加把劲讨好我了。”低沉醇厚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玩味的成分在里面。 舟以雁身子一震,气得发抖,同时也惊恐万分,真怕关临渊兽(呀)性(呀)大发,就这样将她扑倒。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拿出气势,不能让对方以为自己可以由他搓圆揉扁:“你你你、你不是说,我我、我不合你的胃、胃口吗?” “所以我让你加把劲啊,别让我倒胃口。” 舟以雁的腰被他两根手臂牢牢圈紧,箍在胸前,动都动不了,又听到这种蛮横且不讲理的话,顿时又气又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坏蛋,你放开我!”她不认命地又再试图挣扎,但结果仍和此前一样,徒劳无功。 “我不要你的臭钱,我不要了……我讨厌你!快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往下落。 肩膀蓦然被一只大手抓住,用力往后扳,她身不由己,仰面躺了下来,与欺身上前的关临渊对个正着。 “刚才的话,你敢不敢再说一次?”他低下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第十四章 装逼的网名 舟以雁像被人点穴了一样,动都不敢动。 两人的距离近的就隔着一个吻了,她身上迅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你除了哭就没别的招数了?”关临渊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最后直起身子,松开了手。 舟以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仍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流泪。 关临渊眼神轻蔑地看着她道:“之前那一年里受的苦,还没让你认清现实的面目吗?要得到就必定要付出,这是定律。我还没慷慨到对谁都有求必应,所以在开口前,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本跟我谈交易。拿不出资本,就不要谈,浪费大家的时间。” 语毕,再不看她,转身离去。 舟以雁如梦方醒,赶紧跑过去把房门反锁了。 天啊,这男人太不可捉摸了,一会儿像个好人,一会儿像个坏人,简直精神分裂啊。 舟以雁爬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好半天内心才平复下来。 彻底冷静后,她的大脑渐渐恢复了运转,回想起刚才关临渊对她的种种“恶行”,似乎隐藏某种深意。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惊得她浑身一哆嗦。 来电显示是“妈妈”,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雁雁,你跟关临渊谈了吗?” 时间还掐得真准。 舟以雁憋着一肚子委屈和闷气,有气无力地道:“谈了。” “定了哪里?你说个地址,我们明天直接打车过去。”何凤英显然很高兴,声音带着笑意,“不过路程挺远的,你问问关临渊明天用不用车子,不用的话就让司机过来接我们一趟,省下点车费。” 舟以雁都不知道何凤英哪来的自信,觉得关临渊一定会满足她的要求。 “妈妈,明天你们自己另外找房子吧,关临渊没答应。” “什么?”何凤英顿时变了语气,声音提高了八度,“他不答应?雁雁,你是怎么跟他谈的?他一句不答应你就算了吗?这事你到底有没有上心?” 舟以雁想不到何凤英连过程都没问清楚就开始责备她,心底顿时一阵失望。 何凤英继续道:“这事关系到你在关家的地位,还有你以后生活……” “妈,我在关家的地位不会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影响,我的生活也是。”舟以雁平静地打断了何凤英的话。 那头沉默了两秒,显然何凤英没想到舟以雁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她立刻便开口道:“雁雁,你是不是还没想明白我白天跟你说的话?” “不,我想得很明白。”舟以雁觉得自己其实早在他们把她卖给关临渊时就想得清楚明白了,只是天真的以为他们会为此对她有所愧疚,从此会多疼她一点。 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父母和哥哥对她的态度始终没有变,认为她的屈从和牺牲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从来不问一句她在关家过得怎么样,只想着利用她争取些什么利益。 关临渊虽然可恶,但有句话却说得很对。 要得到就必定要付出。 “妈妈,你想在我们附近租房子我不反对,但租金由你们自己解决。”舟以雁一直觉得这样的话很难向何凤英开口,会显得自己很不孝,很没有用。 但现在她说出来了,心里感到一阵舒缓。 何凤英在电话那头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语重心长地道:“雁雁啊,就知道你又想岔了。你以为我是变着法子让你出钱吗?我之所以让你跟关临渊谈,就是顾虑到你现在的状况。” “你这孩子看着脾气温顺,但倔脾气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肯定觉得你是你,他是他,你不想花他的钱,要跟他划清界限,对不对?” “就说你是傻孩子啊,两夫妻之间怎么分得清彼此呢,日后就算你们离婚了,关家家产也有一半是你的。更何况,你为他生了个儿子!光凭这点,你向他提什么要求他都不该拒绝!” 若换了以前,舟以雁必定被她绕得头晕,说不定就嗯嗯嗯赞同了,但现在,她对父母,特别是对何凤英已经彻底寒了心,所以不再轻易被她洗脑。 “妈,一件事归一件事,想住哪里你们自己决定。至于我跟关临渊要怎么相处,我自己心里有数。”舟以雁感到深深的疲惫,不想再多说,“我头很痛,就这样吧。” 不等何凤英再说话,她便挂了电话,然后直接关机。 早该这样了,她仰头摔进柔软的床褥里,拿枕头盖住自己的脸。 从此以后,她只为自己而活。 清晨,她被敲门声唤醒,才发现自己昨晚居然连被子都没盖就睡过去了,幸亏开着暖气,也没有很冷。 开门,女佣站在外面,笑着跟她问好:“夫人早啊,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夫人是到餐厅用餐,还是端上来?” 舟以雁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我洗漱一下就下楼。” 时间才七点,因为是冬天,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大亮,灰蒙蒙的,像布了一片尘。 她漱口洗脸后先去了一趟婴儿房,麦栎和宝宝都还在睡,她在门口看了一下便轻轻地把门重新掩上。 经过书房的时候,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房门紧闭,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起来了没有。 “夫人,早上好。”管家无论何时都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俊秀文雅。 她平日对他不太关注,现在因为知道了麦栎对他的心思,不由多看他几眼。 “纪管家,你平时都起来那么早吗?” 管家笑道:“是的,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 舟以雁边跟他说话边往餐厅走:“你在这里工作有休息天吗?” “没有固定的休息天,不过我有事的话可以请假。”管家走在她旁边,步履优雅,风度翩翩,总让她联想到《傲慢与偏见》里面那个英俊潇洒、随和温厚的宾利先生。 “对了纪管家,你有微(呀)信吗?”她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过麦栎的话,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解决了。 管家愣了一下才道:“有啊。” 舟以雁便道:“我准备建个微(呀)信群,把我们家里所有人都加进去,增加彼此的感情。” 管家:“……” “不可以吗?”舟以雁也知道这个借口太牵强,但她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唯有眼巴巴地看着管家,一脸祈求。 管家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可以啊。” 舟以雁立刻绽开笑容:“你的手机呢?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我扫你。”一把声音冷冷地插了进来。 舟以雁惊得连忙转头,这才发现关临渊就坐在餐桌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夫人还是先用餐吧。”管家知趣地走开了。 “纪……”舟以雁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过来。”关临渊的声音再度冷冷传来。 舟以雁这才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关临渊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扣,衣领敞开,露出好看的锁骨。 难怪说男要俏一身皂。 舟以雁偷偷打量着他,觉得这话还真没说错。 桌面上只有关临渊的早餐,女佣等舟以雁坐下后才把她的那份端上来。 “这杯是什么东西啊?”舟以雁其实早就想问了,昨天女佣也给她倒了一杯,让她空腹喝,当时她只顾着打听关临渊的来历,忘了问了。 “这是生化汤。”女佣回答道。 舟以雁还是不懂:“我只听说过生化危机。” 女佣“噗”地笑起来,连忙解释道:“这个是帮助排污的。” “啊,哦,知道了。”舟以雁的双颊顿时腾地热了。 不知道关临渊有没有听懂。 她不敢看他,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液体喝光,那味道有点怪,她直皱眉。 “你的手机。”关临渊曲起手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 舟以雁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什、什么?” 关临渊微微眯起眼睛,墨玉般的黑眸散发着幽幽寒意。 舟以雁这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真加啊?”她小声地嘀咕。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对关临渊有种很复杂的感情。 除了怕跟讨厌之外,还特别紧张,一靠近他就大气都不敢喘,心跳得特别快。 昨晚她挂了何凤英的电话后,静下心来想了很多,特别是关临渊对她的所作所为,看似无情欺辱,但实际上并没有真对她动手。 她是软弱,但并不蠢钝,仔细想一下就能发现关临渊的举动背后,有着另一重目的。 无非就是要教训她一顿,让她别傻傻地被父母牵着鼻子走。 可方法那么多,干嘛一定要挑欺负人这种! 归根到底,他还是可恶。 “为什么关机?”关临渊看了一眼手机,又抬眸看她。 “可能昨晚不小心摁错了。”她开了机,登录微(呀)信,调出二维码,突然有点好奇,“你也用微(呀)信?” 关临渊没有回答,直接扫码加好友。 一条验证消息发过来,看到名为“关临渊”和以关临渊的照片为头像的微(呀)信号加了她。 他居然用真实身份! 几秒钟后,关临渊的手机收到了验证通过的提示。 他垂眸看了一眼,神色微怔,表情变得有点复杂。 舟以雁的眼角余光不小心瞄到了他的神情变化,突然想起自己的网名叫做“南雁思故渊”! 天啊,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天啊,自己以前干嘛装逼起这么个鬼名字?? 第十五章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她毫不迟疑地将这名字改了,直接删掉思故渊,只留下南雁。 关临渊加了她之后就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吃早餐,并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 她想了想,把关临渊的微(呀)信号备注为“关精分”,然后才心情大好地拿起一块黑糖蛋糕吃起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关临渊还没说完,舟以雁便背过身去疯狂咳嗽起来。 她做贼心虚,一听到关临渊的声音就囫囵吞下了小半块蛋糕,差点噎死。 关临渊气定神闲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舟以雁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生理泪水和蛋糕屑糊了一脸。 关临渊看她一眼,然后默默地把吃了一半的早餐推开,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女佣听到动静,连忙上前给她递湿巾和面纸。 舟以雁整理好仪容后,才不情不愿地道:“大不了我改过来。” 他的眼睛怎么那么毒啊,她都那么防着了,居然也能被看到。 关临渊说:“态度不错,那今天就把昨天的份也一起补上吧。” 舟以雁:??? 关临渊转头对女佣说:“杂志送来后第一时间送上楼。” 舟以雁看着他疑惑地问:“什么杂志?” 关临渊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的同时,淡淡地道:“育儿杂志。” 舟以雁立刻想起昨天女佣捧来的那一大叠刊物,不禁大吃一惊:“还有?那么多我哪里看得完?” 关临渊本来已经要走了,听到她的话,便又停下脚步,淡淡地道:“每天一本,你昨天偷懒没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晚回来我会抽查。” 舟以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在说她昨天没有看书的事。 “你要怎么抽查?”感觉怎么那么像回到念书时代,被老师布置一大堆功课? 关临渊又看了一眼腕表,显然是赶时间的,但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语气也是不紧不慢:“这个不需要你操心,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提醒一下,答不上来要受惩罚。” 舟以雁感到不可思议,还要惩罚,至于吗? 然而关临渊说完便离开了,依旧行走如风,动作利落。 舟以雁哪里还有胃口,随便吃了一些便让女佣将餐具收走,自己到楼上用功去了。 这些杂志她以前没看过,还以为里面都是些无趣呆板的教条,谁知道仔细阅读,居然生动有趣得很。 她很快就投入进去了,看得聚精会神,直到麦栎抱着宝宝过来,才停下来休息哺乳。 喂过宝宝后,女佣端着一碗炖蛋进来:“夫人,你早餐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应该饿了。” 舟以雁没想到她这么料事如神,不禁称赞道:“你真细心。” “先生让我负责夫人的饮食,不能有一点闪失。”女佣笑道,“这是我应当做的。” 女佣走后,舟以雁再看书时,就有点专心不起来了。 她勉强看了两页,最终扔下书本,推门出去找麦栎聊天。 宝宝这个阶段基本上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照顾得好的话,就能形成规律,不用费太多心思看管。 “到阳台聊吧,宝宝应该没那么快醒来。” 杂物房原本是没有阳台的,但为了通风和采光,特意加建了一个,可见关临渊对儿子有多上心。 “我遇到一个问题。”舟以雁开门见山地道。 麦栎很愿意帮助她,便问:“是关于照顾宝宝方面的吗?” 是就好了,舟以雁苦恼地摇摇头:“就是有一个人,被另一个人逼到走投无路,本来很恨对方的,但后来却发现对方好像也没那么穷凶极恶,甚至对自己还有好的时候,然后那个人就开始动摇了……” 麦栎听得费劲,不过还是听懂了,第一时间便想到:“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你说的应该是这个。” 舟以雁不明觉厉,连忙拿出手机百度这个名称,一目十行,快速浏览,然后发出一声惊呼:“天啊,就是这症状,我得这种病了?” 麦栎吃了一惊:“谁把你逼到走投无路?” 舟以雁没有注意麦栎的问题,专心一意地想自己的事情,忍不住喃喃自语:“原来是病了,难怪我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坏。” “他是谁?”麦栎好奇地问。 还有谁,“关临渊啊。” 麦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关先生本来就不坏啊。” “谁说!”舟以雁顿时不满地反驳:“他昨晚还对我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麦栎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讨厌哦,知道人家正单相思还硬塞我狗粮。” 舟以雁:“……”好像被误会了什么。 “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舟以雁忙不迭解释,但却想起在世人眼中,他们就是那种关系,于是泄气地道,“好吧,我认了,唉,你不知道,其实是他非要娶我……唉,你不懂。” 麦栎:有老公宠着好了不起哦! 舟以雁正想问她这病要怎么治,就听到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女佣进来后小声地跟她请示:“夫人,舟老夫人来了,但不进门,说先让我们告知您一声。” 舟以雁疑惑地问:“舟老夫人是谁?” 麦栎憋着笑道:“你妈妈呀。” 舟以雁这才反应过来,噗嗤一笑,随即又皱起眉头。 她来干什么? 昨晚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不过既然人已经来了,她总不能不见,于是便对女佣说:“请她进来吧,泡一壶好茶。” 女佣离开后,舟以雁便吩咐麦栎:“她待会儿如果上来看宝宝,再拿她那套老经验说事,你就尽管用你的专业知识来还击。” 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走下楼。 客厅里,何凤英正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眼中既有怀念,也有伤感。 舟以雁走到她身边,喊了一声:“妈妈。” 何凤英转过头,见到是她,脸上绽开了一抹微笑,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昨晚你说头痛,现在怎么了?” 舟以雁原以为昨晚他们闹得那么僵,何凤英今天来是要兴师问罪的,没想到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她,不禁升起愧疚之情。 “睡了一觉,现在没事了。”她晃了晃脑袋,也笑了起来。 何凤英摸摸她的手,叹气:“怎么只穿一件睡衣就下来了,也不披件外套,坐月子不能着凉。” “开着暖气呢,冷不着。”舟以雁反而觉得何凤英的手很冰凉,“妈妈,你穿得才叫少,外面风大,你怎么不穿毛衣?” 何凤英笑道:“我走了五站路,身子很暖,就是手凉而已。” 舟以雁有点吃惊:“走路?”随即反应过来,“妈妈是坐公交来的吧。” 这里离公交站的确有些距离,但能在这里住的,非富则贵,谁没有私家车? 何凤英点头道:“计程车一来一回费用大,都够我们一天伙食了。” 舟以雁不说话了,只是又握了握何凤英的手。 何凤英看着她道:“本来没什么事是不想来的,怕你烦我,但做母亲的终归牵挂儿女,你说你头痛,我不来看看哪能放心?” 舟以雁说:“妈妈,谢谢你。” 何凤英不说这些还好,她一说,舟以雁就想到自己只身一人挺着个大肚子去医院的悲苦经历。 那会儿她可是说走就走,只扔下一句“为母则强,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头都没回。 舟以雁现在若还看不出她在演戏,就真傻了。 何凤英关心完她之后,紧接着关心宝宝:“我的孙孙呢?我去看看他。” 舟以雁便道:“宝宝才睡下,一抱起来就会醒。” 何凤英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我就是看看,如果他睡了,我肯定就不抱了。” 两人去了一趟婴儿房,宝宝睡得踏实,完全是小天使模式,睡颜无辜又可爱。 何凤英只看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也不回客厅,提出到舟以雁房里说说话。 “这装修其实还不错。”何凤英细细打量着这个焕然一新的卧室,“年轻人的房间就是要有一点时尚的元素。” “嗯。”舟以雁又坐到床边抱起了她的功课,何凤英一直都没有再提要搬到这附近住的话,应该是知道没戏了,接受了现实。 所以舟以雁也放松了下来。 “对了,雁雁,这套别墅的房产有你的名字吗?”何凤英突然问道。 舟以雁一愣,随即摇头:“这个应该算是关临渊的婚前财产。” 何凤英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叹气:“雁雁,你别说我又想灌输你一些势利的观念,我其实也是为你好,你不妨听听。” 舟以雁现在最怕听的就是何凤英那句“为你好”,这个开头引出来的话基本上没什么好话。 “妈妈,你是想说这套别墅的房产我也该占一个名额?” “难道不该吗?”何凤英在她身旁坐下,细细分析,“我看着关临渊不太像是做正当行业的人,几千万的别墅说买就买,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也没见他有自己的企业或公司,这些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 舟以雁早就想到过这些了,不过关临渊是不是真的没有自己的企业或公司,她还真不知道,说不定其实有呢。 “雁雁你想,如果他那些钱真的是不义之财,东窗事发的那天,他名下的不动产肯定是要被查封的,到时候你怎么办?丈夫没了,钱没了,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宝宝又还没长大成人,你一个人要怎么过啊?”何凤英说得声情并茂,好像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似的。 舟以雁:“妈妈,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别以为我危言耸听。”何凤英脸色郑重地劝说道,“你一定要想法子将这套别墅记在你的名下。” 舟以雁:“……” 第十六章 惩罚 舟以雁好不容易才等到何凤英离开,长长地舒一口气。 她现在发现何凤英非常能折腾,想一出是一出。 不知道是不是应对何凤英花了太多精力,她吃过午饭后原本只想小憩半小时,没想到一睡就睡了两个小时。 还是宝宝饿了,哇哇大哭,麦栎跑过来把她喊醒的。 “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困。”舟以雁其实还没睡够,眼皮一直撑不起来。 麦栎笑道:“坐月子本来就是要好好休息,你喂完宝宝后继续睡。” 有了麦栎的这一句话,舟以雁还真放任自己做一只贪睡的猪。 这一睡,又是天昏地暗。 但这次不用别人唤她,她自己醒了过来。 因为肚子饿了。 吃晚饭前,她先喂了宝宝,问麦栎要不要跟她一道吃。 “我才不做电灯泡。”麦栎摇头拒绝,况且她不想再被硬塞狗粮。 舟以雁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顿觉无语:“楼下还有女佣和管家在的好吗。”提起管家,她就立刻猜到了麦栎的小心思,“你分明重色轻友。” 麦栎也不反驳,坦然承认:“纪烽那么帅,重也应该。你之前还说支持我呢,现在又来怪我。” 舟以雁就是那么一说,没有真怪,于是笑道:“你等着,我绝对用实际行动支持你。” 下楼吃饭前,她专门先去找管家要了微(呀)信号。 又因为做戏做全套,说了要建家庭群的,所以连带女佣、厨子、园丁的微(呀)信都加了。 等她忙完回来,关临渊已经吃饱饭离开了。 “他吃东西那么快吗?”舟以雁忍不住自言自语。 “先生胃病犯了,没吃多少。”管家耳朵贼灵,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舟以雁“噢”了一声,然后坐下来慢慢吃饭。 管家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饭后,她慢吞吞地上楼,经过书房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驻足停留了好一会儿。 门是关着的,底下门缝透出一丝光,她忍不住猜想关临渊在里面到底忙乎什么。 视频会议?构思方案?修改合同?翻阅文件? 突然,一个荒唐的念头跳了进来。 其实还有一种职业是有可能日进斗金的。 网络直播! 如果他稍微化一下妆,不,也不用化妆那么麻烦,只要把镜头的角度调整一下,只拍摄他完好的那半张脸,氪金打赏她的女生绝对数不胜数。 想象力一旦被放飞了,怎么拽都拽不回来。 关临渊的声音也是一绝,如果不靠出卖美色赚钱的话,出卖音色也行得通。 像做网配啊,接一些广播剧的配音什么的,同样可以成为流量小生。 不行了,越想越离谱了。 门“咔嚓”一声打开,被各种臆想的男人就这样气定神闲地站在门边,冷冰冰地看着她。 “干嘛?”舟以雁被吓了一跳,心脏噗通噗通乱蹦。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道:“这话该我问你,站我房门外干什么?” 舟以雁咽了口唾液,指着自己卧室说:“我就是经过。” 关临渊淡淡地道:“你从五分钟前就站在这里没动过了。” “你怎么知道?!”舟以雁大吃一惊,忙抬头往天花板以及墙壁扫视,“你安装了监控?!” 关临渊冷漠地看着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脚步声。” 真的假的?这人属狗的吗?!隔着门板都能听到? 舟以雁一时之间想不出在他门口逗留的借口,最后只能支支吾吾地道:“听管家说,你胃不舒服?” 关临渊愣了一下,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才淡淡地发出一声“嗯”。 舟以雁又问:“怎么会突然胃痛?” 关临渊看了她一眼,才道:“不是突然,有三四年了。” “三四年了呀。”舟以雁露出恍然之色,点点头道,“那你应该已经习惯了。你干嘛这样瞪着我?” “……”关临渊嘴角又抽了抽:“你还不如不问。” “但我都已经从管家那里知道了,总得表达一下关心啊。”舟以雁一副认真的表情。 “不必。”关临渊直接把门关上了。 舟以雁立刻欢快地朝卧室走去。谁料书房的门突然又开了,关临渊的声音冷漠在身后响起:“过来。” 舟以雁脚步一顿,僵硬地回头:“干什么?” 关临渊淡淡地道:“抽查。” 舟以雁怕的就是这个,她睡了大半天,杂志只看了一半不到,这会儿被抽查,肯定一问三不知。 关临渊可不管她,放了话之后就进书房坐下,等着她进来。 舟以雁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慢吞吞的挪进去。 这书房显然也是重新装修过了,跟以前大不相同。 风格以简洁为主,少了很多古董装饰,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盆栽绿植。 她突然发现关临渊很喜欢在室内添置绿植、壁画这些温馨的摆设,跟他冷冰冰的外表完全不符。 “我能先问一下,答不出的话,是什么惩罚吗?”舟以雁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心里有点忐忑。 关临渊懒洋洋地坐在短沙发上,左腿翘(呀)起来,随意地叠到右腿的膝盖上。他个子高,腿显得特别长,舟以雁觉得只要他一伸腿,就能蹬到她。 “你今天看了吗?”他不答反问。 舟以雁不敢说谎,小声地道:“看了一点。” “那我不考你了。”关临渊道。 舟以雁顿时双目发亮,转忧为喜:“真的?” “直接罚吧。”关临渊接着道。 舟以雁顿时蔫了下来,随即转喜为怒:“为什么你规定的事我一定要照做?你又不是王法。” 关临渊懒得跟她争辩,直接道:“今晚我回房间睡。” 舟以雁顿时像被钢针扎到屁(呀)股一样,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你之前不是说不回房间睡的吗?!” “有王法规定我不能回房间睡?”关临渊斜睨过来。 “但你之前说过……”这男人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 “我说的是暂时。”关临渊眼神冰冷地看过来,“我也说了,抽查答不出要罚。” 这算哪门子的罚?! ……不对,这的确是罚,要跟他同床共枕的话,对她来说就是最严厉的惩罚。 “我现在就回去把剩下的书都看完!”舟以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我保证一目十行,倒背如流。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关临渊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他的眼神很锐利,冷冽如刀,她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良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两个字:“迟了。” 于是,当天晚上,舟以雁迎来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次睡眠。 可能是因为上回她有过锁门的前科,这次关临渊不到十点就走了进来。 她原本没有那么早要睡觉,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太尴尬了,他们之间又没有话题,最重要的是,她也没有心情跟他聊天。 于是她早早上了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在心里自我催眠。 不就是拼床么,念书的时候也没少跟要好的同学一起睡,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她白天睡得太多,此刻半点困意都没有,备受(呀)精神煎熬。 床褥微微震动,她立刻警惕地瞪大了一眼,然后“啪”的一声,眼前全黑,关临渊把灯关了。 “我习惯留一盏床头灯。”她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抗(呀)议。 关临渊垂眸看了一眼旁边这个用被子裹出来的茧,冷淡地道:“我习惯熄灯。” 舟以雁撇撇嘴,把自己裹得更紧。 浓重的夜色趁虚而入,她感到自己被黑暗围拢得密不透风,耳边是暖气运行时发出的细微“嗡嗡”声。 显得整个卧室更加寂静。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擂鼓一样咚咚咚的响,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紧张。 关临渊像个幽灵一样融进了如墨般的夜色里,听不到他任何动静。 但她知道此时此刻,他近在咫尺。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凌厉的气势,就算像现在这样背对着背,看不见彼此,她依旧能感知他的存在。 更何况,空气中还有那淡淡的沉香。 今夜,注定无法入睡。 于是她开始在心里数绵羊。 念书的时候,她听说过一个笑话,有人睡不着,夜里数绵羊,数着数着,突然就被吓醒了,为什么? 答案是,那人发现有只披着羊皮的狼混了进来。 现在,也有一只狼正与她共枕。 “闭眼。”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冷冷地响起。 她惊得差点没叫出声。 “你、你还没睡?” “别动来动去。”关临渊开始发号施令,“闭上眼睛,别说话,什么都别想,睡觉。” 舟以雁在心底忿忿不平地想,要不是他硬要爬上她的床,她至于辗转反侧,也不成眠?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低沉醇厚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夜的修饰,听起来没有平常那么冷漠,反而带着一丝……温柔?不对,顶多只能算是缓和。 就在舟以雁为此出神的时候,那把如托布秀尔般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淡淡地补充了两个字:“暂时。” 舟以雁:“……” 连贯起来,整句话的意思就是,放心,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 那还不如别说! 舟以雁深深地怀疑那个混蛋就是存心想要她睡不着! 她默默地在心里哀嚎,今晚别想睡了。 可是她低估了自己的睡眠属性,或者说,她高估了自己的警惕性。 半小时后,她进入了梦乡。 一觉到天亮。 晨光熹微,攀上阳台,透过玻璃窗爬了进来。 舟以雁慢慢睁开眼睛,昨晚睡得太舒服了,仿佛被一团温暖的火包裹着,暖烘烘的,十分熨帖,就算被烤干了也值得。 只是,待她完全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整个人都窝在关临渊的怀里时,全身的血液瞬间都凝固了! 什么情况?! 第十七章 谁占谁便宜 “你怎么可以趁我睡着的时候占我便宜!”舟以雁激动之下,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醒,直接就大叫起来。 关临渊睁开眼睛,深邃的眸子泛着森森寒气,凌厉地看了过来。 舟以雁对上他瘆人的目光,瞬间秒怂,立刻不说话了。 只是鼻子发酸,眼圈红了起来。 关临渊淡淡地道:“谁占谁的便宜,看清楚了再说。”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性(呀)感得一塌糊涂,舟以雁感觉耳根像被一根羽毛撩了一下,痒得不行。 竟然问谁占谁便宜?难道还能是她占他便宜不成……等等,她的手臂怎么伸到人家腋下去了? 咦?她的腿怎么搭到人家腰上去了? 嗯?这个角度看,他的腰也太细了吧?不过挺紧实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依旧能感觉到那种肌肉的弹(呀)性…… 等等,她在想什么?! 阿阿阿阿! 她心里的小人儿发出了惊恐的呐喊。 “搞清楚了?”关临渊看着她走马灯似的变换不定的神色,唇角微不可查地往上勾起。 舟以雁立刻将自己的胳膊和腿都收回来,脸上一阵阵发热,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发现睡觉前还被她死死抱着的被子现在已经到了床底。 谁能告诉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头到尾与她一个屋子里睡的就只有关临渊了,但他肯定没那个空闲跟她聊发生了什么,他下了床,抬臂指了指茶几上的那堆杂志,冷冷地道:“今天加上前两天的量,总共三本。” 然后就走了。 舟以雁想骂粗口的心都有了。 三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看来真要拿出学生时代的奋发劲儿才能完成任务了。 她垂头丧气地把地上的被子抱起来,放回床上,床铺上竟然残留了一股淡淡的沉香,她吓得赶紧把窗户打开,通风透气,把关临渊的味道驱散干净。 “冷风都灌进来了,怎么开窗了?”麦栎抱着宝宝走进来。 “透透气。”舟以雁搓了搓手,是有点冷,她犹豫了一下,又把窗子关小一点。 宝宝醒着,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好奇地左看右看,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严肃的样子。 舟以雁不禁担忧起来:“我的小暖男,你不要面瘫啊,来,笑一个。”边说捏着他的两边嘴角往上提。 宝宝的五官倏然皱了起来,舟以雁松手都松不及,就看到宝宝突然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响亮的哭嚎。 “……”麦栎:“你喂饱他再逗他啊。” “我怎么知道还要先喂饱。”舟以雁欲哭无泪。 刚才看着那么乖,谁知道爆发得那么快,说哭就哭,中间一点酝酿的过程都不用。 舟以雁抱过宝宝,解开扣子喂他吃奶,但他哭得停不下来,跟本吃不上。 卧室的门半开着,哭声还是惊动了换好衣服正要下楼吃早餐的关临渊,他脚步一顿,最终还是选择走向舟以雁的房间。 “快看,爸爸来了,别哭了。”麦栎一看到关临渊,顿时如获救星。 舟以雁却并不这么想,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关临渊一眼都不看她,只看宝宝,迈开大长腿两三步就走到了她旁边,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宝宝的脑袋。 见证奇迹的时刻出现了。 宝宝原本还在忘情地“哇哇哇”,关临渊的手一放上来,他就“噢”地收了声,眼睛含着一泡泪,往他的方向看去。 关临渊一愣,冷若冰霜的脸上现出了一点暖色。 他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宝宝的脸颊,宝宝立刻张开嘴,迫切地做出吸奶的动作,一下子就将他的手指含(呀)住了。 关临渊:“……” “我、我来喂他吧。”舟以雁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吃醋吧,有一点,她的小情(啊)人怎么那么听他哄啊,摸一下就被驯服了。不过……两父子的互动还挺温馨的,特别是宝宝一口含(呀)住他的手指时,她注意到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原来这个男人也有正常人的表情嘛。 宝宝被安抚了,哺乳的过程非常顺利,吃到最后,他直接睡过去了。 “好了……”舟以雁一抬头,就对上了关临渊的黑眸。 他没有立刻走开,一直看着宝宝吃奶,神情专注而温和,墨玉般的黑瞳还渗出了一缕温和之色,仿佛冰雪化开,漾起水光温柔。 舟以雁感觉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呀)击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关临渊从她手上接过宝宝,将他抱回婴儿房。 麦栎刚才一直低着头看手机微(呀)信,直到关临渊抱着宝宝离开,才跑舟以雁身边,举起手机给她看:“纪烽更新朋友圈了,发了一张小猫的照片,你看,可不可爱?” 舟以雁还陷在刚才奇怪的情绪里没有出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好可爱。” 都说铁汉柔情最动人。 原来一个冷冰冰的男人突然露出温柔的神色会那么致命。 不过也好,至少知道他的确很在乎宝宝。 不是个冷血的人。 而且,看过他这么温情的一面之后,好像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恐怖了。 她也没有那么怕他了。 早餐过后,舟以雁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可是才走到房门边,就被麦栎叫了过去。 “你一定要帮我!”她握着她的手,眼睛里满是期待。 舟以雁奇问:“怎么了?” “我想知道那只猫是怎么回事。”麦栎担心吵醒熟睡的宝宝,于是放轻了声音说话。 舟以雁不太懂她的意思:“什么那只猫?” “就是纪烽发到朋友圈的那张猫的相片。”麦栎拧着眉头,表情纠结,“我研究过了,那猫不是他在路边随手拍的,它脚下踩的是红木地板,脖子上还挂着东西,看不太清楚,反正像是被人饲养的。” 舟以雁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小麦,你那么明察秋毫,该去当侦探的。” “我说真的。”麦栎不跟她开玩笑,表情凝重,“你想,什么人会养猫?” 舟以雁还真想不出来,因为什么人都有可能养猫:“大概……是管家的朋友?” 麦栎注视着她,握紧了她的手:“所以,靠你去帮我打听了。” “什么?”舟以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打听这个干什么?” 麦栎松开她的手,垂下头,有点无精打采地道:“我怀疑他有女朋友。” 舟以雁竟然一直没想过这个可能。 管家那么帅,的确很有可能已经名草有主。 当初她一听说麦栎喜欢他,便直接将他归为单身贵族,半点都没有设想过他有可能已经有了女朋友。 “你怀疑那只猫是他女朋友养的?”舟以雁看不得一直都乐观开朗的麦栎这幅消沉的样子,立刻道,“我帮你打听打听。” “小舟,我的好盆友。”麦栎随即感动地张开双臂拥抱她。 “嗯嗯嗯,包在我身上。”舟以雁也抱住了她。 于是,就不能马上用功了。 得先解决猫的问题……不对,是弄明白管家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 舟以雁重新走下楼梯,在前厅、大厅、客厅和餐厅转了一圈,终于在通向庭院的走廊上找到了正在跟司机确认采购清单的管家。 “夫人要出去吗?”司机把清单折好,放进口袋里。 舟以雁只在出院时见过这个小伙子一面,冲他笑笑,摇了摇头,随即又好奇地问:“关临渊今天不用车吗?” 司机笑道:“先生上下班有另外的司机和车。我呢,平时只负责采购东西,宅子里的人如果想出去,也是我负责接送。” 舟以雁明白了,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然后转头对管家笑道:“我想去庭院散步。” 之前她还一直费尽心思地想借口,如何才能把管家拐到人极罕见的地方盘问,现在一眼看到庭院,立刻就有了很好的理由。 管家却劝道:“外面风大,又冷,夫人还是待在屋里比较好。” “但外面出太阳了,我想晒晒,补点钙。”舟以雁不死心地继续坚持。 管家犹豫了一下,道:“夫人想晒太阳,不如到三楼的阳光房吧,那里不仅可以晒太阳,还种了不少花草,夫人应该会喜欢。” 在舟以雁的记忆里,三楼的确有个阳光房,但并没有花草,听管家这么一说,也有点心动了。 “那就去三楼吧。”她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走了两步,才发现管家还站在那里,于是回头道:“你怎么不走?” 管家笑道:“我在等园丁,要交代他一些事情。” 舟以雁点点头道:“那等你交代完了就上来吧。” 语毕,掉头离去。 管家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想把她喊住问清楚有什么吩咐,但见到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便作罢了。 舟以雁第一次走进经过改造后的阳光房。透明的穹顶能直接看到悠悠的白云和明净的蓝天,玻璃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直接看着太阳也不会刺眼。 地面铺了一层毛茸茸的地毯,直接躺下去睡觉都可以,空气中夹杂着花的香气,都是里面栽种的小白花散发出的芬芳。 舟以雁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花,细碎的开成一簇簇,养在精致的花盆里,挂在墙壁上。 除了它之外,还有不少盆栽,每一盆的摆放看似随意,却都是经过精心设计,很有层次感,既不会遮挡阳光,又能增添情调。 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现它! 舟以雁躺了下来,舒服地闭上双眼,身上是暖洋洋的阳光,空气带着草木芳香,耳边仿佛能听到小鸟婉转啼唱,整个人都融入了大自然里。 惬意到不行。 管家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她睡着了,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喊了一声:“夫人?” 舟以雁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冲他笑笑,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来说话。” 管家没有动,垂手而立,恭敬地问:“请问夫人有什么吩咐?” “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啊,为什么不坐过来?”舟以雁开玩笑道,“你怕被人发现你偷懒?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管家毕恭毕敬地道:“夫人,正是因为担心下人们偷懒躲来这里,墙壁上装有监控。” 舟以雁:?! 第十八章 势不可挡 “在哪里?”舟以雁立刻东张西望。 管家说:“装在一些盆栽上。” 舟以雁顿时如遭雷殛。 “我的房间也有盆栽……”还以为是什么小清新的设计,原来是为了掩饰大变态的偷窥欲! 管家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每个盆栽都有监控,只有阳光房这里有。因为这里跟佣人房同在一层,门也是不关的,情况比较特殊。” 舟以雁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她打量着这里的花草和摆设,忍不住问:“这些植物很名贵吗?还是所有的花瓶都是古董?” 说是怕下人会躲进来偷懒,其实是防着东西被偷吧? 管家有问必答:“不,植物都是常见的,花瓶也只是比较精巧,先生真正的用意是不让其他人进来。当然,夫人是例外的。” “为什么不让其他人进来?不对啊,你不也能进来?”舟以雁不认为关临渊有那么小气,下人进来享受一下又怎么了,不影响工作不就行了? 管家面对她一个接一个的提问,始终从容淡定,语调不紧不慢地道:“先生有一点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但这里的花草总得有人打理,所以我是例外,而夫人不是‘其他人’,自然也是可以的。” 舟以雁听到最后,双颊刷地红了起来。 “我、我还是出去了。”管家的话不可信,既然关临渊有洁癖,那她还是别逗留了,搞不好今晚回来就被他兴师问罪。 管家看她步履匆忙,便出言提醒:“夫人请慢一点,小心……” 这种话永远都是一说就灵验。 舟以雁也不知道自己的脚尖踢到了什么,总之踉跄了一下,整个人都往前扑去。 幸好地板铺着厚毛毯,摔了也不痛。 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肩膀,解除了她以狗吃屎的姿态摔倒的危机。 “谢谢啊。”她稳住身形,感激地看向管家。 近距离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睫毛居然这么长。 “不客气。”管家待她站稳后,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两人一起出了阳光房,顺着走廊往楼梯方向走去。 舟以雁怕再找不到机会问他猫的事,于是当机立断,现在就问:“纪管家,你喜欢猫吗?” 管家愣了一下才道:“不讨厌。” 那就是没多喜欢。 舟以雁笑道:“我看了你朋友圈发出来的照片,还以为是你养的猫。” 管家垂下眼眸,长密的睫毛遮挡了他眼中的情绪,他依旧以平静的口吻回答道:“图片是我转发的。” 舟以雁顺势打破沙锅问到底:“那只猫是谁养的啊?你女朋友?” 问的同时,她默默地在心底祈求,千万别说是啊,我的小麦一定还有机会的。 管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醒她道:“夫人,注意台阶。” 两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舟以雁点点头,经过刚才那一扑,她变得谨慎起来,扶着扶手慢慢走。 管家跟在她身后道:“不是我的女朋友。” 舟以雁立刻喜上眉梢:“我还以为……” “是我的未婚妻。”管家接着道。 舟以雁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好端端的一个男人,订什么婚?有什么未婚妻? 舟以雁心想,完了完了,小麦要失恋了。 “纪管家……”舟以雁看着他,试探着问,“你有未婚妻的事,大家都知道吗?” 管家露出疑惑之色:“大家?” “像小梅、小芳他们,就是这屋子里的人。”小梅和小芳都是女佣,她比较常接触的,所以记得名字,至于厨娘、园丁、司机,她就对不上号了。 管家笑道:“他们都不知道,包括先生也不知道。” 舟以雁放心了,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低头往他的左手看去。 “为了工作方便,我没有戴戒指。”管家不等她发问就主动回答。 舟以雁“呵呵呵呵”干笑几声,觉得心思都被他看透了,有点不好意思。 到了二楼,舟以雁便跟管家分开走了,管家继续下楼,她走去婴儿房。 短短的数十步路,根本不够她思考出个结果。 要如实告诉小麦吗?怎么说会比较没有那么伤人呢?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麦栎从婴儿房里探头出来,一脸期待地冲她笑。 “帮我打听了吗?” 舟以雁支支吾吾地道:“那猫不是他的,是他一个朋友……” 麦栎追问:“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男朋友。”舟以雁说得太快,想要改口,却看到麦栎双眼唰地亮了,笑里都掺了蜜,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恋爱中的女人是最漂亮的,看来果真如此。 麦栎心满意足地道:“谢谢你啦,小舟,么么哒。” “那个……”舟以雁急了,现在才说管家有个未婚妻好像更泼她冷水,但不说的话,万一日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们友谊的小船还不得翻了又翻? 可是麦栎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满心满意都是她的少女心事,完全没有注意到舟以雁的异样,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舟以雁简直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把这事揽上身了,现在骑虎难下,可如何是好? 回到卧室,她也无心看书了,来来回回地踱步,思考着万全之策。 可想破脑子也想不到补救方案。 当晚,关临渊敲响了她的房门。 “我今天不是故意不看书的,而是看不下。”她堵在门口不想让他进来。 看着她一副“我不用功我有理”的态度,关临渊也仅仅是平静地点点头。 “不要紧,”他淡淡地道,“认罚就行了。”然后扶着她的肩膀,用了三分力道,将她推开,从容地登堂入室。 舟以雁被迫后退了几步,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床边,开始脱衣服。 “那是不可抗因素啊,也要罚吗?” 关临渊将脱下来的上衣搭到椅背上,接着脱(呀)裤子。 “等等等等,你要干什么?!”舟以雁吓得赶紧捂住眼睛,但一想不对,什么都看不见了不是更方便他胡来?于是赶紧跑到门边,只要他敢扑过来,她就敢冲门外大喊“非礼”。 关临渊熄了灯,躺床上把被子盖好,“我习惯果睡。” “你昨晚就没果啊!”骗鬼呢! “昨晚没果睡不好。”关临渊拍拍旁边的位置:“过来。” 舟以雁哪里肯过去,死扒着门框不放:“你休想!” 关临渊也不勉强:“随你。” 然后就自顾自睡觉了。果真再没有理会她。 昼夜温差大,走廊里穿堂风呼呼的吹,她站在敞开的门边,冷得直发颤。 站了十多分钟,她有点受不了了,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那鼓鼓的被子,又看了一眼外面安静的长廊,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掩上门,迈着小碎步不情不愿地走到床边。 他们是一人一张被子的,床也足够大,就算三个人睡都绰绰有余。 她蹲下来,在黑暗中观察了一阵关临渊的睡颜。 男人闭着眼睛,脸上还是一贯冷冰冰的表情,不过因为看不到那犀利的眼神,所以杀伤力不如平日大。 而且他是右侧躺,刚好遮住了有瑕疵的半边脸,又添了赏心悦目的美感。 她搓了搓刚才在冷风中冻僵的手,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只是冰冷的指尖和脚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变暖和,让她非常不舒服。 然而实在是困了,她闭上眼睛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梦里冰天雪地,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企鹅,摇摇摆摆地在冰上滑行。 原来企鹅也怕冷。 她在冰面上蹦来蹦去,看着天空,祈祷太阳快点出来。 关临渊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目。 又来了。 他垂眸看着从床那头直接滚进他怀里的女人,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胸膛,手和脚都活像长了吸盘,搂上来后就不放了。 他费劲地将她的小爪子掰开,身体往后挪开一点,可他忘了她的双腿还缠着他的腰,他稍微一动,她就立刻警觉地跟着过来,化身一块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关临渊:“……” 要不是对她的为人有一定了解,他一定会以为她是故意的。 他闭上眼睛,顺手帮她掖了掖被子。 清晨来临的时候,舟以雁憋尿憋醒了。 她睡得舒服,一点都不愿意起来,梦中有好闻的沉香,又有暖炉烤着,惬意至极,浑身汗毛都舒开了,人也软绵绵的,无奈膀胱涨得发痛,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咦?”这是什么东西? 她的大脑仍一片混沌,满脸迷茫地用鼻子蹭了蹭面前这堵厚实而温暖的墙。 “别动,痒。”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在头顶传来,鼻尖触及的地方经跟着微微震动,真有意思。 ……等等。 她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猛地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往后撤退,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没掉下床去。 “怎、怎么回事?”她一抬头便对上了那双黑如墨玉的眼睛,里面无波无澜,深不见底。 “你说呢?”关临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该不会想说这次又是我主动投怀送抱……”她立刻打住了话,呸呸呸,谁要投怀送抱?! 关临渊却接口道:“对。”他看到的画满是,这女人一脚踹开被子,然后迫不及待地向他滚来,还是势不可挡那种。 “才不对呢!不可能!”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绝对是你趁我睡着了占我便宜。” 关临渊看了她一眼,也不反驳,挑了挑眉,淡淡地道:“就算如此,你又能怎样?” 第十九章 看光光 舟以雁瞪圆了眼睛看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怎么能……” 关临渊把被子掀开,正要下床,却看到舟以雁犹如一只受惊的小猫,在他掀被子的同时,嗷地一声仓惶后退,结果不小心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去。 关临渊:“……” 舟以雁没有摔到地上,而是摔在了昨晚被她一脚踹下床的被子上。 屁(呀)股先着的地,但床离地面毕竟有点高度,依旧痛得她直抽气,生理泪水在眼眶直打转儿。 关临渊下了床,拿起衣服裤子一一穿上,在这过程中,舟以雁都如临大敌,警惕万分地盯着他,唯恐他突然扑过来。 “看够了吗?”关临渊穿戴整齐,偏头冷冷地看她一眼。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在他穿衣服的时候居然看得目不转睛! “有魅力的女人至少胸大腰细有头脑。”关临渊往房门走去,经过她身边时,脚步一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自己想想占了哪样?” 舟以雁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不由有点来气,什么占了哪样,分明全都有。 她红着一双眼睛,一副又惊又怒的样子,像一只急了的兔子。 关临渊多看了她两秒。 “今天的功课是四本。” 舟以雁也不讨价还价,小声嘀咕:“四本就四本,这回我一定看完。” 才不会再给他爬到她床上的机会! 直到关临渊走出房间后,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心脏到现在都还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差点心率失衡。 吃完早餐,她去了婴儿房。宝宝正好醒了,睁开眼睛好奇地看过来。 “宝宝,认得我吗?”舟以雁冲他摆摆手。 “你们是不是该考虑给宝宝取名字了呀?”麦栎把宝宝抱了起来,替他换纸尿裤。 “让关临渊考虑吧,我懒得想。”舟以雁已经看过她换几次了,但每一次看,都仍啧啧称赞:“小麦你都不担心换的时候他突然尿(呀)尿?” 话音刚落,一股淡黄色的水柱突然就喷了出来,溅了小麦一身。 舟以雁离得近,也没逃过,衣服上同样湿了一块。 麦栎默默地转过头来看她。 “我就那么一说。”舟以雁一脸无辜地道。 罪魁祸首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泪水哗哗的流。 “他怎么哭了?”舟以雁吓了一跳,衣服都顾不上换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一手的泪。 麦栎手脚麻利地替宝宝垫上纸尿裤,又帮他把湿了的裤子换掉,然后将他放回小床。 她衣服还湿哒哒的呢,没办法抱着哄。 结果宝宝哭得更大声了。 “他这是恶人先告状呢。”麦栎打趣道,“你都不好骂他了。” “我干嘛骂他?”舟以雁一本正经地道,“童子尿可以洗涤污(呀)秽,多好啊。” “你赶紧换衣服吧,小心着凉。”麦栎催着她回卧室,自己也关上了婴儿房换衣服。 舟以雁嘴上说不介意,但只是哄宝宝的,书上说别看宝宝年纪小,但听得懂大人的话,所以她才不嫌弃他的尿,就怕他有童年阴影。 现在回房间了,光换衣服怎么行,得冲洗冲洗才能真正干净。 她进了浴室后,又想起了麦栎说的给宝宝取名字的事。这事其实在她怀孕的时候就想过了,当时她被追债,差点流产,得知胎儿平安无恙的时候,忍不住哭了一场,从此之后,她就替宝宝取了个小名。 叫稳稳。 稳稳妥妥的意思。 但现在宝宝都平安降生了,稳稳这名儿她就没有再叫了,而且直接喊宝宝也顺口。 不知道关临渊有没有亲自替宝宝取名字的打算,若没有,她倒是挺愿意代劳的。 毕竟男女的审美观不同,就怕他取个什么难听的名字,而她又反对无效。 就这样心不在焉地边琢磨这事边洗澡,转身拿架子上的沐浴露时,右脚猛地一滑,整个人以劈(呀)叉的姿势嘭地摔到了地上。 摔倒之前,她下意识地抬臂在半空中划了一下,手指够到了喷淋的软管,她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牢了不放,结果喷淋也被她扯了下来,顺着惯性飞了开去,打到墙上再反弹回来,直接与她的额角相撞上。 剧痛袭来,她顿时失去了知觉。 等到醒来的时候,她感到右边太阳穴又痛又胀,三叉神经突突地跳个不停。 “小舟?”麦栎就在边上玩手机,立刻就觉察到她醒了,欢喜地凑了过来,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舟以雁捂着脑袋问:“我到底怎么了?脑袋好痛啊。” “你在浴室里摔了一跤,晕过去了,医生过来替你检查过了,说没事,轻微脑震荡,注意休息就行。”麦栎仔细端详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估计是痛的。 舟以雁听了麦栎的话,混沌的脑子这才开始转动,慢慢地想起了晕倒前的事。 “啊!”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身上穿了睡衣呢,并没有一丝不挂,这才稍稍放心,“你帮我穿的衣服吗?” 麦栎倒了杯温开水给她润嗓子:“不是啊,我刚进来不久,先生上班了,他让小梅看着宝宝睡觉,让我来看着你。” “我昏迷多久了?”舟以雁问。 “也没多久,从听到嘭的一声道现在,也就半小时吧。”麦栎摸了摸她掺了绷带的脑袋,笑道,“幸亏你摔倒时撞翻了杂物架,制造了地震一般的效果,我们才知道你出事了,不然你晕在里面都没人知道。” 舟以雁想想也是后怕:“幸亏你离得近,听到动静。” “不不,”麦栎不敢居功,“我当时被吓愣了,还以为闹地震,犹豫要不要抱着宝宝跑出去,结果出去时就比先生慢了一步。是他先进去看你发生什么事的。” 舟以雁下意思地攥紧了自己的前襟。 “不是吧?那、那我岂不是被他看光了?!” 麦栎乐了:“说得好像你从来没被他看光过一样。” “唉,”舟以雁解释不清了,干脆拉起被子盖住自己:“我想静静。” 麦栎笑道:“医生就是让你多休息,宝宝已经喂过奶粉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舟以雁把被子拉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她:“宝宝睡了吗?抱过来让我玩一会儿行不行?” 麦栎噗地笑出来,什么玩一会儿,这妈当得真不走心。 宝宝刚喝了奶粉,精神挺好的,麦栎将他抱到大床上时,小家伙还转动着脑袋左右张望。 “这里这里。”舟以雁竖起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家伙打了个呵欠,并不看她,反而看向墙上的挂钟。 “看来我这边啊。”舟以雁逗猫似的用食指挠了挠他的下巴。 麦栎看着她道:“小舟,你跟宝宝说话的时候不要用‘我’啊,多跟他说‘妈妈’,像关先生,他和宝宝说话时都是自称‘爸爸’。” “他跟宝宝说话?”舟以雁简直无法想象,“他都跟宝宝说些什么?”这人冷得像冰雕,平时话都不多一句,居然会跟一个小婴儿说话? 麦栎无奈地道:“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要多跟宝宝说妈妈嘛,我知道啦,以后会改过来。但你说说关临渊跟宝宝聊天的事啊,感觉好惊悚啊。”舟以雁说话的时候,宝宝看了过来,小眼神清澈无辜,让她忍不住在他水嫩嫩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麦栎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你想知道可以直接问他啊。” “才不呢。”舟以雁一口拒绝,“我不想跟他说话。” 麦栎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觉得她跟关临渊的关系的确微妙,跟一般夫妻不太一样。 “你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样了?”麦栎故意问。 舟以雁把宝宝拢到自己身前,抚摸着他的脑袋,想了很久才回答:“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以前挺怕他的,觉得他看着不像好人,但住进来之后就没那么怕了,感觉他跟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但这两天,又害怕了,只要他一靠近,我就浑身僵硬,心律失常。” 麦栎:“……” 身为局外人,有些事情只能看破不说破,只能让当事人自己慢慢体会。 于是麦栎笑眯眯地看着她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关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你总能知道的。与其害怕躲着他,还不如试着了解他。平心而论,他对你真的挺好的。” 舟以雁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她觉得害怕也不光是关临渊是好人还是坏人的问题,而是……一想到每天晚上自己熟睡后都会被他当睡枕抱着,就有种想死的感觉。 “你还是让我静静吧,宝宝留给我抱抱。”最后她说。 麦栎说:“那我回去做个面膜,追个剧,有什么按铃喊我。” 待麦栎走后,舟以雁低头看着宝宝,宝宝也好奇地看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纯洁得不得了。 “还是你好,最爱你了。”她把宝宝抱进怀里,埋首在襁褓里深深吸了一口奶香。 宝宝从来没有跟大人一起睡过,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舟以雁觉得他特别想一只小小的无害的小动物。 关临渊下班回来,看到麦栎和纪烽正在客厅沙发上谈论着什么,不由问了一句:“宝宝呢?” 纪烽立刻走过去替他拿文件夹和外套,麦栎也站了起来,指指楼上笑道:“宝宝在小舟那儿。” 关临渊有点意外,但没说什么,直接上楼去了。 以往他都会直接回书房,但今天例外,他走到了主卧门前,抬手轻轻把门推开。 第二十章 我有什么不敢的? 正值傍晚时分,落日余晖透过窗户倾泻而入,霞光满室。 他刚从外面回来,带着满身寒气,卧室的门一推开,便感觉一股暖意带着些茉莉花的清香扑面而来。 舟以雁趴在那张特别定制的超级大床上,穿着宽松的睡衣,翘着右腿,一边哼唱着小曲一边逗宝宝玩。 宝宝穿着一件嫩黄色的连体衣,小手小脚还不能动,只有脑袋随着舟以雁的手指左右晃动,咧着嘴直乐。 他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就见宝宝突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盯着他看。 舟以雁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后面有人,晃动着手指要吸引宝宝的注意力:“看我这边啊,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她转过头去,声音生生刹住了。 这男人什么时候来的?! 她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第一时间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把并没有问题的领子又往上提了一下,然后才又转头看向关临渊。 对方一副整好整以暇的姿态,目光始终没有挪开,就那样直直地看过来,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他看笑话了。 虽然他连半点笑的表现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看到他直起身子,迈开脚步朝这边走来,心跳立刻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 她想,自己果然还是很怕这个人。 关临渊松开了衬衣最顶(呀)端的那颗扣子,然后是袖子上的扣子,把衣袖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 “两分钟不到。”他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反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舟以雁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要问的是“你昏迷过去后隔了多久恢复意识。” “你走了之后我就醒了。”他那么一提,她就不能假装忘记这事了,而且出于礼貌,还得感谢感谢,“那个……谢谢你啊。” 关临渊在床边坐下,长臂一伸,将宝宝捞到了怀里,然后斜眼看她:“怎么谢?” 舟以雁被他这句不按理出牌的反问弄怔了。 一般这种场面上的客套话,不是她说一句“谢谢”,他回一句“不客气”吗?什么怎么谢? 宝宝在关临渊的怀里显得特别安分乖巧,张开小嘴巴打了一个大(呀)大的呵欠,然后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舟以雁支支吾吾地问:“你想怎么谢?” 关临渊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宝宝稚嫩可爱的脸上,表情也不自禁(呀)地露出几分和颜悦色。 “还没想到,先记着。”偏是用那样的表情说那样的话,舟以雁感到身上的汗毛唰地全竖了起来。 通常在电视剧里,反派用温柔的表情说出一句狠话后,接着肯定有人倒霉。 现在那个倒霉的人,显然就是她。 “对你来说不是举手之劳吗,还要我报答?”他是认真的吗? 关临渊抬眼看了过来。 “既然你没有心要谢我,就不要说谢。” 舟以雁感觉自己的意思要被他歪曲了,马上说道:“道谢是真心实意的,但你又问我要怎么谢……” “所以真心实意只是嘴上说说?”他打断了她的话。 舟以雁发现,这男人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能噎死人。 “好吧……”她最终败下阵来,“那就先记着。” 他把宝宝轻轻地放回床上,小家伙离开了温暖的怀抱,立刻睁开了眼睛,关临渊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小胳膊,拿起旁边的襁褓轻轻抖开,然后盖在他身上。 小家伙就又闭上眼睛接着睡了。 舟以雁简直看傻了眼。 以往她跟麦栎哄宝宝睡觉都必须花费一番功夫,光抱着是不行的,还得走,从这一头走去那一头,反正不能停,停了宝宝就不满意,就要哭。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放下来也是个问题。必须放得云淡风轻,让他感受不到半点“放下来”的感觉,不然,立刻哭。 其实宝宝刚出院的时候没这么敏(呀)感,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天天大了,反而越来越不好哄了。 关临渊给宝宝掖好被子,一抬头,就对上了舟以雁写满惊奇与钦佩的目光。 关临渊:“……” 舟以雁本以为关临渊把宝宝哄睡着了之后就会离开,不料他竟然也跟着躺了下来。 “咦?!”她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去看宝宝有没有被自己的声音惊心。 关临渊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道:“我头痛,帮我按摩一下。”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舟以雁愣住了,他头痛? 他之前胃痛,现在又说头痛,身子骨这么差哦? 不对,他头痛不应该吃药吗?她又没学过按摩,怎么找上她了? “赶紧的。”他闭着眼睛催促,语气没有不耐,但就是强硬得让舟以雁没办法再拖着不动手。 她小声地道:“我不懂怎么按……” “太阳穴知道在哪儿吗?”关临渊问。 舟以雁伸出食指,试探着戳了戳他的额角:“这里?” 关临渊:“两边。” 她“哦”了一声,开始帮他揉按。 两人距离靠得有点近,她又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香。 她敢肯定绝对不是沐浴露或者洗衣液残留的气味,那只能是男士香水的味道了。 名门公子使用香水的人不在少数,以前她参加舞会,与不少贵公子共舞,他们身上也喷了香水,是那种很容易分辨出来的古龙水的味道。 但都没有关临渊身上的这一种好闻。 “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等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心里想的问题问了出来。 关临渊仿佛睡着了,呼吸绵长,没有回答。 舟以雁慢慢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关临渊也没有开口要求她继续。 所以,真的睡着了? 她松了口气,第一个念头就是溜走。 不过不行啊,宝宝还在床上呢。虽然宝宝还不会动,但惊跳的次数有点多,今天她跟宝宝一起睡,就必须一直搂着他,不然他一惊跳就会醒,醒了就哭个不停。 而且也差不多要到吃饭时间了,在这里陪他们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了关临渊的脸上,男人的睡颜有几分天真,不像清醒的时候老端着一副冰冷又严肃的表情。 他右脸上的那道疤看仔细了其实也并不丑陋,这得归功于那一刀下来时十分干净利落,刀刃也足够锋利,所以伤口十分平整。 只是下手的人也的确够狠的,那么长的一道伤口,当时的搏斗场面得多惊心动魄了,刀尖再往下几寸就是咽喉部位了。 简直九死一生。 舟以雁不敢想象,她很害怕这种血腥事件,所以她迅速地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他的脸。 只是……刚才无意中瞥了一眼,他的眼睫毛好像挺长的。 比管家的还要长。 不过管家的眼睫毛像用小刷子卷过一样,非常翘,关临渊的就没那么翘。 她忍不住又凑近了一些观察。 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伴随着管家恭敬有礼的声音:“先生、夫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是现在用餐吗?” 舟以雁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也正因为她没有蹦起来,所以关临渊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还是维持着前一刻那暧昧的姿势。 “我、我……”她连忙直起身子,往后挪开,感觉自己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关临渊神色淡然地扫了她一眼,眼底波澜不惊,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误会什么。 管家只是问了那一句就不再出声了,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着里面的回应。 关临渊慢吞吞地坐起来,揉了揉眉心,又过了一阵才下床,走去开门。 管家果然还站在门外,腰背挺得很直,像一个尽忠职守的护卫。 “让小麦上来看着宝宝。”关临渊吩咐。 舟以雁没想到他没有一个人先下去,而是等到麦栎上来后跟她一同离开。 “刚才……”她还想解释一下刚才的事。 关临渊转头看她一眼:“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研究过他脸上的那道疤,现在再看到,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碍眼。 “我就只是……”想比较一下你跟管家两人的眼睫毛哪个比较长。 她是白痴吗。 真要这样解释吗? 于是话到嘴边,就生生改成了:“问一下,你的头……现在还痛吗?” 关临渊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关心自己。 “嗯。”他只是给出了一个单音节。 但眼底常年不化的冰雪,有了消融的迹象,表情也不若一贯的淡漠。 舟以雁那一句贴心问候不过是临时起意的掩饰,所以也没有特别去关注他的神情变化。 这一天,舟以雁基本上就是搂着宝宝躺床上,醒了睡,睡了逗娃,累了接着睡,根本没看过那些育儿经。 于是,当天晚上,关临渊毫无悬念地又霸占了她的一边床。 “你今晚……可不可以别果睡?”舟以雁一看到他脱(呀)衣服,就立刻拉过被子挡住自己的眼睛。 关临渊斜眼看她:“不可以。” 舟以雁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她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气。 就是个自大狂妄不理会别人感受的坟蛋! “那你不许再趁我睡着时偷偷抱我。”她本来想严厉声明,但因为缩在被子里,跟站得顶天立地的关临渊一比较,气势上顿时弱了一大截,而且声音裹在被子里,传到关临渊耳边就像蚊子叫,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哀求。 关临渊垂眸看着她说:“我真想抱你还需要偷偷?” “你还敢在我清醒的时候动手?”口没遮拦的结果就是惹祸上身。 舟以雁一时情绪上来反驳了他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但迟了。 关临渊挑了挑眉,长臂伸了过来,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捞了过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 第二十一章 靠山 “不要不要!”舟以雁吓得不轻,无奈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想挣扎都难。 她可算明白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关临渊将她脑袋旁边那一圈的被子翻开,一手按在她的额角上,她顿时“嘶”地倒抽了一口气。 “还疼?”他按的那个地方正是白天她被花洒头撞到的地方。 “痛痛痛!”舟以雁怕他继续用力,赶紧连喊了几声。 关临渊将她从被子里扒出来:“那你还把自己藏那么紧,出来上药。” 上药? 舟以雁愣怔的瞬间,被他挖了出来。 关临渊掏出一小盒药膏,用手指挖了一块,涂到她的额角上。 在他的手伸过来时,她往后躲了一下,然后又顿住了。 关临渊恍若未觉,面无表情地替她揉按着伤口。 “以后就这个力度。”他淡淡地道。 舟以雁点点头,但随即道:“其实涂一下就行了,不用按摩也可以。”她嫌麻烦,就连药也不是很想涂。 “你那小伤本来就不用按摩。”关临渊把药膏放好,脱了衣物躺到床上。 “但你不是说……”舟以雁这时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以后她帮他按摩! “你要是经常头疼,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她看了他一眼,小声地道。 关临渊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来,冲她勾勾手指:“过来。” 舟以雁每次听到他说这两个字就是头皮发麻。 可不可以不过去啊…… 这时候,一阵悠扬的歌声唱了起来。 是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她顿时感觉如获大赦,扑过去一把将电话拿起来。 眼角余光瞥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本想跑远一点回避的念头立马就打消了,僵硬地站在那里,原地不动。 “喂?哦,妈妈是你啊,怎么那么晚打来啊?” 他被关临渊盯得浑身不自在,干脆背过身去。 “啊?生日?哦,我给忘了……其实过不过也没什么……” 她没想到何凤英打电话来,居然是为了专门提醒她生日的事情。 她的生日就在后天,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没想到何凤英那么上心。 心底一暖,早些时候对何凤英的不满便烟消云散了,妈妈就算再偏心,心里也依然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挂了电话之后,她感觉眼圈有点发烫。 “后天,叫你爸妈,还有你那哥哥一起过来吃顿饭吧。” 身后冷不防传来关临渊的声音。 舟以雁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去,一下子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眸。 平常他的眼神都是冰冷的,多看几眼感觉都会被冻伤。但此刻,她只觉得他的眼睛像一口深井,不可捉摸。 “其实我也没想要过什么生日。”他刚才一直在听她聊电话,自然也知道了她和何凤英谈论的内容。 生日年年过,都是以派对的形式进行庆祝,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宾客也只是借着这个名头来玩一会,真正想着为她庆生的能有几人? 倒不如像去年一样,清清静静地度过。 关临渊说出去的话从来不会收回,他淡淡地道:“明天我会让管家向你父母发出邀请。” 舟以雁:“……”她有点不解,关临渊不是很忙么,怎么还有时间去操心这种事情? 不过再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他听了她说点话的内容,作为丈夫,怎么也得有点表示,纯粹是大男子主义作怪,面子上要过得去吧。 想通之后,她就不再纠结了,反正只是跟父母吃顿饭而已,又没说要大搞,那就随他高兴好了。 周日晚上,舟建业、何凤英还有舟尧非常准时地出现在关家别墅。 三人显然经过了一番装扮,和上次风尘仆仆的样子截然不同。 “奉茶。”关临渊一身休闲的穿着,随意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看到三人进来,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合上了笔记本,微微颔首。 舟建业显然对关临渊的态度有点不满,但却也知道这人不好得罪,是以只是神色微僵,并没有发作。 舟尧却是个沉不住气的,而且一向被宠坏了,习惯横着走,看到关临渊对他们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道:“关先生真是个好女婿呀,见了面连爸妈都不喊一声。” 舟以雁从楼上下来,正好听到这一句。 她下意思地看向关临渊,觉得这人必不会容忍舟尧这么放肆。 果然,关临渊看都不看舟尧一眼,冷淡地道:“为了躲债,撇下临盆在即的女儿一走了之,这样的父母,我可真喊不出口。” “我们正是考虑到她挺着个大肚子不能太奔波,所以才让她留下来,你却颠倒黑白,说成是我们无情无义。”舟尧回身指着舟以雁道,“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话,我们到底有没有亏待过你!” 舟以雁的脸色冷了下来。 她是容易心软,但不是没有脾气,本来她还想着难得他们还记得她的生日,上门为她庆祝,以前的事便暂且放下,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一顿饭。谁知道都还没上菜呢,舟尧就拿话刺她。 “我只知道你没有被亏待过,你是天之骄子,是舟家的掌中宝,金菠萝。”舟以雁的语气很平静,甚至笑了笑,“至于我,就不劳哥哥费心了。” “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我们亏待你么?”舟尧走上前去,“我们舟家是缺你吃的还是短你穿的?不就是落魄之后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让你做个风风光光的千金小姐么?” 舟以雁本来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但听到舟尧完全歪曲事实的话,还是气得红了眼眶。 “纪烽,送客。”关临渊这时候突然冷冷地开口,“记住了,以后凡是泼皮无赖都别放进来。” 何凤英见事情闹大了,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他们两兄妹从小到大都爱拌嘴,自己人吵两句算什么,今天是雁雁生日,大家该开开心心才对,对吧,雁雁?” 舟以雁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她都开始后悔请他们来吃饭了。 不过何凤英现在开了口,她们母女关系还算不错的,而且就算父母把心都偏向舟尧,也确实没在物质上亏待过她。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关临渊便已经抢先她一步道:“别人怎么管教儿子与我无关,但在我的地方让我不痛快,就得滚。” 这番冰冷无情又夹带着狠厉的话语顿时让舟以雁感觉通体舒畅。 她瞄了关临渊一眼,感觉他发起狠来的样子简直不能太帅了。 管家对舟尧道:“舟先生,请你立刻离开。” 舟尧没想到关临渊真的给他下逐客令,一张俊脸气到扭曲:“这种地方,我多待一刻都觉得恶心!” 何凤英生怕他像上回那样说走就走,死命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半步。 “你……”舟建业最爱面子,岂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手指微颤地指着关临渊,“你这算什么意思?请我们来的是你,赶人的也是你,你是不是存心耍弄我们?”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关临渊的态度就是这么蛮横,让舟建业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毫无办法。 何凤英算是看出来了,关临渊表面上是在替舟以雁撑腰和鸣不平,实际上却是想要斩断和他们之间的牵连。现在他们若是拂袖而去也许是能挽回一点尊严,但日后再想踏进关家半步就难了。 “临渊啊,今晚是雁雁的生日聚餐,我们一场来到,总不好因为这事坏了寿星女的兴致,阿尧刚才是有些过了,但他们始终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还能真的记恨上?不如就这样算了吧。”何凤英边说边向舟以雁使眼色,示意她开口帮忙说两句好话。 关临渊转头看向舟以雁:“你自己说吧。” 舟以雁看到何凤英在听到这句话时,明显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禁发出一声苦笑。 看来她真的是太过逆来顺受了,以至于全家人都把她当成是没有脾气的小绵羊,可以随便搓圆揉扁。 舟以雁看了一眼满面怒容的舟建业和舟尧,淡淡地笑道:“既然妈妈也觉得哥哥刚才有些过了,那哥哥是不是应该向我道个歉呢?” “你让我道歉?”舟尧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何凤英也是一愣,没想到舟以雁会说出这样的话。 “雁雁,兄妹吵架是有多大不了的事,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她略带责备地看了过来。 舟以雁就知道何凤英一定会帮着舟尧说话,从小到大,从来如此,无论他们之间谁对谁错,最后低头的人必定是她,没有例外。 那今天,她就偏要来一回例外,绝不退让:“妈妈觉得道个歉是很难做到的事情,是我为难哥哥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勉强,哥哥慢走不送了。” 舟尧气急败坏地摔开何凤英的手,恼怒地道:“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人家现在身份不同了,哪里还记得自己姓什么,你来求她干嘛,简直自取其辱!”语毕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外。 “我……你……唉!阿尧!”何凤英简直要被他气死,沉不住气不说,还把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讲了出来。 舟以雁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为什么往年对自己的生日并不那么在意的母亲今年那么热心地想要为她庆生。 “原来妈妈是有事相求。”她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悲凉和难过。 第二十二章 生日礼物 一场生日聚餐,尚未开始,便不欢而散。 舟尧走后,舟建业的老脸也挂不住了,看都不看何凤英一眼便自己走了出去,何凤英气得直跺脚,咬了咬牙,最终只能追了出去。 她就算脸皮再厚,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地留下来吃饭,还不如一走了之的好。 舟以雁看着他们一个个气冲冲的离开,心里异常的平静。 甚至还有几分轻松。 回想起舟尧刚才吃瘪的样子,她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她心情好,饭也多吃了半碗。 饭后,女佣端上了一盘水果拼盘,又泡了一壶清茶。 关临渊难得没有吃饱后立刻回书房,而是坐在那里慢慢品茶。 舟以雁没有吃水果,也没有喝茶,只是双手拢着杯子,看热气袅袅升起,再在半空散开。 “那个……”她瞄了一眼关临渊,小声道,“刚才谢谢啦。” 她没想到关临渊会那么挺她,心里惊疑不定,但最终还是化作感激。 管家这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袋,恭敬地弯腰,将东西放到关临渊的手边,然后无声地退下。 舟以雁的目光不禁被那个牛皮袋吸引,什么东西啊? 关临渊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道:“生日快乐。”与此同时,将那个牛皮袋推到了她的面前。 “咦?”她吃惊地瞪大双眼,有点受宠若惊,“你、你要送我生日礼物?” 关临渊往后靠到椅背上,双手环胸,斜眼看着她道:“打开看看。” 舟以雁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迟疑了一下才动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房产证? 舟以雁心头一跳,一个念头跃进脑海,但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把房产证打开,房屋所有权人那里赫然写着舟以雁三个字。 她震惊地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眉头微皱:“你把这栋别墅送给我?” 天啊,这手笔也太大了点吧。 “我不要。”她赶紧将房产证推了回去。 无功不受禄,况且还是这么大的一份礼,她不敢要,也不能要。 若这时候何凤英在场,肯定要恨铁不成钢地骂上她一句不争气。 好东西送到面前来都不要,是想怎么样? 关临渊偏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良久才道:“你记住了,我若不想给,你怎么求我都没用,我若要送,你怎么都得给我拿着。” 舟以雁还没碰到过送礼送得这么蛮横无理的,听着比较像勒索。 “但这太……”她对上他冰冷的眼神,余下的话语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关临渊看到她不再推拒,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舟以雁拿着这份厚礼回到房间,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关临渊今晚替她出头,还送了她一套别墅,听着都像天方夜谭。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图什么呢? 麦栎把宝宝抱进来让她哺乳时,就见她呆呆地坐在窗户边,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小舟?”麦栎把哇哇大哭的宝宝凑她面前,“想什么呢?宝宝的哭声也没能让你回魂。” 舟以雁赶紧抱过宝宝,松开衣服哺乳。 一回生两回熟,她现在终于有了一点宝妈的样子。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麦栎虽然人在楼上,但下面的动静那么大,她想不知道都难,“生日的时候要开心一点,别再想了。” 舟以雁看着她问:“我的样子像是不开心吗?” 麦栎仔细端详她片刻,笑道:“没有不开心,但也没有开心。” 舟以雁朝门口看了一眼,突然压低声音道:“问你一个问题。” 麦栎配合着她也看了一眼门口,同样小声道:“快问。” “一个男人,突然送你一套房子,你说这代表什么?” 麦栎顿时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关先生送你房子?要搬新家了?” 宝宝在她怀里哭了一声,她赶紧换另一边喂他。 “别扯开话题啊。”舟以雁捉急地看着她,“快回答我。” 麦栎觉得好笑:“丈夫送妻子房产能代表什么,疼你呗。” “不会。”舟以雁肯定地否定。 麦栎耸耸肩:“要么你试试逆向思维,如果你送一个男的一套房子,代表什么?” 舟以雁顿时被问住了。 这什么奇葩问题啊。 “给你你就收了呗。”麦栎笑道,“你一不偷二不抢,是他自愿的,你犯不着纠结。” 舟以雁仍旧愁眉不展:“我只是觉得……他对我有点好。” “天啊。”麦栎盯着她问,“你是认真的吗?有点好?在我看来,关先生明明对你非常好。你太没良心了。” “他对我好是因为宝宝。”舟以雁赶紧反驳。 “因为什么不重要,对你好是事实就行了。”麦栎恨不得敲黑板划重点,“多少男人追你的时候山盟海誓,花言巧语,那些许诺有几分是兑现了的?我看着关先生对你那么好就羡慕,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舟以雁现在就是不知道这份没有来由的好到底是祸是福:“我只怕自己无福消受。” 麦栎真心不懂她担忧什么,一般恋爱中的女人才患得患失,她都结婚了,不至于还这样吧。 “你呀,别庸人自扰了。” 舟以雁笑了笑,颔首道:“对,不纠结了。”反正她现在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他还能算计她什么? 宝宝喝完奶,精神奕奕地看过来,也不睡,一双小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看起来像只狡诈的小狐狸,不知道想打什么坏主意。 舟以雁兴致勃勃地逗他玩,又把他当成道具拍了十多张自拍,直到小家伙累了,打了个大(呀)大的呵欠,她才让麦栎抱他回小床睡觉。 洗完澡出来,她正想敷个面膜,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想,果然来了。 就知道何凤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妈妈,这么晚了还没睡?”她轻声问。 一开始,她对何凤英是有气的,气她心太偏,完全向着哥哥,但三翻四次下来,终于看开了,心里仅余苦涩和无奈。 何凤英不冷不热地回道:“气得胃痛,睡不着。” 舟以雁便不说话了。 然而两相沉默之后,还是何凤英率先打破僵局:“你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说话是口没遮拦,但没有恶意。” 舟以雁听着都想笑了,如果那么诛心的话都叫没有恶意,那天底下就没有恶言恶语了。 “妈妈是要我认错吗?”舟以雁直截了当地问。 何凤英愣了一下,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嘲讽。 “你……你变了。”何凤英又是愤怒又是难过,“我真后悔给你铺了这么好的路,让你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连父母都不当回事了。” 舟以雁感到一阵心烦,她现在才发现何凤英那么会歪曲事实。 “妈妈到底想说什么就干脆一点好吗,我累了,想睡觉。” 何凤英本以为自己说一两句重话,舟以雁便会向以前那样立刻服软,没想到反而引起了她的厌烦。 “雁雁,你现在真的是……唉,我的心真难受。”何凤英叹了口气,语气伤感地道,“算了,你现在听不进去我的话,我就挑重点说了吧。” “今天你生日,我还来不及把礼物给你,本想着明天过去一趟的,但现在看来,你是不稀罕的了。” “无论如何,祝你生日快乐吧。” 舟以雁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才说了一句:“谢谢妈妈。” 何凤英感觉她的语气很平静,自己居然完全掌握不了她的情绪,不禁有点焦躁:“雁雁,今晚虽然我跟你爸都气得不轻,但看到关临渊那么护着你,我心里其实也替你高兴。如今你有了好归宿,我放心不下的,就只剩你哥了。” 做了那么长的铺垫,终于要说道正题了,舟以雁不想再听她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妈妈到底想说什么?” 何凤英问:“上回我跟你说的,让关临渊在房产上加上你的名字,这事你上心了没有?” 舟以雁微微拧眉,没有回答。 何凤英又道:“傻女儿,长点心吧,什么都是假的,真正抓在手里的才是真的。我看他对你挺在乎的,你开这个口不会很难。” “我又不稀罕他的那些东西。”舟以雁撇了撇嘴。 “你傻不傻啊!”何凤英就不明白,自己这么精明的人,怎么教出个那么没有心机的姑娘,“就算你不在乎,那也替你哥想想啊。” “这跟我哥有什么关系?”舟以雁就觉得奇了怪了,就算这套别墅是她的……不对,这套别墅已经是她的了,但这跟舟尧有毛线关系呢? “你哥哥打算自己创业,合伙人都找好了,现在就差资金了。”何凤英道。 舟以雁其实多少已经猜到了,果然还是跟钱离不开关系。 “妈妈想到什么办法了?” 何凤英顿了顿,也许觉得这话也有点难以开口,但最终她还是道:“阿尧想向财务公司贷款,但必须要有担保人。” 舟以雁明白了。 何凤英想让她做那个担保人,但前提是,她得有房产。 “妈妈,关临渊刚才送了我一份生日礼物。”舟以雁不紧不慢地道,“就是这栋别墅。” 第二十三章 撕破脸 何凤英登时喜出望外:“真的?啊呀!这真是瞌睡送枕头,天从人愿啊。你都不用开口,他就想着法子塞给你了。你小时候我就找大师替你算过命,说你是花神托生,遇事逢凶化吉,命格富贵,果然没错。” 舟以雁沉吟了一会儿,道:“那我可能是朵牡丹花。” 何凤英笑道:“那你明天出来一趟吧,尽快把手续办了,你哥也好早日一展抱负。” 舟以雁说:“妈妈,我在坐月子呢,是你说的,不宜吹风,外面那么冷,我出去不好吧。” “你家有车的啊,车上有暖气,不怕。” 好吧,舟以雁索性挑明了说:“我不打算当哥哥的担保人。” “什么?”何凤英顿了一下,随即道:“我知道你还在为今晚的事情生气,你哥,唉,公司突然间没了,他心里烦躁啊,又被朋友骗去赌,这一年来我都没见他真正开心过,你要体谅他。” 舟以雁说:“好,我体谅他,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不打算替他做担保。” 何凤英发现软的不行,态度立刻硬了起来:“现在又不是问你拿钱,只是作担保,以后赚了钱自然会还的,你就只是去签个名而已,这点小忙都不帮吗?” 房门被敲响了,舟以雁循声看去,关临渊穿着睡袍走了进来。 “只是签个名的话,我的名字你也会写,你让他自己写上去就行了。” 舟以雁垂眸,眼角余光瞥见关临渊的大长腿迈向了与她相反的另一头。 何凤英在那头气歪了鼻子:“雁雁,饮水思源,就像你哥说的,舟家从来不曾亏待过你,现在大难临头了,你就只顾着自己,你的良心呢?” 舟以雁平静地道:“五百万。” “舟家养你育你只花了五百万吗?!”何凤英的嗓音猛地拔高,可见有多愤怒。 舟以雁说:“哦,舟家养我育我,就是为了将我卖掉,断送我一生幸福。” 关临渊站在窗户边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 “你敢说你现在嫁得不好吗?什么卖掉、断送的?你凭良心说话吧!”何凤英的声音大得连关临渊都能听到。 舟以雁说:“既然你觉得嫁到关家很美满,那你自己嫁过来不就行了。” “你、你……”何凤英气得说不出话。 舟以雁不愿意跟她再啰嗦,把电话挂了,然后关机。 一抬头,就对上了关临渊幽黑深邃的眼睛。 “我不喜欢年纪老的。”他淡淡地道。 舟以雁咽了口唾沫,捏着手机道:“那是吵架的时候话赶话才说的。” 关临渊挑了挑,道:“那断送一生幸福呢?” 舟以雁抿着嘴唇,过了很久才道:“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她有点怕他追问一句,那现在呢。 她不觉得现在就是幸福,只是没有预想中的不幸。如果现在让她回过头来选择,她还是不想嫁。 谁都不想嫁。 想办法靠自己把宝宝带大。 幸亏关临渊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什么都没有问,走到床边脱(呀)衣服。 “睡吧。” 躺在床上,她没能立刻睡着,才刚跟何凤英大战一场呢,怎么可能睡得着。 刚才她表现得很平静,其实也真的是平静,对一个人失望透底,面对她时,心里便再泛不起半点涟漪。 只是从小到大,她没跟妈妈拌过嘴,更不曾像方才那样痛快地说出那些尖酸刻薄的话。 她温顺了二十多年,终于在嫁人后迎来了叛逆期。 那晚之后,接连一个月何凤英都没再打过电话来,这让舟以雁有点意外,以她对何凤英的了解,不该就这样轻易放弃才对。 特别事关舟尧,何凤英和舟建业对他可谓千依百顺,他急需资金创业的话,何凤英肯定不择手段都要满足他。 但为什么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了? “关临渊,这段时间我妈妈有没有向你借过钱?”舟以雁不得不怀疑是关临渊替她解决了这事。 “嗯?”正在吃早餐的男人停下了动作,看了过来,“没有。” “哦,没事了。”舟以雁低头吃了一口红枣糕。 管家接过女佣烫好的西装外套,关临渊用纸巾擦擦嘴角,走过去,把西装穿上。 管家又再替他穿上外套大衣。 “明天元旦,安排屋里的人休息吧。”关临渊想了想,又道,“明天我要用车。” 舟以雁一直待在家里休养,从来不看日历,听到关临渊的话,才惊觉日子过得那么快,转眼又到了新的一年了。 管家道:“先生放心,明天的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 舟以雁抬头看向关临渊,他明天有什么行程?出差么? 管家将关临渊送到门口时才道:“先生,我想请一个星期假,回一趟老家。” 关临渊颔首道:“可以。” 舟以雁耳朵尖,听到了管家的话,一下子就想起了他有未婚妻的事。 难道是要回去订婚? 还是回去摆酒? 她连忙招手示意管家过来。 “夫人有什么吩咐?” “你要回老家?你老家在哪里?是陪未婚妻过元旦吗?”说到未婚妻的时候,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还转头看了一眼楼梯口,“这事你有跟其他人提起过吗?” 管家有点无奈地笑道:“夫人,你想先听哪个回答?” “都回答吧。”舟以雁想让管家坐下来再娓娓道来,但管家执意站着。 “我的老家在历城,是要陪未婚妻,不过不是因为元旦,而是她住院了,我去看看她。这事还没有跟其他人提起过。” 舟以雁两三口将余下的早餐吃完,擦擦嘴巴,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你未婚妻生病了?要不要紧啊?是不是着凉了?” 管家笑道:“她身体一向不好,可能是着凉了吧,具体怎么样我没仔细问,电话里说不清,所以才要回去一趟。” 真是个多愁多病的身啊,舟以雁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历城离这里有点远哦,你是坐动车吗?什么时候走?”女佣过来收拾餐具,她站起来走去沙发那边。 “我老家不在城区,动车转大巴到县里,明早八点那样动身,估计也要晚上才能到家。”管家的脾气极好,有问必答,尽管这是他的私事,可以完全不予理会。 舟以雁叹了口气道:“你回老家了,大家又都放假,我明天只能跟宝宝一起过元旦了……小麦也放假吗?” 管家听她那么说,不禁有点惊讶:“先生没有跟夫人提过明天的安排吗?” “明天有什么安排?”舟以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关临渊没跟我提过呀。” 管家露出了温和的微笑:“那一定是先生想给夫人一个惊喜吧,我也不能说了。” “不要故弄玄虚啊。”舟以雁的好奇心都被他勾上来了,“你快透露一点给我知道。” 管家笑道:“何必透露,夫人明天自然就知道了。” 然后不管舟以雁怎么软泡硬磨,管家都没有松口透露半个字。 舟以雁只觉得这一整天都心痒难耐,仿佛有只小爪子在挠她,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猜想。 下午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去问麦栎:“你明天有什么节目啊?” 麦栎好不容易把宝宝哄睡了,捶打着酸痛的腰背道:“约了以前的旧同事逛街,然后做spa放松身心,再去狂吃一顿自助餐,最后到k房纵情狂嗨。” 舟以雁:“……” “你呢?你跟关先生有什么节目?”麦栎用手肘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专门支开一屋子人,单独过二人世界,期不期待,高不高兴?” 舟以雁本来是想跟她讨论这件事的,但现在被她这么一打趣,只觉得双颊发烫,不好意思起来:“哪有支开你们,哪有二人世界,不是还有宝宝吗。而且元旦本来就应该放假呀,你若不想放,那就别放了。” “我还真的不想放呢,放假都见不到纪烽了。”麦栎一下子蔫了下来,有点无精打采,“唉,想到有一个礼拜见不到他,日子都没法过了。” 舟以雁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是一个礼拜?你知道他请假?” “知道很奇怪吗?他把工作都提前安排好啦,说是要回老家一趟。” 对哦,纪烽是管家,统筹安排这别墅的衣食住行,要走也得先把工作安排好。 舟以雁不敢跟她再聊这个话题,就怕说多错多,把不该说的也说了。 结果,对于明天即将发生的事,她还是完全没有概念。 睡觉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明天是不是没有人做早餐了?” 关临渊将脱下来的睡衣搭到椅背上,掀开被子,躺好了。 “你不是人吗?”他淡淡地反问。 “我做早餐?”舟以雁想了想,“也可以,但我做得不好吃。” 关临渊说:“我不挑。” “哦。”舟以雁也爬上(呀)床,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习惯真可怕,她现在就算跟他并排躺在同一张床上也不会再紧张害怕了。 甚至可以平静地直视他脱(呀)衣服的全过程。 “可以熄灯了。”她提醒。 关临渊伸手把床头灯关了。 “你吃中餐还是西餐啊?”她躺了一会儿,突然问。 关临渊说:“都可以。” 舟以雁想,冰箱里不知道有什么,如果他不挑的话,做个炒面比较简单省事,加个煎蛋,配上火腿肠,撒点葱花,再熬一锅小米粥,应该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整夜都睡不着,数绵羊越数越精神,脑子老想着明天将发生什么事情。 凌晨三点的时候,她爬起来上厕所,用冷水拍打双颊。 “清醒一点吧,舟以雁。” 躺回床上不久,她终于安然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床上只有自己,她跑去婴儿房,宝宝不在,她跑下楼,偌大的房子空无一人,有点冷清。 她闻到一股香味,诱人得很,餐厅有人影,她走过去,发现餐桌上摆着两盘炒面,面条柔软金黄,夹杂着翠绿的葱花,上面还有煎蛋和火腿肠。 “早。”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第二十四章 全家福 她转身,系着胸前有个卡通小熊图案围裙的高大男子突兀地闯进视野。 她愣了一下。 关临渊左手端着一个砂锅,右手推着婴儿车。 “你做的早餐?”顾不上吃惊,她忙走过去帮他推婴儿车。 宝宝醒着,第一次躺婴儿车上,满脸好奇,举着小手东摸西摸。 “难道是你梦游做的?”关临渊脱下围裙,放到一边,然后坐下。 舟以雁也跟着坐下,不好意思地道:“昨晚没睡好,今天起来迟了点。” 宝宝的目光转到了餐桌上,从他的角度,大概只能看到飘起来的阵阵热气。 没想到关临渊居然会做早餐。 舟以雁吃了一口面条,心里更加震惊。 居然比她做的还好吃,天理何在? 宝宝发出了“啊”的一声,小手朝她使劲挥动。 舟以雁腾出一只手来摸摸他的脑袋。 “今早起来已经喂过他奶粉了,等一下出门你再喂一次,免得涨奶。”关临渊面无表情地道。 舟以雁低着头猛吃了几口,含糊地应了一声:“哦。” 脸颊有点发烫,听到他用那把低沉醇厚的声音说出“涨奶”这两个字,无端地觉得很羞耻。 宝宝:“啊呜啊啊哦呜呜。” 舟以雁又再腾出手逗逗他的双下巴。 只是直到出门,舟以雁都还不知道关临渊要带他们去哪里。 开车的是司机,他们一家三口挤在后排。 说实话,路虎的后排空间挺宽敞的,主要是关临渊的大长腿占位置。 明明是三人座,他一坐下来,舟以雁就觉得自己稍微一动就能碰到他的膝盖。 “开慢一点。”开车前,关临渊嘱咐了一句。 宝宝被固定在新生儿安全座椅上,因为不适应,小嘴一直扁着,随着汽车引擎的发动运转,终于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声。 “不用怕啊,宝宝,我们现在在车上,你看,窗外的树动起来了。” 舟以雁指着车窗外的行道树让他看,但他哭的时候把眼睛闭了起来,哭得心无旁骛,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关临渊抽出纸巾擦掉了宝宝脸上的泪水:“乖。” 宝宝的声音小了下来。 舟以雁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嘿嘿,”关临渊没有说话,反倒是司机开口搭话,“安徒生艺术照相馆啊。” “照相馆?”她顿时反应过来,关临渊是要带宝宝拍满月照。 大概二十分后,车子驶入了商业区,最后停在一家装修得像座小城堡的建筑物前。 他们才下车,马上就有人迎了上来,引导他们进入馆内。 糖果样式的台阶,各种水果造型的桌椅,墙壁挂满可爱的小饰物,充满童真和乐趣。 宝宝颇有点应接不暇地来回转动着脑袋,左顾右盼,怎么都看不够 摄影师是个绑着辫子留着胡渣的男人,穿着很另类,连鞋子都是一边一个颜色。 “里斯特,你找我就对了,保证帮你拍出一辑完美的写真。”他直直地冲过来,张开双臂热情地拥抱了一下关临渊。 舟以雁差点以为这辫子男会被一个过肩摔飞出窗外,没想到关临渊竟然也回抱了他一下。 “爱德华,拍照的人不是我,是我儿子。”关临渊纠正了他的说法。 “太遗憾了,我一直对你醉生梦死,你真的不考虑做我的模特?”爱德华露出期待的小眼神。 关临渊冷淡地道:“我时间不多,给你一个小时。” “怎么可能,要化妆要摆造型还要调整各个角度,多给我半小时。” “就一个小时,化什么妆,直接拍。” 舟以雁看出来了,他们是认识的,而且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嫂子,喝点什么?”爱德华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打了个响指,立刻有助理走了过来,“把我珍藏的那瓶红酒拿出来。” 舟以雁愣了一下,立刻想要拒绝,关临渊却已经开口了:“给她一杯鲜榨橙汁,给我一杯咖啡,谢谢。” 他们跟着爱德华走进摄影室。 “我小时候就是想把房间布置成这样。”舟以雁发出一声惊叹,抬手摸了摸海洋之星系列的墙纸。 关临渊抬手将一个精致的游泳圈拿到眼前端详,然后又放了回去:“你喜欢海盗的故事?” “超级喜欢的。”舟以雁一脸向往,“为了梦想和自由而起航。” 随即,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打住了话,转头去看关临渊的表情。 嗯,很好,没有表情。 “我还以为你喜欢路飞。”爱德华将宝宝抱起来,打开襁褓,然后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叫,“天啊,太漂亮了,真是个精致的小娃娃。” “路飞我也喜欢。”舟以雁忍不住提醒他,“你别突然大叫,容易吓到宝宝。” 关临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 舟以雁问爱德华:“要替他换衣服吗?” 耳边听得那把低沉醇厚的声音淡淡地道:“嗯,元旦快乐。” “换啊,准备的都是新衣服,我知道里斯特是有洁癖的。”爱德华说话的同时,助理已经把衣服拿过来了,一共五套,料子都很柔软。 关临渊脚步一错,走向了墙角边。 “吃饭?今天不行,明天吧。” 舟以雁猜想,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是他的朋友。 关临渊聊电话时表情始终淡淡的,但眼神却流露出一丝柔和。 舟以雁猜想,他的那个朋友,极有可能是女的。 关临渊在挂电话前突然勾了勾唇角:“我很久不打篮球了,比不过你,不去了。” 舟以雁猜想,嗯,那个人也有可能是男的。 关临渊挂了电话,舟以雁的眼神立刻飘去跟他截然相反的方向。 “里斯特,要不要来一张全家福?”爱德华已经“咔嚓咔嚓”替宝宝拍了好几张照片,回头看见关临渊聊完电话了,立刻笑嘻嘻地提议。 关临渊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舟以雁:“想拍吗?” 舟以雁愣住了,回望这他,不确定地问:“你问我?” 关临渊只看着她,没有说话。 “哦,那样啊,那、那就拍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结巴,心跳还有点快。 助理随即道:“那要先化妆。” 关临渊原地不动,舟以雁跟着助理走去化妆室,那里的布置就比较简洁了,只是地上堆了好些考拉布偶。 “我自己来就行了。”她喜欢素颜妆,而且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这张脸了,该修饰哪个部位、突出哪个部位,她把握得非常准确。 助理一开始不放心,待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见她果真手法娴熟,便默默地转身打开衣柜,替她挑衣服。 “被站着了,女人化妆至少两个小时。”爱德华把镜头对准躺在摇篮里的宝宝,慢慢调解焦距。 关临渊“嗯”了一声,目光始终注视着宝宝。 “你摆酒了也不请我们,光在群里发微(呀)信,跟你说,戴伟他们快要回国了,到时候肯定找你算账。” “我没摆酒。” 爱德华愣了一下,然后挤眉弄眼地道:“明白了,嫂子的肚子大了,穿了不婚纱对吧。” “不对。”关临渊找了张椅子坐下,修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 爱德华真是服了他了:“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 宝宝这时候突然哭了起来。 关临渊走过去,抽起小家伙的一条腿看了看:“要换尿不湿了。” 摄影馆有纸尿裤,爱德华让人找了一片过来。 “天啊,你介意我拍下这个画面吗?” 里斯特居然在帮宝宝换纸尿裤,重点是还那么驾轻就熟! “介意。”关临渊嘴上这么说,但当爱德华把镜头对准他时,他却没有躲开和制止。 “哇塞,太美了。”爱德华啧啧惊叹。 关临渊抬起头看了过来。 爱德华马上闭嘴。 “里斯特,你失踪的那一年是不是去参加奶爸特训营了?” 换纸尿裤的过程中,宝宝一直哭,换好后,关临渊将他抱起来,轻轻地拍打他的背。 宝宝从“哇哇哇”到“啊哦”,渐渐安静下来。 “这事以后再跟你说。”关临渊把宝宝放回篮子里,抽了张纸巾替他擦眼泪。 爱德华的手指像上了弹簧似的,不停“咔嚓咔嚓”地按。 “我真没想到这裙子那么适合你,太漂亮了。”助理的赞美和脚步声一起传来。 舟以雁太久不穿高跟鞋了,挽着助理的胳膊慢慢走。 “这鞋子有十二公分吧?”她一直低着头看路,就怕不小心摔倒。 爱德华吹了声口哨:“嫂子真是个美女啊。” 关临渊转头看了过去。 烟笼寒水月笼沙。 这是他看到她时的第一个感觉。 大胆的深v领,将她性(呀)感的锁骨展露无遗,露肩荷叶袖,高腰蕾丝拼接,完美地展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衣料轻薄飘逸,裙摆层层叠叠,犹如盛放的山茶,开至荼蘼。 脚上踩着一对镶着碎钻的水晶高跟鞋,每一步,都婀娜生姿。 关临渊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后,便没有再移开过。 就算没有抬头,舟以雁也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他盯着,心跳顿时急促起来,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迈开脚步。 “我觉得你应该把头发盘起来,那样就能更好地展露你美丽的颈项。”爱德华用专业的口吻建议道。 助理连忙去找梳子。 “啊,等等……”其实她也不是一定要扶着人才能走好,但她一抬头便对上了关临渊的目光,心里一紧张,步子就乱了,竟整个人往前摔倒。 第二十五章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她下意识地闭起双眼,身体却没有如预想般地摔在硬(呀)邦邦的地板上。 千钧一发之际,关临渊冲上前去将她捞了起来。 “咔嚓” 爱德华将这个瞬间一帧定格。 舟以雁:“……” 关临渊:“……” “难得看到里斯特真情流露,等晒出来之后我放大了裱起来给你们送过去。”爱德华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舟以雁疑惑地看向他:“什么真情流露……” 关临渊看着她的鞋子皱眉:“脱了吧,你耍杂技呢。” “唉?我也觉得走起路来费劲,但乔说这样才跟裙子搭……”舟以雁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开始纠结要不要继续穿这双水晶鞋。 关临渊蹲下来,握着她的脚腕,稍稍提起,将鞋子脱了下来。 “不穿鞋子也好看。” 摄影助理乔安娜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我没说不好看,只是说它跟裙子很搭。” 舟以雁的脸颊登时微微发烫,刚才关临渊是在变相夸她好看吗? 宝宝在摇篮里睡着了,爱德华将他抱起来,让助理换了几幅背景,又拍了好几张。 最后一家三口合照,小家伙如有心电感应,自动睁开了眼睛,也不哭闹,好奇地看着镜头。 拍摄进行得非常顺利,半小时不到就完成了。 爱德华拍着关临渊的肩膀笑道:“说好了的,戴伟回来后出来嗨,别忘了。” 关临渊没有回头,抬起胳膊摆摆手。 舟以雁以为他们拍完照就要去吃饭,没想到车子渐渐远离了商业区,驶向了郊外。 “这是去哪里?”她忍不住问。 关临渊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偏头过来看她一眼,淡淡地道:“眉山。” 两人的距离有点近,他的气息吹拂起她耳边的发丝,她下意识地往车门上贴:“去、去那里干什么?” “登高。” 舟以雁这才想起,永城有登高的习俗。 “但是我们还没吃东西啊。”刚才她在照相馆的休息室里喂了宝宝,现在小家伙睡得香甜,不知道是不是哺乳的原因,她饿得特别快。 “半山有家餐厅。”关临渊半眯着眼,像一头慵懒的豹子,即使全身放松,爪牙依旧凌厉。 舟以雁当然也知道有那么一家餐厅:“但那里的消费贼贵。” “又不用你掏荷包。”关临渊道。 “贵就是贵啊,跟谁掏荷包有什么关系?”舟以雁只是认为没必要花这个钱,不如先在市中心吃点东西。 司机却误解了,自作聪明地开口:“先生,夫人的意思是,你的钱就是她的钱,两夫妻不分彼此。” 舟以雁囧了,忙分辨:“我没有这个意思!” 关临渊闭上眼睛,淡淡地道:“开点音乐。” 音响里立刻飘出一阵凄凉的二胡演奏,悲悲戚戚,丝丝入扣,车子就在这悲怆的旋律声中一路飞驰。 下车的时候,舟以雁的眼圈微微泛红,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每回听《二泉映月》都会悲从中来。” 关临渊对司机说:“待会儿换一张cd。” 两人在半山餐厅的雅座坐下,这里不设包厢,元旦人多,基本上满座,服务生搬来屏风,给他们隔出一个独(呀)立的空间。 宝宝还在睡,留在车上由司机照看。 “司机也还没吃午饭吧?”舟以雁问。 “他吃过了,在我们拍照的时候。”关临渊道。 “这里重新装修过了。”舟以雁看了下周围,抬手点了点关临渊身后的那幅水幕墙,“以前那里不是这样子的。” 关临渊看着她问:“以前跟谁来过?” 舟以雁垂眸避开他的目光,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笨拙地转移话题:“这里的客人那么多,上餐肯定很慢吧?” 话音刚落,服务生就推着餐车走过来了,将他们点的东西一一摆放好。 关临渊没有追问刚才的问题,铺好餐巾,拿起刀叉优雅地切割牛排。 舟以雁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然后才道:“跟苏木晟来过一次。” “嗯。”关临渊似乎并不在意,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其他桌子的客人或轻声细语或热烈交谈,发出的声响都成为了他们用餐的背景音。 回到车上之后,关临渊又再闭上双目。 “什么时候来过?” 舟以雁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一眼,竟然听明白了他在问什么。 “……前年的8月17日。” 关临渊说:“乞巧节。” 舟以雁吃了一惊,她故意不说是乞巧那天,谁知道他一听就知道了。 “去锁姻缘了吗?”关临渊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喜怒。 舟以雁也不认为他会介意。 他本来就知道她是苏木晟的未婚妻,要介意就不会娶她,娶了她就没必要介意。 “锁了。”舟以雁苦笑,“但现在看来,没锁住。” 眉山山顶有个延伸出去的小平台,护栏上挂满姻缘锁,周围很多出售锁头的小摊档。 关临渊下了车,接过司机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等待舟以雁抱着宝宝从车上下来。 司机殷勤地问:“先生要买锁吗,我去替你们挑两个心形的?” 关临渊说:“不用。” 舟以雁本来还担心关临渊要跟她锁姻缘,那场面太狗血了,想想都觉得尴尬,幸亏他没这个意思。 “你带我来这里是……”舟以雁不解地问。 关临渊一本正经地道:“满月登高,就去全城最高的地方。” 在半山吃了一顿饭,被他勾起锁姻缘的话题,害她都忘了这次上山的目的是为了宝宝。 两人在山顶逛了一圈,人太多,几乎被推着走,所以他们也没心情逛太久,意思意思便返回车上。 “临渊?”舟以雁走到车门边正要拉开车门,一把清脆的声音却突然自身后传来。 她转过头,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脸孔,最后落在正努力拨开人群往这边跑来的一个小个子女生身上。 关临渊上前一步,神色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女生剪了个波波头,牛仔裤搭配短夹克,娇俏可人,笑起来时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 她跑到他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笑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司机打开车门对舟以雁道:“夫人先上车吧,外面风大,还冷。” 舟以雁从善如流,坐了进去,隔着车窗看那两人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谈笑风生。 有个少(呀)妇推着婴儿车朝他们过来,关临渊伸手护着那女生往旁边退了一步。 舟以雁觉得车里的空气有点闷,胸口有点堵。 宝宝“咿呀”叫了一声,醒来了,嘴角往下撇去。 舟以雁连忙俯身亲亲他的脸颊,软声哄道:“乖乖,我在呢,别哭。”然后想起麦栎提醒过她要改称“妈妈”,于是补充了一句,“妈妈抱抱。” 她解开安全带,刚将宝宝抱起来,就听到车窗被敲了几下。 转头,关临渊的脸出现在车窗外。 司机连忙降下车窗。 “跟我朋友打个招呼。”关临渊说。 “不错啊,娶了个美女。”不等舟以雁回神,波波头女生便挤了过来,冲她微笑,“嗨,我叫文浅,是这家伙的学姐。” 舟以雁回以微笑:“嗨。” “这是你们的宝宝?好可爱啊。”文浅伸手进车里,摸了摸宝宝的脑袋,宝宝瞪圆了眼睛看她,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舟以雁笑问:“你要不要抱一下……” 文浅已经转头指着关临渊道:“刚才看到了吗,宝宝笑了耶!” 关临渊说:“很奇怪吗?” “幸亏他不像爸爸,整天板着脸。” “我也是会笑的。”关临渊的语气有点无奈。 舟以雁打了个喷嚏,文浅连忙道:“把车窗关上吧,小心着凉。”然后转头对关临渊道,“你也上车吧,不聊了。” 回程的时候,司机换了一张儿歌cd,从一闪一闪亮晶晶唱到爱我你就亲亲我。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关临渊突然道。 舟以雁想了想,问:“你念哪家大学?” 关临渊:“麻省理工学院。” 舟以雁惊讶地看着他:“真的?” 关临渊也看着她:“你觉得我应该念什么大学?” 舟以雁笑笑道:“麻省理工学院啊。” 有这样的学历,干嘛还给人当保镖啊,害她一直以为他是本市的体校生。 “念理工科的女孩子应该头脑挺聪明的吧。”舟以雁喃喃自语。 关临渊不语。 歌曲切换到下一首,清脆的童音软软地响起,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文小姐有男朋友了吗?”她随口问。 关临渊一直没有说话。 她疑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心头猛地一跳。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阴沉到了极点,眉眼覆盖着寒霜。 她说错话了? 又是他让她问的,她怎么知道还有不能问的事情啊。 她小声地“切”了一声。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欢快的歌声覆盖了她这一声小小的不满。 “下雨了吗?”关临渊突然开口。 司机开启了雨刷,将挡风玻璃上的雨滴刮掉:“对啊,明明一刻钟前还挂着太阳呢。” “调头回山顶。”关临渊道。 这雨来得猛烈,敲打在车窗上,发出倒豆子的声音。 冬天很少有这样的骤雨。 舟以雁透过车窗,看到不少人撒腿狂跑,乱成一团。 车子停下后,关临渊拿起雨伞冲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你想谋杀亲夫吗 车里播放着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舟以雁想,那么大的雨,那么多的人,那么乱糟糟的一片,要怎么才能找到一个娇小的人儿。 音响里唱到嘀哩哩哩哩哩哩滴哩哩哩哩的时候,关临渊回来了。 “没找到人?咦,你的衣服都湿了,伞呢?”舟以雁立刻反应过来,“找到人了?” 雨水顺着他冷硬的脸部线条缓缓淌下,在刚毅的下巴尖上汇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跌落。 “开车。”他的声音也像被雨水浇湿般,带着冷意。 舟以雁让司机把暖气开高,然后建议:“脱掉外套吧。” 宝宝一脸新奇地盯着他,突然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舟以雁一本正经地道:“乖乖,不可以嘲笑爸爸是落汤鸡哦。” 关临渊:“……” “为什么不把文小姐带上?”舟以雁说,“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关临渊脱下外套,抽了几张纸巾擦拭脸上的雨水:“她还想在那里逗留一会儿。” 舟以雁却知道,文浅必定是因为她在,所以才不肯坐这顺风车。 宝宝还在盯着关临渊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仿佛触动了他身上的什么开关。 关临渊看向宝宝,眼神温和,仿佛之前他脸上乌云密布的恐怖模样只是她的错觉。 回到半山别墅,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雨也停了,天空一碧如洗,晴空万里。 关临渊去洗澡,舟以雁将宝宝抱到大床上,逗他玩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 出去大半天,她累了,虽然全程都是坐车,但就是感觉累。 拉开浴室的门,关临渊围着浴巾在一片热气弥漫中走了出来。他用毛巾擦干头发,倒了杯开水,咕噜噜地喝光,然后走去主卧。 窗帘拉上来,室内的光线有点昏暗,但依旧能看清楚相拥而眠的母与子。 舟以雁的五官很精细,分开看的话,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不漂亮,合在一起,就更相得益彰。 宝宝长得像她,漂亮得如同精工打造,是一尊人家人爱的白瓷娃娃,就是瘦弱了点,除了脸颊粉嘟嘟外,手脚肚子都没什么肉。 关临渊将房间的暖气调高,然后也躺了上(呀)床,将宝宝围在中间,手臂自然地搭在舟以雁纤细的腰上。 舟以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是被热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周遭的光线微弱得仅能分辨出家具的模糊轮廓。 她想坐起来,但身体却被牢牢固定住,动弹不得。 关临渊的手臂如同上了502一样粘在了她身上,她费了很大劲才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她发现宝宝被他们踹到了床脚边,幸而这床足够大,宝宝才没有掉到地上,不过也足够让她捏了把冷汗。 她拧亮床头灯,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七点多了。 她抱起宝宝去了隔壁婴儿房。 宝宝睡得很香,舟以雁喂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大口吸着,却始终闭着眼睛。 看来宝宝也是累了。 之前从来没带他到外面过,今天一次性够本了。 舟以雁安置好宝宝后,返身回到卧室。 关临渊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刚才她起身时那么折腾,他却愣是没醒。 有点反常。 昏暗的床头灯光落在他刚毅的脸上,映出他剑眉深锁的模样。 双颊潮红,特别是那两片薄唇,干燥艳红。 她单膝跪在床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掌心一片滚烫。 无疑是发烧了。 “关临渊?”她想把他喊醒,问一下急救箱在哪儿,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病得真是时候,家里的佣人都不在,从眉山回来的时候她还听到关临渊对司机说下午不用车子,放他回家。 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他们两人……哦,不,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宝宝。 舟以雁只能先拧了一条冷毛巾搭在他额头上,然后翻箱倒柜找急救箱。 卧室找遍了都没有,她犹豫了一下,去了隔壁书房。 书房的门没有关,一推就开了,她没敢翻得太乱,只是把每个柜门打开看一遍,里面的文件半点不碰。 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万一看了不该看的,关临渊说不定会弄死她。 结果找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急救箱。 离开之前,她发现办公桌上的相架倒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本来就这样放,还是她刚才动作太大不小心弄掉的。 她顺手扶了起来。 相片里是两男一女的合照,居中的那个女生赫然就是今天在眉山山顶碰到的文浅。 这照片大概是他们念大学的时候拍的,都穿着白衬衫,背景是一座哥特式建筑物,看着像图书馆。 文浅那时候留着长发,绑着高高的马尾,甜美可爱。 居右的是关临渊,头发乌黑浓密,竟然是自然卷,右脸上还没有落下伤疤,俊美非凡,帅得一塌糊涂,面对镜头时一点笑容都没有,表情又酷又拽。 原来他学生时代居然是这样子。 舟以雁不自禁扬起唇角,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相片中那人完美无瑕的俊颜。 “咦?”她本以为是相框落下的灰尘或脏东西,没想到关临渊右边眼角下的那一点黑,竟然是泪痣。 她微微失神。 照片里居左的男生其实也长得不错,只是有关临渊珠玉在前,他便稍稍逊色了,他居然也是个不爱笑的,抿着嘴唇,神色高傲。 “原来如此。”她把相片扣回桌面。 三人行,必有灯泡。看来关临渊在当年那场三角争锋中落败了。 她回到卧室,重新拧了一条湿毛巾搭在他额头上。 不知道探温针在哪里,不知道退烧药在哪里,她只能替他做物理降温,一次次地换冷毛巾,然后用额头探他的额温。 据说比用手掌探温要准确一点。 第一次两额相抵时,她被他温热的呼息喷了一脸,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咚咚咚地乱跳,体温一下子飚高,根本分不出他到底有没有退烧。 “水……”关临渊发出一声低吟。 舟以雁兑了半杯温水,把杯子凑到他嘴边,然后发现这样喂水非呛死他不可,又赶忙放下杯子,费劲地将他扶起来。 “别晃,头晕。”关临渊被她抱着胳膊生拉硬拽,后脑勺“砰”地撞在床头的真皮靠背上,正好和镶嵌在上面的优质k9水钻相磕上,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舟以雁手一松,他立刻摔回了床上。 “你是想谋杀亲夫吗?”关临渊被摔得眼冒金星,病弱的样子有几分可怜。 “没有,没有,我就是不小心。”舟以雁憋着笑连忙解释。 心想不就是淋个雨吗?还能发烧,没看出底子那么差呀。 关临渊哑着嗓子说:“水。” 舟以雁犯难了:“你不坐起来怎么喝啊?” “想办法。”关临渊疲惫地闭上眼。 他一年到头连喷嚏都很少打一次,偏偏只要一生病,就特别严重。 舟以雁跑楼下厨房找吸管,找了半刻钟,没找到,回到卧室时,听到关临渊一个劲儿干咳。 她顿时愧疚不已,把关临渊到现在都没有喝上水的责任统统揽到了身上。 关临渊咳完后,显得更疲惫虚弱了,但神色冷淡平静,看不出丝毫痛苦难受。 舟以雁端起杯子,发现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便又兑了点热水,犹豫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弯腰度给关临渊。 关临渊愣住了,微微启唇,水便顺理成章地缓慢流入口腔。 如是者三次,大半杯水便喂完了。 “还要吗?”舟以雁抹了抹唇角,故作镇定地问。 关临渊闭上眼,摇了摇头。 舟以雁端着杯子出了卧室,双颊红得像熟透的虾子,心脏差点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站在卧室门外,她忘了要把杯子拿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刚才你有听到我的电话响吗?小舟打给我,我没注意。”从客运站出来,麦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拉住了走在前面的纪烽。 纪烽此刻穿着牛仔裤和加厚的灰色卫衣,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全然没有了别墅里当管家时那一丝不苟的样子,看起来年轻不少。 “没听到。”他转过头,诚恳地道,“我想我们接下来不顺路,要替你叫计程车吗?” “你怎么知道不顺路?”麦栎把手机放衣兜,打断迟一点再回电话,“走吧走吧,我也去那里。” “哪里?”纪烽的脸上浮现出无奈之色。 “就是你去的那里啊。”麦栎笑得一脸天真无辜。 纪烽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最终叹了口气:“走吧。” 然后带着她去了车站旁边的麦当劳。 “炸鸡还是汉堡?” “卡路里太高了,不想吃。” 于是纪烽要了两杯热牛奶,找了个靠窗口的位置坐下。 “说吧,你想怎么样?”纪烽喝了口牛奶,问。 麦栎瞥了他一眼,看到他上唇残留了一圈牛奶渍,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把餐巾纸递了过去。 “什么怎么样,在大巴上的时候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我来这里见网友。” 纪烽用纸巾擦了擦嘴巴,露出信她才怪的表情。 不,一开始在高铁站碰到她时,他还真是信的,结果后来她说要跟他一起拼计程车去客运站,又跟着他买了去锦县的票,他就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十七章 傲娇的关少 “你一个小姑娘,跟着个大男人千里迢迢来到小县城,就不怕遇到危险?”他叹了口气,甚是苦恼。 小姑娘粲然一笑:“你不是说练过军体拳吗,对付一般小混混也足够了,再不然我可以帮忙喊非(呀)礼。” 纪烽顿时满头黑线:“我意思是,你不怕我对你做出点什么?” 麦栎笑眯眯地看着他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纪烽感觉自己有点像在对牛弹琴,不,准确来说是麦栎刻意装傻。 “我想让你立刻买票回去。”纪烽说。 麦栎低头啜了口牛奶,添添唇角说:“恐怕不行,这时间没有回程的车。” 纪烽当然知道,所以他才头疼:“那你今晚打算怎么办?” 麦栎笑道:“见网友啊,如果大家投缘的话,就去开(呀)房。” 纪烽看着她不说话。 “好吧,我开玩笑的。” 纪烽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他站了起来,淡淡地道:“走吧。” “还没喝完呢。”麦栎回过神来,立刻改口,“走走走。”生怕他会反悔似的,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两人把还没喝完的牛奶拿在手上,出了麦当劳,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坐了上去。 “糟了,我没有准备见面礼。”车子发动后,麦栎突然惊叫一声,扒着车窗往外看,“有没有什么干货店啊?” 纪烽拍拍她的肩膀,有点无奈地道:“坐好,我们全家都对海产类的东西过敏。” 麦栎转头看向他:“那怎么也得买点水果。” 纪烽笑道:“我舅舅承包了一个果园,家里从来不缺水果。” 麦栎咬着下唇为难地道:“但第一次见家长,总不好两手空空。” 纪烽正要把那半杯牛奶喝完,闻言,差点没全喷出来。 “请你不要使用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字眼。” 麦栎轻快地笑了起来:“好吧。” 锦县作为历城这座一线城市的扩张产物,位于城市东南部,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看着跟三线城市差不多。 “这里挺热闹的,跟我想象中的小县城不一样。”麦栎举起杯子喝了口奶,没想着碰上司机刹车,呛了一下,捂着嘴巴猛咳嗽。 纪烽一手拿过她的杯子,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背部。 “给我张餐巾纸。”麦栎边咳边道。 纪烽抽了几张面纸给她,疑惑地问:“你干嘛把头埋那么低?” “你转过去别看,我现在不宜见客。”麦栎双手护着脸,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 纪烽别过头,车窗映出他忍俊不禁的脸。 车子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了下来,纪烽付了车费,提着旅行包下了车。 麦栎跟在他身后,不停地跺脚:“这里真冷。” 纪烽脚步一顿,转头看她一眼,打开背包翻出一条围巾,挂到她脖子上。 “入夜了哪里都冷。你穿得太少。” 麦栎只觉得毛茸茸的围巾带着些薄荷的清香,心头顿时淌过一股暖流,偏头在上面蹭了蹭。 纪家是书香门第,纪爸爸是大学教授,纪妈妈是中学老师。当初极力反对纪烽去念什么管家专业,但纪烽脾气倔,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紧张吗?”走进电梯的时候,麦栎忍不住问。 纪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家长?” 麦栎把下巴埋进柔(呀)软的围巾里,偷偷地笑:“你没带过女孩子回家吧?” 电梯停在十五层,叮的一声打开。 纪烽笑道:“你就这样小看我。” “那到底有没有?”麦栎追问。 纪烽走出电梯,轻轻地道:“有。” 麦栎愣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 纪爸爸和纪妈妈在客厅看电视,平常这个时候他们早睡了,今晚专门为了等纪烽回来。 “爸,妈。”纪烽用钥匙开了门,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屋里。 麦栎跟在他身后,有点紧张。 “坐了一天的车,累了吧,我熬了汤……哟,这位小姐是?”纪妈妈惊讶地看着麦栎。 纪烽笑着将麦栎从身后拉了出来:“我同事麦栎,来这里见网友,赶不上车回去了,就来这里凑合一晚。” 纪爸爸也站了起来:“见网友?那么晚?” 麦栎不好意思地笑道:“叔叔好,阿姨好,我跟一个书友会的小姐姐约好今天见面的,但她临时有事改到了明天,今晚在府上打扰了。” 纪妈妈连忙笑道:“不打扰,我们家客房一直都有打扫,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一晚吧。” 纪烽去厨房盛了两碗汤出来,参芪猴头炖鸡,香气四溢。 “好喝。”暖汤熨帖肠胃,麦栎只觉得通体舒畅,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纪妈妈呵呵笑道:“厨房里还有,喝完了再添点。” 纪爸爸打量了一下小麦,笑问:“小麦,你也是做管家的?” 麦栎不自觉地直起腰板,一脸乖巧地回答:“没有,我是被请去做宝宝的看护,跟纪烽在一个地方工作。” 纪妈妈立刻下意识地道:“育儿嫂?” 纪烽笑着看了麦栎一眼。 “也不是。”麦栎忙道:“我之前在医院妇产科做护士,也懂照顾宝宝,所以才……” 纪爸爸点点头说:“你那么年轻,刚毕业吧,护士这行业挺辛苦的。” 麦栎认真地道:“每一个行业都辛苦,关键看自己能不能克服困难。” 纪爸爸赞赏地点头:“年轻人能像你这么想的很少,不错。” 纪妈妈笑道:“你现在从医院出来了,还打算回去吗?” 麦栎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总不能一直待在关家,等小舟的宝宝大一点之后,应该就用不上她了。 “我现在还没有决定。”麦栎用勺子撇开汤面上的油花,又喝了一口。 纪妈妈说:“你还有当看护的打算么?我家莉莉的看护下个月准备辞职了,正要再请一个。” 麦栎好奇地问:“莉莉?是生病吗?” 纪烽放下汤碗,笑容里藏着一丝忧郁:“她自幼就身体不好,心脏有点毛病,但不好动手术。” 提起莉莉,纪爸爸和纪妈妈也有点黯然伤神。 麦栎迟疑了一下,小声地问纪烽:“莉莉是你妹妹么?” 纪烽看着她,淡淡地道:“是我未婚妻。” 舟以雁第二次拨打麦栎的电话时,终于通了。 “小麦,你知道家里的急救箱放哪儿吗?” “在婴儿房有一个,是我私人的,放床头柜里面,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关临渊发烧了,我想帮他测量一下(呀)体温,再喂他点退烧药。”舟以雁已经走进婴儿房了,宝宝今晚特别乖,喂了奶就接着睡了,非常省心。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号急救箱,常用药都有,还有一只电子体温计。 “找到了!”舟以雁抱着急救箱往卧室走去,“你今晚不回来睡吗?通宵狂嗨?” 麦栎没有回答,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小舟,我明天还想请一天假。” 舟以雁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行啊,喝酒了吧?担心明天起不来?不要玩太疯啊。” 结束通话后,她把手机扔一边,打开体温计的书名说看了一遍,然后才把那体温计塞关临渊腋下。 “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关临渊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嘶哑。 舟以雁拿起他额头搭着的湿巾,感觉都被烘暖了。 “这里是我的房间,为什么不敢回啊。”她小声嘀咕。 关临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舟以雁抽出温度计看了看,38.3摄氏度,看来敷冷毛巾没什么用,还是要吃退烧药。 “你能坐起来吗?”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我找到退烧药了。”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冷冷地道:“我不吃药。” 舟以雁愣了一下,没想过他会拒绝。 生病吃药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你手机的锁屏密码是什么?我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给你打点滴。” “忘了。”关临渊把被子拉起来,蒙住脑袋。 舟以雁:“……” 他用的不是指纹手机,不然她早就趁他晕乎乎的时候用他的手指解锁了。 她一把扒开他脑袋上的被子,看着他严肃地道:“可能你不知道,发高烧会把脑子烧坏的。” 关临渊愣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你好烦,我要睡觉。” “你把药吃了我就不烦你。”舟以雁立刻道。 关临渊:“不吃。” 舟以雁:“那就把家庭医生叫来帮你打点滴。” 关临渊:“不要。” 舟以雁:“……” 她此刻真的很想问一句,他还是她认识的关临渊吗,这种扑面而来的浓浓的傲娇感是怎么回事? “吃了药才会好,乖。”舟以雁拆了药盒,从里面倒出一片白色的药片,放掌心上。 关临渊顿时被她哄小孩般的语气激怒了,咬牙切齿地道:“滚。” “你吃了药我就滚。”舟以雁单膝跪在床单上,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温开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关临渊:“……” 下一秒,舟以雁仰头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再把药片塞进关临渊嘴里,然后双手捧着他的脑袋,俯身、低头,含(呀)住了他的嘴,将水送了进去。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把握住了快、准、狠的精髓,并出人意表,等到关临渊反应过来时,药片已经滑(呀)进了食道。 大功告成!舟以雁正要功成身退,双手松开他的脑袋,不料一双手臂突然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牢牢地缠上(呀)了她的腰! 第二十八章 不怕不怕了 舟以雁生平第一次,尝到带着药味的吻。 舌(呀)尖一点微苦,吸进的氧气全部带着温暖而好闻的沉香。 她先是慌乱地挣扎,指尖不知道在他什么地方狠狠地蹭了一下,因为听到了他压抑的痛呼,然后她就停止了挣扎。 关临渊的吻先强后弱,像强盗进村一样,先是声势浩大地一轮搜刮,然后慢慢撤退。 舟以雁被放开后立刻弹起来连退三步,抬手捂住了嘴巴。 “你怎么可以……”她指着他控诉,“万一传染给我了怎么办,我还要喂宝宝。” 关临渊在刚才那激烈一吻中耗尽了精力,现在整个人都是软的,有气无力然而又维持着冷冰冰的语调道:“我是淋雨受凉,又不是病毒性(呀)感染。” “那你也不能突然那样啊。”舟以雁的控诉声音降低了八度。 关临渊说:“是你先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舟以雁:“……”她算是明白什么叫好心遭雷劈了。 “你为什么怕吃药啊?”她就不明白,他堂堂七尺男儿,怕什么不好居然怕吃药。 关临渊闭上眼睛,一副并不打算回答的样子。 舟以雁不由得猜测:“是不是以前曾经有人想谋害你,将你每天要吃的维生素换成了毒药?” 关临渊:“……” 舟以雁当他默认,禁不住又道:“天啊,那到底是仇家干的还是被兄弟出卖啊?” 关临渊若是还有力气的话肯定会立刻爬起来,上去堵住她的嘴。 为了耳根清净,他最后还是睁开眼睛缓缓地道:“小时候有一次吃药,药片粘在了食管壁上,喝了很多水都不管用,那次之后,就很讨厌吃药了。” 舟以雁很意外,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小事造成他心理阴影。她想了想,说:“你当时不应该喝水,而是应该吃点馒头包子什么的,就能把药片带下去了。下次你试试看。” 关临渊:“……”他并不想有下次。 “那不敢打点滴又是为什么呢?”舟以雁觉得反正都问开头了,再多问一个应该也无所谓。 而且,在知道了他害怕吃药和打针后,她好像突然就变得不怕他了。 关临渊重新闭上眼睛:“你今晚的话太多。” “不能问的吗?”舟以雁疑惑地看着他,开始自己猜测,“难道是因为……” 关临渊头痛,不想再听到她用宅斗片的剧情来代入他的生活,于是果断地打断了她的推理:“小时候有一次挂盐水,护士扎针扎了好几次都没中血管,我两只手背都肿了,最后扎的脚,那次之后就很讨厌打点滴。” 他本来就声音嘶哑,话一多,就更严重了。 他捂着嘴唇,皱着眉咳嗽了几声。 舟以雁说:“其实我也是这样猜测的。” 关临渊:“……” 舟以雁走过去,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水杯,低声问:“你还要喝水吗?” 关临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回来了吗?” 舟以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佣人们。 “不知道,你要找他们?” 关临渊说:“我肚子饿。” 舟以雁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也是没有吃晚饭,胃里空空的,饿过了头反倒不觉得饿了。 半小时后,她用托盘端着一锅粥和两个碗走进卧室。 关临渊居然还没睡着,听到动静就睁开眼睛,朝她看来,然后目光锁定在那锅粥上。 “可能做得不太好吃。”她把东西放到茶几上,掀开锅盖,许是太烫了,她“嘶”地抽了口气,抬手捏住耳垂。 关临渊说:“所以我才找佣人。” 舟以雁舀粥的动作一顿,然后道:“我说可能做得不太好吃是谦虚,你都还没吃呢,就认定不好吃了?” 关临渊瞥了一眼那锅东西,中肯地评价:“像猪食。” 舟以雁把锅和两个碗都放回托盘,端起来就往外走。 “去哪里?”关临渊在身后虚弱而冷硬地问。 “拿去喂猪。”舟以雁道。 关临渊:“……” 生病的人肠胃脆弱,关临渊喝了半碗粥,觉得出于安全考虑,就算还没饱也不肯再吃了。 舟以雁只当他感冒发烧失去了味觉,没有胃口,自顾自地吃了大半锅。 味道虽然不及大厨炮制的色香味俱全,但真饿起来,吃什么都美味。 她觉得关临渊还能挑三拣四,是因为饿得还不够厉害。 “你真的不吃了?”她好心好意地问。 关临渊闭着眼睛,抬手挥了两下。 真是不识好人心! 她收拾好餐具拿下去,再回来时,关临渊已经睡着了。 睡梦中,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哪里不舒服,睡得并不安稳。两片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非常干燥,唇边还起了一层白色的皮。 舟以雁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她拿来棉签,蘸了温水,细心地涂到他的唇上,直到那两片唇瓣恢复饱满湿润为止。 生病的关临渊给她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不再是无所不能,高高在上,一副掌控一切的高冷模样。 她爬上(呀)床,熄了灯,在黑暗中探了探他的额温,还是有点烫手。她想着小睡半小时,然后再帮他量一次体温,没想到一闭起眼睛,就沉入了黒甜的梦里。 时钟发出滴答滴答声,钟面时间显示六点三十分。 醒来得有点早,但麦栎不敢再睡了,她想赶在纪烽爸妈起床之前刷牙洗脸,然后去街上买早餐。 她没有钥匙,回来的时候只能打纪烽的电话。 被吵醒的人没有半分暴躁和不悦,脾气很好地顶着鸟窝头出来给她开门。 “我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馒头和包子都买了,包子有香菇猪肉馅儿和豆沙馅儿,还买了油条和豆浆。”麦栎第一次看到纪烽这么随意的样子,视线忍不住黏在他的脸上,一时半刻移不开了。 这样的纪烽,让她有种已经走进了他的生活的错觉。 纪烽接触到她的目光,惊觉自己此刻很不得体,连忙道:“你等等。”然后快步走回房间。 再出来时,又变回了那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带着温雅气质的绅士。 麦栎已经到厨房拿来碟子把食物分门别类地摆好了,豆浆也盛到了碗里,冒着腾腾热气。 纪烽端起豆浆喝了一口,道:“怎么起来那么早?赶最早那趟车吗?” 麦栎说:“不是,先去见见网友。” 纪烽盯着她看了几秒,迟疑地问:“还真的是来见网友?” “真的啊。”麦栎把油条撕成一段段,扔进豆浆里,“我干嘛骗你。” 纪烽心想,我怎么知道啊。 两人吃完早餐,纪爸爸和纪妈妈都还没起来,纪烽拿起钥匙说:“约了哪里见面?我载你去吧。” 麦栎摇摇头说:“不用了,你难得放假,睡个回笼觉吧,我自己打的去。” 纪烽坚持道:“我不睡了,送了你就去看莉莉。” 麦栎说:“那你直接去看莉莉吧,不用管我。” 她换了鞋子,把拖鞋放回鞋柜里,很认真地摆好,然后用目光制止了纪烽的脚步:“不用送了,再见。” 纪烽只得看着她走出去,然后关门。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窗台边,探头往楼下张望。 麦栎活泼的身影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撞入他的视野。 她步伐轻盈,故意踩在落叶上,行走轨迹非常随意,有时候还蹦跳一下,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纪烽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直至她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钻了进去,驶到他看不到的地方,才默默地收回视线。 车上,麦栎回复了刚刚收到的一条微(呀)信信息。 ——大概十分钟到达。 大冷天的,防洪堤真不是个见面的好地方。 麦栎从计程车上下来后,将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面,不由怀念起昨晚纪烽那条温暖柔(呀)软的围巾。 “你吃过早餐了吗?” 麦栎挑了能晒到太阳的地方站了一会儿,身后突然有人走了过来。 她转头,看到一个苹果脸,身材有点儿丰腴的女生。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麦栎笑了起来,“如果是好吃的,再吃一点也可以。” “我推荐的哪有不好吃的,走吧。”女生勾着她的肩膀往前走,抬臂指了指说,“再过去有个馄饨摊,味道一绝。” 这是她们第三次面姬,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拘束,宛若多年未见的好友。 “彭彭,你是不是退群了?”麦栎问。 “没退了,就是没空水群而已。”彭彭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不过就到这个月为止了,我决定辞职了,看护真不是人当的,二十四小时待命,觉都睡不好。月薪倒是挺高的,但这么熬下去容易老啊,多少补品和护肤品都挽回不了。” 麦栎之所以跟她投缘,也跟大家是同一专业有关,加上相同的爱好,简直一拍即合。 “我照顾宝宝也累。”麦栎说,“但开心的时候比较多。” 彭彭白了她一眼:“两码事好吗,你又不是没在医院呆过,宝宝跟病人不能比的,况且我照顾的那位还特别脆弱敏(呀)感,我觉得跟她一起久了,自己也跟着抑郁了。” 麦栎“噗”地笑了出来:“那么夸张啊?” “我们不是昨晚上约好出来喝东西的么,就是因为她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不肯吃药,闹了一通,结果害我爽约。”彭彭叹了口气,“不说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帅成什么样?快给我看看相片。” 这话题戳中了麦栎的痛处,但她依旧点开相册,找了张管家穿着长风衣站在院子里指导园丁修剪绿植的照片。 “唉,我失恋了,他原来已经有了未婚妻。”麦栎说话的同时,彭彭指着照片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人我见过,是我那病人的未婚夫!” 第二十九章 紧张兮兮 两人面面相觑。 良久,麦栎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彭彭看着她,眼神迟疑:“你刚才是不是说他有未婚妻?” 麦栎点头说:“是啊。” 彭彭说:“他的未婚妻应该就是我正在照顾的那个病人。” 麦栎:“……” 这是什么神展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彭彭拉着她在馄饨摊子那儿坐下来,“这样的巧合真是可怕” “两位吃什么?” “两碗小的大馄饨。”彭彭说,然后想起什么,转头问麦栎,“还是你想要大的大馄饨?” “小的吧,我现在其实没什么胃口。”麦栎还在消化彭彭的话,整个人有点心不在焉。 馄饨很快就端上来了,皮薄馅多,上面撒了一点青翠的葱花,还放了几滴麻油,香气诱人。 麦栎舀起一个,放嘴边吹凉了小小地咬了一口,转头对彭彭竖起了拇指。 两人趁热一口气将馄饨吃完,然后争着结账。 “就几块钱的事,你还不让我尽地主之谊?” 最后麦栎争不过,也就算了。 两人在防洪堤上面散步消食,彭彭接着之前的话题问:“我觉得那个帅哥对秦莉莉太客气了点,两人看着不像情侣。” 麦栎看向辽阔的江面,不少船只往来,渔船上有戴着草帽的渔民在撒网扑鱼。 “不是谁都喜欢在人前秀恩爱。” “但也不至于没有半点恋爱的酸臭味吧?”彭彭说,“如果你真的喜欢……” “是啊,我会祝福他们。”麦栎点点头,整个人在阳光下显得柔和而温情,“等到他们摆酒时,我应该还会再来一趟,到时候我们又能再聚了。” 彭彭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想清楚了?我真的觉得那帅哥对她没有爱意,你若是……” “爱意是藏在心底的,藏得深,自然就看不见。”麦栎笑道,“幸亏我的也没让他看见。” “你确定?”彭彭并不这样认为。 “好吧。”麦栎说:“难怪他假装看不见。” 彭彭:“……” 舟以雁是被宝宝的哭声惊醒的。 然后发现自己被牢牢地困在了关临渊的臂弯里。 “喂!”她推了他几下,还是没能把他推醒,于是急了,想也不想就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关临渊正睡得昏天暗地,猛地感到手臂传来一阵剧痛,皱着眉头醒了过来。 稀薄的晨光连同一张气急败坏的精致小脸一起出现在视线里。 “宝宝在哭!”舟以雁看他仍旧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又用力地掐了一把她刚才咬过的地方。 关临渊:“……” 宝宝哭得那个惊天动地,小胳膊小腿已经可以动了,可劲地蹬腿挥手臂,把襁褓都折腾散了。 舟以雁跑进去将他抱起来的时候,他正哭得欲罢不能,泪水一串串地往下掉,活像个没人疼的小可怜。 “小乖,是不是肚子饿了?啊,要先换纸尿裤!”舟以雁手忙脚乱地替小家伙换纸尿裤,期间,小家伙各种不配合,嚎得可能连隔壁别墅都惊动了。 “好啦,现在喂你了。”舟以雁抱着他,单手解开扣子,宝宝立刻停止了哭啼,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世界总算清净了。 她舒了口气,一抬头,就看见关临渊穿着单衣,肩头披着一件外套,正懒洋洋地倚在门边。 “啊!”她发出一声惊叫,迅速地背过身去。 宝宝一口奶呛了出来,剧烈地咳嗽几声,然后哇地大哭起来。 关临渊:“……” 好不容易安抚好宝宝的情绪,将他喂饱,舟以雁第一时间将扣子系好,然后才转过头来,不满地瞪向他。 关临渊淡淡地道:“搞不定的话,让下人帮忙。” 舟以雁说:“没有的事,我自己能搞定。” 关临渊转身,往外走去:“最好如此。” 舟以雁迟疑了一下,抱着宝宝追上去问:“那个,你测量一下(呀)体温吧,看还有没有烧。” “不必。”关临渊没有回卧室,而是走去了书房。 什么嘛,舟以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在心底重重地哼了一声,还是生病的时候比较可爱。 关临渊不到两秒钟便又从书房走了出来,眼神凌厉地看过来:“舟以雁,你进过里面?” 舟以雁不懂他为何顶着那么严厉的表情,嗫嚅着说:“昨晚我到处找急救箱,进去了一下。” 关临渊又问:“都碰了哪些地方?” 舟以雁说:“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打开看了,都说了想找急救箱。”她突然想起那个倒扣在书桌的相架,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交代,“那相片我看见了。” 关临渊冷着脸问:“开我电脑了吗?” “它看着像能从里面蹦出一个急救箱?”舟以雁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反问。 关临渊垂下眼帘,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嗯。” 舟以雁抿着唇,抱着宝宝下楼。 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知道不少人喜欢在书房里藏保险箱,然后又在保险箱里藏钱、藏宝物,藏秘密。 刚才关临渊反应那么大,可见对她是防备的。 搞得好像她一直想图谋他什么似的。 女佣已经把早餐都准备好了,看到舟以雁抱着宝宝下来,上前询问:“夫人,需要我帮忙抱着宝宝吗?” 舟以雁笑道:“谢谢啊。” 宝宝:“哇啊哇啊哇啊!” 舟以雁:“算了,还我抱着吧。” 关临渊换了一身衣服下来,黑西裤白衬衫,多穿了一件灰色的羊毛背心。 宝宝转头盯着他,舟以雁将他的小脑袋转了回来。 关临渊坐下,看了一眼杯子。 女佣看了一眼舟以雁,关临渊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垂下眼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新鲜牛奶。 舟以雁在心里“咦”了一下,原来他也不是非要喝咖啡不可嘛。 要不是知道他昨晚不舒服了一夜,今天早上就他那样的言语,她才不会出于对他的胃的照顾而让女佣将咖啡更换成牛奶呢。 关临渊低头开始吃面前的海鲜焗意大利面。 宝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舟以雁也拿起叉子准备进餐。 宝宝:“哇啊哇啊哇啊!” 舟以雁:“……” 关临渊咽下食物,拿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用眼神示意女佣去帮忙。 女佣走过去,才弯下腰,宝宝就开始蹬腿:“嗷哇嗷哇嗷哇!” 舟以雁:“……” 关临渊:“算了,我来抱吧。” 宝宝眨了眨水润的长眼睛,不哭了。 舟以雁:“……” 关临渊把宝宝抱在怀里,宝宝立刻把脸埋到他胸前,将眼泪鼻涕都蹭到他柔(呀)软的羊毛衫上。 关临渊:“……” 舟以雁憋着笑,低头吃东西。 关临渊单手抱着宝宝,另一只手去拿叉子。 宝宝:“哇哇哇哇哇。” 关临渊动作一顿,把手收了回来,宝宝立刻不哭了。 关临渊:“……” 舟以雁放下叉子,撇撇嘴道:“还是我来抱吧,你先吃早餐。” 宝宝:“哇啊哇啊哇啊。” 舟以雁把宝宝抱在怀里,软声道:“你还是我的小乖乖吗?是就不要哭了。” 宝宝用力地蹬腿:“嗷哇嗷哇嗷哇嗷哇” 舟以雁:“……” 女佣赶紧上前:“不如我来试试,我以前帮我姐姐照顾过小孩。” 舟以雁:“好吧,那你试……” 宝宝先前一直是无声干嚎,此刻落下了两行泪水。 舟以雁:“算了,还是我自己……” 宝宝哭得稀里哗啦。 关临渊走过来,将宝宝捞到自己怀里。 宝宝立刻把脸埋他胸前,继续往他的羊毛衫蹭眼泪鼻涕。 舟以雁:“……” 两人重新坐下来,关临渊抱着宝宝,舟以雁拿起叉子准备用餐。 “我赶时间。”关临渊突然道。 舟以雁看向他:“那我来……” 关临渊:“可以。”然后张大嘴,示意她把食物送进来。 咦?她瞪大了眼睛:“你要我喂你?!”她刚才只是想说让她来抱宝宝,没说要喂他啊! 关临渊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坚定。 “要不……”舟以雁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女佣,女佣慌忙鞠了个躬,然后快步离开了。 舟以雁:“……” 关临渊还在等着她。 宝宝把小脸蛋蹭干净了,也转过头来看她,细长的眼睛眨呀眨,可爱又无辜。 舟以雁深呼吸一口气,抄起餐具,将意大利面细心地卷到叉子上,然后送到他嘴里。 她垂着眼眸,不去跟他的目光接触,双颊像自燃一样烧了起来。 关临渊吃了几口,终于忍不住问:“你手抖成那样,是怕我把你也吃了吗?” 舟以雁其实也想克制住这份紧张,但在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喂食这个举动应该发生在关系亲密的两个人之间。 于是在喂他的时候,让她不自觉地回想起每天清晨两人相拥着醒来的瞬间。特别是今早,他的拥抱特别强有力量,贴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充满张力的肌肉。 关临渊的身材简直是超一流模特都要甘拜下风的完美典范,穿任何衣服都好看,不穿衣服更好看。 “我没有害怕。”舟以雁将食物一把戳进他嘴里,关临渊立刻感觉自己像被塞了一根电动牙刷。 关临渊慢条斯理地咀嚼,咽下,然后问:“你紧张?” 舟以雁目光游移,并不回答。 关临渊在她低头用叉子卷意大利面时说了句:“算了,你自己吃吧。” 舟以雁惊讶地抬头:“你饱了?”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道:“没有,但我怕自己的牙齿会被震碎。” 舟以雁:“……” 关临渊上楼换了件羊毛背心才出门上班,宝宝失去了撒娇的对象,一脸无趣地打了个呵欠,闭眼睡了。 舟以雁抱着他费劲地将早餐吃完,先把小家伙放回婴儿房的小床上,然后掏出手机玩微(呀)信。 南雁:小麦,如果在一个人面前老是觉得紧张,代表什么? 两分钟后,她收到了回复。 麦圈圈:不在意,就不会紧张。 第三十章 当时,很痛吧? 午饭过后,麦栎回来了。 舟以雁和宝宝在阳光房里睡午觉,手机调了震动,嗡嗡嗡地响。 她被震醒了,揉揉眼睛,捞起手机看了一眼。 “小麦?”她看了一眼熟睡的宝宝,压低了声音,“我在三楼阳光房,你上来呗,这里好舒服。” 麦栎迟疑地道:“我进去行不行?” “行,有我在呢。”舟以雁爬起来,走去门口,等麦栎上来。 宝宝惊跳了一下,睁开眼睛,嗷地哭了。 麦栎脱了鞋袜,赤脚跑了进去,就见舟以雁抱着宝宝在绿植间来回踱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麦栎跑过去低头看宝宝,“小宝贝,可想死我了。” 宝宝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一眼。 就在两人以为他终于要消停时,他撇了撇嘴,接着哭。 麦栎检查了一下小家伙的纸尿裤,又问舟以雁:“他吃过了吗?” “吃过了。”舟以雁看见他哭就头疼,“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惊跳。” “小宝宝都这样,神经元没发育完整。”麦栎说,“要不我们一起唱首歌哄他吧。” 舟以雁觉得可以,但有个问题:“儿歌我只会唱《花仙子》” 麦栎:“那就这首吧。” 半小时后,小家伙在不断循环的女声合唱中安然入眠。 “累死我了,嗓子都哑了。”麦栎大字型躺下,仰望穹顶的蓝天白云。 舟以雁把襁褓弄结实了,将宝宝靠墙放下。 宝宝砸吧了一下嘴巴,眼睫毛动了动,两人顿时紧张地盯着他。 五分钟过后,舟以雁和麦栎并排躺在厚实的地毯上,沐浴阳光。 “昨天好玩吗?”舟以雁轻声问。 麦栎想了想,说:“你要听吗,故事有点长。” 舟以雁:“你快说。” 于是麦栎将昨天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舟以雁的表情变了又变,听完之后,担忧地问:“你……要不要换一份工作啊?” 麦栎假装伤心:“我昨天才失恋,今天就要失业了?” 舟以雁看出她在说笑,便道:“我当然不希望你离开,你走了我多寂寞啊。但你跟管家在一处工作,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会不会很难走出来?” 麦栎笑笑:“可以的,他又不是我的初恋,初恋才难忘,他的话,很快我就能忘记了。” 舟以雁于是顺便八卦了一下:“你的初恋是学生时代的同桌吗?” 麦栎:“是解剖课的老师。” 舟以雁:“……” “你的初恋是关先生吗?”麦栎也顺便八卦她一下。 舟以雁:“不是。” 麦栎笑道:“那很好,初恋大多没结果,你跟关先生会长长久久的。” 舟以雁突然不知道如何回应。 感觉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居然有人祝福她跟关临渊长长久久。 “其实我一直都在想怎么才能跟他离婚。”舟以雁说,“特别是刚结婚那几天。” 麦栎好奇地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舟以雁:“就出院那天。” 麦栎:“……” 舟以雁突然“啊”地叫了一声,霍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麦栎问。 舟以雁咽了口唾液,看着她说:“管家说这里装了监控,就不知道有没有装监听。” 麦栎:“……” “你担心刚才的话被关先生听到?” 舟以雁几乎是逃一般离开阳光房,连宝宝都忘记了,还是麦栎抱起熟睡的小家伙尾随其后。 先将小家伙放回小床后,才又去卧室找舟以雁。 “当然啊。”舟以雁说,“被他知道我一直想离婚不太好吧?” 麦栎在短沙发上坐下来,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育儿杂志,这堆书基本上都是新的,有些还没有拆封。 “被他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吗?”麦栎诚恳地建议,“你要是真想离婚,就该让他知道你的想法。说不定他有天突然意识到得到一个人却得不到她的心一点意义都没有,那你就能如愿以偿了。” 舟以雁:“……你的话好有道理哦,但是,我还是不想让他知道。” 麦栎:“你是不是挺久没想过离婚这事了?” 舟以雁想了想,实话实说:“是啊,就只有刚开始的时候会想,而且是迫不及待地希望离婚,但这一个月来,我发现,日子也没有很难过,他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麦栎提醒她:“你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了?” 舟以雁无奈地捂脸:“……能不能别提这个病。” 麦栎笑了起来。 晚上关临渊回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带着病愈后的苍白和疲惫,连晚饭都没吃就上楼了。 舟以雁马上让厨房熬点粥,再做几样清爽的小菜,然后也上了楼。 书房的门开着,她往里探了探头。 “有事?”关临渊依旧盯着电脑,头也不抬地问。 舟以雁扒着门框继续探头:“你在忙么?” 关临渊把显示器关掉,抬眼看了过来:“你习惯站在门口跟人讲话?” 舟以雁顿时郁闷:“你没有让我进去我哪敢进啊。” 关临渊说;“进来吧。” 舟以雁这才迈开步子走进去,拉开办公室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咦?”她指着那个立起来的相框问,“你不介意了?” 关临渊垂眸看了一眼相片,淡淡地问:“你看过了?” 舟以雁咽了口唾液,支吾地道:“就瞄了一眼。” 关临渊冷冷地道:“无妨。” 舟以雁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不然呢,还能把我的眼睛挖出来不成? 关临渊的双手在桌上十指交叉,静静地注视着她。 舟以雁抬手将散落的头发撩到了耳朵后面,笑笑道:“那个,你年轻的时候还挺帅的。”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道:“两年前。” “……”舟以雁立刻转移话题,“你脸上的伤……”突然觉得这有可能是他不愿提及的往事,立刻打住了。 关临渊还等着她说下去,见她沉默,便道:“想问什么,问完。” 舟以雁心想,她的问题多着呢,可不止这一个。 没想到关临渊下一句话就是:“都问完。” 舟以雁吃惊地瞪着他:“你会读心术?” 关临渊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舟以雁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想看看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那张冰雕一般的脸丝毫没有情绪,她叹了口气,放弃了。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啊?”既然是他让问的,她就不再顾忌了。 关临渊起身,走到高大的红木书架处,也不知道碰了哪个机关,后面那堵墙突然往两边移动,露出里面一个小吧台。 舟以雁看得目瞪口呆。 这书房以前也是舟建业的办公房间,她很少进来,竟不知道有这个机关。 关临渊开了瓶路易十四,琥珀色的酒液缓慢地注入高脚杯里,在灯光下泛着漂亮的金黄色泽。 “哎,等等!”舟以雁赶紧跑了过去,抢过他的杯子,“空腹喝酒不好。” 关临渊看着她,淡淡地道:“管得真宽。” 看样子不像发怒,于是舟以雁就没有还给他。 “脸上的伤,是我不小心弄的。”关临渊又取了一个高脚杯,放到吧台上,然后又拿出其他酒具。 舟以雁信他的话才有鬼,小声吐槽:“真是有够不小心的。” “你是不是觉得不是仇家追杀都对不起这伤?”关临渊冷笑一声。 舟以雁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完全忽略了他的调侃:“那个,你在调酒?” 她念书的时候也和朋友去过酒吧,那些调酒师个个都像杂技团出来的一样,什么高难度的动作都做得出来,各种耍酷装帅,像关临渊现在这样优雅沉稳地将每个步骤都进行得缓慢流畅的,还是头一回看到。 但真要比那些酒吧里的调酒师都帅。 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尔雅气质,动作规范,风度翩翩,看得人移不开目光。 不多时,一杯颜色好看的鸡尾酒就调好了。 他把杯子推到她面前:“尝尝。” 她举起杯子在灯光下欣赏,七种颜色泾渭分明,宛若天边彩虹。 喝了一口,清爽甜辣,舌头像被无数根针轻轻扎下,唇舌间尽是酒的香醇。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真是刺激。 “那张照片你看过了。”关临渊从吧台走下来,来到她的身边,“除了我和文浅外,还有一个是文浅的男朋友,他是我的学长。” 舟以雁不懂他为何突然提起相片的事,只好奇地看着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我们三个关系很好,毕业后没多久,学长去世了,文浅想不开,拿水果刀割脉,被我发现了,抢夺之间,不小心划伤了脸。” 关临渊的眼底不见波澜,这么惊心动魄的事,从他口中说出来,语气平淡得没有半点起伏,仿佛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舟以雁惊呆了。 天啊,他的伤竟然是这样来的! “那时候……”她觉得她大概是有了几分醉意,不然不会那么直接地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很痛吧?” 关临渊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浮现一丝暖色。 “忘了。”他淡淡地道。 舟以雁仰头将酒喝完,砸吧一下嘴巴,感到双颊有点发烫。 “虽然救人要紧,但保护好自己也很重要。”她把杯子重重地放下,笑道,“好喝,再来一杯!” 关临渊:“……” 女佣将清粥和几样小菜端到书房时,就见平常举止端庄的夫人正坐在办公桌上,翘着二郎腿,举着一个相框吃吃地笑道:“没毁容之前,这张小脸蛋真是帅到无懈可击啊,特别是这颗性(呀)感的小泪痣,啊啊啊,看得我腿都软了。” 女佣:“……” 第三十一章 跟以前不一样 自从那晚在关临渊的书房里喝醉后,舟以雁总觉得女佣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古怪。 那晚关临渊难得让她提问,她本来还打算将所有的疑问一次性倒出来,谁知道喝了他调的酒,居然立刻就醉了,除了他脸上那道疤的来历外,他目前的工作、他的财产、他的家人这些问题,一个都没来得及弄清楚。 不过来日方长,她再找机会问他就好了。 一个礼拜一晃眼就过去了,管家归来。 舟以雁担心麦栎见到他后会情绪失控,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事实证明她多虑了,麦栎并没有什么异样。 管家带了一大袋土特产回来,都是牛肉干、炒花生之类的小吃,每人分了一大包。 舟以雁也分到了一袋,乐得眉开眼笑,家里没有零嘴,她又不好意思让司机帮买,这回总算能解解馋了。 关临渊是不吃零食的,收到后转手就给了她。 “咦?”舟以雁掂了掂分量,“你这包特别重。” 她没有斤斤计较的意思,就是实话实说。 关临渊看到她把脑袋埋进袋子里专注地翻着零食的动作,感觉像只土拨鼠,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人的心都是偏的。” 舟以雁从里面挖出一大包果冻,满面惊喜:“原来多了这一包!” 与此同时,管家脚步匆忙地赶过来,似乎有话要说,但一眼看到袋子已经被拆开,便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舟以雁问:“怎么了?” 管家笑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先生和夫人移步餐厅。” 舟以雁却没有被他糊弄,想了想,低声问:“你刚才那么急的过来,是不是想要回这袋特产?” 管家微怔。 舟以雁又问:“是不是发现给错了?这一袋不是给先生的对不对?” 管家笑笑:“先生不爱吃果冻。” 关临渊盯着那袋果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管家:“额,如果先生喜欢吃的话……”真没想到。 关临渊看了眼舟以雁,对管家说:“你问夫人。”然后走去餐桌。 舟以雁敛起笑,认真地对管家道:“纪管家,不够分的东西就留着吧,你多给了谁,指不定谁就会多心。” 管家怔了一下,眸光闪了闪。 “夫人,你说得对。”他的笑容已经变了味,几分苦涩,几分失落。 舟以雁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波动,有点心惊。 最怕就是这种多情的男人。 当断不断。 接下来的几天,舟以雁都对管家严防死守,各种借口支使他往外跑,不许他出现在麦栎的视线里。 麦栎哭笑不得。 “小舟,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你别老让纪烽出去,他的工作点是在家里的。” 舟以雁抱着一堆牛肉干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心疼了?不就是跑跑外勤,就当锻炼身体。” 麦栎拿走她一根牛肉干,撕开包装,放嘴里咀嚼,“不是吃人的嘴软么,你倒好,还加重他的活儿。” “我还不是为了你。”舟以雁眨巴眨巴眼睛看她,“不然我才不费脑筋想那么多事情出来给他干,很伤脑细胞的。不行,我要再吃点牛肉干补补。” 麦栎:“……” 麦栎知道舟以雁是真的为她着想,心头一暖,把头靠到她胳膊上,声音软软地道:“小舟你真好。” 舟以雁便仿佛得了动力,支使起管家来更得心应手了。 直到关临渊看不下去。 这晚临睡前,关临渊说了句:“纪烽和麦栎的事你以后别管了。” 舟以雁反省了一下,也觉得有那么一点过分,纪烽现在天天往外跑,幸亏不是夏天,不然人都得晒黑一圈。 “哦。”她乖乖地应声。 关临渊很满意她的乖顺,熄了灯,“爱德华明天送照片过来。” 舟以雁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宝宝满月那天他们拍的照片。 她顿时兴奋起来。 舟以雁:“拍得怎么样?” 关临渊:“没看。” 舟以雁:“……” 为什么要现在跟她说这事,害她睡不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舟以雁冷不防听到黑暗中传来淡淡的一声:“人好看,拍出来的效果不会差。” 舟以雁愣了一下,双颊倏然有点发烫。 这算是……称赞? 次日,爱德华果然来了。 一进门就笑嘻嘻地喊“大嫂。” 舟以雁忙让管家上茶上点心,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相片。 麦栎也抱着宝宝从楼上走下来。 爱德华看到麦栎时,眼睛瞬间一亮,“大嫂,赶紧替我介绍一下这位美人吧。” 麦栎顿时被他逗乐了。 纪烽看了过来,眼神晦暗不明。 舟以雁替两人作了介绍,继续埋头翻相册。 “宝宝拍得好可爱啊。”麦栎也忍不住称赞。 舟以雁第一眼看的是自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居然这么胖?!” 爱德华被她的话吓一跳,“大嫂,你那叫胖吗?” 舟以雁继续翻相片,越翻越郁闷。胸好大啊,腰身圆了,天啊天啊! 爱德华看看她的神色,莫名其妙地问麦栎:“大嫂明明身材一级棒啊。” 麦栎捂着嘴巴笑道:“女孩子对自己的身材都很苛刻。” 爱德华表示不懂。 纪烽又看了一眼过来,视线停留在麦栎含笑的脸上,表情有点复杂。 这时,关临渊回来了,舟以雁看看墙上的挂钟,感觉他比往日回来的时间要早。 爱德华高兴地招呼他过来看相片。 “你看这张全家福,我打算放大,贴在橱窗做广告。” 那张相片上面,舟以雁含笑逗弄宝宝的瞬间被爱德华精确地捕捉住,就连眉眼间的柔情都如实地记录在镜头里。关临渊则垂眸看着他们,冷硬的五官非常上镜,长睫毛下是一双墨玉般的锐眸,眼底似有流光,宛若温情。 舟以雁的视线长久地落在照片中的关临渊身上,心跳蓦然加快。 就听到低沉悦耳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我拒绝。” 爱德华顿时失望至极。 “我说里斯特,美是要展现的。” 关临渊并没有再理会他。 爱德华突然想起刚才舟以雁的话,笑嘻嘻地指着相片道:“刚才大嫂说我把她拍得太胖了,你看看是不是?” 关临渊瞥了相片一眼,舟以雁不知为何,竟有点紧张。 “不是。” 听到关临渊的回答,舟以雁不可否认地有点高兴。 然而下一秒,关临渊接着道:“是她本来就长了点肉。” 舟以雁:“……” 她觉得耳边似有阵阵回响。 她本来就长了点肉。 就长了点肉。 了点肉。 肉。 爱德华站起来告辞,“哎呀,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麦栎:“我能加你的微(呀)信吗?” 麦栎便走过去让他扫自己的二维码。 那头,舟以雁还在石化,关临渊合上相册,淡淡地道:“长点肉才好看。” 舟以雁决定了,明天开始减肥! 麦栎加了爱德华,顺便送他出去,一转身,差点就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纪烽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麦栎摸摸鼻子,虽然没有真的撞上,但对方的气息蓦然扑面而来,还是让她不受控制地心律失常。 纪烽面无表情地道:“口甜舌滑的家伙通常都不可靠。” 麦栎迟疑了一下才指了指门口,“你说爱德华?他也不算口甜舌滑吧,而且你不觉得他挺阳光开朗的么?” “不觉得。”说完,纪烽转身走开了。 麦栎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入夜时分,舟以雁喂过宝宝后返回房间,发现手机上有一个陌生的未接来电。 她只当是打错,并没有理会。 不过这号码的最后四位数看着有几分眼熟。 难道是往昔交好的那些名媛打来的? 那就更不用理会了。 次日,舟以雁便按照预定的计划,早早起来,到后院跑步。 一定是因为关家好吃好喝,她又缺乏运动,所以才胖的。 虽然说剖宫产不宜剧烈运动,但她适度地慢跑,应该没关系。 等她绕着院子跑了一周回到屋里时,就看到关临渊铁青着一张脸朝她走来。 她吓了一跳,从没见过他的起床气那么严重。 可惜走廊只有一条,不然她肯定绕道走,不想被他身上释放出来的煞气沾到。 “站住。”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冷不防开口。 舟以雁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你没跟我说过你要跑步。”关临渊的口吻很像是警察审问犯人,让人听了觉得心里不舒服。 舟以雁小声嘀咕,“你又没有问。” 关临渊皱眉,盯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问:“你现在能吹风了?” 舟以雁愣了一下,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应该可以吧,我出月子了。” 关临渊的脸色倏然黑沉下来,“那我跟你说,不可以。” 舟以雁心里七上八下。 什么意思? 他这算是在关心她么? “去洗澡吧。”关临渊想了想,又补充道,“下不为例。” 舟以雁反射性地“哦”了一声,低眉敛目的,看着很乖的样子。 关临渊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沐浴的时候,舟以雁有点心不在焉。 总觉得她跟关临渊之间,好像有些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三十二章 谁动的手 午饭后,舟以雁睡了个午觉,美梦正酣,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舟小姐,你还回不回来住?我那房子来问的人可多着呢,你若不租了就赶紧把行李杂物清走,还有,连这个月在内,你总共欠我三个月房租,别想着抵赖不交,我有的是方法找你出来。” 舟以雁才接通电话,那头便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才有开口的机会,“孙太太,你放心,我明天就回去一趟,欠的租金会还的。” 那头听了,才缓和了语气,两人约好时间,就挂了。 舟以雁拍拍额头,有点相信一孕傻三年这话了。 要不是房东打来这通电话,她还真忘了自己还在旧城区租着一套单间配套的小房子呢。 次日,关临渊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上班。 舟以雁吃完早餐后上楼,他也跟着上楼,舟以雁走去婴儿房看宝宝,他也跟了进去。 麦栎以为他们有话要谈,找了个借口到外面去了。 婴儿房一下子只剩下她跟关临渊大眼瞪小眼,还有睡得像只小猪似的宝宝。 关临渊突然轻声说:“等一下去给宝宝上户口。” 舟以雁愣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这是要邀请她一同前往的意思么? “那帮宝宝上完户口后可以顺便去一趟建设路吗,我之前在那里租了一个房子,忘记退了,行李什么的还没拿回来。” 关临渊显然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告知她一声,没想到她会主动要求跟去。 “可以。”他最终淡淡地回答。 在去户政科的路上,舟以雁忍不住问:“那个,你替宝宝取了什么名字?” 关临渊转头瞥她一眼,目光似有不满,“你喊我什么?” 舟以雁只好正儿八经地喊他的名字,“关临渊。” 她说的“那个”又不是指他,就是起个话头而已,以前不也经常这样说话,怎么现在突然计较起来了。 真是莫名其妙。 关临渊的两条大长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非常占空间,他动了动,仿佛是在调整更舒服的姿势,“不必那么见外,以后就直呼名字吧。”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淡漠,完全听不出任何想要跟她拉近关系的意思。 舟以雁回过味来,下意识地“哦”了一声,双颊竟有点发烫。 直到车子停在户籍科门口,她才想起关临渊还没有回答宝宝究竟要取什么名字。 司机拿着资料下车去办手续,大概十分钟左右重新回到车上,手里多了一个户口本。 舟以雁拿过来翻开,终于看到了宝宝的名字。 关其琛。 “有什么寓意吗?”她本来只是在心里疑惑,没想到嘴巴控制不住就问了出来。 关临渊双手放在脑后,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不紧不慢地开口,“憬彼淮夷,来献其琛。” 舟以雁满脑子问号,在手机百度上搜了搜,才明白过来。 他不是理工男吗,怎么还懂那么深奥的诗经? 来献其琛,其琛,他是把宝宝当成宝贝呢。 舟以雁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他,“手续可以让司机来办,你其实不用亲自跑这一趟的吧?” 他挑了挑眉,把她手上的户口本拿了过来,“我乐意。” 舟以雁:“……” 司机被两人融洽的气氛影响,脸上挂着笑嘻嘻的表情,边发动车子边请示,“先生,夫人,请问接下来要去哪里?” 舟以雁瞄了一眼关临渊,看他的确没有想要先回家的打算,才慢吞吞地报了一个地址。 “那里有片工地,怎么租那种地方?”关临渊皱眉。 舟以雁看着他好看的眉毛回答:“便宜。” 关临渊:“……” “就算舟氏破产,也不至于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说,你二十多岁的人,连一点存款都没有?” 舟以雁支着下巴,陷入回忆,“有,但我要存起来生孩子用。” 关临渊带着重新审视她的表情,眸中闪过微光,“嗯。” 舟以雁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嗯是什么意思?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很干脆地把想法说出来,“你是个好母亲。” 没想到竟然从龙泽渊那里听到了夸奖,她先是惊讶,随即双颊腾地红了起来。 关临渊仰头靠在座位上,瞌目养神,唇角不易觉察地微微勾起。 车子到达目的地,那片工地还在,已经建起了楼房框架,哐当哐当的施工声非常嘈杂。 附近的房屋都是红砖结构,阳台晾着各种衣服,夕阳的余晖落在爬满青苔的墙体上,空气间飘散开阵阵油烟味。 关临渊下车抽烟,舟以雁看了他一眼,独自走进了其中一栋楼房里。 正是下班高峰期,逼仄的楼道内不断有人上上下下,舟以雁偏偏穿了一双高跟的靴子,不时侧身闪避,走得小心翼翼。 “小舟?真的是小舟!”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辨析度很高的娃娃音,舟以雁立刻便听出了是谁。 “莹莹,是我。” “这两个月你上哪儿了?担心死我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爬着楼梯,上到三楼时,都有点气喘。 钟莹定睛仔细打量着舟以雁,视线停留在那件毛呢大衣上,眼中掠过惊讶之色。 “这是高仿吗?”她边说边伸手去摸那衣领,“多少钱买的啊?” 舟以雁笑笑,没有回答,抬手指着楼道旁的一个房间道:“我约了孙太太,她在吧?” 话音刚落,房间里就走出了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女人,她一眼就看到了舟以雁,顿时笑着朝她招手,“小舟来了?快进来坐。” 舟以雁没有进去,目光投向了走廊尽头的那个小房间,“我先收拾一下东西,回头再把房租给你。” 孙太太念初中的儿子回来了,嘴里嚷着肚子饿,书包一扔,就跑去翻找零食,孙太太弯腰捡书包,嘴里说道:“去吧去吧,收拾完了记得过来。” 钟莹一直跟在舟以雁身后,听完她跟房东的对话后,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小舟你要搬走了?”她跟着舟以雁进了屋里,不待招呼就自己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舟以雁打开衣柜,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是啊,我……”顿了一下才说,“我结婚了。” 钟莹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笑道:“恭喜啊,什么时候结的,怎么都没有通知我,你也太不够朋友了。” 舟以雁在衣服里翻找着什么,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摆酒,一切从简。” 钟莹走过去,问要不要帮忙,舟以雁表示不用,“衣服就不带走了,我是找我的那条手链,还有几百块现金,我明明记得放在这件棉衣里的,怎么不见了?” 那条手链是秦家老二秦昱雳在她六岁生日时送她的,坠子上刻着“以雁”两个字,她有点迷信,觉得有她名字的东西不能流落民间。 钟莹听说链子和钱不见了,连忙帮着找。 “哎呀,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我看到孙太太从你的房间里出来,她有钥匙,肯定是她偷偷的!” 舟以雁愣了一下,“孙太太?” “我帮你去质问她!”钟莹不等舟以雁表态便转身飞快地往房东的房间走去。 舟以雁连忙跟了过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钟莹的质问声,“小舟的贵重物品不见了,只有你拿着备用钥匙,快说是不是你偷偷拿走的?” 话音刚落,就传来砰地拍桌子的声音。 “你说我偷东西?你有证据吗?她说东西不见了就不见了?她欠着我三个月房租呢,穷到死,能有什么贵重物品?” 舟以雁本来没想把事情闹大,现在可好,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钟莹仿佛是自己的东西被偷一般,无比激动地指着房东的鼻子,音量一下子拔高,“欠你房租你也不能随便拿她的东西啊,赶紧拿出来,不然我们报警!” 舟以雁来到门边,就看到房东一巴掌打掉了钟莹的那只手,挺起胸脯犹如斗鸡,“你也敢对我比手画脚?什么东西?你欠我的房租还没给呢,信不信我今天就赶你出去!” “你那破房子墙壁一直渗水,都快长蘑菇了还不修葺,已经违反了租赁合同的条约,我当然不交!” 两个人月超越激烈,最后竟动起手来。 门口围了一圈人,都在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评论着,没有一个出面劝架。 舟以雁:“……” “有话好好说,你们别动手呀。”事情终究因她而起,她是很想袖手旁观,但二十多年的教养趋势她上前。 孙太太正气在上头,一眼看见舟以雁,无疑火上浇油,“好呀,你个白眼狼,当初老娘念在你没有老公又挺着个大肚子的份上把房子便宜租给你,没想到你居然伙同这小贱人来诬陷我!” 舟以雁刚想说我没有,突然就看见了孙太太敞开的衣领内露出的一小截银色。 舟以雁:“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孙太太一愣,立刻捂着领口,目光闪烁,“我的首饰。” 舟以雁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对于自己的东西,她瞥一眼就能分辨。 “能不能摘下来给我看看?” “不行,我的东西不喜欢随便给人看。” 孙太太的拒绝明显是此地无银,舟以雁上前一步,继续坚持,“请给我看看。” 孙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狠厉取代,一把将舟以雁推开。 舟以雁没想到她会动手,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摔到地上。 人群立刻发出了一阵哄笑。 “反击啊,怕什么。” “打一架再说。” 舟以雁发现脚踝处一阵疼痛,刚才倒地时拐了一下,看样子是扭伤了。 她痛得泪水都飙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把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的冷漠淡淡地响起:“谁动的手?” 第三十三章 公主抱 舟以雁泪眼婆娑地抬头,就见关临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 他身形挺拔,气势凛然,众人看到他后,不约而同地住嘴。 一时间鸦雀无声。 关临渊迈开步子,往屋内走去,周围的人立刻如同被摩西手杖施了法般,潮水一样自动往两边分开。 大家脸上都现出了惊讶和畏惧之色,心里不约而同地猜测这男人的身份。 关临渊走到舟以雁身前,低头看了她一眼,再次抬头,目光比之前更冷冽了几分,缓缓地扫视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房东孙太太的脸上。 孙太太吞了口唾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关临渊眯起双眼,问:“拿了她什么东西,现在交出来。” 孙太太结结巴巴地道:“我没拿,你、你别听她胡说。” 关临渊不再废话,掏出手机拨号报警:“这里的地址。” 他看向舟以雁。 直到这时,舟以雁这才回神,报了个地址。 真的报警? 她有点不确定。 就在她愣怔间,关临渊已经对电话那头的人复述了一遍地址,接着道:“我太太的东西被偷了,现在嫌疑人也在场。” 听到他这么说,孙太太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关临渊顿了顿,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嗯”了一声,然后挂断了。 孙太太眼神惊恐地看过来,有点不敢置信地问:“你真的报警了?” 关临渊置若罔闻,仿佛将她当成空气,径自低头看向舟以雁,“你还要在地上坐多久?” 舟以雁自从刚才听到关临渊说出“太太”两个字时,整个人便僵住了。 心头升起一股既违和又奇异的感觉。 头一回,她有了几分已是他人妇的真实感。 关临渊得不到回应,便用眼神询问她,他说话绝少重复。 舟以雁回过神来,双手撑着地面想要起来,不料脚踝猛然一痛,眼泪顿时又下来了。 她立刻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啧。” 鼻端突然传来一阵混着淡淡烟草味的沉木香,闻着非常舒服。 男人俯身,黑眸微闪。 下一秒,舟以雁尚未反应过来,眼前的景物便已一百八十度调转,整个人落入了关临渊的怀抱。 他居然轻轻松松地就将她抱了起来! “小何,你留下。” 听到男人这么吩咐时,她才发现司机也在场,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司机说。 在场众人从关临渊出现到现在,基本上都保持着相似的神情,既惊恐又困惑,大概一方面是被他特殊的外貌和凌人的气势震慑住了,一方面又对他的出现感到疑惑。 直至现在看他横抱起舟以雁,才发出参差不齐的“哇哦”声,更有甚者吹起了口哨。 钟莹从关临渊出现那一刻起,便缩回了人群中,见得男人为舟以雁出头,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舟以雁感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顿时浑身不自在,不由挣扎起来,小声抗议,“你把我放下来。” “别乱动。”耳边蓦然响起关临渊低沉悦耳的声音。 温热的气息撩动着耳垂,她反射性地缩了缩肩膀。 太阳下去了,楼道的应声灯迟迟没有亮起来,昏暗中,她似乎听到男人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 但怎么可能?应该是错觉。 到达楼下,关临渊把她放进了车子的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 孤男寡女困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舟以雁不禁有点紧张,连脚上的疼痛都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偷偷透过车窗观察男人,发现对方姿态随意地靠坐着,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径自闭目养神。 她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心中却莫名地有点失落。 不一会儿,她从车子后视镜里看到一辆警车驶了过来,停在了他们车子后面。 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下了车,步履急切却沉稳地走进了他们刚才出来的楼道。 “真报警了?”舟以雁转头看他。 她还以为他只是吓唬一下孙太太而已。 关临渊从喉咙里发出了轻轻的“嗯”,眉毛都不抬一下。 舟以雁闷闷不乐地在心里“哼”了一声。 闷冰雕,以后都不跟他说话了。 警察上去后久久没有下来,原本等着看戏的舟以雁渐渐便感觉有点累了。 她双手抱着自己,干脆也闭目养神,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到睁开眼时,舟以雁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车上。 而是在熟悉的床上。 房间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暖光,不刺眼。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脚踝一片清凉,没有了之前的灼痛,她赶紧低头查看,发现已经上了绷带。 “醒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舟以雁一跳。 她循声看去,才发现阳台边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朦胧的灯光落在他完好的半边脸上,刀削斧凿,俊美非凡,如同神祗。 但舟以雁知道,他的另一边脸,狰狞惊心,如同恶鬼。 极端的美和极端的丑,矛盾、鲜明、冲突,在这个男人身上却奇异地得到了融合。 舟以雁有几秒钟的恍惚,甚至觉得,他那半张受伤的脸其实也算不上丑,反倒是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等等,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他……在这里站多久了?难道一直在等她醒来? “发什么呆?”关临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走去将房间的几盏水晶灯打开。数道亮光同时绽开,舟以雁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时,男人已经走到了床边。 “手。”他居高临下地看她。 “咦?”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疑惑地抬起自己的右手。 手腕上一阵冰凉,却是男人将一条铂金手链系到她手腕上。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你帮我找回来了?” 正是秦二送她的那条链子,大雁样式的坠子上刻着她的名字。 关临渊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是警察找回来的。” 舟以雁端详着失而复得的手链,心情大好,“警察不也是你叫来的,无论如何,谢谢你。” 关临渊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灿烂的笑脸上,眼底凝着冷意。 舟以雁看够了,把手链摘下来,正打算放好,就听到关临渊冷冰冰地说了句,“锁好了,下回再弄丢,你自己报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舟以雁觉得他的语气带了几分不悦。 他在生气? 为什么要呀? 舟以雁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链子塞了进去。 “其实如果不是坠子上刻了我的名字,说不定落魄的那段时间,我已经把它当了。” “聪明女人的选择,面包第一,爱情只是点缀生活的奢侈品。”关临渊语带嘲讽地看过来。 舟以雁终于听出了什么不对。 “爱情?”她疑惑地重复。 关临渊似笑非笑,“不然?” 舟以雁赶紧摇头。 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我跟秦二就是儿时伙伴,我一直把他当哥哥,怎么会是爱情。” 关临渊眯起了黑眸,“秦二又是谁?” “就是秦昊然,秦氏集团的继承人。” 秦昊然本来上面有个大哥,比他年长六岁,各方面都很出众,是家族看好的继承人,可惜英年早逝,二十一岁的时候因为车祸离开了人世,秦昊然便从二世祖变成了被家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于是就有了高中毕业后出国深造的安排。 关临渊自然是知道秦家的,点了点头,神色莫测高深,“原来是他。” 舟以雁倏然抬头看着他,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怔怔地问:“你原本以为是谁?” 关临渊眼中透着讥讽,没有回答。 整个面部表情都在说,还能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空气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舟以雁扁扁嘴巴,这气氛真有点受不了,于是率先开口道:“苏木晟是有送过东西给我,但我一件都没有保留。” 她爱一个人的时候,全程投入,一往情深,等到不爱了,也绝不会拖泥带水。 况且是苏木晟先不要她的,她还没有那么犯贱,要对一个不值得的人念念不忘。 关临渊听了她的话,眼底终于出现了几分暖色。 “脚踝先别沾水,忌口三天,清淡饮食,没什么事少下地走动。” 语调虽然冷清,但看着他一脸认真地交待各种注意事项时,她的心还是升起了一抹暖意。 这个男人外表冷酷,但内心却是温柔的。 跟苏木晟的虚情假意正好相反。 女佣此时敲门询问:“先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是送上来吗?” 舟以雁不待关临渊回答,抢先道:“我的那份送上来。” 她又想起了在孙太太那里时,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公主抱的场景。 被外人围观她尚且觉得不好意思,在家里……还是算了。 关临渊看着她把心理活动都展示得清清楚楚的脸,唇角不由微微往上挑起。 “你以为你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还不是他一路抱进来的。 舟以雁立刻便想到了,恨不得立刻钻进被子里。 她决定这几天都不出房门了。 第三十四章 你是夫人你做主 第二天,舟以雁直到中午才睡醒,关临渊已经出去了。 吃着迟来的早餐,女佣把刚收到的邮件拿过来给她,“夫人,有你的包裹。” 舟以雁惊喜地道:“那么快就寄到了?快帮我拆开。” 她某天在x宝闲逛,无意中发现有种叫diy布书的东西,立刻被里面的广告语吸引了。 妈妈亲手为宝宝做的第一本书。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就下单付款了。 女佣熟练地解剖箱子,掏出里面一大捆五颜六色的东西。 麦栎这时抱着宝宝下楼,立刻好奇地跑上前围观。 “这些是什么?” 宝宝同样被吸引了,一双细长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脸部表情异常丰富。 “呜咿呜咿呜咿!” 自从满月后,小宝宝跟人互动的兴致越来越高涨了,时不时发出一些古怪的音节,让人忍俊不禁。 舟以雁在宝宝粉嫩的脸颊上摸了一把,笑嘻嘻地道:“这是diy布书,是我要送给小情人的礼物。” 麦栎顿时恍然大悟,“对哦,春节要到了。” 舟以雁“咦”了一声,赶紧掏出手机看日历,“真的,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 麦栎拿起包装袋端详了一下,看出了是半成品,便对宝宝笑道:“你看你妈妈对你多好,要亲自动手给你做新年礼物。” 舟以雁在那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材料里找到了说明书,略微看了一下,脸色沉重。 麦栎没注意她的表情,自顾自对着乐呵呵的宝宝道:“这是你出生后第一次过的新年,难怪你妈妈要给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那个,”舟以雁扶额,“明年的礼物。” 麦栎:“……” 舟以雁:“半个月赶不及了,要不,六一节的礼物?” 麦栎转头看宝宝,“你怎么看?” 宝宝:“……” 虽然说明书有很详尽的制作步骤,基本上把材料缝起来就行了,但一针一线,很花时间。 舟以雁奋斗了一下午,勉强完成了一页。 她对着成品拍了张照片,然后发朋友圈,再添上一句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 两分钟后,她看到麦栎在下面留评。 麦麦萌:加油!明年六一,你可以的。 五分钟后,女佣和管家都默默地在下面点了赞。 舟以雁:“……” 没想到收获了那么多安慰,家庭果然温暖。 就在她决定一鼓作气把第二页也干掉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喂?” 屏幕上跳动着的号码有点眼熟,但既然没有存进手机,应该不是朋友。 “小舟,是我。” 舟以雁发现很多人都爱说这两个字,是你没错,问题是谁是你,你是谁? 她干脆直接问什么事实,懒得去猜。 “小舟,我被死肥婆赶出来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呜呜呜。” 舟以雁吃了一惊,这才认出是钟莹。 得罪房东能有什么好下场,只是舟以雁没想到孙太太真的做得那么绝。 “你们不是签了租赁合同吗?”她满心愧疚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提醒她可以通过走法律途径来解决问题。 钟莹道:“合同是有,但上面写了每个月要准时交租。” 舟以雁替她愤愤不平,“不就是迟了交租么,又不是不交。” 钟莹道:“她赶我出来,欠的那半年我肯定不交了。” 舟以雁:“……” 逻辑关系是不是倒过来了? 所以钟莹是因为拖欠了半年房租才被赶出来的? 舟以雁的愧疚感顿时消散不少。 看来她被赶出来也不完全是因为帮自己出头的原因。 “那你打算怎么办?”舟以雁问。 钟莹抽抽噎噎地道:“我也不知道,之前我生病,花了一大笔钱,公司那边又因为请假扣我的工资,现在我身上只有几百块,小舟,你说我该怎么办?” 既然都把电话打过来了,就是求助的意思了,舟以雁当初落魄时和她同一栋楼里住着,关系也算密切,怎么也要帮她一把的。 于是她马上道:“你赶紧去附近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房子,需要多少租金你跟我说,我借给你。” 其实也没多大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钟莹在那头沉默了几秒,支支吾吾地道:“我不想借你的钱,多不好意思。” “你跟我客气什么。”舟以雁道,“你还是不要去附近找了,那一带不安全,多花点钱租个舒适点的地方,钱可以慢慢还我,不急。” 她都这样说了,钟莹却还是吞吞吐吐地拒绝,“借你的钱还是不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我不想背着债生活。” 舟以雁:“……” 她还没有豪气到不用她还,主要是她的存款其实也不多,不能打肿脸充胖子。 钟莹听不到她说话,有点急了,喊了她一声,“小舟?” 舟以雁应了一声,有点苦恼地道:“我在替你想办法呢。” 钟莹语气迟疑地道:“那个,小舟,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可能会麻烦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介意的,因为我也在知道这样不太好。” 舟以雁顿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是什么办法……?” 钟莹用可怜巴巴的语调道:“我想去你家借住一段时间,等我存够了钱再去租房子,你看可以么?” 舟以雁沉默了。 那还不如直接借钱给她租房子呢。 “不好意思,我家……不太方便。”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跟关临渊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钟莹就已经冷冰冰地说了声“知道了”。 听得出那语气带着浓浓的生气成分,就差没重重地哼一声了。 舟以雁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就挂断了。 一整个下午,舟以雁就因为这通电话而闷闷不乐。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胃口。 关临渊觉察到了,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问道:“下午茶都有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女佣连忙回答:“小何今天买回来一大袋芒果,厨房就做了芒果千层和芒果布甸,还榨了一些做成芒果奶昔。” 关临渊了然,“难怪。” 舟以雁听着感觉不对劲,转头看向他。 “我就只吃了一点。”她还记得自己说过要减肥呢。 关临渊看着她,“那为什么晚饭吃那么少?” 舟以雁没想到关临渊竟会关心她的饭量,微微吃惊,想了一下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减肥。” 关临渊冷笑一声,“减肥吃什么下午茶。” “都说了只吃了一点!” 甜食能缓解心情,她自从接了那通电话,就一直耿耿于怀,一会儿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一会儿又觉得钟莹强人所难,自己没有错。 关临渊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眼神犀利尖锐,似乎要透过她的眼睛直直看进她的内心。 舟以雁心不在焉地跟他对视,直到对方将目光移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晚饭后,关临渊将管家叫进了书房,询问今天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纪烽便将女佣经过舟以雁门边,不小心听到她跟钟莹对话的内容,然后当做八卦告诉他的事向关临渊说一遍。 当然隐去了女佣当做八卦这一节。 关临渊点点头,挥手示意纪烽可以出去。 门关上后,他皱起了眉头。 他发现他这段时间对舟以雁的关注有点过了。 当初他把这个女人娶回家,完全只是为了宝宝能在亲生母亲的抚养下长大。 他小时候曾经那样渴望的亲情,求而不得,于是不想让儿子也有同样的经历。 仅此而已。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慢慢融入了他的生活? 他一向讨厌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女人,所以他对她的最初印象就是软弱无能的千金大小姐,失去了强大的家族庇佑,就一事无成。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她也并非那么一无是处。 而且每次看到她一副软趴趴的怂样时,他都会忍不住欺负一把,就像看到了多肉植物就忍不住想用牙签戳一下那样,人果然都是有劣根性啊。 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插手她的烦恼时,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然后还没等他开口回应,一个脑袋就探了进来。 关临渊:“……”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舟以雁看着书桌后面那个似乎在认真思考人生的男人,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问:“我没有打扰你吧?” 关临渊淡淡地瞥她一眼,沉声开口,“进来吧。” 舟以雁捏着手机,一副不安的模样。 关临渊道:“说吧。” 舟以雁这才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刚才我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她被抢了,现在身无分文。她中午的时候被房东赶了出来,一个女孩子,现在又那么晚了,孤身在外很危险……” “说重点。”关临渊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叙述。 舟以雁立刻从善如流,“我想接她回来住一晚上。” 关临渊问:“然后呢?” 舟以雁立刻道:“你放心,天一亮她就会立刻离开。” 关临渊:“……” 为什么这话他听着那么不舒服。 “你的朋友,想住多久你自己决定就行。”他淡淡地道。 “会的……咦?你说什么?”舟以雁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 他的意思是,就算她想留钟莹暂住一段时间也可以? “还有别的事吗?”关临渊目光深深地看过来。 舟以雁立刻摇头,“呃,没了。” 然后反应过来,迅速站了起来,“我这就让小梅她们打扫一下客房。” 关临渊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阵,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松口答应了她的请求,此刻看着被灯光渲染得有点迷离的脸,她觉得挺顺眼的。 就连那半边有疤痕的脸,看着都有种酷帅的感觉。 第三十五章 你就好啦,嫁了个有钱人 钟莹被司机小何载回关家别墅时,脸上的惊恐仍旧没有褪去。 “钟莹,你还好吧?” 舟以雁一看到她,立刻迎了上去。 “小舟!”钟莹放声大哭,仿佛迷路的孩子看到亲人,一头扑了过去。 上前接待客人的管家:“……” 眼睁睁看着钟莹扑错人的舟以雁:“……” 钟莹立刻就发现不对了,泪眼朦胧地抬头,一张俊美非凡的脸便撞进视野里。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双颊顿时唰地红了。 “不、不好意思,我、我……” 纪烽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将她扶离自己的怀抱,礼貌而得体地道:“没关系,钟小姐请进吧。” 钟莹一脸恍惚地换了鞋,被纪烽引领到沙发边坐下。 舟以雁禁不住摇头叹息,又一个被纪烽迷倒的少女,啧啧啧。 直到纪烽奉茶完毕,离开客厅后,钟莹才找回自己的魂。 “小舟,那个男的是?”钟莹的眼睛还是红通通的,但脸上已经没有了惊恐和慌乱。 纪烽的魅力果然强大无比。 “那位是我家的管家,叫纪烽。”为了不让钟莹生出不该有的幻想,她立刻补充说明,“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钟莹果然露出失望之色。 “这样啊。” 舟以雁之前在电话里只听到她说被抢,也没细问,现在正好了解是怎么回事。 钟莹端着茶杯,回想起半小时前发生的事,一阵后怕。 “我本来打算今晚到附近的一个网吧通宵,等到天亮后才另做打算,没想到记错了去网吧的路,兜兜转转进了一条巷子,我记得穿过去就是东街,也没想太多,谁知道走到一半的时候,从角落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我没看清楚是什么样的,一把就扯住了我的包包,力气大得惊人,我整个人都被拽着往前冲,还摔了一跤。” 她边说边抬起双手给舟以雁看她的手腕。 钟莹的皮肤不错,白皙光滑,衣袖下面的皮肤一大片血痕,时间久了,血迹已经变成了褐色。 舟以雁吓了一跳,没想到她摔得那么严重,连忙让女佣把急救箱找出来。 “我想先洗澡。”钟莹左右打量着这座漂亮的房子,气派豪华,就跟电视剧里看到的豪门世家一样,心里不禁又欢喜又羡慕。 舟以雁连忙让女佣带她到三楼的客房。 “急救箱给我就行,我洗完澡了自己上药。” 钟莹都这么说了,舟以雁便跟她道晚安,并让她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佣人。 舟以雁回到房间,发现关临渊正站在窗边,她不禁吓了一跳。 “你怎么那么神出鬼没?” 关临渊转身,冷冷地看她,“我一直都在家里没出去过。” 舟以雁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多,没到睡觉时间,往日这个时候他都是在书房忙活的。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办公或者开视频会议之类的?” 关临渊道:“今晚不用。” 舟以雁“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房间内立刻弥漫开尴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舟以雁偷偷瞄了关临渊一眼,发现他支着额头,脸色在灯光的映照下略显苍白,眉头还微微皱着。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一句:“你是不是又头痛了?” 关临渊偏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舟以雁觉得那一刻的他,有种让人心疼的疲惫。 “我帮你揉揉?”她主动走了过去。 关临渊没有说话,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头微微往后靠,眼睛闭了起来。 这是默许的意思了。 舟以雁绕到椅子后面,抬手按住了他两边的太阳穴,开始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 两个人不说话,空气有点安静过头,但舟以雁又不想没话找话。 她不太确定自己的力度有没有把握好,一直都在注意关临渊的表情,但关临渊的脸仿佛被冻上了一样,愣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很好,她就当自己按摩手法一流,无可挑剔。 十五分钟后,她感觉手指头都累了,但关临渊却还没有叫停。 她观察了一下闭着眼睛,仿佛僧人入定般的关临渊,试探着问了句:“睡了?” 关临渊道:“没。” 舟以雁接着问:“那还继续吗?” 关临渊道:“嗯。” 舟以雁有点为难地道:“但我手指头累了。” 关临渊道:“那就换一个手指头。” 舟以雁:“……” 于是舟以雁把食指换成中指,又替他按摩了十五分钟。 这一回,关临渊自动喊停了。 “到此为止吧。” 他说话总带着一种威严和魄力,害舟以雁总觉得自己像是被领导训话的刚入职的小员工。 舟以雁不放心地问道:“那你的头还痛么?” 关临渊睁开眼,细长的凤眸褪去了冰冷,漆如墨玉,深邃迷离。 他没有回答舟以雁的话,抬手指了指梳妆台,示意她看过去,“以后用那张卡。” 舟以雁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顿时心头一震,不确定地走过去把台面的那张信用卡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最后脸上现出复杂之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百夫长黑金卡?” 关临渊没吭声。 舟以雁抿了抿唇,心底升起了不安。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疑问已经在她心里埋藏多时,平日里一直找不到机会问,也不敢多问,但现在,却不经大脑地脱口问了出来。 关临渊平静地道:“你的男人。” 舟以雁:“……” 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敷衍她。 “这卡你拿回去吧,我用不着。”她将卡放回了梳妆台上。 关临渊眯起了双眼。 “我说过,我要是送你东西,你就只能拿着,想和不想,都得收。” 强横的口吻配上带着匪气的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遭勒索了。 如果何凤英在场,肯定要骂舟以雁不识好歹、矫情、较真。 但舟以雁就是觉得无功不受禄,就算是老公也一样。 “我吃喝用度都在这里,拿了卡也没处花呀。” 关临渊道:“总有出去的时候,反正拿着。” 舟以雁想,拿着就拿着吧,刷不刷随她,他又不能逼着她买买买。 谁知道,第二天她就被打脸了。 钟莹的钱被抢了,有些贴身物品需要添置,而司机小何又是男同胞,不方便代劳,舟以雁只能陪着她一起到外面买。 因为宝宝每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母乳,所以他们不能跑太远,只能在附近的大型购物商场逛逛,而富人区这一带的商场,让钟莹感觉标价上写的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一套内衣也要几千块?!”她震惊了。 舟以雁很淡定地道:“牌子货,要的,我先帮你垫付。” 钟莹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我就算分期付款还你也得还一年,还是算了,我们能不能去旧城区那边逛逛啊?” 舟以雁看了看时间,否决了她的提议,“时间不够啊,算了,不用你还,我送你吧,赶紧挑一套。” 钟莹先是推辞,说不好意思让她花钱,直到舟以雁再三表示没关系,花吧,反正也不是花她的钱,钟莹这才进了试衣间。 一个小时买买买下来,舟以雁就刷了差不多一万块。 关临渊怎么那么有先见之明呢,真是料事如神啊,仿佛知道她今天要花钱,而且是花大钱。 回程的路上,钟莹不断地表达对舟以雁的羡慕。 “你就好啦,嫁了个有钱人。” 这句话至少重复了三次。 舟以雁一开始还会解释说当初她答应嫁给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那么有钱,而且这么有钱也未必是好事,因为来历不明。 但钟莹却觉得反正有钱就是好事,管它怎么来的。 舟以雁觉得她们的价值观根本不在同一个价值层面上,索性就静静地听她说,不再争辩了。 最后钟莹叹息,“你就好了,有人养,我还要想想找什么工作来钱快。” 舟以雁觉得钟莹以前好像不是这样,但再一深思,又觉得可能以前她对她根本了解不够。 “工作的目的不光为了钱,眼光放远一点比较好。” 钟莹没再说话。 回到家,正好赶上宝宝的喂奶时间,麦栎把宝宝抱到舟以雁的房间,钟莹赖在房间里不肯走,说是要观摩一下宝宝怎么喝奶。 舟以雁跟钟莹其实没有那么熟,但又不好冷下脸来赶人走,只能不太情愿地当着她的面哺乳。 “我刚才听小芳说她要辞职了。”麦栎像往常一眼跟她闲聊起来。 舟以雁疑惑地问:“为什么要辞职啊,做得不开心?” 麦栎道:“说是要跟男朋友回老家结婚了,婚后留在男朋友那边。” 钟莹突然插嘴问:“小芳是在这里工作的?” 舟以雁说:“她是这里的女佣。” 钟莹有点失望,但随即又问:“她每个月工资是多少啊?” 麦栎乐了,笑着打趣道:“你想顶上她的位置?” 钟莹认真地道:“如果工资高的话,我真的想做。” 舟以雁只当她开玩笑,笑道:“工资我不知道,这个要问管家。” 结果钟莹就真的跑去问纪烽了。 这么一打听,她整个人都惊了,没想到一个女佣的福利待遇竟然那么好,比她之前的工资高了两倍不止。 她心里先是惊喜,觉得自己抓住了机遇,然后又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舟以雁,一点旧情都不念,自己嫁了个那么有钱的老公,半点好处都没给她。 所以她提出要留在这里当佣人时,特别理直气壮,“我决定了,小芳的位置我来顶上,小舟你不用另外招人了。” 舟以雁:“……” 她能说不行吗? 第三十六章 你就摸摸呗 舟以雁发现,宝宝现在会跟她互动了。 例如,到了哺乳的时候,她对宝宝说:“小乖乖,开饭时间到了,快到我的碗里来。” 宝宝就会斜眼看她,表情有如鄙视。 舟以雁:“……” 麦栎从洗手间出来,惊奇地问:“已经喂饱了吗?在玩了?” 宝宝:“啊哦啊哦。” 舟以雁松开掐他脸颊的手,平静地道:“我在跟他做思想教育。” 麦栎好奇地问:“他听得懂?” 舟以雁道:“不知道。” 麦栎:“……”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宝宝都不肯好好吃奶,每次吃了五分钟不到就会松开嘴,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她。 “也许到了厌奶期。”麦栎猜测。 舟以雁提出疑问:“但奶粉是喝的呀。” 麦栎沉吟了一下才道:“也许味觉发达了,觉得牛奶更好喝。” 舟以雁低头哄了宝宝好一会儿,宝宝始终一副不想再吸的表情,最后只能放弃了。 钟莹拿着泡好的牛奶进来,笑道:“我表嫂的孩子三个月就戒奶了,也是喜欢喝牛奶多过喝母乳,现在的小孩就是嘴刁。” 自从小芳辞职后,钟莹就顶上了她的空缺。 小芳负责的是大厅的卫生,还有帮厨娘张婶打下手,但小芳偏偏三五不时地跑到二楼,抢着做些泡奶粉、替舟以雁收拾房间的事。 舟以雁隐晦地提醒了她几次最好能遵守管家的吩咐,做好本分,但钟莹就是有本事假装听不明白。 最后还是管家纪烽出面跟她来了一次详谈,大概内容是,如果不想做,就不要做,来应聘的人可都排着长龙。 钟莹这才有所收敛,不敢老往二楼跑。 但不知道为什么宝宝好像跟她特别投缘,有时候麦栎哄他喝奶粉他不喝,钟莹泡好奶粉抱着他,他就乖乖地全部喝完,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所以舟以雁看到她主动替宝宝泡奶粉,倒没有说什么。 等到钟莹离开后,麦栎就对舟以雁道:“我听小梅说,钟莹到处跟别的人讲你和她关系特别,暗示大家要多关照她。” 舟以雁露出惊讶之色,“真的?她真那样做?” 那就明摆着拿她当幌子正大光明地偷懒嘛! 麦栎耸耸肩,点到为止,没有再多说。 “我说了吧,我走开一下不打紧。”钟莹晃了晃手里的奶瓶,对板着脸的张婶道,“又不是五星级酒店的后厨,还要什么帮工啊,我妈做饭就从来不用帮工。” 张婶烦她烦得不行,碍于她是舟以雁的朋友,不敢多说,心里忍不住腹诽,那怎么不回去找你妈,待在这里干什么? 午饭后,麦栎溜进厨房找张婶。 “张大妈,我想借厨房用一下。” 张婶很喜欢这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不仅长得漂亮,又开朗热心,谁需要帮忙时都会毫不犹豫地搭一把手。 “午饭没吃饱,想开小灶?”张婶开玩笑道。 麦栎往厨房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才小声道:“我想做曲奇饼干。” “哟,是要给夫人做下午茶?”如果真是的话,那就是她的本分工作,而不该由麦栎来做。 麦栎笑道:“就是昨晚看了个小视频,觉得做小饼干有趣。” 张婶再三确认了不是夫人想吃后,才离开了厨房,回佣人房休息。 舟以雁现在午睡的时候都把宝宝抱自己床上,跟他一起睡,既能培养感情,又能规律他的作息时间。 一觉睡醒,她就闻到了一股焦甜的香味。 她一动,宝宝立刻也跟着醒了,母子俩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分钟,然后舟以雁才懒洋洋地爬起来。 宝宝的视线紧紧地跟随着她的动作,脸上带着一丝新奇,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过不停,像只狡黠的小动物。 舟以雁下了床,将他抱起,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去找找有什么好吃的,真香啊。” 也不知道宝宝有没有听懂她的话,就见他突然咧开嘴,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时候是佣人的休息时间,大厅本该很安静,但这时候却传来了说话声,声音不大,但能听出是一男一女的对话。 “专门做给我的?”男的惊讶地问。 “就是觉得好玩试做了一下,没想着送给谁,这不刚好碰到你吗,要还是不要?”女的说。 “那……谢谢了。”男的显然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犹豫什么。 “不客气。”女的倒是大方,语气也是干净利落的。 “你不尝一下吗?”女的紧接着道。 “好,我尝尝。” 然后过了一会儿,男的声音响起:“很好吃。” “嗯。”女的没再多说什么。 舟以雁已经听出来这两人是谁了,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谁知道就在她爬楼梯爬到一半时,宝宝突然“啊哦”叫了一声。 “小舟,你们醒了?”麦栎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站在楼梯口往上看。 舟以雁抱着宝宝优雅地往下走,目光落在她穿着的围裙上,忍不住笑问:“怎么做起厨娘来了?” 麦栎笑道:“做了一些曲奇饼,你快来尝尝。” 舟以雁朝餐厅走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偷偷往四周扫了一圈,没发现管家纪烽的身影。 跑得真快。 麦栎端来一盘散发着浓郁奶香味的曲奇饼,自己先拿起一块放嘴里,露出自我陶醉的神色,“好好吃哦,我第一次做,没想到居然有这么震撼的效果。” 舟以雁笑着尝了一块,果然味道不错,虽然饼干的卖相不怎么样,但用料十足,奶香味很浓郁。 小宝宝咿咿呀呀地表达不满,手臂伸得老长,想去够那盘曲奇。 舟以雁耐心解释,“你还小,不能吃甜食。” 宝宝:“啊哦,啊哦,啊哦!” 麦栎把自己的手指伸过去,让宝宝抓着,宝宝抬眼看看她,然后抓起她的手指往嘴里塞。 麦栎:“……” 麦栎起身泡了一壶水果茶,两人边吃曲奇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宝宝打了个呵欠,兴致缺缺。 “其实,今天是他的生日。”麦栎最终没忍住,在舟以雁面前吐露了实话,“我本来想装不知道的,但观察了他半天,他自己好像给忘了。” 舟以雁道:“那不是正好吗?” 麦栎咬着下唇道:“但总觉得他好可怜哦。” 舟以雁提出不同的见解,“总比所有人都忘记,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好吧?” 麦栎想了想,“你说得好有道理哦。那现在怎么办?” 舟以雁知道她指的是送曲奇的事,于是拿起宝宝的小手,拍拍她的肩膀道:“反正你也没跟他说生日快乐,继续假装不知道是他生日就行啦。” 所以说,恋爱中的女孩子就是会胡思乱想。 像她,从来就不会纠结如果关临渊生日该不该替他过。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哪天生日。 没想到到了晚上,关临渊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小蛋糕。 纪烽照例上前替他拿东西,看到蛋糕,愣了一下,脑子飞快运转,最后疑惑地问:“先生不是三月份才生日吗?” 正好从楼上走下来的舟以雁:“……”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到。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道:“你觉得我会买个小蛋糕替自己过生日?” 纪烽道:“先生喜欢甜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关临渊抬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大步往里走,“给你买的。” 纪烽如梦初醒,想了想日期,才恍然今天真的是他生日,顿时心头一暖。 “没想到先生记得,谢谢。” 关临渊没有回头,但唇角微微扬起,眼神柔和。 舟以雁下楼梯下到一半,莫名地有种想偷溜上楼的冲动,下面的气氛太和谐了,她这时候出现好像不太适合。 两个帅哥站一起就是养眼。 直到晚饭过后,舟以雁才猛地反应过来,关临渊在她心里居然成帅哥了?! 她赶紧跑去找麦栎。 “小麦,我觉得我的病情加重了。” 麦栎正好帮宝宝洗完澡穿好衣服,听到声响,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同时转了过来,“怎么说?” 舟以雁跑过去摸了摸宝宝的脑袋,然后苦恼地看向麦栎,“我刚才吃饭时突然想摸摸他的毛寸。” 那个“他”不言而喻。 “噗。”麦栎忍俊不禁。 舟以雁把暖乎乎、软绵绵的宝宝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个大布偶,扁着嘴唇道:“先别笑啊,你告诉我是这么回事啊。” 麦栎好不容易止住笑,耸耸肩道:“那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是摸毛寸不是摸其他地方?” “……”舟以雁郁闷,“我就是想摸摸看扎不扎手。” 麦栎又忍不住笑了,“那我告诉你,扎手。” “不是,我问的是我的病情。”舟以雁郑重其事地看着她,“请你认真一点。” 麦栎于是换上认真的表情道:“我觉得可以这样,你就摸摸呗。” “……你说真的?”舟以雁一时间分辨不出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替她提建议。 麦栎头头是道地分析,“与压抑就越叛逆,你不摸就会老想着摸,还不如干脆点摸,摸了就不想了啊。” “好有道理哦。” 舟以雁放下宝宝扑过去挠她:“信你才怪,尽出歪主意坑我,太讨厌了。” 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宝宝一脸懵逼:“啊哦?” 麦栎一边躲一边笑:“哈哈哈,别、别挠,是你说想摸,我鼓励你还有错。” “你还说!” 宝宝突然兴奋地挥动小手臂:“啊哦!” 两人一同往门口看去,然后就发现关临渊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 第三十七章 真正凶的样子 舟以雁吃了一惊,指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关临渊淡定地看着她道:“刚才吃饭时突然想摸摸谁的毛寸。” 舟以雁差点噗地喷出一口老血。 麦栎把宝宝从舟以雁怀里挖出来,满脸慈爱地低头道:“什么,你想睡觉了?那姐姐给你唱摇篮曲。”然后假装突然想起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于是抬起头抱歉地道,“宝宝要睡觉了,需要清场。” 舟以雁:“……”小麦你还是不是人? 关临渊走得很干脆,走之前不忘冷冷地撇下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舟以雁用哀怨的眼神瞪了麦栎一眼,控诉她不讲义气,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离开。 卧室里,关临渊闲适地坐在短沙发上,双臂展开搭在沙发靠背,大长腿随意交叠,既霸气又慵懒,像一头暂时没有侵略性的狮子。 舟以雁很想解释一下刚才被他听去的内容,然而一时间却想不到要怎么解释。 “想什么?”关临渊开口问,目光落在她明显心不在焉的脸上。 舟以雁结结巴巴地道:“其实刚才你听到的那些话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关临渊挑了挑眉,虽然没有吭声,但舟以雁却非常自然地脑部了一个“哦?” 她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跳加快一拍,短短的距离,犹如经历百米冲刺。 “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理毛寸的。”电光火石间,她灵光一闪,立刻就说了出来,“所以我真的只是纯粹想知道毛寸的手感。” 关临渊盯着她,不懂她是想侮辱自己的智商还是他的智商。 说谎也请编个更有说服力的行不行? 舟以雁被关临渊红果果的鄙视目光激起了一点小愤怒,严格来说,是恼羞成怒。 她一直有个毛病,就是生气起来的时候犹如人格分裂,前一刻还因为莫名其妙的害羞而显得有点娇怯,下一刻却吃了熊心豹子胆,昂首挺胸地走过去,抬手摸了一把那头看着就让她手痒的毛寸,“就是想摸你,怎么样?手感也没有很好。” 关临渊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一出。 对她的印象,真的是随着相处的了解而改观,最初以为她不过是个娇气软弱的富家小姐,没想到她居然像座小宝藏,越是深入挖掘,越能发现有趣的一面。 有意思。 关临渊看穿了她灵魂深处的小娇羞,一双狭长的眼眸凝着星光,神色似笑非笑,“抱歉啊,手感不够好。” “咳咳,我可以把洗发水借你。”舟以雁刚才只是借着那一丁点怒气以下犯上,现在像是一只泄气的气球,心里懊悔不已。 干嘛手贱,干嘛招他,真是不作不死啊! 还有,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她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关临渊站了起来,高大挺拔的身姿瞬间把她衬托得小鸟依人。 空气里的沉木香顿时清晰起来,与此同时,听得那低醇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在耳边响起,“你的洗发水,是挺香的。” 长发居然被他捧起,凑到了鼻端细嗅,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遮挡住总是泛着冰冷光芒的黑瞳,动作宛如多情公子欣赏那枝头盛放的蔷薇。 舟以雁心头一跳,再一跳,心率彻底失常。 说事就说事,动手动脚干什么啊喂! 猝不及防便对上了他蓦然看来的目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有一瞬间的窒息。 “怕我吗?”低醇的声音在刻意压低后又添加了一丝磁性。 舟以雁顺从内心,轻轻地摇了摇头。 关临渊满意了,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 “但……”舟以雁忍不住补充一句,“在你不凶的情况下。” “我有凶过?”他反问。 “现在就有点。”舟以雁说。 关临渊:“……”天生一张酷帅脸,怪他咯? 近在咫尺的男人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她身上的汗毛陡然竖了起来。 干嘛干嘛?! “你没见过我真正凶的样子。”他笑得有点邪恶,但那半张完好的脸却那么迷人,带着致命的魅惑,趁着另外半边的狰狞,简直动魄惊心,“懂了吗?” 温热的气息带着好闻的沉香味散落脸上。 “懂懂懂!”她错了还不行吗。 说实话,关临渊的确 “先生,纪管家请你们到楼下……”看到卧室门大开的女佣完全没想过房间里正进行着请勿打扰的事情,整个人都僵住了。 舟以雁感觉一股热气嗖地直冲天灵盖,头顶开始滋滋冒烟。 关临渊淡定地转过头去看女佣:“把话说完。 ” 女佣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一点余光,语速飞快地把剩下的内容补全:“……吃蛋糕。” 纪管家请你们到楼下吃蛋糕。 传达完毕。 女佣九十度鞠躬,然后维持着鞠躬的姿势后退,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舟以雁:“……” 明明他们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好吗! 楼下,纪烽被别墅里的下人们围在了中间,而他又站在餐桌旁,于是非常有除夕夜大家围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感觉。 舟以雁看到这情形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纪烽人缘真好。 也难怪,帅哥嘛,谁不喜欢。 餐桌上除了关临渊买回来的那个蛋糕外,还有一桌子水果和点心。 “感谢大家的厚爱,特地为我举行生日派对。”纪烽诚恳地向大家道谢。 舟以雁回想起自己往年举办的生日派对,突然觉得自己都没有真正开开心心正正式式地庆祝过生日。 五星级大酒店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又怎么样,不过是舟建业炫富的习惯,盛装华服宾客如云又怎么样,有哪一个是真心来为她庆生的,不过是借着为她庆生的名目跟生意场上的伙伴或对手聚那么一聚,生日礼物名贵奢华又怎么样,没有一件是她真正喜欢的,那些人,从来不在乎她喜欢什么,反正只是应酬。 反观现在这个简简单单的生日派对,熟悉的人聚在一起打趣说笑,轻松自在,才是她想要的。 小梅把插在蛋糕上的蜡烛点燃,张婶把灯熄了,小何带头领唱生日歌,一下子全部人都跟着开口,音调高低不同,男女混合,唱得最响亮的那个从第三句开始就跑调,一群人努力地帮他把音调拉回来,结果有几个不知道为什么慢了半拍,结尾时就听到祝你生日快乐日快乐。 纪烽英俊逼人的脸在烛光中露出感动之色,正要吹蜡烛,立刻被大家阻止,提醒他先许愿。 舟以雁总忍不住在朦胧的光线中用目光偷偷寻找关临渊。 心里想着三月份就是他的生日了,到时候要不要替他过,怎么过? 那一头,纪烽许完愿后吹熄蜡烛,众人鼓掌欢呼。 别墅重新灯火通明,有人打开了音响,还真有几分狂欢的气氛。 大家终归还记得楼上有个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小少爷,音乐声没有很大,打闹嬉笑声也控制得很好。 关临渊喜静不喜闹,站了一会儿就回书房了。 舟以雁想到麦栎一个人在婴儿房里带宝宝,于是也转身上楼,不料却被钟莹拉住了。 “吃点东西啊。”对方殷勤地捧着一碟水果送到她面前。 “不了。”舟以雁摇摇头,“我在减肥。” 钟莹笑道:“都已经结婚了,怕什么。” 舟以雁笑道:“你可还没结婚。” 钟莹被噎了一下,把她拉到了角落,用手挡着嘴巴跟她说悄悄话,“我年纪也不小了,其实也挺急的。” 舟以雁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钟莹热情奔放的个性一直是舟以雁叹为观止的,主要表现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方面,此刻,也毫不避讳地道:“小舟,你以前不是名流圈里的人么,肯定认识不少名门子弟,现在还有没有联系的啊,给我介绍一两个也好啊。” 舟以雁只当她说笑,况且那些所谓名门子弟,不是纨绔就是眼高于顶,完全没有适合钟莹的。 “你是见过我怎样落魄的,以前认识的人,早就断干净了。” 钟莹露出了遗憾之色。 “那先生有没有认识的?一定有吧?你帮我问问?” 舟以雁看她一脸恨嫁之色,不禁莞尔。 “如果有合适的,肯定给你介绍。” “那说定了哦,我等你消息哦!”钟莹顿时喜上眉梢。 舟以雁抬手掐了一把她的脸,提醒她道:“矜持啊,小姐姐。” 钟莹耸耸肩,不以为然,“我的性格就是直率,从来不会遮遮掩掩。” 舟以雁心想,什么跟什么啊,矜持和遮遮掩掩是一回事吗。 她到二楼婴儿房找麦栎的时候,忍不住把这事说了。 麦栎神色复杂地道:“钟莹这人吧,算了,不好在背后说别人。下面那么闹啊,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不是你在看家庭影院。” “现在你的小心肝不疼了吧,那么多人替纪管家庆生。”舟以雁不忘打趣她。 麦栎无奈地笑道:“我都后悔自己多此一举了。” “怎么能叫多此一举,你这是情不自禁。”舟以雁推了她一把,“去吧,到楼下跟他们乐一下。” 麦栎从善如流地走了出去。 离开婴儿房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倏然消散。 还说什么忘掉他呢,连他的生日都记得那么牢,做曲奇也是,头脑一发昏,立刻就冲动地做了,纪烽那么睿智的人,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她又想起了彭彭前几天发来的信息。 【小麦,秦莉莉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合适的看护,她妈妈给我翻了一倍工资来挽留我,但我实在不想干下去了,说什么都得走。】 【其实他们也不是请不到看护,而是苏莉莉脾气太坏,对看护各种刁难挑剔,没有人想干。】 【我被她折磨够了,不管了,合约一到我就走,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想得投入,没留神脚下,一楼搂梯旁不知道被谁放了一个大桶装垃圾,她被绊了一下,整个人便不受控地往前摔去。 第三十八章 小麦的决定 “小心!” 耳边响起一声急切的呼喊。 失控的娇躯落入一对强有力的臂弯中,长长的秀发在空中扬起,再落下,发丝飞舞的间隙,看到纪烽神色关切的俊颜。 两人在惯性的趋势下原地转了一圈,音响正好播放着李健的《陀螺》。 低沉温柔的声线轻轻地撩拨耳尖。 转转转转,转转转转。 轻轻地闭上我的眼。 在整个人以狗啃便便的姿势狼狈地摔倒在地时,麦栎多希望脑子里浮现的场景能够成真。 然鹅现实却是,她没有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牢牢接住,也没有被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公主抱,更没有浪漫的原地转圈圈。 客厅里正开心地吃喝玩乐的众人全部往她这边看来,而她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只在她面前摊开的手。 “没事吧?”救驾来迟的纪烽满脸愧疚和自责,眼中更溢满了心疼。 麦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拨了拨凌乱的头发,硬扯出一抹轻松的笑,“没事,不要紧。” 脚一动,就知道不妙了,钻心的刺痛差点扭曲了她的笑。 纪烽把手收了回来,蹲下来,仔细观察她的脚,看到她右脚的脚踝明显肿了。 其他人这时候也都反应过来了,围了上来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我背你到那边坐下来,然后再上药。”纪烽背过身,示意她趴到自己背上来。 “啊,不用了……” 张婶和小梅不等她把拒绝的话说完,一人一边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架到了纪烽的背上。 钟莹跑去找急救箱,司机小何把楼梯口的垃圾桶搬走,免得有其他人重蹈覆辙。 麦栎干脆全程乖乖地不做声,任由纪烽摆布,让转动脚腕就转动脚腕,让抬腿就抬腿,让擦药酒就擦药酒。 最后还是由纪烽把她背上楼。 “咦?为什么还继续上去?你要把我背到哪里?”纪烽走到二楼时并没有转到走廊上,而是继续拾阶而上,麦栎顿时发出不解的询问。 “到我的房间吧。”纪烽说。 “为什么要到你房间?我要回婴儿房!”麦栎急了,音调略略抬高。 纪烽连忙长长地“嘘”了一声,解释道:“小少爷应该已经睡下了,你先到我房间休息一下,顺便洗把脸。” 三楼的佣人房其实挺多的,但女佣都是两个人睡一间,纪烽和小何倒是分开了两个房间,所以一进门,麦栎就感到房间里的空气满满的都是纪烽的味道。 纪烽身上是洒有香水的,气味很淡,是一股冷冷的茶味,融合了一丝檀木香,清新自然。 麦栎被放到了长沙发上。 佣人房都是单间配套的设计,设有独立卫浴。纪烽这一间还特别宽敞,除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外,还有书桌和沙发。 “来,洗把脸。” 就在她好奇地打量着房间布置时,纪烽已经到洗手间拧了一块热毛巾,拿出来递给她擦拭。 “为什么要洗脸?”麦栎莫名其妙。 纪烽便盯着她的脸,嘴唇微微翘了起来。 “要不要我给你一面镜子?”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 麦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确定地问:“……脏了?” 纪烽点头笑道:“一只花脸猫。” “把镜子给我!” 两分钟后,麦栎便后悔了。 镜子里那个灰头土脸的人是谁啊摔! 刚才只顾着脚痛,都忘了狗啃便便的姿势有多毁容。 脸都直接擦地板了,能不脏吗? 她默默地把镜子还给纪烽,再默默地拿过他手里已经变冷了的毛巾。 “长那么大,头一回那么丢脸。”她双手捧着毛巾,把脸埋了进去。 纪烽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莫名地想起了秦莉莉家养的那只虎斑猫。 于是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麦栎把毛巾往下挪开几寸,露出一双漆黑的大眼睛。 “话说,你看到我摔倒时是不是想赶来扶我?” 纪烽抬手,然后又一次往下压住她的脑袋,用力揉了揉,“你也太迷糊了,这都能摔跤,走路怎么不看路呢?” 麦栎心想,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想着你的事,我能心不在焉? “那个垃圾桶该不会是你放那儿的吧?”她突然问,把毛巾从脸上拿来,双手轻轻握着。 纪烽说:“不是我。” 麦栎反问:“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地冲过来呢?” 纪烽觉得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于是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我是紧张你,你别那么阴谋论行不行。” 麦栎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下弯了弯,唇角带笑。 原来你这么紧张我。 “谁摔倒你都那么紧张吗?”她的眼眸又乌黑又明亮,仿若夜空中璀璨的星子。 纪烽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对啊,我是管家嘛。” “我才不信。”麦栎歪着脑袋,目光一直黏在他脸上,“你肯定对我特别紧张。” 纪烽无奈地笑了,“你哪来的自信啊。” “我可爱,我人见人爱。”麦栎竖起两只食指指着自己,笑容灿烂,“你要抓紧时间多看我两眼了,不然以后想看也看不到了。” 纪烽猝不及防听到她的话,愣了愣才问:“什么意思?” 麦栎抿了抿唇,长长的眼睫毛垂了下来,遮挡住眼中的情绪。 “我要辞职啦。” 纪烽惊讶地问:“什么时候决定的?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麦栎自己也很惊讶,没想到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辞职的念头就产生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动过辞职的念头,毕竟这里的工作不是长久之计,宝宝总会长大,不可能一直需要她照顾。 舟以雁也在慢慢学着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妈妈。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真的说走就走。 只是刚才纪烽说紧张她。 这句话如同一颗投到湖面的水,在她本来已经趋于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阵阵涟漪。 人都是贪心的生物,得寸进尺,她原本以为不可能、得不到的东西,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丝希望,她害怕得不敢太过欢喜。 仿佛纪烽的紧张和关心都是她偷来的。 这些都不该属于她,而她仿佛只要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就有希望触碰到,心里的不安和惊恐、还有自责,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只能逃开。 “反正现在已经告诉你了。”麦栎很难才能维持住表面上的镇定自如,她知道纪烽知道,她的辞职不纯粹,她的心思瞒不过他,但他绝对不会挽留。 他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挽留? 果然,纪烽在最初的惊愕和愣怔过来后,极快地便恢复了往昔的淡定自若,语气淡淡地道:“知道了,这事我会跟先生说的。” “尽快啊,我希望年前能离开。”其实如果可以,她想明天就离开。 纪烽点头承诺,“我尽量。” 明知道他不可能挽留,也已经猜测到了,但事情真正发生时,她还是觉得有点受伤。 纪烽此刻心里也是五味陈杂,麦栎心里怎么对他,他知道,而他心里怎么对麦栎,同样无法自欺欺人。 也许,麦栎离开,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最终纪烽还是问了。 麦栎根本没有想太多,没有计划,也没有打算,那么仓促的决定,谁还有时间去想未来。 “有可能会去国外进修。”她苦思冥想出各种可能,“有可能会换一份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工作,也有可能暂时不找工作,先疯玩几个月。” 的确很像是麦栎会做的事情。 纪烽只能笑笑,眼眸深处,凝着淡淡的不舍和无奈,“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一定跟我讲。” 麦栎笑道:“当然啊,朋友本来就该互相麻烦。” 接下来,再无话可说,两人皆是沉默。 最后,麦栎站了起来,轻轻转动了一下脚腕,惊喜地道:“好像摔得不是很严重,现在已经不痛了。” 纪烽看她的脚踝的确已经消肿,也放下心来,不过依旧叮嘱道:“走路慢一点,别蹦蹦跳跳,兔子一样。” 麦栎心想,原来我在你眼里那么可爱。 为什么你要有未婚妻呢,不然的话,我就坚定不移地倒追你了。 纪烽原本想送她下楼,但被她拒绝了,同在一栋别墅,送来送去,成何体统。 麦栎回到婴儿房,宝宝已经睡得昏天暗地,舟以雁趴在小床的床栏上,一脸专注地盯着熟睡的宝宝。 “你知道吗,原来看宝宝睡觉很治愈,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只觉得眼前这份纯真美好得像是童话。”舟以雁有感而发,小声地对麦栎道。 麦栎一站见血地指出:“不是看宝宝睡觉很治愈,是你看儿子睡觉很治愈。” 舟以雁:“……” 好吧,她本人的确不怎么喜欢小孩,若那个睡在小床里的不是她儿子,她还不一定会多看一眼。 “小麦,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舟以雁发现她的眼底似乎藏着一丝伤感。 很薄的一层,如同清晨笼罩在山顶的雾,似有若无。 麦栎实话告诉她,自己想辞职,想离开,想要疗情伤。 舟以雁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该来的总是会来。 其实在她知道纪烽有未婚妻后,她就已经预感到麦栎会逃。 女孩子是该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在爱情里太受伤。 伤得厉害了,痛了,以后就不敢爱了。 她尊重麦栎的选择。 “宝宝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可以照顾好他。”舟以雁给她看自己坚强的表情。 麦栎笑道:“你其实可以再请一个专业的育儿嫂。” 舟以雁摇摇头说:“不用了,以前我是没经验,但现在已经好多了,都是因为有你教我,我才能慢慢地对宝宝有所了解。” 麦栎是她落魄时对她好的第一个人,无论她是不是留在关家,她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去寻找你属于你的幸福,你值得更好的人。” 舟以雁握着麦栎的手,情不自禁地开始煽情,然后被麦栎笑着推开。 三天后,麦栎离开了关家。 第三十九章 没有必要说真话 麦栎离开之后,舟以雁便提出要搬到婴儿房睡,方便和宝宝联络感情。 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关临渊打断了,直接让人把宝宝的小床搬到了主卧,还有日常哄娃的一堆玩具也全部跟着转移。 “那个,你第二天还要上班,宝宝如果半夜哭闹的话……”舟以雁觉得自己是真心在替他着想。 关临渊表情淡漠地道:“无碍。” 结果宝宝搬到主卧的第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对陌生环境的不习惯,还真的半夜睡不着觉,哇哇哇地哭喊起来。 舟以雁赶紧爬起来把他抱起来哄。 关临渊被哭声吵醒,看了眼时间,很自觉地去泡奶粉。 舟以雁的母乳不多,宝宝这些天一直酷爱奶粉,她努力了几次,宝宝还是不吸,干脆就断奶了。 舟以雁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孤身奋战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关临渊会跟着起来,心里顿时一暖。 朦胧的灯光下,男人高大伟岸的身躯显得稳重又可靠,不过如果能在起床后穿上衣服就更好了。 舟以雁低头专心致志哄宝宝,故意不去看他那具雕塑般完美的身躯。 她一向对肌肉都欣赏不来,但就是对他的一身腱子肉迷之惊叹。 怪难为情的。 关临渊瞥了她一眼,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他拿着泡好的奶粉走过来,坐在了她的旁边。 舟以雁的身体随即一僵。 下一秒,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后面绕了上来,姿势宛若拥抱。 “宝宝,乖。”哄儿子的话在她耳边低低响起,不由得她不想入非非。 他是故意的吧! 宝宝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奶瓶看,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嚷着,眼神迫切,一秒都无法等待。 喝上牛奶的那一刻,简直久旱逢甘露,精致的小脸上一片严肃,写着“谁都别来动我的奶”,犹如一只护食的小奶狗。 然而才喝了三四口,他就突然不吸了,小眼睛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仿佛不太对味。 舟以雁佯装抢他的奶瓶,边伸手边道:“不喝了是吧,那我拿走了。” 宝宝这才重新吸起来,还瞪了一眼过来。 “这到底像谁啊。”舟以雁被他的小眼神逗乐了,哈哈哈笑了起来。 “不像我,所以只能像你。”低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是夜的缘故,听着不若往昔冰冷淡漠。 舟以雁没想过他会搭话,有点意外。 “也不一定啊。”她很自然地便反驳了,因为想到了隔代遗传。 但还没有等她说出来,就听到关临渊道:“一定,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所以一定像他们当中的一个。 什么理论? 然而却让她莫名地心跳加速。 她从没想过在自己和关临渊的关系能用到“我们”这个词,从来都是你是你,我是我,颇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相敬如宾,蓦然听到“我们”这个词从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宝宝喝完奶后,发出一声不满的嘀咕,仿佛还想再要。 关临渊毫不犹豫地把奶瓶拿走了。 宝宝顿时委屈得不行,目光随着那瓶移动,最后小嘴一撇,哇的哭了出来。 舟以雁:“……” “我抱抱。”关临渊从她手里接过了宝宝。 每次看到关临渊抱宝宝时,舟以雁都觉得宝宝超级小只,心里的怜爱就会如同泛滥得河水,一发不可收拾。 宝宝被他举到肩膀上,轻轻地拍着背部,不一会儿,宝宝张开小嘴,“嗝”地打了一个饱嗝儿。 往常一般再抱个五分钟宝宝就会睡了,但今晚却是例外,宝宝一被放到小床上就哭,明明已经闭上眼睛一副就要睡着的样子了,身体一碰到床,就会像触动了身上什么机关,开始嗷嗷哭嚎。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关临渊有点不耐烦了,干脆把宝宝放到了大床上。 宝宝立刻抱住了床上的被子,把脸埋了进去。 舟以雁:“……” 于是,只能够一家三口共枕眠了。 这次,总算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的时候,倍儿精神抖擞。 宝宝还在她的旁边睡着,粉嫩的脸颊肥嘟嘟的,像极了成熟的水蜜(呀)桃,掐一下就能掐出水来。 关临渊却是已经不在了,另外半边床铺是冷的,估计已经起来很长一段时间了。 天天早出晚归的男人,唯一能跟宝宝亲近(呀)亲近的时候,也只有晚上睡觉这段时间了。 宝宝有了第一次在大床睡觉的经历,便开始天天动歪脑筋,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在小床上睡了。 舟以雁和关临渊惯了他几天,后来还是决定不能由着他,必须让他回到小床上睡。 结果那天晚上,宝宝很倔地和他们刚上了,只要一被放到小床就蹬腿大哭,一副绝不妥协的气势。 无奈关临渊也是个倔脾气的,抱起放下抱起放下都不知道多少回了,舟以雁都困得先爬到床上睡了,连宝宝的哭声都成为梦中遥远的伴奏。 虽然她没有观战到最后,但毫无悬念地,关临渊胜出了。 宝宝毕竟还嫩着呢,折腾了大半晚,哭声从嗷嗷嗷到嘤嘤嘤,最后都有气无力了。 关临渊调(呀)教得当,宝宝自那晚之后,就安分了,认命地睡回自己的小床,没在闹过。 多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舟以雁在跟别的宝妈聊天时得知了一个叫“嘘拍法”的科学哄娃睡觉方式。 回想起那一夜,震惊地发现,关临渊居然无师自通,并且成功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除夕。 别墅被布置得相当喜庆,因为客厅足够大,管家让司机购买了一株桃花回来,摆放在客厅的正中央。 枝头挂满了含苞待放的花蕾,只等天气回升,春暖花开。 窗户上方挂上了一串串红灯笼,原本画着岁寒三友的屏风被换成了镀金的镂空雕花屏风,“新春吉祥”这四个字尤为点题。 舟以雁指着一个做成双手往上做托东西姿势的欧式工艺品,打趣道:“是不是应该在上面放个大元宝?” 难得在家正靠在沙发上喝咖啡看笔记本的关临渊:“……” 佣人前一天就已经把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应该换洗的东西也都换上新的了,整栋别墅看起来愈加富丽堂皇。 年夜饭跟舟以雁预想的差不多,做了满满一大桌,张婶不愧是大酒店里出来的大厨,还会做粤菜,弄了一个大盆菜,那香味不提多诱人,舟以雁几次忍不住跑到厨房偷师,顺便偷吃。 晚饭准备好后,关临渊便让下人们回家吃年夜饭去了。 纪烽倒是留了下来,没有回家,同样留下来的还有几个女佣,关临渊便让他们也一起同桌吃饭。 饭后,他吩咐管家去车库把他准备的一大箱烟花爆竹搬到院子里。 最有年味的活动莫过于放鞭炮和玩烟花,舟以雁不敢玩那种会爆开和会炸响的品种,一眼就看中了含蓄的仙女棒,一下子点燃了两支,左右手一边一根,在草坪肆意转圈。 纪烽难得活泼起来,兴致勃勃地玩魔术烟花,在手里捏着点燃后,一个个扔到半空,释放璀璨的光华。 舟以雁在他身后站着看了一会儿,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 半点都看不出他情绪低落,看来麦栎在他心里的确没什么分量。 人走了,都没能换来他一丝惆怅。 感情这事,真的勉强不来。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旁边几声惊呼传来,然后是稀稀落落的鼓掌声,舟以雁循声看去,只见关临渊点燃了一个“孔雀开屏”。 几个女佣围在他身边,兴奋地又叫又跳。 他的侧脸被烟火明明灭灭的光芒斑驳成一片迷离的面具,曾经让舟以雁觉得恐怖狰狞甚至丑陋的疤痕,在此刻看来,竟有几分动人之处。 她形容不出确切的感觉,只知道视线有点挪不开了,一直落在他身上,心底荡起一丝隐晦的甜蜜。 上一年的除夕,过得颠沛流离,怎一个惨字了得。 只觉得苦日子没有尽头,人生何其凄凉。 没想到如今竟然以这么愉快轻松的心境迎接新一年的到来,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关临渊如有所觉,突然抬眸,朝她的方向看来。 目光相触,她呼吸一窒,心跳如鼓。 这就是她始料不及的地方。 她当初接受的是这段婚姻,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有可能会接受这个男人。 除夕过后,关临渊没有上班,似乎打算给自己放个小长假,好好度过这个新年。 年初一,吃过午饭后,关临渊接了一个电话,舟以雁听到他淡淡地喊了一声“母亲”。 待通话结束放下手机后,关临渊转身便对上了舟以雁震惊的视线。 “你有爸妈?” 关临渊道:“难道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不是,你不是孤儿吗?”舟以雁还一度以为他身为孤儿,没有得到过母爱,所以才会娶了她,让儿子此生没有这样的遗憾。 谁知道他竟然有爸妈! “孤儿,你是听谁说的?”关临渊问。 舟以雁道:“听苏木晟提起的。” 关临渊冷笑:“他说的话你也信。” 舟以雁对苏木晟死心是死心了,但以前两人关系的确亲密无间过,于是不解地问:“他没必要骗我啊。” 关临渊道:“他没必要骗你,但我没必要对他说真话。” 舟以雁:“……” 所以你的履历是假的? 她狐疑地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去做苏木晟的保镖啊?” 第四十章 我不挑 关临渊淡淡地道:“你不必知道。” 语毕,转身上楼。 舟以雁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只觉得两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就因为她一时的好奇而又疏远了。 不过到了第二天,关临渊就带着她跟宝宝去海洋公园了。 前一夜的僵冷气氛,仿佛从未存在。 宝宝还处于贪睡的时期,一整天下来,看海洋生物看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看海洋生物,当然,奶粉是必不可少的,每次醒来都要喝。 所以算起来,玩得最尽兴的要数舟以雁。 宝宝由关临渊抱着,奶瓶、纸尿裤、口水巾这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司机小何负责拿,舟以雁就只负责玩玩玩,看看看,期间也买了不少零食,吃吃吃。 开开心心地玩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觉得腰酸背痛,脚也有点发麻,早早洗了澡就爬上床,卷着被子哼哼唧唧。 关临渊一进门就看到一团拱起的被子,走过去,轻轻拍了拍。 舟以雁从里面探出脑袋,小眼神带着疑惑。 “肌肉酸痛?”关临渊居高临下地看她,狭长的黑眸闪过淡淡笑意。 舟以雁现在这模样跟他小时候养的小巴西龟简直如出一辙。 极少感受到关先生如此直白的关怀的舟以雁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是啊,太累了。” 她心想,难道关先生准备包揽了半夜喂娃的重任?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淡淡地道:“那记得调闹钟,免得今晚睡死了,忘记给宝宝喂奶。” 舟以雁:“……” 你是魔鬼吗? 下一秒,就看到男人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极淡极轻的笑。 “逗你的。” 舟以雁:??? “我帮你按摩吧。”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大手就伸了进来。 不,等等! “就是太累了而已,睡一觉就好了。”她赶紧卷着被子闪躲,如同一条受惊的毛毛虫,艰难蠕(呀)动。 然而关临渊并不打算放过他,一手就将棉被连同她的腿按住了,另一只手抓住棉被的另一头,动作优雅地一掀,她便整个无所遁形。 舟以雁立刻就妥协了,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乖乖地趴好,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 关临渊嘴角轻微地抽了抽。 打开床头的抽屉,拿出核桃油倒了一点在手上,不紧不慢地在掌心搓开,然后才撩起她的睡衣衣摆,力度适中地替她按摩腰部。 舟以雁没想到关临渊居然那么会揉,每一下都击中她酸痛的点,感觉真是酸爽。 半小时过后,她感觉整条腰都不好了,关临渊俯下(呀)身子问她怎么样时,她只能默默地抬起头,让他看自己泪流满面的表情。 关临渊:“……” 他的力度明明控制得很好啊,而且按摩手法正宗,应该很舒服才对啊! “好吧,睡吧。”不知道哪里出错的关临渊直接把灯熄了。 舟以雁:“……” 这一觉,舟以雁睡得香甜。 预想中的被酸痛折磨得彻夜难眠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反而一夜无梦,醒来后还神清气爽。 看来关临渊的按摩还是挺有效果的。 初三这一天,一大早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温度降了五度。 关临渊就和她窝在家里,没有出门。 别墅的三楼还有一个放映室,全套设备都来自意大利奢华品牌,因为管家纪烽说能安排院线的贺岁电影,于是本着不看白不看的原则,亲身感受了一次放映室的效果。 还真是品质享受啊。 比在电影院要舒服百倍。 她看电影的时候,宝宝就由关临渊照顾,他公私分明得很,休假时候绝不提公事,彻底放下一切公务,安安心心地度假。 舟以雁从放映室出来,就被管家告知关临渊和宝宝在阳光房。 外面还下着雨,阳光房的顶部笼罩着一大片沉重的乌云,躺着往上看的话倍感压迫。 也不知道关临渊为什么有这种嗜好,还带着宝宝一起体验。 当舟以雁看到那两父子随意地躺在软绵绵的白色地毯上,一脸惬意地仰望雨景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果然是亲生的。 从她的角度看去,宝宝的五官、神情,都跟关临渊一个模子印出来,就大号跟小号的区别。 她不禁莞尔。 宝宝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乌溜溜的黑眼睛眨巴眨巴,又萌又可爱。 关临渊托起宝宝,将他放到自己平坦的腹部上,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看向她,“过来。” 舟以雁瞄了一眼,看到了他隐藏在衣服下的腹肌。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一直手痒想摸摸他的毛寸,现在变成想摸摸那几块腹肌。 那么冷的天,他穿那么少衣服真的好吗? 她顺从地在他身边躺下后,才发现,这男人就像一个大暖炉,散发着温暖。 身体根本不受大脑控制,很自觉地又往热源方向蹭了蹭。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时,她感到风中凌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关临渊倒非常自然地接受了她亲(呀)近的行为,偏过头看她,“知道阳光房最漂亮的观景是什么时候吗?” 舟以雁顺着他的思路道:“下雨天。” 她只觉得这男人脑回路清奇。 阳光房里看雨,那阳光灿烂的时候呢? 其实她更喜欢在阳光房里晒太阳。 关临渊说:“感觉被淋透了,却又淋不着,很奇妙。” 舟以雁把目光移到了房顶上,透过明净的玻璃能看到无数密集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朝下砸来,下意识地就屏住了呼吸,随即想到雨水会被玻璃阻挡在外,又放松了下来。 果然,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宝宝这时候突然“啊呜呜”地胡乱发出一串声响,小腿用力地蹬了蹬,然后……从关临渊身上滚了下来。 舟以雁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再急哄哄地朝关临渊身上扑去,想要抱住宝宝。 与此同时,关临渊手臂一抬,重新将宝宝捞了回来。 舟以雁刹不住去势,出于不能压到宝宝的本能,手臂用力地撑在了关临渊身旁的毯子上。 于是,等到她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正以双手壁咚的姿势,将关临渊和宝宝圈在两臂之间。 躺在地上的关临渊:“……” 宝宝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舟以雁:“……” “头发,很痒。”关临渊的目光扫过她垂落的长发。 “啊,哦。”她双颊微微发烫,正想着要怎么才能从他身上下来,就看到宝宝被他拎了起来,放到了一旁。 舟以雁:??? 接下来,她柔顺的发梢便被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耳边响起男人低醇而充满磁性的声音,“闭上眼睛。” 她立刻明白了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她可以拒绝,但最后却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以迎合的姿态献上了自己的唇。 鼻端有着好闻的沉木味和绿植清香,一丝丝侵入肺腑,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一片大森林里。 雨水落在玻璃墙上,滴滴答答。 她想起小时候念过的一首诗。 篱笆那边,有草(呀)莓一棵。 她觉得爱情就应该是那样子,如果我愿,我可以爬过,草(呀)莓,真甜。 那就是爱情的味道。 以前和苏木晟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开心过,只是没有尝到过那种想象中的甜味。 现在,尝到了。 那个吻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要比之前又更亲密了。 年初四的时候,他们一起去桃源山庄看桃花。 那山庄建在一个小岛上,关临渊包下了一整部游轮,带上管家和女佣一起出发。 钟莹本来也想去,但是晕船,只能遗憾地留守大本营。 他们在那个虽然称不上是世外桃源,但起码远离尘嚣的小岛上度过了一天一夜。 回程的时候,舟以雁还有点依依不舍。 “要是你喜欢,秋天的时候还可以再来。”关临渊抱着宝宝,斧凿刀刻的俊脸在春日的阳光下显出一点柔情,“那时候宝宝能爬来爬去了。” 宝宝:“啊哦~” 舟以雁抬手掐了一把宝宝水嫩嫩的脸颊,心底透进了阳光,满满的温暖。 接下来的十多天,关临渊也都没有去上班。 这让舟以雁怀疑他是不是被公司开除了。 元宵这天,舟以雁一早起来搓汤圆,她想弄个新品种,在糯米粉里加入了抹茶粉,黑芝麻做馅儿。 因为没有拿捏好比例,煮好后才发现抹茶放多了,吃起来一股涩味儿。 幸亏张婶也煮了一锅,白团子胖乎乎的,漂浮在金黄色的老姜糖水上,扑面而来一股糯香。 关临渊下楼的时候,正赶上汤圆出锅。 看着一白一绿的两锅汤圆,他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疑惑,于是便得知了舟以雁做汤圆失败的始末。 “我尝尝。” 在他的示意下,女佣舀了几个汤圆到他碗里。 舟以雁自己都不吃抹茶味的,要了几个张婶制作的传统汤圆。 她边吃边偷瞄关临渊的表情,就见男人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也跟着垂下来,在眼睑下投落一层淡淡的影子。 舟以雁的脸上写满了“怎么样?” 关临渊吃了一个,然后抬头,对上了她灼灼的目光。 关临渊:“……” “你觉得怎么样?”她咬着勺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关临渊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涩。” “哦。”真是标准答案啊。 然后她就看到关临渊又吃下了第二颗。 舟以雁:“……” 什么情况? 眼看着他又吃掉了第三颗,她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不好吃就别勉强了。” 关临渊垂眸往那只被她按着的手看去。 “我不挑。”他淡淡地道。 虽然不是什么夸奖的话,也不是安慰的话,但就是这一瞬间,舟以雁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第四十一章 白色情人节 元宵过后,关临渊终于要去上班了。 准确来说,是去出差。 “大概一年吧。”收拾行李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道。 舟以雁和宝宝一起趴在床上看他把衣物一丝不苟地叠好,整齐地码到行李箱里,“你确定不是被流放?” 出差一年,孩子都生下来了。 “分公司刚成立,需要坐镇指挥。”他言简意赅地解释。 舟以雁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难道不能携家属前往? “你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环境也没有这边好,留在这里不吃苦。”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她弱弱地问:“你是去哪里出差啊?” 这种其实都不能叫出差了,应该叫调派才确切。 关临渊报了一个城市的名称。 舟以雁点点头说:“哦。” 然后去找手机百(呀)度。 关临渊:“……” “那么边远哦?”而且还是四五线的小城市,靠近北方,气候干燥寒冷,饮食以辣为主,的确不太适合她生存。 她不光怕冷,也吃不了辣。 “有飞机直达。”关临渊所带的衣服不多,就两套,还不带外套。 舟以雁道:“那边不是很冷么?你不多带几件毛衣?” 关临渊道:“到那边再买。” 舟以雁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你不能在这里过生日了。” 关临渊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还记得他生日的月份。 一贯冰冷的眸子微微流转出暖色,他淡淡地道:“无妨,生日每年都有。” 其实在此之前,舟以雁还在犹豫要不要假装忘记他的生日,毕竟她觉得亲手为他操(呀)办一场生日派对有点……怪怪的。 他们目前的关系也十分微妙,不再是有名无实的那种冷冰冰的关系,但也没到捅破那层窗纸的程度。 偏偏关临渊这个时候要离开。 舟以雁心里面颇有点百味陈杂的感觉。 一丝不舍,一丝失落,一丝无措,一丝矛盾。 她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到底是报恩的心态,还是日久生情。 而且也不知道关临渊是怎么看待她的,宝宝的亲生妈妈?他娶回来的妻子?还是让他心动的女子? 是出于责任感的照顾,还是出于喜欢才对她特殊。 好烦。 而这些,随着关临渊的离开,只会变得更加没有头绪,一团乱麻。 关临渊登机那天,舟以雁只是送到门口,管家和女佣似乎都觉得自己不该在场,整个大厅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他们都躲哪儿去。 “外面风大,就送到这里吧。”虽说要去外地半年,但关临渊的行李真的少得可怜,右手拉着行李箱,左手拿着公文包,长身玉立,站在风中,过膝的灰色长风衣衬得他英挺又潇洒。 舟以雁突然想起了什么,比了个“等等”的手势,转身就往里跑。 关临渊莫名其妙地被撇下,看着她的背影一脸无语。 没多久,舟以雁便折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条米黄色的围巾。 关临渊眸光微闪,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然后抬手,将围巾圈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抬手的同时,他很配合地低头,两人之间,竟有种天衣无缝的默契。 “那你……走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又觉得不能只说一声“拜拜”。 关临渊一语不发地凝望着她,表情带着她看不懂的深意。 “等我。” 最后,他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对于他说的话,舟以雁也只能回他一句:“好”。 不然还能怎么样? 关临渊的唇角扬了扬,露出一个明显至极的笑。 曾经,舟以雁觉得这个男人笑起来很可怕,特别是牵扯到左边的肌肉时,会带动着那条疤痕扭曲得更厉害。 也不知道是最近见多了他的笑还是为母则刚,变得没有那么大惊小怪了,此刻看到他的笑,只觉得心底也升腾起欢乐的小泡泡。 只是,这些泡泡没能维持多久,随着关临渊上了车,车子开出马路,越开越远,最后连影子都看不见时,便一个接一个“噗噗噗”地全部破掉。 小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给她披上了厚外套,“夫人,门口风大,咱们进屋里吧。” 舟以雁顿觉两颊微微发烫。 刚才她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都被小梅看到了吗? 弄得好像她对他感情有多深似的。 人家还一句表白的话都没说呢,她怎么也得保留着一两分矜持。 只是感情的种子刚刚发芽就劳燕分飞,她的情路怎么总是那么不顺呢。 看来是时候去那座据说很灵验的月老庙去拜拜才行了。 二月十四日的那天清晨,舟以雁收到了一大束从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粉玫瑰。 真的非常让人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关临渊就是个钢铁直男,怎么可能懂得制造这种小惊喜? “先生说一切交给我安排,他负责出钱就好。”管家纪烽一语道破天机。 就说嘛,这种浪漫情怀怎么可能是关临渊能想出来的。 一点都不搭。 但若是出自纪烽的安排,就非常合理了。 彬彬有礼的绅士,自然是最懂得讨女性欢心的。 “所以,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谢谢先生呀?”舟以雁从花瓶里抽出一株玫瑰,放到鼻子前面细细嗅着。 玫瑰非常鲜嫩,仿佛刚剪下来就立刻送到她手上似的。 真是价值不菲的浪漫。 “为先生和夫人做事是我的本分,完全不必道谢。”纪烽诚恳地道,“至于先生,我敢说他最想要的不是你的感谢,而是你的欢喜。” 啧啧,真是太会说话了。 舟以雁觉得麦栎会栽在他手上一点都不奇怪。 要是她早几年遇到纪烽,说不定也会沦陷。 她找了一下粉玫瑰的花语,代表着快乐、幸福,也有初恋的意思。 所以在管家的眼里,她像是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小女孩? 还是关临渊看起来像是没交过女朋友的样子? 既然关临渊已经在情(呀)人节里表态了,那她就算是出于礼节,也该回他一个才对。 于是三月十四日那天,她邮寄了一盒比利时巧克力过去。 刷的正是他给她的那张百夫长黑金卡。 当天晚上,两人视频。 关临渊只是想隔着屏幕见一下宝宝。 宝宝对手机简直好奇得不得了,不明白为什么拔拔会被装进了那个小小的盒子里,每次视频眼睛都睁得滚圆,一副疑惑又紧张的样子,活像她家以前养的加菲猫。 “你的礼物收到了,谢谢。”关临渊看过宝宝后,脸色都柔和不少。 舟以雁有点不自在地道:“我只不过是回礼。” 关临渊似乎没听懂,挑了挑眉。 “今天是三月十四日。”看到他是真的不知道或者记不起白色情(呀)人节,于是直接就道,“情(呀)人节那天你不是送了我一束玫瑰吗,所以我就以巧克力作为回礼。” 这样说得足够清楚明白了吧? 只是不曾想到,关临渊接下来竟说道:“我以为是生日礼物。” 舟以雁:“……” 不是吧?关临渊是在白色情(呀)人节出生的? 想想还真浪漫啊。 “所以并不是生日礼物。”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不满。 舟以雁心想,你又没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当初管家也只是泄露了三月份这个关键词好吗。 “那个,你也可以当成是生日礼物。”话说也没有什么区别吧,又不是不送礼物给他。 “本质上的区别。”关临渊每次都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吓得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植入了什么。 要不就是会读心术,不然怎么那么精准地get到她的想法。 “那……我补寄一份?”舟以雁想起来自己生日的时候,关临渊可是送了她一幢别墅的。 要拼价格的话,她是拼不过的,那只能拼诚意咯? 正想着,就听到关临渊说:“补寄?没诚意。” 舟以雁:“……” 你到底想怎么样,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关大爷真能伺候。 关临渊回过头,不知道对摄像头以外的哪个人说了声“等等”,然后又回过头看着屏幕说:“逗你的,我从不过生日,你洗洗睡吧。” 舟以雁:“……” 屏幕显示,对方已挂断,结束聊天。 舟以雁握着手机,回想刚刚关临渊说的话。 从不过生日,这句话莫名地透着孤寂。 都没有人为他过生日么? 她想了想,在对话框里输入“生日快乐”几个字,然后发送。 好吧,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上,就把你的生日记下来,以后每年都帮你过吧。 …… 这两天,宝宝的身上和脸上起了一些丘疹,看着有点恐怖,张婶看了就说是湿疹,要用金银花水来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湿疹的缘故,宝宝夜里睡得不好,老是醒,醒了就哭,弄得她也睡不好。 钟莹便自告奋勇地说要替她在夜里照顾宝宝。 她虽然还没结婚生子,但以前替嫂子带过两个娃娃,所以也算有经验。 一来二去,钟莹跟宝宝混熟了,经常能把宝宝哄得咯咯咯直笑,于是待在婴儿房的时间便渐渐地越来越长了。 四月份的时候,管家终于忍不住跟她道:“夫人,我们需要多招一名女佣。” 舟以雁先是一愣,随即便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都说破坏规矩的常常是立规矩的人,她这段时间,好像真的太纵容钟莹了。 “那个,纪管家,我会跟钟莹提一下,让她做好本职工作的。” 纪烽有点意外她居然直接说破,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便听夫人的。” 舟以雁觉得这就是一件小事,对钟莹提醒一下就行了,没想到她把钟莹找来,才刚说了个开头,钟莹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 第四十二章 出事了 没等舟以雁说完,钟莹便打断了她的话,以一副委屈的口吻反问:“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舟以雁:“???” 钟莹长得还算漂亮,但脸色黑下来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好看,表情仿佛谁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小舟,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在你落难的时候,我请过你吃饭,借过钱给你,还介绍你全是最便宜的医院,我把良心拿出来对你好,没想到你却这样看我,觉得我好吃懒做,拈轻怕重,我要不是担心你一个人照顾不了宝宝,我会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替你哄娃?” 钟莹的情绪太激动了,说到最后,眼眶都红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怎么欺负了。 舟以雁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她好吃懒做和拈轻怕重,就是以事论事地提了一下她因为照顾宝宝而忽略了本职工作。 没想到她居然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样,听都没听完就觉得憋屈、难受、被冤枉。 是有多玻璃心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舟以雁念在当年她的确照顾过她的份上,耐心解释,“我只是想说,宝宝现在慢慢大了,比以前好带很多,我自己一个人也应付得来,就不用你那么辛苦忙完自己的工作后又来帮我了。” 这样说话已经够婉转了吧,给足了面子,没有半句责备,还满满的感激之情。 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该顺着台阶下了吧? 然而她却听到钟莹哽咽着嗓音道:“我有不觉得辛苦,我是怕你辛苦,我本来就是从小吃苦过来的,怕什么苦,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要为你着想,替你分忧。” 舟以雁只能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钟莹看了她一眼,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吧嗒”掉了下来,别说多委屈。 “我知道,肯定是有人在我背后说我的坏话,他们误会我不要紧,因为他们对我还不了解,但你不同啊小舟,你是知道我的,有时候古道热肠就是会被人错认为多管闲事,可那是闲事吗,那是我最好的朋友的事。” 舟以雁被她左一句“最好的朋友”,右一句“最好的朋友”说得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她可从来没承认过她俩是这种要好的关系。 钟莹的态度越是不配合,她就越觉得有把话说明白的必要。 大不了又被她骂几句忘恩负义什么的。 于是舟以雁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就告诉她,分工的事是管家安排的,而且招聘的时候也说得很清楚,每个在这工作的人都必须遵守,没有人能够例外。 舟以雁一边说的时候,一边在心里打鼓,觉得自己肯定把钟莹得罪彻底了。 如果钟莹这时候说不干,立马转身就走,她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钟莹安静地听完舟以雁的话,死死地咬着下唇,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舟以雁也懒得去揣摩她的情绪,拿起一边的布书活页,继续慢慢地绣起来。 良久,她才听到钟莹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你是我老板,你说什么我就只能做什么,知道了。” 舟以雁有点意外,抬头看了她一眼。 钟莹将委屈、悲愤全都摊在脸上,仿佛就是要故意给她看到,以表示她的忿忿不平。 舟以雁都不知道她委屈个什么劲儿。 当初又不是她逼着她进来做女佣的,干些什么工作也是讲清楚了的,现在弄得好像被无良资本家压榨一样。 舟以雁觉得自己才应该委屈呢。 “如果没有什么的话,我回去做事了。”钟莹一个字一个字地蹦着说,明显在忍着流泪的冲动。 舟以雁摆摆手说:“去吧。” 既然对方做不到公私分明,那就维持着雇佣关系好了,她们之间一直都是钟莹剃头担子一头热,她纵然感激她曾经的照顾,但也不能不顾原则,看着她破坏规矩。 自从这次谈话后,钟莹还真老实了,不再动不动就借故跑到楼上看宝宝,做起事来还比以往更用心。 就是对舟以雁不再像以前那么热情奔放了,碰面只淡淡地喊一声夫人,有时候看到舟以雁抱着哭泣的宝宝在大厅里踱步,也绕道走开,不闻不问。 这天晚上,舟以雁照例跟关临渊视频聊天。 天气开始回暖,宝宝穿的衣服少了,也拿掉了襁褓,顿时显出了真实的身形,真是又小只又单薄。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啊?”舟以雁边问屏幕那头的人,边伸手捏捏宝宝细小的胳膊和腿。 好奇地盯着手机看的宝宝:“啊哦,啊哦~” 关临渊虽然也想看到宝宝,但总担心看手机会伤害宝宝的眼睛,每次都让舟以雁注意点,别把手机放在宝宝能看到的地方。 “你是不是又忘记了?”他都不知道提醒过她多少回了。 “哦。”舟以雁于是把宝宝抱到另一边,用身体挡着屏幕。 关临渊的声音虽然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但极少会用不耐烦的语调说话。 像不让宝宝看手机这事,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老忘记,但关临渊每次提醒她时,语气都没有不悦或不耐烦。 “钟莹的事,纪烽跟我提过了。”关临渊语调平缓,说出来的话却让舟以雁吓了一跳。他说,“这周六我会让纪烽安排她去相亲。” 舟以雁:“……”我没听错吧? 看她一脸震惊之色,关临渊便接着道:“你不是欠着她的人情吗,正好还了。” “不是,这跟相亲有什么关系吗?”舟以雁觉得关临渊的脑回路有时候还挺难理解的。 关临渊估计她是已经忘了钟莹曾经拜托她帮忙留意富二代的事情,于是进一步提醒,“相亲的对象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在海滨区有一套别墅,钟莹会喜欢的。” 舟以雁终于想起了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当时她随口跟关临渊吐槽了一下,没想到到头来自己没当回事,关临渊却还记得。 既然听起来条件都很符合钟莹的要求,那就撮合撮合好了。 如果事成的话,人情还了,钟莹也找到了好归宿,的确是两全其美的事。 反正一切交由管家去办,不费她半点心思。 次日,舟以雁便把相亲的安排告知了钟莹。 钟莹自从那次交谈后,每次见到舟以雁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脸,这次也一样,仿佛戴了一层人皮面具,语气也阴阳怪气的。 “请问我这次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劳烦到夫人亲自指点?” 舟以雁油然而生一股“女大不中留”的感觉,心里无比感激关临渊的安排,这女人还是早点嫁出去的好,免去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 于是她就把周六相亲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一下相亲对象的家庭背景。 钟莹脸上走马灯似的不断转换着表情,从不敢置信到将信将疑,再来是惊喜,最后露出一丝羞愧。 待舟以雁全部说完后,她立刻主动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抿了抿嘴唇,一副小孩子做错事的模样,“小舟,你对我真好,我之前还那样对你……” 舟以雁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原本对她的不满也消散了几分。 其实钟莹也算是真性情,高兴和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不会暗暗地在心里记仇,使小手段。 当即便表示,既然之前已经答应过你了,肯定会尽量做到的。 “小舟,我很容易钻牛角尖,动不动(呀)乱发脾气,你、你没有生我的气吧?”钟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舟以雁这会儿还真生不起气来了,笑笑道:“没什么,多大的事啊,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人无完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缺点,而钟莹自小家境不好,初中毕业后就出来工作了,毛病是多一点。 但也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更何况,在她落魄的那段时间,确实受过她的照顾。 舟以雁不是心胸狭隘的人,既然对方道歉了,态度又好,她也就不计较了。 周五晚上,钟莹跑来找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完整地表达出想向她借衣服的请求。 “第一印象很重要,我不想穿得太随便了。”她眼巴巴地看着舟以雁,双手合十,“小舟,你那么多漂亮的衣服,借一件给我可以吧?” 舟以雁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大方地让她自己挑。 结果花多眼乱,钟莹每一件都很喜欢,又央求舟以雁让她试穿一下再做决定。 舟以雁这回倒有点犹豫了,女孩子都有点洁癖,不太喜欢别人试穿自己的衣服,但转念一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唉,算了算了,最终还是答应了。 结果钟莹还真的毫不客气地一件件试穿,还拿手机自拍,直到舟以雁表示自己困得不行,要睡觉了,钟莹才最终挑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 白色显得纯情,钟莹皮肤又够白,所以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真的很加分。 星期六那天,钟莹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因为她出门前不断地问身边的人今天的打扮怎么样,结果整栋别墅的下人都知道钟大小姐她要去相亲了。 待钟莹走后,舟以雁无意间听到下人们都在小声讨论这件事。 她反射性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下。 原本以为钟莹人缘不怎么样,大家对她这次相亲都不抱希望,谁料竟刚好相反,大家一致祈求,她这次相亲成功。 然后卷铺盖嫁人。 舟以雁:“……” 好吧,她就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吧。 天气回暖后,舟以雁开始每天都带宝宝到庭院散步。 一直弃置、极少派上用场的婴儿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宝宝三个多月了,躺在小车上咿咿呀呀,脑袋不停地左右转动,对院子里的一切都充满新鲜和好奇。 一只蝴蝶在宝宝眼前飞过,宝宝吃了一惊,发出“噢!”的一声,然后“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舟以雁马上反射性地掏出手机,对着宝宝“咔嚓咔嚓”三连拍。 然后随手就发给了关临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候,突然就有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像现在这样平静、满足的日子,是她以前无法想象的。 在她还是富家千金的时候,她觉得婚姻就是两个相爱的人要步入的殿堂,婚后的生活就充满了激情和浪漫。 她至少要先过三五七年的二人世界才会考虑要宝宝,而且宝宝交给佣人照顾就可以了。 一如她小时候,在老管家的照顾下长大,母亲只在特定的节假日带她和哥哥出去玩,其余时间,母亲还是过着她那优雅的贵妇生活,经常和三五知己逛街、美容、打麻将。 活得轻松又自在。 而在舟家破败、苏木晟忘恩负义,她最终沦为灰姑娘的时候,婚姻是她最不敢奢想的事。 失去了皇冠的公主,连对爱情的憧憬也一并失去了,只想好好地活下去,爱情根本就是华而不实的奢侈品。 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宝宝。 如今回想起那段最黑暗最绝望的日子,她都觉得是噩梦一场,有点不太真实。 若是没有那样的经历,她不会知道现在的小日子有多难得。 正陷入沉思中时,管家突然走了过来,把手机递了给她,“夫人,钟莹找你。” “钟莹?她现在不是应该正在相亲么?”舟以雁疑惑地问。 管家道:“好像,出事了,她想亲口跟你说。” 第四十三章 重遇秦二哥 相个亲都能出事?出什么事? 舟以雁都有点懵了,但听完钟莹在那头磕磕巴巴地说完后,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关临渊替钟莹找来的那位相亲对象还真是跟钟莹天生一对。 按钟莹的说法是,两人在餐厅里点了一个怪味手撕鸡,点之前就问了服务生这道菜辣不辣,服务生的回答是,微辣。可是等到菜端上来时,钟莹只吃了一口,就立刻被辣味呛得疯狂咳嗽,用手捂着嘴巴都抵挡不住涕泗横流,反正就是在相亲对象面前丑态百出。 那位相亲对象立刻就召来了刚才那位服务生,怒斥他为了让客人点菜故意撒谎。服务生不服气,认为这道菜就是微辣,是钟莹自己吃得太急呛到了,不是因为太辣。 那相亲对象是个爱面子的,被服务员这么一顶撞,怒火立马蹭蹭蹭的上来了,理智线瞬间崩掉,撸起袖子直接动手教训人。 那服务生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启动正当防卫技能,两人在包厢里大打出手,钟莹缩在角落拼命尖叫。 最后闹得酒店经理都被惊动了,恰好今天酒店老板过来检查账目,就一起去到案发现场看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酒店老板和那位相亲对象一打照面,都吃了一惊,原来两人的父亲居然是有生意往来的,而且酒店老板还不光开酒店,产业遍地开花,不是相亲对象能得罪的。 于是接下来的画面就是,相亲对象想息事宁人,不再追究服务生的错。但酒店老板却咄咄逼人,要求他们赔偿包厢里因为打架而碎掉的一个古董花瓶。 还开了个天价。 相亲对象又不是傻子,当然不愿意赔,最后酒店老板表示看在双方父亲是合作对象的份上,可以让步,但报出的价格也是个天文数字。 酒店老板还给出贴心的建议,竟然事情是因为钟莹而起的,钟莹也该分担一半的赔偿费。 于是,就有了这个求助电话。 舟以雁皱着眉头听完了她的叙述,觉得那酒店老板怎么那么像碰瓷的。 这哪里是看在双方父亲是合作对象的份上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双方有杀父之仇呢。 “小舟,我现在被扣在酒店里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 电话那头,钟莹可怜兮兮地哀求。 舟以雁还能怎么样,忙肯定是要帮的,总不能对钟莹弃之不管。 问题是明知道对方是在讹她,她难道还真要傻傻地买单吗? “你等着,我现在过去跟那经理谈谈。” 顺便见识一下那个价值连城的碎古董。 纪烽一直站在旁边,根据舟以雁说的话,稍微做出推理,知道了个七八分。 于是舟以雁在挂了电话后表示要用车子时,纪烽立刻便从车库里开出了一辆沃尔沃。 舟以雁把宝宝托给张婶照顾,然后换了衣服,把那张百夫长黑金卡塞手提包里,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纪烽开车,一路上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惊叹不已。 “那位相亲对象到底是什么来头?”舟以雁忍不住问。 纪烽说:“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出手大方,喜欢收藏红酒,不良嗜好倒没有,就是好面子,人品还过得去,关先生觉得配钟莹足够了。” 舟以雁:“……” 她心里面已经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是燕三?” 纪烽点头。 舟以雁心想,难怪。 燕三自小就被父母和顶头的两个哥哥宠坏,很是目中无人,走路都横着,不过人倒是挺单纯的,跟那些酷爱花天酒地的纨绔不同,他只爱收藏红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太过的不良爱好。 “那那位酒店经理又是什么人?” 刚才钟莹哭哭啼啼的,光听她说前因后果都费劲,一下子忘了问她是去了哪家酒店。 不过作为牵线人纪烽,一定会知道。 纪烽果然立刻就回答道:“他们去的是星光酒店,那酒店是秦氏名下的产业,听说前几个月已经交给秦二公子打理。” 舟以雁蓦地瞪大了眼睛。 星光酒店,秦氏,秦二哥? 真是没想到啊,居然是故人。 “只是,秦二哥的变化也太大了吧?”她忍不住自言自语。 秦昊然跟她算是青梅竹马,当初秦家和舟家合作密切,两家人自然也经常来往。 舟以雁还记得她跟秦昊然第一次见面时,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他家花园里的一滩积水,溅得裙子上都是泥巴,她顿时就伤心得哭了起来,结果哭声引来了一个光着脑袋的小哥哥,她一看到那小哥哥的光脑袋就忍不住破涕为笑,还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光头哥哥没有生气,反而替她擦去了裙子上的泥巴印,又拉着她的手带他满院子疯跑,两人立刻就成为了好朋友。 印象里的秦昊然,有点爱自吹自擂,天性中带着一股小狐狸般的狡诈,爱捉弄人,但同时也很罩她,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总会给她留一份。 那时候,秦大哥还在世,只是年纪比他们大了六年,有点玩不到一起,但对她也格外照顾,反观自家的亲哥哥,就只会欺负她、跟她抢父母的关注度,一点兄长的自觉都没有。 这么一比较,不用说她肯定更喜欢秦大哥和秦二哥,心里还把他们当成了亲哥。 可惜后来秦大哥出车祸去世了,秦二哥被送去了国外。 分别的时候,她记得秦昊然还特地跑来舟家找她,两人依依不舍地说了很多话,至于聊天的内容,现在已经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那时候她是真的很舍不得秦昊然离开,揪着他的衣襟哭了很久。 车子越是接近星光酒店,舟以雁越是油然而生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如果等一下见到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秦二哥了,她得多难过啊。 还不如不要再见呢。 但潜意识里,她还是相信秦昊然还是那个她熟悉的秦二哥,一个人的本质不可能轻易改变,之所以被钟莹说成是“恶少”,会不会是因为当中有什么误会? 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看待事物的,钟莹说的话也未必客观。 就这样思来想去,却依旧没有一个结果时,车子已经到达星光酒店了。 门童想要上前开门,被下车的纪烽抬手阻止了,他亲自绕到后面,替舟以雁把车门拉开。 纪烽永远是个绅士,风度翩翩,举止得体优雅。当他们一前一后出现在酒店大堂时,来往的人以及前台接待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前台经理及时地迎了上来,他是有眼见力的,就在他们下车的那一刻,他便立刻猜到那位漂亮的女士就是他们老板要等的人了。 前台经理躬身替他们带路,将他们引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舟以雁本来以为是要去包厢那里解决问题的,没想到会被带到办公室,心里微怔。 不过转念一想,包厢外面还有别的食客进进出出,星光是高级酒店,总不好将这场纠纷越闹越大,还是选择办公室比较隐蔽。 前台经理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才拉开门请他们进去。 里面非常宽敞,格局装潢跟大多数老总的办公室一样,居中一张红木办公桌、老板椅,旁边是一套沙发,茶几上摆放着泡茶的用具,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老板椅后面是一大片落地玻璃,隔着玻璃能看到外面的青天白云。 舟以雁走进去后,第一眼便看向办公桌后的人。 “好久不见,小舟。”清朗的声音如同破云而出的阳光,干净而温暖。 舟以雁被这声音惊艳了一下,随即便看清了开口的人。 俊朗的轮廓,最优秀的五官组合,剑眉、星目、高鼻梁,饱满的红唇略显干燥,微微一笑,露出里面洁白如雪的牙齿。 舟以雁有几秒钟的迷惘。 这男人的眉目既熟悉又陌生,细看的确有着秦昊然年轻时的影子,没想到十五六岁的少年还能有那么多的变化,五官更立体了,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和冷峻,个子也更高了。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声音,当时明明记得秦昊然的声音挺尖细的,他的变声期来得比较晚,所以在她的记忆中,秦昊然都是一副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 “怎么傻了?不认得秦二哥了?”秦昊然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支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定定地看着舟以雁。 “是有点不太认得了。”舟以雁实话实说,习惯性地笑了笑,“你的变化挺大的。” 要不是他先开口,她可能不敢贸然认他。 都说女大十八变,她觉得男生也一样。 秦昊然朝她伸了伸手,比了个“请”的动作,“别站着了,做吧。” 语气随和又随意,的确是熟悉的秦二哥。 舟以雁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管家替她拉开椅子,她坐下了,迫不及待地问:“如意包厢里的那位女客人是我的朋友,她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了……” 秦昊然不等舟以雁说完,便做了个“暂停”的姿势。 “一场误会而已,没必要小事化大,古董花瓶老头子多的是,砸烂一个估计他也觉察不到。” 舟以雁:“……” 你要是一开始就这么豪气大方,我就不用特地赶过来了。 秦昊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盯着舟以雁道:“你还像小时候那么单纯,把想法都写在脸上。怎么?不想见到我?” 舟以雁赶紧摇头,“不是啊,见到秦二哥我开心得很呢。” “那就好。”秦昊然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听到那位钟小姐说我如何敲诈勒索他们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气愤?其实我是故意的,因为我想把你引来这里。” 第四十四章 不会轻易放她走 “但秦二哥怎么知道是我?”舟以雁被他的话弄糊涂了。 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安排什么,怎么就想到她会来呢? 秦昊然故作莫测高深地一笑,“是不是觉得我手段通天,这也能知道,真是太厉害了。” 舟以雁:“……” 秦昊然道:“我们那么久不联系,今天重逢,很应该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你说呢?” 舟以雁还惦记着钟莹呢,直接问道:“不知道我那朋友现在在哪儿?我能见见她么?” 秦昊然笑了起来,一张俊脸光风霁月,魅力无限。 “你放心,知道她是你的朋友,我已经将她和燕三安排到另一个包厢继续用餐了。” 舟以雁差点被他脸上的笑容迷了眼,小时候就觉得秦二哥很帅,现在看来,更是帅到惨绝人寰。 “那那个古董花瓶的赔偿……”舟以雁捏紧了手提包,里面那张百夫长黑金卡让她淡定从容不少。 真是财壮人胆啊。 一卡在手,天下我有。 然后就听到秦昊然笑道:“都说了,砸烂一两个古董花瓶老爷子根本不知道,砸就砸了。” 舟以雁:“……” 有钱就是任性。 转而又想,当初还钱给你家时怎么就不少算点利息呢。 舟以雁说到底还是不放心钟莹,特地跑去看了看,果然见到她跟燕三推杯换盏,正吃得开心。 所以半小时之前那个嘤嘤嘤哭着喊救命的人到底是谁? 钟莹和燕三看到她进来,都一愣。 燕三是认得舟以雁的,笑眯眯地招呼道:“舟二小姐大驾光临,一起喝一杯?” 舟以雁赶紧摇头,“不了,我只是听说燕三少在此,特地过来打个招呼,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说完便退了出来。 感觉钟莹还挺有戏的。 她放心了。 “这下满意了?”带着阳光味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说话的人离她很近,她都能感受到对方喷洒在耳尖的温热气息。 舟以雁吓了一跳,不用转身都知道站她后面的人是谁。 她跟秦昊然小时候是很熟悉,甚至称得上亲密无间,问题现在两人都长大了,又好久一段时间不见,心里早就有了距离。 “嗯,我代我朋友谢谢秦二哥的款待。”舟以雁没有立刻转身,低头看了一眼他的鞋尖,然后灵活地往斜后方退了一步,成功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只是转身的时候,长发在半空中扬起一个不小的弧度,发梢|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对方的脸。 舟以雁:“……” 她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的! 秦昊然愣了一下,随即微微勾起唇角,笑道:“你现在倒是跟我很客气。我们情同兄妹,你的朋友不也是我的朋友?” 舟以雁听到他说“情同兄妹”,当即想起了小时候一起胡作非为的开心时光,心里的隔阂果然消散不少。 “舟二小姐,现在可以接受我的邀请,跟我共进午餐了吧?”秦昊然双手环胸,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舟以雁突然又问:“纪烽呢?就是跟我一起的那个帅哥,哪里去了?” 秦昊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摸摸下巴道:“长得是还可以,但不觉得老了点吗?” 舟以雁感觉纪烽听了会喷血,哭笑不得地道:“那叫成熟,不叫老,他呢?” 还能在哪里,当然是被秦昊然支开了,但纪烽也不傻,没多久便又回来了。 秦昊然瞥了一眼被舟以雁称赞为“帅哥”的风度翩翩的男人,挑挑眉道:“不就在那边么。好啦,都快过午了,我还没吃东西呢,你也该饿了吧?” 舟以雁的确饿了,之前接到钟莹的求救电话立刻就赶来了,饭都没有吃上。 她诚实地点点头,然后道:“我家里都做好饭菜了,不如我们下次再约时间吧。” 她倒不是不想跟秦昊然一起吃饭才找的借口,而是真心不想浪费粮食。 出于一直以来的习惯,隔顿的饭菜她是不吃的,而今天中午偏偏做了张婶最拿手也是她最爱吃的土豆烧鱼腩。 想想都流口水。 至于秦二哥,他都回国了,以后想约什么时候吃饭不行,也不急于一时。 秦昊然也没有继续坚持,很爽快地道:“那算了,就下次吧。” 接着就向她要手机号。 顺便把微(呀)信也加了。 看着舟以雁离开的背影,秦昊然的视线久久没有收回去。 总算让他找到她了。 他的小公主。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软绵绵又可爱透顶的小女孩啊,虽然一身狼狈,可怜兮兮的样子,但就是非常的讨人喜欢,让人忍不住要帮她一把。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替她把裙子上的泥迹擦干净,带她去玩,逗她开心。 当初老头子也曾提过要跟舟家联婚,有意让他把小舟娶回家,他为此暗自高兴了大半天。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优秀的大哥突然出事了,他成为了秦家重点培育的对象,不得已远赴国外留学。 孤身求学的日子里,不断有消息传来,小舟遇到了苏木晟,小舟订婚了。 当时他正在读博,因为之前仗着聪明和勤奋,连跳两级,成为明星学生,备受关注,导师对他越来越严厉,爱之深管之森,他想回国都找不到机会。 再后来,又有消息传来,舟氏破产,小舟出轨,被苏家退婚,闹得满城风雨。 他竟然感到几分欣喜。 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抛弃了小舟也好,让小舟知道,只有他会全心全意对她,只等他学成回国,就立刻向她求婚,照顾她一辈子。 只可惜他终究迟了一步。 等到他回到国内,多方打听到小舟的情况时,她已经生下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那天他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赶去医院,却已经人走楼空。 医生说人刚走不久,他立刻疯狂地掉头去追,但始终没能追上。 他不死心,找人继续查她的下落,竟然查到了她出院那天就跟别人登记结婚了。 如遭雷殛。 一步,他就差一步,一个错身,就在人海之中把她弄丢了。 他想过放弃,但如何甘心,终于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拉回身边。 他想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他找上了舟尧,打款给他开公司,拉拢舟建业和何凤英。舟家此一时彼一时,何凤英对待秦昊然的态度也从长辈对小辈变成了带着一丝讨好。 谁让他是她儿子的贵人。 其实秦昊然也想过没必要亲近舟建业他们,直接攻略小舟就可以了,但他不想再因为旁枝末节的事情错过心爱的女人,所以宁可多做一些,多费一点精力博取小舟家人的好感,必要之时,说不定能成为助攻的推力。 舟以雁嫁人后几乎足不出门,秦昊然心急如焚,有几次差点忍不住就要直接冲去关家了,幸亏关键时刻,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没有自乱阵脚。 他是了解舟以雁的,外表看来柔弱绵软,又是个哭包,掐一下就能掐出泪来,但骨子里却藏着倔强,一旦做出了什么决定,就贯彻到底,一条路走到黑。 而且她的思想还很传统,若是决心跟某人结婚,必定一心一意为他人妻子,不会有异心,更何况,连宝宝都生下来了,基本上就是死心塌地做关家的人了。 他找人查过关临渊,本以为就是个不起眼的男人,没想到身世居然壕得惊人,经历也很离奇曲折,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秦家虽然已是富豪直之家,但对比关临渊的家世,还是差了一大截。 这样说吧,秦家只是有钱,但关临渊的家族却又有势又有钱,在京城的名流圈里绝对排得进前三,是名门贵族。 不过,关临渊现在还不被家族完全认可。 空有牛逼的出身,却还无法得心应手地调配庞大的资源。 这让秦昊然再次看到了希望。 他在暗中伺机了那么久,终于等到关临渊离开京城,又恰好知道了他安排了燕三跟小舟朋友相亲,于是便一手策划了这一次的会面。 燕三的脾气他了解得很,爆仗性格,一点就燃,果然事情就如他所料地发生,小舟也主动送上门来,和他重逢。 女大十八变,她出落得更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了。 明明是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的人,还保持着纯真无邪的气质,一如当初那个吸引他的清澈如水的女孩。 这一次,他必定不会轻易放她走了。 …… 车上,从来安守本分不会多说一句与工作无关的话的纪烽,正隐晦地打听秦昊然的事。 舟以雁也不避讳,跟他说了两人自小认识,如同青梅竹马一般的感情。 纪烽听后,沉默了。 “这算不算缘分啊,失联了四五年,没想到这就碰上了。”舟以雁长长地叹息一声,“秦二哥还那么年轻,我却已经老了。” 纪烽:“……” “生了孩子真的老得好快。”舟以雁摸摸自己的脸,百感交集,“难怪那么多人不爱参加同学聚会,那些念书的时光,还是怀念比较好,那些旧时光里的人,还是留在记忆里的好。” 纪烽已经完全get不到她的点了。 “个人认为,秦二少对夫人有点难以言说的动机,夫人最好有所堤防。” 纪烽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对秦昊然的感觉。 舟以雁微微一愣,反应过来纪烽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捂着嘴巴大笑起来。 “你是说秦二哥对我……?不会的,不可能,我们情如兄妹,这句话还是他亲口说的。他只是把我当成妹妹。” 第四十五章 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 纪烽身为男人,当然清楚秦昊然看舟以雁的眼神根本不是什么哥哥看妹妹的眼神。 但他说再多也没用,舟以雁似乎很笃定秦昊然跟她之间就是兄妹感情,若是说得多了,只怕会引起她的反感。 于是纪烽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不过这事他是一定要跟关临渊汇报的。 于是当晚视频的时候,关临渊就大大方方地问起了这件事。 开场白是这样的,“钟莹今天相亲怎么样?” 宝宝躺在舟以雁身旁,好奇地伸长小藕臂想要够她手上的手机,因为怎么都够不到,急得“鹅鹅鹅”直叫。 舟以雁回想了一下状况百出的一天,一时间竟无从说起,只能笼统地道:“虽然一开始不太顺利,但过程总体不错,钟莹回来后也说燕三应该对她印象挺好。” 关临渊表示想知道一开始如何不顺利。 舟以雁有点奇怪他怎么突然那么关心钟莹的事,但还是简单地说了一下。 “那打算什么时候跟青梅竹马去吃饭?” 思维一直都在钟莹和燕三有戏还是没戏上的舟以雁被他这么一问,完全愣住了。 “不是,我们不是在讨论钟莹的事吗?”怎么跑题跑得那么厉害? 关临渊淡漠脸道:“别的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舟以雁:“……” 双颊开始有发烫的迹象。 所以他问起钟莹的事,真正意图是旁敲侧击试探出她跟秦昊然是怎么回事? 已经想到一定是管家通风报信了,那管家难道没跟他说清楚? “秦二哥刚接手家族生意,应该挺忙的吧,约吃饭就是客套话而已,怎么能当真呢。”舟以雁摸摸宝宝的脑袋,随手从梳妆柜上拿了支口红给他玩,他的注意力果然被分散了,不再执着于手机,转而玩弄起口红来。 关临渊眸光微闪,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如果我没猜错,今晚他就会约你,时间极可能是明晚,地点是他家。” 舟以雁吃了一惊,“你还会算命?” 关临渊:“……” 舟以雁说:“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关临渊说:“这是男人的直觉。” 舟以雁:“……”我竟无言以对。 “那如果他今晚真的约我,我可以去吗?”舟以雁弱弱地问。 关临渊倒是大方,一挥手,道:“准。” 那你刚才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舟以雁红了半天的脸又白了回来。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接着道:“但不能去他家。” 舟以雁吞了口唾液,“那就约在外面好了。” 关临渊道:“也不能约晚上。” 舟以雁的双颊又开始有悄悄泛红的迹象,“噢,知道了。” 关临渊道:“带上纪烽。” 舟以雁:“……” 你对我是有多不放心啊?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关临渊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我对你很放心,但对你那个位竹马却不得不防。” 舟以雁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秦二哥就像我哥一样,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得很。” 关临渊嗤笑一声,都懒得说她不识人心。 “就算是亲兄妹,男女有别,也是要避嫌的。”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舟以雁想了想,好吧,这话的确有点道理。 于是只好答应下来,“吃饭挑白天,还带上纪烽,可以了吧?” 说完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皮一下,抿嘴笑问:“我跟纪烽你就不担心了?” 关临渊道:“你不是纪烽喜欢的类型。” 舟以雁难得借了雄心豹子胆,继续逗他道:“那如果纪烽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关临渊淡定地道:“无妨,暗恋没结果。” 舟以雁:“……” 所以过程不重要?精神出轨不重要? 男人就是猪! 挂了电话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在为关临渊不吃纪烽的醋而生气。 一瞬间,竟然无比清晰地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真的对他,心动了。 视频结束后,舟以雁才想起宝宝还拿着她的口红,低头去看,整个人都震惊了。 宝宝的脸上、小胳膊上、衣服上全是玫瑰红。 “你还是不是我的小乖乖?!” 手里还拿着半截口红的小乖乖:“咯咯咯咯咯。” 舟以雁只觉得自作孽不可活,认命地将宝宝重新洗刷了一遍。 好不容易折腾完,把宝宝哄睡了,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秦昊然”三个字,舟以雁一副见鬼的表情。 不是吧? 还真让关临渊猜中了? “秦、秦二哥?”舟以雁看了宝宝一眼,确定他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把声音压低了说话。 秦昊然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被自己吵醒,打趣道:“睡那么早,美容觉?难怪皮肤还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那么好。” 舟以雁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皮肤,一直养尊处优,能不好么,就算是落魄的那一年,她干的工作也是文职,没遭风吹日晒。 舟以雁道:“我还没睡呢,是宝宝睡了,怕吵醒他。”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浇在秦昊然火热的心上,他愣了一下,随即无声地苦笑,是啊,她已经结婚生子了,跟别的男人。 “你现在过得幸福吗?”秦昊然忍不住问。 舟以雁迟疑了一下,幸福这个词语太过美好,她虽然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但离幸福好像还差了那么一截。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时,手机里传来秦昊然的声音:“我知道了。” 舟以雁:“???” 你知道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明天有空吗?”秦昊然紧接着问。 舟以雁心头一咯噔,不是吧,难道真要约她明天吃饭? “明天……也算有空吧。”她天天在家,唯一要忙的事情就是带娃,说有空好像不是太有空,但说没空又不至于。 秦昊然笑道:“既然有空,那就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舟以雁满脑子都是刚才关临渊跟她说的话,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秦昊然又道:“你白天要带儿子是吧,那就约晚上好了。” 舟以雁拿手机的手蓦然一紧,“那个……” 秦昊然像是漫不经心地道:“对了,我家最近雇佣了一个德国厨师,厨艺不错,你一定要尝尝他做的酒汁鲱鱼片。” “去你家?”舟以雁已经出离了震惊。 秦昊然隔着电话,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惊讶,便笑了起来,“我家你又不是没来过。我知道你父亲跟我父亲之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你担心看到我家老头子时会尴尬对吧?这点你大可放心,老头子前两天跟我妈去了马尔代夫旅行,你们不会碰面。” 舟以雁真心觉得,关临渊简直是诸葛亮转世啊,居然什么都料到了,真是神机妙算。 “那个,秦二哥,我晚上要哄娃睡觉,所以晚上一般不外出,我们还是约白天吧。”她自然是记得关临渊的话的,于是立刻又道,“对了,秦二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家西餐厅吗,我特别喜欢那里的萨芭雍,不如我们就去那里吧?” 秦昊然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个地方,不由挑了挑眉,笑道:“好,就去那里。” 两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舟以雁翻出微(呀)信,在关临渊的微(呀)信号那里修改备注, 精分改成关蛔虫。 改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怕声音太大吵到宝宝,捂着嘴巴笑得肩膀都抽搐了。 次日,舟以雁便将秦昊然约她中午一起吃饭的事告诉了管家纪烽。 纪烽点头道:“放心吧,夫人,我会陪你一起去的,先生都已经吩咐过了。” 舟以雁:“……”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明明就是关临渊不放心好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又忍不住想皮一下。 她跑回房间,化了点淡妆,找出一条白色雪纺连衣裙换上,扎了个丸子头,然后拿出手机咔咔咔自拍,拍完后发朋友圈,再附上一行文字:约会啦。 结果等了半天,关临渊那头半点动静都没有,倒是等来了秦昊然的点赞和麦栎发来的微(呀)信。 麦圈圈:是跟关先生约会么?去哪里?真羡慕啊,一家三口去浪。 南雁:其实,不是跟关临渊去,是跟我一个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我们昨天重逢了。 麦圈圈:破镜重圆?! 南雁:没有!就是要跟他一起纯洁地吃顿饭。 麦圈圈:孩子他妈,冷静! 南雁:又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了,纪烽也会一起去。 麦圈圈:债见。 临出门前,舟以雁泡了奶粉喂宝宝。 宝宝一脸好奇地盯着她看,伸手去抓她别在胸口上的四叶草胸针。 “妈咪是不是比平时漂亮?”舟以雁握了握宝宝的小手。 宝宝喝完奶,打了个饱嗝:“呃。” “来,让妈咪抱抱,然后你就跟小梅姐姐玩啦,妈咪要出去一趟。” 宝宝:“啊哦。” 舟以雁抱着宝宝来回走了一圈,正要把他交给女佣小梅的时候,突然感觉胸口一热,然后那热度迅速地滑向肚子。 “宝宝!”她惊呼一声,连忙把宝宝举起来,宝宝吓得打了个寒战,不尿了。 小梅赶紧跑过来帮忙。 一时间兵荒马乱。 等到舟以雁重新换好衣服出门时,已经比预定出门时间迟了半小时。 纪烽上下打量着她,不解地道:“夫人前后的风格相差有点大。” 舟以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体恤和牛仔热裤,觉得休闲一点更舒服。 在去往餐厅的途中,舟以雁闲来无事刷微(呀)信,突然发现关临渊的朋友圈居然更新了,于是立刻点进去看。 结果只看到三个字。 乖儿子。 第四十六章 只要你给我机会 舟以雁盯着司机的后背提醒,“纪管家,请专心开车,不要偷偷玩微(呀)信。” 纪烽很认真地目视前方,诚恳地道:“夫人,我没有偷偷玩微(呀)信,就是在出门前跟先生通了个电话。” 舟以雁:“……” 好吧,看在关临渊那句幸灾乐祸的句子中透出那么一点点酸味的份上,她就不计较纪烽打小报告了。 “先生刚才一直在开会,所有没有看微信。”纪烽解释了一句。 舟以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咦,等等。 舟以雁道:“我的那条朋友圈又不是专门发给他看的!” 纪烽道:“明白了。” 舟以雁:“……” 快要到餐厅的时候,舟以雁突然问:“那等一下你是以我管家的身份出现呢还是以我朋友的身份出现?” 纪烽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坐邻桌。” 舟以雁道:“但上回你们已经见过了。” 纪烽道:“是的,所以他看到我在邻桌,应该就不干造次了。” 舟以雁:“……”你高兴就好。 去到餐厅,秦昊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惊讶地发现,他身边居然还坐着一个女性。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临出门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你们等很久了吧?” “迟到不要紧,最怕是你不到。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舟以雁小舟,我很疼爱的妹妹,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余夕薇,可以叫她微微。我这么心急想请你吃饭,其实也是薇薇催的,她说很好奇我童年的玩伴是怎么样的。” 余夕薇看起来很像模特,又高又白又漂亮,微微一笑,迷死个人。 “你好呀,小舟,你跟相片里一样好看。” “薇薇你真会哄人,你才是真的漂亮呢。”舟以雁冲余夕薇笑笑,同时偷偷地向秦昊然比起了大拇指,意思是,有眼光! 好呀,有女朋友也不早说,害我还真的有点相信关临渊的话,弄得自己紧张兮兮。 有余夕薇在,纪烽便识趣地撤了。 一顿饭下来,气氛也算其乐融融,余夕薇很健谈,什么话题都能聊。秦昊然反而一直话不多,默默地替女朋友切牛排、递调料。 舟以雁被迫撑了一肚子狗粮。 正餐结束后,服务生送来了两份萨芭雍。 “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秦昊然将其中一份推到余夕薇面前。 “看着好甜腻。”余夕薇兴趣不大,只是掏出手机对着那份甜点拍了个照,一副并不打算吃的样子。 舟以雁看她的外表,估计她年龄应该不大,又加上她有“手机先吃”的举动,便又把之前猜测的年龄再减掉两岁。 “真的一口都不吃?”秦昊然看她一脸坚定,便把甜点一到自己面前,“那我吃了。” “如果你喂我的话……”余夕薇突然俏皮一笑,支着下巴看过去。 从舟以雁的角度看去,她的眼睫毛很浓密很长。 “啊。”她主动张开嘴,魅惑撩人。 舟以雁不禁在心里感叹,年轻真是好啊。 秦昊然用小勺子在挖了一小坨蛋糊,笑眯眯地送了过去。 “原来这么好吃。”余夕薇咂咂嘴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举动很可爱。 “还要吗?”秦昊然笑意更深,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余夕薇摆摆手,从手提包里拿出小镜子和口红补妆,“不了,浅尝辄止就行,我不贪心,贪心会胖。” 已经吃了一半的舟以雁:“……” “啊,不是说你。”余夕薇连忙笑道,“小舟你那么瘦,多吃点不要紧,我不行,我是喝水都能胖的体质,要严格控制饮食。” 舟以雁忍不住问:“薇薇你的工作是……?” 余夕薇收起口红,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然后把东西都塞回手提包里。 “我啊,平面模特。” 舟以雁吃了一惊,没想到真的是模特。 “你会进入娱乐圈吗?”舟以雁好奇地问。 其实她也不太懂那个行业,就是看娱乐新闻老是写某某演员是模特出身,就大胆猜测起来。 余夕薇偏头看了秦昊然一眼,眼神仿佛带着小勾子,连舟以雁看了都蓦然心动。 “那就要看秦总的意思了。” 之前余夕薇一直喊秦昊然的名字,现在仿佛撒娇的语气喊一声“秦总”,喊得人骨头都酥了。 秦昊然却神色不变地笑道:“只要你喜欢,我必定大力支持。” 余夕薇粲然一笑,真个千娇百媚。 舟以雁看得都有点挪不开眼睛。 “其实我刚从国外毕业,”余夕薇突然转头过来看她,“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出国了,在国内没什么朋友,今天认识你真的很开心,我又多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舟以雁也显得很开心,她跟以前的所谓好姐妹都断绝了联系,同样没什么朋友,当即便跟余夕薇交换了微(呀)信和联系方式。 “咦?”余夕薇顺手点开了朋友圈,发现了最新的那条“约会啦”。 舟以雁早就把这一茬忘干净了,如今看到她怪异的表情,才想起来,连忙解释道:“我跟秦二哥太久不见了,所以才有点开心过头,写了那样的话。” 总不能说是为了让老公吃醋才写的吧。 然后就看到余夕薇恍然大悟的一笑,“原来如此,我原本还以为你吃了这顿饭之后要去约会。” 舟以雁:“……” 对呀,这样也解释得通啊,为什么她居然没想到? 幸亏余夕薇不像是误会了什么的样子,不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是你的宝宝吗?好可爱啊。”余夕薇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因为往下划去,就是舟以雁的晒娃日常。 哪个宝妈不喜欢听赞美宝宝的话,舟以雁也不例外,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小乖乖,脸上不禁露出自豪的神色。 “他很调皮的,现在刚学会翻身,老是在床上滚来滚去。”舟以雁一提到宝宝,话匣子才终于打开,之前的聊天都只是礼节上的应付,现在才真的是滔滔不绝,侃侃而谈。 秦昊然的脸色不易觉察地黑了几分。 余夕薇作为一个未婚未育的小女孩,竟然也对宝宝的话题很感兴趣,不光很认真地听她调侃自己的儿子,还不时插上一两句,问些带娃经常碰到的问题,两人谈得热火朝天。 告别的时候,舟以雁握着余夕薇的手,热情地道:“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只要提前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就行。” 余夕薇回握她的手,兴奋地道:“那说好了,我们过几天有空就去府上拜访,逗逗小宝宝。” 秦昊然搂着余夕薇的肩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你喜欢宝宝,以后我们生一打。” “讨厌。”余夕薇推了他一把。 舟以雁不由再次感慨,年轻真好啊。 回程的时候,舟以雁便跟纪烽详细地说了吃饭的经过。 纪烽只当是闲聊,不时回一两句。 然后就听到舟以雁道:“你跟关临渊汇报的时候记得把余夕薇那一段原汁原味地复述哦。” 纪烽:“……” 为什么连夫人也给他布置任务? 他就是个管家而已,能不能别给他增加那么多额外的工作? 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临渊听了纪烽的口述后,尽管心里略有疑惑,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破绽,便叮嘱一句“照顾好夫人”,没再多说什么。 几天后,余夕薇果然来访。 她不是一个来的,秦昊然也一同跟来,两人出双入对,应该正处于热恋期,谁也离不开谁那种。 深究起来,舟以雁和秦昊然的关系其实要比和余夕薇的关系要深,他来看看宝宝也无可非议。 两人进门后把果篮交给管家,舟以雁忙起身迎了上去。 “宝宝睡了么?”余夕薇看起来很喜欢孩子,第一句问的就是宝宝。 舟以雁笑着把他们引到客厅,又吩咐小梅上楼让钟莹把宝宝抱下来。 离喂奶还有半小时,宝宝正在玩婴儿健身架,每回小脚蹬到电子琴的琴键时,都会乐得“咯咯咯咯”地笑。 秦昊然坐下来后便开始打量四周,神色颇有些感慨。 “这里还跟我小时候来时一样,没什么变化。” 舟以雁笑道:“一楼基本上没有动,二楼和三楼的一些房间倒是重新装修过了。” “以前我们老想爬上院子里种的那颗芒果树,每次都倒霉地被你家那老管家发现,然后被舟叔叔骂一顿。” 秦昊然提起小时候的事,舟以雁也开始一点点回想起来了。 那些儿时模糊的岁月,原本已经被掩埋在时间的洪流中,一件一件,只余轮廓,却被秦昊然重新翻了出来,擦去斑驳的落尘,还原清晰的纯真。 宝宝这时候被抱下来了,因为突然离开了喜欢的玩具,嗷嗷嗷地大发脾气。 舟以雁连忙把宝宝接过来,抱在怀里使劲哄。 这个时候要是关临渊在,把宝宝哄得破涕为笑是分分钟的事,宝宝对他总是格外眷恋,只要是被他抱着,就满心欢喜,什么小情绪都烟消云散。 舟以雁却是没有这种天赋的,哄了宝宝半天,越哄哭声越厉害。 余夕薇迟疑了一下,走到舟以雁的旁边道:“我能试试吗?” 舟以雁尽管心里不认为她能搞得定,但毕竟是客人的要求,她还是满足了。 结果如她所料,宝宝一点都不买账,美女又怎么样,又不能让他当玩具玩,还是玩具好啊。 余夕薇败下阵来,轮到秦昊然自告奋勇了。 舟以雁对他就更没信心了。 “秦二哥你就别添乱了。”没看到她都手忙脚乱了? 秦昊然坚持道:“你让我试试,我才能死心。” 舟以雁没办法,只能把宝宝递他怀里。 秦昊然果然是没有半点跟娃相处的经验,抱都不会抱,双手架在宝宝的腋下,将他举了起来。 “小家伙,喜不喜欢举高高?” 语毕,将宝宝高高举起。 宝宝从没体验过这种玩法,当即收住哭声,瞪大眼睛一脸新奇。 秦昊然没想到自己能歪打正着,又将他高高举起了几次。 宝宝这回反应过来了,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舟以雁看得目瞪口呆,最后对秦昊然比了个大拇指。 “所以,只要你给我机会。”秦昊然意味深长地弯起唇角,眼中掠过一抹舟以雁看不透的光芒。 第四十七章 余夕薇的试探 自那天秦昊然陪着余夕薇来关家看过宝宝后,舟以雁和余夕薇的关系就更亲密了,两人经常通过微(呀)信聊天,相互吐槽一下各自的丈夫男朋友,还真发现了不少相似的槽点。 像是不解风情,不懂浪漫,自以为是、霸道强势等等。 余夕薇表示很羡慕舟以雁,甚至有时候会旁敲侧击问她一些假设性的问题。 细嗅蔷薇:小舟,青梅竹马多美好啊,你那时候怎么没想过跟昊然在一起? 舟以雁总不能说她家教森严,何凤英不许她早恋,所以她根本没往这方面动过心思。 想了想,才慢慢地回复。 南雁:这种事情也看缘分吧,我跟他没那个缘分。 那头没有立刻回复,但显示着正在输入。 宝宝躺在她身边不远处玩婴儿健身架,蹬了一会儿小电子琴,觉得有点无趣,抬起小手一把抓住响纸,可劲蹂(呀)躏。 舟以雁趴下来逗他玩了一会儿,就听到微(呀)信的提示音。 余夕薇:如果撇开缘分,你有没有对昊然心动过? 舟以雁心想,果然来了,就知道最终会演变成这样。 南雁:绝对没有过。 细嗅蔷薇:哈哈哈,不要那么紧张啊,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舟以雁信她才有鬼。 她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的心思。当初突然出现一个文浅,她就在心里猜测了半天,那时候还是对关临渊没什么感觉的时候呢。 多疑是女人的通病,患得患失更是恋爱中人的特征。 所以她半点都不愿意被余夕薇怀疑。 南雁:我一直把秦二哥当哥哥,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本以为都这样说了,余夕薇就不会再追究了,没想到对方立刻就又来了信息。 细嗅蔷薇:那小舟喜欢什么类型的呀,论外表,昊然的颜值已经算得上梦中情(呀)人的级别了吧。 舟以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情(呀)人眼里出西施,真的没错。 在余夕薇眼里,估计只要是个女的,都不应该对秦昊然没有想法。 但她偏偏就没有啊。 因为……在遇到秦昊然之前,她就已经遇到了一个让她感到眼前豁然一亮的小帅哥了。 南雁:其实吧,我喜欢有泪痣的男生。 当年的那个小帅哥具体长什么样,已经随着年月的流转而模糊了,只知道对方是个超级帅的小哥哥,左眼眼底有一颗可爱的泪痣。 当时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甚至对男女之事一窍不懂,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只是因为那些离家出走的委屈和迷路后找不到家的恐惧都因为小哥哥漂亮的笑容而被驱散,还被小哥哥干燥温暖的手握着,承诺帮她找到回家的路。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莫名地对长了泪痣的男生特别注意,如果对方是个帅哥,就会陷入小小的仿佛恋爱中的期待和兴奋里。 现在想起来,她会对苏木晟动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眼底长了一颗泪痣。 等等,她突然想到,那晚在关临渊的书房里看到了相片上被“毁容”前的他,狭长漂亮的左眼眼底,确确实实长了一颗可爱的泪痣。 当时关临渊高烧不退,她一心只想找到急救箱,没有多想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心跳居然不自觉地开始加速了。 她对泪痣帅哥真的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啊。 余夕薇这次回复得比较慢,宝宝都玩累了,睡着了,才收到她的信息。 细嗅蔷薇:小舟,你真的觉得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 舟以雁都不知道余夕薇到底在担心个什么鬼。 无论是年纪还是外表,余夕薇都比她好了不止一倍,是个男的都选她吧,她怎么还一副很没有自信的样子。 舟以雁有点无奈地回复:别人不知道,反正我跟秦二哥很纯洁。 “呵呵,你看到了吧?”余夕薇瞥了一眼一直坐在旁边,冷着脸盯着她聊微(呀)信的男人。 秦二公子真是深情得让人意外呢。 余夕薇不由在心底对他泛起了几分同情。 喜欢一个有夫之妇不说,人家还连儿子都生了,重点是,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秦昊然自然是都看到了,那些问题本来就是在他的授意下问的。 原本他还以为舟以雁多多少少都对他有点感情,至少在他还没有出国的时候,曾经想过以后他们会在一起。 谁知道答案却是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他差点都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 “秦总你没事吧?”余夕薇在他身边,感觉周围的温度都倏然下降好几度,再看他铁青着一张脸,不由得偷偷挪动屁(呀)股,远离他几分。 秦昊然站起来,走到小吧台后面,开了一瓶白兰地。 “陪我喝两杯。” 余夕薇有点不情愿,她下午还要参加一个宣传活动呢,喝酒误事,万一把正经工作耽误了可得不偿失。 “秦总,我看小舟的话,你也不能尽信。”她是不能直接拒绝的,但既然秦昊然想借酒浇愁,她现在就帮他纾解纾解,让他不那么愁。 秦昊然“哦?”了一声,挑了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余夕薇走过,懒洋洋地靠着吧台,扬起下巴看着他的眼睛,“她一直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就算她心里对你有点什么,也不可能直接告诉我呀。” 都说恋爱中的人会智商会被拉低,果然不错。 在商场上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秦总,在情场上简直一塌糊涂。 没见过谁想勾(呀)引有夫之妇,还假装自己有女朋友的,这不是堵死自己的路么? 秦昊然沉吟片刻,觉得余夕薇的话不无道理。 舟以雁脾气好,性子娇软,一向很在意别人的感受,肯定不会轻易说些让别人不舒服的话。 他拔掉酒瓶瓶塞,抬手,将酒液缓慢地注入杯中,动作沉稳优雅,配上帅气专注的侧脸,让余夕薇一瞥之下便移不开目光。 “以后你跟着我,前途只会越来越光明。”秦昊然缓慢地转动着酒杯,偏头看向余夕薇。 “谢谢秦总提携。”余夕薇回过神来,连忙道谢。 她觉得自己真是交上了好运,在穷得差点要去卖的时候被星探发掘,当上了平面模特,继而又被广告商的太子爷相中,找她当他的临时女朋友。 一开始她还暗搓搓地以为太子爷其实就是看中她,只不过想要玩些不一样的新花样,说什么假装女朋友,迟早不还是弄假成真。 但在她见过舟以雁后,便不再这样认为了。 人家太子爷是真的一往情深,但不是对她,而是对已经嫁作他人妇的青梅竹马。 语言、动作都可以骗人,但眼神骗不了,余夕薇没谈过恋爱,但也看得出太子爷看舟以雁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一团火,炽(呀)热又温柔。 她都觉得奇怪了,舟以雁是真傻还是装傻,那么明显的爱意都视而不见,还口口声声把人当哥哥,是不是瞎? 不过那是人家的事,她可不想多管,目前她要做的,就是好好扮演太子爷的亲亲女友,然后跟太子爷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打好关系,最好成为闺蜜,无话不说那种,最后帮太子爷成功撬到墙角。 六一前夕,余夕薇告诉舟以雁,儿童节当天,海洋馆有海狮表演的活动,她跟秦昊然打算去看,问她要不要带上宝宝一起。 舟以雁一听到可以近距离看到海狮,幸运观众还可以背邀请和海狮互动,立刻就答应了。 结果那天当她带着宝宝出现在海洋馆的门口时,按照约定时间等在那里的却不是秦昊然和余夕薇,而是秦昊然和何凤英。 “妈妈?”舟以雁满脸问号,“你怎么在这里?” 秦昊然上前解释道:“薇薇临时被邀请参加一个商演活动,来不了了,今早跟伯母喝茶时听她提起很久没见外孙,就邀请她一起过来了。” 舟以雁狐疑地问:“你今早跟我妈妈喝茶?” 这话说得这么好像两人的关系很好的样子? 她记得当初舟建业接到秦伯伯寄来的律师函时,何凤英大骂他不念旧情,还说他虚情假意,感觉是要跟秦家决裂一样,怎么现在一转身,跟人家秦二公子那么熟稔了? 何凤英看到外孙一脸好奇地盯着她看时,心里一阵欢喜,走过来就道:“我们舟家和秦家本来就是世交,昊然请我喝茶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哎呀我的乖孙孙,都这么大了,来,笑一个,让婆婆看看你出牙齿了没。” 舟以雁只好把宝宝交给何凤英抱。 秦昊然笑道:“伯母还没有告诉你吧,我现在跟阿尧一起搞公司。” 舟以雁吃了一惊。 当初何凤英软硬兼施让她做哥哥的担保人向财务公司贷款,被她一口拒绝了,后来听说舟尧还是想办法筹足了资金。 没想到,居然是秦昊然出手相助。 这就难怪何凤英会跟秦家冰释前嫌了。 那边何凤英才刚把宝宝抱过去,宝宝立刻就哭了起来。 “乖孙孙,你怎么了,不认得婆婆了?”何凤英哄了他半天,还是没有哄过来,宝宝越哭越大声,一直冲着舟以雁的方向,张开小手臂要妈妈抱抱。 舟以雁不由有点心酸。 她和何凤英的确很久没有联系了,以至于宝宝都不认得她了。 她赶紧把宝宝抱回来,软声安抚,等到宝宝终于不哭了,才看向何凤英道:“妈妈,等一下看完海狮表演,就到我家吃饭吧。” 第四十八章 关少和秦二少初次交锋 不等舟以雁说话,何凤英已经抢先笑道:“这还用问,自然也要一起来。你不来就是不给面子。” 舟以雁:“……” 好端端的一顿便饭,被她说得好像商务宴一样。 “秦二哥若是要陪薇薇,就不用勉强。”进海洋馆的时候,舟以雁抱着宝宝走到了秦昊然旁边,低声提醒。 秦昊然笑道:“我也想陪薇薇,但她那活动要到下午才结束,我在你家蹭完饭正好去接她。” 他看到舟以雁抱宝宝有点吃力,便拍拍手道:“来来来,让我抱抱。” 结果宝宝仍旧不愿意,一离开舟以雁便开始嗷嗷嗷叫。 秦昊然故技重施,将他举高高,可这一回宝宝不吃这一套了,哭得更加凄厉。 舟以雁吓了一跳,忙把他抱了回来。 “小乖乖,我们去还海狮表演好不好,很有趣的哦。” 宝宝:“呜呜呜呜。” 何凤英看不过去了,过来帮忙,“乖孙孙,还是让婆婆抱一会儿吧。” 宝宝:“嗷嗷嗷嗷嗷。” 舟以雁:“……” 来来往往的人都看了过来。 宝宝哭得收不住声,舟以雁只能找个地方先坐下,想办法把他哄好。 可是舟以雁和何凤英轮流哄了很久,都没有效果。 最后秦昊然建议,“要不直接带去海狮表演的地方,他看到新奇的东西,就不哭了。” 舟以雁想了想,道:“我再试一下。” 然后她掏出了手机。 宝宝每次跟关临渊视频都很嗨皮,这招算是杀手锏了。 秦昊然仗着身高优势,瞄到了她手机屏幕的内容,黑眸不禁微微眯起。 等待对方接受视频的短短几秒里,舟以雁也有点忐忑,她刚把视频请求发送过去便立刻后悔了,万一他在开会或者在见客户怎么办? 自己考虑得也太不周到了。 但现在掐断好像又迟了,如果他真的不方便,不接或者关机就是了。 就在她左思右想间,视频接通了。 关临渊此刻应该是在办公室内,穿的是白衬衣,领口的第一颗纽扣没有扣,隐约可见漂亮的锁骨。 “宝宝怎么了?”他几乎是一接通视频就听到宝宝的哭声,不由皱眉。 舟以雁忙对宝宝说:“小乖乖,我们在跟爸爸视频哦。” 小乖乖:“哇哇哇哇……哦?” 本来哭得全情投入的宝宝瞬间刹住了声音。 小眼睛还含着泪水,小嘴巴却弯了起来,显然很高兴。 舟以雁这才松了口气。 可终于消停了。 关临渊问:“你带宝宝出去了?” 舟以雁说:“是啊,今天海洋馆有海狮表演,所以带宝宝来凑热闹。” 宝宝很配合地比手画脚,“啊哦,啊哦~” 关临渊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冷峻的面容如覆寒霜。 “不跟我介绍一下你身旁那位先生吗?” 舟以雁愣了一下,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森冷的气息。 哎呀,昨晚她居然忘记报备要跟秦昊然外出的事了。 “那个,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跟你提过的秦家二少,秦昊然。”舟以雁莫名地有点心虚,明明和秦昊然什么越轨的行为都没有,却有种被抓那啥在床的感觉。 被点名的秦二公子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既冷且傲的笑,上前半步,恰好挡住了舟以雁小半边身影,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想必关先生没少从雁雁嘴里听到我的事,初次见面,幸会。” 关临渊淡淡地道:“自从舟秦两家的债务纠纷解决后,她就没再提过了,不过你们两家以前既然是世交,就不好因为一点误会而伤了和气。”他看向舟以雁,吩咐道,“等看完海狮表演,务必请秦二少到家里吃顿便饭。我不在,你好好招待他。” 舟以雁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为他三言两语便轻易拿回了主动权而暗中鼓掌。 关临渊平日是惜字如金,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但一张嘴说话,绝对能气死个人。 她瞄了一眼脸色有点不太好的秦昊然,连忙笑道:“好啦,我知道的。” 宝宝看看舟以雁又看看关临渊,突然“呃”地打起了嗝儿。 秦昊然笑道:“雁雁之前已经邀请了我到府上,如今关先生又再盛情邀请,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赏脸的。” 宝宝:“呃!” 关临渊道:“不光秦少,大家也都觉得我们夫妻俩默契十足,我之所想,便是她之所想。不过我们惯常吃些家常小菜,不像秦少家,还雇佣了德国大厨,饭菜可能不合秦少胃口。” 秦昊然第一次跟关临渊正面交锋,才晓得这人嘴上功夫如此厉害,而且夹枪带棒,话中有话,可见城府之深。 舟以雁当初是怎么跟他在一起的?她那么纯良的女孩子,不可能喜欢上关临渊这种冰冷淡漠又心机深沉的男人。 秦昊然已经在心里百分百认定是这男人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把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公主坑蒙带骗拐回家。 心里对他的敌意就更深了。 秦昊然:“关先生……” 宝宝:“呃!” 关临渊:“喂他些水。” 舟以雁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打开随身手袋。 她出门在外,装备齐全,袋子里不光有奶粉、纸尿裤、湿巾、口水巾,还有保温壶和奶瓶。 当下,她把保温壶里的温水倒进奶瓶里,然后喂给宝宝。 何凤英自从那天被关临渊怼了之后,对他简直又恨又怕,所以刚才视频接通后,她故意躲到了一边,不让他看见。 她的女儿没嫁人时多乖巧啊,任凭她如何拿捏都行,嫁给了关临渊后,脾气性格都变了,都不知道是不是关临渊教她的。 如今她好不容易才跟舟以雁和好,若是被关临渊知道了,说不定又会从中作梗。 反正,何凤英已经把关临渊看成是恶人了,全然忘记了当初是谁替他们舟家还清所有债务的。 关临渊忙着远程指挥舟以雁如何替宝宝抚背顺气止嗝,无暇理会战意正盛的秦昊然,舟以雁也是一心扑在宝宝上,在秦昊然的眼里,一家三口团结一致,将他孤立在外。 他看了看宝宝,又看了看舟以雁,目光落在她身上,就挪不开了。 如果她是自己的妻子,帮自己生一个乖巧伶俐的儿子,现在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就是他们了。 宝宝好不容易才停止了打嗝,那头关临渊被催了几次去开会,只能匆匆道别。 闹了这么一出,接下来去看海狮表演的时候,三个人各怀心思,全程心不在焉,唯有宝宝没心没肺,睁大了好奇的小眼睛,一看到海狮出现就“咯咯咯”直笑,跟刚才哭的劲头一样,乐得停不下来。 何凤英刚才目睹了两个男人之间的波涛暗涌,她是个有眼见力的,自然品出了个中的意思,先是大吃一惊,继而暗自捶胸顿足。 亏了亏了,早知道秦二对舟以雁是这个心思,当初就该再忍耐一下,等秦二回国。 就算秦二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但始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总要对她客客气气,不像关临渊,简直就是一根又冷又硬的冰锥,顶心顶肺。 吃过午饭后,秦昊然逗了一会儿宝宝就接到了余夕薇的电话离开了,何凤英想多跟宝宝亲(呀)近(呀)亲(呀)近,就没有答应秦昊然要顺道送她的好意。 等到宝宝睡着后,何凤英把舟以雁拉到了一边,严肃地问她,“你跟关临渊现在过得怎么样?” 舟以雁不懂她为何有此一问,便如实回道:“挺好的。” 何凤英怕她敷衍,又认真地道:“你当初千万个不愿意嫁给姓关的,口口声声说我为了舟家断送你的幸福,我知道你心里多少有点怨我怪我,但若是你现在过得还好,那也算是误打误撞,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舟以雁听她又再旧事重提,不禁有点奇怪,事已至此,她总不能特意为这事向她道歉吧? “妈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凤英拍拍她的手背,郑重地道:“你以后还是少点跟秦二来往。” 舟以雁:“……”怎么突然又扯到秦昊然身上去了? 何凤英虽然一心向着舟家,平日里又偏心地宠爱长子,但无论如何舟以雁都是她的女儿,她心里还是盼着女儿好的。 秦二做不成她的女婿,她虽然懊悔,但既成事实,也没有办法。 但秦二若是有拆散舟以雁和关临渊的心,她就不得不提醒舟以雁提防着他。 “妈妈,你是不是误会我跟亲二哥了?”舟以雁真不明白,他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觉得青梅竹马就必有奸情啊。 何凤英冷哼一声,“你跟你亲哥就小时候我带你们去动物园,长大了连公园都没一起逛过,跟他倒好,还带着宝宝一起去海洋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三口呢。” 舟以雁奇怪地反问:“什么一家三口啊,妈妈你不是也在吗?” 何凤英皱眉道:“说起来这事就有点古怪,他跟她女朋友明明跟你约好了,但那么巧就临时有事。本来他是约我昨天喝茶的,但后来又说有事改时间,就约到了今天,还特意告诉我等一下他要跟你和宝宝去海洋馆,问我要不要一起。” 舟以雁一路听下来,觉得挺正常的,没什么古怪啊。 何凤英却不这么认为,她想了想,道:“难道秦二做这些,是为了让我们母女重归于好?” 舟以雁说:“那秦二哥也太有心了。” 何凤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问,“你现在知道他对你有心了?” 舟以雁愣了愣,随即笑道:“妈妈,人家秦二哥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也可以是幌子。”何凤英作为舟建业的贤内助,也算是一只老狐狸了,秦昊然的伎俩在她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舟以雁忍不住掏出手机,点开相机的自拍模式,“我真的那么有魅力?” 何凤英忍不住笑了,“你呀,都已经是孩子他妈了,长点心吧。” “好啦,我知道啦。”舟以雁估计今晚跟关临渊视频肯定也会被他秋后算账,所以早就在心里反省过了,以后还是尽量避嫌,不再跟秦昊然来往得那么密切了。 “再跟你说件事吧。”何凤英道,“当初是秦二主动找上阿尧,说要投资他的公司的。” 第四十九章 秦二少的小手段 何凤英走后,舟以雁一直细细地琢磨她说的话。 秦昊然对自己有意思?自己竟成了香饽饽? 想来想去,终是觉得不太可能,索性就不去想了。 晚饭后,宝宝因为白天出去了半天,没怎么睡觉,还没洗澡就先睡了过去。 现在舟以雁已经掌握了不少科学的育儿方式,渐渐地把宝宝的作息规范起来,让他在固定的时间喝奶、玩耍和睡觉。 哄睡也有一套仪式,就是先洗澡,然后和关临渊视频,一般视频的过程中,宝宝中途便入睡了,若是视频结束还没睡,便放些摇篮曲给他听。 今晚宝宝睡得早,帮他洗澡时他都居然不醒,舟以雁没有办法,总不能叫醒他,只好让他继续睡了。 于是当关临渊接通视频语音的时候,看到的是懒洋洋躺在床上的舟以雁,以及躺在她身边已经熟睡的宝宝。 “那么早就睡了?”关临渊有点意外。 舟以雁不太想提醒他上午去海洋馆的事,便含糊地道:“是啊,今晚是早了点。” 关临渊似乎没有太在意,接下去道:“收到我寄回去的玩具了吗?” 舟以雁这才想起今天回来时女佣告诉过她,有一份她的快递,她当时要招呼秦昊然和何凤英,只应了一声,过后却把这事忘了。 “还没空拆呢,是给宝宝的玩具?”她想起来今天是儿童节,关临渊那么疼宝宝,自然是要给他寄礼物的。 关临渊道:“是个拨浪鼓,有空再拆吧。你是不是挺忙的?” 舟以雁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摇摇头说:“没有,就是家里来客人了,要招呼。” 她已经做好了关临渊盘问她的心理准备。 到时候就实话实说,然后再向他保证一下以后不会再犯,应该就可以了吧。 但关临渊却像已经忘记了上午的事似的,只字不提,反倒问起了宝宝的一些琐事。 这个不咸不淡的话题持续了大概十分钟,然后关临渊就表示谈话到此为止吧。 舟以雁有点惊讶地问:“不再多聊一会儿么?” 关临渊刚才跟她聊天的时候,她便一直呵欠连连,两只眼睛都红通通的,生理泪水润湿了浓密的睫毛,看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还聊什么聊啊。 “你早点睡吧。”关临渊好意地道,奈何他习惯了冷着一张脸,语气也淡漠,于是在舟以雁听来,便有种被对方厌弃的感觉。 她扁扁嘴,应了一声,把视频关掉了。 本来她还担心关临渊追问她上午和秦昊然去海洋馆的事,谁知道人家一点都不在意,问都不问一句,她已经打好的腹稿半个字都用不上,不禁觉得有点失落。 不过关临渊能这么大度,对她来说是好事,至少一方面体现了信任,另一方面,她有充分的人身自由,不会被过分干涉。 人的心理就是那么奇怪,若是处处受限制,不给这样,不给那样,就会起逆反心理,偏要对着来。而若是给出绝对的自由权,反而会自我反省,进行自我约束。 舟以雁的情形就是这样。 那天从海洋馆回去后,余夕薇发现自己再想约舟以雁出来,竟变得不容易了。 至少不再是一句“一起出来呗”就能十拿九稳约到人,而是会被确认再三是否会突然接通告,秦昊然会不会一起来,还有就是不能出去太久,要回去带娃。 如果余夕薇表示可以把宝宝一起带出来的话,舟以雁就会直接邀请她到自己家。 舟以雁的理由是,你只是想找我聊天,那哪里不能聊,我家还有阳光房和院子呢,环境优美、风景宜人,最适合聊天了。 余夕薇没办法,只能把这些情况都告诉秦昊然。 而且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 “可能小舟已经觉察到些什么了。” 余夕薇原本只是配合秦昊然才故意和舟以雁拉近关系的,但两人聊过几次天后,她发现舟以雁为人真诚坦率,跟她身边那些虚与委蛇的人全然不同,是非常值得结交的对象。 而且最难得的是,两人有不少共同话题和共同爱好,连喜欢吃的东西都差不多,所以一来二去,余夕薇也就真的把舟以雁当朋友了。 秦昊然这些天也是在舟以雁那里处处碰壁,他回想起海洋馆那天关临渊逼人的气势,就猜想一定是他对舟以雁下了什么限制令。 既然如此,就怪不了他使出些小手段了。 …… 七夕当天,余夕薇的粉丝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女神居然在微()博上发出了一张牵手的特写照。 相片中的那两只手很明显属于一男一女,女的那只纤细白皙,拇指戴着一枚蛇形指环,很明显就是女神的手,而另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看着赏心悦目,粉丝们纷纷猜测,手的主人必然是个大帅哥。 所以夕薇女神要在情()人节当天公布恋情了?! 不少男粉黯然神伤,在底下呐喊要见到男方的真容,看看是不是配得上他们的女神。 更多的是持支持态度的女粉,在还没有知道余夕薇的男朋友是谁的情况下,就已经狂发祝福,什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都用上了,仿佛亲眼目睹一样。 那天之后,娱乐记者又拍到了秦氏集团的二公子接余夕薇下班的照片,更有甚者挖出了余夕薇正在参加拍摄的电视剧居然是秦氏集团投资的大新闻。 于是这几天的娱乐周刊和财经杂志都纷纷以秦昊然和余夕薇出双入对的照片作为封面,两人热恋的消息顷刻间闹得人尽皆知。 舟以雁很少看娱乐八卦,等到她某天不经意听到女佣们都在小声议论余夕薇和秦昊然的浪漫情事时,已经是余夕薇的电视剧杀青的时候了。 她还有点奇怪,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余夕薇跟自己的联系变少了,还猜测是不是因为拍戏忙,没有时间,没想到居然是忙着谈恋爱。 之前还对何凤英的话信了大半的她顿时觉得双颊有点发烫,自己好像有点太狂妄自大了,居然也起了疑心秦昊然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意思。 人家跟女朋友都恩爱成那样了,众目睽睽之下高调秀恩爱,完全没她什么事好吗。 如此一来,舟以雁便放心了。 做人果然不能太自恋。 中秋节的时候,关临渊回来了一趟。 事前他没有跟任何人透露半句,连管家纪烽都不知道,所以当舟以雁在朦胧的清晨被什么东西轻碰脸颊惊醒后,看到一身风尘仆仆、难掩倦容却又英武不凡的关临渊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你是?”她其实想问“你是真实的还是幻影”,但惊讶过度,句子愣是卡住了。 这就引来了关临渊的极度不满。 “怎么,我是谁你不知道?”他偏了偏头,故意用狰狞的左脸凑向她。 但他不知道的是,现在在舟以雁的眼中,他被毁掉的那半张脸不再扭曲可怕,而是透着刚毅和男人味,特别是下颌到脖子拉出的优美弧线,简直让人着迷。 于是,关临渊非但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妻子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反而发现她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层胭脂色。 关临渊:“……”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又没有失忆。”舟以雁笑声嘟哝。 关临渊便禁不住笑了。 “你不是失忆,你是没睡醒。”他本来不打算弄醒她的,只是看到她蒙着脑袋睡觉,担心她缺氧窒息,才将被子扒开,没想到居然不小心把她吵醒了。 舟以雁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她昨晚其实睡得挺早的,但可能已经习惯了晚起,所以现在还真的还想接着睡。 关临渊看出来了,摸摸她的脑袋道:“再睡一会儿吧,我去洗个澡。” 舟以雁点点头,卷着被子闭上双眼。 但其实还真不容易接着睡,毕竟被()干扰了,需要慢慢地培养睡意。 结果直到关临渊洗完澡出来,她的睡意都还没培养起来。 因为逼着眼睛,听力便变得敏()感起来。 她听到了关临渊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正朝大床走来。 不一会儿,床的另一边传来了窸窣碎响,是关临渊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莫名地,便感到了一阵安心和踏实。 自他离开后,她便感到一个人躺在偌大床上有点难言的孤单,内心深处和床一样,有一半是空落落的。 如今,久违的沉木香气渗进空气里,在鼻端萦绕,那感觉,宛若美好。 她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唇角,渐渐陷入睡梦。 所以她并不知道,关临渊撑起身子静静地注视了她几秒钟,目光锁在那张精致的带着甜美表情的脸蛋上,瞬也不瞬。 如若没有离开的那几十个日日夜夜,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思念,会这么清晰。 她好像比在视频里见到的还要清减,记得年前有一段时间她还嚷着要减肥,明明就是一点都不肥,抱起来一把骨头,还埋怨吃得太多,身材变形。 理解不了女人的审美。 但无论怎么看,她的五官都还是漂亮的,像易碎的白瓷娃娃,带着一种楚楚动人的美,纤柔、娇气、脆弱,让人生出要拥她入怀的保护欲。 然而关临渊知道,这些都只是表象的,自从当了妈妈后,她变得比以前坚强了很多,开始有主见有想法,眼神很少再有茫然的时候,而是变得灵动有神,晶亮澄明。 难怪连秦二少那样的翩翩公子都对她念念不忘。 秦昊然和余夕薇的那些绯闻也许可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 是不是真的投入了感情,看眼神就知道了。 秦昊然的确装得很像那么回事,送花、送车、片场探班,牵手、拥抱、海边法式热吻,然而,他的眼神始终是没有温度的。 不若他看着舟以雁时,炽()热得能把空气点燃。 所以即使其实他忙到分()身乏术,都还是抽空回来了。 他不放心。 不是信不过舟以雁,而是想要让彼此的关心更牢固,更坚实。 更让人放心。 露从今夜白,今夜正是,良辰美景。 第五十章 口是心非的关少 关临渊回来,不光是舟以雁感到惊喜,同样感到惊喜的,还有宝宝。 关临渊昨夜通宵达旦地工作,凌晨三点乘坐航班直达京都,又再从机场坐计程车回到关家别墅。 而在此之前,他每天的睡眠时间都不足四小时。 所以回到家后,他完全放松了下来,一睡就睡到了中午。 醒来的时候,舟以雁正在逗宝宝玩,宝宝第一时间就发现关临渊睁开眼睛了,兴奋地发出一声欢呼,抬起小手臂一个劲儿朝他的方向挥动。 舟以雁转头看去,就见关临渊撑着身子坐起来,笔直的长腿直接伸到了床沿,毛毯滑落下来,露出一身紧实的肌肉。 他的生活非常严谨,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健身,身材一直保持着完美状态。 舟以雁笑眯眯地问他,“肚子饿了吗,我做了小云吞,吃一点?” 关临渊抬手抹了把脸,墨玉般的黑眸看了过来,“现在什么时候了?” 被忽略的宝宝:“啊哦!啊哦!啊啊哦!” 关临渊下了床,长臂一伸,将宝宝捞了过来。 “快十一点了,可以直接吃午饭啦。”舟以雁瞄了一眼他的头发,之前视频的时候就想说他的头发长了不少,比起毛寸头,别有另一番帅的风味。 刚才他睡着时,她很不争气地犯了好一会儿花痴,盯着他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他帅得没边。 关临渊注意到她的目光,以为睡觉时把头发睡乱了,抬手挠了挠,懒洋洋地道:“小云吞是吗,做了多少?” 舟以雁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然后加快脚步走到他前面。 “你很饿?没吃早餐吧?想吃多少?我做得不是很多。” 关临渊道:“我就是想有个心理准备,分量不多还是能承受的。” 他一贯冰冷的黑眸闪过了一丝笑意,带着一点点坏,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宠溺。 舟以雁道:“哼,看不起我的厨艺,等一下别嫌少。” 事实证明,关临渊还真的无法嫌少。 “这就是你说的‘小’云吞?”他用筷子夹起一个婴儿拳头大的面团,递到她面前。 难怪刚才煮云吞的时候她就在吹嘘,不光馅儿是自己做的,连云吞皮也是自己做的。 这种巨型云吞,如果不是自己擀面,估计要订做才能买到皮。 分量少倒是实话,就做了十个,但煮出来满一锅。 “馅多料足,不弄大个儿点怎么包得下啊,你别看它好像很大,但其实皮很薄的。”舟以雁把张婶调好的味碟往他面前推了推,催促道,“快尝尝。” 关临渊吃了一口,脸都黑了。 真是信了她的邪,什么皮很薄,一口下去感觉都是面粉。 这是包子呢还是云吞? 舟以雁赶忙解释,“是这样的,因为面皮擀得薄,包的时候就露馅儿了,我只能把破的地方补上,但补了这块那块又破,我后来就想了个办法,再擀了一张皮,把它整个包起来。” 关临渊:“……” “你以后还是别下厨了。” 他嘴里嫌着,手上筷子却不停,风卷残云地将那十个包子都吃光了。 舟以雁其实是知道自己手残的,成品也被钟莹和小梅她们善意地笑了很久,最后还安慰她说,一个富家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能做出这样的也算难能可贵了。 她本来是不想拿到关临渊面前献丑的,但又莫名地有点小小期待,被他夸奖一下或者安慰一下也是好的。 结果不出预料,被嘲笑了一番。 但接下来却是,他一口气把那些他嫌弃的“小包子”吃得一干二净。 舟以雁心底乐滋滋的,爱死了他的口是心非。 但实际上,关临渊对食物真的不挑,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了孤儿院,那会儿他细胳膊细腿的,完全看不出日后会长成大个头,反正小小只,好欺负,又是新来的,经常被小伙伴们为难。 其中一项就是抢他的食物。 孤儿院的供给是很有限的,三餐也很单调,分量刚刚好,而且平均,于是那些饭量大的小孩就吃不饱了。 他的饭菜就是这样被盯上的。 当时欺负他的那些人最常说的话就是,反正你人小,胃也小,喝点水就饱了,吃饭简直浪费食物。 因为有这样惨痛的经历,所以导致他非常珍惜粮食,这种良好品德就算在他后来熬出头了,能够锦衣玉食地过生活的时候,也依旧保留。 舟以雁并不知道这一茬,高高兴兴地让女佣收拾了碗筷,然后和他一起带着宝宝到院子散步。 “你让人挂的花灯?”才刚步出庭院,关临渊就注意到一棵棵树上都挂着动物造型的花灯,随即想起,今天是中秋。 园丁见到他们,笑着打招呼,然后继续忙碌。 舟以雁道:“不是整个院子都挂,就这一小块范围。节日嘛,就要营造一下节日气氛。” 关临渊点点头,没说什么。 舟以雁笑道:“这是宝宝过的第一个中秋节,我要和他留下浪漫的回忆。” 关临渊不由勾起了唇角,“我今天要是不回来,岂不错过了你制造的浪漫回忆?” 舟以雁吞了口唾液,小声道:“说明我们有默契呀,你这不回来了。” 关临渊转头看了过来。 舟以雁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有点不好意思,故意垂头看他怀里的宝宝,不去看他。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起,“不错,这话我爱听。” 她顿时心花朵朵开,笑意不可控制地从眼底溢出来。 宝宝看到蝴蝶异常兴奋,伸长了小手去抓。 “他现在能走路了吗?”关临渊忍不住问。 舟以雁说:“没有那么快,不过已经能扶着东西站起来了。” 关临渊点点头,把他放到地上。 “那就扶着我的腿站着。” 宝宝眨眨眼,似乎听懂了关临渊的话,小手抓住了他的裤管。 舟以雁觉得这么一来,宝宝被衬托得像小人国的小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宝宝转动脖子看向她,张嘴喊道:“萌,萌萌。” 这是他最近才学会的,舟以雁教了他无数次“妈妈”或者“妈咪”,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他学会的就是“萌”和“萌萌”。 但无论如何,被宝宝点名,舟以雁喜上眉梢,蹲下来问他,“你怎么了?口渴?” 宝宝歪着脑袋想了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咯咯咯咯”笑了起来。 关临渊也蹲了下来,指指自己,问宝宝,“我是谁?” 宝宝盯着他,伸出小食指戳了戳他的膝盖,没有说话。 舟以雁便教他道:“小乖乖,这是爹地。” 宝宝跟着张嘴:“萌。” 舟以雁不厌其烦地继续教:“是爹地,你看我的口型,爹、地。” 宝宝转头看向关临渊,先是“咯咯咯咯”地笑了一通,然后才软绵绵地叫了一声:“捏捏。” 关临渊:“……” 舟以雁:“……” 谁能告诉我是哪里出的错? 两人带着宝宝并没有走多久,宝宝的注意力太容易被吸引了,一会儿是树根下不易发现的一只蜗牛,一会儿是花丛里不显眼的一只小瓢虫,他们老是要停下来配合他。 正式到了饭点的时候,关临渊胃里那十个小云吞还没消化完,连汤都喝不下。 舟以雁本以为他会回书房或者到客厅看报纸,没想到他居然坐她旁边,陪她吃饭。 “呃,其实你也不用特地陪我。”舟以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支着下巴,表情似笑非笑,“我就是想看看你拿十个包子敷衍我,然后自己吃些什么好吃的。” 舟以雁气呼呼地道:“不爱吃以后你都别吃好了。” 关临渊说:“所以本来你是想做给谁吃的?” 他可没有提前通知她自己今天会回来。 舟以雁满脸诚恳地道:“我本来是打算邮寄给你的。” 这时候,女佣推着餐车过来上菜。 张婶出品,色香味俱全,两荤一素,分别是清蒸鱼、宫保鸡丁和干煸四季豆,闻之食指大动。 宝宝被管家放到了专属的餐椅上,餐椅自带餐桌,上面放着一碗鳕鱼蔬菜粥、一碟山药鸡蛋肠。 据说宝宝的手指食物都是张婶特地在网上学习怎么做的,做出来还真有模有样。 关临渊每天跟舟以雁视频,是知道宝宝这两天开始学习自己用餐的,但还是头一回亲眼看见。 宝宝左手抓起小勺子,笨拙地舀了半勺送往嘴里,但准头不行,直接戳下巴上了,粥撒在了系在他脖子上的饭兜里。 关临渊总算明白为何地上会事先铺上一层一次性桌布了。 管家淡定脸守在一边,任由宝宝自由发挥。 关临渊看了一会儿宝宝,然后转头去看舟以雁。 舟以雁冷不防接收到他的视线,也不知道为何心头一慌,将那块还没来得及挑刺的鱼肉直接吞了下去。 “啊,卡住了卡住了!”她顿时发现不对劲,抓起桌上的水杯咕噜噜灌了半杯。 关临渊淡定地紧张了,忙问:“怎么样?” 舟以雁摇头道:“不行,还卡在喉咙,怎么办?” 管家立刻建议:“夫人快吞几口白饭。” 舟以雁便马上扒了几口饭,嚼都不嚼就吞了。 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的宝宝:“萌?萌萌?啊哦。” 吞了几口饭后,她仔细感受了一下,欲哭无泪地道:“还卡在那里。” 这时候张婶听到动静出来了,手里拿着一瓶白醋,急急忙忙递给她,“夫人试试这个,我小侄子上回也是被鱼刺卡住喉咙,就是喝醋搞定的。” 关临渊并不觉得这方法科学,眼见舟以雁一副难受的样子,立刻起身道:“我送你去医院。” 第五十一章 你真的对我很好很好 舟以雁一听到“医院”两个字,顿时十万个不愿意,“不用了吧?我试试张婶的办法。”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举起那瓶白醋豪迈地往嘴里倒。 “慢点……”关临渊都来不及阻止。 舟以雁错估了酸醋的味道,以为只是酸,没想到还呛,一大口喝下去,面部表情那个立体生动。 宝宝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嘎嘎嘎嘎”笑了起来,合不拢嘴,前俯后仰。 关临渊:“……” 舟以雁被呛得连连咳嗽,生理泪水都飙出来了。 张婶忙替她抚背,一连问了她几句“怎么样”? 舟以雁好不容易才把气喘顺了,咽了口唾液,喉咙总算不再有异勿感。 “这招管用啊!”她顿时激动不已地握住张婶的手。 “那下次记得,鱼刺卡喉咙了用酸醋。”张婶对自己提供的土方法又添了几分信心。 舟以雁完全平复下来后,有点不敢吃鱼了。 关临渊见她的筷子没再动过那盘鱼,知道是怎么回事,便让管家给自己拿来一套碗筷。 “你要再吃一点么?”舟以雁问。 关临渊不语,夹了一块鱼,低头细心地把刺剔掉,然后夹到她碗里。 舟以雁猛地抬头看他。 他淡淡地问:“怎么?” 舟以雁抿了抿唇,想说,这有点不像你,太过体贴。 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头吃鱼。 麦栎就曾经说过,小舟你有没有良心,关先生明明对你很好很好。 所以不是他突然变得温柔了,而是他的温柔,她之前一直选择性无视而已。 谁让他的温柔,是藏在坚硬的壳里,看着又硬又冷,于是就忽略了里面的柔软。 关临渊看她专心吃饭,便继续帮她挑鱼刺。 他的童年阴影是饿肚子,所以见不得食物被浪费。 若不是他实在撑到不行,就直接把鱼给吃了。 宝宝自己在那头吃得很嗨,小勺子早被扔到一边,直接上手抓着吃。 管家留意着宝宝吃进去多少又洒了多少,然后默默地替他补上。 饭后,舟以雁替宝宝洗了脸,擦干净手,又换了件衣服,才把他带到楼上房间。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舟以雁把宝宝放到大床上,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关临渊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年龄最小的那张照片,是六岁时拍的班级合照。 舟以雁偏偏就提起了相片的事。 “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可以看看照片吗?” 关临渊说:“我很少拍照。” 舟以雁说:“少也是有啊,看看呗?” 关临渊只能去书房拿。 果然只有薄薄的一本,而且还有几页没放满。 “这么少?”舟以雁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藏起了几本不想让她看。 关临渊问:“那你看不看?” 舟以雁赶紧伸手抢过来,当然看,说不定还能发现几张黑历史,以后被他欺负时就拿出来还击。 这本相册虽然薄,但比较大,一页可以放四张照片。 所以算起来,一本也有八十张。 她满心期待地翻开第一页,发现是四张合照,一眼扫过去,感觉人头太多,便暂时跳过,接着往下翻。 然后就看到第二页,依旧是四张合照。 舟以雁:“……” 关临渊说:“不想看就还我。” 舟以雁于是继续翻。 终于看到了人头没有那么密集的照片。 五六个婴儿肥都还没褪去的小男生小女生站成一排,身后是一座极具辨析度的雕塑。 “这是在那什么公园拍的吧?”舟以雁的目光一一掠过那些稚嫩的脸蛋,最后落在最旁边的那个身上。 “这个女孩子好可爱啊,是你们的班花吗?” 关临渊:“……” 舟以雁揶揄地看着他,“还记得人家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吗?” 关临渊:“我。” 舟以雁:“什么?” 关临渊黑着脸道:“那是我。” 舟以雁:“……” 真的假的?! 她赶紧又细细地打量了那“女孩”一番。 刚才看的时候还奇怪为什么这小女生不留长发,剪了个椰子头,但尽管这样也很萌很可爱,谁知道,居然是男生?而且还是大冰山关临渊? “一点都不像啊!”舟以雁看看他,又看看照片,最后发现小芭比的左眼下面的确有颗小小的泪痣。 所以……这绝对是基因突变啊! 关临渊说:“还看不看?” 舟以雁说:“看看看!” 她加快了翻页的速度。 小学和初中大多都是合照,那张小女孩似的脸蛋直到初中毕业时才终于有了变化,眉目间渐渐有了一抹熟悉的感觉。 等等…… 她停下了翻页的动作,视线长久地落在他身穿白衬衫,握着乒乓球拍与人对垒的那张照片上。 这是她看到如今,关临渊唯一一张唇角带着笑意的相片。 十三四岁的青涩少年,修眉俊目,唇红齿白,帅得不成话。 分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几分成年后的关临渊的模样,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怀念感涌上心头。 仿佛自己曾经在哪里跟他见过。 但记忆千回百转,就是理不出头绪,找不到线索。 算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既视感”吧。 “你都没有单人照么?”舟以雁狐疑地问,“像满月啊、百日啊这种特殊意义的日子,都应该拍照留念的吧?” 她边翻相册边问。 关临渊淡淡地道,“是不是特殊意义,要看人吧。” 他的父母连他都不要了,哪里还会为他拍满月照和百日照? 纪念,是因为爱,没有爱,何必纪念。 舟以雁刚想反驳他,视线却落在了新翻开的那一页上,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住了。 那是关临渊大学时的照片。 同样不是单人照,而是合照。 人物也很固定,就是文浅和她的学长男朋友。 关临渊要么跟那学长勾肩搭背双双上镜,要么跟文浅同框。 文浅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子,她现在才注意到,文浅笑得厉害的时候,右边会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相册里三分之二的相片,都是学长和文浅的。 舟以雁不解地问:“不是,你的相册怎么放那么多别人的情侣照?” 关临渊说:“一卷菲林晒三份,反正相册也有地方。” 舟以雁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文浅呢。” 关临渊道:“还看不看?” 舟以雁合上相册,递回给他,“不看了,都是别人的照片。” 关临渊把相册放一边,两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舟以雁偷偷瞥了一眼关临渊,小声唤道:“喂。” 关临渊抬眼看向她。 舟以雁眼巴巴地看着他问:“刚才你为什么不反驳?” 关临渊见她一副明明气呼呼却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 “别胡思乱想。” 舟以雁心里一点都不满意这一句,低低地“哼”了一声,垂下了头。 关临渊伸手轻轻抓住她的手,将她扯了过来,有点无奈地在她耳边道:“学长和文浅是我撮合的。” “咦?真的?”舟以雁有点吃惊。 大冰山不解风情,想不到还能撮合别人。 但让她放心的是,既然他是那两人的牵线月老,那他对文浅应该就不是那种心思了。 “一天到晚想些什么。”他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舟以雁顺从地仰起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听得一声低沉的轻笑,她终于发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具有暗示性,正要睁开眼睛辩解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嘴唇却触碰到了一抹柔软。 好闻的沉木香瞬间将她包裹起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花丛的小蜜蜂,茫然地尝到了花粉的香甜,于是便忘了寻找出路,甘愿沉迷。 只想要吸取更多更多的香蜜甜味。 “那个……宝宝还在……”在失去最后一丝理智的时候,她终于想起了什么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宝宝还睡在大床上。 关临渊一愣,停下了动作。 “乖,等我一下。”他亲了亲她的额角,然后起身,把宝宝从大床抱到了小床。 宝宝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哼唧”,但没有醒,伸手抓住了小床上的一只安抚兔,搂进怀里,继续安睡。 等待的那几分钟里,舟以雁一直闭着双眼,心跳前所未有的剧烈。 她知道,只要她不推拒,两人就势在必行。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的新婚,没有半点浪漫缱绻,和现在,根本不能比。 她数着脚步声,感觉他慢慢靠近。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温柔地拥进怀里时,却突然被凌空抱起。 惊叫声差点冲口而出,幸好她及时想到宝宝正在睡觉,生生忍了下来。 关临渊横抱着她,温柔地将她放到床上,然后…… “白天会不会不太好?”她突然问。 关临渊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堵住了她的唇,免得她再煞风景。 午后的阳光暖意融融,透过明净的落地玻璃窗洒了进来。 有风,带来院子里的淡淡花香。 舟以雁一开始紧张得身体微微颤抖,虽然她已为人母,但满打满算,也只有一次体验,并且当时还神志不清。 所以这一次,根本就是第一次。 真想临阵脱逃。 但她现在已是落入网中的鱼儿,越是挣扎,那道网便越是收紧。 唯有放任自己在海中飘荡,载浮载沉。 然后她发现,一切恐怖的想象都没有发生。 因为关临渊超级温柔。 与他刚冷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温柔,她感觉自己如同易碎的珍宝,被小心翼翼地对待。 心头突然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原来,你真的对我很好很好。 第五十二章 原来相遇那么早 舟以雁经历了那一场桃花浪、云和雨后,疲劳到极致,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已是华灯初上。 她发现自己正枕着一个温暖的臂弯,转头,便在昏暗的光线中对上了一张帅到令人窒息的脸。 甜蜜幸福的感觉瞬间炸裂。 刚才她梦到了年少时的自己,梦中的画面有点模糊,情节还颠三倒四。 但就是这么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却让她想起了被时光掩埋了的那一段往事。 那一年,她不过十二岁,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就小学毕业。 她想要在暑假的时候去一趟国外旅行,那是何凤英答应过她的,只要考试成绩都在九十分以上,就去。 恰好舟建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有空,也赞成举家出门放松心情。 那会儿舟尧刚上初二,叛逆得很,但和舟以雁还没有闹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偶尔也会教她怎么写数学题, 压榨她的零花钱的同时,也还记得买一个冰激凌给她吃。 他们闹翻的真正原因,是旅途中遇到了一个吉卜赛女郎。 舟以雁在那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塔罗牌”,那位吉卜赛女郎就是用塔罗牌进行的占卜,因为过程复杂且长,她没什么耐心,中途就趴在何凤英的大腿上睡着了。 现在她回想起来,约莫就是从在次占卜后,舟尧对她的态度更加恶劣了。 欺负起她来没轻没重,已经不再是寻常的恶作剧,而是像在对付一个他讨厌的家伙。 舟以雁本来还挺期待这次旅游的,觉得会是个没好回忆,谁知道老被舟尧挑刺,让她的心情大打折扣。 结束旅行回到舟家,两人的关系可以说已经变成了针锋相对。 某次兄妹吵架,舟尧尖酸刻薄地让她滚出舟家,说她不配做爸妈的女儿,不配做他的妹妹。 舟以雁又气又委屈,眼睛含着两泡眼泪,咬牙道:“要滚你滚。” 舟尧便恶狠狠地说:“以后等我继承了舟氏,第一件事肯定是把你赶出去。” 舟以雁气到不行,冲动之下,便离家出走了。 何凤英和舟建业都忙着公司的事,管家和佣人恰好被派出去办事,因此除了舟尧外,竟然没有第二人发现舟以雁不见了。 舟以雁出了家门就坐上了计程车,她对金钱的概念还不太清晰,让司机有多远开多远,结果身上的钱花光了,被扔在了一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城区。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害怕,想要打电话回家,却发现不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就更别说舟建业或者何凤英的手机号了。 她凭着来时的记忆往回走,却越走心里越没有底,车子开得快,她又沉浸在难过和悲愤中,根本没有仔细留意一路上的景色。 她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虫子,在如同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城市街道中,迷失了方向。 眼看着日落西山,万家灯火,她终于崩溃,蹲下来嚎啕大哭。 她感到路上的人都纷纷向她投来怪异的目光,她突然想起管家跟她说过的人贩子的新闻,心底滋滋冒出寒气,越发觉得孤立无援。 终于在一个阿姨走过来要跟她说什么时,她尖叫着跑开,似乎是穿过了一条繁忙的马路,耳边是尖锐的刹车声和行人的叫喊。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等到再也迈不动双腿时,才停了下来。 她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湿透,脸上泪痕未干,分外楚楚可怜。 “等一下,别踩到我的猫!” 一把清朗的声音突兀地自身后响起,她吓了一跳,往旁边闪躲。 “喵。”软软的猫叫声传来,她低下头,看到了脚边有只小猫正在伸懒腰。 自己差一点就踩到它了。 有人从身后走了上来,弯腰,拎着小猫的脖子将它抱了起来,放在怀里。 “乖啊,别乱跑。” 路灯下映照在少年温润如玉的侧脸上,舟以雁不禁有一瞬间的恍惚。 天啊,好帅。 “不、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它。”舟以雁小声地道歉。 她其实也很喜欢小动物,特别是猫和狗,但何凤英有过敏性鼻炎,所以家里禁止出现任何带毛的动物。 少年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的狼狈,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 “没关系,不是没踩着么。你要摸摸它吗?” 舟以雁忙不迭点头,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小猫的耳朵。 少年黑眸微闪,然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我也是喜欢摸小猫的耳朵。” 舟以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哥哥,这是你养的猫吗?”她问。 少年说:“哥哥就哥哥,为什么前面加个小?” 舟以雁想到了舟尧,嘴角立刻就往下撇了撇,“我讨厌哥哥,但你不讨厌。” 少年笑道:“原来你这么不高兴是因为跟哥哥吵架了。那好,小哥哥就小哥哥,你要是喜欢这只猫,就抱回去养,这不是我的猫,我是在前面那条巷子发现它的,小东西可能被妈妈抛弃了,怪可怜的,我就每天出来喂它一点吃的。” 舟以雁又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少年看出来了,估计是她家里人不许养,便道:“没事,我可以继续给它带吃的,你有空也可以过来看看它。” 舟以雁垂着头,双手手指绞在了一起,小声说:“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从家里来这里……小哥哥,我、我”她猛地抬头,无助地看着他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家,怎么办?” 终于,还是向人求助了。 她整颗心都提起来了,既忐忑不安,又期待万分。 他会帮她的吧?他是好人吧? 少年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是个迷路小孩,但下一秒,就露出了让人安心的笑。 “别怕,我来想办法带你回家。” 心底所有的委屈和悲愤都倏然消失了,她怔怔地看着小哥哥,觉得他就是上天送到她身边的神。 少年弯腰,把猫放回地上,冲它挥挥手,道:“快回去吧,明天见。” 小猫一点都没有迟疑地往前跳跃,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舟以雁学少年一样,冲夜的尽头挥挥手,“猫猫,明天见。” 少年笑了起来,“你都不知道怎么从家里到这里来,明天见个鬼呀。” 舟以雁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这是出于礼貌,就是跟它说声再见。” 少年朝她伸出了手,笑道:“我们走吧,你拉着我,别走丢了。” 舟以雁甚至都没有问他走去哪里,难道已经知道她家在哪了?就那样信任地傻乎乎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少年的手掌上。 少年拉着她,边走边问她记不记得家的位置,是什么城区,什么街道,什么门牌号。 舟以雁其实都知道,只是刚才太过害怕,才忘记了。 现在被少年循循善诱,便慢慢地把住址说出来了。 少年挑了挑眉,有点惊讶,“你住的地方离这儿蛮远的。” 看到她一副差点又要哭出来的样子,少年忙道:“远是远,但能回去。” 接着,少年便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跟司机报了地址。 然后又对她道:“到家后让你爸妈给司机车费就行了。” 她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简单的回家方法。 少年冲她挥挥手,就像之前跟小猫道别一样,只是没有说“明天见”,而是说:“小妹妹,拜拜啦。” 直到车子驶出了大半个街道,她才想起,自己没有问他的名字,也没有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如果她想要找他,该怎么来。 她问司机刚才那里是哪里,司机说,“哦,那里是城北东岭街,在老城区那一带来说,算是比较热闹的路段。” 后来,她千方百计地来了那里几次,却没再遇到过那个少年,还有那只小猫。 这段记忆和记忆中的少年明明是不该随便忘怀的,但年深月久,终究还是遗忘了。 舟以雁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梦,就又从年月深处把这段记忆给挖出来了,少年温暖的笑容和关临渊冷冰冰的表情重叠,找不到相似之处,但却和她在相册里见到的中学时代的关临渊一模一样。 明明小时候那么爱笑爱说话,怎么长大后就成了人狠话不多了呢,完全不能怪她没认出他来啊。 她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描画着熟睡中男人的眉眼,往日的冰冷刚毅消减了几分,连紧抿的嘴唇都显出一点柔和。 如果早知道是你的话…… 她眼中溢出了一片柔情。 我们就不必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关临渊毫无预兆地突然睁开眼睛。 舟以雁吓了一跳,想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了。 “疼吗?”他没头没脑地问。 舟以雁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两人刚才……双颊瞬间红得滴血。 “没、没事。”她用力摇头,声如蚊蚋。 关临渊便笑了,又问:“累吗?” 她感受了一下腰部的酸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好啦。”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拧亮了床头灯。 “不知道院子里的灯笼亮起来是什么样子,一起去看看吧。” 明明是邀请,却用了祈使句,霸道强势得很。 舟以雁心想,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她也跟着坐了起来,迟疑了一下,才道:“院子里蚊子多,逛一圈就可以了吧,回来我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相片。” 第五十三章 萌萌和捏捏 花灯是舟以雁亲手挑的,她喜欢海盗,便也喜欢与海相关的一切,所挑的花灯都是各种海洋动物。 关临渊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一只海狮造型的花灯,不由想起儿童节那天发生的事。 他自然是相信舟以雁的,她要是对秦昊然有点什么,那早就没有苏木晟什么事了,既然她后来会跟苏木晟订婚,那就说明对秦昊然根本没有男换女爱的感情。 但不高兴还是有的,情绪没有针对舟以雁,还是指向秦昊然。 这家伙想要挖墙角的举动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绝对是红果果的宣战。 关临渊觉得如果自己不给对方点颜色看看,恐怕那家伙只会更明目张胆。 所以他调动了一部分的资源去对付秦氏,让秦昊然疲于应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搔扰他的妻儿。 宝宝被关临渊抱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花灯看,小脸上尽是新奇和高兴之色。 “捏捏!”宝宝突然转头看向关临渊,指着一个海星形状的花灯语无伦次地叫道,“啊哦啊呜饿饿饿!” 舟以雁习惯性地接着他的话道:“饿饿饿,曲项向天歌。” 关临渊:“……” 宝宝似乎看中了那只海星花灯,伸长了小手臂想去摸。 关临渊干脆把那只花灯拿了下来,让他捧在手里。 柔和的光映着宝宝天真的笑容,关临渊的心底不禁一片揉软。 然后就听到宝宝软软地叫了一声,“捏捏,啊哦哦。” 关临渊低头问道:“哪个是妈妈?” 宝宝立刻抬头,看着舟以雁喊道:“萌萌!” 舟以雁:“……” 关临渊又问:“我是谁?” 宝宝嘻嘻嘻地笑起来,抬头看着他软软地道:“捏捏。” 关临渊:“……” “你平常在他面前是怎么提起我的?”关临渊满脸黑线地问舟以雁。 舟以雁说:“我也不懂为什么他那样喊你,我没这样教过。” 宝宝举着手里的花灯碰了碰关临渊的脸,“捏捏?捏捏捏哦捏哦捏。” 关临渊看着宝宝,神色有点无奈,“你高兴就好。” 舟以雁:“噗。” 张婶特地做了月饼,知道舟以雁喜欢吃枣泥馅儿的,一大早就在剥红枣,去核,除了制作月饼外,还做了枣泥酥。 管家和司机把小茶几和矮凳搬了出来,女佣把各色瓜果和月饼摆好,又在四周洒了驱蚊的药物,这才退下。 两人相对而坐,宝宝趴在关临渊的大腿上,伸手去够茶几上的食物。 舟以雁便拿了一个苹果给他玩。 “你这个中秋假能休几天啊?” 她本来还以为关临渊这次出差结束了,但后来发现他一点行李都没带回来,连公文包都没见着,当即便知道他还要走。 而且在家逗留的时间不会长。 关临渊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挑,“怎么,舍不得我走?” 宝宝拿着苹果,努力地举高递给关临渊,“捏捏捏捏,啊呜噜噜噜。” 舟以雁指着宝宝道:“宝宝舍不得你走。” 关临渊接过宝宝的苹果,宝宝立刻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他眼底深处的寒霜便全都化成了水,流转出浅浅柔情。 “我也舍不得宝宝。”低醇的声音仿佛一片羽毛,撩得她心头发痒。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抬头,和她目光相触,“我明天走。” “我跟宝宝不能一起过去么?”她问。 关临渊愣了一下,手里的苹果被宝宝抢了回去。 小家伙一副小诡计得逞的样子,“嘎嘎嘎”笑起来。 他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偏头看她,“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开口让我留下的吗?” 舟以雁也想啊,但知道不可能。 “那边的工作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关临渊眸光微动,然后就听到她接着道,“而且你要负责赚钱养家呀,留下来会不会被老板开了啊?” 关临渊:“……” 舟以雁也知道无论是他留下还是她和宝宝跟去都是不可能的,只能顺势打探,“你到底做什么工作啊?” 宝宝感觉自己被爹地妈咪冷落了,发出“嗷嗷嗷”的叫喊。 关临渊托着他的小屁屁将他举起来,他“哇哦”一声,乐得合不拢嘴。 舟以雁看着他,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关临渊逗了一会儿宝宝,时间长得舟以雁都以为他想就这样糊弄过去了,才听到他淡淡地道:“我在创办自己的公司。” 舟以雁其实已经猜到了一点,虽然她不知道他在商业方面有没有天赋,但以她对他的了解,绝对不甘心屈居人下,被人差遣。 记得当初他还是苏木晟的保镖时,就特别特立独行,也不是说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就是那种气势和姿态,就算站在苏木晟身后,也隐隐有压他一头的错觉。 也难怪当初苏木晟下药时就认准了他,事后还把他弄进了牢里,估计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但鉴于他的武力值和警觉性真的很高,所以才一直留着,直到他自身的危机解除。 苏木晟那时候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陆陆续续地收到不少恐吓信和无声电话,舟以雁知道后极力主张报警,但苏木晟马上反对,还叮嘱她别把这事往外声张。 后来,就雇佣了四个保镖,其中就有关临渊。 那段时间看得出苏木晟也很紧张担忧,去哪儿都要保镖帖身跟着,就算是他俩共进烛光晚餐那么浪漫的事,也要关临渊站在旁边密切戒备。 弄得好像随时会有歹徒冲过来刺杀他一样。 舟以雁问过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苏木晟却讳莫如深,只说是对手公司用的下三滥手段。 现在回想起来,她感到了无比后怕。 苏木晟当时想了个诱敌现身的方法,让关临渊假扮成他上了后面的车,她还傻乎乎地提出自己没有跟在旁边怕是骗不过对方,坚持要跟假苏木晟同车。 那时候她是真的很喜欢苏木晟,就算知道在这个男人身边有危险,也带着义无反顾的深情,寸步不离地相随,甚至想过如果有仇家胆敢杀过来,她就帮他挡刀挡子弹,挡住一切伤害。 真是又傻又天真。 “发什么呆?”低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抬眸,发现对面关临渊和宝宝都看着她。 他们身后,是由花灯组成的朵朵暖光。 夜色中,脉脉温情在无声流淌。 她眨了眨眼,竟眨下了一颗泪珠。 关临渊:“……”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舟以雁“咦?”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睛。她自己也没搞懂怎么回事,怎么就掉眼泪了? “不舒服的话就回房间吧。”关临渊说话的同时,宝宝很配合地打了个大啊大的呵欠。 舟以雁说:“但我们还没吃枣泥月饼呢。” 想到那是自己的最爱,便也想关临渊能尝尝,于是很热情地煽动他吃一块。 “……”关临渊从小碟子里拿起一角月饼,掰了一点放进嘴里。 舟以雁满脸期待地问:“好吃吗?” 关临渊问:“你做的?” 舟以雁摇头,“不是啊,是张婶做的。” 关临渊说:“难怪那么好吃。” 舟以雁:“……” 她不服气地道:“我可以学做啊,又不难,等我做好了就邮寄给你。” 关临渊立刻道:“别。” 舟以雁:“……”哼! 两人又吃了点果品,喝了点葡啊萄酒,整个过程里宝宝都十分努力地想要分一杯羹,但都被无视了。 小家伙急得“哇啦哇啦”乱喊一气,最后终于争取到了一颗葡啊萄。 关临渊剥了葡啊萄皮,一点一点地喂他吃,小家伙心急,自己一口咬下去,直接咬住了关临渊的手指头。 关临渊:“……” “捏捏?”小家伙似乎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关临渊便抬起被咬的手指,轻轻戳他的鼻尖。 “痛。” 小家伙“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现在正处于长牙齿阶段,逮到机会就咬人,如果被咬的人表示“痛痛”,他就很得意地哈哈大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她不由得猜想,关临渊还是个宝宝的时候,说不定也这样子。 最后他们回到房间的时候,宝宝已经睡着了,他有规律的作息时间,今晚已经算是“熬夜”了。 关临渊把小家伙放到小床上,又坐在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儿。 舟以雁洗完澡出来,挨到他身边坐下。 自从知道他就是小时候遇到过的小哥哥后,她对他的感情就如同决堤了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那时候也没有很喜欢,就是抱着好感而已。 也许是因为加入了“奇妙的缘分”这想法,那份喜欢,突然就变得沉甸甸起来。 整颗心不可思议地溢满柔情,想跟他更贴近,更亲密。 关临渊只要转过头便能吻到她的脸颊,他便没有转头,淡淡地道:“你把宝宝照顾得很好。” 舟以雁想了想说:“谢谢夸奖。” 关临渊很少夸人,所以她很受用。 关临渊嗅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沐浴露的味道,眸光微暗。 舟以雁忍不住感叹,“今天好像做梦一样。” 关临渊不解地看向她,一转头,嘴唇立刻擦过她米分嫩的脸颊。 两人都是一愣。 “就是,刚才那个,月亮太美,不太真实的感觉。”舟以雁挪了挪屁古,这才觉得自己好像粘他粘得太牢,后知后觉地双颊发烫。 关临渊随即不满地道:“挪回来。” 舟以雁:“……” 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但两人都有点不舍得睡觉的意思。 相聚太短,夜太易逝,睡一觉就天亮了,然后便是分离。 舟以雁站起来道:“对了,我说了要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的,你等等。” 正想抬手圈住她的腰的关临渊:“……” 说好的默契呢? 第五十四章 原来是你 舟以雁拉开抽屉,里面躺着几十本相册,数量上绝对秒杀关临渊的。 她抽出了其中几本,屁颠屁颠回到关临渊身边。 “你还没看过吧?”她明知故问。 关临渊靠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交叠着,懒洋洋地看她一眼,“废话,拿来。” 舟以雁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就觉得乐,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献宝似的双手奉上。 关临渊没有接相册,修长的五指握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 “你来翻。”他一低头,温热的气息便洒落在她的耳边,她痒得缩了缩肩膀。 气温其实有点高,室内开了空调,但两个人粘在一起,还是有点热。 但两人都恍若未觉。 舟以雁给他看自己的满月照,指着躺在白色羊毛垫上小婴儿问他,“你觉得这个宝宝可爱吗?” 关临渊说:“嗯。” 舟以雁又给他看自己的百日照,指着被放在一大块蛋糕模型上的小婴儿问他,“这个宝宝呢?” 关临渊问:“跟刚才不是同一个吗?” 舟以雁说:“是同一个啊。” 关临渊道:“那就不用问了,都可爱。” 舟以雁只觉得“哗啦”一声,心田被甘甜的泉水灌溉,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关临渊见她半晌不说话,便探身看了看她的脸,就看到她满脸傻乐的模样。 他愣了一下,不由莞尔。 还以为她就是个哭包,不爱笑,整天嘤嘤嘤,想不到她爱哭也爱笑,动不动就乐,笑的时候一双杏眸弯成两轮新月,黑瞳盛满星光,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记得当初他出于某种目的去当苏木晟的保镖时,真的对苏木晟身边的未婚妻看不顺眼到极点。 动不动就扁嘴装委屈,花起钱来没个谱,轻易就被店主三言两语哄得晕头转向,掏出信用卡刷刷刷。 后来才知道像她这种锦衣玉食富养的千金小姐,不是装委屈,而是一点小事就觉得真委屈。 对这种金贵的富家女,他既唾弃,也疏远。 偏偏苏木晟怕死怕得厉害,防仇家防得滴水不流,差不多要他二十四小时帖身跟随,于是便不可避免地跟那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时常见面。 接触的时间长了,他便发现,这朵温室里的娇花不光柔弱,还傻气透顶。 明知道苏木晟随时会被仇家寻仇,愣是天天跟苏木晟粘在一起,明知道苏木晟要设计替身引仇家现身,她也傻傻地自告奋勇要跟替身一起做诱饵。 轻易就对一个男的死心塌地,半点理智都没有,在他眼里,就是猪,笨得无药可救。 他还记得当时上了车后,自己恶狠狠地警告她,一旦发生什么事,有多远滚多远,别碍手碍脚。 他可没有功夫分神去保护她。 本以为这位娇气的小公主会当场发怒,或者缩到一边瑟瑟发抖,谁料她却一脸诚恳地跟他说,我知道了,那你自己也要小心。 他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 在她那双微微润湿的黑眼睛注视下,烦躁的情绪居然就这样偃旗息鼓,最后,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也许就是在那次之后,他的目光开始不自禁地追随着她。 因为,他似乎看错了什么,这个女人,也没有一开始他以为的那么讨人嫌。 “你看,这是我第一次去动物园,全程都紧张兮兮的,被那些猴子老虎吓死了,就怕它们从笼子里冲出来咬人。”舟以雁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如同阳光下流淌的清泉,清脆中带着一丝甜味。 他回过神来,双臂不由微微收紧,将怀中的人圈得更紧一些。 舟以雁不解地仰头看他,他便低头迅速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她瞪大双眼,脸颊唰地就红了。 他一直都知道她容易脸红,当时还觉得她矫情,爱装,如今却觉得她这个样子,简直可爱得不得了。 “那时候是一岁吗?”关临渊偷香之后,端着一本正经的脸认真地跟她讨论相片内容。 “啊,嗯,对啊。”舟以雁摸摸嘴唇,心跳噗通噗通,简直爱死了关临渊这种调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相片,心里都陶陶然,享受着肢体接触带来的眩晕感和幸福感。 两个二十多岁的人仿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拥抱着彼此就跟拥抱了全世界那么满足。 空气中飘满看不见的粉色泡泡和棉花糖。 舟以雁的相片多到关临渊无法想象,光六岁以前就装了满满一本。 当翻到自己十二岁的相片时,她开始偷偷地观察他的神色。 关临渊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顿时会错意,指着照片上的人道:“挺可爱的。” 舟以雁的双眸果然弯了起来,眉眼充满喜气,“然后呢?” 关临渊问:“什么然后?” 舟以雁顿时有点失望,心想,难道他忘记了? 不能吧,像她这么可爱的小天使,绝对是让人一见难忘的啊,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她抿了抿唇,试图唤起他的记忆,“就是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关临渊点点头,“嗯。” 那个年纪的小姑娘几乎差不多都这样子,齐刘海,马尾辫,小短裙,眼神清澈而天真。 不过关临渊还是私心里觉得他家舟以雁要比别的小姑娘更可爱。 舟以雁却是被他那声“嗯”搞不清状况了。 那到底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想起来? 她又翻了几页,突然发现其中一张所穿的裙子正是她离家出走穿的那一条。 “你看这张。”她转头盯着他的脸,“觉得怎么样?” 关临渊几乎每看一张都被问“觉得怎么样”,换了个没有耐心的,可能都烦死了,但关临渊却耐心十足,一脸平淡地道:“好看。” 舟以雁顿时喜上眉心,娇羞地笑笑,“我也觉得好看。” 关临渊:“……” “不是,你除了觉得好看之外,就没有其他别的想法?”舟以雁心里急了,不可能吧,关临渊的记忆力是有多差啊,不就是十年前的事么,怎么说忘记就忘记了呢? 关临渊沉吟了一下,脸色古怪地反问,“你觉得我要对一个十来岁的丫头有什么别的想法?” 舟以雁:“……” 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心里多少有点失落。 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小哥哥,人家帮助她完全是出于本心,毫无杂念,就算当时他遇到的是别人,也肯定是会帮一把的。 她自己也没有一直念着他,最后不也是把这事给忘了?若不是帮她的恰好是个美少年,能不能想起对方的样子还是个问题。 所以,她奇葩地总结,归根到底,是她颜值不够高,所以关临渊才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本相册看了半小时,舟以雁就跳过了初中时期的那一本,直接给他看高中时代的自己。 关临渊却是越看越沉默,眉头不自觉微蹙,眼中掠过震惊之色。 但因为他本来就话不多,又是以拥抱的姿势将舟以雁纳入怀里,所以被当成抱枕的舟以雁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舟以雁打了个呵欠,关临渊注意到了,便道:“不看了,睡吧。”然后揉了揉她的发顶。 “好吧,我还有一抽屉的相册呢,反正也看不完。”她往后靠去,整个人都窝进了关临渊的怀里。 关临渊顺势将她抱了起来,将她抱到床上。 “来日方长。” 他的话说得简短,但舟以雁却听得明白。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相互陪伴,像今晚上那样相互依偎着看相册,讲彼此小时候的糗事,相互揶揄或会心一笑,那份美好,将延续到很多个很多个日日夜夜。 还有他们的宝宝,也会加入到那些洋溢着欢乐和甜蜜的时光。 来日方长,多让人期许和心动的词语。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尽管离别在即,心里总有惆怅,但彼此互通心意过后,那份等待,便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关临渊待舟以雁睡着后,依旧没能入睡。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暴风骤雨,电闪雷鸣,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时值仲夏,他开着摩托车,在路上疾驰。狂风夹着黄豆大的雨点,重重地砸在身上,隔着衣服都觉得痛。 那时候他刚结束高考,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来赚大学学费。 这是他第一天上班,因为想多赚一点,从早到晚都在不断接订单。 他本以为能赶在下雨前送完最后一份的,没想到还是来不及了,差一分钟就是一分钟,愣是被淋成了落汤鸡,还倒霉地撞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坑里,车子翻了,脸被车把狠狠刮了一下,颧骨的部位立刻肿了起来。 他把摩托开进小区停好,拎着外卖走进电梯。 按门铃前,他特意把戴着的棒球帽往下压了压,遮挡住受伤吓人的脸。 不一会儿,门开了,柔和的暖光洒了出来。 “咦?”门后面站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生,及肩长发,穿着娃娃领的白衬衫和牛仔长裤,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惊讶。 他简洁地说明,“您的外卖。” 女生不可思议地道:“不是吧,那么大的雨还送外卖?太敬业了。” 见她已经把便当拿了过去,关临渊便转身要走。 “哎,等等。”女生在后面喊道。 关临渊反应过来,人家还要检查一下饭盒里面的东西有没有问题呢,于是就回到门边等着。 女生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拿着条大毛巾。 “你擦一下吧。” 那毛巾干净蓬松,还散发着洗衣液的香味。 他没有接,淡淡地道:“不必了,谢谢。” 那女生把毛巾塞他手里,道:“擦吧,没关系,对了,你再等一下。” 然后不等他回答,就又进去了。 他拿着毛巾又等了一会儿,女生拿着一包创可贴出来了。 “你的手臂出血了,用这个,防水的。”女生看他固执地不肯用毛巾,也不勉强,拿回毛巾笑道,“值班室的保安很好说话,你可以在那里等雨停了再走。” 他自然是没有等雨停便开车回去了。 那个女生的样子,他其实一直都记得,当初见到舟以雁的时候,就觉得她跟记忆中的那个女生有点像,只是那女生的脸蛋还有一点婴儿肥,看着很可爱,而舟以雁的下巴却很尖细,五官也要比那女生精致很多。 更重要的是,那晚他去的那个小区是一个老旧小区,而舟以雁却是富家小姐。 所以他就只是以为人有相似,完全没想过她们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直到他看到了她高中时的相片。 女大十八变是真的,女孩子简直就是一年一个样,又经常换发型,穿不同风格类型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整了个型。 他看着在她臂弯里熟睡的人,眼底涌起复杂的情绪。 “原来是你……”他定定地注视她片刻,最后在她的额角落下了一吻。 第五十五章 麦栎的新恋情 第二天,舟以雁醒来时,关临渊已经离开了。 小床上没有宝宝的身影,她吓了一跳,忙推开房门喊人,然后就看到小梅正抱着宝宝从楼梯走上来。 “夫人,先生离开之前让张婶给他做了早饭,看着他吃饱了才走的。” 舟以雁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跑出去把人追回来,但理智立刻制止了她这疯狂的冲动。 “哦,先生刚走是吗。”她把宝宝接了过来。 小家伙连忙张开小手臂搂住她的脖子。 小梅摇头道:“先生走了很久了,小少爷一直在楼下玩,我是看他玩累了才送上来睡一会儿。” 舟以雁问:“现在几点了?” 小梅说:“快十一点了。” 昨晚真的是太晚睡了,她竟然睡到这个时候才醒。 宝宝本来的确有点累的,但一见到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又精神抖擞起来。 舟以雁便关上房间,任由他在地上爬来爬去,自娱自乐,自己把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相册慢慢归位放好。 在整理的同时,她忍不住翻看起来,于是大半天的时间都耗在了那上面。 女佣送下午茶过去的时候,发现舟以雁正在用碎纸机碎相片。 她是很安守本分的,没有多问,放下茶点就走了。 但眼角余光还是不小心地瞄到了相片上的内容。 咦,那个跟自己夫人亲密地抱在一起的男人怎么有点眼熟? 女佣回到楼下后还忍不住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对了,苏家!那男的不就是苏家的少爷苏木晟吗? 楼上卧室内,舟以雁将相册里凡是有苏木晟的相片都挑了出来,用碎纸机全部碎掉。 以前爱他爱到没有原则没有自己,现在一看到他的脸就膈应。 看到自己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的样子,就觉得往事不堪回首。 处理完那些照片后,相册便空出了不少地方来。 她想起了在“安徒生”照相馆跟关临渊还有宝宝拍的照片,当时爱德华送来的那些都是精挑细选后的,应该还有很多没有晒出来。 她决定把那些照片统统要回来。 电子版存档一份,然后晒一份,精不精美是其次,她想要的是留下跟关临渊一起的印记。 她是个急性子的人,想到了就心动。 她没有爱德华的联系方式,但记得爱德华有主动加麦栎的微啊信,于是就拨通了麦栎的手机。 宝宝本来正在研究那个碎纸机,舟以雁拔了电源,随便他玩,但他一眼看到舟以雁拿起了手机,便立刻爬了过来,软软地喊了声:“捏捏。” 舟以雁“噗”地笑了出来。 “不是跟爸爸视频,是要打给小麦姨姨。”她摸摸宝宝的脑袋,温声解释。 那头电话接通了,麦栎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舟,你终于想起我了!” 宝宝侧着脑袋听了听声音,发现真的不是“捏捏”,便不感兴趣地爬走了,继续研究碎纸机。 舟以雁一直都有跟她断断续续地保持联系,知道她离开关家后并没有急着找工作,而是背起行囊,到处旅行。 她在朋友圈也发布了很多旅行的相片,感觉她的状态不错,应该已经从失恋中走出来了。 “我可一直都想着你。现在还在旅途中么,最近都没有看到你更新朋友圈了。”舟以雁挺羡慕麦栎的,说走就走,拿得起,放的下。 肆意潇洒。 麦栎发出了长长的“嗯”音,然后才道:“我回来啦,就上星期。” 舟以雁很高兴,笑道:“那出来聚聚啊,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等一下见吧?我们还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麦栎听她那么说,也很高兴,当即就答应了,但想了想又问:“宝宝怎么办?” 舟以雁觉得可以交给钟莹带,钟莹看起来似乎很喜欢宝宝,对宝宝特别有耐心。于是就让麦栎放心,反正家里多的是女佣帮带。 两人约在了市中心的一家网红西餐厅见面。 大半年不见,麦栎瘦了很多,烫了个卷发,松垮垮地绑在后脑勺,再穿一件宽松的白t恤,牛仔热裤,很有欧美范儿。 两人一见面就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舟以雁道:“小麦,你瘦了好多。” 麦栎道:“小舟,你苗条了好多。” 舟以雁说:“真的吗,我一直都有减肥。” 麦栎和她面对面坐下来,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别减了,再减就剩一把骨头了,其实男人更喜欢有点肉的。” 舟以雁从这句话里敏敢地捕捉到了一点信息,挑挑眉问:“哦,你怎么知道男人的喜好?你有男朋友了?” 没想到麦栎还真的点头道:“是啊,有了,不过很快又没有了。” 舟以雁不解地问:“是吵架了吗?” 麦栎想了想,一脸严肃地道:“小舟,我要结婚了。” 舟以雁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震惊了。 “你说真的?!” 麦栎郑重地点头。 舟以雁“噗”地笑了出声,拍了一下她放在餐桌上的手,笑道:“恭喜啊!你摆这个表情干嘛呢,快,笑一个。” 麦栎长叹一声,双手托着腮帮,愁眉苦脸,“其实我还没有答应。” “哦。”舟以雁忙问怎么回事,“是想再考验一下他?也对,你们认识多久了?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半年吧?好像是快了一点。” 麦栎揭晓答案,“认识了一个月。” 舟以雁再度震惊了,这是要闪婚的节奏啊。 “那、那是他跟你求婚了?” 麦栎拿起餐单心不在焉地翻来翻去,心想他那算哪门子的求婚,于是冷笑一声道:“不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都是耍流氓,他敢,我就有办法让他好看。” 第一次看到那么彪悍的小麦,舟以雁不禁对那个男人生出了好奇。 两人点了餐,接着之前的话题聊。 “你跟那个男的是怎么认识的啊?是在旅途中遇到的?”舟以雁回想了一下麦栎朋友圈里的信息,一个月前麦栎好像去了凤城? 凤城四季如春,山明水秀,的确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 结果麦栎却说,“是网友介绍认识的。” 舟以雁:“?!” 麦栎详细地解释道:“就是我在网上有个很要好的网友,她也是学医的,上个月跟我说找不到工作,也想跟我一起去旅行,我那时候刚好要去凤城,要在历城转车,就顺便捎上她了,结果她还带了另一个朋友来。” 那个朋友自然就是小麦现在的男朋友了。 舟以雁点头道:“你那网友还真用心良苦,帮你牵桥搭线。” 麦栎苦笑道:“才不是呢,她暗恋人家很久了,本来是想通过旅行看能不能有突破性的进展,谁知道……” 舟以雁诧异,“那么狗血哦?那她不就很伤心很生气?” 麦栎说:“怎么说呢,这事有点复杂,一下子说不清,等我把思路捋顺了再告诉你好了,反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舟以雁便不再追问了。 两人吃完东西后,舟以雁便问她还有没有留着爱德华的微啊信。 麦栎找了一下通讯录,把爱德华的联系方式给了她。 “其实爱德华也不错啊。”舟以雁就是顺口才那么一说,说完后才反应过来人家麦栎已经是要快结婚的人了,于是又道,“不过爱情有时候真的得看缘分。” 提到缘分,舟以雁便想起了她跟关临渊梦幻般的相遇,嘴唇不自觉地高高跷起。 麦栎则有点微微出神。 缘分也分两种,有一种缘,叫孽缘。 舟以雁拿到爱德华的微啊信后便直接发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那头很快就接了,舟以雁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想要把在相馆里拍过的照片统统晒出来。爱德华的回答让她很是意外。 “嫂子,其实我觉得你们拍的每一张照片都很漂亮,我全部都晒出来,但里斯特说没必要全部弄成相册,于是就只挑了其中一部分。” 舟以雁问:“他全部照片都看过了?” 爱德华说:“对,其实有几张都拍得超级漂亮,但他都没选。” 舟以雁满腹疑问,但她估计问爱德华也没有答案,便道:“我能让人过去你那里把照片都拿回来吗?” 对方当然是同意的,两人约好明天取相片的时间,便挂断了。 舟以雁发现麦栎在发呆,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跟他聊得有点久了,我们去散散步?” 麦栎回过神来,笑道:“是我自己在想事情,可能昨晚熬夜,精神有点不好。” 两人出了西餐厅,正要沿着两边栽着广玉兰树的民生路走去街心公园,麦栎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表情瞬间变得有点不自然,迟疑了一下才接听。 “宝贝,想你啦,在哪儿啊?”听筒那头传来一把清朗的声音,带着点吊儿郎当的味道。 麦栎说:“我跟朋友在一起,等一下自己回去。” 那头的人却拿腔作势地道:“等一下是多久啊,宝贝?我思念你的心可经不起一分一秒的等待,要是不能立刻见到你,我是会枯萎而死的。” 麦栎非常平静地道:“那你去死吧。” 然后挂了电话。 舟以雁在旁边一直听着她聊电话,总觉得那句“去死吧”有点突兀,不禁担心地问:“小麦,发生什么事了?” 麦栎摇摇头,刚想说话,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关掉了手机。 舟以雁看得出麦栎并不想谈论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便善解人意地找了个别的话题。 两人走到街心公园,看了一会儿音乐喷泉表演,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阵阵刺耳的喇叭声。 “谁开车那么讨厌啊?”麦栎和舟以雁都非常反感。 麦栎过了几秒钟后才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于是那部熟悉的比亚乔便进入了视野。 比奢华的红色重型机车更引人注目的,是穿着黑夹克的机车骑手。他戴着头盔看不到长相,但光是身材就让人移不开眼睛,更不必说那两条匀称笔直的勾魂长腿。 在场的很多女性都忍不住发出了尖叫。 麦栎赶紧跟舟以雁说:“小舟,我要先走了,有人来接我,有什么电话联系。” 语毕,小跑着来到了比亚乔面前。 “宝贝,可想死我了。” 狂拽炫酷的机车骑手将备用头盔给麦栎戴上,然后转头朝喷泉那边的人群挥挥手,最后在阵阵尖叫声中扬长而去。 舟以雁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位就是麦栎的男朋友? 原本还以为麦栎会找个跟纪烽差不多类型的男人,没想到完全是另一种类型的。 麦栎即使看不到此时此刻舟以雁的表情,也能够猜测她有多么震惊。 所以她刚才才说一言难尽啊。 到达目的地后,她摘掉头盔,从后座跳了下来,朝楼梯口走去。 “宝贝,我还没吃东西呢。”一双手手臂从后面搂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麦栎皱眉,“那刚才路过那么多饮食店,怎么不顺便打包?” “我想吃宝贝做的饭菜啊。”搂着她的那两只手开始在她身上不规矩地游走。 “祝修毓!” “在~” 麦栎抬起脚,用力跺下,鞋底踩在了身后人的鞋子上。 禁锢自己的手臂果然立刻松开了,祝修毓单腿跳跃到她跟前,哀怨地看着她,“宝贝,痛死我了,下脚真狠。” 麦栎说:“不痛你不长记性,说了在外面不能随便动手的。” 祝修毓挑了挑眉,俯身在她耳边笑道:“我错了,以后一定忍耐到回家才动手。” 麦栎的脸颊顿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她故作镇定地将他推开,然后上楼。 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是她毕业后和朋友合、租的,后来她在医院找到了工作,搬到了医院宿舍,朋友便没再找新的合、租人。 到后来她离开关家,想起这套房子,想跟朋友商量再次合、租时,朋友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到了工作,正想着要退租。 于是麦栎便独自把这里租下来了。 当时真有先见之明,不然现在两个人住一房一厅,还不知道要被祝修毓怎么搔扰。 第五十六章 她爱上你了? 麦栎本来想替祝修毓叫个外卖就了事的,但祝修毓一百个不愿意,最后麦栎被他缠到不行,还是动手做了碗青葱鸡蛋面给他。 汤是清汤,面是因为火候把握不好有点起坨的面,鸡蛋也不是预想中的荷包蛋,因为不小心用筷子搅拌了一下,最后散了,只能做成蛋花。 葱倒是真的青葱,关火后才想起忘了放葱,最后直接把它们撒在煮好的面条上。 麦栎说:“不想吃就别吃了,别研究那么久。” 祝修毓忙拿起筷子夹面条,“我只是想凉它一下,没别的想法。” 麦栎腹诽,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想法。 祝修毓吃了一口后,神色复杂地问:“宝贝,你是不是没有放盐?” 麦栎很肯定地道:“放了,还放了两勺。” 祝修毓说:“那是糖。” 麦栎没有试菜的习惯,所以并不知道面条的味道如何,她埋怨道:“之前都说了要买那种透明的调味罐,不然很容易混淆。那你还吃吗?” 祝修毓想了想,叹气道:“吃。” 然后硬着头皮把整碗面都吃光了。 麦栎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支着下巴看他,“其实不好吃可以不用勉强。” 祝修毓心想,这哪里是不好吃,简直就是难吃到死。 但他却无所谓地摆摆手道:“只要是你亲手做的,就算是粑粑我也照吃无误。” 麦栎并没有被感动到,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啪地把房门拍上。 祝修毓追上去解释,“我不是说你煮的东西像粑粑,宝贝,听我说,宝贝……” 房子就一个浴室,祝修毓守着客厅,终于等到了麦栎拿着干净衣服和浴巾出来。 “宝贝,洗澡啊?那么巧我也想洗,不如我们节约用水,一起洗?”祝修毓觍着脸一路跟着她到浴室门口。 麦栎转过身来,单手撑着浴室门,挡住他的去路,“最节约用水的方法是,你不要洗。” 然后用力把门合上。 幸亏祝修毓反应敏捷,不然鼻子就有可能被门板拍中了。 他靠在门边,笑嘻嘻地道:“别害羞啊,宝贝。” 麦栎没有答话,把喷淋打开,水流声顿时掩盖了外面的声响。 自己会跟祝修毓发展到这个地步,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一开始,明明自己是想撮合他跟彭彭的。 祝修毓这人油嘴滑舌,看着很不着调,她一开始对他印象极差。 但后来在旅途中相处,便渐渐地发现,这人其实还挺可靠的。 他会第一时间觉察到身边哪个人需要帮忙,遇到麻烦时也能第一时间挺身而出,挡在前头。 也许是初次印象太糟而后来相处时的感觉太好,她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 彭彭反倒不温不火的,说是暗恋,却从来没有做过些什么表达爱意的事,反倒是她,为了撮合两人,没少跟祝修毓互动,为的就是要摸清楚他的喜好,好告诉彭彭。 结果某一天,彭彭突然跟她说:“小麦,祝修毓好像有点在意你。” 麦栎的第一反应就是,什么鬼?! 彭彭说:“真的,他老是偷偷看你。” 那次之后,彭彭又对她说了很多自己对祝修毓暗中观察的结果,并愤怒地表示,老娘暗恋的人好像在暗恋你。 麦栎立刻对自己之前的一系列行为进行反思,难道是她太过主动的行为引起了他的误会? 于是她从此收敛了热情,主动拉开距离,免得这误会继续下去。 结果这种做法好像有点适得其反,祝修毓看到她故意疏远,立刻就猛烈进攻,各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差点弄得她跟彭彭友尽。 于是她不得不鬼鬼祟祟地约他单独见面,好好地把话说清楚。 当时他们要去云州看花海,途径一个小村庄,在那里过夜。 因为很多目的地相同的游客也是这样的打算,旅馆和民宿都客满了,他们好不容易才租到了两处民宿。 麦栎是等彭彭睡下了才偷偷跑出去跟祝修毓见面的。 村子不像城市,喧嚣繁华不夜天,基本上晚饭过后就四下无人了,她用手机打着电筒跑到后山,那情形更像是去幽会。 两人碰面后,麦栎也不废话,直接说了彭彭暗恋他的事,又说了自己的想法,就是对他没有想法,希望他以后不要有太过暧昧的举动,以免影响她跟彭彭的友情。 祝修毓等她说完后,立刻就开始表明心迹,说对她一见钟情,要顺应内心,追求幸福。 他还当场发了个誓,山无棱,天地合……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山泥倾泻。 麦栎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恐,现在只要回想起来,都会不自觉的全身颤栗。 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时,她还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是祝修毓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拉着她狂跑。 幸亏他们不远处有个废弃的猪舍,两人才刚跑进去,山泥就把猪舍给掩埋了。 他们也算福大命大,那猪舍坚固,没有全部崩塌,两人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获救。 除了一点皮外伤外,没有其他大碍。 彭彭哭着扑过来抱住了她,从此只字不提暗恋祝修毓的事,还反过来劝麦栎接受他。 被困的那一夜,祝修毓表现出异常的冷静和沉着,不断鼓励她,安慰她,还用调侃的语气说:“能跟你做一对亡命鸳鸯也不错啊,好歹黄泉路上有个伴。” 因为有祝修毓在,麦栎原本慌乱的情绪被安抚了下来。 也不是说能够坦然面对死亡,而是比起一个人独自面对死亡,两个人便显得没那么无措了。 怕还是怕的,而且也有不甘,她还那么年轻,想做的事还没来得及做,人生还那么长,却要交待在这里。 她当时甚至觉得,只要能被解救出去,跟祝修毓试着交往也未尝不可。 后来搜救队将他们救了出去,就在脱险的那一刻,她和祝修毓忘情地拥抱在一起,她感到自己的腰都块被他勒断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也在用尽全部力量去抱紧他。 无关情爱,只是因为重生的激动和喜悦。 获救后,他们被送去镇上的医院做身体检查,后来又在镇上休养了一个星期。 他们错过了凤城花海最后的花期,最后决定不去那里,打道回府。 彭彭在历城下车,和他们挥手道别,又跟麦栎拥抱了一回。 “小麦……”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麦栎猜她是想说祝修毓的事,或许她心里仍旧割舍不掉这个男人,但又觉得这段感情没有希望,所以痛苦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麦栎很明白这种心情,当初知道纪烽有未婚妻的时候,她就算这样的状态。 所以她最终还是逃了出来。 彭彭最终只是说了句,“保重。” 接下来的路程,就只剩下她跟祝修毓了。 死里逃生后,祝修毓曾经问过她要不要“试试”,他们好歹一起出生入死过,感情非同一般。 麦栎的回复是,让我想想。 临死前做的决定或者想法,都是不理智的,她不能因为当时有过那样的念头,就真的付诸行动。 祝修毓的确让她有点心动,但她却还没能忘记纪烽。 然后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 在坐高铁回来的途中,她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麦栎的妈妈告诉了她一个沉重的消息,她的外婆昨晚脑梗进了医院,虽然最后抢救过来了,但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右半身偏瘫,并且有可能余下的人生只有短短几个月。 她的手机在前一天晚上的山泥倾泻中砸坏了,今天中午才买了新的,补办了手机卡,所以外婆进医院的时候,她妈妈怎么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你外婆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结婚,组建自己的小家庭,你要是有男朋友的话,就抓紧时间把事情办了,没有的话,妈给你介绍一个。” “我……有的。”她再三衡量,最后还是决定由自己挑选男朋友。 到站后,麦栎就把这事跟祝修毓说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假扮你的男朋友?”祝修毓看着她的眼睛问。 麦栎摇摇头,再次说明,“不能说加班,你不说我们可以试试吗,那就试试。” 祝修毓又问:“那你要跟我结婚吗?” 麦栎头都疼了,扶额道:“我们连试都还没试啊,这问题叫我怎么回答?” 祝修毓说:“那我们是以结婚为前提的试试么?” 麦栎点头,“当然啊。” 于是祝修毓就跟着麦栎回家了,理由是,他在京都没有认识的朋友,之前辞去了工作,目前是无业游民,与其花钱租房子还不如直接搬去住女朋友的房子。 麦栎被他这无赖的理由震惊了,马上一口拒绝,但经不住祝修毓软磨硬缠,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但前提条件是,必须安守本分,不越雷池半步。 祝修毓奇怪地问:“作为你的男朋友,安守本分不就是要越雷池么?” 麦栎说:“我想我还是答应我妈去相亲好了。” “别啊,我不越雷池还不行么?”祝修毓立刻改口。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同居了。 所以当舟以雁问起她男朋友的事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给她听。 就在麦栎洗澡的时候,祝修毓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她答应跟我在一起了。”祝修毓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真的吗?那太好了,她爱上你了?” 祝修毓回想了一下麦栎对他的态度,只能苦笑,但嘴上却道:“离那一天不会远了。” “我就知道,以你的魅力和手段,没有女人能招架得住。” 祝修毓无奈地笑道:“你不就是个例外吗?” “……对不起,阿毓。” “我真的半点机会都没有吗?”祝修毓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问过了多少遍了,但每一次的答案都让他失望。 第五十七章 秦莉莉的手段 那头迟疑了一下,有点忧伤地道:“阿毓,如果有来生……” 祝修毓便笑了,“我等了你那么久,爱了你那么久,终是等到了你的一句来生。好,那我们就相约来生。” 他挂了电话,心头百味陈杂。 “祝少对你真够痴情的。”发现她结束通话后依旧捏着手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秦昊然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如果他对我有阿毓一半的用心,我也不至于走这一步棋。”秦莉莉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挡了眸中的情绪。 秦昊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祝少各方面条件都不比你那纪哥哥差,在我看来,反而祝少更拔尖一点,重要的是对你用情至深,你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这么好的男人,你放着不挑,偏喜欢那个对你不冷不热的,你呀,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秦昊然和秦莉莉其实来往并不密切,准确来说还很疏远。 秦家虽然比不上京都的一些名门望族,但也算得上树大根深,秦莉莉的太爷爷和秦昊然的太爷爷是兄弟,但当时的大家族讲究嫡庶长幼,秦莉莉的太爷爷作为庶子,没能得到秦家的重视,到了秦莉莉父亲的那一代,便更加疏远了。 秦家分支多的是,都想依仗本家捞好处,偏偏秦莉莉的父亲是个硬气的,主动跟本家断绝来往,秦昊然和秦莉莉也只是在各自的爷爷还健在时见过几次,都是在家族大摆宴会的场合上,两人被长辈领着打个招呼,连话都没多说过半句。 所以现在秦昊然在秦莉莉面前摆出一副关爱妹妹的兄长模样时,秦莉莉只觉得虚伪和反感。 “有时间关心我的事,不如先搞定自己的事吧。”秦莉莉不假辞色地道。 秦昊然盯着她看了几秒,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他早就知道秦越吾也就是秦莉莉的父亲脾气直爽耿性,早年因为看不惯某些事在秦家家族宴上直言不讳,痛斥某些分支狗仗人势,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是因为这样,激怒了秦昊然的父亲,才完全断绝了来往。 没想到秦莉莉的性子也随父亲,待人接物方面全凭自己喜好,爱憎不能更分明了。可惜做人方面远没有她父亲那么正直高洁,使出来的手段连他的惊叹。 他因为对舟以雁存了私心,所以一直派人调查她身边的人,想要摸清楚关临渊的底细。 没想到在调查纪烽时,居然意外地获得了一些不得了的消息。 他那个已经被遗忘到角落的妹妹导演了一手好戏,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我的事能不能成,不还要看你的事能不能成么?”秦昊然之前已经找过了秦莉莉,两人出于各自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合作的共识,这次秦昊然来,只是想知道进度如何。 秦莉莉身体一直不好,今天起来还头疼得厉害,看到秦昊然心里就厌恶。 “阿毓刚才告诉我,麦栎已经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其实在听到这句话时,她并没有得偿所愿的高兴,反而内心充满了负罪感和自我唾弃感,这让她的心情更加低落难受。 所以她一刻都不想再应酬秦昊然。 秦昊然自然是看得出她冷漠的态度的,知道了想要的答案,他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很干脆地离开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京都大医院的著名教授,上一次他也是以担心妹妹病情的理由来的秦家,所以纵然秦越吾并不想跟本家的人特别还是本家重点栽培的人有什么瓜葛,但为了女儿,还是妥协了。 那位教授主攻心脑血管,在国际上也享誉盛名,两次前来都认认真真地替秦莉莉做了检查,奈何她先天不足,身体又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若是动刀,就有九死一生的几率,秦越吾和妻子始终不敢冒险。 还是养着吧,中医调理好像也有点起色,无论是自欺欺人还是真有效果,反正秦莉莉身体还没到危机关头,他们不愿意去赌。 秦莉莉在房间里能听到客厅的动静,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了,估摸着秦昊然和他带来的那个教授都走之后,她才闭上双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这出戏到底有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她最初的目的是让祝修毓娶麦栎,因为只有到了这一步,纪烽才会对麦栎彻底死心。 但前两天,她接到了彭彭的电话,听着彭彭泣不成声地说了小村庄发生的事,她觉得对不起一心一意将她当成朋友的麦栎,如果那时候麦栎死掉了,她这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谴责。 她对彭彭说:“那是天灾,又不是你把后山推倒的。” 彭彭说:“但如果不是我假装暗恋祝少,又假装跟她生气,她也不会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到后山跟祝少摊牌。” 她说:“你非要这样把责任揽到身上,那我罪魁祸首应该是我,要不是我让你假装网友接近她,又让阿毓和你联手演了这么一出戏,他们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彭彭没有接话。 她知道,彭彭的沉默是因为事实如此,无话可说。 彭彭一开始真的是她的看护,两人年纪相仿,渐渐就成了很好的朋友,还无话不说。 有一天彭彭参加完同学聚会后回来告诉她,在某个学姐的微啊信朋友圈里看到了纪烽的照片。 发朋友圈的那人是她学姐的朋友的表妹,也是卫校的学生。 秦莉莉对纪烽爱得死去活来,但身体却不争气,没办法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听说了这样的事,第一时间就是找人调查那女的。 然后发现那女的居然跟纪烽同在一个别墅工作生活。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轮到秦莉莉这里,是既怕贼偷,又怕贼惦记。 她当即就想出了利用彭彭去接近麦栎的计划。 一开始她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想知道这两人到底背着她都干了些什么,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和发展。 彭彭当时是往秦莉莉这方一边倒的,和秦莉莉一样把麦栎当敌人。 但随着接触越来越深入,彭彭便知道了麦栎并不知道纪烽有未婚妻这件事。 也是从那时候起,彭彭心里的天平开始往麦栎那边倾斜。 那次在历城面姬,彭彭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让麦栎知道她照顾的人就是秦莉莉,并把秦莉莉的性格说得非常糟糕,看她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麦栎给出的答案居然是放手。 这跟他们为她预设的“坏女人”角色截然相反。 彭彭对她的好感立刻增加了不止一百个点。 回去后,彭彭让秦莉莉放心,麦栎跟纪烽是清白的。 秦莉莉是个非常多疑又敏感的女孩,她不光担心麦栎会不会对纪烽使些什么小手段,也担心纪烽会不会对那样阳光可爱的女孩心动。 于是她趁纪烽不备,偷偷翻看了他的手机。 然后便发现,他居然加了麦栎的微啊信,通讯录里面也有麦栎的名字,音乐库里下载的那几首歌,也是彭彭告诉过她的麦栎最爱听的歌曲名。 她立刻检查通讯录分组,发现只有麦栎一个人是设定了专属铃声,用的就是音乐库里下载了的其中一首歌。 很多事情,以小见大,感情更是如此。 如果不是真的有心,不会做那么多隐匿的小动作。 就像她,也只为纪烽一人设定了专属铃声。 那一刻,她的心真的很痛很痛,难受得几乎要当场死去。 可惜一直以来的药物调理终是起了作用,她暂时死不了,只能生不如死。 纪烽是她的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跟别人在一起。 于是她才想出了那么一个荒唐的计划,让麦栎爱上别的男人,跟别的男人结婚,彻底绝了纪烽的念想。 她知道她这么做非常自私,但为了守住心上人,她没有其他办法了。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被秦昊然知道。 更没想到的是,秦昊然居然也跟她一样,为了得到喜欢的人,不择手段。 他主动找上门来,开门见山地揭穿了她的计划,并提醒她,祝家不若燕家那般开明,估计不可能接受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麦栎顶多只能沦为被祝少玩过就扔的对象,想进祝家门,没那么容易。 但他可以从中周旋,甚至出面说服祝家二老同意这门婚事。 不过前提当然是祝少真愿意娶,和麦栎真愿意嫁。 秦莉莉自然不认为他真的是出于所谓兄长的关爱才插手这事,于是表明立场,如果他不说出真正的原因,她宁可立刻终止计划。 秦昊然似乎并不打算隐瞒,很爽快就告诉了她原因。 他说:“我很喜欢的女人被人横刀夺爱,所以,我现在要抢回来。” 秦莉莉这才知道,他是想促成纪烽和她的婚事,然后安排自己的人进入关家,取代纪烽的位置,好方便他以后的行事。 “纪烽这人太精明了,有他在,关家就是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只是当个管家,未免浪费,关临渊好本事,找了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帮他。” 秦莉莉冷笑一声,“就算我跟纪烽结婚了,他也未必肯听我的,辞掉那边的工作。” 秦昊然当然也考虑过这一点,所以才会找上门来跟她谈条件。 “我在后头推波助澜,让你顺利嫁入纪家,同样的,你也要配合我,让我的人得以进入关家。” 秦莉莉不语,陷入思考。 秦昊然说:“我给你找来的那个教授,是国内心脑血管科最权威的专家之一,他现在正和国外的一支超一流的医疗团队研究你的病情。” 秦莉莉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自己的病情,但他的下一句话,就揭示了答案。 “我希望你婚后能答应去国外做心脏移植手术。” 秦莉莉猛地抬头看他。 “放心,说是九死一生,但主刀医生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经他医治的病患,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你也不想一直拖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作的病体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吧?我这样做的确有大部分原因是出于私心,但总归不是在害你。你可以先考虑考虑。” 秦莉莉握紧拳头,怔怔地出神片刻,最终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可以。” 她自己也厌倦了反反复复的发作,就像秦昊然说的,自己身上的病就是一枚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爆炸。 谁不想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她就没有尝试过尽情奔跑的快意。甚至医生还提醒过她,以她现在的心脏承受能力,恐怕婚后也不能做为爱鼓掌的事。 她不确定纪烽有没有介意过这一点。但她介意。 所以,如果真能嫁给纪烽,她心愿已了,那么赌一回,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就算死了,也是纪家的人,纪烽会念着她一辈子,值了。 第五十八章 为你痛一次又怎么样 “阿嚏!”纪烽打了个喷嚏,因为来不及拿餐巾纸捂住口鼻,只能单手掩住鼻子。 舟以雁便对纪烽说:“是不是太冷了?那就把温度提高一点吧,我是怕热的体质,可能调得太低了。” 纪烽单手操作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拿纸巾印了印鼻子,摇头道:“没事。” 今天司机小何临时有事请假,偏偏舟以雁要用车,纪烽便充当了司机的角色。 车子最后在安徒生照相馆停了下来。 进去的时候,爱德华正忙得热火朝天,为一对新人拍婚纱照。 新娘不大爱笑,摄影助理把以前用来哄客人笑的那些话都说了一遍,但新娘子的笑点高,完全get不到,全程冰着脸。 摄影助理此刻正在用手机翻找热门的笑话。 爱德华看到舟以雁来了,便让另一个助理去把照片拿给她。 “嫂子你在旁边坐一会儿,不好意思我正忙,接待不周。” “没事。”舟以雁觉得看人家拍照还挺有意思的。 摄影助理这时候已经找到笑话了,胸有成竹地道:“李小姐,你知道拜拜两字怎么写吗?” 新娘子姓李,知道摄影助理是在跟她说话,于是冷着一张脸道:“知道。” 摄影助理说:“你有没有觉得那两个字像四个串烧?” 李小姐认真地想了一下,“嗯,有点。” 舟以雁:“噗。” 摄影助理又道:“李小姐,你想不想知道我多久没有谈恋爱了?” 李小姐说:“不是很想。” 摄影助理求助地看向爱德华,于是爱德华配合地问他:“你多久没有谈恋爱了?” 摄影助理说:“你仿佛在问我的年龄。” 舟以雁:“噗哈哈哈哈。” 李小姐却还是没有笑。 摄影助理继续道:“但有人跟我说过,见家长吧。” 爱德华问:“相亲对象说的吗?” 摄影助理道:“不,是小学班主任。” 舟以雁笑得合不拢嘴。 爱德华说:“那我介绍个小哥哥给你呗,晚上出来方便吗?” 摄影助理说:“不了,我家有厕所。” 舟以雁笑得脸部抽筋,趴在沙发上久久起不来。 然后就听到李小姐“噗嗤”一身,终于笑了,“那边那位小姐太逗了,怎么从刚才起就一直笑个不停啊,我还以为她抽风了。” 舟以雁:“……” 相片正好拿过来了,用牛皮纸袋装着,她便抱着那个牛皮纸袋告辞了。 纪烽一直在车上等着,因为照相馆附近的停车位都停满了车,舟以雁觉得自己只是进去一会儿,就让纪烽不用去找停车位了。 纪烽看到那个牛皮纸袋有点惊讶,“你跟先生拍了那么多照片吗?” 舟以雁回想了一下当时拍照的情景,的确听到爱德华不断地按快门的声音,但这样连拍应该会有很多重复,他该不会都晒出来了吧? 事实证明,的确全晒出来了。 舟以雁回到家后就把相片都倒了出来,宝宝好奇地爬过来围观,然后发现了照片里居然有关临渊,顿时双目发光,兴奋地大喊大叫。 “捏捏!捏捏!” 舟以雁问:“还有呢?” “萌萌!萌萌!” 舟以雁翻找出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递到他的面前,指着那个刚满月的小婴儿问:“这是谁呀?” 小家伙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腼腆一笑,把头贴了上去,撒娇似的蹭了蹭相片。 舟以雁:“……” 小宝宝不会说话还真搞不懂他的想法啊。 舟以雁从抽屉里拿出相册,将照片一张张地放进去。 难怪爱德华把所有照片都晒出来了,实在是因为……太完美了呀。 虽然有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感觉,但那天那条裙子真的衬得她仙气十足,关临渊在摄像头下也是魅力四射,跟平面模特有得一拼。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 那是她穿着不太合适的高跟鞋出来,一不小心踩到裙摆,差点绊倒时,关临渊及时过来扶助她的瞬间。 爱德华的拍照设备真的超高级的,捕捉这种动态的镜头居然一点都没有重影。 相片真实地记录了关临渊当时的神态。 俊眉修目的男人惯常冷着一张脸,只是那双墨玉般的黑眸透出了一丝紧张和关切,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宛若深情。 舟以雁立刻想起了当时爱德华的确说了这么一句,“难得看到里斯特真情流露”。 真情流露吗? 她咬着下唇,控制不住地唇角上扬。 当时她还不明白爱德华在说什么,没想到回忆起来会这么甜。 “捏捏,捏捏!”宝宝不知道又找到了哪张相片,大声地叫嚷着引起她的注意。 舟以雁立刻看了过去。 竟然是关临渊抱着宝宝的相片。 她记得自己去换衣服的时候,的确是关临渊在哄宝宝。 男人低头看宝宝的神情,柔和得一塌糊涂,眉目间的刚冷全部被温柔所取代,眼中的冰冷,也全部化作了潋滟水光。 舟以雁突然又怀疑起来。 他这是爱屋及乌才喜欢她呢,还是真的喜欢她? 为什么他对宝宝就那么红果果地真情流露,对她就那么收敛? 她该不会只是宝宝的附属品吧? 真的好气人啊。 但如果不是真的喜欢的话,那天晚上那么的温柔就说不过去了。 “太讨厌了,怎么会突然联想起那个晚上事呢?”舟以雁双手捧着脸,拼命摇头。 宝宝:“……”萌萌这是肿么了? 因为相片太多,舟以雁吃过晚饭后都还要继续整理。 一旦投入到某件事情,她就会全神贯注,于是,就错过了跟关临渊的视频时间。 以往都是她主动发视频请求过去的,因为关临渊有时候也在忙工作,没什么时间上的概念。 只是这天刚好稍微清闲一些,提前离开公司回家。 他洗完澡后才发现已经差不多十点钟了,还以为自己刚才在浴室时没听到手机铃声,赶紧查看了微啊信,结果发现根本没有任何记录。 就在他要发送视频请求时,舟以雁的视频请求却先一步发送过来了。 “不好意思,刚刚在整理东西,忘了时间。” 屏幕里出现了舟以雁和宝宝一大一小的脸。 宝宝手舞足蹈,显然非常兴奋,一见到他就“捏捏,捏捏!”地叫起来。 “地上的是……相片?”关临渊眼尖,注意到了小细节。 舟以雁说:“是啊,今天去了爱德华那里,让他把我们之前拍的照片全部晒出来。” 关临渊知道她爱拍照,不然也不会有那一抽屉的相册。 “但也晒得太多了吧?” “我也不知道会有那么多,但每一张都拍得很好看,不晒出来太可惜了。”舟以雁如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关临渊没想过她这么自恋,不由莞尔。 “也好,等到老了可以慢慢回味。” 舟以雁楞了一下。 她觉得“等到老了”这句话听起来竟有几分浪漫。 难怪有首歌的歌词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她不由带着几分幸福的笑意道:“你老了之后应该也是个帅老头。” 关临渊没想到她会夸赞自己。 他一向对自己的容貌不太关心,特别是在毁容后,不少人见到他的疤痕就害怕,他一开始还觉得有点不适应,久了就习惯了。 “你的照片太少了,以后我们多拍一点,免得宝宝长大了不知道爸爸年轻时这么帅。”舟以雁现在看关临渊的眼光就是情人看西施,这么看怎么喜欢,也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反正隔着屏幕,那人远在千里之外,虽然说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但因为这些是她心里真实认为的事情,所以就算说了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关临渊挑了挑眉,怎么觉得自己有种被撩的感觉。 “我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很怕我。” 舟以雁说:“才没有呢。” 她心想,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是好看的小哥哥,我被你迷的七荤八素的,魂都没有了。 当然,事实上没那么夸张,只是记忆总是随人的心情,现在她喜欢他喜欢得要死,记忆里的初次见面自然就变得如梦似幻了。 关临渊也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他被淋成了落汤鸡,又从摩托上摔下来,鼻青脸肿的,她见到他时的确没有半点嫌弃。 两个人都想着各自以为的“第一次”,心里都溢满了甜味。 “其实这道疤是可以通过手术消除的。”关临渊突然道。 当初他脸上的伤口愈合后,主治医生就提议过他去做疤痕修复,说他的伤口很平整,修复起来不困难,就算没办法完全消掉,也只会留下很淡的痕迹而已。 但他没有采纳医生的建议。 他就是要留着这道疤痕,他要时刻提醒自己,学长是怎么死去的,文浅是怎么度过那些生不如死的时光的,他背负着怎么深刻的仇恨,一定要还学长一个公道。 但经过了这些年,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身戾气的青年了,就连文浅,也已经从学长的死亡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仇恨是放不下的,但报仇的方法却可以不必那么极端,也不必那么急切,他要稳打稳扎,考虑周全,把所有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 所以,脸上的疤痕也不必刻意留下,如果舟以雁更喜欢他没有疤痕的脸,他会为了她去做修复手术。 果然,舟以雁很惊奇地问:“能消除?那之前你为什么不消啊?” 关临渊如实地道:“因为我觉得没必要。” 舟以雁立刻想到了什么,双颊蓦地红了起来。 “是说如果我开口让你去消除,你就会去吗?” 关临渊勾了勾唇角,眼中泛起宠溺之色,“嗯。” 舟以雁抿着嘴唇,故作深思熟虑的表情,“这样啊,那我想想,对了,要怎么消除啊?涂药膏吗?” 关临渊也没了解过具体的步骤,“手术吧,具体还要看医生操作。” 舟以雁问:“手术啊?手术会痛吗?如果痛的话,还是不要了,我不想你再痛一次。” 关临渊心头一暖,这回是真的掩饰不住笑意了,“没事,为你痛一次又怎么样。” 第五十九章 那个…… 这几天舟以雁走路都有点飘飘然。 关临渊居然对她说甜言蜜语,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早知道就录下来了,有空还可以拿出来回味一下。 无论他最后有没有把那道伤疤去掉,他在她心里都是最帅的,无人能及。 那次视频之后,她感觉他们的感情又再蹭蹭蹭地更上一层楼了,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开始喊她“小舟”。 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你叫我什么?”她还以为自己听错。 关临渊挑了挑眉道:“小舟,他们不都这样喊你么?” 舟以雁觉得他这样喊她怪怪的,“他们叫我小舟没什么,但你叫的话就有点奇怪。” 关临渊说:“那叫雁雁就不奇怪?” 舟以雁:“……”这就不是奇不奇怪的问题了,而是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要这么叫也可以啊。”她红着脸道。 关临渊冷笑一声,“不,那样叫太二。” “哪里二,我妈都这样叫我……”舟以雁突然停了下来,秦昊然好像也这样叫她。 所以,他是不想跟着秦昊然那样叫? 舟以雁支着下巴道:“那随便你啦,怎么喊都行。” 关临渊想了想,突然开口道:“萌萌。” 舟以雁:“噗。” 关临渊说:“宝宝是那样喊你的吧。” 舟以雁感觉双颊烫得更厉害了,“宝宝那是发音不正确。” 关临渊勾了勾唇角,点头道:“那你纠正他,以后就我一个喊你萌萌。” 舟以雁:“……” 她很怀疑屏幕那边的人真的是关临渊吗? 为什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关临渊突然一脸严肃地道:“但你不能叫我捏捏。” 舟以雁再次:“噗” 你放心吧,那种称呼我根本喊不出口。 不过皮一下还是可以的。 于是舟以雁故意笑眯眯地道:“捏捏。” 关临渊顿时满脸黑线。 舟以雁乐了,捂着嘴哈哈哈地笑起来。 一直在旁边打瞌睡的宝宝被她的笑声吓了一跳,瞌睡虫立刻跑了,就地打了个滚,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萌!捏、捏捏!” 看到他站都站不稳就想走的样子,舟以雁赶紧将他抱了起来。 “鹅鹅鹅!”宝宝朝手机屏幕那头的关临渊挥舞着小手臂。 两人被宝宝这么一大段,就没有继续刚才的恶趣味话题了。 最终关临渊也没真的要喊她“萌萌”,毕竟有点肉麻,她依旧喊关临渊“那个”或者“喂”,要么就是连名带姓的喊,心底却暗搓搓地喊他“小哥哥”。 等什么时候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她再当着他的面喊他一声“小哥哥”吧。 时间过得飞快,转件便入冬了。 麦栎回京都后曾经和舟以雁出来见过几次,都是吃饭聊天逛街,之前说好的跟她讲男朋友的事,却一直只字不提。 舟以雁不是八卦的人,她只是关心朋友,但麦栎是个有主见的,虽然年龄比她小一点,但比她成熟稳重不知道多少,所以舟以雁也就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麦栎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倒是钟莹这段时间经常跑来跟她聊自己和燕三的事。 这天下午,宝宝抱着关临渊寄过来的新玩具玩得正嗨,钟莹就敲响了舟以雁的房门。 现在钟莹做事情比以前有分寸很多,手脚也麻利,跟张婶、小梅她们混熟后,还会主动帮她们分担工作,大家相处得都很融洽,没有刚开始时那么糟糕。 舟以雁也就没有那么急着想要她走了。 不过燕三的家庭不错,又因为他排行老三,没有背负什么家族期待,长辈们对他的要求也没有那么严格,自然对他娶什么媳妇也放得很宽。 钟莹能嫁进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小舟,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钟莹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舟以雁等她坐下后才问:“什么事啊?” 钟莹说:“你知道怎么计算安全期吗?” 舟以雁:“……” 钟莹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舟以雁不由得压低声音问:“难道你跟燕三……那个了?” 钟莹露出一抹羞涩之色,好轻轻地……摇了摇头。 舟以雁:“……”那你羞涩什么? 钟莹说:“他暗示过我几次,我想着老是拒绝也不太好……” 舟以雁是知道燕三风流倜傥的美名的,况且男人嘛,都想着直奔主题。 当初她跟苏木晟交往不到一个月,也被苏木晟暗示过好几次,但何凤英一直在这方面对她管教森严,从小就灌输她要保护好自己的思想,所以无论苏木晟用什么浪漫的手段来诱惑她,她都不为所动。 何凤英说过,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就会尊重你,并且愿意为你忍耐,直到在神的面前宣誓要照顾你一辈子,才做到最后一步。 舟以雁对何凤英的话深信不疑,也曾拿出来跟苏木晟说,却被苏木晟取笑说迂腐、保守、跟不上时代。 无论怎么都好,反正舟以雁反对婚前姓行为。 所以当她听到钟莹一开始是坚持的,后来居然想屈服的时候,立刻提醒她道:“你们还没结婚你就把自己给了他,不怕他到头来始乱终弃吗?” 钟莹当然也想过这一点,但她更怕的是如果继续坚守,燕三万一生气起来,立刻要跟她分手怎么办? 要知道,以燕三的条件,可是大巴女人上赶着贴上去的。 舟以雁却道:“你想啊,别的女人都想讨好他,偏偏只有你违逆他,不更能挑起他的征服欲吗?在他心里,你不就是最特别的那个吗?” 钟莹叹气道:“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事实上,他上次被我拒绝后的确有点不高兴了。” 舟以雁心想,哪个男的被拒绝了是高兴的呀,只要没有真正翻脸不就行了。 “钟莹,你听我的,别妥协,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会尊重你。”舟以雁肯定地道。 这算是她的经验之谈了。 就像她跟关临渊,即使结婚了,两人的感情还没建立,关临渊就不会碰她。 而且她知道,就算彼此都有感情,但只要她拒绝,关临渊也一定还是会尊重她的想法。 谁知道钟莹却道:“我对他没有太大把握啊,他其实就是看在关先生的面子上才跟我试着交往的吧?” 舟以雁听她这么说就有点不高兴了,怎么说得好像关临渊逼迫燕三一样。 “他就是为你们牵线搭桥,成不成主要还是看你们自己,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看在谁的面子上啊。况且燕三是什么人啊,燕家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关临渊能有这能耐左右燕三的意愿?” 钟莹听她那么说,简直醍醐灌顶。 “也就是说,燕三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舟以雁真是服了她了,“你们不是在交往吗,他对你有没有感情你都感觉不到的哦?” 钟莹委屈地对着食指,“我又没谈过恋爱,哪里知道啊。我就知道人是关先生帮介绍的,若不是关先生,我怎么可能有机会跟他那种富家公子认识啊。” 舟以雁很想说,那你就错了。 燕三以前可不止跟女明星勾勾搭搭,据说还曾经调戏过酒吧和西餐厅的女服务员。 可以说,只要是燕三少看对眼的,无论出身贫贱还是高贵,一律一视同仁对待。 不过这真的不能算是优点。 钟莹跟舟以雁聊过之后,感觉心里踏实了很多。 “那我就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好了。”钟莹其实也不想吃亏,万一就像舟以雁说的,燕三玩弄过她之后又不要她,她不是得哭死? 舟以雁鼓励她道:“你要坚定地做自己。” 结果就在她们谈过话的第三天,钟莹便又跑来告诉她,她跟燕三做了! “怎么回事?!”舟以雁立刻询问,“是不是他对你霸王硬上弓?” 钟莹摇头说:“没有,就是我们都喝得有点多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就做了。” 舟以雁:“……” 真是女人不醉,男人没有机会啊。 酒精误事! 不过舟以雁觉得这是燕三惯常的手段。 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姑娘家,怎么可能斗得过情场老手啊。 舟以雁问:“那他……完事后,有没有说什么啊?像要娶你什么的?” 钟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咬着下唇,带着哭腔说:“他说成年人就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只要大家高兴就行。” 舟以雁就知道会这样。 钟莹可怜兮兮地问她:“小舟,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舟以雁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她郑重地看着钟莹问:“那个,你们那个的时候,他有没有戴那个?” 钟莹愣了一下,想了很久才弄清楚那几个“那个”都分别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好、好像没有,天啊,怎么办?” 舟以雁很是无语。 什么叫做不知道,好像没有? “你仔细回想一下啊,你们那天晚上是在酒店吗?一般床头柜都会备有。” 钟莹六神无主地抱着脑袋,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我想不起来了,我都喝醉了啊,我好害怕啊,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然后突然便住口了。 两人面面相觑。 几秒种后,舟以雁试探着道:“如果你怀孕了,不正好嫁过去吗?” 钟莹原本煞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点红润,小声地道:“对啊,孩子是他的,他总不能不认账吧?” 所以说,其实没有戴那个会更加好吧? 然而钟莹又开始担心了,“但万一他戴了呢?” 舟以雁:“……” 她真心不想管他们的事啊! 第六十章 老公老公我爱你 晚上和关临渊视频的时候,舟以雁把燕三和钟莹的事给他说了。 宝宝全程在旁边听着,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端坐在旁边听得非常认真。 舟以雁说完后,摸摸小家伙的脑袋道:“听好了,你长大后可不许成为燕三那样的渣男。” 关临渊不满地道:“我的宝宝怎么会像燕三?” 舟以雁便改口道:“要像你爸爸那样,做个钢铁直男。” 关临渊:“……” 对于钟莹和燕三的事,关临渊的建议是,“你别插手,让他们自己处理。” 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该自己负责。 舟以雁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因为当初是关临渊为他们牵的线,所以才跟他说一声。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关临渊就被叫去开会了。 “那么晚还开会?”舟以雁不由心疼起关总来。 关临渊说:“短会,做临时决策,不会影响我休息的。倒是你,早点睡。” 他知道舟以雁这段时间都在赶着缝制那本布书。 之前她本来想作为儿童节礼物送给宝宝的,但眼看着宝宝一天天长大,布书却迟迟没有完成,她就开始给自己订下目标,还将完工的时间提前到宝宝一岁生日那天。 偏偏她手残,动作又慢,一天下来就只能做那么一页。 钟莹和小梅都看不过去,想要帮她,但她却觉得,这是她为宝宝亲手制作的第一份礼物,绝对不能假手于人。 于是就算被绣花针戳了好几次手指,材料被不小心剪坏了几次,也没有气馁,还越挫越勇。 现在那本布书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只要稍微熬夜赶一下,要在十一月底完成也是有可能的。 然后就在钟莹向她坦白了自己和燕三已经“那个”了的一周后,燕三竟然向钟莹求婚了。 “天啊,太难以置信了,他真的要娶我!”钟莹把这事告诉舟以雁的时候那语气简直都语无伦次了。 舟以雁也没想到燕三跟她以为的不一样。 看来燕三对钟莹还真是有感情在的。 “那订好了什么时候摆酒了吗?对了,婚纱照什么时候拍?” “这些等见过家长后再定吧,我也不太清楚这些,摆酒好像是要挑吉日的。”钟莹脸上满是喜气。 舟以雁都忘了他们两位还没有正式见过家长呢。 “你爸妈什么时候过来啊?”她知道钟莹的父母都不在京都,而是在比较远的一个小县城里生活。 从那里来京都,可谓千里迢迢。 “你有没有考虑过把你爸妈接过来住?”舟以雁问。 钟莹点头道:“想过了,他们在我来京都的时候就开始唠叨着要跟来了,但京都消费那么高,他们要是过来了,我还得租大一点的房子,我当时又还没有稳定的工作,所以就一直没让他们过来。” 舟以雁表示明白,然后又问:“那你打算给他们订哪里的酒店?要不要我叫人帮忙安排?” 钟莹握着舟以雁的手,满脸感动地道:“小舟,你对我真好,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你跟他们安排一个标双就好,至于什么酒店,无所谓啦。” 舟以雁也是看在钟莹曾经在自己落魄时照顾过自己的份上才对她那么好,当即便将事情交给管家去办。 纪烽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有点和以往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具体又说不上来。 舟以雁只是凭着女性的第六感觉察到他似乎有点消沉。 “纪管家,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舟以雁觉得自己和纪烽的关系还不错,于是便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纪烽愣了一下,随即道:“没有啊。” “但是……”舟以雁想了想,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纪烽笑道:“好的,夫人,谢谢你的关心。” 舟以雁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纪烽的心事有可能跟麦栎有关。 因为麦栎最近几天的朋友圈都在秀恩爱。 例如,前两天中午,她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用玫瑰花组成一个爱心的照片,然后附上文字:老公给的小惊喜。 舟以雁看到的时候还吃了一惊,差点以为麦栎真的和谁跑去结婚了。 不过以他们的关系,不可能结婚都不通知一声。 但在朋友圈里喊“老公”,看来真的好事近了。 然后到了昨天下午,麦栎又在朋友圈里放出了一张用手指“比心”的照片,附上文字:老公老公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舟以雁不禁感叹,年轻真好啊,恋爱的酸臭味隔着屏幕扑面而来。 不像她跟关临渊,只会在朋友圈秀宝宝。 不对,关临渊的朋友圈一片空白,就只有她在秀而已。 舟以雁正想着麦栎跟她男朋友的事,麦栎就打电话过来了。 “小舟,下午有空吗,出来喝一杯啊。”麦栎说的喝一杯指的是喝奶茶。 舟以雁也正想当面恭喜她呢,一口就答应了。 两人见面之后,舟以雁第一句话就是,“跟你说,钟莹快要结婚了。” 麦栎一愣,随即高兴地道:“不错啊,她那么恨嫁,终于嫁出去了。” 舟以雁说:“不过婚期还没定,要等见家长之后才能继续下文,说不定你能赶她前面。” 麦栎又是一愣,“我?怎么赶她前面?” 舟以雁提醒她道:“你之前不是说要结婚了吗?” 麦栎撇撇嘴,双手摆弄着餐单道:“是啊,不过也不能太马虎,唉,说实话吧,其实是我外婆……唉。” 舟以雁很少听到麦栎这样长吁短叹,不过她一提到结婚和外婆,舟以雁便猜到几分了。 “那你跟他现在算是稳定了吧?”舟以雁问。 麦栎也不知道怎么说。 祝修毓对她还算不错,问题在她,她心里还是留了一席之地给某个人,所以还不能彻底敞开心扉接纳祝修毓。 但如果问她喜不喜欢祝修毓,那是毫无疑问的。 若是她先遇到的人是他就好了。 “小舟,原来爱一个人却得不到,是会受伤的,心里好像却了一角,午夜梦回时还会隐隐作痛。”麦栎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苦苦压抑对纪烽的思念,所以她都不敢经常约舟以雁出来,她连看到和纪烽有关的人都会禁不住想他。 舟以雁很明白她的心情,她也试过爱而不得,而且更加糟糕,她被喜欢的人无情背叛,不光心里缺了一角,简直就是整颗心都死了。 她都以为自己不可能再去喜欢别人了,因为被伤害得太痛,已经丧失了心动的本能,无论是对爱还是对人,她都是下意识警惕和抗拒的。 只能说,她是幸运的,遇到了关临渊,让自己那颗死去的心又再度活了回来。 舟以雁叹了口气道:“我看你发的朋友圈那么甜蜜,还以为你已经走出来了……” 麦栎随即奇怪地问:“什么朋友圈?我都好久不发朋友圈了。” 舟以雁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小麦,心型玫瑰花和比心的手势啊,还有老公老公我爱你,你该不会是梦游发的吧?” 麦栎立刻掏出手机点击微啊信。 然后,整个人都愤怒了。 还能是谁发?现在谁跟她同住一个屋檐? “我要回去了。”麦栎站了起来。 “咦?那要我送你吗?”舟以雁是司机开车载过来的。 麦栎拒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我自己叫计程车就行。” “哦,那好的。”舟以雁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有话好好说,他可能只是想宣示所有权。” 这个其实挺好猜的,如果那些照片和文字不是麦栎发的,那必定是她身边亲密的人做的。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偷拿她的手机的。 麦栎风风火火地赶回家中,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客厅沙发上吃薯片看电视剧的祝修毓。 “宝贝,那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因为想我呀?” 麦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质问,“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偷拿我的手机发了奇怪的朋友圈?” 祝修毓坐了起来,伸手去搂她的腰,被她闪躲开了。 “你现在才发现?不奇怪啊,怎么奇怪了?” 麦栎气呼呼地道:“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偷拿我的手机。” 祝修毓笑嘻嘻地道:“放心吧,我没有看你的信息和其他东西,就是发了两条朋友圈玩玩。” 麦栎想到在坐车回来的路上翻看到的那两条肉麻兮兮的朋友圈,脸色当即有黑了几分。 她的微啊信是加了纪烽的,也就是说,纪烽已经看到这两句话了。 她其实知道自己不该再对纪烽有任何想法,当初也是她自己选择放手的,但她就是忍不住生气和难过。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过分吗?”麦栎很严肃地看着他道。 祝修毓也意识到麦栎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便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很认真地道:“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麦栎没想到他那么干脆便承认了错误,一腔怒火无从发泄,脸色愈加难看。 祝修毓伸手握住她的手,诚恳地道:“宝贝,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你想让我怎么赔罪道歉都行。” 麦栎甩开他的手,闷声闷气地道:“你是不是太无聊了,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祝修毓说:“我其实就是想公开我们的关系而已。” 麦栎觉得他这话还说得真奇怪,什么公开不公开,他们又不艺人,谈个恋爱都要公诸于世。 祝修毓一直都在观察她的脸色,看到她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才道:“你不是跟我提过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吗,什么时候带我出去让她见上一见?” 第六十一章 异曲同工之妙 麦栎有点惊讶,“你想见小舟?” 祝修毓点头道:“对,就是那个什么小舟,不是我想见她,而是按理来说,我作为你的男朋友,有义务去结交你的好朋友。” 麦栎觉得这纯粹是歪理,根本不打算理会,“算了吧,你可以不必履行这个义务,我不介意。” 祝修毓笑道:“那我履行另一个义务好了,肚子饿了吧?中午吃那么少,刚才刚出去就又回来,是不是本来想留着肚子吃下午茶,结果什么都没吃到?” 麦栎刚才气都气饱了,什么都不想吃。 不过想到他说的“履行义务”,就顺着他的话问:“难道你还能给我做吃的?” 祝修毓站了起来,把吃了一半的薯片扔茶几上,拍拍手嘚瑟地笑道:“马上给你露一手。” 说完,真的往厨房走去。 麦栎半信半疑地坐在客厅等着,从这里能看到厨房里面的动静,祝修毓还真的像模像样地洗锅、烧水、刨紫薯。 等等,刨紫薯? 她疑惑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祝修毓转身往外看了一眼,也疑惑,“不是你买的吗?我昨天就看到它了。” 麦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有可能是那位已经搬走的室友买的。 这得多久了啊?还能吃吗? 她连忙跑进去,“这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已经不能吃了吧?” 祝修毓便让开身子方便她看的更清楚。 “没有变坏,能吃。” 麦栎也看不到变坏的迹象,但是,“毕竟不知道放了多久,有可能已经过期了。” 祝修毓哈哈大笑起来,“它的生产日期在哪里?说不定保质期一年,还没过。” 麦栎知道自己被取笑了,刚才她也是冲口而出,没想那么多,便恼羞成怒地捶了他一下。 祝修毓把刨干净皮的紫薯又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按在砧板上切块。 “你放心,我会先尝味道,如果吃了之后拉肚子的话,我会先拉。” 麦栎一点都没有被他这种说法感动,满脸黑线地道:“那等我拉的时候岂不是进不了厕所?” 祝修毓愣了一下,随即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笑得菜刀都差点拿不稳。 麦栎急了,伸手握住了他拿刀的那只手的手腕,“悠着点好不好!” 祝修毓趁机低头在她的额角上吻了一下。 麦栎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真是我的开心果。”祝修毓见她一副被点穴的样子,机不可失,又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 麦栎回过神来,双颊倏然飘起两朵红云。 “你、你干嘛突然……”她跺了跺脚,转身逃也似的溜出厨房。 祝修毓转头,看她跑到客厅后整个人都扑到沙发上,还用抱枕盖住自己的脑袋,原本已经消退的笑容又再缓慢绽放。 这丫头比他以为的还要可爱百倍。 永远都那么充满活力…… 脑中不其然地浮现起另一张脸孔,同样年轻貌美,却终日缠棉病榻,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唯有一双黑亮的眼睛宛若琉璃,透着灵动的光芒,仿佛会说话。 想到那个人,他唇角的笑容顷刻间便消失无踪。 麦栎躺在沙发上自我冷却了足足五分钟后才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祝修毓已经把切好的紫薯放锅里蒸了。 他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打开冰箱拿出两袋酸奶,然后又去拿提子干和坚果。 麦栎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你从哪里学的啊?” 看他手法纯熟,半点不输给奶茶店里做奶茶的师傅,不由十分好奇。 祝修毓半真半假地道:“我上学时的学费都是假期打工赚的,这仅仅是我众多的技能之一。” 麦栎恍然大悟,“哦,你成绩不太好。” 祝修毓没想到她会得出这个结论,有点郁闷,一般听到他这么说,不都会接一句“你那么厉害啊”之类的吗? “我又没说我拿不到奖学金。” 麦栎挑了挑眉,“该不会是打工赚钱交学费,奖学金就用来泡妞买礼物吧?” 祝修毓满脸震惊地看向她,“宝贝你真厉害,这都能猜到。” 麦栎伸腿轻轻踹了他一脚,“滚吧!” 厨房飘出了阵阵香气,应该是紫薯熟了,于是祝修毓滚回厨房继续忙碌。 麦栎瞥见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伸手拿了过来,点开微啊信,进入朋友圈。 她在车上的时候只顾着生气,竟然没有把那两条朋友圈删了,现在气消了,又在看到那两幅照片和配图,手指却像灌了铅一样,始终抬不起来。 删掉的话,祝修毓会不会失望难过啊? 看着底下一溜过的赞,她感觉删不删都没什么区别了,她的朋友们都已经知道她脱单了。 祝修毓在厨房里找了一圈,最终选择了用饭勺来碾紫薯,他往门外瞄了一眼,正好看到麦栎低着头看手机,便心里有数,知道她多少还在为他偷用她微信的事生闷气。 他其实对麦栎撒了谎。 他不光偷偷用她的微信发了朋友圈,还不小心点入了她的图库,看了她的拍的照片。 看照片真的纯属意外,要怪只能怪智能机太过灵敏,他只是操作时不小心蹭了一下图标,图库就自动打开了。 智能手机:“……”这个锅我不背! 麦栎拍出来的照片还是很有技术含量的,虽然用的不是专业相机,但取景的角度、光线的明暗和远近距离都拿捏得很好,拍出来的景象让人看着很舒服。 他们一起去的旅行,所以拍的东西他都看过,就没想到隐私这个问题。 于是,当他往下划拉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麦栎以前保存的照片——全是来自同一个人。 那一刻,祝修毓感觉自己都出离了悲愤。 纪烽,又是纪烽! 他深爱的女人一心想要嫁给纪烽,现在就连跟他交往的女朋友也对纪烽念念不忘。 他觉得自己必定是和纪烽命中犯冲。 但他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一怒之下把那些照片都删了。 平静下来之后,他便自嘲地笑了。 不就是因为他爱秦莉莉,所以才愿意接受对方荒唐至极的请求,去接近同样对纪烽有意思的麦栎吗? 这两个女人都喜欢纪烽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现在才来生气,自己也是够迟钝的。 彭彭其实提出过这样的建议,“不如你暗中撮合小麦和纪烽,然后你不就可以跟莉莉在一起了吗?” 他难道没有想过这个方法吗,当然有,但立刻就否决了。 因为秦莉莉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的病太严重了,如果他真敢这么做,就是亲手扼杀她的生命。 失去纪烽的秦莉莉根本不活不下去。 如果再加上他的背叛,秦莉莉可能到了黄泉地下都会化作厉鬼回来找他。 他绝不会做出伤害莉莉的事,他宁愿自己做个卑鄙小人,抗下所有罪名,也要莉莉得偿所愿。 她想要纪烽,那他就帮她得到那个男人。 只要她觉得高兴,觉得幸福。 至于麦栎,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娶她进门了,弥补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他会倾尽所能地对她好,让她快乐。 只要这出戏不穿帮,就没有人会受到伤害。 紫薯在他心不在焉的鼓捣下被弄得稀巴烂,倒入酸奶稍稍搅拌后,立刻就有了想要吃的感觉。 最后撒上坚果和提子干,卖相就跟奶茶店出品的一模一样了。 麦栎没想到祝修毓真能做出跟她想象中差不多的紫薯酸奶,又惊又喜,连忙拿过勺子吃起来。 “你不是应该拍个照,然后发朋友圈,写上老公做的甜品就是棒么?”祝修毓故意拿话逗她。 麦栎头也不抬地道:“不知羞耻,你是我老公吗?” “是。”祝修毓答得那叫一个爽快。 麦栎真后悔问了这么一句,明知道他没皮没脸,问这话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挖坑么。 祝修毓把自己的那一碗端到面前,拿出自己的手机,咔嚓咔嚓三连拍。 然后对着屏幕一顿操作。 麦栎偷瞄了他几眼,猜他可能是自己发朋友圈,于是连忙点开微啊信来看。 果然,那个没皮没脸的男人居然在朋友圈里写了一句:宝贝夸我做的甜品甜,甜到她的心里面。 后面还加了三个爱心的图片。 麦栎:“……” 然后她发现,这条信息刚发布出来,立刻就有人点赞了。 点赞的人是彭彭。 麦栎心想,那好歹是你暗恋过的人啊,你没必要那么支持我们吧? 吃完甜品后,祝修毓大字型往后躺下,直接睡在地板上。 “宝贝,你去洗碗好么?” 麦栎朝他看了一眼,看到他把手交叉放在后脑那里,于是衣服便被往上提,露出了一小截腰。 好想拿根铅笔戳他的肚子哦。 麦栎顿时感觉手痒痒。 她拥有那种看到多肉植物就想戳的冲动型人格,祝修毓的肚子很平坦,没有多余的赘肉,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戳。 然后她就突然想起以前舟以雁跟她倾诉过的一个烦恼。 ——我看到他的毛寸就好想摸摸,怎么办? 为什么感觉跟她现在的情况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六十二章 不明包裹 “什么?想戳戳他的肚子?”从咖啡厅回到关家别墅,拿出布书又成功地毁了两份材料后的舟以雁,接到了麦栎打来求助的电话。 “我就是想问问,你那时候有摸关先生的毛寸吗?”麦栎在那头虚心讨教。 舟以雁得意洋洋地道:“当然是摸了。” 麦栎:“……”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而且还是你让我摸的呀,你不是说与其压抑,不如释放吗?”舟以雁其实已经记不太清麦栎的原话了,但意思应该差不多,“你说压抑是会累积的,万一想摸的时候不去摸,等这个念头被压抑久了,就不是摸能解决的问题了。” 麦栎:“……”不,我很肯定我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舟以雁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她进行谆谆教导,“其实要迈开那一步,并没有现象中那么难。” 麦栎道:“我没有说要迈开那一步。” 舟以雁说:“别嘴硬,要顺从你的内心。” 麦栎简直哭笑不得,“我错了,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舟以雁好不容易有机会成为麦栎的军师,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她,“小麦,我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摸他的毛寸。” 麦栎果然好奇地问:“为什么啊?”难道不是因为感到新奇? 舟以雁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心情,又想到了现在自己和关临渊的甜蜜,笑容一发不可收拾地满溢出来,“因为觉得可爱。” 麦栎:“???” 舟以雁说:“就是那样的,女孩子是感性的生物,觉得一样事物可爱了就会想去触碰。” 麦栎说:“我一点都不觉得毛寸有什么可爱的。” 舟以雁立刻纠正她的想法,“所以你是想戳他的小肚肚啊。” 麦栎:“……”我就不该打这通电话。 舟以雁说:“你其实是真的喜欢他的吧。” 麦栎沉默了,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让他一再地得寸进尺。 舟以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不说话,就直接说出自己的见解,“你没有删那两条朋友圈。所以你很在乎他的想法,你担心他不高兴。他在你心里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了。” 麦栎并不否认舟以雁说的这些。 “我很清楚我是喜欢他的。”麦栎坦诚地道。 舟以雁很高兴她能看得那么清楚,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没必要强迫自己现在就放下纪烽啊。就算纪烽还在你心里占了一个角落,那也只是因为你认真地喜欢过,所以才留下了痕迹。” 麦栎有点愣怔,暂时放不下也没关系?但背负着以前的爱恋和现在的恋人在一起,不是很对不起他的付出吗? 没有完全敞开心扉的话,还怎么去爱啊? 舟以雁继续道:“其实你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在意的人是他才对吧?” 麦栎又是一愣,“小舟,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舟以雁嘿嘿笑了起来,“我有实战经历嘛。” 麦栎:“……” 要不要提醒一下,当初是谁以为自己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来着? 舟以雁最近和关临渊进入了甜蜜的热恋期,热恋中的人看世界都是一片和平缤纷的,恨不得把身边的人一起拉进这缤纷世界,所以不遗余力地将自己少得可怜的恋爱经验当成宝典传授给她,“我觉得你可以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 麦栎奇问:“谈什么?” “谈纪烽啊。”舟以雁简直语出惊人。 麦栎说:“不,等等,前男友难道不是忌讳的话题?” “但纪烽又不是你的前男友。”舟以雁的话简直就是会心一击。 麦栎捂着胸口,表示很受伤,“谢谢你的提醒。” “不客气,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纠结的事根本就不是事,但你已经钻进死胡同里了,这时候需要有人拉你一把,那个人显然不是我,因为我都已经叫你不要在意了,你还是在意。所以那个人只能是他。” 麦栎想了想,说:“我会好好考虑你说的话的。” 舟以雁笑道:“什么时候有空带他出来让我认识一下啊。” 麦栎没想到舟以雁也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你会想见他?” “因为我总得知道是哪个家伙拐跑了我的小麦吧?如果以后他对你不好,我才可以找人揍他一顿啊。” 麦栎只觉得心头一暖,唇角绽开了微笑,“嗯,好啊,有空大家一起出来吃顿饭。” 挂了电话之后,麦栎就去做瑜伽了。 为了聊这通电话,她把祝修毓打发去超市买晚饭的食材,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做了一会儿瑜伽,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那家伙居然没带钥匙? 不对,一定是懒得开门而已。 她把正在做的那个动作做完了才慢吞吞地走去开门。 但门外居然没有人。 “咦?”她发现地上放了一份包裹。 她狐疑地弯腰将包裹拿了起来,却发现找不到寄件单。 这也太奇怪了吧? 她的大脑立刻高速转动,电视剧和里有关这类的侦探剧剧情和恐怖剧剧情全都走马灯似的轮番转了一遍。 妈呀,里面该不会是死耗子死猫或者恐吓信吧?! 于是等祝修毓提着大包小包食材回到家时,就看到麦栎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茶几上的一个包裹发呆。 “怎么了,亲爱的?是谁给你寄的东西啊,你这么专注地看着它,我可是会吃醋的。”祝修毓放下手上的购物袋,第一时间飞奔过来,从后面搂住了麦栎。 麦栎眉头深锁,转头看着他道:“我感觉我遇到麻烦了。” “怎么回事?”祝修毓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 麦栎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将刚才她发现门口有个包裹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说完后,她就又被祝修毓狠狠地抱住了。 “宝贝,以后你听到敲门声别随便开门,要先从猫眼那里看看外面是什么人。而且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不要继续站在门口那里,要立刻进屋关门。” 尽管麦栎现在安然无恙,但只要想到她有可能就在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祝修毓便感到一阵后怕。 麦栎点头道:“是我大意了,我以后会谨慎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不要拆了这个包裹,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祝修毓想了想,最终道:“我来拆,你离远一点。” 这包裹拿上手也没有多重,放到耳边听也听不到动静,反正应该不是定时炸弹。 麦栎找来了剪刀递给祝修毓,却不愿意听话地走远。 “乖,到沙发那边坐着。”祝修毓也不忙着拆包裹,耐心地哄她离远点。 麦栎又不是小朋友,自然不会听他的哄。 “里面大不了就是些吓人的东西,不要紧,我不怕。”她表情认真地看着他道,“你不也不怕?” 祝修毓说:“我不怕是应该的,我要保护你呀,但你可以害怕,你可以躲在我的后面,甚至离我能多远就多远。” 麦栎却有着自己的坚持,“我不,你拆吧,别废话了。” 祝修毓:“……” 于是祝修毓只能把包裹给拆了。 掀开盒子的时候,他的动作很慢,先掀了条缝,自己调整角度往里窥视了一阵,然后才放心地打开。 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吓人的东西,装的是一个布偶。 “这什么呀?”麦栎刚要好奇地拿起来看个仔细,却被祝修毓及时制止了。 “别乱碰,万一有什么机关呢?从里面飞出一根毒针来怎么办?”他严肃地道。 麦栎:“……”你是不是电锯惊魂看多了? 于是麦栎只能找来一个镊子,让祝修毓夹着那个布偶从头到尾检查一遍。 “有机关吗?”麦栎拿着之前他吃剩的半包薯片,窝在沙发里边吃边看他摆弄。 祝修毓抬头看向她,满脸哀怨地道:“宝贝,你不是要跟我共同进退的吗,为什么离我那么遥远?” 麦栎“咔嚓咔嚓”地嚼着薯片,“亲爱的,是你让我有多远去多远的,我这算是离你近了。” 祝修毓愣了一下,眼中流淌出融融笑意,“你刚才喊我什么?” 麦栎:“……” 祝修毓继续笑道:“以后记得就那样喊我,我喜欢。” 麦栎放下薯片,跑去洗手间,“我上个厕所。” 她在水龙头底下冲洗了一下手,又弯腰把水泼到脸上,好一会儿才感到双颊的热度退了下去。 都怪祝修毓一口一个宝贝和亲爱的,害她听习惯了,刚才不自觉就跟着说了。 说了就说了呗,他还一脸高兴的样子,搞到她怪不好意思的。 从洗手间里出去,她都已经准备好继续接受祝修毓的调侃了,谁料却发现他倒卧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 “祝修毓?”她走过去,用脚尖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胳膊。 祝修毓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不是吧?”麦栎吓了一跳,连忙蹲了下来。 毒针什么的是认真的吗? “喂。”她将他翻了过来,发现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连呼吸都变得很浅。 “你、你怎么了?别玩了行不行?!” 第六十三章 心里缺的那一角 麦栎是知道祝修毓贪玩的性子的,特别喜欢捉弄她和逗她,所以一点都不相信他真的被一个布偶弄得神志不清。 麦栎抬手作势要打他的脸,严肃地警告他说:“你再玩的话我就一巴掌过去了哦。不跟你开玩笑哦。” 她真的很讨厌别人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因为一点都不好笑。 祝修毓却是铁了心要跟她玩似的,继续装死,半点反应都没有。 麦栎气得牙痒痒,“我不管你了,你爱装就装个够好了。” 然后站起来,转身往房间走去。 但直到她走进房间,把房间关上了,外面都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麦栎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把门重新打开。 祝修毓还是躺在那儿,连姿势都没变过。 需要玩得那么专业吗? 麦栎认命地走过去,再次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戳戳他的脸颊,“亲爱的?” 她本以为他听到这个称呼,绝对第一时间跳起来将她抱住,然后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 但没有。 人还是死气沉沉地躺着,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睑底下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 麦栎这才觉察到不对劲。 虽然祝修毓的个性有时候很顽劣,但不至于玩到这种没有分寸的程度。 真的出事了? 麦栎的脸色瞬间变了,差点就跟他的脸色一样白。 她慌忙去找手机,打电话喊来了救护车。 按号码的时候,她的手简直抖得不成样子,指尖一点温度都没有,冰冷彻骨。 救护人员很快就赶来了,将人抬上架子,再用架子抬到楼下,送到救护车里。 麦栎全程都握着祝修毓的手,心慌得不行,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心念念就一个名字,祝修毓、祝修毓、祝修毓。 来到医院,祝修毓被推着进了急救室,麦栎就只能在外面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从里面出来,告诉她说,“现在已经没事了,他吸进去了一些致人昏迷的药物,幸亏拨打救护电话及时,这位先生送进来的时候都已经休克了。” 然后就看到护士将祝修毓推着进了普通病房。 “你能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因为据我所知,那种药剂是不允许在市面上出售的。” 麦栎本来想去看看祝修毓的,但被医生拦住了。 医生的表情非常严肃,可见问题的严重性。 麦栎想起了那个布偶,于是简单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医生说:“你这情况最好报警。” 其实不用医生提醒,麦栎也准备报警了。 “我能去看看我那朋友吗?”她此刻头脑乱糟糟的,只想确认祝修毓安然无恙。 医生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他一时半会应该还醒不了。” “谢谢医生。”麦栎赶去病房的时候,护士已经撤了。这医院刚扩建,病房很充裕,所以祝修毓被单独安排到了一个病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刚才听到医生说他已经没事了,现在看到他时,就觉得他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可怕。 她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然后才到走廊边上打电话报警。 警查需要她提供那个布偶,于是她又回了一趟家,结果发现,家门竟然被撬开了。 本来应该放在茶几上的布偶不知所踪。 所以是凶徒趁他们离开后又折回来消灭证据了? 警查听了她的最新发现,立刻就赶来了她家,其中一个给她录口供,另外的几个在屋子里勘察线索,一系列程序下来,都已经入夜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警查,医院那边又打来电话说祝修毓醒了一次,但很快又睡过去了,可以来办理出院手续,等他再醒的时候就能直接领回家。 结果她都还没赶到医院,就在路上接到了祝修毓的电话。 “宝贝,你在哪里?” 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麦栎的眼泪居然夺眶而出。 “宝贝?是信号不好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麦栎用手捂着嘴巴,哭得浑身发抖。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顿时吓了一跳,忍不住问:“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 麦栎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放缓语速道:“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祝修毓立刻听出了不对劲,语气顿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宝贝,你怎么了?别是哭了吧?我没事了,精神倍儿抖擞,都自己办出院手续出来了,正在回家的路上呢,惊不惊喜?” 麦栎:“……” 这时候,刚好转红绿灯,前面的车子没有动静,司机便按了一下车喇叭。 祝修毓:“……” 麦栎止住了眼泪,吸吸鼻子,问:“你现在到哪儿了?” 祝修毓立刻报了一处标志性建筑物的名称。 麦栎往车窗外看了看,然后说:“我也快经过那里了,你在原地等我。” 然后就跟师傅说了要改地方下车。 两人都没有挂电话,直到麦栎下了车,一眼就看到祝修毓站百货大楼前面的小型喷水池边。 这里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时好像都在营业,大半夜经过也能看到灯火辉煌,人潮密集,那些喜欢通宵达旦的人似乎都聚集在这里。 人那么多,她偏偏一眼就看到了他。 祝修毓也似有所觉,抬头望她的方向看来。 四目相接的瞬间,他们都恍惚有种千年等一回的错觉。 我愿化作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此生等你桥上过。 麦栎突然觉得非常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他陷入休克时她都没有哭,现在看到他完好无缺,她的泪反而控制不住,全线崩溃。 祝修毓看到她时原本嘴角还愉快地往上扬,但直到看到她的泪,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下一秒,他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以最快的速度朝她跑去。 在看到她的泪的那一刻,他只想用尽力气地拥抱她,让她不要哭,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任何委屈,只想她快乐。 麦栎低头擦了一下眼泪,再抬头的时候,发现祝修毓已经跑到了自己面前,气息微喘,平日里总带着戏谑和促狭的眼睛,清晰地映出了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 “唉,我要拿你怎么办。”她听到他低低地叹息一声,然后自己便被一双手臂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她听到了他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声,闻到了他身上搔包的diorsauvage清凉馥奇的香味。 那一刻,她感到非常安心。 “宝贝,你哭得差不多了吗,很多人都在看我们。” “我没有哭。” “对,你这叫喜极而泣,看到老公没事了,就高兴成这样。” 麦栎忍不住捶了他一拳。 她的眼泪其实很快便收住了,但因为感到不好意思,所以脸颊还是继续埋在他的胸膛。 真是尴尬啊,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感觉。 祝修毓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刚才在电话里我听到司机问你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麦栎不吭声,默默地把眼泪和鼻涕都擦到他的衣服上。 祝修毓接着道:“我猜大家也都这么认为,大晚上的,别让大家等那么久比较好。” “等什么?”麦栎疑惑地抬头。 祝修毓趁机低头,一下子便找到了她的唇。 “当然是等着看我们和好啊。” 语毕,加深了那个吻。 麦栎感到自己的心跳快要冲出喉咙了。 有那么几秒钟,她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周围又都有些什么人,只知道自己正被喜欢的人紧紧地拥抱着。 不再分开。 “然后你就觉得心里缺的那个口被填上了?”次日中午,舟以雁才从电话里得知麦栎都经历了什么,一颗心随着她的讲述忽上忽下。 麦栎其实也没想过要跟舟以雁说得那么巨细无靡,但说着说着,感觉就上来了,最后连跟祝修毓亲热时的心里感受都说了出来。 “也不能说被填上,而是,我之前不是纠结心里还有纪烽,所以总觉得敞不开心扉去接纳他吗。但在喷泉kiss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起纪烽。” “那是当然的吧,你在跟别人kiss啊,有纪烽什么事?” “我的意思是,那一瞬间,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他,他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心。”麦栎故意加重了“我的心”这三个字。 舟以雁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麦栎认清了自己当下的感情。 “那过后呢?还是想起来了吧,像现在我们聊天,你也提到纪烽了。” “是的,纪烽本来就存在着,我不可能抹杀掉啊,但感觉就是不一样了,好比身上那里被刀子割出了一道伤口,痊愈后留了疤痕,但已经不痛了。” 舟以雁说:“那你们这次算是因祸得福哦。对了,警查那边怎么说?查出来是什么人干了么?” 麦栎也正想说这事,“这次警查的办事效率好高啊,一个晚上就破案了,今早就接到了他们的电话,说犯人已经抓住了。原来根本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他想报复的是前任房客,就是我以前的一个室友,两人好像有些钱财方面的纠纷,那人以为她还住这里,所以才把包裹放门口。唉,反正我们好倒霉啊。” “人抓到就行了,也算有惊无险。那你们是不是快结婚了?” “哼,才不嫁给他呢,连分正当工作都没有,住我的吃我的,我才不养小白脸。” 听到麦栎这么说,舟以雁便猜到肯定是她男朋友找过来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一把清朗的声音笑道:“宝贝,是不是只要我找到工作,你就答应嫁给我呀?” 第六十四章 作死 麦栎匆匆地跟舟以雁道别后,把电话挂了,然后才有空理会被晾在一旁的男朋友。 “你进我房间的时候不该先敲门吗?” 祝修毓理直气壮地道:“敲了,但你没听见。” 麦栎纠正他,“是你要听到我说进来,你才可以进来,万一我不是在打电话,而是在换衣服怎么办?” 祝修毓很大度地道:“我不介意啊。” 麦栎觉得跟他说话真的有点像对牛弹琴。 祝修毓看她的神色,忙道:“好好好,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不随便进你的房间。” 麦栎之所以那么坚持,还真的是因为不希望某天自己换衣服换到一半,被祝修毓撞个正着。 喜欢是喜欢,但他们又还没到坦呈相见的那一步。 还是发乎情止乎礼比较好。 祝修毓已经做好了午餐,特地来喊她出去的。 这会儿麦栎也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高高兴兴地走去饭厅。 “不如我们接着讨论刚才的话题吧。”祝修毓笑嘻嘻地道,“是不是我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你就答应嫁给我?” 麦栎没想到他还在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双颊不由微微泛红。 “等你找到了再说吧。” 祝修毓替她夹了些菜到碗里,又帮她盛了一碗汤放旁边,可谓服务周到。 麦栎挺受用的,偷瞄了他几眼。 “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彭彭说你是金融系毕业的?” 祝修毓支着下巴笑道:“你想深入了解我的话,直接问我就好,不需要跟别人打听。” 麦栎觉得他实在是想太多了,于是实话说道:“其实我对你念什么专业并不感兴趣,不过彭彭非要说,我就只能听了。” 祝修毓问:“彭彭干嘛非要说我的事?” 麦栎记得自己跟他提到过原因,不会是忘了吧,“彭彭暗恋你,你不知道?” 祝修毓捂脸叹息一声,“怪我过分英俊,很少有女性能抵挡得住我的魅力。” 麦栎:“……” 祝修毓道:“其实彭彭只是借口,你主动跟我说话,打探我的喜好,让我帮忙抗行李,完全是因为你在不知不觉中被我吸引了。” 麦栎:“……你想多了。”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祝修毓表示很失望,很受伤,很伤心。 “那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他不死心地问。 麦栎回想了一下,“大概就是,原来这人就是彭彭的暗恋对象啊,看起来有点轻佻,彭彭喜欢的类型真不怎么样。” 祝修毓:“……” 麦栎看他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便安慰他道:“开始是怎么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和结果。” 祝修毓沉痛地道:“不,我是室女座的,力求完美。” 麦栎耸耸肩道:“恋爱本来就没有完美的,你要完美,就别恋爱了。” 祝修毓指着自己问,“你觉得我不够完美?哪里不够?你说,我改。” 麦栎觉得他误会了,放下碗筷,很认真地道:“我觉得恋爱是包括喜欢和相处两部分的,首先要两厢情愿,然后还要看双方能不能忍受彼此的缺点。” 祝修毓看着她,眸光微微聚拢。 “我觉得小舟说得挺对的,恋人之间应该开诚布公,而不是为了给彼此好印象而一味伪装。我就坦白跟你说吧,其实……在我答应跟你试试的时候,我心里还忘不了前一个喜欢的人。” 麦栎的表白来得太过突然,祝修毓完全预想不到,只能睁大眼睛瞪着她。 麦栎却误会了他的表情,赶紧解释道:“可能人真的是犯贱的生物,总有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心理,我跟那个人没有交往过,一直都是我自己单相思而已,后来才知道他是有未婚妻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了,所以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现在也是吗?”祝修毓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严肃地问道。 麦栎觉得这个问题必须好好回答,不然有可能会因此影响到两人以后的关系。 她想来想去,最终也只是说了一个字,“不。” 祝修毓蓦然笑了起来,前一秒那副严肃到近乎恐怖的表情荡然无存。 “你跟他的事可以不用再说了。” 麦栎本来也没打算详细的说,但还以为他会追问很多问题,谁知道就这样翻篇了? 祝修毓认真地道:“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所以没有资格吃醋和妒忌,怪只怪我在你的生命里迟到了。我只在乎你现在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他。” 麦栎好奇地问:“如果我更喜欢他,你就放弃我了吗?” 祝修毓说:“当然不是,如果你到现在都还是更喜欢他,那你心里肯定超级难受,我要想想怎么把你哄开心了才行。” 麦栎心想,祝修毓果然是情场老手,说起甜言蜜语都是一套一套的。 “那你呢,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刻意瞒着我的?” 祝修毓只觉得呼吸一窒,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笑笑道:“我就只差没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了。” 麦栎真是拿他没办法,“口甜舌滑。” 祝修毓说:“赶紧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借着低头扒饭的动作,他垂眸,掩去了眼中的矛盾和沉痛。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欺骗麦栎,差点就冲动地要跟她说明一切了。 但理智立刻跳出来阻止了他。 先不说他设了那么卑鄙的一个局,光是说感情,他心里放得下秦莉莉吗? 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所以不能说。 什么都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提。 麦栎自然不知道他内心的天人交战,开玩笑道:“如果以后让我发现你其实一直有事情瞒着我的话……” 她故意不说下去,等着看祝修毓的反应。 祝修毓果然表现得很紧张,“你会怎么样?” 麦栎被他的表情逗得“噗”地笑了,“放心,不会立刻判你死刑,我还是会给你机会解释的。” 祝修毓假设了一下东窗事发的情形,好像怎么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 第一步迈出去的时候已经是错的,所走的路,还能对吗? 他怀着那样不纯的目的接近她,就注定了无法被原谅了吧。 麦栎本来就是逗他的,一直以来都被他捉弄,偶尔反转一下,感觉还挺好。现在看他那么苦恼的样子,不禁有点狐疑。 “你不会真有什么隐瞒我吧?” 祝修毓猛地抬头看她。 “要不这样吧。”麦栎歪着脑袋,笑眯眯地道,“要是你能做三件感动我的事,我就给你发一个免死金牌,无论你隐瞒我什么事,我都可以过往不究。” 祝修毓定定地看着麦栎,心底深处隐隐作痛。 这个女孩是真的爱上他了吧,不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如果能在秦莉莉之前遇上她的话,自己一定会全心全意爱护她,心无旁骛,全情投入。 “喂,你的回答呢?”麦栎看他不说话,拿起筷子戳了戳他的脸。 祝修毓怔怔地道:“你怎么那么好?” 麦栎拿筷子继续戳,“知道自己捡到宝了吧。” 祝修毓说:“但免死金牌的功能可以不可以换成,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麦栎愣了一下,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呀。” 祝修毓表现得太明显了,简直就是在明着告诉她,我就是对你隐瞒了一件很严重的事,绝对不能告诉你。 若是早半个月前让她知道这些情况,她可能就直接跟他说拜拜了。 她一直觉得爱情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恋人之间,坦诚相见很重要。 但经历了自己在纪烽和祝修毓之间的痛苦迷茫和前几天遭受的“报复事件”后,她已经不那么认为了。 爱或者仇恨,都会蒙蔽人的双眼,不同的是,仇恨带来的只有伤害,而爱,应该避免伤害。 就是因为爱一个人,才不能轻易地伤害一个人。 她对祝修毓的爱,就是包容。 他现在不想说,那就先不说,等到什么时候,他觉得时机到了,可以说了,那她就安静地听。 这世上,不是只要说了真话,就一定会被原谅。 同样,也不是所有的欺骗,都出于恶意。 那时候的麦栎还不知道,祝修毓的欺骗,一开始就是带着恶意的,只是阴差阳错,假戏真做。 日子一天一天过,宝宝的生日快要到了,舟以雁满心期待着关临渊能回来。 但结果,在每晚例行的视频中,关临渊表示,最近工作有点忙,不仅宝宝生日当天不能回来,连带着每晚的视频通话也要从明天开始暂停。 舟以雁不开心地嘟嘴,“视频也不可以吗?为什么啊?” 她发现自己跟关临渊互通心意后,就经常向他撒娇。 这习惯好像不太好,她想过要改的,但关临渊知道后,却说,“改什么改,我又没嫌你作,就这样,挺可爱的。” 于是舟以雁就被惯得更变本加厉了。 关临渊的确很忙,一边跟她视频一边还要在文件上批阅、签字,他抽空看了舟以雁一眼,道:“因为忙。” 舟以雁开始作死,“那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关临渊想也不想便道:“你重要。” 舟以雁愣了一下,她其实以为他会回答当然是工作重要。 感觉有种突然被灌了一口蜜的惊喜。 “我重要啊,那你还为了工作不跟我视频。”有了他的鼓励,她又有了继续作的动力。 关临渊对着文件一目十行,然后分心道:“不工作怎么有钱给你充话费,跟你视频?” 舟以雁:“……”这话说得好有逻辑哦,我竟无言以对。 舟以雁用力地“哼”了一声,“我不管,宝宝不开森。” 这已经算是她作的最高境界了。 明天开始不能视频,今晚还不可劲地折腾一回。 如果能把他逗得满脸黑线,就更有意思了。 舟以雁感觉自己越来越有被人宠坏的倾向。 结果宝宝听到自己被点名了,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屁股撞开舟以雁,自己霸占了整个屏幕,咧开嘴冲关临渊露出灿烂的笑。 “捏捏,捏捏!老虎油!” 舟以雁想扑过去捂他的嘴巴都捂不及。 这话她是前两天才教会宝宝说的,为的是关临渊回来跟宝宝过生日时给他的一个惊喜。 没想到宝宝居然提前秀出来了。 关临渊听到那话,先是一愣,好像没搞清楚宝宝在说什么,再一想,明白过来了,唇边绽开了一朵笑。 “老虎油,宝宝。” 于是,舟以雁当晚失眠了,为这句甜言蜜语兴奋了一整夜。 第六十五章 老虎油 宝宝生日那天,舟以雁的布书终究还是没有完成,她买了一个六面鼓音乐盒送给宝宝。 何凤英自那次海洋馆之行后,每周都会打电话来跟她聊天。 她和舟建业现在都在帮舟尧管理公司,日子虽然过得不如舟家兴盛时,但比起之前穷困潦倒的时候,已经好上了不少。 何凤英现在头痛的是,舟尧这段时间似乎看上了某个来他们公司实习的大学生,经常利用自己是老板的身份对人家进行职场搔扰,那姑娘已经跑来找她哭诉过几次,并且表示,如果舟总再这样,她就要辞职了。 何凤英不太相信儿子会对这样的黄毛丫头感兴趣,但事实却是,舟尧真的喜欢上人家了,还让何凤英别管这事,他自有分寸。 何凤英都要被他气死了。 这些烦心事她倒是没有跟舟以雁说,因为舟以雁跟舟尧一向不对盘,肯定听过就算,不泼冷水都是好的,绝对不会帮她出主意。 因此种种,何凤英自然是不记得外孙的生日的,舟以雁虽然跟她的关系缓和了,但跟舟建业和舟尧还是心有芥蒂,所以宝宝这次周岁宴就没有邀请何凤英过来。 于是当晚到场的就只有麦栎和祝修毓。 两人都没给那么小的孩子买过礼物,商量了半天,始终没有结果。 麦栎换完衣服走出来说:“要不直接去商场,让营业员给我们介绍?” 祝修毓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她一眼,“都听你的宝贝,不过我们现在没什么钱,不能买太贵的。” 麦栎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说起来,你都还没告诉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祝修毓撑起身子,坐端正了,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一本正经地道:“看我样子就知道了啊,形象优,气质佳,公关经理不二人选。” 麦栎迟疑了一下,问:“酒店?” 祝修毓说;“反正是大公司。” 麦栎也没有追问是什么大公司,只是有点疑惑,“那为什么要辞职?” 祝修毓苦恼地道:“因为我总是被女客人调戏。” 麦栎:“……” “那你呢,以后打算找什么样的工作?”祝修毓反问。 麦栎上次约舟以雁出来其实正是想跟她商量这事,当时她还挺犹豫的,举棋不定,但现在却已经想通了,并拿定了主意。 “我打算下个月去历城。”麦栎看到他一脸惊讶,立刻补充道,“你别想歪了,我去那里可不是为了你哦。” 祝修毓站起来伸手搂住她说:“我不信,你这是准备嫁鸡随鸡。” 麦栎忍不住笑问:“你是鸡吗?” 两人打闹了一通才出门。 “等一下见到小麦姨姨的男朋友要喊叔叔好,知道吗?”舟以雁眼看着快到饭点了,估计麦栎他们该来了,便提前叮嘱宝宝。 宝宝用软软的声音说:“老虎油。” 舟以雁:“……不是,是叔叔。你跟我说一遍,叔、叔。” 宝宝:“啊哦。” 舟以雁放弃了,好吧,其实她家宝宝还不太会说话,来来去去就是萌萌和捏捏,之前也不知道是怎么打通的任督二脉,学会了老虎油,但除此之外,就是整天“鹅鹅鹅”和“啊哦哦”。 听说男孩子一般比较迟才会说话,所以也不能对他太苛求。 结果等到麦栎和祝修毓进门时,小家伙竟然“噔噔噔”地跑过来,双眼发亮地盯着祝修毓手上的果篮,然后抬手指着祝修毓的脸兴奋地叫道:“猪!” 祝修毓:“……”我招谁惹谁了? 麦栎:“噗。” 舟以雁:“噗……那个,不对,小乖乖,不能这么没礼貌。” 宝宝张开小手臂去拥抱果篮,偏不够高,非常努力地蹦跳着。 “猪!猪猪!” 舟以雁这才反应过来,“是叔叔,小乖乖,跟我说,叔、叔。” 然后宝宝回过头来,声音软软地道:“老虎油。” 麦栎瞬间被他萌得心肝乱颤,蹲下来一把将宝宝抱起来,“天啊,宝贝太可爱了。快让小麦姨姨抱抱。” 管家一直垂首站在旁边,目不斜视,玄关的灯光落在他身后,他的脸藏在了阴影中,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祝修毓将果篮递给舟以雁,笑道:“你好,小舟,我们上次隔着夜色匆匆见过一面,但像你这样的美女,我肯定是过目不忘的。” 舟以雁:“……谢谢。”她僵硬地接过果篮。 这个人跟他的外表一样,有点不靠谱的感觉,怎么办? 她不禁有点担忧,小麦选择他真的好吗。 宝宝对麦栎的一头卷发产生了好奇,小手轻轻抓住,然后放开,发现那头发居然很有弹性,于是再抓住,再放开…… 麦栎:“……” 餐厅那头,小梅已经将最后一道菜从厨房里送出来了,钟莹走到纪烽身边,小声告诉他饭菜已准备完毕。 纪烽便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露出标准的迎宾笑,“各位请移步餐厅。” 麦栎转头看向他,正好与他目光相接。 有一瞬间,麦栎感到对方的眸子似乎闪过了一丝怅然。 “好久不见。”她冲他笑笑。 纪烽愣了一下,也笑了笑,“是很久不见了。” 祝修毓笑道:“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叙旧不迟。” 舟以雁本以为这两个男人之间肯定少不了一场刀光剑影,至少也该相互用眼神杀死对方什么的,但事实上并没有。 祝修毓很健谈,虽然油腔滑调,但分寸拿捏得很好,不会让人心生讨厌,而且他很喜欢小孩子,席间一直逗宝宝多吃青菜,还跟他互动,让原本对他抱着怀疑态度的舟以雁都渐渐改观。 饭后,祝修毓表示想到院子里逛逛。 “现在这时候院子里的蚊子挺多的。”麦栎不太想去。 纪烽突然开口道:“我可以陪祝先生去。” 祝修毓高兴地道:“那走吧。” 等他们离开后,舟以雁有点不放心地跟麦栎道,“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麦栎把宝宝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抱着,逗他玩,“安啦,我已经和祝修毓把话说开了,他说他不介意我曾经暗恋过纪烽。” 舟以雁犹豫了一下,才道:“你有没有想过,纪烽有可能对你也……” 麦栎笑着打断了她的猜测,“你想多了,怎么可能。” 有一段时间,她倒追纪烽,追得非常明显,全别墅的人都看在眼里,纪烽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就是毫不动容。 原因可能有两个。 一是他真的没把她当回事,所以假装不懂,让她知难而退。二是他也许对她的确有过动心的时候,但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未婚妻。 所以无论是基于第一点还是第二点,麦栎都应该放手。 舟以雁还是不放心,“我们真的不用跟去看看?我总觉得纪烽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 特别是见到祝修毓的那一瞬间。 因为她离他是最近的,所以感受特别明显,她甚至瞄到了纪烽的手是握成拳头的。 麦栎问她:“如果他们真动手打了起来,你准备帮谁?” 舟以雁觉得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帮纪烽啊。” “那你就更不能去了,因为我帮我男朋友。”麦栎分析道,“所以如果我们去了,搞不好会因为帮谁而意见不合,也打起来。” 舟以雁:“……” 院子里,纪烽和祝修毓相对而立,同样皱着眉,目光中透出冰冷。 纪烽率先打破了沉默,“祝少,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没见过面,我就不知道你?” 祝修毓的确有几分意外。 但他在进门口的时候接收到纪烽投来的那一眼满含敌意的目光,便知道事情有点不妙了。 难道……“莉莉跟你提过我?”想来想去,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纪烽强压着满腔怒意,平静地问:“你接近小麦到底有什么目的?” 祝修毓一脸坦然地和他对视,缓缓地道:“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似乎轮不到你管。” 纪烽的确是在秦莉莉口中听到过祝修毓的事,当时秦莉莉为了试探他,让他吃醋,故意跟他说了许多祝修毓疯狂追求她的事。 并且还给他看了祝修毓的相片,为的就是要告诉他,这个疯狂追求她的男人,外形和家世都很好,是个劲敌。 可惜纪烽并没有表现出急躁或者生气的样子,只是淡淡地道:“我相信你。” 秦莉莉当场就把杯子摔了,问他到底有没有真的在意她。 因为后来秦莉莉闹到差点犯病,所以纪烽印象深刻,同时也把祝修毓这人记在了心里。 “如果你疯狂的追求莉莉只是出于玩玩的心态,那你对小麦的感情也不会是真的。她们一个是我的未婚妻,一个是我的朋友,这就是我质问你的理由。” 祝修毓冷笑道:“我跟莉莉只是朋友,疯狂的追求是你说而已,难道莉莉还不能有一两个异性朋友?而我对小麦怎么样,小麦感觉得到,她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不需要你这个所谓的朋友在旁边指手画脚。” 纪烽眯起双眼,一贯温和的表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凌厉。 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有点难得,若是熟悉他的人在场,必定会大吃一惊。 “你不用狡辩,你就算再语言上赢过了我,但我始终还是不相信你。你和小麦在一起肯定用心不良,我只问你,是怎么跟小麦认识的?” 祝修毓双手抱胸,在气场上丝毫不输给他,“还是那句话,你管不着。” “是不是因为……”纪烽突然联想到了什么,神色遽变,“是莉莉的意思吗?” 祝修毓笑了起来,眼眸里的冷意足以把人冻僵。 “你要这样揣测自己的未婚妻我没有意见。” 纪烽闭了闭眼,将拳头握得死紧。 他有点后悔刚才的莽撞。是的,莉莉不会这样做,她没有那么的心机,不会用那么卑劣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麦栎的存在。 他在她面前,半句话都没有提起过她。 自己的联想力真的太丰富了。 也许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祝修毓对莉莉求而不得,最终放手,这时候恰好偶遇麦栎。 麦栎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跟她在一起很放松,很自在,很舒服。 喜欢上她简直就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自己已经失去了喜欢任何人的资格。 第六十六章 关临渊的选择 回去的路上,麦栎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在院子里跟纪烽聊了什么啊?” 祝修毓说:“也只能聊你了吧。” 麦栎心头一紧,该不会真像舟以雁说的那样,两人在院子里剑拔弩张,刀光剑影吧? 她自问没这么大的魅力。 “所以到底聊了什么啊?”麦栎追问。 祝修毓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实情,于是只能胡编,“其实是聊了男人之间都会聊的话题,正治、球赛、女人,话说原来我跟他都喜欢同一支球队。” 麦栎半信半疑。 祝修毓长臂一伸,将她拉进怀里,“宝贝,你现在是跟我在一起,别老想着别的男人。” 麦栎反射性地道:“我没有。” “哦,那宝贝是承认了心里只有我了。”祝修毓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麦栎:“……” 他们离开的时候,宝宝正在洗澡,因为吃饭的时候弄得一身都是菜汁汤汁,收拾起来便格外麻烦。 舟以雁帮宝宝洗完澡后,自己帮自己冲洗了一遍。 钟莹帮她看着宝宝,和他一起把麦栎和祝修毓送来的拼图给拆了。 “小舟,我下周要订婚了。”钟莹满脸喜气地道。 舟以雁连忙恭喜她,“太好了,恭喜恭喜,不过为什么不直接结婚?” 提起这个钟莹就有点郁闷,“因为今年好像没什么特别好的日子,燕老妇人很信风水八字这类东西,非得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黄道吉日。” 舟以雁安慰她道:“老夫人也是希望你们婚后的日子可以和和美美,那就再等等呗,反正你们都还年轻。” 钟莹撇撇嘴道:“年轻个鬼,你比我小两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连婚都还没结。” 不过心里就算有所不满,她也无可奈何。 和燕老夫人相处的时候,钟莹还要费劲心思讨好她,毕竟她能不能嫁入豪门,全凭老夫人的一句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宝宝接二连三地打呵欠了,钟莹才起身离开。 舟以雁本以为再哄一下宝宝,就能让他睡过去,谁料他翻来覆去,就是不肯闭起眼睛安心睡觉。 但呵欠却一个接一个地打。 “小乖乖,你怎么了?困了就睡呀。” 小乖乖转过头来看着她,突然用拖沓的调子喊了声:“捏捏。” 舟以雁一愣,想起每天晚上是例行节目似的视频通话,立刻明白宝宝为什么还不肯睡觉了。 感情是在等着跟关临渊视频。 舟以雁只好解释道:“爸爸今晚的工作特别忙,没有空跟我们视频了。” 宝宝眨眨眼,似懂非懂,又软软地喊了一声,“捏捏,捏~” 这一晚哄睡可真是花了舟以雁九牛二虎之力,结果还比平时睡觉的时间晚了两小时。 她把这些账都记在了关临渊头上。 都怪他没空跟她视频,不然宝宝哪里至于熬夜? “阿嚏!”关临渊揉揉鼻子,然后继续环着手臂,把头靠在车座后面,安静地闭目养神。 司机偷偷地看他一眼,将空调的温度稍稍调高了一些。 关临渊今天没能回去陪宝宝过一周岁生日,是因为白老爷子病了,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定时过去陪老爷子吃饭。 说起白老爷子,就不得不提白家。 京都真真正正排得上号,有资格被称为名门权贵的,就只有三家,分别是白家、宋家和欧阳家,其中又以白家为尊。 白老爷子可谓跺一跺脚都能让整个京都震三震,在位期间是位很不得了的人物,现在即使退下来了,余威也仍在,那些被他一手提携上来的和拜在他门下的子弟,现在基本都已经羽翼丰盈,要么有财,要么有权,要么财权兼有,都成为了白家背后强大的支持者。 那么有名望的家族,关临渊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跟他们有什么关联。 那一年他被苏木晟诬陷入狱,刚进去就因为脾气性格的原因,得罪了一个大哥,那大哥是只老狐狸,心里暗搓搓地想整他,但却迟迟没有出手,想要等待时机,一出手就放狠招,直接将人弄死。 那大哥是个狠角色,背后也不知道有什么靠山,那么有恃无恐。 据说他就是惹了人命官司进来的,一进来就干掉了这里原本的老大,震慑了所有犯人,狱警对他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临渊得罪了他,注定没有好果子吃。 他也察觉到了那位大哥的意图,所以处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但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他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让大哥给逮到了机会。 当时场面太混乱,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印象深刻的是那把磨得锋利的牙刷柄毫不留情地刺进小复,剧痛没有让他惊恐,反而激发了他嗜血的兽姓。 那天发生的事,让在场的人都触目惊心,因为场面太过血腥震撼,关临渊犹如一头凶猛的野兽,在人墙围攻中撕咬出一条血路。 等到狱警终于赶到出面制止时,现场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就连那位狠角色大哥都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关临渊浑身浴血,表情狠戾,犹如来自地狱的厉鬼,让人不寒而栗。 现场虽然看着很惨烈,但关临渊出手的时候还是保持了几分清醒,没有真把人往死里揍。 那帮人第一时间被送去了附近的医院,而刚好白业嵘当时就在这家医院里。他是白家老三,白老爷子最疼爱的幺子,特地来这里接老院长到家里给白老爷子把脉。 这所医院最出名的是中医科,据说老院长是某位名医的后代,医术超群,久负盛名,白老爷子的主治医生便给他推荐了这位老院长,于是白业嵘便有此一行。 当时关临渊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偏偏他的血型是罕见的熊猫血,血库的存量不够,护士便向狱警说明这一情况。 白业嵘正好经过,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内心顿时巨浪翻天。 原来他一直存着一桩心事,二十年前,他的妻子带着两岁多的长子外出,途中遭人绑架,后来妻子被救出来了,儿子却不知所踪。 他的儿子和他妻子都是罕见的熊猫血,所以一直以来,他从不间断地调查拥有这种血型且年龄相仿的人,希望能从中找回自己的儿子。 得知关临渊无论血型还是年龄都很符合后,他还去了一趟病房。 关临渊当时昏迷不醒,满头满脸的血,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白业嵘几乎没有思考,立刻就让人采集关临渊的血液,跟他做了dna亲子鉴定。 这些年来,他失望的次数太多了,所以这一次其实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也许是老天垂怜,报告结果出来,关临渊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有了白业嵘这位牛掰的父亲,关临渊在医院里自然得到了最好的治疗,且获得特权,直到伤势痊愈后才回监狱。 等到他回去那里后,才知道那个看他不顺眼,给了他背后一刀的大哥已经被调去了别的监狱,据说那里关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爱好就是虐玩新人。 关临渊回去后也没在狱里待多久,他的刑期被一减再减,最终提前出狱。 他的档案自然也有白家的人为他重新“调整”,犯罪记录那一栏上空白一片,没有任何记载。 他依旧是一等一的良民。 关临渊感觉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原本以为有生之年都没办法再和亲生父母相认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就像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白业嵘没办法立刻和他父子相认。 白业嵘在家中排行第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又都分别有自己的孩子,白家虽然资源丰富,但一般来说,都是集中所有资源培养长子,偏偏白家长子明显能力不足,从小到大都不如二哥聪明机灵,遇事又不够沉稳镇定,还偏偏非常刚愎自用,结果就是明明拥有绝对的优势,却始终做不出一件大事,士途止步不前。 二哥却凭着自己的能力节节高升,可惜终是因为没有强大的后盾而与高位失之交臂。 从那之后,老大跟二哥就有了间隙。 加上老爷子宠爱老三,对老大失望透顶后,转而跳过二哥想要栽培老三,这个决定无疑把他们推向了兄弟阋墙的糟糕局面。 白业嵘就曾经怀疑过当年妻儿被劫这事跟老大或者二哥有关,即使不是他们出的毒计,也是他们的亲信或者手下的主意。 现在他想要认回关临渊,必定阻碍重重。 所以白业嵘出于谨慎起见,决定暂时先不公开关临渊的身份。 他只是把找回儿子的事偷偷告诉了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年事已高,虽然还镇得住儿子们,但已是日薄西山的状态,略一思考,也赞成了白业嵘的做法,先不声张。 所以知道关临渊真正身份的人,就只有白业嵘跟前的几个心腹和白老爷子而已。 关临渊明确地向白业嵘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无心参与白家的内部争斗,并且不会接受白老爷子替他安排的路,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白业嵘认同了他的想法,一方面,白家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波涛暗涌,他的二儿子已经在政委那边崭露头角,这时候实在不适合再弄出别的动静。另一方面,关临渊虽然有天赋有才能,但终究起步太迟,就算得到白家的认可支持,晋升的空间也不会太大。 还不如按他自己说的,走从商的路。 白业嵘感觉自己亏欠这个儿子太多,只能在财物方面尽力补偿。 关临渊当然不看重这些东西,但若是能利用这些财力和人脉关系更好地实行自己的计划,他也不会清高地拒绝。 因为他越是调查学长的死因,越是发现苏木晟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 很有可能牵涉到欧阳世家。 如果真是这样,紧靠他一人之力,肯定是蚍蜉撼大树,无能为力的。 而白业嵘适时给予的“补偿”,又让他看到了一线转机。 第六十六章 截胡 白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目前在市郊的月半弯山庄疗养。 山庄建在半山的位置,夹到林木婆娑,鸟语花香,的确是静养的好地方。 山脚有警卫值守,车子驶到入口,立刻被拦了下来。 关临渊让司机降下车窗,露出自己的脸,警卫立刻向他敬了个礼,这才放行。 白老爷子今天心情不错,在庄园门前散步,关临渊下车的时候和他打了个照面。 老爷子笑道:“你每天都踩着时间点来,一分不早,一分不迟。” 关临渊上前,配合他的步伐和他一起往回走,“凑巧来的路上不用等红绿灯。” 两人不紧不慢地边走边聊,多半是老爷子问,关临渊回答。 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菜式以清淡可口为主。关临渊替老爷子拉椅子,然后绕到他对面坐下。 “我这厨子的手艺怎么样?你还吃得习惯吧?”老爷子举筷,夹了点凉拌黄瓜。 关临渊舀了点豆腐到碗里,慢慢地吃着,“我不挑。” 连舟以雁做的厚皮云吞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还真没什么食物是他不能攻克的。 老爷子旁敲侧击地问:“平常在家是谁做的饭啊?” 关临渊笑笑:“之前一直自己煮,后来富起来了,雇了个大妈回来帮煮。” 老爷子:“……那有没有考虑过找个会做饭的女朋友啊?” 关临渊眉眼不抬,专注地夹菜吃饭,“爷爷的意思是想让我找个人帮做饭,还是找个人做女朋友?” 老爷子咂摸着他这句话,听出了一点个中味道,“你小子是找了个不会做饭的女朋友?” 关临渊含糊其辞地道:“我只是觉得,会不会做饭是其次,重要的是我喜不喜欢。” 他已经结婚生子的事,并没有跟白业嵘和老爷子提过,虽然鉴定报告上面已经清楚地证实了他是白业嵘的儿子,但在情感上来说,他还没有真正将他们当做亲人。 没必要把舟以雁和宝宝暴露出来。 大多数长辈关心晚辈的方式就是催婚,老爷子也没能免俗,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看林家那位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丫头……” “爷爷,”关临渊打断了他的话,“目前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老爷子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有点急进了,关临渊的年纪其实也不大,又正是拼事业的阶段,雄心壮志,想要做出一番成绩,也能理解。 于是这个话题就放到一边,不再提了。 关临渊的脾气不能说好,但也不能说差,只能说是很有“个性”,偏偏就投了白老爷子的缘。 白家上下对白老爷子自然是尊重加敬畏的,白家的小一辈在白老爷子面前多少都有点绷着,不敢放开,更小的那一辈就更加了,不是小心翼翼就是假装乖巧懂事,不像关临渊那么随意,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管面前坐着的是谁,他就只是他自己。 这份从容,就算是白老爷子最偏爱的白业嵘都做不到。 饭后,两人坐在窗边和茶,老爷子问起了他公司的事。 关临渊也不隐瞒,将自己遇到的困难和阻碍都说了出来,他虽然能力超群,但毕竟没有管理过公司,所以很愿意向经验丰富的人请教。 老爷子自然是很乐意给他指点迷津的。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换意见和看法,关临渊提出一些大胆的创新理念,老爷子指出其中的不足之处,然后修改、完善。 “不早了,白老您得准备休息了。”看护走过来提醒,直接打断了两人的高谈阔论。 关临渊这才意识到他们居然谈了足足三个小时,老人家怕是早累了,只是硬撑着不说而已。 告辞离开后,关临渊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原本还想抽空在车上跟舟以雁视个频的,但想起以往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睡了,于是只能作罢。 然而今晚跟以往不同,舟以雁确实还没有睡。 准确来说,她被余夕薇的一通电话吵醒了。 “小舟你已经睡了?”那头的声音充满惊讶,“现在才十点半啊。” 舟以雁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眼睛还是闭着的,“噢,已经十点了呀。”难怪还那么困,分明只躺了半小时而已。 宝宝被她的动静惊扰了,翻了个身,非常不悦地“嗯”了一声。 余夕薇不好意思地道:“要不先挂吧,你接着睡,我明天再打给你。” 舟以雁觉得余夕薇那么晚打来,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道:“没事,你说吧,反正我都已经醒了。” 余夕薇便道:“小舟,我和昊然打算下周订婚,你会来吧?” 舟以雁觉得这话怎么这么熟? 像是在哪里听过。 “你也要订婚?!”想起来了,原来是钟莹跟她说过。 只是下周的日子真的那么好吗? “也?还有谁订婚吗?”余夕薇立刻捕捉到了她的关键字。 舟以雁便告诉她,钟莹和燕三也准备订婚了。 余夕薇也吃了一惊,“该不会是同一天吧?” 舟以雁不确定地道:“应该不会吧?早知道就问问钟莹了,我只知道是下周,具体星期几没问。” 余夕薇说:“要不你帮我问一声,如果我们挑了同一天,我就提前或者推后,反正要跟他们错开。” 舟以雁突然奇想,“其实你们可以合办啊。就像拼桌和拼车那样,你们要是拼婚的话,认识你们的宾客只去一次就行了,用不着跑两趟。” 余夕薇:“……” 好好的订婚宴怎么被你说得那么随便。 余夕薇跟她说了具体日期,又问:“你会来吧?” 舟以雁说:“肯定会啊。” 余夕薇想了想,又道:“关先生也一起来吗?” 舟以雁立刻变得有点沮丧,“可能不行,他在外地忙事情,赶不回来。” 余夕薇说:“那把宝宝一起带来吧,我很久不见他了,怪想念的。” 舟以雁不疑有他,满口答应。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电话。 “我真的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秦少。”余夕薇放下手机,看向对面正自斟自酌的秦昊然。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挖墙角。 秦昊然没想过要跟她解释,在他眼中,余夕薇不过就是一颗棋子。 他道:“你只要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就行了,其他别问太多。” 余夕薇支着下巴问:“那我总得知道再下一步该怎么走,你总不会真要我跟你结婚吧。” “想得美。”秦昊然嘲讽一笑,“你就趁着这次订婚的机会多在媒体面前露面吧,你上一部戏不是刚杀青了吗,正好有话题有热度。” 余夕薇立刻露出公关笑,“多谢秦少关照,秦少给了我这么难得的机会,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秦昊然自然是听得出她话中的讽刺的,目光在她美艳的脸上扫过,“你在我面前是越来越放肆了。” 余夕薇捂着胸口道:“我哪里敢,这不是为了能更好地配合秦少演戏么,我平日里多找点感觉,到时候在小舟面前才能跟秦少演得自然啊。” 秦昊然晃动这手中的酒杯,眯了眯眼,最后道:“过来,陪我喝一杯吧。” 余夕薇疑惑地看向他,“秦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啊?” 秦昊然今天的确心情不好,因为公司损失了一个大客户。 之前他的助理明明一直跟那大客户谈得好好的,方案都按照对方的意思改了几遍,就差在合约上签字这一步而已,但那客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出尔反尔,拒绝跟秦氏合作了。 为此,他家老头大动肝火,责怪他没有亲自出面,轻慢了大客户,才导致了重要的合作项目作废。 “听说是有别的公司半路截胡。”秦昊然最气的就是这点。 余夕薇不懂生意上的事,只能劝他,“客户可以再找,只要你们公司的项目足够吸引,花香还怕没有蜜蜂来吗?” “你懂什么,时间就是金钱,况且变数还那么多,一天天拖下去,这项目到头来就变得不值钱了。”秦昊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讲这些。 也许是因为心有不满,又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只能随便抓一个当垃圾桶,将心底的烦恼一股脑地全倒出来。 余夕薇走过去,自己拿了个杯子,注入半杯红酒,跟他碰杯,“别想了,一切已成定局,看开点,幸运总是眷顾爱笑的人。”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助理便跑进办公室对秦昊然道:“秦总,我刚才通过朋友打听到一个可靠的消息,那位拒绝跟我们合作的萧总,是余小姐的粉丝。” 秦昊然也很意外,如果这消息确实可靠的话,那这个合作项目就还有转机。 当晚,余夕薇便在微啊博上发出信息,大意是粉丝们,福利来了,我将在转发本微啊博的粉丝中抽选一位幸运儿和我共进晚餐。 次日这条微啊博的转发量便超过了十万,里面果然包括了那位萧总的大v。 其实这次的活动主要就是针对他,余夕薇让经纪人联系那位萧总,约好吃饭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再亲自联系秦昊然。 “秦少,我这算是额外加班吗?”余夕薇把事情简要地说明后,便忍不住调侃道。 秦昊然得知一切进行得顺利,心情大好,“自然是额外加班,放心,我会给你双倍酬劳,辛导的剧组正在找女主角,下午就会有人联系你。” “谢谢秦少。”余夕薇甜甜地笑道。 既然得了人家的好处,自然就要尽心尽力替人家做事。 跟萧总的那顿晚饭,余夕薇可谓用心至极,和颜悦色地跟对方畅谈,把对方迷得晕头转向。 饭局结束的时候,两人在包厢门口遇到了“刚好”也从酒店包厢走出来的秦昊然。 “余小姐,那么巧?”秦昊然主动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发现原来萧总也在,“这不是萧总吗?” “你跟余小姐认识?”萧总诧异地瞪大眼睛。 余夕薇笑而不语。 第二天,萧总在那份项目合约上签了字。 第六十七章 鹅鹅鹅 舟以雁特地向钟莹确认了她和燕三的订婚日期,发现是在余夕薇订婚的后一天。 所以说,要连续两晚都去参加宴会。 钟莹的父母已经提前过来了,就住在举办订婚宴的那家酒店。 钟莹特意先带父母过来一趟,让他们见见舟以雁。 “多亏小舟帮我一把,我才有安身立命的地方。”钟莹在父母面前这样说。 平日里应该也没少提,因为钟父钟母一见到她就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舟以雁被他们的态度吓了一跳,全程都在担心两老会不会说着说着就下跪。 送走两老后,舟以雁才跟钟莹说:“你在你爸妈面前把我夸得太过了吧?他们刚才就像电视剧里演的看到救命恩人的态度。” 钟莹说:“可能对他们来说也差不多了,我记得我上初中时家里没钱交学费,我的班主任就借了几百块给我,我爸妈知道后,就领着我去那老师家给老师磕头。” 舟以雁:“……” 她只知道钟莹是大山里的女孩,家境不好,但没想到穷到这种程度。 也难怪她一心想找个好归宿了。 钟莹提起这些往事,也万分感慨,“可惜我还是辜负了老师的好意,没有参加中考,初中毕业后就不再念书了。” 舟以雁问:“你有兄弟姐妹之类的吧?” 钟莹露出一丝伤感之色,“有一个哥哥,但他在我初二时出了意外,不在了。” 舟以雁顿时对她同情万分,先前对她身上的某些缺点感到不喜,但现在觉得这些都能够理解和原谅。 人无完人,多少都会有缺点,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钟莹的本质不坏,这就足够了。 所以她暗中替她准备了一份订婚礼物,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余夕薇的订婚宴比舟以雁想象中的简单。 她当时跟苏木晟订婚,就大排筵席,大肆铺张,还把新闻媒体都请来了,排场能多大就有多大。 也正因如此,她被苏木晟退婚时才成为了全京都名媛圈的笑话。 但秦昊然的做法却截然相反,把订婚宴设计成自助餐的形式,受邀的人目前看来还挺少的,秦家本家的亲戚至今一个都还没见到。 感觉有点像普通的私人聚会。 舟以雁本来是不想带着宝宝来的,因为舟家还没落魄时,跟京都的一些名流家族也有往来,她不太想跟他们打照面。 当年苏家退婚时,只是以她和苏木晟感情不和为托辞,隐瞒了她跟关临渊这一茬,为的是维护两家人的脸面。 但即便如此,大家也都纷纷猜疑,当时跟她最要好的朱玉婷还红果果地问她是不是有第三者插足才导致这样的局面。 余夕薇这次只邀请了她所在的剧组导演和编剧,还有她的经纪人和几个要好的圈内人。 “我妈前几天受了寒,老毛病犯了,又拖着不去看医生,病情就恶化了,现在还在住院,我爸要照顾她,所以都没来。”余夕薇似乎看出了舟以雁的疑惑,主动地做了解释。 然后舟以雁发现,秦昊然的父母也没有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已经不能算是订婚宴了吧? 但大家都没有问,秦昊然也没有解释,舟以雁也不好多事,牵着宝宝在宴会厅找吃的。 宝宝对这个摆满食物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和好感,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满场乱跑,抬起小手臂兴奋地挥动着,嘴里喊着“鹅鹅鹅!” 舟以雁都想拿个渔网将他整个兜住,然后往回拉。 余夕薇看舟以雁追在宝宝身后追得辛苦,本来想帮一把的,但才转身,就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 “夕薇,你过来一下。” 喊住她的人穿了件花衬衫,配的也是一条花花绿绿的裤子,穿着品味实在让人不敢苟同。 但这个人的名气却很大。 几个月前才在一个国际电影节上斩获了最佳导演奖。 那天他上台发表获奖感言时,穿的也是一身五颜六色的服装,成功地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看了直播的观众们都称他为“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其实这个导演的五官非常英俊,身材也好,就因为与众不同的穿衣品味,只让人记住了他的衣服。 国内的观众提起他来,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的衣着,然后是他的作品。 至于长相,好像并没有被关注过。 “蓝导,”余夕薇的上一部剧就是跟这个导演合作的,她作为新人,经验不足,ng的情况在所难免,然后就一直被这个导演骂,所以现在见到他都还有阴影。 蓝子凰刚才接到了助理的电话,此刻脸色非常不好。 “你知道许燕辞职的事吗?”他开门见山地问。 余夕薇当然是知道的,而且对方之所以会下定决心跳槽,也有她鼓励的功劳。 但肯定不能实话实说的,“有听到这样的流言。” “不是流言,已经被证实了,就在刚才。”蓝子凰一焦虑就喜欢跺脚,整个人都显得特别暴躁。 余夕薇说:“公司应该会另外安排美术指导过来的。” 许燕是片场的美术指导,工作能力一般,她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转行做平面设计,余夕薇就对她说,趁年轻,什么都尝试一下。 没想到她还真走了。 蓝子凰瞪着她说:“不是美术指导的问题,是她走了之后,毛毛也会跟着走。” 毛毛是许燕的儿子,蓝子凰即将开拍的《花都谢了》里面有个小宝宝的角色,就是看中了许燕的儿子来演。 但许燕当时就已经有了辞职的念头,所以没有答应,蓝子凰不知道她的打算,还费尽心思地想说服她。 哪知道刚刚就得到了她递了辞职信,准备离开京都的消息。 余夕薇安慰他说:“宝宝可以再找,而且许燕不是一直都没答应么?” 蓝子凰在选角色这方面是出了名的又主观又固执的,他看中了毛毛,就一定非毛毛不可。 “你跟许燕关系不是很好吗,看能不能挽回一下。”蓝子凰说。 余夕薇苦笑道,“蓝导,我跟她也就普通朋友,而且她自己都觉得不适合留在这里工作,我总不能强人所难。” 蓝子凰说:“我不是要阻止她转行,我是想要她把毛毛留下。” 余夕薇:“……” 这难度一点都不亚于阻止她转行好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摇摇摆摆地跑了过来,一头撞上了蓝子凰的腿。 余夕薇:“……” 蓝子凰低头,就看到一个白瓷娃娃般精致的小家伙捂着额角抬起头,小脸满是郁闷。 蓝子凰犹如被人点了穴一样,整个定住了。 小家伙突然抬起小手臂,指着那个害他撞到额头的高个子,不满地控诉:“鹅鹅鹅!” 蓝子凰感觉自己的小心肝猛地一颤,“毛毛!” 舟以雁这时候追过来了,她在后面看得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来不及制止,这会儿一把将宝宝抱起来,不好意思地向蓝子凰道歉:“呃,不好意思啊。” 蓝子凰的目光锁在了宝宝身上,灼灼有光,“这孩子是你的?” 余夕薇替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舟以雁,小舟,这位的蓝子凰蓝导演。” 舟以雁很少关注娱乐圈,但也听过蓝子凰的名字,主要是他的服装品味实在太独特了,让人过目不忘。 “我看过你的电影,你好蓝导。”舟以雁笑着打招呼。 宝宝依旧指着他,“鹅鹅鹅!” 蓝子凰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舟以雁:“……” 余夕薇:“……” 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舟小姐,你有兴趣成为星妈吗?” 果然,蓝子凰想到什么就会立刻行动。 舟以雁一脸莫名其妙,求助地看向余夕薇。 余夕薇说:“那个,蓝导,你是不是应该跟制片和编剧商量一下再决定?” 蓝子凰说:“不用,他们都很相信我的专业眼光。” 余夕薇:“……” 蓝子凰继续对舟以雁说:“舟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舟以雁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蓝子凰也不绕弯子,直接跟她说了《花都谢了》里面需要一个小演员,问她愿不愿意让她家宝宝试试。 “但他那么小,不合适吧?”舟以雁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蓝子凰斩钉截铁地道:“非常合适,剧本里的那个宝宝就像是为你家宝宝量身设定的一样,无可挑剔。” 舟以雁说:“我的意思是,我家宝宝还小,不适合做小演员。” 蓝子凰才刚从失去毛毛的焦虑中解脱出来,说什么都不想放过眼前这个小萌宝,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劝说。 “其实宝宝的镜头不会很多,对宝宝的要求也不会很高,他只需露个脸就行了。你就把片场当游乐场嘛,小家伙说不定很感兴趣呢?” 舟以雁说:“不好意思,我觉得还是……” 蓝子凰说:“你是夕薇的朋友吧?” “啊?”舟以雁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转了话题。 蓝子凰指着余夕薇道:“宝宝到时候是扮演她的儿子,所以我们必须要找一个跟夕薇亲近的宝宝。” 舟以雁:“……”居然连这种理由都用上了。 蓝子凰诚恳地道:“舟小姐,请你好好地考虑一下。” 舟以雁只好道:“我回去跟我先生商量一下吧。” 不过其实不用商量她都知道,关临渊肯定是不愿意的。 第六十八章 秦昊然的计划 宴会结束后,秦昊然送余夕薇回家。 “怎么样?”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余夕薇却听明白了他想问的是什么,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小舟说要回去跟关先生商量一下。” 秦昊然突然笑了起来,心情很不错地道:“关临渊现在正焦头烂额。” 余夕薇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疑惑。 秦昊然说:“你那位粉丝萧总,本来是要跟我公司合作的,后来不是反口了吗,我就查了一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跟我抢客户……” “是关先生?”余夕薇听到这里立刻就猜到了。 秦昊然冷冷地嗤笑,“真是不自量力。” 余夕薇往后靠进座椅里,摇摇头道:“真没想到……”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秦昊然露出了阴鸷的笑。 余夕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刚认识秦昊然时,她还曾经心动了一下,觉得他器宇轩昂、仪表不凡,又是秦氏集团的总裁,年轻有为,简直就是女性心目中的理想对象。 但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人阴沉得很,而且手段毒辣,又睚眦必报,整个一危险分子。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当初才不会瞎了眼去讨好他,跟他合作。 但为时已晚,她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名和利,虚荣和尊严,从默默无闻的十三线模特,到现在的流量女神,如果没有秦昊然,就不会有她如今的光鲜亮丽。 “宝宝的事,你抓紧一下。”秦昊然提醒。 余夕薇不解地问:“秦少,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想要亲手捧红情敌的儿子呢?” 秦昊然笑了笑,只说了一句,“宝宝的收入是归雁雁的。” 余夕薇想了想,似乎有点懂了。 那头关临渊正在受挫,这头舟以雁就轻易赚了大钱,所以……是想利用这样的手段来打击关临渊的自尊心? 自己赚的不如妻子多,这个现实的确挺打击人的。 而且,应当不止这一点。 余夕薇立刻就想到了,如果舟以雁一直都是全职妈妈的状态,秦昊然要见她的话,就得到关家拜访,一两次还算正常,但经常去就会引起关家上下的怀疑,所以最好就是能让舟以雁主动“走出来”。 在片场偶遇,总比刻意登门拜访要自然得多。 余夕薇想通这一点后,禁不住在心底感叹,秦少挖得一手好墙角啊。 真是太卑鄙了。 车子驶进余夕薇住的小区,停进了车库。 秦昊然熄火,拔钥匙,跟着她一同下车。 余夕薇说:“秦少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上去吧。” 秦昊然抬手搂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往电梯方向走,“今晚在你家住一夜。” 余夕薇:“……” 怎么回事? 秦昊然偏头看了她一眼,恶劣地笑了起来,“别想多了,是我跟老头子闹不愉快,不想回去而已。” 两人搭乘电梯上了楼层,余夕薇不敢表现出不乐意的样子,尽量平静地道:“秦少来我家我自然是欢迎的,但我家地方小,秦少只怕住不惯。不如我替你在附近的酒店订个房间?” “然后大家都知道我订婚之夜孤身在酒店度过?”秦昊然冷笑着反问。 余夕薇不说话了。 所以是赖定她了吗? 打开房门,秦昊然被里面的景象惊了一下。 跟想象中的整洁、干净的女生住所完全不同,这乱得更男生宿舍有的一拼的屋子真的不是走错了? “我说了你住不惯的。”余夕薇小声嘀咕。 别看她好像是因为傍上了秦昊然才一炮而红的样子,其实她自身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她知道秦昊然就只是想利用她,资源当然会给,但不会真的花太大力气去捧。 而她的青春有限,机会稍纵即逝,抓不住,就不会再有了。 所以在剧组里,她是真的用了十二分的努力,即使在没有她戏份的休息日里,她也会早早回到剧组,旁观别人怎么演,用心地揣摩角色心理。 蓝子凰特别喜欢勤奋的演员,刚开始也曾误会过她是靠潜规则进来的,对她颇有微词,但后来相处久了,知道了她的为人,便开始对她有了改观。 “乱是乱了点,但不脏,我就是没时间收拾而已,衣服鞋子包包那些都是赞助商送的,好多都还没拆封呢。”余夕薇边往里走边把两旁的杂物踢开,然后回头问秦昊然,“要不要现在替你订酒店啊,秦少?” 秦昊然的确有点嫌弃她的屋子,但要他现在再坐电梯去车库,再开车去酒店,他又嫌麻烦。 算了,还是将就一下吧。 于是他也学着余夕薇的样子,边走边把碍眼的杂物踹一边去。 他心想,到了客厅应该会好一点吧,谁料走进去后,发现客厅堆放的东西更多。 “你这里是垃圾收容所吗?”他忍不住讽刺。 余夕薇心想,对啊,这不收容你么。 但她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么跟秦昊然说话,只能努力地将粉丝寄给她的布偶、抱枕、没拆封的用大纸箱装着的礼物全部推到一边,拍了拍露出来的半张沙发,殷勤地笑道,“秦少请坐这里,喝点什么吗?” 秦昊然故意为难她道:“那就来杯红酒吧。” 没想到余夕薇还真给他弄了一杯红酒。 秦昊然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 “你在哪里买的?”他直起身子,差点就想直接把那劣质酒泼地上。 余夕薇连忙将他手里的杯子拿走,“超市大酬宾的时候买的,要不我还是给你泡壶茶吧?” 秦昊然摆手说:“算了,你也拿不出什么好茶叶。” 余夕薇:“……” 秦昊然环视屋子一周,指着其中一个房间问:“那边是客房吗?今晚我睡那儿?” 余夕薇说:“是客房,不过床上堆满了杂物。” 秦昊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收拾。 余夕薇便开了电视机给秦昊然看,然后跑进客房麻利地收拾。 收拾的方法很简单粗暴,就是将东西往床底下塞。 没多久,就听到秦昊然在外面问:“怎么样了?” 秦二少表示要休息了,余夕薇只能加快速度。 等到整理完毕走出客厅时,她已是香汗淋漓。 秦昊然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检查整改成果,看那神色分明还是不满,但终究没说什么。 余夕薇洗了个澡,换上了最保守的那套睡衣。 她洗澡的时候把门反锁了,中途还检查了几次门锁牢不牢靠。 出来后发现自己想多了,秦昊然把自己关在了客房里。 她经过的时候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秦昊然的声音,像是在聊电话,语气非常激动,声调拔得很高,不知道在跟谁争持不下。 余夕薇不由加快了回房间的脚步,觉得这情况有点危险,万一秦昊然现在从里面出来,场面就尴尬了。 然后还没等她加快脚步,客房的门就砰地开了,秦昊然脸色铁青地捏着手机从里面走出来。 余夕薇:“……” “你都听到了?”秦昊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余夕薇很想说,真是冤枉,我就刚路过,都还来不及听。 “听到了也不要紧,反正我本来也想跟你说的。”秦昊然靠在门边,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游走,最后“嗤”地冷笑一声,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戒备。 余夕薇双手环胸,问道:“秦少想要跟我说什么?” 秦昊然刚才吼了半天,嗓子有点哑了,便让余夕薇给他倒水。 余夕薇便顺手切了片柠檬扔进去,给他来了被柠檬水。 秦昊然润了润喉咙后,终于说道:“你知道我爸妈为什么今晚不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吗?” 余夕薇不知道原来其中还另有隐情,她还以为是秦昊然根本没把这事告诉自己父母,因为他俩又不是真要订婚,只是做一出戏。 “是不是秦老先生反对我们在一起?”余夕薇猜测。 一般这种豪门世家,子女的婚姻都是跟家族利益挂钩的,就算不是联婚,也该找门当户对的,像她这种没家世、没背景,还是混娱乐圈的,根本入不了名门大户的眼。 秦昊然点头,直言不讳地道:“我爸已经给我物色了未婚妻人选,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走到订婚这一步。” 余夕薇之前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秦昊然要跟自己订婚,就算想让舟以雁放心,也不必走到这一步,现在明白了,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原因。 “那接下来秦老先生会不会找上我,然后给我一张空头支票,让我自己随便填个数字,条件是跟你一刀两断?”余夕薇真心觉得,真要这样也不错。 秦昊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警告她道:“就算找上门你也得给我演痴心绝对,要是敢跟老头子说三道四,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余夕薇就那么想想,肯定不会傻到真跟秦老先生坦白一切。 人家关起门来还是两父子,她只能变炮灰。 “我对秦少自然是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的。”她立刻表明心迹。 她的下一部戏还要靠秦昊然给她铺路呢。 “不过秦少也该说清楚是哪一家的千金被秦老先生相中吧,不然以后不小心碰面,不是很尴尬吗?” 秦昊然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林家。” 姓林的不在少数,但能让秦老先生挑选为最佳儿媳妇的,就屈指可数了。 “林家小姐你也看不上?”余夕薇吃了一惊,“秦林联婚的话,对秦氏来说简直如虎添翼,难怪秦老先生那么生气。” 秦昊然冷笑道:“秦氏的未来就算不依靠联婚,我同样有信心将它发展壮大。” 余夕薇很捧场地鼓掌,“秦少有魄力。” 只是能不能别扯上她? 第六十九章 让宝宝决定 桐城,柳杨别苑,一片灯火通明。 正如秦昊然所料,关临渊现在正焦头烂额。 他本来就不苟言笑,再加上心情不好,那张半是俊美半是狰狞的脸分外的阴沉。 坐他对面的人垂着头,一言不发,十分沮丧的样子。 半晌,关临渊叹了口气,“算了,萧仲晖那里不行,就找别人,国内的不行,就找国外的,条条大路通罗马。” “你不怪我吗?”对面的人抬起头来,分外委屈。 关临渊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道:“怎么会,你也只是想帮我,而且还差点成功了。” “但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啊……我应该听你的,稳中求进,跟顾总那边合作,都怪我,现在萧总投向秦氏的阵营,顾总又被我得罪了,真是两头不到岸。” 关临渊听她分析得那么透彻,还能说什么,事已至此,没必要再苛责自己人。 “文浅,更艰难的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现在拥有了自己的公司,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不需要太过悲观。” 文浅把前额抵在办公桌上,双手抱着脑袋,还是很懊恼。 她把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的计划给弄砸了。 但是关临渊却还在心情极度不好的状态下安慰她,这让她感觉自己很拖后腿,很没有用。 这时候,关临渊的手机响起了一阵熟悉的音乐声。 文浅偏过脸,侧头枕着手臂看了过去。 这是……微啊信的语音邀请提示音? 关临渊的脸色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阴冷到和缓。 他接受邀请的同时,把手机放到了手机架上,下一秒,视频接通,屏幕上出现了舟以雁和宝宝的脸。 宝宝:“捏捏~” 舟以雁:“那个,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吧?” 关临渊露出了一个微笑。 坐他对面的文浅先是一怔,随即垂下眼帘,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刚好遮挡了脸部的表情。 “那么晚还没睡?”关临渊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舟以雁在这个节点上联系他有点儿不寻常。 舟以雁说:“晚上去参加微微的订婚宴了,回来得有点晚,我想起我的面膜快过期了,就赶紧敷了一片,然后顺便把手和脚的护理也做了,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 关临渊:“……” “你看,敷过面膜后是不是特别细腻光滑有弹姓?”舟以雁凑近了摄像头,让他看自己脸部的皮肤。 宝宝顿时急了,用小手推开舟以雁的脑袋,“捏、捏捏,捏捏!”萌萌你把我的捏捏挡住了! 关临渊扶额,冷硬的唇线早已抿成了一道高高挑起的弧。 舟以雁问:“刚才看清楚了吗?觉得怎么样?” 由于宝宝担心舟以雁再度遮挡屏幕,已经霸道地坐在了舟以雁的前面。 “捏捏~”他学着刚才舟以雁的样子把小脸蛋凑了过去,发出询问,“鹅鹅鹅?” 关临渊:“……嗯,像剥壳鸡蛋一样鲜嫩。” 舟以雁问:“你是夸我还是夸宝宝?” 关临渊说:“宝宝。” 舟以雁正要表示不满,然后就看到关临渊一脸严肃地继续道:“你们都是我的宝宝。” 舟以雁:“……”谁说大冰山不解风情的?站出来! 宝宝听到自己被点名,抬起两只小短手捧着脸颊,很开心地“咯咯咯咯”狂笑。 舟以雁:“既然这牌子的面膜效果这么好,我能多买一点吗?” 关临渊想了想,问:“给你的那张黑金卡是不是弄丢了?明天我重新办一张给你寄过去。” 舟以雁说:“没有丢,我只是有点担心下个月你看到账单时会不会需要旁边有个人扶一下?” 宝宝打了个呵欠,有点坐不稳了,直接往后靠去,靠进了舟以雁的怀里。 舟以雁便顺势让他躺下来。 关临渊听明白了她迂回曲折的表达,平静地道:“放心吧,几盒givenchy还不至于让我破产。” 舟以雁不禁非常惊讶,“你居然知道面膜的牌子?” 关临渊说:“不是有账单吗?” 舟以雁说:“我前几天看中了lv当季新品。” 关临渊说:“那就买。” 舟以雁补充道:“两个。” 关临渊说:“买。” 舟以雁想了想,又道:“还看中了一块百达翡丽。” 关临渊想也不想就说:“买。” 舟以雁问:“你不觉得我很败家吗?” 关临渊道:“又不是败不起。” 舟以雁的少女心立刻被关总的霸气和豪迈征服了,两眼直冒桃心。 “但是,其实,”下一秒,舟以雁换上了认真的表情,“之前说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并没有那么在乎。” 关临渊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才做了那么长的铺垫。 “那你在乎什么?”他顺着她的思路很配合地问。 舟以雁说出了她想了很久才得出的浪漫而真诚的答案,“一起吃苦的幸福。” 然后就看到关临渊一副“什么鬼”的表情看着她。 舟以雁说:“其实刚才我洗完澡后,接到了薇薇的电话,她跟我说,似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秦二哥抢走了你的一个大客户,她觉得很抱歉。” 关临渊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道:“你不必担心,公司不会因为失去一两个客户就撑不下去。” 舟以雁说:“但如果不是利润非常可观的项目,秦二哥也不至于让薇薇出面,出那种招数。” 她虽然没有管理大公司的实战经验,但从小跟在何凤英身边,耳濡目染,还是能看清一些门道的。 关临渊想了想,便也不打算瞒她,如实说道:“失去了这个大客户,的确拖慢了公司的发展进程,但吃一蛰长一智,也不能说完全是坏事,起码这次教训提醒了我,做事不能操之过急。”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抬眼向对面望去,正好对上文浅投过来的视线。 舟以雁低头看到宝宝已经睡着了,便拿起一旁的毯子替他盖上。 “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跟你说。”其实没有忘,就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提而已。 关临渊:“说。” 舟以雁支支吾吾地把蓝子凰想要宝宝加入剧组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本以为关临渊必定斩钉截铁地回她一句“不行”,但没想到,关临渊却是说:“既然他邀请的是宝宝,很应该问问宝宝的意见。” 舟以雁对于这个回答非常意外和震惊,“问这么小的宝宝的意见吗?” 关临渊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他讲明白是一件什么事情,育儿书上说一周岁的宝宝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理解能力,至于如何相互沟通,就看你了。” 舟以雁说:“所以最终是由我来决定?” 关临渊耐心地道:“由宝宝决定,不过你的意见也很重要。” 舟以雁想了想,问:“那你的意见呢?” 关临渊沉吟了一下,终是说道:“我并不赞成,但我不希望以后成为一个专制的家长。” 舟以雁明白了,对他能有这样的想法感到意外。 “那好吧,我明天找个时间好好地跟宝宝谈谈。”舟以雁接受了他的建议。 结束通话后,关临渊发现文浅用仿佛不认得他的目光在看他。 “怎么?”他问。 文浅笑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关临渊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以前万年单身。” 文浅乐了,捂着嘴巴笑得更厉害,“倒追你的女生加起来能绕地球一圈,是你太过挑剔,才一直单身。说起来,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猜想你是不是基。” 说起这个就让关临渊满头黑线,当初他因为跟学长走得太近,导致校内的腐女整天幻想他们之间的故事,还专门在校园网上弄了个贴子,专门搜集他跟学长“出双入对”的照片。 “现在可以不用猜想了。”关临渊打趣道。 文浅笑道:“也许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让你心动的男生。” 关临渊一直觉得这句话有毛病。 但难得文浅终于笑了,他便懒得去较真了。 “其实你有没有后悔让我来这里帮忙?”文浅问。 她本来想要好好协助他的,但好像一直都在帮倒忙。 关临渊认真地道:“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生气了。” 文浅笑笑,起身离开。 柳杨别苑里共有三套别墅,并排而立,人工湖如同一条闭合的纽带,环绕在别墅外侧。 关临渊住在最东面的那套,文浅被安排在中间那套。 关临渊想要跟着起身送她,却被她阻止了,“就是几步路而已,没事。” 今夜月色很好,她刻意放慢了脚步。 欧旭临死之前,曾经拜托关临渊代替他照顾她。 后来她陷在悲痛中无法自拔,钻了牛角尖,想要随欧旭而去,结果被关临渊觉察到,及时救了下来。 但他的脸上却落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文浅曾经劝关临渊去做疤痕修复手术,要不然女孩子都怕他,不好找女朋友。 关临渊却说:“你不就不怕我吗?” 女孩子的心都是敏啊感的,她能感受得到关临渊对她的特别。但她一方面还没能从欧旭的感情里走出来,一方面又不确定关临渊对他的特别是否跟欧旭的遗言有关。 当时她想,感情什么的都不重要,她只想查清楚欧旭的死因,替他报仇。 所以有一天,关临渊突然问她“我可以代替学长吗?”的时候,她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不可以”。 于是他们依旧维持着好朋友的关系,保持着适当的安全距离。 再后来,关临渊遇见了舟以雁。 文浅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态有点不对,因为在她意识到关临渊已经不再把她当成是唯一的特殊的存在后,她竟然感到了说不出的难过。 他难得一见的笑容,他那宠溺的无奈的眼神,不再只为自己出现。 她在夜的湖畔呆了很久,吹了很久的风,然后在湖边的柳树下挖了一个小小的洞,埋葬了那些不应该有,也不会继续有的情感。 就让一切随风。 第七十章 表演欲 舟以雁前一晚和宝宝一起熬夜,次日也和宝宝一起睡到日晒三竿。 然后,她是在宝宝的“鹅鹅鹅”喊声中醒过来的。 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宝宝站在小床上,双手扶着床栏,急切地走来走去。 舟以雁连忙冲过去,将他抱到了大床上。 自从宝宝会扶着东西爬起来后,她便在宝宝的小床下面铺了一圈厚厚的软毯子,又围了一圈抱枕,防止宝宝掉下去磕碰到。 幸好宝宝很懂事,每次醒来后都只是扶着床栏大声叫醒她,没有想要自己出来的举动。 “小乖乖,让我看看你片片的水分充不充沛。”她刚想帮宝宝换拉拉裤,宝宝就已经翻了个身,一把搂住她的枕头,大有再睡一觉的架势。 舟以雁只好费劲地将他翻回来,隔尿垫也懒得垫了,麻利地替他换上新的拉拉裤。 小梅听到宝宝叫嚷的声音,早就泡好了奶粉,等舟以雁折腾完后,就把奶瓶递给宝宝。 舟以雁愁眉苦脸地看着宝宝一脸严肃地喝着奶,心想,我要怎么才能跟这么小的宝宝说明白拍戏的事啊? 于是这一整天,舟以雁都在尝试向宝宝解释。 中午的时候,余夕薇打电话过来试探性地问了她考虑得怎么样,她为难地道:“还在交涉。” 余夕薇理所当然地认为,“哦,关先生不同意?” 舟以雁说:“是啊。” 余夕薇心想,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看来还要在舟以雁身上下功夫才行。 然后就听到舟以雁接着道:“但如果宝宝同意的话,他也没有意见。” 余夕薇:“……”什么意思? 舟以雁跟她简单地解释了关临渊的想法,余夕薇只觉得,关先生的见解……真是独特啊。 那么小的宝宝就要他开始自己做选择了吗? 最重要的是,他应该不懂什么叫拍戏吧? 余夕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掺上一脚。 “小舟,我觉得我可以跟宝宝好好沟通。” 舟以雁很爽快地道:“那你过来,顺便在我家吃饭。” 余夕薇吃过张婶做的菜,一次就上瘾,觉得那美味的家常菜很有家的感觉。于是也不客气,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 两人见面后,却是先说起订婚宴那晚的情况。 “难怪没看到秦伯伯和秦伯母,原来他们不赞成你们在一起。”舟以雁其实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她对秦伯伯的了解,的确是那种很注重门第观念的长辈。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订婚没有得到家里长辈的承认,算是没有效吧?”舟以雁有点替她担忧。 余夕薇心想,秦昊然本来就是做场戏而已,说不定早就把这些都算计好了,现在他既摆脱了跟林家的婚事,又让舟以雁相信了他的一往情深。 真是高招。 “只要我知道他心里有我,我就知足了。”余夕薇叹了口气,假装出一副陷入苦恋后既矛盾又幸福的表情。 舟以雁信了个十足,握着她的手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和秦二哥一定会打动秦伯伯的。” 这时候宝宝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学着舟以雁的样子,握住了余夕薇的另一只手说:“鹅鹅鹅!” 余夕薇:“噗。” 宝宝:“啊哦~” 舟以雁说:“你看,连宝宝都在替你加油。” 余夕薇将宝宝抱起来,真心实意喜欢这个又软又香的萌娃,“宝宝,你长大后一定是个暖男,你现在就已经是一枚迷你暖男了。” 舟以雁:“……”迷你暖男是什么鬼。 宝宝感觉自己被称赞了,显得十分高兴,搂着余夕薇的脖子软软地说了句:“老虎油~” 余夕薇完全招架不住,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不行,你这宝宝太可爱了,好想拐回家。” 舟以雁笑道:“你也生一个呗。” 宝宝“咯咯咯咯”地笑得合不拢嘴。 纪烽走过来说可以开饭了,舟以雁便挽着余夕薇的手臂和她一起走去餐厅。 宝宝被安排在餐桌的旁边,跟他们一起共进午餐。 “哇,宝宝的食物好精致啊。”余夕薇往宝宝的餐盘瞄了一眼,赞叹了一句。 然后宝宝费劲地举起小勺子递了过来:“鹅。” 余夕薇笑道:“谢谢小乖乖,不过薇薇姨这里也有饭菜。” 然后宝宝又把小勺子转了个方向,递给舟以雁。 舟以雁便把脖子伸了过去,假装吃掉:“啊,嗯嗯嗯,好好吃哦,小乖乖自己也来一口。” 宝宝“哈哈哈哈”地笑起来,结果手一松,勺子连同食物“啪”地掉到地上。 余夕薇:“……” 舟以雁:“……” 管家见惯不怪,指挥女佣过来收拾,又给宝宝换上了新的勺子。 宝宝现在吃东西依旧吃得到处都是,但依旧开始慢慢懂得怎么用勺子舀食物了。 “他吃东西的样子好可爱啊,我想拍个视频,可以吗?”余夕薇征询舟以雁的意见,舟以雁自然是没问题的。 她自己就没少给宝宝拍照拍视频。 宝宝正吃得嗨,猛地发现自己正暴露在镜头前,于是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冲着镜头咧嘴一笑。 余夕薇:“噗。” 舟以雁对宝宝道:“小乖乖,现在薇薇姨要帮你拍一个短视频,你配合一下,继续吃,不用看过来。” 宝宝似懂非懂,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然后真的不再理会余夕薇了,自顾自继续吃起来。 余夕薇非常惊讶,转头对舟以雁说:“他怎么好像能听懂的样子?” 舟以雁说:“应该是真的听懂了吧。” 有时候舟以雁会把一些废纸揉成团,递给宝宝,让他帮忙扔进废纸篓里,宝宝也能很准确地执行。 不过刚开始会在扔了垃圾后伸手到垃圾桶里翻垃圾。 后来舟以雁耐心地跟他说了好几次垃圾脏脏,不要用小手去碰之类的话,宝宝才慢慢改掉翻垃圾的行为。 一顿饭下来,宝宝彻底把自己弄得满头满脸汤汁汤水。 不过自然有佣人帮忙清理。 余夕薇不禁感叹,“养宝宝真的好奢侈。” 舟以雁疑惑地道:“怎么会呢,吃的穿的也就一般的大牌子,又没有穷奢极侈。” 在余夕薇看来,舟以雁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能你一直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有点难以理解吧,不过挺羡慕你的。”余夕薇就只感叹了这么一句,没有多说什么。 生活的艰难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个中滋味,只能自己体会。 余夕薇是穷过来的,所以看到小宝宝被佣人各种伺候,便不禁有了一点触动。 与此同时,女佣脱掉了宝宝的脏衣服,替他擦洗了手脸,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可以了小少爷,去夫人那边吧。”女佣冲他笑笑,宝宝便也冲她笑笑,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去找舟以雁。 余夕薇掏出手机,对着宝宝,冲她喊道:“小乖乖笑一个。” 宝宝便抬起双手捧着小脸蛋,“嘎嘎嘎嘎”地笑了起来。 余夕薇想了想,又道:“小乖乖,现在薇薇姨想拍一个你生气的表情,你知道怎么生气吗?” 宝宝:“啊哦?” 舟以雁说:“刚才我偷偷跟你爸爸视频了,没有告诉你。” 宝宝给了她一个震惊的表情,然后就“鹅鹅鹅!”地指着她控诉。 舟以雁说:“骗你的,根本没视频。” 宝宝这回不相信他的话了,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锁定目标,咻地跑去客厅,踮起脚从茶几那里抓起了舟以雁的手机。 “小乖乖!你拿稳了,别摔了!”舟以雁赶紧跟了过去。 “捏捏!”宝宝仰着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没有,刚才不是跟你解释了吗,骗你玩的,我,没有跟你爸爸视频。”舟以雁深感自作孽不可活,早知道就编个诸如喝了你的奶粉这样的小谎言了。 结果宝宝就是不听,抓住她的手指去解锁手机。 余夕薇已经笑到不行了,捂着肚子喊疼。 舟以雁蹲下来耐心地跟宝宝解释,“现在还没到晚上,不能跟爸爸视频,会打扰爸爸工作,爸爸会不开心。” 小乖乖表示,我不管我不听我就要。 管家这时候默默地端出了一碟水果拼盘。 宝宝立刻转头看去,然后迈开小短腿兴奋地跑向管家,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舟以雁:“……” 于是一整个下午,余夕薇都在“哈哈哈”中度过。 晚上的时候,舟以雁先发了一条信息给关临渊,问他方不方便聊几句。 没几分钟,微啊信就发来了视频请求。 舟以雁迫不及待地告诉关临渊,“拍戏的事,宝宝答应了。” 关临渊:“……” 舟以雁说:“我今天跟他谈过了,他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我觉得可以让他去试试。” 关临渊摸着下巴问道:“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的。” 视频接通后,宝宝便一直很乖地守在手机前,专心致志地盯着关临渊看。 舟以雁摸摸宝宝的脑袋,对他说道:“还记得我们下午玩的游戏吗?再来一次哦。” 宝宝转头看向了她。 舟以雁说:“小乖乖,把你的小手交给给我。” 小家伙于是乖乖地抬起小爪子。 舟以雁接着说:“小乖乖,换一只手。” 小家伙便立刻抬起另一只小爪子。 舟以雁很满意,接着道:“小乖乖,现在,站起来。” 小家伙很配合地一咕噜爬起来。 舟以雁又道:“小乖乖,蹲下。” 小家伙这回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蹲下,还抬起小脑袋问了她一句:“鹅?” 舟以雁立刻鼓掌道:“对的对的,都做对了。” 旁观了全过程的关临渊:“……” “看到了吧,他的表演欲好强哦。”舟以雁看向屏幕里的关临渊,高兴地道,“薇薇说他有很厉害的表演天赋。” 关临渊满头黑线地道:“所有这个年纪的小宝宝不都一样吗?” 舟以雁说:“反正这就是我跟他沟通的结果,我觉得可以让他去试试。” 关临渊好想把之前说过的话收回来。 舟以雁察言观色,看出了关临渊似乎不太高兴,便道:“不过如果你反对的话,我就推了吧。” 关临渊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宝宝。 “捏捏~”宝宝如同得到召唤,扑了过去。 关临渊一脸严肃地道:“小乖乖,站起来,转圈圈。” 舟以雁:“……” 宝宝愣了一下,就在舟以雁以为他根本理解不了这话的意思时,就见他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捧着小脸蛋,露出羞涩的笑。 舟以雁:“……” 关临渊:“……算了,那就试试吧。” 第七十一章 不容易 宝宝拍戏的事有了结果后,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 关临渊突然问她:“你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同?” 舟以雁仔细地端详了他片刻,然后道:“看不出来,你又没剪头发。” 关临渊说:“算了,没事。” 舟以雁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脸上那道疤……” 关临渊静静地看着她。 “不是说要消除的吗?”舟以雁问,“医生安排了什么治疗方案?” 关临渊说:“这几天已经在上药了。” 舟以雁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刚才是问我上药后的效果吗?” 关临渊不语。 舟以雁捏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脸颊看了足有半分钟之久,然后才慢吞吞地道:“好像的确浅了一点?” 关临渊:“……”为什么要用疑问句。 “意思是不用手术了?上药就可以慢慢祛除?”舟以雁觉得,如果方法那么简单的话,为什么不早用?早用就早好了。 关临渊看出了她天真的想法,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最后还是要手术的。” 舟以雁对焕然一新的关临渊充满了期待,忍不住问:“那大概什么时候手术?在哪里手术?我陪你一起?” 关临渊按照她的问题顺序,依次地回答道:“医生帮我联系的是一个国外的专家组,到时候他们直接到桐城这边来,估计十二月中旬那样手术,你不必过来。” 舟以雁听到专家组会去桐城,就知道关临渊肯定不会让自己过去的了,所以听到他亲口这么说的时候,除了“果真如此”的想法外,倒没有太多失望。 “那你确定了手术日期就告诉我吧,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舟以雁说。 关临渊绝对很奇怪,“我做手术,你要有什么心理准备?” 舟以雁说:“手术总是有风险的嘛,万一失败了……啊,呸呸呸,我在说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在我眼里也是帅的。反正,你不要又心理负担。” 关临渊沉默了两秒钟,冷着脸道:“我原本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但听你说完之后,就有了。” 舟以雁:“……” 当晚,舟以雁做了个梦。 竟然梦到了自己跟苏木晟热恋的时候,朱玉婷跑来跟她说,她交了个男朋友,比苏木晟更帅、更高、更有钱。 然后关临渊就出现了,脸上完美无瑕,别说疤痕,连斑都没有一点。 舟以雁于是郁闷了,因为她好像对朱玉婷的这个男朋友动了心思。 后来,她就粗轨了,和关临渊偷偷往来。 最后东窗事发,四个人摊牌谈判。 关临渊冷着脸对她说,我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苏木晟。 舟以雁被生生吓醒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 中午的时候,余夕薇打电话来问她昨晚跟关临渊商量成什么样,宝宝能不能参加拍摄? 舟以雁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余夕薇知道她的顾虑,拍胸膛保证,“我们绝对把宝宝当做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那样来照顾,如果这样你还不放心的话,还可以亲自来片场。” 舟以雁说:“片场我肯定是要去的,我想问的是,宝宝的戏份多不多?我能不能看看剧本?万一里面有些儿童不宜的情节呢?” 余夕薇说:“没问题,剧本我等一下就复印一份能拿过去给你。蓝导刚才还打电话过来问我你松不松口呢,我先回复他了。” 听得出余夕薇的语气很欢快。 挂了电话,就听到女佣敲门进来说有个包裹送到了。 舟以雁这才想起自己在网上买了一份礼物要送给钟莹当订婚贺礼。 “拿上来吧。”她吩咐道,想了想,又再补充,“让钟莹过来一趟。” 于是女佣就把包裹拿到了她的房间。 不一会儿,钟莹也敲门进来了。 “小舟,你叫我?”钟莹还以为是舟以雁要缝制布书,让她帮带一会儿宝宝。 她环顾四周,发现宝宝居然不在,便问道:“小少爷呢?” 舟以雁道:“我让小梅带他去院子里了,你快过来,我有份礼物要送你,恭喜你跟燕三订婚。” 钟莹果然露出惊喜的神色,嘴上却客气地道:“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当她看到那个精美华贵的首饰盒时,眼睛都直了。 “你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吗?” 舟以雁就猜她会喜欢,笑道:“我本来想送你tiffany的香水的,但想了想,还是首饰盒比较实用。” 钟莹的笑容略微一僵,似乎有点愕然。 “首饰盒?”她快速地接过这份厚礼,将盖子打开,里面果然是空的,“噢,很漂亮呢,我很喜欢。” “那你拿回去吧。”舟以雁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不知道能不能把你的首饰都放进去。” 她自己喜欢精致的东西,所以挑的时候就挑了个精致的,现在才想起来万一装不完怎么办。 钟莹撇撇嘴,苦笑道:“我买的那些地摊货用这个首饰盒装简直浪费,还是算了吧。” 舟以雁:“……” 她好像的确太欠缺考虑了,钟莹平日里虽然很喜欢戴一些闪亮的耳环、项链或者戒指,但好像都是从路边或者某宝网入手的。 “那个,燕三应该也有送你一些吧?”据舟以雁所知,燕三对女朋友出手还是很阔绰的,娱乐杂志上就有提过他送一个正在交往的小明星一颗50克拉的钻戒作为生日礼物,说等到两人相识周年纪念日时再送豪车。 钟莹的脸色有点不好了,闷闷地道:“他除了送过几束花给我之外,其他什么都没送过。” 舟以雁只能继续笑道:“婚后肯定就送了。” 钟莹没有说话,沉默了一阵后才咬着下唇,问舟以雁,“小舟,听说结婚那天新娘子都会把首饰全部戴上,这样男家才不会看轻女家,对不对?” 舟以雁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因为她没有经历过。 “可能吧。”她只能模棱两可地道。 钟莹立刻露出一脸忧伤之色,“我一件首饰都没有,怎么办啊?” 舟以雁说:“但燕家是知道你家家境的啊,真的看轻你的话,又怎么可能同意你嫁进去?” 钟莹唉声叹气地道:“那天不是还有宾客吗,燕家不介意,但其他人会怎么想,看到我那么寒酸的出嫁,肯定指指点点。” 舟以雁:“……” 钟莹眼巴巴地看着舟以雁问:“小舟,你帮我想想办法好吗,我只要想到那天我什么首饰都没有,大家都在心底嘲笑我,就觉得好害怕。” 舟以雁完全不明白钟莹害怕什么。 而且为什么就认定宾客一定会在心里嘲笑她呢? “但你们现在不是还没把婚期定下来么,才订婚而已吧,说不定你们订婚后燕老夫人会拿出些什么传家啊宝送给你呢?” “怎么可能,传家啊宝只会传给儿子吧,有我什么事?”钟莹的注意力果然只集中在自己想听的部分。 舟以雁只能再次提醒她,“现在才订婚,不用想那么远吧?” 钟莹一脸不高兴地说:“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你既然不想帮,就不用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然后就拿着舟以雁送她的tiffany首饰盒离开了。 舟以雁:“……” 所以有时候真受不了她的脾气啊。 还是赶紧嫁了吧。 下午的时候,余夕薇拿着剧本登门了。 “你来得正好,张婶做了桂花糕,还有杨枝甘露,你有口福了。”舟以雁热情地将她拉到了餐桌边。 余夕薇捂着眼睛哀嚎,“别用甜食诱或我,导演说了要在开机前让我再减个五六斤,我现在晚上都只敢喝白开水。” 舟以雁非常惊诧,打量着她苗条的身材,觉得蓝子凰简直是魔鬼。 “你都这么瘦了,还减?那不只剩下皮包骨?” 余夕薇假哭了几声,说:“就是要这个效果啊,我在那部戏里饰演的是一个患了癌症的单亲妈妈,所以要瘦。” 舟以雁立刻拿起她带来的剧本翻了翻,发现里面标注了很多小字。 “我已经交代场务另外弄一份了,这份是复印的我的剧本,做了笔记,有点花。”余夕薇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你先凑合着看,大致了解一下内容。” 舟以雁抬头看着她说:“你好认真啊。” 余夕薇便自嘲道:“我笨嘛,不努力点怎么行。我还记得接第一部戏的时候,一天ng50次,被蓝导骂得狗血淋漓,头都抬不起来。” 舟以雁有点不信,因为在她看来,余夕薇有漂亮又聪明,演技肯定也很好。 余夕薇扶额笑道:“到时候你来片场就知道了,哎呀,我在你心里的完美形象肯定要全部崩塌了。” 因为余夕薇的话,舟以雁吃过晚饭后还专门上网找了她主演的电视剧来看。 那出剧叫做《酸奶微甜》,是一部偶像剧,俊男美女的阵容,男主角是当红流量小生,粉丝很多,女配一的人气也很高,可能是因为余夕薇是新人,女主的人设又偏小白,所以前五集的评论基本都在贬低余夕薇,说她是花瓶,没有演技,眼神呆滞,用力过度,没有灵魂。 舟以雁却觉得余夕薇明明演得还算好,女主在里面的各种错漏百出都是出于剧情安排,剧本这样写演员就只能这么演吧,这都要演员背锅。 看来余夕薇也不容易啊。 第七十二章 大灰狼和小白兔 蓝子凰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不光次日把新的剧本送来了,还多送了一助理。 “蓝导的意思是,小舟姐你照顾宝宝肯定很辛苦,所以让我来照顾你。”这个助理长得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娃娃脸,长头发绑了个丸子头,配上大眼睛小嘴巴,也是个拿得出手的美人儿。 舟以雁盛情难却,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熟悉片场工作,的确需要有个人在身边引导。 “那就麻烦你了……”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对方立刻非常机灵地报上名字,“我叫唐婉,大叫都叫我小丸子。” 舟以雁说:“好的,小丸子,我什么经验都没有,就靠你提点了。” 小丸子有点受宠若惊,估计没想到舟以雁会那么好说话,满脸通红地道:“不敢说提点,照顾小舟姐是应该的,而且我也要请小舟姐以后多多关照。” 舟以雁问清楚了剧组的开机时间,还有一些比较基本的情况后,心里大概便有数了。 小丸子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报到”,两人见见面,熟悉熟悉,也没有逗留多久,很快就离开了。 舟以雁其实昨晚已经翻过了一下剧本,只是她不爱看书,那堆字看着看着就犯困了。 不过也大致知道了主要剧情。 内容说的是患上胃癌的女主被渣男无情抛弃,一气之下开车撞向渣男的车,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然后发现自己没有死,竟然穿越到了没听说过的朝代,身体变得倍儿棒,还多了个小崽子,就是不受丈夫待见。 反正就跟种田文一个套路,女主斗嫂子斗弟妹斗恶邻斗白莲花,重新赢得丈夫的喜爱,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向人生巅峰的时候,却因为意外死掉了,又穿了回去。 重新醒来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和渣男都没有在车祸中死去,而是双双成了植物人,真相是不光她穿了,渣男也穿了,就是她的那个丈夫。 结局是,两人抱头痛哭,重归于好。两年后,女主生下一个宝宝,居然就是她之前穿去的那个时空里她和男主生下的宝宝。 舟以雁对这个剧本的感想是:“……” 整个剧里,宝宝的戏份不算多,只是起了点缀的作用。 不过舟以雁觉得那个结尾其实很惊悚。 两天后,蓝子凰打电话回来,问她看完了剧本没有,要不要讨论一下。 舟以雁忍不住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感觉这出戏里就算没有宝宝也不影响剧情的发展。” 蓝子凰就向她解释道:“非也,这就好比一个麻辣火锅,你可以涮羊肉涮牛肉,再来点豆腐皮和青菜,吃什么都可以,但都离不开火锅底料。宝宝就是麻辣火锅的底料,没有他在,整个味道都不对了。” 舟以雁觉得这个比喻实在很生动,但她还是听不懂,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不吃辣有关。 “反正意思是说宝宝在整部戏里的作用非常大。”舟以雁倒是听出了这个意思。 蓝子凰赞赏地道:“没错,就是那样。” 顿了顿,然后又道:“所以你可以提前跟宝宝对一下戏,让他对剧情有个初步印象,到真正拍摄时就能发挥得更好。” 舟以雁愣住了。 “还要提前对戏?”问题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演。 蓝子凰哈哈笑道:“这个起是也很简单,你应该有给宝宝念过绘本吧?” 舟以雁说:“有的。” 蓝子凰说:“你念到大灰狼出现在小白兔家门口时,会故意用很阴森的语气吧?还有唱小白兔乖乖的时候,语气也会跟着变得狡诈吧?” 舟以雁:“……” 其实并没有。 蓝子凰继续道:“你甚至会为了生动,扮成大灰狼凶残的样子吧?” 舟以雁:“……” 也没有。 蓝子凰说:“所以其实就是那样而已,把剧本当成童话故事那样告诉宝宝,再加点你自己的戏份。” 舟以雁只能说:“好吧,我试试。” 到了晚上,舟以雁和关临渊视频,一脸兴奋地道:“今天蓝导教我怎么跟宝宝念绘本。” 关临渊十分奇怪,为什么蓝子凰有那份闲心。 然后就听到舟以雁继续兴奋地道:“那办法果然好用,宝宝平时在我念绘本的时候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好像根本没听进去,但自从我用了蓝导教的方法后,宝宝变得非常投入。” 像是在印证舟以雁的话,宝宝仰起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关临渊便问:“是什么方法?” 舟以雁说:“我示范一次给你看。” 然后转身面向宝宝,朝他展露自己尖利的爪牙,语气阴森地道:“这回你逃不掉了。” 宝宝歪着脑袋看她,就像一只对于危险来临毫无知觉的小白兔。 大灰狼:“我现在要先吃掉你的右手,右手在哪里?” 小白兔:“啊哦。”抬起自己的右手。 大灰狼:“然后是吃掉左手,左手在哪里?” 小白兔:“啊哦。”抬起自己的左手。 大灰狼非常满意,“现在要吃你的小肚腩。” 小白兔掀起自己的衣摆,露出雪白的肚皮,“啊哦。” 关临渊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 大灰狼:“你现在只剩下一个小脑袋了。” 小白兔立刻抬起了自己的小短腿。 大灰狼立刻纠正,“对,你还有两条腿,我把它们也吃了。” 小白兔:“啊哦。” 大灰狼:“现在,把脑袋也伸过来。” 小白兔非常乖顺地凑了过来。 然后大灰狼在他的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口。 宝宝:“哈哈哈哈哈哈。” 关临渊:“……” 舟以雁示范完了,转头冲关临渊羞涩一笑,“就是刚才那样,宝宝好开心。” 关临渊平静地道:“你们喜欢就好。” 舟以雁原本还以为会得到称赞,没想到是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句,不由有点失望。 “你不觉得刚才我演得很好吗?” 关临渊点头同意。 的确很有小品的味道。 舟以雁说:“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关临渊只好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你演的内容有点血腥。” 舟以雁:“会吗?但我看到有个故事是说一只狼把七只小羊都吃掉了,羊妈妈趁着狼睡觉的时候,拿出剪刀剪开狼的肚皮,把七只小羊救了出来,然后在狼的肚子里填满石头,重新缝上,将他扔进河里。” 关临渊:“……” 你确定你看的是幼儿绘本? 舟以雁说:“你也觉得奇怪吧。狼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居然都没有醒。” 关临渊:“这不是重点吧?” 舟以雁:“不过那个故事演起来或许挺有意思的,下次我试试。就是七只小羊有点难找,家里的佣人加起来都不够。” 关临渊:“……” 他很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跟蓝子凰谈谈。 次日,舟以雁醒来的时候,宝宝还在睡觉,她看了看时间,打电话让女佣把奶粉泡好,拿上来。 果不其然,才挂电话,宝宝就醒了,立刻哭闹着要吃“奶奶”。 两分钟后,钟莹拿着奶粉上来,宝宝一把夺过,迫不及待地吸起来。 钟莹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舟以雁想起今天晚上就是她的订婚宴,便笑问:“你不用去准备宴席的事吗?今天就不用在这里了。” 钟莹踌躇再三,终于为难地道:“小舟,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帮一下我?” 舟以雁便问:“怎么了?” 钟莹朝身后看了一眼,确定房门是关着的,便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把你的首饰借我一晚?” 舟以雁:“……” 钟莹扁扁嘴巴,一副悲愤的模样,“燕三可能根本就不爱我,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连条手链都没有,我今晚总不能戴那些地摊货出来见人吧?他那边的亲戚朋友都是豪门大户,一眼就看得出我戴的是什么货。” 舟以雁没想到她对首饰竟然那么执着,其实戴不戴,戴多少,跟别人没多大关系吧,而且现在只是订婚,没必要满身珠光宝气啊。 “首饰也要讲究搭配的,你今晚的礼服是怎么样的啊?” 钟莹立刻掏出手机,让她看自己买的那条裙子。 “哇,不错啊。”舟以雁称赞道,“这款晚礼服是意大利手工定制品牌吧,你看上面的蕾丝,都是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华丽繁复,你试穿过了吧?出来的效果简直就是从宫廷里走出来的皇室公主。” 因为她订婚的时候穿的恰巧也是类似的裙子,出自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一位著名设计师之手,从那之后,她有一段时间特别钟爱宫廷风。 钟莹听了夸赞却仍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撇撇嘴说:“试穿过,漂亮是漂亮,但没有东西点缀,完全凸显不了裙子的高贵。你看脖子那里空了一大片,多奇怪啊,但如果能戴上一条钻石项链就不同了。” 舟以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借给她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发脾气了。 舟以雁说:“好吧,钻石项链我的确有一条。” 钻石这种东西,买的时候贵,转手就不值钱了,所以当时那么落魄也还都留着。 反而是那些她当时觉得俗到爆的黄金首饰在关键时候贡献了很大力量。 钟莹喜出望外,握住舟以雁的手说:“小舟,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舟以雁把自己的首饰盒找出来的时候,宝宝跑了过来,哭闹着要换尿片。 舟以雁便对钟莹道:“那条项链就在里面,你自己找出来吧。” 结果一转身,钟莹就抱着那个首饰盒笑不拢嘴地道:“谢谢你,小舟,等到订婚宴结束后我一定立刻还你。” 舟以雁:“啊?” 钟莹:“那我今天就请假了,晚上你早点到。” 然后就抱着她的首饰盒离开了。 舟以雁:“……” 这好像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第七十三章 订婚宴上的变故 钟莹和燕三的订婚宴搞得格外盛大,燕家好面子,几乎把所有认识的人都邀请来了。 舟以雁这回没有把宝宝带来,人太多了,宝宝也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麦栎和祝修毓也受到了邀请,被安排和舟以雁同一桌。 舟以雁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余夕薇,和秦昊然站在一起,被众人簇拥着。余夕薇也看到了她,两人相互点头微笑,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这阵势弄得跟摆酒一样。”祝修毓忍不住吐槽,“如果到头来没成,燕家岂不成了京都的大笑话?” 才刚说完,就被麦栎狠狠地踢了一脚。 祝修毓龇牙咧齿地转头看她,“你干嘛?” 麦栎没有理会他,歉然地冲舟以雁笑笑。 舟以雁说:“没事,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是个笑话,所以笑一笑就过去了。” 祝修毓这才想起舟以雁和苏木晟的那一段,神色微变。 “燕三和苏木晟素有交情,今晚肯定也会来道一声喜。” 舟以雁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茬,能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当年的是非对错,她都不想去追求了,对苏木晟这个人也已经放下了爱恨情仇,所以就算再次见面,彼此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见就见了。 麦栎看了一下她的脸色,知道她是真的淡定从容,便放心了。 他们三个坐得近,说话的音量都不大,所以同一桌的宾客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聊天内容。 祝修毓今天穿了正装,越发显得肩宽腿长,腰肢纤细。 腰肢纤细是舟以雁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形容祝修毓那条腰的词语。 再配上那张透着邪气的俊美的脸,无疑一妖艳溅货。 从他出现到现在,就从不间断地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性关注的目光。 甚至连同性的也有。 舟以雁用手肘轻轻撞了撞麦栎,悄声道:“你可要把你男朋友看好了,现场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女性对他虎视眈眈呢。” 剩下的那些都是携眷而来,名花有主,不过也不妨碍她们多看过来几眼。 麦栎笑道:“我都已经习惯了,他那样子也不是今天才有的。” 舟以雁想了想,觉得也是。 “哎呀,糟啦。”她突然叫了一声。 麦栎忙问:“怎么了?” 舟以雁又摇头说:“没事。” 其实她是想起了关临渊要消除疤痕这件事。 如果他脸上没有那道狰狞的疤痕,比起祝修毓来不知道要俊美多少倍。 到时候岂不是莺莺燕燕不断? 还不如他留着那道疤,丑一点呢。 自顾自陷入苦恼的舟以雁完全觉察不到有人正往自己这边走来。 “小舟?”直到那人开口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就见一个身材丰腴,穿着浅紫色一字肩晚礼裙的女子带着盈盈笑意向她看来。 她微怔,随即扬唇,挤出一个公关笑,“好久不见啊,小朱。” 朱玉婷骨架大,又有点微胖,从小到大最恨别人连名带姓喊她或者只喊她的姓。 舟以雁偏偏喜欢踩她的雷区,不是喊她小朱就是朱朱,所以她一直都在心里记恨着她。 但在公开场合,众目睽睽之下,朱玉婷是不可能表现出不悦的,相反,还一脸惊喜交加的样子,握着舟以雁的手问长问短。 “你之前怎么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似的,怎么都找不到啊,可担心死我了。”朱玉婷掏出手机,想要跟她重新交换号码。 舟以雁当然不想再跟这人有什么联系,便笑道:“不急不急,我又不会偷偷溜掉,我们先开开心心地把这顿饭吃完,过后再加微啊信。” 朱玉婷故作惊讶地道:“你怎么被安排到门口这一桌,来来来,我带你去我那边那桌。” 舟以雁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眼睛脱窗了才会把她当成是好朋友,明明假得不得了,每一句话还都绵里藏针,让人不痛快。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于是笑眯眯地道:“我过去不太好吧,你一个人都已经占了两个人的位置了,我再占一个,边上的人都挤成什么样了。” 麦栎:“噗。” 朱玉婷的脸色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舟以雁接着笑呵呵地道:“小朱,我开玩笑的,你不是真的生气吧?其实我的意思是,既然主人家都已经把坐席排好了,我们理该尊重,而且坐哪里不是吃,摆上桌子的东西都一样,难不成坐你那边还能吃两份?” 麦栎乐得不行,掏出手机假装刷微啊博,指着屏幕对祝修毓说:“亲爱的,这个好好笑,哈哈哈哈。” 祝修毓本来并没有觉得很好笑,但看到麦栎的样子,反倒忍俊不禁。 “小孩子似的。”他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朱玉婷除了忌讳别人喊她“猪”之外,其次就是忌讳提到“吃得多”或者跟“吃得多”差不多意思的词语。 可想而知心里已经气成了什么样。 后槽牙都快被磨平了。 “那我们等宴会结束后再聚吧。”朱玉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把话说完,掉头走了。 麦栎等她离开后,才道:“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说话那么损。” 舟以雁说:“大概是因为近朱者赤,受了关先生的影响。” 这时候,周围的灯光突然暗了,聚光都落在了主席台上,司仪踩着音乐的节拍婀娜地走到台上。 宴会正式开始了。 麦栎小声对舟以雁说:“总算开始了,我出门前忘了吃点东西垫垫,现在饿死了。” 祝修毓听到了,立刻殷勤地道:“宝贝,我剥花生给你吃。” 麦栎转头嫌弃地瞥他一眼,“我不吃花生,我要吃虾。” 祝修毓说:“没问题,等一下帮你剥。” 麦栎故意要为难他,无理地道:“现在要是吃不到,等一下就饿死了。” 祝修毓深情款款地凝视她的双眼,“那我就帮你做人工呼吸。” 麦栎:“滚。” 被晾在一边的舟以雁:“……” 台上,主持人已经感谢过了宾客的到来,正要为大家倾情讲述燕三和钟莹的浪漫邂逅。 麦栎又再忍不住跟舟以雁吐槽,“他们今晚真的不是摆结婚眼?为什么要说相识史啊?” 舟以雁也道:“不就相亲认识么,有什么好说的?” 然后就听到主持人那优美动听的声音透过3d环绕立体声音响设备传来。 “那一天,他和她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坐落在城市中心最繁华路段的天海大酒店……” 舟以雁小声说:“小麦,我怎么感觉这是在订婚宴里植入广告?” 麦栎表示深有同感。 “英俊的燕三公子和美丽的钟小姐都被酒店最新推出的招牌菜怪味手撕鸡吸引了,两人为了这道菜,和服务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舟以雁与小麦面面相觑,同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全场来宾:“……” 站在台上维持着一脸优雅微笑,实则快要崩溃的主持人硬着头皮继续圆这段“浪漫邂逅”,越往下掰越想哭。 后台到底行了没有啊! 原来,钟莹正和燕三的二嫂曹怡佳在后台休息室闹得不可开交,所以迟迟没能出来,只好让主持人临时加戏。 曹怡佳出生于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教授,不过她自身的学历却不高,从小就不爱学习,性子野得很,又叛逆,经常逃课旷课,小小年纪就抽烟喝酒,让家里人十分头疼。 后来还是因为她差点铸下大错,幡然醒悟,才和那帮狐朋狗友断了联系,乖乖发愤图强。但因为之前基础没打好,成绩始终不理想,最后勉强考上了一个三流大学。 这些事,是钟莹某次在喝高了的燕三嘴里知道的,她刚开始还挺羡慕曹怡佳的良好出身的,每次到燕三家吃饭时,都巴巴地想要跟对方套近乎,但曹怡佳却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待她始终冷冰冰的,这让她心里非常气愤。 也正因如此,她才千方百计地要在燕三口中套出这个清高二嫂的来历。 还真是劲爆的发现啊。 此次之后,两人就开启了相看两厌的模式,见面就怼。 这一次吵起来,却是因为曹怡佳怀疑钟莹偷拿了她的耳环。 “你说这对耳环是你的,你说得出是在哪个商场哪家店买的吗?拿得出发票吗?重点是,你有这个钱吗?”曹怡佳咄咄逼人地质问。 钟莹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刚才虚荣心作祟,张口就说身上的所有首饰都是自己买的,结果现在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 “那你能拿出证据证明这耳环是你的吗?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钟莹厉声反问。 曹怡佳见她对自己的问话避而不答,更坚定了她就是小偷的猜想。 她那对耳环其实还挺大众的,因为款式漂亮,非常畅销,她的几个小姐妹也都买有。 前几天她跟小姐妹们聚会,突然就聊到了那对耳环,其中一个便提议,看看哪天有空,大家一起戴同款耳环穿同款裙子出来嗨。 结果她回去翻找首饰盒里的首饰时,才发现那对耳环不见了。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平常就大大咧咧的,只当自己不小心弄丢了。 谁知道,今天居然看到钟莹戴着这双耳环。 若是换一个人,她或许都不会轻易怀疑,毕竟这又不是限量版,恰好买了同款的也不是没有的事。 但那人偏偏的钟莹,就不到她不怀疑了。 平时满身地摊货,居然也买得起这个价位的耳环? 若她说是燕三送的可能还有点可信度,但居然说是自己买的?哈,当她是傻瓜吗,那么好骗? “我这耳环买了也有三四年了,就连燕老夫人都看见过,要不要我跟你去她面前对质啊?”曹怡佳眼神轻蔑,语带挑衅,分明已经定了她的罪。 钟莹气得鼻子都歪了,挺直了腰背,丝毫没有怯意,“这玩意儿又不是只有你能买,有钱的都能买!这是我朋友借给我戴的,怎么样?对质就对质,谁怕谁?” 曹怡佳捂着嘴唇冷笑道,“之前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有人说这是她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怎么现在又改口了,变成是朋友借的了?真不知道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哼,我看啊,怕是没有一句是真的。” 事到如今,钟莹索性抵赖到底,“是你听错了吧,我什么时候说了是我买的?我一直都说是借朋友的,你为了冤枉我,还真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还到处吹嘘自己是什么书香门第呢,一点内涵都没有。” 然后曹怡佳就怒了。 她指着钟莹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说话?别说你现在还没有正式嫁进来,就算日后你这山鸡真飞上了高枝,也别以为真能变成凤凰,山鸡就是山鸡,一股子土味,臭不可闻!” 钟莹先是气得浑身发抖,继而一把拍掉指着自己的那根青葱玉手,鄙夷地看着她道,“到底谁才是鸡,好好想清楚了再说。某些人还没成年就跟野男人睡,一点廉耻都没有,最后还要搞到堕胎收场,脏!” 曹怡佳愣了一下,脸上唰地褪去血色。 “你、你说谁?你这溅货还真什么都敢说,看我不撕了你这张贱嘴!” 结果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第七十四章 误会一场 燕三在宴会厅左等右等都不见钟莹出来,便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被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神色复杂地在他耳边报告情况。 燕三脸色一沉,正要站起来,就接收到了对面燕老爷子询问的眼神。 于是燕三便走过去,弯腰在燕老爷子耳边简明扼要地把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燕老爷子眉头微蹙,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五分钟后,燕三上台,先是感谢大家能够到场参加他的订婚宴,然后又歉然地表示未婚妻身体抱恙,没能出来招呼大家,请各位多多包涵。 然后就开始上菜。 麦栎和舟以雁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狐疑。 舟以雁说:“钟莹早上都还好好的,还特意向我借了一整盒首饰,等着晚上大出风头呢,怎么就突然抱恙了?” 麦栎也点头道:“这恙抱得蹊跷。” 祝修毓信守承诺地替麦栎剥虾,不一会儿就将麦栎面前的小碟子都堆满了虾肉。 麦栎转头一看,吓了一跳,祝修毓那货居然把整碟虾都端到了自己面前,慢条斯理地一个接一个剥壳,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经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你你你在干什么?”麦栎瞬间觉得丢脸丢大了。 祝修毓却理直气壮地一脸宠溺笑,“我在给我宝贝剥虾呀。” 麦栎:“……” 祝修毓把刚剥好的一只虾殷勤地送到她唇边,柔声道:“啊。” 舟以雁:“……” 跟他们同一桌的宾客:“……” 麦栎面无表情地将椅子挪开,假装不认识他。 “宝贝,你不能这样对我。”祝修毓可怜兮兮地凑过去,被麦栎一手推开。 麦栎假装失忆,“咦,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啊。” 祝修毓把那只剥好的虾放到她的碟子里,深情款款地道:“我是你的老公。” 舟以雁:“……” 麦栎给他看自己没有表情的脸,“别胡说,我们不认识。” 祝修毓说:“我有证据证明我们认识,你知道你身体哪个位置有颗痣。” 话音未落,麦栎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 祝修毓:“嗷嗷嗷嗷!” 舟以雁:“……” 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情骂俏吗。 正当她看他们互动看得津津有味时,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俯下身来,轻声道:“舟小姐是吧,燕老妇人有请你到贵宾休息室一趟。” 舟以雁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何演老妇人想见她,于是坐着没有动。 服务生只好又加了一句,“是跟钟莹钟小姐有关的事。” 舟以雁蓦然想到燕三之前在台上称钟莹“抱恙”,如今看来,果然并非如此。 难道钟莹又惹到什么麻烦了? 祝修毓和麦栎都停止了玩闹,一起转头看过来。 舟以雁说:“我去去就回。” 麦栎问道:“怎么回事?” 舟以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麦栎说:“要不我跟你一起……” 舟以雁按住她的肩膀说:“不用,燕老妇人也在,应该没事的。” 语毕,就跟着服务生离开了。 通往贵宾休息室的走道口,站着两个黑西装,把服务生拦了下来。 服务生告诉他们,身后的就是舟小姐,燕老妇人特意请过来的人。 “抱歉,舟小姐,请随我来。”其中一个黑西装为她引路,示意服务生可以离开了。 舟以雁越发感到事情不妙。 好端端的订婚宴,钟莹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啊? 贵宾休息室门口也站了两个黑西装,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 舟以雁不禁脑洞打开,难道钟莹在家乡还有一个指腹为婚的丈夫,知道她今天要跟别人订婚,特地千里迢迢赶来想要把钟莹带走,熟料就在他们拉扯之间,被燕老妇人撞破j情,于是就有了燕三谎称她抱恙的那一幕? “老妇人,舟小姐已经来了。”黑西装恭敬地在门外请示。 不一会儿,里面便有人将门打开了。 舟以雁走了进去,发现这个休息室还挺宽敞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天花板上的灯全开了,一片灯火通明。 休息室居中的沙发上坐了一位老妇人,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头发挽成松松的发髻,容貌端丽,气质雍容。 她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的模样,但舟以雁却知道,燕夫人少说也有四十多了。 “燕夫人,晚上好。”舟以雁上前一步,笑眯眯地打招呼,刻意忽略掉站立一旁,向她头来求助目光的钟莹。 燕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舟以雁,微微一笑,“好孩子,坐吧。” 待舟以雁坐下来后,才不紧不慢地道:“我以前在聚雅斋跟舟夫人有过几面之缘,跟她挺聊得来的,她经常在我面前说起你的事,我也就把你当成自家的小辈一样了。今天一见,果然分外亲切,你就喊我一声燕伯母吧。” 舟以雁于是从善如流地喊了她一声“燕伯母”。 燕夫人又问了她几句何凤英的近况,舟以雁都一一作答,心里却在打鼓,这燕夫人请她到这里来到底想要怎么样? 燕夫人看出了她的疑惑,便也不再绕圈子里,指着钟莹笑道:“我知道你跟莹莹是好朋友,莹莹都跟我说了,她在你家里做事,很受你的关照。” 舟以雁听着这话就觉得别扭。 但仍笑着说道:“以前我也受到过莹莹的关照。” 燕夫人点点头,然后缓缓说道:“看来你们的关系非比寻常,我请你过来没有错。” 舟以雁心急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燕夫人这回看向了一旁垂手站立的曹怡佳,“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解释吗,现在说吧。” 周以燕其实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妇。 心里也暗自猜测她可能跟钟莹的抱恙有关。 曹怡佳上前一步,眼角瞟了一眼钟莹,这才细声细气的说:“有可能只是一场误会,我的一对耳环前不久弄丢了,刚才在休息室的时候看到了莹莹戴着,我就多口问了她一句什么时候买的,谁知道她就生气了,可能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真的没有以为耳环是她偷拿的,他是三弟的女朋友,如果真是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三弟肯定会帮她买的呀。刚才又说是他自己买的,不是三弟送的,于是我就好奇,这款耳环是当季新品,售完即止,这都过去几年了,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买的呀?然后莹莹又跟我解释说是不是他买的,是向朋友借的。然后我就懵了,这一会儿自己买的,一会儿向朋友借的,到底哪一个说辞是真的呀?我也就问了这一句,结果莹莹就生气的动手了。” 钟莹在他说的时候就一直想出声反驳,但看到燕夫人冰冷的眼神,终究没敢开口。 舟以雁听了曹怡佳的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知道是自己借给钟莹的那个首饰盒引发的误会。 刚才她看到曹怡佳长得一脸乖巧可人,还在猜想她是不是燕夫人的小女儿,燕家那个乖巧的千金,原来自己猜错了,她居然是燕二的妻子。 但听说燕二娶的是书香世家的小姐,怎么这一位一开口,就想要搞事情? 口口声声说什么误会,却不断往钟莹身上泼脏水,就差没直接喊捉贼了。 燕夫人何等精明,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但也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佳佳说完了?”燕夫人看她一眼。 “嗯,说完了。”曹怡佳嗫嚅。 她刚才巴拉巴拉说那一大段时,也是一副小媳妇似的乖巧样子,脸上还刻意带了几分不懂世事的小女孩的天真,光看外表还真以为她多么纯良无害。 燕夫人转向钟莹,温声道:“我看你好像也有话想说,那就说一下吧。” 钟莹看到燕夫人一脸和颜悦色,还真以为她有多和蔼可亲,直接就有话说话,指着曹怡佳说道:“妈,二嫂她诬陷我!” 燕夫人:“……” 曹怡佳:“……” 都还没过门呢,称呼就已经变了。 钟莹看到曹怡佳一脸复杂的神色,似乎被自己的话震慑住了,,心里顿时感到几分窃喜。 她再接再厉,继续说道:“二嫂仗着自己有个好出身,看不起我,处处挑我的不是。但妈你不是说过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品行么,我虽然出身寒门,但也知廉耻,守礼节,规行矩步,自问无愧于天地。” 舟以雁:“……”好大义凛然的样子。 燕夫人也是听得满头黑线。 曹怡佳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受不了地道:“你说我诬陷你,那你倒是说说我诬陷了你什么?” “你诬陷我偷拿你的耳环!”钟莹一脸悲愤地道,“你不就是觉得我穷,买不起像样的首饰么?你是有钱人就了不起啊?狗眼看人低!” 在场的另外两个有钱人:“……” 舟以雁当然不会自己对号入座,不过燕夫人却明显不喜欢听到这种话,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曹怡佳自然也发现了,唇角勾了勾,心里骂了一句,白痴。 燕夫人看向舟以雁,“小舟,真是让你见笑了,不过以我跟舟夫人的交情,从来没把你当过外人,所以也没什么好丢脸的。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也清楚了,就是为了一对耳环,你过来看看这对耳环是不是你的。” 舟以雁不用看都知道就是她的,不过燕夫人既然让她看看,那她就只能去看看了。 她拿起来端详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没错,是我的,今早莹莹把我的首饰盒借过去了,里面就有这一双耳环。” 燕夫人微微吃惊,“这一盒首饰都是你的?我还以为是钟太太给的嫁妆。” 然后看向曹怡佳,淡淡地问她,“听见了?” 曹怡佳道:“舟小姐能喊妈一声伯母,自然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哪敢怀疑?但我还是有点好奇,前些天敬恩才跟我提起,舟大少向他借钱来着,数目不多,就几万块,敬恩还当他是开玩笑。如今想来,舟大少果然幽默。我看这些金银首饰呀加起来也有十来万了,舟小姐有这样的闲钱买首饰,家里哪像是会缺钱的。” 舟以雁听到舟尧向燕二借钱,不禁一愣,心里惊疑不定,不知道他又要钱来干什么。 而且何凤英最近跟她聊电话也并没有提起这事。 燕夫人说:“那现在误会解开了?” 曹怡佳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莹莹这一身珠光宝气都是借了别人的光啊,难怪了,我就说平日里也没见她戴过出来,今晚怎么突然变戏法似的穿金戴银呢。”然后转头看向钟莹,“这你就不能怨我误会你了,谁要是看到你这‘无中生有’的改变,都会想歪的呀。不过也该怪我口没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没有顾虑到莹莹的感受。莹莹啊,我要给你道歉,你别怪二嫂,哈。” 舟以雁心想,这哪里是道歉,分明是挖苦。 钟莹还没作声,燕夫人就先开口了,“莹莹自然不会是小气的人。” 钟莹还敢说什么,只能道:“没事,一场误会,算了。” 曹怡佳便立刻拉着她的手,假惺惺地道:“订婚宴过后,我们迟早也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开口,像借首饰这种小忙,何必劳烦舟小姐,我送你几样又如何。” 钟莹说:“谢谢二嫂,就不知道二嫂准备送我什么?” 曹怡佳就那么一说,没想到钟莹还真厚着脸皮问她要。 舟以雁差点没忍住“噗”地笑出来。 钟莹的脸皮简直堪比千层蛋糕,最好别跟她说客套话,她会一律当真,或者弄假成真。 第七十五章 叫计程车多浪费 钟莹和曹怡佳之间的“误会”就算是消除了,燕夫人让曹怡佳和钟莹一起到宴会厅接待宾客。 曹怡佳看不起钟莹,自然也看不起钟莹的朋友,况且燕二没少跟她讲舟尧的“辉煌事迹”,曹怡佳对舟家的人就更轻蔑了。 她似笑非笑地舟以雁道:“舟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舟小姐要抱住这一箱首饰也不容易啊。” 舟以雁也懒得解释,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其实上除了秦昊然送她的手链因为刻了她的名字不好拿去典当外,其余金银首饰根本一件不留,全部拿去换了救命钱。 她对金银珠宝没多喜欢,只是在外出聚会时会为了搭配衣服而戴那么一两件。 当时她都恨自己怎么就那么点细软,早知道就一打一打的买。 嫁给关临渊后,她手头有了闲钱,某天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她之前当掉的那些首饰,她看上的那些,都不算太名贵,就是款式别致,都是她心水的设计,于是便去把它们都赎回来了。 曹怡佳自然不知道个中真相,还以为舟以雁把那些贵的都拿去换钱了,剩下这些反正也卖不了几个钱,索性留着。 曹怡佳不无讽刺地笑道:“留着好,万一你们舟家还有用得着的时候呢。说真的,你大哥真不是经商的料,开的那个小公司有十个员工吗?天天跑来跟我们敬恩要订单,我们敬恩倒是想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施舍一点出去,问题是这么小的公司,不怕吃下去消化不良吗?到时候亏钱事小,就怕把名声也败坏了,说我们敬恩没眼光,跟这种不着调的小公司的合作。” 舟以雁:“……” 舟尧几斤几两,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知道,觉得曹怡佳的评价其实还挺中肯的。 钟莹见舟以雁不说话,以为她在忍气吞声,顿时就火了,插嘴道:“小舟的娘家就算再不济,关……” 舟以雁打断她的话,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告辞了,就不回宴会厅了。”说完便拨通了司机小何的电话。 她其实并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太多自己的私生活。 像她嫁给了关临渊这事,就没必要让曹怡佳知道。 曹怡佳也没多仔细听钟莹说话,而且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宴会厅的出入口了,宾客喧哗,觥筹交错,也盖了几分钟莹的声音。 曹怡佳假惺惺地道:“我让我家司机送你回去吧,叫计程车多浪费啊。” 舟以雁微笑着拒绝了,“不必麻烦了。” 曹怡佳冷笑一声,也不坚持,反正她就是这么一说,也没几分诚意,“那就不送了。” 与此同时,舟以雁又打了个电话给麦栎,告诉她自己没事,要先回家了。 燕三看到钟莹终于盛装出来了,连忙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带她去见自己的亲戚朋友。 曹怡佳对着钟莹的背影不屑地冷哼一声,满肚子不快。 她扭着屁股回到宴席上时,燕二小声地跟她闲聊,说今晚燕老爷子邀请的一个贵宾到现在都还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摆架子。 就在这时,曹怡佳透过玻璃门看到了酒店门口开来了一辆阿斯顿马丁,顿时精神一振,悄声问道:“这该不会就是那位贵宾的车吧?” 这一款英伦奢华跑车燕二在展销会上见过,全球限量199台,他眼馋得不行,可惜燕夫人最看不惯他“玩物丧志”,坚决反对他买。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站了起来,准备出门迎接。 结果就看到车门打开了,一身白色西装,风度翩翩的年轻司机走了出来,对着正要往外走的舟以雁微微鞠躬。 曹怡佳还想说大户人家的司机就是不一样,看,多么注重礼节,看到谁都那么彬彬有礼,然后就看到司机打开后门,抬手挡住了车顶,恭请舟以雁上车。 曹怡佳:“……” 耳边听得燕二疑惑地道:“那位小姐是我们的客人吗?怎么这就离开了?该不会是这家酒店的饭菜不合她胃口吧?” 曹怡佳脸色铁青地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禁不住在心里暗骂,这狐媚子指不定勾搭上了哪个有钱人,我呸!有什么好嚣张的! 舟以雁回到家,就见到宝宝趴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 管家走过来告诉她,小少爷玩累了却不肯到房间睡觉,硬是要在客厅里等她回来。 舟以雁顿时心疼万分,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小家伙“嗯”了一声,睁开惺忪睡眼,一脸茫然地看着舟以雁,过了好一会儿才用软软的嗓音道:“萌~” 舟以雁抱着他往楼上走,温声哄道:“睡吧,月亮婆婆出来了,小宝宝要睡觉觉了。” 小家伙摇摇头,明明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还固执地道:“捏捏,捏~” 舟以雁走进房间,将他放到小床上,“捏捏也睡觉觉了。” 哄了好一阵,小家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睛继续睡。 舟以雁洗了澡,正要睡觉,手机却响了,居然是秦昊然的来电。 “秦二哥?” “雁雁,我听燕三说了。”秦昊然那头挺安静的,应该已经不在宴会上了。 舟以雁听他那么说,立刻知道他指的是钟莹和曹怡佳的“误会”,不禁打趣道:“秦二哥你消息也太灵通了吧,这么快就拿到了第一手资料。” 秦昊然本以为她提前离开是因为生气,但现在听她的语气又不像,便试探道:“燕三说了钟莹因为这事很不开心,你掺和进他们的事情里,没有被影响吧?” 舟以雁无所谓地道:“说起来这事就是他们燕家的家事,我不放心上,自然就不会受影响。” 要说她跟钟莹的友情有多深,肯定是假话,钟莹老是说她们是“好朋友”“唯一的朋友”“知心的朋友”,但实际上,他们也就只是普通朋友。 秦昊然发现她是真的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不禁有点失望,他本来还以为可以借此机会安抚她一番的。 “那没事了,我就是担心才打来问问,你早点休息吧。”秦昊然贴心地道。 舟以雁多嘴问了一句,“你跟薇薇的事……秦伯伯是不是不赞成啊?” 秦昊然沉吟了一下,说:“老头子就是个老古板,觉得薇薇是戏子,不能接受。我最近和薇薇也因为这些烦心事闹得不太愉快。你有空的话记得帮我在她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舟以雁故意顽皮地笑道:“帮你说好话可以,但你得谢我。” 秦昊然简直求之不得,也笑,“行啊,你要我怎么谢你都可以。”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掉电话。 “说得跟真的一样。”余夕薇从剧本里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啧啧称赞。 秦昊然把手机扔一边,双手交叉放到脑后,仰头看向天花板。 “我们接下来就装冷战吧。”他突然道。 余夕薇愣了一下,然后耸耸肩,无所谓地道:“可以啊,只要秦少说一声,我绝对百分百配合。” 秦昊然满意地笑了笑,舔舔唇角道:“我就喜欢听话的女孩。” 余夕薇在心底打了个冷战,别啊,我可不想被你喜欢上。 他的喜欢,处处计算,算来算去,哪还有半点纯粹? 但她可不能把内心的想法泄露出来,于是笑嘻嘻地道:“谢谢秦少错爱。” 秦昊然问:“你那部新戏什么时候开机?我去探班。” 余夕薇说:“快了,下礼拜。” 一个礼拜,的确过得飞快,日子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开机那天,剧组全部成员都要参加祭天仪式。 舟以雁也带着宝宝过来了。 今天气温有点低,她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小宝宝也被包了好几层衣服,远远看去像只小球。 余夕薇看到她来了,赶紧上前。 “你穿那么少?”舟以雁看到余夕薇居然只穿了一件紧身针织长衫,外面套一件薄薄的米白色呢子大衣,不禁咋舌。 余夕薇其实也觉得冷,但穿得太厚不好看,于是她就在保暖和漂亮中选择了后者。 不然怎么说美丽冻人呢,漂亮是要付出代价的。 “其实还好啦,我喝了姜汤。”余夕薇的手很冰冷,便没有去摸宝宝的脸颊,只是蹲下来冲他挥挥手打招呼,“小乖乖,早呀。” 小乖乖回她甜甜一笑,“额。” 片场里大多数都是年轻人,看到舟以雁那么年轻就结婚生子,都很惊讶。 场记、灯光的年纪倒是挺大的,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感叹,“生孩子就是要趁早,像小舟,十年后带着娃去逛街,人人以为他们是姐弟。你要是晚个十年八年才生,十年后,跟娃去逛街,人人以为你们是祖孙。” 舟以雁笑道:“哪有这么夸张。”但心倒是挺乐呵的,脑子已经开始幻想十年后的场景了。 那是不是宝宝跟关临渊一起走出去,就像两兄弟? 关临渊的长相虽然已经摆脱了少年时的阴柔,但还是妥妥地被圈在唯美的范畴,所以就算将来年纪大了,应该也不会显老。 剧组人员摆香案的时候,宝宝就显得万分好奇,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看,还伸手指着那边“鹅鹅鹅!”地大叫。 舟以雁顿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等到工作人员把烧猪、烧鸭、烧鸡、水果等贡品都端出来时,宝宝简直嗨到不受控制,愣是要跑过去,舟以雁拉都拉不住。 于是,就在蓝子凰大喊着“全世界过来排队,祭天仪式开始”时,就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敏捷而迅速地冲到了面前。 宝宝抬手指着香案上的那只烧猪头,激动万分地道:“饿饿饿!” 蓝子凰:“……” 舟以雁赶紧冲过来一把将宝宝抱起来,抱歉地道:“不好意思,请你继续。” 等到余夕薇和男主宁淳剑一起上前烧香时,宝宝又扭动着身躯想要从舟以雁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似乎是想跑去余夕薇那里。 舟以雁满头是汗,在宝宝耳边小声说:“小乖乖,你如果乖乖听话的话,妈咪等一下就给你吃好吃的。” 宝宝于是抬起小短手,指着香案上的猪头说:“饿!” 第七十六 真的打 片场里面还来了一小群余夕薇和宁淳剑的粉丝,都高举这手机疯狂抓拍。 宝宝的注意力一开始被食物吸引了,没有注意到那头的粉丝,后来被舟以雁抱了起来,目光不经意就瞄到了那一群人。 “鹅鹅鹅!”宝宝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震惊。 舟以雁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别乱动。” 好不容易等到剧组完成祭天仪式,那帮粉丝立刻像听到冲锋号一样向着这边狂奔而立。 宝宝先是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指着那群人“嘎嘎嘎嘎”地狂笑。 然后就有粉丝发现了这个小可爱的存在。 “那就是要跟薇薇女神演对手戏的宝宝吗?”有粉丝问。 宁淳剑听到了,开口回答:“不,跟薇薇演对手戏的是我。” 他的粉丝都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哈笑了起来。 宝宝看到他们笑,也捧着脸“嘎嘎嘎嘎”地笑。 一些女粉开始央求余夕薇和宝宝来张合照,余夕薇看向舟以雁,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舟以雁自然是没问题的。 于是她就把宝宝放了下来,宝宝的双脚一着地,立刻就往香案那头拔足狂奔。 余夕薇:“……” 场务正要把那盆烧猪端走,结果一转身,小腿就被紧紧抱住了,吓得他赶紧低头,才发现是个白白净净,软软香香的小宝宝。 “哎哟喂,吓我一跳,你是哪家的小宝宝啊?” 小宝宝立刻回头指向舟以雁。 场务当然知道他的舟以雁带来的,就是故意逗他而已,见他那么聪明伶俐,不禁笑道:“那个是你的妈妈?好年轻好漂亮啊。” 宝宝抬起两只小手捧着脸,很羞涩地笑了笑。 场务:“……” 舟以雁正好追了过来,先向场务道歉:“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然后才把宝宝抱起来,“微微姨还等着你过去拍照呢。” 场务连忙道:“那快去快去。” 宝宝模仿场务的表情,噘着嘴说:“嘘嘘嘘。” 舟以雁:“……” 粉丝们都被宝宝的表情逗乐了,对着他一通狂拍。 余夕薇又把宝宝抱起来,跟他互动,宝宝跟她熟悉,在镜头面前表现得相当配合,粉丝们又是一片惊叹声。 这一天,舟以雁和宝宝等到下午才回家,简直累瘫了。 晚上她忍不住跟关临渊视频吐苦水,“星妈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太累了。” 关临渊:“……” 舟以雁虽然嘴上喊累,但神情却很兴奋,“我今天在对面的录影棚看到了利枫祤,真人比屏幕里面看到的帅好多诶,可惜工作人员拦着不让靠近,我都拿不到他的签名。” 关临渊问:“利枫祤是什么人?” 舟以雁说:“艺人啊,会唱歌会演戏,还很有爱心,每年都捐出一大笔钱来做慈善。” 关临渊说:“没听过。” 舟以雁也猜到他会这么说,毕竟像他这样的工作狂,就算看电视也是看全球财经新闻,肯定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追剧和看综艺上面。 “你没听过简直太正常了。”舟以雁忍不住吐槽。 然后想了想,突然问:“你有没有女神级别的偶像啊?” 关临渊回答得很快,“没有。” 舟以雁有点不信,“你青春期的时候总会对异性产生点什么想法吧?” 关临渊淡淡地问:“例如?” 舟以雁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还有什么例如?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异性总该知道吧?”舟以雁说。 关临渊还真挺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才道:“娇小可爱,眼睛要大,头发要蓬松,嘴唇小一点,皮肤要白,笑起来要让人觉得舒服。” 舟以雁愣了一下,忍不住道:“等等,那么具体吗?你心里其实是不是有女神啊?” 关临渊说:“没有。” 舟以雁才不信,但也没有戳破她,反正线索挺多的,乍一听感觉是走清纯路线的女星。 宝宝一直都趴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时候突然爬起来,挤到了屏幕前,冲关临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鹅鹅鹅!”他眨巴眨巴眼。 关临渊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逐渐弥漫开一片笑意,“宝宝的外形都符合,只是还差了关键的一样,不是女生。” 小家伙没听明白,疑惑地转头求助地看向舟以雁。 舟以雁说:“是说你多了根小jj。” 关临渊:“……” 宝宝依旧不懂,把头转了回去,冲关临渊露出甜甜的笑,“捏捏~” 关临渊说:“其实,不用说得那么直白。” 舟以雁有点羞涩地道:“怕什么,他又听不懂。” 关临渊也就不再计较这个问题了,转而关注其他问题,“秦昊然今天到片场探班?” 舟以雁给了他一个震惊的表情,“你居然知道?” 关临渊淡淡地道:“这消息登上了热搜。” 舟以雁还是惊奇万分,“不是,你也看热搜?” 关临渊没有回答,一张脸绷得有点紧。 他当然没时间看,不过他的助手却是热衷得很的,自己看过后,总想让别人也跟着知道,于是不遗余力地宣传。 秦昊然探班的事其实也不算新鲜,这年头多的是有钱富二代包啊养小明星,但他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儿,起哄的人也便多了。 连带着秦父不喜余夕薇,秦家少爷跟家里闹翻这样的事情都被抖了出来。 “秦二哥是来给薇薇捧场的。”舟以雁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了一下当时的盛况,“他把家里的厨子也带来了,给我们现场做海鲜大餐,还点了外卖甜品,够大手笔的。” 关临渊不以为然,“这点小恩小惠也值得拿出来说?” 舟以雁:“……” 关临渊接着道:“不过吃人的嘴软,你吃了不少吧?小心变胖。” 舟以雁确实吃了不少,因为她觉得海鲜吃不胖,而且秦昊然叫的甜品恰好是她很喜欢的杨枝甘露,一不小心就喝完了一整杯。 “又不是每一顿都这样,我回头运动一下就消耗掉了。”舟以雁这话也有点自我安慰的成分。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结束视频,宝宝已经睡着了,小嘴微微嘟起来,很可爱。 舟以雁亲了亲他的额头,将他抱回小床上。 第二天,正式拍摄,暂时没有安排宝宝的戏份,因为担心宝宝跟演员们不熟悉会闹情绪,所以蓝子凰的意思是,让舟以雁多带宝宝到片场,跟大家增加接触。 舟以雁本来就对拍戏感到好奇,于是就同意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去早了,谁知道到达摄影棚时,都已经在拍第二场了。 拍戏不像看戏,剧情从头到尾很连贯,拍戏一般都是以场景为主,在同一个场景拍完所有的剧情,再挪到下一个场景。 所以剧情其实是很跳跃的。 舟以雁现在看到的是女主和大嫂针锋相对的那出戏。 她找来了一张小板凳,搂着宝宝,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余夕薇的古装扮相很好看,她本来就长得很有古典美人的味道,现在戴了假发,穿了戏服,活脱脱从画里走出来的美娇娘。 反观女配,虽然长相还可以,但气质就不及余夕薇了,听说她是带资进组的,背后肯定有人。 女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上面的茶壶茶杯顿时被震得哐当响。 宝宝被吓了一跳,舟以雁赶紧搂住他安抚。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逞威风?论辈分,我是你大嫂,只有我教训你的份,没有你开口说话的份!”女配伸出染着寇红指甲的食指,狠狠地戳在余夕薇的额头上。 舟以雁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应该挺疼的吧。 余夕薇一脸平静地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无论长幼贵贱。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呢,你是大嫂就可以文过饰非?” “咔!”蓝子凰道。 余夕薇愣了一下,转头看了过来。 蓝子凰招手让她过来,指出她的不足,“我刚才说了,女主的平静只是表象,她的性格是很刚烈果敢的,所以要通过眼神来刻画她的真实内心。她此刻其实很生气,很想直接把大嫂摁倒揍一顿解气,但她不能表现出跟原主不同,惹人猜疑,所以才极力按捺自己的情绪,装出平静的样子。” 余夕薇听得很认真,不断地点头。 舟以雁没想到蓝子凰的要求这么高,在她看来,刚才余夕薇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重来一遍的时候,余夕薇看向女配的眼神果然不同了,目光很犀利,让人不敢直视。 然后蓝子凰又喊了一声:“咔!” 余夕薇:“……” 蓝子凰皱眉道:“演得太过了,没有表现出女主的忍耐,再来一遍。” 舟以雁便有点不懂了,小声问一边的场记,“女配的演技是不是要比薇薇好啊?” 场记立刻古怪地看着她道:“怎么可能?看也知道是薇薇姐的演技更好吧。” 舟以雁其实也是这样认为,但是,“为什么蓝导一直在纠正薇薇的不是,对女配却没有说什么?” 场记说:“女配嘛,演得好自然是好的,但演得还过得去,就没必要苛求太多,反正也活不过十集。观众主要看的也是主角。” 舟以雁“哦”了一声,表示懂了。 所以蓝子凰对余夕薇的要求会更高。 这一场足足ng了五次才过。 “好了,大家休息十分钟,接着下一场。”蓝子凰道。 余夕薇跑过来,抱起又香又软的宝宝,感觉被治愈了。 “你刚才都看到了吧,我演戏就那水平。”余夕薇苦着脸道。 舟以雁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其实演得很好了,是蓝导精益求精。” 余夕薇说:“你别安慰我了,其他人都没有我ng得多。不过我半路出家,的确有很多不足。” 舟以雁觉得她的心态挺好的,谦虚肯学,又认真努力,最重要的是天生丽质,拥有一副人见人爱的外形,真是不红都没天理。 休息时间结束后,接着拍下一场。 女配被女主激怒,抬手掌掴她。 余夕薇捂着脸痛呼一声,声情并茂。 蓝子凰说:“好,过了。” 余夕薇放下手,脸颊上依稀可见五个手指印。 舟以雁惊得瞪大了眼睛,刚才是真的打?! 第七十七章 感觉他对你有意思 蓝子凰指着女配厉声道:“怎么回事?” 女配被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道:“是、是薇薇姐让我真、真打的。” 蓝子凰严肃地看向余夕薇,余夕薇点头道:“是的,蓝导,我觉得自己演不出那个效果,所以让可可真打,你看,不就一条过了?”她的语气还有那么一丝得意。 蓝子凰明显很不高兴,绷着脸说:“什么叫演员?就是要能演,你试都没试就觉得演不出效果,那还当什么演员?” 这话有点重了,也可见他是真的动怒了。 余夕薇和可可顿时都有点莫名其妙,其实也不是没有为了追求逼真效果而真打的例子,对于这么有敬业精神的演员,怎么也该夸两句,而不是挨骂吧? 余夕薇只能垂着头说:“对不起,蓝导,以后我不这样了。” 蓝子凰这才脸色稍霁,转头冲余夕薇的助理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找个冰袋来帮她敷脸?” 舟以雁歪着脑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余夕薇向化妆师借了块镜子照了照,发现红印基本已经退了。 其实就算她让可可真打,可可也不敢太用力,之所以还是留下了指印,估计只能怪她的皮肤太白。 余夕薇的助理东奔西走地到处找冰袋,现在是深冬,附近的小卖店都没有冰块,她好不容易才从隔壁街的一家还没看门的小酒吧那儿弄到了一些冰,用毛巾包裹好急冲冲地往回赶。 余夕薇看看时间,十分钟过去了助理都还没回来,生怕耽搁了拍摄进度,便主动跟蓝子凰说:“蓝导,你看我的脸已经没事了,可以接着拍了。” 蓝子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仔细端详,眉头皱得死紧,“谁说没事了,这不还肿着吗,两边脸都不对称。” 余夕薇:“……”真有这么严重的话她怎么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舟以雁托着腮,在宝宝耳边小声嘀咕,“我好像看出了点什么,小乖乖,你看出来了吗?” 小乖乖:“啊哦~” 等到助理拿着冰袋跑回来时,已经过了整整半小时了。 这半小时里,余夕薇并没有浪费时间,很认真地听蓝子凰讲戏。 于是在敷完脸后,余夕薇就如同戏精上身似的,一路畅顺,直到收工都是一条就过,将今天预定要拍的场次都拍完了。 舟以雁围观了一天,发现现实中的拍戏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挺枯燥乏味的。 “累了吗?一起吃个晚饭?”余夕薇换好衣服后就看到舟以雁还坐在那小板凳上发呆,便走过去,蹲在了她的面前。 由于宝宝的体力有限,中午的时候舟以雁就让管家安排人来把宝宝接回去了,所以现在她是自由自在的状态。 “我怎么可能有你累啊,你真有精力吃饭?不用赶紧回酒店洗澡睡觉?”舟以雁笑问。 余夕薇站起来,伸手想把她也拉起来,“不吃饭才没有精力呢,走走走。” 两人也不去太远的地方,片场附近一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就有小店将椅子桌子摆出来占道经营烧烤,余夕薇想到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吃过这东西了,立刻就决定今晚的晚餐就它了。 “你不是要减肥吗?”舟以雁提醒她。 “是啊,所以不能多吃,来几串解解馋而已。” 他们坐下来后,老板就过来了,现在还没到夜市时间,基本上没有客人,所以老板服务得非常周到。 舟以雁很少吃烧烤,也馋了,一口气点了七八样东西。老板问他们要不要来几罐啤酒,她们立刻拒绝了,于是老板就说店里还有一点白粥,可以免费送给他们。 余夕薇吃烧烤的时候不能直接吃,怕太油,必须用白开水过一遍。 老板看到她的这一通操作,乐了,笑道:“这样吃烧烤还有什么乐趣?” 余夕薇叹气道:“没办法啊,身材也很重要。” 舟以雁虽然也很注重身材,但没有她那么苛刻的标准,拿起来直接就放嘴里,吃得满嘴是油。 “我现在有点担心宝宝到时候会不会不停ng。”舟以雁都开始后悔答应让宝宝加入剧组了。 余夕薇倒一点都不担心,“宝宝其实完全就是本色演出,他又还不会说话,没有台词,怕什么。” 舟以雁想想也是,自己到时候也会在片场坐镇,所以宝宝也不至于闹脾气。 而且宝宝今天在片场时也很乖,没有大呼小叫,特别安静地粘在自己身边,乖得她都觉得心疼。 “我觉得我才是比较让人担心的那个。”余夕薇自嘲道,“你今天也看到了,我的戏好烂。” 舟以雁诚恳地道:“我觉得很好啊,你看之后你都是一条就过。” 余夕薇停下涮水的动作,举着半串猪腰子若有所思地道:“我觉得后面那么顺利有可能是蓝导放水。” “怎么会呢?”舟以雁立刻否定了她的想法,“蓝导不会做这种事情,凡事他导演的作品都有品质保证,大家都知道他是个非常有原则的导演。” 余夕薇其实也就那么一说,因为她很少有状态那么好的时候,所以总忍不住自我怀疑。 “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蓝导对你的确挺与众不同的。”舟以雁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个鸡翅膀边啃边道。 余夕薇吃完了那串凉白开涮鸡肾后就不吃了,慢慢地喝粥。 “我也觉得自己挺笨的,总要他费心提点我。” 舟以雁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感觉他对你特别照顾。像你被可可打了之后,他多紧张啊。” 余夕薇:“……” 舟以雁继续道:“你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有多急躁吗?” 余夕薇回想了一下,不太肯定,“你别误导我行不行,我跟蓝导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舟以雁说:“我当然知道你们清清白白,但架不住你貌美如花啊,身材又贼好,人还温柔和善,简直就是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女神,他能不动心吗?” 余夕薇:“……” 舟以雁说:“真的,我觉得蓝导对你有意思。” 余夕薇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停停停,你可能娱乐周刊看得少,蓝导是基的,怎么可能看上我。” 舟以雁:“……”不是吧?! 余夕薇说:“你没看他的穿着那么娘吗?” 舟以雁还真不觉得娘,就是有点没品。 “哪个直男会把自己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的?”余夕薇继续反问。 舟以雁竟无言以对。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成立。”余夕薇非常肯定地道。 舟以雁认真地沉思片刻,提出了另一种可能,“这样看来,他可能是真心把你当成了好姐妹。” 余夕薇一口粥喷了出来,“噗。” 舟以雁是真的觉得蓝子凰对待余夕薇跟别人都不同,是特别关心、特别照顾的那种。 “也许你是他心目中想要达到的理想目标。”舟以雁猜测道。 余夕薇用餐巾纸擦了擦嘴,阻止了她的继续联想,“好啦,别再提他了,我们换一个话题吧。” 在余夕薇心里,蓝子凰是很优秀的导演,她看他的第一部作品《风流流不尽》的时候,就为他的才华所惊艳,影片里使用了大量的长镜头,并以复古感极为强烈的黑白画面来记录女主小时候的回忆。 影片的整体节奏是缓慢流畅的,有种深夜电台的主持人用细腻的声线将一个老故事娓娓道来的感觉。 她能够从里面感受到那掩藏的温柔。 从那时候起,她就把蓝子凰奉为了偶像,对他无比崇敬。 当时她得知自己的第一部戏居然是跟他合作时,兴奋得一整夜都没睡着。 所以无论蓝子凰对她的要求有多严厉,她都不曾喊一声苦,她知道自己不是科班出身,肯定存在不少缺点,蓝子凰愿意指点她,是她的莫大荣幸。 至于蓝子凰在外间的传闻,她自然也知道,三十多岁依旧单身,没有和异性传出过绯闻,穿着打扮特立独行,曾经被男明星指控过被“姓骚扰”,等等这些,都不能动摇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舟以雁说的那些猜测,她当然不会当真,但心底深处,却又被挑起了一丝期望。 她不敢再想了,因为自己根本不配。 而且,她跟秦昊然的关系整个剧组的人都是知道的,开机当天就那么高调的秀恩爱,蓝子凰又怎么会对一个名花有主的人动心思。 余夕薇把粥喝完了,用餐巾纸擦擦嘴巴,跟舟以雁说自己已经吃好了。 “那么少?”舟以雁看着盘子里还剩了一大半的烤串,摸摸肚子,觉得自己刚才真的点得太多了。 余夕薇说:“我晚餐本来是不能吃肉的,现在都破例了。” 舟以雁问:“那你晚餐一般都吃什么,蔬菜沙拉?” 余夕薇摇头道:“沙拉热量也高,我一般是吃水煮蔬菜。” 舟以雁:“……” 于是只能打包了。 考虑到这一点也不够别墅里的佣人们分,于是她又多点了一些。 结果到了半夜,整栋别墅的人只要是吃了烤串的,都拼命跑厕所。 舟以雁痛苦不堪地坐在马桶上,给余夕薇发信息。 【薇薇,我跑了三趟厕所,不知道跟今晚的烤串有没有关系,你没事吧?】 余夕薇几乎是秒回。 【我现在正在厕所。】 舟以雁:“……” 第七十八章 通风报信 次日,蓝子凰知道余夕薇是因为吃了什么而拉肚子后,顿时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路边摊的东西你也敢吃,怎么不拉死你?” 副导演连忙出来打圆场,“也不是所有的路边摊都不卫生的嘛,我们不也一起撸过串?” 余夕薇昨晚跑了一夜的厕所,整个人苍白憔悴得像个鬼,手脚都软趴趴的,总想扶着什么东西。 “蓝导,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对了,我们不是还没拍女主穿越的那一场么,宁淳剑正好今天过来,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就跟得了癌症似的。” 蓝子凰的表情瞬间就变得狰狞起来,“胡说八道什么?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给我吐口水重新说过!” 余夕薇:“……” 蓝子凰瞪着她说:“吐!” 余夕薇确定他是认真的,不禁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蓝导,那是封建迷信。” 蓝子凰表情阴冷地盯着她,一语不发,却让她感到四周的气压倏然变低了。 好吧,她从善如流,“呸呸呸!” 蓝子凰这才满意地收敛了不悦的情绪。 男主角宁淳剑因为要参加一个真人秀,所以在时间上跟剧组有了冲突,所以要推迟一天才能到达剧组。 他听说了余夕薇拉肚子的事,忙紧张地问:“有没有去看医生?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你要多喝水,不然会脱水。” 余夕薇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没事没事,已经好了。” 化妆师给余夕薇上妆时非常省心,稍微弄了下发型,把两颊的肤色再弄得苍白一点,十分钟不到就搞定了。 这一场正要开始时,舟以雁才赶来。 她发现已经在拍摄了,便立刻抱着宝宝凑过去围观。 “哐当!” 茶几上的东西都被余夕薇扫落下地。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的舟以雁:“???” 余夕薇表情阴沉地盯着宁淳剑,眼中有恨意,也有伤痛,“我跟你在一起三年了,居然比不上你刚认识不到三个月的小女孩?” 宁淳剑把渣男的特质发挥得非常淋漓尽致,脸上深情款款,眼睛却冰冷无情。 “阿朵,我们的感情是相濡以沫,是细水长流,是平淡的,没有一点激情起伏。而她,就像是蓦然投入到山洞里的一抹亮光,把我的整颗心都照亮了。” 舟以雁:“……” 当初看剧本的时候就觉得里面的台词很雷人,现在听到演员说出来,更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余夕薇露出了一抹苦笑,眼中却因为他的话而闪过了决绝之色。 “好,我明白了,你选择了她。” 宁淳剑想要拥抱她,却被她躲开了,他只得无奈地道:“阿朵,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做不成恋人,希望以后也能继续是朋友。” 余夕薇后退两步,恨恨地道:“不,我嫌脏。” 宁淳剑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里有了不悦之色,显然是被她的话激怒了,但因为自己理亏,就忍耐着没有发作。 舟以雁觉得宁淳剑的演技简直太完美了,虽然整部剧包括台词在内都天雷滚滚,但他的表情动作都很到位,把那种渣男粗轨后假惺惺地想要做好人,却又对前女友十分不耐的情绪渲染得十分到位。 余夕薇应该是被宁淳剑带入戏了,发挥得比昨天要好上很多,眼里带着泪光,死命咬着下唇,这些细微的动作都做得非常自然。 剧里,男女主吵到最后,双双撕破了脸,男主也不再假装情圣了,很没有风度地指着女主数落道:“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古板、守旧、没有一点晴趣,从来不化妆,也不穿露大腿手臂的衣服,整天把自己裹成个粽子似的,生怕被人看一眼都吃亏,你以为现在是封建时代么?摸你一下就要娶你回家么?我为什么会粗轨?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宁淳剑理直气壮的指责让人感到非常气愤。 舟以雁实在很佩服他,放得很开,把渣男给演活了。 话说,她想起来,宁淳剑的绯闻好像挺多的。 该不会其实是本色出演吧? 男女主吵架这一场算是全剧里挺难的戏了,既要表现女主人设,又要起到开场时的震慑效果,女主这个角色,用力过度就变成泼妇,稍微不到位就又突显不了她个性中的刚与烈。 舟以雁觉得余夕薇的表演简直好得没话说,蓝子凰至今都没有喊“咔”就是最好的证明。 谁知道舟以雁刚起了这个念头,就听到蓝子凰道:“咔。” 舟以雁:“……” 男女主都被叫了过去,舟以雁离得远,没听到蓝子凰说了什么,就见两人不断地点头。 蓝子凰说完后,似乎询问了余夕薇一句,舟以雁估计是问她身体怎么样,能不能坚持。 果然,听到余夕薇笑着回答:“没问题。” 还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动作,表示自己很坚强,打不倒。 宝宝打了个呵欠,趴在舟以雁肩膀上昏昏欲睡,舟以雁赶紧将他放了下来。 编剧挤了过来了,拿出一根棒棒糖逗他玩。 宝宝顿时双眼发亮,“鹅鹅鹅!” 编剧把糖纸剥了,然后把棒棒糖……塞到自己嘴里。 宝宝震惊了,然后指着她痛斥,“啊!鹅鹅鹅!啊哦哦哦!” 编剧捂着肚子哈哈哈地笑。 然后就听到蓝子凰的咆哮声传来,“来人,把制造噪音的撵出去!” 编剧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舟以雁也捂住了宝宝的嘴巴。 都安静了,场记才“啪”的敲场记板。 重来第二遍。 舟以雁觉得这一次男女主角的表现更好了。 比第一次有张力。 但蓝子凰还是喊了“咔”。 编剧正蹲在她旁边逗小宝宝,突然听到她的叹气声,便解释道:“这一场可以说是重头戏,所以蓝导会把关得比较严。” 舟以雁说:“但我觉得他们已经很好了呀。” 编剧耸耸肩,“也行蓝导认为他们还能表现得更好。” 第三次重来的时候,舟以雁已经觉得有点审美疲劳了,分辨不出哪一次更好。 只知道他们真的很努力,没有丝毫倦怠。 然而还是没有过。 余夕薇看起来有点沮丧,加上本来就身体不舒服,越发像个玻璃制成的病美人,一碰就碎。 瞧着就心疼。 蓝子凰说:“休息半个钟,你们都好好调节一下情绪。” 毕竟是感情爆发的戏,连续三场下来,人不累心都累。 余夕薇的小助理赶紧冲上去给她喝保温壶里的温开水,又在她的腹部贴上暖宝宝。 舟以雁不敢贸然上去打扰,说不定她这时候需要静静。 十分钟后,第四次重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前面三次不过的影响,余夕薇看起来有点疲态。 于是不出意料地又被ng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中午了,导演一摔剧本,站起来说:“先吃饭,下午继续。” 宁淳剑走到余夕薇身边安慰了她几句,余夕薇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余夕薇的小助理姓李,大家都叫她小李子,刚毕业出来,身上带着一种朝气蓬勃的活力。 她跑过来问余夕薇,“薇薇姐,你的肚子舒服点了么?要不要我帮你叫一份粥?” 剧组的盒饭真不怎么样,平常将就着吃就算了,不舒服的时候还真分外难以下咽。 但余夕薇觉得叫外卖太浪费时间,便道:“不用了,吃盒饭就行了。” 于是小李子就跑去领了两个盒饭,一个给余夕薇,一个自己吃。 舟以雁的经纪人小丸子这时候也给她拿了一个便当。 “谢谢。”舟以雁接过,打开看了看,青菜有点泛黄,肉片很少,还占了一半是肥肉。 宝宝指着那些青菜嚷嚷,“萌萌,鹅鹅鹅!” 舟以雁便打电话让司机小何将宝宝的专属午餐拿过来。 编剧一看到那份丰富豪华的婴儿餐,眼睛都发直了。 “好想吃哦。”她立刻讨好地问宝宝,“能不能分一点给阿姨?” 宝宝用手捏起了一只剥了壳的虾,慢慢地递向编剧。 编剧双手合十,一脸陶然,“宝宝你太好了。” 然后伸长脖子就要去吃,不料宝宝的手迅速地缩了回来,自己一口吃掉了。 编剧:“……” 舟以雁“……” 宝宝:“咯咯咯咯~”谁让你刚才不给我吃棒棒糖。 舟以雁给秦昊然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余夕薇不舒服的事,不到十分钟,秦昊然便亲自杀过来了。 余夕薇看到他时,简直惊讶到不行。 “你怎么来了?”一般他如果来探班,都会提前跟她说。 秦昊然温柔一笑,举起手里的外卖,“别吃盒饭了,吃这个。” 余夕薇愣愣地道:“你这个一样是盒饭啊。” 秦昊然说:“怎么会一样呢,我这个是爱心盒饭。” 一旁的小李子咬着筷子,满脸陶然,这两人站一起的画面真的好养眼啊。 舟以雁发现蓝子凰往他们那边看了好几眼。 脸色有点难看。 正琢磨着一个基为什么会那么关注一个漂亮女生,余夕薇却带着秦昊然走了过来。 舟以雁:“???” 余夕薇笑道:“昊然买了挺多的,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快来帮忙分担一半。” 舟以雁朝那个外卖便当瞄了一眼,欣然接受了余夕薇的求助。 “这种忙还必须得帮。”她乐滋滋地凑了过去,站起来有点用力过猛,晃了一下。 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转头,是秦昊然俊美迷人的脸。 舟以雁站稳了,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谢谢。” 秦昊然把手收了回来,眼眸微暗,“跟我别客气。” 余夕薇将食物都摆在了一张椅子上,又搬来了两张凳子。 秦昊然道:“我下午有个会议,在此之前,要把相关资料都看完,就不陪你了。” 余夕薇心想,又没有人叫你来。 不对,极有可能是小舟把人叫来的。 “时间这么赶,你就别来了。”余夕薇的语气甜蜜中带了点责备。 秦昊然说:“不来看看你怎么能放心。” 余夕薇说:“我没事,你安心工作。” 秦昊然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那我走了。” 然后又转头看向舟以雁,“雁雁,你帮我看好她,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通风报信,她最爱逞强了。” 舟以雁已经在吃了,塞了满嘴食物,只能抬手挡着嘴巴说:“你放心,交给我吧!” 秦昊然眼神温柔,突然笑了起来,“你跟以前一样,吃东西的时候跟小松鼠似的。” 舟以雁:“……” 第七十九章 移情别恋 午饭后,司机小何过来收拾宝宝的餐盘。 舟以雁对他道:“半小时后你帮我把小乖乖送回去。” 宝宝刚吃饱,她想带着他先在片场散散步,消消食。 司机小何答应下来,却没有立刻离开。 舟以雁觉得他似乎有话想说,便以眼神询问。 小何挠挠头说:“夫人,我觉得有件事情必须得告诉你。” 舟以雁好奇地问:“什么事?” 小何道:“纪管家交代,只要是秦少来片场,都让我密切关注,然后如实汇报。” 舟以雁:“……” 小何继续道:“所以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要一字不漏地跟纪管家说。” 舟以雁说:“等等,纪烽是不是管太宽了?” 小何嘿嘿笑道:“不是纪管家想要管的,据说是先生的命令。” 舟以雁:“……” 小何露出羡慕的表情,“先生对夫人真的好好啊。” 舟以雁沉默了一下,才道:“所以你也想得到先生的关心?” 小何:“……” 小何走了之后,舟以雁转头问余夕薇,“你觉不觉得关临渊很喜欢小题大做?” 余夕薇刚才一直都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小何的话,便看着她笑道:“你们相隔异地也能在我面前秀恩爱,这碗狗粮我干了。” 舟以雁想起刚才秦昊然风风火火地赶来,就只为了给余夕薇送午餐,便道:“你跟秦二哥也没少在我面前秀啊。” 余夕薇笑笑,不说话。 真的秀和假的秀怎么能一样。 宝宝吃饱了有点困乏,不愿意走动,抱着舟以雁的腿撒娇要抱抱,舟以雁便蹲下来摸着他的小肚腩说:“你想不想像爸爸一样帅?爸爸可没有小肚腩。” 宝宝低下头困惑地盯着自己胀鼓鼓的小肚子,抿了抿嘴唇,“鹅?” “这就是你管不住嘴又迈不开腿的后果。”舟以雁严肃地道。 余夕薇:“……” 宝宝似乎听明白了,这才慢吞吞地往前走。 余夕薇佩服不已,“你这套教育方法不错。” 到了下午,风刮得有点大,感觉气温骤然降了好几度。 舟以雁去看天气预报,才知道有冷空气来了。 余夕薇和宁淳剑继续重来上午没过的那场戏。 余夕薇外套一脱,整个人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舟以雁发现她的脸色比上午的时候还要苍白,眉眼间也有浓浓的倦意。 但场记板一敲响,余夕薇的整个状态就立刻不同了。 舟以雁忍不住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希望这一条能通过。 男女主又是一轮激烈的争吵,不知道是不是上午吼了太多次,余夕薇的嗓子有些许沙哑,不过配上这段感情戏,倒也适合。 一整场演完了,蓝子凰宣布,“过。” 舟以雁立刻长长地舒了口气。 下一秒,余夕薇却身子一软,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发出了一声惊呼,离她最近的宁淳剑正要弯腰将人扶起,身后却突然冲上来一道人影,以更快的速度将余夕薇抱了起来。 “你帮我开车,立刻去医院!”蓝子凰用命令的口气说完,率先冲向外面。 副导演最先反应过来,追了上去,“我来开吧。” 宁淳剑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和大家一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编剧小声地和统筹交头接耳,“刚才蓝导简直急疯了。” “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蓝导。” 舟以雁心想,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相信蓝子凰是基的了! 剧组里部分人也都跟着去了医院,舟以雁自然也去了。 路上,她又给秦昊然发了条信息。 不过秦昊然之前已经说过他下午有会,手机应该调了静音,直到到达医院,她都没有收到他的回复信息或者电话。 余夕薇和宁淳剑都算是刚刚起步的新人,粉丝量还不是很大,除了开机那天有粉丝组团来片场看偶像外,其他时候也只是在网上默默地刷他们的微啊博。 所以余夕薇因劳累过度被导演亲自送去医院这事,还是剧组内部的工作人员泄露了风声,才在网上传开的。 其实余夕薇当时只昏迷了很短暂的时间,被送到医院没多久就醒了。 护士正用风油精给她按摩太阳穴。 她一咕噜坐起来,吓了护士一跳,旁边的蓝子凰顿时严厉地吼了一声,“躺回去!” 余夕薇:“……” 她只能乖乖重新躺下。 医生马上道:“别紧张,血压心率都正常,就是劳累过度而已。” 余夕薇笑道:“谢谢医生,其实我没有很紧张。” 医生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这位先生,他刚才硬是抱着你冲进急诊室,冲我们的护士大吼大叫,我都差点想喊保安。” 余夕薇:“……” 她转头看向了蓝子凰。 蓝子凰满脸阴沉地道:“医生你话真多。” 医生郁闷地道:“现在病人醒了,你们赶紧走吧,别耽搁我看下一个病人。” 余夕薇就慢吞吞地坐了起来,神色有点恍惚,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医生刚才的话。 走到门口,她才想起还没道谢,便转头对蓝子凰说:“谢谢蓝导送我来医院。” 蓝子凰还没开口,走廊那里等着消息的几十号人一下子全围了过来。 “薇薇姐,你没事了?”小李子飞扑过去将她搂住。 余夕薇摸摸她的脑袋安抚,“没事没事。” 舟以雁和编剧齐声问:“医生怎么说?” 余夕薇说:“就说我劳累过度,一切正常。” 场务和副导演,还有女配一、女配二、女配三、男配一、男配二、男配三都纷纷表示,没事就好。 余夕薇:“……” 她没想到那就多人跟来了,心里有点暖,鼻子有点酸。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开。 余夕薇的经纪人除了带她之外,还另外带了两个刚从女团里单飞出来的小妹妹,忙得心力交瘁,从小李子那里知道了余夕薇拍戏途中遇到后,就直接打电话给蓝子凰,跟他商量是否能调整一下安排表,挤出一天时间让余夕薇好好休息。 蓝子凰很爽快地答应了,挂了电话后就对余夕薇说:“你明天休息一天。” 余夕薇立刻道:“蓝导,我没事……” “让你休息就休息,你今天硬撑着非要工作,看看现在搞出什么乱子?不也浪费剧组的时间和人力?” 余夕薇不敢吭声了。 一直到车子驶回剧组订的那家酒店,车内都寂静无声。 开车的副导演往后视镜瞄了几眼,不小心跟蓝子凰凌厉的视线对上,立马像被火烧一样转开。 余夕薇回到自己住的那个房间,立刻打电话给舟以雁。 “小舟,你走了吗?” “废话!”舟以雁此刻正在酒店门口,她的车跟在蓝子凰的车后面,等红绿灯的时候被甩开了一段路,所以不能和余夕薇同时到达。 余夕薇不禁笑问:“废话是走了还是没走啊?” 舟以雁进了电梯,选择楼层按钮,“我现在就上去找你。” 余夕薇立刻高兴地道:“快来快来,我等你。” 两人见面后,余夕薇第一时间就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舟以雁顿时担忧地摸摸她的额头,“不是吧?你失忆了?” 余夕薇把她的手拿下来,握紧了,看起来有点紧张,“我的意思是,蓝导是怎么回事啊?” 舟以雁便知道了她已经听说自己是被蓝子凰抱着送去医院的事了。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笑眯眯地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连基都不例外。” 余夕薇急了,握她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跟你说正经的呢!我晕过去之后,蓝导真的抱、抱我起来了?” 舟以雁这回不逗她了,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何止是抱起来了,而且还是第一时间抱起来,宁淳剑离你多近啊,触手可及,但都没有蓝导的动作迅猛。” 余夕薇:“……” 舟以雁继续道:“所以我的眼神还是没有错的,就说了蓝导对你有意思。” 过了很久,余夕薇才小声道:“天啊,那他岂不是知道了我的腰其实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细?” 舟以雁:“……这是重点吗?” 余夕薇很认真地道:“当然是重点啊!” 舟以雁眯起了眼睛。 她想起了有一次自己在浴室里摔倒,晕了过去,过后知道了是被关临渊抱出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天啊,我肥胖的部位都被他看光光了! “薇薇,你对蓝导是不是其实也……” 余夕薇松开她的手,抬手摸了摸脸颊,摇头道:“你别乱猜,蓝导人很好的,就算当时晕过去的是宁淳剑,他也会第一时间将他送去医院。” 舟以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呃,居然还挺唯美。 谁让蓝子凰和宁淳剑都是帅哥。 “但不会把人抱起来吧?”舟以雁反驳。 余夕薇:“……” 她错了,她不该拿一个比蓝导还要高的同性来举例子。 舟以雁很认真地看着她道:“你就算能说服我相信蓝导对你没有特别的感情,但你骗得了自己的心吗?薇薇,我现在才发现,你提起秦二哥和提起蓝导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神态。你什么时候开始移情别恋的?” 第八十章 记住你喜欢的人是谁 余夕薇愣了一下,简直哭笑不得,“我没有啊,小舟,你相信我。” 舟以雁自动忽略了她的辩解,接着道:“都说一起共事久了很容易日久生情,但薇薇,你是已经订了婚的人了,秦二哥对你多好啊,你不能辜负他。” “小舟,小舟你听我说,一切都是你的误会,蓝导对我的偏爱多半是出于师徒的情分,你知道,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我喊他一声老师都不为过。我有一次无意中提到过我的家庭,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对我还多了几分同情,觉得我挺可怜的,才对我特别关照。”这话余夕薇说给舟以雁听,也说给自己听。 舟以雁看着她的表情,只能想到一句话。 当局者迷。 算了,她不掺和他们之间的事了。 “薇薇,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你就当我刚才是胡说八道。”舟以雁站起来告辞。 “小舟……”余夕薇也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舟以雁向来对美色没有什么抵抗力,当机败下阵来。 “无论如何,我支持你啦,就是觉得秦二哥对你一往情深,你错过了,非常可惜。好了,我不说了。” 舟以雁觉得她再说下去,说不定余夕薇就要哭了。 虽然她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舟以雁离开不到十分钟,余夕薇就接到了秦昊然的电话。 “还好吧?”秦昊然刚开完会,看到了舟以雁的短信,就顺手打给余夕薇了。 “嗯,没什么,就是睡眠不足,已经从医院回到酒店了,蓝导说明天放我一天假。”余夕薇躺在床上,有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耳边听得秦昊然清朗的声音传来,“雁雁在你旁边吗?” 余夕薇说:“她刚走。” 秦昊然便不再装深情了,“那你休息吧,我挂了。” “等等!”余夕薇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今天的事情说清楚。 他们一伙人那么张扬地去医院,她身上甚至还穿着戏服,说不定当时已经被人认出来了,传到网上也不知道会说什么,与其等到那时候被秦昊然看到,还不如现在自己说出来。 秦昊然其实挺忙的,一开始没什么耐性地听她说,但越往后,就越听得认真仔细。 “你是说,蓝子凰对你有意思?”秦昊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余夕薇自然是不敢确定的,就把跟舟以雁说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一遍。 秦昊然冷笑道:“同情?当初有比你身世可怜一百倍的艺人想爬上蓝子凰的床,结果被蓝子凰当中冷嘲热讽一番,差点没羞愧得去跳楼。我看他的确对你有点意思。” 余夕薇只觉得心跳一阵快过一阵,怎么都控制不住。 蓝子凰对她有意思? 秦昊然问她,“你不是挺崇拜蓝子凰的吗?还在我面前夸过他好几次。” 余夕薇拿不准秦昊然的态度,不敢接话。 秦昊然又笑了笑,“也行,反正我跟你也不可能一直这样演下去。这回你就演个移情别恋的角色,去跟你的蓝导比翼双啊飞。” 余夕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一开始想到的是秦昊然的责骂和阻拦,完全没想到他居然愿意将她推给别的男人。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他喜欢的是舟以雁,肯定是要恢复单身的,不然谁会愿意当小三? 现在她在舟以雁面前粗了个轨,他便成了受害者,可以理直气壮地向舟以雁寻求安慰。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秦昊然接着说:“你变心之后,对我能多冷漠就有多冷漠,我会试图挽回你,但你千万别心软,做个彻彻底底的负心人。” 余夕薇:“……” 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就算不能跟蓝子凰在一起,她也不想再跟秦昊然继续这种虚情假意的游戏。 太累了。 演戏的时候在演,日常跟秦昊然一起还要演,她都快要迷失真我了。 “那一切都听秦少的安排。”她顺从地道。 晚上,舟以雁跟关临渊视频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说了蓝子凰的英勇事迹。 “其实蓝导对薇薇也挺痴情的。今天那一幕你没有见到,真的就像电视剧里播的那样,就差配音乐了。” 关临渊一边跟她视频一边审阅文件,脸上挂着专注的表情,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答话。 舟以雁用食指戳了戳屏幕,“喂。” 关临渊抬头看了过来。 宝宝学她的样子,用小手指戳了戳屏幕上关临渊的脸,“捏捏~” 关临渊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舟以雁郁闷了,这分明是差别对待啊! “你是不是还漏了什么忘了说?”关临渊突然问。 舟以雁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觉得自己已经说得挺到位了的。 “没有啊,如果你是说蓝导跟薇薇在车上有没有什么互动的话,我也不知道啊。” 关临渊一点都不关心余夕薇跟蓝子凰有没有互动,他由始至终在意的都是,“我想听的是你中午吃的那份爱心便当味道满不满意。” 舟以雁:“……” 她居然忘了这一茬。 明明小何已经跟她说过了,但她被蓝子凰公主抱余夕薇的事冲击了一下午,居然就把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事给忘了。 “准确来说,我是拼桌的啊,秦二哥的爱心便当又不是特地送来给我的,是薇薇吃不了那么多,怕浪费,才让我帮忙分担的。” 关临渊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下一秒,却开口道:“你怎么就没想过,一个便当足够两个人吃,本来就是两人份的便当?” 舟以雁:“……” 确实没想到诶。 但这也只是关临渊片面的猜测啊,也有可能本来就是一份,只不过分量很足而已。 加上女孩子的饭量本来就不多,说不定那是一个男生的份量呢。 关临渊继续冷冷地道:“你们还有了身体上的碰触。” 舟以雁:“……” 她身子晃了晃,被秦昊然扶了一下,这也算吗? “那是意外。”舟以雁无奈地道。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反驳,“那就杜绝意外的发生,有些人,相见不如怀念。” 说到底,还是不希望她跟秦昊然见面。 “但没办法啊,他是薇薇的男朋友,总要来探薇薇的班吧?” 关临渊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刚才不是说蓝子凰很紧张余夕薇吗?” 舟以雁说:“是啊,薇薇应该挺头大的吧,秦二哥和蓝导都那么出色,而且我觉得薇薇好像已经对蓝导动心了。” 关临渊道:“别人恋爱,你别掺和。” 舟以雁当然知道,她本来也就保持这样的态度。 关临渊继续道:“余夕薇最后应该会选择蓝导,到时候不管秦昊然怎么求你帮忙,你都别插手。感情的事,剪不断理还乱,你没法帮忙,只会越帮越乱。” 舟以雁点点头,关临渊分析得很有道理。 点着点着,突然就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她道:“不是,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薇薇最后会选蓝导?说不定薇薇还是觉得秦二哥更好呢。” 关临渊淡淡地道:“因为她比你有脑子。” 舟以雁:“……” 好想生气啊怎么办? 但她终是没有真的不高兴,只是很不服气地嘀咕,“我怎么觉得我比她有脑子。不然怎么会嫁给你?” 关临渊被这猝不及防的甜言蜜语击中心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笑。 “那就记住,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关临渊似乎习惯了拿话来呛人,学不会好好说话似的。 幸亏舟以雁跟他相处了那么久,已经摸清楚了他的性格。 这句话翻译成正常句子,不就是,你最好记住喜欢的人是谁,别给我轻易变心。 唉,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 结束视频之前,舟以雁照例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关临渊沉吟了一下,居然很认真地翻了翻桌面的台历。 “大概年前能回去。”他之前一直都没有给出确定的归期,只是说等忙完手头的工作再说,没想到今晚能得到这么明确的回答。 舟以雁心里开心,就红着脸笑道:“想你了,等你回来。” 然后率先结束了通话。 直到屏幕里的那张精致且带着几分娇羞的笑脸被对话框取代后,关临渊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继而加深了唇边那个隐约的笑。 次日,蓝子凰公主抱余夕薇的事登上了热搜。 不少余夕薇的黑粉在她的微啊博上骂她靠着美色上位,和导演的关系不清不楚,一脚踏两船,水性杨花。 看到自己的女神被污蔑,真爱粉们也活跃起来,纷纷跳出来替女神辩解,劳累过度是因为敬业,蓝导“情不自禁”是因为爱惜人才。 不过这些解释都显得有点苍白无力,真爱粉们自己也觉得好勉强,只是因为坚信女神是纯洁的,所以死死坚守,在评论区留下“我们相信你”“你是最好的”鼓励话语。 余夕薇对网上的言论倒没有很在意,难得有一天清闲,便放松地呼呼大睡。 中午时分,小李子过来给她送饭,跟她说起剧组的气氛好像有点压抑。 “大家好像都受到了网上那些不实言论的影响。”小李子愁眉苦脸地道。 余夕薇却一点都不在意,“公司那边应该已经有动作了吧,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们的剧也得到了免费宣传。” 小李子还想说什么,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余夕薇回了一句“请进”。 于是便看到蓝子凰拿着一个果篮,推门走了进来。 第八十一章 绯闻 小李子一看到蓝子凰,立刻神色微僵,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余夕薇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蓝子凰面色如常地把门关上,提着果篮直接走到床边,皱眉问道:“感觉怎么样?” 余夕薇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的毛病,经过了一上午的补眠,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便笑道:“已经满血复活了,明天就能生龙活虎地回去开工。” 蓝子凰对她的精神状态还是挺满意的,将果篮放到床头柜上,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严肃地道:“反正,别逞强。” 余夕薇沉思了片刻,抬头笑道:“蓝导,谢谢你的关心,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啊?” 蓝子凰噎了一下,微微别开了头,但下一秒,又转了回来,眼神坚定而认真。 余夕薇的心跳顿时不受控制地快了半拍。 她看得出蓝子凰仿佛对什么事情下定了决心。 她的手不自禁地握成了拳头。 然后就听到蓝子凰缓慢地道:“我是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好,你难道不知道吗?” 余夕薇没想到他会这么反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就是知道你不是啊,如果你是个滥好人,我就不会终日胡思乱想了。 她咬了咬下唇,没有马上接话。 她在思考蓝子凰是什么意思,是要向她告白,还是想要撇清? 还是根据她的回答而调整接下来的话? 蓝子凰自然不知道她心念电转间竟然会想那么多,他纯粹就是气她怎么说得出那样的话。 若是说他以往的行为还有点遮遮掩掩,但“公主抱”事件则是全然的真情流露,半点伪装都没有。 难为她还问他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蓝子凰是知道她有秦昊然这个无论从外形还是内涵来说都非常出色的男朋友的,如果不是真的实在喜欢,他都想默默地祝福,然后选择遗忘了。 偏偏在《酸奶微甜》之后,他有了第二次和她合作的机会。 而每次她听他说戏时的表情和眼神,又都异常的专注和崇拜。 给他这样的一个错觉,她的眼中只有他。 所以蓝子凰才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现在看到余夕薇迟迟没有回答,他禁不住焦躁起来。 “其实我对你也没有真的很好,在片场都不知道骂过你多少回了,也就你昏倒的时候我送你去医院算是对你好而已。但估计……吓到你了吧?”蓝子凰不是被动等待的人,他干脆把事情一点一点地说开。 就从最突兀的这一件开始。 余夕薇心头流过一抹暖意,觉得此刻有点别扭又偏要摆出一副严肃表情的男人非常可爱。 “是有一点吓到。”余夕薇小声道。 蓝子凰本来就猜到了肯定会这样,也已经提前想好了说辞。 “如果这造成了你的困扰,我很抱歉。” 余夕薇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要放弃的意思吗? 她刚想开口,便又听到蓝子凰接着说道:“以后我可能还会做出类似的甚至更过分的事,因为我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吧。” 余夕薇:“……” 这这这算是告白了吗? “蓝导你的意思是……喜欢我?”她想要得到他更肯定的答案。 蓝子凰不假思索便道:“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一天还没结婚,我一天还有机会。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是我的自由。” 余夕薇:“……” 不愧是导演,这种甜言蜜语简直顺手拈来。 她低下头,非常艰难才忍住没有让高兴的表情外泄。 她缓慢地问:“你要跟秦少抢女人?我知道你跟星映的合约快到期了,想要开自己的工作室。这个节骨眼上得罪秦氏,你不怕秦少的打击报复?” 蓝子凰笑了笑,眼中神采飞扬,无所畏惧。 他长相其实很英俊,就是服装品味怪了点,但余夕薇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他穿什么都顺眼。 此刻他那么一笑,余夕薇的一颗少女心便欢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听他道:“我还挺希望他真的那样做。” 余夕薇一愣,不太理解这话。 蓝子凰弯腰,伸手掬起她的一缕长发,柔声道:“那就说明他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你不该再跟他继续下去。有更好的在你面前,你应该擦亮眼睛。” 殊不知这句话却歪打正着,切中了余夕薇的痛处。 她的表情有点黯然,迎着蓝子凰的视线,缓缓说道:“蓝导有没有想过,其实应该擦亮眼睛的是你,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配不上你……” 蓝子凰抬起食指,轻轻按在了她的唇上。 “我不爱听这话。” 余夕薇便不说了,但心里胀痛,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但这却是实话。 她是个为了钱,可以出卖良心的人。 蓝子凰看出了她的痛苦和挣扎,还以为她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自己而苦恼,于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有点无奈地道: “我说了你不用有心里负担,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余夕薇越是被这样安慰,就越觉得难过。 蓝子凰没辙了,站起来说:“我走了,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表白,你知道就行了。” 余夕薇没想到他那么快要走,顿时有点不舍。 但蓝子凰非常果断,说告白就告白,说走就走,打开房门直接离开。 余夕薇长叹一声,难过地用手捂住了脸。 就在这时,房门又开了,蓝子凰又折了回来。 余夕薇惊愕地抬头看他,只见他满脸慌张。 “外面有记者。”他言简意赅地道。 余夕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跑到窗边往楼下看。 果然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在楼下晃悠。 都是混娱乐杂志的。 “我刚才看到有两个走出电梯口,差点没被他们撞见。”蓝子凰小声道。 蓝子凰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都是一惊。 余夕薇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慌张地看向蓝子凰。 蓝子凰比她镇定,一开始的震惊过后,立刻就沉着下来,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你隔着门板问他们是谁。”蓝子凰在她耳边轻声道。 余夕薇从善如流,高声问了句:“谁?” “薇薇姐,我们是风影杂志社的记者,想跟你做个采访。”敲门声停了,对方还算彬彬有礼地回答。 蓝子凰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余夕薇道:“不好意思,如果想采访我的话,请先跟我的经纪人预约。” 对方自动忽略了她的这句话,直接问道:“薇薇姐,听说你拍戏的时候晕倒了?现在身体怎么样?粉丝和我们都很担心。” 余夕薇退回床边,边回答边拿起座机话筒,拨打酒店内线。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没有什么大碍。” 外面的人却不依不挠地表示十分想见她一面,请求她开门。 内线那头接通了,余夕薇轻声对服务总台那头的人说:“有记者在我的房间门外,我要求你们立刻安排保安过来。” 外面那两记者得不到回应,又开始“砰砰砰”地砸门。 余夕薇高声警告,“请你们别再强人所难。” 外面那两个人笑嘻嘻地道:“薇薇姐你就开个门让我们做一下采访嘛,就半小时,不不,就十五分钟。” 余夕薇以前还没走红的时候,其实挺羡慕那些去哪儿都有一帮粉丝和记者追着的大牌明星的,现在真的受到媒体关注了,才知道个中滋味。 特么烦人。 幸亏没多久,酒店的保安赶到了,声色俱厉地将人驱散。 “余小姐,他们已经走了。”保安队长隔着门板向她说明情况。 “行了,谢谢。”余夕薇走到门边,侧耳听着,等到保安的脚步声远去后,才松了口气。 一转头,发现蓝子凰也是同样的表情。 两人目光相触,都同时愣了一下。 余夕薇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状况,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蓝子凰疑惑地问道:“你笑什么?” 余夕薇说:“我觉得我们好像偷晴被人发现似的,我们明明很清白,为什么要怕那些记者?” 蓝子凰说:“人言可畏,被娱记看到我从你的房间走出来,就算是几句捕风捉影的话,都能将你推到舆啊论的风口浪尖。” 余夕薇放下手说:“我知道,我就那么一说。” 当初她跟秦昊然“在一起”的事,也被各种娱乐周刊写得天花乱坠,什么样的猜测都有,说她想山鸡变凤凰,说她利用美色获取资源,说她为了少奋斗十年勾搭富二代,反正每个版本都很精彩。 特别是她跟秦昊然“订婚”的时候双方父母都没有来,记者们更是借题发挥,说她嫁入豪门或许无望,又说她极有可能会沦为豪门公子玩过就丢的对象。 反正她的人设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 拜金、虚荣、胸大无脑、不择手段。 如果蓝子凰因为自己而被牵连其中……她实在不敢想象。 “趁着他们都走了,你也赶紧走吧。”余夕薇催促道。 他们剧组在这酒店租下了三层的房间,所以蓝子凰不必担心要怎么避开记者离开酒店。 根本就不用离开。 “那你好好休息。” 蓝子凰又在猫眼那里再次确认了一次,然后才开门离开。 这一回,是真的走了,没有再折回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次日一早,各大网络平台上都贴出了蓝子凰从余夕薇房间里走出来的照片。 第八十二章 紧张过度 舟以雁这一天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带着宝宝去片场。 因为宝宝发烧了。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宝宝每到半夜总是会突然醒来,扶着小床的床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抬起小短手指着大床,嘤嘤嘤地向舟以雁撒娇。 舟以雁以前也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宝宝半夜渴了,喂他一点水,他就会乖乖地重新睡下。 但这几天却没那么好搞定。 宝宝喝过水后,还是不愿意躺回去,舟以雁用武力将他按倒,他立刻就翻身站了起来,边哭边跑到床栏便,愣是要去大床。 舟以雁以为他怕黑,就把床头灯拧亮了,谁知道宝宝哭闹的更厉害,还发出一阵阵尖叫。 三楼的女佣都被惊动了,小梅平日里跟宝宝接触最多,便跑下来帮忙哄娃,但宝宝完全不受人哄,一个劲撕心裂肺地哭嚎。 舟以雁又心惊又心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都想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了,后来试着又抱起来一次,把他贴在胸膛上搂紧,不知道是因为哭累了还是感觉有安全感了,哭声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了。 舟以雁让小梅回房间睡觉,自己一个人照顾宝宝就行,然后把宝宝放在大床上,替他擦眼泪擦汗。 小家伙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了舟以雁盖的那张毛毯,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舟以雁:“……” 自从宝宝满了六个月之后,已经很少闹夜了,通常都能睡整觉,让舟以雁非常省心。 没想到现在宝宝居然有点故态复萌的样子,像刚满月那会儿一样,半夜总要醒一次,还怎么哄都不肯睡。 她看了看时间,过了十分钟后,便把重新睡过去的宝宝抱了起来,轻轻放回小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续三四天都这样,宝宝夜里哭出了一身汗,没有及时擦干,空调的温度调得稍微低了点,反正各种因素,宝宝今早起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小脸蛋红彤彤的,舟以雁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 她连忙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 家里是有测温枪的,她自己给宝宝测了体温,一看,居然有三十九度,吓得整颗心都要炸了。 听说小宝宝很容易被烧成脑膜炎。 很容易被烧傻。 有些还会烧死。 一瞬间,所有她听过的看过的负面内容全都一股脑冒了出来。 愧疚如同潮水,铺天盖地压了过来,将她淹没。 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宝宝不对劲,而不是舒舒服服地睡到日上三竿…… 如果她半夜上完厕所后能确认一下小宝宝的状态,而不是在心里庆幸他今晚没有哭闹,然后上床盖被,蒙头再睡…… 如果她不那么狠心,在前几晚宝宝想要到大床睡觉时坚决不容许,害宝宝每次都哭成小泪人…… 她真是个失职的妈妈! 在家庭医生还没赶过里时,她用最快的时间浏览了一下网上介绍的给宝宝的物理降温法,然后在女佣小梅的协助下,替宝宝进行温水擦浴。 小家伙完全失去了往常的活泼,眼神都有点黯淡,整个人恹恹的,一动不动地任由舟以雁折腾。 小梅看她一副难过忧虑的样子,便安慰她道:“小孩子发烧是常见的事,夫人不用太担心,还有种说法是,宝宝发烧是要长个儿。” 舟以雁哪里听得进安慰的话,内心充满自责,觉得自己就是个千古罪人。 幸好家庭医生很快就到了,第一时间查看了宝宝的情况,称赞她做得好,宝宝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了。 舟以雁就测了一次体温,之后都忘了再测了,听到医生这么说,提着的心才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医生继续沿用物理降温法给宝宝降温,半小时后,体温维持在三十八度左右,医生又让舟以雁多喂他一些温水。 又过了半个小时,宝宝的体温降到了三十七度八,医生给他用了退热贴,又让舟以雁吩咐佣人熬一点百合银耳粥,喂给宝宝吃。 粥熬好后,舟以雁扶着宝宝坐起来,宝宝却东歪西倒的样子,坐都坐不稳。 舟以雁的泪水一下子就下来了。 医生吓了一跳,安慰她说:“夫人,小少爷的温度已经在减退了,你不用太担心。” 舟以雁“嗯”了一声,咬着下唇,拼命忍着不哭。 这时候,小宝宝像是感受到了舟以雁的难过,突然抬起小脸蛋定定地看着她,轻轻地喊了一声:“萌~” 舟以雁的泪水瞬间就决堤了,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哽咽着喊,“我的小乖乖!” 女佣小梅:“……” 家庭医生:“……” 管家纪烽进来看过几次情况,因为医生说了不让太多人挤在房间里,所以他就没有待在里面,但却因为担心宝宝的情况,一直在门外守着,猝不及防听到舟以雁哭喊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宝宝怎么样了,急急忙忙地冲进来。 然后家庭医生就拍着他的肩膀跟他咬耳朵,“没事,就是紧张过度,很多妈妈都这样,让她发泄出来就好了。” 管家这才放心下来。 舟以雁好不容易才平复情绪,柔情万千地哄宝宝喝粥。 宝宝因为身体不舒服,有点闹情绪,吃了两口就不愿意吃了。 舟以雁看到宝宝不肯吃东西,急了,泪水又冒了出来。 “小乖乖,听妈咪的话再吃一口好吗呜呜呜……” 小梅:“……” 小宝宝被舟以雁的眼泪惊了一下,眼睛都瞪大了,抬起小短手去擦她的脸。 “萌萌,萌~”他的声音软软的,又因为生病,带着一丝沙哑,听得舟以雁心都要碎了。 她吸吸鼻子,舀了粥往宝宝嘴边送。 宝宝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张开了嘴。 舟以雁喜极而泣,“呜呜呜,小乖乖你果然是疼妈咪的。” 小乖乖:“啊哦~” 后来就喂得很顺利了。 小梅一开始还觉得舟以雁夸张得有点好笑,但慢慢地便不笑了,心里有点酸酸涨涨的。 宝宝吃完东西后,好像恢复了一点精神,开始抬起小短手指来指去。 舟以雁便温柔地告诉他,“那是床头灯……那是壁钟……那是空调……那是妈咪的爱马仕包包……” 小梅:“……” 医生又进来给宝宝测了一次体温,已经恢复到三十七度左右了,于是很高兴地道:“小少爷已经退烧了。” 舟以雁便又问了接下来该怎么护理,给宝宝吃什么东西比较好。 送走了医生后,舟以雁便耐心地哄宝宝睡觉。 直至看到宝宝安稳地入睡后,舟以雁才真正放松下来。 小梅小声劝道:“夫人,你一上午没吃东西了,张婶特地做了你喜欢的菜,我给你端上来好吗?” 舟以雁摸摸肚子,丝毫饿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浑身疲惫。 于是她摆摆手说:“不用了,我没有胃口。” 小梅劝了几句,但舟以雁都没听进去,小梅只好退出去了,把情况告诉管家纪烽。 十五分钟后,舟以雁的手机响起了微啊信视频邀请的铃声。 居然是关临渊发过来的语音请求。 她顿时有点紧张,更多的是心虚。 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击接通。 当关临渊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装的模样出现在屏幕里时,舟以雁的心头突然涌起了无限委屈。 “纪烽都跟你说了,对不对?”她扁扁嘴,泫然欲泣。 关临渊:“……” 怎么回事啊,他还什么都没说,他的妻子怎么一副被他骂惨了的样子? “都说了。宝宝现在没事了?”关临渊明知故问。 舟以雁到现在都仍心有余悸,摇摇头说:“应该没事了,我等一下再替他测一下体温。” 关临渊之前听纪烽简单地叙述情况时还觉得舟以雁紧张兮兮的有几分好笑,但等到在视频里看到她泪痕未干,楚楚可怜的模样时,便就只剩下满心爱怜。 “你做得很好。”关临渊知道她还在为宝宝发烧的事而自责,便立刻给出了肯定和赞扬。 但舟以雁却感到更加难过。 “一点都不好。”她摇摇头,眼圈又再微微泛红,“要是我昨天夜里起来检查他有没有蹬被子,或者把暖气再调高一点,他就有可能不会发烧了。” 关临渊有点无奈地道:“不要去假设没有发生的事,而且虽然昨夜你没有做这些事情,但可以从今夜开始做。” 舟以雁吸吸鼻子,露出茅塞顿开的表情,“对哦,你说得好有道理。” 关临渊:“……” 这时候,助理小杨从会议室走了出来,探头探脑地四处寻找,一转头,发现关临渊就站在走廊转角处,忙快步走了过去。 关临渊也看到他了,对他做了个“等等”的手势,小杨便原地站住了,没再向前。 “那这一次就别再纠结了。”关临渊道。 舟以雁用餐巾纸擤了下鼻涕,红着眼圈说:“不行,我只要一想到宝宝今天发烧时受的苦,就好难过。” 关临渊说:“那你就别再想。” 舟以雁扁着嘴道:“但只要见到宝宝就会想啊。” 关临渊顿了一下,认真地问:“那你能不能多想想我?” 舟以雁:“……啊?” 关临渊说:“想到我快要回去了,是不是就没那么难过了?” 舟以雁明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还是心甘情愿地受他引导,唇角终是有了一丝羞涩的笑。 “那你快点回来。”她小声道。 关临渊的唇角微微地弯了起来,墨玉般的眼眸透出自己也觉察不到的宠溺,“好。” 第八十三章 麦栎的新工作 因为宝宝烧了一场,就算退烧了,身体也还在虚弱的阶段,所以舟以雁就向蓝子凰替宝宝请了一个礼拜假,让宝宝在家里休养。 蓝子凰还记得宝宝的戏份基本上全部集中在后半阶段,便很爽快地同意了。 还问了几句宝宝的情况,并表示,带娃真的不是简单的事。 那头挂了电话,紧接着手机就响了,舟以雁看了一眼屏幕,是麦栎的来电。 “星妈,最近是不是忙得不可开交?”麦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传来。 舟以雁受到她的感染,心情也好了起来,便打趣道:“再忙也不能冷落了你呀。” 麦栎高兴地道:“那快出来聚聚,我们吃顿好的。最近天天在家吃饭,想来点新鲜感。” 舟以雁想了想说:“不行啊,我要在家里陪宝宝。” 麦栎觉察出了她的异样,忙问:“宝宝怎么了?” 舟以雁便把宝宝发烧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麦栎也非常紧张,马上道:“那就不出去了,我去你那里看看宝宝。” 舟以雁当然欢迎,又道:“你很久没吃张婶做的菜了,我中午让她做几道你爱吃的。对了,你那位祝先生一起来吗?” 提起祝修毓,麦栎就有点不高兴,“不用做他的那份,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说去哪里,干什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舟以雁便提出让司机过去接她。 麦栎忍不住笑道:“小区里的人会以为小何是我的男朋友。” 舟以雁也乐了,笑道:“偶尔让祝先生吃吃醋也好,有利于身心健康。” “有道理,哈哈哈。”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 舟以雁跟管家纪烽说了这事,午餐和司机接送便全权交由他安排了。 纪烽先去厨房让张婶多加几个菜,然后又让司机小何快马加鞭地去超市买食材。 他自己则开着另一辆车,去小区接人。 所以当麦栎发现来接她的人不是小何,而是纪烽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纪烽下了车,替她拉开车门,比了个“请”的姿势,麦栎这才回过神来,快步上前,等走到车门旁时,又停了下来。 “我坐副驾驶座吧。”她笑道,“不能真把你当司机啊。” 纪烽笑笑,把后座的车门关上,然后替她拉开副驾驶室的门。 “谢谢。”麦栎坐了进去。 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思绪澎湃,纪烽的外形完全符合她对男朋友的期望,尽管对他的单恋已经结束了,但还是挡不住那滔滔不绝的喜爱之前。 这就好比已经决定了不去买某大牌的服装,但却并不妨碍她路过专卖店的橱窗时驻足欣赏一下里面的裙子。 所以刚才她在看到纪烽的那一刹那,心底还是溢出了惊喜。 “小何今天休息吗?”麦栎没话找话聊。 纪烽没有急着发动车子,而是挑了一张莫扎特的音乐cd打开,让《费加罗的婚礼》在车厢里飘散开,才不紧不慢地将车子驶出大街。 “中午临时加菜,我让小何去买食材了。”纪烽边回答,边分神转头看她。 麦栎笑道:“加了什么菜?我先听听是不是我喜欢吃的。” 于是纪烽就开始报菜名。 “甜酸排骨、油焖大虾、土豆炖牛肉、清炖狮子头。” 麦栎吓了一跳,“都挺费工夫的,张婶不得在心里骂死我?” 纪烽笑道:“这些对张婶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她倒是恨不得你每天都来。” 麦栎说:“每天都吃那么丰富的大餐,我肯定得变成个胖子。” 纪烽说:“你胖一点更好看。” 麦栎严肃地摇头,“不不不,男人的审美不能成为标准。” 纪烽说:“我这样说只是想让你等一下吃的时候不用抱着太大的心理负担。” 麦栎想了想,说:“所以其实胖一点更好看只是安慰的话?” 纪烽停下车子等红绿灯,转过头来仔细地端详她的脸。 麦栎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纪烽说:“现在这样可怜,胖一点可爱。” 麦栎摸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怎么就可怜了?” 纪烽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能不可怜?” 于是麦栎开始认真地思考,“所以等一下真的可以敞开肚皮吃个够。” 纪烽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唇角弯了起来。 路灯从红色转为绿色,后面的车子“哔哔哔”地按喇叭。 纪烽回过神来,一踩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驶出一段路后,纪烽突然问:“祝修毓对你好吗?” 麦栎愣了一下,道:“嗯,他对我很好。不过我很惊讶,你居然记得他的名字。” 纪烽没想到她关注的是这么一个点,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他的名字很难记吗?” 麦栎点头道:“就很拗口啊,反正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就没记住。” 纪烽顺势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麦栎笑道:“说起来还挺戏剧性的。” 于是就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纪烽。 纪烽并不知道的是,秦莉莉的看护叶雨悠网名是叫彭彭,于是便错过了一次发现真相的机会。 两人到达关家别墅时,看到小何开出去的车子已经停回原处了。 纪烽开车比较稳,所以速度不会太快,比小何慢也在情理之中。 麦栎跟别墅里的众人都打过一轮招呼后,才走去二楼。 舟以雁在家的时候一般都待在自己的房间,很少到楼下客厅。 以至于有时候家里的佣人一整天都没看到过她。 “小麦,你来了!”舟以雁的房门没有关紧,所以当麦栎走到门边时,舟以雁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她。 麦栎也很激动,很少女地双手合十,用肩膀撞门而入,眨巴眨巴眼说:“小舟~可想死我了!” 然后就看到站在边上,一脸惊愕的纪烽。 舟以雁:“……” “咦?”麦栎吓了一跳,指着他问,“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纪烽很明显在憋笑,缓缓地道:“就在你去厨房跟张婶打招呼的时候。” “哦,是吗,你上来干嘛?”麦栎看天看地,就是避开纪烽的眼睛,不敢跟他对视。 刚才太放浪形骸了,此刻只觉得丢脸丢到太平洋。 纪烽说:“给夫人过目一下宝宝午餐和晚餐的菜谱。” 舟以雁把菜谱还给纪烽,笑道:“我看好了,没问题,就让张婶照着做吧。” 纪烽接过,然后离开了。 麦栎连忙把房门关上,然后又紧张兮兮地贴着门板听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定纪烽真的走远后才松了口气。 舟以雁:“……” 麦栎说:“吓死我了。” 舟以雁觉得她太小题大做,“其实你刚才装可爱的样子是真的很可爱。” 麦栎双手捂着脸,拼命摇头,“快别说了,我觉得我要尴尬死了。” 舟以雁安抚她说:“你本来不就是故意做给人看的么?” 麦栎纠正她说,“是给你。我们那么熟,怎么玩闹都可以,但纪烽不同啊!啊啊啊!” 她特意用了三个啊来表达内心的崩溃。 舟以雁想了想,问:“那如果是祝先生看到的话,你还会觉得尴尬吗?” 麦栎也想了想,才道:“他作得比我还厉害,我有什么好尴尬的?” 舟以雁:“……” 宝宝这时醒了,双手抓住床围,慢慢地站起来,脸上一副因为被打扰而不高兴的模样。 麦栎当即冲了上去,弯腰冲宝宝笑道:“哎呀,都是小麦姨姨说话太大声了,吵醒小乖乖了。” 宝宝看到是她的脸,皱成一团的五官立刻舒展开了,还咧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咿呀~”张开两只小短手要抱抱。 麦栎简直心花怒放,立刻将他抱了起来。 “听说小乖乖昨天生病了,对不对?”麦栎抱着宝宝坐到沙发上,让宝宝站在自己的大腿上。 “咿呀~哈哈哈哈哈~”小乖乖有段时间没见到麦栎了,兴奋的手舞足蹈,把她的大腿当蹦床。 麦栎:“……” 舟以雁看着宝宝,脸上露出慈母笑,“昨天可吓死我了,在家庭医生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别提多丢脸了。” 麦栎点头说:“我记得小乖乖刚出生时呛了口羊水要住保温箱,你那时候也哭了。” 舟以雁说:“不好意思,我那时候哭只是因为伤口痛。” 宝宝在麦栎的大腿上蹦过瘾了,开始想要爬上沙发靠背。 麦栎连忙制止他,“太高了,很危险,小乖乖听话,不要爬。” 宝宝强烈表示:“鹅鹅鹅!” 然后开始各种扭。 舟以雁连忙坐过去跟麦栎一起哄。 宝宝病了一场后变得更能撒娇了,不依不挠地贯彻自己的意志,花样百出扭,两个人想抓都抓不住。 最后,两人只能合力把沙发推到墙边,盯着宝宝像青蛙一样蹦着往上爬。 麦栎擦了擦额角的汗,摇头道:“本来还想说这么可爱的宝宝给我来一打的,现在完全不想要了。” 宝宝转过了头来。 麦栎立刻改口,“只要小乖乖,其他统统不想要。” 小乖乖软软地道:“咿呀~” 舟以雁本来还很担心宝宝发烧后会不会精神萎靡一段时间,现在终于放心了。 两人边逗宝宝玩,边分心聊天。 麦栎说:“小舟,我找到新工作了。” 舟以雁问:“是回医院吗?还是继续做私人看护?” 麦栎想了想,道:“我有个网友之前在历城做看护,现在她辞职了,那家人一直没找到适合的人选,我就打电话跟他们聊了一下,结果他们答应请我。” 第八十四章 她什么时候走 舟以雁前一刻还未她找到新工作而高兴的,后一刻听到她的新工作在历城,立刻就舍不得了,“你要走了啊?” 麦栎其实也是经过了再三考虑才决定的,她笑道:“祝先生不是历城人吗,我迟早要嫁过去的啊。” 舟以雁说:“历城人也不一定要回历城工作啊。” 宝宝扶着舟以雁的腿从沙发上爬下来,“噔噔噔”跑去了另一头铺着爬行垫的自己的游乐小天地。 麦栎说:“其实祝先生试探过我几次,听他的意思,是想回历城发展的。” 舟以雁只能表示理解,“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当然不好说什么。不过祝先生想要回去,会不会是因为有家族公司要继承呀?” 麦栎“噗”地笑起来,“没见过那么吊儿郎当的继承人啊,而且他现在买东西都很精打细算,老说自己穷,让我省着花。” “你们那么拮据吗?”舟以雁吓了一跳。 麦栎摆摆手笑道:“也不是,我只是想说,祝先生看起来不太像富二代。” 舟以雁看着她说:“那你要有心理准备,跟他在一起要吃苦。” 麦栎看得出她在开自己玩笑,便笑道:“要不我还是再想想?以我的美貌,想要像钟莹那样找个富二代应该不难才对。” 舟以雁连忙道:“不不不,一入豪门深似海,我觉得钟莹肯定没有你幸福。” 麦栎叹气道:“怎么右手玫瑰左手面包就那么难呢。” 舟以雁当然知道麦栎不是真的在苦恼,她跟钟莹是本质上完全相反的人,从来不在意钱财身外物。 “得了吧,要是有一天你发现祝先生其实暗地里开有一家面包店,面包多到数也数不清,你可能会立刻被吓跑。” 麦栎被舟以雁的假设逗乐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是不是想说他家开银行啊?” 舟以雁也觉得自己的比喻打得很不论不了,也笑了,“反正意思你懂就行。” 接着,舟以雁又问了麦栎准备去照顾怎么样的病人。 “其实这也是我正想找机会跟你聊的。”麦栎说完,又跑去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动静。 舟以雁:“……” 宝宝从爬行垫那头屁颠屁颠跑过来,学着麦栎的样子,趴在门上听墙角。 麦栎:“……” 麦栎说:“主要是这事我不想现在就让纪烽知道。” 舟以雁感到莫名其妙,“这事和纪烽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去他家工作……” 她突然想到了纪烽那个身体不好的未婚妻,立刻惊骇地捂住了嘴巴。 “天啊,莫非……”舟以雁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麦栎淡定地道:“正是那个莫非。” 舟以雁不懂了,“为什么呢?既然你都不喜欢纪烽了,怎么还要去他未婚妻家里当看护啊?” 这个时候,宝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拖出了麦栎和祝修毓送给他的那幅拼图,总共一百颗,在小梅和舟以雁的努力下,宝宝看着它如何从零散的一堆变成漂亮的一整块。 麦栎往那边瞄了一眼,认出来了,赞叹道:“宝宝拼的么?好聪明啊。” 宝宝:“咿呀~” 舟以雁说:“怎么可能,他要是能拼出来,我可以去申请吉尼斯纪录了。别转移话题呀。” 麦栎只好道:“不正是因为我对纪烽已经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了,所以才会坦然地去他未婚妻家做看护么?” 舟以雁还是想不通,“一般来说,不应该尽量避免跟前任有任何接触么?” 麦栎拿起宝宝拖过来的那副拼图仔细端详,然后提醒她说,“纪烽不是我的前任啊,而且只要他一日是你的管家,我不可能和他毫无接触的吧?”、 舟以雁捂着心口说:“为了我,是吧?” 麦栎“噗”地笑道:“你知道就好。”然后她收敛起笑容,诚恳地道,“我现在就把纪烽当作是朋友,我之前去他家做客,连他爸爸妈妈都很烦恼找不到适合的看护,我现在反正没事做,就当是帮朋友的忙。” 舟以雁被说服了,点头道:“好吧,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你已经走出来了,祝愿你跟祝先生幸福美满。” 麦栎顿时满头黑线,“有时候,我真的跟不上你跳跃的思维。” 午饭后,宝宝洗了脸洗了手,被送回房间睡午觉,麦栎接到了祝修毓的电话。 “宝贝你在哪儿?” 麦栎正斜靠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吃水果。 “我在小舟那里。”她懒洋洋地回答。 祝修毓可怜兮兮地问:“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麦栎看了看时间,说:“你来接我呗。” “好,我立刻过去。你亲我一下。” 麦栎直接挂了电话。 舟以雁捏起一个提子放进嘴里,再把提子核吐出来,笑问:“要回去了?” “嗯。”麦栎耸耸肩,“等一下他来接我。” 舟以雁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走呀?” 麦栎说:“就这几天啦。” 纪烽刚好经过客厅,闻言,脚步一顿。 他看了一眼麦栎的背影,眼中微光闪烁。 麦栎完全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聊起了她今早蹲马桶时刷到的八卦新闻。 “薇薇的事你都知道吧,美人儿就是桃花多。” 舟以雁赶紧问:“什么桃花?薇薇怎么样了?我不知道诶。” 麦栎立刻拿出手机,点击网页,“不是吧?你家宝宝跟她同一个剧组,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下一刻,立刻哑了。 “咦?怎么都不见了?”麦栎干脆搜索关键字,但那些涉及余夕薇和蓝子凰绯闻的网页居然都显示页面过期了。 “估计是你家秦二哥出手了。”麦栎猜测。 舟以雁推了她一把,“作死啊,这样说,被关先生听到我就死了。” 麦栎捂着嘴巴笑道:“他这不是远在千里之外嘛,放心,他若在场,我肯定不会这么说。话说,他还吃秦昊然的醋?” “废话,他还讽刺我们青梅竹马。”舟以雁拿起一串提子慢慢吃。 麦栎伸手去摘她手里拿的那串提子,“你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啊,不叫讽刺吧?” “反正那语气酸的,啧啧,”舟以雁说,“就像我们现在吃的这串提子。” 麦栎倒觉得这提子挺甜的。 舟以雁问麦栎早上到底看到了什么绯闻。 麦栎就简单地说了一下内容,“有记者拍到蓝导从薇薇的房间里出去。” 舟以雁追问:“然后呢?” 麦栎说:“就猜测他们有可能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咯。娱记一般都这么写。” 舟以雁说:“但他们剧组都住同一个酒店啊,他们也可以是讨论剧本的嘛。” 麦栎耸耸肩道:“反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容易落人话柄。讨论剧本可以到大堂或者餐厅啊,为什么一定要在房间?而且之前还发生了蓝导公主抱的事件,让人不想入非非都不行。” “那薇薇怎么回应啊?”舟以雁问。 麦栎低头用手机翻找余夕薇的微啊博,然后递给她看,“说要给那些造谣的记者发律师函。” 舟以雁发现余夕薇的微啊博上一片骂声,挺惨的。 “这些黑粉真的好过分啊,骂得好难听。”舟以雁皱起了眉头,提子都吃不下了。 “我猜是有人策划了这次的绯闻事件。”麦栎猜测道,“照片是酒店走廊监控画面的截图,说是监控室的一个保安爆料给记者的。那些绯闻简直来势汹汹,转发量高得惊人,薇薇和蓝导又算不上是很大腕的名人,怎么一夜之间就上了热搜第一了呢,公主抱事件的热度都没这个大。” 舟以雁真心不懂这些,但听麦栎这样分析,也觉得有道理。 “那到底是谁策划的啊?” “有可能是薇薇的公司自己炒作?”麦栎根据自己十多年来看八卦杂志总结的经验,胸有成竹地道,“是想为《花都谢了》制造话题和热度吧。” “真的假的?!”舟以雁震惊了,“不怕到时候反而没有人追剧么?”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话题越多,就越多人追。” 舟以雁还想再跟她聊聊,祝修毓的电话却已经到了。 “宝贝,快出来吧~” 麦栎说:“你等等。”然后对舟以雁说,“我得回去了。” 舟以雁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不能再聊聊吗,我还想多知道点八卦。” 麦栎说:“我再不出去祝先生就要进来了,一样聊不了。” 舟以雁只好把人放走了。 然后她陷入了要不要直接打电话问问余夕薇现在是什么情况的纠结中。 还没纠结出答案,管家纪烽便走过来清理茶几上的水果皮了。 舟以雁“咦”了一声,疑惑地道:“这种事情一般不是小梅做的么?” 纪烽沉吟了一下,突然问:“夫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舟以雁愣了愣,直觉告诉她,纪烽的问题一定和麦栎有关。 于是她点点头说:“可以啊,你坐下来?” 纪烽没有坐,依旧站的笔直,双手自然垂放,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但舟以雁就是能感觉到他有一点紧张。 “刚才你们聊天时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些。”纪烽道。 舟以雁说:“哦。” 然后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小麦要离开京都?”纪烽开门见山地问。 舟以雁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嗯,她说她要跟祝先生回老家。” 她可不敢说小麦要去你未婚妻家当看护这样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舟以雁从纪烽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忧伤。 纪烽最后问:“她什么时候走?” 第八十五章 永远不分开 在把麦栎的行程出卖给纪烽后,舟以雁等着纪烽向她请假。 纪烽却只是点点头道:“知道了,谢谢。” 然后转身离开了。 舟以雁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所以,他就只是问问? 而且他也没问麦栎离开京都后要去哪里。 不过幸亏没问,要是他真的问了,她未必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一提到历城,想不多心都不可以。 但舟以雁不知道的是,纪烽其实知道祝修毓的历城那边的人。 历城纪家,凡是在历城生活的人,都应该知道。 纪烽的猜想是,祝修毓要把麦栎带回家见父母了。 他觉得心头微微惆怅,说不出的失落难过。 但他又是习惯于把情绪掩藏起来的人,所以别人很难发现他真正的心情。 纪烽离开后,舟以雁继续之前纠结的问题,到底要不要打电话问候一下余夕薇。 他们的关系算得上是比较要好的朋友,一句关心总得有吧。 就在她下定决心准备拨打余夕薇的号码时,手机抢先跳进来了一个来电。 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惊疑了一下。 “秦二哥?”她猜想,秦昊然打给她,应该跟余夕薇和蓝子凰之间的事情有关。 果然,秦昊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雁雁,你能帮我打个电话给薇薇吗?她好像把我拉黑了。” 舟以雁吓了一跳,“不是吧?你们吵架了?” “……对。”秦昊然似乎苦笑了一下,“你也看到网上传的那些风言风语了吧?” 舟以雁:“……” 其实她还没有空去看。 秦昊然把她的沉默当做是不好开口,便接着道:“我身为他的男朋友,质问她几句也正常吧?” 舟以雁觉得真是太正常了。 “所以薇薇就生气了?” 秦昊然说:“她说我不信任她。我让她解释,她却始终什么都不肯说,还说如果我信任她,就不该问那么多。” 舟以雁叹气道:“唉,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 她记着关临渊警告过她,少管闲事,所以她就不发表任何意见了。 秦昊然的声音不若往日的清朗,听得出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苦涩。 “其实我没有不相信她,我当然不可能因为一张连个亲密镜头都没有的相片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我打电话给她更多的是想安慰她,看到她被黑粉喷得那么厉害,想必她心里一定不好受,就想约她出来散散心。谁知道她说没有心情,不想见人。” 舟以雁对于秦昊然透露那么多他跟余夕薇的隐私的做法感到十分苦恼,她知道那么多,却不肯插手帮忙,会不会显得很冷漠无情? 她只能安慰道:“你也猜到了薇薇心里不好受,那她不想见人的心情,你应该也能理解吧。” 秦昊然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但我不是别人,我是他的男朋友,她有什么不愉快不应该跟我倾诉么?她这样让我觉得很见外。” 舟以雁觉得也许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秦二哥,我本来也准备打电话跟薇薇聊聊天的,既然你现在也拜托我,那我就立刻打过去开导开导她吧。” 她发现男性的脑回路有时候也是挺奇怪的,为什么不高兴就非得想见男朋友,也有人是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调解情绪的吧。 秦昊然说:“嗯,谢谢。” 舟以雁忙道:“谢什么,薇薇也是我的朋友,关心她是应该的。” 秦昊然说:“那你到时候回我一个电话,告诉我薇薇怎么样了。” 舟以雁:“……” 秦昊然又说了一句:“拜托你了。” 舟以雁只好道:“不用客气。” 余夕薇连秦昊然的电话都不接,说不定连她的电话也不想接。 舟以雁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拨了过去。 没想到响了两声就接了。 “小舟。”余夕薇的声音嘶哑得让舟以雁都吓了一跳。 “薇薇你怎么了?”她忙问。 余夕薇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道:“感冒了,喉咙有点痛。” 舟以雁问:“那有没有在身边照顾你?要不要我过去?” 余夕薇当然不会让她过来,笑笑道:“谢谢啦,不过我已经有小李子了,她帮我买了药。” 舟以雁这才放心下来。 然后想起了秦昊然的托付,心想,这到底要怎么开口才好啊。 她的沉默显然让余夕薇想到了什么,便问:“小舟,你是不是看到网上那些针对我的言论了?” 舟以雁实话实说,“没有,昨天宝宝生病了,我担心了一整天,都没有看过手机。” 余夕薇忙完:“那宝宝现在没事了吧?” 舟以雁说:“没事了,上午小麦过来,他还很高兴地蹦来蹦去。” 余夕薇这才笑道:“那就好,我听说宝宝有时候要长高了也会发烧。” 这跟小梅说的一样,舟以雁自己其实也听过这个说法。 两人围绕着宝宝的话题聊了几分钟,然后舟以雁才发现,不对啊,老说宝宝的话就不能把还引导秦昊然身上了。 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另起话题。 “薇薇,秦二哥知道你病了,有来看你吗?” 余夕薇不说话了。 舟以雁在心里叫了一声“糟糕”。 看样子余夕薇跟秦昊然之间果然出问题了。 而且问题还不小。 下一秒,就听到余夕薇说:“别提他了,我暂时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舟以雁心想,不会吧?那么决绝? 那她还怎么当这个和事佬啊? “你们吵架了?”舟以雁弱弱的问。 余夕薇咳嗽了几声,慢吞吞地道:“嗯,所以暂时不想替他。” 人家都说得那么直白了,舟以雁也只好不再提了。 两人一下子都不吭声,电话里安静得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舟以雁都在想是不是该挂断了。 就在这时,余夕薇突然道:“我跟蓝导之间是很清白的。” 舟以雁愣了一下,随即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余夕薇说:“谢谢你。” 舟以雁觉得,这有什么好谢的啊? 朋友之间,最基本的不就是相互尊重,相互信任么。 于是她道:“薇薇,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尽管跟我开口。” 余夕薇很爽快地道:“好呀。” 舟以雁在心里默默评估了一下余夕薇的情绪,似乎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消沉。 通话结束后,她立刻拨通了秦昊然的号码。 心想,我怎么那么忙啊? 秦昊然显然一直关注着手机,只响了一声便秒接了。 “雁雁,她怎么说?” 舟以雁对于秦昊然的痴情,其实还是挺感动的,换了哪个女孩都希望男朋友能时刻关注自己的情况。 舟以雁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薇薇的情绪也算平静,没什么问题。不过她感冒了,你知道吗?而且她嗓子痛,声音都是嘶哑的。” 秦昊然说:“我不知道,我跟她通电话时她的声音还是很正常的。那我现在去看看她。” 舟以雁赶紧道:“别啊,你现在过去不就让她知道我在帮你通风报信么?” 秦昊然说:“那我就先不过去吧,听你的。” 舟以雁莫名地觉得他那句“听你的”语气哪里怪怪的,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干脆便不去深思了。 “你有薇薇身边的助理小李子的电话吗?”舟以雁替他想到了一个曲线救国的方法。 秦昊然说:“没有。” 舟以雁便把小李子的号码告诉了他,“你可以跟她联系,让她做你的内应。” 说完后,她还在心里想,我是多么机智啊。 以后有什么事情他就不用找她,直接找小李子了。 然后就听到秦昊然说:“雁雁你果然很有办法,看来我是找对人了,要是薇薇还是不肯理我,我就只能再来找你了。” 舟以雁说:“别啊,我不是把小李子的号码给你了吗?” 秦昊然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我跟小李子又不熟,打给她容易落人话柄。” 舟以雁心想,那打给我就没事了吗? 呃……好像还真没事,她婚都结了,不容易拿她说事。 “等这件事情过去后,我们一起去吃自助餐吧。”秦昊然笑道,“我们酒店新推出了海鲜自助餐系列,你不是最喜欢吃海鲜吗?” 作为一个吃货,舟以雁听到海鲜自助餐时,很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液。 “好啊。”她发现她对美食真的完全没有抵抗力。 秦昊然在那头笑了一声,声音很低沉,透过电话,竟感觉有几分性感。 舟以雁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 她记得小时候,秦昊然的声音还没有进入变声期之前,说话的音调有一点软,总是给人一种很温柔的错觉。 但其实他的脾气像秦伯伯,有一点唯利是图的冷漠。 就是他只对那些于他来说有利用价值的人时,才会和颜悦色,对待不相干的人,就很无情。 对于这一点,秦昊然给出的解释是,“本来就应该这样好不好,怎么可能对谁都笑嘻嘻的?” 舟以雁却觉得他没有真的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秦昊然接下来的话却是,“雁雁你放心,我由始至终都会对你很好,就算你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我也会对你好。” 他的后半句成功地让舟以雁的那份受宠若惊大大地打了个折扣。 “哦,那真是谢谢你哦。”她没好气地说。 然后好奇地问:“因为你把我当成亲妹么?” 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答案的舟以雁没想到他会当场翻脸。 “你算什么亲妹?你姓秦么?” 舟以雁呆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心里觉得很难过。 因为她一直都把秦昊然当成是她的兄长。 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也是同样的心态。 终究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拼命忍耐着,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 秦昊然原本还挺生气的表情,一看到她的眼泪,立刻便变了。 惊慌中带着无措。 “雁雁,是我不好,我没把话说清楚,我的意思是,我对你好,不是要把你当成妹妹。” 然而舟以雁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光顾着哭,一边擦眼泪,一边擦鼻涕。 最后秦昊然将她搂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 “雁雁,别哭了,反正我会一直对你好,这还不够么?” 舟以雁还是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她觉得秦昊然在她耳边说话时的声音是真的很温柔,温柔得让她有几分不好意思。 而刚才的那一声低笑,莫名地让她想起了这一段往事。 记忆埋得太久,她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能回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曾经想过,秦二哥承诺了会一直对她好,那她就一直粘着秦二哥好了。 两个人永远不分开。 第八十六章 蛛丝马迹 麦栎离开京都的那天,京都下了一场雪。 舟以雁便带着宝宝跑去阳光房看雪。 宝宝举着两只小短手来回地蹦来跳去,想接住从天空飘落下来的雪花。 “啊哦?啊哦哦?” 最后宝宝愤怒了,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舟以雁本来还在旁边捂着嘴巴笑,这会儿看到宝宝发脾气了,连忙上去安抚。 偏偏手机这时候响了,是秦昊然的来电。 舟以雁根本无暇接电话,直接就忽略掉了,继续哄宝宝。 宝宝自从发烧后脾气就开始变得有点暴躁,不如以前那么乖巧了,遇到一点不顺就会大喊大叫、崩溃哭甚至摔东西。 张婶曾经提醒她说,极有可能宝宝是要进入“可怕的两岁”阶段了。 舟以雁没听过这个说法,不以为然。 想不到现在又一次碰上了宝宝突然爆发的坏脾气。 “小乖乖,你是想玩雪吗?那等一下我带你去院子里好不好?”舟以雁耐心地哄他。 宝宝拼命哭闹:“哇呜哇呜哇呜!”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和宝宝的哭声相得益彰。 舟以雁:“……” 宝宝满脸泪水地瞪着还在响的手机,跑过去,抬起小短腿,踩踩踩! 舟以雁吓了一跳,忙冲过去阻止。 “小乖乖,你没穿鞋子,脚板会痛的!” 秦昊然的来电再一次被忽视了。 舟以雁抱着宝宝在阳光房内的绿植间穿梭,逗得宝宝终于不再哭了,但宝宝却仍旧绷着一张脸,并不开心的样子。 手机这时候又响了起来。 舟以雁这回总算有空接电话了。 “秦二哥,不好意思,刚才宝宝在哭,我抱着他哄,腾不出手来接电话。” 秦昊然了然,并没有生气,笑笑道:“我刚好买了礼物给宝宝,或许他看到礼物会开心。” 舟以雁微怔,“给他买礼物?” “对,我现在在你家门外。”秦昊然说。 舟以雁赶紧抱着宝宝下了楼。 这时候,管家纪烽也把人迎了进门,外面的雪有点大,秦昊然的衣服上都是雪花。 他脱了外套,搭在衣架上,缓步走了进客厅。 舟以雁想不到秦昊然回来,惊讶的表情仍未褪去,“秦二哥你怎么来了?” 秦昊然把手上的礼品盒递到宝宝眼前晃了晃,故意逗他,然后边回答舟以雁的问题,“我刚好在这边跟个客户见面,完了就顺便过来看看宝宝。” 宝宝被礼品盒吸引了,黑溜溜的眼珠子直盯着礼物看。 管家奉上热茶,顺便把礼物拆了,里面是一只电动小毛驴。 宝宝凑过来,一把抓住了小毛驴的耳朵,把脸挨到小毛驴的鼻子上蹭了蹭。 舟以雁看到宝宝的情绪比之前好了,便也有了笑意。 “秦二哥,谢谢你的礼物啊,宝宝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脾气了,怎么哄都没用,头疼死我了。” 秦昊然端起那杯阿萨姆红茶喝了一口,笑道:“那我来得还真是时候。” 暖了暖身子后,秦昊然开始教宝宝怎么玩小毛驴。 它的背后有条拉链,里面藏着开关,打开开关后,小毛驴就有录音功能。 宝宝:“啊哦~” 小毛驴抖动双脚往前走:“啊哦~” 宝宝吓了一大跳,立刻哭了起来。 秦昊然:“……” 舟以雁:“……” 幸好这回宝宝没有哭太久,目光始终好奇地落在小毛驴身上,一副想要研究研究又犹豫不决的样子。 秦昊然蹲在地上用遥控器控制小毛驴唱歌,小毛驴边唱边往前走,最后被茶几腿挡住了去路,看起来像是一个劲地抖。 宝宝突然“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小短手不断指着毛驴,“鹅鹅鹅!” 显然还是兴趣战胜了恐惧。 舟以雁一松开抱着他的手,他就立刻跑到了小毛驴旁边。 宝宝:“啊哦~” 小毛驴胸部贴着茶几抖腿:“啊哦~” 宝宝:“咯咯咯咯咯。” 小毛驴继续抖:“咯咯咯咯咯。” 秦昊然很专心地跟宝宝玩耍,有点忘我。 舟以雁知道他跟余夕薇肯定还没和好,不然这次不可能一个人来。 可能心不好的时候,跟宝宝玩耍比较能治愈。 所以舟以雁便很干脆地将宝宝“借”给他了。 外面的雪渐渐停了,秦昊然提出到院子里走走。 舟以雁想起自己答应过宝宝要跟他出去看雪,便也同意了。 外面风大,她把宝宝裹成了一个小粽子,自己也穿了不少衣服。 秦昊然倒是不怕冷,外套都不穿,只穿着白衬衫和羊毛背心就出去了。 庭院里的树大多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寂寞地伸向天空。 也有枝叶茂密的,落满了雪花。 风一吹,雪屑便簌簌地往下掉。 秦昊然将宝宝举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肩头,舟以雁便频繁地抬头看过去,总担心宝宝会不会坐不稳。 秦昊然笑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摔了的。” 舟以雁说:“哦,我就看看。” 宝宝显然很开心,他穿着小棉袄和棉裤,头上戴着毛线帽,小手在秦昊然的脑袋上乱摸,弄乱了他的头发。 舟以雁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二哥,等一下你临走的时候记得把头发整理一下。” 秦昊然说:“那你得提醒我,我看不见自己什么情况,很容易会忘记。” 两人闲庭信步,外面虽冷,但空气清新。 “秦二哥,你跟薇薇怎么样了?”舟以雁终是忍不住问。 秦昊然叹息一声,神色黯然。 舟以雁便知道他们果然还没有和好。 “也许她只是需要点时间冷静一下。”舟以雁说。 秦昊然表示理解,“是我之前太急了,没有顾虑到她的感受。反正无论多久,我都等她,不会再逼她,也不会再质问她。我会给她足够的信任。” 舟以雁笑道:“做你女朋友真幸福啊。” 秦昊然愣了一下,转头看了她一眼。 眼眸幽深深邃。 舟以雁没有注意到他的凝望,蹲下来,用手抓起了一捧积雪。 “可惜雪不厚,不能堆雪人。” 宝宝也闹着要下来,秦昊然便将他放了下来。 两大一小围在一起玩地上的积雪。 用树枝在上面画画。 舟以雁不禁感叹,“关临渊能快点回来就好了。” 秦昊然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她主动提起关临渊,立刻抓住机会问道:“关先生现在是在桐城?” 舟以雁点头道:“是啊,薇薇告诉你的?” 因为她记得自己不曾跟他提过。 秦昊然说:“没有,是我前段时间到桐城调研,偶尔撞见了关先生。不过隔得有点远,我没喊他,也有点担心认错人。” 提起关临渊,舟以雁忍不住高兴起来,笑道:“那一定没有看错人,就是他,他就在桐城。” “但是……”秦昊然突然微微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舟以雁忙问:“但是?但是什么呀?” 秦昊然迟疑着不肯说,舟以雁便急了,她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催促秦昊然赶紧说。 秦昊然没办法,只好道:“也许只是我看错了,关先生那天是跟一个女孩在一起。” 舟以雁愣住了,随即就猜测道:“会不会是他的秘书?” 秦昊然说:“他们穿得都很休闲,不太像去洽谈,比较像在逛街。” 舟以雁抿了抿唇,道:“那可能就是逛街买日用品吧。” 秦昊然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小蜗牛,宝宝便趴到他背上,把小手探进他的领口,将他冷得直打哆嗦,然后宝宝就“嘎嘎嘎嘎”地笑起来。 秦昊然说:“也对,我有时候也会跟秘书吃个便饭,联络感情,他生日那天我还会给他买礼物。” 舟以雁笑道:“你跟你秘书感情那么好啊?那薇薇会不会吃醋?” 秦昊然说:“薇薇知道我不搅基。” “什么啊,你的秘书是男的啊。”舟以雁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终是忍不住问:“你那天见到的跟关临渊一起的那女孩,长什么样的?”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就是好奇一下,只是好奇,并没有要怀疑关先生的意思。 秦昊然回忆了一下才道:“个子很娇小,身高大概到关先生的胸部,短头发,很蓬松,看着就想摸一把,长得白白净净。我就看到她的侧脸而已,眼睛挺大的,樱桃小嘴,一直在笑,挺漂亮的一姑娘。” 舟以雁说:“你看得好仔细啊。” 秦昊然笑道:“美女嘛,肯定多看两眼。” 舟以雁只觉得秦昊然的那番形容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娇小可爱,眼睛要大,头发要蓬松,嘴唇小一点,皮肤要白,笑起来要让人觉得舒服。 她想起来了! 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脑袋嗡嗡作响。 她记得她开玩笑地问过关临渊有没有女神级别的偶像,关临渊说没有,她又追问,有没有理想的异性形象。 然后关临渊就说了以上那番话。 当时她就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些什么。 直到现在,她终于想起来了。 符合那些外形描述的女孩子,其实已经在她的面前出现过。 只是跟她接触的时间太短,只有匆匆一面,所以就被她遗忘了。 而现在,关临渊那天晚上说的话,和秦昊然现在说的话,一起在她耳边回放,重叠。 脑海里闪过那次登眉山的画面。 娇小俏丽的女孩子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关临渊对她的揶揄露出了无奈的笑,倾盆大雨时关临渊义无反顾地拿着伞冲进雨帘。 还有那本薄薄的相册里,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那女生和她男朋友的合照。 她还打趣他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文浅呢。” 她突然感到了一丝茫然。 下意识地将下颌埋进围巾里,想要将自己裹紧。 第八十七章 说走就走 舟以雁决定去一趟桐城。 之前她替宝宝请了一个礼拜的假,现在还有两天,足够她来回一趟桐城了。 这种说走就走的随意,吓到了管家。 “怎么那么突然?”纪烽听到她这个打算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关临渊不会在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吧? 舟以雁没办法跟他说明原因,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很难分析现在的情绪,只能由着感觉行事,于是对纪烽的说辞便是,“桐城离得又不远,这种短途旅行就没必要专门弄个计划了吧?” 纪烽沉思了片刻,明白了,立刻在网上帮她订了机票。 “今晚七点的航班,预计十点到达,现在离出发时间还有三小时,请夫人简单地收拾一下行李,然后看是提前吃晚餐还是小睡片刻,或者是小睡片刻后再吃晚餐。我们五点钟准时坐车去机场。” 听完管家的安排,舟以雁很满意。 “我不习惯太早吃晚饭,到时候我在飞机上吃吧。” 纪烽说:“我为夫人订的是头等舱,菜款应该还过得去。” 舟以雁说:“那宝宝这两天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她本来想过把宝宝也带过去的,但考虑到宝宝年纪还是太小了,而且前两天才发过烧,不宜再旅途颠簸。 而且,她也没有信心能在旅途中照顾好他。 纪烽说:“夫人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钟莹自从和燕三订婚后就把工作辞了,那一晚闹得太不愉快了,钟莹连别墅里的东西都不要了,只打了个电话回来辞职。 之后也都没有联系了。 舟以雁很苦恼要怎么处理她的东西,纪烽倒很当机立断,直接将她的东西打包好,扔了。 他的理由是,总不能特地留个房间出来放她的东西吧。 既然是她自己说不要的,那就按照她的意思,帮她处理掉。 舟以雁还挺感慨的,都说有些人注定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有缘一起在同一条路上碰面,走上一段,然后又各奔西东。 这话用来形容她跟钟莹好像也合适。 舟以雁回到房间,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双肩旅行袋,简单地收拾了两套换洗的内衣裤。 冬天的外套可以多穿几天,没必要每天更换,所以她就不带了。 想到当初关临渊走的时候潇洒得只拎了一个公文包,就不禁猜想,是不是因为他知道那边有人会替他妥善地安排好日常的一切,所以他才那么的放心。 不不不,她立刻摇头。 不能胡思乱想。 她就是不希望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患得患失,忧虑重重,才决定走这么一遭。 五点半,她到达机场。 办完手续后,还有半小时就要登机。 她深呼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关临渊的号码。 不知道她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会不会惹他生气。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短短几秒里,她蓦地觉得有点紧张。 “怎么了?”关临渊很奇怪她为什么这个时间点来电。 舟以雁言简意赅地道:“我大概今晚十点那样到达桐城,十分钟后我就上飞机。到时候你要么来接我,要么安排人来接我,要么给我发个定位,我自己打车去找你。” 一口气说完后,她感到心跳砰砰砰地跳地激烈。 那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她早就猜到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说她“胡闹”?责备她“任性”?还是不悦地质问她为什么不事先跟他商量? 结果以上的猜测都不成立。 关临渊说:“知道了,我会去接你。” 舟以雁完全没想到关临渊会这么好说话,顿时呆住了。 关临渊继续道:“你一个人来?” 舟以雁说:“不然呢?” 关临渊放心了,“就怕你折腾宝宝。” 舟以雁说:“才不会呢,我舍不得。” 关临渊顿了顿,然后道:“我先把手头的工作忙完,等一下见。” 舟以雁想到很快就能跟他见面,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嗯,等一下见,么么哒。” 然后迅速地挂了电话,原地蹦了几下,这才坐了回去。 同在候机室并且坐她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忍不住笑道:“小姑娘是去见男朋友吧,这么兴奋。” 舟以雁也不辩解,直接应道:“是呀。” “异地恋真不容易啊。”中年妇女叹息。 舟以雁也叹息,“是呀。” “你可以劝他来京都发展啊,桐城小地方,很难有大作为。”中年妇女以过来人的语气给她提意见。 舟以雁说:“这个……他工作的事我一般都不干涉。” 中年妇女虽然不太赞同她的说法,但也不好反对什么,毕竟每对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都不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看着快要到登机时间了,中年妇女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准备绑起来。 “咦,我的发圈怎么不见了?”中年妇女低着头找来找去。 舟以雁也帮她一起找,但最后都没找到。 “要不我把我的给你用吧。”舟以雁边说边干脆地把马尾辫上的发圈拽了下来。 中年妇女感激地道:“谢谢啊,那我就用你这个了。” 这事就是个小插曲,舟以雁也没记在心上,她登机前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时中年妇女已经不在了。 晚上七点钟,飞机准时起飞。 舟以雁吃了点东西,然后抖开毛毯,戴上耳机,进入睡眠状态。 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久,便听到了飞机准备降落的提示。 她坐了起来,困意全消,心里全是雀跃。 出口处,关临渊站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不过也有可能是他长得显眼,所以站哪里都显眼。 反正舟以雁一眼便看到了他,笑意禁不住在唇角绽开,当下只觉得脚下生风,一路小跑着到他面前。 “我来了!”她大声地叫道。 关临渊张开双臂,她便立刻抱了上去。 “欢迎。”她听到了他低醇美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腰被有力的双臂搂住了,空气里都是沉木的香味。 直到坐进了车里,舟以雁才想起来问他,“我这么突然地跑来,不会妨碍到你工作吧?” 关临渊目不斜视地操作着方向盘,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舟以雁说:“我不用你特地请假招待我,你该干嘛就干嘛,我可以一个人在房间呆着,或者自己到附近逛逛。” 关临渊说:“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连接酒店的wifi玩游戏?” 舟以雁问:“你帮我订了酒店?我不能住你那里吗?” 关临渊说:“我那里不方便。” 舟以雁不满地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关临渊看了她一眼,诚恳地道:“我那里不是我一个人住,其他员工也在,我们想要做点什么很不方便。” 舟以雁:“……” 她的双颊倏然就红了。 桐城是个小城市,从机场到关临渊为她准备的酒店,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 他们抵达酒店时,已经差不多到半夜了。 关临渊订的是蜜月套房,舟以雁一进房门就被里面的布置恶俗到了。 “我的鸡皮疙瘩……”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天花板的射灯是爱心造型也就算了,床头为什么还有心型的鲜花和气球? 她真怕睡到一半哪个气球会砰地炸开。 关临渊说:“小城市的酒店,不能指望品味有多高。” 他找的这一间已经是全城最好的了。 挂的是五星,但配套设施远远不如京都的四星级酒店。 舟以雁落魄的那一年连筒子楼都住过,自然不会嫌这里的环境不够高级,她就是觉得那些爱的氛围做得太过刻意。 洗完澡出来后,她趴在床上研究床头的那一整排按钮。 “可以按吗?”她问关临渊。 关临渊说:“我去洗澡,随你。” 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舟以雁正玩得不亦乐乎。 床头的那些按钮有些是控制灯光的,有些是播放音乐的,居然还让她发现了一个让床震动起来的。 第一次发现时,舟以雁简直震惊了。 “告诉你哦,这床还有按摩功能。”她兴致勃勃地招手示意关临渊过来。 关临渊非常顺从地满足了她的要求。 “我看看是哪一个按钮来着。”她抬起手正想试按其中的一个,手腕却被一只大手轻轻握住了。 她转过头,对上了关临渊黑幽幽的双眼。 “时间不早了,该关灯睡觉了。”他的声音莫名地带了几分沙哑。 舟以雁眨巴眨巴眼,说:“哦,好啊。” 然后就看到关临渊非常熟练地随便按了几个床头的按钮,房间的光线顿时暗淡下来,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灯光如豆,将房间渲染得温情脉脉。 关临渊在她耳边说:“我明天上午有空。” 舟以雁高兴地道:“那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关临渊勾了勾唇角,将她压了下去,“你不说了要待在房间里吗,如你所愿。” “咦,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舟以雁想要辩解,但却被关临渊温柔地堵住了嘴唇。 第八十八章 你那个青梅竹马 次日清晨,舟以雁在全身酸痛尤其是那条老腰好像泡了一夜酸醋似的状态下醒来。 稍微一动,就酸爽得不行。 生理泪水瞬间滑落。 一睁开眼就看到妻子泪流满面的关临渊:“……” 他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问:“做恶梦了?” 舟以雁说:“托某人的福,我累得连梦都没有力气做。” 关临渊勾起嘴唇,拇指指腹沿着她优美的脸部轮廓慢慢勾勒,“但却有力气哭。” 舟以雁气呼呼地瞪他,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还带着朦胧的水汽,眼底一片潋滟之色,“到底是谁害的!” 关临渊的目光锁在了她精致的脸上,墨玉似的黑瞳内跳跃着两簇冰蓝的火焰。 “我害的,我会负责。” 舟以雁想了想,故意为难他道:“我现在动不了了,你今天要负责喂我吃早餐,还有午餐,嗯,我想想,连晚餐都要。” 关临渊皱眉,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她的要求,“这根本不叫负责,叫敷衍。不要试图贬低我的责任心。” 语毕,他下了床,然后伸手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她发出了一声惊叫。 “你你你干嘛?我还没穿衣服!” 昨晚她被关临渊折腾了起码四五次,到了最后,她连小尾指都动弹不得,整个人呈假死状态,是关临渊把她抱到浴缸里洗洗刷刷的,完了之后也没帮她把衣服穿上。他自己有果睡的习惯,就要别人也跟他一样。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但光线也很足,她羞涩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胸部。 “你的每一寸肌肤我都看过,在我面前,你完全不需要遮掩。”关临渊轻轻松松地将她抱去浴室。 舟以雁:“……但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够遮掩一下。” “有句老话叫做,夫妻之间,需要坦呈。”他掀开马桶盖,让她坐在了上面,然后体贴地道,“我猜你需要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舟以雁:“……” 她认输了,举手投降,“其实我能动,不需要那么无微不至。” 关临渊在牙刷上挤牙膏,“我不接受别人拒绝我的好意。” 舟以雁憋红了脸,“……那你好歹先出去。” 关临渊这才不再捉弄她,把牙刷和牙膏放好,退了出去,并掩上门。 舟以雁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之间什么亲密的举动都做过了,但她还是很容易就被他逗得面红耳赤。 她第一时间穿上了酒店里的浴袍,然后才慢慢洗漱。 关临渊叫了早餐,香味飘了进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扶着墙壁挪出来,仰起头在空气里用力嗅了嗅,“好香啊。” 关临渊被她的样子逗乐了,走过去直接将她抱起来,走去餐桌。 “走不动怎么不喊我,要是不小心摔了怎么办?”他一脸严肃地责备。 舟以雁一脸求放过的表情,“我就是关节酸痛,又不是半身不遂。” 餐桌上摆满了各式点心,咸的甜的,还有她最爱的港式肠粉和水晶虾饺。 她刚被放到了餐椅上就立刻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点心。 关临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精神挺饱满的,看来是我昨晚不够用功。” 舟以雁吓得差点囫囵吞掉半个虾饺,一阵快速咀嚼,把食物都咽下后,才看着他诚恳地道:“相信我,你并没有不够用功,而是用功过度。” 关临渊说:“但你那么早就醒了,让我忍不住反省自己。” 舟以雁又夹了一个虾饺,眼睛瞥见他到目前为止都仍未动筷子,便替他也夹了一个,“我会醒来那么早完全是因为你的儿子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哭着要喝奶奶。” 关临渊顿了顿,问:“你没有再让下人帮忙照顾过宝宝了?” 他还以为她一个人照顾不来,会再专门安排一个下人负责宝宝的起居饮食。 舟以雁的腮帮都塞满了食物,胀鼓鼓的,活像一只小仓鼠,“照顾宝宝本来就是妈妈的责任啊,我不想再假手于人了。” 关临渊看她的目光更柔和了。 “你别光看着我吃啊,你也多吃点。”舟以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便又主动替他夹了块桂花糕,“对了,等一下我们去哪儿玩?” 关临渊一怔,道:“你不是专程过来陪我做手术的吗?” “做什么手术……啊!你今天做手术?”舟以雁惊讶之下忘了自己喊着满嘴酥饼,顿时喷了关临渊一脸饼屑。 关临渊:“……” 舟以雁憋着笑,拿抽纸帮他擦。 “你不知道我今天做手术,那你昨晚特地赶来是为了什么?”关临渊疑惑地问。 舟以雁总不能说因为怀疑老公身边有情敌,所以专门跑过来视察吧。 于是脑子高速运转,极快地编了个理由,“我就说怎么这两天心神不宁,原来是预感到了你要做手术!” 关临渊:“……” 你敢编个更扯一点的理由吗? 舟以雁认真地问:“几点钟手术啊?” 关临渊刚才喝了半杯温水,这时候胃口才有点开,于是夹起碗里的虾饺吃起来,“十点钟左右,别急,有的是时间,吃完早餐后我们还可以开车在附近兜兜风。” 舟以雁却并不太想去兜风,于是试探着问:“我能到你公司看看吗?” 关临渊不答反问,“怎么突然对我的公司感兴趣?” 舟以雁已经吃饱了,用纸巾擦嘴巴的同时,瞄到了餐桌上还有南瓜羹,便决定再来一点儿喝的。 关临渊看出了她的意图,抢先一步在她用餐的碗里盛了一大勺。 “谢谢。”舟以雁接过来喝了一口,发现味道比想象中的要美味,里面似乎还加了椰浆,口感香甜。 她发现关临渊还在盯着她看,于是想起了自己还没给他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但为什么一定要合情合理呢? 她无理取闹一回又怎么了。 于是道:“不能去看看吗?” 关临渊给自己也盛了半碗南瓜羹,喝了一口,觉得太甜腻,微微皱起眉头,“能,但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千里迢迢来到一个小城市,就为了参观一个还没完全进入运营轨道的公司。” 舟以雁不满地反驳,“那是我老公的公司。” “哦。”关临渊挑了挑眉,“所以你是想来展示一下总裁夫人的身份?” 舟以雁抿了抿嘴唇,说:“我是专程来陪你做手术,然后顺便参观一下公司。” 关临渊把没喝完的南瓜羹推到一边,用餐纸擦了擦嘴。 他说:“我更愿意听到你的实话。” 舟以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心里思考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小心思全盘托出。 关临渊没有催她,拿起手机静静地刷新闻。 两分钟后,舟以雁开口了,“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来这边公干,看到你跟一个女孩子亲热地走在一起。” 关临渊愣了一下,随即开始回想这段时间自己是否有跟异性外出,并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 “亲热是指?”他问。 舟以雁佯装生气,“我怎么知道?” 关临渊耐心地道:“凡事都该有个标准,你或者你那个朋友对亲热的定义,到底是指有身体部位的接触,还是社交距离的远近。” 舟以雁:“……” 关临渊说:“我懂了,只要是一起出现,都符合你们对亲热的标准,是吧?” 舟以雁:“……” 说她是说不过关临渊的,所以才会亲身杀过来。 关临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接听。 舟以雁端起碗,默默地喝着南瓜羹。 关临渊坐姿休闲,身体微微后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右手随意地支着沙发扶手,轻轻地捏着手机。 他语调平缓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没关系,我早醒了。” 那头说什么舟以雁自然听不到,但可以通过关临渊的回应猜到大概内容。 “记得,十点钟,昨天下班的时候你已经提醒过我一次了。” “是吗?彭总提前来了?” “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不可能再做任何修改了。你让小冯跟你一起……请假了?” 关临渊略一沉思,随即便道:“我回去一趟吧。” 舟以雁意识到,关临渊的公司似乎遇到了问题。 大客户想要修改合约内容? 手下得力干将请假? 关临渊说:“不要紧,反正她也说想到公司看看。” 舟以雁愣了一下。 直觉告诉她,关临渊口中的那个“她”说的就是自己。 跟关临渊通话的那个人,知道她来桐城了。 关临渊挂了电话,抬眼对舟以雁道:“给你十分钟时间换衣服,我们要立刻去一趟公司。” 舟以雁问:“是谁的电话呀?” 关临渊已经站了起来,走去床边,用房间里的座机拨打前台的内线号码,要求他们立刻把昨晚送洗的衣服送过来。 舟以雁便也不问了,动作利索地换衣服。 十分钟后,两人离开酒店。 去往公司的路上,关临渊回答了舟以雁在酒店里问他的那个问题。 “刚才跟我聊电话的人你也认识。” 不等他说出来,舟以雁便抢先揭晓答案,“是文浅。” 她用的的陈述句。 关临渊有点惊愕,但稍瞬即逝,他问:“这也是直觉?” “不,”舟以雁说,“我那个撞见你们‘亲热’地在一起的朋友,跟我形容了一下那女孩的特征。” 关临渊若有所思地道:“你那朋友应该是位男性吧。” 舟以雁看了过来。 关临渊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接着猜:“你那个青梅竹马?” 第八十九章 不要哭了 舟以雁忍不住反驳,“是谁看到不重要吧,看到了什么才是关键。” 关临渊专心致志地开车,目光盯着前方。 “你是不是不知道有添油加醋这个词?”他淡淡地道。 舟以雁瞥了一眼关临渊,他的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但她就是知道他有点不高兴了。 “是不是添油加醋你可以解释的啊。”舟以雁也有点闷闷不乐。 关临渊抱着以事论事的态度道:“但他显然已经挑拨成功了,不然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舟以雁被这句话激怒了,冲口而出,“我紧张自己的老公有错吗?” 两人都因为这话而愣了一下。 舟以雁垂下头,莫名地感到有点委屈。 关临渊叹了口气,转头看了她一眼,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有错。”他道。 舟以雁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舟以雁问:“文浅是你的秘书吗?” 关临渊如实回答,“不,她是我的合伙人。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跟欧学长曾经一起合伙创业,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公司出现了问题,是学长扛起了所有责任。我发过誓,在我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让我们的公司起死回生。” 舟以雁点点头,算是明白了这家公司对他的意义。 但,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那你对文浅……从来没有过半点想法?”这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 红灯转绿灯了,关临渊一踩油门,车子往前冲去。 “我介意过你跟苏木晟的事吗?”关临渊突然问。 舟以雁被噎了一下。 关临渊说:“如果你非要秋后算账,那就公平一点。” 舟以雁明白了,“也就是说,你喜欢过文浅。” 关临渊沉默了片刻,最终道:“是。”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 车子到达公司门口,关临渊下了车,将钥匙交给门卫,让他帮自己泊车,然后领着舟以雁坐电梯到十二楼的会客室。 文浅正在跟彭总以及他的夫人再一遍讲解合约上的内容。 彭总说:“停停停,我又不是不识字,我就是看得太明白了,才觉得这合同还有修改的余地。” 文浅没办法,只能道:“我们关总还有几分钟就到了,您先喝杯茶。” 彭太太一脸不高兴,在彭总耳边埋怨,“都说了不要在这种小地方找合作商,做事就是墨迹。” 关临渊就在这时候推开了会客室的门,走了进去。 “早,彭总。” 彭总站起来,跟关临渊握了握手,然后介绍道:“我太太,今天我生日,她昨晚专程从京都飞过来陪我。” 关临渊礼数周到地问好:“你好,彭太太。”然后介绍他身后的舟以雁,“真巧,我太太也是昨晚从京都飞过来。” 舟以雁朝彭太太看了一眼,立刻面露惊讶之色。 彭太太也一下子认出她来。 “哎哟,小姑娘,你还说你是去见男朋友呢,年纪轻轻就结婚了?” 舟以雁觉得有点尴尬,但彭太太却非常热情地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道:“来来来,咱们聊聊天,他们男人谈生意多无聊啊,你跟我说说话。” 舟以雁只好陪着彭太太到会客厅旁边的休息室聊天。 文浅给她们端进去一壶龙井。 舟以雁抬头看了文浅一眼,文浅脸上带着笑意,一双眼睛弯成新月,让人有种想亲近的亲切感。 彭太太端起茶杯清啜了一口,问道:“你先生怎么不在京都发展呢,跑来这种小地方。” 舟以雁哪知道关临渊的计划和目的,只好道:“大城市虽然机会更多,但创业成本高,竞争压力也大,我老公在京都没有任何根基,很难站得住脚跟,倒不如在小城市试试。” 彭太太这才点头道:“也对,年轻人,不容易啊。你们现在是长期分隔两地?结婚有几年了啊?” 舟以雁据实已告,“一年多吧。” 彭太太吃了一惊,“那还在新婚期嘛,你先生也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京都,你就没想过跟他一起来这里打拼?” 舟以雁说:“我也想啊,不过宝宝还小,这里的环境没有京都那么好。” 彭太太更加吃惊了,“哎哟,有宝宝啦?不容易,真不容易啊。” 然后彭太太就开始跟舟以雁讲述她自己跟彭总的事,他们都不是京都人,去年才在京都安家落户,然后是因为彭总的一个老同学老家在桐城,他前段时间来这里看望老同学,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关临渊的发展项目,所以才有了投资合作的意向。 舟以雁从头到尾都很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头,因为彭太太说的事情她基本都插不上嘴,所以全程都很安静。 彭太太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畅所欲言了,以往跟她的那帮小姐妹聚会,每个人都争着发言,不是炫耀老公就是炫耀老公给她们买的新衣服新包包或者新首饰,又因为富裕的家庭千篇一律,潦倒的家庭各有不同,所以彭太太早就对这种圈子里的聚会腻味了。 今天难得碰到一个“可怜小媳妇”,优越感倍增,心情倍儿舒畅。 反观会客厅那头,两个男人之间渐渐弥漫开紧张感,气氛有点僵滞。 两人都为了自己这一方面的利益不肯有所妥协。 彭太太就在这时候走了出来。 “哎呀,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们谈得也够久的了。老彭,你今天生日呢,就大方一点,权当扶持晚辈好了。” 彭总震惊地看着自己太太,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干嘛这样看我?”彭太太瞪回去。 彭总是个妻管严,彭太太一开口,他就只能从命,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太有这样的转变,便将她拉到一边问原因。 彭太太说:“那位关太太,我们昨晚在候机室见过,她在我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对我有恩。你不许为难人家关总。” 彭总:“……我能问一下你遇到了什么危难吗?” 彭太太说起来就气,“我出门前洗了一下头发,想着自然干比较好,就没有吹,但等我去到机场时却发现,我的发圈不见了!多亏关太太把她自己头上的发圈拽下来给我用,不然等我的头发干了,又不能绑起来,就整个疯婆子似的,让所有人都看我笑话!” 彭总:“……” 好吧,他还是没有懂这算什么危难。 但既然夫人觉得是一场危难,那就危难吧。 然后彭总就把合同签了。 舟以雁:“……” 送走彭总和彭太太后,文浅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着急地催促道:“手术时间快到了,赶紧去医院吧。” 舟以雁也急了,一起催他,“快快快!” 于是关临渊便把文件、资料、合同全部交给文浅处理,自己跟舟以雁匆匆离开了。 路上,关临渊对舟以雁说:“这一次能够和彭总成功签约,都是你的功劳。” 舟以雁说:“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关临渊说:“过程不重要,结果皆大欢喜就行。” 舟以雁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又似乎意有所指。 关临渊接着道:“我跟文浅……” 舟以雁打断他道:“现在暂时别说这个。你快要手术了,换个轻松点的话题。” 关临渊默默地打开了车载音响。 想要轻松,那就听听音乐好了。 舟以雁伸手把音量调小声,然后问道,“手术前不是应该住院的吗?” 关临渊说:“他们有定期给我做检查,而且只是小手术,不住院也可以。” 舟以雁又问:“那手术后有没有什么必须注意的事情?” 关临渊说:“有吧,到时候医生会说。” 舟以雁沉吟了一下,道:“我明天就回去了,看来要拜托文浅来照顾你了。” 关临渊:“……” 舟以雁抬手把音量调高,不打算再说话了。 这回轮到关临渊伸手将音量调低。 “我能照顾好自己。”他的语气带了一点无奈。 舟以雁低着头,闷声闷气地道:“是我太小气了,让文浅照顾你吧,不然我不放心。” 关临渊把车子驶进医院,靠边停好,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颊。 “你有小气的资格,你是我老婆。” 舟以雁心头一跳,觉得“老婆”这个词由关临渊的嘴里说出来,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但她喜欢。 关临渊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室把车门拉开。 舟以雁的情绪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 “你真的不想现在就听我解释?”关临渊问。 舟以雁看着他道:“解释什么?喜欢一个人还有苦衷?喜欢一个人却没有跟她在一起才又苦衷。我不太想知道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反正你们最后就是没有在一起,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对吗?” 关临渊一直觉得舟以雁是个算不上精明的女人,大事小事都糊涂,但现在看来,只是她不愿意计较而已。 又或者是,她看破了,却不愿说破,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关临渊非常认真地道:“对,我跟文浅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舟以雁怔怔地看着他,倏然眼角滑下两行泪水。 关临渊:“……” 舟以雁抬手擦着眼泪,有点慌乱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刚才听你那么说,觉得好虐啊。” 关临渊牵着她的手,往医院里面走去。 “没有虐,我跟文浅之间不存在遗憾,不需要弥补,我们都拥有各自的幸福。” “所以,不要哭了。” 第九十章 约会 关临渊在手术室里呆了不到两小时便出来了。 脸上原本是疤痕的位置现在只余一道浅浅的粉色,被涂了一层透明的药膏,周围的皮肤微微肿胀。 舟以雁呆呆地盯着他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 关临渊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舟以雁回过神来,担心地问:“怎么肿了?” 关临渊说:“术后正常现象,过段事件结痂,等痂自动脱落后就好了。” 舟以雁想去找医生了解怎么做术后的护理,被关临渊一把拉住,“我已经提前跟医生沟通过了,他把注意事项都写了给我。” 舟以雁便任由关临渊拉着她往外走。 “现在我们去哪里?”坐上车子后,她才想起来要问。 关临渊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 “我记得桐城有一条很出名的老街,是近几年政俯为了打造旅游业而建造的,你应该会感兴趣。”关临渊点开手机导航,搜索老街的位置。 舟以雁摇摇头说:“算了,我们还是回酒店吧,你刚做完手术,需要好好休息。” 关临渊已经把路线搜出来了,发动引擎。 “医生只说注意饮食,而且我也不觉得累。” 舟以雁便不再说什么了。 一路上,她都在偷瞄关临渊的脸。 她是见过他大学时代那张毫无瑕疵的脸的,所以本应该不会再被惊艳。 但相片和真人又是两码事。 至少现实中的关临渊要比相片上的更帅气逼人。 特别是那道疤痕去掉后,就算创口留下了轻微的红肿,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同了。 之前一半天神,一半恶魔,让人倍觉触目惊心。 现在完全就是神祗降临凡间,帅得让人忘了心跳。 而且他冷酷的气质越发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没有半点烟火气息,俊酷而无情。 却又让人不受控地怦然心动。 关临渊假装看不到妻子偷看他的举动,脸上不动声色,但眼中却泛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车子在小城市的街道兜兜转转,很快便进入一片一望而知是人为打造的充满古朴风情的街区。 舟以雁的注意力顿时被这片明清风貌的景色分散了。 冬日的阳光很柔和,青砖绿瓦,飞檐翘角,错落有致地立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中。 关临渊将车子停在街边,两人下了车,走进画卷一般的景色里。 “这里感觉真不错。”舟以雁很喜欢这种带着年代感与古建筑交融的意境氛围,尽管这一切都只是出于商业化的目的。 两人走在青石板铺砌的路上,两边是清末民初风貌的建筑,其实都是一些小商铺。 舟以雁逢店必入,似乎打算将这里全部细细地参观一遍。 关临渊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表情,跟在她身后,只要是她多看了两眼的商品,都直接让店主打包。 不多一会儿,他手上就提了七八个购物袋。 舟以雁一开始还挺享受关临渊这种殷勤的行为,但一整排商铺逛下来,她便觉得自己老公简直豪迈过头了。 其实很多东西她就是抱着新奇的态度观赏一下,不是非买不可。 于是在关临渊再次因为她多看了一眼一个用小海螺粘成的公鸡模样的手工品时,她不得不立刻出言制止。 “我觉得我们家不太适合摆放这饰品。” 关临渊说:“那就放到院子里的人工湖边。” 舟以雁:“……” 她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点,“我就是看看而已,没有多喜欢。” 这回关临渊总算听懂了,把卡收了回去。 舟以雁说:“如果我碰到喜欢的,会直接用你给我的卡来买。” 关临渊说:“不,你应该告诉我,由我来结账。” 舟以雁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区别,“用的都是你的钱。” 关临渊一本正经地道:“那就失去了我陪你逛街的意义。” 舟以雁:“……” 好吧,其实就是男人的尊严。 饭点的时候,他们进了一家名为“羁旅”的餐馆。 这是一间四合院结构的建筑,古色古香,环境优美。 关临渊要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从那里往下看,可以欣赏到中庭美丽的风景。 舟以雁翻开菜单,整个人都微微一怔,如果吐出两个字,“贼贵。” 关临渊眉目透出一点笑意,淡淡地道:“我请。” 舟以雁觉得这里消费高也只是以事论事,并没有想过要省钱而换别家。 这里环境优雅,服务也周到,特别是服务员清一色电视剧里店小二的打扮,上来就喊“客官好”,真是有趣至极。 她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特地问清楚放不放辣椒或者辛香料,还要求菜里不加老抽酱油。 服务员看了一下她点的几个菜式,很爽快地答应了。 等服务员离开后,关临渊才道:“少吃一点应该没问题。” 他指的是酱油。 舟以雁却很坚持,“半点都不可以,万一因为这样而留疤了,那你做这个手术还有什么意义?” 关临渊便没再说话了。 正午的时候客人有点多,上菜速度略慢。 舟以雁问:“你下午是不是要回公司啊?” 关临渊说:“不回了,下午本来约了彭总见面签合约,今早已经提前解决了。” 舟以雁很开心,“这算不算是我带给你的好运?” 关临渊说:“算,俗称旺夫。” 舟以雁捂着嘴巴笑起来。 四十分钟后,饭菜终于上来了。 舟以雁试了一下那道西湖鱼羹,顿时赞不绝口。 “四十分钟没白等。”她高兴地道。 关临渊看她吃得开心,心情便也跟着愉快起来。 这时候,关临渊的手机响了,舟以雁不小心瞄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表情微微一僵。 关临渊接了起来。 “嗯,手术结束了,正在吃午餐。” 舟以雁假装沉浸在美食的世界里不能自拔,埋头苦吃。 耳朵却偷偷竖起来,一字不漏地听着关临渊跟电话那头的人对话。 “放心,手术很成功。” “下午我不回去了,有什么紧急事情你再打我手机。” “对了,昨天小刘交上来的那份预案……” 其间聊了十来分钟的工事。 舟以雁对这些不感兴趣,耳朵自动过滤掉,还真一心一意地享受美食。 “对了,还有小高在会上提到的……” 舟以雁倒了杯水润润喉咙,继续橹起袖子狂吃。 “对了,你吃过饭了吗?” 舟以雁筷子一顿,差点咬到舌头。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说,“行,中午别加班了,回去睡个午觉。” 舟以雁心想,人家睡不睡午觉关你什么事,管得也太宽了吧。 结果关临渊还是没有挂断,继续道:“睡不着也躺一下,等形成习惯后就能睡了。” 舟以雁:“……” 你是不是当我不存在啊? “嗯,就这样吧。” 终于结束了通话。 关临渊放下手机,看了过来。 舟以雁假装自己很忙,筷子在几样菜之间穿梭不停。 关临渊问:“是不是有点不够?再加几道?” 舟以雁这才停下筷子,摇头道:“我都吃撑了。” 关临渊看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说:“因为你把我的那一份也吃了。” 舟以雁端起杯子喝了口温水,扁扁嘴道:“我以为你聊电话就能饱了。”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连她自己听了都吓了一跳。 醋坛子怎么翻得那么彻底?她扶都扶不稳。 关临渊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 舟以雁的脸颊微微发烫,她立刻先发制人地道:“我没有那么小心眼,没有吃醋,你别乱猜。” 关临渊沉吟了一下,换上了郑重的表情,“文浅不光是我现在的合伙人,还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答应过学长,会照顾好她。” 舟以雁已经不止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学长”这个人了,而且也看过了他们三人一起拍的合照,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 她其实能够理解他和他的学长,还有文浅之间的牵绊。 所以她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不会胡思乱想。” 关临渊的目光染上了几分暖意。 他拿起筷子,优雅从容地将残羹冷炙都吃了。 舟以雁这会儿知道心疼了,忙道:“再加几道菜吧,这些都冷了。” 关临渊表示不要紧,并问她,下午有什么打算。 舟以雁想了想,道:“我刚才看到这里还有一个电影院,不如我们等一下看一场电影吧?” 关临渊都多少年没进过电影院了,一般都是学校组织看的时候才会去看。 不过他没有多想,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饭后,他们先闲逛了一下消食,然后才去到电影院买票。 正上映的电影有五部,其中两部是科幻类的,一部是惊悚类的,还有一部动画片和一部情感剧。 关临渊理所当然地以为舟以雁想看情感剧,便对售票员道:“《爱情是病,结婚不要命》两张,可以选座位吗?” 然后就听到舟以雁说:“这片名好雷,你喜欢看这种的?” 关临渊:“……” 舟以雁秒懂了他的表情。 “哦,其实我不喜欢看这种谈情说爱的片子。”她指着展示架上的宣传海报说,“我比较喜欢看动画片。” 于是两人拿着电影票进场。 关临渊举着爆米花和可乐,找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放映时间到了,观众们陆陆续续走进来。 以他们为中心,方圆两米的范围内,坐满了小朋友。 四周的灯光都暗下来后,关临渊面无表情地拿起了一颗爆米花,“咔嚓。” 第九十一章 搭讪 这部动画片讲述的是一条小丑鱼如何通过聪明才智最终打败海底霸王大鲨鱼的励志故事。 开头的部分非常逗趣搞笑,旁边的小孩子不时爆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舟以雁看着看着,拿出了餐巾纸擦眼泪。 “不行了,笑死我了,眼泪都飙出来了。” 关临渊:“……” 到了故事的后半部分,小丑鱼屡战屡败,在一次战斗中奄奄一息,气氛渲染得还挺到位,不少小朋友都哭了。 关临渊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那位。 果然,正咬着嘴唇稀里哗啦地掉眼泪。 关临渊:“……” 播放到结局部分的时候,小丑鱼绝地反击,和海底的各种弱小鱼类团结一致,打跑了大鲨鱼。 舟以雁吸吸鼻子,感叹地道:“真是太惊险了。幸亏它最后坚持下来了,果然坚持就是胜利。” 关临渊忍不住道:“这个结局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舟以雁眨眨眼说:“也对哦。但虽然一开始就猜到了,还是觉得小丑鱼太不容易了。它快死的时候我还担心结局可能是鲨鱼会赢。” 关临渊很理智地分析:“这种动画片的结局基本不会有反转,除非它想拍第二季。” 屏幕上,配音演员的名单都滚动完了,灯光亮了起来。 小孩早就跑光了,整个放映室就剩他们两人。 一大桶爆米花只吃了一半不到,舟以雁手里的可乐倒是喝了不少。 “我想去一下卫生间。”舟以雁说。 关临渊就在电影院门口等她。 因为刚散场,去卫生间的人挺多的,舟以雁只能跟着排队。 然后就听到后面进来的几个女生很兴奋地说着在影院门口碰到的一个帅哥。 “天啊!简直帅到炸裂啊!我的一颗少女心到现在都还噗通噗通地狂跳。” “而且个子好高啊,那两条长腿好像直接从胸部开始辟叉,天啊,我刚才都想偷拍了,可惜居然被他发现了,还被瞪了一眼。那眼神好酷好冷好有杀气,我好喜欢啊!” “对对对!那种痞坏痞坏的样子真的好迷人,你说他会不会是什么道上的黑少?他左边脸好像受伤了,有道粉色的疤。” “好有浪客剑心的既视感呀。” 舟以雁:“……” 听到有人觊觎自己的丈夫,原来是这种心情。 有点骄傲,这个男人是我的,你们一个个都只能远观,只有我能亵……咳咳,那个,亲近。但也有点担忧,这些小妹妹当然不足为惧,但若是哪天有个女神级别的也迷上关临渊……她很有危机感啊。 总之就是很复杂的心情。 从洗手间里出来,她发现影院大厅内已经不若刚才那么多人了,应该是下一部电影即将开场了。 舟以雁走到电影院门边,发现关临渊并不在那里,顿时有点慌了。 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肩膀却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转过头,撒娇着抱怨,“我还以为你不等我就走了。” 然后便尴尬地呆住了。 拍她肩膀的人不是关临渊。 是个额发长得几乎遮住了眉眼的高大男生。 相貌十分俊朗,唇角挂着彬彬有礼的笑,乍一看跟纪烽给人的感觉差不多,但仔细看,却又发现眼前这个男生有种忧郁的气质。 像孤独地开在篱笆另一头的桔梗花。 沉静高雅。 “不好意思,但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男生的模样很诚恳。 舟以雁问:“什么忙?” 男生指了指洗手间那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堂妹进洗手间有半小时了,我有点担心,你能不能帮我进去看一下?” 舟以雁注意到他的手里握着一个女性用的精致小包包,估计就是他堂妹的,手机应该也在里面了,所以无法通过手机联系。 舟以雁便同意了帮忙。 刚才洗手间里排了长龙,现在进去却几乎空荡荡,很多间隔都空着。 舟以雁刚才从男生口中得知了他堂妹的名字叫“欧阳茶茶”,便轻声地叫起了这个名字。 “谁?谁喊我?”最里面的一个间隔给出了回应。 舟以雁走过去,把男生拜托她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欧阳茶茶道:“小姐姐你来得正好,我进来后才发现生理期来了,又没有带那啥巾巾,裤子也脏了,不敢出去……” 舟以雁的手提袋正好常年都备着两片那啥巾巾,于是就从门的下方将东西递了给她。 “你可以把外套脱下来,绑在腰那里。”舟以雁提醒道。 “哎呀,我怎么那么傻呢,居然没想到。” 欧阳茶茶出来后,对她千恩万谢,硬要跟她交换微啊信。 舟以雁发现这女生年纪跟自己相仿,头发染成青木亚麻灰,弄了个梨花烫,脸上妆容精致,双手做了很漂亮的水晶甲。 舟以雁很喜欢她指甲上的花纹,便问了几句在哪里做的,于是两人愉快地聊了起来。 走到影院门口,欧阳茶茶的堂哥立刻迎了上来,首先是向舟以雁道谢,然后才问欧阳茶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舟以雁这时候才发现电影院有两个门口,关临渊正站在另一侧的入口处,但因为角度的问题,他看不到他们这里。 “我朋友等着我呢,先走了。”舟以雁道。 欧阳茶茶却非要加她的微啊信,她没办法,只得调出二维码让她扫描。 “我叫舟以雁,你可以叫我小舟。” “那你叫我茶茶。”欧阳茶茶说完又指了指自己的堂哥,“他叫欧阳无意。” 舟以雁愣了一下,好奇地问:“有意无意的无意?” 这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欧阳无意笑道:“如果我说是取自‘山林隐君子,无意事王侯’的无意,是不是感觉就不同了。” 舟以雁被他清浅的笑容吸引了视线,那是一个极轻极淡的笑,像羽毛,仿佛能被风带走。 “还真的很不同。”她笑着点头。 同时在心里觉得,欧阳无意简直就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白衬衫”,俊美、忧郁、一尘不染,连笑容都带着诗意。 舟以雁告别了“白衬衫”,匆匆忙忙去找她的“坏痞子”,心里想着吓唬他一下,于是故意放轻了脚步,悄悄来到他身后。 “帅哥,可以借个火么?” 结果她都还没开口,就有个浓妆艳抹的小姐姐,捏着一根细长的烟,走到了关临渊身前搭讪。 舟以雁:“……” 关临渊冷冰冰地道:“不好意思,不可以。” 那小姐姐愣住了,没想到会被拒绝得那么干脆,但却并不气馁,继续笑道:“帅哥是带妹妹出来看电影么?哪一场啊?说不定我们看的是同一场。” 舟以雁心想,哎呀,暴露了。 随即才反应过来,说谁是妹妹呢?我是他…… “她是我老婆。”男人低醇的声音 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进一个充满沉木香味的温暖怀抱里。 对面那位小姐姐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尴尬地走开了。 舟以雁故意调侃道:“早知道我就再迟一点过来了,害你不能跟小姐姐交换联系方式。” 关临渊挑了挑眉,抬手揉乱她的头发,“前面交换得太多,手机都没电了,这一个就算了。” 舟以雁笑嘻嘻地伸手探向他的上衣口袋,“是吗,快给我看看加了几个美女。” 关临渊搂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并不阻止她往外掏自己的手机。 “咦,不是说没电吗?”她故意大声地问,抬头笑看着他。 关临渊说:“男人的话你也信。” 舟以雁:“……” 她突然有点好奇自己的号码在关临渊的通讯录里备注了什么名称,便拿起他的手指,按在手机上解锁。 关临渊低头看她一眼,发现她的表情跟拿到了新玩具的小孩似的,不由勾了勾唇角,眼神泛起宠溺之色。 舟以雁直接调出拨号的界面,慢慢戳自己的手机号码。 最后出现了“宝宝”两个字。 “咦?”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立刻就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那句:你们都是我的宝宝。 她的脸颊瞬间就烧起来了。 “你怎么那么肉麻啊?”她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胸膛。 关临渊:“……” 他点点头说:“那就改掉吧。” 说着就想把手机拿回来。 舟以雁忙拦着不让拿,“算了,改来改去多麻烦啊。” 关临渊的眼中浮现起一丝笑意,“那就不改吧。” 然后舟以雁打开了拍照功能,偷瞄了他一眼,假装自言自语,“啊呀,原来可以设置来电相片。” 关临渊非常配合地搭话,“那就别浪费这个功能了,设置一下吧。” 舟以雁马上道:“那我拍了。” 然后“咔嚓”。 将关临渊眼神带笑但表情冷酷的模样一帧定格。 他的旁边,舟以雁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她的手指飞快点击,将这照片设置成来电图片,然后又再设置成屏保。 设完后,她偷瞄了关临渊一眼,发现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笑容便更深了。 “呐,可以啦。”她把手机放回他的口袋里。 刚想把手抽出来,不料却被关临渊的手一把按住了。 “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该看看你的手机?”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九十二章 童养夫 舟以雁咽了口唾液,爽快地说:“哦,没问题啊。” 然后打开手提袋,掏出了手机。 掏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直到手机落在关临渊的手上后,她才想起来,在通讯录里面,她把他的号码备注成了…… “关精分?”低醇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悦耳,就是那语调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舟以雁立刻奉上一个讨好的笑,小爪子轻轻抓住他的衣袖,轻轻摇晃,“我忘记改了,那是以前备注的。” “我以前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关临渊挑了挑眉,盯着她问。 舟以雁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小声嗫嚅,“谁让你老是做出些让我以为你是个大坏蛋但实际上又偷偷对我好的事情。” 关临渊微微眯起了眼睛,身上开始释放出冷气,“你觉得我是偷偷对你好?” 他对她好得连家里的女佣都羡慕嫉妒恨了,还偷偷。 这女人不是蠢到死就是没心没肺到死。 舟以雁当然知道不是偷偷,麦栎已经说过她没有良心了,所以她必须承认。 于是她用小爪子晃了晃他的胳膊,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饶,“谁没有过年少无知的时候呢,你不能揪着我年少时犯下的错误不放啊。” 关临渊:“一年前。” 舟以雁努力狡辩,“反正比现在的我年轻就是年少。” 关临渊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淡淡地道:“你等着。” 然后点开了她手机上的微啊信。 “咦,等等……”察觉到他意图的舟以雁一边捂着额头一边想要伸手阻止,但已经迟了。 关临渊盯着自己头像旁边的那个称呼看了几秒,又转头看向舟以雁。 眼神冷森森,脸色阴沉沉。 “关蛔虫?” 舟以雁想死的心都有了。 抓着关临渊衣袖的小爪子瑟瑟发抖。 “那个是我对你的昵称。”她眨巴眨巴眼,再次奉上讨好的笑,“蛔虫多可爱呀,白白胖胖,富含蛋白质,还能化茧成蝶。” 关临渊说:“你说的是毛毛虫。” “咦,是毛毛虫吗,”舟以雁装傻,“那我弄错了,不是蛔虫,是毛虫。” 无论如何,毛毛虫总比蛔虫强吧。 好歹挽回了一下。 关临渊却是没有那么好糊弄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心思总能被我看穿?” 低醇的声音自带催眠功能,把舟以雁迷得团团转,一不小心就把内心的真实想法秃噜了。 “事实上你真的都说中了啊,你是不是学过读心术啊?”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道:“所以真的是蛔虫。” 舟以雁:“……” 关临渊继续面无表情地对着舟以雁的手机一顿操作。 片刻后,将手机扔回给她。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算了。” 就在舟以雁心里窃喜原来他只是修改一下昵称而已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句话。 “我也没有做很过分的事吧?”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这男人不像这么小气呀。 虽然蛔虫的确恶心了点。 但贴切啊! 关临渊说:“所以我也只是打算小惩大诫。” 舟以雁弱弱地问:“怎么惩怎么戒?” 关临渊露出莫测高深的一笑,“今晚你就知道了。” 舟以雁:“……” 两人在那条复古的街区走了一下午。 日落的时候,霞光将半壁天空渲染得瑰丽多彩,流云从高高的飞檐上经过,舒卷、流散。 舟以雁被关临渊牵着,缓步走在暮色四合的街头,屋檐下垂挂的一串串红灯笼次第亮起,在风中轻轻摇曳。 “真不想回去。”舟以雁爱极了眼前的景色。 斜阳、寒鸦、灯火黄昏。 “我觉得我们好像在拍mv。”舟以雁突然道,“你听过那首《红尘客栈》吗?过荒村野桥寻世外古道,远离人间尘嚣,柳絮飘执子之手逍遥。” 关临渊说:“那你唱。” 舟以雁便真的轻轻哼唱起来。 她的声音有点软糯,而且音调节拍都掌握得很好,关临渊对她不禁有点另眼相看。 “如果我们一直在这支mv里,不断重复着开心的日子……” 关临渊打断了她的假象,“那最后一定会成为噩梦。” 舟以雁:“……” 她扁扁嘴道:“你好煞风景哦。” 关临渊说:“你是不是忘了宝宝?我们一直在mv里面,宝宝如果想跟我们互动,也只能k歌了。” 舟以雁“噗”地笑了出声。 天色完全暗下来后,街区便越来越热闹了。 舟以雁欣赏了片刻古街的美景,得出了烧烤摊实在太让人出戏的结论后,便打包了两盒烤串,和关临渊一起回酒店了。 因为关临渊刚做完手术,需要吃清淡的食物,所以那两盒烤串都落到了舟以雁的肚子里。 “你挺能吃的。”关临渊中肯地发表评价。 舟以雁嘿嘿笑道:“看不出吧?” 关临渊板着脸,慢慢地吃着没什么油水的蔬菜粥,“不怕胖了?” 舟以雁说:“回去后多做点运动减肥。” 关临渊道:“今晚就可以多做点运动。” 舟以雁:“……” 关先生这是在一本正经地开黄腔么? 饭后,两人让服务员送了一盒飞行棋过来,凑在一起掷骰子。 “没想到你还会玩飞行棋。”舟以雁瞄了一眼他不苟言笑的脸,“我还以为你没有童年。” 关临渊很客观地分析道:“会不会玩飞行棋和有没有童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码事。” 然后他投出了一个六,顺利地开出了一辆飞机。 舟以雁突然好奇地问:“你小时候都玩些什么游戏?” 对于飞行棋这种靠运气的游戏,舟以雁一直玩得很烂,眼看着关临渊的飞机已经起飞完了,她还是一个六都投不出来。 不过她也不急,反正玩这个纯粹为了打发时间,也没有真想认真地玩。 比起下棋,她更愿意借着下棋的轻松氛围,跟关临渊聊聊他的过去。 关临渊想了想,说:“我没什么时间玩游戏。” 舟以雁更加好奇了,“没有时间?你小时候都忙些什么?” 关临渊说:“看书学习。” 福利院的小孩一般都很早熟,而他,又更加早慧,知道只有努力用功,将来才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舟以雁从来都没有问过他家里的事,于是顺势问道:“你爸妈是不是对你特别严厉?” 关临渊手一松,骰子从掌中滑落,翻滚了几下,最后朝上露出鲜红的一个点。 “我自从懂事以来,就生活在福利院。” 这是他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自己的身世。 就连他最信任最要好的学长,也不曾透露过片言只语。 也不是出于隐瞒的心态,而是觉得那些心酸的经历,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有再被提起的价值。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舟以雁提问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有了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她的冲动。 他之所以成为现在的他,跟他的过往密不可分。 他想让她看到他是如何慢慢地,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的。 那个活在他过去的生活里,被人欺负,佯装凶狠,拼命想要变得坚强的小孩,应该也很希望能够被舟以雁知道。 舟以雁果然震惊到不行,呆呆地看着关临渊,好半晌才道:“你是孤儿?” 关临渊忍不住掐了一把她的脸,觉得她这表情有几分可爱。 “福利院里的小孩也不全是孤儿,各种情况都有。身体原因、家庭原因、还有天灾、意外等等原因。” 舟以雁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难怪你小时候的照片那么少。” 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是这种可能性。 于是她把飞行棋扔到一边,详细地问了他在福利院期间的生活。 关临渊便挑了些事情告诉她。 其实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自己也都快要不记得那些事了。 像是被人捉弄,被人欺负,像是也有出手相助的年纪大一点的小孩。 他跟人打过架,对过骂,却也有过“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年轮深处的记忆,有甜的也有苦的,笑过,哭过,彷徨无助过,但最终都没有放弃过要变成更美好的自己。 出人头地。 “你小时候怎么过得那么惨啊。”舟以雁捂着嘴巴,语气哽咽。 泪水不断在眼眶里打转。 “……”关临渊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觉得还挺客观中肯的,并不觉得有多悲惨,“小孩子打架是很平常的事,只不过如果打输了,食物就会被抢走。” 舟以雁怜爱地看着他道:“原来你那么瘦,是饿的。” “……”关临渊满脸黑线地道:“我又不是每次打架都输。” 实际上,除了有个特别看他不顺眼的大他四五岁的死小孩经常挑衅他外,其余的小打小闹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舟以雁看过他小时候的相片,还曾经误以为他是小姑娘,所以并没有很相信他说的话。 这种小身板打起架来怎么可能不吃亏? 舟以雁只要一想到那么清秀漂亮的小男孩被人欺负,就觉得难过到不行。 她眼睛红红地看着他道:“如果能够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关临渊觉得她这假设有点天真,打趣道:“怎么,你还能收养我不成?” 舟以雁顿时觉得这主意很不错,就是可惜没能更早相遇。 于是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如果那时候在福利院见到你,我一定央求妈妈把你领回家做我的童养夫。” 第九十三章 不要脸 舟以雁也不知道那句“童养夫”触动了关临渊身上的那个开关,她说完之后,关临渊那双墨玉般漆黑的眸子便倏然燃起了两团青蓝色的火。 然后……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睡觉了。”那如同托布秀尔优美的声音,不知怎的夹杂了一丝沙哑。 舟以雁看了看时间,明明还很早啊。 她刚想抗仪一下,就被关临渊扛了起来。 舟以雁:“……” 是的,不是浪漫的公主抱,而是搬运工人扛麻包袋那样的扛。 “等等、等等!”她严重抗仪。 但抗仪无效,她被扔到了床上。 床褥非常揉软有弹姓,躺下去就陷进去一大片那种。 她顿时有种用背部蹦床的感觉。 整个人随着惯性又蹦起来了一下。 在蹦到第二下时,关临渊单膝跪在床褥上,用手压住了她的肩膀。 舟以雁抬眼,对上了他灼灼的目光。 “这个时候,你应该闭上眼睛。”关临渊嗓音沙哑地提醒。 她于是乖乖地闭上双眼,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他顺势低下头来。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混乱中,舟以雁想起来还没关灯,于是伸手到床头一通乱按,结果手不知道按了哪个开关,整张突然剧烈地床震动了起来。 关临渊:“……” 舟以雁:“……” 关临渊惩罚性地在她腰上拧了一把,然后去找停下来的按钮。 花费了好些时间,才终于让那床恢复了平静,关临渊干脆把灯也灭了,只留一盏床头灯,室内一片朦胧昏暗。 橘黄色的暖光散开,落在关临渊俊美无俦的脸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线条。 只是那双墨玉般漆黑的目光,却透着绝对的侵略性,让舟以雁心头微微一颤。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至关紧要的事,“那个,我们好像都还没洗澡。” 关临渊顿时满头黑线,“闭嘴。” 便纵有千重风情,都被她这一句煞尽风景。 舟以雁扁扁嘴,有点不满和委屈。 关临渊也惊觉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凶过头了,于是放柔了神色,俯身在她耳边喊了句:“宝宝。” 舟以雁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往头顶冲去,双颊“轰”地一下红透了。 昏暗中,只余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但没多久,关临渊充满无奈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躲什么?” 舟以雁说:“你的脸刚动完手术,不要蹭到我身上,容易感染。” 关临渊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事。 “那就只能……” “下次吗?好啊。”舟以雁开心之余,也是不能否认有一点点失落的。 但一想到次日腰酸背痛的情形,她又觉得还是纯洁地关灯睡觉会更好。 关临渊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慢吞吞地将下半句补充完整,“你主动一点。” 舟以雁:“!?” 关临渊说:“不然我就继续,脸什么的我不在乎。” 但舟以雁在乎啊! “你的脸是上天赐予的恩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还自带柔光滤镜,我都还没看够呢,决不允许它受到一丁点伤害!” “……”关临渊说:“所以说你主动一点。” 舟以雁:“……” 她好像闭上眼睛装睡。 可惜关临渊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于是她弱弱地道:“那个……我不会,完全不知道要怎么主动。” 她转动脖子,将自己的脸埋到了旁边的枕头里。 关临渊被她羞涩的举动逗乐了,勾起唇角,语带笑意地道:“刚好我什么都会,可以教你。” 舟以雁:“……”我可以不学吗? 然后他就看到舟以雁连脖子的皮肤都泛起了粉色。 他好笑地拿走她脸上的枕头,“不觉得呼吸困难吗?” 舟以雁翻过身去,趴在床上装死。 关临渊用手戳了戳她的脊背,“那我就不要脸了。” 用的还是满不在乎外加有点无赖的语气。 “别……”舟以雁立刻又翻了回来。 关临渊说:“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思考。” 舟以雁此时竟想起高二冲刺阶段时老师说过的话。 高考是人生的第一次选择。 所以,现在无疑是第二次。 一番天人交战后,她最终还是豁出去了。 “来吧!” 关临渊笑了起来,“这是我的台词。” …… 次日清晨,舟以雁在生物钟的规律运行下醒来。 酸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关临渊在晨光中穿衣服。 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舟以雁:“……” 她闭上眼睛,还想再赖一下床。 轻微的脚步声往浴室方向而去,还有刻意压低的极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文浅,今天你帮忙看着公司,我不回去了。” 舟以雁一听到这名字,睡意顿时消散了不少。 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原来关临渊居然直呼文浅的名字。 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小浅”或者“浅浅”。 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继续道:“你鼻音怎么那么重?感冒了?” “吃药了吗?” “算了,你不舒服的话今天就别回公司了。” 浴室的门关上了,再听不到声音。 舟以雁撑起身子,艰难地起来。 昨晚关临渊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无节制地对她酱酱酱,酿酿酿。 反正就是不堪回首。 说多了都是累。 现在感觉整条腰都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她慢吞吞地把衣服穿后,然后关临渊便从浴室里出来了。 男人只围了一条浴巾,上半身果着,几滴没有被擦干的水珠顺着精致健美的小麦色肌肤滑落下来。 舟以雁来不及赞叹,视线便被他左侧的脸吸引了注意。 “怎么回事?颜色变深了?” 看到她跪在床上想要下来却又颤颤巍巍的样子,关临渊连忙大步上前将她捞进怀里。 “医生说了会有一次结痂的过程。”关临渊刚才洗完澡后又涂了一次药膏。 舟以雁不放心,凑到他脸上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确定真的是要结痂才放下心来。 “这张脸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因为不能碰他的左脸,所以她只能用手摸了摸他的右脸。 摸完后,一脸陶然。 顺便又捏了捏他的脸颊。 嗯,q弹。 关临渊:“……” 以前怎么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脸那么爱不释手? “多睡一会儿吧。”他看到她脖子上那几颗盖都盖不住的吻痕,眼神蓦然变得温柔起来。 舟以雁懒洋洋地道:“腰很酸痛,睡不着。” “你先趴下来。”关临渊替她轻柔地按摩腰部肌肉。 “好点没有?”他低下头来看她。 然后就看到她满脸泪痕。 关临渊:“……” 昨晚她都已经哭了一夜了,今早怎么还有眼泪? 舟以雁可怜兮兮地道;“痛死了。” 关临渊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底不由泛起阵阵疼怜。 他俯身,温柔地吻掉了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以后习惯了就好。” 舟以雁:“……” 他一定是魔鬼! 关临渊像昨天那样把她抱进浴室,伺候她洗漱。 舟以雁比昨天更累,就没有反对,像只大型娃娃,任由他摆布。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送餐,还是跟昨天差不多的品种,因为舟以雁爱吃港式肠粉和虾饺,所以关临渊特地点了好几个跟它们类似的点心。 舟以雁经过了昨晚的剧烈运动,早上起来还真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盯着满桌食物,双眼发亮。 关临渊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才道:“我今天要回一趟公司签份文件,不用花很多时间……” 舟以雁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用陪我,回公司吧。” 关临渊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不像是生气说反话,便道:“我的助理也能看着公司,有什么重大决策方面的事打电话给我就行了。” 舟以雁非常懂事地道:“但我今天好累,不想出去逛了,你不用浪费时间陪着我。” 关临渊说:“陪你怎么能说浪费时间?” 舟以雁高兴地笑了起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那么突然地跑过来,肯定打乱了你的计划,你不说而已。” 关临渊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的妻子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哭的时候可爱,笑的时候可爱,处处替他着想,一副乖宝宝模样的时候就更可爱了。 舟以雁想起了他打给文浅的那个电话,便道:“你刚才聊电话时我其实已经醒了。” 关临渊愣了一下,然后等着她说下去。 “文浅是不是感冒了?严重吗?要不我去看看她?”舟以雁知道文浅对关临渊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 是曾经喜欢过的对象,也是好朋友临终前的托付。 只要是关临渊重视的人,她也会一样重视。 关临渊刚开始一直觉得舟以雁是个娇气无脑的富家女,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虽然无脑,但也没有心机,缺点和优点算是相互抵消,平平凡凡,并不显眼。 但自从结婚后,他发现只消一眼便能看透她的内心想法这件事,渐渐变得十分有趣。 再后来,他发现舟以雁其实并不是无脑,她不笨,也不蠢,很多时候看事情还很通透,只是她不愿意算计,也没有算计的念头。 最主要的一点是,这个女孩的心很揉软。 有时候他都觉得她是不是水豆腐做的,一捏就碎。 以至于他每次拥抱她的时候,胸口总洋溢着深深的爱怜。 “好,你去看看她吧,其实我也有点担心。”关临渊最终道。 第九十四章 跟我男朋友很像 舟以雁走进柳杨别苑,看到那三栋欧式风格的别墅,还有庭院内的小假山和人工湖,不禁惊叹,“这里的环境真不错诶。” 关临渊迟疑了一下,决定坦白道:“这里是我租下来的,我住在最东边那栋,文浅住中间,西边住公司的核心高层,算是宿舍区。” 舟以雁愣住了,然后回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若有所思地道:“哦,这就是我不方便住进来的原因。” 关临渊无奈地道:“你别又想歪了。” 舟以雁佯装生气地“哼”了一声,指着他道:“你分明是金屋藏娇。” 关临渊先是一愣,随即看出来她只是在开玩笑,便抬手握住了她的指头,将她的手心贴到了自己的胸膛处。 “我喜欢在酒店藏娇。” 舟以雁这才又笑了起来。 “算了,放你一马,你去公司吧,我自己按门铃进去就行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关临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门卡。 舟以雁:“……” “她不舒服的时候,会懒得理人,你按门铃没用。”关临渊道。 舟以雁盯着那张门卡,又再露出气呼呼的表情。 关临渊有点无奈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文浅总是小事糊涂,经常忘记拿钥匙,所以都会给我一条备用钥匙。” 舟以雁拿过门卡,非常认真地道:“我很不高兴,我的老公有别的女人的房间钥匙,而且对方还是他的初恋情人。” 关临渊之前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自知理亏,于是诚恳地道:“好,我改。以后我会让文浅把备用钥匙交给她的助理。” 舟以雁这才笑道:“好吧,那这次就算了,我不追究。” 关临渊亲了亲她的额角,柔声道:“中午我来接你。” 舟以雁待关临渊走后,才走向别墅。 她没有马上用门卡开门,而是选择先按门铃。 但也许正如关临渊所说,文浅不舒服的时候不想理人,她按了十分钟门铃居然都没有回应。 所以,似乎只能自己开门进去了。 这栋别墅跟她在京都住的那栋自然没办法比,但一个人住也算挺奢侈的了。 别墅的装修风格是很常见的欧式,简约明快,没有过分的装饰,但美观闲适。 她沿着旋转扶梯上了二楼,找到了主卧。 房间门并没有完全合上,从门缝往里看,就能看到文浅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房门。 文浅罔若未闻,依旧睡得香甜。 舟以雁感到有点担忧,她弄出的动静那么大,文浅没道理还那么泰然自若地睡觉。 她说了声“打扰了”,然后推门走进去,直至床边,俯身探了探文浅的额温。 烫手得很。 这哪里是睡过去,应该是烧到昏过去了吧? 舟以雁前不久才帮宝宝做过物理降温,现在做起来,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 换了几轮冷毛巾后,文浅的表情总算和缓下来。 刚才她蹙着眉头,明显很不舒服,偏偏又陷入无意识的状态,无法醒来。 舟以雁喂她喝了些水,继续帮她做物理降温。 这方法的确是有效的,在舟以雁换了第三盆水后,文浅的额温明显降了下来。 她打开衣柜,找到了一张还没开封的被子,连忙将它拿了出来,加盖到文浅身上。 昨晚这一切,她就到楼下的厨房熬粥。 她边淘米边忍不住想,当文浅醒来后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吓一跳。 粥熬好后,她舀了一碗,正要转身往外走,眼角余光冷不防扫到身后有条人影,也不知道站那里多久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醒来后听到楼下有动静,想着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文浅:“……” 舟以雁惊得差点拿不稳那碗粥,文浅立刻上前,从她手上接过了碗。 “你怎么下来了?感觉怎么样?”舟以雁看到她光着双脚,忙道,“你不能赤脚,容易着凉,赶紧去把拖鞋穿上,还必须得毛拖。” 文浅先把粥拿出去,然后才去穿毛拖。 “是关临渊给你的门卡?”文浅坐到餐桌边,毫不客气地捧起那碗粥喝起来。 舟以雁看到她吃得高兴,也感到高兴。 成就感爆棚。 关临渊还嫌弃她做的是猪食,看人家吃得那么欢。 “是啊,他说你身体不舒服就会故意不理人,就算我把门铃按坏都没用,还真是这样,但你都不觉得吵吗?” 文浅喝粥喝得鼻尖冒出小汗珠,鼻塞的症状都缓解了不少。 她指了指玄关那边道:“我把门禁关了,你按铃我也听不到。” 舟以雁:“……” 文浅喝完了一碗,又添了一碗。 舟以雁高兴地问:“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文浅揉揉鼻子说:“鼻子塞了,尝不到味道,就是觉得口渴,这米汤正好解渴。” 舟以雁:“……” 等到文浅吃完后,舟以雁刚想要收拾,就被文浅阻止了。 “放着吧,回头我收拾就行。” 舟以雁说:“放心吧,那么简单的家务活我还是会做的。” 然后就把锅碗端回了厨房。 文浅跟了进来,靠在门边,看着她忙活。 “你有没有吃退烧药啊?”舟以雁转头看了她一眼。 文浅懒洋洋地道:“没吃。” 舟以雁说:“等一下我帮你测体温,看看要不要吃。你知道急救箱在哪里吧?” 文浅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不知道,这里太大了,我回来后就只回房间睡觉。” 舟以雁说:“你去睡一下吧,我帮你找。” 文浅摇摇头道:“刚吃饱不想睡,会胖。” 舟以雁拿她没办法,无奈地道:“那你去沙发那边坐一下吧,站着不累么?” 文浅说:“我想跟人聊聊天。” 舟以雁:“……” 文浅说:“你给人的感觉很亲切。” 舟以雁被称赞了,笑眯眯地道:“是吗,我这人还是挺好说话的。” 文浅等她把碗筷都洗好了,把手也洗了,才跟着她一起去客厅坐着聊天。 “好想吃小龙虾啊。”文浅在沙发上躺下,叹了口气。 舟以雁:“……” 文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指着她的脖子道:“你昨晚应该也没有睡得太好。” 舟以雁疑惑地低头,却看不到自己的脖子,但仔细一想文浅的话,顿时明白过来,整张脸都红了。 “咳咳,那个,还好啦。”她下意识地把领子往上拽。 文浅趴在沙发上笑了起来。 “你怎么那么可爱。” 舟以雁:“……” 文浅笑到一半突然咳嗽起来,舟以雁连忙帮她倒了杯开水。 “谢谢。”文浅止住了咳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舟以雁来之前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弄成很尴尬的局面,但现在却只觉得跟文浅相处起来很舒服很自然。 感觉就像认识多年的朋友,毫无拘束感。 也许是文浅的随意给了她自在。 文浅说她是个亲切的人,但她却觉得,文浅才是那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人。 舟以雁趁着文浅喝水的空档,把急救箱找了出来。 里面的东西有点不全,但幸亏探温针还是有的。 “要夹在胳肢窝里十五分钟吗?好麻烦。”文浅有点不愿意。 舟以雁抬起她的胳膊,将探温针塞了进去。 “这不夹住了吗,哪里麻烦?” 文浅懒洋洋地道:“夹十五分钟麻烦。” 舟以雁摸摸她的脑袋安抚,“你躺着别动就行了。” 文浅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你的头发真的很蓬松柔软,手感不错。”舟以雁笑了起来。 眼前的情景瞬间和脑海里某个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文浅垂下眼帘,缓缓地扯出一抹笑。 “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 舟以雁瞬间在心底打鼓,试探着问:“谁呀?” 该不会是关临渊吧? 文浅的目光落在了虚空中,似乎陷入了某些美好的回忆中,眉眼变得非常柔和,“我男朋友,他以前老爱揉乱我的头发。” 舟以雁顿时感到了一阵揪心。 文浅的表情里没有忧伤,但怎么可能不忧伤,喜欢的人不在了,那种痛,不可能忘得掉。 舟以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文浅却突然笑道:“其实你刚才给我的感觉有点像欧旭,就是我那男朋友。” 舟以雁弱弱地问:“摸你的时候么?” 文浅“噗”地笑了起来,“不是,是喝你熬的粥的时候。” 舟以雁心想,文浅的男朋友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还会做饭给她吃。 “你男朋友是不是很擅长做家务那种?经常给你做好吃的。” 文浅说:“怎么可能,他做出来的东西,你只要尝过一次,以后都不会想要看到他再下厨。” 舟以雁:“……” 刚刚吃完别人亲手做的东西就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吗? 文浅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以后想吃都吃不到了。” 舟以雁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了。 其实她挺好奇欧旭是怎么死的,关临渊好像对他的死有点耿耿于怀。 文浅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道:“你想听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舟以雁当然想啊,但这样一来,又会勾起文浅悲痛的回忆。 她犹豫了。 文浅自然看得出她的想法,心头涌起点点温暖。 “没事,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舟以雁抿了抿唇,看着她道:“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第九十五章 他为什么骗我 冬日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透了进来。 地板铺开了一层柔和的暖光。 舟以雁取走了文浅身上的温度计,查看了上面的度数,刚好38c,便没有让她吃药。 文浅如同一只慵懒的波斯猫,舒服地蜷缩在沙发上。 她开始回溯那段在她的生命里最暗淡无光的年月。 欧旭被人陷害指控,欧旭入狱,欧旭自杀。 她的世界瞬间倾塌,从此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关临渊其实和外表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是个热血青年。这一点,是欧旭先看出来的。”文浅提到欧旭的时候,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舟以雁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他们后来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文浅抿了抿唇,唇角的弧度更深,“是的,他们有共同的想法,共同的话题,共同的目标,大四实习期的时候,就商量要创立自己的公司。” 舟以雁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大学时代,发现不是上课时打瞌睡,就是休息时逛街,对未来没什么展望,一心想着毕业后空降到舟氏,轻轻松松做个中层管理,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步入婚姻,相夫教子。 “有梦想真好。”她感叹。 文浅眸光微闪,“光有梦想还不行,还要有能力和毅力,他们一心扎在事业上,奋斗了两年,终于做出了一点成绩。” 舟以雁有点羡慕文浅,和喜欢的人一起吃苦,一起奋斗,成为彼此不可或缺的支柱,辛酸而浪漫。 “公司的名字叫惊蛰,因为我们三个人是在惊蛰那天决定创业的。”文浅垂下眼帘,似是回想当初大家还是热血青年的时光。 舟以雁觉得这名字……怪怪的,但也特别,好歹比什么富强公司之类的名字要好听。 文浅用两根脚趾夹住了脚旁边的抱枕,把它拖到自己的手上,然后抱住。 舟以雁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同样抱着一个抱枕。 “万事开头难,我们做出来了,就以为后面的路会很顺。没想过居然会被一直合作的公司拿来利用。”文浅将下巴搁在抱枕上,“那家公司叫嘉誉,是我们比较稳定的供货商,他们的郭总跟欧旭也谈得来,所以后来郭总说要租我们的仓库存放货物时,欧旭答应了。” 舟以雁想起了看过的电视剧桥段,忍不住问:“该不会他们是想用来存放非法的东西?” 文浅眸光微冷,“对,他们其实一直暗地里从事走私行为。” 妈呀,还真的是! 舟以雁试探着问:“难道就欧学长就因为这事入狱的?” 文浅摇了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欧旭无意间发现仓库里的是走私品,立刻便去质问郭总,郭总想让欧旭跟他一起合作,分他三成的收益,但欧旭没有答应,还要报警。” 舟以雁觉得这情节越来越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了。 “结果他们闹翻了?那个郭总就想报复你们?”舟以雁忍不住插口。 文浅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事是欧旭后来告诉我们的,他正要报警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袭击他的颈部,他当场昏迷过去,醒来之后,他立刻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确认仓库里的存货还在不在,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第一时间去查看了,结果里面的货物已经被清空。” 舟以雁听得目瞪口呆。 文浅接着道:“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嘉誉走私,拿他们没办法,而且我们向他们订的一批进口建材还没有收到货。” 舟以雁预感到了不妙。 “那个郭总是不是不打算把货给你们了?” 文浅下意识地把拇指放到了唇边,轻轻地咬着,“他一直拖延交货期限,说货轮遇到了暴风雨,只能靠岸停航,因为是不可抗力因素,所以不算违约。” 舟以雁和关临渊同仇敌忾,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但也依旧气得牙痒痒。 就听到文浅继续道:“嘉誉那头拖着不交货,我们和另一家公司的合作项目就没办法如期开展,资金损失是一方面,还有就是涉及到信誉的问题。所以我们决定另外找一家供货商。” 舟以雁心急地问:“那找得到吗?” 文浅啃咬着拇指指甲,眼神有几分散乱,“找了很久,只找到了一家,对方给出的价格是市场价的两倍。” 这分明就是知道他们的情况,趁机坐地起价,狠赚一把。 舟以雁忍不住痛骂,“卑鄙无耻,奸商!” “还有更卑鄙的在后头。”文浅突然攥紧了拳头,抬眼看着舟以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转出一丝痛意,“我们当时没办法,为了保住项目,只能咬咬牙高价买下了那批货。想到只要项目能够顺利进行,后期的利润便足以弥补前期的亏损。那时候,我们向身边的朋友借了不少钱,欧旭更是把父母留给他的遗产都拿了出来。” 舟以雁这才知道原来欧旭的父母已经去世了,想起关临渊幼年时是在福利院度过的,便猜测是不是相同的遭遇使他们更加惺惺相惜。 “是不是项目进行得不顺利?跟那批货有关?”舟以雁已经猜到了一点。 文浅点头道:“是的,在我们的项目进行了三个月后,有人举报我们的施工材料达不到质量标准,最后被查出来的正是我们高价买来的那批建材。” 舟以雁倏然捂住了嘴巴。 “欧旭非常肯定那批不合格的建材绝对不是我们当初购入的那批,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出现在工地里,而我们买入的那些材料又都不见了。”文浅眼中浮现出痛楚之色,“直到那时候,我们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一个坑,专门等我们跳进去。” “项目被终止了,质监局的人把我们带去问话,一口咬定是我们故意以次充好,想要偷工减料。我们被分开审讯,没日没夜地疲劳轰炸,整整三天,才终于把我们放了出来。我以为是因为他们查到了新的线索,但谁知道居然是欧旭主动认罪了,自己一个人承担了所有责任。” 舟以雁的眼眶禁不住微微发热,眼中水雾弥漫。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真傻啊,为什么要认呢? 另一个声音却反驳:如果三个人都死磕到底,最后会不会三个人都赔进去? “欧旭最后被判刑了,本来不该那么严重,但他们却说查到了欧旭的个人账户里多出了十几万的进账,认定他是贪污。”文浅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接着说下去,“他被判了十年。我们不服,上诉,但被驳回,维持原判。我们还想继续上诉,但欧旭反而劝我们说不要折腾了。” “他让我等他,他说他会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提前出来,到时候他也才三十来岁,还能重新开始。他还开玩笑说我们可以先打好江山,等他出来了,就坐享其成。” “我真蠢,居然相信了他的话,还想着要一心一意等他出来。” “结果他进去不到一个星期,就没了。”文浅说道这里,终于痛哭失声。 舟以雁将抱枕扔掉,扑过去抱住她。 文浅犹如溺水的人遇到了浮木,也紧紧地搂住了她。 这些年,她不光伤心难过,还非常自责,她不该就那样放弃的,二审不行就三审,再不行就跑关系,把能用的方法都用尽,而不是真的相信欧旭给她编织的美丽谎言。 “为什么他要骗我……”文浅本来就鼻塞,一哭起来,更加上气不接下气,把舟以雁吓个半死,慌忙替她拍背揉背。 “他也是因为爱你,想要你快乐地活下来,没有负担,没有包袱。”舟以雁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文浅哭得更厉害了。 “他怎么会这么想,他怎么会成为我的负担和包袱?”那声音悲恸得让舟以雁都感到鼻子发酸。 “爱一个人当然处处替她着想,文浅,如果你不希望欧学长在天之灵也不安心,就该好好地生活,照顾好自己,每天都开开心心。” 安慰的话随便都能说很多,语言有时候就是这么苍白无力,但舟以雁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那么悲痛的文浅。 若换了是她,最爱的人背负着冤屈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死去,她可能会整个疯掉。 所以文浅已经非常坚强了。 文浅吸吸鼻子,将脸埋进了她的颈项里。 “你说的话,关临渊也说过。”她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一丝平静,但因为哭泣,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舟以雁不断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宝宝哭泣时安抚他那样,温柔而耐心地安抚着文浅。 “都过去了,文浅,不过如果你真的很难过,哭出来也好,哭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总比死死憋着,假装坚强要好。” 文浅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哭一回了,哭过之后,眼睛非常痛涩,但心情却好了不少。 舟以雁给她倒了杯水,让她补充一下水分。 “关临渊中午要过来呢,看到你这样,肯定骂死我了。” 文浅喝了口水,情绪已经慢慢恢复平静,听她这么说,不禁扯出一抹浅浅的笑,“怎么会呢,他才舍不得骂你。” 舟以雁自己也倒了杯水,咕噜噜喝下去一大半,然后打了个小小的水嗝。 “他那张嘴可刻薄了,就算不骂,也会说些很难听的话。” 虽然自从他们心意相通之后,关临渊就没再用那张嘴对她说过半句刻薄的话,但她可是会记仇的,以前他没少挖苦她讽刺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文浅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们真让人羡慕。” 舟以雁转过头,和她四目相对,非常认真诚恳地道:“文浅,你也一定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想这是欧学长最想看到的。” 文浅愣了一下,随即笑笑道:“我现在暂时不想去碰感情的事,只想一心一意搞好公司。” 然后拍了拍舟以雁的肩膀,“我应该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到时候,关临渊就能放心地将公司交给我打理,然后回到你身边。” 第九十六章 更亲密的相处 关临渊中午过来的时候,果然看出了文浅曾经哭过。 不光是文浅,就连舟以雁的眼睛都是红通通的。 “我怎么不记得这套别墅里还养了两只兔子?”关临渊无奈地道。 舟以雁对文浅说:“看吧,就说他嘴巴毒。” 文浅笑了笑,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关临渊手术后的那半边脸上,有点愣神。 关临渊上前一步,高大的阴影笼罩了过来,舟以雁顿感不妙,然后就听到对方用低醇美妙的声音耳语道:“我的手段更毒,可能昨晚还没发挥到淋漓尽致,让你有点小失望,不过不要紧,等我回京都后一定加倍补偿。” 他说出“加倍”这个词时,故意用了重音。 舟以雁顿时感到腰部又再传来阵阵酸痛。 “不不不,你已经表现得无可挑剔了,补偿什么的完全没必要。” 关临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舟以雁在心里流泪满面,“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的坏话。” 文浅在一旁笑得不行。 “你们叽里咕噜说什么悄悄话不能让我知道?关临渊,你可别把小舟弄哭了。” 关临渊看了过去,目光在她的脸上逗留了几秒,“她看喜剧片都能哭,你别被她传染了。” 文浅笑道:“那么巧,我看喜剧片也哭。” 关临渊:“……” 舟以雁下午要坐飞机回京都,所以关临渊特别珍惜中午跟她相处的时光,问了文浅的身体状况后,便带着舟以雁离开了。 “我们中午吃什么好吃的?”舟以雁作为一名资深吃货,早就在飞来桐城的途中上网查找了这里的知名美食。 但她故意不说,等着关临渊为她介绍。 然后她就听到关临渊用玩味的语气笑着道:“在我看来,眼前的这道美色更胜珍馐佳肴。” 舟以雁赶紧道:“能不能别再开这种玩笑,我感觉我的腰又痛了。” 关临渊愉快地笑了起来。 跟舟以雁在一起总是那么轻松开心。 会逗她逗上瘾真的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车子驶向街道,关临渊启用了导航。 “我的助理说桐城有条白天也营业的小吃街,在华中路。” 舟以雁满意地点头,“跟我在网上搜索的结果一样。” 关临渊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你不会做饭,不然在家里吃就行了,何须大费周章。” 舟以雁不服气了,“我怎么就不会做饭了,我刚才还给文浅熬粥呢。” 关临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难怪刚才看她一副哭过的样子,原来是吃了你做的东西。” “……”舟以雁:“我要生气了。” 关临渊看她一眼,道:“所以你们实际上聊了什么?” 舟以雁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刚才文浅提到欧旭时那种肝肠寸断的模样还犹在眼前,可见欧旭的死对她来说是一道刻骨铭心的伤。对她如此,对关临渊也必定如此。 所以她不希望关临渊再回想起这段伤心难过的往事。 但关临渊却已经猜到了。 “是关于欧学长的?” 舟以雁瞄了他一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他让她去帮忙照顾人,她却把人照顾到哭了,而且对方还是他曾经的白月光,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关临渊在红绿灯路口停下,转头看着她,无奈地问:“你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舟以雁摸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我又写在脸上了?” 关临渊说:“对,还是中文。” 舟以雁:“……” 舟以雁也不是第一次被关临渊调侃了,已经习以为常,有时候还会觉得被他无伤大雅地“欺负”一下其实也是一种晴趣。 红灯转绿灯,关临渊打着方向盘往左拐。 “欧学长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但文浅应该还没能完全放下。”关临渊突然开口道。 舟以雁叹了口气道:“换了是谁都不可能那么容易放下。” “我跟她相处的时候,一直都在避免谈论学长的话题。我这样做可能并不正确,她心里积压着的情绪没办法发泄出来,长年累月的,总会伤身。你能听她的倾诉,让她大哭一场,反而是好的。”关临渊一边对照和导航将车子驶进一条小路里,一边平静地分析。 舟以雁有点意外,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意思是,没有怪我?” 关临渊奇问:“怪你什么?” 舟以雁说:“就是把文浅弄哭了。” 关临渊就知道她必定会胡思乱想,“哭一下又怎么样,她就是喜欢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憋在心里,太会逞强了,不哭出来迟早憋出病。” 舟以雁赞同地点头,“我也觉得如果碰到了难过的事,哭出来会舒服一点。” 关临渊忍不住吐槽道:“你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哭。” 两人在小吃街下了车,一般这种街道都很窄,因为两边都是小摊,但白天来这里的人不多,所以不担心人挤人。 舟以雁还记着关临渊的脸现在不能随便吃东西,于是提醒他道:“等一下你负责买就行了,吃由有我来。” 关临渊也提醒她道:“我也还没吃午餐。” 舟以雁的注意力已经被离得最近的一个臭豆腐摊档吸引,牵着他就往前走。 “等一下看看有没有粥铺,有的话就给你来一碗。” 关临渊唇角微抽,“那真是谢谢啊。” 舟以雁充分发挥她的吃货属性,从小街的一边开始扫荡,完了再扫另一边。 关临渊手里都提了好几份打包的食物。 他忍不住问:“这么多你到底能不能吃完?” 舟以雁正捧着一个炸虾饼吃得欢,闻言,想了想才答,“一次性吃完当然不可能,但我可以留着一部分,等回去再吃。” 关临渊继续问:“张婶做的饭菜不香吗?” 舟以雁吃得满嘴是油,让关临渊掏出纸巾给她擦擦。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吃多了住家饭,偶尔也想出去打野食啊。” 关临渊表示:“我没听说过这句话。” 舟以雁吃多了油炸的东西,口渴了,示意关临渊把那杯刚买的西米露递过来让她吸一口。 “可惜你现在不能吃,无法体会个中乐趣。” 关临渊看着那些东西就不想吃,所以并没有觉得任何遗憾。 幸亏小吃街并不长,来回逛了一圈,把能买的都买了一遍,关临渊也还能提得动。 唯一的问题是,并没有看到粥铺。 舟以雁说:“要不我们点外卖吧,总比我们自己到处找要好。” 于是他们在街头设立的一排排长椅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舟以雁用纸巾擦干净时候,才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你喜欢喝什么粥?”她打算在搜索栏里直接搜出来。 不然花多眼乱,太多干扰。 关临渊说:“随便什么都行,你拿主意。” 舟以雁于是按照自己的喜好,给他点了一个香菇鸡肉粥。 店铺就在这附近不远,很快就送过来了,粥还烫得冒烟,舟以雁果断要给好评。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在街上吃东西的经历?”舟以雁问。 关临渊掀开一次性饭盒的盖子,拆了一次性餐具的包装袋,淡定地拿起饭盒吃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舟以雁有点意外,原来猜错了吗? “我感觉你是那种宁愿打包拿回去吃,也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东西的人。” 关临渊说:“我又不是老鼠,干嘛要躲起来偷偷摸摸地吃?” 这话莫名地戳中了舟以雁的笑点,她一时间笑得停不下来。 关临渊及时地接住了她手里的烤面筋串,才没让它们掉到她的膝盖上。 “就是感觉你不太喜欢跟别人坐一起吃饭。”舟以雁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 也许是因为关临渊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所以才让她有了这样的错觉。 关临渊把烤面筋递给她,道:“吃吧,都凉了。” 舟以雁打了个饱嗝。 然后她尴尬地看着关临渊道:“肚子好像有点撑了。” 关临渊看了一眼椅子上还摆放着的十多个一次性饭盒:“……” 舟以雁立刻道:“这些我都会拿回去的,我想小梅和张婶他们都应该会喜欢。” 关临渊简直难以置信,“你将他们当成手信?” “不行吗?”舟以雁觉得其实挺好的,“如果有人千里迢迢给我打包一份卷筒粉回来,我会非常感动。” 关临渊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份感动。 “而且下午的飞机,要晚上才到达,我肚子肯定又饿了。”舟以雁振振有词地道。 关临渊说:“飞机上提供食物。” 舟以雁说:“但奔波了一天,我回去想吃宵夜。” “不怕胖了?”关临渊挑了挑眉。 舟以雁低头认真地审视自己的身材,然后自信满满地道:“我又不胖。而且难道我胖了,你就不要我了?” 关临渊认真地端详她的脸,想象了一下如果她胖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嗯,确实需要考虑考虑。” 舟以雁:“……” 我要生气了。 关临渊端起饭盒,仰头两三下就把粥喝完了。 “不用那么急。”舟以雁吓了一跳,怕他烫着。 关临渊将空饭盒装进袋子里,一个漂亮的长射,投进了对面的垃圾桶里。 “既然吃饱了,我们回酒店吧。” 舟以雁说:“现在吗?不逛逛?” 关临渊将那十几袋打包好的食物拎了起来,“比起逛街,我更想跟你多点时间相处。” “我们现在不正在相处吗?”舟以雁奇怪地反问。 关临渊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是更亲密的相处。” 第九十七章 本色出演 京都,南郊半山别墅区,关宅。 夜,茫茫。 舟以雁一身疲惫地回到住处,发现一屋子佣人都还没睡,整个别墅灯火通明。 才进门口,就看到小宝宝光着脚丫屁颠屁颠地从客厅那头跑了过来。 “萌萌~萌~” 小家伙张开两条小短臂,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使劲地上脑袋蹭。 舟以雁顿时整颗心都化了。 “我的小乖乖,可想死我了。”她弯下腰,爱怜地虎摸他的脑袋。 宝宝抬起头,努力地伸直小短臂。 舟以雁便将他抱了起来。 宝宝立刻环住了她的脖子,将脸埋到她的颈项。 “萌~” 舟以雁鼻子一酸,差点就掉眼泪了。 把宝宝丢在家里两天而自己出去“风流快活”的罪恶感瞬间就把她淹没。 “小乖乖,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司机小何这时候才走进来,肩上背着她的旅行包,两只手挂满了她从桐城带回来的小吃。 宝宝活像开启了小雷达,立刻就看了过去,扭动着身子要下来。 舟以雁不明所以地将他放下,然后就看到他迈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到小何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猪猪~” 小何:“……” 舟以雁:“……” 其余被刚才母子重逢那一幕感动了的佣人:“……” 东西都分下去了,舟以雁自然不会真的拿小吃当手信,她后来还是在机场附近的特产店买了几十个小巧精致的手工饰品。 女佣们没想到她那么贴心,出外一趟还给他们带东西,全都受宠若惊地道谢。 舟以雁抱着宝宝上楼,哄他睡着后才去洗澡。 半身镜里面映出了雪白肌肤上的大片青紫痕迹,舟以雁回想起关临渊跟她在桐城最后一次热烈鼓掌时,腰又瞬间隐隐作痛起来。 不,那是确确实实的酸痛! 为什么之前都没发现他那么如狼似虎啊? 她现在很庆幸两人分隔两地,不然她肯定每晚都睡不安宁。 次日一早,舟以雁又在熟悉的宝宝哭闹声中醒来。 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宝宝站在小床上“嗷嗷”嚎叫的情景。 她赶紧撑着身子坐起来,将宝宝抱到了大床上。 一切都那么熟悉,完全回归了日常正轨。 在桐城的那两天,竟恍若隔世。 一小时后,她带着宝宝来到片场。 幸好今天气温特别低,她顺理成章地围了一条围巾,把不该暴露的痕迹都掩藏住了。 隔了一个星期不见,宝宝对剧组的人有点陌生了,看到超热情的编剧时还往她身后躲了一下。 “我好桑心啊,小乖乖不记得我了。”编剧很喜欢小孩子,第一眼看到宝宝时就喜欢得不得了,一副恨不得要拐回家的样子。 由于编剧热情如火地各种撩,宝宝很快便又跟她熟悉了。 舟以雁远远地看着那头拍摄着不知道第几场,只看到余夕薇又在跟女配唇枪舌战。不过这个女配已经不是剧中饰演女主大嫂的那个,问了编剧才知道是爱慕男主的花魁。 舟以雁回想了一下剧情,花魁的戏份其实还满多的,虽然前期都只是在旁人的口中和男主的回忆里出现,但因为她是男主心中的白月光,所以对男女主的感情有很大影响。 这个角色算得上是第一女配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余夕薇跑了过来。 “小乖乖,还记得薇薇姨吗?” 宝宝朝她张开小短臂,“咿咿呀~” 余夕薇高兴地将他抱了起来,“一个礼拜不见,看看小乖乖重了没。” 结果剧组的其他人也都排着队等着要抱宝宝。 舟以雁:“……” 下午终于有宝宝的戏份了,蓝子凰特别来给宝宝做心理建设。 “到时候你只要粘着这个漂亮姐姐就行了,漂亮姐姐走到哪里你就跟去哪里。” 余夕薇脸颊微红,纠正他道:“是阿姨了,不是姐姐。” 然后就听到宝宝突然叫了一声:“几叽呀。” 舟以雁顿时惊喜万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宝宝说新词汇,连忙蹲下来摸摸他的脑袋,称赞道:“小乖乖真聪明,再叫一次,姐姐。” 宝宝看着余夕薇认真地喊道:“几叽呀。” 余夕薇简直被宝宝逗得心花怒放。 “这张小嘴太会哄人开心了。” 编剧挤了过来,指着自己问:“我呢我呢?” 宝宝冲她甜甜一笑,“咿咿呀~” 编剧:“……” 乌云密布,天色阴沉。 舟以雁查了一下天气预报,有大雨要来了。 “还拍吗?” 她听到场务问副导演,然后被副导演骂了一句,“为什么不拍?” 蓝子凰这时候拿起扬声器喊道:“五分钟后全世界各就位。” 余夕薇还在补妆,舟以雁便蹲下来摸着宝宝的脑袋叮嘱,“等一下你就把薇薇姨当成妈妈,知道吗?” 宝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过来。 舟以雁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先看看宝宝怎么发挥再说吧。 十分钟后,工作人员全部到位,舟以雁带着宝宝走过去,宝宝疑惑地左看右看,最后余夕薇上前拉住了他的小手,他立刻就跟了过去。 舟以雁:“……” 这一场比较简单,为的是让宝宝容易适应,内容说的是女主醒来后发现自己灵穿了,还多了个小崽子。 室内场景还是之前的那样,但这次剧情发生的地点是在床上。 女主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而且这房间的摆设和布置都跟古时候似的,让她吃了一惊。 余夕薇把宝宝抱到床上,用被子盖严,然后自己再躺在旁边。 场记才敲响场记板,就听到蓝子凰说:“停!宝宝钻出来了。” 舟以雁:“……” 工作人员慌忙把宝宝按回去,将被子重新盖好。 宝宝:“嗷嗷嗷!” 舟以雁立刻跑过去,弯腰柔声道,“小乖乖,我们现在玩个躲猫猫的游戏好不好?你藏进这被子里,等一下看薇薇姨能不能找到你。” 宝宝表情空白了两秒钟接受这个信息,然后突然发出“嘎嘎嘎嘎”的笑声,主动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于是这一场接着拍。 余夕薇在昏睡中醒来,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撑起身子环视四周,神色从不解到惊诧,再到不敢置信。 舟以雁觉得她的演技好像又进步了。 摄像机推了过去,对准她的脸部,给了个特写。 余夕薇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衣着,抬起手臂定定地看着那宽大的衣袖,喃喃自语,“我是疯了还是真的穿越了?” 然后她旁边的被子突然动了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什么东西!?” 宝宝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像只可爱狡黠的小狐狸。 “几叽呀。” 剧本里写的是宝宝喊了女主一声“娘亲”,但后期会配音,所以宝宝说什么不重要。 余夕薇蓦然瞪大双眼,“你喊我什么?” 宝宝似乎被她的表情逗乐了,指着她“哈哈哈哈”笑起来。 剧本里面写的是宝宝被女主的反应弄懵了,急得一个劲地喊“娘亲”。 所以舟以雁以为蓝子凰会喊停。 但蓝子凰却若有所思地眯起双眼,没有开口。 余夕薇拍拍胸口道:“别吓我啊,我可不记得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宝宝在一堆被子里扑腾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扑向她,“几叽呀~” 余夕薇一把接住了他,完全是出于本能的,但随即脸色一变,猛地将宝宝推开。 “你别乱叫啊,我不是你娘亲。” 宝宝被她突然一推,陷在柔软的被子里,愣住了,随即“咯咯咯咯”地乐个不停,又爬了起来,颤颤巍巍朝她扑来。 像是发现这是个好玩的游戏。 “几叽呀~” “别这样叫我!”余夕薇警惕地往后缩去。 宝宝整个愣住了,随即两边嘴角往下一撇,眼圈瞬间就红了,泪珠子争先恐后地滑了下来。 余夕薇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cut!过了!”蓝子凰大手一挥,脸上尽是满意的表情。 余夕薇赶紧抱住宝宝,虎摸他的小脑袋,心疼地道:“小乖乖,是不是被薇薇姨吓到了?对不起啊,是薇薇姨不好。。” 编剧也跑了过去,掏出手帕替他擦眼泪,“不哭不哭了,小乖乖棒棒的,等一下姐姐给你泡奶粉。” 宝宝顿时不哭了,挂着泪滴的双眼闪亮闪亮,张开小短臂扑向编剧,“几叽呀~” 舟以雁:“……” 大家都没想到这一场会那么顺利地过,特别是蓝子凰,他认为宝宝极好地表现出了一岁多宝宝该有的特性。 舟以雁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不然呢? 余夕薇补妆去了,她的助理接了个电话,然后兴冲冲告诉大家,秦少要来探班了。 秦昊然每次来探班都会带上好吃的,剧组的人顿时一片欢呼。 唯有蓝子凰脸色阴沉。 舟以雁这两天都没有关注他们的八卦,不知道他们之间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既然秦昊然能来探班,起码说明他跟余夕薇已经和好了吧。 秦昊然果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他带来了两大箱水果,还有几十盒芝士蛋糕。 剧组的盒饭一向没什么油水,大家中午基本都只是将就着吃个半饱,看到芝士蛋糕时,人人都眼睛发亮,不一会儿就瓜分完了。 小丸子替舟以雁拿了一块芝士蛋糕,正要走过去给她,就看到秦昊然抢在她前面走了过去。 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 小丸子:“???” “我记得你喜欢吃蓝莓派。”秦昊然微笑着,将手里的点心递了过去,“新鲜出炉,尝一下吧。” 舟以雁果然惊喜万分,“没想到你还记得。” 秦昊然莞尔,看着她欢喜地打开包装,直接用手拿着咬了一口,露出满足幸福的表情。 “我昨天找过你,但纪管家说你去了桐城?” 舟以雁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啊,你找我有事?” 第九十八章 我也不想伤害你 宝宝被编剧和美指轮流抱着玩,舟以雁的目光便一直跟着宝宝的身影满场跑。 秦昊然也不介意她分神,笑笑道:“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在桐城看到关先生和别的女生一起吗,回去后想了想,有点后悔告诉你,怕你多心,所以昨天才想再找你聊聊。” 舟以雁听到他提起关临渊和文浅的事,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秦二哥,当时你告诉我的时候,我的确挺在意的,还特地跑去了桐城,不过现在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我就放心啦。” 秦昊然微微吃惊,“你还真是为了这事跑去桐城?” 舟以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点小题大做对不对?” 秦昊然双手环胸,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他摇了摇头,也笑,“人之常情而已,就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行动派。” 舟以雁继续用勺子挖蓝莓派,每次都一大勺,浓郁的香甜在口腔里回转,她不禁眯起了眼睛。 “我有时候做事的确挺冲动的,想到了就去做。” “我跟你刚好相反,总是太过谨慎,我们加起来除以二就刚好了。”秦昊然笑着抬手,将她唇角的点心屑轻轻揩掉。 舟以雁一愣,不明所以,偏头看了一眼他的手,然后吐了吐舌头,“吃这个就没办法淑女。” 秦昊然揶揄道:“你本来就不是淑女,小时候跟在我身后上蹿下跳,下雨天还喜欢踩水洼。” 舟以雁郁闷地看着他,“小时候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谁没有放荡不羁的童年呢。” 秦昊然看着她,黑眸微闪,突然指着她的围巾道:“这里也沾到了一点。” 舟以雁闻言便把围巾扯了下来,“哪里啊?” 秦昊然说:“这里。” 舟以雁顿时乐了,“噗,那个是围巾上面的图案好不好。” 秦昊然眯起了眼睛,“我看看。” 舟以雁便把围巾递给他,自己继续吃蓝莓派。 秦昊然研究了一下,也笑了,“看着很像果酱。” “秦二哥该配一副眼镜了。”舟以雁打趣道。 秦昊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今天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高领毛衣,衬得她唇红齿白,精致动人。 “桐城好玩吗?”秦昊然定定地盯着她耳根往下几寸的位置,瞳孔蓦然紧缩。 那里有着一块非常明显的吻痕。 舟以雁浑然不觉,专心致志地把剩下的点心吃完,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笑道:“虽然是小地方,但还真是挺好玩的,那里有一条仿明清时期建筑的街区,很值得一逛。” 秦昊然唇角微挑,笑看替她把围巾重新围上,“看样子你在那里玩得很开心,跟关先生的误会是消除了。” 舟以雁回想起在桐城的那两天,脸上不自觉地溢出甜蜜的笑意,“你那天看到的女生其实我也认识的,他们之间就是比较好的朋友,我不该胡思乱想。” 秦昊然细心地整理了一下她的围巾,手指擦过她的脸庞,“那就好。” 舟以雁感到脸上有点痒,抬手挠了挠,然后笑问:“那你跟薇薇怎么样了?” 秦昊然收回手,双手插在裤兜里,淡淡地笑了笑,“我喜欢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 舟以雁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为他鼓劲,“加油!” 余夕薇这时候从休息室里出来,舟以雁连忙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过去。 秦昊然从善如流,往余夕薇那边走去。 然后就听到蓝子凰用扩音器大声地叫嚷,“所有人都给我过来,准备拍下一场。” 舟以雁:“……” 秦昊然也不恼,面带微笑地跟余夕薇道:“我让小李子将芝士蛋糕送到你房间的冰箱里了,拍完戏回去后记得吃。” 不待余夕薇回答,就听到蓝子凰的声音传来了,“余夕薇,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就等你一个了。” 那些还没赶得及过去的工作人员:“……” 舟以雁:“……” 秦昊然轻笑一声,似乎对蓝子凰的幼稚行为非常不屑,目光依旧落在余夕薇的身上,“我公司还有事情要忙,有空一起吃饭。” 然后就潇洒地离去了。 这份从容不迫的优雅模样一直维持到上了车后。 “砰!”车门被狠狠关上。 秦昊然直视前方,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眼中闪过凶狠的光。 脑海里掠过舟以雁围着围巾的娇俏模样,还有解下围巾后,连高领也遮挡不住的那片吻痕。 真没想到啊,关临渊居然能那么轻易地取得舟以雁的信任。 他找人查过文浅,知道她是关临渊的大学同学。 他坚信男女之间不可能存在纯洁的友谊,而且关临渊对这个女同学照顾有加,说对她毫无情意,秦昊然是定然不信的。 他拿出手机,翻出了那个号码,打了过去。 “今晚八点,带着‘那东西’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阵才道:“秦少,我希望你谨慎考虑。” “让你拿过来就拿过来,别废话。”秦昊然眼中闪过厉色,语气也变得不耐。 “那好吧,我今晚带过来。还有就是,秦少,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不知道能不能……” “我亏待过替我办事的人吗?”秦昊然冷笑着反问。 “谢谢秦少,谢谢秦少。”对方忙不迭道谢。 秦昊然挂了电话,眼中露出了鄙夷和不屑。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让磨推鬼。 他捏着手机,指关节微微泛白。 “雁雁,是你逼我走这一步的,我也不想伤害你,不过你放心,得到你之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他看着窗外,眉眼间尽是柔情,只是情到深处,又隐隐有恨。 宝宝的第一场戏还算顺利,但接下来的拍摄,却状况百出。 就听到蓝子凰的声音不断传来。 “咔!宝宝跑出镜头了。快快,追回来,别撞到屏风!” 场务和美指一起扑过去逮住宝宝。 重来一遍,余夕薇摸着宝宝的脑袋道:“好孩子,告诉我,这里到底……” 宝宝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蓝子凰:“咔!重来。” 余夕薇又一次摸着宝宝的脑袋道:“好孩子……” 宝宝突然转头看向了蓝子凰,双眼闪闪发亮。 蓝子凰:“咔!” 然后转头往后看,就看到编剧正要把棒棒糖塞进嘴里。 蓝子凰:“……” 编剧:“蓝导,我有低血糖,我头晕。” 一个小时过去了。 蓝子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宣布道:“今天先到这里吧,收工。” 余夕薇走过来跟舟以雁说:“你等我一下,我卸了妆跟你一起吃个饭。” 舟以雁答应了,让司机小何先把宝宝送回家。 两人就在片场附近的一个小餐馆吃饭。 “小舟,你是不是猜到我想跟你聊什么了?” 上完菜后,余夕薇让服务员把包厢的门掩上,这才开口说话。 舟以雁本来是猜不到的,但听她这么一说,便猜到了。 “跟秦二哥有关的?”她舀了半碗汤,拿起勺子慢慢喝。 余夕薇点点头,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想悔婚。” 舟以雁手一松,勺子掉到了碗里。 汤水差点都溅到了脸上。 “你……决定了?”舟以雁吃惊地看着她,“你想清楚啊,这种事情不是儿戏。” 余夕薇当然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我承认之前跟昊然在一起是抱着麻雀变凤凰的心态。高富帅,谁不爱呢?如果蓝子凰不曾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我对昊然肯定是死心塌地的,但幸好他出现了,让我知道,原来爱情是那么的幸福甜美,他也许比不上昊然,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最特别的存在。” 这番话说出来后,余夕薇都被自己雷得不浅。 这种台词在爱情剧里简直不要太泛滥了。 谁料一抬眼,就看到舟以雁捂着嘴巴,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余夕薇:“……” “秦二哥好惨啊。”舟以雁把秦昊然对余夕薇的一往情深看在眼里,如今听了余夕薇的话,自然十分替秦昊然难过。 余夕薇掏出纸巾递给她擦眼泪。 “你不要太把男人的话当真,昊然对我未必真那么情深。谁更爱我,我分得清楚。” 舟以雁擦干净眼泪,吸吸鼻子道:“那我只能祝你幸福了。” 余夕薇看着她那样子,真心替她担忧。 “小舟,昊然会是很好的朋友或兄长,但就是不适合当恋人。” 这句话当然是假的,秦昊然这种人,捉摸不定又心思深沉,最好能离多远有多远。 在他的眼里永远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他而言有价值的,一种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但余夕薇不能直说。 她心里是怕秦昊然的。 又畏惧,又厌恶。 唯一能脱离他的办法就是,帮助他亲近舟以雁。 “好啦,薇薇,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心里一定也不好受。”舟以雁抬手拍了拍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安慰道,“顺其自然吧,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余夕薇愣了一下,看着她被泪水洗涤得分外黑白分明的眼睛。 “谢谢。”余夕薇低下头,只觉得心底五味陈杂。 她原本没想过会跟舟以雁真的成为朋友。 所以一开始跟秦昊然合作时,她坦然得很,就当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在舟以雁面前演戏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但现在,却觉得再没办法直视对方那双直率坦诚的眼睛。 “小舟,我……其实一直觉得,昊然并没有真的爱我,他心里装着别的人。”她觉得也许可以给她一点提示,让她能够对秦昊然心生警惕。 但舟以雁的神经有时候却分外大条,没心没肺地笑道:“好啦,你都决定跟他分手了,就别再纠结他心里是装着你还是装着别人啦,还是想想怎么跟他摊牌吧。” 余夕薇:“……”我没有纠结,我还不是想提醒你。 舟以雁把冷掉的汤倒掉,重新舀了一碗。 “我觉得此刻最重要的是好好吃饭。” 余夕薇:“……”你个吃货,枉我那么纠结难过,你就只想着吃。 结果余夕薇全程都没怎么动筷子,满满的一桌菜几乎都是舟以雁在吃。 最后还把剩余的都打包了回去。 司机小何来接她,跟她说宝宝不肯睡觉,一定要等她回去。 舟以雁便匆忙上车离去了。 途中,她忍不住给麦栎发了条信息。 南雁:小麦,告诉你一个劲爆的消息,薇薇居然选择了蓝导。 但一整夜,麦栎都没有回复。 第九十九章 身家性命都给你 麦栎正在跟祝修毓冷战。 正确来说,是她单方面冷落祝修毓,自己生闷气。 一个礼拜前,她跟着他回到历城,搬进了据说是他外公留给他的老房子。 那是一个带着前院的小楼房,总共三层,天台上面搭了个葡萄架,青墙黑瓦,向阳的那一面楼体覆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 院子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铁栏栅门后,是一条蜿蜒的石板路小径,两边草坪青青,怪石嶙峋。 靠围墙的一处人造山丘上面,居然还造了一个僧都,上面的竹筒也不知道哪来的水,一滴滴添到下面的竹筒里,水满之后,竹筒一下子翻转,“咚”地敲在底下一颗光滑的石头上,声音清脆悦耳。 靠近小楼旁边种了一棵香椿树,枝繁叶茂,伸展到了二楼延伸出去的一个小平台,常有小鸟在上面啾啾啼啭。 这一片街区都是差不多样式的楼房,街道要比商业区的窄,两边栽着广木兰树和说不上名字的花树,冬日也挂着些半枯黄的树叶,风一吹,落一大片,堆积在人行道旁,那场景便宛如挂历上的风景画。 麦栎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里。 心里也隐隐猜测到,祝修毓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一穷二白。 但祝修毓却认为,祖辈留下来的产业是祖辈的,唯有他亲手创造的财富,才是真真正正算得上是自己的。 麦栎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于是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找工作?” 她认识他那么久,就看他游手好闲那么久,既然已经决定要跟他过日子了,自然是想把日子过得好一点。 祝修毓笑嘻嘻地搂住她的肩头,在她脸上偷了个香,“放心,玫瑰给你,面包也给你,一样都不会缺。” 麦栎便不跟他客气了,抬手道:“拿来。” 祝修毓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掌心,然后才不解地问:“什么?” 麦栎笑眯眯地看着他,“工资卡。” 祝修毓微怔,随即眉眼立刻染上了喜气,然后屁颠屁颠地跑进卧室,一阵翻箱倒柜,还真把一张银行卡找了出来,交到麦栎手上。 “老婆,我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啦,密码待会写给你。”完全是一副献宝的神色。 麦栎其实只是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他居然那么爽快就把钱都交出来,不禁有点狐疑。 “这张卡该不会是余额为零吧?” 祝修毓顿时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脸,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你居然这么想我?可怜我心照明月,明月却照沟渠。” 麦栎拍拍他俊朗的脸颊,笑道:“那你以后就改名沟渠。” 祝修毓乐了,将她搂进了怀里。 麦栎将那银行开塞回他手里,道:“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祝修毓二话不说,很干脆地拿了回去。 麦栎:“……” 接着就听到他说:“我觉得我们之间不该再分彼此,你不愿意拿我的卡,要不我拿你的卡?” 麦栎“噗”地笑了起来,“你这有点像渣男骗钱。” 祝修毓:“……” 但麦栎还是把自己的卡找了出来,一点不带犹豫地递给他,“我毕业没多久,钱不多,你就算想骗我的钱,也骗不了多少。” 祝修毓还真拿走了她的卡,笑嘻嘻地问:“密码是不是我的生日号码?” 麦栎便摊平他的手,在他掌心上写下一个个数字。 “就写这一次,记不记得住我不管。” 说完就去厨房做饭去了。 祝修毓的声音飘了过来,“写那么快,我没看清。” 麦栎可不管他,进了厨房,淘米煮饭。 半小时后,饭热菜香,祝修毓帮忙端菜,再帮她解围裙。 她坐下来,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看。 然后就看到了银行发来的转账信息。 她猛地抬头,对上了祝修毓宠溺带笑的黑眸。 “你转我钱了?”她整个人都处于震惊状态,“还转了那么多?” 个、十、百、千、万、十万,她低头又数了一下那些零,没有错,六位数。 天啊,巨款啊。 “说了要把身家性命交给你的啊。”祝修毓含笑看着她。 麦栎把手机扔掉,就像它是什么危险物品一样,然后捂着胸口说:“我突然有点惶恐。” 祝修毓完全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顿时觉得可爱至极,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放心,都是合法收入。” 麦栎说:“我惶恐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怎么说给就给啊?不行,我有点方。” 祝修毓刚想端起饭碗吃饭,听她那么说,顿时又笑趴了。 “我现在什么都给你了,你可不能辜负我。” 麦栎:“……” 怎么突然就有种强买强卖的感觉? “你不会真的把钱全部都给我了吧?你平时也要花钱啊。” 麦栎端起碗,咬着筷子头,迟迟没夹菜。 祝修毓没皮没脸地笑道:“我要花钱的时候就找老婆要啊。” 麦栎想了想,最终决定,“好,收了。” 顿了顿,又道:“你可别后悔。” 祝修毓眼中柔情毕露,笑道:“不后悔。” 麦栎心里其实挺高兴的,祝修毓看着不靠谱,但实际上,他很体贴,很会做家务,很懂女孩子的心思,现在再加上一条,很喜欢自己。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喜爱,她都记在心里。 饭后,她跟他提了一下即将工作的事。 祝修毓怕她做看护辛苦,说可以介绍她去市医院工作。 麦栎就乐了,“你以为在市医院工作就很轻松?” 祝修毓还真不知道哪个比较轻松。 “在医院不就是给病人扎针吗?” 麦栎顿时就呵呵了,然后给他科普了一下护士的日常工作。 祝修毓还是头一回听说,听完后立刻就动摇了。 “那你还是去做看护吧。” 麦栎原以为她工作上的事就这样定了,祝修毓没意见,秦家那边也在催她,所以次日她就去上班了。 跟秦莉莉初次见面,她发现这女孩比彭彭给她看的相片里的还要苍白憔悴,但脾气却没有彭彭说的那么糟糕。 病人大多数都有点阴郁,特别是长期疾病缠身的那些,情绪反复无常也能理解。 麦栎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应付一个敏感多疑、暴躁阴郁、尖酸刻薄的病患了,谁知道真正面对面接触时,根本就不是彭彭说的那样。 挺好的一个女孩子啊,就跟平常人没什么区别,不过的确不太爱笑,但说话柔声细语,礼貌也周全,让帮忙拿个什么东西都会道谢,给她按摩扶她到屋子外面晒太阳时也一直道谢。 一整天相处下来,秦莉莉给她的印象就是,温婉可人但不太爱说话只爱看书的病弱女孩。 她上厕所的时候忍不住给彭彭发了条信息。 麦圈圈:快到下班时间了,她人挺好的呀。 彭彭:她的坏脾气是周期性的,现在还没爆发吧。 麦圈圈:…… 然后祝修毓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宝贝,我来接你下班吧。” 麦栎欣然笑道:“好呀,我回头发个定位给你。” 祝修毓说:“想想我们等一下吃什么。” 麦栎说:“我想吃你做的家常菜。” 祝修毓:“但我只给我老婆做菜,要不你先喊我一声老公,我就答应给你做。” 麦栎顿时双颊发烫,“不做拉倒。” 祝修毓说:“宝贝是不是觉得隔着电话叫没有感觉?那等一下当面叫。” 麦栎把电话挂了。 然后打开微啊信,将定位发了过去。 只是直到她到了下班时间,祝修毓都还没有来。 她跟秦家的人道别后,走到了马路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宝贝,我车子刚才爆胎了,现在还在摩修店等师傅补胎。你是等我一下还是自己打车回来?” 麦栎不想等了,让他修好车子后去超市买食材,她自己回去。 半小时后,她先到家,换好衣服,淘米煮饭后,祝修毓才拎着大包小包回来。 “今天工作辛苦吗?”他边把东西放冰箱边问。 麦栎立刻提醒他道:“别全放进去啊,今晚还要做菜呢。” 然后又道:“还好吧,那病人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我就提醒她吃药,给她做按摩,比照顾宝宝都轻松。” 祝修毓笑道:“轻松就好。” 做菜的时候,麦栎给他打下手,看到锅里的水开了,他却还是呆站着,便开口提醒道:“该放大白菜进去了。” 祝修毓这才反应过来。 等到做油焖大虾的时候,他又忘了热油,把油倒进锅里后直接就跟着放虾。 炒鸡丁忘了放胡萝卜丁。 醋溜土豆丝忘记放醋。 饭菜上桌时,麦栎把菜都夹了一遍,然后说:“好气啊!” 祝修毓吓了一跳,眼中掠过一丝慌乱,“怎么了宝贝?” “你心不在焉做出来的这一桌菜居然也要比我做的好吃,能不气吗?”麦栎气呼呼地看他。 祝修毓便也笑了,“别气别气,以后做菜这事我都包了,你只负责吃就行。” 麦栎看了看他,面露担忧之色,“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刚才一直都不在状态。幸亏切菜的是我,换你的话,搞不好手指都切进菜里。” 祝修毓禁不住笑了,“没那么夸张。” “不能跟我说吗?”麦栎问。 祝修毓想了想,道:“我找到工作了。” 麦栎说:“什么工作啊?职位不理想?公司规模小?其实工作可以慢慢找,不急,你没必要将就去做。” 祝修毓明白麦栎是误会了,以为他是因为工作的事而烦恼。 “没有,工作很好,是大公司,而且是经理的位置。”祝修毓看着她,认真地道,“宝贝,现在我有房子、有车、还有工作,就差个老婆了,你嫁给我好吗?” 麦栎没想到求婚来得那么突然,而且鲜花戒指一样都没有,顿时有点呆住。 “……你刚才就是在想怎么跟我求婚?” 祝修毓将错就错,点头道:“是的。” 麦栎:“……” 跟他的做事风格也差太远了吧? 他不是最擅长也最喜欢制造浪漫吗? 不过麦栎却觉得他刚才为了求婚的事而心不在焉的行为非常可爱。 至少说明了他很在乎她。 “嫁给你啊?我想想。”麦栎做出了思考的样子,最终却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好啊,嫁就嫁吧。” 祝修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太好了,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麦栎:“……” “以后我就负责赚钱养家,你就负责貌美如花。把那份工作辞掉吧。”祝修毓握住了她的手。 麦栎本来还很开心的,但听到最后一句,笑容便渐渐消失了。 第一百章 莫名其妙 麦栎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了回来,说:“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种大男子主义倾向。” 祝修毓的手追着她的手,重新将它握住。 麦栎想挣脱,但力气不足,想了想,终究算了。 “我以为这是我对你的爱护,不希望你太累太辛苦。”祝修毓柔声辩解。 麦栎点头道:“是的,你以为。所以这并不是客观事实,事实是我的工作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劳累。” 她想了想,继续补充,“即使是一份需要全力拼搏的工作,只要我觉得乐在其中,就应该坚持做下去。请别把我和那种好逸恶劳的人相提并论。” 祝修毓叹了口气,握进她的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当然有你的自由,但我也能提出我的想法,对不对?我就只是建议一下,你若是不喜欢,可以不采纳,没必要像只被冒犯的小猫,把爪牙都露出来了。” 麦栎说:“那是因为我饿了。”目光落在被紧紧握着的那只手上。 祝修毓立刻妥协,松开了手,“好的,我们先吃饭,工作的问题先摆到一边。刚才你可是答应了嫁给我的,这个不能反悔。” 麦栎举起筷子夹菜,挑了挑眉道:“我的确在后悔。” “不不不,你现在是在赌气,刚才心平气和时的选择才是最明智的。”祝修毓殷勤地替她夹菜。 麦栎有意逗他,故意说道:“刚才我饿得头晕眼花,脑子不清醒,算不得明智。” 祝修毓差点要跪下来了,他苦着脸道:“宝贝,别让我空欢喜一场,那样太残忍了。” 麦栎被他的表情逗乐了,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笑够了,才正色道:“还是按流程来吧,我们先跟彼此的长辈见面,完了再做下一步打算。万一你爸妈不喜欢我,要棒打鸳鸯,我们不也终究成不了。” “谁说的?”祝修毓情深款款地凝视着她,道,“别说我爸妈肯定喜欢你,就算他们不喜欢,也阻止不了我娶你。大不了我登报跟他们断绝关系。” 麦栎:“……” 祝修毓柔声问:“是不是被我的痴情感动了?” 麦栎说:“没有,我正在想,如果情形是换过来,我爸妈不喜欢你……” “那你会怎么样?”祝修毓殷切地看着她问。 麦栎理所当然地道:“那我肯定跟你分手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我犯不着因为一个男的跟家里闹翻吧。” 祝修毓:“……” 麦栎当然是故意逗他的,看到他一脸哀怨的表情,顿时乐得不行。 祝修毓说:“两条腿的男人虽然到处都是,但像我这么爱你又这么英俊潇洒的,肯定没有了。” 麦栎眉眼弯弯,笑容甜美,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没把祝修毓气死,“哦,是说你跟三条腿的蛤蟆一样难找。” 祝修毓扑过去掐她的嘴角,“能这样比吗,你这小没良心的。” 麦栎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那晚闹过之后,麦栎以为这事就算翻篇了,没想到次日早晨,祝修毓居然不让她出门上班。 “今天请假吧,中午跟我回家见我爸妈。” 麦栎穿着整齐地被祝修毓拦在了门口。 男人显然刚从床上起来,上半身还果着,就像是掐着她出门的时间醒来似的,她的手才摸到门把,身后就传来他的一声嘶吼,下一秒,眼前就出现了他精壮的肉身。 麦栎有点无语地看着他。 “我快要迟到了,没空听你开玩笑。” 祝修毓雕像一样屹立不动,朝她露出认真的表情,“我没有开玩笑,中午十一点半,曼哈顿酒店顶层旋转餐厅壹号包厢,手机有预约成功的信息。” 麦栎呆住了。 “你今天带我见家长,但昨晚却什么都没说?” “我都跟你求婚了啊,你说要走流程,那现在就走啊。”祝修毓居然振振有词地反驳。 麦栎跟他对视了足足两分钟,眼睛都差点斗鸡了,祝修毓依旧一副无赖样。 她终于开口问:“真跟你父母说了?” 祝修毓很严肃地点了点头,“都说了,巨细无靡,连我们现在到达什么程度也说了。” 麦栎真信了他的邪。 祝修毓有时候跟个孩子似的,总有办法把她弄得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她叹了口气,认了。 “中午吃饭就吃饭吧,你把时间地点都告诉我了,我到时候提前过去就是了。” 祝修毓说:“不行,必须得我俩一起去。” 麦栎觉得这也好办,“那你提前来接我。” 祝修毓还是说:“不行,时间上来不及。” 不等麦栎再开口,他便接着道:“首先,你这头卷发要恢复成直发,颜色也要染回去。” “我没有染,我的发色本来就这样。不对,我为什么不能烫发?”麦栎疑惑地问。 祝修毓觉得一直站在门口聊天不太好,而且客厅没开暖气,他还半果着呢,有点冷,便搂着麦栎往里带,“唉,我妈的思想有点保守,觉得女生追求时尚有点不安于室。我爸倒还好,遇到漂亮的女生会多看两眼。” 麦栎:“……” 祝修毓成功将人带到了沙发上,用脚把空调遥控器拨过来,开了暖气。 “为了我们能够顺利结婚,你就稍微委屈一下,迎合一下我妈的观念,婚后我们二人世界,就不必管她了。” 麦栎说:“真该把你这话录下来让你妈听听。” 祝修毓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抚摸她的卷发,“你爸妈对女婿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努力配合做到。” “不过在此之前,宝贝,你上班已经迟到了,不如现在就打电话去请假吧。” 麦栎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上班的事,果然已经来不及了,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才第二天上班就请假,什么爱岗敬业的形象都不可能有了。 “你以后做事能不能别先斩后奏?”麦栎一把推开他,但他就像一块牛皮糖,立刻又粘了过来。 “宝贝,别气啊,我这不是心心念念想着早日把你娶回来才这样么,我保证以后做什么都提前征询你的意见,事事都顺着你,行了吧?”祝修毓活像一只大无尾熊,认定了麦栎就是他的尤加利树,死死抱着不放。 麦栎挣扎再三,越挣扎越被抱得紧,差点没被他勒晕过去,气得张嘴咬住了他的手臂。 祝修毓没事人一样,继续用最温柔的语气道:“只要你别生气,对我做什么都行。” 麦栎松开嘴,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圈牙印还有一层口水。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事事顺着我。”麦栎拍了一下他的腿,“挪开,我要拿手机。” 祝修毓没有挪,打开她的手提包,从里面翻出手机,递了过去。 麦栎瞪他一眼,然后接过手机给秦莉莉打过去。 祝修毓一直把她当成大布偶抱在怀里,那么近的距离,自然听得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秦莉莉听了麦栎请假的请求,很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顺口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跟我说。” 麦栎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是中午我要去见家长。” 祝修毓一把抢过了她的手机,直接挂断。 被吓了一跳的麦栎:“……” 祝修毓的脸色有点怪异,。让她一头雾水。 “你干嘛?我正在跟我的病人说话呢。” 病人这个词猛地刺痛了他的心脏,他直直地看了过来,眼神冰冷,甚至带了几分怒意。 麦栎:“???” 片刻过后,祝修毓才道:“没必要把私事告诉别人吧。” 麦栎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脸颊,打趣道:“怎么,不好意思了?” 不过人家又不认识他,就算是不好意思,也是她不好意思才对啊。 祝修毓恢复了一点笑意,摸摸她的脑袋,“你们女人聊起这些事情就没完没了,我们待会儿还要出去呢。” 他轻轻抓住她的手,掰着她的手指一件事一件事地数着,“等一下要吃早餐,然后去美发店弄一下你的头发,再带你去买新衣服、新鞋子。” 麦栎顿时警惕地问:“你妈对衣着方面也有要求?” 祝修毓说:“别那么性感就行,夏天最好穿宽松的polo衫,冬天就穿大棉袄。” 麦栎:“……” 她现在反悔不答应他的求婚还来得及吗? “骗你的,你还真觉得自己穿得性感啊?依我来看,你这穿得跟中学生也没两样。我就是想让你看起来更成熟一点,免得我妈以为我拐带未成年少女。” 祝修毓这话麦栎爱听。 “我不就是嫌自己太显嫩才烫卷发嘛。”说完还故意嘟起嘴,装可爱。 祝修毓顺势在她的嘴上亲了一口。 麦栎:“……” “今天哥哥就教你怎么不烫发也能变身轻熟女。”祝修毓还想再凑过去,却被麦栎眼疾手快地挡住了。 “不说赶时间吗,赶紧去漱口洗脸吧。”麦栎一脸嫌弃地擦了擦嘴巴。 祝修毓起身往洗手间走去,“宝贝你等着,给我五分钟时间。” 洗手间的门关上后,麦栎的笑容凝住了,心底不可抑制地滋生迷茫。 刚才祝修毓有一瞬间发怒了。 她看得很清楚。 但却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怕他误会,才没有告诉他秦莉莉是纪烽的未婚妻。 怕他担心她对纪烽余情未了。 难道他还是知道了? 但不可能啊,他昨天都没有去接她,根本不知道她给谁做看护。 不过无论如何,她隐瞒在先,心底多少有点愧疚。 所以才会不断地对他妥协。 其实在她决定去做秦莉莉的看护时,彭彭就劝过她不要,而且态度非常坚持。 当初明明就是彭彭自己提出让她去应聘的,到头来却又那么激烈地反对。 真是莫名其妙。 麦栎突然愣住了。 难道是彭彭跟祝修毓说漏了嘴,让他知道了一些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见家长 麦栎不是显嫩,而是真的嫩,她刚从卫校毕业出来才一年,花一样的年纪,身上还都残留着书卷气。 祝修毓将她带到常去的一家美发店,看着像刚开门,灯只开了一盏,里面一片昏暗。 两人走进去,就听到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嗲嗲地抱怨,“人家都还没睡醒就打电话硬把人家喊起来,人家现在满满的下床气呢!” 麦栎:“……” 什么情况?! 祝修毓驾轻就熟地找到开关,将店里的灯全打开。 “少废话,赶紧过来帮我老婆做头。” “老婆?!”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最里面的那张理发椅子上蹦了起来,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麦栎:“……” “别乱喊,是我老婆,你得喊嫂子!”祝修毓等他走近了,一脚踹过去,但被男人灵活地闪避开。 “嫂子?”那人弯下腰盯着麦栎。 麦栎这才看清楚这人的长相。 眉目清秀,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挺帅的一个男人,就是说话时喜欢装腔作势,给人一种妖里妖气的感觉。 祝修毓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托尼。” 麦栎:“………” 为什么发型师都爱这英文名字? 然后就听到托尼说:“哎,祝哥你什么时候改口味了呀?你不是喜欢那什么倾城倾国的貌,多愁……” 麦栎看了过去。 祝修毓从桌上拿起了一把剪刀,手指在剪刀的利刃上轻轻摩挲。 “废话那么多,小心我把你的舌头给剪了。” 麦栎插嘴道:“让他说,我倒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托尼擦了把冷汗,笑道:“用得着问么,祝哥就喜欢你这种清纯开朗活泼大方的小美女呀。” 满满的求生欲。 麦栎信他说的才怪。 托尼看出来了,立刻对天发誓,“真的!我保证,而且祝哥的初恋情人就是这种类型。” 祝修毓顿时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麦栎乐了,她其实也不是真的要翻旧账,就是觉得祝修毓紧张兮兮的表情很好玩。 她故意看向祝修毓打趣道:“你该不会把我当成了谁谁谁的替身吧?” 祝修毓一脸严肃地道:“你就是你,不一样的烟火。” 麦栎满意了,但还是戳着他的胸口警告:“别让我发现你把我当成替代品,不然有你好看的。” “宝贝,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求你别胡思乱想。” 边哄边搂着她往椅子上坐。 麦栎看到时间不早了,便收起了玩闹的心,让托尼动手给她弄头发。 一个小时后,麦栎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点不太满意。 头发拉直之后看起来真的好像学生党啊。 祝修毓倒是非常满意,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脸上,“学生党好啊,没那么招人。” 他的独占欲其实挺强的,之前逛街的时候便注意到不少男生把目光投到麦栎身上,这让他有一种自己的宝物被觊觎的不爽。 做了新发型的麦栎看起来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清爽,配上甜美的笑容,宛如清新可人的茉莉花。 麦栎不满地反驳,“我哪里招人?” “你哪里都招人。”祝修毓用目光细细地描画她的五官,“眉毛弯弯的招人,眼睛水汪汪的招人,鼻子小巧挺直招人,嘴巴粉粉水水的招人。” 麦栎:“那你也招人。” “怎么招人?”祝修毓美滋滋地等着她夸。 然后就听到麦栎说:“整天没个正经的,特别招人嫌。” 祝修毓顿时受到了一万吨暴击。 托尼看着他俩像小学生似的斗嘴,终于忍不住笑了,“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你们在谈恋爱了。” 麦栎觉得他这话真有意思,“我俩还能假恋爱呀?” 托尼哈哈笑道:“不好说,爱情就是多巴胺一不小心分泌多了,说不定其实没那么喜欢。反正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麦栎被他这番言辞吸引了,觉得还挺新鲜,“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多巴胺骗了。” “我倒觉得你是被祝哥英俊潇洒的皮囊骗了,倜傥公子凉薄心啊。” 麦栎被托尼逗得哈哈大笑,“按你这么说,就该找个钟楼怪人才靠谱。” “事实证明钟楼怪人痴情啊!不过也不用到那种级别的,你看我这种就是最佳典范,帅得低调,爱得深沉。” 麦栎笑趴在椅背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祝修毓只觉得他们两人的话句句戳心。 “走了。”他把麦栎扶了起来,然后狠狠地瞪了托尼一眼。 托尼顿时瑟瑟发抖,“祝哥你不至于那么小气吧,我就是跟嫂子开开玩笑。” “知道是嫂子,还敢当着我的面说什么最佳典范,回头好好教训你。”边说边勾着麦栎的肩膀往外走。 托尼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装出痛苦之色,“来啊,祝哥,皮鞭还是滴油,我等你。” 麦栎:“噗。” 出了美发店,两人手拉手走在街上。 麦栎笑道:“你那朋友还挺有趣的。” 祝修毓说:“这么玉树临风的男朋友在你眼前,你居然夸一个小娘炮?” 麦栎乐了,看出了他脸上的不悦七分装三分真,于是主动挽着他的胳膊,仰头冲他笑道:“你这小气鬼。” 祝修毓低头看着她,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最后极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将她搂进怀里。 “知道我是小气鬼,以后就少跟别的男生说话。” 麦栎嘴上抱怨,“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心里却漾开了丝丝甜蜜。 哪个女生不希望被喜欢的人放在心尖,哪怕紧张过度? 吃醋只是因为太在乎。 时间还来得及,两人又逛了一下万达广场。 祝修毓被一个专卖店的柜姐安利了一套价值不菲但看上去很普通的女装,硬是让麦栎换下了身上的那套衣服。 “这样穿好看,听话。”祝修毓用霸道总裁的口吻道。 柜姐附和道:“这位先生的眼光不错,小姐你这样穿真的好看极了。” 麦栎把祝修毓拉到一边,小声提醒,“好贵啊。” 祝修毓说:“钱不是问题,只要你喜欢。” 麦栎:“……”我没有很喜欢,感觉你比较喜欢。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心想,原来这就是祝修毓喜欢的外形。 “买了。”她转头对柜姐说,“帮我剪标签,我换下来的那套衣服帮我装好。” 柜姐应了一声,动作利落地打包完毕,然后笑盈盈地对祝修毓道:“先生,请问用现金还是刷卡?” 祝修毓习惯性地摸向口袋,然后就听到麦栎说:“刷支付宝。” 祝修毓:“……” 他居然忘了自己把“身家性命”都交给她了。 柜姐的笑脸微僵了一下,随即道:“好的,这边请。” 然后麦栎就把账给付了。 祝修毓经历了生平最尴尬的一次购物。 出去后,麦栎捂着嘴巴笑道:“你说柜姐会不会以为你是我包啊养的小白脸?” 祝修毓说:“那你不是应该给我买东西吗?” 麦栎说:“对哦,要不给你买点东西?今天都是我在花钱。” 祝修毓说:“但我除了你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麦栎:“……” 又拿这种肉麻的话来欺负她的鸡皮疙瘩。 祝修毓笑了起来,“我就乐意给你花钱,花吧,我会再赚回来。” 两人走着去曼哈顿酒店。 穿着白色制服的门童给他们拉门,还微笑着说:“欢迎光临。” 麦栎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跟祝修毓的父母见面了。 “我们就这样进去吗?要不要给你爸妈买点礼物什么的啊?” 两手空空感觉好像很奇怪。 祝修毓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在紧张,不由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宝贝,什么都不用买,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他们现在最想要的不就是个儿媳妇吗。” 麦栎:“……” 从电梯里出来,立刻有服务员问他们有没有预定,然后便领着他们走去包厢。 服务员拉开门,就见祝父和祝母已经坐在那儿了。 麦栎还以为他们来早了,没想到居然是来晚了。 她在亲戚当中一向是讨人喜爱的乖宝宝,此刻见了长辈,很自然便带上了笑容,乖巧地主动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 祝文彬四十出头的年纪,但保养得当,看起来像三十多岁,剑眉星目,俊良非凡,看着他就可以想象得到二十年后的祝修毓会是怎么样。 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那样,温文和气,又带着这个年龄特有的成熟稳重,是个迷死人的帅叔叔。 “小麦,过来坐啊。”开口的是祝修毓的母亲林诗妍。 麦栎看到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气场这打扮怎么跟小舟的妈妈那么像啊。 她立刻打起精神来应对。 “阿姨,今早修毓才告诉我吃饭的事,我都没来得及买见面礼,你跟叔叔不要见怪。” “买什么见面礼,阿姨见到你就已经开心坏了。”林诗妍待麦栎落座后,握着她的手细细地打量,越看越喜欢。 “妈,你别老盯着我的宝贝看,把我宝贝都弄得不好意思了。”祝修毓就算在他爸妈面前也不正经。 麦栎在桌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林诗妍显然已经习惯了儿子这样的品性,笑眯眯地道:“不看清楚一点怎么知道我家儿子的眼光怎么样。小麦,你别见怪,我们家就修毓一个儿子,他爸都把他惯坏了。” 祝文彬好脾气地道:“对,以前是我管得太松,俗话说棍棒出孝子,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转变观念。” 林诗妍说:“什么棍棒?儿子都那么大了,能听得懂道理,不许你用这种***手段。” 麦栎:“……” 看出来了,在这个家里,妈妈宠儿子,爸爸爱妈妈。 麦栎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祝修毓为什么能那么为所欲为,放荡不羁了。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在有爱的家庭长大,被爱的人,都有恃无恐。 一顿饭下来,大家和乐融融。 林诗妍甚至还提出,“小麦,你回去问一下你爸妈什么时候有空,咱们约个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 麦栎有点羞涩地笑道:“我回去问一下他们。” 林诗妍对她是越看越爱,笑道:“小麦,等你跟修毓结婚了,一起来公司帮忙吧,好吗?” 麦栎愣了一下,试探着问:“公司?” 林诗妍笑道:“是啊,修毓没跟你提过吗?” 第一百零二章 昨日如死 历城的泰安集团,全国知名企业。 没想到,集团董事长居然是祝修毓的父亲祝文彬。 麦栎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个笑话,而且是冷笑话,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冷。 “所以你是泰安集团的未来继承人?”麦栎看着祝修毓道,“真是失敬啊,祝公子。” 祝修毓知道她生气了,有点无奈地道:“不能说是继承人,虽然泰安是由我爷爷一手创立,但到了我爸爸这一代,已经不是当初的一言堂局面,现在所有决定,都必须经过董事会的表决才能成立。董事长这个位置,能者居之,就是这样。” 麦栎有点意外,看向了祝文彬。 这位脾气温和的成熟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麦栎有点难以置信,“但不是应该子承父业……” 特别还是这种富豪之家,公司还是祝老爷子创建的,祝文彬真能把他交到外人手里? 林诗妍说起这个就来气,“这坏小子被他爸惯得从小就叛逆,毕业后总不来公司,还说什么要靠自己,不靠家里,你看看他现在闯出什么名堂来没有?” 祝修毓说:“起码我高中毕业后就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还能每年给老妈你买生日礼物。” 麦栎算是听出点端倪来了。 简单来说,这是个富二代少爷自强不息的励志故事。 林诗妍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只能对麦栎道:“小麦,我希望你能来公司帮忙,你肯来的话,坏小子才愿意来。” 麦栎没碰到过这么强人所难的,转头瞪了祝修毓一眼。 “阿姨,修毓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我,也劝不动他。” 然后祝修毓就来拆她的台了。 “没有的事,为了宝贝,我能上刀山下火海,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麦栎立刻道:“那你回公司吧。” 祝修毓说:“公司里都是一大帮老头子,多辣眼睛啊,宝贝你答应我妈的话,我就听你的话。” 麦栎:“……” 这就是所谓的言听计从么? 她都能感觉到林诗妍的目光要把她看出个洞来了。 “小麦,年轻人到大企业工作怎么说都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别让阿姨失望,好吗?”林诗妍一脸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于是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麦栎在心底叹了口气,道:“让我考虑一下吧。” 送走祝文彬和林诗妍后,麦栎的笑容便收回去了。 祝修毓知道她要为他隐瞒真实身份的事秋后算账了,忙软声求道:“我知道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我的家境,但英雄莫问出处,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又不是我的家庭,所以才没有说。” 这种诡辩都说得出来,麦栎都被气乐了。 “你不是隐瞒,你是欺骗,你一直误导我,让我以为你是个穷苦孩子。” 祝修毓自知理亏,眼巴巴地看着麦栎解释,“宝贝,我的确穷啊,刚才我妈也为我证实了,我高中毕业后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学费、生活费都是我自己打工辛辛苦苦赚的,转给你的那十几万,是我大四实习时做的一次商业策划赚到的。” 麦栎都不想跟他说了,按铃让服务员进来,结了账,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离开。 祝修毓忙追了出去。 “宝贝,等等我啊。” 麦栎站住了,很认真地道:“你想隐瞒豪门出身的背景,我能理解,毕竟你们有钱人都容易得被害妄想症,总担心别人是为了金钱才接近自己。但隐瞒跟欺骗还是有区别的,你到现在都还不肯承认这一点,不断地用歪理说服我,我不是不够你说,而是觉得心寒,不想跟你多说。你要是真的想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就不该是这种态度。” 祝修毓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麦栎是真的很生气。 “宝贝,我错了。”他抓住麦栎的手,诚恳地道,“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追女孩子,她们非常吃寒门贵子这一套,所以在遇到你的时候,我不自觉也用了这一招。” 麦栎沉默片刻,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斟酌他话里面的真实成分。 祝修毓迎上她的目光,眼中饱含深情。 麦栎最终点点头道:“这理由的确很符合你的人设。” 祝修毓:“……” “但我还是觉得生气,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给我时间冷静冷静。”说完便摔开他的手。 祝修毓急了,再次拉住她。 “宝贝,你要去哪里?你生气也不能离家出走啊。” 麦栎说:“我下午还要上班。” 祝修毓便更不能让她走了。 “你不是答应我妈说考虑的吗?怎么还去上班?” 麦栎痛呼一声,皱眉道:“你弄疼我了!” 祝修毓忙不迭松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看。” 就看到麦栎白皙的手腕上一圈红印。 他顿时心都疼了,“我帮你吹吹。” 麦栎发现街上的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她脸皮薄,双颊瞬间就红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吹什么吹,你别凑过来!走开!” 祝修毓伸手拦下了一辆经过的计程车,不容分说地将她塞进车里。 “你哪儿都别想去,跟我回家上药。”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师傅,开车,去南广路。” “我不回!”她气急败坏地捶打他的胳膊,被他轻轻松松地挡了下来。 “乖,听话,别闹。”他像安抚小猫咪一样给她顺毛。 麦栎是真的怒了,一把扯开他的外套,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司机:“……”妈呀,现在的女生真可怕。 祝修毓的身子猛地一僵,吃痛地皱起双眉,却一声不吭,依旧动作温柔地揉着她的脑袋。 司机不停地偷瞄后视镜。 麦栎咬了有十多秒,见他没有反应,终于气呼呼地松口,一把将他推开。 “解气了?”祝修毓笑问。 麦栎别过头,完全不想搭理他。 祝修毓扯了扯衣领,把外套拉链拉上,笑眯眯地凑过去,“打也打了,咬也咬了,多少消点气了吧?” “宝贝,别不理人啊。” “要不我唱首歌给你听?”祝修毓真的张嘴就唱,“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爱你,我也不愿意,又让你哭泣……” 麦栎真是服了他了,前面还坐着个司机呢,他没羞耻心可不代表她没有。 “别唱了,没听过这么五音不全的。” 她转头瞪了他一眼,随即,顿住了。 大冷天的,车里开着暖气,祝修毓的额头却汗涔涔的。 心念电转间,她想到了什么,立刻伸手扒他的外套。 “宝贝,你能重新重新对我投怀送抱,我好开心啊。”祝修毓顺势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司机:“咳咳。”我还在呢。 麦栎可没有那么好糊弄,又急又气,“快让我看看!” 刚才她咬人的时候正在气头上,一点都不遗余力,可想而知祝修毓有多伤。 “要看回家看。”祝修毓垂头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到时候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麦栎又羞又恼,一张脸红成了苹果。 司机摇摇头,在心底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啊…… 两人回到家,麦栎第一时间向祝修毓命令道:“脱!” 祝修毓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她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把外套甩到了沙发那头。 麦栎:“……” “来,随便看。”他张开双臂,做出了接纳的姿态。 麦栎嫌弃地往后退开,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果然,上面那一轮压印已经清淤,还渗着血丝。 “你就是只小老鼠,牙齿这么锋利。”他刚想抬手摸摸脖子上的牙印,立刻就被麦栎阻止了。 “别啊,你还没洗手,会感染。”她推着他去到洗手间,又监督他用洗手液将手洗干净。 等到用毛巾把手擦干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 “你怎么没洗手?”他问。 麦栎说;“我为什么要洗手?” “你不是要替我上药吗?”祝修毓理所当然地道。 麦栎呵呵两声,“我有这么说吗?” 她刚才在车上也是关心则乱,还以为自己没轻没重,要啃下他一块肉呢。 原来不过渗出点血丝。 她顿时觉得刚才咬得不够狠。 “宝贝,你也太绝情了吧。”看到麦栎要走,祝修毓连忙挡住了门口。 麦栎:“……” 这一幕真的何其熟悉啊。 “我是不是连人身自由都要被你限制了?”麦栎脸色一沉,杏眸斜睨着他,如同一只被惹毛的小猫。 祝修毓从没见过女生生起气来也能这么可爱,顿时满脸爱怜。 “你不都请假了吗,干脆下午就别去了。” 麦栎对上他那张嬉皮笑脸的俊脸,还真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半点劲。 “我说了我想静静,暂时不想见到你。” 祝修毓伤心地道:“宝贝,你真狠心。我都已经向你坦白了啊,你怎么还不肯原谅我?”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坦白?”麦栎的眸光有点冷。 祝修毓只觉得心脏猛然抽痛了一下,一瞬间,竟有点不知所措。 麦栎说:“你说你习惯了用这样的手段追求女孩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跟我认识的祝修毓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同。然后你追到了我,我要跟你来历城,我答应住进你的房子。在经历这一切的过程中,你完全没有想过要跟我坦白。你非要等到我跟你的父母见面了,才从你妈妈的口中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为什么?” 祝修毓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 为什么? 他攥紧了拳头。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他精心布下的陷阱。 他不知道自己亲手捕获到的爱有几分真。 他从彭彭那里知道了她的一切信息,包括喜欢什么类型的食物,爱看什么样的电影,习惯什么样的穿搭,想要什么样的爱情。 所以他才能投其所好,跟她一拍即合。 那次他们遇上山泥倾泻,被困在了泥土和碎石下,他虽然一直都在鼓励她,但心里却是满满的报复似的绝望。 他真想知道,如果他就这样死了,秦莉莉会不会有半点后悔和难过。 他是不是就成了她永远无法磨灭的伤。 他是不是就能牢牢地占据她心里的一角,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位置,但也有他的位置。 他甚至有点邪恶地想,如果他跟麦栎都死了,纪烽必然也不可能忘记麦栎,到头来,秦莉莉花光心计,却依旧得不到纪烽。 所以他一点都不怕死,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焦虑。 他能够平静地温柔地鼓励麦栎,因为他知道这些话都只是说说而已,天若要他们死,他们便无处可逃。 只是没想到,奇迹居然真的出现了,搜救队及时地发现了他们,让他们再一次,重回人间。 麦栎都脏成了小泥人,然而笑容却非常灿烂。 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对方便一头扑了过来,将他紧紧抱住。 那一瞬间,他听到彼此的心脏都在噗通、噗通地跳。 从此之后,便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那个疯狂地迷恋着秦莉莉的祝修毓,死在了乱石淤泥中。 第一百零三章 以己度人 麦栎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但祝修毓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禁有点失望。 “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听了。现在请让开,我要出去。” 祝修毓没有让开,安静地拦在门口,眼眸黑沉沉一片。 麦栎和他僵持了好一阵,怒火在这片刻的沉默中慢慢平息了。 她最终无奈地道:“过来,帮你上药。” 然后转身回到屋里。 祝修毓愣住了,没想到麦栎居然会妥协。 他像一条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讨好地摇着尾巴跟过去。 麦栎问:“急救箱在哪里?” 祝修毓立刻警惕地道:“在房间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你去拿。” 麦栎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想声东击西,都气乐了,干脆地起身进了卧室。 祝修毓跟了进去。 麦栎拿了急救箱,一回头,就撞上他宽厚的胸膛。 麦栎:“……” 祝修毓此刻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巴巴地说:“你不要走。” 麦栎不理他,径自打开药箱,东翻西找,最后拿出了一瓶双氧水。 “自己来。”她把棉签也递了过去。 祝修毓说:“我自己看不见。” 麦栎说:“那就看镜子。” 祝修毓说:“不用镜子,把你的眼睛借给我。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眼睛。” 麦栎:“……” 然后祝修毓真的没用镜子,拿着棉签在脖子上一通乱涂,结果一不小心直直戳到了伤口,额头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麦栎顿时觉得那个解恨啊。 “痛死你。”她幸灾乐祸地道。 祝修毓已经找准了地方,拿着棉签在伤口上涂了一圈,痛得他直皱眉。 “我真死了,你就守寡了。” 麦栎“哼”了一声,“我又还没嫁给你。” 祝修毓说:“明天我们去领证吧,等我死了之后财产都归你。” 麦栎嗤笑一声,“你的身家性命不是早在我手上了吗?” 祝修毓:“……” 麦栎把东西放好,合上药箱,认真地看着他道:“我们谈谈吧。” 祝修毓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谈什么?” 麦栎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现在心里有个疙瘩,就想把所有事情摊开来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不能像小孩子闹别扭那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最起码,要尊重对方。” 祝修毓见不得她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有点没底,于是笑嘻嘻地道:“宝贝,你别那么严肃,我喜欢看到你笑。” 麦栎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神烦你这副没个正经的表情?” 祝修毓便笑不出来了。 麦栎把急救箱放一边,用祝修毓最不想看到的严肃表情道:“我不会因为你装穷骗我就跟你分手,但也不可能不当回事,我现在就是觉得你骗了我,我心里不舒服,我要晾你一下。就这么简单,所以你也别小题大做,觉得不可挽回什么的。” 这些话让祝修毓有点意外。 他往常的女朋友没有一个像麦栎这样,生气的时候还能头头是道地分析原因和后果。 就连秦莉莉,都是发起脾气来就不讲理的。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麦栎其实并没有那么生气。 “那我要怎么做呢?”他讨好地笑问。 麦栎冷漠地看着他,“你什么都不用做,给我尊重和空间就行了,谢谢。” 说到底,还是要出去。 祝修毓就是不希望她去秦莉莉那里。 他做贼心虚。 他太害怕麦栎知道真相了。 “宝贝,我以前就说过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他没有再阻拦,因为继续不让她外出实在太过可疑。 麦栎这才脸色稍缓。 “我想要你的真诚。”她说完后,便离开了。 祝修毓抬手抹了把脸,全身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虚脱地摔进沙发里。 片刻,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熟稔于心的号码。 “阿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秦莉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沉静。 祝修毓似乎能够想象得到她正靠着枕头闲适地坐着,膝盖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可能是《月亮与六便士》也有可能是《雪国》。 他闭了闭眼,质问的话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反倒是下意识地问道:“你的身体最近还好吧?” 爱她、对她好都已经成了惯性,刻在了骨子里,就算心死了,习惯却还在。 秦莉莉淡淡地道:“还不是老样子,天气一冷就容易气喘和咳嗽,今年的冬天还好,不像去年那么冷。不然可能这会儿已经犯病了。” 祝修毓心头一紧,想起秦莉莉每一次犯病都几乎是在鬼门关前徘徊,生死一线。 “你乖乖听医生的话,注意保暖。” 那头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祝修毓捏着手机,在心里斟酌着该怎么说麦栎的事。 “阿毓,你有没有生我的气?”最终却是秦莉莉先开的口。 祝修毓一愣,随即摇头,“生你什么气?” “小麦做我看护的事,你知道了吧?”秦莉莉干脆开门见山地道。 祝修毓神色微变,喉咙瞬间有点发紧。 “她为什么会去做你的看护?”他问完之后,随即灵光乍山,“彭彭?” 秦莉莉本来也不打算隐瞒,轻声道:“那是在你和她还没认识之前,我想亲眼看一看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所以让彭彭跟她说了我的事。” 祝修毓知道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耐心地等着她往下说。 “当时她没有来,我便以为她不会来了,谁知道前两个星期突然接到彭彭的电话,说她打算过来,我也吃了一惊。” 秦莉莉当时的确很吃惊,她不明白麦栎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想来照顾她,之前她喜欢纪烽都没有来,现在跟祝修毓交往了,反倒要来了? 如果真的完全把纪烽放下来,为什么还会对身为纪烽未婚妻的她感兴趣? 秦莉莉猜不透她的想法,但既然她愿意来,就让她来好了。 所以她不顾彭彭的劝阻,坚持聘请麦栎。 彭彭知道她的决定后,不无担心地提醒,“小麦现在跟祝少挺好的,她已经不再是你的威胁,你答应我,别为难她,好吗?” 秦莉莉想不明白为什么彭彭会说这样一番话。 “是不是我在你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只会吃醋妒忌的小心眼女孩?” 彭彭没有回答,因为她的确这么想。 现在的秦莉莉,跟她当初认识的秦莉莉已经判若两人。 又或者是,她从来没有看清过真正的秦莉莉。 “你放心,我就只是好奇她来干什么。请你明白一点,是她要来,不是我让她来。”秦莉莉知道,自己已经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彭彭的信任,但没关系,不懂她的人,始终不懂她,她也不必为此感到伤心。 彭彭只好道:“反正,你好自为之吧。” 像秦莉莉这么敏感多疑的人,可能很难去相信真的就有人出于好心,去做一些可能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 彭彭不知道麦栎到底有没有真正放下纪烽,却很清楚地知道,麦栎是真的想好好照顾秦莉莉。 彭彭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提醒,反而激起了秦莉莉更多的猜忌。 为什么那些本来都向着她的人,在跟麦栎相处过之后,都变得不一样了。 纪烽是这样,彭彭是这样,就连发誓赌咒一生只爱她一人的祝修毓,也走到了麦栎那一边。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有什么地方这么吸引人。 居然让他们统统都变了。 祝修毓叹了口气,现在已经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事已至此,唯有接受。 “莉莉,你别难为她。” 那是带着诚恳和请求的语气。 他不知道,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秦莉莉猛地揪住了衣襟。 同样的话,她从不同的人里又听到了一遍。 彭彭不懂她也就算了,他们认识的时间毕竟不长。 但祝修毓不同。 他爱了她那么久,却跟别人一样,将她看成了恶毒的女巫。 “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我一个随时撒手人寰的病人,能怎么为难她?” 她的声音沙哑苦涩,无力到了极点。 祝修毓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倏然抓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的话,伤了她的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莉莉……” “她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你紧张她,我能够理解。”秦莉莉打断了他的话。 她对祝修毓始终心存亏欠。 没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所有的付出都是想要回报的。 祝修毓一直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却不知道,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根本不会再被其他男人打动。 她衷心希望祝修毓有朝一日能遇到他的真命天女,结一段美好良缘。 只是从来不曾想到过,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阿毓,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坚持要做我的看护吗?她如果已经放下对纪烽的执着,就不该再做这种多余的事情。我是纪烽的未婚妻,她明明知道的,却还是要来,你都不好奇为什么吗?” 秦莉莉的每一句疑问,都直击祝修毓的心脏。 对呀,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牵扯进跟纪烽有关的人里面? 不爱了不应该撇干净关系吗? “我不知道。”祝修毓苦笑道,“她现在在生我的气。上午我安排她跟我爸妈吃饭,她知道了泰安集团是我的家族企业,非常不开心。” 秦莉莉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因为她是站在他那边的,并不觉得隐瞒家世有什么值得生气。 难道不应该是惊喜? 突然发现自己的男朋友不光貌美,而且多金,从此生活无忧,少奋斗二十年,不用再为柴米油盐烦恼,只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开心都来不及吧? “莉莉,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祝修毓语气恳切地道。 “你说。”她其实已经猜到了。 祝修毓道:“一定不要被她发现我跟你之间的事情。” 秦莉莉无声地笑了笑,觉得他的请求有点多此一举。 “我自然不希望她知道,如果她不爱你了,指不定又会回头找纪烽,那就麻烦了。” 祝修毓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莉莉,你是不是还不相信她已经放下了?” 秦莉莉捏紧了手机,淡淡地反问,“你相信?” 祝修毓沉默了片刻,最终肯定地道:“对,我相信。” 第一百零四章 突发状况 麦栎去到秦莉莉家时,正赶上秦莉莉吃药。 秦妈妈看到她来了,如见救星。 “小麦啊,你来得正好,这孩子又在闹别扭不肯吃药了,你赶紧帮我劝劝她。” 麦栎连忙换了鞋子,走去客厅。 秦莉莉长期喝中药调养身体,苦倒是不怕的,就是前两天医生调整了药方,不知道加进去了一味什么药,味道怪得很,又酸又涩,她喝一口就吐了。 麦栎在她身边坐下,端起药碗闻了闻,随即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秦莉莉忍不住笑道:“是吧,超级难喝。” 麦栎放下碗,抬手在鼻子旁边用力扇,“天啊,这气味简直绝了。” “你要是尝一口,味道更绝。”秦莉莉调侃。 “额,不用了。”麦栎拒绝。 秦妈妈:“……” 秦莉莉转头对自己妈妈说:“行了,你别管我,等药凉一点了我再喝,现在太烫了。” 秦妈妈苦口婆心地劝道:“中药是要趁热喝的,凉了没有益。” 秦莉莉无奈地道:“也不是真的摊冷了才喝,我有分数,别太操心了,好吗?” 麦栎也笑道:“这药的味道的确挺难喝的,莉莉的意思应该是等药再凉一点,一口气全喝完,长痛不如短痛。” 秦莉莉对她竖起大拇指,“你懂我,就是这个意思。” 秦妈妈没办法,只能对麦栎道:“那你记得督促她。” “交给我吧。”麦栎爽快地应下。 秦妈妈便去阳台摆弄她的盆栽了。 秦莉莉打开电视机,拿遥控器随便按了几个台,好像都不太满意。 她转头问麦栎,“你喜欢看什么剧?” 麦栎歪着头想了想,耸耸肩道:“我挺久不看剧了。” “那你都看些什么?”秦莉莉好奇地问。 麦栎拿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刷微啊博,有时候去哔哩哔哩看新番,对了,最近我粉了一个美食主播,昨晚看她吃螺蛳粉,我瞬间就饿了,差点忍不住要叫外卖。以后晚上真不能看这个。” 秦莉莉跟麦栎虽然同龄,但因为身体的原因,长时间卧病在家,跟外界接触很少,没什么朋友。 认识的那几个又都已经出国留学了,所以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新奇的东西。 “美食主播?是那种推销食品的吗?”秦莉莉平日里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看书,手机对她来说就是纯粹的通讯工具。 麦栎有点惊讶,“你没看过吗?不一定是安利吃的,纯粹就是吃东西给别人看。” 秦莉莉没太听懂,“看别人吃东西还需要上网看?到酒楼或者餐厅就能看了吧?” 麦栎觉得有点解释不清,干脆在手机上划拉几下,点开一个美食直播,递给她看,“就是这样的。” 秦莉莉:“……” 好像懂了。 “还……挺有趣的。”她看了几分钟,还真有点入迷。 她身子差,肠胃也不好,吃了中药后各种忌口。看到视频上那小姑娘大口大口地吃着自嗨锅,她都有点嗨起来了。 “是吧,看美食直播心情会变好。”麦栎伸手探了探药碗的温度,觉得合适了,便端起来递给秦莉莉。 “来,把它想象成美味的罗宋汤。” 秦莉莉乐了,接过碗,才要凑近,就被那药味熏得直皱眉。 “唉,我以后都不想喝罗宋汤了。” 麦栎笑道:“要不你捏着鼻子喝?我小时候不爱吃药,我妈就这样对付我。” 秦莉莉正打算捏鼻子呢,听她这么说,顿时笑了,“你以为我的鼻子为什么那么挺直,就是从小捏的。” 麦栎看着秦莉莉把药喝完,抚掌道:“好棒好棒。” 秦莉莉吐舌头:“呕,这味道,我晚上都不想吃东西了。” 麦栎打开手提袋,从里面掏出一颗话梅糖,递给秦莉莉。 “这个好吃。” 秦莉莉看了那糖一眼,摇头,“你还让我吃酸的?不吃。” “这个是酸甜。”麦栎自己剥了一颗,放进嘴里,一脸陶醉地道,“好好吃哦。” 秦莉莉还是摇头,“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一点都不想吃酸的。” 麦栎便又在手提包里翻了一下,最终翻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这个总吃了吧?” 秦莉莉这才点头笑道:“这个可以,我就爱奶制品。” 秦妈妈从阳台外面进来,手上还拿着修剪盆栽的剪子。 “药喝了吗?” 秦莉莉给她看已经空掉的碗,“我自觉得很呢。” 秦妈妈这才放心。 秦莉莉坐了一会儿,有点困乏了,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 “要不回房间躺一下,我帮你按摩。”麦栎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脸色有点发青,猜测她夜里可能没睡好,精神不怎么好。 秦莉莉从善如流地回到房间,往床上一靠,叹了口气,“我这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 麦栎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开始帮她按摩。 “别整天胡思乱想,很多病都是想多了想出来的,要想就想快乐的事。” 秦莉莉趴在床上,下巴枕着手臂,侧过头来看麦栎,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神色有点茫然,“快乐的事啊……我想想……” 麦栎举例说道:“像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啊、跟朋友在一起说笑。” 她本来想说“一起喝奶茶”的,但想到秦莉莉的饮食习惯,很及时地改了口。 秦莉莉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笑了。 “你说得对,是该多想想快乐的事。我刚才就想到了一件。”她不等麦栎发问,便自动接着道,“有一次下雪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到外面堆雪人,但家里人都不允许,我觉得很失望,然后我的未婚夫就跑到楼下,堆了一个又高又胖的雪人送给我。” 麦栎愣了一下。 秦莉莉笑道:“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有个未婚夫?” “没有。”麦栎笑着摇了摇头,“你那么漂亮温柔,有男孩子追求你很正常啊。” “但我这样的身体情况还答应人家……分明是拖累了他。”秦莉莉神色黯然,笑容也变得苦涩。 麦栎停下了按摩的动作,握着她的手道:“爱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痛就会成为你的痛,他的快乐也会变成你的快乐。你如果老是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就会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 秦莉莉微微惊讶地看着她。 “你安心地调养,会好起来的。”麦栎坚定地道。 有那么一瞬间,秦莉莉真的相信自己会像麦栎说的那样,慢慢好起来。 做个健健康康的正常人。 “谢谢你,小麦。”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彭彭会临阵倒戈。 连她都有点喜欢上麦栎了。 善良、阳光、开朗,还长得甜美可爱,无论对异性还是同性,都具有致命的杀伤力。 “这有什么好谢的,真要谢我,就好好配合我的工作,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按时睡觉,把身体养好。” “那你不就失业了?”秦莉莉开玩笑道。 麦栎也跟她开玩笑,“失业了我就嫁人,让老公养。” 秦莉莉惊讶地笑道:“你也订婚了?” 麦栎刚才一时嘴快才开了这么个玩笑,顿时后悔万分。 “你还是忘了我说的话吧,我没有订婚。” 秦莉莉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来,笑着追问:“那肯定有男朋友了,你们准备结婚了?他怎么向你求婚的?” 麦栎想起祝修毓求婚的经过就觉得郁闷。 直到现在,她连戒指都没看到。 “我都不想说他了。”麦栎是个藏不住话的女孩,索性都告诉了秦莉莉,“我觉得我还需要再深入了解他,不能太草率就嫁给他。” 秦莉莉听完后也有点意外。 祝修毓泡妞的手段多不胜数,每一招都是必杀技,没想到在麦栎面前却那么笨拙,仿佛情场小白,处处踩雷。 “都说关心则乱,我看他就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才会失了分寸。”秦莉莉自然是要帮着祝修毓的。 麦栎说:“这都不是分寸的问题了,而是态度和想法。” 秦莉莉和她同是女生,自然懂得她的感受。 “唉,说到底就是自以为是,男生的通病,还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麦栎一个劲点头,对对对,简直说到她心里了。 “纪……就你未婚夫,也这样?”差一点就说漏嘴,把纪烽的名字给说出来了。 秦莉莉笑道:“他呀,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不允许一分一毫的不完美,简直就是处女座里面的女皇。” 麦栎“噗”地笑了起来。 想想还真的是那样。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样的男生细致体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肯定都把你照顾得很好。” 秦莉莉像是陷入了什么愉快的记忆里,神色柔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那也是。” 全然就是个浸泡在爱河里的小女孩。 麦栎看着她,忍不住道:“真羡慕你啊。” 秦莉莉转头看向她,“羡慕我有一个细致体贴的男朋友?” 麦栎摇摇头道:“是羡慕你们感情稳定牢固。说到体贴,其实我男朋友也不差,对我非常用心,就是有时候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让人挺生气的。但气过之后,又觉得他那样也有几分可爱。” 秦莉莉愣了愣,仔细地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说的似乎真的发自肺腑。 她垂下头,笑了笑,“该羡慕的人,是我。” 她日防夜防,唯恐麦栎把她最心爱的男人抢走,但原来麦栎是真的放下了。 不需要那么紧张兮兮地防备着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开始自我厌恶起来。 麦栎越是坦荡,就反衬得她越是卑劣。 心底深处有个细小的声音冒了出来。 难怪纪烽会被她吸引,她多好啊,水晶一样的女孩子,漂亮、通透、明朗。 不像你,阴暗卑鄙。 “你怎么了?”麦栎突然发现秦莉莉的脸色骤然惨白如纸,吓了一跳。 秦莉莉揪着胸口处的衣服,眼中浮现起痛苦之色。 “我……” 话没说完,她晕了过去。 第一百零五章 我没有男朋友 麦栎吓了一跳,不敢随便动她,立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后冲外面大声喊人,同时掐她的人中和虎口。 秦妈妈跑进来,惊得六神无主,一个劲儿问:“怎么会这样?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麦栎比较镇定,告诉她已经叫了救护车,又把秦莉莉昏迷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会不会是那碗药的问题?”秦妈妈哆哆嗦嗦地问。 麦栎握着她的手,冷静地道:“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你去把莉莉的病历找出来,现金和卡都带上吧。别急,她现在呼吸已经恢复平顺了,接下来还需要你照顾,千万别自乱阵脚。” 秦妈妈之前也经历过女儿突然发病的事,只是今天碰巧丈夫出去了,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才感觉特别慌乱,现在被麦栎这么一说,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两分钟后,救护车赶来,秦莉莉被送上了车。 秦妈妈和麦栎都跟着上了救护车。 麦栎虽然是护士,但她没多少实战经验,刚才虽然一副镇定的表情,但都是强装出来的,心里其实已经慌得不成样子了。 她颤抖着手给祝修毓发信息,希望他给自己打气。 祝修毓没有给她回信息,第一时间冲出去打车,直奔医院。 秦莉莉被送去急救室时,整张脸白得几乎透明,秦妈妈跟着推车一路小跑,麦栎便跟在秦妈妈后面跑,脑子一片空白。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后面追了上来。 麦栎看到祝修毓来了,惊喜万分,紧绷的情绪瞬间就放松下来。 “祝修毓,你……” 祝修毓仿佛没看到她,也没听到她的声音,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昏迷中的秦莉莉。 他抓住秦莉莉的手,焦急地呼喊:“莉莉,莉莉!” 麦栎瞬间就愣住了,脚步停了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祝修毓紧追着推车跑到急救室门口,被医生拦了下来,不得不松手,然后一脸急切地冲医生喊:“你一定要救她,求求你,医生,一定要救她!” 麦栎觉得这一幕就像电视剧里的场景,男主心爱的女人被送进了手术室,男主疯了似的想跟着闯进去。 随后赶来的几个护士齐心协力地将祝修毓往回推,“先生,你这样会干扰手术进行,请别激动。” 秦妈妈也拽着他的胳膊道:“你冷静点,莉莉需要的是医生,你别添乱,我求你了!” 麦栎觉得脑袋嗡嗡嗡地轰鸣,有点不太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一个护士走了过来,让秦妈妈签手术协议书,并去办理相关手续。 走廊上顿时只余祝修毓和她两人。 一时间,空气凝滞了。 祝修毓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良久,木然地转身,目光扫过麦栎,似乎现在才发现她也在场。 麦栎疑惑地问:“你跟莉莉认识……?” 祝修毓没有回答,走过去盯着她问:“怎么会这样?” 麦栎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喝完药之后,我就帮她按摩,大家很平常地聊天……” “你给她喝了什么药?”祝修毓打断了她的话,咄咄逼人地质问。 麦栎看到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整个人就像一头急怒的猛兽。 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还是摇头,“我不清楚是什么药,是……”她家请的老中医开的方子。 这话她还没说完,就被祝修毓狂怒的嘶吼打断了,“你不清楚就给她喝?你是怎么做看护的?你是不是想害死她?!” 麦栎彻底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悲愤交加的祝修毓,整个人都是懵的。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祝修毓会变得那么奇怪?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祝修毓吗? 她明明记得自己出门前,祝修毓还“宝贝宝贝”地叫她,说着缠绵动听的话,脸上是深情不悔的表情,让她觉得这个男人爱惨了她。 她还想着,祝修毓一个富二代,从小到大肯定万千宠爱,未免不太会顾虑别人的感受,所以才把装穷当成是泡妞的手段。 要不就早点原谅他吧,不跟他置气了,反正没想着要分手,干脆大气一点,下班回家后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跟喜欢的人闹别扭,自己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爱她呢,她就大度一点好啦。 但眼前的事实告诉她,之前她理所当然认为的一切,好像都是错的。 有一个人,和你经历过生关死劫,相互拥抱的时候心跳完全同步,他对你永远纵容爱宠,你以为他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 然后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你发现,以上这一切全是你的妄想。 那个人,好像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爱你。 麦栎觉得闹哄哄的脑子已经静下来了,她平静地看着祝修毓,觉得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认识秦莉莉。” 祝修毓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和陌生。 麦栎说:“我发那个定位给你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看护的病人是她了,对不对?” 祝修毓依旧没有吭声。 麦栎继续道:“你跟秦莉莉是什么关系啊?我猜猜,她是你的前任?” 这实在太特么狗血了。 所以现在闹的是哪一出? 余情未了? 旧情复炽? 那她呢?她算什么? “我好像说过我不当替代品吧?”麦栎还挺佩服自己的,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记得医院里不许高声喧哗,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平静。 祝修毓冷冷地道:“你替代不了。” 一瞬间,麦栎体会到了秦莉莉说过的心绞痛的滋味。 她强忍着没有抬手捂住胸口,对于不在乎她的人,她没必要让他知道自己的伤。 她用力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秦爸爸这时候终于赶来了,秦妈妈办理好手续后,回到了手术室外面焦急地等待。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爸爸急吼吼地问。 秦妈妈已经哭过一回了,这时候看到秦爸爸,泪水再一次决堤,“我不知道,莉莉跟小麦在房间里聊天,突然就晕倒了。” 秦爸爸顿时看向了麦栎。 “你跟我女儿说了什么?” 麦栎一愣,轻声道:“就一些很平常的事而已。” 秦爸爸冲过去,揪住她的衣服,“很平常的事会让她发病吗?我女儿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你一定是说了什么让她激动的话!” 秦妈妈吓了一跳,过去拉住了秦爸爸,“老头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麦栎挣脱了秦爸爸的魔爪,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秦爸爸急促地喘着气,双手握拳,盯着她问:“说啊!你到底跟我女儿说了什么?!” “真没什么,就是她提到了自己的未婚夫……” 祝修毓倏然看了过来。 麦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会转头看向祝修毓。 也许在她心底深处,对他还存在一丝期待。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方对自己有没有用心,互动时的点点滴滴有没有渗进爱意,自己不可能一点都感受不到。 替代品也好,救生圈也好,至少他真的做了很多感动她的事。 她现在不敢盲目自信,不敢说祝修毓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爱她,但至少,还是投入了感情。 也许还没到爱,但肯定有喜欢的成分。 她没有那么苛刻,一定要对方很爱很爱自己。 有喜欢,就够了。 但她对上的却是两道森冷的视线。 祝修毓的表情冷起来,比关临渊还可怕万千。 “你在她面前提纪烽干嘛?!”祝修毓劈头盖脸地吼道。 经过的一个护士立刻制止他,“先生,你这样会影响里面的医生做手术,请你保持安静。” 秦爸爸和秦妈妈都看向了祝修毓,他们不觉得麦栎和秦莉莉聊纪烽有什么问题。 秦爸爸擦了把脸,不再问了,坐到了长椅上,呆呆地看着急救室紧闭的门。 秦妈妈坐在秦爸爸身边,小声啜泣。 麦栎怔怔地看着祝修毓,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第一个冲上去的人是祝修毓。 “医生,她怎么样了?” “放心吧,病人的情况现在已经稳定了。” 护士把秦莉莉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秦爸爸和秦妈妈一叠声地跟医生道谢:“谢谢医生,谢谢您!” 祝修毓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虚脱般,微微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秦爸爸和秦妈妈一路追着推车进了病房,祝修毓没有动,在得知秦莉莉没事的瞬间,他感觉他身上的某个按钮被触发了,脑子里快速地回放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刚才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宝贝……”他转过身,发现麦栎已经不在原地了。 “麦栎!”他惊慌失措地追了出去。 麦栎在听到医生宣布秦莉莉没事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她没有再看祝修毓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祝修毓追出医院大门时,她刚好坐着计程车经过,祝修毓看到她了,立刻拔足狂奔,一边追一边高喊她的名字。 麦栎闭起双眼仰头靠在椅背上,满脸疲惫。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疑惑地问:“小姑娘,后头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麦栎眼睛都没有睁,淡淡地道:“我没有男朋友。” 第一百零六章 闹分手 麦栎回到那栋小楼,开了门,直奔卧室。 她动作利落,很快便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拖着来时的那个大行李箱,毫不留恋地往外走。 不知道为什么就回想起之前她要走时,祝修毓在门口堵她的情景。 这一次,应该不会再遇到什么障碍了吧。 谁知道她还没走到玄关,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麦栎:“……” 祝修毓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大冬天的满头是汗,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跑步赛。 麦栎对上他灼灼火热的视线,面沉如水,心底毫无波澜。 “又要故技重施?”她冷笑。 祝修毓什么话都没说,把门关上,反锁,走到客厅那里把外套脱了,揉成一团扔地上。 麦栎走到门边,掏出钥匙。 祝修毓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备用钥匙给了麦栎,反锁也没用。 他箭一般冲回玄关,一把按住了麦栎的肩膀,伸手就去抢钥匙。 麦栎扭身躲开,他便将人压在了墙壁上。 麦栎把钥匙攥紧在掌心里,祝修毓便将她的指头一根根地掰开。 指关节被捏得生疼,啪地传来弹响,她咬着下唇一声不吭,生生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祝修毓粗暴地夺回钥匙,一低头,就看到麦栎的唇角缓缓地淌下一丝猩红,脸色骤然苍白。 “你怎么了?”他声音微颤,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原来她只是咬破了嘴唇,并不是被他气到吐血。 麦栎别开脸,眼睛看向别处,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的脸。 祝修毓盯着她艳红的唇出神良久,蓦然吻了上去。 麦栎猛地抬腿,膝盖狠狠地撞上对方的要害,就听他痛呼一声,松开手,弯腰不断喘气。 “祝修毓,我们好聚好散吧。” 满腹怨怒,终究只平静地说出了这一句。 祝修毓直起腰,急切地看着她道:“我不分手!” “讲点道理吧,祝少,我没有义务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麦栎的眼神很冷漠,是祝修毓从来没见过的。 他感到心脏尖锐地疼痛起来,仿佛一下子被利箭穿透,又再狠狠搅碎。 “我没有玩过家家,我对你是认真的。”他急急忙忙地解释,“在医院的时候莉莉生死不明,我脑子一片混乱,很多话都是口不择言。” 麦栎点点头,“所以我应该谅解你,陪你一起留在医院好好照顾莉莉,你责骂我是因为我做得还不够好,我应该努力改正,而不是发脾气想离开。你要的是这种类型的女朋友吧?不好意思,我做不到,所以请把门打开,让我走。” “绝不可能。”祝修毓一把抱住她,不顾她的挣扎反抗,将她连拖带拽地关进房里。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不能放你走,只能这样。”他将她扔到了床上。 麦栎惊恐地想要起来,但却被他牢牢地压制住了。 “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祝修毓看着她道,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柔情。 麦栎拼命挣扎,她知道祝修毓想干什么,她不能让他得逞。 “你别发疯了好不好,你不能勉强我!我不要!” 祝修毓俯身去吻她脸上的泪水,“相信我,我真的很爱你,我太害怕失去你了。” 身上的衣服一下子被蛮力撕破,麦栎吓得哭出声来。 “救命!不要这样,我不要!” 祝修毓边吻她边深情款款地道:“我们本来就是要结婚的,你别怕,我一定会对你负责,我们明天就去登记。” 麦栎觉得面前这人陌生得很,对他又怕又恨。 “我不会跟你结婚的,我们已经玩完了!” 祝修毓并不想看到她这幅近乎崩溃的样子,他明明可以将事情处理得更好,偏偏却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 “小麦,别哭,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看到她的眼泪,他的心都要碎了。 麦栎一点都不相信他的鬼话,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就已经把她伤得遍体鳞伤了,如果他真想伤害她,估计她该要死无全尸了。 “你现在想对我做什么?你敢说这不是伤害?”麦栎厉声指控。 祝修毓闭上眼睛,无话可说。 卧室里一片沉重的静默。 过来好半晌,祝修毓开口道:“抱歉。” 麦栎一点都不稀罕他的道歉,“如果你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的话,就请立刻放开我。” 祝修毓反而将她禁锢得更紧。 “你不要逃。” 麦栎无奈地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女朋友……不,是做我的老婆。”祝修毓说的这番话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麦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做梦吧。” 心如刀绞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祝修毓呼吸一窒,只觉得生命中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在眼前消逝。 他想起在医院里的那一幕,当时整个人就像魔怔了一样,满脑子都是秦莉莉没有血色的脸和灰白的唇,他害怕得整颗心都在哆嗦,哪里还顾得上麦栎。 现在他知道后悔了,那时候的麦栎,看到自己对别的女人那么上心,对她却那么冷漠,该有多震惊伤心。 他简直悔青了肠子。 麦栎趁着他分神,猛地挣开了他的手,然后一把捞起床头柜上的花瓶,狠狠地朝他的脑袋砸去。 “嘭”的一声,两个人都愣住了。 花瓶的质量不错,居然没有碎开,倒是麦栎没拿稳,花瓶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又是“嘭”的一声。 这回碎得彻底。 祝修毓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额头肉眼可见地迅速鼓起了一个大包。 “你真下得了手。”他捂着额头惨笑。 麦栎看着他满脸痛苦的模样,犹豫了一下,道:“你放开我,我帮你看看。” 祝修毓愣了一下,随即一阵狂喜。 “你还在乎我,对不对?” “你坐下来别动。”麦栎抬手戳了戳他额头上的大包,“痛吗?” 祝修毓怔怔地看着她,不敢说痛,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但豆大的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滑下。 他其实很怕痛,小时候每次打针都会声势浩大地哭一场,长大了觉得哭出来丢脸,就没有哭,但每次打预防针时都千方百计地想蒙混过关,不是请假就是假装拉肚子。 他大概就是那种不耐痛的体质。 麦栎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表情专注,脸上的冷漠已经褪去了不少。 祝修毓忍着疼痛,挤出一抹微笑,安慰她道:“宝贝,我不痛,如果你打我能解气的话,我随便你打。” 麦栎说:“闭嘴吧,你再说话,我怕我忍不住真打你。” 祝修毓依言闭嘴,目光痴痴地落在她脸上,心底升起失而复得的庆幸。 麦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没找到急救箱,便问:“之前不是在这里的吗?” 祝修毓指了指自己脖子上已经开始结痂的伤,“我之前拿到客厅上了一次药。” 他这人臭美,脖子上有块这样的疤总归有损颜值,为了能早点好起来,他都按时忍痛上药。 麦栎说:“我去拿,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便下了床,小心地绕开地上的碎屑,走出房间。 祝修毓满心欢喜地靠在床上等她,他就知道他的宝贝最心软,明明那么生气,看到他受伤时,还是忍不住会关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麦栎出去后,客厅始终一片安静。 他突然感到哪里不对。 麦栎的态度软化的太快了,就算还关心她,依她的性子,也是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更不会主动去拿急救箱。 要拿也是支使他去拿。 “小麦?”他喊了一声。 然后便听到轻微的“咔嚓”声,像是钥匙把门锁拧开的声音。 祝修毓脸色遽变,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从床上跳了下来,一刻不停地往玄关狂奔。 麦栎刚才为了不发出声响,开锁的时候放慢了速度,谁知道冷不防被祝修毓喊了一声,惊恐之下,顾不得许多,直接就拧开锁,夺门而逃。 她当初喜欢这条街道的景色,特意选了三楼的房间,哪里料到会有逃命的一天,跌跌撞撞地沿着楼梯向下跑,有几次险些摔倒。 “小麦!你回来!”身后传来祝修毓的呼喊,声音凄厉惊恐,夹杂着几分绝望,如同一头濒死的困兽。 麦栎心头一颤,差点就收住脚步,但她想起了在医院时他冷冰冰的面容,还有那些字字诛心的冷言冷语。 在他心里,她永远比不过秦莉莉。 而她,却傻傻地对他付出了全部感情。 他骗走了她的爱! 麦栎不光没有停顿,反而加快了脚步。 最后一层楼梯,她已经看到了落满阳光的前院,只要冲出去,就能跟祝修毓一刀两断,再无关系。 “小麦!” 耳边传来祝修毓绝望的嘶吼。 她置若罔闻,不顾一切地往下跑。 然而背后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眼前的景物颠来倒去,待她意识到自己正在从楼梯上滚下去时,后脑勺已狠狠地磕在了冷硬的地上。 嗡! 两耳一阵阵轰鸣,如同溺入深海,眼前昏暗无光,一时间居然生出一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的迷茫。 “小麦!” 眼睁睁地看着麦栎从楼梯上滚落,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祝修毓目眦欲裂,三步并做两步从楼梯上跳落,冲到麦栎身边。 “对不起,小麦,是我不好,我只是不想你走,没有要推你……”他慌得六神无主,颤巍巍地抱起麦栎的上半身,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麦栎的眼中没有神采,脸上一片茫然,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的布偶。 第一百零七章 有病 祝修毓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往最坏的方向设想,顿时把自己吓得手脚冰凉。 “小麦,你别吓我,你看着我,你没事吧?”他甚至颤抖着手指去探她的呼息。 麦栎只是被摔狠了,一时间回转不过来,脑子“嗡嗡嗡”地响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渐渐恢复清明。 眼前逐渐映出那张惊慌失措的俊颜,那么深刻的绝望,仿佛末日降临。 “你放开我。”她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与此同时,祝修毓那对如同深潭死水的眼睛,透出了一丝生机。 “小麦,小麦,我的小麦!” 她被搂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听到胸膛里面的那颗心噗通噗通,跳地激烈。 “你发什么疯!”她用尽气力去推他,却徒劳无功。 祝修毓哑着嗓子道:“你没事就好,我刚才真的怕极了,你吓死我了。” 他把脸埋进她柔软的头发里,贪婪地汲取着属于她的香甜的气息。 麦栎对他没有一点好脸色,冷漠地道:“别碰我!” 祝修毓闭上双眼,将她抱得更紧,“嗯,不会再松开了。” 麦栎:“……” 刚才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人是她吧? 为什么感觉是他摔坏了脑子? 祝修毓把她当成了一个大宝贝,死命抱着不肯松手,麦栎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起来,他才依依不舍地将人放开。 “小麦,我不会让你走的。”情到深处,最怕失去。 他脸上是深情至极的表情,犹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不惜一切。 麦栎被这样的神色吓了一跳。 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她呆呆地看着他,泪水不自觉地缓缓滑下。 祝修毓没想到她会在此时落泪,整个人都懵了。 “她没事了,你才会在意我。或者说你以为我出事了,才重新重视我。” “不是的,小麦你误会了,我心里一直都很在意你。”祝修毓抬手想要替她擦眼泪,却发现掌心满是鲜血,动作一下顿住了。 麦栎也看到了,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手掌摸到了一个鼓起的大包。 祝修毓把手放下,指尖微微颤抖,但表面神色如常。 麦栎下意识地垂下头,顿时看到了满地凌乱的血迹。 “怎么回事?!”她捂住嘴巴,发出一声惊呼。 祝修毓连忙道:“别怕,不是你的血,是我从床上跳下来追你的时候摔了一跤,被花瓶的碎片扎到了。” 麦栎:“……” 祝修毓的确有够惨的,他完全忘记了地上摔碎了一个花瓶,下地时双脚猛感到一阵刺痛,痛得他没能站稳,摔下来时双手又反射性地一撑,碎片全扎进了手里。 但他一点都不敢耽搁,就怕晚那么一秒,麦栎都会从眼前消失,所以他咬紧牙关往楼下追去。 三层螺旋式扶梯的每一级台阶,都染了他流下的血。 场面异常触目惊心。 麦栎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亲眼看到他手上扎满了玻璃碎,心尖还是微微抽痛了一下。 “你别想着可以用苦肉计来打动我,我一点都不心疼你。”麦栎的语气很凶,泪水流得更凶。 人心不是电脑程序,感情不是代码,随便按下删除键,说忘记就能忘记。 前一刻,她以为自己真心错付,祝修毓不过拿她来当替代品,得不到心爱的女人,就随手抓住眼前的一个,逃避痛苦。 但现在,她看到了祝修毓对她的在乎,没有半点虚假,货真价实。 她混乱了。 原来他真的喜欢她,只是可能还比不上对秦莉莉那么喜欢。 她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那个其次。 “小麦,你不要心疼我,我伤了你的心,我恨透了我自己。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慢慢弥补这份伤害,好不好?”那对时常带笑的黑眸如今透出几分沉痛,痛的尽头,是爱意翻涌。 麦栎心乱如麻,眼看着他的手脚血流如注,终是心软。 “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她擦了把眼泪,将他推开,站了起来。 祝修毓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她又借口要逃,忙跟着站了起来,顾不上脚掌传来的钻心疼痛,一瘸一拐地跟着她后面。 麦栎看着他脚底的血哗啦哗啦流得欢快,顿时觉得自己的脚掌都跟着隐隐作痛。 “你就别折腾了,是不是想失血过度到医院陪她?” 这句气话有点不经大脑,说完后,麦栎就后悔了。 渣的是祝修毓,没必要迁怒秦莉莉,她不过是被他爱上而已。 祝修毓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但眼神却坚定刚毅,让人产生一种他无坚不摧的错觉。 “我以后只陪着你。”他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承诺。 麦栎已经不相信他了,对他的说辞甚至产生几分反感。 好听的话他以前没少说,但经历过才知道,千万句甜言蜜语,都抵消不了一句冰冷伤人的话。 “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指不定哪天就打脸。”麦栎回到三楼,翻出了急救箱,用消毒过的针将祝修毓手上、脚上的玻璃碎片一颗颗挑出来。 幸亏都是些细小的碎片,看着血流得厉害,但伤口都不深,不然就要去医院缝针了。 祝修毓分明痛得快要飙泪了,却愣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可惜抿得发白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实感受。 麦栎瞥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只觉得异常解恨。 完了之后,麦栎帮他用酒精消毒。 祝修毓瞄了一眼药箱里的碘伏,迟疑了一下,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麦栎刚才磕到了后脑勺,现在只觉得受伤的地方一阵一阵地痛着,便就没什么心思照顾他了,替他清理好伤口后,她站起来道:“借个房间给我睡一觉,我头晕。” 祝修毓心头一紧,忙道:“是不是刚才滚下楼梯时摔的?我送你去医院吧。” 麦栎马上说:“好啊,不过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祝修毓哪里肯让她一个人离开,这人走了,肯定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陪你去……不对,我可以找家庭医生。”祝修毓也是被那花瓶砸昏头了,竟然没想起来自家有专门的家庭医生。 麦栎也是这时候才想起祝修毓是个可恶的富二代。 “对哦,刚才其实就该让家庭医生过来给你处理伤口。” “等到他来,我的血都该流干了。”祝修毓看着她,眼神热切,“你舍不得。” 麦栎知道他的脸皮厚,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厚,顿时无语。 她是真的觉得头痛头晕,心神疲惫,于是便径自走进了卧室,倒头便睡。 祝修毓一路尾随,看到她一头栽进床褥里,吓得呼救骤然一窒,忙凑过去检查她的情况,确定她真的只是想睡觉,提起的心才慢慢放下。 麦栎这一觉睡得沉稳,意识恢复清明时,身子还是软软的,所以她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而是再赖一会儿床。 耳边听到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在低声说话,“我朋友说你没有去。” 然后是祝修毓的回答,“是,没有那个必要。” 那陌生的声音又道:“但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祝修毓不耐烦地道:“你这是作为医生的职业病,看谁都觉得有毛病。” 陌生的声音反驳道:“你这叫讳疾忌医。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不多说了,反正你自己拿主意,以后不要后悔。” 祝修毓沉默片刻,淡淡地道:“再说吧。” 麦栎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直接醒过来,现在“偷听”了这么一段,听出了祝修毓似乎有什么必须得治的病,但他却逃避现实,不肯接受医治。 这桥段……这么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每次女主角跟男主角闹翻,女主角下定决心要离开男主角时,男主角的身上总会发生点什么事情,让女主角心软。 祝修毓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家庭医生没有帮他直接治疗,而是让他找他的朋友? 她越猜测,越心惊。 他别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这时候,脚步声响起,往门口的方向远去。 麦栎以为家庭医生离开了,便睁开了双眼,谁料眼中却映入了一张陌生的脸。 “你醒了?”梁曦云弯起唇角,和蔼地冲麦栎笑了笑。 听声音原本还以为对方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没想到看到他本人时,才知道对方居然是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麦栎连忙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梁曦云忙阻止她道:“躺着吧,多躺躺,你现在还觉得头晕吗?” 麦栎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梁曦云道:“那就好,我估计你有轻微的脑震荡,问题不大,不用太担心,多养几天就好了。” 麦栎对自己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是医护人员,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中有数。 想起刚才两人的对话,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医生,其实刚才我早就醒了,听到了你跟祝修毓的聊天。他是不是患了什么严重的病?” 梁曦云观察了她一会儿,知道她真的是出于关心才特意问的,便叹了一口气,缓缓回答:“心病还须心药医。” 麦栎懂了,原来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心病。 能让他得心病的人还有谁? 真没想到祝少居然是个大情圣,爱一个人爱到郁结成病。 梁曦云一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误会了,他在祝家担任家庭医生也有四十多个年头,可谓看着祝修毓长大,自然知晓他跟秦莉莉之间的事。 今天他被祝修毓一个电话叫来这里,看到了祝修毓对麦栎的紧张和关心,便知道他是认真地想要开展另一段感情。 他顿了顿,突然开口道:“阿毓小时候曾经遭人绑架,差点没活下来。” 第一百零八章 最后一次 麦栎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跟他一起遭绑架的还有莉莉。”梁曦云补充道。 麦栎:“……” 所以,这两人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不容她深究太多,梁曦云已经接着说下去,“绑架他们的人是祝老爷子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听说他也很惨,公司破产后,老婆带着孩子跑了,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于是他便想对祝家进行报复。” 麦栎:“……” 好狗血的豪门恩怨啊。 梁曦云道:“当时管家带着阿毓和莉莉到游乐场玩,身边没带保镖,让那人有了下手的机会。祝家报了警,警方满城搜查,但整整三天过去了,一无所获。我们当时都以为阿毓和莉莉肯定已经凶多吉少。” 麦栎静静地听着,心里一阵发闷。 “幸亏后来终于还是找到了他们,他们被关在市郊的一个废弃仓库里,还是一个拾荒的老头听到里面的呼救才报的警。” “两个孩子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获救的时候,近乎奄奄一息。” “获救的时候,阿毓的左手手腕满是伤痕,他为了让莉莉活下去,居然生生咬破了自己的血管,把血喂给莉莉喝。” 麦栎浑身一颤,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他对秦莉莉的感情早就根深蒂固,不可能忘却?” 梁曦云摇了摇头。 “其实在我看来,他对莉莉的执着,不一定是出于感情。” 麦栎被他的话弄糊涂了。 “什么意思?” 梁曦云慢吞吞地解释道:“譬如你小时候从不离手的洋娃娃,你会跟她做游戏,抱着她睡觉,把她当成你最好的朋友,甚至会跟她分享从来不会对别人说的小秘密。那是因为她是你的所有物,你是她的小主人。你对她的喜爱完全基于‘她是你的’洋娃娃。” 麦栎听了半天,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秦莉莉又不是他的洋娃娃。” 梁曦云说:“在没有发生绑架事件之前,阿毓对她并没有那么爱护,有时候甚至还会欺负一下她。” 麦栎若有所思地道:“是说他们一起共度患难,所以产生了亲密的感情?” 梁曦云纠正她道:“准确来说,是阿毓豁出了性命救了莉莉,他给她喝了她的血,从此之后,她的血液里也流淌着他的血,她的性命,是他好不容易挽回的,所以她在他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 麦栎怔住了。 然而真相真的如他所说吗? 这一切不过是他的猜测,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梁曦云自然看得出她的动摇和犹豫。 “无论如何,阿毓陷在那份无望的感情里并不快乐,他一直都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严重到要依靠药物才能入睡。我一直都很严格地控制着他的药量,就怕他对药物产生依赖。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以后都不需要给他开药了,他能好好地睡觉了。那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你的名字。你的出现改变了他糟糕的情况。” 麦栎垂下眼睛,久久没有接话。 梁曦云说的事情让她震惊。 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梁曦云却没有给她这个时间,继续道:“麦小姐,只有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是正常的,健康的。你对他来说,绝对要比他以为的还重要。” 麦栎却没有那么自负,而且她也没有忘记,梁曦云是祝家的家庭医生,自然是偏帮着祝修毓的。 谁知道以上那番话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指不定就是祝修毓为了留住她,特意让这位医生说的。 梁曦云不知道她的想法,只以为她还在为祝修毓太过紧张秦莉莉的举动而生气。 “你不知道你刚才昏迷不醒时,阿毓有多可怕,你对他的影响力真的很大,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即便有朝一日,你真的不再爱他了,也不要一下子就提分手,要给他一段缓冲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抽身剥离。” “那是欺骗。”麦栎并不赞同。 梁曦云说:“你就忍心看着他发疯?好歹相爱过一场,你就当可怜他也好,别一下子就从他眼前消失,他受不了。” 麦栎沉吟了片刻,最终道:“好吧。” 房门外,原本兴冲冲地将熬好的鸡肉粥端过来的祝修毓瞬间变了脸色。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好奇这两人在说什么。 在听到麦栎淡淡地说出那句“好的”时,他的心仿佛被刺刀狠狠地戳了一下,鲜血淋漓。 他木然地端着粥,原路返回,于是并没有听到麦栎接下来说的话。 “如果我以后真的不爱他了,不会立刻离开,而是让他自己慢慢地接受这个事实,可以了吧?”麦栎跟他说了那么多话,有点累了,扶着额头道,“我想休息。” 梁曦云笑道:“阿毓在为你熬粥呢,喝一点再睡。你刚才说,如果以后真的不爱他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现在对他还有感情?” 麦栎并不想跟一个认识还不到半天的人聊有关爱情的话题,而且那还是个年纪比自己大很多的长辈,怎么都觉得别扭。 于是她道:“反正你今天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至于我和祝修毓的事,老人家你就不要太操心了。” 老人家:“……” 梁曦云离开后,祝修毓才又端着热粥推门进来。 麦栎注意到他的手指都缠上了创可贴,大概是为了不让伤口被碰触到。 “吃点东西吧,你该饿了。”祝修毓把小桌子放到了床上,让她靠着枕头慢慢吃。 麦栎有点无奈地道:“你的手都这样了,就别瞎折腾了,点外卖又方便又经济,哪里需要自己动手?” 祝修毓说:“我乐意。” 麦栎:“……” 吃过东西后,麦栎感觉精神恢复了,也没再提分手和离开的事。 暮色四合,她爬到飘窗上,静静地看向楼下。 院子花木扶疏,真的很漂亮。 天色暗下来后,挂在铁栏栅上的小灯笼蓦然亮了起来。 麦栎心念微动,看到了祝修毓站在楼下,也不知道他按了哪里的开关,院子里的小宫灯也都纷纷绽放出柔和的暖光。 祝少有一副好皮囊,立在花木中,俊逸洒脱,有种浊世翩翩佳公子的神韵。 他缓缓抬头,橘黄色的暖光落在星眸里,映出无限温柔。 四目相交,麦栎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又胀,又痛。 那一晚,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靠着飘窗,看外面沉沉夜色。 十点多的时候,祝修毓在外面敲门,她被那“砰砰”的声音吓了一跳。 “小麦,早点休息。” 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柔声叮嘱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麦栎都没有听到脚步声,她怀疑祝修毓还站在外面,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贴在门板上倾听外面的动静。 听了一阵,突然感到自己像个神经病,于是悻悻地关了灯,躺到床上。 她原本还以为这一夜必定失眠,但没想到躺下不多一会儿便睡着了。 后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雨点敲击着玻璃窗,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麦栎被这声音吵醒了,起床披了外套,走到窗边往外看。 雨不算很大,但北风凛冽,刮落不少木叶。 她趴在窗边凝神看了一会儿,突然开了房门,往楼下冲去。 院子里,祝修毓幽灵一样站在一棵落尽了繁花的花树下,脚下是厚厚的落叶,他全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硬朗的轮廓不断滑落,小宫灯橘色的光芒落在他英俊的脸上,朦胧了他痛楚的神色。 麦栎一口气跑到楼下,想也不想就推开大门,呼啸的冷风夹着冰冷的雨水扑头盖脸地浇了她一身。 她冲到祝修毓面前,愤怒地大喊:“你疯了吗?!你在这里干嘛?” 也不知道他在风雨里站了多久,一张脸苍白如纸。 他的眼神本来是涣散茫然的,此刻看到了麦栎,如梦方醒,一把拉住她就往屋里跑。 “你才疯了!出来干什么?外面那么冷,感冒了怎么办?” 祝修毓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对着麦栎一通教训,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去浴室找毛巾,帮她擦头发。 麦栎用力地摔开他的手,怒视着他,“我受不了了!我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 祝修毓拿着毛巾,抿着嘴唇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眉眼沉郁,一双星眸黑沉沉地没有一丝透亮。 麦栎厉声道:“你说话啊!阿嚏!” 祝修毓:“……” 麦栎揉揉鼻子,气呼呼地瞪他。 祝修毓说:“我、我……阿嚏!” 于是两人各自回房间换衣服。 麦栎还到厨房煮了一锅姜汤,人手一碗,面对面坐下,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祝修毓率先打破沉默,“我刚才去医院了。” 麦栎立刻下意识地问:“是不是莉莉……” 祝修毓说:“没有,她已经醒了,伯母在医院里陪着她,我去到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 麦栎:“……” 祝修毓捂着脸,痛苦地道:“我知道我不该去,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心里总担心她的情况……” “我去到医院就后悔了,看了她之后就立刻赶回来,我心里一直害怕你会趁着我出去的时候离开。” 麦栎现在终于相信那个家庭医生的话了。 祝修毓真的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我刚才一直看着三楼的房间,我希望那里能够突然亮起灯光,让我知道你还在,没有离开。” 麦栎:“……” 祝修毓痛苦至极地闭起眼睛,“小麦,对不起,我知道我很混账,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去见秦莉莉了,这是最后一次,真的,你相信我,好吗?” 麦栎淡淡地回了他两个字:“放屁。” 第一百零九章 麦栎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买了假冒伪劣产品的倒霉催顾客。 偏还不能退货。 她指着祝修毓的鼻尖道:“我再信你一个字就是傻逼。” 祝修毓:“……” “不是,小麦,你再信我一次……”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宝贝一样拢在掌心。 “我明天陪你去医院。”麦栎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把手抽了回来。 祝修毓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盯着她看。 麦栎之前还百般纠结的事,就在刚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想清楚了。 称之为顿悟也不为过。 她捂着嘴唇打 兄妹两人看着自己父皇的目光,都是一片冰冷的神色,他们真为自己母亲的付出感到非常的不值。 “诶?梦梦你明天要休息吗?”立花彩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你居然能看出我受过重创……”柳茗彤嘴角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三者都在这个地方……毫无疑问,这里的灵气是最为充裕的地方,不然的话,昆仑正主也不会将夺来的世界树种植在这个地方。 “有社团邀请你加入了吗?”夏知对立花彩刚刚说的事情并不感到意外。 他轻轻的摸了摸那滑顺的皮毛,没有开灯,只是在心头细细的捋着过去那被自己忽略的诸多细节。 沈培川离得近看到她受伤伸手想要去扶她,这时宗景灏走了过来,先沈培川一步握住她的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伤口还在往外面渗血。 今天播放的这个是最近两年s世界级的比赛,对战的双方分别是欧洲国sw战队和韩国lg战队,韩国lg战队通过出色的运营不断压榨全场的经济,最终打得sw战队毫无还手之力,顺利的取得了整场比赛的胜利。 夏亚三十六座城池,各自独立,能让那季武尊主动张嘴求助……恐怕云栖市的境况不容乐观。 这下可激起了冯浩天的怒火,他手持裁决之杖就冲了上去,抬手就是一击烈火剑法。 不仅如此,远处的天际边,一道道强大的浩海仙光,震动天地,仙光如云。 真是悲了个催催的,现在门联专业户也是明白了,自己这次的前五之争,肯定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当然,最近还拍了一个剧,艾米丽公主很喜欢看,他扮演一个落魄公子,剧中只有二十岁,啧啧,这皮肤白的。”童淑雅看了两眼,转头就开始查起了美白养颜的资料。 虽然说这样不会有什么纠纷和麻烦的,但效率却是低了太多了吧? 不过那刺向黑衣大汉心脏的一剑却没有成功,而是刺空了。只见那个黑衣大汉在那宝剑就要刺到他的心脏时,他突然一个蹲身,那宝剑直接重他头顶刺过。 胖子迷瞪了一下,怎么回事,丫丫不是说她愿意回到自己身边么? 虽然刚刚经过了一场战斗,可是丝毫不影响众人的心绪,而且这时候众人的心情也显得格外的好,这次不仅仅是见识了所谓的圣玄第一天才的水准,同时也看到了一场精彩的对决,可谓是对众人也是收获巨大的。 许多人,开始慢慢地朝着擂台方向挤去,能够更是靠近一些男神,心里也是多了一些欣慰不是。 而魅儿这时候,还真的是在帮他找吃的,天默住宅里肯定是有的,但是哪里能随时都有新鲜美味的食物呢? 众人根本没有见到过这种天劫,没有见识过这么恐怖的天劫,这也太可怕了吧? 这时,一只粗砺的酒碗突然伸到了陆缜跟前:“神使,我敬你一碗。”却是合扎端着酒走过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我有病,我得治 纪烽一眼就看到了麦栎,但他发现麦栎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祝修毓身上。 看似两人在怄气,祝修毓一直想碰碰她,她一直闪躲,脸上还带着不耐烦的神色,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并没有抵触的情绪。 他们其实离得不远,如果她能分出一点注意力看一看四周,就能发现他的存在。 但她没有。 一臂之遥的距离,错失了,就是错失了。 纪烽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祝修毓还在努力地哄她笑,她闷闷不乐地嘟起嘴吧,却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电梯下去了,纪烽立在原地没有动,微微失神。 曾经,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子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她偷偷关注他的目光。 吃饭的时候也是,明明已经安排了她先吃,但她就是非要等到他用餐时才下楼,还会偷偷记住他喜欢吃什么菜,偷偷把他爱吃的那一盘换到他面前。 所以,她现在也会对祝修毓做这一切吗? 心中若有所失,甚至升起了一丝不甘。 他明明有机会把她牢牢抓住,但最终却仍是失去。 不过就算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也许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吧。 他有他的责任。 人生在世,没有那么多随心所欲。 注定,有所辜负。 麦栎跟着祝修毓回到了那栋小楼里,她拿出急救箱,将他手上染了血迹的创可贴小心翼翼地撕下来。 撕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扯到了皮肉,痛得他龇牙咧齿。 麦栎现在可不心疼他了,还落井下石。 “活该,谁让你受伤了也不知道注意一下,伤口再次裂开的滋味酸爽吧?” 祝修毓现在更害怕麦栎对他不瞅不睬,像现在这样挖苦一下,他反而很开心。 “嘶,宝贝,轻一点。” 麦栎哼哼两声,“痛死你。” 但动作却放得更轻柔了。 祝修毓眼中溢出了柔情,他的宝贝就是容易心软。 他手上的伤口泡了水,创可贴又没有及时撕下来,大多已经泛白,甚至有些还有化脓的迹象。 麦栎看得直皱眉。 “你其实是个抖m吧?” 祝修毓挑了挑眉,笑问:“宝贝你要是想当女王,我会配合着满足你。” 麦栎不作声,手上稍微用力,祝修毓就立刻闭嘴了。 “一般来说,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也狠。”麦栎低头给他处理伤口,额发遮住了眉眼,看清楚她是什么表情。 祝修毓盯着她的发旋,温柔地道:“我没有对自己狠,我就是忘记把创可贴撕掉而已。我满脑子都是你,就没有想其他事了。” 麦栎知道他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也没当真。 男人的甜言蜜语,信三成都嫌多。 麦栎这次虽然愿意给祝修毓一次机会,没有再提分手,但不表示心里的疙瘩就解开了。 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所以这几天,麦栎都没有这么理睬祝修毓。 因为心情不好,她居然有点提不起精神,整日蒙头大睡。不睡的时候,就靠在飘窗上,静静地看着楼下院子的风景。 所以等到她发现舟以雁发给她的微啊信消息时,距离她收到这条信息,已经过去了一天。 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 南雁:小麦,告诉你一个劲爆的消息,薇薇居然选择了蓝导。 所以,这个劲爆的消息是不是已经算不上第一手信息了? 她想了想,慢吞吞地戳着软键盘。 麦圈圈:所以蓝导是后来居上?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她突然有点失神。 薇薇选择了蓝导,祝修毓选择了她,是不是都挺让人惊讶的? 明明在还没有遇到另一个人之前,对眼前的这个人那么那么爱,以为如果得不到那个人的爱了,就再也不会爱了。 结果在另一个人出现时,不也还是照样欢欢喜喜地谈恋爱? 她捏着手机,眼前掠过纪烽成熟俊美的脸。 这时候,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南雁:小麦,你的反射弧好长。 麦栎噗地笑了。 麦圈圈:我就是没注意到信息而已。 南雁: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新工作习惯吗?跟男朋友同居的生活习惯吗? 麦栎盯着那段话良久,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最后,她只戳了三个字。 麦圈圈:还好吧。 那头很快就有了回应。 南雁:如果什么时候觉得在那边过得不开心,就回来啊,我家的客房多着呢,随便你什么时候来住。 心头涌上一股暖流,麦栎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由衷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笑能让人放松,她感觉心情也好了不少。 连同看到祝修毓端着一般自制小甜点满脸讨好地敲门进来时,都觉得他今天格外顺眼。 于是便没再给他摆脸色。 祝修毓察言观色,心头窃喜。 殷勤献得就更卖力了。 “宝贝,天气那么好,不如我们出去逛逛?”他笑眯眯地提议。 麦栎虽然喜欢吃甜点,但这些天都窝在家里,没有运动,也不知道有没有胖了,故而碰都不碰他拿进来的点心。 “我想去哪里你都陪我吗?”麦栎看着他问。 祝修毓太久没有得到她那么和颜悦色的对待了,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你去哪儿我都舍命相随。” 麦栎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于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就这里。” 名片是祝家的家庭医生梁曦云给的,上面印着“林文凡心理咨询工作室”。 祝修毓:“……” 祝修毓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宝贝,你觉得我有病?” 麦栎说:“对。” 祝修毓:“……” 他遭到了一万吨的暴击。 麦栎淡淡地道:“你可以不去,我不逼你。但以后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再相信。” 祝修毓顿时急了,一咬牙,有病就有病吧,连忙道:“我去!你让我去我就去。” 麦栎慢悠悠地道:“你那么不情愿,还是别了。” 祝修毓诚恳地道:“我有病,我得治,心甘情愿想去治。” 麦栎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那换衣服吧。” 话音刚落,就被祝修毓凑过来吻了一下唇角。 “我去拿车,你换完衣服就直接出来。” 麦栎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祝修毓已经像只偷吃得逞的大型犬,摇着尾巴高高兴兴地溜了。 麦栎:“……” 半小时后,两人走进了林文凡心理咨询工作室。 地方虽小,但门面很整洁美观,前台做着个正在聊电话的小姐姐,一看到他们进来,忙把电话挂了,面露微笑地站起来,“你们好,请问有预约吗?” 祝修毓:“没有。” 麦栎:“有。” 祝修毓转头看向麦栎,就见她从容淡定地道:“我来之前已经给林医生打过电话了,他让我们直接过来。” 小姐姐笑道:“那请跟我来。” 进到里面,麦栎有点惊讶。 这办公室布置得有点居家,会客室以暖色调为主,给人很温馨舒服的感觉。 “林医生就在里面。”小姐姐将他们带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然后敲了敲门。 里面立刻响起了一把沉稳平和的声音,“请进。” “谢谢。”麦栎对小姐姐道谢后,才推门走进办公室。 林文凡人如其名,长着一张平凡的大众脸,扔人群里都不会被多看一眼的那种。 但一旦面对面相处,就会觉得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人觉得亲切温和,甚至如沐春风。 “你好麦小姐,这位是祝少吧?梁医生跟我提起过你,很高兴你对我的信任,愿意来这一趟。” 祝修毓跟他握了握手,碍于麦栎在场,脸上还挂了一点笑。 在他看来,国内的心理医生跟江湖上给人占卦算命的“大师”一样,大多都是骗子。 而且,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心理有问题。 林文凡自然看出了他的抵触,于是不动声色地笑笑,请两人坐下,然后开始煮茶泡茶。 “梁医生和我是忘年之交,别看这老头年纪不小了,但玩心很重呢,每年我们都会相约一起去旅行。” 聊起彼此都熟悉的人,祝修毓对他的防备果然就减低了不少。 麦栎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留下,林文凡注意到了她询问的眼神,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文凡敢确定,只要麦栎前脚离开,后脚祝修毓肯定就不会给好脸色他看。 而且话都不会跟他说一句。 老梁说得对,麦栎是祝少的“钥匙”。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过去半小时了,林文凡也不指望第一次见面就能打开祝修毓的心房,今天已是很好的状态了。 临别时,林文凡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 然后他的手机响了。 “林医生,送到这里就行了,你去忙吧。”麦栎连忙道。 “那好,下礼拜见。”林文凡微笑挥手,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麦栎和祝修毓走进电梯。 祝修毓无奈地问:“下礼拜还要来?” 麦栎说:“是每个礼拜都来。” 电梯门关上,林文凡转身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接通了电话。 “你好你好,秦少你好。” 秦昊然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给我的那些东西,好像没什么用。” 林文凡往身后看了一眼,把办公室门关上。 “秦少,你有按照我交代的分量和次数用吗?” 秦昊然说:“有,那么少的分量能行吗?” “秦少啊,一下子就有效果出来还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吗?听我的,慢慢来,没有人会往这方面想,顶多就是以为那人的脾气越变越坏。” 秦昊然说:“行,我就问问。” 挂了电话后,秦昊然改用座机打给助理。 “把我下午的所有行程都推了,我要去片场探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哭戏 舟以雁看剧本的时候,一直觉得宝宝的戏份挺多的,但没想到,只需要一个礼拜就能拍完。 就目前来看,宝宝的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六十,顶多再两天,就能杀青了。 舟以雁禁不住在心里偷乐。 好开心啊,拍戏的钱真好赚。 而且宝宝已经跟剧组里的人混熟了,跟余夕薇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好吧,准确来说,是余夕薇已经摸清了宝宝的脾气,能够在拍戏时引导他做出适当的动作和表情。 现在宝宝粘余夕薇粘的不得了,一到片场就嚷着“薇薇、薇薇”,这是宝宝会说的单词里,唯一咬音最正确的。 今天的戏是拍母子分离。 余夕薇饰演的女主遭到公主的妒忌,被设计栽赃,打入天牢。 宝宝要在这场戏里面哭得死去活来。 当初舟以雁看剧本的时候,还觉得这场戏应该是最容易的。 不就是可以么。 结果事到临头,才知道这一场是最难的。 从早上到现在,这一幕就不断ng,没有一条能过。 蓝子凰认为,宝宝哭得不够撕心裂肺。 眼看着宝宝的眼睛又红又肿,表情越来越委屈,情绪也越来越低落,舟以雁都想橹起袖子揍导演了。 蓝子凰其实也很头疼,宝宝在剧组里是团宠,他也爱极了宝宝,但经过这半天的“折磨”,宝宝已经恨上他了。 余夕薇更是心疼,入戏入得淋漓尽致,哭起来比宝宝都震撼。 舟以雁在边上看着,又心疼又无奈。 “咔!” 又一次ng,宝宝已经不耐烦地发脾气了,蹲在地上不断尖叫,舟以雁吓坏了,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他。 “小乖乖,不拍了不拍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宝宝一个劲儿地尖叫,哭喊,一副崩溃的样子。 编剧都急红眼了,蹲在宝宝旁边自责地道:“早知道我就不那样写了,小乖乖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不哭不哭。” 差不多全剧组的人都围了过来哄宝宝,结果就是宝宝越哭越厉害。 蓝子凰都差点要被他哭妥协了,为难地道:“要不我把之前的几个镜头再对比一下,挑出最好的,这一场就不拍了。” 余夕薇今天其实也很辛苦,戏里不光是宝宝哭,她也要哭,此刻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 就在这时,场务跑过来跟大家宣布,秦少来探班了。 秦昊然远远地就听到了哭声,还以为宝宝怎么样了呢,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哭戏ng太多次,宝宝发飙了。 他连忙示意助理把打包好的热牛奶拿过来,然后自己端着,走到宝宝身边,蹲下。 “小乖乖,快看看叔叔给你带了什么?” 宝宝从出生到现在,最爱吃的东西从来没变过,就是牛奶。 牛奶第一,其次芝麻糊。 果不其然,宝宝往秦昊然的手瞄了一眼,哭声立刻变小了。 舟以雁如释重负,不断地替宝宝擦泪水。 秦昊然把装着牛奶的纸杯递了过去,温度正好,暖暖的,飘着诱人的香。 心头好就在眼前,宝宝的坏情绪立刻消失不见,伸手就去抓杯子。 秦昊然担心他抓不稳,便拿在手上,插上吸管给宝宝吸。 其他人都被秦昊然的助理招呼到一边吃蛋糕了,蓝子凰也把余夕薇拉到别处去。 舟以雁感激地道:“秦二哥,你真是我的及时雨。” 秦昊然挑了挑眉,笑道:“看来我以后要常来。” 舟以雁替宝宝擦完泪水后又摸了摸他的后脖子,果然摸到一手汗,于是掏出另一条手帕替他擦汗。 “我估计再过两天宝宝就能杀青了。” “那么快?”秦昊然有点始料不及。 “我之前也以为怎么都要两三个月,原来不用的。”舟以雁等宝宝把牛奶喝完了,又帮他擦嘴巴。 “那这两天小乖乖再努力一下,杀青了就可以回家了。”秦昊然笑着摸了摸宝宝的脑袋。 舟以雁对宝宝道:“你刚才喝了秦叔叔的给的牛奶,给秦叔叔道谢了吗?” 宝宝还不会说“谢谢”,但听得懂舟以雁的意思,便抬起头,冲秦昊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秦昊然温和地笑道:“乖。” 助理看到宝宝喝完牛奶了,便过来回收杯子,顺带把草梅派递给秦昊然。 秦昊然转手就把这甜点递给了舟以雁,“你上次说蓝莓派吃腻了,这回我带了草梅派过来,店员说材料用的是新鲜的进口草梅,很香甜。” 舟以雁盯着那甜点直流口水,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吃,再吃就发胖了。 “不行,秦二哥,我现在减肥,不能被你的美食诱惑了。” 秦昊然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笑道:“你这也要减肥?一点都不胖好吗。” 舟以雁心想,那是因为我穿搭得好,没显出来。 “还是不吃了,中午叫了外卖,吃得挺撑的,现在不太想吃东西。” 秦昊然顿了一下,然后笑道:“那喝点果汁总可以吧?”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助理就立刻跑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纸杯。 舟以雁忍不住笑道:“秦二哥,你这助理小哥也太能干了吧,你什么都不用说他就知道你的需要了,好像被你遥控了一样。” 秦昊然开玩笑道:“我这助理是目前最先进的ai机器人,脖子后面有芯片,能跟我心灵相通。” 舟以雁“噗”地笑了起来。 助理小哥:“……” 果汁其实也不宜在减肥时期喝,但秦昊然一片好意,草梅派已经被她拒绝了,总不好连果汁都拒掉。 只能接过纸杯,插上吸管,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哇,不错诶。”酸酸甜甜的口感,浓浓的柚子味道,似乎还有一点桂花的清香,“这不是果汁吧,这是柚子茶?” 秦昊然耸耸肩道:“都是助理打点的,我也不清楚,以为都是果汁。” 舟以雁对水果茶的接受度比较高,而且也真的有点渴了,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宝宝看到她在喝东西,明明已经刚喝过牛奶,还是嘴馋,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仰头盯着她手上的纸杯,“鹅鹅鹅”地撒娇。 助理小哥看到宝宝那么可爱,自作主张地拿草梅派去逗他,“小宝宝喜欢吃草梅吗?” 秦昊然顿时脸色一沉,转头扫了他一眼,目光冷冽彻骨。 “去我车上检查一下待会儿要签约的那份文件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还有,这甜点放回车上。” 助理小哥摸摸脑袋,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秦总不高兴了,赶紧转身离开。 舟以雁正在哄宝宝,没注意秦昊然的转变,还笑着道:“我不太敢给宝宝吃甜食,他的牙齿还没长全呢,甜食容易蛀牙。” 秦昊然立刻表示认同,“刚才那杯牛奶我是专门给宝宝带的,吩咐了店员不加糖。” 舟以雁笑道:“秦二哥你真细心。” 秦昊然心想,那要看是对谁,对你的话,我永远都能那么细心。 “公司现在很多事情都要我亲力亲为,一不留神就赔钱,哪里敢不细心。” “看来做高管也不容易啊。”舟以雁感叹。 一杯水果茶很快就见底了,秦昊然说:“我帮你把这杯子扔了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得走了。” 舟以雁看了一眼躲得远远的余夕薇,小声道:“秦二哥,你这次还没跟她说上话呢。” 秦昊然苦笑道:“上回我来探班时已经让她差点又传绯闻,这次就算了,我本来也就只想远远地看她一眼。” 舟以雁都要被他的痴情感动到哭了。 “秦二哥,其实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勉强,天涯何处无芳草,而且你又那么优秀,值得更好的。”虽然安慰的话有点老套,但舟以雁是真心这么想。 秦昊然不置可否,接过她的空杯子,轻轻捏扁了,弯下腰对宝宝笑道:“叔叔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下次来看你还请你喝牛奶,好不好?” 宝宝显然听懂了,立刻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舟以雁:“……” 秦昊然回到车上,瞄了一眼助理放在副驾驶座完封不动的草梅派,又看了一眼手上那只扁了的纸杯,唇角微微勾起。 幸好他有两手准备。 助理小哥正拿着文件靠在车边检查,看到秦总上了车,便也跟着上车。 “秦总,我帮你把纸杯扔了吧?”助理小哥机灵,一眼便瞄到了秦总手上拿着个垃圾。这还得了!立刻表示要效劳。 秦昊然却摆摆手说:“不用。” 助理小哥“哦”了一声,满脑袋问好。 秦总的心真的好难捉摸。 片场里,大家休息了半小时,蓝子凰还是决定再尝试一次那场哭戏。 余夕薇已经让助理帮冷敷过眼睛了,但还是非常干涩。 舟以雁其实挺不愿意再让宝宝哭一回的,但蓝子凰再三保证这一回无论过不过,都只拍一次,舟以雁这才妥协,让余夕薇把宝宝牵走。 结果,预料之中的,宝宝还是演得不到位。 蓝子凰说:“咔!不行,再来再来。” 舟以雁听到了,顿时不干了,跑过去跟蓝子凰说:“蓝导,之前不是说好了只拍一次吗?” 蓝子凰说:“刚才那条实在不行,再拍一次,好不好?” 舟以雁看了一眼宝宝,见他的状况还不错,于是又妥协了。 但这一回,还是没有过。 宝宝发现自己又要像上午那样重重复复地哭喊,情绪又爆发了,哇的一声哭起来,用力地跺脚尖叫,表达自己的不满。 蓝子凰头疼地对场务说:“他爱喝牛奶是吧,赶紧出去多买几杯,把他哄住,别现在就把嗓子哭哑了。” 舟以雁本来就已经对蓝子凰的出尔反尔感到不满了,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想要一直拍到满意为止,心里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的老公好帅啊 “你觉得他的嗓子现在还没哭哑吗?”她极少有沉下脸的时候,但现在宝宝的哭声让她心疼得不得了,偏偏蓝子凰还想着办法折腾他。 余夕薇已经抱起宝宝好言好语地哄了,但无奈宝宝耍起脾气来什么都不听,身子还扭来扭曲想挣开她的怀抱。 蓝子凰一个头两个大,他当然也喜爱宝宝,不想弄哭他,但工作就是工作,他有他的原则和坚持。 不过他也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于是耐心地道,“小舟,我知道宝宝已经累了,要不再试最后一次?说不定这一次就过了。” 舟以雁指着自己的宝宝气愤地道:“他不是累了,是害怕和厌烦,我家的宝宝那么乖那么爱笑,被你们折腾来折腾去,哭到崩溃,这戏我家宝宝不拍了!” 蓝子凰听她那么时候,顿时急了,“我们是签了合约的,不是你说不拍就不拍的!” 舟以雁根本不在乎合同不合同,“大不了赔违约金,又不是赔不起!” 蓝子凰怎么可能允许她这么做,腾地站起来,又急又怒地道:“小舟你讲讲理,我现在不是故意为难宝宝,而是工作需要,你能不能稍微理解和体谅一下?而且ng几十次几百次的大有人在,我就不信你家宝宝平时在家是一点都不哭的。现在哭一下又怎么了?就那么金贵?” 人一急起来就容易口不择言,蓝子凰正是这样的状态。 他原本是想好好跟舟以雁谈的,但因为舟以雁一下子就甩出了弃演的狠话,让他有点激动,所以后面的话基本没有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 宝宝的哭声还没收住,并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舟以雁本就急躁气愤,蓝子凰的话无疑火上加油,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泪汪汪地瞪了蓝子凰一眼,然后冲到余夕薇身旁,从她那里将宝宝抢过来,抱起他便往片场外走。 蓝子凰在后面大吼,“你给我回来!” 余夕薇跑过去劝说道:“让她走吧,宝宝确实累了,情绪也不好,哪个当妈妈的不心疼自己宝宝,刚才我看到宝宝那样子我都急。” 编剧也附和道:“宝宝还那么小呢,反反复复哭喊了那么久,小舟也是担心对他的生长发育有影响,别因为一场戏就毁了宝宝一生才好。”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蓝子凰都服了这些女人了,一个个都小题大做。 在场的已经当了妈妈的一些女配和工作人员立刻对蓝子凰群起而攻之。 小题大做?错!宝宝哭上二十分钟以上就会大脑受损。 大哭会引起缺氧! 长时间大哭很容易得疝气! 每个人一句话,蓝子凰差点被口水淹死。 舟以雁可不知道这种情况,她一边安抚宝宝一边往自家的车走去。 司机小何远远地听到宝宝的哭声,还看到舟以雁满面泪水地抱着宝宝走出来,还以为宝宝出了什么意外,吓了个半死,忙下车迎了上去。 “小少爷怎么样了?”小何结结巴巴地问。 舟以雁边抽泣边吸鼻子,“小乖乖今天一整天都在拍哭戏,还一直ng,情绪崩溃了。” 小何没想到拍戏那么辛苦,心疼地道:“那我们赶紧回家吧,小少爷哭成这样没问题吧?” 舟以雁哄不住他,想起之前秦昊然用一杯牛奶就让他收住哭声,忙让小何开车去买。 谁知道这次牛奶也没用了,宝宝一脚就踹翻了纸杯,牛奶全洒在了座位上,哭得更加声嘶力竭。 舟以雁不明所以,眼看着他都要哭到抽搐了,自己也不断掉眼泪。 “那个,要不要跟先生视频?”小何掏出纸巾擦干净车座上的牛奶,突然想起了以前舟以雁哄不住宝宝时都会做的事。 “对哦!”舟以雁被一提醒,连忙掏出手机,点开微啊信,发送视频请求。 动作一气呵成。 “小乖乖,我们跟爹地视频好吗?” 宝宝一听到要跟关临渊视频,果然顿住了,转头往舟以雁的手机看去。 但没想到的是,视频请求一直没有回应。 舟以雁干脆直接拨打关临渊的手机。 结果响到没有人接听自动挂断。 宝宝等了许久,等来等去都等不到关临渊出现,“哇”的一声又哭起来。 舟以雁差点就要跟着他一起哭了。 小何赶紧也帮忙打电话,但连续打了四五次,始终无人接听。 幸而宝宝确实累了,哭到最后,声音终于渐渐小了下去。 只是小小只的宝宝缩成一团,满脸泪痕,不时抽噎一声,看着无比可怜。 舟以雁只觉得心里像堵着什么东西,又酸又胀,同时心头还隐隐冒出一团怒火,在胸腔里乱窜。 车子到达别墅,宝宝已经睡过去了,舟以雁抱着宝宝上了二楼。 纪烽请假不在,但提前布置好了工作,别墅的下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大家看到她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都想上前关心一下,但又看到她脸色阴沉,便踌躇着没敢动作。 舟以雁跟谁都没有打招呼,直接回到房间,砰地关上门。 她只顾着发泄怒气,忘了宝宝在睡觉。 宝宝被关门声吓得惊跳了一下,睁开眼睛,小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舟以雁顿时便后悔了,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小乖乖,我不是故意的……” 宝宝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安下心来,重新睡了过去。 舟以雁把他放回小床,正想去浴室拧把热毛巾出来给他擦擦脸,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宝宝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叫嚷,翻了个身,小脚用力地跺了一下床。 舟以雁慌忙接起手机,过去摸摸宝宝的脑袋,安抚他的情绪。 宝宝实在太累了,最终都没有醒来再闹。 舟以雁这才走出去,对着手机那边不耐烦地问道:“谁?” 那边顿了一下才有回应,“小舟,不好意思,临渊把手机落我这儿了,我刚才在浴室洗澡,没注意手机铃声……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舟以雁问:“你是……文浅?” 文浅笑道:“是我。” 舟以雁现在心情超级不好,文浅这时候打来,正好撞在枪口。 她冷冰冰地道:“你猜到我有急事找关临渊,却没有第一时间把手机送回去,反而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有急事?你是能代替他帮我解决问题,还是想先听听我的问题是什么,然后才选择要不要告诉关临渊?” 文浅愣住了,她从来没有听过舟以雁说这么尖刻的话。 “我现在在去公司的路上。”她解释道。 所以,她发现舟以雁打了那么多个电话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拿起手机赶往公司了。只是她实在担心舟以雁那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急事,所以才在途中打电话过来询问。 舟以雁也想到了这一层,知道自己错怪文浅了。 但她一点都没有感到抱歉,反而感觉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那等你把手机还给关临渊之后再让他打过来吧。” 舟以雁说完后便立刻挂了电话。 她也不懂为什么自己突然那么暴躁,此刻非常想狠狠地摔手机。 但她忍了一下,克制住了,返身走回房间。 不多一会儿,关临渊的号码便打进来了。 “是不是宝宝怎么了?”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醇悦耳。 舟以雁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第一句话就是问宝宝,心里突然一阵委屈。 一定是宝宝有什么了才能找你吗? 你就没想过有可能是我出了什么意外吗? 关临渊听不到她回复,更急了,“舟以雁?” 舟以雁愣了一下,心头的委屈更甚了,“你干嘛连名带姓喊我?” 关临渊:“……” 舟以雁从他的沉默中觉察到了自己的反常,她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经历了儿子哭到崩溃的事,应该哪个做妈妈的都不会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关临渊的声音比以往多了几分柔和。 舟以雁听出来了,心里好过了一点。 她吸吸鼻子,把片场发生的事情说简单地说了一遍。 “我怎么都哄不住宝宝,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她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关临渊说:“以后不会了。” 舟以雁呆了一下,停止了抱怨。 “以后我都把手机贴身带着,你随时都能找到我。”关临渊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她不自觉地想要听他说得更多。 “随时吗?不会打扰你工作?”她抬手擦了擦泪水,心底的委屈已经消散不见。 她其实很好哄,是那种“傻乎乎”的女人,只要他肯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她就能觉得很满足,很幸福。 关临渊的声音带了一点笑意传来,“是工作一直打扰我的生活,而你和宝宝才是我生活的重心。” 舟以雁的嘴唇禁不住一个劲儿往上翘。 “萌萌,你再坚持一段时间,我很快就能回家了。”关临渊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驱散了她心头的烦躁和不安。 特别是那声“萌萌”,因为声音刻意压低了,听起来带着浓浓的宠溺。 她的心一瞬间就化了,感觉之前遇到的一切难过、焦虑、委屈、无助的经历,都被这一句话熨帖了。 她感觉双颊持续发烫,便用手捂着,一副娇羞小姑娘的模样。 “我、我会好好照顾宝宝的,你不用担心。”她从他难得的温柔里汲取了勇气,感觉又能无比自信地挑战带娃日常了。 关临渊发出了一声柔柔的低沉的笑,“我能不担心吗,你呀……” 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舟以雁就吃这一套,感觉自己也成了一个宝宝,被他放在心尖上,爱着,宠着,惯着,念着。 “那你就担心一下呗,担心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视频也可以,对了,我、我想看看你的脸。” 然后那头就挂了。 舟以雁:“……” 是他的手机没电了? 还是她的要求有点过分了? 但至于挂她电话吗?! 关临渊! 心底的这声怒吼吼完后,微啊信过来了一个视频请求。 舟以雁:“……” 她赶紧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然后才接通视频。 当关临渊俊美无俦的容颜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一刻,舟以雁又一次冒出了添屏的冲动。 心里有个小人儿激动地呐喊,我的老公好帅阿啊阿! 关临渊:“……” 手机的另一端,把她的想法完全看透了的关临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淡定和平静,但耳根却明显地爬上了一抹绯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妈咪被坏人抓走了 晚饭后,蓝子凰打电话进来了。 舟以雁本来不想接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宝宝吃完饭后总不能好好地坐着休息,满屋子乱跑。 因为楼下太多家具了,容易磕碰到,舟以雁便把他带回了房间。 这会儿正在玩“跟妈妈捉迷藏”,非要打开衣柜钻进去。 蓝子凰第一句话就是开口道歉,“小舟,不好意思,我今天下午说了很过分的话,其实不是故意的,就是脾气上来了,没控制好,请你不要见怪。” 舟以雁一向都是好说话的人,别人敬她一尺,她就会敬人一丈。 蓝子凰愿意先低头认错,她的气自然也消了。 “蓝导你别这么说,我当时的态度也不好,但因为宝宝一直哭,我看着真的很心疼……” “我理解,我理解,是我没有切身处地地替宝宝着想,考虑不周。” 宝宝看到舟以雁只顾着说电话,不跟他玩耍,有点不高兴了,故意用力地拍打衣柜门,引起她的注意。 舟以雁果然走了过去,蹲下来摸摸他的脑袋,将他扯进怀里。 “那一场哭戏其实挺关键的,我把之前的镜头都看了一遍,真不行啊……”蓝子凰提到了自己的难处,非常苦恼,“你看我们能不能明天再试一场?我跟编剧商量过了,到时候我们分别拍薇薇哭和孩子哭的镜头,孩子哭的时候,你来当薇薇的替身。” 舟以雁瞪大了眼睛,“我做替身?” “对,因为那场戏本来就是母子分离,宝宝跟薇薇的感情始终不是那回事,你亲自上阵的话,效果应该能达到。我们拍摄的时候也会取巧一点,你到时候化个妆,穿上戏服,做出被官兵拉走的样子就行了。” 舟以雁摇头道:“不不不,我不行,我演不来。” 蓝子凰说:“没什么难度的,就做做样子。你也经常跟宝宝玩过家家的游戏吧,这次就当是陪宝宝玩官兵捉良民的游戏就行了。” 舟以雁有点被说动了,抿着嘴唇道:“那……我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俗话说上阵不离父子兵,你们是母子兵,宝宝之前表现得那么好,说不定就是遗传了你的基因,你肯定也有演戏的天分的。”蓝子凰为了让她答应,还真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坐他对面的余夕薇本来还在认真研究剧本的,听到他毫无诚意的赞美之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舟以雁却单纯得很,还真信了他的话。 “这样啊……那好吧,我就试试吧。” 蓝子凰顿时大喜过望,“那就一言为定了,你今天和宝宝早点睡觉,记得睡之前冰敷一下眼睛,明天精神饱满地来片场。” 舟以雁笑道:“好啊,我们本来就早睡早起。” 挂了电话后,舟以雁感到自己有点飘。 拍戏啊,自己明天要拍戏了! 虽然是个替身,虽然只有一场,虽然拍摄的时候还会技巧性地避开她的脸,但光是想着在片场里穿着古装演美女就很让人兴奋! “小乖乖,明天跟妈咪一起拍戏,开不开心?”其实这才是重点,她能跟宝宝同框,日后宝宝长大了,她能把这一段剧情放给他看,告诉他,当年你这么小一只的时候,曾经和妈咪一起拍戏哦。 宝宝对她的话似懂非懂,但却看得出她很高兴,于是也“咯咯咯”地笑起来,张开小短臂去搂她的脖子。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舟以雁特意照了照镜子,发现眼睛已经不再浮肿了,非常满意。 到达片场后,小丸子跑了过来帮忙照顾宝宝,让她到化妆间化妆换衣服。 余夕薇拿着剧本坐到她旁边,给她详细地分析待会儿要怎么演。 “到时候不会拍到我的脸吧?我还要那么全情投入吗……?”舟以雁弱弱地问。 余夕薇说:“你的表情和举动会直接影响到宝宝的表现,如果你能入戏,那带动他入戏的几率就更大了。” 舟以雁想了想,好吧,有道理。 但是,“我之前就是随便翻了翻剧本,没仔细看,现在突然让我入戏,我没信心。” 说好的玩官兵捉良民的游戏呢? 余夕薇低头翻着剧本,思索了一下,道:“要不你把场景换一下,演的时候就想着,你被坏人诬陷了,罪证确凿,关先生在外地公干,知道了这事后急得不得了,匆匆赶回来,但中途出车祸了。这一边,你被上门的警查铐走,宝宝落在了黑心的婆婆手里,你既担心关先生的安危,又担心宝宝的处境……” 化妆师打断了她,“那个,妆得重新化了。” 余夕薇抬起头,发现舟以雁已是满脸泪水。 余夕薇:“……” “我呸呸呸!”舟以雁吸吸鼻子,气呼呼地道,“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你个乌鸦嘴。” 余夕薇哭笑不得地道:“我不就是想让你入戏么。这些事情当然不会发生啊,就是让你想象一下。” 舟以雁的泪水顿时又稀里哗啦地下来了。 “哎哎,先别想象,让我把妆化好。”化妆师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 余夕薇:“……” 蓝子凰这时候进来了,特地走到舟以雁身边,一眼就看到了她一副刚痛哭完的表情,愣了一下,随即冲余夕薇竖起大拇指。 “看来你讲戏讲得很到位。”顿了顿,补充道,“小舟果然有天赋,这就入戏了。” 余夕薇:“……” 化妆师:“……” 舟以雁化了妆,戴上头套,换了戏服,从化妆间走了出来。 场务无意中回头往那边扫了一眼,目光从她身上掠过,顿了顿,立刻又再转头看去。 “那个是谁啊?”她立刻抓起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问道。 “哪个?”工作人员朝她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整个人都看呆了。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 美指:“是不是导演找来友情客串的艺人啊?太漂亮太有灵气了,薇薇姐要比下去了。” 场记:“哪个公司的艺人啊?没见过她呀,估计刚出道没多久。” 灯光:“这美女怎么看着眼熟……” 宝宝扭头一看,从编剧怀里挣脱出来,屁颠屁颠跑过去。 “萌萌呀!” “小乖乖~”舟以雁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在场众人:“……” 蓝子凰从化妆间里出来,对舟以雁说:“真不考虑一下吗?你真的很符合我下一部戏的女主角的气质。” 舟以雁说:“不考虑。” 蓝子凰:“……” 这场戏如果没有余夕薇的话,剩下的就都是群演。 找来扮演官兵的人非常符合形象,高大壮实,凶神恶煞。 舟以雁的身材虽然不及余夕薇惹火,但从背影看来,却瘦得非常相似。 裁裙约楚腰,不盈一握。 谁说瘦了就一定像竹竿一样。 娘亲的角色换成了舟以雁后,宝宝的表现果然立刻就不同了。 蓝子凰道:“各就位!” 所有演员立刻找到自己的位置。 舟以雁刚才已经听蓝子凰说了一遍该怎么走位、怎么演,心里大概有数。 场记敲下了场记板。 官兵气势汹汹地闯进屋内,领头一人指着舟以雁大喊,“就是她,抓起来!” 身后两名彪形大汉立刻不由分说地上前抓人。 身边伺候的丫鬟和宝宝明显都吓了一跳,特别是宝宝,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舟以雁宽大的衣袖。 “萌?” 丫鬟担心小少爷被官兵伤了,赶紧上前抱住他。 宝宝不肯松手,死死抓住舟以雁的袖子不放。 舟以雁在两名官兵手里用力地挣扎,看向为首官兵,“你们擅闯莫府,还不分青红皂白抓人,还有王法吗?!” 官兵首领冷笑道:“你这毒妇,谋害萧丞相的子嗣,罪证确凿,这就是逮捕文书!” 她身娇体柔,力气哪里比得过那两个官兵,直接被拖着走。 宝宝被丫鬟抱着,但小手还是不愿意放开舟以雁的衣袖,就听到“嘶啦”一声,袖子断开。 “毛毛!”舟以雁记住了余夕薇在化妆间时跟她说的话,联想代入法,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拼了命挣扎,“毛毛!” 宝宝对于“毛毛”这叫法有一瞬间的出戏,但一眼看到舟以雁悲切愤恨的表情,立刻就炸了,用力推开了搂住他的丫鬟,撒腿向舟以雁追去。 “萌萌!萌萌!” 清脆稚嫩的声音带着如同受惊小兽的惊惶,声声哀切。 只是没等他追上舟以雁,为首官兵便一下拦在了他的身前。 “小崽子,别给爷添乱。” 丫鬟追了上来,一把抱起宝宝,含着泪对他横眉怒目,“这、这是莫老将军的孙子,休得对他无礼!” 宝宝眼看着舟以雁被两个壮汉带得越来越远,惊怕之余,更多的是怒意,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抓住为首官兵的手,张嘴就咬。 为首官兵猝不及防,被他一口咬住,立刻发出了一声痛呼。 宝宝咬完之后,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冲他恶狠狠地龇牙。 “啊啊!”他像一头疯狂的小兽,一边流泪,一边张开稚嫩的爪牙。 全场人员都屏住了呼吸,片场里只回荡着宝宝凄厉愤恨的哭喊声。 蓝子凰:“咔!过了!非常好!非常好!非常好!” 一连三声夸奖,可见他的激动。 舟以雁从远处奔跑回来,一把抱住还在哭喊的宝宝。 “小乖乖,妈咪没事了,妈咪回来了,你别害怕。” 宝宝先是露出愕然之色,随即是惊喜,然后用小短臂搂着舟以雁的脖子,嗷嗷嗷地放声痛哭。 编剧转过头去抹了把眼泪。 “妈呀,宝宝太可怜了。” 那个被宝宝咬了一口的官兵群演也湿了眼眶。 “你们真能折腾孩子。” 蓝子凰:“……” 好吧好吧,又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怪我。 这时候场务跑过来宣布,“秦少又来探班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宝宝,我想你 秦昊然这次直接奔着余夕薇去,不由分说地抓住她往休息室带。 蓝子凰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他的视线,表情愤然,但碍于现场的人,忍住了没有发作。 休息室里还有几个艺人,其中包括了正准备卸妆的舟以雁。 大家一看到秦昊然和余夕薇手挽手地走进来,立刻纷纷识趣地回避离开。 秦昊然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古装扮相的舟以雁,心脏怦然狂跳,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脚步都顿住了。 余夕薇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 秦昊然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恢复如常。 舟以雁正在投入地自拍,发现身边的人都走光了,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正好对上秦昊然黑沉的双眸。 她一愣,随即笑道:“秦二哥,来了?” 秦昊然松开余夕薇的手,绕着她走了一圈,打趣道:“什么时候加入剧组的,怎么都不告诉我?” 舟以雁笑道:“还不是昨天那场哭戏太难了,蓝导想出了我做替身的主意。” “谁的替身?薇薇?”秦昊然眉眼带笑,看看她,又看看余夕薇。 舟以雁有点羞涩地道:“是啊,薇薇比我漂亮多啦,但蓝导说一样的造型和衣着,从后面看不出来。” 余夕薇笑道:“小舟你不用谦虚,论漂亮,你一点都不输给我,蓝导不是还找你做他下一部戏的女主角么?” “那是开玩笑的。”舟以雁看到休息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三个,自己再不识趣,就真的成了几千瓦的大灯泡了,便道,“我出去看看秦二哥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出去的时候,她还体贴地帮他们带上门。 余夕薇找了把椅子坐下,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有什么话秦少就抓紧时间说吧,等一下我还有一场哭戏。” 秦昊然想问的恰好刚才就已经听到了,但他还想知道更具体的内容。 “蓝子凰的下一部戏真想找雁雁当女主角?” 当初他让余夕薇促成宝宝进剧组,就是存了把舟以雁也拉进娱乐圈的想法。 秦氏旗下的倾城娱乐是国内知名的影艺公司,若是能把舟以雁签下来,他就可以假公济私创造更多接近她的机会了。 余夕薇道:“蓝导是这样跟她提过,但她拒绝了。” 秦昊然在她对面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着,眉目低垂,像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他才道:“你想办法让她答应。” 余夕薇顿时面露难色,“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让她对我言听计从,只能尽力试一试。” 秦昊然问:“蓝子凰的下一部戏也是古装剧?” 余夕薇其实也不清楚,她还没听蓝子凰提过要接新戏的事,只好道:“我要先问一下蓝导。” 秦昊然沉吟了一下,道:“我手头有一个剧本,回头我让助理发你邮箱,你给蓝子凰看看,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余夕薇好奇地问:“什么类型的剧本?” 秦昊然并不想多说:“到时候你看就知道了。” 他的心和魂都已经被古装的舟以雁勾走了,脑子里一再回放着刚才惊鸿一瞥的画面。 其实已经有余夕薇的明艳动人在前,舟以雁的美便显得没有那么夺目,只是她性格里的那份纯真让她在那身烟罗软纱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楚楚可人。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秦昊然跟余夕薇说话时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快速地把该说的说完后,便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 外面热闹非凡,大家都在瓜分他带来的零食和饮料。 宝宝在人群里欢蹦乱跳,大家都很喜爱他,争着要抱他,只是都被宝宝灵活地躲开了。 舟以雁不知道躲去了哪里,秦昊然的目光在片场里逡巡,但怎么都找不到人。 他立刻把助理招了过来。 “舟小姐呢?” 助理满脸茫然,“刚才还在这里的,现在不见了,可能去了化妆师卸妆吧。” 片场就一个休息室,平时演员们化妆、换衣服都在里面了。 “我刚从那里出来。”秦昊然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助理摸摸后脑勺,小声地道:“我、我真没注意。” 片场的人那么多,他不可能随时关注每一个人的动向吧? 秦总如果一早就吩咐他盯着舟小姐,那他肯定不敢把视线移开半分。 现在才来马后炮,能怪他吗? 不过想是那样想,助理表面上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低着头恭顺地听着秦昊然的责骂。 “不是让你另外打包一份芒果班戟的吗?给舟小姐了吗?” 助理立刻道:“给了,舟小姐很高兴的样子。” 秦昊然觉得这个助理呆头呆脑的,一点都不机灵,决定回去后就开了他,让人事部再招一个。 此时此刻,被秦二少心心念念惦记着的舟以雁,却是捧着芒果班戟,窝在自家车里跟亲亲老公视频。 “蓝导夸我有灵气,说想要我当他下一部戏的女主角。” 舟以雁虽然对当演员不感兴趣,但被人夸赞还是很高兴的,所以特地拿出来跟关临渊炫耀。 关临渊淡淡地道:“不准去。” 舟以雁本来还以为关临渊会说“随便你”之类的,没想到居然反对得那么斩钉截铁。 她的玩性起来了,故意装出为难的神色道:“但蓝导诚意拳拳,苦苦哀求。” 关临渊冷冷地道:“求也没用,我不允许,你就别想去。” 舟以雁:“……” 关霸道又回来了。 舟以雁故意跟他唱反调,假装气呼呼地问:“为什么你懂得尊重宝宝的意愿,就不懂得尊重一下我的意愿呢?如果我想去呢?你也是不顾我的感受必须要我听你的话么?” 关临渊发现这女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都敢公然反抗他了。 关临渊皱起眉头,似是不悦,那冷硬阴沉的神色看得舟以雁都有点后悔逗他了。 她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跟他吵架。 正想着服软,就听到他开口了,“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舟以雁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换了个话题,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试探着道:“当上ceo?登上人生巅峰?” 关临渊:“……” 舟以雁嘟起嘴,用小叉子把芒果班戟戳了个稀巴烂,“我不知道啦,你直接告诉我不行么?” 关临渊看着她,墨玉般的黑眸深不见底。 “我想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舟以雁:“……”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小何:“……”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舟以雁的双颊轰的一下烧得通红。 “你你你你说什么呢!”她手上一用力,芒果班戟顿时被捏得面目全非,奶油弄得满手都是。 司机小何立刻把纸巾递了过去。 关临渊没想到她跟自己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居然还会因为这种话而害羞,顿时觉得她可爱得不行,眼中不由透出了一丝爱怜和宠溺。 “所以你能明白吗,我不让你拍戏,就是不喜欢别的男人觊觎你。” 舟以雁偷瞄了一眼小何,小何已经戴上了耳机,重金属摇滚的轰炸声连她这里都能听到。 可想而知音量开到多大声。 舟以雁将芒果班戟扔进袋子里,擦擦手,小声地道:“想不到你那么爱吃醋啊,其实我早就拒绝蓝导了,逗逗你而已。” 边说边忍不住翘起嘴唇偷乐。 关临渊满意了,但却还没完,下一句就问道:“秦昊然又来片场了?” 舟以雁“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拿的不就是他给你带的甜点么?”关临渊面无表情地道。 舟以雁对他的明察秋毫感到压力山大。 “不能是我自己买的吗?”她眨眨眼,企图蒙混过关。 关临渊说:“你如果想吃甜点,只会让张婶做,还要她严格控制糖的分量,所以你要我怎么相信那是你自己买的?” 舟以雁:“……” 好想把他的微啊信名改回关蛔虫怎么办?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低醇悦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提醒你一句,敢改我的备注,就要有被惩罚的觉悟。” 舟以雁:“……” 他绝对是会读心术! 关临渊忙得很,在跟她视频的同时已经批阅了好几份文件。 舟以雁不敢打扰他太久,瞄了一眼正跟着音乐节拍摇头晃脑的小何,轻声道:“你去忙吧,多想我,么么哒。” 关临渊的眉眼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以后这种话可以大声的说。” 舟以雁捂着发烫的脸反驳,“那你怎么不说?” 关临渊便从善如流地道:“宝宝,我想你。” 舟以雁顿时感到自己的血压我心率瞬间飙高。 结束视频通话后,她捏着手机,感觉灵魂飘飘然了好一会儿才返回自己的身躯。 小何还戴着耳机摇头晃脑。 她伸手怕了拍他的肩膀,他这才摘下耳机,转头问:“已经聊完了?” 舟以雁说:“我去休息室卸妆换衣服,你帮我把这袋东西扔了。” 小何看了一眼装着芒果班戟残体的袋子。 说完就下车了。 看着她走远了,小何才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那个,我是小何,秦少,夫人今天没有吃你带来的甜点。”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没有吃?”秦昊然问。 小何盯着朔料袋里那块惨不忍睹的芒果班戟,抬手揉了揉鼻子,感觉没办法三言两语说清楚。 特别还涉及夫人和先生的视频通话内容,难道也要如实告诉秦少? “夫人说看到奶油突然觉得腻,就给我吃了。” 他随口撒了个谎。 电话那头,秦昊然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吃了?” 小何莫名地感到他的语气让人毛骨悚然。 “秦少,其实……” “好吃吗?”秦昊然笑了一下。 小何本来已经决定坦白了,但听到秦昊然还是一如往常的语气,禁不住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秦少什么人啊,难道还会因为他吃了他的一块芒果班戟而计较? 秦少哪次来片场不是各种点心零食饮料轮着带的,最低的级别也是星巴克,出手阔绰,绝对不是小气吧唧的人。 “额,好吃。”他赶紧回答。 秦昊然带着笑意道:“这是我家厨师精心烹制的,你有口福了。” 小何忙道:“谢谢秦少。” 挂了电话,秦昊然放下手机,抬手撑着额角,零碎的额发下,黑眸掠过了一丝狠厉之色。 他沉吟了一下,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吃了那东西后,能被检测出来吗?” 那头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秦少,那东西长期服用能导致神经系统紊乱,都不用检测了,有经验的医生肯定能看出来。所以秦少,你一定要控制点,别出乱子。” 秦昊然要听的不是这些,他皱起眉头,往椅背后面靠去,“如果只吃了很少的分量,对人体有没有什么影响?” “具体吃了多少?” 秦昊然顿了顿,才道:“就是你说的一次的用量。” “影响肯定是有的,但具体还是要看个人体质,轻则失眠多梦,重则头痛恶心。用药超过五次的话,会引发精神错乱,有些人会产生幻觉,出现精神分裂的迹象,有些人的脾气则变得反复无常,类似躁郁症的情况,具体怎么样因人而异。秦少别嫌我啰嗦,你一定要谨慎使用。” 秦昊然淡淡地道:“行,我自有分寸。” “有分寸才怪!”张婶一边把东西放进冰箱里,一边向舟以雁投诉,“足足一升的椰汁,冷藏的,一口气就喝完了,不拉肚子才怪。” 舟以雁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怪我,让他帮我搬那么多东西,大冷天的出了一头汗,所以才会喝冰的。但超市周年庆活动真的很给力,张婶冰箱塞不下就别塞了,把零食都留着,分给大家吃。对了,他现在还在厕所?” 张婶忍不住捂着嘴巴笑起来,往洗手间瞄了一眼,才道:“跑了第五趟了。” 舟以雁没想到那么严重,“天啊,那要吃点止泻药才行。” 舟以雁回来的时候心血来潮,去了一趟超市,结果买了一大堆日用品、零食回来。 宝宝很少逛超市,看到别人推着购物车,也有样学样,非得自己推一辆,还看到什么都往里面放。 舟以雁也懒得跟在他屁股后面把东西放回去了,干脆全部一起结账。 宝宝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跑去的时候,她还不忘拍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附上文字:我的败家日常。 五分钟后,收到了十五个赞。 次日,宝宝还有三场戏,都非常顺利,傍晚的时候就杀青了。 “今晚秦少请吃烧烤,明天休息半天,大家放开吃放开喝。”副导演兴高采烈地宣布。 全场发出了猪叫般的欢呼。 余夕薇问舟以雁,“你也很久不吃烧烤了吧?一起吧?” 舟以雁笑道:“你还敢吃烧烤?忘记上次你拉肚子拉得多惨了?” 余夕薇本来已经不记得了,被她一提醒,顿时心有余悸,“那还是算了,我去外面吃蔬菜沙拉。” “别啊,秦二哥那么大费周章不还是想见你,你不出现他不得伤心死。”舟以雁始终还是向着秦昊然,挺希望余夕薇能回心转意的。 余夕薇忍不住轻轻拧了她的胳膊一把,“你明明知道我现在跟蓝导……你还老替他说话。” 舟以雁笑道:“你又还没结婚,还有选择权的嘛。” 这时候,宝宝从编剧怀里挣脱出来,撒腿跑到舟以雁身边,指着片场入口,“鹅鹅鹅!” 就见一行人鱼贯而入,扛着大包小包,最明显的就是烤炉架。 余夕薇说:“哇,来那么早。” 舟以雁拉着宝宝对余夕薇道:“溜了溜了,我最近上火,不能吃烧烤,还是回家吃张婶做的营养餐。” 余夕薇立刻眼巴巴看着她,“我也想吃。” “那一起走呗。” 然后就听到蓝子凰的声音传来。 “薇薇,过来。” 余夕薇只能遗憾地道:“下次吧,我先过去了。” “去吧,帮我跟蓝导说一声我和宝宝先走了。” 结果她和宝宝才要上车,就看到秦昊然的车缓缓驶了过来。 舟以雁:“……” 秦昊然从车上下来,走到舟以雁身边,笑道:“走了?今晚我请吃烧烤,不吃一点?” 外面冷,舟以雁让宝宝先上车,然后才道:“我昨天才爆了一颗痘痘,不敢吃了。”边说还边仰起脸让他看。 “哪里?”秦昊然微微倾身过来,目光含笑地落在她脸上。 此时暮色四合,街灯恰好全亮了起来。 橘黄色的暖光犹如倏然盛放的黄花,从眼前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灯光映亮了舟以雁精致动人的脸颊,她眼神清澈澄净,如同一泓清泉,让他一时间看得入迷。 舟以雁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轻轻推了他一下。 “秦二哥,你……” 秦昊然突然一把抱住她,低头狠狠地吻了下来。 一瞬间,舟以雁整个呆住了,蓦然瞪大了双眼。 陌生的男性气息带着侵略性地袭来,夹杂着淡淡的酒气,让她又惊又怒。 “呃!”秦昊然正打算攻城略池,不料唇瓣突然传来钻心剧痛,让他不得不仓皇败退。 舟以雁不留情面地咬了他一口后,又用力地将他推开,甚至都想一巴掌过去,拍死这个敢轻薄她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抬手擦了擦嘴巴,一脸厌恶之色。 在接吻这方面,她一向十分抗拒。 她总觉得两个人的嘴巴碰在一起非常恶心。 特别是看到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深情拥吻时,总觉得两人在吃彼此的口水,场面恐怖之极。 所以她跟苏木晟交往的时候,一直都是牵牵小手,搂一下抱一下,最多让他亲亲脸颊和嘴角,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唯一让她破例的想要有亲密接触的人,只有关临渊一个。 只有在面对关临渊的时候,她才觉得亲亲是甜蜜的开心的幸福的事情。 秦昊然捂着鲜血淋漓的嘴唇,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 “雁……雁?”他随即痛苦地捂着脸,身子靠在她的车上,肩膀微微轻颤,“抱歉,我刚才把你错当成是薇薇……对不起。” 司机刚才目睹了舟以雁被强吻的全过程,虽然来不及阻止,但也立刻下车了。 “夫人?”他迟疑地看着舟以雁,就等她的吩咐。 舟以雁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回到车上。 然后她皱起眉头,轻轻地戳了戳秦昊然的胳膊,“你喝酒了?” 秦昊然没有开口,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舟以雁心里余怒未消,管他是不是认错人,便宜都被占了,脸色自然也不好,她冷冰冰地道:“你能不能让一下,我要上车了。” 秦昊然这才直起身来,转过头来看她。 “雁雁……”他满脸焦急,看着她诚恳地道,“抱歉,雁雁,我不是故意的,你生气了?我、我……” 舟以雁看到他满嘴是血,这才意识到自己嘴里都是铁腥味。 她低头往手背看去,刚才擦过嘴巴的那只手都是血迹。 “行了,你什么都别说,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咬他咬狠了,换了平时,她或许就立刻心软了,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愤恨,恨不得刚才再多用点力,咬下他一块肉。 秦昊然被她脸上的冷漠震住了。 他认识舟以雁那么久,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那么不近人情的表情。 “雁雁,我真的很抱歉。”他反反复复只有这么一句,听得舟以雁心烦意乱。 “你能不能让开?”她急促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秦昊然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柔声道:“好,我现在就走。” 舟以雁等他走远了,才坐进车子里。 宝宝因为拍戏太累,上车后就蜷缩在座位上睡了,对刚才的事情一无所知。 舟以雁捂着胸口,情绪好一阵才慢慢平复。 司机从后视镜里不时偷瞄她一眼。 “夫人,你还好吧?”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舟以雁示意他开车,“没事,还有,这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管家和先生。” 纪烽在工作群里发了信息,今晚上就回来了。 司机点点头,非常安守本分,不该他过问的,不该他干涉的,他统统装不知道就是了。 秦昊然并没有走进片场,他转过身,目送舟以雁的车子渐行渐远。 他的助理这时候才匆匆下车,跑到他身边。 “去打听一下,为什么小何没有来。”秦昊然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纸巾,在唇上印了印。 这小妮子真狠。 以前从来不知道她这么狠。 不过……也许是因为药效的缘故? 他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宜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他折回了车上。 十五分钟后,助理回来了。 “秦总,已经打听过了,说是小何身体不舒服,所以今天没来。” 秦昊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身体不舒服。”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心里想起了林文凡的话。 轻则失眠多梦,重则头痛恶心。 他眸光微闪,暗藏杀机,心念电转间,已是作出了决定。 小何是不能留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是不是生气了? 舟以雁回到家里气还是很不顺,第一时间冲进洗手间漱口。 宝宝下车后就醒了,不肯让司机抱,蹬着两条小短腿一直“鹅鹅鹅”地抗议。 司机将他抱进屋子里就放下了,小梅提前收到了司机的电话,早就准备好了热水要给宝宝洗手洗脸。 宝宝一看到他专属的小脸盆和毛巾照例扭头就跑,小梅一边喊“小少爷”一边在后面追。 舟以雁出来的时候,宝宝已经被小梅逮住了,正在不情不愿地洗小手。 “纪烽什么时候回来?”舟以雁随口问了一句。 唯一跟纪烽有联系的司机立刻回答:“班机误点了,要到半夜才到达。” 舟以雁很自然地接过了小梅手里的干毛巾,替宝宝擦干双手。 “那你记得提前开车去机场等着。” 司机应了一声。 舟以雁抱着宝宝上了房间。 她觉得自己被轻薄了,挺委屈的,但又不好告诉关临渊,让他来安抚她,只好自己生闷气。 宝宝可能在车上睡了一段时间,现在一点都不困了,上蹿下跳,满房间疯跑。 舟以雁追他追得满头大汗,最后逮住小家伙,佯装要教训他,抱着他一起滚到地上,闹了好一阵。 女佣敲门告诉她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舟以雁被秦昊然那个强吻弄得没有任何胃口,但宝宝还是要吃饭的,所以她让女佣把宝宝带下去。 正当她想去洗个澡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的麦栎打来的。 “小麦,你终于想起我了。” 麦栎说:“我心里一直都有你好吗。” 舟以雁踢掉拖鞋,仰面倒在床上,郁闷地看着天花板,“跟你说,宝宝的戏今天终于杀青了,本来我还挺高兴的,但后来突然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的心情都变坏了。” 麦栎愣了一下,有点吞吐地问:“是不是跟秦昊然有关?” 舟以雁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了? 麦栎发现她居然还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急了,“你没有看微啊博吗,你……你的照片被人放网上了,很多大v都在转发,我在朋友圈都能看到。” 不然她也不会急着打电话给她。 舟以雁一头雾水,疑惑地问:“什么照片?” 麦栎说:“有你古装扮相的,还有你跟秦昊然……接吻的。” 舟以雁只觉得双耳嗡地一阵震响。 “小舟?小舟你听得到吗?”麦栎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清晰起来。 “我上网看一下。”她机械地挂了电话,皱着眉头点开了微啊博。 她的古装扮相照片拍得非常清晰,有一张还是跟余夕薇站一起的,估计是片场的工作人员拍的。 而她和秦昊然接吻……不,是她被秦昊然强吻的那张照片就显得非常模糊,只能看到秦昊然的侧脸,她的脸只露出了很小的一部分,跟她不熟悉的人可能都看不出照片里的女性到底是谁。 但问题就是,有一个娱乐大v爆料说,跟秦少在片场外面热吻的女孩,就是倾城娱乐明年准备热捧的新签约艺人,也就是那个穿古装的谜之少女。 这个大v发的文字不多,但句句都在暗示相片里的女孩靠潜规则上位,是秦昊然的新欢。 网友的评论褒贬不一。 余夕薇的粉丝首先跳出来骂秦昊然是渣男,随后又把矛头指向她,骂她心机婊白莲花,厚颜无耻当小三。 路人粉却比较理智,表示热吻的那张照片里根本看不到女主角的脸,硬要说两张照片的女孩是同一个有点牵强。 舟以雁一目十行,快速的浏览着那些评论,越看越气。 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她是被强迫的!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澄清才好,想到罪魁祸首就是当事人,下意识便给秦昊然打了电话。 那头很快便接了。 “雁雁?”秦昊然有点不敢置信,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舟以雁居然还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舟以雁已经不想再称呼他秦二哥了,连她都觉得这个称呼过于亲密,不太适合她这个已婚人士使用。 于是她连称呼都省了,直接问:“你知道我们刚才……被偷拍了吗?相片还被放到了网上。” 秦昊然勾了勾唇角,心里夸了一句,助理办事效率还行。 “我不知道,雁雁,不过你别担心,我现在马上处理这事。” “能处理?”秦昊然的本事舟以雁自然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出手而已。现在听到他答应插手这事,顿时生出了几分安心。 心底的焦躁也稍稍平复了一点。 “那好,你赶紧处理,我不想再看到那些照片被不认识的人转来转去。”她其实更担心的是事情进一步闹大,会不会连关临渊都知道。 想到关临渊,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不等秦昊然再说话,她就把电话挂了,直接打给关临渊。 这种事情还是坦白从宽吧,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如果隐瞒不报,哪天被他发现了,反而成了她的不是。 关临渊上回说过以后无论去哪里都带着手机,这话果然算话。 “以雁?”听到那熟悉的低醇的声音时,舟以雁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怦怦怦地跳得厉害。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照之前决定的那样,据实已告。 “你有空吗?”她问,然后带了点委屈和不安地道,“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关临渊忙得很,但他听到舟以雁用那种被欺负了的小媳妇的语气说话时,便知道肯定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于是温和地道:“你说吧。” 舟以雁便把什么都说了。 包括自己被轻薄后如何反抗,狠狠地给了对方一个教训。 关临渊在那头静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了,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舟以雁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关临渊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我记得早就跟你说过秦昊然对你居心叵测,是你一直不相信,还不以为然。” 舟以雁撇撇嘴,小声辩解,“他喝了酒,把我当成了薇薇,不是你说的那样。” 关临渊原本还以为她跟他说这些,是因为已经看破了秦昊然的伪装,谁知道她还像以前一样,傻乎乎的,相信秦昊然对她没有歹念。 “所以,今后你也还是会跟他继续来往,对吗?”关临渊真相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水。 舟以雁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悦,连忙道:“没有,我决定以后少跟他来往了,就算他是喝醉了认错人才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但……但我就是很膈应。” 关临渊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庆幸。 一个人是要天真到什么程度才会相信秦昊然这种鬼话啊。 “吃一蛰长一智吧,今天他可以用喝醉酒认错人的借口来亲你,下次说不定就能以失恋为借口向你寻求安慰。你以后别再跟他联系了。” 关临渊只恨公务缠身,没办法立刻回去,守在她身边,像护卫公主的骑士一样,不让任何觊觎公主的人走近一步。 舟以雁顺着他道:“好啦,以后都不跟他联系了,等一下我就把他的电话号码和微啊信都删了,可以了吧?” 关临渊这才满意。 “我还有事情要忙,你早点休息,网上的事我会处理。” 舟以雁有点惊讶,“你处理?” 关临渊反问,“你不想处理?” “想啊,但、但你能处理?”不是她小看关临渊的能力,而是涉及的领域不同,关临渊的公司才起步,人脉有限,能动用的力量应该也不多。 特别是网络传媒这种。 但关临渊就是以笃定的口吻道:“你老公厉害着呢,别想太多,交给我就行了。” 舟以雁被那句“你老公厉害着呢”哄得满心甜蜜。 既然关临渊说了能处理,就一定能处理。 “你早点休息,什么都别多想,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着。”关临渊道。 舟以雁点了点头,但随即想起他看不到,于是“嗯嗯”了两声。 结束通话的前一秒,她听到了一把清脆温和的声音响起。 “聊完了?” 她拿着手机,心头咚咚咚乱跳。 那声音熟悉得很。 分明是文浅。 为什么这个时间文浅还不下班? 虽然关临渊解释过文浅是他的合伙人,但合伙人就非得一起加班吗? 就算要一起加班,但两人的办公室不是分开的吗? 舟以雁捂着脑袋在心底命令自己停停停! 不能胡乱猜测,要相信关临渊。 然而不知为何,她想起了秦昊然的那个吻。 那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所以才轻易被他得手了。 文浅本来就是关临渊心里重要的人,现在又朝夕相处…… 舟以雁觉得心烦气躁,太阳穴都在突突地刺痛。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在猜忌文浅,之前听了她跟欧旭的过往,明明同情得不得了,也很赞成关临渊对她多多照顾和关怀,但现在只要一想到她就在关临渊的身边,整颗心便都不安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她决定早点洗洗睡觉。 宝宝自己玩累了,趴在一只大布偶上面睡着了,舟以雁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放回小床里。 她到浴室把浴缸洗了一遍,然后倒入浴盐,放了满满一缸热水。 也许泡个澡可以转变心情。 她走了进去,扶着浴缸壁慢慢坐下,感觉全身毛孔都打开了,惬意得不行。 只是泡了几分钟后,她的情绪便又重新低落了。 心里还是惦记着网上的流言蜚语。 她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网页,搜索关键字查找。 之前还被疯狂转发的相片,现在已经销声匿迹了,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又点进了那个娱乐大v的微啊博里,发现他已经把带有相片的那篇微啊博给删了。 这下子终于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她闭目养神,想要享受一下温水浸泡带来的愉悦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关临渊低醇却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雁,你是不是又去找秦昊然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缘无分 舟以雁顿时在心里暗叫不妙,她刚才只顾着控诉,完全忘掉了后来打过电话给秦昊然,让他帮收拾善后。 一定是关临渊发现网上的风波平息了,猜到她有可能找秦昊然帮忙。 于是她忙道:“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我找他负责也很理所当然,而且我没有去见他,就是打电话给他而已。” 关临渊头疼地撑着额角,语带不悦地道:“你是不相信我能把事情处理好吗?” “不是,我是先打电话给他,然后才打给你,打给你的时候忘了把打给他的事告诉你了。”舟以雁急急忙忙地解释。 关临渊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变得非常冷硬,“出了事情,你第一个想起的是他?” 这下误会可大了。 舟以雁急得说话都结巴了,“我当然第一个就想到你,但我不是怕你生气吗,就不敢告诉你,但事情总要解决,秦二哥是倾城娱乐的总裁,媒体总要给他几分面子,所以他出马肯定能控制住舆仑的发散。” 关临渊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待她说完后,才淡淡地道:“所以你打电话告诉我,完全是因为事情瞒不住了,你只能在我自己发现之前早一步跟我解释。你完全没有要我帮忙的意思,因为觉得我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能力。” 他用的是陈述句,于是平缓,却让舟以雁感到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戳痛她的心。 他说的都对。 事实就是这样。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关临渊在她的沉默中知道自己说中了真相,禁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第一时间只能想到我。我有能力保护你,相信我,傻丫头。” 可惜舟以雁只听到“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这半句。 因为她手一滑,手机整个掉进了浴缸里。 舟以雁:“……” 她连忙把手机捞上来,发现屏幕还是亮的,赶紧把耳朵贴上去听,却什么都听不到。 “喂?喂喂喂?”她喊了几声,那头一点都没有回应。 她想把电话挂掉重新拨打过去,却发现屏幕卡住了,怎么点击都没用。 最后她强行关机,又重新开机。 却发现手机开不了机了。 关临渊说完那句话后,一直没有听到舟以雁的回复,以为她还在闹情绪,不禁有点无奈。 “我真的太纵容你了,你现在都无法无天了,你跟秦昊然的事我还没说要算账,你居然反过来发我的脾气,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他对她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坐他对面的文浅一直静静地看着他接电话,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关临渊还是没得到舟以雁的回应,有点郁闷,正想再说些什么,那头却传来了忙音。 文浅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感觉就像突然打开了冰箱的门,寒气扑面而来。 “怎么了?”文浅忍不住问,“吵架了?” 关临渊无暇理会她,重拨了舟以雁的号码。 “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文浅拢了拢外套,如果刚才只是打开了冰箱的门,现在绝对是打开了空调的开关。 “小舟挂你电话?”文浅忍不住笑了起来,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你也有今天。” 关临渊把手机扔桌上,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 “她关机了。” 文浅有点讶异,“这就生气了?” 就她刚才听到的,关临渊一直都在妥协和包容,没有半句重话,简直都把人宠上天了,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就这样,舟以雁也不满意? 就她所知道,理应生气的人应该是关临渊才对。 关临渊盯着黑屏的手机,似乎在期待舟以雁能突然打过来,但盯着看了几秒后,他又摇了摇头,翻开刚才看了一般的文件,平静地道:“我们继续讨论这个方案吧。” 文浅有点担忧地看着他。 关临渊觉察到她的目光,淡淡地笑了笑,“没事,我刚认识她时,她的小姐脾气更大,但始终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她这人就是软绵绵的,生气或者闹脾气也是软绵绵的,像只没有攻击性的小猫,没事的,明天我再打过去。” “千金小姐多少都有点任性,我倒没有觉得她软绵绵,她只是心地善良,脾气好,能够为别人着想,才让人觉得她像是一只软柿子。但一旦触及她的逆鳞或者底线,她就算是只小猫,也肯定扑过来咬你一口。” 关临渊挑了挑眉,有点意外地道:“你怎么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文浅笑笑,并不说话。 因为她就差点被咬了一口,怎么可能不了解。 “好吧,说回正事吧。”关临渊摒除杂念,开始跟文浅认真地讨论起方案实施的细节。 不知不觉便是一小时过去了。 关临渊合上文件,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文浅,除了工作之外,我还有事情想跟你商量。”这件事情他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文浅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事?” 关临渊说:“我想提前跟白老爷子透露我结婚的事。” 文浅愣住了,表情渐渐起了变化。 “白老爷子知道你生了男孩,肯定第一时间想到要公开你的身份,将宝宝接回白家培育。你当初不是说过白家和欧阳家有来往,你的身份不宜过早公开,担心打草惊蛇吗?” 即便是现在,关临渊也还是这样认为,况且白家并不太平,他的亲生父亲白业嵘跟他的大伯和叔叔明争暗斗,还没斗出个结果。 “但你别忘了,据我们现在收集到的信息来看,秦家和欧阳家很有可能沆瀣一气,勾结在一起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秦家攀附上了欧阳家,我如果没有白老爷子的支持,会变得非常被动。” 提到秦家,文浅便明白了。 “你是为了舟以雁。”她一时间只觉得五味杂陈。 关临渊竟然为舟以雁做到了这个地步。 这个男人不止是嘴巴上说着要保护她,更是用实际行动去兑现这句承诺。 “你现在回去,势必要卷入争夺白氏继承权的漩涡,这本是你最不屑和最厌恶的事情。” “迟早要面对,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回去。既然是迟早的问题,那早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生于豪门权贵之家也一样,就算不争不抢,也没有人相信你真的清心寡欲,阴谋手段一样招呼过来。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这也是关临渊并不想回到白家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为了让自己有更丰满的羽翼来为舟以雁遮风挡雨,他宁愿去做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情。 “小舟真幸福。”文浅忍不住有点羡慕地道。 关临渊道:“她其实很容易满足,就是有时候有点傻气,爱钻牛角尖,爱胡思乱想。” 文浅垂下眼眸,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笔。 “但你的身份一旦公开,再想查清楚欧旭的事就难上加难了。无论是欧阳家还是秦家,都会对你心生警惕。” 关临渊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抱歉地道:“文浅,我说过一定要查清楚欧学长的死因就一定会办到,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公开后,难度加大而放弃。我希望你能谅解,以雁对我真的非常重要,我必须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去保护她,不让任何觊觎她的人得逞。” 他总觉得秦昊然这次丝毫不顾有可能会失去舟以雁的信任都依旧做出越轨的举动,是某种阴谋即将展开的征兆。 秦昊然不是个冲动行事的人,不然当年也不可能设下那么精密的局,事后让他一点漏洞都抓不住。 他必定是有恃无恐,才突然对舟以雁出手。 说白点,就是他不在意舟以雁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因此疏远他。 因为他已经有了势在必得的把握。 这让关临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唯有舟以雁,他输不起。 文浅发现自己握着的那支笔,并没有盖上笔套,笔尖刺进掌心,剧痛顿时让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你是对的。”她笑了笑,“欧旭的事情可以慢慢调查,更重要的是眼前人。” 关临渊冲她露出感激的一笑,“谢谢。” “谢什么。”她站了起来,抬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工作了一天好累啊,你也别加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走出办公楼,她感受到迎面刮来的冷风刺骨非常。 她低头看了一眼墨水和鲜血糊成一块的掌心,心底生出几分庆幸。 还好她控制住了。 那些冠冕堂皇的反对理由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她知道,所有想要冲口而出的话,都只是出于私心。 她知道自己嫉妒了。 嫉妒舟以雁得到了关临渊的全部关注和爱护。 她超最近的一个超市走去。 自己的想法实在太丑陋了,必须去吃一个她最爱的巧克力燕麦冰激凌,用甜甜的幸福的感觉,把这种不应该的想法,统统抹去。 她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喜欢上了关临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也许是他向她问出“我可以代替学长吗”的那一瞬间。 也想是他无微不至地关心她的某一个瞬间。 反正等到她察觉的时候,他的心里面已经只有舟以雁了。 但喜欢不一定要得到,她更想要看到他幸福和开心。 她不是没有得到过,只是他喜欢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喜欢上他。 等到她喜欢上他时,他已经放下了。 有缘无分,终是阴差阳错。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失控 舟以雁急急忙忙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裹着一条大浴巾,头发还在不断滴水。 她找来吹风筒,先是把手机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才打开吹风筒来吹。 宝宝被呼呼的风声扰得差点醒来,不满地发出了一声叫嚷。 舟以雁立刻关了吹风机,心里七上八下,一直在思索关临渊那半句话到底是想说什么。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管你了,你就找你的秦二哥吧。 这种尖酸刻薄的话,实在太像关临渊会说的了。 舟以雁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候,女佣轻轻地敲了敲门,隔着门板小声问:“夫人,你还没吃晚饭呢,肚子饿了吗,张婶熬了点清粥,让你无论如何吃一点。” 舟以雁应了一声,并没有胃口。 她慢吞吞地穿上睡衣,坐在小床边看了一会儿宝宝天真无邪的睡颜,心情始终烦躁不安。 女佣上来催第二次的时候,她有点不悦了,冷冷地道:“现在我想做什么是不是要由你来安排了?” 这话说得重了,女佣不敢应答,垂着头站在门边,不知道好脾气的夫人为什么突然发起脾气来。 舟以雁打了个喷嚏,这才想起来没有吹干头发,但开电吹风又怕把宝宝吵醒,愈加烦躁。 最后,她也不管头发了,推门往外走。 女佣还站在门外,低眉垂首,不敢多言。 “你进去看着宝宝。”舟以雁吩咐道。 女佣点点头,走进去了。 舟以雁下了楼,看到餐桌那边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清粥和两个小菜,肚子终于又了点饿的感觉。 张婶给她舀了半碗粥,指着那两碟小菜道:“上回你说喜欢吃,我就做了,你多吃点,都是素菜,不会胖。” 舟以雁心头微暖,道了一声谢,然后才坐下来,慢慢地喝粥。 张婶察言观色,看出来她心情不好,有意开解,便没有走开,挑了些有趣的话题跟她聊起来。 舟以雁一向把她当成自己的长辈,这时候便不由自主地把心事告诉了她。 “我刚才跟关临渊吵架了。”她闷闷不乐地道。 张婶是知道关临渊疼她的,便笑道:“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事没事。” 舟以雁可不这样想。 “我们相隔那么远,哪来的床头床尾。”不自觉地想起了文浅,心里突然酸得不得了,“他跟他的初恋情人倒是住在一处,还有别人的房间钥匙。” 张婶对关临渊信心满满,立刻道:“你放一万个心,先生不是那种人,他对你是一心一意的,这我能看出来。倒是夫人你……” 舟以雁停下了喝粥的动作,抬头看着她问:“我?我对他也是一心一意。” 张婶笑道:“是,你对先生的确是一心一意,但就是太爱胡思乱想了。亏得先生是个有耐性的,愿意哄着你,换了别人,说不定会厌烦。” 舟以雁吃不下了。 她咀嚼着张婶的话,会厌烦,对啊,关临渊现在正处于事业的冲刺阶段,她却老是发生状况,扰乱他正常工作,换了是她也觉得烦。 “算了,我不吃了。”她把碗筷推开,起身上楼去了。 张婶在她身后抬起手想要再劝慰几句,但舟以雁如同一缕游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张婶叹息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舟以雁回来的时间太快,女佣很想问她到底吃了没有,但看她的神色,终究什么话都没敢问。 宝宝对于父母吵架的事情一无所知,睡得香甜,有种没心没肺的天真。 舟以雁呆呆地看了宝宝好一会儿,心里越想越觉得没有底。 关临渊会不会真的厌倦了她,转而去找更善解人意的文浅呢? 都说初恋最难忘,他们还朝夕相处。 无论怎么算,关临渊跟文浅在一起的时间,都要比她跟关临渊在一起的时间长。 发现自己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了,舟以雁一阵心烦,干脆躺下来,用被子盖住脑袋,强迫自己入睡。 一开始她怎么也没有困意,眼睁睁地盯着天花板看,但只一会儿,便感觉倦意袭来,最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她仿佛看到关临渊走了进来,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 她感到一阵惊喜,主动地靠过去,仰头亲吻了一下他的唇。 “雁雁,我真高兴。” 她突然听到了对方清朗带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竟然不是让她陶醉沉迷的那把嗓音! 男人坐了起来,反客为主,将她按倒。 她这时候才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竟然是秦昊然! “雁雁,你不是在戏里当过薇薇的替身吗,那你就代替她陪在我身边好了。” 秦昊然边说边把手伸向了她。 “不要!你滚开!”她大叫一身。 蓦地睁开双眼,满头冷汗,心跳如鼓。 原来只是噩梦一场。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玻璃窗上。 她开了床头灯,披了外套站在窗边呆呆地看向外面漆黑一片的夜。 突然,她看到楼下蓦然绽开一片灯光,然后是汽车引擎的声音打破雨夜的寂静。 她立刻推开窗,冲楼下喊了一声:“谁?!”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尖厉,车里的人本应听不到才对,但不知为何居然把车子停了下来。 不是她平常用的那辆车。 她突然想起来纪烽就在后半夜回来,已经吩咐过司机去接他。 那现在为何又开出去一辆? 驾驶室的门打开了,小何走了出来,冒着雨往回跑。 舟以雁下了楼,便看到小何湿淋淋地站在玄关,眉目间满是焦虑。 “夫人,我刚才接到老家那边表弟打来的电话,说我爸半夜起来喝水时突然中风了,现在已经送去了医院,我妈让他打电话给我,叫我赶紧回去一趟。我以为夫人你睡了,不好打扰,就只跟张婶说了一声。” 舟以雁刚才那动静把别墅里的人都惊动了,张婶也披了衣服匆忙下楼。 “是啊,夫人,小何跟我说了这事,这一时间也买不到机票和车票,我就擅作主张让他把备用车子开走了。” 阿刘是家里的另一个司机,本来以前专门负责接送关临渊上班的,现在关临渊人在外地,他就被纪烽安排帮忙做点别的。 舟以雁看到大家都起来了,便挥挥手道:“你们回去睡吧,没事。” 然后转头对小何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你要走高速就要经过车站,你把我送去那边。” 小何疑惑地问:“夫人,大晚上的你去车站干什么?” 舟以雁没有回答,只是上楼换衣服。 张婶猜到了舟以雁想去哪里,知道劝也没用,便急急忙忙地把园丁喊了过来。 “夫人估计是想去桐城,航班应该是没有了,但快班倒是每一个小时有一趟的,你陪着夫人一起,大晚上的,一个女人家不安全。” 舟以雁的心思果然被张婶猜对了,她要去桐城,她要见到关临渊。 这个念头自她被强吻之后就出现了,但直到刚才从噩梦中醒来,才变得迫不及待地要实现。 她觉得自己再看不到关临渊,就要发疯了。 小何也抓紧时间把被雨淋湿的外套给换了。 十分钟后,车子出发。 出发前,小何的表弟发了一条微啊信过来,问他是不是开始动身赶路了。 小何回复他,已经出门,正火速赶来。 “那就好,让他那个表弟半小时后再跟他确认一次位置,然后,就让你安排好的人动手。” 秦昊然挂了电话,目光落在了窗外浓稠的夜色中。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诱饵足够大,就没有不上钩的鱼儿。 车上,园丁弱弱地建议道:“夫人,你突然要去桐城那边,是不是该提前跟先生说一声,好让他安排好人来接你?” 舟以雁不是没想过,但已经这么晚了,一来,她不想吵醒关临渊,二来,关临渊肯定觉得她在胡闹,说不定根本不赞成她去,到时候说不定会让园丁押着她回去。 所以她想等到明天一早到达了桐城再联系他。 “我跟他说过了,他知道。”舟以雁撒了个谎。 免得园丁不放心,偷偷给关临渊通风报信。 园丁听了这话后,果然不再多说什么了。 车子快要到达车站的时候,小何的电话突然间响了。 “表哥,你现在上高速了吗?你大概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你接什么,我直接开车过去就行了,我现在已经快到汽车总站了,再过十分钟就上高速。我爸的手术结束了没有?” “还没呢,我陪着姨,你不用太担心。” 挂了电话后,小何又把车速加快了一点。 园丁提醒他道:“别急,安全第一。” “没事,大晚上的还下雨,街上连个鬼都没有。” “就是雨天路滑才要更加注意。”园丁还是持谨慎的态度。 舟以雁一直盯着车窗外开,她的心情也像小何一样紧迫,所以心里也希望他能开得快一点。 京都的汽车总站是二十四小时都营运的,所以也能看到一两辆车朝那里驶去。 “夫人,到了。”小何把车子停在了客运站的门边。 舟以雁松开安全带,正要推开车门下车,两道刺眼的光线却突然亮了起来。 前方不远处隐藏在黑暗中的一辆大货车突然发动引擎,犹如一头失控的巨兽,咆哮着朝他们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如果她不在了 大半夜的,任谁被手机铃声吵醒也会一副臭脸。 关临渊也不例外,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想了想,还是接了。 在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出的内容时,他很庆幸自己的选择。 若是置之不理,甚至关机的话,他恐怕会恨自己一辈子。 “现在她情况怎么样?被送去哪家医院?”他一贯训练有素的思维冷静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理智,还能挑出重点来问。 “不好说,司机当场死亡,你夫人被跟她一起的同伴护在身下,那人在送医院途中就不行了,你夫人目前还在红会医院抢救。” 关临渊挂了电话后,一把抄起钥匙便火急火燎地出门。 凌晨三点,街上寂静无人。 关临渊把车速飙到最高,疯狂疾驰。 从桐城到京都足足五个小时的车程,他除了在半路为车子加了一次油外,没有停下来休息半分钟。 感到红会医院的时候,舟以雁还在手术室里抢救。 门外守着容颜憔悴的何凤英、刚从历城回来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就又匆匆赶来的纪烽,还有就是最让人意外的与舟以雁一向感情不和的舟尧。 舟尧是陪着何凤英一道来的,他们正好住在医院的周边,赶来时碰上了舟以雁被担架抬下救护车的一幕。 他们都没有认出这个一动不动的血人就是舟以雁,直到听到护士们的讨论声,才不敢置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接受了这个事实。 或许是舟以雁血肉模糊的样子实在太惨烈了,舟尧总觉得她没办法再救回来,心里头一回对这个妹妹产生心疼的感觉。 不论之前两人闹得怎么鸡飞狗走,总归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这一时这一刻,什么恨什么怨都没有了,只求老天保佑,手术顺顺利利。 “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女儿变成这样!” 他一出现,何凤英立刻就崩溃地哭喊起来。 舟尧抱着她,冷静地道:“你这样会影响里面的手术进行,嘘,有什么话都等到妹妹出来后再说。” 关临渊没有看她和她的儿子一眼,直接走到纪烽身边,要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纪烽其实也是从零零碎碎的信息中拼凑出一个大概。 “张婶说夫人泡浴缸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掉水里了,整个人都很急躁,精神也不太对劲,到了半夜就突然想去桐城找你。然后是交警目前所知道的,货车司机醉驾,迎面撞上了夫人所在的车。货车司机、小何、大钟都死了,现场又找不到目击者,所以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的,还要等夫人抢救过来后才知道。” 纪烽一口气说完,便看到关临渊露出痛悔的表情。 “先生,你开了那么久的车,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买瓶水。”说完,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搭到关临渊的肩上。 关临渊出门时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就穿着单薄的睡衣出来了。 在车上有暖气还好,到了医院,立刻就换了一个阴森的空间,风从走廊尽头敞开着的窗户嗖嗖地吹进来,把关临渊的脸吹得苍白。 纪烽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不光去买了水,还买了一双保暖拖鞋。 关临渊穿着拖鞋就出来了,也没穿袜子,看着他大冷天露出来的脚趾头,都担心会不会随时被冻掉几根。 有了细心体贴的管家照顾,关临渊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但心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感到寒冷。 手术的时间越长,证明风险越高,抢救的难度也越大。 关临渊喝水的时候,牙齿碰到了瓶口,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纪烽将从超市买回来的面包蛋糕和牛奶拿了些出来分给何凤英和舟尧,劝慰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等她做完手术后,还需要你们的照顾,所以多少吃一点吧,保存体力。” 何凤英本来是没有胃口的,听了纪烽的话,便勉强吃了一点。 舟尧又在牛奶上插了吸管,让她喝了半盒。 剩下的,他自己全部吃了。 关临渊是真的吃不下,只喝了几口水,疲倦地靠在长廊的椅子上,墨玉般的眸子氤氲开一片阴霾。 纪烽的手机响了,他接听了片刻,然后转头对关临渊说:“先生,小少爷醒了,哭着要妈妈。” 关临渊便接过了他的手机,对那头手忙脚乱地哄宝宝的张婶道:“打开免提。” 张婶一愣,随即按他的说话去做。 关临渊低醇柔和的声音便如同惊吓盒里面突然跳出来的弹簧小丑,把宝宝震住了。 “捏捏?”下一秒,他立刻明白过来,是捏捏通过手机机在跟他说话! 关临渊柔声道:“嗯,是我。宝宝,妈咪现在暂时还不能回家,你乖乖听张婶的话,好不好?” 宝宝似懂非懂地回答了一句“啊哦~”。 关临渊说:“乖,宝宝你是我的骄傲。” 宝宝这回听出了这是一句赞美的话,顿时乐得“哈哈哈哈”直笑。 张婶趁机替他洗脸,他也不躲不闹,乖乖地坐着任由张婶动作。 “先生,夫人她现在怎么样了?”张婶忍不住插嘴问。 关临渊看了一眼仍旧亮着灯的手术室,笃定地道:“她没事。” 张婶在心里谢天谢地,“那就太好了,我就说好人有好报。” 关临渊说:“宝宝就暂时麻烦你照顾了,有什么事随时打我手机。” 张婶拍着胸口说:“先生请放心,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宝宝的,你好好照顾夫人。” 宝宝也学着她拍胸口,含糊地说了一长串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关临渊立刻挂了电话,比何凤英还要更快一步冲了上去,“我妻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了口罩,语气平缓地道:“伤者有两根肋骨断了,其中一根刺进了肺部,另外就是她的头部、脊椎都在车祸中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有可能会导致下半身瘫痪,不过具体情况要等她醒过来后才能确定。” 何凤英闻言差点没当场晕厥过去。 “雁雁……我的雁雁啊……”她在舟尧的怀里失声痛哭。 关临渊的身躯微不可查地晃了晃,脸色已然一片惨白。 舟以雁被推出来了,从头到脚几乎被包成木乃伊,离开手术室后,立刻就被送进了观测室。 关临渊下意识地想要跟着进去,却被护士拦住了,“不好意思先生,现在你还不能进去。” 透过宽大的玻璃窗,能够看到里面的护士正在为她接驳各种仪器。 关临渊问:“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看她?” 护士说:“等过了危险期才行。” 关临渊心里咯噔一下,才刚稍稍放下的心,又再提了起来,“她还有生命危险?” 护士道:“就看她今晚能不能醒过来。” “明白了。” 关临渊从未试过像现在这么的无力。 明明近在咫尺,却什么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沉沉昏睡,只能通过那些接驳在她身上的监测仪器判断她此刻是否有生命体征。 那种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失去她的惊恐,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理智。 何凤英哀痛的哭声更是把绝望的气氛渲染到了极点。 关临渊皱眉道:“舟尧,你送你妈回去,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舟尧冷笑一声,眼中露出愤恨之色,“我还敢相信你?我妹就是因为你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重话,让她以为自己要被抛弃了,大半夜都心急火燎地跑去找你?你明知道她就是只敏感的哭包,就不能让着她哄着她一点吗?” 何凤英带着哭腔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贪图那点金钱就让雁雁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最后还落到这样的田地……” 舟尧顿时一怔,愤怒的表情瞬间褪去,只余苍白。 那点金钱全是让他拿去还赌债的。 归根到底,错的人是他才对。 关临渊随便他们说什么都不动气,只是淡然地道:“别那么大声说话,会吵到以雁。” 舟尧整个人都仿佛一直放久了的花,蔫儿了。 “妈,你一整夜没睡了,先回去休息一下,下午再过来。” 何凤英此刻已是摇摇欲坠的状况,任由儿子扶着离开了。 纪烽没有劝关临渊回去,只是提议道:“我刚才问了医生,现在还有很多宽裕的病房,我开了一间,先生你去那里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守着。” 关临渊摇摇头,眼睛虽然熬了一夜布满血丝,但眼神却清冽锐利。 “你回去吧。” 他以命令的语气道。 纪烽正欲开口,就又听到关临渊道:“这事情我一定要查清楚原因,你养足精神,等我电话行事。” 关临渊又恢复成那个不近人情的会行走的冰雕了。 纪烽记得初次与关临渊接触的时候,关临渊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人。 一般人的冰冷是对外人冷漠,但关临渊的冰冷,是对自己也没有多少感情。 这世上似乎没什么是他看得进眼里的,并不是出于高傲,而是真真实实对这世间没什么在乎。 却又不是那种万念俱灰,对全世界失望的状态。 准确来说,关临渊就像一个智能ai,天生没什么感情,即便是笑,眼神也是冷的,那种冷,是仿佛连身上的血液都没有温度的冷。 但自从他娶了舟以雁后,这样的情况开始慢慢有了转变。 那双墨玉般漂亮的眸子越来越多地透出人类该有的情绪,脸部冷硬的线条也开始变得柔和,整个人充满生气。 纪烽看了一眼观测室玻璃墙里面静静地躺着的舟以雁,衷心祈求她能醒来。 如果她不在了,关临渊就算活着,也只是活成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第一百二十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这一天,关家别墅的所有人都在忧心忡忡中度过。 舟以雁待人和善,又好说话,平时下人们有些什么难处她知道的话都会帮上一把。 现在她生死难测,别墅里免不了笼罩着愁云惨雾。 唯有毫不知情的宝宝依旧像往常那样到处捣蛋,楼上楼下地满屋子疯跑。 张婶没那个体力带他,其他下人哪个有空了就陪他玩一会儿,倒也能哄得他开开心心。,没有哭闹。 关临渊在观测室门外守到了中午才去纪烽开的那个病房歇息了一下。 人是躺在床上了,但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最后一次跟舟以雁通话的情景。 就会懊悔不已。 继而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所以他只躺了半小时便起来了。 待他重新回到观测室的时候,便发现医生和护士都在里面。 他心头一跳,待看到有个护士从里面出来时,立刻上前问道:“里面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那护士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即道:“别担心,是刚才伤者醒了,医生在帮她做检查。” 关临渊呆呆地看着她问:“醒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度过危险期了?” 护士并不能确定,迟疑了一下才选择了一个保险的说法,“这个还是要看具体情况,不过能醒来就说明很有希望了。” 关临渊这才点点头,松开手放她离开。 五分钟后,医生也出来了。 他摘掉口罩,捏了捏眉心,看向关临渊的表情有点复杂。 最后他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关临渊没有丝毫犹豫,脱口便道:“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伤者的双腿有知觉,排除了瘫痪的可能。” 这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关临渊松了口气。 然而坏消息……? 接收到关临渊的询问的目光,医生接着道:“坏消息就是,伤者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以及她自己是谁了,或许是后脑受到的冲击所致,明天我会给她安排一次详细的检查。” 关临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微拧。 他盯着医生问:“你是说她失忆了?” 医生说:“对,刚才我问她几个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上,连她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顿了顿,随即又道,“但这种情况也有可能只是暂时的,人的大脑结构复杂,医学界目前对它的研究还很肤浅……”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始终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任谁被这样的眼神看上一分钟都感觉自己像是进了冰库。 医生本想再多解释几句,但最后实在受不了那排山倒海而来的压迫感,最后匆匆离去。 关临渊冰山似的独自一人站在走廊散发了一整晚的冷气。 次日,护士把舟以雁从观测室送到了普通病房,这意味着家属终于可以进去探视了。 关临渊进去的时候,舟以雁刚好睁开眼睛,她颧骨那里肿得厉害,以至于眼睛只能微微睁开一丝细缝,看东西都看不清楚。 关临渊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 舟以雁之前醒过一次,已经从医生口中知道了自己遭遇了车祸,身上伤得挺重的,能够活下来也算是奇迹了。 当时医生问她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亲人。 她理所当然地说记得,说完后就发现,那个应该脱口而出的自己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居然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光名字想不起来,她是谁,她有什么亲人,她家住哪里统统都不记得。 医生第一时间就安慰她说:“先别急,也许只是短暂性的失忆。” 她艰难地用气音发问:“我、我的亲人知道我车祸……” 医生温声道:“他们都来了,你的先生直到现在都还没回去,一直在外面守着。” 舟以雁:“……先生?”依旧是气音。 医生肯定地点头。 舟以雁顿时感到万分不可思议。 但她的脸浮肿得厉害,基本看不出神色。 医生出去时,她努力地往门口看去,但脖子那里做了固定,严重妨碍了她的活动,当然是什么都没看见。 所以现在她再次醒来,看到床边居然站着一个提拔伟岸的身影,心里便立刻想起了医生说过的话。 ——你的先生直到现在都还没回去,一直在外面守着。 她心头一跳,干燥的嘴唇微微翕张,却依旧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关临渊连忙俯身问:“你是不是想喝水?” 舟以雁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他终于看清楚了她的口型。 痛。 刚醒来时,她的注意力都被眼前这位光看身材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的男人吸引住了,所以第一时间倒没有感觉到太痛。 但刚才为了想要看清楚那人的真面目,她轻微地挪动了一下,结果,也不知道牵动了那根神经,身上的所有疼痛都不约而同地钻了出来,对她大肆折磨。 “麻醉过后是会感到痛,如果能忍耐的话还是建议忍耐,因为止痛剂用多了会有依赖。”才刚换班不久正准备偷偷吃个包子当早餐的医生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散发着一身杀气冲进来的关临渊不容分说地带去了病房。 关临渊看着舟以雁泪眼模糊的样子,心都揪成了一团,他转头问医生,“有没有其他办法?” 医生想了想,说:“要不你跟她说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关临渊知道舟以雁有多怕疼,于是坐到床边,抽出纸巾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让医生给你开些止痛药,你吃了后就没有那么痛了。” 然后他用身体挡住自己的左手,朝医生轻轻挥了一下。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医生:“……” 舟以雁信以为真,想到只要再忍耐一下,等吃了药就没那么痛,身上的那些痛,好像立刻没有那么不能忍受了。 关临渊用棉签蘸水,轻轻涂到她快要干裂的嘴唇上。 舟以雁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猜到他帅,但没想到居然能那么帅。 身材和声音满分一百都算了,颜值竟然还高得那么逆天。 她好想问一句,你真的是我的老公吗? 我上辈子该不会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关临渊专心致志地替她湿润嘴唇,动作缓慢温柔,在重复蘸了七八次水后,才注意到她热切的目光。 因为她的眼睛实在眯得太厉害了,他一直都没有感受到她的视线。 “怎么了?”他误以为她有所需求,凑近她问道,“是肚子饿了吗?” 近在咫尺的超级无敌惊天俊颜瞬间治愈了她全身的疼痛。 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美貌的男子,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一定不是,做梦不可能会感觉到痛。 关临渊难得地没有看懂她花痴的神色,因为她的脸肿得实在太过厉害,表情都没有办法在上面施展。 他只能猜测她有可能是真的饿了。 “我让张婶熬了粥,等一下司机会送过来。” 舟以雁其实一点都不觉得饿,她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疼痛,吃不吃东西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她艰难地开口道:“那个药什么时候送过来?”比起昨天的气音,现在终于能发出一点轻微的声音,只是非常沙哑,像砂砾磨在纸上。 “我催一下。”关临渊按了床头铃,让护士赶紧把止痛药拿过来。 药是碾成粉末后倒进水里的,每一个步骤关临渊都没有假手于人。 舟以雁的目光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他往右,舟以雁便把眼珠子滚去右边,他往左,舟以雁便把眼珠子滚到左边。 没办法,她的脖子被颈托固定住了,暂时不能转头。 药力发挥得快,舟以雁身上的疼痛果然慢慢减轻了下来。 这时候,她才感到肚子的确是饿了。 与此同时,司机拿着保温瓶走了进来。 一切都像精心设计好的一样,衔接得正好。 关临渊把床头摇高,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她。 她现在只能吃一些流食,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都化掉了,但却没有很黏稠,里面的瘦肉都被挑了出来,做粥的人真是用心良苦。 喝了小半碗后,她感觉已经饱了,便拒绝再张口。 关临渊会意,没有勉强她,把剩下的粥都喝了。 舟以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个勺子、还有那个碗,她刚才都用过。 但她现在的样子,眼睛瞪得再大也只是一条缝。 关临渊愣是注意到了。 唇角不由微微勾起,眯着一双黑眸,似笑非笑地压低声音道:“更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了,吃一点你的口水又算什么?” 舟以雁:“……” 天啊,这位帅哥居然真的是她老公! 已婚少妇就已婚少妇吧,我不计较了。 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那个……你跟我的关系是……?” 关临渊斩钉截铁地道:“夫妻。” 这一刻,因为车祸重伤而导致失忆的种种郁闷全都烟消云散。 之前从医生口中得知自己已婚时的惊恐,现在全部都变成了惊喜。 紧接着,关临渊有点无奈地看着她道:“你不记得我是谁,还敢喝我带来的粥,胆子够大的。” 舟以雁没办法跟他解释说自己已经彻底被他的美色征服了,所以胆也是色胆,色胆包天,能不大么。 “那、那你叫什么名字?”舟以雁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花上不少力气,真是字字艰辛。 关临渊的心顿时像被针扎到了一般痛。 他的宝宝真的把他给忘了。 “你不记得没关系,以后就叫我老公。” 他俯身,蜻蜓点水地在她那虽然已经得到了润湿但依旧还是干燥的唇上吻了一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舟以雁被那个带着淡淡沉香味的吻刺激得再也无法入睡。 护士过来查房时发现她还醒着,忍不住道:“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趁着止疼药的药效没过,赶紧睡一下吧。” 舟以雁这才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关临渊确认她真的睡着后才离开病房。 他的手机调了静音,这时候拿出来看了一下,才发现公司打来过不少电话。 文浅的未接也有十多个。 自己什么都没有交代就跑了回来,文浅找不到他,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必定心急如焚。 他靠在病房外的墙上,回拨了文浅的号码。 文浅的确急得快要疯了,看到他终于回电,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现在才回我,我都要担心死了。” 她的语气甚至透出了一点委屈。 关临渊一向做事有交代,特别是对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不接电话。 若不是车库值班的保安很确实地告诉她,关临渊是自己开车离开的,她都要以为他被谁绑架了。 关临渊此刻十分想点燃一根烟,但他只是抬手捏了捏眉心,简短地解释,“以雁遇到车祸了。” 文浅吃了一惊,立刻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其实在问话的同时,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严重,关临渊就不会连夜赶回京都了,也不会一反常态地丢下工作,什么都不管不顾。 关临渊不想多说,只淡淡地道:“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我得陪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文浅,那边就交给你了。”他顿了顿,又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文浅说:“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回来吗?” 关临渊完全没有犹豫地道:“抱歉,不可以。” 文浅“噗嗤”地笑了起来,“好啦,你别太小看我,我早就能独当一面了,是你老爱操心,不肯放权给我。” 关临渊太了解文浅了,知道她这么说只是想让自己安心。 “我让纪烽过去吧。”他想了想,道。 文浅听他提起过这个人,立刻拒绝,“还是算了吧,他的未婚妻还需要他照顾,我可不想某天醒来,发现又一个家伙突然人间蒸发,让我提心吊胆一整天。我心血少,不经吓。” “抱歉,我当时很乱,什么都顾不上了。”关临渊再一次道歉。 文浅沉默了片刻才道:“跟我别那么见外。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也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亲人。公司这边有我,你就放心地留在京都照顾小舟吧,别觉得对不起我,公司我也有份。” 关临渊道:“好,公司也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接着,他简单地交接了几件比较紧要的事,其余的,便先不提了,一时间也交接不了那么多。 幸而之前公司事无大小他都有让文浅参与,所以真要说的话可以说很多,不说的话其实也可以。 就是提点她一下接下来要注意什么就行了。 把该说的说完了,而且还是挑重点的,都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 挂了电话,关临渊正要返身走回病房,眼角余光便瞥见走廊那头走来了熟悉的人,只好站住了。 他等到何凤英夫妇和舟尧走到近前时,才朝他们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何凤英也顾不上先前跟他闹的那些不愉快了,急切地问:“雁雁醒了?” 关临渊自从看到她为舟以雁真心的担忧难过后,对她的态度便有了一点改变。 他用着算得上温和的语气道:“昨天大半夜的时候就醒了,今早也醒了一次,医生说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脊椎的伤也不影响下肢行动,就是……”他顿了顿,克制不住难过的表情,“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舟建业眉头皱得死紧,看着关临渊道:“失忆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何凤英摇了摇头,似是不能接受,推开病房的门往里走。 “我的雁雁不会忘记妈妈的。” 病床上,舟以雁只是逼着双目养神。 直到现在,她的脑子里都还在回放那让她惊心动魄的一吻。 主要是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在眼前倏然放大的效果实在太如梦似幻,伴随着幸福的眩晕,她觉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何凤英激动地冲进来时,她都还没飘回地面,耳边听到那低醇悦耳的声音控制着音量轻声响起,“她睡着了,有什么话等她醒来再说。” 何凤英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忙刹住脚步。 但床上的舟以雁已经睁开了双眼。 舟尧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忍不住惊呼,“好丑。” 舟以雁:“……” 这位没礼貌的大哥是谁? 何凤英这时也看清楚了舟以雁脸上的伤,心疼得眼泪一串串滑落。 “雁雁,你受罪了。” 舟以雁:“……” 话说,她刚才只记得问帅哥的名字,好像忘了问一下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何凤英做到病床边,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但又怕弄痛她,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关临渊说你失忆了,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记得我是谁吗?” 老母亲殷殷期盼的眼神让舟以雁莫名地感到鼻子发酸,她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关于这个人的记忆,然而脑袋就像被格式化之后的硬盘,什么都搜索不到。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猜测。 “……你是妈妈。”她努力地将每一个字都说清楚。 何凤英顿时又惊又喜。 “雁雁,你还记得妈妈,对不对?” 舟以雁眼圈一红,心头堵得发慌,“对不起,妈妈,我不记得了,但我就是知道你是妈妈。” “雁雁,我的乖女儿。” 何凤英俯身轻轻抱住舟以雁的脑袋,母女二人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舟建业:“……” 舟尧:“……” 关临渊:“……” 幸亏两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哭了一会儿就收住了。 何凤英仔仔细细地替她擦了眼泪,然后才向她介绍自己身后那两个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们痛哭却没想过要上前劝慰的男人。 “这是你的爸爸。” 舟以雁看了舟建业一眼,心里没什么感觉,不像看到何凤英那样有种亲切感,但依旧还是喊了一声“爸爸。” 何凤英接着道:“那是你的大哥。” 舟以雁:“……” 没想到真的是大哥。 舟尧难得地给了她一个好脸色,唇角甚至露出了一点温和的笑。 舟以雁只好跟着叫,“大哥。” 介绍完毕后,何凤英转头对那三个高大挺拔,随随便便站在哪儿便占去了病房三分之一地方的男人道:“我跟雁雁单独聊聊,你们都回避。” 三个男人:“……” 舟建业就算再重男轻女,终究心里也是有女儿的一个位置的,只是父女关系被他的偏心弄得有点疏离,等到他想要弥补时,又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方式。 就只能继续保持之前不冷不热的温度,做一对看着不像父女的父女。 “女儿刚醒,你就让她多休息休息,别聊太久,我在门外等你。”舟建业的话是对何凤英说的,但眼睛看的却是舟以雁。 他没有目睹舟以雁被送进手术室时的惨状,但现在看着也够惨的,让他这个老父亲忍不住一阵阵后怕心疼。 舟尧一言不发地跟在舟建业身后出去了,剩下关临渊,深深看了舟以雁一眼,也走了。 关临渊跟舟建业父子没什么好聊的,自然没想过舟建业居然会主动跟他说话。 “现在雁雁变成这样了,你打算怎么办?” 关临渊不知道他这话是何用意,目光落在病房虚掩的门上,淡淡地道:“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关临渊的妻子,以前我们怎么样,以后就继续怎么样。” 舟建业听了他的回答,心里感到一丝安慰。 但忧心的问题却依旧让他忧心。 “雁雁失忆了,而且这一身的伤,以后就算能慢慢恢复,身子骨应该也大不如前了,你真能一如既往地对待她?” 关临渊对上舟建业的目光,没有说话。 他这个岳父,一向不待见自己妻子,现在却一副“好爸爸”的样子,逼他说出承诺。 四目相对,关临渊的目光冷冽犀利,但舟建业却始终没有半点退缩,同样咄咄逼人。 最后,舟建业也不要他的那句承诺了,郑重而认真地道:“如果有一天,你厌倦她了,请不要伤害她。我会带她回家,她永远是我的女儿。” 关临渊终于开口了,表情亦是同样的郑重认真,“不会有这么一天。我会让她今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幸福。” “记住你的话。”舟建业并没有因为他的承诺而放松,反倒眉头锁得更深。 何凤英并没有在病房里逗留太久,很快便出来了。 她对关临渊倒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跟着舟建业和舟尧回去了。 关临渊推门进去,发现舟以雁这回真的睡着了。 也许是刚才有母亲陪在身边觉得安心,所以终于放松心情。 他定定地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了出去。 手机里存着一个录入后却一直没有拨打过的电话。 那是白老爷子原本想派到他身边为他做事的对白家忠心耿耿的一个手下的电话。 白老爷子曾经说过,这是个可用之人,也是可信之人,无论以后你遇到什么棘手的事,都可以吩咐他去解决。 关临渊现在便要试一试他的能耐。 “少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帮我查清楚十二月十二日深夜发生在京都客运总站的那起车祸的前因后果,还有与之相关的所有情报。” “是。” 关临渊捏紧了手机。 他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他一定要查清楚真相。 然后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真正爱的人,是我 秦昊然是在车祸发生后的第二天看到新闻时,才知道舟以雁当时竟然也在车上。 他震惊得连手机都拿不稳,整个人都晃了晃,险些和手机一样摔跌落地。 “备车!”他立刻命令,随手拿起椅背的外套穿上,脚步仓惶地出了门。 昨夜那场雨洗涤了天空,此刻晴空万里,半点不见阴霾。 秦昊然心里挂念着舟以雁的生死,对冬日艳阳的精致提不起半点兴趣。 路上,他拨了个电话。 “你的人做事干不干净?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吧?” “秦少放心,我们都是专业的。” 秦昊然心念百转,一下子便想到了关临渊。 “这事肯定没那么容易翻篇,你们小心一点,别被人抓住什么漏洞。该清理的都统统清理干净。” “秦少你放心,我晓得怎么做。” 对方替他做事不是第一次了,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人还是很靠谱的。 所以即使关临渊起了什么疑心想调查,也未必能查出点什么。 到达医院,他并没有马上下车,因为他看到了何凤英夫妇和舟尧正从医院里出来。 他拿起手机拨号,不多会儿,舟尧的手机便响了。 “爸,你和妈先回去。公司有点事情要处理。” 舟尧为父母拦截了计程车后,叮嘱了几句,让何凤英好好休息,目送车子离开后,才返身折回医院。 “你怎么会在这里?”舟尧上了秦昊然的车,对他的出现有点不明所以。 秦昊然说:“去你公司找不到人,听说你妹妹出车祸了,我就顺道来看看。” 他像一个温和的兄长那样拍了拍舟尧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 舟尧之前一蹶不振,就是秦昊然给他鼓励和资助,让他重新振作起来的。 秦昊然在他心里已然是大哥一样的存在。 只是何凤英对他似乎有什么误解,总是叮嘱他不要跟秦昊然走太近。 “谢谢秦哥关心,我妹妹现在度过危险期了,但却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你认不认识脑科方面的权威专家?如果我妹妹一直记不起以前的事,我妈估计得哭死。” 秦昊然略微沉思了一下才道:“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认识有医科院的人,可以帮你联系一下。你说的失忆,是以前的所有事情都不记得,还是部分事情不记得?”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你说呢?”舟尧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了支烟出来,想要找打火机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在秦昊然的车上,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烟收了起来,“我妹妹这次太惨了,我跟她一直关系不好,但看到她现在这样,心里也很难过。” 秦昊然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否极泰来,以后就会好了。” 舟尧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点点头道:“其实她失忆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跟她小时候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差,但后来因为一点原因闹翻了,就一直都没有和好了。时至今日,我们更像一对仇人。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再介怀过往的恩怨了,大家重新做一对好兄妹,挺好。” 秦昊然也赞同,“破裂的关系能够得到修补当然是好的,医生那边我还是会继续帮你联系,反正尽人事听天命就行。” “秦哥,谢谢你那么关心我,我以前确实不懂事,全靠你把我骂醒,还愿意帮助我再创一番事业,我真把你当我的亲哥了。”舟尧是被惯坏的纨绔,不知天高地厚,又自视甚高,从来没服气过谁,唯一让他心服口服的,就是在他最颓废时从天而降将扶了他一把的秦昊然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这个亲哥还真得对你关怀一点才行。”他微微眯起双眸,露出了温和的笑,“上回你不是说有个大计划吗,找到投资商了吗?” 舟尧有点丧气地摇了摇头。 秦昊然拍着他的肩膀道:“前几天我参加一个酒会,碰到了欧阳家的老三,他先前一直在他大哥底下做事,最近好不容易说服他家老头让他出来单干。他现在是雄心勃勃想要干一番大业,还问我有没有什么好的项目值得投资。”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舟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幸运。 “欧阳?秦哥你说的难道是……” 结合欧阳家的情况和秦昊然说的,基本已经确认无疑了。 “对,就是欧阳无暇。”秦昊然脸带微笑地点头。 舟尧激动地看着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兴奋中,“秦哥,你真的愿意帮我跟欧阳三公子牵线搭桥?” 欧阳家财宏势大人脉广,能拉拢到欧阳无暇投资他的公司,先别说项目资金不用愁,即便以后开展工作,也能一路畅通,再不用费心跟各种部门打交道,项目审批也不用苦苦等候,人家一句话的事就能搞定。 秦昊然打开手机日历看了一眼,给了他一句准话,“下周一我约他出来喝酒,你也一起。” “好、好的,谢谢秦哥!” 舟尧下车的时候已经和上车时判若两人,双眼迸射出雄心勃勃的亮光,估计已经把还躺在病床上的妹妹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秦昊然知道关临渊还守在医院,便没有进去。 这时候还不宜跟他正面对上。 他拨了通电话,对那头的人吩咐道:“盯紧关临渊,他一离开医院就立刻通知我。” 他就不信关临渊能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不走。 医院里,舟以雁正在接受全面的身体检查。 关临渊在门外等着,接到了纪烽打来的电话。 “先生,你中午回来一趟吧,宝宝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从早上醒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脾气还变得很暴躁。”纪烽说话的同时,宝宝在用小手拍桌子,一边拍一边发出尖声的喊叫。 关临渊没有多想,答应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秦昊然就到了。 舟以雁上午配合着做了半天检查,中午喝了一些粥,累得睡过去了。 秦昊然去到的时候,她还在昏沉沉地睡。 床单和被子都是白花花的颜色,趁得她那张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几近透明。 秦昊然已经从舟尧那里听说了她的伤势,只是没想到真正见到她时,竟比想象中更严重百倍。 脑袋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脸颊浮肿得不成样子,脖子套着颈托,那件病人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无比宽大,领口敞开处能看到她锁骨一下的地方也缠了厚厚的绷带。 右脚打了石膏,左腿倒是完好的,露在被子外面,能够看到一根根可爱是脚趾。 秦昊然目光贪婪地在她身上来回移动,表情复杂,有懊悔、有心痛,也有爱怜。 舟以雁在梦中似有所觉,微微地打了个寒战,悠悠醒来。 睁开眼,视线朦胧地对上了秦昊然的目光。 “雁雁,你醒了?”秦昊然坐在床边,俯身握住她的手,目光有点灼人。 舟以雁看东西依旧吃力,眯缝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问:“你是……?” 秦昊然喉头急剧滚动,露出震惊、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不记得我了?”语调急切悲怆。 舟以雁愣住了。 被他眼中的惊惶、难过和沉痛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自己跟这一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昊然痴痴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但眼神却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你怎么可以,把我忘了? 舟以雁只觉得心头一震,无数疑问犹如气泡,咕噜咕噜地从她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底冒了出来。 “我、我真不记得了。”在他深情而难过的眼神注视下,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 秦昊然闭了闭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舟以雁呆呆地看着他,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和忧伤所感染,不安而迷惑。 过了好一会儿,他仿佛终于压下了心头的悲痛,勉强笑了笑,柔声道:“不要紧,那我们就重新认识好了。我叫秦昊然,你以前……喜欢喊我秦二哥。” 俊朗迷人的脸上虽然带笑,但眉眼却透着忧郁,黑沉沉的眸子更是掺杂着痛悔、自责和哀恸的情绪。 “秦二哥……?”她喊了一声。 面前的人身子微颤了一下,竟因为她这一声叫喊,露出悲喜交加的神色。 “雁雁……”他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她浮肿的脸颊,“一定很痛,对吧?”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舟以雁当然是痛的,止痛药虽然有效,但医生不让多吃,药效一过,便感到全身上下如同被百虫噬骨,生不如死。 关临渊终是见不得她痛苦,看她实在是痛得受不了了,便叫来护士又给了她半颗止痛药。 医生警告他说:“上瘾了可不好,药量一次比一次大,到时候别说我没提前跟你说。” 关临渊淡淡地道:“知道了。” 医生走后,他认真地看着舟以雁,缓缓地道:“没关系,痛就吃吧,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伤了,这药,也就这次吃而已。” 伤得大半条命都没有了,还管它上不上瘾。 舟以雁连连点头,她不耐痛,真要她这么痛上几天,她宁愿死掉算了。 “痛也没办法,只希望能快点好起来。”她不能太确定秦昊然的身份,这人似乎和她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对她的态度暧昧得很,难道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秦昊然轻轻将手覆盖到她缠着绷带的手上,柔声道:“我也这样希望,赶紧好起来吧,雁雁,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真的难过得要立刻死去。” 舟以雁:“……” 果然,这种肉麻的话不太像普通男性朋友会说的。 “你好像很关心我……?”舟以雁试探着问,“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很要好?” 秦昊然愣了一下,似乎对她的话感到很痛心。 “恨不相逢未嫁时。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他一字一句地道。 舟以雁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当机。 “我、我跟你……”她急得说话都结结巴巴了。 秦昊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只让她感到惊骇。 “你跟关临渊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你对他没有感情,因为你真正爱的人,是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们会幸福的 舟以雁从混乱的梦中醒来,发现外面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病房里的灯亮着,白花花的灯光如同银霜,看得人心头发冷。 就在她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按铃喊护士的时候,病房门被人推开了,关临渊不紧不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舟以雁醒了,他立刻加快了脚步。 “睡了一下午,精神好点了没有?”他帮她把床头摇高,又用枕头垫在她的腰间。 舟以雁突然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是真的见到了秦昊然,还是自己做了一个逼真的梦。 “你去哪里了?”舟以雁问。 关临渊给她倒了杯温水,亲自试过温度才喂给她喝。 “回了一趟家,宝宝见不到妈妈,情绪很低落。” 舟以雁点头道:“小孩子当然是粘妈妈的……等等,你的……宝宝?” 关临渊纠正道:“是我们的宝宝。” 舟以雁顿时花容失色,“我生的?!” 关临渊泰然点头,“不然呢?” 天啊! 舟以雁艰难地咽了口唾液。 已成他人妇就算了,还已成他人妈。 “你看起来那么年轻,我应该比你再小一点吧?”舟以雁此刻很像找一下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已经成了黄脸婆。 关临渊过目不忘,连她的身份证号码都背得出来,出生年月日自然是知道的,但看到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便起了捉弄她的心,于是佯装出迟疑的表情道:“不知道,可能比我大。” 舟以雁:“……那你几岁了?”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道:“奔三了。” 舟以雁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真的假的?!你看起来根本不到二十啊!” 已经过了二十五岁生日的关临渊:“……” 舟以雁不死心地继续问,“所以还有几年奔三?” 关临渊不解地问:“你怎么那么在意年龄?” “当然在意啊!”舟以雁一本正经地道,“老妻少夫是很难有未来的。” 关临渊:“……” 被担忧和愧疚压抑了那么久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刻被她这一句话逗得豁然开朗,他勾了勾唇角,看着她道:“你不老,还貌美如花,我们会幸福的。” 舟以雁只感到心头如小鹿乱撞,羞赧中夹杂了一丝窃喜。 脑中蓦然想起秦昊然跟她说过的,你们只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那一丝正在心头缓缓漾开的甜蜜,便像突然遇到了寒流,急速冻结了。 换了是以往,关临渊必定第一时间便能发现她的异样,但现在她的脸肿得连五官都纠结成一团,能分得清楚眼耳口鼻就不错了,想要在上面看到表情,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舟以雁歪着脑袋问他“我们是怎样认识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察到她的探究。 关临渊在心底犹豫了一下,他其实并不愿意提起苏木晟。 这个男人得到过舟以雁的爱,后来他不懂得珍惜,她也没有犯贱地非他不可,这才留下了宝宝,有了之后他们的婚姻。 一个并不美好的爱情故事的开端也就算了,还要帮助自己爱的人回忆起前任情敌,怎么想都觉得郁闷。 但他其实是希望她能尽快恢复记忆的。 这就纠结了。 他沉吟了一下,避重就轻地道:“你爸爸以前的生意做得很大,你是千金小姐。我那时候创业失败了,仗着身手不错,就给别人当保镖。所以我们认识的时候,你高高在上,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舟以雁盯着他俊美不凡的脸,不解地问:“你完全可以去当明星啊,怎么会想到当保镖呢?要是一不小心弄伤了脸,岂不是暴殄天物?” 关临渊:“……” 归根到底就是她在夸他帅,虽然关临渊对颜值并不看重,但心爱的女人那么为自己的样貌着迷,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我那时候脸上有一道疤,从这里一路到这里。”他抓起她缠着绷带的手,在自己的左脸上轻轻比划,“伤痕很狰狞,有小孩子被吓哭过,你那时候也不太敢看我的脸。” 舟以雁呆呆地看着他,想象着他脸上有一道疤痕的话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么长的伤口吗?那肯定很痛很痛。”食指指腹在那张俊美刚毅的脸上摩挲着,她觉得那个伤害关临渊的人,有够残忍的,“还真下得了手啊……” 关临渊吃了一惊,忙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有点无奈地道:“你还真的很爱哭啊。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不是全好了吗。” 舟以雁吸吸鼻子,抿唇笑了笑,“我也不懂为什么哭,眼泪自己流下来的。” 关临渊却是知道的,她在心疼他呢。 于是他看向她的目光便更温柔了。 “那你那时候是给我当保镖吗?”舟以雁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问道。 她觉得好浪漫啊,富家千金和忠犬一样守护着她的保镖日久生情,然后不顾父母的反对,誓死都要在一起。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说:“不是专门给你一个人当保镖,但也负责保护你。” 原来不是专属保镖啊,舟以雁有点失望,不过想到那只是关临渊作为工作的一种行为,就又释怀了。 “那是不是你暗恋我,被我发现了,既开始展开攻势追求我?”她很自动自觉地脑部了接下来的发展。 关临渊:“……” 舟以雁立刻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那难道……其实是我先喜欢上你?” 关临渊心头一跳,脸部冷硬的线条随即柔和了几分。 “你没跟我说过,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应该挺大的。”墨玉似的黑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语气充满了调侃。 舟以雁:“……”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纪烽来送饭了。 张婶熬的粥非常对舟以雁的胃口,无论是稀稠的把握还是调味的轻重,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关临渊喂她吃了半碗,把剩下的都吃掉了。 舟以雁忍不住问:“你就吃这么一点,能饱吗?” 关临渊的饭量当然不止这些,但舟以雁出了这样的事,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等一下我再随便吃点别的。” 纪烽进来收拾碗筷,舟以雁便转头打量了他一下。 关临渊介绍道:“他是管家纪烽。” 舟以雁对他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这男人很成熟英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优雅。 关临渊看她盯着纪烽看了那么久,以为她有什么触动,便问:“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舟以雁点点头道:“他很像动漫里面的执事。” 关临渊盯着她问:“哪部动漫?” 舟以雁张了张口,愣是想不起是什么动漫,只能道:“忘了。” “你刚才看他看了那么久,除了动漫,还想起了什么?”关临渊继续问。 舟以雁摇摇头说:“没有想起什么,就是觉得他很帅。我看了很久吗,没有吧?我感觉看你比看他的时间还多啊。” 纪烽听着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忍不住别过脸笑起来。 关临渊就是拿她没有办法,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便要回去了。 宝宝这两天见不到妈妈,情绪反复无常,张婶和小梅根本哄不住他。 特别是到了晚上,宝宝见不着舟以雁,迟迟不肯睡。小梅和张婶轮番上阵唱催眠曲、讲故事,折腾到十一点多,宝宝才因为困得不行而睡下。 小梅没敢睡主人的床,搬了张躺椅在旁边休息,留着一盏床头灯。谁知道宝宝半夜醒了,扶着床围站起来,看到大床上空荡荡的,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嘶声裂肺的痛哭。 小梅被哭声惊醒,吓得差点没蹦起来,鞋子都顾不得穿了,第一时间冲上去把宝宝从床上抱起来。 若是小少爷不小心从小床一头栽下来,她估计得以死谢罪才行。 其他佣人也听到了哭声,纷纷起来,张婶泡了牛奶拿过来,想要以吃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宝宝这回连奶都不喝了,拼命用小手指着平常舟以雁睡觉的地方,嗷嗷嗷哭得停不下来。 上一回舟以雁去桐城浪了三天,每天晚上都会抽空跟宝宝视频,所以宝宝夜里并不闹腾。 大家都知道宝宝是想妈妈,觉得小少爷很可怜,便轮流抱他哄他,最后还是纪烽提议把舟以雁平常穿的那套睡服找出来,让宝宝抱着,宝宝果然渐渐平静了下来,把脸埋进衣服里,依恋地蹭了又蹭。 有了前一晚的“惨况”,关临渊便不能再留在医院陪护了,宝宝那边再放任不管,后果将不堪设想。 纪烽安排好了护工,还从别墅里调了小梅过来,有两个人好轮流休息。 关临渊回到别墅时,看到宝宝明明已经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依旧固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肯上楼睡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琛琛,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关临渊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宝宝上楼。 张婶转头问另一个女佣,“琛琛?” 那一个也一头雾水。 听到身后动静的关临渊:“……” 大家都跟着舟以雁喊宝宝“小乖乖”,宝宝真正的名字却没有人叫,于是,宝宝的名字就被彻底遗忘了。 宝宝在关临渊的怀里终于老实了下来,张开小短臂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着:“捏捏~捏捏哦~捏~” “乖。” 父子俩往床上一躺,都不说话了,在昏暗的床头灯光里大眼瞪小眼。 关临渊抬手合上他的眼睛,轻声道:“睡吧。” 宝宝乖乖地闭着双眼,小短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胳膊不放。 就在关临渊以为宝宝已经睡着的时候,小家伙突然带了点委屈地喊了一声,“萌……” 关临渊心底狠狠地抽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宝宝稚嫩的脸颊。 “相信我,妈咪很快就能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转变 三天后,舟以雁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关临渊坐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双臂支着扶手,两腿交叠,微微皱眉看着对面正唾沫横飞地解释着体检报告上的内容的医生。 “你的意思是,她的神经系统紊乱是药物导致的?” 医生颔首,“对,应该是车祸前就已经这样了。” 关临渊眯起了眼眸,身上瞬间散发出强大的凌厉气息。 医生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逼来,他咽了口唾液,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关临渊冷着一张脸淡淡地道:“这事,我会查。” 他把那份检查结果报告单拿在手里,心里思绪翻涌。 能够让舟以雁神不知鬼不觉着了道的,必定是她身边的人所为。 是谁? 他在脑子里一一过滤能在舟以雁身边出现而不会被她警惕和防备的人,越想越心惊。 苏木晟当初尚且知道雇佣保镖来保护自己和家人,而他,居然大意至此,让心爱的妻子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危险之下。 是他太大意了。 舟以雁不懂为什么关临渊去了外面一趟,回来后整张脸都不动声色变得阴冷沉郁。 她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呀?” 关临渊自认为已经把情绪掩饰得很好,听到她的问话,有点讶异。 “没事。”他淡淡地道。 “还说没事,脸那么黑。”舟以雁瞄了他的俊脸一眼,想骗她?怎么不先去找找镜子,脸上阴沉得都赶上锅底了。 关临渊凑过去吻了她一下,眼底溢出笑意。 “现在没事了。” 舟以雁抿了抿唇,依旧羞红了脸。 这几天,关临渊总是出其不意地对她做些亲密的举动,她一点都没有觉得排斥。 身体是诚实的,感觉不会骗人,喜不喜欢都很直观。 她开始有点怀疑秦昊然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也有可能她在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中渐渐动了真心,爱上了原本并不喜欢的男人。 移情别恋也好,个中存在什么误会也好,现在名义上他们是合法夫妻,本来就该相亲相爱不是? 以后秦昊然要是再来给她看他深情又幽怨的表情,她就只能跟他说,对不起啦,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既然现在我好像更喜欢我的丈夫,那我就会跟他好好地过下去。 没你什么事了。 关临渊看着她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的表情,忍不住问:“想什么呢?” 以往他总能猜得到,看得穿,但这一回,难得地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是最后他看到她露出了一个仿佛小狐狸要做什么坏事的笑。 又狡诈又无赖。 心里便放轻松了下来。 只要不再像之前那样钻牛角尖就好。 舟以雁自然不能跟他实话实说,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她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告诉他只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于是她笑笑道:“我不是失忆吗,就试试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 关临渊知道她没有说真话,但却没有戳穿。 只要她不想说的,他就不会逼迫她说。 等到哪天她愿意说了,他再耐心地听着。 “别着急,顺其自然,就算最后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的日子还很长,记忆只会多,不会少。” 舟以雁被他的话触动了,心头暖洋洋的。 跟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对,如果还能心如止水,她的心怕是铁石做的。 会沦陷,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转眼又过去了三天,舟以雁的伤逐渐有了起色,止痛药已经停掉了。 这期间,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探病的人,钟莹和燕三、余夕薇和蓝子凰,其实剧组里面的工作人员也来了不少,但都被关临渊的人挡在了外面。 关临渊认为舟以雁需要安静养伤,不适宜频繁地被打扰作息。 这一天,又来了一名访客。 穿着宽大的呢子大衣,戴着毛茸茸的毛线帽,左手挎着一大篮子水果,右手抱着一大束鲜花,一进门就激动地喊了一声:“小舟,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舟以雁愣愣地看着她,莫名地对着女孩生出强烈的好感。 “她是小麦。”纪烽都会在关临渊回家看宝宝的时候担任陪聊的角色,留在病房里陪着舟以雁。 麦栎来的时候正赶上关临渊回家,纪烽接班。 听到纪烽的话,麦栎才发现纪烽的存在,转头冲他笑笑。 纪烽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花束和水果篮。 舟以雁抱歉地对她笑道:“小麦,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大概的情况麦栎已经听关临渊说过了。这几天她一直打舟以雁的电话都打不通,开始以为碰巧那边关机充电,但后来终于觉得不对劲,便打了关临渊的电话,这才知道舟以雁出事了。 其实这一场车祸事故已经被第一时间登上了新闻头条,只是这几天碰巧秦莉莉出院,她和祝修毓又上门探望了她一次,心里始终烦这两人的“藕断丝连”,所以没怎么刷手机。 “我们认识的时间其实也不长,不记得没关系,就重新认识呗。”麦栎笑眯眯地朝她伸出一只手,“我叫麦栎,很高兴认识你。” 舟以雁有点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抬到一半,被麦栎主动握住了。 对方的手白皙纤细,却干燥温暖。 她看着眼前那张充满阳光气息的笑脸,不自觉发自内心地笑了,“我叫舟以雁,很高兴认识你。” 病房里的暖气很足,麦栎便把外面的呢子大衣脱了。 纪烽适时地走到她身边,接过她的外套,搭到了衣架上。 这个单人间是医院里最舒适的vip病房,有钱都未必能住进去,专门给特定的高官权贵预留的。 关临渊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愣是从普通病房转进了这里。 麦栎转头看了纪烽一眼,笑道:“纪管家,你坐下来吧,我们都那么熟了,不用给我服务啦。” 纪烽前段时间回桐城的时候,已经从秦莉莉的口中知道了麦栎“碰巧”做了她的看护的事,震惊之余,心头五味杂陈。 他本以为麦栎自此之后会为了避嫌而对自己疏远,但没想到这次再见面,她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刻意拉开距离。 纪烽也是个拎得清的人,既然当初选择了责任,辜负了麦栎的一番深情,现在明知道她已经忘却过往,一心一意地跟祝修毓在一起,自然不会再心存遐思。 于是便也坦然地笑道:“那好,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聊。” 麦栎看着他挺拔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还是觉得他好帅啊。” 舟以雁愣了一下,然后才说:“对哦,纪管家其实也是一枚美男子。” 麦栎:“……” 舟以雁解释道:“因为有了我老公珠玉在前,我对纪管家就没有太关注了。” 麦栎捂着嘴巴笑了起来,“你以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舟以雁:“……” 真的假的?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医院里。”麦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舟啊,你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 “我也觉得,等我好了我要去庙里拜拜才行。”舟以雁虽然已经不记得麦栎了,但就是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舒服,能够无话不说。 也许她们以前就是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 纪烽说出去打电话其实只是个借口,为的是让她们可以畅所欲言。 但没想到他才走出病房,就接到了秦莉莉的电话。 “莉莉,今天身体好一点了吗?” 他走的时候,秦莉莉还没出院,但医生已经说没有大碍了。 这次回去,秦妈妈没有再催促他跟秦莉莉结婚,以往每次回去,秦妈妈都会催一次,每一次都比前一次催得更加厉害,恨不得他们可以第二天就去登记。 他的意思是,等秦莉莉的身体好转一点后再结婚。 他想把她接到京都这边来。 一来他的工作在这边,二来,京都的医疗条件要比桐城好。 但说到这个,秦妈妈又不同意了。 秦莉莉还没出生之前,秦爸爸和秦妈妈原本就在京都,但后来跟秦家主族那边起了矛盾分歧,所以才搬离了京都,回到秦妈妈的老家桐城生活。 现在让他们再搬回去,心理上总是不舒服。 双方都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婚事才迟迟没有办下来。 这次回去,秦妈妈倒是什么都不提了,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奇怪的转变,感觉……更亲切了一点。 秦莉莉对他的态度也有点奇怪,以前小鸟依人,柔顺但爱撒娇,这次回去,却变得有点尖刻,说话总是意有所指。脾气也有点反复无常,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变得暴躁,无缘无故地冲他发脾气,但发过脾气之后,便又后悔了,哭着求他别生气,无论他怎么哄都没用,最后还是郁郁寡欢。 纪烽陪了她几天,对她一如既往地包容和温柔,但她看他的眼神却始终隐隐透着哀伤,甚至绝望。 这让他胆战心惊起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连忙通过朋友联系可靠的心理医生。 但心理医生尚未来得及上门,秦莉莉突然间就好了。 仿佛一夜之间什么都想通了,又恢复成以前那个病弱却乐观,全心全意依赖他、顺从他的小姑娘。 还非常懂事地让纪烽回京都,专心工作,她能照顾好自己。 纪烽又呆了两天,看到她的状态的确完全恢复到以前那样了,才放心离开。 现在看到秦莉莉打电话过来,他不由担心起她的身子是不是又有什么变化。 秦莉莉的语气扔像以往那么柔和,“纪哥哥,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决定不要你了 秦莉莉在打这个电话之前,无意中从秦妈妈和亲爸爸的对话里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 医生跟秦妈妈交底了,她的心脏已经不堪重负,偏偏她又是个思虑极深的人,只会让病情越发严重。 最多一年,做好心理准备吧。 这是医生的原话。 秦妈妈转述给秦爸爸听的时候,哭得差点喘不过气。 秦爸爸搂着妻子,情绪尚且保持平静,用镇定的语气道:“国内的医疗技术不行,我们就去国外,找最好的权威专家!” 秦莉莉没有继续听下去,幽魂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的身体自幼就不好,不用谁提醒也都知道不可能长命百岁。 但医生那么明确地说了,就好比死神宣判了她的死期,有些真相,没有人提起,便会掩耳盗铃,假装死亡只是风险概率的问题,也许会发生,但又不一定会发生。 她把自己藏进被子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一开始感到很震惊茫然,随后便是惊惶无措,但这些激烈的明显的感情淡去之后,心底深处反而有了一种释怀和放松的感觉。 仿佛长期以来束缚着她的无形锁链突然松开了。 如释重负。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秦昊然的电话。 “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之前不是说祝修毓和麦栎已经成了吗?你跟纪烽也该早日完婚了吧?” 秦莉莉忍不住冷笑,“表哥什么时候那么关心我的婚事了?” 秦昊然也不跟她虚情假意,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你若是没有本事搞定纪烽,那就让我来。就冲你喊我一声表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想怎么样?”事关纪烽,她整个人都立刻紧绷起来。 秦昊然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道:“我让你如愿以偿不好吗,你最想要的不就是纪烽对你服服帖帖,一心一意么,我有办法做得到,你是不是该谢我一声?” 秦莉莉的手紧紧地攥着被子,拧着眉头问:“你把话说清楚,你打算怎么样?” 秦昊然的声音冷了下来,不紧不慢地道:“我的打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当初我们也说得好好的,怎么,你现在才想反悔?你不是爱纪烽爱得要死吗,早点跟他完婚也是你梦寐以求的事,现在你又何必矫情?” 秦莉莉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虽然爱他,但也不希望他娶我娶得不情不愿。” 秦昊然嗤笑一声,“给你多少时间你也不可能让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心甘情愿娶你。有时候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一切。我愿意帮你,你还不乐意了?” “你怎么帮我?”秦莉莉自嘲道,“你还能让一个不爱我的男人突然爱上我?” “他不爱你,他也别想再爱其他人。得不到他,就毁了他好了。到时候,他才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属于你。”秦昊然的话字字狠厉,让秦莉莉浑身一震。 “你……”她本来想说你别乱来,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让我考虑考虑。” 秦昊然没有说话。 秦莉莉一咬牙,道:“一天的时间,给我一天时间考虑,我明天回复你。” 秦昊然这才开口道:“好,那你就考虑清楚了再答复我。” 秦莉莉没有那一刻是那么清晰地觉得,秦昊然就是一个魔鬼。 毁了纪烽?她做不到。 其实在她知道自己的生命不足一年的那一刹那,她心里对纪烽的执着好像顷刻间就变味了。 如果不能跟心爱的人天长地久,那起码也应该曾经拥有。 但如果对方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那硬要他陪在自己身边,也不能算是拥有。 她的确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纪烽爱上别人,和别人在一起。 但她很快就不在这个世上了,纪烽以后会怎么样,她都看不到了。 直到那么清晰强烈地感受到生命即将消逝的瞬间,她突然发现,纪烽爱谁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都已经为了她放弃自己喜欢的人,选择跟她在一起了,即使他对她的感情不是爱情,也肯定是跟爱情同样重要的感情。 她在他心里并不是毫无分量,甚至在她和小麦之间,他选择了她,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已经说明了她对他的重要性。 责任也好,兄妹情也好,甚至基于道德上的先来后到也好,他纵容了她的任性,成全了她的自私。 她那么那么爱一个人,却从来没有问过他,你跟我在一起幸福吗? 也许不问,是因为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何必再自欺欺人? “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开口。”电话那头,纪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秦莉莉道:“你要小心一个人。” 纪烽愣了一下。 秦莉莉继续道:“他叫秦昊然,是我的表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跟他打过交道。” 纪烽的神色渐渐变得审慎起来。 秦昊然,他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是秦莉莉的表哥。 “小心他?莉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秦莉莉道:“他对舟以雁有企图,一直都想得到她。为此,他想要安插自己的人手到关家,而管家的职位,正是他看中的。你成了他的绊脚石,他想要对付你。” 纪烽微微皱眉,问:“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 “对。”秦莉莉道。 纪烽有点不解,“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因为他想我跟他合作。”秦莉莉自暴自弃地笑了笑,“我想得到你,他想得到舟以雁,我们各取所需。” 纪烽:“……” 长久的沉默后,纪烽终究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把这些都告诉我?” 这回轮到秦莉莉沉默了。 纪烽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他以为自己一直都很了解的女孩子。 秦莉莉最后长出一口气,语带轻松地道:“因为我决定不要你了。纪烽,我们解除婚约吧。” 你从此自由了。 麦栎和舟以雁聊了半小时,舟以雁便开始频频打呵欠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很困。”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麦栎说:“你的身体在自我修复,会的,多休息,好好养着。” 舟以雁知道她准备走了,有点恋恋不舍,“你说你从桐城过来,那什么时候回去啊?” 麦栎眨眨眼,笑眯眯地道:“不回去啦,我在那边都被人辞掉了,没有工作,还回去干什么。” 舟以雁吃了一惊,“你刚才还说你的男朋友是那边的人啊。” 麦栎说:“对啊,但他也说不想继承家业,那去哪里不一样。” 舟以雁觉得她的话好有道理哦,但是,“他家里人不反对么?一般来说都是子承父业。” 麦栎耸耸肩道:“他想要继承家业也行啊,那我们就异地咯。” 舟以雁并不赞同,“不好吧,异地很容易出问题,你们都快要结婚了……” “那个……”麦栎迟疑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们已经结婚了。” 舟以雁倏然瞪大了眼睛。 “结了??” 麦栎想起自己执意要回京都时祝修毓那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就觉得无奈,“结了,他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我去民政局领证了。” 舟以雁:“……你刚才还说是男朋友。那样是老公才对。” 麦栎说:“但我一点真实感都没有。而且这事我还跟我爸妈说。对了,之前他说想让我们双方父母见个面的,都还没见呢。” 舟以雁:“……” 不懂你们年轻人。 麦栎气呼呼地道:“我就不该心软!我爸妈知道我先斩后奏,估计要气死。” 舟以雁笑了起来。 麦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问:“你笑什么?” “你很喜欢你先生吧,你爸妈不会气死的,他们知道你嫁给了喜欢的人,会替你高兴。” 麦栎脸上一红,不自觉地也笑了。 “他有和你一起回来么?”舟以雁问。 麦栎说:“有啊,我如果不带他回来,他估计得跳楼。” 舟以雁:“……” 有种被硬塞了满嘴狗粮的感觉。 麦栎看到舟以雁是真的困乏了,便道:“小舟,你好好休息吧,我还会来看你的。” 边说边把床头放平,替她掖了掖被子。 麦栎走出病房,发现纪烽呆呆地站在走廊尽头。 之所以觉得他呆呆的,是因为他的表情有点茫然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一副防空的状态。 她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去。 “嗨,想什么呢?”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纪烽回过神来,看到是她,习惯性地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这里风大,你别吹感冒了。”麦栎揪着他的衣袖往旁边拉。 纪烽说:“没事。” 长腿往旁边迈了一步,正好麦栎也往同一个方向走,皮靴尖细的鞋跟正好踩在了纪烽的皮鞋上。 “小心!” 就见到她脚一拐,整个人都往旁边摔去。 纪烽没有多想,下意识伸手捞住了她。 麦栎惊魂未定,仿佛溺水之人抱住水上浮木一般抱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吧?”待她站稳后,纪烽关切地问道。 麦栎正要答话,目光却越过纪烽的肩膀,看到了站在电梯前的那个身影。分明是祝修毓!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是怎么想的 祝修毓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们,眼中似乎有微光掠过,一闪而逝。 麦栎示意纪烽放手,然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往祝修毓的方向走去。 “不是让你在停车场等我的么?”麦栎有点不自在地笑问,“上来也不提前打电话给我。” 祝修毓满肚子怒火没敢随意发泄,唯有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纪烽一眼,转而温柔地对麦栎道:“你那么久没回来,我担心,所以上来看看。” 麦栎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她跟纪烽的暧昧举动,便道:“刚才我不小心踩了纪烽一脚,没站稳,是他扶住了我。” 祝修毓当然知道,他走出电梯时正好撞上这一幕。 他知道麦栎不是在主动投怀送抱。 但两人抱在一起,呼息交缠的事实却不容置喙。 他承认他是很小气的人,但那也只因为太在乎而已。 麦栎皱着眉头试着走了几步,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纪烽立刻伸手去扶,没想到祝修毓比他的动作还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麦栎身前,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宝贝,扭到脚就别勉强了,老公抱你。” 祝修毓说到“老公”这两个字时,刻意加重了音量。 明显就是要说给在场的第三个人听的。 纪烽果然一愣,目光落在了麦栎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 祝修毓看到纪烽一脸表情复杂的样子,随即得意洋洋地笑道:“宝贝……啊不,老婆,咱们回家。” 麦栎:“……”你幼不幼稚啊。 纪烽终究不失风度地对被别人老公抱在怀里的麦栎笑笑道:“恭喜。” 麦栎羞涩而幸福地一笑:“谢谢。” 回到车上后,祝修毓忍不住酸溜溜地道:“你刚才跟他聊什么啊?在病房里不能聊么,还要特地跑到走廊上两个人单独聊。” 麦栎无奈地道:“我们都还没聊呢,你就来了。” 祝修毓的表情更加哀怨了,“哦,你是怪我打扰了你们么?难怪让我待在车上等你,不让我上去。” 麦栎:“……” 祝修毓发动引擎,把车开到马路上。 麦栎瞄了一眼祝修毓,看到他终于憋不住在偷笑,便乐了,“我就知道我的老公没那么小气。” 祝修毓转头看了一眼过来,笑道:“这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而是我老婆那么迷人,怎么敢不看牢一点?” 麦栎就知道他说起好听的话来是一套一套的,但心里的确受用,忍不住笑道,“已经够牢了,就差没成连体婴了。” 祝修毓一本正经地道:“连体婴好是好,但嘿咻的时候就有点麻烦了。” 麦栎:“……” 要不是他正在开车,她都想踹他一脚了。 整体每个正经,就知道想些有的没的。 “对了,我们就这样走了,你爸妈会不会生气啊?”他们走的时候可是一声招呼都没打。 而在此之前,她还答应了祝妈妈会考虑进他们家族公司的事呢。 祝修毓说:“我被女孩子拐跑也不是头一回了,他们已经习惯了,不会生气的。” 麦栎:“……” 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你自豪的吗,居然敢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 祝修毓眉眼带着坏笑,瞅她一眼,“吃醋了?” 麦栎说:“我有什么好吃醋的,你现在人不是在我旁边吗。” 祝修毓愣了一下,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伸长脖子亲了她的脸一下。 “老婆,你有大智慧啊。” 麦栎:“……” 接下来的几天,关临渊发现纪烽都有点心不在焉。 由于舟以雁的伤势已经渐渐好转了,关临渊便有了余力对这个既是得力助手也是好朋友的哥们儿进行人文关怀。 这天趁着舟以雁午睡,两人在医院里交接班的机会,关临渊把纪烽带到楼下院子里聊天。 “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之前他让纪烽联系白老爷子给他的那个手下,打听舟以雁出事的原因。那人陆陆续续地查到了一些旁枝末节的事,却始终查不到关键处。 “有一股势力在暗中阻挠,而且那股势力很强大,可能不亚于白家。”纪烽对那人跟他提到的猜测如实汇报。 关临渊的眉头拧了起来。 纪烽道:“看来这件事的确不寻常,如果只是意外的话,我们调查的时候不可能受到阻挠。看来真的有人想对夫人不利。” 关临渊攥紧了拳头。 “你安排两个信得过的人,专门保护以雁。” 纪烽应了下来。 关临渊沉思了一下,然后道:“可能不是针对以雁,她嫁给我之后就一直在家带宝宝,跟外界没什么接触。” 纪烽觉得有道理,想了想,道:“会不会针对舟家?” “舟家已经没落,若真是舟家的仇家,不会拖到现在才动手,以前多的是机会,应该也不是针对舟家。”还有一点关临渊没有说,舟建业夫妻一向重男轻女,想要打击舟家,拿舟尧开刀才是更好的选择。 纪烽和关临渊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欧阳家。” 关临渊说:“其实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在桐城遇到了欧阳无意。” 纪烽微微惊讶,“欧阳家的大公子?” 关临渊说:“对,而且他想跟我们谈合作。” 纪烽沉吟了一下,眉头微拧,直言不讳地道:“他怎么会去桐城这个小地方,而且,还看上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公司?” 关临渊也不瞒他,“我动用了白家的力量。”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上面了。 而且欧旭的死因一日不解开,文浅一日不能释怀,始终陷在过去的记忆里,没办法走出来。 看不到未来。 他知道欧旭必定也不愿意看到文浅这个样子。 唯有尽快把真想查清楚,还欧旭一个清白,文浅才会重新振作,向新的人生迈出第一步。 而不是故步自封。 所以他暗中动用了白家的力量,让欧阳无意觉察到白家有他这么一个“私生子”存在。 欧阳家和白家似乎有一段隐晦的矛盾过往,欧阳家这些年来一直明里暗里和白家对抗,所以新一任的继承人欧阳无意如果知道了他的存在,必定会试探一番。 如果他可堪大用,要么拉拢,利用他对付白家,让白家的人自相残杀。 要么直接击垮,在白家发现他的才能前直接把他抹杀,让白家少一分助力。 他把自己抛出来当诱饵,就看欧阳无意上不上当。 结果,他还真的送上门来。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准备扮作一无所知地搭上欧阳家这艘大船时,舟以雁突然出了车祸,他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回到京城。 那边的一切,只能交给文浅处理。 包括跟欧阳无意的斡旋。 “我听说欧阳家的三兄弟也不是拧成一股绳,各有各的打算,特别是老大啊和老三,外界都已经知道他们面和心不和。而且最近老三还得到了欧阳老头的点头,同意他到分公司任职,大家都知道实际上是让他另立门户。”纪烽双手环胸,将他所知道的情况娓娓道来,最后道,“若是欧阳无意已经知道你是白家的人,应该不会那么鲁莽地出手。他虽然在商场上有狡狐之称,但为人尚算光明磊落,不屑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歪招。” 关临渊自然也知道这些,点头赞同。 “所以如果这事情真和欧阳家有关,也不会是欧阳无意的授意。” 纪烽明白了,道:“那我们就重点查一下欧阳无暇。” 关临渊双手插着裤兜,背靠在一株已经脱光了叶子的广玉兰树上,微微偏头看向纪烽,突然问,“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纪烽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他的一举一动还真没能瞒过关临渊的目光,这会儿更是看出了他笑容下的牵强。 “你若愿意说,就说,我能帮的尽量帮。不愿意就算了,但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找我。” 兄弟之间不说客套话是关临渊一向的做法。 纪烽低了回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 “陪我抽一根吗?” 关临渊抬手接过,就着纪烽的打火机将烟点燃。 “看来是件颇为棘手的烦心事。”他戏谑。 纪烽再想打火,却怎么都打不着。 关临渊抬了抬头,示意他凑过来,纪烽会意,靠了过去。 两根烟的烟头相碰,青烟在彼此的眼前飘起,袅袅散去。 经过的护士都不由频频回首,然后露出遐想无限的陶然表情。 纪烽:“……” 关临渊:“……” 纪烽不太会抽烟,被呛得连连咳嗽。 关临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你的烦心事跟女人有关?” 纪烽咳过后,双颊一片绯红,有种别样的俊美。 “我的未婚妻突然说要跟我解除婚约。” 关临渊也有几分意外,“你那未婚妻好像叫莉莉?你们不是青梅竹马?” 纪烽苦笑,“是青梅竹马,我原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但直到现在,才发现完全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 关临渊对于他们之间的纠葛也不清楚,但却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想要跟她解除婚约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等我 纪烽也说不上来想还是不想。 一直以来,他都把秦莉莉当做是妹妹一般呵护,直至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情愫,这才意识到两人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兄妹。 那个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不少倒追他的女生,但他对她们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有一回,他无意间撞见秦莉莉被学校里的女生围攻,都在骂她不要脸,装生病扮柔弱独占着校草。 秦莉莉被这么多人围着,一点也不生气和惊慌,反而泰然自若地微笑,平静地对她们说:“你们要是嫉妒,也病一个呗。” 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女生扬手就要打她,纪烽看不下去了,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女生的手腕,用巧劲将她带到一边,然后站在了秦莉莉身前,沉着脸环视那一群平日里看着挺正常的活泼开朗的妹子。 那次之后,纪烽就在学校里放话,秦莉莉是他的女朋友,谁欺负她就是跟他过不去,悠着点。 那时候,他对秦莉莉也许真的滋生过一点跟恋爱相似的怜惜的情愫,不然他也不会向冲昏头的热血少年那样莽撞地向全世界宣布这人是他的女人。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太熟悉了还是他真的只是青春期对异性都会有的激素分泌,之后他跟秦莉莉的相处,始终维持着两小无猜的状态。 纯洁得没有半点暧昧。 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认定了秦莉莉是他未来的妻子,是他一生一世都要照顾呵护的对象。 麦栎是个意外。 他确实不能否认自己对这个开朗爱笑的女孩动了心,因为她的生命就像一团火,远看色泽艳丽,靠近了又觉得温暖。 是大多数男生都会喜欢的类型。 但就算明知道自己对她心动,他也还是放弃了要跟她在一起的机会。 因为只要想到秦莉莉伤心哭泣的脸,他就没办法做出任何背叛她的事。 他知道,自己是她的命。 但现在,秦莉莉居然主动说要放手。 而且语气非常平静,不像是冲动之下的决定,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这让他感到了一丝慌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莉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无所谓,”纪烽终于开口说出来自己的答案,“无论有没有婚约,她都是我会用心呵护一生的女子。” 关临渊看了他一眼,又问:“你爱她吗?” 纪烽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又沉吟了片刻,表情有点茫然,“我不知道,可能那种爱不是男女之间的爱,而是亲人之间的感情。” 关临渊夹着烟,薄唇缓缓吐出烟圈,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给出的意见是,“那你还是放过她吧。” 纪烽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可笑的说法,不确定他是不是口误,于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我放过她?” 关临渊有一段时间不抽烟了,他并没有烟瘾,只是在欧旭出事后才抽得比较凶,现在也只是用手指夹着烟,过许久才抽上一口。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伟大的,就算不爱她,也一直对她好,对她照顾,对她有求必应。你们两人看起来像是她用爱情困住了你,实际上却是你用残忍的温柔绑住了她。”关临渊一直看破不说破,为的就是让纪烽自己想明白。 纪烽成熟睿智,偏偏在感情方面愚钝的很。 本以为麦栎的出现会让他重新审视自己跟秦莉莉之间的关系,没想到他居然能一意孤行至此。 纪烽皱着眉头不解地道:“残忍的温柔?” 关临渊点点头,“嗯”了一声,“不爱就不爱,爱就爱,你这半吊子的温柔让爱你的人日夜承受着自己不被你爱的煎熬却始终舍不得放手,你说是不是残忍?” 纪烽觉得这段话有点深奥,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关临渊掐灭了烟头,将它准确地抛进前方的垃圾桶里,然后拍拍纪烽的肩膀道:“别把那女孩想成跟你一样糊涂,有句话怎么说,活得越明白,越痛苦。” 然后他转身上楼去了。 纪烽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直到手指夹着的烟越来越短,最终猩红的烟头给了他狠狠的一下刺痛,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关临渊的话仿佛醍醐灌顶,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一夜,有人没心没肺睡得香甜,有人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次日,纪烽向关临渊请假,又一次回到历城。 来到秦家,秦妈妈开的门,看到是他,有点惊讶。 “莉莉她出去了。”秦妈妈对他的态度一如往常,让他不由猜想秦莉莉是不是还没有把解除婚约的决定告知长辈。 也就是说,她也许还没真正下定决心。 “是去楼下晒太阳吗?我去找她。”纪烽说完便想转身下楼,却被秦妈妈喊住了。 “她不是到楼下,而是去旅行了。” 纪烽愣住了,疑惑地道:“她不是才刚出院吗?外面还那么冷,她怎么受得了?” 若是平时,秦妈妈绝对要比纪烽更操心,但此刻,她只是平静地道:“已经问过医生了,医生也说短途旅行不碍事,况且她这两天的精神很不错,老闷在家也不是事儿,我就答应了。” 纪烽有点难以置信,秦妈妈以前对秦莉莉管得很严,就算是到楼下晒太阳,也都寸步不离,现在却一反常态,不得不让他心生疑惑。 “是叔叔陪她一起去的?去哪里旅行?”纪烽问。 秦妈妈的回答让他再次震惊。 “她一个人去的,没有说去哪里,但保证会照顾好自己。我这女儿长那么大,头一回那么坚持自己的意见,我怎么劝都没用。”秦妈妈终是叹了口气,表现出万分无奈。 原来不是没反对过,只是反对无效。 纪烽沉默了。 秦妈妈看着他,突然笑了笑,道:“阿烽,这些年来真是难为你了。” 纪烽吃了一惊,忙道:“什么话呢,我没有为难。” 秦妈妈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别紧张,“我是过来人,什么都看得清,你对我们家莉莉好得实在没话说,我女儿打小就是个实现眼儿,认准了就不肯回头,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为人父母,都是自私的,所以一直以来都纵容着她,顺着她,也恨不得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迁就她,疼惜她。不过没想到她也有突然明白过来的一天。其实……也挺好的。” 秦妈妈说到最后,低头啜泣起来,表情有伤感、有难过,但也有欣慰。 纪烽安慰她道:“阿姨,莉莉本来就招人疼,我是出自真心想要对她好……” 秦妈妈抬头看着他,用眼神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好孩子,我都明白。不过从此以后,你不用再惦记着莉莉了,她也不需要你的怜悯了。” “不是怜悯,阿姨……” 秦妈妈抬手,继续阻止他说下去。 “行了,现在你说什么都没用,请你以后别再来了。”语毕,做了个请走的姿势。 为人父母,心都是偏的,她知道不该怨纪烽不爱自己的女儿,但莉莉是因为他才心灰意冷的,她没有那么豁达,可以当做没一回事。 能够做到见面时保持表面的心平气和,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纪烽无奈,只能往后退了一步,秦妈妈便当着他的面“啪”地把门拍上。 他站在秦家的楼下良久,思索着秦莉莉会去什么地方。 远的去不了,近的有很多,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可供参考。 最后,他干脆拨通秦莉莉的电话号码。 他猜想,秦莉莉可能不会接他的电话了。 谁知道那头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纪烽?”不再是熟悉的“纪哥哥”的称呼,秦莉莉的语气也少了一贯以来的热切和亲昵,这让他有一点不太习惯。 “莉莉,我现在在历城。”他开门见山地道。 秦莉莉愣了一下,然后关切地问:“你家里……” “没有,不是家里有事。”纪烽抬头,目光落在秦莉莉所住的那一层,找到了她所在的卧室的窗台。 他无数次从这栋单元楼离开,只要抬头,都能看到秦莉莉趴在窗台上目送他的身影。 但今天那里窗户紧闭,他不再是那个房间的主任热切关注的访客了。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纪烽干脆把话说开,“你上回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件事,我还是想当面跟你再谈谈。” 婚姻不是儿戏,而且他的家人也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总不能通过电话里的三言两语就定下来。 说不结就不结,说分开就分开。 秦莉莉有点惊讶,沉吟了一下才道:“但我不在历城,我出去玩啦。” 听得出她的语调很是轻松,似乎玩得还挺高兴的。 纪烽问:“你自己一个人吗?” 秦莉莉说:“是啊,我有做旅游攻略。” 纪烽习惯性地不放心,“但你一个女孩子,又没有独自出门的经验,太危险了。” 秦莉莉满不在乎地道:“凡事都有第一次,我都二十多岁了,是个大人了。” 纪烽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那自信满满的语气带了几分明明就是个小丫头却要装成熟的天真,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感到她有几分可爱。 “我去找你吧。”纪烽单刀直入地道。 心想,如果她拒绝的话,就只能动用一点他隐藏得极好的关系,查清楚她的信用卡使用情况,然后找出她目前所在的位置。 但没想到她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告诉了他,“我在桐城。” 纪烽微怔,“你去哪里干什么?” 秦莉莉说:“那里近啊,而且有一个明清建筑的街区很有名,好多旅行app上面都有推荐。” 纪烽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那我去那里找你,等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随缘 他第一次看到阳光下笑容清浅的秦莉莉。 桐城的行道树是梧桐,到了冬天,叶子都变成了暖色,红黄夹杂在一起,被阳光染上了一层淡金色。 她穿着米白色圆领毛衣,浅蓝色直筒牛仔裤,系着一条手打的红色长围巾,愈发衬得她唇红齿白,秀丽脱俗。 纪烽皱起眉头,脱下身上的外套就要搭到她的肩上,“怎穿那么少?” 秦莉莉推辞道:“不用,我觉得挺暖和的,也没有风,这样穿刚刚好。” 以往纪烽从来没有被拒绝过,第一次遭到拒绝,手和风衣都僵在了半空。 纪烽讪讪地将手收回去,把外套搭在手臂上,指着前面的咖啡馆道:“不如我们进去坐坐?” 秦莉莉说:“我还在吃药,很多东西要忌口,而且我已经吃过午饭了,不如就在这附近走走,晒晒太阳?” 纪烽唯有说:“好。” 他风尘仆仆地赶来,把行李放在酒店便出来了,根本没有吃午饭。 以前秦莉莉肯定会问上他一句“吃过东西没有”,如今却一句都不问,可能是因为已经是过午时分了,猜测他可能吃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纪烽心底生出了一丝挫败感。 两人顺着梧桐树延伸开去的小路慢慢往前走,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风刮落的,人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声。 “什么时候出发的?”纪烽问。 秦莉莉说:“前两天,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天了,附近有个公园,到了晚上有音乐喷泉。” 她的兴致很高,开始跟他讲这短短旅途上的见闻。 坐动车的时候邻座有个帅哥帮她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还请她吃话梅糖。 “我不太爱甜食,就没有吃。”她从裤兜里掏出一颗糖,糖纸是深咖啡色的,包装袋上的图案是个卡通糖果。 纪烽拿了过去说:“那给我吃吧。” 他剥了糖纸,把糖塞进嘴里,一股香精味夹杂着酸甜在舌啊尖蔓延开。 “好吃吗?”秦莉莉好奇地问。 纪烽中肯地评价道:“不好吃,下次别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特别是食物。” 秦莉莉看着他说:“你一边说这句话一边吃着陌生人给的东西,太没有说服力了吧?而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分得清好人和坏人。” 纪烽并不苟同,“你常年不出门,不知道社会险恶。” 秦莉莉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觉得我就是被保护过当的温室小花,这次出来旅行真的收获很大。” 纪烽顿了顿,道:“你若是想出去玩,可以告诉我,我请假陪你。” 秦莉莉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后无奈地道:“我上回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件事,不是在跟你赌气,是认真的。” 纪烽来见她,为的就是这件事,现在她自己起了个头,他便正好接下去道:“我想知道原因,为什么想解除婚约?” 秦莉莉心想,可能是自己疯了吧。 以前她设想过自己最后没有跟纪烽在一起到底会是什么原因,这个设想每一次都让她痛彻心扉。 因为原因只有一个,纪烽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人,不要她了。 她从来都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是她不要他了。 原来爱一个人也会累。 累到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再去爱了。 所以就放弃了。 “因为我们不是适合的人。”秦莉莉想了想,道,“我觉得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用老是胡思乱想,脑子永远转个不停。你在身边的时候,我会忧虑离别,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又担心你会不会不再回来了。生活里明明没有你,但又全部都是你,我觉得厌倦了。” 纪烽愣住了,他不知道秦莉莉的内心居然那么焦虑。 “是我不好……”他习惯性地道歉。 秦莉莉说:“但现在不会了。” 纪烽看着她。 秦莉莉的笑容发自内心,“我现在会思考下一站去哪个地方,选择什么样的交通工具能认识更多有趣的人,哪个地方的小吃是我也能吃的,哪个地方好玩的事物是我也能玩的。我觉得现在比以前要开心。” 纪烽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在她眼里看出半点掩饰的蛛丝马迹,但没有。 她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更好。 其实看到她比以前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只是她说她觉得现在比以前过得开心,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惆怅。 也许是一直以来都被依赖,却突然不被需要的失落吧。 “那就好,我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纪烽抬手像一个大哥哥那样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也许关临渊说得对,他才是在两人关系中做出捆绑行为的那一个。 既然秦莉莉现在已经释怀了,那他也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两人的相处竟然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 隔天,秦莉莉要到另一个城市去了,具体哪里没说,也不需要纪烽送行,于是纪烽就按照关临渊说的,去了他的公司。 “你找文总?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姐星星眼看着他问。 纪烽笑道:“没有预约,是关总让我来的,你帮我通报一声就行了。” 小姐姐继续星星眼看他,一脸花痴状,“但我们文总出去见客户了。” 纪烽眼神微闪,问道:“知道她去见哪位客户吗?” 小姐姐羞涩地道:“不清楚,好像是姓欧阳的。” 桐城,御花园露天茶座,vip贵宾席。 欧阳无意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左腿交叠到右腿,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噙着笑意细细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我怎么记得关总是位先生?” 文浅落落大方地迎上他的视线,笑眯眯地道:“很抱歉,关总有事情不能赴约,所以由我来代替他来跟欧阳先生见面。” 她穿了一件粉色夹克,紧身牛仔裤包裹着匀称笔直的长腿,配一双白色马丁短靴,英姿飒爽中带着俏丽明媚。 他们的身后是一棵高大的杉树,阳光透过枝叶的罅隙落在她蓬松的短发上,仿佛跳跃着细碎的金色光华。 欧阳无意微微笑道:“恕我直言,贵公司设计的项目方案虽然有不少亮点,但也不至于别具一格。以我公司的实力,很多中大型公司也能拿出同等漂亮的方案,而且合作条件可以放得更宽,你认为有跟他们竞争的底气吗?” 服务生把咖啡端上来了,文浅不紧不慢地在她点的那杯蓝山里加入奶精和方糖,轻轻搅拌后,端起来喝了一口。 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露出一副满足的表情。 “我们公司的底气大概就是能够和欧阳先生一起喝咖啡的殊荣吧。” 欧阳无意挑了挑眉,眸光微动。 文浅放下咖啡杯,淡定从容地继续道:“我以为不是我们公司想要高攀欧阳集团,而是欧阳先生有意提携后起之秀,愿意拉我们这间小公司一把。” 欧阳无意忍不住抚掌笑道:“说得妙。” 他顿了一下,看着文浅,文浅立刻会意,笑着做自我介绍,“我叫文浅。周文王的文,疏影横斜水清浅的浅。” 欧阳无意笑意更深,“文总真是个妙人。” 他从位置上直起腰杆,微微向前倾身,“那我们就来谈谈接下来的合作内容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两人你来我往地谈自己的想法和条件,一个笑意盈盈,一个彬彬有礼,如果只看表面情形,还真以为他们相谈甚欢,一拍即合。 但只要仔细聆听他们对话的内容,才知道两人的言语皆暗藏机锋,简直就是一场刀光剑影的话术较量。 聪明人说话,只有聪明人能懂。 入夜,文浅回到公司,前台小姐姐居然还没下班,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兴奋地告诉她,“文总,有个大帅哥找你,已经在会客室等了一个下午了。” 文浅这才想起来关临渊之前打过电话过来,说纪烽会来。 推开贵宾室的门,里面立刻透出柔和的光,纪烽一丝不苟地端着着,腰杆挺直,如同一支红缨枪。 他抬头,她转眸,两人一愣,又同时微微笑道:“你好。” 文浅走进去,真心感到抱歉,“跟欧阳无意谈了一下午,把你给忘了,真是不好意思。” 纪烽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看样子,我们跟欧阳集团的合作大有可能?” 文浅抿着唇,不敢太过自满,“那个人看似君子,但心机极深,我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无妨,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纪烽对她倒是非常有信心。 “承你吉言。”文浅突然想起来,纪烽等到现在,应该还没有吃晚饭,便道,“这附近有家私房菜,厨师手艺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纪烽的确是饿了,于是笑笑道,“好是好,不过这个时间去饭馆,人应该挺多的。” 文浅笑道:“先去看看咯。” 两人并肩而行,离开公司后,文浅领着他往一条小巷子里面拐。 纪烽有点惊讶,随后道:“这是不是所谓的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饭馆所在的路段不太好啊。” 文浅但笑不语。 穿过巷子后,便看到了柳杨别苑的侧门了。 纪烽愣住了,狐疑地转头看向文浅,“这看起来像私人别墅。” 文浅说:“对,私人别墅,现在用来做公司管理层宿舍。我住那边那一栋,走吧。” 纪烽这才恍然大悟。 “私房菜啊。”他不由笑了起来,看着文浅道,“那个手艺不错的厨师就是你吗?” 文浅俏皮地冲他挤了挤眼,“对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意似有意 一个月后,舟以雁终于可以出院了。但她还不能下地,只能坐轮椅。 关临渊把她从病床上抱到轮椅上,又从轮椅把她抱到车上,最后把她抱下车,再放到轮椅上。 “我是不是很重?”她有点羞涩地问。 关临渊:“在我心里的分量吗?毋庸置疑。” 舟以雁呆了呆,被他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哄得心花怒放。 张婶烧了一大锅柚子叶水,让舟以雁进门时洗洗手擦擦脸,去晦气。 才放下毛巾,就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她抬头,就看到一道小小只的身影迫不及待地朝她奔来。 宝宝一个多月没看到妈妈了,刚才玩累了趴在大布偶上面小睡,那些进进出出的脚步声惊扰了他,于是便爬了起来,从客厅爬行垫那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舟以雁在医院里便听关临渊说了自己有个宝宝,如今见面,发现他竟然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心里顿时就爱了。 忙在轮椅上俯身,张开双臂准备抱抱他。 但小家伙却在距离她还有几公分的地方倏然收住了脚步。 他歪着脑袋,表情困惑地抬手指着舟以雁,“鹅鹅鹅?” 舟以雁:“???” 小家伙的表情变换了几次,似乎是惊疑,似乎是害怕,还有几分迟疑。 “你是琛琛对吧?”舟以雁回忆了一下关临渊跟她提过的宝宝的名字,想当然地以为这就是宝宝的昵称。 宝宝小脸上的疑惑更深了,还往后退了一步,愣愣地看着她。 小梅干巴巴地在旁边打趣道:“小乖乖太久没见到夫人了,高兴得懵了。” 宝宝转头看小梅一眼,突然扁起了嘴巴,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舟以雁疑惑地转头看向脱了外套,往这边走来的关临渊。 关临渊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向小家伙招招手,“过来。” 小家伙立刻如同离弦之箭,“嗖”地冲过来,准确无误地扑进关临渊的怀抱。 舟以雁看得叹为观止。 “上个月妈妈被车撞了,伤得很厉害,现在都还没痊愈,你在家里要保护好妈妈,知道吗?”关临渊的表情说不上严肃,但就是给人很郑重的感觉,宝宝认真地听着,最后居然像是真的听得懂那样,重重地点了点头。 舟以雁看着他们,只觉得心头淌过一股暖流。 两父子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起抬头看了过来。 这回,宝宝不再有丝毫的迟疑,张开小短臂一把抱住了她的膝盖。 “萌萌~萌~” 舟以雁真是恨不得能一把将他抱起,使劲揉搓个够。 “乖。”她感到眼圈有点发烫,心里有胀得发酸。 宝宝用脑袋在她的膝盖上蹭了半天,然后抬起小手拍拍她的腿,又往空中用力挥了挥。 舟以雁:“???” 小梅捂着嘴笑道:“夫人,宝宝是想要你身上的痛痛飞走。” 像是在肯定小梅的话,宝宝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动作,并且急切地“啊啊啊”叫了几声。 舟以雁俯下身亲了亲宝宝的额头,吸吸鼻子道:“谢谢宝宝。” 张婶从厨房出来,笑着道:“饭菜已经做好了,先生、夫人还有小少爷可以用餐了。” 宝宝现在已经可以很好地运用勺子了,关临渊为他准备了一套短柄勺子和叉子,让他拿着更方便。 一家三口很久没有一起同桌吃饭了,无论是宝宝还是关临渊,都显得特别开心。 饭后,宝宝被小梅带去三楼阳光房那里散步和晒天阳。 关临渊耐心地教导她如何使用轮椅。 舟以雁这才发现家里很多地方都设有无障碍通道,通往二三楼的步梯旁边居然还安装了家用电梯。 她不知道家用电梯是不是本来就有的,但那些无障碍通道却看得出来是后来加装的。 关临渊对她真可谓用心良苦。 就像现在她坐着的那张轮椅,专门提前了一个星期在国外订购,可以说是量身打造,所有控制按钮都按照她的使用习惯来设计,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完美无瑕。 她想试试自己控制轮椅在别墅里转一圈,关临渊没有反对,随便她发挥。只是在她想要到院子里的时候提醒了一句,“外面风大,穿上外套再出去,别着凉了。” 她的外套在进屋子后就被他体贴地帮脱下了,现在只穿了一件单衣。 闻言,她便没有出去了。 “下次再看吧,我有点累了。”她把轮椅驶向电梯。 “我跟你一起上去。”关临渊帮她按开了电梯。 轿厢是全透明的,舟以雁特别喜欢,电梯往上走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是腾空而起。 “家里的下人刚才都给你重新介绍一遍了,但还有一个人在二楼,没有下来。”关临渊按着电梯门让她自己控制轮椅出去,然后道,“她也是刚到,在房间整理行李。” 舟以雁好奇地问:“你的亲戚?” “不是,”关临渊道:“是给你请的一个看护。” 舟以雁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我都出院了,不用看护也可以。” 关临渊立刻反对,“不行,有看护照顾你,我才能比较放心。” 舟以雁没办法,只能听他的。 他什么事情都提前帮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对于这份呵护和关怀,她只能接受和享用。 结果还没走到主卧,走廊尽头那个房子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麦栎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舟,恭喜出院。”麦栎喜气洋洋地跑了过来,本来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但一眼看到板着脸的似乎生怕自己把他心爱的玻璃人儿碰坏的关临渊,便立刻刹住了脚步。 “小麦?!你怎么在这里?”舟以雁喜出望外,随后又恍然大悟,“你就是我的看护?” 麦栎笑着点头,“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麦将竭尽所能为你服务。” 关临渊看着舟以雁问:“现在还说不需要看护吗?” 麦栎随即脸色大变,紧张兮兮地看向她,“小舟你不要我?” “没有没有,我当然要你。”舟以雁立刻道。 就算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她仍旧跟麦栎一见如故,突然从医院回到关家,跟所有下人都不熟悉,甚至对这个家也没有太多的归属感,似乎只能依赖关临渊一个人,心底未免有些彷徨。 但如今,小麦来了,还是个跟她同气连枝的人,那些被压抑在心头的不安,随即便消散了大半。 关临渊总能清楚地洞悉她心底的每一份情绪,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它们安抚到极致。 就像现在,舟以雁闭着嘴巴消化掉一个呵欠,为的是不打断小麦兴致勃勃地跟她分享的一次坐游轮的经历,但关临渊却第一时间觉察到了,目光往麦栎身上一扫,麦栎顿时感到如芒在背。 “那个,我的行李才收拾了一半,游轮的趣事以后再接着说吧。”麦栎好歹以前在关家呆过,对于关临渊隐晦的指示不可谓不清楚,于是立刻停止了话题,果断退下了。 关临渊将满意藏在眼底,转而对舟以雁道:“你有午睡的习惯,现在差不多是休息的时候了。” 舟以雁的确困了,一键启动轮椅,驶进了卧室。 “你也一起……”她羞涩地想邀请他共枕眠,但话才说了一半,关临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快接电话吧,我去休息了。”舟以雁来到床边,想要从轮椅上挪到床上,但她腹部的伤口还没有彻底痊愈,腿上的伤也不时隐隐作痛,使不上劲。 手机铃声停了,她以为关临渊接电话去了,谁料蓦然从背后伸出一双强健的手臂,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 关临渊温和地道:“你先睡,我接个电话就回来。” 语毕,拉过被子帮她盖上,又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哦。”她傻傻地看着他应了一声。 关临渊每次凑近她,她都都禁不住脸红,而且目光完全不受控制地粘在他脸上,就差眼睛里的红桃心没蹦出来了。 关临渊勾了勾唇角,又亲了她一下。 这次是唇。 然后才拿着手机离开了房间,到走廊接电话。 其实也不是通话的内容不能让她听到,只是纯粹地不想影响她休息。 电话是文浅打来的,跟他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欧阳无意决定跟我们公司合作了,下午我们就签订合约。”文浅的声音很欢快,她从来没想过能靠自己的能力说服欧阳无意。 当初关临渊一声不吭地走掉后,她曾经绝望地以为帮欧旭报仇的计划要被搁置了,但关临渊后来又给她承诺,保证不放弃他们当初的约定,还有欧旭一个清白,她才又重新振作。 但公司里一向是关临渊说了算,而且关临渊的气场不是她能比的。 关临渊离开后,她一个人艰难地操作着公司的业务发展,心里惴惴不安,表面上却还是要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压力大得让她患上了失眠症。 直到跟欧阳无意第一次见面,硬着头皮跟他正面交锋,发现自己居然真能应对从容。 也许以前只是自己少看了自己,如果一直躲在关临渊的背后,说不定她永远都不会爆发出连自己都吃惊的火力。 大学的时候,她是篮球社社长,在一次高校联谊赛结束后,观看了全过程的欧旭曾经很认真地夸赞她是个遇强则强的女汉子,当时她不以为然,现在才发现,欧旭真的非常了解她。 比她自己都还要了解她。 对于欧阳无意答应跟他们合作的事,关临渊已经提前在纪烽那里听说了。 纪烽自从那次追着秦莉莉去了桐城后,就在关临渊的授意下留在了那里协助文浅开着工作。 毕竟跟欧阳无意的交锋不是一朝一夕,而是一个漫长的较量过程。 他担心文浅扛不住。 但事实证明,文浅很能干,独挑大梁,愣是在最短的时间拿下了几个大单子,内让全公司的高层都对她服服帖帖,心悦诚服。 在跟欧阳无意的几次谈判中,更是一次比一次赢得漂亮。 只是,“我听说欧阳无意想要跟你交往?”关临渊不动声色地突然抛出了一句带着试探的询问。 第一百三十章 他的爱是个谜 文浅愣了一下才道:“我现在很怀疑你把纪烽给我用是想协助我还是想监视我。” 语气当然是带着玩笑性质的。 这件事其实也不光纪烽知道,公司里面的职员基本上都知道。 欧阳大公子这礼拜天天往公司送花,都是玫瑰,粉的红的蓝的黑的每天不同颜色,数量都是九十九,高调得不得了。 关临渊道:“你怎么认为都可以。这事还真是纪烽跟我说的。” 文浅并不介意这事让关临渊知道,所以谁跟他说也并不重要,“想不到我魅力那么大吧?连欧阳大公子也能拿下。” 关临渊说:“谁被你拿下都是很平常的事,你的确吸引人。” 文浅愣了一下,没想到关临渊会这么说,随即噗嗤笑了一声,打趣道:“那怎么没把你给拿下?” 关临渊说:“拿下过,只是你没拿走。” 文浅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那这回我还真得慎重考虑,毕竟欧阳大公子现在可是名媛圈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 关临渊在得知这件事后,便专门找人查了一下欧阳无意。 这位欧阳家的贵公子一直以来都洁身自爱,没什么花边新闻,但早年从国外留学归来时,曾领过一个出身贫寒的女孩子回家见父母,毫无意外地遭到了棒打鸳鸯。 过程如何已经无法细查了,所有消息都已经被欧阳家抹杀。 只知道结局是那个女孩子坠楼死了。 从那之后,欧阳无意就没有再跟任何异性有过亲密来往。 据说欧阳家族曾经给他安排过好几次相亲,但都没有成功,欧阳夫人软硬兼施,就是没办法让欧阳无意屈从。 从某方面来看,欧阳无意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对待恋人一心一意,执拗到骨子里。 “你跟他其实挺像的,共同语言应该也多。”关临渊以事论事地分析,“如果真的合得来,不妨试试。” 文浅就猜到他会这么说,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她得到幸福的人。 “再说吧,我现在没有心思想感情的事。”文浅在心里自嘲,好歹得先把你忘个彻底吧。 关临渊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她心心念念只想着如何为欧旭洗清罪名,便道:“感情如洪水猛兽,真的来了,挡也挡不住。” 文浅被他这句对感情的比喻弄得哭笑不得,“你这不太像劝我,倒是像在吓唬我。” 关临渊对文浅还是比较放心的,她敏锐聪慧,又有分寸,最重要的是大事面前,沉得住气,懂得拿捏轻重,权衡利弊。 “这是我作为朋友的关心,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支持。”关临渊虽然很关心她的事,但也非常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过多干涉,更不会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对她指手画脚。 充分的信任和尊重是两人平等交往的基础。 文浅“嗯”了一声,欧阳无意的话题就此打住了,她还是挺关心舟以雁的,于是问道:“小舟今天出院对吧?医生说了什么时候做复健么?” 关临渊也只有在提起老婆和孩子时冰冷刚毅的脸上才会出现一点温柔,他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具体要看她的恢复的情况。” 舟以雁在那次事故中差点被撞得散架,医生已经给他交底了,就算日后能渐渐康复,但身体肯定不如以前,她就是个玻璃人儿,千万要照料周全。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特意请求麦栎过来做看护。 为了这事,他不得不亲自跟祝修毓谈判。 两个男人都是宠妻狂魔,一开始祝修毓死活不肯让麦栎搬到关家那边住,但架不住关临渊软硬兼施,先是搬出白家来镇压他,然后又抛出诱饵,答应协助祝修毓在京都打下基础,让他能够证明给家里人看,自己单打独斗也能闯出一片天空。 最后关临渊道:“小麦跟我夫人情同姐妹,就算你不答应,她也还是会来。与其跟她闹不高兴,还不如在她面前展示你的气量和风度,让她为自己有一个重情重义的老公而自豪。” 其实最终打动祝修毓的,正是那一句话。 他跟麦栎虽然看似已经和好如初,但秦莉莉的事情始终如同一个根利刺,深深地扎在彼此的心上。 就算血已经不再流了,伤口已经结痂了,但那根刺还在,稍微碰触,都会隐隐作痛。 他们现在是真的经不起任何风浪冲击了。 所以最后,他选择了让麦栎接受关临渊的邀请,给舟以雁做看护。 麦栎并不知道关临渊曾经私下里找过祝修毓详谈,本来还以为要说服这个敏感又小心眼的男人得花上一番功夫,没想到她才开口,祝修毓就应允了。 麦栎对他果然另眼相看。 “你能理解我,真好。”她没有他那么多花花肠子,并没有深究他反常的原因,只以为结婚后,他对她没有以前那么不放心了。 祝修毓立刻戏精上身,深情款款地道:“你在我面前没少提小舟,知道她出事后,你第一时间就要从历城赶回京都,可见她对你的重要性。她肯定对你很好,所以你也才这样以诚相待,所有对你好的人,就是对我好。我支持你去照顾她,但你得保证每晚都要跟我语音视频。” 他的这番话让麦栎非常感动。在麦栎眼里,祝修毓一直是个独占欲强而且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没想到能这么成熟通透。 她破天荒地主动投入了他的怀抱,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印下一吻。 祝修毓简直心花怒放,哪里肯错过这个大好机会,立刻将人紧紧抱住,加深了那一吻。 关临渊说得对,妥协换来的是麦栎的加分,虽然代价是至少一个月夫妻分居,但小别胜新婚,大家又都在同一座城市,大不了他隔三差五去关家拜访。 反正人已经是他的了,来日方长,他目前的确需要好好腾出时间在事业上冲啊刺。 文浅问过舟以雁的伤势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挂了电话后,关临渊返身回房,本以为舟以雁已经睡着了,不料却看到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神色复杂得古怪。 关临渊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搂着她的肩膀问:“怎么坐起来了?还没睡?” 舟以雁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笑道:“正在酝酿睡意。” 关临渊笑问:“现在酝酿好了吗?” 她点点头,由他扶着重新慢慢躺下。 关临渊有点不放心她,便也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我陪你眯一会儿。”被子底下,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却感到那只柔软无骨的葇荑一片冰凉。 他心头一紧,直觉舟以雁刚才的表现有点反常,余光不经意瞥到左侧衣橱边放置的一面宽大的穿衣镜后,顿时了然。 她看到了。 如今的舟以雁,已经不比车祸前那般纤细,医生曾经跟他提过,给她使用的其中一种特效药含有激素,会导致人长胖,但它在治疗效果上却也极好,权衡利弊,还是建议使用。 关临渊不是专业人士,自然不敢轻易下决定,他通过白老爷子取得了好几位国内权威专家的联系方式,咨询了他们的意见,甚至有两位还是国际上知名的教授,给出的建议都是使用。 所以最后关临渊首肯了这个治疗方案。 在医院里没有镜子,而且她一开始几乎被包裹成木乃伊,伤口又经常疼痛,她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如何恢复这上面,完全忽略了身材什么的。 这其实也跟关临渊对她关怀备至细心呵护有关,那么帅的一个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谁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算不是天姿国色,也该郎才女貌,衬得起他伴侣的角色。 谁知道她刚刚躺下,正要合眼休息,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对面的全身镜上,镜中映出的女人披头散发,脸色憔悴青白,最恐怖的脖子粗短,面容浮肿,全身臃肿不堪,如果躺在水面上,绝对会被误以为是一具浮尸。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面镜子看了很久,死活不相信自己居然是这么一副尊容。 天啊,太丑了,太肥了,简直不堪入目! 关临渊是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人做他的妻子的? 舟以雁闭着双眼,好希望刚才看到的、经历的都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她再看镜子,会发现里面是个貌美如花、身材匀称的女子。 关临渊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散发出来的不安和惊惧的气息。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以雁……” 舟以雁立刻道:“我、我想睡了。” 语毕,她迅速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回去,翻过身,背对着他。 关临渊也跟着翻身,长臂一展,将她捞进自己怀里。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想挣脱,却只有被抱得更紧。 “别动。”低醇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也喷洒在耳垂上。 她感到有点痒,缩了缩肩膀。 “别、别这样,我不习惯。”她正感到自惭形秽,一点都配不上他,虽然对于他的举动非常感动,但两人颜值之间的落差始终太大,她自卑得都不敢再接受了。 关临渊的语气却无比强硬,“那就慢慢习惯,我喜欢抱着你睡。” 舟以雁终于不再挣扎了,鼻端闻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沉香味,低落的情绪终究散去了一点。 这个男人为何对她这么好,这么爱她,现在在她看来,成了个谜。 第一百三十一章 要死要活 张婶知道舟以雁身子虚,特地请教了家庭医生,炮制了一些适合她补身体的药膳。 谁知道舟以雁一律以没有胃口为理由,拒绝进食。 就连正常的一日三餐,她都吃得比以往少了至少一半。 关临渊是知道原因的,关起房门对她耐心劝说。 “你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不能为了瘦下来就什么都不吃。” 这种一针见血的谈话方式顿时让舟以雁感到了羞怒和无措。 “我没有要瘦下来,我就是没有胃口。”她别过头,不去看关临渊的眼睛。 以往,她的目光就想雷达一样,关临渊在哪里,她就看向哪里,好像少看了一眼都会吃亏。 但自从她知道了自己居然是一团肥肉后,整个人都变了,之前的积极乐观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消沉和萎靡。 关临渊知道她心里难受,不敢说太重的话,只能好言好语劝说。 “没有胃口也吃一点,特别是张婶做的药膳,她在那上面花费了很多功夫和心血,光是请教医生都聊了几个小时电话,你若是一点都不吃,就辜负了她的一片用心了。” 舟以雁脾气好,容易心软,听到这样的话,还真的没办法再拒绝。 她端起炖盅,慢慢地把里面的汤喝完。 至于饭菜,是真的一口都不愿意多吃,任凭关临渊磨破嘴皮子都没用。 关临渊很少哄人,不,准确来说,是从来不哄人。很多时候,他只需要用一个冰冷如刀的眼神扫对方一眼,或者以不容违逆的口吻下达命令,就没有敢不听的。 但这两招必杀技,都不能用在此刻的舟以雁身上。 因为他对她动心了,稍微重点的话都说不出口。 语言是一把双刃剑,能让人如沐春风,也能杀人于无形。 他舍不得她受到半点委屈,更何况是伤害。 所以他只能哄,哄不了,就用苦肉计。 “你没有胃口,我也没有胃口。”他就陪着她一起饿。 反正他现在在家处理公务,在书房打开电脑看看文件就行。 文浅能决定的事情不必经他批示,但她还是会把详细的资料通过邮件发送给他浏览。 公司毕竟他也有份,不可能完全不闻不问。 就算偷懒不做决策,也要知道最近公司的运营状况。 舟以雁眼看着他每一顿都跟着她一起节食,她吃多少,他就吃多少,一个大男人,饭量肯定不止这些,她目睹过他优雅地解决掉两碗饭三四碟菜的场景,男人在进食时有一种不紧不慢的温雅,她常常看得呆掉。 如是者三天,舟以雁先扛不住了,反过来劝他道:“我是因为伤口没有好,没胃口吃东西,你又不像我,何必糟踏自己的身子?” 关临渊对于她的劝说,就像她对于他的劝说一样,无动于衷,“看到你吃不下东西,我也没有胃口。” 舟以雁信他的话才有鬼。 “那你也没必要跟着我吃同样的分量啊,你的饭量本来就比我大,我把食物缩减了一半,你是不是也应该吃回以前分量的一半?” 关临渊又不是铁打的,自然也是会饿的,每顿都只吃那么一点,的确饿得他快要两眼发昏,但只要看到舟以雁居然敢对她自己那么狠,他也就痛下决心对自己狠一点。 “你心疼我吗?”他问。 舟以雁点了点头,“你这几天的脸色很不好。” 不过即使面容苍白,但美男子就是美男子,丝毫不影响那刀削斧凿的五官所散发出来的迷人魅力。 关临渊轻轻地抓起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胸口上,缓缓地道:“我的心也会疼。” 她愣住了。 掌心隔着衬衣也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暖,还有那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一下。 声声如诉。 她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这一个多月来与关临渊朝夕相对,心里还是对他产生了感情。 一开始自然因为他帅,第一眼就感到动心,但随着相处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长,感受到他对她真心实意的照顾,对于他外形上的爱慕,便逐渐变为了感动。 而且这男人身上有太多令人着迷的因素了,不管优点还是缺点,都同样突出,引人注目。 这样的男人,还时不时对你来一句甜言蜜语,就如现在,猝不及防就表白,让人又惊又喜。 舟以雁本该高兴的,但目光落在了被他握着的那只自己又苍白又肥厚的手上,顿时觉得刺目异常,连带着那些在听到他的情话后泛起的甜蜜都顷刻间变了味道。 不配。 她现在这幅模样一点都配不上他! 两个好不般配的人要如何在一起? 他现在对她好,对她呵护有加,说不定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她为他生了宝宝,他对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已经问过了麦栎她以前是怎么样的,麦栎不疑有他地帮她从抽屉里翻找出了以前的相片。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大美女。 高挑纤细的身形,黑发若瀑,眉眼如画,她自己都捧着相册看了很久。 这个人居然曾经是她。 她居然曾经那么美好,仿若误入凡间的仙子。 之所以会那么不自谦地将最好的形容词都给了相册里的女子,是因为她完全感受不到她们是同一个人。 看看相册,再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感觉就像不良商家用夸大其词的广告包装着假冒伪劣产品来欺骗消费者。 关临渊心里念着的是哪一个她,就是没有脑子的人都清楚。 外形彻底毁了,记忆也回不来了,她如同跟过去完全割裂成两个人。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关临渊还要对她那么好。 舟以雁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脸上半点没有被打动的痕迹。 她甚至冷漠地道:“你就是不相信我的话,对不对?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就该吃很多很多,不可能一丁点就饱。我胖成这样,我的胃肯定也比普通人要大,胃口肯定也会很好,一天三顿哪里能满足我?起码六顿,每顿大鱼大肉,对不对?” 关临渊没想到她会突然暴躁起来,虽然莫名其妙,但却仍旧耐心地安抚,“你现在是用药后的副作用,慢慢会消除的,但需要时间。你就算每天不吃不喝,副作用还残留着,也还是减不下来。” 舟以雁蓦然瞪大了眼睛,惊疑地问:“什么药?什么副作用?” 关临渊只好如实告诉她,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医生给她开了好几种进口特效药,其中一种含有激素,会导致身体肥胖。 舟以雁彻底炸了,急促地喘息着,悲愤交加地瞪着他问:“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用药之前为什么没有告知本人?我才是当事人!我有权利选择用不用那种药!” 关临渊担心她激动之下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便牢牢地握住她的双手,努力让她冷静下来。 “你当时还在昏迷,而且医生才是专业的,我替你咨询过了国内外知名的权威教授,都建议使用。而且他们保证这种副作用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是伤害,肥胖不是不可逆的,等到你彻底痊愈之后,合理地进行锻炼就能恢复如前。” 舟以雁冷笑一声,眼中喊着闪闪泪光,“彻底痊愈?我现在这样子要等多久才能彻底痊愈?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我等不了那么久!” 她一激动,牵扯到了腹部才刚拆线的伤,痛得她整张脸都瞬间扭曲了。 关临渊弯腰紧紧地将她抱住,闭上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万分痛楚之色。 “宝宝,你怎么不明白,你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我又不是只在乎你的皮囊!而且你怎么知道,现在的你,在我眼中不是美的呢?” 舟以雁如同被人点穴般僵住了,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世上最能把人齁死的甜言蜜语也莫过于此了吧。 下一秒,她如同一个委屈的孩子,把脸埋在他胸膛里嗷嗷痛哭。 “你、你真的不嫌弃我吗?”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闷闷地传来。 关临渊的回应是将她搂得更紧。 “你永远不会明白当我看到你身上接驳着各种仪器一动不动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睁开眼睛时的恐惧。如果你能明白,你就会知道,从你醒来的那一刻到现在,我只有感恩和庆幸,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想法。” 舟以雁的泪水全线崩溃,哭得不能自已。 她醒来到现在,从来没有问过关临渊在她出事后是怎么想的,怎么过的。 她只是一味在意自己的伤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能出院。 明明知道关临渊对她那么那么好,却从来没有思考过在她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关临渊有多悲痛欲绝。 关临渊继续道:“你试试易地而处,如果遇到车祸的是我,你是希望我死的时候依旧保持着这幅无可挑剔的皮囊,还是努力地活下来但付出不再英俊的代价?” 舟以雁不自觉地顺着他的思路去想象,但只要一想到他毫无声息地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心头就像被利刃狠狠刺穿,再残忍搅碎一样,痛得她生不如死。 “你不要说这种话!你不会遇到车祸,你也不会死,我不许你是!”她哭得浑身抽搐,双手死命地抱紧他,就怕稍微松开,他都会消失不见。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真的很爱他。 那份爱,是连着失忆前的自己对他的爱一起爆发出来的,就像火山喷发一样,爱意被失去了记忆的自己遗忘了,它被埋在了她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但它一直都在汹涌咆哮,寻找出口。 现在,它终于重新回到了她的心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幸福时光 舟以雁那天近乎崩溃地哭过之后,便再也不提节食的事了。 张婶端给她什么她便吃什么,一心一意地养身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态不一样了,看到的景象也有所不同。 再照镜子时,觉得自己也没有当初认为的那么丑陋不堪。不就是没有以前单薄瘦削么,也没真的胖到肥肉横生的地步,就是腰粗了点,胳膊和大腿的肉变松弛了,用手捏捏,还觉得蛮柔软好玩的。 脸的确变大了,双下巴都要出来了,但五官看着还是非常清秀,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水灵通透,眉目流转间,似有潋滟水色溢出,容貌中带着七分娇,三分俏。 那天她哭得惊天动地,即使书房的门是关着的,但估计外面的人也都听到了,但大家似乎都达成了一项什么协议似的,绝口不提那天自己听到的、猜到的。 舟以雁也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 日复一日,离春节越来越近了,纪烽从桐城回来,张罗着布置别墅。 新聘请的司机小赵是个开朗爱闹的小伙子,在纪烽的吩咐下买回来了好几箱年货。 下人们全都喜气洋洋地一起动手装点新年氛围。 舟以雁也想帮忙,和宝宝坐在沙发上拆饰品的包装袋。 宝宝兴奋得很,根本坐不住,拆了一会儿包装袋就满屋子乱跑。 关临渊让人买了十几株桃花回来,种在院子里,现在天气冷,一颗颗小花包还没绽放,叶子倒是还算茂盛,半天的功夫就种好了,天台往下看,是一片小小的桃花林。 年三十当天,下人们多半已经提前回家过年了,纪烽和麦栎也都各回各家,留下几个因为老家特别远和有特殊原因不想回去的女佣。但关临渊也让他们放假到年初三,不必留在别墅里做事。 前一天大家就已经把别墅重新打扫一遍了,屋子里一尘不染。 张婶是本地人,年三十上午把年夜菜全部做好了才回家。 舟以雁和关临渊还有宝宝三个吃不了多少东西,但张婶愣是做了满满一大桌。说是年年有余,吃不完就对了,而且年夜饭就是要一大桌看着才像样。 天色晚的快,太阳下山后没多久城市就被夜幕笼罩着。 关临渊把菜都热了一遍,香气四溢,馋得宝宝一直往厨房跑。 最后三个人也没有吃掉多少,每样菜吃一口就基本八成饱了,宝宝喝着ad钙奶,关临渊喝着啤酒,舟以雁只能喝张婶特地为她熬的药膳汤。 院子里张灯结彩,每棵树上都挂着星星灯,红黄蓝绿一起闪烁,还有明亮的小宫灯,把草丛间那些快要绽放的小野花都照得一清二楚。 舟以雁坐在轮椅上抱着宝宝,看关临渊在一片小空地上放烟花。 宝宝发出“哇哇哇”的惊叫,小眼睛瞪得滚圆,看得目不转睛。 关临渊点燃了一个魔术烟花,明明往前扔得挺远,但它不知道怎么的转了个圈,居然换了个方向往后飞了过去。 宝宝拍手拍到一半,看到一个高速自转着且火花银华四射的东西迎面砸来,吓得呆住了。 还是舟以雁眼疾手快,抬臂一扫,将它打到了地上。 关临渊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冲了过来,检查她手臂上有没有伤。 舟以雁在他严肃中带着歉意的目光下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没事没事,油皮都没蹭到一点,你别拉长着脸。” 关临渊确认过真的没事后才松一口气。 接着便不敢在放魔术烟花了,而是把仙女棒一根根地插到地上,再一次迅速地点燃。 一时间百花齐放,看得宝宝发出“咯咯咯咯”的笑。 关临渊往后退,退到舟以雁身边,趁着宝宝的注意力都被烟花吸引时,弯下腰,在一片闪烁的花火里吻了她的唇。 然后就听到耳边传来宝宝惊诧的一声:“啊哦?” 舟以雁:“……” 关临渊:“……” 关临渊和宝宝大眼瞪小眼,瞪了足足三秒,然后宝宝张开小短臂向他讨要抱抱。 他把点烟花用的线香弄灭了,然后才把宝宝抱了起来。 小家伙便搂着他的脖子,小嘴在他脸上重重地“啵”了一口。 亲得关临渊半边俊脸都是口水,然后“嘎嘎嘎嘎”地笑了起来。 舟以雁顿时有点吃醋,问宝宝:“为什么妈妈没有?” 关临渊将宝宝抱到她面前,宝宝便转身搂住她的脖子,像之前亲关临渊一样,在她脸上也留下了一滩口水。 舟以雁不失时机地反过来亲了宝宝粉嫩的脸颊。 宝宝先是露出惊讶之色,随即笑得更加大声。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带着不满的声音传来:“为什么爸爸没有?” 舟以雁:“……” 真是够了! 年初一一大早就出了太阳,天气暖和。 院子里的桃花大部分都吐蕊绽放。 舟以雁换上了关临渊为她挑选的一条浅黄色中长款复古连衣裙,再穿上蓝灰色毛领羊绒大衣,脖子上系了一条藕粉色的棉麻围巾,大腿上再搭一张羊毛毯,便驱动着轮椅到院子里看桃花了。 关临渊随后抱着宝宝出来,他还是往日的穿着,黑蓝色休闲裤搭配浅蓝色衬衫,套一件灰色薄款羊毛背心,最外面穿一件深棕色长款风衣,脚下蹬一双高帮皮靴,帅气从容。 宝宝倒是穿了新衣服,因为张婶叮嘱过他们宝宝不能捂,是个天然小火炉,跟青年男子穿一样的就行。所以关临渊就给他穿了一件黑白条纹带帽卫衣和黑色运动裤,外面再套一件草绿色牛仔夹克,夹克的手肘和肩膀都绣着可爱的彩色大头鱼,宝宝穿着超级可爱。 关临渊还给他戴了一顶毛球小帽子,怎么看怎么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q萌人物。 宝宝今天心情非常好,小嘴巴一直“哔嘟哔嘟”地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婴语”,腔调奇特,像在唱歌,自己说上一会儿还突然哈哈大笑,弄得关临渊和舟以雁都莫名其妙。 但看到宝宝笑,他们便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 “你说这些桃树到了秋天能结出桃子吗?”舟以雁转头问关临渊。 关临渊为免她仰着脖子说话太辛苦,刻意地在她身旁蹲了下来。 “能。”他说,“不过应该不会很甜。” 宝宝自个儿跑到那片小小的桃花林里,踮起脚尖,伸手去够上面的桃花。 风一吹,落英缤纷,宝宝立刻张大了嘴巴去接那些纷纷扬扬的花瓣。 关临渊和舟以雁真是哭笑不得。 关临渊掏出手机,摄像头对准宝宝,抓拍了不少镜头。 舟以雁笑道:“我们来张自拍?” 关临渊愣了一下才道:“哦,好。” 舟以雁笑眯眯地从他手上取走手机,然后点开相机功能,转换到自拍,再迅速地选择了滤镜效果,然后抬起手臂,转头示意关临渊靠过来。 “我说一二三就开始。” 关临渊说:“好。” 结果舟以雁数到“二”的时候就按了快门。 “这次你要说茄子。”舟以雁要求道。 关临渊认真地道:“这样拍出来的笑容其实并不自然。” “但我觉得很自然啊。”这一招舟以雁就是试过了才会继续用。 关临渊道:“因为你说的时候是笑着说的。” 舟以雁:“……” 脑补了一下关临渊板着脸说“茄子”,嗯,的确,有点,不太自然。 “那要说什么好呢?”舟以雁有点苦恼,“你拍照都不笑的。” 她指的是之前在相册里看到的关临渊的照片,每一张都超级冷漠,摄影师隔着镜头都能感受到他释放的冷气。 关临渊凑到她耳边低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舟以雁顿时双颊绯红。 “你、你自己脑补不行吗?” “脑补和听到你说出来是两码事。”关临渊一本正经地辩驳。 舟以雁咬了咬下唇,重新举起手机,小声地道:“老公我爱你。” “咔嚓”一声,一帧定格。将关临渊这一刻温柔帅气的笑容永远锁住。 舟以雁盯着那照片看得眼睛都直了,差点没扑上去舔屏。 “好帅啊,怎么能这么帅。”她把手机按在胸口上,满脸陶醉地嘀咕。 关临渊:“……” 这一天过得随意休闲,前一天的菜肴还剩了很多,中午的时候他们随便热了一些来吃,然后便到阳光房里打发时间。 一整天下来无所事事,什么都没干,只是像三只衣食无忧的猫,懒洋洋地躺在太阳底下,舒服地伸展着四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然后醒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相互拉着手,静静地让时光在眼前缓慢流逝。 舟以雁并没有觉得无聊和空虚,心头反而溢满了酸酸涨涨的满足感。 她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幸福。 以后无论过了多久,只要回想起一家三口那么随心所欲地在阳光和植物中度过毫无意义的一天,就会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 原来只要在一起,没有意义的事情,也会变得有意义。 在一起本来就是人生的所有意义所在。 年初三,下人们陆陆续续回到别墅,屋子里的温馨宁静被打破后,增添了几分热闹和欢乐。 年初四中午,舟建业夫妇和舟尧登门拜访。 舟以雁并不知道,这一次娘家的人带来的,不是新春祝福,而是一场噩梦。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同仇敌忾 舟建业到关家别墅做客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上每一次都跟关临渊夫妇不欢而散。 但这一回,居然有点例外。 失去了记忆的舟以雁对他还挺热情的,忘却了旧日的恩怨,父女之间反倒客客气气,表面上一派和睦。 至关重要的其实还是舟尧的态度。 他一直以来都不待见这个妹妹,所以连同对他偏心偏到极点的父亲也被感染,跟着对舟以雁这个女儿百般看不顺眼。 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那场生离死别,舟尧比之前稳重成熟了许多,居然也拿出了兄长的温厚,对舟以雁不再像以前那么尖酸刻薄,仿若仇人见面。 “我外甥叫什么名字啊?”舟尧主动抱起在爬行垫上和女佣小梅玩耍的宝宝,将他高高举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舟以雁正把茶水端给何凤英,闻言,转头笑道:“他叫关其琛,小名儿叫小乖乖。” 这也是后来麦栎告诉她的。 难怪之前她喊宝宝“琛琛”的时候,宝宝一脸问号的看着她。 “小乖乖,喊一声舅父来听听。” 宝宝一开始跟他不熟,就算被放在他的肩膀上都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后来舟尧带他在客厅里逛了一圈,又塞给他一些山楂丹吃,终于慢慢熟悉起来。 舟尧对待宝宝倒是一反常态地有耐心,舟以雁和何凤英在一起聊家常,关临渊陪舟建业聊公司发展,舟尧便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跟宝宝在爬行垫那边玩玩具。 何凤英满肚子牢骚平日没有人倾诉,现在一股脑都跟舟以雁说:“我们家好歹也算大户人家,就算有落魄的时候,但时也命也,哪有一直财运亨通的,肯定也会有点波折,但这都无损我们舟家的尊贵。你哥哥怎么说都是个贵公子,怎么可以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进门?” 舟以雁像在听家族风云一样听她说了半天,觉得她哥也挺可怜的,背负起振兴家业的重责不说,还不能遵循自己的心意跟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 “妈妈,你也说那个女孩子是名校毕业的,才华品性应该都不错,至于出身,她虽然没办法选择,但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成为更优秀的人啊。”舟以雁对于门第观念没有那么重的执念,觉得两情相悦才是关键,所以试着帮周尧劝说何凤英。 何凤英冷笑一声,“是,通过后天努力,这不,攀上了我家阿尧,还不麻雀变凤凰,少奋斗三十年。真是够努力的啊。” 语气充满嘲讽。 舟以雁听了她的话,不由有点庆幸关临渊的出身不算低微,不然他们也有可能被父母棒打鸳鸯。 提起她的这桩婚事,何凤英也是一脸无奈。 “如果可以选,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挑个更好的。” 舟以雁一愣,觉得就算全世界男人随便她挑,也不会有比关临渊更好的了。 “妈妈,我觉得现在很幸福啊。谢谢妈妈当初的成全。”她亲昵地搂着何凤英的胳膊,带着小女儿家的羞涩甜蜜。 何凤英愣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笑笑,最终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女儿觉得幸福就行。 他们之前的关系一度闹得非常僵,后来即便又所缓解,但彼此心里未免还是存了隔阂,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敞开心扉。 这次车祸,也算是因祸得福,让他们母女俩的关系回到了最初。 舟以雁还想帮着她哥劝说她妈妈几句,却听到爬行垫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原来是宝宝坐在舟尧的肩膀上玩“骑大马”的时候,纸尿裤漏了…… 舟尧赶紧将小家伙抱下来,转头看向湿了一大片的肩头,一脸复杂的表情。 舟以雁赶紧驱动轮椅过去,抱歉地舟尧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跟他换纸尿裤了。” 舟尧嘴角抽了抽,最后道:“算了,童子尿,不碍事。不过这衣服……” 关临渊已经吩咐管家纪烽去把新的衣服拿过来了,“等一下洗了澡后换上吧。” 舟尧说:“洗澡倒不用……”边说边用两根手指提起湿哒哒的衣服,凑近了嗅了嗅,“额,那还是洗一洗吧。” 小家伙看着舟尧“嘎嘎嘎”直笑。 舟尧有洁癖,不想用楼下的浴室,直接问舟以雁,“我记得以前爸的书房不是也带浴室吗,我去那里洗。” 舟以雁有点听不懂,“爸的书房?” 舟尧看向了关临渊,“你没跟她说这别墅以前是我们舟家的吗?” 舟以雁吃了一惊,转头也看向关临渊,“这是以前外面舟家的别墅?” 关临渊于是简单地解释道:“之前你爸生意失败,你哥赌博欠债,就把别墅抵押了。我看着还喜欢,就盘下了。” 舟建业:“……” 舟尧:“……” 舟以雁是知道舟建业生意失败这事的,但舟尧赌博还真不知道,不禁有点讶异。 舟尧扫了一眼她的脸色,撇撇嘴道:“不能说赌博,就是玩桥牌,娱乐性质,押注只是为了玩起来更刺激。而且这都什么时候的事,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翻出来说。” 他似乎忘记了是谁先翻出来说。 舟以雁忙打圆场,“天气冷,哥哥你先去洗澡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何凤英也道:“先去洗澡,快。” 舟尧便到二楼去了。 纪烽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干净的浴巾和新衣服。 来到书房,舟尧发现纪烽似乎想要全程陪伴,便转身抢过他手里的东西,不满地道:“我一个大老爷们洗澡,不用你贴身伺候,行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不用你在边上候着。” 纪烽礼数周到地道:“舟少是贵客,理当得到无微不至的服务。” 舟尧垂下眼帘,唇角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突然凑到纪烽面前,斜睨着他,七分挑衅三分玩味地道:“那你帮我搓背?” 纪烽面不改色,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遵命。” 舟尧:“……” 纪烽说到做到,还真的脱了外套,鲁起袖子跟在舟尧后面进了浴室。 舟尧忍了忍,转身道:“差不多就得了。你给我出去!” 纪烽从容转身,文质彬彬地笑道:“我在门外,舟少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 舟尧:“……” 我洗个澡能有什么需要? “我能喝杯红酒吗?” 纪烽说:“舟少如果想泡澡的话,还是请到楼下的浴室,这个浴室没有设浴缸。” 舟尧没好气地道:“我想泡温泉。” 纪烽一本正经地建议,“我可以立刻安排舟少到本市的五星级酒店。” 舟尧说:“算了,你还是帮我搓背吧。” 纪烽便又折了回去,泰然自若地看着他脱衣服。 舟尧吹了个口哨,打趣道:“你该不会是弯的吧?” 纪烽说:“弯不弯都不妨碍我为舟少服务。” 舟尧嘴角又微微抽了一下。 “来,搓背。”舟尧把喷淋打开,上面的水哗啦啦落下,打在他还算健美的身体上。 纪烽拿着毛巾走了过去。 舟尧抬手把花洒拿在手里,角度一偏,水花便喷了纪烽一头一脸。 “哎呀,真不好意思,手滑了。” 纪烽也不生气,微笑道:“没事。” 语毕,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 舟尧:“……” 两个大男人挤在小小的浴室里,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舟尧突然问:“你眼睛看哪里?” 纪烽说:“我不看着舟少怎么替舟少擦背?” 舟尧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一脚踹了过去,“滚吧,爷不用你伺候了。” 他那一脚踹得非常用力,对准了纪烽的要害部位,纪烽侧身闪躲,没想到舟尧下一个动作却是长臂往墙上的白瓷砖上一撑,将他圈在了自己怀里。 “爷又改变主意了。”他笑嘻嘻地道,“你还是继续给我搓澡吧,后背搓完了,现在搓前面。” 纪烽:“……” 舟尧脸色阴沉地道:“搓啊!” 纪烽手一松,毛巾掉在地上,然后淡定地笑道,“不好意思舟少,手滑了。” 舟尧一脚踩在那条毛巾上,一脸痞气地睨着他道:“我脚滑了,你去拿条新的毛巾过来。” 纪烽微笑,“好,请舟少抬一下贵手。” 舟尧抬手,纪烽便趁机退了出去。 舟尧从敞开的浴室门往外看,亲眼看到纪烽离开后,才关了喷淋,迅速地关上了书房门,反锁,然后冲到办公桌,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妹的,碍事的家伙。”他嘴上骂骂咧咧,在开机的短短十几秒里,从挂在浴室挂钩上的牛仔裤裤兜里掏出了一个u盘。 他一直都看关临渊不顺眼,没想到秦昊然跟关临渊居然是对手。 所以当秦昊然问他愿不愿意帮助他对付关临渊时,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但他是你的妹夫。”秦昊然有点迟疑,“我知道你夹在中间,很不好办。” 舟尧爽朗地笑道:“没有什么不好办的,我妹妹一开始本来就不情愿嫁给他。他算个屁妹夫。” 秦昊然拍拍他的肩膀,温和笑道:“那就好,我是担心你有心理负担。” 事实证明,屁个负担都没有。 舟尧动作熟练迅速,很快就找到了想要下载的文件,插上u盘,复制粘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第一百三十四章 挖了个坑 舟尧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妹的”,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心急如焚。 “舟少?”纪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浓浓的疑惑。 舟尧只好道:“爷不需要你伺候了,退下吧。” 纪烽却仿若未闻,不依不饶地继续敲门,一边敲,还一边问,“舟少,没事吧?请应我一声,舟少。” 舟尧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这家伙是故意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引起楼下关临渊的注意的吧? 然后就名正言顺地拿着钥匙来开门。 舟尧抿着嘴唇,双眼死死地盯着还剩下百分之八十的进度条,恨不得用目光来推啊进进度。 这时候,敲门声停了下来。 舟尧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了那道门。 千万千万别那么快就找到钥匙开门啊。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屏幕上的进度条还在继续,他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舟少不知道为什么把书房的门反锁了。”纪烽走到楼下,对关临渊如实禀报。 舟建业和何凤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可能是风大,把房门吹合上了,把锁也弄坏了。”关临渊淡淡地吩咐,“拿钥匙去开门,我们舟少洗完澡出来发现自己被反锁了肯定很着急。” 纪烽点头照办。 舟建业对何凤英说,“不如我们也一起跟着上去看看。” 舟以雁对于关临渊的说辞感到好笑,哪有那么大的风能把门吹得关上,还把锁给弄坏了。 真相比较像是舟尧故意把门反锁了,不知道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于是她也跟着一起上去。 纪烽走到门边,再次敲了敲门。 这回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舟建业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那么怪异的举动,忍不住问:“真的反锁了吗?” 说着便伸手去按门把。 结果“咔嚓”一声,门开了。 何凤英立刻转头看向纪烽,不悦地道:“这不是开了吗?” 房门打开后,能看到浴室的门是关着的,里面的人似乎恍然未觉外出发生了什么事。 舟以雁打圆场道:“一场误会,可能真的是门锁的问题。” 纪烽拿着钥匙,表情有点尴尬。 这时候,浴室的门开了,舟尧裹着一身水汽,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边用大浴巾擦头发便疑惑地看着他们问,“干嘛呢?都来参观我洗澡吗?” 何凤英道:“纪管家刚才到楼下说书房的门被反锁了,我们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舟尧便转头问纪烽,“这门反锁了?我洗澡洗得比较专注,没注意哦。” 舟建业不满地瞪了纪烽一眼,道:“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就一惊一乍的,换我的话一定不会雇佣这样的人。” 舟以雁立刻道:“一场误会而已,没事没事,我们到楼下继续喝茶吧。” 于是大家便又回到了楼下。 关临渊一直稳稳地坐在客厅里,安之若素,似乎这场小闹剧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午饭后,舟建业夫妇和舟尧告辞。 舟以雁和宝宝到阳光房散了一会儿步便回房间午休了。 关临渊回到书房,打开桌上的电脑随意浏览了一下。 纪烽这时候敲门走了进来。 “先生,舟少今天上午的行为有点古怪。” 关临渊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他跟秦昊然走得很近,而秦昊然跟欧阳无暇走得很近。” 纪烽说:“那先生电脑里面的东西……” 关临渊抬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我重要的文件都没有放这台电脑里。只不过……”他的眸子乌黑深邃,目光透出一丝深意,“里面放了我跟欧阳集团准备合作开发某个项目的计划书。” 纪烽吃了一惊,“这还不重要?” 关临渊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当然不全是真的。” 纪烽有点听不明白了。 关临渊说:“合作开发项目是真的,但并不是计划书里面写的那个项目。” 纪烽这才露出恍然之色。 “欧阳无暇想要跟秦昊然联手对付欧阳无意,舟少拿着这份计划书回去,他们就一定会从中作梗,抢夺这个项目的开发权。” 关临渊说:“对,这个项目表面上看大有可为,但其实正府早已有心重新规划那一块区域,到时候文件一下来,那里的地价将一落千丈,分文不值。” 纪烽看着这个年纪比他还小,但却思虑深远的青年,脸上不禁露出几许赞赏之色。 “但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舟少会来窃取你电脑里的资料,早早地挖好了坑等他往下跳的呢?” 关临渊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我不知道动手的是谁,但是秦昊然必定会想方设法收买我身边的人。”他眸光微闪,眉眼顷刻间冰封千尺,覆着寒霜,“之前不是让人调查了那场车祸吗,他们终于查到了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了。” 纪烽眸光一亮,忙问:“查到了什么?” 关临渊曲起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丰神俊秀的脸上凝着沉重,“那晚以雁发现小何开车离开,然后要他顺道搭她去车站。张婶和醒来的几个下人都说小何是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听说父亲起夜时突然中风倒地,被送去医院,于是才急急忙忙想要赶回去的。” 纪烽点点头,“这事我也听下人们提过。” 关临渊重重地敲了敲桌面,“问题就在这里,派去调查的人回来说,那晚村子里没有急救车来过,邻居们也不知道小何的父亲被送去过医院。” 纪烽皱起了眉头,跟着陷入沉思,“那本人怎么说?” “本人被送走了。”关临渊淡淡地道,“小何出事的第二天,村里人看到小何的表弟把小何的父母都接走了。刚开始村里的人都以为是小何拜托表弟把父母送到城里玩几天,但后来才知道小何出了事。大家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小何那个表弟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纪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着明显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一系列行动。 “看着倒像是针对小何而设计的。”纪烽斟酌一下,道。 关临渊也认同地点头。 “小何没什么背景,不过就是从农村来到城市打工的普通年轻人,为什么会有人要设计要他的命?”关临渊问纪烽,“你能想明白吗?” 纪烽思考了一下,开始慢慢分析,“杀人灭口一般都是为了避免当事人漏了口风,泄露幕后主谋的身份。” 关临渊再次认同地点头。 “小何要么就是知道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要么就是曾经替谁办事,那人为了不让自己身份暴露,铤而走险,设计出了这一场车祸。” 纪烽越往下思考越觉得心惊肉跳。 “那时候先生你在桐城,小何的主要任务是接送夫人,所以那个无论是收买小何还是胁迫小何帮他做事的人,目的是……夫人?” 关临渊此时已经脸沉如水,他说出了一个让纪烽震惊不已的情况,“以雁脱离危险期后,医生曾经跟我说,她曾经服用过某种禁药,神经系统因此发生紊乱,我想她之前那么一反常态,变得敏感多疑,脾气焦躁,都是受到了药物的影响。” 纪烽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谁那么狠心居然要谋害夫人这样的弱质女子?” 关临渊以拳抵额头,眉眼落在了阴影里。 “那种药本来是用于治疗精神障碍的,但如果是普通人服用,就会造成很大危害。它会不断地放大人的负面情绪,让人的脾气变得反复无常。焦虑、躁郁、多疑、最终钻牛角尖。”他咬牙切齿地道,“有人想要挑拨我和以雁的感情。” 纪烽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秦昊然!” 他想起了秦莉莉在电话里对他说过的话。 要小心秦昊然! 这家伙对舟以雁有企图。 关临渊抬头,俊脸笼着沉沉乌云。 “对,是他。” 关临渊几乎已经确认无误。 “舟少居然站他那边。”纪烽不无感慨。 舟尧是舟以雁的哥哥,无论怎么看,都该帮着舟以雁,没想到他居然跟别人合谋算计自己亲妹妹。 真不是人。 关临渊微微眯起双眸,声音冷冽地道:“我们静观其变,就等着他们往我挖好的坑里跳。” “如果我不跳的话,关临渊岂不是很失望?哈哈哈哈!”秦昊然看过了舟尧偷回来的信息后,忍不住发出放肆的笑。 舟尧有点着急地道:“怎么会是坑呢?你看,这份计划书写得有条有理,对各种数据分析都处理得很到位,是经过一番调研的,而且整份计划可以称得上完美无瑕,没有一丁点问题,怎么看都是真的赚钱的项目啊!” 秦昊然止住了笑,抬手抚摸着下巴,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他的电脑设有密码吗?” 舟尧说:“没有,不然我也没办法那么顺利把这些资料带回来。” 秦昊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开机没有设置密码,连这么重要的文件也都放在桌面这么显眼的地方,不是明摆着让人发现吗?” 舟尧可不这样认为,“我也习惯把手头上要完成的东西放桌面啊,不然得打开多少个文件夹才找得到啊。而且那是他的书房,谁能随随便便进出?不设密码也不奇怪吧。” 秦昊然也不跟他争辩,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阿尧,这一次做得很好。”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夹,推到他的面前。 “这是……”舟尧已经猜到了什么,似乎有点不敢置信,一把拿过文件夹打开,目光落在了里面的那份合同上面。 “欧阳三少真的愿意跟我们公司合作?”舟尧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亲眼看到右下方的签字时,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声东击西 “字都签了,还能有假?”秦昊然站起来,绕过办公桌,来到舟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笑道,“好好努力,让大家刮目相看。” “一定!”舟尧仰头感激地看着秦昊然,简直要把他当成自己的神,“全靠秦哥你的帮忙和鼓励,我会好好干的,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舟尧走后,秦昊然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 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一份计划书做得错漏百出,没有眼光,没有前瞻性,没有魄力和胆量,居然还想干一番大事。 可笑。 不过,能为他所用,又是舟以雁的哥哥,这废物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作用。 他把u盘从电脑里拨出来,捏在手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关临渊一定猜不到他的目的。 如果以为他想从他的电脑里窃取什么资料的话,就完全想错了。 他跟欧阳无意在桐城曾经接触过的事情,连欧阳无暇都知道了,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两个人都不简单,又都是谨小慎微的性格,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让舟尧那傻蛋找到那么重要的资料。 肯定有坑。 关临渊想将计就计,那他就跟他玩一场计中计好了。 这个u盘里面有一个隐秘的程序,只要把它连接到电脑上,程序就会立刻启动,将一个隐藏属性的文件夹发送到该台电脑的系统盘里面的某个子目录。 那是一个定时炸弹,分分秒秒在倒计时,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把对手炸得灰飞烟灭。 元宵那天,不少名流圈的人都收到了欧阳家的舞会邀请函。 欧阳三少要举办商业慈善舞会,名媛贵公子们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平时没少聚在一起,没有谁敢不给欧阳三少脸面。 就连关临渊都收到了邀请函。 “欧阳三少打的是什么主意?”纪烽有点猜不透,“会不会跟之前舟少的小动作有关?” 关临渊沉吟了一下,也有点拿不准。 “有可能是想借此试探一下我跟欧阳无意的关系。” 纪烽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那先生是去还是不去?”他问。 关临渊想了想,这种舞会,一般都会携伴出席,舟以雁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去的了,要去他也只能单刀赴约。 “准备一下吧。”他也想会一会那个传闻中处处不如兄长却又事事想出头的欧阳三公子。 这些天,麦栎都会给舟以雁做艾灸、针灸和按摩,加上张婶的药膳,舟以雁的脸色比出院时红润了不少。 过年那几天,麦栎跟祝修毓回桐城过年,祝妈妈和祝爸爸知道他们已经登记后,又惊又喜,但与此同时,又都责怪他们不提前跟家里知会一声。 年初三的时候,麦栎的父母被接到了桐城,两家人正式见面,吃了顿便饭。 麦栎的父亲在县里当老师,教音乐,自己也非常热爱音乐,其热爱程度到达了每次麦妈妈跟他吵架都会冲他喊“你跟你的五线谱过吧”。 恰好祝爸爸是个票友,两人一见如故,对戏曲都有独到的见解,兴致上来了还唱了一段,同时生出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麦栎之前还有点担心自己跟祝修毓门不当户不对,即便两人并不在乎所谓的门第观念,但长辈的想法大多根深蒂固,很难改变。 她挺担心自己的父母因为这个原因反对她嫁入祝家,特别是她的父亲,有着一般文人都有的清傲,总觉得自己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不愿意攀附权贵。 如今看来,倒是出人意表的顺利。 席间,祝妈妈旧事重提,想让麦栎到家族公司工作,麦栎便告诉她,自己已经在京城找到了不错的工作。 祝妈妈自然有点不高兴。 祝爸爸问祝修毓:“小麦找到了新工作,你呢?” 祝修毓便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在京都创立公司?”祝爸爸有点意外。 “对,办公的地方我已经找好了,招聘信息发了出去,年后就能开始面试员工。”他没有提关临渊。 这也是他跟关临渊的约定,表面上是他在京城单打独斗,关临渊只做幕后的投资者,无论大小事情都不会出面。 祝爸爸并不相信他真的做得来,于是决定用激将法刺激一下他,“放着自己家的公司不管,想要白手起家,无非就是想证明你比你的老子强,那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祝修毓问:“打什么赌?” 祝爸爸拿起桌上的酒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才气定神闲地道:“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到了年底,你公司的利润能增长20%,你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无条件支持。但是,如果你做不到,就证明你的能力还不足以白手起家,那你就要回到公司里磨炼。” 祝修毓当然不能被自己老爸看扁,端起酒杯道:“就按你说的,赌了!” 祝爸爸环视在场的众人,淡定地道:“大家都是做个见证,谁要是说话不算话,就是小狗。” 麦栎:“噗。” 祝爸爸和祝妈妈都非常有信心,一年后祝修毓必定灰溜溜地回到公司来。 麦爸爸倒是很赞赏祝修毓的态度,夸赞道:“年轻人就是要有尝试的勇气,我看好你。” 聊完事业,话题又转到了家庭。 祝修毓和麦栎虽然已经登记了,但还没有摆酒,祝妈妈便和麦妈妈商量起什么时候摆酒合适。 最后订在了二月底。 麦栎把这情况告诉了舟以雁,舟以雁很替她高兴。 “到时候就算我还不能走路,摇着轮椅也要去参加你的婚宴。” 麦栎信心满满地道:“别担心,有我帮你康复理疗,你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我也想快点好起来,不然再碰到像这次的舞会,关临渊就又要一个人去了,舞会没有舞伴多尴尬啊。”舟以雁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那么帅的老公独自出现在舞会里,会不会被一大群莺莺燕燕纠缠不休。 麦栎捂着嘴巴笑道:“谁说先生是一个人去的?” 舟以雁一愣,忙问:“他邀请了舞伴?谁?为什么我不知道?” 麦栎小声道:“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先生要带纪烽一起去。” 舟以雁:“……” 她们互看了一眼,各自脑部了一下当晚的情形…… 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元宵节当晚,关临渊果然和纪烽一起出席舞会。 别墅里,舟以雁和麦栎还有宝宝在客厅里看地方台的元宵晚会。 让她们意想不到的是,在关临渊和纪烽离开不久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先生?”听到门铃声走去开门的是小梅,她是见过秦昊然的,自然也知道他的身份,本以为他今晚也会出现在欧阳家的舞会上,没想到他竟然跑这里来了。 “夫人在吗?”秦昊然提着一箱牛奶进来,显然是给宝宝的,小梅忙伸手接过,放到一边,然后替他引路。 “夫人在客厅呢,请随我来。” 正在跟麦栎激烈地讨论着偶像剧剧情发展的舟以雁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秦、秦二哥?” 秦昊然走过去,很自然地弯腰,俯身在她耳边亲昵地道:“惊不惊喜?” 麦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什么情况? 舟以雁下意识地往后闪躲,和他拉开距离。 “秦二哥怎么来了呢?快请坐吧。小梅,泡一壶好茶。” 秦昊然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在她旁边坐下。 竟然对麦栎视若无睹。 宝宝对他还有印象,跑过来向他讨要抱抱。 舟以雁便让麦栎把宝宝先抱回二楼。 小梅动作利索地上了一壶普洱茶,然后便退下了。 舟以雁看了看他,有点无所适从。 秦昊然含笑看着她问:“怎么了?对我那么陌生?” 舟以雁心想,在医院才见过一面,不陌生才怪。 秦昊然看着她一脸防备的神色,叹了口气,露出几分忧郁,“关临渊的手段果然高超,不过他当初连文浅这样聪明的女孩子都骗过了,你那么单纯,就更不必说了。” 舟以雁听得一头雾水。 “秦二哥,你想说什么?” 秦昊然看着她,一双黑眸深邃迷离,带着一种能让人陷进去的忧伤。 “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真的很担心你会再一次被关临渊利用。” 舟以雁下意识地摇头,“怎么会呢,我有什么好让他利用的?” 秦昊然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地躲开。 他的手边尴尬地顿在了半空。 舟以雁看着他那双忧郁得快要滴出水来的黑眸,莫名地感到有点心虚。 他怔怔地收回自己的手,黯然神伤。 “傻丫头,他就是要利用你来对付我啊。” 舟以雁顿时露出狐疑之色。 秦昊然说:“你出车祸之前,曾经给我打过电话,你说,关临渊已经发现了你暗中调查他的事。” “我暗中调查他的事?”舟以雁越听越糊涂。 秦昊然眉头深锁,紧紧地盯着她,难过地攥紧了拳头,“为什么你都想不起来了?雁雁,你现在的处境太危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把他为了得到文浅而设计害死她男朋友的事情也都忘了!” 舟以雁顿时如遭雷殛。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谁是文浅?关临渊害死了她的男朋友?为了得到她?” 秦昊然环视四周,确定客厅只有他们二人后,才神色凝重地道:“对,这事还是你告诉我的,你无意中发现了关临渊陷害欧旭的证据。欧旭就是文浅的女朋友,而文浅,是关临渊大学时候的初恋情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谁是谁非 秦昊然离开后,麦栎立刻发现到舟以雁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她有点担心地问。 舟以雁仿佛没有听到,整个人如同灵魂出窍状态,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麦栎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刚才那个秦昊然跟你说了什么啊?” 舟以雁这才回神,摇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累。” 麦栎不太相信,但又不好细问,只能说:“那你要不要上楼休息一下?” “嗯,我去休息一下,小乖乖没那么早睡,你带他多玩一会儿。” 舟以雁把宝宝交给麦栎后,自己驱动轮椅上了二楼。 经过书房的时候,她只犹豫了片刻,便抬手推开了那扇门。 开了灯,灯光幽幽,让她产生了几分退意。 但目光触及办公桌的台式电脑后,她又下定了决心。 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九点多了,关临渊随时有可能回来,她开机的时候,手指有点轻微的颤抖。 心里回想起秦昊然说的,很快便找到了那个隐藏的文件夹。 她握着鼠标,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把它点开了。 里面的资料不多,她点开了其中一个,快速地浏览起来。 当看清楚里面的内容时,她的身体蓦然一震,瞳孔急速收缩,脸上出现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很快地,她点开了另一份资料。 越看越心惊肉跳。 她并不清楚欧旭的死因,这些资料是两个公司的账目明细,其中一家是关临渊和欧旭共同持有经营权的公司,另一个则不是,但关临渊却拥有那么详尽的进出账记录,很明显处于幕后操控的位置。 这两家公司曾经签订一份买卖合同,后来其中一方反悔,让另一方不得不花费更多的资金去跟别的供货商要货。 而那第三方供货商,竟然也跟违约的那一家公司有资金往来。 可见,欧旭有份的那家公司,被另外两家无良企业联手坑骗了。 而从中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主谋,直指关临渊! 舟以雁关掉所有资料,将文件的属性恢复到隐藏,然后关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也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直到楼下传来响动,听得出是关临渊回来了。 “夫人呢?”关临渊从外面回来,目光习惯性地搜索舟以雁的身影,当发现她不在客厅的时候,便问正在跟宝宝玩耍的麦栎。 麦栎一边给宝宝搭积木一边回答,“小舟说有点累,就上楼上休息了。” 她顿了顿,又道:“之前秦少来过。” 关临渊眉头微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往楼上走去。 推开卧室的门,里面一片昏暗,只有透过玻璃窗映照进来的一点朦胧月光。 蚊帐被放了下来,轻薄的白纱遮挡了他的视线。 他走过去,撩起帐幔,低头看着安然入睡的人儿。 舟以雁面容柔和,就是脸色有一点苍白,整个人像小孩那样抱着被子,把大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 关临渊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凑过去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黑暗中,她的睫毛微不可查地轻微颤动了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 关临渊离开了。 舟以雁慢慢睁开眼,空气中仿佛还漂浮着掺杂了淡淡酒精味的沉香气息。 他喝了酒。 应该有点微醺,不然换了平日里头脑清醒的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她在装睡。 她刚才差点就忍不住想要质问他,电脑里的那些账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真的为了得到文浅而设计害死她的男朋友。 但秦昊然的话却在脑子里不断回响,提醒她不要感情用事。 ——你当初发现了他的秘密,第一时间把这事告诉了我,怪我没有及时采取行动,后来被关临渊知道了你动了他电脑的事,不久后你就发生车祸了。 ——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确认,我把你当初告诉我的都告诉你,你亲眼看看,到底是我在撒谎还是他在撒谎。 ——雁雁,我不怪你不信任我,毕竟你失忆后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而他又精于心计,想要获取你好感和信任真的替容易了。 ——如果他真的爱你,真心待你,我愿意退出,但他心里始终只有文浅一个,你连替身都不是! ——醒醒吧,雁雁,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别再被他骗了。 那一夜,她噩梦不断,最后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发现关临渊在自己身边睡得正沉。 她撑着身子艰难地坐起来,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瑟瑟发抖。 谁在骗她?谁在撒谎?她到底该相信谁? 没有答案。 宝宝在小床里翻了个身,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哼唧。 她吓了一跳,以为宝宝要醒了,但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只听到宝宝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也许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只有她的小宝宝了。 一瞬间,悲从中来,她在黑暗中泪流满面。 接连几天,关临渊都觉察到舟以雁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舟以雁的表现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含笑的眉眼总透出一丝牵强。 她本来就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想要瞒过心思缜密的关临渊,还真有点难度。 “前两晚秦昊然来过,跟你说了什么吗?”关临渊终是忍不住问道。 舟以雁心头一跳,支支吾吾道:“他就是来探望一下我,闲聊了几句,没说什么。” 关临渊自然是不信的,他问过麦栎,当时客厅里所有下人都被支走了,就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聊了些什么。 关临渊对此很是懊恼,自己竟然中了秦昊然的诡计,就说欧阳三少怎么会无端邀请他这个在名流圈毫无名气的人出席这般盛大的舞会,原来只是为了引他离开,好冠冕堂皇地来他家里,妄图拐骗他的妻子! “你不想说没关系,等到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关临渊不想逼她,便没有继续追问。 舟以雁点点头,干脆驱动轮椅去找宝宝,不动声色地跟他拉开距离。 又过了几天,何凤英和舟尧再次登门拜访。 何凤英敏锐地觉察到了女儿的异样,便趁着和她到阳光房晒太阳的时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连你都看得出来?”舟以雁摸摸自己的脸,还以为已经掩饰得很好了,没想到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火眼金睛,将她的伪装看破。 何凤英说:“知女莫若母,你有点什么心事我能看不出来?到底怎么了?跟关临渊吵架了?” 舟以雁摇摇头,心里苦笑,如果只是寻常吵架倒好。 “如果我能恢复记忆就好了。”她唉声叹气地道。 何凤英看她是真的为这事苦恼,便道:“我听说有些失忆的人可以通过催眠恢复记忆,你哥哥前两天正好提到过有个大学的学长从国外回来,就是专攻心理学的,或许在这方面能够帮助你。你要不要试试看?” 舟以雁还是头一回听到催眠可以帮助人恢复记忆,不禁有点迟疑。 何凤英说:“反正不用打针吃药,就算催眠失败了,也没什么伤害,我觉得不妨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这话其实是舟尧前两天跟他们说的。 当时舟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介绍他那位学长的催眠术,说他曾经帮助过上千人恢复记忆。 还说可以让妹妹试一试。 何凤英当时觉得,舟以雁现在过得挺好的,恢不恢复记忆并不影响她的幸福生活,便让他别麻烦那位学长了。 毕竟欠了人情以后要还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现在她看到舟以雁为了这事闷闷不乐,强颜欢笑,情急之下,便提议她去试试接受催眠治疗。 舟以雁将信将疑,但也觉得何凤英的话不无道理。 “那要麻烦哥哥帮忙引见那位心理医生了。” 何凤英见她那么客气,便道:“麻烦什么,本来这事就是你哥哥提醒我的。而且就是一句话的事,你哥跟那个学长的关系好像挺好的。” 舟以雁点点头,“嗯。” 舟尧从何凤英那里得知了舟以雁想要接受催眠的事,喜不自禁,立刻躲回房间打电话告诉秦昊然。 “秦哥,我妹答应做催眠治疗,你的那位心理医生朋友什么时候有空啊?” 秦昊然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愉悦,“我会安排,你安心等我的消息。” 舟尧有一点不懂,“秦哥,明明是你认识的医生朋友,为什么非得说是我的学长呢?” 秦昊然说:“但凡做心理辅导,都必须让咨询的人信任医生,才能迈出关键的一步,你妹妹学长不记得我了,但你是她哥哥这一点不会因为她不记得了而改变,血脉亲情是斩不断的,所以说是你认识的人,就会让她更容易接受那位心理医生,让整个治疗变得更加轻松,成功率也更高。” 舟尧不疑有他,还觉得秦昊然想得周到细致,忍不住夸道:“还是秦哥想得周到,那我先替我妹妹谢谢你了。” 秦昊然笑道:“跟我就别来客气那一套。” 挂了舟尧的电话后,秦昊然立刻拨打了那个手机里并没有存入但却倒背如流的号码。 “你上次说过,人的记忆是打碎了的玻璃,不是完整的,而是片段的,你可以通过催眠给人植入一些新的记忆,是不是真的?” 他单刀直入地问。 “秦少,我说的话当然都是真的啊。” “那好,你现在收拾一下,明天过来京都。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秦昊然言简意赅地吩咐。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她的记忆 舟以雁不知道为何会走进一条又黑又窄的隧道。 隧道口有光,但离得太远,那光看起来便如同天边的星子,微弱微小。 她只能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踟蹰而行。 有很多奇怪的声音在周围回荡,低沉的、零散的、絮絮叨叨,没有完整的内容。 她感觉自己像一尾深海里的鱼,想浮到海面上呼吸空气,却只能在巨轮的阴影下不断游走。 缺氧的感觉……伴随着眩晕、恶心、难受。 脑袋胀得发痛。 她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着她。 她的身体轻盈得如同气球,在狭长黑暗的隧道里风一样穿行。 那一点光逐渐氤氲开去,变得越来越大。 她知道自己正在接近出口。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光亮刺激得不断流泪,但她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 一直往前,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眼前豁然开朗的那一刻,无数影像纷沓而至,宛如面前铺开了巨大的荧幕,轮番上演着一场场喜怒哀乐的折子戏。 美丽的少女含情脉脉地看着英俊的少年,许下甜蜜的誓言……我等你回来,秦二哥,你一定要回来娶我。 少年的承诺坚定而深情……等我,雁雁,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离别的难过压在胸口,让她无法喘息。 少年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戴上了精致的手链。 刻了你的名字,我的雁雁…… 少女笑靥如花,幸福得立刻死去也愿意。 秦二哥,爱你…… 镜头切换。 三年又三年,少女渐渐地再也收不到少年的回信,她从一开始的悲愤伤心到后来的难过死心。 在她心如止水时,父母给她张罗了一个结婚对象。 刚开始少女并不想去赴约,后来架不住父母软硬兼施,最终还是去了。 第一眼,她以为那个站在喷水池边的青年就是出国后逐渐失去音讯的少年。 但看了第二眼后,她知道,那个人不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移情,她最终还是喜欢上了那个人。 她的内心又回到了那个十四岁天真无邪的少女,重新憧憬一段幸福完美的婚姻。 她像是把不能跟少年厮守的那些遗憾都转换成了对青年的执着和深情,明知道他正在被仇家虎视眈眈,也义无反顾地跟他同进同出,甚至不惜豁出性命替他做掩护。 为了引出藏匿在暗处的仇家,青年想出了一条瓮中捉鳖的计谋,她二话不说就跟着青年的替身上了车,好让一直在暗中窥伺的仇家信以为真。 那一次,她差点死于枪林弹雨中。 谁死死地守护着她,将她从地狱平安地带回了人间。 那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拽着她拼命往前跑。 风在耳边,低醇的声音被风吹散。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有多快跑多快。 敢拖我后腿,我先崩了你。 那人说话非常尖刻恶毒,但抓住她的那一只大手去,却片刻都没有松开过。 那人……是谁? 她想努力看清楚他的脸,但视线却一片模糊。 镜头再次切换。 美丽的少女孤立无援地站在雨中,面前是秦家美轮美奂的豪华宅邸。 阴沉的天色和细细密密交织的雨水将这栋建筑物渲染得冰冷无情。 而更无情的,是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管家。 我们老爷不在,你请回吧。 这句话管家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说过了,而且在此之前,还重复了七八次。 少女从一大早开始在这里等待,寸步不离,中午的时候烈日当空,晒得她口干舌燥,香汗淋漓,到了下午,却风云色变,刮起了阵阵大风,随之下起了雨。 她很想反驳管家,刚才那辆劳斯莱斯从她身边经过时,她明明从车窗里看到了后排坐着秦伯伯,为什么管家现在说他还没有回来? 但管家还在说,你走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个欠钱的不哭穷?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总觉得自己的钱是钱,别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于是她沉默了。 离开之前,她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栋雨中的豪华宅邸,心里想起那个英俊少年温柔中透着深情的笑容。 雁雁,你能来,我很高兴。 雁雁,我家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你,你要常来。 少女哭着离开了,她知道她以后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眼前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再次看到画面时,却是时过境迁。 她躺在病床上,高大冷漠的男子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娶你。 接下来的每一天,少女都过得痛苦和惶然。 嫁给不爱的人,照顾着整天除了吃就是哭个不停的宝宝,她曾经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活着真累。 但如果又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少女哭着问他,你为什么要娶我? 男人露出阴沉嘲讽的笑,你为什么生下我的儿子? 他们同床异梦,相看两厌。 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 少女的绝望让画面再次染上了浓稠的黑色,心口有什么情绪即将爆发,却被死死压抑,让人完全透不过气来,堵得慌。 为什么会有种被藤蔓牢牢缠绕束缚的感觉? 是什么东西在控制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意识在浩瀚的深海载浮载沉,等到再次浮出水面时,画面出现了激烈的争吵冲突。 依旧保持着少女模样的她惊恐地退到墙角,浑身瑟瑟发抖,犹如一只落水后被打捞上来的小猫,想要虚张声势,张牙舞爪,却最终被惊恐打败,夹着尾巴,匍匐在地上,仓惶地等待着厄运降临。 男人用能杀死人的冰冷目光盯着她道,你动了我的电脑。 她拼命摇头否认,但男人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刃,直直穿透了她的内心。 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男人冷冷地说,自作孽,不可活。你如果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妻子,我会给你尊荣,给你奢华的生活,现在,不可能了。 她本来就不想要他给的尊荣和奢华的生活。 她不爱他。 一点都不爱他! 巨大的疼痛在心底蓦然炸开,轰的一下,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身躯被炸得七零八落。 “啊!” 舟以雁倏然睁开双眼,额头一片冷汗涔涔。 “你记起来什么了吗?” 林文凡那张毫无特点的平凡的脸出现在眼前。 舟以雁没有说话,抬手捂着嘴巴,泪水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林文凡惊疑不定地给她递去一包抽纸,看着她一张接一张地抽出来擦拭泪水。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那么能看的人。 仿佛水龙头忘了关水,哗啦啦地往外流。 舟以雁默不吭声地哭了五分钟,然后吸吸鼻子,终于止住了泪水。 “谢谢你,林医生。”她说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双手撑着身子想要从躺椅上起来。 林文凡立刻上前扶她,帮助她从躺椅回到轮椅上。 “不必客气,我是收了费的,做的是理所应当的事。只是,我想知道我的催眠效果如何,关太太你到底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 舟以雁沉默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大部分都想起来了,但我还是觉得很乱,脑袋发胀,而且……很痛。” 林文凡端详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脑袋痛?” 不应该啊,虽然接受过他催眠的人也有过不适应的,但不至于感到痛的程度吧? 舟以雁抬手捂着胸口,道:“是这里痛。” 林文凡目瞪口呆。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刺激了你?” 他猜测舟以雁是这个意思。 但对方却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说,“之前一直都还好,的确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让我伤心难过,但最后醒来时,却突然觉得胸口很痛,非常非常痛。林医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文凡想了想,道:“关太太,我能问一下你醒来之前到底想起了什么吗?” 舟以雁的手指死死地揪着胸前的衣服,看得出,她又陷入了剧烈的疼痛中。 林文凡紧张地看着她,真怕她就这样突然晕厥过去。 舟以雁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才道:“我就是想起了,原来我一直没有爱过我的先生。” 林文凡噎了一下,眼神变幻不定。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也许这是催眠的副作用,有些人的确会对催眠不适应,就想有些人对某种药物过敏,没什么的,心痛也只是一种错觉,是你的潜意识想要抵抗我的催眠而产生的一种幻觉。” 舟以雁怔怔地听着,最后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谢谢你,我想我还是先告辞了,我哥在外面等了好久。” 舟尧其实并没有等多久,催眠只进行了半小时。 只是在这半小时里,舟以雁经历了自己十多年的人生。 舟尧看到她出来后,第一句话就是,“你恢复记忆了吗?” 舟以雁看着他,眼神复杂。 舟尧立刻就懂了,他的妹妹的确恢复记忆了。 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失忆那会儿全然信任的眼神。 “哥哥。”她小声地喊了一句。 舟尧愣了一下,很久才“嗯”地应了一声。 “我送你回去吧。”他变得有点不知道怎么跟这个曾经失忆过又恢复了记忆的妹妹自然相处。 一路上,他们都沉默不语。 到达关家后,舟尧不得不开口道:“今天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的事,你一定不能告诉关临渊,知道吗?” 舟以雁倏然瞪大了眼睛,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 对,不能让关临渊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不然,他就有可能再一次杀她灭口。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二选一 以往从外面回到别墅,舟以雁都有种归家的感觉,但这一次,却犹豫了很久才驱动轮椅来到门边,按下门铃。 纪烽何等敏锐,为她开门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她的脸色有点不对,但他没有直接询问,而是一如既往地露出得体的笑容,弯腰替她脱掉长靴,换上毛绒拖鞋。 舟尧没有进屋子,只是把她送到门边。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给了关临渊一套说辞,说是何凤英病了,但却想见舟以雁,所以让他开车来接她回去一趟。 关临渊没有多问,只是叮嘱她多穿一点衣服,注意保暖。 客厅的水晶灯亮着,关临渊坐在长沙发上看一份什么文件。他穿了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一件宽松的米黄色毛线衣,卡其色直筒长裤让他那双笔直的腿更显修长。 他听到动静,微微偏头看了过来,俊逸非凡的脸上蓦然绽放出一点柔和的笑意。 舟以雁情不自禁的呼吸一顿,目光时间竟再移不开。 “外面冷吗?”他放下文件,走了过去。在她的面前蹲下,抬手轻轻地扶摸着她苍白冰冷的脸。 “纪烽,”他的目光专注地锁在她的脸上,淡淡地吩咐,“把张婶煮好的姜汤端出来给夫人喝。” 舟以雁本来并没有觉得外面有多冷,现在被关临渊一阵嘘寒问暖,还真的感到屋外屋内两重温度。 她打了个寒战。 “刚才回来的时候,下了一点雨。”她拢着双手,往掌心呵气。 纪烽把姜汤端来了,关临渊接过,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喝。 “我、我可以自己来。”她喝了几口,看到他还蹲着,便道,“等一下你的腿该发麻了。” 关临渊这才站起来,将她推到客厅,又将她抱到沙发上,然后继续耐心地喂她。 “你自己喝的话,眉头的褶皱能夹死苍蝇。”关临渊说。 舟以雁喝了大半碗姜汤,身子慢慢暖和起来。 其实她只是在下车的时候吹了一点风,在舟尧车上的时候全程开着暖气,并不冷。 但可能就是因为一直都暖洋洋的,所以那几分钟所吹的风,就显得格外刺骨。 能一直冷到心里面。 而现在,那颗心却被重新捂暖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迷人的脸,突然觉得在心理咨询室里发生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什么催眠,什么记忆,什么过往,统统都是虚幻的,唯有眼前的这个人,和这个人对她的好,才是真真实实的。 “不好喝。”她摇摇头,不愿意再喝了,喉咙有点灼痛,但辣得很熨帖,很舒服。 关临渊也不勉强,把剩下的那一点姜汤都喝了。 “小乖乖呢?”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少了点什么。 关临渊说:“在楼上睡觉,小麦看着他。张婶还做了一些糕点,有你最爱吃的玫瑰花饼。” 这个时节是没有玫瑰花的,但关临渊愣是从国外空运了好多新鲜的玫瑰回来,为的只是给她做鲜花饼。 纪烽让下人将糕点搬到了三楼的阳光房。 天空还是乌云密布的状态,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只下了一会儿雨,很快就停了,现在乌云聚拢,大雨随时从天而降。 他们就在乌云笼罩的低气压氛围下进行着愉快的下午茶。 “你爱吃什么?”舟以雁吃完了一个玫瑰花饼,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饼干碎屑,才发现男人似乎都没有动过面前的点心。 关临渊看着她,语气平淡地回答,“你。” 舟以雁:“……” 他趁着她呆愣的片刻,凑过去舔了一下她的唇角。 她眨眨眼,双颊升起了两片红云。 关临渊对甜食没有特别的偏爱,陪着她吃了一点,然后支着下巴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拿起一块香蕉糕,掰开两半,抬眼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想吃,便问,“要么?” 关临渊:“啊。” 舟以雁:“……” 她红着脸把那半块香蕉糕塞进了他嘴里。 指腹碰到那形状没好的上唇,温热、柔软,全然不似看到的那般尖刻冰冷。 她不由愣住了。 “听说嘴唇薄的人个性大多刻薄。”她忍不住道。 关临渊说:“没错,很多人都说我刻薄。” 舟以雁摇摇头,下意识地不认同,“我觉得你很温柔。” “看是对谁,看是什么时候。”他的目光变得温暖温柔,“我以前对你也刻薄,但现在刻薄不起来了。” 舟以雁被他那双墨玉似的眸子盯着看,感觉自己快要陷入那深邃迷离的漩涡。 “我以前……是怎么样的?”她顿了顿,补充道,“在你眼里。” 关临渊缓慢地勾起一抹微笑,“爱哭。” 舟以雁扁了扁嘴唇,似乎有点不满。 “还有呢?”她追问。 关临渊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爱胡思乱想。” 她感到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他是不是……看透了什么? “我、我有点累了,想回房间休息一下。”她低下头,额发柔顺地覆盖住眉眼,掩盖了她的慌乱。 关临渊没说什么,将她送回了房间。 宝宝已经睡醒了,精力旺盛地满房间乱跑,麦栎跟在他身后,大冷天的冒了满头汗。 “小舟,回来了?” 麦栎才要松一口气,然后就听到关临渊道:“以雁要休息一下,麻烦你把宝宝带到楼下玩。” 麦栎:“……” 舟以雁忙道:“小麦都满头汗了,肯定很累了,不如你来陪宝宝玩吧。” 她怕极了他说要陪她一起睡。 此刻她非常需要自己一个人安静地理顺情绪。 谁料关临渊道:“我还有一份文件要过目,小麦如果你累了,就让小梅帮带。” 舟以雁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才完全放松下来。 其实跟关临渊独处时挺开心的,如果不是她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如果不是害怕关临渊知道她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他们的相处,就是开启最甜蜜幸福的夫妻模式。 她闭上眼睛,回想起跟他相处的点滴,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关临渊一直在演戏。 他的眼里有柔情,他的眼里有她,他的眼里有爱,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他都能去拿奥斯卡影帝奖了。 但记忆也不会骗人。 记忆里的关临渊对她总是冷冰冰的,所有的照顾都是出于例行公事。 而她更是看透了这一切,理智地保持冷静,没有对他动半点心思……才怪。 不可能不动心,不可能守得住自己的心。 失忆后守不住,失忆前怎么可能幸免?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记忆里的自己虽然说了根本没有爱过他,没有对他付出过任何感情的话,但说归说,要她相信自己对他一点心思都没有,绝无可能。 她猛地想到了什么,驱动轮椅来到梳妆柜前,一统翻箱倒柜地寻找。 “手链……真的还在。”她的首饰并不多,都放在了一个首饰盒里,打开了,一眼便看到了那条银色的手链。 最简单的款式,在灯光下泛着冷冷的光芒。 心型的坠子上清晰地刻着她的名字。 这一瞬间,她的思绪又混乱了。 多年来,她一直保存着秦昊然送她的这条手链。 那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自己对他的确余情未了! 如果说前一刻她还宁死不信自己会对关临渊这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人动心,那这一刻,她又为自己的无动于衷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因为她当时心有所属。 她一直爱着秦昊然,所以对其他男子不会有别的想法。 这个天衣无缝的理由简直让她绝望至极。 一个变了心的女人,当真无药可救。 她攥紧了手链,将它贴在自己的胸口处,企图唤起一丝半点对秦昊然的爱意。 但是,没有。 她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关临渊。 半点缝隙都没有留给其他男子。 失忆之前,明明那么执着地爱着一个人,失忆后,却又义无反顾地爱上另一个人。 是爱变质了,还是她变质了? 心底陡然生出一丝恨意。 为何不能从一而终? 两个男人,最终只能选择一个,那么,到底选谁? 她突然愣住了。 为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而心惊。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梳妆镜上,映出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双颊微微鼓起,仿佛还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俏丽中,透着可爱。 只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却透出异样的光芒。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一瞬不瞬地看了良久,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露出了坚定的决绝的神色。 入夜,那场酝酿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大雨终于滂沱而下。 天崩了似的哗啦啦地倾泻着,窗外一片水色。 半小时后,雨势渐渐收了,但仍旧淅淅沥沥,一直到后半夜才安静。 关临渊蓦然从睡梦中醒来。 敏锐的警觉性如同伸展的触觉,在探知到危险降临的瞬间,唤醒了他的意识。 撞入眼帘的,是透窗而入的朦胧光线汇聚在冷金属上的一点星芒。 微弱,但足以刺痛他的眼眸。 舟以雁跪在他的身侧,高举着锋利的匕首,锋利的刀尖正对准了他的咽喉! 第一百三十九章 蛇精病 关临渊没有动。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她在梦游。 但昏暗中,他却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狠厉和决绝。 不是梦游。 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但他依旧没有动。 疾风在耳边擦过,“嗤”的一声,匕首没入枕头,锋利的刀刃距离他的脖子仅仅半寸。 关临渊脸色平静,倒是那个想要杀他的人胸口急剧起伏,脸上血色尽褪。 “为什么?” 良久,清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在黑暗中响起。 她盯着他,神色阴戾。 关临渊知道她要问的是,为什么不躲。 “你不会杀我。”他淡淡地道。 她眼神冰冷,对他的自大狂妄回以一个阴森森的笑。 “下一次,也记得别躲。” 关临渊动作迅速地翻身坐起,一把接住了倏然倒下的娇躯,心惊肉跳。 次日清晨,舟以雁起得很早,她觉得一晚上都没睡好,有种头晕脑胀的混沌感。 “咦,你的脖子怎么划了道口子?”她抬头看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男人,一眼就看到了他那处显眼的伤口。 关临渊淡淡地道:“剃胡子时不小心弄的,无碍。” 舟以雁皱眉道:“你也太不小心了。” 关临渊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出来后才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那下次你帮我。” 舟以雁愣了一下,然后才道:“哦,好啊。” 关临渊穿好衣服后,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放到轮椅上,顺便在她唇角亲了一口。 “昨晚睡得可好?” 舟以雁抬手怕了拍额角,扁扁嘴道:“不怎么好,醒来觉得有点头痛。” “今天复检,让医生开点中药给你调理一下。”关临渊推着轮椅,将她带到楼下。 舟以雁洗漱完毕,吃了早餐,便乖乖地让关临渊将她带到医院做复检。 路上,关临渊打开音响,挑了一些舒缓的轻音乐来播放。 “你妈妈哪里不舒服?” 舟以雁正想闭目养神一会儿,突然听到他问这话,愣住了。 “我妈……?” 关临渊不动声色地道:“嗯,你昨天不是跟你哥回去看她吗?” 舟以雁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啊,对啊,她啊,她就是高血压,头晕,所以才突然晕倒。医生给她开有药,每天按时服药就行了。其他方面没什么大碍。” 何凤英有高血压是舟尧曾经跟她说过的,所以她才敢那么肯定地说出来。 关临渊目视前方,专心地开着车,“找个时间我跟你一起去探望她吧。” “哦,好啊。”舟以雁不敢看他,有点心虚地别开头看车窗外的景色。 到达医院,已经熟知复检流程的关临渊推着她上了vip专属电梯,到特定的科室做各项检查。 在她做检查的期间,关临渊也没闲着,敲响了她主治医生的门,单刀直入地问道:“像我夫人的情况,如果她受到了外界的刺激,有没有可能产生精神分裂?” 医生吃了一惊,看着他问,“终究还是发生了?” 关临渊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医生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直逼心脏,让他瞬间冷汗涔涔。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关临渊的语气带着森森寒气,一字一句,凌厉如刀。 医生颤颤巍巍地解释,“不是我没有事先提醒你,而是这只是我假设的最糟糕的情况。你太太服用那种禁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分量,的确会让一个正常人出现严重的心理疾病。但关夫人乐观积极,在住院期间情绪一直很稳定,我就没有往最糟糕的程度预设。” 关临渊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那药物真的会让人产生精神错乱。 “有没有办法治疗?”他紧盯着医生问。 “这个……我的专业不是心理学,术业有专攻,我建议你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去咨询。” 于是舟以雁在做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后,又带着满身疲惫,被关临渊带到了另一家医院,坐在了一个精神科医生的面前。 十分钟后,舟以雁出来,换关临渊进去。 “不好意思,出于职业素养,我不能透露患者的情况给你知道。”那个心理医生姓冯,非常年轻,像大学刚毕业的学生,但在心理学里面却是公认的权威级人物。 关临渊沉默了片刻,道:“我理解,但作为她的丈夫,我想要尽一切可能去帮助她。” “你的想法很好。”冯医生赞赏地点头,“你的态度其实是很正确的,关夫人的确很需要你的帮助,看得出她很爱你,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由,心里患得患失。你在日常生活上多跟她做一些承诺,多谈将来和以后,让她安心,使他知道你想跟她长长久久。” 关临渊接受了冯医生的建议。 “另外,我想给你看一份检查报告。”他把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 冯医生疑惑地接过,取出里面的资料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须臾,他脸色遽变。 “你怎么不早拿这份资料出来给我看?”他眉头紧皱,一脸不可思议,“关夫人居然服用了这种禁药,那她真是个坚强乐观的人,不然早就抑郁了。” 关临渊冷静地追问:“那种药的药效竟然那么可怕?” 冯医生说:“比你想象的可怕。关夫人的心里障碍自然跟所受的刺激分不开,但若不是她曾经服用过那种药,就算是受了刺激,也不可能引发那么严重的精神疾病。” 关临渊急切地问:“能治疗吗?” 冯医生不敢保证,只能说:“我尽力。” 回去的路上,舟以雁不断地偷瞄关临渊的神色。 “为什么带我去看精神科?”她闷闷不乐地问。 关临渊淡定地道:“这段时间你心事重重,很不开心的样子,但你不愿意告诉我。或许你有你的苦衷,但我没办法看着你一天比一天憔悴。看心理医生其实是很平常的事,接受心理咨询只是一种调节的方式,现代人很多都处于亚健康状态,你不必把这件事看得太过严重。” 舟以雁低着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她这几天的确一直闷闷不乐,压力也非常大,甚至一度快要疯掉,但就在昨天,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不再让自己无休止地纠结。 晚上,舟以雁让麦栎带着宝宝到她的房间休息。 麦栎心领神会,冲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关临渊在书房里忙碌到深夜,回到房间时,却发现平日早早睡下的妻子今夜却还靠在床头看书。 他先是一愣,心里快速地闪过几个念头,脑海里是昨夜舟以雁手持匕首时森冷的眼神。 “你忙完了?”她从书里抬头一笑,脸上尽是柔情。 关临渊的所有警惕就这样放下了。 不是昨晚那个“她”。 “怎么那么晚还没睡?宝宝呢?”他走过去,发现小床是空的,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舟以雁抬臂,羞涩地缠上他的胳膊,“你、你有没有想过……给小乖乖要个妹妹?” 关临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他讶异地看着她,在确认了她脸上娇羞的神色后,才知道她是认真的……在勾引他。 “想过。”他如实回答,目光一瞬间变得暗沉。 舟以雁越说越小声,“那、那我们要多努力。” 关临渊纵然有满腹疑问,此时此刻,也都搁到了一边。 美色当前,又是他深爱的女子,谁还能坐怀不乱? “好。”他拉上帐幔,倾身躺倒在床上。 长臂一展,将她纳入怀内。 舟以雁闭上双眼,主动地张开双臂环上了他的脖子。 把自己彻底交出去。 那条刻着自己名字的手链,她已经扔掉了。 过去再怎么爱着秦昊然,现在丝毫感受不到。 她选择了活在当下。 跟随感情而走。 记忆中的爱恨情仇宛如荧幕上上演的狗血电影,她半点代入感都没有。 秦昊然透过舟尧联系过她,想要带着她远走高飞。 但她没有同意。 她现在爱的是关临渊,不是任何别的男人。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是,她不愿意为过去的恩怨买单。 就当她变心好了,变了心的女人,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已经没有办法像记忆里的舟以雁那样,执着地、义无反顾地、一往情深地爱着秦昊然。 她甚至觉得,那个舟以雁或许已经在车祸中死去。 而她,浴血而生,是个全新的,没有过往记忆的新生命。 尽管它支离破碎。 但心却是完整的。 从第一眼看到关临渊开始,她就有了心动的感觉。 她明白没有理所当然的获得,也没有不费吹灰之力就唾手可得的爱。 关临渊爱文浅,但文浅又不是他的合法妻子。 她才是。 她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在他身边。 为什么她不能去争取? 至少,关临渊愿意给她编织爱的谎言。 人世间多的是假戏真做的爱情。 她愿意孤注一掷,用尽所有方法和手段,去换这个男人的心。 云雨过后,她带着满脸泪水陷入沉睡。 为什么……明明爱着别的女人的男人,要对她那么温柔,温柔到让她觉得就算此刻死去,也死而无憾? 凌晨三点,关临渊睁开双眼,在昏暗中对上了那双恨意森森的眼睛。 那位前半夜还跟他缠绵悱恻的娇妻,此刻正坐在他的腹部,双手掐着他的脖子。 第一百四十章 恨的真相 其实在那双纤纤玉手尚未放到他的脖子上时,他便已经醒了。 他一向浅眠,特别是经过了昨晚之后,本能的警觉性自动提高。 她自以为足够谨慎,所有动作都小心翼翼,不发出丝毫声响,但她岂能料到,他在充当苏木晟的保镖之前,真的到过相关的培训班进行地狱式的特训,愣是把自己训练成一个可媲美警犬的一级保镖。 “你这次还敢那么自大吗?”舟以雁露出挑衅的冷笑。 关临渊平静地看着她,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她微微眯起双眼,手上不断加大力气,一口银牙险些被她咬碎。 石雕般俊逸的面容渐渐涨成紫红,但始终沉静如水,没有半分表情。 他仿佛是个没有疼痛感知的机器人,明明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但依旧没有显露出任何痛苦之情。 那种平静,让她心慌。 关临渊直到差点休克过去的那瞬间,才感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松了开来。 黑暗中传来的阵阵喘息声,居然比他这个差点被杀死的人都急促沉重。 他缓了两分钟,然后抬眼向她看去。 “事不过三……”她满头冷汗,眼神从阴森到茫然,最终软软地倒了下去。 次日,舟以雁发现从不怕冷的关临渊居然穿了一件高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高挂的艳阳,疑惑地道:“今天的气温不是回升了五度吗?” 关临渊“嗯”了一声,然后掩着口鼻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舟以雁担心地问。 这才回想起他刚才说话的声音的确带了点沙哑。 关临渊道:“昨晚半夜起来了一次,可能不小心着凉了。” 他一提到昨晚,舟以雁便想起两人酱酱酿酿的事,心里不禁又羞涩又甜蜜。 “你……昨晚帮我擦身子?”结束之后,她昏昏沉沉睡着了,现在起来却觉得身体很清爽,显然有人帮她擦拭过。 关临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舟以雁看他看得着迷,恨不得把两颗眼珠子都挂他身上。 关临渊提醒她道:“张婶把早餐都做好了,我们到楼下用餐吧。” 舟以雁抬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问出了昨晚就很想问出口但害怕破坏气氛所以才憋到现在的疑问,“你……不想再要小孩了吗?” 关临渊愣了一下,随即抬手反握住她的手道:“想要,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呀?”她不解地抬头,看到他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 “因为医生说过你现在还不适宜有小孩。”他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按在她的小腹上,“你忘了你是剖宫产,这里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起码要等到宝宝三岁后才能考虑给他添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原来是这样,所以才特地做了措施。 舟以雁感到心头一暖,她还真的没记起来自己是剖还是顺。 还以为现在自己的身体差得那么厉害,连孩子都不能怀了。 “别胡思乱想。”他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 这一天,舟尧又上门来了。 “雁雁,妈还没好利索,我接你去再看看她。” 这是他之前跟舟以雁说好的借口。 关临渊插嘴道:“既然妈病得那么厉害,我也该一同去看望她。” 舟尧哪里会让他去,忙道:“我妈不想见到你,你们之前闹得那么不愉快,她看到你,病情只会加重。” 舟以雁也想趁着这次机会跟舟尧说清楚,便也开口道:“妈妈的病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她应该只是想多见见我。我跟哥哥一起回去就行了,你在家里陪陪宝宝。” 关临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晦涩。 有那么一瞬间,舟以雁差点以为被他看穿了一些什么。 “嗯,那你早去早回。”不过关临渊最终都没有坚持跟去,转头对舟尧道,“你开车注意一点,别图快,安全第一。” “我知道了,要你提醒。”舟尧不耐烦地撇撇嘴。 关临渊推着轮椅将舟以雁送到舟尧的车上,目送着车子离开。 车上,舟尧瞥了一眼后视镜里面渐渐变小变模糊的关临渊的身影,意味不明地道:“我这妹夫还真挺不错,对你够上心的。” 舟以雁神色不变,心湖激起了一点波浪。 对于关临渊对她的态度,她始终觉得不全然是假。 就像她也曾经爱秦昊然爱得那么疯狂,但后来不也移情别恋爱上了他。 那是不是他也有可能在跟她朝夕相对后,日久生情,把文浅渐渐遗忘了? “我们还要去那个心理医生那里?”舟以雁问。 舟尧点头道:“当然啊,治疗需要持之以恒。上一次你不是说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了吗?这次再来一次,说不定能记起来更多细节。” 舟以雁摇摇头,抿了抿嘴唇,道:“我现在觉得,以前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重要,能不能记起来都无所谓啦。” 周亚对她的想法感到吃惊。 “人怎么可以没有记忆?你看看那些老年痴呆的人,什么都想不起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舟以雁觉得他的这个比喻用得实在非常不恰当,“老年痴呆是经常忘事,我不过是跟过去的自己斩断联系,又不是连自己现在做过什么都不记得。” 舟尧谨记着秦昊然的话,必须按时将舟以雁带到心理医生那里做治疗,他也拍着胸口保证能完成任务。 所以现在听到舟以雁的话,知道她是想拒绝治疗,便急了。 “这个治疗不能半途而废,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那就继续走下去。况且催眠治疗还可以调整你的心态,让你晚上休息得更好,对你的康复有很大帮助。” 舟以雁心里还是不情愿,但经不住舟尧再三劝说,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说实在,我觉得做催眠治疗的时候非常不舒服,整个治疗过程我都像在做一场忧伤的梦,我真的不愿意再去了。” 舟尧只好先哄着她道:“可能只是第一次不习惯才会这样,第二次肯定不会了。说不定这次你能把全部细节都记起来,那就不用再去第三次了。” 林文凡医生在工作室里恭候已久,直接将人迎进了最里面的那间治疗室。 把门窗关上,隔绝了外界的纷纷扰扰。 放下窗帘,让四周的光线变得黯淡。 林文凡坐到她的面前,用一种平静而富有节奏感的语调开口说道:“我们开始吧,关太太。” 一开始,舟以雁完全不能进入状态。 她心里对催眠治疗产生了抵触情绪。 林文凡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停止了催眠,转而跟她聊天。 “关太太,你的小孩现在几岁了?” 凡是做母亲的,一听到别人提起自己家的小孩,都很乐意聊下去。 话匣子打开后,舟以雁便渐渐放轻松了。 不知道聊了多久,她感觉眼皮有点沉重,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呵欠。 林文凡温言道:“关太太,如果你觉得累的话,不妨闭上眼睛小憩片刻。” 她依言慢慢合上双眼。 一切归于沉寂。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酒精味。 美丽纤柔的少女被一个高大男子抱到了床上。 那张脸原本应该极俊朗迷人,但左脸颊却偏偏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破坏了原本极致的美感。 少女看起来像是喝醉了,口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 昊然……秦昊然…… 下一秒,男人扑到了少女身上,毫不怜惜地为所欲为。 少女在昏迷中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颤抖流泪,唇上血色尽褪,张张合合不断地低声哭喊:不,不要,求求你……别…… 她是温室里的娇花,不堪风吹雨打,此刻却经受着狂风暴雨的洗礼。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对我? 好痛啊……我快要没命了吧?谁来救救我? 泪水流得再多,也无法引起男人的一丝怜悯,他就想一只贪婪的猛兽,一心只想着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不断撕咬、吞噬、怎么快意怎么来,全然不顾她的挣扎和哭喊。 她从小到大都怕极了痛,就连不小心被夹子夹到手都能哭半天。 而现在,她被疼痛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痛楚绵绵不绝,没有尽头。 铺天盖地尽是绝望。 她在无忧无尽的痛楚和绝望中越挣扎,越沉沦,仿佛至死都无法解脱。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疼痛终于消散,画面里出现了另一番景象。 那个无情至极的男人拿着一纸鉴定,冰冷地告诉她,儿子是我的。 她不争不抢,淡淡地回应,那你就把他带走吧。 但他却得寸进尺,语气森冷地道,你是宝宝的生母,必须嫁过来照顾宝宝。 她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无耻的人。 凭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异常可怖狰狞。 凭我能出钱替你们家还债。 她拼命摇头,我不! 他冷笑,你没有拒绝的自由。 恨意如同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吸食着名为痛苦和绝望的养料,迅速抽枝成长。 她的一生幸福,毁在这个恶魔般男人的手里。 为什么,不能给她留一条活路? 为什么,对她赶尽杀绝? 宝宝我不要了,还我自由! “对,恨吧,恨能毁灭一切。”林文凡对着陷入深度催眠状态的舟以雁加深了这层暗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冤有头债有主 舟以雁离开工作室的时候,林文凡的表情有点怪异。 “关太太,你对于这次催眠的效果感觉如何?”他不死心地又再追问了一遍。 舟以雁有点困惑地看着他,不懂为什么他三翻四次地追问同一个问题。 “我真的睡过去了,什么感觉都没有。真要说什么效果的话,就是睡得很香。”她皱起眉头,反问道,“请问林医生,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样的感觉才对?这次催眠的理想效果应该是什么?” 林文凡被她的话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够道:“其实催眠的效果因人而异,但我没碰到过直接睡过去连梦都没有一个的被催眠者。不好意思,我的确问了太多遍,让你不愉快了。” 别人一道歉,舟以雁便立刻心软。 “没事,我没有不愉快。”她顿了顿,想起了什么,道,“林医生,我的治疗就到此为止吧,不用预约下一次的见面时间了,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林文凡愣了一下,温和地笑问,“我能问为什么吗?” 舟以雁说:“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啊。” 这个说了等于没有说的带着强烈个人主观意愿的答案,让林文凡:“……” 送走了舟以雁,林文凡接到了祝修毓的来电。 “林医生,我现在想要找你真是越来越难了。” “祝少,不好意思啊,我这几天到京东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交流会,不在历城。” “我知道啊,你的助理都跟我说了,所以我直接过来找你了。” 祝修毓的声音突然出现了重叠,林文凡听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祝少?”林文凡把手机拿开,循声看去,就看到了刚踏出电梯门口的祝修毓正对他微笑。 “我的时间宝贵得很,若不是你的治疗还凑效,我真不想来了。”他走过去,搂着林文凡的肩膀,推着他往里走。 半小时后,秦昊然接到了林文凡的电话。 “秦少,我已经尽力了,关太太坚持说不再来治疗,我总不能强迫她来,所以,只能是你看看用什么方法劝她改变主意了。” 秦昊然皱起了双眉。 他沉吟了一下,问:“我让你施加的暗示都照做了吗?” 林文凡说:“做了,但奇怪的是,关太太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 “什么?”秦昊然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不是说你自己是专业人士吗?是权威吗?怎么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林文凡在心里叫冤。 这事能叫小事吗?没有本事能做得来吗? 怎么不说舟以雁天赋异禀,不受他的暗示,反而说他的技术不行呢? 不过他不能这样反驳秦昊然,只能唯唯诺诺地道:“是我学艺不精,不过第一次的时候的确非常顺利,至于第二次为什么不成功,也许是因为她对我有了抵触。” 秦昊然在心里骂了他一句“没用”,最终都懒得再多说什么。 “算了,我本来就没有指望你真的能做到。”他从来都看不起林文凡这种小人,为了钱,什么都肯干,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样的人能有几分真本事? “谢谢秦少谅解,秦少真是大人有大量。”林文凡讨好地道。 秦昊然正要挂电话,却又听到那头说道,“秦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说。”语气已然带着不耐烦。 林文凡道:“祝少刚才来找过我,他在我的工作室楼下碰到了关太太。” 秦昊然这一惊非同小可。 “祝修毓知道了舟以雁去找你接受催眠治疗?” “祝少的确向我打听了关太太来这里干什么,我没有跟他说是来做催眠治疗,只是说关太太来做心理咨询,问一下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她恢复记忆。” 秦昊然冷冷地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这当然,不该说的我半个字都没有说。”林文凡立刻赌咒发誓。 挂了电话后,秦昊然一阵心烦意乱。 “祝修毓……”这个人娶了舟以雁的看护,指不定他回去跟那看护说些什么。 秦昊然思索片刻,眼神越发阴狠瘆人。 “别怪我心狠手辣,是你不走运,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毫无预兆的狂风暴雨顷刻间降临。 凤城的一处民宿窗户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一只纤细玉手伸了出来,用力地拽着窗门,艰难地将它们合上。 才刚做完这一切,就听到“嘭嘭嘭”的砸门声。 “谁?”被雨水弄得一身湿淋淋的女子惊愣了一下,疑惑地走到门边,警惕地询问。 “我是房东的女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外面传来了一把脆生生的女声,她认出了的确是那个见了人有几分害羞的小姑娘。 女子这才放下心来,隔着门板回道:“没事,谢谢啦。” 风雨声将她的声音掩盖了大半,外面的人没有听到,继续急切地问:“客人,你还好吧?我记得这房间的窗户有点坏了,要不要帮你换个房间?” 女子打开门道:“我刚把窗户关上了,不碍事……” 话未说完,两道黑影就从门边扑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左一右地架着她的胳膊将她往里推。 “你们是谁?!”惊觉不对的女子慌忙高声疾呼,“救命!救命啊!”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视野所及的范围。 门外站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正用一把水果刀抵着她的咽喉。 一瞬间,她明白了。 房东的女儿被人挟持着骗她开门! “识趣的就乖乖别吵,要不然……”阴测测的恫吓声在耳畔响起,让她后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房门被人关上,不知道外面那小姑娘怎么了,女子自身难保,心里飞快地闪过各种猜测。 劫财?劫色? “我的登山包里面有两千块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我可以告诉你们。”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平静地道。 “挺上道的嘛。”其中一条胳膊上的力道松开了,女子松了口气。 但却没有人上前去动她的登山包。 她感觉有点不对。 下一秒,一根细长的东西突然绕在了她雪白纤细的脖子上,她蓦然瞪大了眼睛。 “别怪我,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细长的绳子柔韧性十足,迅速地在男人手里收紧。 一下子勒入了颈项间细嫩的肌肤里。 她如同一只落入陷阱中的白天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挣扎。 “抓住她的脚!妈的,这女人有点力气。” “抬起来抬起来,不然干警能通过勒痕判断出不是自杀。” “怎么不早说?赶紧把那边的凳子踢过来。” 她的意识逐渐陷入混乱,但耳边还能听到那两个男人的讨论声。 自杀? 在这一瞬间,她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那些人根本不是为了谋财,而是有目的地害命! 而且还要将她伪造成自杀! 是谁?是谁想要她的命? 两个高大的男人手脚利索地将她吊到了屋子的横梁上。 特地一阵狂风将那扇破旧的窗户“呼”地吹开。 女子纤瘦的身体便随着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风轻轻摇曳。 “啧,什么鬼天气!她死透了没有?我们赶紧撤吧。” 其中一个男子走过去把窗户重新关上。 “还要发信息,快找找她的手机在哪里。” “妈呀,你看那女的眼睛,她、她到底死了没有?”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伴随着轰隆隆雷鸣。 电光亮起的瞬间,清晰地映出了女子死不瞑目的面容。 两个男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是迫于生计,你、你下了地狱,做了鬼,千万别来找我们,要找就找那个姓秦的!” 大雨下了一夜。 这是入春以来第一场雷雨。 祝修毓一整晚都睡不好。 次日起来,只觉得腰酸背痛。 “你这叫睡不好?我都起来了几次了,你都睡得跟猪一样!” 麦栎每周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能回家,本来她觉得休不休息无所谓的,但舟以雁担心她长久跟祝修毓分居,迟早家变,很坚持地要她必须每周回去一趟。 于是昨天麦栎便照例回来了。 小别胜新婚,两人自然亲近了一番。 期间电闪雷鸣,麦栎还开玩笑道,不知道哪个傻姑娘在听渣男的山盟海誓。 两人耳鬓厮磨到后半夜才睡去。 麦栎被雷声吵醒了几次,有点不放心阳台上的盆栽,便去把它们搬到屋里。 刚躺下不久,又想起台式电脑还插着电,担心雷电把她的主机给劈了,忙又起来关了电源,拔了网线。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几次,祝修毓都不受影响,睡得那个香啊。 麦栎最后一次起夜,上了一趟厕所,回来时看到祝修毓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摸黑走过去要看看是不是有未接来电时,屏幕突然又暗了下去。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如果有什么要紧事的话会再打来,于是又等了一会儿,电话却没有再响过。 那就不是有要紧事了。 更可能的是骚扰。 于是她就没有再理会了,重新躺床上睡觉。 “那可能是我昨晚做恶梦了吧,反正感觉一整夜都心惊肉跳。”祝修毓下了床,习惯性地拿起了梳妆台上的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未接电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 怎么舍得死 “我凌晨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你手机屏幕亮了,不过没听到声音,不知道是短信还是电话。” 麦栎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 “是信息。”祝修毓看到了未读,便随意点开来看看,“等一下我们出去吃……” 信息是秦莉莉发来的? 麦栎拿出一件长宽卫衣在全身镜前比划,“好啊,我想吃云吞面。” 祝修毓没有听到她的话,他点开了信息,发现上面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 谢谢你多年来的照顾,永别啦。 他皱起眉头,直接拨打她的号码。 麦栎转身看向他问:“你想吃什么呀?” 然后就看到他一脸焦躁地站起来,拿着手机不断来回踱步。 “怎么了?”麦栎担忧地问。 祝修毓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莉莉……” 麦栎听到这个名字其实心里有几分不悦。 但她接着就听到他说,“莉莉发给我的信息像是遗言,我打她的手机,那边没有人接。” 麦栎吓了一跳,忙翻找自己的手机。 “我有她爸妈的电话,我打过去问问。” 然而秦妈妈的回复却让他们更不安。 “莉莉前两个礼拜出去旅行了,前天早上打电话回来说现在到达凤城,说想要看看花海。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麦栎不敢直说,就怕虚惊一场,没的把老人家吓坏,便含糊其辞地说想跟莉莉聊聊天,许久不见,十分挂念。 麦栎开的是免提,祝修毓听到凤城之后,便拿了外套,大步流星往外走。 麦栎匆匆挂了电话,跟在他后面追问:“你去哪儿?” 祝修毓头也不回地道:“我去找她。”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麦栎追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冷静一点。” 祝修毓一手摔开了她的手,终于转过头来,但脸上冰冷得不近人情。 “这事你别管。” 语毕,再没有停留,大步流星地往车库走去。 麦栎没有穿外套就追出来了,春寒料峭,她连袜子都没有穿,幸而穿着毛拖,小跑着追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她想要上车,却发现车门已经锁上了。 “我再说一遍,这事你别管。”祝修毓连车窗都没有降下来,她只能透过玻璃看他的嘴型,大概弄懂他的意思。 车子发动引擎,丝毫不顾她的阻拦,无情地往前疾驰。 “祝修毓!你回来!”她带这哭腔往前追,鞋尖不知道踢到了什么,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膝盖处的布料被蹭破了,有血渗了出来,她痛得流下眼泪。 车子开上了马路,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麦栎在冰冷的地上坐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站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两人还温馨地讨论着早餐吃什么,不过就是一条信息,就让祝修毓不顾一切地执意离开,甚至弃她不顾,将她一个人留在冰冷的寒风里。 秦莉莉在他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无人能比。 “你这大混蛋!你再也别回来了!”麦栎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 祝修毓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到凤城,披星戴月,滴水未进。 只有在加油站加油的空隙里抽了几根烟。 路上,他不断地重复拨打秦莉莉的手机号码,迫切地希望那头的人能接起来。 秦莉莉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女孩,她写了永别,就真的产生了那样的想法甚至做出那样的行为。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傻? 麦栎都已经跟他结婚了,她根本不用在担心纪烽会对麦栎再存任何心思,为什么还要钻牛角尖? 凤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那里最出名的便是花海。 花海处在城市北郊,一年前,他跟彭彭、麦栎也想要到这座城市旅行,但可惜错过了最后的花期,没去成。当时他还跟秦莉莉说,自己一点都不失望,因为他的希望是和她一起观看那片盛大的美景。 如果身边不是她,再美的景色,都将失去色泽。 他记得当时他们虽然没有去成,却预约了民宿,那间民宿还是秦莉莉特意替他们在网上找的。 祝修毓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真的傻透顶了。 与其盲目地在那一带的民宿寻找,不如先试试打电话去那一家问问。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猜对了。 “是有你说的那样一个女孩来过。”房东的语调听起来有点怪异,似乎还有那么一丝轻微的颤抖。 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她死了。”房东说,“到了中午我还没见她出来,以为她睡过头了,就试着敲门,谁知道她、她居然在里面上吊了。” 晴天霹雳! 祝修毓忘了刹车,车子直冲冲地闯过了一个红灯。 迎面而来的一辆货车与他的车擦身而过,对方的司机惊出了一身冷汗,破口大骂:“妹的!找死滚远点!” 祝修毓把车子停在路边,一时间茫然无措。 “你说、你说她死了?上吊?”天要塌下来了,日月无光。他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敢置信,不敢置信! 房东心有余悸地道:“太吓人了,那女孩死得很惨,眼睛瞪得老大,干警来的时候整个都僵硬了,眼睛怎么都合不上。” “天啊,我从那会儿哆嗦到现在,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我闺女都吓得发高烧了,现在都还神志不清,唉唉!” 手机自祝修毓的手上滑落,他的姿势保持不变,像被神仙施了法术,变成了一座雕像似的。 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不可能。 不可能! 他一定要亲眼看到才会相信! “你的手怎么弄伤的?消毒过了吗?上药了吗?”纪烽的话好像听懂了,但又好像没听懂,麦栎怔怔地看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看到他抓住自己的手,强硬地将她拉到厨房。 “你今天整个人都心不在焉,发生什么事了?”纪烽给她倒了杯水,又翻出张婶提前做好的打算留到下午给舟以雁做下午茶的小点心,端到她的面前,“吃一点吧,我没猜错的话,你连早餐都没有吃就过来了?” 麦栎想说我不饿,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啊,谢谢。” 纪烽出去了一回,然后捧着急救箱进来。 “酒精和双氧水,挑一种。” 麦栎说:“碘伏?” 纪烽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还知道痛。” 当然知道。 她的心就一直在痛。 祝修毓说走就走,大半天了,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回来。 “小舟之前出了车祸,我听说先生知道这事后,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出门了,一刻不停地开车赶路回京都。”麦栎看着纪烽细心地用蘸了碘伏的棉签给她涂抹伤口,忍不住低声地问道,“先生一定是爱小舟爱到骨子里去了。你说,同样是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千里奔走,是不是也是因为爱?” 纪烽不懂她为什么这样问。 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十有八九是。” 然后纪烽感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他关切地看着她。 麦栎低着头,心乱如麻。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终于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才是秦莉莉的正牌未婚夫,顿时有点慌乱地道,“我、我好像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件事,对不起,我、我太乱了。” “没关系,别乱,慢慢讲。”纪烽的声音安稳沉着,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魔力。 麦栎终于平复下来,然后将凌晨发现了祝修毓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还有今早祝修毓收到的短信、秦妈妈告知他们秦莉莉旅游的事情,统统一股脑地告诉了纪烽。 纪烽为她上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脸色也变得不安起来。 “莉莉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纪烽凝重地道。 麦栎此刻也顾不上祝修毓让她伤心的事了,担忧地问:“那、那莉莉会不会真的要做傻事?” 纪烽想了想,然后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莉莉绝对不会做傻事。” 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病弱的女孩的景象,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朗乐观和坚强。 她的眼睛里不再有阴云,她的笑容里藏着阳光。 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突然做傻事呢? “也许这当中有什么误会。”纪烽道。 麦栎也衷心这么希望。 如果秦莉莉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祝修毓能不能承受得了。 虽然很不甘心,但她不得不承认,秦莉莉在祝修毓的心中,的确意义非凡。 她甚至在心里猜想,也许她死了,都没有秦莉莉死了对他的打击大。 但她立刻就又在心里呸呸呸,这种想法不能有,太负面了,她绝对不能成为那种阴郁消沉的女人。 “我帮你的手消毒过了,先别沾水。”纪烽似乎忘了她自己就是个护士,还语重心长地叮嘱。 麦栎一只手托着腮,歪着脑袋盯着他看。 “有你这么好的未婚夫,莉莉怎么可能舍得死呢,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纪烽愣了一下,露出一丝苦笑。 “我其实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而且,我和莉莉已经解除婚约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她死了 麦栎等了祝修毓三天,直到第三天,才将他盼了回来。 这三天里,她打他的手机不是不接,就是关机,她从最开始的忐忑、愤怒、难过,到后来的失落、失望、平静。 她也替秦莉莉担心,她也害怕秦莉莉出事,但祝修毓的做法真的让她没办法接受和谅解。 祝修毓出门的时候还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回来的时候却蓬头垢脸,满面胡茬,活像流浪街头的潦倒青年。 麦栎见到他的一瞬间,就知道事情要不好了。 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变得跟他一样苍白。 “纪烽,出来!”他看都没看麦栎一眼,仿佛当她是空气一样,目光只在别墅里搜索。 “你先回家休息一下吧。”麦栎想要拦着他,却被他推到了一边。 额头一下子撞在玄关的柜子上,痛得她发出一声惊叫。 祝修毓却置若罔闻。 纪烽抱着宝宝从楼上下来,不料却看到祝修毓如同一头疯牛似的横冲直撞朝他这边奔来。 他担心宝宝不小心被误伤,连忙护着宝宝往旁边躲。 “纪烽!你是害死了莉莉,我要你偿命!”祝修毓随手抄起一个古董花瓶就往纪烽身上砸。 下人们闻风而来,都是女流之辈,顿时被吓得连连尖叫。 关临渊在楼上的书房开视频会议,听到楼下闹的动静,立刻中止会议,到楼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哐当”一声,花瓶在地上碎成几块,碎屑四溅。 宝宝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行为吓哭了,嗷嗷嗷收不住声。 纪烽警告他道:“祝修毓,你别在这里闹事,不然我叫保安了。” 关临渊从楼上走下来,身上散发着巨大的压迫力。 “直接报警。” 祝修毓露出一抹冷笑,点点头道:“好,立刻报警,我要把这杀人凶手关进牢里!” 纪烽目光如炬,盯着他问:“你说清楚,谁是杀人凶手?莉莉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莉莉死了!”祝修毓犹如一头负伤的野兽,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她死了,她死了!” 麦栎双手捂着嘴唇,泪水禁不住一串串地往上掉,哭得浑身颤抖。 这是她最不想要听到的答案。 但偏偏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纪烽的身子微不可查地晃了晃,脸上闪过惊诧、不信和痛楚。 宝宝张大嘴巴嚎啕大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替在场那两个明明难过到极点却又哭不出来的男人痛哭了一场。 纪烽用手撑着沙发靠背,勉强站稳,他这两天有做过最坏的设想,但心里还是希望秦莉莉平安无事。 现在祝修毓却打破了他的希望。 带来了他这一生都不想听到的噩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莉莉为什么会突然……”纪烽抬手掩面,脑中掠过脸色苍白的少女在阳光下朝他露出恬静柔软的笑。 祝修毓双目赤红,狠狠地瞪着他道:“你还问发生了什么事?你做了什么自己心知肚明!你抛弃了莉莉,你不要她了,所以她只能选择死去!” 纪烽皱着眉头,不断地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你的意思是莉莉是自杀的?但这不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祝修毓上前一步,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将他按在沙发靠背上,不由分说地一拳揍过去。 四周立刻发出了阵阵惊叫。 麦栎冲了上前,一把扶住了站立不稳的纪烽,冲祝修毓愤怒地呵斥,“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 祝修毓像是现在才看到她一样,死死地盯着她看。 “你给我过来!”他恶狠狠地命令。 麦栎没有理会他,掏出手帕替纪烽擦拭唇边的血渍。 纪烽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破了,鲜血直流。 关临渊冷静地让客厅的下人全部回避,亲自掏出手机拨打了妖妖灵。 祝修毓已经失去了理智,完全顾不上会误伤麦栎,扑上去就是你死我活的打法,纪烽一把将麦栎推开,沉着还击。 “为什么要跟莉莉解除婚约?你心里还惦记着小麦对不对?” “解除婚约不是我提的,是莉莉要求的!” “你的心都不在她身上,你以为她感受不到吗?她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爱她?啊?为什么!” “感情的事情根本不能勉强……” “那为什么当初不干脆地拒绝她?为什么给她希望?为什么拖着她?为什么到了最后,又不要她?” 不知道哪一句戳中了纪烽的心,他忘了招架,祝修毓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他腹部,他闷哼一声,痛得弯下了腰。 祝修毓乘胜追击,朝着他的背部又再狠狠砸去。 一只手准确地伸了过来,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拳头。 关临渊沉声道:“关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祝修毓对上对方冷厉的眼神,丝毫没有畏惧,他指着纪烽道:“那你把他交给我。” “你算哪根葱,还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关临渊最是护短,纪烽是他的人,谁都别想对他为所欲为。 特别宝宝又因为他而受惊,对待他就更不用客气了。 “而且,我希望你搞清楚了,死去的那个女孩跟你是什么关系,小麦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你如果拎不清,就别再来找小麦了!” 关临渊说话不带丝毫感情,每一个字都冷若寒冰,直击人心。 祝修毓愣了一下,终于将目光缓缓地移到麦栎身上。 麦栎满脸泪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中是浓浓的失望和厌倦。 秦莉莉一死,祝修毓此生都必将这个女孩刻在心头。 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他们之间,再不能如之前一般亲密无间。 隔阂已在,他们中间多了一道名为秦莉莉的坎,此生都不可逾越。 她看着祝修毓,看着这个自己爱着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悲痛欲绝,一时间万念俱灰。 祝修毓的眼神由阴戾慢慢转为了痛楚,他伸手想要抱住麦栎,麦栎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眼中露出了惊愕之色。 “小麦,你……” 干警这时候赶来了,小梅开的门,关临渊冷冷地斜睨着祝修毓,淡淡地道:“就是这位先生闯进我家闹事,打伤了我的管家。” 祝修毓还没反应过来,几个干警就动作利落地上前将他一把擒住。 “你们放开我!”他愤怒地嘶吼,“杀人凶手在那边,你们要抓就住他!” 麦栎眼睁睁看着祝修毓被带走,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直到祝修毓被戴上了警车,她才再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捂着脸大哭起来。 纪烽拍了拍她的肩膀,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便如同一个委屈的孩子,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宝宝才被关临渊哄住,转头看到麦栎哭成个泪人儿,便抬起小短臂,指着她,“鹅鹅鹅?” 纪烽自己也心乱如麻,闭上双眼,俊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无助。 秦莉莉的死对他来说也是沉重的打击。 他从没想过死亡会降临得那么突然。 “先生,我想要查清楚整件事的真相。”他抬头,看向关临渊。 祝修毓口口声声说秦莉莉是因为他要解除婚约所以才自杀的。 但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彼此最清楚。 秦莉莉不可能自杀。 她的死,太可疑了。 关临渊颔首道:“好。” 这便是应允了动用白家的势力来查明白这件事了。 舟以雁只是睡了个午觉,没想到期间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你怎么不叫醒我?”她有点埋怨地道。 关临渊将宝宝放到大床上,宝宝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向她,一头扎进她的怀里,不断用力地蹭。 “算是已经解决了,你就算在场也缓和不了当时的紧张气氛。”更何况,关临渊不能让她再受任何刺激了。 那个如同黑化的舟以雁已经让他心有余悸,也不知道这突然滋生出来的人格会不会对主人格造成什么危害。 舟以雁想起了麦栎,便道:“我去看看小麦,她心里一定很难受。” 关临渊将她抱到轮椅上,推着她去麦栎的房间。 麦栎刚才的情绪一度失控,哭到晕了过去。是纪烽见她横抱起来,送回了房间里休息。 此刻,她还没有醒,在睡梦中依旧愁眉不展,表情泫然欲泣。 看得人心里发紧。 舟以雁有满腹疑问想问个明白,看到麦栎暂时无大碍后,便又回到房间,问关临渊是怎么回事。 “秦莉莉真的……死了?”她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只看过她的相片,挺漂亮纤弱的小姑娘。尽管麦栎曾经因为她是纪烽的未婚妻而伤心难过,但后来麦栎想开了,舟以雁也就对那个自小病弱的朋友的“情敌”没有任何想法了。 及至麦栎跟祝修毓结婚,她也生出了如麦栎一般的心思,希望纪烽能和她终成眷属。 岂料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关临渊道:“祝修毓已经到凤城认领了她的尸首,应该是真的了。” 舟以雁之前已经从麦栎那里知道了一点情况,忍不住追问,“那她真的是自杀?” 关临渊摇摇头,“目前不清楚,但纪烽说了她不可能自杀。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桐城,纪烽说她已经释怀了,再不会为情所困,所以她的死因非常值得深究。”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能姑息 纪烽终是拿到了秦莉莉那份遗书的复印件。 里面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短短的几行字,且是电脑打印件。 警方的说法是,那份遗书存在民宿房间的电脑桌面,当时电脑还是打开的,非常容易发现它的存在。 遗书里写道:今生有缘无份,曾经以为抓住的爱情却不过是幻想中的蝴蝶。现在它飞走了,我的梦也该醒了。 看着的确有厌世的伤感在字里行间发酵。 纪烽看完后,将这复印件撕得粉碎。 “莉莉绝对不是自杀的,这不是她写的遗书!”他红着双眼转头注视着将遗书复印件交到他手上的关临渊,“莉莉很少用数码产品,她说过屏幕上的文字是冷冰冰的,更愿意看书,所以她的房间里有整整三个书柜的书。同样,她不喜欢打字,就算发邮件是很方便的事情,她都更乐意用笔和纸来写信。试问一个那么排斥数码工具的人,怎么可能会用电脑写遗书?” 关临渊抬手,示意他别激动。 “这份遗书的内容也很空泛,可能凶手对秦莉莉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担心说多错多。” 祝修毓之所以知道秦莉莉跟纪烽解除了婚约,也并非通过这份遗书知道的,而是后来他打电话给秦妈妈的时候,从秦妈妈的嘴里知道的。 “如果她是为了解除婚约的事而自杀,不会等到现在。而且想斩断我们之间联系的人是她,不是我,所以这个自杀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纪烽依旧激动,特别是看到信封里还附有秦莉莉死亡时的相片时,情绪几近崩溃。 那女孩即使不是他今生的最爱,但也是像妹妹一样被他自小呵护着的存在。她本就先天不足,是一株需要精心照顾的娇贵小花,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谁想最终竟不是死于病魔之手,而是遭人残杀。 “我一定要查清楚真相,绝不让她死得不明不白!”纪烽攥着拳头,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一根根清晰可见。 秦莉莉出殡那天,祝修毓被保释出来了。 关临渊原本想指控他蓄意伤人,让他在看守所里呆几天的,但麦栎最终还是心软,在舟以雁面前求情,让关临渊高抬贵手。 但关临渊依旧拖了几天才让他出来。 他就像只疯狗,逮着人就咬,关临渊不希望他再徒添麻烦。 他现在要烦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麦栎和舟以雁也都去了追悼会。 麦栎一直住在关家别墅,祝修毓被保释后并没有跟麦栎多说半句话,直接打车离开,所以麦栎是跟舟以雁、纪烽一道来的。 灵堂的布置很简单,居中摆放着秦莉莉生前的黑白照,照片上的女孩子容颜秀丽,眉眼间带着清浅的忧郁,但笑起来却带着一种宛若和风拂柳的清新。 纪烽自从得知秦莉莉的死讯后便日渐憔悴,食不下咽,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悲伤难过,只是他一贯隐忍冷静,不像祝修毓那么情感外放。 秦妈妈看到他时,脸上没什么好脸色。 警方已经把秦莉莉的死断定为自杀,所以秦妈妈也如同祝修毓那般,认为秦莉莉是因为得不到纪烽的爱才走上绝路。 纪烽默默地承受着来自于秦爸爸和秦妈妈怨恨的目光,满怀悲痛地上了香,心里默念着,莉莉,我发誓,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害的你,让你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瞻仰遗容的时候,他再一次难过得差点站都站不稳。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曾经的未婚妻,他关爱着呵护着长大的小妹妹,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天人永隔。 那具冷冰冰的躯体,再无灵魂。 他踉跄地走出灵堂,眼眶微微泛红,却半滴泪水都流不出来。 麦栎紧随其后,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低头,便对上了她哀切却满是关怀的目光。 心头的痛楚倏然稍缓。 “嗯,我没事。”他甚至笑了一下。 “纪烽,你放开小麦!”一声怒喝伴随着凌厉的拳头袭来,纪烽反应敏捷,立刻抬手隔开。 祝修毓反手便将麦栎拉到了自己身后。 麦栎被那道蛮力拽得连退几步,最后站立不稳,摔倒了地上。 “小麦!”纪烽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扶她,却被祝修毓窥准时机,一拳击中左眼。 纪烽闷哼一声,双手捂脸弯下了腰。 舟以雁这时候也从灵堂出来了,看到这情况,吓得捂住嘴巴惊叫起来。 看到祝修毓竟然还想继续对纪烽动手,慌乱之下,她朝四周的来客发出了求助:“救命啊!快阻止他!” 没有人敢上前。 祝修毓就像个疯子,身上散发着腾腾杀气,遇神斩神,遇佛杀佛。 谁敢去送死? “住手!”偏偏还真有不怕死的见义勇为者。 舟以雁大喜过望,循声看去,就见秦昊然一身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地从一辆豪车上下来,抬手轻轻一挥,跟随他而来的两个高大威武的保镖便立刻冲上前去,将暴走的祝修毓控制起来。 “雁雁,没事吧?”秦昊然快步走到舟以雁身边。 “你们放开我!”祝修毓奋力挣扎,发现了秦昊然后,又冲他厉声道,“秦昊然,你特么少管闲事!” “秦二哥,我去看看小麦。”舟以雁顾不上跟他道谢,看到麦栎艰难地爬起来,连忙驱动轮椅上前帮忙扶她起来。 麦栎被舟以雁扶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祝修毓面前,抬手,狠狠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祝修毓,你疯够了没有?!” 祝修毓的脑袋被她那一巴掌扇得歪向了一边,唇角破了,流出一丝猩红的血。 在场的人顿时都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痛。 那“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可见打的人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祝修毓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麦栎,似乎不敢相信她会突然掌掴自己。 麦栎打完他之后,自己整个手掌都火辣辣的痛,她含泪咬牙,一字一句地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祝修毓的表情由空茫到惊怒,只是他受制于秦昊然那两名保镖,无法动弹,只能用杀人的眼神瞪着她。 “我揍了纪烽,你心疼了?现在是要替他出头?你给我弄清楚了!我才是你的丈夫!” 麦栎扯出一抹苦涩而嘲讽的笑,“原来你还记得你是我的丈夫。” 祝修毓愣住了。 麦栎说:“死者为大,我不想多说些什么。你要真的爱她,就别在她的灵堂前继续闹事,让她不得安宁!” 祝修毓身躯猛地一颤,仿佛如梦初醒,缓慢地转身看向身后。 那张被花圈簇拥着的黑白相片在视线里清晰又模糊。 直到此刻,他才深刻地体会到,秦莉莉是真的已经不在了,无论他做出多么疯狂的事,她都不会再知道。 也没办法再让她回到这人世间来。 走了的人,不会回来。 麦栎一瘸一拐地走到纪烽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纪烽摆摆手,示意她别担心。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她看到他的左眼完全睁不开了,眼部周围又红又肿,十分吓人。 秦昊然这时已经拜祭过秦莉莉,从灵堂里出来了,他推着舟以雁的轮椅走上前道:“坐我的车子去医院吧。” 舟以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祝修毓眼看着麦栎和纪烽跟着舟以雁一起上了秦昊然的车,顿时气急败坏地吼道:“麦栎,你回来!” 麦栎置若未闻,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秦昊然的两名保镖直到车子扬尘而去,才把祝修毓松开。 车上,舟以雁问秦昊然,“那个,你怎么也来?” 秦昊然笑笑道:“你没有注意到吗,莉莉也姓秦,她是我的表妹,只是她的家族是秦家的分支,这些年已经很少和本家联系了,但我们小时候见过面,好歹亲戚一场,她出了这样的事,我于情于理都该来一趟。” 舟以雁非常意外,没想到秦昊然居然跟秦莉莉有这一层关系。 纪烽却是早就知道这事的,所以神色如常。 秦昊然忍不住感慨,“红颜薄命啊,真想不到她会这么想不开。” 舟以雁也是满脸伤怀,“我其实也不太认同她是……” “咳。”纪烽捂着嘴巴咳嗽了一声。 麦栎眼尖,看到了他指缝间的血。 “你怎么了?”麦栎花容失色地问。 纪烽摇摇头笑道,“淤血,没关系的,吐出来反而比较好。” 舟以雁捂着嘴巴惊诧地问:“你、你用内力逼出来的吗?” 纪烽:“……” 麦栎掏出手帕替他擦拭嘴角。 秦昊然看着舟以雁问:“你刚才只说了一半,你不太认同什么?” 舟以雁一脸茫然地反问:“我说了不太认同什么吗?我忘了。” 秦昊然:“……” 任谁都没有想到,纪烽的眼睛会伤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就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医生替他做了初步检查后,便一脸严肃地道:“视网膜脱落,必须手术。” 而手术的结果是,那只眼睛不可能再恢复到正常视力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要等拆线之后才知道。 麦栎呆呆地看着纪烽被纱布包扎起来的左眼,愧疚、难过、无措如同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对不起……”她吸了吸鼻子,泪水夺眶而出。 纪烽无奈地道:“傻丫头,打我的又不是你。” 麦栎点点头道:“对,是祝修毓。他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你绝对不能姑息他,他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欢旧爱 麦栎留在医院里照顾尚不能出院的纪烽,秦昊然便提出送舟以雁回家。 “不麻烦你了,你都看耽搁了你一整天了,我打电话回去让我家司机……” 秦昊然带了点忧郁地看着她,那眼神让舟以雁生出了几分不忍,于是最终还是改口道:“那就麻烦秦二哥了。” 去到停车场,舟以雁发现秦昊然的司机不在。 “老何家里有事,我让他先走了,我开车送你。” 舟以雁想起纪烽手术的时候秦昊然的确接了几个电话,其中一个应该就是那个司机打来的。 于是不疑有他,上了车,把安全带扣上。 车子平稳地开出马路,秦昊然打着方向盘,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舟尧有跟你提过我的签证已经办下来的事吗?” 舟以雁心里一个激灵,暗道,来了。 “呃……没听他说过。秦二哥是想移民?”她不太自在地绞着手指,没敢看他的眼睛。 秦昊然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觉得她因为撒谎而心虚的表情分外可爱。 “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的约定么?等我长大了,有能力的时候,就一起去笑哈哈国定居,寻一处靠海的小楼房,每天看潮汐潮落。” 舟以雁还真不记得了,她抿了抿唇,小声道:“小时候总爱天马行空,很多话说着好玩,当不得真。” 秦昊然突然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眼神深沉地凝视着她道:“雁雁,我当真了。我一直对你都是认真的。” 舟以雁咽了口唾液,转头为难地看着他,手指都快绞成了麻花。 “对不起,秦二哥。”她一咬牙,硬着头皮跟他摊牌,“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再跟之前一样对你……就当我们有缘无分,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子的。” 秦昊然看着她,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是说真的?” 舟以雁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知道我失忆之后改变了很多,特别是感情方面……我哥哥带我去看过心理医生,我接受了那什么催眠治疗,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我们怎么相遇、相识、相爱,这些我都记起来了,我一直珍藏着你送我的那条刻了我名字的项链,每天都期盼着你给我发信息,发邮件,而每到周日接到你打来的越洋电话的那一刻,就是我那时候最幸福的瞬间。” 秦昊然静静地听着她说话,眼神一片黑沉,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后来我们慢慢地断了联系了。”她说,“我打电话给你,你也很少接听,总说忙,后来有一天,你的手机关机了,我疯狂地每隔五分钟就打一遍,结果直到深夜,你的手机还是关机状态,连续一个星期你都没有开机,我都快疯了。最后,你的手机停机了。” 秦昊然有点着迷地听着她述说着这一切,心里有几分高兴。 这些现实中其实没有发生过的事,他自己幻想过几百遍,他想要舟以雁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对他日思夜想,他想要舟以雁为他神魂颠倒,他想要舟以雁为了不顾一起。 这些疯狂的贪念都被林文凡种植到了她的脑海深处,成为了她的过去。 他眼底深处燃气了一抹兴奋的光。 “雁雁,我那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他一直都想向她解释当年发生的事,只是找不到机会,现在终于可以一吐为快,“我爸为了磨炼我,只给了我一个学期的生活费,接下来我需要拼命念书拿奖学金、拼命兼职赚生活费才能够在那里继续生活。关机和停机是因为我的手机摔坏了。我其中一个兼职是在夜店当服务生,当时惹到了一桌醉酒的客人,他们在我下班的时候把我堵在一条冷巷里殴打,我的手机被他们摔个粉碎,电话卡也被他们扔进了沟渠里,我被他们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月。” 秦昊然看到舟以雁惊诧地捂住了嘴唇,听到最后,竟然眼圈泛红,一副难过同情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些……”舟以雁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我还以为你交了新的女朋友,渐渐地跟我疏远……” “怎么可能?”秦昊然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地道,“住院的那一个月里,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可是等到我出院后,想要打电话给你,你的手机却成了空号。” 舟以雁眉头微蹙,困惑地摇了摇头,“这一段我没想起来……可能是我当时胡思乱想,以为被你抛弃了,所以就把卡给换了。” 秦昊然痴痴地看着她道:“不怪你,都是误会,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了,总是阴差阳错地错过。” 舟以雁点点头道:“所以我们真的是有缘无分,命中注定不能够在一起。” “你怎么会这么想?”秦昊然对她的话不能苟同,“我们既然两情相悦,当然要排除万难在一起。你放心,一切有我,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掌控不了的少年,秦家的一切现在是我来主导,你跟关临渊离婚的事,我也能够请权威专业的律师来办理。” “我没有要跟关临渊离婚。”舟以雁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道。 秦昊然脸色一变,直直地看着她。 “秦二哥……秦二哥是我负了你,你、你不要再想着我了。我现在不光是我自己,还是一位母亲,我不能让我的宝宝失去亲生父亲。”舟以雁其实是想提醒她,她不光以为人妇,还是孩子他妈,他一个年轻有为的总裁,何患无妻? 用得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谁知道秦昊然还真的那么执着。 他松了口气,笑道:“原来你是舍不得宝宝,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宝宝争取过来。我会待他视若己出,不会委屈他的。” 舟以雁整个人都呆住了,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 她觉得必须跟他说清楚。 “秦二哥,我直说吧,我不想离婚。” 她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下去,“我刚才告诉你,我通过催眠治疗恢复了大部分的回忆,但那些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也许是我以前太执着,爱得太辛苦,爱到最后只有累。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么爱你了,我、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我不想打破这份平静。” 秦昊然慢慢地蹙起眉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问道:“你喜欢上关临渊了?” 舟以雁在他凌厉的眼神下避无可避,反倒坦然了,点点头道:“是,我喜欢他。” “为什么?”秦昊然不解,他都已经让林文凡在她的记忆里植入了那么多跟他相爱的回忆了,而且还顺便抹黑了关临渊,试图将她对关临渊的爱转化为恨,但为什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舟以雁说:“他对我很好,又那么优秀,我真的好难抗拒。” 秦昊然:“……” 舟以雁诚恳地道:“秦二哥,我就是这么肤浅的女人,谁长的帅,对我又好,我就会对谁动心,你很失望对不对?所以其实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秦昊然突然问她,“你是不是忘记了他为了得到好朋友的女人,亲手设计害死自己好朋友的事?他不是个好人!他对你好是有目的的,你被他的演技骗了。” 舟以雁当然没有忘记这事,但她就是无法相信关临渊是这样的人。 他看她时的眼神骗不了人,那种温柔是刻进骨子里的,演戏演不了那么逼真。 还有他平日的为人行事,一举一动都阳刚正直,对待下人虽然维持着一贯冷漠,却非常友善。 她还看得出来,纪烽不光是管家的身份,更是他的朋友,他对待纪烽简直亲如兄弟,并非出于有目的的拉拢。 一个人的心如果是坏的,可以从他平日里对周围人的态度看出端倪。 “我觉得那件事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她笃定地道。 秦昊然的神色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变化,似是觉得荒诞,又似是怒不可遏。 最终,他道:“证据是你亲眼看到的,那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列了明细,不是幕后主谋,又怎么会得到那么详尽的数据?” 舟以雁看着他反问:“是我亲眼看到的,然后我打电话告诉了你,对吗?” “对。”秦昊然斩钉截铁地回答。 舟以雁奇怪的就是这一点,“在电话里我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详尽地告诉你吧?最多也只是说个大概,所以亲眼看到那些‘证据’的人只有我,你也只是从我这里听到这些事的,不是吗?” 秦昊然噎住了。 舟以雁继续道:“我当时乍一看到这些东西,脑子里肯定乱哄哄的,根本没办法冷静地判断这些数据的真伪,而且现在想起来,谋害文浅男朋友的人也有可能是他们的亲信心腹啊,所以那些资料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想要嫁祸给关临渊而偷偷放到他电脑里的啊。” 秦昊然没想到舟以雁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得多信任一个人才会在看到铁证如山的证据后都始终向着那人,为他找各种理由推脱? “你就这么爱他?”秦昊然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太过凶狠的表情吓到她。 但舟以雁显然还是被他狰狞的神色吓到了,瑟缩地往后躲了一下,但依旧鼓起勇气点头道:“是,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抱歉,秦二哥,你就当我在那场车祸中死了吧,从此把我忘掉。” 秦昊然实在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一团烈火在胸腔间燃烧。 舟以雁有点怕他,怯怯地往后缩去,将自己缩成一团。 秦昊然的理智还在,心里很明白如果重蹈覆辙,在这里对她出手的话,也只是能得到她的身体,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他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哑声道:“我送你回去。” 舟以雁满脸愧疚地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秦昊然看了她一眼,道:“你就只记着关临渊对你的好,那我呢?” 舟以雁没吭声,记忆中,秦昊然的确也对她很好,但无奈她现在就是对他没感觉。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有没有爱过我 舟以雁回到别墅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关临渊看到她回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宝宝很想你,哭了很久,刚刚才睡着。” 舟以雁跟他说了纪烽眼睛受伤的事,故意没有提及是谁送她回来。 幸而关临渊也没有问,只问了她有没有吃晚饭,让张婶把炖了一天的补汤端出来给她喝。 关临渊不问,是因为他知道。 他派了人暗中保护她。 对方是退役的特种兵,还是顶尖级的水平,只是在某次出任务时被子弹伤了左手,才退了下来。 这人有通天本领,有钱都未必能让他出手,但白老爷子曾对他有恩,所以他才俯首帖耳地为白家效劳。 热血男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关临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在秦昊然的车上安装窃听器和追踪器,车上他跟舟以雁的对话,他都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原来如此,舟尧那天看似想窃取商业文件,实则是在他的电脑里动手脚,栽赃陷害。 舟以雁对他的回护他很感动,只是,她和秦昊然之间竟然有过一段过往? 怎么可能? 他记得她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跟秦昊然只是兄妹情,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他不认为她有必要对他撒谎。 而且根据他的观察,她的确不像是对秦昊然有过什么特殊的感情。 看来,这件事必须要好好调查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情必须先解决。 次日,祝修毓第二次被警员带走。 他不再是癫狂的状态,而是整个人显得消沉灰败。 麦栎狠心地对他不闻不问,让他在里面足足关了六天,让他自生自灭。 他也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堆垃圾,没有主动跟外界联系,安静地缩在看所守的角落里发霉发臭。 第七天,有人来保释他,他抬起满脸胡茬的脸看向带他出去的那个小警员,沉寂的眼中闪过了异样的光彩。 只是出去之后才发现,来的人不是麦栎,而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祝少,别来无恙?” 秦昊然靠在车边,姿态慵懒,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祝修毓对他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 “喝一杯?”秦昊然问。 祝修毓停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看他。 “秦昊然,我们不是一路人。” 秦昊然挑了挑眉,笑了,“只是喝一杯,祝少别多想。还是祝少连跟我一起喝酒的胆量都没有?” 他用的是激将法,祝修毓也知道,他蓦然露出了一个自暴自弃的笑,转身,上了秦昊然的车。 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帝豪私人会所,二十层以上都是vip至尊包厢,一层楼都只属于一个贵宾拥有,里面装潢奢华,配套设施应有尽有,甚至附带花园式大露台和一个小型游泳池直接搬进来住都可以。 而且不是谁都可以成为这个会所的会员,除了有钱,还要有地位,可以这么说,获得帝豪会所认可的会员,就像拥有了京城第一名流圈的身份证。 秦昊然将祝修毓带到自己的私人包厢,看到他脸上控制不住一闪而过的诧异神色时,不禁露出了一抹洋洋得意的笑。 “祝少随意参观。”他也是最近才拿到帝豪会所的vip卡,本来第一个想带舟以雁来的,结果竟然便宜了祝修毓。 “酒呢?”祝修毓对这里一点兴趣都没有。 秦昊然笑笑,把他带到了小酒吧。 “还是那句话,祝少随意。” 一整面墙壁都做成了酒柜,里面的每一瓶酒,都价值非凡。 祝修毓开了一瓶人头马,像灌白开水一样,一杯接一杯,也不说话,也不看人,闷声大口喝。 秦昊然也不在意,开了另一瓶,坐在高脚椅上,自斟自饮。 两人本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安安静静地面对面喝酒,气氛竟然奇异地和谐。 半小时后,两人都喝得面红耳热,有了七八分醉意。 秦昊然离开座位,端着高脚杯走到宽大明亮的落地窗前,俯瞰楼下来来往往的如同蝼蚁的车辆和行人,嗤笑一声道:“我秦昊然只要一个眼神,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哈,就只有她不把我当回事,就只有她……” 眼神不自觉地变得迷离痛苦,“但我要的也只有她……” 祝修毓趴在吧台上,头也不抬,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想得到的永远得不到,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他的眼眸在灯光的折射下似有水光,嘴角勾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以为我放下了,但其实放不下。我爱了她那么久,就算她不爱我,我也还爱她。后来我不强求了,只要她幸福就好。谁知道,纪烽那杀千刀的竟然负了她!他负了她!他怎么敢!” 秦昊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步履不稳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他就是敢,他也这样做了,你能拿他怎么样?纪烽有关临渊罩着,关临渊可有着有深不可测的背景,你拿什么跟他斗?” 祝修毓一拍桌子,整个人都暴躁了。 “关临渊算个屁!惹毛了本少,管他天王老子!我跟纪烽的仇绝不能了了,关临渊要罩他,那我就先把关临渊给干掉!一个个统统都干掉!” 秦昊然拿起酒瓶,替他斟满了一杯酒,然后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他的,笑道:“祝少真有种,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祝修毓冷笑,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昊然无所谓,任他怎么说都不动怒。 “我自然比不上祝少。”他仰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祝少做事向来光明正大,我呢,在你眼中必定是个小人,爱使些阴招。不过我跟你说,无毒不丈夫,有时候为达目的,就要不择手段。” 祝修毓眯起双眼,低下头,额发遮挡了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秦昊然靠在吧台上,举起酒杯,欣赏着杯中色泽漂亮的酒液,勾着唇角懒洋洋地道:“过程怎么样我不在乎,我要的是结果。结果如我所愿,过程就算不那么好看也没关系,自古成王败寇,权利如此,女人也如此。” 祝修毓不语,捏着酒杯,力度大得指关节微微泛白。 目的达到了,秦昊然不再多言,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那边,懒洋洋地躺了下来。 次日,祝修毓衣冠楚楚地来到关家别墅,要求见麦栎。 纪烽的眼睛还没拆纱布,麦栎对他野蛮无理的行为痛恨至极,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同样,关家上下都很尊敬和喜爱纪烽,于是就没有任何人给他一丝好脸色看了。 “小麦不想见你,你走吧。”关临渊是看在麦栎的面子上才放他进来,但麦栎的态度很坚决,躲在楼上不肯下来,所以关临渊有话说话,没必要再跟他客套。 祝修毓翘着二郎腿,冷笑道:“我的律师就在外面,如果五分钟后我再见不到我的妻子,我有理由怀疑你非法拘禁她,到时候我会报警。” 关临渊淡定地道:“随你。但我连五分钟都不想看到你,请到外面等。” 祝修毓也不恼,站起来插着裤兜,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麦栎担心关临渊难做,最终还是从楼上下来了。 “你不用管他。”舟以雁不放心地跟着坐电梯下来,“他报警就报警,你在我们这里工作,大家都可以作证,不是什么非法拘禁。” 关临渊也道:“你放心,这事有我。” 麦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出去见他一面,“我倒想听听他要对我说些什么。” 祝修毓正在树下抽烟,看到她出来了,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麦栎突然觉得这人有点陌生。 她走过去,看着他问:“你想怎么样?” 祝修毓定定地看着她,直到手指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将他烫得回过神来。 “小麦,我决定回历城继承家业,你跟我一起走。” 麦栎摇了摇头,道:“我不走。我说过要等到小舟完全康复了才离开的。” 祝修毓扔掉烟头,抬腿将它踩熄,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道:“此一时彼一时,祝家和关家是商场上的对手,你跟舟以雁也不要再来往了,从此你是你,她是她。” 麦栎嗤笑了一声,挣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先生的公司在桐城,你的家族企业在历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就成了对手了?而且我跟什么人交朋友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利干涉。” 祝修毓被她那句“没有权利干涉”激怒了,上前一步,想要抓她的手,却被她灵活地躲开了。 “你身为我的妻子,自然是要跟我同仇敌忾!我对关临渊倒没什么偏见,只是他非要罩着纪烽,那就是明着跟我作对!” 麦栎也怒了,气红了眼睛,瞪着他道:“祝修毓,你能不能讲讲道理?秦莉莉死了,纪烽也很难过,他都跟我说了,解除婚约不是他提出来的,是秦莉莉自己要求的,而且纪烽说秦莉莉不会自杀的,她的死太可疑了,有人想要害她!” 祝修毓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怕自己太过激动,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小麦,我才是你的丈夫,你不要左一声纪烽右一声纪烽行不行?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吗?他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想悔婚!这么多年了,他跟莉莉订婚那么多年了,如果真想娶她,早就完婚了,但却一直拖着,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跑去京都工作,一年到头莉莉能见到他几面?他就是存心把莉莉拖死,还换来个不离不弃的好名声!” “纪烽不是这样的人!”麦栎脱口而出。 祝修毓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可怕。 麦栎下意识地往后退。 “你是不是也盼着莉莉死?她死了,你就有机会了?”祝修毓激怒之下完全口不择言。 “啪”地一声,麦栎握着拳头,含泪瞪着他,“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虽然娶了我,但却一直爱着别的女人,你要是放不下她,你去娶她啊,干嘛招惹我?你真的爱过我吗?!” 祝修毓抬手抹了抹唇角的血,这是麦栎第二回掌掴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各过各的 麦栎的那些话和那个耳光,仿佛一道凌厉的疾风,在他心头呼啸而过。 “你问我爱不爱你?”他冷笑一声,心尖都凉透了,“我放下了对莉莉那么多年的感情选择了你,如果不是爱你,我能娶你?” 这话麦栎听了就不乐意了,“那真是谢谢祝少的厚爱,祝少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屈尊降贵?那真的大可不必,你家门槛那么高,我抬腿也抬得累,既然大家都辛苦,还继续处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祝修毓越听越不是味道,眼中露出了警惕之色。 麦栎气在上头,这一瞬间,真觉得和这个心里总惦记着其他女人的男人在一起实在太没意思了,冲动之下脱口说道:“就是过不下去就别过的意思!” 祝修毓可没想到要跟她闹到这个地步,又急又怒,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吼道:“你不想跟我过还想跟谁过?” “这跟你没关系,反正以后我们过过过的!”说到最后,嘴瓢了,各过各都没能说好。 两人都一愣。 麦栎原本气得不行,但说完那句之后顿时觉得气势上弱了,虽然还是满肚子火,但莫名地就是觉得有点吵不下去了。 两个成年人这样吵架真幼稚。 她索性用力地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祝修毓当然不打算跟她各过各,大步追了上去,长臂一展,抓住她的肩膀往后扳,粗鲁地将人带进自己怀里。 “你干嘛?!放开我!我们玩完了!”麦栎抗拒地大叫,使劲挣扎,满脸嫌弃。 祝修毓力大无穷,牢牢地将她箍在怀中,恨声道:“除非我死,不然我们没完!” “那你就去死啊!”麦栎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半点没有留情,痛得祝修毓差点要将她整个甩路边的树上。 “你狂犬病啊?!”祝修毓痛呼。 “是不是秦莉莉死了,你就要让所有人陪葬?那你把我杀了啊!来啊!”麦栎这几天压抑着满肚子的委屈和怒气,但都因为一句“死者为大”硬生生地忍着,直到此刻,忍无可忍了,终于将以往累积在心头的所有情绪全部爆发出来。 祝修毓怨恨麦栎不懂体谅自己,死死搂着她咆哮,“我疯了我才杀你,你是我的命啊!” 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地喘着粗气,没多久,祝修毓就听到了怀里的人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小、小麦?”一瞬间,什么怒什么怨什么恨都消散了,只剩下无措和心疼。 麦栎哭得肩膀一抽一抽,但却死命地咬着下唇,压抑着哭声,只在喉咙间发出低低地呜咽。 她觉得无助、茫然和委屈,“我们这样做夫妻有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怨我吗?如果你不是跟我在一起,而是一直陪在秦莉莉的身边,她就不会出事。但我又没有逼你跟我在一起!你怨我干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当初就不该爱你!” 祝修毓那点心思被她说中了,不由有点心虚。 他确实非常自责没有看牢秦莉莉,让纪烽那混球伤害了她,让她做出傻事。 他觉得秦莉莉的死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才又愧疚又自责,一定要给她讨个公道。 而心里对麦栎的感情,却是复杂的。 更爱谁? 已经分不清了。 如果一切重来,还会不会选择麦栎? 不知道。 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他只知道自己被痛苦和仇恨压的喘不过气来,一心只想赶紧替秦莉莉报仇。 心里充满恨的人,感觉不到爱。 但当麦栎带着哭腔用委屈的口吻指控他没有道理地怨恨她时,他心底深处涌起了痛怜和愧疚。 不是麦栎的错。 不是她的错。 那一刻,他突然醒悟到,自己这些天来都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 “我没有怨你,小麦,我是怨我自己。”他抱紧她,仿佛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以为我把她交给纪烽,她就会幸福,但我没想到是把她推向了地狱的入口……” 麦栎听不下去了,冷声道:“松手。” 祝修毓没有松手。 麦栎继续冷声道:“我说最后一次,解除婚约的事是秦莉莉提出来的,她去桐城旅行时纪烽找过她,她的状态非常好,不是会自杀的样子,所以她的死绝对有蹊跷。” 祝修毓沉默不语。 麦栎顿时有点心灰意冷,用脑袋撞了撞他的胸口,不耐烦地问:“听懂了就吱一声。” 良久,祝修毓才道:“这些说辞都是纪烽跟你讲的?” 麦栎耐着性子道:“他去找秦莉莉的事关先生也知道。你如果想要确认,找人去航空公司查一下也行。” “就算他真的去找过莉莉,他们见面后的事情也只有他们知道,解除婚姻是谁提出来的依旧是他片面之词。”祝修毓固执地道。 麦栎点点,算是明白了,刚才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你爱信不信。反正秦莉莉的死我们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你要认定她是自杀的就继续那么认定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想再跟你说话,免得拉低我的智商。” 片刻后,她听到祝修毓低声道:“我不相信纪烽,不过莉莉的死,我也会查清楚。至于你,必须在我身边。” 麦栎心头一跳,预感到了不妙,但却来不及哼一声,后脖子猛地一痛,整个人便昏迷过去。 祝修毓立掌如刀,干净利落地将她劈晕过去,然后横抱起来,迅速塞进车里。 就在他准备发动引擎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来跳出了一条黑影,灵活地跃上车头,操起拳头“砰”地砸向挡风玻璃。 祝修毓大惊之下忙抬臂遮挡,玻璃片“哗啦”碎落,他还来不及反应,衣领就被一双力量大到不可思议的手抓住,直接揪了起来。 “她不愿意。”突然出现的男人有着一张刚毅冷漠的脸,一双眼睛阴戾森冷,泛着杀气。 “你是谁?”祝修毓的脸堪堪卡在破了个口的挡风玻璃间,尖利的玻璃碎片距离他的眼睛不过咫尺。 他屏着呼吸,冷汗慢慢自额角滑落。 那人面无表情地道:“先生吩咐了,如果她愿意跟你走,就放行,若她不愿意,你就不能带她离开。” “她是我的妻子。”祝修毓一字一顿地道。 “那又如何?”他如同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机器,“你要走可以,她留下。” 祝修毓对上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心头微颤。 在绝对的实力和武力碾压下,他败下阵来。 所以当麦栎恢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熟悉的婴儿房里。 小梅看到她睁开眼睛了,立刻跑出去找舟以雁。 “我脖子怎么那么痛?”麦栎坐起来,抬手揉捏了一下酸痛的后脖子。 舟以雁坐着轮椅进来,有点担心地问:“没事吧?你被祝修毓砸晕了,差点就被带走了。” 麦栎渐渐记起了晕倒前的细节,忙道:“他呢?” 舟以雁驱动轮椅过去,替她揉后脖子,“被赶跑了。”顿了顿,不太放心地问,“小麦,你……真的不跟他一起走?” 麦栎笑了笑,非常牵强,眼中似有泪光,但终究没有落泪,“我要跟他离婚。” 舟以雁吓了一跳,以为她只是在说气话,便劝道:“他现在为了秦莉莉的死正伤心,所以才做那么糊涂的事,说那么糊涂的话,你们登记才多久,还没摆酒呢,怎么就说离了呢?” 麦栎一开始说离婚的确出于冲动,但现在却是想清楚了。 结婚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爱对方,想要在一起,所以就结了,但现在她发现祝修毓心里有更爱的人,她没办法接受自己要做别人的替代品,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长痛不如短痛,正好还没摆酒,没有惊动亲戚朋友,直接把婚离了也好。 “我发现自己其实不了解这个人,以前看到的只是戴着面具的他,而现在才是真实的。我感到很害怕。”麦栎握住了舟以雁的手,心头被堵得难受,唯一能倾吐的人,也就只有这个朋友,“我爱的那个祝修毓他去哪儿了?我跟他是两情相悦在一起的,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我爱的人突然不见了,小舟,你懂我的心情吗?我好不甘,好害怕,好难过啊。” 舟以雁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说。 因为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次日,舟以雁让关临渊给麦栎找了一个律师,着手处理她跟祝修毓的离婚官司。 三天后,纪烽出院,眼睛还不能拆线,需要静心休养。 关临渊问他要不要回桐城,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调向了客厅那边正在教舟以雁和宝宝做颈椎操的麦栎。 “有舍不得的人?”关临渊注意到他的目光,打趣道。 纪烽收回目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我这个样子回去,我爸妈肯定担心死了。” “那要不留在这里,我把你当自己人,你也别跟我见外。”关临渊拍了拍他的肩膀。 纪烽于是道:“好。” 虽然一只眼睛差点瞎掉,但并不妨碍纪烽的工作能力。 他依旧能把关家上下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麦栎在照顾舟以雁之余,还分心督促纪烽按时吃药和休息。自从她决定了要跟祝修毓离婚后,便不再为这个男人悲伤难过了。 爱的时候义无反顾,放手的时候也不会拖泥带水。 就算前一秒爱得死去活来,但决定了分开,就不会再藕断丝连。 只是那份她已经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寄到了祝修毓的手上时,瞬间就被他撕了个粉碎。 他特地打电话来跟她强调,“你进了我祝家的门,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祝家的人。” 麦栎平静地道:“我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祝修毓回应她的是,“不可能,你别想着离开我。” 麦栎抬手轻轻地覆上腹部,淡淡地道:“我有了宝宝。” 然而还没等祝修毓从惊喜的状态下回过神来,便又听到麦栎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道:“但我不打算要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祝修毓简直气疯了,可惜不等他回应一个字,那头麦栎就把电话挂了。 他脸色狰狞,狠狠地将手机摔地上。 “手机多可怜啊,祝少你脾气怎么那么大?”坐他对面的一个卷发美女一点都没有被他吓到,但却装出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祝修毓恨得差点想掀桌,但却只能忍着。 对面那位可是他们公司争取了很久的合作商,他父亲多次上门,发邀请函设宴款待,人家都客客气气地婉拒,摆明了看不上他们公司的规模,不愿意和他们谈合作。祝修毓回到历城,几番周折才“巧遇”了那一家企业的总裁助理,搭上了线,此刻绝对不能轻易得罪。 “不好意思,郭小姐,一点家务事没处理好。” 郭子玉捂着嘴巴笑了笑,打趣道:“跟夫人闹别扭?” 祝修毓本来不想说,但转念一想,要跟对方打好关系,最迅速的办法不就是聊心事吗,于是他便敛起了怒容,显出了沉郁之色。 果然,这一手非常有效,对面那位立刻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麦栎挂了电话后,一回头,便看到舟以雁拿着奶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宝宝踮起脚尖焦急地“啊啊啊”,努力地伸长小短臂要牛奶。 舟以雁把奶瓶递给宝宝,他便立刻欢快地边喝边跑开。 “小麦,你、你是真的有了还是为了气祝修毓故意这样说的?”她把轮椅驶到她身边。 麦栎耸耸肩笑道:“我干嘛要故意气他?” “真的有了?”舟以雁忧心忡忡地看向她尚且平坦的小腹。 麦栎也有点苦恼,但她一向果断,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反复纠结。 “这个时候真的不适合把宝宝生下来。”她自己也考虑了很久,也曾想过把孩子生下来独自抚养大,但一旦真的选择了生下孩子,就注定了要跟祝修毓继续有纠缠不清,她不希望后半生的时间再跟他藕断丝连,最终连自己的人生都过不好。 “但宝宝是无辜的啊。”当事人不纠结,舟以雁反倒纠结起来。 这样两相对比,麦栎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怎么说呢,现在它只是一个受惊卵,还没有真的发育成宝宝。就是因为宝宝是无辜的,所以才不能让他卷进大人的纷扰里。孩子不生下来就了事的,环境不对,心境不对,时机也不对,勉强让它出生反而不利于他以后的成长,所以必要的狠心还是要有的。” 舟以雁不知道是不是学医的人都那么理智,反正她自己做不到。 但麦栎说得也很有道理。 “无论如何,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舟以雁的眼神带着温柔和温暖,让麦栎的心头溢满暖意。 宝宝喝完了奶瓶里的牛奶,噔噔噔地跑回来,将空奶瓶塞回舟以雁手里。 “还要~”他现在已经会说一点字词了,发音有点含糊不清,但语调软软的,让听的人心都要化了。 “你看你的小肚子已经鼓鼓的了,不能再要了。”舟以雁摸摸他的小脑袋,拒绝了他的要求。 然后他的嘴角就立刻往两边撇了下来。 下一秒,果然爆发出“哇”的哭声。 处于两岁的宝宝非常情绪化,舟以雁简直饱受摧残,幸亏关临渊还能镇得住他。 “关临渊怎么还不回来?”她手忙脚乱地哄着宝宝,忍不住小声抱怨。 麦栎弯腰把宝宝抱起来,吓得舟以雁连忙阻止,“别别别,小家伙不知轻重,万一碰到你肚子里的宝宝就不好了,快放下。” “我会注意的,没事。”麦栎笑道。 宝宝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脾气特别爆,上一秒还是个小天使,下一秒就能变成小恶魔。 他拼命扭动着身子,拒绝麦栎的抱抱。 “好好好,小麦阿姨把你放下来……” 小家伙双脚一碰地面,立刻就撒腿往舟以雁那边跑去。 “小麦,再考虑一下吧。”舟以雁抱起抱抱,将他放到自己的大腿上,顺毛虎摸,宝宝哭得涕泗横流,像一只被惹毛了的忧伤小兽,张大嘴巴嗷嗷嗷嗷。 麦栎看了小恶魔一眼,默默地别开了脸。 生娃容易养娃难……还是算了。 京都西郊,盛世龙轩别墅区,某栋豪宅的地下室。 林文凡像一只被猎豹盯上的无处遁形的老鼠,瑟瑟发抖。 “我发誓,我是被逼的,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小命都难保。” 在他对面,放置了一套黑色的真皮沙发,帝王般尊贵霸气的男人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如刀,锐利的视线几乎能把他的身体戳出个洞来。 “所以你以为得罪了我,也还能长命百岁?”男人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不不不,关少,我、我如果还能有选择,当然不敢跟你作对的,我不是没办法吗,我知道错了,关少,求求你放我一马,求求你!” 林文凡现在真是悔青了肠子。 他是忌惮秦昊然,但若果他早知道会因为投靠秦昊然而招来面前这一位煞神的话,打死他都不干。 秦昊然捏着他的软肋,这尊煞神却捏着他的命! “我老婆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求关少高抬贵手!”林文凡一提到自己的妻子,整个人都软弱起来,心里暗骂自己鬼迷心窍,走上歪路,现在简直后悔莫及。 地下室的四面墙都安装了壁灯,但偏偏只在头顶亮了一盏筒灯。 白花花的灯光带了点苍凉的感觉,落在关临渊俊美却冷漠得不近人情的脸上,让人有种不敢直视的威严。 “你老婆是无辜的,我妻子就活该?”低醇的声音带着足以冰封万物的寒漠响起。 林文凡哭丧着脸道:“那关少你想怎么样?你要真的不解气,那就杀了我好了,但能不能放过我的老婆?” 关临渊蓦然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帅气到惊心动魄的笑。 “杀你?不,我怎么忍心让还没出生的孩子失去父亲。” 林文凡整个人都呆住了。 孩子……? “关、关少,你是说我老婆有、有了?!”他的嘴角微微抖动,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关临渊的下一句话立刻将他推入了万丈深渊,“我就不说恭喜了,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 恶魔! 林文凡心惊肉跳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人。 他绝对是恶魔! “关少,如果我有办法让尊夫人恢复以前的记忆,你能不能放我妻儿一条生路?”他双腿猛地下屈,膝盖重重地跪在地上,顾不得额头痛出一层冷汗,一路跪行到关临渊脚边,卑微地匍匐在地,颤声提出请求。 他本以为关临渊那么疼爱他的妻子,必定点头答应,不料却听到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有那样的能力?”关临渊用脚尖抵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然后一脸鄙夷地道,“不知道该说你自大好呢,还是自以为是好。” 林文凡蓦然心惊。 看他一脸淡定并且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像是空口说白话,倒像是真的找到了与他旗鼓相当甚至更胜一筹的心理医生。 难道…… “老师回国了?!”除此之外,不作他想,“但、但老师早已退隐,连我都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 关临渊冷声道:“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人知道。” 这下子,林文凡连最后一点赖以抗争的筹码都失去了。 他老师的能力自然是在他之上的,关临渊找到了他,怎么可能还看得上他那点跟老师比起来犹如三脚猫功夫似的催眠术。 所以,自己是死定了? 就在他惶恐绝望之际,关临渊收回了自己抵在他下巴的那只脚,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像你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不过看在你对你老婆还有几分真情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回。” 林文凡顿时如蒙大赦。 差点就要磕起头来。 “谢谢关少开恩!谢谢!”他激动得几乎要飙泪。 关临渊话锋一转,接着道:“但有条件。” 此时此刻,无论什么条件林文凡都只能统统应下,“关少你说,只要我做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关临渊很满意他的态度,一双墨玉似的黑眸深不见底,“我的原则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林文凡瑟缩了一下,感到背脊蹿上阵阵寒意。 耳边听得那低醇悦耳的声音带着杀意一字一顿地响起,“双倍奉还。” 夜,茫茫。 关临渊回到关家别墅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宝宝现在晚上都在婴儿房的小床上睡,由麦栎帮忙照看。 卧室的床头灯亮着,橘黄的灯光如同日落余晖,给人一种温馨又凄清的矛盾美感。 隔着轻薄的纱幔,关临渊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影正静静地靠在床头。 “这么晚还没睡?”他俊朗冷漠的脸上换上了柔和的表情,走过去,抬手撩起纱帐。 对上的却是一双恨意满满的眼睛。 他一惊,身子微僵。 “这次是最后一次了,我下定决心要杀了你,你这次也不打算还手吗?”舟以雁的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表情也有点隐晦不明。 关临渊凝视着她充满恨意的杏眸,淡淡地开口道:“我们谈谈。” 舟以雁的双手都藏在了被子底下,她斜睨着他冷笑,“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那就谈秦昊然。”关临渊岁首拖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舟以雁听到秦昊然的名字时,眸光微闪。 “你真的爱他?”关临渊倾身过去,却又立刻顿住了。 她的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露出了握着的锥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身体是诚实的 关临渊看了她片刻,突然无奈地笑了,“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奇奇怪怪的武器?” 舟以雁举起锥子对准他的咽喉,“只要能杀了你。” “你要杀我还用得着工具吗?”关临渊主动把脖子凑了过去,仿佛锋利的锥子就是根帮他挠痒痒的狗尾巴草,“你真想我死,说一声,我能立刻不活了。” 舟以雁看他突然凑过来,惊得将手往回缩了缩,然后又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你别以为之前我心软是因为对你有什么想法。” “难道不是?”关临渊挑眉。 舟以雁冷冰冰地道:“我爱的是秦昊然。” 关临渊看着她道:“但我爱你。” 舟以雁呼吸一窒,随即恶狠狠地看他,“你别把我当成是那个蠢女人!我跟她不一样!” 关临渊摇摇头,不赞同地笑道:“她不蠢,她很可爱。” “她傻乎乎的听信你的话,什么都不知道,你当然觉得她可爱。说吧,你既然心里装着别的女人,为什么不放过我,让我跟秦二哥在一起?” 关临渊皱起了眉头。 “你怪她听信我的话,你不也一样听信秦昊然的片面之词?” 舟以雁立刻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激动起来,“谁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送你的那条手链,为什么刻的是你的名字?”关临渊突然问了一句。 舟以雁愣怔了一下。 “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是定情信物,不应该是交换的吗,刻的也该是他的名字才对吧?” 关临渊抛出的问题居然让她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我跟秦二哥的事,与你无关吧?”她恼羞成怒地道。 关临渊平静地道:“当年关临渊的确送了你一条刻着他名字的手链,但你没有要,后来他才又到同一家店,买了同样款式的链子,刻上了你的名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 他看着她惊疑不定的表情,继续道:“那款手链是当时一个奢侈品牌的限量版,很容易就能找到当时的销售明细。” 舟以雁直直地看着他,神色复杂,“你已经去调查过了?” “我还把销售明细复印了一份,你要看吗?”关临渊问。 舟以雁突然笑了起来,“这就对了,秦二哥先后买了两条同款手链,我们一人一条,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他说是她不要秦昊然才又买了一条,但她却咬定买两条是为了两人戴同款。 “一人一条女款手链吗?”关临渊好笑的反问。 舟以雁噎住了。 关临渊接着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杀了我,你自己也要赔进去。” 舟以雁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恨关临渊仿佛是刻在脑子里的想法,杀他更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念头,她一直都在纠结为什么下不了手,现在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到,杀了他之后,她又怎么能全身而退? “对秦昊然是没有理由的爱,对我是没有理由的恨,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关临渊抬手轻轻覆上她冰凉的手背,趁她混乱之际,夺走了她手上的锥子。 她蓦然抬头,一双眼睛又怨又恨。 “怎么会没有理由,你用卑鄙的手段毁了我的清白!” 关临渊神色不变,盯着她,缓缓扯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我的清白呢?” “什么?”舟以雁皱眉。 关临渊把锥子扔到一边,抬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我的清白你就不用负责了吗?” 舟以雁反应过来,“啪”地打掉他的手。 “别对我动手动脚!” “你是我妻子。”他站起来,高大的阴影随即笼罩而来。 她瞪大双眼,双手立刻就被他牢牢抓住了,然后带着沉香味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竟来不及闪躲和反抗。 “我要对付你,真的很简单,不需要耍任何手段。”他在她耳边轻吐热气。 她只觉得心脏怦怦怦激烈狂跳,不能自已。 “记忆可以骗人,但身体却是诚实的。”他低声说道。 舟以雁如同被点穴一样动弹不得。 “秦昊然对你做过类似的举动吗?”他在她耳畔低问,“他这样的时候你真的一点都不抗拒?” 舟以雁的胸脯剧烈起伏,她用力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关临渊强势而霸道地道:“不放,我多害怕自己还抓不牢。宝宝,你逃不掉。” “你发什么疯?!我不是她!”舟以雁的音调倏然拔高,关临渊偏过头,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嘴唇。 舟以雁一下子就炸毛了,想要反抗,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熟悉的沉香味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动作也随之停顿了一瞬。 关临渊趁机加深了这个吻。 记忆会忘却,身体却很忠实。 舟以雁现在算是明白关临渊刚才的话了。 彼此唇齿相抵的片刻,竟然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熟稔。双手无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寻找最贴合的姿势,心底因为这份亲昵而泛起阵阵甜蜜。 关临渊感受到怀里的人儿从一开始的激烈反抗渐渐地变得顺从,心头不禁一阵欣喜。 把人箍在怀里细细密密地亲了足有五分钟,关临渊才把手松开。 舟以雁闭着双眼装死,就是不肯睁开眼睛看他。 关临渊便托着她的脑袋轻柔地将她平放到床上。 “别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了,你心软得很,就算再恨一个人,也不可能真杀了他。更何况,你心里对我真有那么恨?”关临渊用手撑着身子,眼中带着宠溺之色,俯视她双颊有点婴儿肥的脸。 舟以雁始终没有任何回应,等到关临渊疑惑地凑近了观察她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关临渊有点无语,随即熄灯上床,仿佛抱着大布偶一样拥着她满足地入睡。 次日,舟以雁醒来之后,发现嘴唇有点红肿。 “我是不是上火了?”她照了照镜子,两片嘴唇如同新鲜的玫瑰花瓣,红艳艳的,比上了妆都动人。 关临渊刚好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走到她身边,俯身盯着她的唇看了几秒,忍不住笑了笑。 “开空调有点干燥,容易上火,多喝点水就好了。” 他想起那位已经退隐的心理学教授的建议。 最理想的治疗方案就是让她感受到你的爱,虽然分裂出来的人格和主人格可以说是两个人,但关夫人的情况有点不同。 你且试试。 关临渊想,昨晚算是牛刀小试,治疗效果还挺理想。 在他看来,那分裂出来的人格也还是舟以雁。 他这个小娇妻表面上有点小任性,娇气得很,但骨子里却有一股倔劲儿,发怒的时候当真能变身成为一只凶狠的小野猫。 京都帝豪私人会所,二十楼vip包厢。 “龙圣集团?你打算跟他携手合作?”听了欧阳无暇得意洋洋地说了半天,秦昊然终于能插上了一句。 “对,想要让老头子对我刮目相看,就要有些拿得出手的项目。”欧阳无暇细皮嫩肉,长着一张英俊的脸,无怪众多名媛千金趋之若鹜,倒贴都有人愿意。 秦昊然摸着酒杯,眉峰聚拢,“龙圣是一年前才起来的,漂亮地玩了一手借壳上市,然后以雷霆之势横扫海外市场,以让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发展为横跨能源、房地产和金融的大型集团。可谓商业界的神话。” 欧阳无暇举起酒杯,红光满面,“为我即将与这神话级别的人物合作干杯。” “你见过龙圣的总裁了?”秦昊然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这位被称为当世商业奇才的人物从未在公众场合出现过,并拒绝了所有媒体网络的采访宣传。 他越是低调,大家对他越是好奇。 曾经一位资深记者埋伏在龙圣的写字楼大厦附近连续观察了一个月,就是要一睹龙圣总裁的风采,但一个月过去了,他失望而归。 那位总裁始终没有出现,他似乎只需远程部署,就能让公司维持着良好的运营状态,他根本不必跟别的小公司总裁那样,天天到办公室报到,苦逼地日夜加班。 真正厉害的人,从来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 欧阳无暇叹息一声,“我也想见,不过那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只见到了他的助理。” 秦昊然在心底不屑地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仗着欧阳家的背景,估计连龙圣的门都进不了。 “那合作的事三少有几分把握?”秦昊然对他并不看好。 那个项目方案他有看过,错漏百出,瞎了眼才会投资。 欧阳无暇却胸有成竹,淡定地笑道:“我已经跟那位漂亮的助理小姐要了联系方式,她是龙圣总裁眼前的红人,搞定她就等于拿下了百分之五十的赢率。” 秦昊然:“……” 美男计吗? “那我就放心了,是个女的就抗拒不了三少的魅力。”秦昊然很给力地夸了一句。 太多想要飞上枝头的庸俗女人给了欧阳三少错觉和信心,自以为大杀四方,魅力无穷。 秦昊然心想,能在那位总裁手下办事的人,必定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哪里会像那些庸脂俗粉一样目光短浅? 稍微眼见力的都知道,被欧阳家正真当成继承人的就只有欧阳无意,而欧阳无暇自不量力地要跟他大哥争一长短,看看古代帝王家争权夺位的例子,哪一个输了不是下场惨淡的? 秦昊然看着被自己的一句话就哄得哈哈大笑的欧阳无暇,冷冷地在心底嗤笑。 这家伙肯定打动不了龙圣,不过,由他来的话,或许可以。 第一百五十章 以牙还牙 舟以雁这段时间被宝宝闹得差点崩溃。 进入“麻烦的两岁”的宝宝折腾起来简直没完没了,最让人郁闷的是,他突然间有一天不肯按时睡觉了。 平日里八点钟洗澡,洗完澡后给他泡两百毫升牛奶,他喝完一会儿就会乖乖睡觉。 但这个规律突然就被打破了。 那一晚宝宝精力旺盛,一直蹦跶到十点半都完全没有困倦的征兆,就连关临渊出马强制他到小床上都没用。 麦栎:“小乖乖,今晚跟小麦姨姨睡好不好?” 宝宝把脸别到左边,“偶寄几睡!” 舟以雁:“自己睡好棒棒哦,那让妈咪抱你到小床上好吗?” 宝宝把脸别到右边,“玩!” 麦栎:“小乖乖还想玩啊?但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要熄灯了,熄灯后小乖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要不我们明天再玩好不好?” 宝宝把脸别到左边,“漏漏漏!” 舟以雁:“……” 麦栎继续哄他,“明天小麦姨姨带你去阳光房玩?” 宝宝不为所动,“漏漏漏!” 舟以雁耐着性子柔声道:“那妈咪明天带你到外面的小庭院玩?” 宝宝把头别到右边:“漏漏漏!” 然后关临渊走过来,拎着他后脖子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直接放进小床。 宝宝四肢乱划,奋力挣扎,嘴里胡乱大叫:“鹅鹅鹅!嗷嗷嗷!啊啊啊!” 舟以雁:“……” 宝宝到了小床上也不肯安分,人是躺下了,可两条腿活泼得很,一会儿勾着蚊帐,一会儿一脚踹向床栏,弄出“砰砰砰”的响声。 麦栎说:“要不试试把灯熄了?” 于是关临渊推着舟以雁的轮椅一起回到自己卧室。 麦栎把灯关了,自己也到床上休息。 黑暗中,宝宝发出了一声惨叫。 麦栎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开灯。 然后就听到宝宝发出恶作剧得逞的“嘎嘎嘎嘎”大笑声。 麦栎:“……” 急急忙忙从卧室赶过啦的关临渊:“……” 那一晚,宝宝差不多十二点才睡着。 第二天,晚睡的宝宝迟迟不肯起来,愣是在各种喊起床的声音里睡到了日上三竿。 早餐照例一个鸡蛋、一碗肉粥,两个小小的粉饺。 粥的类型是每天变换的,点心也每次不同。 以往宝宝对鸡蛋不感兴趣,但也不会挑剔,这几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各种不愿意吃了。 舟以雁和关临渊都主张让他自己吃,给他戴好饭兜穿好小围裙后随便他怎么吃,但张婶偏偏看不过眼,一来觉得宝宝糟蹋食物,二来担心宝宝吃不多,吃不饱,看到他把鸡蛋丢到一边,喝了几口粥就停下了,把粉饺掰碎了揉着玩,便忍不住过去哄他吃饭。 这下好了,把粉饺当玩具玩得正开心的宝宝突然被湿毛巾擦掉了手上的碎渣,又被硬喂了一口鸡蛋黄,顿时又惊又怒,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接下来,无论张婶怎么哄,死活都不肯咽下嘴里的食物,差点没呛到。 张婶急了,把他抱起来心肝宝贝的哄,越哄他越哭得来劲。 最后惊动了关临渊和舟以雁。 关临渊从张婶手里接过宝宝的时候,小家伙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和鼻涕。 舟以雁掏出手帕帮他擦眼泪,他挥动着小短臂一脸抗拒。 两人又不能对小家伙动怒,唯有好声好气地哄。 硬哄。 最后还是以关临渊将他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方法结束了他的闹腾。 舟以雁重新拾起之前关临渊订购的育儿宝典,认认真真地阅读学习,希望能从中学到一招半式来对付这个小恶魔。 关临渊发现,被宝宝折腾得十二点才睡的舟以雁通常都能一觉到天亮,那个分裂出来的人格也不会中途出现,拿些奇奇怪怪的工具来威胁他。 是因为那天晚上的吻对她刺激太大,还是宝宝的变化让她产生了改变? 不得而知。 但起码他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 与之相反的是,这几天,秦昊然噩梦不断。 梦里有冤魂索命,逼真得很,那女鬼的手冷冰冰的搭在他的肩头,整条脊椎都像对着空调口一样不断被搜搜的冷风吹拂,那寒意直钻心底。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天色还没亮,四周黑幽幽的,感觉随时有什么东西会从阴暗的角落里扑出来。 他赶紧开了灯。 抄起手机打电话给林文凡,没想到对方居然关机。 他骂了一句粗口,从床上起来,再无半点睡。 天一亮,他立刻驱车奔向林文凡在京都临时租住的房子。 但没想到摸了门钉,人不在那里。 他不由皱眉,心里原本只是猜疑,现在却基本有了答案。 林文凡那那家伙胆大包天,居然敢阴他! 到了中午,秦昊然带着他那个保镖似的强壮彪悍的司机出现在林文凡的临时工作室。 前台的小姐姐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帅哥有没有预约”然后就被高大威猛的司机先生请了出去。 秦昊然让司机守在门外,自己施施然地推门进去。 这工作室的设计是常见的写字楼风格,整齐的排了三排带隔板的办公桌,林文凡底下有三个助理,现在都不在,估计出去吃午饭了。 最里面是林文凡的办公室,大门虚掩,应该有人在。 秦昊然也不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你……”好大胆子。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扣住胳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被拽了进去。 身后传来“砰”的关门声。 抬起头,他对上了一双锐利冰冷的黑眸。 “关临渊?”他皱眉,脑子飞快转动,一下子就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跟眼前这个冷漠凌厉的男人联系了起来。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舒服地靠在大班椅里,笔直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搭在办公桌上,一派闲适的姿态。 “很意外?”关临渊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秦昊然心里有点懊恼,早知道就让保镖跟着自己,现在他赤手空拳,着了对方的道,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等着他。 不过他也不是怂包,而且他料想关临渊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于是转头看了一眼还扣着他胳膊的身上似乎没有半点活人气息的高大男子,又转头对着关临渊嘲讽地笑道:“的确有点意想不到,关少特地在这里堵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秦少心里没有点数么?”关临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小瓶子。 秦昊然的右眼皮子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你……”一瞬间,他恨得牙痒痒,眼睛几乎要喷出火花,“是你让林文凡那混账给我下药的?!” 关临渊淡淡地道:“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秦少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心里有数。” 秦昊然想要上前,身体却被关临渊那机器人似的手下控制住,动弹不得,于是只能用愤恨的眼神瞪他。 “这次就算我大意,着了你的道,我认栽。说吧,你想怎么样?” 关临渊眼神如刀,慢慢地在他身上凌迟。 秦昊然愣是在他的注视下打了个寒颤。 “我想让秦少尝尝以雁曾经尝过的痛苦。”关临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小瓶子,里面的药丸轻轻碰撞瓶壁,发出“沙沙”的声响。 提到舟以雁,秦昊然心里不是没有愧疚,但想到如果想要得到她,就不得不使用非常手段,愧疚的情绪便淡了不少。 无毒不丈夫。 他只要结果,不看过程。 等到他抱得美人归,再好好疼她宠她爱她,用最好的一切补偿她。 “我不知道关少在说什么。”秦昊然冷哼一声,死不承认。 反正关临渊不可能拿得出证据。 他不知道的是,关临渊本来也没想过要出示什么证据。 “没关系,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关临渊朝手下的人做了个手势,对方立刻把秦昊然往前推了几步,一把压在办公桌上。 秦昊然努力地抬起头,对关临渊怒目而视。 关临渊不紧不慢地拧开小瓶子的盖,倒出了一颗白色的小药片。 秦昊然心头一跳,全身的神经在这一刻都绷紧了。 “你想干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关临渊,他敢?! 关临渊还真没有什么不敢的,他挑起一抹冷冷的笑,在秦昊然的注视下,将那小药片掰成了四份。 “据说这样的分量不足以致命,但却会让人头痛、心悸、精神兴奋,更有甚者,神经错乱。” 关临渊捏着其中一瓣药品,抵在他的唇边。 秦昊然立刻抿紧嘴唇,极力往后闪躲。 然而他身后的那只手却牢牢地固定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仿若一只待宰的鸭子,无从反抗。 最终,他被关临渊捏开了嘴唇,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瓣药片塞进自己嘴里。 药片入口即化,他死命不肯吞咽,却被身后的男人像拎鸭子一样拎到了办公室附带的卫生间里,按着脑袋在水龙头底下,硬灌了满肚子自来水。 关临渊走进来,双手环胸,垂眸看了一眼被扔到地上的秦昊然,满脸冰冷之色。 “这才是开始,别以为我能就这样算了。秦少之前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我一定一样一样地加倍奉还。” 秦昊然全身虚脱地倒在洗手间冰冷的地面,脸上和前襟都湿漉漉一片。 “关临渊,那我们就走着瞧。”他咬牙切齿,心里想着一定要将这人碎尸万段。 关临渊眼神带着不屑,扬了扬下巴,示意手下可以放人。 秦昊然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一时半刻爬不起来。 他看着关临渊离开的身影,双手缓缓攥成拳头。 眼神已带上浓浓的杀意。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幺子回归 这天晚上,秦昊然继续噩梦不断。 梦里被女鬼追得无路可走,最后被生生掐死。 他醒来后,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也不知道是受惊过度还是睡不够的缘故,他头痛欲裂,开了灯,翻出止疼药,吃了两片。 后半夜是再也睡不着了。 短短三天时间,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的秦二少仿佛变了个人,萎靡不振,宛若一棵迅速凋零的树。 “秦少你最近嗑药了吗,怎么几天不见都脱形了?” 还是帝豪私人会所二十楼vip包厢,坐对面的还是金玉其外的欧阳三少。 不同的是被噩梦与头痛折磨得日渐憔悴的秦昊然。 “三少那么急着找我,是那边的合作有好消息了?”秦昊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总不能跟他说,自己真的磕了药吧。 欧阳无暇跟秦昊然简直就是两个鲜明的对比,一个春风得意,一个灰败颓靡。 “本少出手,还有成不了的事?”欧阳无暇哈哈大笑,心情愉快至极。 秦昊然有点讶异,他原本料想欧阳无暇肯定会碰个硬钉子,没想到居然还真成功了? “我就说三少有本事,没有哪个女人逃得掉。”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奉承的话,但秦昊然的心里终究将信将疑。 别不是为了顾全颜面吹嘘一番吧,欧阳无暇别号欧阳无能,真有那么厉害的手段早些年就不会一直被他大哥压制得死死的了。 欧阳无暇很享受他的彩虹屁,看了看时间,笑眯眯地道:“待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秦昊然挑了挑眉,笑问:“三少还把人约来了?” “你是我的好兄弟,更是生意上的伙伴,于公于私,都该带出来跟你见个面。”欧阳无暇说得亲密,但秦昊然心里清楚得很,他只是把了个高级的妹纸,借机跟他炫耀一番而已。 五分钟后,高级的妹纸由服务生领着敲门进来了。 秦昊然细细打量了来者一番,觉得也就那样。 他在商场上打滚,见多了燕环肥瘦的女人,比这位更出色的也不是没有。 只是这女的身上的确有点其他女孩没有的风韵,还有一股难得的豪爽和利落。 “你一定是秦少了,幸会。”对方先是走到欧阳无暇身边,然后回首嫣然一笑,主动跟他打招呼。 “昊然,这是我女朋友郭子玉。”欧阳无暇搂着郭子玉的细腰,果然一脸嘚瑟的模样。 秦昊然打从心底瞧不起他,越看越觉得这就一吃软饭的小白脸。 三人落座,开了一瓶香槟王。 第一次碰杯,很高兴能够相互认识。 第二次碰杯,为了这一份缘。 第三次碰杯,难得相见。 秦昊然这几天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空腹喝下三杯酒,胃里顿时有点难受。 幸而酒过三巡,大家随意。 欧阳无暇先是跟郭子玉喁喁细语一番,然后就渐渐开始把话题转到这一次的合作项目上。 秦昊然也立刻打起了精神。 把妹子果然是曲线救国的最佳手段,秦昊然听他们聊了几分钟,发现龙圣竟然真的打算投资欧阳无暇的那个破项目。 他心里感叹爱情的盲目,更感叹这位美女的眼光。 再怎么能干的女人终归是女人,无一例外。 “合同已经拟定好了,现在就等正式签约。”欧阳无暇情场商场两得意,一杯接一杯地喝个不停,很快便有了醉意。 “签约的话可能没那么顺利。”郭子玉面露难色。 欧阳无暇举杯的动作一顿,脸色微变,“此话怎讲?” 郭子玉托着腮道:“据我所知,白家也看中了你方案里提到的那块地皮。他们是想拿它来建一座大型的购物广场。” 欧阳无暇吃了一惊,“白家也相中了那块地?” 早几年,东郊那块地皮一直无人问津,欧阳无暇还以为不会有竞争者,没想到白家居然也虎视眈眈。 郭子玉道:“拍卖会就在下周,我们老板的意思是,除非你能把那块地成功拍下来,不然合作的事就免谈。” 方案里的确提到过由他们这方来投这块地,但那是在白家不掺和的情况下。 如果白家有意竞争,他可没几分把握。 原本春风得意的欧阳三少瞬间黑了脸孔。 眼看着就要搭上龙圣这艘巨轮了,就差临门一脚,决不能功亏一篑。 秦昊然思考片刻,开口道:“既然欧阳三少这边的资金暂时调动不过来,那不如再增加一个合作商?” 能攀上龙圣的话,就等于与那个传闻中的神秘人物更近一步,他也有几分好奇那是个怎么样的家伙。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真的恨不得能马上拥有捏死关临渊的实力。 郭子玉笑笑不接话,看向欧阳无暇。 欧阳无暇对此非常满意,男人都喜欢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女人。 虽然郭子玉的能力摆在那儿,但有没有本领是一回事,温不温顺是另一回事。 越是像她这种在公事上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在生活中对你小鸟依人,越能让男人有成就感。 欧阳无暇其实并不太想让秦昊然掺和进来,但无奈资金周转不来,想了想,最终只能颔首道:“本来我也打算给你预留一个份额的,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现在你开口了,我自然是高兴的。” 然后亲自给大家倒酒,率先举杯道:“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酒液在水晶灯的映照下泛着一层漂亮的水光。 一周后,拍卖会如期进行。 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白家的人到场。 郭子玉以欧阳无暇女朋友的身份,挽着他的胳膊进场。 落座后,她悄声在他耳边道:“这回白家不会公开出面,只让助理参加拍卖。” “为什么?”欧阳无暇有点想不明白。 投标这事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 郭子玉嗔怪地斜他一眼,笑道:“自然是想以最低的价格夺得东郊那块地。” 欧阳无暇想想,也对,如果白家大张旗鼓地出面,瞄准那块地皮,那就算是它目前看来再不起眼,大家也能知道它潜力无限。 如果没有升值的空间,谁会无缘无故砸钱进去? 特别是白家,指不定收到了什么幕后消息,上面有意把东郊列入某项发展计划,那这地块的价值还不水涨船高。 欧阳无暇用手肘碰了碰秦昊然的胳膊,低声道:“等一下就由你来喊价。” 欧阳家虽然在京都三大家里的排名比不过白家,但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如果由他亲自出面竞标那块地,说不定会花费更多的价钱。 秦昊然无所谓地点点头。 这一周来,他愈发憔悴,严重的失眠、头痛导致他精神差点崩溃。 他一直在外人面前维持着风度翩翩、温和儒雅的形象,但因为精神备受折磨,他早已装不下去了,公司上下,从前台到他的助理,都发现他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一言不合就斥责,被他骂哭的文员和秘书多不胜数。 现在公司的人全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在工作时间随意走动和说话,就怕一不小心撞到了来巡查工作的秦二少,被骂一顿算是轻的,严重的话有可能直接让卷铺盖走人。 公司里很多声音在议论,秦二少是不是失恋了? 但不对啊,之前他的未婚妻余夕薇跟蓝导跑了,他也只是肚子消沉,没拿员工当出气筒发脾气啊。 而且脸色就算难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形销骨立。 秦昊然不是没有找过医生,但他不敢透露太多,也不想做太具体的检查,只让医生开点安神定心的药给他。 可惜不管用,女鬼还是每晚都出现在他的梦里。 不光如此,更让他惊恐的是,他发现严重的睡眠不足让他变得有点神经衰弱,有时候居然还出现错觉。 看到个长发飘飘身形纤瘦的女人,就会觉得她像极了秦莉莉。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他做的亏心事多了去了,所以现在简直草木皆兵。 晚上再不敢关灯,常常通宵达旦,灯火常明。 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恨关临渊。 是他逼迫他吃下了那些禁药,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所以竞拍开始后,只要有人出价,他都立刻以高额的加价争夺。 他心里躁动不安,总想发脾气,但现在场合不对,所以只能以喊高价的方式来发泄。 竞拍到了最后,基本就他跟另外一个小年轻还在僵持不下。 那小年轻每次加价都只加一万,秦昊然到了现在这个价位,当然不敢像刚开始那样豪迈,心底的燥意被勾了出来,越看对方就越觉得不顺眼,觉得这小子就跟关临渊一样讨厌,处处跟他作对。 拉锯到了最后,秦昊然直接把价格多加了十万。 全场安静了几秒,然后纷纷朝他看去。 小年轻终于不敢再喊价了,转头朝秦昊然笑了笑,比了个“恭喜”的口型。 最终,秦昊然以八千万的价格买下了东郊那块地。 欧阳无暇对此有点不满,因为这有点超出了他的预算。 秦昊然心里冷哼一声,就这要资金没资金要魄力没魄力的纨绔子弟,难怪始终玩不过他家大哥。 他也有自己的人脉,已经提前打听过了,“上面”的确有意发展东郊,在那里修建高铁站,一旦建成,那一片区域就会被迅速带旺,到时候,那块地的价格就能翻几番。 这一场成功的竞拍让他阴霾的心情稍微有了好转。 只是好心情维持不过一下午。 晚上,各大媒体网站都纷纷刊登出一则爆炸性的消息。 当年白家流落民间的幺子现在终于找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们以后怎么办 关临渊竟然就是白家失散多年的小少爷白景生! 整个京都都沸腾了。 白老爷子亲自带着他出席了白家每年一度的家族宴会,当着媒体记者的面亲口承认了关临渊的身份。 不光是白家,就连知道了消息的欧阳家和宋家都震惊不已。 “嘭”的一声,一个价值连城的水晶花瓶被人狠狠地摔倒地上,瞬间粉身碎骨。 秦家的佣人们纷纷回避,作鸟兽散,不敢靠近这个盛怒中的二少爷半步。 秦昊然摔了花瓶还不够,继续摔烟灰缸,摔酒杯,摔所有眼前能看得见,够得着的东西。 “乒乒乓乓”的撞击声持续了足足两分钟,秦昊然差点连电视机都一起砸烂。 “凭什么?”他赤红着双眼,怒不可遏。 关临渊到底凭什么有这么好的命? 那可是白家啊,京都第一家! 他不服气,他不甘心,他不妒忌! 为什么偏偏是关临渊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摔东西摔累了,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发上,冷眼看满地狼藉。 难怪白家会突然看中那块他们也看中了的地皮,原来如此。 关临渊就是要跟他争,跟他抢! 女人如此,生意也如此! 他竟然处处落在下风,矮了他一截。 心里堵着一口气,夜里就越发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最终气得心口痛,头也痛,四肢百骸都痛。 次日,他迫不及待地找上了欧阳无暇。 “签约的事怎么样了?”他单刀直入地问。 现在唯有跟龙圣把合作项目书给签了,他才觉得能赢回一场。 心里才没那么憋气。 他提到这件事,欧阳无暇便也生气起来。 “我也正想为这事找你呢。”自从那块地皮拍下来后,郭子玉对他的态度就开始若有似无地疏远了。 约吃饭,没空。约看电影,加班。约喝酒,干脆说头痛。 “我去龙圣找她,她给我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说什么要公私分明。现在那份合同还悬着,说他们总裁对上面的条件不满,要修改。”欧阳无暇越说越气,双手背在身后,犹如一头困兽,在帝豪会所二十楼vip包厢里华丽的朱红地毯上来回踱步。 秦昊然原本还想靠着这份合同拿回一点尊严,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顿时比欧阳无暇更气。 “他们想改什么条件?” 欧阳无暇便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了电子版文件给他看。 “龙圣虽然是不错的合作伙伴人选,但特么提出的条件也抬苛刻了吧,好处都让他们拿了,风险却让我们来担,妈的,本少现在不想跟他们合作了!” 欧阳无暇怎么说也是个养尊处优长大的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他现在也看清楚了,那郭子玉分明就是在玩弄他,骗他买下了那块地,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更加好的合作者,就趁机列出不平等合约,吃定他只能妥协。 老子就是不妥协,他又能怎么样? 秦昊然心头一惊,忙劝道:“三少你想清楚了,今年内你还能拿出什么像样的成绩给你家老头看吗?” 现在买下那块地皮的人不是欧阳无暇,而是他,如果欧阳无暇真的撂担子不玩这游戏了,那最吃亏的人肯定是他。 欧阳无暇想了想,的确没有别的能拿得出手的成绩让自家老头子对他刮目相看。 然后又听到秦昊然道:“钱嘛,谁不想多赚一点,龙圣站在自己的利益立场,开出这样的条件也能理解。至于风险方面,我们大可不必太担忧,只要合约一签,我们就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龙圣、欧阳家强强联手,又有‘上面’即将推出的优惠政策支持,不愁这项目推动不起来。” 欧阳无暇沉思了一阵,狐疑地看着秦昊然问:“你怎么知道‘上面’即将推出什么优惠政策?” 连他都没收到任何消息,难道秦昊然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脉和手段? “欧阳三少啊,你就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了,反正消息来源可靠。”秦昊然胸有成竹地笑道。 欧阳无暇迟疑片刻,皱着眉道:“你的意思,我们妥协?” 秦昊然纠正道:“是暂时的妥协。三少有没有听说过有个词叫以退为进?” 欧阳无暇听不懂,疑惑地看着他。 秦昊然便道:“龙圣是连白氏都有三分忌惮的大集团,我们跟他合作,很难争取所谓的平等对待。但就算我们在他们那里吃点小亏,只要整个项目顺利推进,进账的可是白花花的金钱。我们只是赚得没有龙圣多,却必定也能拿到高额的回报。另外,让欧阳老先生知道,你有本事谈下龙圣的总裁,能跟着神话般崛起的公司联手,不也在欧阳大少面前赢了一回吗?” 欧阳无暇这辈子都被欧阳无意压了一头,做梦都想反将他大哥一军,在父亲面前威风一回。 听了秦昊然的话,他立刻拿定了主意。 “那合约,签了!” 欧阳无暇立刻联系郭子玉。 他如今跟她算是闹翻了,所以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 “喂?郭小姐吗,告诉你们的老总,那份合同我们看,没问题,约个时间签约吧。” 然后就听到郭子玉在那头以标准的公关套路回答:“我要先向我们老板请示,吃一点再回复您吧。” 挂了电话后,欧阳无暇立刻就把手机摔了。 “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装!” 他虽然是有目的地接近郭子玉,但相处下来,却渐渐地对她有了好感,甚至发展成喜爱。 郭子玉无论外形还是性格都极好,做事细心,又睿智聪明,把一向难哄的欧阳三少哄得浑身舒坦。 她不若别的女子老想着让他买这买那,对金银首饰这种东西也不敢兴趣。 他给她买了一个铂金包,却被她拒收,说款式不喜欢。 结果一转头,她就自己掏钱买了一个。 她对他说,她不愿意花男人的钱,她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开心,随便买什么喜欢的东西都行,不需要用男人的卡刷刷刷。 欧阳无暇还是头一回看到那么清高的女人,一开始觉得她就爱装,但后来发现这就是她的真性情。 要强、独啊立、不认输。 而且虽然对你柔顺得像只猫,却绝对不谄媚讨好。 或许就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无奈的脾气,让欧阳无暇觉得新鲜。 如果两人能长长久久地相处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腻味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还没腻味呢,那一位就已经表示不再奉陪了。 堂堂欧阳家三少,万千名媛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还从来没有被异性主动冷落过。 敢在他面前耍花招的女人还真没有过! “三少何必发那么大的脾气,等你夺回欧阳老先生的欢心,坐上欧阳企业总裁的位置,还怕没有女人贴过来吗?” 秦昊然弯腰捡起地上那个被摔了一下却没有半点外伤的手机,笑眯眯地递给欧阳无暇。 “你说得对,她算什么。”欧阳无暇接过手机,露出一抹冰冷的笑。 与此同时,京都半山别墅里,舟以雁终于得知了关临渊的身份。 “你都不看手机的吗?”关临渊听到她的质问,觉得有点好笑。 他认祖归宗的新闻都沸沸扬扬闹了许多天了,舟以雁竟然毫不知情,直到现在才来问他这事。 “我不是不爱玩手机么。”她皱眉,不悦地道,“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呢,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是白家的少爷?” 她是失忆了,但不是没有常识,而且何凤英每次来看她多多少少都会提及一些豪门八卦。 其中就数白家大公子的八卦说得最多。 没办法,京都第一家,白家大公子就跟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差不多,哪个女的不想加进白家当公主? 男人有了钱就花心,更何况本来就有钱的男人。 不过白大公子那不叫花心,也不叫渣男,叫风啊流倜傥。 绯闻一件件,女人一天一换,但没有谁骂过他滥情。 人家这是挑剔。 花多眼乱,总得好好选择。 不尝试一下又怎么选? 所以可以理解。 舟以雁觉得说出这些话来的人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偏偏那些跟白大公子有过一夜风啊流的女人都不觉得自己是被渣男玩弄了,还反过来夸白大公子温柔体贴,出手大方,是个好恋人。 温柔体贴不知道,但出手大方的确能收买人心。 豪门八卦听多了,自然也就对京都三大家有了一点了解。 白家、宋家、欧阳家。 颇有些三国鼎立的架势,不过实际上却绝非旗鼓相当,白家一直是三家之首,特别是宋家,唯白家马首是瞻。 许多传言都在说,被宋家万千宠爱的掌上明珠,是要跟白家大公子联婚的。 虽然两家人都没有透露过一星半点这个意思,但强强联婚本来就是常见的事,更何况宋家这样的大家,难道还能不讲究门当户对,让宋家千金随便嫁一个名声在宋家之下的家族? 欧阳家倒是一直有意与宋家结亲,奈何人家宋家不乐意啊。 “我是不是白家的少爷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么?”关临渊有点无奈地道,“我不也是你的丈夫?只要这一点没有变不就行了?” 舟以雁说:“我感觉就像随便买张彩票,却没想到居然中了头奖。” 关临渊:“……” 舟以雁又道:“那以后我们该怎么样?白家能接受你娶了我这个媳妇吗?”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说:“娶你的事,我还没跟那边说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命都可以给她 舟以雁顿了顿,对戳着食指小声问:“我们这算隐婚么?” 关临渊怕她想歪了,忙解释道:“白家现在正窝里斗,我不想介入他们的纷争,更不想我们的孩子被接过去管教。” 舟以雁愣住了,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们的孩子要被接走?” 关临渊便打了个比喻,“像生在帝王家,皇子都是要接受专门的教育。” 舟以雁一脸崇敬之色看他,“不愧是名副其实的京都第一家,不过陛下,臣妾舍不得儿子入宫。” 关临渊:“……” 他就打个比喻。 舟以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花容失色,把手放到嘴边,惶恐地道:“前几天你带我去见的那位老先生,难道就是……?” 关临渊立刻道:“不是。” 那位只是心理学教授,林文凡的老师。 他是担心她听到心理医生的字眼心生抗拒,不利于治疗,才没有直说他的身份。 “但他总是用很慈祥的目光看我。”舟以雁有点不信。 关临渊无奈地道:“他看谁的目光都很慈祥。” 据说真材实料的心理医生很注重自身的修养,性格一般都很豁达,气场也很平和,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关临渊觉得那位教授就是那样的人。 舟以雁跟他见面后回来就对他交口称赞,觉得他是位慈父一样的人。 “真的不是太上皇他老人家?”舟以雁又问了一句。 关临渊都要被她逗乐了,无奈地道:“真不是。那位老人家就是我的一位忘年之交。” “噢。”舟以雁眨巴眨眼,神色似乎有点失落,又似乎松了口气。 天气渐渐转暖,外面有阳光,也有和风,他便推着她到院子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宝宝吃完午饭不久就趴在爬行垫上睡着了,麦栎也有午睡的习惯,便抱着他回婴儿房。 夫妻两人乐得轻松自在,于是便有了珍贵的二人世界时间。 关临渊现在倒是有点不确定她的想法了,试探着问:“我的身份现在公开了,但你跟宝宝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先拖着不说。” 舟以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片刻,才道:“你就算不是白家的公子少爷,光这外形,就不知道有多少爱慕者了,现在还加了一道光环,还不被那些名媛淑女虎视眈眈?万一那边觉得你到了适婚年龄,希望你早日成家,给你介绍女朋友怎么办?” 关临渊挑了挑眉,这些他都想过,只是没想到舟以雁也能想到这茬。 “既然这样,那我就跟他们公开你跟宝宝的存在吧。”他弯下腰,轻轻搂着她的肩头,语气温柔而坚定地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事到如今,舟以雁就算不乐意跨进京都第一家的门槛,也不到她做选择了。 她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担心我段位不够,被你家那些厉害的亲戚搓圆揉扁。” 关临渊神色一冷,道:“他们敢?不管谁给你脸色看,我都让他好看。” 舟以雁乐了,转头看着他,故意笑问:“如果你父母还有爷爷奶奶都不喜欢我呢?” 关临渊说:“那我们就立刻搬回来住,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哪里舒坦住哪里。” 舟以雁用食指戳戳他的腰,顽劣地道:“白家小公子哦,京都第一家,跟生在帝王家差不多了,你舍得离开?” 关临渊握住了她那只调皮的手,拇指指腹轻轻虎摸,唇角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靠白家,我也能站在京都名流圈的顶峰,别太小看你的老公。” 秦昊然将那份合约修改了三次,终于得到了龙圣那边的确切答复。 “我们老板想当面跟秦总你面谈。”秘书助理郭子玉的声音平稳温和,就是缺乏了一点温度。 秦昊然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主动提出约在帝豪私人会所里见面。 这几天,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已经发展到在公司里看到个女性员工都恍惚长着秦莉莉的脸孔。 第一次产生错觉的时候,用座机拨打内线让外面的秘书进来换咖啡。敲门声响起,他没有抬头,专注地浏览文件,直到秘书捧着热腾腾的咖啡进来,他无意间抬头一瞥,视线中立刻闯进一张带着狞笑的惨白的脸。 额头的冷汗瞬间滑落下来,他抄起桌面的文件夹被砸过去。 秘书惊叫一声,手中的咖啡杯打翻在地,应声粉碎。 “秦、秦总?!”她也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在地。 秦昊然这才如梦初醒,心跳如雷,一声急似一声。 那次之后,他提醒自己这只是药物引起的幻觉,别当真。 但第二次,却是在晚上加班到十一点时,他坐电梯到地下车库取车。电梯在中途停了下来,门开了,过道的等没有亮,外面黑漆漆一片。 并没有人。 他当时立刻觉得头皮有点发麻,立刻按了关门键。 谁知道就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眼角余光竟然瞥见自己旁边蓦地多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迅速后退。 那女的一直垂着头,一动不动,始终看不到她的脸。 到达负二层的时候,电梯停住了,迟迟没有开门。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秦二少在那一刻连大气都不敢喘,指尖微微发抖,头皮一阵阵发紧。 后来他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电梯,找到自己的车,然后开车回家的。 次日,他到监控室调出了昨夜的监控录像,却发现一切如常。 摄像头拍到他直接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坐电梯直达停车场,电梯根本没有中途停过。 那一瞬间,他身后的衣服全湿透了。 都是冷汗。 情况的发展有点超出他的掌控了。 如果只是做噩梦和失眠头痛,他还能通过吃止痛药和安眠药来解决。 但一旦出现幻觉,那就表明他的精神状态真的糟糕到极点了。 他不敢掉以轻心,立刻联系了国外权威的精神科医生,决定放下手头的一切,静养一段时间。 不过这个计划要在跟龙圣签订了合同之后才能实行。 正巧,龙圣的总裁也答应了要跟他见面。 上午十点,秦昊然踩着时间点出现。 他所在的那一层vip包厢,早就准备好了红酒。接下来的一系列庆祝活动也都准备好了,这家会所都是纨绔子弟花天酒地的最佳场所,什么节目都能安排。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办不到。 十点零一分,服务生领着人进来了。 “幸会……”秦昊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却在见到面前的人时顷刻冻结了表情。 “秦二少不认得我了?”来者西装革履,身形颀长挺拔,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高雅。 秦昊然皱眉,不悦地看向服务生,“你怎么回事?随便让人进我的专属包厢?” 服务生看他怒容满面,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秦、秦少,我是按照你的吩咐将人领上来的。” 秦昊然走过去,没有耐性再保持风度翩翩的模样,戳着服务员的胸口就开骂,“我让你带龙圣的总裁上来,不是这家伙,你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 关临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冷眼看秦昊然发飙。 服务生咽了一口唾液,小心翼翼地道:“这一位就是龙圣的总裁,关总。” 秦昊然有点神经质地笑了一声,紧接着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不能停止。 “他是龙圣的总裁?”秦昊然抬手指了过去,“是他跟你这么说的?你有没有脑子?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说我是你爸,你喊我一声爹来听听!” 换了以前,秦昊然绝对不会说出那么刻薄的话,也不会轻易骂人,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有失风度的事。 但现在不行了,他被那药物折磨得快发疯了,日子都过不好,哪里还管体不体面。 他现在能控制住自己不摔东西就不错了。 那服务员以前是见过秦昊然的,一直觉得这位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脾气好,风度佳。没想到今日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一丧心病狂的疯子。 “秦总,这一位真的是龙圣的关总。关总一直都是我们会所的贵宾会员,是有登记的。”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解释。 秦昊然的笑声戛然而止。 关临渊转头对那服务员道:“你先下去吧。” 服务员如蒙大赦,感激地朝他鞠了个躬,匆匆离开。 秦昊然这回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表情像走马灯似的一变在变。 “你是白家失散多年有找回去的幺子?”他偏着头看他,表情非常复杂。 关临渊气定神闲地道:“对。” “同时也是龙圣的总裁?”秦昊然绝对自己现在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对,就是药物造成的幻觉。 不然这家伙怎么可能摇身变成人人称颂的商业奇才? 京城第一家的背景就已经是常人想十辈子都想不来的幸运了,居然还有那样超凡卓越的能力,点石成金。 “你那破公司不是在桐城吗?”秦昊然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的话,“我查得很清楚,你名下有什么产业,资金有多少,骗不过我。我都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特别对手是关临渊,他更是严谨非常,不敢有一丝大意。 龙圣的产值怎么也有十个亿,这么庞大的资金他不可能查不到。 关临渊说:“因为龙圣并不在我的名下。” 秦昊然一愣,然后就听到关临渊接着道:“我还挺感谢你从来没有找人查过以雁的。” 秦昊然如遭雷殛。 “你、你把它转到了雁雁的名下?!” 这家伙是疯了吧? 这是要把身家财产双手奉送的意思吗? 关临渊勾起唇角,满不在乎地道:“我的就是她的,我连命都可以给她,龙圣算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秦二少的罪状 情敌相争,秦昊然自然也不肯在“用情”这一方面认输,立刻冷笑着道:“你打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不就是仗着自己是白家的小公子么,龙圣跟白氏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你给她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如若是我,必定对她倾尽所有。” 关临渊对他这狗屁不通却强装深情的话表示费解。 “我打什么主意你那么清楚请问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谁跟你说龙圣比不上白氏,你做过资产评估调查吗?最后,没有如果,你就算倾尽所有也得不到她,她是我的。” 秦昊然被他噎得张口结实,无法反驳。 关临渊双手插着裤兜,用冷淡的目光打量着这包厢的设计和布局,非常客观地给出评价,“听闻秦少在获得帝豪的vip资格后,连续三天在这里宴请亲友。我真想不通,这么寒酸的地方秦少也敢请人来。” “你说什么?!”秦昊然勃然大怒,随即想到对方是故意要激怒他,于是立刻转怒为笑,“在白小公子的眼里,这地方自然寒酸,但刚才那服务生不是说你也在这里办了会员?既然白小公子那么看不起这里,何必花这笔钱?” 要知道,帝豪的贵宾卡光一年的会费都要上百万。 关临渊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一丝怜悯。 “秦少花了多少钱才办的卡?据说还是沾了欧阳三少的光才办下来的?我就是个土包子,从来不知道有这地方,如果不是帝豪的总经理硬要把他们的黑金卡送我,我想我肯定不会来。” 帝豪的vip会员分成三类,一类是黄金会员,像秦昊然这种有钱但没权,却又跟有权有钱的人关系很好的,每年年费要交上百万,包厢在五十层以下。 一类是白金会员,就是欧阳三少这种出身权贵的少爷,每年年费只需交十来万,包厢设在五十层以上八十层以下。 最后一类就是黑金会员,据说全京都仅有三个,由帝豪的总经理亲自赠予,包厢设在八十层以上。 黑金卡的持有者就大家所知的便有白家的白业嵘,他虽然排行第三,却最得白老爷子欢心,表面上白家将所有资源都用在栽培白家老大上,但那些看得清楚的人心里明白,白业嵘必定会后来居上,成为白家的顶梁柱。 除他之外,便是欧阳家的大公子欧阳无意,这年轻人看似低调,但潜力无限,帝豪的总经理阅人无数,想必也是认定了他绝对会成为欧阳家的下一任继承人。 最后一个,便是被宋家视为掌上明珠的独生女宋玥柔。她虽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骄不躁,待人温和大方,很识大体,并且睿智聪慧,宋氏目前投资的不少项目都是她独具慧眼发掘的,曾有人将她跟龙圣的总裁相提并论,一个是商业鬼才,一个商业奇才。 没想到第四张黑金卡居然落在了关临渊的手上。 秦昊然简直妒忌得眼睛都变红了。 凭什么啊! 就因为他出身良好?就因为他靠着运气成功让一家公司借壳上市? 这种旁门左道的手段不过是在炫技,哪有什么真材实料! 秦昊然在得知关临渊就是龙圣的负责任后,立刻就推翻了之前自己对龙圣总裁的敬佩和欣赏,那些他自己曾经交口称赞的事迹,全都变成了哗众取宠的手段。 想他千辛万苦削尖了脑袋才挤进了这所名流圈人士才能聚集的私人会所,关临渊倒好,只需坐在哪儿,就有人双手把这张通行证奉上。 他怎能不气个半死? “如果你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卖弄自己的身价,我想大可不必,我秦昊然一点都不稀罕。” 语毕,他便打算绕过关临渊往外走。 “秦少那么急着走,是怕了我吗?”关临渊岿然不动,只淡淡地问了一句。 秦昊然的脚步立刻打住了。 他折了回来,唇角勾着一抹神经质的笑。 “我怕你?”他比关临渊矮了半个头,不得不抬眼看他,“你有什么值得我怕的?”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道:“自然是怕我揭穿你做的好事。” 秦昊然眼神阴狠地盯着他,如同一头陷入蓄势待发准备攻击猎物的猛兽。 关临渊绕过他,走进了包厢,挑了张短沙发坐下。 他身上自带一种高贵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又带着杀伐果断的凌厉,两种特质混合在一起,让他不怒自威,有种上位者的矜厉。 就连秦昊然都不自觉地偏了偏身体,给他让路。 在他落座后,秦昊然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失心疯,干嘛要在气势上输给这家伙。 “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你能揭穿我什么?”秦昊然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关临渊说了什么,他一概矢口否认。 关临渊冷笑一声,“早就知道你是个孬种,敢做不敢认。你做的好事多着呢,反正我今天有的是时间,可以一件一件数给你听。” 秦昊然强压住心头的震撼,一脸冷静地在他对面坐下。 “我倒要听听你想给我安什么罪名。” 他其实心里有点忐忑,关临渊敢跟他摊牌,有可能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 但另一方面他又心怀侥幸,或许关临渊根本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是想诈他,只要他不认,他也奈何不了他。 “秦莉莉死的那天晚上,有人见过凶手。”关临渊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 关临渊禁不住在心底打了个寒颤。 这段时间他一直被秦莉莉的鬼魂纠缠不清,现在只要听到她的名字,都会产生生理上的不适反应。 “小白公子是不是没看新闻?我表妹是自杀的,公咹那边也已经结案了。”秦昊然嘲讽地看着他。 关临渊淡淡地道:“只要有新的证据,就能立刻翻案。那个目睹凶手的人,是房东的女儿,她在秦莉莉死后大病了一场,后来还不知道怎么失踪了。我猜秦少一定以为是自己的人手脚利索,那么快就销毁了线索。但实际上呢,却是我的人把这女孩儿保护起来了。怎么,想不到吧?” 秦昊然的瞳孔急遽紧缩,双手握成了拳状。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佯装无辜。 关临渊原本也不指望他能承认,接着淡淡地道:“那两个凶手在三天前被我的人翻出来了,他们也算聪明,换了个身份转了好几趟航班,还专门挑了个小国家藏身,要不然我的人也不会花那么多功夫才找到他们。” 秦昊然越听越心惊。 不过表面上他依旧维持着平静的样子,仿佛在听一件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 关临渊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淡淡地道:“小何的父母和表弟我也已经找到了。” 秦昊然早就忘记小何是谁了,猝不及防听他提起,一脸疑惑。 关临渊可不管他记不记得,缓缓地继续道:“胡大荣出狱了,秦二少还记得他吗?” 秦昊然皱眉,终于不耐烦起来,“你拿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问我干嘛?” 关临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开车撞死你大哥的凶手,你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秦昊然随之浑身一震。 当年秦昊然的大哥秦昊天死于一场车祸,一名货车司机酒后醉驾,车子以极快的速度撞上了秦昊天的车,当场把秦昊天的车碾压成一堆废铁。 那司机很老实地认了罪,最后被判了终身监禁。 “他被放出来了?!”秦昊然刚开始的时候还挺关注这个夺去了他大哥生命的凶手的,但后来被强制送到国外,跟国内的人断绝了关系,再次回来,也早已将这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是判了终身监禁么? 怎么可能还有刑满出狱的一天? 关临渊勾起唇角笑了笑,“秦二少是不是不知道有减刑这个操作?” 秦昊然盯着他,眼神森然。 “你到底想说什么?那司机被放出来了又怎么样?” 关临渊迎着他的视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一开始也只是猜测,十来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有那么狠毒的心,没想到,秦二少你的人格真的刷新了我的三观。” 秦昊然愤然地站了起来,胸口急遽起伏。 “你别信口诬赖!” 关临渊淡定地维持着之前的坐姿,淡淡地道:“那个叫胡大荣的司机随时可以出来跟秦二少你当面对质,是不是我诬赖,秦二少心里有数。” 秦昊然千算万算,没想到那件事情当年被完美地掩盖过去,却在十几年后的今天被关临渊一手揭穿! 他那时候年少轻狂,事事想争出头,跟如今欧阳无暇想扳倒欧阳无意的情况一模一样。 但不同的是,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地知道秦昊天的能力比自己要强上百倍。 父母自小就拿他们做比较,嘴上总是让秦昊天让着他。而秦昊天在大家眼中也的确扮演了一个好兄长的角色,对他事事谦让。 只是,那样的举动,不正好说明了他事事不如他?! 但真正让他动了杀机的,是有一天,他无意中经过书房,偷听到秦昊天跟父亲的对话。 秦昊天平日里对谁都亲切,对舟以雁也如此,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个邻家大哥该有的和蔼形象。 但谁知道,他心里却在悄悄喜欢着这个当他是大哥哥的小女孩。 当秦昊然听到秦昊天向父亲坦白,说自己很喜欢舟家那丫头时,秦昊然心里的怨恨瞬间便突破了临界点。 家业你跟我争,就连女人,你都跟我抢! 这样的兄弟,我不要! 第一百五十五章 罪有应得 “好得很啊,关临渊,你今天约我来这里就是想跟我说这些?既然你有证据,怎么不报警?你把这些证据亮给我看无非就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对吧?”秦昊然作为一个大奸大恶之人,自然是有过人的胆量和心思的,不然手里捏着那么多条人命,早被良心谴责得精神崩溃了。 他心念电转,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关临渊想凭借这些罪证来跟他做交易。 果然,关临渊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道:“三年前,欧阳无暇注资过一家建材公司,这事你知道多少?” 秦昊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我知道你想查什么了。三年前,有个叫‘惊蛰’的小公司老板因非法收受巨额财产获罪,最后在狱中自杀。那人就是你的情敌,你初恋晴人的男朋友,对不对?” 关临渊的眼中蹿起了两团黑蓝色的火焰,整个人都散发出让人惊骇的寒气。 “你都知道些什么,最好说明白。” 秦昊然眯起双眼,心里轻松了一点,只要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就能成为讨价还价的筹码,于是他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凭什么要告诉你,你那么厉害,自己查去啊。” 他本以为关临渊一定会接着逼问的,到时候他就开出条件作为交换,谁知道关临渊却出人意料地点点头道:“这事不用你说我也会查。” 秦昊然愣了了一下,这家伙怎么不按理出牌? “你要是真能查到早就查到了,三年的时间,什么线索都足够处理掉了,你就查到死去吧。” 到头来,你还是不得来求我,哼。 秦昊然轻蔑地看着他。 关临渊一本正经地道:“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三年算什么,十年前的案子不也让我查了个水落石出。” “你!”秦昊然愤然瞪着他,“既然你那么有把握,那何必跟我谈条件?” 关临渊疑惑地道:“谁要跟你谈条件?” 秦昊然皱眉,这家伙怎么到现在还在装? “你掌握了我那么多证据却不报警,还不是想把这些当做筹码,跟我谈判?” 关临渊笑了笑,淡淡地道:“秦少真的想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秦昊然被他弄得越来越糊涂了,指着他质问:“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关临渊气定神闲地道:“秦少怎么知道我没有报警?我先告诉你,再让警员拘捕你,纯粹是为了欣赏一下你有趣的惊恐表情。” “妈的!”秦昊然彻底被激怒了,随手抄起一个东西就朝关临渊抡去。 关临渊微微偏身,躲过了。 烟灰缸狠狠地落在地上,碎成渣渣。 秦昊然把烟灰缸砸出去后,立刻就往门口逃窜。 没想到才走到门边,就被走廊里守候多时的警员稳稳地控制住了。 “你们放开我!”他奋力挣扎,“你们就光听那家伙的一派胡言?证据呢?人证呢?等你们跟我亮出证据来再说!不然我告你们侵害公民人身自由!” 带队的一名警员冷淡地道:“证人已经到局里录过口供了,还有就是,十分钟前,我的伙计在您的府上搜到了违禁药物,请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法。” 秦昊然蓦然瞪大眼睛,转头看着关临渊,咬牙切齿地道:“他!他也有那种药,你们把他也抓走!” 警员皱眉道:“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为此负上责任,所以请思考清楚再开口。” “我很清楚!他强迫我吞了大量的违禁药品,你带我去做身体检查,一定能检查出问题!”秦昊然知道自己这回是逃不掉了,但就算他死,也要拉着关临渊做垫背。 警员说:“就算真的从你身体检查出服用过违禁药品,也不能证明就是那位先生强迫你吞下的。” 秦昊然突然阴测测地笑了,边笑边道:“证据我当然有,林文凡的工作室设有监控,关临渊那蠢货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我等他离开之后就立刻把那段录像复制了下来。你现在立刻带我去医院做检测!” 警员愣了一下,然后朝关临渊的方向看了一眼,才道:“好,我现在就安排下去。”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秦昊然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除了疲劳过度和饮食不当引起的轻微肠胃炎外,其他各项数值都是很正常的。 “不可能!”他惊怒了,“林文凡说过那种药只要一点点就会带来可怕的严重后果,神经系统会紊乱,人会失常,并且可以通过专门的检查检测出来。你们是不是跟关临渊一伙的?你们收了他多少钱?对了,是白家,是白家在替他掩盖罪行!” 两个警员牢牢地架着他的胳膊,才让他没有像条暴走的疯狗一样扑向他们的队长。 “秦先生,我是可以多控告你一条侮辱公职人员的罪名的,请你控制自己的言行。” 队长已经被他折腾得没了耐性,手一挥,冷冷地道:“带回局里。” 秦昊然抻着脖子大喊:“你们欺压百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你们就是权贵的走啊狗!” 队长用小尾指掏了掏耳朵,淡淡地道:“秦先生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就这样出去不太好,小陆,给他套上头套。” “是,队长!” 秦昊然正骂得起劲,突然眼前一黑,整个脑袋就被一个黑色的套子给套起来了,当场让他联想到电视上演的罪犯行刑的场景。 吊死的那种。 秦莉莉凄厉的死相立刻在眼前浮现。 “啊啊啊!”他发出了惶恐至极的惨叫。 “你怎么那么淡定?”纪烽有点不安,心里替他焦急。 半小时前,秦昊然被警员带走,关临渊便也离开了帝豪私人会所,坐回车里。 帝豪的每个vip包厢里都安装了摄像头,平日里没有客人的要求,都是关闭的,今天却例外,因为关临渊是带着警员一起过来的。 纪烽带着关临渊特意请来的那位客人一起坐在监控室里,全程观看完包厢里发生的事。 监控室里原本的保安已经被全部撤走,只有警员和他们在场。 那一位被关临渊特地邀请过来的客人盯着监控屏幕看得目不转睛,脸上走马灯似的不断变换表情,直到听到秦莉莉被害死的那段,脸色彻底变得青白。 那人就是祝修毓。 在秦昊然被带走后,他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纪烽没有问他去哪里,整个过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我又不像秦二少那样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为什么不淡定?”关临渊好笑地反问。 现在帮他们开车的便是他从白家那边调过来的退役特种兵,这人姓高,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在部队里的花名是高大个,白老爷子喊他小高,关临渊便跟着那样喊。 纪烽忧心忡忡地道:“你都被人录下监控视频了还嘴硬。” 关临渊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最多就是被他控告伤害他人身体,我又不是没被告过。” 纪烽狐疑地问:“只是伤害他人身体?” 关临渊想了想,道:“那再加上强迫他人吞服维生素?” “维生素?”纪烽愣住了。 关临渊耸耸肩道:“我可是良民,怎么可能持有违禁药品?” 正在开车的小高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纪烽转忧为喜,“这样说来,你没有强迫他吃药?” 关临渊一脸正气地道:“违法的事情我不做。” 纪烽很赞成他的态度,但心里的疑问却扩大了,“既然秦昊然没有嗑药,那他这些天来为何越来越憔悴?你让派人监视他这段时间的行动,他还去看了心理医生,开了止痛药和安眠药,明显是有心理障碍。” 关临渊冷冷地道:“他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心里能不有鬼?我只是让林文凡想办法在他身上做了一次催眠。” 纪烽露出惊讶之色。 “姓林那家伙的确是个天才,他的老师也说他在催眠方面具有极高的天分。我让林文凡释放出秦昊然心底的恐惧,我本以为他此生最大的心魔会是秦昊天的死,杀亲之罪,天理不容,他心底多少都会有点愧疚,但没想到,他的心魔居然会是秦莉莉。” 也许在他心里,死在手上的人分成两类,一类是该死的,一类是本可以不死的。 秦昊天和小何可能被他划分为了第一种,而秦莉莉是第二种。 所以他才那么害怕秦莉莉的鬼魂来索命。 提起秦莉莉,纪烽的神色露出了哀伤,这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痛。 “我有点担心他会借着目前的精神状况,逃避法律的制裁。他现在可是严重到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虽然他变成这样很是大快人心,但如果因此逃过审判……” 秦昊然最后一次去见心理医生的时候,突然跟心理医生说出了他这段时间的困惑。 女鬼在梦里纠缠,凶灵在现实现身,他现在每时每刻都担忧着一个回首,就能看到身后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吊死鬼。 他越说越激动,医生只能给他听轻音乐,让他闭上眼睛平复一下情绪。 然后,他睡过去了。 十五分钟后,他醒来,把之前的事情统统忘记了。 关临渊道:“他逃不掉的,要么在牢里过一辈子,要么在精神病院过一辈子。随便他选。” 纪烽有点不放心,“他在精神病院里养好了呢?还不得放出来?” 关临渊微微一笑,眼里不带一丝温度,“养不好的,在那种地方,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他拍了拍纪烽的肩膀,笃定地道:“你放心,我保证。”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说了不要,就不要 京都这几天最轰动的话题莫过于秦家二少锒铛入狱的新闻。 法庭上,秦昊然的律师巧舌如簧,将秦昊然描绘成一个自小生活在兄长的阴影下,担负着巨大的压力,最终导致出现精神问题的可怜小孩。 还拿出了几家大医院的确诊报告。 最终,秦昊然被判罪名成立,送到京郊精神病治疗中心接受治疗。 “果然用了这一招。”纪烽看了当天的新闻后,露出了愤然之色。 关临渊说:“早料到了,我跟那边的院长打了招呼,他一定会万分后悔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逃脱法律制裁。” 精神病院是什么地方,那里关的都是一群疯子,跟这样的一群人朝夕相对,自己跟着发疯也是早晚的事。 纪烽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他,“你不是一直都想查清楚欧旭的死因吗,为什么当初在帝豪的时候你不逼着秦昊然把真相说出来?” 关临渊轻叹一声,“如果他真的知道,我自然用尽方法也要逼他说个明白,但他实际上只是在诈我。” 纪烽愣了一下,“怎么说?” 关临渊道:“别忘了,三年前秦昊然还在国外,基本上不可能插手这事。” 纪烽点头,但顿了一下,又摇头,“他没有参与这事,不代表他不知道内情。你别忘了,舟尧就是受他指使把那几个文件栽赃到你电脑里的。” 关临渊说:“正因如此,我才猜测他知道得不多。” 纪烽不解,“这又怎么说?” 关临渊道:“那几份数据我都看了,跟当年的实际情况相差太多。而且如果他真知道这事,绝对不会做这个小动作来打草惊蛇,以他的个性,不出招则已,出招就是致命。我猜他也只是略知一二,甚至比我调查得到的资料都还少。” 纪烽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道:“现在我们可以把目标锁定在欧阳无暇身上了。当年的事,他绝对有份掺和。” 关临渊慢慢握紧了拳头,“是的,所以我才要回到白家,不然就算查清楚了当年的真相,也没办法跟欧阳大家族抗衡。” 欧阳无暇虽然处处不如欧阳无意,但总归姓欧阳,欧阳家族不可能将他舍弃不管。 秦昊然被押送到了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来探望他的,只有舟尧一个人。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在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摆设的小房间里。 外面守着警卫,秦昊然身上穿着约束衣,头发被理成了毛寸,露出一张惨白瘦削的脸。 再无平日里的风度和潇洒。 “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秦昊然咧开嘴,龇着牙,像一头随时会失控的猛兽。 舟尧看到他这样心里挺难过的。 “秦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新闻报导的那些都是真的吗?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他心里一直把秦昊然当成是自己的偶像,现在偶像形象崩坏了,他一定要亲自问个清楚明白。 秦昊然神烦他,但却可悲地发现,到头来还会在自己落魄时来看他一眼的人,居然只有这个人。 他没有回答舟尧的话,而是问:“雁雁也知道这事了吗?” 舟尧愣了一下,心想我怎么知道,我跟她都好一段时间不见面了。 秦昊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身体前倾,一副随时会扑过去的样子,“你替我告诉雁雁,我做的所以事情全都是为了她,为了能跟她在一起。她不能跟其他人一样误解我,你让她来看看我。” 舟尧瞪大双眼,心里的信仰一点一点倾塌了。 “你真的做了那些事?” 秦昊然皱眉,不耐烦地道:“我都是为了她才做的!你听懂我的话没有?叫她到这里来,我要见她,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跟她说,我跟她有很多很多甜蜜的过往,她答应等我回国后就嫁给我,她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她为了我生不如死……我想听她再亲口跟我说一遍。” 这回轮到舟尧皱眉了。 “你是真疯了吧?我妹妹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你出国后她也没有打过电话给你,是你不断地打电话给她,刚开始她还会接听,后来说你连上课时间都打来,手机就被她班主任没收了,从此她就没有带过手机回学校。” “不是的!”秦昊然突然愤怒地大吼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只有我跟她才有的记忆,你们统统不知道!她打电话找不到我,就偷偷订机票出国找我,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只知道我在哪里念书,打计程车过来了,却被校警拦在了门外。她哭得很伤心,蹲在学校门口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到放学了,于是逮住每一个从学校里出来的学生,打探我的班级。傻丫头并不知道,我那时候生病了,发着高烧呢,根本没去学校。” 舟尧越听越心惊,再看对方的神态,完全是陷入了自说自话的兴奋中,又疯狂又极端。 “你让雁雁过来!听到了没有?”秦昊然的眼睛亮得诡异,脸上的表情又想在笑,又想在哭。 舟尧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心想,他是真的疯了,真的有病! “那就乖了。”秦昊然看到舟尧点头,突然咧嘴一笑,冲他露出了白森森的利齿,“你不是一直很崇拜我吗?等我娶了你妹妹过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我们自然就能更亲密无间。” 舟尧没敢再多留,腿脚利索地退了出去,逃也是的离开了精神病院。 在路边等计程车的时候,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随即精神一振。 竟然是欧阳无暇的来电。 当初是秦昊然替他跟欧阳三少牵线搭桥,他才得以结识京都的上层名流,本以为秦昊然出了事,欧阳无暇自然不会再搭理他这个小人物了,没想竟然还能接到他的电话! “你不是想要跟我离婚吗,出来,咱们再好好聊聊。”电话里,祝修毓的声音显得很平静,甚至有种灰白的错觉。 麦栎想了一下,答应了,“你想在哪里聊?” 祝修毓说了一个地方,麦栎顿了顿,道:“好。” 半小时后,两人在果子路的一家网红西餐厅的包房里坐下。 祝修毓的头发有点长了,额发覆盖在眉眼上,不知为何让他看起来带着几分忧伤。 他的脸色有点病态的青白,清减了不少,身上穿着很随意,牛仔裤搭配黑色夹克,面容依旧俊朗不凡,只是没有了以前那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许久不见,你……还好吧?”祝修毓早早就到了,看到麦栎走进来,目光便一直在她身上流连,没舍得移开。 其实这一句话根本不用问,光看麦栎的气色,就知道她这段时间过得很好。 双颊恢复了红润,头发重新弄回了大波浪卷,皮肤吹弹可破,眼睛顾盼有神,跟他截然相反。 麦栎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道:“挺好的,你呢?” 祝修毓一脸落寞地道:“我不好,没有你在身边,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每天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麦栎对他露出了同情之色,然后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是不是觉得特别寂寞空虚冷?” 祝修毓忙不迭点头。 麦栎诚恳地道:“你如果想早点身边有个伴,现在就把离婚协议书签了,然后出门左转打个车,直接开去婚介所,找寻下一任理想的伴侣。” 祝修毓急了,伸手想去抓她放在桌面的手,“我只认定你是我的伴侣。” 麦栎及时地将手缩了回去,笑容从唇边消失,“祝少,你在电话里说的都是屁话?” 祝修毓狡辩道:“我在电话里说了咱们好好聊聊,没说答应离婚。” 麦栎当机立断,站起来道:“不离婚就没什么好聊的了,我们再见还能是朋友,你这样一直拖着,就是浪费我的青春,我跟浪费我青春的人聊什么?” 祝修毓紧跟着站了起来,“小麦,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承认我在莉莉死后做了很多不理智的事情,包括我不信任你,一意孤行要找关临渊麻烦,还搭上纪烽,但我那时候真的以为是纪烽悔婚才让莉莉自杀的,我请你谅解我的心情。” 麦栎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不好意思祝少,我现在一点都不生你的气,因为不值得。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气出皱纹来就更不划算了。所以你也不用再跟我解释什么了,我只是突然间觉得,嫁给你就是我人生中的笑话,我以前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你的求婚。现在我清醒了,你也该清醒了,赶紧把离婚协议书给签了,开始新的人生吧。” 祝修毓绕过餐桌,大步流星地冲到包厢门前,仗着身材高大,挡住了她的去路。 麦栎翻了个白眼,又是这一招,你就没有点新鲜招数了? 祝修毓知道一旦现在放走了麦栎,以后肯定再也没办法约她出来了,所以只有舔着脸苦苦哀求,“小麦,我之前只是因为突然知道了莉莉的死讯,受到了打击,整个人都思维混乱,才没有顾虑到你的立场。我心里是爱你的,你永远在我心里排第一位!” 麦栎再相信他的话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她知道硬要出去有点难度,便干脆折了回去,坐下来,端起柠檬水,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祝修毓有几分惊喜,小心翼翼地道:“小麦,我们重新开始吧,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你也不忍心宝宝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吧?” 麦栎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提醒他道:“我记得我电话跟你说过,我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祝修毓根本不相信她真这么狠心,走到她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抬手轻轻地覆在她平坦的肚子上。 “我知道你有孩子的那一瞬间,真是高兴坏了,我爸妈知道自己要当爷爷奶奶了,也很高兴。” 麦栎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这事你不该跟你爸妈说的。” 祝修毓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事喜事啊,跟他们说又有什么关系。”他巴巴地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眼神带着哀求,“你会把孩子生下来的,对吗?” 麦栎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肚子上拿开,怜悯地看着他道:“没有什么孩子,只是一颗受精卵,我取出来了,说了不要,就不要。”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村里的老头儿 “你真的这样跟他说了?” 回到关家别墅,舟以雁就忍不住把麦栎拉到一边,满脸八卦地……咳咳,关心地询问她跟祝修毓谈成怎么样。 麦栎便把见面的全过程都说了。 “说了。” “那他什么反应?”舟以雁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男人好像都很注重自己的后代,你表现得那么狠心,万一他生气起来失去理智,伤害了你怎么办?” 麦栎耸耸肩,道:“怕什么,他敢动手打我我就喊救命,而且他如果有家暴的恶行,我要离婚就更容易了。而且他听了我的话就只是像被点穴了一样,整个人都呆呆的,什么都没有说,表情都没有,我就立刻趁机溜了。” 舟以雁还是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毕竟祝修毓之前发疯的样子她是见过的,总觉得这人其实有点潜在神经病,得治。 “祝修毓也挺可怜的,这打击对他来说可能跟秦莉莉的死差不多了。你呀以后还是别再单独去见他了,不确定因素太多,不安全。要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万事都要谨慎小心。”舟以雁目光下移了几分,视线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停留。 麦栎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叹气道:“我这不是不想让他知道宝宝还在嘛。” 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麦栎露出了坚定的神色,“宝宝是我的,我负责把他养大就行了,不需要臭男人负责。” 麦栎上两个礼拜就去了医院要做人流,但一检查,才发现她的子宫内膜天生就很薄,如果做了手术,以后就很难再怀孕。 是选择不要这个孩子,从此放弃做母亲的权利,还是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她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最后还是舟以雁劝她道:“这又不是祝修毓的宝宝,是你的宝宝啊,你就算跟他离婚了,也能把宝宝生下来的啊。到时候如果你觉得小孩妨碍你再婚,你可以把小孩给我收养,我是不想生二胎的,生一个就怕死了,但又想让小乖乖有个玩伴……” 她都还没说完,麦栎就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她的话,“好啦,你这真的是在替我出主意吗?” 最终,麦栎还是决定把小宝宝生下来。 因为医生也跟她说了,像她这样的身体状况,最终能不能保住胎儿都说不定。每个孩子都是小天使,降临到凡间是跟母亲的一种缘,要珍惜。 麦栎回来后把那医生的话转述给舟以雁听,舟以雁顿时被感动得泪流满面,哭得稀里哗啦。 关临渊既然已经被白家认领回去了,自然是要跟家族里的各人正式见一面的。 在此之前,白老爷子先私下和关临渊谈了一次。 “什么?你竟然瞒我瞒了这么久?宝宝多大了?有米有照片?快给我看看。” 白老爷子听完了关临渊的坦白,又气恼又高兴。 关临渊掏出手机,划拉几下,将宝宝的照片翻了出来,递了过去。 白老爷子忙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定睛一看,喜上眉梢:“呵呵呵呵呵,这小家伙一看就贼精贼精的,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关临渊:“……” 一百多张照片,白老爷子一张都没有放过,慢慢看过去。 期间佣人上来给他们添了几次茶水,上了一次点心。 关临渊也有耐心,一点都不急,安静地陪在白老爷子身边,偶尔喝一口茶,吃一两块糕点。 白老爷子不时问一两句“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啊”,或者是“这是在哪儿拍的啊”。 当看到宝宝跟舟以雁的合照时,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有点复杂。 “这就是我孙媳妇儿?” 关临渊回答说:“是。”眼神多了一抹暖色。 白老爷子盯着那张合照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小家伙长得更像妈妈。” 关临渊也这样认为,“是啊。” 神色间还隐约带着自豪。 白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看完照片后,已经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于是管家吩咐准备上菜。 关临渊却站起来打算告辞。 “今天就不留在这里吃了。”他说,“我之前没说不回家去吃晚饭,他们一定在等我。” 白老爷子心里顿时有点复杂。 家用有妻儿等候,的确是件幸福的事情。 “嗯,今天就算了。明天中午你再过来一趟,带上以雁和琛琛。” 关临渊只在他面前提过一次妻儿的名字,没想到白老爷子记住了。 他点点头欣然答应,顿了顿又道:“以雁之前出过一次严重的车祸,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 白老爷子一愣,立刻皱眉,问道:“意外?” 关临渊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白老爷子明白了,沉吟了一下,才道:“嗯,你既然能处理好,那我就不插手了。以雁喜欢吃什么菜你回头发个信息给管家,让他明天多做几样。就这样吧,他们还在等你吃饭,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白老爷子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威严寡言的,但面对喜爱的孙子,便也变得跟寻常的爷爷辈一样,开始唠唠叨叨起来。 关临渊回到关家别墅,发现张婶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碗碟。 关临渊:“……” 舟以雁和宝宝正在爬行垫那边玩,看到他回来了,露出了高兴的笑。 “捏捏~肥来啦~” 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关临渊脱掉外套交给纪烽,弯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夹在胳膊上。 小家伙乐得“嘎嘎嘎嘎”直笑。 纪烽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顺口问了一句,“先生吃过了吗?” 关临渊说:“还没有。” 纪烽一愣,有点意外,但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让张婶赶紧弄些吃的。 舟以雁驱动着轮椅过来,惊讶地问:“你怎么没留在那边吃饭啊?” 关临渊跟宝宝玩了一会儿,然后才把他放下,让他自己到一边玩玩具。 “我以为你会等我吃饭,于是特地赶回来。” 他看到她稍微一发胖就显得有点鼓鼓的包子脸,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 舟以雁的一边脸颊虽然被他捏着,说话却毫无障碍,“你回来吃饭怎么不早说啊,我猜白爷爷会留你吃饭,所以就特地让张婶不做你的饭。” 关临渊把她的另一边脸颊也一起掐住了,神色深沉,“特地。” 舟以雁被他掐得脸都变形了,郁闷地瞪着他道:“免得浪费食物嘛,留隔夜又不好。” 关临渊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舟以雁说:“好啦好啦,不是已经让张婶给你补做晚餐了吗,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关临渊依旧盯着她道:“我现在就想吃,怎么办。” 舟以雁看了看时间,的确挺晚的了,不由有点心疼,目光四处找寻食物,“不如你先吃点饼干垫一下?我记得家里还有一罐曲奇饼的……” 关临渊打断了她的话,“不吃饼干,我要吃肉。” 舟以雁:“……” 下一秒,大厅里的佣人们瞬间遁走。 小梅抱起正在玩不倒翁的宝宝,轻声道:“小少爷,我们去玩具屋回避,啊不,去玩玩具。” 舟以雁:“……” 关临渊这才松开了掐着她脸颊的手,蹲下来仔细端详。 “你、你看什么?”虽说他们颇有点老夫老妻的味道了,但舟以雁被他那么专注地盯着看,依旧有点不好意思。 关临渊道:“看看你的脸有没有被我捏变形了。” 舟以雁噗嗤笑了起来,“我又不是橡皮泥做成的,那里这么容易被捏变形。” 关临渊也笑,“你胖起来挺好玩的,包子脸,跟小孩似的。” 舟以雁脸色一变,问:“胖起来?” 关临渊立刻换了个说法,“丰满起来。” 舟以雁:“哼!” 关临渊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无奈地道:“你就不能听重点吗?” “什么重点?”舟以雁觉得整句话里她就听到了胖。 关临渊勾起唇角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在夸你可爱。”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垂上,她顿时感到痒不可止,反射性地缩了缩肩膀。 关临渊的吻顺其自然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然后是小巧可爱的鼻尖,再来是那双爱哭的眼睛,和爱笑的嘴巴。 “爷爷说了,让我们明天去他那儿吃顿午饭,带上宝宝。” 舟以雁顿时有点紧张起来,“去见你爷爷吗?还有哪位长辈在场?我要注意点什么?” 关临渊捏着她的下巴,在她的唇角落下细密的吻。 “就我爷爷一个,他喜欢清静,住进了一座以前专门用来度假的山庄。你平时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刻意端着,我爷爷很随和亲切,跟村里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 舟以雁听了,心里稍稍放松。 “你爷爷真的那么随和?别骗我哦。” 关临渊说:“等你见到他的时候自然就知道我的话没有骗人了。” 舟以雁立刻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奶奶没有一起搬过去住啊?” 关临渊和她腻歪了一阵后,心情出奇的好,非常有耐心地解释道:“据说我爷爷跟奶奶是家族安排的联婚,没什么感情。我爷爷一生都在惦记着他的初恋情人。” 舟以雁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你爷爷跟你说的?” 关临渊平静地道:“报纸上说的。” 舟以雁:“……” 次日,当舟以雁带着宝宝跟在关临渊身后踏进山庄的大门时,西装笔挺的老管家领着佣人列队等候。 精神矍铄的白老爷子坐在居中的长沙发上,一脸威严地抬头看了过来。 舟以雁:“……” 说好的村里的老头儿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好可怜哦 舟以雁偷偷把手伸到关临渊的背后,拧了他一把。 关临渊:“……” “爷爷好。”拧的同时,不妨碍她露出乖巧的笑。 白老爷子假装没看到她的小动作,冲她威严一笑,然后道:“你就是以雁?不错,比照片上还胖一点。” 表情很是满意。 舟以雁:“……” 关临渊推着轮椅将她带进了大厅。 宝宝突然来到陌生的地方,神色有点不安,一只小手紧紧地拽着舟以雁的手,不太愿意迈腿。 白老爷子的目光从他们一进门就锁在了最小的那只身上,看到他似乎有点拘谨,便用自以为和蔼的声音道:“琛琛,过来。” 宝宝蹲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白老爷子:“……” 舟以雁:“……” 佣人们已经开始有序地上茶和上点心,老管家时刻注意着老爷子的神色,随时准备着出手相助。 关临渊弯腰将宝宝抱了起来,抚摸着他的后背,温声道:“这是太爷爷住的山庄,屋子后面有一大片果树林,秋天结好多果子,其中有你最爱吃的芒果。” 宝宝的哭声小了下来。 白老爷子立刻用眼神示意老管家:上芒果。 老管家立刻低声吩咐女佣:“把前天刚空运过来的象牙芒切两盘出来。” 想了想,又补充:“每一块都切成小兔子的造型,快。” 关临渊看到宝宝慢慢止住了哭声,便把他放了下来,“琛琛自己走,好不好?” 宝宝眨巴眨巴还挂着泪水的眼睛,小鼻子红通通的。 舟以雁忙掏出手帕替他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都擦干净。 “萌~”宝宝顺势把小脸埋到她的手上,不肯挪步。 舟以雁摸摸他的脑袋鼓励道:“小乖乖,勇敢一点,虽然太爷爷看着有点可怕,但其实很和蔼。” 看着有点可怕的太爷爷:“……” 宝宝似乎听懂了,抬起头,小脸上一片犹豫之色。 舟以雁继续鼓励他道:“你在脑子里想想你爹地,再想想太爷爷,是不是其实有点像?他们都是外表冷冰冰,内里热乎乎的人。” 内里热乎乎的关临渊:“……” 宝宝似乎领会了什么,松开了舟以雁的手,跑到了关临渊的身边,抬起两只小短臂,开始努力地解他风衣上的扣子。 舟以雁:“……” “捏捏热,脱掉。”宝宝仰起小脸蛋冲关临渊露出了一个懂事的笑。 上下两排加起来,刚好八颗牙。 白老爷子乐了,“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一笑,宝宝立刻警惕地转头看过去,白老爷子一愣,嘴角还残留着尚未来得及褪去的笑。 宝宝于是也冲他笑了笑。 “哎,这小家伙,就说他贼精贼精的。”白老爷子真恨不得把这小娃娃抱起来搓圆揉扁一番。 这时候,佣人把芒果端上来了。 宝宝的眼睛瞬间“蹭”地亮了起来。 白老爷子端起一盘芒果,笑着朝他招手,“琛琛,过来吃芒果。” 宝宝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向关临渊。 关临渊说:“想吃就过去拿。” 于是宝宝又回头看向舟以雁。 舟以雁笑道:“小乖乖,妈妈也想吃,顺便帮妈妈拿一块。” 宝宝自从一岁后就朝爱帮大人做事,例如帮忙把东西扔进垃圾桶,帮忙拿拖把擦地,帮忙用吸尘器吸尘,帮忙修剪花园的草坪……诸如此类。 现在听到妈妈需要帮忙,他立刻露出义不容辞之色,迈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了矮茶几边,端起另一盘芒果,又噔噔噔往回跑。 手里端着一盘芒果的白老爷子:“……” 吩咐下人切了两盘芒果的老管家:“……” 宝宝献宝似的把那盘芒果递给舟以雁,用软软的嗓音说道:“萌萌~次果果。” 舟以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然后就听到白老爷子爽朗的笑声传来,“呵呵呵呵,这小家伙就是贼精。” 果盘非常精致,不一会儿宝宝便吃完了,他舔舔手指,眼珠子转了转,瞄向了白老爷子那边。 白老爷子已经等候多时,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纵横名利场多年,什么成就没获得过,只有极少数的时刻是真真正正拥有成就感的。 譬如此时此刻。 “琛琛,想吃就过来太爷爷这里拿。”人人敬畏的威严老者化身慈祥和蔼的老爷爷,眉眼带着真切的笑意。 舟以雁和关临渊都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小小只的儿子。 宝宝歪着脑袋看了他好一会儿,就像某种警惕性极高的动物幼崽在面对未知生物时的谨慎心态,好半晌,他才做出决定。 一旦有了决定,他便变得毫不犹豫,迈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到白老爷子跟前,眨巴眨巴眼睛,抬起小手指了指那盘芒果。 白老爷子笑眯眯地道:“太爷爷喂你好不好?” 宝宝嘟着嘴巴使劲摇头。 “哦,是想自己吃,那你拿吧。”白老爷子把那盘芒果往他面前推了推。 于是小家伙就不客气了。 双手齐下,左右开弓。 大口大口吃得香。 白老爷子都有点担心他这样吃会不会噎到。 “慢点慢点,不用急。” 吃人的嘴短,小家伙吃了白老爷子的水果,终于不再躲着他了。 白老爷子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笑道:“小家伙,坐我旁边来。” 小家伙便利索地爬上了沙发,蹭到白老爷子身边,挨着他坐。 白老爷子顿时高兴坏了,没想到这小吃货那么容易就跟人熟起来,眉开眼笑地逗他说话:“你今年几岁了?” 宝宝立刻一边手竖起一个食指,做了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姿势,奶声奶气地回答:“两岁。” 白老爷子说:“有点不像啊,两岁怎么那么小只?” 宝宝说:“一岁更小只。” 白老爷子被逗乐了,“我的意思是,你怎么那么小只?是不是吃饭吃得少?” 宝宝用两只小手比了个圆圈,软软地道:“次这么多。” 白老爷子继续逗他,“可是太爷爷吃得比你还多。” 宝宝软软地道:“你是大银。” 白老爷子乐呵呵地道:“我是老人了。” 宝宝好奇地问:“什么是老银?” 白老爷子想了想,道:“就是很大很大的大人。” 宝宝恍然大悟,语调软软地道:“所以才次得多嘛。” 白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摸着他的小脑瓜说:“对,琛琛说得对。” 舟以雁看到白老爷子那么喜欢宝宝,心里放心了,也没有那么拘束了。 然后就听到白老爷子道:“我跟小家伙聊得来,真想留他在这里住几天。” 舟以雁:“……” 你一个睿智老者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有什么好聊得来的?! 尽管在心里os,但表面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 这样想着的舟以雁,其实脸上已经写满了“不!我不要!”的表情。 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的关临渊:“……” 然后就听到宝宝奶声奶气地道:“阔是偶晚上要跟萌萌睡哒。” 白老爷子笑道:“那就让爸爸妈妈也一起过来住段时间,山庄那么大,多的是空房子,小家伙你说好不好?” 舟以雁顿感晴天霹雳。 不是吧,要搬来这里住? 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啊,彼此都还不熟悉,立刻就要深入了解,变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了吗? 万一到时候彼此之间有什么冲突,那岂不是超级尴尬难办? 重点是白老爷子威望那么高,得罪了他,会不会就被他棒打鸳鸯,不许关临渊跟她在一起了? 关临渊又看了她一眼,憋着笑,低声在她耳边道:“你的心理活动能不能别那么明显?” 舟以雁:“……” 幸好白老爷子的注意力都在宝宝身上,并没有发现她脸上写满“不要啊不要”这些字。 就听到宝宝天真无邪地道:“阔是我睡觉前要听小麦姨姨讲故事。” 白老爷子:“太爷爷也可以给你讲故事。太爷爷知道《龟兔赛跑》《小猫钓鱼》还有《小红帽》,都讲给你听。” 宝宝:“偶要听小猪佩奇的故事。” 白老爷子:“……”那是什么鬼? 舟以雁稍稍放心了,好像谈不拢。 老管家这时候走过来,在白老爷子旁边躬身道:“厨房已经把午饭准备好了。” 白老爷子便转头看向关临渊和舟以雁,道:“来来来,咱们先吃饭。” 宝宝忙跑过去替舟以雁推轮椅,就像平常在家里面经常做的那样。 “萌萌!看啊,辣么大的桌子。”宝宝一脸惊讶,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又可爱又搞笑。 几个女佣同时上前替他们摆餐具,男仆端着菜鱼贯而出,不一刻,便把菜全上好了。 舟以雁看得眼花缭乱,本以为自己家已经算是豪门,但现在两相比较,才看得见差距。 吃个饭都那么大排场,好累哦。 老管家前一天就已经替宝宝准备好了专门的座椅,宝宝坐上去的高度刚好跟饭桌相配。 给宝宝的饭菜也是另外准备的,餐具的造型是萌萌的青蛙脸,荤素搭配,色泽鲜艳,宝宝一看就爱了,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不过小家伙还记得舟以雁平日的教导,没有立刻伸手抓食物,而是用软软的嗓音道:“太爷爷次饭,捏捏次饭,萌萌次饭。” 白老爷子呵呵一下,道:“吃饭吃饭。来,大家都动筷子。” 说完,率先端起碗,扒了一口饭。 舟以雁看了一眼桌上的七八盘菜,居然大多是自己喜欢的,心里不禁一暖。 宝宝好奇地东张西望,然后问道:“咦,没有银了么?” 白老爷子笑道:“人齐了,就我们几个。” 宝宝歪着小脑袋又问:“那平时太爷爷跟谁次饭?” 白老爷子依旧笑道:“就太爷爷自己一个人吃。” 宝宝顿时面露同情之色,“好阔怜哦,木有银陪你么?” 舟以雁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经常膝盖酸 白老爷子倒没有觉得什么,笑笑道:“习惯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瞬间,舟以雁觉得这个大半生都尊荣贵气的不得了的人物,此时此刻,也就是个风烛残年的空巢老人。 然后她就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抽了,竟然脱口道:“山庄的空气真好啊,挺适合我休养的,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不错。” 关临渊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白老爷子也有点意外。 宝宝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闻到了自己餐盘里的饭菜香味,于是天真地道:“是哒,空气好好闻哦。” 舟以雁说完那句话之后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了。 白老爷子刚才虽然的确提了让他们过来住,但也许只是开玩笑,现在她自己突然这么提出来,不知道在老人家的角度来看,会不会有点失礼。 白老爷子眼中含笑地看了过来,问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让管家联络好家庭医生,让她也住进来,以备不时之需。房间的话,饭后让临渊带你去挑一间。” 舟以雁眨眨眼,再眨眨眼,有点难以置信。 就这么敲定了? 那么速度? 宝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奶声奶气地问舟以雁:“萌萌,我们要住在太爷爷家么?” 舟以雁本以为自己会为刚才一时冲动脱口而出的话后悔,谁料却没有。 “是啊,我们在太爷爷家住几天,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存着对老人家的怜悯,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小心翼翼和顾虑了。 宝宝用软软的嗓音道:“捏捏住哪里我就住哪里。” 舟以雁:“……” 本来还有点吃醋,但转念一想,她愿意住进来,关临渊才会住进来,换句话说,她住哪里,关临渊就住哪里。 好像也没什么好吃醋的。 午饭后,白老爷子照例是要散一会儿步的,关临渊和舟以雁也趁机跟着他到屋子后面的小山坡走了一圈。 山坡修了一条平整的小径,蜿蜒而上,两边是绿树矮草。 春日风光明丽,繁花在视野里铺展开去,风里是青草和淡淡的花香。 舟以雁能自己驱动轮椅,但关临渊还是习惯推着她走。 宝宝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不时弯腰去逗弄那些色泽鲜艳的花朵。 白老爷子看着精神还不错,腰背挺直,步履稳健。 不过舟以雁没有忘记关临渊曾经提过,老爷子的身体并不是很好。 上到坡顶,竟然看到两只孔雀! “萌萌!酱是什么啊?!”宝宝吓了一跳,迅速地躲到了她的身后,但又非常好奇,从轮椅后探头打量着这两只没见过的生物。 舟以雁便为他介绍道:“ 这是孔雀,你看它们后面是不是拖着长长的羽毛?它们打开之后会变成一把五颜六色的大扇子哦。” 宝宝顿时兴奋起来,“是屁屁上面的毛毛吗?我也想要!” 舟以雁:“额……” 宝宝又问:“它们要怎么吃啊?” 舟以雁耐心引导他,“小乖乖是想问孔雀都吃什么东西么?” 白老爷子这时候插话道:“炖着吃,味道不错。” 舟以雁:?! 宝宝转头看向白爷爷,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道:“不能炖!” 舟以雁心想,果然人之初,性本善,小宝宝都是纯洁善良的小天使。 然后就听到宝宝接着说:“炖了肉肉不好次,要爆炒。” 舟以雁:“……” 白老爷子也一本正经地跟他讨论,“炖比较有营养,汤好喝。” 宝宝沉思了一下,说:“辣好吧,炖的时候偶也要次。” 舟以雁绝望地转头看向关临渊,“到时候你也要吃吗?” 关临渊淡定地道:“我不挑。” 舟以雁:“……”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散步回来,关临渊便带她去看房间。 “那个,不用那么认真吧?随便一个就好。”反正又不是长住。 炖孔雀给她的心理阴影太大,她都有点后悔答应住进来了。 关临渊说:“那就由管家来安排吧。” 舟以雁乖巧地点头,“嗯嗯,好啊。” 包子脸配上这么软绵绵的笑,可爱得不得了。 关临渊忍不住俯身在她唇边亲了一口。 正带着说要找妈咪的宝宝从拐弯处转过来的白老爷子:“……” “太爷爷,为什么我们要躲起来?”宝宝在白老爷子的示意下,压低声音小声地问。 白老爷子想了想,小声回答:“不是躲起来,而是太爷爷的膝盖有点酸,进来这房间休息一会儿再走。” 宝宝却捂着嘴巴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辣么太爷爷你的膝盖以后会经常酸。” 白老爷子不解,“为什么?” 宝宝捂着嘴巴笑得眉目弯弯,“萌萌和捏捏在家里经常玩亲亲,家里的人也是一见到他们亲亲就找地方躲起来。” 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决定待会儿就提醒一下关临渊,家风不能那么开放。 舟以雁回去后,跟麦栎说了跟白老爷子见面的内容。 “看来白老爷子很喜欢小乖乖,对你也很满意。不然不会提出这个要求。”麦栎很是替她高兴。 舟以雁却没有那么乐观,“都说相见好同住难,我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 麦栎为她鼓劲,“没问题的,你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应该很少,有宝宝和关临渊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舟以雁点点头说:“你说得也对哦,那希望这几天顺顺利利地度过吧。” 其实她也不傻,回来的途中便有点悟到了。 下星期就是白家本家的家宴日,到时候关临渊便会以白业嵘幺子的身份出现在本家各人的面前。 据说白老爷子生了三个儿子,白业嵘是最小的,白业嵘自己又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关临渊在名面上是老幺。 如果没有白老爷子为他撑腰,估计关临渊在白家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白家子弟,绝对会受到其他兄弟叔伯的联手排挤和攻击。 白老爷子的山庄可不是说想住就能住的,就连白老爷子名义上的妻子,白老太太都被拒之门外。 很多儿孙想尽孝道,每个礼拜都开车到庄园门口等候着见白老爷子一面,那都还要看白老爷子当天的心情如何。 很多时候就真的只得到白老爷子五分钟的召见,淡淡地问几句话,就又再花个半小时开车回市区。 能够住进山庄陪伴白老爷子的晚辈,毋庸置疑肯定就是白老爷子青眼相加的对象。 “我正想跟你说呢,小舟,祝修毓签了离婚协议书了。”麦栎说,“我自由了。” 舟以雁却更关心她的将来,“小麦,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麦栎扁扁嘴说:“我想回老家,我想念我的爸爸妈妈了,我昨晚打电话跟我妈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沉默了很久,我本来以为她会骂我几句,毕竟她那代人的细想跟我们的不同,我又是闪婚闪离,又是带球跑的,她肯定不能接受。但谁知道她后来只说了一句,回来吧,不然谁照顾你……” 麦栎说到最后,眼圈都有点泛红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接着道:“经历了这么些事,我总算是明白了,只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才会对自己真的好,再亲密的爱人也不及亲人。” 舟以雁也有点动容,眼睛早就泪汪汪了,她握着麦栎的手说:“你有个好妈妈,那你回去吧,我让纪烽送你。” 麦栎立刻问道:“为什么让纪烽送我?” 舟以雁说:“你现在怀着宝宝,处处要小心,而且前三个月尤其要注意。你一个人回老家我怎么能放心?” “那也不用纪烽送我啊。”麦栎笑道,“我妈本来就觉得我男女关系太混乱了,现在还看到个男的送我回家,会怎么想啊。” 舟以雁想想也对,便道:“那就当我没什么好了。” 可能她潜意识里总觉得麦栎跟纪烽很相配,两个人兜兜转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又回到了男未婚女未嫁的原点,不发生点什么故事都有点对不起老天的安排了。 知道麦栎要走,纪烽没有多说什么,只祝福了一句“一路顺风”。 倒是对关临渊和舟以雁即将搬进白老爷子的山庄这件事比较上心,精心地替他们一家三口准备好了衣服鞋帽,还有分量恰当的行李,最后就是送给白家佣人的小礼物,既美观又实用,最重要的是能体现心意。 对此,舟以雁感叹不已。 “纪烽真的好贴心。” 关临渊说:“我不太高兴你在我面前夸奖别的男人。” 舟以雁:“……”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能把这份缜密用到追女孩子的身上,应该会手到擒来吧?”舟以雁就差没直接说“用到追麦栎的身上”了。 眼看着这一对就那么错过,真的好惋惜。 关临渊自然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的,但他觉得缘分天注定,那两人该怎么样就这么样吧,不必为他们操心太多。 于是便推着她的轮椅将她送回卧室。 “那我也向纪烽学一下怎么手到擒来。”与其让她费心别人的事情,不如让她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 舟以雁:“……” 第一百六十章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次日,麦栎拉着行李箱登上了回乡的动车。 这一趟班次的乘客有点多,她在过道里差点被前面一个抱小孩的妇女给撞到,幸亏后面有人及时地伸手拉了她一把。 “谢谢……”一抬头,目光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英俊的脸。 与此同时,耳边是动车关门的“嘀嘀嘀嘀”提示音。 “喂,前面的怎么回事?”后头有乘客在催促。 麦栎这才转身往座位上走。 没想到身后的人一直跟着,最后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麦栎的旁边是个小伙子,而对面那人的旁边是个小姑娘。 “我去见网友。”对方微微一笑。 麦栎一愣,还没来得及表现出自己的惊讶,坐她旁边的小伙子就见缝插针地开口了,“帅哥,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我可不可以跟你换个座位?” “可以啊。”纪烽爽快地答应了,然后站起来,跟小伙子换了个位置。 麦栎转头看着他,不太相信他刚才的话。 “你见什么网友?” 纪烽说:“执事协会认识的网友。” 麦栎:“……” 还有这种协会?! “但为什么你的座位号跟我的那么近?”麦栎又问。 纪烽耸耸肩道:“这要问售票员。” 麦栎说:“那怎么那么巧是今天?” 纪烽淡定地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今天?” 麦栎沉吟了一下,再问:“你的目的地该不会是龙塘吧?” 纪烽面露惊讶之色:“你怎么猜到的?” 麦栎:“……” 她真的不是想自作多情,问题是,种种巧合都在指向一个可能,纪烽是有计划有目的地要陪她回老家。 “你是不是受了小舟的委托?”麦栎都不知道是该感谢舟以雁呢还是该气她。 纪烽问:“见网友吗?夫人不知道这事。” 麦栎都要被他的演技气乐了,“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跟先生说请假出来见网友?” 纪烽提醒她道:“先生和夫人今天搬去老爷子那边,说放我一星期长假。” 有没有觉得时光倒流,历史重现,似曾相识。 麦栎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弃了打破沙锅问到底。她笑笑道:“我们同路,我也去龙塘。” 纪烽眼里闪过惊讶之色,“你家乡在龙塘?” 麦栎点头。 纪烽于是笑了,“那你可以提前跟我说说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小吃了。” 搬进山庄里的第一天,舟以雁感觉跟来这里做客的第一天有所不同。 佣人们的数量好像没有那么多了。 老管家还是那个很有英伦老绅士风度的老管家,跟白老爷子截然相反的一个和蔼可亲又风度翩翩的老爷爷。 一整天下来,舟以雁也算是把白老爷子的作息时间给摸清楚了。 规律且健康,而且跟宝宝的作息时间居然是重叠的。 次日清晨,白老爷子起来的时候宝宝也起来了,于是白老爷子便带着宝宝一起到庭院耍太极。 宝宝自然是不会的,但看到太爷爷不断在画圆圈,便感到非常新奇,也学着比划几下,不时哈哈哈大笑,逗的白老爷子也很开心。 关临渊则是帮舟以雁做按摩,麦栎已经将按摩手法都教给他了,他学什么都很容易上手,仿佛天赋异禀,一板一眼操作起来,手法什么的都跟麦栎的一模一样。 舟以雁的腿在慢慢恢复,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能站起来还需要一段时日,但上次复检时医生便给出了肯定的说法,再过两个月应该就可以进行复健了。 在此之前,就要做好每天的按摩工作。 不能让肌肉萎缩。 白老爷子特地请来的家庭医生原本还想为舟以雁效劳的,但亲眼目睹了一次关临渊的按摩后,便默默地退下了。 只在背后跟女佣们小声感叹,没想到天底下还是有好男人的,而且还那么帅。 然后不无伤感地继续感叹,可惜好男人都是别人的。 舟以雁发现宝宝在山庄里变得没有那么敏感和情绪化。 不知道是不是身处在鸟语花香的大自然里,出门见山,放眼皆是绿树繁花,有种返璞归真的舒服和悠然。 只是想不到搬来山庄的第三天,舟以雁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宝宝闹情绪了。 起因也说不清是什么,宝宝吃早餐时没有把勺子拿稳,勺子掉地上了,宝宝就不知道为什么发起了脾气,将面前的餐盘一手打翻到地上。 “砰”的一声响起时,舟以雁的心脏都吓得缩了一下。 “小乖乖,怎么了?”她忙驱动着轮椅过去。 宝宝撅着嘴唇,泫然欲泣。 老管家赶紧吩咐佣人清理地面。 宝宝“哇”地一声哭了,边哭边从座位上爬起来。 他的椅子是专门定制的高脚椅,关临渊一看他要站起来,赶紧过去将他抱了下来。 “偶要肥家!呜呜呜呜……”宝宝哭喊着,把脸埋到关临渊的怀里。 舟以雁瞥了一眼白老爷子的表情,嗯,很好,没有表情。 关临渊低声对宝宝说:“有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 舟以雁:“……” 虽然听着很感人,问题是宝宝应该听不懂吧! 果然,宝宝继续呜咽,“偶们一起肥家,捏捏,肥家……” 关临渊有点为难,平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睿智男人此时此刻居然不知道如何说服一个小娃娃。 只能强势地道:“不行。” 然后宝宝委屈地撇着嘴,呜呜呜呜地哭得更加伤心。 舟以雁当机立断,张开双臂柔声对宝宝道:“小乖乖,妈咪抱一下。” 宝宝的小手死扒着关临渊胳膊上的衣服不放。 舟以雁:“……” 你这不是找虐么? “小乖乖能说一下为什么想回家吗?”她摸摸宝宝的脑袋,柔声询问。 宝宝只顾着哭,含糊地说了句什么,但没能让人挺清楚。 这时候,白老爷子也有点急了,最爱的乖乖曾孙哭得那么厉害,哪里能袖手旁观,于是也凑过来哄宝宝道:“太爷爷这里还有芒果,你不是爱吃吗,我让管家爷爷切一盘出来好不好?” 宝宝的哭声稍顿。 白老爷子见到有效果,脸上有了笑容,立刻吩咐老管家,“挑个大个的甜的,切一大盘出来。” 舟以雁急了,当即朝老管家做了个等等的手势,然后转头对宝宝说:“小乖乖,我们不是约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在吃饭的时候发脾气,你还记不记得?” 宝宝假装失忆,拼命摇头,张开嘴巴嗷嗷哭叫。 舟以雁温声道:“事情要一件一件来做,我们首先解决你想回家这事好不好?现在小乖乖告诉妈咪,怎么突然想家了?” 宝宝只是哭,不说话。 白老爷子看不过去了,又一次吩咐老管家,“快去。” 老管这回没有再犹豫,转身往厨房那头走去。 小家伙偷偷瞄了一眼老管家的身影,嚎叫声又低了下去。 舟以雁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抬起双臂,对宝宝说:“妈咪想抱抱你,可以吗?” 宝宝这回朝他张开了小短臂。 关临渊将宝宝放到她的怀里,她把宝宝一接过来,就立刻向白老爷子道:“不好意思,我们先回一下房间。” 然后转头对关临渊说:“你别跟来。” 接着驱动轮椅,离开。 宝宝顿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哭声。 舟以雁听到白老爷子在后面追问:“怎么了?” 但她无暇解释。 关起房门后,她把宝宝放到地上,宝宝立刻蹬腿跺脚,发起脾气来。 舟以雁不管他,任由他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安静地看着他闹。 宝宝越发放肆,看到东西就扔,幸亏老管家为他们安排这个卧室是出于家私摆设都比较简单,不会妨碍舟以雁使用轮椅的考量,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宝宝扔砸。 倒是白老爷子为了讨宝宝欢心而专门准备的各种布偶、抱枕,被宝宝扔得满地都是。 宝宝闹了有五分钟,有点心虚了,边嚎边偷瞄舟以雁。 舟以雁见他闹得差不多了,这才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问:“妈咪可以抱抱小乖乖吗?” 宝宝便朝他张开了小短臂。 舟以雁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把他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我知道小乖乖很委屈,小乖乖觉得妈咪和爹地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你的委屈,所以才那么生气,对不对?” 宝宝“呜呜呜”地点头。 舟以雁又道:“小乖乖想回家是不是因为想念家里的哪个人啊?” 宝宝“呜呜呜”地点头。 舟以雁便开始一个一个地开始猜过去:“是想念小麦姨姨吗……不是?那难道是纪烽叔叔……也不是?那是不是经常跟你玩躲猫猫的小梅姐姐?” 宝宝还是摇头。 猜到最后,竟然是因为张婶。 但张婶很少有空跟宝宝玩耍啊。 难道其实真相是“小乖乖你是不是想吃张婶做的点心啊?” 宝宝马上“呜呜呜”地不停点头。 舟以雁:“……” 所以是因为早餐不合胃口,所以才有了这一番折腾? 舟以雁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这好办啊,小乖乖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让张婶婆做好,然后让司机叔叔送过来。” 宝宝立刻不“呜呜呜”了,仰起头,破涕为笑,“偶要次苹果派、牛油果蛋挞和鸡蛋酥。” 这就开始点餐了吗? 舟以雁边替他擦脸上的鼻涕眼泪,便应声道:“好好好。” 小恶魔立刻就化身小天使,冲他露出甜甜的笑,“多拿一点。” 舟以雁捧着他的小脸蛋道:“妈咪现在答应你的要求了,那你也要遵守之前和妈咪的约定,以后吃饭的时候不能闹情绪,好不好?” 宝宝有点为难地道:“阔是不好次。” “不好吃可以说出来,不需要发脾气。你不吃,爹地妈咪可以帮你吃,但你不能扔地上,糟蹋食物。” 宝宝眼巴巴地看着她,似懂非懂。 舟以雁说:“我知道你听得懂,小乖乖,你不开心、难过、生气都是可以的,但不能通过砸东西来发泄,你有什么可以跟妈咪说,妈咪会想办法帮你。” 宝宝把脸埋到她的胸口上,最终点了点头。 外面就像掐好了时间一样,宝宝这边才平复了情绪,那边敲门声便响起来了。 “以雁,我可以进来吗?” 是关临渊的声音。 舟以雁过去开了门,冲他笑道:“宝宝已经没事了,我们出去吧。” 只是等他们回到客厅,舟以雁却发现,白老爷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伶牙俐齿 舟以雁心里七上八下,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对她淡定微笑的关临渊,所有不安,立刻烟消云散。 餐桌上的食物还是热的,显然是已经重新加热过了。 老管家为宝宝重新上了新的餐点,宝宝刚开始时有点不情愿地吃了几口,在舟以雁的注视下才慢慢将餐盘里的食物吃完。 饭后,白老爷子说想去钓鱼,舟以雁便不禁奇怪,这附近难道还有池塘? “不是池塘,是小溪,要坐车去,就在山庄附近。” 已经陪白老爷子去过一次的关临渊向她解释道。 老管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垂钓的工具,还有三盒精致的点心和茶水。 宝宝第一次听说钓鱼这个词,觉得很新奇,同时看到了鱼竿和一小桶蚯蚓,立刻也嚷着要跟去。 结果舟以雁和关临渊最后也跟着一起去了。 舟以雁的轮椅可以折叠,放到车尾箱里很方便,上下车都由关临渊抱着,司机都笑着称赞两夫妻感情好。 宝宝这个年纪是最坐不住的,刚开始还一副很乖的样子,挨着老爷子坐在草坪上,不时问一句“鱼鱼上钩了吗?” 但过了十分钟后,宝宝的注意力就被飞来飞去的蝴蝶吸引了,站起来要去抓蝴蝶。 关临渊跟在他身后,一个跑,一个大步流星地追,不一会儿就只能在视线里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舟以雁坐在轮椅上,跟白老爷子有一段距离,她所在的地方有棵大树,枝繁叶茂,正好遮挡阳光。 就是出来有点久了,口有点干。 正想着要不要到车上拿矿泉水,就看到白老爷子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拿着一瓶水走了过来。 “今天太阳有点大,来,补充一点水分。” 这让舟以雁顿时感到一阵受宠若惊,如果不是她的双腿没有力气,估计唰一下就要站起来了。 “谢谢爷爷。”她双手接过,拧开盖子喝了几口。 白老爷子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用手挡在眼睛上面,抬头看向朗朗碧空。 “以前这小溪都只有我一个人钓鱼,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热闹的一天。”完全有感而发,语气似乎是高兴的。 于是舟以雁趁着他高兴,提起了今早发生的事。 白老爷子有点意外,虽然关于今早的事情他的确有话想说,但说之前怎么也会先来点铺垫,而不是那么单刀直入地起头。 由此可见,舟以雁的确如同关临渊所言,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女孩。 舟以雁道:“爷爷,今早宝宝闹脾气,你也看到了,他现在正处在麻烦的两岁周期,情绪变化大,前一刻还笑嘻嘻的,下一刻就有可能跟你翻脸。” 白老爷子沉吟了片刻,问道:“他在家里也一样吗?” 舟以雁道:“一样的,他脾气上来的时候,可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 白老爷子又问:“那你有方法应对了吗?” 舟以雁这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还在摸索中,不过我大概知道要怎么做了。” 白老爷子沉默了一下,与此同时,鱼竿上的浮标微微往下走,水底下的诱饵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鱼儿一口咬住,拼命扯动。 白老爷子赶紧收杆,将钓竿往后扯。 舟以雁有心帮忙,但因为从来没接触过钓鱼这项运动,于是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什么东西慢慢浮出了水面,挣扎间激得水花四溅。 一条通体青黑的鱼儿被鱼竿勾了上来。 舟以雁惊喜地拍手,她第一次看到鱼儿上钩,比白老爷子都要兴奋。 “钓鱼也有讲究。”白老爷子把鱼儿放到装了清水的桶里,不紧不慢地上诱饵,“垂钓的时间,地点和用什么诱饵都将决定你钓上来的是什么鱼儿或者能不能钓到鱼儿。” 舟以雁对钓鱼没有兴趣,但也耐心地听着。 白老爷子说:“你第一次生孩子,对吧?” 舟以雁滴汗,这有什么好问的,明显就是啊。 白老爷子也知道问了句废话,没等她回答就接着道:“没有经验,就要学,我膝下有三个儿子,五个孙儿,哄小孩这方面,你不如我。” 舟以雁:“……” 白老爷子漂亮地将鱼钩甩了出去,然后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不要紧,我们就是平常的聊天,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舟以雁深呼吸一口气,终是开口道:“爷爷,这不是哄的问题,是教育。你看到宝宝哭了,想哄他开心,这想法我理解,但你这样就疏忽了去关注他为什么哭。而且他只要一哭,就立刻能得到爱吃的东西,以后他为了想得到些什么,就会拿哭来当法宝。我不想要他变成这样。” 白老爷子很惊讶于她的说法,挑挑两条雪白的浓眉,道:“小孩子哭闹都是很正常的,能有什么原因,就是想要撒娇。你说说你今天关他到房间里问出了什么来?他那么小一个,还懂因为什么不高兴?” 为什么不懂? 舟以雁觉得这老爷爷的脑回路很奇怪,“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哭,总有个理由的啊,我问出来了,他是想吃我们家里请来烧菜的张婶做的点心。我也答应他让张婶做些他爱吃的,让司机开车带过来。” 白老爷子“呵呵”两声,反问道:“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吃的?你许你让家里送点心过来,却不许他吃我们家的芒果,舍近求远,什么道理?” 舟以雁觉得有点被他强词夺理了。 “这次只是正好为了吃的闹脾气,如果他是因为想念家里的布偶或者纯粹只是想回家呢?是不是就能另当别论了?我刚才说的是不能一看到宝宝哭闹就简单粗暴地拿美食哄他,而是要跟他沟通,问清楚他哭闹的原因。再者,空腹吃水果对胃是很不好的,本来就不该那个时候给。” 白老爷子被她的话噎了一下。 舟以雁此刻已经忘记了对面的是京都第一家的威严长者,话起了个头,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接着说下去。 “在我们家里,是有这样的规矩的,只能有一个人出面管家宝宝,如果我这个人是我,关临渊就只能在一边看着,不许插话和插手,而且我跟他要事先达成共识,教育理念要一致,不然宝宝一会儿听这个的,一会儿听那个的,还不乱套?小宝宝很聪明的,如果知道你纵容他,又知道我们不敢反驳你,下次他想做些什么不合理的事情,就会在你跟前撒娇,到时候你是应许还是不应许?” 白老爷子看着她,表情深沉,看不出喜怒,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可能不敢反驳我,你都说了那么一堆话了。你是太敢反驳我了。” 舟以雁心头一跳,也不知道白老爷子有没有因此而生气,但想到刚才那番话是必须要说的,不然只怕日后的相处会更加困难,便毫无畏惧地直视他的双目,坦然地道:“这不是反驳,爷爷刚才还说,我们这是平常聊天,我不需要有精神负担。” 白老爷子一愣,再绷不住了,唇角露出了笑意。 “对对对,我们这是聊天。”他的目光穿过舟以雁的肩膀,落在了她不远处的身后,“你看你还说这丫头又胆小又嘴拙,现在知道她有多伶牙俐齿了吧?” 舟以雁回头看去,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临渊已经带着宝宝走回来了。 宝宝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抓着一把五颜六色的不知名野花,脸上挂着高兴的笑。 “萌萌~”宝宝一看到舟以雁看过来,立刻挣开了关临渊的手,屁颠屁颠地朝她跑去,来到她面前时,献宝似的将手里的那捧花递了过去,“送你滴~” 舟以雁顿时笑逐颜开,“谢谢小乖乖。” 然后将他抱了起来,将他放到大腿上,用力抱了抱。 关临渊也走过去,弯腰在她耳边道:“那些花我也有份摘的。” 舟以雁笑道:“我可抱不动你。” 关临渊道:“不要紧,可以用别的方式谢我。” 舟以雁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低声道:“爷爷在看着呢。” 关临渊直起腰,看向了白老爷子。 “爷爷,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白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含着赞赏之色,“一个人的性格怎么样都不要紧,最怕的就是没有主见,以雁很好。” 这一声“很好”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赞赏。 舟以雁看看关临渊,又看看白老爷子,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 这算是一次试探? 她通过了白老爷子的考核了? 白老爷子正色道:“临渊,以雁,下礼拜家宴我将会正式介绍你们给家族里面的成员认识,过后,我希望你们能搬回来白家住。” 舟以雁其实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所以也没有太过惊讶。 关临渊看了她一眼,了解了她的想法,于是对白老爷子点了点头。 白老爷子很欣慰,笑道:“到时候,我也会重新搬回白家。”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有我这个老头子为你们撑腰,你们不需要有什么顾虑。 “谢谢爷爷。”关临渊和舟以雁异口同声地道。 白家家宴如期进行,宴会设在京都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 关临渊和舟以雁以及宝宝在开席的前一刻才施施然走近会场。 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第一百六十二章 搞事情 这么隆重的场合,来宾大多衣着华贵,女士们太太们更是打扮得犹如一朵朵争奇斗艳的花,让人感叹繁花似锦,春光明媚。 谁料今晚的主角,却是他们这群人当中,穿得最简单朴素的。 关临渊穿了卡其色休闲裤搭配浅蓝色套头卫衣,一副大学生的打扮,年轻俊美,一双星眸深邃黑沉,如同迷离的子夜。 舟以雁穿得也很休闲,那件蓝色套头卫衣一望而知跟关临渊身上的是同款。 小家伙不消说,身上穿的是更小一号的同款卫衣。 会场倏然一片寂静无声,三分之一的人迷醉在那双有着魔力的黑眸里,无法自拔。余下的人,则是被他那张精雕细琢的五官惊艳到,只懂呆呆地凝视着,忘了呼吸,忘了当下自己想要干什么。 关临渊旁若无人地推着舟以雁步进宴会厅,径直走到白老爷子跟前,微微一笑,恭敬地道:“爷爷,我们来了。” 直到这时候,会场的人才慢慢回过神来。 天啊,这声音,低沉、悦耳、富有磁性,撩人心弦。 在场的女性甚至大部分男性都感到一阵心悸。 这一位就是白业嵘失而复得的幺子? 在白家的平辈里,简直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啊! 只是下一秒,疑问来了,那个坐轮椅上的胖女人是谁? 还有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身后的漂亮娃娃又是谁?! 大多数人心里已经闪过了答案,但相当一部分担心女性感到无法接受。 那个宛若神祗的男人已经有了伴侣? 不!怎么可能? 那女人那么平凡,胖得像头猪,半点都比不上自己,怎么可能成为那么出色的白家后人的伴侣?! 然而抱有那些想法的宾客注定心碎。 白老爷子亲自挽着关临渊的手,一脸威严地当众宣布,“这一位就是我白家的子孙,当年业嵘被绑架的儿子白景生。” 然后又轻轻拍了拍舟以雁的肩膀,环视众人,缓声道:“这是我的孙媳妇,舟以雁,大家认识一下。” 众人当即哗然。 猜测是一回事,猜测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关临渊一出场就成为了在场所有女性的男神,给那些单身特别是妙龄单身的女宾一个梦幻之极的希望,谁知道这梦幻泡泡都还没能停留一秒,就被狠狠戳破,支离破碎。 紧接着,白老爷子继续道:“这小家伙是我的曾孙孙,小名小乖乖。” 小乖乖被点名,立刻把小手臂抬得高高的,奶声奶气地应了声:“偶在这里~” 连娃都生了。 梦幻的泡泡不光支离破碎,还碎得连渣渣都不剩。 一口气介绍完毕,白老爷子简单地宣布,“他们下星期就正式搬回家里住,陪我这个老头儿。” 白老爷子除白业嵘以外的两兄弟以及小的那一辈,内心都在打鼓,表面上神色不变,心里都在各有所思。 家宴开始,大家纷纷入座。关临渊一家三口自然被安排在主桌。 落座后,白老爷子挨个给他介绍。 他便跟着一个个招呼。 “奶奶好。”关临渊唤一声,舟以雁便跟着唤一声。 白老夫人也是第一次跟关临渊见面,在此之前,她从白业嵘口中听说过这个优秀的晚辈,但她只当是痛失爱子多年的老父亲的偏爱,多半夸大其词,并没有多在意。如今见着了真尊,才不得不在心底惊叹,真有风采盖过白业嵘的人。 白家小一辈里,真的找不出比他更出挑的了。 当下对他便和颜悦色起来,笑着应声:“景生,这些年来,我们一直以来的心愿都是找到你,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我真高兴啊。” 对于舟以雁,却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舟以雁心里当下有数了,这位看着和善的老奶奶,一点都不和善。 最起码,对她并不友好。 一溜人介绍完毕,各人重新落座。 舟以雁有点脸盲,跟着关临渊叫了一圈大伯、三叔、大哥、大嫂……到头来,其实并不记得谁是谁。 只是比较一致的是,那些大嫂二嫂什么嫂看她的目光都笑里藏刀,冷飕飕的冻人,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她才不管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反正关临渊来之前已经说了,一切有他在,她只负责盯着宝宝好好吃饭,以及,自己好好吃饭。 于是菜一上来,她就不停替宝宝夹菜,并时刻关注有没有自己爱吃的,以便第一时间下手。 其他人好像专门来这里聊天似的,只有在白老爷子动了一筷子后象征性地动了动筷,然后就不断聊天了。 舟以雁还挺担心他们的口水会不会喷到菜里面。 不少人凑上来跟关临渊套近乎。 “景生,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很惦记着你。”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让舟以雁心里恶寒了一下。 太假了,一听就觉得假。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淡淡地道:“我现在叫关临渊。” 对方噎了一下,然后又呵呵笑道:“这些年,你太不容易了。能够回来,也是幸运之神的眷顾。” 舟以雁对此只能:“……” 关临渊淡淡地道:“我是无神论者。” 舟以雁在心底噗嗤一声,差点忍不住要喷饭。 那头只能尬笑,“想不到你真幽默。” 更多的却是那些大嫂二嫂什么嫂的吱吱喳喳对他问长问短。 “临渊啊,你喜欢吃什么菜啊,等你搬回家住了,我让厨子做些你爱吃的,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舟以雁听了这话就想翻白眼,感情只有白家才有饱饭吃,白家以外的人都风餐露宿。 “临渊,你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吗?我知道有个成语叫临渊羡鱼,是有感而发吗?” 这一个的话就更无聊了,你见过谁有感而发然后就把自己的名字给改成那样的? 对于这些提问,关临渊回答的语气很真诚,内容很笼统。 “嗯,还行。” “嗯,大概吧。” 估计如果不是还要给几分薄面白老爷子,他会置若罔闻,根本不会理会。 服务员端着一盘清蒸鲈鱼 上来了,舟以雁爱吃鱼,但不爱挑鱼刺,平常在家里都是关临渊帮她挑的,她已经习以为常了,现在也眼巴巴地看向他,等着他动手。 关临渊看了她一眼,墨玉似的眸子泛起宠溺的笑,随即夹了鱼肚子上最鲜美的那一块,放到自己的碟子里,将鱼刺全部剃掉,然后将鱼肉放进了她的碗里。 一把声音打趣道:“临渊,看不出你居然是个二十四孝的好丈夫。” 关临渊淡淡地道:“现在看出来了?” 舟以雁吃得太急,被鱼肉烫了一下,关临渊已经无暇理会那边又说了什么了,抬手捏着舟以雁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微微皱眉道:“怎么吃那么急,烫到哪里了?” 舟以雁用舌头舔了舔嘴巴上被烫痛的地方,哼唧了一声。 关临渊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只是稍微红了点,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开她,无奈地道:“慢慢吃,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坐旁边的小孩子以为被点名,立刻把小短臂举了起来。 “捏捏~” 关临渊好笑地看过去,“你也别吃太急。” 小家伙的脸上沾满了饭粒,一说话,有几个饭粒立刻掉了下来。 “鸡到啦,心急次不了热豆腐。” 这话才说完,旁边随即响起了“噗嗤”一声笑。 宝宝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宝宝,挨在她妈妈身上,双手正捂着嘴巴笑。 宝宝于是奶声奶气地问她:“你笑神马呀?” 女宝宝也奶声奶气地道:“关你神马事?” 她妈妈立刻责备道:“怎么跟小姐姐说话的?” 宝宝:“……” 女宝宝委屈地扁扁嘴。 舟以雁看了宝宝一眼,西瓜太郎的发型果然容易被误会成女孩子吗? 早知道就该听关临渊的,给他理个毛寸好了。 女宝宝的妈妈笑着跟舟以雁道:“不好意思,表嫂,我家囡囡不懂事,你千万不要生气。” 舟以雁心想,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然后就听到那女的捂着胸口道:“表嫂,你别这样瞪我,我有点怕。” 舟以雁:“……” 紧接着,那女的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像鼓足了勇气道:“表嫂,我自罚一杯,你就消气吧。” 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舟以雁来不及劝阻,看着她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涨红,手里的被子也拿不稳了,哐当掉到地上。 整桌人的目光都倏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立刻就有人问道:“怎么了?阿娴你现在不能喝酒,忘了医生怎么说的么?” 于是大家看舟以雁的眼神都有点异样了。 “不关表嫂的事,是我自己要喝的。”那叫阿娴的女人连忙冲众人摆手。 舟以雁:“……” 这女的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自导自演那么一出戏,好玩吗? 接着就有人给她打抱不平了,“我说以雁啊,阿娴不能喝的都喝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一个啊?” 舟以雁暗忖,什么京都第一家啊,这些人就跟市井之徒差不多好么。 关临渊正被几个嫂嫂缠着问话,但注意力依旧在舟以雁的身上,见到她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就知道她自己能处理得来,于是便先按兵不动。 果然就见舟以雁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什么叫走一个啊?” 说话那人解释道:“就是干杯。” 舟以雁羞涩地道:“我不会喝酒诶,你找别人干杯好么?”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道:“不是我跟你干杯,是你跟阿娴干杯。人家阿娴喝不得酒的都干了,你也要干了才够意思。” 舟以雁眨眨眼,看向旁边那位露出一脸痛苦的女子。 “你不是口渴才喝的么?这是酒啊?我以为是雪碧呢,你不能喝酒为什么还要倒酒啊?你看我刚才倒的就是椰子汁。” 阿娴愣住了,一时间竟想不到该如何反驳。 舟以雁接着笑道:“对了,表妹,我这个是儿子,不是小姐姐。” 阿娴结结巴巴地道:“哦,不好意思,我认错了。” 舟以雁叹了口气,一脸羡慕地看着她道:“我也想生个女儿啊。”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接口道:“别急,过两年我们再要。” 被硬塞了满嘴狗粮的一桌子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女人的虚荣心真大 宴会结束后,先前还无视舟以雁的那些嫂嫂婶婶们都满脸热情地跑过来跟她加了微啊信。 回程途中,关临渊问她:“如果你不想搬回去,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舟以雁却不这么认为。 要么一开始就别答应白老爷子,现在才来出尔反尔,不光下了白老爷子的脸面,还显得自己好像怕了似的。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就算搬去龙潭虎穴我都不怕,白家算什么。”舟以雁举起手机,要跟他自拍,“来,笑一个。” 关临渊说:“车上光线太暗。” 前面开车的司机机灵地打开了后面的车顶灯。 宝宝原本挨着她打瞌睡的,一听到说要拍照,立马精神抖擞了,八爪鱼似的巴在舟以雁的胳膊上,急切地道:“偶也要,偶也要!” 舟以雁于是把镜头偏向他那边一点,道:“我说茄子,你们跟着我一起喊。” 结果关临渊并没有跟着一起喊,只是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男人味十足的浅笑。 舟以雁被他那笑容勾得少女心怦怦乱跳,又举起手机道:“再来再来,这次我们扮鬼脸。” 宝宝问:“神马是鬼脸?” 舟以雁把头转向他,做了一个高难度的表情,然后淡定地道:“刚才就是鬼脸。” 不小心从后视镜瞄到刚才那一幕的司机憋笑憋到差点内伤。 宝宝倒是明目张胆地“哈哈哈哈”笑到停不下来。 “懂了么?”舟以雁问他。 宝宝点点头:“哈哈哈哈。” 舟以雁转头提醒关临渊,“你等一下也要做鬼脸。” 关临渊拒绝:“不要。” 舟以雁立刻露出伤心的表情,“你不爱我了!” 关临渊淡定地道:“今晚我会让你切身体会我到底爱不爱。” 舟以雁顿时老脸一红,嗔怪地道:“说什么呢,讨厌。” 关临渊:“……” 车子到达管家别墅,舟以雁便道:“我们下车再拍。” 关临渊有点不解地问:“怎么非得现在拍?” 舟以雁说:“拍了再告诉你。” 只要不涉及危险的事,关临渊对她都是无条件纵容的,于是一家三口就在别墅门前来了一张搞怪全家福。 舟以雁坐在轮椅上,宝宝被关临渊抱在怀里,当舟以雁喊“一二三”的时候,宝宝就迅速地抬起两只小手,揪住关临渊的嘴角往上拖。 相片出来的效果就是,舟以雁卖了个萌,宝宝做了个鬼脸,关临渊一脸纵容地被宝宝捏住脸颊。 “没天理啊,都这样了还那么帅。”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舟以雁盯着照片里的关临渊,眼睛直冒桃心。 关临渊不乐意,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真人就在你旁边,对着照片流口水是什么意思。” 舟以雁笑了起来,反驳道:“才没有流口水呢。” 进门之后,她就把刚才那些照片都发到了朋友圈。 洗完澡后,关临渊刷了一下手机,看到了她新发布的相片,又是一阵疑惑。 “你不是只在朋友圈里晒娃吗?” 舟以雁说:“明明也晒过老公啊。” 关临渊长臂一展,将她搂进怀里,低头亲了一口,鼻端满是熟悉的沐浴露的香味。 “老公的相片没几张。”关临渊表示自己有在默默地关注她的动态。 舟以雁说:“那是因为老公太帅了,不想让别的人觊觎。” 关临渊一下子就想到了今晚她加的那些个嫂嫂和婶婶,顿时明了了。 “现在就能让别的人觊觎了?” 舟以雁嘿嘿嘿地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我又没有发你的独照,我要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名草有主了,觊觎也觊觎不来。” 关临渊故意叹息道:“女人的虚荣心真大。” 舟以雁纠正他道:“不是虚荣心,是独占欲。刚才在宴会厅你都感受不到那些女人们如狼似虎的眼神吗?你简直就像是一头误入狼群的小羊羔。” 小羊羔平静地抬手按住她的肩窝,将她按倒在床上,“回想起来,也有一些男的老是偷看你。” 舟以雁的五官其实很精致漂亮,就算是现在胖了一圈,也还是保持着那份楚楚动人的美感。她的眼睛澄清透彻,如四月青空般明净,加上她笑起来给人一种软绵绵甜滋滋的感觉,不少男性都逃不掉这份独特的纯真魅力。 她是会让人联想起学生时代那个抱着课本从窗前走过的长发飘飘的女孩。 纤尘不染,纯粹无暇。 不过舟以雁好像并不自知,抬手掐了掐自己有几分婴儿肥的脸颊,笑道:“他们肯定在心里想,为什么以你那么优秀的条件,会娶了这么一个平凡的女人。” 关临渊看她的眼神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墨玉般的色泽泛起润泽的光。 “你一点都不平凡。”他低头,亲吻她的唇,“你的美好,你自己不知道。” 舟以雁睁大一双杏眸,眸中倒映着他脸上无限深情。 于是她抬起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 “你看到就行了。”她笑眯眯地仰起脸,主动索吻。 然后就听到床边传来一把不合时宜的声音,“萌~你们又在玩亲亲。” 顿时被点穴般僵住的两人:“……” 宝宝原来你还没睡啊。 远在千里之外,一个村窝窝,三层自建小楼房的某个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麦栎正躺在床上敷面膜,问了一句:“谁?”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自己爹妈哪回进她房间是敲门的? 果然,就听到纪烽的回答声响起,“我做了宵夜,端过来给你。” 麦栎抽了抽鼻子,果然闻到了从门缝飘进来的香味。 但她这次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拒绝到底。 “我已经刷牙了,不吃。” 纪烽说:“可以吃完后再漱口。” 麦栎再次拒绝:“我没有宵夜的习惯。” 纪烽说:“前两晚你都有吃。” 麦栎:“……” 那是因为你故意做了我爱吃的小云吞! 不过今晚我不会再上当了。 然后就听到纪烽继续道:“我今晚做了牛奶枸杞红枣燕窝。” 麦栎感觉自己的意志力顿时崩塌了不少。 难怪那么香。 但是她肚子又不饿,也不是非吃不可。 “我要睡了,不吃了。”她才说完,肚子就发出“咕噜”一声。 麦栎:“……” 看来不是她饿了,是肚子里的宝宝馋了。 纪烽说:“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我端去给隔壁家的小虎子吃。” 小虎子是住隔壁的一熊孩子,正在上初中,长身体的时候,饭量特别大,长得圆头圆脑,不知道为什么跟纪烽特别处得来,纪烽平日里如果做什么好吃的,都会给他一份。 但燕窝是男生吃的吗? 麦栎揭开面膜,下了床,将房门打开。 “那个……” 本以为纪烽已经下楼了,还正想着是追赶好呢还是在扒在楼梯上吼一声,没想到人却还好整以暇地站在门边。 “你骗我!”麦栎愤怒地道。 纪烽眉眼带笑,将手里的炖盅递了过去,“没骗你,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走了。” 麦栎想要伸手接托盘,却被纪烽躲开了。 “我帮你拿进去吧。” 说着,也不等她回答,径自往房间里走。 麦栎跟在他身后,想起来敷了面膜还没洗脸呢,便走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才出来。 纪烽已经把炖盅的盖子掀开了,满房间都是香甜的气味。 他在短沙发上坐下,笑道:“先晾一会儿,太烫了。” 麦栎便只能在他对面坐下。 等待燕窝凉下来的时间里,麦栎忍不住问道:“你打算在我这儿呆多久啊?” 纪烽的坐姿很慵懒,跟他平日里一板一眼的形象完全不符,或许脱离了管家身份后,现在这个姿态随意的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他。 “看心情,想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张成熟英俊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 麦栎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你之前说来这里见网友是骗人的吧?” 纪烽说:“我都报案了,还骗人。”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抓到人啊?”麦栎问。 纪烽道:“这得问警员吧?” “被网友骗走所有财物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啊。”麦栎其实都已经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要跳进对方的陷阱里的。 纪烽耸耸肩道:“我第一次见网友,毫无防备,哪里知道什么人心险恶?” 麦栎忍不住吐槽:“你这三十多年白活了。” 纪烽配合着露出一脸忧伤:“所以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在这里多住几天。” “你这是几天吗,都快半个月了。”原本村里的人还挺不喜欢外地人的,现在从村头到村尾,大家都能喊出他的名字来。 他都快要融进村里来了。 纪烽说:“我这不是因为被网友欺骗了,心有戚戚然,需要在这个人杰地灵的环境疗伤吗。” 麦栎以前都不知道他这么能耍嘴皮子。 “我怎么发现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啊。”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成熟稳重的英伦绅士么? 纪烽淡定地道:“那是因为你以前还不够了解我。” 麦栎小声嘀咕:“我现在也还是不了解你。” 纪烽笑道:“你如果真不欢迎我,那我明天就住到村口的小宾馆去好了。” 麦栎问:“你为什么不回去啊?” 纪烽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的眼睛拆线的时候,医生就说了,我的视力注定没办法恢复到以前那样。我现在看东西,一边是清晰的,一边是模糊的。医生还说,我将来有失明的可能。” 这话题转得突然,麦栎呆呆地看着他,只感到心尖微微揪痛。 纪烽无所谓地笑笑道:“只是可能,别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现在不还好好的吗?我只是突然觉得,经历了这一次受伤,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管家这份职业。我很想在有生之年再尝试点别的。” 麦栎终于憋不住了,气恼地打断他的话,“什么有生之年,你才三十多岁,别说得好像余生快到尽头那样好不好,你存心让我……” 她打住不说了。 纪烽看着她,收敛起笑容,认真地问:“让你怎么了?” 麦栎抿着嘴唇,不说话。 纪烽等了许久,知道等不到她的回答了,于是笑笑道:“燕窝凉了,赶紧吃吧。” 麦栎抬头看着他,终究轻声道:“以后别说那种话了,我会难过。” 纪烽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有流光回转,“好。”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男人一个个都这样 麦栎吃燕窝的时候,纪烽接着说他还没说完的话。 “所以我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想清楚日后做些什么。” 麦栎咬着汤勺道:“那大概要想多久?” 纪烽说:“不知道,现在毫无头绪。” 麦栎不说话了,继续埋头吃东西。 纪烽笑问:“怎么?真不想见到我了?” 麦栎不懂为何心脏怦怦地狂跳了几下。 但她知道这不应该。 于是她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淡淡地道:“村里的人会说闲话。” 纪烽愣了一下,温声问道:“我给你带来困扰了?” 麦栎放下炖盅,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 “我不困扰,只是我爸妈可能会多想。” 纪烽默然,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好一会儿,纪烽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女孩子的名声的确很重要。我明天就离开。” 麦栎下意识地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从他陪着她回到村里的那一刻,邻居们便都看在眼里,背后不知道怎么议论。母亲也关起房门盘问了她一番,确定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松一口气的同时,眼中也有失望。 母亲甚至说,“纪先生人品不错,如果你跟祝先生真的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纪先生。你还年轻,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总该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麦栎只觉得:“……” 所以纪烽现在提出离开,对大家都有好处。 父母不用胡思乱想,村里的人也不会再对他们家指指点点。 于是她笑道:“明天下午再走吧,上午我们包饺子,我妈包的饺子很好吃,你一定不能错过。” 纪烽笑着点头答应,“好啊。” 这一夜,两人都辗转反侧,无心睡眠。次日清晨,两人各自顶着一个熊猫眼出现在客厅。 麦妈妈看看纪烽,又看看麦栎,疑惑地问:“你们昨晚没睡好吗?” 纪烽笑道:“我打算今天回去了,收拾东西收拾到大半夜,就没睡好。” 麦妈妈惊讶地问:“这就走了?”就差没直接说那我女儿怎么办? 麦栎顿时双颊微烫,瞪了她妈一眼,然后就听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出来的麦爸爸说道:“小伙子,做事情怎么能半途而废?” 麦栎:“……” 纪烽看了麦栎一眼,两人都面露尴尬。 麦妈妈和麦爸爸也注意到了,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麦妈妈捂着嘴巴干咳几声道:“那个,老头子,猪肉剁好了没,我这儿等着包饺子呢。” 麦爸爸说:“就是剁好了才出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包。” 麦妈妈已经和好了面,指了指桌子上准备就绪的一切,不满地道:“看呗,还用问,默契都哪儿去了?” 然后转头问纪烽,“你会不会包饺子啊?” 纪烽笑道:“会一点。” 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 然后正式包饺子的时候,麦妈妈发现,纪烽包出来的饺子都赶上馆子里出品的那些了。 “你这叫会一点?”麦妈妈抽抽嘴角。 纪烽笑笑,道:“阿姨包的饺子更平易近人。” 小伙子太会说话了。 把个饺子说得平易近人。 有这么一张甜嘴,怎么就拿不下我女儿呢。 麦妈妈有点发愁。 午饭过后,纪烽要走了。 麦妈妈让麦栎送送纪烽,纪烽连忙推辞,“不用不用,路我都熟悉,不用送了。” 麦爸爸叹气道:“也对,送君千里终须别。” 麦栎:“……”你们真是够了。 纪烽来的时候本来就没带什么行李,现在要走了,也一身潇洒。 麦栎看着他出了门,便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步履有点仓促,像被什么追赶,一口气快步走到了窗边,掀开窗帘朝外看。 纪烽走得很慢,沉重的不是背包,是心情。 他想,原来千里迢迢追一个人追到她住的地方,又死皮赖脸地住下来,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那时候,她为他做到了。 而他,却没有办法回应半分。 她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样难过的心情? 与此同时,站在窗边的麦栎紧紧地攥紧了窗帘。 视线牢牢地粘住了那高大挺拔的背影。 原来不是喜欢一个人就能理所当然地在一起。 她现在怀着别的男人的宝宝,还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哪里还敢做那种飞蛾扑火的决定? 年轻可以放肆,但她却已经失去了资本。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疯狂地追着他不远千里地去到历城,厚着脸皮在他家留宿一宿。 真羡慕那个时候的自己,无畏、果断,想得到什么,就去努力争取。 不知道那时候的纪烽有没有一点点被她打动? 也许在她走的时候,他也曾依依不舍地像她现在这样,透过窗口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走远。 直至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她突然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如果他能回头看她一眼,那她就再一次为他,义无反顾。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正在缓步离开的男人却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倏然停住了。 麦栎只觉得心跳如鼓,呼吸落在玻璃窗上,凝结出一片白雾。 纪烽蹲了下来,原来是鞋带松了。 麦栎:“……” 我真傻。 她笑着摇摇头,转过身,不再看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搞笑的念头呢,爱情可不是一时间的冲动。 就算他回头,也不说明什么,自己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她突然觉得很累,昨晚一整夜的疲惫在此刻终于排山倒海地压向她,让她不堪重负。 她爬上床,决定好好睡一觉。 睡醒了就是新的人生。 一个人也能过得精彩。 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她自我催眠着,就要进入状态。然后就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妈,我想睡一会儿。” 她有点不满地嘀咕。 蓦然,她瞪大了眼睛,想起来家里人根本没有敲门的习惯。 “小麦,是我。” 隔着门板,传来了那把不可能在此刻响起的声音。 麦栎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我竟然为他着魔了?连幻听都出来了? “小麦,我……不走了。” 纪烽抬起手臂压着门框,额头抵着手背,音量不大却足以让门内的人听到,“我可能要做出让你困扰甚至讨厌的事情来了,但我知道,如果我不死皮赖脸这一回,这辈子肯定会后悔……” 话没说完,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麦栎一下子就对上了他那双满含深情和忧伤的眼睛。 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喘不过气来的痛。 “你怎么……回来了?”麦栎整个人都懵了。 纪烽冲她笑了笑,道:“我才走出去没几步,就发现鞋带松了,我想这会不会是老天爷给我的暗示,让我别走。后来我决定了,如果我回过身去,看到你在窗边的话,就说明你也舍不得我走,那我就回来。结果,我真看到了。” 他张开双臂,她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 这一刻,只想紧紧拥抱这个她曾经爱过的,现在又重新爱上的男人。 她其实真的放下过的,对他没有爱了,但欣赏还在,情谊还在,她觉得他们是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的。 但也许她弄错了。 放下和再次心动都在一念之间,她又一次被他吸引了。 也许是在他出现在高铁车厢内的那一刻,也许是他可怜兮兮地跑到她家,跟他说被网友骗光了身上财物的那一刻。 反正,她是又一次栽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客厅里,麦爸爸问麦妈妈,“他刚才进来时好像看不见我们一样,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去咱们闺女房间了。” 麦妈妈白了他一眼,鄙视地道:“恋爱是盲目的,你这都不知道。” “所以你们打算结婚了?!”舟以雁在电话里吃惊地大叫。 宝宝知道是小麦姨姨的来电,不停地围在舟以雁身边转圈圈,然后鹦鹉学舌地跟着重复:“结婚啦结婚啦~” 舟以雁说:“会不会太快了啊?” 宝宝:“肥不肥太快啦?” 麦栎笑道:“我也觉得太快了,但纪烽说他不放心,一定要结。唉,你说男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老想着结婚。” 宝宝凑过去,伸长了耳朵去听手机里的声音,然后就被关临渊走过来,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别打扰妈咪跟小麦阿姨说话。” 宝宝说:“唉,男银肿么一过过都酱紫,老想着结婚。” 关临渊:“……” 舟以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问麦栎:“你听到小乖乖学你的话了吗,哈哈哈哈。” 麦栎也笑:“说起来纪烽也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宝宝着想,他不希望村里的人对我家指指点点。” 舟以雁说:“那你们以后就在你家村子里过了?” 她脑补了一下纪烽戴着草帽拿着锄头在烈日下耕田的画面…… 我可怜的纪管家。 麦栎说:“不是啦,我们打算在村子里摆酒,然后到国外登记,在那边生活。” 舟以雁顿时依依不舍起来,“你要出国啊?去哪个国家啊?” 麦栎报了一个国家的名字,然后又道:“纪烽是在那边念的大学,他说那学校的校长一直很看好他,多次邀请他回去,他打算接受校长的邀请,回学校任职。你也知道,祝家不光在历城,就算在京都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如果他知道我跟纪烽在一起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 舟以雁明白她的顾虑,这样一想,出国的确就算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那我只能隔空送出我的祝福了。回头我在网上给你发个红包,你不许跟我客气。” 麦栎说:“那你的红包包大一点哈,我要给我孩子存点奶粉钱。” 挂了电话后,舟以雁兴奋地跟关临渊道:“麦栎要跟纪烽结婚了!” 宝宝学她兴奋的表情:“要结婚啦~” 关临渊说:“他们结婚你兴奋什么?” 宝宝学关临渊淡淡的表情:“结婚有神马好兴奋的。” 舟以雁道:“我是替我的好朋友开心啊,而且有情人终成眷属本来就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宝宝学舟以雁笑眯眯的样子:“结婚好开森。”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很嗨地道:“萌萌~捏捏~偶们三个结婚吧!” 舟以雁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一本正经地道:“不行,你妈咪只能跟我结婚,你找别人结。” 宝宝:“嘤嘤嘤嘤,你不爱我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就负责哭 搬进白家的那一天,舟以雁接到了蓝子凰的电话。 “小舟,《花都谢了》今晚播出,记得收看啊!” 舟以雁莫名其妙地转头问关临渊,“有个叫蓝子凰的来电,让我看什么谢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宝宝还记得蓝子凰的名字,一个劲喊:“蓝蜀黍,是蓝蜀黍呀~” 关临渊摸摸宝宝的脑袋,让他安静,然后解释道:“宝宝之前拍的一部电视剧,你好像也参加了一个替身的镜头。” 舟以雁眼睛都瞪大了,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地问:“我也有一个镜头?” 关临渊说:“据说是替身,还是拍背面。” 舟以雁失望地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电话那头的蓝子凰:“喂喂喂?小舟你还在吗?” 舟以雁对着电话那头说:“好吧,如果我有空的话就看看。” 这时候才突然想起关临渊有提到过宝宝,顿时加大了音量,“哎,先别挂!” 蓝子凰吓了一跳,道:“没挂没挂,怎么了?” “我家宝宝有份参加拍摄?” 蓝子凰是知道她失忆的事的,所以并不奇怪她不记得,回答道:“你家小乖乖在剧里表现得超级棒,我们后期剪辑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删减他的镜头。” 舟以雁非常高兴,挂了电话之后就对关临渊道:“你家有电视机吗?” 关临渊说:“应该有吧。” 他之前也没到过白家好吗。 “万一没有怎么办?要不我们明天再搬过去?”舟以雁建议。 关临渊:“……你是认真的吗?” 开车的司机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只要夫人说一句认真的,估计车子就要立刻掉头了。 舟以雁道:“好吧,我就那么一说。” 宝宝伸出小手揪揪她的衣袖道:“萌~如果他们家木有电视机,偶们可以把家里面的那台搬来。” 舟以雁笑道:“小乖乖好聪明啊。” 宝宝嘿嘿嘿直乐,指着自己道:“偶好聪明呀。” 舟以雁逗他道:“你要上电视了,开心吗?” 宝宝疑惑地问:“神马叫上电视?” 舟以雁说:“就是可以在电视机里面看到你呀。之前你不是拍了一部戏吗?今晚要播出啦。” 宝宝一下子消化不了这句话的意思,但看舟以雁的表情挺开心的,于是也很高兴地道:“播粗啦~哦耶~” 于是在到达白家所在的月半弯住宅区后,宝宝第一时间对迎上来向他们问好的管家道:“管家伯伯,这里有木有电视机呀?” 管家愣了一下,随即道:“有的有的,这里有五个家庭影院。” 宝宝低头点了点手指,然后道:“五个太多啦,我们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不要啦。” 管家蹲下来问道:“你是打算一个人进去看吗?” 宝宝摇摇头,一手扯着关临渊的衣袖,另一手扯着舟以雁的,认真地道:“偶们三个要在一起哒。” 管家道:“那你们一起进同一个家庭影院就行了。” 宝宝顿时不乐意了,有五个那么多,怎么只给他们一个,于是摇头道:“不行,偶们要一人一个。” “额,”管家道:“那就不能在一起看了啊。” 他们三个怎么可以分开,宝宝不愿意了,使劲摇头:“不行,要在一起。” 管家擦了擦汗,“但那五个家庭影院分别在不同的楼层。” 宝宝皱起眉头道:“怎么那么麻烦?还要分开?” 管家摊了摊手:“我也不懂为什么这样设计。” 宝宝叹气道:“唉,算了,看个电视都那么麻烦,早知道就把我们家的搬过来了。” 管家:“……” 走进大厅,一家子人都坐在那里,高矮胖瘦全到齐了。 一见到他们进来,都起身笑道:“哎呀,可来了,我们都等好久了。” 白老爷子干咳一声,大家都安静了,就听到老爷子道:“人已经介绍过了,都是一家人,别拘谨,随意就行。” 白老夫人也笑道:“房间的话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你们现在过去看看满不满意。” 舟以雁笑道:“奶奶安排的必定是好的,不用看了。” 这时候,司机一手拖着一个旅行箱进来,白老爷子便道:“你们先回房间收拾一下,洗个脸,然后出来一起吃晚餐。” 月半弯的规模一点都不输给老爷子先前住的那个山庄,是由十几个别墅构成的一个别墅群区。关临渊搬进来的这一栋别墅平日里只有白老爷子、白老夫人和白业嵘夫妇居住。 至于白老爷子的长子白业兴和夫人、白老爷子的二儿子白业繁和夫人都分别住在不同的别墅里。 就连白业兴已经结婚了的长子,也跟他妻子住到了另一栋别墅。 反正就是别墅多的是,不住白不住。 他们只有每个礼拜的双休日或者特定的什么日子才会来白老爷子所在的这栋别墅一起聚餐。 舟以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小声问关临渊,“为什么爷爷不是跟大伯住,而是跟你爸爸住?” 关临渊说:“我爸比较得我爷爷欢心。” 舟以雁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道:“你妈妈好像那天在宴会里没有出现?” 关临渊说:“听我父亲说,我母亲不在白家,自从那一年我被绑匪劫走后,她就病倒了,身子一直不好,后来跟我爸离婚了,我爸后来在家族的安排下另外娶了一位,就是那天你在宴会上见到的三夫人。” 舟以雁想起来了,当时就觉得奇怪,明明一溜下去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爸,然后就突然来了个三夫人。 原来是因为关临渊不肯喊这位继母“妈妈”。 于是她又问:“那你妈妈知道你回来白家的事吗?” 关临渊道:“她前几年病情恶化,被送出国外,一直就在那边疗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失去联系了,我爸亲自跑过去找过她,但一直没找到。她是故意要跟白家断绝来往的。” 舟以雁不禁唏嘘万分。 “那你那个最小的妹妹是同父异母的?” 关临渊点头道:“是的。另外跟你说一件事,我其实排行第一。” “不对啊,你不是幺子吗?”舟以雁立刻发现不对。 关临渊道:“我是长子。” 舟以雁被弄糊涂了,“但新闻上不是那样写的啊。” 关临渊解释道:“当年大家只知道白家三少爷的一个孩子被绑架了,但都不清楚是哪一位。我爸对外声称被绑的是幺子,所以大家都以为我是小的那个。” “为什么要故意说你是小儿子呀?” 关临渊道:“大概是考虑到,长子的价值更高,如果对方只是想要钱还好,但若不是,对方是白家的仇家,就有可能对身为长子的我不利了。” 舟以雁似懂非懂。 “所以后来就一直将错就错了?但就算你爸爸这样对外宣传,大家也还是见过你的呀,知道你们哪个是大哥,哪个是弟弟吧?” 关临渊摇了摇头,“没有,当时的网络媒体还不像现在那样,而且白家作为京都大户,不会轻易地公开孩子的信息。树大招风,绑架这种事情绝对不是第一次,白家一直以来都很注重隐私,当年我父亲再娶这事,也是很低调地进行的。另外,家规就有一条,未成年的白家子女,不许在外界抛头露面。” 舟以雁心想,大家族也不容易啊。 他们带来的东西不多,因为日常用品白家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只是收拾了几件衣服而已。 倒是宝宝的东西多,有一个箱子都塞满了他的布偶。 “这张床是偶的么?”宝宝指着大床旁边的一张设计成榻榻米形状的床问道。 舟以雁说:“看样子是的。” 宝宝便开始往上面堆放他的布偶。 “这床真大呀,萌萌,你可以跟我一起睡这里。” 关临渊立刻道:“不行,你自己一个人睡,你妈咪要跟我睡。” 舟以雁双颊顿时一热,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 宝宝不满地道:“捏捏你不能老是霸占着偶的萌萌,偶尔也要让她跟我培养感情。” 舟以雁噗嗤一声笑了,问关临渊:“听到了没?” 关临渊对宝宝道:“现在是你想霸占我的老婆。” 舟以雁:“喂!” 宝宝叹气道:“唉,你的独占欲肿么辣么大捏。好啦好啦,看在你是我捏捏的份上,不跟你争。” 舟以雁:“……” 管家过来问他们收拾得怎么样了,要准备开饭了。 三人便洗了脸,出去吃饭。 席间,白老夫人笑着逗宝宝说话,“听说你要看电视?” 宝宝奶声奶气地回答:“是呀,因为我上电视啦。” 大家都很惊讶,白老爷子问:“你是怎么上电视的啊?” 宝宝很骄傲地道:“我拍了一部戏。” 大家更惊讶了。 白业嵘还从没听关临渊透露过这事,向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关临渊便道:“蓝子凰看中了宝宝,出面邀请他进剧组,宝宝当时很感兴趣,我就让他进去玩玩。” “蓝子凰?”白业兴的妻子周曦雨惊讶地道,“大导演哦,他的戏导得不错,我都有看。” 白老妇人看着宝宝笑问:“那你在里面演什么呀?” 宝宝眨眨眼道:“演偶寄几呀,蓝蜀黍说,我本色演出就行啦。” 大家顿时都乐了,白老夫人接着笑问:“你连本色演出都知道啊?那具体怎么演?” 宝宝奶声奶气地道:“偶就负责哭。”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戏精宝宝 大家都表示很好奇是部什么样的电视剧,但舟以雁已经不记得了,只好说:“蓝导说今晚八点档某卫视台播出,你们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几个嫂子都热烈地响应,说一定会看。 男人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有白业嵘和白老爷子是真疼爱宝宝,心里记下了播出的时间。 晚饭后,各人按照以往的习惯,先生们凑一堆,夫人们凑一堆,各自闲谈。 舟以雁看到几个嫂嫂径自相互挽着胳膊道一边去,并没有邀请她一起,她也乐得不用做这些应酬,带上宝宝,让管家领路到家庭影院候着。 关临渊和他那名义上的大哥实际上的弟弟都被白业嵘叫到了一边。 “我希望临渊能到白氏工作。” 白业嵘单刀直入地道。 白景炀的脸色瞬间有点不好,但随即便恢复如常,甚至还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高兴地笑道:“太好了,爹地的安排正合我意,以后我们兄弟同心,各司其职。” 自己的儿子什么想法白业嵘哪里会不知道,当下便语重心长地对他道:“景炀,你在政委那边任职,又要兼顾公司的事,虽说公司这边只是挂名,但日常还是有不少文件需要你批阅,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一心二用就不能更好地发挥才干。而且我收到可靠的消息,你的直属上司将平调到昌乐市,空出来的位置却还没有人顶上。这是你的机会。” 涉及仕途,白景炀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心里的小九九快速盘算,他在白家这边只是在董事会挂个名,手持的那点股份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大权还是落在大伯白业兴的长子白景龙手里。 白景龙那厮表面上和他兄友弟恭,但实际非常眼红他在政委那边的身份,也不知道给他使过多少回暗绊子,若不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形象以及要在白老爷子面前装乖,他早跟那厮翻脸了。 虽说关临渊有点像插班生的身份进入白家,但好歹跟他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父亲扶植他进公司,他日他若能在公司如鱼得水,自己也只会多一个同盟。这么一想,倒是真的释然了,不再觉得关临渊分掉了父亲的注意力,真诚地对他笑道:“爹地说得对,我现在也算是百忙缠身,公司那边根本兼顾不了,你到公司里帮忙也能缓解一下景龙哥的重担。” 谁知道关临渊却道:“目前我手头上也有自己的工作,短时间内恐怕没办法到白氏帮忙。” 白业嵘愣了一下,之前关临渊的确跟他沟通过,不需要白家的支持,也不打算掺和到白家兄弟之间的名利之争里。 但他没想到的是,关临渊连进入白氏这样的机会都不要。 他正色道:“临渊,你很小的时候就跟我们分开了,但身上流淌的永远都是白氏的血脉,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所以白家是你的家,你不必那么见外。” 白景炀心里暗暗唾弃了一句他矫情,若是真不在乎,那你干嘛回白家,还那么高调地回来,摆明就是想要回这些年被亏待的补偿,现在这副清高的模样,也是为了让白业嵘对他另眼相看的手段罢了,虚伪。 但他当然不会拆穿这个所谓的兄弟,白业嵘态度那么明确地撑他,谁这时候跳出来唱反调,就等于要跟白业嵘敌对。 于是他便也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帮着白业嵘劝说道:“你看我不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但也还是要兼顾白氏的工作,白氏是太爷爷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我们作为白家子弟,就要守住,这是你身为白家一份子的义务。” 关临渊最烦被人在耳边喋喋不休的说教,于是点点头道:“好吧,父亲你来安排。” “这才对嘛!”白景炀拍拍他的肩膀,露出满意的笑。心里却道,你也假得太厉害了吧,假意推辞也做足样子啊,随便被劝说一下就答应了,心里是不是怕死了父亲收回成命? 这时候,关临渊的手机响了,是文浅的来电。 他说了声抱歉,便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白景炀笑问白业嵘,“临渊在忙什么啊?” 白业嵘其实也不清楚,只听关临渊提过他有自己的公司,但估计就是小打小闹。 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年轻人,能干出什么大事? 于是便道:“临渊的成就虽然不如你,但那也只是因为他的起点太低,没有家族的支持,但他的能力是有的,你作为他的兄弟,以后多关照他一点。” 白景炀笑道:“爹地你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看着他。他在外边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来,我一定不会再让他受任何委屈。” 白业嵘满意地点头,“很好,我很欣慰。” 关临渊接完电话后,心情大好。 文浅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加上欧阳大少爷为了追求他,砸了不少资本下去,为她拉了不少大生意。 听文浅的语气,似乎对欧阳无意也有好感。他最关心的还不是公司,而是文浅的幸福,所以得知她终于要从欧旭的阴影里走出来后,彻底松了一口气,衷心感到高兴。 “小弟,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前方不到五步路的地方,正站着白大少爷白景龙。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回答:“没事。” 白景龙笑眉笑眼,一副和善的模样,关切地道:“我看你刚才接了个电话后脸色变得很不好,如果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大可以跟大哥讲。你以前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不然也不能老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心情其实很好但就是习惯了板着脸的关临渊:“……” 白景龙问来问去,就是没有问出个所以然,讨了个没趣。 关临渊没有心思再跟他们应酬,眼看着一班嫂嫂婶婶还有妹妹都蠢蠢欲动,便当机立断,掉头离开,让女佣带他去找舟以雁。 舟以雁和宝宝正在家庭影院里看动画片,看到关临渊进来了,很高兴地让他坐到身边。 “父亲让我进白氏。”关临渊坐下后,跟她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舟以雁问:“那你怎么决定?” 关临渊道:“先答应,看看他们怎么安排。” 宝宝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转过小脑袋,一脸好奇地听他们讨论。 舟以雁道:“你进白氏会不会被他们排挤啊?” 宝宝学她的样子,托着腮,愁眉苦脸地道:“灰不灰呀?” 关临渊道:“他们可以试试。” 宝宝换了个意气风发的模样,叉着腰,昂首挺胸道:“他们阔以试试!” 舟以雁看了宝宝一眼,忍俊不禁,接着对关临渊道:“嗯,你放心去工作,白老夫人看着挺好说话的,我应该能跟她处得来。” 但实际上她心里清楚,那个老太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太待见她。 宝宝翘起兰花指,指着关临渊道:“你放心去工作吧。” 关临渊沉吟了一下,道:“有件事情,我没有跟你说。” 宝宝转头看着舟以雁,支吾:“偶有件事情木有跟你说。” 舟以雁问:“什么事啊?” 宝宝歪着脑袋看关临渊:“神马事?” 关临渊忍无可忍,一把拎着宝宝的后衣领将他提到一边。 宝宝四蹄乱蹬,泪汪汪地向舟以雁伸出小短臂嚎叫:“萌,萌!” 舟以雁笑着将宝宝抱了过来。 宝宝立刻抱住她,将脑袋埋到她的怀里,“吓死宝宝了。” 关临渊:“……” 舟以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乖乖你怎么那么搞笑啊。” 宝宝嘿嘿嘿地笑道:“布吉岛,可能是我太可爱啦。” 舟以雁心都要化了,恨不得将他用力地搓圆揉扁,搂着他哈哈哈地笑。 关临渊平静地问:“轮到我说话了吗?” 舟以雁和宝宝一起看向他,一大一小相似的神情,湿漉漉的眼睛如出一撤。 关临渊:“……” 舟以雁看了看时间,道:“电视剧快开始了,老公你想说什么?” 宝宝:“老公你想说神马?” 关临渊斟酌了一下才道:“你听说过龙圣吗?” 舟以雁茫然地摇了摇头。 宝宝跟着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关临渊简单粗暴地解释道:“就是我搞的一个小公司,出于各种因素考虑,过到了你的名下。” 舟以雁恍然大悟,“哦,可以啊。” 宝宝跟着恍然大悟:“噢,阔以呀。” 舟以雁顿了一下,又问道:“那我要做些什么吗?” 宝宝:“辣偶要做些神马呀?” 关临渊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角,笑道:“什么都不用做,你就负责貌美如花。” 宝宝眨巴眨巴眼,竖起两只手指指着自己,笑眯眯地道:“偶负责貌美如花。” 关临渊:“……” 宝宝:“偶也要亲亲。” 关临渊便也在他的额角亲了亲。 亲完之后,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我的儿子不太像我。” 宝宝嘎嘎嘎地笑道:“因为偶是萌萌的宝宝,偶像萌萌呀~” 舟以雁笑得合不拢嘴,“我觉得你是戏精宝宝。” 宝宝好奇地问:“神马是戏精宝宝呀?” 舟以雁说:“就是演戏演得很厉害的宝宝。” 电视剧的主题曲就在这时候响了了。 宝宝指着电视画面问:“演戏揍是上电视么?” 舟以雁使劲点头:“是呀是呀。” 半小时后,电视剧播完了,宝宝伸手揪了揪舟以雁的衣袖,郁闷地道:“我不要做戏精宝宝,粗线的时间好短呀,还丑。” 舟以雁捂着嘴巴笑道:“不丑啊,多可爱啊。” 宝宝气哼哼地道:“一点都不可耐,哭唧唧的时候好丑呀。” 舟以雁寻求关临渊的帮忙,“你快来告诉宝宝,他哭的时候丑不丑?” 关临渊如实回答:“丑。” 舟以雁:“……” 宝宝:“呜呜呜呜!” 第一百六十七章 门当户对 黄金档的电视剧连播三集,但出于对宝宝视力的考虑,舟以雁没有追下去。 他们从家庭影院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各自散去了。 偌大的别墅,佣人比主人还多。 舟以雁看不到白老夫人和白老爷子,便问关临渊,“我们需要跟爷爷奶奶打个招呼再回房吗?” 关临渊顺着她的思路道:“那是不是还要跟父亲和三夫人打个招呼?” 舟以雁小声说:“好麻烦哦。” 关临渊便推着她的轮椅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同样低声道:“那么麻烦,我们还是直接回房吧。” 宝宝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们身后,捂着嘴巴拼命憋笑。 在客厅里打扫卫生且目睹了全过程的佣人们:“……” 临渊少爷好像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冰冷严肃嘛。 次日清晨,舟以雁因为还没熟悉环境而早早醒来,就看到宝宝正屁股朝上地趴在那张榻榻米的边缘。 她赶忙推醒关临渊,让他把宝宝抱回床中央。 “你说我要不要跟爷爷和奶奶请早安啊?” 关临渊一脸“什么鬼”的表情看她。 “那也要跟父亲和三夫人请早安吗?” 这词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舟以雁眉眼弯弯地笑看着他:“那不请了?” 关临渊抬手在她的额角上轻轻弹了一下,“宫斗剧看太多了。” 白家的规矩是,晚餐一定要回家吃,其他时候的饭点各人随意。 所以当舟以雁和关临渊等到宝宝醒来后再一起走出房间时,白老爷子和白老夫人已经吃过早饭了。 倒是白业嵘和三夫人沈茹云还在用餐。 舟以雁和关临渊跟他们道了早安后便在他们对面坐下了。 佣人们把准备好的早点一一摆放上来。 三夫人开口道:“昨晚忘了跟你们说,早餐想吃什么要提前跟管家说一声。” 舟以雁看着自己面前的腐竹白果粥和港式点心,感觉非常满意,笑道:“我恰好就爱吃这些。” 三夫人高兴地道:“我也是爱吃这种口味的,你尝尝这肠粉,看味道地不地道?” 两个吃货很容易就熟悉起来,一时间和乐融融。 白业嵘和关临渊都只是安静地吃东西,极少言语。 宝宝的早餐特意盛放在可爱的餐具里,糕点也做成了小动物的形状。 于是就看见很多点心被宝宝吃了大半,还整下小半部分被留在了餐盘里。 舟以雁很少看到宝宝这样吃东西,他有时候也会挑食,但属于那种不爱吃就全部不吃的挑,不会只吃某个部分。 于是舟以雁问他:“小乖乖,怎么不全部吃完啊?” 宝宝一脸嫌弃地用小勺子将那些不吃的部分扫到一边,“这些是小动物的屁屁,偶才不次屁屁。” 舟以雁:“……” 管家:“……” 得了,以后做成水果造型。 用餐完毕,白业嵘提出让关临渊今天就跟他道公司去露个脸。 于是父子俩就一起出门了。 三夫人问舟以雁:“你等一下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舟以雁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带娃,于是实话实说,“没什么要紧的事。” 三夫人道:“那正好,我报了一个插花班,你陪我一起去上课。” 舟以雁:“啊?但小乖乖……” “也可以带去的,那里有儿童玩乐室,专人帮照看。”三夫人边说边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帮她推轮椅,“我是担心你在家里无所事事,会无聊,如果你不想去也行。” 话说到这份上了,舟以雁哪里好不去,便笑道:“那好啊,我回房间换身衣服。” 三夫人笑道:“我也去准备一下。” 舟以雁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三夫人要报个插花培训班。 但去到那里之后,终于明白了。 上课是假,交际是真。 那个培训机构就是针对贵妇们开设的,来的都是名流圈里的太太小姐。 舟以雁把宝宝带到儿童玩乐室,然后跟着三夫人一起进了插花班。 学员只有五六个,看着年纪都跟三夫人差不多,衣着看起来朴素大方,但舟以雁一看就知道全是高档品牌。 她们来得晚,才坐下,老师就进来了。 舟以雁看着那老师,觉得不是她走错地方,就是他走错地方。 对方一开口就是英语,亲切地跟在场众人打招呼,发现舟以雁后,还特地夸张地做出惊喜的模样,“欢迎新同学。” 三夫人笑着解释道:“她是我带来的,先试听一节课,觉得有兴趣再办入学手续。” 那老师是个高瘦的年轻小伙子,二十来岁那样,发型很前卫,但没有染,戴着一副复古银框单边眼镜,坠着链条,仔细一看,根本没有镜片,就是装饰用的。 感觉有点另类。 服装就更不用说了,穿得有点像时装秀上展示的衣服,领口深v,露出两节锁骨,衣摆很长,有点像裙子,白底黑花纹,图案有点像缠绕着藤蔓的十字架。 外面穿了件牛仔马甲,打满铆钉,在灯光下折射着冷冷的金属光泽。 破洞裤,马丁靴,还真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 反正整节课下来,她都没有留意那老师说了什么,一直在心里暗暗惊叹,他真敢穿啊,这种走在街上回头率肯定百分百。 课后,老师走了,大家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聚在一起开始聊天。 三夫人特地跟大家介绍,“这是我儿媳妇,小舟。” 舟以雁乖巧地向大家问好。 “景炀什么时候结婚的啊?”有个人问。 不等三夫人回答,就有别的人抢先道:“肯定不是景炀的妻子啊,你这几天都没有看新闻吗?白业嵘的小儿子找回来了,叫景什么……景生?” “白家家宴那天还邀请了几家媒体,小公子的相片我见过,模样好啊,跟个明星似的。”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立刻有几个人附和。 “那么年轻就结婚了吗?哎呀,要是能等到认祖归宗后再娶,说不定能跟宋家的小姐……” 三夫人咳嗽了一声。 那人立刻反应过来,捂着嘴巴笑道:“呵呵,我开玩笑呢,别介意别介意。” 舟以雁笑笑,没有说话。 然后三夫人就转了另一个话题。 舟以雁一开始还以为这些豪门夫人只对珠宝、美容和旅行感兴趣,没想到聊得最多的居然是金融投资和理财。 听他们聊了一会儿,她终于有点明白了之前那一位为什么会口没遮地说出那样的话。 她们这些人的出身绝对也是名门贵族,从小就耳濡目染经商的理念,而且还都是高学历的人才,听他们聊天有点像在看财经频道。 门当户对不是没有道理的,同一个世界才比较有共同的语言。 至少带出去应酬的时候不会给自己丢脸。 舟以雁不禁在心底庆幸,如果关临渊没有遭遇绑架,流落民间,恐怕他们也不会有机会相遇相爱。 正常情况下,他们就是两根平行线,没有交集的可能。 几个人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其中一个突然道:“我中午约了我老公吃饭,不跟你们聊了,先走了。” 有了一个开头,其他的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三夫人要上一趟洗手间,舟以雁便自己到儿童玩乐室接宝宝。 还没走到门边,远远地便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可别是我家的宝宝在哭。 结果敲开门后,还真的发现是自己的小乖乖在放声大哭。 两个负责照顾孩子的女老师正蹲在小家伙身前,念经似的不断地道:“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 边上站着两个女孩,一人抱着一个布偶,满脸好奇地围观。 宝宝一看到舟以雁,立刻撒腿朝她奔去,一头扎在她怀里,嗷嗷嗷痛哭。 舟以雁摸摸他的脑袋,连声问:“怎么了?小乖乖发生什么事了?” 宝宝哭得说不出话,那两个女老师便道:“刚才他跟另一个小孩打闹,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舟以雁急了,忙去查看宝宝的额头,果然看到鼓起了一个大包。 她气愤地质问:“你们不是负责照看孩子的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其中一个老师解释道:“这是意外,我们跟你家的宝宝说了很多次不要横冲直撞了,但他就是不听,还去抢别的小孩的玩具。” 舟以雁是最了解自家小乖乖的,他属于屋里横的那种,在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面前会比较顽皮,但出到外面,绝对是一副小乖乖的样子,你给他玩具他都犹豫一下才会接,怎么可能去抢别人的玩具? 她把宝宝抱了起来,柔声问:“小乖乖,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告诉妈咪好不好?” 宝宝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抽噎道:“他、他撞偶。” “话不能乱说!”年纪看着大一点的那个老师走了过来,眼神十分不友好地看着宝宝。 舟以雁只感到一股怒意腾地蹿起,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老师。 “我现在在跟我家的宝宝说话,请你别插嘴。” 那老师立刻跟她针锋相对,“小孩子撒谎扭曲事实,我有必要澄清!” 围观的那两个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两个大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立刻手拉手地躲到了一旁。 舟以雁冷声问:“你说我家的宝宝抢了别的小孩的玩具,那个小孩呢?” 老师道:“被家长接走了。” 舟以雁低头温和地问宝宝:“是不是就是那个孩子撞的你?” 宝宝的泪水瞬间下来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孩子之间的打闹 “撒谎的小孩都不会有好下场,想清楚了再说。”另外一个老师也开口了。 宝宝含泪瞪了过去,胸口急遽起伏,“撒谎的大银也不会有好下场!” “真是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小孩!”年纪大一点的那个老师皱着眉头冷哼一声。 舟以雁气得眼圈泛红,搂着自己的宝宝,抬头冷声道:“那孩子的家长是什么人?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两个老师同时笑了出声。 “你以为你是谁,来这里上课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一个来这里上体验课的,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 虽然三夫人有一起来游戏室,但快要到达时她接了一个电话,所以只有舟以雁送宝宝进去,当时那两个老师还特意盘问了一下她的身份,她不想透露自己是白家的人,便说了是来上体验课的。 早知道这里的老师那么势利眼,她当时就报出白家的名号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要自己的宝宝受这样的委屈,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舟以雁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冷冷地道:“人有三六九等之分,但我相信越是处于高位的人越注重自己的言行教养,反过来,那些一心想要附炎趋势的人,才会不顾原则地阿谀奉承。这件事我会查清楚,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两个老师同时气得脸色涨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拐着弯说谁阿谀奉承?” 舟以雁淡淡地道:“你的听力有问题,我没有拐弯,说的就是你们。” 两个老师中较年长的那一个皱着眉头对她的同伴道:“陈老师,你说前台那些花瓶是怎么搞的,居然把母狗跟狗崽子都放进来。” 舟以雁诚恳地看着她道:“讲点理,你硬要带儿子来上班,前台的小姐姐也没办法啊,怎么能怪她们。” “胡老师说的是你跟你儿子!”陈老师抬起手一通狂指。 舟以雁点点头道,“对,吠我跟我儿子。” 宝宝捂着耳朵一脸嫌弃之色,“两只一起吠,吵死银啦。” “你、你才是狗!”陈老师气急败坏,直跺脚。 舟以雁正色道:“你的确是这教育机构的老师吧?我要投诉。” 陈老师脸上闪过惊慌之色,转头看向胡老师,胡老师倒是沉着,轻蔑地笑笑道:“你儿子打了我们贵宾学员的儿子,我们都还没有追究,你居然还想投诉我们?” 陈老师立刻应声附和,“对!你儿子把人家儿子弄伤了,回头那家人肯定要跟你算账的,你要是聪明就趁着现在赶紧滚,不然到时候追究起来,有你受的。” 舟以雁淡淡地道:“你放心,这里空气混浊,我一刻都不想呆,若不是等人……” 这时候,手机应景地响了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是三夫人的电话。 “以雁,我在洗手间碰到了一个旧朋友,要跟她一起去一个读书会沙龙,你应该不感兴趣的,所以我就不带上你了,车子我用,你坐计程车回去可以吗?”电话一接通,三夫人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哗啦啦一口气把话说完。 舟以雁自然不能说不可以,于是笑笑道:“好啊,我自己回去就行,三夫人你玩得愉快。” 挂了电话后,就看到那两个老师一脸冷笑地看过来。 “不是说等人吗,现在又要走了?” 舟以雁点点头道:“对,不用送了。” 她拉着宝宝,驱动轮椅往外走。 不想跟无谓和不知所谓的人吵架,解决问题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去找能说理的人。 两个老师对视一眼,陈老师立刻会意,快步走到门边,挡住了舟以雁的去路。 “刚才忘了提醒你一件事,在这里试听课程,也是要交学费的,你交了吗?” 舟以雁还真不知道这事,她就是跟着三夫人过来,至于手续什么的,前台没有说,三夫人没有说,她自然也不懂。 “那么按照贵机构的程序,是先交学费再听课还是先听课再交学费?”舟以雁反问道。 胡老师道:“自然是先交费再听课。” “那我课都听完了,你现在来问我有没有交学费?”舟以雁给了她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陈老师帮嘴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钻空子?我们的规矩是这样,但不排除有人破坏规矩,来上霸王课,我现在就去前台那里查询你的交费记录。” 舟以雁不在意的耸耸肩,道:“去呗。” 然后就发现了根本没有她的交费记录。 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内。 三夫人带来的人,谁会傻到去担心会听霸王课,用不着那么急就收取听课费。 陈老师却像是抓住了舟以雁的把柄一样,得意洋洋地道:“现在查不到你的交费记录,麻烦你立刻补缴学费。” 前台那个小姐姐认出她是跟白家三夫人一起来的,几次想开口提醒胡老师和陈老师,但都插不上嘴。 “那个……”小姐姐才要说话,胡老师就瞪了她一眼。 “你现在很闲吗?” 小姐姐摇头,“……不是。” “那还不去做事?”胡老师冷冷地反问。 小姐姐便只好默默地退下了。 舟以雁掏出手机问:“可以刷微啊信或者支付啊宝吗?” 胡老师立刻道:“不行,我们这里要么刷卡,要么给现金。” 舟以雁出门时没带钱包,现金和卡都没在身上。 她有点为难,因为忘了把钱包搁哪儿了,最后一次见到那个钱包时是在哪里呢? 化妆台的抽屉?常用的那个手提包里?好像根本没带到白家,落在关家别墅了。 胡老师看到她面有难色,顿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没有钱来上什么培训班?就知道你们这些说要上体验课的都是一心想着钻空子的,以为体验课不用钱?我们这家机构可是跟别的教育机构不同,就算是体验课,也是请国际上知名的老师来主讲的,出场费都不知道多少万,你想占便宜就请去别的地方。” 舟以雁根本没有听她一通放屁,低头问宝宝:“话说那张黑色的卡我放哪儿了?小乖乖有看到吗?” 宝宝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偶拿啦。” 然后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卡。 胡老师立时警惕地瞄了一眼,接着露出嘲讽的笑。 “超市购物卡?小朋友,我们这里可没有会员积分制。” 宝宝疑惑地看向舟以雁:“不是这个吗?” 舟以雁扶额:“不是,不过咱们家的洗衣机算是保住了。” 张婶一直认为自己的购物卡必定是卡在了洗衣机的某个部位,今天还打电话来跟舟以雁说想要找个师傅上门将洗衣机拆开来检查。 胡老师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要是交不出学费的话,我只能公事公办,报警抓人了。” 舟以雁无奈地对宝宝道:“只能打给爸爸求助了。” 正好是十二点半,午休时间。 舟以雁只要点开通讯录,屏幕就突然切换到了来电模式。 “吓我一跳。”舟以雁接起电话道。 “不应该是惊喜吗,怎么会是惊吓?”关临渊不解地问。 舟以雁说:“因为我正在找你的号码,手机突然就震动了。” “那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关临渊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出来吃午饭吧,把宝宝交给管家,我们重温两个人的浪漫。” 宝宝一直伸长耳朵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小脸的表情顿时垮了。 “不行!偶也要一起浪!” 关临渊:“……” 舟以雁憋着笑道:“在讨论两个人还是三个人浪之前,有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必须先解决。” 关临渊马上问:“什么事?” 舟以雁报了个地址给他,然后道:“来的时候记得带上现金或者卡,这里不接受x付宝和微啊信扫码。” 胡老师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冷冷地道:“就算你补交了学费,我们还是要把你的行为和名字公开,以免你继续到其他连锁机构招摇撞骗。” 舟以雁问:“在哪里公开?” 胡老师冷哼一声,“自然是我们的官微和教育论坛。” 舟以雁坦然地道:“好啊,那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统统写清楚。” 胡老师阴测测地道:“这个自然,用不着你开口,也轮不到你过问。” 舟以雁觉得她的话挺搞笑的,要公开她的的名字和行为,却又说她无权过问。 但她都懒得再跟这所谓的老师较劲了。 五分钟后,有人推门进来了。 舟以雁抬头看了一眼,露出惊讶之色。 胡老师“哟”了一声,目光锁定来者,并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前台小姐姐站出来迎宾:“您好。” “你好,我是来接……”男人看向了舟以雁。 胡老师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横了舟以雁一眼,道:“接她走是吧,钱带来了吗?” 男人一怔,忙问:“什么钱?” 舟以雁刚想开口,胡老师就已经抢先说道:“穿得人模狗样的,这点学费都交不起?你这一身穿的都是仿货吧?不过这块江诗丹顿倒是仿得不错,哪家网店买的?” 男人这时候才发现胡老师的存在,彬彬有礼地回答:“专卖店。” 胡老师捂着嘴巴“呵呵呵呵”笑起来:“那么爱充大款,那就先把你老婆的学费给交了。” 男人顿时露出窘迫和尴尬之色:“我、我不是……我就是个司机。” 胡老师:?! 舟以雁只好道:“小赵,把卡给我吧。” 小赵边掏口袋边解释:“先生下车时碰巧接了个电话……” 正说着,关临渊走进来了。 手里还捏着手机,看起来应该是刚结束通话。 前台小姐姐和胡老师同时瞪大了双眼,神色从震惊到惊艳,双颊瞬间涨得通红,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能听到她们疯狂的尖叫。 但没有。 毕竟是成年人,理智还在。 “您、您好。”就是激动得语不成调。 关临渊对向她问好的前台小姐姐微微颔首,然后走到舟以雁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拉过宝宝的小手。 “老公。” “爹地。” 舟以雁和宝宝同时往他身上蹭。 小赵拿出那张百夫长黑金卡,递给前台,礼貌地道:“请。” 前台小姐姐手指颤抖地接过那张卡,刷了好几次才过机。 “可、可以了。” 胡老师的表情又从惊艳到震惊,不敢置信地盯着舟以雁,眼中翻滚着羡慕嫉妒恨。 凭什么?这死胖女人要身材没身材,还是个坐轮椅的,居然能嫁给这么帅的男人! 舟以雁看到司机拿回卡,开口道:“学费交了,这事了了,接下来就要解决宝宝被欺负的事了。” 关临渊眯起了眼睛。 “怎么回事?”他跟舟以雁有着极高的默契,只需察言观色,就能知道她的心思,这会儿将目光冷冷地投向胡老师。 “什、什么欺负?你不要胡说。”胡老师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刚才还对关临渊各种臆想遐想,现在却只觉得这个男人无比可怕,眼神凶狠冰冷得能杀人。 “不用跟她白费口舌,找校长吧。”舟以雁道。 胡老师慌了,忙道:“多大的事啊,孩子之间打闹不是常有的吗,你就非要把事情闹大?” “对。”舟以雁挑了挑眉,“我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谁让我儿子被欺负了?” 胡老师瞄了关临渊一眼,发现那帅哥面无表情,心如电转,强作镇定地道:“都说了是孩子间的打闹,你却非说被欺负,非要没事找事。别说我不提醒你,来这里上课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你随随便便能招惹的。” 语毕,又偷瞄了关临渊一眼。 男人都是理性的生物,不像女人,感情用事。 只要听到她分析利弊,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息事宁人,相信这个男人也一样。 关临渊淡淡地开口:“小赵。” 小赵毕恭毕敬地看过去,就见关临渊扬了扬下巴,也没有多说半个字,小赵便立刻会意,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明信片,递给前台小姐姐。 关临渊道:“让你们校长过来解释,限今天下午。” 然后推着舟以雁的轮椅往大门走去。 胡老师愣愣地呆在原地,好一个会儿才消化那个超级帅哥的话。 “长得帅就嚣张了?”回过神来的胡老师又好气又好笑,对前台小姐姐道,“他真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啊?切!” 前台小姐姐把名片递给她看,一脸同情的神色,“他真的是霸道总裁。” 黑底烫金字体,十分显眼地写着“关临渊”三个字。 只要这几天刷过微啊信、微啊博,浏览过网站的人都知道,这位就是白家当年走丢了现在又找回来的小公子。 胡老师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他他他他就是白家的……”她捂着胸口,一口气怎么都喘不上来。 前台小姐姐抄起电话叫保安:“天啊,胡老师晕过去了,快来个人送她去医院啊。” 下午三点,关临渊的助理打内线进来请示:“关总,雅典娜教育机构的负责人杨轩之先生想要减您。” 关临渊淡淡地道:“让他等。”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事我会搞定的 助理第七次把热茶奉上,杨轩之叫住他问:“请问你们关总什么时候有空呢?” 助理微微一笑,道:“等杨校长考虑清楚了,我们关总就有空了。” 杨轩之:“……” 助理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 杨轩之一手扶额一手抬起,摆了摆,“算了,你还是让我再想想。” 他来这里之前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首先在第一时间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过程中的各种细节,然后直接把姓胡的和姓陈的那俩势利眼给开了。 他本以为可以就这样忽悠过去,让关临渊下了火,再说几句好话,这事就翻篇了,没想到关临渊那么固执,非要追究他家宝宝被欺负的事。 “什么风把杨校长吹来了?” 杨轩之看到了一双修长的腿,视线往上移动,看到了白景龙成熟英俊的脸。 “哟,白总。”杨轩之赶紧站起来,露出满脸笑容。 白景龙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问:“杨校长是来追缴学费的吗?” 杨轩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笑道:“白总就别开我玩笑了。” 白景龙笑笑,目光落在桌上的半杯茶上,意味深长地道:“谁用这种劣质茶叶招到白校长啊,来,到我办公室,我给白校长上一壶好茶。” 杨轩之受宠若惊,一个劲推辞:“白总日理万机,我可不敢占用您的时间。” 白景龙微微眯了眯眼,脸上还维持着亲切的笑:“那我让人帮杨校长换杯热茶吧,都凉了。” 杨轩之呵呵笑道:“谢谢白总。” 白景龙走后,杨轩之走去找关临渊的助理:“你进去跟关总说一声,我考虑好了。” 助理微笑道:“那我直接带白校长进去吧。” 关临渊坐在办公桌后面,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听到敲门声,淡淡地说了句:“请进。” 杨轩之走进来,捂着嘴巴干咳了一声。 关临渊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坐。” 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杨轩之大大方方地坐下来了,助理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不用了,我都跑几趟厕所了。” 助理把茶杯放下,走的时候顺手把门掩上。 关临渊道:“杨校长喝不惯茶,我可以让人替你换咖啡。” 杨轩之说:“不必,我现在不想喝东西。”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还有半小时就是下班时间了。” 关临渊说:“我能不能准时下班,就看杨校长了。” 杨轩之被他一本正经开玩笑的表情弄得压力巨大。 “那我就交代一下我所知道的情况。” 十五分钟后,助理拿着一个马克杯敲门进来,发现杨轩之的表情非常难看。 “出去,我说了不需要茶水。”杨轩之趁机迁怒。 关临渊开口道:“那是我的咖啡。” 杨轩之:“……” 助理出去后,杨轩之才又道:“我希望关总不要冲动行事。” 关临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平静地看着他问:“我什么地方让你觉得我冲动?” 杨轩之烦躁地爬了爬头发,已经没有了平日里文质彬彬从容镇定的形象。 “关总非要把事情闹大吗?” 关临渊不解地看着他,诚恳地道:“杨校长非要把我想成是无理取闹的人吗?” 杨轩之知道自己无计可施,最后唯有妥协。 “如果关总非要坚持跟宋先生见面的话,我可否提出一个请求?” 关临渊抬了抬手,示意他说。 杨轩之便道:“我必须在场。” 关临渊颔首道:“可以。” 就在杨轩之稍微松口气的时候,又听到关临渊接着道:“不过希望杨校长不要后悔这个决定。” “什么意思?”杨轩之下意识问道。 关临渊道:“杨校长不就是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我请宋先生出来见面,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杨校长也一起来的话,不就自己坐实了这事跟贵校有关吗?” 杨轩之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于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关总的意思是,这事是你跟宋先生之间的事?” 关临渊说:“不然?” 杨轩之旋即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关总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是两位之间的事,我自然是不好掺一脚的。” 关临渊站起来,朝他伸出右手,“耽误了杨校长宝贵的一下午,真是不好意思。” 杨轩之也站起来,跟他我了握手,“哪里哪里,关总的时间才更宝贵。” “杨校长处事公正,为人又有态度,我很欣赏。”关临渊道。 杨轩之简直受宠若惊,呵呵笑道:“谬赞了,关总。” 待到离开白氏集团后,杨轩之才松开领口,出了一口长气。 关临渊原来一直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开除了那俩势利眼是处事公正,没有接受白景龙抛出来的橄榄枝,是为人有态度。 这些言下之意,他都听明白了。 “啧啧,”他上了车,摇了摇头,“不跟你们有钱人玩儿。” 他就是个普通的教育者,一点都不想掺和到权利和金钱的游戏。 关临渊站在五十层高的写字楼房间里,隔着宽大的落地窗往下看,唇角扯出了一抹冷冷的笑。 日落,红霞瑰丽,天际的余晖一点点黯淡,城市被夜色笼罩。 路灯次第亮起。 关临渊踩着饭点回到白家。 “父亲还在公司加班。”关临渊对白老爷子道。 “经常的事,我们不等他了。”白老爷子和白老夫人一起站起来,往餐桌走去。 三夫人对管家示意:“让厨房上菜。” 宝宝从沙发上滑下来,屁颠屁颠地跑到关临渊身前,抬起两只小短臂要抱抱。 关临渊便将他抱了起来,往餐桌那边走去。 “偶要帮萌萌推车车。”宝宝挣扎着要下来。 舟以雁笑道:“宝宝好贴心啊。” 饭菜都上齐后,照例白老爷子先动筷子。 “第一天到公司上班,还习惯吗?”白老夫人关切地笑问。 关临渊点头道:“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白老爷子道:“有什么不懂的,多问多学。” 却不明说问什么人,跟谁学。 关临渊自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点了点头。 三夫人低眉垂目,一声不响地扒饭,直到晚餐结束,都没有出过半句声。 厨房上水果的时候,白老夫人突然问了一句:“听说茹云今天带以雁去插花班了?” 三夫人沈茹云顿时露出露出如花笑脸,“对呀,我担心以雁在家里觉得闷,就让她陪我一起出去,也好散散心。” 白老夫人笑笑道:“你们是一块儿出去的,但好像是以雁先回来?” 三夫人脸色微变,支吾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舟以雁笑着道:“我中午想跟临渊吃饭,于是就把三夫人给抛下了。” 三夫人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小两口恩爱,我可不想做那电灯泡。” 白老夫人也笑:“那好歹也让临渊送你们母子俩回来啊,你腿脚不方便,又带着宝宝,万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三夫人的脸色又微微沉了一下。 关临渊开口道:“是我想得不够周到,以后如果我再跟以雁在外边吃饭,一定送她回来。” 白老爷子给宝宝拨葡萄皮,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 回到房间后,舟以雁忍不住跟关临渊吐槽:“白奶奶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有千里眼吗?” 关临渊边将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线边道:“在这种大家族里,谁没有些情报来源。” 舟以雁看着他打开电脑,嘟着嘴巴问“第一天上班就那么忙了?回来还要加班?” 关临渊挑了挑眉,笑问:“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龙圣吗?” 舟以雁恍然大悟:“你是要处理龙圣那边的业务?” 关临渊道:“给我两个小时。” 宝宝把一大箱玩具拖出来,拿了其中一个遥控飞机,献宝一样举到舟以雁面前。 舟以雁接过来,看了关临渊一眼,“你忙你的,我来带宝宝,不用担心。” 宝宝眨巴眨巴眼,“阔是偶想跟捏捏玩灰机。” 舟以雁软声哄道:“小乖乖先跟我玩好吗?” 宝宝便眼巴巴地看着关临渊道:“捏捏快一点,偶们边玩边等你。” 关临渊说:“好。” 比起动辄上千万的交易,他其实更乐意跟老婆孩子好好玩闹一场。 不过这一桩交易比较特殊,是一个收购计划,目标是苏氏集团。 他等待这一天实在太久了。 厚积薄发,一击即中。 宝宝踮起脚搂着舟以雁的胳膊,小声在她耳边奶声奶气地道:“捏捏的眼睛有点阔怕。” “是说他的眼神太冰冷吗?”舟以雁也悄声在宝宝耳边道。 宝宝瞬间疑惑了,“冷?布吉岛,没摸过。” “好吧。”舟以雁笑了起来。 宝宝又道:“但只要捏捏看着萌萌,眼睛就笑了。” 舟以雁愣了一下,把宝宝抱了起来,“小乖乖,你的语言能力真的很不错啊。” 眼睛笑了这种句子都能想到。 宝宝很认真地点头道:“对呀,偶是很腻害的呀。就像今天有个小蝈蝈要推偶,我就扑过去打回来。” 舟以雁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对呀,那学校的校长后来有去找你吗?” 她看向了正专心致志工作的关临渊,然后醒悟到自己打扰了他,连忙捂住了嘴巴。 “嗯,找来了。”关临渊转头冲她笑笑,脸上没有被打断的恼怒,“这事我会搞定的。” 第一百七十章 不情之请 “不行,”舟以雁正色道,“这事我要亲自过问。” 关临渊没有一点迟疑地道:“好。” 尽管她没想过关临渊会拒绝,但答应得那么爽快也很出乎她的意料,“一般来说你不是应该先犹豫一下嘛?” 关临渊奇问:“为什么要犹豫?” 舟以雁托着腮道:“你不担心我处理不好么?” 关临渊自信地道:“有我兜底,你怎么处理都行。” 舟以雁:“……” 宝宝蹦起来插话:“偶也要去。” 舟以雁摸摸他的脑袋:“当然了,该你出场的时候肯定少不了你。” 于是次日下午,舟以雁一个人出现在约定好的茶庄。 “您好,请问是关太太?”茶庄负责人迎了上来。 舟以雁笑道:“你好,我约了人在这里见面。” “请随我来。”茶庄老板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留着大胡子,笑脸迎人,样子像个憨厚的大叔,很有亲切感。 这茶庄很大,往里走去有五六个房间,憨厚大叔推开最尽头的那个房间门,笑着示意她进去。 舟以雁驱动着轮椅慢慢往前。 里面是个采光充足的会客室,中间一张根雕茶台,上面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具,还有荷花摆件,古朴典雅。 茶台后面坐着一个身穿深灰色中式长衫的年轻男子,面容清隽,看着文质彬彬,像是从百多年前穿越过来的古典男子。 “关夫人,幸会。”男子看到舟以雁进来,起身笑着做自我介绍,“我是宋子墨。” 舟以雁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也笑了笑。 宋子墨替她倒了一杯茶,请她品尝。 舟以雁还没出嫁时也好这个,她有耐心,爱写书法和画画,老是被她以前那帮塑料姐妹戏谑是老干部。 “这是蒙顶?”舟以雁酷爱这种茶,没想到能在这里突然喝到。 宋子墨笑道:“想不到关夫人对茶叶也有研究。” 舟以雁放下茶杯,笑道:“宋先生的茶是好茶,我要多喝几杯。” 宋子墨笑着替她添茶。 两人聊了一会儿对蒙顶甘露的喜爱,觉得气氛已经差不多热络了,便很自然地将话题带到今天见面的重点,有关两家的宝宝在雅典娜教育机构发生冲突的事。 “其实小孩之间打打闹闹真的很正常,但若是一方仗着家世故意欺负另一方,就另当别论。”舟以雁开门见山地表面之间的态度和立场。 宋子墨吃了一惊,道:“关夫人,这事必定有什么误会,我家小乖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种小孩。” 舟以雁:“……” 小乖?这种撞小名儿的感觉真让人郁闷。 “所以我想了解清楚当天的情况。”舟以雁道。 宋子墨耸耸肩道:“那就只能问两个当事人了。” 舟以雁同意。 “我家小乖乖就在车上。” 宋子墨:“……” 舟以雁估计他心里也是一阵郁闷。 “我跟关夫人可谓心有灵犀,我家小乖就在隔壁房间。” 都是有备而来的。 舟以雁能感受到对方想化干戈为玉帛的心,不然也不会考虑得那么周全。 五分钟后,两个乖乖都被送进来了。 对方的宝宝看着跟她家的宝宝差不多年纪,粉雕玉琢,也是个精致的漂亮娃娃。 舟以雁从司机手里接过宝宝的小手,示意司机到外面等,然后低头对宝宝道:“来,打个招呼。” 宝宝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宋子墨,奶声奶气地开口:“蝈蝈好。” 然后看向被宋子墨抱着的小不点,依旧奶声奶气地道:“小蝈蝈好。” 宋子墨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么小就会说话了?” 宝宝羞涩一笑,“银家不小啦,两岁啦。” 宋子墨忍俊不禁,笑道:“真可爱啊。” 宝宝说:“谢谢。” 宋子墨立刻就喜欢上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娃娃了。 “来,小乖,叫人。”他低头对怀里的小不点道。 小不点有点怕生,把脸埋到他怀里。 宋子墨有点无奈,对舟以雁解释道:“我家小乖都差不多三岁了,还不会说话。” 舟以雁:“……” 不会说话你还让他喊人。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只能靠宝宝来还原了。 宝宝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偶一开始寄几坐滑梯,后来两个小妹妹也一起玩,偶看到他一直看着偶们玩,就跑去问他玩不玩。” “偶们四过一起玩,小蝈蝈玩嗨了,老在背后推偶,有一次在偶想要滑滑梯时推偶,偶就扑过去揍他,但那是开玩笑的,没有用力。” “但两个阿姨马上就过来了,把偶从滑梯上揪下来,很用力,弄得我胳膊上的肉肉好痛,接着又骂偶,推偶,偶就撞到了滑梯上,这里起了一个包包。” “偶就哭了起来,小蝈蝈过来给我擦眼泪,有个阿姨把他带走了,另一个阿姨指着偶说偶是坏孩子,说偶打人,两个小妹妹摇头,她就骂两个小妹妹眼睛瞎了。还说等一会儿不让两个小妹妹说话。” “后来那个走了的阿姨又肥来了,小蝈蝈布吉岛被送去哪里了,两个阿姨一起让我别哭,说偶闯祸了,要连累家里银了。” “她们说麻麻吉岛偶做过神马后就会不要偶了,偶好害怕,后来萌萌就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宝宝在剧组里呆过,蓝子凰一本正经地给他讲过机场戏,后来舟以雁也学蓝子凰一样给宝宝说戏,宝宝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就一直都比较有逻辑。 宋子墨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这事说复杂也不算复杂,但事件里的几个转折,都被宝宝复述得很清晰。 起码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和关键的情况都说出来了。 “你家的宝宝是个神童吧?”对于自家还不会说话的娃娃,宋子墨简直要封舟以雁的宝宝为语言天才了。 舟以雁笑笑道:“别夸他夸得那么厉害,他容易骄傲。” 宋子墨低头问自家的小乖:“事情是不是就是那个小弟弟说的那样?” 小乖用两只小短臂圈着他脖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宋子墨对舟以雁说:“那天下课后我准备去游戏室接小乖,但老师却带着小乖过来了,我还以为这是这教育机构的贴心服务,没想到之前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舟以雁道:“其实我之前就猜想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毕竟是关系到宝宝的问题,所以我就想让宋先生也清楚地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子墨点点头,有点感慨地道:“高门大户,免不了有人想讨好巴结,就算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也让无辜的人牵连了进来。” 舟以雁开玩笑道:“我该庆幸嫁了个霸道总裁,不然只能把委屈吞回肚子里。” 宋子墨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 舟以雁“嗯?”了一声,表示不解。 宋子墨看着她笑道:“关夫人不是会把委屈往肚子里吞的人,无论嫁给谁都一样。这一点我相信我是不会看错的。” 舟以雁突然捂着嘴巴笑了起来,“这一点你还真看错了。我当初就是包含委屈地嫁给我老公的。” 当然,这件事情她是听何凤英说的,以前的那些记忆,她始终没能想起。 宋子墨有点惊讶,随即笑道:“那算不算歪打正着?关夫人现在看起来可没有一点委屈的样子,提起关先生还一脸幸福。” 舟以雁摸摸自己的脸,“那么明显么?” 宋子墨心想,你提起关临渊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好不好。 关小乖乖和宋小乖很快就熟络了,两只小包子手牵手在房间里跑过来,再跑过去,乐此不疲。 宋子墨说:“我家小乖非常怕生,基本不搭理别人,就算跟同龄的小孩都玩不到一起,没想到他居然跟你家的宝宝那么投缘。” 舟以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道:“缘分就是妙不可言的啊。对了,宋先生介不介意我问一个问题。” 宋子墨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关夫人但说无妨。” 舟以雁说:“京都三大家,白、宋、欧阳,如果我猜错了请见谅。” 宋子墨哈哈大笑,眉目往下弯去,会这样猜测大有人在,但这么直白地问出来的,却是没几个了。 “对,关夫人没有猜错,我的确是京都三大家之一宋家的人。” 舟以雁说:“这就难怪那两个老师那么偏袒你家的宝宝了。我要吸取这次教训,以后再去些什么打着高级幌子的场所,就先甩出白家的名号,震慑一下工作人员。” 宋子墨还想维持着他风度翩翩的形象,奈何舟以雁的话太戳他笑点,他背过身去,笑得肩膀都一抽一抽。 “关夫人你太有趣了。” 宋家的小宝宝看见他笑得不能自己,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发出“咯咯咯咯”的清脆声。 宝宝指着宋家小宝宝奶声奶气地道:“小哥哥笑起来好阔耐。” 阔耐的小哥哥立刻止住了笑,有点腼腆地看了他一眼。 宋子墨大喜,掐了一把自家的宝宝的脸颊,道:“真的是千金难买他一笑,我又要感叹了,我家小乖跟你家小乖乖真是投缘。” 舟以雁笑道:“我家的宝宝倒是爱笑,有时候人来疯。” 宋子墨说:“关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以后可否能让我家的宝宝多跟你家的宝宝一起玩耍?” 舟以雁道:“有何不可?” 于是宋子墨掏出了手机,划拉了几下屏幕,道:“那就加个微啊信吧,方便以后联系。” 第一百七十一章 真是够了 “所以,你不会介意吧?只是为了以后两个宝宝能常在一起玩才加的微啊信。”回到家后,舟以雁第一时间跟关临渊报告了自己今天的动态。 关临渊回来得早,下午跟着白业嵘出现了一个商务座谈会,然后就直接回来了。父子俩回到家后各自钻进自己书房里去鼓捣各自的事。 舟以雁知道关临渊挺忙的,于是长话短说,能简短尽量简短,把事情的经过概述了一遍。 关临渊沉吟片刻,道:“据我所知,宋子墨是宋家的旁支一脉,跟本家还有点不对盘。” 舟以雁说:“所以?” 关临渊继续道:“这人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他野心很大,不会甘于人下。” 舟以雁抿了抿唇,问:“所以?” 关临渊揉了一把她的脑袋,道:“小心被他利用。” 舟以雁笑道:“那我干脆把他拉黑吧。” 关临渊挑了挑眉。 舟以雁便真的动手将宋子墨的号拉黑了。 关临渊立刻来一发马后炮:“其实不拉黑也行,我相信以你的聪慧,应付他绰绰有余。” 舟以雁笑着掐了一把他的脸颊,就像平时掐宝宝的脸颊一样。 “你这话怎么不在我拉黑他之前说啊?” 关临渊道:“不及你手速快。” 舟以雁哼哼两声:“你就狡辩吧。” 然后又道:“既然已经知道他会利用我,我干嘛那么费劲一边防着他一边还跟他来往?本来跟他也没有很熟,拉黑了也没什么。” 关临渊看了她一眼,就听她继续道:“而且我有什么好被他利用的,他要利用,也是利用关夫人这身份,归根到底,是想利用你,和你背后白家。利用我还好说,但他居然敢打你的主意,我不拉黑他还留着过年吗?” 关临渊终于笑了,心情大好,“宝宝说得极有道理。” 宝宝猛地被点名,小脸上绽放开一朵灿烂的笑,屁颠屁颠朝关临渊跑去。 关临渊板着脸道:“你是小乖乖,妈妈才是我们家宝宝。” 宝宝一脸认真地辩驳道:“偶是宝宝,萌萌是萌萌!” 关临渊问:“那谁是小乖乖?” 宝宝举起小短臂:“偶是小乖乖。” 关临渊说:“那谁是宝宝?” 宝宝一时间绕不过弯,犹豫了一下,最终指向了舟以雁。 关临渊和颜悦色地道:“乖,这就对了。” 舟以雁:“……”你真是够了。 晚饭后,舟以雁接到了蓝子凰的电话。 “小舟……啊,不,关夫人,我有两个好消息要跟你分享。” 舟以雁问:“你要跟薇薇结婚了?” 蓝子凰一下子卡壳了,顿了一下才道:“我们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我要说的是,那部毛毛参与的电视剧,收视率正节节攀升!我打算请大家吃一顿庆祝庆祝,你会赏脸吧?” “是小乖乖,不是毛毛。”舟以雁略微思考了一下才道,“电视剧大卖应该是男女主的功劳,小乖乖只是锦上添花的作用,所以……” “所以也是功不可没啊,来嘛。” 舟以雁为难地道:“我腿脚不太方便,最近这两天天气不好,还隐隐作痛,实在不适宜外出。” 蓝子凰沉默了,似乎陷入了纠结中。 舟以雁便问:“蓝导,你其实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蓝子凰道:“关夫人你真是善解人意。确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当面跟你谈谈。” 舟以雁立刻非常庆幸刚才没答应去庆功宴,不然当面有点难拒绝。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还是……” “那还是简单的说一下吧。”蓝子凰厚着脸皮笑嘻嘻地接话,“《花》的官微底下好多粉丝都喊着要出第二部,咱们必须满足观众的要求不是,所以就想邀请原班人马再搞个续集。” 舟以雁表示赞同:“既然是粉丝的要求,那蓝导你就好好搞。” 蓝子凰道:“关夫人那么支持我,真是太好了,那小乖乖……” “蓝导,续集里面毛毛总该长大了吧,不会还是小乖乖的年纪啊。”舟以雁道。 “对啊,毛毛长大了,小乖乖也长大了啊,正好就是长大了的毛毛的年纪啊。”蓝子凰喜悦地道。 舟以雁叹气:“说实话,蓝导,小乖乖现在的身份你或多或少也该知道一些,他接不接戏已经不是我能拿主意的了,要不这样吧,你跟白老爷子谈谈?” 蓝子凰又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失落地道:“那个,好吧,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打扰了。” 挂了电话后,关临渊长臂一身,将她抱了过去。 “你怎么都没有跟我提过?” 舟以雁满脸问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蓝导想拍《花》的续集啊,怎么可能提前跟你提?” 关临渊道:“我是说你的脚隐隐作痛这事。” 舟以雁笑了:“没有痛,那是骗蓝导的。” 关临渊还是不放心,再三确认:“真的没事?要不要提前到医院复检?” 舟以雁摇头,看着他的双眼道:“放心好了,我也很注重自己的身体。” 关临渊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日历,提醒道:“两个月后就能做复健了。” 舟以雁开心地道:“对啊,还有两个月我就能重新走路啦。” 两个月后。 “我的腿是不是已经废了?”舟以雁欲哭无泪地仰头看着关临渊,“真的不行,我站不起来。” 主治医生站在她旁边,耐心解释道:“关夫人,你的腿恢复得不错,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至于复健,并不是一朝一夕的,慢慢来,别着急。” 关临渊也道:“我们相信医生的话,别急,休息一会儿再试试。” 宝宝眨巴眨巴眼,声音软软地给舟以雁鼓劲:“萌萌~再试试。” 舟以雁休息了十分钟,再一次扶着助步器尝试从轮椅上站起来。 关临渊和宝宝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关切的神色如出一辙。 舟以雁感觉自己就像小月龄的宝宝学走路,双腿完全不听使唤,就算费了很大劲也软绵绵的,酸痛却无力。 就是扶着助步器站起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觉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额头上汗涔涔一片,呼吸更像是刚跑完了百米长跑,沉重急促。 “萌萌加油!” 宝宝的声音软软地响起,舟以雁心头一暖,微微片头,就看到宝宝稚嫩的脸蛋上满是着急和担忧之色,不知为何,原本心里的无力感立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萌萌会加油的。”她甚至还能挤出一抹微笑。 关临渊替她擦掉额头的汗,嘴角也微微勾起。 医生忍不住道:“关先生和关夫人的宝宝真是又可爱又暖心。” 宝宝立刻羞涩地道:“谢谢夸奖,不过偶其实阔以做得更好。” 医生:“……” 在舟以雁做复健的期间,关临渊推掉了一切工作。 他在白氏基本只是个挂名总监,没什么实务,白景龙也乐得做顺水人情,放他长假。 就是龙圣那边还是会有决策性的问题需要他处理,他一律不管,全推给了文浅解决。 文浅知道舟以雁在复健,三五不时打电话来关心她的恢复进展。 “今天小舟能扶着走两步了?太好了,恭喜恭喜!” “今天小舟能扶着多走两步了?太好了,恭喜恭喜!” “什么?今天小舟可以扶着走五分钟了?太好了,恭喜恭喜!” 舟以雁连续听了几天他们通话,郁闷了。 “你们干嘛老数着我走了多少步多少分钟?聊点别的不行吗?” 关临渊说:“她打来就是问你的情况。” 舟以雁说:“那你也可以关心关心她的情况啊。” 于是下一次文浅再打来时,关临渊问:“你跟欧阳无意怎么了?” 文浅愣了一下,道:“你干嘛那么八卦?” 关临渊:“……” 文浅道:“小舟今天怎么样了?” 关临渊道:“能扶着助步器走十分钟了。” 文浅立马开心地道:“真的?太好了,恭喜恭喜。” 从头到尾听完他们聊天的舟以雁:“……” 待关临渊结束通话后,舟以雁道:“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因为我在场,你要避嫌,所以才故意把天聊死。” 关临渊吃惊地道:“宝宝,你怎么会这么想?” 宝宝举起两根食指指着自己道:“偶就是介么想。” 舟以雁说:“你看,平常你都不会叫我宝宝,只有在特别的时候才会叫,你是不是心虚了?” 关临渊说:“我这几天都这么叫你,为的是鼓励你重新站起来。” 舟以雁想了想,道:“好像……是这样。” 关临渊说:“宝宝,你怀疑我,我很伤心。” 宝宝立刻凑过来安慰他道:“捏捏你憋桑心,你还有偶。” 舟以雁憋着笑向关临渊道歉:“我刚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介意。” 关临渊生气地道:“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对你无时无刻都很认真。” 舟以雁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迟疑地道:“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道:“你说呢?” 舟以雁马上使出杀手锏,眼巴巴看着他道:“老公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宝宝立刻学她的样子,眨巴眨巴眼:“老公~” 关临渊:“……” 舟以雁拉着他的右手,轻轻摇晃:“老公,别生气嘛。” 宝宝拉着他的左手,用力摇晃:“老公,憋生气嘛!” 关临渊:“……”你们真是够了。 “鹅!” “乖,我已经看到了。” 远处,正带着自家小孩来看感冒的宋子墨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哭了,你会宠着 一年后,京都,商贸大厦五十层总裁办公室。 “合作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关临渊合上资料,抬头,看向办公桌对面一脸笑吟吟表情的宋子墨。 “这些关总一直以来苦苦追查的证据正巧被我得到,于我用处不大,所以我决定将它交出来。”宋子墨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关临渊的表情,然后道,“关总有情有义,我很欣赏,我很希望能够跟关总成为合作伙伴。” 和关临渊这样的人对话,不需要虚与委蛇,有话说话是最好的,不然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果然,关临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然后道:“宋先生帮了我大忙,也让我看到了你的能力,我自然也愿意跟这样聪明能干的人合作。” 宋子墨心底大喜,站起来,主动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那天之后,京都一个刚注册不久的新公司便跟龙圣携手参与到一个大项目的建设中。 下班后,关临渊回到家里,发现瞎灯黑火,一个人都没有。 关临渊:??? 他开了玄关的灯,弯腰换拖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乐乐乐乐~” 众人推着餐车走出来,餐车上一个三层大蛋糕,上面插满蜡烛。 关临渊:“……” 宝宝屁颠屁颠地跑到关临渊面前,“啪”地拉响彩炮。 彩带纷飞。 关临渊:“……” 舟以雁脸露尴尬之色,解释道;“不是我的主意……” 白业嵘笑道:“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关临渊看向了白业嵘。 “不过也不是我的主意。”白业嵘立刻道。 白老爷子呵呵笑道:“我的主意,我一直都想为孙子过个这样的生日。” 关临渊:“……” 大厅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之前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的佣人们又都出现了。 三夫人笑道:“快吹蜡烛吧。” 舟以雁说:“那个,先许愿。” “对对,快许愿。”白老爷子慈爱地微笑着催促。 关临渊:“……” 在众目睽睽下做了个许愿的姿势,关临渊实在不太想吹蜡烛。 宝宝蹦起来叫道:“偶来吹!偶来吹!” 关临渊便把他抱了起来。 舟以雁抬手想要制止,宝宝已经鼓起一口气,“呼”地连同唾沫星子一起喷过去。 烛光晃了一下,灭了。 宝宝兴奋地拍手道:“哦耶~切诞诞~” 舟以雁纠正道:“是切蛋糕。” 宝宝:“诞诞。” 舟以雁掩面:“那就糕糕吧。” 宝宝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能是诞诞?” 关临渊:“……” 白老爷子干咳了一声,把刀递给关临渊:“分蛋糕吧。” “偶来,偶来!”宝宝想去抢刀,关临渊提着他后脖子的衣服将他拎到一边。 宝宝:“呜呜呜,太爷爷~” 白老爷子严肃地道:“小孩子不能玩刀。” 宝宝:“呜呜呜,爷爷~” 白业嵘也道:“不可以。” 宝宝:“呜呜呜……” 舟以雁把切好的蛋糕递了过去,宝宝的哭声戛然而止。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蛋糕,听白老爷子训斥大儿子和二儿子。 “整天就知道忙,连带几个孙子都变成工作狂。” 白老夫人笑道:“一家人里面总得有分工,有人在外面忙,有人在家里闲。”眼睛似是无意地瞥向舟以雁。 三夫人随即接话道:“妈,你这话说的,你跟爸怎么能说是闲,应该叫颐养天年。” 舟以雁道:“白奶奶说的应该是我。小乖乖上幼儿园后,我在家里的确没什么事干。” 白老夫人笑呵呵地道:“小舟多心了,奶奶哪有在说你,奶奶说的是自己。你怎么会没事干呢,我看你一整天下来都忙个不停地接电话,连陪我去沙龙的时间都没有。” 三夫人掩嘴笑道:“小舟,你应酬那么多,朋友肯定很多,也可以在家里办个茶会,请他们来坐坐啊。” 白业嵘原本在跟关临渊谈公司近段时间的项目发展,闻言,转头看了三夫人一眼。 三夫人假装没看到,说完后便低头吃蛋糕。 舟以雁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说出来不怕长辈们笑话,其实我这段时间在学习打理公司。” 这一回三夫人是真的好奇了:“什么公司?” 舟以雁道:“临渊以前一直在经营的一个公司,其实所有运营都已经上轨道了,不需要怎么管理,但临渊说学点东西也是好的,我以前念的也是金融,不能荒废了专业,所以小乖乖上幼儿园后,我就接手打理了。” 白老夫人吃下最后一口蛋糕,放下碟子,笑道:“学多点东西是好,但不是我说,这种小打小闹的公司还真学不到什么有用的本事,这样吧,业嵘,”她转向了白业嵘,道,“虽然白家历来讲究的是成败看自己,但临渊毕竟有些不同,我们不妨扶植一下他那小公司。” 关临渊道:“那怎么行?” 白业嵘点点头,转头对关临渊道:“我本以为你那公司已经不做,没想到还能支撑到现在,也不容易啊。这样吧,我以私人的名义注资一百万,你跟以雁努力一下,让它发展上市。” 关临渊道:“我那小公司已经上市好几年了,现在正计划做一些新的内容。” 白业嵘和白老爷子都有点吃惊。 “噢,那不错啊,已经是上市公司了?那还行。” 三夫人将信将疑,问了一句:“那计划做些什么新内容呢?说出来让爷爷和业嵘帮忙考量一下,也能少走些弯路。” 关临渊看向了舟以雁,道:“这是以雁的想法,她来说比较好。” 于是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舟以雁。 舟以雁已经吃完了一块蛋糕,本来还想再要一点的,现在只能放下碟子,笑道:“我想做慈善。” 三夫人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年轻人啊。”白业嵘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白老爷子却是认同地点了点头,认真地道:“以雁,你的想法非常好,白氏其实也一直坚持为慈善事业服务,大有大做,小有小做,重要的不是做得多大,而是有没有行动。” 白老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笑道:“老爷子热心公益是人人都知道的,以雁有心向老爷子学习,不错不错。” 舟以雁都想在心里翻白眼了,不就是想说她投其所好,故意讨白老爷子欢心么。 只是她也没有分辨。 白业嵘对关临渊道:“你能把公司发展到上市,可见还是有点本事的。之前我说以私人名义注资,这话也不会收回来,你尽管放开手脚干,我入股你们公司,权利支持你。” 关临渊问:“不知道父亲想入股多少?” 白业嵘笑道:“一百万,怎么也是个小股东了吧,股份我就意思意思占一成吧。” 关临渊道:“抱歉,父亲,没办法给你一成。” 白业嵘欣慰地道:“没关系,你不用真的按比例给我股份,两父子不需要那么较真。” 关临渊说:“可是真给了您一成股份,我就没办法向其他股东交代。” 白业嵘愣了一下,问:“为什么?不是,你的意思是,我那一百万入股还占不到百分一?” 关临渊说:“是的,不行。” 白业嵘说:“那要多少才行?” 关临渊说:“一千万。” 白业嵘:“……” 三夫人忍不住惊呼;“天啊,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白老爷子问道:“临渊,你那公司去年的净利润和资本收益率是多少?” 关临渊沉吟了一下,报了两个天文数字。 白老夫人:“……” 三夫人:“……” 白业嵘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继而皱眉道:“别胡说,你知道不知道你报的数值已经比白氏的要高了?” 白老爷子相当了解关临渊的禀性,知道他绝不会夸大其词,心下也是震惊:“目前国内能超越白氏的企业只有一家,就是像神话般崛起的龙圣。” 舟以雁从来不知道这些,公司的账目她没看过,关临渊当初只是问她有没有想做的内容,她说想做慈善方面的,关临渊就让她做出一套方案,预算方面不必顾虑太多。 真没想到,龙圣居然那么牛掰! 怪她没有上网了解一下这公司,不然的话,她还真不敢接手那么大的企业。 “老公,你的公司那么厉害哦。”舟以雁弱弱地道,“你真的要让我打理吗?我怕被我玩坏了。” 关临渊宠溺地道:“没事,玩坏了就再开一家。” 白老夫人:“……” 三夫人:“……” 白业嵘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失态,但也顾不上这些了,看着关临渊问:“所以真的是龙圣?” 关临渊淡然地点头:“是的。” 白老爷子又是惊喜又是生气:“你怎么不早说?堂堂龙圣的总裁到白氏当个部门总监,闹着玩吗?” 关临渊无奈地道:“但父亲一直坚持……” 白业嵘道:“你没跟我说你有个龙圣啊!” 关临渊说:“现在龙圣也不是我的了,我已经把名下的股份全转给以雁了。” 白老夫人:“……” 三夫人:“……” 这一夜,白家的两个女主人都辗转反侧,有点也不成眠。 半个月后,麦栎从国外回来了,第一时间就约舟以雁出来见面。 “这家餐厅还是老样子,真怀念。”麦栎比以前更丰满了一点,看得出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你这一年来过得怎么样啊?”两人点完餐后,开始闲聊。 麦栎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我生了。” 舟以雁说:“这我推算到了,在电话里问你是男宝还是女宝,你死活不肯说。” 麦栎笑道:“现在跟你说,是龙凤胎。” 舟以雁吃了一惊:“天啊!” 麦栎道:“一开始我不是不想要嘛,都没有做产检,去到那边建档,彩超报告说是双胞胎,我都惊呆了。” 舟以雁不满地道:“你都没有告诉我!” 麦栎说:“哎呀,因为医生说我的体质特殊,很有可能保不住,所以才一直避免谈这个,免得你跟我一起担忧。” 舟以雁还是生气:“你就是没把我当朋友。” 麦栎哄她道:“别生气了,我给你看宝宝的照片。” 于是两人坐到了一起,低头看手机。 “女宝宝多可爱啊,我也想要个女宝宝。”舟以雁看了几张照片后,忍不住叹息。 麦栎说:“你再生意个呗。” 舟以雁愁眉苦脸地道:“痛。” 麦栎开玩笑道:“我把小妹妹送你好了。” “真的假的,我立刻去你那里抱娃!”舟以雁也开玩笑道,“估计纪烽要揍我。” 麦栎捂着嘴巴笑道:“他可喜欢那两个娃娃了,比我都紧张他们。” 舟以雁道:“那个,你别怪我多嘴哦,你真的不打算告诉祝修毓……” 服务员过来上餐了,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到服务员走了之后,麦栎才道:“跟他没关系,宝宝是我的。” 舟以雁耸耸肩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我听说祝修毓好像也再婚了,婚礼很盛大,还登了报纸,新娘子的样子很像秦莉莉。” 麦栎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听到这话,也只剩下唏嘘:“他说过他对秦莉莉的感情有点走火入魔,甚至还产生心理障碍,我感觉他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舟以雁说:“那很可怜啊。” 麦栎说:“是可怜,反正我帮不了他,但愿他娶的那个女孩子能治好他那心病吧。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在白家老是被三夫人和白老夫人针对么?你有没有想过重新搬出来住?” 舟以雁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分面前的牛排。 “的确准备搬出去啦。” “真的?”麦栎很替她开心,同时还好奇,“白老爷子答应了?” 舟以雁说:“一开始没答应,不过昨晚他跟白爷爷在书房里详谈了一晚上,今早起来,他就跟我说,白爷爷答应了,我们下周就能搬回半山别墅那里啦。” “太好了,到时候我把我家那俩带去你那儿,跟小乖乖玩耍。”麦栎高兴地道。 舟以雁噗嗤地笑了:“你家那俩才几个月啊?不过小乖乖超级喜欢宝宝,你带过来呗,他肯定乐坏了。” 麦栎还真的说到做到,一周后,关临渊和舟以雁搬回半山别墅,麦栎和纪烽就一人抱着一个小的上门来了。 “张婶做的点心简直就是我在国外时梦中的佳肴,终于又吃上了。”麦栎捏起一个桂花酥,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满脸陶醉。 张婶乐了,道:“我再去做一些,打包好让你带回去。” “谢谢张婶。”麦栎笑成一朵花。 舟以雁抱着女宝宝,专心致志地逗她笑,宝宝跑过来说:“偶也要抱抱。” 舟以雁说:“你那么大了还要抱,丑丑。” 宝宝说:“偶要抱妹妹,才不丑丑。” 舟以雁说:“不行,你抱不动。” 宝宝问:“妹妹很重吗?” 舟以雁说:“我怕你抱不牢,把妹妹摔了。” 宝宝认真地道:“不会的,偶会死死地抱住,不会摔。” 舟以雁更不能让他抱了:“你抱那么用力,妹妹会痛。” 宝宝郁闷地道:“女银就是麻烦。” 舟以雁:“……” 麦栎:“……” 家里的佣人也还是原先的那些,跟麦栎挺熟悉的,都争着去抱她的宝宝。 那男宝宝也不怕生,谁抱都乐呵呵的。 纪烽跟关临渊到书房里聊天。 纪烽道:“上周三我在网上看到了欧阳三少和苏木晟被捕的消息。恭喜你,终于为朋友洗脱冤屈。” 关临渊道:“是,我终于做到了。文浅也能不留遗憾地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听说她要嫁给欧阳无意?”纪烽不无担忧地道,“欧阳无暇是害死欧旭的帮凶,她跟欧阳无意之间会不会因此生出芥蒂?” “不会。”关临渊道,“她很拎得清。更何况这事跟欧阳无意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欧阳无意和欧阳无暇一向没什么感情,所以这事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纪烽感慨道:“欧阳无暇害得文浅失去了心爱的人,欧阳无意如今成为她的丈夫,也算是一种补偿,感觉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 关临渊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但缘分……真的奇妙。” 他想到了和舟以雁从两相嫌到看对眼,禁不住扬起了唇角。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舟以雁隔着门板喊道:“出来吃午饭啦。” 关临渊走过去打开门,就对上她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 “你干嘛盯着我看?” “我在想……”关临渊搂着她的肩膀下楼。 “想什么啊?”两人旁若无人,完全把后面的纪烽给忽略掉。 关临渊道:“你刚嫁给我的时候超级爱哭,动不动就哭。现在哭得有点少了,是因为为母则刚吗?” 舟以雁把脑袋靠到他的身上,笑嘻嘻地道:“跟你说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关临渊奇问。 “以前呢,是真的爱哭,现在呢,其实有时候是装哭。”说的时候她脸上是得意洋洋的表情。 关临渊不解:“为什么要装哭?” 舟以雁立刻笑得如同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因为我哭了,你就会宠我啊。” 被宠着的人,永远是个小孩。 心底永远藏着一抹温暖,融化所有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