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清冷禁欲美人是疯批主神老婆》 第1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1) 修罗地狱,往生门。 青年一身红衣,银发披散,浅金色眼瞳茫然望向彼岸,似乎在等人。 风一吹,万千曼陀罗花在他身后盛开。 一道微小白光从天际掠来,半空踉跄了一下,走了个丝滑的z字后飞入眉心。 【滴——指令接收成功,发现目标宿主!正在检测宿主魂识……魂识完整度10%……】 “百分之十??百分之十??!” 魂识中的声音忽然拔高。 时卿眉心微蹙,似乎不悦被惊扰,系统下意识噤声。 顶着美人的威压,抬爪敬礼。 “宿主您好,我是快穿局为您匹配的攻略系统,代号编码,拟态是一只白虎,您可以叫我88。” “您需要和我一起前往小世界,在完成位面任务的同时,攻略目标人物,集齐角色卡~” “届时系统局会助您复生,帮您实现一个愿望。” 时卿凝眉,那双淡金色的眼眸微敛,仿佛不曾落过一粒尘埃,也难以从中窥见半分欲望。 清冷凌厉,神圣不可侵。 系统瞧着,虎爪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大人不会不答应吧? 不答应该怎么办? 先……绑了? 就在系统绞尽脑汁试图诱拐宿主时,时卿问:“什么是攻略?” “………” 系统轻咳一声:“攻下那个男人,让他为你倾倒,从身到心。” 时卿疑惑。 系统羞耻地磨了磨爪子,莫名觉得自己像诱拐良家少男的老鸨。 “让他想和你睡觉,只想和你睡觉,一辈子的那种。” 时卿觉得自己懂了。 “好。” · 轰! 刚抵达位面世界,时卿便感受到一阵剧烈的轰击。 紧接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和眩晕感袭来,颠簸之中,警报声和炮火袭击声连成一片。 战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敌袭!敌袭!驾驶舱遭受巨大冲击,紧急迫降!” 时卿单手撑在驾驶舱上,凭本能拉动右手边的操纵杆,接连爆毁对方三艘战舰后,于0.1秒内锁定降落星球。 星际轨道f区,坐标73°114\"。 荒星。 战舰划破宇宙虚空,穿越大气层俯冲而下。 系统惊慌的声音在脑海炸开:“宿主——” 时卿费力睁眼,勉强锁定降落区域。 他不知自己如今是什么形态,意识抽离,眼前一片白光。 砰! 战舰避开人群,坠落在荒废的广场一角。 白光笼罩这片区域,战舰化为机甲形态,稳稳将人护在掌心。 零零七受损严重,只来得及确认时卿无恙,便被迫强制休眠,化作黑色手环,扣在薄瓷般漂亮的腕骨上。 系统如释重负瘫坐在空间,透过显示屏看外面的场景。 暗夜无星,荒凉残破的广场空无一人。 呼—— 这惊险开场,真尼玛刺激! “您现在的状态很不好,精神力亏虚严重,且因外力作用提前进入特殊期,需要立刻去医院,我现在把定位传给您。” 时卿:? 这是一个星际位面。 星际时代科技飞速发展,资源却越来越匮乏,污染源频繁爆发,生存条件恶劣,人类不断向宇宙扩张,寻找适合居住的行星。 如今九大行星之中,出现了三个种族:拥有精神体的人类;适应进化有了神智的妖族;受污秽侵蚀毒株变异的异种。 人妖争抢资源、相互抗衡的同时,视异种和秽气为共同的敌人。 而原主时卿,则是全星际唯一拥有净化能力的alpha,帝国五星上将,亿万星民的信仰。 信息素冷调玫瑰。 诞生之初,便拥有一座先帝亲赐的玫瑰公馆。 荣誉等身,功勋赫赫。 星历3045年,在执行任务返回途中遭遇妖兽袭击,不幸牺牲。 帝国上将死于妖兽围杀,引起众怒。 妖兽则咬定人类奸诈,蓄意挑起战争。 双方维持了五百年的和平协议作废,战争一触即发。 时卿:“……” 时卿侧身看着腰间的尾巴,白色猫耳垂下:“我记得攻击我的并不是妖兽。” “对,是帝国的人。” 那样紧急的情况下,时卿竟然还能在击毁战舰时留心敌方的特征,系统微微惊讶了一瞬。 “人妖两族向来摩擦不断,积怨已久,您的死是星际战争的导火索。” 时卿转身朝医院方向走:“所以我不能死。” “对!”系统对这次的宿主很满意,“这个位面的任务,就是‘起死回生’,重回主星,为死去的战士报仇,避免此次战争。” “听上去不难。” 以时卿的身份,在帝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我毕竟是攻略系统嘛~”老虎害羞地扭了扭屁股,又垂下尾巴,“难的是攻略呜呜呜qaq” 身为业绩垫底的统,他可太有发言权了。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突兀的声音响起,时卿身前忽然投下一道阴影。 略带青稚的嗓音上扬,带着点勾人的意味。 时卿停下脚步,冷淡抬眸。 来人一身简单的黑衣黑裤,胸前印着可爱的白色小猫图案,湛色微长的卷发扎了个狼尾。 眼神阴郁,笑意散漫野痞。 “一只落单的小野猫。” 小野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俊美的脸被冷汗打湿,眼尾泛红,蓝色眼瞳清透漂亮。 侧身垂眸,银发间的猫耳跟着抖了抖,淡声道:“刚断奶的小鬼。” 少年唇角笑意加深。 他痴迷的深嗅了一下,“玫瑰冷香,信息素的味道。” 而后步步紧逼,语气天真懵懂:“你特殊期了?” 系统炸毛提醒:“宿主大人,对方是极优alpha,实力强悍,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他的对手,建议您暂……” 啪! 清脆的一巴掌。 烛瑾目露惊愕。 瞥见时卿眼底的冷色,少年短促地笑了一声。 目光黏稠阴翳,牢牢锁定眼前的人。 赤色火焰肆虐,裹挟狂风,向对面脆弱的猎物张开狰狞巨口。 轰! 下一秒,强势霸道的信息素释放,雨雪夹着碎冰,劈头盖脸朝少年砸下。 系统占据最佳看戏视角,眼睁睁看着肆虐的冰雪压过焰火,带着久经战场的杀气,将火兽蚕食,直到最后半点火苗都冒不起来。 滋溜一声,没烟了。 烛瑾:?! 烛瑾没想到上将都这样了还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迎面一阵冰冷狂风,回神后便已经坐在了浅水洼里。 鼻尖满是玫瑰冷香,四肢百骸都仿佛被电流冲刷过,又痛又麻。 根本站不起来。 烛瑾:“……” 时卿疲倦闭眼,长睫微垂,雪便落了满肩。 “不是谁的对手?” 【滴!烛瑾攻略值+2,当前攻略值2,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 【阅读指南】 1.双男主,双强,身心双洁1v1,身穿(互相只有彼此) 2.原世界攻非人,但是神兽,兽无三观(可能不是好人),究极老婆脑(眼里只有卿卿),三观跟着老婆跑,介意勿入。 3.非变.态慎入,只有变.态能拐走卿卿老婆。 4.本文设定不一,节奏偏快,偏万人迷,有修罗场,微沙雕,刺激甜虐风。 约三分虐?一点虐都接受不了的慎入,【大】结局he(补充:意思是小位面不确定,但尽量he。 5.请勿ky(即不要在本书提及与本书无关的作品及人物,说你想到了xx。作者玻璃心,ky影响创作状态,所以看到ky和恶评会删评处理,望理解)遇见即是缘分,请尊重笔下的人物和故事,不喜欢请别伤害。 最后,如看文过程有任何雷点或不喜,请自行礼貌退出,好书很多,希望你找到中意的那本。 感恩遇见,感谢支持,爱你们?^???^? 第2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2) 时卿没理会地上的人,一个长歪了的小屁孩而已,他还瞧不上。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但他强行撑住了,稳了稳身形,抬步离开。 时卿强迫自己意识保持清醒,和系统闲聊:“攻略目标呢?查一下他的信息。” “还有,刚才那道没有感情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还是说位面里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哪怕变态npc都有攻略值? 意识到不对已经麻溜锁定目标人物的系统,颤颤巍巍抬起虎爪,指向宿主身后。 “虽、虽然这个位面的人物都能攻略,但如果我说,目标人物就是那个调戏您的小变态。” 系统闭眼,震惊且绝望,“您愿、愿意攻略吗?” 时卿:“……” 时卿脚步一顿,转身回头。 密云散开,凉风吹拂起他的银色长发。 绸缎一样倾泄铺展。 烛瑾甩了甩满是冰碴子的头发,正试图从污水里爬起来,似有所感抬头,眼底的阴郁散开。 月色倾洒,柔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少年一抬头,就看见了他的月亮。 时卿果断闭眼。 烛瑾,本位面扮猪吃虎第一人,荒星没人要的小可怜,昔日“叛将”之子。 人前笑容清甜可爱像个奶团子,背地里机关算尽,操控帝国全局,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攻略。” 已经做好准备切下一个位面的系统放心点头,又忍不住提醒。 “此人心中只有仇恨,对帝国恨意值很高,极度危险。现在不是接近的时候,宿主大人请尽快远离,再徐徐图之。” 危险? 时卿睁开眼,略带湿意的眼神疑惑望着他。 雪白猫耳垂下柔软的弧度。 烛瑾单手撑地起身,像只脏兮兮的小疯狗,额前的湛蓝卷发滴着水,英俊白皙的脸侧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亲爱的上将,您还真是……” 少年歪头,语调危险,“不乖啊。” 他认得自己。 或者说,这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相遇。 如系统所说,这小变态不简单。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降落在这里? 思绪被迫中断,时卿蹙眉,下意识抬手抚上后颈。 滚烫的温度令得他耳朵微颤,柔软蓬松的猫尾也感触到主人的情绪,蜷缩在腰间。 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沉香渗入骨髓,清冽中带着辛辣的味道,虽不刺鼻,但侵略感极强。 以至于浑身都在叫嚣着疼痛。 不多时,天旋地转。 广场年久失修,路面坑坑洼洼,时卿跌落在地的瞬间,便被污水浸透白衫。 烛瑾走到他身前蹲下,低眉。 清冷美人双目紧闭,眼尾湿红,白色毛绒猫耳无意识轻颤,尾巴垂落在腰侧,衣衫上卷。 半边身子染上脏污,额头满是冷汗。 好不狼狈。 烛瑾再次恶劣地释放攻击信息素,果然猫尾蜷缩,耳朵抖得更厉害了。 “啧,真可怜。” 【滴!烛瑾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12,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目瞪口呆。 有些人,嘴上说着可怜,心里却在暗爽?? 烛瑾俯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调整姿势后,腾出一只手怜悯般地rua几下毛绒尾巴,换来响亮的一声啪叽。 “倔脾气。” 烛瑾下巴蹭了蹭他头顶的猫耳,如是评价道。 时卿,帝国培养的最强单兵,精神力sss+,身体素质、力量、信息素均是极优,至今战绩全胜。 没人敢看轻他。 烛瑾到底是年少气盛,一时轻敌被特殊期的上将大人揍了,虽然丢脸了些,但好在没人瞧见。 他接受能力良好,暗自决定不再给猫猫反抗的机会。 水雾弥漫,浴室里哗啦啦的响。 …… 极度虚弱之际,不受控的精神体从体内蹿出,柔软蓬松的毛发全部炸开,龇牙咧嘴地朝少年扑过来。 下一刻,便被凤凰叼住后颈,啪嗒啪嗒飞了出去。 屋外传来白猫暴躁的怒吼。 烛瑾:“……” 不同于暴力护主的精神体,时卿的信息素霸道黏人。 铺天盖地涌过来,满室的玫瑰冷香将他包裹,烛瑾瞬间丢盔卸甲,乌木沉香疯狂散发出去。 好奇怪。 烛瑾将人抱在怀中,顶着右脸一个指印清晰的巴掌印,左脸被猫爪挠了三道,热水一冲,刺痛生疼。 太奇怪了,烛瑾垂眸。 “alpha也会主动索要alpha的信息素吗?” 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契合度高的ao之间。 契合度超80%,便可结成命定伴侣了。 契合度高的双a…… 想到某种可能,少年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诡异兴奋的光,他叼着猫耳,语气带着恶劣地揣摩: “您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想过有一天会被我这样的alpha欺负吗?” 时卿早已人事不省,瓷白薄肩裹着白色浴袍,银发凌乱勾缠,和白色猫尾一起,湿哒哒地垂在腰侧。 无人应答。 猫耳柔嫩泛粉,耷拉着,耳朵的主人在信息素的安抚下,早已陷入深眠。 烛瑾不由想起星网看到的上将,身姿笔挺,睥睨众生,仿佛任何人都无法靠近半分。 遇见时卿之前,烛瑾心里想的都是如何借势,除掉这位站在权力巅峰的人。 时卿一除,引起联邦轰动,帝国必乱。 星际战争爆发,他便要用所有人的性命,为父亲陪葬。 可现如今,烛瑾发现了新的玩法。 还有什么比摘下帝国这朵高岭玫瑰更有意思呢? “真期待您看到自己沦为_物的神情啊……” 少年低头,语气恶劣:“一定会很漂亮。” - 私设,本文精神体无剧情推动作用,非实体,但与主人通感。精神体行为与正主无关(但代表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第3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3) 时卿醒来时,耳边不断有嗡嗡的轻响,尾巴也一晃一晃的,暖烘烘,软乎乎,被伺候得很舒服。 “醒了?” 少年一身清爽的白猫睡衣,跪坐在床上,握着吹风机,在吹小猫尾巴。 见时卿睁眼,便朝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笑容干净澄澈,伤口新鲜狰狞。 “……” 时卿想问他脸上的伤谁打的,可对上少年亮晶晶的眼神,忽然就消了音。 右边的巴掌印,多少有点熟悉了。 少年脸上的抓痕实在太过惹眼,到底是攻略目标,那么俊一张脸,可别破相了。 于是时卿自以为矜持地试探问道:“上过药了?” “没有,您要帮我上药吗?” 烛瑾笑的可爱,卷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又痞又乖。 少年身后,一只羽毛火红漂亮的小凤凰左右乱飞,被不知何时蹿出去的暴躁小猫跳着追杀,凤唳夹着猫吼,呜呜喵喵闹的天翻地覆。 时卿:“………” 时卿睨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召回精神体,将小猫尾巴拽回来,往被子里塞。 动作间腕骨处的锁链碰撞,叮铛作响。 时卿垂眸一看,腕骨的机甲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锃亮的锁铐。 精钢材质,延伸至床脚,活动范围仅限床周几步之内。 变态且过分的行径,嚣张至极。 也难怪精神体会这般生气。 “您看我,笨手笨脚的!”见时卿反应还算平静,烛瑾笑容愈发明媚,“烫到了吧?” 说着,关闭电吹风,作势要掀被子。 “我看看,那么可爱的小猫尾巴,可别烫坏了。” 时卿侧身避开,“没有。” 烛瑾动作强硬,探进被子里一顿搜刮,仗着时卿行动受限,占尽了便宜。 最后在耳光飞过来前及时收手,语气温柔询问:“饿了吗?我煮了粥。” 时卿别过脸,没说话。 烛瑾也不恼,耐心十足地哄:“我去给您盛点。” 语气温柔,表情纯善,仿佛流里氓气的小变态不是他一样。 时卿默默拉高了被子,气鼓鼓的一团。 无人处,指尖握着柔软蓬松的尾巴,偷偷嘬了一口被烫红的尾巴尖。 眼圈微红,却故作冷淡。 “宿主大人,您记得昨晚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时卿一秒放下尾巴。 “什么事?” 系统:“特殊期,临时安抚,有印象吗?” 时卿微愣,缓缓摇头:“没有,就睡了一觉。” 还挺舒服。 时卿不懂为什么大清早的烛瑾会给他吹尾巴,但他有轻微洁癖,昨晚出了太多汗,黏糊糊的,有人帮忙洗干净自然是好事。 身体很清爽,精神力也恢复过来了,除房间里的乌木沉香太过浓郁外,并无半点不适。 系统却差点厥过去! “您那哪里是睡觉?分明是被……” 看着宿主清冷禁欲的脸,系统莫名说不出口,话在嘴里拐了个弯。 “分明是和攻略对象睡了一觉!” 时卿点头,没有什么情绪:“攻略值多少了?” 系统表情略显屈辱:“40。” 时卿有些惊讶:“还挺快。” 系统:“但是……” “不错,今晚继续。” 时卿想的简单,睡几夜把攻略值涨上来,等攻略值满,机甲自动修复,便杀回主星。 系统一噎,没想到自家宿主看着清清冷冷的,脑子也很聪明,这方面却跟白痴一样。 而且昨晚这攻略值涨得也、也太…… 一点一点地涨,特别像……… 系统在小黑屋待着,感觉被自动语音播报……… 时卿坐起身来,将耳朵和尾巴收回去,安静打量房间的布局。 一张床,一个书桌,窗户边放着瓶瓶罐罐。 还有一排蔫了的蔬菜盆栽。 植物杀手,时卿默默评价。 不多时,烛瑾笑着从屋外进来,双手端着白瓷碗,步子轻快。 时卿瞥一眼:“白粥。” 烛瑾闻言脚步一顿,差点把碗扔出去。 “嫌弃?” 少年不悦,哐哐几步上前,坐在床头,避开时卿伸过来的手,执意要喂。 “我这里只有米粥,没有蔬菜水果也没有山珍海味,好不容易长苗的植物也都死了,上将要早日习惯。” 意思是要一直囚禁下去。 时卿:“哦。” “……” 从他温顺平静的反应来看,时卿很有身为一名猎物的自觉,不抱怨、不反抗,除了昨晚表现出的暴力外,很乖。 alpha天生攻击性强,侵略、野蛮,这样的对待即便是普通的alpha都无法忍受,可时卿就是忍了。 垂眸,就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眼睛如琉璃般清透。 这样一双碧蓝色眼眸,安静平和地望着你,怎么看都漂亮极了。 难怪他们都说上将是独一无二的帝国玫瑰。 啪嗒。 喂到一半,烛瑾忍不住扔下汤勺,烦躁地说:“再嫌弃信不信我天天让您喝营养液!” 时卿觉得小孩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在40攻略值的份上,还是很好脾气地点头:“嗯。” 又问:“有牛奶吗?草莓味的。” 烛瑾:“……没有!” 上将大人退而求其次:“葡萄的也可以。” 直到此刻,烛瑾才深刻体会到,帝国玫瑰的金贵。 各种意义上的贵。 星际缺粮,即便科技飞速发展,可受秽气和污染源的影响,食物却十分匮乏。 不说蔬菜瓜果,就这样的白米粥,寻常人家也未必喝得起。 结果时卿倒好,张口闭口就要水果牛奶,还是草莓味的! 烛瑾刚成年,在这个被帝国遗弃的荒星,能养活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有草莓牛奶? “上将这日子过的可真奢靡!” 烛瑾把碗放在旁边桌上,眼里已经带了火气,“也对,您想要什么样的东西没有?” “别说是草莓牛奶,就算要谁的血谁的命,那人也得亲手奉上!” 【滴!烛瑾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30,请宿主注意,不要刺激攻略目标。】 系统震惊。 不给喝就算了,降攻略值是怎么回事? 少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深吸口气,努力克制内心翻滚的阴暗情绪。 可垂眼对上时卿的眼神,却说不出话来。 愤懑之余,竟然还有些委屈。 时卿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什么意思?” 烛瑾偏过头,语气冷硬:“字面意思。” 时卿转而去敲系统脑袋,“你这资料是不是过时了?对不上。” 剧情资料显示,昔日帝国三星上将烛火,一腔赤忱,为帝国出生入死。 最后却在各皇子争权之际被冠上勾结妖兽,残害皇子的罪名,被先皇亲自领兵诛杀。 凤鸣凄凄,赤火染红了半边天。 终死无全尸。 ——这也是烛瑾最大的仇恨来源。 系统:“啊……啊?” 这就是最新的资料啊,如假包换! “我喝过谁的血,或者说,遗忘了一些片段。”时卿一针见血地道,“这个小alpha对我的敌意很大。” 系统:阿巴阿巴…… “没有就算了,营养液也可以,粥下次也不必煮了。”时卿尽量不刺激他,“我不挑。” 烛瑾冷嗤。 帝国玫瑰娇贵,难养,生来便享受一切。 “小朋友,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在外作战时连自己的血都喝过,只是在有条件有选择的情形下,想对自己好点而已。” 时卿瞥一眼桌上的粥,对上少年微愣的视线。 “毕竟,谁也不知道哪天就死了。” 烛瑾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闻言阴阳怪气地哼声:“可别~” “您的血比金子都贵,也就只有您这样嫌弃。” “……”叛逆小孩真难伺候。 时卿无奈叹气,“有星网吗?我想了解主星系如今的情况。” “主星系?” 烛瑾眼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唇角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得意和冷嘲。 “您看看就知道了。” 第4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4) 时卿遇袭殒命的消息迅速席卷了星网,在主星系引起轩然大波,到处都是关于此类的报道。 讨伐妖族的声音一经兴起便无法遏止,上至帝国联邦,下至亿万星民,高涨的情绪将众人抛上高空,迟迟不曾落下。 主星系乱作一团。 时卿是此次行动的总负责人,亲自带了一支战队,同行的还有另一位帝国上将,常威。 与时卿不同,常威上将带领的队伍只损失了一名队员,已经从偏远星球凯旋。 无论是金袍着身的皇帝,还是太子殿下,皆目露沉痛,隐隐裹挟着怒火。 负责迎接的裴喻语气哽咽:“我们接收到上将的求救信号,第一时间赶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妖兽猖獗,我们准备不足,牺牲了不少优秀的帝国战士。” 联邦各星球主将:“恳请陛下彻查,还上将和帝国将士一个公道!” 数十帝国将领异口同声:“恳请陛下为上将和帝国将士讨回公道!” 常威带领一群年轻将士随众行礼,他们听从时卿的指挥前往污秽源较少的偏远星球,凯旋时情绪激动无以言表,却没想到等来如此噩耗。 悲痛之余,难免心生疑虑。 此次行动是为了清除两颗边远星球的秽气和污染源,人类和妖族都是受益者。 哪怕两族摩擦不断,妖族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围杀对星际有功的帝国将领。 更何况近些年污秽加重,导致alpha精神暴乱、妖兽变异恶化为害一方,毒株异种横行,全星际也唯时卿有净化和复苏的能力。 时卿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 时卿撇开少年投喂的碗勺,微颤的指尖轻触屏幕,点进最新的星报通知。 无一生还,全军覆没。 时卿彻底冷下脸。 烛瑾饶有兴味地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略过星报那行鲜红的字,目光落在种满玫瑰的城堡背景上。 玫瑰大片凋零,荆棘丛也不再茂密。 枯败的枝丫垂落在泥土里,仿佛某种隐示。 玫瑰公馆附近的所有路口都已堵的水泄不通,警卫军坚守在院门外,将义愤填膺的星民隔离。 “可惜了。”烛瑾挑眉,懒懒道。 时卿瞥他一眼,微微红了眼圈。 “什么?” “玫瑰枯萎了,玫瑰公馆的主人也死了。”烛瑾指着屏幕,“好可惜。” “……滚。” “生气了?” 烛瑾心情很好地把猫猫捞过来,抱进怀里安抚地轻拍。 “乖,不气不气。” 时卿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滋啦—— 少年身体后仰,险险避开迎面劈来的锁铐,“您……” 时卿:“帝国军队有你的什么人?” 少年笑容微滞。 “我很确定此次攻击我的是军队的人,常威那队是我自己的安排,排除他们动手的可能,剩下的就只有负责迎接的队伍。” 时卿声线还算冷静,锐利的视线投过来,展露的攻击性令得烛瑾微愣。 “是裴喻?” “不对,如果背后没人作保,姓裴的没这个胆子,他没这能耐。” 不等烛瑾回应,时卿便否定了猜测,他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背后之人。 抬头,微红的眼凝望着他,“是陛下?” 烛瑾微愣,太过震惊以至于都忘了伪装。 “看来是了。” 时卿低头,将脸埋进掌心,嗓音略沉,“但他应该清楚裴喻杀不了我,也不会要我的命。” 杀了他,对帝国没有好处。 所以皇帝想从他身上得到其他东西。 而且这个东西,在皇帝看来只有烛瑾能取。 时卿冷冷抬眸,问:“你和他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此话一出,烛瑾足足一分钟没说出话来。 眼神发亮,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兴奋。 时上将太聪明了。 太聪明了! 这种做坏事被当事人戳穿的感觉,爽的烛瑾头皮发麻。 【滴!烛瑾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40,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 小老虎惊呆了。 这踏马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时卿:……确定了,原主是烛瑾杀死的。 诡计多端的少年alpha违背了和皇帝的约定,杀死五星上将,令得两族混乱,星际战争爆发。 “我以为您会为至亲至信之人的背叛而感到伤心,上将大人。” 少年没有半点阴谋被揭穿的觉悟,语气天真,略感遗憾地说,“毕竟皇帝想害您。” 时卿是帝国皇室养大的,出生便被先帝赋予重望。 分化成alpha时,各种身体数据检测均达到极优,精神力更是超出星际最高纪录3s,被帝王亲自授予少将军衔,一路晋升飞速,位极权臣。 皇子争权期间甚至有传言道:谁得到时卿的拥护,谁就是下一任帝王。 如此殊荣,千百年都未曾有过。 可看着时卿清冷破碎的眼神,烛瑾却觉得这人好不可怜。 “如果我告诉您,您至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烛瑾单膝跪在床沿,欺身压过来。 “您会怎么做呢?” 时卿好奇的是:“你什么时候和皇室有了牵扯?” 烛瑾眼神闪过一丝讥诮,反道:“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说着,抱着时卿的手轻晃了一下,亲昵地去蹭他的鼻尖,沉声蛊惑: “他们都欺负您,想害您……我帮您教训他们好不好?” 时卿没有回话,烛瑾便抱得更紧,黏人的语气撒娇道:“好不好嘛?” 时卿感觉自己被一只大型犬扑住了,少年alpha动作野蛮,丝毫不知收敛。 他又偏偏动弹不得。 更过分的是,这只恶犬还自以为很乖地凑过来,和猫猫讲条件: “我把他们都杀了,给您报仇,作为交换,您当我的_物,给我玩耳朵和小猫尾巴,我想什么时候玩您就什么时候玩……” “……” 半分钟后—— 冰雪夹着狂风席卷,直接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变态轰出房间。 连同剩下的半碗粥一起,噼里啪啦摔进了门外的置物架里。 “……脾气真大。” 少年揉揉后腰,爬坐起来,默默收拾碗勺。 舌尖抵了抵腮帮子,脸颊处还火辣辣的,后腰又被撞出了淤青。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烛瑾安静数秒,理智地选择暂避风头。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时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小畜生。” - 半夜忽然冒出来的语录(非正文) “上将,玫瑰公馆的玫瑰都凋零了。” “不,玫瑰长在血肉里。” 第5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5) 一个人安静下来,记忆里才缓缓浮现出那一张张笑脸。 年轻的脸庞满是笑意,亲切中带有些敬意地看他,喊他“上将”。 “时上将欸!没想到这次竟然会选中我们队!” “哈哈哈我老李家祖上冒青烟了!能和时上将一队,真是我三世修来的福分!” “只要一想到我的履历会永远刻着时上将的身影,此生都无憾了!” “其他战队都嫉妒死我们了哈哈哈!等任务结束,我一定要找将军签名!” “去你的!你在想屁吃!”有人用手肘捣了那人一下,“上将大人怎么可能跟你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就是!那么多人,你想累死他吗?” …… 时卿偷偷听着,少年的笑声灿烂朝气,听得他唇角也不自觉带上几分笑意。 也就二十三份而已,怎么可能累到他? 等行动结束,就给他们一人签一个吧,时卿想。 可当星舰轰炸,幸运变成诅咒,将无辜而赤诚的他们拉入无尽深渊。 愧疚和悔意交织,轻易逼红了眼。 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时卿想,如果没有我,他们就不会死。 系统担忧道:“宿主……” 时卿安静片刻,挺直脊背轻靠在床头,好似方才的脆弱只是错觉。 “我需要知道关于这个位面,包括我记忆之外、更深的信息。” 系统:“抱歉,我这边只能查到剧情进展之内的,隐藏信息需要宿主您自己挖掘。” 时卿声线冷淡:“我收回之前对任务的评价。” 听上去不难。 实际坑死。 “哎呀,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系统晃着尾巴安抚,“至少,攻略值已经40啦!” 时卿:“很高吗?” 从没有见过那么高攻略值的垫底系统:“……” “宿主大人,我有必要提醒您,不要陷入位面世界的故事当中,也不要被原主牵动情绪。” 见宿主浑身是刺,还冷的扎手,系统耳朵都耷拉下来,小心翼翼道,“您会受伤。” 时卿微愣,眼里闪过迷茫:“那我该怎么做?” “以任务为导向,尽量避免深入剧情。”系统耐心引导,“任务完成,我就会立刻带您离开。” …… 烛瑾趴在桌面上,透过光脑显示屏看房间里的监控画面,瞧见时卿落寞的眼神,心口莫名堵得慌。 “看清帝国的真面目也好,至少,以后您就是我的了。” 帝国军队,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皇权的附庸,当权者的刀剑。 剑下亡魂不知何几。 既然他们能拥有你,为什么我不能? 少年目光逐渐变得危险。 阴暗的占有欲在心底滋生,发酵成可怕的偏执。 当晚,少年再次进房间时,目标明确,直奔床头。 时卿第一时间清醒过来,从柔软的枕头上起身,紧接着就被压回暖烘烘的被窝里。 “您需要帮助吗?” 少年彬彬有礼,言语含笑,带着与强势霸道的动作不符的温柔。 时卿睡得大脑发懵。 烛瑾爱极了他这副呆愣模样,心痒地问:“您是否需要信息素?” 时卿坐起来,蓝色眼眸漂亮澄澈,宛如清晨笼罩薄纱的碧海,涌动着汹涌潮流。 时卿:“不……” 暴躁小猫被沉香熏的迷糊,小凤凰凑近,便喵喵叫着扑过来,尾巴缠住爪子,猫爪抱住翅膀,毛绒绒的小粉垫一下一下拍着安抚,一副猫主子的模样。 凤凰的脸湿漉漉,翎羽湿哒哒,蹭了满身白毛。 烛瑾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没有。 他瞧得有趣:“将军,您的精神体可比您诚实多了。” 温顺平和的,烛瑾还以为时卿也是伪装的alpha,“原来您也有侵占和攻击的一面啊。” 柔软猫尾讨好地蹭过去,乞求般蜷上手腕,用了点力气试图将人拉走。 烛瑾眼底兴味更盛:“……您以为我会吃这套吗?” 猫尾耍脾气,气哼哼地啪叽打了他一下,又颤颤巍巍地缠回去。 烛瑾:“……” 小变态最终还是放过了时上将。 “要不是明天周一要上学,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您。” 荒星教育资源落后,只有一所军事学院,但哪怕是从这里毕业的学生,也可能在主星闯出一片天。 烛瑾再不屑,也不得不承认,这层身份还是很有必要的。 烛瑾将猫猫提起来一些,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说话,任由柔软的银色长发凌乱勾缠。 时卿勉强听出几个字眼,无非是让他乖一点,别乱跑,等主人放学回家,给他带小鱼干。 时卿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如今他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今早系统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这个alpha小鬼,简直胆大包天! 然而手还没落下,便万般疲倦地坠入意识深渊。 第6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6) 清晨,时卿睁眼,目光淡淡地扫过床头冒着热气的牛奶瓶。 看向一旁的便利贴。 「今日份草莓牛奶,昨晚的奖励~( ? 3?)?」 歪七竖八的一行字。 惊天地,泣鬼神。 时卿闭眼,嫌弃地撕掉便利贴,拿起印着猫猫图案的玻璃奶瓶。 温的。 时卿抿了一口,味道不错。 这不是有草莓牛奶吗?时卿不是很高兴。 “这是小变态跑了半个集市才买到的,草莓牛奶很贵,两千星币一瓶,花了他一半的积蓄。”系统难得为攻略目标说话。 时卿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没哼声,“攻略值多少了?” “50了,宿主大人。” 时卿抱着瓶子慢条斯理地喝,语气没什么起伏:“哦。” 系统却敏锐察觉到自家宿主对这个数字的嫌弃和不爽,安慰他:“已经很快了,50是身体欲望的极限,再往上,就要攻心了。” “嗯。” 时卿心里清明,如今帝国的形势比小变态的攻略值更紧迫,“是时候离开了。” 在此之前,他需要拿到机甲。 “您的机甲放在厨房的冰箱顶上。”系统适时出声提醒。 时卿:? 半小时后,时卿拆掉束缚手脚的镣铐,站在坠着漂亮毛绒球的电冰箱门前,仰头。 机甲手腕应该就在上面,但问题是该怎么拿? 放这么高,是故意的还是…… 有风从窗户吹进来,带动那颗白色毛绒球飘动,玉穗和蓝色流苏碰撞,玻璃珠清脆地响。 时卿猫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正坐在教室角落,光明正大看监控的烛瑾,唇角一点点上扬。 如他所料的那样,时卿并没有哼哧哼哧搬凳子,也没有释放信息素“轰”的一下把冰箱毁了,而是抖了抖小猫耳朵,轻盈一跃。 只见一只通体雪白,毛发蓬松漂亮的猫猫优雅端坐在冰箱顶。 粉色爪爪抬起,啪叽一声按在黑色手环上。 “喵。” 醒醒。 手环闪了一下,又恢复安静。 时卿疑惑歪头:“咪?” 零零七有苦说不出:o(╥﹏╥)o 时卿意识到不对,叼起手环,利落转身。 临走前,四顾无人,终忍不住抬爪拨了下毛绒球。 却不料牵动了什么开关,被弹出的网纱兜头罩住。 “哇哦~” 烛瑾单手撑着下巴,“抓住一只小猫贼。” 时卿:“……” 时卿降落荒星后,连日的酸雨停歇,天空都明净不少。 烛瑾晃悠着回到家,故意闹出很大动静在其他房间找半天。 “将军?” 少年语调上扬,“我亲爱的上将?” 目光触及窗台一排复苏的绿植,眉头轻挑。 “您在哪儿呢?” 关闭房门,慢悠悠走进厨房。 白色小猫被特制网纱挂在冰箱顶上,怀里抱着毛绒球,右耳歪歪地挂着黑色手环。 似乎知道他回来了,正在争分夺秒和网纱进行激烈斗争。 听到动静,才睁着纯净的猫瞳看过来,垂落在网纱外的尾巴一下一下地拍打冰箱门,看起来气得不轻。 烛瑾抱臂倚门,很想象征性地“哇哦”一声表示震惊,然而开口就是:“噗!” 时卿忍无可忍:“哈!” 快放我下来,小鬼! “噗哈哈哈……上将,您怎么……怎么成这样了啊?” 烛瑾捧腹,大笑着欣赏时卿的窘态。 笑够了,才慢条斯理地点开光脑,调成拍照模式。 “咔嚓!” 时卿瞪大眼眸,似乎没想到这小屁孩竟如此丧心病狂。 “哎摆个姿势,看这里……对,哇哦~眼睛睁得好大……来,喵一个。” 烛瑾咔嚓咔嚓,全方位照了一组又一组。 厨房的温度一度降至冰点。 被提溜着捧在掌心时,时卿气得梆梆给了烛瑾好几拳。 “嘶……破相了。”少年惨兮兮的,边躲爪子边去解网纱口,“您别急,我这就给您放出来。” 时卿高傲一抬下巴,余怒未消,无声催促。 吧唧! 脸颊落下响亮的一个吻。 “………” 时卿彻底炸毛。 不得不说,这贱兮兮惹怒宿主的本事,连系统都甘拜下风。 “乖。”烛瑾动作强硬,抱着猫猫走回房间,摘下挂在他耳朵上的黑色手环,语气逐渐变得危险,“先别急着生气。” “解释一下,您为什么想要逃跑。” 少年举起猫咪的两只前爪,漆黑的眼睛盯着他,语气温柔询问: “我对您不好吗?为什么那么急着想要离开呢?” 小猫咪冷冷别过脸。 烛瑾是真的不理解:“他们那样伤害你,都想要你死,你回去做什么?自投罗网吗?” 小猫咪背过身。 想要我死的明明就是你,小畜生。 更何况,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又怎会理解帝国战士的信仰? 他们之间,意志命运,皆背道而驰。 时卿不明白,他该如何继续攻略。 攻略之后呢? 除了徒增痛苦外,毫无意义。 他们,注定为敌。 时卿无奈地垂下耳朵。 下一刻,身体倏然腾空。 第7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7) “啧,可怜兮兮的。” 烛瑾抱着猫猫转过来,拾辍拾辍裹怀里,躺床上拉起被子盖好。 “别搞的我欺负了您一样。” 时卿神色微怔。 身体接触的地方不断传来陌生又熟悉的温度,后背,前爪,耳朵,尾巴…… 心脏。 “不就是回主星系吗?”烛瑾语气嚣张,“我陪你去就是了。” 说完,还亲了一口小猫嘴,对上他澄澈纯净的蓝眸,“叫一声主人,我就答应您。” 时卿:“……喵。” 神经。 神经兀自点头,宣布:“主人应允了!” 小猫咪转身,脑袋团进被窝里。 “哎?”烛瑾下意识伸手去捞,指尖传来柔软湿热的触感,有点疼。 被猫猫咬了。 少年嘴角扬起一抹笑,故作凶狠地把猫猫拽出来。 时卿想要变回人形,可一想到昨晚的情形,还是忍住了。 攻略目标是变态怎么办? 时卿茫然。 次日早,小变态就把自己收拾清爽,当着时卿的面脱下可爱软萌的白色睡衣,换上了帅气的黑色制服。 察觉到时卿的目光,转头朝他笑得灿烂: “您醒了?今天没有草莓牛奶哦~” 扣紧高帮短靴,单手捞过时卿的前爪,直接抱了起来。 走出房间,撩起厨房的门帘,将猫猫放在木桌上。 洗手盛粥,摆在时卿面前。 时卿迷瞪着一双猫眸,仰头。 “喝吧。”少年神清气爽,直接拿起旁边柜子里的营养液,三两口下肚,“喝完我带您回主星系,请了一个月的假呢。” 时卿望向垃圾桶,想看清包装是什么口味的。 “啧。”烛瑾不悦地把他的脑袋转回来,“再不喝我喂你了啊。” 时卿这才收起了好奇心。 变回原身准备出发时,时卿已经被某个霸道的小alpha强制换上了他的休闲服,偏大的衣摆松松垮垮地垂着,给人慵懒禁欲之感。 时卿眉头微蹙,不满。 烛瑾喜欢的要死! “哎——就这样就这样,好看!” 少年蛮横却又彬彬有礼,将黑色手环亲自扣回时卿手腕,如火的翅膀张开,弯腰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那双漂亮的赤羽太过震撼,以至于时卿都没心思在意自己又被抱了。 被抱坐在机舱内,还下意识伸手,想要抚摸他的羽毛。 “你是……” “父亲本体是凤凰,我身上有他的一半基因。” 时卿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烛瑾,他神色得意挑眉,左翼主动凑到时卿掌心蹭了蹭,“漂亮吗?” 时卿顺着火红色羽毛摸了摸,“漂亮。” “喜欢吗?” 时卿很难不点头,“还行。” 少年唇角的笑意渐深:“我只给您看过哦~” 什么意思? 是指同为半妖的身份吗? 【滴!烛瑾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55,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语音播报响起,时卿眼里不自觉漫上清浅的笑意。 “臭屁的小凤凰。” 小凤凰收拢翅膀,将时卿包裹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 草莓的味道。 早上那支营养液,是草莓味的。 ……… 时卿重见天日时,已经抵达主星。 白色毛绒耳朵恹恹耷拉着,被少年抱在怀里。 两人悄无声息潜入玫瑰公馆。 “改日和我去医院检查一下。”时卿靠在浴室里,余怒未消。 烛瑾正在旁边放水,试探水温:“嗯哼?” “我怀疑你不是凤凰,是公狗。” 烛瑾脸上旧抓痕未消,新的巴掌印依旧清晰,他扬起大大的笑脸:“汪!” 时卿:“……”神经。 · 玫瑰开了。 荆棘伸展,枝叶复苏,大片的玫瑰迎风盛放。 娇艳的红,娇嫩的粉,暖色的杏,还有纯洁的白。 风一吹,园里所有玫瑰都好似在无声欢迎主人归家。 少年趴在窗户上,托着下巴从上往下看,漆黑的瞳孔深处一点点染上色彩。 “哇~” 烛瑾下意识想起房间里那排本该枯死的植物。 不愧是上将。 星际独一份的净化和复苏,名不虚传。 时卿路过没见识的小鬼,抬眸:“我要出去一趟,你别捣乱。” 狼尾少年手肘靠在窗台,闻言转过身来,嘴角的弧度乖巧温柔:“您是去皇宫吗?” 时卿淡淡地“嗯”了一声。 烛瑾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容置疑,歪头笑的可爱。 “如果我这次表现的乖,您下次出门可以把我带上吗?” 时卿瞥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少年低头,危险的目光在他后颈处停顿两秒,而后追随那道清瘦的身影离开。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在身侧投下冷淡的阴影。 说来好笑,他拥有世间最炙热的赤火,却暖不了这颗冰冷的心。 上将整日气场冰的恨不能冻死人,却拥有如烈火浇铸的信仰。 “还真是……有趣极了。” 光脑提示音响起,烛瑾起身接通:“说。” “妖族不满帝国拘留他们的继承人,已经率军赶来了。”对面的声音说,“是否需要我们按计划除掉太子?” 妖族太子日常到访帝国,只不过此次实在“不凑巧”,抵达主星大使馆的当刻,时卿殒命的消息传回。 都不用皇室吩咐,负责迎接的将领就直接将妖族太子扣下。 帝国只是扣押继承人,众妖就忍无可忍直接发兵讨伐。 如果继承人死在帝国呢? 烛瑾神色晦暗,他毫不怀疑,妖族会被彻底激怒。 两方都损失重要人物、群情激奋的情势下,到底谁会更胜一筹——就有好戏可看了。 哪怕时卿现身,戳穿帝国的阴谋,也只会让众妖怒气更甚。 那时您会不会被帝国推出来背锅,平息众人的怒火呢? 烛瑾阴暗地想,您应该会对帝国更加失望吧,我亲爱的上将? “烛瑾?”符明迟迟未得到回复,再次确认道,“我行动了?” 烛瑾看向窗外的玫瑰园,“……嗯。” 挂断光脑,烛瑾却依旧维持那个姿势,许久后,才僵硬地扯了扯唇。 “这样也好。”烛瑾眼神阴沉,“您只有拼个头破血流,才能明白我是对的。” 帝国,早就烂透了。 “到那时,您一定会乖乖留在我身边……” 第8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8) 时卿首先去的就是大使馆。 即便有士兵守卫,大使馆外也依旧围满了人,时卿没有冒进,化作原型,逮着轮岗的空隙从窗户直接跳进去。 按照系统的提醒准确潜入关押妖族太子的房间。 “父皇怎么还不派兵过来?!” 妖族太子于璟暴躁地拿起桌子上的碗就要砸,故意朝大敞的房门外喊。 “我都三天没吃肉了!” 小树妖急忙甩出藤蔓勾缠住他的碗,声泪泣下:“殿下!您三思啊!人类说这是他们能提供给您的最后一个碗了,砸了您拿什么吃啊?” 于璟悻悻收回手,抱着碗吼他:“那你说怎么办?!” “我可是百兽之王!妖族未来的霸主!” 于璟怒吼一声,惹得系统都有些嗓子痒,“岂能和他们一样喝那些科技垃圾!” 时卿淡淡瞥一眼桌上的垃圾——各种口味的营养液,抬步从门后走出来。 此时,上将符明正好以给妖族太子送饭为由带兵闯进来,猝不及防撞见本该被烛瑾禁锢在荒星,死生由命的时卿。 符明:??! 于璟:!!!!! 小树妖:“啊啊啊有鬼啊!” 啪当! 碗碎了。 于璟“嗷”的一声跳起来,指着小树妖吼:“你鬼叫什么?!” 骂完,眼神匆匆略过符明手里的枪和他身后士兵手上端着的肉,不自觉落在时卿矜冷漂亮的脸上。 即使内心很想对时卿疯狂大喊:“你竟然没死?” 或是指着旁边这位看起来就很凶的将军怒斥:“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可视线来回几趟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一副看老婆出轨的眼神盯着时卿。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时卿:“……” 符明紧咬后槽牙,躬身行礼:“将军。” 烛瑾那小子不是保证了会永远让时卿留在荒星的吗? 眼前这块来势汹汹的大冰山又是谁?! 于璟:“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小树妖:“你……你是人是鬼……” 时卿:“…………” 场面逐渐混乱。 屋内的动静很快引来巡逻的士兵,时卿一个头两个大。 在听完第不知道多少遍惊喜的“上将您竟然还活着!”之后,时卿命人清场,将符明单独叫了出来。 “说,谁给你的指令。”时卿眼神渐冷,“皇帝,还是烛瑾?” 符明无奈回答:“烛瑾。” “但我没有办法。”符上将眼眶微微湿润,“我太想报仇了。” 他是昔日烛火的部下,这十余年来都潜藏在暗处,假模假意地念着“誓死为帝国效忠”的词。 心中恨意却与日俱增。 “我肩上的军徽,和我满身的荣耀,都为了有朝一日能洗尽烛火将军的冤屈!”符明忍泪,“将军不是叛徒!” 时卿:“我知道。” “将军不是叛徒,他只不过站错了队!”符明情绪激动,“谁都知道帝国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当时四个皇子,只有如今的皇上活了下来,其余人都死了!都死了!” “凭什么皇权的交替,需要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去填?!” “凭什么不能为皇帝所用,就得沦落到那样的下场?!” “凭什么将军到死都要被冠上那样的污名?!” 时卿冷淡抬眼:“那你们的复仇,又凭什么要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买单?” 夹杂怒火的一句话,如冰冷的雪水般迎头浇下,符明深深喘息,侧身避开他锐利的视线。 “抱歉,将军。”符明说,“我本无意把您牵扯其中,作为将领也不愿看到您有差池,只是……” 话音未落,清冷玫瑰的攻击信息素威压直逼面门,符明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唇角溢出鲜血。 “你根本不懂这身军装的含义,符上将。” 时卿强压下心头怒火,可即便如此,嗓音依旧冰冷刺骨,“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符明生生受下这一击,他承认自己有滥用私权之嫌,时卿能容忍他这一次已是极限,可他顾不得了。 仰头,眼圈通红地看着他:“上将大人,我家将军没有勾结妖兽,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妖族的人,残害皇子更不可能,他本就……” “不必说了。”时卿转身,动作利落,甚至多了一丝冷酷的意味,“下去吧。” “回去告诉他,想要于璟的命,自己来拿。” 符明稳了稳身形,躬身行礼:“……是。” “系统,拦截所有传送到皇宫的信息,尤其是关于我的。”时卿眼神冰冷,“我要亲自传达。” “嗷!” 系统被时卿的气场震慑,慢半拍反应过来,直接点击一键清除。 不对,不是这个原因。 时卿很快就否认了符明的想法,他不知道烛火的凤凰身份,所以也不会知道—— 先帝真正想要的,应该是烛火的妖血和妖丹。 可惜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变故,没能得手。 否则,十一岁那年原主身体病变,服下的就不会是一头冰雪狼王的妖丹了。 而是烛火的凤凰妖丹。 时卿是先帝最引以为傲的成功的实验体,他的诞生并没有那么纯粹。 裹着血,遍布伤。 时卿原以为是帝国需要他,因伤退任的前上将也需要一位完美优秀的继承人,能够长久效忠帝国。 先帝这才养了他。 可仅仅因为这点,远不足以解释先帝近乎偏执的行为—— 代价太大了。 养育帝国玫瑰的成本,沉重、高昂、且荒唐。 其实你自己也隐隐有些猜测吧,年幼时强大且病弱的身体,接连消失的强大妖兽,先帝亲自送来的补汤。 以及为了鼓励你吞下妖丹准备的牛奶和糖。 时卿在心里问自己,是因为太痛苦才选择了遗忘吗? 无人能给他回答。 唯有少年alpha激动的声音在脑海里反复质问:“您想要什么样的东西没有?就算要谁的血……” 哪怕是别人的血,别人的命——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仿佛还刺激着味蕾,零散混乱的记忆片段隐隐又有复现的迹象。 时卿深呼吸,推门进屋。 结合烛瑾先前在机甲上奇怪的反应,时卿几乎可以确定: 昔日上将烛火,是因为从未在人前暴露的妖兽身份被先帝发现,才导致了这场杀身之祸。 烛瑾的半妖身份,至今也无人知晓。 为什么独独告诉他呢? 时卿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小变态看上自己,55的攻略值,远不足以让他交付真心。 更何况像他这样一个终日活在仇恨之中的人,根本不可能让步于情爱。 一定还有某个关键点,藏在未尽的话语之下,扑朔迷离。 可到底是什么呢? ——那个小家伙如此费尽心机引导他查明真相。 “时上将!” 一道雀跃欢呼打断了时卿的思绪,他微微侧身。 于璟晃着一头金色短发,咧嘴傻里傻气地笑,见时卿看过来,蹦起来挥手。 “时上将这里!” 时卿抬步走近,小树妖用树藤临时编制了一把椅子,被于璟嫌弃撇开,换成他最爱的豪华大沙发。 “请坐~” “……”时卿沉默坐下。 于璟立刻挨着边坐在他身旁。 “我知道您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于璟笑容灿烂,就差没把“偷听”写脸上了。 “我就说嘛,您冰清玉洁,一身正气,怎么可能和那群坏家伙同流合污!” 时卿被前四个字雷的不轻。 对上那双天真蠢萌的卡姿兰大眼睛,竟然连想问的话都忘记了。 时卿欲言又止。 于璟:“您说,我听着。” 时卿:“……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我不是帝王,你也不是等待临幸的妃子。” 于璟:“……” 小树妖:“……” 系统:“噗哈哈哈哈!” 赌一包辣条,这绝对是从小长在宫廷里的原主的记忆! 天啦噜!宿主也太可爱了叭~ 第9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9) 半小时后,听完时卿讲述的于璟恍然点头。 “我听明白了。”他总结道,“帝国有人对您不利,意图借此挑起两族战争。” 时卿很欣慰:“是。” “您说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可父皇和妖族的子民不会善罢甘休。” 谈及正事,于璟才终于有了一族继承人的样子,他眉头深锁,认真地看着时卿。 “实话和您说吧,上将,妖族对你们人类忍耐已经达到极限了。”于璟说,“你们帝国每次内部争斗,都能把脏水泼到我们妖族身上来——” “真的超级过分!” 时卿:“……” “更何况抛开这次的事情不谈,仅仅是这些年在帝国无故消失的妖兽,都需要帝国给出交代。” 时卿听着,一颗心不断下沉。 果然还是来了。 是我,时卿想,他们都是因我而死。 “更何况,这次的事没那么容易翻篇。” 以帝国五星上将为赌注的诬陷栽赃,无异于是将妖族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将军。”妖族太子无奈失笑,“您给不了我想要的交代。” 时卿垂眸,放在膝上的指尖缓缓收紧:“如果我说可以呢?” 于璟一愣,“什么?” “如果我说,罪恶之人受到审判,无辜之人沉冤昭雪,真相大白于世间。” 时卿抬眼,纯净的蓝色眼眸澄澈清明,宛如风雨初晴的湖面,漾着平和的涟漪。 “到那时,妖族是否愿意给我们弥补的机会?” 那一刻,于璟凝视着时卿纯粹漂亮的眼睛,情绪也变得宁静。 “愿意。” 没有生灵喜欢杀戮和战争。 和人类一样,妖族生长的地方,也饱受污秽和异种侵扰,甚至更为严重。 这样的环境下,小妖们光是活着,都需要用尽所有力气。 妖族也因此一再隐忍退让。 如果人类真能给出令妖满意的交代…… 于璟神色认真:“若真如您所说,这个机会,所有妖都愿意给。” 小树妖在一旁用力点头。 时卿起身,眼里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问:“要一起走吗?” 于璟:“啊……啊?” …… 玫瑰公馆。 少年半躺在玫瑰园的秋千架上晃悠,时不时伸个懒腰,湛蓝色狼尾随风跃动。 “嗯,知道了,我心里有数……时上将当然没那么好对付。” 烛瑾闭着眼,抬手挥开不知死活凑过来的蝴蝶,对光脑那头的符明吩咐。 “所有行动取消,等我指令。” 符明一个人站在窗前,看天空飞翔的白鸽。 沉默许久,终于试探着开口。 “……烛瑾,我们是不是,该对时上将多一点信任呢?” “你指的什么?”少年眯起眼睛,“是你把当年的事倒豆子一样说出来,傻乎乎地指望他帮父亲申冤?” “还是等他一个个清算,最后在监狱里留一颗子弹给你自裁?” 符明没有说话。 “符明叔,别天真了,上将自己的事都乱糟糟一团理不清,怎么可能顾得上我们?” 烛瑾嗤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当他再次面对帝国那群恶心自利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得知真相以后呢? 还能做到如此平静吗? 烛瑾挂断光脑,打开监视器和定位仪,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个红点快速向皇宫移动。 眉头微挑,翻身。 然后“砰!”的一声,摔进了草丛里。 蝴蝶受惊飞走,沾着露水的玫瑰无声抖落两片花瓣。 少年阴沉着脸爬起,满嘴潮湿泥土混着青草的清香。 “………草!” 时卿抵达宫廷外时,守卫都好似见鬼了一样,慢半拍反应过来想要禀报,被来人抬手止住动作。 时卿脚步沉稳飞快,直奔主殿。 众人匆匆一瞥那冷峻精致的侧脸,又飞快低下头去,最后只能看见他薄而挺直的肩背。 嗓音冷冽平静,带着不容抗拒的指令:“站直了。” 挺身收腹,守卫坚定回应:“是!” 于璟和小树妖目露崇拜。 时上将好帅! 帅疯啦! “我早就说过了妖兽必须铲除,不斩草除根迟早会迎来反扑!” “我们没和他们算账,他们倒好,还敢率兵攻打主星?!” 裴喻观察皇帝的神色,见众人情绪上头便行礼道:“陛下,臣愿领兵,趁此机会一举歼灭妖兽!” 立马有将领附和:“陛下,臣也申请出战,为上将和我帝国战士讨回公道!” “陛下,臣也愿意!” 有人一把将脾气冲的将军拉回来,“别激动,没到那个地步,说不定人家只是想要接回他们的太子,哎呀这节骨眼上你就别添乱了!” 文官适时上前:“陛下,下官认为妖族向来主和不主战,此时来势汹汹恐有隐情,还需静观其变啊!” 立刻有人附议。 苏凌看着这场闹剧,眼神扫过身旁的太子。 “你有何看法?” 苏越上前道:“儿臣认为,时上将不能白白牺牲,妖族必须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没想到向来温和沉静,行事从容游刃有余的太子殿下会说出那么偏激的话,众人皆是一惊。 继而又想,也是啊,时卿遇难,陛下和太子殿下肯定是最难受的。 这不,连温柔和善的太子殿下都看不下去了。 妖族,必须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常威是在场众人中较为冷静的,他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开口请示:“臣有话说。” 苏凌端坐在上首,锐利的眼神遥遥望着他:“讲。” “此次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清除两颗边远星球的秽气和污染源,人类和妖兽都是受益者。且据我所知,妖族对时上将的态度一向很友好,又怎会在他们返程途中埋伏呢?更何况,如果真是妖族所为,为何我们并没有遭遇伏击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再次争吵起来。 “陛下,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 “可是这几天已经查过了,的确有妖兽的痕迹!” “除了妖兽,帝国还有谁会伤害他?”有人激动大喊,“他可是帝国的上将啊!” 他可是帝国的上将啊。 于璟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想起这次的事,心里难免有些难受。 人类为什么就不能简单一点呢? 那么好的将军,就连无名小妖都受到过时卿的恩惠。 里面的争执还在继续—— “现在争这些没有意义,妖族大军都攻过来了!” “他们并非一定要开战,也有可能是为了接回妖族太子。”常威反驳道,“如果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们并非不能放人。” “那亿万星民呢?谁来平息他们的怒火?” 裴喻抱臂冷笑,“时上将和那些帝国战士的命,谁能给出交代?” 清冷的嗓音传入大殿,在一众嘈杂争吵中清晰可闻。 “我。” “可别笑死我了,你一个二星将领能做得了主,还要时上将做什么?”裴喻嗤笑,“更何况上将大人早就……”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缓慢扭头时甚至听见自己脖子落地的咔咔声。 大殿一片死寂。 第10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10) 时上将??!! 熟悉淡漠的语气,羽毛一般轻盈,在众人心中投下,却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众官惊愕回首,看向门口逆光处的几道身影。 太子苏越下意识上前两步,眼眶通红发酸。 皇帝直接站了起来。 青年瘦削偏薄,却身姿笔挺,灯光照射下连发丝都透着不真实的美感。 那张惊为天人的清俊神颜,就那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很惊讶?”时卿冷淡抬眸,“我以为你们会为我的回归感到惊喜。” 常威激动上前,哑声开口:“将军……” 时卿偏头看他一眼,点头勉强算作安抚。 “我今天是来算账的。” 常威微愣,反应过来后便识趣退下,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时卿抬步往里走,众人纵是有千言万语,瞧时卿的架势也不敢上前。 人群纷纷退避,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真相如何,不如听听我本人的说法。”时卿勾唇笑了一下,蓝色眼眸直直凝视着上首的人,“您说呢,皇帝陛下?” 皇帝只失态了短短片刻,闻言走下台阶,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你说的对。” “时卿。”淡金色眼眸微弯,苏凌温柔道,“欢迎回家。” 轰! 玫瑰信息素释放,冰雪自青年周身旋地而起,极为强势地朝身侧之人压下! 咚的一声,裴喻单膝砸在地上,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上将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裴喻抬起苍白的脸庞,青筋暴起,吐字艰难。 时卿微微偏头,眼神冰冷。 不过半分钟僵持,另一条腿也受不住重压缓缓跪下。 众人噤若寒蝉。 时卿抽过身旁一名武官的剑,横立在裴喻颈侧:“第一笔账。” “我不懂!”眼神疯狂示意上位之人,却未得到半句求情,裴喻心脏猛的下沉,不得已出声和上将对峙,“您要杀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时卿:“为我手下的二十三名将士报仇。” 大殿响起阵阵吸气声。 有人颤颤巍巍询问:“大人,您说是裴少将……设计的谋杀?” 时卿连半个眼神也欠奉,“听不懂人话?” 那人瞬间没声了。 “即便……您是上将……”裴喻后背尽湿,他下意识向苏凌眼神求救,清楚自己已成弃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也得拿出……证据。” “没有证据,也不需要。” 时卿彻底失了耐心,“我回来了,所以,你必须死。” 裴喻:“等等!我有……” 长剑一横,血溅三尺! 全场震惊。 离得近的文官被溅了一身的血,腿软得根本站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门口的小树妖下意识溢出一道惊呼。 于璟没想到时卿出手会如此迅速,他看着张着嘴怒目圆睁,仿佛还有话没说的裴喻,手脚冰凉。 他是第一次看时卿杀人。 不过手起剑落,帝国少将便殒命当场。 烛瑾吹了声口哨。 【滴!烛瑾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60,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扔下手中的剑,脚步一转,“他在殿内?” “不,是小变态在您身上装了监视器和定位装置,微型监视器别在您胸前的口袋上,定位装置则连通了您手腕上的机甲。” 系统表情复杂,“看的出来,他很享受掌控您的感觉。” 时卿:“……” “第二笔账。”时卿语调微凉,“我想和陛下好好清算。” 苏凌自是有无不可:“你们都退下。” 时卿:“不必。” 皇帝拧眉:“退下。” 众人忙不迭离场。 可下一刻,狂风裹挟冰雪自众官之间扫过,唯二两只妖同时侧身,任由冷风擦身而过,在宫殿门口形成一道屏障。 第11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11) 于璟愣愣转头,殿门已被寒冰彻底封住。 时卿承诺的交代,并非为了稳住他的权宜之计。 而是真的有在做。 “这笔账,还是当着众臣的面算清楚比较好,您说呢?” 时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陛下?” 苏凌脸色微沉。 “好啊。”苏凌坐回去,眉目温和,语气温柔询问,“你想怎么算?” 时卿向来没什么废话,他也不介意将烛瑾的罪名压在皇帝身上,无非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区别。 于是他说:“真正想杀我的人,是你。” 此话一出,殿内便响起吸气声,众人战战兢兢跪下,恨不能立刻抱紧脑袋下班回家。 杀谁?想杀谁? 那可是五星上将! 先帝金口玉令,这个帝国谁都可以死,唯有时卿—— 不行!!! 皇帝这是要犯众怒啊! “意图谋害你的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皇帝示意他看地上的尸体,无奈道,“我怎么舍得杀害自己的帝后呢?” 众人下意识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 前一刻还剑拔弩张,怎么就成帝后了? 还有,时上将不是alpha吗??! 皇帝真是疯了!!! 这下,都不用臣子劝说,太子倏然上前,朝皇帝跪了下去。 “父皇!”苏越深吸口气,语气克制地说,“时上将,独立于帝国,属于整个联邦。” “哦?”皇帝的眼神更冷,充满威慑力的目光在苏越身上停顿片刻,又移开。 转而看向时卿。 从下颌线到脖颈,再到被制服包裹的冷白漂亮的肩线,青年轮廓精致,哪怕满身冷气地站在那里,也矜贵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难怪会被那么多人盯上。 “时卿,你自己说,是不是我的人?” 皇帝眼神锐利,透着势在必得的锋芒。 时卿抬眸,下意识想起那句威严而不失温柔的—— “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死。” 这是先帝在亲手击杀一头处于狂躁状态的妖兽后,笑着对他说的话。 从那时起,小时卿便看清了帝王温柔表面下冷酷的心。 从先帝残忍无情的磨练中杀出重围的苏凌,只会比他更冷血。 此刻,时卿清楚地从皇帝眼中,看到了最后一丝可以转圜的讯号: 成为我的人。 【滴!烛瑾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50,请宿主注意,不要刺激攻略目标。】 【滴!烛瑾攻略值-10,请宿主注意,不要刺激攻略目标!】 系统:“……” 大殿陷入彻底的死寂,焦灼之中,仿佛连空气都有些凝滞。 可时卿却笑了出来。 他微微仰头直视天威,神情孤绝冷傲:“不是。” 疯狂下降的攻略值才开始缓缓上升。 众人皆下意识松了口气。 皇帝糊涂,好在上将清醒。 “您认为我的存在威胁到您的地位,所以想要借我的死和妖族开战,此举风险太大,稍有不慎便会让帝国深陷战乱风波。” 时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您之所以这么做,甚至不惜冒巨大风险,一是因为我的存在已经成为了阻碍,不得不除。” 时卿没管皇帝难看的脸色,彻底撕破脸皮,“第二个原因……” 时卿眯了眯眼,冷声,“你已经培养出了替代品。” 苏凌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慌乱。 大殿倏然一静,满座哗然! 第12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12) “什么意思?时上将您能再说清楚一点吗?” “不能开战!上将已经平安归来,我们不能再生事端!” “所以呢?到头来都是我们帝国惹的祸,妖族那边该如何交代?” “陛下,您能解释一下吗陛下?” “究竟是不是大人说的那样?” “为了帝国,臣大逆不道,恳请召开最高级别会议,由联邦各星和议政大臣亲自审判,决定您是否有资格继续担任一国之君!” …… 烛瑾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不愧是上将。” 少年美滋滋地哼着歌给玫瑰浇水,无视耳朵里炸开的所有噪音,发自内心地感叹。 “真勇啊。” 出场就是王炸。 烛瑾自然知道时卿说的话真假参半,皇帝的心思没人比他更清楚,毕竟两人“友好”协商谋划先前那一出时,皇帝就再三强调过不能伤害时卿。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时卿半妖身份的人,皇帝想要的,一直都是时卿本人。 或者说,是那身优异的基因和血脉。 某日烛瑾突然抵达皇宫,亲自找上了这位帝王。 “我能提取。” 少年歪头看向面容冷肃的皇帝,语气嚣张,“只有我能做到,因为我也是半妖,只不过没有上将那么优秀的基因罢了——” 才怪! 野蛮生长的小alpha根本不知道什么基因血脉。 只是知道的秘密太多,加上那些公开的信息,随意拼凑,轻易就能把谎话说的比金子还真。 “对了,建议您不要动手杀我,毕竟您也不想上将像小时候那样难受生病吧?” 烛瑾无辜眨眼,“帝国,还得仰仗时上将的净化能力不是吗?” 皇帝脸色阴沉,语气危险:“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 烛瑾晃晃食指,嘴里叼着狗尾巴草,“重要的是,您奈何不了我。” “不想事情败露,就按我说的做。” 少年说完,很快便消失在白金华贵的宫殿前。 一国之君从没有这般吃瘪过,却在行踪神秘的小alpha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现如今,皇帝又在时卿面前落了脸,必定会恼羞成怒。 “所以……我是不是该为我心爱的将军做些什么呢?” 烛瑾眼睛一亮,“啊,有了!” 他放下洒水壶,打开全息投影,左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容貌,沉思片刻,修长指尖缓慢地敲出一行字: 惊爆!时上将死而复生,娇养神秘omega! 一石激起千层浪。 越来越多的星民进入直播间,弹幕刷到卡顿,守在玫瑰公馆外围的人群蜂拥而至。 屏幕里,湛蓝头发的少年唇角微勾,顶着尚未恢复的三道抓痕,笑意招人: “嗨~” 全网:【!!!】 这是哪里的破相小妖精?竟如此大胆! 专门潜入玫瑰公馆,来勾上将的魂! “我可是上将亲手带回来的,姐姐们可别瞎说。” 烛瑾拿起水壶继续给玫瑰浇水,嘴里吹着口哨。 “上将?当然进宫了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肯定需要进宫复命。” “看,这些娇艳的小花花,可都是上将大人复苏的,我没那么大本事让它们全活过来。” “想要看时上将?” 烛瑾看着弹幕眯起眼睛,屏幕前的众人硬生生被瞧出了几分寒意。 然而众星民还没来得及怀疑他是不是omega,下一刻,少年又弯起眉眼,笑意吟吟的可爱道:“不行哦~” 众:“……” “大人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吗?你们想见就能见到。” 小alpha哼着曲,不屑,“难不成你们哪个谁随便说一句‘上将我喜欢你!想要嫁给你!’,就能得到他爱的抱抱?” 众:“…………” 说着,烛瑾面露一丝羞涩,“只有和上将精神肉体高度契合的我,才能成为他心头所爱。” 湛色狼尾的少年语气嚣张,脸上的伤疤像是一道荣誉勋章,明晃晃摆在众人最无法忽视的画面中央。 “哪怕是上将大人挥过来的巴掌,也只有我能享用,知道吗?” 网友:【什么东西啊?】 【精分怪吧?】 【这是善良可爱又软萌的美好小o能说出来的话?】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 【讲真,能不能来个人封了他的嘴?】 【我已经拿起了鞋底板子】 【还享用上将大人的巴掌~我给你的大嘴巴子吃不吃?】 【上将大人是我的!!】 【别告诉我,上将真看上了这个omega(抓狂)(崩溃)】 【九敏……先别管看没看上,来个人把他手里的水壶拿走吧!(跪下)我不能忍受这个破相alpha如此狠心摧残上将的玫瑰!!】 没人去想时卿是否真的活过来了,在快被水淹死的粉色玫瑰面前,连时上将有没有看上这个乖张小鬼——如此令人火大的争议都得往后排。 荒星军事学院平平无奇的少年alpha烛瑾,仅仅用了五分钟,树敌无数,声名远扬。 第13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13) 宫廷会议中止,皇帝迫于形势定下最高级别会议的时间,随后时卿被单独留下。 于璟不放心地站在宫殿外等,小树妖蹲在他脚下。 苏越和常威默默在他旁边站了一排。 有官员见状,也停下脚步站在另一侧。 系统看够了乐子,差点笑出声。 抬头,便见自家宿主被皇帝逼在皇座上:“……” “皇位,坐着如何?” 时卿脊背挺直,“不如何。” 苏凌嗤笑。 “你对这些,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就好似我拼命挣来的东西,从没入过你的眼。” 苏凌眼神微沉,“但我偏要你试试。” 时卿莫名其妙看着他。 “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找到了你的替代品,虽然心智不太成熟,但能力与你没有任何差别。” 苏凌轻声试探他的反应,“或许,还比你强上不少。” “屁!”系统亮出爪子,“宿主您别信,苏凌费劲心思复刻的替代品,只是个没有心智的beta杀人机器罢了!和您比差远了!” 时卿偏头,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但我不想,这世间没人能代替你。” 苏凌满意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反应,神色不由得一松,在青年身旁坐下。 “可能我现在说这话你不会相信,但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命——” “从始至终,我都只想把你据为己有。” 在alpha最容易心动的年纪,苏凌伸手,轻轻抱住了那只从天而降的白色猫咪。 精致小猫睁着琉璃般漂亮的猫瞳,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你们以后的玩伴。”先帝负手而来,“也是帝国未来的信仰。” 信仰…… 少年太子低头看着掌心的小奶团,对上那双纯净的蓝色眼眸,嘴角不自觉勾起柔和的弧度。 纯白奶猫躺在他手心,高冷抬爪:“咪~” “我几乎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苏凌柔和了目光,抬手想要碰他的头发,“如今你回来,就是上天给予我的馈赠。” 时卿偏头避开,“陛下长得不怎么样,想的倒是挺美。” “时卿!” 时卿半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您说完了吗?说完了该我……” “没有!”苏凌扣住他的腕骨,偏执地说,“只要我封锁消息,照样能把你困在宫里!” 时卿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您还是想想该如何保住皇位吧。” 是谁给他的勇气在这里大放厥词? “成为我的帝后。” 苏凌欺身逼近,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只要你站在我这边,为我一人所用,就没人敢忤逆我。” 苏凌即位前便知道,时卿是不为任何人开的花。 被全帝国奉为信仰。 可那又如何?alpha皇帝唯我独尊,偏要固执地把他折下。 无视律法,排除万难,也要玫瑰只为他一人盛放。 时卿轻抬下巴,蓝色眼眸冷淡薄凉:“做梦。” 清冽的嗓音,带着一丝凉意传送至少年耳蜗,如雪花簌簌落下,刺激着敏感的听觉神经。 烛瑾直接听石更了。 【滴!烛瑾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65,请宿主再接再厉!】 从方才不太友好的交谈可以看出,这位皇帝已经疯了,时卿不想和alpha谈那些往事。 起身,语气不无遗憾地说:“本想和您谈谈烛火上将和先帝,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等您接受完审判,脑子清醒了再说吧。” 说完,便象征性倾身,敷衍行礼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时卿习惯散发,发丝因倾身的动作自然滑下,颈侧的咬痕一晃而过。 苏凌思虑间不经意瞥见,整个人如遭雷击。 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alpha! 苏凌当然不会去想omega的可能性,全星际信息库,就没有和时卿契合度高于80%的omega,以omega的战斗力,也不可能征服这位帝国最高军衔长官。 是谁?! “那可是帝国玫瑰啊,别说omega,哪怕是连没有信息素的beta,都未必扛得住,试问哪个alpha不想?” “可惜了……啧,想想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耳边忽然回响起那个神秘少年的嗓音,语调阴翳危险,浸着冷意,“话说陛下,您真觉得自己配吗?” 苏凌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是那个叫烛瑾的alpha。 时卿突然提起烛火,肯定也是他说了什么。 苏凌再也坐不住,沉声下令:“吩咐下去,不管使用什么办法,把时卿留在皇宫。另外,找到那个叫烛瑾的alpha,我要他的命!” 黑暗处,立刻有守卫领命追去。 然而,比打斗声先一步传来的,是星记激动的报导—— 第14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14) “我们已经抵达玫瑰公馆,目前能看到院内的玫瑰确实已经复苏,且开得娇艳无比!” “或许正如那个破相omega(?)所说,上将大人已经平安归来,相信很快就能复命完回到公馆!” 星记唾沫横飞,“真相如何,敬请关注星际官网直播!” 受采访群众—— “时隔一月终于又能见到时上将了,啊啊啊好激动!” “时上将到底啥时候回来啊?那个嚣张的omega妖精呢?怎么不出来?” “是不敢吗?还是心虚啊?” “不是我说,他一个破相的omega,又高又硬,哪里比得上娇软小o?” “不是我说,反正全星际都没有契合度适合的omega,他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上将您快回来呀,不要那个破相大o了好不好?我比他漂亮,比他软~” 时卿:“…………” 黑色制服的上将站在那名官员面前,脊背挺直,光影清浅。 只一个眼神,便让人不敢直视。 “怎么回事?” “抱、抱歉上将大人!我刷视频太大声了。” 那人长的一脸文弱相,平平无奇,放人群里甚至找不见,却开着如此大音量的星网视频。 时卿用尾巴想,都能猜出这人是烛瑾收拢的部下。 时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话问:“什么视频?” “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a……omega,在您的玫瑰园里浇、浇花,不小心开了个直播……”徐菁斟酌道,“又不小心火、火了……” 时卿满头黑线。 旁边几人闻言凑过来看,于璟:“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o……” 妖族太子的声音就那样卡在喉咙里。 时卿抬眼,“怎么?” “这这这这……这不是我恩人嘛?!” 时卿:“……?” “我们出使帝国的路上遭遇星盗,被抢走了一整艘战舰的天然宝石,差点就追不回来了,是这个alpha帮的忙。”小树妖出声解释。 “对!当时邀请函还在战舰上呢。”于璟感动抹眼,“如果不是他,我们都无法按期顺利抵达主星。” 说完又疑惑道,“嗯?他怎么又变成omega了?你们人类的性别还能变来变去的吗?” “…………” 这群妖怪真是可爱愚蠢到令人发指。 “如果他不是故意的,我就跟他姓。”时卿真是被小alpha折腾的本事给气笑了。 “而且,符明对帝国的恨意也是烛瑾诱导的,当年之事的确如您所想,另有隐情。” 系统提醒,“这个攻略目标是玩弄人心的好手,宿主大人请务必小心。” 时卿:“……” 时至今日,时卿不得不承认,系统之前对烛瑾的形容,没有半个字是多余的。 机关算尽,操控全局,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危险,棘手,不得不防。 但烛瑾这么一折腾,也让皇帝无法留住时卿。 时卿按规定先去了帝国医院,身为最高军衔长官,唯一净化能力的拥有者,时卿每次出行任务返回,医院都必须为他进行全方面的检查,并提交一份健康报告。 时卿照例做完检查,刚准备起身,便被一只手止住了。 “您……”负责人反复将电子报告看了十几遍,“您……” 时卿:“有话直说。” “好的。”负责人推了推眼镜,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您养在玫瑰公馆的……应该是一位极优alpha,与您的契合度达到了惊人的100%,根据现有的几份双a结合案例,对方应该也是……” 时卿坐在满是仪器设备的护床上,容貌精致,目光平和,安静地看过来,负责人竟然有种看到家里尊贵猫主子的恍惚感。 ——即便或许可能大约没有上将漂亮。 负责人没有摸上将猫猫的胆子,作为极少数知情者,他深吸口气小声咬字:“半妖。” 时卿眼眸微眯。 “没有您的允许,我不会往外透露半个字,但陛下那边肯定瞒不住。” 时卿分明没有说话,独一份的3s+威压却依然压得负责人喘不过气来,他硬着头皮继续道: “全星际,ao契合度最高记录是95%,aa契合度一般都比普通的80%高,但最高也只是98%,那样高的契合度下,两人的信息素精神力匹配都非常完美,甚至对彼此能实现类似于ao的安抚作用。” “您这样100%的契合度,简直前所未闻……说实话于公于私,我都是非常想要进一步展开研究的。” 时卿也觉得有些稀奇,“你可以记录。”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负责人情绪激动,“根据我的推测,虽然您实力更强,但对方信息素属性和精神体属性略胜您一筹,所以您和您爱人的……” 时卿淡淡侧目。 “……的私事我还是不探究了。”负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祝您生活愉快。” 时卿缓慢收回目光:“嗯。” “还有,陛下那边我需要如实相告,请提醒您的alpha务必小心。” 时卿用尾巴想也知道苏凌背后没有少研究双a的案例,对此并不在意。 “好。” 负责人看着时卿起身,亲自送他从特殊通道离开,最后真心实意地朝他倾身:“时上将,欢迎回家。” 时卿眼里浮出笑意:“谢谢。” 全网都在等他们的将军平安回到玫瑰公馆。 时卿不想面对那么多镜头,回到公馆后登陆星网账号发布了一条玫瑰的视频。 配文:没死。 其余自有太子苏越和一众官员处理。 至于即将抵达主星的妖族,时卿便交给于璟应对。 三日后,帝国最高级别会议,公开审判。 “所以,烛瑾呢?”时卿看着那一小片湿透残败的粉色玫瑰问。 系统:“……”我知道,但我不能说。 说出来,怕脏了宿主的耳朵。 …… 玫瑰公馆是一座种满各色玫瑰的城堡,由四栋小洋楼拱卫而成,中间是一座巨大漂亮的喷泉,雕栏玉柱,水晶铸成阶梯。 其间缀着夺目的蓝宝石,荆棘藤蔓自楼梯口缠绕而上,沿路开出鲜红欲滴的玫瑰。 美丽,梦幻。 极尽奢华。 烛瑾不止一次想,先帝八成是把上将当公主在养。 此刻,他走进美丽梦幻的公主城堡,毫无心理负担地躺在瓷白干净、一尘不染的浴缸里,肌肉紧实的小臂搭在边缘。 仰头,任由温热的水流滑过喉颈。 ☆ 时卿脚步微顿,一秒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 他竟然…… 时卿抿唇,果断转身。 咔嚓一声轻响,门从身后被打开。 紧接着,被人从身后温柔拥住。 冷色明亮的灯光下,少年满身水汽,眼尾飘红,无限贴近他心心念念的上将,“您终于回来了……” 语调慵懒放荡,狼尾桀骜松散。 “我等了您好久……” 满室都是沉木香,时卿下意识握紧搭在身前的手,试图把人推开。 “……放肆。” 凤凰张开漂亮翅膀,翎羽火红炫目,每一根羽毛都焕发光彩。 扇动翅膀,便勾得猫猫站立,前爪扑腾着抬起,追逐着去碰小凤凰。 猫猫喜欢闪闪发亮的漂亮羽毛。 小凤凰唇角溢出一道轻笑,恃宠而骄:“喜欢吗?” 时卿忍无可忍地闭上眼睛。 下意识想起负责人说的话。 对方信息素属性和精神体属性胜他一筹。 胜他一筹。 系统适时补充:“您是臣服的一方啊宿主大人。” 时卿:“……” 小老虎看着扑凤凰的猫猫,唏嘘:“这东西吧,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其实不怎么看实力……当然您的实力毋庸置疑,只是没道理啊,您看您的精神体,被玩成啥样了……” “…………” ☆ “您今日在大殿上,为什么会提到烛火呢?” 片刻温存后,少年似随意地问。 “你怎么知道?” 烛瑾:“……”啊哦。 色字头上一把刀,偏偏我今日这般不设防。 alpha抱着他的上将想。 好在上将大度地选择不深究,“那是笔旧账,还牵扯到先帝,我当时……在生病,对此事知之甚少。” 时卿垂下眼睫,不动声色试探烛瑾的反应:“听符明说起,便想着能不能从苏凌口中问出一些消息。” “您想要知道什么,不妨问我。”少年笑容灿烂,“我是当事人,没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当事人?时卿微愣。 系统给的剧情信息里,压根没有提到这点。 “对啊,我目睹了全程。” 烛瑾语气温柔,笑容看不出丝毫破绽,“知晓前因后果,包括……您的身世。” 时卿睁眼,昏沉的头脑一震,霎时清醒了。 第15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15) 时卿被抱坐在少年怀里。 明明是最温情的时刻,连心脏都紧紧靠在一起。 可两人的心思各异,神情晦涩难言。 “您怎么不问我呢?上将。”少年偏头亲吻他的脸颊,笑问。 “问了你会说?” 时卿手肘一撑站起来,铺天盖地的晕眩感让他微微踉跄,下一瞬又稳住了。 时卿打开旁边的花洒。 烛瑾大咧咧张开臂膀,如有实质的目光从下往上。 “会啊~”恶劣的小alpha笑意灿然,“毕竟您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唯一的alpha。” 时卿偏头睨他一眼,蓝色眼眸极冷淡地:“哦。” 比起alpha的花言巧语,时卿更相信系统冰冷的数据。 更何况,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唯一。 ☆ 时卿是猫妖和人类的孩子,先帝最引以为傲的试验品。 当他睁开纯净的蓝色眼眸,看这个世界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先帝。 “小家伙,你该感谢你的父母,将你带来这美好璀璨的星际时代。” 男人眼中藏着不为人知的残忍,悲悯的看着实验床上的小奶猫。 “他们是帝国的英雄,而你将成为帝国的信仰。” 你将成为帝国的信仰。 “咪~”小奶猫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只是开心地抬起粉色小软垫,琉璃猫眸纯粹漂亮。 帝国之君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小猫爪。 细小绒毛干净柔软,足以俘获所有人类的心。 小时卿歪头,挥动前爪,乖巧地垂下耳朵:“喵呜~” 喜欢。 帝国最尊贵的男人俯下腰身,用鼻尖去蹭猫咪精致毛绒的脸,胸前奢华的幽蓝宝石吊坠自然垂落。 然后被小猫爪一把抱住。 “……” 满是水晶宝石的奢华玫瑰公馆由此建成。 时卿不堪回忆地闭上眼,恨不能堵住旁边酸唧唧alpha的嘴。 “你听的故事是市面上第几个版本?” “我爸爸亲口和我说的。” 烛瑾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煮牛奶,闻言哼唧一声,扭头朝时卿控诉。 “您招惹过多少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时卿:“……” 时卿微微往椅子上靠,指骨曲起,轻轻敲了敲桌面。 “听你的意思,你父亲明明和先帝关系很好,否则不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我的事,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 烛瑾缓缓搅拌锅里的草莓牛奶,“我父亲和那个老登不熟。” 时卿:“……你在耍我?” 烛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时卿略迷茫地抬眼,却见身形高大的少年懒懒转身,抱臂靠在灶台前,漆黑眼眸侵略又玩味地在他身上打转。 而后薄唇微挑,微哑含笑的嗓音带着餍足的慵懒,“当然是omega父亲啊~” 时卿:“……” 时卿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表面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内心疯狂呼叫系统。 “我记得系统消息里有说,烛火是alpha。” “我在查了,宿主别急!” 系统噼里啪啦一通查阅,表示有些报一丝。 “是这样的,我们拿到的消息终究只是文字,除去您本身的记忆外,其余都有可能发生差误。” “现在您已经触发了支线剧情,已知烛火是伪装成a的o,烛瑾生父。” 时卿大脑微微空白。 他问烛瑾:“那你的爸爸是……” “那老登的第三个儿子,苏遇,s级alpha。”烛瑾欣赏够时卿震惊的神色,慢悠悠拿出碗勺盛草莓牛奶,“怎么啦?” 怎么……啦? 如果不是担心那好不容易涨上来的攻略值,时卿都想把碗扣他头上! “你怎么不早说?”时卿加重语气,“故意的?” 怪不得他之前怎么都想不通,烛火之事到底隐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点,烛瑾又为什么如此愤怒。 原来是少了个人! 双亲接连离世,年幼没人管的小崽子能不长歪吗? 烛瑾将草莓牛奶放在上将猫猫面前,摊手,语气茫然无辜:“您也没问啊~” “我问过你为什么会和皇室有牵扯!” 合着不是牵扯,这变态小alpha根本就是皇室中人! “别气别气……哎呦喂别把牛奶洒了……”变态小alpha手忙脚乱安抚,“我给您炸小鱼干。” 说着,便要起身。 指骨轻扣桌面,“嘟嘟”两声。 刚刚转身的alpha光速转回来,坐的端端正正:“您吩咐。” 时卿:“你父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是以什么理由和动机询问的呢?或者我可以问,您知道真相之后想做什么吗?” 少年收起了轻佻的神色,内心真实的情绪才慢慢倾泻了一点出来。 很明显,他永远都无法给出信任,即便眼前的人是上将,是他超越性别的alpha。 但对于时卿而言,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讯号。 于是时卿说:“公之于众,为你父亲讨回公道。” “如何讨?”烛瑾不明白,“您应该清楚,此事您逃不了干系。” 时卿垂眸,小口小口地喝草莓牛奶,他坐在造价昂贵的雕漆木檀椅上,奢华水晶吊灯照的厨房宽敞明亮,大理石平面明镜一般。 ——而这,放眼整座玫瑰公馆都不值一提。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好像,迄今为止都没有因这里的环境生气。” 明明在荒星,一碗白米粥都会让小变态大发雷霆。 “我为什么要生气?”烛瑾不悦蹙眉,“您别转移话题。” 时卿慢条斯理地喝完牛奶,抽了一张湿巾擦完嘴巴,才不紧不慢地说:“站在你的角度,我越过的不好,你应该越高兴才对。” 烛瑾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扣紧。 时卿单手撑着下巴,淡声补充,“当然,如果我能得到应有的报应,就更大快人心了。” 烛瑾偏头避开对面的视线,喉结滚动:“那……那是自然。” 时卿点头,语气难得温和:“所以,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 【滴!烛瑾攻略值+2,当前攻略值67,请宿主再接再厉!】 第16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16) 烛瑾最终还是拿出了珍藏的吊坠。 两人坐在餐桌前,看属于苏遇和烛火的记忆。 苏遇和烛火相识于某个偏远星球,苏遇当时有任务在身,负责击杀作恶的妖兽,却意外遇见受伤的凤凰。 鬼使神差的,苏遇私藏了凤凰,并将它带回主星。 小凤凰为了报恩,选择成为了苏遇的左膀右臂。 两人相知相爱,相守相约。 “我想让帝国和妖族维持了几百年的和平延续,两界再无纷争。”苏遇说。 “嗯,我们一起努力实现。”人前凶狠铁面的上将紧紧依偎在爱人怀里,仰头,“还想要个属于我们的小凤凰。” “可至今还没有听说过人与妖相爱结合的先例,我怕你会受伤。”苏遇亲吻他的额头,劝道,“我有你就够了。” “宫里那只叫时卿的半妖……” “……他的身体不太好,父皇为此很是焦灼。”苏遇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只是道,“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可是我很想为你留下什么。”烛火低眉,有些落寞地垂眼。 凤凰对危险的预知能力天生比人类敏感,从和苏遇回帝国开始,烛火便在梦里看见过自己的下场。 半生妖力散尽,死无全尸。 但他不后悔遇见,更不后悔入军队打拼到现在,苏遇的梦想,他想要一起实现。 只是,终究会有遗憾吧。 ☆ 一年后,苏遇睁大眼珠,指尖颤抖地从凤凰蛋里抱出了一只半妖小凤凰。 烛火睁着明亮漂亮的大眼睛,讨好地戳戳男人的手:“你是爹爹,给他起个名字吧。” 喜当爹的苏遇磨了磨牙,漆黑的眼睛眨巴眨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烛、火!” 烛火忙“哎”了一声。 “……” “别生气嘛,没事的,小家伙很健康。”烛火伸手抱住alpha的腰身,轻轻蹭了蹭,“你应该开心才是。” “我们终于有孩子了欸!” “嗯。”苏遇心疼地腾出一只手回抱住爱人,此刻他已然拥有了全世界,“我高兴,我高兴的……对不起,没有凶你的意思,我只是……” 说着,他后退半步,在烛火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我苏遇向神明起誓,会用生命保护你们。” “你不笑的样子像苏遇。”时卿眨了眨温热的眼,锐评,“瞧着吓人罢了,自以为很凶,其实就是个软骨头。” 烛瑾盯着他满是吻痕的锁骨,“……信不信我咬你啊。” 小凤凰就那样被留了下来,有时候跟着烛火,有时会被苏遇偷偷带回宫。 但多数时间都窝在蛋里,没有生病,没有不适,被保护的很好。 除了少数几个亲信,没人知道烛瑾的存在。 小家伙也很争气,有在好好长大。 时卿莫名酸了鼻尖。 如果他们没有死,烛瑾应该会长的很好吧——在那样有爱的环境下长大。 随着回忆的推进,时卿也终于解开了困惑他许久的谜团。 苏遇身在皇宫,了解小时卿的身体状况,再加上之前意外闯入过先帝的实验室,留下了很大阴影。 所以他笃定时卿身体病变是因为强行结合导致的半妖身份,后来才知是因为过于优越的基因—— 小猫妖的身体还承载不了那么强大的异能,于是先帝只能不断寻找妖兽作补。 适逢时卿身体又一次发生病变,苏遇撞破了先帝残杀妖兽的场景,忍无可忍找到他。 “那个孩子已经很难受了,您又为何要一再逼迫他?” 先帝危险地眯起眼睛:“之前闯进实验室的人,是你?” “是我!”苏遇不闪不避,“其实我更早前就有进去过一次,但一直不敢找您谈话,现在,您不觉得自己越来越过分了吗?” 妖兽消失的数量已经引起了妖族的注意,就连身在帝国的烛火都有所耳闻。 “可不逼他喝,他就会死。” 先帝缓步走下台阶,帝袍透着无上威严,“他没有死的权利。” “那些妖兽呢?他们就能随便死了吗?!” 苏遇握紧拳头,一点点红了眼眶:“我不明白,您费尽心思,究竟想做什么?” 为此不惜牺牲那么多妖兽的性命! 先帝只说:“此事不需要你插手。” 那日后,苏遇就被罚了禁足,烛火担心他的安危,偷偷潜入皇宫看他。 两人最终决定,冒险杀了宫里那只半大的小奶猫。 不料中了先帝的计。 “我之前还想不明白,两个alpha,如何能走到一起。” 男人从守卫兵的包围圈外走进来,看向被苏遇护在身后的人,“原来传闻有假。” “对您来讲,有什么区别吗?”烛火冷声道,“自从阿遇发现您杀害妖兽,本就不会让我们活。” 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不仅发现了先帝的实验室,还戳穿了时卿的诞生是先帝数百次实验的预谋。 “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您做的事,知道的不止阿遇和我。” 烛火从苏遇身后走出来,与他并肩,“就算您将我们抹杀在皇宫里,终有一日,会有人撕开淋漓血口!” “这一切都是我谋划的,所有罪名我一并承担!”苏遇窥见男人愈来愈沉的脸色,豁出去道,“但是父皇,您不能再继续了,时卿必须死!” 说完,对烛火小声道,“你会飞,趁他们不备赶紧走。” 唳—— 火红双翼展开,卷起身旁之人飞离宫殿,烛火凶他:“蠢死了!” 苏遇茫然抬眸,眼睛湿红。 alpha知道,今日难逃一死。 只是临死前,还是后悔了。 他不该告诉烛火,不该把爱人牵扯进来。 “我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将阿瑾送往安全的地方,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烛火下意识放缓了语气,羽毛轻拍苏遇的肩膀,“实在不行,我带你回妖界。” 苏遇重重点头,摘下右手的机甲环扣。 黑色机甲一个纵身,将两人传送进机舱内。 时卿认出,这是烛瑾的机甲。 之后的战斗,可以说的上惨烈了。 烛火身份暴露,帝国追兵不断,机甲的伤反馈到alpha身上,与此同时,苏遇的精神力也濒临亏空。 几乎难以维持机甲。 alpha竭尽全力想要将爱人送出去,烛火自然不愿,两人争执不下时,本应被转移至偏远星球的小凤凰凭空冒了出来。 “……” 第17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17) 时卿转头:“……你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突然觉醒了某种能力吧。”烛瑾情绪不高,“从那以后,我发现自己想要去某个地方,只要意念足够强,都能做到。” 时卿恍然:“所以你当初才能准确在荒星找到我。” “唔,可以这么说。”烛瑾偏头,“就像您的净化和复苏。” 时卿试探道:“经常使用?” “只用过几次,怎么了?”烛瑾不明所以。 “这种能力往往以燃烧生命为代价,虽然不严重,对妖的寿命来讲不值一提,但最好还是不要频繁使用。” 时卿说完,便被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惊住了。 小alpha自己的能力,关他什么事? 烛瑾神色微闪,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想问时卿怎么知道。 可一想还能是怎么知道的呢? 无非是使用的次数多了,通过身体的反应琢磨出不对。 烛瑾蔫蔫地趴在桌子上看时卿,心口的地方,忽然漫上丝丝痛感。 有些闷。 【滴!烛瑾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72,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疑惑转头,见小alpha眼神闪躲,虽然不解但还是没有戳破他敏感的心思。 两人重新看向眼前的画面。 因为烛瑾的出现,苏遇更不愿让烛火冒险。 他将小孩儿抱起,对着脸颊重重亲吻了一下,递到爱人怀里。 “听话,你先带儿子离开,在另一个星球等我。” 烛火清俊的脸庞满是热泪:“你是不是想自毁机甲?” “父皇不会杀我,但你在就不一定了,他这次肯定是因为你妖兽的身份才穷追不舍。”苏遇努力把话说的难听,“你先带阿瑾走,孩子不能有事。” “苏遇你有本事看着我说话!” “……乖一点。”男人抬头,已是冷汗密布,他扯了扯苍白的唇,眼神无奈温柔,“听话好吗?” 时卿不忍地闭上眼。 是不是,这世间善良勇敢的人,大多不得善终。 “父亲,爹爹,我能保护好自己。”不过四岁大的小少年挺直胸膛,小手拍拍两位大人的肩,“你们别哭。” “给我一把刀吧父亲。”他说,“我这就飞到那老头面前,趁他不防备直接杀了他!” 下一刻,视线斗转。 小烛瑾被重新推到苏遇怀里,眼睁睁看着父亲转身从机甲内飞掠而出。 凤唳风起,满天火光中,唯有破败残毁的战舰不断远去。 “听着,小家伙戾气别那么重。” 烛火的声音温柔传入两人耳中。 “上天赐予你能力,是让你守护而不是伤害的,保护好你爸爸,好好长大。” 保护好你爸爸,好好长大。 小烛瑾神色一颤,而后瞳孔骤然放大。 天空燃起了炽热的火焰,火球将人类战舰击落,同时也承受了所有创伤。 “烛火!!!” “父亲——” 残阳似血,染红了半边天。 记忆碎裂,凄厉的凤唳穿透时空,一滴血泪从半空不断下坠,随着时间的堆砌,最终凝结成少年心底烫红的疤。 无人知晓alpha起誓那天,那只对人类倾心的小凤凰,已然向天地立下了同样沉重珍贵的誓言—— “烛火也愿意用生命守护我爱的人。” 人类理解错了,系统给的信息也错了。 上将烛火,并非忠于帝国,而是一生忠于心中所爱,和他们之间人妖和平相处的美好梦想。 【滴!烛瑾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77,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倏然转头。 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凤眸。 “上将,您哭了。”少年启唇。 他还是那个姿势,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时卿,好似比起那些记忆,眼前人的反应更加重要。 “宿主大人,他刚才一直在看你哦~” 系统开心提醒,“而且,不是这种眼神,是那种特别温柔,引人沉溺的眼神。” 像是孤傲野痞的兽,逡巡着牢牢锁定眼前的猎物。 漆黑眼瞳浸着不自知的爱意。 时卿本没觉得什么,听系统说完,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抬手,摁住即将炸毛窜出的耳朵,时卿尴尬抹泪:“我脸上有东西?” “嗯呐~” 少年顺杆子爬的飞快,“左边溅了一点奶星子。” “……”听上去就很离谱。 时卿抬手摸了摸,没有。 “这边,过来一点……上面,往上……”低低的嗓音带着笑意,柔声蛊惑,“对,再过来一点……把眼睛遮住。” 眼前忽然一黑,时卿后知后觉地:“……” “别动。” 身前投下一道阴影,宽大手掌温柔地覆盖住手背,彻底将所有视线剥夺。 “乖一点。”他说,“让我亲。” 时卿仰头,被迫承受少年所有埋藏在心底的情绪。 “您哭的真好看。” 烛瑾附在他耳边说,“琉璃一样,剔透,漂亮。” “…………” …………… 果然,这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无论听多少遍都不习惯。 “您想知道的,我都告诉您了,现在该我提要求了吧。” 时卿:? 他有说过要答应什么要求吗? “我想标记您,上将。”alpha强势请求,“试试能不能标记吧,好吗?” 时卿牙关打颤,脸色红的滴血:“……别太过分。” “过分的是您吧,白嫖是不对的啊上将。” 烛瑾委屈控诉,“您都这么有钱了,还想白嫖我这个弱小可怜的alpha?” 这关有钱什么事?! “上将~” “………” “这边建议您顺着他的心意来,宿主大人。”系统无奈提醒,“alpha的特殊期易躁易怒,情绪不太稳定。” “攻略值马上快到80了,不容易,您尽量不要刺激他orz。” 时卿咬牙:“你说这些和他说的有什么关系?!……而且我是alpha!” 系统:“您的小alpha特殊期了。” 时卿:“……” “可不可以嘛?”烛瑾眼眸微眯,“您不答应的话我生气了。” 时卿:“…………” …… 第三日清早,时卿伸手拿衣服,系扣子的指尖都在颤抖。 第二通讯息发过来,负责会议的官员委婉询问,上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否需要延迟会议,或者派人去玫瑰公馆接。 “那群人干什么吃的?怎么什么事都要您处理啊!”烛瑾满脸写着欲求不满,“主星没了您不能转是吧?!” 时卿整理好衣领,瞥了搓衣板上的小alpha一眼。 “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烛瑾瞬间跪直。 第18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18) 帝国高层由联邦和议政阁组成,往下是军队和各级官员。 但这些年皇权收拢,议政阁已没有多大实权。 众人更是秉着“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整日游山玩水,乐得清闲。 这不,连开个关于弹劾帝王的会议,都得提前两天通知到位。 说难听点,议政阁只是摆设。联邦主将也听从时卿的意见,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时卿手上。 时卿叹了口气,心累。 “妖族大军已经退守在主星外的玫瑰星上,过几天会派代表过来谈判,在那之前,帝国需要针对此次事件和妖兽名单上的受害者作出回应。” 时卿说完,立刻有官员帮忙下发受害者名单,他转头看向身旁之人。 “这些,便交由太子殿下处理了。” 苏越温声:“份内之职。” “可不得是份内之职,毕竟就要即位了。”时卿语气淡然,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苏越尽量维持住自己的表情,试探开口:“上将您……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时卿下巴微抬,看向首位之人的眼神淡漠冰冷。 “身为皇帝,却因一己私欲指使将领杀害帝国将士,蓄意挑起战争,满脑子都是情爱之事——” “帝国非是无人,如此,便写封禅位书,退了吧。” 唰唰唰几百道目光同时投向皇帝,大殿落针可闻。 可身处视线焦点的苏凌却仿若未觉,锐利的眼神落在对面瓷白剔透的青年脸上,试图透过那细微飘动的长发,窥见冷白肌肤上的旖旎痕迹。 时卿今日的气息很不一样,在场所有alpha都察觉到了。 谁都知道肯定是因为藏在玫瑰公馆的少年,毕竟关于“神秘omega”的消息网上都传疯了! 偏偏在玫瑰公馆,哪怕是皇帝,未经允许,都无法派人进去的地方。 苏凌只能等机会杀了他。 “陛下?”时卿站直,手里的文件夹轻轻敲击桌面,冷眉提醒,“苏凌。” 苏凌神色微动,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如此动听。 “需要我做什么?”苏凌勾唇,看向对面的人。 时卿真想将手里的东西砸过去:“赔罪,退位。” 皇帝轻轻地“哦”了一声。 时卿微微颔首,走流程似的看向官服着身的太子:“苏越,尽快交接。” 苏越:“大臣们……” 忽然被cue,为首的议政大臣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杯:“我没意见。” 神游的议员瞬间捋直了胡子:“我也没意见!” 其余联邦负责人异口同声:“没意见。” 苏凌微笑:“我也没意见。” 一众官员:“…………?” 癫了,帝国终于癫成了不敢想象的样子。 苏越微微倾身受礼,窥见皇帝温柔的眼神,不动声色垂眸。 对不起了,父亲。 那个位置,是离时上将最近的地方。 如今就摆在眼前,傻子才不坐。 时卿重新看向皇帝:“眼下正是争取和平的关键时期,您最好能在退位前稳定星民和妖族的情绪,别再做多余的事。” 见皇帝心不在焉,时卿恨不得梆梆给他两拳。 “若战争起,您就亲自上阵,和您那个没有心智的beta替代品并肩作战吧。” 时卿一句话,嘲讽力max。 然而皇帝似乎并不在意时卿当场下他的脸,反而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 “你吃醋了?” 时卿:“……” 参会官员:“……” “至于无辜受牵连的帝国将士,我会亲自登门谢罪,此外,帝国需要给家属发放足够的营养液和抚慰金。” 时卿扭头,看向一旁的财政大臣,“这笔资金直接从陛下的私库里出。” 被点名的大臣双手一抖,下意识看向首位的皇帝陛下。 苏凌:“准。” “此外,关于当年烛火上将勾结妖兽背叛帝国一案……” 时卿开口的瞬间,知晓内情的几位大臣就变了脸色,苏凌眼神瞬间沉了下去:“时卿。” 时卿抬眸。 “你应该知道,此案是父皇亲自了结,所有判决也是他亲口下的。” 苏凌语气微沉,带着淡淡的警告,“金口玉言,不知有何疑点。” 时卿:“我要是想翻案呢?” 苏凌:“不准。” “我有权查明冤案,还无辜者清白。” “无法授权!” “您现在没资格授权。” “我还没退!”皇帝忍无可忍,“只要我还坐在这个位置一秒,都不会允许你胡来!” “可我偏要说!”时卿步步紧逼,眼神冰冷,“帝国最高级别会议,我拥有绝对的发言权!” “……” “……” 帝国两位最高权力拥有者针锋相对,其余人连个泡都不敢冒,皇帝哑然失声的当刻,议事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凌抬手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放轻嗓音劝道:“上将,稍微糊涂点。” 时卿:“和陛下一样吗?” 此话一出,大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离得近的几位政员默默掏出帕子擦汗,时上将还是一如既往的勇啊。 此时,可能只有某位无法无天的小alpha,才会觉得气场全开的时卿可爱吧。 【滴!烛瑾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82,请宿主再接再厉!】 五分钟的死亡僵持后,这段被先帝亲自掩埋了十余年的冤案,彻底大白于天下。 随之公开的,还有时卿藏了二十四年的半妖身份。 “此事终究是我们帝国做得不对,如果妖族有任何怒火,劳烦陛下先受着,待我查明身世真相,会给众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时卿一一扫过众人凝重的脸,微微颔首。 “若诸位没有异议,我就先告辞了。” 现如今,被接二连三的重量级信息高能轰炸完,众人早已不知作何反应。 时上将这是……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啊! 时卿无视那些复杂的眼神,转身离开。 刚出厅门,身后传来一道急声:“时上将——”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考虑过后果吗?” “如今妖族与帝国势同水火,您知道自己妖兽身份一旦公开,会给自己带来多大影响吗?” 那人一声比一声急切,已经带上了哭腔,“您考虑过自己吗?” 时卿停下脚步。 他为什么要考虑自己? “那些真相,比我的身份重要多了。” “这时候在意这些所谓的真相有意义吗?”那人驳道,“您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啊!” 时卿侧身,说话的人是他不认识的年轻武官,看肩上的勋章,应该是位新晋少将。 “只要还有人等,真相就有意义。”时卿说,“哪怕过去很多年,我也必须对那些因我而死的生命负责。” 说完,长眸微眯,眼里带了几分凉意,“这话实在不该出自帝国少将之口。” 少将一愣,被时卿凶后又觉得委屈。 “可我不明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些都是先帝做的,为什么时隔那么多年,还需要您来承担?” “此事因我而起,便该由我终结。”时卿偏头,“有问题?” 少将摇头,又点头:“可您是帝国的上将啊,您一心为帝国,又做错了什么呢?” 时卿无奈,仿佛裹了一层寒冰的眼神软化,终于没有方才那般不近人情了。 “笨。”时卿笑他,却也耐心地引导他,“因为我是帝国的上将啊。” 【滴!烛瑾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87,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 帝国上将时卿清冷圣洁,是盛开在雪地里的高岭之花,他的根茎浴血,荆棘带刺,却能从本该枯糜的花丛中探出,开的干净又漂亮。 烛瑾恨他,却也爱他。 身为信徒,无法不敬仰他,迷恋他。 …… 时卿在外忙了一天,回到玫瑰公馆发现小alpha还跪在搓衣板上。 那么高大一只跪在那,缩成好小一团。 时卿一颗心忽然变得柔软,这种有人乖乖等你回家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时卿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放轻步子走近。 符明正在向他汇报。 时卿:“……” 猫妖的耳朵天生灵敏,哪怕隔着几步的距离,都能听见耳机那头说话的声音。 左一句时上将好帅,右一句时上将杀疯了,混着滋滋电流声,声情并茂,夸的天花乱坠。 “你什么时候这么崇拜他了?不是还想要他死的吗?” 烛瑾冷声嗤笑,“叫的那么亲,上将还能给你抱不成?” “你可别冤枉我!我从没有说想要上将死!” 符明连忙表明真心,“时上将多好啊,早知道他愿意帮将军申冤,我当时就该告诉他!” “呵。”烛瑾声音依旧很冷,“当时告诉他,时上将断奶了吗?还告诉……” 时卿嘴角的弧度瞬间绷紧,变得平直。 然而小alpha似乎已经出奇愤怒了,丝毫没意识到正主就在身后。 听对面的声音巴拉巴拉,脸色臭的仿佛隔空被唾沫星子日 了一样。 “上将?”少年想起这两天的疯狂还有些腿软,占有欲作祟,态度格外嚣张,“呵,不过_物而已。” “……” 话音刚落,两边的空气都仿佛不流动了。 第19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19) 时卿抬脚,踢了踢小alpha的尾巴骨。 “什么物?”时卿淡笑,清冷嗓音如冬日的雪花簌簌落下,“你起来说话。” 对面的人连忙自证:“上将,不是我说的!” 说完,一秒挂断。 烛瑾:“……” 时卿:“起来。” “……起不来。” 时卿:? 小alpha默默将翘起的狼尾压下来,让自己看起来乖巧无害:“跪太久,半边身子都麻了。” “行。”时卿走到床边,施施然坐下,“那就继续跪着。” 烛瑾瘪着嘴:“……上将我错了。” 时卿不为所动,想起符明,算盘珠子拨的啪啦响:“符明和我说的那些话,是你诱导的。” 少年笑容明媚灿烂:“您说什么呢?什么诱导?” 时卿有仇,不管隔多久都要报:“装。” 烛瑾:“……” “他之前对我说的偏激的话,是你日复一日,潜移默化施加给他的。”时卿说,“如你自己所说,没人比你了解事情经过,但你却对他隐瞒真相。” “你在引导他憎恨帝国,憎恨皇室,并将恨无限放大。” 时卿想到刚才也觉得稀奇,“如今符明知道了你对他的隐瞒,竟然没有生气。” 当然不会生气,烛火的罪名终于被洗清,符明开心还来不及。 “我冰雪聪明的上将……” 少年膝行两步,树懒一样挂在时卿腿上,从下往上看他。 “您这可爱迷人的小脑瓜能不能偶尔休息一下,好歹别那么……” “下去。” 少年瞬间耷拉下来,“……哦。” “我有一点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不引导他恨我?” 毕竟以时卿的半妖身份,甚至不需要引导,实话实说即可。 烛瑾在心底叹了口气,乖巧地趴过来,却被抵住。 毛绒拖鞋抵了抵少年胸膛,将他往后推,时卿眼神变得锐利:“你不想他恨我。” “没有。” “说谎。” “就没有!” “……” 时卿起身,纤长笔直的腿越过刚断奶的小alpha。 幼稚。 浴室门关上,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烛瑾缓慢地站起来,烦躁地骂了句脏话。 舌尖抵了抵上颚,少年看向浴室的眼神晦暗不明。 才没有,烛瑾不无恶劣地想,他只是在享受亲手摧毁帝国信仰的快感。 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了下来,“那些人脉,是苏遇留给你的?” “对,爸爸只来得及把我送到荒星,临死前给我留了机甲和一份名单,名单上有效忠父亲的人。” 烛瑾笑着回,“他伤势太重,没能撑过那个晚上。” 没听见里面的回音,烛瑾大字型躺在床上,睁着漆黑的眼睛看天花板。 “其实那样也挺好的,父亲死后他太痛苦了,我都不忍心留下他。” 烛瑾说,“我把他葬在妖界的山谷里,和父亲的衣冠一起。” 时卿低着头,莹白指尖沾了泡沫,认真梳理尾巴上的绒毛。 “恨我吗?” “啊?” “我问你恨我吗?” 烛瑾侧过头,深深嗅了一口被单上清冽好闻的玫瑰香,沉闷的嗓音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甜腻。 “恨啊,怎么不恨?” 亲耳听到小alpha的回答,时卿反而松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您,他们或许就不会死。”少年喃喃自语,“……但谁知道呢?” 时卿重新打开花洒,水雾如云缠绕,沾湿他精致薄凉的眼。 “在荒星,我怎么看您都不顺眼,但后来一想,您不比我好过多少。” 一门之隔,少年放肆地笑着,嘴角的弧度真挚又恶劣,“您知道我之前怎么想的吗?” “我想啊,如果您知道,是先帝杀死了您的父母,剖丹剜血,做尽实验,任由他们痛苦地死去。” “如果您知道,自己生来就带着罪恶,满身血腥,却永远高贵圣洁,一尘不染,甚至被所有人奉为神明——” “您会怎么样呢?” 烛瑾翻了个身,灯光照在他身上,在精致漂亮的床铺投下厚重的阴影。 “可能会疯吧?” 上将,您听见了吗? 看清了吗? 您的alpha,对您怀有怎样恶劣的心思啊。 烛瑾瘫在床上,唇角的笑容阴暗扭曲。 少年骨子里藏着阴郁暴戾。 他不是明媚温柔的烛火,而是如狂风过境的地狱之火。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倏地,头顶传来清冷的嗓音,劈头盖脸朝发疯病的小alpha砸下。 “现在呢?” 烛瑾茫然:什么? “你之前的想法,我知道了。”时卿问,“现在呢?” 烛瑾:? 烛瑾疑惑偏头,调笑的话尚未出口,便怔愣在原地。 沐浴完后的上将只披了件单薄的浴衫,长而直的银发滴着水,顺着冷白锁骨垂下。 眉梢轻扬,高傲冷然又漂亮。 时卿颔首:“我知道了。” 您又知道什么了? 烛瑾丝毫没有掩藏住眼里的情绪,幽深的目光牢牢锁定眼前的人。 时卿忽然道:“起来。” 烛瑾满脑子废料忽然卡了壳:“啊?” ……… 时卿少见的纵容了放肆的alpha。 alpha看不到的地方,时卿缓慢睁开双眼。 小变态。 第20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20) 半夜醒来,时卿睁着纯净的猫眸望天花板。 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要主动招惹身旁这个不知节制的玩意儿。 “不愧是宿主,攻略值已经涨到90了,哪怕从非常客观的角度分析,他现在都很爱您。” 系统打着哈欠从小黑屋里蹦出来,语气兴奋。 时卿躺在柔软被褥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置可否。 “您信我啊,80就已经非您不可了,现在您要他的命他都愿意。” 时卿勉强翻了个身,腰间自然圈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瞬间不敢动了。 时卿轻轻呼气,“没看出来。” 系统急得团团转,宿主怎么就不信呢? “更何况,我要他的命做什么?” “哎呀,只是打个比方嘛~”任务就快完成了,系统高兴得都有点飘飘然。 “现在只要和妖族的谈判顺利,刷满攻略值,我们就可以去下一个位面啦!” 时卿揉了揉后腰:“……嗯。” 慵懒的尾音,听得系统小脸通黄。 “你有没有其他功能?” “什、什么?” 时卿轻咳一声,不太好意思:“缓解一下,有点疼。” 系统:“……没有。” 废物。时卿闭上眼睛,“退下吧。” 被嫌弃了,系统垂下耳朵:“……嘤。” 他功能很齐全的!攻略系统里就属他配置高,能让其他统叫爸爸的程度! 至于为什么没法缓解……他也不寄岛啊qaq 时卿没心情安慰伤心的小老虎,他现在浑身难受,腾不出半点力气。 不愿再动,时卿干脆就着这个姿势趴下,然后被身旁之人圈进怀里。 “小猫咪醒了?” 少年嗓音沙哑,下巴轻轻蹭了蹭时卿的耳朵。 裹着细小毛绒的猫耳随之翻起又落下。 “哪里难受?” 还没等时卿开口,清冽的木质香温柔释放,无声抚慰他疲惫的神经和过于敏感的身体。 时卿舒服地轻哼。 小猫尾巴自然亲昵地缠在对方手腕,撒娇似地轻蹭。 时卿冷着脸,试图将尾巴抽回来,无果。 便由着它去了。 小猫尾巴不要脸,关他时卿什么事? 系统瞧得眼红牙酸:这个alpha吃的可真好啊! 烛瑾唇角溢出一道轻笑:“上将,好点了吗?” “……嗯。” “睡吧。”烛瑾大手一捞,将别扭将军捞进怀里裹着,骨头都透着餍足的苏欲慵懒,“明早起来我给您炸小黄鱼。” “……” “还有草莓牛奶。” “……哦。” 即便吃饱喝足的alpha看上去温柔又无害,可时卿依旧觉得这小孩很危险。 说难听点,就是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砰的一声炸了,和所有人来个玉石俱焚。 时卿不敢不防。 凌晨,烛瑾垂眸望着熟睡的时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苏遇临死前将他的怀疑和猜测全都告诉了烛瑾,小凤凰心智早熟,记忆力很好,苏遇一直都把他当小大人养。 “别因此心生怨恨,听你父亲的话,好好长大。” 沾血的指腹轻轻抚摸过烛瑾微微滑嫩的脸颊,苏遇有些遗憾地闭上眼睛。 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如果可以,找到时卿,把真相告诉他。” 把真相告诉他。 然后呢? 烛瑾神色茫然。 他没能按照父亲的嘱咐好好长大,学会了玩弄人心,做尽了疯狂之事。 杀害帝国上将,激化两族矛盾,将埋藏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届时,星际战争爆发,死生由命。 从始至终,都不会有人发现他这只搅弄风云的幕后之手。 原本的设想被打破,如今,他忽然找不到方向了。 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alpha,这颗冰冷死寂的心,也莫名软了。 烛瑾忽然想起白天看到的星网新闻。 先帝尘封十四年的罪行被时卿亲手揭发,妖族受害者名单又多了两个字。 烛火。 这些名字,更像是一把把重剑悬在头顶,只等时卿一声令下,将他自己亲自斩杀。 烛瑾无声抱紧了他的alpha。 烛瑾有想过要曝光时卿的半妖身份。 不止一次。 清冷上将跌落神坛,成为人人喊打的妖兽,怎么不算一种另类的报复呢? 可当时卿亲口说出的那一刻,少年跪在他充满玫瑰冷香的房间里,足足惊了半个小时。 发起疯来不管不顾恨不得创死所有人的小变态,有一天竟然会害怕。 “我不想恨您了,上将。”烛瑾超小声地说,“我想要和您在一起。” 赖在这房间里,给您煮草莓牛奶,炸小鱼干,等您心情好的时候偷偷玩小猫尾巴。 “我没有家。” 光是这样想着,少年就扬起了唇,他凑到纯白柔软的小猫耳朵尖轻声说,“您别不要我。” 时卿睡得并不踏实。 即便身体精神都前所未有的放松,心中仍有疑云不散。 原主的降生,真的只是因为先帝的一己私欲吗? “如果您知道,是先帝杀死了您的父母,剖丹剜血,做尽实验,任由他们痛苦地死去。” “如果您知道,自己生来就带着罪恶,满身血腥,却永远高贵圣洁,一尘不染,甚至被所有人奉为神明——” 小alpha的话始终在时卿脑海里盘旋,他忍不住蹙眉,睁眼,面前是一碗干净新鲜的血水。 “喝下它,你就会舒服许多。” 年轻英俊的帝王折腰,温柔地注视着脸色苍白的小猫妖。 “可是我不想喝。”时卿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难受。” 帝王柔声哄:“喝了就不难受了。” “可是我心里难受……”小时卿捂住自己的心脏,泪眼朦胧地抓住男人衣袖,“您每次都让我喝这些,我想吐。” “乖,喝完,睡一觉就好了。”帝王的声音依旧温柔,“我给你准备了牛奶。” 却不容置喙。 “呜呜呜……我为什么会活着?为什么我不能死?” 那么多妖兽都死了,为什么我不可以? 小时卿耷拉着耳朵,在绝望的呜咽和男人耐心的安抚中逐渐陷入深眠。 “人和妖都有死的那天。” 意识昏沉间,他听见帝王无奈的叹息。 “但你不一样,时卿,你得活下去,直到月明风净,海晏河清。” 小猫咪有些难过地垂下耳朵,将脸埋进柔软被窝里。 他听不懂,但每一天都在等待那天的到来。 第21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21) 帝王崩殂,新帝即位。 小猫妖藏起了柔软的耳朵和尾巴,小小的身体抽条长大,成了亿万人之上的帝国上将。 时卿忽然想起之前被困天狼星,弹尽粮绝的场景。 无数新兵死于异种围杀,秽气在头顶盘旋不散,越来越多的alpha精神失控暴走。 时卿精神力亏空,援兵未到,绝望笼罩剩余的帝国战士。 意识溃散之际,眼前忽然递过来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 过于熟悉的色泽刺激着时卿的眼睛,他茫然抬起湿红的眼眸,看向那个人。 “您不能有事,上将,喝我的血,补充一下能量吧。”青年alpha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alpha的做法打开了众人的思路,越来越多的战士选择划伤手臂,企图用自己的鲜血滋养他。 玫瑰那么红,是因为饮尽了大地的血吗? 时卿听见自己幼时稚嫩的询问。 “不必。”他挥开alpha的手,眉眼精致冷然。 下一刻,清冷玫瑰的信息素无声盛放,所覆之处,鲜血停止,伤口愈合如初。 时卿的脸色也愈加冷白剔透。 明明已经疼得浑身冷汗,指尖都控制不住地发颤,脊背依旧挺直。 “如果不想我浪费精神力,就消停点,别整那么多事。” 时卿语气冰冷,“以为自己这样做很高尚很伟大吗?” 众alpha面色难堪,不明白自己怎么惹上将生气了。 “我也是alpha,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也不需要你们为我作任何牺牲,我手下没那么蠢的兵。” 时卿目光扫过一众狼狈虚弱的alpha,“你们要做的就是,拼尽一切活下来。只有活着从战场回到帝国,才是优秀的帝国战士!” 时卿不会喝他们的血,哪怕后期坚持不住了,也只会躲在角落,偷偷吮吸腕骨上的血珠。 他的血能让一个重伤的alpha五分钟之内痊愈,却永远无法疗愈自己。 后来皇帝亲自带兵赶到时,发现一半的战士都还活着,只有时卿,精神力耗竭,鲜血也几乎流干。 即便过往太过痛苦以至于大脑选择了忘记,可身体还记得。 意识昏沉间,时卿将那些倒地的战士误认为是因他而死的妖兽,不断反哺,再反哺。 恨不能将一身血液,悉数奉还。 时卿终于找回了丢失的记忆,尽管带着罪恶与血腥。 “可我们不恨你啊。” 恍然间,他听见一道声音说。 鼻尖萦绕着熟悉乌木沉香,卸下了所有攻击性,温沉舒缓,带着无尽温柔和安抚的意味,将他轻轻包裹。 “我们不恨你。”那些声音说,“小猫咪别难过啦。” “是吗?”时卿垂下微微湿润的眼睫,“那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所有因玫瑰而凋零的生命。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你已经在做了不是吗?” 我已经在做了…… 温热柔软的气息将他轻轻拖拽,逐渐陷入沉沉的意识深渊。 时卿闭上眼,在信息素的安抚下,呼吸越来越均匀。 …… 时卿醒来已日上三竿,旁边矮桌上放着热好的牛奶和一碟小鱼干,alpha坐在阳台地板上,正在和人小声通话。 野性漂亮的五官皱起,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片花丛摘来的玫瑰。 “吵不过不知道找友军吗?知道什么叫摇人吗兄弟?” 少年嗓音含糊,听着似乎快要压不住本性,语气越来越暴躁。 “皇宫里说不过别人,网上也干不过?你真的是我的手下吗?半夜醒来不会骂自己一声‘猪咪’吗我请问呢?” 时卿:“……” 时卿缓慢地坐起来,弯腰,伸手去够桌上的牛奶瓶。 “不会骂人就去学啊,在我这哭有什么用,真以为说你一声‘猪咪’是在夸你?” 烛瑾语气不屑,“你又不是我家小猫咪……” 啪嗒。 指尖轻碰瓶口,牛奶瓶在桌面打着旋儿。 烛瑾闻声回头:“嗯哼?” 时卿略茫然地抬头。 牛奶瓶一阵蛄蛹,眼见着就要丝滑地滚落到地上。 烛瑾一秒扔了光脑:“卧槽!奶瓶!!” 对面的徐菁:? 什么瓶?? 情势危急,0.01秒内烛瑾差点就要扑腾翅膀冲过去了,只听啪叽一声,杯身被毛绒有力的小猫尾巴缠紧,慢悠悠递到主人面前。 烛瑾五体投地:“呼,好险。” “我反应很慢吗?”时卿拧开瓶盖,看向地板上的alpha,“谁给你的错觉?” “自然是……” 烛瑾呸掉嘴里的玫瑰花,手掌撑地后仰,唇角的弧度得意灿烂。 “小……唔!” 竖起耳朵偷听的徐菁:??? 时卿跨坐在他腿上,连手里的牛奶瓶都顾不上,抬手就堵住了alpha的嘴。 烛瑾伸手,接住从天而落的奶瓶,眉梢轻挑。 色气十足地舔了一口。 时卿一秒收回手,像是被烫到,连小猫耳都透着淡淡的粉。 “哇~” 舌尖抵着上颚轻轻磨了磨,烛瑾嗓音含笑,“猫猫的弹跳力真不错。” 嗖的一下就从床上飞下来了。 此刻坐在他大腿处,小猫耳朵微微折起,松散的白色睡袍从满是红痕的肩头一侧滑落。 霸道猫尾啪叽啪叽地抽打地板,无声催促着alpha赶紧把主人的奶瓶还回来。 啊,可爱死了。 时卿偏过头,克制地抿了抿唇,“话别乱说。” “自然是上将的小alpha……” 烛瑾笑出尖尖的小獠牙,气质可爱乖软,“的错觉呀~” 时卿:“……嗯。” 徐菁:莫??? 不是—— 你真把上将追……追到手了?! 烛瑾全然不顾凌乱的手下,直接切断讯号。 凤凰精神体张开翅膀,入目是如火的赤红,尾端羽毛五彩斑斓,毛色光泽均是上上等。 时卿下意识伸手。 却被人扣住腕骨,按在他_肌上。 精神体急躁冲出,喵呜一声就把凤凰扑倒了,时卿挂不住脸色,咬牙:“你……” “上将。” 猫猫毛绒柔软的触感,和带着点力道的霸道贴贴透过精神体传达过来,小alpha细细感受猫爪的抓挠,身体精神的双重愉悦令他不由自主勾起唇角,流里氓气地笑。 少年alpha语调上扬,餍足地眯起眼睛:“好摸吗?” 时卿:“……” 系统:……到底谁是攻略目标? 地上这个春风得意且荡漾的小变态是怎么回事? 脑子抽风了吗? 第22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22) “你刚才在聊什么?”时卿避开他的视线,语气淡然询问。 烛瑾闷声哼笑,“您是在查岗吗?” 时卿闭了闭眼,毫不犹豫起身,精神体猫猫一口咬在翅骨上。 “嘶……别别别,别走!” 玩脱了的小alpha连忙抬腿把人卡住,趁人发脾气前把牛奶塞到他手里。 “我说还不成嘛~” 高冷猫猫睨他一眼,淡然接过奶瓶。 “聊您啊,有人想趁机欺负您,占您便宜,我招呼人教训他们呢。” 烛瑾坐起来,满足地搂着香香软软的上将,“结果手下这位是个没用的软包子。” 时卿忽然想起来:“是那个在殿门外看你直播的文官。” 烛瑾吧唧一口亲在猫猫脸上,“聪明!” 时卿嫌弃偏头,“可这不是你之前想要的吗?” 半妖身份曝光,上将跌落神坛。 所有人都会因为他的妖兽身份厌弃…… “天啦噜!上将是妖?” 倏地,星民激动的声音打破房间的安静,时卿不动声色竖起耳朵。 猫猫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在意星民对他的评价。 “上将怎么可能是妖?他那么漂亮。”受访群众大声地说,“而妖兽都如此丑陋!” 乱入的妖族太子于璟:“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时卿:“……” 星记解释:“是真的,星网信息已经公开了。” “难怪……我说上将怎么那么可爱。”那人又道,“原来上将是一只漂亮高贵的猫猫啊!” 时卿:“…………” 烛瑾笑着抬手,去碰小猫耳朵,“您听到了吗?” 群众的反应出乎所有高层的意料。 没有人因此而讨厌他们的上将,在众人心中,帝国玫瑰永远盛放。 用网友的话说:妖兽是妖兽,关漂亮小猫咪什么事? 上将好不容易平安回到家,哪个居心叵测的人想要坏他的名声? 时卿微微讶异了一瞬,凑过去看星网上的视频。 精神体也被凤凰安抚住,包裹在漂亮的羽毛之下,一下一下地轻拍。 烛瑾笑眯眯地拉过来一把小木椅,把上将转过来,背对着靠坐在自己怀里,一起看新闻。 帝国这段时日并不平静,重磅消息接二连三更新,众人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焦灼,趋于平静。 就连苏凌宣布退位,新帝下月上任——如此重要的消息,都如石子投入深湖,只溅起一点微末的水花而已。 “好事啊,迟早要退休的哇,殿下都成年了。” 一个路过的大爷被逮到接受采访,精神矍铄,神采飞扬,“退休多好!” “你说妖族?嗐!怕啥?”大爷一拍大腿,“反正有上将在!” “指、挥、官、是、猫……”大爷凑近了看屏幕上的信息,眼珠子一瞪,“猫怎么了?吃你家猫粮、喝你家牛奶了?” 星记:“……您别激动,我是友军。” 然而大爷不愧是大爷,眼睛不太好使,耳朵也不怎么灵光,但战斗力依旧很刚。 “你家有牛奶吗?上将爱喝草莓的,你买的起吗?对了,两千星币一瓶哦!上将每天喝三瓶!你养的起吗?哈↗” 星记:卒。 同样养不起的烛瑾:“哈哈哈哈哈哈!” 时卿无语片刻,伸手掐住小alpha的嘴,手动闭麦。 “你先前说,谁欺负我占我便宜?” 明明大家都很友善。 “唔唔!” 时卿松手,烛瑾笑了起来,抓起小猫尾巴亲了一口。 “当然是那些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摸您耳朵和小猫尾巴的omega啊~”烛瑾义愤填膺,振振有词,“他们做梦都想嫁给您!” 开口,嘲讽力max:“不是我说,他们那么小只,身高够得着吗?那点劣质的信息素,能给您安抚吗?有漂亮的羽毛给您玩吗?还有那些痴人说梦的beta……” 时卿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巴掌。 起身,难得没什么耐心地将牛奶一口闷完,轻放在矮桌上。 小alpha在身后笑得打滚,一声声“上将”的叫他。 时卿压根懒得理。 却在转身走出房门时,听他忍着笑意说:“我的确想过戳穿您的身份,玷污您的名声,把您拽进泥潭里,染上洗不掉的脏污。” 时卿停下脚步,垂眸安静地听。 “但我做不到。” 少年扬起肆意明媚的唇角,漆黑眼眸染上点点亮光,那是柔和的光线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 他说,“我的灵魂,无法容忍我伤害您。” 时卿眼神微颤,垂落在身侧的手自然扣紧。 他转身,第一次平静且认真地注视他的攻略对象。 容貌上乘,气质上佳,哪怕连嚣张的发型都不失意气。 危险散漫,张牙舞爪,却又可爱至极。 是你吗?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一心想要自己死的危险alpha。 是我要等的人吗? 时卿召回精神体,语气略带警告,“最好是这样。” 烛瑾歪头,对他笑得又甜又乖。 逐渐关闭的房门阻隔了两人的视线,心中的悸动却越来越明显,时卿走到屋外,站在种满玫瑰的楼梯口。 片刻后,猫尾优雅晃动,高挑的身影落在主楼屋顶。 精致的眉眼微抬,将这栋奢华的古欧式建筑揽入眼中。 高处无人,系统现身。 白色小老虎窝在宿主头顶,愉悦地晃着尾巴,同他一起欣赏此处的美景。 “我觉得您不需要想太多,我帮您申请了修复魂识,已经审批通过了。每完成一个任务,奖励都会按比例兑现。” 系统骄傲挺胸,“也就是说,您的魂识会一点点完整,记忆也会慢慢回来。” 时卿抖了抖猫耳,安静平复被小崽子撩乱的心跳。 “谢谢。” “嘿嘿,不客气的啦~”被美人夸了,小老虎很开心,“合作共赢嘛!” 关键时期,时卿要忙的事情太多了,要出席的重要场合也非常多,但在此之前,他想留出一点时间给自己,验证心中的猜想。 时卿隐匿行踪,来到皇宫禁区,先帝曾经置办的实验室。 系统:“如您所料,皇帝搞小动作了。” “早知他不会那么安分,他对太子动手了?”时卿戴上塑胶手套,悄无声息潜入地下室。 “不。”系统无语,“您的体检报告已经上呈,皇帝急了,趁您离开,派了那个beta替代品来玫瑰公馆,准备刺杀您的alpha。” “……随便他。” 时卿实在没空理会这些琐事。 里面没有人打扫,实验室灰扑扑的,那些器材设备也下了禁令封住,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 就连系统都有些好奇,宿主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23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23) “那日苏凌的反应不太对劲,他不意外我知道那个替代品,却想要试探我的反应。” 时卿解释,“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他想确认我是否知道——” 系统不自觉坐直:“知道什么?” 时卿笑了一下,走到医药柜旁,屈指敲了敲柜门。 “我小时候偷偷进来过,里面有一本记录实验的结果的报告,应该是放在哪个柜子底下了,你查一下。” 时卿眼里多了一丝深意,“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系统没意识到自家宿主又陷进原主的情绪里,还用了“我”这个自称。 他也下意识跟随时卿的思路,积极配合:“马上……在左边第二个夹层里!” 时卿抬手,指尖在半空中勾画出几个字符,微微下压,柜门的封印便解除了。 系统捧哏:“斯国一!”(厉害) 时卿拿出里面的报告,轻轻拂去上面的薄灰,找了个地方翻看起来。 半小时后,时卿推开了皇帝寝宫的大门。 苏凌正闲坐在内院沏茶,他换下了那身威严华贵的帝袍,披上了自己的常服,被身后雅静的山水背景一衬,倒有几分贵公子的俊逸。 时卿眼皮都不带抬的,直接走到他对面坐下,将报告扔在玉石桌上。 “我等你很久了……” 苏凌唇角勾着恰到好处的笑,浅金色眼眸淡淡一瞥,“这是什……” 啪嗒! 杯盏于半空坠下,茶水溅了满桌。 “看来你知情,那我就直接问了。” 时卿冷嘲,“你费尽心思,学先帝研究出这么个劣质替代品,是想取代我身上哪一点呢?” 苏凌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皲裂:“时卿……” “是净化和复苏吧?” 时卿平静地注视着他,认真询问,“你就那么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是,父皇根本就不安好心,他创造你就是为了牺牲你,我想救你!” 以为自己的心意终于被看见,苏凌便直接坦白了。 “只要你给我你的基因和血脉,我就能复刻出来!我很快就要成功了!” “你如果真的在意我,就不会想要这么做。” 时卿微微红了眼,“这些年你究竟瞒着我造了多少杀孽?!” “我明明……” 已经不再需要妖血了啊…… 玫瑰公馆,烛瑾半倚在阳台的软垫上,嚼着小鱼干,却没尝出个什么味道。 全部思绪,都随着时卿的声音起伏。 当初,烛瑾就是用这件事威胁的苏凌。 如果问皇帝最不想让自己做的事被谁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时卿。 猫猫应该很难过吧,少年有些茫然地垂下眼睫,他一步步引导时卿查明真相,无论是告知自己的半妖身份,还是试图让他看清帝国…… 都抱着极恶劣的、看热闹的报复心态。 可事到如今,时卿知道了所有真相,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小alpha只会做坏事。 两人不出意外在皇宫里吵了一架,烛瑾听到一半起身,懒懒地趴在栏杆处往下看。 院里,一个青色短发的少年beta从玫瑰丛里走了出来。 烛瑾淡定地晃悠着一只脚:“你原来长这样啊。” 可爱猫系长相,黑色猫耳,同色系小猫尾巴,尾巴尖带有一点白毛。 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呆呆的目光锁定他,而后重心下压,缓缓亮出了长刀。 猫族一般弹跳力都很惊人,不过眨眼功夫,少年便跳到眼前。 锃亮的刀尖一晃而过,眼看着就要划破alpha的喉管。 alpha张开翅膀,火红羽毛对着他脑袋重重一拍。 啪! beta躲闪不及,坠落在院子里,他反应惊人,脚跟点地轻松一转,立刻调整方向再度杀上来。 烛瑾啪叽啪叽地拍打黑色小猫,撑在栏杆上苦恼道: “你如果真的能有上将的能力就好了。” 那样猫猫就不需要为此不断耗费生命,心甘情愿地,为帝国奔赴一次又一次危险的前线。 beta:“哈!” 他被彻底惹怒了。 …… 时卿无法理解苏凌的想法,只觉得他已经疯了。 “我自私?是人都自私!”苏凌气极,“时卿,你以为你那个alpha是什么好东西吗?” “天生坏骨!恶劣,卑鄙!对你更没有什么好心思!” 起初,苏凌一度以为烛瑾真的杀了他。 只是还没来得及给时卿报仇,时卿便安全回来了。 而那个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了时卿的alpha。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时卿:“我知道。” 时卿思虑片刻,从脑袋里搜刮出小变态的说辞,“他把我当玩物,怎么了?” 苏凌踉跄半步,震惊得不知如何言语。 时卿怎么会如此平静? “他凭什么?”苏凌双目猩红,“一个没人养的野种!凭什么?!” 凭他是攻略目标,时卿淡然垂眸,是我的猎物。 但这话显然不可能说出口,于是时卿想了个比较客观的理由:“因为他长的好看。” 末了,补充道,“比你好看。” 皇帝彻底疯了。 时卿要走,却被人从身后困住,浓烈的红酒香扑鼻,信息素宛如无形的大手,极为霸道地压下。 这是苏凌第一次用信息素压制他。 时卿没有防备,大脑有一瞬的眩晕,他冷着脸转身,肆虐冰雪挟狂风轰击,强大的精神力威压逼的男人连退数步。 “苏、凌。” 时卿眸色冰寒,大有再来一次就要他狗命的意思。 “我已经被标记了。” 帝国上将,从未屈居于人下的高岭之花,神色薄怒地说他已经被alpha标记了。 ——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无疑是视觉听觉的双重剧烈刺激。 更何况是帝国最尊贵的alpha。 苏凌收回信息素,呼吸急促了几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alpha和alpha之间也是可以标记的! 欲孽疯狂叫嚣,不顾一切地,困住眼前这个人。 “标记?”他喉结滚动几下,嘴角的弧度堪称冷血凉薄,“洗掉不就行了?” 时卿蹙眉,皇帝当真疯的离谱。 标记是相互的,身体血脉都流窜着彼此的信息素,甚至连彼此的精神力都相互契合,彻底融为一体。 洗掉标记,和抽筋刮骨没有任何区别。 别说omega,哪怕是alpha,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承受住那样的痛苦折磨。 更何况还是双a之间! 这样残忍冷酷的话,彻底斩断了时卿和苏凌之间最后一丝羁绊,时卿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时卿,你以为自己还走的掉吗?” 话说出口的瞬间苏凌就后悔了,但放时卿走是不可能的,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皇帝一声令下,密密麻麻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帝国军队闪现,将所有出口悉数堵住。 - 吐槽:同样是a,时卿>>皇帝 第24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24) 时卿抬眸一看,考虑到他的实力,苏凌甚至连十几米的宫墙顶上都安排了机甲看守。 “……” 时卿下意识想起某日小混蛋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帝国军队,是皇权的刀。 即便一个快要退位的皇帝,都能私自动用军队那么多人而不被身为上将的他发觉。 以至于在宫里布下天罗地网。 时卿脚步丝毫未停。 苏凌在身后喊:“时卿!既然你能接受alpha——” 轰! 刺骨的冰冷气流肆意流窜,毫无预兆地,将一众离得近的alpha直接轰飞到了宫墙上。 时卿全程没有看一眼。 明明穿着休闲的白衣,站在一众整装待发的将士面前,气场依旧强大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时卿嗓音没什么情绪,可说出的话,却令人闻之色变。 “那日返程途中遭遇伏击,我好像击毁了几艘战舰,不小心杀了几个人。” 说着,时卿忍不住勾唇笑了下,似乎觉得特别有意思,只是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正好,也是帝国战士。” 机甲腕扣微微颤抖,零零七现身。 显然,上将不介意开第二次杀戒。 “去你*的标记!” 被娇养在玫瑰公馆里的小alpha已经炸了,召唤机甲对着皮糙肉厚的beta就是一顿狂轰乱炸。 越来越多的路人听到动静,直播开启,网上又开始疯狂@上将。 【这又双叒是什么情况??!】 【上将,求求您管管吧,我们一群外人老操心您的家事也不好啊(爆哭)我是真的不想和您的omega对骂了】 【救命!之前也没人告诉我,上将养的omega拆家啊!】 【不是,这个破相小妖精真是omega吗?怎么比alpha还能造?!】 【玫瑰花!上将养的玫瑰花!(窒息)】 【上将您到底在哪儿?请您百忙之中抽空那么一小会儿回家看看吧,家要被偷了啊!】 烛瑾原本想绑了这个替代品去时卿面前邀功,可没想到这货那么难打,再加上皇宫那边的动静,烛瑾现在只想轰死他丫的! 时卿从内院一路杀出来,刚好遇到有事过来的太子殿下。 看到这阵仗,后者显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提剑将人护在身后。 “上将,发生了什么事?” 时卿冷冷勾唇,眼里的杀气还没散:“没什么,就是某人想洗掉我的标记。” 闻言,苏越下意识看向他后颈。 时卿打斗时嫌麻烦,随手抽了根树枝将长发挽了起来,此刻只有些许碎发垂落,苏越也因此能够一眼看清他后颈微红的火凤凰印记。 “标记?” 太子盯着那只小凤凰,眼眸深了深,“alpha也可以被标记的吗?” “上将要洗掉谁的标记啊?网传那个装o的alpha?” 时卿侧身睨他一眼,无言。 系统惊愕炸毛:靠靠靠怎么是又是病娇啊! 这个位面还有正常人吗??!! 系统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一眼看出这位太子不简单,尼玛这伪装的够深啊,连他都给瞒过去了! 时卿没听出什么不对,只是本能地感觉不舒服:“我没说要洗。” “是父皇吗?他惹您不高兴,我帮您制住他好不好?”苏越说完便直接下了令。 立刻有两队皇宫守卫军赶到,将枪口指向他们曾经效忠的帝王。 苏凌站在帝国军队中间,看着这架势直接气笑了。 “苏越,你装什么装?” 事到如今,也的确没什么父慈子孝可装。 苏越:“父皇年老糊涂,私自动用帝国军队,意图伤害上将,全军听我号令,将人拿下!” 自古成王败寇。 苏凌势单力薄,终究不敌,被苏越以保护上将为名押了下去。 时卿看着被一同拘押的帝国士兵,忽然生出些许无力的悲凉。 帝国,何时成了这副样子? “上将,您受惊了,去我那休息一下吧,您的信息素有些紊乱,建议检查一下。”苏越笑脸相邀。 “不必了。”时卿冷声拒绝,“太子殿下过来,应该有要事处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上将。” 苏越在身后喊。 时卿停下脚步,侧身询问,“殿下还有事?” “父亲愚蠢荒唐,但有一点说的没错,您的标记……” 少年眯眼,忽然有了君主的气势,像是一夜之间换上了帝王的服饰,连那张年轻俊美的脸,都糊上了一层看不清的纱。 “必须洗掉。” “为什么?” 时卿不理解,但有苏凌在前,苏越能说出这句话,好像也没那么值得震惊了。 他平静地问,“你也想?” “这世上没有谁不想吧?无论是omega还是alpha。” 苏越垂眸笑了笑,摇头,“但您放心,我不会标记您,也不会占有您。” 他抬眸,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沉和煦,“永远不会。” 时卿好奇:“为什么?” 少年只说:“您是所有人的上将啊。” 因为他是帝国上将,所以没人能够标记他。 这世上,也没有人配拥有他。 就连拼尽全力、足够优秀才能入眼的他——帝国君主继承人,未来的新帝也不配与他并肩。 “您知道吗?能坐上这个离您最近的位置,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时卿淡淡笑了下,字句却咬的很沉:“我不会洗。” 苏越眼中流露出些许遗憾的意味,彬彬有礼道:“那我便得罪了。” 隐忍十几年,剑锋出鞘,亮光照中的第一个人,就是教他用剑的将军。 时卿垂眸,指腹轻轻摩挲才被他收起没多久的机甲腕扣,“今天,你受累了。” 零零七微震了一下当作回应,守护主人本就是他的职责。 此时此景,连风都隐隐透着无尽喧嚣。 时卿忽然有些厌倦。 这样的风,他吹了25年。 时卿忽然察觉到什么,松开扣住腕骨的手,仰头。 第25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25) 蓝白的天空一阵扭曲,少年撕破长空,展开斑斓的赤羽,眨眼间便出现在头顶上空。 羽色绚丽如烈焰,尾羽长而绚烂,焰火席卷,凤唳威威。 强势磅礴的精神力瞬间将时卿周围的人全部震开! 看呆的众alpha不得不召出机甲抵御,精神体受惊四散。 少年落在时卿身前,火红漂亮的翅膀自然收起,眼里笑意灿烂。 “上将!” 时卿轻抬下巴,风轻轻撩起他垂落的长发。 飒飒风声中,臭屁又中二的少年笑出尖尖的小獠牙,“您的小alpha到啦~” 系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你顺眼,亲爱的小变态o(╥﹏╥)o 时卿握拳抵住唇角,没忍住偏头笑了一下。 苏越温和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皲裂。 时卿:“过来。” “遵命~!”小alpha立刻张开双臂,火红色羽毛将猫猫裹紧。 而后趁人不备,直接表演了一个原地消失。 众人像是见鬼一样。 哪来的邪门alpha? 邪门alpha回到玫瑰公馆,关门落锁,直接将人抵在门后。 “烛瑾!” 时卿微微仰头,下意识想要抬手,却被人抓着,轻放在顺滑漂亮的火红羽毛上。 “我在呢!” 烛瑾引着他的手轻轻摸了摸羽毛,很乖地主动蹭蹭,“喜欢吗?” 时卿一把抱住贴紧的alpha:“……” 烛瑾瞬间扬起大大的笑脸。 “……你正经点。”时卿莫名被磨没了脾气。 烛瑾特乖巧的:“正经能得到您吗?” 时卿闭了闭眼,长睫垂落又翘起,距离近得像是在小alpha心上扫了一下。 下一刻,少年更毛躁地扑上来。 猫猫瞧着软,性子却格外霸道,小凤凰喜欢看它抬起的粉色前爪,故意上下扑腾着钓它,谁知猫咪磨了磨爪子,蓄力瞬间就将凤凰给拍了下来。 摔在地板上,啪叽响。 小凤凰用翅膀将身体裹紧,乖乖承受可爱白猫蛮横的亲近,喵呜喵呜的,将赤羽染上玫瑰的冷香。 猫猫欺负凤凰,alpha欺负他的上将。 …… 原先那只黑猫已经被制服,烛瑾提溜着猫尾巴过来给时卿看,还会极生气地龇牙。 时卿抬手,指尖轻触对方额头,泛着淡淡白光。 “这只猫没问题,但心智和三岁小孩没什么区别,放出去可能会饿死。”时卿淡声,“你养着吧。” 烛瑾有些意外,“我以为您会想要让他进军队。” 毕竟这黑猫是真能打。 时卿没说话。 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激怒了皇室,甚至担心影响和妖族的谈判。 可当位面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时卿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两族谈判极其顺利。 甚至已经签订了赔偿条款和友好协议。 帝国也愿意让渡三颗星球的干净自然资源。 两族太子握手言谈的会议记录被星网大肆报道。 “战争对两族没有好处,上将平安归来,帝国便不会以任何理由出兵。” 苏越笑容和煦,姿态威严而不失端庄,“人类愿意与妖族共商生存之道。” 于璟闻言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我代妖族子民向帝国上将问好,妖族承他的恩。” 意思是:妖族这次是看在时卿的面子上,才愿意给人类弥补的机会。 苏越并无半分恼意,相反,唇角笑意更深。 目光温柔望向屏幕,对屏幕前的时卿自证:“上将,您想看到的,我会倾尽所有实现它。” 烛瑾冷冷地嘁了一声:“装什么深情,垃圾毒唯。” 时卿睨他一眼。 系统啪啪鼓掌。 “宿主,不管怎么说任务完成就好,这个位面太可怕了,我们把攻略值集满,赶紧走吧。”系统说,“皇室都是一群疯子呜呜呜。” 时卿:“攻略值多少了?” “95了。” “嗯。”时卿走到窗台,看窗外金色阳光洒满玫瑰园,白鸽驻足,彩蝶飞舞,油画般鲜艳柔美的色泽,“快了。” …… 最近的alpha有点黏人。 睡觉要抱着他,还过分地要求小猫尾巴缠在他手上。 起床要早安吻,要不到就不放人。 时卿出门要报备行踪,不准去皇宫,不准去议事厅,军队和学校倒是勉强能忍。 回家了还要第一时间去找他的alpha。 时卿从一开始的无语暴躁到后面懒得搭理,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地敲响房门,然后同热情冒出的少年说一声“我回来了。” 烛瑾立即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欢迎回家!” 时卿:“嗯。” 晚餐时间,时卿终于冷淡又含蓄地开了口。 “私以为,一般都是omega比较黏人。” 烛瑾投喂的手微顿,“哈?” “这玩意儿还分ao啊?” 时卿慢条斯理咽下口中的鱼肉,“生理角度看,o对a的信息素有天然的依赖,我问过相关研究人员,即便是alpha之间,也是承受的一方更依赖。” “我不懂那些。”少年睁着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笑容乖巧。 “天知道我巴不得天天挂您身上。” “……”小不正经。 花言巧语的alpha总能将时卿的问话完美岔开。 餐后,烛瑾单手撑着下巴,漆黑眼瞳盯着时卿起身离开的背影,眼眸微眯。 烛瑾最近总是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他怎么也找不到上将,玫瑰公馆没有,皇宫没有,主星没有,旁边的小行星也没有。 少年发了疯,满世界寻找他的alpha。 直到失足坠进湖里,扑通一声,彻底被吓醒了。 要不是醒来就能抱到时卿,他估计得疯。 但这样不行,烛瑾危险地想,这样留不住他。 时卿大致能猜出少年的想法。 alpha太没有安全感。 所以当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被锁时,情绪也没有多大的起伏。 甚至能平静接过烛瑾递来的草莓牛奶,慢条斯理地喝。 “您没什么要问我的吗?”烛瑾将上将抱坐在怀里,一下又一下蹭他头顶的猫耳。 “凤凰天生对危险有预感,我猜你应该看到了某些不愉快的画面。” alpha的动作有点重,小猫耳朵被磨的不太舒服,时卿缩了缩脖子,没能躲开。 “那您认为,我的那些梦,会变成现实吗?”烛瑾磨着小猫耳朵问。 时卿没有回答。 “……” 握着玻璃杯的手倏然收紧,时卿下意识想要逃离,却被吸引着,不由自主向后仰倒。 凌乱的毛绒猫耳微微蜷缩,眼眸如冰蓝湖面,开始泛起薄凉水润的雾。 alpha生气了。 “你知道,先帝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 时卿没有反抗,任由小alpha带着怒气的牙咬下。 “他说,人和妖都……都有死的那天,但我不一样。” 握住少年的手,时卿抬起湿红的眸。 “我不一样……” 烛瑾低头望进他平静破碎的眼睛,仿佛听见高大威严的帝王微微垂首,凑到小猫咪的耳边轻声说: “你得活下去,直到月明风净,海晏河清。” 两道声音隔着时空重叠的刹那,烛瑾忽然生出一股恶寒。 第26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26) “月明风净,海晏河清,说的真好听啊。” 烛瑾眼里闪过一丝讥讽,“连苏凌都知道先帝的目的,您怎么这么轻易就信了呢?” “如你所见,我生来便享受一切,如今也是时候偿还了。” 时卿转身,双手微拢住少年的脸,目光平和而坚定。 “你应该知道,我生于血腥与罪恶。” 烛瑾茫然低眸。 时卿忽然有些不忍继续说了。 “我其实……很早便有这个想法了。”时卿哽了一下,“在意识到那些妖兽因我而死之后。” “原本很期待这一天,可现在下这个决定,似乎突然就难了许多。” 时卿温柔地望着他,“我也会有私心。” 烛瑾下意识接道:“……什么?” “你这些年都活在仇恨之中,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世界。”时卿说,“其实爱和风景,比仇恨重要许多。” 烛瑾忽然笑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 “我想让你看山河湖海,明净天空,和无边耀眼的星辰。” 时卿愧意更深,“这个世界,其实远比你想象的美好。” 少年抱紧了他的全世界,沉默许久后—— 露出一抹恶劣又难看的笑。 “抱歉,我想,您还是一直待在这里吧。”少年说,“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守着您。” “烛瑾!” “上将,是不是我装的久,久到您都忘记……” 烛瑾短促哼声,单手缩紧链条,“我本就不是个好人。” 说完,便拿走了时卿手里的玻璃杯,将剩下的两口牛奶喝掉。 时卿四肢受缚,不可置信地看着最后一点草莓牛奶消失在alpha的嘴巴里。 “您不乖,罚您半日不许喝草莓牛奶。” 烛瑾翻身下床,将玻璃杯放在矮桌上,而后释放出无形的精神力威压,化作坚固囚笼,将房间牢牢封住。 时卿抬眸,喊他:“你根本不知道这么做会导致什么后果!” 帝国生存危机日益严重,异种肆虐,几乎每月都需要他带队前往处理,且近些年受秽气侵蚀的地区越来越多,接收的求助讯息也越来越频繁。 算时间,新一波求助信息很快就会传到玫瑰公馆。 “我不想知道!” 烛瑾超凶地喊回去,“没有人规定谁一定要做英雄!” 他红着眼,嗓音凶狠带着哭腔。 “从您降落到荒星的那一刻起,您就已经不是帝国的上将了,而是我的玩物!玩物!” 时卿被他吼的一愣。 小alpha似乎真的很难过,鼻涕泡都哭出来,“没有主人的允许,你不许再私自进出!” 说完便“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时卿躺在床上,约两分钟感觉到屋外的禁制又多了几层,他眨了眨眼,略茫然地求助自家系统。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系统:“这么和您说吧,95的攻略值,表明现在的他为您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哪怕是让他放弃最重要的东西,仇恨、过往,还有生命。” 系统不自觉放柔了声音,“宿主大人,他不愿意就这样看着您死去,他会疯的。” “可我坚信这个选择没有错,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时卿心口沉闷,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柔软绵密,却让人难以喘息。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的确是这样。”系统抬爪,隐蔽身形摸了摸宿主的脑袋。 “本位面任务已经完成,等攻略值达到100,我们就要前往下一个位面。” “妖族寿命很长,哪怕是您过度使用净化能力,目测也有一百多年可活,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在第一个位面停留,不值当。 更何况,您最终依然会选择耗尽生命力,让全星际恶劣的环境恢复如初。 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以这个方式剥离位面。” 系统分析完,又忍不住夸时卿,“您选择的时机非常好,处理的方式也很完美,不得不说您真是我绑定过的最优秀的宿主。” 时卿淡淡地应声,没告诉系统自己做这个决定,其实并没有考虑过任务和离开位面的时间。 他是真的这么想。 生长于血肉荆棘的玫瑰,凋零之后的花瓣也终将落回泥土里。 玫瑰回报大地,余香赠予黎民。 …… 如时卿所料,新一波救援信号已经传达,只是地点和时间比想象中来得更令人猝不及防。 受秽气侵蚀的是暂住在玫瑰星的妖族大军,异化后的妖兽显然更具有杀伤力,妖族太子极力控制仍是不敌,已经重伤。 苏越第一时间联系时卿,并派遣帝国军队前去支援。 可没想到牺牲不少将士不说,越来越多的alpha精神力失控。 omega军医甚至来不及救治,便被失控的alpha中伤。 玫瑰星是离主星最近的行星,危急的形势弄得主星人心惶惶,与此同时,联邦各星球也传来急讯,污秽爆发,异种肆虐,所有人都在请求上将出马。 玫瑰公馆再度被围得水泄不通。 可不知为何,上将一直闭门谢客,就连新帝苏越都无法强行闯入。 焦灼与不安笼罩着帝国每一个人。 时卿抬手推开少年喂到嘴边的鱼干,眼里带着怒气。 “你到底还要胡闹多久?” “我没有胡闹。”烛瑾神情偏执,“我是认真的。” 时卿闭眼,冰冷的拒绝无声刺伤了少年的心脏。 不断有人试图破开玫瑰公馆的屏障,烛瑾每日都得加固三次,这无论对精神力还是信息素都是一种极大的消耗,更何况他还频繁使用瞬移外出采买吃食,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系统:“还有,您的alpha快到特殊期了。” 垂落的长睫狠狠颤了一下,片刻后,时卿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这样下去,主星系所有人都会死……” 烛瑾跪坐在他面前,啪嗒啪嗒无声地掉眼泪,“那就去死啊,关我什么事?”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只要您好好的,只要我们好好的……” 烛瑾是真的不理解,他只觉得好难受好难受,“明明我又没做错什么,您也没做错什么……” “他们凭什么都要指望您?您又不欠他们的!” “我欠了很多很多血债,你不是知道的么?” 时卿费力抬手,指腹温柔抚过他眼角的泪,“我得还。” “承诺的交代,我也得给。” “可是他们都不介意了啊,我也不恨您了,我只想要您好好的。” 见时卿的眼神终于破冰,烛瑾哭的更凶了,逮住他吃软不吃硬的点使劲哭,恨不能把人心都哭化了。 时卿无奈:“我是帝国的将军。” “可您也是我的alpha。” 少年俯身,将自己锁在他的怀里蹭他。 “您还有个alpha,不能没有您的alpha。” 时卿呼吸发紧,哑声:“……你乖一点。” “我不乖!”烛瑾吼他,“我为什么要乖?” “反正我再怎么恶劣的样子您都见过了,您喜欢的也本来就不是我乖的样子不是吗?” 时卿根本说不过他。 小alpha惯会无理取闹。 他只能用自己威胁,“如果他们都死了,我也无法活下去,烛瑾,你留不住我。” “……”少年张口,却说不出话,他咬唇,很快将自己的唇瓣咬得血肉模糊。 时卿蹙眉,“你……” …… 鲜血蔓延,烛瑾发着抖,双眼猩红。 时卿又想起那个阳光温暖照进落地窗的早晨,少年扬起肆意明媚的唇角,漆黑眼眸阴郁不再,满是亮光。 笑着说:“我的灵魂,无法容忍我伤害您。” 时卿垂下耳朵,轻轻阖上眼眸。 第27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27) 深夜,烛瑾悄无声息地离开玫瑰公馆,带着beta去了皇宫禁室。 他离开后不久,时卿便睁开了双眼。 “系统。” “您的alpha去找皇帝陛下了。” 系统刚从小黑屋出来,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看他的架势,是想要亲自处理这件事。” 时卿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侧身看被窝凹陷的那方,“……为什么?” “不难理解呀宿主大人,他很爱您,攻略值都要满了。” “对……”时卿抓紧了被角,轻声重复,“他很爱我。” 曾几何时,时卿根本不相信烛瑾会让步于情爱。 可现如今,这颗并不完整的心脏,无法想象与承受的爱—— 竟然能让原本心中满是恨意,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做出背离信条初衷的选择。 时卿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因为他永远做不到为了所谓的爱,背弃自己的信仰。 “系统,这个攻略不公平。”他说,“对烛瑾不公平。” 系统歪头,虎头虎脑地冒出一个问号:? 哈? 从未有人对他说,攻略本身,对攻略目标不公平。 所幸时卿很快便跳过了这个话题,“解开禁制吧。” …… 幽暗的禁室,苏凌一身华贵白衣,端坐在石桌旁斟茶。 隐隐风声入耳,不多时,他便笑了出来。 “我等你很久了。” 烛瑾揪着小黑猫的衣领,不太温柔地把人按坐在桌对面。 “如果我能拿到上将的血,你有几成把握,让他拥有净化和复苏的能力?” 苏凌眼神在表情乖巧木然的beta,和满身火气的桀骜alpha身上来回转悠,好笑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言而无信,撕毁协议的混蛋。” “时卿要死了!他现在一心寻死你知道吗?!” 烛瑾单手抓住他的衣襟,眼神凶狠,“你不是一直不希望他这样做吗?上将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好奇怪,这不是你之前的想法吗?”苏凌笑道,“死了多好,还可以给你的双亲陪葬。” 烛瑾深深喘息,忍住将人暴揍一顿的冲动,“几成把握?!” “……六成。” 六成,已经很高了。 烛瑾不求太多,他将两支装有鲜血的试剂管拿出来,放在桌上。 桌面有些不平,他怎么都放不稳,还是对面的少年双手将它们拢住。 苏凌看他一眼,话却是对烛瑾说的,“他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否则我又何必避开他这么多年。” 这和一命换一命,没有任何区别。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烛瑾深呼吸,却怎样都无法按耐源自心底的暴躁情绪,“如果成功,我随你处置。” “你在我这里的信用值已经清零了,小鬼。”苏凌不无遗憾地说,“我拒绝。” 烛瑾眼神一狠,握拳挥了过去! 却被另一只手掌直接迎上。 烛瑾目露凶光:“滚!” beta抖了抖黑色猫耳,面无表情地看他。 苏凌稍稍低身,将杯盏里的茶水饮尽,“你特殊期了吧?” 烛瑾一愣,“关你屁事?” 苏凌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这边建议你快去找你的alpha,否则alpha的特殊期……可是很难熬的。” “尤其是双a关系中,标记后的alpha。” 说完,又勾唇笑了一下,“不过,估计你也不知道这些,100%的契合度,很高兴吧?” 明明自己已是阶下囚,可昔日帝王看着眼前的alpha,话语里却满是怜悯。 “命定的伴侣又如何?依旧可以是刺向彼此的刀。” 烛瑾蹙眉,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被他抓住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烛瑾单手掐住他的脖颈,顶级alpha的信息素威压骇人,逼的苏凌脸色涨红铁青。 “答应,或者死。” “来不及了……你……还是不够了解他。” 苏凌冷笑,淡金色眼眸闪过一丝得意的光,“我迟早……是要死的,还不如死在你……手上,死在……” 和他的同一天。 烛瑾倏然松手,抬眸看向少年beta的眼神,是显而易见的仓皇无助。 beta无波无澜的漆黑眼眸忽然闪动了一下。 这个alpha……在哭? 凤唳声起,烛瑾带着满身火气,再度消失在幽暗冰冷的禁室。 苏凌重重咳了几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他平静地拿出巾帕拭去,摆正茶盏,脚步沉缓地移步至床榻,靠坐在墙面上。 染血糜艳的唇角始终勾起一抹平静疯狂的弧度。 没有人能得到帝国上将。 既然无法得到,那就一起死吧。 …… 玫瑰星一片混乱。 数万士兵alpha精神暴乱,和受污染侵蚀变异恶化的妖族大军,足以摧毁整座玫瑰星球,引起星系动荡。 主星所有将领悉数出动,太子苏越亲临现场,除了竭力控制失态的士兵和妖兽外,早已无心顾及其他。 “传令的士兵呢?时上将怎么还不来?” 将领们操控机甲,将一个又一个alpha震晕。 “其他星球战况如何?” 立刻有omega志愿者在士兵的保护下上前,将昏迷的alpha带走。 “回将军,形势比玫瑰星好一点,但暂时腾不出兵力赶来支援。” “加固禁制!” 立刻有人加固了禁制。 符明正在和狂化的妖兽对战,因为不能下杀手反而处处受制,精神力也不足以操控机甲维持长时间的战斗,已渐入下风。 他趁机给烛瑾发送第三条信息,“烛瑾,我们快要坚持不住了,死去的战士越来越多,陛下也受了轻伤,你快放时上将出来吧!” “再这样下去,玫瑰星……玫瑰星就要没了啊!” 如果有选择,没人舍得这样一直消耗时卿。 可他们根本就没的选! 常泽率领手下的战士加入战场,他有作战经验,也曾在时卿的指导下处理过一些紧急情况,甚至前段时间还学会了控制并不严重的污染源。 可现如今,他看着空中漂浮的黑色颗粒物,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秽气浓郁黏稠,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不断挤压这片本就稀薄贫乏的生存空间。 有新兵哽咽询问:“将军,上将是……放弃我们了吗?” “上将从不放弃手下的兵,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有人接道,“他可能只是身体状况不允许,或者特殊期到了……” “对啊,前段时间上将不是刚养了一个omega?也有可能是他的omega特殊期了,上将处理完自己的事,很快就会赶来。” 绝望和希冀并存,将人心放在火上炙烤。 倏然,天际传来一道微弱亮光,破开云雾,近了又远。 有人察觉,第一时间惊喜呼喊:“时上将!” “哪有?” “应该是天亮了吧?” “真的是上将吗?” 熟悉而清冽的气息强势破开黑色云雾,泄出无边耀眼的金光。 银色机甲俯冲而下,带起一股凌厉劲风,所过之处,冰雪覆盖,玫瑰迎雪盛开。 “是将军!!” “时上将来了!!!” “时上将来救我们了!!” 无数目光注视着半空中那道身影逆光而来,青年身形清瘦,怎么也不像是能撑起帝国的脊骨,可他现身的刹那,在场无论妖还是人类,皆如有神降。 第28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28) 苏越似有所感地从营帐里出来,仰头望着半空中的身影,目露痴迷。 抬手,沉声下令: “帝国将士听令,所有人一律听从时上将调遣,全力配合上将控制失控人员。” 众人齐声应是。 时卿微微侧身,此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亲手教出来的一国之君,到底是比苏凌强的。 如此,倒也令人放心了一些。 时卿冷淡地收回目光。 时卿利落翻身,落地的瞬间强大磅礴的信息素自周身扩散,霎时间,战场所有处于暴乱状态的alpha和妖兽都平静下来。 众将士连忙召出机甲将他们制住。 时卿眼神微凝:“零零七。” 零零七当即应召起身,载着主人穿过帝国军队。 冰雪簌簌落下,千里冰封。 下一刻,一股极其强大温和的力量如海水般荡过众人的精神识海,源源不绝涌进,强势平息alpha躁动的精神力的同时,将所有侵入妖兽内丹的秽气拔除。 秽气四处逃窜,眨眼间便被更迅速的冰封碎裂,化成纯净空气的一部分。 天还没有亮,但月光已经洒了下来。 前所未有的明亮圣洁。 众人都在欢呼,恢复神智的妖兽也感恩俯首。 不多时,身躯便再度被寒冰覆盖。 太子于璟站在最前方,眼见着那道气息丝毫未有收敛,银色机甲载着他驶向前方,直到森林深处。 苏越神色瞬间就变了。 “来人,拦住他!快拦住他!” 可此刻哪里还有多少人?时卿冰封战场时就没打算放他们出来,纵是人有心挣脱,也阻止不了他。 “主人,您要走。” 机械音不无悲伤地说。 “人和妖都有死的那天。”时卿脸色苍白,神情却从未有过的放松,“零零七,再护我最后一程。” “好。”零零七说完,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 只是净化和复苏还远远不够。 秽气可以再生,污染源也永远存在。 哪怕当下彻底清除,谁也不能保证再过十年、百年,星际能否抵挡下一次生存危机。 先帝预感到今日,提前创造了他。 事已至此,时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些生命白白逝去。 他能做的,就是利用系统,找出更完美的解决办法—— 创造出生命之泉。 “宿主,就在前面!” 系统在空间里急的跳脚。 “再快点啊啊啊您的alpha要杀过来了……到了!就是这!” 时卿停在半空,垂眸望着底下的明净湖泊。 精神力凝聚,极致寒冰自脚下蔓延。 …… 烛瑾不明白,是不是世间所有高潮迭出的故事都一样,惊心动魄的开场,注定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挣扎,和满心惶然仍不可抵挡的戛然而止。 我就该一直锁着您,将您留在荒星,少年偏执地想。 赤火燃遍战场,火羽所掠之处,极冰融化,带起一路火花。 少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路疾掠,眨眼便消失在森林深处。 湖泊被冰封,释放的寒冰将整片空间冻结,零零七茫然守在岸边,感受主人精神力和生命力的极速流逝。 直到身后响起风声,少年握拳,浑身包裹炙热火焰将他震开,头也不回冲向湖心。 砰! 拳头重重砸在冰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碎裂,他发了疯地用肉身去砸,很快便血肉模糊。 黑翼不忍出声:“主人,您这样是砸不穿的,让我来吧。” “你个下手没轻重的,别伤了我的将军!”烛瑾很凶地吼他,“滚!” “……” “让您不心疼我,您睁眼看看,我流血了!”烛瑾抬起伤痕累累的双手,可怜地流眼泪。 颤声喊:“上将,您的小alpha流血了!” 里面的人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缓缓睁开双眼,纯净冰蓝的眼眸轻眨,落在外面的alpha身上。 精神体急躁乱蹿,猫爪拍打,似乎想要再出去看看,缠一缠他心爱的alpha。 时卿微微敛眸,听着他哽咽的哭喊,终于忍不住抬手。 指腹轻轻摩挲着,想要擦他的眼泪。 烛瑾简直要疯了,他站在离上将好远好远的地方,只能徒劳大喊:“您停手,停手好不好啊?” “如果您生气了,那我道歉,我错了!” 烛瑾跪在冰面上,一遍一遍地喊,唇色苍白颤抖,“上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想什么复仇,也不该伤害您,更不该欺负您,我错了,您回来好不好?” “我想要您回来,卿卿……” 清泪从他苍白透明的脸颊滑落,时卿目光温柔地望着他的alpha。 贪恋的,将五官寸寸描摹。 而后,极轻地笑了下。 薄唇轻言,抬手在阵中落下最后一笔。 “能量,极限……” 话音落,湖面冰层瞬间绽放出耀眼的白光。 烛瑾瞬间怔愣在原地,眼见着光芒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蔓延,将整颗星球包裹。 耀眼的光芒传遍星际,甚至看不见的、更遥远的地方,各星秽源溃散,异种复原。 烛瑾眨了眨被刺激得有些干涩的眼,大脑轰鸣,甚至呆愣的不知作何反应。 光芒消散了。 湖面冰层融化,湖底长出了无数荆棘藤蔓,玫瑰探出湖面,开遍山野。 这颗被秽气与生机同时选中的星球,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玫瑰星。 烛瑾揉了揉眼睛,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故事的开始,少年抬头望见了他的月亮。 故事的结束,烛瑾满世界寻找,却再也找不回手心的那朵玫瑰。 【滴!恭喜宿主集满攻略值100,获得人物角色卡一张。】 【本位面重要配角攻略值满点,获得总积分;位面任务完成,获得相应奖励3%,请宿主前往下一个位面。】 时卿神色怔愣,修长手指握着角色卡。 少年勾唇笑着,湛蓝色狼尾痞气嚣张,漆黑眼眸轻抬,像是要穿越位面时空,望进他的眼睛深处。 目光对视的刹那,浮现出一行烫金字体。 「万物皆是寂静,您是世间唯一旖旎。」 一道温润嗓音轻附在耳畔,说话时薄唇不经意擦过神明微红的耳尖。 “众生困于山雾,我困于你。” 时卿指尖像是被烫了一下,遥远的记忆浮现,手中凝起淡淡白光。 他听见自己紧绷的声线,淡声警告:“别装。” “噗!”那人笑了一下,而后像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撒娇蹭他时尾音酥麻勾人。 “主人,您怎么这样啊~我好不容易才学会的一句话,好伤心。” “对了,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嘛?” “知……” “您肯定不知道!”对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骄纵蛮横,不待他反应,情话便如洪水般泄闸而出。 “意思是,您对我非常非常非常重要,我的视线离不开您,我的心也离不开您,就像是被您困住了一般深深地爱上了您。” “……” 白光消散,记忆里的画面也愈来愈迷糊,时卿想要听清楚自己说了什么,终成虚妄与捕空。 他低眸,银色发梢轻轻撩过卡片一角,曳过少年翘起的秾丽唇瓣,而后被指腹轻轻拂去。 少年桀骜不驯,没有输给风,没有输给雨,却偏偏在他这里折了根,失了心。 第29章 天降美人:捡到一只猫系上将(完) 小alpha发了疯,满世界寻找他的上将。 碧落森林里,玫瑰荆棘丛,行人接踵的闹市,清晨阳光初升的金色大街……总会突然出现一道帅气的身影。 狼尾少年毫不掩饰身后的火红双翼,逮人就问“你看见时上将了吗”。 普通人受不住他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没有回答就走了。 也会有好心人委婉地告诉他,将军功德圆满,到天上去了,他的余荫会一直庇佑着九大星,庇佑星际的所有生灵。 烛瑾不信。 每当他从玫瑰公馆出来,都会看见一只通体莹白的灵猫,和时卿的精神体一般无二,喵呜叫着,歪头朝他摇尾巴,而后转身往外跑。 烛瑾去追,玫瑰在他身边飞舞,风在他四周盘旋。 少年肆意地笑着,绝望地祈祷着,大喊:“上将,您跑慢点!” “您的alpha跟不上啦——” 系统空间,小老虎抬爪轻轻勾住宿主衣袖,小声提醒:“大人,您该去下一个位面了……” 时卿微敛湿润的眸,只说,“再等等。” alpha去了很多地方,他有翅膀,有机甲,也有瞬移的能力。 旁人需要几天甚至更久才能到达的地方,他一天就能去很多趟。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精确知晓上将的消息,在贫穷落后的偏远星系,无人问津的荒星,那里的人听见alpha问起,都会连连摇头。 “哥哥,你的命定伴侣是谁呀?”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好奇问他。 彼时少年正靠在一个废弃的木箱上喝营养液,他五官帅气扛打,哪怕再狼狈也都很好看。 “时上将啊!” 他骄傲一抬下巴,笑着说,“我是上将的alpha!唯一的alpha!” 小女孩笑:“骗人,你骗人!” 她回头喊,“妈妈,这里有个怪哥哥,他说他是上将猫猫的alpha。” 女孩说:“上将才没有什么alpha,他自己都是alpha,你骗小孩儿。” 年轻妈妈承受不住这个陌生alpha强势的信息素气息,站在原地朝女儿招手。 “宝贝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小女孩很快就跑走了。 alpha呆愣地站在原地,狼尾无声耷拉下去。 精神体飞出来,默默守在主人身边,听他说:“小凤凰,猫猫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小凤凰落寞地垂下凤冠。 身体精神的双倍痛感折磨得烛瑾几欲发疯。 回到公馆,烛瑾打开衣橱间,叼出所有沾有时卿信息素气味的衣服,还有各种漂亮的宝石和毛绒球,小心翼翼团成一团。 然后,化作原型把自己埋了进去。 “我是没人要的alpha。”小凤凰可怜地流眼泪,“他们都笑话我……” “上将,我好疼啊……” alpha的特殊期,好疼好疼。 从没有这么疼过。 系统不明白宿主为什么要一直为他停留,留在不属于任何位面的时空,这对身体和魂识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和消耗。 可时卿却好似全然未觉。 他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睛越来越红,只说:“再等等。” 哪怕没有记忆,隐隐发痛的灵魂都在提醒他别走。 烛瑾的疯,人尽皆知。 医院的负责人知晓他的存在,曾亲自上门给他送过安抚剂和玫瑰信息素的模拟药剂,被烛瑾当场拒绝。 小alpha不愿接受除时卿以外的任何安抚信息素。 符明看不下去,不忍心他这般折磨自己,主动约见了新帝。 那日烛瑾从千里冰封的战场飞过,释放的极优信息素威压足以碾压在场众人,如果能为他在军中谋得职位,说不定会好受一些。 苏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决定重用这个曾经拥有过时卿的alpha,甚至愿为帝国亲自邀请他继任帝国上将一职。 常泽也劝说,如果你爱他,不妨成为他。 走走他来时的路,理解他身为帝国上将的信仰。 强大危险的alpha只是疲惫地笑了笑,红着眼说:“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想做,我什么也不是,只想当上将的alpha。” “我成为不了帝国的信仰。” 烛瑾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后来,人们再也没见过他。 …… 玫瑰星的中央地带,碧湖之上,满目花海。 少年挥动翅膀,飞过大片盛开的玫瑰园,花瓣围绕他旋转起舞,飞旋而上,逐渐飘到更远的地方。 “上将,是您吗?”少年含笑哽咽。 “是我。”隔着时空,时卿温柔回答。 烛瑾笑得更灿烂了。 “他们都说我疯了,可只有我知道您还在!您还没有把您的alpha带走,怎么会舍得离开?” “我没疯!”少年大笑,“我没疯!!” 时卿弯了弯眉眼,嗓音含笑温柔:“对,我来带走我的alpha。” 烛瑾忽然崩溃大哭。 时卿:“你愿意跟我走吗?即便是下地狱。” “我愿意!” 少年环顾四周,虽然没有看见上将的身影,但还是坚定大喊: “我求之不得!” 说完,便振翅飞到花海中央,仰天放任自己下坠。 坠入湖中的瞬间,忽然想—— 我怎么可能成为神明呢? 少年泪眼模糊,我也只是信徒啊。 现在,他的神明终于来接他了。 系统眼看着烛瑾落入玫瑰底下,不断下坠沉进湖底,溺水之人就没有不难受的,他要感受肺管的空气被剥夺,胸腔被挤压,身体不再属于自己,痛苦却深刻清晰。 可这濒死的一幕,却绝美而惊心动魄。 “宿主……” “我好像,明白攻略的意义了。”时卿忽然道。 系统茫然抬眼,总觉得,宿主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时卿温柔的笑着,淡金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里的画面,“是救赎。” 说完,便毫不犹豫转身,毅然决然投入到位面世界中。 长发撩过毛绒脸颊,小老虎抬爪一抹,才发现有泪打湿了毛发。 这是宿主的眼泪。 “宿主——!!” 扑通! 苍茫天际间,惊鸿一瞥。 万千玫瑰陷落湖海,神明从天而降,温柔地拥住了他的信徒。 “你啊……” 烛瑾费力睁眼,意识混沌间,感觉身体被白光轻柔包裹。 他想叫上将,可看着神明淡金色温和无欲的眼眸,和那漂浮着的银色长发,最终也只是抬手,轻轻抚摸那张凌厉绝美的脸。 冰凉指尖触碰到神明的刹那,眼泪无声溢出眼眶:“卿……卿……” 时卿捧着alpha的脸,“听着,我曾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找不到他在哪,也不知道去何处寻。” 孤魂野鬼一般,在天地间飘荡。 最后只能茫然站在三生河畔,迟迟不肯过那往生之门。 “我没能等到他。” 烛瑾安静地听着,脸色苍白几近透明。 “如果你真是我要等的那个人,我便说什么也不会把你留下。” 时卿轻吻少年冰冷的唇瓣,温声垂眸,“乖,在下个世界等我。” 烛瑾其实听不太懂,但时卿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只需要点头,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也必须不要脸地承认。 “我是……” 我是您要等的人,上将,您别不要我。 我会乖。 时卿抱紧了他的alpha,感受少年滚烫的身体逐渐冰凉,胸腔下的心脏停止跳动,小心翼翼拥抱他的手垂落。 少年渺小卑劣,籍籍无名,连死去都没人发现和在意。 却带着一身炙热少年气,在时卿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白光散尽,两道身影一起下沉。 玫瑰无声盛放,湖面冰雪飘扬,荆棘纠缠着沉木,在湖底开出了花。 第30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1) “钟声敲响,命运之轮转动,尊敬的vip玩家,欢迎来到未知世界。” 【魔都血族领域,已解锁。】 游戏音效响起,时卿意识回笼,听从系统的指示寻找隐蔽位置。 却迎面撞上一个人面蛇身的怪物。 系统:“来不及解释了,宿主快跑!” 这是一片迷雾笼罩的森林,环境怪诞陌生,气氛恐怖阴森。 远处隐约传来钟声嘀嗒嘀嗒的响,头顶乌鸦盘旋,又很快飞入枯败的荆棘丛里。 时卿提着繁复的欧式长裙,过长的银发披散垂落,以至于行动处处受限。 他黑着脸,眼神冰冷的恨不能将系统戳出一排窟窿。 “这到底是什么……” “宿主小心!” 系统惊呼声起,时卿下意识回头,不料脚下似乎绊住了什么东西,连带着这个不利索的身体跌落在潮湿的草地。 时卿看过去,面无表情将勾住灌木丛的蕾丝花边扯破。 麻了,这个荒诞的世界。 这个身体的体质似乎很不好,才跑了几步,额头便洇出汗水。 仰头看向来人时,白皙清透的肌肤像是裹了一层糖衣,散发着诱人的甜。 人面蛇身的怪物掌心燃火,弯腰凑近了些打量这个漂亮的猎物。 “Чeлoвek?”怪物咧嘴笑了出来,“Выглrдnt вkycho.” 时卿:“……” 他听懂了。 这个丑陋的怪物说他看起来好吃。 此时,时间暂停,一个页面框弹了出来。 【祭品时卿好不容易逃出了那栋吃人的古堡,却遇到了强大的蛇妖,与此同时,他的血族主人也正在寻找他,为了不被抓住,他应该:】 【a、兑换圣水,用10生命值换取一次绝对成功逃生的机会。】 【b、兑换道具,用5生命值获得时限30分钟的强大法力。】 【c、兑换能力,用3生命值禁锢眼前的蛇妖,换取20分钟逃生时间。】 时卿总算知道,这个身体为什么会那么弱了。 他闭了闭眼,忍无可忍将系统揪了出来。 “解释。” “斯密马赛卿卿酱~” 系统态度谦逊友好——主要是心虚,“这个位面您是国民乙游最受欢迎的角色,祭品时卿。” “当然,您不需要担心,因为您会在凌晨三点穿越到现实世界,帝都豪门世家宋家幺子,宋时卿的身上。” 系统调出人物资料,时卿这次拿的是团宠剧本。 宋时卿是宋家小儿子,自幼体弱多病,宋父宋母都很疼爱他。 上面还有两个弟控哥哥: 宋氏集团继承人宋时璟,商业巨鳄,天才大哥(已成家)。 以及多才多艺的二哥宋时铭,娱乐圈顶流歌手,公认的巨星,事业强人,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去飞天的路上。 宋时卿则是医院顶级vip贵客兼常客,刚从校园步入社会,一句“我想开一家娱乐公司”,宋父宋母提供启动资金,宋大哥分配人才。 宋二哥墨镜一抬,赔付巨额违约金,二话不说签到了时卿的盛世公司旗下。 好在宋时卿并没有辜负家人的信任与支持,他带领盛世娱乐闯入娱乐资本圈,短短三年,盛世娱乐跻身娱乐圈三巨头之一,成为无数男星女星向往的娱乐圈圣地。 单是这几行字,透露的温暖与偏爱都让人无比心安,时卿眼神不自觉变软。 “原主出了什么事?” 如果强行霸占原主的身份,以外来者融入这样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做不到。 哪怕是系统任务,也良心难安。 “原主会死,就在三小时后,凌晨死亡。” 系统难过地垂下耳朵,“宋时卿车祸,成了植物人,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一年。” “其实以他病弱的身体,本该在一年前死去,但他的求生意志非常强烈。” 系统顿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于是强调道:“非常、非常。” 时卿不难想象,最受疼爱的幺子死去,会给这个家庭带来多沉重的打击。 “快穿局检测到宋时卿强烈的求生意志,帮助他在三千世界中寻找了完美契合的灵魂。 特意连通两个时空,让游戏里的时卿——也就是您,穿越到现实世界,延续宋家生的希望。” 时卿:“这是我需要完成的位面任务?” “对。”系统点头,“您的任务是,代替原主去爱这个家,且不能被现实世界中任何一个人发现您的游戏角色身份。” 时卿心脏忽然痛了一下,不悦颦眉:“这是撒谎,是欺骗。” 系统被宿主突然展露的攻击性吓到,支吾半天,“这是任务……” 还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时卿没说话,可沉默就代表了拒绝,系统拿他没办法。 “这样,您先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生存。” “我们已经来到这里,还是两个时空串联的位面,太特殊了。 您之前为了您的alpha贸然返回,已经对身体产生了损伤,需要休养。” 系统尽量安抚他,“我担心放弃可能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如果到最后您还是无法接受,我再带您离开。” 系统摸摸宿主脑袋,温柔询问,“到那时您的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好吗?” “……” 时卿偏头躲开。 系统这什么语气?跟哄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 但时卿不得不承认,系统想得很周全,且事事都在为他考虑,时卿吃软不吃硬,没法拒绝。 时卿重新看向游戏选择框。 呼——总算安抚好了。 小老虎拍拍自己,回到系统空间。 时卿:“我选b。” b、兑换道具,用5生命值获得时限30分钟的强大法力。 时卿向来最相信自己,只有拥有强大的实力傍身,才有可能突破危机。 【玩家已做出选择,c、兑换能力,用3生命值禁锢眼前的蛇妖,换取20分钟逃生时间。】 【叮!开始计时——】 时卿:? 这游戏听不懂人话? 系统温馨提醒:“……宿主您现在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时卿想说话,可身体的虚弱感又上来了,生命力流逝让他短时间内根本提不起力气。 于是时卿只能坐在草地里,和身前的蛇妖大眼瞪小眼:“……” 时卿咬牙,一滴汗珠从他的鬓间滑落,无声洇入潮湿的地面。 “系统!” “宿主您忘了吗?您现在是游戏里的角色人物,如果有玩家上线,副本通关的选择权就不会针对角色开放。” 小老虎无奈叹息,“您只能等待时机,待现实世界的宋时卿死亡,脱离这个游戏世界。” “说人话。” 系统言简意赅:“有人在玩您。” - 本位面对标简介片段二: 世界好无趣就爱玩老婆(bushi)(划掉)游戏的变态斯文医生,兼疯批杀手攻 嘴里念着我倒要看看是谁在玩我发现了要他好看,实际被发现只能让他继续玩的清冷病弱总裁,兼钓系团宠受 第31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2) 时卿想,即便他完全恢复记忆,搜刮半生,估计都没有听过如此小众的词汇。 五分钟过去,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时卿不再理会系统的提醒,闷头往前走。 系统看着导航地图:“……宿主,您走反了。” “随便吧。” 这身体一步三喘,时卿气的想摆烂。 “反正我根本掌控不了自己,怎么逃都是错。” 系统:“……” 半夜零点,这时候到底是哪个夜猫子在玩乙游? 系统纳闷地切换现实世界链接,想要一探究竟。 却直接怼上一张冲击力极强的冷俊脸庞。 男人刚从手术室出来不久,已经下班了,正靠在休息室的走廊外看手机。 短发,黑衬衣,笔直的大长腿包裹在黑色长裤下,一眼望去格外吸睛。 明明已经连轴转了30小时,却仿佛丝毫不见疲态,精致冷冽的桃花眼透过薄薄的镜片看过来,危险薄凉。 系统爪子一抖,几乎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但并没有,男人漫不经心抬眸,不到三秒又低头看手机,似乎只是在确认周遭环境是否足够安全。 这样隐蔽的动作,已经成为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又是一个狠角色。 倏然,一道低沉慵懒的声音几乎同时从系统屏幕和游戏世界传来—— “又抓到你了,时卿,我美丽的猎物。” 紧接着,时卿整个人落入冰冷的怀抱中。 “……” 如果可以,时卿并不想给予身后的吸血鬼任何反应,对于非正常人而言,任何反应都有可能刺激到他。 可当危险散漫的声音响起,带着冰冷的笑意轻轻附在耳边,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微微发颤。 时卿费力地想要挣脱,却被人拦腰,直接打横抱起。 宽大繁复的淡紫色裙摆轻扫过身旁的白色蔷薇,在黑夜中碰撞出几分清雅却旖旎的色彩。 美人清瘦高挑,可落入血族怀里却显得那么小一只。 这样的画面,给人的视觉冲击是非常强烈的。 簿司聿兴奋地勾起唇角,点开了氪金页面。 角色逃生成功才能解锁的新卡,通过人民币也能得到。 他是故意的。 三个选项,只有c最不可能逃出去。 除了耗费本就不多的生命值,让身体更加虚弱外,几乎没用。 但能禁锢蛇妖20分钟也不错,簿司聿不希望美人落入蛇妖这般不人不鬼的怪物手里。 世间任何漂亮的事物,即便是毁灭,也该毁的美丽而有价值。 男人冷眼看着时卿被强大的血族抱走,转身消失在黑暗的森林尽头。 【时卿逃跑失败,又被抓回了古堡,金色锁链轻易困住他的四肢,美人被高大的血族拢在怀中吸血……】 【但时卿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精致漂亮的脸颊苍白,血色尽失,为了让血族停下,他应该:】 【a、装晕,激发血族保护欲】 【b、颤声求饶,努力推开】 【c、乖一点,躺平让他吸】 簿司聿眉头一挑,持续运转了30个小时的大脑使他清醒地做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选择—— b、颤声求饶,努力推开。 时卿已经快要气得神志不清了。 人生中唯二两次想骂脏话,第一次是那个嚣张的alpha小鬼,这次是深更半夜不睡觉氪金的游戏玩家! 别让他知道是谁! 系统不敢触及宿主怒火,默默为以后的攻略目标点了根蜡烛,自觉走进小黑屋。 “别……” 时卿忍着羞耻,闭眼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求、你……” 血族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低眸不明所以地看着怀中的猎物。 那双白皙无力的手抵在自己胸膛,比起推拒,更像还迎。 ——可那的确已经用尽了时卿的所有力气。 “卿卿?” 骄矜叛逆又胆大妄为的猎物,从不会开口求他。 只会说我想要你死。 时卿闻言也愣了一下,恍惚间不可避免地想起少年濒死的呢喃,可不待他抬眸,整个人便跌入更深的黑暗里。 吸血鬼俯身,追着去碰他的唇。 怀里人娇娇软软的,昏迷时更甚,像是忽然卸下了满身坚硬的刺,连一贯保持挺直的脊骨都软了下来。 吸血鬼抬手,轻吻不小心滴落在小臂上的血,餍足眯眼。 真香啊。 这么香的猎物,就该整日锁在他的怀里。 “怎么办呢?” 吸血鬼指腹沾血,轻触时卿的眉眼,“你总是想逃。” “一次、两次……我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收手,美人惨白的脸这才恢复了点艳色,更衬得肌肤细腻瓷白,圣洁、诱人、不可方物。 他漫不经心地梳理漂亮的银色长发,而后俯身,轻轻拥住他的猎物。 薄唇擦过他的脸颊,温柔宣布: “我们初拥吧。” …… 簿司聿刚听完一句求饶,画面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他以为是钱不到位,切到充钱页面哐哐一顿乱砸。 下一秒,手机便显示电量告急,自动退出游戏页面不说,还直接关机了。 簿司聿:“………” 操。 20xx年4月25日凌晨3:02分,帝都私人医院高级vip房。 宋时卿睁开了眼睛。 第32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3) 月光从薄纱窗帘外投入病房,照在青年苍白瘦削的脸上,时卿眨了眨眼,没能适应这种身体不听使唤的感觉。 此外,身体的虚弱感也并不好受,要不是在乙游世界里适应了几个小时,估计刚醒来就要咳嗽冒冷汗。 大哥就守在旁边床上,时卿暂时不想惊动他。 “卿卿?” 朦胧夜色里,男人哑声试探。 时卿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男人第一时间翻身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 时卿还在费力吐字,“……哥。” 眼前便投下一道阴影。 “嗯,是我。” 宋时璟说完,似乎哽了一下,摁铃后,抬手遮住时卿的眼睛,打开房间的灯。 时卿感觉到他的手在发颤。 估摸着时卿适应的差不多了,男人蹲下身,红着眼碰了碰他冰凉的手,塞进被窝里。 “你先别说话,医生很快就来。” 时卿轻轻点头。 医生护士来的很快,给时卿做检查的时候,宋时璟就在角落站着,挨个给家里人打电话。 不同于宋大哥的沉稳克制,二哥来的慌张、且轰烈。 他应该刚从节目录制现场飞过来,酷炫闪亮的演出服还没换,做的定型也垮了,乱糟糟鸡毛似的,可这样也挡不住那股子帅气。 宋时铭偶像包袱很重,身为哥哥的包袱也不轻,哪怕再狼狈,也不忘把脸上的妆卸干净。 以至于中午,时卿接受大哥的温柔投喂时,听见门外的一嗓子,直接把粥喷了出来。 宋大哥慢条斯理抽出一张湿巾,给宝贝弟弟擦嘴。 对门口的野猴子就是冷冷一声:“出去。” 宋时铭看时卿咳得难受,心里也歉疚的不行。 退一步,再退一步,双手扒拉住门框:“……卿卿,对不起。” 时卿又难受又觉得好笑。 有点可怜。 眉眼微弯,朝他笑了一下:“二哥。” 这声二哥,时卿早上偷偷练了几十遍。 宋时铭瞧着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心思其实也很柔软。 时卿不想让他难过。 果然,听到这声二哥,宋时铭的眼睛更红了,他站在门口抹了抹眼泪,在大哥的无声赦免下走进来。 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躺椅上的时卿。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宋时铭哽咽地蹭蹭,他日常控制饮食,皮肤保养的很好,时卿舒服地眯了眯眼,感觉二哥好像一条可爱毛绒大狗狗啊。 “卿卿又瘦了。” 宋时铭抱了会儿就松开手,坐在旁边擦眼泪,心疼的不行,“本来就没多少肉。” 时卿安抚地笑了笑,指尖点了点大哥手里的那碗营养粥。 意思是,会好好吃饭。 “好好好!你快吃,多吃点。”宋二哥立马喜笑颜开。 宋时璟抬头看他一眼,抿唇,面无表情地继续喂。 时卿只能安抚地贴贴他的手,张嘴。 宋时璟这才露出笑脸。 接到大儿子电话时,宋父宋母还在海外,二老第一时间买票赶回来,见到时卿,已是第二日的清早。 时卿正在二哥和护士的陪同下复健,宋父宋母还没进门,就听见自家老二的碎碎念。 “卿卿加油!来,抓住……欸好,松开,慢一点……” 二老当即加快脚步,眼眶通红。 “大哥也真是,怎么就有那么多的会要开呢?卿卿你看我,后边的行程能推的可都推了……你放心,是推迟,推迟。等你康复,我加班加点都会补回来!” 见时卿蹙眉,宋时铭脸色都变了,慌忙改口纠正。 时卿这才将目光收回去。 宋时铭拍拍胸脯。 吓死,刚茶完大哥,就差点遭报应了。 宋父宋母:“………” 宋父:“你大哥是帮卿卿开会,就你会说。” 宋时铭转头,讪讪地叫了声爸妈,宋母抬手轻点了他一下。 看着收拾齐整的二老,时卿眼睛微酸,他轻眨了下:“爸……妈……” 二老连忙应声。 知道弟弟心里急,宋时铭扶着他坐回轮椅上,推他往前。 护士朝他们微笑点头,默默离开,将空间留给这家人。 时卿今日练习了抓握,一下就握住了爸妈的手,二老脸上多了不少皱纹,哪怕梳理整齐,也能看见多出的银丝。 明明才一年,却仿佛老了十几岁。 时卿不敢想,要是宋时卿真的坚持不住离开,他又没来,他们该多难过。 可宋时卿走了啊…… 时卿不自觉泪流满面,既愧疚又难过,内心的道德感更令他倍感煎熬。 “我……对不……起……” 对不起,我真的很努力在活了。 “孩子,我的孩子……”宋母抱着他,轻拍着背一下一下地哄,“我的卿卿啊……” 宋父稳了稳情绪,拍拍时卿的手,眼神示意二儿子,宋时铭赶紧去叫医生。 这个身体太弱了,沉睡了一年,身体机能都还未恢复,情绪起伏太大,到底是承受不住。 好在医生来的快,及时缓解了呼吸困难和昏厥的症状,宋母哭崩了也只能默默埋宋父怀里,被带到旁边休息。 时卿一睡又是一上午。 系统琢磨着,宿主这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时卿第一个位面的形象给系统的印象太过深刻,在小老虎眼中,时卿是强大的,高冷,睿智,矜贵,气场强,心思正,且游刃有余。 即便自己遭受了许多,站起身,依旧是所有生灵的依靠,所有人类的信仰。 可这个位面,宿主又好像不一样了。 被所有人爱着,宠着,似乎感情都更丰富许多。 也是受原主影响?系统留了个心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时卿都在努力复健,宋家人分别腾时间陪伴他,时卿心里装着事,尽全力配合医护人员的工作。 除了簿司聿。 簿司聿,帝都医科大学的高材生,y国着名大学博士,国家重大课题组研究成员。 原本,帝都私人医院是怎么也请不到这位神仙的——不是因为身份,而是簿司聿当时正在海外交流,人没法第一时间赶到。 但时卿出事,宋家人都慌了神,宋父抱着不管怎样都试一试的心态,托人联系到簿司聿的老师,询问簿司聿在不在,如果不在,是否有认识这方面的专家。 幸运的是,簿司聿刚好临时有事买了飞机票回医院,宋父电话打过来,簿司聿也碰巧在场。 第33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4) 听大哥说,当时时卿一度病危,差点就救不回来了,是簿医生不信邪,偏要从鬼门关把他拉回来。 虽然后续时卿昏睡了一年,但宋家上下都很感谢他,时卿苏醒后宋父更是亲自登门拜谢,锦旗还挂在人家办公室里面。 ——可这并不代表时卿愿意忍受某人长达十几天研究稀有猴子的眼神。 时卿躺在床上,看着这张漂亮且隐约有三分熟悉的脸,第十四遍否认:“我不是他,也不认识。” “是吗?”簿司聿不置可否,“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你和他的名字一样,模样相像,给人的感觉……” “我姓宋,他姓时。” 时卿不太友好地打断,“这款游戏的研发公司ceo是我好友,他申请使用了我的肖像权,有意见?” 这些簿司聿当然查过,也清楚。 但不合逻辑。 宋家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少爷,不可能随便答应好友用自己的形象注册新角色。 “可出现时间又该怎么解释呢?你昏迷之后,这个叫‘时卿’的新角色就恢复上线了,你苏醒后,公司刚好宣布这个角色不再开发新剧情。” “我说过,魔都血族已经是最终剧情。” “第三季最终剧情而已。”簿司聿语气平静,自带一股气势,“为什么没有第四季?” “……这个我也说过,你得去问游戏的研发人员。” “不,只有你这里才有我想要的答案。” 男人莫名固执,他淡笑着在床沿坐下,桃花眸漂亮冷然。 “科学的尽头,还存在很多未知且有趣的事情。” 时卿无语:“你不是唯物主……” “与这无关。” 男人抬手,指腹停留在他形状漂亮的唇上,眼神深了深,“现在,我只对你感兴趣。” “比如,你昏迷之后去了哪里,或者说,苏醒之后来了什么——”他轻笑了一下,“这些,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你,才能给我答案。” 系统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卧槽!厉害了! 系统后期弥补了几乎所有剧情漏洞,甚至改变了众人对游戏里时卿的角色印象,好让两人长得不那么相像,可没想到还是被抓住了bug。 时卿叹了口气。 说话好累。 不管时卿如何解释,簿司聿都好像赖这儿了,走哪都黏着他,宋家两兄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宋大哥:“那小子怎么回事?” 时卿装傻摇头:“不知道。” 宋二哥:“他喜欢你?” 时卿呛了一下。 才5点攻略值,哪里喜欢? 簿司聿觉得有意思极了。 但一连缠了十几天,再待下去估计连宋父宋母都能瞧出猫腻来,簿司聿决定暂且先放时卿一马。 临走前,指尖轻点了一下他的心脏,簿司聿轻声道:“我会找到证据的。” 簿司聿是这家私人医院高薪聘请的专家,为了研究植物人的案例,半年前便已经办理入职。 时卿:“……” 他太想找这腹黑熬夜猫算账了,谁知账还没来得算,自己就被迫面临了长达十几天的精神凌迟。 真是…… 时卿恨恨闭眼,咬牙暂时忍下这口恶气。 五月底,时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一心想出院。 宋大哥蹙眉,向医生求证自家弟弟的身体恢复情况,宋二哥逮着人跟摆弄洋娃娃似的这里摸一下那里碰一下,宋父宋母站在旁边,目露担忧。 医生:“……” 主治医生拿头保证,只要不去玩蹦极跳伞滑雪等非常剧烈的运动,日常生活和出行都可以随意。 众人放心点头。 他们家时卿很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自幼都不碰那些。 宋时卿出院,家里人想要举办一场家宴为他接喜迎福,几乎半个帝都商圈的人都接收到了请帖。 “我看簿医生这些天对你挺不错的,又是宋家的恩人,要不也给他发个请帖吧?” 宋母询问时卿,“卿卿,你加了簿医生联系方式吗?” 时卿刚在好友群里发完信息,闻言眉头微蹙。 簿司聿是他的攻略目标,这么好的机会,按理说他应该给。 但同时,他又是察觉自己身份异常的人,时卿颇感头疼。 宋母走过来,神色担忧:“宝贝你怎么了?” “妈,我没事。”时卿笑了一下,“我有,刚才只是在想怎么和他说。” 宋母也笑:“这有什么?直接说便是,他比你大不了几岁,说不定啊,还能处成朋友。” 时卿微笑点头。 一边在心里否认:不,是男朋友。 簿司聿收到信息时,刚送走病人准备下班,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副银丝框眼镜带上,松开领口的两个扣子,瞬间多了几分散漫邪性。 拿出手机,点开。 【宋美人:6月3日晚七点,我的晚宴你来吗?】 簿司聿眉头微挑,有些意外。 这语气……他们有那么熟吗? 时卿发完信息就进去洗澡了,他知道对方不会那么快回复。 医生很忙,簿司聿不一定能到场。 【簿医生:来。】 时卿洗完澡出来,点开聊天页面,带着水汽的眼睛微弯,泄出点点柔光。 还算识相。 时卿坐床头吹头发,他和原主都喜欢留长发,手术时剪短,这一年来家人悉心照顾着,没舍得剪,现在已经过肩了。 乌黑柔顺,非常漂亮。 “系统,我要攻略他。” 对于这个攻略目标,时卿有些上心。 不仅仅是因为那张和烛瑾三分相似的脸,更因为簿司聿的结局。 簿司聿是典型的疯批反派,厌世,冷漠,极善于伪装。 上一刻还穿着白大褂治病救人,英俊帅气迷的人七荤八素。 下一刻那双拿着手术刀的修长手指,便有可能抵在目标人物脆弱温热的喉管上。 这个现代位面,似乎对人命并不看重,又或者说,法律之外,埋藏着无数不为世人所知的血腥肮脏。 比如,暗网的杀手组织和雇佣兵。 簿家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簿父生前是政员,因牵扯到一件豪门的案子被人以残忍的手段虐杀,连带着簿母一同灭了口,唯有在学校的簿司聿逃过一劫。 查清真相后,簿司聿深入组织内部,以100%的任务完成率一路杀进榜内前三,成为了组织内部的三把手。 昔日涉案人员悉数被杀,豪门落败,在上流圈销声匿迹。 报仇之后簿司聿并没有及时抽身,反而越陷越深。 最后,将手里的刀对准了这个罪孽深重的组织,以一己之力斩断了暗网最深的线。 最终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系统:“他恨这个组织,想要摧毁它,这不难理解,我比较好奇的是,您打算怎么做,劝他放弃复仇吗?” “我不知道,但他现在太冷了。” 时卿想要将他从黑暗地带拉回来。 系统知道自家宿主确实没有感情方面的经验:“那我先给您发一些资料包吧。” “嗯,多谢。” “嘿嘿,您有啥不懂的可以问我,我随时在。” 系统骄傲挺胸,身为攻略统,他会的可多了! 小老虎看着安静吹头发的宿主,青年肌肤薄瓷般白皙细腻,穿着黑色丝质睡衣,柔软长发被吹的蓬松,拢到锁骨处,睫毛长而卷翘,微一低眸,更显清冷乖欲。 这样漂亮精致又病弱的身体,不传授点经验知识,系统都怕他被人欺负。 说不定还会被嗷呜一口吞掉! 这样想着,系统又不放心地整理了几个g的精华手册,一并甩给他。 第34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5) 簿司聿习惯性打开游戏页面,躺在公寓空荡微凉的皮质沙发上,一页页翻看时卿的角色卡。 十张,分别对应五个剧情身份。 高冷总裁,元气偶像,矜贵王子,优雅钢琴家,漂亮祭品。 如出一辙的漂亮,炫目,让人移不开眼。 此刻,男人却有些兴致缺缺。 从手机关机重启的那刻起,游戏里的时卿就好似没有了活气,美则美矣,却是失了灵魂。 那双繁星般漂亮的眼睛也不再有吸引力,在男人眼里和其他角色并无任何区别。 簿司聿烦躁地关闭手机,无趣。 闭上眼,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宋家小少爷的一瞥一笑。 想起他带着淡淡病气的眉眼,想起他恼怒的神情,时卿皮囊漂亮,骨相也很美,哪怕瘦了些,依旧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就连生气的模样都非常勾人,簿司聿总忍不住惹他。 男人唇角无意识勾起。 他起身,重新给时卿发消息。 【簿医生:你明天会来吗?】 时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的晚宴,怎么可能不在? “卿卿,睡了吗?”这时,门外响起宋母的敲门声。 时卿应声:“来了。” 简单回复一句,便起身去开门。 【宋美人:废话,你这是什么问题?】 “这是王妈给你熬的鸡汤,趁热喝。”宋母声音温柔,“不许倒掉啊。” “知道了妈。”时卿接道,“您早点休息,好梦。” “宝贝muma~晚安!” 房门关上,时卿坐在小矮桌前喝汤,拿过手机看。 【簿医生:只是确认一下。】 【簿医生:知道你明天会来,我从今晚就开始期待。】 【簿医生:卿卿】 时卿:“……” 他呛了下,问系统:“他是不是在撩我?” 系统:“是的呢卿卿~截至目前已经有20攻略值了哦~” 时卿:“……你好好说话。” 系统偷偷吐舌头,略略略。 …… 宴会还没开始,时卿在衣帽间挑选礼服。 快穿攻略宝典第一条:食色性也。 精心挑选的礼服和配饰能给自己容貌增彩,从视觉上吸引住攻略目标。 “嗯……不对劲。” 宋二哥亲自给自家弟弟做参谋,还将自己的御用造型师给搬了过来。 时卿抬眼,漆黑漂亮的眼睛近距离望过来,哪怕是纵横娱乐圈、阅人无数的宋时铭都有些扛不住,他哎哟了一声,抬手遮住弟弟的眼。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宋时铭一针见血道,“以前从没见你这么郑重地打扮过。” 时卿低眸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二哥。” 宋时铭痛苦哀嚎。 “哪个王八羔子?”宋时铭摩拳擦掌,“是不是之前那个缠着你的医生?!” “嘘。”时卿拉过他的手,小声说,“还没追到手。” “二哥你先别往外说。” 宋时铭瞳孔地震,什么叫还没追到手? 感情这些天,不是簿医生缠着弟弟,而是弟弟钓着他?? 好家伙! 宋时铭踉跄半步,下意识扶住身旁造型师的手。 两人对视,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时卿无声勾唇,他二哥是大嘴巴,心里根本装不下事,告诉二哥就等于告诉了全家。 快穿攻略宝典第三条:提前搞定家人,给足对方安全感。 系统知道宿主聪明,可没想到会那么认真。 还没开始呢,就步步为营。 时卿猜的不错,他这边差不多了,宋时铭就寻了个理由出去,鬼鬼祟祟的找宋父宋母去了。 宴会开场时,甚至连时卿那几个好友,都知道这位冰山美人看上了一位天才医生。 簿司聿父母早亡,家境并不富裕,哪怕现在学有所成,也没有奢侈地买豪车,他物欲低,不在乎那些名声,原本打算下班了自己开车过来。 宋父心细,怕他被宴会上那些富家子弟看轻,特意让大儿子去接。 簿司聿稍作思考,没有拒绝。 于是众人看着和宋时璟一同下车,被宋家人友好招待的英俊男人,虽不认识,但也留了个心眼。 时卿下楼时,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 他今日换上了一身白底深蓝色刺绣的西服,上身绣满银花,镶嵌珠宝,下身则是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裤,黑色长发用镶珠流苏木簪挽起,些许垂落在一侧肩头。 这是知名设计师定制的国风新款,宋时铭每年都有为弟弟预约各知名品牌的服装,做好了便直接派人送到他衣帽间,各种款式不带重样。 宋家就没有难看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宋时卿更是清贵精致的像是漫画里走出来一样。 这种对美的欣赏无关性别年龄,在场众人都看呆了。 簿司聿眼神一深,觉得他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精准踩在他的性.癖上,简直是造物主最完美的艺术品。 【滴!簿司聿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30,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缓缓勾唇。 旁边充当护弟使者的宋时铭骄傲哼声,卿卿出马,看不给你钓成翘嘴! 哼完,又有些郁卒,他小声对时卿说,“你真的要追他嘛?” 虽然他帅气高大实力强,还是医生,卿卿不舒服还能有个照应,但是,但是…… 但是卿卿怎么那么快就有喜欢的人了呢? “嗯,要追。”时卿笑说,“二哥你都问第六遍了。” “小宋总,恭喜出院。” 这时有人过来敬酒,时卿和他礼貌碰杯,宋时铭也不再挣扎,打起精神帮弟弟挡酒。 宋父三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宋时璟继承宋氏,从十几岁开始便在宋父手下历练,现在独当一面了大家还是习惯叫他宋总。 本以为宋时卿身体不好,以宋家人对他的喜爱程度,估计吃吃喝喝躺平,宋家人也都愿意养一辈子,可他偏不。 校服换西服,转身就在娱乐圈杀出了一片天。 “小宋总”这个称呼,起初是一个投资商喝酒时聊起,顺口一说,没想到正主就在身后,他以为宋时卿不高兴,还闹了个大红脸。 谁知宋时卿酒杯轻轻一碰,也跟着打趣:“我年纪是小了点,以后还请各位哥哥多多关照。” 那个投资商当即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往后和盛世娱乐的合作也越来越多,还处成了朋友。 这事早就在圈里传开了,簿司聿稍一打听就知道。 男人站在角落里,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时卿。 看他和宾客应酬,和熟悉之人寒暄,和好友谈笑,就是没有找他的意思。 旁边的宋时铭寸步不离地守着,有人敬酒,便第一时间拿酒杯挡着,朝对方露出一抹微笑。 ——所以时卿为什么不来找他? 簿司聿闷头喝酒,冷着脸没说话。 时卿身体不好,忙了一段时间就有些累了,宋时铭要送他上楼。 时卿拒绝了。 时卿向好友告别,时卿上楼,时卿看了自己一眼。 为什么看他? 簿司聿仰头将杯里的酒饮尽,准备去二楼堵人。 簿司聿被宋大哥拦住了。 “……” 第35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6) “噗哈哈哈哈!宿主你看他的表情,笑死我了!” 系统在空间里笑得直打滚,不知道为什么看宿主钓人好爽啊! 时卿靠在楼梯口往下看,没说话。 代入一下,他要是簿司聿,被人叫过来晾一晚上,估计会很生气。 于是时卿微微俯身,对宋大哥轻轻摇头,让他不要太为难。 银玉流苏随动作微微摇曳,簿司聿看着,胸口的郁气瞬间消散了。 舌尖抵了抵上颚,他轻笑一声,微微颔首道:“宋总。” 宋大哥问的直接:“喜欢卿卿?” 簿司聿眼神从二楼移开,意味不明地“唔”了声,反问:“会有人不喜欢吗?” 不会。 宋大哥很有自信。 也因此,知道小弟喜欢簿司聿,宋时璟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怎么帮他追人,而是核查这个男人靠不靠谱。 又是否配得上卿卿的喜欢。 宋时璟应酬的同时,也一直在暗中观察。 ……结果发现这就是个垂涎弟弟美貌的盯夫石。 “你于宋家有恩,我们都记着,但如果你做出什么伤害卿卿的事来,我第一个不饶你。” “宋总言重了。” 宋时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自家弟弟看中了这个男人,他能怎么办? 除了敲打敲打,无法做多余的事。 “簿医生,今日怠慢你了。”宋时璟态度让人挑不出错处,“去吧,别让卿卿久等。” 簿司聿微微颔首,在众人或明或暗八卦的目光中抬步上楼。 时卿这才转身,临走前如有所感地回头,成功捕捉到角落里的视线。 见时卿朝他看过来,男人笑着举了举杯。 时卿礼貌点头,收回视线。 “系统,查一下。” 这个人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明显不怀好意。 “商钰,星光娱乐董事长,背靠帝都豪门商家,gay圈出了名的大总攻。” 系统拆开用积分兑的薯片,吧唧吧唧看戏,“宿主大人,系统这边有显示攻略值,30,他好像看上您了。” “您要一起攻略吗?” “不要。” “……对不起啦。” 系统被时卿冷冷的一声拒绝的透心凉,瞬间激灵了。 宿主眼里容不下沙子,又怎么可能当三心二意的渣男? 这不,人家正主还在后头呢。 系统狂抓一把薯片,堵住自己嘴巴。 外面人多眼杂,时卿直接带簿司聿进了自己房间。 一进门,就被抵在了门后。 时卿微微后仰,发现确实退无可退后,抬眼。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房间隔音很好,外面的喧嚣声似乎一下就隐去了,簿司聿低头,彼此交错的呼吸声便更为明显。 他闻见了对方身上清冽好闻的冷香。 “别这样看我。” 时卿微愣:“什么?” 男人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倾身。 “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欺负你。” 时卿脸颊微烫:“那就……” 果然,这样撩拨的话,从嘴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奇怪。 时卿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垂眸时长睫轻轻撩过男人掌心,簿司聿低头近距离看着,呼吸越来越重。 他哑声:“那就怎样?” 时卿任由他抬手遮住自己视线,没好意思开口。 好乖。 看起来好乖。 簿司聿被他这副清贵禁欲、却又乖软无比的模样勾的心痒,没再忍。 时卿倏然睁大了眼睛。 攻略值滴滴滴疯狂上涨。 小老虎被系统提示音吵的烦,抬爪一键屏蔽,安心看戏。 簿司聿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凶狠、邪性,攻击力极强。 不到一个来回,时卿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他的腰很细,簿司聿单手就能圈住,另一只手握住对方后颈,轻松将人往上。 时卿只能被迫抬头。 终于被放开时,那双漂亮纯净的眼睛湿漉漉的满是水汽。 “你真的很有意思。” 簿司聿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唇,带有一层薄茧的手磨起来并不好受,时卿偏头躲开。 “明明反应生涩的不行,竟然会换气。” “明明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的发抖,却还是笨拙的仰头,乖的不行。” 簿司聿抓过他的右手,轻轻捏了一下,“你应该会简单的武术,为什么不用?” 我这样欺负你,为什么不用? 时卿拿手背擦嘴,另一只手撑着门不让自己掉下去,“你碰我,我会没力气。” 这副身体太没用了。 时卿只是实话实说,不明白这话对于一个男人的杀伤力有多大,所以也就不理解为什么簿司聿会再次抱上来,逮着他…… 时卿呼吸微微急促。 簿司聿察觉到他情况不对,将人抱起轻放在床上,帮他放松身体。 “慢慢调整呼吸,慢点……吸气,呼气,不急。” 簿司聿给他倒了杯水,试了一下,温的。 时卿道了声谢,就着他的手喝。 簿司聿笑:“是我把你欺负成这样的,你谢我做什么?” “……”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时卿默默喝水,垂眸似乎有些难过,“我的身体,是不是以后就这样了?” 簿司聿看不得他这样,难得出声安慰:“身体素质是差了点,但好好养,问题不大。” 时卿怔然抬眸。 他眼里的泪还没干,眼尾也是红的,挽起的发松了些,丝丝勾缠,看的簿司聿莫名口干。 指尖勾着领口扯了扯,松开两颗扣子。 “怎么?不信?” “簿医生说的话,自然权威。”时卿咬字很轻,“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调理,簿医生你……” 快穿攻略宝典第二条:优秀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系统解读:第一步,示弱;第二步,等待;第三步,主动出击。 簿司聿只盯着他,安静等待下文。 脸上的温度又上来了,时卿说,“你能不能帮我……调养?” 这番话勾起了心底的阴暗,簿司聿眼里闪过一丝恶劣,时卿抬头时又掩藏的很完美,一副温柔医生的模样。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男人凑近了些,双手撑在他身侧,语气轻柔带着诱哄,“又是以什么身份提出的呢?” 时卿眨了眨眼,轻声试探:“你亲了我,抱了我,你认为我是什么身份?” 簿司聿一愣,紧接着便笑了出来,眼里笑意渐深。 时卿便知道自己心思的暴露了。 “喜欢我?” 男人屈膝抵在床沿,修长手指轻抬下颚,固定住不让他逃离,“想钓我?” 时卿直视他的眼睛,卸了伪装之后神色都冷了许多,可这冷漠的劲偏偏勾起了簿司聿的兴趣。 “怎么不继续说了?” 第36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7) 时卿眸光微闪,略有些懊恼地闭嘴。 出师不利。 “你今晚,是故意晾着我的吧。” 簿司聿好似掰回一局般得意哼声,“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揭穿你的身份吗?” 时卿拍开他的手,语气微冷:“随你怎么想。” 时卿以为是自己冒进了,却没想到这个男人满脑子想要戳穿他,还认为自己钓他是为了掩饰身份。 被亲被咬,还没把人钓到,时卿有些生气,起身走到门口。 “如果簿医生来这里只是想要找证据,那么不好意思,你走吧。” “我这里不欢迎你。” 说完,便要打开门。 紧接着,眼前投下一道阴影。 男人整个贴上来,胸膛覆在他的背上,从身后将他抱住。 大手温柔而缓慢地包裹住他的手。 “生气了?” 时卿用力开门,房门纹丝不动。 “乖,我错了。” 男人侧首亲吻他的耳朵尖,满意看到莹白耳尖泛红的色泽,“卿卿别生气。” …… 簿司聿最后是被时卿亲自送下楼的。 男人站在车前,俯身亲吻时卿的额头,温柔扣在他后颈处的大掌微微摩挲,像是在安抚某种炸毛的猫科动物。 “明天开始给你补身体,我亲自送过来。” 时卿睁眼,淡淡地“嗯”了声,“我明天会去公司,地址稍后发你。” “好。” 簿司聿微微颔首算是同宋家人打完招呼,坐进后座,宋母看出两人大概是有进展了,她礼貌询问簿医生是否要卿卿送一段路。 簿司聿笑着拒绝:“卿卿应该累了,就不折腾了,伯父伯母也早点休息。” 二老的脸色这才好转些,心道瞧着倒是会疼人的。 宋母:“那就不送了,还好,就算你答应我也未必舍得。” 簿司聿:“……” 时卿没忍住,偏头轻笑一声。 时卿一笑,簿司聿也跟着笑,挥手作别,缓缓升上车窗。 车子发动,缓慢驶离宋家前院,夜色中,男人的笑意随之收敛。 手机提示音响,他低头一看。 【宋美人:到家记得给我发信息。】 薄唇勾起,男人慵懒舒展了一下脖颈,眼底笑意更深。 【簿医生:好。】 宋、时、卿。 你可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 若是发现我的本性,不知会不会吓的哭出来。 “簿医生。”司机的声音忽然从驾驶室传来,“宋小少爷是很好的人,希望您不要辜负他。” 簿司聿睁眼,桃花眼染了冷意:“你喜欢他?” “没有。”司机语气不变,“只是小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什么人,您是第一个。” “希望您能尊重他的心意,小少爷身体不好,如果您不喜欢,请不要伤害他。” 簿司聿眯着眼打量片刻,司机约莫四五十岁,年龄确实大了些,估计是真心把宋时卿当儿子养,不放心才多嘴了几句。 宋家上下,对这个小少爷盯的可真紧。 “您放心,我宝贝他还来不及。”簿司聿温润一笑,“舍不得。” 从没有遇到过如此合心意的漂亮猎物,他舍不得毁掉。 司机放心点头。 时卿躺在房间床上,随手抓过出来撒欢的小老虎,问:“攻略值多少了?” “50。” “你说过,50是身体的极限。” “对。”系统呆呆点头,“50代表他想占有您。” 时卿颦眉,略有不满,“这个身体太弱了。” 系统呛了一下,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家宿主。 是、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系统此刻尚且没意识到,是他一开始对攻略的解释,直接把宿主带偏了。 当然,时卿也并不排斥这种事。 “先把身体养好吧。” 时卿心里有了计划,“盛世娱乐肯定也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处理,来日方长。” 时卿预感的不错,第二天,盛世娱乐旗下有艺人传出了聚众嫖.娼的负面新闻,影响比较大,警方已经介入。 舆论对盛世娱乐有些不利。 时卿亲自约见了那个艺人,是公司重点培养的顶流小生。 “宋总,我没有聚众群p!” 男生原本不安地坐在沙发上,见到时卿后立即站了起来,气势吓了身旁的经纪人一跳。 “你小声点!小宋总刚出院不久,要是被你吓出个好歹看你怎么办!” 经纪人方青气得拍了他肩膀一巴掌,又忙着给时卿道歉。 “小宋总您没事吧?还好吗?顾锦嗓门大,吓到您了……” “没事,你先出去。” 时卿坐在他们对面,递给顾锦一杯水。 顾锦红着眼,小心翼翼接过。 听时卿的语气,应该是都知道了,方青没敢耽误,直接退了出去。 “宋总,我没有……” “我知道。”时卿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强调这点,“清者自清,公司不会因此放弃你,也不会将你从重点培养名单里剔除,该给的资源都会给。” 盛世娱乐有一套成熟的应急公关体系,公司团队也很给力,再加上有时卿及时坐镇,此事掀不起波澜。 顾锦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他只是不愿给时卿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明明之前都说私底下可以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出了这事。 顾锦深呼吸调整过来,哑声道:“……谢谢宋总。” “一年不见,生分了许多。” 时卿轻笑道,“我见你不是为了指责你,说不小心也好没防备也罢,长记性就行。” “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不需要我多说。” 顾锦猛点头,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时卿是在安他的心。 “昨天晚上,节目组录制结束的早,有前辈提议吃个饭小聚一下,我以为是场普通的聚会,见大家都同意就没拒绝。” 顾锦喝一口水,继续说,“中途我出去上洗手间,意外遇到了苏现,人挺不错的,当时和顾客出来聚餐,感觉他喝了不少,热情地说要请我吃饭。” “我档期太忙拒绝了,看他状态不对便打算把他送回包厢,结果就看到……” 顾锦闭了闭眼,强行将某个不堪入目的画面从脑海删除,他抹了抹眼,将脸埋进掌心。 “宋总……我不干净了……” 时卿觉得这孩子实在可爱。 “我确认一下,你最近有没有招惹什么人?” 顾锦思考许久,没能搜刮出人来,“聚餐是大家都同意的,地点也是听从了我的推荐,我们包厢没出什么问题,吃完饭就走了。” “我当时出来太久,还有前辈出来寻我,是他们把我扒拉回去,帮忙打电话给方青哥。” 时卿微颔首:“那就是冲我来的。” 顾锦急了:“怎么会?” “我会影响到你吗?”顾锦声音都带了哭腔,“早知道那样我就不答应聚餐了。” 时卿:“……不关你事,安心。” 送走顾锦后,时卿又召集公司部门开会,商讨应对策略。 第37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8) 时卿的处理方式很硬核。 “不要发布任何道歉申明,触及红线时个人道歉没有丝毫作用,反而会坐实心虚。” “转发警方官方账号微博,发布声明积极配合警方调查,文案你们自己看着办。” “所有恶意诽谤造谣抹黑艺人顾锦和公司形象的,法务部及时取证,一个都不准放过。” 一条条指令下达,时卿转头看向身旁的特助,“苏现和当时那些人呢?拍照录像的都抓到了吗?” 特助徐赫停手,从笔记本前抬头:“警方已经出动了,宋总也有派人协助,都在局子里。” “联系记者媒体,对我们这边负责人的行事进行报道,买热搜。” 顾锦自带流量,这件事本身也闹得很大,时卿不介意让火再烧大一点。 时卿:“联系营销号整理发布之前的新闻,买热搜再宣扬一次盛世娱乐的所作所为。” 宣传部和公关部部长立刻命人着手去办。 “等等。”时卿屈指敲了敲桌面,沉思片刻道,“曝光我的身份,把我抬到明面上来。” 两位部长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特助,略有迟疑:“这……” 徐赫温声提醒:“娱乐圈水深,宋总可能不太愿意让您直接接触这些,您的家人也不会放心。” 其余部长纷纷点头。 别说宋家人,就连他们,平时外出应酬时都舍不得自家小宋总让人欺负了去。 哪怕多看一眼都不行。 谁知道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时卿颇有些哭笑不得:“我还让人说不得,看不得了?” 在场众高层纷纷摇头。 说不得,看不得。 时卿:“这是我们和星光娱乐的第一战,打的漂亮些,后续才有可能在大众舆论立于不败之地。” 星光娱乐? 那个背靠商家的娱乐圈三巨头之一。 徐赫很快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这只是个开始?” 时卿笑了一下:“怕了?” 徐赫也跟着笑,眉目清秀,眼里却带着火:“该怕的是他们。” 时卿起身,温和沉静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众人跟着站起来。 “诸位,你们跟随我磨合了三年,一路闯到如今这个地位,其中艰辛暂且不提,私以为,将那些行事龌龊,意图吞并我们的公司都踩下去,是一件很爽的事情——我不信你们没有感觉。” 众人眼底燃起火光。 他们之中,有很多是从宋氏派遣过来的,最终都选择留在盛世,宋时卿的身份是一个原因,更多的,还要归功于这位小宋总的人格魅力。 行事作风,一个字:爽。 两个字:痛快。 没有资本的那些恶心事,公开透明,能者居之,有志者抱负能得到施展,每个人的能力都能得到体现。 就连旗下签约的艺人,几乎都是有实力、能长远发展的,其中一半都是在其他地方受了委屈和不公平待遇,或是郁郁不得志的明星,如今都发展的很好。 除此之外,还特别护短。 谁要敢欺负我们家艺人,老板亲自上阵,霸气打脸的同时,还能搜集证据告的对方求爷爷告奶奶。 在盛世娱乐,只要不是艺人自身品行原因招惹的祸事,公司都不会放弃。 时卿缓缓勾唇,字句都透着干练的锋芒:“对方想要和我们硬碰硬,那就比比看,谁才是铜墙铁壁。” “是!” …… 医院办公室,男人微微后仰轻靠在墙壁上,桃花眼望向窗外,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射进眼里,他抬手遮住。 “……那就比比看,谁才是铜墙铁壁。” 玉石般清冽好听的声音隔着滋滋电流传进耳蜗,舌尖抵了抵上颚,簿司聿深吸口气,倏然坐直。 银丝链晃动,扫过鼻尖,男人锋利俊美的侧颜在光影之中更加立体。 若是被护士小姑娘看见,估计又会迷的芳心大乱。 只见他凉薄的唇微张,吐出半个优雅的字音: “……操。” 你们两家公司谁更硬我不知道,但我是…… 怎么会有人,光是听声音就那么帅? 明明看起来貌美柔弱,亲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喘,连眼泪都能逼出来。 腰也细的他一手就能抱住,整个圈进怀里。 联想到昨晚,簿司聿呼吸更急促了些,他强行将脑海里的画面驱散,点开刚下载的微博。 盛世娱乐一连更了五条微博,其中四条分别转发的帝都警方、盛世娱乐法务部、娱记媒体,以及顾锦个人微博。 最新一条,是一则严肃声明。 盛世娱乐:任何企图造谣、诋毁盛世娱乐及旗下艺人名誉的组织、团体和个人,我司都会持续取证,严肃追责,概不放过。真相如何,静待警方公布。 簿司聿点开评论区,果然,清一色的“爽”字。 【不管再看多少遍,都觉得好爽!是男人就正面刚!!】 【笑死,我还看到有黑粉说官商勾结,我就没见过哪个坏人做完坏事后还如此硬气大肆宣扬的】 【还把所有证据证人搬到警方手上(狗头)】 【身正不怕影子斜,盛世娱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相信警方一定会还无辜者清白!】 【盛世娱乐旗下所有艺人都发文支持了(惊)我就没见过那么有凝聚力的团队】 【还有橘子台的导演,制作人,影视剧组……盛世娱乐背后是什么神仙?那么多大咖,总不可能是凑热闹(捂脸)】 【顾锦最新的节目组导演和其他前辈也发文了,说他们愿意作人证】 【我们顾锦还是孩子,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感谢盛世娱乐的爸爸们愿意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粉丝都吓坏了(爆哭)】 【无妄之灾!希望警方严查,还顾锦清白!】 【我们都相信顾锦,相信盛世娱乐!】 他安静等了片刻,刷新,不出意外,官方更新了盛世娱乐ceo的个人信息。 不是已公开的特助徐赫的脸,也不是公司高管或哪一个老总的脸。 而是宋时卿的个人照。 帝都大学,宋氏集团小少爷,顶流巨星宋时铭口中经常念叨的宝贝弟弟。 都不用查,宋这个姓氏一出来,网友就知道上面肯定还有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天才大哥宋时璟。 全网都疯了! 簿司聿点开评论区,全是啊啊啊嗷嗷嗷一排又一排的野兽和尖叫鸡。 【我就说盛世娱乐背后的老板不简单!!】 【别的不说,就冲这张脸,我也愿意相信他(羞涩)(扭捏)】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我疯了!老婆好美!看的我都有反应了啊啊啊】 簿医生抿唇,心里有些不舒服。 “谁是你老婆……” 小少爷千娇万宠长大,高不可攀,光芒万丈。 这样一个干净耀眼的人,怎么会看上自己? 第38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9) 簿司聿失笑,这小少爷哪哪都好,就是眼光不怎么样。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脱下白大褂,簿司聿准备回公寓煲汤。 【滴!簿司聿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55,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卿从文件中抬头:? 系统:“……”得,又是一个喜欢监听监视的变态。 时卿拿起手机: 【簿医生:十二点,在公司等我】 【老婆:嗯,不急】 小助理抱着一堆文件敲门进来,给自家上司泡了杯茶,提醒道:“boss,您该休息了。” 时卿看了眼时间,“资料放桌上,你先去吃饭。” 小助理执拗地站在他办公桌前,梗着脖子没说话。 时卿:“……” “是不是二哥撺掇的你?”时卿无奈起身,“使的什么无赖招数。” 小助理:“宋总吩咐的,说您吃软不吃硬,这是为您好,您得听。” 原来是大哥,时卿没拒绝这份好意。 “让司机不用候着了,我不回家吃,有人会过来送餐。” 小助理记下,临走前还不放心探头:“您歇一会儿昂。” “……嗯。” 簿司聿特意换了一件新衣服过来,米色薄衫配黑色长裤,他身高191,戴着银丝框眼镜,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可周身又有股冷冽沉静的气息,削弱了这种锋利,惊艳又禁欲。 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学术大佬,清冷学神。 以至于看他提着银色保温桶走进前厅,前台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不是走错场了?”小姐姐礼貌提醒,“这里是盛世娱乐总部。” “不,我找卿卿。”簿司聿笑意温润,“送餐。” 小姐姐愣了一下:“请问您有约吗?” 还不待簿司聿回答,助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小姐姐收起讶异的神情,礼貌相请。 “这边是总裁专用电梯,您里边请。” 簿司聿唇角弧度更深,微微颔首:“谢谢。” 前台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说宋家三兄弟,单是旗下那么多艺人,几乎都要看习惯了。 可看到簿司聿,还是惊艳了一瞬,无他,这种攻击性强的美貌和强大的气场,实在不多见。 之前也没听说自家boss认识这么个大帅哥啊。 新交的朋友? 不对,哪有朋友专门来公司送餐的啊,宋家小少爷有的是人送饭……还那么亲昵地喊“卿卿”。 小姐姐后知后觉地想,难道是—— 男朋友? 正午十二点十分,公司小群开始滴滴滴地疯狂轰炸。 与此同时,时卿也等来了他的午餐。 当归鲫鱼汤。 时卿:“……” 簿司聿给他盛饭,端出底下的青菜和豆角,“不喜欢?” 时卿别过头:“我这些天喝补汤都要喝吐了。” 男人轻笑一声。 撒娇的小少爷,真可爱。 时卿:“……别告诉我你明天还要做。” “嗯。”簿司聿舀了一勺汤喂到他嘴边,“乌鸡汤,补气血,养肾。” 时卿语塞。 “后天呢?” “莲藕山药排骨。” “大后天?” “鸽子汤。” “………” 簿司聿被他这副郁闷的小表情逗笑,凑过去亲了亲唇,待他仰头又微微后撤。 “你不是想要和我亲热吗?” 时卿一愣,脸颊又开始升温,“你又知道了?” 簿司聿忍不住亲一下,又亲一下,估摸着人气消了些,重新端起碗勺。 “不知道,猜的。” 时卿一口一口喝下喂到嘴边的汤,“这么补,也不怕补过头。” “不会,我有控制量。”簿司聿笑着接话,“过几天就让你歇歇嘴,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很挑的,你能满足吗?” “放心,不敢饿着老婆。” 簿司聿喂完一半汤,将人抱坐在腿上,大掌轻轻放在腹部,微一按揉,笑得意味深长。 时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反应过来,腾的一下脸色瞬间爆红。 系统叹为观止。 果然,还得是变态流氓。 他们家宿主那么帅一个人,180的身高,280的气场,每次和攻略目标一比,娇的不行。 簿司聿只待了半个小时,医院接了急诊,院长一个电话打来,簿司聿又得赶过去。 时卿看着他收拾保温桶的侧影,心里莫名泛上苦涩。 “你……” 男人闻声抬头,“怎么?” 时卿送他下楼,直接问:“你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吗?” 簿司聿亲昵地捏了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喜欢。” 骗人,时卿想,要是喜欢,又怎么会辞职去和那群恶鬼拼命。 冷面修罗簿司聿,估计就没有可以称的上喜欢的东西。 电梯门开,两人走进去,簿司聿长腿一伸将人抵在角落,飞速亲了两口。 低眸,望着时卿的桃花眼含笑。 “如果我不是医生,就不会遇见你。”簿司聿说,“我们或许永远只会是两条平行线,生死不相知。” 时卿心口微烫。 簿司聿当然不会以为对方能听懂话里的意思,也不希望他懂。 簿司聿五岁起,就意识到自己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 一看就会的题,轻易就能拿满分的试卷,以及老师同学钦羡的眼神。 无聊至极。 选择学医也是遵循了父母的遗愿,觉得反正学什么都一样,稀里糊涂入了门,又稀里糊涂被老师收为弟子。 直到一年前,以为只是一场平常救急的手术的他,走进了那间手术室。 患者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俊美的脸已经能看出有些灰败,灯下可见全是血,滴滴滴的警示音刺破耳膜。 簿司聿转头,漆黑的瞳孔深处倒映出不断往下掉的血压,仿佛看见了死亡之神朝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举起了镰刀,周遭惊慌声音淡去,连医生失态的表情和护士绝望的眼神都仿佛被一键暂停。 绝对的静止领域内,簿司聿听见了青年痛苦的呜咽。 那是从灵魂深处溢出的悲鸣,混杂着鲜血,痛苦,不甘。 随后,心跳检测仪上急剧跳动的曲线蓦然消失,显示屏缓缓拉出一条直线! 红光刺痛了他的眼球,簿司聿被警报器骤然惊醒。 再往后,他便没有任何记忆了。 直到走出手术室,对上宋家几道急切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那是他从业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插曲。 却让两道平行时空的线,从此有了交集。 “是这个理。”时卿朝他笑,“如果没有你,我估计早就死了。” 簿司聿回神,那只常年握枪和手术刀的手被轻轻抓握,牵着走出电梯。 “快去吧,簿医生。”时卿送他上车,站在车门外打趣,“我的英雄要去拯救别人啦。” 簿司聿唇角微勾,系好安全带。 “等我。” 【滴!簿司聿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60,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目送簿司聿离开,转身回公司时,系统忽然“嘿嘿”傻笑。 时卿:? 第39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10) “宿主,我发现您好甜啊。” 小老虎笑的一脸花痴,刻意换了种黏糊糊甜腻的语调。 “我的英雄要去拯救别人啦~~” 时卿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脸上忽然臊得慌:“……滚。” “哎呀,您别害羞嘛~” 系统扭捏地蹭了蹭前爪,娇羞道,“您这样挺好的,比第一个世界瞧着有人气多了。” 原来冷冰冰高冷禁欲的宿主大人,还有那么娇俏的一面呐。 “我喜欢,嘿嘿,嘿嘿嘿……” 时卿:“……” 时卿自以为冷着脸,在前台小姐姐隐秘八卦的眼神中转身,然后,砰! 迎面撞在了玻璃门上。 时卿:“………” 前台:“…………” 空气中流动着诡异安详又尴尬的氛围。 时卿微微后仰。 有点疼。 “boss,您……”小姐姐看着他额头上的红印,又可爱又心疼的,“您还好吗?” 时卿偏头看她一眼。 “没事。” 说完,便大步走进专用直梯。 时卿脊背向来都是挺直的,身形修长如玉,没有表情时自带一股气势。 可现如今,怎么看,背影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前台被自家上司那双微红的眼睛看的心里麻痒麻痒,勾人的紧,她红着脸,盯了玻璃旋转门许久,忽然冒出一句: “天热了,这门也该换了。” 闷的很。 系统在空间里笑得满地打滚! 无人的电梯间,时卿抬手按揉撞红的额头,轻声吸气,眼尾都染了些湿意。 “别笑了。” “哈哈哈哈!宿主,您好娇啊!” “……再笑我拔光你的毛。”时卿轻声骂他,“小王八。” 系统坐起来:“……您可以叫我全名,也可以叫我88,但是不能叫我王八。” 小老虎也是有尊严的! “全名掐头去尾,不就是王八么?” 时卿走出电梯,有仇当场就报。 :“……” ☆ 时卿预料的不错,之后的近一个月时间,盛世娱乐旗下艺人纷纷出了事,大到触犯红线,小到明星耍大牌不尊重前辈,舆论一阵接一阵,就连吃瓜网友都隐隐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以宋时铭为首,盛世娱乐旗下所有艺人发文表明自己和公司保持统一战线,号召粉丝理智发言,静待官方澄清公告,不要给营销号和黑子增加热度。 这更加坐实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恶意针对。 网友纷纷猜测是不是宋小少爷得罪了什么人,背后又是宋氏和哪家的资本博弈。 时卿走出会议室,身后一众高管各自散开。 “证据和资料都搜集好了么?” 徐赫跟随他进办公室,“已经搜集完毕。” “都放出去,让法务部准备。” 时卿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商家可未必有我盛世娱乐干净。” “是,boss。” 徐赫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剩下的交给我们来办,您现在需要休息。” 时卿没逞强,低低地应了一声。 “下去吧。” 徐赫走后,时卿才弯下腰身,有些惫懒地趴在桌上。 “系统,我都怀疑商钰是你们安排来克我的。” 明明攻略值一直在涨,却不停地在背后搞些恶心人的阵仗。 盛世最开始就占据了舆论高地,之后那些也只是毛毛雨,双方都清楚不会对盛世娱乐造成实质性影响。 但公司一众也确实闲不下来。 说不累是假的,折腾。 “冤枉啊。”小老虎举爪自证,“谁知道他有个什么大病。” 系统说完,又忍不住吐槽,“实不相瞒,宿主大人,我感觉您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体质。” 时卿偏头:“嗯?” “招变态的体质。”系统稀罕的慌,“我感觉盯上您的人都不太正常。” 时卿:“……” “boss。”助理敲门进来,“商总约您见面,时间地点都由您定,是否需要拒绝?” 时卿思虑片刻:“晚六点,客源来食府,你来安排。” “好的,boss。” 时卿看了眼时间,给簿司聿发消息。 【老婆:晚上有时间吗?】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对方没有回复。 时卿猜测他可能在忙,没在意。 三小时后,依旧没回信息。 时卿心里紧了一下。 帝都国际商业城,希尔顿酒店宴会厅。 奢华的水晶吊灯投射出来往的商客和高级官员,大理石穹宇下,悠扬钢琴旋律中,侍应生来去轻巧,宾客尽欢。 宋时璟轻笑着与合作商碰杯,谈话从刚拿下不久的项目,到彼此的家庭。在话题隐隐往宋时卿身上引的时候,宋时璟狭长温和的眼微眯。 对方察觉到男人骤然低沉的气压,识趣的没再多话,正打算自罚赔罪时,宴厅突然传来一声爆炸! 滚滚浓烟和火光中,尖叫声四起。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钢琴曲调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某位重要议员的生命也画上了休止符。 主办方立即出来控场,有人大喊着报警,叫消防员,各楼层的保安也第一时间出动封锁现场。 可在场无一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惜命的很,带着保镖扬声闹着要离开。 宴会厅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 第40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11) 宋时璟抬手止住想要上前的保镖,逆着人流靠近爆炸区,不出意外发现了倒地的议员。 男人安静躺在血泊中,脑门一个黑漆漆的圆孔,不断溢出鲜血和脑浆。 手法干净,一击毙命。 “刚才的爆炸只是掩护。” 宋时璟面容沉静地退至角落,“凶手目的达成,不会再出手。” 保镖皆无声松了口气,但依旧没有懈怠,警惕地将老板护在安全范围内。 “还是宋总处变不惊。” 方才的合作商灰头土脸地躲过来,看着场内的乱剧。 “那您再说说,凶手离开了吗?” “没有。”宋时璟淡声提醒,“所以陆总要小心,别稀里糊涂成了杀手的枪下魂。” “……我为我贸然打听您弟弟的事感到抱歉,但我的确没有恶意,只是想表示一下欣赏和担忧。” 陆总抽了抽嘴角,不得不真诚地直面宋家大哥的冷眼。 “听说盛世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 “这就不关您的事了。”宋时璟礼貌颔首,“很快,您就会知道惹到麻烦的人是谁。” 他们家卿卿,向来敬一还十。 “……拭目以待。”男人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宋家人可真难啃。 抬头的刹那,与一位侍应生目光短暂交接,他轻轻地“咦”了声。 宋时璟看过来。 “那是不是……是不是您家的客人,什么医生。” 宋时璟立刻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对上一个唯唯诺诺的侍应生,对方似乎被吓坏了,正抱着头从人流中挤过,很快被推搡在地上。 男人挠挠头,有些尴尬:“抱歉,认错人了。” 宋时璟大步穿过人群,将那位侍应生扶起。 侍应生诚惶诚恐:“谢谢您……” “刚才,你旁边那个人呢?” 哪怕只是一个仓促模糊的背影,宋时璟也眼尖地捕捉到了。 侍应生愣愣环顾四周,“啊……?” 问不出什么信息了,宋时璟在心底下了结论。 …… 时卿坐在后座,侧头看向车窗外的霓虹灯,“系统,查一下簿司聿在做什么。” 系统:“杀人。” 时卿呼吸发紧,微微仰头轻靠在座椅上,闭着眼没说话。 “您放心,簿司聿出手从无败绩,也没有暴露的风险。”系统说,“除非自愿,否则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行踪。” “……嗯。” 半晌,时卿删删减减,指尖敲下两行字。 【老婆:你下班之后,记得来接我,地址给你发过去了。】 【老婆:我等你。】 公寓里,男人卸下绑带,拆下枪支,放在一个黑色的箱子里。 换下身上的衣服,客厅手机音响,簿司聿走过去拿起,接收到新消息。 有些是医院同事发来的,簿司聿没看,直接点进置顶的聊天框。 光影之间,男人活动了下手指,勾唇。 【阿聿:好,这就来。】 说完,他便拿起了之前准备的衣服,刚要穿上,又忽然低头嗅了嗅,蹙眉。 有点脏。 卿卿会不喜欢。 簿司聿转身走进浴室。 客源来食府,307包厢。 时卿再次见到了商钰。 男人换上了偏休闲的私服,站起来比时卿高半个头,笑容得体,眉目深邃阴沉。 伸手,亲切道:“小宋总,久仰大名。” 时卿垂眸,片刻后伸手,指尖一触即分。 “商总。” “你似乎很防着我。” “应该的。”时卿淡声,“我男朋友比较爱吃醋。” 商钰皮笑肉不笑地接了句话,亲自上前想要给他拉椅子,被特助徐赫抢先一步。 男人眯了眯眼:“徐特助。” 徐赫礼貌同他握手,“很荣幸,商总还记得我。” 说完,便在时卿旁边坐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商钰眼里闪过一丝阴沉。 商钰难得单独约见了时卿,很想聊点私人的话题,比如那个传闻中爱吃醋的男朋友。 可对方似乎只是把这次见面当成了商业会谈,尤其是那个笑眯眯温和有礼的徐特助,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 商钰:“…………” 见自家boss脸色实在不好看,一直没敢出声的助理赶紧岔开话题: “小宋总,您看饭菜都热乎着呢,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一边说着,一边给桌上的几位倒酒。 “不了,我约了男朋友聚餐,他晚点过来。” 时卿淡笑着拒绝,“你们边吃,我们谈点正事。” 徐赫立即把那份文件往两人面前推。 商钰忍着脾气看了眼,眼神越来越沉。 助理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星光娱乐旗下所有艺人的黑料和罪名书,几乎所有和金主有权色交易的名单,都在上面了。 那些明星就没有几个干净的,大家心里都门清儿,可心里清楚,和丑闻曝光完全是两码事。 其中还牵扯到商家的几条人命,商钰手段阴狠,处理的也干净,当时就没把那些人当回事儿。 往下翻,竟然还有商家名下黑色产业链的信息,如何运转,其中牵扯的单位和人员,都清清楚楚。 商钰抬眼看向时卿,小少爷唇红齿白,面容精致清冷,过长的黑发被皮筋扎起,松松垮垮地垂落在身前,白色丝绸衬衣衬得他清贵不染凡尘,怎么看都没有半点攻击性。 可就是这样一个玉面贵公子,手段却如此霸道阴狠。 “你这半个月,就是在搜集这些?” “不少了。”时卿单手托着下巴,侧首看他,“足够商家喝一壶。” 商钰身形逼近:“你应该知道,把商家捅出去,宋家也绝对不会讨到什么好处。” 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没有哪个人是干净的。 “你说的对。”时卿勾唇,“但我能保证,宋家做的那些不至于吃官司,而你商钰,就说不定了。” “别的不说,单是这个……” 他说着,指尖点了点桌面的文件,刚好是那条黑色产业链。 “足够让商家伤筋动骨。” 商钰呼吸粗重了些,眼睛发红地盯着他,眼底深处却涌动着越来越浓厚的兴味。 “条件。” “好说,星光娱乐将近些时日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商总公开道歉。” 此举会导致星光娱乐的股价下跌,在圈内的名声也彻底臭了,进一步影响资源的同时,还会沦为公众的笑柄。 但商钰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着时卿点头:“好。” 时卿笑的云淡风轻,“新城那个项目,星光娱乐退出。” 助理不由得看向自家上司,那个项目星光娱乐投资巨大,团队从上到下几百人加班加点一个多月才啃下,根本不可能退出。 果然,商钰拒绝了。 “这个项目耗费了太多心血,退不得。” 商钰又凑近了些,意味深长道,“但如果小宋总肯追加一些筹码,或是换成别的什么惩罚……” 时卿眉头刚皱起,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文件夹。 他以为是徐赫,结果还没来得及转身,肩膀就被一只大手扣紧,整个人陷进硬邦邦温热的怀抱里。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离我的老婆太近了。” 修长好看的手晃了晃文件夹,随意扔在桌面上,男人单手撑着文件,俯身警告。 “这边建议你,滚远点。” 第41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12) “听不懂人话吗?”簿司聿眉头微挑,“我让你滚。” 商钰长那么大,就没听过“滚”这个字。 可如今这个男人不仅说了,还说了两遍。 他脸色阴沉,抬头时阴鸷的目光仿佛要把人戳穿。 “你又是个什……” “他是我的人。”时卿赶在某人发怒前开口,“有问题?” 商钰面容扭曲了一瞬,簿司聿得意哼声。 “既然商总没问题,那我们就先走了。”时卿彬彬有礼道,“再会。” 回去的路上,簿司聿一直抱着时卿没吭声。 徐赫坐在驾驶室,时不时瞟两眼后视镜,感受到后座的低气压,恨不得连放两首好运来去去霉。 “生气了?” “有点。”簿司聿偏头蹭了蹭怀里人的侧脸,黏糊糊的语调,“生自己的气,气我没有及时看见消息。” “怎么说?” “不想你见他,也不想你靠他那么近。”外人面前,簿司聿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卿卿,他觊觎你。” “那我下次不见他了。”时卿淡声接道。 徐赫下意识瞟了后视镜一眼,心道我滴个乖乖。 boss那么宠的吗? 以前听公司群的小道消息还不信。 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把人送到,徐赫才敢顶着某人凉凉的视线,插入两人的谈话中。 “boss,那些黑料还要发出去吗?” 时卿乖乖被搂在怀里,语气云淡风轻: “涉及商家的不用,关于星光娱乐的丑闻,一个都别漏。” 毕竟,对方只答应了一半的条件。 “是,boss好好休息。” 徐赫腹黑一笑,卡在众人的夜生活开始前,把词条和黑料悉数放出去。 一时间,星光娱乐的桃色新闻满天飞。 旗下艺人和众高管人人自危。 商钰接到电话时,气得直接把手里的文件撕了。 这些时卿都不再理会,本是跳梁小丑而已,不至于浪费他攻略目标对象的时间。 ——即便一进门就被男人抵在门后。 半小时后,时卿终于忍不住出声,跌落下去。 “坚持的时间比上次长,卿卿很棒。” 簿司聿轻笑一声,弯腰。 视线骤然颠倒,时卿下意识闭眼,没等他不适,整个人便陷入柔软的被窝里。 时卿睁开眼睛。 清冷灯光下,男人眼角染了点艳丽的红色,精致的眉眼没有镜片的阻隔显得越发神采,他似乎忍得狠了,桃花眼带着与平日不符的疯狂。 大手轻柔地将长发往后拨,像是安抚猫咪,摩挲着划过他的侧脸。 时卿偏头,靠着对方掌心,轻轻蹭了蹭。 这个动作像是对男人作出某种自然的回应,簿司聿眼神骤然发沉。 “你会后悔的。” 微疼的感觉引起下意识的颤栗,时卿双手环抱住男人的脖颈。 他知道自己的回应,即将戳破两人维系至今的温柔关系,撕开男人温润的男友伪装,释放出潜藏已久的野兽。 可时卿还是坚定回道:“不会。”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卿似乎听见他笑了一下。 可紧接着,他便再没心思想其他。 和平日里温柔体贴的簿医生不一样,时卿合理怀疑,此时的他就是那个疯批冷面杀手。 “系统……” 时卿突然静音。 小黑屋躺尸的小老虎一屁股坐起来:? “我说过……” 簿司聿侧首看他,漂亮温润的眸子此刻像是泼了墨,漆黑浓稠,瞧得人呼吸发紧。 “你会后悔的……” 时卿眨了眨眼,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恍惚间,只能听见自己遥远的字句:“不……会……” 我知道你全部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知道,我不后悔招惹了你。 因为,我本来也不是宋时卿。 我不会害怕你,也不会因此远离。 所以,尝试着更相信我一点。 簿司聿。 【滴!簿司聿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70,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挠了挠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在乌漆麻黑的空间里眨巴,疑惑歪头。 “所以,宿主大人叫我干嘛?” 第42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13) 半夜醒来,无法过审之后。 ……… “你拍照做什么?威胁我?” 簿司聿被这话打开了新思路,指腹轻轻滑过他的身体,嗓音低沉缓慢。 “对,宝贝,我就是要威胁你。” 威胁你,一辈子不能和我分开。 但这似乎不太可能,且不说自己敏感危险的身份,单是宋家那边,就根本过不去那关。 想起自己离开时暴露的身影,男人唇角微勾,“你哥哥,应该很快就会把真相摆在你面前。” “到时候,我就威胁你,让你和宋家反目,最后只能乖乖被我留在身边。” 时卿伸手来抢,被单手轻松制住。 簿司聿眼底闪着兴奋的光。 “宝贝,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柔情蜜意的小恋爱根本不适合他,他是疯子,疯子的爱,极端暴戾如狂风。 “什么真相?” 时卿以为他和家人透露了什么,语气微有些气恼,“簿司聿你发什么疯?” 簿司聿只是笑:“是你自己说不后悔的。” “但那不代表你能把我的身份捅出去!” 时卿对此反应有些激烈,他精神紧绷到现在,脆弱的似乎一击就散。 “我就是宋时卿,谁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簿司聿微愣,紧接着就笑了,笑容意味深长。 “你终于肯承认了。”他挑了挑眉,用力一扯,便把人扯近。 “意外之喜。” “我手里的筹码又多了一个。”男人抱着怀里的猎物,满足地喟叹一声。 “卿卿,你说说,自己该怎么办呢?” ☆ 宋父刚从y国某拍卖会离场,和宋母一起准备回酒店,转角便遇到了面色阴沉的商父。 “哎呦,老商头你也在啊。”宋父打起精神,热情道。 商父嘴角微抽:“刚才和我竞拍翡翠镯的人就是你。” 宋父无声“哦”了一下,“抱歉,我家夫人喜欢,不能让给你,不然看在咱俩那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绝对不会和你抢。” 和宋父你死我活竞争了大半辈子的商父:“………我谢谢你。” “嗐,客气。”宋父摆摆手,“这不没让嘛。” 宋母偏头,飞快抬手按了一下眼角,重新恢复端庄。 商父实在没心情和他掰扯,直接说明来意:“听说你们小儿子,手里有我商家的筹码。” “有吗?”宋父沉思片刻,眼神是恰到好处的茫然,“什么筹码?” 没等对方开口,又道,“这年头小孩子打闹几番,争争地盘抢抢资源,你来我往的,不是正常吗?” “谁当年不是这么过来的呢,你说是吧,老商头?” 商父很想和他正经谈事,可实在忍不住:“我比你小三岁!三岁!!说谁老呢!” “吼!原来你比我小啊。” 宋父捋了把浓密乌黑的头发,眼神在对方秃溜的头顶打了几回转,笑了。 “瞧我这记性。” 商父:“你……” “可我这烂记性记得没错的话——” 宋父眼神一眯,似笑非笑道,“是你那自视甚高的儿子,先动手招惹我家卿卿的吧?” 商父气得狠了,话里都耍起无赖:“我不管,现在的事实就是你家儿子,不知天高地厚要对付我商家,既然如此,也别怪我以大欺小了。” 商家黑白两道通吃,此话并非玩笑。 两人当即沉下脸。 “我还是那句话,小辈打闹,各凭本事。” 宋父不轻不淡瞥他一眼,“若是你老商头死皮赖脸下场,我宋年奉陪到底。” 宋母善意提醒自家老公,眼神却是看向对面的:“还有时璟呢。” “时铭虽然不着调了些,打架最在行。”宋母柔声劝慰,“有人要动卿卿,他第一个不答应。” 宋父心里熨帖许多,“夫人说的是。” 只有一个儿子的商父:“……” “最好真是两个小辈打闹,商家那条产业链若是出了事,我第一个不饶!” 商父放下狠话,便气哼哼离开。 宋母这才扯了扯宋父的衣袖:“你说他会不会……” “他不敢,找上我也只是保证卿卿不会揭露那些肮渍事。” 宋父安抚地拍拍夫人手背,“但卿卿此举无异于从老虎身上拔毛,确实冒进了。” “不然呢?任由那个商钰欺负吗?”宋母瞪他,“你可知道他盯上的是你那宝贝儿子!” “依我看,老子有病,儿子病症也不轻。” 宋父连声应和:“是是是,夫人说的对。” 第43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14) 大哥的电话打过来时,时卿刚睡下没多久。 抬手,指尖都是酥麻的。 根本够不到。 时卿摆烂地闭上眼,心道就这样吧,自己这状态,大哥听出什么来反而会更担心。 时卿安静地等电话铃声过去。 十秒钟后,枕边忽然下陷。 时卿睁眼,近距离怼上一张冷艳漂亮的脸:“……” “卿卿?” 大哥的声音响起,时卿瞪了男人一眼,乖乖应道:“大哥……” 话出口,两边都愣住了。 “你嗓子不舒服吗?发烧了?” 衣料摩擦的声音格外清晰,不用想也知道大哥就要杀过来了。 “没事。”时卿赶紧道,“昨晚空调开久了,嗓子有点哑,等会儿喝点热水就好。” 宋时璟松了口气:“那就好,和阿婶说一声让她给你泡点姜茶,阿婶在吗?” 时卿下意识看簿司聿一眼,阿婶是负责照顾他的保姆,这几天簿司聿经常来借宿,时卿干脆让阿婶带薪休假,游玩去了。 “嗯,等会儿起来就喝。” 时卿不太会撒谎,只能岔开话题,“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你现在是在滨江城?”宋时璟确认道。 “对。” 滨江城的别墅离公司近,时卿周内一般都在这里住。 “在房间里?” “嗯。”时卿听懂大哥话里的意思,“刚准备起床,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就躺在面前的大活人簿司聿眨了眨眼睛,薄唇无声勾起一抹笑意。 时卿气得背过身去。 动作间扯到痛处,无声吸了口气。 簿司聿立即从背后将人圈进怀里,大手轻柔地帮他按揉腰肢。 “昨天下午,帝都国际商业城,希尔顿酒店宴会厅发生了一起爆炸,1人身死,两人轻伤。” 腰间的手忽然停顿了一秒,时卿垂眸,当作不知。 “大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时卿道,“我记得宋氏在参会名单里。” 弟弟关心的话令得宋时璟心里暖洋洋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冷了。 “大哥很好,卿卿别担心。” “只是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记在心里,等我说完,你再告诉我如何决定。” 时卿握紧手机,“……嗯。” 簿司聿也停下动作,动作缓慢而轻柔地,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 安静地听宋时璟将他的生平和个人信息,连同那些黑暗见不得人的经历,一点点剖开,暴露在空气中,在最爱的人面前。 昨晚,簿司聿满脑子想的都是最后一次的疯狂。 兴奋的同时,也畏惧头顶悬着的剑落下。 可卿卿说不会,卿卿说不后悔。 生平第一次,冷面修罗簿司聿,生出了隐秘且天真的期待。 “卿卿,不是哥要逼你,只是这样的人太危险了,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没听到弟弟的回复,宋时璟也有些着急,“你们在一起才不到一个月,感情也没有多深,趁早分了吧。” 簿司聿眼神发沉,他闭了闭眼克制内心翻滚的阴暗情绪,额头抵着时卿后背无声蹭了蹭。 有点闷。 这种把心脏剖出来,放在人前,死生都不由自己支配的感觉,比想象中难受许多。 若是以前,有人把自己的弱点和身家性命抛出去,簿司聿绝对会嗤笑一声“愚蠢至极”。 可现如今,犯蠢的人成了他,他却没有半点悔意。 甚至可能还会反怼一句:“干你屁事?”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簿司聿深深呼出一口气,宽慰自己。 卿卿迟早是要知道的。 “哥,这件事爸妈知道吗?”时卿突然问。 “没有。”宋时璟实话实说,“阿铭也没有,我只告诉了你。” “那大哥你……” 时卿深吸口气,像是深思已久终于做出了决定,轻声开口,“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滴!簿司聿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80,请宿主再接再厉!】 宋时璟又心疼又气,时卿都能想象到男人蹙眉不悦的神情,但他不可能放弃簿司聿。 “哥,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 时卿握住腰间的手,声音有些低,“再给我们一些时间,等我和阿聿商量好,我们当面聊。” 宋时璟哪里舍得让他这么难过,只能先答应下来。 “簿司聿。” “我在。” 时卿转身,清明的眼望着他:“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簿司聿点头,他不是重诺的人,可这次,说的比什么都真。 时卿朝他笑的很好看:“那我信了。” 簿司聿没忍住,俯身,时卿偏头躲开,男人像是被引诱着,追了过去,直到薄唇贴上冰凉,他一愣,轻轻眨眼。 一双纯净漂亮的漆黑眼眸从手机后露出来,时卿指了指屏幕上的时间,七点半。 “簿医生,你该去上班了。” 簿司聿:“…………” 他抱着人狠狠亲了一口,才无奈起身,没过一会儿就收拾妥当,依旧是黑衣黑裤,戴上一副银色框眼镜,清冷感瞬间将人拿捏住了。 簿司聿回头,刚好看见一个软乎乎的脑袋别过去,又一点点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眼里不自觉露出笑意。 “我下楼买点早餐。” 簿司聿摸了摸他的头,“除了草莓牛奶,还想要其他的什么吗?” 时卿闷声道:“……你看着买。” 关门声落,时卿探头确认了一下,缓慢翻身,再次呼叫系统。 “真的没有痛觉屏蔽?缓解不适感的功能也可以。” 今日周三,时卿还是想挣扎一下。 系统搜刮半天:“……没有欸。” 废物。时卿麻木地联系徐赫和小助理,他们的老板要请假一天,有事线上联系。 并强调不准向大哥二哥告密。 系统支支吾吾的:“宿主大人,您的游戏身份……是……” 小老虎觑着他的脸色,小声说:“是您故意透露的吧?” 他总觉得宿主大人不对劲。 时卿脸颊微微发烫,但表情丝毫不崩:“是又怎样?” “破绽送到他眼前,我不信他不心动。” 可能不止心动吧,小老虎想,宿主大人真是越来越会了。 时卿喝上草莓鲜奶时,簿司聿在旁边讨了个早安吻,美滋滋去上班。 没过多久,系统又蹦出来:“宿主大人,您的簿医生又接到击杀名单了。” 时卿揉了揉腕骨处的红印,低眸:“怎么说?” 小老虎爪子一拨,调出屏幕。 xx市领导秘书:张文。 xx单位负责人:李乐。 …… 宋氏集团继承人:宋时璟。 时卿微微眯眼,忽然勾唇笑了一下。 系统虎躯一震,心里发毛地仰头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屏幕下移,露出最后一个击杀目标。 赫然是—— 宋氏集团小少爷:宋时卿。 不夸张,系统看到最后一行字,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妈妈咪啊,那个鬼马组织终于是癫、癫了吗? 这么多人命,他们怎么敢接的啊?? “宿、宿主。”小老虎磕磕巴巴地说,“每个杀手同一单只能接一个任务,簿司聿会选择谁啊?”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 时卿浅笑,眼底杀意涌现,“谁买我和大哥的命。” 第44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15) “买宋时璟命的是商家。” 系统很快给出答案,“商父忌惮他的实力和手腕,也气宋家人丁兴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您手里有对方的把柄,他想除掉最棘手的长子,逐步搞垮宋氏。” “商钰则是想要得到您,他认为,没有了宋时璟的宋氏就是个纸老虎,宋父宋母年纪渐长,宋时铭不混商圈,而您身体太弱。” “宋时璟一死,宋氏必乱。”系统被恶心的不行,“宿主,商钰想逼您就犯。” “商家黑白通吃,我该想到的。” 时卿没有多意外,“买我命的人是谁?” “不能这么说,毕竟对方并没有想要您的命,我猜测,他是想通过您,达到某种目的。” 系统啪嗒啪嗒一通操作,调出幕后的反派信息。 “暗网组织头目,蓝越。” …… 簿司聿下班回到家,确认时卿状态不错,没有发热也没有难受,无声松了口气。 “今晚想吃什么?”男人自觉套上围裙。 “想吃骨汤面。” 时卿靠坐在床头,从笔记本前抬头,露骨的视线惹的男人走近,膝盖落在床沿。 时卿微微仰头。 红润好看的薄唇微张,睁着明净漂亮的眸子没说话。 十指嵌入指尖,微微压实了,簿司聿单手扣着他后颈,弯腰凑近时卿的唇。 微凉柔软的触感带起电流,酥麻,引人深入。 时卿任他亲了大约二十分钟,被放开时,眼神迷离水润。 簿司聿眼神浓稠如墨,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他唇瓣辗转轻磨,哑声:“卿卿好乖。” “怎么那么乖?” 时卿含笑看他:“只对你乖。” 快穿攻略宝典第47条:适当的反差更容易拿捏对象。 簿司聿呼吸骤然发紧。 “不要了。” 时卿垂眸,视线转移生硬,语气却很软,“我还疼。” 簿司聿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 时卿心脏怦怦怦乱跳,故作镇定地说:“去做饭。” 别说做饭,现在让簿司聿做什么都可以。 他快被老婆给撩疯了。 伺候人吃完饭,又抱着人进浴室冲了个澡,簿司聿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大手搂住时卿腰身。 两人如今的关系,哪怕躺着不说话,氛围都甜腻自然。 这是热恋中的他们。 和第一个位面不一样。 时卿躺在簿司聿怀里,默默记下这种感觉。 时卿一直在等他开口。 可直到最后,簿司聿也只是喂他喝了点水,压着他亲了许久,又道了声晚安。 黑暗中,时卿轻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任务没有完成会怎么样?” 簿司聿将手探进薄被里,握住他的掌心轻轻揉捏了一下,“罚钱。” 似乎怕时卿不信,男人声音顿了一下:“很多很多钱。” 过了会儿,身旁传来小少爷略天真的疑问:“我还得起吗?” 男人喉间溢出一道哼笑,半晌,凑过去在时卿唇角亲了一下。 “宝贝,你也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时卿:“………” 见人气恼地躲开,男人畅快地笑着,强制把人摁怀里又亲又摸。 静谧的房间里,衣料摩擦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喘息,越发刺激着两人的耳膜。 时卿没忍住泄出一点气音,恼羞成怒:“凭什么你能监视,我不行?” 簿司聿将人惹毛了,才开始慢悠悠安抚。 “行行行。”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嗓音带勾子,“卿卿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时卿拍开他的手,“别贫。” “嗯……我算算。”簿司聿抱住人蹭蹭,“买你大哥的命可以,买你自己的,不够。” 时卿从他怀里抬眸。 轻柔的吻落在眼睛,漾起层层涟漪。 他说:“在我这里,卿卿无价。” 时卿红着脸。 抱着男人腰身的手缓缓收紧。 “听到了吗?”簿司聿忽然开口。 听到什么? “你的心跳。”簿司聿满足地笑,“怦、怦、怦,健康有力,特别好听。” 这到底是谁攻略谁?时卿迷迷糊糊地想。 “簿司聿。”时卿说,“你选我哥吧。” 宋时璟不能死,不然宋时卿会疯的。 宋家会垮,任务也会失败。 簿司聿的眼神看着漆黑处,他的瞳孔颜色很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男人嗓音堪称平静:“你呢?” 时卿仰头,“我有你。” “我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护你周全。” 杀手想要一个人的命,简单到有一百种玩法。 想护一个人,却难如登天。 没人比簿司聿清楚专业杀手的可怕之处。 “没关系,我也会保护好自己。”时卿咬字很轻,“我会陪你变老,一定。” “我当真了。” “不骗你。” 时卿慢慢引导他从仇恨中走出来,字句构造出缤纷美丽的未来,那样美好的未来,是属于他们的。 “我们会在金色沙滩漫步,耳边响起哗哗的浪潮,海风很大,轻易就吹乱了我的头发。我走到你面前,一个眼神,你就会从口袋里拿出皮筋,给我扎头发。” “我们会在广袤的大草原上骑马,那里天空很低,抬头就能看见漂浮的白云。 我们张开双臂,拥抱自由的风,下马时你会笑着接住我,唤我卿卿。” “我们还会在世界最大的游乐场买票,我站在外面,你排着队,帮我买冰激凌,还会再三强调不能多吃。 我不听,你穿过人群,追着我往前跑,好多好多人看着我们,看我们笑,看我们闹……” 安静柔软的夜色中,连梦都变得如此甜美真实。 “我不是好人,我只会欺负你。”簿司聿说,“忍不住欺负你。” “我会忍不住把你摁在马背上,会忍不住当着很多人的面强吻你,欺负得你脸色涨红,呼吸急促,攀着我流眼泪……” 时卿一把捂住男人的嘴。 “睡觉。”时卿气恼地背过身。 我在教你爱与美好,结果你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卿卿不气。”簿司聿伸手一捞,道歉道得无比熟练,“我错了。” “我答应你。” 时卿陷入沉睡的前一刻,听到他说。 【滴!簿司聿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85,请宿主再接再厉!】 第45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16) 两人还是告诉了宋时璟那份击杀名单,以及簿司聿接下的任务。 彼时星光娱乐还没能从负面舆论中走出来,股价狂跌,签约即将到期的明星也不再续约,转而投奔其他公司。 商钰找到华夏娱乐公司董事长,意图签订合作协议,度过此次危机,联手吞并盛世。 没曾想对方反手拿出了一份早已签好的协议,合作对象赫然是针对的目标:盛世娱乐。 “有件事商总可能不知道。” 裴向南西装革履,笑得温润狡黠,“我和卿卿,是私交六年的好友。” 商钰礼貌微笑,转身出门时脸色沉的恨不能吃人! 此刻,听完弟弟的描述,宋时璟无奈又自豪。 “他现在一定恨死你了。” “他喜欢我也没见得对我多友善。” 时卿捧着杯盏,眼神微凉:“本想着做事不做绝,撕破脸皮对宋家没好处,如今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宋时璟:“商家没那么容易倒台,在此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刻你我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时卿眉梢微挑:“听大哥的意思,需要多久?” 男人抬眼,英俊的眉眼久违地在亲人面前泄出点锋芒来,他轻靠着沙发,微微后仰,唇角的弧度带着势在必得的锐利,眼里却还是笑着的。 “一个月。” 时卿眉眼微弯轻声笑了出来。 他捧着杯子继续小口小口地喝草莓鲜奶,眼神纯净无辜,淡淡的语气像是在评价牛奶的口感。 “一个月之后,我要他们的命。” 簿司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呼吸都放轻了。 原来千娇百宠的小少爷也会有这么狠辣的时候,可他却丝毫不觉得违和,反而想把人抱进怀里亲。 亲到他眼尾飘红,浑身发软,亲到他哭出来。 再软的猫咪也会咬人。 又或许,这才是时卿本来的面目。 簿司聿撑着下颚,也对,带领盛世跻身娱乐圈头部的小少爷,又岂会是傻白甜? 簿司聿内心涌起隐秘不为人知的情绪,他隐约嗅到同类的气息,哪怕只有一点,骨骼都在兴奋颤栗,血液翻滚着叫嚣,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迷恋疯狂。 他看着时卿慢条斯理地喝完所有牛奶,粉嫩舌尖轻舔,卷起不小心沾到上唇的液体,然后吞入口中。 再然后…… 他被无限放大的俊脸挡住了。 宋时璟冷声质问:“你在看什么?” 簿司聿:“……” 他稍微收敛了几分,尽量乖巧道:“看卿卿。” “想什么?” “……想亲亲。” 宋时璟心道我要是信你,枉为男人。 但卿卿面前,他也不好为难。 宋大哥警告地瞥他一眼,目光短暂交错后,冷冷移开。 “我承你的恩,也不劳你们破费,我的命自己买。”宋时璟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卡。 簿司聿伸手接过,估摸着至少五千万。 “……” 该怎么委婉向大舅哥表示,他并不值那么多钱? 簿医生不懂,常年握枪提刀的杀手也不懂。 于是簿司聿转头求助自家老婆。 时卿:“收下吧。” 簿司聿立刻收下了。 “考虑到你的安全,卿卿,大哥需要在你身边安人。”宋时璟开口,声音瞬间温柔了好几个度。 时卿:“好。” “公司也需要加派保镖,出门必须人手带够。” 时卿点头应下。 “滨江城那边……” “我知道,都听大哥的。” 宋时璟还想再说,时卿揽过簿司聿的手,“哥,我还有阿聿。” 宋时璟深吸口气,怎么看怎么刺眼。 但确实没有比簿司聿更合适的人选,宋时璟清楚对方根本没有表现的那么简单,救下自己也完全是看在卿卿的面子上,宋时璟承认,也没有跟他们矫情。 应该是很在意的吧,宋大哥垂眸看着相依偎的两人想。 “我弟弟的眼光向来不错。” 将人送上车,宋时璟和簿司聿握手,神色郑重,“希望这次也一样。” 簿司聿回的认真:“大舅哥放心。” “……” 宋时璟磨了磨牙,笑容有一丝狰狞,“如果让我发现你欺负了卿卿……” “不会。”簿司聿避重就轻,面不改色道,“我会用生命守护他。” 宋时璟被他眼里的坚定震撼,眼神微闪。 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周末记得和卿卿一起回家吃饭。” 直到坐进车里,穿行在车流之中,簿司聿都没能缓过神来。 回家。 簿司聿没有家。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此刻,他抱着怀里昏昏欲睡的人,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冰冷的心脏好像也因此微微塌陷了一角,从里渗出些暖意来。 很轻,很轻地将一个人的名字包裹,刻进心房。 整颗心都有了着落。 “卿卿。” 簿司聿轻喊。 “嗯?”时卿下意识蹭了蹭他的脖颈,安静好闻的气息让他有些迷糊,“怎么了?” 簿司聿刻意提醒:“我们这周末要回家吃饭,别忙忘了。” “嗯。”时卿连眼睛都没睁,“不忘。” “你睡吧,我不闹你。” 簿司聿勾唇笑着,偷偷开心。 时卿睡了很舒服的下午觉。 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熟悉的大床上,隔壁传来烧饭的动静,不多时,隐隐飘出菜香。 时卿没急着起,打开手机翻看未读消息。 好友群都在@他出来玩。 时卿想了想,这段时间确实比较累,未来一个月也不好受,今晚有时间,不如出去散散心。 刚好,把簿司聿介绍给他们认识。 时卿:【介意带男朋友吗?】 屏幕诡异地停顿了一秒,紧接着就开始疯狂刷屏。 【不介意!!请务必把人带过来!!!】 【早就想见了,妈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马】 【上次宴会不是见过?比你帅】 【靠靠靠!裴向南我杀了你】 【是老公吗是老公吗是老公吗?这对我很重要!】 【终于约上了,老地方哈,卿卿你不许跑,不许放鸽子,我已经截屏了!】 …… 时卿熟练地屏蔽群消息,关闭手机。 吃饭的时候,簿司聿自然走过来抱他,时卿气血不足,睡醒一般都要在床上缓上一段时间,早就习惯了让簿司聿抱。 可这次,他避开了。 “我自己来。” 簿司聿双手落空,不太高兴。 “晚上有空吗?”时卿拿起碗筷,“吃完饭我想带你认识一下我的朋友。” 簿司聿脚步一顿,“几点?” “玩乐局,不卡时间,但我打算吃完饭就过去。”时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有事要忙?” - 明天,简介名场面。 第46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17) “医院那边有个手术,提前约好的。” 时卿笑了笑:“没关系,正事要紧。” “手术成功的话很快,大概两小时。”簿司聿看出他笑容有点牵强,应该是有些失落的,“我到时候直接去找你。” 时卿眼睛微亮,点头。 “你休息一下,我让李叔去接你。” 李叔,簿司聿记得,是那晚送他回公寓的司机,把卿卿当半个儿子,看的很紧。 簿司聿坐在他旁边,给他剥虾。 “好。” …… “砰!” “喔吼!” “热烈欢迎我们卿卿和他的男朋友!!” 时卿走进包厢,便被彩带碎屑浇了满身满脸。 他面无表情抬手,将额头上挂着的彩带拿开。 “……” “…………” 空气略有一丝诡异的尴尬。 屋内几人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用过的礼炮筒,最前面的男生眨巴眨巴眼,歪头。 一头红毛嚣张肆意。 “你男朋友捏?” 苏炳茫然询问。 “他有事,晚点到。” 时卿淡然拍拍沾到手臂上的彩色亮片,他今晚穿了件非常有设计感的白衬,米色中裤,露胳膊露腿,白皙的肌肤被灯光一照,清透反光。 长发扎了个高马尾,多了些骄矜少年气。 苏炳嗷了一声直接张开双臂扑上去。 下一刻,便被身后的男人提溜着后颈,以不太温和的方式拽开。 其余几人瞬间拥了上来。 “裴向南!”苏炳炸毛,“老子和你拼了!” 时卿无奈微仰头,“哥哥们,让我坐一会儿行吗?” “行行行!” “卿卿说什么都行!” “来来来,这边,苏炳你别挡路!” “呀啊啊啊,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 在场几位,无一不是帝都风云人物,无数少男少女趋之若鹜的对象。 傅云寒,风投公司董事长,帝都大学毕业,和时卿同一时间白手起家。 魏煜,魏氏集团继承人。 陆承,陆氏集团小少爷。 裴向南,华夏娱乐董事长。 以及苏炳。 游戏研发公司ceo,团欺。 时卿目光扫过闹成一团的霸总们,面无表情拿起面前的酒杯——装着草莓牛奶的酒杯,连喝了两口。 甜度适中,口感上佳。 还不错。 时卿忍不住又喝了几口,才放下酒杯,无奈扶额。 “你们好吵。” 唰! 话音落,偌大的包厢霎时安静了。 陆承嘿嘿笑着把转盘推到他面前,“不吵,不吵。” 时卿喝完牛奶,起身去拿旁边的红酒瓶。 “欸——” 三只手落在瓶身,时卿抬眸。 “你身体刚好不久,还是别喝了吧?”魏煜试探道。 苏炳忙点头:“身体要紧,你酒量本就不行,万一你男朋友过来了,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你呢!” 时卿眉梢轻扬:“不是要玩转盘吗?不罚酒,罚什么?” 傅云寒直接把两杯草莓牛奶放桌上,“这个。” 时卿笑:“这是奖励。” “玩的开心最重要。”裴向南加入劝说队伍,“等你身体更好点再说。” “可是我想喝。”时卿仰头,无声看着围在自己桌前的人。 一秒,两秒,三秒。 苏炳率先投降:“卿卿你犯规!” 裴向南:“只能喝一点点。” 傅云寒:“嗯。” 陆承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帮他倒酒。 魏煜神色自然坐在他右手边。 苏炳“嗷”的一声跳起来,火红的头发张扬显眼:“魏煜你个狗!搞偷袭!” 裴向南收到老婆的眼神,大手一捞,拽着魏煜的衣领就要将他提起。 不出意外,几人又乱作一团。 簿司聿抵达这间包厢已是九点,开门,便被里面伴随着鬼哭狼嚎的重金属摇滚乐逼得后退半步,蹙眉。 关门。 看门牌号,确定是s001。 簿司聿深吸口气,再次打开了包厢门。 里面的空间很大,各种娱乐设施齐全,再往里是各种酒水和餐饮,甚至还有张床。 价值不菲的酒瓶随意摆放,一瓶骨碌骨碌地转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时卿的眼神随之游离,然后,眼睁睁看着那瓶啪叽一声滚落,被傅云寒接在手里。 时卿安静地盯了几秒,又趴回去。 簿司聿:“……” 这群霸总,还挺接地气。 他抬步走进这间酒香四溢的包厢,轻声关门,不出意外对上众人警觉打量的视线。 霸总们个个眼神睥睨,目光迷离,像是尊贵的狼王冷睨鲁莽的入侵者。 簿司聿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有意思。 指腹推了推镜框,簿司聿微颔首,彬彬有礼道:“我来的时机,似乎不太对。” 男人穿着最简单的黑衬长裤,但他身形高大,气质优越,冷白漂亮的五官在不甚明亮的光影间更加立体,桃花眼自带冷意,站在众人面前时,仿佛连空气都凉了好几个度。 苏炳愣愣地看着他走过来,扶起身旁的时卿,脑袋轻靠在对方肩头。 眼神一迷瞪,道:“你来的刚好,卿卿就交给你了,他太难管。” 簿司聿转头看向旁边的红毛。 “不、不听话。”红毛大着舌头,继续叭叭,“非要喝酒,还、还说要把我们都干趴下。” “嘿!我们能让他得逞吗?” 簿司聿觉得好笑:“没有吗?” 苏炳眨了眨眼,没思考出什么结果,闷头倒进裴向南怀里。 “我觉得……” 魏煜歪了歪头,去够桌上的酒杯,兀自给自己倒酒,“你们还挺配的。” 簿司聿用手背贴了贴怀里人的侧脸,时卿下意识蹭了蹭,很乖。 像某种柔软冰凉,喜欢贴贴的小动物。 “谢谢。” 酒水哗哗的响,地上的陆承没忍住,一巴掌拍在魏煜后脑勺。 “蠢货,酒洒了。” 价值十几万的名贵红酒,瞬间喷了陆霸总一脸。 大战一触即发。 “打起来!打起来!”苏炳看热闹不嫌事大,“卿卿别睡,起来看戏了。” 时卿抬头,舒舒服服地靠在男人肩上,看到两个裴向南过来给簿司聿倒酒。 他忽然觉得委屈。 “簿司聿。”小少爷指着对方,用从未有过的柔软声线控诉,“他们不准我喝酒,都要抢我的酒。” 裴向南一愣,迷糊了。 低头,愧疚便灌满心脏。 “我真该死啊。” 簿司聿:“……” 第47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18) 在场几人,估计就属傅云寒还算清醒,他啪的一声撑在男人面前,“喝。” 末了声音一顿,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补充:“不许卿卿喝。” “他酒量不好,会醉。” 总算知道几人为什么醉得这么厉害,簿司聿闷头干了。 “好!”苏炳带头鼓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看他们喝喜酒,“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魏煜抬腿就是一脚:“滚你丫的,卿卿不生!” “他当然不生!”苏炳捂着屁股吼回去,“你踢我干嘛?” 陆承公正道:“簿司聿生啊!” 裴向南眯着眼思考了一下,没听出毛病。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黑卡,塞给傅云寒。 “辛苦你了,簿医生。” 傅云寒黑脸,一巴掌呼了过去。 然后纡尊降贵弯腰,捡起那张黑卡,塞到正主手里。 簿司聿木然拿着卡,心道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们都喜欢你。”怀里的人忽然说。 簿司聿侧脸,垂眸看他。 时卿勾唇笑着,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眼里的光很亮。 有一瞬间簿司聿怀疑他根本没醉。 可下一刻时卿就夺过了他手里的卡,可可爱爱地塞进自己怀里。 “应该是我生才对,我在下面……唔。” 簿司聿一把捂住他的嘴,舌尖抵了抵上颚,暗骂了一句脏话。 撩死人不偿命。 簿司聿忽然想起一件事:“卿卿,那个开游戏研发公司的朋友,在这里吗?” 话音出口的瞬间,男人察觉到怀里的人僵了一瞬。 簿司聿眼底笑意渐深,他扬声又问了一遍,趴在桌上的苏炳抬起头。 “怎么啦?” 簿司聿一下一下轻拍着时卿的背,慢条斯理的:“我只是有点好奇,时卿这个角色的故事线,还有第四季吗?” “时卿?”苏炳眯着眼睛想了想,“你说的是司清吧?” “哦?”簿司聿打开手机。 才一段时间不玩,里面的人物剧情竟然都被替换了。 而那个叫司清的人,也变了容貌。 “暂时没有了。”苏炳觉得有意思,“你喜欢这个角色?不对,你玩乙游?” “不。”簿司聿笑容让人挑不出错漏,“只是听卿卿说起,有些好奇。” 说着,低头柔声问:“卿卿,你说对吗?” 时卿闭眼装死。 簿司聿联系经理,挨个给他们的助理打电话,将人直接抱了起来。 时卿双手双脚扒拉着他,簿司聿掌心温度有些高,烫的他屁股不太舒服。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十四岁那年,屏幕意外跳转了游戏链接,觉得好奇就下载了。” “你很漂亮。”簿司聿抱着人走进电梯,“漂亮得我想毁掉。” “但我觉得非常有意思,尤其是欺负你的时候。” “你很乖,也很好玩。”簿司聿说,“我喜欢你。” 时卿安静地听着,听他讲述自己如何参与陪伴了他的青春,如何一点一点的,点缀了他世界的色彩。 恍惚间,真有种自己融入了簿司聿人生的错觉。 听他每晚给自己发语音,然后回复一句“晚安”。 听他带着哭腔的求助,冷漠也茫然。 “我爸妈死了,被人买命杀死的。” “听人说他们死的很惨,手脚都断了,身上全都是血,脸很吓人。” “他们怕吓到我,把人火化了。” “我没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卿卿,我想报仇。” - “我成为了和他们一样的人,时卿,你不会想要知道我是谁。” “我杀人了,有点兴奋,原来我骨子里和他们是一类人。” “有点累,卿卿,和我说晚安吧。” - “蓝越说的没错,我很适合做这一行。” “但我和他不一样,时卿,我和他们不一样。” - “时卿,我报仇了。” “但我恨我自己。” - “有点脏。” …… “越来越脏了。” “那么脏的东西,就应该毁掉,你说对吗?” 被抱坐进车里的时候,时卿装作不经意问他:“还想报仇吗?” 簿司聿想了很久。 时卿没等到回答,困倦地闭上了眼。 他趴坐在簿司聿怀里,大脑晕乎乎睡着了。 簿司聿抱着他,垂眸目光贪恋地描摹,就这样安静地看了一路。 很奇怪。 “遇到你之后,我的世界都是你。” 仇恨,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簿司聿轻喃道:“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滴!簿司聿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90,请宿主再接再厉!】 簿司聿抱着时卿进屋时,忽然被人拽住领子低下了头。 “你要玩我吗?” 簿司聿一怔,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你没游戏玩,要玩我吗?” 时卿软软地蹭他的下巴,这会儿是真醉了,“我给你玩。” 簿司聿眼里跃动着兴奋,他将时卿抵在墙上,指尖挑起他的下巴。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时卿费力地辨认,凑上去亲了一下,没亲准,薄唇擦着对方唇角而过。 “坏人。” 簿司聿忽然就笑了。 啊啊啊!系统护崽一样,在空间里急的跳脚。 “卿卿醉了,欺负一个醉酒的人,很没品!” 小老虎骂骂咧咧,“放开我的宿主!” 下一刻,小老虎一个屁股蹲摔进了小黑屋。 簿司聿将人抵在墙角狠亲了半小时。 喝醉的时卿很乖,簿司聿想亲他就张开嘴巴,指腹托起下巴他就顺势仰头,受不住了溢出一道呜咽,很轻,没有抗拒的意思,簿司聿便知道他要换气。 放开几秒,又忍不住吻上去。 唇齿间满是清甜的酒香,簿司聿轻飘飘的,感觉自己也要醉了。 好不容易撤出去,簿司聿贪恋地轻舔时卿唇瓣,呼吸放肆地打在对方脸上,克制嚣张。 啧,有点上瘾。 “宋总。”簿司聿恶劣舔唇,单手扣紧他的腰肢,故意刺激他敏感的神经,“我要告诉别人,你的真实身份了哦。” “你该怎么办?” “呜……”时卿茫然抬眸,顺着他的话问,“怎么办?” 簿司聿重重喘息,手臂用力,蛮横地将人托举得更高,仰头,目光病态虔诚。 “你应该不想被人发现,你其实是游戏里的人吧?” 他故意压低声线,磁性低哑的嗓音带着诱哄,缓慢磨人,“想想办法,说服我。” 啪嗒。 一滴泪滴落在小臂上。 簿司聿微愣,将人放了下来。 “怎么这么不禁事?” 簿司聿叹了口气,按耐住喷薄欲出的疯狂情感,轻拍他的后背,“不玩了,没事了。” 太软了。 醉酒的小少爷太软了。 脑中天人交战,一道声音不断叫嚣着占有,另一道极力拉回,最后理智占据上风,簿司聿终于战败妥协。 刚想把人抱回房间里,腕骨忽然被人握住。 簿司聿低眸。 “不能……告诉别人……” 时卿微仰起头,漂亮的大眼睛水漉漉的,眼尾湿红可怜:“你想要我怎么做?” 簿司聿闭眼,嘴里默念:“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一分钟后,手臂被轻晃了一下,簿司聿睁眼,对上时卿纯净湿润的眼眸。 啪。 簿司聿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算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弯腰将人抱起,粗暴地推开房门,关门落锁。 从那以后,簿司聿的乐趣又多了一个。 第48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19) 这里严正声明一点,簿司聿是变态,坏人,喜欢欺负老婆。 身为清白善良正常可爱的女孩子,不能学他。 洋柿子也不配看到他们做了什么。 所以,宝贝们醒醒,清空脑子里的废料,扔出来。 ☆ 第二天时卿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呼叫系统。 又想起系统没这功能,让他退下。 系统:“喳。” 时卿觉得自己应该是废了。 抬手,盯着手腕的红痕凝视良久,记忆才慢慢回笼。 昨晚,好像是他自己主动,咬着红绳对男人说:“簿司聿,系不上。” “帮我。” 时卿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啪叽响。 造孽。 “卿卿在想什么?”簿司聿端着午餐开门进来,唇角勾着餍足的笑。 时卿抓住薄被往上一拽,遮住脸。 闷声闷气地说:“在想我昨晚是惹了个什么东西。” 簿司聿又是一声轻笑,轻轻拽下被角。 “先吃饭,你慢慢想。” “簿司聿。” “怎么?” “我快废了。” “……我的错。”簿司聿扶他坐起来,大手按揉腰肢,“我以后克制点。” 时卿恨自己不争气。 “下次不碰酒了。”小宋总靠坐在床头,如是说。 “好,不碰。”簿司聿盛了半碗蔬菜粥,坐床边喂他,“下次我拦着你。” 时卿张嘴,眼神游移,多少有点心虚。 昨晚遭殃的那些人,最初都是这么说的。 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拿过手机在群里挨个慰问。 还没有人回复。 时卿更心虚了。 “我联系一下二哥。”时卿说着电话就拨了过去,“昨天答应了裴向南要帮个忙。” 响声不过两秒,对面就接通了。 “喂?卿卿。” “二哥,裴向南投资了一档综艺,想请你过去当一期飞行嘉宾。” 时卿喝下喂到嘴边的粥,“你自带流量,裴哥想炒一波热度。” “行啊。”宋时铭应得爽快,“我的档期你是知道的,你看着安排就是,我没问题。” “嗯,想着还是和你说一声。” 时卿说完,又和他聊了几句,宋时铭应该刚出机场,从听到车流声来看,已经在路上了。 时卿:“二哥你忙,到了记得吃饭,别一工作就停不下来。” “卿卿放心,二哥最听你话了。” 挂断电话,半碗粥也见了底,簿司聿用筷子夹了个小笼包,手虚虚垫着。 时卿凑过去,咬一口,玉米虾仁的。 他嚼两口,吞下,“蘸点辣椒酱。” 簿司聿没同意,“你会难受。” “……今晚你睡客房。” “好。” 时卿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去公司时,脸色还有些白。 簿司聿心疼皱眉,还是玩的太烈了。 晚上他抱着枕头,在时卿床头站了会儿,自觉出了门。 未来一段时日,簿司聿一直在身后默默护着他。 时卿没有察觉,毕竟撕掉杀手的伪装,太难。 还是系统看不下去,出声提醒:“宿主,簿司聿一直在跟着你。” 彼时时卿刚走进电梯,闻言下意识看了眼监控。 “他不是在医院?” “没有呢,大人。” 小老虎说,“您约他聚会那晚,簿司聿就辞职了,第三天批准下来,从那以后他就没去医院。” 时卿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他不能跑去质疑他,因为时卿知道簿司聿是为了自己。 劝他回去,没用。 说他,舍不得。 他是为了自己,时卿想,不为报仇,为自己。 时卿忽然觉得有点闷。 这时电梯【滴】的一声,直达地下停车场。 时卿走出电梯,立刻有一群保镖围上来,护崽似的,将人护送到指定车位。 车门打开,保镖抬手护住车顶,时卿弯腰。 倏地,他腰身微顿,状似随意地叫了声:“王叔,今天也辛苦你了。” 司机和善了应了声,“应该的,小少爷。” 砰! 立刻有保镖拉开驾驶座车门,子弹上膛,对准司机脑袋。 时卿也第一时间出来,冷眼看着车里的男人。 “之前那个司机呢?” 操。 男人单手撑着方向盘,抬起那张与李叔没有区别的脸,“死了。” “我这张人皮,就是从他脸上剥的。” 时卿点头,语气听不出情绪:“有些本事。” “小少爷,干我们这行的,没本事活不下去。” 时卿淡淡闭眼。 “我能问一句,你是怎么看穿我的吗?”杀手疑惑。 他学一门像一门,伪装出神入化。 “我的司机人很好,会主动和我打招呼,然后笑着问我饿不饿。”时卿说,“还有,他叫李文杨,我习惯叫他李叔。” “哦?”杀手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宋家的司机会那么不一般。 老板和手下,竟然还能这样? “你不懂。”时卿看出来了,但他不在乎。 “也不需要懂。” 保镖收到时卿的眼神,二话不说直接开枪。 砰! 滋啦—— 枪响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车轮打转,对着时卿加速撞了过去,众人第一时间将人护在身后险险避开。 砰砰砰! 子弹擦着车轮而过,那名杀手没有片刻缓冲,立刻调转方向再度朝时卿冲过来! 竟如此大胆! 时卿转身反冲几步,踩着临近的车辆轮胎,侧身轻盈翻越而上,蹲在车顶的瞬间,顺势从怀里掏出一把特工刀。 轰轰的马达轰鸣声在耳边炸开,时卿没有避。 电光火石间另一辆黑色越野冲出,径直撞向那辆迈巴赫的侧身。 是不知何时坐进车里的一位保镖。 砰! 时卿在剧烈的撞击声中冷声警告:“我的人已经报警,你再不逃,就走不掉了。” 地下室已经响起了警报声,盛世在金融中心,四通八达,不出十分钟,警车就会抵达。 杀手啐了口血,似乎也没想到时卿这么难缠。 资料里,宋家小少爷不是从小体弱多病,又昏迷了一年刚出院不久吗?! 别说这凌厉的身手,单说刚才的刺激,也足够犯心悸了! 杀手狼狈地弃车而逃,从车缝里飞速窜过,保镖立刻追了上去。 时卿安静坐在车顶,眼前一阵发黑。 身后是昏暗的灯光,鼻腔充斥着浓厚的硝烟味,刺鼻,难闻。 忽然间,天旋地转,他跌进温暖熟悉的怀抱。 冷冽好闻的味道。 时卿安静缓了缓,看了眼想要上前的两位保镖。 “你去吧,这里有他们。”时卿直起身,“我先回公司等你。” 簿司聿低沉应声。 他俯身重重在时卿额头落下一吻,利落转身,侧影线条锋利阴狠。 “没有报警。”身后传来时卿冷静的声音,“注意安全。” “嗯。” 簿司聿说着,脚步骤然发力,他的动作很快,灵敏迅捷,像是一头暗夜的猎豹,眨眼间便消失在一众车里。 时卿唇色略白,刚才冲的太猛,有些晕,“回去。” 两位保镖面面相觑,其中一位上前:“小少爷,需不需要我们……” “不必。”时卿转身,收了刀,特工刀在手里灵活地打了个转。 “他不会有活着的机会了。” 第49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20) 时卿回到办公室隔间,助理便端着一杯牛奶和几块糕点进来了。 徐赫放下手里的文件,按照时卿的吩咐先处理当下的事。 宋时璟的电话第一时间打了过来。 “大哥,我没事……阿聿追过去了……知道,晚上就回去。” 时卿指尖收紧,垂眸看着桌上的牛奶,“哥……” 对面的声音微顿,柔声问道:“怎么了?” “李叔死了。”时卿说,“尸体已经找到,就在地下室的仓库里。” “厚葬。”宋时璟说,“宋家不会亏待他。” 时卿知道,为宋氏效命的人,若不幸发生意外,家人都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可是,李叔人没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里隐隐浮动着喧嚣,无声处皆是悲凉。 “他死前肯定很痛苦。” “卿卿……” 时卿眼里闪过一丝狠意:“那就让对方,比他更痛。” 生死时速间,狂风刮过耳梢,簿司聿收到。 杀手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死神无限逼近,浑身的毛细血管都张开,仓皇躲闪间指尖都在颤栗。 砰! 此时刚好有一辆车驶进来,杀手一枪打在前轮上,车辆紧急刹车,将人挡在身后。 身后的脚步声少了。 杀手下意识回头,男人撑着车顶极速越过,脚尖落地的瞬间暴起朝自己冲过来,像是夺命的幽魂,动作快的根本看不清! 一颗子弹擦着耳尖而过,削断头发的同时,切割皮肤。 杀手浑身一寒,冷汗瞬间就出来了。 肾上腺激素飙升,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生死游移的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对方是人是鬼?! 簿司聿单手持枪,冰冷眼神牢牢锁定住那人,极速追杀丝毫不影响他的准度,每一枪都精准命中。 左腿,右脚,膝盖,腰身,右手,左臂。 中途杀手看见了出口,脚尖往右侧通道倾斜的瞬间,一道亮光擦着下颚,嗡的一声钉入墙壁。 0.01秒内,他抛弃出去的想法,转身往左侧通道飞奔! 冷汗夹杂鲜血滴落,在水泥板落下死亡的轨迹。 如果头顶是一面平整的镜子,杀手就会惊恐地发现,他所有的逃生路线,都在男人的视线掌控之内。 这条路线,是簿司聿帮他挑选的! “十分钟。” 男人蓦地勾唇,话音落下的瞬间,杀手被逼至墙角。 死路。 杀手狼狈靠墙,脚下很快凝聚出一滩血。 他微仰头,克制齿关的颤栗:“你究竟……是谁?” 簿司聿睨他一眼,周身游刃从容的气场,是无数生死淬炼的强大。 他很自信,能完全把杀手留在这里。 簿司聿只说:“你的等级,不够。” 杀手眼神闪烁,想到某种可能,肩背紧绷。 “心理凌迟。” 他闭眼,双手撑强缓慢靠坐下来,纵然极力克制,直面死亡的恐惧还是让他浑身都在控制不住的发颤。 “你是簿司聿。” 这种折磨人的杀人手法他不是没听过,簿司聿在暗网有个知名的称号:冷面修罗。 手段残忍血腥,阴狠至极。 他习惯一步步把人逼至绝路,目标人物的每一次逃生,都是踏入死亡的中转。 簿司聿视线之内,皆是死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杀手捂住渗血的小腹,脸色惨白,“听说你拒绝了boss的命令,打算金盆洗手?” 他看向男人身后的几位保镖,勾了下唇:“因为那个小少爷?” “蓝越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宋时卿的命,他知道有我在,杀不了。” 簿司聿抬步走近,指尖勾转着一把银刀,“他只是想以此逼我回去,继续为他效命。” 簿司聿不无遗憾地说:“你接下任务的那一刻,已经沦为弃子。” 杀手听完,忽然癫狂地笑起来。 “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做我们这行的,谁不是用命换钱?” 杀手眼睛通红看他,“是我倒霉,撞到你枪口上,死都落不得痛快。” 说着,嘴角诡异地勾起一抹阴狠的弧度。 “你说,常年染血的刽子手,会不会有一天也死在自己的刀下?” 光影倒映在簿司聿漆黑深邃的眼眸,轻微晃动。 下一刻,只见杀手从怀里掏出一颗满是鲜血的微型控制器。 神情癫狂,语气是豁出一切的疯:“一起死吧,有那样的美人作陪,也算不亏哈哈哈哈哈!” 说完,指腹在对方骤然放大的瞳孔深处,狠狠往下一按! 轰—— 楼宇震颤,桌椅急剧晃动,时卿的牛奶刚喝到一半,猝不及防溅了一地。 “……” 文件哗啦摔落在地上,门外已经响起了警报声,时卿起身,小助理冲进来,一脸惊慌地拽着他往外跑。 “boss,快走!” “不知道哪里发生了爆炸,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爆炸波及,电梯无法运转。 簿司聿拨开两边的保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公司一楼大厅外已经围了很多人,他逆着人流寻找。 “刚接到工作人员通知,引爆装置发生故障,没有造成伤亡,大家不要惊慌。” 时卿站在人群中,他一身白衣,声音清冽镇定,稳定众人的情绪。 “凶手已经被抓获,警方很快就会抵达现场,我们先到空旷处,等震感过去……” 时卿话说到一半,忽然被人扑了满怀。 第50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21) 众人瞬间睁大双眼。 安静的大厅中,警笛声渐近。 时卿双手停在半空,感受到男人的颤抖,轻轻将人环抱住。 “别怕,我没事。” 嗓音轻柔,是众人从未听过的亲昵语调,带着包容安抚的意味。 “没事了……” “你不能有事,卿卿,你不能有事。”簿司聿抱的很紧,后怕席卷全身,他现在手还是抖的。 “对不起,我不该耗的太久,我应该直接……”杀了他。 时卿听出簿司聿话里的意思,摸摸他的头耐心安抚,“换我我也会那么做。” “别害怕。”时卿微踮脚,主动凑上去亲他的唇,“我在。” 【滴!簿司聿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95,请宿主再接再厉!】 大厅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天杀的,众高管和职员瞧的眼红,簿医生好福气啊! …… 系统:“大人您放心,我动的手脚很隐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两人做完笔录出来,宋时璟亲自派人过来接他们回宋家别院。 簿司聿一直黏在时卿身边,十指相扣。 “嗯,辛苦。” 千钧一发之际,系统修改了引爆装置的程序,令炸弹只在小范围内爆炸,威力削减大约是炸毁整栋楼和炸开一面墙的区别。 “嘿嘿,不辛苦。”小老虎笑的甜蜜,“保护宿主大人是我的职责。” 系统看着屏幕前黏糊的两人,不禁想: 这次说好要一辈子的呢。 回到房间,管家已经把簿司聿的衣服也准备好了,时卿递给他,把男人推进浴室。 “先洗澡。” 簿司聿抱着衣服乖乖进去。 警察抵达现场时,那个杀手已经重伤昏迷,去医院的路上就没挺过去。 时卿不用想也知道是簿司聿故意的,他是医生,也是杀手,没人比他更清楚人的身体构造和重伤程度。 对于这样一个血债累累的重犯,死在警车上,对宋家的伤害最小。 浴室响起哗哗水声,时卿坐在沙发上,思虑整件事的经过,给徐赫打了个电话。 “把这件事的舆论往商家头上引。”时卿算盘子拨的哗哗响,“不要透露过多消息,锅扣实。” “好的,明白。” “商家的事大哥今晚就会放出风声,赶在这之前。” “好。” “卿卿。”浴室传来簿司聿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水汽太重,嗓音闷闷的带有湿意。 时卿又说了一两句,挂断电话。 “怎么了?” 男人拉开浴室门,他换上了绵软的家居服,头发湿漉漉的乖顺垂下。 垂眸,抬手:“你闻闻,还臭吗?” 时卿一愣,被男人这副乖软可怜的眼神瞧着,心里忽然软的不可思议。 他俯身轻嗅,“玫瑰的香味,很好闻。” 簿司聿抿了抿唇:“嗯。” 说着,凑过来要抱。 时卿侧身避开,“我身上脏,洗完澡再抱。” 簿司聿低头:“哦。” 淋浴的时候,时卿终于反应过来。 “系统,他在装可怜卖萌。” 小老虎:“对吖。” “他杀了人,我的人都是目击者,他怕我知道后厌恶他,畏惧他。” 时卿总结道,“所以他要装无害。” 系统颇感欣慰:“是这样,男人的手段罢了。” “宿主你要识出男人的阴谋诡计,不要被骗,不能轻易相信他们的伪装,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肯定在为自己谋取福利……” 系统苦口婆心,这边话音未落,就见自家宿主走出浴室,带着满身水气,直接坐在男人腿上。 小老虎:o.0 “头发湿了。”时卿撩起发尾放在他掌心,“你帮我吹。” 簿司聿勾起一抹笑:“好。” 莫名吃了满嘴狗粮的老虎气哼哼背过去,您就宠他吧! 这是第一次,簿司聿杀了人,还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像是在外捣乱的大型犬,脏兮兮狼狈不堪,本以为会遭到主人的厌弃,却被温柔地牵进屋,眯着眼享受主人的洗香香和蹭蹭。 嘴角弧度止不住上扬。 盛世娱乐发生爆炸,小少爷遭人买凶暗杀的消息一出,舆论都炸开了锅。 商钰这段时间本就一堆烂账扯不清,没想到网友风向一转,立刻阴谋论地又把矛头指向他。 不多时,商家的黑色产业链暴露,商氏遭到检举,名下约80%的项目强制中止,有关部门发布通告勒令严查。 帝都的风,都隐隐透出喧嚣的意味。 网上风云变幻,宋家其乐融融。 宋时璟刚下班回来,妻子徐悦也难得请了假,时卿和簿司聿都在,就连大明星宋时铭,都拎着小行李箱回来了。 宋时铭拿公筷给时卿夹菜:“卿卿,多吃点。” 宋时璟看着,不动声色给老婆和弟弟分别夹了两块糖醋排骨。 簿司聿不甘示弱,筷子都没歇。 宋父轻咳一声,宋母笑眼微弯:“卿卿好像圆润了些。” “有吗?” 时卿下意识贴了贴侧脸,看向身旁的人,簿司聿抬手,指腹轻轻擦去他嘴角的饭粒。 “是长了点肉。”簿司聿笑,“抱起来没有以前那么硌手了。” “欸↗”宋二哥扬起声调。 “别耍流氓哈,我跟你说。”宋时铭嘀嘀咕咕,“还没结婚呢!” 宋大哥一记眼刀飞了过来,看样子是要说话,徐悦夹起一块玉米,堵住了他的嘴巴。 宋母笑的更开了。 “好事,好事啊。”宋母转头看自家老公,“之前怎么养都不长肉,还是簿医生有招。” 宋父也没端着,直接给簿司聿竖了个拇指。 簿司聿看了时卿一眼,眼底的笑意就那样明晃晃地溢出来,只说:“卿卿很乖。” 吃过晚饭,几人坐在沙发上谈话。 宋大哥不放心地说:“商家蹦不起什么水花,但我有点担心对方来阴的,你们这几天就在这里住着,工作先停一停。” 宋时铭挪了挪屁股,被大哥眼神一瞪,老实了:“我没问题。” 徐悦也笑:“我手里的项目都忙的差不多了,今晚收尾。” 众人看向时卿。 时卿:“……好。” 晚上,时卿枕着簿司聿手臂,在他怀里侧身。 “你会去找他吗?” 簿司聿叹了口气,“卿卿,你稍微笨一点。” 时卿恨恨地咬了他一口。 两人都睁着眼睛没有睡觉,过了会儿簿司聿终于开口。 “蓝越有个小岛,祖辈都在那,他常年在岛上生活,培养了很多杀手,也曾到世界各地收揽雇佣兵,为蓝家效命。” “我是自己找过去的,他知道我的经历,但没有说什么,从那以后,我便在他手底下领命。” “这次,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退出。” 簿司聿嗓音平淡,“蓝越没有拒绝。” 时卿冷哼:“然后转头派人过来杀我。” “他想要我继续为他效命。”簿司聿将他抱得很紧,“他曾说过,我和他是一类人。” “冷血,嗜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时卿。”簿司聿说,“他在用你逼我。” 时卿握紧了他的手。 “睡吧。” 时卿没有说不,基本就是同意了。 簿司聿眨了眨眼,讨好地去蹭他的脸,漆黑的眼睛望向虚空处,黑暗仿佛将他吞噬。 “你似乎总在为我妥协。” 从一开始的无礼骚扰,到晚宴的亲吻,再到后来的恶劣玩弄,小少爷对他的容忍几乎没有阈值。 “簿司聿。” “我在。” “我不是你的软肋。”时卿说,“你可以多相信我一点。” 簿司聿微俯首,亲吻他的额头:“你从来就不是我的软肋,我也相信你,且希望你能如我信你那般给予我相同的信任。” 黑暗吞没了他的神态,如果有光,时卿一定会看清男人虔诚痴迷的目光,以及眼角眉梢飞扬的神采。 他说: “簿司聿,只为你效死。” 第51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22) 时卿醒来时,簿司聿已经离开了。 他没有问,照常一日三餐,宋时铭经常在耳边叽叽呱呱,偶尔还抱着个吉他弹唱,时卿看出来,二哥想逗自己开心。 有次宋时铭不小心说漏嘴,宋家给簿司聿安排了人手,可对方没要。 “他很确定自己用不上这些人,那样反而会拖累他。” 宋时铭安慰自家弟弟,“簿司聿很有自信,一定能成功,卿卿你要相信他,他很快就会回来。” 朋友们清楚内情,怕时卿难等,轮流过来宋家陪他。 宋母偶尔会抱着邻家太太的小猫过来陪他玩耍。 宋父担心大儿子劳累,每天和宋时璟一起去公司,但两人忙的再晚也都会回家。 时卿没法拒绝这些好意。 这天阳光正好,时卿坐在主屋的台阶上,托着下巴听苏炳用家里的小提琴拉唱,悠扬的琴曲硬生生拉出了割据的刺啦声,宋时铭不堪其扰,忍无可忍地追着他骂。 时卿不自觉笑,看着在前院追赶打闹的两人,忽然想起有一天簿司聿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 “你的世界有很多人,有很多色彩,卿卿,我有时候会羡慕你。” “但一想到这样的美好是你拥有的,我又觉得特别庆幸。” 簿司聿说,“你本该耀眼瞩目,肆意明朗。” “不像我,我的世界,只有单调冰冷的黑白。” 时卿想了想,笑说:“恰好,我的世界,就差你的黑白。” “你一来,我就圆满了,作为交换,我愿意把我的色彩分享给你。” 时卿抬手碰了碰男人英俊的脸,“宋时卿的世界,不能没有簿司聿。” 男人笑了,桃花眼明亮勾人,他垂眸抵了抵时卿额头,郑重承诺: “我不会让宋时卿失去簿司聿。” “系统。”此刻,时卿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臂弯,“帮我找找他。” “我要确认他是否有危险。” 系统看着轮船之上,手持双枪,冰冷杀伐的男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时卿读懂了,他起身上楼,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换了身利落的白色短t,配工装裤。 “带我去他身边。” 小老虎坐起来,爪子放在虚拟键盘前一顿操作,不一会儿,系统空间响起机械的警报音。 【系统申请使用时空传输功能,时限一天,扣除积分,30天内禁止使用该能力,是否确认使用?】 时卿:“先带我去簿司聿的公寓。” 系统二话不说,爪子啪叽摁了下去。 时卿不是第一次来簿司聿的公寓,这里空间不小,干净整洁,也没有人气。 时卿走到房间,拉出床底下的黑色保险箱,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打开。 还剩两把手枪和一些子弹。 将子弹放进口袋,拿起手枪,时卿在桌面找到皮筋随意扎了个低马尾。 “系统,走。” 系统传送的地方是距离簿司聿两百米左右的沙滩,这座环境优美宜人的小岛此刻满是弥漫的硝烟。 时卿听见子弹撕裂海风,精准刺入皮肉的声音。 没有看见簿司聿。 系统说:“他受伤了。”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时卿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优雅从容,又带着平静狰狞的疯,“你的胆子和你的能力一样令人难以想象。” 回应他的是身旁两个人中枪倒地。 “他被包围了,周围有十几个人。”系统将众人的定位给自家宿主看,“一千米的房屋内有狙击手,目标已经锁定。” “还有,簿司聿上次回来,已经在这座岛的基地埋了炸弹,威力足够让这里所有人去见太奶。” 时卿咬牙,他算是听明白了,簿司聿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子弹上膛,时卿无声绕着掩体靠近,伯莱塔92f,初速333.7米\/秒,有效射程50米。 无限逼近杀手的那一刻,时卿果断扣下扳机。 砰砰! 枪声响起的那刻,在场众人都是一惊,立刻有人调转方向攻击,只是还未来得及瞄准,子弹从后脑射入,眉心飞出。 鲜血四溅。 簿司聿双手持枪,快步掠至时卿身边,两人各守一方,直到后背相抵,周围已倒下一片。 “簿司聿。” “我在。” 时卿薄然抬眸,眼里泛着冷光,“我就不该信你。” 簿司聿这会儿知道嘴甜了:“可我一如既往地相信你。” “卿卿,你刚才很帅。” 时卿冷哼,花言巧语。 簿司聿克制地没有偏头看他,换弹夹时手快的仿佛有了虚影,他眨了眨眼,有血从额角滑落。 时卿听出他的呼吸有些重:“你中弹了?” “没事,别人的血。” 男人冰冷的眼神终于有了温度,他像无数次幻想的那般,漆黑枪口对准首位的人,食指缓缓勾起。 蓝越饶有兴味地勾唇看着他身后的人。 肤白貌美,身姿清丽,不可避免的染了血迹,不见狼狈,更美的令人心悸。 像是造物主最精美的艺术品。 漂亮的想把他彻底毁掉。 “宋时卿?” 蓝越抬步走近,他的身边只有两个人,却依旧闲庭信步,仿佛比起簿司聿,眼前的时卿更让他感兴趣。 “你比照片和视频里更美。” 簿司聿神色渐冷。 “你的正前方,一点钟方向,距离一千米。” 时卿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对方,偏头用气音道,“有狙击手。” 蓝越是混血,身材高大,皮肤冷白,从他身上干净的米色休闲风西服来看,此人是非常在意自己形象管理,且对自己容貌极有自信的人。 可他被美人忽视了。 蓝越缓缓眯起眼睛。 时卿抓握住簿司聿的手。 簿司聿听懂了他话里未尽的意思,手腕被用力握紧的当刻,飞速扣下扳机。 砰! 两颗子弹同时出膛! 时卿拽着簿司聿往左侧疯跑! 蓝越站在原地,一把拽过身旁的人抵挡,子弹撕裂血肉,鲜血溅了他满脸。 与此同时,精准卡点的另一颗子弹飞入左侧那人的头颅! 后脑进,前额出,不过眨眼,便砰然倒地。 男人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湿巾,看向身前惊愕瞪眼的手下,淡然松手。 眼底是对生命冷漠到极致的麻木,似乎死去的人,远没有他被弄脏的脸重要。 “废物。” 蓝越随手拨了个电话,冷声:“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宋时卿。” 第52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23) 这边时卿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他清楚自己的体力极限在哪,可令他疑惑的是,男人的步伐也并不轻快。 时卿扔下左手的枪,只留下一把,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喊:“簿司聿……” 簿司聿单手收枪,二话不说将人抱了起来。 “我在。” 耳边有风声在响,时卿紧贴他温热的胸膛,闻到了血的味道。 “我带你走,好不好?” 时卿抬手圈住他的脖颈,语气微颤,“别怕,闭上眼睛,把自己交给我。” 簿司聿无视四周密布的追兵,停下脚步,缓缓抱紧了他的全世界:“好。” 簿司聿永远都是那样,时卿不说他便不问,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能懂对方的意思,无论时卿说什么,都是一个“好”。 这样无条件全身心的信任,对于任何一个杀手,哪怕是普通人而言都是致命的,簿司聿自诩冷血凉薄,却偏偏都给了。 时卿将人脖颈下压,仰头,与他交换了一个甜腻的吻。 白光将两人包裹,短暂的几秒钟后,簿司聿感觉怀里一轻。 男人神色微怔。 他被留在了原地。 海风穿过林子,掠过树梢,吹拂起他沾染血渍和污垢的头发,簿司聿抬眼,尝到了海风温柔咸涩的味道。 这样也好,他想,我本来就抓不住那缕光。 数百道冰冷视线中,男人危险勾唇,启动了引爆装置。 “簿司聿——” 时卿都要疯了! 只身落在海岸的那刻,时卿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海对面传来接连的爆炸声,时卿不敢有片刻犹豫,再度折返。 无限靠近小岛时,火光充斥他的眼球,时卿毅然决然伸手,从身后抱住男人的身。 鲜血立刻染湿了他的腹部。 系统“卧槽”了一声,立即启动防护措施,从时卿降落到海岸再回到簿司聿身边,开启紧急防护屏障,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这次,时卿用他的身体,挡住了所有伤害。 剧烈的轰鸣和爆炸声中,簿司聿听见他颤抖的声音。 “对不起,簿司聿……你是不是,以为我把你抛下了?” 簿司聿抬起血迹斑驳的手,轻握住时卿的指尖。 双膝脱力地跪坐在地。 “我希望你好好的……”簿司聿笑,“他说的没错,刽子手,总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刀下,但你不一样……” “卿卿,你不一样。”他的嗓音克制冷漠,“你不应该回来。” 时卿跟着他跪下,身躯贴在他后背,将自身重量压在他身上,整个人将他包裹。 皮筋早已不知在何时散开,漂亮的长发垂落下来,一点一点的,染上男人的血。 “可是,宋时卿不能没有簿司聿。” 簿司聿指尖微颤。 “你答应了我很多约定,簿司聿,你欠我的。” 簿司聿痛苦地喘息片刻,放任自己靠在他肩上。 两人彼此互为支撑。 “……我欠你一辈子,下辈子还好不好?” 时卿颤声拒绝:“不要。” 察觉到男人的体温越来越低,时卿抬头,透过白光看向狼藉斑驳的海岛,血肉在他眼前炸开,大火无情吞噬所有鲜活的生命。 系统以为他心软了,温声提醒:“宿主,您无法改变npc的命运,我的功能,只为守护您完成任务服务。”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带簿司聿走。” 时卿抬起茫然湿红的眼,“系统,他快坚持不住了。” 至今,时卿才觉自己也是个冷漠的人。 他能心平气和地看着这些人在自己眼前消失,却无法接受簿司聿生命的流逝。 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将他笼罩,时卿终于慌了神。 “我该怎么办?系统,我该怎么办?” 小老虎眼里含着泪花,尽量清楚地传达讯息: “宿主,往前百米,海岸有一艘救生艇,那是蓝越准备的,他受了伤,现在正往这边赶。” 时卿抹了抹湿红的眼,拽过男人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力将人撑起来。 “簿司聿,别睡。” 时卿拍拍他的脸,搀着他往前,“前面有救生艇,我这就带你回家。” “回家就好了。”时卿不停和他说话,“帝都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最好的药,簿司聿你一定能好。” 男人轻声应了一下,两人在火光中穿行,前方是触手可及的未来,身后是一路血花。 “我们要去金色的沙滩,在大草原上骑马,我们还要去世界最大的游乐园玩,你安心做你的医生,我继续经营我的公司,闲暇时往院子里一躺,过往那些血腥杀戮都不再与你我有关……” “我们还会去国外结婚,领证,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簿司聿,是我宋时卿的人。” “你说要欺负我,我让你欺负,你把游戏卸载了,我就让你玩……” 时卿步伐逐渐慢了下来,汗珠从下颚滴落,无声渗入土壤。 “簿司聿你听到了吗?” 簿司聿眼里浮起一抹笑意,温热的液体滴落他也来不及擦,只是安静听着,心中无尽的悲凉与希望共生。 时卿看他一眼,男人脸色已经有了些许灰败,他瞬间急了。 “你不答应,我就去找别人。” 簿司聿轻轻蹭了蹭他的颈侧,“不……许……” 时卿紧绷的神经微微松了些,他们快到了,簿司聿也还活着。 左边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时卿转头,正对上林间蓝越微微惊愕的视线。 比起刚才,他现在可以说是狼狈极了,英俊的脸庞满是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几处炸伤,能一眼看出烧焦的血肉。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神色变得疯狂,时卿能感觉到有什么观念在男人脑海里轻轻地碎了。 蓝越应该恨极了他们。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从身后扑来的爆炸席卷,火舌肆虐吞噬了他,猝不及防。 时卿攥紧了抓握住男人的手,瞳孔骤然放大! 气浪夹着火焰,轰然冲向这片区域,时卿感受到恐怖的高温和震波在面前停滞,被无形的屏障阻隔。 他垂眸,心里忽然生出绝望来。 “我爱你,时卿。” 簿司聿费力抬眸,瞳孔涣散,带血的指尖垂落。 他说:“忘记我。” 我知晓你的与众不同,却也卑劣妄想利用你的不同。 既然你能篡改游戏设定和大众记忆,既然你能穿越时空,跨越万里出现在我面前,既然你能超越生死的界限,护在我面前—— 可否用那未知的能力,忘记我的出现。 时卿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前一刻还占有欲作祟不许他找别人的簿司聿,最后竟残忍地说忘记他。 “簿司聿!” 男人再没有回答。 时卿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身形也摇摇欲坠,他只是改用双手,站在他面前将人牢牢撑住。 “你醒醒!别睡!簿司聿你不许睡!” 手臂逐渐失了力道,时卿踉跄半步压在他身上,慌乱间只能勉强护住他的后脑勺。 热泪溢出眼眶,时卿终于没忍住,崩溃失声。 【滴!恭喜宿主集满攻略值100,获得人物角色卡一张。】 时卿抬眼,角色卡上的男人衣冠齐整,矜冷禁欲,桃花眼透过薄薄的镜片与他对视,泛着令人心悸的薄凉。 可那行烫金的字体,却裹挟着与之不符的浓烈爱意,直往人心上烧—— 「枪口抵住心脏,刀尖之上,只向你俯首。」 簿司聿,誓死效忠。 第53章 乙游穿现实:你要玩我吗(完) “啊……” 时卿攥住衣襟,喉管烧灼滚烫,这温度从痉挛发疼的心脏传出来,逐渐蔓延至全身各处,连呼吸都是疼的,时卿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也快要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感觉可以那么痛。 之前,他的小alpha也是这般难受吗? 那他不要死了,再也不要死了。 簿司聿…… 意识归于黑暗前,时卿听到了螺旋桨的轰鸣。 无比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万般焦灼地喊着他的名字。 卿卿。 即便看不清船上的身影,时卿依旧本能地跪坐起身。 抬起湿红的眼,泪眼模糊的,哑声喊:“大哥,二哥……” 出声的瞬间,热泪再次夺眶而出。 “救……” 救救簿司聿,救救他。 甲板上的两人瞧着,心都碎了一地。 被人温柔抱起时,时卿听见大哥无奈哽咽的威胁。 “下次再不告而别,我就罚你一年喝不到草莓牛奶。” 时卿抬手抓住大哥的衣服,挣扎着去看簿司聿。 而后脑袋被轻柔的转回来,宋大哥红着眼睛霸道地说:“不许看。” 宋二哥护着担架疾步走上甲板,招呼医生抢救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哭着训他。 “卿卿不乖,吓死二哥了!呜呜呜我一个小时都不要理你了!” 那是时卿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时卿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横飞的子弹和炮灰,他眼睁睁看着一枚子弹击中簿司聿腹部,从后腰穿出,溅了他一身的血。 鲜血,将他的世界染成一片血红。 滴滴的仪器声音响起,越来越密集,逐渐将那抹颜色拉长、再拉长,拉成一条直线。 时卿手脚发软,险些跌落下去,被两个哥哥撑起来,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去,妄想将沉睡的人喊醒。 “簿司聿——” “砰!” 仿佛灵魂深处的呐喊,深深刺痛男人的耳膜,两道平直的红线相隔一年光景,在同一个时空产生交集。 20xx年8月25日17点02分,帝都私人医院急救室,簿司聿恢复心跳。 …… “你知道这样的行为对我弱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高级vip病房内,时卿顶着自家二哥第不知道多少次密集委屈的控诉,慢条斯理坐在床头给簿司聿喂粥。 “你嗖的一下就消失了,我上楼喊你你也不回我,我几乎以为你嫌弃我吵!” 时卿想开口解释,可二哥的话实在太密。 “我还把苏炳那红毛训了一顿,差一点我心爱的小提琴就命丧他手了!” “这不是重点!” 宋时铭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强行插入,“重点是你竟然一声不吭玩消失!要不是我们有簿司聿的gps定位,根本找不到你们!” “你知道万一我们反应慢一点,哪怕晚一步!” 宋二哥指着床上的病弱小妲己,言辞激烈,指尖颤抖。 “他就死翘翘了!” 时卿乖顺垂眸:“对不起……” “……” 宋二哥呛了火,诡异停顿两秒,再开口,音量又往下降了些。 “不是二哥急,就是,就是……” “你这么在意他。”宋二哥偏头,尾音有些颤,“他死了,你该多难受。” 簿司聿眼睁睁看着时卿红了眼圈,也不敢让他喂了,自觉接过碗勺,“对不起,我的错。” “没有下次。” 簿司聿醒来后,才意识到他低估了自己在时卿心中的地位。 也轻视了时卿对他的爱。 这是簿司聿这些年,自认为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 “知道错了就好,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感。” 宋时铭站起来,瞳孔凝视着簿司聿。 “不然早在你动手前就该拦下你,或者报警,联系军方——我们宋家不是没有这方面的人脉。” “可你说要亲自斩断过去,清除对卿卿的威胁,我们信了,也有私心不愿你落入军方手上,留卿卿一个人。” “好在有惊无险,都过去了,商家的事也差不多结束了,好日子在等着你们。” 宋二哥感性地抹抹眼泪,背过身,“下次脑袋犯浑前你多想想卿卿,别再拿自己的命赌。” 时卿抱抱自家二哥,愧疚的不行。 “嘤。” 被弟弟抱了。 宋时铭吸吸鼻子,心里漫上无尽感动和酸楚,他没抗住,待了会儿就离开了。 宋二哥真的很可爱。 “我也有错,太冲动了,伤害到最亲的人。” 时卿靠近簿司聿,眼眸微湿润,“知道你遇险的消息,好像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簿司聿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颈,与之鼻尖相碰。 “你爱我。”他说,“卿卿,你很爱我。” 冷白灯光在两人身上,投下缱绻的光影,两人呼吸交错,交换了一个温柔甜腻的吻。 时卿记住了这种感觉。 …… 一周后,财经新闻追踪报道商家倒台,商父为保商钰揽下多数罪名,进了警局,商钰移居国外,不知所踪。 时卿和簿司聿的婚礼办的很隆重,几乎大半个上流社会的人都来了。 时卿在娱乐圈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加上宋时铭发文,一场婚宴,连上了好几个热搜。 大哥主持会场,二哥宋时铭偷偷躲底下哭,情到深处还开了个直播。 当着粉丝的面哭得稀里哗啦,左一句“卿卿不容易”,右一句“卿卿一定要幸福”。 粉丝看不下去,敷衍地刷着弹幕安慰他,直至一道玉石般清冽好听的声音传进收音筒。 弹幕卡顿一瞬,直接炸了。 时卿弯腰笑着,沾了奶油的指尖轻碰二哥鼻尖,说:“二哥也要幸福。” 当晚,簿司聿送完最后一个朋友,带着满身酒气走进浴室。 亲朋好友顾念到时卿身体不好,提前催他进屋休息。 舍不得时卿,就逮着簿司聿使劲折腾,还是宋父宋母看不下去,偷偷放他离开。 彼时众人早已酩酊大醉。 “卿卿……” 男人洗完澡出来,仔细闻了闻,没有闻到酒气才汲着拖鞋走到床边坐下,俯身凑近被窝里的一团。 “睡着了吗?” 时卿攥紧被角,意味不明地应了声。 即便十月天气渐渐转凉,到底还是有些闷热的,簿司聿怕把人给闷坏了,拽着被角就要轻轻拉下。 却被人攥得更紧。 簿司聿目光闪烁了一下,隐隐猜到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些不合时宜的期待来。 “卿卿?” 时卿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将发间的雪白猫耳扶正。 一松手,耳朵又软哒哒地翻下来。 他似乎有些闷着了,无声调整了一下呼吸,脸颊微红,眼睛湿漉漉的,泛着潋滟水光。 簿司聿眼神骤然一深。 “谁教你的?”男人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语气危险呢喃,“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时卿一愣,下意识摇头。 这些都是系统资料包里的。 “衣服是我在网上买的,取的时候没人看见,之前的游戏世界……” 时卿缓慢地掀开被子,在男人越来越灼热的视线中坐起来,仰头。 “感觉你很喜欢。” 时卿不自在地扯了扯裙边,这是一套黑白色系的女仆装,穿在他身上不仅没有丝毫违和,反而因利落的高马尾有种勾人的帅气。 抬眸,纯净漂亮的眼睛认真地望过来,没有半分欲望,却瞧得人心头火起。 真正的美,不分男女。 簿司聿微微偏了偏头,眼睛依旧诚实地黏在他脸上。 这张脸,过分漂亮了。 “你……” 簿司聿开口,声音就有些哑,他轻咳一声,矜持地拽过被子。 语气略显挣扎,“你知道,我不一定控制的住。” 时卿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还在端着,他一把扯下被子扔到旁边,整个人凑上去,从下往上看他。 “说好的,这是惊喜,是礼物。” 时卿开口就把男人打回原形,“你不玩吗?” 簿司聿抬手遮住他过于好看的眼睛,直接用行动回应他的话。 …… …… 此后,时卿一直留在这个位面,与簿司聿相伴终老。 他们如之前约定的那样,走遍万水千山,弥留之际,时卿终于听见位面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本位面任务,获得相应奖励7%,请宿主前往下一个位面。】 位面任务,代替原主爱这个家,且不能被位面里的任何人发现游戏身份。 “我原以为,他们早就察觉到端倪。” 毕竟,他无法解释那日的消失。 “可他们没问,也没有戳破。” 系统说,“还有你的簿医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被检测到。” “哎呀,快穿局判定完成就算完成啦!可惜的是配角的攻略值没有满点,不然我还可以捞捞积分。” 而且,系统心里有个猜想,还需要些时间验证。 小老虎坐起来,开心地晃着尾巴:“宿主,我们去下一个位面叭~” 时卿看了眼身旁安静沉睡的人,十指略笨拙地嵌入对方指缝,握紧。 “嗯。” 惊心动魄是你,绝望悲伤是你,细数流年也是你。 如果这就是爱的感觉,那么我想,肆意滋生疯长的爱意,一定会让我们在往后千千万万个时空相遇。 时卿握着对方的手放在心口,缓缓闭上眼睛。 簿医生,再见。 - 感谢bxjcjdbsjf的大神认证? 加更三合二,下一个位面对应简介片段三,败将为囚,敬请期待~ 第54章 败将为囚(1) “将军!” 花临城东郊校场,时卿负手立于军前,闻言回首。 阳光落在他身上,于沙地铺衍开细长的影。 一群武将当中,少年白得反光。 副将祁羽疾步走近,顾不上一众暗戳戳打量的视线,沉声道:“宫中急召。” 时卿接过将士的牵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这个世界是古代架空位面。 背景主要围绕北燕和南晋展开。 燕朝祖上是游牧民族,生性野蛮,以武为尊;南晋坐落在江南水乡,富饶却式微,重文轻武。 南晋历204年四月,燕国的铁骑踏破北城关,侵入腹地,南晋皇帝弃国而逃。 南晋历204年五月,皇帝死于南疆,南晋国破,燕军凯旋。 而原主只是浩瀚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后人提起他的名字,也只是在一些野史上,在名人的风流逸闻里。 顾时卿,妄想以一己之力守住南晋,却绝望死在燕国京城的美强惨炮灰。 一个理想的正道者。 如今正是北城关失守的消息传入京都,南晋人心惶惶之际。 时卿一路纵马疾驰,细雨很快浇湿他的衣裳,他顾不上换,以最快的速度进京面圣。 北城关主将,是他的父亲顾北昀! “按照时间,您的父亲已经战死在北城关外。” 看着时卿通红的眼圈,系统也不自觉心疼哽咽。 “顾老将军鏖战十三个时辰,力竭战死,宿主,他没有辱没战北王之名,死而无憾。” “楚砚敬他,将人厚葬了。” 楚砚,燕国第一名将,本书男主,也是时卿这个位面的攻略目标。 值得一说的是,本位面的攻略目标有着令系统一看就十分头大的攻略值—— -1000 这个数值代表什么呢?用小老虎的话说,就是楚大将军宁愿纡尊降贵去亲路边的一条野狗,都不会分给他一个眼神。 厌恶的同时,恨不能将他凌迟刮骨。 因此,听到楚砚厚葬父亲的消息,时卿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烟雨湿寒,系统莫名打了个寒颤。 “你们之间有误会。”系统小心翼翼道。 “十年前楚砚前往南晋游历,遭遇恶匪,您救下了他。 你们匆匆告别,您因为身份特殊,不便告知真名,彼此交换了信物,并约定长大后相见。 五年前楚砚及冠,偷偷来南晋找您,您却因故失约。 楚砚在约定的地点等了一个星期,等来‘您’身死的消息,而凶手,是您自己。” 顾时卿小时候和常家小公子走得近,见楚砚时用的化名也是常姓。 可常家,却因皇帝的猜忌,含冤背负参与党争的罪名,被灭满门。 顾时卿当时才十三岁,手中无权,只能哭求身为战北王的父亲为常家求情,却被恶趣味的皇帝下令监刑,目睹全程。 顾时卿高烧不醒,连烧了三日,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身体选择性遗忘了这段记忆。 时卿听完,问:“楚砚到了现场?” “没有,他去的时候人已经杀的差不多了,人群都散了一半,楚砚在暗处待了一夜。” “他原本想要去战北王府劫杀您的,可您因高烧不退没有露面,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加上燕国来信召回,他便只能先回燕国。” 时卿皱眉:“他随便向人打听,或是往里深想,都应该知道原主是被迫的。” “可坏就坏在皇帝观刑时说了一段话,误导了花临城的百姓,让他们以为常氏被灭满门,是因为您的检举,并让众臣引以为戒。” “还说若再有人参与皇子党争,常家就是他们下场。” 小老虎气得浑身炸毛,“事实就是皇帝看不惯您和常小公子走的近,认为常家和战北王府暗中勾结,结党营私。” 杀鸡儆猴,儆的是战北王府。 皇帝视人命如草芥,为了削弱战北王府的势力,为了惩治顾时卿。 一句话,轻易定下常家两百余人的生死。 “从那以后,楚砚就对您和皇帝恨之入骨了。” 系统垂下耳朵,“这些年楚砚极力说服燕国皇帝吞并南晋,南晋之乱,虽是历史必然,但其中也包含了楚砚的私心。”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穿越后,我成了爱人死去多年的白月光? 小老虎郁闷撇嘴。 时卿闭了闭眼,一股难言的酸涩委屈漫上心头,他知道那是原主的情绪。 “您身上有他的项坠。”系统安慰道,“等见了面,找机会告诉他,他会相信的。” 如果这个攻略目标是您的爱人。 他一定会相信的。 “嗯,再说吧。”当务之急,是解决兵马的事。 时卿翻身下马,迎着雨狂奔,他有轻功在身,撑伞的公公不及,不过须臾便被甩在身后。 “需要提醒您,本位面的任务是不能破坏剧情。” 系统强调,“这意味着您不能试图抵抗历史进程,直到身死。” 时卿没有在意,他所想也是原主所愿,不会有偏差。 雨下的有些大了,时卿站在殿外等待传唤,宫内大总管亲自出来迎接,瞧他这狼狈模样,“哎哟”了一声。 “我的小将军啊,您怎么这样就过来了?” 来福掐着嗓子,急声,“殿前失仪,小心御史又要参您。” “大敌当前,我管不了这么多。” 时卿瞥他一眼,即便知道公公是真心为自己好,也觉得心烦。 他理了理衣襟,将佩剑交给殿外的禁卫军,大步迈进御书房。 来福忙传唤道:“顾将军进殿。” 此时已过朝会时间,御书房内多是被临时召返的文官武将。 时卿来的最晚,进殿时连朝中元老和特许不临朝的定国公都已经到了。 定国公年过古稀,正坐在国师椅上,见到时卿,浑浊的眼珠滚动,隐隐闪烁泪花。 大敌当前,南晋无主将可用也就罢了,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竟是都想着逃! 何其可悲! 时卿径直走到御前,朝臣自动分为两列,看他撩起衣袍,单膝跪地。 “臣,参见陛下。” “顾卿,你终于来了。”皇帝起身上前,亲自把人扶起,仿佛一下就找到了主心骨,“北燕欺我南晋无将啊!” “那领兵之人,可是铁血狼骑楚云枭!” 皇帝强撑着拍拍时卿的手,挥袖指向在场一众,怒骂: “这些武将,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哆嗦,竟是一个都不敢出面!” “废物!”天子之怒,可笑至极,“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时卿冷冷抬眸,他的脸被水打湿,头发还湿淋淋的滴着水,更衬得容貌清昳姣好,气势凌厉逼人。 锐利的眼神望过来,吓得皇帝后退半步,几乎以为对方要提剑刺过来了! 然而时卿只是一眼,又微微垂眸,恭顺道:“臣愿领兵,即刻动身前往北城关。” “好!好!朕给你十万兵马!” 皇帝大悦,欲盖弥彰地前进半步,他就说嘛,顾时卿一个臣子,怎么可能有弑君的想法? 佩剑都在殿外呢! “臣记得不错的话,花临城北郊还有五万骑兵。” 时卿语气平淡,不掩锋芒,“敢问陛下,要那五万骑兵做什么?” 皇帝脸色一黑,众位大臣立即将头埋得更低,离得近的几位早已吓得满头大汗。 他们就是提出让皇帝先行撤退的一帮人,刚才经过激烈的讨论,意见已经被皇帝采纳。 没人认为顾时卿能抵挡住燕国的铁骑,楚云枭威名在外,早已传的神乎其神。 他们只想活命。 “那五万骑兵拱卫皇城!是护朕的!若是你顾时卿没有守住,朕的命怎么办?南晋怎么办?!” 皇帝语气危险,“顾将军,难道朕不值得将士相护?” “禁卫军加御林军共有一万人马,保护陛下,足够了。” 时卿不肯退让,“将士的命是用来守城关,守国门的。” “顾时卿!” “臣需要十五万兵马。” 时卿态度坚决,皇帝越发觉得心中烦躁。 “顾卿,朕是一国之君。”皇帝耐心安抚他,“朕在,南晋就在!” “陛下的意思是要与南晋共存亡?”时卿步步紧逼,“陛下大义。” “……” 皇帝被堵的半句话都不敢应,只能虚张声势道:“朕治你的罪!” 时卿闭上眼:“陛下请便。” 百官纷纷劝说,你一言我一语,劝的分明是时卿,可不堪其扰的却是皇帝。 皇帝龙颜大怒,龙袍一挥,御案的笔墨镇纸奏折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众人霎时噤声。 “十三万!”皇帝怒极,“朕给你十三万兵马,若是守不住,你也不必回来了!” 时卿顿首领命,眼底杀意涌现。 第55章 败将为囚(2) 走出宫门,时卿侧身回望。 南晋的花临城自然是极美的,皇宫更是集大成之作,红砖绿瓦,在烟雨中更显精致高雅。 春风一吹,海棠花开满全城。 幕幕皆美如画。 倏然,头顶撑起一把油纸伞。 小公公抬起眼眸看他,又很快垂下眼睑,将手里的伞递给时卿。 “将军,来福公公托我给您的。” 这时,几位大臣从他们身边走过,细碎的议论声传来。 “瞧他那浪荡模样,衣冠不整的……” “如果不是看在他即刻就要出征的份上,定要参他一本。” “殿前失仪可是大罪,还敢顶撞皇上……” “早说他长的像女人,就凭那身段,怎么可能打的赢如狼似虎的楚云枭?” “还敢大放厥词要十五万兵马。” “别说,凭那副身段,说不定真的能勾的人同意……” 唰—— 剑锋出鞘,时卿没回头,长剑直接刺穿为首那名口不择言的官员喉管! 鲜血喷溅,糊了附近几人满脸满身。 众人像是被那名官员戛然而止的惊恐表情吓得灵魂都出了窍,诡异的安静一秒。 紧接着爆发出尖锐的惊叫声! “杀人了!” “顾时卿杀人了!” “御林军!御林军!” “皇上!皇上救命啊皇上!”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小公公惨白着脸,执意将油纸伞递给他。 时卿意会,接过纸伞。 小公公跪在他面前,行了南晋最高的礼。 时卿胸中的郁气瞬间散了一半。 “起来,帮我向来福公公捎一句话。” 时卿弯腰将人扶起,“人不到绝境不要想着寻死,没到那个地步。” “大厦倾了,还有将士们顶着,有我顶着。” 小公公流着泪,重重点头。 天知道他们听到敌军入侵的消息有多害怕,皇帝都要跑了,满朝官员也都只顾着自己,没有人管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死活。 即便在宫里苟延残喘了大半辈子,吃尽苦头,即便南晋千疮百孔腐朽不堪,可这里到底是他们的家。 他们不想没有家。 时卿温声道:“回去吧。” 小公公点头,说了句“将军记得换身干爽衣服,小心着凉”,便转身离开。 系统呜呜地哭,天杀的南晋君臣,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还对宿主恶语相向。 不如小公公知道心疼人呜呜呜…… 此刻那些官员看到时卿就打寒颤,生怕被他多看一眼就成了剑下魂,连一个音都不敢冒。 御林军非但不敢拦他,还亲自把佩剑长空擦洗干净,恭敬递上。 时卿接过佩剑,淡声说了句“谢谢”。 离开皇宫,祁羽牵着时卿的战马走过来。 “将军,花临城内的所有顾家军已集结完毕,共有五千骑兵。” 时卿撕下伞柄处的纸条,祁羽顺手接过他手里的纸伞,安静站在一旁。 指尖轻柔地摊开纸条,其上写道: 【陛下准备弃城南逃,百官自愿跟随,明日三更出城,走官道】 系统超凶地说:“那个老登把皇后和妃嫔都留下了,只带了最宠的淑妃和三皇子,届时燕军杀进皇城,太监宫女、甚至是太子都只能等死。” 时卿问:“皇帝准备转移至哪座城?” “南疆,淑妃的家。” 小老虎撇嘴:“淑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知道吹枕边风,眼界比针眼还小,一心只想他那个儿子当储君。” “现任南疆皇室恰好没有子嗣,她便将主意打到母国头上。” “以皇帝的脑子,等到了南疆,还不是任人拿捏?” “不过他们谁也别怨谁,淑妃利用皇帝夺取皇位,皇帝利用您拖延燕军。” 系统呸了一声,“啥锅配啥盖,死了不冤。” “那也比死在其他国家好。”时卿冷声,“南晋的败类,死也要死在晋国。” 系统顿时不敢吭声了。 时卿将纸条给祁羽,沉声下令:“让兄弟们在皇城守着,逃兵一律按叛国罪论处,就地格杀!” 祁羽一愣,小声确认道:“不论是谁?” “不论是谁,包括皇帝。” 时卿抬眼,那双温润漂亮的凤眸泛着令人心惊的狠意。 “我要他死后无颜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我要他的罪名终身钉死在南晋的耻辱柱上,我要他遭后人唾骂,遗臭万年!” 祁羽心一狠,抱拳:“末将领命!” “那些自私自利的朝堂蠹虫,若是想死,也不必活着了。” 时卿说完,拍了拍腰间的佩剑,语气轻描淡写。 “一并清理了吧。” “是!” “皇帝在城外留了两万骑兵,你们务必在骑兵闻讯赶到前,将叛贼击杀。” “末将谨记。”祁羽道,“我们完成任务就立即和您汇合。” “不必。”时卿握紧缰绳,“留守花临城吧,护好城中的百姓。” 祁羽猛然抬头,瞬间红了眼圈。 时卿没再多言,双腿夹紧马腹,很快便消失在江南烟雨里。 南晋历二零四年四月十三,顾时卿率十三万兵马奔赴战场。 第56章 败将为囚(3) 同日,南晋帝南逃,被顾家军斩首于宫门之下。 花临皇城血流成河,火光冲天。 祁羽摘下皇帝腰间的虎符,红着眼,在尸山血海中高举大喊: “顾将军有令!” 激烈混乱的打斗声暂停,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男人手中那枚染血的虎符。 那是能号令北郊两万骑兵、及宫中御林军和禁卫军的虎符! “弃国而逃者、乱我军心者、自相残杀者,皆以叛国罪论处!” “强敌当前,本应同仇敌忾,放下芥蒂,共同迎敌!” 祁羽嘶声质问,字句泣血:“可我们呢?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天天被人戳脊梁骨戳怕了?麻木了?把腰杆挺直!别忘记我们身为将士的职责,是保护南晋的百姓,保护南晋的民!” 祁羽大喊:“我们是比不上北燕那群蛮人结实,可我们骨头硬!前有战北王死身守城,后有顾将军和十三万战士奔赴前线,一旦北燕的铁骑踏破城门,南晋的将士,就是守护百姓的最后一道城墙!” 大雨淋湿男人的眉眼,黑夜火光中,像泪。 “我们,誓与南晋共存亡!” 顾家军率先呼应:“誓与南晋共存亡!” 禁卫军和御林军犹豫片刻,也放下手里的枪剑,单膝跪地道:“誓与南晋共存亡!” 来福弓着身,老泪纵横,惊慌四散的宫女太监也纷纷跪在血水里。 越来越多的百姓听到呼声出门,跪伏在皇城外的街道上,老妪抱着孩子,丈夫护住妻儿。 雨水逐渐将火光浇灭,天色愈暗,响应的声音却震耳欲聋。 “誓(愿)与南晋共存亡!” …… 两军于清水城交锋。 清水城,插着燕国旌旗的城墙上,男人黑袍金甲,遥遥俯瞰那乌压压一片的骑兵。 北城关是南晋的军事要塞,顾家军常年镇守,即便他们有万全准备,攻破北城关也耗费了十几天的时间。 顾家军全军覆没,燕军三十万大军,亦折损近三分之一。 随后便一路势如破竹,预计不出三日,便可直捣黄龙。 却意外等来南晋援兵的消息。 “南晋这个从里烂到外的空壳子,竟然还能有主将?” 军师江知书稀罕地撑着城墙远眺,“让我看看究竟是哪里的毛头小……” 江知书忽然静音了。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宛如沉闷的鼓点压抑到了极点,连背景都是阴暗灰沉的色调。 可一片暗色之中,少年手握长戟,一路纵马疾驰而来。 战甲白衣,银戟黑马。 如血的旌旗随之飞扬,烈焰一般。 顾时卿! 竟然是顾时卿! 江知书暗叹一声,孽缘。 楚砚正准备报复你呢,你倒好,自己撞枪口上来了。 其他将军闻声好奇地凑上前打量,他们五大三粗的,动作也没个轻重,直接把军师挤了出去。 江知书炸毛:“你们……” “好漂亮的小娘子!” “老鬼你眼神有问题,这分明是个小白脸!” “我嘞个亲娘,南晋风水真是养人,瞧这小将军,细皮嫩肉的,好一个美人胚子!” “掐一下小脸蛋估计都能出水哈哈哈!” “这……应该会哭吧?” 有人转头对楚砚调笑:“将军,南晋这次换策略了?竟然给我们送了个美人过来!” 另一个人接话:“那什么、什么计来着……” 楚砚无视身旁的声音,目光落在为首的顾时卿身上,明明应该是恨极了对方,可当少年纵马疾驰向自己靠近,心脏却和那密集的马蹄声一般,轻易就失了控。 楚砚蹙眉,脸色不太好看。 “美人计!”江知书察觉到楚砚表情不对,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蠢货,闭嘴吧!” 谈话间晋国已兵临城下,一位副将上前叫阵。 “哈哈哈哈!你看他,娘们唧唧的,说话也说不利索。” “不会被吓尿吗?” 江知书简直要被这群莽夫气死,没看见将军脸色不对劲吗?! “将军,我认为应该先开城门迎敌。”江知书赶紧将话题转回来,“对方目测十数万兵马,且连夜奔波,精力本就不济,我们定能将对方一举歼灭!” 江知书说完,立刻有将军请命:“末将愿去会会那个小白脸!” “我只有一个要求。”楚砚侧身,语气让人听不清喜怒,“留他一口气。” 一句话,众位将领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不用说,谁都知道男人口中的“他”是谁。 “好嘞!”季明拍拍胸脯,“看我把那美人给您捉来!” 燕国权贵,好似生来就带着疯。 他们信奉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败者,只能成为战利品,任人宰割、玩弄。 时卿仰头,对上男人嫌恶的眼神,鼻尖一酸,心底忽然漫上委屈。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不好受。 “我能感觉到就是他。” 时卿看向城楼之上的楚砚,眼神固执且坚定。 “既如此,我更无法接受楚砚厌恶我,是他自己认不出我。” 顾时卿年少监刑时,楚砚就没认出他。 如今时卿就在他面前,楚砚还是没有认出他。 “系统,他没资格讨厌我。” 时卿忽然耍起了性子,系统觉得可爱又心疼的,连声安抚。 “嗯嗯嗯!都是他的错!” “等见到楚砚,一定要叫他好看!” 时卿眨了眨眼缓解不适,等酸涩感过去,“吱呀”一声,城门也被人从里推开。 燕国将士多壮汉,身材魁梧,块头特别大。 几万士兵列阵排开时,哪怕跺跺脚,气势都能压这边一头。 “小美人儿~”季明提着缰绳走近,眼神将人上下打量一圈,更满意了。 抱拳道:“我家将军看上你了,你看是要投降跟爷走,还是被爷打趴下,被爷抱着走呢?” 话音落,身后那些燕国士兵都哈哈大笑起来。 时卿眯了眯眼。 “若我能将你打趴下呢?” 时卿勒马上前几步,银戟微横,挡在副将身前。 “你当如何?” 副将立即恭敬地退守在旁。 南晋人身形大多不如北燕,时卿在燕国将领面前,哪怕远远瞧着也明显小了一圈。 可当少年轻抬下巴,手中长戟一转向对方冲过来时,周身的气势却稳稳压他一头。 季明来了兴致:“若你当真能胜我,我叫你祖宗!” 喊罢,便挥舞长刀纵马向他掠去。 “美人,小心了!” 第57章 败将为囚(4) 时卿下腰躲避迎面袭来的长刀,长戟直逼对方命门,动作快的几乎能看见虚影。 季明大惊,侧身回挡,长刀与银戟交锋,重重的一声“铛”,两匹战马嘶声扬蹄! 季明收紧缰绳后退半步,震惊地看着身侧握着刀柄的手,竟然在控制不住的微微发麻! 时卿调转长戟,对准男人腹部,从下往上狠狠一挑! 季明“卧槽”了一声,连忙提刀格挡。 这次,他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个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少年将军。 “嘶。”城楼之上,江知书轻吸口气,“这个顾时卿,竟然还有两把刷子。” “不止,他出招特别狠,又快又狠,招式也干净利落,一旦被他缠上,基本就废了。” 身旁一位将领分析,“季明还是大意轻敌了,失了先机。” 说完,他转身朝楚砚领命:“将军,再不出手,季明恐怕会被对方击杀,末将愿……” 话音未落,下方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陈凌闻声转头,瞳孔骤然放大。 只见季明不知何时已翻身落马,还未来得及反应,少年便从马背上施展轻功飞掠起身,长戟对准男人胸口,眼看着就要贯穿而下! 铮! 电光火石间,长枪横空而来,精准刺向长戟。 枪戟相碰,清越的撞击声落,时卿当即感到虎口一麻! 他抬头,正对上男人冰冷的视线。 风卷起尘沙,诡异寂静中,时卿淡淡收回银戟。 “叫你们将军下来。” 如果时卿一开始说出这话,对面可能会嗤之以鼻。 可现在,季明没出声,那些士兵也不敢张口。 “操……” 季明艰难坐起来,估摸着肋骨应该是断了,如果不是自家将军出手,他现在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但输了就是输了,季明招呼两人将他扶起来,凝重道:“你很厉害,我季明甘拜下风。” 说完,看着对面的时卿,嘴巴几度开合,脸色涨红。 最终豁出去似的,中气十足大喊:“祖宗!” 时卿:“………” 众:“……………” 时卿瞳孔微颤,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季明被人搀扶进去,丢了人也不好意思抬头,只是路过自家将军时明显愣了一下,抱拳告了声罪。 想要提醒他小心顾时卿的身法,可转念一想,楚砚在楼上观战,肯定能看出对方的实力。 遂不再多言。 时卿从男人出现的那一刻眼神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弯腰,将长枪从地里拔出,策马向楚砚走近。 身后一众将士下意识伴他上前,被时卿一个动作止住。 “楚大将军。”时卿将长枪横在对方面前,两人的战马交接,距离近的几乎相贴。 “听你的手下说,你看上我了,可有此事?” “顾将军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楚砚蹙眉,眼里闪过一丝讥讽:“绝无可能。” 系统:好好好,我录屏了。 时卿闻言,将长枪一扔,楚砚稳稳接住。 “自古成王败寇,拼战力拼人马,我们南晋确实不敌,故我此番前来,非是与你决一死战的。” 长戟在掌心调转,戟尖对准男人脖颈。 “楚云枭,我们打个赌如何?” 这是楚砚第二次见到顾时卿,第一次是在刑场上。 少年端坐在主位,脸色苍白,身形瘦削,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瘦弱无辜的少年,却残忍冷漠到了极点。 眼神漠然瞧着场下的血腥场景,没有掉半滴眼泪。 现场众人心有不忍,纷纷退避了去。 楚云枭没找到那个少年,人头落地,鲜血淋漓。 皇帝问顾时卿:“依顾世子看,这些尸体该怎么处理为好啊?” 顾时卿恭敬行礼,接道:“常氏所犯之罪,十恶不赦,臣认为……应焚尸荒野,挫骨扬灰。” 此言一出,众人皆震惊不已,议论声此起彼伏,皆在说顾时卿年纪不大,蛇蝎心肠。 楚砚忍无可忍,当即就要拔剑刺杀。 却听一位监察官起身指责,将人大骂一通后跪求皇帝心善,让人入土为安。 皇帝满意地顺势应下,念在顾时卿锄奸心切,封他为四品武官,并赐宝剑。 此刻,楚砚看向他腰侧的佩剑,认出这就是当年那把。 男人眼底憎恶更深。 “你没资格和我打赌。”楚砚握紧手中长枪,杀意尽显,“也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时卿神色微怔。 下一刻,破风声起,长枪直逼面门。 时卿横戟抵挡,凌厉的招式几乎令他无法招架,这时两人身形的差异就体现出来了。 比内力,时卿不敌他。 时卿眼神一凌,施展轻功从马背上跃起,脚尖轻点马鞍,于半空借力,开启激烈反攻。 两人当即陷入缠斗。 “妙啊!”城楼上的众位将领观战观的津津有味,看到对方如此机智地扬长避短,直接高呼出声! “闭嘴!”江知书一巴掌挥过去,没想到撞上他死沉的甲胄,手掌立刻就肿了。 “你是哪边的?” “哎呀,这不是忍不住嘛。”副将庞余摸摸后脑勺,“好久没看见能和将军打的不分伯仲的人了,上一次还是在北城关。” “不过这顾时卿的确是个人才。”陈凌接话,“若将军真的能将他收入麾下,未来肯定是一大助力。” “不可能。”江知书反驳,“你们没看到将军的脸色吗?将军都恨死他了。” 一听有瓜,众位将领纷纷竖起耳朵。 江知书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提醒道:“不管将军对此人态度如何,我们做属下的都必须谨记一点,就是这个顾时卿,除了将军自己,其余人都动不得。”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福至心灵。 燕国人好战,血腥野蛮,占有欲也极强。 无论是爱是恨,哪怕是惩罚,都不许他人插手。 “所以现在知道了吧?刚才还瞎起哄!” 江知书吹吹通红的手掌,“再美的美人,都与你们无关,别多嘴,也别多事,长点心眼。” 众将领连连点头,对于军队智囊江知书的话,那可是坚信不疑。 谈话间,时卿已渐落下风。 他翻身落回马背上,长枪顺势挑开束发的红色绑绳,长发泼墨一般倾泻下来。 冷白的肌肤沁了一层薄汗,在太阳底下泛着淋漓水光,更衬得唇红齿白,眸若灿星。 楚砚目光追随过去,凌厉的眼神未收,一时看呆了。 可一想到对方是如此蛇蝎心狠之人,强忍着移开视线,余光刚好瞥见身后眼神痴迷的一众燕国将士。 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第58章 败将为囚(5) 任谁都能看出男人心情很差,时卿也终于体会到那-1000的攻略值有多难对付。 “不止。”系统说,“就在刚刚,攻略值又降了20。” “……” “楚云枭。”时卿扬声,“不知现在我是否有资格?” 楚砚冷笑了一声没说话,却收起了长枪。 时卿:“南晋积弱已久,我自知,纵使搭上我和我身后十三万将士的命,都无法挽回败局,但若死命相拼,未必不能从你们身上啃下一块骨头来。” 这话虽然说的嚣张,但经过方才一番打斗,众人也清楚他有这个底气。 将士们经历了北城关一战,想起顾家军那不要命的劲头,也隐隐有些后怕。 若是再来一次,指不定被耗成什么样。 “花临城还有两万余顾家军和一万御林军坚守。”时卿冷声,“我保证,你们即便抵达花临城,也必然会元气大伤。” 楚砚一眼看破他的虚张声势,不免觉得好笑:“你想怎么做?” “我想和楚将军打赌,若我赌赢,南晋归降,望将军放南晋百姓一条活路,届时我会将条件拟定告知。” 楚砚:“若你输了呢?” 时卿倔强地抬眼看他,心口隐隐泛着疼,这颗心脏,比时卿想象中的还要爱他。 “若我输了,任君处置。” 楚砚想了想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只要我想,南晋由我掌控,你亦将成为我的阶下囚。” 时卿无法反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是无话可说。” 时卿握紧手中的长戟,抬眸时眼底的杀意令人心惊。 “全军听令!” 众将士早就不忍自家将军如此被人羞辱,这些人的眼神真是太放肆了。 时卿话音落,即刻齐声回应:“在!” 楚砚蹙眉,心脏处传来细密的针刺感,有些疼。 又来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时卿眼神一凌,率先纵马从楚砚身侧穿过,长戟白进红出。 “杀!” “坏了。”江知书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楚砚,立刻道,“大开城门,增派兵力支援将军!” 城门打开,越来越多的北燕战士涌出来,为首的几位将领皆是一脸凶悍,那气势瞧得系统哆嗦。 可自家宿主已经杀疯了。 他没有选择和楚砚打,而是拼了命,能杀一个是一个,不管不顾地收割人命。 好几次以一敌三,长刀擦着少年的身体而过,其惊险程度,系统已经在商城给自己的心脏买个保险。 楚砚被几位心腹护在中间,神色怔愣地看着人群中那道杀伐凌厉的身影。 少年身形是如此单薄,可当鲜血浸染那双清冷的美人目,绽开的戾色却如此令人心动。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男人忽然没来由的想。 这个想法来的突兀而古怪,楚砚甚至觉得自己脑子坏了。 分明是仇人。 哪怕抛开私人恩怨,单论国事,两国交战也是成王败寇,弱者注定被任人宰割。 他没有错。 ——时卿也是这样想的。 谈判,本就是疯狂大胆的赌注,他必须拿出更重要的筹码。 他需要为自己,为南晋争取一个求生的机会。 时卿抬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转身施展轻功朝楚砚的方向急掠。 陈凌和副将庞余脸色惊变,率先挡在男人身前。 时卿眼神一沉:“让开!” 对方气势太过慑人,两人迟疑了一瞬,盔甲微震,少年便从他们脑袋上飞踏而过。 长戟在手中调转,直直朝男人胸口刺去! 楚砚长枪横在胸前,戟尖与枪杆碰撞,两人一抬眼一垂眸,目光凌厉交接。 “野蛮的入侵只能占领土地,无法收服人心,更无法吸纳文明,侵略势必会遭到殊死反抗。” “成王败寇,不服者杀!” “治国之策,治水救灾之法,生财之道,治瘟疫的药方……北燕也不需要么?” 几位将领闻言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紧接着又投入激烈的对战之中。 楚砚凝视着他的眼,眉宇锋利逼人,“那是圣上应该考虑的事。” “还请楚将军飞鸽传书于燕帝。” 楚砚没说话,只目光阴沉地看他,似乎在思考那些话的真实性。 时卿松开手里的银戟,站在他面前:“南晋帝叛国南逃,死于顾家军刀下。” 楚砚眼神微动。 “此次谈判,于燕国百利无一害,楚将军。”时卿仰头,“您不妨了解一番,再做决定。” 楚砚皱眉,本能的不喜欢这声敬称,明明是他最常听的字眼,可从少年口中说出来,却异常刺耳。 战场上,一个混入敌军的将军,弃了马,丢了武器,危险可想而知。 很快,便有失了控的战马嘶鸣,时卿没有避。 “将军!”副将方莫急喝一声,击退眼前的北燕士兵,又立刻陷入他们的包围圈内。 马蹄落下的前一刻,时卿淡笑着闭上眼。 系统尖叫声中,一阵劲风扫过,他被一只大手捞进怀里。 尘土飞扬,战马倒地。 两位将军停下手里的刀,惊愕地看着被抱坐在马上,拥的很紧的少年。 一脸吃到瓜的表情。 小老虎一屁股坐在空间里,擦了擦头上的汗。 吓死,他差点就要出手了。 在这个封建的古代,指不定宿主会被当成什么妖怪,被人类放火烧。 “宿主大人,我忽然觉得,您有时候也挺疯的。” 小老虎后怕地说,“不许有下次了嗷。” 时卿被拥在男人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楚砚不自在地捉着对方后颈,提猫一样拉远了些距离,脸色臭的一批。 “你想赌什么?” “我赌你不会杀我。”时卿仰头对他笑,“楚砚,这样的赌,我有绝对的把握赢。” 楚砚表情嫌恶地移开眼,他无法为自己的行为和心理作出合理解释,说不清,乱糟糟的。 可经过刚才的抱抱,再听着时卿这声自然亲昵的称呼,楚砚烦躁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好了许多。 男人面上不显,嘴硬道:“从我的马上下去。” 时卿还在努力争取:“楚将军,谈判内容是否需要了解一下?” 楚砚:“滚。” 时卿争分夺秒:“谈判……” 楚砚忍无可忍,大手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肢,惊讶的发现竟然那么软。 “今晚戌时三刻,你独自来找我。”男人恶声恶气地说,“过时不候。” 时卿克制即将出口的闷哼,咬唇,腰软的坐不住,直接歇了劲靠在对方身上。 “……好。” 这种感觉,有点令人上瘾。 楚砚深吸口气,沉声下令收兵,任由四周惊疑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打转。 楚砚故意等时卿慢慢恢复力气,单手圈住他的腰身,将人轻放在地上。 唇角勾起一抹暧昧又恶劣的笑:“想好了换身干净衣裳过来,我等你。” 周围的南晋士兵神色皆是一变。 第59章 败将为囚(6) 系统气的炸毛! 啊啊啊这个男人真的太坏了! 这样叫那些人怎么想?又怎么看自家宿主! 时卿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似乎没想到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好看的眸子里盛满了破碎的光。 垂眸,沉默地捡起地上的银戟。 楚砚瞧着,心脏又控制不住地痉挛发疼。 楚砚艰难地移开目光,脸色阴沉:“抱歉,是我没说清楚,我等你过来谈判。” 明明是很生硬的语调,可听在几位手下的耳朵里,竟然多了几分乖巧?? 时卿走远了几步,抱拳朝男人行礼,语气多了几分淡漠疏离:“定准时到场。” 楚砚黑着脸回城。 副将方莫牵来时卿的战马,将长戟拿在手里,目露担忧。 “将军……” 时卿侧身看他,“先回营帐。” “是!” 见众将士只有担心没有鄙夷,系统放心点头。 还好我的宿主反应快,哼。 只是,应该有受伤的吧?小老虎看着没表露太多情绪的宿主,默默垂下耳朵。 军队在距离清水城十里外安了营帐,休整了几个时辰才赶到清水城,来时十三万,短短三个时辰时间,回营就只剩十万人马。 时卿神色有些冷。 “将军,那楚云枭摆明了欺人太甚,您一个人去肯定会有危险。”了解完事情经过后,方莫道。 时卿的容貌在军营里有些吃亏,但他武力值很高,十三岁上任至今已是第五个年头,加上经常被皇帝打压针对,每次都不忘趁机为武将谋取福利,因此深得将士的信任。 方副将说完,立刻有将领接话,不建议自家将军只身犯险。 “弱者没有谈判的权利,这是唯一争取到的机会。” 时卿道,“我知你们不怕死,为将者死国乃是荣耀,但如若能有机会活下去,为何不试一试?” “你们家中都有妻小,城中也有百姓,他们手无寸铁,也无处可去,一旦我们倒下,还能指望谁护?燕国人吗?” 众人皆沉默不言,长久的寂静之后,终于有人绷不住哽咽道:“将军,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早就听闻北燕人就是疯狗,逮人就咬。” “我也听说,他们攻占一座城,那座城里的百姓都会沦为奴籍,供燕人驱使。” “我也略有耳闻……” “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死了。” 一个将军忍不住弯腰,用力搓了搓脸,“我临走前,给妻子留了一把匕首,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 “不会。”时卿看着一众属下,“我不会让南晋走到那一步。” 众人充满希冀地仰头看他。 “我们不叛逃,但也不愚忠,我希望你们能平静地接受所有结果,包括归降,尽全力守好身后百姓,能活着就不要轻易寻死。” 时卿目光坚定:“只要南晋的将士还在,南晋的民还在,南晋就不会亡。” …… 酉时,时卿一个人骑马,抵达离此处不远的虞城。 进城后,时卿牵着战马在城中街道漫步,金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蹁跹白衣多了抹浅金的色彩。 有小孩儿笑着冲撞过来,时卿站停,等他们一群人过去。 可小孩儿却在他面前停下了。 “哥哥。”小女孩将手里的糖给他,仰头问,“你是仙人吗?” “我不是。”时卿弯腰,温柔地将她握着糖的手推回去,“你自己吃。” “可是你长的很漂亮,娘亲说只有仙人才会那么漂亮。” 旁边的小男生认真说道,“你肯定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我们的仙人。” “我不是……” “仙人哥哥,我能嫁给你吗?”小女孩又把糖拿了出来,“我喜欢你,想嫁给你。” 时卿语气认真:“你太小,等长大了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这样吗?”小女孩眨了眨眼,天真也清醒,“可是我长不大啦。” 时卿微怔。 “大人们说,坏人已经攻到清水城了,很快就会到我们这里。”女孩儿说,“顾将军会保护我们,但他死了,就该轮到我们了。” 时卿沉默良久,无言。 时卿:“你们不会死,顾将军也不会死。” “为什么?” “因为顾将军是仙人。” 时卿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对他们说:“好好长大。” 孩子们挠挠头,看着时卿离开的背影。 “真是个奇怪的人。” 时卿随便找了个地方要了碗馄饨,商家看他面善,多下了好些个馄饨,汤汁一淋,老大一碗。 时卿:“……” 时卿道了声谢,他向来不能拒绝他人的好意,二十余个馄饨下肚,走路都慢了许多。 商家收拾碗筷,看到桌面上远超出价格的碎银,擦碗巾还拿在手上就跑了出来,喊:“小公子,十文钱就够了!” 时卿没有停留。 系统看着自家宿主安静地逛完这条街市,刚好赶上太阳的尾巴。 “宿主……” “怎么?” “您是不是不开心呀?”小老虎摇着尾巴问。 “只是感觉快要离开南晋,临走前想尝尝这里的吃食。”时卿说,“但北燕之地的美食也很多,好像还有牛奶……” 时卿垂眸,说到一半还是忍不住道:“系统。” 小老虎坐起来,都要迷糊了:“卿卿,我在呢。” “攻略值多少了?” “涨了一点,-980了,但不稳定。” 系统麻木地看着上下波动的攻略数据,“我怀疑系统出故障了,宿主大人,您等我反馈一下,交给快穿局修修。” “不必,应该错不了。” 时卿轻笑一声,仰头望着落日余晖:“系统,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让任务失败,这一世白来。” 第60章 败将为囚(7) 时卿话音微顿,敛眸。 “还可能有点卑劣无耻。” 平静温柔的嗓音,系统却莫名想哭。 原剧情,顾时卿率兵死战,战败被囚,不堪折辱绝望而终。 南晋亡,南晋百姓也和其他战败国一样,死的死,伤的伤,近半数入奴籍,虽然身在南晋,却受燕人奴役,不得自由。 原始的侵占和掠夺,于北燕,功在千秋。 可一将功成万骨枯,时卿不愿。 “看到那些生命了吗?”时卿转身回眸,遥遥望向虞城关。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至少,我不想他们变成白骨。” 系统看向他的宿主。 金色余晖落在他身上,这一刻,少年灵魂熠熠闪光。 “大胆去做您想的做吧。”小老虎语气温柔,“我失败过很多次,不差这一个。” “您已经很棒了,剧情崩坏,大不了我们下个位面从头再来。” 时卿翻身上马:“谢谢。” 小老虎垂下耳朵,他怎能不知道宿主的想法? 从宿主放下长戟试探楚砚的态度开始,就有预感了。 攻略他,利用他。 “宿主,您有把握吗?” 有风吹过他的发梢,时卿安静眺望远山。 不同于对将士和小孩儿坚定的回复,时卿对系统的回答很诚实:“没有。” 他只能保证男人不伤害他,却没有把握让这个世界的攻略目标爱上他。 戌时三刻。 时卿在清水城门前,看见了不知等待多久的楚云枭。 城门大开,男人牵着一匹黑马站在中央,嘴里叼着一根草。 时卿一现身,那双凌厉的眉眼就望了过来,锐利的目光将人上下打量一番,满意了。 “顾将军,请吧。” 时卿注意到对方腰侧的锁链,敛眸当做不知,心里的小算盘从进城这一刻起开始拨动。 环顾四周,除了寥寥几个守城的将士,没有发现其他人。 “你清场了?” “不是为你。”男人脸色很臭,“别自作多情。” “早知道我就直接带兵杀过来……”时卿淡声。 楚砚瞬间飞来一记眼刀:“你说什么?” 时卿低垂着头不说话。 楚砚气笑了。 要不是我见识过你出手的狠劲,就该信了你这副清冷无辜的模样。 “我父亲……死的时候痛苦吗?” 楚砚一愣,下意识回道:“还好。” “老将军英勇,一直守在城关外,没有后退半步,他无愧战北王之名。” 楚砚觑着他的脸色,少年神色淡漠,让人瞧不出情绪。 “我命人将他葬在城内。” 时卿:“和你去北燕时,我想要看看他。” 楚砚勒紧缰绳。 时卿跟着停下来,“怎么,不许?” 楚砚心道你何时说要和我回燕国?可转念一想,自己的确没想放过他。 阶下囚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说半点心思没有,他自己都不信。 楚砚吐掉嘴巴里的草,眼眸深邃如墨。 他没法不恨顾时卿,为什么不呢? 若不是时卿,常清不会死,那样干净漂亮的少年,楚砚怎么能忍受他的生命在肮脏龌龊的南晋朝堂终止,腐烂发臭。 可真的只是恨吗? 楚砚心中烦躁,说的话也带着恶气:“可以,用你自己来换。” 楚砚分不清对眼前之人的情感,或许在白天见到他的第一眼,恨意便与恶意交织,掺进了恶劣的心思,且随时间的堆砌愈发难填。 短短一日不到,泛滥成灾。 “好。” 时卿侧眸,黑夜和白昼将他切割成两面,光影之间,那双美人目惊心动魄。 “如若楚将军愿意给我南晋的百姓一条生路,我顾时卿,随君处置。” 此刻,楚砚不得不直视内心,他承认,自己骨子里就是个恶劣的烂人。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城门关闭,厚重的声音在黑夜里令人心慌。 时卿握紧手中缰绳,指骨用力到发白:“还望将军遵守承诺。” 一阵刺啦的锁链声响,昏暗光线中时卿本能侧身闪躲,右手探向腰侧的佩剑。 只是剑身还未来得及出鞘,腕骨一紧,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道拉拽。 时卿回扯,蹙眉,轻“嘶”一声。 停顿的空档,双手被锁链缠紧,身子一轻,便落入男人怀里。 男人蛮横地卸下他的佩剑,扔在地上:“自然。” 重新将人抱在怀里,那种蚀骨的贪恋终于得到缓解,楚砚收紧手中链条。 将人牢牢环抱住。 极为霸道的姿势。 时卿下意识挣扎。 “别动。” 怀里的人安静下来。 片刻后,楚砚又觉得不自在,他将脑袋搁在少年肩上:“怎么?现在开始害怕了?” “要反悔吗?” 时卿垂眸,咬牙:“先谈国事……” 楚砚“啧”了声,一路纵马疾驰。 “国事?” “顾将军也不想想,我为何戌时把你叫过来。” 时卿抬手咬住指骨。 余光瞥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士兵,默默捡起地上的佩剑。 又有一人将他的马牵走。 时卿闭了闭眼,之后全程没再出声。 楚砚住在城主府,清水城该死的人都杀光了,府内外到处都是驻守的燕国人,只有些许丫鬟小厮被留了下来。 时卿被他抱着,没敢挣扎。 以如今的攻略值来看,这样已经很好了。 楚砚抱着他,觉得自己都可以单手把人举起来。 “你没吃饭?” 刚好有小厮低头路过,时卿没有出声。 楚砚没再废话,命人备好热水,走进寝房。 ---无法过审--- 楚砚深呼吸,咬牙骂了句时卿听不懂的脏话,匆匆套上外衣出门。 第61章 败将为囚(8) 江知书沐浴完,美美地把自己塞进被窝,从枕边拿起一本兵书,正打算开始重温。 房门忽然被重重拍响。 “……谁啊?” 楚砚沉声:“我。” “……”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江知书打开房门。 楚砚站在门外,衣衫凌乱,漆黑眼眸浓稠得令人心惊。 啪嗒。 江知书手里的兵书掉在了地上。 “我记得你之前说有调过。” 楚砚脸上有些臊,语速很急,“先给我一瓶。” “哈?” 江知书心疼地弯腰捡起,拍了拍,看着楚砚眼神惊疑未定。 “你……你不是恨他吗?”江知书震惊失语,“怎么………?” 楚砚身上都是汗,他扒着门,语气加重:“快点。” 江知书说了句“等着”,急急忙忙搬出一个小木箱,从里面挑挑拣拣,拿了两个小瓶罐。 先给了他一个白玉瓶:“我瞎配的,效果挺强。” 江知书平生就两大爱好,看书,配药。 也因为头脑灵光,医术高超,在军队里地位很高,深得楚砚信任。 但这话题终究过于隐私,江知书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紧着点用。” 说完,又递给对方一个小黑罐:“这个,如果有伤可用,疗愈效果很好。” “你自己看着办。”江知书说,“不够再找我。” 楚砚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他在我面前很乖,用不上这个。” 说完,把白玉瓶还给他。 江知书没接,心道天塌下来都有将军的嘴顶着。 要不是白天亲眼目睹顾时卿如何对您狠下杀手,我就信了。 那瓶药还是被楚砚拿走了。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近乎粗暴地推开门,意外看到少年颤了一下。 似乎被吓到了。 楚砚关上房门,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 “你喜欢哪一个?” 时卿瞪了他一眼,没什么杀伤力,但成功让楚砚装不下去了。 “算了。” ……… ……… 天明,烛火燃尽。 楚砚命人打来热水,等待的时间里将锁链解了下来,露出大片通红。 粗粝指腹轻轻摩挲,时卿下意识躲闪,微微蜷缩。 里衣虚虚挂在臂弯,被人单手捞起时。 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扑通一声,很快便找寻不见。 楚砚没注意看,难得一份细心全用在了少年身上,他抱着人起身,拿干净衣衫将人裹紧。 立刻有小厮丫鬟领命进来,水桶搬走,被褥换新。 出去时,一个比一个头埋得低。 时卿发烧了。 身子是一个时辰后烧起来的,彼时楚砚刚从城门巡视一圈回来,亲自坐在书桌前给皇帝写了封信将情况告知。 命人送达之后,卡着时间给他抹药,却发现掌心之下的肌肤温度过高。 “顾时卿?” 时卿偏头,下意识蹭了蹭,眼泪再次流了出来,他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表情是那样悲伤。 楚砚探了探对方额头,听见他细若蚊蝇的嗓音,哽咽喑哑:“对不起……阿空,对不起……” 阿空是谁?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眼泪大颗滚落,少年像是烧迷糊了,脸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楚砚立刻起身。 不出片刻,还在被窝里酣睡的江知书被连人带医药箱一起扛过来,放在榻前。 “他发热了,你快帮忙看看。” 江知书揉了揉眼睛,想打人,对上自家将军的黑脸,忍住了。 “我看,我这就看……” 江知书拿起他的手腕,越诊越心惊,他仰头,表情有点开裂。 “……一晚上??!” 楚砚蹙眉:“别吵。” “放心,现在您就是趴他耳朵边喊也未必能把人喊醒。” 江知书扯了扯唇角,医者本分,这次是真没什么好语气了,“这就是您报复他的手段吗?” 楚砚一噎,苍白辩解:“不是。” 只是那种感觉,太容易上瘾。 楚砚活了25年,听军营里的将士们说与人欢好如何如何,弃之如敝。 可面对顾时卿,哪怕对方什么都没做,他都发了疯地想要占有。 江知书放下时卿的手,动作轻柔地塞进被子里,难得生了恻隐之心。 “如果您是要报复他,那我不敢多说半个字,既然您中意他……” 楚砚欲言,被自家军师打断,“那我建议您最好别有下次,学会克制一点,太狠了,南晋人本就不比北燕,他还小,身体承受不住。” 楚砚第一次被手下教训,脸色有些难看,到底没吭声。 没人教他怎么克制。 燕国第一名将,占据燕朝官场半壁江山,功勋赫赫的楚云枭,也不需要克制。 “您是将军,他身后也有十几万将士,您这样羞辱他,换个自尊心强点的根本受不住。” 江知书以为少年是被强迫的,体力悬殊无法抵抗,大着胆子劝说道: “我不想您后悔。” 江知书留下几瓶药,借纸墨开了个方子便出去抓药。 楚砚坐在少年身旁,抱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可是我没想要羞辱你啊,楚砚茫然,你也这样觉得吗? 所以才哭的那样伤心。 此时,屋外有人敲门,楚砚想要起身,却被人抓住手指。 “别……救常空,父亲……救救常家……” 楚砚神色微动,黑沉的眼睛盯着他。 少年像是陷入了梦魇,清俊的眉眼皱起,手上力道很重,宛如生死飘零之际抓住的唯一浮萍。 面颊绯红,微肿的唇瓣翕张,痛苦喘息。 “求您……” 楚砚心脏狠狠一沉,疑窦初生,房门被再次叩响。 “将军,浣衣房的丫鬟找您。” 第62章 败将为囚(9) 没有通传,浣衣房的丫鬟无法靠近这里。 可现如今却点名要见他,说明对方有很重要的事情告知。 楚砚有预感,很有可能是关于他和顾时卿的。 浣衣房……那件里衣? 楚砚狠下心,掰开时卿的手,起身开门。 “何事?” 男人站在门口,眉目凌厉凶悍,他身形高大,气势逼人,丫鬟下意识后退两步,仿佛面前之人是一尊吃人的凶神恶煞。 传唤的侍卫说:“她手里有您的项坠。” 丫鬟这才颤颤巍巍抬手,掌心捧着一块半指长的狼髀石和一小块碎白玉。 风格迥异的两种玉石用一根特制银丝线绳串起,竟奇异地生出和谐来,项坠尾端缀着两颗血红的珠玉,做工精细,品质皆是上乘。 “这、这是从……”丫鬟慌乱跪下,低着头,“从浴桶里找到的,感觉很重要,婢子不敢私藏。” “但白玉勾着里衣,清洗的时候没留意……不小心摔坏了,还请将军恕罪。” 楚砚漆黑眼眸沉沉地盯着她手里的狼髀石,字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问:“你怎知它重要?” “这狼髀石,婢子在画本子里见过。” 丫鬟不敢隐瞒,“听说是北燕常用的信物,可驱邪避祟,逢凶化吉,此外……” “有话直说。” 男人语气很沉,丫鬟立刻将身子压得更低,嗓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婢子以前在……在城主夫人身边伺候,见多了美玉珠宝,认得这白玉质地上乘,夫人都未必有过,很可能是……御赐之物。” 丫鬟的意思很明显,这是顾时卿的。 楚砚接过她手里的项坠,呼吸越来越重,胸腔内涌起一股无名火,烧的他双目猩红,五脏六腑都跟着疼痛。 狼髀石完好无损,可玉却损坏了。 南晋的东西,大多虚有其表,精致娇气,根本不顶事。 就像屋里的人一样。 楚砚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急剧失控,真相呼之欲出。 大脑嗡鸣,呼吸震颤,他忽然发了疯地往外跑。 江知书刚抓完药吩咐下人熬,转身,差点撞上一堵肉墙。 抬眼,惊魂未定:“将军?” 楚砚将手里的项坠给他看,红着眼道:“顾时卿,很可能就是常清。” 江知书:? “常清不是死了么?被灭满门,您亲眼所见。” “那这个又怎么解释?还有那个叫阿空的人!” 楚砚大脑乱糟糟一片,濒临爆发,“你即刻带人去趟花临城,想办法,查查常氏的族谱!” 江知书:“………” “属下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砚冷眼斜过来,江知书:“……就是,您要不等人醒来直接问,如若他真是常清,想必很快就有答案。” “退一万步来讲,您……”江知书小心试探,“就没认出他们的相似之处吗?” 楚砚沉着脸没说话,被属下戳了肺管子心窝子最后端着药上去了。 系统抱着肚子哈哈笑的痛快! 该! 江军师,会云多云! 系统乐呵呵看够了乐子,好奇心甚地查找原主八岁和楚砚相遇时的模样,对上一个灰不溜秋满身泥的小调皮蛋。 从那双亮晶晶可爱俏皮的卡姿兰大眼睛可以看出,泥巴底下确实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奶团。 可那圆滚滚的小身板,还有调皮精怪的劲儿,和如今长身玉立,矜冷漂亮的小将军—— 不能说天差地别。 只能是毫不相干。 系统:“……………” 小老虎讪讪闭嘴,承认自己刚才笑的声音有点大。 楚砚将人小心抱起,靠坐在自己肩上,大手掰开他的嘴唇就要往里灌。 江知书在旁边看的着急:“烫烫烫!” 楚砚睨他一眼,端着吹了吹,尝一口,又慢慢吹了会儿,温度差不多了才小心喂进去。 “去花临城跑一趟,把陈凌和庞余带上。”楚砚沉声下令。 江知书自知难逃一劫,叮嘱几句便领命离开。 药汁入口的瞬间,时卿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细眉微颦,抬手抓握住男人的手腕往外推。 “乖,喝掉。”男人语气很凶,不容置喙。 时卿意识昏沉,眼前像是迷了一层水雾,朦胧间有一个很凶的人在眼前乱晃,一靠近苦涩的味道就盈满鼻腔。 “苦。” 楚砚活了25年,南征北战,就没见过这般娇气的人。 “不喝你就不会好,你不好,我就把那些南晋人都杀光!”男人超凶地威胁,落在时卿眼里就是一只龇牙咧嘴的恶狼,一言不合就要咬人。 实际楚砚只是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安抚地亲了亲唇瓣。 “顾时卿,快点醒过来,我有话问你。” …… 时卿反复烧了一天,等温度彻底降下去,已是第二天清晨。 “宿主,您终于醒了!” 小老虎激动抬爪:“报告!攻略目标楚云枭,趁您睡觉,偷偷涨了1000攻略值!现在已经20啦!” 其实有好几百都是那啥的时候涨的,同样的方式,熟悉的进度,详情请参考位面一。 小老虎心里苦,但小老虎不说。 时卿醒来后很安静,缓了片刻才恢复过来,较费力地从床上坐起。 关于前天晚上的记忆浮现,时卿耳朵尖一点点烧了起来。 中途晕了好几次,有点丢人。 但好在结果可喜。 “睡觉是提升攻略值最有效的方法。”时卿淡声总结。 只是终究太过吓人,现在时卿的尾椎骨还是麻的,小腹也胀的难受。 系统:?????? 不等系统反应,时卿问:“南晋如今怎么样了?” “祁羽已经带领顾家军安顿好花临城一众,太子留守东宫,皇子嫔妃也很安分,百官近七成被斩杀,其余安置家中。” “副将方莫派人传信祁羽,将您的安排告知,十万兵马如今已退守虞城,等待您的消息。” 系统一并调出北燕的情况。 “北燕帝已回信,邀您和南晋皇室入京详谈,此外,皇帝还加派了兵马,按进程预计会在两国接壤处迎接。” 对此时卿并不意外,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不得不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系统说,“楚砚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 恰好此时男人开门进来,时卿侧身抬眸,长发顺肩颈垂落,清冷水润的眼睛就那样安静地望着他,身形精致薄削,脆弱也坚韧。 两道目光交织的刹那,岁月仿佛变得悠长。 几息之后,楚砚微微侧目,关门进屋。 空气霎时变得稀薄起来。 第63章 败将为囚(10) “我让人熬了粥,一会儿送上来。” 楚砚一米九的大高个杵在床头,不知怎的有些难言的拘谨,神色尴尬别扭。 “还难受吗?” 时卿微微颔首,看向他垂落在身侧的手。 “我的。” 楚砚将项坠还给他,从上衣里掏出一块同款乳白的狼髀石,又拿出一枚麒麟白玉,轻放在对方掌心。 目光深邃如炬,牢牢锁定眼前之人。 时卿神色微怔,指腹缓缓摩挲着那两个小东西,眼里不自觉泄出一点温柔追忆的神色来。 楚砚便知对方是记得的。 不必问,在看到狼髀石的那刻,心里便早已有了答案。 那是他从狼群逃脱,从狼王身上取下的关节骨,狼髀石在北燕人眼中,象征忠诚和珍视,亲自获得的狼髀石,更是英勇善战的证明。 一只狼只有一对狼髀石,楚砚也只送出过一次。 “为何不告诉我?”男人双目猩红,字句咬的很沉,“为何不告诉我?” 时卿抬眸,修长手指轻抚上他锋利的眉眼,缓缓往下,指腹擦过鼻尖,侧脸,薄唇,这般动作由少年做起来,自带一股清冷温柔的气质,亲昵而不带情欲。 明明不久前才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男人下意识俯身,在他面前低下了头颅。 听他说:“你恨我。” 楚砚撑在榻上的手缓缓收紧。 “你恨我入骨,却又垂涎我,有没有这个项坠都不重要,我是不是常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你是楚云枭,我是顾时卿。” 时卿嗓音温和,似无可奈何,语气带着淡淡的疏离。 “楚砚,如今仅靠这条项坠,无法维系你我之间的关系。” 话音落下的当刻,楚砚感觉浑身血液都在逆流,大脑发涨,胸腔涌起无名之火。 “我们什么关系?我们什么关系?!” 男人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项坠,气得冒烟,“顾时卿!你宁愿藏着这个被我折腾一夜都不与我相认!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开口!你完全可以告诉我!” 时卿安静地看着他,字句咬的很轻:“阶下囚。” 楚砚亲口说出的话,如今却毫不留情地将他自己中伤。 男人瞳孔剧烈震颤,听少年仰头,平静地问:“你是在愧疚吗?” 【滴!楚砚攻略值+15,当前攻略值35,请宿主再接再厉!】 没有从男人口中得到的答案,系统数据给了。 时卿握紧手中的狼髀石和麒麟白玉,眼眸泛起湿意。 第一次,攻略,是为了利用。 从清水城关前放下长戟,被男人揽进怀中的那刻起,北燕名将楚云枭,已入他的棋局中。 楚砚又逼近了些,红着眼,几乎碰到他的鼻尖,高大的身形将少年牢牢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像凶残猛兽扑住娇弱的猎物。 可两人一抬眸一垂首,猛兽在无形之中被驯服。 楚砚将额头轻抵在对方肩上,他气的狠了,肩膀都在隐隐发颤。 “我不该恨你吗?”男人哑声,“你杀死了我的常清,我不该恨你吗?” 时卿仰头,伸手回抱住他,轻声喊:“楚砚。” 楚砚偏头,任由对方发丝撩过耳梢。 “我把顾时卿赔给你。” 【滴!楚砚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40,请宿主再接再厉!】 “哇哦。”小老虎翻看拍摄的视频,兴奋抓一把薯片,“涨的真快啊!” 说着,又换了种腔调,阴阳怪气的:“绝~无~可~能~” 时卿:“……闭嘴。” “您就向着他吧。”小老虎知道宿主心疼了,酸唧唧下线,“哼╭(╯^╰)╮!” 两人关系破冰之后,楚砚才终于从对方口中得知当年事情的真相,也终于知道,令他深陷梦魇的常家小公子常空,是他幼时最好的玩伴和挚友。 楚砚心中愧意更深:“抱歉,我当时……” “不怨你,常家的确受我牵连。” 时卿收下楚砚的狼髀石,将赠予他的麒麟玉重新编入项坠,连着那块狼髀石一起戴在对方脖子上,神色冷淡,看上去并没有昏睡时表现的那般痛苦。 楚砚欲言,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将军,粥好了。” 楚砚起身端进来,执意要喂。 时卿没和他抢,见人情绪稳定,便闲聊似的开口问道:“京都可有消息?” 楚砚瞪他,饭都没吃就惦记着南晋,他明明都没有亲近够。 可又知道对方心里着急,最终还是如实道:“陛下要见你,还要你和南晋皇室在燕国为质。” 和系统说的没差,时卿嘴里含着热粥,轻轻点头。 楚砚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掩饰道:“你说的那些治国之策,可是真的?” “嗯。” 楚砚低头吹了吹,勺子递到唇边:“藏着些。” 时卿抬眸看他。 非是他惊怪,实在是楚砚前后的反差太大。 攻略值才40,胳膊就已经往外拐了。 “怎么?不许我说?” 楚砚嗤笑,他那张嘴说不出多好听的话,骂起人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燕国人没什么好东西,京都更是吃人不吐骨头,你若是没有本事自保,活不过一天。” 时卿也是这样想的:“得慢慢吊着。” “聪慧。” “南晋这边……” “我会派军驻守,你需要保证那些人自愿归顺入我麾下,待尘埃落定,再决定他们的去路。” 时卿握住他的手:“靠得住?” 那些驻守的士兵将领,靠得住? “他们听我的,只要你们南晋不挑事,不会出乱子。”楚砚用勺子碰了碰他的唇,投喂上瘾,“快喝。” “那容我修书一封,你派人送到方莫手上,届时自会有人把皇子带来。” 时卿说完,张口咬住勺子,男人恶劣地勾了几下,时卿脸色发烫,薄然瞪他。 楚砚眼神幽沉,果断放下碗勺,单手扣住对方脖颈,重重吻了下去。 时卿:“……” 楚砚像是犯了某种名为顾时卿的瘾,要把这些年的损失和亏欠都补回来,出门牵着,吃饭挨着,睡觉也要抱着。 时卿怕极了某个嚣张的东西,左右又逃不了,每晚都得乖乖被人搂在怀里,牵着手_。 脸红的滴血。 日复一日,关于时卿以色侍敌,叛国北上的消息不胫而走,转眼便传遍了剩余九城。 第64章 败将为囚(11) 彼时两人已动身前往北燕。 季明抱臂站在囚车前,手里拿着铁链,等他们下楼。 而后便看见时卿一身白衣走在前面,红绳扎了个高马尾,身姿翩跹,郎艳独绝。 自家将军跟在他身后,像矜贵小少爷和他的忠诚侍卫。 季明挠挠头,他刚休养好身体,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是本能地嗅到一丝不对劲。 时卿显然也注意到他,淡淡瞥一眼,季明下意识背着手,藏起手里的铁链,默默离囚车远了些。 时卿只一眼便收回视线,接过一个士兵手里的缰绳,轻盈一跃。 战马扬蹄嘶鸣,一路向前疾驰。 季明:!!! “将军……” “愣着做什么?”楚砚快步上前,翻身上马,“天黑之前,赶到北城关。”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追随而去。 季明:“………” 男人扔下手里的铁链,迎上一众暗戳戳打量的视线,怒骂:“愣着做什么?走啊!” 清晨的风温凉舒适,撩起少年月白的衣袂,楚砚从后追赶,盯着对方的背影看了许久,策马跟上。 “你还没回答我,为何要故意放出那样的消息。” 以色侍敌,叛国北上。 这让那些南晋百姓怎么想? 楚砚想不明白,那么在意他人看法的顾时卿,有一天会捏造出这样的罪名。 时卿目视前方,侧影清冷孤绝:“陈述事实而已。” “你又在说胡话!”楚砚气得牙痒痒,“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南晋。 全都是南晋。 时卿在布一盘棋,棋盘纵横诡谲,而楚云枭,是棋局中最重要的子。 楚砚不是没有感觉,但他只能装不知道。 南晋横遭此劫,一半是他造成的,他没资格劝说。 和时卿在一起的每一天,楚将军都在爆发的边缘。 甜蜜也煎熬。 “顾时卿。”楚砚靠近他的战马,哑声道,“你在断自己的后路。” 时卿下意识握紧缰绳,放缓了速度。 转头看他时,目光沉静温和。 “我只是想活的更久一点。” 楚砚盯着他纯净漂亮的眼睛,意外地没看出半点撒谎的痕迹,楚砚低下头,一时无言。 时卿看着楚砚,愧疚填满心尖,他轻喊:“楚砚。” 楚砚闻声抬眸。 衣袂翻飞,少年倏然从马背上起身,楚砚神色有一瞬的错愕,紧接着下意识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他。 落入怀中的那一刻,时卿抬手圈住对方脖颈,仰头亲吻他的唇瓣。 “顾时卿……” “时卿,唤我时卿。” 楚砚抱紧怀中的人,粗粝手掌捧着他的侧脸,“卿卿。” 时卿偏头轻蹭他的掌心,漆黑凤眸含笑看他,这一刻,少年瞳仁倒映的只有他。 他说:“我会好好活下去,不止是为了南晋。” …… 北城关。 时卿是第二日清早去的青山墓,向楚砚要了一壶酒,买了父亲最爱吃的酱肘子,跪在老人家碑前。 战北王膝下只有一子,极为疼宠。 “你不是没娘的孩子,相反,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娘亲,她拼尽全力将你带到这人世间,临走时都是笑着的。” “我们小时卿要好好长大,争取成为像爹爹一样英勇的将军,知道吗?哈哈哈哈哈哈……哎呦我去!敢拔我胡子!兔崽子有种别跑!!” “这狗皇帝!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敢欺负我儿子,看我不起兵反了他的天!!” 记忆里浮现出男人英俊柔和的眉眼,顾北昀长了副和善可欺的好相貌,也一度凭温润公子的形象迷得一众千金神魂颠倒非君不嫁。 事实上只有娘亲一个“受害者”。 “你娘亲在世的时候啊,总说我粗鄙,还让我改,我苦的啊,改不了,改不了一点。” “搓衣板都要让我给跪烂了!” “你娘亲也真是不讲理,总要我吟诗作赋,穿锦衣华服,她是不知道那些公子哥有多弱不禁风……” 时卿下意识抬手,指尖轻抚过石碑。 顾北昀,北城关主将,南晋的定海神针。 一腔赤诚,英勇刚烈,忠于南晋,忠于民。 即便当年常氏灭门血案,他不惜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要闹上朝堂,舌战群儒,大骂皇帝三百回合。 爽快之后,自然是被罚守城关,此生不入花临城。 可暗流涌动的朝堂本就不适合他,将军的战场,在千里城关,在肆意驰骋的草原。 时卿眼里不自觉泄出一点笑意,对系统说:“他那样的人,想必临走时也如娘亲一样,是笑着的。” 小老虎重重点头:“嗯嗯!” 他能感觉到宿主的心情不太好,但要说太过悲伤,似乎也没有。 国恨家仇,在宿主心里,恐怕还不及南晋存活的百姓。 历史浩荡,非人力所能及。 宿主说的对,小老虎想,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 时卿在顾北昀碑前待了很久,楚砚遥遥跟在后面,从清晨到正午,望向碑前清瘦薄削的背影,沉默无声。 楚砚没法体会那种感觉,他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三岁那年,母亲出征西域,亦战死沙场。 他自小野生野长,吃皇家饭,住将军府,在外征战给口水就能活。 性顽劣,战功赫赫,恶名亦随之传遍京都。 燕国名将楚云枭,没有那些细腻的情感,也了无牵挂。 此刻,男人攥紧了胸前的麒麟白玉,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抽疼,眼里心里全都是少年的身影。 每一声心跳脉搏都在说,看,你的牵挂就是他。 【滴!楚砚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45,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闻声抬眸,转身。 四目相对,日光落在少年精致的眉眼,将眸里天生的冷意一点点化开,描摹出柔和明媚的色彩。 时卿勾唇,轻笑了一下。 楚砚神色一怔。 【滴!楚砚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50,请宿主再接再厉!】 “我会护好南晋,也会照顾好自己。”额头触地,少年三行叩拜礼,“时卿拜别父亲。” 起身,眼前一黑,时卿站在原地缓了缓,紧接着便被人拽住手腕,一把拥进了怀里。 城内青山,万籁寂静,唯有胸腔内怦怦跳动的心脏愈发清晰。 “卿卿。”楚砚俯身,双手捧起他的脸。 他的一只脚挤进少年的双腿之间,高大的身形将他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气场浑厚霸道,宛如不可理喻的侵略者,可说出的话却几近乞求。 他说:“别恨我。” 时卿眼神微动,几息后,微微踮起脚尖。 呼吸交融,彼此的面容轮廓无限放大又模糊。 他们在阳光下拥吻。 “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心生怨恨。” 时卿说话的语调是一贯的清冷温和,那双清澈漂亮的美人目仿佛盛满了川流湖海,日月星辰,且因容纳万物而平静无澜,美的炫目。 圈在对方腰间的手收紧,楚砚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再次摄住他的唇舌。 “亲上没有?” “亲上了亲上了亲上了!” “将军真是好福气啊,我也想要个能打能杀的美人……” “死老鬼你又挡我视线了!” “……” 半刻钟后,楚砚终于忍无可忍抬头,眼神杀意凛然。 被遗忘在身后,快马加鞭终于赶上楚砚,等着复命的江知书及几位将领:“…………” 吾命休矣。 第65章 败将为囚(12) 时卿坐在主座,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饭,四位下属在旁边站成一排。 低着头,乖乖崽的模样,眼神却总控制不住往主座瞟。 楚砚一人一个硬馒头砸过去,几人当即嘿嘿一笑,馒头塞嘴里哼哧哼哧吃了起来。 楚砚给时卿夹菜,一边道:“明天沈禹抵达北城关,他手里有十万兵马,预计会有八万留下,增兵清水城。” 时卿抬眸,咽下嘴里的米饭,眉梢微颦。 这次楚砚只带了一万人,也就是说清水城还有二十余万兵马,增兵做什么? “皇帝要彻底掌控南晋。” 楚砚说着,看向一众心腹,“清水城我已留了几位主将镇守,但恐怕不够,你们看谁愿意留下。” 四人面面相觑,江知书道:“陈凌和庞余留下吧,他们职位比季明高,在军中素有威信。” “京都形势危险,将军可能有用到季家的时候,此外,季明和京都权贵子弟相熟,或许能打听些消息。我身手不行,但回京能给你们出出主意。” 众人自是无意见。 时卿不由得多看了江知书一眼,这个青衣小生,瞧着不错。 冷静,睿智,反应迅速,很靠谱。 见时卿看过来,江知书立刻打起了二百分精神,馒头也不啃了,抬眼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顾将军,江某前些日为查一桩旧事,跑了一趟花临城,恐多有得罪。” 时卿并不意外,花临城旧事,除了常家想不出其他。 “无碍。” 楚砚凶狠瞪了眼江知书,又忙解释道: “只是为了给江知书一个教训,并没有一定要查明真相的意思,我想要知道的你已经告诉我了。” 时卿淡淡“嗯”了一声。 “欸↗”江知书拱手就是一礼,“将军之命,不敢怠慢,江某已经查……” 楚砚:“闭嘴!” 江知书咬一口馒头,笑了。 不多嘴,不多事,只限于将军沦陷之前。 既然让他看出了将军的心思,就没有不坑一把的道理。 楚砚想要解释,一看这群糟心的下属,黑着脸赶人:“滚!” 几人看够了自家将军的乐子,又瞥了眼没什么表情的时卿,福至心灵,溜了。 出了门,江知书又恢复了正经模样,对几人小声道: “将军如今对顾时卿是什么态度,我们也都看到了,不管怎样,南晋不能出事。” 庞余点头:“明白。” 陈凌:“听将军的。” 季明被时卿打服了,甚至觉得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家将军,说的话也不自觉偏袒对方。 “我觉得美人的谈判条件很可以了,对燕国只有好处,这个人,燕国不能放。” 季明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更何况,他现在和将军在一起,这叫什么?废水不如外人田。” 江知书黑脸:“那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蠢货!” 听着门外的打闹声,时卿没忍住勾唇。 楚砚只觉得丢脸,他手底下都是糙汉,大字不识,哪怕是出身于二品武官世家的季明,也只会舞刀弄枪,看到书就头疼,闹出过不少笑话。 如今,也只能苍白辩解:“他们平时不这样。” “知道。”时卿点头,“他们平时很聪明。” 楚砚:“……” 时卿戳戳他的手背,眼里漾起清浅笑意。 …… 燕国大军抵达北城关的当日,皇帝诏书一同下达。 楚砚押送质子回京,沈禹负责接管南晋事宜。 众人神色微变。 看着单膝跪地领命的楚砚,沈禹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 受陛下器重又怎样?诏令一出,还不是得在他面前跪下? 手握圣旨,沈禹眼梢都扬了起来,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问:“质子可在啊?” 时卿适时从屋里走出来,淡声接道:“三殿下不日便可抵达北城。” 三皇子李恩择,淑妃之子。 宫变之夜,皇帝和淑妃被斩杀。 北燕之行凶险,有去无回,势单力薄的三皇子自然被推了出来,由顾家军亲自护送。 沈禹转身,看清时卿的面容后,眼神瞬间就亮了。 “咳咳!”沈禹负手问道,“你就是顾时卿?” 时卿敛眸应声。 “陛下对你颇为看重,命我等严看死守,顾将军,望你知……啊!疼疼疼疼疼!” 男人话音未落,右肩便被一只大手重重扣下,碎骨的劲道令得他五官都扭曲了,圣旨顺势滚落在地上。 楚砚目光锐利森寒:“你狗眼往哪看呢?” “楚云枭!”沈禹仰头吼道,“你敢伤朝廷命官?!” “别以为你是三军统帅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可是有圣旨……欸?我圣旨……” “哎呀。”江知书将圣旨卷在手心,先是恭恭敬敬朝北燕的方向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转身,周身气势一变,指着他怒斥道:“身为天子使者,竟敢丢失圣旨,任由它滚落在地沾染脏污——” “这不是把陛下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沈禹脸色青红交织,想要起身辩解,膝盖窝冷不防被重重踢了一脚,直接趴伏在了地上! 江知书上前一步,语调微扬:“传旨不力,沈将军你该当何罪啊?” 沈禹哑口无言,脸色急的涨红,楚砚瞧得烦,手一挥,离得近的庞余和陈凌立刻上前将人按住。 季明跟着揉了揉指骨。 沈禹惨白着脸后退:“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皇上御赐的……唔!” 随手拿了个破布塞嘴里,季明揪着他跟拖死人一样往角落里走,不多时,里面便传来阵阵闷嚎。 时卿问:“这样会不会激怒他?” “他怒不怒的,没什么区别,酒囊饭袋一个,不必管。” 楚砚走过去牵他的手,放掌心捏了捏,“等回清水城,让陈凌直接绑了就是。” 时卿看他,修长手指被拨弄着分开,嵌入男人的指缝中,紧紧相扣。 “八成是老二和皇帝说了什么,专门派过来恶心我的。” 楚砚提前和时卿说过,燕国皇帝现有三子,太子谢珂,二皇子谢风,三皇子谢韫。 三方各自为营。 楚砚并未站队,但向来与二皇子不对付,互为政敌。 “沈禹是二皇子的人?” “嗯。” “你们陛下,对你似乎还挺纵容。” 楚砚哼笑:“那是你夫君我本事强。” 时卿侧身,安静地看着他。 两人目光碰撞,几息后,楚砚讪讪移开视线。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父亲与陛下是至交,我叫他一声皇伯父,父母战死后,陛下曾想要我进宫,虽然被我拒绝了……” 时卿抓着他的手轻握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轻声喊:“夫君。” 男人眼神幽沉,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滴!楚砚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55,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微愣,难道……要多叫几声? 时卿往他身后看去,江知书立刻背过身,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装模作样地研究手里的圣旨。 时卿耳热,低垂着头不再出声。 一行人启程出发之际,祁羽带领数百名顾家军护送三皇子赶至北城。 李恩择与时卿年岁相差不大,矮半个头,祁羽将他带过来时,少年脸色因连夜赶路而变得苍白,站在乌泱泱的北燕军前,双腿都在打颤。 时卿视线在他宝蓝色华丽的锦衣停留片刻,不动声色移开,拍了拍祁羽的肩。 “南晋就交给你们了,守好它。” 祁羽忍不住红了眼眶,单膝跪地行武将礼:“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托,将军,百姓没有轻信流言,将士们也都在按照您的吩咐行事,我们等您归家!” 身后数百名顾家军齐声:“等将军归家!” 楚砚率领的军队离他们十丈之远,此刻他遥遥望向顾家军前的少年,终于意识到,顾时卿,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临别之际,远山沉入暮色,微云舒卷,一阵风过,朝西的云层倏然分开,阳光从云团间奔涌而出。 极美的明霞余晖里,时卿没有回头。 第66章 败将为囚(13) 北燕重武。 将军凯旋,不论是先锋队还是大军,只要入京都会游街,届时长街两边都会站满京都的百姓,阁楼酒馆也会有不少达官贵人饮酒看热闹。 但时卿在身旁,楚砚知晓他身有傲骨,不忍让他难过,特意提前了两日,于夜初抵达皇城。 月色下,时卿侧目看向神采飞扬的男人,听他的讲述,不难想象将军凯旋百姓热情歌颂功德的盛况。 燕国将士的傲,是全国上下捧出来的,血和伤痕,皆是他们的底气。 时卿敛眉安静地听着,眼里泄出一点不自知的钦羡。 如此殊荣,南晋的将士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拥有。 路途中时卿听了他不少战事,好几次都是险胜,凭着一身武功和那不怕死的劲,深入敌营百里取将领首级。 时卿知晓男人盔甲之下有三道陈年伤疤,本是狰狞难看的,可落在他麦色的肌肤上却很漂亮。 肌肉健硕紧实,线条流畅,楚砚耍流氓时还抓着他的手逼他摸过,手感很好。 南晋人视伤疤为耻辱,楚砚视之为勋章。 独处的时间总是愉快而短暂,街道尽头,站着迎接的礼部尚书和几名武将。 “陛下命我等,恭迎大将军回京。” 礼部尚书上前两步,态度让人挑不出错漏,“贵客舟车劳顿,还请随下官移步使馆。” 楚砚笑意一收,嘴角的弧度逐渐恢复平直。 明日面圣,两人确实不应黏在一起。 不开心。 时卿颔首,下马行礼道:“有劳。” 礼部尚书抬头看他一眼,意外于他的处变不惊,分明是质子,可少年却不见半分畏缩。 瞧着年纪不大,听说还是个将军,老家伙点头,嗯,是个有能耐的。 难怪陛下会对此人感兴趣。 “顾将军,请。” 话音落,众人便见少年转身,走到男人身前,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嗓音柔和温润。 “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见。” 众:⊙△⊙ 楚砚俯身享受他的亲近,像只桀骜威猛的兽,为美人弯下了腰身,浑身透着被驯服后的乖巧。 “不必怕,我在。” 说完,沉声道,“江军师。” 江知书适时上前:“属下在。” “你随他一同前去,务必安排妥当。” “遵将军令。” 去使馆的路上,众官暗戳戳又大胆的视线一直落在少年身上,礼部尚书欲言又止,可看着他身旁笑容温润的江知书,还是没敢出声。 时卿清楚这是楚砚在给自己撑场子,也进一步认识到这位军师在朝臣心中的地位。 不是畏惧楚砚,就是害怕江知书那颗七窍玲珑心。 小老虎嚼吧嚼吧,同自家宿主聊天:“他就是腹黑,这些老家伙多少都被他坑过。” 时卿了然。 “楚砚易怒,疯劲足,一冲动就喜欢杀人,之前没少被御史参过。” 小老虎八卦,戳攻略目标的老底,“后来遇到江知书,重要场合都习惯带他,骂了人也不吃亏。” 时卿眉眼微弯,没忍住笑了一下。 今夜的月色太美,江知书后半步瞧着,心情也不自觉变得愉悦。 抵达驿站使馆,面对一桌子肉菜,时卿没动筷,低头吃着碗里的米饭。 迎接的大臣们都退下了,屋子里只有江知书和三皇子李恩择陪着。后者坐在时卿对面吃饭,脸颊瞧着瘦了一圈。 江知书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但对时卿却是格外上心:“可是吃不惯?” 时卿看了眼三皇子,后者嘴里正含着一块羊肉,等时卿收回眼神才敢吞咽。 “我不喜肉食。” 江知书看了眼锦衣华服不忌荤腥的三皇子,福至心灵,懂了。 南晋重礼,如若有亲人离世,子女皆需守孝百日。 除衣食方面外,还需为修建陵墓、每月祭祀悼念等,但如今形势特殊,其他条件无法满足,衣食还是有讲究的。 江知书放下手中的炒饼:“是我们考虑不周,回头我和膳房说一声。” 时卿承他的情:“多谢。” 饭后,江知书安排了两名小厮伺候,将时卿送到寝房,提醒道: “今夜可能不会太平,顾将军小心。” 时卿推门的手微顿,侧目看他。 江知书:“当然,将军的人在附近,闲杂人等上不来,您安心。” 时卿懂了。 楚砚能处理的闲杂人,无非是些爱看热闹的权贵子弟,但若是天家之子,就说不定了。 “以我对将军的了解,他今夜应是睡不着的。”江知书笑的揶揄,“有事您喊我,我在隔壁。” 时卿微微颔首,忽然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他转身,对上李恩择可怜兮兮的眼神。 “将……将军,我害怕。” “哎。”江知书轻咳一声,“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啊。” 少年立刻收回手,红着眼低头。 对于李恩择,时卿喜欢不起来,但也算不上讨厌:“殿下有事可以叫我。” 李恩择还想开口,被江知书笑呵呵地岔开:“这里是使馆,不是尸棺,至少比你在南晋安全。” 李恩择这才闭嘴。 江知书猜的不错,月上屋檐,楼下便传出了细微动静。 时卿睁眼,拿起佩剑起身。 “大哥,南晋那个质子真的在这儿么?” “不会睡着了吧?” “叫一声试试?听说南晋的美人很多,就连男子,皮肤都比咱这儿的姑娘水灵!” “真的假的?” “还是你叫吧,我偷偷跑出来的,被发现我爹八成得打断我的腿。” “怂货!我们只是看看,又不做什么……小四,你对着窗户喊一声。” 被叫小四的那人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口:“美……” “我美你祖宗!”季明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几人皆是一惊。 转身,迎面一人就是一脚。 “美人也是你叫的?” 哀嚎声刺破黑夜,时卿推开半边窗,抱剑倚在窗台,垂眸望着楼下的场景。 季明手里拿着刀,月光一照,锃亮发寒:“再敢发出声音,爷割了你们的舌头下酒!滚!” 那些公子哥闻言,忙不迭跑了。 临走前还听见一句嘟囔,“都成阶下囚了,还以为自己是主子呢,看都不给看,嘁!” 旁边那人拉了一下他,“闭嘴吧你,不要命了?很明显,里面是楚砚的人!” 季明危险地眯起眼睛。 剑柄轻敲窗栏,男人仰头。 风吹起少年的发,时卿对他微微摇头。 北燕明面上给足了他们礼数,但细节处处体现了他们的轻蔑。 不算热情的招待,随意暴露的住处,故意走漏的风声,以及楼下这些骚扰,应该都是上位者给南晋的下马威。 如果不是楚砚表现的足够重视,估计情况只会更加恶劣。 时卿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打算因为这些小事招惹麻烦。 那些人,还不足以让他花费心思。 季明盯着时卿不自觉晃了神,他暗自记下那些人的名字,指了指前面的方向,示意自家将军已经到了。 时卿颔首,关上窗。 楚砚刚踏进使馆的门,便撞上了死对头。 二皇子谢风。 第67章 败将为囚(14) 谢风比楚砚低半个头,模样温雅风流,只是眼底瞳色太沉,哪怕是笑着都给人一肚子坏水的感觉。 此刻,他默默后退半步与楚砚拉开距离,嗤笑:“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楚砚连个眼神都欠奉,直接用剑身挡住他的去路。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哦?”谢风觉得有意思,“那楚大将军,又为何在此呢?” “关你屁事。” “……” 谢风眯了眯眼,“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就没见你心慈手软过,天大的利益摆在你面前也不屑一顾,小小南晋,竟然还拦住你了?” 谢风眼神往二楼瞥一眼,不出意外看到男人更沉的脸色,勾唇。 “我倒要看看,是何等的美人,能把你这疯狗拿下。” 楚砚忍无可忍,剑身离鞘,二话不说朝对方刺去! 谢风灵巧避开,脚尖挑起身侧的矮凳,寒光之下,矮凳咔嚓被劈成两半! 打斗的动静很快引来驻守的士兵,楚砚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他的当! “你确定要继续吗?”谢风笑得意味深长,“再闹下去,对楼上那位可不太有利。” 来北燕第一天,便引得将军皇子相争,传出去朝臣指不定要说出多难听的话。 “嘶,想想我都有点心疼了呢。” 谢风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解决方法,建议道,“不如我们今日休战,一起上去看看?” 楚砚握剑的指骨攥得发白,眼神沉沉地盯着他。 倏地,勾唇狞笑。 不夸张,众将士和听到消息赶来的大臣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风眼皮跳了一下,笑意收敛了几分。 “殿下想看什么?” 剑拔弩张之际,一道玉石般清冽的嗓音在厅内响起。 众人下意识抬头,纷纷看过去。 时卿一身素白长衫,身姿笔挺,墨发倾泻,似那江南缭绕的烟雨,清袅缠人。 可暖黄灯光里,少年眼神却冷冽如冰。 满堂皆静。 楚砚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太过热切,可心上人就站在那,他没法移开视线。 谢风眼神微动,倾身行君子之礼:“我想要看的,已经看到了。” 身后的江知书适时出面,时卿点头,一低眉,倦意便流露出来。 “既如此,诸位请便。” 仿佛不悦被吵醒,却又无可奈何。 江知书满怀歉意,声音大的刚好够楼上楼下的人听见:“顾将军,今日是我等怠慢。” 时卿没有回话。 “这样,刚好此事由我家将军引起,为了赔罪,我便斗胆自作主张,为你们寻个清静处。” 江知书说着,看了眼楼下的将军,“您看如何安排为好?” 楚砚满意极了,他轻咳一声,压下唇角的弧度:“城南,有座空宅,可暂借一住。” 江知书:“城南有将军府的人把守,没人敢贸然靠近,顾将军——” 礼部尚书着急忙慌出来,半夜惊醒,他官帽都是歪的:“将军,这……这于礼不合啊!” 楚砚冷眼看去,老头愣了愣,刚升起的勇气瞬间散了个干净。 时卿温顺垂眸:“左右不过是安身之处,听楚将军的。” 楚砚喉结轻微滚动,被他这副乖巧模样勾的心里痒,别过脸没接话。 江知书警惕地看着二皇子,平日里说话夹枪带棒的谢风,今日却出奇的安静。 江知书顺着他的眼神,落在身旁的时卿身上。 心脏猛的一沉。 就这样,接待一事稀里糊涂的交到了楚砚手里。 看着时卿那张脸,在场众人竟然也没察觉出不对,美人千里迢迢赶到北燕,且不说以什么身份,不至于睡都睡不安稳。 传出去,燕国的脸面何在? 简单收拾好衣物,时卿敲响李恩择的房门:“殿下?” 里屋传出轻微的脚步声,时卿果断推门而入。 屋里空荡荡的,少年正窝在被褥里,睡的香甜。 时卿走到窗前,推窗远眺,没发现什么踪迹。 “系统。” “到!”小老虎噼里啪啦一顿操作,调出刚才的视频,“报告宿主!刚刚潜入李恩择屋子里的,是太子谢珂的人,对方跑错房间了!” 时卿:“………” 一个时辰后,时卿住进了城南的大宅子。 楚砚想要避嫌,刚转身便被人抓住衣袖。 “你要去哪儿?”时卿问,“楚将军别是晚间又要来爬我墙头。” 再折腾下去,他也不必睡了。 楚砚低头,锋利的眉眼被月光软化:“我担心影响你明日的谈判,你和我走太近,他们会乱想。” “你不来他们就不会乱想了吗?”时卿淡然询问。 楚砚想了想,无法反驳。 “非是怪你,我的意思是……” 时卿抬手,指尖轻抚过男人的鬓角,点了点因紧张而抿起的薄唇,“我无法左右旁人的想法,但我能决定要不要和我的心上人亲近。” “楚云枭,我允许你爱我。” 【滴!楚砚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60,请宿主再接再厉!】 啊啊啊啊!系统在空间里激动跳脚,冷不防看到暗巷里脸色阴沉的二皇子,愣了一下。 紧接着从零食袋里抓出一把薯片。 撒下。 “该拿什么来祭奠你,哦~我那无疾而终的爱情~” …… 燕国的建筑多宏伟,蟠龙庭柱,鎏金宝顶,气势恢弘。 时卿穿过高阔的长廊,看向殿门霸气的狼图腾和金龙彩画,从心底生出些敬畏来。 两人在殿外等候,没多久便听见公公的传唤。 单手拽起身旁的少年,时卿语气微沉:“殿下,站直了。” 李恩择露出一抹苦笑,惨白着脸点头。 时卿习惯性卸下腰间佩剑,侍卫目不斜视,没有接。 时卿恍然回神,携剑入殿。 第68章 败将为囚(15) 两道身影进入殿中的那刻,所有目光都随之游移。 李恩择昂首紧紧跟随在时卿身侧,袖袍底下的手握紧。身侧衣袂轻拂,他没敢转头,身体先于意识跪拜下去。 时卿顿首:“南晋顾时卿,拜见陛下。” 李恩择抿唇,声线颤抖:“南晋李恩择,拜见陛下。” 时卿闭眼,早知道让他装病了。 正腹诽着,上方传来皇帝低沉威严的声音:“你就是顾时卿?” 时卿抬头,直视天威:“是。” 谢渊觉得有意思极了。 “听云枭在信中提起你,还以为是个年长有阅历的将军,怎料是个如此年少的美人。” 谢渊说着,神色淡淡地睨了楚砚一眼。 声音沉稳醇厚,语调和缓,自带一股气势。 “奈何是个美人。” 时卿轻抬下巴,他有着过于惑人的姿色,却偏生了一双清冷的眸,生生压下了那份艳。 眉梢轻扬,眼里的锋芒便倾泻出来。 “陛下可知,自古功名属少年。” 如何不知?北燕男儿马背上赢天下,且不论楚云枭18封冠军侯,单是这些皇子,没有一个无战功在身。 可重点却不在此,谢渊饶有兴味地顺着他的话道: “孤谈你样貌,你却在论功名,南晋如今已是我燕国囊中之物,顾将军,不知你口中的功,是为哪国?” 时卿话音一转,却道:“为天下之民。” 谢渊眼中兴味更甚。 “南晋自愿归顺大燕,奉上百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锦帛万匹,赎南晋百姓的性命; 此外,若陛下不弃,臣愿终身留在大燕,为君效命,以换取他们的自由身。” 时卿抬眸,“听闻北燕永城爆发了瘟疫,臣愿亲自前往,以表诚心。” 此言一出,底下纷纷议论起来,就连李恩择都忍不住侧目,看向身旁的少年。 关于时卿说的那些本事,众人皆有耳闻,也自然是相信的。 南晋整个国家的人都被攥在手里,少年与南晋互为掣肘,他们不信顾时卿有那个胆子撒谎。 否则,北燕有一百种方式让他生不如死。 楚砚双拳紧握,眼底泛红。 时卿说的没错,此次谈判,对燕国百利而无一害。 可弱势的一方,如何能保证强国不撕毁协议? “孤如何信你?” “陛下该知晓南晋流言。” “叛国,还是以色侍敌?” 时卿听着身后的议论,只道:“臣后路已断,陛下应该放心才是。” “当真断干净了?”谢渊笑得意味深长,“孤听闻,你出北城关时,可是有数百将士相送。” 说着,侧身看向底下的楚砚:“云枭。” 终于被点名,楚砚出列,顺势跪在时卿身侧。 长袖之下,时卿攥紧的指尖一颤。 眉眼低垂,涌起的杀意瞬间收了回去。 “回陛下,是顾家军。”楚砚道,“为护送质子出城,清水城以北皆有我军将领驻守,此事臣知晓。” 谢渊恍然,又道:“你们怎么看?” 朝臣议论声暂停,迟疑片刻,有武将出列。 “臣听闻顾家军乃是战北王府训练出来的私兵,不听皇命,只效忠战北王府,恐怕有隐患。” 江知书出列请示:“陛下,顾家军只剩不到四千人,皆已归顺入将军麾下,十万大军也只守护南晋,无故不会起兵。” 谢渊看向楚砚,男人臭着个脸,冷声:“连区区几千人都怕,孬种。” 武将吹胡子瞪眼:“你!” “好了。”谢渊扬声,大殿霎时一静。 帝王起身,缓步走下长阶。 “你如何保证心甘情愿为孤所用,而不是暗中作梗?” 终于来了,时卿脊背挺直,反问道:“陛下如何保证不会食言。” 谢渊似觉得颇有意思:“孤金口玉言,出口的话收回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时卿冷着脸,没接话。 一个自身难保的败将,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敢质疑一国之君?谢渊实在好奇。 男人微微倾身,俯视他的脸:“你想孤怎么做?” 时卿抬眸,咬字清晰:“撤军。” 满座哗然。 楚砚倏然转头,江知书也目露惊愕,朝臣激烈反对,就连几位皇子都变了脸色。 这位少年将军,当真是天真的可怕。 谢渊眸中闪过厉色,凑到少年跟前,高大的身影很快将他笼罩,楚砚下意识想要起身,江知书朝他微微摇头。 李恩择跪在一旁,身体控制不住颤抖。 完了。 “你可知就凭你这两个字,孤完全可以将你就地斩杀。” 时卿微扬起头:“如若杀我能令陛下撤军,请便。” “顾时卿,你真的很有意思。”谢渊抬手,“谁给你的信心敢这么和孤说话?” 指尖刚要触及对方肌肤,蓦地被一只大手挡住。谢渊眼里笑意更深,“楚云枭吗?” 时卿眼神轻晃,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有一瞬的失神。 心脏处,传来针刺般的痛感,时卿莫名哽了一下。 “以我对贵国的了解,一国归顺后,京都派遣驻守的士兵不超过十万,皇权收拢,藩王斩杀,从上至下皆奉行您的旨意。” “虽说南晋百姓没有入奴籍,但我等是自愿归顺,哪怕论实力,也不会对北燕产生丝毫威胁。” 时卿据理力争,“近三十万兵马,足以屠杀南晋九城而不费吹灰之力,陛下,您让我如何心安?又如何敢为您效死?” 说着,少年再次叩首,嗓音清冷倔强: “从古至今,盛世明君无一不把百姓放在首位,天下万姓,皆是您的子民。” 谢渊微愣,倒是被他这番话绕了进去,“依你所言,孤不撤军,就是暴君了?” “臣不敢,撤一半即可。”时卿道,“感念陛下恩情。” 【滴!楚砚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65,请宿主再接再厉!】 【滴!楚砚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70,请宿主再接再厉!】 “呜呜呜宿主大人,他心疼了。”小老虎抽纸巾,哼哼,“疼死你疼死你疼死你!” 时卿指尖微微蜷缩,有点闷。 “孤看你倒是敢的很。”谢渊冷哼,转身回到龙椅上。 “顾将军所言诸位都听到了?” 众朝臣面面相觑。 “怎么个说道?” 一武官道:“自古成王败寇,规矩胜者定,顾将军都自身难保了,还妄想奢求撤军?简直异想天开。” “周将军此言差矣。”江知书呛声,“人家分明说了只撤一半军,要求合情合理,且诚心十足,并无不妥。” 又一武官反驳:“别忘了南晋也有十万军队,万一他们起了反心,岂不是又要折腾?与其留麻烦,不如一并杀了痛快。” “杞人忧天。” 江知书一肚子火气,“十五万军队都镇不了一个南晋,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江军师你帮谁说话呢?!” “我为我自己,为北燕!” 江知书上前一步,脸色阴沉,“燕国没有所图吗?我们没有得利吗? 天大的好处下来你们在座的敢问哪个没有动心? 陛下同意谈判不就是为了顾将军那一身本事? 他是哪个字没说明白?还是各位将军眼瞎了耳聋了不清楚,需要再重复一遍!” 殿内安静了一瞬,武官们涨红着脸想要反驳,江知书朝皇帝行了一礼,道了声罪。 转身,冷冷看着各位同僚。 “永城还有十几万百姓等着救治,太医去一个折一个,疫情也一拖再拖,诸位不想想他们,反而在这里争执是否撤那十五万兵马!愚蠢至极!” “别看我,江某医术不精,担当不起。” 江知书好笑道,“你们平日连我配的药都不敢吃,还指望我去救灾疫?” 众人被堵的无话可说。 太医院的人也是心急,见终于有人把话题撤回来,立即出列请示,愿同顾小将军前去永城治疫。 其余不敢吭声的文臣也纷纷站出来,称需要顾小将军着书立传。 宰相好奇国策,户部需要生财,工部想要治水之法…… 至此,殿内风向转变大半。 时卿微微卸了力道,楚砚不动声色贴近了些,撑住他的身子。 这细微的举动没有人注意到,除了首座的帝王。 第69章 败将为囚(16) 又是一番磨合商议,午时谢渊和李恩择以血字为契,玉玺一盖,至此,谈判之事暂且告一段落。 朝会后,时卿被单独留了下来。 经过一番激烈争吵,大臣们早已口干舌燥,见到江知书都绕着道走。 楚砚吩咐完一些善后事宜,一个人站在游廊处等。 太子谢珂站在他身侧,嗓音让人听不出情绪:“听说你与那小将军,有些情缘纠葛。” 楚砚看着殿门方向:“是又如何?” “好事,至少能把美人的心留在这儿。” 谢珂叹了口气,“只可惜,他明日便要动身去永城了,舟车劳顿,也不知那身子受不受得住。” “不劳殿下费心。”楚砚本能警觉,“我的人,护的住。” 谢珂意味不明地应了声,临走前瞥了男人身后的李恩择一眼。 对上少年怯生生的视线,勾唇一笑。 李恩择慌乱低头。 送走太子,又来了二皇子,楚砚看着一身华贵蓝衣花枝招展的谢风,蹙眉。 谢风:“太子刚才说了什么?” 楚砚没吭声。 谢风也不自讨没趣,站在另一侧等。 楚砚不悦道:“你杵这做什么?” 谢风冷嗤:“长廊宫殿皆姓谢,没道理你楚砚站得,我站不得。” 过了不久,三皇子谢韫抱着一桶烤翅走过来,香辣的味道扑鼻。 李恩择吸吸鼻子,默默离他远了一点。 少年长了一张可爱软萌的脸,站在李恩择面前却硬生生高出一个头,他微微俯身,晃了晃手里的鸡翅。 “想吃吗?” 李恩择吞咽了一口,抬眸看他。 怎料谢韫恶劣地将烤翅扔在地上,拿脚捻了捻,抬脚,底下是一滩肉泥。 “想吃就跪在地上,捡起来。” 李恩择瑟缩了一下,红着眼躲到楚砚身侧,立刻有下人过来清扫,又无声退下。 “真是无趣。”谢韫重新拿起鸡翅,哼哧哼哧吃了起来。 …… 殿内,谢渊屏退旁人,亲自走到时卿面前,伸手将人扶起。 时卿脚有些麻,踉跄着微微退了半步,不动声色避开。 却听男人在耳边问:“和楚砚那小子做了几次?” 时卿瞳孔震颤,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 “陛下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殿内无人,谢渊强势地勾出少年衣襟里的狼髀石,嗤笑。 “你是用身体勾的他,还是那天真可笑的情感?” 卧槽卧槽卧槽!系统竖起尾巴,龇牙。 “这个皇帝竟然也是个有病的?!” 怪不得楚砚说北燕没好东西! 时卿彻底冷下脸:“陛下如若没有什么要事,臣就先退下了。” “今日你在孤面前俯首称臣,孤也不好委屈了你。”谢渊收了笑意,“等你从永城回来,做孤的殿前执笔吧。” 殿前执笔,伺候皇帝的文官,小到磨墨临摹,大到写文书整理奏折,什么事都干。 在重武的北燕,最风光也最危险。 “怎么?不乐意?”男人上前半步,时卿跟着后退半步。 他倏地一笑,深邃的眼神发沉,“还是在想怎么利用楚砚,把你从孤身边救出来。” 时卿右手下意识探向腰间,指尖触及到冰冷剑鞘,又克制地收回。 “你坚信孤杀不了你,孤要用你,楚砚护你,就连向来鬼精的江知书也偏袒你。”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有何魅力?” 谢渊步步逼近,气势迫人,“只要你不死,便可利用楚砚和孤,搅弄孤的朝堂,保你南晋——” “就像今日一样。” “陛下想多了。”时卿冷声,“我只利用了楚砚。” 少年语气里淡淡的冷嘲如此明显,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不配了。 皇帝脸色黑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我想活久一点,想南晋人免受奴役,想我身后的百姓平安,这些只有楚砚能做到,只有他能护我。” “陛下。” 时卿冷冷抬眸,眼里已经有了湿意,“想活着,有错吗?” 谢渊微怔。 那双纯净漂亮的眼眸,清澈孤绝,不染尘埃。 哪怕被逼至如此地步,竟然都找不到半点恨意和肮脏。 男人下意识抬手,试图遮住他的眼,时卿眉梢颦起,侧身冷冷避开。 “是不是只要能做到你说的,谁都可以占有你?”谢渊忽然开口。 时卿看过去,谢渊勾唇,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 最近的剧情可能有点憋屈,沉闷,放心,明天起进度会拉快,剧情后半段高能刺激。 但请注意:爽的同时也有大刀,请备好纸巾。 第70章 败将为囚(17) 楚砚在殿外等了半个时辰,才见时卿从里面出来。 暑天闷热,可瞧着那清昳的身影,心情却如云雾般痴缠。 少年站在那,就是烟雨江南。 几人一时看的有些痴了。 楚砚当即快步迎上去。 “皇上说了什么?”温厚手掌抚过他的脸颊,楚砚低眉俯身,“他威胁你了?” 时卿摇头,蹭了蹭他的掌心:“饿。” 这般亲昵的模样,瞧得人心都要化了。 “我们回家。”楚砚牵握住他的手,“吃饭。” “能带我一个吗?” 谢韫将鸡翅桶递过去,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我用鸡翅跟你换。” 楚砚都懒得拆穿他:“卿卿,我们走。” “顾将军。” 经过长廊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嗓音,带着恶意调侃的语调。 “你可别被他这副模样给骗了。” 时卿侧目,谢风无视男人杀意凛然的视线,含笑看着眼前的少年,轻声: “楚云枭,疯狗而已。” 时卿感受掌心紧握的力道,勾唇,十指嵌入男人指缝。 谢风脸色微变。 “疯狗又如何?” 时卿嗓音冷冽,唇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轻晃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薄唇微动。 没有言明,但在场的几人都看清了。 时卿说的是:链子栓在我这。 【滴!楚砚攻略值+3,当前攻略值73,请宿主再接再厉!】 谢风一愣,似是没想到看上去清冷干净的少年,会说出这样令人疯狂的话。 此刻,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男人眼里是无法掩饰的痴迷。 心底的占有欲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谢韫放下手里的鸡翅,转身离开时忍不住舔了舔唇,满意极了。 “不枉我等那么久。”少年兴奋道,“带劲。” …… 明日动身,楚砚准备同行,刚收拾完包袱,一纸诏令下达。 楚砚被留在了京都。 今夜无月,男人坐在床榻上把玩手里的项坠,时不时看一眼桌前草拟药方的人,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一道影。 这样的场景,对他而言太过陌生。 楚砚盯着少年的影子发呆。 “卿卿。” “嗯?” “卿卿。” “怎么了?” “卿卿……” 时卿笔尖微顿,在纸面留下一滩墨迹。 他无奈转身,将笔墨移远了些:“楚大将军,您是在跟我撒娇吗?” 楚砚端坐在榻上,发冠早已被摘下,浓密顺滑的长发泼墨般倾泻下来。他嫌热,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只一眼,便能看清那身流畅漂亮的肌肉,欲露不露,暧昧勾人。 时卿:“………” 只见楚砚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东西,指节寸寸勾缠: “你明天就要走了,疼疼我。” “斯国一!”小老虎兴奋地打开摄像机,咔嚓咔嚓一顿狂拍。 “这个攻略对象很会嘛,将军·限定版,必须珍藏!” 时卿:“…………” 约一刻钟后,时卿吹干纸面的墨迹,塞进包袱里。 而后起身,在某人灼热的目光中解开发绳,走到榻前。 垂眸,双手珍视地捧着男人的脸,任由两人的发丝勾缠。 “我白天说的话,是气他的,你别当真。” 时卿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疏离的语调,偶尔乍现的锋芒还会将人刺伤,可在楚砚面前,嗓音就会不自觉变得柔和。 楚砚爱极了他这样安抚的语调。 仰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当真了,顾时卿。” “你得牵一辈子。” 时卿心口发烫,眼睛也跟着热起来。 他温柔地拿开他的手,引导对方将手落在项坠的麒麟玉上,微凉的唇瓣轻落在男人唇角。 “不牵绳,牵手。” 【滴!楚砚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78,请宿主再接再厉!】 男人的气息很烫,时卿被吻的受不住,手脚瘫软,眼里也有了湿意。 身体本能地轻微发颤,可心脏的跳动声却愈发清晰,时卿强忍心里的惧意,双手圈住对方脖颈。 他说谎了。 白天那句话,不是为了气别人。 而是时卿自己心里有气。 气这滔天皇权,气这尊卑有别的世界。 气楚云枭对君主的忠心。 也气自己的贪婪卑劣。 利用他,霸占他。 奢求对方背弃信仰来爱他。 “我赌楚云枭护不住你,赌你终会怨他,赌你们的情感,无法越过仇恨的界限。” 意识迷糊之际,帝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你输,两个月后,成为孤的禁*。” 烛光之下,狼髀石浸着汗,线条流畅漂亮。 楚砚追着吻过来,时卿听见自己脑海里的声音,冷冽倔强。 “如果您输了呢?” “孤不会输。”帝王沉沉地盯着他,幽深的瞳孔牢牢锁定自己中意的猎物。 “顾时卿,同为将领,你们的信仰意志,永远相悖。” “既然您如此有信心,我跟你赌。” 少年微微仰头,神色倨傲冰寒,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从容睥睨,竟令得帝王险些失态,心里更是从未有过的震撼。 “若您输,向我俯首称臣。” …… 此刻,时卿恨恨地咬上楚砚右肩,男人动作一顿,紧接着还以更热烈的反应。 “楚砚……” 楚砚应声垂眸。 时卿抬起冷白的脸,眼里水光潋滟,澄澈清明。 “说你爱我。” 楚砚像是被蛊惑般低头:“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楚砚发了狂,不顾一切地吻他,他在一遍又一遍狂乱的声音中丢失了自己,也献祭了自己。 临出发前,时卿问系统攻略值,85。 时卿记得,系统说80就已经非他不可,85的攻略值,足够了。 他撩起马车的帘子,看向城门口勒马远送的男人,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楚砚暗自懊恼。 他低声吩咐江知书,此行楚砚身为大将军不能同往,但江知书一个医者,没人会拦。 时卿远远望着,眼中倒映着湛蓝的天幕,恢弘热闹的城门,以及厚重城墙之下那道顶天立地的高大身影。 楚云枭是北燕的天,此刻却是少年眼中的点。 时卿放下车帘。 第71章 败将为囚(18) 没过一会儿,江知书上来了,手里拿了一管药,作势要给他把脉。 时卿拂袖避开,靠着车身淡淡闭上眼。 “不碍事。” 江知书拿出一面小铜镜:“您要不照照镜子再说?” “……” 最终时卿还是把手递了过去,昨晚虽然做的狠,但也有克制,约莫到半夜楚砚就放过了他,帮他清洗干净后一个人去院子里冲凉。 江知书探了会儿,发现确实还好,讪讪闭嘴,将药瓶放在他掌心。 永城的灾疫远比想象中来得恶劣,时卿不懂医,但他有系统的药方,太医们研究了半日,抵达永城的当晚,便有一批病人陆续好转。 连续一周时间,情况基本就控制住了。 城主府每天都有百姓跪拜感谢,一行人走在街上,那周身的气度也轻易就能被认出。 江知书见多了武力征服,看惯了惊惧畏缩的眼神,却从没享受过如此虔诚的跪拜。 但不难理解。 这是一座在所有人心中被抛弃的城,灾疫爆发之处军队便采取了强势的武力镇压和隔离,受难者是被困城中的十几万百姓。 患病的日日苦熬,康健的惶惶不安。 所有人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火烧永城的打算。 无边黑暗之际,时卿就是一缕光。 江知书目光投向人群之中的少年,看他弯下腰身扶起身前的老妇,看他给百姓施粥,看他顶着那张清冷漂亮的脸,轻松震慑意图闹事的恶棍。 有人说时卿是下凡历劫的神仙,上天感念众生疾苦,便派神来渡他们。 起初时卿还能淡笑着同他们解释:“我不是神仙,是南晋的将军。” 百姓不懂,他们只选择听自己相信的。 久而久之,时卿便不再作争辩。 此刻,江知书看着少年,他清冷,高贵,眼底是他自己都没觉察的对众生的怜悯。 白衣过地,不染尘埃。 江知书又想起昨晚的对话,他不懂时卿为何能如此对待北燕的百姓,不说恨,竟然连半分怨都没有。 时卿只说:“百姓们不懂国之有别,谁能让他们免受饥寒之苦,他们就依附谁;谁能救他们于危难,他们就爱戴谁。 为将者,护本国之民是使命,护天下之民是德行。”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可不就是神仙? “宿主大人,江知书一直在看你。”系统打小报告,“已经盯了一早上了。” 时卿盛粥的动作一顿:“……我知道。” 不止一早上。 这些天,某人的视线就没落过。 问就是“答应了将军要看好你”。 “大人。”没过一会儿,小老虎又出来冒泡,“江知书的攻略值满点了。” 时卿:? 又过一日,时卿和其余太医官员动身返回京都,只留下几人负责善后。 城主府的人及当地百姓一路相送,城主甚至扬言要将永城改为顾城,为时卿修庙立祠,时卿麻木拒绝。 “换个名字吧,神医。”城主目光虔诚,“是您给了这座城新生。” 时卿:“我不是……” 江知书笑得揶揄:“神医,一个名字而已。” 意思是无伤大雅。 时卿坐在马背上,看着一众跪伏的百姓,这些都是从阎王簿里抢回来的生命,想到这点他的心难免有些澎湃。 至少此刻,时卿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是有傲气在的。 “那便叫永安城吧。” 家国永安,天下太平。 少年在众人的高声喝彩中红了耳尖,不自觉挺直脊背,阳光落在他身上,骄矜漂亮。 回程的路上,江知书一直在笑,时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侧目。 “江某觉得,顾将军甚是可爱。” “……”考虑到那满点的攻略值,时卿默默远离了些。 一个合格的攻略者,要学会避嫌。 “俗人罢了。” “欸,怎么是俗人呢?”江知书只当没发现两人渐远的距离,笑着打趣,“这分明是少年意气。” 这个人,清冷里透着热烈,连灵魂都煜煜闪光。 时卿颦眉,不认可:“心智不成熟而已。” “瞧你这话说的,那么老沉作甚?” 江知书舒服眯眼,骑着马慢悠悠晃荡。 “之前看顾小将军处事,临危不惧,气场摄人,都要忘了你的年纪,经过这几日相处,才意识到你尚未及冠。” 江知书是真心实意夸赞,可这话听在时卿耳中却像在取笑他一样,“江军师的嘴可真毒。” “?”江知书略懵,本能地祸水东引,“比不上我家将军,他的嘴才叫硬,凶起来特别吓人。” 时卿愣了一下,无法反驳。 小老虎乐呵呵地在系统空间打滚:“笑死我了哈哈哈,大人,他蛐蛐您对象!” “……”时卿听不懂,但感觉不是好话。 江知书和时卿的相处,一直把控在某个尺度范围内,谈笑大方,却又谨守克制。 若不是系统数据正常,时卿根本看不出对方的心意。 确定对方不会越界,时卿也明显放松许多,近一周的路程,也不觉枯燥无味。 然而,轻松愉悦的氛围在一纸传书到来后,彻底降至冰点。 飞鸽落在江知书左臂,他信任时卿,取信时没有避讳,因此,时卿没有错过青年神色的变化。 “京都出事了?” 江知书攥紧信纸,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时卿心下微沉,伸手就要去抢。 江知书哪里是时卿的对手,他也知自己瞒不住,深吸口气,凝眉看他。 “此事定有内情,还望顾将军冷静。” 时卿夺过来,将那两行字反反复复确认了遍,眼里浮出怒气。 扬鞭策马,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往南纵马狂奔! “顾时卿——!” 众人一脸莫名地看向车队前方,匆忙间江知书只来得及简单交代几句,拿了点盘缠在身,便一路疾驰而去。 狂风刮过耳稍,时卿没理会身后的呼喊,挥鞭加快速度:“系统!” 小老虎急得浑身炸毛:“啊啊啊已经在查了!” “时空传输。”时卿没时间等,“我要即刻抵达虞城!” 虞城出了事,小老虎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积分不够啊宿主大人,时空传输需要,我们现在只有1000!” 时卿眼里闪过厉色,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一颗心不断下沉。 第72章 败将为囚(19) 书信是季明偷偷传的,顾家军起兵闹事,被燕国将士镇压。 消息很快传到了京都,楚砚尚未来得及处理,竟闹得满城风雨! 此举被朝臣解读为南晋率先毁约,满朝震怒,燕帝当即下令屠城以示警告。 楚砚争执,沦为众矢之的不说,还被皇帝下令亲自前往虞城,一旦查明情况属实,立即动手。 “其中内情有点复杂,系统目前暂时无法检测,但是!” 小老虎都要哭了,“但是宿主大人,您别怪楚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古怪,像是按了快进键一样,根本来不及反应!” “楚砚还有近两天才能抵达虞城,可那边已经打了两天,南晋很快就要抵挡不住了!” “……系统,我最快能什么时候赶到?” “永城到虞城直线距离,一半山道一半官道,日夜不休,两日。” 小老虎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很快制定好路线,“大人,您需要江知书的通行令。” 时卿勒马悬绳,战马扬蹄嘶鸣,落地时满地尘土飞扬。 少年回头侧望。 瞧着那冷冽刺骨的眼神,江知书瞬间红了眼眶。 “江军师,借通行令一用。”时卿抱拳行礼,“顾某承你的情。” 江知书哑然,最后只能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随你一起。” 两人一路换马南下,昼夜不眠,抵达虞城时,满目疮痍。 驻守的士兵看到他,刚想将人拿下,江知书后一步赶来,举起手中军令。 嗓音干哑粗粝:“大将军何在?” “回军师,就在城内。” 时卿马不停蹄地往里赶,路过被炮火炸毁的城楼,途经灰败染血的商铺,满地焦烂的血肉和残火,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少年走到半路,翻身下马。 那永远挺直的脊骨,仿佛一瞬被压弯。 江知书慌忙跟上,看到掉落在青石板,被踩进石缝里的糖果,瞳孔狠狠一颤。 小孩子的糖果。 “顾……” 江知书看着少年通红的眼,哑然失声。 侵略和战争,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深刻刺骨。 烟熏火燎,烧的他喉咙灼痛沙哑。 时卿忽然发了疯地向前狂奔。 我护不住,他想,我什么都护不住! 无论是常家,虞城,还是风雨飘摇的南晋。 他什么都护不住! 时卿从未像现在这般,笑自己天真,笑自己无能。 小老虎看着满城血尸,哽咽:“宿主,这不是你的错……” 皇令下,沈禹带兵屠城,南晋将士殊死反抗,鏖战三日,除其余八城的四万兵马外,被尽数诛杀。 “顾家军呢?祁羽呢?”顾时卿满城寻找,“我南晋的将士何在!” 风旋地而起,火光中,无人应答。 系统说:“您去城主府看看……” 时卿狠狠抹泪,立刻朝城主府赶。 城主府前满是手握刀枪的北燕士兵,时卿拔剑硬闯,被人从身后按住。江知书头发凌乱,满身脏污,他颤抖着手从腰间扯出令牌,时卿一把夺过,高举。 他脚步未停,士兵自动分为两列。 道路尽头,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时卿抬手按住心口,看着满地血污,心脏处忽然传来巨大的撕裂感,疼的他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虞城剩余的百姓被赶至一角,密密麻麻的北燕士兵围了一圈,再往前,跪着一身血的沈禹。 有人眼尖发现了他,情绪激动大喊:“顾将军回来了!” “顾将军回来了!” “喊什么喊!没看到他和北燕人一起吗?顾将军早就抛弃了我们!” “顾时卿!枉我们之前那么相信你,狼狈为奸的叛国贼!” “以色侍敌的叛徒!” “是你害死了我们!那些惨死的南晋将士,迟早会向你索命!” “叛徒!” 有人开腔,众人的情绪再次高涨,纷纷大骂顾时卿不得好死。 时卿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一众面目狰狞的百姓,听他们字句泣血的诅咒和谩骂,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亏得祁将军那么信你!顾家军拼死护你!我们更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你身上!早知你这么浪.荡,根本就不配做将军!” “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吗?啊?为了活命连脸都不要了?!” 楚砚抵达虞城第一时间控制了场面,因为时卿,一直没有杀这些百姓,奈何谩骂声实在不堪入耳,本就心烦气躁的他彻底失去了耐心。 沉声喝道:“都他娘的给我闭嘴!” 围守的士兵纷纷拔刀,场面霎时一静。 紧接着为首之人更加激愤大喊:“誓死不当亡国贼!” 说完便拼死往刀口上撞! 越来越多的人用自己肉身去撞,鲜血淋漓,怒喊声振聋发聩:“誓死不当亡国贼!” 场面彻底失去控制。 “顾将军,顾将军……时卿!” 江知书急切的声音响起,时卿意识回笼,看向混乱中心的楚砚。 男人一身胄甲,发冠散乱,眉眼是压抑不住的疲惫和怒火,克制朝这边偏头时,紧抿的薄唇勾起,露出一抹无奈残忍的笑。 时卿近乎仓惶地朝他靠近,眼见着男人抬手,劲风起,长枪凌厉横扫。 只一枪,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就倒了一地。 人群爆出惊呼,众人被男人凶残的气势摄住,声音渐渐消了下去,瑟缩着拥成一团。 “想死,直接过来。”楚砚满身煞气。 有人煽动气氛自然上头,百姓原本也看出眼前之人不敢妄动他们的性命,纷纷舍命相拼。 如今被温热的血一浇,再无人敢上前。 楚砚当即下令将他们绑起来,季明看了时卿一眼,挥挥手将众人赶进送来的铁笼子里。 这些都是之前关押过奴隶的囚笼,人挤在里面,和牲畜没什么区别。 北燕将士们纷纷挺直胸膛,眼里是对生命的漠视和嗜血的残忍,甚至还因楚砚这道军令暗自爽快。 这才对! 之前温吞的议和像什么话,那可是亡国之仇,怎么可能和平相处? 对待这些瘦弱的蝼蚁,本就是该囚就囚,不服者杀! 时卿一步步走近,脚下是一片血泊,阳光照下来,鲜红刺眼。 楚砚站在那,没有转头,看上去冷硬如铁,可深入掌心的指尖却无声昭示着他的紧张。 这次,楚砚没法听命于他。 可少年只是轻轻抓握住男人的手,抬起湿红的眸。 “我知道不是你,但……” 敛眸,润湿的长睫轻颤,“求你放过他们。” “顾时卿!”悬着的心还未来得及落下,又再次高高提起,楚砚咬牙,低头捧起他的脸,“你好好看看!身后那些就是你要救的人!你仔细听听!值吗?值吗?!” 那些不为人知的努力,不顾一切的守护,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甚至不惜搭上自己! 值吗? 时卿茫然抬起湿红的眼,身后是不堪入耳的谩骂,身前红着眼哑声质问他的爱人,即便清楚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局,仍不可避免地深陷其中。 “至少,让我查清楚真相……”时卿近乎祈求地看他,“楚砚,再给我一天时间。” “真相?”楚砚短促地笑了下,哑声,“事到如今,真相还有意义吗?” “庞余。” 副将庞余提着沈禹上前。 “告诉他。” 第73章 败将为囚(20) 庞余沉声应是,转头看向时卿。 “顾将军,在下负责镇守虞城,约十日前,关于您前往永城的消息传出,再加上不知何时开始疯传的流言,南晋的百姓都认为您放弃了他们。” “这样的消息一直传到了花临城,甚至影响了南晋的将士,祁羽为安定军心,率顾家军来到虞城确认。” 庞余踢了踢跪趴在身前的沈禹,后者早已鼻青脸肿,遍布伤痕。 “却被这家伙钻了空子。” 时卿看过去,听庞余继续道,“这狗贼不知说了什么,竟引得顾家军暴怒,奋起想要杀之。” “您应该知晓,他们名义上归顺,实则虎符并没有上交,我家将军考虑到谈判未成,南晋处于弱势,并没有收拢军权。” 时卿微怔,倏然抬眸。 楚砚喉结艰难滚动,偏过头没有说话。 庞余语气不善,听得出心里也憋着气: “也因此,在祁羽发出信号后,临城埋伏的近六万南晋将士很快赶到; 我们手底下的兵听从将军之命隐忍多日,皇上屠城的命令下达,一触即发,我等只能率军应敌。” 时卿深深闭眼,铺天盖地的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是他低估了这个位面世界的等级观念,也低估了两国将士及百姓的恨意。 时卿侧目看了江知书一眼,后者望过来,眼里是显而易见的仓皇无措。 显然,无所不能的江军师也会有束手无策的一天。 时卿自嘲道:“家国有别……” “宿主大人,剧情已解锁!其中还有隐情!” 小老虎的爪子噼里啪啦都敲出了虚影。 “第一,在南晋疯传的流言是关于您的。李恩择写给皇室的书信被太子谢珂有意劫下,在百姓之中散播开来。” “信中都是在说您为活命和自保,誓死效忠北燕皇室,还说您……”小老虎话音一顿,“说您已经沦为了北燕皇室的玩、玩物。” “祁羽担心您,这才率兵来虞城找军中将领,却刚好碰上被放出来没多久的沈禹。” “第二,沈禹身上有谢渊御赐的令牌,他并非受二皇子之名,而是奉帝王令!” 小老虎肺都要气炸了,“沈禹挑拨离间!可他偏偏身负皇命,他们杀不了他!” 时卿踉跄半步,被男人搀扶进怀里,脊背微弯。 谢渊这是在逼他,拿一座城逼他! 拿楚砚逼他!! 时卿颤抖着弓起腰背,喉咙哽咽窒息,连夜奔波两日,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卿卿,一纸书信就能将你们的联接断开,他们根本不信你,你还要护他们到何时?” 楚砚强撑起他的身体,字句沙哑哽咽,“他们不配,南晋不配!” 楚砚早一步赶到,生死之间早已看清了这些人的秉性,他们视将士的命为城墙,也视之为理所应当。 一旦有任何不利于他们的流言传出,信任顷刻崩塌,那些刺骨的言语,比利剑还要可怕。 楚砚替顾时卿不值! “你当祁羽护的是谁?你当顾家军拼了命死守虞城为谁?”楚砚气他的柔软,心疼他的慈悲,恨这般赤诚的少年站在自己对立面,“顾时卿你看清楚!” 可是…… 时卿张口,却无言。 他仰头看男人疲惫的面容,苍白地笑了下,而后缓缓将人推开。 拔出腰间的佩剑。 “楚砚,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楚砚上前一步,被剑尖抵住胸膛,时卿狠心说出伤人的言语,也任由这些话将自己中伤。 “顾时卿的爱人,还是北燕的将军?” 楚砚神色一怔,恍惚间还以为长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生生挑在了半空! 他在怨他!顾时卿在怨他!! 无名之火直冲脑门,楚砚一把抓住长剑,掌心顷刻见血。 时卿眼神微顿,心脏也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楚云枭率兵南征北战,东到临海,西到疆域,就没有像现在这般心慈手软过!顾时卿,如果不是你,这些人早就该死了!” “如今诏令已下,是他们命本该绝!!” “一将功成万骨枯。”时卿红着眼眶,“你可知你脚下踩着的枯骨,是我的血亲,是我南晋的民。” “……也包括我。” 说着,时卿倏然收剑。 却被楚砚抓得更紧,血肉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人群中炸开,炸得头皮发麻! 时卿瞳孔狠狠一颤,松了手。 长剑摔落在地,楚砚抬起鲜血淋漓的手,紧紧拥抱住他的爱人。 【滴!楚砚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95,请宿主再接再厉!】 “你利用我还不够吗?我的权势都给你,还不够吗?要不要我把命给你啊?”楚砚颤声,“别拿你自己逼我……求你。” 时卿痛苦闭眸,眼泪滑过苍白透明的脸颊,无声滴落在血泊中。 …… 暴力镇压是最残忍,也有效的统治方式,有虞城为鉴,剩余八座城池的百姓都不再反抗,北燕军很快占领了所有城池,花临城的守军得了军令,杀光了南晋皇室。 南晋历204年八月,国亡。 第74章 败将为囚(21) 时卿反复烧了五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花临城,战北王府。 明明才不到四月,却恍如隔了半生。 “卿卿?” 楚砚端着药碗进来,轻放在几案,第一时间去贴时卿的额头。 时卿愣愣地看着面容憔悴眼底青黑的楚砚,看他脚步慌乱,去而复返。 不过须臾,隔壁的江知书被叫了进来。 江知书神色是难以掩饰的欣喜:“不会再发热了,我去换个方子。” 说完便脚步飞快地跑出去。 时卿躺在榻上,抬眸,目光平和望他:“楚砚。” 男人喉结滚动,艰难应声。 时卿眼尾薄红看他,勾唇轻笑了一下:“我们回北燕吧。” 那一瞬,楚砚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看着时卿清瘦的脸,垂眸,眼泪便无声流了满面。 少年身上没有伤,只有血泪流干的白。 “……好。” 时卿埋葬了祁羽的尸骨,连同顾家军的骨灰,一起葬在了北城青山。 离开北城之际,天空下起了连绵的雨,远山沉入暮色,冷风卷起少年衣角,连沙沙浮动的树梢,都是依依惜别的讯号。 时卿放下车帘,仰头闭目,再没有回头。 半月后,北燕京都。 时卿轻敲系统脑袋,淡然询问:“李恩择在哪儿?” 小老虎垂着耳朵:“东宫,他被太子接走了。” 时卿拿起佩剑便要赶往东宫。 彼时楚砚刚端着一碗牛奶进来,见他这副架势,身形一僵。 “你去哪儿?” “东宫。” 端着托盘的手攥紧,楚砚心中难免忐忑:“明日就要觐见陛下,你那么晚去东宫做什么?” 时卿神色冷淡:“杀人。” 楚砚瞳孔震颤,仅犹豫片刻,少年便提剑出了门。 匆忙放下手里的牛奶,楚砚大步跟上。 …… 李恩择近日一直心神不宁。 那封书信迟早会暴露,他不知顾时卿会不会回来找他,更不知谢珂会不会如他承诺的那般保护他。 从第一次接触到太子,李恩择就被他深深吸引了。 谢珂强大,温柔,待人温润有礼,是北燕少有的正常人。 他承诺过的事,不会反悔。少年攥紧手里的木梳,抬眸看向铜镜的神色愈发坚定。 他要把太子攻下,哪怕赖也要赖在东宫! 砰!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踢开,李恩择浑身一颤,下意识起身看向门口。 “谁?” 来人一身寒气,白衣翩跹,肌肤白皙清透,可被窗外的月色一映,更像是索命的亡魂。 “我。” 李恩择当即想要扬声大喊。 可下一瞬,劲风直逼面门,低头,剑尖便抵在了心口。 梳妆台对着窗,清月光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落在身量相近的两个少年身上。 只是一个冷冽凌厉,一个柔弱可怜。 时卿:“为何要写那样的信?” 如果不是南晋的字,那些人未必会信,祁羽也不必冒着巨大风险硬闯虞城;顾家军没有硬闯,就不会被抓住破绽,更不会让北燕有机可趁…… 时卿不可避免地越想越深,淋漓的鲜血密布,轻易逼红了眼。 “我……没有办法,我只是想要活命。”李恩择红着眼,声线颤抖,“谢珂说我跟了他,他就能许我一个妃位,只要入了皇室的门,我就不会受南晋……” 剑锋逼至脖颈,少年霎时噤声。 “李恩择!”时卿冷声,“你道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君在哪里,父在哪里?如此没有风骨,我早该在北城关杀了你!” “国亡了!” 李恩择声嘶力竭,看着眼前的少年将军泪流满面,“南晋亡了!” 时卿执剑的手狠狠一颤! “战北王身死,北城关破的时候我就知道南晋已经没了;父皇说带我去南疆我又生起了希望,我以为自己能活下去,可父皇母妃也死了;之后被他们推出来为质,我以为自己会死在半途,会死在北燕的京都,可我活到了现在!我活到了现在哈哈哈哈!” 少年神色癫狂,笑着大声喊:“顾时卿!我害怕!我孬种!我不想做皇子,我只是想活!哪怕南晋亡了我也要活!” 笑着笑着,他抬手握住剑身,“为何你偏生这般天真?” “你殚精竭虑,耗尽心力,可结果呢?你还不是和我一样,你还不是和我一样!” 少年说着,崩溃地跪坐在地,十指深深嵌入披散的长发中,他未及冠,桌上也只放了一根蓝色的发绳。 开口,嗓音绝望嘶哑:“怎么连你都和我一样……” 恢弘壮阔的历史中,少年的肩膀是如此瘦弱,他扛不起整个国家,甚至扛不起一座城的重量。 指尖微颤,长剑“哐当”跌落在地上,时卿侧目,望向屋外新探出头的嫩芽。 月色凄凄,清泪无声滑落。 李恩择说的没错,自己和他,没什么区别。 一边是家仇国恨,一边是割舍不下的人,时卿不知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系统受不了:“宿主,我们走吧,去下个位面好不好?” 不要这个位面了。 不要了。 他只是个攻略系统,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 时卿捡起佩剑,没再看地上的人一眼,他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外,看游廊处相对而立,不知在谈些什么但目光始终看向这边的男人。 “……我死了,他会不会难过?” 系统没法给他回答。 “我不能死。”两人视线碰撞,时卿疲惫地朝他笑了一下,“我得活着。” “我死了,那些被奴役的百姓,就彻底没救了。” “还有楚砚,我带着目的接近他那么久。”时卿说,“我要给他一个繁华的盛世。” 可您呢? 您怎么办? 小老虎崩溃大哭。 - 我感觉我也要疯了:)提前吱个声,近期零点二分,如果我没有发布章节,宝贝们就不要等,一个结尾一个开篇,我得仔细琢磨。 这结局,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妙(擦汗) 第75章 败将为囚(22) 朝会,群臣都在激烈探讨如何处理南晋的后续事宜。 对于北燕而言,南晋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无论是钱财,美人,土地,还是政权,都是他们瓜分的对象。 只有楚砚在为他争执。 时卿站在殿外,垂眸安静地听。 被宣进殿时,殿内霎时噤声。 不少贪婪露骨的眼神落在少年身上。 这不,就有个现成的美人吗? 反正关于顾时卿的流言已经传遍天下,如今他人已落在己方手里,不如把流言坐实。 可看着楚砚和几位皇子的眼神,又讪讪垂首,此等好事,自然落不到他们头上。 时卿顶着众人灼灼的视线,跪拜俯首。 谢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顾将军瞧着消瘦不少。” 时卿只能装不懂,并拿出又一个方法,问皇帝是否需要。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少年前不久治好了永安城的灾疫,他不是徒有皮囊的美人,而是真的有本事。 谢渊唇角勾起笑意:“自然。” 之后又是一番商议。 退朝前,皇帝封时卿为殿前执笔,常伴君侧。 楚砚倏然抬眸,对上帝王似笑非笑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晦涩。 时卿只是生的精致,但接触过的人都能看出他性格里的霸道,这样的美人足以俘获北燕所有贵族的心,用他们习惯的话说,带劲。 清冷,凌厉,轻易就能激起人心底的征服欲。 此刻,看着神色淡淡的少年,楚砚忽然有种抓不住他的错觉。 他的卿卿,被帝王盯上了。 时卿依旧被留了下来,只是此次,楚砚执意站在他的身边。 谢渊睨他一眼,淡笑着吩咐膳房准备吃食。 “臣身体不适,便不劳烦了。”时卿微微欠身,而后抬起眸,神色冰冷,“陛下,您违约了。” 楚砚不懂,只是握紧了他的手,有些凉。 谢渊一身黄袍,缓步走下长阶:“孤只是在用自己的权势赢得赌约。” “是么?” 时卿眼里浮起讥诮,颔首,主动将藏在衣襟里的狼髀石勾出来,指尖轻握。 而后,在帝王冷凝的视线中踮脚,轻吻男人的侧脸。 楚砚神色微怔。 谢渊目光阴沉。 时卿轻抬下巴,神态骄矜,高傲冷然又漂亮。 “陛下,敢问您赢在哪?” 我赌楚云枭护不住你,赌你终会怨他,赌你们的情感,无法越过仇恨的界限—— 真的没有恨吗? 运筹帷幄的帝王难得浮现出一丝困惑。 时卿突然上前,一时间,凌厉绝美的侧脸无限放大在自己眼前,谢渊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既然无法分辩,不妨将时限延长,陛下,我有的是精力陪您赌到死。” 说完,时卿下意识搭在腰侧佩剑的手松开。 凌厉的眼神一收,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淡漠疏离的模样。 “臣告退。” 目光沉沉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谢渊心里忽然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躁意。 不该是这样,在这场对弈之中,掌控主导地位的应该是他谢渊才对! 一个无根无萍之人,怎么可能牵动他的心绪? 男人深吸口气,蓦然背过身。 …… 时卿坐在院子里,享受楚砚的伺候,手里捧着鲜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等他开口。 楚砚小心翼翼地:“你们……打了什么赌?” “你比我预想的晚说了半个时辰。”时卿放下碗,语气淡然,“楚砚,你在愧疚。” 楚砚红着眼低下了头。 “他赌你护不住我,赌你我的感情,跨不过家仇国恨。”时卿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侧,轻蹭了蹭。 抬眸,清透漂亮的眼瞳平和地望着他:“楚砚,你会护我吗?哪怕拼尽所有。” 男人一把将他拥进怀里,紧紧抱住。 无声的哽咽中,时卿听到他来自心脏的回答。 少年红着眼,极轻地笑了下。 得到承诺的时卿第二天就去了校场。 沈禹身强体壮的,从重伤不起到活蹦乱跳只用了十天,时卿手拿令牌进去,沈禹正在西郊练兵。 时卿只带了佩剑,站在一群武将中,肌肤清透,身形薄削,腰身更是细得单手就能圈住。 因此,在听见他说约战生死场时,士兵将领皆哈哈大笑起来。 “老大,我没听错吧?这个小娘们说要和您比武?” “那么小一只,估计毛都没长齐哈哈哈!” “那可是生死场!”有人笑他,“你可得想清楚,上去了,就再也下不来了!” “我曾与楚砚交手,他胜我一筹。如今我想为我南晋的将士报仇,用你们北燕战斗的方式。” 时卿淡然侧身,看向目光热切的沈禹,“你敢么?” 众人一愣,反应过来后又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还只胜一筹,那可是楚云枭!吹牛也要看对面的人是谁!” “将军,让这南晋的丧家狗看看,北燕的将士有多勇猛!” “听说也是个将军,南晋果然无人,让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为将!” “沈将军,让他见识一下!” “沈将军上!” 沈禹此人,出身权贵,性傲,目中无人,可又从小被楚砚压得死死的。时卿故意提及楚砚,就是要激起他的战意。 果然,被周围的人起哄,男人便按耐不住了,他轻咳一声,得意却故作矜持: “你可知生死场,不死无胜负。凡自愿入场者,后果自负。” “知道。”时卿目露杀意,“我就是想要你死。” 沈禹一噎,看在美人的面子上忍着脾气道:“如果你死了,我应该不必向陛下交代。” 时卿反道:“如果你死,我应该也不需要向沈家交代。” 沈禹彻底被激怒了。 扬声吼道:“来人!” “末将在!” “布场!” 沈禹抽出长刀,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掌心一划,沾血直接在白布上立下字据。 眼梢微扬,语气恶劣道:“我自会留你一命,若你不敌,不管谁来,你都得沦为我的玩物!” 说着,看向周围的兄弟们,“等我玩厌了,就把你分给手下的兄弟们,你们说好不好啊?” 众人齐声叫好! 时卿看着他写下的狗扒字,系统翻译出来,大致就是他说的意思。 时卿也写道:“若你死在场上,沈家及校场的将士皆不准为难。” 北燕武将骨子里有劣根,但有一点好,重信。 这是时卿能想到的,影响最小的方法。 楚砚杀不了的人,他亲自来杀。 东郊。 季明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飞快传报,一嗓子嚎得整个校场的人都能听见。 “将军,不好了!你家美人找沈禹签了生死契!” 众人动作微停,看向自家将军。 楚砚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沉声:“你说什么?!” “你家顾时卿!找沈禹!约生死场了!” 季明超大声地喊,“血字都签了!现在恐怕已经打起来了!” 第76章 败将为囚(23) 楚砚脸色黑沉,二话不说抄起长枪就往出口赶,庞余牵来战马。不过眨眼功夫,众人便见他们生死攸关之际都面不改色的将军,骑上马,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军师不在,季明只能问庞余:“我们怎么办?” 庞余思虑片刻,果断招呼底下的士兵:“当然是去给将军撑场啊!对面可是沈禹!” 季明反应过来,大手一挥:“兄弟们!走!” 楚砚抵达西郊时,两人正在临时搭建的擂台上打得火热。 时卿记得楚砚对沈禹的评价,酒囊饭袋,先前仅有的两次接触对方的形象也不太好,被楚砚的人收拾得很惨。 可现如今交手,才发现对方并非无能。 凌厉刀锋扫过脖颈,时卿后仰避开,施展轻功翻身而起,脚尖轻点对方刀面,右手勾起旁边架子上的长戟直直朝对方刺去! 场下又响起一阵吸气声,少年展露的凌厉攻势,彻底让先前取笑过的将士闭了嘴。 沈禹提刀上挑,长戟从场上飞了出去,擦着一人的左肩“哐当”掉落在地。 那人反应过来,当即又噔噔噔离远了些。 不过须臾,少年的剑锋便已逼至身前,沈禹咬牙暗骂了一声,果断弃长刀换短刀,刀剑狠狠相撞! 刺啦—— 时卿眼神一凝,转身躲避攻势的瞬间,右手换左手剑,倏然下腰! 长剑擦着对方腰身,撕裂皮肉,鲜血四溅! 沈禹动作微滞,不过片刻的停顿,剑身刺入心口,温热的液体溅了时卿满身满脸! 时卿在沈禹惊愕不甘的眼神中淡然抽剑起身,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血:“我赢了。” 语气云淡风轻,和说今天要喝牛奶没有区别。 场下陷入死寂。 楚砚坐在马背上,看着台上眼神冰冷的时卿,目光落在他凌厉绝美的侧颜。 眼里的温度,比日光灼炎。 少年长剑之下,无人能夺其风采。 时卿注意到底下的楚砚,朝他轻笑了一下,脸上血迹未干。 薄唇轻言,无声却缓慢。 他说:“剩下的交给你了。” 楚砚点头。 剩下的,无非是一些烂摊子。 反应过来后,有人立即上台察看,确认沈禹已经断了气,正犹豫要不要将时卿扣押,季明庞余忽然带兵闯了进来。 场面陷入混乱。 时卿淡然抽身离去。 之后的事他便没有再理会,而是回到城南居住的宅院里,仔细梳洗了一番,换上另一件白衫。 躺在院子的树荫下,任风吹过脸颊,任太阳将湿发晒干。 勾唇,露出一抹轻快的笑。 八月中旬,院子里已经有了几许凉意。 见四下无人,小老虎便跳出来,窝在宿主怀里蹭蹭,暖他的身。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系统。”时卿抚摸过小老虎的脊背,缓缓顺毛,“你有没有一种药。” 系统抬头,听自家宿主说:“无色无味,却有穿肠之毒。” …… 西郊之乱,很快便闹的满城风雨,沈父穿上胄甲,满身煞气夺门而出。 一个时辰后,谢渊看着双膝跪地的沈父,和满身血污脸色青灰的沈禹,头疼。 与此同时,东宫也迎来了一位贵客。 宴客厅内,时卿对上谢珂意味深长的视线,眉眼轻抬。 “李恩择呢?” “你想见他?也对,你不可能为本殿而来。”谢珂说完,吩咐下人,“去,把人叫来。” “上次匆匆一别,你又提着剑来势汹汹, 我也没能和你多说几句话。” 谢珂笑意温润,“怎料此次,他人之祸竟是本殿之福。” 时卿:“那封信,是您让他写的。” 谢珂笑意微敛。 “顾小将军,你说话一直是这么……”谢珂想了个形容,“带刺的么?” 时卿没有接话。 谢珂轻叹口气,语气纵容:“是又如何?父皇的指令,我也别无他法。” “可我分明记得,初到使馆的当晚,殿下的人便闯进过李恩择的房间。”时卿抬眸,“那时候,您让人给他留了什么消息?” “……”这反应,还真是敏锐的可怕。 片刻的沉默后,谢珂无奈开口: “好吧,我是对你有意,可楚云枭是我极力想要拉拢的对象,你又是他看上的人,我能怎么办呢?” “只能从你身边之人下手。” 谢珂语气危险,“你的软肋很明显,南晋是你的拖累,亦是你的皈依。 没了南晋,没了那些和你羁绊深厚的将领,即便你身上的刺再硬,也能轻易拔出。” “顾时卿,北燕就是狼窝,楚砚也是狼,他护不住你。” “所以呢?”时卿低眉换了种乖顺的语调,“殿下您就护得住了吗?” “本殿是未来的储君。” 谢珂起身靠近,双手撑在时卿椅子两侧,压低声音轻声道,“能保你南晋的百姓无虞。” 此话似乎打动了他,时卿眸光微动,敛眸陷入沉思。 谢珂显然耐心十足,他也很享受和美人亲近的感觉,一时没有离开。 半晌,时卿微微摇头:“殿下,我等不了这么久,南晋的百姓也等不了。” 谢珂眉梢微挑:“如若本殿帮你周旋呢?即便不能帮他们免受奴役,却也能让他们尽量过的轻松,待本殿即位,大赦天下,定能还他们清白身。” 时卿倏然抬眸,微红了眼眶。 谢珂的温柔是戴在脸上的面具,此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又有功绩在身,骨子里是高傲的。 在他眼里,时卿就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兽,为求自保,他不得不竖起浑身利刺。 只要条件足够诱人,便能吸引猎物进入自己的圈套之中。 漫漫余生,足以卸下那身硬甲。 少年眼底的挣扎,不过是源自内心的惶惶不安。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谢珂抬手,指尖温柔抚过他的侧脸,时卿瑟缩了一下,偏头避开。 “我无法忍受……和他人共享一人。”时卿坚持道。 此话无疑是默认,谢珂毫不怀疑,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将是决定时卿态度的关键,他按耐住心底叫嚣的兴奋和欲望,语气温柔宠溺。 “只要你点头,你就是北燕未来的帝后。”谢珂认真承诺,“后宫之中,我只独宠你一人。” 时卿抬眸,目光透过他看向石墙后的身影,李恩择眼里笑意一收,忙撤半步躲在墙后。 “可是殿下,我不信你。” “因为李恩择?”谢珂读懂他的眼神,可依旧没有避讳。 “既然你恨他,杀了便是。” 李恩择浑身发冷,紧咬着唇瓣,冷汗打湿衣衫。 心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心寒。 他要杀我!殿下要杀我! 他之前说的都是在骗我!! 身后倏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李恩择。” 李恩择一个激灵,颤颤巍巍转身,看着已经起身的谢珂心脏发紧。 泣声哽咽:“别……别杀我……” 时卿起身,彬彬有礼道:“殿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珂伸手挽留:“等……” “您说的那些,我会好好考虑。”时卿温和一笑,“不论如何,时卿承殿下的情。” 谢珂这才作罢。 轻叹口气,道:“我送你。” “不必,您先处理家事。”时卿抬步离开,经过李恩择时,故意侧身睨他一眼,在系统的掩护下,将纸条和药包塞进对方袖口之中。 薄唇无声轻言:“好自为之。” 回府的路上,系统将查到的信息告知。 “每月都会有从地方送来京都的美人,供皇宫贵族挑赏,但地点不定,时间也没个准儿。” 小老虎说,“不过楚砚应该知晓,您可以问他。” “……你想死直说。” 系统:“季明也可以……算了,他听楚砚的,江知书!问江知书,他喜欢你,欸好像也不行。” 时卿轻叹口气,欲言,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自己面前。 侍从上前道:“公子,我家殿下有请。” 第77章 败将为囚(24) 楚砚离开西郊,第一时间赶到皇宫,又是一番折腾。 回到府里时,已是深夜。 时卿给他留了一盏灯,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翻身坐起。 “结束了?” “嗯,陛下作保,又有契约为证,此事算不到你头上。” 楚砚抱着他轻蹭,眼底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只不过日后你在朝堂之上,要更加小心。” 时卿仰头,亲吻他的唇角:“你是说对方会报复。” 楚砚追着吻回去:“嗯。” 时卿轻笑一声,抬手抱住他的脖颈。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亲昵温馨的相处,楚砚知道,这是奖励。 对他今日表现的奖励。 …… 时卿虽为执笔,却凭本事逐渐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并让皇帝予以重任。 文官钦佩他,武官分作两派,以沈家为首的一派经常打压刁难,楚砚为首的一方则尽全力护他。 可不论如何争执,对于时卿提议推行的政令及策略,从上至下均默认执行。 南晋的百姓也得以继续在故土安居。 且在三位皇子和楚砚的极力劝阻下,暂未入奴籍。 转眼便到了月末,楚砚受命在西郊整顿三军,五更起,天将明。 临走前,时卿抓住了他的衣袖。 “醒了?”楚砚俯身,温柔地在少年额头落下一吻,“我让人给你热牛奶,再睡会儿。” 时卿轻蹭了蹭:“嗯。” 待人离开,时卿从床榻起身,换上较华丽的红衣。 系统:“您上次给李恩择留下了杀谢珂的纸条后,这段时间他一直心惊胆战的,想扔掉毒药又怕被下人发现,留着更害怕谢珂发现。那日谢珂虽然安抚了他,可李恩择对他再没有了信任。” “宿主,时机快要成熟了。” “嗯。”时卿低头系上腰封,随口问,“楚砚攻略值满了没有?” “上次涨到95就没有动静了。”小老虎摇头,“宿主,我感觉他可能是预感到什么,他在害怕。” 时卿动作微顿。 “他最近看您看的很紧,平常是季明偷偷跟着,军营练兵时守着您的人就换成了江知书。” 系统说,“还有很多暗卫隐蔽在暗处,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禀报给楚砚知晓。” 这点时卿也有所察觉,他就是要利用这一点。 快穿攻略宝典第五条:醋意和偏执滋生占有欲,占有欲是致命攻略。 他要楚砚攻略值满点,要他彻底为自己所用。 时卿拿起桌上的发绳,想起什么又放下,拿出了谢风给他的配饰。 与南晋的珠宝玉饰不同,北燕的配饰多金银,华丽重锦,风格明艳张扬。 时卿拿起镶嵌绿色宝石的纯金环扣,动作间叮铃作响,他忍了忍,面无表情地戴在腕骨上。 无法理解北燕人的审美,但尊重。 小老虎跳出来,按照系统提供的经验帮他束发,长发半挽,戴上紫金发冠。 又按照北燕人的喜好打了几个小辫,挑选了颜色鲜红的发绳。 时卿眉梢微蹙,小老虎忙拿出镜子:“好看的好看的,一定冠绝全场!” 时卿这才歇了拿下的心思。 喝完牛奶,拿了点吃食填饱肚子,时卿擦拭嘴巴,对上小厮试探的眼神。 “您……” “嘘。”时卿朝他轻笑了一下,“别告诉楚砚。” 小厮瞬间脸色爆红。 时卿即刻收敛笑意,拿起佩剑出门。 二皇子府的马车亲自来接。 …… 此次皇宫贵族的玩赏会在天阙楼举办,时卿入场时,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二皇子谢风,三皇子谢韫,以及带着李恩择前来的太子谢珂。 对上时卿冰冷的眼神,李恩择瞳孔狠狠一颤! 他来这做什么?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难道就是殿下要我看的惊喜?! 李恩择看向身旁的男人,可对方的眼神像是黏在时卿身上一样,连伪装都不曾,完全没有精力再顾念其他。 【杀谢珂,我给你活路。】 不杀呢? 李恩择此刻毫不怀疑,他会被时卿借刀杀死!他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谢珂手上! 时卿淡淡收回眼神,看向身旁的礼部侍郎。 “我有我的条件。” 礼部侍郎按耐怦怦躁动的心跳,附耳倾听。 片刻后抬头,扬声道:“顾将……顾执笔说,想要得到他,得在武力上战胜他。” “以这圆台为界,一炷香时间内,出界者输。” 此话一出,楼层雅间内的宾客都哄闹起来,有人问:“顾执笔此话,可当真?” 即便未言明,可京都朝堂皆默认顾时卿是楚砚的人。 欲望隐藏,众人皆得避其锋芒。 毕竟,谁也不知道楚云枭会不会又突然发疯。 “在场之人皆可作证。”时卿拔剑扬言,“私人情感,无非是你情我愿,若顾某输,为奴为宠,悉听尊便。” 全场哗然! 瞧着少年那凌厉绝美的侧颜,众人纷纷躁动起来,当即有人大喊:“周某请战!” 说罢便施展轻功从二楼一跃而下! 时卿冷淡抬眸,他平日都是一身素衣,如今换上了明艳肆意的红,华丽贵气,却偏生了这张清冷的脸,巨大的反差极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北燕权贵皆有劣根,这点他早在清水城就从季明和楚砚身上看出来了,因此,时卿毫不怀疑自己这番话的威力。 “请。” 立刻有侍从上前点香。 楚砚收到消息,时卿恰好将又一个男人踹下台,抬头,看向二楼的谢风。 无声道:“殿下,该你了。” 谢风缓缓勾唇。 引时卿前来,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占有他。 楚砚知道又如何?整个京都为证,谁敢说时卿不是他的人? “我来!” 然而谢风刚欲起身,右边雅间内忽然蹿出一道黑影,稳稳落在台上, 三皇子谢韫。 其余二人脸色皆是一沉。 谢韫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鸡翅,弯腰笑得可爱:“顾将军小心喽~” 时卿眉目微凝,迎面袭来一阵掌风,他侧身提剑。 少年笑眼眯眯的,指尖抓握着鸡翅,翅骨抵在剑身,竟然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反击! 时卿:“殿下好身手。” 谢韫还是那副纯善的笑容,只是眼里的阴狠怎么也藏不住。 “继续!” …… 楚砚黑沉着脸纵马往天阙楼赶,身后遥遥跟着江知书和季明,季明瞧着自家将军的气势,小声:“之前也没看出那美人是惹事精啊。” 江知书:“……闭嘴!” 季明:“……” 江知书没好气解释:“没看出来顾将军故意的吗?他在拿自己,刺激将军。” 季明愣了愣,没听懂。 一行人抵达天阙楼时,时卿刚好将三皇子逼下台,只听重重“砰”的一声,男人一身胄甲,杀气腾腾地闯进来。 楼内皆是一惊。 谢韫拍了拍被踢了一脚的屁股,看着门口呸了一声,嘟囔:“晦气。” 楚砚目光沉沉地盯着台上的人,冷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时卿愣了下,本能道:“等你。” 第78章 败将为囚(25) 有人哄闹:“这里不是朝堂,规矩顾执笔说了算。” “对,在场皆可以作证,谁赢谁得,为奴为宠绝无二话!” 楚砚大步上前,从一堆武器里选了条长鞭,一鞭子下去,旁边的酒桌“咔嚓”劈成两半。 众:“………” “比武?”男人咬牙,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大步跃上台阶,鞭风飒飒,“好啊。” 谢风撩起雅间的流苏长帘,语带警告:“先来后到,楚将军,你逾矩了。” 楚砚站在台上,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可谁都能看出这只孤狼眼里的冰冷睥睨,低沉的气压也无声昭示着他的濒临爆发。 楚云枭,权贵眼中的疯狗。 楼内霎时安静下来,空气中都隐隐跃动着噼里啪啦的火星,只需要一点火引,便能将这栋天阙楼轰然引爆。 谢风眸色微沉,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楚砚这才收回目光,侵略性极强的眼神落在少年身上,将人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笑了。 “顾将军确定不换身利落衣裳和我比?” 时卿垂眸,将头上的红绳扯下,在执剑的右手小臂上缠绕几圈,扎紧。 刚刚离场的谢韫:“……” 先前和他交手的权贵:“…………” 直到左臂也用红绳缠紧,时卿抬眸,淡声:“好了。” 长鞭可远攻也可近战,楚砚自小各种武器都练过,但平时惯用刀和长枪,此次选择长鞭,一是怕自己把人伤了,二是考虑到他这身繁琐的红衣,行动受限,长鞭是最好的能控制他的武器。 侍从上香,礼部侍郎宣布完规则,时卿出剑的瞬间,鞭风破空迎面袭来! 他后仰下腰,脚跟发力调转长剑向对方腹部刺去,两人当即缠斗起来。 场下的季明都看得心惊:“我记得没错的话,刚才不是说把对方逼下台就算赢?” 怎么这两人,招招致命? 江知书没说话,只面色凝肃地看着场上的战况。 楚砚招式狠厉,时卿只会比他更狠,恍惚间,众人还以为自己身处扬尘飞沙的战场,而不是这暖色生香的楼阁。 燃香换了一支又一支,众人也从一开始的看戏心态,变得凝肃认真,又逐渐对这个少年心生敬佩,看到最后,还有人忍不住起身叫好。 三楼隐蔽的包厢内,谢渊一身玄色私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上红衣翩飞的少年,目光晦涩难言。 这是他第一次见时卿动手,之前听闻他杀死沈禹,对少年的身手并未过分在意。 毕竟沈禹的武功,放眼北燕也只是中上水平,和楚砚一比,根本不够看。 可今日,他在战胜近十人之后,还能和北燕第一名将楚云枭,战得不分胜负。 顾时卿,满腹经纶,孤勇狠绝,将帅之才。 即便抛除个人私欲,此人,也必须彻底留在北燕。 这个念头刚起,下方便传来一阵惊呼,只见长鞭从少年腰侧舔舐而过,紧紧勾缠! 时卿微愣,身形一转,便落到台下。红衣翩飞,伴随着金铃跃动的声响,在半空划过一道绝美的弧度。 他稳了稳身形,楚砚也跟着飞身而下,长鞭蛮横地绕着他的手腕一缠,直接将人扛在肩上。 时卿看着地上的长剑,待人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扛了。 “……楚云枭!” “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砚脚步生风,像极了抢走公主的恶龙,“否则别逼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欺负你,我说到做到。” 时卿:“……” 一路纵马,时卿没有精力顾及那把掉落的佩剑,也没有心思留意阁楼之上的皇室和贵族,目的达成,攻略值却没有半点波动。 时卿对系统说:“攻略宝典好像对楚砚没用。” 小老虎挠头,他还没来得及回复,眼前蓦地一黑:“……” “为奴为宠?” 楚砚一脚踢开房门。 大狼狗生气了。 “是不是只要达到你心里的条件和目的,谁都可以得到你。” 楚砚红着眼,恶声恶气地道:“顾时卿!你只属于我一人!” 时卿眼睫轻颤,忍着心里的痛意主动将双手递上。 眼圈泛红,眉目清昳冷然。 “可燕国上下无人不觊觎我,包括你效忠的君主,想要拉拢你的殿下,满朝权贵……如果我真如你所说那般,你当如何?” “为了我杀光他们吗?” 楚砚瞳孔狠狠一颤! 少年薄瓷般冷白漂亮的肌肤与红衣相称,眼里的冷意却是那样明显,交织着,恍惚间楚砚还以为无数鲜血奔涌着将他托举,递到自己面前! 我早该想到的,楚砚想,虞城火光中被逼着收回去的剑,终究会刺向自己的心脏!更痛!更狠!! 顾时卿此人,看似清冷,骨子里透着热烈。 他的生命就是一团火,燃得酣畅淋漓,肆意明媚。 谁也无法让他让步和妥协。 大脑嗡鸣,楚砚没意识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他只是本能地想要握住这双被自己绑住的手。 温厚手掌轻轻覆盖的瞬间,男人低下头颅。 “……好。” 时卿眼里泄出浅淡笑意。 楚砚痛苦闭眸,明知前方是悬崖,却仍旧无法停止地向前不断狂奔,像是无力反抗的猎物,一步步走进他温柔的陷阱之中。 任由爱意将他吞噬。 “楚砚……” 时卿忽然问: “你爱我吗?” 楚砚微顿,他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肯为对方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称作是爱,只是本能地感觉不安。 楚砚没有回答,而是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话:“……你呢?” 你爱我吗? 有在意过我,关心过我吗? 那些温柔的利用,又到底掺杂着多少真情? “我爱你。”指尖勾住身前的狼髀石,时卿轻声,“楚云枭,顾时卿爱你。” 楚砚将他转过来,听到答案的那瞬,楚砚没再执着于回答的真假,而是愈发清醒地越陷越深。 泪水无声滑落。 从那以后,时卿再没有问过系统攻略值。 第79章 败将为囚(26) 次日晨,时卿迷迷糊糊醒来,楚砚坐在旁边,正在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搜刮确认。 江知书给他的瓶子,不是白玉瓶就是黑罐罐,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 “我给你擦点药,很快就好。”楚砚亲吻他的眉眼,安抚道,“喝完粥再睡。” 楚砚将人安置妥帖,端起桌上的碗就要喂。 时卿就着他的手喝,不多时,眼泪便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楚砚一愣,就连时卿自己也惊了一瞬。 时卿躬身蜷缩在被子里,无声掉眼泪。 “你………” 楚砚连忙放下碗,上前察看:“只是疗伤的药,江知书给……” 男人话音忽然一顿。 脑海中浮现出江知书的话—— 白玉瓶。 楚砚下意识想要回去确认,冷不防被抓住衣角。 “…………” ☆ 在审核不让写的事情发生之后。 江知书再次被召进府。 一进门,就闻见了满屋散不去的旖旎,胆由心生,江知书没忍住瞪了楚砚一眼。 “你怎么又……” “我的错。”楚砚声线喑哑,烦躁不安,“不小心上错了药,你快看看。” 楚砚心中懊悔,可那样的时卿,浑身滚烫,娇娇软软地缠上来,根本无法抵抗。 以至于下午又烧了起来。 江知书偏头,抬手飞快抹了抹眼,赶到床榻前。 折腾半宿,终于在夜里退了烧。 两人皆松了口气,坐在门外的院子里歇息。 楚砚拿了两坛酒,他睡不着,心烦意乱的也无人诉说,只道:“我要杀人。” 江知书给自己倒了一碗,烈酒下肚,堪堪将心里的苦意压下去。 不必问,也知道要杀的是谁。 “何时动手?” 楚砚给了他一份名单:“这些人,近期动手。” 江知书接过来看,都是一些与楚砚敌对的武官,身居要职,杀了才方便后期动手。 “这些人一死,陛下肯定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所以动作要快。” 只要死的够快,即便是怀疑也于事无补。 楚砚朝屋里看一眼,“先往东宫和皇子府安人。” “知道。” 过了会儿,江知书又道:“楚砚,这是一条血路,踏出去,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皇权的更替,需要很多命去填。 而楚砚,不论成功与否都会彻底背负弑君的骂名。 楚砚闷头灌了一大口酒,哑声:“江知书。” 江知书闻声抬头。 楚砚只是说:“我留不住他了。” 江知书瞬间红了眼眶,烈酒烧腹,连心口都浸着苦。 酒过三巡,楚砚忽然站起来,闷头往里屋走。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男人从柜子里翻出锁链,伸手探进被子里,动作很轻地捉住他的脚扣上。 睡梦中,时卿试图翻身。 楚砚停下动作。 时卿没能翻过去。 楚砚无意识松了口气,默默到另一边捣鼓。 “我帮你杀,你别走。”楚砚超小声地说,“别离开我。” 顾执笔告假半月。 与此同时,以沈家为首,朝中武将接二连三暴毙,怀疑的种子在朝中生根发芽。 御书房,谢渊看着满几案的奏折,烦躁起身。 门口的公公道:“陛下,陈老将军有事要奏。” 谢渊冷声:“又是谁死了?” 公公擦了擦额头的汗,弯腰:“……回陛下,听闻是陈将军失足,溺水而亡。” 帝王盛怒:“把楚云枭给孤叫来!” 公公快步离开,不多时,又再度折返,只是步伐前所未有的凌乱。 跪地,神色惊慌:“陛下,三、三殿下……” 谢渊眸色狠狠一沉! …… 时卿躺在床榻之上,安静地听小老虎激动的汇报,比如某某将军死了,武官暴毙了。 如果说这些离奇暴毙的案例只是石子投入湖面,那么三皇子和二皇子的死,便是投入湖中的巨石。 朝野动荡,惶惶不安。 “楚砚和太子谢珂联手了,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最后必定会反目厮杀。” “还有,两位殿下的离世成了压死李恩择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预感到自己的结局不会太好,已经准备给谢珂下毒了。” 时卿:“……” 然而等了那么久,时卿已经不指望他了。 废物一个,平白费了他那么多心思。 还不如楚砚下手来的痛快。 “您应该这么想。”小老虎安抚他,“李恩择过的并不好,这样心惊胆战地活着,整天担心自己会死,对他来说可能更加煎熬。” “如果此次他能成功,那就如您所说,放他一马也未尝不可;如果失败,等待他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时卿活动了一下手腕,刺啦作响。 他已经被锁了半个月,耐心告罄。 “系统。” 小老虎跳出来,“楚砚已经率军逼宫了,您确定要现在出去吗?” 时卿语气没什么起伏:“这笔账,我要亲自算。” …… 北燕皇城一片混乱。 楚砚父母早亡,谢渊给予他无上的权势和地位。那些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少年将军成就功名的基石。 论辈分,楚砚叫他一声“皇伯父”都不算逾矩。 如果将谢渊信任的人排榜,楚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手里握着北燕近半数的兵力。 因此,当楚砚率兵杀进皇宫时,谢渊许久没反应过来。 即刻有御林军现身,公公急声道:“陛下,您快走吧!楚将军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谢渊淡淡拂袖起身,不慌不忙,只是眼里浮出怒意:“他楚云枭手里有兵,孤亦掌握了北燕近半数兵权,该死的是他,孤为何要逃?” 说完,冷声骂道:“色令智昏的东西。” 原本谢渊都打算让两人奉旨成婚了。 内乱生,宫变起。 漩涡之下,无人能独善其身。 东宫,谢珂一人独坐在雅亭饮酒,狂风四起,树影晃动,他仰头看向来人,似笑非笑。 “起风了,你来作甚?” 李恩择十指搅紧,看着桌面的酒壶紧张地吞咽一口。 “来陪您……” 谢珂自是有无不可:“坐。” 李恩择坐下便不再说话,始终不敢抬头。 “从天阙阁回来之后,你似乎一直很怕我。” 谢珂今日心情好,纡尊降贵为少年倒了杯酒,“这几日更是见面都不曾。” “你在躲我?” 李恩择小心翼翼接过,许是风太大,酒水洒了一点:“我这不是来看您了吗?” 谢珂觉得好笑:“你抖什么?” 李恩择目光扫过酒壶,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有点害怕。” “你都家破国亡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谢珂笑着,一口饮尽杯盏里的酒,“区区宫变,怕他作甚?” 李恩择没说话。 “自古成王败寇,那位置父皇坐了那么久,也是该退了。” 眼前的少年太没威胁力,谢珂早已习惯对他倾诉,曾经更是连杀意都展露得清楚明白,此刻更不会隐瞒。 “待他们两败俱伤,本殿再率五万兵马,长驱直入,坐收渔翁之利。” 李恩择笑了笑,心思都在那壶酒上:“五万兵马,够吗?” “本殿还有八万私兵。” 谢珂晃了晃杯里的酒,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纵楚砚权势滔天,终究是叛将,名不正言不顺,必要承受千古骂名。只有本殿才能继承大统。” 李恩择吞咽一口,举起手中的杯盏:“那就祝太子殿下……一切顺利。” 谢珂轻笑着和他碰杯,狂风大作,吹乱两人的发,衣袂翻飞。 李恩择用另一只手稳住手腕,心一狠,仰头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 北燕的酒都太烈,李恩择喝完便激烈地呛咳起来,酒水沿着唇角溢出,他抬手捂住了。 见谢珂大笑出声,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肆意欢快,李恩择也跟着笑。 只是笑着笑着,就有泪流了出来。 “瞧你,喝个酒把自己呛成这样。”谢珂第一次温柔地帮他顺气,“顾时卿肯定不会像你这般。” “顾将军……郎艳独绝,自不是我能比的。”李恩择咳道,“我只是个贪生怕死的俗人。” 谢珂只笑:“算你有自知之明。” 约莫着时机成熟,谢珂施然起身。 然而下一刻—— 身形猛地一晃! 男人笑意收敛,看着少年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你……” 李恩择捂着小腹和嘴巴,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他蜷缩着趴在石桌上,仰头看着男人笑容惨白。 “殿下,我是真的……喜欢过您……” 谢珂恨不能提刀劈了他! “可我太害怕了……我也好痛苦……” 李恩择呕出一口鲜血,字句哽咽,“顾将军那一剑,应该刺过来的……” “我真的想活,可是没有了家,没有了南晋,顾将军也要走了……” 少年轻笑了一下,血与泪糊了满脸,也将那身蓝衣染成黑红。 “顾将军,活着好痛啊……” 坠落在地上,他仰头望着被风吹动的树梢,沉沉的天幕之下,轻飘飘枯败的落叶无根也无力。 涣散的瞳孔倒映出父皇母妃疼爱下的小少年,也倒映出南晋旌旗被火舌吞噬后,少年将军战甲白衣、孤绝凌厉的身影。 “您也……这样觉得吗?” 沉闷的倒地声没入狂风呜咽之中,风声呼啸着远去,将少年含泪濒死的呢喃送到他的将军耳边,时卿执剑于烽火中回眸,听到了风雨泣血的回答。 “顾将军!”江知书纵马而来,身后带着一队兵马,“皇城已被包围,陛下没有逃,将军刚从东门攻进去了!” - 呼,这段写的好爽(明日应该能结束本位面)宝贝们晚安~ 第80章 败将为囚(27) 大军攻进来的时候,谢渊正以一敌二,长刀轮转,切下两人的头颅,血溅了满身。 他的冠发已经散乱,脸上的血为他添了几分凛冽杀伐,可姿态依旧是从容的,抬眸看向来人时,周身透着平静的疯感。 楚砚勒马悬绳,马儿扬蹄嘶鸣,拉长的调像是切割关系的弦绳,将所有人悬在高空。 “我以为,与刀剑相向的,会是顾时卿。”谢渊笑意温柔,“孤的顾执笔呢?” 楚砚:“在我床上。” 男人笑意一收。 “孤原本想,如果你能留住他,就给你们赐婚。”谢渊握紧长刀,“云枭,是你葬送了你们的未来。” 我和他有未来吗?楚砚想。 “陛下,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懂。” 楚砚翻身下马,染血的长枪带着劲风,杀气腾腾。 “决定他去留的,从来都不是我们。” 是顾时卿,是他自己。 而楚云枭,只能拼尽所有,换一个和他长相守的可能。 刀枪相碰,刀光映照两人的眉目。 倏然,破风声起,长剑袭来,两人当即侧身分开。 转身,只见一道身影手持长戟,朝这边疾驰而来,混乱火光中,倒映出少年清昳冷峻的面容。 时卿:“楚砚!” 楚砚眸光微动,收起了长枪。 御林军想要上前,季明长刀一横,满身煞气地挡住去路。 时卿翻身下马,长身站在他面前。 谢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里终于燃起了兴味。 “孤就知道你会来。” 长戟在手里打了个转,戟尖朝向帝王,时卿眼神一狠,直接暴起掠至身前,动作间带起凌厉劲风。 少年全程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反倒是谢渊觉得有趣,抵御的同时不断用言语刺激他。 “那么恨孤?” “平日温顺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吧,跪伏在孤身前时,心里都想些什么呢?” “一心为北燕效力时,又是什么感觉,顾执笔?” 对此时卿的回答是长戟上挑,谢渊侧身闪避,戟尖狠狠擦过他的颈侧,削断了一缕黑发。 谢渊微愣。 不过瞬息的空档,时卿将刺入砖缝的长剑拔出,左手换右手剑,猛地刺向男人心脏! 噗嗤! 利剑撕裂血肉,时卿没有留手,长剑白进红出,彻底贯穿心口! 满目都是刺眼的红。 周围的混乱好似瞬间就停滞了,连狂风都在此刻停歇,楚砚下意识上前一步,终克制地别过了头。 时卿无限逼近这位他俯首过无数次的帝王,咫尺之距,眼里的冷冽杀意瞧得令人心惊。 “赌约,你输了。” 谢渊瞳孔涣散,鲜血不停喷涌,他抬起染血的指尖,轻笑着,将眼前的少年抱紧! 剑身随之往里深入,血肉撕扯,温热的血将白衣染成鲜红。 楚砚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卿便冷淡抽身,居高临下地睨着这位帝王,一点点矮下身形。 最终,双膝无力触地。 ——若你输,向我俯首称臣。 谢渊捂着唇,闷声笑了出来。 “孤从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有错,南晋积弱已久,亡国是必然。自古王朝的更替和兴衰无不伴随着血海尸山……一将功成万骨枯,孤不信楚砚不这么想。” 这位帝王始终是从容的,即便已经浑身发冷,脊背依旧绷直,他单手撑着地面艰难起身,仰头望进少年冰冷泛红的眼眸。 “孤死了,但孤没有输。” 谢渊笑着,笑容平静也疯狂,“顾时卿,孤在地狱等你。” 时卿垂眸,眼里恨意与爱意交织,他没有意识到垂落在身侧的手在轻微颤抖,只是本能地望进那双涣散的眼瞳,里面倒映出满身鲜血的自己,漆黑深沉,几乎要将他吞噬。 直到滴着血的双手被人拢在掌心,眼前是无限放大的高大身躯,大手温柔地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拥在怀中。 沉声下令:“杀!” 时卿茫然抬眼,混乱中,光与影都逐渐扭曲。 恍惚间,他好似回到了数月前的虞城,也是漫天的鲜血与火光,他被心爱之人拥在怀里,好似周围的杀戮都与他无关。 时卿闭上眼眸。 生于乱世,谁不是浮萍?谁不是今日生,明朝死。 “楚砚……”少年抬手回抱住他的腰身,哑声,“我的心脏,好像要碎掉了……” 好疼。 楚砚紧紧地拥抱着他,直到怀里的人无力下垂,才颤抖着,同他一起跌落在血泊之中。 无尽沉默里,男人听到少年泣血的呢喃。 他说:“对不起……” 北燕历274年,燕武帝崩。 楚云枭为武摄政,代理国事,并从旁系选了一个小世子培养。 为了困住时卿,特意封其为帝师,辅佐政事。 同年,大赦天下,废除奴籍制,还天下万民自由身。 …… 京都,十里长街。 上元节。 楚砚换上一身玄金长袍,撩起帷幔,看向床榻之上的少年:“卿卿,要出去走走吗?” 时卿淡淡翻过一页书册,连抬眼都不曾:“不去。” 明明腕骨还扣着玄铁环扣,右脚也被锁链牢牢束缚,他却已经习以为常,夜明珠映照出他冷然漂亮的脸,清冷柔光下,少年肌肤白的反光。 楚砚喉结轻微滚动了下,去解他的锁链。 “今日上元节。” 时卿目光微顿,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他在北燕过了第一个冬天,又即将和楚砚度过北燕最重要、最盛大的节日。 右脚被大手抓握住,男人掌心温度很高,烫意一直从脚底传到心口,时卿放下书册,敛眸安静注视着他。 楚砚认真地将缠绕在腕骨处的锁链解开,放下,高大的身形压过来,又去解床头的锁扣。 时卿单手回扯,楚砚立马停下动作,凑过来。 “我们成婚吧。”时卿忽然道。 巨大的喜悦砸中,楚砚愣住,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喜地扑上去,而是红着眼,小心确认: “你说什么?” 时卿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成婚,就在今日。” 楚砚握紧手里的锁链,抿唇:“礼部来不及准备,也没有昭告天下……” “天地为证。” 时卿问,“你愿意吗?” 楚砚终于笑了出来,还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他紧紧拥抱住榻上的少年,乱拱乱蹭,嘴里不停的喊着“卿卿”。 疯狗被彻底驯服,成了奶呼呼的大狼狗。 时卿眼里泄出清浅笑意。 第81章 败将为囚(28) 半个时辰后,时卿撩开帷幔,身穿红色婚服出来,明艳张扬的红和流光溢彩的金披在少年身上,像极了盛世的色彩。 楚砚眼眶一热,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 “怎的要哭了?” 时卿过来牵他的手,将手里的木梳塞到他手心,“楚砚,帮我梳发。” 楚砚狠狠抹了把眼,粗粝的大手握着发梳,从发根小心翼翼的,缓缓梳到发尾,听少年嘴里唱喏着南晋的曲调,清冽的,嗓音温柔。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楚砚目光灼灼地盯着铜镜前的面容,心口酸胀,那双从小舞刀弄枪的手此刻抖的不像话,直到少年转过身来,才毫不犹豫地伸手将他抱紧。 “别走,求你……”男人哽咽颤抖,“留在我身边。” “走吧。”指腹轻抚过男人锋利的眉目,撩过高挺的鼻尖,一路往下,在微颤的薄唇上辗转轻触,时卿笑得温柔,“我陪你走这十里长街。” “别哭,顶天立地的武摄政,让人瞧见可要笑话你了。” 楚砚眨眨眼,泪珠大颗滚落下来,他抬手飞快抹去了,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 青石板路上人影攒动,人人皆身着盛装,熙攘着汇成十里长街。 各色花灯如明珠光华耀眼,星星点点,映照着人间星河。 某一刻,两道身影融入喧嚣的人流。 时卿挑起银狐面具,对身旁高大威武的狼先生说:“你要吃糖葫芦吗?” 楚砚握紧他的手,点头。 顾小将军立即买了两串。 还没来得及踮脚,男人便主动低下头颅,就着他的手咬一口,酸涩冰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味蕾得到极大满足。 好甜,从没吃过的楚大将军想,这就是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吗? 最后那两串糖葫芦全进了时卿胃里。 少年弯着眉眼,清冷如水的凤眸倒映出璀璨烟火,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中。 “楚砚。” 男人侧身低眸。 时卿忽然拽着他往前跑,两人过于出挑的气质和身上的婚服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 此刻跑起来,像是跃动在人流中一团纠缠的火焰,肆意瞩目,一直划向漆黑的夜空。 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两人从身侧穿行而过,直到再也瞧不见,才后知后觉地想:好生眼熟。 楚砚眼神始终落在时卿身上,当少年转身回眸,微风吹拂起他鲜红的衣袂,长发泼墨一般,随风飞扬。 周遭的灯影模糊,喧闹声也如潮水般褪去。 无人处,男人听到少年扬声:“楚云枭。” “我在。” “我敢嫁,你敢娶么?” “敢。” “如何都敢?” “敢!” “即便是下碧落,赴黄泉?” “若君不弃,生死相追。” “聘礼呢?” “盛世江山。” 时卿弯唇笑起来,晚风带着湖面的冷意吹拂,那双清冷的眼眸终于染上了明媚的光彩。 “五年。” 抬手,男人的脸便主动蹭过来,时卿眼里笑意更深。 “五年之后,带着聘礼来青山寻我。” 楚砚抬起眸,悬于高空的心脏终于扑通一声有了着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哽咽喑哑:“你会等我吗?” 无论生死,你会等我一起吗? 时卿捧起他的脸,楚砚膝盖一弯,直接单膝跪在他身前,伸手抱住腰身。 “过往太过沉重,说不清,道不明,纵我耗尽笔墨也写不出因果。” 少年嗓音温柔,“但是楚砚,我必须送顾时卿回家。” 楚砚眼里闪过茫然,近乎仓皇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你不要我了吗? 时卿俯身,指尖勾出衣襟里的狼髀石,轻碰了一下他胸前的麒麟玉: “等海晏河清,盛世太平,我在故事的开端等你。” 要的,卿卿还要他的。 楚砚咬唇,紧绷了半年的弦一朝放松,连身体都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他蹭着少年的腰,丢人地直接哭出了声。 “哭了?” “真哭了?” “卧槽不是吧,将军真哭了?” “这天地,还拜吗?” “我怎么知道……死鬼你又挡我眼睛了!” “……” 一刻钟后,勉强挽尊的摄政王终于将自己收拾妥当,时卿温柔地牵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跪在了湖岸边的草地上。 小老虎敲锣打鼓的,在系统空间哭喊:“一拜天地!” 时卿拜得虔诚,楚砚紧紧跟上。 江知书从身后喊:“二拜高堂!” 时卿向南跪伏,楚砚和他一起重重拜了下去。 好几道声音哄闹着:“夫夫对拜!” 两人相对叩首。 “礼成!” 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好似世间所有光华都落在了他们身上,时卿抬眸轻笑,说:“我等你。” …… 楚砚收起了满屋的锁链和红绳,将项坠藏的更深,他环顾这间充满了时卿气息的寝房,恍惚间还能看见几案后端坐的瘦削身影。 时卿留下了很多书籍,那些被满朝文武争相传阅的“天书”,是少年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有时候楚砚夜间醒来,还能看见烛光里的影子,而后迷迷糊糊起身,动作蛮横地将人塞进被窝里。 桌上经常需要备有牛奶,收到外域上贡的草莓后,御膳房的人便又做出了新的花样,楚砚记得,时卿管它叫草莓牛奶。 皇宫里时卿专属。 还有什么呢?男人循着记忆翻出一本书册,时卿忙累了有写写画画的习惯,他偶然间看过,问起时只说是留给他的。 北燕历274年,夏。 「疯狗楚砚。」 清秀漂亮的字迹旁,是一个长着狼耳朵的小人,粗眉大眼,气势很凶,身后的尾巴画的很大,还添了两笔描出晃动的弧度。 楚砚没忍住笑出来,这是他。 北燕历274年,深秋。 「抱抱楚砚。」 狼耳朵的小人哇哇大哭,小小的白衣少年抱住了他,旁边的一行小字写道: 「杀戮开始,罪恶延续。楚云枭,对不起,别哭。」 男人红了眼眶。 北燕历274年,初冬。 「想爱楚砚。」 狼崽蹲着,少年弯腰站着,头顶却冒出两个问号。 楚砚略有些疑惑,翻过一页,是一段长长的文字。 第一句便是:“我爱他吗?” 楚砚神色微怔。 “从一开始,我便感觉到自己好像在被什么推着往前走,父亲战死,南晋将倾,我只能不停奔赴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与博弈。 历史浩荡,而人力终究太过渺小,我却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左右剧情,能改变南晋数十万百姓的存亡,为此不惜利用楚砚,搭上自己。 我错了。 我以为自己能放下心中的仇恨,毕竟比起落定的尘埃,生者更为重要,天下万民,国因何有别? 我又错了。 我是顾时卿,是南晋的将军,来自战北王府,来自衰亡的南晋。 顾时卿爱楚云枭,也应该恨之入骨,可时卿不恨啊。 爱是利用吗?” 楚砚看不懂,只是隐约觉得,有什么真相埋藏在表面的字句之下,呼之欲出。 北燕历274年,冬。 「亲亲楚砚。」 配图是一只雪地里的小狼,少年穿着火红的狐裘,蹲在小狼面前,亲了亲他。 “楚砚也不懂爱,这对他太不公平。” “顾时卿,离开之前,请填满他的生活。” 指腹轻轻摩挲着少年的脸颊,楚砚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某一刻,爱意开始有了具象化的表达。 即便对方离开,他都能清楚地感知到。 北燕历275年,春。 「再见楚砚。」 湖边,模糊的繁华盛世里,两人大婚。 “楚砚,时卿等你。” 往后,是一片空白,楚砚翻到底,都没有找到半个字迹。 留白太多。 男人抱着书册,躺在床榻上,蹭了蹭含有熟悉冷香的被褥,无声落泪。 少年比想象中的,还要爱他。 这份爱,跨越生死,历尽千帆。 …… 五年后。 新帝登基,百官更替,燕朝的皇权重新落到谢家手里,天下安定,隐隐有盛世之象。 用江知书的话讲,只要新帝的儿子不折腾,江山至少安稳百年。 楚砚的那些部下忠臣,也悉数撤了下来,只留下功名无数,退隐江湖。 每一代皇权的更替,都埋藏着血肉和白骨,无论功过,他们这些人原本也不会有善终。 故江知书早在权倾朝野之际,便开始为一众兄弟的隐退谋算,也因此,才能在楚砚退任时,及时抽身,保下这群人。 四月天,楚砚一身青衣,随人群进入北城,海棠花开,春风带着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越是靠近,楚砚便越觉身心俱颤,怦怦怦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街边的吆喝,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项坠,指尖颤抖着,将它戴在胸前。 没走两步,又停下来买了两小坛酒。 想起时卿之前给战北王买的酱肘子,他又停靠在街边买了几块,拿油纸包好。 抵达青山时,楚砚第一时间去拜访了顾北昀和顾家军的将士们,牵着马,重新提起包袱往里走。 如果他猜的不错,卿卿应该会在此处定居才是。 想起少年楚砚的心又忍不住躁动起来,五年过去,他的卿卿肯定已经出落得愈发高挑,毕竟已经五年…… 楚砚低头,飞快抹了下眼,喉咙哽塞难言。 五年啊,好久。 如果分别五年是惩罚,盛世太平是赎罪,那如今,怎么也得苦尽甘来了吧,楚砚艰难地想。 一阵风过,男人抬头,望向远方的山影轮廓,白云舒卷,他的心情也不自觉轻松。 “草!” 不过区区五年,矫情个什么劲。 楚砚调整好心态,收回眼神。 余光瞥见什么,嘴角的弧度瞬间变得平直。 啪嗒一声,剑和包袱掉落在地上。 楚砚缓步靠近,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座长满杂草的坟,漆黑的瞳孔倒映出碑上的字—— 顾时卿之墓。 第82章 败将为囚(完) 一瞬间,楚砚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直冲上脑门,耳边嗡鸣着,毛孔张开,寒气从骨髓里渗出来,连周遭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男人仓皇地跪在碑前,大手颤抖着拂去碑上的青苔和周围的杂草,露出更鲜明的字迹——那是时卿的字!他生前就给自己立好了碑!! 他原本就没打算活!!! 骗子! 骗子!!! 楚砚眼眶通红,死死地抠着那几个字,反复确认了千百遍,恨不能刨坟挖尸,将里面的人抱出来!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回家……这就是你说的回家……”额头抵住墓碑,男人嗓音喑哑,“骗子……”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他毫无形象地靠在碑上,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大骂: “骗子!” “你没有等我,你骗我!” “你就是不要我了!你就是不要我了……”楚砚抱紧怀里的包袱,里面装满了时卿留给他的东西,书册,衣物,还有一些时卿喜欢的小玩意。 那个半大的少年,明明对小孩子的玩具喜欢得不得了,却总是装模作样,冷着脸说“不要”。 “你总是喜欢口是心非,明明都答应得好好的。”楚砚忽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悲凉,“你把我丢下了五年,顾时卿,我得怎样才能追上你……” 说着,男人慌乱地去摸地上的剑,青衣染上尘土,发冠也变得凌乱。 似乎是怕晚了就再也追赶不上了,他半分犹豫也无,抽出长剑便抵上了脖颈! 顷刻见血! 几乎是瞬息之间,指骨被无形的力道击中,长剑稍偏,哐当落在地面。 楚砚怔愣抬眸。 青年一身白衣胜雪,银发披散,安静地站在晨光中。 白色丝绸覆住了他的眼睛,风一吹,绸带勾缠着银丝飞舞,衣袂翻飞。 楚砚茫然睁着湿红的眼,下意识想问对方是谁,怦怦怦失控的心跳却无声昭示了来人的身份。 清冷绝美的五官,熟悉的气息,无不表明眼前之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将军。 可神圣不可侵的气质,又让人不敢上前。 于是楚砚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脏兮兮地靠坐在碑前。 可怜,无措,又狼狈。 “你……您……” “楚云枭。”时卿抬步走近,俯身,玉石般清冽好闻的嗓音轻骂,“笨蛋。” 楚砚仰头,紧咬着下唇,没忍住直接哭了出来! 顶天立地的北燕战神,赫赫有名的武摄政,此刻在心上人面前,却哭得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我以为……”楚砚抬手,掌心混着泥土和血,想触碰又不敢,“我以为你不要我……” 时卿伸手,温柔地拥住了脏兮兮狼狈不堪的燕国狼犬,春风吹拂过两人的长发,银丝和墨发紧紧纠缠。 “聘礼,我看到了。” 神明轻附在他耳边,轻声,“我埋葬了自己,楚云枭,不要害怕现在的我。” 怎么可能害怕呢? 我恨不能将你融进身体里。 楚砚茫然,虔诚抬眸。 一阵风过,时卿抬手,莹白指尖勾缠着白绸,轻轻扯开。 白绸之下,一双淡金色纯净漂亮的眼眸,清冷又带着神性地望过来,美的失真。 楚砚呆愣着,没有说话。 时卿却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极轻的笑了下:“故事从此刻重新书写,楚将军,愿意跟我走么?”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楚砚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时卿又是一声轻笑。 “宿主,他好呆啊。”小老虎酸唧唧吐槽,“五年不见,怎么变得又傻又呆了?” 时卿:“把你的口水擦擦。” 小老虎低头:“…………” 男人来时,单枪匹马,一身布衣。 起身离开时,还是那匹马,肩上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 只不过身侧多了个谪仙般的人。 他没有问时卿的来路,也没有问他这五年发生了什么,如他之前从不过问少年的计谋一样,只是默默跟随着他,疯狂从对方身上汲取活下去的力量。 时卿如今的住所,是一座不为人知的世外山涧,坐落在青山脚下,栖迟谷。 此处环境清幽,清晨的阳光刚好能穿过山峰照射进谷底,楚砚牵着马走进,沿溪水往上,是一间雅静的庭院。 两栋木屋,院里种满海棠,右侧是一个玉石桌,缠满绿藤的栅栏往院外延伸,时卿推门而入时,玉兰化蝶缀满枝头,如雪般圣洁。 楚砚一时看呆了。 此处,竟然还有这般风水宝地。 “我们以后。”楚砚斟酌道,“是在这里住下了吗?” 时卿偏头,淡金色眼眸平和地望着他:“不喜欢?” 楚砚忙摇头,哑声:“喜欢,和卿卿在一起,下地狱都喜欢。” 时卿推开房门,回首朝他笑:“几十年之后的事,不急。” “若你想,我们可以去各处游玩,花临城如今也变得繁华了,水路开通,路程要比官道短上许多……” 话音未落,时卿忽然顿住了。 男人不知何时冲了上来,从身后紧紧抱着他,许是太害怕了,害怕眼前之人只是一场梦幻,他问:“卿卿,是你吗?” “你没有在骗我,我也没有看错,对吗?” 时卿握住腰间缠紧的手,语气是熟悉的无奈纵容: “或许,你可以试试,和我睡一觉。” 男人的手瞬间抱得更紧,几乎要将人融进骨血。 他真的这么想。 骨子里恶劣的心思叫嚣,失而复得的心脏也怦怦怦失了控,他急需确认心上人的存在。 “卿卿,卿卿……” …………………… …………………… 时卿:“……去洗漱。” “卿卿,等会儿再洗好不好……” 时卿闭眼,忍无可忍地转身—— 啪! “…………” 楚砚委屈地瘪着嘴,时卿捡起男人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的包袱,扔进他怀里,语气不容置喙: “洗干净。” 楚砚抱着包袱,右脸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哦。” 说完,便乖乖出去了。 时卿撑在门口,兀自平复被撩乱的心跳,冷着脸烫着耳朵骂:“……变态。” …… 两人在栖迟谷度过了余下的几十年,偶尔出去游玩,更多时间是待在屋子里,冬饮雪夏温茶。 那本留白很多的书册,也逐渐被一个个故事填满。 【滴!恭喜宿主集满攻略值100,获得人物角色卡一张。】 【本位面重要配角攻略值满点,获得总积分;位面任务失败,获得相应奖励0%,请宿主前往下一个位面。】 时卿目光始终落在角色卡上,男人一身胄甲,煞气腾腾,手握长枪于烽火中回眸,深邃眼瞳仿佛要望穿薄薄的角色卡,冲出禁锢向他纵马疾驰而来。 修长手指触碰卡牌的刹那,浮现出一行烫金的字体。 「战火平息,金戈止情,我于无人处爱你。」 可时卿分明记得,《燕国策》里,楚云枭后期的所有功勋都记在了他的名下。 “对的宿主大人。”系统说,“正是因为《燕国策》里对顾时卿的着重记载,考古学家才通过其中的蛛丝马迹,证实了南晋这个王朝的存在,也因此,没有抹灭掉战北王和顾家军、以及十数万南晋将士的殊死拼搏。” “您为南晋及天下百姓做的努力,均记录在册,没有丝毫隐瞒。” 小老虎终于说出藏在心里已久的话,“那些事并不是没有意义,在史册里,也在人心中。” 时卿垂眸,握紧了手中的卡片。 仿佛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见那行烫金的字体浮动重组,缓缓凝成一句新的告白语录—— 「千年后,世人皆知我爱你。」 指尖微颤,心口的位置,也被这明目张胆的撩拨烫得发麻,时卿盖住手中的卡片,淡淡侧眸。 变态。 第83章 血族禁域(1) 时卿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汪清泉,山涧的水流从远方潺潺而来,万里云层之上,碧海连天。 他看见自己一身勾勒出淡金色云祥纹的华贵白衣,赤足踏过碧水。 水天相接的地方黑雾散尽,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畜生爬坐起来,崽子似乎还没有驯服自己的四肢,毛绒爪子直打滑,啪叽摔进水里。 时卿唇角勾起浅淡笑意。 他嗅到了自然清冽的气息,那是来自灵魂的熟悉,伴随着极轻的一声“主人”,经抚慰后的骨髓乃至四肢百骸都流淌着轻松,紧接着,时卿感觉自己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之中。 像水,像云,足以抚慰所有的情绪。 时卿安静地闭上眼睛。 系统准备传输的爪子一愣,呆呆地看向宿主身后的魂体。 白衣金冠,清俊神颜。 可一低眉,眼底的戾气就泄了出来。 小老虎磨爪子,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一个词:衣冠禽兽。 “主、主神大人。” “嘘,别吵。”白光笼罩这片空间,系统听见男人威严的嗓音,不耐命令。 “在他魂识完整前,不准让他用本体留在位面世界。” 小老虎识趣应声:“88明白。” “…………”我就不该给你起这名。 彼时录入小老虎的代号,盛珣正在和人争吵,时卿不在他也懒得装,直接一嗓子“我是你爸爸”,系统显示录用成功。 “主人……”男人抱着他蹭蹭,黏糊的语调听的系统频频侧目,更加印证了心里的猜想。 宿主绝对不简单。 白光散尽,将苦痛的情绪拔除。 系统再抬头,四周空无一人。 …… 时卿醒来,发现自己正泡在温泉里,这是一栋偏欧式的古建筑,月光透过高高的小窗照射进来,落在满头银丝,像盛放于高山的雪。 “系统。” 小老虎恭敬应声:“有!” 时卿抬手,清透指骨摁着眉头,“上个位面……” 系统安静倾听。 有什么从指尖流走,抓不住,时卿却隐约感知到什么,无奈道:“传送剧情吧。” 本世界围绕血族、妖族和人类展开,三方均各自为敌,也各自拥有运行的领域。 强者为尊。 在这样的世界里,部分人类都觉醒出强大的异能,自觉成立守卫人类安全的组织,圣教。 但不够。 为了保一时安定,人类不得不按期分别对另外两族献出祭品。 “您是送给血族最危险的领主——克伊洛的祭品。” “还记得之前那个游戏么?” “您和克伊洛初拥失败,他发了疯,使用禁术,耗费了半数法力扭转时空,将时间倒流回你们初遇之前——也就是今夜,您即将被送往血族禁域。” 小老虎说,“您会再次遇到本位面的攻略对象,您的爱人。” 此时有侍女进来,小心翼翼地将衣物放在温泉边,提醒道:“大人,时间快到了。” 说完便无声退下,全程没敢抬头看一眼。 系统适时解释:“祭品不容亵渎,您是被神灵选中的人,在所有人眼中,是维持人类百年和平的牺牲品。” 时卿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眸看向岸边的华丽服饰,沾了水的指尖勾起雪白的蕾丝花边。 “……所以这是谁送来的衣服?” “……”系统羞耻磨爪,简直无力吐槽某人奇怪的恶趣味。 “您的攻略对象,可能受其母亲的影响,在小事上有些怪癖。” 比如热衷于打扮他心爱的猎物。 时卿无声叹了口气,拈起华丽长裙披在肩上,小老虎跳出来帮他梳理过长的银发。 走出这座教堂,外面站着服饰各异的人,有前来祷告的教徒,有圣教的守护人,更多是前来观看的普通群众。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卿在人群的最前方,看见了这个世界的父母。 二老才四十出头,经此一遭却感觉瞬间老了十岁,饱经风霜的面容满是泪痕,可依旧是极好看的。 时卿朝他们走过去,母亲当即软了身子被男人搀扶住,失声痛哭。 “卿卿……” 恐怕在所有人心中,他此去必定没有生路,时卿不再试图改变他们的思想,只是看着母亲悲痛的模样,不忍地倾身想要拥抱她。 却被不动声色避开。 时卿微怔,眼看着他们在自己身前跪下。 想要触碰,却终究不敢,极力隐忍抬头,敛眸想要记住他的模样。 时卿这才想起系统的话,从被选中的那刻起,他便不再属于父母。 “我会好好活,你们也是。” 时卿低眉,便有温情倾泻出来,“照顾好自己,别为我担心。” 二老点头,泣不成声。 作为祭品的家人,通常会得到一笔高额补偿,也会被圣教接到安全区居住,并由人专门保护。 至少,时卿不必担忧他们以后的生活。 这很好。 除了亲生父母,时卿没有再给其余人一个眼神,他站在法阵内,感受到几股力量汇聚,再回神,已身处无边暗夜。 遥远的钟声敲响,乌鸦盘旋着从上空飞过,时卿仰首,望着眼前古老奢华的白色城堡。 “本位面的任务是逃离古堡,避免被初拥。” 系统说,“攻略目标正在暗中观察您,宿主大人,按照上一世您的反应,现在已经往外跑了。” 时卿淡声:“我周身百米之内,早已被下了禁制,跑去哪儿?” 系统:“…………” 小老虎震惊:“您怎么知道?!” 时卿垂眸看着掌心凝聚起的微末白光,隐蔽地藏进袖口,以他对之前游戏世界的了解,这副身体应该很脆弱,可如今体内却有股庞大的力量支撑。 凭仅有的记忆,时卿合理猜测,应该是有人帮他恢复了几分神力。 舍不得我被欺负吗?时卿在心里问道。 克伊洛站在窗边向下望,血色眼眸带着危险的探究和痴迷,宛如毒舌攀附,令人脊背生寒。 时卿不为所动地推门而入,偌大的前院空无一人,唯有满园的白色蔷薇无声盛放。 柔和的冷光映照着他银色的长发和瓷白的肌肤,月色下,美人身着蓝白色繁复的宫廷长裙,宛如蔷薇披上了一层细腻清冷的薄纱。 吸血鬼再也忍不住,闪身出现在他身前。 时卿瞳孔轻晃,下意识后退半步。 细韧的腰身被揽入怀中。 身体又开始本能轻颤。 “哪怕重来一世,你还是这般畏惧我。” 克伊洛从对方清澈的眼瞳看出了熟悉的恐惧,心情更加愉悦,他贪恋地将人抱紧,语调亲昵危险。 “但是没关系,你依旧独属于我。” ----作话---- 略狗血?的小甜饼,狗血具体表现为你逃我追,猎物与猎人的极限拉扯。 鉴于上个位面过于沉重,本位面会偏轻松日常。 时卿21岁,克伊洛500岁,但在血族还是个宝宝(已成年)从设定上本位面是年下。 因为进过小黑屋,所以不会太放肆,清水锅走起。 就酱,感谢支持~(亲亲老婆) 第84章 血族禁域(2) 畏惧也没有关系,你依旧独属于我。 ——明明是极其危险又霸道的语录,和这样的血族纠缠,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时卿闭眼,抬手想要和他相拥。 终克制垂落。 下一瞬,视线骤转,他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繁复漂亮的蓝白色裙摆拂着蔷薇花丛而过,月色下,克伊洛神情专注。 时卿抬眸与他对视。 克伊洛知道他记得,便道:“还想逃吗?” 时卿反问:“还想初拥吗?” “……” “……” 系统:“噗!” 话题就此终结。 很多人说重生即是新生,万物皆是自由,即便是荆棘丛,也能开出绚烂的花朵。 可对于时卿而言,周身十尺之内,皆是囚笼。 窗棂冷光摇晃,温热的血液流出,寒意遍布全身。 时卿克制咬唇,刺痛之后,右侧肩胛骨,从血肉里长出一朵蔷薇。 如血的纹印攀在青年身上,纵是剥皮剜肉,也无法抹除。 克伊洛轻呼出声,骨子里叫嚣的饥渴终于得到短暂的满足。 指腹轻轻抚过那朵鲜艳的蔷薇,少年将自己埋进猎物怀中。 “血契已成,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收留你。” 血契,是血族所有权的标志,被打上血族特有烙印的血仆,无论身处何方,都会被主人感知到。 克伊洛这种实力的血族,甚至能藉此操控人的行为和意志。 时卿闭眼,唇色因疼痛而有些白,长睫轻颤时,像是高山之雪簌簌落下,落入凡尘世间就化了。 克伊洛忽然感觉到口渴。 “给我你的血。”少年瞳孔颜色更深,柔声,“乖,别怕。” 紧攥的手指松开,时卿像是被蛊惑般,轻轻撩开过长的银发,乖顺垂眸。 吸血鬼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 时卿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少年窝在身侧,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 此情此景换作任何一个寻常人都难免毛骨悚然,可时卿的脸部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动,甚至再次闭上了眼。 “你怎么不害怕?” 克伊洛凑过来,轻嗅了嗅,忍住再次吸食血液的欲望,“不生气了?” 时卿想要翻身而不能,只默默拉起被角,将自己团住。 克伊洛不行。 他全身都疼。 吸血鬼尚不知猎物的心思,只感觉自己要被萌化了,他蛮横地扯下被子:“我问你呢。” 时卿忍无可忍地盯着他,漆黑分明的眼睛浸着水意,嗓音微哑:“我想喝水。” 克伊洛:“!” 前世别说提要求了,小祭品连半个眼神都吝啬至极,换作之前,他今日少说也得挨俩耳光。 少年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大口,原地消失。 不过片刻,一杯温水递到眼前,克伊洛亲自弯腰将人扶起来,小口小口地喂。 “我让人准备了吃食,还有你喜欢的草莓牛奶。” 吸血鬼邀功似的,把人抱着就出去了,“你吃饱了再休息。” 时卿下意识低头,身上穿着棉质舒软的纯白睡袍,除了脖颈处的痕迹没法遮掩外,其余都捂的严实。 还好,不是奇奇怪怪的裙子。 时卿微松了口气。 饮食对血族而言并非必需,比起肉食和米饭,他们更喜欢新鲜的血。 但古堡里养了不少血仆,管家夏尔则是被雇佣的妖怪,顶着一对柔软的花色豹耳朵,西装革履,文质彬彬。 恭敬地伺候家主用餐,全程没有往人身上瞥一眼。 反倒是时卿有些好奇,时不时瞄一眼,令得周遭的气压一降再降。 夏尔:“……” 深知家主脾性的管家没敢和时卿说话,只看着克伊洛,恭声询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克伊洛挥挥手,豹豹转瞬即跑。 顺便带走了一众瑟瑟发抖的血仆。 古堡的主人单手撑着下巴,语调漫不经心,泛着凉意:“你之前又不是没见过他,怎么,喜欢?” 系统吹了吹炸开的毛,毫不怀疑宿主哪怕有半点反应不对,某位管家就得掉脑袋。 偏门拐角处,行走在末尾的血仆被这气势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又慌忙爬起。 慌乱间谨慎回头地看了一眼,只见那个肌肤雪白的青年淡然抿一口牛奶,头也不抬道:“没兴趣。” 霎时间,古堡内的冷意都少了一些。 血仆不敢再看,忙不迭关上房门。 克伊洛似觉颇有意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致盎然地凑过来。 “我发现你真的不怕我了,为什么?” 微凉的呼吸打在鼻翼的那刻,时卿的身体下意识一颤。 “………” 小老虎哈哈大笑。 时卿就着那杯温奶吃了一个灌汤包,两块雪花酥,身体的温度终于上来了些,浑身上下连毛孔都熨帖了,他拿起餐巾抿了抿唇,起身。 身子一轻,便再度被人抱起。 时卿无奈闭眼,这个世界的吸血鬼有点过于黏人,他从昨晚到现在,脚就没下过地。 “晚上我要去参加一个宴会,很快回来。”将人塞进被窝后,克伊洛俯身亲了亲小猎物的眼睛。 “你乖一点,好好睡觉。” 时卿半个眼神都欠奉,侧身时长发滑落,露出颈侧明显的咬痕。 克伊洛喉结狠狠滑动,凝视许久,克制地起身离开。 小老虎睁着一只眼睛,下意识小声:“虽然不排除对方故意的成分,但宿主大人,今晚是您的第一次逃跑试水。” 时卿没有反驳。 他看着指尖凝起的淡淡白光,安静地闭上了眼,“睡吧。” 钟声三响,时卿准时睁开了眼睛。 起身下床,打开旁边的衣帽间,满目都是奢华漂亮的宫廷长裙,只有角落里叠着几件男士衬衣和亲王制服,时卿深吸口气。 系统便知自家宿主可能又要生气了。 “……您忍忍。”小老虎无奈提醒,“管家快出来了。” 克伊洛虽然长了副英俊帅气的正太脸,少年气十足,可身形比时卿大了一圈,血族的衬衫款式穿在他身上莫名违和,更别提长了一截的裤子。 穿戴整齐,时卿面无表情地弯腰卷起裤腿,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 系统心惊胆战地想要护他,却见时卿借力踩在凹凸的墙面上,利落翻身,轻巧落入地面草丛。 小老虎松了口气。 根据前三个位面的观察,系统合理猜测位面世界的原主很可能就是时卿的一部分,可还是不一样的。 在系统看来,时卿的内核更稳,精神世界更加强大,他时刻受原主的情绪和性格影响,可更深处,最固有的灵魂仍旧独立于三千世界之上。 当然,观念和本事也是如此。 就譬如现在,看着宿主迅敏利落的身手,小老虎得意地翘起尾巴。 别问,问就是骄傲。 时卿循着本能,用神力散去了古堡的禁制,翻身逃出围墙。 “大人您朝西边跑,那里是三族交界处。”系统打开导航,“磁场越混乱,克伊洛越难察觉到您的具体方位。” “好。” - 盛珣vs时卿,cp名盛世寻卿。 二进宫,不敢放肆,暂时也没有亲吻描写,隐蔽处靠宝贝们脑补了哈,么么。 第85章 血族禁域(3) 夜晚,是血族的狂欢。 克伊洛走进宴会大厅时,狂欢已经开始,吸血鬼放肆地引诱被禁锢于此的人类,红酒和各种血液的味道碰撞,求饶和嬉笑声不绝于耳。 似乎没想到这个脾性古怪的杀神会来,全场都静了一瞬,皆停下手中的动作朝这边倾身行礼。 不过须臾,便有亲王上前。 “大人,听说此次的祭品已经送过来了,不知您感觉怎么样?” 克伊洛瞥他一眼。 上一届祭品的拥有者,塞安斯蒂,冷血残忍,不到三年就把人害死了。 往后九十余年,都在和同伴分享祭品的美味,克伊洛没少听说他的事迹。 克伊洛不愿和他纠缠,冷着脸没说话。 作为血族禁域的绝对领主,克伊洛凌驾于古老的等级制度之上。 即便是其他血族都得罪不起的亲王,克伊洛也完全不必将他放在眼里。 塞安斯蒂也不恼,彬彬有礼:“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您之前一直对人类不感兴趣,若不是此次的祭品血液太过特殊……” 说着,男人语气微顿,意味深长道,“如果您不喜欢,我可以代为——” 话未落,嗓音戛然而止。 场内霎时安静下来。 克伊洛勾唇,血红色眼眸微弯,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黑雾勾缠,攫住男人的脖颈,硬生生将人提了起来! 塞安斯蒂脸色涨红,想要反抗,却连半点力量都使不出来,对上少年冰冷的眼,才知自己触犯了逆鳞。 克伊洛竟然,对那个祭品这么在意?! “救……” “大人,塞安斯蒂平日开玩笑开惯了,嘴上没个把门,并不是有意冒犯。”旁边有亲王劝道,“您消消气,别当真。” “玩笑?”克伊洛偏头笑了笑,莱昂被他盯着,寒意瞬间从脚底蹿上脑门,下意识颔首倾身。 血族对人类的生命从来都是极端漠视的态度,甚至一个血仆需要同时供养多位吸血鬼,直到吸干为止。 先前被送上门的祭品无一不是血族的共享血袋,数百年来都是如此。 怎么到克伊洛这里,竟是连提都不能提起? 此刻男人的喉颈已经发出了咔咔的挤压声,眼看着就要被徒手捏断,少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忽然勾唇笑了出来。 黑雾消散,塞安斯蒂单膝落在地上,开始疯狂呛咳起来。 “我的猎物,碰之即死。” 众血族纷纷倾身应是。 克伊洛向来对这种宴会无感,如今却是很好的饵,他寻了个僻静处坐着,兀自感受血契链接的另一端,怦怦跳动的心脏。 以及青年越来越急促的气息。 感知到具体方位时,更是讶然挑眉,似乎没想到以时卿如今的体力,能逃那么远。 时卿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估计又要冷脸飞几个耳光过来。 “系统……” “在呢在呢。”小老虎跳出来不断给宿主扇风,一边语音播报,“右转,进入迷雾森林,小心有低级妖怪和血族出没……身后!” 时卿本能感知到危险,脚步一转,仰头。 好几条十丈长的麟蛇吐着蛇信子,从头顶藤蔓掉落在地,试探着蜿蜒游移,时卿下意识想起那只说他好吃的蛇妖,合理怀疑自己的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好像是这个位面的设定,您的血对妖族和血族都特别有吸引力,喝了还会助长功力。” 小老虎看着这群爬行动物就毛骨悚然,抖了抖鸡皮疙瘩瞬间躲进空间里。 “我受不了了,宿主大大您加油,是烤是炸您说了算!” 然而时卿没有烤蛇的兴趣,掌心凝聚白光,修长手指朝虚空一按,周遭的活物便宛如附上了休止符般暂停下来,与此同时额角沁出薄汗。 显然,以时卿如今的身体,远不足以支撑那么磅礴强大的力量。 他转身继续超前跑,“多远了?” “十公里,再往前就是分界线了。” 小老虎鼓励道,“试水很成功,比原主上一世逃的距离都要长。” 时卿放慢脚步,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以我如今的状态,能否穿过那道分界线。” “……恐怕有点困难,禁制很强,要想不惊动其他两族抵达人类世界,几乎不可能。” “如果我能延迟被发现的时间呢?” 听着自家宿主镇定的语气,小老虎心底也燃起了希望:“那……试试?” 时卿却是脚步一顿,微抬首,透过烟雾缭绕的树梢望向那轮清月,而后眼见着它一点点染上血红。 时卿无声叹了口气,问:“如果这次的任务本身就具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该以哪个为主?” 系统:“……?” 位面任务:逃出古堡,避免被初拥。 这不是一条嘛? “首先,我不可能逃出去,其次,就算逃出去也终究会回到古堡,且更容易激起小吸血鬼初拥的心思。” 时卿感受到某人越来越近的气息,嗓音依旧冷静,“相反,如果以不被初拥为最终目的,我此刻应该好好待在古堡里,不逃不避。” 小老虎挠头,成功被绕进去了。 他觉得宿主大人说的非常有道理! 二者不可兼得啊! 系统急得跳脚:“我这就向上面反馈!” 说完,便急匆匆下线了。 时卿没吱声,站在原地拍了拍袖口蹭到的灰,察觉到裤脚沾地,便蹲下身慢条斯理地卷回去。 四周妖兽的气息涌动,他也仿若未觉,似乎危机环伺还没有过长的衣衫重要。 “嘶嗷!” 一头黑色巨兽倏然从后扑来! 时卿转身,放大的瞳孔深处倒映着巨兽森白的獠牙,浓密的毛发,以及挥舞着压向他的利爪。 明明只有瞬间,可当时卿抬眸时,眼底的光影却仿佛被无限放缓,迟疑的前0.03秒内,他没有等到少年出手。 时卿克制本能凝聚的力量,指尖微松,颤抖着闭上了眼。 下一刻—— 嗤啦! 只见青年周身咫尺之内凭空拔起一道屏障,无形血刃劈向巨兽腰腹,狠狠往上一挑! 开膛破肚的瞬间,妖兽痛嚎倒地。 温热的血液伴随着破碎组织迎头浇下,朝四周喷溅,却在触及屏障时,无声滑落渗入进泥土里。 来人动作之迅敏,心肠之狠毒,完全是非人类的程度。 时卿闭上眼睛,压抑胃里翻滚的呕吐欲,无声将暴躁的情绪压进心底。 时卿后悔了。 不该让这个疯子出手。 克伊洛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悄无声息被划入了另一种族群,只是贪恋地将猎物搂紧,高大宽厚的身躯牢牢将人笼罩,鼻息之间全是清甜冷冽的酒香。 这个吸血鬼,来之前竟然还喝了红酒。 “你不乖。” 这是克伊洛抵达后说的第一句话。 高强度逃生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精力,甚至连神力的使用,都在透支他的身体,因此落入熟悉冰冷的怀抱的瞬间,时卿便放任自己靠在他肩上,连手脚都有些发软。 少年强行抬起他的下巴,不出意外看见时卿苍白的唇色和冰凉冒汗的脸颊,又止不住地心疼。 时卿穿着大了两码的衣衫,可怜又可爱的,逃跑时不知被什么刮蹭了,小臂破了一道口子,克伊洛仔细检查了一下,幸好没有受伤。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他说。 时卿抿唇,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吸血鬼心疼得更厉害了,见状也不再多言,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穿越空间消失在迷雾森林里。 “为什么执着于逃离我身边呢?” 浴室的水流声中,时卿听见吸血鬼危险低哑的语调。 “你明知逃不出去的。” 第86章 血族禁域(4) 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好吗?吸血鬼抱着他湿淋淋的猎物想。 时卿紧咬着唇,感受到体温随血液的流逝而不断下降,与此同时,另一种隐秘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警觉地直起身来。 这种依赖于他而言并不是好兆头。 时卿:“你故意的。” 克伊洛微愣。 “你在戏耍我。”时卿睁眼,乌黑冰冷的瞳孔凝视着吸血鬼漂亮妖冶的血眸,眼里是恰到好处的畏惧和冰冷。 “猎物费尽全力,拼了命也才堪堪够到临界点,根本逃不出去,你很兴奋?还是单纯觉得有意思?” 克伊洛都懵了,压根没想到心思被戳穿,对方还带着点恶劣的揣摩,他连为自己争辩都做不到! 说什么?我想要你趁早认清现实,好心甘情愿被我锁一辈子吗? “我……” “我累了。”时卿主动撩开后颈的长发,偏头疲惫道,“吸还是咬,尽快。” 少年下意识收紧圈在对方腰间的手,尖利的獠牙抵上肌肤。 迟疑半晌,又鬼使神差地收回。 低头,温柔将人抱紧。 时卿感觉自己被雪花落了满肩,冰凉柔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升温,他想要回头,却无声坠入意识的深渊。 青年安静靠坐着,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吸血鬼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嗅了嗅,确认他睡着了,才抱着人靠在床头,拿起管家备好的毛巾给人擦头发。 捯饬干净后,拥着心爱的小猎物,团吧团吧裹进被窝里。 “好奇怪。”不可一世的血族霸主郁闷地说,“好像有哪里不对。” 明明猎物又没做什么稀奇的事。 除了比之前跑的更远了些,其他都没有区别。 逃跑,被抓住;再逃跑,又被抓住…… 吸血鬼蹭了蹭怀里人的脸,盯着这张并无二致的绝美脸庞观察半晌。 在心跳不争气地把人吵醒前,克制地移开目光。 怎么重来一世,他克伊洛反而招架不住了? 【滴!克伊洛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65,请宿主再接再厉!】 刚上线的系统:“?” 莫??? 时卿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上,醒来便发现自己又被锁住了,他没什么表情地抬头,刚好是被圈在怀里的姿势。 吸血鬼血眸弯弯,甜甜地蹭过来:“卿卿早安。” 时卿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克伊洛是那种典型的血族,皮肤白皙,唇色鲜艳,有着一双漂亮如血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像昂贵的红宝石。 这张脸熟悉俊美,但轮廓更青涩柔和,小崽子还没有长大,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尖尖的小獠牙,可爱软萌的,让人无法将他和那个残忍冷酷的血族疯子联系在一起。 时卿下意识想要抬手抚摸他的侧脸,可指尖刚动就察觉到轻微的束缚感,时卿不动声色收回。 下一秒,却被人抓握住,轻轻贴在冰冷的肌肤上。 “你喜欢我笑?” 拥有极强控制欲的强大上位者,即便是询问都是笃定的语气,他似乎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亲昵地蹭了蹭时卿掌心,笑得可爱又肆意。 “那你不逃了好不好?” “……” “你死之后,我又找寻了千百种补救的方法,研究了不下十种适合你的初拥方式,如今能有九成把握让你和我一样,拥有无尽的寿数。” 克伊洛贴了贴他的手,像是冰凉滑溜的小动物似的缠上来,“如果你害怕,我们暂时不初拥了。” “你乖一点,好吗?” 时卿面无表情地背过身,揉了揉被血色镣铐束缚的双手,“嗯。” 系统简直无力吐槽:“他都把您绑成这样了,您怎么逃……” “怎么样了?” “哦哦,差点忘了。”系统说,“快穿局那边反馈说任务没有问题,从结果来看,并不矛盾。” “如何才算离开古堡?时限多久?任务完成的评定标准是什么?” 系统:“…………” 小老虎略感心虚:“他们只说相信您,别人可能做不到,但您一定能完成。所以我觉得,按您的想法来就好。” 我的想法? 腰间被人从身后紧紧拥住,时卿心跳不自觉加速,犹疑着握住少年的手。 他应该还是害怕的,身体下意识的轻颤,绷紧的脊背无不在表明身后之人的危险,事实也的确如此。 血族无人性可言,而克伊洛作为实力最强大的吸血鬼,更是极端的罪恶本身。 诞生之初,便耗尽了生母的精血和生命。 当身体足够承载上天赐予的强大力量,又反手杀光了父亲和亲族。 如今刚满500岁成年,双手已沾满了三族的血。 就连血族也畏他惧他,仰仗克伊洛庇护的同时,也恨不得杀了他,分食他的血液和力量。 很久以前,时卿也曾对克伊洛生出过些许期待,可这个血族少年禁锢他喜欢他的同时,转身就能将人类残忍屠杀。 而血族也因克伊洛的存在而更加猖獗,他们并不会因为祭品而放过人类,越来越多的普通人被恶鬼抓捕,越来越多的血仆死于血族禁域。 “如果人类无法改变当下的现状,那么你所受的牺牲和伤害便没有了意义。”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时卿闭上眼睛,除了用逃跑这种微弱的反抗外,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沉默半晌,时卿终于开口:“我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滴!恭喜宿主触发支线剧情,寻找位面圣子,召出审判之剑。】 系统:“?” 时卿:“……” 第87章 血族禁域(5) 圣子,觉醒出另类异能的人类,比起拥有防御和攻击属性的守护者而言,与普通人无异。 却能召出足以斩杀世间一切罪恶的审判之剑。 即便是克伊洛这般强大的血族,亦无处可逃。 时卿眼睫轻颤,指尖下意识扣紧。 斩杀……克伊洛? 心脏,有点闷。 时卿下意识将自己埋进被窝里,思绪杂乱,还不待他理清,心口被轻轻拍了两下。 “想什么呢?” 小吸血鬼闷笑着,用脑袋拱他的后背,他似乎特别享受这样亲昵的贴贴,哪怕只是安静抱着,嗓音都飘飘然的,幸福得快要化开。 时卿莫名想到了夹心的草莓糖。 软糯,甜腻。 心里的浊气和郁闷忽然就散了些,好似被他给拍走了。时卿想,哪怕再冷硬的心,恐怕都遭不住这样的反差。 更何况他本就喜欢。 时卿眼里泄出淡淡的笑意:“在想今天有没有草莓牛奶。” “有!”少年立刻欣喜地坐起来,像是一头急着喂饱家小的兽,斗志昂扬,“还有水晶包,我这就去端进来!” 时卿:“可是我不想在房间吃。” 克伊洛忙不迭去衣帽间拿衣裳,提起一条蕾丝边长裙作势要往他身上套,被时卿抬手抵住。 吸血鬼疑惑歪头:“?” “……不要这个。” 克伊洛抖了抖长裙,“不喜欢粉色?”说着,他直接将一排各色衣裙展示出来,“蓝色的呢?” “………” 时卿抬手遮住眼睛,不忍直视:“正常点,上衣,长裤。” 克伊洛无声的:“哦——” 然后可可爱爱地竖起食指,轻轻晃了晃:“不要~” 时卿:“…………” 二十分钟,艰难抗争无果后,时卿穿着粉白色长裙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吸血鬼兴致盎然地帮他梳发,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血红色符文——血族独有的禁制。 “我编发可好看了。” 克伊洛面露怀念之色,眼神带着无辜的残忍,“父亲说是受母亲影响,母亲喜欢设计衣裳和发型,她在艺术这方面造诣很深。” 时卿冷眼看着镜中的少年,修长手指灵活地在银发间勾缠,“你母亲……” “因我而死。”克伊洛叼着小皮筋,含糊笑道,“她受不住我的力量。” 时卿抬眸,仔细凝视他的眼。 “父亲因此而恨我,或许也有爱?我不懂,也不重要。” 指尖勾着发辫穿插在银发间,拿坠粉红宝珠的银簪挽起,克伊洛小心翼翼地调整盘发的位置。 “重要的是,他想要我的血和力量,而我需要杀掉他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地位——” “所以我和他之间,只有一种关系。”晶粉剔透的坠珠在银发间隐约可见,克伊洛凑在他耳畔,血色眼眸透过镜面望向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死我活。”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从心底升起,时卿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人类的道德伦理去揣测血族的想法。 “真美。”血族笑眼微弯,色泽秾丽的唇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我的小缪斯。” 时卿闭上眼睛。 非是他沉默少言,只是这个位面的小变态,实在让人无力吐槽且无法招架。 就餐时,时卿顶着豹管家暗戳戳隐晦的视线,淡然喝完了一杯热牛奶,而后抬头,目光不经意扫过奢华的大厅。 “之前那些血仆呢?” 夏尔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自家主人。 克伊洛大手一捞将人捞过来,眼睛笑眯眯的浸着冷意:“卿卿找他们做什么?” “没什么。”时卿说,“只是想见见活人。” 豹豹瞄了眼克伊洛,后者也是明显一愣,反应过来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我是死人?” 时卿抬眸问:“你是人?” “……” 片刻后,古堡的所有人类被召集到时卿面前,颤颤巍巍跪伏一片。 克伊洛蹭了蹭他的小猎物,嗓音有种扭曲做作的甜:“抬起头来,让我们卿卿好好看看,活、着、的、人。” 众人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厅内甚至响起了低低的抽泣。 克伊洛加重语气:“抬头。” 时卿淡淡瞥他一眼。 少年立刻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尾音腻得人发慌:“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还是瞎了聋了?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亲?” 少年少女们缓缓抬头,痛苦地哆嗦着唇,好几个还在哗哗的无声掉眼泪。 “系统。” “没有。”小老虎根据系统实时提示,辨认后摇头,“这些人都不是。” 时卿无声点头,看向旁边的管家:“有些生面孔。” 夏尔讶异抬眉,没想到时卿竟然都记得他们的脸。 见克伊洛神色微怒又慌忙垂首,赶在他发怒前道:“血仆经常会有轮换和调动,这是正常的。” 时卿点头,又问:“多久轮换一次?” “时间不定,三到十天不等。” 时卿思虑片刻,握住少年的手:“这批可以暂时不换吗?” 克伊洛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时卿攥紧宽大的袖口,闭眼缓了缓,克伊洛先一步低头,而后唇角被轻轻碰了一下。 克伊洛立刻黏糊糊地抱着人晃了晃:“简单!”而后扭头看向管家,“你看着啊。” 夏尔领命。 血仆约几千不等,伯爵以上皆有豢养,每晚的狂欢宴大部分血仆都在。 时卿想,那就从古堡开始,一一排除。 …… 克伊洛发现,不知是不是被锁老实了,小猎物这几天格外安分乖巧,让穿什么穿什么,抱抱亲亲都很配合,就连晚上某只吸血鬼按耐不住想要吸血,都会主动撩起头发露出白皙漂亮的脖颈。 起初克伊洛还心存怀疑,结合时卿突然要见血仆的事,时刻提防着。 怎知麻烦没有,逃跑也没有,克伊洛逐渐卸下心防,不可遏制地沉溺其中。 没办法,小猎物太甜了。 长发一撩,嘴唇一亲,克伊洛就被迷的七荤八素。 直到某天晚上,很乖的小猎物忽然说:“洛洛,我想去宴会。” 黑暗中,少年倏然睁大了眼睛。 满脑子都是那声“洛洛”。 清冷的,微哑的语调,磨人的紧。 少年坐起来:“……你说什么?” 时卿费力地睁开眼,以为自己没说清,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想去宴会。” “不是不是!”克伊洛固执地抓着他的手,“前面那个!” “洛洛?” “……” 时卿警觉地竖起耳朵,作势要起来:“怎么了?” “洛洛,洛洛……”克伊洛扑上去,撒娇似的乱拱,“我喜欢!我喜欢卿卿和洛洛!” “你看,我们连名字都这么般配!” 时卿被大型犬扑住,困极累极,被这么一打岔,竟是连要说什么都忘了,梦里都是立体环绕的撒娇精洛洛,醒来迷瞪着一双眼,靠坐在床上发呆了半小时。 克伊洛最终还是没有同意。 时卿不太懂小家伙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全天都紧巴巴盯着,竟是连宴会都不去了。 “……系统。”又一个深夜,时卿无奈道,“在你功能范围内,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人引开?” 系统看着八爪鱼一样的少年,沉默半晌后委婉表示:“宿主,要不您先说一个,我尽力。” 时卿闭上眼睛,吧唧一声,脸颊落下一个重重的吻。 “卿卿晚安。” - 晚安,玛卡巴卡。 第88章 血族禁域(6) 某只黏糊说晚安的吸血鬼,在时卿入睡之后,又悄无声息离开。 对此系统只能大呼天遂人愿。 对于血族而言,最舒适的地方不是床铺,而是刻满诡异咒印的木棺。 克伊洛接连守了时卿九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进了爬满蔷薇花的禁室,舒舒服服地躺在木棺里闭上了眼睛。 泛滥嗜血的欲孽总算得到了暂时的压制。 “我还以为主神那么厉害,不用睡棺材的呢……” 小老虎嘀嘀咕咕,“差点忘了他只是一只小吸血鬼啊。” 幽静的房间里,时卿忽然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系统:“!” “没什么。”小老虎兀自镇定地说,语速稍快。 “只是有点感慨,克伊洛那么强大,也逃不过血族的定律,宿主大人,至少我现在可以确定不超过十天,他就得去一次木棺里,您今夜还有机会。” “木棺更舒服?”时卿对此有点在意,“他是否有什么隐疾?或是某种诅咒?” “……没有啦。”系统一噎,“可能对于血族而言更舒服?” 小老虎不是血族,对于这种非主要剧情的细节自然也不太懂,“宴会没有结束,大人,您要去吗?” 时卿翻身坐起,从柜子里拿出偷偷向血仆借的衣服换上,“去。” 不管如何,先把圣子找到。 有了上次的经验,时卿出发前特意让系统帮忙暂时解除禁制,古堡里就只有克伊洛一只吸血鬼,其余的都是妖和人类,此刻都在休息。 他光明正大地从一楼大厅走出去,正准备往目标地点赶,西边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震感。 时卿闻声看去,只见重重迷雾后,各色亮光时隐时灭。 时卿眼眸微眯:“系统,查三界线的情况。” 小老虎噼里啪啦一顿操作,调出实时画面:“血族亲王莱克斯今夜从人类地界抓捕了一批血仆,守护人追赶而来,又刚好撞上妖兽猎食,目前三方正在交手。” …… 教堂议事厅。 偌大的厅内忽然浮现一个浅绿色法阵,淡淡的光芒散去,男子凭空出现,对首座的人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大人,圣子及守护人已悉数潜伏,血族没有起疑心,是否安排剩余队员撤离。” 女子一身圣洁白袍,正在翻阅一册典籍,闻言抬起头来,露出清丽的面容:“有无伤亡?” “有阵法和银器护身,血族暂时奈何不了我们,但因为妖兽突袭,目前两死一伤。” 米莉亚合上书籍,从预言牌里抽出两张卡牌,她将那两张卡牌展示给男子看,分别是光芒耀眼的审判之剑和血雾萦绕的恶魔脸。 这是之前召集所有守护人密会时公布的预言。 不久的未来,光明与邪恶终有一战,这一战,属于人类和血族,属于代表审判的圣子和来自地狱的恶魔。 纵使结果无法预测,圣子的出现也足以振奋人心,圣教立刻对此展开精密部署,为了不打草惊蛇,不惜再次牺牲祭品,用以稳住血族。 在祭品被献出的当晚,新的预言降临,拥有神职的守护人唐稚,接收到了来自神灵的指示。 “我愿意。”部署计划时,少年眉眼清俊,目光坚毅地看着在场众人,“我愿意。” 此刻,男子看向米莉亚手中的预言牌,还没来得及生出疑惑,修长的指节分开,两张卡牌之间,缓缓露出一张清冷绝美的脸。 男子凝视着那张新牌,倏然抬起头来,眼里惊疑不定。 对于这位不幸被选中的祭品,米莉亚目光沉沉,只道:“变数。” 百里外的三界分线,乌鸦被接连的战斗惊动,从枯败的枝桠起飞,瞪着赤红的双目扑腾翅膀,转瞬藏进森林的迷雾之中。 嘶哑的叫声不绝,令人不寒而栗。 时卿脚步微顿,倏然抬头。 “打斗声停了?” “好像是的!妖兽偃息旗鼓,那些守护人好像也撤退了,血族正带着俘获的猎物往回赶!” 系统声音明显激动,“圣子就在里面!嗯?这些人类怎么感觉……卧槽!大人他他他他们朝这边过来了!!” 时卿眉心微蹙,系统下意识噤声。 “抱歉宿主窝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凌厉的风声,小老虎的惊叫同时在识海里炸开,来人已然逼至跟前! “嗯?” 为首的吸血鬼明显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返程途中还能遇到一只那么漂亮的猎物,抬手示意身后的吸血鬼止步,将人团团围了起来。 时卿白衣黑裤,身形单薄地站在潮湿的土地上,不知是因为嫌脏还是不悦被拦截,眼神很冷,看上去很生气。 然而美人发怒也是极美的,精致的五官都生动起来,站在阴暗的背景中,比月色还惊艳。 莱克斯矜持地拂了拂衣袖,他前半夜从宴会出来,觉得无趣便带着一帮手下去抓了几个人类,此刻还穿着贵族亲王的礼服。 即便上衣沾了点血污,领口的红宝石依旧炫目。 “哪个庄园跑出来的美人?” 男人凑近嗅了嗅,清冽好闻的冷香瞬间冲散了混杂的血味,他目露痴迷,眼底神色也愈发危险。 “竟然还是人类。” 时卿偏头避开,目光淡淡往后一扫,大致确认了有二十人。 这些人类被吸血鬼的禁制锁住,畏惧地缩在一起,隐隐还能听到低低的泣音。 可当他们眼神不经意与时卿对视时,一个个皆震惊得失了言语,哭狠的几人眼泪就那样挂在睫毛上,竟是连伪装都忘了。 这不是那个叫时卿的祭品吗?? 怎么在这儿??! 还活着? 还活着!! 众人皆无声松了口气。 莱克斯并没有将时卿的抗拒放在心上,还以为他看见这阵仗有些害怕,柔声安抚道: “这里很危险,美人,你不该一个人出来。” “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吸血鬼亲切和善,“我送你回去。” 视线被遮挡,周身都是这个吸血鬼散发的血味,杂糅在一起,犯恶心。 时卿眼里闪过一丝嫌恶:“离我远点。” 众人刚放下的心再次高高悬起。 时卿还活着,对于这些守护者而言是天大的好消息。 如果有选择,他们断不会将人送入虎口,此刻更是担忧地看向这边,甚至有脾性烈的守护者已经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十字架。 唐稚不动声色将他按住,示意他不要冲动。 其他吸血鬼皆为青年的不敬张开了獠牙,作势要扑上去给人一个教训,莱克斯用眼神震慑住不安分的手下,危险地舔了舔唇。 “既然你不愿,我便只好将你一起带回去了。” 莱克斯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你孤身一人在这里,只能说明你的主人对你不够上心。” “想来就算成为我的血仆,他也不会介意。” 莱克斯话音刚落,时卿便感觉到肩胛骨微微发烫,紧接着,一个绮丽妖冶的血色符文透过白色短衫浮现。 迷雾散开,月光映在那朵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血色蔷薇上。 青年脊骨薄削,肌肤清透白皙,线条流畅漂亮,血色纹印紧紧攀着他,极霸道的,像血网扑住了振翅的蝴蝶,玄色锁链囚住了琉璃玉,空气中的冷意渗入,连瞳孔都微微发寒。 血契! 这是克伊洛的血契!! 欲.火还没来得及兴起,更大的恐惧便摄住了他的唇舌,莱克斯惊愕抬眸,连尾音都变了调: “你是他的人?!” 说完,又忍不住想起那个疯子在宴会上说的话,惊疑道:“你就是这次的祭品?克伊洛说的猎物?!!” 第89章 血族禁域(7) 古堡阴暗的禁室内,鬼火哗哗自燃,幽冷的冰蓝色火焰扑朔着,将昏暗的房间照亮,映出大片盛开的蔷薇花。 一口通体漆黑,爬满血色咒印的木棺始终安安静静的,此刻也随着鬼火的燃烧开启,紧接着,修长有力的手从里探出,冷白手掌稳稳落在棺木的沿口上。 清月被血色吞噬,如同少年冰冷的眸。 短暂的闭目感应后,唇瓣上下一碰,那张曾撒泼卖萌甜腻喊过“卿卿”的嘴,暴躁地吐出一道气音。 “……操。” 乌鸦感受到危险,惊恐地绕过枝桠逃离古堡,飞向更远的地方。 时卿抬手碰了碰右侧的肩胛骨,眼里是破釜沉舟的冰冷。 “我不是谁的谁。” 掌心白光凝聚,时卿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冷淡抬手,指节在虚空处缓缓下压。 “我是我自己。” 话音未落,劲风裹挟着寒冰旋地而起,耀眼的白光充斥这整片区域,所有吸血鬼都下意识召出斗篷,可仍无法避免白光带来的刺痛。 低阶血族甚至只来得及发出短促而痛苦的哀嚎,便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二十位守护者趁机挣脱禁制,施展异能解决掉试图逃跑的吸血鬼。 莱克斯浑身都被灼烧得发烫,来不及思考这个看起来虚弱单薄的人类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且奇怪的术法,掐了个诀印就要逃离。 下一刻,却被迎面逼来的匕锋刺入心口,莱克斯低头,白光中青年的眼神简直狠厉得可怕,他强忍住剧烈灼烧的疼痛,忽然发了疯地狂笑起来! “你杀不了我,这种力量只能让我重伤,要不了我的命,哪怕是心脏受损,沉睡百年后我依然享有无尽岁月。” “可小猎物你就不一样了,今夜过后,所有血族都将知道……” 莱克斯用力贴近他,短匕藉此刺得更深,悉数没入血肉之中,“克伊洛养的祭品,拥有不可知的神秘力量……” “……恐怕他已经知道了吧哈哈哈哈!” 此时上空云层涌起,隐隐有强大法力波动,时卿单手掼住他的咽喉,神力催发至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他知道时间来不及,却依旧扬声对那些人喝道: “结阵,杀了他!” 轰! 狂风四起,异能汹涌汇聚,庞大如春雨般神圣的阵法升起,带着强劲威压的狠狠砸下! 下一刻,幽蓝色炽热火焰从天而降,黑雾升腾,阵法顷刻溃散! 离得近的几位守护者当即一口鲜血喷出,被同伴搀扶着单膝撑在地上。 莱克斯顺势挣开时卿的手,踉跄着后退半步,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希望我们还能有下次见面的机会,祝你好运,小猎……” “我见你祖宗——!” 砰! 拳头挟地狱业火而来,迎头就是重重一击,只听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恐怖的高温瞬间将吸血鬼鲜血肉烤干。 待迷雾散尽,清月重新从枝头探出,地上便多了一具人形骨架。 现场一片死寂。 唐稚盯着那架滋滋冒烟的白骨,饶是心理再强大,也难免惊出了一身冷汗。 二十人中,年龄最大的27,最小的刚成年,他们被上天赋予了守护他人的力量,注定使命不凡。 他们能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和一腔孤勇深入血族禁域,能执行圣教任务伪装潜伏,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猝不及防直面血族最危险可怕的恶魔,对于这些年轻人而言终究太过苛刻。 众人互相支撑着,为彼此的依靠,看向来人的眼神却莫名坚定,大有殊死一搏之势。 然而克伊洛压根没给他们半个眼神,随手毁尸灭迹之后,气势汹汹地站在时卿面前,将人上下打量一番,眼底冰冷森寒。 “我以为你会乖。” 时卿垂眸,垂落在身侧的手轻微地发颤。 刚才下手太狠,没收着,此刻手臂都有些脱力。 暂时没法抱小吸血鬼了。 “怎么不说话?你也知道心虚?” 克伊洛简直要被他这副模样给气笑了,“刚才你打算做什么?拼着自己重伤也要把人杀死——” “你知道血族有多难杀吗?” “有多难?”时卿小幅度活动着指骨,没看他,“低阶血族扛不住我们的攻势,至于莱克斯,你一招就把他给杀了。” 克伊洛想反驳,想故意吓他好让他看清血族险恶,可听完最后半句,还是没忍住翘起唇角。 哼哼两声,走过去抱他,“那是你主人厉害。” 唐稚下意识看向时卿,只见刚才莱克斯说一句就冷声反驳的青年,此刻站在原地,所有的狠厉不再,剩余的只有温顺乖巧。 冷白漂亮的,竟然真有几分猎物的样子。 众人彼此对视几眼,惊疑不定。 他们……什么关系? “你不乖,又背着我逃跑。”小吸血鬼恶声恶气地哼哼,“我生气了。” 说是生气,可到底没有第一次的态度凶狠,时卿自知理亏,也愿意哄他。 只是还没来得及措辞,便听少年说:“要叫一百句洛洛才能好。” 时卿眼里浮出淡淡的笑意,轻轻地嗯了一声:“洛洛。” 克伊洛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扑住他吧唧亲在额头上:“卿卿!” 克伊洛黏糊地说:“我们回古堡吧。” 时卿恢复了几分力气,轻轻勾住他的小指:“他们受伤了,把他们带回去。” 吸血鬼转过头来,目光阴沉晦涩。 唐稚下意识戒备起来,时间太短来不及召出审判之剑,他不清楚这个强大的吸血鬼有没有看出什么,但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 似乎是觉得这些人警戒挣扎的模样有点意思,又或许是因为别的考量。 只见少年沉默半晌,忽然朝他们挤出一个甜而瘆人的笑:“好啊。” 第90章 血族禁域(8) 古堡一楼。 安顿好一行人,时卿看向身旁的管家:“麻烦请医生过来,嘴严实的。” 夏尔刚要开口,一道温柔镇定的声音说道:“不用麻烦了,我能治愈。” 时卿侧目看去,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眉目清秀稚嫩,触及时卿的视线后,指尖勾勒出略繁复的符文,凝聚着淡绿色光芒释放在旁边一个同伴身上。 约几分钟后,那人身上的伤便缓慢恢复如初。 “不出一日便好。”木依抬眸,温声道,“谢谢你。” 治愈系术法。 时卿点头,能不惊动他人自然最好。 “你们先在古堡歇下,这里很安全,没有人敢闯。” 众人面面相觑,唐稚看他身侧的人一眼,试探着开口:“你和他……” 时卿岁数和他们相差无几,仍下意识将这群人当小孩子看待,语气疏离却温和: “一两句说不清,你们先疗伤休息,之后再谈。” 克伊洛抱臂懒懒倚在墙上,血色眼眸冷冷地睨着对面这群人类,哼声。 很明显,吸血鬼耐心即将告罄。 时卿遂不再多说,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便主动过去牵吸血鬼的手。 “睡觉。” 小吸血鬼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而后屁颠屁颠地跟在时卿身侧,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黏糊地贴贴。 “你逃跑的事情我还没和你清算呢!” “你想怎么算?” “我想……” “不,你不想。” “我不管!”少年闹的很凶,“罚你!” 时卿淡声询问:“……血族那边你打算如何应对?” 少年语气桀骜:“不过一个亲王而已。” “敢觊觎你,都得死!” 克伊洛没有收敛,在场众人都听的清楚,唐稚和身旁之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凝重和疑惑。 如此令人心惊的偏执和占有欲,出现在一个吸血鬼身上,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这可是能和人共享血仆的血族!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时卿竟然没有反驳,甚至还好脾气地应了一声,语气带着不自知的安抚意味。 克伊洛:“……你别以为这样就不用受罚,未经允许擅自逃跑,还欺骗主人的感情——我几乎以为你爱上我决定乖乖和我在一起了……你真的太过分了!” “没有。” “你有你有你就有!” “……” 两人拌着嘴,消失在二楼拐角处,时卿刚要开门进屋,便被手上突然加大的力道拽入阳台,后背撞在墙面上。 血契牵动,滚烫的温度从体内灼烧出来,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时卿仰头,唇色因轻微疼痛而泛着白,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他抬手抓握住少年肌肉紧实的小臂,不知是要往外推拒,还是被引诱着靠近。 “……别闹。” “嘘,乖一点。” 方才还无理取闹耍孩子气的吸血鬼倏然逼近,低低的嗓音慵懒响起。 “楼下那群人,是来杀我的对吗?” 时卿咬着唇,点头。 “你知道,还把他们带进来。” 克伊洛危险凑近,血红色眼眸在黑夜里美的炫目,“你想要他们杀了我吗?” 手掌像是被烫到般收回,滚烫的温度一直蔓延到心脏,很快将理智烧干,时卿甚至无法辨认是否受血契影响才变得这样。 “你会像杀死莱克斯那样,将银器插入我的心脏吗?” 没有得到回答,克伊洛贴的更近,微凉的唇几乎要碰到他的。 缱绻亲密,却又危险至极。 “卿卿,你会杀了我吗?” 时卿垂眸避开,下巴被轻轻抬起,少年态度强硬:“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时卿深深望进他的眼眸,那双漂亮邪性的双眼,倒映出茫然的自己。 “不想。”时卿低声轻喃,“……不要死。” 少年血眸微弯,肆意地笑了出来。 【滴!克伊洛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75,请宿主再接再厉!】 “那就这样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和我站在一起。” 克伊洛抓住他的手,掌心贴着自己心口,笑容甜甜地蛊惑,“永远和我在一起。” 时卿跟着低声重复:“永远……在一起。” 克伊洛拽着他向前,从身后圈住猎物的肩,指着大片盛放的白蔷薇道: “看见那些蔷薇了吗?” 时卿下意识想要回头看他,却被蛮横地固定住,少年微微倾身,下巴抵在他右肩,轻轻贴了贴时卿的脸。 “蔷薇代表爱和思念,每种颜色的蔷薇都有它们自己的语言,初拥失败后我将各色的蔷薇花全部烧掉,可仍旧挡不住汹涌的感情——我每天都在想你。” 时卿安静地听着,听他诉说“时卿”和克伊洛的故事,听他说那长达三十九年的等待。 “你总想逃,还一心想要我死,我好难过。” “你活着我难受,你死后我更难受,直到我成功扭转时空,重新看见了21岁的你。” “你安安静静的,站在满面蔷薇背景中,世间光彩不及你半分。” “回来后,我便在古堡周围种满了白蔷薇。” 克伊洛指着月色下的蔷薇花,清透圣洁,“看,他们在欢迎你。” 时卿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神色清明地听小吸血鬼诉说热烈的、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懂的情话。 “卿卿,我已经疯狂地爱上了你。” 寂静夜色中,时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转身回抱对方腰身,无声宣告了这场挣扎的终止。 “洛洛。”时卿淡声开口,语气温柔带着淡淡的妥协。 “我让他们进来,是因为不忍他们落在血族手里,禁域之中,只有你这里最安全。” 克伊洛抱着他蹭,冷哼出声。 “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也不知道结果,但我想要告诉你——” 指腹轻抚过少年脸颊,温柔地捧住他的侧脸,克伊洛低头,撞进那双清透漆黑的眼瞳。 听他的小猎物说:“只要我还有选择,哪怕再艰难,我都会选你。” “你永远是我的不二选择。” 第91章 血族禁域(9) 【滴!克伊洛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80,请宿主再接再厉!】 克伊洛怔愣地垂眸看他,心里的悸动是那么明显,以至于所有未出口的哄骗和威胁都随之消散。 脑子里只剩下那句“不二选择”,劈头盖脸砸下来,砸的大脑发懵。 对此系统只能无奈摇头,抓一把薯片咔咔嚼,吐槽道:“你还是太过年轻。” 也忒好哄了吧! 下一刻,好哄的小吸血鬼便激动地化身野兽,獠牙刺破肌肤。 鲜血瞬间染红唇角,在瓷白清透的颈侧留下痕迹,缓缓没入衣领。 而后拥着心爱的猎物,看向那片清冷圣洁的白色蔷薇丛,压低嗓音道: “卿卿,你还欠我98声洛洛。” 时卿:“……” 系统:“……” 克伊洛凑到时卿耳边,小声地说了句什么,时卿下意识看向那片白蔷薇,瞳孔微颤。 小老虎自觉抱着薯片蹲进小黑屋,默默为宿主的腰默哀。 啧啧啧,年纪不大,那么会玩。 “可以吗?”克伊洛盯着时卿通红的耳朵尖,温柔吻去颈侧的血,哑声询问。 “不行!”时卿脸色发烫,整个人都要烧起来,“……有人。” 克伊洛不屑冷哼:“他们敢出来吗?” 时卿强硬地推开黏糊的吸血鬼,暗骂:“变态。” 然而才走了两步,视线一转,便落入某变态吸血鬼的怀里。 “放心,没有刺。” 克伊洛抱着美人直接从二楼跳下去,银发在月色下划过绝美的弧度。 “我提前烧掉了。” 时卿羞恼瞪他,掌心已经凝聚出神力,“……你是有多无聊才会一个个给这些花除刺!” 克伊洛:“我以为你会对我火候的掌控表示赞赏。” 时卿二话不说直接抬手对着他的肩颈劈了下去! 克伊洛硬生生抗下一击,将人轻放在地上,眼疾手快地逼至围墙。 时卿整个陷入花簇之中,身后是微凉柔软的花瓣和枝叶,偏头,蔷薇便落了满肩。 时卿轻咬着下唇,刚想斥责,清冽的气息霸道侵入。 ☆ 唐稚一行人不安地等了两日,也试图和管家沟通,询问时卿的情况,得到的回答始终是耐心等待。 “这都过去多久了?从那天晚上我们就没见到时卿!还有那个克伊洛,别是吸血吸昏了头,疯了吧!” 唐稚看了眼说话的人,无奈,“谢秋,你先坐下。从那晚的情况来看,克伊洛应该不会伤害时卿。” 谢秋属性火,气性暴躁冲动,闻言又急的原地转了一圈。 “他怎么不会?不是吸血,那血族至于霸着时卿不放?” 唐稚:“……” 木依看着谢秋欲言又止:“……” 又过了半日,管家敲响了唐稚的房门。 “小主人请你们用餐。” 唐稚稍作思考便反应过来,小主人是时卿。 “好的,稍等。” “其余人的饭菜我会派人送到他们房间,这边建议你带一两个人就好。” 唐稚点头。 几分钟后,唐稚带着木依出门。 奢华的大厅内站着一排伺候的血仆,管家恭敬地候在一旁。 时卿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贵族服饰,坐在主座小口小口地喝牛奶,克伊洛在旁边殷勤地给他布菜。 见到两人,时卿放下水晶杯,嗓音温柔:“请坐。” 两人在时卿左侧坐下,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水果,两碗西红柿鸡蛋面。 管家说过,这是时卿特意吩咐厨师做的,口味均参照人类的饮食习惯。 用餐时唐稚一直在暗自观察两人的相处。 克伊洛笑得像只吸饱了精气的妖精,忙里忙外地小心伺候着,怎么凶都不怕,那个黏糊的劲,即便是从没谈过恋爱的唐稚和木依都看不下去。 反观时卿,则冷淡到了极点,直到吃完饭,也没有给吸血鬼半个眼神。 克伊洛给时卿递巾帕,笑眼弯弯:“卿卿……” 时卿睨他一眼,纡尊降贵拿过巾帕擦嘴,而后抬头,在少年期待的眼神中淡声开口:“你出去。” 克伊洛:“?” 古堡的主人怒拍桌面——高高扬起,掌心轻轻放下:“你让我出去哪儿呀?” 管家偷偷竖起豹耳朵。 唐稚和木依默默转头。 时卿没理他,而是转头看向管家:“夏叔,麻烦您把其余人带下去,我有点事要谈。” “好的。”豹豹礼貌点头,被这声夏叔叫的心里熨帖的紧,甚至因为时卿对他和主人截然相反的态度,内心升起某种隐秘的爽感。 克伊洛屁股黏在椅子上,震惊地看着管家美滋滋地执行时卿的指令,不过片刻,厅内便只剩他们四人。 “你命令夏尔做什么?” 克伊洛又要发作,哼声,“命令他就算了,还要驱逐我?你知道谁是主人吗?” 时卿冷冷盯着他,精致冷俊的面容过于苍白,眼瞳漆黑,薄唇紧抿,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仍旧挡不住脖颈的吻痕和齿印,明明是毫无威慑力的精致猎物,却让克伊洛浑身一寒。 “出、出去就出去嘛……” 小吸血鬼慢吞吞站起来,恶狠狠瞪了对面看戏的两人一眼,而后忙不迭消失,出门避风头去了。 唐稚轻咳一声,坐姿端正等时卿开口。 时卿:“我知道你是圣子。” 两人对视一眼,唐稚神色略有些紧张:“你和克伊洛是什么关系?” “如你所见。” “那恕我无法信任你。”唐稚神色戒备,“非常感谢你的救助,时卿,但我想我们必须得离开了。” 说着,便要起身。 时卿:“我也知道你们的任务,现在离开,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两人身形微顿。 “我不想,也不需要得到你们的信任,因为那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只是有一点,我想我们的愿景是一样的。” 时卿抬眸,对上他们复杂的目光,淡淡询问: “如果我能控制住克伊洛呢?能让他不再作恶,以他的实力,也足以稳住其他血族。” “控制克伊洛?” 唐稚深吸口气,神色认真地凝视着他。 “时卿,你不妨问问他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和罪恶,你问他能否忍住杀孽和欲望,能否忤逆他身为血族的本能。” 唐稚虽年少,可眼里没有半点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清醒冷静得可怕: “人类和血族必有一战,即便无法消除摩擦,两族势力也必然要重新洗牌,克伊洛只会是审判之剑召出后的第一个击杀目标!” 第92章 血族禁域(10) 时卿:“既然我们都有彼此的坚持,那么请恕我无法配合你们的行动。” 【滴!克伊洛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85,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 时卿面不改色道:“我不会强求你们违背意志,但古堡的确是血族禁域最安全的地方。” “你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也可以自由外出,只是作为条件,日落西沉,即第一次钟声敲响时,你们必须立刻回到古堡。” 唐稚目光微动。 这不是条件,是保护。 时卿在帮他。 唐稚没再提克伊洛的事,涉及具体计划部署也因时卿的立场不敢多说,此行险恶,他们不能有丝毫轻信懈怠。 其他还是可以透露的,唐稚也想安时卿的心。 “你父母现在很安全,只是一心想回小镇,我们送他们回去后,留了两人暗中保护。” 唐稚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我们出发前特意去拜访了二老,听说有可能见到你,托我们向你问好。” 时卿眼里的淡漠悉数化开,伸手接过那张照片,低头一看,是父母的合影。 母亲站在蔷薇花前笑眼弯弯地看着镜头,眼圈微红,右手被父亲牵握在手心,彼此互为依靠,有几分相濡以沫的感觉。 时卿回忆起之前和二老的生活,虽不平静,也曾因血族和妖担惊受怕过,日子却过的简单幸福。 如今,一切都变了。 指腹轻抚过母亲的笑脸,时卿问:“他们身体还好吗?” 唐稚心中酸涩,嗓音偏哑:“……嗯。” 见时卿抬眼看过来,唐稚点头,坚定道:“他们身体很好,只是很想你。” 时卿微红了眼。 两人离开后,系统小声询问:“想回去看看吗?他们其实……不知道你还活着。” 这不难理解,凡是被送往血族的祭品,就没有活下来的,更何况在所有人眼中,克伊洛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没有人认为他能从禁域逃生。 就连守护者见到他,第一反应也是惊愕。 时卿将脸埋进掌心,消化掉属于“时卿”的情绪,而后将某老虎的爪子从自己头上拿下来。 “再等等。” 系统知道他在等克伊洛,没有说话。 宿主好像,不打算逃了。 时卿静坐片刻,起身打开了古堡的门。 白日血雾散尽,阳光透过云层撒下来,静谧蔷薇丛中,少年闭着眼好似无聊得快要睡着。 时卿:“装。” 吸血鬼木着脸当没听见,直到身前投下阴影,鼻尖满是清冽好闻的气息,终于没忍住扬了扬唇。 时卿依旧冷着脸:“我知道你能听见。” 吸血鬼敏锐地捕捉到危险,试探地掀起一只眼皮。 两人中间刚好有枝叶垂下,清冷圣洁的白蔷薇遮挡住克伊洛的视线,他缓慢地睁开另一只眼。 青年面带薄怒站着,肌肤清透反光。 即便看起来很生气,克伊洛偏从那双清冷的眼眸看出了纵容与妥协。 克伊洛嘿嘿笑着便黏糊糊地蹭过来,抱着他抵在颈侧乱拱。 “你爱我,你选择了我。”少年血族站在阳光下,尽情地拥抱他的爱人,唇角的笑容肆意明媚。 他大声喊:“卿卿!” “我好喜欢好喜欢!” “我好开心啊——!” 不必初拥都能感受到的幸福和安全感。 全在时卿的言语和细节里。 时卿被扑得一晃一晃,腰间的力道大的出奇,他踉跄着稳住了,眼里的冷意也被少年的声音化开,浮出明媚的春意来。 “别高兴的太早。”时卿板着脸道,“你若是做了恶,我依旧饶不了你。” 克伊洛笑着直接把人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你不跑,我就能做到!” 在这里,时卿第一重要。 身体被轻轻托举,时卿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视角,少年体温冰冷,眼里的热情却比地狱之火还要灼人,时卿下意识撑住他的肩膀,笑骂:“放我下来!” “不、放!” 恃宠而骄的吸血鬼得寸进尺,蛮横地拉着他的双腿放在自己腰间,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抱进去,抱得很紧。 冷不防遇见敲唐稚房门的谢秋等人,克伊洛得意哼声,在几人惊愕破碎的眼神中转身上楼。 时卿嫌丢人地闭上眼睛,耳稍通红滚烫。 …… 谢秋呆愣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用力拍响房门,唐稚开门的瞬间便像只受惊的小兽一般冲进去,哐哐哐连灌了一整杯水。 木依嫌弃地瞪他一眼:“你怎么了?” “时卿和那个吸血鬼!”谢秋情绪激动,“他!他们!” 说着,脸上忽然开始急剧升温,捧着脸,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呜。” 众人:“………” 其他人还算比较冷静,简单说明了时卿和克伊洛的关系,有人凝重道:“时卿立场不定,我们住在这里是不是不太稳妥?” 唐稚:“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经过我和时卿初步交流,以及与木依的讨论,目前对于时卿……” 十分钟后,小队的人各自分散坐在床沿、沙发和椅子上,谢秋揉了揉脸,闷声道:“我赞同小唐的提议。” 晚上暂住古堡,白日按计划行动。 阳光对低阶血族的伤害较大,他们一般会避免白日出门。 高阶血族虽然不惧怕,可千百年来的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也注定了他们更喜欢黑夜。 “近几日先按照计划摸排血族禁域的布局,争取避开生活在领地里的妖兽。”唐稚道,“时间紧迫,争取一周内布好阵法。” 众人起身行礼:“明白。” “至于时卿……”唐稚抬眸,“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还能有什么看法?”谢秋道,“被选中成为牺牲品,本就违背了他的意愿,如今能得那个恶魔倾心,至少能过的好一点。” “谁也没资格怨他、要求他。” 木依:“小唐刚才也和我说起这点,我们一致认为时卿虽然向着那个吸血鬼,但不会做出伤害人类的事,看得出来,他心里的道德感非常强。” “更何况时家父母也回到小镇,小镇没有那么安全,时卿不会让边境发生暴乱。”唐稚眼里闪过挣扎,“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我还是想试一试,说服他。” 谢秋和身旁的人对视一眼,“你的意思是……” 唐稚叹了口气,无奈道:“以克伊洛如今对时卿的态度,如果有他的帮忙,我们能顺利很多,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我比较在意——” “我担心时卿被初拥。” 众人神色微变。 是啊,他们如今正在热恋,血族又如此蛮横无礼,若是克伊洛想要初拥,时卿未必能抵挡住他的攻势。 如果成功,时卿成为了吸血鬼…… 唐稚垂眸,握紧了手中的十字架:“审判之剑,不斩同族之人,被当作祭品送到这里于他而言本就不公平,这次,我希望能结束这一切,让时卿回到小镇,回归正常的生活。” 少年目光坚定,眼神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我们此行,除了要救出那些被困的血仆,还请诸位一定不要忘了这里的时卿,他也是受害者。” 木依第一时间倾身行骑士礼,郑重允诺:“请圣子放心。” 谢秋也正色道:“请圣子放心。” 其余众人齐声:“请圣子放心。” 掷地有声的话语透过监测屏传来,系统感性地擦了擦眼角的泪。 这是第一次,小老虎听见有人坚定地对宿主说:“这次,你可以是不被牺牲的那一个。” 尽管是以偷听的方式呈现。 这群可爱的少年啊…… 系统呜呜哭着,关掉屏幕对宿主说,“大人,他们都想守护您。” 时卿靠坐在床头,闻言目光望向虚空处,表情微微空白。 他是个不太能接受他人善意的人,哪怕得到三分甜,都会还之十分。 对于这个圣子,时卿原本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如果圣子流落至其他血族手中,至少需要接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保护他的安全。 时卿并不轻易改变想法,只会按照自己的意志和计划行事,也因此愿意尊重他人的使命和信仰,并为之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可“守护”一词突然落在他身上,时卿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会有需要被他人守护的一天吗?时卿茫然地想。 第93章 血族禁域(11) “卿卿?” 克伊洛身披浴袍出来,倾身凑近道,“还是不舒服吗?” 时卿转头侧目,近距离望进那双妖冶的血眸,看似妖邪,却潋滟着清澈水光。 他从这双极美的眸里找到了自己。 “我好看吗?” 克伊洛没能看出他眼里的不对,还以为小猎物被自己迷住了,原地转一圈道,“洗干净了。” 说完,不等时卿反应便钻进被窝,舒舒服服地贴着时卿手臂蹭。 时卿伸手,摸了摸少年的侧脸,克伊洛欣喜地从被窝里探出来,脊背挺直了些,垂眸任由对方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眼,鼻尖,嘴唇。 睁眼,轻轻咬住指腹,含笑凝视着时卿的眼。 时卿磨了磨小崽子锋利的獠牙,不一会儿便沁出血珠,被温柔舔舐,而后吸食入腹。 克伊洛眼里笑意更深。 时卿淡淡收回手,藏在被子里,轻轻摩挲。 “血族那边,有问起莱克斯么?” “有,夏尔说过。”克伊洛圈住时卿腰身,“他们邀请我去参加宴会,但我看邀请我是假,见你是真。” “莱克斯那个老东西,临死前给血族亲王传递了讯息,那晚动静太大,不少血族都有感应到你的力量。” 克伊洛告状告的飞起,“还有那些垃圾,竟敢说我私占血仆。呵,想要自己来啊,怂逼。” 时卿看他一眼,克伊洛立刻收了冷意,露出一个可爱清甜的笑。 “我想去宴会。”时卿说。 克伊洛嘴角的弧度瞬间变得平直。 “不行。” “我要去。” “不行!” “我想救那些人。” “不……”克伊洛声音一顿,脑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卿卿?” 时卿应的认真:“没有,洛洛。” “……” 少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隔着被子趴在时卿腿上,“你当我这里是避难收容所?” “他们想要从亲王手中救人,难度太大,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召出审判之剑时。” 时卿抬手抚过他英俊的眉眼,“人类和血族相比力量悬殊,血族又太过猖獗,圣子和审判之剑的出现,是世道运行的平衡规则使然,我们身处其中,无法避免。” 时卿微微仰头,试图和他说理,“所以我想要尽力弥补这份差距,想为你我求一个可能。” “如果血族能有所收敛,或者有人出面制定规则,你不必死,他们也不必死。” 克伊洛安静地听着,感受到时卿俯身,将他拥在怀里,“若真有这么一天,我愿意和你初拥。” 【滴!克伊洛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90,请宿主再接再厉!】 吸血鬼未必能听懂他说的话,在他看来,世间没有什么人能伤到他,审判之剑是什么东西?不过一把剑而已,银器和血族那些亲王都奈何不了他。 所有人都想要他死,可偏偏谁也难以伤他分毫。 至于什么运行规则,克伊洛就更听不懂了。 弱肉强食,本就是你死我活。 可时卿说愿意和他初拥! 如果能和时卿初拥……只要能和时卿初拥! “好。”换作前世,克伊洛做梦都不敢想会有这么一天,他欣喜地贴过去,亲吻他的唇和侧脸,“我听话。” …… 时卿不愿穿女装。 态度强硬,以不让吸血作要挟。 克伊洛很生气! 生气的克伊洛抱臂靠在墙角,瞪着眼睛和床上的人无声对峙。 半小时后,管家夏尔敲响房门。 时卿抬眼,只见少年臭着脸开门,夏尔怀里抱着折叠整齐的男士贵族礼服,抖了抖头顶的豹耳朵,笑容满面。 “主人,您要的……” 克伊洛眯了眯眼,夏尔一个激灵:“这是为小主人赶制的礼服,请问是否需要?” 克伊洛轻咳一声,接过礼服:“下去吧。” 豹豹关门溜了。 克伊洛欲盖弥彰地嘟囔:“管家也真是的,擅自主张,以下犯……” 对上时卿含笑的眼,克伊洛脑子一懵,剩余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看什么看,再看我咬你啊!” 吸血鬼动作蛮横地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语气幽怨。 “啧,嫌弃我衣裳,那可是我和母亲都喜欢的衣裳……” 时卿执意进浴室里换,礼服是清雅矜贵的白,胸前是特意设计的褶皱花纹,剪裁精细,袖口镶边,像一朵盛放的白蔷薇。 克伊洛为他挑选了一枚碎花簪玉,银制,镶蓝色宝石,缀在银发间,精致漂亮。 时卿不懂他为什么热衷于装扮自己,但看着镜子里少年灼热的眼神,他也没忍住唇角上扬,任由指尖挑起下颚,微凉的气息侵入。 “舍不得让你出去。” 克伊洛呼吸略急促,眼神幽深。 “想把你绑在这里,封在棺里,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 时卿抬眸,眼皮忽然落下一吻,克伊洛话音一转,又道: “可向所有人展示我的猎物,看着他们羡慕却不能觊觎的感觉,也很刺激。” “你说对吗?”克伊洛嗓音温柔,“卿卿?” 时卿淡淡看他一眼,“走了。” 第94章 血族禁域(12) 两人抵达血族最大的宴会厅时,所有吸血鬼都没有想到,今晚他们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 只是惊艳于时卿的样貌,和甘甜鲜美的血液。 塞安斯蒂先是朝克伊洛微微倾身行礼,而后目光自然投向他身边的时卿:“这位是……” 克伊洛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单手越过时卿后背揽着他左肩捞过来,优雅而不失风度:“我最心爱的猎物。” 场内一静,塞安斯蒂下意识摸了摸脖颈,有点凉。 时卿原本在观察厅内的血仆和吸血鬼数量,闻言侧目看向身旁的少年。 神色冰冷桀骜,慵懒危险,唇角却带着不可掩饰的得意和冷嘲。 ——倒真有点血族领主的样子。 时卿平日里早已习惯了克伊洛不正经的模样,站在满厅血族之中,才切身体会到少年的威慑力。 时卿重新评估克伊洛在血族的地位,垂眸扫过角落里被欺压的血仆人类,抬步朝那边走去。 克伊洛神色微敛,紧巴巴跟上。 塞安斯蒂目送他们穿过大厅,眼眸危险地眯起。 “大人,听说莱克斯的死,和您这个猎物有关。” 男人扬声,冷静的嗓音在寂静的大厅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聚焦在时卿身上。 时卿脚步未停,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崩,克伊洛转身,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你想知道什么?不必试探。”克伊洛微微一笑,“直说便是。” “两天前莱克斯中途离场,说要去人类抓几个新鲜血仆,深夜迷雾森林方向忽然传来战斗声响,至少三方力量交手,之后便再没有动静。” 塞安斯蒂和周围几位亲王对视一眼,直接戳破,“我们怀疑是您和您身后的人类所为。” 空气都飘浮着紧张的意味,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克伊洛听着身后的动静,应该是时卿对某只吸血鬼出手了。 伴随着一声痛嚎,重物砰的落地,时卿脱下外衣罩在少年身上,伸手扶起了那个伤痕累累的血仆。 嗓音温柔询问:“还站得起来吗?” 少年捂住颈侧,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无声滴落在地板上,他攥紧肩上的外衣,惊惧的目光剧烈颤动,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救我……求您。” 时卿环顾四周,下意识放柔嗓音:“所有人都在这里吗?” “……不。”小少年抬手,指尖颤颤巍巍指了指上面,“楼、楼上,还有……” 时卿搀扶他起身,白衫很快被血污氤湿。 少年神色懊恼拘谨,挣扎片刻后稍稍往外挪两步,随即被人温柔护在身后。 少年咬着唇,没忍住哭出了声。 他几乎以为,自己活不过今晚…… “不用怀疑。”克伊洛瞥一眼收回视线,又回头瞥一眼。 咬牙,狞笑道:“我杀的。” 仿佛火星落进干草堆,霎时噼里啪啦烧的又旺又烈,凝固的氛围从即刻起变得剑拔弩张。 有人忍不住出声:“您为何要杀他?!” 克伊洛淡淡瞥他一眼,不认识。 “那个老东西色胆包天,胆敢觊觎我的卿卿。” 掌心“哗!”的燃起幽蓝色火焰,克伊洛血眸微眯,气势随之变得危险,“你说该不该死?” 那人瞬间噤声,敢怒不敢言。 塞安斯蒂目光没敢放肆,可言语依旧针对克伊洛身后之人: “您要放任他在这里胡作非为么?还是您知道,他是拥有神职的‘守护人’?” 立刻有人高声附和:“从没有人类胆敢破坏宴会,这是独属于我们血族的狂欢,任何企图破坏它的人都是亵渎撒旦的罪人!” 血族,生于暗夜,奉撒旦为神明。 此言一出,瞬间激起了血族的情绪,众人连声高呼。 “亵渎撒旦的罪人!” “杀了他!” “杀了他!” “……” 舌尖抵了抵上颚,克伊洛偏头,倏然笑了出来。 时卿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握住了他的手。 “这里,能解决吗?” “能。”克伊洛说完,察觉到他的意图,又道:“你不许上楼,等我一起。” 时卿:“我可以。” 克伊洛掌心的火啪叽收了回去,也不说话,就盯着他。 时卿:“……” 片刻后,克伊洛讪讪地给了他一把匕首,“……那你小心。” 时卿弯了弯眉眼,亲他的唇角,嗓音含笑:“好。” 克伊洛倏地翘起唇角,得意地挺直胸脯,看向周围血族的眼神桀骜睥睨。 时卿牵过少年的手走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下,指尖轻点他的眉间。 淡淡的白光笼罩,少年看着时卿的眼神如有神降。 “看到那个哥哥了吗?”时卿微微倾身,指着中央的克伊洛,少年瑟缩点头。 时卿又道:“他会救你们,照顾好其他同伴,能做到吗?” 少年咬唇:“……嗯。” 时卿起身,和克伊洛对视一眼,果断施展神力朝二楼奔去。 第95章 血族禁域(13) 几位亲王权衡再三,想要最后警告克伊洛,怎料迎面一团血雾涌来,炽热的幽蓝色火焰四散,直接在大厅中央炸开! 时卿瞅准时机,银制匕首在掌心打了个转,狠狠割断吸血鬼的喉管。 鲜血喷溅! 系统:“大人,楼梯口拐角房间,有三个血族,其中两个公爵,比较难杀。” “其余房间各有一个伯爵,二楼总共32个血仆,预计耗时30分钟。” 时卿直奔二楼拐角:“我神力不稳,速战速决。” “好嘟!”系统应完,噼里啪啦敲击的爪子微转,啪叽一下重重按了下去,紧接着,只听整齐的一声“砰”! 二楼所有房门刷的一下悉数打开!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乍起,时卿脚步一转,掌心凝聚神力,耀眼白光充斥整个房间,劲风席卷的瞬间极速逼近,银制匕首狠狠刺入一个公爵的心口! 床上的血仆惊叫着起身,时卿没有停手,侧身右手换左手,眨眼间匕首穿透另一个公爵的心脏! “宿主小心身后!” 时卿眼神一狠,身体先于意识反应过来,转身就是重重一脚! 砰! 吸血鬼在越来越盛的白光中撞上房门,无声坠落在地,等光芒消散,已经没了生息。 少女裹紧被子,受惊地抬眸看他:“你……你是守护使者?是来救我们的吗?” “找件衣服裹身,等楼下动静平息,便带着你的同伴下楼。”时卿没有废话,转身前往下一个房间。 宴会厅内,克伊洛感受到时卿体内的血契牵引,没有受伤,他没有转身,身后却仿佛长了一双眼睛般,精准袭击欲要拿血仆威胁的吸血鬼,0.01秒的空档,周身被血阵覆盖。 吸血鬼凭空消失,倒地的血仆仓皇爬起来,忙不迭向沙发那边跑。 厅内陷入混乱之中。 克伊洛分明站在血阵内,可那么多人,偏偏奈他不得。 塞安斯蒂感受到血阵禁制承受的威压,渐渐有反噬的危险,他咬牙对阵中的克伊洛喊道: “你就那么听信于那个人类?!” 克伊洛歪头,血眸微暗:“关你屁事?” 塞安斯蒂一噎,亲王艾莉适时出声: “种族是你与他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克伊洛,没人比我更懂,只要他一天是人类,就永远不可能与你在一起。” 克伊洛下意识张口,想起她与人类守护者相爱却不得善了,最后亲手杀死爱人的结局,没吭声。 “只要初拥就好了。”克伊洛说,“他已经答应愿与我初拥,今晚这些人,我全都要救。” 塞安斯蒂:“你这是与整个血族为敌!” “那又怎样?”克伊洛不以为意,“不服,来杀我啊。” “你真相信他的话吗?” 艾莉没有错过少年一晃而过的迟疑,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守护人身负神职,不可能与血族在一起,他对你的只有利用!” “他只是在利用你,达到他的目的!” 艾莉恨恨道,“你清醒一点,没有人类会爱上血族!他只是想要我们自相残杀!!” 克伊洛目光微动,抬手将身侧企图伤害人类的吸血鬼抹杀。 而后在众血族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缓缓勾唇,“别吵。” 众人微怔。 “我暂时不想杀你们,别逼我动手。” 克伊洛嗓音冰冷,平静得可怕,“做做样子得了,等卿卿下来,我们自会离开。” 一个亲王骂:“你放任人类残杀血族,克伊洛,你会收到撒旦的诅咒的!” 克伊洛轻拂袖,拍了拍袖口沾到的血,无所谓道:“随便吧。” 简直油盐不进! 众血族气得牙痒痒! 半小时后,二楼拐角处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克伊洛第一时间发现,玩似的冲破血阵,眨眼便到了时卿身边。 “你怎么样?难受吗?有没有受伤?” 时卿摇头,又听他道:“那你开心吗?” 救了那么多人,开心吗? 时卿不知他为何这么问,自己满身满手的血,他下意识想要避开,却被少年强势地抓握在手里。 而后,掏出巾帕仔细擦净。 垂眸,意味不明地说:“我希望你开心。” 倏地,时卿感觉自己心脏被什么击中了,甜蜜之余,又有些隐秘的疼。 “嗯。”他虚虚抱了抱小吸血鬼,“谢谢你,我很开心。” 克伊洛立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第96章 血族禁域(14) 古堡。 唐稚因无攻击性异能,只能留在古堡里,分派十余个守护人出古堡执行任务,钟声三响后,众人陆续抵达古堡。 唐稚确认完人数,悬着的心迟迟没有落下:“余易呢?” 谢秋毛躁地转了一圈:“不是说好不论成功与否准时回来的吗?!” 另一人道:“他在西南角。” 谢秋:“我出去找找!” 唐稚深吸口气,尽力安抚道,“再等十分钟,先别轻举妄动。” “对,深夜血族禁域危机四伏,如果遇上妖兽更难逃脱。” 木依施展术法为受伤的人疗愈,边转头叫住他,“再等等!” “传送阵几秒就到,没有按时抵达肯定是遇到了危险,再等就来不及了!”谢秋说着带上几个人便要冲出去。 唐稚忙伸手拦他。 “你这样出去不仅救不了他,还有可能把自己搭上!” “谢秋!” “快来个人拦住他!” “死就死啊,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东南方向没有问题!” “迟早是要死的!”谢秋哑声喊,“可余易有难,我不能不救!” “谢秋你冷静点!” 管家听见动静从房间里出来,抖了抖豹耳朵靠在角落里看戏,他早就觉得这群小孩儿特别有意思,一伙人吵起来热闹得不行。 抬手看了眼腕表,夏尔嘴里轻声数着:“一、二、三……” 砰! 大门急促的刺啦一声,哐当撞墙,硬生生嵌入墙面毫米之深,克伊洛散漫收起右腿,血红色眼眸冷冷扫过厅内一众。 蓦地,红唇微勾。 “哟,开会呢,这么热闹?” “…………” 诡异的寂静中,夏尔优雅倾身:“主人,小客人们在讨论是否要出去救人。” 谢秋瞪着眼珠,看向不知出现了多久的管家。 “救人?”克伊洛拍拍袖口的灰,理了理衣襟,刚想阴阳怪气,左脸忽然被掌心抵住。 克伊洛:??? 修长的手推开中二少年,露出时卿清冷绝美的脸,他淡淡从小吸血鬼身侧走出,疑惑:“你杵这里做什么?” 装逼失败。 克伊洛冷哼一声,勉强算作反抗,他侧身将人请进去,而后不耐烦地对身后一群人类催促道:“还不快点进来?” 屋外的少男少女这才忙不迭小步跑进来。 时卿看向管家:“麻烦您安排一下,古堡还有房间吗?” “有的。”夏尔优雅倾身,“后院还有一栋房子。” 时卿微颔首,转身对为首的血仆少年道:“跟着那位叔叔走,不要害怕,你们已经安全了。” 少年畏缩着点头。 路过守护人时,犹豫着抓住木依的衣袖,“姐姐,你是守护者吗?” 木依怔愣着,看看少年又看看时卿,最终蹲下身,淡绿色光芒将他笼罩。 “我是。”光芒散去,伤口恢复如初,木依哽咽着问,“还有哪里难受吗?” 少年摇头,眼里满是新奇的喜悦。 木依和众人交换了眼神,道:“我先去后院给他们疗伤。” 唐稚:“好。” 太多眼神看过来,克伊洛哼哼吐槽:“还好传输点在前院,不然落在屋里,不得跟火引子掉进炸药堆似的。” 众:“………” 唐稚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和时卿说话,目光忽的一顿。 “余易?” 青年一身黑色制服,走在最后,护着所有受害者进屋,向唐稚行了一礼。 “西南方位一切正常,具备列阵条件,印结已下。” 几位守护者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只是返程途中遇到妖兽伏击,幸亏有时卿二人相救。” 余易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向同伴展示一圈,“伤也被时卿治好了,放心。” 对上唐稚谢秋等人小兔子一样眼巴巴欲言又止的眼神,时卿:“……举手之劳。” 说着,又把克伊洛拽出来:“要谢便谢他吧。” 克伊洛:“咳。” “我只是因为卿卿……” 唐稚:“谢谢你。” 谢秋看他一眼,也跟着道:“谢谢你。” 众人齐声:“谢谢。” 克伊洛:“……” 时卿注意到少年不自然的神色,眼里流露出笑意,他牵着小吸血鬼的手上楼。 经过唐稚时,听见他压低的声音:“但对于血族,我还是持保留意见。时卿,请不要成为血族。” 时卿对此不作任何回应。 小老虎在系统空间跷着腿嚼薯片:“系统任务在这儿呢,不用你担心啦小屁孩。” 可说着不担心的系统,在看见吸血鬼尾随自家宿主进浴室时,仍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宿主大人,您理智一点,别被小妖精迷惑了,初拥后任务就失——” 话音戛然而止。 “……” 系统进小黑屋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小老虎炸毛,“又占我家宿主便宜!” 与此同时,一片狼藉的宴会厅。 狂欢因不速之客戛然而止,厅内近一半血族殒命,血腥味和浓烈的酒香交织刺鼻,无声昭示着黑夜的即将终止。 塞安斯蒂:“感觉到了吗?” 艾莉冷冷拂袖:“嗯。” “你也感觉到了?” “没错。” “血阵是我们共同列的,怎么可能没感觉?” “这……塞安斯蒂亲王,这该如何是好?” 塞安斯蒂暗红色眼眸深了深,不作言语。 众血族面面相觑,无不震惊于今夜发现的事实—— 克伊洛,只有之前一半的实力。 …… 时卿主动抬手碰了碰克伊洛的脸,任由尖利的獠牙刺破肌肤。 温热的血液被不断吸食,水温也不断升高。 小吸血鬼很贴心,时卿没感觉到冷。 “洛洛。” 急躁的吸血鬼微顿,咽下口中的血液,“嗯?” “你会生气吗?”时卿抬眸,看着镜中的少年,“因为我,你与血族为敌。” 生气吗? 克伊洛迷蒙的血眸轻眨,微微摇头,“心甘情愿。” 回应完,少年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谁找死,谁下地狱。” “只要是卿卿……”吸血鬼桀骜又乖巧,“我只要卿卿……” 为你,甘愿与血族为敌。 时卿眉目忽然就舒展了,宛如春风抚过江面,冰雪初融,眼里漾着明媚的笑。 爱可以是利用。 楚砚教他的,克伊洛证实。 时卿可以借他的力量救想救之人,也能够仗着克伊洛的爱为两族的和平、两人的余生争取条件。 相对应的,时卿愿意给予他毫无保留的爱和信任。 同生共死。 “洛洛。”时卿双眸润着清澈水光,眼里是没有任何蛊惑和控制的、彻底的清明。 他说:“我们初拥吧。” 第97章 血族禁域(15) 我们初拥吧。 子弹击中心脏,克伊洛的世界里,万籁俱静。 一阵水流声后,他伸手关闭水阀,而后给人裹好浴袍,抱着人出去,轻放在床上。 垂眸,眼里是被巨大喜悦突然砸中的晶亮:“你认真的?” 时卿身披白色浴袍,抬眸看他时脸颊冰雪一般,更衬得瞳孔漆黑,目光纯净。 “嗯,真心的。” 克伊洛唇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他握拳抵在唇边,掩饰地轻咳。 又觉不够似的,原地转了两圈,腾地一下直接扑了上来! “卿卿,我好开心,好开心啊……” 时卿任由他闹,银发散乱,指尖勾着毛巾几次想要擦干,都被少年激动地蹭掉。 无奈叹息:“洛洛。” 克伊洛动作一顿,面上是无法掩饰的狂喜,可冷静下来,忽然又有点舍不得。 “算了。”小吸血鬼蹲在床脚,郁闷地说,“你还要去见父母,等见完他们再初拥。” 【滴!克伊洛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95,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坐起来,看着团成一团的吸血鬼,整颗心都变得无比柔软。 起身,温柔地覆在他后背,银发从少年身侧垂落,湿哒哒滴着水。 “好。”时卿亲昵地主动蹭他,“见父母,这几天就见。” 少年重重点头。 …… 接下来的两天,时卿在古堡里养好了被神力消耗过度的身体和精神,与此同时,指定方位的法阵也悉数列下。 血族禁域东南西北等八个方位均具备设阵条件,一旦成功,唐稚便能以身为祭,以整个禁域为祭坛,召出审判之剑,审判这片禁域的所有罪恶。 时卿通过系统知晓。 “他们其实也在犹豫,尤其是知道克伊洛这些天并没有出门,可罪孽依旧发生。” 小老虎嚼着薯片说,“说起来他们也只是少年,心性太软。” 对此时卿只是道:“这并不意味守护人会因此而放弃,圣教那边应该也会有消息传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您真是理智得可怕。”系统吐槽完,又问,“具体该怎么做呢?” 如何才能让规则在这片充满血腥的土地运行? 如何让血族臣服于克伊洛? “我只能想到两种办法。” 时卿推开木窗,透过月色遥望远方天际,“一种是武力征服,法则在强大的实力镇压之下。” 小老虎沉思片刻,问:“另一种呢?” 克伊洛不知何时出现在院落里,站在大片盛放的白蔷薇前朝他挥手。 “卿卿——!” 时卿闻声垂眸。 少年立刻比了个超大超甜的爱心:“澡洗完了吗?下来玩儿!” 玩什么?蔷薇花吗? 时卿没来由地想。 系统无奈扶额:“宿主大人,您变了。” 时卿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穿上外套出门。 嗓音多了几分轻松的畅快:“另一种,不在我的考虑和能力范围之内,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 小老虎疑惑挠头。 时卿下楼时遇见了井井有条安排完明日事宜的管家,越过商议完重要事件出房门散心的唐稚,在守护人和零星几个充当佣人的血仆目送之下走出大门。 圣洁月光映照之下,少年优越的五官愈发明艳漂亮。 血色眼眸微弯,像闪烁的红宝石,潋滟璀璨。 时卿大步迈下台阶,血族少年展开双臂,稳稳接住了他心爱的猎物。 两人在月色下拥吻。 “我们是对的吗?” 唐稚站在大厅的窗前,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恋人,低声喃喃。 “种族对立永远是跨不去的鸿沟。”木依站在他身旁轻声道,“他们的爱情或许能,但我们永远无法做到——纠结对错于我们而言没有意义。” “因为身上的责任?” “或许吧。” 唐稚沉默。 “小唐!”身后,谢秋热情的声音响起。 唐稚转身回眸,几位同伴簇拥着,中间的谢秋手里端着西式糕点,笑容灿烂地抬手招呼。 “过来吃宵夜了,管家亲自下厨做的呢!” 两人视线看过去,夏尔得意地抖了抖豹耳朵,优雅而不失风度。 嗓音带着淡淡的矜持:“欢迎品尝。” 这几天众人都已经和古堡的管家血仆混熟了,也在偶尔的闲聊中得知: 管家夏尔当年在族群斗争中受伤,逃到血族禁域,被尚且年幼的克伊洛救下,从此愿意效忠于他,长住于古堡。 血族和妖族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他们食物不同,也无需争抢资源。 同一片土地甚至都能做到和平相处,因此他们才会在血族禁域频繁遇见妖兽。 夏尔也说:“古堡已经很久没有来客人了,也从没有那么热闹过,我很高兴。” 彼此都是真心相处。 唐稚和木依对视一眼,笑着走进他们的同伴之中。 任务之外,他们也只是普通人。 “管他呢。” 热闹的嬉笑声淹没了唐稚的声音,有人用刀叉将蛋糕递到嘴边,少年笑着一口咬住,很快便皱起了眉头。 “味道好奇怪。”少年问,“夏叔,您放什么了?” “吃不惯吗?” 夏尔优雅微笑,“放了点酒,不多,葡萄酒和红酒都有一点,本来还想掺点血来着……” “…………” 众人当即闹作一团。 欢闹声远去,渐渐浮上云梢,远处的小镇少年的父母亲人刚好抬头。 圣教钟声敲响,月亮陷入深眠。 第二日清早。 时卿吃完早餐,换上了新版剪裁精细的衬衣西裤,克伊洛为他套上合身的风衣,用发绳将银发挽到一侧,扎了个马尾。 “人类好像喜欢把这种,称作人妻发型。” 小吸血鬼嘟嘟囔囔地道,“我给你扎了这个发型,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时卿从镜子里抬眸,“不是猎物?” 克伊洛哼哼唧当没听见,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米色的围巾,“外面风大,着凉了我可不管。” 时卿笑着没说话。 克伊洛装扮完心爱的猎物,才开始折腾自己,怕给时卿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还特意换了少年装。 休闲的外衫和黑色工装裤,头发扒拉几下做了个造型,还戴了一枚蓝宝石,和时卿胸前的红宝石相配。 诸如此类,都是克伊洛的小心机。 时卿看破不说破,由着他去了。 “我们是突然出现还是慢慢飞过去,又或是走过去呢?” 下楼时克伊洛嘴里念念叨叨,到饭桌前也没歇。 “你父母看到我的眼睛,会不会害怕?” “他们如果和我握手怎么办?会和我拥抱吗?” “我身上体温太低,他们会不会怀疑?” “卿卿,我们要撒谎吗?” 时卿拿过管家备好的牛奶,略无语地打断他: “他们看着我被送到你这里——血族禁域,古堡,而我是吸血鬼恶魔克伊洛的祭品。” 吸血鬼恶魔:“…………” - 最应被善待和嘉奖的,是你们自己,七夕快乐~ ——致所有读者老婆,晚安。 第98章 血族禁域(16) 时卿在前院见到了自己的父母。 踏入这片菜园时,母亲正在给围墙边的蔷薇浇水,父亲提着包正要出门。 听到动静看过来,惊愕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克伊洛看了眼时卿,又看着前方的时家父母,触及到对方通红的眼圈时,下意识垂眸低眉。 眼神躲闪,握着时卿的手微松。 下一刻,又被人紧紧抓握住。 “爸,妈。”时卿牵着小吸血鬼走过去,“我回来了。” 啪嗒。 水壶落下,稀里哗啦撒了一地,女人哭着跑过来,时卿抬起一只手和她相拥,听她哽咽的,一遍遍喊着“卿卿”。 时卿柔声安抚,抬眸看向无声流泪的父亲,道:“您是准备出门吗?” …… 几人坐在院落的石桌前,时卿简单说明了最近的情况。时母神色紧张地看了眼克伊洛,试探道:“卿卿,这位就是……” “嗯。”时卿抬眸,“克伊洛对我很好,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 克伊洛不懂人类的这些复杂情绪,始终安静地坐在旁边,听到时卿提起自己,才朝对面的两人露出一抹澄澈明媚的笑。 皮肤白皙,五官明艳,少年感扑面而来。 “爸,妈,我是克伊洛。” 时母握着的杯盏一晃,茶水洒了出来,时父立刻拿帕子擦干净。 时卿提醒道:“在我们这里,第一次上门,你应该称他们伯父伯母。” 克伊洛疑惑歪头:“我们不是恋人吗?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恋人。” 小吸血鬼很在乎名分:“我查过了,我们这种关系,是可以叫爸妈的。” “……”时卿想要纠正,又不忍心,思虑片刻后解释,“突然这样说可能会吓到爸妈,太快了难以接受。” 时父时母:“没有没有!” 二老对视一眼,默默低头掩盖慌乱复杂的心思。 系统爪子抠地,心道宿主大人您突然公布关系,也挺容易吓到他们的。 但没有比时卿还好好活着更值得高兴,两人缓了缓,皆释然地叹了口气。 “看你的气色,妈妈也知道他一定把你照顾的很好。” 掌心摩挲着杯壁,时母略拘谨地说,“我们不懂这些,也保护不了你……卿卿,你别怨妈妈。” “不会。”时卿说,“我希望你们安心,也希望你们幸福。” 两人红着眼点头。 时卿在家里吃过午饭才离开,临别之际,时卿跪在父母身前,二老慌乱地伸手将他拉起,时卿固执摇头。 “让你们担心了,照顾好自己,无论我有没有在你们身边。” 两人忙哽咽应是。 克伊洛看看时卿,又看看神色焦灼想要将人扶起来的父母,也跟着跪在青年身旁。 时卿跪拜,他也跟着跪拜。 起身时还笑出了尖尖的小獠牙,肉眼可见的开心。 和卿卿拜父母,拜天地了。 “我会照顾好卿卿的!”小吸血鬼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在,没有血族敢欺负他!” 被少年的笑容感染,时父时母也放心不少。 时母克制心里的恐惧,颤颤巍巍地执起少年的手,恳求道:“也求您……别欺负卿卿……” “他身体不好,不能吸太多血的……” 说着,又要流下泪来,“卿卿还那么小,吸血鬼几百几千年的岁数,怎么遭得住……” 克伊洛微怔。 人类母亲的爱和担忧,透过滚烫的皮肤传递过来,她或许对血族并不了解,只是道听途说,可为了孩子,依旧敢忍着恐惧和他亲近,事事顺着克伊洛的心意。 很明显,哪怕嘴上应着,他们也不相信血族的善意。 终究是害怕的吧。 克伊洛茫然转头,下意识寻找时卿的视线。 时卿:“你说你会控制,说你不会伤害我。” 少年乖巧重复:“我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卿卿……” “你爱我,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 时卿引导他说话,耐心地安抚父母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地保证,安他们的心。 那天,克伊洛透过女人朦胧的泪眼,望见了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 回古堡后,小吸血鬼就把自己藏了起来。 时卿满古堡寻找他,房间,大厅,管家的小厨房,前后院所有蔷薇花盛开的地方。 甚至在管家的帮助下,抵达从未涉足的禁室。 满是诡异咒文的木棺安静躺在开满蔷薇的地面中央,空气中浮动的血色符印也无声表明此处的不简单。 时卿没有贸然闯入,站在台阶上朝木棺喊:“洛洛?” 棺椁轻微晃动了一下。 时卿无声松了口气,管家微笑着倾身行礼,默默离开。 时卿抬步踏入血色禁制中,一道危险诡谲的气息顷刻爬上双脚,血丝般缠上小腿肚。 棺椁瞬间急的原地挣动,时卿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稳步走到木棺前。 弯腰,指骨曲起轻敲了下:“起来。” 咔嗒。 木棺应声而启,缓缓开了道细微的口子,一只骨节分明,指节冷白修长的手搭在棺口,将棺盖往下移。 露出一双水汪汪潋滟的血眸。 时卿神色不自觉变得柔软:“怎么委屈了?”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你若是不想见他们,我下次就……” 话音未落,小家伙刷的一下将棺盖推到底,从里面爬出来,一把抱住时卿腰身。 时卿差点被他带下去,下意识撑住棺口,银发曳过少年秾丽的唇。 脚下的禁制消失了。 微麻的痛感也随之褪去。 “不是不想。”克伊洛闷声,“只是下次,我可能得在远处等你——他们害怕我。” 时卿没法强行安慰,只无声将他拥紧,道:“我不害怕。” “我永远都不会害怕你。”时卿问,“初拥吗?” 克伊洛单膝跪在木棺里,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他,抱紧他。 恨不能侵入骨血,占据灵魂。 他说:“好。” 下一刻,时卿被抱着坠入棺椁,覆在吸血鬼身躯之上。 连呼吸都交错在一起。 獠牙刺破肌肤,鲜血顺着肌肤肆意地流下,时卿眉头微颦,咬牙没有泄出声音。 初拥对于人类而言,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血祭,甚至更为霸道。 血祭是全身心的奉献,存在单方面的强制。 而初拥需要双方的毫无保留,从而达到身心的完美契合。 第一步便要放干身体的血液,同时换以血族的血,任何环节没有扛过去,人类都有可能就此殒命。 上一世,时卿便因身体意志的极度耗损死于初拥。 克伊洛尝试各种办法都无法将他复活,便只能疯狂查找最适合人类的初拥方式——那便是在血祭中进行,将痛苦都转移到血族身上,血族占据全部主导。 成功后,时卿会成为吸血鬼,只能吸食克伊洛的血液,且会日渐上瘾。 共享寿命,福祸相依。 克伊洛稳住发颤的手,狠狠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地面的血色咒文虚浮着飘动,组成无数诡谲的血环,无声将木棺包裹。 “不要害怕。” 克伊洛颤抖着去吻时卿苍白的唇,神经质地重复道,“别害怕,卿卿。” “不要抗拒我。” 时卿点头,安抚地碰了碰他的唇角。 感受到体温越来越低,时卿万般困倦地闭上眼眸。 仿佛过了许久,一天,两天,又或者只是眨眼的时间,来自灵魂的亲昵舒适从骨头里渗出,时卿感受到被温床包裹的柔软。 少年浑身颤抖到痉挛,冷汗夹着鲜血,正忘情吻他。 “大人。”系统哑声提醒,“初拥终止了。” 第99章 血族禁域(17) 时卿没有流很多的血。 伤口也被悉数治愈抚平,精神受到滋养,更是前所未有的饱满。 克伊洛舍不得。 “攻略值涨到了99,很快便能满点。”系统轻声说,“大人,位面结束前,请好好爱他吧。” 这是系统第一次主动开口,让时卿爱一个人。 满室的血祭符文,强行终止的初拥,完好如初的身体。 所有的一切,组成即将满点的攻略值。 这一刻,来自血族少年的、积攒了两世的爱意,终于有了具象化的表达。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克伊洛紧紧抱着他,嗓音哽咽颤抖,“我……我害怕……” 开始前对时卿说不要害怕,可畏惧死亡的,从来都是他——强大永生的吸血鬼。 时卿阖上眼睛的那一刻,克伊洛眼前忽然被鲜血染红,无尽血色中,只有青年苍白泛着青灰的脸。 心脏疼得痉挛,恨不能掏出来,求个解脱。 血族没有了心还能活吗?极致的痛苦中,克伊洛忽然没来由的想。 “我不是故意的,卿卿,我不是故意的……” 小吸血鬼脆弱疯狂,言语混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母亲……” “我不想要这力量,看看我,再看我一眼……母亲,再看我一眼啊……” 时卿想要起身,却被紧紧压下,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捧着少年的脸,坚定的目光一直望进他眼底深处:“洛洛,我在这儿,看着我……” “乖,不要害怕。” “没有人怪你,不是你的错。” “听见了吗?不是你的错。” “……” 时卿不断用言语安抚他,掌心贴着他的侧脸,俯身去碰他的唇。 任由腰间的手越拥越紧。 不论外人眼中,克伊洛如何强大,如何无坚不摧,都有埋藏在心底的情绪,和难以割舍的人。 以前是降生之初匆匆一眼对视、便再也没睁开眼的母亲,现在是眼前的人。 “卿卿……”安静下来的吸血鬼抱着时卿黏糊地蹭了蹭,超小声地说,“别离开我。” “不会。”时卿神色认真,“我舍不得。” 克伊洛安静地闭上眼睛。 “系统。” “我在。” “我记得克伊洛的母亲因他而死,是否有隐情?” 小老虎坐起来干活,噼里啪啦一通查阅后道:“没有,克伊洛是千年来最强大的血族,但他的父母实力相对普通……大概和伯爵差不多。” “母亲承受不住,孕育这个生命就几乎耗尽她所有力量,克伊洛诞生时,月亮被血色铺满,全族轰动。母亲力竭而死,只来得及看他一眼。” 系统话音微顿,还是说了出来: “克伊洛虽然刚出生,但都记得,包括后来从他父亲口中得知的……母亲的爱好。” 编发和设计服装。 时卿无声收紧抱着克伊洛的手臂。 木棺森寒冰冷,有种淡淡的禁制气息,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这种环境对于血族而言应该是极其舒服的。 可时卿却并不好受。 但他始终神色淡淡,无声陪伴他心爱的小血族。 两人身上血迹未干,相依偎着同棺而眠。 夜与昼相互渗透,克伊洛的世界,一点点还原,铸就出城池堡垒。 时卿就是城堡的主人。 …… 时卿不知何时昏睡过去,醒来时周身已经干爽,窝在柔软舒适的被子里。 习惯性往身侧一探,空无一人。 “大人您终于醒了啊啊啊!” 系统紧张的声音在识海炸开,“克伊洛正在与血族交手!杀疯了!!” 时卿猛地起身,换衣穿鞋下楼不超过一分钟,表情依旧是冷静的,只是动作快得系统害怕,一边汇报情况一边提醒他小心。 “经过上次交手,血族好像发现了克伊洛实力减弱的事实,已经布好天罗地网打算合力将他抹杀,分食他的血液和力量!” 时卿大步跨下台阶,语气堪称冷肃:“他为什么出去?” 平日里,克伊洛什么事都以时卿为先,几乎日夜守着。 离开他视线超半小时都会神经质地逮着人又亲又咬,一个劲质问时卿刚才去哪儿了。 为什么出去?! “可能是您给足了他安全感,他知道您不会再逃跑。” “而且这次是几位亲王的联合邀请,最近他们又新抓了一批人类血仆,克伊洛不想您再见到那些血族,自己去了。” “大人,他应该是想要拿这些血仆讨奖励。”小老虎猜测,“他想哄您开心。” 时卿几乎是瞬间便红了眼眶,根本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种地步! 时卿走的急,没有心思在意大厅安静的氛围,他试图推开大门,却被一股无形的劲道弹了回来。 血色涟漪无限扩大。 时卿垂眸,掌心忽然出现一朵跳跃的浪花,可可爱爱地比心。 时卿闭了闭眼,淡淡的白光自掌心凝聚。 “小主人。” 管家夏尔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温柔提醒:“主人吩咐,不允许您夜间出门。” 第100章 血族禁域(18) 时卿转身,神力微收:“夏管家,你可知克伊洛要出去做什么?” 夏尔颔首,彬彬有礼地道:“他说要为您赢来一个属于你们的领域,将规则的制定权交予您。” 时卿瞳孔微颤,心脏被这句话烫得发麻。 克伊洛少年傲骨,心比天高,桀骜不驯,根本玩不过那些千年阴狐狸! “克伊洛有危险。”时卿眼神渐冷,“你别拦我。” 管家抖了抖头顶的豹耳朵,手中闪现出一柄骨刃:“主人不会有事,也请您别逼我。” 时卿眼眸微眯,神力凝聚,气息瞬间变得危险冰寒。 战斗一触即发,时卿目光扫过寂静空荡的古堡,敏感的神经忽地捕捉到关键点。 “那些人类呢?” 夏尔:? “他们不在我的管束范围内。”管家有问必答,“但今夜的确无人回来。” “系统。” “马上查!” 小老虎慌忙抬爪,道,“您和克伊洛回小镇时,保护您父母的守护者将讯息传给圣教,预言师米莉亚趁此机会,派人给唐稚传了话。” “说……说今夜就是最佳的动手时机,他们已经在准备了!” 时卿没再废话,神力裹挟劲风轰击,门口的禁制维持仅十几秒,便被冰雪狂风击的粉碎。 大门“砰”的重重开启,砸进墙面,落下一层白灰。 夏尔:“……” “克伊洛如今的实力不足以抵挡有心之人的合力围攻,今晚的邀请本就是针对他而设下的局。” 时卿侧目冷声,字句咬的很沉,“夏管家。” 夏尔妥协地收起骨刃。 时卿颔首:“再会。” 夏尔站在大开的门口,遥遥望向被风吹拂而动的蔷薇花,默默抱紧炸毛的尾巴。 目送青年的冰冷清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古堡,宴会厅。 漫天血色蔓延,偌大的血阵以整个宴厅为基点,诡异的咒印悬浮,随召令快速游动,试图将中央的少年牢牢禁锢。 “真想拿面镜子让你们看看自己的眼神,贪婪又畏惧!” 克伊洛大笑不止,“你们知道上一个对我露出这种眼神的人是谁吗?” “是克伊特,我父亲。”少年血眸微暗,语气逐渐变得危险,“知道他怎么死的么?” 恐怖鬼火自周身腾然涌起,将密密麻麻鲜血化成的长箭燃烧,空气里满是浓郁腥邪的火烧味道,所有血族亲王皆严阵以待。 少年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中一字一顿道:“抽筋刮骨,灰飞烟灭。” “那又如何?” 仅片刻迟疑,艾莉便反应过来,率先割开一道口子,鲜血汇聚,掌心拍地。 “我平生,最厌恶道貌岸然的人类!” 字句都裹着算计,微笑背后,藏满毒和霜。 “血族绝不能毁在你这样的叛徒手中!”艾莉目光冰冷,“你不配拥有撒旦赐予的力量!” “很遗憾,这次撒旦不会再眷顾你,克伊洛。”塞安斯蒂紧跟着划破掌心,鲜血注入阵中。 “等你死去,我们会替你好好照顾那个祭品。” 越来越多的亲王同时效仿,眼里跃动贪婪的精光。 祭品本该共享,血族撒旦至上。 任何企图背叛神明的血族,都应该被剥夺力量,接受毁灭。 血柱勾缠着黑雾弥漫,克伊洛孤身站在诅阵中央。 周身鬼火骤燃,神色倨傲,眼底是无数生死淬炼的淡漠。 这样的场景,早已不是第一次遇见。 胜者从来都是他。 “叫你的人动作快点。”克伊洛扬声,不知在对谁说话,“否则死伤不论。” 众血族惊疑抬眸,只见角落里忽然出现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 白袍黑裤,手里握着白金色的权杖。 “所有受害者都已经被护送出去了,这里是祭坛中央,我不能走。” 唐稚话音微顿,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米大人派人传信说,你去见了时卿父母。” 克伊洛血眸微眯,眼里寒光乍现:“怎么?” 唐稚摇头,看着他脚下积聚的血:“你受伤了。” “不关你事。” 克伊洛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兀自调动周身力量与诅阵抗衡,体内压制的嗜血和暴戾因子躁动,眼底逐渐浮现腥黑。 众血族渐渐的压不住克伊洛突然暴涨的力量,意图吞食其力量的阵法松动反噬,向他们张开狰狞巨口! “我说过,胆敢觊觎他的……” 黑色血雾浮动缠绕,化作一双双鬼手,密密麻麻缠住血族的躯干,压迫骨骼,寸寸剥夺胸腔仅有的空气。 克伊洛缓缓勾唇,业火自地狱而来,生杀权从此刻起,付诸他手。 “都得死。” 大厅轰然掀起气浪,如狂风过境,裹挟着恐怖的高温,“哗”的一声惊炸开来。 地面剧烈震颤,厅内酒桌倒地,火舌所过之处,所有物品都被蚕食。 唐稚忙召唤权杖抵挡,黑雾和业火挡住了他的视线,唐稚最后一次试探道: “如果你愿意放弃力量,我便不杀你,没有邪恶的气息,审判之剑不会锁定你。” “克伊洛!”唐稚喊,“别沦为恶魔!想想时卿!” 克伊洛按住愈发沉闷的胸口,闻言嗤笑一声:“你当自己是谁?神吗?” “死了最好,半死不活的也别找卿卿告状,我的奖励都被你们这些人给毁了……” 克伊洛一步一个血印,走的踉跄又孤绝。 掌心攫住塞安斯蒂的喉管,倏然逼近道:“一半实力又如何?谁给你们的胆子算计我?” 塞安斯蒂忽然笑了出来,鲜血从唇角溢出。 背叛血族的吸血鬼,不配获得永生。 克伊洛不配,那个人类也不可以。 塞安斯蒂笑得诡异猖獗,克伊洛捕捉到什么,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血光冲破黑雾,以艾莉为首的血族,纷纷以生命祭出法阵,血色阵符从脚下蔓延,朝四周无限扩散。 克伊洛看不到的屋外,无数吸血鬼同时跪伏,嘴里念着诡异的咒语。 唐稚见势不对,不得不临时启动阵法,指法迅速叠印后,周身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金光穿过古堡,冲上云梢,血族禁域各方位镇守的守护者仰头,最后一次转身,看向身后驻守的印结。 如果没有血族就好了。少年们天马行空地想。 人类承受不住强大吸血鬼带来的动荡。 淡淡的各色光芒汇入阵中,以整个血族禁域为祭坛,天地为阵,审判之剑召出。 圣光于暗夜降临。 已经赶至现场的时卿猛然抬头。 眼前是密密麻麻包围古堡的吸血鬼,血色阵法微微悬浮,散发出危险诡谲的气息。 白金色光芒从天际云雾落下,将整片禁域笼罩。 两道力量在对抗。 时卿身处古堡外圈,强大的禁制自带屏障,将所有外来者无形隔开,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帮助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对另一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以至于功亏一篑。 “大人,克伊洛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小老虎提醒道,“好像那些被压制的邪恶,都被激发出来了!” 时卿半点犹豫也无,催动神力赴万人血阵之中。 混沌的精神被反复撕裂重组,克伊洛感觉不到外界,甚至无法确认血族是否死亡。 他不知自己周身满是血雾凝结的晶体,黑暗中,唯有血眸露出凶戾的寒光。 杀! 杀了所有人! 那些觊觎卿卿的血族,那些想要自己命的人…… 全都该死! 人类也全都该死! “你说你会控制,说你爱我……” 忽然,清冷温柔的嗓音在脑海响起,克伊洛杀意微敛。 “说你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我要……一辈子……” 和你在一起。 痛苦和欲望挣扎,轻易将魂识割伤。 所有的凶残暴戾卷土重来,恍惚间,克伊洛看到了父亲极度惊惧失声的惨状。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安全,也最危险。 “我还要,回去见卿卿……” 克伊洛艰难撑住伤痕累累的身体,双手颤抖着,想要祭出剩余所有力量。 他要乖一点,哄小猎物开心。 要一辈子。 咔嚓! 晶体从里寸寸碎裂,入目是耀眼的圣光,克伊洛下意识抬手遮挡。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心脏的悸动却格外强烈。 混沌之中,克伊洛感受到,那是血契! 血契!! 克伊洛倏然睁大眼眸,从指缝里看见了无比熟悉的身影。 “不……”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胸口刺痛,圣洁的白染上鲜艳的血色。 那是他眼睛的颜色。 “不…卿卿——!” 吸血鬼崩溃伸手,身体颤抖到痉挛,宛若信徒祈求上苍,眼里的泪泛滥成灾。 “别……不要!不要我求你!卿卿我求你!!!” 审判之剑穿透时卿身躯的刹那,克伊洛的世界崩塌。 城池堡垒,悉数化为齑粉。 第101章 血族禁域(19) 圣剑颤动,悲恸无声。 时卿温柔伸手,眼里是从未有过的释然。 “还好……没有来迟。” 克伊洛不顾一切地飞奔上前,任由剑身刺破心脏,圣洁白光在体内消散,痛意蚀骨,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他哭着,疯似的喊时卿的名字,残破的身体不重要,消散于黑夜的圣剑不重要,死去的血族不重要。 只有他的卿卿,世界第一重要。 “卿卿,卿卿,卿卿……” 小血族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慌乱又小心地蹭着时卿的脸,用自己的身体撑住他,跪在血泊之中。 “疼不疼?疼不疼啊……” 嗓音哽咽到沙哑,克伊洛捧着破碎的心脏,不断将仅剩的一丝力量渡给他。 咬着唇,血肉模糊:“你怎么……你怎么出来了啊……” “不乖,你不乖!卿卿你不乖……” 克伊洛茫然地流着眼泪,“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 “我就该锁着你,一直锁着你!” 骂完,克伊洛抱着时卿语无伦次地说,“我没有力量了,怎么办?可以再重来一次吗?卿卿,你告诉我,可以重来一次吗……啊?” 如果你是神明赐予我的礼物,我可以奢求再护你一世吗? 我一定,一定好好护你。 “对不起。”时卿偏头,轻蹭他满是鲜血的掌心,“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若你命中注定要死去,我殉你。 “别难过,洛洛。”时卿仰头,主动去碰少年的唇,鲜血交融,他们是恋人。 “不疼,别哭。” 冰冷的泪砸在眼尾,时卿温柔地笑着,动作缓慢地起身,又去吻他的眼。 小吸血鬼哪怕哭起来也很好看。 “洛洛别哭。”时卿眼睫轻眨,瞳孔缓慢地颤动,尽力安抚他,“这次,我可以陪你睡木棺了。” “睡一辈子好不好?” 一辈子好不好? 克伊洛咬牙将人抱紧,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好。” 他的堡垒坍塌了。 那是时卿亲手垒上去的。 爱意是城墙,守着不为人知渺小脆弱的他。 如今,和世界一起崩塌了。 连心脏都随之塌陷,空荡荡的,满是虚无。 【滴!恭喜宿主集满攻略值100,获得人物角色卡一张。】 【位面任务完成,获得相应奖励10%,请宿主前往下一个位面。】 位面任务,逃离古堡,避免被初拥。 少年泣血的嘶喊仿佛还在耳畔,时卿呼吸微微急促,修长手指握着角色卡,目光落在卡片的人物上。 小血族肌肤冷白,笑容肆意,掌心捧着一簇洁白的蔷薇花,血色眼眸像闪闪发光的红宝石,剔透潋滟。 给人的感觉分明危险诡谲,眼里却有着黑夜都掩不住的光彩。 而此刻,笑容干净乖软的少年独自坠落在无尽血泊之中,怀里抱着冰冷僵硬的青年,低垂着头,满身血污。 心口空缺的位置,不断往外渗着血,染红他银白的长发。 生命的最后,小血族最重要的人,用身体填补了那份空缺。 仿佛在无声告诉他: 克伊洛,你被爱着。 时卿低眉,淡金色眼眸望着手中的吸血鬼,指尖颤动着,缓缓浮出烫金的告白。 「你是我跨越时空也要寻回的猎物。我在等黑夜过去,黎明落满星辰。」 少年的笑容逐渐变得模糊,时卿莫名听懂了话里未尽的等待,以及那绝望虔诚的祈求。 微笑着,哽咽轻声:“卿卿,再见一面吧。” 原谅血族本性贪婪,这一世的重逢太短,满院的蔷薇都来不及谢幕就退场。 再见一面吧,让我感受一下。 “大人……” 宿主沉默着没有说话,小老虎尽量小心地透露位面结局。 “血族元气大伤,仅有微末的吸血鬼存活,隐居在禁域深处。” “人类文明踏足禁域,新的规则在这片土地建立,血族隐退,就此成为古老的种族,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那些守护者被人类铭记,祭坛八个方位的圣柱成为众人的丰碑——大人,我好像理解您之前说的第二种办法了。” 当这片土地不再成为避之不及的禁域,新的规则应运而生。 小老虎吸吸鼻子,切断位面的联结,仰头对自家宿主说:“大人,我们去下一个位面吧。” 灵魂深处的记忆刺痛,扑朔着跃出零碎的画面来。 时卿忍着疼,没显露什么情绪,淡淡地收起角色卡:“……嗯。” 小老虎忙不迭输入传送指令。 安静的系统空间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敲击声,短暂的停顿后,时卿倏然抬眸。 “有人在叫我?” 系统:?! 小老虎爪子刚要按下去,被强制抬起,他缩了缩脖子,对上一双淡金色凌厉绝美的眼眸。 时卿咬字很轻,语气却笃定:“有人在叫我。” 第102章 血族禁域(20) 血族禁域云雾散尽,天朗风清,新的规则在这片土地上建立。 黑夜与白昼不再有界限,万物新生。 血族隐匿在更深更黑暗的地方,阳光之下,只有一只没有心脏的吸血鬼,独自舔舐残败不堪的身体。 血族没了心还能活吗? 初拥失败后,极致的混沌痛苦中,克伊洛曾天马行空地想。 他还活着。 吸血鬼抱着他心爱的小猎物,一步一个血印朝古堡的方向走。 鲜血在他身下凝聚,滴滴答答,在潮湿的泥土曳过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的世界一片血红。 “卿卿。”克伊洛低头蹭了蹭怀里人的脸,小声哽咽,“洛洛带你回家。” 克伊洛辞退了管家和所有佣人,那些血仆也被解救出去,古堡前所未有的空荡。 他清洗了两人的身体,给时卿换上了干净漂亮的衣裳,梳了个歪歪的低马尾。 而后抱着他躺进木棺里,闭上眼睛。 克伊洛没有了强大的力量,暴戾和血腥都已不再,剩余的只有空壳。 木棺对他不再有压制作用,黑暗中,更是放大了心底的恐惧,克伊洛无声抱紧时卿,忽然觉得有些冷。 若来自地狱的业火终将消失于世间,为何不能让我承受所有罪孽? 小血族泪眼模糊地想。 “是这里吗?” “好大……好漂亮的蔷薇花……” “蛇蛇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外面似乎有什么声音,克伊洛抹了抹眼泪,升起了警惕。 是人类? 克伊洛血眸微眯,眼里有了杀意。 他拿出了藏在禁室的宝剑,用微末的力量瞬移至一楼大厅。 克伊洛绝不允许有人占领他的地盘,这是他和卿卿的家。 克伊洛怒气冲冲打开大门,差点撞上蛇妖的腹部。 蛇妖下意识后撤。 紧接着,从身后探出张青雉漂亮的脸。 “您好,请问这里是血族克伊洛的家吗?”少年笑着招呼,“我是妖族的祭品,来找时卿。” 克伊洛微愣。 他看着高大丑陋的蛇妖,又看了眼亲昵靠着他的黑发少年,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 “他……”克伊洛嗓音微微哽咽,尽量冷着脸,“他不在。” “不在?哥哥派人传话,让我黑夜过后来找他。” 少年疑惑歪头,“他说时卿也和我一样,可能会选择和你在一起,让我过来找他说话。” 有什么东西在急剧失控,克伊洛握紧手中的剑,“你哥哥……” “我哥哥叫唐稚,他是圣子,是人类的英雄。” 少年骄傲地拍拍胸脯,笑时眼里泛着晶莹,“我叫唐青,哥哥说我也是英雄。” “我们有写信,蛇蛇亲自送达的。” 少年说,“哥哥原本想救时卿,但后来认为应该尊重他的意愿,说等一切结束,让我来带你们走。” “带我们走……”克伊洛低声喃喃。 唐青笑:“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们呢,哥哥本来还特别反对我和蛇蛇在一起,但来血族以后,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开了,他说会看着我幸福。” 少年说着眼里便泛起了热泪,蛇妖俯身,指腹温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泪,嘴里说着克伊洛听不懂的话。 克伊洛也没心思懂。 混乱的思绪中,他忽然捕捉到一丝微妙的反应—— 审判之剑或许并没有想要将他斩杀。 而是剔除他体内的邪恶力量。 那个人类潜意识里,希望他和时卿在一起! 意识到这点,克伊洛突然笑了,唇角的弧度悲戚讽刺。 有什么用呢? 留他又有什么用呢? 卿卿没了啊…… 更何况,没有力量,他也根本护不住时卿。 人类视他为恶魔,殊不知恶魔也可以是保护爱人的天使。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你……你怎么了?”唐青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出什么事了?时卿在里面对吗?” “他死了……他死了!” “什……” “别来打扰他!” 克伊洛绝望大喊:“我讨厌人类!讨厌你们!滚!古堡不欢迎你们!!” 唐青还想说什么,克伊洛重重关上门。 屋外安静片刻,唐青默默地垂下了手。 “对不起……” 克伊洛:“滚啊!”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克伊洛忽然疯了似地跑回禁室,爬进木棺,紧紧抱住他的爱人。 “我有卿卿,我还有卿卿……” “我不后悔!我一点都不后悔!”少年哑声反驳,“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血族……” 满室蔷薇开的娇艳,藤蔓仿佛有灵气般,缓慢缠上木棺,朝主人开出一朵洁白的花。 “如果没有我就好了。”克伊洛忽然没来由的想。 如果我没有那么强大,如果我不是吸血鬼…… 可不可以,再重来一次。 想到这点,克伊洛直接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喷溅,随他一笔一划,勾勒出诡异的符文。 如今的力量不及当年的十之一二。 指尖也疼的发抖。 可那又如何?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死。 他求之不得。 第103章 血族禁域(完) 满室红光,将蔷薇染成血红。 克伊洛失败了。 伤痕累累,却依旧活了下来。 少年跪在木棺前,卑微地祈求神明。 “卿卿,再看我一眼吧。” 卿卿,再看我一眼吧。 吸血鬼抱着爱人绝望大哭。 克伊洛是最强大的血族,寻常的自裁方式根本无法让他死亡,很可能只是陷入沉睡。 数百年之后,醒来时卿恐怕连骨灰都消散了。 他不知该怎么死。 系统清楚这点,内心暗叹主神心狠的同时,也不忍心再看。 因此他第一时间断了与位面的联系,担心宿主知道后又要留在位面世界,着急带他离开。 谁曾想即便这样,时卿竟然还能感应到?! 小老虎抹了抹哭湿的毛,低头掩饰:“有吗?” 时卿仔细辨认,再没有听见其他声音,但灵魂深处的羁绊牵引,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有那人的气息。 时卿语气笃定:“是他。” 时卿执意要看,看完又心疼,即便情绪依旧没什么起伏,系统却精准捕捉到他的想法。 “不行!”主神有交代,小老虎拼了命拦他,“您的魂识好不容易恢复到了30%,也有了两分神力,回去太不值了!” 时卿指尖寸寸收紧。 小老虎一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又急又慌。 “您那么聪明,肯定有感觉的对吗?” “这个世界就这样了,你们会在遥远的未来相遇。宿主,你们终将相遇!” 时卿低眸,看着画面里血迹斑斑,绝望无助的吸血鬼,眼睫微微湿润。 可是,他想见我。 记忆里的零碎画面涌现,似乎知道时卿的想法,逮到一点空隙,就发了疯似的往识海里钻,上赶着和小血族争宠。 “主人,您真的好生固执。” 小崽子懒洋洋挂在他身上,撒娇似的蹭蹭,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形容:“千年老顽固。” 神明淡淡侧身,面无表情地睨着他。 少年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安,疑惑:“……我又说错了话吗?” 时卿拂袖往前,少年手忙脚乱地扒拉住他,脏兮兮的爪子立刻在白衣上晕出一道灰扑扑的痕迹。 “我哪里说错了,您教教我。” “主人别生气……我改~我改还不行嘛……” “您别走啊,我会乖。” 更久远的记忆浮现。 脏兮兮的小崽子不喜欢碰水,时卿用净水符时又鬼灵精怪地反弹,气得他把人吊树上连晒了三天,被抱下来的时候,耳朵都蔫了。 “您好狠的心……” 小家伙装的好生可怜,“您说了要养我,到头来又不要我,任由我在这里被虫子欺负,连山鸡都笑话我……” “没有不要你。”神明似叹了口气,纠正,“那是青鸾。” 小崽子立刻展开自己漂亮的翅膀,翎羽在阳光下闪着炫目的光。 他哼哼唧昂首道:“在我面前,任何飞禽走兽都是山鸡!” 时卿抱着他往回走。 “主人?”小家伙丝毫不知自己伪装的可怜样已经暴露,还在骚气地展示他漂亮的翎羽。 “主人~您理理我嘛。” “……” 记忆里的画面被强行驱逐,时卿望着狼狈的血族眼神始终不变。 “我知道。”他说,“但我不会放弃。” 每一次都是真心。 时卿心里,没有完美的结局,只是舍不得他受委屈。 哪怕只是碎片,哪怕只剩千分之一。 “宿主——!” 白光自掌心凝起,银色长发曳过虚空,义无反顾坠入破碎的位面世界中。 大地震颤,世界在崩塌。 柔和的力量包裹,越靠近,视线越模糊。 直到耳边传来温柔含笑的嗓音:“卿卿,乖一点。” 视线被温柔剥夺,他被人从身后拥住。 时卿轻咬着唇,闻到了一丝熟悉腥甜的气息。 “洛洛……”时卿轻声哽咽,“……是你吗?” 少年血眸含泪,目光温柔悲戚,“……是我。” 吸血鬼满身是血,伤口狰狞,血肉外翻,如果可以,他多想狠心将人拉拽而下,随他一起,坠入黑暗深渊。 而不是任由这个不要脸的坏东西,强行霸占他的身体,占据意识的主导权。 只是,已经见过一面啦。 “卿卿。”克伊洛紧紧拥住他的神明,感受他的体温和心跳,临别之际,每一秒都昂贵到奢侈。 “谢谢你。” 他没想到还能再见一面。 诉求被捕捉,愿望得到满足,身体也将随世界的坍塌而湮灭。 吸血鬼没有遗憾。 “我很开心,超级、超级开心!” 少年无声流着眼泪,用尽全力将他的神明向上托举,天际云层翻涌,泄出无边耀眼的金光。 染血的指尖从神明衣袂抽离,世界坍塌的裂缝里,我只看向你的眼睛。 “主人。”少年坠落在黑暗里,血眸微微弯起,笑得温柔又肆意。 他说:“我在下一个世界等您。” 纵黄泉干涸,碧水搁浅,我们终将再见。 光芒越来越盛,连熟悉的人影也看不见,克伊洛终于忍不住泣声大喊:“别忘记我!我叫洛洛!” “洛洛爱卿卿!” 万千世界里,最爱卿卿。 意识割裂,魂体抽离,少年笑着闭上了眼睛。 一滴血泪无声滑落。 然而下一刻,熟悉的温度再度将他包裹。 克伊洛倏然抬眸,望进那双淡金色绝美的眼睛。 “笨。”时卿温柔地拥紧他的小血族,泪珠曳过发梢,无声消散于天际,“卿卿也爱洛洛。” 少年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你是独属于我的蔷薇。” 他哽咽地将神明占有,爱意疯狂倾泻,卑劣也赤诚。 “卿卿,吸血鬼可以没有心脏,但是不能没有蔷薇。” 时卿问:“现在呢?” 克伊洛含泪咬住他的唇,将神明坠入凡世俗尘,位面在坍塌,心脏被填满。 他说:“我有了全世界。” 【番外if线】血族的小蔷薇 重逢文,有点前世今生的感觉,位面没有崩塌,故事继续,百年后吸血鬼等来了他第三世的恋人。 卿卿在看到洛洛后恢复记忆,甜甜的he。 ☆ 百年后。 传闻老城区有一栋阴森怪异的古堡,古堡四周种满了白蔷薇,每到夜里,蔷薇就会变成血一样鲜红。 有不少人类好奇驻足,不到十分钟就吓得屁滚尿流,回来后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整天胡言乱语说耳边有摇椅咿咿呀呀的声音,还看到吸血鬼捧着蔷薇哭。 风言四起,传的神乎其神。 …… “这里真的有人吗?” “卿卿,要不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害怕。” 越是靠近,少年们便越退缩,终于看见古堡庭院大门,声音直接带了哭腔。 此行总共有十一个,都是被同伴刺激,外加打赌输了说要来古堡探险的小年轻。 出门时雄赳赳气昂昂,抵达后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有人开了口,小崽子们点头响应,纷纷看向前面领头的高挑少年。 “我也……” “这里太阴森了,万一真有鬼怎么办?” “回去吧,妈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 “我不想变成傻子……呜呜呜变傻了我数学连九分都考不到……” “时卿,回去吧。” “回去吧。” 时卿转身,琥珀色眼睛冷淡地扫过众人,语气没什么起伏:“你们回,我一个人走。” 嗓音冷酷,却因感冒不可避免地带有点鼻音,很软。 这些同伴是知道时卿自小便一个人的,这句话一出,再配上那张脸,杀伤力成倍增长。 “不走不走,说好一起的!” “啊对对对,说好了的。” “谁走谁是狗!” 时卿走到门前,还没来得及伸手,院门自动开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 不轻不重的一声“吱呀”,信誓旦旦保证的小崽子们立刻尖叫退场。 时卿回头,身后便只剩三人互相支撑着,可怜兮兮地说:“他他他他们是、是狗……” 时卿:“……” 院里的蔷薇开的娇艳,分明无人种植,却好似能自己汲取养分,肆意疯长。 指尖轻触蔷薇,洁白花瓣随微风舞动着轻蹭,时卿莫名有种久违的亲昵感,心脏被击中,灵魂被牵引。 他抬步向里走去。 “卿卿你要去哪儿?等等我们……别进去!” 厚重的屋门大开,时卿攥紧了肩上的背带,一步步朝里走去。 屋外的三人刚想追上来,大门却“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时卿并没有感到害怕,这里的一花一木,都在欢迎他。 入目是大厅,厅内摆着陈旧的沙发和几座,四周墙壁有烛台,结满了蜘蛛网,灰扑扑光线暗淡。 时卿从口袋里拿出备好的照明灯,沿着一侧走廊往里,路过餐桌、通往二楼的楼梯、置物架、房门紧锁的房间…… 外面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又或许是他们逃了出去,也可能正在求救守护者和公职人员。 “卿卿……”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轻唤,时卿转身,有风从窗外吹拂进来,将思念带到他身边。 “卿卿……” 时卿抬步往角落走,盯着漆黑墙面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将光源靠近,指腹抵着墙面的凸起,重重一按。 地板轰然塌陷,更深处,逐渐升起台阶。 每踏一步,墙面便升起一道鬼火,幽蓝森冷,像是从地狱而来。 处处透着诡异的古堡,不为人知的地下暗室,不知通往何处的台阶……分明是害怕的,连掌心都出了汗,可时卿依旧没有停下步伐。 有人在叫他。 时卿深吸口气,继续往下走,光亮随之延伸,直到少年站在禁室里,鬼火腾然,他看见了满室的蔷薇花。 “蔷薇代表爱和思念,每种颜色都有它们自己的语言,白色是纯洁的爱恋。” 有声音从遥远的年代传来,隔着时空,悠悠在少年耳畔回响。 “卿卿。”吸血鬼说,“我已经疯狂地爱上了你。” 时卿瞳孔微颤,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蔷薇中央的漆黑木棺,藤蔓伸展收缩,火红的诡异符文漂浮而起,在他面前铺出一条路。 鲜红瑰丽,像盛放的玫瑰,也像流不尽的血。 时卿一步步走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熟悉而陌生的清冽,字句温柔坚定的回应—— “只要我还有选择,哪怕再艰难都会选你。” 少年眉目舒展,笑得热烈:“洛洛爱卿卿!” 洛洛最爱卿卿。 时卿垂眸,指尖颤抖着,轻抚过漆黑木棺。 小吸血鬼很有仪式感:“卿卿,打开它。” 时卿拭去眼角的泪,上前半步,双手压在棺口两侧,缓缓往下推开。 露出少年吸血鬼白皙漂亮的笑脸,唇角上扬,血眸含泪。 伸手,毫无包袱地撒娇:“抱抱~” 传闻是真的。 古堡里有吸血鬼,有蔷薇花,还有卿卿的洛洛。 时卿笑着,紧紧拥抱他的小吸血鬼。 “好久不见,洛洛。” …… 安全管理局接收到好几条报案信息,失踪人员为某校毕业生,失踪地点是无人能闯入的古堡。 涉及高密信息,案件已上报到圣教,守护者第一时间赶来,试图进入古堡。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时卿又是个人独居,无法联系到亲友,只有同行伙伴哭唧唧地站在长官面前掉金珠。 焦头烂额之际,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时卿还是进古堡前的装扮,白衣黑裤,肩上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黑色长发利落扎起,气质清冷矜贵,站在颇有年代感的神秘古堡背景前,像老牌家族的少爷。 而他的身后,黏黏糊糊地缀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白发血眸,穿着明显紧身的黑色宫廷长裙,胸前的蓝宝石炫目奢华。 “…………” 半小时后,时卿坐在教堂议事厅里,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淡定解释。 “我梦见有人向我求救,便想要去古堡看看,里面没有异常,家具落了灰,蔷薇很美。” “没有遇到危险。” “那你旁边这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查不到他的信息?”有人提出异议,“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问就说洛洛,谁知道是哪家的洛洛?” “言行怪异,还穿的那么……” 话音未落,少年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众人皆是一惊。 “卿卿!他们说我衣服难看!” 克伊洛大声告状,当面指责,“我唯一能穿的衣服,他们还嫌弃难看呜呜呜……” 众:“……” 时卿:“……” 血族亲王的服饰当然不能穿,管家的燕尾服也不行,柜子里全是女装和定制款,休闲服他又看不上,挑来挑去,小吸血鬼在时卿生气前提溜出一条黑色长裙。 明明是宽松版,硬生生被克伊洛挤成了紧身裙。 “他被困在里面太久,出不来,精神有点问题。”时卿面不改色地说,“疑似喜欢女装,情绪不稳定,爱哭,您最好别刺激他,我暂时不想哄。” 哄吸血鬼不仅费血,还费腰。 对面的守护者:“…………” 守护者看向克伊洛:“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 “我、我是混血。” “为什么头发是白色?” “染的。” “……为什么在古堡里?” “不小心进去的……门没关。” “为什么你能进去?” “不知道……卿卿你知道吗?而且这不应该是你们守护者的问题吗?” “……” 守护者语速加快:“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没有记忆?” “我有!”克伊洛吼回去,“我是卿卿的洛洛,上辈子、上上辈子,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他爹的。”守护者终于没忍住骂出了声。 旁边的同伴捣了他一下,在报告上标明“确有精神异常”。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女装大佬都非常怪异,而且通过那些同伴报案时的描述,这个叫时卿的少年也存在很多疑点。 但守护者维护人类安定,只接收与血族和妖族有关的报案,无权将人扣押。 检查发现两人都是普通人类后,便只能再三叮嘱不要靠近古堡,便放人离开。 临走前,众人都跟送瘟神一样,唯一还能保持理智的守护者不死心地看向时卿。 “如有发生什么异常,请务必第一时间上报,那栋古堡的前主人非常可怕,你们从那里出来,难保不会沾上什么东西,后续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来找我们。” 时卿牵着古堡前主人的手,迟疑片刻后,抬眸认真询问:“你们相信前世今生吗?” “…………” 议事厅的大门“砰”的关上了。 资料记载的克伊洛的信息极少,除当年那批牺牲的守护者外,无人知晓克伊洛样貌。 小吸血鬼嘴里叼着棒棒糖,哼哼唧唧跟着时卿回家。 “小样。” 时卿睨他一眼,少年便笑嘻嘻牵他的手,十指紧扣,晃悠着走在人群中。 行人频繁侧目,时卿忍不了他怪异的装扮,带着人拐进一家服装店。 血族霸主克伊洛眼神挑剔,看一件嫌弃一件,嘟囔着人类的品味不行,还不如他的那些休闲服巴拉巴拉,被时卿扔过来的薄卫衣盖了满脸。 “……”少年嘿嘿笑着,指尖拈起衣角,缓慢掀起,笑着说,“卿卿,我是你的新娘。” 导购脸上的营业笑容瞬间带上了十二分诚意。 “您的男朋友很可爱。”导购笑着对时卿说。 克伊洛:“上道。” 时卿终于忍不住笑了下,语气很凶,却没有半点生气:“别磨蹭。” 克伊洛哼唧一声,亲自配了条长裤,纡尊降贵地走进换衣间。 一套300,价格不算贵,但对于时卿可能有点破费了。 毕竟听小猎物说,他这一世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兼职一个月才几千。 离店后,克伊洛小心翼翼将兜里的宝石项链塞进对方手心。 时卿脚步微顿,疑惑侧身。 “给你。”克伊洛轻声嘟囔,“给你养我,古堡里还有好多。” 见对方不说话,克伊洛难得有些紧张,“我、我不会赚钱,但我会设计衣服,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卿卿,我有点贵,但你不能不要我,要好好养我。” 小血族骄傲哼声,“毕竟我已经掀了你的盖头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时卿忍不住笑骂:“滚。” “不要~” 小吸血鬼黏糊糊地凑上来,好不容易再来一世,他能陪卿卿好好的度过余生。 不需要千年万年,一百年就好。 - 所有评论我都看了,看了三遍,没来得及一一回复,但有收到很多很多鼓励,爱你们,鞠躬。 本来想删章节,但舍不得评论,便临时码了点轻松的番外替换掉(换好心情)宝贝们开开心心看文,开心!开心!开心最重要! 根据反馈: 下一个位面,清冷炉鼎仙尊和傲娇嘴毒魔尊,宿敌之间的火花碰撞。 下下一个位面,绝美鲛人(四海霸主)和表面冰冷威风,实则闷骚变态的军官。 我爱你们我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 第104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1) 天启804年,魔族入侵人族,连攻十余座城池,修仙界各门派倾力迎敌。 最终将魔族逼退,清云仙尊以黑水为界,带领各仙门之首缔结封印,自此两界分明。 仙尊重伤陨落,不知所踪。 天启805年,人界凤城。 “要说一年前的仙魔大战啊,那可是损失惨重! 十座城半数沦陷,城池坍塌,死伤过万。 若不是清云仙尊带领天珩宗第一时间赶到,估计我们凤城的百姓,都会沦为魔兽的盘中餐!” 说书人唾沫横飞,声泪泣下,“可惜啊,我们损失了唯一的仙尊。” 有人问:“清云尊上真的仙逝了么?” 另一人接道:“应该没有吧,天珩宗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仙尊的护魂灯也在前不久重燃了。” “说不准,也有可能是天珩宗为了保住仙门之首的席位,强行找的借口。 毕竟仙魔大战后各大门派重新洗牌,没了清云仙尊,天珩宗便隐隐有衰退之势。” 众人逐渐议论开来。 魔族猖獗,妖兽横行,为保安稳,朝廷每年给仙门的供奉都非常丰厚。 天珩宗作为天下第一宗,得到的更是灵石珠宝等更是不可计数。 当然,对仙门而言,名望比身外之物更加重要。 有修仙界战力天花板时卿在,每届修仙界宗门大选,天珩宗新招弟子天资与实力皆远非其他门派可比。 “你休要在此胡言!” 一女子薄然怒斥,“天珩宗全宗上下这一年来无休止寻找,皆是出自真心,清云仙尊的护魂灯重燃,更是整个修仙界的希望!” “难道你们就这么见不得仙尊好?!” “作为修者,自然希望仙尊安好。”有人反驳道,“可清云仙尊若是还在,以他的实力,为何迟迟没有露面?” “依我看,即便仙尊存活于世,也不太可能回归了,合欢宗、天门剑宗、灵隐山,哪个不是在旁环伺,想要从天珩宗咬下一口肉来。” 女子急出了哭腔:“你、你们……” 说书人擦汗:“哎莫要争执莫要争执……” “师妹。”男子按住女人的剑柄,缓缓摇头,“师叔有令,我们继续去找吧。” 女子不再理会这些蜚语,重重点头。 ☆ 黑暗。 无尽的黑暗。 外界的声音模糊远离,身体的虚弱感将他往深渊拖拽,时卿下意识伸手,触碰到满手的潮湿。 什么……东西? 系统阴恻恻地:“是鬼哦~~” 时卿:“……” “好啦,不骗您。”小老虎跳出来,用身体支撑他。 “您所在的地方是魔界黑水域,迷雾散了点,能看清这里是浅水洼,您试试能不能起来?这么泡着也不是个事儿……” 时卿:“……系统。” “大人,我在。” 系统引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毛绒的脑袋上。 “您中了毒,暂时失明了,但不要担心,这是修仙世界,总有办法好的。” 突然被剥夺了视觉,难免会有些不适,但时卿接受良好,花了半日时间调整过来。 这个世界,时卿是修仙界唯一达到飞升境界的剑修,战力天花板,整个修仙界的白月光。 水灵根,冰属性,人魔两界心照不宣的炉鼎。 时卿:? “嗐,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谁打得过您呢?” 小老虎将摘到的山果一点点拨到他指尖,躺在岸边,用身体给他当靠垫。 “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来的时间,刚好是仙魔大战一年后,您身体太过虚弱,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我才勉强将您唤醒。” 时卿动作缓慢地清洗山果,“为何会那么虚弱?” 小老虎就等着这话呢,闻言揣起爪爪:“哼哼。” 时卿:“……” 系统:“哼哼哼!” 宿主不说话,系统更生气了,藏了一肚子的话就这样倒了出来: “叫您不听话,叫您半路折返殉情,您忘记那样会对身体和魂识造成多大的伤害啦?” “原主伤成这样本就不行了,结果您也没撑住,一来倒头就睡了一个月,给我吓得半死……就您那破烂一样稀碎的魂识和身体,修补的那些都不够您折腾的!” “……” 时卿理亏,将洗好的果子递到系统嘴边,听他发泄憋了一个月的吐槽。 “某人也真是的,在我面前装的那么威风,还说什么魂识完整前,不要让您用本体留在位面世界……呵,还以为他多厉害呢。” 系统啊呜一口吞下,还不够塞牙缝的,“结果在您面前,拦都不敢拦。” 连附身这种下流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就算了,还没争过小世界的自己?! 自此,主神在小老虎心中的威严形象,轰然坍塌。 时卿安静听完,暗暗将系统透露的信息记下,他没有追问,而是默默消化系统传输的剧情和记忆。 小老虎及时住嘴,将话题扯回来: “现在修仙界一部分认为您死了,一部分认为没有看见您的尸体就不算,还在寻找。” “您的护魂灯灭了又燃,几方各执一词。” 时卿安静垂眸,感知周遭静谧幽深的景和灵物。 谁能想到他会落在自己亲手封印的魔界呢? 还是人迹罕至的涧谷,灵气四溢,魔气贫瘠,正常魔都不会靠近。 系统忍不住,还在叭叭叭。 “剧情显示,您原本不用死,只是遭人暗算,体内毒素随您对灵力的使用而蔓延,逐渐侵入肺腑丹田。 您的实力只能发挥一半不到,不得已祭出禁术,通过封印护下城中百姓。” “此外,您原本不会落在这里,至于原因,系统还查不清。” 时卿:“这是任务?” “对,有人要害您。”小老虎说,“找到他。” 末了,补充道:“或者说,找到他们。” 此事急不来,时卿继续投喂,随口问:“他呢?” “嘿嘿。”系统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本位面攻略目标,魔界尊主,您的死对头,迟渊。” 时卿:“……” 第105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2) 说起两人的恩怨,那可是由来已久。 时卿被天珩宗老宗主收为弟子,开通灵脉时,便有预言称他是人魔两族战乱的平定者。 未来必会带领修仙界,将魔尊斩杀于黑水深渊。 时卿也因此一直以斩妖除魔、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 具体表现为看到魔尊就杀。 堂堂魔尊,岂能受得了这般挑衅? 两人逢面就战,一战百年。 直到黑水封印缔结,清云仙尊和魔族同时销声匿迹,这对宿敌的故事才告一段落。 时卿想起楚砚那-1000的攻略值还有些心悸,以两人如今恶劣的关系,时卿默默做好从长计议的心理准备。 “攻略值多少?” 小老虎惬意地甩尾巴,谈起这个心情还不错:“20。” 时卿有一瞬的讶异,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询问,远处便传来魔族的气息。 以如今的身体状况,遇到魔族并不是好事,时卿召出本命剑,系统也龇牙咧嘴守在他身前。 “浮遇,我现在严重怀疑咱尊主已经疯魔了。” “每天让我们去人界打听消息也就罢了,竟然还不准破坏封印!” 一道男声抱怨,听语气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害的我只能来这低级魔都不来的地方钻洞!” “尊主的想法,不是我们能窥探的。”另一道冷沉的嗓音安抚,“照做便是。” “你……我!我堂堂魔界左护法!钻了一年狗洞!” 苌明抱怨,仗着没人哭唧唧大喊,“一年!!!” 同样钻了一年“狗”洞的右护法沉默着没说话。 倒是系统忍不住开口了:“狗洞?是长了果子的那个洞吗?” “不至于吧。”小老虎骄傲,“我都能钻进去!” 时卿:“……” 苌明:“……” 浮遇:“……” 三道目光交汇,时卿即便看不见,也能感知到空气里绷紧僵硬的氛围。 小老虎“呀哦”一声,尴尬地磨了磨爪子。 “你、你你你……”苌明炸毛,见鬼一样,“你是清云仙尊?!!” 说完,又炸开一道更高的音:“你真的没死??!!” 时卿闻声侧目,微风撩起他及腰的墨发,绸缎一般铺展。 两人眼神有一瞬的恍惚,剑光逼至面门。 苌明条件反射般召出黑羽剑,魔气肆意缠绕席卷。 系统的尖叫声炸开:“大人您怎么先出手了啊啊啊别用灵力!” 然而这话说的太晚,时卿已经提剑迎了上去。 斩杀妖魔早已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于是便有了这般场景—— 魔尊的左右护法惊恐狼狈且应激;清云仙尊重伤眼盲,却依旧是最先攻击的那方,极致寒冰笼罩天地,无差别冰封住在身后极力想要阻止这场战斗的白虎。 咔嚓一声碎冰响,魔气还没来得及触及仙尊周遭一丈,这位谪仙般冷若冰霜的人便无声坠了下去。 两道惊愕的目光中,白虎冲破寒冰,扑过去垫在他身下。 苌明与浮遇面面相觑,半晌,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怎么办?” 浮遇垂眸看着牙关打颤的白虎:“……” 魔宫。 男子黑袍金冠,端坐大殿王座之上。 他生的俊,却没有半点柔和的美,眉目锋利,五官凌厉,脸部轮廓深刻清晰,冲击力极强。 只是男人心情似乎差到了极点,连优美的舞乐都提不起丝毫兴趣,无情挥退魔女时表情臭得仿佛要吃人。 “退下。” 为首的魔女仰头试探:“尊主,不是您说要看美人吗?这些都是魔界各域最美的美人,还是……” “美人?”迟渊掀起眼皮,“你?” 司乐露出一抹标准的假笑:“美人当不起,下官只是长得比较耐看而已……” “行了知道你耐看,但不好意思,我没耐心。” 迟渊挥手无情,“退下吧。” 司乐嘴角抽搐。 迟渊说这话时动作摆动,黑袍领口随之大敞,露出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他皮肤偏古铜,健硕野性,无意识散发的魅力令得底下的魔女纷纷仰起了头。 然而司乐伺候他多年,深知这暴躁龙的脾性,赶在尊主杀生前忙不迭将姐妹们带走。 宫殿终于无人,迟渊不耐烦地调整了下坐姿,又烦躁地用魔气勾起一串葡萄悬在嘴边,一颗一颗地嚼巴。 美人…… 迟渊冷声嗤笑,脑海中又下意识浮现出那张冰霜脸。 魔尊大人呛了一下,纡尊降贵地将葡萄枝亲手放回盘子里。 “什么玩意儿……” 男人闭着眼翻身,“活着折腾,死了也不安生。” “尊主!尊主!” 话音刚落,苌明聒噪的声音从殿外炸进来。 顿时像扔进了干柴堆的火星子,噼里啪啦炸得天翻地覆。 “我给您把美人绑来了!大美人!” 他*的到底谁传的他想要看美人?!迟渊吼回去,“滚!” 苌明脚步微顿,继而跑的更欢了,天知道他有多快乐,不用钻狗洞了哈哈哈哈。 “尊主您看看,这次真的是您要找的美人,清云仙尊!” 浮遇赶紧拉住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这个名号一直和时卿二字并列魔尊击杀榜榜首,仙魔大战后,更是成为了魔宫不能提的禁词。 迟渊眉目间满是戾气,魔宫上空风雷涌动,黑雾凝成爪牙狠狠拍向虚空! 千钧一发之际,浮遇在逃出魔宫和站在原地等待魔宫坍塌之间,果断选择了直面暴风。 倏地,黑龙的杀意顿住了。 魔界霸主,千古一兽,睁圆了他漆黑明亮的琥珀色眼睛。 看着殿内湿淋淋狼狈昏迷的青年。 那是……时卿??? 魔尊大人难掩震惊,宕机的大脑缓缓冒出第一个念头: 你果然没死! - 浮遇心经:对于清云仙尊这般的烫手山芋,不能提不能碰,更不能反驳,最佳的做法是扔给尊主,烫他的手。 小剧场预告: 卿卿(好奇)(戳戳)(矜持):这一年来你都在做什么? 重伤躺半年,因亲眼目睹时卿死亡而玉玉烦躁半年的魔尊:关你屁事?要你管! 第106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3) 时卿是修仙界公认的冰山美人,杀伤力毋庸置疑。 即便是这般狼狈的状态,都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被冰水打湿的墨发凌乱地贴着他苍白的脸庞,白衣清透,衣襟染雪。 迟渊走近了瞧,恍惚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位死对头的场景。 那时正道之人都传,天珩宗出了个千年难遇的天才,身负神谕,根骨奇佳。 魔族长老也说,时卿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 对此魔尊表示:呵,荒谬。 哪里来的小屁孩?见识见识。 迟渊当即从黑水出发,单枪匹马闯进了天珩宗,破了守山大阵扬言要见掌门首席弟子。 见到时卿的第一眼,脑中便蹦出了话本描述的词—— 仙姿佚貌,清冷出尘。 只一眼,惊为天人。 魔尊大人非常没出息地看呆了。 那日魔尊废话很多,对天珩宗众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精神攻击,唯独遇见时卿,反常地凑上去。 还没来得及亲口问他叫什么名字,猝不及防吃了满脸冰雪。 魔尊生气了。 魔尊当即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此刻,迟渊蹲下身,指节分开,掐握住他的下巴。 细细端详。 哼声:“这回落到本尊手里了吧?” 两护法暗暗对视一眼,浮遇说:“尊主,我们是在去往封印的半途发现的仙尊,那里临近封印,灵气充沛,如若仙尊还活着,这一年来属下不至于没有察觉。” “但不知为何,仙尊会在今日突然出现,且身体似乎还不太对劲。” 苌明也道:“那只白虎也邪门的很,非常护主,但我靠近仙尊的时候,却忽然凭空消失了。” 躲在系统空间,裹紧小被子的邪门白虎:“……” 迟渊探了探时卿脉搏,没探出什么名堂,他转头:“那还愣着做什么?传白苓!” …… 时卿醒来,便感觉一道炽热的呼吸打在脸上。 迟渊:!!! 魔尊理了理敞开的衣襟,臭着脸。 末了又想起时卿看不见,嗓音很冷:“知道醒了?” 时卿缓慢地撑坐起来,靠在床头,目光平静地望向他站立的方向。 “你是……” 魔尊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仙尊莫不是糊涂了?睡了一年,连本尊都敢忘。” 迟渊阴阳怪气,“哦,忘了仙尊看不见,你说你,为了封印本尊,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到头来还不是落在本尊手里。” “也不知道你们这些正道之人这么拼命做什么,真以为杀了本尊就能功德圆满就此飞升?” 时卿仔细去听,语速缓慢地说:“说慢点。” 迟渊:“……” 迟渊气笑了,这一年来他坚持认为时卿没死,可又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日日烦躁,就等着关于他的消息传回。 结果消息没有,捡回这么个破烂的身。 “你可知再过半月,你会五感尽散,彻底成为废人。” 迟渊逼近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时卿抬手,迟渊条件反射后退,末了又想自己怕个蛋,即便时卿是冰块特么也要化成水了……于是又梆硬着身子欺身压上去。 “我告诉你,现在只有本尊能救你,你要动手也最好忍着,别……” 冰凉的手心贴上胸膛,迟渊愣愣低头,看着那只修长好看的手缓缓上移,摸索着碰了碰他的脸。 “……” 下颌,唇角,鼻尖,眼窝,眉骨,额头。 好看的,时卿想。 是他。 魔尊炸了。 “你摸我?”迟渊情绪崩坏,像是从没认识过他,“你摸我?!” “你竟然摸我??!” “抱歉,时间太久,记忆有些模糊。”时卿一本正经撒谎,神色淡淡地转移话题。 “你原身是蛟龙?” 迟渊碰了碰头顶的龙角,心道还好他没有失去清白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守身如玉,又觉才过一年,这该死的人类竟然就忘记了! “本尊是龙!正统的黑龙!” 魔尊气炸,抓着他的手放在龙角。 “什么蛟不蛟的?岂能和本尊相提并论!” 龙角坚硬冰凉,表面有细微的鳞路,手感却很光滑,时卿有些喜欢,指腹贴着龙角轻轻摩挲。 迟渊:“!” 时卿生的清冷禁欲,像是千年不化的冰雪,手指轻抚时眼睛望向虚空,眼睫轻垂,看起来根本不是轻薄之人。 迟渊:“你摸我龙角,你知道龙角对于龙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时卿:? 时卿淡淡收手,却被人紧紧抓住。 “没想到清云仙君瞧着光风霁月,私底下竟是个登徒浪子,说!你是不是垂涎本尊美色已久?” 迟渊仿佛终于抓住了死对头的把柄一样,得意哼声: “你摸我的身,摸我的脸,还摸我的龙角!你就是觊觎我!” 【滴!迟渊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25,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 “你们人类道貌岸然的,每次都要装作逼不得已的样子,好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欲望,仿佛矛头指向本尊就能彰显自己多正义一样。” “结果你落在本尊手上,也成为了魔界的一员。” 迟渊恶劣道,“你说,他们知道你和本尊苟合,会怎么看待你这个清云仙尊呢?” 时卿抬眸,仔细感受对方传递出来的情绪,看似恶劣,却隐隐暗含着兴奋。 他思虑片刻,一语戳破对方话里隐秘的心思。 “为何只有你能救我?你很高兴?” 迟渊:“……才没有!” “高兴的不应该是你吗,清云仙尊?”迟渊抱臂,“毕竟本尊的身体,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时卿没有接话。 迟渊在他面前就是个话唠子,根本忍不住: “你体内至少有两种毒素,已经侵入肺腑,丹田破损,不及时医治,不过半月,你就会五感尽失,成为一个废人。” “相信我,成为废人后你绝对没多少年好活——都说清云仙尊是整个修仙界的白月光,人人爱慕敬仰,给你下毒的爱慕?要你命的敬仰?” 迟渊嗤笑道,“我们魔族可没有这样的说法。” 系统:“哎↗过分了啊!”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说一句戳一刀的呢? 清云仙尊不打你打谁? 时卿依旧没有接话。 迟渊:“不过怎么说呢?还好本尊实力够强,你这破烂身体如今也只有本尊能救了。” 说到这,魔尊矜持地轻咳一声,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魔界有你需要的灵草和丹药,本尊能摘; 你的灵丹也需要一个实力强大、至纯至阳的元气修补,不说魔界,全天下你都找不到除本尊之外的第二人。” 说着,男人挑眉,骄傲地问:“怎么样?要求我吗?” “求我,我就勉为其难和你双修。” 第107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4) 系统惊于他不要脸的劲,呛了一下。 似乎也觉得这个位面的主神有意思,没戳破他快要咧到耳朵的嘴角,安静看戏。 时卿垂下眼睫,沉默片刻后,在魔尊大人炯炯如炬的目光中安静闭上了眼睛。 “你话好多。”时卿难掩疲惫。 迟渊的话太密,等他两句有用信息,耗神费力。 迟渊瞪大眼眸,黑溜溜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你知道站在你对面的是谁吗?”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抱歉,我其实……”时卿轻声道,“听不太清。” “若你愿意救我,我允你三个承诺。” 迟渊哽住,被冷水一浇,莫名其妙就消了火。 “……真可怜。” 魔尊大人纡尊降贵地,亲自将外面的医官放了进来,对榻上的人说道。 “你可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别忘了。” 时卿:“我不是忘义之人。” 魔尊哼了声,道:“白苓,稳住他的毒。” 白苓躬身,忍住嘴角的笑意:“是,尊主。” 迟渊脚步生风,离开前又没忍住回头看他一眼,高高在上的人界仙尊靠坐在自己的床榻之上,脸色苍白,衬得那双眼睛乌黑漂亮。 没有之前看向他时的冰冷淡漠,也没有看向俗尘凡生的温柔悲悯,但迟渊却从对方放松的脊背敏锐地捕捉到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但迟渊心里还是升起了隐秘的爽感。 “这都是天意啊。”魔尊大人想。 治疗时卿的药引是盛开在高山之巅的冰蒂雪莲和生长在无间深渊的蚀心火藤,这两个地方的魔气极其浓郁,寻常魔物都难以适应,但对于魔尊而言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魔尊大人的采药之旅,不像话本描述的那般历尽千难,什么坠崖溺水九死一生,通通没有。 拿到药引时,迟渊踩着虚空从腾然迷诡的黑雾中走出,看着完好无损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本尊应该受点伤吗?” 魔尊顶着那张帅气脸庞苦恼道,“不然显得本尊很轻松似的。” 人类男性都有劣根,太过轻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 这个念头刚起,迟渊就狠狠唾弃了自己。 “你是什么娇娇姑娘吗?” 本尊可是魔界霸主! 凭什么要他的珍惜?他一个渺小人类,配吗? 【滴!迟渊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30,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 系统笑得满地打滚! “九敏!”小老虎呛咳不止,“谁懂啊,魔尊采个药都能自己涨攻略值哈哈哈哈哈咳咳!” “您放心,尊主不会有事的,他很厉害。”见时卿看向屋外的方向,白苓笑着安抚道,“很快就会回来。” 时卿没解释:“……你们似乎并不讨厌我。” 之前他出手试探左右护法的反应,本意便想刺激他们,将自己带到魔尊面前。 他自己低估了身体的残败,但意外的是两位护法根本没有要伤他的意思。 “当然讨厌,您杀我族人,伤我尊主,还将我们封印在这里,您可知道我们尊主最喜欢去人间闲逛游玩。” 白苓说这话时,手里的治疗法术没有撤下半分。 “可要说怨您也没有,本来两族就是对立的,我们也伤人,也吃肉。” “真要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您活下来。” 时卿轻抬眼。 “您不知道,这半年来尊主总是阴晴不定的,易躁易怒不说,还经常把自己关起来,或者一个人去黑水深渊。” “有次左护法去龙骨涧寻尊主,竟然发现尊主一条龙在那里买醉。” 白苓惊奇,“好多好多酒坛子,看见左护法还一个劲命令他去找美人。” “左护法当时刚从人界回来——尊主被您重伤,半年才好,但一直没有放弃找您,回来后就让左右护法去人界打听您的消息——那次左护法回来是要告诉尊主您护魂灯重燃的消息,脚还没落地,便又风风火火找美人去了。” 白苓小声道,“后来我们寻思着,尊主要找的美人可能就是您。” 时卿表情空白。 时卿转而敲系统脑袋,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情感太过复杂,已经触及到他的认知盲区。 “不是宿敌吗?” 系统起了逗人的小心思,打马虎眼:“是宿敌啊,您看攻略值不才30嘛。” 见宿主没说话,系统知道他是在回想,“贴心”地帮他理思路。 “您看啊,烛瑾40的攻略值还想要您死呢,对不对?” 时卿:“……” “楚砚从-1000到20,不也堪堪没有恨您吗?” 小老虎夹带私货,“依我看,他现在顶多是馋您身子。” 时卿有些恍惚,总结道:“还没有喜欢,但又想和我睡觉。” “对!” “但他不会承认。”时卿思绪敏捷,举一反三,“因为我们是敌人。” “嗯嗯!” 时卿觉得自己懂了。 迟渊带着药引美美回宫,白苓拿下去研究,他闲着没事,转悠几圈坐在床榻边沿,轻咳一声示意自己回来了。 时卿已经歇下,听见他的声音又要起身,迟渊眼疾手快按住。 仗着时卿看不见,迟渊又凑近了些,凝视他的眉眼。 呼吸渐渐加重。 时卿安静地感受他的气息,等他开口。 迟渊:“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时卿疑惑。 “比如我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什么,采药有多难。”迟渊说,“又比如我会怎么对待你,会不会欺负你,怎么惩罚你。” 时卿自动忽视后半句话:“你很厉害,不会受伤。” 迟渊权当表扬听,得意哼了哼。 他没提自己想要划伤自己的愚蠢想法,只道:“本尊是谁?除了你,至今还没人敢把本尊伤成那样。” 时卿想起白苓说的话:“这一年来,你都在做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就炸。 魔尊嗓门超大:“要你管!” 时卿揉了揉耳朵,默默翻了个身。 迟渊:“……你做什么?嫌弃本尊?” 时卿拉高被角,还没来得及躺好,便被某只暴躁龙翻回来,动作强硬,额头相抵。 “你说说你,声音小了听不清,声音大了又嫌弃,你们人类怎么就那么麻烦!” 魔尊将宿敌困在满是自己气息的床榻之上,脸色还特别臭: “时卿,我想你还没认清现在的形势!” 时卿偏头,发丝凌乱勾缠,“随便你。” 迟渊气极,鼻尖全是清冽好闻的冷香,他控制不住,啊呜一口对准死对头的唇直接咬了上去。 这一刻,时卿终于和原主共情,深刻体会到自己能和眼前之人一战百年,除了对立的身份外,这只口是心非的魔“功不可没”。 第108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5) 魔尊带来的药引足足有六份,白苓炼完,第一时间拿来给仙尊服用。 脚步刚踏入寝宫,便被扑面而来的寒气逼停,再回神,直接瞪大了双眼。 “尊、尊尊尊主……” 末了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疯狂心疼她的病患,“仙尊你怎么动用灵力了啊啊啊!” 偌大的寝宫内,冰雪覆盖,极致寒冰蔓延。 冰冻暴躁龙浑身僵硬,被时卿伸手一推,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咔嚓! 寒冰寸寸碎裂。 在属下面前丢人的魔尊甩了甩满是冰渣子的脑袋,抬手拨了拨额发:“……草!” “您先别急着草!” 胆从心生,白苓看着脸色苍白的仙尊,也顾不得地上的尊主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 “您怎么惹着仙尊了?要欺负也不是现在欺负啊,我才稳定住他体内的毒!” 迟渊眼神凶恶:“……” “还有仙尊!” 白苓气得肺疼,“我们尊主是什么德行您不是不知道,您都和他打了一百年了,这会儿能不能忍忍?” “再这样下去,谁都救不了!” 时卿脸上的冷意收了些,抬手抹了下唇角的液体,闻到了浓郁的血味。 “抱歉。” 白苓深深吸气,运转法力帮时卿调整,将手里的丹药递给他,“吃了它。” 时卿道了句谢,吞服。 白苓虽然是魔族,但却靠吸食灵力修炼,纯净的灵力最适合医治调和。 约莫一炷香后,时卿经脉处细密针扎般的刺痛感终于散了些。 时卿:“谢谢。” 迟渊:“呵呵。” 时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手痒了,此刻是一忍再忍,好在白苓怒气还没散,对着自家尊主就是一个滑跪:“您闭嘴行吗?” 迟渊:“………” “若是不想仙尊伤好,我立马走人,剩余的五颗丹药也毁了去。” 白苓五体投地,“若你想要仙尊死,我现在就能给您提供十几种毒药!” 迟渊:“…………” 医者仁心,魔尊大人表示这个属下还能用,磨了磨牙:“滚!” 白苓立刻圆润离开。 黑龙坐在地板上:“简直倒反天罡……” 时卿:“你不想我死。” 迟渊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到底是没反驳。 “我也不想死。” 时卿抬手,若是能看见,刚好能透过指尖望进迟渊的眼。 “我想看见你。” 【滴!迟渊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35,请宿主再接再厉!】 魔尊扭过头,想起时卿看不见又转回来,目光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专注放肆。 “看我做什么?”迟渊声音有点哑,“好杀我吗?” 时卿:“答应你三个承诺,我不会杀你。” 魔尊心里放晴,起身拍拍衣袍。 时卿又问:“双修吗?” 魔尊原地一个踉跄,扑在了床上。 连带着时卿一起往后仰倒,迟渊抬手护住他的后脑勺。 “……” “……” 冰雪初融,呼吸交错,怦怦震颤的声音从胸腔内跳出,震得迟渊指尖发麻。 本尊的心脏坏掉了么?迟渊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迟渊确认道:“你、你认真的啊。” “我要治病。”时卿摸索着碰了碰他的心口,“有点吵。” 迟渊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想要反驳,最终还是梗着脖子道: “当然是为了治病,你想什么呢?” 时卿:? 他有说不是吗? 视线被剥夺,其他的感觉无限放大,黑暗中,火势越烧越旺,空气却还是湿的,满室寒冰化开,落在身上,冰冷也滚烫。 理智烧灼,泛滥成灾。 时卿有些后悔。 他想要问白苓,治病的方式,是否可以换一种。 “卿卿。” 耳畔传来迟渊亲昵的呼喊,好似从很远的地方来,时卿费力去听,心跳却和迟渊争宠。 迟渊:“别怕,别紧张。” “……” 时卿忍无可忍,抬手就想把人推走。 却被人捉住,温柔地按在身后。 ☆ 时卿是被人叫醒的。 没办法,毒素需要定期清除,药也得每天吃。 白苓收了灵力,掩饰内心打听的念头,矜持地说:“灵丹有在恢复了,尊主厉害!” 时卿呛住,撑在床榻上咳。 牵一发而动全身,时卿咳得心肝脾肺都在疼,腹部更是酸胀难忍,时卿不动声色躬起腰身,被迟渊牵着手揽进怀里。 “很难受?” 时卿闭上眼睛。 “和毒素比不算什么,灵丹在恢复,想来仙尊应该是舒服的。”白苓笑:“你们继续,我明天再来。” 白苓说完便离开了,时卿靠在男人肩上,抓握住他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 “……不要了。” “我知道,这不是帮你缓缓嘛。” 迟渊有些心疼,但还是兴奋的多,昔日死对头在自己怀里流眼泪,哭的还特别好看,这样的强烈反差,没有人能扛住。 更何况时卿的反应还特别招人,不知是不是看不见的原因,总是喜欢抬手抓人,躲开就哭的更凶。 揉着揉着,迟渊又有些心猿意马。 时卿:“忍着。” “我这是为了谁?”魔尊大人挂不住脸,心虚地哼哼,“给你你还要不起了。” 时卿压根懒得理他。 时卿从来魔宫后,便一直没有出过寝房,一连十日,外面的风言风语便多了起来。 魔族没有那些个繁琐规矩,尊主连续自闭十几天这一年里也不算稀罕事,众长老早就习以为常。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把人族仙尊带回来,养在魔宫。 曾几何时,清云仙尊只要被提起,就会给魔引来杀身之祸,侍奉的手下、魔女、长老均谨言慎行,生怕一不小心引爆火药桶炸飞了天。 如今才过多久,仙尊都住进魔宫了? 那可是魔尊的寝宫!! 众魔:肯定是仙尊给尊主下了什么迷魂术,要么就是合欢宫那些见不得人的魅法! 所有魔都闹着要见清云仙尊。 “见见见!”魔尊勃然大怒,“本尊是什么贱的人吗?我的人,他们想见就能见?!” 时卿抱着琉璃杯慢条斯理地喝着草莓牛奶,习惯迟渊时不时暴躁一场的他连头都没抬。 彼时苌明刚好过来传达又一波请求,闻言脚步一转,丝滑地转身往回走。 迟渊:“站住!” 苌明站定转身:“您请示。” “告诉那些老东西,本尊的人,想见可以,要么把头砍下来,要么把眼珠挖出来,让你提过来见!” “……” 时卿放下琉璃杯,弯腰将杯盏放在床头。 迟渊瞧见,忙不迭转进来,见杯子放稳才松了口气。 “你说你,看不见也不知道叫我。”魔尊神神叨叨的,“还以为自己是全盛时期啊,牛奶洒了又要生气。” “关键时刻该低头就低头,求人不丢……” “唰!”的一声,长剑横在脖颈前,半寸之距。 迟渊吞咽一口:“……人。” 如今时卿的实力已恢复了七成,眼睛也好得差不多了,但白苓建议多养一段时间,不至于留下后遗症。 考虑到视线模糊更伤眼,白苓专门为他准备了灵药浸泡过的白绸,虽不能视,但丝毫不会影响行动。 几息之后,魔尊低下了头颅:“……脾气那么大做什么?” 时卿收了本命剑:“归缘要出来,只能怨你自己管不住嘴。” 归缘,时卿的本命剑。 魔尊的老朋友。 重伤躺半年的罪魁祸首。 “……” 第109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6) “要出去玩嘛?”魔尊大人心虚地转移话题,“我带你去。” 时卿仰头。 知道时卿这是在看他,魔尊大人有点心痒,又道:“让你看看我们魔界有多好玩儿,哼,比人界强多了!” 时卿想起白苓那句“我们尊主最喜欢去人间闲逛游玩”,没有戳破魔尊的小倔强。 系统:“大人,天珩宗遇到了麻烦,可能需要您回去镇场。” 时卿微微坐直:“什么?” 系统一顿操作,调出前几日发生的事。 “天珩宗声称您的护魂灯已燃,其余各大宗派寻了个子弟交流试炼的理由,上天珩宗想要验证。” 门派之间的弟子交流试炼,通常都是天珩宗举办,此次也只是提前而已,天珩宗无法以此将众修者拒之门外。 “合欢宗拿出了镇宗之宝溯魂镜,当众探寻您的魂魄,却无显示,几方争执不下,最近天珩宗已经爆发过好几次冲突了。” “明日就是弟子试炼,您的亲传弟子也在,有心怀不轨之人想要趁机毁了他,好断了您这一脉的传承。” 时卿这些年只收了一个亲传弟子,清云峰首席陆重陵,极纯净的天灵根,天资过人,加上时卿和宗门的倾力培养,修炼速度和实力都是新一代翘楚。 时卿低头,缓慢揉了揉腕骨:“回。” 恰好各门派宗主和长老都在,时卿还真想看看,究竟是谁敢将手伸到他身上。 “喂!”身前忽然投下一道阴影,叭叭许久都没得到回应的魔尊大人怒极,“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时卿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 迟渊将他的手移开,怒气冲冲,他盯着那只莹白的耳垂磨了磨牙,忽然啊呜一口叼住! 时卿:“…………” 直到耳垂泛粉,两边耳朵都有清晰的牙印,魔尊大人才终于满意点头。 “叫你不听本尊说话!”迟渊哼哼,蛮横地将他扛起来去换衣裳,“出去玩!” 时卿严重怀疑,这只黑龙的年岁不超过幼稚期。 这样的念头在骑上黑龙的背时更加明显。 感受风吹过脸颊耳梢,时卿舒服地眯眼,问:“你多少岁了?” “忘了。”黑龙说。 时卿:“我快两百岁。” “两百岁还是个小垃圾,实力再强道行也不够。” 魔尊神色得意,踩一捧一,“你可知本尊活了千年不止,久到本尊都忘记,自己多大岁数。” 系统生气锐评:“老东西。” 时卿唇角轻轻勾起:“老东西。” 迟渊:? “大胆!你可知我们黑龙长命不绝,只要渡劫成功,便会寿与天齐,成为顶天立地的巨龙!” 迟渊得意地甩了甩龙尾,“呼风唤雨,引雷召电,别说十余座城池,便是这个天下,也覆手可毁!” 时卿问系统:“他说的……” “一半一半吧,大人别信,他在你面前装逼呢。” 小老虎毫不留情戳穿,“资料设定显示,他就是条小黑龙,您看他言行举止就知道了。” 时卿:“嗯。” 时卿碰了碰龙鳞,黑龙于半空翻腾了一下,前方传来魔尊大人羞愤的声音:“你又干嘛?!” 时卿:“我想坐前面。” “…………” 长久的沉默后,黑龙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坐吧。” 说完,也不等时卿起身,龙尾卷起时卿腰身,纡尊降贵的,亲自将人放在颈后。 又开始叨叨:“没想到清云仙尊瞧着清冷禁欲的,一见本尊就打,原来早就觊觎本尊,嘿,还骑上瘾了,之前在寝宫怎么不见你……” 极致寒冰蔓延,黑龙成了冰冰龙。 极速往底下坠。 时卿淡定地伸手抱住龙角。 黑龙于半空中抖了抖,寒冰碎裂,他偏头想要看时卿一眼而不能,便用尾巴撞了他一下,当作生气的惩罚。 而后突然翻滚下坠,速度快的几乎看不见虚影,瞬息之间,时卿已满身冰水。 时卿:“……” 魔尊抖了抖身上的碎冰,畅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 “让你也尝尝冰冻的滋味哈哈哈哈!” 时卿抬手抹了抹侧脸,满手的水。 “哈哈哈哈、哈……”魔尊笑意停了,轻抬眼皮问:“……你生气了?” 没有得到回应,魔尊颠了颠龙身,“讲点理啊仙尊,你二话不说就冰冻我,还骑我。我堂堂魔尊上天入地,独霸三界这么多年,就没有遇到过你这么无理无闹的人!” 时卿没有选择和无理取闹本闹争执,单手掐了个印诀,瞬时深海之水倒灌,劈头盖脸朝黑龙砸下来。 迟渊:? 迟渊眨巴了下黑溜溜的琥珀眼,反应不及,直接被大水于半空冲下,重重坠入地面黑水渊中。 扑通! 哗—— 周围的魔物受惊四散,当地守护长老一个激灵跳起来,下意识想要传讯给魔尊。 “尊主!尊主不好了,有外敌入侵我黑水域!”长老急声,“降落地点是您的老窝!!” 幽绿色魔气絮絮飘着,将急讯传至几丈外的魔尊本尊头上。 长老的眼神随之游移,目光忽然定住。 时卿一身华贵白衣立于岸边,白绸覆眼,衣袂翻飞。 瓢泼大雨中,仿佛自成一派,周身萦绕的淡淡白光将所有雨水隔绝。 昏沉天地间,恍然若仙。 “我¥@%&*%……” 迟渊怒起逼至岸边,躬身低头,黑溜溜灯笼大的眼睛怒气腾腾地盯着他,“时卿!” 时卿淡然仰头,白绸遮住了他眼里的笑意:“怎么?” 黑龙怒吼一声:“我生气了!” “嗯。” “我要杀人!要吃了你!” “嗯。” “你别不当回事,我警告你!” 黑龙原地转了个身,杀气腾腾,“别以为本尊奈何不了你,如今你的小命还……” 魔尊不经意往角落一瞟,忽然顿住。 长老瞪大眼睛:“……” 迟渊果断将怒气转移:“你怎么在这儿?!” 长老拄着他的宝贝拐杖,倾身行礼: “尊主,您忘了吗?这里是龙骨涧,您诞生的地方,我在守您的家。” 迟渊冷漠地“哦”了声,想发作又找不到理由,最后只能烦躁地摆摆手:“本尊在这儿,你先退下。” 长老嘿嘿笑着,不用上岗自然是高兴的,但他又实在好奇:“您身旁这位是……” “本尊的战虏,手下败……” 时卿无视叫嚣的黑龙,礼貌颔首:“在下时卿。” 长老恍然:“原来是清云仙尊,久仰。” 时卿有些意外。 第110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7) 时卿不知道的是,魔尊自闭期间,就曾对长老浮木抱怨过不止一次,骂骂咧咧的,说恨似乎没有,厌恶也谈不上,醉酒时还抱着坛子对他说迟早要把时卿绑回来。 “本尊的对手是谁都能欺负的吗?那些人也配?” “早知道时卿这么没用,就该把他绑回来,锁在龙骨涧让本尊欺负一辈子!” 此刻,长老看着红温炸毛、体型庞大的自家尊主,又瞥了眼看似清瘦渺小、实际掌握主动权的剑修仙尊,眼里浮出笑意。 “这是尊主诞生之地,黑水深域,龙骨涧。” 浮木面容慈祥,“您四处转转,尊主应该很想带您参观。” 迟渊超大声地喊:“没有!” 时卿:“感谢告知。” “哪有,不用谢不用谢,小事儿。”长老笑眯眯的,“您能来,尊主不知道多高兴。” 被戳中心思的魔尊:“滚啊!” 浮木倾身又是一礼,赶在自家尊主发怒前化身青龙溜之大吉。 时卿对傲娇龙伸手:“下来。” 黑龙躬起腰背,凑近了道:“干嘛?” “你不带我去街市和其他玩乐点,不就是想让我来这里看看吗?” 时卿神色不变,“来你生长的地方。” 【滴!迟渊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55,请宿主再接再厉!】 “哇哦~”系统稀罕道,“卡了好几天的攻略值,终于突破50了哎!” 第一天后,攻略值就一直不上不下的。 魔尊大人还不知道他的小雀跃已经暴露了,变回人形,将手放在时卿掌心,扣紧。 “既然你那么想了解,那本尊便勉为其难带你去吧。” 时卿没忍住,偏头轻笑了下。 龙骨涧是黑水渊的源头,清水从万丈高空倾泻而下,坠入涧泉,顺江河湖泊流向更远的地方。 从远处看,两侧山崖的形状,极像巨龙的脊骨。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灵气非常充沛,养活了很多小精灵。” “知道本尊为何那么强大吗?那是因为本尊不止修炼魔气,本尊诞生之初吸纳的可是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都能成为滋养。” 时卿想要摘下白绸,迟渊及时抓住,“你做什么?” 时卿:“我想看看这里。” “……” 这句话的威力,和时卿视力恢复之后,说想要看他一样,绝杀。 魔尊大人收回爪子,没说话。 迟渊载着时卿游到里面,指着一块水域说,“这里的水温很凉,泡在里面特别舒服。” 时卿伸手感受了一下,冰冰凉凉的,灵气肆意流窜,一个劲往时卿丹田里汇聚。 淡淡的白光将他包裹,游鱼在水里扑腾,嬉闹着贴上时卿的手背。 迟渊瞪大眼睛瞧:“你可真招鱼稀罕。” 不知为何,时卿听出了奇怪的味道。 “你在吃醋?” “……怎么可能?” “我是水灵根,这片水域灵气很足。”时卿淡淡收回手。 “那是自然。”迟渊骄傲,“这是本尊最喜欢的水域!” 时卿恍然,小黑龙这是在和他分享。 两人在这里待了许久,时卿累了,便靠在岸边修炼,看魔尊缩小身形和那群游鱼在水里玩。 胜负欲上头还非要和鱼比吐泡泡,让时卿评判谁吐的泡泡更大。 时卿:“……” 偶尔黑龙还会默默潜入渊底,等时卿发现他不在了来找他。可等了半天,魔尊耐心告罄,搞怪似的突然从时卿身前蹿出,“哗啦——”溅了仙尊满身的水。 时卿攥紧指尖,忍无可忍地召出本命剑,指尖汇聚灵力,归缘嗡鸣,追着魔尊大战三百回合! 长老在远处慢悠悠晃着尾巴,捋了捋白胡子,感慨:“年轻真好。” 欢乐轻松的氛围,看的系统都有些恍惚,甚至想要宿主就这样和小黑龙过下去。 可惜不能。 出来玩总有要回去的时候,清云仙尊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魔界。 时卿有任务在身,也无法对天珩宗和徒弟坐视不理。 回程途中,时卿和迟渊说起这事,对方的反应远比想象中要大。 “早知道治好了你就要回去,本尊才不会管你。”迟渊声音很闷。 “没有好。”时卿尽力安抚他,“我会回来。” 黑龙哼气。 迟渊这些天太开心了,时卿提起,他才意识到对方是人界仙尊,终究要回去的。 时卿:“你生气了?” 迟渊才不要理他。 “天珩宗是师尊的心血,如今宗门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时卿晓之于理,“还有陆重陵,我不在,其他宗派难保不会趁机将他除去。” 迟渊炸毛:“天珩宗其他长老是干什么吃的?宗主楼瑜又是干什么吃的?” “如果少了你,宗门就运转不下去的话,还不如趁早解散了好!” 时卿语塞,面色冷了些。 “还有那个陆什么,这两年一直停留在金丹期,连自保的实力都没有,随便一个元婴都能杀死他,你收徒弟的眼光怎么这么差劲!” 时卿不服气,迟渊这话说的太难听了。 “他才24,从筑基到结丹只用了六年,放眼修仙界谁能比得上他?” “本尊降生起就能把他拍死!”迟渊气极,“还有!同样六年时间,你都到元婴了!” “25化神,26飞升,也就是下界不行,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然哪有你往后那么多年都飞升不了——别以为时间久了本尊就不记得!” “你徒弟不行就是不行!垃圾!” 时卿表情空白,想问他一百多年前的事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又想骂他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自己只是回一趟宗门而已。 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系统这个旁观者:“为什么话题会扯到陆重陵行不行?” 小老虎笑得肚子疼。 魔尊闹别扭了。 魔尊很生气。 生气的魔尊直到回宫都没有理时卿。 时卿站在榻前,无奈:“我没有说不回来,你这里很好。” 迟渊坐在床上,别过脸: “你觉得好就留下来,反正你在他们眼中已经死了,待在魔宫,本尊养的起。” 时卿:“我必须回去。” “回去做什么?”迟渊眉眼浮出戾气,“让那些人再杀你一次吗?!” 时卿恍然,自己出手时状态如何,实力发挥了几成,没人比身为宿敌的迟渊更清楚。 可为何一年前对方会被自己打成重伤? 时卿只能想到两个可能。 一是对方放水,但以两人的关系,可能性不大。 便只剩下第二个,魔尊失去了理智。 关于那场战争的记忆都伴随着痛意褪去,但时卿依旧记得自己当时祭出杀招,是因为魔尊的大肆杀虐。 杀谁? 为什么那么生气动手,以至于失去理智? 时卿垂眸看着吃醋闹别扭的迟渊,忽然道:“一年前的事,你有感知到什么对吗?” 除了他自己,时卿想不出还有谁能让魔尊的情绪崩坏成那般。 系统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几乎以为,自己为了逗宿主而说的那段宿敌言论,要过很久才能被傲娇龙推翻。 没想到,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他家宿主—— 魔尊大人,瞒着全天下,别扭地喜欢了时卿好久好久。 第111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8) “是谁要害我?” 时卿伸手贴了贴魔尊的脸,嗓音放的很轻,“才让你那么生气。” “掌门师兄,折枝仙君,还是陆重陵?” 时卿以最大的恶意猜测身边之人,一边观察男人的表情,“亦或是还有其他宗派。” “不知道,本尊看谁都不顺眼,说出来免得你说本尊冤枉人。” 迟渊冷嗤,“反正本尊不介意都杀了。” 时卿眼里浮出笑意。 “谢谢。” 迟渊微愣,冷哼了声当作回应,又道: “本尊只是看不上那些人的嘴脸,本尊的对手,岂是他们能杀的?他们也配!” “嗯,不配。”时卿说,“但我必须回去一趟。” 迟渊瞪着眼,肺都气炸:“固执!顽固!死脑筋!” “……”时卿想了想,问,“双修吗?” 魔尊大人呛了下,眼神不自觉凝在对方脸上,看天看地看死对头的腰。 “你当本尊是醉阳楼的花魁吗?想睡就睡,睡完就走?!” 噗哈哈哈我靠!小老虎满地爬,死死憋笑! 花魁是什么鬼?魔尊大人即便是做鸭也要做鸭中榜首吗? 魔尊大人丝毫不知自己又给统子贡献了笑话,他是真的羞愤至极,感觉受到了此生难以承受的侮辱。 “你就是想趁机再恢复一成实力对不对?” “穿上衣裳就走,你这样和采花贼有什么区别?!” “采花贼还会夸一句姑娘漂亮!到你这儿就是十成的质疑和否定!” “…………” 时卿表情空白,这次是真被对方绕了进去:“我哪里有质疑否定……” 魔尊瞳孔地震:“你明天要走,今晚就邀请本尊双修,你敢说没有骂本尊不行?!!” 系统:o.o 时卿:“…………” 时卿下意识碰了碰后腰,多少有些心悸,他只是顺口一说,想要安抚炸毛的崽子。 如今被吼的冷静下来,便歇了心思:“也对,那你乖乖等我回来。” 迟渊:??!!! 迟渊愕然抬头,内心像打翻了各种味道的罐子,噼里啪啦炸的天翻地覆,表情却一片空白。 气到极致,连话都说不出来。 时卿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炸毛崽,连睡觉都安抚不了。 时卿又想了个办法,试探道:“你和我一起去可好?” “本尊才不去你那个破烂宗门!!” 时卿被吼的一愣。 魔尊超大声的喊,“你清云仙尊做什么,何必询问我,我说不要去你听了吗?他*的关我屁事!” “本尊才不要管你!滚!” 时卿茫然,疯狂呼叫系统:“他怎么了?” 小老虎又想笑又有点生气,魔尊这嘴是真毒:“……孩子叛逆期到了,大人别管,让他冷静冷静。” 时卿觉得有理,却又舍不得小黑龙,毕竟对方看上去真的很难过。 时卿倾身抱了抱他,掌心轻拍,安抚道:“我会回来,不骗你。” “我很喜欢这里,很喜欢你的龙骨涧。” 时卿俯身亲吻魔尊眉心,“但很抱歉,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我想,或许你也需要时间思考,我对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时卿说完,又亲吻他的唇瓣,片刻贪恋之后,转身,利落干脆。 看着青年的背影,迟渊心乱成一团,灵魂深处的恐惧牵引,他下意识上前几步。 如果我用你许的承诺要挟,你会留下吗?迟渊想。 可直到时卿离开,男人都没有开口。 “他一直都是这样,从未变过。” 心底有个声音说,“因为他是清云仙尊,人类的守护者。” 高高在上,悲悯众生。 从来都是你在追逐他的身影。 迟渊仰躺在宽敞的床榻之上,睁眼茫然地望着头顶垂下的帘幕,喃喃: “从来都是我在追逐他……” “可本尊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迟渊忽然道,“他一个注定与本尊为敌的剑修,凭什么要本尊事事顺着他?本尊没有他活不下去了是吗?!” 迟渊大声反驳:“本尊凭什么管他?又凭什么要为他难过?” 路过的左右护法脚步一顿。 又吵架了? 可不对啊,仙尊不是刚走吗? 所以尊主在和谁争执? 两护法面面相觑,最终一致选择收敛气息偷听。 “他根本就不听我的!从来都是本尊让着他,从来都是!” “本尊是什么很不值钱的东西吗?他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 “我堂堂魔界之主,上天入地,叱咤四海!”迟渊红着眼,沉默半晌后,默默在沾有时卿气息的被褥上翻了个身,“我堂堂魔尊……” 浮遇&苌明:“…………” 苌明正打算悄无声息地溜走,谁知被伤心欲绝的尊主当场抓住。眼前黑雾一晃,睁眼便对上一张帅气逼人的锅底脸。 “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苌明:“报告尊主,我们刚稳定了一众长老,他们现在不敢说看仙尊,而是嚷嚷着要见您。听长老们的意思,应该是想劝您‘迷途知返’。” “迷什么途,知什么返?” 迟渊戾气很重,“本尊做事,何时需要他们指手画脚?” “尊主息怒,依属下看,是长老们这一年来太闲,安排些任务就不会惦记这事。” 浮遇接道,“而且尊主有喜欢的人也没什么,能把人拐回来,是尊主的本事。” 迟渊下意识想反驳“谁喜欢他了”。 可浮遇没点破,他自己撞上去倒显得多刻意似的,细想了想,觉得在理。 “可是他不听本尊的话。”迟渊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寻找参谋。 “明明说了喜欢这里,说完就要走。” “双修也是,分明很喜欢,却提起裤子不认人。” “本尊兢兢业业,替他疗伤,助他恢复,他倒好,不领情,非要往那恶心的修仙界闯。” 魔尊大人眼眶微红,“本尊何时受过这气!” 两位护法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心道也是吃上鲜瓜了。 苌明:“简单,尊主把他绑回来不就是了?” 迟渊一愣:“绑回来?” “对啊。”苌明说,“在人界他是众人的清云仙尊,可在魔宫,他便是尊主您一个人的。” 魔尊大人觉得很有道理,可又有些顾虑: “他生气怎么办?他的心若不在本尊这里,本尊也留不住他。” 浮遇:“那便让他心甘情愿回来,再留住他。” 迟渊:“……细说。” 三只魔针对此问题展开了深入探讨。 第112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9) 两位护法离开后,迟渊一只魔在床上躺了很久,脑海中回忆此前漫漫魔生。 发现自己好像的确特别喜欢往仙尊跟前凑。 因为自己魔尊的身份,只要在人间一出场,消息必然会传到天珩宗。 时卿是水灵根,天生炉鼎,肤白貌美,腰细腿长,却又美的凌厉,归缘剑一出,谁都不敢与之争锋。 强悍的实力,与此前的炉鼎都不同。 寻常炉鼎修为最高不超过金丹,天生灵力却只能为他人当作嫁衣,被攀附被吸食,除本身家族显赫外,无一善终。 初见时卿,魔尊就讶异了一瞬,一是为他的美貌,二是为他的身份和实力。 天命之子般的存在,世无其二。 ……所以他会被吸引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然那些庸才,如何配入他的眼? 魔尊大人翻了个身,琢磨两位护法的话。 喜欢、时卿? “都到这时候您就别争执啦,坦诚一点啊,尊主。” 商讨问题时,苌明曾笑嘻嘻地说,“其实我早就怀疑了,您之前那喜怒无常的颓废劲,真的很像话本里说的死了媳……” 浮遇捂住他的嘴,委婉道: “如果仙尊真对您说,让您好好思考与他之间的关系,那么属下倾向于仙尊也是对您有感觉的。” “尊主,您若真爱,便大胆追吧,魔族要什么没有?谁都没您有底气。” 真爱…… 此刻,迟渊突然坐起身来,跑到对面洗华池,扑通坠进池水中,甩了甩黑不溜秋的龙尾,在池中环游一圈。 最后,“哗啦”游出水面,手臂支撑着趴在池边狐毯上,水珠顺姣好的肌理滑下,长发泼墨般倾洒。 “可是时卿也馋本尊的身子啊。” 魔尊苛刻的目光扫过自己帅气漂亮的龙尾,乌黑炫目的龙鳞,劲瘦有力的腰身,肌肤是健康的古铜色,野性十足。 “他喜欢摸我腹肌,还喜欢亲我。” 迟渊轻易说服自己,“我们也经常双修,彼此都很契合。” 时卿灵力恢复至七成,迟渊的实力也增长不少。 迟渊不清楚炉鼎是不是都这样,但有时卿珠玉在先,他觉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时卿更适合自己的道侣。 不会再有别人。 “他就是喜欢我。”魔尊大人如是总结道。 “喜欢就要相守,答应了回来,就是一辈子。” 【滴!迟渊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60,请宿主再接再厉!】 【滴!迟渊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65,请宿主再接再厉!】 【滴!迟渊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70,请宿主再接再厉!】 【……】 时卿穿过封印,来到人界山林,冷不防听见攻略值滴滴滴疯狂上涨的通报声,最后停留在恐怖的80值。 时卿脚步微顿,下意识转身回眸。 银月皎皎,风声呼啸。 灵魂摇曳舒展。 小黑龙在想他。 “这个位面真是……”小老虎唏嘘,“牛逼了。” 小情侣吵个架,都能吵出80的攻略值来。 “载入史册啊。”小老虎截屏录屏,“这不得记录一下。” 时卿唇角勾起淡淡笑意。 时卿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天珩宗,而是在附近的驿站休息一晚,剑穗的环玉是老宗主送给他的空间收纳,里面放满了各种灵石和法器功法。 身为清云峰峰主,时卿什么都不缺。 “明日就是各门派弟子试炼,听说清云仙尊的徒弟也会上场。” “前些日好像就起过争执吧?如今的情况,唉……” “那些峰主和长老也不是好惹的,天珩宗到底是天下第一宗。” 一个酒鬼接道,“有热闹看喽!” “看什么热闹?可别有命看没命回。”有人当场怼回去。 “就是,那些宗派带队长老哪个不是元婴以上?化神期都有好几个,你一个金丹期去,怎么死都不知道!” “管他呢,天珩宗可不是吃素的,在天下第一宗地盘上闹事,这不是找死吗?” 店小二恭声道:“客官,这边请。” 时卿微微颔首,抬步上楼。 底下的人还在聊,不知谁说了句“要是清云仙尊在就好了”,现场安静了一瞬。 “要是清云仙尊在的话,别说这般闹事,谁敢挑衅半句?”有人哼声,“那些老家伙连正视仙尊都不敢!” “仙尊真的还活着吗?” “我希望仙尊活……” “呵,你问问那些大人物,有几人这样想……” 都是一些闲言,时卿脚步未停,径直走进去,合上房门。 …… 天珩宗由四位峰主和掌门形成,各峰长老数名。 青龙峰,云霄仙君,贺执。 朱雀峰,瑶光仙君,柳冰。 炼丹峰,折枝仙君,苏玉辞。 天枢主峰,天珩宗现任掌门,秦墨。 除好友折枝仙君外,其余峰主都是老宗主座下弟子,时卿按入门年岁排名最末,得叫一声师兄。 弟子试炼分两种形式,一对一切磋,各门派分派弟子进入幻境抢夺宝物。 陆重陵道行太浅,虽已结丹,依旧比不过那些修炼百年的宗门子弟。 “遇到危险不必逞强,只是一场试炼而已,放弃也没什么大不了。”临行前,苏玉辞将装有丹药的锦囊递给他,“没什么比命重要。” 陆重陵站在一行天珩宗弟子面前,恭敬垂首:“多谢师叔。” 陆重陵生的俊逸,身形高大修长,穿着蓝白的核心弟子服,站在一行人中,格外出挑。 分明是俊俏的,却将清云仙尊的冷学了七成,浑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知道你心里愤懑,想给师尊争气,但凡事不可太过固执,道心不稳,容易生出心魔。” 苏玉辞瞥一眼高坐于堂的掌门,想了想还是小声劝道: “即便要为天珩宗争面儿,也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顶着,再不济也有你身后那群师兄们,要好好的,等你师尊回来,知道吗?” 陆重陵微红了眼,点头。 外人不信,陆重陵却从没放弃过寻找。 那是师尊的护魂灯,他怎么可能认错? “师父您放心,弟子会保护陆师兄的!”身旁的女子拍拍胸脯,保证道。 “……” 苏玉辞看着小徒儿眼里的火,一个头两个大。 时卿隐匿气息抵达天珩宗时,试炼已临近尾声。 第113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10) 仍有不下百位宗门弟子没有出来。 偌大的主峰广场,议论声逐渐传开。 “怎么还没出来?” “怎么回事?幻境怎么看不清了?” “合欢宗、天门剑宗、灵隐山、凌云宫还有天珩宗的人都在里面,那么多核心弟子,掌门怎么不终止呢?” “还用问?肯定是碰上了啊……” 幻境之中迷雾缭绕,宝物已经被陆重陵收入囊中,他将一众同门护在身后,锐利的眼神冷冷落在对面。 天门剑宗的大弟子,前几天和同门冷语奚落过天珩宗。 合欢宗女修,对师尊出言不逊。 灵隐山,一群秃驴还口出狂言。 凌云宫……看戏的。 陆重陵面色不变,在心里比对记忆中众门派弟子的面孔,手中长陵剑出鞘,金光冲破云雾,降落在众人之间。 “宝物在我这里,想要的——” 陆重陵偏头,目光如剑锋般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拿命来换。” 楼月看着陆师兄的侧影,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平日看起来好脾气的人,有多凶狠。 旁人设计要他的命,他偏固执地守在这里,意图将之反杀。 对面又是一阵奚落,元婴期的大弟子嚣张地转悠着手里的本命剑:“你自己找死,等到地底下与清云仙尊团聚,可别怨我们害你丢了面儿!” “其实啊,小师弟长得还挺带劲。”合欢宗首席魅惑一笑,红色迷雾散开,“不愧是清云仙尊的弟子,死了可惜。” 陆重陵没有二话,调动体内灵力直接朝对面之人冲了过去! “天珩宗弟子听令!” 天珩宗掌门首席林峰祭出本命剑,显然也是忍了一肚子气,“结阵!教训渣滓的时候到了!” 天珩宗不乏入元婴之列的大弟子,各峰主招入门下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哪有容忍他们在自家地盘耍威风的道理? 就等着今日战个痛快,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天下第一宗! 命令一下,纷纷召出本命剑。 轰! 充沛的剑气席卷,剑网铺陈调转,流窜的灵力瞬间将所有人困在阵中,无形的屏障之下,步步杀招。 系统趴在宿主左肩看着底下的场景,眨巴眨巴眼。 “哇哦~” 好震撼的绝世大混斗。 时卿于半空居高临下地守着,极速流动的空气吹拂起他的墨发,被小老虎抓起一缕把玩。 “不得不说,您的徒弟真刚。” 金丹期单挑元婴,剑式又快又狠,加上上等功法傍身,竟还稳稳占据上风。 “但以我了解的修仙界套路,那个弟子八成会服药。”系统说着,惊呼一声。 陆重陵左臂被剑气划伤,流了点血。 但与之相对的,是天门剑宗大弟子重伤。 冯青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借机将药吞服,看着陆重陵的眼神阴鸷狠毒:“你找死!” 下一刻,男人周身气势暴涨。 强大的灵气直接将天珩宗的剑阵击溃! 陆重陵被灵气逼退数丈之远,鲜血喷出。 “陆师兄!” 身旁一个天珩宗弟子注意到,剑身一转护在陆重陵身前,抵挡住迎面的气浪。 局势骤然逆转! 系统焦急地晃着尾巴,跟亲临战场似的,半个脑袋都探出去。 “您什么时候出手啊?” “排除陆重陵和天珩宗弟子。”时卿淡声回。 系统:? 不是,“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对面的人实力都快到化神境了,化神!” 经历过修仙位面的系统深知等级之间的差距,说是天堑都不为过。 这些弟子都是新一届翘楚,天才中的天才,损失一个两个的多可惜! 时卿垂眸,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陆重陵身上:“化神境,很高么?” “………” 系统反省自己的冒昧和沉不住气,心道跟着宿主好几个世界了怎么还是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念头刚起,张口,便猝不及防灌了满口的风! “啊啊啊啊啊——!” 时卿于半空俯冲而下,归缘载着他穿过迷雾,稳稳落在陆重陵和冯青两人之间。 抬手,磅礴的灵力自掌心四溢,无形屏障将所有诡异攻击都挡在身前。 小老虎光速闭嘴,缩回系统空间。 陆重陵仰倒在血泊之上,面临强者的本能使他瞬间绷紧脊背,提起长陵就要起身迎击。 可下一刻,强大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青年仰望着那道天神般的熟悉身影,一点点红了眼眶。 陆重陵瞬间卸下了所有防备。 寒冰蔓延,冰封住所有交战的剑和法器,弟子们皆被冻得发麻,下意识松手。 清越的金属坠地声此起彼伏。 楼月惊喜大喊:“清云仙尊!是清云仙尊!” “仙尊回来了!仙尊回来了!” “清云仙尊没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我靠!激动死了!” 掌门首席林峰召回本命剑,冷冷睨了对面看呆的对手一眼,扬声道:“弟子林峰,恭迎仙尊回家!” 天珩宗其余弟子:“恭迎仙尊回家!” 其他各派面面相觑,凌云宫率先表态,众人紧跟道: “拜见清云仙尊!” 幻境之外,心思各异的宗门各派,惊得几乎同时站起来,恨不能立刻穿进去仔细瞧瞧! 主殿广场爆发出阵阵欢呼。 数千道目光凝聚,悉数落在半空的虚镜中,迷雾散尽,时卿刚好于此时转身回头。 天珩宗各峰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掌门秦墨红着眼,喜极而泣。 然而时卿根本没看这边,指尖隔着虚空轻点陆重陵眉心,淡淡白光涌现,将对方伤处的魔气悉数拔除。 众人脸色惊变! “服用魔族之物,对我清云峰首徒痛下杀手。” 时卿嗓音平淡,不怒自威,“这便是天门剑宗的做派。” 天门剑宗掌门目光黑沉。 “仙尊饶命!” 冯青跪在地上,被归缘逼出了一身冷汗,但这并非最致命的,他坚信清云仙尊不会杀他。 只是掌门说过,服用魔丸后两个时辰内必须运动修炼,由化神期的强者辅助引导,否则会爆体而亡! 冯青万万没有想到时卿会出现在这里,自己还被他当场抓获,清云仙尊一句话,他便会成为宗门的弃子。 “这药不是我的,我不知道它和魔族有关!” 冯青果断将自己撇开,“掌门说只要吃了它就能到化神境,我只是太想赢了!仙尊,弟子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明察!” “屁!”楼月上前指责道,“这药这么邪乎,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知道就敢乱吃,你妒谁呢?你就是想杀了陆师兄!” “残害我天珩宗弟子,也是死罪!一命换一命!” 有清云仙尊在,楼月说话都底气十足,“还有现场所有人,都要给出交代!” 系统啪啪鼓掌。 冯青:“仙尊明察,弟子……啊啊啊啊!” 归缘调转剑身,剑柄对着冯青身上几个穴位连敲数下,带着九成劲力,冯青鲜血喷出,无力跌倒在地。 天门剑宗其余弟子连忙将人护在身后,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那些不归本尊管,要说法找你们掌门。” 时卿召回归缘剑,将陆重陵扶起,“你害我徒弟,我废你灵力,扯平。” 第114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11) 天门剑宗几位长老脸色黑的根本不能看。 想找时卿要说法,却没料到对方直接带着人走了,清云峰有阵法外人不能进出,便只能找天珩宗掌门。 可还不待开口,对面一口黑锅便直接扣了下来:“天门剑宗,何时与魔族有了勾结?” 恰好此时幻境关闭,冯青满身血污被带了出来。 掌门沈行立刻迎上去,检查后声泪泣下地控诉:“我天门剑宗一个培养到元婴期的大弟子,就这样废了!秦掌门,你们天珩宗必须要给个交代!” 秦墨沉声:“天门剑宗与魔族勾结,残害我宗门弟子一事,天珩宗正好也要讨要个说法!” “只是一枚丹药而已,如何能证明?” 当即有长老反驳,“我等花费大量灵石买的丹药,给自己宗门弟子服用,怎么,难不成天珩宗也要掺一手?” “……” “……” 系统懒得听他们掰扯,一键屏蔽,享受自家宿主的颜去了。 陆重陵受的伤不算太重,但也不轻,时卿给他喂了颗丹药,辅以灵力疗伤。 冰冷灵力从指尖触碰的地方缓缓流入体内,如火灼烧的痛感终于散了些,陆重陵哽咽轻唤:“师尊……” “感受到了么?”时卿站在榻前,垂眸,“丹田处。” 陆重陵细细感受,灵力有了突破的迹象,他坐起来,仰头看着时卿。 时卿:“背过去。” 陆重陵挪了挪,转身。 下一刻,磅礴的灵力从后背汹涌而入,淡淡白光将他包裹,整个人仿佛被浸在灵气四溢的温泉中,四肢百骸都舒张开来。 陆重陵暗暗红了眼眶。 “屏息凝神。” “……是,师尊。” 半个时辰后,时卿收了灵力,从床榻上起身。 青年在身后喊:“师尊!” 时卿刚要警告,便见陆重陵红着眼,笑说:“欢迎回来。” 我很想您。 时卿:“专心修炼。” “……” 还是熟悉的语气,瞧着严肃冰冷,却处处透着关怀,令人贪恋。 陆重陵不求太多,重重点头:“嗯嗯!” “他好像小狗啊。”出了院门,系统默默感慨道。 【滴!迟渊攻略值-0.01,当前攻略值79.99,请宿主不要刺激攻略目标!】 系统:“………” 你敢不敢再降多一点? 【滴!迟渊攻略值-0.01,当前攻略值79.98,请宿主不要刺激攻略目标!】 系统:“………………” 时卿坐在小院的玉石墩上,微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在竹林后捕捉到了某人气息。 某只傲娇黑龙,偷偷上了清云峰,又偷偷闷在竹林里吃醋。 时卿侧目,唇角微勾。 漆黑眼眸微弯,发丝随风交错勾缠。 魔尊惊的差点现出原形,那点降下的攻略值,也立刻涨了回来。 无痛无痒,小孩儿似的,吸引你的注意。 “怎么不把眼睛遮起来呢?”魔尊大人腹诽道,“万一没恢复好,留下后遗症了怎么办?” 时卿:“已经好了。” 魔尊:!!! 他发现我了?不可能吧?本尊都藏好了! 黑龙别扭又拧巴,本着不点破就不自曝的心思,倔强地躲在暗处盯梢。 系统笑的阴阳怪气:“本尊才不去你那个破烂宗门~” 时卿偏头,没让迟渊看见自己的表情。 “时卿!” 苏玉辞换了身干净衣裳,提着一小瓶酒过来,稀罕道,“笑什么呢?” “没什么。”时卿看了眼对方手里的白酒瓶,笑意微敛,“我不喝。” “没让你喝,我就没带酒杯。” 苏玉辞大咧咧往旁边一坐,动作豪迈,完全没了平日在弟子面前的温润如玉君子风,白衣往腰间一卷,提起酒壶直接往喉咙里灌。 “经此一遭,你估计十几年都不会碰酒了。” 时卿抬眸。 对方笑意盈盈的,眼里却满是冷意。 时卿心里大致有了猜想,面上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苏玉辞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酒液从唇角溢出了点,被他抬手抹去。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掌门对你有意思。” 时卿没接话。 时卿有回想过大战前夕的记忆。 寻常日,几位峰主小聚,散场,修炼,掌门师兄送来仙酿,发现时卿在修炼后由弟子陆重陵转送,修炼…… 魔族入侵的消息于第二日清晨传来,各门派紧急赶往各城池抵御和转移百姓,期间接触太广,可近身的,始终只有几位掌门和自己人。 “我以为你不会察觉。” 毕竟苏玉辞是玩的最疯的那个。 第二日更是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掐了个净身术便匆匆赶去除魔。 “我当然没有察觉,别说我,你有过防备吗?”苏玉辞冷笑,“他可是你的师兄,近两百年的交情。” “有证据吗?”时卿问,“这一年里,你发现了什么端倪?” “没有。”苏玉辞脸色不太好,“只是大战之后,我们找寻不到你的踪迹,便赶回来检查,发现你的护魂灯也灭了,掌门特别焦急,他接受不了你的死亡,感觉十分意外。” “那时大家情绪都有些崩坏,都难以接受,但总觉得掌门的意外,似乎不是这个。” 苏玉辞饮一口酒,抱着酒瓶凑近了些,“他一直重复地问怎么可能,似乎认为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你是缔结封印之后消失的,我们亲眼所见,正常的在意不应该是悲痛难过,不敢相信你真的死了吗?” 竹林里的声音消失了,连细微的沙沙声都没有,时卿轻声:“你继续。” 第115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12) “我虽然喝醉了,但那一刻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什么,偷偷跟了上去。你知道的,我有法器雪衣藏身。” 苏玉辞本是散仙,一生游山玩水,缺灵石了就去小宗门当一段时间的记名长老,直到被老宗主招进宗门,才就此安定下来。 雪衣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法器,可隐匿行踪气息,即便是化神期的仙君都无法察觉。 “结果我发现掌门神色惊慌地检查房间里的化灵散——我懂丹药,非常确定那就是化灵散。” 时卿眉梢微蹙,化灵散,是能在指定时机发挥效用的特效药,短时间封闭丹田,令修者无法调动灵力。 如果是寻常时日,也不至于酿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可我分明是中了毒。” 苏玉辞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闷头又灌了一口酒,神神叨叨的。 “果然,我就说那日你怎么那么奇怪……” “即便是魔尊发神经滥杀无辜,你也不至于花费那么大代价弄什么封印。” “原来是中毒,原来是中毒!” 苏玉辞又道,“究竟是什么毒?!” 时卿便将感受如实告知,苏玉辞情绪激动,当场捏碎了酒瓶! “此毒名为噬灵,由魔族毒物炼成,潜伏期根据修为强弱有长短之分,几个时辰到几个月甚至几年不等,灵力越充沛来势越猛,直到毒入肺腑,将灵力彻底吞噬,五感尽失!” 苏玉辞咬牙,背后之人当真如此狠毒! 这根本就是奔着时卿的命去的! “除非找到集天地精华生长的药引,极寒的冰蒂雪莲和极热的蚀心火藤,再辅以各种名贵灵药,灵力也需要至纯至阳、实力相当……” 苏玉辞说着,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惊疑的眼神看过去:“药引生长的地方都在魔界,谁帮你解的毒?” 魔尊:“哼。” “谁帮你修复的灵力?” 魔尊骄傲仰头:“哼哼。” 苏玉辞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点多余,这世间别说至纯至阳,和时卿实力相当这个条件便足以筛除所有人。 苏玉辞神色恍惚,下意识喝一口酒,小声试探:“……是魔尊?” 时卿轻咳一声,解释:“我醒来,就在魔界。” “哦,难怪……”苏玉辞咂摸一下嘴,“难怪……” 苏玉辞晃了晃酒瓶,没了,“……难怪。” 时卿神色莫名地看着他,不用想也能猜出折枝仙君头脑里的风暴。 “你可知……”苏玉辞想问话,可对上时卿的眼神,终究没说出口,只道,“挺好的。” 时卿将他手里的酒瓶扶正,“我也这么认为。” “所以你此次回来是报仇的?” “嗯,也不放心宗门。” 苏玉辞嗤笑一声。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苏玉辞看了眼里屋,“还回清云峰吗?” 时卿开口,便被人抬手止住了,一生风流潇洒的折枝仙君显然不太想听:“怎样都好。” “不说这个话题了,晚些时候有你聊的。”苏玉辞趴在玉石桌上,带着几分酒意打趣他,“谈谈仙尊与魔尊的爱情故事?” 时卿呛了下。 “说说,民间风流本,可都是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呢。” 曾买过一版的魔尊摸摸鼻子,心虚。 “没什么好说的。”时卿想了想,太幼稚,“丢人。” 魔尊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滴!迟渊攻略值-0.02,当前攻略值79.98,请宿主不要刺激攻略目标!】 “哇哦~”系统夸张道,“好多啊!竟然比上次多一点呢!” 时卿握拳抵唇,忍住唇角的笑意。 苏玉辞眯了眯眼,放缓了语调问:“怎么就丢人了?人家好歹也是魔界之主……” “幼稚。” 喜欢嘴欠,喜欢玩水,喜欢和鱼比吹泡泡。 口是心非,虚张声势。 还有呢? “记吃不记打。” 苏玉辞:“想象不出来,之前瞧着分明凶神恶煞的,听起来竟然还挺活泼。” 时卿:“嗯。” “可看着现在的你,发现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苏玉辞又道。 时卿垂眸,对上他似醉非醉的眼神。 眼里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 “你在笑。”苏玉辞说,“他能让你快乐。” 时卿碰了碰唇角,是轻微上扬的弧度。 此处无人,时卿便大方承认了:“是,很轻松。” “那就好。”苏玉辞抬手,做了个握酒杯的动作,虚虚碰了碰他的手,“清云仙尊已经死了,时卿。” “为你干杯。” 时卿真心实意道:“谢谢,你也是。” 苏玉辞没有待上多久,身为炼丹峰峰主,又正值多事之秋,他也有非常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苏玉辞离开后没多久,青龙峰峰主贺执,朱雀峰峰主柳冰先后抽空过来,和时卿打了声招呼,询问他近一年的去向,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很难受。 时卿耐心回复,委婉表示自己最近在魔界待过一段时间。 “活着就好,没什么比人重要。” 柳冰神色认真,“你安心歇着,此事你不提,我便当从未知晓。” 时卿心里浮过暖流:“谢谢师兄。” 柳冰拍拍他的手,又匆匆走了。 贺执年纪稍大些,为人板正,说好听些是仙风道骨,一身正气,说难听点就是心思简单的犟种,苏玉辞平日里没少笑他。 贺执:“有没有遇到危险?魔尊呢?你们又交手了?” “……没有,不知道,二师兄您忙。” 贺执摸不着头脑,反复确认时卿没什么问题,风风火火地走了。 至于掌门秦墨,则一直没有出现。 天门剑宗的事还在那卡着,各宗派一次又一次商讨,各种信息轮番轰炸,没能得出审判结果不说,还扯出了又一个老宗门。 合欢宗。 “从合欢宗买的,两万灵石一枚。” 沈行发言光棍,“我们不认识什么魔族之人,更不知那是魔丸,要问就问素心。” 矛头忽然指向合欢宗,宗主素心仙子当场爆炸。 又是一番扯皮,最终由各宗派掌门敲定时间,三日后于主殿公开审判。 与此同时,清云峰也意外迎来一个宗门长老。 “师叔。”时卿起身相迎,“您何时出关了?” “三个月前。”男子走近,抬手掌心散发淡红色光芒将人笼罩,一通检查后冷肃的神情终于回暖。 “怎么回事?” 时卿给他倒了杯茶水:“您先说。” 长胤顺了顺银白的胡子,将殿堂之上的事说与时卿听,最后道: “我认为合欢宗与魔勾结,应该有很长一段时日了,只不过没想到会被捅出,但天门剑宗也未必干净。” “修仙界,隐患埋的很深呐。” 见时卿神色未明,长胤淡笑道:“你放心,冯青和你那小徒儿的事就这样了,你出手,对方又失理在先,没人敢提。” “不服来找我便是。”时卿冷声,“我正好也有笔账要算。” 长胤:“是谁?!” “……” 系统纳闷:“怎么感觉您‘死’后,周围所有人都知道您是被害的呢?” 时卿问:“您怎么察觉的呢?发现我一年前的消失不是意外。” 长胤只道:“你没有死,那时候也不会死。” “护魂灯灭,非是天意,那便只剩下人为一种可能。”长胤道,“可惜师叔出关太晚,追查至今也没有消息。” 两人又聊了许久,送别师叔后,时卿无声叹了口气。 “还不出来吗?” 第116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13) 迟渊百无聊赖地靠在竹竿上,嘴里叼着竹叶,心想:“他在叫谁?” 时卿:“……” 很显然,魔尊大人没打算现在出来。 “师尊。” 陆重陵从里屋出来,一身蓝白弟子服,高马尾,蓝色羽冠,清秀俊逸。 迟渊眯了眯眼,敏锐发现对方换了身衣裳。 时卿满意点头:“元婴初期,也算因祸得福。” “都是师尊的福,重陵谢师尊出手相救。” 小老虎反应过来:“难怪您到最后才出手,感情是拿冯青那炮灰当练手啊。” 时卿语气没什么起伏:“有问题?” 深知自家宿主护短脾性的系统讪讪闭嘴。 魔尊有问题,魔尊有大问题。 陆重陵走近,外人面前冷漠不近人情的他此刻和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样,小心翼翼靠近了些,站在时卿面前。 红着眼,可怜兮兮:“师尊,弟子很想您……” 刺啦—— 一阵风过,吹动竹林沙沙的响,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陆重陵瞬间召出本命剑,“谁在那里?!” 时卿淡定饮一口茶:“一只灵宠,不懂事。” 陆重陵不疑有他,末了又问:“师尊何时养了灵宠?” “半道捡的。” “哦哦,弟子能看看吗?” “他脾性古怪,已经走了。”时卿敛眸藏住眼里的笑意,“坐。” 陆重陵对灵宠不感兴趣,此刻也是随口一问,闻言自然坐在时卿左手边。 “您这一年来去了哪儿了?弟子找了您好……嘶!” 后背一痛,陆重陵转身,左右没察觉到别的气息,垂眸一看,是一颗拇指大的石子。 “您的灵宠……”陆重陵神色惊疑,“又回来了?” 时卿:“……” 时卿侧身,面无表情睨了那边一眼,瞧得虚空处的魔尊浑身一颤,垂眸。 “…………” 魔尊大人终于诡异而安详地闭麦了。 时卿将前因后果,以及近些时日发生的事简要告知,表明自己的想法,陆重陵神色凝重道: “师尊,弟子愿意配合。” 敢伤害师尊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戾气不要那么重,他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别积怨,有损道心。”时卿淡声警告,“不值。” 陆重陵敛眸,正色道:“弟子谨记。” 陆重陵神色犹豫,他太想和师尊待在一起了,可又有正事要办,磨蹭着,起身。 “那……弟子去了?” 时卿颔首。 陆重陵走了几步,又突然折返,最后还是豁出去问:“师尊!您说的不是灵宠对吗?” 时卿抬眸,对上徒弟坚定的眼神。 有些话,说出口便再也回不去了。 可陆重陵到底是太年轻,对着在意的人,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您会离开清云峰吗?离开会带我走吗?” 知道真相以后,您又是否对这里失望,对守护的天下人心寒? 陆重陵不敢问,只红着眼祈求神明对他的师尊不要太过残忍,他无法想象在那样身中剧毒、灵力极速流失的危机形势下,如何带领居心叵测的众修者将魔族大军击退,并以献祭自己的形式缔结封印。 更无法想象,这一年师尊又是怎么从鬼门关熬过来的。 噬灵剧毒,五感尽失…… 陆重陵咬牙,忍住眼里的热意,固执地说:“带我走好不好?” 时卿笑意温柔:“去吧。” 陆重陵抹了抹眼,收起心里的脆弱,躬身行礼,哽咽应声:“……是。” 清云仙尊喜静,门下弟子众多,可峰顶的小院却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居住,陆重陵走后,这里便只剩时卿一人。 风吹散了云,露出月的轮廓。 “我知道你在,迟渊。”时卿无奈,“出来吧。” 话音落,时卿便感觉自己口中的呼吸被强势剥夺了。 来人带着一身寒气,温度却是烫的。 时卿抬眼,却被大手遮住视线,迟渊轻易制住他的身。 茶盏摔翻,缓缓滚落在地。 “喜欢你。” 傲娇魔尊终于直率了一回,只是动作略显急躁,“喜欢你。” “不要徒弟。”迟渊嗓音含糊,“不准要。” “你做什……” 时卿手腕挣了一下,紧接着又被扣紧,呼吸寸寸剥夺,眼里逼出水汽。 墨发铺陈,清冷月光下,肌肤细腻冷白。 迟渊闻到了独属于时卿的清冽冷香。 “我有正事……迟渊!” 锁骨被啃了一口,痛意之后传来湿润的触感,时卿咬牙轻骂:“别闹!” 魔尊大人哼哼唧唧,一忍再忍:“我帮你。” 终于被松开,时卿呼吸轻微急促,“什么?” “你不就是想引蛇入洞吗?我帮你。” 迟渊眸色幽深,“我有让苌明和浮遇查过,药材是魔族的,但其实不难见到,无法锁定目标,追查来源意义不大,只能从炼药和下毒之人入手。” “你不是想要找到他么?我肯定对方与魔族有瓜葛,我帮你。” 时卿:“你……” “但是我要报酬。”迟渊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现在就要!” 时卿不知道对方又发什么病,不予理会,可刚起身,视线陡然旋转。 “……迟渊!” “不就是演戏嘛,本尊会!”魔尊语调轻松。 “你会什么?”时卿尝试催动灵力,却被先一步封住,气极了骂,“你就会吹泡泡!” 迟渊:“哼。” 魔尊的好胜心一向很强。 一个两个,忙成陀螺了还要往这边儿转,可见平日时卿有多受欢迎,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苏玉辞,找死的掌门,还有那个心怀不轨的陆重陵! 魔尊大人一本本翻着账,越翻越气:“本尊就说为什么总是看那个掌门不顺眼!他*的竟然对你有心思!你是不是知道?说,是不是早就知道?” 时卿说不出话来。 有时候,他几乎怀疑此前种种都是迟渊装的,否则为什么和平日幼稚丢人的模样反差那么大! 极致的霸道,蛮横,变态,强烈的占有欲足以击溃所有人。 第117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14) 天枢峰主殿。 众人散会之后,天珩宗几位峰主和长老留了下来,探讨今日之事的处理方案,及修仙界如今的局势。 苏玉辞觉得有意思:“以前这种场合,何时少过时卿?” 即便他也不愿时卿掺和这破事,可也不该直接略过他。 首座的秦墨话音微顿,接道:“师弟刚回来,还需要休息,结束后我亲自过去找他。” 苏玉辞只是笑。 倏然,外面传来一道难掩焦急的男声:“掌门呢?” 弟子惊道:“陆师弟?掌门和几位峰主都在里面。” “我有事求救。”陆重陵道,“师尊出事了!” 此言一出,附近的弟子都停下了脚步,秦墨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这下也不必通传了,众人直接冲了出去。 秦墨:“怎么回事?!” “师尊帮我疗伤后,我便在里屋修炼突破,等我出来,却找不到师尊。” 陆重陵急声,“整个清云峰找遍了都没有,还察觉到残留的魔气!”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半个时辰,清云仙尊在天珩宗消失踪迹、疑似被魔族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至其他各宗门住处。 “发生什么事了?” “谁出事?清云仙尊?!你在开玩笑吗?那可是仙尊!” “魔气侵蚀?” “这么说好像也是,清云仙尊出幻境便直接回清云峰了,连宗门大会都没有参加。” “或许那时候就已经出问题了?” “不知道啊,但仙尊不是刚回来吗?说不定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能去哪儿呢?整个天珩宗都找遍了!” 合欢宗掌门素心出门,正对上天门剑宗沈行阴沉的脸色。 各宗派掌门也纷纷冒出头来,清云仙尊回归后不到一天消失,这是整个修仙界的大事,所有人都加入寻找的队伍。 素心拿出溯魂镜追踪,显示西南方位,很显然,仙尊仍然在天珩宗。 她立即带领长老和弟子前往,半途忽然遇到了秦墨,一身玄色的掌门服,鬼魅一般。 素心惊的一颤,笑容让人挑不出错处:“秦掌门,您可真是神出鬼没啊。” “溯魂镜在哪?拿出来。” “哟,秦掌门以为这是什么?随处可见的野草吗?”素心笑道,“不给~” “……”秦墨逼近,咬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就是你动的手脚!” 当冯青服用的药物扯出魔族时,秦墨便隐隐有了猜测,如今天门剑宗又将合欢宗供了出来,不想到素心都难! “秦掌门。”素心笑意嫣然,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说话可要讲究证据。” “无凭无据,即便是三日后的审判,您都没有权利抹黑我合欢宗。” 素心笑着,踮脚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道,“更何况,您敢么?” 秦墨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恨不能食其肉啖其骨! 素心捂嘴笑着,施施然越过他往前走。 陆重陵跟在队伍后面,暗暗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中,眸色冰冷。 …… “仙尊!” “清云仙尊!” “仙尊你在哪?” “感觉到了吗?”迟渊附在时卿耳边,轻声道,“某人找过来了。” 时卿眼睫轻颤。 “要应他吗?可惜不是你想找的人,会不会打草惊蛇?”迟渊语气轻松。 时卿咬牙:“……” 如今清云峰的禁制全都解开了,好几队人手经过,都没有察觉端倪。 秦墨经过半山腰,正欲往峰顶赶,却倏然听见一道泣音。 男人脚步微顿。 贺执:“怎么不走?” 秦墨转身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吗?”贺执挠挠头,榆木脑袋什么也想不通,“你幻听了吧?” 秦墨仔细感受片刻,确实没有别的气息。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半刻钟后,魔尊大人顶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嘿嘿笑着伺候人换衣裳。 时卿耳尖滚烫,使用完净水术,仍觉一个耳光不够,直接将某只恶劣龙冻成冰块。 “变态。” 魔尊:“………” 这都是我应得的,魔尊大人餍足地想。 “掌门,是这里吗?” 来了,迟渊收敛神色,释放出一丝魔气。 “你的徒弟在哪儿?不会找不着地方吧?” 时卿扣紧束腰带,淡淡瞥他一眼,眼圈的红还没有散,“重陵靠谱。” “@#%¥&!”魔尊大人气哼哼道,“早知道也让那小子瞧瞧!” 归缘嗡鸣,剑身直逼魔尊脖颈! 迟渊默默举起双手:“……卿卿别生气。” “别废话。”时卿冷声道,“要打便打。” “嘿我说你这脾气。”迟渊嘀嘀咕咕,“不就演戏嘛,你小心腰……” 归缘剑出鞘的刹那,溯魂镜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素心追随指引赶来,便见魔尊被剑气轰飞,猛的撞在树上,粉末枝叶混杂,“砰”的坠了一地。 “……草!” 来真的啊…… 魔尊见那么多人赶到,原地消失,时卿也仿佛瞬间卸下了防备,归缘艰难撑起残败的身子,淡淡抹了抹唇。 素心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仙尊重伤吐血了,素心想。 天赐良机。 “仙尊~”女子快步上前,想要搀扶,却被时卿抬手拂开。 不知为何,仙尊身上的冷香更浓了,身体也仿佛承受不住般坠落,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清冷月色下,侧颜凌厉而破碎。 “仙尊您受伤了,快服用回灵丹,我扶您回去休息。” 说着,素心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瓷瓶,倒出血红色丹药,目光殷切痴迷。 “回灵丹?” “是,回灵丹。” 时卿接过丹药,在素心及一众合欢宗弟子的眼神中仰头,喉结轻微滚动。 魔尊藏在虚空处,漆黑明亮的眼睛盯着女人蠢蠢欲动的手,恨恨磨牙。 见人眉峰紧蹙,素心逐渐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您稍等,我这就带您回去。”说着,召出法器,地面逐渐浮起一个血红色传送阵。 归缘嗡鸣,护在时卿身前,剑尖直逼对方心脏。 时卿咬牙,额头冷汗滴落,“一年前的那道传送灵力,是你。” 这么快被发现,素心也没有半分意外,阵法已成,她娇笑着抬起眉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有什么话,等仙尊回合欢宗再说吧。” “我专门为仙尊准备了一个美好的地方,会好好照顾你,疼爱你。”素心说着,指尖散发淡淡的红色光芒,“保证不会有人发现。” 时卿尝试催动灵力,归缘剧烈震动,寒冰从脚下蔓延,不到半息却又悄然消散。 “……回灵丹,便是噬灵丹,对吗?” “放心~”素心指尖划过他的衣襟,亲昵道,“您灵力耗竭之后,我会给您服用解药的。” 话音落,女人目光变得凌厉,血红色光芒刺目,瞬间将所有人包裹。 传输阵启动,无声无息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凭空出现在天枢峰主殿。 素心:?!!!!! 魔尊骂骂咧咧跟上。 第118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15) 冰雪肆虐蔓延,白光冲破阵法,溯魂镜无声碎裂。 噗嗤! 灵力反噬,素心强撑着被几位宗门长老扶起,鲜血从唇角溢出,落在绯红的衣襟上。 惨白着脸,看着时卿神色惊惧:“你没有……” “噬灵丹出自你手,若本尊猜的不错,你本意下毒害我,想要得到我的灵力,计划在我毒发之后利用溯魂镜转移。” 时卿站在夜色中,风声猎猎,剑气逼人。 “大战时,本尊感受到两股灵力拉扯,一个是你,至于另一个……” 时卿抬眸,看着纷纷朝这边赶来的众人神色冰冷。 秦墨率先赶来,神色紧张:“卿卿,你怎么样了?陆重陵说有魔族入侵……” 暗中藏匿的魔尊:“我@#¥%&!卿卿!卿卿也是你叫的??!” “师兄。”时卿抬手,掌心向上,“没有魔族,但有魔族的气息,而且和一年前的感觉一样。” “一年前的那场战役,是这枚丹药限制了我的灵力,以至于毒素侵入肺腑,不得已遁入魔界。” 时卿嗓音清冷,语气却带着一贯的强势,字句沉静缓慢:“有人从中作梗,设计谋杀。” 此言一出,场内的众门派弟子纷纷惊呼,议论声很快传开。 秦墨不敢去看时卿的眼神,瞳孔倒映出对方掌心的丹药,血红的色泽在月色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光。 长胤后一步冲过来,拿过他手里的丹药,传给众掌门看,没理会他们惊疑的眼神,召出本命剑,横在合欢宗掌门身前。 “物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要说!” 万万没想到会被正主亲自抓获,素心也不装了,冷笑着睨了神色紧绷的秦墨一眼,嗤笑道: “我是觊觎仙尊,怎么了?” “丹药是我炼的,有魔族之物不稀奇,封印缔结之前,谁规定了修者不准前往黑水域?” “更何况,本宫也没想拿仙尊怎么样,只是想和他双修、顺便得到他这个人而已,有毒药,便有解药。” 素心目光缠绵,时卿不动声色偏头,眉梢蹙起。 “怎知计划的好好的,偏又遇到魔族入侵,本来都已经逼退魔族,溯魂镜也已经准备好了,怎知仙尊不按常理行事,直接召出禁术封印两界,强行从预先设好的地点逃脱。” 素心脸色极其难看,“仙尊,我也找您找了许久!” 某位魔尊的谩骂又开始了,还特意传到他耳朵里,时卿忍无可忍地闭上眼睛。 传音道:“闭嘴。” “…………” 清云仙尊是当今修仙界唯一的飞升境,说是人类的守护神都不为过,有他在,各宗派才能与魔族抗衡,才能与妖族和谐相处。 虽是水灵根,却从未有人敢提起他的炉鼎身份,甚至打量都是暗戳戳的不敢正视。在所有修者眼中,清云仙尊永远高贵圣洁、不染凡尘。 没想到,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 敢在大战前夕,对清云仙尊下黑手。 此言一出,全场都炸了。 “天!她怎么敢?” “那可是清云仙尊!” “我还以为一年前仙尊的消失是因为封印魔族,没想到真实处境如此凶险!竟然有人要害他!” “还敢对仙尊用噬灵丹这种恶毒的丹药,合欢宫当真是不择手段!” “如今竟然还不死心,仙尊刚回来就对仙尊再次下此毒手,不敢想象,若不是在天珩宗,若不是仙尊实力恢复……” “这种修仙界毒瘤,本就该清除了!” “对!证据确凿,连审判都不必,应该当场诛杀!” 长胤催动灵力,本命剑瞬间朝对方心口刺去! 沉声怒骂:“你可知因你的一己私欲,差点酿成多严重的后果!” “清云仙尊不属于任何人,收起你那肮脏恶心的想法!” 素心提剑格挡,合欢宗长老见势不对,召出阵法就要逃走。 霎时黑夜传来一道金光,凌厉剑气瞬间刺穿无形屏障,死死封住对方后路。 是长陵,陆重陵的本命剑。 “本宫从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只是双修而已,仙尊没了灵力还能再生,他修为那么高,分旁人一点怎么了?” “仙尊迟早是要找道侣的,什么不属于任何人,还不是你们这些内心阴暗之人的说辞罢了!” “我去你的狗屁说辞!今日不杀你,我长胤枉为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老东西!在场的敢说不想吗?你们敢吗?!”素心咬牙骂了声脏话,急声喝道:“还不出手吗?!” 这话不知在对谁喊,可也没人在意了。 合欢宗的计划节奏被悉数打乱,长胤气的胡子都立起来,周身灵力暴涨,天珩宗各峰主及长老也没打算将人放走,再加上陆重陵和众多核心弟子,直接陷入混战。 天门剑宗沈行本欲带队退场,可一听素心这话,咬牙,沉声下令: “愣着做什么?打啊!” 与此同时,不少宗门也纷纷加入进来,站在合欢宗一派。 天枢峰主殿广场陷入一片混乱。 其余几个不愿掺和争斗的宗派,以凌云宫为首,纷纷退守在旁,御剑于半空观望。 “你怎么不帮忙?”有人问凌云宫掌门。 “帮谁?”青鸾仙君看着底下的场景笑得意味深长,“合欢宫吗?” 那人惊愕地瞪大双眼,道:“自然是天珩宗啊!这事不明摆着是合欢宗无礼恶毒吗?” “那我劝你别插手,各宗派来的人数不够,天珩宗完全应付得过来。”男子笑意更深,“更何况,清云仙尊这不还没出手嘛。” 其余几人也冷静下来,凌云宫大弟子问:“师尊,清云仙尊在等什么呢?” 青鸾仙君只是笑:“捉鬼。” “难得有聪明人,知道离远点。”迟渊趁乱缠在时卿身后,收敛气息将人带远了些。 “应该差不多了,需要本尊出手吗?” 时卿循着迟渊的视线望去,除凌云宫外,观战的都是一些小门小派,与合欢宗有牵扯的可能性不大,可以排除。 “出手吧。” 魔尊将脑袋搁在他肩上,蹭了蹭颈肩,哼哼唧唧。 时卿:“……” 时卿偏头,轻抬下颚,薄唇擦过对方唇角,一触即分。 奖励般地催促:“好了。” 魔尊大人心满意足,抬手,一缕魔气从指尖溢出,悄无声息地锁定场内众人。 不多时,前一刻还正常的修者纷纷站定,深埋体内的魔气被霸道地牵引而出。 从普通修者的视角看去,就好像体内魔气忽然爆发,紧接着控制不住开始胡乱杀人。 某些人终于开始慌了。 第119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16) “怎么回事?” “魔族的气息!是魔族!” “不是魔族!”有知情弟子大声反驳,急道,“是丹药!师兄们服用的丹药有问题!”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了?” “……” 混乱的厮杀现场,沸腾喧闹声倏然静止,空气中弥漫着刺骨寒意。 众人下意识抬首,便见时卿一身华贵白衣立于虚空,归缘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白光,紧接着光芒越来越耀眼,逐渐化作无数银芒,划破夜空,朝底下的众人飞掠而去! 数千分剑围绕旋转,精准锁定所有被魔气侵蚀的修者。 顷刻间,主殿成了一片冰封之地。 主殿广场陷入死寂。 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苏玉辞率先反应过来,倾身行礼:“仙尊。” 陆重陵抬起头,目光克制而放肆:“师尊。” 剩余的人都冷静下来,纷纷行了修仙界最高的礼,道:“求仙尊出手相救。” “合欢宗利用魔族之物炼制丹药,暗中牟利的同时,陷众修者于不义之境。” 时卿嗓音平淡,“诸位亲眼所见,场内近半数仙家子弟长期服用此类丹药,不论功效如何,不论是因何种原因服下丹药,恶果已经酿成。” “这些弟子已被魔气侵蚀道心,修仙之路彻底毁了。” 此言一出,全场都陷入了沉默。 冷意流窜,恶意后知后觉向众人袭来,蚀骨噬心。 长胤暗中将场内情形收入眼底,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最后叹了口气,认命般闭上双眼。 扬声:“那依清云仙尊所言,此事该如何处理?” “本尊会化去他们的灵力,各宗派子弟按旧例,清除记忆之后,放他们回归普通人生活。” 仅存的半数子弟面面相觑,恭声应道:“是,谨遵仙尊令。” 时卿意念微动,归缘化作无数剑气,强势穿过人群的同时,将所有灵力和魔气悉数拔除。 无人知的虚空,迟渊负手立于众人之上,掌心黑雾萦绕,无数魔气吸纳,无声消散于黑夜之中。 天雷滚滚,乌云密布。 狂风吹的衣袂猎猎作响,一切都透着风雨欲来的汹涌。 “如诸位所见,合欢宗利用魔族之物,谋取私利,祸及修仙界,毁修者道心,罪大恶极。” 时卿垂眸,冰冷的目光对上素心一众惊惧的眼神,掌心灵气汇聚。 “由本尊亲自诛杀,可有异议?” 无人敢有异议。 如今各大宗门或多或少都成为其背后推手,没几个干净,见后果如此严重,一时人人自危,恨不得合欢宫弟子全部消失。 归缘剑白进红出,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眨眼便了却了一宗之主的性命。 而后没有半丝转圜,寒光直逼其余几位长老。 血肉撕裂,鲜血喷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开,天雷轰鸣,亦成为压垮心虚之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仙尊!仙尊饶命!在下有话要说!”一女子急声,“在下有重要信息指……” 噗嗤! 长剑刺入腰腹,灵丹顷刻破损。 众人闻声看去,惊疑的眼神落在出手之人身上。 不是归缘。 是天门剑宗掌门,沈行的本命剑。 时卿冷冷勾唇。 “看来,沈掌门也知晓自己不清白。” 沈行完全是凭借本能出的剑,回神后那位合欢宗长老已经死了。 寒风凛冽,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落在寒冰未化的地面上,淡淡冷雾弥漫。 完了,沈行想。 从清云仙尊出现后,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迅速发展,仅仅不到一日,天门剑宗和合欢宗的谋划便彻底夭折。 甚至撑不过三日审判的转圜,半死余地都不曾留。 “据本尊所知,天门剑宗向来与合欢宗来往紧密。贵宗门下弟子冯青服用的丹药,恐怕非是从素心手中购得,而是你们两个宗派之间的共享资源,在很早之前便已经暗中投入使用。” 时卿话音微顿,一字一顿道,“在仙魔大战之前。” 沈行脸色难看,下意识看向人群对面的秦墨。 男人始终神色淡淡,他似乎很紧张,如此重要的场合也没有出面,恨不能将自己隐藏。 沈行看着前面的时卿忽然勾唇笑了出来。 “您说的不错,天门剑宗一直想取代天珩宗的地位,超越你们更是我师尊、老宗主的毕生所愿,但他老人家太不知变通。” 沈行笑道,“修仙界实力为尊,只要能变强,另辟蹊径未尝不可。 我和素心早在多年前便已经联手,暗中试炼几年,终于有了明显突破。” “于是我们便在暗地里,通过特殊渠道贩卖丹药,逐渐流通到拍卖场,大量敛财的同时,寻找盟友。” “素心制定计划想要得到您的时候,我就趁机开始谋划了。 她想要您的灵力和您的身,而我想要您的命。 只要您一死,天珩宗就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时卿:“所以你在一年前,本尊与魔族交手之际暗中动手了。” “没错,使了点小法术,您自顾不暇,满心满眼都是封印,自然难以察觉。” “素心说找了您许久,是真的,她以为噬灵丹不足以要您的命,不甘心,也不死心。” “当然,发了疯找您的不止素心。” 沈行说着,诡异地笑了下,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秦墨。 “您说对吗?秦掌门。” 众人早就被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砸的头脑发胀,此刻突然扯出天珩宗宗主,清云仙尊的同门师兄,所有人都炸了。 贺执和柳冰面面相觑,看着掌门的眼神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一样。 “掌门师兄?他说的可是真的?!” “究竟怎么回事?你何时与他们有了牵连?!” “你能解释一下吗?” “掌门师兄?掌门师兄!秦墨!!” 怒吼中,秦墨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愣愣抬眸看向远处的时卿。 小师弟神色依旧淡淡的,没有意外,显然是早有预感。 也对,那杯酒是他亲自喂的,时卿怎么可能不怀疑? 这一年里,回想起种种细节时,对他这个师兄有失望心寒吗? “对不起。” 秦墨开口,嗓音哽咽,“我以为只是寻常的化灵散,你睡一觉,醒来就会没事。” “哈哈哈哈!化灵散!哈哈哈哈……” 沈行忽然大笑起来,“你秦墨何时也这般天真?素心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和你说药效的反应有多奇妙,你不会也信了吧?哈哈哈哈!” “你天珩宗也向我们买过丹药,包括正常的聚灵丹,疗愈丹,其中多少有魔族药草制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若素心该死,本君该死,你秦墨,亦该死!” 秦墨闭目无言。 时卿没有去看天珩宗一众,召回归缘,指尖散发白光轻拂过剑身,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如何处理,那是我天珩宗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时卿目光冰冷,“既然你自招了,无需等到三日后的审判,本尊现在就能了结你!” 话落,归缘在黑夜划过一道残影。 狂风骤雨中,剑气激荡之下,连空间都仿佛有瞬息的扭曲。 天门剑宗长老如临大敌,纷纷提剑护在自家宗主身前。 沈行神色一凛,瞬间吞服升灵丹,周身灵力暴涨,眨眼便提升了七成,隐隐还有上涨的趋势! 时卿神色不变,剑气裹挟寒冰过境。 鲜血四溅,四位长老殒命当场! 沈行眸色一狠,不闪不避,诡异灵力化掌,牢牢将来人困在身前咫尺之距!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反应过来后,在场众人皆神色惊变。 “时卿!他要自爆!” “住手!住手!!!” “仙尊!快离开——!!” 第120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17) 红光暴涨,恐怖的灵力形成特定磁场,将两人死死禁锢在包围圈内。 瞬息之间,任何外力都来不及融入。 轰隆—— 滚滚天雷降下,刺眼的光芒撕裂夜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道无比熟悉的怒吼在众人耳边炸开。 “敢动本尊的人,谁给你的胆子!” 黑雾化龙,咆哮着冲破禁锢,四溢的魔气强行扭转磁场,龙尾绞紧,张开狰狞巨口将灵力彻底吞噬! 时卿下意识闭眼,整个身体陷入温暖的怀抱之中。 “去你的自爆!” 黑龙抱起时卿,眨眼便退至百米外的高空,在暴雨中对落入黑雾禁锢的沈行怒喊: “你自己爆去吧!” 众:?!!! 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迟渊出手太快,在场人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便被巨大的气浪掀飞! 长老们纷纷开启防护罩,抵挡自爆带来的灵力轰击。 迟渊抬手遮住时卿的双眼。 “你眼睛还没好,别看。” “……已经好了。”时卿说着,唇角弧度上扬,“还有,我能抵挡。” “沈行奈何不了我。” “行!知道你厉害!”小黑龙磨牙,“本尊自己想救你,想装逼行不行?” 时卿眼里笑意更深:“嗯。” 片刻的缓冲,时卿放任自己靠在魔尊肩上,雷雨喧嚣,他这里自成屏障。 凌云宫青鸾仙君将二人互动收入眼底,再不复游刃有余的看戏模样,下意识侧身避开。 没看见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哟!这不是什么什么仙君嘛?底下这么热闹,怎么不下去呢?” 正想躲开,魔尊带着仙尊出现,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贴脸开大。 “还有你们,看戏看那么久,都淋湿了。” 说着,脑袋搁在时卿肩上,悠悠感叹:“你们人类可真有意思。” “……” “……” 青鸾仙君嘴角一抽,自动忽略魔尊的话,向时卿行礼:“清云仙尊。” 时卿微颔首,一个眼神,迟渊瞬间夹紧了尾巴,乖乖带他降落在地面上。 沈行自爆而亡,天门剑宗一众离得最近,重伤殒命。 其余宗门弟子或多或少皆有受伤,如今大势已去,长胤一声令下,悉数扣押。 长胤意味不明地看着时卿身旁之人,神色复杂:“多谢魔尊出手相救。” 魔尊:“呵呵。” 我救卿卿,关你屁事? 清楚两人在魔界就有了纠葛,如今场合不对,长胤也没有强留,拱手: “魔尊为何出现在我天珩宗,今日不追究,但正魔两道,水火不容,魔尊还请尽快离去。” 迟渊冷哼,阴阳怪气道:“用完就丢啊。” 长胤:“……” “也罢,今日本尊心情好,便不出手了,等明日,再率大军攻上天珩山!” 众:!!! 这般残败狼藉、元气大伤的修仙界,如何能抵挡养精蓄锐了一整年的魔族大军?! “等等……” 有人出声,可魔尊是谁?何时听过他人的意见? 来的突然,离去也迅速,只留下一句:“清云仙尊,明日本尊定要杀上天珩宗,掳你当本尊的妻!” 余音久久未散。 主殿广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时卿淡淡瞥了憋笑的苏玉辞一眼,转身:“……散了吧,知情者一律按残害同门罪处置。” 残害同门者,废其灵根,断其灵力,逐出宗门。 贺执:“那魔尊怎么办?” 时卿冷冷拂袖,“不必理会。” 魔尊的话只是为了洗脱时卿和魔族牵连的嫌疑,他们皆为两道之首,始终对立。 迟渊没有天真的认为自己能光明正大和时卿在一起,最出格的也不过是炸个场,在他们面前贴贴碰碰,根本无法说明什么。 可那又怎样? 清云仙尊不属于他,可仙尊早就死了。 被这些正道之人亲手诛杀。 至于时卿,是迟渊的,对方降落在魔界,又被他的护法捡到,便一生都要留在魔界。 等此事终了,时卿便会回来。 回来了,就再也不让他走了。 魔尊心情妙极,美滋滋离开,又于半空呲溜拐了个弯儿,偷偷折返。 才怪! 魔尊大人哼哼唧,“本尊定要监视到底,看谁敢阻挠我的卿卿离开!” 众人散场,时卿并没有回清云峰。 掌门秦墨犯下大过,天珩宗长老会议,各峰主联合罢免。 其余罪证有待进一步查实。 “不必查了,向合欢宗购买丹药,是真的。”秦墨抬眸,哑声道,“但并没有给弟子服用,所有丹药皆在储物戒里。” 说着,秦墨将药瓶拿出,苏玉辞上前查看,辨认后点头:“不假。” “我本意是为了暗中和合欢宗牵线,因为需要她手里的丹药。”秦墨道,“不至于残害宗门弟子,也不愿时卿有任何伤害……” 秦墨看着时卿,双目通红,“我只是……太想得到你了。” 化灵散可封住体内灵力,实力越强越有效,素心透露还可能有其他功效,看着秦墨的眼神意味深长,秦墨脑门一热,便信了。 怎知素心那个女人如此恶毒地在丹药上动手脚,障眼法竟然将他都给骗了去! 时卿垂眸,轻声道:“你可知,我对你从来没有半分防备。” 秦墨心里漫上无尽悔意,心脏痉挛,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流走,而他再也抓不住了。 “卿卿,师兄对不起你。” “你恨师兄吧。” 时卿没有接话,心里的酸涩,却不比任何人少。 “时候不早了,时卿告退。” 时卿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传来掌门师兄最后急切的呼喊,一遍遍地唤他“卿卿”,仿佛看到儿时高大的身影逆光,笑着朝自己走来,久远亲切的呼唤隔着百年时光,恍然重叠。 “小师弟!” 时卿脚步微顿。 回忆消散,身后传来长胤师叔沉痛的骂声,说:“秦墨你糊涂啊!” 时卿也听见了两位师兄的声音,难以置信,无措也茫然。 天珩宗发生了太多事,修仙界也乱成一团,几方势力重新洗牌,重整之后,又是新一轮角逐。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从此以后,时卿心里再无万事以他为先,事事照拂,如兄如父的掌门师兄。 情感看似无用,往往最是伤人。 时卿抬步迈入雨中。 第121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18) 倏然,头顶撑起一把油纸伞。 时卿侧身,陆重陵朝他露出一抹笑。 “师尊,我们回清云峰吧。” “某只黑龙又要破防了。”系统幸灾乐祸道。 时卿:“他哪天不吃醋?” 见宿主情绪终于有了起伏,小老虎嘿嘿一笑。 时卿嘴上说着,却也终究没忍心让人误会,礼貌拒绝了徒弟送来的伞,御剑回清云峰。 陆重陵紧紧跟上。 一路无言。 直到将人送进寝房,陆重陵才犹豫着开了口,道:“师尊,您若是对天珩宗失望了,想要离开,记得带上重陵。” 时卿平静反问:“何为失望?” “您一心守护天下百姓,让修仙界与魔族有了抗衡之力。可那些人满心都是自己的私利,甚至不惜对您暗下杀手。掌门也因此误入歧途,联合外人伤害了您。” 陆重陵红了眼睛,“师尊,弟子根本不敢想象,一年前您如何忍受灵力流失的痛楚,从他们三人的暗算之下逃生。” “这一年来独自在外,又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其实这一年来,修仙界发生了很多事情,虽然不重要,但在弟子看来荒诞至极—— 他们在意的不是您的陨落,而是自家宗门的崛起,如何瓜分剩余的利益,在修仙界占据一方天地。” “似乎您的死,对于他们而言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人在乎您的死活。” “利欲熏心之人,可憎可恶,可弟子无能,无法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陆重陵声线颤抖,字句哽咽:“如今您好不容易回来,却极少有人真心为您欣喜。 接二连三的恶心事发生,您又不得不处理这些,没有人在意您的感受。” “师尊……弟子觉得心寒,弟子替您不值。” 陆重陵垂眸,眼睫微微湿润,“修炼飞升又能如何?” “清云仙尊无人能敌,又如何?” “魔族不伤您,那些受您庇护之人反而伤您最深。” “陆重陵。” 温和的嗓音响起,陆重陵抬头。 “修道之人,最重要的便是要坚守住自己的道心。 修者寿数绵长,会经历很多分离,许多人来了又远去。 因果循环,不必深陷,也无需记恨。” 时卿字句轻缓,却有力,“谁伤你,还回去便是。” 陆重陵重重点头,是了,师尊便是这样。 “但切记不可过度沉溺,滋生心魔。”瞥见陆重陵眼底的暗色,时卿道。 “很多事分不清对错,你得把自己摘出来,站在高处去看全貌。那些刻骨的伤痛,或许在当时看起来难以接受,可放眼漫长岁月,终究是微不足道的。” “你可以为自己做主,也可以报仇,但不可深陷其中。” 陆重陵乖顺垂眸:“是,弟子知道了。” 时卿点头,他的徒弟悟性向来不错。 “守护苍生也并不意味着愚昧奉献,而是你立于凡尘俗世,愿意维护那些你爱的、也爱你的人,愿意守护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 时卿温柔地引导他,“或许会有遗憾和缺点,也会有罪恶与血腥。 可你走出去,会发现很多美好。 花林草木,川山湖海,天穹之下的每一股灵气流淌,皆是生机。” “重陵,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时卿语气温沉,“目光放远些,好好感知体会。” 山雨初歇,天光从云雾倾泻出来,落在时卿的白衣之上,流光溢彩。 陆重陵呆呆望着他,时卿的眼眸很美,如他所描述的蕴含山川湖海、所有美好的词汇都难以描述的美。 此刻,却只有他瞧见了。 往后许多年岁,甚至于遭受心魔侵蚀,濒临绝境之地,这般平和美好的目光都会穿透时光,深深望进陆重陵的心底。 无人知晓,未来修仙界的巅峰之人,冠绝三界的长陵仙尊,曾无数次被今夜这番话拯救。 直到飞升,也从未误入歧途。 “是,师尊。”陆重陵深深一揖,“弟子谨记。” …… 不多时,天光大亮。 天枢峰主殿,长老和峰主都还没有散。 关于前掌门的处置,经商讨,认为应该遵循宗规,废其灵根,毁其灵丹,断其灵力。 消除记忆后,驱逐出修仙界。 柳冰心有不忍:“能否……留其两成灵力自保? 师兄是孤儿,自小被师尊捡回,半生都耗在天珩宗上,七百年……一旦没有灵力,很快便会有天人五衰之症。” 贺执也道:“清除记忆,逐出宗门,对他而言已是重罚。 请看在师兄没有伤害天珩宗弟子,受人蒙骗,且真心忏悔的份上,留其性命。” 几位长老也是天珩宗一脉,可以说是看着这些师侄长大,成为支撑起天珩宗的顶梁。 如今闹成这般,也倍感煎熬。 瞧着,像是一夜之间变得苍老。 苏玉辞和他们并非同门,也没有那么多考虑,只问: “那时卿呢?你们可有想过他这一年怎么过来的?” 几人无言。 “你们只看见时卿如今平安活了下来,可有想过他在鬼门关熬了多久?” “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他又有多好受?” 苏玉辞嗓音喑哑,“万一他就此回不来了呢……” 长胤狠狠搓了把脸,哑声:“他不会。” 苏玉辞愣住,微红着眼看他。 “时机未到,他命不该绝于此。” 苏玉辞站起来:“什么意思?” 贺执:“师叔,什么叫时机未到?” 长胤心疼的滴血,无力感席卷包裹,他忽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悲凉。 “天命如此,我不清楚。” 长胤烦躁不已,“反正时卿不会在这时候出事,别问!也别和他说什么,具体细节只有掌门师兄知道,但他已经陨落了!” 上一届宗主,无道仙尊。 时卿的师尊。 “什么天命?!” 今日发生了太多变故,秦墨的事还没有着落,小师弟又来个什么时机天命,饶是柳冰这般温和变通之人都要炸了。 “天命不是预言他会平定人魔两族的战乱,将魔尊斩杀于黑水渊吗?!” 第122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19) “我不清楚!但那是假的!假的!你们师尊为了掩盖事实,促进时卿修炼而说出来的谎言!” 长胤骂,“还有你们那都是什么语气,怎么跟师叔说话的?!” 主殿霎时一静。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长胤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些,几个深呼吸冷静下来。 “秦墨心生歹念,害及同门,但考虑到秦墨这些年为宗门殚精竭虑,本意不坏,且真心忏悔。” “现废其宗主身份,断灵力八成,清除记忆,逐出天珩宗。” “可有异议?” 无人提出。 苏玉辞也恢复了冷静,坐回原位。 长胤:“正值多事之秋,宗门不可一日无主,现从几位峰主之间选一位主事,谁有举荐?” 柳冰:“我不要,朱雀峰的那些就够我忙了。” 贺执很有自知之明:“我头脑不太灵光,愿一心培养青龙峰子弟,掌门之位担当不起。” “我喜玩乐,静不下来,容易喝酒误事。” 苏玉辞说着,话音微顿,“也不建议时卿,他已有打算。” 长胤没想到自己这么大岁数,临时出来主持大局也就罢了,还找不到人接班! 几位长老和自己年岁相当,当年就不是管事的料,长胤深呼吸,突然生出了把秦墨拉回来的念头。 “新一代弟子中,有能当大任的吗?” 一阵沉默之后,柳冰道:“掌门师兄的大弟子管事可以,但实力不够,信服力不够; 我的弟子道行尚浅,贺执的徒弟满脑子只知道修炼,炼丹峰……” 苏玉辞接道:“……小弟子楼月倒是有些机灵劲,但她年岁尚小,而且喜欢依着陆重陵……陆重陵或许是个不错的人选。” 长胤刚要爆炸,闻言也窥见了一线生机,“那小子这些年的表现确实稳重,有几分时卿的风范,修炼速度也很快。” 贺执赞许道:“元婴了。” 柳冰:“太小了吧……那么重的担子,还是孩子啊,让他快活一段时间。” 长胤头发都抓乱:“暂且搁置吧,实在不行让秦墨将功赎罪,等陆重陵成长起来。” 众人诡异地没有任何异议。 宗门之事繁杂琐碎,紧急的又很重要,谈完一事,又得聊下一事。 长胤猛灌一口茶水:“关于今夜,时卿揪出来的那些个宗门,主要负责人名单如下……” …… 时卿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汪清泉,一个白发老者转身看他,面容慈祥,亲切地唤他:“乖徒儿。” 时卿依旧没什么表情,却暗暗红了眼眶。 等回过神,已经朝这位慈祥的老者跪了下去。 “师尊。” 无道仙尊双手将他搀扶而起,摸了摸他的头,问:“守护苍生,很累吧?” 时卿站起身,摇头。 “不累。” 无道仙尊拉着他的手,带他往前走,穿过熟悉的竹林,绕过如海的云雾,他们站在众生之巅,俯瞰烟火俗尘。 “这世间有多少善,便有多少恶,而为师还没来得及教你如何应对那些恶,乖徒啊……” 老者拍拍他的手,说,“你太容易受伤。” 时卿垂眸,否认:“没有。” 老者笑了下,又问:“遇到喜欢的人了?” 时卿:“……” “为师瞧着也像,面泛桃花。” “………” 真是个奇怪的梦,时卿想。 直到最后,无道仙尊也没和他聊那些道,一年前的那场战役,暗中勾结的仙门百家,被罢免的掌门秦墨,是否要离开清云峰的他…… 只字未提。 时卿回首,老者也只是笑容和蔼地朝他挥了挥手,道:“去吧。” 该醒了。 心底的声音同时响起,时卿倏然睁开眼睛。 寂静的空室檀香袅袅,有风从窗外吹拂进来,透着新雨初歇的清凉,混杂着潮湿泥土的香。 凝神一看,窗口上吊着一只漆黑的不明物体。 伴随着轻松的“嗨~”,不明物体呲溜一声丝滑地坠下来。 时卿:“…………” 堂堂魔尊,竟然吊在死对头的窗户口,偷窥他睡觉。 半个时辰后。 时卿坐在后院的桃树下,慢条斯理喝着魔尊不远千里、亲手从魔宫带回来的草莓牛奶。 “你瞧瞧,本尊对你多好。” 迟渊抱臂冷哼,阴阳怪气的,“你那宝贝徒弟会给你买吗?人间有卖吗?” “他知道你爱喝这甜不拉叽的玩意儿吗?知道了会给你做吗?” 时卿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喂。”过了会儿,魔尊又说,“大军已经在山脚了,你什么时候走?” 时卿呛了下,抬眸。 “你疯了?” “不是说好了吗?”迟渊神色渐冷,“你耍我?” “给我一点时间。” 迟渊:“一个时辰。” “……好。” 清云峰不参与主事,时卿平日处理的事情也比较少,临走前也仅仅是长老身份的交接。 纵使长胤从苏玉辞那里了解了大致情况,做足心理准备,在看见时卿换下了天珩宗峰主服饰时,仍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清云仙尊已经死去,如今站在您面前的是时卿,但我始终是天珩宗的人,如有任何需要,请师叔务必随时将我召回。” 时卿温声道,“您请伸手。” 长胤呆愣愣伸手,掌心向上。 灵气肆意流淌,不多时,一枚浅蓝的水印纹出现在掌心。 召唤符文。 “时卿……”长胤道,“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师叔,我欠他三个承诺。” 时卿转身,冷淡如冰的眼眸此刻如绵延春水,寸寸化开,无限温情从里间流淌出来。 “更何况,和他在一起,也是我心之所愿。” 时卿弯眸笑出来,说:“师叔,我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长胤瞳孔闪烁,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力道狠狠敲击,他没有半分拒绝的权利和理由。 清云仙尊“死”去的那一年,是仙门百家争斗最严重的一段时期,所有人铆足了劲往上冲,新招弟子的数量也是往年的一倍。 好似,真的没有谁希望他活着。 清云仙尊的存在,似乎从那时起便没有了意义。 人们奉他为神,也伤他最深。 长胤不止一次想,既然时卿已经达到飞升的条件,也被所有人奉为神明,神界之门为何迟迟不为他打开。 是否真的……要走到那般境地,天地两界都容不下他的境地。 可今日,这个心怀天下的神明,站在他面前告诉自己,他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也终于拥有了追逐的光的影子。 “去吧。”长胤拍拍师侄的肩膀,温声重复,“去吧。” 垂眸望进长胤漆黑明亮的眼,四目相对的瞬间,时卿终于听懂了师尊梦里的回应。 去吧。 死之前,为自己活一次。 时卿朝长胤及几位长老行礼,目光扫过苏玉辞和两位师兄,释然一笑。 陆重陵没有来。 他发了疯似的修炼,试图凭借无休止的灵气入体填补逐渐空缺的心脏。 时卿给他留了很多心法宝物,都放在储物戒内,陆重陵知道。 他不敢出现,一如他小心翼翼试探却得不到的回应。 当那抹熟悉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天珩宗,陆重陵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剑。 长风猎猎,撩起他凌乱的墨发。 浩荡天地,刹那模糊。 “我希望您开心……” 陆重陵低声喃喃,仗着对方听不见,肆意大喊:“师尊!我希望您开心——!” 第123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20) “大人。”小老虎适时出声,“陆重陵攻略值满点了。” 时卿眼睫轻颤,长久没有回声。 “我和他,只是师徒。” “知道,我也只是想告诉您他的心意,在他心里,您始终是那个值得敬重的师尊。” 小老虎说,“您不必有心理负担。” “他爱您,是因为您值得;告诉您,是因为陆重陵的心意值得。” 系统惬意地摇尾巴,“是您让我知道,每个人的爱都值得尊重,即便在我眼里他是配角。” 时卿唇角微勾,道:“成长了。” 系统嘿嘿一笑。 抬眼,便看见魔尊带领魔族大军堂而皇之地从天珩宗山脚路过:“…………” 第一次,小老虎对这位魔尊有了碾压式的优越感,他终于可以叉腰得意地大声吐槽:“幼稚!!” …… 近日,修仙界发生了四起大事。 一是清云仙尊回来了,回天珩宗当天,便强势从天门剑宗大弟子手中救下了徒弟陆重陵,以一己之力稳住整个混乱局面。 二是天门剑宗大弟子引出系列祸根,牵扯出合欢宗和其余一众门派,暗中勾结,服用魔物,手段令人不耻。 当然,被仙尊和魔尊当场戳穿真面目。 一时间,合欢宗和天门剑宗地位一落千丈,涉事宗门人人自危,修仙界重新洗牌。 三是天珩宗掌门因故宣布退位,这个传言就多了。 有说他勾结魔族残害清云仙尊的,有说他服用合欢宗丹药被反噬的,也有说他戴罪之身为宗门效命赎罪的…… 最后一件,更是火星子扔进了火药堆,噼里轰啦,将整个修仙界炸了个天翻地覆—— 仙尊因休养身体云游,刚出天珩宗便被宿敌魔尊率大军绑回了魔界,而天珩宗对此无动于衷。 啪! 说书人猛拍桌面,唾沫横飞:“这究竟是魔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日下……” “仙尊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我等凡夫俗子一生都难以窥见神颜,竟被魔尊这个小人拐走!” “仙门无用啊!一年前不救仙尊,一年后竟也任其被恶龙绑走,想我仙尊清冷出尘,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屁!” 魔宫,单手伺候仙尊吃葡萄,单手拍桌子的魔尊怒斥:“一派胡言!胡言乱语!指鹿为马!风马牛不相及!” 浮遇:“……” 苌明:“……” 时卿:“你词用错了。” “本尊的地盘,谁敢说不对?” 人们口中的恶龙小心翼翼地将剥好的葡萄递到他嘴边,骂骂咧咧。 “你看你,吃东西都堵不上你这嘴!” 时卿轻叹口气,很有身为猎物的自觉。 俯身,温顺地从执意递到嘴边的手里咬过葡萄,甜腻的汁水自魔尊修长有力的指间滑下。 迟渊瞪圆了葡萄一样的眼睛,眼睁睁看着那颗圆润的葡萄嵌在唇齿间,而后被缓缓吞进腹中。 唇红齿白,色泽鲜艳。 魔尊下意识咕嘟一声,猛的将手里的葡萄皮塞进嘴巴。 浮遇&苌明:!!! “你怎么吃东西的?这么懒,还要本尊喂!” 反应过来后已经太迟的魔尊嚼吧嚼吧,没好意思吐出来,艰难咽下后便开始挽尊。 “我堂堂魔尊,上天入海……” 时卿冷淡抬起眼皮,莫名其妙。 热心护法苌明有话要讲:“尊主,是您将仙尊摁在这贵妃椅上,执意要喂的。” 浮遇也不断用眼神暗示:好不容易拐回来的老婆,小心伺候,嘴巴注意点,别再将人惹毛了。 然而堂堂魔尊不愧是天地独一份的傲娇,哼声没理会不说,还将战火转移,对着自家护法就是一句: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浮遇&苌明:“…………” 彳亍。 “做你的手下,挺辛苦。”时卿笑意含糊道。 魔尊冷哼一声,“本尊从未亏待他们,在魔界,他们的地位只比本尊低一阶。” 说完,又补充道,“论实权,连长老都比不过他们。” 时卿点头,又伸手去摘葡萄,被魔尊迅速截下。 “我来。” 时卿唇角弧度加深。 那寒冰破开,露出柔软内里的明媚模样,瞧得魔尊心脏发紧,双眼发直。 “葡萄,什么味儿的?” 时卿眼里闪过一丝揶揄:“你不是刚尝过了吗?” 魔尊不管,魔尊想要知道的,必须要有答案。 于是他盯着时卿的唇,凑近了重复道:“是什么味道?” 时卿弯眸笑着,仰头,微微张唇。 至此,魔尊大人终于收到了重返魔界后的第一张亲亲邀请函。 无需吩咐,自然大方入场。 “跟了我,本尊带你畅游三界。” 某一日,迟渊靠着他的肩膀说,“你想去哪,本尊就带你去哪。” 时卿梳理他湿透的长发,轻声回应:“龙骨涧就很好。” 小黑龙当即雀跃地翘起了尾巴。 又一日,迟渊不知从哪拿回来一个话本,唰拉翻开某页,指着里面的“看图写话”对时卿说: “按照人类的习俗,你就是我的娘子。” 时卿抬眼看去,只见一男子站在梳妆镜前,耐心地给他的妻子梳发,而女子回首仰头,朝丈夫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 是小黑龙常干的事。 迟渊说:“结发为夫妻,你是我的发妻。” 第124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21) 魔尊总是有学不完的情话。 什么长相厮守,生死与共,什么白头偕老,恩爱余生…… 他像是讨糖的孩子,眨巴着黑不溜秋的大眼睛,霸道又蛮横地缠上来,似乎在问: “你喜不喜欢我呀,怎么可以不喜欢?爱我好吗?和我在一起,答应了便永远是我的人。” 时卿听懂了他的急切。 小黑龙想要名分。 时卿抬手,拨开他额间的碎发,指腹缓缓摩挲他英挺的剑眉,和脸部锋利的棱角。 “嗯。”时卿点头,在他额头印下一个温热的亲吻,“是发妻。” 平淡温和的嗓音,如山雪般清冽,热度却瞬间席卷,漩涡于呼吸之间轰然炸开。 迟渊一把抱起床榻上的时卿,激动地原地转了个圈,月白衣袂翻飞,光影蹁跹。 “……你放我下来!” “不要!”魔尊大笑着重复,“不要!!” 说完,直接抱着他冲出魔宫,化身黑色巨龙,载着时卿腾然飞上高空。 时卿早已习惯他时不时的抽风,无比熟练地抓住龙角。 “要带我去哪儿?” “龙骨涧!”黑龙开心地回答,“拜堂成亲!” 带心上人回诞生之地,似乎是魔族至高无上的礼仪,时卿偶然从苌明口中试探得知,魔族的婚约缔结,在天地初开之地,黑水渊尽头。 长老浮木早早守在那,等到人来,自请为主持。 魔尊别扭哼哼,最终还是忍了。 浮木:“请这对旧人彼此交换灵源,缔结道侣契约。” 迟渊:“咳咳!” 浮木:“请这对新人彼此交换灵源。” 魔尊大人这才纡尊降贵地将手递过去,一颗黑金色的琥珀珠子凝起,缓缓浮动在时卿眼前。 很可爱。 时卿抬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白光,只见一枚雪花缓缓成型。 甫一出体,便主动融入魔尊眉心。 “啊。”迟渊笑着说,“你是如此爱我。” “……” 时卿闭上眼睛,安静等待迟渊的灵源融入,灵魂相契合的刹那,时卿在茫茫识海中望见了迟渊诞生之初的模样。 碧波之上,暖白的龙蛋微微摇曳,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破壳而出。 一只黑不溜秋的小尾巴biu的冒了出来。 紧接着,从里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时卿下意识走近,倾身。 小黑龙睁着漆黑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漂亮人类,最后朝他伸手,脆生生地喊: “脑婆~” 时卿:“……” “脑婆~脑婆~”小黑龙飞出来,扑在他身上,牢牢抱住,“爱脑婆~” 时卿烫着耳根,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回抱住他,嗓音很轻。 “嗯。” “这是你的应劫。”转身,一位老者临消散之际,语重心长地对自家尊主说,“杀了他,飞升成魔神。” 时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光影之上,是自己少时的脸。 清冷凌厉,淡漠无情。 “记住你的宿敌,除掉他。”时卿听见老者说。 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尊桀骜道:“为什么要除掉他呢?留着多好玩儿。” 识海散去,时卿睁开双眼,垂眸淡淡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 “我可以解释!”魔尊大人举起三只手指说。 见人没说话,迟渊头脑风暴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玩你怎么了?” “——你不也玩我吗?还特别喜欢摸本尊魔角……” 时卿冷冷抬眸,归缘差点应召而出。 魔尊及时闭麦。 浮木看的乐呵,“从此以后,你们的灵魂将紧紧相依,无论天涯海角,都能感知彼此的踪迹。” “现在按人族的规矩,新人该拜天地啦。” 说完,权杖轻点,将魔尊大人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喜服给两人换上。 魔尊牵着心上人的手,心脏怦怦怦的乱成一团,忍不住小声嘟囔:“吵死了。” 时卿侧目。 “……拜天地拜天地。”魔尊大声喊,“老浮!” 浮木一个激灵:“来,一拜天地!” 时卿缓缓跪伏,冷不防重重的一声“砰”!魔尊直愣愣跪拜下去,硬生生砸出了一寸深的坑。 时卿:“……” 迟渊:“……” 浮木:“……二拜高堂!” 时卿自小被师尊捡回,迟渊集天地灵气诞生,两人均无父无母,时卿便领着他朝天珩宗的方向叩首。 “夫夫对拜!” 两人相对再叩首。 浮木激动大喊:“礼成!” 时卿抬眸望进对方眼睛,眼里微光浮动,辉映出昔日宿敌冷峻硬朗的眉目,那双眼如今满是不可遏制的柔情。 情窦初开却得抱良人的喜悦过电般传至敏感的神经末梢,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魔尊大人劈了个外焦里嫩。 时卿难免觉得好笑。 “起来了。” “哦,哦……” 迟渊呆愣愣的,起身时才发现浮木长老已经离开了。 “我们成婚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迟渊神经质般再三确认道。 时卿耐心回应:“对,我们成婚了。” “迟渊,我们永远在一起。” 小黑龙傻笑着,高兴地想要跳进龙骨涧吹十几个泡泡! 可扑通跃入水中,看着水面拖曳出的火红倒影,灵魂深处却在无声悲鸣。 迟渊用龙尾缠住岸上人的腰身,用了点力道。 “卿卿?” “怎么?” 时卿眉目温和,惬意和放松从骨子里渗出来,火红婚服衬的他愈发明媚动人。 这是他的卿卿。 他的! “你不吹泡泡了?”时卿蹲下身,指尖曳过他湿滑的鳞尾。 迟渊:“!” 魔尊大人翘着尾巴,端着冷傲的表情一连吐了十三个泡泡。 时卿偏头,没忍住笑出来。 “卿卿。”迟渊游到岸边,盯着对方上扬的唇角有些意动,“我们双修吧?” 时卿:“我的灵力已经恢复了。” 迟渊:? 什么意思? 用完就扔??! 魔尊下意识又要炸毛! 可瞧着蠢蠢欲动的归缘,终究没敢在大喜之日动刀动剑。 忍了忍,别扭地将尾巴缠上他的身。 轻轻拉扯。 “求你啦,我们双修吧~” 时卿垂眸,魔尊乖顺地将龙角凑到他掌心,蹭了蹭。 窥见对方眼神松动的瞬间,猛的向下狠拽! 扑通! 水花四溅。 墨发凌乱铺陈,红衣漂浮在水面,月色投影出亲密依偎的爱人,宛如清冷天地间,肆意盛放的火红玫瑰。 热烈,经久,生生不息。 无人察觉,龙骨涧天地初开的一角,缓缓浮出一道碎痕。 第125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22) 时卿感知天地磁场的不对,是在数月之后。 从黑水渊尽头起,魔气与天地灵气混乱失控,天幕断层,天地异象。 闲出花来的魔尊大人也不得不为魔界的子民奔走忙碌。 只是会在出门前反复强调:“你不许出去啊,在这里等我,不许出去瞎跑,那些气流不是你能控制的。” 时卿点头应的乖顺。 却在迟渊出门后,悄无声息消失在魔宫。 目睹全程的浮遇:“…………” 不愧是多年的死对头,浮遇想,尊主对仙尊还真了解。 浮遇紧跟而去。 令这位右护法意外的是,时卿并没有回人族境内,而是来到了天地初开之地。 黑水渊域尽头,龙骨涧。 原本清澈灵动的水域此刻已经干涸,天穹之下,仿佛直通天界的龙骨涧也断了生机。 目之所及,百草枯,生灵散。 裂痕还在持续扩大。 长老浮木拄着他那根拐杖,幽绿色光芒逐渐黯淡。 显然,他已经坚持了许久。 时卿凝神感知从天穹诡异裂痕泄出的缕缕灵光,敏锐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系统。” “大人我在。” 时卿忽然开口,“三千世界,是否相通?” 小老虎一愣,大脑有片刻的宕机,“啊,是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每个小世界,都在快穿管理总局庞大运转体系的规则之下存在,受天道和主神共同庇护运行。”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神界。 时卿闭目,安静感受那缕熟悉的气息,指尖像是被指引般绽放出耀眼白光,而后缓缓在虚空处勾勒出一道神秘圣洁的符文。 系统呆呆地看着自家宿主熟练缔结神印,淡金色阵法徐徐升空,填补那片持续扩大的漆黑裂痕。 淡金色光芒笼罩天地,溢满灵气的水源再度从天而降,磅礴汇入黑水深渊之中。 暗中的浮遇惊愕地瞪大双目。 他看见无尽水流在时卿周身汇聚,奔腾汇涌,天地灵气肆意,又很快枯竭。 至此,时卿终于明白了此前被他忽视的疑问—— 为何“天命”早有预兆,又为何飞升不能成神。 他打破了平衡。 “系统,我想起来了。” 小老虎反应迟缓,又惊觉不可思议:“什么?” 时卿抬眸,瞳孔倒映出天穹可怕的黑洞,晦涩深不见底。 “原本的我来自那里。” 而清云仙尊,只是其中一个魂识,根本无法以单薄的神识飞升。 系统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您早就猜到了?” 时卿没有否认。 眼底闪过一丝茫然而讳莫如深的无奈。 守护这个世界的同时,用生命爱他的小黑龙—— 这便是时卿来到本位面,亦或是这个碎魂存活于世的全部意义。 只是啊…… 时卿垂眸,似乎在问系统,又好像谁都没有问。 “为何总会陷入这般两难的抉择之中呢?” 你又想通过这些位面的抉择求证什么? 盛珣。 轰隆! 滚滚天雷夹杂怒吼,引四海水源从天而降,甘霖所覆之处,新的生机从此诞生。 时卿当即朝迟渊所在之处掠去,漆黑的云雾中,狂风撩起时卿的衣袂。 他们在混沌的天地间对视。 尽管时卿没有显露半分端倪,可迟渊依旧敏锐地感知到什么,化作黑龙瞬息便来到了他的身边。 大雨中,黑龙朝清冷如谪仙的白衣仙尊低下了头颅。 “你不在魔宫待着,出来做什么?” “又不听话?” 时卿抬手抚摸他湿滑的鳞片,清浅笑意中含着不为人知的悲恸。 “天裂了。”时卿说。 “……” 黑龙睁着灯笼一样的眼睛,怒吼:“本尊知道!本尊早就知道!不关你事,给我回去!!” 见人不回话,迟渊气得七窍生烟,他愤怒的用龙角顶了顶时卿胸膛,幼稚地重复:“回去!回魔宫去!” “乖乖洗干净等着!” 时卿无奈碰了碰他的龙角:“……别闹。” 魔尊眼眶通红。 “你什么时候才能收起这些无用的责任和怜悯。”迟渊化作人形紧紧将人抱住,“我来行吗?啊?” 说着,不待时卿回复,毅然决然转身。 仰头朝天际怒吼:“不就是补天裂吗?本尊来!” 黑色巨龙翻滚着穿梭于雷电云雨之中,黑雾弥漫,烈焰与天地冰寒碰撞,“嗤”的一声水雾腾然。 归缘几乎是瞬间嗡鸣而出,时卿御剑追逐,掌心却倏然传来冰冷的触感。 蓝色纹印闪烁,清晰地映在时卿瞳孔。 天珩宗,师叔有召。 人族地界出事了。 系统立刻调出屏幕,从上帝视角看去,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分镜,以黑水域为界,一面极冰干旱一面火球肆虐,哀鸿遍野,仓皇和惊心动魄的逃难映入眼帘,像一场正在上演的史诗般的浩劫。 各地门派修者纷纷祭出护山大阵,防护屏障尽可能笼罩城内的普通百姓。 可更多的,是为求活命自顾逃生之人。 “之前就有一大批服用药物辅助修炼的修者,天地异象引得他们灵气膨胀爆体而亡,人人自危。” 系统道,“这些人死一批,自私胆小之人逃一批,死一批,剩下守护百姓的并没有多少。” “您师叔应该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起无道仙尊说的天命之言,再三权衡之下联系了您。” 时卿仰头看着愤怒反击的爱人,又透过显示屏看了眼天珩宗,率领弟子们结阵,不知成熟了多少的徒弟陆重陵。 后者已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疯狂成长,成为了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人。 新一代的故事更替,清云仙尊,也到了功德圆满、就此退幕的时刻。 时卿调转剑身,归缘剧烈震颤,悲鸣着狠狠朝主人刺去! 下一刻,血肉割裂的声音倏然在耳边炸开! “你做什么?!” 来人双目猩红,死死握着剑身,很快便染得鲜血淋漓。 “阿渊……” “我问你在做什么!!!” 时卿眼睫轻颤,润湿的眸避开对方的眼神。 “本尊救了一只小白龙,很可爱,有几分本尊当年的风范。”迟渊忽然道,“已经让苌明带回魔宫了……” 时卿正疑惑他说这话的意义,便听对方颤声说: “我们可以有往后很多很多年,养一只小龙,等他长大了,我就和你永远定居在龙骨涧,你之前说你很喜欢这里……时卿。” 时卿无声咬住下唇,轻轻应声。 “在我这里,长相厮守不是儿戏,你既然将自己许了我,那便永生都不能辜负。” 迟渊红着眼流眼泪,“说好一辈子的……” “天裂了我会补,灵气混乱了我们慢慢的一起想办法,那些该死的人便死了,总不至于穷途末路。” 魔尊抹了把泪,指着底下滔滔不绝的水域道,“你看我能行的……你看啊……时卿你睁眼看看!” 时卿抬眼,满目的红。 “这是我必经的劫数,等功德圆满,我就到天上去了。” 时卿一本正经地撒着谎,欺骗是把利刃,将心知肚明的彼此肆意中伤。 “我会看着你,历劫,飞升,看着你在龙骨涧吐泡泡……有朝一日你也上来了,我们便能在另一个世界永远在一起。” 迟渊却迟疑了,灵魂剧烈撕扯,恍惚间,脑海又浮现出那道凌厉决绝的背影。 狂风吹乱了那人的衣襟,映出衣袂之下,淋漓的血肉。 怔然失神之际,本命剑越过他的掌心,寒光划过骄阳,心脏撕扯的窒息感化作无形剑阵将他包裹,直至遍体鳞伤。 耀眼的白光盛放,天穹之下,万物都是神明的庇佑。 龙骨涧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清水潺潺,花开荼蘼。 魔尊却满眼都是消散于虚无的白光,追随那飘渺的灵识而去,眼泪狂奔滴落在脸庞。 晴时暴雨,笑时泪滴。 “卿卿——!” 第126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23) 迟渊寻遍了古籍,终于找到了让时卿护魂灯重燃的禁术。 抽龙髓,引血为灯。 此事遭到了全魔族的强烈反对。 迟渊平日里虽不着调,却也做不出不顾子民的混账事。 他只能尽全力,培养那只小白龙。 日复一日。 迟渊感觉,自己像是坏掉的日晷,昼夜不分。 他是干涸的灵泉,等不到日初的黑夜。 心脏荒芜,寸草不生。 可曾经,那里也曾因一个人,开满鲜花和无边草木。 小黑龙趴在龙骨涧岸边,一只龙在那吐着泡泡,他忽然想起某个黑夜,时卿站在岸边,温柔地朝他倾身。 “谢谢你。”时卿说。 “谢我干嘛?”魔尊当场朝时卿吐了个老大的泡泡,笑嘻嘻没脸没皮,“清云仙尊良心发现,终于意识到本尊的好了?” “嗯。”时卿依旧笑着,说,“谢谢你爱我。” 小黑龙不太懂爱。 但望着时卿眼里柔和的光彩,像是流星击中了心脏,话本里虚无缥缈的爱情忽然有了具象化的表达。 “怎、怎么突然说这些?”迟渊挂不住脸,偏头小声嘟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什么。”时卿微摇头,“我欠你三个承诺,你却从没有要求我做什么,分明有筹码,却不会以此做要挟。” “以前,是我对你的偏见太大。” 才不是。 回忆冲撞,将心口撞的淋漓,迟渊蔫哒哒地浮在水面上,心想,根本不是这样。 天知道他多想将人困在龙骨涧,拿玄铁链锁着,锁一辈子。 但迟渊清楚,自己根本困不住他。 灵魂深处的记忆指引,背影模糊,而他一直在追逐。 将心脏捧出来,小心翼翼上交的人从来都是他。 “可是他也爱我啊。”迟渊嗓音哽咽,“卿卿爱我。” 那些独有的温柔和笑意,骨子里的妥协纵容,孤注一掷的选择,不顾一切跟随他回到魔界。 小黑龙蜷缩起龙尾,可怜巴巴地灌着酒流眼泪:“卿卿……” 好想你啊。 …… 天枢峰主殿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迟渊一身黑袍,明目张胆地闯了进来,直奔最里面的魂室。 他要取时卿的护魂灯。 彼时陆重陵正和几位长老带领弟子外出试炼,天珩宗只有三位峰主坐镇。 柳冰炼丹,贺执练剑,只有苏玉辞披散着发,懒洋洋孤身靠坐在桃树底下饮酒。 桌上摆着四个杯盏,微风浮动,光影落在虚无。 “来了?” 感知到气息,苏玉辞淡声开口。 迟渊没忘记这个对时卿心怀不轨的情敌,竖起利刺:“本尊今日不想见血,把卿卿的护魂灯交出来。” 苏玉辞忽然道:“秦墨已经死了,在时卿护魂灯灭之后,自杀。” “关本尊屁事!”迟渊脸色黑沉,“时卿的护魂灯。” “他临死前透露了信息,说师尊——也就是无道仙尊曾说过,时卿是天命之子,天上下来的神仙,身死之后,魂魄也会回到原本的地方。” 迟渊:“时卿的护魂灯。” “这次,他是真的不会再醒过来了。” “本尊让你拿时卿的护魂灯!!” 迟渊双目猩红,“他没死!没死!你懂什么?你们懂什么?!一口一个天命,多了不起是吗?本尊偏不信!!” “他的魂识还在!” “没有离开!” “本尊要带他回龙骨涧!带他回家!!” 清云峰不是家。 有小黑龙的龙骨涧才是。 这片空间霎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迟渊颤抖的呼吸声。 苏玉辞足足缓了许久,才从对方可怕的偏执中回过神来,他早年游历四方,见多了恩爱情仇,也自知不会再有这般惊心动魄的情感。 不疯魔,不成痴。 苏玉辞双手颤抖,酒壶从指尖滑落,“啪嗒”坠落在石板上。 他忽然明白了时卿的执着。 “护魂灯就在殿内,我已经提前清场,此处无人。” 迟渊头也不回地进殿,小心翼翼捧起那盏被提前放置妥当的护魂灯,灯芯燃尽,火苗如何都升不起来。 迟渊放弃,安静了许久,带着他的护魂灯回家。 一步步,走过青砖绿瓦,石板长街。 走过烟火人间。 迟渊毫不犹豫加固了两界的封印,彻底消失在黑水对岸。 无人知晓,他身后,有一缕残魂,拖着疲惫的身体跟随他的指引回家。 时卿从虚无中走来,世人无法感知他的存在,也不知在黑暗里走了多久。 只知道这条路很难,灵魂很痛,恨不能魂飞魄散的痛。 又受伤了。 时卿目睹了迟渊的一举一动,他的疯狂,他的痛苦,悉数被魂体吸纳包容。 双倍的疼痛,以至于握着暗色卡牌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烫金的字体,悬浮于昏暗无光的背景,像是要杀穿地狱,将滚烫爱意烙在血肉之躯。 「你是我的水域,经年不息。」 他,是小黑龙的水域。 没有便不能存活。 时卿不敢停息。 爱意越满,便越觉亏欠。 攻略亏欠,寻找亏欠,活着亏欠,爱意亏欠。 他欠了对方太多太多。 残酷结局堆积在脚下,角色卡牌汇成无数刀锋,小黑龙在前面,他的魂魄在后面。 趟过去,是血。 灵魂在哽咽,痉挛颤抖。 终于,迟渊走到了黑水尽头。 黑雾腾然弥漫,迟渊潜入水域,化作半兽。 护魂灯被小心放在岸边,迟渊凝视良久,一点点红了眼睛。 “别怕,乖。”黑龙朝护魂灯吐了个泡泡,像以前逗时卿那样玩它,“看本尊的。” 说罢,修长的手缓缓落在后背某处鳞片上。 一点点施加力道。 时卿神色惊变,忽然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魂体穿神而过。 几息之间,魔气骤然暴涨! “别……不要!迟渊!!” “停手——!” “啊啊啊啊啊啊!!!”迟渊咬牙,心一狠,硬生生将龙骨抽出! 鲜血四溅,染红了龙骨涧。 髓柱伴随着鲜血,被烈火淬炼,混着时卿虚空的泪一起,无声滴落在打开的护魂灯中。 神明跪坐在地,颤抖着捧起小黑龙惨白的脸,无数次穿透他冷汗淋漓的下颚。 甚至无法拥抱起他的爱人。 “阿渊,阿渊你看看我……” “我没有离开,一直都在你身后……” “抬头,看看我……” 其实是听不见的。 时卿试过无数次,从没被任何人听见和感知。 可这一次,小黑龙软软地趴伏在护魂灯前,双手环抱,呈保护的姿态。 他听见了。 迟渊笑着说,“你可知……我们黑龙长命不绝……” “大胆!你可知我们黑龙长命不绝,只要渡劫成功,便会寿与天齐,成为顶天立地的巨龙!” 虚弱的安抚和往日吹牛装逼的清亮声线重合,昔日习以为常以至于不被放在心上的傲娇发言,竟在此时,化作锋利无比的利刃。 将彼此刺的遍体鳞伤。 时卿想要将他的小黑龙抱起,尝试百遍无果后,竟生出了求助神明的念头。 神啊,如果您真的能听见我的诉求…… 时卿深深跪伏,字句哽咽: “我愿用此生的所有功德,换一个和他长相守的可能。” 不求功名,不问富贵。 只求长相厮守。 第127章 清冷仙尊的傲娇黑龙(完) 半月后。 “哈哈哈哈哈!你又输了!” 黑龙雀跃地从水底跃出,黑色尾巴扑腾,新长的鳞片乌黑发亮。 “说好了啊,这次两个!” 小白龙在旁边乐呵呵的鼓掌:“两个!两个!” 时卿咬牙,召出本命剑当即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魔尊骂骂咧咧逃窜,“你玩不起……说好比谁在水下坚持的时间长的,你先出来了,你玩不起!……@&%#&!” 时卿羞愤地骂:“没脸没皮!幼稚!!” 一言不合就缠上来,又亲又碰的,自顾自宣布游戏开始,判定游戏结束,好处一个都没少捞。 小老虎悠闲地在系统空间晃着尾巴,小声逼逼:“哎呀,都差不多啦……” 距离那次惊心动魄的“殉情”现场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时卿魂灯重燃,迟渊历劫重获新生。 跳出世界运行规则之上,是盛开到荼蘼的花。 …… 时卿经常私下打量那张攻略值满获得的角色卡。 腾然黑雾间,男人霸气外露,眉梢上扬,线条锋利,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可这样的一方霸主,却垂眸小心翼翼地护着一盏摇摇欲灭的魂灯,眼底水光流转,他掌心捧着的,是竭力挽留的爱人。 「你是我的水域,经年不息。」 为此,甘愿自拔龙骨,抽龙髓,引血为灯。 时卿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当日的震撼场景。 烈焰炙烤,魂灯重燃,天地被光芒笼罩。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一念地狱,一念生机。 “位面任务完成,攻略值集满,角色卡也已经获得,还额外取得了重要配角的攻略值,有积分。” 系统开心地说,“接下来我就不掺和啦,感觉也帮不上忙,大人您有问题记得留言哦。” 时卿收敛思绪,问:“我还有多少年?” “看您自己,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可将我召回,我带您去往下一个世界。”系统说,“届时您的小黑龙也会自愿选择消亡。” “卿卿!瞧我买了什么?” 殿外传来迟渊得意的声音,浸着笑意,时卿眼神变得柔和,坐在榻上等。 宿主开心,系统也觉得欢喜,“那就酱,我先下班啦~” “嗯。” 不多时,魔尊大人便穿着他那风.骚.露.骨的衣裳大步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又贱不兮兮。 时卿撩起眼皮,“衣服穿好。” “你懂什么?明明喜欢本尊的*体喜欢的要死。” 特意换上露腹肌的黑袍,魔尊嘀嘀咕咕道,“别转移话题,猜猜我手里拿的什么。” 指尖白光散去,角色卡不动声色收起,时卿淡声附和:“话本。” “?你是不是偷窥了?”一眼被相中心思的魔尊气哼哼,转瞬又嬉皮笑脸地蹭上去,动作蛮横将人抱坐在怀里。 得意晃了晃,“这可是最新的话本集,关于我和你的!” 时卿闻声看去,只见那巴掌大的书封赫然写着: 《霸道魔尊俏娇夫》 时卿:“…………” “我就说那些人没有眼色,不然怎么到如今才出咱俩的话本,都纠缠多少年了……” 迟渊嘟囔着翻开,强势要求他一起看,言辞颇为不满。 开篇便是—— 「我爱的人,死在了天启804年。」 迟渊:@#%#&…… 时卿觉得有点意思,垂眸,两颗脑袋凑在一起。 故事从天启804年,仙魔大战说起。 清云仙尊遭受暗算,重伤陨落,重生后失去记忆和法力,被偶然出门闲逛的魔尊捡回。 知情人左护法苌明表示:“屁!尊主抱着酒坛哭哭啼啼了一年,哪来的心情出门闲逛?!” 同为知情人的右护法浮遇:“故事而已,别开口,别说。” 与清云仙尊样貌相同的时卿一经出现,便引起了魔族众人的万分警惕和重视——即便青年记忆全无。 魔尊也终于迎来了翻身之日。 “过来,帮本尊更衣!” “那么大了衣服都不会穿,怎么做事的?” “哟,清云仙尊腰这么细呢?过来让本尊摸摸。” “时卿,过来给本尊暖床!” …… 如此这般,颐指气使,不堪入眼。 迟渊“啪叽”一声拍在脑门,大呼冤枉。 “哼,暖床的分明是本尊才对,就你那冰块,没准儿就把本尊的床冻坏……” 时卿轻拍了他一下,“闭嘴,别说话。” 魔尊太吵。 话多且密,看两段就忍不住吐槽,简直是人形弹幕机。 颇影响看剧情的连贯性和沉浸感,时卿面露一丝嫌弃。 却又舍不得离开。 直到最后,发现所有故事都只是魔尊漫长的幻想,梦后酒醒,偌大的魔宫依旧只有伶仃孤影。 他小心翼翼爱了百十余年的人,早已死在天启804年,死在故事的开始,那个萧瑟冰冷的秋。 …… “……这个故事不好。”默默哭崩了的小黑龙低头如是说。 时卿放任自己靠在他身上,没有戳破魔尊最后的倔强:“嗯,不好。” “本尊不喜欢。” “不喜欢那便不要了,烧了吧。” “……不要。” 这是关于他们的第一个故事,尽管因为身份对立和人们的刻板印象以悲剧告终,成了人们口中凄美的爱情故事。 但小黑龙不在乎。 “我有你,他们没有,我有。” 迟渊抱紧他的时卿,独属于对方的温度和清冽将他拉回现实,迟渊忽然不顾一切地吻他。 “你爱我。” “对,我爱你。” “你舍不得我,舍不得丢下我。” “嗯。” “卿卿,卿卿……” 时卿一声声耐心地回应他,动作温柔,带着不自知的妥协,“我在。” “我们双修吧。” “……” 时卿是小黑龙的水域,迟渊是时卿的氧气。 呼吸之间飘进心肺。 睁开眼,前尘旧梦散在风里,凝在滑落的水光之中。 旖旎绮丽,刻骨锥心。 第128章 鲛人的眼泪(1) 世说鲛人之鱼,于苍蓝深海而居,织绡绮丽。 滴泪为珠,鲛油为灯,长生之烛火,万年不熄。 - 新历2074年,人类对海洋的开发,已经从原先的10%达到了30%,与此同时,研究员们对海洋生物的疯狂痴迷,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但仍有一片危险的海域,独立于四海之上,海浪如嚎似吼,吞噬万物。 这里,是人类的禁区。 “勇敢者”和“冒险者”的作死之地。 “快来人!救命!……救命!” “有没有人呐——” 中型轮船之上,传来年轻母亲焦急的求救。 这是一家私人游轮,深夜凌晨,宾客尽歇,唯有寂静闪烁的明灯在漆黑的海浪摇曳扑闪。 年轻女子的瞳孔中,倒映出幽深可怖,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海巨物。 “救救我的女儿……” 指节无力从栏杆滑落,女子嗓音沙哑,一眨不眨地盯着海面,狂风吹起她的长发,绝望笼罩。 她机械而悲戚地重复呢喃:“救救我的女儿……” 哗! 海浪翻滚中,倏然跃过一道炫目的银光,女子目光猛的凝实! 是鱼尾! 银色的鱼尾! 女子激动地探出身子,字句沙哑,尾音带着明显的颤意:“……是谁?” 又是一阵海浪翻滚,步步试探。 直到确认甲板上除了女子一人,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海风逐渐平息,心跳却越来越激烈,年轻女人握紧栏杆,颤声大喊:“你愿意救我的女儿吗?” 哗啦——! 月色下,女子终于看清底下的生物。 是鲛人! 女子呼吸急促,眼神透着诡异炙热的光。 这是一只极为漂亮的鲛人,符合《海物志》记载,及人类对其的所有美好想象。 眼眸如海底星空般梦幻,冰蓝色鱼鳍,五官绝美凌厉。 银发如瀑倾洒,没入深海中,随海面曳过冰蓝如碎钻般炫目的鱼尾,银色尾尖翘起,在月色下剔透闪光。 原来不是银色的,是色泽上佳的冰蓝。 女子掌心沁出薄汗。 这只鲛人并没有如传言那般赤衤果,而是披着一件蝉翼般的绡纱,同鱼尾般夺目的色泽,珍珠流光溢彩。 抬眸,如深渊般神秘平和的眼睛略带疑惑。 “人类,你不要女儿了么?” 女子恍然回神,惊觉自己竟然忽视了他怀里抱着的昏迷的小女孩儿。 他会救人! 鲛人真的因此出现了! “对……女儿……”女人伸出双手,语调尖锐,有一瞬的扭曲,“请您把女儿还给我……” 时卿不理解人类怪异的态度,但不影响他对人类的警惕,时卿垂眸,用氧气泡将小女孩儿温柔包裹。 淡蓝色光晕扩散,缓缓传送至甲板。 “她只是昏迷了,没有大碍。” 时卿说完,眼神闪过一丝锐利,语带警告,不怒自威,“人类,尽快离开这里,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的存在。” “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不要拿生命冒险。” 这是深海鲛人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人类释放善意,如若系统在,时卿便会知道甲板上那位女人的全部身份和信息。 深海研究所一级研究员,鲛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苏芸。 “谢谢,谢谢你……”苏芸“难掩”激动地双手接过她的女儿,母亲的眼泪令得时卿神色微缓。 紧接着,身躯忽的一麻! 无形的磁场干扰声波阵阵加码,瞬息启动发射的声波炸弹在海底炸开,时卿下意识抬手想要反击,量子锁链穿身而过。 “唔……” 鲜血渗透,将海水染成一片暗红。 彻底失去意识前,男人冷峻锋利的脸再度浮现,脆弱的目光隔着虚空,撞进时卿涣散的眼眸。 顾、晏、随。 该死的人类! 新历2074年9月4日,深海研究所成功捕获到首只鲛人,实验命名t94。 深海鲛人研究项目,正式启动。 - “世说鲛人之语,深海而居,织绡绮丽。” ——出自《山有木兮》。 鲛人传说灵感来源于《山海经》,但无法细究,一切按本位面设定来。 第129章 鲛人的眼泪(2) “哎,听说了吗?” “深海研究所抓到了一条鲛人!” “是那条吗?死亡禁区那条?” “必须啊,你也不想想我们牺牲了多少研究人员和军官。” “传说竟然是真的……也难怪顾长官从那片海域回来后,那么多人效仿。” “哎,你们说顾长官见过那条鲛人了吗?” “不知道啊,他从不参与这些事。” “听说很美,天仙一样。” “……” 走廊里的议论声忽然安静下来,几位小将瞬间“啪”稍息立正,满脸肃穆:“长官!” 顾晏随,一级军官,负责四海军防。 “东海辖区内发生暴乱,二队整理武器着装,五分钟后战舰集合,立刻行动!” 顾晏随脚步未停,剑眉锋利,五官冷硬,眼底闪烁着寒星般的光。 “是!” 几人作鸟兽散。 “等等。”男人脚步一转,回眸,最后一人反应较慢,见同伴一溜烟儿消失在拐角,战战兢兢转身站直。 “长、长官有什么吩咐?” 顾晏随蹙眉。 他向来都是冷眼示人,冰冷狠戾,身材精壮。 191的身高给人极强的压迫感,浑身上下甚至连脸部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攻击性。 孟洋颤颤巍巍,在顶顶顶级上司的视线中一点点软了双腿,还不忘露出一抹亲切的微笑——尽管那和哭脸没有任何区别。 “您您您……” “你们说的鲛人,在哪?” “听听听说在深海研究所,最高级别实验室里。”孟洋心里一松,“近期所有专、专家都在那儿……已、已经好几天了……” 顾晏随颔首,“去吧。” 孟洋如蒙大赦:“是!” 没跑两步,又听男人问:“你是结巴?” 孟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好在副官邬笙匆匆赶来,及时解救小兵于水火。 “将军,天眼最新监测结果!东海海域出现大量海洋生物,袭击过路航船,恰逢邻国船只陷入攻击包围圈,两方交战,引起暴乱。” 顾晏随一愣,“袭击?” “对!”顾晏随脚步生风,邬笙紧紧跟上,面色十分不好看,“属下猜测,应该是为那条被捕的鲛人,鲛人属海洋高级生物,与其他海洋生物之间肯定存在某种紧密的联系。” 军部和研究所关系密切,也互不干涉。 二者向来就不对付。 在正常人眼中,那群疯子科学家简直有病。 但即便顾晏随是最高级别长官,仍无权干涉他们对海洋的研究,对方捅出篓子后偶尔还要负责给他们善后。 就比如今日这一出暴乱。 “加派两队出发,控场。” 顾晏随几乎能想象到鲛群的出现,会给那群疯子带来怎样的轰动,“事发地点往四周辐射50海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闯入。” “擅闯者,就地格杀!” 寒意凛冽的嗓音,邬笙却听得通体舒畅,得到消息后憋在胸中的闷气终于散了,他立正敬礼,语调铿锵。 “遵令!” 战舰飞驰,海浪汹涌,海面甲板传来如泣似怒的呜咽咆哮。 顾晏随身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搭在护栏上,眯眸眺望远方的混战圈。 瞳孔深处倒映出那日的深海。 波涛汹涌,比眼前的更深邃。 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渊,从地狱伸出双手,拉扯着,将他拽入黑暗里。 顾晏随外出执行任务,返程途中遭人暗算,战舰被摧毁,被迫紧急降落禁区深海。 队员和救援搜寻三夜,始终无法涉入险区。 那是顾晏随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顾晏随并不知道救自己的是条鲛人。 更不知对方的名字。 可身边的人都在说,他们亲眼目睹了鲛人的身影。 天神一般出现在海岸前,抱着他们的将军,用氧气泡将人送上沙滩。 从没有人能活着离开那片海域,顾晏随是第一个。 非是没有感恩之心,只是顾晏随不认为对方愿意因此接受人类的贸然靠近。 否则,不会在他醒来前就离开。 深海研究所…… “仅凭研究所那些疯子,没有能力抓捕鲛人。”顾晏随眼神微眯,“军部有人出手了?梁骁?” 梁骁,海防二级军官,与顾晏随同校毕业,因凡事都被压一头而对他格外敌视,被顾晏随的手下戏称为万年老二。 “不,将军。”副官邬笙沉默片刻,道,“主要是因为他们利用了孩子。” 顾晏随闻声侧目,目光森寒:“什么意思?” “您被救回来之后,关于鲛人的言论被有心之人扩散,相关人员立即开展项目,尝试对其进行抓捕。” “据属下调查,近一个月,已经有不下百起案例。” “他们伪装成过往船只,冒死闯入禁区,无一例外都以覆灭告终——于是有人提出效仿您当时的重伤……不知为何没能引起鲛人的注意。” “那些疯子越来越疯,苏芸那个女人甚至以自己的女儿作饵,布下天罗地网……” 说着,邬笙语气顿了一下,愤懑不平之余,还有些后悔,“抱歉,属下近些时日没有及时关注上报。” 顾晏随脸色凝重,此事没那么简单。 能瞒过他这个四海军防负责人,上面若没有大人物牵头,他名字都可以倒过来写! “通知各队,对海洋鲨群以驱散和安抚为主,不得主动出击。” “是!” …… 深海研究所。 最高级别实验室位于研究所顶层,占据整个大平层,里面摆放了各种实验仪器。 落满导管和导线的纳米水箱内,锁着一条冰蓝色鱼尾的鲛人。 这条梦幻般漂亮夺目的鱼尾,此刻已被血染成深色,正不断往外渗着血。 破损和毁坏的仪器噼里啪啦地冒着电,几位身穿白色研究服的人类瘫倒在血泊里,生死不知。 实验室里的一切,都在无声昭示实验体方才的激烈反抗。 苏芸站在水箱前,活动了下手腕,被玻璃割伤的手臂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实验体目前能承受的最强电压为98.7伏,相较于一周前提高了10%,耐力增强了14%。” 女人冷漠的声音响起,旁边的研究员捡起地上碎裂的记录板,无奈改成纸笔记录。 听她冷声吩咐,“加压。” 负责操控的研究员迟疑道:“t94目前承伤200,已经超过可承受的阈值,继续加压可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身为人类目前捕获到的唯一一只鲛人,这个实验体价值不可估量,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该冒然破坏实验计划。 然而苏芸不为所动:“继续。” “苏老师……” “你没发现吗?”女人无视身上见骨的伤,看向学生的眼神残忍平静,和那晚哭喊着要救女儿的母亲判若两人。 “愤怒值能提高他的能力,包括身体各方面……” “啪”的一下,鲛人手掌拍在水箱壁,指骨微微凸起,眼底的恨意无遮无掩。 几道目光随之重新落在水箱。 密闭空间,其实是听不见里面的声音的,可量子锁链穿过肩胛骨,随水波晃动的时候,甚至连轻微的水流碰撞声都无比清晰。 恨和伤痛具象化,透过水箱传达给人类。 “……拿自己的孩子为诱饵,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时卿咬着唇,唇色惨白,目光冰寒蚀骨。 “待我出去,必要你们人类付出代价。” 苏芸勾唇,对方眼底的情绪令她非常满意。 “加压,到110。” 研究员立刻执行。 时卿微微蜷缩起身,搭在箱壁的指腹压紧,“我要见顾晏随。” 第130章 鲛人的眼泪(3) 苏芸有些意外,这一个月以来对方从没有透露过什么有用信息,更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今日竟突然提及人类军官,还是他救过的人。 于是苏芸问:“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时卿只说:“让顾晏随来见我。” 像是窥伺多年的猎人终于发现了猎物的破绽,苏芸示意学生关闭电源,抬步走近。 鲜血滴落在血泊,声声入耳。 时卿冷淡掀起眼皮看她,眉心的水纹浮动,闪着令人心悸的光。 “你喜欢他?” 苏芸凝视他的眼眸,字句试探,“是他让你陷入这般险境……你应该恨他。” 连接身体的数据平稳如常,情绪,心跳,甚至是体温,都没有半分波动。 时卿:“让顾晏随来见我。” 苏芸唇角的弧度堪称彬彬有礼:“如你所愿。” …… 混乱的战火之中,副官邬笙手持通讯快速上前:“上级有令,要您立即撤回,已安排人接手。” 闪光弹在鲨群之中炸开,令得鲨鱼四窜逃避,潜入海底,顾晏随转身回眸,眼里的冷意令人心惊。 “此地向来是我负责,谁有资格接手?” 顾长官的言语指向性很强,略带攻击,“梁骁那个蠢货?” “……是的。” 轰——! 话音未落,鼓风机的声音由远及近,几十辆战艇疾驰掀起一路水花,邬笙抬头,战斗直升机在头顶盘旋,引擎轰鸣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开! 顾晏随冷眼看去,只见为首之人一身狼狈,在甲板上踉跄半步,黑色作战服上还残留些许白色碎尘。 那是顾晏随的兵,奉行他“擅闯者格杀”的指令时做的。 以至于这位“万年老二”出场,便装逼失败。 邬笙忍住嘴角的抽搐,板着脸守在自家上司身旁。 “呸!我去你的顾晏随!” 男人捂着胸口的震意,摇晃半步,看样子大脑似乎还在嗡鸣,“你是不是故意的?” 梁骁从口袋里掏出一纸文书——因爆炸缺失了一角的文书,指着残破的印章扬声道: “看见没有?首长亲自批示的紧急文书,这里的暴乱,交由我处理。” “赶紧把你的人撤了!” 顾晏随半个眼神也欠奉,转身举起枪支,漆黑枪口对准了梁骁的脸,“砰!” 梁骁瞳孔剧烈震颤,身体却像是被恐惧摄住般无法动弹,直到凌厉冷风擦过,一枚闪光弹越过他的身体投向身后海面,将庞大的海洋生物驱逐入海。 梁骁:“…………” “将军!将军您没事吧?” 他身旁的小副官反应过来,慌忙过来搀扶,梁骁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瘫软在地。 “顾晏随我去你的&%*#@*!”梁骁勃然大怒,“你想抗令?!” “将军,上级要求您撤兵是因为研究所那边出了事,鲛人点名要见您。属下认为您有必要去一趟。” 副官邬笙适时上前,小声道,“这是军令,您无法违背。” 配合多年,顾晏随立刻便懂了副官的弦外之音。 上级要求他去见那个鲛人,他也需要借此保下对方。 军令不可违。 “邬副官。” 邬笙立正站定:“属下在。” “将这里守好了,若是有人胆敢在此使用重型武器——”顾晏随隔着两艘战艇,于海风呼啸中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允许你以同样的方式还击。” 这就是直接授权了,梁骁脸色黑沉。 帝国等级森严,将士在外,上级对下级有直接管辖和支配的权利,授权之下的所有行动均合规合法。 也就是说,邬笙可直接代表顾晏随这个一级军官的意志行事,出了事顾晏随全权兜底,即便首长也无权问责。 “好样的,顾晏随你可真是好样的。”梁骁气极反笑,这算什么?他奉行首长的指令,邬笙奉行顾晏随的指令。 顾晏随在与不在没有根本任何区别! 那他调度个屁! 万般周旋才得到的这次机会又成了个笑话,邬笙不难想象对方的心情,规规矩矩行了个军礼。 “属下领命!” 而后,朝对方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 顾晏随将手里的枪支递给手下,换了把顺手的手枪,塞进大腿的束枪带里,他大步向前,单手撑在护栏上,纵身跃下。 一队刚好行驶过来,顾晏随稳稳落在战艇上。 战艇冲出鲨群包围圈,一路疾驰远去。 身后的战场没管,任务没管,那些无辜又掺杂因果的海洋生灵没管。 第一次,顾长官不负责任地“临阵脱逃”。 是因为军令,还是相信手下的兵? 顾晏随在肆意吹拂的海风中否认,他听见了来自心脏的声音—— 想见他。 很想,想到心跳失控,想到热血上涌,肌肤升温。 那些被刻意压制的念头疯狂反弹,侵蚀理智,挖空心脏。 他是个怎样的形象? 和传说一样美吗? 是他救了我,他记得我。 也会恨我。 我该如何救他? 如果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会跟我走吗? 对人对事从来不屑一顾的顾长官第一次有了紧张拘束的感觉,像个毛头小子,拿出手机点开搜索框时,掌心甚至出了黏腻的汗。 【第一次见恩人,该怎么表达感谢?】 删除。 【第一次见鲛人,怎么才能让他原谅……】 删除。 【第一次……】 删除。 “长官。”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顾晏随回头,发现是那个结巴。 孟洋一介小卒,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印象入了顶顶顶级上司的眼,天知道他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站到长官面前。 豁出去道:“还有一分钟抵达陆地,研、研究所接、接应的人已经到了……请请请问是否需要我等跟随?” “跟着吧,你回去也没用。” 孟洋:“……好的长官qaq” 被这么一打岔,顾晏随也没了心思,刚要关闭手机页面,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小心点击搜索。 求助:【第一次见鲛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做才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回复:【……大袜子你说的是中文吗?】 【什么鲛人?什么救命恩人?还留下好印象?大哥你的梦还能更离谱些吗?】 【救命之恩当然得以身相许啊,先这样再那样(如果对方长的好看的话)酱酱酿酿之后……】 有人回复:【然后?】 【然后就赶紧洗洗床单晒了吧哈哈哈哈哈!】 顾晏随:“……………” 是了,鲛人的出现还处在保密阶段,只有少部分知情人知晓,还都签了保密协议,无令不得外传。 可怜顾长官才想起这么回事儿,被网友架在名为“傻b”的绞刑架上,从头到脚连样貌带智商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打击和嘲讽。 真正见到对方,场景远比想象来得更加深刻。 冰冷的实验室内,仪器导管交错,鲜红刺痛眼球。 顾晏随见到了他的小恩人。 第131章 鲛人的眼泪(4) 隔着纳米水箱和人群,两人视线相撞。 最残忍,也最温柔。 “我记得你。” 时卿缓缓朝男人的方向游过来,银发浮动,随水波浅浅散开。 掌心贴上箱壁,望进他的眼:“你叫顾晏随。” 顾晏随喉结滑动,瞳孔深处倒映出对方的身,冷色灯光笼罩,阴影在晃动。 破碎的光在他眼底交织。 “我是。”顾晏随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刻着他的个人信息,三颗缀着橄榄枝的黄星无声昭示他极高的军衔和身份。 随即男人便将那军衔遮住了,只露出上面的名字,递到对方面前。 “是你救了我,抱歉,我不知道。” 监控室,被顾晏随强行挥退的研究员和各级专家面面相觑,均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惊惧疑惑的神情。 不对劲的,好像不止鲛人。 眼神恨不能冻死人的顾晏随也转性了。 “不知道的话,我来告诉你。” 时卿嗓音温柔,眼神却没有温度,“那晚我在海里看星星,爆炸声在头顶炸开,应该很远,又好像很近……你从天上掉下来,坠进海里。” “我有点好奇。” 字句勾出那晚的回忆,深刻,独属于他们二人。 “你受了很重的伤,我把你从废壳子里拖出来,在水里你无法呼吸,我就用氧气泡裹住你……” “你长得很好看,我喜欢你。” “我私藏了你的名字,在这里。” 指尖浮现出淡淡白光,时卿捧着手里的名片,水流中,边角依旧干燥,他将名字调转,贴在箱壁上。 「顾晏随」 顾晏随下意识上前几步,微微红了眼睛。 监控室的苏芸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显示器,那里清楚地记录了鲛人的身体数据—— 情绪显化值:5 心跳:58 体温:20c 和之前没有半分变化。 他就带着那样温柔蛊惑的嗓音,面无表情地望着人类最高级别军官,肌肤染血,攀在箱壁的指腹寸寸收紧。 顾晏随的咽喉也随之颤抖痉挛。 呼吸越来越重。 “人类,是我救了你。” 时卿脖颈还戴着电子锁,腕骨也被特殊的束缚带紧紧贴合,被量子锁链穿透的骨头早已复原,却因方才的挣扎反抗重新戴上枷锁。 狼狈,脆弱,满身防备,也楚楚可怜。 他就带着那样破碎的眼神,克制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说:“我叫时卿。” 仿佛被蛊惑着,顾晏随抬手,戴着皮质手套的手覆上箱壁,与他掌心相贴。 听他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耳边轻声道:“救我。” 他想回到大海,顾晏随想。 “你不想留下他吗?” 心底忽然有个声音说,“他那么漂亮,就像造物主精美的艺术品,这是独一无二的鲛人,只属于你。” 顾晏随站在原地,望进他海底星空般绚烂的眼睛,无人知晓军队最高级别长官在想些什么。 时卿看出他眼里的挣扎,以为自己迷惑了这个人类,以至于对方产生了动摇。 抬头,瞥了眼头顶和实验室四周的摄像头。 苏芸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转瞬便反应过来,“不好!回去!赶紧回实验室!” 轰! 哗啦—— 无形磁场蔓延,实验室所有仪器设备毫无预兆地自爆,水箱碎裂,摄像毁损,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顾晏随下意识摸枪,可指尖触碰冰冷枪械的刹那,脖颈忽然被冰凉湿滑的掌心轻握。 肌肤相贴。 气息倏然变得危险。 “别动。” 顾晏随试探地握紧枪支,紧接着咽喉被扣紧,空气随之变得稀薄。 时卿单手摘掉身上连接的导管,用了点力道,用特殊材质的导线束缚住男人的双手。 反折到身后。 时卿特意挑了根最细的导线,稍一用力,肌肤便见了血。 疼痛感刺激,噼里啪啦混乱的背景,覆水冲刷过脚踝,玻璃碎片划破肌肤。 越凌乱,越失控。 望进那双冰冷漂亮的眼睛,顾晏随的理智顷刻坍塌。 终于缓慢地,松开触碰到枪支的手。 啪嗒。 轻微的落地声响。 顾晏随缴械投降。 “你受伤了。”他垂眸看着对方支撑在地板的鲛尾说道。 时卿的鲛尾很长,腰身劲瘦有力,鳞片的色泽也美的令人心惊。 “让我看看你。”顾晏随被提着微仰起头,喉结轻轻滚动,“你尾巴受伤了。” 时卿眼神微动。 他受的伤多了去了,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为什么执意关注强调? “人类,认清自己的处境。”时卿逼着他往前,“带路。” 砰! 呼啦啦一队人马进来,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手持重型武器和枪械的防卫兵,苏芸走在最前面,面沉如水。 “身负重伤还能有力气折腾,轻易就毁了我千万的实验器材。”苏芸勾唇冷笑,“是我小瞧了你。” 谁也没想到,在经历过暴力镇压,电击测度和愈合力测试的鲛人,依旧能冲破禁锢,扭转局面。 “看来以后,我不必再留手。” 时卿是人类捕获到的第一只鲛人,研究员竭尽全力想要挖掘实验的同时,又顾及到对方的价值没敢冒进,至今的项目都还停留在初期。 时卿没有和她废话,而是勒紧了人质的脖颈,冷声道:“让开。” 第132章 鲛人的眼泪(5) “你知道挟持的人是谁么?”苏芸勾唇,“你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不可能逃出去。” “人类最高级别长官,可那又如何?” 时卿呼吸微顿,眼里重新凝起冷意,“该担心的是你们自己,若我真到了穷途末路,引爆的能量足以将这栋大楼及周边生物全部炸成灰烬。” “你们人类已经触犯了大海的威严,却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摸清海洋的命脉,以此成为主宰——愚蠢至极。” “总有一天,你们会因此付出代价。” 时卿冷声重复,“让开,别让我说第三遍。” 苏芸目光闪烁,表面妥协,内心对时卿的兴趣却达到了顶峰! 这只鲛人,远比她想象的聪明许多! 他清楚顾晏随的军衔代表着什么,也知道如何利用对方的愧疚放松警惕,且具有极强的蛊惑性。 同时又具有非常清醒的认知:他不认为顾晏随能带自己离开,而是在评估自己实力后拼尽全力挟持这位人类长官。 甚至以这栋楼及周围所有人的性命作要挟。 思路清晰,出手干脆利落。 即便放眼帝国军队,也难寻这般无畏果敢的将士。 苏芸活动了一下手腕,简单处理过的伤口撕裂,从小臂绷带渗出鲜红的血来。 所有人都在试探着往后倒退,而时卿步步紧逼。 局势似乎从此刻逆转。 顾晏随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扬起脆弱的脖颈,方便鲛人的行动。 时卿不理解,但也清楚自己无法对身前的人下手。 明明该死的是他,可灵魂深处的亏欠,却令时卿连伤害都不敢。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时卿忽然没来由地想。 众人退至实验室外,时卿警惕打量周围的布局,在角落发现了楼梯口。 这时,一直安静的顾晏随忽然暴起挣扎,猛的转身,细长的导线瞬间勒出了血痕,时卿下意识松手,便被对方擒住,连退数步抵在墙上! “这是八楼,每层都有守卫兵,你的身体支撑不住长时间消耗。” 低头对峙的空档,顾晏随语速飞快地小声道,“右转,有直达电梯,一楼出口需要身份认证。” 时卿很快反应过来,没等对面的众人出手,瞳孔颜色变的更深。 瞬息之间,头顶的所有灯管毫无预兆地爆裂开来! 时卿在乍起的惊呼声中抬手,掌心凝聚淡淡白光,横空竖起整面屏障! “长官!邬副官说那边出了点麻烦,情况虽然稳定下来了,但因为梁骁将军对鲨群动用了重型武器,他还在善后,无法赶回来支援……!” 孟洋手持通讯匆忙从电梯口出来,便看见自家顶顶顶级上司被一只绝美鲛人禁锢在怀里,面容娇弱,肌肤渗血。 身后还华丽丽地竖着一道白光,隔绝所有人的同时,闪瞎了他24k钛合金狗眼。 孟洋:? 时卿拽着顾晏随冲进电梯,没将这个可有可无的小兵放在眼里,对上他懵逼震惊的视线时,也只是冷冷道:“滚。” 身旁掠过一阵疾风,孟洋一个转身,电梯门便从两边合上了,缝隙之间,只露出自家顶顶顶级上司冰冷威严的面孔。 孟洋:??? 不是,这什么情况?? 追兵紧随而上。 孟洋稀里糊涂的,却又难得清醒,他从旁边的楼梯跑下去,先一步守住中控室的房门,防卫兵冲门而入时,电梯早已顺利抵达一层大厅。 时卿带着顾晏随离开实验楼,步步退至外面的空地。 早已围满了帝国士兵,乌压压的一片,枪支炮口齐齐对准目标人物。 时卿心里的弦始终绷紧。 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鲛鳞摩擦过地,曳出长长的淡红色血痕。 苏芸一身白大褂,从武装的防卫兵里出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眼前这只鲛人的状态。 “你可以试着继续威胁。”她神态自若,语气是胜券在握的自信坦然,“看看我们会不会为了顾长官而放过你。” 时卿指尖的力道收紧。 顾晏随目光微沉,通过这一系列反应,苏芸料定了时卿不想、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和他们这些人类冒险。 他只是想逃离这里。 “苏芸,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顾晏随沉声警告。 周围的防卫兵都有些犹豫,其他研究员也一脸凝肃地看着苏芸,顾晏随是老将军的儿子,位高权重,惹怒他的后果,在场所有人都承担不起。 可苏芸却仿若未闻。 无声的对峙,在鲛人和武装的人类面前。 剑拔弩张之际,顾晏随目光落在某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两人的身体因此紧紧相贴。 肌肤触碰到冰冷坚硬,时卿瞬间明白那是什么。 枪械和军刀。 顾晏随在制服后腰,藏了一把手枪和军用刀。 无声之间,两人形成了某种共识。 “砰!” 一楼大厅玻璃碎裂,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之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兵忽然持枪从人群突围,嘴里大喊着“放开我们将军!” 在他身后,一小队士兵紧随而上。 打着保护将军的名号,喊着击杀鲛人,却轻易就被识出了破绽,时卿没放过这片刻的空档,拿出手枪,上膛。 砰! 满场皆惊。 砰砰砰砰! 防卫兵紧急出手,速度仍旧不敌,子弹破风,从为首几位研究员身体穿过,溅起一地血花。 时卿没有留手,抽出另一把军用刀,直接刺入男人的腰腹,刀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在两人耳边炸开,顾晏随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紧接着,世界旋转。 颠倒模糊的视线里,唯有时卿的背影愈发清晰。 顾晏随目送他远去,狂风拍打脸颊,海风呼啸,他爱的人沉入海里。 顾晏随安静地闭上眼睛。 第133章 鲛人的眼泪(6) 呼……呼…… 喉咙干涩,视线模糊,行动也越来越迟缓,时卿又一次使用瞬移能力,躲藏进墙角。 我该怎么办?他想。 苏芸聪慧棘手,帝国军队配备了最先进的追踪设备,天罗地网,目光无处不在。 他却只有自己。 无法脱离水源而逃的自己。 对方很快便会找到他的踪迹。 又或者,放长线钓大鱼,追踪他以捕获更多鲛人。 从那个小战士的只言片语来看,族人已经在疯狂寻找,此刻回去,只会令他们被动。 时卿倚靠在墙面,仰头望着灰扑扑的天幕。 他回不去大海。 “……系统?” 时卿下意识开口,记忆里欢脱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出现。 这是霓虹灯也无法笼罩的阴暗一角,静谧无声。 前几世的记忆伴随着这一世的回忆,疯狂涌出。 帝时卿。 四海之主,鲛族未来的王。 时卿心脏剧烈跳动着,胸口有些痛,他垂眸看向鲛鳞上的血痕,眼底充血泛红。 血液在叫嚣杀戮。 “我尊敬的小殿下,海洋是无处不在的,您需要学会控制它,而不是暴力与毁灭。”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长老的话。 血腥和杀戮是藏在鲛人骨子里的基因,与生俱来。 身为海底的高等生物族群,他们拥有基本伦理和道德的同时,顺应适者生存的天地法则。 越美丽,越残暴。 “但您最好不要这样。”长老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说。 “总有一天,您会觉醒强大的血脉,拥有毁灭天地的能力,翻手覆雨。” 对方声音苍老,却温和有力,“同时,也会肩负起守护海洋万物的使命。” “到那时,死生都在您意志主宰之下。” “臣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您还未驾驭那股力量之前,教会您控制与守护。” 帝时卿是生来便享受族人拥护和海洋生灵爱戴的王族,四海霸主。 这柄四海最锋利的利刃,却因守护和不断灌输的和平理念,藏了百余年。 甚至在人类的恶爪深入海洋腹地之际,仍保有最纯真的善意。 以至于身陷囹圄。 时卿可以是帝时卿,也可以只是自己。 光影落在绝美的鳞片上,映出斑驳的伤口。 这一刻,他终于忆起了所有。 冷风呼啸着穿过狭口,道路尽头响起意外的惊呼声。 时卿闻声侧目。 目光冰冷地看着那位过于惊讶而微微失神的路人。 时卿抬手,无形的磁场笼罩,劲风摧枯拉朽般,是直逼面门的极致威压。 惨叫声划破夜空。 狩猎在暗处的帝国军队闻声而动,混乱的气息令人作呕,从四面八方涌入。 时卿眼底闪过一丝冷讽。 他赌对了,而代价是离开。 人类不会放过他。 时卿改变策略,没有选择人迹稀少的水域附近,而是专往都市人群中跑,混乱以鲛人为中心,涟漪般一圈圈绽开。 追兵不断被削弱分散,场面失控,而时卿也得以收敛气息,藏匿于广袤繁华的都市之中。 深夜,时卿狼狈地倚靠在无人深巷,失血过多导致意识都有些昏沉,他短暂地将自己蜷缩在氧气泡内,喉咙干涩,鲛鳞因缺水而分裂干涸。 恍惚间,他听见了大海的召唤。 陆地是人类的栖息地,鲛人的埋葬场。 找不到归宿。 时卿将脸埋进掌心,呼出一口热气,烫意从掌心直达心脏,冷意从骨髓里渗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时卿绝望地想。 沙沙。 黑暗里任何轻微的动静都会激起大脑二百分的警醒,从起身到释放磁场威压,逼至猎物身前,不过瞬息。 紧接着—— “喵~” “………” 一只精致漂亮的橘猫优雅地窝在墙角,昏黄路灯下,柔光笼罩,岁月静好。 时卿眼里的冷意还没来得及释放,便被眼前的暖色融化了。 “你……” 话音未落,数道极隐蔽的气息隔着巷道扑面而来,时卿安静站在原地,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脚步,呼吸,通过手势无声下达的指令。 来者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 时卿无声呼出一口热气,疲惫地闭上眼睛。 下一刻,倏然暴起。 “唔!” 身后鬼魅般闪出一道人影,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捂住唇鼻,紧紧贴合着明显滚烫的肌肤。 时卿大脑的警报急剧拉响,手肘后击,鱼尾猛的上卷,眼看着就要狠狠拍向来人后背! “是我。” 冷沉的语调擦着耳尖,剧烈的挣扎微顿。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跟我走。” 时卿胸膛剧烈起伏。 察觉到他的犹疑,顾晏随微微松手,试探着小声开口,“别怕。” 橘猫悠闲地晃着尾巴,顾晏随瞥它一眼,重新看向怀里的人。 “我松手了?” 没等时卿回复,顾晏随小心翼翼地卸下力道,手掌撤离时,不经意擦过他滚烫的耳尖。 不对劲。 顾晏随蹙眉低首,却见时卿身体无力地往下坠,他下意识提起对方腰肢,另一只手探上对方额头。 皮质手套的触感冰凉,时卿呓语着,无意识贴着掌心轻蹭。 “渴……” 眼睫颤动着,薄唇微张,露出一截粉。 精致的喉结滑动,呼吸之间全是无形的蛊。 顾晏随喉结上下一滑,艰难地移开视线。 “报告长官!坐标a区,混乱已经解除,一队人正在往这边赶,预计十分钟后抵达!”孟洋费劲巴拉又身段灵巧地翻墙跳进来,“请问是否实行干扰?” 起身,抬眸,看着眼前少儿不宜的场景,双眼随之一凸。 孟洋:⊙△⊙ “长官!他他他他他……” “闭嘴!” 顾晏随光明正大搂抱着怀里的鲛人,黑色皮质手套衬得肌肤冷白细腻,掐握在腰肢,是碰撞到极致的冰冷和旖旎。 “一队继续搜查。” “哦哦哦!”孟洋连连点头,转身捂住自己眼睛,福至心灵,“属下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您负伤在家,属下也没有来得及前去探望!” “……给楚舟发讯息,地址稍后发你。” “了解!” 顾晏随将人打横抱起,转身离开。 小橘猫轻巧跃上主人的肩,顶着他冰冷的眼神,得意地晃着尾巴。 无声讨赏。 第134章 鲛人的眼泪(7) “30c。”楚舟起身,摘下听诊器,“应该是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引发的感染,加上身体极度缺水,体温心率都有些失常。” 顾晏随眉头深锁,看了眼水箱里的鲛人,转头问楚舟:“你能治么?” 青年一身白大褂,接到通讯时刚从实验室出来,他无奈耸肩,佩服顾晏随的心大。 “哥,大哥,我是兽医啊,你家小橘平时受个伤绝个育我还能帮忙,可你这次让我看的是什么?鲛人!” “我楚舟这辈子就没见过鲛人,新闻都传遍了。”楚舟深吸口气,骂骂咧咧地打开医药箱。 “你敢叫我过来,我都不敢治。” 哗啦一声轻响,两人闻声回头,只见时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硕大的冰蓝色鱼尾扑腾,水花四溅。 为了方便诊治,顾晏随临时找人搬运了一个浅口水箱,高度水量适中,伸手就能碰到。 顾晏随贴了贴时卿额头,对上他湿润微红的双眼:“能接受针剂吗?你发热了。” 楚舟不动声色瞥了两人一眼,这温柔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安抚小情人呢。 时卿抓握住水箱顶部的沿口,脊骨微微蜷缩,趴在手背上很轻地点了点头。 银色长发倾泻铺展,随这个动作蜿蜒顺冷白肌肤滑下。 带有极强攻击性的凌厉美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淡漠冰冷,却会在回应顾晏随的话时乖乖点头。 楚舟“嘿呀”一声,简直要被这巨大的反差给萌化了。 他腆着笑脸招呼:“你好呀,我是楚舟,顾晏随的朋友,如果你相信我的话,麻烦把手给我。” 时卿仰头看着顾晏随,在后者鼓励的眼神下试探地伸出一只手。 楚舟大悦,他从医将近十年,还从未遇见过如此乖巧配合的患者,说话的语调都上扬了几分。 “现在呢,我要给你打个点滴,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稍后我再给你上点药,你伤口太严……嗯?” 楚舟配备完药水,用镊子夹住医用棉沾了点酒精,一转身,便见小患者把手缩回去了。 楚舟:??? “不要你。”意识薄弱的时卿半昏半醒,下意识寻找熟悉的气息。 抬眸看了眼楚舟手里的针管,冷冷地闭上眼睛,强调:“不要你。” 楚舟:“……” “不用上药,不必管。”时卿大脑清醒了几分,又好似更加糊涂,“出去。” 楚舟:“哎不是……” 时卿:“出去。”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楚舟拿不定主意,下意识向房间的主人求助,顾晏随眼神始终看向时卿,淡声道: “听他的,你先出去。” 片刻后,顾晏随双手撑在水箱沿口,压低身形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伤口会愈合,对么?” 时卿抬眸,轻轻地蹭了蹭他的鼻尖,语调温软。 “对。” 顾晏随呼吸微急促。 “他们提取了我身上的基因和血液,刀口切割皮肤,这儿……” 时卿抓握住他的手,引导着,交握的指尖划过胸口的肌肤,缓缓延伸至后颈。 指腹不由得顺脊骨而下,落在湿滑漂亮的尾鳞。 不大不小的缺口,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这里,是鳞片消失的地方。 顾晏随心脏狠狠一颤。 “承伤、愈合能力、身体数据,以及那些还没有得到验证的传说,都是实验的一部分。” 时卿轻抬起湿润微红的眼眸,“他们还想要我的眼泪,用尽各种手段逼我哭。” “顾晏随。”时卿轻声询问,“你想看吗?” 这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如海底星空般,温沉炫目,浸着微冷的光。 瞳孔深处的暗色,却好似在无形拖拽拉扯,顾晏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疾风暴雨的夜,深海将他溺亡。 “你难受吗?”顾晏随微一摇头,问道。 时卿没有回答。 男人又逼近了些,呼吸交织,“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如果爱意有数值,时卿忽然没来由地想,此刻的攻略值必须为正。 没有系统,没有任务,只有强压之下的无助和愤怒,时卿甚至分不清楚彼此。 但这是否也意味着他能抛却属于时卿的过往,作为帝时卿,任性地胡闹一次? “难受……” 时卿终于忍不住抬手抱住男人腰身,放任自己靠在对方胸膛,哽咽哑声。 “顾晏随,我疼。” 两人一低头一抬首,目光交织的刹那,惊心动魄的场景被时光分割。 海风席卷,巨浪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月色下的蓝色鲛人穿过无垠海洋,闯过冰冷的实验室,穿过人间阴暗冰冷的巷口,抬起湿红的眸深深凝望着他。 “我后悔了,顾晏随,我不该救你。” 那一刻,顾晏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大脑昏沉剧痛,身体精神双重摧残。 灵魂深处的恶魔与道德正派的自己短兵相接,伸手将人拥进怀里的瞬间,天平朝对方疯狂倾斜。 “对不起。”他温声承诺,“等过完这段时间,我送你回海里。” 顾晏随有过私心。 他不是一个好人。 见到时卿的第一眼,就想将对方占有私藏。 这不是对待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 可事实上,欲念一起便如狂风过境无法遏止,顾晏随想到发疯。 “对不起。” “……没关系。”时卿呼吸微顿,许久后终于闷声纠正,“我不后悔。” 不后悔救你。 “顾晏随。”时卿哑声,微凉的嗓音软声要求,挟恩图报,“带我回家吧。” 顾晏随瞳孔微颤,被这份近乎告白的依赖控得心口发麻! 不知是不是所有鲛人都这样,至少,没有人类在遭遇这般伤害后还保有不世故的纯真,和对他独一份的信任。 “好。” 顾晏随俯身亲吻时卿眉眼,腹部的刀口早就裂开,绷带往外渗血,他却感受不到痛似的。 拿过旁边的药箱,蹲在时卿身前,“愈合的过程也会痛,我先给你包扎。” 时卿瞥见他腹部的血,眸光微微闪烁,忍着没有开口。 而是乖乖把手递给他。 “要喝点什么吗?”顾晏随放轻动作,耐心询问,“你之前说渴。” 时卿摇头,又点头,“草莓牛奶。” 顾晏随抬眼,确认对方并没有说谎或糊弄,默默记下他的喜好。 “你发烧了,还不能喝,我去叫楚舟烧壶热水。” 时卿晃了晃尾巴,他也没有很想:“嗯。” 两人在一退一进之间形成共识。 第135章 鲛人的眼泪(8) 不一会儿,顾晏随就回来了。时卿就着他的手捧住杯口,垂眸安静地喝完整杯温水。 伤口还在隐隐作疼。 “这里很安全,你好好休息,我找人给你换大号的水箱。” 顾晏随放下杯子,衣角被人轻轻抓住。 呼吸顿了一下,顾晏随转身,“怎么了?” “你伤口裂开了。” 顾晏随低头,何止是裂开,绷带都被鲜红染透,微微松开一截,还在往下渗血。 “过来。”时卿伸手,指尖勾住那条松散的绑带,“靠近一点。” 安静的房间,连彼此呼吸的频率都感受清晰,顾晏随被蛊惑着,微微低首。 淡淡的蓝色光芒自掌心散发,几度撕裂而痛到麻木的伤口被温柔的力量包裹,直到伤口愈合,连轻微的痛感都不再有。 顾晏随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鲛人瓷白清透的肌肤。 时卿的睫毛很长,眼睛也很好看,五官精致不乏凌厉,像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如此近的距离,给人的感觉是极具冲击力的。 “应该不疼了。” 时卿神色平淡地收回手,见人没有动作,又一圈圈将绑带从他身上摘下来。 “这是鲛人独有的能力,可以治愈除自己之外的所有生灵。”时卿说着,抬眸安静地看着他。 “你会告诉那个女人吗?” 顾晏随身体梆硬。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唇。 时卿:“顾晏随?” “……什么?” 时卿耐心地重复:“你会不会……” 唇被紧贴,清冽的气息侵入,凉意从肌肤过电般蔓延全身。 时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抬手推拒。 却被捉着,整条鱼往上提起。 “等……等等……” 伤好之后,欺负的第一个人便是医治他的“医生”。 像中了蛊,甜蜜引诱。 顾晏随什么都顾不得了,豁出去般,没敢给对方反应的空档。 直把人亲的浑身发软。 清透的眼瞳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冷光之下,是梦幻的冰蓝。 顾晏随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再度俯身。 皮质手套提握着细韧的腰肢,无意识的摩挲引起肌肤颤栗。 时卿忍无可忍地卷起满室水花,“哗啦——”浇了顾长官一身。 “………” 时卿喘息着依靠在箱壁上:“下次……不准……” 顾晏随抬眸,幽深的眼瞳冷静凝视,里面哪还有什么清醒与理智?头发湿淋淋滴着水,眼眶微红,欲念裹挟,像是疯狂鲁莽的野兽。 顾晏随感觉自己快疯了。 从见面起,一切都宛如脱缰的野马,彻底失去控制。 他以为自己少说也该挨几个耳光,却没有。 鲛人似乎并不感到冒犯,只是对某个东西耿耿于怀,他缓了缓,轻声命令: “下次,把手套摘了再碰我。” 那样的刺激,他承受不了。 顾晏随愣住。 大脑轰然爆炸,抬眼和他对视的瞬间,城池堡垒悉数坍塌。 发了疯地亲吻他。 恶劣地,皮质手套滑过胸口,小腹,润水的鲛鳞…… 停留在某片隐晦的鲛鳞上。 时卿下意识弓起腰身,滴着水的手指抓握住他的腕骨,银发曳过水面,硕大的鱼尾扑腾,水花四溅。 “唔……” 顷刻升温。 手臂被制住,身体被温柔包裹,爱意滚烫,呼吸之间飘进肺部,心脏随之填满。 即便没有记忆,两人都是彼此致命的吸引。 更何况如今破冰,回忆涌入脑海,时卿永远无法拒绝。 眼前的人是顾晏随,本位面的攻略对象,他的爱人。 时卿微松开齿关,在对方肩颈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听他坚定的回应:“不会。” 时卿唇角溢出笑意。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奇怪……但,就是喜欢你。” “喜欢你,想要留住你。” “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顾晏随一遍遍证明,“永远不会。” 时卿眼睫轻阖,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疲倦如潮水般将他覆盖席卷,手掌温柔地托起他的肩。 这一刻,时卿回到了独属于他的海洋。 …… 从那以后,一级军官顾晏随的家,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冰冷单调的房间摆放了一个巨大的水箱,墙壁打通,连接着客厅,一直延伸到纯色的吧台上。 这样时卿就可以在嘴馋或无聊的时候,从房间里出来,跃出水箱,上半身趴在吧台上喝他的草莓牛奶,吃顾晏随专门为他准备的小鱼干。 水箱每日有人换新鲜的海水,除此之外,还养了许多小生物,美丽的珊瑚缀在底部,这个房间,每天都比前一天多一点色彩。 顾晏随还养了一只小橘猫,外表优雅高贵,性格骄矜。 初见时卿,便极有眼色地认准了这位新主人,甚至愿意和他分享自己的小鱼干。 时卿经常和他隔着水箱玩儿。 小橘喜欢爬上吧台,窝在时卿肩颈悠闲地晃着尾巴,小橘的体温偏高,和围脖一样暖。 外面风风雨雨,却再也没有关于鲛人的信息,时卿知道苏芸在找他。 也清楚以她的智商,肯定早已盯上了本就有很大嫌疑的顾晏随。 可不知为何,从没有上门试探过。 “原因很简单。”又一日,楚舟上门给他做定期检查,顺便从外面捎了包点心,搁在吧台上,“她没有搜查权,上面也不敢给她批。” 时卿从水里探出头,略带疑惑地看他。 “因为顾晏随的身份?” “对,但不是因为军衔。”楚舟打开包装,露出码得齐整漂亮的糕点,“而是顾晏随的父亲……尝尝,新鲜出炉的。” “喵嗷~” 小橘踏着小猫步绕着楚舟巡逻几圈,轻盈跃上吧台,轻嗅了嗅。 “啧,你又不吃,天天嘴馋。” 楚舟拿了一小块蛋糕递到小橘嘴边,小橘纡尊降贵地低头,片刻后又优雅起身,窝在时卿怀里。 时卿一下一下抚摸猫咪脑袋,他不知剧情,也无法得到记忆之外的消息:“我从没有听他提起过。” “正常,他们关系不太好。”楚舟啊呜一口吞掉那块蛋糕,“等他回来你可以问,我不方便说。” 时卿心里有了底。 “东海那边情况如何?”时卿又问,“四海有鲛人的消息么?” “暂时没有。”楚舟做完基本检查,确定对方已经痊愈,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不由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的担忧,有晏随在,你可以放心。” “他这个人吧,闷了点,太凶,冷得跟冰块似的,但靠谱。” 楚舟小声吐槽,“我几乎以为他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遇见了你,还是救命之恩,你说这天赐的缘分……” 说着,楚舟瞄一眼对方的脸色,近些日的相处他也看明白了。 “你也是淡漠的性子,表面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实际上心比谁都硬,一时间,也说不清你俩谁更……唉,不说了。” 楚舟抓了抓头发,有点心烦,他不是能藏住事的性子,便直说了: “你怎么想的?以后……和晏随还能见面吗?” 他们的关系太过敏感,以楚舟和孟洋这几个知情者的旁观视角看,有点暧昧,却恋人未满。 离别就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刀刃,总有一天会落下。 帝时卿属于海洋。 “他这人,怎么说呢……” 楚舟抠着掌心,时不时摆弄一下他的医药箱,看天花板看猫看时卿,支支吾吾的,“挺不容易的……” 虽未言明,可谁都能看出来,顾晏随这块冰山动心了。 身为顾晏随仅有的至交好友,楚舟觉得自己有必要多为自家兄弟说话。 “如果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你别怪他。” 时卿安静地等他说完,才问:“他遇到什么麻烦了?” 楚舟眼神微微闪烁。 这感知力,简直敏锐得可怕。 第136章 鲛人的眼泪(9) “9月3日,东海游船遭遇海洋生物袭击,梁骁带领的军队擅自动用重型武器,造成三头齿鲸和五头长尾鲨死亡,伤者数量尚未知晓。” 顾晏随一身干练的黑色制服,站在会议厅首席,面对着底下十几位相关高层。 副官邬笙适时调整播放页面,切换到另一数据。 “而此行为激怒了鲨群,暴乱加剧,其中,帝国军队损失近一万精兵,八艘战舰,两万余将士受伤。” “海域之下潜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危险,以我们如今的技术水平,远不足以支撑人类涉足深海!无休止的探索只会挑起人类与海洋的战争,自食恶果!” 顾晏随目光扫过下方的研究负责人,眼底掠过一丝冷嘲,转而对梁骁的顶头上司说,“就像这场战役,就像如今。” 满座皆静。 谁都知晓这段时间海洋有多不太平。 一月不到,出海遇难者名单便直接爆满,指挥中心的求救电话更是以几何倍增长,军力支配不足,只能从其他部门调配。 可依然抵挡不住逐日猛增的伤亡。 海洋一片狼藉,腥风血雨。 “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大量启用量子高能武器。”有人开口道。 “量子绞杀导弹,侦测目标自动锁定的粉碎雷,破坏海洋磁场的脉冲弹……哪一个不能一击毙命?” “海洋生物再厉害,那也是生物而已,只要是活物,只要有分子结构,都能被绞杀毁灭。” “这点,想必研究组的负责人比我们更清楚。” 苏芸适时出声:“鲛人的所有身体数据已经获取,模拟实验证明,能被上述武器重伤。” 说着,有研究人员将文件导入,自动云上传后展示在众人面前。 “此外,鲛人对磁场和声波干扰的反应尤为激烈,量子武器不仅能将之重伤,更能轻易重伤甚至击杀那些庞大而危险的海洋生物。” 密密麻麻的数据显示图充斥眼球,好似一幅幅残忍生动的解剖图,深深刻进瞳孔。 众高层眼底重新燃起兴趣,那些冰冷强硬的警示,祸乱的海洋,似乎都比不上这些稀有而宝贵的数据。 邬笙下意识抬首,毫不意外窥见自家长官冷沉的脸色。 他不敢去想那些数据是如何得到的,更不敢想那只鲛人要受多少伤,撕裂多少伤口,才能有如此精准的数据。 精准到,连多大辐能和威力的武器,能造成什么程度的伤,花多少时间愈合,都一清二楚。 “仅凭一只鲛人,还是不完整的数据,岂能拿那么多将士的命冒险?” 心底的愤懑与寒意蹿至脑髓,顾晏随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更何况量子武器造成的杀伤力,波及范围,以及对生态造成的严重后果,谁能承受?你苏芸能吗?” “你拿什么保证,对海洋开发程度堪堪到30%的数据?” “实验终究只是实验,在未知的自然面前,什么都不是!” 顾晏随本就生的冷,面容冷峻,周身气质恨不能冰冻全场,即便是在身居高位的各部首脑面前都丝毫不惧,这般动怒时,散发的威严震慑力十足。 虽是和研究院对峙,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首位那人身上,字句冰寒。 “总之,我顾晏随的兵,不可能拿去冒险,帝国十亿百姓,更没有必要为你们所谓的研究买单!” 话说到这里,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 此事过不了顾晏随这一关。 顾晏随统辖四海,军防主要负责人,若真要向海洋动手,征用量子武器,除高层授权之外,还必须经过他签字批准。 场面陷入僵局,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首位之人。 顾铭老将军,新一届内阁首相最有力的竞争者。 “此事容后再议,暂且搁置吧。” 男人抬手摁了摁眉骨,语气缓沉有力:“你们先出去。” 散会后,偌大的会议厅只剩父子二人,冷色灯光罩在他们身上,投下的阴影始终对立。 “此事已经得到了陛下的首肯,秘密批准的公文很快就会下来。” 顾铭头疼不已,“你若执意如此,为父也保不了你……明白吗?” 顾晏随嗤笑一声,懒懒靠在墙面上,态度依旧强硬。 已经有数月没见到儿子了,顾铭不想每次见面都如此针锋相对,试图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可大事当头,说什么都显得刻意无奈。 只问:“那只鲛人,还好吗?” 顾晏随抬起眼皮。 “谁都知道他被你藏了起来,只是还没有权利和胆子碰你。” 顾铭从口袋里拿出一袋软烟,烟盒倒着在桌面轻磕两下,拆一根放嘴里叼着,没点燃。 “你和他怎么回事?”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顾晏随冷冷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顾铭下意识去摸口袋的打火机,忍住了。 “你可知他是鲛人?在人类的地界,要么死,要么被抓,即便你帮他回到海里,也不可能……” 顾晏随:“我知道。” “所以呢?他终究会离开你。” 顾晏随:“我知道。” “啪嗒”一声,打火机燃起幽蓝色冷焰,顾铭指腹碾磨着香烟,半晌烦躁地关上。 “所以你这些天找我要的那些权限和布防,都只是为了放他离开?” 顾铭唇角掀起一抹笑意,说不清是冷笑还是自嘲,“想不到我顾铭的儿子还是个深情种。” 顾晏随神色冰冷。 “苏芸已经向武装部和上级提交了行动备案,你的人已经被盯上了。” 顾铭自觉失言,透露出一条关键信息,“他无法回到深海。” “顾晏随,你护不住他。” 顾晏随冷眼凝视着他,漆黑的瞳孔映出和自己三分像的脸庞,“顾铭,我不是你,他也不是赫兰。” 顾铭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父子谈话从来都是不欢而散,顾晏随也没有时间驻留,出去后副官邬笙第一时间过来。 “梁骁禁闭结束,已经出来了,这次只是擅自动用重型武器,惩罚力度不足以拘留太久,有人保他。” 还是和之前一样。 顾晏随遇难,所有行迹都指向死对头梁骁,时间、动机,一切都很吻合,可就是没有证据。 两方争斗已经摆到了明面。 电梯门开启,顾晏随走在前,副官邬笙快步跟上。 “还有苏芸那边,公馆周围一公里,有可疑行迹。”邬笙快速小声汇报,“将军,楚舟已经不安全了。” 电梯下行,顾晏随深深吸了口凉气,道:“派人保护他,告诉楚舟,这段时间不用过来了。” “好。”邬笙看了眼自家上司冷淡却难掩疲惫的神态,担忧道,“将军,我送您回去。” “不必。”顾晏随大步走出电梯,冷声吩咐道,“派人把梁骁盯紧了,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四海皆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唯有梁骁这个死对头,仗着有点背景,行动独立于四海,兵力由海防部直接调度。 “是。” “海上护卫巡逻也别落下,人命关天,马虎不得。” “将军放心,人手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还有什么?顾晏随站定,曲起指骨摁了摁眉心,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和人脉形成巨大密布的网将他笼罩,行政大楼的墙壁地板明净如洗,人性贪婪丑陋的欲望无处遁形。 他该如何护住时卿? “将军。”邬笙担忧的嗓音将他拉回现实,顾晏随喘息片刻,抬手止住他上前搀扶的动作,态度冷硬拒绝。 “不用跟来,做好你自己的事。” 邬笙:“您……” “我没事,下去。” 邬笙只好无奈退下。 在所有人眼中,顾晏随就是海防的天,坚硬冷厉的作风,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倒的沉稳干练,足以震慑全军的威严,以及年纪轻轻就拥有的一级军官荣誉。 所有的一切成就了他不败的神话,可抛去那些耀眼的成绩和身份,冷硬威严的外表之下,顾晏随也只是个普通人。 会累,会难过,需要休息,需要陪伴和治愈。 思虑良久,邬笙第一次在传达顾晏随指令的时候多嘴了。 “您是将军的朋友,也是除将军之外唯一能接触到时卿的人,楚医生,有些事情还得麻烦您多关照。” 楚舟挂完电话,心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时卿了,难免控制不住情绪。 楚医生不是个藏的住事的人,邬笙显然也清楚这点,他的目的便是透过楚舟的口,将某种情绪传达给时卿。 顾晏随真正在意的人。 “如果他对将军有哪怕多一点在乎,如果他们真的有机会突破种族的界限,肩并肩走出这段黑夜……”邬笙不禁生出些许微茫的奢望。 第137章 鲛人的眼泪(10) 顾晏随回去的时候已经入夜,天上下起了雨,店铺也纷纷收摊,高楼大厦亮起一盏盏灯火。 街边花店拉上了卷帘门,掉落的玫瑰淋在地上,很快被雨水打湿。 刚好有车疾驰而过,溅起一地水花,顾晏随站在原地,不知被什么触动了微末的神经,他抬步走了过去。 行人脚步匆匆,踩了一脚,顾晏随恍然回神,才发现已经落了泥。 心中的弦微微拉扯。 顾晏随走进了商场的一家精品花店,漂亮的暖色灯光下,鲜花明媚夺目。 店家正在修理花枝,见状走过来,热情地询问他送的对象。 “爱人。”顾晏随目光落在旁边那捧梦幻的蓝,嗓音从轻喃到坚定,他说,“是爱人。” “既然是送给爱人的话,那么这捧碎冰蓝再合适不过了,我拿出来给您看一下。” “它有一个很浪漫的花语:我送给你的希望是星辰和大海。” 店家热情地打开玻璃柜,“很美不是吗?” 我送给你的希望,是星辰和大海。 顾晏随指尖微颤,下意识抬手轻抚过冰蓝色花瓣,淡淡的人工制品味道落在指腹,有种虚幻而不切实际的美。 ——如果他没有见过更美的色彩。 顾晏随收回手,心想,不如时卿的尾巴漂亮。 “哗啦——” 硕大的鱼尾掀起阵阵水花,像是一场梦幻到极致的观赏秀,小橘窝在箱壁外,喵呜喵呜地表示赞赏。 小东西特别有灵性。 时卿指尖一转,当即圈了个泡泡给它。 “楚舟说你是流浪猫,但被养得很好。”时卿跃出箱壁,趴在高台看它,“顾晏随很会养宠物。” 小橘高傲抬首,表示自己不是宠物。 时卿勾唇笑着,突然听到轻微的开门声响,立刻朝客厅游去。 小橘紧随其后。 顾晏随开门,便见时卿朝自己游过来,漂亮的冰蓝色鱼尾摆动,银色长发摇曳,泛着潋滟水波。 惊心动魄。 掌心轻贴的瞬间,心跳轻易就失了控。 “回来了?” 水箱自动下调高度,时卿从里探出头,看向男人怀里的纯白玫瑰捧花,眼睫轻眨。 “嗯。”顾晏随察觉到他的目光,将手里的玫瑰递给他,“喜欢吗?” 时卿接过捧花,“喜欢。” “喜欢就好。”顾晏随收回手,掌心都出了汗。 “本来想送你碎冰蓝,但那个颜色太假,我不想送你虚妄。” 虚妄? 时卿思虑片刻,指尖散发淡蓝色光芒绕着花瓣游走一圈,不一会儿,白玫瑰便被镀上了一层冰蓝,色泽妖冶而瑰丽。 而后在顾晏随微微惊讶的视线中递回去,“送给你。” 顾晏随抬眸,漆黑眼瞳倒映出鲛人海底星空般绝美的眼睛,愣愣地伸手接过,也接过了来自命运的礼物。 我送给你的希望,是星辰大海。 “喵嗷~” 被忽视的小橘扑腾着,顺裤腿爬上主人的肩,毛绒爪爪拨弄花瓣,好奇地睁着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 “不是给你的。”顾晏随将花举高,嗓音冷淡,神色却很认真。 时卿瞧得稀奇。 “听楚舟说,他不会再过来了。” 顾晏随走到客厅拿花瓶,时卿跟着他游过去,问,“我在这里,你是不是很为难?” 顾晏随动作微顿,意外时卿会这么说,他摇头坚决反驳:“我希望你留下,永远留下。” “但你终会回到大海,我留不住你。” 顾晏随摆弄那捧碎冰蓝,小心翼翼地修剪花茎,没敢抬头。 他今天有点累。 “我永远都留不住你。” 灵魂深处的记忆拉扯,时卿下意识撑在箱壁上,深沉的无力感如无底深渊,亏欠更满。 这一刻,他和爱人共感。 第138章 鲛人的眼泪(11) “顾晏随。” 时卿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顾晏随身形微顿,犹豫半晌,还是乖乖靠近,时卿抬手,润湿的指尖轻挑起他的下颚。 两人目光长久交接。 窗外雨淅淅沥沥,温室明净温暖,恍惚间,海面风暴又起,电闪雷鸣。 时卿攀在水箱顶,单手勾住顾晏随的脖颈,俯身吻了下去。 顾晏随没有回抱。 他像是要证明什么,执拗而乖巧地站在原地,任由时卿主动凑上来,攀上脊背,步步紧逼。 呼吸越来越近。 吻越来越深。 那么大一只,却委屈地红了眼。 顾晏随不知道拿眼前的人怎么办。 时卿亲累了,软哒哒挂在他身上,漂亮的鲛尾微微蜷曲,在灯光下宛若平铺的碎钻。 “笨蛋。”时卿轻声骂,“送上来的鱼不知道吃吗?” 顾晏随身形一僵。 主人没空搭理他,小橘便悠闲地迈着小猫步打量起眼前的花瓶,时不时抬爪碰一下。 终于,对顾长官的“星辰大海”伸出了罪恶之爪。 “哗啦——” 突然的巨响令得小橘柔软蓬松的毛炸开,警觉地竖起尾巴,安静片刻,又将注意力放回花瓶里。 小猫嘴小心又急躁地将花枝从白瓷瓶里叼出来,前爪后爪不小心踩着,湿漉漉一团。 梦幻微冷的春落了满室。 “喵呜~” 小橘猫不懂怜香惜玉,目标明确,丢完了碎冰蓝,便扒着瓶口往里瞅。 前爪打滑,花瓶骨碌碌在地板上打了个转,水流了一地。 没有碎。 猫主子满意了,深吸口气,圆滚滚的脑袋塞进瓶口。 紧接着,两只前爪也丝滑地挤了进去。 猫咪的骨骼很软,花瓶也是上好的白瓷质地,湿滑,泛着淡淡的玫瑰冷香。 小橘软软地挤压着骨骼,从头到爪缓缓流进瓶子,剩了点尾巴尖,愉悦地翘起来。 振奋之余,才小心翼翼地全部融进,慢吞吞在瓶子里调整位置,biu地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满满的安全感包裹,小橘猫欢快抖了抖暖色毛绒的耳朵。 “喵~” “呜……” 时卿无法理解某人恶劣的心思和变态的恶趣味,正如铲屎官永远理解不了猫咪主子对狭小封闭的空间挤压包裹的快乐。 淡淡的白光弥漫,水光之中,硕大的鲛尾幻化,白皙修长的双腿笔直漂亮,轻柔的鲛纱覆盖,浸了一层水光,绮丽绚烂。 顾晏随本能抓握住他的小腿,稍一用力,时卿配合着圈在他腰上。 细腻的肌肤泛起淡淡的粉。 明明不是第一次为人,可幻化成腿后,时卿却依然敏感得无意识发颤。 “顾晏随。”他轻喊。 顾晏随站在原地缓了片刻,抱着人往寝房走,“我在。” “别怕。” 时卿无声咬紧牙关。 小橘猫目送两位主人走进房间,急的喵喵叫唤,回应他的,只有重重紧闭的房门。 …… 回忆是缓慢播放的幻灯片,顾晏随一身纯黑浴袍,轻靠在落地窗前,漠然地居高临下注视这个世间。 冷与暖在漆黑的眼底交织。 顾晏随的母亲赫氏,是帝都知名的富商之女,本该幸福璀璨一生,却因顾铭,一脚踏进生死之局。 而关键时刻,顾铭却选择了抛弃。 为了人类,为了帝国的战役,不得已舍弃身陷敌军报复的妻,终“痛失所爱”。 两人凄美的爱情,和冠冕堂皇的大爱,被奉为佳谈。 顾晏随却嗤之以鼻。 人性幽微,谁也看不透局中之人的心。 看客们也不会费尽心思去猜真情或假意。 赫氏对顾家恨之入骨,可那又如何?不改变政商联合的事实。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烂漫与天真。 顾晏随也早在心里接受了未来,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联姻,结为夫妻,各取所需度过百年的事实。 可命运却赠予给他世间最美好的礼物。 舍不得,爱不得。 顾晏随看不到他们的未来。 顾晏随骨子里和顾铭是一类人。 冷血,淡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甚至可以抛弃信仰,违背责任和担当。 只不过顾铭为的是自己,而顾晏随为的是时卿。 白天在会议厅说的那些关于人类和战士的安危,其实并没有落入顾晏随的脑海。面对那一幕幕冰冷残酷的数据,顾晏随再也无法顾及其他。 那一刻,他满心满眼都是时卿。 没有人类与海洋,没有冷血的高层和病态的研究员,甚至没有一心跟随他的帝国战士。 只想要他的卿卿平安。 恶魔披上人类的衣裳,便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 制服褪下,他只是顾晏随。 一个满怀私心的坏蛋。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帝国将领。 如果真到了穷途末路,顾晏随都无法预知自己会做出怎样疯狂的行径。 “我可以和他过得很好,对么?”顾晏随倏然开口,似自问自答。 “喵~”不知何时出现的小橘猫困倦地走过来,团吧团吧窝在他脚下。 这样无声的陪伴已经过了好几年,当年谁也没有想到,顾晏随一时心生恻隐救下的流浪猫,竟会和他相处的如此和谐。 时卿倚在墙角,平和的目光望向落地窗前的一人一猫,无声勾起唇角。 顾晏随当然可以和他过得很好,时卿有绝对的把握将他从冰冷坚硬的壳里拽出来,陪他终老,陪他度过余生。 前提是鲛人彻底淡出人类的视野,海洋这个养育了数以亿计生灵的栖息地安稳和平。 时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狠意,他没法因眼前的人对人类这个种族手软。 “啪叽。” 脸颊被托住,呼吸被剥夺,顾晏随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前,微微俯身与时卿额头相抵。 “还好,没有发热。” 指尖抓握住他的手,时卿尽量乖巧地轻蹭,控诉道:“你故意的。” 顾晏随无辜眨眼。 “为什么在床头藏手套?” “备用,日常着装需要。” 顾晏随说着,偏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抱卿卿也需要。” 时卿一愣,凌乱的画面闪现铺陈,耳尖温度急剧攀升。 “变态。”时卿咬牙轻骂。 …… 碎冰蓝被碾烂了,罪魁祸首却抱着猫猫球睡的香。顾晏随起床收拾残局,表示要扣小橘的罐头。 时卿靠在沙发上,抱着平板拍下男人系着围裙清扫的模样。 每一个画面,都是真实的顾晏随。 “赞同。”时卿简单附和,举一反三,“你的也减半。” “……我抗议。” 时卿点进新闻页面开始浏览,闻言头也不抬道:“抗议无效。” “……”顾晏随将瓷器碎片倒进垃圾箱,开启智能清扫机器,便抬步向沙发这边走来。 单手解开围裙系带,另一只手将平板从时卿的视野范围内移开,轻放在桌上。 时卿警惕抬起眼皮,“怎么?” 修长指节温柔而强势地嵌入掌心,微微提起,轻放在头顶沙发,明显偏大的黑色丝质睡衣滑落,挂在臂弯处,白皙清透的肌肤痕迹未消,平添几分旖旎。 顾晏随撩起衣服下摆,带着薄茧的掌心覆在细韧有力的人鱼线上,流连辗转。 时卿下意识蜷缩。 新生的双腿隐隐发颤,时卿不动声色避开,可两人近在咫尺,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无法逃过对方的眼,顾晏随精准捕捉。 鲛人的身体,似乎总是格外敏感。 弱点一览无余。 “别碰……”时卿嗓音不复清冽,沾染情欲的微哑,“可能会导致*情。” 顾晏随呼吸微微停滞,试探着去碰他的腰,哑声询问: “动物的*情期不是应该在春天吗?” 现在都快入冬了。 “……你才动物!”时卿羞愤地骂,“滚开!” 顾晏随,海防一级军官,众人眼中的冰山上司,威严不可一世,私底下却是闷骚。 喜欢亲亲摸摸,触碰时经常小心思地戴皮质手套,喜欢说荤话,喜欢耍流氓。 没脸没皮,十足的变态。 时卿忍着没把人打成残疾,怒气冲冲回房。 不一会儿,没过多久,便听到扑通的水声。 他变回去了,顾晏随想。 变故比想象中爆发得更加仓促,让人猝不及防。 第139章 鲛人的眼泪(12) “研究院那边已经启动了鲛人抓捕方案,武装部联合梁骁的几千名手下,预计于10月20日深入海域实施抓捕。” 副官邬笙紧急报告,“梁骁已经签署协议,此刻正准备带兵押送重型量子武器。” 彼时顾晏随刚走出花店,手里提着一袋从超市买回来的零嘴和草莓牛奶,闻言面色瞬间便冷了下来。 “他们准备对时卿出手?擅闯一级军官私宅,对帝国将领动用重型武器,谁给他们的权利?” “不是不是!”邬笙尽量陈述清楚,“据说研究所那些人,已经复刻出时卿的气息,准备模拟他散发的磁场引诱抓捕其他鲛人!” 不是对时卿。 意识到这点,顾晏随紧绷的身形霎时一松,他抱紧怀里的玫瑰,语气重新恢复平日的淡然。“细说。” 手机那头的电流声滋啦作响,越近,磁场便越混乱,顾晏随坐进驾驶室,别好耳麦,白玫瑰和超市的礼盒袋放在一旁,而后将油门缓缓踩到底。 应该是时卿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长时间远离海洋,顾晏随不可能不担心。 “还有,近期有传闻说,上级可能会趁机剥夺您的职位。”邬笙犹豫片刻后道,“他们预感到您的不配合,打算以此削去您的管辖权。” “不必理会。”顾晏随在疾驰的车流中冷声吩咐,“此事先别让时卿知晓,按计划行事,尽全力护好四海。” “您是否要和……服个软,或是联系一下赫家?”邬笙仔细斟酌,小心着措辞道,“您需要援助。” “邬笙。” “……属下逾矩。” 顾晏随直接挂断电话。 所有高层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羁绊情感都不堪一击。 连妻子都可以放弃的人,顾晏随不认为自己在他心中有什么地位。 更何况,事关鲛人,傻子才会让步。 顾晏随早有预料。 只是邬笙这话提醒了他,时卿并不安全。 抓捕计划引诱的是海洋里的鲛群,还是藏在陆地的时卿,谁也说不准。 “刺啦——” 车辆紧急刹车,顾晏随坐在驾驶室没动,半晌咬牙重重敲击方向盘,车辆发出尖锐的鸣笛声。 顾晏随缓了缓,收敛情绪上楼。 “喵呜~喵~咪嗷!” 一进门,便听见小橘焦急的叫声,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当着铲屎官的面,猫爪在水箱壁留下重重的刮痕。 见到主人,小橘第一时间飞过来,前爪勾着他的裤脚往房间指,“喵!” 顾晏随第一时间打开房门,满室的海盐冷香。 巨大的水箱里间,连通房间的一角,时卿将自己缩在氧气泡里,鲛尾翻腾,带起一阵水花无声潜入箱底。 水光中,冰蓝色鳞片表层泛着淡淡粉光,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泛着严重的粉,时卿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从臂弯里抬头,眼底满是不可控的情 欲。 发*期。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更深的无力,顾晏随踉跄着后退半步,生生稳住了,快步朝他走去。 时卿几乎是瞬间便游到他面前,水箱自动降下高度,没有片刻犹豫,时卿纵身跃进顾晏随怀里。 顾晏随张开双臂,抱着人跌在床上。 制服很快被水沾湿。 “原谅我。”意识昏沉的前一刻,时卿听到男人嘶哑的嗓音轻声说。 足足有七日,时卿是没有记忆的。 意识回笼的当天,识海终于传来熟悉的机械音。 【滴!系统申请连接宿主时卿,连接失败,请稍后重试。】 【滴!系统申请连接宿主时卿,连接失败,请向主系统提交反馈……反馈失败。】 【主机故障,请您稍后再试……】 “我试你爸爸!” 一道暴躁到极点的骂声在识海炸开,时卿下意识按住脑袋,蹙眉。 【滴!系统申请连接宿主时卿,连接成功!】 “救命!宿主大人!我终于连接上您了!” 小老虎激动地扑进时卿怀里痛哭,“1987次!我失败了1987次啊!总算在第1988次成功了,难道我天生就是做爸爸的命……” 时卿略嫌弃地揪着系统后颈,“……怎么回事?” 第140章 鲛人的眼泪(13) “恶意竞争!妥妥的同行恶意竞争!他爹的我要去主系统告他!” 系统骂骂咧咧,语无伦次,“竟然敢趁我下班黑我主机系统!靠!” 小老虎肺都气炸:“上一世我和您脱离了一段时间,以至于联接不稳,在传输位面的时候被人恶意拦截断联了,害的我联系了您好久!” “您有什么事吗?魂识和记忆没问题吧?” 小老虎晃悠着摸宿主的头,“他爹的好不容易恢复到40%,要是因为这又受伤了,我掘他祖宗十八代!” “……没事。” 时卿还是第一次见系统炸毛成这样,没再提初到位面时的短暂失忆,但系统还是不太放心,将人反复检查了好几遍。 确定没什么问题才终于松了口气,瘫在系统空间里。 “不行,我一定要向快穿局举报申诉!” 小老虎气哼哼揣着手,同时不忘抓紧时间工作,“您现在的处境不太好。” 时卿揉了揉酸痛的腰:“我知道。” “这个位面的攻略目标好像有点没用啊……嘶,好吧我收回这句话。” 系统抬爪,“大人,他好疯。” 时卿坐起来,他掌握的信息太匮乏了,以前没有多大感觉,如今失去过,才意识到系统的重要。 “顾晏随出事了?” “北海的情况不太好,有大量鲛群出现,几方都在那里交火。” 小老虎的爪子都敲出火星,“顾晏随公然反水,现在已经杀疯了。” 时卿起身下床,打开衣柜,拿出顾晏随为他准备的衣衫套上。 发*期过后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感,那些轻微的吻痕也在慢慢消散。 杏色丝质衬衫,黑色长裤,银发扎成简单的高马尾,垂落在腰身。 两分钟后,时卿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电子锁,发现这些都没有必要。 这间房,全封闭,瞳孔识别密码锁。 系统:“……” 刚回来,就是熟悉的味道。 “顾晏随是不是心里有什么问题?”犹豫再三,系统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只是想留住我。” 时卿对此毫无意外,这个地方早就被人盯上了,外面虎狼环伺,时卿去哪都不安全。 是禁锢,也是守护。 “那现在怎么办?”小老虎自觉失言,心叹自己回来的真是时候,“大人,要使用时空传输功能吗?” 时卿:“带我去顾晏随身边。” 【系统申请使用时空传输功能,时限一天,扣除积分,30天内禁止使用该能力,是否确认使用?】 毛绒爪子抬起落下。 诡异而强大的磁场笼罩天地和海洋,海面不断有鲜红的血液渗透蔓延,鲛人拥有海洋赐予的霸道能力,却终究肉体凡身,抵不过重型炮火。 那些冷硬残酷的量子机械,撕毁血肉于无形,一时间,鲛群四散逃窜。 巨大的特质渔网从天而落,时卿凝神,下一瞬,子弹裹挟火焰,“砰”的在那只鲛人头顶炸开! 硝烟倒映在蓝色瞳孔,鲛人愣愣抬头,目光落在战舰甲板手持漆黑长枪、瞄准这边的英俊男人身上。 这个人类,怎么…… “贝雅!”一条黑青色鲛尾的鲛人快速游过来,拽着他头也不回地往海底逃,声音很凶,“愣着干嘛?” “那个人类,好像在帮我们……” “人类都贪婪卑劣,永远不可信!”阿瑟反驳道,“殿下还在他们手里你忘了吗?!” 海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贝雅回首,蓝色的光影穿过几艘战舰的缝隙,男人黑色制服上渗出的深色血迹清楚倒映在他的眼底。 年幼的鲛人读不懂复杂的人类。 “将军!您受伤了,需要尽快救治!” 副官邬笙上前,被顾晏随抬手止住。 男人侧目,冷声询问道,“雷达图给我看看。” 邬笙将雷达监测图实时共享,“这是目前所有兵力的防控图,武装部,海防,陆地总控制室,都在这里了。” “我们共五万兵力,全部集中于北海,如果其余三处海域都有异乱出现,可能会来不及。” 顾晏随偏头,没理会对面目露疯狂,好似咬住敌人三寸而亢奋的死对头。 “其余环海是否有鲛人活动痕迹?” “目前没有。” “时卿那边情况如何?” “没有异动。” 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顾晏随紧绷的弦微松,随意接过手下递来的绷带缠绕几圈,扯紧,利落地换上辐能双枪。 “上次不是没有证据么?也不必找了。”绷带缠绕上小臂,绞紧,顾晏随偏头用牙齿咬住,狠狠一扯。 望向梁骁的目光冷冽如雪地寒刀。 “直接杀了便是。” 邬笙眼里闪过一丝痛快,之前自家将军被设计落海,罪魁祸首始终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事几个心腹每每想起都如鲠在喉。 事已至此,便看谁命大了。 “按计划行事。” 顾晏随示意他回到原位,邬笙是他手下最优秀的单兵,能熟练操控新型武器,以他为首的几位心腹是最强助力。 行动之前顾晏随曾向他们一行仔细确认过,这些热血的青年将守护人类和海洋奉为信仰,无人轻言退却。 他们都在拿命陪顾晏随赌。 时卿抵达北海时,战况正胶着。 海风穿过肆虐的战火,吹拂起他飞扬的银发,发丝凌乱勾缠,时卿眉梢轻抬,精准捕捉到属于顾晏随的气息。 他受伤了。 时卿的气息很快被敏锐的鲛人长老捕捉,原本慌乱四散的鲛人重新凝聚,立在原地不避不逃,纷纷仰头看向半空的时卿,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殿下!” “是我们的殿下!” “殿下回来了!!” 时卿现身的刹那,浪潮骤然拔高百米,日光下,他的眼眸如深海般幽暗,强大的磁场疯狂散发而出,近处的一行战舰随之倾覆。 海浪奔涌,狂风肆虐,局势逆转。 第141章 鲛人的眼泪(14) 指挥战舰内,喊叫声炸满公共通讯频道,一声比一声急促激昂。 武装部长危险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苏芸身上,冷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不足为惧?” 几位研究负责人听的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大气都不敢出。 苏芸透过显示屏,目光死死落在时卿身上,眼底深处是不可遏止的痴迷。 “这样不是更迷人,更有挑战性么?” 她指着显示器的反馈数据说,“跑了,再抓回来便是。” “我也很想知道,鲛人一族的王,身体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首长冷冷收回目光,掌心微微上抬,立刻有人领命出去。 梁骁扔掉被磁场强干扰后失去效用的通讯器,用绑带缠绕皮肉炸开的手臂,疼的龇牙咧嘴,咬牙对副官吩咐道: “启用重型武器。” “既然那么喜欢,干脆一起死好了!”男人眼神闪过一丝狠意,反正他和顾晏随之间,早已是你死我活。 “先把他干掉!” 副官犹疑道:“首相那边……” “先弄死再说!” “砰!” 子弹带起一股凌厉劲风,狠狠擦过他的肩颈,血肉在高速摩擦中被撕裂,惨叫被淹没在混乱之中。 很显然,顾晏随也是这么想的。 男人的身形在肆虐的海风中岿然不动,目光冷戾,毫不犹豫再次扣下扳机时,眼底的疯意无遮无掩。 浪潮迭起,掩盖了子弹刺穿喉管的声音,顾晏随转身收枪的瞬间,另一艘战舰上的梁骁应声倒地。 时卿淡漠垂眸,将一切尽收眼底。 指尖微动,一阵巨浪卷起男人的尸身,趁人不备直接吞噬入海底。 系统默默坐直了身,瞥一眼宿主,又瞥一眼。 时卿冷着脸:“怎么?” 小老虎脑袋摇成拨浪鼓。 宿主一本正经销毁证据,偏袒攻略对象的样子,还挺勾人。 “大人小心,他们要动用武器了。” 时卿纵身跃入海里,修长双腿幻化成硕大的冰蓝色鲛尾,耳朵恢复成鱼鳍,如瀑的银发肆意倾洒,勾缠着薄而美艳的绡纱。 世间生灵,越美丽便越危险。 所有鲛人纷纷游至时卿身边,长老率领族人颔首行礼:“殿下。” 时卿眉眼轻抬,周身水流汇聚旋转,凝成一道无形的保护屏障,将所有子民护在安全范围内。 “带族中小辈撤回深海,受伤的,战斗力不敌您的,没有命令皆不准出来。” 时卿语气冷冽,“我帝时卿再不济,也没有躲在身后受弱者保护的道理。” 被隐晦点名的鲛人愧疚地低下头,扶达长老放柔嗓音劝说: “您消失了一个多月,我们都很焦急,好不容易感受到您的气息,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殿下,请允许我等跟随。”长老倾身道,“我们来接您归家。” 众鲛人:“请允许我等接您归家。” 高呼声中,时卿透过战火硝烟望进顾晏随的眼。 本是极致的冷戾凉薄。 却在触及他的视线后,瞬间浸上一层水光。 顾晏随隔着薄雾看他的爱人,两人隔着海,隔着战舰枪支和无形的防护障。 他听到手下的声音,近在耳梢,又好似来自很远的地方。 “将军,将军您怎么样!” “长官您受伤了,我靠别动,别动……快来人!” 好几双手慌乱地搀扶,鼻尖全是腥甜的血味,顾晏随扒拉开挡在眼前的人,费力的,想要看清时卿的脸。 神态,目光,以及是否会对他失望。 轰! 量子绞杀导弹撕裂长空,在海面掀起一道巨浪,精准撞向防护屏。 时卿掌心微合,幽蓝色光芒缓缓扩散,无数蓝色符文自阵法悬浮而起,漩涡深处,庞大的能量奔涌汇聚。 这一刻,所有鲛人都在他的身后,凝聚的力量足以抵挡人类科技的致命一击。 两股力量撞击的刹那,海面倏然掀起狂风巨浪,咆哮着汹涌而来,喷起满天冰雾。 海浪激烈奔腾,战舰不得已停止攻击,开启自动防护模式,摇摇欲坠。 震荡之中,顾晏随听到了来自大海神秘古老的歌谣。 远离陆地的深海之上,未知的危险潜伏环绕,神话里的种族从书中走出,共同吟唱的嗓音轻易勾起人心底深处的敬畏和神往。 至少在这一刻,震撼直击心魄。 自然面前,人类终究太过渺小。 时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弄,远古的冰川期,就连人类脚下的陆地,都是海水倾覆之处。 鲛人是霸主。 威严从来不容挑战。 海风将深海帝王的声音传到众人耳边,清晰彻骨—— “人类,你们逾矩了。” 几位高层面色惊变。 …… 陆地总控制楼内,忽然停泊了一辆黑色防弹车。 秘书上前开门,顾铭从车里走下来,面容冷肃:“北海情况如何?” 秘书一一告知。 总控制室的将领毕恭毕敬地迎接这位新首相的到来,顾铭脚步未停,直奔室内指挥中心。 “陛下亲令,立即停止新型武器的大规模使用!” 顾铭亲自将批准公文展示给指挥中心一众官员看,语气森严: “立刻下令将众将士召回,鲛人力量神秘,以人类如今的水平,还不足以支撑那些研究!紧急终止!” “辐能一旦泄出,恐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重复一遍,行动紧急终止!” 各部门如梦初醒,立即将指令传达。 却为时已晚。 脉冲弹严重破坏北海磁场,量子绞杀导弹和粉碎手雷的接连发射,引起鲛群更激烈的反抗,北海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空气被不断挤压,愈发稀薄。 连最骁勇的战士都无法忍受战舰的剧烈颠簸,不少人选择违背军令,紧急后撤。 “继续,防护屏障就要攻破了!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苏芸目光死死盯着显示屏的动态数据,脑中疯狂计算对方的承受阈值,越观察越兴奋。 手下频繁汇报将士们坚持不住,可受肾上腺素支配的指挥者却不管不顾,疯了似地下达指令。 邬笙克制颤抖的手,撑在护栏上眺望远处的指挥舰,冷声大骂。 “疯子!” 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副、副官,怎么办啊?”蹲在甲板上的孟洋颤颤巍巍,已经红了眼,“深海好可怕,人类好可怕……” “长官还没有醒过来,我们该怎么办?” 邬笙看着重伤昏迷的自家将军,又看了眼身旁的孟洋,以及身后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些都是帝国优秀的战士,以守护人类和海洋为至高信仰,万不该窝囊地死于这种场景。 那些疯子不配辱没他们的名。 “传令下去,紧急撤离!”邬笙当机立断,将防护马甲套上自己的身,“带将军离开这里。” “是!”孟洋慌忙起身,大声传话,“副官有令,紧急撤离!” “传令下去,紧急撤离——!!” 跑到一半,孟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转身,发现邬笙已经重新整理好着装。 “您……您要去做什么?” 邬笙将新型炸药绑在自己身上,双手撑上护栏,在他对面,停泊着另一艘小型战舰。 “老子去把指挥舰炸了!” 第142章 鲛人的眼泪(15) 邬笙说完,单脚踩在护栏上,就要纵身跳过去。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嗓音,带着不容抗拒的指令:“你们都离开。” 邬笙还没来得及回头,手臂便被人从身后拽回去,顾晏随肩上挂着制服外套,肌肉紧实的胸腹缠满了绷带,面色冷戾,目光冰寒。 “回去。” 两人没有动作。 “今日行动皆为我一人强制命令执行,相关责任文书放在我办公桌右边第二个夹层,如有人为难,你拿着它去找顾铭。” 顾晏随卸下邬笙身前的炸药,随手抛在对面的战舰上,拍了拍副官的肩。 “此事过后,部门应该会空出不少席位,好好干。” “长长长官!”孟洋立正行礼,红着眼试探道,“您、您呢?” 顾晏随捡起地上的枪支,嗓音沉稳冷静,“从此刻起,我的任何行动都与你们无关,没有必要再跟着冒险。” “回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们去做。” 邬笙咬牙,远处战火连绵,海风未歇,他清楚顾晏随的固执,一旦决定便至死都不会回头。 “您是不是想去找他?” 他们离战火中心,指挥舰还有一段距离,可若此时不退,想退便难了。 顾晏随看向时卿的方向,虽然不知其中战况,但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和磁场变化。 受伤了。 战争没有赢家,顾晏随不想到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看似鲛人稳操胜券,实际能否抵挡住战舰的下一次攻击,还未可知。 “对。”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短发,顾晏随眼里浸着莫名的向往和哀伤,“我要去他身边。” 顾晏随说完便奋力朝对面战舰一跃,头顶是瓢泼的大雨,底下是无尽深渊。 黑色军靴在甲板上划过一段距离,剧烈的摩擦声刺耳,顾晏随借力缓冲片刻,直奔总控室。 “将军!” 身后传来邬笙的呐喊。 顾晏随挥了挥手,那是个极具告别意味的动作,不过眨眼便消失在甲板表层。 这是顾晏随专门让人预留的无人驾驶战舰,武装弹药皆配备齐全,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刚好派上用场。 顾晏随设置好目标区域,戴上护目镜,将作战服拉到顶,只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 数百艘战舰紧急向岸边撤离,深海中,只有顾晏随所在的战舰背道而驰,义无反顾驶向滔天巨浪之中。 “什么?!” 指挥中心,第一时间接收到消息的顾铭豁然起身,“他一个人去那做什么?让他回来!!” 负责人将卫星监控的实况画面调给他看,顾铭太清楚这小子能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了,心高高悬起: “战舰的能源控制装置呢?给我把智能驾驶终端信号切断!” “可这样的话就联系不到指挥舰和其他兄弟的通讯了,加上磁场受到严重干扰,我们无法预知那样做的后果。” 有人出声解释。 顾铭胸膛急剧起伏,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当年的生死一线,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剧烈的情绪波动了,尤其看到屏幕显示顾晏随的战舰在疯狂加速,血压更是噌噌直线飙升! “这混小子要做什么?指挥舰呢?怎么还联系不上指挥舰?!武装部那群人是干什么吃的!” 负责人迎着顶顶顶级上司的唾沫星子,瑟瑟发抖: “指挥舰……包括其附近的所有战舰,都陷入特殊的磁场之内,天气恶劣,能量急剧波动,卫星无法监测里面的战况。” 顾铭深吸口气,被秘书搀扶着坐进旁边的指挥椅上,猩红的眼望着那艘逆行的战舰,指甲嵌入掌心。 如果天地是一幅切面图,众人便可以看见,海面与天际的夹层,巨大的浓黑蘑菇云落下,惊雷滚滚,海浪滔天。 强大的磁场蔓延,两股力量碰撞对峙,疯狂试探彼此承伤的阈值。 激烈的量子炮甚至无差别损伤了人类的身体,剧烈的震荡和轰击之下,大脑嗡鸣,双耳失聪。 所有人都陷入了对未知危险的极度恐慌之中。 我要死了吗? 这是所有战士被困阵中,生死存亡之际最后的念头。 轰——! 恐怖的气浪席卷,海水升起百米高空,所有生灵轰然倾覆。 时卿抬手,平地拔起万丈冰幕,寒冰以不可阻挡之势蔓延,千里冰封。 极速流失的能量枯竭,伤口撕裂,天地之力反噬,时卿微蜷起腰身,银发沾染鲜艳血痕。 立刻有长老上前搀扶,扶达手指迅速叠印,精神力汇聚奔涌,越来越多的鲛人强撑着将他们的王护在身后。 即便如此,冰幕依旧寸寸碎裂。 残留在这片海域的脉冲波和特殊磁场将所有生灵浸透,在这场战争面前,海洋永远是最深的受害者。 “殿下,您试着将力量凝聚在鲛珠附近,我给您疗伤……殿下您听见了吗?” 时卿一直没有反应,阿瑟着急地在旁边呼喊,“殿下!” 他是为数不多的拥有治愈能力的鲛人,因为紧张,身体都在发抖,“长老,现在怎么办?殿下的精神力消耗太快!” “寒冰融化了!小心!” 万丈冰幕化作流水落下,战舰残骸漂浮在海面上,隐隐裹挟着碎尸流淌。 千里寒冰从脚下寸寸碎裂,近距离下,是直击心灵的震撼。 众鲛人呆呆地愣在原地,隔着防护屏障望着眼前的狼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是什么?” 阿瑟眼尖地看见海面漂浮的一物,疑惑抬头,这话引起身旁鲛人的注意。 直到对方越来越近,才有鲛人敏锐地反应过来,“是那个会爆炸的怪物!” “快逃!” “快带殿下离开!” “快!!” 粉碎雷锁定目标之后,便会以设定好的速度追击,高温极冰都无法使它更改,极强的辐能凝聚,除了爆炸没有任何毁损方式。 鲛人或许不清楚这玩意儿的名堂,却都见识过它的威力,一时间,疯狂逃窜。 长老扶达催动权杖,凝聚身后鲛人的力量准备誓死一搏,危机时刻,一股更强的极冰能量汇入,扶达心下一喜。 “殿下?” 时卿面色苍白,语气微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退到我身后。” 族中小辈纷纷在长辈的保护下退到时卿身后,直到冷冽的嗓音再度响起:“再退。” “您……” “它是冲我来的。”时卿疲倦闭眼,“别让我说第二遍,后退,越远越好。” 没有时间思考,扶达护着族人后退,无形的保护屏障层层叠加,挡在时卿面前。 鲛人一族对他们的王有天然的感应,时卿出手的瞬间,所有鲛人都清楚地预知到什么—— 神脉觉醒。 极压状态激发了潜藏在他血脉里的能力,海域之上,鲛人为尊。 帝时卿为王。 第143章 鲛人的眼泪(16) 可顾晏随不知道。 什么血脉什么能力,身为人类的他一概不知。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停下。 海面从巨浪席卷到千里冰封,顾晏随都毫发无伤。 被时卿有意保护的他,在看到那颗粉碎雷时,便疯了似地将战舰速度提到极限。 脑海浮出精密的路线图,时速,阻力,轨迹,所有的一切在脑中极速运转,形成最佳的运行轨迹。 而后不管不顾地朝粉碎雷疾驰而去! 生死时速,顾晏随在和命运争人。 上天赐予他的礼物,拼了这条命也要留住。 “砰!” 科学无法解释的神迹在所有人眼前发生。 巨大的爆炸声后,实时转播画面清晰了一瞬又黑暗碎裂。 顾铭被人从身后死死揽住,才没有冲进显示屏发疯,猩红的眼睛里,倒映出记忆深处的一幕幕。 那个被他算计利用,以爱为名困了一辈子的女人满身是血,临死之际却对他露出最后一抹微笑。 告白字句泣血,残忍而温柔。 “阿铭,我爱你。” “不必为我难过,照顾好儿子,好好活。” 我爱你,希望你活。 “啊啊啊——!我看谁敢伤他!谁敢伤她!” 顾铭忽然发了疯,岁月掩埋了太多真相,真情与假意,都在这刻骨铭心的瞬间变得模糊。 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跨越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深夜,破喉而出:“都给我滚开!滚开!!” “大人!大人!我靠快拉住他!” “滚开!别伤她!冲我来!你有胆冲我来啊!” “啊啊啊出血了,快来人我拉不住他!”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把儿子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通知医院,首相大人受伤了!” “快拉住他!指挥室!指挥室还有人吗?!” “镇定剂!快通知军防首长和陛下!北海急需救援!!” 指挥中心陷入彻底的混乱。 意识昏沉的瞬间,顾铭又看见了那张冷戾疯狂的脸,顾晏随长得像她,性格也像。 固执倔强,爱一个人,至死都不会放手。 可爱这个东西,终究太痛。 声嘶力竭,却于事无补。 顾铭无力地低着头,眼泪无声滑落,渗入黑色的西服中。 时卿听到了大海的悲鸣。 他抱着怀里伤痕累累的人,缓慢地贴近对方胸口,海风之中,心跳微弱而普通。 时卿无声收紧手臂的力道,银色尾尖翘起,小心翼翼地缠上爱人的身。 无比庆幸自己拥有的强大力量,能在瞬息之间反应过来,从爆炸之中救下他。 “我不需要你救。”时卿温柔撩起他额间的湿发,声线细微发颤,“你明白吗?” 笨蛋。 海面一片狼藉,战役吞噬了太多的生命体,无论是该死的人类,还是无辜的海洋生物,无一幸免。 辐能垃圾随腥臭的海风飘散,传播到越来越远的海域和陆地,空气变得浑浊。 时卿垂下眼睫,动作缓慢地倾身。 指尖轻抬起顾晏随的下颚,温柔地落下一个吻。 而后,一颗通体莹白,隐隐散发蓝雾色光晕的鲛珠,受到主人力量牵引,缓缓传渡到人类口中。 顾晏随周身泛着淡淡白光,感受到温和强大的能量体,四肢百骸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舒爽。 唇角无意识溢出一道轻哼。 鲛族长老面面相觑,想要上前阻止,看着时卿的眼神,犹豫着终究没有出声。 他们的殿下长大了,也变得更强了,眉心妖异的蓝色符文和更为凝实的气场无声昭示他如今的身份—— 四海霸主,鲛族名正言顺的帝王。 只是…… “这个人类……” 时卿将人拦腰稳稳抱起,伤势未愈,过高的损耗令得他唇色还有些苍白,时卿环顾凌乱的海域,敏锐感知到螺旋桨的轰鸣。 “先带回去,回深海。” 独立于四海的死亡禁区,是鲛人的深居之地。 危险的磁场和无法预测的海洋风暴令得人类轻易不敢踏足,如今又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伤亡,短时间内,人类不会涉足靠近。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这片海域连同北海战乱发生的地方,已被各国勒令禁止通行,成了真正的人类禁区。 北海发生的战事虽被层层加密瞒了下来,可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深海研究所过度开发研究,惹怒“海神”鲛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借助网络,转眼便传播到了世界各地。 相关涉事人员除了已出海死亡的,皆在舆论压力下受到了停职处分,终身不予录用。 顾晏随失踪,不知生死,原副官邬笙被提拔代为理事。 因海洋辐能污染严重,帝国成立海洋守护组织,相关研究人员协助,开始清理海域垃圾。 风波似乎得到平息,海洋又恢复了稳定。 海域深宫。 几只年轻鲛人聚在一起,对宫里那个人类评头论足。 “你们说,王看中他哪点?” 阿瑟抱臂,不明所以,“没有漂亮的尾巴,也没有闪亮的珍珠,浑身上下连一个发光的地方都没有。” 有鲛人附和:“对,连绡纱都不会织,怎么照顾好我们的王?” 贝雅晃动着黑色鲛尾,小声嘟囔,“其实他挺好的,为了王连命都可以不要……” “王要他的命做什么?”阿瑟毫不留情地怼回去,“无能的人类!” “……” 议论声远去,顾晏随这才从时卿的寝宫里走出来,坐在外面由贝壳砌成的座椅上,卷起衣袖开始偷偷学织绡纱。 距离那次战役已经过去了半月,回到深海之后时卿便陷入了昏睡。 长老扶达说这是他的身体在恢复,时卿精神力消耗过大,及时的休眠是非常必要的。 顾晏随醒来后便一直在等。 鲛族知道王从陆地带回了一个人类,稀罕得很,恨不能把他当玩具研究。 可时卿有令,这个人谁都不能碰。 除了议论和质疑多了些,以及需要自己准备熟食外,鲛人对顾晏随的态度可以说非常友善。 顾晏随对时卿居住的海底深宫很有兴趣,因为体内有鲛珠的原因,他能够自由在海里呼吸和生活,不必像在陆地那样一日三餐,充沛的能量足够维持他的正常生活。 此外,顾晏随发现自己也能使用一部分鲛人的能力。 比如编织绡纱。 绡纱是鲛人爱穿的丝织物,由海里的冰丝蚕吐的冰丝,融合各色植物的汁液织成,需要一定的术法。 想要织出时卿那般织纹清晰,薄如蝉翼,手感丝滑,色泽漂亮的绡纱,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顾晏随不急。 按照人类的寿命,他还可以陪时卿在这里过好多好多年,顾晏随一点也不急。 指尖勾勒出几道术法,淡淡的白光落在冰丝上,顾晏随英俊的眉微蹙,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样?” “错了。” 殿内忽然传来一道含笑的嗓音,顾晏随转身回头。 第144章 鲛人的眼泪(17) 时卿一身流光溢彩的冰蓝色绡纱,撩开珠帘朝他走来。 顾晏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心跳在失控。 “你想学?” 顾晏随点头。 时卿却拿过他手里的冰丝,轻放在石桌上。 “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顾晏随一愣。 随即心里漫上委屈,他伸手抱住时卿腰身,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尾巴。” 时卿:? “没有漂亮的鱼鳍,也不是鲛人。” 顾晏随茶言茶语,“如果学不会织绡纱,会给你丢脸。” 时卿:“……” 小老虎憋笑,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大人,您族里的小崽子笑话他,嫌弃他配不上您。” 时卿叹了口气:“顾晏随,你是人。” 顾晏随茫然红了眼,种族是横亘在他们面前最现实也最危险的崖,而他追寻着对方的身影走在钢索上。 “我喜欢这里,想要留下。” 顾晏随护着体内的鲛珠舍不得离开,“长老说了,只要我离你足够近,便不会有事。” “我想要永远留在这里。”顾晏随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卿卿,别赶我走。” 时卿:“……” 顾晏随像是从某种男德班进修回来一样,撒娇卖惨装可怜,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很难不犯迷糊。 更何况他本就生的冷峻帅气,妥妥的高冷上位者,禁欲威严,这般放低姿态的祈求,没人能遭得住。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学,也不需要尾巴和鱼鳍。” 时卿说着,语气微停顿了下,面色微有些不自然。 “因为我只喜欢你。” 顾晏随幸福了。 幸福的顾晏随心安理得地跟在时卿身边,享受那些小鲛人嫉妒的眼神,心里升起了隐秘的爽感。 占有欲得到极大满足。 时卿带他游遍了他生长的海域,漫步于各种珊瑚礁和鱼群,感受缤纷斑斓的鱼群从自己周身穿行,淡淡的白光萦绕流转,与胸前的珍珠辉映交织。 顾晏随也抵达过幽深不可见底的极深领域,那是人类未来几十年甚至百年都无法到达的地方,充满未知的危险。 无尽的深渊倒映在男人眸底,顾晏随清楚感知到自己内心的恐惧。 “回去吧。”时卿温柔地牵起他的手,朝上游去,“你的身体承受不住这片磁场的压力。” “……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不该由你来说,实质的伤害面前,所有言语都苍白徒劳。” 时卿嗓音依旧温和,只是眼底藏着令人看不透的光,“人类终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得到应有的惩罚。” 顾晏随私心地不去想这些事,默默离时卿近了一些,与他十指紧扣,“嗯。” “你说的对。”顾晏随说,“想喝草莓牛奶吗?” 时卿转头,眼眸如星河流转,无声询问。 顾晏随手上用了点力道,带他去往某个地方。 四海商船日行千万条,顾晏随清楚地记得大型游轮必经的运行轨道。 海底没有牛奶,没有人类的吃食,但时卿想喝,他就能做到。 无非是……无赖了些。 时卿不明所以地跟着他游行,守在礁石后面看顾晏随装作落难的人,被“打捞”上船。 催动鲛珠的力量改变外形和声音,骗取游轮上的吃食和牛奶饮料,又趁人不备悄无声息跃入海里。 氧气泡稳稳地接住了他。 游船远去,时卿看了眼顾晏随手里提着的一大袋牛奶,顾晏随拿起一瓶,将商标对准给他: “看,是不是你平时爱喝的?” 时卿唇瓣翕张,惊得半晌没有说话。 队里随便拉个手下过来看,都不会相信他们冷冰冰威严无上的将军,竟然会干出如此无赖的行迹。 “是不是啊?”见人不说话,顾晏随直接用瓶身去贴他的脸,“喜欢吗?” 时卿安静地凝视他漆黑分明的眼:“喜欢。” 帝国海防一级军官,冰冷不近人情的顾晏随,忽然活出了另一种色彩。 不再是单调的黑白。 而是一片缤纷温柔的彩。 “喜欢就好。”顾晏随拧开瓶盖重新递给他,“你想喝,以后我还给你拿。” 时卿抿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唇舌之间炸开,尝着比以前还甜不少。 他心情很好地反驳道:“是骗吧?” 顾晏随一愣,微偏过头,“反正不会饿着你。” 想了想,又道,“族里那些小崽子可不会像我这般,带你出来觅食。” 时卿点头,舌尖轻舐,“他们也不知我的喜好。” 顾晏随:“不知?” “嗯。” 顾晏随唇角上扬,最后一丝强行掩饰的窘迫也没有了,他开开心心地将手提袋抱在怀里,满意宣布:“回家。” 回到家后的顾晏随开始向他的王讨赏。 “牛奶喝完了?” 顾晏随坐在床头,幽深的目光时刻凝在时卿身上,视线跟随那悠闲摆动的冰蓝色鲛尾游移。 鲛人的床铺多由平坦岩石的筑成,宫殿里的床则由巨大的珍珠蚌组成,点缀着漂亮的绡纱和珍珠,流光溢彩。 顾晏随却觉得所有光华都不及眼前这只鲛人的美。 “省着点喝。”时卿懒懒倚靠在窗前,闻言打趣道,“不然顾长官的脸面都要丢完了。” 顾晏随盯着他红艳的唇,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如何讨要福利上,无意识附和,“嗯,多喝点。” “……” 摇摆的鲛尾动作微微停顿,时卿警惕地坐起来。 顾晏随又拧开一瓶草莓牛奶,淡然抬眸,看着时卿的眼神如常:“还想喝么?” 时卿:“……顾晏随,成熟点。” 引诱不成的顾长官直接起身,主动迎了上去。 “我教你一个让草莓牛奶变得更好喝的方法。” “什……” 时卿话音未落,目光忽然顿住。 顾晏随连喝几口,喉结滚动,最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笑眼微弯地望着他。 “……” “……” 《论草莓牛奶的一百种喝法》——顾晏随 第145章 鲛人的眼泪(18) 陛下在宫殿养了一个人类。 那个人类长得冷冰冰的,看谁都像要杀鱼,性格很让鱼讨厌。 却能得到王的欢心,以至于日日宠幸。 年轻的雌性鲛人焦虑不已,适龄的雄性鲛人寻到了一丝希望。 绞尽脑汁往时卿跟前凑,而后被顾晏随“伤”的体无完肤。 用系统的话说,如今的顾晏随,明明有着正宫的地位,却净使些绿茶小三的勾当。 偏偏时卿对此还特别纵容。 头疼不已的扶达长老:“…………” 某日,鲛族的长老们召开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会议,试图探讨如何将他们的王引回“正轨”,绵延子嗣。 无果而终。 头疼的远不止这些,海洋环境的恶化也远超预期,已经到了鲛人必须出手的地步。 顾晏随不是没有感知,相反,他能从时卿愈来愈频繁的外出判断外面的形势。 时卿曾对他说过,鲛人是海洋的守护者和治愈者,海洋生物的“医生”。 如今海洋病了。 “医生”却不能把刀架在罪魁祸首脖子上,而是以救助为先,净化被污染的海域,尽可能减少辐能和污染对海洋生物带来的伤害。 顾晏随茫然也焦灼。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可心底的纠葛却如刀尖往心口剜。 刀刀入肉,流血,生疼。 顾晏随将自己扔进床上,安静地感受海底的水流和呼吸。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 时卿回到寝宫,便看见床榻上又长又大的“蚕蛹”,一动不动,他不免觉得好笑,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轻坐在床上,银色尾尖试探着,缓缓从对方衣服下摆探进后腰。 顾晏随:“!” 手肘向后曲起,顾晏随骤然发力起身,单手拽着鲛尾猛的往旁边一拽!反应过来后又下意识抬手护住对方后脑勺,抱着人一起跌进床榻。 丝滑的衣衫上卷,滚烫的肌肤触碰到冰凉的鲛鳞,两人都是一颤。 “卿卿,卿卿……” 顾晏随大手圈住他的腰肢,倏然锁紧,恨不能将人融进骨血。 滚烫的温度灼人,任何细微的动静都无比清晰。 时卿被他抱着,迷迷糊糊亲了许久,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你发热了。” 时卿挣脱出来,顾晏随还要追过来亲,被鲛尾啪叽拍回床上。 温度有点高,鲛鳞不适舒张,时卿默默退远了些,抱着烫热的尾巴吹了吹。 抬手,指尖散发淡蓝色光晕将人包裹。 顾晏随敏感地蹭了蹭,眼里漫上一层水雾。 又一次,他隔着雾望向爱人。 声音嘶哑乞求:“卿卿,我不想回去。” 时卿眼睫轻颤,伸手贴了贴顾晏随的额头。 指尖轻点男人眉心,温沉的力量缓缓注入,体内鲛珠运转,将浊气吞噬。 时卿眸光复杂,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待在这里了。 “我不想回去。”像是有预感般,顾晏随抬眸,指尖轻轻抓握住他的手,“……别赶我走。” 时卿垂眸安静地看着他。 “你的身体,至少一个星期前就开始有病变的迹象,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顾晏随张口,却哑然失声。 泪水划过眼角,顾晏随又一次贴上来,伸手抱住他的腰。 “我不走,卿卿,我宁愿葬在深海。”顾晏随哑声说,“这里才是我的归宿。” 时卿无奈闭眼。 长久的沉默之后,感受到对方身体回归正常,时卿拽起顾晏随的身。 顾晏随强忍着内心的慌乱跟随他穿过熟悉的海域。 大片的人鱼在身边环游,只是色彩淡薄,像是蒙了一层灰,连珊瑚也不再鲜艳缤纷。 清澈的海水变得浑浊,透过氧气泡,看不清倒映在海面的日月星辰。 故地重游,心情却截然相反。 两人“哗啦”跃出水面,顾晏随大口呼吸,同时抓紧时卿的手。 “听到了吗?” 耳边响起时卿平和的嗓音,顾晏随转身侧目,海风吹拂起鲛人银色的长发,他说,“那是大海的悲鸣。” 时卿目光温柔,安静望着你时,悲悯顺着海风流淌进海水里,顾晏随感觉自己被风卷上了云端,却又在海浪的拍打中一寸寸碎掉—— “顾晏随,人类把我们的家毁了。” 热泪溢出眼眶,顾晏随尝到了海风咸涩温柔的味道。 像刀。 “我……” 我该怎么办? 告诉我。 无所不能的顾长官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无措迷茫,时刻高速运转的大脑在此刻坏掉,他眼里只有时卿,甚至停止了思考。 只能哽咽地将人抱紧,哑声重复:“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时卿,别抛弃我,我可以做到很多很多。” “别不要我……” “卿卿,别不要我……” 时卿无声回抱,闭上眼埋进男人肩颈,熟悉而贪恋的气息足以抚慰所有疲惫,身体贴近时甚至连灵魂都叫嚣着愉悦。 他是游鱼,而顾晏随是独属于他的海域。 “顾晏随,回去吧。”指尖温柔地在肌肤表面游移,缱绻而温情地停留在丹田附近,那里,有一颗生长于血肉的鲛珠。 “我可以为你留在岸上,也可以将你葬在深海,但我不能抛弃四海和我的子民。顾晏随,他们正在受苦。” 顾晏随身驱颤抖。 “你知道我的脾性,人类侵犯海洋至此,所有罪孽,我都要他们一一承受。” 时卿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告诉那些人,东海,是我对人类下的第一封战书。” 顾晏随不想知道。 如果可以,他宁愿当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陪伴爱的人生活在同一片海域。 可现如今,他只能回到陆地,回到他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顾晏随哽咽着问道,“等一切平息,我还能来找你吗?” “时卿。”顾晏随郑重执起他的手,手背轻贴在额头,“给我一个机会。” 时卿温柔地将一枚水晶项坠戴在他脖颈上,当着顾晏随的面将鲛珠取出,难耐的疼痛过后,心脏好似缺了一口。 顾晏随听见了鲛人熟悉的吟唱。 清冽的,诉说着爱意与温柔。 顾晏随费力地睁眼望着海域之上的青年,他的吟唱是如此动听,连银发的每一丝浮动都吹进他的心里,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黑夜与白昼交织,命运的转盘向前拨动却好似在不断倒带,时针分针重叠的刹那,记忆被白光覆盖涂抹。 彻底坠入黑暗的前一刻,温柔的声音从遥远的海面传来,顾晏随听见了。 他说:“你不必来。” 你不必来,因为我会去找你。 第146章 鲛人的眼泪(19) 顾晏随在熟悉的海域被人发现。 没有受伤,没有不适,顾晏随拒绝了所有研究和治疗。 牵头海洋保护项目,申请帝国出兵,维护海洋安宁。 可伤害已经造成,人类再弥补,也无法扭转如今的形势。 直到某一日,海洋生物出现大面积死亡。 帝国高层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在各海岸安装海水净化装置,没有人手就向其他部门调动兵力,以帝国的名义向全网征集经验丰富的医生……” 指令有条不紊地发布下去,顾晏随大步走出电梯,邬笙紧紧跟上。 “联系楚舟,问他是否愿意冒险出海救治,尽可能召集更多的医生,帝国承诺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小舟有主动联系过我,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邬笙说,“随时可以出发。” 顾晏随脚步微顿,偏头看他一眼。 邬笙:? “在一起了?” 邬笙摸了摸鼻子,以他们相处的时间,在一起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可第一次被顾晏随问起私人话题,还是以这般突兀而毫无防备的情景,难免有些羞赧。 “嗯,前段时间想了很多,决定珍惜眼前人。”邬笙一时失言,说完便下意识抬头看他。 “珍惜眼前人……”顾晏随反复咀嚼这半句话,眼里浮过一丝伤感,“恭喜。” “您……”邬笙心中苦涩,艰难劝慰道,“您和他也终会迎来相聚的时刻。” 顾晏随没有接话,转而问:“东海环城的情况如何?” “已经有半数居民撤离,道路还在疏通。” 自从时卿下达战书后,东海邻省便一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雨,特级台风和大量降水严重影响当 地居民的正常生活,所有教学活动和工作被迫暂停,百姓临时撤往其他地区。 网络舆论严重两极分化。 一方认为是那些高层和研究人员惹出的祸事,连累了他们,该死; 一方则对此习以为常,认为科学研究本就伴随着淋漓的鲜血和无数的牺牲,只不过没想到海底竟然真的存在鲛人这个种群,而研发的科技和武器尚不足以支撑人类与之对抗。 更有甚者,将鲛人的能力视为理所应当。 海洋不是他们的家吗?既然他们拥有净化污染的能力,那便理应由他们来净化海水。 这般言论立即遭到大量正常人的抨击和激烈反对,关于海洋和鲛人的话题几度占据舆论高地,热度持续上涨。 顾晏随拿起邬笙递来的文件,“你负责带队,务必保护好楚舟及其他医护人员的安全,立即出发。” “是!” 顾晏随说完,头也不回走进高层会议室,奔赴又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邬笙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坚毅冰冷的背影,兀自缓了缓,指腹按揉了几圈眉骨,调整好状态离开。 拨通手机道,“二十分钟后出发,前往东海……将军没事,外面危险,你别出来,在家里等我过去接你。” …… 时卿将顾晏随送走之后,便开始了持续高强度的净化,海洋里,所有生灵都在向他寻求庇护,听从号令来到一个又一个被净化过的海域。 辐能扩散和人类污染带来的危害,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您的鲛珠还有一半在顾晏随的身体里。”系统不理解,“为什么不全拿回来呢?” 时卿擦了擦额角的汗,沉默地望着陆地的方向,“你之前说过,他的攻略值已经满了。” “是的,但因为被人黑过,有一定延迟,要等任务完成才会统一公布。” 系统说完便反应过来,这个位面的任务—— 守护海洋,顺应既定剧情度过这一世。 回到深海没多久,系统便将已知信息告知,也就是说,时卿从那时起便已经开始为结局作打算。 “族人快要坚持不住了。”时卿说,“人类此前只知道开发研究,净化类的仪器装置只适用于陆地空气,不适合海洋。” “没有时间给他们研究调整,来不及。” 小老虎垂下耳朵,心里漫上熟悉的无力感。 “所以您想要……” “不。”时卿掌心重新凝聚起淡蓝色光晕,“我想赢。” 鲛人是海洋的“医生”,以净化和守护海域为天职,只要他们的王安好,便不会主动挑起事端。 可时卿偏要将手术刀架在人类的脖子上。 没有什么比痛更刻骨铭心,没有体会过直面生死的恐惧,便永远不会醒悟。 “扶达长老。” 扶达长老上前躬身行礼:“请王吩咐。” 时卿挥手掀起劲风,开辟出一道水路,“带族人回干净的海域休息,没有听到我的召唤均不得出。” 扶达环顾四周,数百条鲛人缓缓向这边靠近,神态坚定,却难掩疲倦。 “您要去哪里?” 时卿:“去要个公道。” “您的指令我等自当拥护,但我的殿下,我亲爱的王,请您记住我先前教您的话。” 扶达温声道,“善用海神赐予您的力量,学会驾驭它。” 时卿垂眸乖乖应下。 转身时眼底却瞬间浸满杀意,头也不回朝东海急掠。 乌云在他头顶上空盘旋,气流涌动,银发肆意飞舞。 “系统,黑掉人类的公用网络。”时卿冷声吩咐,“开启直播。” “好嘞!”小老虎激动抬爪,这事他能干! 于是接下来,全帝国各个角落,只要是有电子屏幕的地方,都实时播放着一则“死亡倒计时”。 巨大的黑紫色蘑菇云笼罩在城市上空,横切视角下,每一股气流涌动和降下的天雷都清晰可见。 银发蓝尾的鲛人从深海疾驰而来,无形的磁场笼罩,劲风卷起海啸,摧枯拉朽般,强大的威压似要冲破屏幕,朝他们每个人袭来。 眼底的杀意如有实质。 屏幕前的所有观众都下意识起身后仰,实时转播通道无法关闭,再害怕也只能强忍着观看。 更何况,猎奇的心思作祟,可怕的磁场,倒灌的深海之水,不断降下的天雷,以及杀意凛冽的绝美鲛人。 这一切组成极具攻击力的画面,所有人都为此深深震撼且畏惧着。 肾上腺激素飙升。 【这就是鲛人吗?】 【好可怕,也好美!】 【救命,我的视线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如果鲛人都长这样,那么我想人类是该死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花痴?水都要淹到家门口了!!】 【帝国军队呢?这时候知道装鹌鹑了?之前抓鲛人闹出的动静不是挺大的吗?】 【还能怎么样,装死呗!自己找死还要拉我们普通百姓下场,黑心……】 【要我说还不如一起死了,全都死,世界末日来了大家都别想活哈哈哈】 【前面的几位你是没有其他排泄系统了吗?至于说那么脏?该死的人早就死了!别把锅扣在帝国将士身上】 【我说错了?要不是帝国高层利欲熏心……】 【别吵了!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什么都没付出就别在这里哔哔,想死就从安全区搬出去!】 轰——!! 天幕被巨浪切割,城市被无形的气浪撕裂。 狂风怒吼着,滔天海浪漫入居民区,房屋坍塌,高楼和路障都被冲垮。 混有辐能的海水浸透人类生活的地方,带有极强的腐蚀性,像是一只狰狞海兽,向人类张开巨口,吞噬掉所有人类认知范围内无坚不摧之物。 无处可逃。 弹幕陷入长久的死寂。 破败,毁损,腐臭的生物尸体肆意流荡,时卿立于海浪之上,抬手低眉间,一座城沦为废墟。 在绝对的自然力量面前,生命脆弱而渺小。 “大人,顾晏随看到你了!” 小老虎实时播报,“帝国高层会议紧急中断,被运往东海沿岸的设备和医护人员都紧急停在内城的安全区里。” “只要您进一步出手,海浪便可以将所有人和建筑吞噬,包括总部的防控楼!” 系统知道时卿并未使出全力。 他了解宿主,这是宣泄,是惩戒。 也是留有余地的试探。 “人类,我允许你们动用之前的武器。” 时卿抬眸,目光冷冽闪烁着寒星般的光,语气仍然是平和的。 这一刻,他是独立于众生的审判者。 “给你们两个小时,站到我面前。” 第147章 鲛人的眼泪(20) 世界同时陷入诡异而震撼的寂静,弹幕无一人发声。 “不来会怎样?” 长久的沉默后,高层会议室终于有人开口,脸色是被刺激后不正常的红,“鱼死网破吗?!” 顾铭眉头微蹙,勉强将目光从顾晏随和屏幕之间移开,瞥了说话那人一眼。 新提拔上任的部长。 无关紧要。 “不能动用量子武器,如今的污染已经够严重了,必须严令禁止!”有人反驳。 “只有新型武器能与鲛人抗衡,不准使用,我们拿什么和他打?” “全帝国的人都在看着,岂能任由他这么嚣张?” “这是重点吗?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减轻危害,避免人员伤亡!” 其中一人道,“现在的海水量还无法抵达安全区,我们应该趁此机会转移群众,派遣军队阻止他的进一步行动!” 短暂的安静过后,众人纷纷反应过来。 “新型武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使用的,但又必须尽可能保证百姓的安全,我的建议是派人和对方谈判。” 谈判? 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首相大人的脑子不会被刺激坏了吧? 但顾铭是在场话语权最高的人,只能委婉表述:“和鲛人……如何谈判?会不会不妥?” “以我刚才的观察来看,对方并不是真的想和我们打,陆地和海洋本井水不犯河水,即便人类灭绝也无法挽回如今的局面,他没必要浪费时间精力和我们动手。” “过错方是我们,是人类侵犯了海洋,侵犯了鲛人的权利,只要拿出足够的筹码,便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更何况,我们的确需要鲛人的净化能力,海洋被侵蚀,对人类百害无一利。” “我们,坚决不能出手,只能谈判求和。” 这一番话说下来,别说在场官员,就连监听的系统也被说服了。 “要不他怎么能当首相呢?”小老虎悠闲地晃着尾巴,锐评,“而你们只是某某部长。” 时卿双眸微阖,抱臂站在原地,浪潮一层层退去,现出满目疮痍,更衬得冰蓝色鲛尾炫目绮丽。 顾晏随红着眼死死盯着荒芜背景中的时卿,满脑子都是分别时的场景。 很想他。 顾铭:“谁和我去?” 想的发疯。 顾晏随无声攥紧手里的文件,心里像是被打翻的蘸料罐,五味杂陈。 卿卿那天说他不必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因为很快就会再见面。 “……”顾铭凝眉盯着不争气的恋爱脑儿子,加重语气问,“谁和我去谈判?” 顾晏随回神,顶着在场十几道目光,镇定自若地红着眼眶说:“我。” 顾铭低低地应了声,满意起身:“散会吧。” 身居要职之人出行总是要特殊些,但事出紧急,顾铭也不认为短短的半小时车程会出什么问题,甚至连帝国军队和武器都没有配备。 临行前只让顾晏随带上几个心腹。 如此行径,谁都要说一句疯狂。 “疯吗?”顾铭坐在后座看顾晏随手机屏幕里的时卿,含笑问道。 顾晏随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从海洋回到陆地至今,父子俩都没说过几句完整的话,但他的所作所为顾晏随都看在眼里。 醒来后看到神态紧张疯狂的父亲,顾晏随甚至都微微惊讶了一瞬。 两人的关系终于在今日有所缓和。 “等会儿见到他,控制着点,别那么没出息。”顾铭慢悠悠收回视线,提醒道,“全国人民都看着呢。” 顾晏随指腹缓缓摩挲着屏幕里的人,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如果他死了,你会一起去吗?”顾铭忽然问。 顾晏随没有犹豫:“会。” 顾铭沉沉地闭上眼。 “你的手下和朋友到哪儿了?” “在安全区外守着。” “听说你的副官和那个兽医在一起了。” 顾晏随抬眸,冷冷瞥他一眼。 “那你听说的可真多。” 顾铭唇角掀起一抹弧度,说不清是苦笑还是骄傲,又或许都有。 他这个儿子,警惕心太强,脑子反应过于灵敏。 稍微试探一下,便能把自己暴露得明明白白。 “我没有监视你,只是消息打听得勤了些,之前关于你和鲛人的事,我知道了不也没说什么。” 顾晏随冷嗤。 “那个鲛人生的正,八成也是个心软的主,你那些朋友和他都有接触,再加上你,他应该不至于动手。” 顾铭不愿再用感情算计他人,却早已成了习惯,他痛苦而无奈道:“最后一次了,晏随,恶人便交由我来做。” 第148章 鲛人的眼泪(21) 顾晏随听的只觉恶心,好不容易升起的好感顷刻溃散,“你以为自己很高贵吗?” 顾铭一愣。 “是不是以为自己有很多苦衷,很多情非得已?感觉全世界都在逼你做出选择?” 顾晏随冷笑,“你位高权重,你身不由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人类做出牺牲?” “杀死母亲的人从来不是别人,是你!顾铭!” 顾晏随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那些尘封的记忆再度涌来,几乎要将他压垮。 被刻意掩埋的情绪反噬,他好像越来越无法做到漠视和冷静了。 “时至今日我并不想和你争辩这些,没有意义。”经过熟悉的路段,顾晏随扬声吩咐,“停车。” 车辆急刹停在路边。 顾铭下意识伸手,“你去哪儿?!给我回来!” 车门重重开合,顾晏随拿着手机下车,顾铭手刚触碰到握把,目光忽的一顿。 永馨花店。 “顾先生好久不见。”花店的主人笑着迎上来,“您预定的白玫瑰,刚包装好。” 顾晏随伸手接过,“谢谢。” 顾铭:“………” 时卿以为迎接自己的是冰冷而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帝国最高规格的军队,以及威严肃穆的领导人。 各自代表两大种族的利益,开始废墟之上的谈判。 可迎接自己的是一捧纯白的玫瑰花。 时卿垂眸,发现花瓣的露水还没有干,他看了眼顾晏随身后的人,弯眸笑了出来。 系统简直没眼看。 切换弹幕,果然都是一排问号和感叹号。 “人类派你过来做什么?”时卿抱着玫瑰问,“美人计?” 楚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沉重的心情终于得到片刻缓解。 “只是想见你。”顾晏随说,“很想。” 时卿抬手,顾晏随便自觉靠过来。 “他们要说你渎职了,顾长官。”时卿温柔的注视着他,眼底是让人看不透的光,“还敢当着全网的面站在我身边。” 其实这只是个玩笑话,顾晏随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甚至更多,全帝国的人都看在眼里。 如果不是顾晏随,便不会有那么多居民相信他配合军队转移,那些手下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站在时卿面前。 “他们不要我,你就带我走。”顾晏随却说,“只求这次别把我退回来。” 对上男人央求的眼神,时卿心脏颤动,他尽量笑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 时卿将手里的玫瑰如以往那般染成独有的蓝,重新送到顾晏随手上,“今日的希望。” 顾晏随终于放下心。 时卿看向不远处的楚舟,对上那些小崽子好奇惊叹的视线,淡声道:“过来。” 楚舟与邬笙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确定说的是他,犹豫着迈出一步,整个身体倏然腾空。 “!”楚舟下意识抓住身旁之人的手,刚想说“我是你楚医生啊”,紧接着巨大的冰墙从四面拔地而起。 楚舟直接跳起,扒拉在邬笙身上。 孟洋哭丧着脸像只受惊的兔子:“副官我们怎、怎怎么办?” 邬笙左手被人紧紧抓着,右半边身子被死死抱着,转头看了眼那边捧着花乖巧安静的上司,无奈叹了口气。 “放心吧,他不会伤害我们。” 冰墙之外却看不清里面的场景,弹幕瞬间盖起高楼,有紧张有猜疑,还有些嗑cp的,猜测他们之前本就相识相爱,却暗戳戳不敢大量冒泡,生怕被喷的体无完肤。 生死存亡之际,无人在意他们的爱情。 “你就是顾铭?”时卿看向为首的中年男子,只一个眼神,顾铭身边的护卫便提起了枪支。 “是,我知道你的名字,帝时卿。”顾铭抬手止住护卫的动作,主动上前,“久仰。” 时卿:“为何不用武器?” “如今的技术还不足以支持新型武器的大规模使用,我们已经犯过一次错误,导致如今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在此,我谨代表全人类,郑重向您和海洋致歉。” 说着,顾铭深深鞠躬。 “陆地和海洋本是一体,如今海洋有难,我等难辞其咎,也难以逃脱。”顾铭说,“我们愿意为犯下的错承担弥补。” 时卿冷冷道:“如何承担?” “凭你们那些无用的净化装置,还是不知怀着什么心思靠近海洋的研究人员和医生?” 时卿的嗓音冷静平和,却足以击溃人类虚伪的防线,“亦或是那些空口无凭的保证?” 顾铭哑口无言。 全网陷入诡异的沉默。 时卿抬手,磁场扭曲一瞬,紧接着,血淋淋的深海实验数据和解剖图片展示在全人类眼中。 一幕幕,皆是铁证。 “据说人类对海洋的开发程度已经达到了30%,近几年有望再度提升。”时卿没等顾铭找准契机开口,冷静犀利的陈述,足以掌握整场谈判的节奏, “你拿什么证明,又要如何让我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苏芸已经死了,深海项目的负责人员也悉数葬身北海。我们进行过深刻反省,十公里以外安全区内的数百名医生和研究人员,原本便打算动身前往东海,救助海洋生物。” 顾铭言辞恳切,“我们已经在忏悔和行动,只是还需要时间。” “今日我等无任何防备地站在这里,便是最好的证明。” 见时卿没有回应,顾铭又道,“海洋倾覆,对人类百害无利,即便从人性自私的角度考虑,我们也不会放任海洋环境继续恶化,除非灭亡。” “我谨代表人类,向您提出真挚的合作邀请,只要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任由差遣。” 这番话其实说的非常漂亮,细想却又无赖至极。 很明显,人类清楚鲛人拥有净化海水的能力。 或者说,他们知道生态系统自有循环修复的过程,只是同样需要时间。 而这样的时间,只有时卿能提供。 “如果我不答应呢?” 时卿瞳色一暗,银发无风自动,顾铭抬头,刚散的乌云再次凝实,闪电刺破黑雾,隐隐透着风雨欲来的迹象。 “只要我愿意,毁一座城,轻而易举。” “你不会。”顾铭神色坚定。 “因为顾晏随?”时卿唇角微勾,“你应该听到他刚才的话。” 别说胳膊肘,几乎是整个人都拐到时卿这儿了。 只要时卿一句话,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顾铭语噎。 “原本我是这么想。”顾铭望着他说,“直到我看到你——” “你的眼睛告诉了我答案。” 第149章 鲛人的眼泪(22) 时卿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顾铭:“你的眼里有对众生的悲悯,这种骨子里的悲悯正直,是如何也伪装不出来的,我没有,顾晏随也没有。” 【我早就想说了,靠,姜还是老的辣!】 【啊啊啊啊谁懂!小鱼看着那么清冷霸道,却一眼就被看破心里的柔软,这反差萌】 【这是神性啊,毫不夸张的说,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跪下求他】 【容我说一句(被骂我也认了)他一看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婆啊】 【明明应该是害怕的,可看到他我却只想哭怎么回事?】 【不怪顾上将舍命陪君子,要是我估计比他还舔,只是真的好想哭啊,人和海洋要怎样才能好呢?】 人的欲望的填不满的,谁也没法保证以后。 【他一出来,我就觉得自己错了……我曾经在海边扔过垃圾】 【我也,当初鲛人的事情曝出后,我沉默了,没有替他发声……】 越来越多的忏悔刷满屏幕,时卿转头,看见从融化的冰墙后,朝自己走来的爱人,掌心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淡蓝色光晕消散,隐隐的海啸声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我们打个赌如何?”时卿说。 顾铭:“愿闻其详。” “我给你们五年时间,五年后,我要看到海洋再无辐能和污染,我的子民也不必再以身净化水源;我要那些惨无人道的实验和研究就此终止,四海安宁。” 时卿一挥手,凝聚的蓝雾色气流蔓延冲刷,在荒芜的陆地掀起层层涟漪。 另一半鲛珠泛着淡淡光晕从顾晏随体内剥离,于半空凝聚。 顾铭郑重道:“基本的研究无法中断,人类对海洋的探索也不会停止,但我能代陛下承诺,帝国法律和准则之下,再无你口中的事情出现。” 源源不绝的能量朝时卿汇聚,顾晏随微仰起头看着那束光,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下意识上前几步又停下。 他对上了时卿含笑的眼。 “我不信你冠冕堂皇的话,也不相信人类和帝国。” 时卿目光落在顾晏随及其身后神色焦灼、目露担忧的楚舟和邬笙等人身上,“但我可以为那些,为了守护海洋而奋斗过的人赌一局。” “五年后,若你们能做到,将安稳无忧;反之,五年后的今日,便是人类灭亡绝迹之时。” 话音落,滚滚浪潮从遥远的海洋席卷而来,遮天蔽日。 直击心灵的震撼,屏幕前所有人都下意识后仰。 “啊啊啊——” 尖叫声不约而同响起。 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那是所有切身经历过的人,往后余生都无法抹去的恐惧和记忆。 无数个夜深人静的黑夜,哗哗的浪潮都会从窗外漫进来,深海将你淹没,睁不开眼,起不了身。 直到听见那声神秘而充满神性的歌声,从遥远的深海传来,将你从深海的噩梦中拯救出来。 生命的歌震耳欲聋。 天穹被海水倒灌,楚舟死死扒拉着邬笙的手,不让他遮住自己的眼睛。 瞳孔深处倒映着深邃的蓝,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避免海浪的冲刷,楚舟甚至有种置身于深海巨渊的恍惚感。 但他不要闭眼,他想要时刻记住这种感觉。 ——深度的无力和恐惧。 “卿卿!!” 其实是听不到声音的,高压之下,不晕过去就得烧高香感谢强悍的体质了,但离得近的几位都清楚听见了一道嘶哑的大喊。 紧接着,一道微茫的逆流涌动,费力睁眼抬头时,便只能看见那抹决绝的背影。 逆着光,拼命挣脱奔赴。 浪漫的碎冰蓝坠在他们身后,楚舟红着眼伸手去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娇嫩的玫瑰被气浪撕扯碾碎,转眼便消逝在奔涌的浪潮之中。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疯狂溢出,楚舟下意识想要追着那道闪耀的光芒而去,却被人更紧地拥在怀里。 他疯狂拍打男人的身,声嘶力竭地喊:“为什么?为什么?!”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还没得及开始便戛然而止。 “为什么要让两个注定走不到结局的人相遇?邬笙,你说到底为什么?!” 楚舟是与时卿接触最多的人,又是顾晏随好友,没人比他更清楚两人的感情。 “顾晏随会疯的!他会疯的!!” 邬笙用尽全力将人护紧,抬眸看向半空虚晃的两道身影,从这个角度看,顾晏随似乎追上了他的爱人。 “你又怎知,这一世的相遇不是他们上辈子拼命求来的缘分?” 邬笙语调也不太稳,如此震撼的场景发生在眼前,换谁都无法做到冷静。 “楚舟,除了他自己,谁都无权替他质问。” “不会后悔。”孟洋强撑着看他的长官丢下所有理智,卸下冰冷坚硬的外壳,鲜活而肆意的背影。 看他终于伸手抱住了时卿,泪水溢出眼眶。 轻声说,“将军不会后悔相遇。” 磅礴的精神力净化冲刷,耀眼的白光扩散,遮天蔽日的浪潮来了又远,演出落幕,纯净的甘霖滴落在每一个人脸上。 没有辐能,没有污染,海水也不再浑浊。 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切……都结束了吗?” “我还活着!” “将军呢?有谁看到将军了吗?” “那个鲛人也不见了!” 众人毫无形象地跪坐在荒芜的土地上,不少人已经陷入昏迷。 直播关闭,危机远离,盛大的演出就此落幕。 邬笙抓住楚舟的手将他抱起,看了眼早已失去意识的首相大人。 “其余人将他们送去医院,孟洋跟我走。” 邬笙打开车门,看着潮水退去的方向,“去东海。” 第150章 鲛人的眼泪(23) 顾晏随死死攥着那一半鲛珠不肯松手,另一只手与时卿十指紧紧相扣。 贪恋地,红着眼将人寸寸描摹。 “时卿,你休想把我丢开。” “顾晏随,还记得我带你去过的深海吗?”时卿温声问他。 记得。 和时卿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记得。 但顾晏随不说。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让他近距离接触深海,是为了让他了解海洋,为了证明人类不可能抵达和触犯。 “没有人类比你更了解深海,我不相信他们,只信你。” 顾晏随执起他的手轻抵在额头,哑声道:“我不听。” “现实是你我之间跨不去的鸿沟,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和使命,你有必须肩负的职责。顾晏随,请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 “我将一半鲛珠还给你,以此为凭证。” 时卿温柔地覆在他心口,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唇,“五年后,若我苏醒回来,第一时间去找你。” “……为什么要五年?为什么又要我等?”顾晏随忽然开口。 时卿瞳孔震颤,抬眸望进他的眼。 漆黑的瞳孔倒映着他茫然无措的目光,时卿却从里面看出了更复杂的情感,灵魂交织闪烁。 愧意子弹般击中心脏,时卿指尖颤抖着收回。 “你……” “五年,如果哪天我殉职了,你去哪找我?” 顾晏随抵在他肩上,不让他看自己眼里的脆弱,“如果……你没能醒过来,我又该去哪片海域?” “为什么要等五年呢?我只想要现在。” 时卿张口,哑然失声。 “我自私又懦弱,已经怕了,卿卿,求你把我带走……” 顾晏随眼里泛起一层又一层悲伤的海,轻声乞求,“带我走,好吗?” 谁也不能保证未来。 被抛下两次,顾晏随早已丧失了赌的勇气。 时卿望向四周应召而出的鲛人,净化的阵法已经布下,他没有退路。 可顾晏随凭什么为自己一再妥协退让? 就因为爱我吗? 满点的攻略值从何时起成为了不断刺伤彼此的刀剑? “系统。” 小老虎哑声:“大人,我在。” “爱意经得起这般消耗吗?”时卿无法理解,只觉得喘不过气。 不断流逝的能量无声催促,他根本没有选择。 系统支吾着不知怎么回答。 如果是主神,他会肯定以及坚定地告诉宿主“没关系,大胆去做您想做的”。 可身处于位面世界,他无法对身为普通人的顾晏随作出保证。 爱时卿其实很累,也很难。 每个世界都不一样。 他只是个系统,即便心有猜测也只能等到一切结束才能验证答案。 “你说顾晏随会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人物,海洋也会在他的保护下恢复得更好。” 时卿问,“帝时卿和他其实没有未来对吗?” 小老虎哽咽反问:“您想做什么呢?” 时卿抬手,指尖散发着淡淡白光轻点在顾晏随眉心,眼里盛着不可名状的温柔和哀伤。 “你说的对,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为我作出牺牲。” 顾晏随模糊着眼抓住他的手,心里从未有过的慌乱:“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求你别丢下我,卿卿,别丢下我……” “我知道。”时卿抓住他的衣领不顾一切地亲吻,清泪划过眼角,化作洁白的珍珠滴落入海中。 “我知道……” 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爱,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 这个不公平的游戏,一开始就错了。 “我带你走,顾晏随,别怕。” “我爱你,别怕。” 顾晏随在一声声温柔的安抚中逐渐卸下防备,圣洁白光笼罩,顾晏随的世界苍白而迷茫。 此后便只剩虚无的光。 柔和的力量将他包裹,迷糊间,顾晏随听到副官紧张的呼唤。 “将军,您醒了?” 邬笙拉开病房的窗帘,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顾晏随抬手遮挡。 虚影在指缝交织碰撞。 “我怎么会在这里?” “您忘了吗?今日出海遇上极端天气,您不慎坠入深海,好不容易才被救上来。” 是吗? 顾晏随垂眸,感受到脖颈的异样感,指尖勾出来看,是一枚珍珠吊坠,挂着半颗眼睛一样的宝石。 光影投射在上面,顾晏随拿起来看,透过宝石看见了一片星辰大海。 “谁救的我?” “当地的渔民,还有我和孟洋,孟洋那小子潜水不错。” 邬笙将报告递给他,“将军,这是海洋保护项目的文书,还需要您过目批示。” 顾晏随接过纸笔,靠在床头缓慢翻阅,意识却逐渐飘远。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深海歌唱,嗓音温柔,听懂之后的歌词却很残忍。 「生命在海洋的废墟上碰杯 你我笑着,致那鱼死网破的胜利 我的爱人啊,愿你快乐,愿你平安 愿你的碎冰蓝盛开在晴天之下」 我忘了什么吗?顾晏随想。 第151章 鲛人的眼泪(24) 顾晏随经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是一望无垠的蔚蓝色深海,银发蓝尾的鲛人在他身前游动,回头朝他说着什么,日光太甚,看不清面容。 指尖轻触对方身体的刹那,如梦泡影。 「我的爱人啊,愿你快乐,愿你平安 愿你的碎冰蓝盛开在晴天之下」 清冽柔软的嗓音唱喏,顾晏随转头看向窗外,有泪从眼角滑落下来,紧接着,轻微的开门声响。 “喵呜~” 小橘猫迈着优雅的步调,绕着白色地毯逡巡一圈,纡尊降贵地跃上床榻,扑进铲屎官怀里。 呼噜呼噜地打着滚,露出柔软的肚皮。 顾晏随一下一下轻抚着小橘的毛,把猫主子伺候满意了,便起床穿衣。 ——撸猫从来不是他的作风,小橘的性格也随他,不会撒娇,不会这般乖软地跑过来求rua。 可当猫咪跳上床第一次朝他露出肚皮时,手却比大脑先反应过来。 时至今日,早已成了顾晏随的习惯。 房间的隔墙被打通,装了巨大的连同客厅的水箱,里面养了些小鱼,模拟海洋的生态种了珊瑚和海藻。 顾晏随淡然穿过长廊,绕过客厅的餐桌,走进厨房准备早餐。 白米粥,几碟小菜,两个鸡蛋,一笼水晶虾饺。 打开冰箱,看着正中央冷藏柜整整齐齐的一排草莓牛奶,顾晏随眸光微动。 牛奶过期了。 顾晏随淡淡地伸手关上冰箱门。 离开时卿的顾晏随还是和以前那般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没有特殊的事情发生,也没有过多的情绪。 下班途中经过那家花店,也买不到梦里的那捧碎冰蓝。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机械地按照既定的指令生活。 而输入指令的人已经不在。 顾晏随感觉不到痛苦,也没有怅然若失。 只是感觉自己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因为虚幻而美好,醒来仍需要继续生活。 没有人会因梦境停留。 哗哗的浪潮声唤回了他的神智,顾晏随抬头,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来到了东海,寒冬腊月,东海的风却依旧温暖如春。 “将军,最新改造的净水装置已经投入使用,经检测,一切数据都达到纯净标准。” 邬笙从后面的车辆中下来,将手里的报告递给他,“项目负责人已经到场,随时可以接受检查。” “请问您是否要现在过去?” “嗯。”顾晏随抬步往厂房走,状似随意问道,“你有见过鲛人吗?” “什么鲛人?”邬笙茫然反问,“那不是神话传说吗?” 顾晏随眸光闪烁。 “不过我倒是相信他们真的存在,因为经常在梦里看见,但能看见鲛人的梦都不是什么好梦。” 邬笙调侃道,“比起鲛人,我更相信这是大自然给人类的预警——不然也不会有这些海洋保护项目和方案的落地实施。” “人类的确应该停止对海洋的过度开发和探索,否则梦里的场景,便会在不久的将来变为现实。” 邬笙说着,无奈摇头,“说来奇怪,楚舟那么大的胆子,竟然也会被噩梦吓到,经常半夜醒来,嘴里还说着胡话。” 顾晏随转头,敏锐地问:“什么话?” “……听不懂,但看了心理医生也没有发现问题。” 顾晏随才歇了话头,又问:“你和楚舟怎么样了?” “年初订婚。”邬笙压下心里的疑惑,笑着说,“将军,您已经问过了。” 顾晏随恍然,各自给邬笙和楚舟转了点礼钱,走的私账,“新婚快乐。” 收款声响起,邬笙打开一看,99万元整。 邬笙脚步微顿。 顾晏随:“怎么?” “您已经给我发过了。”邬笙将转账记录返给他看,一周前就已经发过一次,三日前又转了一次,被退回。 顾晏随望着那串数据,陷入短暂的沉默。 “您还好吗?”邬笙目露担忧。 “没事。” 邬笙仔细观察过,也将情况上报给了首相,顾晏随身居要职,容不得半点闪失。 接到通知后,院长亲自安排了检查,从身体到心理,一番折腾下来,又是一日过去。 一切正常。 伤势恢复良好,顾长官还是能单挑几十歹徒的体格。 无人知晓,这副皮囊下的心脏已千疮百孔。 第152章 鲛人的眼泪(25) 【滴!恭喜宿主集满攻略值100,获得人物角色卡一张。】 【本位面任务完成,获得相应奖励10%,恭喜宿主重获新生,您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前往下一个位面。】 “大人,恭喜您重返人间。”小老虎笑着说。 “之前按您的吩咐重置人类的记忆,消除了属于鲛人的部分,如今四海皆宁,人类也停止了对海洋的过度开发,经系统评定,即便是如今的深海研究项目,也确保对海洋安全无害。” “一切都结束了,您可以好好地爱他,以您自己的身份。” “之前黑我系统的家伙也找到了,被我哐哐揍进了系统监狱。” 小老虎骄傲地翘起尾巴,“但为了保证与您的稳定联系,我将一直陪伴您度过这个世界,直到您离开。” 时卿睁开眼睛,如海底星空般漂亮的眼平静温和,却蒙着一层水雾,瞳孔深处倒映出角色卡上的人。 是站在家里客厅,手捧碎冰蓝的顾晏随。 时卿记得那天,顾晏随临时收到任务紧急出海,回到家已经深夜。 狂风骤雨拍打玻璃窗,时卿等到了又一束纯白玫瑰。 客厅花瓶里的第一捧碎冰蓝还没有凋谢,顾晏随又带着新的生机走到他面前。 “海里有碎冰蓝吗?” “没有。” “海里有什么?” “有我。” “……”顾晏随无奈,对上时卿揶揄的眼神,又忍不住笑了,“不知道你的海洋,是否欢迎我这个外来客。” 指尖勾缠着温柔,雾蓝染上纯白的玫瑰花瓣,时卿重新将碎冰蓝递到他怀里。 “看你表现。” 顾晏随唇角上扬,垂眸看着怀里的玫瑰,笑得像吃了糖的孩子。 他身上还穿着湿淋淋的黑色作战服,右手臂破了道口子,皱巴巴卷在手肘处。 时卿回想起当日,自己好言好语催他去洗澡换衣服,可顾晏随偏不听,蹲在茶几前摆弄他新收到的礼物,时卿忍无可忍,鲛尾卷起一捧水迎头将他浇了个透。 “别笑。”时卿听见自己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从遥远的时空传来,恍若隔世,“去洗澡。” 顾晏随:“遵命。” 昔日笑意明媚,眼底如寒冰化开掬满春水的顾长官,凝在薄薄的角色卡片上,怀里的碎冰蓝在水光中温柔曳动,记忆里熟悉清香扑面而来。 时卿垂眸,指腹摩挲着那段烫金的文字。 卑微的,带着与表面不符的伤痛。 「我落难于你的荒野,祈求留住你每个日夜。」 温柔的子弹正中心脏,时卿颤抖着蜷缩起身,眼眶湿润通红。 …… “和我在一起会很累。”极致的抽痛中,时卿听到自己冰冷的嗓音,充满斥责和驱逐,“盛珣,离我远一点。” “您好不负责啊主人。”小崽子黏糊地缠上来,唇角勾着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养我的时候那么亲近,说不要就不要了。” “……” 那是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变态。 时卿红着眼在心里骂。 “真的不知道吗?”对方却一眼看透他心中所想,指尖危险地缠绕住他的长发,一下又一下轻轻撩拨着心脏,缱绻勾缠。 时卿心跳忽然漏了半拍,疯了似地加速。 “别丢下我。” 时卿垂眸望进他湿漉漉的眼,听他用熟悉的语调同自己撒娇。 “否则我就天天上神殿哭,和所有的神仙说您欺负我,对我始乱终弃,浅尝辄止,朝三暮四……” 时卿忍无可忍禁了他的言。 而后,翻出了一本人间词典。 “………” “好好学,等我回来抽检。” “…………” 时卿说完,便冷着脸,落荒而逃。 全然没了平日沉稳冷静的模样。 身后那道灼热危险的视线,更是穿透时空,化作千万利剑刺入他心口。 小家伙从来都没有安全感。 那样虚无缥缈的情感,时卿给不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开始? 获得新生后,时卿回到陆地去见顾晏随,对方身上有他的一半鲛珠,时卿循着气息找寻,在防空大楼总部的会议室发现了顾晏随的身影。 认真工作的顾晏随看上去有点冷,作风强硬,决策果断,哪怕再简单的陈述都能令得全军信服,比五年前更成熟有魅力。 时卿仰头靠在落地窗前,看着男人的目光专注而哀伤。 “系统。” “大人,我在。” “其实这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对吗?” 没有人规定相爱就必须在一起。 如果分别会带来痛苦,不如相忘于江湖。 小老虎陪伴在宿主身旁看着忙碌的顾晏随,男人的呼吸频率、脸部神情、心率……哪怕是言语细微的停顿和动作都没有逃过系统的数据。 小老虎不确定时卿是否有所感知,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宿主在惩罚自己。 “您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好吗?两个月。”系统说出时间,“两月后,若您还想就这样离开,我会带您脱离这个世界。” “……好。” 说不清痛苦还是释然,又或许是在找寻自己如今存在的意义。 他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 没有时卿的顾晏随也可以过的很好。 三点一线的生活,高高在上的职位,安宁平和的四海……这世界并不是少了谁便不能活。 时卿又一日从顾晏随的家出来,看着他被护官请进车后座,逐渐变成视线里遥远的一个点。 时卿沉默跟上。 如今他已经能自由变幻出双腿,简单的白衣黑裤,披着薄风衣,藏匿身影跟随他来到总部大楼。 来到陆地已经21天,顾晏随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时卿转头望向天空,脑海下意识浮现出前几世的生死别离。 如果没有记忆,便不会有痛苦。 只是任务而已。 既然结局终会相见,那么过程是苦是甜也不那么重要,他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对方? “如果攻略值满,我是否可以用相同的方式消除他关于我的记忆?” 小老虎无声垂下尾巴,他就知道宿主会这么想,“如果您愿意,可以,但我不建议您这么做。” “系统检测到您的情绪有点崩坏,大人,您是想起什么了吗?” 小老虎摸摸宿主的头,如今系统显示时卿的魂识完整度已经达到50%,他有点担心。 时卿看着远处的顾晏随没有说话。 小老虎默默窝在他肩颈。 “不是每个位面都这样的,大人,您不要那么悲观嘛……” 小老虎蹭了蹭,软着调子安抚,“其实事情很简单,说不定你走过去就好了呢?” “遗忘不能改变结果,大人,他会千千万万次爱上您。” 时卿克制转身。 正当要离开的时候—— 第153章 鲛人的眼泪(完) 办公室忽然响起电话铃声! 时卿僵在原地。 那是一段熟悉的旋律,是他为了安抚治愈顾晏随而唱的祝福,鲛人之语,没有人类能听懂其中的含义。 「生命在海洋的废墟上碰杯 你我笑着,致那鱼死网破的胜利 我的爱人啊,愿你快乐,愿你平安 愿你的碎冰蓝盛开在晴天之下…」 时卿侧身回头,撑在玻璃门上的指腹缓缓收紧,冰蓝色眼眸倒映出顾晏随冷峻的侧颜。 什么时候录的? 为什么保留下来? 心跳怦怦加速,时卿下意识上前半步。 下一刻他便感觉男人的眼神朝这边偏了一寸! 发现了么? “系……” “……殷家的……对,你小时候见过……” 电流声带着含笑的嗓音袭来,猝不及防,时卿本能噤声。 “只是见面,试试吧……”对面的声音说,“哪怕多交个朋友也好。” 顾晏随蹙眉冷声:“我不喜欢女人。” “……谁告诉你是女人了?我还特意问过楚舟,他说你看着就不像直的。” 顾铭试探得小心翼翼,父子之间的关系终于有了缓解,不可能再刺激他,“对方刚博士毕业,已经正式入职深海研究所了,你要是不愿,就当谈公事吧。” 意思很明显,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顾晏随这才歇了气:“地址。” “稍后发你。” 挂断电话,顾晏随抬眸,看向时卿所在的地方。 两人目光隔着无形的空间交错。 时卿刚想确认他是否发现了自己,却见一旁的房门忽然打开,孟洋抱着文件走了进来。 昔日青涩胆小的青年已经成熟,言行也愈发稳重:“部长,这是您要的资料。” 时卿冷着脸,头也没回地转身离开。 心绪像拨乱的弦,时卿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纷乱,糟糕。 纵身跃入海中的刹那,理智如堡垒溃败崩塌。 另一边,孟洋看着突变的天,贴心地将小窗关紧,豆大的雨点敲过来,狂风呜咽,他下意识后仰,赶紧拉上窗帘。 “这天气越来越古怪了……”孟洋说着,问自家上司,“您下午的出行要取消吗?首相已经将地址发过来了,说您有约。” 顾晏随不紧不慢地将视线收回,捞起西服外套,拿上车钥匙,“会议和面谈全部取消,我出去一趟。” “啊,好的,您出……出去一趟?!”孟洋反应过来后便赶紧追上去,急声,“外面刚下暴雨,部长您去哪儿啊!” “去拿我的礼物!”顾晏随扬声,语气是难以掩饰的畅快,“别过来!” …… “哗啦!” 时卿猛的蹿出海面,海浪呼啸着来了又远,寒冰夹着雨雪降落,簌簌落了满肩。 “宿主,您很难过。”系统说,“您在吃醋。” 时卿抬手,乌云散开,雨雪停止,阳光从云层倾泻出来。 他的心情能影响海域的天气,这点时卿很不喜欢。 “没有。”时卿拂去发梢的冰碴,面色冰冷地否认。 “您不去看看吗?他们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见面了。” “为什么要去?”时卿反问,“消除记忆是我的决定,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我没资格打乱。” “您怎知他不会想您?”系统说,“您其实可以唤回他的记忆,或者让他重新爱上你。” “经历了那么多,你们值得一个好的结局,宿主大人。” “公平吗?”不知过了多久,时卿半探出水面问。 和我在一起,公平吗? “您这样离开,难道就对他公平了吗?从您单方面消除他记忆的那刻,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您再想想,其实主导权一直都在您手里不是吗?” 系统温柔地引导他,“更何况,爱本就是欲望战胜理智的结果,只要是胜利就没有公平可言。” “您赌赢了,应该去迎接属于你们的胜利,而不是在这里惩罚自己。” 时卿垂眸安静地听。 “您既然心疼他,不想他再受委屈,那就继续往前走下去,用一个完整的魂识,最完美的状态去见他。” “宿主,他在故事的尽头等您。” 时卿微抬起湿红的眼,茫然询问:“现在我该怎么做?” 小老虎精准卡点,看着他身后,不顾一切奔赴而来的人。 柔声道:“回头。” 时卿呼吸微重。 海风裹挟着熟悉淡雅的清香吹拂而来,剧烈颤动的心跳压过海浪,时卿转身,看到了岸边手捧玫瑰的人。 衣衫在奔跑中变得凌乱,额发湿淋淋地滴着水,呼吸微微急促,察觉到时卿的目光后,站在沙滩上展开手臂。 红着眼眶,笑着喊道:“卿卿!” 哗! 冰蓝色鲛尾跃起又落下,溅起莹白色水花,银色尾尖在阳光宛若碎钻。 心爱的鲛人不顾一切朝自己奔赴而来,顾晏随一生都无法忘记这样的一幕。 时卿出现在自己周身的刹那,心脏便比顾晏随先感受到他。 却怎么都无法看见。 恢复记忆后,顾晏随便知自己又被抛弃了。 可还没来得及质问,便发现时卿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上班,开会,出海……回到家睡觉。 是放不下吗? 顾晏随小心翼翼试探着。 直到今日,才终于看懂他别扭的心。 冰凉的体温带着湿意扑进怀里,顾晏随稳稳接住了他,握着白玫瑰的手圈紧,失而复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对不起……”顾晏随听见时卿带着哭腔的歉意。 没关系吗? 顾晏随与他额头相抵,海风温柔咸涩,分不清谁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我不要听。”顾晏随红着眼语调嘶哑,“卿卿,说爱我。” 时卿伸手抱紧,哑声:“我爱你。” 顾晏随鼓励地亲了亲他的唇,尝到了满嘴的咸涩,他压抑着呼吸道:“继续。”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唔。” 时卿听话地重复,心脏记住了这种感觉,他在一声声的告白中丢盔卸甲,直到呼吸被掠夺,直到心脏被捂的发烫。 原来,自己也是如此的需要他。 “我也爱你,卿卿。”死寂的心在此刻回暖,顾晏随热烈地回应他,“全世界最爱。” 喜欢是一颗心的奔赴,恋爱是两个人的回响。 从来都需要两个人共同承担。 即便是救赎也理应双向。 “我来要礼物了。” 顾晏随将白玫瑰塞到时卿怀里,霸道地将口袋里准备好的戒指给他戴上,指尖发颤,眼泪也止不住的流。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把我丢下。” 时卿碰了碰指戒,浪花的形状,纹路是一圈盛开的玫瑰,镶嵌着细碎的蓝钻,和时卿送的独属于顾晏随的碎冰蓝一样。 很漂亮。 “要是你的手下看到你这么狼狈……”时卿温柔地亲吻男人的唇,眼里浸着笑意,“该笑话你了。” 顾晏随眼睫轻眨,缓缓矮下身,而后打横将人抱起。 时卿下意识圈住他的脖颈,被放进后座时,鲛尾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变幻成腿,顾晏随下意识脱下外套盖在时卿腿上,却无法移开目光。 喉咙发紧,顾晏随抬手遮住他的眼睛,道:“卿卿,我要礼物。” 时卿弯眸主动蹭了蹭他的喉结,“嗯。” 而后仰头,是乖乖任亲的姿势。 大手托住对方后脑,顾晏随俯身,温柔地摄住对方唇舌。 仓促间,时卿只来得及设置屏障,便被捉住腕骨轻扣在头顶。 碎冰蓝被搁置在旁,十指紧扣,对戒碰撞。 这世界并不是没了谁便不能活。 但没有时卿的顾晏随不行,时卿亦然。 潮涨潮落,爱意无声。 两颗心无限贴近,从此不再被放逐。 --- 不行,我要写甜,我疯了。 下一个位面,清冷钓系桃花妖vs病态占有欲狼系总裁,年下。 衣冠禽兽,冠冕堂皇,满脑子马赛克想法,但被老婆读心 弱弱问一句,还有人看嘛qaq 第154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1) 三月的天像一场美梦,你从时空的那头走来,春意直入,无心可猜。 我希望你对我的爱,贯穿整个未来。 …… 江松眠是在帝都花景商业街遇见的时卿。 花景,江氏参与开发的项目,绿色生态景区,以融合虚拟技术的原生态美景和各种奇珍花卉展闻名。 景区开放一周,接待游客近40万次,爆火于各大社交媒体,成为新的游玩打卡地。 帝都为庆祝景区建设成功,邀请各高层及商圈名流参加晚宴,江氏作为最大的投资方,理应到场。 江松眠被大哥一个电话叫过来,站在华丽奢靡的酒店大厅,看着游刃有余的江凌面色不愉。 “松眠。”男人一身笔挺的银色西装,侧目笑意温润,“过来一下。” 又到了卖笑的时刻。 江松眠不动声色理了理剪裁工整的衣袖,执起手中的酒杯不急不缓上前,昂贵的蓝宝石纽扣镶嵌银丝,银光在奢华的水晶灯下一晃而逝。 “温总。”江松眠笑着与江凌身旁的男人碰杯,“久仰大名。” 他太过年轻,肤白细腻,脸部线条流畅英俊,像时下的小狼狗。 五官却极具攻击性,狼眸,剑眉,眼梢天然下压,连笑容都牵不起他眼尾的情绪。 “江总越来越俊俏了,站在你们兄弟俩面前,我压力很大啊。”被唤作温总的男人笑着打趣,“以后我得离你们远点。” 算你有自知之明。 江松眠笑意真诚:“温总说笑了。” “温某从不说笑,年纪轻轻又如此有为,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家姑娘。” 几人又是一阵寒暄,男人见两兄弟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便忍不住主动开口试探:“滨海那项目……” 宴会散场后,江松眠先一步坐进后座,车停在花坛边等人。 正百无聊赖地耍着手机,倏然听见一道细微的求救。 江松眠抬眉扫了眼后视镜,又重新低下头回消息。 系统:“……” “他不搭理您,他竟然不搭理您!”小老虎气得来回踱步,“他还有半点怜悯和爱心吗?!” 冷漠成介个样子!罚你没有老婆,哼! 时卿淡声反问:“他什么时候有过这个东西?” “……”小老虎语塞,郁闷地摇了会儿尾巴,说,“我再大点声喊。” 一阵晚风拂过树梢,时卿惬意地眯了眯眼,指尖对着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轻轻一绕。 霎时满树桃花盛开,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 前排的司机抬头,轻呼出声,“起风了。” 江松眠不经意抬眸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低头,打字的手后知后觉一顿。 再抬眸,漫天桃花纷飞,连月色都变得明净清冷。 他听到了一句更清楚的呼救。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司机声音愉悦:“小少爷,我听到了大自然的歌声。” 江松眠:“……” “救命啊,救命——”小老虎放出音量,“有没有人过来,救人……呸!救妖了啊!” 时卿嫌丢人地抬手捂住脸,枝桠震颤,抖落一地桃花。 恍惚间好似看见一道蹁跹身影的江松眠倏然睁大双眼。 半秒后,果断打开车门下车。 时卿指引他靠近,近距离打量这一世的攻略对象。 江松眠,帝都大学大三在读,音乐系和金融系双修生,19岁。 和之前各有特点的容貌不同,这是一张再狼狈也十分能顶的脸。 硬帅。 身高190,体重78,肌肉紧实,西装笔挺,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的强大气场,像是暗夜的帝王。 然而这位帝王眼神睥睨审视着还未化形的时卿,心里想的竟然是—— 【妖?是来吸人阳气的吗?】 时卿:“……” 时卿抖落几瓣桃花,轻声问:“能把刀拿走吗?有点疼。” 江松眠接受良好,蹲下身看着插在树根的一把小刀,检查发现是常见的玩具刀。 应该是哪个贪玩的小孩把刀插在了树上。 细看周围还有一圈歪七扭八的刻字和涂鸦,少年眉头紧蹙,不悦。 指节轻抚过那些刻字,江松眠气得想揍人。 拔掉小刀,徒手掰断扔进垃圾桶,少年心里开始思考惩戒这些不文明行为的手段。 追求生态有什么用?融入虚拟技术又有什么用?再先进的技术,没有与之匹配的素养和文明,和原始人没有区别。 “能化形吗?”江松眠起身,问,“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不能的话就把你给挖了,运回去】 末了,又忍不住想,应该是可以的,还是个难得的美人。 时卿这会儿是真有点心累了,问系统:“为什么我能听到他的想法?” “哎呀,您以后就知道了。”早已看透本质的小老虎羞耻地磨了磨爪子,都是y的一环啊。 时卿没有再回应扭捏的系统,直接幻化成了人形。 江松眠:!!! 淡淡的白光消散,江松眠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银发浅瞳,桃花眸,眉目清冷,耳际别着一枝娇艳的桃花簪。 披着碧色的薄纱一般的长衣,层层叠叠,过长的银发曳地,右脚受了伤,还在往外渗血。 近距离的美颜暴击,江松眠直接看呆了。 【滴!江松眠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15,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你……” “松眠!” 江凌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沉稳的脚步声,江松眠身体先于意识反应过来,转身将人护在身后。 “要回去了,你站在那做什么?” 江凌说完便对上了少年的眼,脚步微顿。 他已经很久没见江松眠这般防备警戒的状态了,眸色凛冽,身体微微前倾,浑身肌肉线条绷紧,像是随时准备搏斗的猛兽,对外敌展露出极强的攻击性。 江凌熟练地站定,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害,“我不过去,你自己回来。” 江松眠红着眼,呼吸微微急促。 “发生了什么事?”江凌语气放缓,尽量柔声安抚他,“松眠,别怕,和大哥说。” “你能看到他么?” 少年目光如狼,冰冷锐利,凶性十足。 江凌毫不怀疑,自己回答的哪怕有半字错漏,便会被他扑食。 骨头都不剩。 第155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2) “你能看到他么?”没有得到回复,江松眠又重复了一遍。 时卿神情微愣,伸手从身后抱住他。 浅色眼瞳无声地望着对面的男人,微微摇头。 江凌瞧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话。 “谁?”江凌很想像之前一样将注意力放在弟弟身上,目光却根本无法从时卿身上移开,他从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你又看到什么了?告诉我。” 他看不见。 危机解除,少年紧绷的神经一寸寸放松,抓握住圈在自己腰间的手。 “没事,没事。”江松眠深深喘息着,声线紧绷,“哥你先回去,把那辆车留给我。” 江凌心情也不轻松,他深深凝视着时卿的眼,片刻后克制地移开视线,“好。” 说完,语气微顿,“你情况不太对,我不强迫你,但希望你自己去找孙医生,好好调整一下,别让爸担心。” “知道。” 江凌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转身离开。 晚风吹来,新幻化出的桃树沙沙抖着碎花,时卿站在原地安静地听。 【吓到他了?】 【会不会觉得我太凶?后悔让我看见了?】 时卿力道微微收紧,装作毫不知情:“你怎么了?” 没有害怕,也没有把他当作异类,江松眠微微松了口气——即便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没什么。”少年垂眸,瞳孔漆黑如渊,“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反应有点过激。” 【想挡住你,想藏起你,想锁住你】 【我发现的宝物,凭什么入别人的眼?】 时卿抬眉看他。 何止是有点过激。 才15的攻略值,占有欲便这么强了么? “你说,这个世界的任务和江松眠有关。”时卿问系统,“他心理有创伤?” “是的宿主大人。”小老虎瞧着尾巴,“您的任务便是在攻略他的同时,取得他足够的信任。只有当他信任您,您才能进入他的灵魂识海,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帮他减轻痛苦。” 时卿一针见血道:“既定事实无法被改变。” “但能在精神和心理层面缓解痛苦,您身为花妖,拥有这方面的能力。”系统说,“您没发现他现在的情绪比刚才稳定了吗?” 时卿闻言抬眸,还没来得及观察,却见少年身形一矮,一手好穿过膝弯,一手托住后背,将人稳稳抱起。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花妖先生,我想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少年又恢复了游刃有余的模样,彬彬有礼,神态恣意,眉目桀骜俊朗,“顺便把你右腿的伤包扎一下。” 时卿示意他注意自己的手:“你们人类,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这样?” “是的,花妖先生。” 江松眠不动声色摩挲着掌心下的肌肤,在心里默默补充。 【可你是美人啊】 碧纱衣质感上佳,薄而不透,触感顺滑,稍用力便可感受到肌肤的温度。 江松眠抱上了瘾,恨不能把他揣怀里坐进驾驶座。 抱过了就是我的,他想。 【滴!江松眠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20,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唇角轻轻勾起。 “时卿。”被放进副驾驶座,时卿执起攻略目标的手,指尖在掌心缓缓落笔,“这是我的名字。” 他的睫毛很长,微卷,细看尾端带有点银白,瞳色也是那种浅淡的粉。 明明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看人的眼神却清清冷冷的充满神性,无端勾人的紧。 掌心的微痒感停止,心里的痒意却迟迟不散,甚至有了汹涌的趋势,江松眠看着时卿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滴!江松眠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25,请宿主再接再厉!】 机械音刚落又起,时卿微愣,抬眸,对上一双充满狼性的眼睛。 清冷无欲,却莫名诱人深入的眼神,瞧得少年小腹一紧。 江松眠“唰!”地拉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屏住呼吸给时卿拽过来,“咔嚓”一声,掩盖住吞咽的声响。 四面车窗降下,窗外的风裹挟着零碎花瓣飘落进来,江松眠闻到了清冽微甜的香。 修长指节勾住衣领,随意扯了扯,江松眠扔领带扔出了一股干架的气势,而后将西服外套丢进后座,解开领口的纽扣。 有点热。 十九岁,正是青春荷尔蒙肆意躁动的年纪。 时卿视线随那枚一闪而过的蓝宝石游移到后座,紧接着便被精壮有型的年轻身体吸引了目光。 有一说一,江松眠满身疑点,身材还是很不错的。 这样想着,时卿下意识低头,微微侧身不动声色按了按自己的腹肌。 心态得到了莫名诡异的放松。 江松眠淡淡将对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他发现这个桃花妖真的很有意思,看似清冷禁欲,一举一动却总透着惑人的甜。 瞧着涉世未深,眼底却满是看透万物的神性淡漠。 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就仿佛写满了刻骨铭心的故事。 令人忍不住靠近,想要深入。 “你为什么找我?”江松眠终于问出口。 第156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3) 花景每日接待的游客都非常多,此地又是商业街中心,四面都是繁华的商业大楼,桃树所在的位置还正对着名的花景宴厅。 来往出入皆为中上流人士。 即便抛开这些身世地位不谈,也有不少打卡游玩的年轻人。 “为什么向我求救?”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江松眠都找不到时卿向他求助的理由。 他这样的人…… “为什么需要理由?” 时卿淡声反问,不解,“化形前,只有你能听到我的声音,感受到我的存在。” 少年瞳孔狠狠一颤! 只有他…… 没人懂这句话对江松眠而言意味着什么。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眶已经变得通红,庆幸的是在夜色的光影中看不见,他单手转动方向盘,脚踩油门飞驰而出。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江松眠笑着说,“我们人类有句不成文的规定,救命之恩,必须以身相许——” “你听说过么?” “……”时卿转头,眼里是恰到好处的懵懂,“什么意思?” 江松眠扭头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车后喇叭声一阵连一阵,他磨了磨牙放缓速度。 第一次见面,还没有把人带回家,江松眠态度让人挑不出错处,“以后你就明白了。” 【顶着这样的眼神还敢问什么意思,妖怪的心思真是单纯。】 【自然是躺下,乖乖让我哔——】 时卿指尖微颤,像是被烫到般移开目光。 太露骨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你能去医院吗?”江松眠忽然开口,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于沙哑,便清了清嗓子重复一遍。 时卿瞳孔倒映出远处扑朔的霓虹灯,眼里光影摇晃。 江松眠:“时卿?” 时卿单手撑着下颚,垂落的银发完美遮住他滚烫通红的耳尖,“……小伤,很快就能恢复。” 两人兀自冷静下来。 “你好像,对我的身份接受良好。”时卿想起江凌离开时三观破碎的眼神,问道。 江松眠无所谓道,“只是妖而已,我见过很多。” 【你不也没害怕我。】 心脏有点闷。 时卿很确定,这个世界的设定只有他一只妖,因为是现代位面,妖力还受制于天道准则,并不十分强大。 “你何时见过?” “梦里啊。”江松眠说的话真假参半,“更何况,人的面目有时候比妖可怕多了,突然撕裂的嘴脸,渗血流脓。” 时卿眉梢微蹙。 “开玩笑的。”江松眠说完便否认道,“不过异类而已。” “系统。” “大人我在。”小老虎及时道,“是这样的,这边检测到他以往的病历,江松眠曾患有臆想症,人格分裂症。” “因为是任务的一部分,具体原因还需要您自己深入了解。” “虽然他如今看似与普通人无异,但我能肯定的是,他并没有好,只是医院鉴定恢复正常而已。” 小老虎尽量给他提示,“大人,根据我刚才的观察,他很享受被您需要的感觉,独一份的那种。” “您可以试试从这方面入手。” “……好。” 第157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4) 回到家,江松眠把人放在客厅沙发上,去拿医药箱。 江松眠住的地方是花府顶层,阳面,大平层,往下一层楼也没有其他住户,据系统说是大哥江凌住所之一,考虑到江松眠的特殊情况,特意腾出楼层以隔绝不必要的干扰。 建筑奢华豪贵,从客厅极简的摆设,到冷色的水晶灯,都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僻冷漠。 若是时卿没了解他的心理,估计真会被他完美的外在和显赫的家世欺骗误导。 时卿沉默片刻,指尖散发淡淡粉光,枝桠蔓延伸展,满室桃花盛开。 江松眠差点被脚下的枝桠绊倒。 时卿:“………” “抱歉。”时卿转头看他,盛开的桃花转瞬化作光芒消散,“第一次,没控制力道。” 少年提着医药箱走到时卿面前,单膝跪在地毯上,捉起他的右脚。 少年人的掌心温度很高,烫意从脚踝一直传到心脏,时卿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而后被握得更紧。 “你躲什么?”江松眠问。 时卿微微红了耳尖,前世顾晏随最喜欢这样玩,从脚踝到腰腹。 鲛人的腿很敏感,顾晏随发现之后,事前事后双腿基本都是重灾区。 到如今,已经成了骨子里的记忆。 “……没什么。” 江松眠没错过他眼神的躲避,莫名懂了这个敏感区,眼里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 面上却还是一副体贴柔情的模样:“没有就好,疼了便和我说,我怕自己不知轻重弄伤了你。” “嗯。” “我轻点。”江松眠打开药箱。 小腿的创口偏小,如今已经结痂,江松眠小心翼翼地“清洗”,棉签沾着碘伏消毒,时卿注意到那瓶碘伏分明已经少了大半。 “你手法挺熟练。”时卿不动声色试探道,“这些伤药和绷带是你自己买的吗?” 少年动作微顿,又很快笑出来:“你一只花妖,知道的还挺多。” 【正常的妖,不应该对人类地界充满好奇和未知吗?】 系统温馨提醒:“……您好歹装一装,不然不好解释。” 这个攻略对象的防备心比之前的目标要强上许多。 “疑点太多,可能不利于攻略。” 时卿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我几年前便能够化形,有基本的生活认知。”时卿不悦蹙眉,“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以前受过伤,习惯了。”江松眠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说,“我不喜欢去医院,这点小伤自己能处理。” 时卿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脚踝的力道有些重,很明显,他紧张了。 时卿没再追问。 “我想洗澡。”时卿温顺垂眸,“你有多余的衣服吗?” 被这样的美人依赖着,江松眠内心升起隐秘的爽感,唇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有,但是需要找一下,你等不及可以先进去。” 说完,又意味不明地摩挲着掌心下的肌肤,“你伤口不能碰水,需要我帮忙吗?” 小老虎揣起爪爪,气笑了:“这算盘珠子……他真的不觉得自己这样,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过于冒昧了吗?” 侵略感强的让人无法忽视。 时卿轻挣了挣,少年松手,垂眸看着他脚踝的红痕,神情微愣。 【那么脆弱的吗?还没用力就红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胸口忽然被抵住。 江松眠呼吸微重。 时卿其实能用法术幻化出衣裳,但系统说的对,眼前的小家伙很明显享受被需要的感觉,他闭了闭眼,忍住了:“不了,我还不习惯两个人。” 江松眠注意到他的表述,眼神微微发亮。 “衣裳放门口就好。”时卿说完便起身朝客房的浴室走去,身后一道灼热的目光如影随形。 身后传来少年起身的动静,扬声问:“你知道那些洗漱用品怎么用吗?要不要我教你?” “我先给你放好热水可以吗?” “……不可以。” 直到被房门阻隔,时卿才微松了口气。 江松眠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笑容和煦的,却不知自己的眼神有多凶狠。 欲望裹挟,如狼似虎。 时卿关门落锁,看着镜中的自己,终于忍不住咬牙轻骂:“小畜生。” 江松眠盯着浴室门映着的单薄朦胧的影子,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暗了下去。 清冷的光落在他身上,在墙角投下一道深深的侧影。 扭曲而怪诞。 “你不能吓到他。”少年忽然勾起唇角,“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宝贝,吓跑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知道。”另一道声音反驳,“可你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吧?” 哗哗的流水声响起,少年站在原地偏头看去,漆黑瞳孔跃动着诡异兴奋的光。 片刻后,江松眠回到房间,打开了笔记本。 高清镜头早已蒙了一层水雾,却依旧能看清角落里,层层叠叠堆着的碧色长裳。 江松眠,帝都着名企业家江氏的小少爷,帝都大学校草,竟然变态到偷看客人洗澡? 还没来得及清洗的时卿:“………” 察觉到不对连接摄像的系统:“………” 谁家好人在自己家浴室安装摄像头啊! 时卿单手撑在墙面上,抬眸狠狠瞪了一眼角落里隐蔽的摄像头,指节用力到发红。 猝不及防和美人隔着薄雾对视,冷冽羞恼的目光像一根银针,狠狠刺入心脏。 江松眠直接石更了。 “不行!你这样会把他吓跑的!”心底的声音急道,“他是妖,只要想走就能离开,让你再也找不到!!” “你也很刺激吧,被美人发现了……”另一道声音很快占据主导,“他不会走的,他若不是无处可去,怎么可能找你这个怪物?” 【吓到他,就把他哄回来……】 “哄回来……”少年失神轻喃。 【对,哄回来,如果行不通,拿锁链锁住就好了】 江松眠拿过一旁的软枕抱住,指节用力到痉挛,额角青筋暴起。 他的确很刺激,刺激得快要疯了! 时卿会怎么做呢? 不可能装作没有发现吧? 会逃跑吗? 还是出来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质问他,怎么是个怪物…… 太糟糕了。 怎么刚开始就搞砸? 江松眠张口咬住右手腕骨,眼神闪动着诡异兴奋的光。 “江松眠!” 隔壁倏然传来一道带着怒气的轻喊,江松眠动作一顿。 恍然惊觉。 第158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5) 时卿会说什么? 质问自己为什么变态到偷看他洗澡? 还是过来生气地威胁他把摄像头关了,否则要他的命? 如果是这样倒还好,不过烂命一条,对方都不一定想要—— “我的衣服呢?” 思绪飘飞到外太空之前,时卿一句话将他拉回现实。 阴影复原,光线重新落在他身上,脑海中盘旋的话语悉数溃散。 江松眠颤抖着松开齿关,垂眸,飞速抽出纸巾将血迹擦干。 还好,应该不会留下伤口。 江松眠从衣橱间翻出一套新的丝质睡衣,又鬼使神差地塞回角落,拿了件自己穿过的睡袍。 一分钟后,少年站在时卿浴室门外,礼貌询问:“没找到新的,明天我让人送过来,先穿我的将就一下可以吗?” 或许过了一分钟,又或许几秒,江松眠终于听到了动静,很轻的一声“咔嚓”。 像是等来被赦免,或被放逐的讯号。 紧接着,从里面探出来一只手臂。 肌肤是清透的冷白,修长漂亮,没有任何疤痕,因为沐浴完还滴着水,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江松眠好不容易维持的呼吸再度错乱。 “你……” 时卿:“衣服给我。” 江松眠乖乖递上。 对方伸手接过时,却倏地收紧。 时卿:? “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以身相许吗?”少年呼吸急促地问。 “…………” “我告诉你。”江松眠固执地询问,像命令,更像恳求,“时卿,我告诉你。” 时卿的呼吸轻微顿住。 少年的阴影就投在磨砂门上,咫尺之距,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听的分明。 门口留着一道缝隙,源源不绝的热源从少年身上传递进来,又好似和浴室的暖融为一体。 因为自己的一再退让,这个小崽子已经难以维持表面的伪装,很快就要泄出更深更浓郁的黑来。 他在试探,得寸进尺。 时卿很清楚,答应意味着什么。 “把衣服给我。” “你看到了对吗?你已经知道了。”江松眠微红了眼,“你已经知道了!” “……把衣服给我。”时卿面无表情地说,“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时卿看上去清冷禁欲的,态度却很软,在他面前是很乖的类型,非常容易让人心动。 可这样冷着脸说话时,连尾音都降了下来,与生俱来的威压,令得江松眠下意识松开了手。 衣物被拿了进去。 江松眠沉默着低下头。 【结束了,好糟糕啊】 【他一定觉得我疯了】 时卿披上睡袍,在小崽子的心声越来越离谱前,打开了浴室门。 沐浴过后的他整个人都柔软了许多,银发湿淋淋的滴着水,披着自己穿过的睡袍,站在柔和的灯光下看他。 “什么意思?” 江松眠神情恍惚:“什……” 时卿忍着羞耻,偏头冷声重复道:“你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江松眠瞳孔狠狠一颤,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像是要吃人。 时卿忽然又生了退意。 “……不想说就算了。”时卿避开他的视线,近乎逃般越过他往前走。 下一刻,便一股力道狠拽着扯入怀中! “我说,我说!”江松眠像是落水之人拽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绳索,抱着人抵上墙面,禁锢在自己阴影下,恨不能他从里到外都染上自己的气息。 时卿视线一转,还没来得看清方位,便被人强势地咬住了唇。 刺痛,生疼。 “等等……”呼吸间全是血沫的腥味,时卿抬手抵住他的胸膛,试图将人往外推,“先洗澡!” 江松眠猩红着眼看他,沉默几秒后,猛地拽着人重新走进浴室,“啪”地关上门,不一会儿,从里传出哗哗的水声。 系统音开始滴滴滴疯狂上涨! …… 深夜,江凌坐在老宅的书房里,听电话那头助理的汇报,漆黑的眼瞳倒映出花景商业街的一幕幕镜头。 漫天的花瓣,忽然幻化成人的桃花妖,重新长出来的一模一样的桃树,以及江松眠轻易就能稳定下来的情绪。 这是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第一次用这么短的时间从自己的情绪里抽身。 这只妖,很不简单。 “清除这段视频的所有备份。” “好的,江董。” “有几个人看过这段视频?” “……属下去要的时候,暂无人知晓,目前知情的可能只有现场的司机,还有我。”对面的人说,“至于其余人,应该只留意到您弟弟身边有了人,并不知其身份。” “……江董,是要处理了吗?” 江凌:“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夜色浓稠。 除了江松眠,时卿感受不到任何人和物的存在。 痛和欲紧紧纠缠,泪眼朦胧间,他甚至看见了从少年心里蹿出的猛兽。 咬的人血肉模糊。 “不行……” “不要了……”时卿哑声说,“我不想知道。” “不,你想。”少年双目猩红,笑容像地狱而来的恶魔,万般珍视地抚摸自己抢来的宝物,眼里的欲和夜色一般浓重得化不开。 “卿卿,来了便不要想着离开。” 时卿咬牙轻骂了声,紧接着便跌入意识的深渊。 小黑屋里,系统看着涨到70,又极速降到40的攻略值陷入了沉思。 啥情况? …… 时卿醒来第一个念头,便是用法术将小畜牲揪出来,鞭笞十条后,跪一天的搓衣板。 可房间空荡,只有自己。 时卿嗓音沙哑地问:“江松眠呢?” 系统甚觉恐怖:“大人,他做完后,拿着锁链盯了你两个小时,去上早八了。” 时卿:“……?” 时卿揉了揉眉骨,浑浊的大脑勉强恢复运转。 小屁孩大三在读,还需要上课修满学分。 “他今天有两节课,都在早上。”系统无奈补充,“他在学校的号召力太强,太瞩目了,不好找代课,刚好早八的老师古板严格,容易挂人。” 天知道小老虎从小黑屋出来,看见江松眠做完一系列事情后,提着书包下楼的场面有多震惊。 谁家正常人做完恨去上早八啊?! “还有您,醒的时间也太早了,现在才九点半。”系统操碎了心,“他给你温了粥,您赶紧喝完躺回去休息。” “……”时卿:“我怀疑,昨晚江松眠的第二人格出现了。” 第159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6) “您的感觉没有错,但其实昨晚总共出现了三个人格。”系统无奈道,“江松眠的攻略值,本来涨到了50,后来又降到了40,而且这个40是第二人格的。” “还有另一个人格,比较依赖您,一直到60,但很可惜的是,攻略值出现涨幅后,会停留在最低值处。” 时卿:“……也就是说,只有当最低值也达到100时,才算满点。” 系统说完也觉得操蛋,“对,您这个位面,其实需要攻略的是三个人。” “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三个人格融合,成为一个人。” 时卿默默裹紧被子翻了个身,闭上眼补觉。 系统乐呵呵幸灾乐祸,还没来得及开口,床头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是江松眠特意留的座机。 时卿伸手接起,等对方开口。 长久的沉默后,对面传来一声轻笑:“你是真沉得住气啊,小花妖。” 时卿淡声道:“我的年纪比你祖宗都大,这称呼有点油腻了,江董。” 江凌有些意外:“你知道我?” 时卿并不想和他多说:“有事吗?” “松眠的异样,你应该能感觉到,我想和你聊聊。”江凌直接表明来意,“关于你的身份,相关视频备份以及闲杂人,都清除了,也没有请道士,我想这足够证明我的诚意。” “大人别信,他看上您了。”系统看着页面的10攻略值说。 时卿:“我没有打听他人隐私的癖好,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掺合。” 江凌一听便知没戏,更觉有意思极了,他看了眼时间,笑意温润道:“是我冒昧了,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联系。”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时卿一脸莫名,紧接着门外传来轻微的动静,“咔嚓”一声轻响,某位早八满课人士提着大包小包站在他面前。 时卿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翘课了? 时卿不悦蹙眉。 “你醒了?难受吗?”江松眠微微讶异了一瞬,心道妖果然不一样,他转身关上房门,将餐盒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我给你捎了饭。” 变态穿上了衣服,又人模狗样起来。 “……没事。”时卿很想问他为什么不上课,斟酌字句后试探道,“你去哪了?” 江松眠走过来,膝盖抵在床榻上,与时卿额头相贴,确认没有不适后,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 “上了一节课,请假回来给你买粥。”江松眠黏糊糊道,“卿卿,我好想你,脑海中全是你昨晚的样子,想的难受。” “请假不好。”时卿偏头躲开,“你可以让手下送。” “不行。”少年微变了脸色,手中力道更紧,“这样的你,除了我谁都不许看。” 时卿终于知道为什么江凌卡着时间点挂电话了。 这病态的占有欲。 接下来一周,时卿就没能出过房门。 江松眠坚持认为他一只妖出行不便,非要陪同才肯放人出去,可江松眠平时的行程又太紧,不是去上课就是去公司,晚上时卿沐浴完出来,发现对方还在视频会议。 攻略一度停滞。 系统眼见着自家宿主被愧疚和爱意浇灌的心脏冒出火苗,越烧越旺,恍惚间又仿佛看见了他生气炸毛的样子。 终于在濒临爆发前,收到了来自小崽子的第一张外出邀请。 时卿直接气笑了。 第160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7) 书房,江松眠合上笔记本。 时卿仰躺在对面的沙发上,听见动静也没起身,懒懒翻了页漫画册。 平日他结束下班,时卿必会第一时间迎上来,然后冷着一张脸无声质问。 而明天他们就要去约会了,他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江松眠单手撑着下巴,目光隔着薄薄的镜片看向对面的人,时卿已经洗漱完了,身上正披着一件单薄的纯白罩衫,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过长的银发随意披散着,被冷色的灯光一罩,白的反光。 江松眠喉结微动,盯着时卿眼中的欲念越来越重。 “卿卿……” 时卿淡定地翻了一页。 江松眠成功被打败,起身靠近,双手撑在沙发座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长久的凝视之后,时卿撩起眼皮。 “躺着看书伤眼。”少年将下颚轻轻抵在漫画册上。 这话基本可以过滤为:你看它还是看我? 时卿:“忙完了?” “嗯,忙完了,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江松眠默默将画册移开,笑问,“开心吗?” 时卿勾唇,在吻落下来之前偏头,唇瓣擦着耳侧而过,“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少年笑容微滞。 “坐好。” 少年乖乖坐好。 “我是你的什么人?” “老婆。”江松眠笑着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那晚答应了的。” “老婆,就是夫人,伴侣。”他解释道,“可以一起睡觉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限制的我的行动?”时卿说,“我是妖,可以去到我想去的任何地方,甚至不需要询问你的意见。” 江松眠微红了眼,可还是笑着的:“可是外面有很多坏人,你出去,我找不见你,会担心,会很难过。” “对不起,我的行程太紧,忽视了你。”见对方眼神有些松动,江松眠立刻抱上去,“我会尽量安排好时间,多陪陪你。” “你是我捡回来的宝贝,答应了,谁都不可以把你抢走,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行。” 其实少年已经很照顾他的情绪了,每次出门都会给他带一堆零食,某次发现冰箱里只剩一瓶草莓牛奶后,便去掉了其他所有饮料,直接提了一箱回来。 零食甜品也都有更换,衣衫更是挂满整整一间衣橱。 但实在太忙了。 时卿有留意过,江松眠事事都做的非常漂亮,充沛的精力足以让他兼顾学业和工作,放眼其他位面也丝毫不会逊色。 除了行为心理过分变态外,完美的不像正常人。 “别走。”少年一下一下亲吻他的颈侧,克制颤抖,“我会多腾点时间陪你,我保证。” “为什么?”少年根本经不住试探,稍微认真点,便能轻易戳穿坚硬的外壳,露出里面柔软脆弱的内里,时卿任由他亲吻抚摸,嗓音淡淡的带着独有的诱导,“为什么害怕我离开?” “你是我的。”江松眠抱紧他,“只属于我。” “可你知道的,你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时间陪我。”时卿捧住他的侧脸,“你该怎么做呢?为了我放弃学业或工作吗?” “不……”江松眠摇头,眼底闪过的一丝痛苦被时卿精准捕捉,“我不能没有那些……”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时卿不指望40的攻略值能做什么,他只是想弄明白,“你拥有的其实很多,身份,地位,金钱,名誉……甚至是我。” “——又为何如此害怕失去?” 少年瞳孔涣散,想要起身逃离,时卿单手抓住他的衣领直接拽了下来,两人跌进沙发里。 两人的银链晃动纠缠,时卿嫌碍事,伸手摘了下来,轻放在茶几上。 而后捧起江松眠的脸,与他额头相抵。 没有了镜片的阻隔,时卿更能清楚地确定:“你不是他,对么?” 少年像是受惊般将自己缩起来,极力抬手想要遮住脸,时卿忍无可忍地挺身,轻咬住他的唇。 激烈的挣扎忽然定住了,少年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他,没有凑上来,也没有逮着他一通狂啃。 很安静。 时卿心脏被击中,彻底软了下来。 “如果你不想开口,我不勉强。”指腹温柔地擦过对方眼角,时卿笑了笑,安抚道,“别害怕。” 少年红了眼,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来了,我装不下去……对不起,我只是……我太累了……” 第161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8) “我知道。”时卿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地亲了亲他的侧脸,“我说的话刺激到了你,对吗?” “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会对你好,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为了你去做。”少年抱紧他将脸埋进时卿怀里,“但你不能离开,我们会疯的。” 时卿注意到他的用词,温柔引导:“可你这般困着我,我也会不舒服,不希望你限制我的行动。” “江松眠,我生来不是任何人的附庸,注定要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时卿轻轻抓握住他微僵的手,揉了揉他扬起的头,“如果哪天我选择长久地留在这里,也必须是我心甘愿——你明白吗?” 江松眠红着眼眶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他不懂。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从来不会有。 “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如此害怕?”时卿受不了他的眼神,避开这个话题试图探进对方内里。 “我一直都在,我是顾非,江松眠之前的顾非。”少年怯怯地蹭了蹭时卿掌心,脸上泪痕未干,他凝视着时卿的眼,好似确认了什么才终于开口。 撕开精致的皮囊,将内里腐烂的伤疤展示给他看。 “这些身外之物,是江松眠拼了命挣来的,不努力到极致就不会存在。” 说着,少年鼓起勇气拥抱住选择他的花妖先生,“正如我不死皮赖脸地占有恳求便留不住你。” 时卿听出他嗓音里的哽咽,喉间微微发涩。 “我三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外出遭遇暗杀,同行的保镖都死了,母亲抱着我拼了命跑,后来实在跑不动了,她把我藏了起来。” “我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走的,也没有再看见母亲——想来应该是死了,她胸口中了子弹。” “我被孤儿院的院长捡走,在里面生活了一年。” “一年后,我被一对中年夫妻领养,有了新的家。” 这对夫妻生不了孩子,便想着领养一个,江松眠无论外形还是气质方面都和其他人不一样,虽然安静了些,但眼神澄澈乖巧,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也很有礼数,那对夫妻一眼相中了他。 小顾非好不容易拥有一个新家,那对夫妻却在领养的第三年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家又没了,剩下的便只有冰冷坚硬的房子。 “起初他们会看我不顺眼,施舍般地,高高在上地说他们是我的再生父母,而我只是他们捡回来的没人要的小可怜。” “后来开始疑心和防备,生怕我盯上他们儿子的家和财产; 再后来,我考入市里最好的高中,他们便开始反复强调我必须报答他们,赡养他们,在完成学业的同时还需要负责‘弟弟’的学习和家务,有时也会心生嫉妒,因为他们的儿子没有我聪明。 他们拿我当垃圾桶,可以随意发泄那些生活和工作中承受的所有负面情绪。” 少年说着抱紧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时卿双手搂抱他,安抚地亲吻他的头发,“你有想过反抗吗?” “想过,但不敢。”少年哽咽道,“我就快熬出来了,事情闹大了被缠上,我只会永远烂在那里。” “……可我真的很想杀了他们。”他仰头,无声地流着眼泪,初看是缠绵的溪,底下却藏着深不见底的渊。 “男人很暴力,酗酒,伤人,房子里全是争吵和打骂,失业后甚至对我动过刀。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没有进那扇房门。” “……后来呢?”时卿哑声问。 “后来,另一个我出现了。” 少年红着眼露出一抹明媚残忍的笑,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顾非”脸上的笑容,此刻却丝毫不违和。 “我一无所有,不怕拖着那三条命,该害怕的是他们。”少年主动蹭了蹭他的下颚,触碰到微凉的湿润,“卿卿你说对吗?” 时卿敛眉,色泽浅淡的瞳孔倒映出模糊的轮廓,他倏地凑近含住对方唇瓣,低眸,长而卷的睫羽轻轻落下,一滴泪珠大颗滚落,砸在少年的肌肤上。 烫意直达心脏。 【滴!江松眠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50,请宿主再接再厉!】 “抱歉。”时卿微松开唇角,亲了亲他的耳侧,轻声,“我不该用那些话试探你,不该刺激你。” 少年倏地笑了出来,烫热的掌心重重覆上他的大腿。 紧接着,一路往上攀升掐握住他的下颚。 时卿被迫仰起头。 凶狠的吻随之落下。 侵入腹地,攻城掠池。 “花妖先生,你真的很容易心软。”少年眼角还挂着泪珠,却笑得恶劣疯狂,“你这样,是很容易被欺负的。” 时卿偏头避开,轻喘了下,眼尾都有些飘红,“你们人格切换都这么随便的么?” 少年一愣,大笑着将人揽进怀里,仰倒在沙发上,肌肤和真皮摩擦发出咯吱的响。 “我再不出来,底裤都要被那个胆小鬼扒掉了。”江松眠轻笑着,尖利的牙齿磨着他颈侧的肌肤,含糊道,“在我这里,道歉没用。” 抬手搭在他后颈,时卿试图将人推开,却手脚绵软,大脑晕乎中甚至分不清此事到底是谁先挑起的对错。 “你想要知道什么,靠自己来换。” 呼吸打在颈侧,耳垂被厮磨着从莹白到鲜红,身体突然腾空,时卿下意识回抱住他的肩背。 “腿,夹上来。” 小狼狗惯会得寸进尺。 时卿红着眼,主动圈住他的腰。 【无论这个身体的 皮肉之下装着怎样卑劣渺小的灵魂,你都摆脱不掉了。】时卿听见他心底的声音,偏执病态。 【来了,便永远都不要想着离开。】 我要真想离开,何至于等到现在? 时卿张口想要反驳,却被更深地吻住,视线被遮挡,呼吸被寸寸掠夺,鼻尖满是少年的气息,强势侵占。 【为什么爱有条件呢?】时卿听见少年茫然的询问。 …… 第二日早,时卿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将身旁之人踢下床。 少年“嗷”的一声重重坠在地毯上,拍拍屁股起身,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眼眸水汪汪的浸着一层雾,唇角的笑容却出卖了他。 “卿卿,你踢我干嘛?” 第162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9) 时卿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兀自起床穿衣,昨晚的江松眠虽然疯,却没有胡闹太久,时卿绕过他往浴室走,下一刻脚踝被手抓握住。 时卿垂眸,对上少年委屈的视线:“……” “不是要出去么?”时卿无奈道,“再不起,我就一个人出门。” 江松眠一个激灵,立刻眼巴巴跟上。 洗漱完,时卿才发现早餐已经做好了,鸡蛋饼,草莓牛奶,灌汤包,再配上几个小菜,明显是江松眠亲手做的。 “昨天煲了粥,今早换个口味。” 江松眠帮时卿拉开身前的椅子,拿筷子夹了块鸡蛋饼,另一只手虚虚托着,喂到他嘴边。 “尝尝。” 时卿就着他的手咬一口,勉强原谅了小崽子昨晚的蛮横无礼。 江松眠近距离瞧着,忽然投喂上瘾,随手拽过旁边的椅子贴过来,被时卿抬手挡住。 时卿:“……好好吃饭。” “好的。”少年嘴上应得痛快,动作依旧没停,“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都可以。”时卿说完,补充道,“只要不在家。” 江松眠笑了一下,开始细数提供的选择,“除了花景,帝都还有三个生态公园,周边商场和地标建筑都挺出名的。 如果你想逛街,我们可以去福泰商贸楼,那边有帝都最大的摩天轮,还有一家我常去的私菜馆……” 时卿喝着牛奶安静地听他说话,少年安排的井井有条,连人流量,环境,饮食都考虑得非常周全,不知为何,满脑子都是昨晚的场景。 经历了昨晚,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时卿也理解了初次见面时不合理的应激反应,是因为儿时的那些糟心事。 可来到江家之后呢? 即便过往沉珂旧伤难以治愈,也不至于病情恶化出现第三个人格,以江氏优渥的条件,足够给予江松眠更好的生活。 为何会出现如今的主人格——眼前这位完美的江氏小少爷? 面具之下,无人可窥探。 “帝都临海,或许也可以去海边的度假区玩,我已经让人预约好了,如果你想去看海,我们可以一起。” 江松眠又给他夹了一小块鸡蛋饼,眼眸是化去锐意的光,“当然,如果你不愿,那就下次再去……” 这一次,时卿没有吃递到嘴边的蛋饼,而是伸手拽过他的衣领,轻咬上他的唇。 少年瞳孔微颤,心跳怦然漏拍。 筷子一个不稳,蛋饼掉落在底下的盘子里,江松眠放下筷子,捧住时卿的脸与他额头相抵,眼里闪烁着热切凶性的光。 “为什么亲我?”他问。 时卿抬眸,浅瞳浸着笑意,“亲你,需要理由吗?” “对,不需要,我本来就是你的人。”江松眠点头,轻易说服了自己。 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唇角,试探着侵入。 察觉到时卿的纵容后,目光随触碰的深入而变得危险。 “你也是我的人,只属于我。” 小崽子很在意对他的占有权。 反复的强调,强势的索求之下,满是破碎的安全感。 时卿想一点点的,把碎片拼起来。 “我们都只属于彼此。”时卿温柔地回应道。 下一刻便被搂的更紧。 不一样的,时卿想,即便如今的江松眠戴上了面具,至少他是唯一有机会让他卸下伪装的人。 “我想去你的学校转转。” 时卿亲了亲他的眼,“你喜欢的私菜馆,常去的地方,喜欢的城市一角,我都想知道。” “我们可以像普通爱人那样,逛街,约会,吃饭,然后回家。” 【滴!江松眠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60,请宿主再接再厉!】 帝都对江松眠来说,是一座没有归属的城市,顶层豪贵的家,也容不下卑微怯懦的灵魂。 胆小鬼顾非不行,那个疯子不行,只有努力到极致,能拿出漂亮成绩的江松眠能够存活。 于是他必须敏锐地感知所有的人性幽微,完成所有考验,证明自己配得上江氏继承人这个身份。 而后,把自己活成这座繁华都市的一缕孤魂。 可今日,他身边多了一道身影。 江松眠牵握着时卿的手漫步,嘴里碎碎念着,他偏头安静地注视时卿,没有在意那些暗戳戳打量围观的人。 听他清冽的嗓音缓慢细数关于自己的一切:“江松眠同学最常去的地方是学校和子公司,最喜欢去的私菜馆是清风小筑,肉食动物。” “平日所有需要的衣物、日常用品及食材,一般都是生活助理负责,但最近喜欢亲自去采买……” 【肉食动物又是什么东西?】 “你吃荤菜,海鲜,怎么不算肉食动物?”时卿下意识侧身,刚好撞进他微微讶异的眼眸。 “………”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系统抬爪,啪叽拍在额头上,完蛋。 江松眠眼神晶亮:“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时卿还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动的脸色,只是语气略显心虚:“你听错了。” 少年倾身凑近,笑着反问:“是吗?” 时卿警告地睨他一眼,江松眠便笑得更灿烂:“是我耳背,刚才确实没听清,要不卿卿再重复一遍?” 时卿抬步往前走,江松眠紧紧跟上,右手一捞便把人捞在了怀里,吧唧亲在脸侧。 不远处人群立即爆发出道道激动的爆鸣声。 时卿脚步微顿,烫意攀上耳尖,心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耳朵好红,好可爱,卿卿害羞了】 倏然一道声音响起,时卿下意识抬眸,慌乱间甚至没能分辨出这句话到底是心声还是已经出口。 只盯着他因憋笑而紧抿的薄唇。 【卿卿,你听的到吗?会像我能听到你的求救那般,只听到我的声音吗?】 少年目光灼灼地垂眸望进他的眼。 阳光落在少年身上,微卷的黑色额发细碎柔软,没有打发胶,也没有定型,不见半点冷硬。 周围吃瓜嗑糖的路人学生越来越多,时卿余光甚至看到了很多手机镜头,可江松眠却仿若无睹,紧紧搂着他低眸笑。 少年意气,终于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时卿心里动容,温柔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 【好多人啊,那么多人觊觎我的卿卿,怎么办呢?】 时卿:? 第163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10) 【想当着他们的面亲吻你,抬起你的下颚,分开你的唇*吻】 时卿瞳孔微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对上一张无辜的脸。 “卿卿,你怎么了?” 少年贴了贴时卿额头,又碰了碰他的脖颈,换来又一声尖叫,时卿已经看到有大胆的女生试图朝这边靠近。 “难受吗?” 【或者掐住你的腰身,命令你张开嘴巴,像昨晚那样主动欢迎我的亲近,然后把你欺负得哭出来】 “你……”时卿闭了闭眼,刚想开口,却被修长指节抵住了唇。 “我有点耳背,要很近才能听清楚。”少年笑着贴上来,结实的双臂挂在他脖颈上,埋头蹭了蹭,说,“我准备好了,说吧。” 时卿咬牙,想承认自己能听见,好让他收敛一点,可承认了又会给这小崽子机会,凭他这死皮赖脸的劲,指不定如何装糊涂问他听到了什么。 大庭广众,时卿拉不下脸。 “……变态。” 系统憋笑道:“恭喜江松眠获得最高荣誉称号,鼓励鼓励!” 时卿:“滚!” 但不得不说,这一声轻骂,江松眠同学非常受用。 “不逗你了。”江松眠牵起他的手,讨好地捏了捏手心,“我们走吧。” “那个……江学长你好。” 两个女生走过来,面色泛红,彼此互掐着对方的衣服鼓起勇气问道:“请问这是你男朋友吗?” 勇者先享受世界。 江松眠执起时卿的手,指节嵌入对方指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们。 “啊啊啊我懂我懂!学长你不必多说!”女孩激动地捂嘴,语速飞快道,“我就是来确认一下没别的意思因为你老婆太漂亮了我真的好激动啊没想到现实中也能嗑到cp祝你们幸福!” 时卿抬手遮住双眼,哭笑不得地拽了拽少年的手。 江松眠立刻道:“谢谢。” 另一个女生呜呜地掉眼泪,时卿有些惊讶,下意识从上衣口袋掏出巾帕,怎料对方一愣,哭得更凶了。 双手颤颤巍巍地想要伸手,却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我有!我有!”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隐蔽地瞄一眼,和朋友交换了一个“我又磕到了”的眼神。 “谢谢你……” 时卿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女孩有点难言的复杂,不太懂人类的想法。 江松眠瞧着,心里阴暗疯狂的念头疯长,他微笑着同她们告别,牵着时卿的手脚步飞快地离开。 时卿匆忙跟上。 江松眠在学校里名气不小,又有身份加持,关于他的八卦一出便惊爆了学校论坛,在全体吃瓜圈中炸起惊涛。 江松眠没打算遮遮掩掩,也没有必要,时卿是他的人,以后也会慢慢渗透到他的生活中,虽然需要时间,但江松眠早已做好了和他共度余生的打算。 他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 可心中的占有欲比想象中来的更加凶猛,江松眠简直用尽了毕生的克制力才没有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心里的野兽发了疯,叫嚣着毁灭和撕扯。 车门砰地关上,视线极速下坠,紧接着瞳孔倒映出无限放大的眼。 凶性毕露,侵略是刻在骨子里的狠。 时卿听懂了对方内心的想法。 “现在,我面前的是江松眠,还是疯子顾非?” 少年单手扣住时卿双手按在他头顶,眼神发了狠,却又透着挣扎的猩红。 “我不知道,只是心脏快要爆炸了。”少年声音嘶哑,“或者什么都没有也说不定呢?” 没有顾非,没有江松眠,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 他本就是怪物。 披着精致人皮的野兽。 江松眠呼吸急促地想。 时卿安静地闭上眼睛,在少年病态疯狂的目光中,微微分开唇。 少年指尖微颤。 “不是要亲么?”时卿抬眼,浅色的桃花眸专注而深情,“如果拥有我能减轻你的负担,我允许你做。” 不知为何,时卿就是有种让人冷静和安定下来的能力,哪怕只是这样看着,就能从对方漂亮的眼睛里获取足够安全的信息。 江松眠抓握住时卿的手一点一点的,卸下了力道。 最终,改为拥抱。 脑袋压在肩上,双手紧紧环抱着,安静感受彼此交错的呼吸。 “对不起,是我不好。”许久后少年闷声道,“吓到你了。” “你高看自己了。”时卿淡声。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搂着他的花妖先生说,“好受伤啊。” 还能耍嘴皮子,时卿面无表情地将人推开,“好了,就去前面开车。” 江松眠又扑上去黏糊几圈,应邀亲了个够本,才被忍无可忍的时卿掐了个诀印送到驾驶座。 江松眠撑在方向盘上回头望:“你坐前面来好不好?” 时卿抬手抹了抹被啃破皮的嘴唇,淡定地用巾帕擦了擦血,“滚。” 没能和老婆亲近,还被骂了,少年讪讪地将目光从对方艳色的唇瓣上抽离,轻勾起唇角。 【好开心,卿卿没嫌弃这样的我,他很爱我】 【滴!江松眠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65,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陪小崽子逛了一天,他们像正常的情侣那样约会吃饭,手牵手走在商场和景区,也排队一起坐了摩天轮,于高空俯瞰繁华的夜景。 江松眠过往的生活,也因此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从景区出来,坐上车已经九点。时卿轻靠在副驾驶休息,晚风透过车窗吹拂进来,天空没有星星。 江松眠依旧很满足。 系统:“宿主大人,如今的攻略值已经足够您进入对方识海了。” “您可以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进入他的过去,治愈他的创伤。” “而我的建议是今晚。” 时卿侧目。 江松眠提着一堆零食和纪念品开门进屋,看上去心情很好。 察觉到时卿的目光后,笑着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颊,“你先去洗澡,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嗯。” 今晚的确是很好的时机。 “但我需要提醒您一点,就是您会成为他人生的全部意义,他可能对您展现出更加极端的控制欲,占有欲。” “嗯……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和今天的情况来看,会比较危险,有点难以把控,您确定能控制住他吗?” 第164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11) 然而时卿在意的是,“他会不会更狼狈?” 陈述和亲眼所见是不一样的,没有谁愿意把自己残破的过往撕开,将里面的血肉和污泥展现给爱的人看。 “您可以问问他是否愿意,大人。”系统温柔地说。 最低60的攻略值,不到深爱,可撕开这道豁口,足够了。 时卿洗漱完出来,江松眠正在和谁打着电话,听语气似乎不太好,时卿自觉回到隔壁客房,只是房门刚打开一条缝隙,却被一只手缓缓压住关了回去。 “我老婆就在旁边,你要和他说话吗?”少年语调懒散地问。 时卿敏锐察觉到危险,侧目偏头。 “对,我是故意的,知道了又如何?”时卿的眼眸水汽未散,直瞧得人心痒,江松眠没委屈自己,低眸瞅准了他的唇亲上去。 单手环抱住对方腰身,懒懒地靠在人身上,毫不在意湿淋淋的长发浸湿了他的衣衫。 不知对面说了句什么,只见少年勾唇,很轻地笑了下,意味深长地眯着眼:“那你又在急什么呢?” 对面足足有十几秒没有回音,少年冷嗤了一声,语气让人挑不出错漏:“我知道了,下周末回去。”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掌心自然滑入时卿肩颈,缓缓摩挲。 “好香。”他凑近嗅了嗅,笑问,“卿卿用什么洗的?” 时卿将游走在危险地带的手拽出来,自动忽略这句除了调.情外毫无意义的话,“谁的电话?” “这是查岗吗?”江松眠问完挨了记眼刀,瞬间收敛,“放心,是我哥。” 就是你哥才不放心,时卿想。 那个男人看着笑容满面很好相处的模样,却精明的很,江氏倾力培养继承人,又怎会是个省油的灯。 “父亲知道了你,让我这周带你回家吃饭。”江松眠揽着人坐在床头,调出微讯页面,将手机递给他。 是他们白天在学校的视频和高清图。 江松眠单膝跪在床沿,时卿自然朝他的方向倾,任由他擦头发。 镜头将他们拍的很好,两人各自穿着黑白色系的休闲服,站在人群中,背景是明媚的花丛,远处树木随风,教学楼的轮廓也被拍的模糊。 “学校里有人发了帖子,不知谁传到了父亲那里,想要见你一面。” 时卿不信这番说辞,事实上即便没有那些帖子,关于他们的事情也会传到江父耳中。 江松眠的一举一动早就曝光在江氏父子的视线之下,那日江凌卡点拨来的电话只是其中一个例证。 而白天江松眠没有制止那些人的拍摄行为,除了宣示主权外,更重要的是,以此试探江氏的态度。 他笃定,只要某人不允许,那些图片便不会传到网上。 时卿低眸,少年经年的压抑和无人知的沉闷点滴,无声击中他的心脏。 他忽然明白了这个主人格的出现。 察觉到时卿的情绪低落,江松眠抬手安抚地揉搓他的耳尖,动作熟练地将银发一缕缕擦至半干,伸手拿过床头的护发油。 随口道,“但你不必有负担,在此之前我都会处理好。” 时卿听出了点意思:“他反对?” “我做好我该做的,父亲没理由反对。”江松眠眼眸闪过一丝狠意,唇角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冷嘲,“只是有人急了。” 时卿接话:“那晚我见过的人。” 闻言,少年打理发梢的动作微顿,从后将人拥进怀里,犹豫片刻后终于道,“卿卿,我很生气。” 时卿覆在对方手背,轻拍:“是因为他吗?” “我能感觉到,江凌对你很有兴趣。”江松眠哑声,寸寸收紧力道,“很多人都喜欢你。” “但你只能是我的,谁都无法得到你。” 少年反复强调着自言自语,时卿知道他是在对心里的野兽说话,“看见又如何?我就是要让那些人看到,你的身边只能有我……”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少年一声又一声的确认,听的人毛骨悚然。 这般病态且莫名其妙的江松眠,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类都不敢靠近,时卿也不愿他扛着那般沉重压抑的过往前行。 “你愿意让我进入你的过去吗?”时卿问,“我可以让你不再痛苦。” 江松眠愣愣地低垂着眉眼看他,瞳孔深处的阴影还没有散,更多的畏惧席卷而来。 江松眠又变成了胆小鬼顾非。 意识到时卿的意图之后,少年指尖都在轻微颤抖。 时卿是妖,拥有人类认知以外的能力,他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我……我不知道……”少年额头抵在时卿肩颈,嗓音带着不自知的祈求,“……能不能别看啊?” 【知道我过的不好,那就多疼疼我,别看,求你……】 他害怕将原本的自己展露出来,像是久病难医而被命运抛弃的伤患,撕开蔽体的外衣,向天使露出满身腐烂流脓的创口。 内心乞求神将自己治愈,却又害怕被神明的目光灼伤。 【很脏,我承受不了】 连心声都是软而沙哑的语调,时卿心脏被重重撞击,闷疼,钝痛。 “我拥有的很少。”少年哑声恳求,“不想把你也弄丢了。” 少年眼里闪烁着泪光,从时卿的角度,能看见旁边茶几摆放好的纪念品和礼物,很多幼稚可爱的小玩意儿,是时卿察觉到他的眼神后,借口说自己想要才买下来的。 话音落下的当刻,时卿伸手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房间响起了低低的呜咽,肩颈大片的湿热渗入,烫意入肺腑。 少年人的眼泪,同他的爱一样热烈卑微。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除非你选择抛弃。”时卿说,“妖的寿命很长,我可以陪你过完这一生,死后和你葬在一起。” “我无亲无故,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个小孩儿主观上有着极强的不配得感,时卿只能一遍遍地坚定表达。 “江松眠,你是被需要的。” “而我需要你。” 少年哽咽地“嗯”了一声,泪水彻底决堤。 时卿一下又一下安抚地拍着他的背,等小崽子哭累了,才缓缓开口:“在你准备好将所有过往告诉我之前,我不会再问。” 少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时卿怕他多想,补充道,“等你愿意了,告诉我。”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抛弃你。”时卿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说,“我是来爱你的。” 少年湿润的目光随之变得热切,又不可避免地带着几分怯怯的怀疑,时卿轻叹口气,主动吻上他的唇。 神明被拥拽着坠入欲海深渊。 第165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12) 夜晚哭崩的后果就是,江松眠同学需要顶着一双红肿的灯泡眼去学校上课,再回到公司上班。 时卿有心想要给他敷眼睛,醒来却早已不见人影。 “您那哭唧唧的小狼狗去上早八了。”系统熟练道,“草莓牛奶和凉菜在桌上,水晶包在小蒸笼里,他起晚了,来不及做虾饺,您凑合着什么吃。” “……” 时卿靠坐在床头,很轻地应了声。 “还有,昨晚小狗崽的攻略值涨了,最高的是小哭包,已经达到了80,但最低数据只有70。” “………” 短短半分钟,系统夹枪带棒,极强的针对性被时卿精准捕捉:“你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小老虎呛了下,收敛几分:“大人冤枉。” 时卿没接话。 小老虎扣了扣爪爪,终于无奈说出事实:“好叭,其实有一点意见。” 时卿:“继续。” 系统咽了咽口水:“他没有您想象的那么脆弱,过往要是能打败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江松眠了。” “虽然痛苦不可避免,但他能有这个病就说明他无时无刻不在自救,也就是说他昨晚其实……怎么说呢?” 系统绞尽脑汁,尽量把话说的委婉,“可能前面的确是真的难过,但……哎呀!总之他没有您想象的这么简单,您别被他骗了。” 能在江氏闯到如今这个地位,被那么多大佬称作“江总”的少年,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他就是仗着自己的眼泪和可怜讨要好处,他在一步步试探您的态度,慢慢套紧您,好让您心疼他,以后加倍宠他。” 小老虎操碎了心,“这意味着您以后可能会让渡更多的权利,人的贪念是很重的。” “他再爱您也只是个普通人,甚至说不上好,照这样下去,爱意越满,他要的会越来越多,您明白吗?” 系统经历过太多失败的案例,有时候一味的纵容和宠爱只会适得其反,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尤其是这种有病的。 时卿沉默许久:“你怕我受伤,对吗?” 小老虎感动落泪,他就知道宿主大人这么聪明,肯定能懂…… “我知道他的心思。” 系统:“………” 知道你还?! “但我不是机械。”时卿认真反驳,“我也拥有心脏和情感,不可能对他的痛苦无动于衷。” 小老虎无奈,他一步步教会了宿主如何去爱,却教不会他如何避免受伤。 想起之前的位面,竟也舍不得拒绝。 “既然如此,便按您的想法去做吧。”系统妥协道,“我不干扰您。” 总归有他兜底。 “要是这小崽子欺负您,我就把他吊起来,让您鞭【哔】♀【哔】蜡【哔】十八禁#@&*” 【滴!检测到系统言语低俗,有明显的误导倾向,禁言18个小时,请冷静自省。】 时卿:“…………” 时卿起床洗漱,吃完早饭后推开了阳台那边的落地窗,开始打理盆栽的花株。 没一会儿,无聊地仰躺在躺椅上,等太阳照在他身上。 这般闲逸的理由生活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来到这个位面之后却日日如此,虽然惬意,却总归有点无聊。 时卿打了个哈欠,从里屋拿出漫画书。 翻了几页,又无聊地开花。 枝叶随光芒的扩散而伸展,艳丽的桃花开满枝桠,坠在画页上,时卿折了枝别在耳际,换了个姿势继续看漫画。 半小时后,小花妖躺在躺椅上,漫画书摊开遮住脸,睡的正香。 他在偷看您!小老虎无声呐喊。 时卿听不见系统的声音,却也知道某人的眼睛定会黏在自己身上。 谁说只有小崽子才能玩心机? …… 就这样过了两天,时卿眼见着越来越低迷,温度攀升,家里的桃花却在凋谢。 江松眠恨不能日日除草施肥,或者将人揣兜里,如果妖真的能吸人阳元,日夜采阳都没问题。 时卿无语地推开他,“你的阳元,比不上天地精华。” 意思是要出门。 江松眠听懂了。 “明天我要去见客户,后天带你出去好不好?”江松眠又缠上来问。 时卿微微偏过头没有搭理。 江松眠看着他低垂的眼眸,内心天人交战,几番拉扯后终于做出让步:“你要去哪里,让我知道好不好?” 时卿抬起眼,笑着亲了亲他的唇角,“我今天想回花景转转。” 少年收紧力道,追着人吻回去,“那我到时候去接你。” “你不是很忙吗?”时卿拒绝,“我可以自己回,或者让你的助理来接……嘶。” 猝不及防被咬,时卿蹙眉想要咬回去,下唇却传来湿润的触感,少年温柔地舔舐伤口,又重新护着他的后颈亲吻。 对于时卿,江松眠从来都事事亲为。 一顿亲亲之后,两人都找到了相对的平衡点。 时卿上午说要出门,中午吃饭的时候少年便给他戴上了电子手环,将人抱在腿上耐心地教使用方法。 据时卿了解,这款电子手环的特殊功能包括但不仅限于定位、摄像、语音、电话等,联系人只有江松眠一个,被半强制备注为老公。 系统又要炸毛! 时卿丝毫不意外,但他也确实没有精力应付其他人类,光家里这个小崽子就够了。 第二次外出,江松眠特意绕了远路将人送达花景的特殊入口,然后在时卿的再三保证下离开。 江松眠很忙。 有个重要的项目必须拿下。 但时卿知道,小崽子再忙也会偷看定位和摄像。 他也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人类地界,没有谁能奈何得了他。 却没想到会碰到垃圾。 第166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13) 时卿原本穿了件不规则白衬,怎知料子太好,穿上后某人不愿意了,连哄带亲扒拉下来,动作强硬地给他套上针织薄衫,莫名乖软。 某人的手再次不安分起来。 最后以时卿冷脸结束胡闹,老老实实可怜巴巴地将人送过来。 想起小崽子委屈却暗含凶性的眼神,时卿唇角无意识的勾起。 “咔嚓!”一声轻响,时卿转身,看向镜头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 “啊,对不起对不起!冒犯您了!”女孩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手机展示给他看,“这个画面太美了我一时没忍住,我把照片发给你,能让我留着吗?我保证不外传。” 时卿感受到这个人类并无恶意,垂眸,看向照片的目光温柔了几分。 “如果您不喜欢,我可以删掉的……”见时卿没说话,女孩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求道。 好不容易拍到一个帅哥,根本舍不得。 时卿看了眼她身后小心翼翼激动吃瓜的姐妹团,温声道:“删掉吧。”不然某人估计会发疯。 女孩叹了口气,又下意识看了眼时卿:“删掉之前……能让我把它发给你吗?加个联系方式……” 时卿想了想,将电子手环调到添加页面,“麻烦了。” 那人短促地叫了一声,也没心思猜疑他为什么没有手机,只压抑激动地输入自己信息,将照片发过去。 “谢谢。”时卿说着,丝滑地切到某人的交流页面,点击发送。 女孩瞄了一眼,看着上面备注的“老公”,瞬间石化在原地。 “你……我……”小姑娘欲言又止,“这……” “希望你说到做到,删除照片。”时卿说,“抱歉,我对象醋劲很大。” 女孩神情恍惚,丢了照片又丢了“潜在发展对象”,无比挫败地一通操作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时卿隐约还能看见那群人的讨论和哀嚎。 “别想了,人家有对象……” “你这搭讪的方式早就过时了,我都替你紧张。” “这年头哪里还有大街上捡帅哥的美事?跟你说了不听。” “哎,至少我主动了好叭,你都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桃花的香味,无死角,真的超绝!” “也不知谁有这么好的福气!啊啊啊嫉妒死我了!” 时卿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只等着小崽子的回信,不到半分钟,屏幕显示已读。 老公:【招蜂引蝶。】 没等时卿回答,又发来一串文字: 【早知道就不该心软,把你放出来。】 时卿低眸发了句语音:“可是外面的阳光很暖,我很喜欢。” 桃花本该盛开在广袤的土地上。 江松眠听着,心脏被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像是被烫到般将手机倒扣。 片刻后,又拿起来,指腹无意识摩挲屏幕里的人。 拍摄的角度选的很好,半逆着光,刚好模糊掉后面的行人,稍近处是一株桃树,粉色的桃花开的娇艳。 时卿站在树下,过长的银发披散着自然顺肩颈垂落下来,浅碧色薄衫,白色长裤。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意温柔,宛如寒冰化成绵延春水,浅瞳闪烁着细碎柔和的光。 能看出拍摄的人很紧张,导致角落入境了半截手指。 江松眠磨了磨牙,忍着心里的占有欲发给助理,吩咐:“把那截手指修掉,照片洗出来。” 对面有两分钟没有回消息,时卿几乎能想象到小崽子咬牙切齿的模样。 倏然,敏锐感知到什么,时卿抬眸,看向对面建筑四层的某扇窗。 极佳的视力让他清楚看见陌生男子丑恶的嘴脸,时卿别过脸,嫌恶蹙眉。 老公:【最多再玩两个小时,我接你去吃饭。】 时卿抬步往前走,“我记得你今天有晚宴。” 老公:【无聊的东西,卖笑有我哥就好。】 时卿想了想说:“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宴会,我可以陪你一起。” 【滴!江松眠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75,请宿主再接再厉!】 “……操。” 江松眠被勾得心痒,连桌上的文件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时卿。 怎么可以那么软,那么会? 每个字,每个尾音,连呼吸都带着钩子。 【没你重要。】 江松眠发完消息便起身出了办公室,正遇上从电梯里出来的助理,“江总,您去哪儿?” 电梯缓缓合上,助理费劲巴拉地从一叠文件里抬头。 “之前合作项目定制的方案您还没有过目呢江总……江总!” 江松眠果断关闭电梯门:“电子版发我,我出去一趟!” 另一边,时卿已经明显确认自己被人盯上。 景区商业街全是摄像头,不宜暴露,时卿穿过大型花展,绕过行人遍布的公园草坪,专门往偏僻的角落走。 系统嚼吧嚼吧薯片看戏:“追您的是纪家的独子,帝都出了名的纨绔,酒囊饭袋一个,不足为惧。” 时卿:“我周围有多少人?” “加上在前面蹲守的,总共十七个。”小老虎摇着尾巴,“如果纪臣不算人的话。” 时卿勾唇,发现尽头拦着的保镖后,转身拐进专门为他留的一扇门。 漆黑的游廊尽头,亮眼灯光乍起,时卿下意识闭眼,听到一句含笑的声音。 “纪少,这次的猎物很乖啊。”男人将时卿上下打量了一眼,“还会自投罗网,” 时卿微仰起头,睨了对方一眼便移开视线。 这双桃花眸太过清冷,浅瞳自带一股子高傲不屑的气势,极短的一秒,仿佛对面站着不知品种的垃圾,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 事实也的确如此。 “真丑。”时卿嫌弃道。 ?!对号入座后,那人立刻就炸了,骂了句脏话便想要冲上来,被前面的人伸手拦住。 纪臣兴味十足地看着眼前的美人,目光黏稠,瞧得人无端反胃:“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合我口味。” 时卿眉梢颦起,本能地察觉到不对。 时卿不动声色打量四周,奢华高调的装潢,熟悉的建筑风格,这是花景富人区的贵宾招待所。 前几日外出,江松眠曾带他回来转过,招待所特意为江氏预留房间休息。 这里的服务非常到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每一层都有负责人经理和随处可见的服务人员。 如今却只剩满厅的保镖和不怀好意的富家少爷。 “你认识我。”时卿抬眸看他,“你知道我是江松眠的人。” 第167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14) 大厅陷入寂静。 没想到一眼被识穿,纪臣也不藏着,摊了摊手道:“现在谁不知,江家小少爷找了个美人,消息都传遍了。” 说着,将手机里的各种高清图展示给他看。 白衣黑裤,银发扎了个低马尾,身旁紧紧贴着某只大狗崽,穿着黑色外衣的手就没有离开过时卿腰身。 是约会那天。 “说来也巧,我们兄弟几个难得聚一次,就在花景遇到了你。”纪臣靠近,目光落在时卿嘴唇,“刚好我们打算在附近玩到半夜,美人你来吗?” 话音落,周围便响起了低低的哄笑声,暧昧而意味不明。 “附近有高级娱乐会所,大人。”小老虎咔呲咔呲越嚼越用力,恨不能扑上去,“不得不说,这群公子哥的胆子真大啊,都知道您的身份了。” “不怕江松眠发疯吗?” “那些精明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会让儿女私情打乱商业合作?” 时卿揉了揉腕骨,状似漫不经心道,“更何况,这些人,恐怕根本没有把江松眠放在眼里。” 哪怕小崽子在他们心中有一丝威慑力,都不至于做出如此事。 简直是将江松眠的脸面放地上踩。 没等到时卿的回应,纪臣明显有些按耐不住,抬手就要去碰时卿的脸,下一刻—— “咔嚓!” 被单手擒住腕骨,反方向狠狠一扯,整条胳膊被卸了下来! “啊啊啊啊!” 刺耳的痛嚎在厅内炸开,时卿抬脚猛踹,用妖力封了他的嘴。 小老虎激动地翘起尾巴,爽了。 “救、救命!”似乎没想到时卿看起来温柔清冷的,动起手来如此利落,旁边那人当即吓得后退数步,招呼道,“还愣着干嘛?打啊!” “上!打服了就老实了!” “喂,别打死啊,老子没有*尸的癖好!” “操! 看我不……卧槽啊啊啊!” 时卿冷冷侧目,第一时间毁坏了厅内的所有摄像头,封锁一楼所有出口。 “您的小狗崽还有十分钟杀到现场。”系统嚼着薯片说。 时卿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一拳,膝盖用力上顶,掌心幻化藤条,长藤龙蛇一般带起劲风,狠狠甩上另一人后背! 砰! 系统占据最佳观影视角,眼睁睁看着那个体型健硕的壮汉被藤条甩飞,巨力之下,身形直接越过众人撞上几米外的桌台! 噗嗤一大口鲜血喷出,五脏六腑直接被劲力撕裂。 “…………” 厅内陷入死寂。 “十分钟,清理这些垃圾。”时卿使了点软劲将藤条寸寸缠上自己腕骨,看着厅内众人的眼神倨傲冰寒,“足够了。” 众人像是见鬼一样。 …… 十分钟后,时卿从侧门推门而出,正对上江松眠凶性未敛的狼眸。 少年一身黑衣站在春意盎然的绿景中,手里提着一杯时卿爱喝的草莓牛奶,右耳戴着一枚蓝牙耳机,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正同步他的声音。 “累了吗?”等人站到自己面前,江松眠才回过神来,将手里的草莓牛奶插上吸管,递到他手上。 时卿就着他的手先喝了一口,“不累。” 江松眠点头,不知听进去没有,视线扫过他的袖口,指腹摩挲了下,“划破了。” 时卿看过去,嘴里叼着吸管没有解释。 少年又安静下来,凑近了仔细嗅时卿身上的味道,确认没有血腥味和其他恶心的味道后,耐心而细致地将松开的表带塞回环扣里,理了理略凌乱的衣摆。 平和稳定的状态,让人分不清面前的是江松眠还是那个危险的顾非。 终于,他轻轻勾了下唇,眸色平静问:“那些畜牲呢?” “半死。”时卿指尖点了点手环,言辞简练而含糊,“我清除了他们一部分记忆,还帮他们叫了救护车。” 花景在市中心,救护车从出发到这里不会超过十分钟,江松眠心里有了计较,柔和地摸了摸他的头:“足够了,你做的很棒。” 什么意思? 时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正欲开口,却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少年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系统:“卧槽?” 里面的人可都不普通,时卿动手再狠也只给了他们一个教训,加上妖术在身,重伤濒死都能及时抢救回来,等救护车到,最终医学鉴定估计也是轻伤。 如今半死,还在恢复的情况下,江松眠进去做什么? 时卿不认为这个疯子会做出亲亲呼呼救死扶伤的好事,反应过来后当即跟了上去。 却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注意到少年的动作,时卿深吸口气,重重闭上眼睛。 纪臣,废了。 废完一人,少年又抬脚,眼看着就要落在旁边那人身下,时卿不得已用妖力禁锢他的身形。 “江松眠,冷静点。”时卿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肉块,用杯身碰了碰少年的脸,“已经够了。” 江松眠好不容易闯到如今的地位,因一时冲动葬送好不容易拥有的权利,不值。 “惩治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他得到报应,不要意气用事。” 江松眠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倏地露出一抹毛骨悚然的笑。 “我就是要让所有心怀不轨的人看看,觊觎你,会付出什么代价。” “即便惹上一堆难以处理的麻烦?”时卿颦眉。 “那又怎样?” “事情并没有到你想象中的地步,他没有碰到我,其余人也没有。” “可你知道楼上是什么?一旦你落入那些人的手中会面临什么?” 江松眠眸色渐深,隐隐裹挟着风暴,“这些人手里没一条命是干净的,以前他们玩的多花我不管,心思打在你身上,不、行!” 少年人最是受不住刺激,完美掩饰的面具撕裂,终于露出强势阴鸷的内里,连皮囊之下跳动的心脏,都喷薄着滚烫而病态的爱意。 除了自己,旁的人连眼神都不能落在时卿身上,更何况是这种赤裸裸恶意腥臭的挑衅? 一次都要疯了,再来一次,江松眠自己都无法想象会陷入怎样的疯狂。 “我要是连为你做主都做不到,这辈子不用活了!” 时卿不悦蹙眉,他深吸口气调整好情绪,耐心安抚,“我是妖,如果我不愿,直接找个没人的角落消失,谁都找不到我,我之所以留下来……” “嘘。”唇瓣忽然抵上修长指节。 少年垂眸望进他的眼,好似刚才差点发疯乱咬一通的人不是他。 勾唇,轻声:“你听,救护车来了。” 第168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15) 坐在江家老宅的饭桌上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第一次和彼此见面。 江松眠靠在时卿身旁,旁若无人地给他夹菜:“卿卿,尝尝这个。” 时卿不经意瞥一眼,成功捕捉到江父黑如锅底的脸色。 江母捣了捣男人的腰侧,示意他收敛点。 一顿饭沉默而诡异地结束。 用过餐后,江父起身上楼,江松眠自觉跟上。 江母不放心地叫住他,小声道:“松眠啊,你向来听话,乖,别和他怄气。” 少年挑眉,女人指了指楼上,声音压得更低,“你爸还在气头上。” “说什么呢?”江父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女人立刻噤声。 时卿安静地站在楼梯口观察这一家人,江松眠轻拍他的手背,安抚道:“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回来。” 说完,才转头朝女人露出一抹和煦的笑:“知道了,妈。” “麻烦您帮忙照顾一下卿卿,他认生。” 江母也笑:“你放心去吧,好好谈。” 时卿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等人离开便走到沙发坐下,江母好奇地凑过来。 “卿卿你是哪里人?父母从事哪方面的工作呢?他们知道你和松眠的事了吗?” 时卿看向眼前貌美而风韵十足的女子,气质娴静端庄,模样也不失小女儿的娇俏,可瞧着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我是孤儿。”时卿礼貌回答,“和江松眠相识于花景。” 江母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抱歉,讪讪一笑:“我听阿凌说,他们兄弟二人是在晚宴散场后遇见的你。” 女人边说边打量时卿的神色,试探道,“说起来,你应该也见过他,我儿子,江凌。” 时卿笑而不语。 “可惜他上午还在外地出差,知道你要来,直接让人订了下午的机票,晚上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说着,又问,“你们还没正式见面过吧?他特别想你。” 时卿眼里的笑意浅了几分:“不了,我们晚上有约。” “难得一家人在一起。” 江母犹豫劝道:“你别看老爷臭着个脸,其实很中意你,只是这次松眠处理得也太没轻重了些,纪家……” 管家上好茶点,江母摆了摆手,男人礼貌倾身后无声离开。 “俗话说结友不结仇,纪臣虽不着调,可上面还有长子纪野,纪家父子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如今这小儿子说废就废了,昨天才从icu出来,你让他们如何善罢甘休?” 终于提起正事。 时卿没有半分意外,对他而言,此事提起与否都不会改变结果。 废了便废了。 只是,“您应该知道,这话和我说没有任何作用,他为了护我动怒,而我只会无条件站在他身边。” 虽然时卿也不赞成小崽子过于激烈的处事方式,可关起门,怎么吵是他们的事,外人面前,容不得妄加评判。 江母一噎,抿了口茶水冷静下来,“事已至此,责怪无用,江氏也容不得我干涉。” “但你也看到了,身为母亲,我想我有必要告知你松眠的病况。” 图穷匕见。 时卿眸色彻底冷了下来。 倏然,头顶传来“刺啦”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响。 时卿抬眸,对上女人惊恐的眼神,而后蓦然起身,在下一道搏击声响起前冲上楼梯。 一二楼房间寂静无声,时卿上楼时,管家及一众保镖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前,面容沉静,看到时卿甚至还露出了一抹安抚的笑。 “时先生您好,老爷正在处理家事,请稍等片刻。” 时卿:“把门打开。” 管家笑意加深:“只是日常的谈话而已,您不必担心……” 时卿大步上前,单手推开了试图拦住他的保镖,利落的身手和冰冷强硬的态度,与他清冷绝美的外表形成极大反差。 当他长腿横扫,猛的踹开房门时,连候守在旁的管家表情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下一秒,“砰!” 房门撞击墙面又反弹,时卿单手撑住,站在门口朝里看,江父起身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便被迎面一拳猛的砸倒在地。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凝滞。 “你不能上去!老爷在谈话,你不能……” 后一步追上来的江母微微抚着胸口,刚要阻止,冷不防对上屋内仰倒在地的自家老公:?!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默默后撤半步。 江松眠揉了揉被攥红的腕骨,眼底的阴郁还没散,他伸手将父亲扶起来,孝顺地拍拍男人的背。 唇角勾着笑问:“您身子骨还好吗?” 众:“………” 时卿安静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几番,眼里泄出点笑意,少年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渍,偏头对上他清冷的眉眼。 目光短暂交接,碰撞出无形勾人的意味。 没吃亏。 江父冷哼了声,重重甩开江松眠的手,当着手下和妻儿的面,算是把面子里子都给丢尽了。 “我不管你那些情情爱爱,那堆烂摊子自己去收拾,我和江凌都不会插手。” “处理好了算你的本事,赢多赢少都是你江松眠的,但要是被整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也别提我江应松的名!” 一番话,在场几人都变了脸色。 江母忙站出来求情,急声道:“纪家都是一群虎狼,松眠还小,阿凌之前说他的病可能复发了,还没有联系陈医生!如此不稳定的状态,太危险了老爷!” 看似句句都在为他考虑,言辞恳切,嗓音都带了哭腔。 江父丝毫没有动容,背过身,烦躁地挥了挥手:“滚出去。” 江松眠唇角弧度加深,表面和和气气:“这就滚。” 说完,便牵着时卿的手离开。 “哎,怎么就走了?”江母急着挽留,“晚饭还没吃呢!” “不吃啦,你们等哥回来吃吧。”少年一偏头,身高腿长,一身黑衣,目光带着些俯视意味缓缓开口,“陈、女、士。” 女人眸色惊变,表面的伪装猝不及防被狠狠撕下,脸色也难看起来。 回去的路上,系统一直都在琢磨,后知后觉道:“我怎么感觉,他们话中有话捏?” 时卿坐在副驾驶,一把拍开小崽子伸过来的手,“认真看路。” 对系统说:“你刷新一下剧情信息。” 系统照做。 看着更新的家庭背景,恍然。 陈静文和江应松联姻,诞下江凌。 夫妻俩表面和睦,却没有感情基础,江父在外四处留情。 本约定的不会有其他子嗣,却没想到一见钟情遇到了心动的女人,意外有了江松眠。 江松眠从小便和母亲一起,三岁那年江父动了将人接回江家的心思,遭到祖父辈陈家等几方激烈反对,江母遭遇暗杀,“意外”身亡,江松眠不知所踪。 再回江氏,已是十几个春秋。 “江父表面扮黑脸,实际却向着江松眠,他心中有愧,不可能置之不理。” 时卿倚靠在座椅上,神态放松。 “把他单独叫上楼,是为了方便把话说开,但可能牵扯到我,小崽子情绪没有控制住。” 最后那番话看似绝情,可话里却隐隐透着考验,也是在那时,时卿确认了江父的心偏向哪方。 “若江松眠经受住这次的打压,他在江氏的地位会有实质性的提升,江应松也能名正言顺将一半的继承权压在他身上。” 小老虎挠挠头,捂着刚长出来的脑子道:“哦~~” “至于那个女人,话语里都是偏袒心疼,却总是意图打压,甚至几番提及他心理方面的病情,以证他难当大任。” 小老虎举起爪子,很快反应过来,“刚开始也在拱火,让您的小狼狗先入为主地认为江父在生气,站在他的对立面。” “聪明了。” “嘿嘿。”小老虎骄傲地翘起尾巴,深觉豪门心,海底针,他看着不怎么专心开车的少年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要告诉崽崽吗?” “不必。”时卿桃花眸微眯,神色浅淡,“他最是看的透人心。” 听语气,系统便知自家宿主心疼了。 在明知宿主和江松眠确定关系时,那个女人还一直把时卿往外推,推给她亲生儿子。 第169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16) 回到家,时卿被缠着和某人一起洗完澡,醒来时已经深夜。 时卿坐起来,闻到了一股面香。 江松眠推门而入,香味更明显了,勾的胃馋。 “有点晚了,没有其他的菜,青菜鸡蛋面,要吗?” 时卿忙点头。 江松眠从小独立,做的一手好饭,即便是家常面也能被他整出花来。 江松眠熟练地给时卿套上外套,抱着人坐在自己腿上,半强迫半哄着,一口一口喂他。 “你父亲和你说了什么?”时卿抬手推开少年的手,吃饱喝足,此刻终于有机会谈及白天的事。 “他不认同我的做法,认为我太过激进,把感情看的太重。” 自己碗里还没有开吃,江松眠直接把时卿剩下的半碗扒拉过来,嚼吧嚼吧吃的美滋滋,“我说我不会像他当年一样。” “他就破防了,跟我急眼。” 吸溜完一大口,时卿没眼看地拿纸给他擦嘴,少年乖乖仰起头笑得肆意,“我正愁一肚子气找不到地方撒,他自找的。” 时卿:“现在舒服了?” 江松眠盯着他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红印,凑过去吧唧一口,“嗯嗯!” 时卿没好气地把人推开,从他身上起来,“对付纪家,你有几分把握?” “九分。”江松眠眸光闪过一丝暗色,“我知道那些人向来瞧不上我,我也没心思理会那些磕绊,但他们万不该打你的主意。 ” 不用想也知道帝都有多少人在隔岸观火,或看戏或环伺,就等着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可论疯论狠,没人比得上他江松眠。 少年神色阴鸷桀骜,“我偏要崩坏他们的牙,吞一口血回去。” 啪叽! 脸颊贴上一双手。 少年微愣,垂眸。 时卿伸手,揉了揉他白嫩的脸,“怨气那么重作什么?小朋友就该好好吃饭。” “……” 小狼崽目光落在他色泽浅淡的桃花目里,好似所有晦涩寒凉都已不再,时光落在盎然春意中,刹那静止。 下一刻,少年张嘴啊呜一口咬住他的指腹。 湿热滚烫的柔软包裹,时卿挣了挣,没挣出来。 耳尖的温度越来越高,时卿低眸,此刻竟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吃你的面去。” 【面哪有卿卿好吃?】 时卿:“………” ☆ 如时卿所料的那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江松眠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但他不再强制时卿独守家中,而是选择揣兜里。 过了明面之后,少年开始明目张胆地带着时卿出入公司和学校,时卿也能看出小家伙心底的郁气还没散,日日陪伴左右。 人们发现,只要有黑衣少年出入的地方,定会在他身边看见一位银发浅瞳的青年。 同框入镜的瞬间,美如画卷。 看着那些被搜剿上来的照片,江松眠时常会有一种见过这只桃花妖的错觉。 休息的间隙,都能看见这只美丽的花妖温柔地朝他笑,像一场又一场美梦。 少年又开始出现幻觉。 时卿发现小孩儿不对劲,是在纪臣叫了一帮人到公司砸场子报复的时候。 前台一个电话打过来,助理敲响办公室的门。 彼时江松眠已经连续三天睡眠不足,满脸都写着暴躁易怒,名为纪臣的火药一点,噼里啪啦炸了个天翻地覆。 少年从电梯口出来,抄起身侧的花瓶直接朝某人砸了过去,纪臣被一群保镖护在中间,身上的绷带还没有拆除,听到动静后抬头一看。 眼珠子差点没凸出来! 周围的保镖手忙脚乱地将人护住。 “我*你丫的江松眠!” 纪臣抬手捂住胳膊上的血,一下子炸开,“看我不整死你!” 饶是时卿都被少年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当即拽着人往怀里扯,对旁边灵魂出窍的助理喊道:“把人赶出去!” 第170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17)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江松眠仿佛一瞬间从某种画面中抽离出来。 却还试图往前直冲。 时卿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却见小孩儿的瞳孔虚散,不知陷入了怎样光怪陆离的景象之中。 “江松眠?江松眠!你醒醒!” 时卿如何也唤不回他,指尖轻点眉心,释放出一点妖力,游魂状态的江松眠当即闭上了眼睛。 时卿冷冷扫了眼混乱中心的纪臣,将人打横抱起直接朝门口走去。 “你不许走!”纪臣叫住他,蛮横无理的态度简直讨打,“我纪臣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就没被人这样侮辱过!两次!” “我告诉你,父亲和兄长已经开始对江氏出手了,江家很快就会完蛋!” 纪臣抬手推开周围拦着他的人,两方保镖对峙,他随手抹了把血,昂着头靠近。 “还有你抱着的那个怪物,是怪物吧?发起疯来乱咬的狗!” 时卿站定,侧身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男人表情更兴奋了:“之前就听说这人脑子有病,捡回来的狗就是不一样,连狂犬疫苗都不打。” “总有一天,我会让这条疯狗看着——” 纪臣顶着对面的威压上前一步,绷带散乱着,表情透着破罐子破摔之后,变态的癫狂。 “我是怎样毁了你的!” 言辞实在不堪入耳,听得众人眉头紧锁,助理带着公司一众保镖将人隔开,冷声:“纪少,这里是江氏。” “我已经以你寻衅滋事报警,纪小少爷,您确定要传出去,让人看笑话吗?” 男人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哂笑道:“疯子养的狗,都一样有种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禁得起纪家的报复。” 时卿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心里厌恶更深。 这种被脏东西黏附的感觉,太恶心。 时卿:“你这般嚣张的模样,我几乎以为你已经医治好,能人道了。” 说着,目光审视地往下一瞥。 “脸皮真厚。” 被美人这样盯着,是个人都挂不住,纪臣下意识捂住下身,瞬间从脸涨到了脖子根。 “你……啊啊啊啊!” 冷不防迎面一脚,瞳孔骤然放大,极速倒退的瞬间,纪臣甚至听见了前胸清晰的骨裂声。 咔嚓一道轻响,后背重重砸到墙面上! 男人勉强抬起眼皮想要骂人,紧接着坠入无边的黑暗。 一群人围上去。 时卿淡定收腿,甚至连抱着人的动作都丝毫没变,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助理吩咐:“把人送医院,别让他死了。” “你背后的人肯定知道这里的情况,帮我传话给他。” 助理目露惊愕,他不知自己何时暴露的,又或许从没瞒过这两人的眼,这个念头一出后背便渗出冷汗,他试图解释道:“我不会伤……” “不用解释,心知肚明即可。” 时卿不耐打断,面无表情时眸底的冰寒如何也化不开,“告诉他,他的儿子要如何试探或考验,我不干涉。” “但从今天起,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惩治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无论是谁。” 说完,时卿再也待不下去,抱着人转身离开。 助理愣了一下,想起什么又出声喊道:“江总他发病了,需要去看医生!” “和那个女人有关的无良医生么?”时卿脚步未停,嗓音如裹着霜的刀锋,冰寒刺骨。 “刘特助,别逼我动手扇你。” 身后之人再也不敢开口。 时至今日,他才看明白这位表面乖顺,事事顾着少年心意的人,精致的皮囊下住着多么强势霸道的灵魂。 瞧着不显山不露水,抬眸低首间,眉眼间的锋芒便倾泻出来,骨子里的强悍威严,竟是比他见过的所有高层都骇人。 不,或许自己并未看明白呢? 毕竟,江应松让他调查的时卿,从名字到身份信息,一直都是空白。 那些手下灰头土脸地将他们的主子扛回去,临走前还在放狠话,助理安静地听完,才不咸不淡开口奉劝: “我知道纪家没把我们江总放在眼里过,否则便不会放心地任由这个二世祖过来胡闹,但敬告你们一句,别再来找死了。” 否则,谁也不能保证纪家小少爷能否还有命回去。 助理劝的认真,对方却明显没有听进去,他摇摇头,选择尊重他人命运。 想起时卿最后那个眼神,助理还心有余悸。 这么在乎吗?他想。 …… 时卿是第一次见少年陷入梦魇的模样。 浑身冒汗,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即便叫醒了瞳孔也没有聚焦。 他不知少年看见了什么,凑近了,也只能听见他唤自己的名字。 不停地喊:“卿卿。” “我在。”时卿温柔地拭去少年眼角的泪水,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我在这里。” “大人,试试完成任务吧。”小老虎轻声提醒道,“回到属于江松眠的过去,治愈他。” 时卿半起身,垂眸注视着他,小老虎声音放的更轻,“他在害怕失去您。” “愿意吗?”时卿俯身与他额头相抵,眸光如春水般纯粹缠绵,“江松眠,听的见我说话吗?” 少年涣散的瞳孔倒映出光的模样,他下意识抬手将人拥紧,事实上他没有时间耗费在沉溺于过往上。 他想要变好。 想要时卿疼他。 “愿意……”江松眠张口,声音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我很早就愿意了。” “好。”十指嵌入指缝,缓缓扣紧,时卿温柔地注视着他,淡淡的白光将二人笼罩,自成世界。 极致的温柔令得少年眼里溢出热泪,模糊的光影交错,意识抽离,陷入柔软缠绵的美梦之中。 从没有人坚定地选择过我,心底的声音在哭泣。 卑微地祈求神明。 “江松眠。”时卿亲吻他的唇瓣,说,“我来爱你了。” 第171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18) “砰!” 时卿刚恢复意识,耳边便炸开一声枪响,他猛然回神,循着气息寻找江松眠的身影。 沿途倒下很多尸体,不难看出是江应松派来保护他们母子的人。 时卿找到他们时,女人正费力地将他的孩子往草丛里塞。 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赤着脚,脚下满是斑驳的创口和污泥,精致的妆容也弄花了,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他听到稚嫩的声音,怯怯地在喊“妈妈”。 “嘘,宝贝别出声,听妈妈说。” 女人捂着胸口,呼吸越来越重,“你藏好了,别出来,妈妈已经打电话给叔叔了,他很快就会过来救我们。” “拿着这个。”女人颤颤巍巍地,将一枚骨戒放在小孩儿手心,握紧,“你认得叔叔长什么样子的对不对?除了他,谁来都不要出声。” “乖,小阿眠最棒了。” 小孩儿瞳孔倒映着母亲鲜红的胸口,咬着牙重重点头。 柳青眠眸光划过一丝绝望,痛苦地闭上眼眸,尽量不让自己心底的情绪影响孩子,可时至今日,她已无路可走。 她没有办法! “妈妈去把坏人引开,宝贝乖,不要害怕。” 女人温柔地细声安抚,掌心最后一次抚上孩子脸颊,起身。 回头看身后的追兵,踉跄着往一侧跑。 江松眠瞳孔剧烈震颤,茫然地抬手想要抓住什么,实际上却只能拼命捂住自己的嘴。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时卿无法改变过去的事实,只能在剧情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护住江松眠。 追兵很快赶来,时卿先一步用妖力掩盖住他的气息。 而后追上前查看柳青眠的状况。 胸部中弹,已确认无力回天。 “江应松……” “他被本家缠住了。”时卿出声,“在他来之前,你就会死。” 女人转身,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陌生男子,“你是……” “我叫时卿,来自未来。” 时卿垂眸,接收到对方眼里的求救,目光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悲悯和心疼。 “抱歉,我不能救你。” “我已经这样了……”柳青眠苦笑着摇头,眼泪无声滑落。 她绝望地伸手,时卿下意识抓握住,听她乞求道,“求求仙人,救救我的孩子。” “他不会有事……”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才三岁,他才三岁啊!” 女人情绪激动地打断,拼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事到如今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是我识人不清,我不敢寄希望于那个男人,他有妻子,他有儿子,他有家!” “可我孩子没有,他什么都没有,我该怎么护住他?该怎么保护我的阿眠啊?” 柳青眠胡乱抓住时卿的手,鲜血流失令她体温极速下降,脸色惨白,“求求您救救他,至少,至少别让他落入那个女人手中,江应松是江家的人,我在新闻里看到他了。” “他们都骂我,那个女人的人也找上了我,可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啊!” “我不要钱,也不要我的孩子进那个吃人的虎穴,我只求他平平淡淡,健健康康长大……仙人您明白吗?” “求求您,我给您磕头了……” 时卿怎会受她的礼?当即双手用力将人扶起,目光触及女人眸底时,生命的倒计时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 “我答应你。” 女人愣愣抬眸,反应过来后身子直接软了下去,边哭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 时卿几乎能从她那濒死的呢喃中,窥见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的雏形。 年轻的女人遇到了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彼此相爱,却因工作异地不得不相隔两方。 两人都彼此尊重,互相理解,没有因眼前的爱情而做出妥协,她以为自己遇到了值得相守一生的人。 女孩儿做了个非常勇敢的决定,努力提升事业,暗暗为奔赴一个陌生的城市定居做准备。 却没想到,表面的美好幻想被残忍撕开,露出不堪的现实,她独自一人来到帝都这个陌生而繁华的城市,离开时狠绝,走后依旧孑然一身。 她没有想到会迎来一个新的生命。 也曾痛苦纠结,在泥沼里,不见天日。 但她依旧“自私”地留下了这个生命,她迫切需要一个新的生命,拉她出泥沼。 “对不起,妈妈会带你离开,去一个他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虽然你没有爸爸,但你拥有的爱,一点都不会比别人少。” 柳青眠爱他,却坚决地离开了他。 江应松找了她三年。 两人再次相遇,江应松忽然发了疯地想要把母子二人接回来,甚至提出离婚,却遭到了全世界的反对。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男人疯了。 这是第一次一家人的正式见面,柳青眠早已订好了回程的机票,打算让孩子最后叫一声爸爸,可即便是这样,终究无法如愿。 血与泪交织,女人唇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悲戚的眼神似是要透过时卿,望向另一个男人。 这次,时卿听清了她嘴里的话,很轻的声音说:“此生最后悔遇见你。” 时卿不忍地移开视线,随她单膝跪地,指尖泛着淡淡白光轻点对方眉心。 眼眶微红地柔声安抚:“累了便休息吧,未来,江松眠会遇到爱他的人,也会拥有一个属于他的小家。” “柳青眠女士,你最牵挂的孩子以后会活的很好。” 清冽温柔的嗓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太过美好,以至于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恍惚感。 最后一滴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 身体化作纷纷飞花,随风旋舞,缓慢地飘向她想去的地方。 时卿指尖勾勒阵法,凝成一具假尸,而后跟随花瓣飘飞的方向,停在小孩儿面前。 对方早已意识昏沉,感觉到他的靠近也只是无声攥紧了手心的骨戒,又很快卸下防备。 时卿抬手贴了贴小孩额头,滚烫的温度令得他眉头紧蹙,时卿拂去他肩上的桃花,俯身将人抱起。 按照剧情,江松眠应该在几个小时后被好心人送到医院,而后确认无人领养被送往当地孤儿院。 期间一直高烧不退。 时卿自是不愿他受此折磨,渡了点妖力给他,直接朝孤儿院走。 “不必告诉他我的存在,还有,请好好待他。”时卿将小孩托付给院长时,连带着送出了自己所有的珠宝。 看到男人微亮的眼神时卿也没有多说,他不指望人性能经受什么考验,但只要能换得院长偏心,让小孩儿过的舒适一点,这些身外之物便值得。 第172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19) “这是第一个关键的时间点,第二个,是他被顾氏领养。”系统温声提醒,“那时候他的性格其实是有点孤僻的,但还是很可爱。” 时卿穿越虚空,来到了一年后。 小家伙长大了些,穿着干净的t恤和黑色短裤,小脸白净软糯,眉目偏冷,安静地站在院长身边,牵着小手。 这时候他的气质已经凸显出来了,明明穿着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的衣服,矜贵的却好似哪家跑出来的少爷,领养的夫妻第一眼就看上了江松眠。 小孩儿又有了新家。 新的父母待他很好,时卿能感觉到,这对夫妻是真的拿江松眠当自己的孩子养。 江松眠也从最初的抵触抗拒,渐渐融入这个家庭,对未来生出新的期待。 可三年后,当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几乎所有精力都往宝宝身上倾斜。 对江松眠的态度,也随顾家星的长大而变得越来越恶劣。 “他们原来对我很好的,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 时卿听到小孩儿孤独哽咽的嗓音,像是闷在漆黑狭小的盒子里,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他出不来。 顾家星降生那日,原本约定好的游乐园没有去,家里兵荒马乱,匆忙离开之后,大门“砰”的关上。 江松眠被留在了原地。 时卿看向角落里眼眶微红的少年,一颗心无声揪紧。 【弟弟要出生了。】 【他会分走爸爸妈妈对我的爱吗?】 原本约定的游乐园没有去,江松眠忐忑又茫然,他乖乖走进房间收拾好书包,坐在床上发呆。 时卿忍不住走过去拥抱他,温声安抚:“无论他们是否爱你,你都要好好地爱你自己,按时吃饭,好好长大,知道吗?” 他特意隐匿了身形,释放了一点妖力治愈,却意外地和小孩儿目光撞在一起。 “花妖先生,是你回来了吗?”小孩儿目露希冀地哽咽道。 时卿:“……?” 短短数秒,时卿回想了穿越时空的每个细节,不知自己何时暴露的。 “你不是梦,也不是虚幻,而是真实存在的对嘛?”江松眠眼里漫上一层水雾,感受到时卿的温度后,伸手抱住他的腰。 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还会走,对吗?” 片刻的静默后,时卿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拍小孩儿的后背,“我来看看你。” 见小孩仰头,又问,“你是如何感受到我的呢?” “妈妈离开那年,是你把我送到孤儿院。”江松眠蹭了蹭他的腰,闷声说,“我以为那是梦,醒来,你就走了。” “院长说是他救的我。” 那是时卿教院长的话术,他联合外人,对小孩儿撒了谎。 却没想到他始终记得。 那晚顾家父母都没有回来,时卿卷起袖口,不太熟练地给小孩儿煮了碗西红柿鸡蛋面。 江松眠小小一只站在他旁边,亮晶晶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时不时帮忙处理一些小事。 比如,用筷子挑走碗里的鸡蛋壳。 时卿垂眸睨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接过他手里的筷子,淡定挑出碗里的碎壳,“小孩子不应该在这里,出去坐着。” “哦。”江松眠憋笑,目光勉强从碗里移开,又盯着时卿看,“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时卿手一挥,幻化出一只小木凳,江松眠眨巴眨巴眼,抱着小木凳坐旁边去了。 虽然那碗面的味道不太好,但江松眠吃的很幸福,抱着碗吧唧吧唧,连汤底都喝光。 时卿当即受到莫大鼓舞。 之后的一段时间,都是时卿在照顾他,送他上学,陪他上课,再和小孩一起走路回家。 顾父偶尔会打电话回来,或是给他带饭,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里。 起初江松眠还会难过,后来便沉浸在时卿带给他的幸福当中。 桃花妖会很多新奇的玩意儿,放学后带他去各处游玩,会给他买雪糕,会陪他去游乐场,同桌分享周末爸妈带他们去哪玩的时候,江松眠也不再羡慕。 直到家里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一点点的,把原本属于江松眠的温情都夺走了。 少年越来越依赖这只意外闯入自己生命的桃花妖。 可是梦终究会醒,时卿也无法日夜陪伴在身处过往时空的江松眠身边。 他开始给小孩儿灌输某种观念,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告诉他:“我是你未来的爱人。” “等到你19岁,三月中旬,我们会在花景的商业街相遇。” 江松眠无数次等待他靠近,又无数次看消失在时空里—— 【弟弟弄坏了我的星星,我打伤了他,被父亲打了,流了好多血。 母亲说那只是个玩偶,弟弟不是故意的,我不应该伤他。 他们不知道,那是卿卿送给我的星星。 我等了一天,他没有来。】 …… 【我的伤好了,星星玩偶变成了新的,我知道他来过。 他在我梦里。 既然是一场梦,为什么要醒来呢?】 …… 【口风琴被弄坏了,他为什么总是喜欢破坏我的东西?他已经拥有很多了啊】 【又被打了,不喜欢这个地方】 …… 【好恶心】 【那些真情假意,真的太恶心了】 …… 时卿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另一个疯子“顾非”出来之后。 那时,江松眠15岁。 周末从学校回到家,发现房间已经变成了顾家星的储物室,所有珍藏的礼物都被翻了出来,门锁损坏,而那个“天真”的弟弟正拿着他的星星玩偶,神色得意。 “哥,这个星星好可爱,是我的啦。” “对了,爸妈让你回来了指导我作业,但我不想写,你知道的吧?” 少年嘴里嘟囔着,低声抱怨,“反正你写比教我快多了,我不想学。” 江松眠手搭在门把手上,瞳孔深处漫上浓稠的黑,他忽然偏头笑了下。 顾家星没有把他当回事,这个便宜哥哥向来都是无所谓的隐忍脾性,偶尔几次爆发,都会被教训。 顾家备受瞩目的星星,从来只有一颗。 而顾非,只是他的替代品。 少年抬头,刚想起身离开这个地方,迎面一道黑影,江松眠直接抄起手边的重物劈头朝他砸了下去! 砰! 脑门嗡的炸开巨响,顾家星原地晃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张口,便眼前晕眩着倒了下去。 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顾家星抬手一抹,刺目的红。 “爸!妈!救——” 江松眠活动了下因过于用力而痉挛疼痛的手骨,大跨步走过去将人抵在地上,捂住他的嘴。 狼眸危险阴鸷,“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碰我的东西?” 少年惊恐地瞪大双眼,呜呜地慌张摇头,沾了血的手抓握他的手腕,却因过于恐惧而忘记了挣扎。 没有爸妈的偏爱和纵容,顾家星在这个各方面都比他厉害的哥哥面前,什么都不是。 “看来是之前的几次教训不够。” 江松眠狠掐着他的脖颈,虎口压迫喉管,青筋暴起,血与涎水糊了满手,却半分力道也不减。 倏地听见楼下的动静,狞笑着轻声说:“那就去死吧。” 第173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20) 说着,手中力道收紧。 喉管痉挛,少年的脸色很快从涨红到青紫,呼吸急促起来。 看向江松眠的眼神像是见鬼一样。 可下一刻—— “逆子!” 男人拿着半瓶酒大步从一楼上来,看见屋里的情况后,火冒三丈,直接抄起酒瓶朝江松眠砸了下去! 哐啷! 江松眠躲避不及,偏头撞上旁边的矮柜,酒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你在干什么?啊?!你在干什么!小畜牲!!” 男人见江松眠没了反抗的力气,啐了一口,着急忙慌地将儿子抱起,“星星,星星你怎么样?” 少年微睁开眼,小脸惨白地带着哭腔喊:“爸爸……” “别害怕,爸爸这就带你去医院!”男人看着儿子脸上的血,打电话的手都在颤抖,“很快就没事了,别怕……” 江松眠抬手抹了把血,粘稠潮湿,他低低地勾唇笑了声,怎知这声激怒了男人,他站起来,抬脚就是猛的一踹。 江松眠侧身避开,垂落在身侧的指尖轻微颤动,半秒后果断对准男人的后背就是一脚。 砰! “啊啊啊你敢踹老子!你敢?!” 男人踉跄着撞上旁边的桌角,当即捂着腰惨叫一声,他不敢轻易再和江松眠动手,转而骂的更凶: “老子当年就不该把你接回来!怪不得没人要,秽气!” 男人早已褪去了往日的温润亲和,温柔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狰狞。 “给我滚出去!滚!” 完好的皮囊撕裂,露出里面腥臭流脓的创口,恶心至极,“你最好祈祷星星没事,等我回来,打烂你的皮!” 江松眠看到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怪物怒极的眼眸里清晰倒映出自己的神情,晦暗不明,唇角掀起勾起平静的淡笑。 冷静到极致的表面之下,翻涌着的令人窒息的冰冷疯狂。 【你看吧,没人会在乎你。】 心底的声音平静地陈述。 【这个世界,本就不欢迎你。】 男人说完便抱着少年急急忙忙出去了,顾母后一步从一层厨房出来,看见顾家星满脸的血,当即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护着人出去。 “车钥匙!钥匙在茶几柜子里!”顾父朝她吼。 女人抹了把泪,哭哭啼啼地去拿钥匙。 却转身撞上少年的身。 目光停顿半秒,看见他脸上的血,半点心疼也无,当即就要甩少年耳光。 下一秒便被一只手牢牢抓握住。 少年力气渐长,身高也渐渐压过了曾经将他抱在怀里安抚的人,反观这对夫妻,身形日渐佝偻,皱纹爬上脸颊。 她挣了下,没挣开,便只能哭喊着骂:“又是你!又是你这个野种!你就是我们的克星……克星啊……你做什么?你把钥匙给我!……你去哪?给我回来!!” 指尖勾转着钥匙,江松眠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从厨房里面拿出一把菜刀。 屋内的几人表情皆是一僵。 “……你要做什么?”女人踉跄着后退,脸色惨白。 就连男人怀里的少年都忍不住抬起头来。 江松眠只静静地凝视着屋子里的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少年目光分明是平和的,他们却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无声对峙间,连空气都凝结成冰。 令人不寒而栗。 “不是克星吗?”江松眠偏头,眼里含着笑,“既然这么喜欢说,我早就应该把罪名坐实。” “疯子!疯子!” “哥……你怎么变成这样?” “把刀放下!我让你把刀放下!” 女人尖叫着躲在男人身后,原本奄奄一息的少年站了起来,被母亲护在怀里,男人左右环顾,找了件称手的铁棒,一脸凶神恶煞的地作势要打死这个不听话的疯子。 江松眠抬手捂住脸,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像是撕开了人皮的恶魔,笑语危险瘆人。 贫瘠荒芜的土地上,满是鲜血与腐烂的疤。 时卿听到了来自少年心底的哭声。 终于忍不住出手,在事态不可控制前,释放妖力将这片区域笼罩。 微风吹动窗帘,落地窗外,桃花迎风盛开。 少年余光不经意一瞥,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瞳孔倒映出越来越近的阴影,江松眠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破风声起,血液寸寸凝固,眼前变得光怪陆离。 意料之中的钝痛并没有到来。 圣洁白光中,他被人温柔拥进怀里。 江松眠闻到了熟悉清冽的花香。 试探着伸手回抱住对方腰身的瞬间,热泪溢出眼眶。 “别怕。”时卿轻抚少年脸颊,俯身温柔地在对方额头印下一吻。 血迹消失,伤口修复,连麻木的疼痛感也变得模糊。 耳边只剩时卿温柔的嗓音,轻声安抚,“我在。” 第174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21) 周遭磁场扭曲,时卿连头也没回,清除了三人的部分记忆,抱着人离开这片区域。 江松眠窝在他怀里蹭了蹭,狼眸湿润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去哪儿了?】 【又为什么不出现?】 【为什么来了又要离开?】 少年紧攥着他的碧色长衫没有说话,脆弱敏感的心思却伴随着心声侵入时卿脑海,在灵魂深处留下针扎般的疼痛。 “系统。”时卿问,“为什么我不能陪伴他长大?” 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守护在小孩儿身边,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大人,既定事实无法被改变,这是您亲口说的。” 小老虎知道自家宿主心疼了,可他必须让时卿意识到,穿越时空只能改变微末的人和事,无法影响已定事实的发生。 “命运的轨迹总是沿着既定轨道缓缓向前,您只能治愈创伤,无法改变命运。” “丧母,被养父母厌恶抛弃,回到江家,都是这个世界的江松眠必须经历的事情。” 系统耐心安抚,“比如您现在能把小孩儿带出来,但无法改善他和顾家恶劣的关系,再过几天,江老爷子去世,江应松坐稳江氏集团董事长,他便会因机缘巧合发现江松眠的存在。” “如果您心疼他,便努力治愈他,好好去爱19岁的江松眠吧。” 时卿牵着少年的手漫步在溪水边,望向远处的村落的青山,目光逐渐变得平和。 “你说的对,这个小镇容不下他,顾家也不配拥有他。”时卿说。 江松眠的舞台,在繁华的都市,在危险却能够给他更多机遇的帝都江家。 他的少年,本该肆意明朗。 “你……会不会怪我?”见时卿一直没说话,江松眠小心翼翼抬眸。 “对不起,我又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时卿停下脚步,浅色的桃花眸望进对方瞳孔深处,不知问的是眼前的少年,还是从他出现的那刻起就缩回躯壳的疯子顾非: “你觉得呢?” “我也想忍!”少年急声解释,“等我成年,等我能彻底摆脱他们!” “我的成绩很好,可以去到大城市,我想回滨海为妈妈报仇,或者去帝都找那个叔叔……我知道他就是我的生父!” “可是,他们欺人太甚!”江松眠咬牙,眼圈通红地仰头看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积压已久的情绪崩盘,嗓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控诉,“顾家星弄脏了我的星星,还有你送给我的礼物,那是我的东西,他凭什么占有……” “他不配碰你给的礼物,不配!卿卿的星星只有一个,你说过的,是我,是江松眠!” “这个家糟糕透了,世界也烂透了!” 明明委屈到了极点,语气里的狠厉却在低首的瞬间倾泻而出。 时卿清楚地感知到了少年话里未尽的杀意。 少年变了。 江松眠,从此刻生出锋芒。 时卿却丝毫没觉得不对,他抬手,温柔地揉了揉少年的头,说:“既然你自己认为没错,那便没有。” “江松眠不需要道歉,也不应该为了别人的错惩罚自己,他们不值得你搭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吸了吸鼻子缓过这阵酸涩,唇角无意识上扬又被克制压下,他重新伸手拥抱住自己的月亮。 听他说,“下次,不许再冲动了。” “嗯嗯!”江松眠闷闷点头,时卿看不到的地方,暗自窃喜地翘起唇角。 卿卿还是一样心软。 无论情况多么恶劣,只要哭一哭,装可怜,就会站在自己这边。 江松眠拥有的很少。 说到底,只有眼前这个若即若离,似幻似真,不知是否存在却真心待他的妖。 因为儿时生了不该有的期待,顾家带给他的痛苦,远比想象的多。 江松眠只能凭借那些礼物度过难熬的少年时光。 有时也会想—— 是不是,我过的很不好,你才会出现? 是不是,我做了错事,你才会出现? 那我永远都不要好。 可是,“爱为什么要有条件呢?” 就像他必须是唯一或亲生的儿子,才能得到父母的爱; 成绩必须很好,必须将真实的自己隐藏,才能得到老师同学的喜欢; 必须要很难过很难过,情况糟糕到了极点,时卿才会出现…… 没有人会喜欢怪物。 可少年贪心地妄想要无条件的偏爱,独属于他一人。 “可不可以,只爱我一个?”少年收敛笑意,仰头问,“无论我乖或不乖,你都不会再离开。” 你说我是你的星星,我恳求你成为我的月亮。 黑夜的星星不能没有月亮。 “爱你,本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时卿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目光带着少年读不懂的心疼和悲伤,“但很抱歉,没有人会陪伴你一生。” “人生是趟孤独的旅程,很多人来了又远,你只能选择接受。” 少年蓦然睁大眼睛,眼里是笑意未散的茫然。 心脏传来很重的抓握感,他甚至需要很费力才能听清时卿的话。 “我说过,我来自多年以后的时空,因为爱你,所以想要弥补你的过去,修补你心脏的缺口。” “但请恕我无法完整陪伴你的童年,少年,你必须要一个人经历很多事情,趟过泥泞和沼泽,长大成人,站在我面前。” “到那时,我会和你相爱相守,陪伴你度过余生。” “相爱相守……度过余生……”少年轻声呢喃,眼睛越来越红。 明明是甜蜜到极致的告白,看似平淡却热烈无比,那是现在的江松眠无法想象的深情。 这样的感情,也会出现在眼前这个清冷温柔的妖身上吗? 少年仰头,热泪盈满眼眶无声滑落下来。 他竟然有些害怕。 “其实……我不太相信这些。” 江松眠哑声说,“理智告诉我不要相信,未来那些东西,抓不住的都是虚无和捕空,我甚至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相信妖,相信未来遥远的承诺。 “可我知道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江松眠从没把自己当正常人看待过,他是怪物。 “我其实……很清楚没有人会一直爱我,这种珍贵的东西,都是有保质期的。” 少年哽咽着哑声说道,“我也从来都留不住你……” 时卿眼睫轻颤,看着少年眼里的朦胧,说不清是谁先起了雾。 喉结缓慢地滚动,吞咽时有锋利的刀划破喉口,他垂眸,哑声安抚:“相信我,我是来爱你的。” “不,你不是,你不是!” 少年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疯了似地想要逼迫眼前的人,双手慌乱而徒劳地抓握着什么,却终究不忍心将心底的野兽释放出来。 最终只能抓着自己的头发,无助反驳:“我很痛苦!非常痛苦!我快要死掉了!” 时卿试图拥抱住他的双手停在半空,眼睫缓慢地颤动着,好似思绪也因此而卡了壳。 时卿以为自己会成为少年的救赎,却不曾想,爱变成了温柔的刀,残忍地磋磨着心脏和灵魂。 他也是罪魁祸首。 时卿忽然有些无措。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真的……” 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伤害了他,江松眠主动拉过时卿的手放在自己腰身,神情慌乱痛苦。 “如果有一天,你再也不回来了,请把我带走吧。” 说着,仰头望进那双色泽浅淡的眼,笑:“因为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泪水溢出眼眶,无声敲击着心脏,时卿无法给出回答,倾身紧紧地抱住了他。 满树桃花纷飞,春风带着新的生机扑面而来。 两日后,江应松如系统所说的那样,出现在了少年面前。 第175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22) 这一天比江松眠想象的早上许多。 少年背着书包,安静注视着眼前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男人,余光扫过路边停着的黑色车辆,眼底晦涩不明。 男人说了很多话,可江松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到面前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愿意给我一点时间,好好谈谈吗?” 江松眠下意识抬眸,看向站在马路对面的桃花妖,抿唇,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伸手搭上生父的掌心。 从男人口中,他拼凑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江应松地位不稳,无法护柳青眠周全,江陈两家长辈共同施压,等他抵达滨海,一切都晚了。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如果不是出差经过这片街市,如果没有看见你……” “当年,是谁动的手?”少年冷静地打断男人的话。 “凶手死了么?” 江应松一怔。 当年,明面上是陈老爷子派人动的手,实际能跨越两地,少不了两家人推波助澜。 陈静文和江应松的婚姻容不下柳青眠,陈家也容不下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私生子”。 所有人都是凶手。 而江松眠的存在,在他们眼中本就是错误。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柳青眠冤魂未了,江家从那以后便再没有诞下过子嗣,即便出生也活不过三岁。 至今也只有江凌一个。 “陈老爷子和父亲已经走了,父亲临走前,也嘱咐我一定要把你接回来。” 江应松斟酌道,“你是我的儿子,这是谁也抹不掉的事实。” 江松眠藏好眼底的讥诮,不动声色追问:“你如何保证,我能留在江家,而不是像母亲那样被抹杀掉?” “江家如今我说了算,只要我活一天,便没人敢动你。”江应松郑重承诺,“我可以给你最好的平台和资源,也能给你施展的机会,至于能闯到哪一步,取决于你自己。” 江松眠:“你死以后呢?” “……” 江应松没想到少年小小年纪,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望着对方眼底蓬勃的野心和欲望,男人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取决于你的本事。” 结局已定,男人身形微微后仰,神态轻松,“我江应松的儿子,不至于连江家的继承权都拿不到手。” 江松眠便知自己过了男人心里那关。 江应松能找过来,回到江家毋庸置疑,可他不满足于此,他要更多的权利,足够的资源。 少年是生长于贫瘠土地的松,没有阳光雨露依旧能活,但没有树苗不渴望长成苍天大树,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才能留下想要留住的人。 时卿说他来自未来,江松眠只能相信。 他手中没有别的筹码,让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满意,是回到帝都江氏的第一步。 “好,我答应你,跟你回家。”少年朝他笑得温润,“父亲。” 饶是见惯了生死,半生游走于诡谲商圈的江应松,听到这声父亲,鼻尖也忍不住酸涩,起身将人拥进怀里的瞬间,眼眶湿润通红。 “这些年,父亲亏欠你太多。”男人哑声。 江松眠低低应声,松开时,只有时卿看清了他眼底的神色。 冰冷到极致的淡漠。 …… 江家人的到来并没有给顾家带来压力和危机,事实上,夫妻俩在看到西装革履,气势迫人的男人时,短暂的害怕过后,便仗着多年来的养育之恩狮子大开口。 尤其是看到停在院子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车,左一句“舍不得孩子”,右一句“养大多不容易”,极力挽留,死活不放。 哭的假模假样,声嘶力竭。 抬眉低首间,腥黑恶臭的欲望喷薄而出。 少年安静地看着对面的人,神情麻木冰冷。 他没有阻止顾家加价,也没有戳破他们的嘴脸,只是坐在角落旁观,听他们决定自己的归属,如同看客。 “一百万,以这个小镇的物价水平,足够你们一家后半辈子安稳无忧。” 西装革履的特助拿出协议文件,神色冷淡下达最后的指令,“别和我说养他多辛苦,这些年你们待他如何,心知肚明。” 即便小少爷什么都在不说,可眼底的冷漠不会作假,这家人自以为精明却令人作呕的市侩算计更不会作假。 “一百万,买小少爷的命,不够。”男人抬眸,似笑非笑道,“但买你们一家的命,绰绰有余。” 顾家夫妻皆是一颤,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惊疑。 “别妄想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超出见识和能力之外的钱财,即便得到也终有一天会以其他方式失去,到那时,或许更加狼狈也说不定。” 这句话既是警告,也是忠言,可惜这家三人都没有听懂,特助言尽于此。 对付这种人,多余的手段都嫌掉价。 软硬并施,手续办的很快,“顾非”的名字抹除,“江松眠”出现在江家的户口上。 相关监护人签字,剩下的便交给助理,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江应松起身拍拍小家伙的肩膀,问:“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吗?” 江松眠下意识看向二楼,脸上表情没变,“十分钟。” 顾家星透过门缝目睹全程,见人经过,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嫉恨。 凭什么?凭什么你命这么好? 会投胎就是不一样。 江松眠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不管对方怎么想,这些垃圾都不再与他有关。 江松眠烧掉了所有关于时卿的东西,烧不完的就毁掉。 少年眸里火光跃动,瞳孔倒映出扑朔张牙舞爪的黑影,甚至有种一把火烧了这栋屋子的冲动。 他很清楚这是心病,看透了人性最幽微丑陋的内里,便看谁都像怪物。 “但我不能。”少年低声喃喃,“我得去未来见你啊……” 时卿从身后温柔地拥抱他,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攥紧,空气被挤压至稀薄。 江松眠涣散的眸光微顿,忽然凝聚起来。 抬手,触碰到满手的潮湿。 这不是自己的眼泪。 和男人坐上离开这里的车,少年思绪放空看向窗外,熟悉的景在眼中倒退,草木,远山,天幕之下的每一寸蓝,从此刻成为记忆里的一点,不捡起便看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繁华的大都市,闹市车水马龙,霓虹灯和led大屏闪烁,高耸的办公大楼,奢靡的酒色场…… 所有的一切重新编织成凝实而绚烂的网,将每一个孤独游荡的灵魂笼络其中。 时卿默默陪伴跟随了两个月。 第176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23) 亲眼见少年深埋了过去那个怯懦卑微的灵魂,戴上笑意温润的假面,银灰色西装,白天握着钢笔的修长手指端着高脚杯,游走于上流圈层。 当时卿提出自己要离开时,少年正上完晚课从学校回来,示意司机先等等,转头趴在车窗仰头看向窗外的人。 时卿一袭碧色薄衫站在夜色中,银发随风轻轻拂动。 少年朝他笑。 “我以为您会舍不得呢,花妖先生。” 司机从驾驶室投来一道眼神,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如今谁都知道小少爷不正常,经常同空气自言自语,夫人都说他精神有问题。 “舍不得。”时卿垂眸,指尖轻触对方眉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和贪恋。 “江松眠,不要忘记我爱你。” 一缕妖力渗入眉心,时卿拔除江松眠心里的戾气,稳固完精神力,才小心地在对方识海停留下来。 “我会将关于我们的记忆封存,等你醒来便能想起。” 时卿捧起少年脸颊,温柔地在对方额头落下一吻,“江松眠,过往无法束缚你,那些阴暗的东西也困不住你。” 少年比他想象的坚强。 那些看似严重的“病症”,不排除有陈家那个庸医故意夸大的成分,可痛苦挣扎之下的每一个灵魂,都是他不断向上自救的证明。 江松眠已足够好。 “往前走,我在未来等你。” 这次,少年笑得更明媚了,某种深沉的哀恸埋在渊底,面上是路灯映照的暖光。 长久而专注的凝视后,少年终于轻轻点头。 “好。” 已经够了,江松眠自知贪念太重,不奢求太多。 再这样下去,江松眠无法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到他。 “先生,你知道吗?” 少年笑着说,“我每天都在祈求你的出现,甚至分不清幻境和现实。” 直到你告诉我,没有人会陪伴一生。 “我不够强,所以我接受当下的所有结果,但我愿意拼尽一切,赌一个相守一生的可能。” “四年后,我不会再放手。” 晚风吹拂过两人的脸颊,时卿直起身站在车窗外,送了江松眠满目花海。 江对岸霓虹灯光影悉数褪去,星辰布满天际,越来越盛的光芒中,银丝勾缠着桃花消失在风里,少年伸手探出窗外,克制着没有开门冲出。 “卿卿!” 看见对方脸上的笑和泪痕,江松眠终于忍不住冲出去,哑声纠正之前脱口而出的话:“我不痛苦,我一点都不痛苦!遇见你是我最幸福的事!” “谢谢你跨越时空来爱我!” 桃花翩飞,暖风在他周身盘旋。 夜幕之下,每一片花瓣坠落,都是神明温柔的亲吻告白。 无声诉说爱意。 没有人能真正感同身受,可当花瓣在指尖融化,泪水滑落脸颊,江松眠却听懂了时卿心脏破碎哭泣的声音。 也终于明白对方默默陪伴跟随的这段日子,所有笑容背后的血与泪。 他在感自己所感,痛自己所痛。 “你是我的星星。” “爱你,本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你哭不出来的,我替你哭。” “请恕我无法完整陪伴你的童年,你必须一个人经历很多事情,趟过泥泞和沼泽,长大成人,站在我面前……” “江松眠,站起来,往前走,我在未来等你……” “江松眠,我是来爱你的。” 那些坚定的告白和安抚弥散天际,少年伸手却抓不住半点光,心跳骤停一瞬,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开始迅速崩裂。 江松眠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泪,用尽全力朝那片花瓣扑去,如渺小的飞蛾扑向燃烧的烛火,带着决然不顾一切的冲劲。身后猝然炸开的喊声抓不住他,父亲严厉的训斥拉不回他,江家和商场的暗涌也无法让他恢复理智。 扑通一声,江松眠的世界骤然旋转。 巨大的吸力将他猛的拽回,过去和未来在此刻接轨。 少年颤动着睁开双眼的瞬间,那个孤独飘荡了好些岁月的灵魂,终于回到了栖息地。 江松眠翻身蜷缩进时卿怀里,拼命汲取他身上的养料和气息,残破的灵魂缓慢疗愈缝合。 “卿卿……”少年哑声,嗓音含糊黏腻。 下一刻,便被人抱住了。 极轻的吻随之落下。 “我爱你。”江松眠听到时卿温柔的声音说。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回复,江松眠难以想象在自己昏睡期间,时卿坚定地表达过多少次这般直白的爱意。 他蹭了蹭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理智慢慢聚拢。 分明没有发生什么,灵魂却好似被那些说不上真实或虚假的记忆填满,整个人都浸着浅淡桃花的气息。 “我也爱你。”江松眠笑着凑上去,热烈地回应,抱着人又啃又亲。 黏糊而虔诚:“谢谢你跨越时空来爱我,卿卿,我的神明……” 时卿探了探对方识海,确认没有大碍后,才终于将人推开,神色略有些不自在,“先去洗澡。” 小崽子梦里都不安生,时卿不得不分出一缕神识耐心安抚他,醒来两人都一身的汗。 他没有问少年近些年的幻觉严重到什么地步,才会在正常人看来并不重要的无脑挑衅和刺激下爆发。 那些账,时卿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算。 “……哦。”江松眠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他心绪未完全收拢,也就没有注意到时卿眼底的凶性。 没走两步,抱着衣裳回头,犹豫道:“卿卿,你不会再离开了对吗?” “那些回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对不对?” 即便江松眠再狼狈,也有人只为他而来。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时卿接道,“那些记忆是否真实存在并不重要,江松眠的过去如何也不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我曾进入过你的生命,往后也会陪伴你度过余生。” “你可以随时感受我的存在,求证我是否爱你。” 少年红了眼眶,轻抬起湿润的眸:“即便我可能不会变好?” 还是没有安全感。 时卿轻叹口气,来到少年身边,轻贴了贴他满是泪痕的脸颊,“我爱你,没有条件和前提。” 走不出黑暗没关系,没法变好也不要紧。 “每个人都有对‘好’的定义,在我眼里,江松眠已是最好。” 时卿嗓音依旧耐心温柔,“无论你问多少遍,我的回答都只会是江松眠。” 少年是松木,根脉深扎于泥泞的黑暗里,可这不影响他站在阳光下,身姿笔挺,桀骜恣意。 时卿愿意成为他的土壤,也愿意做他身边的桃木,同他一起。 时卿本不是光,信徒奉他为神。 第177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24) 【滴!江松眠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85,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卿有瞬间的愣神,听见里面哗哗的流水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嗯…怎么说呢?位面任务并没有显示完成,我个人认为可能过去那些经历并不是全部原因,还需要长久的时间治愈。” 小老虎谨慎开口,说完又宽慰道,“但我知道您并不在意,像您说的,你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江松眠的人格底色是暗的,和“病症”无关,如今的他想来也不需要进一步治疗。 时卿就是他的药。 “知道。” 纪家小少爷闹事,再次被打成重伤,此事迅速在圈子里传开,所有人都知道江家江松眠冲冠一怒为蓝颜,彻底招上事了。 纪家与江家,搞不好只能活一个。 对此江松眠只是冷嗤一声,不屑道:“我怕他?” 时卿坐在沙发一侧,闻言抬眸。 手里还拿着从书房里顺走的关于纪家的资料。 看的出纪臣是惯犯,x癖特殊,背地里喜欢玩虐的,手底下人命不知何几。 无一不是拿权势和金钱摆平。 这些身居高位之人本就冷血无情,不知共情为何物,纪家父子再生气也只不过警告禁足,风波过去,纪臣依旧该玩玩该喝喝。 时卿不由得想起江松眠之前的态度,才理解他当时的暴怒。 时卿:“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心高气傲,自以为整我不费心力,我利用这个心理,让人用手头一个项目诈了纪家一笔,对方资金链必定出现了缺口。” 少年敲击键盘的手停顿,转头看向时卿的神色难掩得意,“此时,若曝出底下工程出问题,你猜会发生什么?” 这种产业就没几个经得住查的,多少都有问题,一旦有曝出就是重大负面新闻,对股价影响不小。这种紧要关头,股票跌停都有可能。 资金难以周转,有关部门再介入调查一下,窟窿只会越撞越大。 时卿目光沉静,指腹轻捻纸张:“加个码,把纪臣的事放出去。” 只有靠山撑不住了,纪臣头上的保护伞才能被撕开。 而纪臣的恶劣事件一经曝出,舆论全面崩盘,进一步影响纪氏,以江松眠的能力,胜率是百分百。 江松眠眼神一亮,笔记本往旁边一搁,便急不可耐地凑过来黏糊地又亲又啃,“卿卿懂我。” 时卿无奈将他推开,小狼崽的鼻尖又蹭过来,语气兴奋:“这次不咬死他!” 那是猛兽终于嗅到猎物濒危的刺激感。 时卿却没有多少情绪,那些受害者照片摆在薄薄的纸片上,更深的冤屈埋在泥土里,这次是刚好撞江松眠炮口上,才有机会见天日。 可如果没有呢? 这样不为人知的阴暗还有多少? 每个阶层,似乎都遵循着不越界的规则,无论出自何种心理,身处上部圈层的人都不会打破壁垒,任由“秘密”流出。 时卿很清楚,却无可奈何。 “江松眠。” “嗯?” “我想找点事做。” 少年从时卿颈窝里抬头,什么意思? “等我们稳定下来,我想寻找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路。”时卿同他清数,“首先是纪家,你能搞定我便不插手;还有你和江氏,来日方长;至于顾家……” 江松眠抱着对方腰身的手收紧,怀疑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听时卿的意思,这是…… 少年眼里光影摇晃,下意识警觉:“我不想知道他们的生活,死了都和我无关!你可以想,但你不能离开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时卿垂眸,捧起他的脸揉了揉,“我是妖,时空和距离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 “更何况,你不是在我身上安装了定位和监听么?” 江松眠:“…………” 江松眠目光从时卿脖颈处的项坠扫过,心虚地低头,又看见他腕骨上的黑色电子手环,被瓷白的肌肤一衬,在冷光下微微发亮。 “……胡说。”少年小声嘟囔。 但这么一打岔,心情总算没那么烦闷了,助理的信息发过来,江松眠五分钟后还有个跨国会议。 时卿安静地坐在旁边没打扰他。 和纪家的交锋如期进行,铺天盖地的负面信息一出,连上了好几个热搜。 与此同时,纪臣的病房门终于被正义敲响。 “你好,这边接到匿名联合举报,你涉嫌参与多起命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纪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着对方手里的证件半晌没反应过来。 “什么玩意儿?外面守着的人呢?雇你们来干什么吃的!” 纪臣第一时间扒拉出手机求救,骂骂咧咧盛气凌人,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的慌乱,手机摔在地上,见人过来连弯腰去捡都没考虑,鞋也没穿,掀开被子就下意识往窗户那边跑。 看起来还挺精神。 带队的警.察一个手势,便有警员上来逮捕,咔嚓一声,华丽的魔咒在耳边炸开。 纪臣大脑嗡鸣。 “我要见你们局长!我要见我哥!你们凭什么抓人……” 然而没用,来人没有丝毫客气,重案组不比市局,此次影响恶劣,相关涉嫌人员一个都逃不掉。 纪父自身难保,最后关头将所有罪名往自己身上揽,保下长子纪野,自己则因重大经济案件被请去喝茶。 半月时间,局势全盘逆转。 纪野亲自约见了江松眠。 时卿没有参与,点了点手环,一个眼神,江松眠便知对方想要外出,他没有阻拦,只起身帮忙整理了衣袖,顺手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瓶牛奶。 语气温和:“卿卿,别玩太久。” 时卿伸手接过,“知道。” 两个小时,是如今江松眠能给的极限。 多一秒,人估计就已经动身了。 时卿说完径直离开,没有分给门外的纪野半个眼神,不在意是一回事,主要还是小家伙醋劲太大。 那日过后,江松眠果真如系统预判的那样,对时卿的占有欲越来越深,时卿乐意纵着他,细节处都非常谨慎。 可耐不住旁人的眼睛落在他身上。 “你在看什么?” 冷不防一道冰冷的嗓音在耳边悠悠响起,男人侧身,对上少年危险的狼眸。 精准捕捉到几分风雨欲来的气息。 “那便是你的爱人?”纪野神色不变,“江总好福气。” 这句话还算受用,江松眠哼了声,亲自关上门,“请吧。” 第178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25) 十分钟后,时卿站在陌生的都市一角,抬头看向眼前的城中村。 “吓死我了。”巷道无人,小老虎跳出来透气,拍拍胸脯说,“你都不知道最后小狼崽盯纪野的那个眼神,简直要吃人。” 小家伙仗着自家宿主的纵容,气势越来越不收敛了。 “亏得大人受得住,换作常人,早晚得疯。” 时卿微微皱眉:“他很正常。” 只是太没有安全感。 系统:“…………” 我就多余吐槽这句。 “大人,他们就在里面,今天下午三点的火车票……大人小心,有积水。” 时卿踩在水泥路上,墙角长了苔藓,不远处就是垃圾桶,这片刚下过雨,污水缓慢地从里面渗出来,空气中混杂着食物残渣和各种酸臭的味道。 小老虎看的龇牙咧嘴。 当年顾家拿到那笔钱,转身就托中介在城里租了套学区房,夫妻俩有点精明,在小区底下做起了小本生意,余款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供顾家星读完中学。 可顾家星从小都是仗着上面有个便宜哥偷奸取巧,在小镇上暂且勉强,到外面明显跟不上,越学越差,几年下来,生生把一个家庭熬干。 夫妻俩早年都是温和的性子,小时候的江松眠也很乖,没给他们惹麻烦,后来有了顾家星,恨不能把人当祖宗供着,麻烦不断,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多了起来。 江松眠便成了他们情绪发泄的出口。 本性一经暴露,再想收回便难了。 少了江松眠这个出口,家庭所有的怨气积攒,加上孩子不争气,又养成了骄纵跋扈、偷奸耍滑的性子,长此以往,再多的爱也消耗干净。 于是顾家星成了那个“罪人”,夫妻俩成了“老不死”,两代人的矛盾激化,烈焰爆发后,便只剩下空荡的荒芜。 顾家夫妻老了,兜兜转转一回首,才发现除了这身衰老的皮囊,什么都没剩下。 而他们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宝贝,却还没有长大。 未来也未必能撑起这个家。 重回故土之际,身心俱疲。 “都是报应。”小老虎看着以泪洗面的顾母锐评。 时卿没说话。 他记得男人打了小崽子多少下,那么粗的棍子,眼都不带眨。 记得女人念叨着少年的不是,左一句“便宜货”,又一句“没娘养”,把一颗尚且稚嫩的心,推出了那个曾经接受他的家。 还有年纪虽小,却天真残忍的少年,强行霸占江松眠的东西,什么都要抢。 嘴里说着都是他的。 如果如今这些都能归于一句报应,那江松眠又做错了什么? 难得,时卿咽不下这口气。 不想这群人过得轻松。 时卿一查就知道,顾家星没少打听江松眠的下落,奈何他的眼界太窄,以为随便一座小城就是全部,至今都没有够得着半分。 而如今,时卿不介意让对方知道,江松眠如今过的多好。 烂在泥里的,从来都不是肆意生长的松。 小老虎全程旁观,亲眼目睹自家宿主如何用妖力制造一个个幻境,又如何站在那家人面前,强制恢复了过往时空所有被抹除的细节。 江松眠小心翼翼珍藏的礼物,被强行中止的打骂,即便被忽视、几天没人照顾反而气色红润,活得更快乐的少年…… “顾非”不是顾家人口中没人要的野种,他有全世界独一份的偏爱,有帝都顶级豪门的权势,极高的智商和卓绝的能力。 时卿站在那,光风霁月,清冷疏离,周身的妖力萦绕散去,揭露的真相足以令嫉妒心重的人心态失衡。 萤烛之光,岂能与星月作比? 时卿冷淡收回妖力,余光注意到角落的东西,顺道卷了过来。 一架小小的口风琴,已经很陈旧了,琴键掉了几块,表面还有裂缝。 是之前小孩儿说被毁坏的那把。 没想到顾家星这些年都随身藏着。 时卿注意到少年紧张的眼神,唇角微勾,当着对方的面直接销毁。 半点痕迹都不剩。 “你总是霸占他的东西,实际上你很清楚那些都不属于你,无论是家世,身份,还是你没见过的新奇礼物。” 时卿嗓音淡淡,在听者耳中难掩蔑视的嘲讽,“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脑子。” 少年直接疯了。 连同那对夫妻一起,逢人就说有妖怪,嘴里骂骂咧咧,一会儿说他姓顾,是顾家的种,一会儿又哭喊着凭什么。 顾家星甚至想跑去帝都,没进车站就被保安拦下了,差点被当作疯子送去精神病院。 实际上那里根本就没有直达帝都的车。 就算有,以他们的能力和财力,终其一生也无法站在江松眠视线范围内。 时卿再没理会,转身离开了这座城。 过后又想,没必要。 报复起来没劲,不处理又膈应。 好在结局令人快意。 小老虎则稀罕的慌,没想到自家宿主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小脾气说来就来。 时卿回到公司,刚好是两小时后。 恰逢纪野从电梯里出来,与他擦肩。 看神色,相谈甚欢。 以至于好心情地和时卿打了声招呼:“时先生。” “建议你闭上嘴,把头转过去。”时卿淡声提醒,“否则纪总刚谈好的协议,可能会夭折。” 纪野:“……” 电梯门关闭,男人转身,眼底兴味更足。 这样的美人,只站在那便赏心悦目,更何况这般个性十足。 带劲。 也难怪纪臣那小子念念不忘。 想起那个便宜弟弟,男人唇角上扬,走出公司大厅,刚好有阳光落下。 天气一派晴朗。 时卿没有问谈判内容,也没问结果如何,实际上这样的世家大族博弈,胜利并不是简单粗暴的吞并和取缔,牵扯的太多太广,真要头破血流,对江松眠也未必是好事。 总归自家崽不会吃亏。 别的不说,至少能咬下一大口肥肉来。 “卿卿!”一见到人,江松眠便直接扑了上来,刚想和他分享自己的胜果,动作一顿。 时卿:“怎么?” 少年抱着人蹭了蹭,凑到颈窝乱拱一通,而后牙齿叼着锁骨厮磨,语气危险轻嗅:“有别人的味道。” 时卿:“………” 第179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26) 时卿熟练地拐进隔间,而后被一双手从身后揽回来,无奈道:“我去洗澡。” “一起洗。”江总如是说。 “……” 两个小时后,小老虎麻木地从小黑屋出来,眼睁睁看着少年那么大一只,忙里忙外地给人套上衣服,擦干净头发,拿起旁边的木梳打理漂亮,而后埋进颈窝深嗅,满意了。 时卿靠坐在床头,听小崽子主动汇报进展,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江松眠一年前便有自立门户的打算,这次踩着纪家上台,打了手漂亮的翻身仗,已经在圈子里出名了。 自此,彻底在江家站稳了脚跟。 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江松眠没有清高到想要放弃江家的继承权,却依旧执意利用江氏的势力和启动资金,闯出自己的事业。 而纪家的合作示好,利益三七分,江松眠占七成,各取所需,握手言和。 “纪家本身也有一本扯不清的烂账,这次一大一小都进去了,无人作保,纪臣八成要吃枪子。” 江松眠掰着时卿的手指头玩,小声道,“纪野刚好有意借此铲除那些地下产业链,那就是个定时炸弹,不得不除。” “之前听说和是家族里的叔父有利益牵扯,他想借我的手,清除隐患。” 至于纪父,等几年后出来,纪野恐怕早已执掌大权。 时卿闭着眼听,偶尔应声,又提醒道:“此人心思太沉,不可深交。” 江松眠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嗓音含笑:“知道。” 还有什么?时卿迷迷糊糊地想,一切都还在起步,小崽子毕竟年轻,商场都是些老谋深算的狐狸,时卿总怕他吃亏。 末了又觉得没必要,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陪他。 旁的那些肮脏事,时卿也有介入的打算,他是妖,有些能力本就独立于人类法制规则之上。 想要替弱者讨回公道,行事自由,且来日方长。 真好啊,这一世没白来一趟。时卿没忍住笑,肩膀轻飘飘的,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窝里。 看出对方的困意,江松眠闷笑,团吧团吧钻进去,搂着人又是一吻:“睡吧。”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江松眠的行程也越来越紧,可该查的岗一个没落。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江家小少爷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美人,占有欲很强,一日要煲三次电话粥,江松眠出门在外,但凡酒会和聚餐,美人都会亲自来接。 旁人瞧不得,碰不得,即便问起,也要把江松眠绑一块儿提。 系统:“………” 这边时卿头顶几口黑锅,淡定自若地揉了揉微红的腕骨,表示只要小崽子不发病不发疯,一切好说。 而江凌也终于在一次晚宴蹲守到了时卿。 男人西装革履,指尖握着一支玫瑰,笑意儒雅温润,然而开口便是:“卿卿。” 时卿半只脚刚落地,闻言收了回来,关上车门,礼貌微笑:“江董。” “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松眠一起喊我一声哥。” 江凌敛眸藏住心里的情绪,纵极力克制,嫉羡也难控地从眉眼倾泻出来,“松眠看的这样紧,会有不适吗?” “与江董无关。”时卿笑意微冷,“再者,你们父子俩之前监视江松眠的时候,怎么不考虑他的感受?” 男人僵在原地。 “那是因为他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题,医生说需要进一步观……” “我不想听,你也不必和我解释。”时卿淡声打断,“江董问心无愧就好。” 对于如今这一家人,时卿的态度很微妙。 要说过分,和顾家相比谈不上,世家子弟的竞争是从娘胎里带下来的,其中利益竞争和暗涌江松眠都能承受,时卿也没必要出手掺和。 可论真心,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几分。 至于老一辈酿下的苦果,江家也受了。 如今亲缘单薄,江松眠不在乎。 他有家。 时卿在哪,家就在哪。 “你们的事我不想知道,抱歉,我在等人。”时卿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江凌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满心暗喜地迎上来,却扑了一脸碎冰渣子,恰好身后传来动静,江凌礼貌后退,转身。 少年一身银灰色西装,高大的身形站在人群中非常瞩目,蓬松的黑发打了发胶,露出优越的容貌。 短短数月,他的气势又盛了些,眉眼的攻击性透过夜色扑来。江凌恍然回神,才发现对方早已不是之前那个行为处事都差点意思的青涩少年。 敛藏得恰到好处的锋芒见日,寒光映出男人情绪复杂的脸。 江松眠和身旁的合作商握手,送别一行人后,看向江凌时笑意不变:“哥。” 尚未完全离开的几位合作商第一时间和江凌打招呼,而后脚步挪了又挪,愣是没一个人走。 如今谁都知道新起之秀江松眠疑似与江家不和,难得不在工作时间,有瓜谁会不吃? 怎料传言疯劲很足的少年表情丝毫不变,没有针锋相对,甚至还笑问江凌怎么在这儿。 直到不远处停泊的黑车降下车窗。 江松眠的笑容瞬间扩大。 没有胡乱吃醋,时卿很满意,桃花眸微弯,轻声说了句:“上车。” 那一瞬,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少年每根头发丝晃动的弧度,面部毛细血管扩张,凶性十足的狼眸漫上笑意,好似黑夜被这两个字彻底点亮了。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婆接我回家啦”“我有老婆你没有”的讯息,路过江凌时还瞥了他一眼,好似突然高贵起来,从此高出旁人一个阶层。 江凌:“……” 众:“………” 吃醋是什么?什么是吃醋?你具备和我竞争的条件吗就开始说?江少爷骄傲表示,卿卿眼里只有我,只有我! 那荡漾的心声时卿简直没法听,关上车窗,司机一脚油门下去,直接将这丢人玩意儿拉走。 江松眠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就是一口猛蹭,呼噜呼噜的,两分钟后,忽然从时卿怀里抬头。 时卿眼皮都没撩:“怎么了?” “卿卿,我们结婚吧!” 江松眠忽然体会到炫耀的快乐。 “你没毕业。”时卿反驳,“这个世界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3,你还小。” 江松眠:“…………” 当晚,某人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并不小,小脾气上来,还磨着时卿承认,非要他亲口说出来,第二天顶着一个巴掌印去公司,连清洗厕所的阿姨都知道顶顶顶头上司又惹夫人生气了。 时间会治愈一切。 起初江松眠还会频繁证明时卿是否爱他,各种细节都要揣摩,最过分的时候,还当着时卿的面拿锁链缠上他的脚踝。 一步步的,动作缓慢地缠,绕一圈看一眼时卿的脸色。 时卿坐起来,安静地等他扣上锁扣,小崽子气盛,耐不住性子,很快便忍不住欺身压过来。 时卿伸手一拽,锁链缠上小狗崽的脖颈,少年眨了眨眼,内心忐忑之余,又泛着隐秘的兴奋和期待。 时卿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被虐出了字母属性。 “用不着这个,你不想我见别人,我不见就是。” “以后吃醋了,难过了,你都可以直接开口问。”时卿扔掉锁链,仰头轻吻少年喉结,“我爱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 从那以后,攻略值一度涨到99,江松眠也越来越恣意鲜活,哪怕控制欲强点,时卿也乐意哄。 至于小崽子在意的“能爱多久”,只能交给时间证明。 “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爱人如养花……”系统摇头,感慨完,又忍不住提醒自家宿主,“大人,江松眠生日快到了。” 第180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27) 时卿记得。 江松眠真正的生日在年底,12月27日,寒冬。 除了柳青眠女士,无人知晓。 江松眠也不在意。 只是日子离得越近,就越别扭。 总是喜欢往时卿跟前凑,平时出行见了什么,也会暗戳戳分享,看似随意地说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是不肯说出口。 连心里的念头都不给时卿听。 小家伙憋着股闷气。 想要时卿知道,又不想亲口告诉他,可自己不说,他又要如何知晓? 但卿卿是妖啊,若真的在意,应该有很多种方法知道才是,退一步讲,也能直接问我。 江松眠烦躁地转着笔,下意识忽略时卿一只桃花妖,或许并不知晓“生日是什么”的可能。 下一刻,阴影笼罩下来,江松眠视线上移,对上老教授严肃的脸。 同桌小声提醒:“老师点名让你回答问题呢。” 江松眠抬头,冷脸贴黑锅。 “………” “………” 哈哈!小老虎在系统空间笑得满地打滚! 时卿从笔记本前抬头,手指隔着虚空揪住老虎尾巴拽出来,把罗列的清单给他看。 系统连忙坐直替宿主把关。 印着草莓图案的奶瓶,音符印花的宝宝衣服,小孩儿的玩具,涂鸦画板,草莓味糖果…… 系统:“………” 嗯……小老虎仰头,又低头,又仰头,心中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这是一到五岁的生日礼物。”时卿拨动鼠标,将图片放大,系统看过去,赫然是—— 六岁乐高拼图,拼起来是一栋房子; 七岁是星星玩偶和游乐园入场票,系统记得之前宿主好像是有带小崽子去过游乐场? 八岁,是江松眠发现自己对音乐感兴趣的年纪,他喜欢到小卖铺和书店听歌,学着用树叶吹曲儿,还很羡慕教室里的那架钢琴。 时卿清单列表上写着送他口风琴,从图片来看,分明是江松眠宝贝得恨不能整天揣兜里的那把。 系统清楚地记得,和被弄坏的星星玩偶一样,口风琴再次因为被顾家星坏掉,小崽子当场发了很大的火,又被那个老男人打了。 往下一扒拉,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系统坐在自家宿主腿上,一寸寸抬起头。 意识到什么,头皮瞬间被炸的发麻。 “你一个快穿管理局的系统,怎么还怕这个?”时卿顺了顺小老虎炸开的白毛,“之前我还有些好奇,现在看来,那些礼物是未来的我送的。” 一岁一礼。 …… 帝都的雪来的不早不晚,飘飘扬扬,缠绵到年底都没散。 生日的前一晚,江松眠在黑暗中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了一夜天花板。 直到凌晨,才终于抱着人打起了鼾。 醒来,便闻到了久违的香。 时卿穿着他平时穿的围裙,两碗面上桌,江松眠洗漱完往椅子上一坐,鼻尖就开始泛酸。 西红柿鸡蛋面。 时卿唯一能拿出手的招牌。 为了凸出小寿星的特殊,还特意给他的那碗上面卧了个炸鸡蛋。 “你……”少年抹了抹脸,哑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个月前。”时卿递给他一双筷子,“吃吧,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 江松眠接过来,想要将鸡蛋分给时卿一半,被拒绝了才闷头开吃,稀里糊涂的,吃到碎鸡蛋壳也没吭气,嚼吧嚼吧囫囵咽下去,还是熟悉的味道。 热气蒸的眼睛发烫,江松眠红着眼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净,没敢抬头。 他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思,时至今日还会本能地从这种细节去找,来证明那些经历不是时卿打造的美梦和幻觉,而是真实存在过的,那些偏爱也不是虚妄。 ……怪扭捏和矫情的。 “今晚有生日宴,我不占你的时间,但白天的江松眠要留给我。”时卿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从柜子里翻出长款羽绒服和毛绒围脖,“换上,外面温度有点低。” 江松眠呆愣愣套上。 时卿不需要防寒,还是四季皆宜的休闲风衬衫,为了不引人注目,披上了江松眠给他买的暖咖色大衣。 “走吧。”时卿朝他伸手。 江松眠递上去,两人十指相扣,然后他便感觉交握的手塞进了口袋里。 室外温度很低,江松眠拽了拽围脖,掩在衣领下的唇角无意识勾起。 时卿带他来的地方,是帝都花景商业街。 他们相遇的地方。 寒天室外行人很少,两人漫步在雪地里,隐约听见不远处铲雪的声音,寒风凌冽,时卿带他往无人的公园处走。 “等来年春天,这里又会开满桃花。”时卿忽然说。 “有幸见过,很美。”江松眠接道,“但你最漂亮。” 时卿笑,任由寒风吹过银丝,浅色的桃花眸是雪地盛开的唯一一抹艳色。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时卿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说的话很多很多,江松眠脑海却浮现出一道明媚春色,不知是时空错乱,还是记忆模糊响起的声音。 江松眠低喃出声,而后清楚地听到两道重合的声线,很轻:“桃花盛开的春季,我在未来等你。” 紧接着,意识回拽,将他拉回往日的岁月之中—— 第181章 捡到一只桃花妖(完) “他不是星星,你才是。” 七岁生日,花妖先生将可爱的星星玩偶递到他手中,目光治愈而温柔。 “你是我的星星。” 八岁,少年如期得到了一架口风琴,很漂亮,时卿用妖力教会了他吹弹方法。 九岁,江松眠回家发现爸爸妈妈和弟弟在屋子里吃蛋糕,他放学回来,桌上只留了小小的一块,上面没有水果,也没有夹心,低头一看,草莓已经掉在了地上被碾成汁。 小顾家星抱着得到的生日礼物,骄纵蛮横,笑得恶劣:“妈妈说我是福星,今天都得听我的,我不让你吃,你就只能吃我剩下的蛋糕。” 小江松眠当场甩了脸色,一个人跑了出去。 后来,时卿偷偷拽住他,陪他坐在草地上吃蛋糕,布满了草莓和小葡萄,上面写着“小福星生日快乐”。 “不给弟弟,也不给爸妈吃。”时卿拍着他的背安抚,小声说,“这是秘密。” 少年流着泪点头,过会儿又说:“那我也告诉卿卿一个秘密。” 时卿附耳去听。 “这不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不在春天,在冬天。”少年嘴里含着蛋糕有些哽咽,“12月27日,很冷。” “真好。”时卿忽然说。 小家伙抬头,瞧着有些惊讶,在他心里这个日子简直糟糕透了,害妈妈受罪,也不会有人记得。 可花妖先生却凭空变出一枝桃花,别在他耳际,笑着说,“离桃花盛开的日子很近,熬过去,就是春天。” 从那以后,时卿每年都会给他庆祝两次生日,或许是为了多见他一面,又或许是为了多给小孩儿一点甜。总之,时卿有备而来。 十岁,十一岁,十二岁……直到他转入帝都高中,考入大学。 分离后的那个寒冬,江松眠有明显的戒断,被医生判定康复的他,眼前又出现了幻觉。 肯定是幻觉啊,不然为什么会再次见到他呢? “江松眠,往前走。”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鼓励,像当年支撑他走过很多艰难岁月一样,熬过去,就是春天。 “桃花盛开的春季,我在未来等你。” 江松眠睁开双眼,看到了面前穿着大衣的青年,过长的银发修剪及腰,披散在身后,耳际别着初见的桃花簪。 轻笑着,朝他张开双臂。 温热的液体滑落脸颊,模糊的苍茫光影间,江松眠脚步越来越快。 瘦削的小小少年抽条长大,越往前越艰难,可即便看不清,也能不顾一切朝时卿跑去。 恍然意识到,对方曾无数次开口说“我是来爱你的”,少年眼角溢出热泪,哽咽地想,他真的在好好爱自己。 “我食言了吗?”时卿笑问。 江松眠蹭了蹭他的衣领,摇头。 “有没有骗你?” 再次摇头。 “告诉我,我爱你吗?” 少年重重点头。 末了又骄纵地挑刺,不对,这不是春天。 小狼崽很快哄好自己:是卿卿等不及,提前来见他了。 心脏陷进一片柔软之中,少年滚烫的情意无惧冰雪,连周身都暖起来,时卿问:“你想看吗?” 江松眠眸光闪烁,想起对方能听见自己的心声,刚才那些,肯定都听到了。 不等回应,时卿便点头:“好。” 江松眠:? 清冽的气息强势破开云层,阳光从茫茫雪天穿透进来,落在飘扬的雪花上。 干枯的枝桠长出新芽,寒风拂过,满园桃花盛开。 超越图层的绝美画卷,徐徐铺展在少年眼前。 江松眠瞳孔剧烈震颤,现实与虚幻交割,他掐了把手臂上的肉,不疼。 时卿笑他:“你抓自己衣服做什么?” “……”江松眠低头,只一秒又忍不住抬头,目光落在画卷中央的花妖身上,眼里的光景忽然灵动起来。 桃树沙沙地抖落一地雪花,半空依旧在下,可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像梦一样。 雪雾弥散,人比花娇。 时卿手里提着订做的草莓蛋糕,桃花纷飞间笑问:“生日礼物,喜欢么?” 江松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里是熟知的偏执热烈。 “喜欢。”热泪无声,少年笑着,在世界明媚盛开的春意中大声地喊,“超级喜欢!” 【滴!恭喜宿主集满攻略值100,获得角色卡一张。】 【本位面任务完成,获得相应奖励10%,请宿主前往下一个位面。】 任务完成,也就意味着江松眠不再受过往影响,拥有完整的人格,能够感知正常的善意,学会爱与被爱。 时卿看着笑容明媚的少年,心情也被感染,他任由自己被拥入怀中,陪任性的小崽子坐在雪地里吃蛋糕,趁人低头许愿时,扫了眼手中的角色卡。 「纵我病入膏肓,你是我唯一的药。」 胡说,时卿安静地注视着英俊帅气的少年,你没有病。 那些心理和创伤都很正常。 爱让人恐惧,也使人无坚不摧。 “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少年凑过来问。 时卿用草莓堵住他的嘴,“说出来不灵。” “你怎么信这些?”江松眠啊呜一口吞下,他信奉的神明就在眼前,丝毫不介意说与他听。 “我希望,卿卿永远爱我。” 抬眸对上深情专注的眼,时卿放下刀叉,微微起身在对方唇角印下一吻:“愿望成真。” 江松眠立即扬起大大的笑脸。 “你能实现吗?” “能。” “说出来不灵?” “我允许他灵。” 少年手里玩着雪,望向满目花海,笑成了月牙。 “卿卿那么厉害啊。” 指腹沾了点奶油涂抹在少年鼻尖,时卿眼里的光清冷又热烈:“自然。” 我能穿越时空填补你生日的空白,也能让桃花在冰天雪地盛开。 只给你独一份的偏爱。 两人目光交接,不知是谁先动的身,光影浮动,彼此交换了一个草莓蛋糕味的吻。 …… 又一年春天,青松长眠的土地上,桃花开遍山野。 (完) 第182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1) 夜深人静。 裴闻钰黑暗中翻了个身,一阵微不可察的动静过后,动作忽然顿住。 王府戒备森严,光培养的死士就有好几百个,裴闻钰摄政以来遭遇伏击暗杀不知何几,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胆大而顽固的杀手。 是的,此人已经半夜潜入王府三次了。 裴闻钰忽然生出点兴趣。 起身,推门而出,夜里无星,院子里燃起点火光,勉强辨认出被暗卫包围的黑衣人。 瞧着不过少年身量,扎了个利落的马尾,刀光剑影间连发丝都好似暗藏杀招。 练的一手好身法。 暗卫首领凌七上前,恭敬地将人护在身后:“主子。” 正当时,迎面袭来一道剑风,王政下意识出手格挡,却见来人鬼魅一般从他身侧掠过,只一瞬,长剑出鞘,寒光映出男人深邃的瞳孔。 “主子!” 咫尺之距,暖灯映照下,裴闻钰终于看清对方眉眼。 肌肤冷白,眉骨清俊,眼瞳乌黑纯净,却带着与之不符的凛冽杀伐。 男人抬手握住剑身,眸色冰冷,透着疯劲:“你胆子真的很大。” 时卿半句废话也无,长剑上挑,转瞬擦着对方脖颈而过,溅起一道血花! 而后右手调转剑身,动作不带丝毫停顿地嵌入双刀,锃的一声轻响,抵挡住后方凌七的进攻。 指腹慢条斯理擦过血珠,裴闻钰眼眸微眯,目光危险地扫过少年腰身,倏地勾唇。 时卿见势不对,果断弃剑离开,凌七带队紧追而上,可对方却和前两次一样,奇迹般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半个时辰后,凌七护主不力,回府领罪。 男人坐在榻前,由医官折腾脖颈上的伤口:“可有发现异常?” 凌七摇头:“属下无能,还是没能发现踪迹,对方遮挡严实,除了您手上这把剑,并无其他身份特点。” “自领三十戒鞭吧。” “是。” 医官上完药,恭敬地跪伏在旁,颤声:“王爷,您的伤口需两日不能碰水,为防感染,最好也不要拆除绑带。” “很严重吗?”男人淡淡擦拭着剑身,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 医官却将头埋得更低:“再往里半寸,恐有性命之忧啊!” “这样。”裴闻钰说着,又问凌七,“如此说来,是你救了本王?” 若不是凌七攻势太快太猛,对方来不及下杀手,恐怕就不止皮肉伤了。 大魏赫赫有名的摄政王,估计殒命当场。 凌七犹豫片刻,没敢接这话:“……份内之职。” “罢了。”裴闻钰轻啧一声,顿觉无趣,“领十鞭,把剑拿去顾谨言瞧瞧。” 顾谨言,前兵部尚书之子,擅刀枪,喜游历,表面端的是纨绔浪荡子,实则摄政王麾下纯臣。 过命的交情。 凌七接过佩剑,恭敬退下。 医官听得两股颤颤,生怕一不留神脑袋搬家。王爷被刺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这等秘辛,今儿怎的就轮到他知晓了呢? 裴闻钰:“本王遭遇刺杀,身受重伤恐不能临朝,那便依萧御医所言,告假两日。” 萧御医:? 男人淡淡撩起眼皮,医官抬眼一个对视,又慌乱避开,舌头打结道:“是、是……” 另一边,时卿翻身落进院子里,单手按住腹部,喘息着摘下面巾。 掌心湿润黏腻,低头一看,是血。 “哎呀,您说您,这么着急惹他干嘛?”系统急的团团转,“人家摄政王府那么多暗卫又不是摆设!” 时卿进屋,打了点凉水就要清洗,小老虎“嗷”的一声跳出来,手忙脚乱地从柜子里搬出医药箱。 “我没有时间,必须尽快进入裴闻钰视野。”时卿享受系统的伺候,态度难得乖顺地解释。 小老虎一噎,没话说了。 这是个古代架空位面,主要讲述魏国的王朝更迭。 摄政王裴闻钰作为本位面最大反派,制霸朝堂后便开始疯狂报复皇室。 忠奸不分,残害先帝太子一脉,任由奸臣祸乱朝纲。 大魏末年天灾人祸齐聚,内忧未平外患又起,最终气数耗尽,被邻国联合吞并。 然而人怎么能承受得了一国之运? 那么多条人命,没人扛得起。 因此,惨死是裴闻钰的必然结局。 可在时卿看来,男人本性不坏,只是幼时心智未全便经历了灭门冤案,加上没有人引导,才误入歧途,怨气积郁,以至于越来越疯。 对此系统:“………” 可能是因为魂识逐渐修复的缘故,自家宿主对攻略对象的滤镜越来越厚了。 本次位面任务是阻止裴闻钰败光大魏气运,时卿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恰好是先帝驾崩两年后,摄政王架空太子,独揽大权之际。 七月,南边面临洪涝之灾,朝堂纵贪官猖獗,饿殍遍地,民生怨气。 此为大魏衰亡的第一步。 可来这儿半月,今晚是第一次靠近攻略目标。 无他,身份差距太大,难以近身。 这一世,时卿只是丞相府偏房所生的庶子。 “之前不觉王朝等级森严,如今也算体会到了。” 时卿忍着疼上好药,刚换了夜行衣,便被系统强制摁在床上。 “我也和您说了,这个位面难度高,您的身份又那样危险,可能还有其他穿越者介入,您完全可以选择放弃的,偏不听。” 四月天,夜里寒气依旧有些重,小老虎哼哧哼哧拽过被褥给人盖上,“您真的太固执了。” 初到位面世界系统便百般劝阻,可时卿受不了裴闻钰落得那样屈辱的结局,魏国底蕴深厚,也不是没有转机。 “历史难改啊,大人。”系统说。 时卿只道:“这便是我和他的故事,放弃了,余生都如鲠在喉。” “我做不到就这样把他丢下。” 系统从来拗不过他,可如今真受了伤,又心疼。 “您睡吧,我给您守着。”小老虎窝在他枕边,“不出意外,裴闻钰明天就能摸出头绪来。” “嗯。” 第二日,满朝文武苦等,却等来了摄政王遇刺不能临朝的消息,太子特赦休沐两日,奏折上呈,直达摄政王府。 退朝后,便有不少大臣来王府看望,裴闻钰以重伤为由,闭门谢客,实则在院子里和顾谨言研究那把佩剑。 顾谨言:“平平无奇。” 男人蹙眉,不满。 “玄铁虽贵,却也并不稀奇,剑鞘的材质也很常见,非要说点什么……” 青年早已习惯他的冷脸,随手挽了个剑花,笑嘻嘻道,“这把剑的主人挺有钱。” 第183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2) “世家子弟?” “……我可没说。”顾谨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您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裴闻钰瞥他一眼,青年自觉递上佩剑,双手上呈。 裴闻钰没接。 “本王记得最近有赏宝会。” “对,就在后日。”顾谨言道,“聚宝楼,太子殿下经常光顾的地方。” “……”顾谨言说完,看了眼手里的佩剑,抬头,突然福至心灵。 不会吧? 对于那些杀手和刺客,裴闻钰向来不屑一顾,不用说,凌七就不会让对方活着回去。 如今这关注度有点过于高了。 顾谨言很好奇,到底是谁雇的死士,胆大到连闯王府三次,还吸引了裴闻钰这个活阎王的兴趣。 相府。 “时卿呢?”饭桌上,首位的沈忠年忽然开口。 厅内瞬间一静。 主母何氏掩唇吞咽完嘴里的菜食,轻放下碗筷:“今儿好像是没见到卿卿,是妾身疏忽了。”说着偏头招呼,“碧云。” “婢子这便去。” 丞相府庶子沈时卿,虽为偏方所生,却深得府上众人喜爱,除了独一份的样貌气质,家主沈忠年的态度至关重要。 平日家族大小宴会时卿一般都会到场,即便是主母宅院,也常光顾用饭。 很快东院的小厮迈着小步跑来,一一行礼后回话:“公子瞧着好像有些不舒服,声音闷闷的,但不肯小的进去。” 嫡长子沈霖微微变了脸色,看了眼上首的父亲,对上自家母亲的视线,何氏嗔怪地睨他一眼,问:“可有请府医看看?” 徐东摇头,没敢提今早在院子里看见的那盆血水,他的这个主子出行太过神秘,老爷又特意叮嘱他嘴巴严实点,他抬头小心翼翼看了眼老爷,交换了个眼神便飞快低下头去。 此时何氏已经急了,嘴里说着“这怎么能行?时卿身子骨打小就弱,可不是感染了风寒?”忙吩咐丫鬟碧云亲自去请府医。 沈忠年抿一口鱼汤,舒坦。 用过饭,沈忠年背着手慢悠悠来到东院,挥退外头守着的小厮,转身关门后终于兜不住了,朝着靠坐在床榻上的少年就是一声冷哼。 “伤哪儿了?” 时卿只着中衣,笑容温润,除了唇色有些白,气色还算不错。 “回父亲的话,小伤。” 沈忠年心道我当然知道,府医都告诉他了。 “外面都在传,摄政王府上来了刺客,有人买他的命,全城戒严。”沈忠年在时卿对面的矮榻坐下,开门见山,“是不是你接的任务?” 时卿眉目弯弯。 他的杀手身份,只有沈父知晓。 沈时卿是沈忠年亲自带大的,相爷表面不看重,一碗水端平(自以为),实际给他的待遇和嫡子一样,甚至还专门为时卿请了练武师父。 沈霖身为丞相嫡长子,不会武,也不能武,除去君子六艺,他这辈子只能是文臣。 可时卿不一样。 沈忠年甚至默许他在练武师父的名下挂牌接任务,满身武功都是真本事。 此外还允许他广泛涉猎诗书兵法,四处游历,将来考取功名也罢,浪迹江湖也罢,全凭心意,用相爷的话说,沈家不缺他一张床,一碗饭。 沈时卿,本是自由的鹰。 今日,男人却言辞坚决,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以后不许再接任务,你师父那边我去说。” 时卿:“……不是任务。” 沈忠年呵呵两声,一副你看为父我信吗的样子。 “真不是。”时卿不好说自己有意靠近裴闻钰,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是我看他不顺眼,他针对您。” 沈忠年:“……” “朝堂的事,我都听说了,王爷最近越来越是非不分,拉拢您不成就想要除去,甚至已经有风声传出要废相……” 沈忠年一颗心高高悬起,下意识看了下四周,抄起手边的棋作势要扔:“什么话都往外说?!” 时卿听话闭嘴。 男人站起身,想训斥几句,又知他本来就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能说出来,八成心里真这么想。 沈忠年入朝为官二十余载,小心翼翼左右逢源,经历过先帝驾崩太子继位,见识了裴闻钰十八岁封侯,被先帝临危亲自授予异姓王世袭位,摄政辅佐尚年幼的太子,到如今独揽大权,站在权力巅峰。 裴闻钰此人心思深沉,手段狠厉,绝不是时卿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能招惹得起的。 一旦被发现,休说沈时卿之命,对整个沈府都将是灭顶之灾! “你不能留在这儿了,什么东西都别收拾,立马走。” 沈忠年来回踱步,终于深吸口气,坚定道,“去你师父那避一阵子,什么任务都别接,老老实实在深山待着,离朝堂之事越远越好!” 时卿微微蹙眉:“可我还要考状元……” “过几年再说!”沈忠年打断,语重心长的,“你还小。” 时卿:“……” 时卿理解他的急切,刺杀当朝摄政王非同小可,一旦被发现,以裴闻钰的行事,全族都要掉脑袋。 但既然他敢出手,就有把握把沈家摘出来。 “父亲,京城任何风吹草动都已全在裴闻钰掌控之中,此时离京太过明显,会引人注意。” 沈忠年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就差尖叫了:“不要直呼王爷名讳!” 时卿:“………” 好的。 “你要气死我,你这是要气死我……”沈忠年胸脯微微起伏,步伐略有不稳。 他生的一副好相貌,面容俊秀,又出身世家,年轻时便是京城有名的风流贵公子,无数少男少女心仪的对象。 为人父后简直操碎了心,头发都花白了好几根。 这样下去不行,沈忠年想,我迟早得栽这逆子身上。 “你这段时间好好跟霖儿学学,何为尊卑有别。” 沈忠年拍拍胸脯安抚自己,“磨磨你身上的戾气,小小年纪杀气那么重,嘿!” 时卿乖顺点头:“好。” 又问,“学完能出门吗?” 沈父被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气势转变得那么快,一口气卡在脖子里出不来,呛道:“不行!” “……” “咳!”沈忠年清嗓,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烈了,补了句“好好养伤”,站定缓了片刻,拂袖而去。 出了门,依旧是儒雅随和的大魏丞相。 当天下午,沈霖提着一个食盒进门,对上庶弟眼巴巴的视线:? 第184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3) “又被父亲训了?” 沈霖半打趣道,“他特意叮嘱要我好好带你温习一下君子六艺,是不是顶撞了父亲?” “是他不禁逗。”时卿说完,又安静下来,也不说话,就专注地盯着他。 沈霖心里发毛,谨慎后退半步:“……先说好,忤逆父亲的事免谈。” …… 赏宝会是太子魏驰最爱的宴会之一,太子年过十六,却热衷于钻研娱乐游玩,大小事都交由摄政王做主,众人眼中心照不宣的纨绔之首,皇室傀儡。 可神奇的是,这个傀儡般的太子殿下,每次出行都备受世家子关注,每个爱好,都令各纨绔追捧推崇,用系统的话形容,独领京城风骚。 赏宝会,赏的不仅是古今奇玩,还有各域美人。 极为中意者,可在鉴赏之后拍价购买。 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迈入其间,奢靡之风扑面而来。 沈霖递上邀请函,进场时便有好友迎上来,一拍肩膀:“子越!你终于来了!” 说着便揽着人往楼上贵宾席走。 沈霖虽不常出入这种场所,但和三两好友走得近,加上周围权贵众多,入场并没有引人注目。 自然也没人注意到他身后跟随的小厮。 聚宝楼是一栋八层的通天大楼,中部镂空,每两层有一个座可收放莲台。 楼内呈塔状,越往上代表地位越高,四楼以上有独立包厢,但无论哪层席位,都可以将中央的情景一览无余。 几人来到四楼右侧找到专属席位坐下,时卿低着头,“恭敬”地候在沈霖身旁。 时间一到,鼓乐声响起,八位舞女现身,穿着张扬热烈的大红色舞女服,青色披帛用金丝银线勾勒点缀,随乐声舒展双臂时,丝竹声中,宛若青鸾跃然。 鼓点加快,唢呐声在楼内回响,炸的众人头皮发麻,一片喝彩声中,连时卿都忍不住抬头。 小老虎惊掉了下巴。 “真……真会享受啊……” 可这又何尝不是这个朝代的声音呢?时卿想。 这是京城,繁华盛大的魏朝京都。 本该如此。 而不是任由外敌的铁骑踏入,国破城亡,尸横遍野。 时卿抬眸,看向顶楼的封闭包厢,从天而降的红绸遮挡住他的视线,但时卿知道裴闻钰就在那。 在往年漫长岁月中,你的心里难道不曾因此而有过半分触动吗? 似乎有感应般,裴闻钰倏然侧目低眸。 侍从王政第一时间撩开帘幕,此刻歌舞已经到了尾声,拍品上呈,介绍人正激情地说着开场词,几乎所有宾客都好奇地探头望向高台中央。 男人的目光却锁定在四楼右侧:“那里,是谁家子弟?” 适逢好友拽着沈霖叫唤,像个毛头小子般笑问道:“成色上好的琉璃杯欸,子越你说,我买来送给时卿盛酪浆如何?他会喜欢吗?” 沈霖下意识想要转身,克制住了,捣了好友一下:“卿卿不需要,我先前已经送过了。” “这样啊。”楚棋笑着,手里折扇一收,拍掌道,“好说。” 沈霖额角青筋一凸。 “那我买来自己用,到时带着草莓奶茶去找他共饮。” 说着,转身催促小厮举牌加价,扬声道,“一百两!” 时卿:“……” 沈霖:“……” 咔嚓一声轻响,小厮哆嗦着,把牌子抖掉了。 “回王爷,是楚家小公子和沈家嫡长子。”王政在短暂的寂静之中开口。 男人意味不明地应了声,目光却下意识落在旁边不起眼的小厮身上。 时卿侧身站着,守在旁边,肩背挺直。 即便做足了伪装,粗布衫,描黑妆,低眉顺眼收敛气势,可还是有更深的东西不经意流露出来。 高处看不仔细,裴闻钰忽然想下去瞧瞧。 三锤定价,对面的顾谨言左拥右抱,嘴里叼着一颗葡萄含糊道,“冤种。”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这边的几人听到。 楚棋当场就炸了:“你什么意思?” 沈霖拦下好友,补刀:“这才刚开始,一百两买个杯子,你怎么想的?” 楚棋的母亲许氏是江南有名的富商,楚棋又是嫡幼子,千娇百宠长大,根本不差钱。 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在聚宝楼这个销金窟当散财童子沦为谈资,别的不说,楚父必定第一个跳出来要禁他的足。 楚棋哼哼两声,“你别管。” 说着卷起袖子就要过去找顾谨言理论。 沈霖好说歹说才勉强将人拦下。 只是一个小插曲,众人乐子看够了便继续。 “大人,目标人物已经下楼啦。”系统敲锣打鼓,“看样子好像注意到您了。” 时卿唇角微勾:“嗯。” 裴闻钰身居高位,疑心重,痕迹太明显会显得刻意,反而将人推远。 可一步步引导他自己去挖寻,就不一样了。 中途有侍者靠近顾谨言,俯身交代几句,沈霖注意到,留了个心眼。 时卿一直安静地守在侧后方,如约定的那样,沈霖多少有点心疼,趁人不注意,偷偷给他塞了两个大草莓。 时卿不动声色接过,后退半步落在阴影里。 沈霖想不通时卿来这儿的目的,出门散心那套说辞肯定是不信的,这人天天在外混,即便真想放松也不至于来这聚宝楼。 难道是想要什么东西?这般想着,沈霖对台上的宝物关注度提高了些。 此时台上展示的是一把平平无奇的佩剑,介绍人拿到信息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快调整表情道:“这把剑,出自摄政王府。” 此言一出,场内陷入寂静。 什么意思? 王爷要通过这把剑试探什么?我们拍还是不拍?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王爷有话,此剑先拍先得,只限一人,不限银两,哪怕是一文钱,都可以将它拿走。” 众:??? 所有人都疑惑了。 君心难测,摄政王的心,更是海底的金针,你伸手去捞之前,都得掂量自己配不配,捞了会不会见血。 “嗐!啥也不是。” 小老虎摆摆手,依他看,裴闻钰纯粹是坏心思上来,想捉弄自家宿主而已。 时卿察觉到暗处的目光,垂着头神色不变。 半炷香时间过去了,无人出价。 楚棋眼珠子一转,心道豁出去了,当着这么多权贵的面,王爷还能无故定我罪不成? 拍下来,日后聚会牛皮都能吹的高点。 于是楚少爷折扇一指,道:“一百五十两!” 说完,朝皇城的方向拱手一礼:“谢王爷赐剑!” 咔嚓一声,小厮手里的牌断了。 沈霖一把捂住脸。 “噗嗤!”顾谨言笑出声来,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恭喜楚少爷!” 楚棋:……? 不是,“你什么意思?顾谨言我忍你很久了!” “抱歉,顾某并非有意,只是没想到楚少爷蠢得如此……”顾谨言想了个形容,“清新脱俗。” 这和被人骑在脸上骂有什么区别?楚棋当场就炸了。 太子说不定还在楼上瞧着呢,闹事还可行? 沈霖见形势不对,忙上前安抚,一个没拉住,这人顿时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旁边几个公子哥看热闹,知道楚棋心思简单,脾气冲,都没放在心上,习以为常地掺和几句,场面一时活脱起来。 时卿作势也要跟去,怎料肩上一沉,紧接着,一道气息贴了上来。 “怎么?” 来人带着三分凉意,倾身靠近时,锐利的目光切割皮肤,恨不能撕开这身伪装。 “想要拿回自己的佩剑?” 第185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4) “我不知您在说什么。” 时卿侧身就要避开,肩上那只手却压得更重,与此同时腰身被握住,周围的空气都因这个动作变得凝实起来。 时卿下意识反抗,语气依旧是恭敬的,“这位大人,您认错人了,还请松手。” “你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对吗?” 轻撩开耳后的碎发,目光落在对方白净的后颈,裴闻钰缓缓勾唇,“一个长久屈居下位的人,被高位之人针对的第一反应是跪下,诚惶诚恐地问,自己犯了什么错,然后……” 薄唇擦过莹白耳际,男人轻声,“求主人饶命。” 耳朵有点痒,时卿抬手捂住,却被人抓握扣在身后,时卿深吸口气,无奈,“大人,我是沈府的下……” “一个仆从,不会自称‘我’。” 时卿:“………” 时卿还想再争辩,腰间的手忽然动了,极缓慢的,试探着落在伤处。 而后带了点力道,轻轻一按。 身体的反应不能骗人,即便面部表情没有丝毫松动,无意识紧绷的肩线和脊背还是出卖了他。 “还有话要说吗?”裴闻钰问。 “……”时卿张口,唇瓣被食指抵住。 “嘘,随我来。”裴闻钰说着,彻底将人拽入阴影里。 外面正吵的热闹,这个密闭的空间却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时卿身体僵硬地站在离男人几步远的地方,手指无意识贴在腿侧匕首上。 “别挣扎了,整座楼内外都是本王的人。” 王政亲自打了盆水进来,察觉到自家王爷语气里的兴奋,很有眼色地退出去,关上房门,亲自守在门口。 时卿看过去,裴闻钰轻抬下巴,示意他把脸洗了。 时卿只能照做。 清洗完,时卿拿过旁边的巾帕,没拽动。 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时卿没理会,刚要转身,又被人堵在墙上。 这次,攻略值终于动了。 很清晰的“+5”,昭示对方愉悦的心情。 “还是这样好看。” 裴闻钰亲自帮他擦脸,动作轻柔,“那晚见你的眼睛,就觉得你应该是这样的美人。” 时卿抬眸,听他轻笑着说,“像雨后的蔷薇,清丽,宜人。” 时卿站在原地没有动,眉眼低垂着,看起来一副乖顺可人的模样,开口却是:“王爷可知,蔷薇带刺。” “是啊。”裴闻钰扔掉手中的帕子,宽厚的大掌遮住他的眉眼,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若没有这般姣好的容貌,就是荆棘。” 时卿没接话。 近距离下,他比男人矮半个头,气势上就弱了许多。 时卿很想知道:“你如何知道是我?又为什么笃定我会来?” “猜的。”裴闻钰轻笑,“本王运气一向很好。” 这话时卿没法反驳,裴闻钰“运气”不好,就不会在灭门惨案中活下来,不会因机缘巧合被安国公收为义子,不会从战场回来,带着赫赫战功。 裴闻钰“运气”不好,就不会被帝王倚重,一路逆袭成为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裴闻钰从没有如此多话的时候,可在这个少年面前,却本能地想要多说几句: “你的气质很独特,身为杀手却皮肤白净,所用衣料皆为上等,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 “此外,你的行为太过矛盾。” 时卿不知他说话就说话,为什么一直遮住自己的眼睛,奈何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大魏摄政王,时卿忍了。 却不知正是这副冷傲又乖顺的态度,勾的摄政王手痒心也痒。 “连闯王府三次,分明是存了死志,以你的武功,那一招即便重伤也不会收手,剑锋往里半寸,你和本王都未必有命站在这里。” 时卿:“不至于,以王爷的实力,若出手,未必能让我讨到好处。” 这话取悦了男人,裴闻钰俯身,气息打在他颈侧,语调暧昧而危险:“所以你为什么要刺杀本王呢?” 时卿偏头,试图从对方手掌下挣脱出来,反被人捉住下颚,被逼着迎上那双凛冽的眸。 “……这就是您留我一命的原因?” “不,比起这个,本王更想知道——”男人嗓音微顿,目光锋利凝实,“你为什么松手。” 时卿:“我不想死。” 裴闻钰愣住。 “我若真下了死手,无法活着离开王府。”时卿缓了缓,终于泄出点惧意来,“我后悔了。” “既然怕死,还敢来刺杀?” 时卿又陷入沉默。 裴闻钰点头,换了个问题:“你唤什么名?年岁几何?” “王爷一查便知。” “本王现在就要知道。” “沈时卿,十八岁。” “本王怎不知,沈忠年还有个如此扎手的儿子。”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时卿心里想着,面上却回:“庶子,王爷自然不知。” “沈忠年让你来刺杀本王?” “自然不是!” 少年下意识反驳,对上男人揶揄的神色,艰难移开视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沈府无人知情。” “事发之前无人知情倒也罢了,如今你乔装成这副模样才能出来,当本王傻?” “……” 见少年又缩回了那个坚硬冰冷的壳里,裴闻钰好奇的同时,又隐隐有些诡异的得胜的快感: “再问你一遍,为什么刺杀本王?你难道就不怕连累沈府?” “怕。”时卿闷声道。 “还敢动手么?” 对此的回答是一枚袖箭从眼前掠过,裴闻钰后仰侧身,险些划破自己的眉骨。 裴闻钰直接气笑了。 裴闻钰觉得这人真矛盾啊,又不可避免被他吸引着,抓心挠肺地想往里深挖,疯意上涌,甚至存了点玩弄的心思。 “的确有些本事。” 裴闻钰废了点力气才将人制住,将他反身抵至墙面上,“江湖哪个组织的杀手?” 时卿下意识反抗,却见人从身后整个覆上来,语气危险呢喃: “你们组织里,难道就没有人和你说过,美人计更好使吗?” 时卿一愣,而后腰封便被扯松。 第186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5) “别动。”这次男人的声音沉了许多,语气带着十足的警告,“你身上刺太多了,我需得清一清。” 少年嗓音发着抖:“你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被逐渐褪下的衣衫。 时卿本能挣扎,可裴闻钰比他更快,双手反剪,大腿被压住,粗布衫和麻绳似的,将人捆得结实。 他的腰上还缠着绷带,反抗过程中伤口裂开,往外渗出点血来,印在瓷白细韧的肌肤上,像是盛开在冬日雪地的寒梅。 这一方天地自成磁场,两人对视着,呼吸错乱。 时卿:“你……” 【滴!裴闻钰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10,请宿主再接再厉!】 “真是扎手。” 男人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各种暗器,轻啧一声,目光却如火在烧。 “你可知这些东西拿出去,沈家上下几百口人,都得掉脑袋。” 时卿眉头微蹙,习惯了前几世的温柔对待,如今这种悬殊地位差距下的衤果露,让他有些不适。 时卿抬眸,眼里的火气终于凝为实质,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胜负欲燃烧的感觉了,“你想要什么?” 裴闻钰唇角微勾,指腹擦着对方颈侧,微微按实:“装不下去了?” 男人眼里的得意和捉弄太明显,时卿拳头握紧又松开,才意识到自己落了他的套,这个男人,实在恶劣。 时卿闭了闭眼,偏头淡声道:“想要什么,拿去便是。” 王权之下,少年的软肋就是沈家。 时卿亲手奉上。 裴闻钰俯身轻嗅,闻到了冷冽的淡香,和他这个人一样,看似冷漠疏离,可存在就是诱人的勾引。 不自觉陷入其中。 时卿仰起头,脑袋磕在墙上,长发披散下来,顺入指缝。 细碎的吻一路向下。 指骨收紧,时卿咬牙忍下喘.息,下一刻,身体一轻。 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褥里。 裴闻钰单手托着时卿后腰坠下,解开对方束缚的同时,也挣开了名为野蛮欲望的枷锁。 令人心惊的占有欲和破坏欲自心底升起,从凶戾毕露的眼眸里迸发出来,叫嚣着连裴闻钰自己都难以理解的疯狂。 外面静悄悄的,看来闹剧已经收场,时卿没来由地想着,耳边的气息却如火花炸开,有什么情绪从血肉里生出,骨髓嗡鸣震颤。 眼前光影重重,时卿透过水雾看向自己这一世的爱人。 听他毫不掩饰骨子里的凶性,嗓音含笑轻问:“怎么那么乖?” 伴随的是攻略值上涨的系统提示音,此情此景,有种光怪诡异的荒唐。 “……” 时卿从来都是这样,不知对方又在神气什么,抬眸含着怒气瞪视,却怎么都凶不起来。 “真可怜。”男人又说,“怎么这般可怜?” 少年的回应是一口咬上他的肩。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崩溃地攀上对方脖颈。 …… 沈霖好不容易安抚好楚棋的情绪,将对方的注意力转回到珍宝上来,一回头,发现宝贝弟弟竟然不见了。 沈霖:? 顾不上拍品,沈霖开始寻找时卿,可这座楼太大,一至四楼难找不说,越往上,越需要注意避讳。 楚棋拉住他,皱眉:“你找什么呢?” 沈霖急着寻人,生怕时卿一言不合就动手,得罪了哪位权贵,事到如今也没瞒着,小声道:“卿卿不见了。” 哈?楚棋差点惊掉了下巴,“你就算骗我,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吧?” 沈霖懒得跟他掰扯,转身挨地儿找人去了。 楚棋站在原地,想起默默站在沈霖身后,存在感极低的小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拍脑门。 “完蛋!小爷的脸面!” 又急忙追上去,“你怎么不早说,他去哪儿了……” 日落西斜,霞光映在闭合的窗上,裴闻钰收拾好着装起身,伸手去抱,指尖还没触碰到肌肤,便被人躲开。 时卿拽过被角给自己裹上,裸露在外的指骨泛红,落满咬痕。 开口,哑声:“出去。” 这话带着三分火气,裴闻钰讪讪,没想到能折腾这么久,原以为才过去了两个时辰,一抬头,竟然已近黄昏。 食髓知味。 男人站在床榻前,难免带了些俯视的意味,“和本王回府。” 少年沉默翻身,只留给他一个乌黑圆润的后脑勺。 裴闻钰:“沈家……” 少年动作微顿,像是一只被提溜住后脖颈的猫,身形肉眼可见的僵硬,男人都能想到对方该如何咬牙恨齿。 权力很好用,裴闻钰早有体会,可却没有哪一刻比得上如今,他抱臂站在那,不自觉轻笑出声。 “回沈府,还是王府?”裴闻钰明知故问。 时卿闭了闭眼,忍住拔刀的冲动。 实际上时卿本就没有回沈家的打算,他必须尽快接触到朝堂的核心。 无论以何种手段。 施舍般的,时卿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 盯着那咬痕遍布,充满了凌虐美感的修长手指,男人目光幽沉。 时卿:“我需得告知兄长一声,让他安心。” “你这副模样去见他?”裴闻钰笑的意味深长,“他们已经回府了。” 时卿:“……扶我起来。” “我已经派人去传话了,暂时不会动你们,你歇着。”男人说着,俯身拽他起来,亲自给人穿好衣裳,打横抱起离开。 裴闻钰衣冠齐整,唯有他凌乱不堪。 时卿难免有些小情绪,没有吭声,享受着摄政王的伺候,脑袋往人臂弯里一塞,沉沉地睡过去。 直到进入王府,泡进池水里都没有醒过来。 时卿一觉睡到第二日午时。 真狠啊,系统在空间里气的跳脚,看着屏幕上显示的25的攻略值,嫌弃哼声。 “大人,要不我们换一个吧,这个男人不行。” 小老虎半开玩笑,翻出位面其他人的角色信息,“随便一个重要配角,都比裴闻钰的攻略值高。” 时卿缓过一阵难言的酸涩,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瞧着像是用上了宫里的药,一觉醒来,恢复良好。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系统捡着主要的说:“裴闻钰派王政亲自去传的话,说您在他这里,过段时间给送回来,让丞相不要担心。 沈忠年笑着感谢王爷照顾,背地里骂骂咧咧,头发都愁掉了几根,已经联系您师父断了您那边的任务和府中月俸,准备了一个机关锁。” “……” “沈霖把您带出门还弄丢了,被禁足半月,罚跪祠堂帮祖母抄录佛经三遍,抄不完不许去找楚棋,说好好的儿子,被楚家那厮带蠢了。” “………” “对了对了,楚棋最好笑!” 系统语气激动,“他在聚宝楼闯出了超响名声,还没回到家,故事就已经传到了楚老爷子耳朵里。” “坊间都在传,说楚小公子魄力十足,一百两买了个杯子,一百五十两买了把不知真假的破剑,揣在怀里,宝贝疙瘩似的,还没踏进府,就被老爷子一扫帚轰了出去!” 小老虎乐呵呵的,“您猜怎么着?” 系统翘起尾巴,“杯子‘啪’!砸碎了哈哈!” “还有还有,那把剑毕竟是王爷‘送’的,再普通也得供着,他花了一百五十两买回来,楚老爷子扔也不是放也不是,硬生生供在祠堂,扬言要传给楚棋的子孙后代!嫡系一脉单传哈哈哈哈嗝嗝嗝……” 小老虎差点笑背过去,他可太喜欢楚棋了,先不说对自家宿主的喜欢,就这欢脱直白的性格,在世家大族实属罕见。 “…………” 时卿听得满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 “裴闻钰呢?” “还在皇宫里。”系统清了清嗓子,“今早又有朝臣提出太子年岁已到,可以继承大统了,一方支持一方反对,吵的不可开交。” 第187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6) 明面上的太子党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除两朝元老,帝王师梅安不能动之外,便只剩藏在暗处不知站位的朝臣。 今日发言想要太子登基的,并非太子党,而是没有参与党派之争,一心为朝廷的忠臣。 在他们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便太子再废物,那也是魏国未来的储君。 先帝子嗣单薄,驾崩后又“意外”死了很多皇子,如今适龄的继承人也依旧只有太子一个。 先帝驾崩已经两年有余,摄政王还站在皇权巅峰算什么话? 你哪怕让太子继位,做个傀儡皇也好啊! 再说难听点,难道不就是因为你裴闻钰不让权,才导致太子殿下没法成长的吗? 午夜梦回,就不怕先帝怪罪? 裴闻钰的“拥护者”一听不乐意了,将太子的“丰功伟绩”拿出来,谁看谁沉默。 太子殿下始终诚惶诚恐,恨不能把自己缩成鹌鹑,表示自己年岁尚小,难担大任,离了摄政王就不能活。 众:“………” “您别被他唬住了,资料显示魏驰是个白切黑,城府深的很!” 系统提醒道,“近一年来百官提了不下十几次让裴闻钰让权,太子登基,都被搁置,其中就有太子的手笔!” “知道。”时卿淡声,“他想让裴闻钰立于风口浪尖,不敢明目张胆对皇位下手,也下不去高台。他想给裴闻钰冠上对皇权大不敬的罪名,想让他遗臭万年。” 抗遗旨,死罪。 而魏驰,在等一个时机。 系统:“……您竟然看出来了?”剧情都还没完全解锁呢! “看出来的不止我一个。” 裴闻钰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大权在握,又抱着同归于尽的报复心思,根本没将这种小谋小算放在眼里。 两人相互利用,竟也形成诡异而微妙的平衡。 “如果我猜的不错,此次裴闻钰因伤罢朝两日,也是存了试探太子的念头。” 时卿揉了揉腕骨,拽过一旁备好的外衣穿上,“当然,他也知道太子想要灭他的威风,主持朝会一鸣惊人,以证自己完全有能力继承皇位,但终究会因时机不成熟而忍耐下来。” 系统:“……” 怎么跟玩儿似的。 正说着,屋外伺候的丫鬟听到动静,唤了句“沈公子”,便端着吃食进来。 时卿披散着发,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的仪表,却见丫鬟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将吃食放在桌上,道了声礼: “王爷吩咐,您醒了可以在内院活动,但不可出府,府中暗卫众多,怕伤了您。” 说完,也不待人回应,无声退了出去。 时卿:“……” 裴闻钰回府时,时卿正坐在院子里吃水果。 全是贡品,块头又大又甜。 四周全是密布的暗卫,凌七深知此人的身手,亲自上阵守着,时刻警惕。 却见少年拿起一颗草莓,微仰起头,透过树叶斑驳的光影看他,笑问:“尝尝?” 裴闻钰脚步一顿,锐利的视线随之上移。 凌七:“…………” ☆ 草莓酸甜多汁,顺着莹白修长的指节滑下,复又被轻轻吻走。 少年微红着眼仰头,细韧的腰身随之上挺,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垂落,白衣流光溢彩,不染尘埃。 裴闻钰低眸细瞧,少年的眼睛很美,此刻浸了点水色,像是揉碎了一地的光。 男人俯身吻上。 【滴!裴闻钰攻略值+2,当前攻略值27,请宿主再接再厉!】 仿佛某种征兆,锁扣打开,心里的猛兽释放出来,攻城掠池的瞬间,攻略值开始滴滴滴疯狂上涨! 行,这是把我当男宠了,时卿迷迷糊糊地想。 接下来一段时间,时卿就没能出过王府的门,攻略值也一度停在50的峰值。 时卿再次见到沈父,已是五月中旬。 沈忠年将人上下打量了三遍,没少胳膊没少腿,瞧着似乎还圆润了些,他欣慰点头,暂时放心了。 “王爷没怀疑你什么吧?” “?”时卿应的乖顺,“没有。” 时卿扶着他落座,手背被拍了一下,沈忠年哼声:“那王爷留你做甚?让你杀人?” “……嗯。”时卿含糊应声,又道,“父亲,过几天我想下江南一趟。” 沈父倏然坐直:“你再说一遍?!” “过几天我想下江南,有些话想先和您说。”时卿垂眸,轻声,“我知道您已经准备告病……” 废相已是板上钉钉,如今六部都是裴闻钰的人,为了进一步收拢实权,男人最近的动作越来越大。 若不及时主动退出,悬在头顶的剑落下,斩的就不止沈相一人的脑袋了。 可南边时间紧迫,时卿不得不早作打算。 你又知道了?你又知道什么了?!沈父内心咆哮,突然站起来,哼哧哼哧喘气。 时卿体贴地递上茶水,男人单手接过一饮而尽,手指重重点了他一下,勉强缓过来。 沈忠年坐回去:“怎么个说道?” 时卿:“您信我吗?” “呵!”沈父气笑了,“我要是不信你,怎会任由你这般胡来?我日日盼着你回来,生怕你卷入其中被……” 话音到嘴边生生卡了个壳,憋回去,“为什么突然要去江南?” “七月,江南涝灾。” 时卿走到沈忠年身侧,俯身,后者附耳去听,“贪官猖獗,恐生变故。” 沈忠年变了脸色,惊愕抬眸,却见少年眼底并无半分玩笑,语气凝重道:“父亲,朝堂这边可能需要您坐镇。” “……”搭在扶椅上的指腹寸寸收紧,沈忠年甚至没有追问时卿从何得知的消息,牛鬼蛇神都不管了,只确认道,“此话当真?” 时卿点头:“您信我。” 沈忠年呼吸微微急促,几息之后,又问:“为父能做什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忠年想,即便自己手中实权被削弱的差不多了,但只要官服还在身上一日,他沈忠年站在那,说的话就有分量,就还能和那些老家伙拼一把! “您是百官之首,应该能分辨孰清孰白。” “自然。” “这便够了。” 沈忠年:? 不是,“够了?” “对。”时卿弯唇,眼里泄出清浅笑意,“您只需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上这么一嘴,此人能否委以重任,裴闻钰自有定夺。” 沈父尖叫:“都说了不要直呼王爷名讳!!” 时卿:“……好的。” 沈忠年一头雾水的同时又有点老父亲的欣慰,时卿自小就比长子机灵,虽顽皮了点,可大事上向来靠谱。 “你心思正,主意多,为父依你。” 沈忠年拍拍时卿的肩,心道以他的本事,在江南总比京都安全,留在京城反而担心出事。 “何时出发?” “暂定七日后辰时。” 第188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7) 大魏的摄政王心中只有权势和仇恨,在他眼里,时卿虽然特别,却远不到难以割舍的地步。 时卿琢磨出点味道,咨询系统,小老虎表示:“他需要时间考虑您在他心里究竟意味着什么,又有多重要。” 时卿想了想,决定以身入局,亲自下江南一趟。 某日深夜和裴闻钰说,对方也只是停下动作,抱着人翻了个身。 “去江南做什么?” 温存间,时卿指腹轻贴着男人的脸,汗涔涔的,嗓音也带着湿意: “去看看师父,刚好父亲停了我的任务,有时间去拜访他老人家。” 裴闻钰心里始终记挂着时卿刺杀他的事,问:“你师父是谁?他让你接近本王?” 想起那个退休小老头,多少有点冤枉,时卿摇头:“师父如今只是山林间的渔翁,早不问世事了,我也不忍心将他卷入江湖朝堂。” “他老了,应该安享晚年。” 裴闻钰眉头微挑,生出点兴趣,时卿清楚以他的本事,早晚会知道,必须从一开始打消他的疑虑。 “师父早年英雄意气,却痛失所爱,万念俱灰下,觉得名和利都没什么,偌大的教派说让就让了,除了我和父亲,无人知晓他还活着。” “我继承了他的代号,偶尔执行任务,难度不高,原本过两年也要退了,和师父约定好的。” “师父总说,江湖不缺故事,也不缺传奇。他只是个俗人,年轻时有碎银几两傍身,老了有徒弟养老,知足了。” 裴闻钰:“他只你一个徒弟?” “上面还有一个师兄。”时卿神色难掩骄傲,“我是他的关门弟子。” 两人又聊了许多,大部分都是时卿在说,聊他和沈父的相互逗趣,聊兄长的二三损友,聊师门的“恩怨情仇”。 从家宅大院,到小辈生活的京都,再到更广袤的江湖。 “沈时卿”这个名字,也越来越鲜活。 少年虽为相府庶子,却去到过很多地方,山河湖海尽揽于胸; 反观裴闻钰,大魏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南征北战少年封侯,却一生都受锢于囚笼之中。 近距离注视着少年清俊的眉眼,眸光流转间,山川湖海铺陈,映照出自己深邃的轮廓。 恰好时卿抬眸,两人目光短暂交锋。 裴闻钰眸光闪烁,略狼狈地移开视线。 “裴闻钰。”时卿嗓音温柔,“如果你想我,就派人给我传信,我会尽快回来。” “想多了。”男人声线紧绷,“你只是本王的男宠而已,本王并不是没了你便不能活。” 【滴!裴闻钰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55,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抱臂呵呵。 时卿忍笑:“好。” 说完,凑过去亲吻他的唇角,“睡吧。” 腰间的手无意识握紧,时卿感觉到什么,唇角的笑意微收。 “……” “……” 时卿下意识翻身想要离开,却被人蛮横地捞回来,身为王府的主人,裴闻钰从不知收敛为何物,更何况少年在他怀里轻言细语说了那么久,眼神都带钩。 被一个吻勾起了反应,不是他的错。 他也不需要忍。 “等……” 时卿张唇,指节便趁虚而入,裴闻钰呼吸微重了些,哑声:“凌七他们还在院子里。” “………” “乖一点,我便留你父亲一命。” 权势压死人,这点时卿没法反驳,少年点点头,眼眸微微湿润。 男人低眸瞧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收紧力道,“你若是敢在外面找人,我必先灭了沈家满门,再弄死你。” 恶劣的威胁出口,连胶着的空气都有些凝滞,时卿抬手搂住对方脖颈亲吻的瞬间,氛围又变得黏稠。 男人再没有心思顾虑其他。 裴闻钰没体会过这种感觉,枕边人分明是要自己命的杀手,每次上床都能抖落一堆冷兵器,可在他身边,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放松。 以至于所有腥黑的欲望,极端的暴戾,疯狂涌出。 少年悉数承受。 “我不会找别人。”意识浮沉间,时卿哑声承诺,“我只有你。” 回应他的是稀薄的氧气,和骤然激.烈的喘.息。 时卿忽然读懂他埋藏在深处的卑劣和怯懦。 …… 在时卿离京前,朝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因党派之争,裴闻钰处置了一个与他对立的老臣,有心之人随意诬陷的一个罪名,要了他半条命。 大魏如今的局势便是这样,摄政王和太子及先帝留下的朝臣三者表面的派系之争下,世家大族间的暗涌不休,用系统的话说,就是偶尔会冒出几根搅屎棍。 而裴闻钰巴不得朝廷腐败,看透不说破。 怎料谏议大夫当场发疯,站出来指控王爷忠奸不分,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谏议大夫原本就因“废相”风波积郁已久,眼见着相权被逐步削弱,部分由某些蠹虫蚕食。 偏又探出沈忠年准备退任让贤的口风,激愤之下,竟是连性命也豁了出去。 谏官撞柱史书上并不稀奇,可同朝为官二十余载,血溅当场的刹那,不少人心中难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感慨来。 尤其是那声“国将不国”,振聋发聩。 时卿听说此事,沉默良久。 江南涝灾是大魏衰亡的起点,可在此之前,早已有无数隐示。 这只是其一。 出发前夕,裴闻钰在皇宫处理政事没有回府。夜半,时卿独自收拾好行囊,施展轻功跃上高墙。 倏地,迎面袭来一道剑风,寒光扫过,硬生生将他逼退至庭院里。 翻身落地的瞬间,数十名暗卫涌现。 男人一身玄金色官袍未褪,满身寒气逼人,时卿便知对方等候多时。 裴闻钰眉宇隐隐有怒火:“如若本王不拦你,你便打算不告而别?” 时卿微愣,几息后转身,笑:“你不是来了吗?” “你在怨我?” 裴闻钰不知时卿从何得知的朝堂事,或许是沈忠年,又或许是哪个街坊巷尾,可那并不重要。 “本王就不该纵着你自由出入王府。” 时卿收紧包袱,垂眸,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你不会。” 那晚时卿分明从男人眼里看出了歆羡和向往,连隐秘深重的自惭形秽都被精准捕捉,裴闻钰人格底色和过往经历摆在那,再混蛋,也不会束缚他。 否则,和禁锢自己的灵魂没有区别。 时卿有恃无恐,抬眸直视他的眼:“裴闻钰,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不夸张,此话出口,凌七连少年埋哪都想好了。 谨慎抬眼看去,自家王爷胸膛微微起伏,果然被气得不轻。 可半刻钟过去了,愣是没有动。 王爷沉着脸站那,没有接话。 离得近的几个暗卫没有等到指令,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小心翼翼抬头看向凌七。 不知为何,凌七竟从自家王爷的脸上看出了三分委屈。 正犹豫着是否上前,对面的少年终于动了—— 第189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8) 时卿先是往前半步,察觉到男人眸光晃动,而后大步上前,双臂展开轻轻拥抱他。 “没有怨你,只是想起你说的话,我不过是你可有可无的男宠,古往今来就没有下人要求主子的道理。” “更何况只是出门一趟,如今知道你舍不得我,定会尽快回来。” 少年温声安抚,火却越燃越旺,凌七在旁瞧着王爷的脸色,若不是担心以下犯上触了王爷逆鳞,都想点他的哑穴。 裴闻钰没有这些个顾忌,直接上嘴。 唇瓣紧贴,后腰被大掌握住,男人俯身下压的时候,连空气都被挤压至稀薄。 时卿再睁眼,四周已空无一人。 后颈被轻轻摩挲,有些痒,时卿后仰想要避开,却被人捉住半提了起来。 “……” 分不清是谁的血,鼻腔都是血锈味,刺激得尾椎发麻。 “记住本王和你说过的话,沈家上下几百口人命……” 指腹擦过唇瓣,鲜血涂抹出艳色,男人垂眸看着少年的目光危险黏稠,“相信我,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对此时卿的回应是分开唇,轻咬住他的手指。 “这是承诺吗?裴闻钰。” 承诺在我回来之前,会护好他们。 “还不快走?”裴闻钰亲够本,终于舍得把人推出去。 与之伴随的是清脆的系统提示音,显示攻略值“+5”。 时卿闷声笑着,尾音像是羽毛在心上撩,“等我回来,将所见所闻说与你听。” 男人背过身,不接话了。 时卿站定,深深望了他一眼,捡起不知何时落地的包袱,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裴闻钰没有回头。 摄政王位高权重,轻易断人生死,因此也无人告诉他,如今他对待时卿,早已不是对待男宠的态度。 时卿一路出了王府,城内宵禁,为了不惊动守将,时卿没有骑马,出京城城门时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符,守军立刻将备好的马牵上。 时卿接过缰绳,一辆马车缓缓靠近,不多时,车里的人撩开帘子。 时卿站定,唤了声“父亲”。 沈忠年将人上下打量一圈,像是要记住什么似的,半晌才哼了声。 从里面递出一个包袱,傲娇着:“盘缠,从你月俸里扣的。” 时卿伸手接过,掂了掂,眼里露出笑意。 “父亲何时给我涨了月钱?” 沈父一听,急了:“你要不要?” 时卿侧身躲过,往肩上一挎,“我要。” 沈忠年轻点了他一下,看着少年月光下的脸庞,心里酸涩,别扭地转过头。 “注意安全,到了传书信,当然,为父不一定回,你难得回去一趟,在江南多待会儿,记得多陪陪你那个便宜师父,省得他老说你偏心京城……” 时卿点头:“……知道。” “不论你所言真假与否,都小心着些,别逞能,有困难吱一声,为父在一天就还能给你撑着……” 时卿这会儿嗅出不对劲来,这话,怎么有点生死别离的意味。 朝堂上的事给沈忠年造成的打击太大,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已经做好了死谏的准备。 若真到了最糟糕的那天,魏国谁都能退,唯有他沈忠年退不得。 即便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得把这皇室的天给顶着。 时卿听出来了,凑近了小声安抚:“父亲,别说丧气话。” 男人惊愕抬眸,少年笑着,又说:“沈家不会有危险,您不必担心。父亲,我还要给您养老送终呢。” 难得感春伤秋一次又被儿子识破,沈父刚生起的愁绪也散了,瞪他一眼:“别贫嘴,赶紧走。” 时卿眼里笑意更深,翻身上马,月白长袍曳过一抹弧度,“父亲保重。” 说完,便勒紧缰绳朝城门外而去。 沈忠年单手扒拉住车帘细瞧,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才眼巴巴收回视线。 …… 江南,栖隐山。 轻川带雾,烟雨朦胧,说的便是江南,翻遍诗书万卷,不过扶风细柳,江月一弯。 时卿抵达山脚下,江雾还没有散,遥遥望去,只见对面坐着一银发老翁,披蓑衣,戴斗笠,离得近了,才知嘴里念叨着,鱼儿上钩了。 脚尖轻点,施展轻功飞掠至岸边,落地时,恰好有肥鱼咬钩,老者收竿利索,半溅起的水花也被稳稳压下,没沾湿少年衣袍半分。 时卿手里提着酒,低眸喊:“师父。” 老者吸吸鼻子轻嗅,拖着语调明知故问:“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桃花酿。”时卿说着,将白玉壶递到老者面前。 无衣伸手去捞,眼见着酒壶从眼前溜走,这会儿他放下鱼竿,眼睛一眯就要闹:“怎么?不给喝?” 时卿:“您先起来。” “哼!别用你对付便宜爹的手段对付我,不听!为师不吃你那套。” 无衣慢悠悠坐回去,老僧入定般,“去去去!别挡着我钓鱼。” 时卿只是笑笑,站在他身旁看江面。 “你说你,在京都过的好好的,来这儿作甚?” 无衣嘟囔着,似抱怨似哀叹,“你每次来,准没好事……” 这话难接,时卿无奈:“这次真是来看您的。” 无衣半挑眉,哼哼。 时卿默默站了会儿,长袍一撩,大有坐下来陪他的意思。 无衣先一步摘下斗笠扔过去,毛毛躁躁地收拾家当:“走走走,不钓了,回屋!” 有雾凝在长睫上,给双眸浸上水汽,时卿眉眼微弯笑得很好看。 无衣提着两条肥鲈鱼,竿子往肩上一撂,眯眯眼乐呵呵的:“许久不见,卿卿倒是越来越俊了。” 时卿本能提着心,果然,老头儿下一句便是:“依为师瞧,怎么有桃花之相啊?” 时卿:“………” 姜还是老的辣,从某些方面看,师父比父亲多出的近二十年岁数,没白活。 “说说,京都哪家千金?” 时卿低着头没接话。 老家伙“嘿”了一声,难得见徒儿没贫嘴耍滑,稀罕的慌,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劲,以他的经验来看,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无衣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八卦,试探道:“身份悬殊?” 毕竟徒儿的眼光挺高。 可是不对啊,无衣细数着当朝几位权贵之女,又掰着手指头猜是哪位适龄的当朝公主,没数明白。 但这不妨碍他安慰鼓励:“我宁无衣的徒儿,即便是配公主都绰绰有余!” 笑话!想当年江湖谁人不知他宁无衣的名号? 别看他整日诋毁沈忠年一口一个便宜爹,对方好歹也是大魏百官之首! 一个江湖前霸主一个当朝宰相,谁敢说配不上?! 就是……老头儿搓搓手,公主的话,目前看来还是有点难办啊。 没听到回应,无衣心里一咯噔,拦住他:“不会真是天家人吧?” 第190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9) “不是。”时卿想了想,直言道,“是裴闻钰。” “嗯。”宁无衣点点头,“裴闻钰,听起来像个男……?” 裴闻钰?裴闻钰?! 姓裴名闻钰字怀清的那个??! 大魏摄政王!!! 老头儿瞳孔地震,鱼竿啪嗒掉落在地上。 “我的乖徒儿啊,你这是……” 无衣愣在原地,好半晌找不到说辞,对上少年没有半分玩笑的眼神,心道完球,宝贝徒弟来真的了。 两条肥鱼下锅,一煎一炖,配着三两小菜,一壶佳酿,炊烟淡去的时候,收到消息的楚庭风刚好进门。 男人皮肤白净,面容冷俊,却穿着黑布衣,头上别一枚木枝,来去无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仅看此人面相,完全无法将他和江湖传闻的楚阎王联系在一起。 男人手里抛着几两碎银,进屋后唤了句“师父”,大咧咧在时卿旁边一坐,碎银重重往桌上一搁,捞过小师弟就是一通搓扁揉圆。 “快让师兄瞧瞧,瘦了没有……好小子,圆润了,京城真是个养人的地儿。” 时卿抬手,楚庭风侧身,一枚袖箭险些擦着他的发梢而过。 “慢了。”男人装模作样摇头,感慨,“小师弟不行啊,身手都退化了。” “吃饭吃饭!”宁无衣敲碗,“刚从江里打的鱼,我看谁敢不吃!” “好嘞!”赶在师弟发怒前拿起筷子,楚庭风藏好银子,端起碗就吃了起来。 “刚好饿了,保准连汤都不剩!” 边说,舀了好几勺汤,往米饭面上一浇,滋滋冒着热气,鲜味的鱼香扑鼻。 “还得是师父做的饭菜合胃口。” 楚庭风就着鱼肉和小菜风卷残云般干完了一碗米饭,勉强从碗里抬头,朝师父竖了个拇指: “您的手艺,这个。” 差点惊掉了下巴的宁无衣反应过来,抬手对准大徒弟的手背就是一筷子,“你饿死鬼投胎呢?卿卿刚回来,不知道让着点!” “哈哈差点忘了,这不饿一天了嘛。” 楚庭风胡乱抹了把嘴,作势要端起时卿的碗,被人不动声色避开,少年眼神不乏嫌弃,“我自己来。” 楚庭风当即掩面哭泣:“都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家,瞧瞧,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嫌弃师兄了……” 时卿:“……” 系统:“……” 这位帅哥,请好好用脸。 宁无衣面容微微扭曲。 用过饭,两三杯酒下肚,宁无衣才开始“审问”:“说说。” 楚庭风清了清嗓,朝小师弟抬起下巴。 时卿忽然有些拘谨,找了半天措辞,最终无奈放弃,直言道:“看上了,不打算放手。” 宁无衣抱着酒壶,指腹缓缓摩挲,楚庭风没正形地靠坐着,手里盘着他那三两碎银。 两人等了等,没等到后话,皆瞪着一双眼懵懵地看着他。 没了? 不是,宁无衣坐不住,上半身前倾:“乖徒儿啊,那可不是寻常人,一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 楚庭风也道:“你看上谁不好,偏看上那个恶贯满盈的活阎王。” “摄政王如今行事根本让人琢磨不透,权势滔天却不知收敛,忠奸不分,滥用皇权,自古以来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楚庭风越说越急,“你喜欢他,你喜欢他做什么?” 时卿眉头微微皱起,无法反驳,只是想起裴闻钰的结局,心里还是不可遏制地有些泛酸。 “我不会让他到那一步的。”时卿低声。 楚庭风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哎,卿卿刚回来,你让他冷静一下。” 宁无衣朝大徒弟眨眼,“你手里不是还有任务吗?吃完饭赶紧走,早完事儿回来陪陪你师弟。” 男人犹豫着,接收到师父的眼神,揉了揉少年的头便匆忙走了。 这座山又恢复了幽静,烟雨朦朦,小老头乐呵地搬了个木凳坐少年面前,“你师兄脾气冲,性子急了些,但话糙理不糙啊,你说是吧?” 关于七月涝灾,事关重大,时卿知道沈忠年再急也不会在书信里告知,便问:“师父,您可知我为何要来江南?” 宁无衣瞪大了眼,难以置信:“不是说好来看师父的?” 时卿:“………” “好了好了,不玩你了。”小老头拍拍少年的肩,“什么事?” 时卿这才将那些预测细细道来。 宁无衣渐渐收敛笑容,眉峰一寸寸皱起。 一刻钟后,时卿无声吸了口气,斟酌道:“我以身入局,便是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师父,大魏不能有事,裴闻钰也不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宁无衣摸索着抓握住少年的手,轻轻捧在掌心,那里残留着一道陈旧伤疤,是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留下的。 当时半只手掌差点断了,如今虽能握得住鱼竿,炒的一手好饭菜,雨季却仍忍不住微微泛疼。 伤痕累累且爬满皱纹的手就这样轻拍着少年被养的精细的手背,宁无衣哑声,还是那句话: “乖徒儿啊,江湖不缺故事,史书也不缺传奇,咱犯不着冒险添那几笔。” “你就乖乖做你的相府小少爷,寻常接三两任务,天地广袤,没人拘着你。” “你呢,在外玩够了就回家,或者回栖隐山,师父没老,还能烧的一手好菜……” 时卿鼻尖一酸,不待他开口,宁无衣又道,“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世界很现实也很残忍,情爱终究不是你人生的全部,大魏也不缺你一个毛头小孩,天塌下来还有我和你父亲这两辈人顶着。 为师就盼着你和你师兄两人平平安安,吃饱穿暖,一辈子很快的……” 时卿不忍,温声,哄小孩儿一般:“师父,我和您说笑呢。” “你何时说笑过?” 宁无衣炸毛,“为师不知你从哪得来的消息,又或是哪里结识的巫祝,你别管,让你师兄去查。” 巫祝,即擅占卜、祭祀之人,传闻巫祝能通鬼神,每一次占卜和祈福,都以燃烧自身命格为代价,因此巫祝在民间多受人追捧和尊崇。 宁无衣游走江湖多年,能联想到这方面,不足为奇。 只是,“防灾不是小事,除非找到威信力足的巫祝,否则预言灵验之前,没有人会相信。” “我当然知道!” 宁无衣起身,拽着人往寝房里推,“你就老老实实在屋里歇着,别想那什么狗屁王爷,也别瞎操心,说好陪为师的!” 时卿被推搡着进屋,里面被褥茶具一应俱全,没有灰尘,很显然被精心打理过,时卿一颗心变得柔软,难得乖顺下来。 宁无衣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便出门了,既然已经知道这事,江南那么多条人命,便不能置之不理。 系统却知家宿主不可能闲的住,翻出资料主动汇报: “如今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人,以这个时代的条件,可能来不及。” 时卿没那么天真,能列入大魏衰亡起点的涝灾,必定波及甚广,若仅靠人力便能拯救,结局便不会如此惨烈。 即便有治灾之法,受思想,制度,设施,地形的影响,也未必能得到落实。 实际上洪涝问题直至后世都未能完全解决,只能尽可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如果动用你的能力,保下江南的百姓,能做到吗?” 时卿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或者申请恢复神力,不用很多,一成就好。” 第191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10) 六月中旬,江南的信件终于送达摄政王府。 凌七离开前大着胆子瞥了一眼,自家王爷抱臂坐在书房,黑沉着脸,看向桌面那封信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 不敢再看,凌七无声退了下去。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裴闻钰才将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拿起书信。 【与君书】 唇角无意识扬起弧度,又很快压下来,裴闻钰冷着脸往下看。 【吾念阿钰亲启】 “啪”的一声重响,书信反盖在案桌上。 凌七第一时间出现,还以为自家王爷出了什么事:“主子有何吩咐?” 裴闻钰:“……无事,退下。” 等人离开,裴闻钰重新拿起信纸,将那声“阿钰”反复看了十几遍,好似少年轻笑着附在耳边,情话呢喃,冷冽的气息拂过,臊的双颊滚烫。 摄政王兀自镇定许久,才起身亲自关好门窗,揣着书信回里屋去了。 近一个月的时间,裴闻钰几乎所有精力都耗在铲除太子党,和忠臣对抗上,不是对方棘手,而是实在无聊。 时卿一走,连王府都空荡起来。 院子里没有躺着晒太阳,时不时逗趣一屋顶暗卫的少年; 草莓一批批送过来,不知是不是过了季节,口感十分酸涩,裴闻钰都不知道那人怎么吃下去的,还吃得那样好看。 夜间的床榻少了温度,侧身躺着,鼻尖却依旧萦绕着熟悉的余香,说来羞耻,可裴闻钰的确夜夜靠这股香味和回忆入眠。 深夜的每一道喘息,都清晰入骨。 裴闻钰终于看清了少年的狡猾。 习惯真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一朝破戒,再回到这种清汤寡水的日子,骨髓都痒得发疯! 起初,裴闻钰气不过,顾谨言随便一句话刺激,男人就炸了,脸色沉的难看。 顾谨言想看乐子又不敢,试探着招呼了一群男宠,让王爷解解渴。 “您可是大魏的摄政王,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顾谨言说着,大手一挥。 裴闻钰也是这么想的。 可当面前站着一排各有特色的男宠时,却满脑子都是时卿。 这个,太娇弱,眼睛跟不会眨似的,睫毛成精了还以为自己多好看? 时卿就不会这样。 那个太矮,身段也不行,身为男子怎能如此瘦小?不像沈时卿,腰身虽然细,却很有力,习武之人一身内力,怎么折腾都受得住。 还有这个,脸上抹的什么东西?时卿哪怕未施粉黛都绝美出尘。 男人嫌弃的表情太明显,顾谨言本不好男风,有沈时卿珠玉在前,也觉得有些一言难尽,挥挥手让众人退下。 偏有个没眼力劲儿的,软声喊着“王爷”便要凑过来,裴闻钰一个眼神,双腿先于意识跪了下去,再不敢造次。 怎么形容呢? 从楚馆回来之后,裴闻钰的攻略值直接涨到了70。 如今,等了大半个月的书信一到,系统音提示“+10”,小老虎乐呵呵的,便知又一个攻略对象栽了。 80,即非君不可。 从此以后,裴闻钰眼里心里,再容不下别人。 “8这个数字可真好啊,我最爱了。”小老虎愉悦地晃着尾巴,8意味着无穷,爱意将满未满,是暧昧时期情欲能达到的极限。 “早知道一封情书就能搞定此等傲娇,我高低得给您整个千百份。” 时卿不知可否:“一封就够了。” 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时卿提出建立预警机制,三人都在奔走,当前最大的问题是泄洪区的百姓,迟迟不肯撤离。 宁无衣打探到巫祝的消息,他不便出面,便交由时卿去联系,对方刚好占卜到此难劫,愿意帮忙。 此时,时卿看着面前一袭白袍,笑容明媚的少年,意外他竟然如此年轻。 “沈公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容肆笑问。 时卿摇头,谢过对方后便转身离开。 “大人,这个叫容肆也有系统,是完全的穿越者,外来人。” 系统严肃道,“他的那些预言,都是通过已知资料得到,不知对方系统给的任务是什么,容肆从不干涉剧情,预兆也频繁灵验,久而久之,在当地百姓中的威望越来越高。” 时卿脚步微顿:“对方能否感知到你的存在?” “对方只这一世的穿越者,携任务而来,任务完成就会离开,级别比本系统低多了,只有我调查他的份。” 小老虎骄傲地翘起尾巴,又道,“您留个心眼,如有异常,我会及时告诉您。” “嗯。”系统办事,时卿很放心。 大雨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六月底,连绵的雨先是下了两天,江河的水位便明显涨了上来。 时卿赶到当地府衙,当地百姓和官员这段时日皆已熟悉这位从京城而来的少年,加上楚庭风给他的令牌,守卫抬眼一看,立刻将人请入府中。 穿过游廊,院里天幕阴沉,天际隐隐有雷声渐近,雨点砸在屋檐上,啪嗒啪嗒无端让人沉闷。 空气里的潮湿感无孔不入,不过片刻,身上的衣衫便黏腻沉重起来。 进门,知府和巫祝都在,时卿没废话:“可有给朝廷传信?” “传了传了!”知府见人直接迎上来,眼神都亮了几分,“沈公子,您终于来了!瞧如今这雨势,恐怕要糟。” 时卿心下疑惑,这个知府之前见自己的态度有那么热情吗? 对上少年的视线,时卿猜测,估计是容肆说了什么。 时卿:“泄洪区的百姓还有多少户没有撤离?” “这个……目前还有两百户……” 泄洪区总共才多少户?时卿蹙眉:“不愿撤离?” 知府低着头,支支吾吾,“请您理解,咱们这一带先前都是小灾,挺挺就能过去,雨势也像今日这般,不相信也正常。天灾嘛,真正来临前又有谁知道呢?” 时卿瞥一眼容肆,问:“不愿相信?” “……您这话说的。”知府无奈失笑,“他们祖辈都在那里,舍不得家,舍不得那些庄稼。” “更何况,若真被冲毁了,他们住哪儿呢?” 时卿:“我记得无影堂和圣衣教等江湖教派提供了不少粮食和银两,荆州往南都能暂住。等朝廷赈灾款下来,压力便会小很多。” “灾情过后,还能再种一季粮食。” 想起某种可能,时卿眸色微冷,“他们不知?” “知知知!我们都告诉了,没敢隐瞒!” 不知少年哪来这么大的气势,知府暗自蹭了蹭手心的汗,道,“只是您有所不知,百姓未、未必信咱……” 为何不信?若他们真是办实事的,百姓如何不肯信! 时卿闭了闭眼,此地府衙只是其一,这半个月来他不知疏通了多少关系,才取得这么点进展,荆州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水域的乡县? 大魏,当真腐烂至此? “您看……”知府看了眼身旁的容肆,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问时卿,“如今该如何是好?” 时卿:“按照你们以往的办法来,召集当地青壮年,堵的堵,疏的疏,这些应该不用我教您。” 江南水域辽阔,水路四通八达,先前的确有过丰富的处理经验。 知府见少年神色没有慌乱,想来如巫祝所言,是有把握的,他便也放下心来,沉声吩咐手下去办。 时卿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少年,将象征身份的玉佩递给他:“烦请容公子奔走游说一趟,以摄政王府……以相府的名义担保,我沈时卿人就在江南,他们也见了,先前承诺如若有半句假话,任凭处置。” “百姓能及时撤离最好,如若还是不信,再不强求。” 少年伸手接过,垂眸看着掌心温润的白玉,勾唇。 抱拳道:“定不负所托。” 此次天灾,波及范围太广,时卿不敢寄全部希望于手中微末的神力,只能尽可能做足防范。 离开府衙,又立即赶往他处。 第192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11) 江南各地府衙联合上呈奏折,加急送往京城,消息于夜间抵达王府,裴闻钰一夜未眠。 第二日早朝,裴闻钰下旨赈济灾区,在安排查赈官员复核监督时,百官不出意外为此吵的激烈,也如裴闻钰先前所料那般,几位熟面孔蹦跶得最为厉害。 如果是之前的摄政王,定会力排众议选一位不干实事的应付过去,留给太子一个支离破碎的朝堂,至于那些百姓,是死是活又与他有何干系? 可如今不一样,时卿也在江南。 且从上报的消息来看,对方分明不打算走。 按计划,时卿已经启程了,而不是固执地守在本该被他放弃的江南,生死未卜。 我应该放任不理吗?像预定的那样。裴闻钰无数次问自己。 沈时卿不会有事,他的师父在那,师兄也在那,以他的本事,活着回到京都不成问题…… “王爷!臣请命离京,前往江南赈灾!” “臣愿往!” “臣也愿往!” 朝臣的声音唤回了男人的注意力,裴闻钰低眸淡淡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让人瞧不清情绪。 “王爷!”又一道声音响起,裴闻钰侧目看去,是权力微薄,因废相风声被异党排挤至今的沈忠年。 沈忠年上前两步,“钦差大臣需德才兼备,臣认为常尚书不足以担此大任!” 满朝皆静,离得近的几位同僚瞪大眼睛,一副见鬼上身的惊恐模样。 谁也不喜欢被指着鼻子骂,还是当着这么多同僚和下官的面,常文岳好歹是一国重臣,当场就炸了: “沈忠年你是何意思?臣为王爷分忧,不惜亲自下江南,你不帮忙也就罢了,竟还在旁诋毁!” 说完,撩起官袍复又朝裴闻钰跪下,“王爷,臣一片赤诚忠心,天地可鉴!怎料遭此恶意,实在是寒心呐王爷……” 若依时卿所说,沈忠年到这儿就该退下。 可事到如今他哪能不清楚时卿当初下江南是为何? 一想到卿卿还远在灾区,儿子不惜以身入险境,他这个当父亲的怎能忍气吞声? 沈忠年最近也憋着气,此刻怒火中烧,揭短揭得毫不留情,“你常文岳近些年吃了多少油水心知肚明,即便此行赤诚,谁能信你?原尚书信吗?吴侍郎信?便是你自己,深夜梦回估计也难安生吧!” “吃人血馒头,也不知常尚书能否咽的下去!” 隔岸观火却被点名,两人纷纷低下头去,不知沈相今日呛了什么火。 常文岳下意识抱着自己的肚腩,的确肥了一圈,他涨红了脸,狼狈地看向上首之人。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回骂,沈忠年撩起官袍重重跪地:“王爷,如您信臣,臣愿立下军令状,亲自前往江南。” 后头的沈霖见父亲出面,岂能站得住,当即请命出列,以父亲身子经不住奔波为由,表明自己愿立军令状,代父下江南赈灾。 裴闻钰来了兴致,想起少年吐槽的相府点滴,此刻看着跪地请命的父子二人,好似从没认识过他们一般。 新奇。 想来是担心身在江南的时卿,才一改中庸之道,裴闻钰这般想着,心绪随之飘飞。 为了报复大魏,害了他的时卿,未免得不偿失。 也罢,此事不成,日后再徐徐图之。 裴闻钰象征性询问了太子一番,少年还是那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一切由王爷做主。” 最终裴闻钰命户部尚书原夏为钦差大臣,迅速赶往江南治水; 沈霖为使臣,代掌监察之责,配合当地知府和原尚书行事,另加派几位御医随行,以防灾疫爆发。 原夏能力和品性都靠得住,是裴闻钰麾下难得的纯臣,心系大魏,沈霖也能和卿卿有个照应。 至此,沈忠年终于松了口气。 朝廷下发救济粮的同时,又下令从江北调遣粮食,对江南一带施行赋税减免,缓刑,并大开粮仓。 指令和洪涝同时抵达江南。 时卿接收到系统提醒,第一时间起身下床,屋外雨点密集,啪嗒啪嗒往窗户上砸,风声呜咽,天还没有亮。 竟然是寅时一刻! 此刻大部分人家都还在深眠,时卿不敢耽搁,披上外衣就要出门。 倏然,屋里亮起烛光,时卿抬头,对上宁无衣倦意未消的脸。 “师父您回屋歇着……” “你要去哪儿?” “荆州,泄洪区一带。”时卿言简意赅,“那里还剩百十来户人家,徒儿想去看看。” “非去不可?” 屋外雷声轰隆,山里尤为沉闷,夜里风大雨急,时卿知道师父肯定没睡好,就是不知守了他多久。 烛影摇晃,映出少年白皙清透的脸庞,时卿嗓音很轻,字句却咬得沉:“非去不可。” 老者长长地叹了口气。 “去吧。”宁无衣亲自打开门,冷风呼啸着灌进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石板上,烛火摇曳着散尽暖光。 “早点回来,昨晚还剩了点鱼汤,师父给你煮面吃。” 时卿拢紧披风,笑着点头应下。 而后头也没回地闯入风雨之中。 宁无衣下意识上前,而后被冰冷的雨水浇醒,他站在这间老房子里,任凭心爱的徒儿消失在黑暗里。 无端想起之前劝徒弟时,对方认真回的话,轻笑着说:“我知道爱裴闻钰会很难,护下魏国也不简单,我很清楚代价,师父,有些事只能我来扛。” “乖徒儿啊,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为师怕你撞南墙,又怕你到不了终。”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悠悠宛如叹息。 可少年只道:“总得往前走着,才能知道路在哪,终点在哪。” 小徒弟向来固执,又心思正,连劝都无法劝说。 用大徒弟的话说,犟的很。 雨点打在脸上,冰冷潮湿,宁无衣抬手抹去,缓缓关上房门。 第193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12) 山下的暴雨不似山里那般沉闷,到了平原,更是有种九天之水哗哗倒灌的气势。 时卿动用了点神力隐匿身形来到泄洪区,狂风猎猎,雷声在头顶炸开,浪也大了起来。 府衙的人半夜得了警示动身,可暴雨倾盆,水位也在这一两个时辰内疯涨,堤坝被冲毁,洪水摧枯拉朽般倾泻而出。 绝对的自然力量前,任何措施都是徒劳。 “系统。”时卿冷静吩咐,“调出全域地图。” 小老虎瞬间坐直:“是!” 地势低的不止这一处,屏幕红点密集处,山洪隆隆滚动,河水暴涨,铺天盖地的洪水吞噬村庄,黑暗中你甚至寻不见半点生命的痕迹。 放眼望去,已是白茫茫银光一片,在撕裂天地的闪电中迸着令人心悸的光。 时卿再没有耽误,寻了处据点,浩荡的神力以自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强势的力量将洪水逼入河道,白光如星点散落,化作无形的防护屏障,将困于其间的百姓包裹。 狂风肆虐,吹乱了少年的长发,时卿神色未变,分出一缕神力抬头看向沉沉天幕。 必须让大雨停下。 察觉到宿主的念头,系统第一时间提醒:“大人,您不能再继续了,‘沈时卿’承受不住逆天而行的因果,一成神力已是主天道能给的极限,您必须即刻停手!” 可以如今的形势,远远不够,“按照原剧情,这场雨还要持续多久?” 小老虎键盘都快要敲出火星子:“半个星期,最多四天,且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后面翻不起浪!” “会不会有灾疫?” “影响不重!真的!您信我!” 黑夜中只有系统看出了少年发丝的几缕银白,受制于位面,即便是一成神力也大打折扣,已经很好了,再继续下去身体根本扛不住。 系统急声喝止,“您做的很好,够了,朝廷的指令已经下达,使臣也已经出发,剩下的交给他们吧。” 少年的举动似乎惊扰了位面的天道,瓢泼的暴雨倾泻,雷电炸开云层,从少年身侧劈下,狠狠落在一处山脉上,霎时间山体坍塌,泥石滚落下来。 时卿冷冷抬眸,指尖凝蓄神力,施展诀印将雷电悉数挡了下来,庞大的金色法阵缓缓扩散,笼罩这片天地。 天道被激怒,强制施压以示警告,可时卿偏要护到底! 看着仅恢复一成神力便敢以肉体凡胎和天道斗的宿主,系统急的骂了句脏话,是非都不分了,满脑子都是别让我逮到对面是哪位神仙! 我要举报!要给你穿小鞋! 【系统申请使用无限制防护功能,时限一天,扣除积分1000,30天内禁止使用该能力,是否确认使用?】 :“修改时限为十天。” 十天,应该够时卿的身体缓过来,在此期间不能再出岔子。 【无限制防护功能,时限十天,扣除积分,是否确认修改?】 系统咬牙,心道爸爸不缺你那点积分,抬爪摁了下去。 霎时间,时卿周身被无形的力量包裹,天道之力无法再伤害其半分。 时卿再没有顾忌,掌心拍向阵法虚空,神力汇入,凌厉劲风吹散厚重的云层。 清冽的气息强势破开黑暗,从中泄出无边耀眼的金光。 浩荡如海的温柔力量笼罩天地,源源不绝,雷电平息,暴雨停歇,至此,江南终于迎来破晓黎明。 幸存的人彼此搀扶着起身,跪地祈福的同时,感恩上天赐予的劫后余生。 身后是被大水冲毁的房屋,大片的庄稼田地泡在水里,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他们从此刻失去家园,可当阳光穿透云层,他们任由暖意淋遍全身。 生命脆弱也坚韧。 余下的事时卿没有再管,事实上他也确实没了力气。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栖隐山,路上还在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这地方风景宜人,交通也还算便利,若裴闻钰愿意跟着他,以后可以一起在这里养老。 系统恨不能拿张镜子让他看看自己的脸色:“……您闭嘴吧。” 少年轻笑一声,难得乖顺地闭上嘴巴。 时卿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宁无衣刚好给自己煮了碗面,他熬了后半宿心绪不宁的,准备吃完就下山。 没想到听见动静一抬头,小徒弟竟然真的自己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欣喜,宁无衣就变了脸色,快步上前将人扶住,又担心又急的,捉起少年的手腕就搭了上去。 “那碗面是给我煮的吗?”时卿垂眸问师父。 宁无衣惊疑不定地看着少年的脸,面色有些古怪,可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担忧。 师父见多识广,承受力是他平生认识的人中最强的,时卿没打算隐瞒,耐心等着对方开口。 可到最后,老人家什么都没说,一巴掌轻轻呼在少年脊背,将人拍得往前一个踉跄,气呼呼道: “快吃!瞧你出去一趟,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了?” 时卿捧着碗,半讨好地夸师父厨艺了得,宁无衣在隔壁灶台又下了碗面,嘀嘀咕咕地说:“养的两个徒弟没一个省心,净抢师父的饭……” 一碗热汤面下肚,骨头缝里冒出的寒意终于散了,身体回暖,筋骨都酥软许多,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宁无衣第一时间扶住,想要将人抱起来。 怎知少年平日看着薄,肌肉都实打实的,这把老骨头竟然还抱不住? 宁无衣不愿承认自己老了,身手骨头都退化了,拍拍徒儿的肩催促。 “起来,回屋里睡去!” 时卿迷瞪着一双眼,看似清冷面无表情,宁无衣却知他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梦里,连催带赶把人捯饬进屋。 果然,沾床就睡。 慢吞吞拉过棉被给人盖上,宁无衣又偷偷把了次脉,沉默半晌,才悠悠叹了口气,起身关上房门。 宁无衣闲不住,又记挂着外面的大徒弟,估摸着时卿要睡上许久,便拿起斗笠出门。 江南发了建朝以来前所未有的大水灾,洪水过后,余下便是触目惊心的惨状。 曾经的石板街和集市已被浑浊的泥水浸没,无数动物尸骸和脏物漂浮其中,房屋倒塌,农田毁坏,宁无衣绕过流浪的人群,踏过泥水,来到僻静的小巷。 府衙门前排着长队,施粥的棚子已经搭建好了。 这次知府的行动还挺令人满意。 朝廷的赈灾粮来得很快,不到三日,大批的施粥点搭建完成,荆州南边的两座小城接纳了这些灾民,且由知府的人出面,强制划分出一道隔离带。 宁无衣知道是时卿的意见。 令人欣慰的是,经历过如此大劫,百姓伤亡人数也才只有三百余人,且半数因救助及时,无性命之忧。 巫祝连开三次祭坛,感念神明庇佑,并将此次功劳,悉数记在了沈时卿身上。 沈时卿,很多人都见过,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容肆提起时,百姓都记得这位来自京城的沈家公子。 只是不知流言怎么传的,等朝廷的钦差大臣赶到,人人都说江南来了位活神仙。 尚书原夏稍一打听,才知说的是沈府的小公子,名叫沈时卿。 原夏转头看着身后的沈霖:“……老夫就说沈忠年那个混球,怎么这次反应忒激烈,原来是儿子下江南来了!” 沈霖讪讪,又觉与有荣焉:“原尚书该高兴才是,毕竟这次的劫难已经过去了。” 原夏负手哼哼,末了实在好奇,轻咳一声:“令弟?以前从没听令尊提起过?” 如此有能耐的儿子,不应该啊,“以他的本事,若是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 “我家卿卿无拘无束惯了,且年纪尚小,朝堂不适合他。” 沈霖点到为止,“更何况,沈家不能再出第三个命官。” 原夏年老成精,登时反应过来,绝口不提了。 只是,越了解,越想见见。 这种念头,在看到各知府手里的治灾防灾政.策和详细措施后,达到了顶峰。 难不成,此子还真如当地巫祝所言,是个活神仙? 时卿一连缓了七天。 第194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13) 醒来时,自家师父和师兄正围在床头,像是观察什么稀罕宝贝,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见他睁眼,嗖地凑过来。 “没伤着吧?难不成为师诊错了?” “小师弟你可真能睡啊!吓死我了!” 时卿眨眨眼,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 病疫小范围爆发,因防控及时,并没有酿成大祸,可苦了隔离区的百姓,病情恶劣反复,连宫里的御医都颇觉棘手。 时卿闲不住,得知此事后便同楚庭风下了山,听对方说起,才知兄长和朝廷的命官已经抵达荆州知府。 户部尚书原夏,终于见着了他心心念念了两天的“活神仙”。 少年一身白衣,长发及腰,如传言般生了双极美的眸,含着清浅笑意朝你望过来时,好似世间所有美好都平铺在你眼中,星辉月明,川宁湖净。 皎皎少年临风前。 等人走近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要行礼。 时卿:……? 沈霖岂能让时卿落人口舌?当即伸手一抓将人手臂提握起来,笑着引荐道:“卿卿,这是原尚书,王爷亲命的赈灾大使。” 时卿:“原尚书。” 不敢当不敢当,原夏汗颜,心虚地抚了抚短须:“你就是沈时卿?” 时卿低声应是。 “久仰久仰,哎身旁这位是……” 楚庭风一身黑衣,并不习惯应对那么多人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偏了偏。 时卿上前半步将人挡住,温声:“我师兄,姓楚。” 在场无一不是人精,原夏再好奇也停止问话,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便作罢,反正他在乎的是这位沈家小少爷,宝贝得不行。 听说对方本就是来察看治病的,小心翼翼又热情地迎上去,亲自为他领路。 “沈公子还会医术?” “略通一二。” “此次瘟疫颇为棘手啊,几位御医束手无策,瞧着约莫是挺不到那时候了……” 时卿听出他话里未尽的意思,估计是想火化,加快脚步,道:“原尚书此言尚早。” 原夏身形微顿,下意识噤声。 怎么会有如此少年?好似半点污浊都入不得他眼。原夏活了半生,什么魑魅魍魉没有见过,原以为自己混迹官场至今,说不上“好”,也足够良心。 可在沈时卿面前,却总直不起腰来。 如此一番折腾,回到栖隐山,已是三日后。 宁无衣慢悠悠坐在江边钓鱼,江面雾大,离得稍近了,才发现老头儿身旁站着位黑衣人。 楚庭风眉头紧蹙,当即掏出袖里的暗器从船首飞掠而出,时卿却认出对方是摄政王府的暗卫,脚尖离船追了上去。 “来者何人?” “在下……” 不等对方开口,一柄暗刀飞出,那人得了令,不敢放肆,侧身险险避过,转瞬又被迎面袭来的掌风逼的连退数步,狼狈地接招。 时卿本想拦,却见师父笑眯眯的,未卜先知般拍了拍身旁的蒲团:“卿卿,坐。” 时卿:“……” 楚庭风出招狠厉,招招朝着对方命脉打,那人频频开口又被迫中断,求助的眼神戳得时卿都有些不忍。 此人他见过,无影,看守他最多次,也最老实。 “师父……” “哎,鱼儿咬钩了。”宁无衣笑呵呵地收竿,眼角的皱纹展开,拍拍时卿道,“卿卿快,搭把手!” 时卿:“……好的。” 半刻钟后,宁无衣终于回头,扬声:“庭风啊……别为难人家一个苦命人啦,为师给你们炸鱼吃!” 楚庭风闻言收手,无影终于喘了口气,他也真是个实诚人,顾不得凌乱的衣袍便上前对时卿说:“公子,王爷他……”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掌风劈来,无影:“……” 时卿提着那条鱼,看清楚形势后也不敢往枪口上撞,宁无衣晃晃悠悠走在前面,感慨:“别说,你看这江南的天,真好啊……” 一顿饭,吃得心思各异,系统看够了乐子,才出声提醒:“大人,王爷想您想的不行啦,先前就派人传过信,可惜您没醒,信被您师父扔江里喂鱼了。” 收到信的时候,宁无衣都懵了,和大徒弟面对面盯着那封信研究了许久,才带着那么点负罪感拆开。 原以为是封情书,到底高看了摄政王,某王爷语气高傲,不谈思念,不谈水灾,字句都表达了一个意思:让时卿回京。 甚至不惜用沈府要挟。 一口“背弃承诺”的黑锅扣下来,直接将师徒俩砸成黑锅脸,仅有的心虚和负罪感都消了。 瞧瞧,小徒弟爱的是什么玩意儿?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信封揉碎了喂鱼时,楚庭风语气冰冷地说。 两个大直男不懂傲娇鬼细腻而敏感的心思,溢满信纸的委屈怨怼一个没品出来,更没有心思去猜什么“承诺”什么“将沈府的人杀光”,不重要。 沈府的人杀光了,那昨日见着的沈霖算怎么回事儿? 可怜某王爷难得主动一回,一腔心思抛掷江水东流,还以为时卿被灾疫绊住了手脚,差点亲自从京城杀过来。 终于等不及吩咐尚在江南的无影上门,务必将时卿带回来。 无影无辜受此牵连。 时卿:“…………” 对此宁无衣只是冷哼一声,无赖表示:“真这么想,他怎么不亲自过来?” 时卿无奈:“师父,裴闻钰是摄政王,京城局势复杂多变,不能离京。更何况,我终究是要回去的。” 宁无衣当然知道,他就过过嘴瘾,怎知小徒弟一套一个准,胳膊肘都拐王府去了,他哼哼一声,怄气地端起饭碗背过身去。 时卿:“……师父。” 楚庭风轻点了师弟一下,有样学样,囫囵倒了半碗汤,背过身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爱莫能助。 时卿默默叹了口气:“我多陪您几天就是了。” 师徒俩吞咽的动作一顿,彼此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勾起唇角。 他们未必是想耗着时卿,只是前段时间精气损耗太大,少年的气色至今都没好全,宁无衣食补为他调养才勉强有了起色,可舍不得他奔波。 当然,卿卿能留在江南,那也是顶好的啦。 “哎小伙子,你也别站着了,过来吃饭。”宁无衣心情好,抬头笑着招呼道,“给你留了一碗。” 几丈外的黑影闻言动了一下,略拘谨地转身,时卿朝对方招了招手,碗筷摆好放在桌上。 无影垂眸看着那碗热腾腾的米饭,神色微怔,半晌才略拘谨地拒绝:“这不合规矩……” 时卿只道:“吃个饭要什么规矩?客随主便。” 无影确实饿了,又平白扛了份打,即便没伤着,内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楚庭风抱着碗挪了挪地儿,单方面冰释前嫌。 无影道了声谢,身体梆硬坐着。 宁无衣笑笑:“这才对嘛,小孩子装什么大人,咱不学那套。” 最忠诚的暗卫疑似被收买,半只脚踏出京城的裴闻钰一笑,咬牙恨齿地对凌七说:“不忠之人,本王不要也罢。” 凌七心一颤,看着回信上的草莓图案,绝望闭眼。 可还不待他回应,男人又道:“本王倒要看看,江南到底有什么人在,竟勾得某人连家都不顾了。” 凌七沉默。 被忽视彻底的摄政王越来越魔怔,已经不满足于几日一趟的传书。 左一句“沈公子为救灾奔波月余,水灾过后昏睡七日”;右一句“沈公子治疫成功,江南已有人为他修建祠堂”,事无巨细,终抵不过思念难填。 宁无衣:真这么想,他怎么不亲自过来? 裴闻钰于三日后杀到荆州。 第195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14) 宁无衣又一次趁小徒弟睡觉偷偷把完脉,心思重重地退了出去,楚庭风正在前院擦拭他的碎银子,见状停下动作。 宁无衣没有多透露,只道:“还缺几味药材,你明天下山捎点回来。” “成,您列给我。” 楚庭风觉得奇怪,都说小师弟累着了,可瞧小师弟的体质,分明不是劳累过度,倒像失了元气似的。 更何况之前练武,那么重的任务量都扛过来了。 楚庭风不懂医术,师父也不肯请郎中,只每日调养着,师父不说,他也不问。 感受到屋外两人的气息远去,时卿才坐起来,缓慢地舒了口气。 “您师父只是察觉到你体内有另一股来源不明的力量,这股力量的使用会对身体产生比较大的消耗和损伤,大人,他很担心您。” 时卿低眸看着自己的手,一时无言。 系统却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声:“多陪陪他们吧。” 别离的日子比想象中来的快,当裴闻钰站在自己身前,时卿便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彼时他正坐在江边,帮师父守着他的钓鱼竿,一只船穿过江雾而来,时卿单手撑着下颚,支起身,望一眼,眼里的笑意便倾泻出来。 男人一改在京城的玄色蟒袍,换上了一身月白,江面的风吹拂,金丝勾勒的祥云若隐若现,白玉冠,长发如墨,身形颀长。 他敛去了半数锋芒,唯有在看向少年身后时,漆黑的眸里生出寒光。 楚庭风将手里的小玩意儿递给时卿,目光落在裴闻钰身上,偏头松了松筋骨。 时卿自然伸手接过,是一柄短刀,黑金刀鞘,刀身刻着“卿”字,是楚庭风闲时专门为他打造的。 楚庭风:“试试。” 短刀擦着手背灵活轮转两圈,时卿满意点头:“喜欢。” 不等船靠岸,裴闻钰踩着江面飞掠至身前,时卿预判到两人的行动,先一步开口介绍:“楚庭风,我师兄。” “裴闻钰,我之前和你说过。” 不能装作不认识把人打一顿了,楚庭风耸耸肩,略表惋惜:“见过王爷。” 裴闻钰对上少年警告的视线,暗暗卸了手上的力道,规规矩矩行礼:“久仰。” 时卿颇感欣慰。 这日,小木屋的客人又多了一位,宁无衣抱臂,挑剔地看着篓子里的小鱼:“乖徒儿,怎么回事儿?” 时卿:“……” 楚庭风冷嗤一声:“师父,您的鱼被【客人】惊扰了。” 裴闻钰抬眸看过去:“师兄莫不是在怪我?” 时卿呛了口茶水,楚庭风脸色黑沉,面子活都不装了:“谁是你师兄?” 又道,“都说万物有灵,也不知是王爷身上的煞气太重,还是沾了太多血腥,才赶跑了江面的鱼。” 宁无衣看了眼面色微变的时卿,淡淡:“庭风。” 楚庭风单手一抛碎银,接住,慢悠悠晃着离开:“行,徒儿这就去买菜。” 裴闻钰:“稍后会有人送来。” 楚庭风站定转身,“都知道送来,你怎么不出去吃呢?” 裴闻钰看了眼身旁的时卿,不知怎的,楚庭风偏从这道目光看出了几分挑衅。 男人当场就炸了,冲过来就要拔刀。 时卿:“……师父。” 宁无衣笑呵呵的,也不拦着。 时卿便知裴闻钰这顿揍躲不过去,转过身,欲盖弥彰地捧着茶杯喝水。 两人一路从小木屋前院打到后院,又从后院打到前院,离得远了,听到流淌的江水。 裴闻钰忍着脾气让他揍了几拳,没收力,王爷被打心情依旧很好,还温声提醒他要不要动刀在手臂上割一块,见血的那种。 楚庭风用脚想都能猜到他脑子装的什么玩意儿! “被卿卿喜欢,你很得意是吗?”楚庭风咬牙骂。 “自然。”裴闻钰卸了劲,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然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 “我气你不值得!” 裴闻钰眸色更深:“那你就值得了吗?” 楚庭风瞳孔震颤,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是他师兄!” “依本王看,是只能是师兄吧?”裴闻钰冷声,“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楚庭风气得发抖! 感情这就是个疯狗,不分青红皂白逮着人就咬,如此轻贱,把他的小师弟看成什么了?! “也对,若是正常人,又怎会写那样的信?做那暴君的行径?” 裴闻钰神色彻底冷了下来,暴戾的心升起,甚至起了杀意。 楚庭风清楚地瞧见了,游走生死之际的他丝毫不惧,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他将暗器塞回袖中,淡笑着往回走。 “王爷,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裴闻钰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风声喧嚣,有影子从暗处现身。 “主子。” “去,买点好酒好菜。” 原以为会收到什么命令的无影愣了一下,如实道:“主子,属下身上没那么多银钱。” 裴闻钰:“………” 裴闻钰掏了掏衣袖,也没有。 大魏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身上就没装过银子。 低眸对上属下真诚的大眼睛,裴闻钰张了张唇,只道:“去知府,找凌七。” “是!” 和楚庭风闹的那么难看,裴闻钰也没急着回木屋,而是站在江岸边,等时卿来寻。 如今已是盛夏,江面的风却依旧清凉,远处有莲生出绿荷之上,青鸟掠过树梢,白鸥立在江水对岸。 裴闻钰找了处地方坐下,他前半生困于梦魇,执着于复仇,看似处于权力巅峰,却终日游走在刀尖之上,夜半醒来,都是见血的惊魂。 从未有这般宁静淡然的时刻。 “喜欢吗?”身后倏然传来一道嗓音,裴闻钰回头。 时卿问:“喜欢这里吗?” 裴闻钰觉得有意思:“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你若喜欢,等以后你功成身退,我们便在此处养老。”时卿笑说,“江南的风水养人,定能把你养得好好的。” 功成身退……裴闻钰眼里闪过讥讽,他怎不知自己有功? 更何况,等他退任,魏国就该亡国了。 沈时卿实在天真。 少年尚不知王爷的心思,伸手贴了贴他的脸,便自然地凑过来继续道: “父亲的祖籍也在江南,离此处不远,兄长如今就暂住在老宅,闲暇时光,我们还能去找父亲串门……” 尽管知晓结局,裴闻钰还是不可避免地软了心肠,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少年的手背,裴闻钰轻笑着说:“如此说来,我必须喜欢了?” “随你,你若不喜欢,再寻他处便是。” 时卿理了理衣衫便要在旁边坐下,裴闻钰伸手一揽,时卿便坐在了他腿上。 时卿下意识看向身后,没有人跟来。 “怕什么?” 裴闻钰说着,搭在他后腰的手收紧,抬起时卿下颚就是一通深吻。 肌肤紧贴之际,夏日的燥意姗姗来迟。 “当然……怕。”时卿勉强喘了口气,偏头躲开,含笑时眼波潋滟,“我怕师父往你的饭菜里下毒。” “无所谓,只要他敢。” 裴闻钰凝眉望着他殷红的唇,说完又急切地吻上来,大有吻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大不了拖着你一起死。” 时卿闷声笑着,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 若你真的非死不可,这或许也是不错的结局。 第196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15) 小别胜新婚。 等坐在饭桌上,时卿迎着对面三人灼灼的视线,几乎忘了筷子该怎么拿。 火眼金睛宁无衣:“乖徒儿你嘴唇怎的破了?” 因为准备回京所以来栖隐山告别的沈霖:“卿卿你坐过来点,不能没有尊卑,王爷在上。” 从未见少年这般窘迫神态,好整以暇看戏的裴闻钰:“许是江边虫蚊太多,卿卿你说是吗?” 楚庭风捏断了第二双筷子:“呵。” 时卿:“………” 用过饭后,聊了没多久时卿便要下山,裴闻钰不可能住在这里,更不可能来一趟还任由自己在这儿待着,再者时机已到,他也的确该回京了。 宁无衣清楚自己一个老头儿留不住他,手里提着药包眼巴巴的,问:“这么快就要走了啊?” 时卿眼神温软,张开双臂抱了抱他,临别前郑重地行了一礼,道:“时卿拜别师父。” 宁无衣瞬间红了眼眶。 “起来,乖徒儿,起来……” 楚庭风看不得这些,接过药包,看着小师弟神色认真:“我陪你。” 不远处的裴闻钰投来目光。 时卿摇头,师父年纪大了,在江南需要人照应,师兄也因此一直留在荆州,来京城游玩可以,但长期不行。 “我能照顾好自己,师兄不必担心。”时卿拽过沈霖,笑着说,“还有兄长呢。” 还好没提某王爷,楚庭风抱臂冷哼。 “下次来,师兄带你逛蓬莱岛。” “嗯。” 蓬莱岛?裴闻钰思索片刻,意识到是东南边的仙岛,他只在话本上见过。 几人又聊了很久,宁无衣只接过大徒弟手中的药包,亲自放到了裴闻钰手上。 “王爷啊。” 裴闻钰低眸。 “若你哪天不需要卿卿了,把他还给我们。” 宁无衣眼尾轻抬,平日随和的目光沉了些,隐约可见年轻时杀伐果决的影子,“我是老了,可你若伤他,老夫也不介意跑一趟京都,亲自把人接回来。” 裴闻钰指尖颤了一下,感觉手里的药有千斤重量,他问:“这是何药?” 他看见时卿避着他偷偷喝。 “补元固本的,药方都在里头了,劳烦王爷上心。”里面有几味比较珍稀,但对于裴闻钰应该不难。 裴闻钰垂下眼帘,很轻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告别江南。 却不知当地人哪来的消息,得知时卿要走,纷纷站在城门口相送。 裴闻钰不便透露身份和行踪,便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跪地的百姓。 听他们喊:“小神仙”。 真有意思,裴闻钰看向前方的少年,阳光落在他身上,白衣黑发,清冷疏离,眼神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悲悯。 倒真有点神韵。 如果世上真有神明……裴闻钰忽然没来由地想,应该是时卿这般模样吧? “噗哈哈哈……” 男人抬手捂住脸,没忍住勾唇笑了出来,神情似疯似狂。 “闻钰啊闻钰,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若真有神在,又怎会有人间炼狱?” 多少贪嗔痴怨,多少生死别离。 神明高高在上,不渡人间疾苦。 “大人。”系统看着独自发疯的攻略对象搓了搓鸡皮疙瘩,小心翼翼道,“您的王爷疯啦。” 时卿:? 时卿撩帘子的动作一顿,用身体挡住外面的视线,抬眸。 对上男人凶戾微红的眼。 “怎么了?”时卿刚踏进马车内,便被一双大手捞坐在了腿上,他默默移了移腰侧的短刀,问,“谁又惹着你了?” “卿卿啊……”裴闻钰蹭蹭少年的脸,埋进他颈侧深吸口气。 “王爷。”车前传来凌七的声音,“这里巫祝想见沈公子一面。” 男人瞬间收紧搂抱住时卿的手,沉声:“不见。” 没过一会儿,容肆温沉道:“在下有要事需单独对沈公子说。” 裴闻钰抬头,眼底染上戾气。 时卿“啪叽”拍在他脸上,揉了揉,裴闻钰怒火中烧:“大胆!岂敢……” “嘘。”时卿学着他先前的做派,小声道,“别说话。” 裴闻钰眨眼。 “何事?”时卿扬声道,“在这说吧。” “……”外面的人沉默片刻,似乎猜到了什么,许久才道,“没什么。” “沈公子,后会有期。” 车队逐渐远去,裴闻钰冷嗤:“他就是对你有不干净的心思!” 时卿:“你能不能别总把自己的心思安在他人身上,吃些没理由的醋。” 裴闻钰抬头,不可置信道:“本王什么心思?你说本王什么心思?!是你自己不知收敛,出门前本王就说过,你敢找别人,别怪本王不客气!” “我没有。”时卿说,“是你自己疑心病太重。” “那容肆为何非要单独见你?” “我有让他见吗?他有强求?” 裴闻钰压着火:“那是因为我在里面。” 时卿闭眼,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一个疯子的想法。 时卿:“那你想如何?” 第197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16) “我想如何?” 裴闻钰轻触少年的脸,眼底染上腥黑,他凑过去咬住时卿的耳尖,“我要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个,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能做到么?” 耳朵有点刺疼,还有点痒,时卿抬手去碰,却被轻拽束缚在腰后。 时卿:“你爱我吗?” 裴闻钰一愣,勾唇反笑道:“沈时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阿钰。”时卿在男人怀里调整了下姿势,垂眸与他额头相抵,“是你自己不敢承认。” 裴闻钰瞳孔震颤,如此近的距离,连彼此的呼吸都交错在一起,仿佛连心底最幽深隐秘的角落的都被探析,却依旧被更深的情绪压在眼底。 “你说的是……” 裴闻钰按在时卿腰后的手掌微微按实,让对方感受自己的存在,而后在对方的喘息中眼眸幽暗地笑说: “这种爱吗?” 扣在对方肩颈的指骨收紧又松开,时卿下意识仰头,紧接着喉结被齿关咬住。 眼尾氲出艳色,时卿拽住某王爷作乱的手,咬牙:“……别。” 这里是马车!! 裴闻钰偏要固执地证明什么,呼吸加重,哑声说:“沈时卿,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时卿忍无可忍,重重往前撞了一下,马车驶过浅水洼,车轱辘擦着石子而过,呲溜一个打滑。 车内霎时安静下来。 沈霖撩开车帘,周围的暗卫下意识戒备,凌七拽着缰绳,试探着往里喊道:“王爷?” 里面没有传来声音,可呼吸分明乱了。 凌七目不斜视,温声提醒:“王爷,前方路面多有不平,请当心。” 裴闻钰面色不愉:“知道了。” 时卿:“……” ☆ 辗转一周,抵达京城,一进京,便有风言传进耳中。摄政王久病难医,已半月没有临朝,太子把持朝政,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登基。 裴闻钰冷笑。 时卿在旁道:“你若不下江南,便不会有如今这般局面。” “你不必说这些来激我,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马车停下,裴闻钰撩开车帘,“沈府到了。” “你只有半日时间,日落时分,会有人来接你回王府。” 时卿睨他一眼,起身下了车。 沈府的管家定睛一瞧,忙不迭欣喜地将老爷请过来,再折返,抬头一看,膝盖先于意识触地:“参见王爷!” 沈忠年刚下朝不久,官服还没来得及换,撩起袍子就要跪下。 时卿走过来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脖颈被一只手扣住:? 沈忠年心里大骇,压着他跪下,咬牙小声道:“见王爷还不跪,教你的礼数都忘哪儿去了?!” 时卿在外如何野,关起门来如何不敬,沈父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绝不容许在那么多人面前落下把柄。 就连后一步的沈霖都上前来,道了声“父亲”便转身,跪在沈父身旁。 时卿还站着。 时卿抬眸,也不接话,只安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裴闻钰又换回了那身象征尊贵身份的玄色私服,站在跪了一地的下人面前,身姿挺拔,面容肃冷。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终究没有开口。 京城不比江南,又是相府门前,周围人多眼杂,时卿都知道。 肩上的力道加重,带着警示的意味,时卿好似终于注意到沈父频繁眨巴的眼,垂眸,规规矩矩地行礼:“谢王爷相送。” 摄政王的身份,从此刻清晰地展现在少年眼前。 裴闻钰眸光微晃。 “无事,都起来吧。” 裴闻钰尽量不去看时卿的神色,对沈忠年道,“此行沈府二位公子救灾有功,待明日朝会,定论功行赏。” 沈忠年顿觉这身官袍灼身,日光正盛,晒的脊背湿透,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没多嘴:“谢王爷,份内之职。” 等人走远,沈霖扶着沈父起身,时卿没动,管家赶忙补上,小心伺候着。 “小少爷?” “不必管他,你先下去,和夫人姨娘说让她们先回院里待着,我和两位少爷有话要交代。” “是,老爷。” 两人跟着沈父回府,沈霖看着时卿欲言又止,这一路他再迟钝也看明白了弟弟和王爷的关系,有一次两人起了争执,他还特意去找王爷“借”时卿一会儿,才了解情况。 说实话,沈霖不知弟弟是怎么想的。 这次,最好一并说清楚。 几人进了书房,管家派了人去各院,自己则亲自在书房不远处守着,不准他人靠近。 沈忠年先给自己沏了杯茶,喝完了,才悠悠道:“先将你们在江南的事说与我听。” …… 半时辰后,沈忠年重重叹了口气,摇头:“看不透啊,看不透。” 如今这大魏的形势,是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没有多少百姓伤亡,实乃不幸中的万幸。可此事过后,沈家想要毫发无损地退出就更难了。” 沈霖接道:“是王爷说的赏赐?” 沈忠年摇头。 “如今太子把持朝政,虽说先前被王爷铲除了几家,势单力薄,可经过半月光景,原本中立的人都在动摇,太子更是趁此大肆收买人心。 此外,还传播流言说江南之灾是神明给予大魏的警告,摄政王德不配位,应下罪己诏,退出朝堂,让皇权回归天家。” 沈霖蹙眉:“太子殿下本就名正言顺,朝臣归顺是人之常理。 反观王爷,手握实权后不仅不加收敛,手段也越来越狠,京中谁家不是抱着脑袋过日子? 如此一来,王爷便更不占理了。” 都想明哲保身,何不赌一把选太子? 话糙理不糙,沈忠年想提醒他慎言,终究无法反驳。 沈霖又问:“您也被太子拉拢了?” 要知道,沈忠年一直是先帝手下重臣,权倾朝野,先帝驾崩后,才因不站队被摄政王步步削弱实权。 朝中那些大臣虽然疑惑,但也理解,只当他是先帝纯臣。 沈忠年:“太子承诺,继位后十年内不废相,十年为父不信,但他若要用我,五年之内,为父能保证他动不得沈家半分。” 沈霖:“那若是跟摄政王……” 沈忠年叹气,又为自己沏了杯茶,“王爷行事,那是刀刀见血啊!” 没有章法,看不透,也不敢揣摩。 “那该如何是好?” 沈霖深知其中利害,若是先前及时告老,还能回江南安享晚年,再加上有时卿在,即便中途有杀手伏击也不惧。 如今太子竭力拉拢,王爷刚回京便提出要论功行赏,沈家已经被架在刀口,不可能全身而退。 “走一步看一步吧。”沈忠年饮一口茶,淡淡道。 沈霖:“父亲为何不赌一把?与其被动躲藏,不如主动破局,或许还能博得一丝生机。” 沈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沈霖:? 坐在一旁安静听两人谈论的时卿都忍不住抬眸。 第198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17) 沈霖上前帮忙顺气,沈父看时卿一眼,摆手:“没……没事……咳咳咳……没事!” 沈忠年只说:“时机未到。” 时卿默默移开目光。 怎料这个隐晦的动作刺激到了沈父,沈忠年猛的站起来,逼供似的:“你和王爷到底怎么回事?如何厮混到一起的?!” 沈霖呛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站在对面,示意自己和父亲保持统一战线。 “…………” 话题突然转向,矛头直指时卿。 简练概述后,沈忠年听出不对,看小儿子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狐狸妲己:“我怎不知,你还有祸水的潜质呢?” 时卿无奈:“父亲……” 沈忠年摆手,又喝了口茶水压惊,来回踱步。 被王爷看上,这可不是小事。 且不论王爷此人,单是两人的身份,就绝无善终的可能。 更何况裴闻钰还……!沈父深吸口气,只要一想到男人在大殿上神色莫测,云淡风轻地看着那滩血说“死了便死了罢,还有人要上吗?一并清扫了”的模样,就两眼一黑! 不行不行! 那就是个疯子! “你还小,想要什么样的千金少爷没有?”沈忠年苦口婆心,“更何况,你日后……” 他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卡了壳,沈霖听的一颗心不上不下,问:“父亲?” 沈忠年气哼哼道:“反正他不是良人,为父不同意。” 沈霖也道:“兄长也不同意。” 时卿点头,他理解:“王爷让我日落时分回王府。” 两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时卿不想为难他们二人,将话题拐回来:“父亲,您如今还想回江南吗?” “怎么?为父想你就能让我回啊?” 沈忠年神色稍霁,“再等等罢,如今这形势,为父得在京中镇着那些魑魅魍魉,好教你们兄弟二人混出名堂来。” 时卿点头:“那父亲何时想离开了,和我说一声,养在江南,等儿子回去给您养老。” 沈忠年笑出声,指了他一下,哼道:“就知道哄我……但说好,和王爷玩玩可以,别把心丢了。” “嗯。” “还有,明日你别上朝,既然王爷把你唤去,你也好好和他说道说道,行个方便,避开和那些老狐狸同处一室。” 沈霖接话:“也对,你本不喜朝堂,别蹚这趟浑水。” “知道。” “还有霖儿,这几日和你那些朋友聚聚,打听一下风声。”沈忠年语重心长,“尤其是楚家。” 两人看过去。 沈忠年:“楚家的处境,并不如沈家明朗。” 沈家尚且如此,楚家表面已经站了摄政王一队,怎会……沈霖眉头紧皱:“是太子对楚家下手了?” “太子欲招揽不成,前些日使了些手段没成功,估计把心思打在楚棋身上了,你们万事小心。” 沈霖:“好。” “卿卿,王爷那边,还需要你转圜。” 时卿对上沈父的眼神,明白了。 看来,想动手的不止太子。 父子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还问及宁无衣那边的情况,沈父咬牙咽下一口陈年老醋,又叮嘱时卿和王爷相处要注意分寸,待时机成熟,再做定夺。 时卿傍晚回王府时,还顺了把沈父专门让人为他打造的机关锁。 出门,侍从王政亲自驾着马车停在门口,凌七不在,暗处依旧是老实人无影跟随,时卿便知裴闻钰在忙。 回京又是一场恶战。 时卿撩起车帘问王政:“王爷今晚可会回府?” 王政在前面驾车,目不斜视:“会,但可能比较晚,王爷让您先休息。” 时卿点头,索性坐近了些,“王爷这是想彻底将沈府和他绑定在一起?” 王政身体紧绷,还未来得及让时卿自重,便被这句话绕了进去:“公子此话何意?” “又是送我回府,又是派你来接,如此明目张胆,可不是要闹的众人皆知?” “……属下不知,您可以等王爷回来了亲自问他。” 时卿思索片刻:“王爷好算计啊,一边削我父亲官职,一边又要将沈府和王府捆绑。” 王政后背微湿,怕熏着里边的贵人,他及时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在少年开口前急声求饶:“公子!您累了吗?” 时卿从口袋拿出一锭银子:“帮我买杯酪浆,草莓味,谢谢。” 王政:“您可以先回王府,王爷专门请了人在府里……” 时卿:“就要这家。” “先回王府可以吗?属下派人送回去。” 时卿语气放缓放轻,却不容置疑:“现在就要。” 王政:“……好的。” 这是祖宗。 酪浆整个京城只有鲜味坊卖,系统查过,背后是太子的产业,专为达官贵人服务,一般多为订制,像今日这般,则需要约一刻钟的时间。 王政将马车停稳,犹豫片刻,直到暗处的无影现身,才起身进店。 时卿闭目靠在车座,心里算着时间,听到无影带着杀意的嗓音响起,才缓缓睁眼。 “无影,让他过来。” 无影嗓音发冷:“公子,您应该知晓王爷生气的后果。” 时卿压着怒气:“你大可如实上报,我沈时卿做什么,何时需要事事过问他裴闻钰?能忍你们到现在,我的脾气已经很好了,无影,别让我说第二遍。” 外面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熟悉温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贯的优雅笑意:“沈公子,好久不见。” 第199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18) 时卿撩开帘幕,清冷眉目对上少年含笑的眼:“于你而言,是挺久的,不容易。” 时卿话锋一转,“有事想告诉我?” 容肆彬彬有礼:“可否借一步说话?” “容巫祝。”时卿回,“你还有半刻钟左右的时间,确定要和我争执?” 容肆笑意微收,也是没想到摄政王能将人看那么紧,他深吸口气,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脏字咽回去。 看着身旁盯着的暗卫,容肆犹豫开口:“方便把手递给我吗?” 时卿抬眸睨他,不太理解:“有话直说便是。” 容肆转头,无影直愣愣盯着他,目光半寸不离,他没法,只得踮脚倾身,凑近了些小声道: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我们合作吗?” 这会儿终于没有众人面前端着的模样了,时卿反问:“你的任务是……” 容肆本能戒备,宽大衣袍下的指骨收紧。 可面前的人眼睛太干净了,如果这张脸的欺骗性是八分,那双纯净的琉璃般的清透眼眸便是十分,再结合他先前所做之事,容肆的警惕肉眼可见散了些。 连接他的系统也说:“此人的系统配置比我高很多,查不到痕迹,他的实力也和你不是一个量级,对方若真想做什么,早就做了。 既然你想早点回家,不如赌一把,向他寻求合作,他的任务只会比你难,未必不需要你。” 容肆深吸口气,道:“顺应剧情,获得足够的信仰值。我需要信仰值支撑我回家。” 时卿又问:“还需要多少?” “此次蹭了你的功劳,大赚一笔,还差七万零九千,再来两次这种程度的灾难就差不多了。” 少年语气笃定,好似这些势必会发生。 时卿没有接话。 容肆扒拉着窗沿看他:“我知道很快就会到来,不出一个月!大魏走不远,我们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寻个契机死亡就好!” “我知道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我的身份也能帮助你完成很多事,怎么样?愿意合作吗?” “大人,您先答应他。”小老虎严肃道,“此人必须留在京都,您的眼皮子底下。您若想改变历史剧情,便不能放他走,太危险了。” 时卿:“……好。” 容肆眼神瞬间亮了。 “但恕我暂不能透露我的信息,你去寻一个叫缘客来的客栈歇下,报我的名字,之后我再找你详谈。” 时卿掏出一枚金叶子递给他,“在此之前,请不要听信任何人的话。” 缘客来是沈父为沈时卿置办的产业,目前是沈霖在打理,一般人进不去,即便发生什么时卿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好。”容肆的银两刚好快用完了,他伸手接过,紧握在手里,“我等你消息。” 少年离去,夕阳正西沉,霞光映在时卿脸上,无影抱剑倚在车窗外看他。 时卿抬眉,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都听到了?” 王政半提半捧着那杯酪浆回来,无影淡声:“听不懂。” 而后话音微顿,“但我会如实告诉王爷,你可以和他解释。” 说完便消失在人群中。 王政不动声色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中,笑道:“公子,您要的酪浆。” “谢谢。” 时卿伸手接过,慢条斯理地拆开封皮,捧在手心喝了起来。 变故比预想中来得还要迅速。 时卿刚歇下,系统便告诉他楚棋在出酒馆后让人给绑了。 时卿翻身坐起,一摸枕边,凉的。 裴闻钰没有回来。 “谁做的?” “在查了!”小老虎噼里啪啦一顿操作,眼里数据浮动,“是太子那边的人,裴闻钰回来了,动的手段挺狠,再加上明日早朝必有变局,太子魏驰今日给楚家下了最后通牒。” 时卿披上外衣下床,“他想让楚尚书明日在朝堂上公然支持自己。” “对!” 时卿起身往外走,“此事裴闻钰知晓?” “他现在就在楚家,尚书府。” 小老虎斟酌用词,“因为楚家和沈家一派,都是先帝纯臣,裴闻钰知道他本是假意投诚,被戳破后楚父不肯归顺,裴闻钰已经动了杀念。” “楚棋被关在哪?” “东城,慎刑司手下的一处暗牢。” 房门打开,王政和凌七都不在,但府中依旧有不下十几个暗卫守着。 时卿一身夜行衣站在月色下,黑布遮住半边脸,露出清凌凌一双眼。 “我要去东城慎刑司,救一个人。”时卿淡声命令,“你们跟我走。” 众暗卫:“………?” 无影站出来:“王爷命我等在王府守着您,不准外出。” “两个选择,一、和我去救人。” 短刀在手里灵活地打了个转,时卿轻笑,“二,拼死从我手底下逃出,去和王爷报信。” 众暗卫面面相觑,无影将脸上的黑布往上扯了扯,无声抱拳。 时卿唇角微勾。 月色正明,夜幕下,宁静了许久的京城暗流转明,刀光剑影。 今夜,注定无眠。 东宫。 书房灯火通明,门外伺候的公公迈着步子来回,伴随着消息进出。 “殿下,刑部侍郎叛变。” “殿下,摄政王去了趟大理寺,少卿死于王爷刀下。” “殿下,西营的巡防没能拿下。” “殿下,兵部尚书态度未明,但王爷已入楚家一个时辰有余,至今未出。” “殿下……” “滚!都给孤滚!”太子怒摔纸镇,砸在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前脚踏进屋内的公公脚步一转,刚想退下,又被少年叫住。 “何事?” 公公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禀殿下,慎刑司传来消息,就在半个时辰前,有十几名黑衣人劫狱,将楚小公子劫、劫走了……” 少年猛地站起来,脸色黑沉:“你再说一遍?!” 公公颤声重复,脊背被冷汗浸湿。 “红烛!” 有暗影从房梁落下:“主子。” “查!往死里查!楚棋关押之处孤从未与任何人说起,孤倒要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打乱孤的计划!” “是!” “暗五!” 又一道身影鬼魅般乍现,公公吓得魂魄俱散,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去请太傅!” 太子还未及冠,心性不稳,一道道指令下达,人影散去,便再也忍不住掀翻桌台,笔墨纸砚撒了一地,魏驰猩红着眼,一字一顿:“裴、闻、钰!” 孤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绝不允许大魏的皇权旁落! 那个位置,本就是孤的!也只能是孤的! 第200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19) 时卿抵达尚书府时,前后院都被王府的侍卫兵包围,巡城的防卫军,禁卫军守在门前,气氛凝滞肃穆。 时卿问身旁的青年:“你要走正门还是后门?” 楚棋身上还穿着白天那身湛蓝衣袍,从头到脚甚至连腰间的玉佩都透着股酒味和血腥交织的味道,惊魂未定,看一眼时卿,又看一眼。 “……你是卿卿吧?” 时卿侧目看他,眸光寒月一般,清清冷冷的,莫名勾人。 楚棋脑子一宕机,脱口而出:“我平时不这样,你知道的……我可爱干净了……” 时卿:“从正门进,话术都教给你了。” 楚棋点头,正色道:“谢谢你。” 时卿送他到门口对面的巷道里,楚棋独自回府,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楚家……” “不会有事。” 楚棋点头,理了理衣襟,大步朝府里走去。 楚家小公子现身的第一时间,门口守卫便发现了,管家赶紧将人请进去,府门关闭。 无影看着时卿,对少年接下来的行动产生了一丝好奇。 时卿:“你们派一个人进去找王爷,就说我夜半醒来,吵着要丢失的那把剑。” 丢失?无影眨眼,那不是在楚家祠堂里供着吗? 几人暗暗推却,亲眼见时卿出手,众人身上的血还没凉,暂时都不想离开时卿回到王爷身边。 之前时卿三次入王府刺杀王爷时就没摸透他的身手,如今近距离观战,还能有合作的机会,谁都不想浪费大好时机。 最终,老实人无影亲自上阵。 楚棋平安到家,给楚家上下来了一剂强心针,楚父甚至不顾上礼数,激动地上前将人检查一通,嘴里问:“有伤哪儿吗?” 楚棋摇头,转身对上首的王爷跪了下去,言辞恳切:“谢王爷救命之恩!” 楚父:? 几位兄长:? 裴闻钰垂眸。 语调泛着凉意,笑问:“本王何时成你的救命恩人了?” “?”楚棋疑惑,“不是王爷您派人去救的草民吗?” 他伸手比划,“那么大一波人,十几个,身手一等一的好!慎刑司那些狱卒都不够打的!帅呆了!” 裴闻钰眉心重重一跳。 楚父看着王爷的脸色心里打鼓,抓住儿子的手,问:“慎刑司?” “对!”楚棋脸色微沉,看向周围的几人,“父亲,兄长,是太子殿下动的手,他想威胁您,陷王爷于不义啊!” 说着,又是重重一嗑,“谢王爷救命之恩!草民日后定发奋图强,为您效命一辈子!” 楚大哥:“……你,怎知是王爷救的你?而不是旁的什么人。” “对方拿的是摄政王府的通行令牌啊。” 楚棋用一种“我看着很傻吗”的眼神看了自家兄长一眼。 “狱卒不准,为首那人二话不说就抹了狱卒的脖子,血溅了一地!” 楚父头皮发麻,“然后呢?” “杀疯了,死了很多人,我看到有人逃走去报信,但他们此行好像只是为了救我,没有理会,将我放在门口就走了。我便猜是王爷下的令。” 胡说,楚父心道,你口中要救你的王爷,前不久还威胁为父说不从便要楚家上下的命。 可心里如何,面上却是如何也不能说的,楚父领着几个儿子跪地,声泪泣下: “老臣谢王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裴闻钰嗤笑:“考虑清楚了?” 楚父一愣,被架在火上烤了这么久,如今又有“救命之恩”送上门,至此,楚家已经和摄政王府彻底绑在了一起。 楚父看了小儿子一眼,楚棋不动声色点头。 楚父闭眼,郑重道:“楚家上下,愿以王爷马首是瞻!” 裴闻钰满意一笑,语气稍缓:“楚尚书,本王的信任从未给过他人两次,你是第一个。别让本王失望。” 此话,听的屋内几人脊背皆是一凉。 “自然,自然!”楚父干笑道,“王爷肯救犬子,老臣感激涕零!” 提起这个,裴闻钰难得的半点好心情又消了,他冷着脸一拂衣袖,“回府。” 王政带着人手离开,暗处的凌七见状,打了个手势,刚要退下,却见门口掠进一道熟悉的身影:? 来人一身夜行衣,脸被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清澈冷淡的眼,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脚步轻快有力,眨眼便单膝跪在男人身前。 “主子。” 众人面面相觑。 楚棋激动不已,拽着楚父的衣袖:“父亲,就是他!就是他救的我!” 无影:“……” 裴闻钰不耐打断:“在这儿做什么?” “是公子。”无影闷声道,“公子不知梦见了什么,夜半醒来,执意要出府去寻丢失的那把剑。” 剑?裴闻钰气笑了,唇角的弧度带着嘲讽,他道:“是什么梦,能让你们寻剑的同时,顺道拐去慎刑司救人?” 无影:“…………” 无影硬着头皮回:“属下不知。” 裴闻钰又是一笑,而后没办法似的,转身看向身旁的楚父:“楚尚书。” 楚父:? “王爷……有何吩咐?” 裴闻钰:“王政。” 王政立马掏出一锭金子,交到楚尚书手里。 楚父:?? 楚棋神经忽然动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恨不能一蹦三尺高:“嗷!”他捧着父亲手里的金子,如同看着一盏明灭的烛火。 楚父:??? “王爷……”楚棋语带哭腔,“能高抬贵手吗?那是草民的传家之宝……” 裴闻钰侧目,唇角微微勾起,意味不明。 一刻钟后,无影提着一把平平无奇的破剑,在楚小公子哭爹喊娘的嚎叫声中,默默地跟随王府的侍卫军出了门。 忙了一天的摄政王终于回府。 王爷抵达府中,本该在府里“等”的人还没有回来。 裴闻钰:“呵。” 无影:“……” 裴闻钰:“说说,他都做了什么?” 第201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20) 时卿回了趟沈府,和沈父谈了半个时辰,管家便通传说楚家来人,楚老爷请家主一叙。 显然,因为今夜的变故,他们不得不重新规划。 沈父意味深长地点了时卿一下,叹道:“你真决定如此?” “裴闻钰的心狠远超你我想象,父亲,您瞧他如今行事,已经不顾及名声了。 太子暗中谋划近三年之久,终究太嫩,即便裴闻钰放手半月,他依旧握不住实权。 现下摄政王府兵权在握,禁军、大理寺、刑部、巡防……即便明日早朝朝臣们把嘴皮子磕破,只要一见血,依旧奈何不了他半分。” “父亲,灭门之事,他真做得出来。” 沈父重重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啊。 “更何况,如今的魏国并不安稳。” 时卿站在窗前,修长手指轻点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困局,回首朝沈父道,“父亲,大魏需要裴闻钰,而裴闻钰需要您和楚家。” “决意如此?”沈父哽咽,“你可知自己的身份?可知会因此付出多大代价?” 时卿目光不闪不避:“是。” 沈忠年望着月光落在少年白衣上的清辉,眸光微动。 到底是不一样的,沈父微红了眼眶,心道,你将他抱回沈家的那一刻,便猜到可能会有这一天不是吗? 所教所学,成就了眼前这般少年。 沈忠年:“你如何打算?” “以身入局,助裴闻钰掌权。”时卿转身,目光坚定道,“废太子。” 大魏的政权,必须尽快统一。 无尽的内斗只会断绝仅剩的气运。 垂落在广袖之下的双拳握紧又松开,沈忠年眉目凝重:“需要为父做什么?” 半个时辰后,沈父坐上前往楚家的马车,时卿从西门翻墙离开,朝东街赶。 身后的暗卫第一时间跟上,其中一人犹豫开口:“公子,您该回府了。” 时卿脚步未停:“担心被王爷责罚?” 那人没有回话。 “左右王爷也知道了,不影响。”时卿语气不变,“王爷问起,就说是我强迫的。” “………”众暗卫见少年表情平淡,没有说他们就是在担心时卿。 毕竟,主子在时卿面前,情绪明显外化许多。 时卿于夜半叩响了容肆的房门。 少年瞬间惊醒,呼叫系统确认后,才蹑手蹑脚地开门将人请进来。 丑时一刻。 容肆:“……” “茶水已经凉了。”容肆披上外袍,点灯,示意时卿入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时卿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开门见山:“你先前说,任务是要顺应剧情,攒足信仰值。” 容肆:“对。” “若剧情改变,是否会有影响?” 容肆微愣,“不知道。”他呼叫系统,暂时无法得出结论。 时卿凝眉沉思,指尖轻轻敲击檀木,容肆一颗心打鼓,下意识坐直,试探道:“京中出了变故?” “我不想骗你。”时卿抬眼,“我想改变魏国覆灭的结局,只要你配合我,你需要的信仰值,我能给。” 少年猛的站起来:“不可能!” 他摇头,一时不知是笑是哭,“那可是一国之运!没人能承受国运,也从没有人能改变既定历史!” “若我说能呢?” 容肆又气又急,拿过榻前的权杖在时卿面前圈了个圆,一笔一划勾勒出金色符文,权杖落笔,面前无端升起一面虚无的明镜。 里面是未来的一幕幕场景,鲜血淋淋。 “约二十多天后,北方严重旱灾蝗灾,本是丰收季,颗粒无收,朝廷不作为,死亡近十万人。” “九月,西陵入侵西境,西疆守将阵亡,去一折一。” “十月,北疆侵犯北境,北城城破,王爷派守将前往,不敌。” “十一月,东部邻国联合南疆入境……摄政王亲自前往东部长锦州迎敌,不幸中毒,被敌国将士围攻,身中数十余箭,被挑断……” 时卿:“闭嘴。” 容肆仿若未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被挑断手筋脚筋,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攻陷大魏城池,一路杀进京中,求死不能,直到鲜血流干。” “甚至因为背负着千古骂名,亡魂不入地狱,死后魂魄都不得安宁!” 时卿倏然抬眸,眼里的狠意被清晰捕捉。 容肆哑声:“四面楚歌,腹背受敌,还守着个破烂腐朽的内里,你告诉我,该如何逆天改命?” “待到浮尸遍野,血流成河,你又能改谁的命?” 容肆胸膛微微起伏,勉强压制住内心翻滚的情绪,“沈时卿,你连自己的命都改不了。” 相府庶子沈时卿,连史书都难查其人,容肆的系统把资料翻烂,也只在角落找到不起眼的一笔。 大魏历三百二十七年,丞相沈忠年因参与党派之争,意图谋害太子,被摄政王下令屠尽满门。 同年,废除宰相制。 离史书记载的“魏国亡,乱世启”,也只不过差了不到半个年头。 算起来,正是当下。 “别妄想改变什么……” 烛光映照出少年惨白的脸,时卿不知他经历过什么,但想来也应是不好受的。 “除了你我,其余人都只是位面的npc罢了,对……都是npc……” “我只想赚够信仰值回家……”容肆眼眶通红,看向眼前这个同命的异乡之客,眼里是极致的清醒与冷漠,“我只想要信仰值!” “人们越是过得不好,就越是想要寻找神明寄托,我只需要他们足够相信我,信奉我,至于结局是死是活,重要么?” 时卿红着眼,淡声:“那你哭什么?” 容肆微愣,抬手一抹,触碰到满手潮湿。 “你若真不想我这么做,在江南为何传播那些言论,以至于如此多民众奉我为神? 又为何在明知江南灾情改变的情况下,一路追踪到京城向我寻求合作?” 容肆偏过头:“我只是想回家,系统检测到你的出现是变数,让我顺势捞一把信仰值。” 时卿:“信仰值我能给你。像江南那般处理,也会有足够的人奉你为神。你若嫌不够,待你魂体脱离,我给你补上便是。” 容肆还要争执,时卿抬手,掌心凝聚起淡淡白光。 容肆和系统皆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他。 “你……” 【卧槽!】 猜测他不简单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儿。 晃神间,指尖轻点上眉心,温柔强大的力量侵入识海,在灵魂深处留下一团火种。 “它会滋养你的魂魄,保你不受天道规则桎梏,待你魂体脱离,会护你平安回到异世。” “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承诺送你回家。只有一点,不能阻拦我所行之事。” 时卿睁眼,目光是极力克制后的平静,“你可以选择合作是否继续。” 少年下意识抚上心口,脑袋,来回一顿摸索,感受到温和的暖意,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抹了抹眼泪,哽咽:“你需要我怎么做?” 时卿设下屏障将此地隔绝,神色认真:“我需要你竭尽所能,控制京中舆论风向,为裴闻钰赢得民心。” 容肆眉头紧蹙,下意识摇头:“做不到。” “摄政王手中杀孽不知几何,且后续为执掌政权,手段还会更加残暴恶劣,后续的楚家、沈家皆无法幸免。” 容肆诚恳建议,“您应该想办法先保住沈家。” 时卿:“太子和裴闻钰对楚家出手了,今夜。” 容肆又是一惊。 “这么快?!” 时间提前了? 【好家伙!半夜都还在外面杀人搞小动作!京城的人效率就是不一样。】系统将今日发生的事都传给宿主,【看来明日早朝,朝堂要变天啊。】 知道楚家无事,且沈楚两家都站摄政王一党后,容肆下意识松了口气,见时卿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生出几分希冀。 或许……这次不一样呢? “看来你已经知晓。”时卿将少年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不动声色道,“今夜京中局势骤变,明日裴闻钰便会彻底掌握实权。 他的手段虽不干净,却适合如今的魏国,有我在旁,也能保证不牵连无辜,那些忠奸不分之事,不会再发生。” “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容国师,舆论便交给你了。” 容肆眸光微动,对上时卿意味深长的眼神,明白了自己以后的身份,垂眸应是。 时卿又交代了几句,临走前,容肆犹豫半晌,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沈家和楚家皆为先帝纯臣,怎会突然选择站队?” “还有,您为何如此笃定明日摄政王会统一朝政,且不滥杀无辜?” 时卿只说:“你明日便知道了。” 第202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21) 时卿回到王府,裴闻钰还没有歇。 男人一身玄金色长袍,端坐在寝房门口的檀木椅上,身后站着王政和凌七,无影则守在他身侧,手里捧着那把佩剑。 众人眼见着少年从外墙翻进来,衣袂轻晃,轻易便能落进人心里。 时卿一抬头,便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裴闻钰:“去哪儿了?” 时卿抬步走近:“回了相府一趟,顺便救了个人。” “这不是楚棋的传家宝么?” 时卿仿若没有瞧见男人的神色,动作自然地接过无影手里的剑,笑,“我还以为他舍不得。” “的确不舍。”裴闻钰勾唇,“说起来,他抱着不肯撒手的样子,应该很像昔日缠着你的时候。” 时卿眼皮重重一跳。 时卿:“……你听谁说的?他只拿我当弟弟。” “是么?”裴闻钰又道,“子时三刻沈忠年便离开沈府去了楚家,如今已是寅时,中间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时卿仰头望了眼天上的明月,放弃挣扎:“缘客来。” 裴闻钰冷笑。 时卿便知无影将今日遇见容肆的事都抖出去了。 “大人,裴闻钰这样子,好像怨夫哦。” 系统小声嘀咕,郁闷,“攻略值是一点不涨的,醋是每天喝不完的。” 时卿没有站在这里被人暗戳戳当猴看的兴致,裴闻钰又不肯起身,时卿没办法,收了佩剑,站在他面前,伸手。 裴闻钰盯着眼前的手,手指骨节匀称,白皙修长,许是杀了人,难免带了点淡淡的血腥味。 “做什么?” “回屋,我和你解释。” 裴闻钰盯着他向上的掌心,没说话。 时卿:“要上早朝了,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耗下去吗?” 摄政王抬头,从下往上睨他一眼,纡尊降贵地搭在他手心,而后借力起身,自然地改而握住他的腕骨,拽着人就往里屋走。 时卿被拽着大步跟上,关门前将佩剑扔给凌七,后者接过,眨眼便带着一众手下消失在庭院里。 房门“砰”地关闭,一只大手虚虚掐握住脖颈,后背抵上门,时卿被迫抬起头。 下一刻,急促凶狠的吻强势地压了下来。 天色将明未明,有清风吹拂而入,揉乱呼吸。 时卿张唇,想要骂,恶劣的猛兽再度折返,意识越来越混沌,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唇,鲜血顺着唇角溢出来,而后被指腹抹去。 “……裴闻钰!” “你解释啊。”男人恶劣地轻笑,“我在听。” 时卿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他,实际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父亲前脚出了府门,后脚消息就会传到裴闻钰耳中,更何况被那么多暗卫跟随的他? 可这才是大魏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只要他想,就能将整个京城都牢牢掌握在手中。 时卿抬眸,目光清凌凌的,此刻浸了些水雾,眼尾勾着红,和唇一样艳丽的色泽。 “别动楚家。” 裴闻钰觉得好笑,“你不是帮本王救下‘楚公子’了么?说起来,本王还得感谢你助我将兵部彻底握在手中。” “……这不一样。”时卿摇头,“今日,朝堂上,不要累及无辜。” “何为无辜?” 裴闻钰一只手揽住对方腰肢,慢条斯理碾磨着他的唇,黑暗中,几乎晕出和他眼眸一样浓稠的墨色,“满朝文武,谁敢说无辜?” “为国有用者,留下……” 裴闻钰凑过来,牙齿叼着后颈那片肌肤轻磨,时卿手指颤抖地想要将人推开,却被攥得更紧。 “忠臣,留下……你需要他们,大魏也需要他们。” “即便是春闱也要等来年,青黄不接,大魏或许坚持不到那个时候。裴闻钰,不要滥杀……” 时卿呼吸一滞,忽然停了话。 一只手碰到后腰,微微按实了。 裴闻钰被少年微哑的嗓音磨的发痛,闭目缓了缓,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探进对方衣襟。 时卿咬牙,伸手就要拔出腰侧的短刀。 却被强势地扣回去,裴闻钰凶狠地咬他,道:“继续。” 时卿说不出话。 “你不是想要我听你说话么?”裴闻钰寸步不让,“过时不候。” 说什么?时卿浮沉着,想交代的话都被撞|碎在黑暗里,眼尾逼红,染着湿气的眼睛干净地望着眼前的人,满脑子都是裴闻钰。 只说:“你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裴闻钰动作一停,凑上去听,“什么?” 时卿伸手抱住他,轻声说:“裴闻钰,你试着爱我吧。” 让我救你。 裴闻钰却觉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爱是什么东西?他的一切情感都让那场大火烧没了,唯一能清楚感知到的便是仇恨。 他不是闻钰,闻家的小公子早就死了。 那残余的滔天恨意,是他活着的唯一证明。 “沈时卿。”裴闻钰低低地笑出了声,而后抱着人卧在榻上,倾身压实了,嗓音低沉带着警告,让人喘不过气,“记住你的身份。” 时卿也笑,漆黑的眼瞳被水洗得发亮,黑玉一般。 “王爷放心。”他抬头,笑容破碎而意味深长,“从没有忘。” …… 时卿睡下,没多久又睁着眼睛醒来,看裴闻钰简单洗漱完,换了身玄金色蟒袍。窗外已天光大亮。 男人站在逆光处,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总算没有之前那般要吃人的气势: “你好好休息,等我下朝回来给你带点心。你的赏赐会一并送到沈府。” 时卿闭上眼,默默将脸朝向另一侧。 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裴闻钰感觉心脏忽然被人轻轻抓握又松开,他移开目光,喉结滑动。 想吻他。 终究理智占据上风,裴闻钰没耽搁,起身出了门。 “大人,您还好吗?”小老虎暗戳戳道。 时卿冷着脸:“怎么?” “这段时间不一直都是太子把持朝政嘛,可如今摄政王回来了,他虽然迟到没有现身,却依旧有半数官员认为应该等摄政王。” “他们找的理由也让人无法反驳,江南灾后恢复嘛,太子有点沉不住气,反被扣上一顶不顾民生的帽子。朝堂那些人已经吵起来了。” 系统薯片嚼的卡呲卡呲响:“年度大戏啊。您要不稍微去早一点?” 不给免痛,还想近距离看戏。 时卿咬牙撑着身坐起来,闭了闭眼。 然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零嘴:“薯片别吃了。” 系统:? “积分不够,省着点用。”时卿语气淡然,“今后不准吃。” 系统:?! 小老虎一嗓子嚎出来:“它只需要两个积分一包!” 您随随便便一个功能使用都是千位起步!! 再说了,“这是我自己攒的积分,准备留着退休养老的。” 时卿好奇:“能有多少?” “一万!”小老虎翘起尾巴,虽然他之前菜,但挣点饭钱还是可以的! “知道了。”时卿起身穿衣,逗他,“充公吧。” 系统:……[石化jpg.] 裴闻钰昨日恩威并施,稳住不少临阵倒戈的重臣,因此他并不着急,赶到皇宫时,果然听一个小公公透露,朝会还未开始,所有人都在等他。 不难想象太子难看的脸色,裴闻钰恶劣之余还隐隐有几分得意,是先帝的种又如何? 他魏驰再名正言顺,也稳不住这暗流汹涌的朝堂。 待今日他反了这皇权,从此大魏的江山便要改姓了。 第203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22) 裴闻钰进殿,哄乱的朝堂霎时一静,乍一看去,拽头发的,指着鼻子骂的,戳鼻孔的,扬着脑袋叫嚣的,千姿百态,齐活。 就连特赦久不临朝的帝师梅安,和挂着虚名养老的安国公都出面了,一左一右坐在椅上,也不吭声,像两尊年久布满霜痕的镇祟石像。 众朝臣纷纷跪拜下去。 “王爷。” 太子从龙椅上站起来,脸色黑沉。 裴闻钰一步一步靠近,语调懒散的,字句却咬得又缓又沉:“装不下去了?” 王不见王。 若是一个月前的魏驰,即便少年心性,宁愿忍气吞声也不敢同裴闻钰对峙,可今时不同往日。 这是用黄金和无数尸骨堆砌成的,渡以至高无上的权力,坐上了,便不死不休。 魏驰不过十六,却也清楚今日下了这台阶,等待他的就是万丈深渊,他再没有退路,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大殿龙椅上。 也好过摔下去,粉身碎骨。 “听闻王爷心系江南灾民,亲自下江南治灾,功不可没。” 魏驰兀自镇定地坐回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今回京了,自当好好封赏。” “行啊。”裴闻钰站在陛前,姿态轻松,“本王想要一个赏赐很久了,碍于名声,被人架上高台,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既然太子殿下发话,本王便厚着脸皮讨要了。” 少年搭在龙椅上的手搅紧,眸底酝酿风暴:“王爷想要什么?” “自然是……” 裴闻钰勾唇,一字一顿:“你座下的龙椅。” 抽气声中,大殿陷入死寂。 沈忠年闭眼,长舒一口气。 终究还是来了。 “裴闻钰你放肆!”魏驰豁然起身,大骂,“这个朝堂姓魏!” 帝师梅安也沉沉开口,似敲打:“王爷。” 裴闻钰看过去,老者半眯着眼,“你逾矩了。” “这便算逾矩了?”裴闻钰点头,语带讥讽,“行。”他转身,负手看向满朝文武,扬声:“御史何在?” 有人出列:“臣在。” “听闻你要有奏本要参?” “是。”那人恭敬地从怀中掏出一碟文书,恭恭敬敬上呈,“臣,要参常尚书结党营私,公然行贿,杀人买命,强抢民女……罪状皆陈列在册,数罪并罚,按大魏律,当斩!” 常文岳大惊,下意识朝裴闻钰跪下,大声喊冤,伏首间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他分明是裴闻钰重用的朝臣,虽然贪的多了点,可都在王爷的默许之下,怎么、怎么忽然来这一遭? 难道……被发现了? 可他分明是在王爷离京后,深夜面见的殿下啊! 裴闻钰一个眼神,大内总管来福一挥拂尘,轻手轻脚地将罪证上呈,脚步在半途打了个顿,机灵地递给下方的摄政王。 裴闻钰装模作样地翻阅起来。 看这架势,竟是要直接站着上朝?! 魏驰声线紧绷:“王爷这是何意?!” “殿下稍安勿躁,容本王处理完政事。” 裴闻钰语气波澜不惊,少年却有种铡刀悬挂在头顶的错觉,似乎只要男人一声令下,自己便会尸首分家。 魏驰下意识求助帝师,可不知为何,深夜明明谈好的,今日老者却半声不吭。 魏驰愈来愈觉大事不妙,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常文岳衣衫湿透,颤抖着肥胖的身体道:“王爷,臣对王爷忠心耿耿,对大魏肝胆赤诚!这一定是栽赃!背后之人用心之险恶!其心可诛啊!王爷臣冤枉啊!” 忽然,头顶阴影笼罩,常文岳抬头,却见文书散乱砸下来,桩桩件件,将他钉死在罪恶柱上。 “腰斩。” “臣知罪!臣再也不敢了!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殿下!殿下救我!” 很快有禁卫军将人拉走,男人的嚎叫撕心裂肺,让人觉得痛快的同时,又难免脊背生寒。 裴闻钰拿帕子擦了擦手,问:“苏御史还有何要参?” 那人愣了一瞬,道:“臣,参李侍郎……贪赃枉法……”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午门早已被鲜血染红,杖毙的,斩首的,因忍不住求情被牵连的,大多是隐藏的太子一党。 日光曝晒着,却有无形的寒意从地里窜出,即便是刽子手,一双手都忍不住发颤。 早朝前尚有百余人,裴闻钰入殿不过一个时辰,殿内空了近三分之一。 百官人人自危,生怕被苏御史点名,下一个亡魂就是自己。 时间一长,就连苏御史本人,都心生惧意。 可裴闻钰仿若未见,面不改色地温声询问:“还有吗?” 苏御史“扑通”重重跪地,求饶地看向王爷,触及到对方神色莫辨的脸,又下意识低首,颤声:“没……没有了。”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裴闻钰终于道:“苏御史谏言有功,当赏。即日起,升御史大夫,位列御史台之长。” 说着,裴闻钰温和一笑:“还望苏御史继续为国效力,监察百官,尽职尽忠。” 滴答! 有液体滴落在地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苏御史哑声:“谢王爷恩典……” “救命啊大人。”小老虎寒意骤生,浑身的毛全部炸开,“裴闻钰好可怕。” 满朝太子党,竟然只杀得留下了苏御史一个。 这这这,这不是逼他死嘛?! 午夜梦回,都会被那些亡魂拖拽下地狱,不是疯就是癫。 虽然也是他们本事有问题吧,可在朝为官,又有几个禁得住查! 裴闻钰分明是在用人命和鲜血,威慑太子。 逼他下位。 狠!太狠了!系统胡须发抖。 时卿透过显示屏看向被架在皇位,脸色惨白的少年,一时没有接话。 他处心积虑,一步百算,就是为了让裴闻钰双手沾染的血少一些,不至于落得个冷血嗜杀的暴君之名。 毕竟以裴闻钰的能力,完全可以成为为人称赞的好皇帝。 可他却偏偏固执地,选了一条充满鲜血与杀戮的道。 他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恨。 时卿闭眼,心中仅存的迟疑也散了个干净。 “系统,隐匿身形。” 小老虎抬爪按下去,眼里燃烧着火光:“去吧!皮卡丘!” 回应他的是一巴掌拍在毛绒屁股上,啪叽响。 这边,太子忍无可忍地召出了宫廷禁卫军,喊着要定裴闻钰的罪,目无尊法,殿前杀生,严重侵犯了皇权,是对皇家的蔑视,对先帝的不尊。 可禁卫军半数都在裴闻钰的掌控之下,又当着满朝文武,迟迟不敢拿下摄政王。 两方僵持着,有纯臣看不下去,劝裴闻钰收敛,先帝遗旨,违抗者当以谋逆罪论处。 讲到动情处更是声泪泣下,道摄政王辜负了先帝的信任,陛下驾崩时,如此放心将重权交予他手,便是要他辅佐太子,如此作为,实在难看。 很快有人反驳,指出:“王爷只是在铲除朝堂的蠹虫,如何不是为国效力?” 那位老臣一噎。 不待他反驳,又有一人站出来,一看,赫然是藏在人群中当路人甲的顾谨言。 “王爷不过是手段狠了点,执掌大权至今,桩桩件件,哪处不是为魏国着想?” 顾谨言睁眼说瞎话:“江南水灾,王爷派遣使臣犹觉不放心,忧思过重,寝食难安,更是隐匿行迹亲自下江南,敢问林大人,王爷这是害了大魏不成?” “臣可没这么说!” “小辈清楚您是心疼殿下,可这些都是他将来要面对的,邻国如狼环伺,虎视眈眈,殿下若不尽快成长起来,所作所为无法让王爷信服,叫王爷如何放心把大魏交到他手上?” 言下之意:他就是一小孩儿,连王爷都干不赢,又怎么能护住大魏? 王爷这是在锻炼他啊! 楚父看了眼顾谨言,认出他就是常年混迹花丛的白面小生,儿子口中油嘴滑舌的浪荡子。 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竟也是摄政王一派的? 倒是生了张如簧巧舌。 这时,帝师梅安开口了:“依你所言,王爷方才说,想要皇位,也是为了大魏?” 顾谨言嘴角一抽,心道我瞎说的。 这话儿他可不能说,说了便是驳王爷的脸,往后再要夺位便难了。 “……诸位有目共睹,的确只有王爷的雷霆手段,方能震住四方宵小。”顾谨言豁出去道,“殿下还需要时间成长。” 梅安复又闭眼,不承认也不否认。 魏驰脸色涨红,那是气的:“一派胡言!” “这是我大魏的江山,何时轮得到异姓王做主?” 少年胸膛急剧起伏,被刺激的过了头反而一切都不惧了,他指着满朝文武,怒骂: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孤看你们时间一久,都忘了这天下姓什么了!” “如今唯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是孤!孤才是大魏唯一的殿下!父皇亲封的储君!” 魏驰怒摔虎符,扬声,“来人!把人给孤拿下!!” 有影卫从四周鬼魅般闪现而出,禁卫军僵持在那,看看摄政王又看看殿下,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抉择。 不少朝臣都慌了神,此事到底是王爷理亏,裴闻钰功劳再大,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可众人瞩目的焦点,裴闻钰神色始终淡淡的,仿佛从没将眼前这位太子放在眼里,看闹剧般,气定神闲。 小范围躁动之后,是长久而诡异的寂静,此时,一朝丞相,百官之首,沈忠年终于说了今日朝会的第一句话,尽管那无异于深水投雷—— “谁道大魏如今只有一位殿下?” 第204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23) 话音落,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惊疑地看着沈忠年,而后终于反应过来,炸了。 “沈丞相你这是何意?” “哪来的其他殿下?” “沈忠年你把话说清楚……” 朝堂乱成一窝,连坐在木椅上的帝师梅安和安国公都忍不住站起来,裴闻钰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他,看似镇定,瞳孔深处却晃着残影。 好似过往桩桩件件,诡异串联,最终凝成一抹蹁跹白影。 是沈时卿。 裴闻钰忽然没来由地想。 沈忠年没有看裴闻钰的脸色,而是上前半步,又上前半步,迎着龙椅之上的少年惊愕的目光,缓慢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圣旨。 站定,转身:“传,陛下遗旨。” 满朝跪伏。 “朕受皇天之命,定祸乱而偃兵,安民生于市野……” “有皇子时卿,因故养于沈府,朕观其天资聪颖,任明孝友,夙德天成,宜承大统。 故朕念及国家社稷之长远,今立时卿为帝,以承宗庙之福,护我大魏万民。愿众卿倾力辅佐,天下归心……” “太子驰天性纯笃,然亲近佞幸,天象示警,立储之事,关于国本,不可不慎。朕思之再三,决意废其太子之位,封贤安王,辅新帝其业……” 一则又一则的信息压下来,字句皆为先帝亲笔,文武百官共同见证,找不到半分虚假。 帝师梅安悠悠开口,道:“陛下托孤之际,老臣也在场。” 楚父及其余几位纯臣皆道:“臣等皆为见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魏驰大笑着从台阶而下,夺过一人手里的圣旨,一字一句看过去,眼眶通红,“假的!都是假的!!” “孤从未听说过什么时卿,定是尔等杜撰,就为了夺孤的皇位!” 少年笑容疯癫,丝毫不见昔日隐忍自持的影子,“你们都是罪人!都该死!!” 沈忠年:“那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十八年前,深宫里难产诞下死婴的柳贵妃?” 魏驰一怔,猩红的眼转过来,喃喃:“柳贵妃……” “可柳贵妃早就死了!她根本没有孩子……” 楚父嫌弃皱眉,道:“时卿就是当年那个死婴。” 满朝皆静。 “当年陛下膝下无子,召太医请巫祝尝丹药,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才有柳贵妃腹中这一子,陛下百般呵护,每月祭祀祈福,堪堪保下胎儿。” 梅安道,“柳贵妃产下皇子当日,天地异象,隐隐有血光,巫祝预言,若将皇长子拘于宫中,恐会早夭,建议陛下另寻他处。” “然后便寻上了微臣。” 沈忠年接话,“陛下借臣之手,于暗中精心培养皇长子十余年,深谋远虑,其心,天地可鉴。” “那孤呢?”魏驰笑,“孤算什么?!” “殿下。”梅安长叹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您年岁尚小,守不住如今的大魏。” “守不住……” 魏驰笑得浑身颤抖,他捧着那卷圣旨,踉跄半步,模样狼狈地抬头环视一周,在触及男人眼底的晦涩时忽然一顿,笑出声来。 “好,孤倒要看看,这个素未谋面的皇兄,如何守住大魏。” 约莫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时卿被大内总管来福亲自请进殿中。 少年一身白衣胜雪,目光清凌,身姿笔挺。不少武将有注意到他的步法轻快,武功应该不低,武将相对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忍不住试探:“殿下?” 时卿转身侧目。 对上那双清冷的美人目,武将下意识嘿嘿挠头,嘴里的话霎时忘了个干净。 裴闻钰眸色一沉。 若方才那封遗旨的可信度是九成,少年那与柳贵妃五分相像的脸,在某些老臣眼里看来,便值十成。 时卿一直走到陛前,与裴闻钰并肩,他身量较之魏驰高些,微微低眸,道:“听说,太子殿下想见我。” 魏驰几乎咬碎满口牙。 裴闻钰近距离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被人提起,才恍然发觉其与先帝的相似之处。 在俊秀而不失锋利的眉骨。 少年生了张雌雄莫辨的清冷美人脸,却并不会让人误以为女子,正是英气的中庭恰好中和了那分柔和,加上那独一份的凌厉气势,称得上世无其二。 顾谨言站在人群中,看看时卿,又看看太子,勾唇笑了。 别说,还真不一样。 一银发老者开口:“既然您是陛下亲封的储君,自然名正言顺,可这满朝文武,皆为您麾下臣。您初来乍到,要如何让他们信服,教他们心甘情愿为您所用呢?” 时卿抬眸看去,是安国公。 沈忠年递给时卿一个眼神,时卿便知此人也是站在自己一方。 系统适时出声,解释:“安国公早年心生恻隐,收养了闻钰,并用自家姓给他过了户,本意是想让他从此安了心,好好以安国公庶子的身份长大,却不曾想,恨意经年。 裴闻钰感念其养育栽培之恩,但丝毫没有打算罢手,甚至借安国公府的势转身在皇城闯出了一片头。 待他只手遮天,便再也无人能拦住裴闻钰了。” “大人,他应该是把希望压在了您身上。” 时卿笑意温润,微一抬首,不难让人看出他的自信傲骨:“经文国策,兵书武法,请诸位大人指教。” …… 朝会一直持续到日过树梢,下朝后,十几位重臣留下,又是一番商讨,礼部尚书战战兢兢地同摄政王再三确认,定下册礼登基之日。 贤安王身体抱恙,暂居东宫太子府,闭门不出。 工部侍郎得摄政王令,着手修建贤安王府。 摄政王辅政,丞相领六部,各司其职。 至此,尘埃已定。 散会后,时卿见裴闻钰面色不佳,挥退了一众朝臣,独留他一人。 来福犹豫再三,退守在御书房门口。 闭门前,隐约听到男人裹挟着寒霜的质问,说:“本王道你最初为何三次潜入王府刺杀,原来早就盯上了本王。 本王谋划半生,有朝一日竟也会给人作嫁妆。殿下,好算计啊。” 来福再不敢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挥退外面一众侍从丫鬟,亲自守在门口。 第205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24) “我站在明面,便无人说你。你依旧是那个大权在握,只手遮天的摄政王。” “如今谁都知晓我与你站在一边,整个朝廷都被你收入囊中,无论是父亲,楚尚书,还是那些国之重臣,再无人能与你抗衡。裴闻钰。” 时卿抬眸,目光锐利,“你在怕什么?” 裴闻钰瞳孔微颤,撑在龙椅上的手指收紧,他的身形高大,这般倾身压下来时,将少年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压迫感十足。 可一抬首一低眉,狼狈移开视线,几欲落荒而逃的人,是他。 “我把自己送到你手上,几乎是在拿命和你赌。” 时卿不肯放他离开,伸手拽住对方衣襟,红着眼,语气却从未有过的强势,“裴闻钰,别让我输。” “你是故意的。” 裴闻钰胸膛微微起伏,半晌,终于难捱俯身,额头轻抵在对方肩颈处,哑声,“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吸引他,故意下江南,故意暴露身份,故意让他这般为难。 “若不是此次,你料到我会对魏驰出手,等来年,站在我对立面的人……就是你了对吗?” 裴闻钰嗓音发颤,恶意嘲讽,“卿卿,你为了救太子,真是煞费苦心啊。” “大魏再经不起内耗,无休止的争斗只会万劫不复,你出手太狠,自伤一千毁敌八百,长此以往,大魏和你都会毁在你自己手里。” 时卿抬手,轻抚男人的后颈,顺毛,“更何况,魏驰不该死。他死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裴闻钰冷嗤:“殿下所谋甚大。” “是啊。”时卿说,“我想要魏朝平安度过此劫,想要海晏河清,想要天下归宁。到那时,我便可以毫无负担地带着你四处游历,看遍山川湖海。” “裴闻钰。”时卿双手捧住男人的脸,四目相对,“你愿意吗?” 愿意同我共享你的余生吗? 裴闻钰鼻尖酸涩,心底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所有压抑的情绪都翻滚着呼之欲出。 他带着恶意地阴阳怪气,说少年所谋甚大。 却不曾想,会得到如此明朗热烈的回答。 少年说,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拽进了他的未来。 像裹了蜜的毒,藏了刀的礼物。 傻傻分不清楚。 “本王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裴闻钰毫不遮掩此刻的情绪,猩红着眼凝视着他,嗓音沙哑,“我们不会有未来,大魏也终将湮灭于历史之中。” “沈时卿,你太天真……” 男人低声笑着,轻附在他耳边道,“你的父皇,是我杀的。” 时卿倏然抬眸。 裴闻钰细细瞧着,唇角笑意扩大。 时卿疯狂呼叫系统,小老虎听到的当刻就在查,第一时间汇报:“大人,此为隐藏剧情,除了裴闻钰无人知晓。 是这样的,先帝早年为了子嗣服用了太多丹药,身子垮了,后期调养身体,又不得不继续服药,生了依赖。 裴闻钰借刀杀人,假借太子之名暗自收买了当年的巫祝和太医,得知此事后,让人加大了剂量,原本应该今年去世的先帝于两年前驾崩。 由于先帝晚年病重,所有人都没觉察出端倪,此事便这样过去,当时裴闻钰正是先帝身边的红人,忠心耿耿,也因此得意执掌大权。” 时卿重重闭眸。 裴闻钰瞧着,眸中的光一点点黯淡。 闷声笑了出来。 “我们没有未来的,卿卿。” “如今这世道,皇权吃人,京城也吃人,早就将裴闻钰的魂魄吃光了。” 裴闻钰温柔地抚摸少年的脸颊,指腹擦过眉骨,不知在和谁说话,“你灭我闻家满门,我毁你江山,很公平。” 下一刻,手背覆上温暖。 裴闻钰一怔。 “父债子偿,你若还想要报复,我愿意承受。” 时卿抓握住他的手往自己心口贴,眼里水光映出他茫然的神色,“我方才说的,出自真心,永久有效。阿钰,你考虑一下吧。” 【滴!裴闻钰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85,请宿主再接再厉!】 小老虎瘫在系统空间,心叹:终于…… 这边早朝刚散,新帝即位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街坊。 容肆以巫祝身份,在东郊祠庙前开了祭坛,传神明旨意,天佑魏国万民。 裴闻钰收到消息,随王政前往东郊,临走前下了死令,禁卫军以保护新帝为由监守在皇宫,凌七亲自在旁看守。 时卿站在书房外,看着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的摄政王,道:“留下容肆对你名声有益,裴闻钰,趁此机会将他收为己用吧。” 裴闻钰居高临下望着身形薄削的少年,喉结缓慢滚动着,思绪乱糟糟的,心脏却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说不出的心疼。 他深深地看了时卿一眼,像是要将这一幕烙进心底,而后握紧缰绳,头也不回地朝宫外纵马疾驰而去。 时卿松了劲,脸色有些白,眼圈的红还没有散,看起来脆弱又坚韧,来福小心翼翼地上前: “殿下,您还好吗?宫里备了点吃食……” 时卿抬手,来福自觉闭嘴,时卿转身看向身侧的凌七,“无影呢?” “在宫外,主子说他太老实,看不住您,此次点名要他跟随左右。” 时卿点头,“无事就好。” 又道,“他对王爷很忠心,若非王爷默许,他不敢这般放肆。” 凌七哑然,意外时卿都知晓,也意外他的关心。 “殿下放心,王爷并未因昨晚之事惩罚,他待我等其实并不似您所想象的那般……” “我知道。” 没有误会主子就好,凌七点到为止,少年通透,有些事自不必他多说。 而且,谁都看得出来,裴闻钰对时卿的在意和重视。 他们这些做手下的,自然希望主子能有自己相伴一生的良人。 也因此,对时卿总是格外上心。 “我想出去走走。”时卿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主子有令,您需得在宫内等他。” “自然。” 凌七立刻着人安排,来福小心伺候着,手里还捧着一碟糕点:“殿下,吃点东西吧。” 时卿这才注意到这位公公,面庞圆润,眼里的关心不似作假,也没有旁的心思,瞧那佝偻的腰身,在宫里有些年份了。 时卿尝了一块,问:“你叫什么名字?” “老奴姓徐,陛下赐的名,来福。” “来福……”时卿缓步往外走,和他闲聊,“想出宫吗?” 来福倏然抬眸,隐隐红了眼眶,他微微摇头,笑道:“老奴只想伺候殿下。” 时卿便知他先前是想的,如今这般说辞,也不过是想求个善终。 时卿又问:“见过我母亲么?” “见过,柳贵妃倾城之姿,学识渊博,陛下生前最喜去她的朝阳宫……” 来福目露追忆,想着开心的事儿哄他,“无人时,陛下曾多次感慨,说殿下您的眉眼像她,嘴唇也像她,便是那般聪慧,也像极了她。” 时卿眼里浮出笑意。 来福察言观色一绝,见状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将那些陈旧的小事说与他听。 凌七后几步跟着,见少年柔和的神色,不自觉看入了神。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宫墙之下,凌七嗅出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恍然回神,第一时间上前拦住他。 “殿下,请回。” 第206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25) 时卿抬眼:“怎么?他裴闻钰杀的人,我看不得?” “您知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凌七不为所动。 那些尸体还没来得及搬走,日光曝晒之下,地面的血早已黑红,裴闻钰有意威慑朝堂,下了令,要百官下朝从午门走,好好瞧瞧这些人的下场。 无人敢逗留。 除了跪坐在角落,嘴里念念有词的苏御史。 时卿:“让开。” 少年冷了脸,清凌的目光寒意如有实质,隐隐有少年帝王的威严,凌七下意识低首,只一瞬,便被人从身侧破了防守。 时卿下令不准人跟随,越过凌七独自一人走到午门下。 双脚踏过血渍,稍长的衣摆擦过尸体,很快被血污染湿。 时卿低眸,才知有血未干涸。 那些沾血的手,好似从地狱深处而来,悲泣着,挣扎着,拉他坠入潮湿幽暗的地底。 时间仿佛静止了,时卿站在原地,面前是鲜红似血的曼陀罗,寒风依旧强劲,黑暗里,传来云层滚动的声音。 刀剑碰撞声,厮杀声,雷鸣声,杂糅在一起,尖锐地刺伤耳膜,划破创口。 随着“铮”的一声嗡鸣,归于沉寂。 “救我!” “将军救我!” “好疼啊!将军我好疼啊!!” “将军——!!” 很多人在喊,在向他求救,甚至还有人求他,说:“杀了我吧!”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他,时卿呼吸困难,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身体有些痛,他回头想要看清那些人的脸,眼睛因充血而开始泛红。 灵魂深处都在叫嚣着疼痛,魂识被切割。 识海飘来梵音。 时卿听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大人!大人!!” 系统的呼声唤回了注意力,时卿如梦初醒,衣衫被冷汗浸湿,有液体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抬手一抹,是汗。 时卿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目光才终于有了焦点。 小老虎跳出来,抱着他的手臂崩溃大哭,他后怕地说:“您被梦魇住了,怎么都叫不醒,呆呆的站在这儿,好吓虎啊!” 天知道,他都要强制呼叫主系统了! 也是从这一刻,系统才真切感受到自家宿主的记忆陆陆续续回来,只是平时隐藏在深处。 甫一爆发,就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才将您破破烂烂的魂识修复成这样,您可不能有事啊,您要出事了,我可怎么活啊大人……” 小老虎摸摸他的头,问,“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卿抬头,身体逐渐回暖,他道:“你好重,从我身上下去。” 整只老虎挂在手臂上,很沉。 时卿问:“是不是薯片吃多了?” “……”小老虎破碎了心,确认宿主恢复正常,哼哼唧唧踩在虚空处,“才不是!” “积分都给您花了,刚才检测到您状态不对,又开启了空间屏障隔绝,一千积分呢,您要做什么,尽量快点。” 空间屏障,系统文具盒里的又一闲置功能,开启后外人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能停留在开启前的状态,且因特殊磁场不会被发觉。 只是弊端明显,时效只有三十分钟。 “谢谢,足够了。” 时卿来这里,的确有目的。 今日杀孽太重,裴闻钰下手又狠,可能影响他下一世的轮回。 需要及时消除怨气,引渡亡魂。 时卿掌心微抬,淡金色光芒涌现,于半空勾勒出金色符文。 小老虎睁大眼睛瞧着,眼见原本沉重压在尸体上的怨气漂浮,被指引着缓慢消散,周围空气似乎都微微颤动了一下,而后身体骤然一轻。 系统仰头,看着闭目念着梵文的少年,恍惚间,好似看见了神明最初的模样。 我见过他吗?小老虎歪头想。 时卿收了手,指尖缠绕着熟悉的温度,垂眸一看,是残余神力凝成的淡金色骨戒,真是好久未见了啊,他这般想着,将那股神力缓缓送到了角落的苏御史眉心。 苏御史此人,身世清白,裴闻钰找不到把柄,也不屑捏造罪证。 可偏看不起他的伪善,满口圣人言,都当作冠冕堂皇的借口。 便恶劣地只留他一人,承着满身血腥,看他几时会疯。 时卿却觉此人能担大任,否则,裴闻钰也不会让他升职。 如此深重的罪孽,裴闻钰承受不起。 “大人您歇一歇吧。”小老虎担忧道。 护住三魂七魄,时卿缓过一阵的眩晕,将小老虎召回了系统空间。 系统看着少年泛白的唇色有些着急:“您疼不疼啊?” 怨气很伤人的! “解除屏障。” “……噢。” 回程的路上,凌七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为何来此地一趟,殿下的脸色白了那么多。 他知耽误不得,即刻安排人去找王爷,来福唤来马车,上了茶和点心,小心伺候着人回去。 彼时裴闻钰正命人将容肆带回,他心绪乱,不得其解,只能向顾谨言请教。 顾谨言不愧是流连花丛的多情公子,一语道破:“您心悦他啊,您这是在吃醋,在较劲儿……您不知道吗?” 裴闻钰只觉荒唐:“本王吃的哪门子醋?分明是他有意欺瞒,靠近本王时就目的不纯。” “如今才知他是仇人之子,满心满眼都是大魏,本王偏生又奈何不得,你叫本王如何心甘?” 顾谨言饮一口酒酿,思虑片刻后道:“那我问您几个问题。” 裴闻钰侧目看他。 “您谋划多年,原本计划今日夺权,坐拥皇位,怎么沈……怎么殿下一出现,说让就让了?” 裴闻钰蹙眉,纠正:“傀儡罢了,半点兵权都没有。如今本王实权在握,他依旧是本王的禁*。” 说着,似乎觉得颇有意思,他抬手遮住脸,闷声笑道,“最器重的继承人为禁*,你说,先帝若知道了,会不会从棺椁里爬出来?” 顾谨言下意识蹙眉,看着眼眶微红的王爷目露担忧。 不知怎的,从方才起,裴闻钰就给他一种平静的疯感。 “可如果是太子,您会让吗?” 裴闻钰一怔。 “您不会。”顾谨言替他回答,“您不杀他都不错了。” 裴闻钰冷着脸,一时无言。 “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王爷您还不清楚吗?” 顾谨言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语气认真地把话揉开了讲,“您在生气,气他心里装了太多人,太多事; 您气他带着目的靠近,气他利用您,却不肯在心里腾出地方装下您。” “您其实是在害怕,您不认为他心里有您,可您却早已失了心。” “您不肯承认,是怕他以此伤害您,怕他来了又走,怕他不要您。” 顾谨言说一句停顿一句,许是男人脸上的表情太茫然可怜,终究不忍心,安抚道: “其实我感觉您多虑了,您……要不试试往前迈一步呢?” 裴闻钰平静反问:“你要本王放弃那些仇恨?” 顾谨言语塞,那不然怎么办?非得把大魏折腾没了才罢休吗? “王爷,陛下已经不在了,珍惜眼前人。” “您若爱他,就应该接受他。” 裴闻钰握紧拳,面色不渝:“谁爱他了?” 顾谨言:“…………” 耗费一堆口水的顾谨言闭麦,狠狠闷了一大口酒水。 正当这时,房门被叩响,无影的声音传进来:“主子,殿下出事了。” 男人猛的站起来,“怎么回事?”说着便大步离开,拉开房门,重重“砰”的一响。 脸色黑沉,质问:“谁伤他了?凌七怎么护的人?” 无影如实道:“……属下不知。” “哎王爷!王爷等等我!”顾谨言着急忙慌地扶稳酒杯,后一步跟上,嗓音忍不住笑意,“王爷您令牌掉了!” - 顾谨言:可是您就是很在乎他啊!(超大声)(超级大声)(兴奋)(看好戏版) 系统:谁喜欢他啊~(阴阳怪气) 第207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26) “……有点发热,但无需服药。殿下的身体无碍,只是太累了,休息几日便好。” “可微臣总感觉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 裴闻钰想起宁无衣开的那几副药,拿出先前的药方给御医看,御医拿去一旁研究,裴闻钰来回踱步,忽然对门外的王政吩咐:“把容肆带过来。” “……元气薄弱,让他休息几日吧。” “敢问是哪方神医?” 时卿意识迷糊,耳边萦绕着很多声音,大脑沉沉的,几度挣扎却醒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声音都消失了,额头贴上冰凉,熟悉的气息笼罩着他,时卿下意识侧身往对方怀里靠。 裴闻钰身体一僵。 怀里的人立刻便醒了。 “你怎么了?”时卿仰头问。 脑海“砰”地炸开烟火,少年抬眸的刹那,心脏被爱意贯穿。 “王爷,您要不试试往前一步呢?”顾谨言的声音回响,而后裴闻钰清楚地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 往前……一步吗? “裴闻钰。”时卿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安静片刻后,又好似确认了什么一般,说:“阿钰。” 【滴!裴闻钰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90,请宿主再接再厉!】 心脏落回实处,少年复又闭上了眼,呼吸逐渐均匀。 唯余裴闻钰一人慌乱了心跳。 …… 提拔沈霖的旨意和救灾的赏赐一齐抵达相府,众人领旨谢恩后,公公来福亲自将沈忠年扶起,道:“沈大人快请起。” 沈忠年打听:“殿下身体如何了?” “昨夜醒了一回,宿在宫中,王爷贴身照顾着。” 来福小声回,“太医说是累着了,今早醒来瞧着就比昨日好许多,大人若担心,可进宫看看。” 也顺便看看王爷那体贴的劲,哎哟喂,来福没眼看,摆摆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新帝登基当日,容肆被封为国师,同礼部一道主持祭祀,这些日外面传得风风雨雨,都道摄政王和新帝天作之合,神明早有旨意,有他们在,必能护佑大魏盛世长宁。 对此裴闻钰表示:“装神弄鬼。” 时卿垂眸睨了他一眼,裴闻钰识趣没有争执,规规矩矩地坚持到最后。 裴闻钰不信神佛。 可随百官跪在下方,仰头望着上方黑金帝袍着身的少年,也会天马行空地想—— 若世间真有神明,大抵便是卿卿这般模样。 两人的感情依旧没有明朗,可相处却越来越融洽,以至于朝臣都习惯了,新帝现身方圆几里之内,必有摄政王的影子。 朝堂以最快的速度修整,在西陵侵边的消息传来时,君臣上下更是达到空前凝聚。 彼时,宫里正在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贵客”一身黑布衣,长发用木枝挽起,皮肤白皙,身姿笔挺,他天生冷脸,看向时卿的眼神却满是笑意。 举手投足皆透着恣意潇洒的江湖气,宫里的丫鬟见了,都难免脸红。 楚庭风。 摄政王不是很高兴:“你来作甚?” “听说小师弟登基了,得师父令过来看看。” 楚庭风把玩着几两碎银,随手一抛又接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裴闻钰说,“与王爷无关。” 裴闻钰神色冰冷。 时卿和稀泥:“师兄,尝尝这个。” 宫廷里的菜式还挺精致,楚庭风看不懂那码得齐整的鸡形怪状的东西,但师弟的面子要给,楚庭风啊呜几口,将那盘菜吃了个干净。 “这萝卜的味道真不错!”男人竖起拇指。 又不忘来意,补充,“但跟师父比,还是差了那么点。” 时卿目光柔和了几分,问:“师父最近如何?” “老样子,悠闲自在。”楚庭风放下筷子,“就是老记挂某人,这不,托我来看看他在京城过得好不好。” 说着,又睨了他身旁的某人一眼,语带警告:“顺便保护你,以防外人心怀不轨。” 裴闻钰不屑嗤笑。 “瘦了。”楚庭风复又看向小师弟,“怎么瞧着,气色比在江南还差上许多。” 裴闻钰闻言转头,深深皱起眉,有吗? 他一直都在时卿跟前转,自然看不出区别,原本以为和前段时日比,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嗯,瘦了。”时卿乖乖点头,又抗议道,“酪浆喝少了。阿钰不让我多喝。” 裴闻钰挑眉,轻附在他耳边,对这位少年帝王小声咬耳朵:“陛下昨日喝得少么?” 时卿疑惑抬眉,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耳尖霎时烧的通红滚烫。 “天气转凉,是得仔细着些,卿卿你不要混为一谈。” 被隔绝在流氓屏障之外的大直男楚庭风严肃表示,这次他和裴闻钰统一战线。 裴闻钰捧腹大笑,挨了记眼刀,才闭紧嘴巴,老实了。 几人又闲聊了半个时辰,楚庭风很满意有这么多人伺候时卿,可又忍不住担忧。 兵权都让裴闻钰掌着? 身边还没有自己的影卫? 即便时卿在朝廷的话语权很高,可谁都能看出,在绝对的兵权面前,这些都是虚的。 之前魏驰和裴闻钰争的不就是这个吗? 果真如师父所言,忧心忡忡啊。楚庭风觉得有必要和师弟好好谈谈。 可隔日刚要进书房,就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西陵地势复杂,祁将军镇不住。” “西边不是最危险的,我们需得防着东部和南疆。” “北域十余座城池,却只有三位守将,北疆游牧民族善骑射,一旦全力进攻,需要朝廷这边立即支援。” 有人提道,“前段时日守将传信便说了这个问题,申请粮草和兵马,可因为江南水灾和……和朝堂稳定搁置了。” 那人看了摄政王一眼,支支吾吾说完后半句便退下。 时卿便知裴闻钰没管。 也是,当时他忙于处理太子一党,又巴不得大魏早点毁掉,又怎会费尽心思理会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北城。 时卿看向裴闻钰:“王爷怎么看?” 裴闻钰不动声色反问:“陛下想要何种回答?” 回应他的是美人略带薄怒的瞪视。 裴闻钰心情很好地勾唇,老老实实接过老将手里的指挥杆,在沙盘某处圈了个地方: “西陵侵入大魏西境,往前百里还有条山脉,地势险要……” 里边的人分析了多久,楚庭风便站在屋外停了多久,来福神色焦灼,拦也不是,进去通报也不是,左右为难,最后只小声问: “公子,您应该听不见吧?” 楚庭风挑眉,嬉笑:“公公认为呢?我该听见吗?” 来福“哎呦”了一声,“您可别捉弄老奴了,这是战事,国事……哎,哎哎您不能进去……” 来福手忙脚乱,可楚庭风身手岂是他能拦得住的?暗卫默许的情况下,楚庭风很快推门而入。 里面正谈到北疆要塞,迟迟没有商讨出合适的守将支援,见陌生人擅自闯入,都目露不善。 楚庭风才不管,他身法很快,眨眼便走到时卿面前,笑问:“依卿卿瞧,师兄如何?” 第208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27) 时卿眸光微颤。 楚庭风合适吗? 武功得师父亲传,熟读兵书,和师父手谈,五局三胜。 别看他平时一副随性可爱的样子,也不动刀,却耍的一手好枪法,时卿都略逊他一筹。 最重要的是,楚庭风少年时期天南海北地闯,为执行任务当作探子,伪装过将军,行过军上过战场,对北域的地形也很熟悉。 如今北疆战事虽然未起,可一旦打起来,攻势最为迅猛。 大魏不缺武将,却缺一个镇得住场、能配合北城守将坚守到底,让朝廷无后顾之忧的将军。 “其余都按照你们部署的走,兵马,粮草,守将皆按你们商议的来。”看出时卿的犹豫,楚庭风又道。 “师兄不给你添乱,只给你守城。” 时卿无奈,非是他不信,可那毕竟是战场,得用人命去填的战场。 楚庭风是江湖人,只来京城一趟,本该回江南守着师父。 时卿不是没有私心,怎会忍心将他卷入其中? “此事不急,待我等详细部署。”裴闻钰及时出声,“你最好传书江南,若宁老先生不允,本王不会用你。” 楚庭风哼声:“师父会同意的。” 西陵侵边,众人经过商讨,尽快派遣将领支援,压力给到户部和兵部,待朝臣散去,已是黄昏。 来福亲自端来药膳,裴闻钰接过来一口一口喂他。 时卿心里想着事,一会儿问他京中还有几位能当大任的将领,一会儿又道时机不对,其余三国很可能趁机群起围攻,近期就会爆发战役,大魏左支右绌,恐难应付。 “行军粮草可能还是不够,今年的收成……”时卿话音一顿,猛然想起原本剧情还有旱灾蝗灾。 如今西陵战事已起,天灾的消息还没有上报! “系统。” “……大人,消息被裴闻钰压下来了,已经和几位大臣商讨过对策,预计后日早朝确定方案和人选。” 裴闻钰压着事本就不对劲,时卿担心裴闻钰会如先前那般糊弄过去,还想再细问,肩上却落下一只手,将他整个人转了个面。 裴闻钰无奈:“用膳时间,你能专心些吗?” 时卿没心思想这些:“灾情,为何要瞒着我?” 男人一愣,紧接着便笑了,“我当是什么要事,能处理好……专心些,把汤喝完。” 说着便要继续投喂。 却被一只手轻挡,时卿定定地瞧他,神色认真。 裴闻钰眼底的光暗下来,他将碗轻放在桌面上,玉勺碰撞,很轻的一声,砸在心上,却莫名让人心慌。 “告诉你,然后呢?” “只一个战事,你便把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裴闻钰语气不善,“告诉你,你莫不是又要和当初下江南一样?” 时卿蹙眉:“只一个战事?” 裴闻钰:“有问题?” 时卿被堵的说不出话,胸腔内空气疯狂挤压,他站起来,仍不觉畅快,在旁人看来脸色竟然因此而更苍白了些。 来福心道怎么又吵架了,小心翼翼地退出去,想着楚庭风还没有走远,要不要寻找外援,身后却跟来一道影子,转身,发现是时卿。 “陛下……” “无事,朕出去走走。” 时卿抬手止住来福的动作,兀自往外走着,没走两步,视线骤然一转,他被人打横直接抱了起来! “裴闻钰!” 裴闻钰轻松制住他的手脚,冷声吩咐来福关上门,把人按坐在自己腿上,强制一口一口地渡着汤。 满嘴都是淡淡的草药味,苦涩从舌尖漫至心口,时卿用力攥住他的手腕,眼尾被逼红: “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还想着要复仇?” 裴闻钰望着他被揉到殷红的唇,眼睛黑沉沉的,让人瞧不清里面的情绪:“若我说是呢?” 时卿哑然,心头发涩,他说:“阿钰,我是大魏如今的君主。” 若自己仍旧无法让他放下过往,便只能和大魏共存亡。 “你瞧。”裴闻钰温柔地抚摸少年脸颊,“你又在逼我,拿你自己逼我。” 时卿瞳孔微颤。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信我,卿卿啊。”裴闻钰问,“是不是在你心里,谁都比本王重要?” “不是……” “顾谨言那小子说得对,你眼里有太多人,而我只占了你心间小小的一块地方,你却几乎成了我所有。” 此刻,裴闻钰终于承认了心中的爱意,以一种狼狈的姿态,揭露出内心的创口。 “这对我而言是很可怕的,若哪天我不再拥有你,我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裴闻钰伸手抱住他,说:“因为除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一直在求证,一直在对比,在时卿看不见的地方,病态地调查出现在少年身边的任何人,然后对比谁重要,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 裴闻钰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没有人教过他。 他的耻辱,隐秘而深重。 权贵的外衣下,藏着多年前就被仇恨啃噬腐烂的躯壳,没有信仰,没有灵魂。 他恶贯满盈。 他一无所有。 “沈时卿,你高兴了吗?”裴闻钰红着眼问他,“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我承认爱你,满意吗? “但你猜的不错,我就是想要复仇,就是想毁了大魏。”裴闻钰朝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而后再不敢停留,狼狈地起身离开。 时卿双脚踩在实处,看着男人转身的背影,下意识伸手抓住他。 衣袂从指尖飘落。 心脏一空,时卿抬步去追,脚步踉跄着撑在桌面,长发自金玉冠倾泻而下,垂落在身侧。 待那股眩晕感过去,眼前恢复清明,时卿侧目看向那抹银丝,神力从指尖泄出,将银发复原。 第209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28) “大人,裴闻钰说的不错,您确实该歇歇了。”系统的声音响起,“您的身体经不起消耗。” “这边建议您停止使用神力,或者我联系主系统,将您的神力收回。” “不准。”时卿冷声,说完又缓和语气道,“我尽量克制。” “……好。”小老虎垂下头,不再劝阻。 裴闻钰今夜没有宿在宫中。 身边没有时卿,久违地做了噩梦。 梦见了年轻的阿母阿父,尚在襁褓中的弟弟,被藏在床底甲板下的自己。 鲜血飞溅在自己脸上,他冲出去,被浓烟熏得呛咳,意识昏迷前,安国公伸手拽住了他。 醒来后,安国公问:“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有些问题,早在出口前,就给出了回答。 裴闻钰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发生了什么?” 从那以后,闻钰这个人就死了。 大火烧毁了曾经的家,也烧死了那个少年。 大魏如何能比得上他的家族?闻家上下五百多人,皇权一日没有倾覆,他们的尸骨就一日未寒。 “我没资格替他们原谅。” 为什么要原谅?为什么不能报仇?裴闻钰大声质问,“我阿父,我阿母,弟弟,祖母,叔父……心里有块地方,永远都在疼着——” “你让本王如何不报仇?” 可少年朝他伸出了手,说,“裴闻钰,你试着爱我吧。” 爱他,就意味着要放弃十几年引以为生的东西。 时卿说,想要带他四处游历,要带他看遍山川湖海,要和他一起在江南养老,住在栖隐山,闲来垂钓,同眠共枕。 他们许下承诺,说要共享未来。 只要往前一步就能抓住,只要放弃过往就能拥有。 裴闻钰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 即便他不懂。 时卿想要,他便努力地尝试去做。 可时卿不信! 他不信!! 摄政王大权在握,何事做不成?若他真的伤害无辜,光朝堂那些被处死的太子党,门下的门生就不知何几,还能有命活到现在? 早就死了! 若他真的心存歹念,何至于没日没夜地守在沙盘前熬,何至于抱着一叠名册簿清点武将和兵马,何至于倾力商讨灾情对策,兵防部署? 裴闻钰觉得好委屈好委屈,少年心怀天下,却容不下他的过去。 他的生命有那么多人,谁都能分走他的心思,即便是无影一个跟随监视他的暗卫。 谁都比他重要! 只有裴闻钰一个坏人。 摄政王夜半哭醒。 今夜凌七值守,听见里面的动静,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职责告诉他应该进去,却本能地装聋作哑。 过了会儿,屋里重新变得安静,凌七犹豫着,房门从里打开。 裴闻钰:“陛下人呢?” “?”凌七上前,迟疑道,“……兴许还在宫里,主子,需要属下让无影回来吗?” 裴闻钰冷着脸,眼圈还是红的:“本王亲自过去。不必跟着。” 走了几步,又道,“以后,换个人守。” 凌七低声应是。 裴闻钰入宫时,寝殿里只有少年一人。 一袭白衣胜雪,黑发披散着,莹白指骨勾着玉壶,醉醺醺趴在桌上。 他就那样坐在庭院里,月光映照出他微红的脸,眼睑微阖,靠近了,呼吸之间全是清甜的酒意。 裴闻钰呼吸心跳全乱了。 他小声地喊:“卿卿。” 时卿半醉半醒,循着气息抱过去,一下就抱住男人腰身。 好乖。 裴闻钰这般想着,双手极为诚实地回抱,搂着人坐在自己身上。 “裴闻钰。”少年喊。 “是我。” “最重要。”少年又说。 裴闻钰一愣,低头,好久才听懂少年的话。 裴闻钰最重要。 大魏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瞬间红了眼眶。 “那你为什么还要怨我?为什么生我的气?又为什么要在我和魏朝之间选择抛弃我呢?” 裴闻钰忍不住,嘴里喃喃地说些他自己都不懂的话,当然,他也不需要懂。 王爷脾气上来,就想刁难他的陛下,“我什么时候,也能被你选择呢?退位之后吗?” 耳边嗡嗡嗡的,听不清楚,别扭而委屈的情绪却被大脑精准捕捉,少年抱的更紧:“不想……你死。” 什么? 裴闻钰俯身去听,听他说:“不想你们死。” 什么意思? 裴闻钰抹了把眼,时卿刚好在此刻抬头,裴闻钰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更深的哀恸,“我曾经……失去了非常多东西……” 眼见着国破家亡,却什么都挽回不了。 “这次不一样,我有能力留住你们,我可以护住很多很多人。”时卿嗓音哽咽,语言难得混乱。 “这次,我们站在同一立场啊……”他不理解,“我们是一起的,裴闻钰,我和你是一起的。” 明明,有幸生在一个国家。 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呢? “我不想输。”少年带着酒意的吻落在唇瓣,清冽而柔软,“阿钰,我不想输。” 我想改变命定的结局。 我想救你。 有泪滑落脸颊,裴闻钰替他擦,眉峰紧蹙,心脏生疼。 若少年本是天外仙,落了一滴泪便入了凡尘,那遇见自己,是不是也算他的劫数。 这个念头刚起,便被男人摇头否决了,裴闻钰亲了亲他的眼角,说:“你哪里是神仙?” 又哪有神明乞求世人别让他输? 神明无所不能,才不会困于人间疾苦。 裴闻钰不懂,他听不懂少年嘴里的话,也看不懂他的信仰。 本是醉酒之言,一个问的胡乱,一个答的荒唐。 只有滚烫心意顺着清泪滑落,砸在他心口,轻易就烫出了疤。 “我答应你。”裴闻钰还是当了真,轻声允诺,“让你赢。” 第210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29) 楚庭风还是被派去了北域。 战事起,裴闻钰也必须亲自前往东部要塞,长锦州。 兵家必争之地,不能丢。 他本是马背上赢的权力和尊荣,没有比他自己更适合的人选。 顾谨言身为军师随军出征。 时卿被留在京城。 摄政王领兵出征的前一日,于夜初潜入新帝的寝宫。 来福看着来人一身月白色锦袍,玉冠束发,手里提着陛下爱吃的酪浆和点心,面上依旧是那副修罗表情,可任他老眼昏花,都瞧出了男人眼里的柔情。 来福:“………” 得,来哄人了。 若不是宫廷的禁卫军和暗卫没有反应,他还以为皇宫闯进了什么美人刺客。 勾陛下的魂来了。 “王爷,陛下刚喝完药睡下。”来福凑近,小声提醒,“今日的药熬浓了,嫌苦呢。” 裴闻钰皱眉,“没有备蜜饯?” “那老奴岂敢不备?好说歹说,愣是不吃。”来福回头看了里屋一眼,气音道,“陛下这是在怨王爷您不在呢!” 裴闻钰眼里浮现出笑意,这几日他和时卿都有正事要忙,并没有多少私人时间,可朝堂相处,总算没有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了。 今日早朝他提出要亲自出征,敏锐捕捉到少年神色的变化,才知对方也是担心自己的。 裴闻钰站在门口,曲起指骨轻叩:“卿卿?” 时卿睁开眼睛。 里屋静悄悄的,可仔细辨认,会发现少年呼吸有点乱。 裴闻钰凑近了听,爬了几十次龙床的他这会儿知道矜持了,彬彬有礼又小心翼翼:“卿卿,我可以进来吗?” 时卿沉默地翻了个身。 “可以吗?卿卿。” “对不起,那日不该对你发脾气。” “我说话不过脑,陛下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明日就要走了,卿卿,放我进去好不好?” “……” 屋里的人没说话,裴闻钰就一声一声软着调子磨,愣是不进去,来福逃得快,才听了第一句,就觉有虫子从耳蜗爬进了身体里,他浑身一颤,不敢听,眨眼便溜的没影儿。 直到暗卫也接连退远,才终于从里传出一道轻骂:“……门没锁!” 裴闻钰忙滚了进来。 “那日说的话是骗你的,我没想坏你的事。”裴闻钰将吃食放在桌案,点了烛灯,“卿卿……” 时卿第二天就知道了,裴闻钰派的那些大臣都是能干实事的,不论出于何种目的,他的确在很认真地为北地的子民着想。 是自己误会了他。 时卿想要翻身,半途又转回去,裴闻钰自觉上前,俯身将人从身后拥在怀里,他确认道:“卿卿,你爱我。” “是,我爱你。” 裴闻钰搂的更紧:“你说, 裴闻钰最重要。” 时卿哑声重复:“裴闻钰最重要。” 长发被撩起,后颈落下深吻,裴闻钰抱紧他,深深嗅着心上人的气息,终于好似从中汲取了什么,语气郑重而云淡风轻: “待此战过去,我跟着你,你去哪,我便去哪。” 时卿转身,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微微红了眼圈。 “阿钰。” 裴闻钰低眸,听少年颤着音,额头抵在他胸膛,说:“……活着回来。” 【滴!裴闻钰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95,请宿主再接再厉!】 裴闻钰身躯一震,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朝堂之上,少年帝王那忽变的眼神,非是担心,而是害怕! 他怕自己出事! 卿卿也是害怕的,和自己一样,怕对方离开,怕自己被抛弃! 他和自己一样!! 这个认知让裴闻钰又激动又心疼,胸腔震颤,搂着人,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眼睛却一点点变得通红。 他气自己卑劣,气自己以此为喜,更气自己长久以来的怯懦。 “如果早一点就好了……”裴闻钰万般珍视地捧起少年的脸,指腹轻轻抚摸过他微红的眼尾,一路滑至唇角,他深深望进对方的眼睛,“如果早一点看见就好了……” 这双纯净漂亮的眼睛里,分明只有自己。 “卿卿。”裴闻钰像是新得到什么珍稀的宝物,舍不得挪开半分,漆黑深邃的瞳孔揉碎了满室柔光,他说,“你爱我呀。” 小孩儿一样。 时卿鼻尖一酸,心口发胀,涩意密密麻麻,疼痛入骨,连指尖都在细微发颤。 该如何回应,才算热烈? 该如何守护,才能长久? 时卿不知道,他只能拼尽全力,去赢一个长相厮守的可能。 手臂圈上肩颈,时卿主动迎上去,有泪滑落交织。 “我爱你……我爱你……” “裴闻钰。” “活着回来。” …… 五更启程,裴闻钰伺候人歇下,直接命人拿来衣裳,在皇宫穿的胄甲。 时卿执意要起来,帮他整理衣裳,为他冠发。 裴闻钰深深望着铜镜里少年清俊的脸,忽然说:“你我这般,是不是很般配?像寻常夫妻。” 末了,笑着补充道:“你是我妻。” 时卿抬眸睨了他一眼,眼尾还是红的,颈部、指骨全是咬痕,他松了手,记住了爱人金甲着身,英姿勃发的模样,铁骨铮铮的昂扬。 “早去早回。”时卿俯身温柔地落下一吻,道,“夫君。” 摄政王脊骨一麻,当即就想撂挑子不干,绑起时卿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睡.他个三天三夜。 再不管世间纷纷扰扰。 可他最终也只是轻执起少年的手,抵在自己额头,温声笑着。 像一只被驯服的大型野兽,主人在的地方,就是此生归途。 “遵命,我的陛下。” …… 大魏外患迭起,危机四伏,满朝上下都忧心忡忡,也因此更加信奉拥护新帝的国师巫祝。 国师说,神明谕旨,不出三日,北方和中原会降下甘霖,往年常常伴随而来的蝗灾也不会降临; 国师说,新帝福深,王爷福深,四方的战事都会平复,百姓可以安居,不必担心流离失所; 国师说,大魏境内的每一寸疆土,都是神明的庇佑。 百姓信了,纷纷在祭坛前跪拜,祈求神明庇佑,祈求大魏安稳。 百官也信了,京都上下都拧成一股绳,世家大族互通有无,就连楚棋等一众纨绔都认真起来,努力准备来年的科举,唯愿为君分忧。 所有人都认为,只要挺过去,大魏或将迎来盛世。 一派欣欣向荣。 容肆感受到系统滴滴滴的提示音,显示信仰值的疯狂上涨,却没有最初的喜悦,他看向身旁的少年,目光复杂。 “您……歇一歇吧。” 哪有什么神明庇佑,那些话,都是时卿教他说的。 他也只不过是个趁火打劫,偷盗信仰的骗子。 “你只需要稳定民心,其余的不必管。” 时卿面不改色咽完嘴里的药,放下汤碗,目光平和地注视着他,“这几日你应该就可以回家了,提前祝贺你。” 容肆抿唇,看着少年半数银白的长发,苦涩一笑。 时卿:“我出去一趟,大约需要三个小时,劳烦你替我守好宫里,不要让人闯入。” “分内之事。” “系统,启用时空传输。” 系统红着眼,清楚即便自己不帮忙,时卿也会动用神力过去,反而更损耗身体,他咬牙点头,抬爪啪叽摁了下去。 第211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30) 军队需用粮,裴闻钰免了灾地近三年的赋税,下令地方尽快将粮食收割完,先紧着军队用,粮草问题暂不必时卿操心。 可若不出手干预,未来还有至少一个月没有雨水,蝗灾也足够给如今成熟的粮食造成巨大损害。 这也是系统无法阻止他的理由。 可是啊……小老虎窝在自家宿主肩上,看那飘扬的银丝擦过自己脸颊,金光弥散,每一滴亲吻土地的甘霖,都是宿主神力消散的痕迹。 难免忧心。 “大人……” 时卿望着漫天云雨,淡声:“回去吧。” 系统飞快抹了把泪,重重点头:“嗯!” 那日后,时卿的“病症”陡然加重,几位御医商议一圈,委婉表示要不要请远在江南的那位神医过来。 时卿蹙眉:“不过是补元固本的药,加大剂量便是。” 御医们愁苦了脸。 又一日,沈忠年寻了个由头进宫,以一己之力扛起满朝事务,他本是百官之首,统领六部,早已和裴闻钰一脉磨合,如今内忧已平,他不惧流言,也不担心帝王疑心。 帝王还躺床上呢,沈忠年抱臂冷哼,垂眸看着慢条斯理喝酪浆的少年,不悦:“再这样下去,我就写信给你师父。” 时卿放下杯子,来福手脚麻利地接过来,无声退守在旁。 “父亲……” “哎呦。”沈忠年诚惶诚恐,装模作样地阴阳怪气,“臣不敢,陛下慎言,免得落人口舌。” 时卿:“……” 来福低头憋笑,识趣地退了出去。 “您永远是我的父亲,我始终是沈家人。”时卿目光真挚,“父亲,您别不要我。” 沈忠年鼻尖一酸。 “沈府大院永远有你一双碗筷,卿卿,如果时光能回溯,为父一定不会让你站出来。” 看着少年日益消瘦,沈忠年的悔意与日俱增。 他才十八,本该在外闯荡够了,玩够了,再回来。 不论几时回,沈府都有他一双碗筷。 沈忠年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少年龙袍着身的模样,却总看不清他的面庞,冕旒之下的那双眼睛是笑着的吗? 沈忠年想要细瞧,又赶不上。 故沈忠年迟迟不敢让时卿入朝堂,不肯他接触那些朝臣,用外面的广袤天地诱惑他,找一个江湖师父圈住他,任他驰骋,由他肆意。 可选择权始终在少年身上。 因此,当时卿平静地说出“您会的”,沈忠年没有反驳。 “养好身体,朝堂那些事,父亲给你镇着。” 时卿眨眨眼,难得乖巧地笑说:“好。” 沈忠年不惧流言,时卿却不得不为他做打算。 一道功成身退,随时准予还乡的圣旨下达,既全了沈府的后路,又给了沈父无上的尊荣。 沈忠年领了这份情,转身便给远在江南的宁无衣去了封信。 将人请来京城一趟。 宫墙巍峨,他怕这龙椅,锁了少年的阳元,吞了少年的命。 四方战事传到京城,西陵连收三座城池,东南连战皆捷,北疆连夜侵袭,被守将及时察觉,严防死守。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无事就好。 前线领兵的将领皆是国之重器,只能胜不能败。 剩下的就看谁耗得住了,好在粮草充盈,大魏撑得起。 系统却觉得自家宿主要撑不住了。 “您要不把裴闻钰身上的神力收回来吧?” 系统哑声提议,“这次或许不一样呢?您看,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很可能因为您的努力而产生蝴蝶效应,裴闻钰也不会有事。” 相隔千里,这般耗损神力在他身上,要是让裴闻钰知道,该多愧疚多后悔多难过啊。 “若是他回来看见您这副模样,会疯的。” 系统占据上帝视角,知道裴闻钰那边的情况。 一次战役中裴闻钰发现自己受的伤,很快就能痊愈,南疆人善蛊毒,毒素却无法侵蚀他的身体。 即便心中生疑,可大敌当前,确实没有比这个发现更令人振奋的消息。 顾谨言也说:“出征前国师曾预言,王爷福深,受神明庇佑,如此看来,此战定无往不利。” 全军如有神将,士气大振。 哪有神明庇佑,那是他心爱的少年,不远千里地护他啊。 “别再继续了……”系统哽咽,“您真的会没命的!” “瞎说。”手背贴了贴微微发热的额头,时卿蹙眉,又问,“师兄那边情况如何?” “您昨天不是收到传信了么?他立了大功,还烧毁了敌营的粮草。”系统一哽,“您好好休息一下。” 时卿无奈,他拍拍身上的锦被,示意自己有在听话:“给我看看。” 小老虎小嘴一瘪,委屈地哭道:“大人……” 时卿眼皮轻跳,直接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楚庭风带兵成功偷袭敌营烧毁了对方军粮,他预感北疆会被激怒全力反扑,连敌军会效仿入城烧毁粮草一事都料到了,和几位守将做好部署,主动埋伏。” “计划很成功,北城大获全胜,北疆粮草没了,又折了十万兵马,加上北疆内部皇室出了事,已经无力进犯,捷报应该明日就能送达京城。” “但是……您师兄却受了重伤,北疆将领破防搞偷袭,三打一,动的都是杀招,奔着楚庭风命去的。” 说完,窥见宿主冰冷的神色,小声补充:“您的师兄很厉害,打赢了,反杀了那三人……” 系统纠结死了,时卿再三叮嘱他留意北疆那边的战况,结果一夜之间,便发生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说了,宿主又要动用神力过去,不说,可重伤垂危的又是楚庭风…… 时卿红了眼,立刻起身,披了件外衣就要出门,忽然,来福的声音响起。 “陛下,国师求见。” 国师……时卿一愣,信仰值集满,他几乎以为对方已经脱离位面回家了,可当下并没有精力顾及这些:“进来。” 容肆是听系统说时卿这边出了事,可能需要他的帮助,没收拾便来了,脚步略显匆忙。 一进屋,便撞见少年银发白衣,侧身站在光影里,唇齿间叼着一根金色发绳,正在束发。 容肆眸光微晃,听他头也没回道:“烦请帮忙守一阵,若有来人便说我在治疗,需要休息。” 容肆垂眸应是。 时空传输功能30日内限制使用,时卿等不及,直接使用神力,抵达北九城时,楚庭风的房间外已围满了人。 是坚守北城的将军和士兵,身上都有伤,却依旧固执地守在屋外不肯离去。 时卿便知楚庭风在北城肯定是个顶顶好的将军。 师兄做什么都是极好的。 时卿持有皇令,又只身一人,他在位时间短,北城多数将领驻扎此地守城一辈子,无人认出这位新帝。 主将庞胜见此人气质独特干净,上前礼貌询问:“请问您找谁?” 时卿嗓音克制:“我是楚将军师弟,特奉师命前来带师兄回家。” 一听是师门的人,众人皆生了几分希冀,庞余亲自将人请进去:“久仰,经常听楚将军提起你们,仙师神机妙算。” 时卿一进门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脚步晃了晃:“军医怎么说?” “……恐无力回天。” 军医正在给他换药,见人来,起身腾出位置,“这位是……” 庞胜小声解释:“人家师弟,奉师命来的,楚将军可能有救了。” 时卿站在榻前,指尖颤抖着,眼眶几乎是瞬间变得通红。 青年衣衫半褪,染血的绑带四散解开,露出微微塌陷、泛着乌黑的胸膛,身上布满了新旧的伤,肋骨错位明显。 手掌的绷带还沾有血污,一只手蜷曲,是握着长枪的姿势,一手紧紧攥着什么,血肉已经和绷带缠在一起。 时卿俯身,去碰他的手,军医道:“他手中力道太大,分不开,也碰不得,反应很大。” “我们想,手里的东西对楚将军而言应该很重要,没敢触犯。” 时卿垂眸,有泪滑落下来,他背着身不让人瞧见,哑声:“你们先出去。” 第212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31) 军医看向自家将军,庞胜试探道:“楚将军……还能有救么?” 庞胜驻守北城十余载,早见惯了生死,甚至于麻木,听闻朝廷援军赶到,也没有多大反应。 可楚庭风不一样,他一看就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将军。 青年肆意鲜活,布衣木簪,举手投足皆是与京城不符的潇洒。 守城无聊,北城也是十余年如一日的苍凉,于是大家都习惯了听他分享鲜活的故事。通过描述的字句,幻想他们守护之下的广袤山河,以及热闹精彩的江湖。 庞胜不愿这般肆意鲜活的江湖人埋骨北地。 他本就不属于这里,终究该回到属于自己的江南去。 “能。”时卿说,“但我需要绝对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 庞胜平日听得多了,对楚庭风口中的“师父”“师弟”都有了滤镜,闻言点头,死马当活马医:“我亲自守着。” 庞余年少一纸皇书,便从风流公子哥摇身一变成了守城将军,几乎快忘记京城的景和人。 听闻京中来人,正伤怀,是楚庭风摇头晃脑,感慨“京城繁华,却不如江南的景得我心”。 有人问:“江南的景,长什么样子?” 庞余气得一巴掌拍在楚将军肩上,闻言也生了好奇。 楚庭风:“江南啊,就像美人,即便是白衣也流光溢彩,飘然若仙。” “白衣有什么好看的?”有人反驳,“即是美人,身披重锦才最点缀。” 楚庭风只说:“你不懂。” 如今,庞余看向一身白衣的少年,方知楚庭风口中的江南,方知美人如玉。 房门轻合,时卿指尖颤抖着,去碰他的手,昏睡的人并没有如庞胜所言那般有什么反应。 时卿动作很轻,紧握僵硬的指骨却主动张开了。 摊开一看,手心是染血的碎银。 楚庭风日日把玩,从不离身。 这是时卿给他的。 时卿年少拜师,被宁无衣亲自从京城接回了江南,大手牵着小手,站在木船的甲板上。 远远望去,便见少年楚庭风一身黑衣,在栖隐山脚下挥着手臂迎接。 楚庭风很爱掐他的脸蛋:“叫师兄。” 小时卿仰头:“师兄。” “好乖!师父,您从哪儿找来那么可爱的小师弟呀?” …… “小师弟,师兄给你捎的酱肉包子,吃吗?……你这表情怎么回事?嫌弃?” 小时卿扎着马步,头也没回:“要吃草莓。” “啥玩意儿?” “草莓!还有酪浆!草莓酪浆!” “……那玩意儿,可不是我们吃的。”少年嘿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天上,“至少得是达官显贵。” 小时卿脸上汗涔涔的,嘟囔:“谁说?我在家就吃过。” “啪嗒”一声,师兄手里的包子掉了。 …… “原来你是相府的小少爷啊。” 楚庭风硬裹着小师弟上楼顶歇凉,嘴里塞着枣,含糊道,“你说你,吃这苦做什么?回你的京城去。” 时卿回的认真:“父亲说,等我学成本事,便能回了。” “学功夫?学这玩意儿做什么?有人要杀你啊?” “嗯嗯!” “雇人啊。”楚庭风嚼嚼嚼,把枣核吐掉,去捞小师弟手里没吃完的枣,“你相府要什么没有?” “父亲说,我得把命握自己手里,其余任何人都不可信。” “嗐,师兄在,师兄保护你!” 小时卿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钱袋,袋口敞开,是一堆金叶子和碎银。 “那我雇师兄!” “当真?!” 楚庭风双眼放光,刚想伸手,手背一痛。 师父不知何时站在了屋檐下,月色清冷,映出他微怒的脸庞:“小兔崽子,你别教坏我乖徒儿!” “开玩笑呢!”楚庭风大声反驳,“我要这钱干嘛?我就摸一摸!”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摸摸不可以吗!” 宁无衣哼哼着进屋:“瞧这出息……” 师父进屋后,楚庭风把玩了会儿钱袋,沉甸甸的,他严肃道:“小师弟,财不外露,以后别轻易在外人面前露那么多钱,会引来杀身之祸。” 时卿觉得夸张:“怎么可能?父亲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打紧……更何况,师兄不是外人。” “哈!”楚庭风牙酸,世界的参差怎么可以那么大。 他举起一只手,手指轻晃了晃,“你可知,三两银子,便可买一个人的命了。” 小时卿:“不行,父亲说,我很贵的。” 楚庭风一愣,又哈哈大笑。 “是是是,卿卿当然无价。” “但怎么办呢?师兄今儿收了你的钱,明儿你可能就得去山脚下,把师兄从江里捞出来。” “师父把师兄扔进去的吗?” “聪明……但这不没扔嘛,师兄不收。” “三两吧。”见不得小师弟软萌的眼神,楚庭风抓了点碎银,随手一抛,“师兄挣你三两银,护你一辈子。” 时卿的目光瞬间明亮起来。 凉风吹拂过脸颊,少年温柔的目光穿透时空,深深望进时卿的瞳孔。 昔日稚嫩的对话,也随之涌入脑海,记忆重新变得鲜活,也因血迹斑斑的守护而更加深重。 什么时候,三两碎银,竟也值此一生? “卿……卿……” 染血的指尖轻触少年眉眼,眼角有泪滑落,落入指缝,血色氤氲出更浓厚的色泽,“小……师弟……” “别哭……” 怎的在梦里也哭啊? 楚庭风问,“是不是……裴……欺负你……” 时卿将碎银塞回去,紧紧包裹住他的手,捧起轻抵在额头,心脏痉挛,呼吸都是痛的。 他说:“师兄,我送你回家……回江南……” 回江南……楚庭风眼睫轻眨,末了忽的笑了,眼睛笑成月牙,“好啊。” 我们回江南。 “北城……师兄给你守住了。”楚庭风笑着,语气难掩骄傲,“师兄厉不厉害?” 时卿重重点头,不敢看他的眼。 楚庭风只当没看见,梦里的小师弟也要面子。 回家好啊,回江南去。 他错啦,京城不养人,吃人,楚庭风轻抚过少年脸颊,说:“瞧,给我们卿卿……吃瘦了。” 楚庭风只醒了片刻,回光返照似的,听到少年肯定的答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时卿咬破指腹的血,起身,在青年身前的虚空处勾勒出符文,金光从指尖蔓延,逐渐覆盖全身。 小老虎看出宿主意图,从空间里跳出来,使劲扒拉住他的腿:“大人!大人您冷静点!起死回生术不能乱用啊!” “这是改变命数的,您这是从阎王簿里抢人,求您三思……” 时卿双目猩红,泪水轻易糊了满脸,他抬手抹去,手中印结未停,“让开!” “您的身体真受不住,大人……您想想裴闻钰!想想您的王爷!他会疯的!他会疯的!!” “……可我没有办法,系统。” 时卿闭眸,指尖泛凉,寒意从骨髓里渗出,他垂眸望着陪伴至今的搭档,颤声,“他本不该死。” “他是为我,才来的京城,来的北地。” 淡去的痛苦成倍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无力深重几乎要将他淹没,时卿问他,也在问自己: “我有神力,我能救他,为什么不救?” 小老虎觉得心好痛好痛,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为什么自己那么没用,什么都帮不了宿主,他抱着宿主的腿哭:“可您呢?” “您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考虑一次呢?” “最后一次。”时卿说完,指尖落笔,抬手往虚空一按。 霎时金光暴涨,暖意充盈着青年的身体,将所有伤势恢复如初。 恍惚间,楚庭风做了个极美的梦。 第213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32) 梦里,他已经坐上了回江南的马车。 半途遇到了来接他们的师父,嘀嘀咕咕的,吐槽京城的风水不好,气候干燥…… 小师弟坐在自己面前,手里捧着一杯草莓酪浆安静地听。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试探,说:“我们回江南,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小师弟抬眸,眼神如初见般乖巧清澈:“好,再也不回来了。” 楚庭风大笑,牵扯到肩胛骨的伤,却感觉不到疼,倒是小师弟神色焦急地凑过来,说对不起,后悔让他去了北地。 那有什么?想他楚庭风天南海北的闯,本就是刀尖夺命的主,用师父的话说,耐折腾。 楚庭风拍拍胸脯,笑容畅快:“说好带你去蓬莱岛的,走着?” 师父顺势掏出手里的画本子抽过来,骂:“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卿卿身体还没好全呢!” 楚庭风“哦”了一声道:“那便过段时间。” 等会儿—— 楚庭风笑容收敛了几分,伤势没好全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楚庭风眸光微晃,重新朝对面望去,恰好车帘被人撩起,白光从外面渗透进来,将少年的身影照得斑驳。 楚庭风下意识抬手,目光透过指缝,对上男人清俊的眉目。 沈霖? “你醒了?”沈霖弯腰进来,坐在他对面,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饮尽,才将兜里的钱袋子递给他。 “前面就是青州,还有一日车程,我便不送了。” 楚庭风垂眸看着他手里的钱袋,认出那是相府的,小师弟爱用,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堆金叶子和碎银。 沉甸甸,压的他指骨疼。 颤抖着手去碰,分明没有伤。 怎么回事? “我……我睡了多久?”楚庭风开口,嗓子干哑得不像话,“卿卿呢?” “你睡了一周,如今战事已停,他在宫里走不开,托我亲自把你送回江南。” 沈霖又为自己倒了杯茶,堪堪压下喉间的涩意。 “这是他给你的,特意嘱咐你紧着点用,给他留点,等卿卿退位,回栖隐山找你要。” “……”楚庭风一颗心落回实处,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他抬手碰了碰额头,直接端起茶壶往嘴里哐哐乱灌。 “真抠……师兄好歹给你守了城欸,大功一件,就给这么点儿,宫里赏赐不都是黄金多少两之类的吗?” 楚庭风嘴上嫌弃,手里抛着钱袋子,眼里却是笑着的。 他捣了沈霖一下,笑道:“师弟想清楚了?知道那龙椅不好坐了?” 沈霖喉咙哽塞,偏头去看窗外的景:“卿卿向往的从来就不是朝堂。” 楚庭风骄傲哼声:“那是自然。” “帮我带句话,让卿卿快点回来,否则别怪师兄把他的金叶子花光。” 沈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回了句“知道”。 出了马车,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楚庭风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自己的伤怎么好的?小师弟为何派沈霖相送,又为什么只给自己一袋金银,还抠抠搜搜地说要给他留点儿。 明明小师弟身上根本就不缺这点钱。 可他一句都没有问出口。 小师弟说什么便是什么。 小师弟让他等,他等便是了。 又不是等不起。 告别沈霖之后,楚庭风翻身上马,独自一人回到了烟雨江南。 …… 钟声敲满十二响,宁无衣听懂了钟声的含义,只是啊,好不容易抵达京城,却已满城素缟。 老者身形佝偻,一步一步走到相府门口,沈忠年得了消息,亲自出府迎接。 看着沈父一身素袍,宁无衣很轻地笑了下,模糊着一双老眼看他,说:“沈家小子,我乖徒儿呢?让他出来,老头子我来看他了。” 沈父红着眼,面容憔悴,他比宁无衣差了个辈,此刻看上去却不比他年轻多少。 “这种时候了,你个老头还要和我一个小辈争……”沈忠年说,“卿卿的家在沈府,何时成你那长满草的栖隐山了。” 宁无衣瞪他,忽然就耍赖坐在了地上,哭骂:“我不管,你把我乖徒儿还给我!把我乖徒儿还给我!” “早知道你这般靠不住,当初就不该把人给你送回来……” 相府门前来了个无赖,无赖被恭恭敬敬地请回府中,又扬言要进宫去看他的乖徒儿。 朝臣议论,问清了才知是陛下远在江南的师父,宁无衣第一次踏入宫门,腿脚不便,差点被绊倒。 沈忠年搀扶着他。 时卿是忽然没的,堪堪召集朝臣,颁布了几道旨意,却不曾想,转身,圣旨成了遗旨。 满朝大惊。 “陛下那时的精气神瞧着就已经不太好了,我每进宫一趟,便感觉他身上的温度散几分,最后一次进宫,陛下不知怎的,满头银发,肌肤透明,连瞳孔的光也淡了。” 沈忠年和他彼此互为支撑,行走在宫里,小声哽咽地陈述:“我抬头,眼见着他消散,只来得及碰他的手,很冰,身上没有半点人气儿。” “满朝文武都慌了神,赶紧派人去寻国师,国师说,陛下是天上派下来拯救大魏的神明,如今功德圆满,便要回天上去了。” “瞎说。”宁无衣红着眼反驳,“他是我乖徒儿。” “是啊,瞎说,就知道诓我们这些老人家。”沈忠年双目浑浊。 明明都说好了,要给他养老的啊。 宁无衣当年收时卿为徒,亲自来京城将人接回了江南,小孩儿白白嫩嫩的,养的很好,摸了摸根骨,宁无衣很满意。 “以后跟着师父,天大地广,任你遨游。”宁无衣牵握着小孩儿的手说。 小时卿眼神亮晶晶的,仰头看他,眼里的崇拜和好奇,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乖徒儿。”宁无衣捏了捏他的手说。 曾经的一代传奇宁无衣老了,腿脚变得很慢,都来不及把他的乖徒儿接回江南。 楚庭风来了信,问他在哪。 宁无衣回:“接你小师弟来了,他不听话,不等我老人家。” 最后,宁无衣只在京城歇了歇脚,拒绝沈忠年的挽留和安排的人手,独自一人来,孑然一身走。 他的步子很慢,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生前的一幕幕。 “鱼儿来喽。” “乖徒儿,接住!” “你们师兄弟今晚想吃什么?” “乖徒儿,瞧为师给你露一手!” “哟,这次又给师父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你个饿死鬼,又抢卿卿的饭菜!” “卿卿,钓鱼去?” “江湖不缺故事,史书不缺传奇,咱犯不着冒险添那几笔。” “乖徒儿,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乖徒儿……” 不走行不行啊? 有风吹散往昔,吹来素缟,宁无衣转身,顺着人流看见了那座大开的祠庙,庙里供着少年的玉像,笑意温润,一身龙袍。 是他的乖徒儿,被奉为神明的大魏帝王。 神明……宁无衣笑笑,就是个小骗子。 骗师父,骗父亲,骗天下人。 宁无衣摇头,红着眼,负手缓慢地朝城外走。 该回栖隐山了。 他这一生几番波澜,爱得轰烈,失去得匆忙。 到头来,不过江鱼一篓,好菜一桌。 只是…… 人心到底是肉长的,硬生生剜去一角,疼啊。 第214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33) 时卿的死,裴闻钰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东境战线拉的长,加之南疆作怪,要处理干净并不容易,帝崩的消息传到前线,军中也无人敢开这个口。 包括顾谨言。 待战争结束,裴闻钰再也克制不住,毛头小子似的,拿着敌国皇帝的协议书,纵马连夜赶回京都。 这可是敌国的降书,第一个给陛下看,理由再合适不过。 裴闻钰迫切地想让时卿知道,他赢了,他让时卿赢了。 大魏没有在他手里覆灭,他也好好的,活着回来了,他们会联手缔造一个属于他们的盛世,然后成婚,退位归隐,浪迹江湖。 只要一想到以后的生活,裴闻钰就高兴得疯了!寒风刺骨,血却在沸腾,他恨不得凭空生出一双翅膀,或者一眨眼,就站在少年面前,搂着人睡觉。 原本需要三日才到,裴闻钰日夜兼程,风雨兼程,不到两日便抵达京城。 裴闻钰一路纵马,直奔皇宫。 来福照旧守在殿外,大半夜见到来人,下意识惊呼出声,而后被男人止住。 “小声些。”裴闻钰闻了闻身上的味,都馊了,将佩剑递给凌七,转身就要去华池,“你别告诉陛下,本王亲自说。” 寒风中,来福瞬间双目通红。 “王、王爷……” 裴闻钰目光一沉,心脏也不受控地忽上忽下,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在发抖:“出了何事?” 来福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 裴闻钰沉着脸就要推门进屋,抬手,门却从里面敞开。 少年披散着发,揉着眼睛出来,身上只草草披了件外衣,冷风一吹,当即打了个哆嗦。 “谁?” 不是卿卿。 裴闻钰骤然爆发,单手攥着少年喉管将人重重抵在墙上,速度快到看不清,气势吓得周围跪伏一片。 “魏、驰。”男人眸底森寒,“你好大的胆子。” “……”冷不防呛了口冷风,魏驰却连咳都咳不出来,额角青筋暴起,手指痉挛着,颤颤巍巍抬起又垂落。 来福忙膝行上前,抱住男人的腿磕头求饶:“王爷,您先松手,陛下快不行了……” “陛下?”裴闻钰笑了,“本王怎的不知,大魏的皇帝何时换了人。” “是、是……”来福声泪俱下,豁出去道,“是先帝亲口封的!” 掌心一松,少年便无力坠了下去,裴闻钰转身,在他惊天动地的呛咳中,死死盯着地上的来福:“先帝是谁?” 来福闭上眼,不敢提时卿的名。 裴闻钰:“王政何在!本王留的暗卫呢?都他娘的去哪了?!” 凌七早在第一时间传了信号,不过片刻,被留在宫中保护时卿的暗卫纷纷现身,王政施展轻功赶来,单膝跪在男人面前:“王爷。” “本王要你们守的人呢?” 王政只得如实相告。 时卿临走前命他们在裴闻钰回来前保护好魏驰,王政却打心底里不愿,便在宫里寻了处不远不近的地方护着。 一听到讯号便赶来了。 裴闻钰却觉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什么神明?什么消失?” 他转身拔了剑,语气轻飘飘的,“几十号暗卫,都护不住一个半大的人,如此无用,还不如死了。” 王政闭上眼没有反驳,他没能完成王爷给的任务,本是死罪。 来福却看不得,急声:“王爷,陛下生前有令,他之死乃是意外,非人力可控,您不得为难一众下属。” “不得为难……” 裴闻钰扶额,闷声笑了出来,“是啊,卿卿一向考虑周全。若本王乱生杀孽,必是不高兴的。” 四周陷入死寂,反衬得这笑声诡异非常,裴闻钰笑累了,又指着墙角的魏驰: “那敢问公公,这位又是怎么回事?” 来福护完那边,又护这个,衣衫都湿了好几层:“回王爷,陛下说,贤安王是最适合如今那个位置的人,他求您……求您护他一二……” “哦?”裴闻钰又问,“陛下原话?” 来福身子压得更低。 当日时卿出了寝宫,好似一切都很赶,生怕来不及似的,召集朝臣,下达指令,看似有条不紊,可来福在旁磨墨,分明瞧见他的手指都在发抖。 最后还是来福代拟的圣旨。 原话,自然也听到了。 时卿推心置腹,把话拆开,同朝臣说的清楚:“若大魏内外安宁,贤安王未必不是好皇帝,父皇亲封的太子,又岂会差到哪去? 说难听点,即便奉行中庸之道,只要君臣一心,也能将大魏撑住。 可错就错在他年岁太小,大魏也并不安稳,因此需要裴闻钰施以雷霆手段,上下一心。” “如今贤安王已沉稳许多,这点梅太傅和安国公应该比朕清楚。” 这段时日时卿已陆续让魏驰接触朝政,奏折也由沈忠年及六部分门别类,先送往贤安王府。 帝师和安国公亲自授业,加之时卿有意栽培引导,完全有能力成为一国之君。 “朕言尽于此,还望众卿放下芥蒂,如何对待朕,便如何效忠未来的新帝。” 有人担心:“王爷那边……” 几个月前,两人还你死我活的,如今要他辅佐魏驰,恐怕裴闻钰会气得直接弑君上位。 时卿只道:“他不会。” 如今,看着少年天子脖颈上的掐痕,来福战战兢兢开口:“陛下原话,他、他说相信您。” 裴闻钰又是一笑。 魏驰颤抖着爬起来,内心极度恐惧,他说:“皇兄有话要我转达给你。” 裴闻钰猩红着眼看他。 少年又是一颤,强撑着,梗着脖子道:“让你的人退下。” 裴闻钰很快便失了耐心,长剑一横。 魏驰受惊,语速飞快道:“他他他问你,之前说你跟着他,他去哪你便去哪,这话还算、算数吗?” 裴闻钰瞳孔微颤。 魏驰无缘皇位,禁足贤安王府时还带着极端的恶意,看戏一般。 可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也打心底里认可了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兄,纵万般私心,也无法不被时卿的人格魅力折服。 更何况,时卿事事都在为大魏考虑,为了让他放下戒心,还多次和魏驰分享外面的世界,说等他退位,便带着裴闻钰游山玩水。 听的魏驰都有些神往。 也因此,没有错过少年眼里真切分明的爱意。 此刻,大庭广众之下,难免觉得烫嘴:“他,他说,裴闻钰最重要。” 魏驰不敢去看男人的脸,反正都是极端可怕的,他等着王爷恼羞成怒,却听见长剑落地的声响。 再睁眼,只看到男人孤寂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裴闻钰不相信时卿已死。 什么身形消散,什么天降神明,通通不信。 裴闻钰唤来国师。 无影犹豫片刻,从人群里钻出来,告诉他,国师已经退任了,无人知晓他的方位。 裴闻钰看着无影,不自觉发呆。 他不理解,时卿考虑到了所有人。 申请辞官的沈相。 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沈霖。 因禁足早被裴闻钰抛之脑后的魏驰。 即便是从前线回来,被医治好的师兄,也派沈霖亲自送回了江南。 就连一众下属,他都能考虑到。 为何就不能想想我呢? 我明明,已经赢回属于我们的未来了啊。 无影被盯得发毛,试探着开口询问:“主子有何吩咐?” 裴闻钰抬手遮住眼睛,让他退下。 口口声声说裴闻钰最重要。 骗子。 第215章 杀手是个高危职业(完) 出乎所有朝臣的预料,裴闻钰沉默地接下了这个担子,尽心尽力地辅佐新帝,也不搞对立那套,就像磨平了爪牙的老虎,丧失了和外敌撕咬抢地盘的野心。 沈父告老,老臣也相继退隐,春闱让魏驰汲取了新鲜血液,新的一代渐渐将朝堂撑了起来。 楚棋变得成熟,顾谨言也不必再藏拙。 裴闻钰逐渐放权,渐渐的也不管了,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更不知自己为什么至今还没有寻死的念头,只是茫然的,在空荡的天地间找寻。 曾经,仇恨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后来,则是时卿,再后来,便什么都没有了。 裴闻钰失去了一切,到最后,竟然连仇恨都没有剩下。 又是一年春天,他躺在摄政王府的院落里看世面上关于他和时卿的话本,故事很甜,却看的他不自觉落了泪。 “才不是。”裴闻钰泪眼模糊,“卿卿再也不会这般黏着我了。” 他是骗子。 是小偷。 偷了他的心,骗了他的魂。 鼻尖有点痒,裴闻钰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梦里亲吻他的少年消失在光影里,白蝶环绕指尖,迟迟不肯离开。 裴闻钰此生,见过青鸟,见过白鸥,也见过广袤原野的鹰。可恍然回首,所有惊心动魄的故事远去,肯为他驻留的,只有院里那只蹁跹小巧的影。 裴闻钰,仍一无所有。 他忽然想去祠庙里看看。 如今大魏的宗庙都多了一尊少年帝王的神像,裴闻钰不敢靠近,嘴里说着不信神佛,却在少年消失后的第三年,独自一人攀上了高山。 一跪一叩首。 系统隔着屏幕远远看着,用自己软绒的身体将人托住,毛发被泪打湿,他装作没有察觉,小声喊:“大人……” “让我再看看他。”时卿强撑着破碎的魂识,祈求,“再等等,好吗?” 小老虎哽咽失声。 时卿眼看着他遣散了府中所有的下属,独自一人寻遍大魏的宗庙,膝盖磕到青肿,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他的东西。 行人问他:“你丢了什么东西?” 裴闻钰答不上来,急的眼圈都红了。 一座寺庙里的方丈听懂他的问话,说:“请随我来。” 裴闻钰抱着那把佩剑和行囊,跛着脚跟上。 裴闻钰跪在玉像前,听方丈说:“施主,请看你眼前的功德箱。” 裴闻钰看了,里面是白花花的碎银。 方丈又说:“请回头。” 裴闻钰转身回头,殿外的香炉散着烟,山崖前的古树上挂满许愿牌,风一吹,红绸缠着许愿牌发出轻微悦耳的声音。 裴闻钰的心忽然变得宁静。 “这些都是信徒向神明许的愿,王爷,您要试试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裴闻钰猛然转身,容肆一身白袍出现在他眼前。 “你为何在此地?”裴闻钰语气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时卿还活着?! “他确实不在了。”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容肆摇头,又点了点他的眉心,道,“但他的一部分灵魂,在你这里。” 什么意思?裴闻钰呼吸微微急促,忽然没来由的心慌。 “你是不是觉得,他不够爱你?很想问他裴闻钰是不是真的最重要,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究竟占据多少空间。” “我……” “想知道吗?”容肆问。 裴闻钰点头,又摇头,他问:“我想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回来。” 少年微微叹息:“王爷,他回不来了。” 裴闻钰一怔,心脏坠入渊底。 下一刻,整个人被包裹在耀眼的白光之下,意识抽离,灵魂离体。 曾经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重演,只不过,这次他看见了事情的全貌,看见了自己原本的结局。 也终于看清了少年掩藏在大义之下的,完整的心—— 虚空里的声音对少年劝道:“历史难改,大人,您放弃吧。” 少年忍着腹部的伤疼躺下,说:“我做不到就这样把他丢下。” “系统,我想救他。” - 江南小木屋里,楚庭风又气又急:“他这样的人自古以来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喜欢他?你喜欢他做什么?” 少年只说:“我不会让他到那一步的。” “大魏不能有事,裴闻钰也不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乖徒儿啊,为师怕你撞南墙,又怕你到不了终。” “总得往前走着,才能知道路在哪,终点在哪。” - 政变前一晚,裴闻钰看见了时卿所有的谋划,对楚家,对沈父,如今他知道哪些是时卿一脉的人,也因此更能看出那晚楚家父子的态度变化。 “父亲,大魏需要裴闻钰,裴闻钰需要您和楚家。” 沈父确认:“你可知自己的身份?可知会因此付出多大代价?” 少年目光坚定:“是。” 知道自己会如何欺负他的裴闻钰心脏钝痛,看着奔波筹谋的少年,喉结艰涩滚动,他深深闭上眼眸。 “我站在明面,便无人说你。” “我把自己送到你手上,几乎是在拿命和你赌。裴闻钰,别让我输。” “魏驰不该死,他死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殿下所谋甚大。” “是啊,我想要魏朝平安度过此劫,想要海晏河清,天下归宁。到那时,我便可以毫无负担地带你四处游历,看遍山川湖海。” “裴闻钰,你愿意吗?” …… “我曾经失去了很多东西,可这次不一样,我有能力留住你们,我可以护住很多很多人。” “我们是一起的,裴闻钰,我和你是一起的。” “裴闻钰,我不想输。” …… “裴闻钰,活着回来。” 少年额头抵在他胸膛,包裹的神力随之渗入心脏,怦怦跳动着。 至此,裴闻钰终于明白,原来那不是害怕,亦非祈求。 而是少年透支神力的保障。 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护身符。 裴闻钰终于忍不住,崩溃失声。 神力不足以让时卿看透男人的梦境,脱离位面,系统也无法再介入其中。 因此,时卿不知裴闻钰发生了什么。 只是从那以后,裴闻钰像是活过来一般,情绪更丰富,人也更生动鲜活。 他回到了京城,让渡了所有实权,全力助魏驰坐稳江山。 裴闻钰不怕死,也不怕魏驰报复,无欲无求,对皇帝说的最多的话便是: “陛下你再努力些。陛下你怎么还是没有长进?陛下,臣要的盛世呢?” 魏驰抓狂,几乎要疯。 又过了两年,大魏迎来空前的盛世,战将云集,名臣辈出,沈霖掌文,楚棋掌刑,顾谨言也逐渐成了大魏的定海神针。 历史不缺英雄,史书也不缺传奇,裴闻钰终于满意。 凡尘人世间,总有遗憾。 裴闻钰不求太多。 他只需要完成少年的夙愿,活成少年希望的样子就好。 【滴!恭喜宿主集满攻略值100,获得人物角色卡一张。】 【本位面重要配角攻略值全部满点,获得总积分;位面任务完成,获得相应奖励10%,请宿主前往下一个位面。】 时卿垂眸看着眼前的角色卡,不是战场上浴血厮杀的将军,不是高坐朝堂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也不是穿着月白锦袍,丰神俊朗的如玉公子。 而是一身黑衣,负剑跪于玉像前,满身尘土虔心乞求的信徒。 恍惚间,时卿好似又看见了那个狼狈的跛着脚的男人,红着眼询问路人“有没有看见他的东西”。 「爱意甚嚣尘上,我在别人供奉的香火里,翻找我的信仰。」 至此,时卿终于明白,那日裴闻钰在庙里找到了什么。 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死亡的资格。 无债,无血,干干净净。 他等不到他爱的少年。 只卑微地祈求来生。 “系统……”时卿抬手紧攥住衣襟,指骨用力到发红,他竭力仰头缓解那一阵的钝痛,心脏被撕扯,从旧的伤痕里淌出新鲜刺目的痛。 魂识愈发完整,身体却依旧残破,甚至无力捧起那深重的爱意,时卿指节颤抖,寒意从骨缝里渗出。 那是神魂过度消耗的后遗症。 少年捧起他的信徒,像是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分不清是哪里在痛,只说,“好疼……” 小老虎用身体支撑着他,无措地流着眼泪,他不知道宿主记忆恢复到哪一步了,更不知原来发生了什么。 即便一无所知,也要被那深重的痛苦折磨得快疯掉了。 “大人,我们去下一个位面吧。”他慌乱地爬起来,去碰系统机子,“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熟悉的白光笼罩着这片空间,清冽的气息侵入,系统猛然回头,差点跪下叫主神爸爸! “嘘,小声些。” 男人抱着不知何时昏睡过去的人,心疼地在对方额头落下一吻,动作是那样温柔,眼里复杂而深重的爱意,看的系统下意识屏住呼吸。 时卿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重新拥有了力量,魂识被修复,身体也完好无伤。 真好啊,时卿想,我又可以爱他了。 他问:“阿钰,愿意和我走吗?” 裴闻钰换上了那身矜贵白衣,发冠齐整,怀里抱着佩剑,闻言有些委屈地抱怨道:“你来的好晚啊……” 我很早以前就愿意了。 (完) 一跪一叩首,说不信神佛。——裴闻钰 第216章 【必看番外】容肆旁观者视角 容肆,普通穿越系统的绑定者,任务是获得足够的信仰值,然后回家。 经历过很多次无力,也曾付诸感情。 却总是弄的很狼狈。 系统安慰他,任务失败,就选择另一世重来。 容肆自己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位面。 情绪变得麻木,心脏硬如寒铁。 不为世界的npc所困,不违背位面的运行规则。 直到遇见那个少年。 “沈时卿,当朝丞相之子,不知为哪个姨娘所生,暗地里是杀手,偶尔接点任务,游荡江湖。其他的再没有详细资料,想来原本应该是不重要的。” 系统说,“可如今他却现身江南,不仅预料到了水灾,在当地还有如此大的人脉网,定有外来之力影响。” “宿主,我们不妨借势,蹭一波信仰值,且看他要做什么。” 容肆照做,在之后的相处观察中,判断他是和自己一样的外来者。 且能力和权限都比自己高上许多。 系统建议他找少年合作,容肆也无法不亲近他。 明明和自己年岁相仿,言行举止却总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强大可靠。 让人不自觉追随他,听从他。 当信仰值疯涨,容肆看到了希望,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可他第一次站在京都这座吃人的城,看到城里的每个人都在筹谋,人可以是棋子,人命可以是筹码。 而少年身处混乱朝局的漩涡之中,在最深处。 容肆眼见他以身入局,眼见他被吞噬。 少年的生命如此璀璨鲜活,却只能由他日渐凋零败落。 容肆一直自诩为旁观者,人间看客,恍然回首,才发觉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动了真情。 为这个异乡者。 到头来,也只能叹一声:“原来他是神仙啊。” 神明渡众生之苦,又有谁来渡神? 时卿是魏国的皇帝,是神明,可几乎连容肆都快要忘了,在故事的开始,他本是杀手。 那双本该沾满血腥的手,到最后却救了所有人。 他为所有人求了成全,护住了家,护住了国,甚至让裴闻钰这样一个原本罪大恶极之人,都活的干干净净。 唯独杀死了自己。 容肆替他不公,也替他委屈。 怎么能忘了自己呢? 那么多日夜,是否也有过半丝后悔和犹豫? 少年明明那么好,有爱他的家人,师门,朋友……爱人。 舍得吗? 这个问题,在容肆最后一次见他时,得到了答案。 弥留之际,时卿紧急召见群臣,他的考虑向来周全,容肆也不见对方露出过慌乱的痕迹。 等待朝臣进宫的期间,意外听见了他和系统的对话。 时卿说,父亲有兄长,师父也有师兄陪伴,魏驰很快也能独当一面,此战过后,至少十几年不会再有战乱…… 还有谁? 时卿侧目,清透银白的琉璃眸望着他,“你如今,应该能随时决定脱离位面回家。” 容肆张口,小老虎着急,先一步替他回答:“他能,他能的,大人,您别说话了!” 容肆说不出话。 只呆愣着,看少年撑起那身脊骨,边整理衣襟边理思路。 “裴闻钰回来后找不到我,可能会迁怒,系统,你先帮我记着,我得和来福说。” 时卿说完一圈,才说起他的心上人,语气小心而珍重,像不得不揭开的创口,终于露出里面温热的血肉。 容肆感觉到他的疼痛。 “对,还有裴闻钰……”少年垂首掩下眸底的湿红,说,“我死了他会难过……不能让他难过。” “宿主!” 小老虎崩溃大哭。 时卿也哭,血与泪一起流,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平静淡然,可到头来,依旧最放不下。 “不甘心。”他将脸埋进掌心,无声地流眼泪,嗓音沙哑,言语皆是茫然。 “系统,我该怎么办……” 神明也会舍不得。 容肆红着眼眶想。 不日,帝王大行。 容肆只身离开了这座吸干了少年精气的京都,系统问他,要不要脱离位面。 容肆说:“再等等。” 少年脱下了象征巫祝身份的白袍,走遍了大魏每一处受神明福泽庇佑的地方。 终于在三年后,等来了神明的信徒。 “我身上有他留下的一丝神力,受他庇护至今,该物归原主了。” 容肆看着狼狈可怜的昔日摄政王说,“王爷,愿意赌一把吗?” 裴闻钰抱紧手中佩剑,重重点头。 容肆笑意温柔,曾经他以为这个男人是不配的,不配得到神明的爱,也不配活下来,可如今他明白了。 有些缘分,看似很浅,仿佛一刀就能斩断,但里面纠缠的因果,一辈子都承载不完。 他们的爱意太深重,只一世,不够。 于是少年说:“王爷,许下来生吧。” - - 下个位面,娱乐圈。 寄居在古剑上的王爷+自小就能看见奇怪东西的商业大佬&清冷影帝 来点切片修罗场的震撼。 系统:“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但爱两个人必须得藏住。” 第217章 前世今生: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1) 别难过,快穿文也有属于自己的前世今生。 - 春夏之交,连空气都是潮湿的,屋外风雨吹打,噼里啪啦的雨珠豆粒一般,砸得到处都是。 门窗已经湿透了,窗户没来得及关,脚下积着水,少年走过去关窗,拉上窗帘,下一刻,便被一只大手从身后覆在湿重的帘布上。 时卿不耐转身,皱着眉,光线昏暗,可那张脸依旧是清艳的,像不经意打翻的油彩,落在瓷釉上,细腻而明媚。 顾柏礼呼吸加重,不自觉欺身逼上去,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怒极了,偏又贪恋地凑过去嗅。 嗓音和窗外的雨水一样凉,“时卿,你找的那个小白脸,有我好么?” 时卿眉眼低垂,掌心抵在对方胸膛。 顾柏礼进屋时西服外套便已经褪下,触感极佳的肌肉和温度透过薄薄的内衬传递出来。 时卿好似被烫了一下,想要收回却被紧攥在手里。 声音发颤:“顾柏礼你别这样……” “我怎样?” “唐时卿,我有没有说过别出去找人?” 呼吸打在脸上,顾柏礼踩进时卿双脚之间,拖鞋很快被雨水打湿,他却丝毫不顾,嗓音低沉,步步紧逼,“发现一个,弄死你。” “我们已经分手了!”时卿抬眸,眼圈有些红,眼睛黑沉沉的,和屋里的光影一样,“都是成年人,顾总,体面点。” “我还有通告要赶。” “顾柏礼,别再纠缠我。” 时卿说完便要推开他,可如此近的距离,轻易就被桎梏。 紧接着,熟悉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倾轧而下。 天空阴沉沉的,大雨一直下。 时卿睡不踏实,又醒不来,翻来覆去。 恍惚间,耳垂似乎又被犬齿叼着厮磨,那道声音的主人危险地附在耳边问道,“他能让你*么?” 时卿呼吸微微急促,张口,却答不出话。 “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骤响,意识回笼,时卿猛的翻身坐起,紧绷的肌肉一寸寸松懈,才知是有人在按门铃。 又是这个梦。 又是他。 顾柏礼是他大学时期的恋人,比他大三岁,时卿遇见他时,只知道他是盛世娱乐的董事,三年后,顾柏礼已经成了顾家的掌门人。 时卿主动提出的分手。 顾柏礼不同意。 时卿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儿戏,转身找了一个叫黎初的少年,对外声称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当晚,黎初的祖宗十八代都呈现在顾柏礼的邮箱里。 黎初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时卿学弟,资历平平无奇,顾柏礼都不屑去处理。 第二日,时卿便被人堵在了那间出租屋。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五年,时卿也逐渐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 五年间,时卿无数次拉黑他的联系方式,数不清多少次纠缠。 到最后,两人都精疲力尽。 时卿清理了身边的所有人,身处娱乐圈,也没有再传出过绯闻,干干净净。 顾柏礼也停止了近乎窒息般的紧密纠缠,堪堪没有将人逼疯。 双方各退一步,达成短暂诡异的和谐。 而那段初次强制的记忆,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清晰,它就和顾柏礼这个极为强势霸道的男人一样,逮到一点空隙就趁虚而入,搅得他永不安宁。 时卿抬手撑着额头,兀自冷静了会儿,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肌肤上,不太好受。 时卿拿起手机,未接电话13,未读消息99+,大部分都是经纪人的来信。 最新一条:【时卿!唐时卿!唐大影帝!!快开门!】 时卿:【十分钟。】 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时卿披上浴袍,随手拽过浴巾擦着头发,赤着脚出了门。 房门开合,刚好十分钟。 陈安:“…………” “我该夸你准时吗?唐大影帝。” “我等了你整整四十分钟,信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不是说好九点出发的吗?” 陈安语气幽怨,皮笑肉不笑道,“说,在房间里做什么羞羞的事了?” 时卿擦头发的动作微顿,不动声色道:“做梦,出了一身的汗,有话直说,别阴阳怪气。” 时卿起初有顾柏礼的资源捧着,大学便开始崭露头角,但依旧演了两年的配角。 两人分手之后,资源一落千丈,即便时卿颜值高,有实力,可要在这个新人辈出的圈子里混出头,很艰难。 入圈七年,兢兢业业积累,终于在今年年初拿了地方卫视颁布的最佳男主角奖。 红毯照爆火全网,在各大短视频出了圈,还上了好几个热搜。 网友戏称总算发现了这颗遗珠,连夜扒出他之前演的剧和电影,连出场就死的炮灰路人乙都没放过。 无死角的帅。 新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至此,才算熬出了头。 时卿不满足,他的目标是更高处,经纪人陈安欣赏他这股劲儿,满意的同时,又忍不住捉弄他。 一喊一句“唐大影帝”,那么熟悉的人,也不嫌臊得慌。 “做噩梦了?” 陈安眉头微皱,担心道,“精神压力太大了?累到了?这可不行啊我的大影帝,手里好几个通告呢,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 时卿:“……不必。” 末了又强调,“我身体很好,不影响拍戏。” 陈安也知道自己反应大了些,讪讪一笑:“好不容易升咖了,这不,想趁你正当红,多多营业嘛……” 时卿:“我知道。” “明白就行。”陈安点头,翻出备忘录。 “下午有个广告拍摄,晚上本来有饭局,既然你身体不舒服,我就做主给你推了。” “剧本发给你了,你晚上好好看看,要选哪些,明早八点去d市参加综艺,我来接你。” “好。” 能推的饭局,便不重要,时卿虽然有些反感陈安的商业运营模式,却认可他的能力。 加上两人磨合了这么久,合作愈发融洽,也越来越有金牌经纪人和顶流明星的势头。 “那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出发。”陈安说,“我先下楼给你买点吃的垫垫。” “谢谢陈哥。” 陈安一听,心脏又飘忽了,美滋滋地应了声,下去买饭。 陈安给他选的几个剧本,三部古偶,两部现代剧,都是男一。 还有一本历史正剧,班底很强,邀请时卿饰演的是男三,还需要进一步接触试戏。 时卿接了这部电影,和一个现代反派的角色。 陈安蹙眉,和他商量:“不演古偶吗?我看的那几本质量都挺不错。” “暂时就这两个吧。”时卿反问,“《盛世权臣》不是也有古装?” “……”时卿心思正,脾气倔,陈安说不过他,点了点他道,“行,我去沟通。” 试戏的日子定在两天后。 时卿到片场,导演何岳宏正在训人,见到来人,开门见山地道: “唐时卿是吧?时常听老徐说起你,他总说,只要给你一个机会,你就能飞。” “如今这机会我给了,是山鸡还是凤凰,证明给我看。” 时卿应的不卑不亢:“好。” 何岳宏口中的老徐便是时卿获奖电影的导演,顾柏礼要的试戏机会。 彼时顾柏礼按耐不住,又亲薄了他,事后觉得愧疚,才想的这个办法弥补。 时卿不想要,被人亲的迷糊,抬眸一看对方偏执的眼,再一次妥协。 盛世娱乐是最大的投资方,徐年卖了他这个人情。 原以为是关系户,没曾想,是颗遗落的明珠。 电影制作期长,上映时,时卿在台上,顾柏礼在台下,两人眼神不经意对上,都没有说话。 直到此刻,时卿才恍然发觉,顾柏礼口口声声的放过,是要自己和他永远纠缠。 表面上让步,实际连职业生涯都缓慢渗透着,无形地逼迫他。 未免太过偏执霸道。 “系统。”任由造型师给他捯饬,时卿在心里同小老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攻略值多少了?” “50了大人。”小老虎晃着尾巴,彻底服气。 “我就说您不必担心吧?只要是您,怎么折腾都爱您的。” 时卿怼他:“后果你受得住?” 系统闭麦,老实了。 这个位面是一本老套狗血小说,讲述的是豪门大佬和娱乐圈明星之间的爱恨纠葛,主打酸涩感虐恋情深。 两人身份差距太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顾柏礼的家族也不会允许他和一个男人,还是娱乐圈的男人结婚。 原主在深入了解,慎重考虑后,决定在自己深陷前及时抽身,想要成全彼此最后的体面。 却没想到招惹了一个变态。 顾柏礼瞧着冰冷淡漠,日常恋爱原主甚至都感受不到他的爱意,仿佛越陷越深的只有自己。 可提出分手当天,男人忽然掐着他的脖颈将他抵在树上,语气阴沉地问:“我说分手了吗?” 原主害怕了。 太过害怕,有次甚至慌不择路,意外坠进了水里,还没来得及绽放,便身销魂殒。 时卿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恰好是两人分手之后。 也是小说正常视角中,原主“重生”的时间。 系统:“这个位面的任务,便是顺应剧情,酸涩拉扯之后和顾柏礼幸福美满地在一起,以及,最最重要的,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卿卿要长命百岁。” 时卿:“……” 念完,后知后觉的系统:“………” 又甜又好笑的怎么回事? “哎呀,很快的,等五年后到了剧情重要拐点,你们就能甜甜地恋爱了。” 系统内心吐槽任务的无语,面上笑嘻嘻安慰宿主,“大人,坚持住,这次任务很容易成功!” 因为系统画的大饼,时卿忍了五年。 此刻,时卿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受罪的只会是他。 系统给他出谋划策:“按照剧情,顾柏礼将会在今天得知您拿到角色的消息,找上何岳宏,然后您会有一场饭局。” 时卿撩起眼皮。 系统哼哧哼哧搬出熟悉的宝典,给他洗脑,最后在时卿准备出去试戏时鼓励道: “胜者为王败者暖床,大人,加油吧!” 回应系统的又是一巴掌拍在毛绒屁股上。 何岳宏见时卿的古装扮相,白衣战甲,长剑着身,气质矜贵疏冷,又钻研了角色,站在那,抬眼低眉间全是云倾的影子。 很是惊艳。 时卿试戏的片段是一段舞剑,他功夫底子好,又经历了这么多位面,各式剑法手到擒来,武指差点惊掉下巴。 片场的工作人员更是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时卿收了剑,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他问导演,何岳宏凝眉不知想些什么,闻言道: “问隔壁私人博物馆借的,你小心着些,别弄坏了。” 正好道具老师过来收,时卿多看了几眼,便还了回去。 他的神力被封闭,也看不出端倪,只觉得有些眼熟,可这种长剑,片场拍戏少说也碰过十几把了,实在平平无奇。 导演不说,甚至都看不出这是件文物。 也因此,无人知晓,一道微小白光从剑身飞窜到青年指尖,缓缓勾缠。 试完戏,编剧和导演商量片刻,忽然问:“玉书这个角色,你了解多少?” 时卿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功课做的足,也看了原着,思虑片刻,道:“少年权臣,白衣卿相,一个矛盾的理想主义者。” 何岳宏没有评价,倒是编剧眼神亮了几分,似乎又有了灵感,拿着笔记本到一旁去了。 最后定下时卿饰演玉书,原本云倾的角色暂定,问时卿能否接受。 时卿依旧是来时的态度,没有不耐也没有降位的躁郁生气,感谢导演和工作人员后便跟着陈安离开。 车里,陈安忍不住了,道:“那玉书不是连男四都排不上的配角吗?出场次数都没有男五多! 你刚拿了影帝,递过来的本子哪个不是男一?原本接这个剧本,就是看上他班底强大……” 时卿眼神微凉:“陈哥。” 陈安下意识噤声,对上青年的眼。 时卿:“好坏参半,如今说不准云倾的角色落入谁手,我有这个自信。” “更何况,我是演员。只要剧本好,别说配角,路人甲我都能演。” “可是……” “陈哥,之前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陈安识趣闭嘴,过了许久又小声道:“我这不是……替你憋屈吗?熬了七年,挺不容易的,要是你没和那个顾总闹……” 察觉到时卿不悦的眼神,陈安看向窗外,不再开口。 第二日,饭局的邀请便传到了时卿这里。 陈安知道内情,小心翼翼的,问他:“要去吗?” 时卿点头,语气不容置疑:“去。” 第218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2) 陈安松了口气,幸好自家艺人公私分明,大事上从不含糊,“行,那我给何导说了啊,时间定在明晚七点。” “还有,云倾的角色也是你的,编剧连夜改了设定,新的剧本已经给你发过去了。” 说起这事,陈安明显高兴许多,“这次的机会好好把握,演好了绝对能爆。” 时卿打趣他:“不嫌弃了?” 陈安脸热,摆摆手,他算是看明白了:“演戏这方面我不如你,这段时日是我飘了,功利性太强,你想做演员,便好好演,我不瞎掺和。” 陈安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个理,“我还得指望你挣钱呢,只要你到时候别嫌弃哥这个俗人,别把哥踢了就好。” “不会,我若看不上你,一开始便不会选择和你一起共事。” 时卿端起手中的草莓牛奶,碰了碰他的咖啡杯,笑说,“合作愉快。” 陈安也笑,“合作愉快。” 末了摇头,捧着咖啡慢条斯理地喝,吐槽,“多大的人,还喝牛奶……还是草莓味的,让粉丝知道,清冷人设碎一地。” 时卿闻言,守着手里的牛奶背过身去,不给他看了。 陈安哈哈大笑,看向时卿的眼神,莫名温情。 裴闻钰黑沉着脸,他分不清经纪人的眼神是看爱人还是看自家崽崽,一律当情敌处理。 见状默默挡在两人中间,试图隔绝男人的视线。 终究徒劳。 如今他是魂体状态,游离于异世,认识的人只有时卿一个。 正常人看不见他。 当然,时卿也看不见。 裴闻钰垂眸望着自己掌心,在他眼里,自己是凝实的,是真实存在的,却无法接触现实的一切东西。 除了时卿。 只有拥抱爱人时,他的手,才不至于落空。 裴闻钰近距离瞧着青年的侧颜,这个世界的他是健康的,气色红润,眉骨柔和了些,少了分生死淬炼的冷冽,多了股独特的清艳。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卿卿。 是他的卿卿。 裴闻钰这般想着,便不自觉红了眼眶,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从身后将人搂抱住,脑袋搁在对方肩颈。 像以往那般,黏着他,看他批阅“奏折”。 王爷很有融入这个世界的自觉,他补了功课,知道这叫剧本,演员是卿卿现在的工作。 但看着那些笔记,摄政王觉得和奏折没有什么区别,不同的是,卿卿更加尽心。 具体表现在批注的字数上。 真好啊,裴闻钰嗅着他颈肩的冷香,迷迷糊糊地想,如果卿卿和现在这般康健,盛世便是属于他们的了。 他们的故事会被写进史书,君臣之交被后世之人奉为美谈,他们的爱情也会流芳千古。 但已经很好了,还能像现在这般抱着他,靠在卿卿身上,裴闻钰知足。 裴闻钰贪恋地蹭他的脸颊,抱的紧了,青年翻阅剧本的指尖微顿,而后抬手,碰到男人的脸颊。 裴闻钰一怔,下意识屏住呼吸。 指腹触碰到下唇瓣,一路往上,摸到了鼻尖,眼窝,眉骨,额头。 时卿疑惑,又抬起另一只手捧着自己脸侧,轻轻拍了拍。 时卿转身找陈安要镜子,薄唇擦过魂体的唇,长长的睫羽轻晃。青年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清透漂亮,琉璃一般。 裴闻钰:!!! 如果有心跳,王爷早就被震聋了。 镜面反射的光照着魂体一晃而过,裴闻钰闭上眼睛,有那么一瞬几乎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青年只是举着镜子端详片刻,便收了起来,继续看剧本。 陈安正拿着笔记本核对文件,扫了一眼略敷衍地说:“我的唐大影帝,你很帅,你很美,你脸上也没妆,什么脏东西都没有……” 时卿:“嗯,是我看错了。” 黏着时卿贴贴的摄政王:你才是脏东西!你全家都是脏东西! 裴闻钰说不清是什么心理,有些被忽视的失落,也有没被发现的暗喜。 灵魂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饥渴,白天霸道地纠缠他,晚上克制地侵占他。 沐浴完的青年软乎乎,香喷喷,连血液都是香的,穿着柔软的丝绸睡衣,窝在被子里。 白皙清透的肌肤毫无防备地裸露在外,淡青色血管随呼吸轻微起伏…… 裴闻钰近距离瞧着,眼睛都不眨了,喉结缓慢滚动,而后情难自禁地俯身,吻上青年的唇。 时卿感觉自己被一块巨石压住,身体很沉,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身体很快起了反应,他下意识侧身,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却被人动作强硬地打开,熟练而热烈地迎合他。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裹挟情欲哑声唤他“卿卿”。 是裴闻钰。 是裴闻钰! 时卿抬手圈住对方脖颈,吻得狠了,泪水从眼角溢出,而后被温柔舔舐。时卿抱着他,小声而痛苦地喊:“阿钰……” 裴闻钰心口酸胀,酥酥麻麻的痛意袭来,他说:“是我。” “我会一直陪着你。”裴闻钰说,“卿卿,别害怕现在的我。” 时卿摇头,意识迷糊间,又去撩男人的裤腿,裴闻钰不懂,下意识避开。 可两人纠缠的紧,时卿不饶人,哑声说:“让我看看。” 裴闻钰说:“不给看。” 他的膝上有疤,临死前没好全,如今也带着,不痛,但不美观。 裴闻钰想要时卿记住自己最帅最美的模样。 于是缠着他,磨着他,软声软气地哄:“卿卿,你看看我,看我的脸好不好?” 那张脸即便是放眼如今的娱乐圈都是能打的,王爷制霸朝堂那么多年,到了现代社会也依旧底气十足,他知道娱乐圈有个词叫“艳压”,对自己的容貌有绝对的自信。 时卿依他,亲了亲他的眉眼,说:“好看。” 裴闻钰飘飘然。 两人歇下后,时卿忽然觉得有些冷,将人抱紧了。 正要睡去,却听男人附在耳边,声音模糊下竟和顾柏礼一般无二:“卿卿,我和你经纪人口中的那个顾总,谁更好看?” 时卿顿时睡意全无,一下就醒了。 四周静悄悄的,打开床头灯,朦胧的光映在青年浸了一层薄汗的脸上,时卿开口,发现嗓子有些哑。 “系统……” 从小黑屋出来的系统托着腮,看好戏的状态:“怎么啦?我亲爱的宿主大人。” 时卿微微喘匀,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捧着杯子看向窗外。 “我看见裴闻钰了。” 哼,小老虎心说,我也看见了。 那个要老婆不要脸的王爷亲薄您。 裴闻钰忍了两天没忍住——系统也知道他忍不住,还是对自家宿主下手了。 可由于他的魂魄太冷,多少令时卿有些不舒服,裴闻钰又舍不得,使用了术法,又不得已回到古剑里修养。 小老虎知道,但小老虎不说,反问道:“是梦吗?大人您梦见他了吗?梦见什么了呢?” “……”时卿揉了揉太阳穴,说不出口,“没什么。” 时卿简单沐浴完,四点半,他睡不着,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便起来继续看剧本。 小老虎见他目光涣散,明显在想事,跳出来陪他。 时卿伸手自然捞过,拿系统当抱枕,抵在小老虎脑袋上。 过了许久,才悠悠喃道:“原来,缘分未尽的时候,会用梦来偿还。” 系统忽然有些不忍,他仰头蹭了蹭宿主下巴:“大人,缘分未尽的时候,也会用来生偿还。” 第219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3) 时卿眼睫轻眨,足足安静了半分钟。 他何其聪明的一个人,一点就通,问系统:“顾柏礼是他?” 小老虎知道,宿主此刻问的不是盛珣,是裴闻钰。 “您自己其实早就有感觉了对吗?” 两人的脾性,行事风格,强势霸道的劲儿,以及那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难听的话,都如出一辙。 顾柏礼很像早期的裴闻钰,出口的话越狠,对他便越好。 两人都是,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今晚,你们就能见面啦。”小老虎说,“和他好好谈谈叭。” 时卿没忘记系统教的,闻言点头,沉下心继续工作。 上午有代言拍摄,大品牌,导演严苛,收工时已经傍晚,陈安将礼盒递给他,打开后,是一套偏休闲的西服。 “赶紧卸妆,换好衣服上车。”陈安小声道,“我又向何导打听,顾总冲你来的,这次可能会有点难缠。” 时卿:“知道了,陈哥。” 顾柏礼哪次不难缠,瞧着淡漠威严,实则疯狗一般,不咬下一口肉来不罢休。 时卿进包厢时,里面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各方投资商,剧组的核心成员,几位主演,还有两个被投资方带过来的小明星。 见到来人,何导第一个迎上来,看似热情地将人带着坐在剧组一边,趁人不注意小声提醒,言语少了初见的冷硬客套,歉意十足: “顾总马上就会过来,时卿,盛世娱乐的投资占大头,那边卡着,点名要你到场……” 时卿微微颔首,垂眸道:“是我连累何导。” 没曾想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何岳宏哑然,内心的愧疚更深。 和投资方接触本就是导演组的事,牵连到演员,本就是他们理亏,何岳宏都准备挨训迎接冷脸了。 可时卿却主动揽过这份责任,态度谦逊,没有丝毫不耐和怒火。 何岳宏抿唇,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时卿打完招呼,自觉坐在角落,主演穆景云朝他招手,笑着把人拉过来。 几位主演都是实力派,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心思,现在还以为这是开机前的一场普通的饭局。 何岳宏稍稍松了口气,说:“坐这儿好,坐这儿好,景云,你照顾着些。” 陈安和几位投资商简单寒暄几句,见时卿已经落座,被护在演员中间,陈安缓缓呼出一口气,这不是他一个经纪人待的地方,和导演聊了几句便离开。 出门,便撞见了顾柏礼。 男人五官深邃锋利,冷脸时唇线自然下压。走廊宽敞亮堂,陈安却感觉空气都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强撑着保持礼貌微笑,还没来得及招呼,男人便径直走进包厢。 经理弯着腰身,亲自为他拉开的包厢门。 坐进车里,陈安颤抖着指尖给时卿发消息,一边感叹自家艺人什么时候惹了这么个活阎王,一边庆幸还好已经分手了。 之前陈安还替时卿可惜,认为没有资本护着,一路会走的很难,可如今才懂自家艺人的选择有多明智。 该分! 这种大佬留着不分,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安:人甚至不能共情当年的自己qaq 手机消息音响起,陈安低头看。 【我在车里等你,有事给我发消息,结束了也给我发消息,我上去接你】 时卿:【不用了,陈哥,你先回去休息】 时卿:【我今晚回不去】 时卿:【顾柏礼来了】 陈安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来回盯着那三行字,许久后仰天长叹:“孽缘啊……” 这边时卿刚放下手机,便被人叫起来敬酒。他忙着应酬,尽量不去看某人。 时卿没有纠缠,权当投资商对待,不代表顾柏礼不找事。 事实上他连亲自出马都不必,在场俱是人精,看男人的脸色,便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时卿躲不过,喝的最多。 时卿皮肤白,几杯酒下肚,脸颊便晕开了浅淡的红,不过半小时,醉意明显。 中途出来上厕所,穆景云要陪他,却见顾柏礼放下了酒杯。 全场闹哄哄的氛围霎时一静。 顾柏礼礼貌颔首,淡淡瞥了起身的穆景云一眼,说:“失陪。” 时卿前脚出了门,顾柏礼后脚跟上。 优秀的猎人向来极富耐心,顾柏礼等了那么久才等到这个机会,不至于在最后关头乱了手脚。 因此顾柏礼只是后几步跟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如看不透的深渊,静静地看着时卿略显慌乱的背影。 看他推开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侍从。 看他跌撞着拐进洗手间,流水声哗哗。 看青年弓起的细韧腰身。 看流水洗过那张被粉丝夸成神颜的脸,像是洗过一面上好的白瓷。 顾柏礼说:“时卿,回来,向我认输。” 两人最后闹掰,顾柏礼便说,总有一天,会让他主动回到自己身边。 时卿的回答是:“不可能。” 那晚顾柏礼神色始终淡淡的,眼神却发了狠,赌注一下,时卿差点没能下床。 时卿转身,脸上水渍未干,他抬手一抹,眼圈被水洗得发红。 四目相对的刹那,顾柏礼心脏泛起绵密的刺疼,他看着时卿,说:“我真的恨不能弄死你。” 这不是正常的顾柏礼能说出来的话。 顾柏礼淡漠冰冷,高高在上。曾有人说,世上再锋利坚硬的武器,都撬不开顾柏礼那颗冷硬残酷的心。 可只有他们二人知晓,时卿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理智崩塌,丢盔卸甲。 时卿低垂着头,没让他看自己被酒意熏得狼狈通红的眼。 他说:“你就是想弄死我。” 顾柏礼呼吸微重。 第220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4) “你是投资方,是金主,你想要谁陪笑脸都可以,可你偏和我过不去。” 酒意上头,连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怼委屈倾巢而出。时卿苦笑着说,“你就是想要看我的笑话,你就是想要欺负我。” 去欺负别人不行吗? “我不要喜欢你了。”时卿流着眼泪,难过道,“你只会逼我,用各种手段逼我……顾柏礼,我不敢喜欢你。” “你想弄死我直说。” 时卿说:“顾柏礼,你找别人吧。” 时卿最知道刀子怎么捅才最痛,尽管顾柏礼知道对方是在怄气,内心仍旧不可避免燃起愤怒。 顾柏礼拽着他,将他拽进一间包厢,时卿费力挣着,喊:“顾柏礼!” 顾柏礼锁门,打开灯。 时卿呼吸微微急促,腕骨已经被攥得通红,他挣不开,借着酒意道:“为什么总要我认输?” “阿钰只会让我赢。” 男人眼神瞬间变得危险。 “阿钰是谁?” “你又在外面找了什么野男人?” 制住对方腕骨,将人抵在门后,顾柏礼腾出一只手去摸他的脸,指腹擦过哭红的眼睛,脸颊,唇角,语气冷静,“唐时卿,你别找死。” 时卿一口咬上他的虎口,用了点力道,却舍不得真伤了他。 时卿磨着他的指骨,说:“顾柏礼。” 下一瞬,脸被掐着抬起,炙热的吻落下,强势地堵住未出口的话。 “唔……” 顾柏礼吻的深,恨不能把人吃进肚子里,直将人吻的双腿发软,只能靠在自己身上。 他摩挲着对方的唇,嗓音喑哑:“卿卿……” “阿钰是谁?” 时卿摇头,不告诉他。 顾柏礼红了眼眶:“你为什么不肯要我?” 时卿抱着他,抱得很紧,嘴里却说:“你欺负我。” “你联合外人一起欺负我。” “我喜欢喝草莓牛奶,你却逼我喝酒。” “我不敢要。” 以时卿的性子,这便有些找事的嫌疑了,可顾柏礼却当了真,至少,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这人,一听说自己的身份,就跟遇到洪水猛兽似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还说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走不到一起,与其将来被抛弃,孤苦伶仃,还不如现在就断了干净。 听听这什么话?顾柏礼觉得委屈,三番五次抛弃我,不要我的人,不是你吗? 唐时卿。 可时卿态度难得软化,还醉了,迷迷糊糊攀在自己身上,顾柏礼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贴那么近了,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小声说:“对不起,我只是太想你。” 你躲我躲得厉害。 除了这样,我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见你。 “卿卿你看。”顾柏礼提起他的后脖颈,提猫儿似的,说,“我给你带了草莓牛奶。” 时卿睁眼,刚才进屋没来得及看房间的布局,此刻顺着男人的眼神看去,才发现桌面整整齐齐码了一圈草莓牛奶。 是时卿最喜欢的那家。 顾柏礼后退几步,抱着人坐下,手指揉着他的指骨,揉软了,才附上去低声蛊惑: “喝了,就答应和好,往后也不许再逃。” 两人快半小时没回来,何岳宏和投资商聊得热闹,担心真出事,给了副导一个眼神,让他出去找找。 穆景云自觉站起身,也跟着一起。 两人将厕所里外都找遍了,问过外面的侍从,这里的人嘴巴都紧的很,穆景云气极,和人争执起来,很快便引来了这一层的经理。 经理说:“我们这里是做正经生意的。” 穆景云哼气:“我有说过你们不正经?自己心脏别听什么都是脏的。我们现在要找的是唐时卿,我们的人平白在你这儿丢了,你不得告诉我们位置吗?” 经理呼吸一窒,顾柏礼他得罪不起,穆景云也不好惹,横冲直撞的,经理只能来回踢着皮球,稳住穆景云。 穆景云点头,好脾气道:“那我们挨个儿敲门,总能问到。” 经理:“………” 穆景云拍响包厢房门时,顾柏礼正生气。 时卿醉了,被哄着喝了牛奶,顾柏礼知道他醉酒的样子,却没想到能这么软,一举一动都往人心尖上撞。 青年本生了含情目,此刻染了水汽,更是勾得人心神荡漾。 顾柏礼忍不住,剥了他的衣裳。 冷不防瞧见身前斑驳的痕迹,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出现在时卿身边的每一个人,资料都会呈在顾柏礼的邮箱里,之前的男朋友是假的,感情是假的。 后来双方各退一步,时卿身边也一直没有别人。 方才时卿提起“阿钰”,顾柏礼便以为时卿又在说谎,故意激他,好让他死心。 可如今,吻痕却真切地摆在自己眼前。 时卿,真的找了别人。 顾柏礼气的狠了,反而没有之前的暴怒,只是掐着青年脖颈的力道加重,提起来,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像是要望穿对方眼底。 他咬着对方嘴唇,温柔地舔去鲜血,问:“阿钰是谁?” 时卿眉头紧蹙,刺痛袭来,他抬眸对上男人的眼,酒醒了一半。 顾柏礼一字一顿,重复道:“阿钰是谁?” 时卿眼神被酒气熏的软,瞳孔倒映出男人英俊的眉目,他抬手碰了碰,嫌不够似的,又凑上去亲吻他薄薄的眼皮。 眼里盛着笑意,说:“阿钰就是你啊。” 顾柏礼脑海盛开烟花。 被迷晃了眼,又止不住被戏弄的怒火。 手上力道大了些,泄愤似的,刚要俯身,房门便被叩响。 顾柏礼没理会,重重咬了他脖颈一口,裹挟着风雨欲来:“撒谎。” 砰砰砰! “时卿?卿卿你在吗?” 穆景云拍门,喊道:“掉厕所里了?在的话应一声啊。” “穆影帝您别这样,穆影帝……哎!愣着干嘛,过来!” 屋外乱作一团。 顾柏礼冷着脸,给时卿把衬衣纽扣挨个扣回去,披好外套,咬牙切齿地说:“出去。” 时卿察觉到对方身上的反应,眼睫轻眨,乖乖起身出门。 系统翘着二郎腿,看戏道:“一段时间不见,忍性见长。” 时卿脑袋晕沉,用仅有的神智想了想,是这样。 半小时后,热闹继续。 有投资商看出了两人身上的猫腻,又见顾柏礼黑着脸,想了想,以为是时卿清高,拒绝了顾总的包.养。 那人拍了拍身边小男生,笑说:“去,去陪陪顾总。” 第221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5) 小男生一愣,试探着抬眸。 男人安静地坐在那,自成气场,那双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的眼睛看向一处,男生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顾柏礼没恼。 男生眼尾一勾,瞬间染上无限风情。 端着酒杯凑过来,嗓音很轻:“顾总。” 换作平常,顾柏礼周身几尺之内,没人敢靠近。 可今日不知怎的,他却没有半分表示,眼睛依旧盯着时卿,刚好那边的说笑声暂停,青年侧目淡淡地投来一瞥。 顾柏礼本能捕捉到危险,蹙眉:“滚。” 小男生识趣离开,紧绷的脊背一松,又笑着缠旁人去了。 顾柏礼这般人物,他自知配不上,也惹不起,更不想死。 穆景云用公筷给时卿夹菜,刚想让他垫垫肚子,见人神色恍惚,顺着他眼神看去,视线尽头赫然是顾总。 穆景云心里一咯噔,小声道:“时卿?” 时卿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打起精神:“我没事。” 他是真的醉了,才会在男生靠近顾柏礼时,心生肮脏且荒唐的念头。 之前那个投资商见状,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也歇了逗弄的心思。 时卿模样生的俊,气质也是圈内独一份,酒气熏着,氛围渲染着,没有人不意动。可到底是顾柏礼看上的人,即便是他不要的雀儿,也轮不到旁人染指。 男人略遗憾地收回眼神,刚举起酒杯,冷不防捕捉对面的眼神。顾柏礼淡淡朝他一瞥,面容肃冷,似笑非笑。 “庞总喜欢美人?” 被称作庞总的人手一颤,差点打翻杯子,他诚惶诚恐地道:“顾总说笑了。” “是么?” 包间气温高,男人却平白惊出一身冷汗,他讪讪地陪笑,借着先前的话说:“是庞某唐突,顾总洁身自好,眼里必容不下沙子,庞某不该擅作主张点人,脏了顾总的眼。” 见男人神色莫名,庞总又举起手中的酒杯,赔罪:“我自罚三杯。” 顾柏礼眼里浮过一抹怪异的笑,移开眼,没再深究,此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离得近的几人都松了口气,纷纷笑着上前给顾柏礼敬酒。 酒过三巡,在场之人多少都有了醉意,剧组的人差点喝吐,可结果令人惊喜,何岳宏酒意上头,给每个人都发了大红包。 送走了投资商,又挨个联系经纪人和助理将他们送回去,何岳宏撑着老腰,拍副导的肩膀,心情愉悦: “一切顺利!开机大吉!”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车灯闪了两下,何岳宏转身,驾驶室车窗降下,露出陈安那张和煦,让人如沐春风的脸。 嗓音悠悠的,问:“导演,我家卿卿呢?” 何岳宏:“………” 副导演:“………” 众人:“…………” 何岳宏走过去,扒拉着窗户,大着舌头说:“我老何,从不多嘴,从不八卦……” 陈安忍着火气,听他继续说:“但是,我真的很好奇,顾总和你家时卿,到底怎么个事儿?” 要说喜欢吧,顾总又偏偏针对时卿。 可要说讨厌,投资几个亿眼睛都不带眨的,特意叮嘱不要为难委屈他。 顾柏礼恩威并施,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何岳宏陪酒陪到吐。 出了那扇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场人心里都有数。 可总该透露点吧?何岳宏苦笑:“你总得让我心里有个底,他们这是到哪一步,我也好管住旁人的嘴,不至于唐突了。” 何岳宏抓心挠肺,他活大半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别扭的事。 “谈过,后来分了。” 陈安点了根烟,觉得确实有必要跟导演说清楚。 “正常恋爱,但都过去了,再提也没必要,您就当没听到吧。” 何岳宏恍然,他不是个多嘴的人,拍摄期间更容不得沙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接到时卿,即便有心理准备,陈安依旧烦躁,他摆摆手,叼着烟发动车子,说:“走了,您好好歇着。” “哦哦。”何岳宏被搀扶着,夜间凉风一吹,忽然反应过来,“可他们不像分了的样子啊——” 副导演息事宁人,呼噜着人一把拖走。 …… 时卿迷迷糊糊醒来,耳边是哗哗的流水声,房间视线昏沉,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暖灯。 他坐起来,不出意外感受到脚腕的束缚拉扯。 啪嗒一声轻响,男人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目光平静,黑沉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嗓音很轻:“醒了?” 时卿抬眸,应了一声。 “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不待对方回答,顾柏礼又是一笑,“你叫我阿钰。” “睡我的床,喊我野男人的名。” 时卿:“…………” 时卿揉了揉酸胀的腰,宿醉的大脑昏沉,指尖打着颤,他说:“你相信前世……” “嘘。”顾柏礼抬手止住,转身平静地拿过一旁的笔记本,翻出一封封文件示意他看。 “你既然喝了牛奶,我就当你答应了,卿卿,你最好收起那些真真假假的伪装,别在我高兴的时候招惹我。” “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半句谎言。” 时卿无奈,男人此刻哪有半点愉悦的样子?眼神都在喷火。 时卿伸手接过笔记本,轻放在腿上,只见屏幕密密麻麻,全是和他接触过的所有人的资料信息。 经纪人,女助理,司机,暂时排除危险的黎初,还有圈内好友颜安青…… 被重点标红的主演穆景云,更是从出道至今所有演过的角色都被扒了个遍,最后因没有“钰”字而被暂时赦免。 甚至连导演都没放过。 时卿抬眸,瞳孔晃着破碎的光,他不理解:“何导48了!” 顾柏礼擦头发的手一顿,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哪怕他年老色衰,哪怕他秃了瘸了地中海了,还没有腹肌,挺着啤酒肚。 只要他碰过你,只要我没找到那个叫‘阿钰’的野男人,他就永远在我的名单上。” 何岳宏无辜躺枪。 顾总说着,似乎觉得拿他举例子不太妥当,有失涵养,终于大发慈悲地松了口。 俯身凑近了,语气温柔:“卿卿放心,我总会找到他。” 时卿头皮发麻。 小老虎默默点赞。 麻了。 第222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6) 顾总恩威并施,两人关系复合,他心情很好,对于那个叫“阿钰”的男人,也“大度”地选择不计较。 时卿行程紧,过几天就要进组,顾柏礼也忙,可两人之间,总有一方要主动。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堆事没有理清,顾柏礼不可能放人走。 顾柏礼从笔记本前抬头,语气不容置疑:“我问过你经纪人,这两天的时间能空出来,下周进组,我到时候送你。” 时卿默默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顾柏礼端坐着,忽然生出躁意,顾爷出身显贵,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见状起身,径直走到他那边坐下。 时卿:“……” 小老虎乐呵道:“幼稚。” 某次时卿和导演及几位主演开线上会议,顾柏礼又忍不住出来刷存在感。 时卿说完自己的想法,一杯温水便递了过来。 出镜的手指骨节匀称,手指修长,还伴随着熟悉低磁的嗓音,冷淡又温柔:“喝吗?” 时卿一愣,习惯地伸手接过,捧起来喝了一口,他的确有点渴了。 聊天频道安静如鸡。 顾爷的占有欲小脾气,说来就来。 从没经历过这般大场面的何岳宏咂摸了一下嘴,恨不能掏出手机找时卿确认一下,他们到底分没分! 可时卿眼神依旧淡淡的,垂眸安静地等导演说话,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互动。 何岳宏勉强收回心绪,回到专业的事情上来。 顾总吸引了一波注意力,短暂宣誓了主权,心满意足地将杯子拿回去,他识趣地没有再打扰时卿,只拽过旁边沙发的白色玩偶抱枕,靠坐在时卿身侧。 不一会儿,轻微的键盘声重新响起。 两人各自忙碌,时卿开完会,研读完角色,顾柏礼刚好合上笔记本。 顾柏礼:“晚上想吃什么?” 时卿从被子里探出一只脚,示意腕骨还被扣着,他说:“我想出去。” 顾柏礼盯着那只莹白如玉的足,脚背匀称,绷紧了,能窥见锁扣下忽隐忽现的红痣。 顾柏礼手指动了动,面部肌肉微紧。 青年身高修长,身形优越,胸腹肌肉薄而匀称,是非常健康的美,出圈时演绎的角色和现实生图被反复剪辑,冷冽的眼神望穿屏幕,弹幕全都在喊“老公”。 顾柏礼看过,即便拉郎配,时卿都是攻的那方。 曾经顾总的注意力都在视频的另一位主角,现如今目光中只剩时卿,顾柏礼盯着那截纤瘦秀丽的脚腕,忽然怀疑起大众的眼光。 “你粉丝知道,他们口中的老公,生了一双这么漂亮的脚吗?”顾柏礼问。 时卿:? 时卿瞬间缩回去,瞳孔微晃:“什么老公?” 他强调:“我要出去吃饭。” 顾柏礼眉眼深沉地垂眸望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反应,半晌,倏地笑了。 顾柏礼心情很好地俯身,亲了亲时卿眼皮,说:“老公应你。” 时卿:“……” 顾柏礼将时卿带去了两人约会时,去过无数次的饭馆,浪漫的小提琴曲悠扬,晚风吹拂,潺潺江水声中,顾柏礼一身休闲西装,目光专注地给他拌蟹黄。 时卿单手撑着下巴,霓虹灯男人身后模糊了色彩,漆黑夜色中,好似又回到了摄政王府那段仅有的惬意时光。 其实这样真的很好,时卿看向远处江面肆意飞驰的游艇,眸光柔和。 以前求之不来的安稳生活,在这个世界唾手可得。 真的很好。 “卿卿?” 熟悉的声音传来,时卿抬眼,正对上顾柏礼疑惑的神色。 男人将拌好的蟹黄饭放在他面前,“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最后有没有忘记把你带回家。”时卿盛了勺拌好的饭,递到男人嘴边。 “如今你好好的,想来那应该不是梦。” 顾柏礼垂眸望进他的眼,青年目光温和,一双含情目盛着浅淡的笑,眼尾自然上挑。 时卿明明在笑,可不知为何,顾柏礼却窥见了埋藏在笑意深处的哀伤。 仿佛在透过他,看向旁的什么人。 底色温暖,也悲凉。 顾柏礼心脏倏地刺痛。 他垂下眼睛,张口,咬住了勺。 嚼着嚼着,吞咽下去,偷偷红了眼眶。 想他顾柏礼,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却偏生在时卿这里丢了心,失了魂。 为他守身如玉。 对方倒好,找人逢场作戏也就罢了,答应了不找别人,转身就在外面偷了腥。 顾柏礼日日盯防,仍旧没防住不说,还天上地下找遍了都查不到!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替身。 时卿没想到投喂个饭,还把人投喂委屈了,他起身凑过去,伸手去贴男人的脸。 “怎的哭了?” “我说错话了吗?” 顾柏礼别过脸,生生止住将出的泪意,沉声道:“没有。” 时卿牵握着他的手,在他身侧蹲下,从下往上看他。 顾柏礼脸热,尴尬的同时,又实在不痛快。 他心里郁闷着,说的话也带着狠劲儿:“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休想去找别人。” 又道,“卿卿,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你彻底睡着了,才会乖。” 时卿抬眸:“……没有别人,你不是都查清楚了吗?” 他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有没有和旁人亲近暧昧,男人都一清二楚。 每日的行程,顾柏礼更是比时卿自己都了解。 时卿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柏礼醋劲那么大,已经到了蛮横无礼的地步。 时卿这两日昼夜颠倒,耳边都是顾柏礼的声音,磨着他,问:“我厉害吗?他能有我这么厉害吗?时卿,你吃不够吗?” 时卿解释过,澄清过,可顾柏礼不信,全当作他的借口,解释的越多,欺负的越狠。 到如今,时卿也恍惚了,不知自己说过什么,也不知顾柏礼相信多少。 更不知裴闻钰还有一缕孤魂尚存,在自己身上留下过痕迹。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捏着男人掌心:“我答应和你重新开始,便不会有别人,也不会拿旁人来惹你不开心。” 说完,又补充道,“不论你信与不信,我此生只有你。” 换作之前,顾柏礼早就扑过来了。 可他只是深深地望着眼前的人,深邃的目光一寸不移地凝视他,轻声: “那你刚才又在透过我看谁?阿钰吗?” 时卿瞳孔微颤。 顾柏礼眼里的光一点点变得黯淡,直至无底的幽沉。 时卿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毫无头绪,其复杂程度,完全超出了他对情感的认知。 时卿只能求助系统:“我该怎么回?” 第223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7) 小老虎教他:“您说不是,阿钰已经死了。” 时卿原话转达。 “难怪……”谁知顾柏礼闷闷地笑出来,眼神依旧平静,可这般瞧着,更显癫狂,“难怪你会答应。” “原来你在我身上寻见了他的影子。” “爱我时便和我在一起,不爱了,又找拙劣的理由把我抛弃。” 顾柏礼双目猩红,“也是我低贱,舍不下你,你连招手都不必,晃着尾巴就过去了,” “他是你的白月光,无可替代,而我是你点在心口的朱砂,无论再如何争,都是敌不过的。” 顾柏礼掐着他的手,道,“你就仗着我舍不下你。” 时卿神色怔愣。 彻底在风中凌乱。 时卿问系统:“你不是说,狗血剧情已经过去了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系统表示也有点慌,“但我好像忽视了狗血小说中,霸总的脑补能力。”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顾柏礼本来也不太正常。”系统说,“唯一的解决办法是,让顾柏礼恢复前世的记忆。” 等一切真相大白就好啦,小老虎擦汗,总不至于连自己的醋也吃吧? 时卿不置可否。 但这样下去的确不太好,他也舍不得顾柏礼总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难过。 于是时卿捧着男人的手,合拢在掌心,直接问道:“我要怎么做,你才不吃醋、不难过呢?” “我不想你难过。” 顾柏礼笑意微收,眼里真实的情绪一点点倾泻出来,他将人提起,紧抱在怀中,深嗅道:“别再试图激怒我,卿卿,乖一点,好么?” 时卿温柔地回抱,“好。” 他说:“大白乖,不难过。” 熟悉的称呼令顾柏礼一愣,抱的更紧。 【滴!顾柏礼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60,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卿陪了顾柏礼三天,两人都识趣地没有提起旁人,感情迅速回温。临别,顾柏礼还有些不舍。 剧组封闭拍摄,一拍就是几个月,以时卿的习惯,几乎很少给自己安排假期。 好在影视城就在帝都,虽然离公司远了点,但顾总有的是办法过来,时卿便答应等他下班来接。 是的,顾总在影视城对面有房。 进剧组时,小老虎便偷偷和宿主打报告:“大人,他又给您身上装了定位和监听。” 时卿拿出被男人亲自戴上的银玉项坠,这是当年顾老爷子在顾母生顾柏礼时,亲自拜神求来的,顾柏礼从不离身。 当初时卿问起,顾柏礼便说,银玉驱邪避祟,戴上了,便不会有脏东西缠上他。 如今失而复得,顾柏礼更怕把时卿丢了,半强迫的,硬是给他戴上,还警告时卿保护好自己清白,别染上脏东西。 谁知,竟丧心病狂地在自己的护身符上安装监听。 时卿轻叹口气,默默地将银玉往衣襟里塞,贴身藏好,说:“知道了。” 《盛世权臣》是一本架空权谋,讲述魏国由盛转衰的过程。 大魏王朝由盛世逐渐式微,末年四面皆兵,腹背受敌,无数生命为之浴血,以血肉之躯砌成城墙,仍无法挽回败局,最终倾覆。 电影悲剧色彩浓重,主要由几个单元串成,聚焦其中的人物,间接反映大魏王朝的兴衰史。 而时卿要饰演的玉书和云倾,便是其中两个典型代表。 玉书是少年权臣,忠君报国,心存善念,用时卿的话说,是一个矛盾的理想主义者。 他能为了心中理想和皇帝争执,只求政令通达;他也能为了活命弃弱者于不顾,冷血旁观。 转身却将命债背在自己身上。 他是一国之相,文官之首,却只上任了三个月,便被牵扯入乱局,身消体殒,成为所有人的意难平。 玉书出场戏份不多,主要集中在后期,但有一点,他和当朝皇帝有较为隐晦的感情。 最终身死也是因为受敌国胁迫,不愿成为皇帝的软肋。 趁敌军将领不备,主动跃下城楼。 穆景云是魏国皇帝。 何岳宏给两人说戏:“我们拍的是君臣,但你们演,要当作亲密关系演,委婉一些,隐晦一些,不要露骨,把握好尺度。” 时卿已经入了戏,闻言点头:“明白。” 另一边的顾柏礼听着,笔尖一顿,在文件签字页晕出一道浓浓的痕迹。 相较于玉书一角,云倾这个人物,花费的笔墨更重一些。 云倾本风尘之子,从最底层爬上去,一步一个血印,终于通过杀手这个职业,接触到朝廷核心。 他原本只为阿母报仇——王朝等级森严,到后期阶级固化严重,权贵视人命如草芥。 尤其是风尘女子,随时可能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便被牵连。 丧了命,连棺椁都不配有,乱葬岗便是归宿。 云倾恨那个官员,恨这个朝代。 和玉书不同,云倾拥有极强烈的个人主义色彩,他本来自泥潭,不怕染尘埃。 可最后,谁也想不到他竟然和玉书出身同脉,是失散多年的双生子。 云倾因一次刺杀,意外遇见了和自己七分相似的玉书,两人自此相识。 而玉书也成为云倾入朝为将的关键。 少年郎白衣战甲,一柄剑,一杆枪,成就战神威名,也终埋骨他乡。 熬干了最后一滴精血。 当初编剧为了逻辑的合理性,连夜为时卿改了设定,添了双生子一说。 云倾和玉书早期人格和外形气质上的强烈反差,便是导演着重强调的点。 拍摄间隙,时卿没事就抱着剧本坐在小马扎上钻研。 何岳宏彻底对时卿改观,关于他的戏,也不自觉拔高了要求,越磨越精。 虽然累了些,但效果显着,时卿态度谦逊,接受良好。 裴闻钰有意见。 第224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8) 裴闻钰都舍不得和时卿那般说话,舍不得累着他,养在王府里,吃香的喝辣的,酪浆管饱水果管够。 这个叫导演的,怎么能这般凶他累他? 就算被其他演员n什么g什么惹毛了,对卿卿说话语气就不能收着点吗? 还不给零嘴。 一个半大不小的官职,仍不懂收敛自己的脾性,整日跟炸药桶似的,难怪面庞虚浮,发量稀少。 何岳宏挠挠头皮,训人训到一半,忽然感觉脊背一凉。 他环顾一圈,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着,没有人注意这边。 见鬼了?还是开机的时候上香不够虔诚? 已经入夏,何岳宏却总感觉剧组阴气萦绕,空气飘浮间,阴凉湿冷。 恰逢时卿走过来,摄政王宽宏大量地放过这位导演,转而黏时卿去了。 却不知为何,总无法靠近,魂体都缠不上时卿指尖。 裴闻钰:? 裴闻钰不信邪,先是伸手去碰他的脸,察觉到无形的屏障阻隔,又转而去抱他的腰,像是贴上一堵墙。 裴闻钰:??! 裴闻钰气的狠了,用身体去撞他,砰砰砰,银玉感觉被挑衅,瞬间散发出唯有裴闻钰能感受到的强烈白光。 什么东西?也配阻拦本王近身! 摄政王很生气。 时卿正和导演商量着待会儿的戏份,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磁场波动,他话音一顿,抬起眸。 还在横冲直撞的裴闻钰瞬间站直。 何岳宏正听时卿分析,听得入了迷,忽然没了音,他顺着对方的眼神看去,片场在休息。 何岳宏:“……时卿?”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 时卿摇头,收敛心绪:“何导,如果您觉得我刚才改的没问题,我等会儿试着来。” “行,行。”何岳宏连连点头,“你的设计很好。” 时卿走到一旁,问系统:“我周围有东西?” “这您都能感觉到?”小老虎惊了一瞬,宿主不是没有神力吗? 话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只老实将裴闻钰的事告诉他。 “您还记得自己给容肆的神力吗?” “记得。” 当初,时卿为避免容肆受剧情影响,分出一道神力滋养他的魂魄,保容肆不受天道桎梏,护他的魂体安全回到异世。 “上一世您脱离位面后,护住容肆的那股神力,被他转而用来护裴闻钰。 不知对方和系统作了什么交易,许了裴闻钰来生。” “但裴闻钰前世本身有一缕魂魄被您的神力固住,只能借神力寄居在古剑上,无法转生。” 时卿恍然:“所以顾柏礼天生缺失了一魄,那一魄,就是如今魂体状态的裴闻钰。” “对,因为魂魄不全,可能被厄魂缠身,祠庙里的方丈赠予了护身符——也就是您身上戴的这枚玉。” 小老虎翘着尾巴,憋笑,“您方才感受到的磁场波动,是裴闻钰用身体冲撞您身上的禁制产生。” “他在哪儿?” “正前方,三米左右的距离。”小老虎软了声调,“大人,他在看您。” 时卿似有所感抬眸,裴闻钰已经跟了过来,站在他面前,眼巴巴地看他。 他发现我了吗?裴闻钰想。 时卿抬步往前走。 一步,两步,像是踏在裴闻钰心上。 然后在男人身前停了下来。 轻易便搅乱了心神。 “阿钰。”时卿轻喊。 孤魂般飘荡了半生的摄政王,终于有了归宿。 裴闻钰眼眶微红。 “是我。”他说,“卿卿,我在这里。” 时卿听到了。 片场传来导演的喊麦,时卿走过去,由化妆师补妆,小老虎已经在查魂魄融合的办法,这事急不来。 因场景布置,这场先拍的后期剧情,“云倾”已经站在朝堂高位,一身月白锦袍,长发披散,面上是如玉书一般无二的矜贵疏冷。 可更深处,依旧不难看出青年杀穿生死的淡漠。 长剑出鞘,招招致命。 裴闻钰远距离瞧着,又想起从前,觉得新奇的同时,又心疼的紧。 “我的卿卿怎么还要舞刀弄枪的啊?”裴闻钰想,“这不是盛世吗?” “导演也真是,拍什么不好,拍这些打打杀杀,还让卿卿难过。” “那个黑不溜秋的大家伙,做什么圈住卿卿的腰,本王今日都还没搂过呢。” “本王定要狠狠记上一笔。” …… “cut!非常棒!” “但是感觉还可以更好,这个时候的云倾是内敛的,他深重的苦难和仇恨都藏在心底,太重了,展露在外的就比较浅。” 导演和时卿说戏,找了个形容道,“就那种……偏淡一点。” 长剑入鞘,时卿微微侧目:“好。” “很好,再来一次,眼神再冷一点,收着点劲。”导演说着,回头喊,“小刘!” 造型师上前调整。 这时温度已经有些高了,时卿微扬起脖颈,接过助理的帕子擦汗,而后站在原地让化妆师补妆。 耳边一直有道声音嘀嘀咕咕的吐槽,时卿探出某只王爷的方位,一个抬眸,发现自己竟能看见他。 男人依旧是他走时那般模样,只是轮廓更加深邃,魂体状态下,很难看清眉眼的细纹。但想来应该是不老的,等太久,他的王爷会委屈。 裴闻钰的存在被时卿发现,还和他说了话,很开心。安分下来的他像是被抚慰好情绪的狼犬。 那么大一只团在那,安安静静的,没有打扰工作人员,也没有作乱,很乖。 时卿心软的一塌糊涂。 第225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9) 抓紧时间拍完,已经一点,时卿领了盒饭,搬了小马扎坐在角落里吃。 穆景云端着饭盒凑过来,陪时卿一起。 穆景云欲言又止,问:“你怎么吃饭也带着剑?这么喜欢?” 穆景云不理解:“看着也没什么非凡之处啊,平平无奇。” 难道是保持入戏状态的个人习惯? 实际上是某只王爷发现了近身的方法,只要时卿带着剑,就能和裴闻钰贴贴。 “你才平平无奇。”裴闻钰小声哼唧,“有眼无珠的东西。” 那可是我和卿卿的定情信物,还险些成为情敌的传家之宝。 本王带着它出征,不知饮了多少血,立了多少功。 是最最珍贵的陪葬品,千金不换。 裴闻钰趴在时卿肩上,警告地瞥了男人一眼,嫌弃的眼神将人上下打量一圈,而后颇有自信地抬眉,笑了。 时卿一脸莫名。 “他不行。”裴闻钰光明正大蹭着时卿的脸,得意闷笑,“没有本王帅。” 时卿:“……” 系统:“……” 某只王爷醋劲太大,雄赳赳气昂昂,休息时间就喜欢朝片场男演员面前一站,然后看着时卿问: “本王帅吗?是不是比他帅?本王要是有躯体,左右也是个明星。” 有时也会过分地专挑中老年男人比较,问时卿更喜欢谁,谁更高。 而穆景云因为是男主,和时卿对手戏不少,光今早就拍了两条,有幸在王爷的小本本上暂列榜一。 如今竟是连吃饭都不放过。 时卿无奈,小声道:“王爷,你歇一歇。” 裴闻钰哼哼,继续贴着时卿,暂时安分了。 没过一会儿,又盯着那些菜,一荤两素一汤,还有一盒鸡蛋羹,他嫌弃道:“卿卿,导演怎么就给你吃这些?” 时卿吞咽完嘴里的米饭,放下竹筷。 某只王爷瞬间静音。 哼哧哼哧专注干饭的穆景云一愣,从饭盒里抬头,含糊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挺好吃的啊,比他之前吃的都丰盛。 其实大多数演员拍戏期间都需要严格的身材管理,饮食清淡。 导演不管,不意味着经纪人不唠叨。 穆景云身为颜值与实力并存的男演员,为了角色形象,更需要维持身材,吃的一直都是增肌减肥餐。 更何况,也不是每个剧组的伙食都这么好。 可这次不知是从哪定的饭菜,味道棒极了,不夸张,若不是要克制碳水摄入量,他能单炫两盒米饭! 时卿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大活人,摇头:“没有。” 又温声提醒,“你吃慢点。” 裴闻钰:?!! 你在干嘛?本王还在这呢!! 竟敢关心别的男人?! 王爷瞳孔地震,眼看着就要炸毛。 穆景云轻咳一声,也被这声突然的关心砸的晕头转向,他微微羞赧,说:“我平时不这样,这不,经纪人管的严嘛。” 时卿点头表示理解,只是:“穆大影帝,你右边嘴角有饭粒。” “……”穆景云抬手一碰,在时卿的注视下,烫着耳尖,故作镇定地拿纸帕擦掉。 时卿终于说出真实理由:“衣襟沾了点油渍,吃慢点。” 穆景云垂眸,彻底尬住了。 半分钟后,穆影帝彻底放弃挣扎,他小心翼翼拿出纸巾,摊平,垫在领口。 艰难挽尊:“卿卿,我平时真的不这样……” “嗯。”时卿重新拿起筷子,眼里笑意一晃而逝,“吃饭吧。” 某只王爷炸开的毛无声收了回去。 裴闻钰知道自己又误会了时卿,没吭声,带着点歉疚,软乎乎地贴上来,近距离看他微微鼓起的脸颊,没忍住凑上去。 时卿咀嚼的动作一顿,刚想开口,桌面手机震动。 三道目光同时落在屏幕上。 顾柏礼。 备注“老公”。 穆景云神色微变,默默竖起耳朵。 裴闻钰沉了脸,单手强势地圈住时卿腰身,摆出正宫的气派,示意他尽管接。 时卿面不改色地接通视频。 看对面背景,顾柏礼似乎还在办公室,见到时卿的第一眼,笑意便僵在脸上。 “卿卿,你在哪?” “片场,在吃饭。” “把手机转一圈我看看。” 时卿不懂,但对顾柏礼的控制欲有很清楚的认知。 他拿起手机环顾一周,主动解释:“穆影帝在吃饭,我们没聊其他,你别多想。” 男人神色依旧没有转好,时卿问:“谁惹你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公司没人惹我。” 顾柏礼盯着懒洋洋趴在时卿肩上的鬼细瞧了会儿,神色愈冷,他没戳破,不动声色反问道: “卿卿,我送你的银玉呢?怎么不见你戴着?” 时卿将银玉从衣襟里掏出来,“在身上。”见穆景云目露惊奇,微微颔首,便想要起身走到旁边聊。 裴闻钰轻拽住他:“先吃饭。” 时卿看向镜头,顾柏礼咬牙,笑容像是从骨头里挤出来:“卿卿先吃饭。” 穆景云也瞪着一双狭长的眼,问:“我影响你们了吗?” 干饭都不积极。 时卿:“那我……” “电话别挂,我看着你吃。”顾柏礼嗓音温柔。 裴闻钰冷嗤。 时卿睨他一眼,示意裴闻钰别打岔。 对面的人眼神更冷,语气却越发温柔:“卿卿,我下班后去接你,晚上想吃什么?” “我傍晚出不去。”时卿想了想拒绝道,“晚上还有戏要拍。” “没事,想吃什么提前发给我。”顾柏礼笑容温润,“我过来陪你。” 时卿:“……好。” 时卿话音刚落,腰间那只手倏地收紧,不轻不重地掐握了一下。 时卿咬牙,隐晦地瞪了裴闻钰一眼,裴闻钰斜睨了眼对面的男人,唇角勾着挑衅的笑。 知道对方能看见自己的存在,心情更愉悦了。 时卿如坐针毡,即便顾柏礼什么都没说,时卿依旧敏锐地感知到对方情绪的细微变化,心不在焉地聊完,挂断电话,便向系统确认。 “顾柏礼能看见裴闻钰?” “哪能呢?”小老虎看热闹不嫌事大,没告诉宿主,男人已经开始联系风水大师了。 “裴闻钰可是魂体状态,寻常人看不见的。” 系统举例:“您看穆影帝。” 时卿将信将疑,正对上穆景云矜持八卦的眼神,男人还在状况外,对方才发生的一无所知。 时卿也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敏感,可顾柏礼不是常人,他天生情感有缺陷,占有欲和控制欲都很强,身为他的恋人,总该事事小心注意着些。 “顾柏礼看不见,您放心吧。”小老虎憋笑,安慰自家宿主。 “他您还不知道吗?一看不见你就瞎吃醋,谁的醋都吃,估计是没能和你一起吃饭,嫉妒穆景云了。” 这话没毛病,顾总刚才还执意要和时卿共进晚餐。 “大人,您心虚啥?”小老虎笑得蔫坏,“您又没出.轨。” 都是同一个人。 只是转世出了点意外,裂开了而已。 小老虎默默补充。 这话有点糙,时卿难得接不上话,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莫名的背德感。 时卿:“你尽快查明魂魄融合的方法。” 小老虎抬爪,示意自己明白:“好嘞~” 第226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10) 顾柏礼先是打电话咨询风水大师,大师算完,没有算出什么毛病,可顾柏礼咬定有鬼,风水师便让他去山里找老道士。 彼时特助刚敲门进来,顾柏礼一阵风似从身边掠过,脚步快而沉稳,语气带着一贯的命令: “下午的会议你来主持,我出去一趟。” 特助:? 去道馆的路上,顾柏礼打开蓝牙听时卿那边的声音。 字句中精准捕捉到一声“阿钰”。 嗓音很轻,有惊喜,也克制伤怀。 食指勾缠着衣领随意扯开,顾柏礼降下车窗,任由外面的风吹进来,可心底的烦躁如何都吹不散。 直到车流声远去,顾柏礼听见了风铃敲击在自己心上的声音。 顾柏礼忽然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该烦躁焦虑的应该是那只鬼。 该说顾总不愧是从两辈人中杀出来,纵横商场十余年,沉得住气,也拿得起枪。 如今这把枪瞄准了猎物,子弹出膛,一击毙命。 老道士挠挠头皮,说:“可是您身边没有邪祟啊!” 顾柏礼纠正:“是我夫人,有yin邪之物缠他的身,可能需要您跑一趟。” 老道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顾柏礼如临大敌,严密部署,先以剧组可能有问题为由,提出要请人搭阵贴符。 恰好何岳宏信这个,他也觉得今日片场的阴气有点重,头皮凉滋滋的,加上对顾柏礼的滤镜,顾大佬能请到的道士,能耐绝对不低。 事情很快定下,开拍第一日,何岳宏找了个理由暂停拍摄,请大家出去吃饭,明早再回。 时卿换下戏服,卸完妆出来,人已经差不多跑完了。 助理小棠还守在外面,拿着时卿的饮水杯,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他:“卿卿。” “下班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时卿接过毛巾,道了声谢,“我等人。” 小棠知道他要等的是谁,想了想,和经纪人报备了一下,“那卿卿我先回了啊。” “嗯。” 送别助理,时卿慢条斯理擦着脸上的水渍,目光散漫轻抬。 某只王爷正在和要把长剑封起来的工作人员斗争,龇牙咧嘴,活像只要咬人的狼犬。 奈何一通操作,对方毫发无损。 时卿:“……” “卿卿!”见人出来,裴闻钰立刻抱着他指控,语气超凶,“此等草民,竟敢封本王的剑!这是本王的剑!” 放起来,卿卿还怎么抱?他又如何与卿卿贴贴? 扔掉他胸前那个鬼东西吗?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裴闻钰控诉完,又陷入沉思。 时卿想不通,裴闻钰怎么能那么可爱。 或许,这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时卿走过去,礼貌询问能否交由自己保管。 工作人员一愣,红着脸道:“这剑是借来的,何导再三叮嘱保管好,用完要还回去。” 时卿:“我来和导演说。” 最终那把剑被留了下来,时卿有买下这把剑的打算,何岳宏有些惊讶,答应帮忙问问。 裴闻钰嘀嘀咕咕:“什么叫别人的?这是本王的陪葬品!本王的!” “好了,乖一点。”时卿拍拍王爷的肩,“坐好。” 裴闻钰不情不愿坐在屋内的沙发上,黏着时卿。 时卿碰了碰他的脸:“顾柏礼在开会,我们还需要等半个小时。” “那么短?”王爷不满意。 “他是你在这个世界的恋人吗?”裴闻钰终于问出口,“那个臭着脸的家伙。” 时卿斟酌措辞,抬起眸:“阿钰,他是你的转生。” “我知道。” 裴闻钰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便猜到了。 顾柏礼,是他许下的来生。 “但是我不喜欢他。”裴闻钰伸手抱住他,埋进对方腰腹蹭了蹭,“卿卿,他朝你黑脸,对你不温柔。” 时卿:? 时卿想,这不是很正常吗? 某只王爷忘性挺大。 其实某种程度上,这一世的顾柏礼就是裴闻钰的翻版。 裴闻钰又说:“你别看他现在这副沉稳淡漠的样子,瞧着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就是个衣冠禽兽,内心阴暗变态又扭曲……” 时卿侧目看他,王爷夹枪带棒,字字直戳要害,骂起自己来,眼睛都不带眨,“看着越平静,心里面越疯。” “你别信他说的什么开会,满口谎言!” “背地里肯定已经找好了天师,很快就要杀过来……” 系统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抬爪鼓掌:“斯国一(厉害)!” 全中。 时卿:“………?” 王爷的心思隐晦又别扭,说出来嫌矫情,藏在心里又不舒坦,拐着弯儿给他下眼药。 时卿想说你不必在我面前诋毁自己,我从来不会因为这点而抛弃你。 可被裴闻钰思绪带偏,一段话下来,竟然也生出了不该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说好话的念头。 也因此,当裴闻钰问出:“如果他来杀我,卿卿会站在哪一方?” 时卿懵在原地。 裴闻钰紧追不舍:“卿卿你也会想要我消失吗?” “不是……” 时卿掌心出汗。 裴闻钰不可能一直保持魂体状态,只有两人魂魄融合,才算完整。 而到那时,裴闻钰自然不会再问出这般离奇又荒唐的问题。 可最关键的是,在融合之前,他该如何同时安抚住这两个难缠的家伙? 系统捧腹,简直要被笑死了! 哈哈哈好玩好玩! 打起来!打起来! 顾柏礼于半小时后准时杀到影视城。 第227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11) 老道士名为方庆文,自小跟随师父修道,擅卜卦,除祟,镇邪。 远近闻名。 说起来,顾柏礼联系的那个风水师,还是老道士的表侄子。 顾老爷子生前最信这些,顾柏礼原本不信,还试图扔过那枚银玉,可丢了它的当晚,便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之中。 接连三日,久睡不醒。 顾家所有人都在找那枚银玉。 最终在第三日午时,请庙里的方丈算出方位,找到后镇住了无形的魑魅魍魉。 当时,顾柏礼七岁。 从那以后,他便信了。 也是第一次的经历,让他拥有了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邪祟怨气的能力。 “可是您身边真的没有邪祟啊!”老道士一边画符一边嘀嘀咕咕。 没办法,顾总给的太多了。 《盛世权臣》剧组往外辐射百米,四楼一整个大平层,都被保镖和符篆包围。 顾柏礼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瞧,面容冷峻,有符篆飘飞入他眼,男人伸手接过,修长的指节夹住那枚符纸,瞳孔深处倒映出血红的字。 阵法起作用了。 老道士微微惊讶,这里还真有鬼?! 老道士战战兢兢觑着男人的神色,心道完了,师父百年基业,砸我手里了。 他明明没有算错啊! 顾柏礼缓缓勾唇,仿佛胜券在握,他道:“您继续。” 老道士只能继续。 阵法启动,符篆逐渐消散,强势吸扯出此地的邪祟,老道士站在中央,眼神专注凝视前方,道袍无风自动。 磁场波动愈发激烈,顾柏礼眼里的兴奋也俞深,伴随一声凄厉叫喊,男人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不是他。 被阵法拖拽而出的,是一只貌美年轻的女鬼。 “顾总,您不愧为通灵者,老道没有算出来的怨气,您一下就猜到了!” 老道士高兴道,“这应该就是缠着您夫人的怨鬼了吧?” “此鬼生前便是被男子所伤,憎恶世间一切恩爱夫妻,顾总,您的夫人定是被她缠上了。” 顾柏礼:“………” 顾柏礼看着面前嘶声尖叫的厉鬼,面若冷霜。 “卿卿怎么了?你去哪?……卿卿等等我!”里面传来裴闻钰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清冽温柔的回应,说:“我出去看看。” 约十几秒后,青年修长薄削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身穿高级设计感的丝质白衬,黑色长裤,墨色长发及腰,面如冷玉,精致且清艳。 老道士双目圆睁,惊愕地抬头看着面前的青年,又瞪大眼珠看向青年身旁,和顾柏礼七分相似的白衣男子,后知后觉地转头去看雇主的脸。 目光惊愕地在两人一魂中打转,手里的符纸飘飘忽忽落在地上。 老道士:大脑宕机.jpg 老道士喃喃:“顾总……” 顾柏礼眸底风云翻涌。 裴闻钰晃晃悠悠的,明目张胆地攀着时卿的肩:“都……看得见本王?” 时卿终于相信,裴闻钰先前所问不是作假,顾柏礼是真的看见了。 时卿闭了闭眼,嗓音很轻:“系统。” 小老虎下意识捂住屁股,乖巧:“到~!” 气氛瞬间变得焦灼。 顾柏礼抬步上前,几步之距,他没有分给裴闻钰半个眼神,朝时卿伸出手,掌心向上,温柔道:“卿卿,过来。” 时卿上前半步,紧接着腰身被大手圈住。 顾柏礼眼神冰凉。 “卿卿,乖,别让我说第二遍。” 裴闻钰手中力道更紧,他垂眸看着时卿手里的剑,只要扔下,就能挣脱他。 裴闻钰小声央求:“别走。” 时卿闭眼,仍站在原地,在不明所以的保安和旁人看来,就是时卿和顾柏礼冷着脸无声对峙。 两人在争执。 老道士用阵法暂时封住那只女鬼,后退几步躲远了,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默叹:“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半分钟的沉默之后,顾柏礼才终于正视面前的魂体,居高临下地睨他,语气是一贯的冷傲: “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从卿卿身边滚开。” 裴闻钰脸色比他更沉:“卿卿也是你叫的?” 裴闻钰漠然打量他几眼,冷嗤:“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一介商贾之流,也敢跟本王叫嚣?” 顾柏礼叱咤商场,生意做到全国海外,出门在外就没低过头、挨过冷脸,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 顾柏礼冷笑,表情依旧是沉静的,他直接伸手将人拽进自己怀里,右手探向剑身,作势就要拔掉。 顾柏礼没有错过对方看向时卿腰间佩剑时,那一瞬的紧张,很快便意识到这把剑对他的重要性。 顾总出手便是杀招。 可下一刻,大手被掌心温柔覆住。 顾柏礼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时卿,瞳孔漆黑如不见底的深渊,淡声反问道:“你要护他?” “他就那么重要,死了都能占据你的心房?” “不是……”时卿语气无奈却温柔,“你们冷静点,先听我说。” “唰”的一道风声,视线斗转,下一刻,时卿整个人落入裴闻钰怀中,他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周围的保镖。 只见众人都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就连睁大眼睛偷偷看戏的老道士,都识趣地背过身。 裴闻钰骂:“你才死了!只要本王魂魄还在一天,你就休想碰本王的卿卿!” 顾柏礼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他伸手更用力地将人拽回来,咬牙骂: “死了便是死了,就该下十八层地狱,而不是停留在人间,还不要脸地缠着我老婆!” 裴闻钰双目猩红,凶性毕露:“本王早就从十八地狱走了一遭,本王能耐,又回来了,你自己没本事抢不过,还敢凶我卿卿,满身铜臭味散都散不掉,如何配得上他?” “孤魂野鬼,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叫嚣?”顾柏礼丝毫不让,“一口一个本王,迂腐的糟粕玩意儿!” 裴闻钰纡尊降贵地睨他一眼,笑了:“本王沉睡千年仍旧帅气貌美,你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怎么好意思站在卿卿面前?瞧着面老肌黄,估计连y都y不起来,又有何资本跟本王争?” 顾柏礼反嗤道:“千年老鬼,连阳间的东西都没有,也不知你如何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裴闻钰脸色黑沉,单手抓住时卿腕骨:“人模狗样,蛇蝎心肠,嘴上也没个轻重,你这样的两面人,站在卿卿面前本王都嫌脏了卿卿的眼,让开!” “不放!不知死活的东西!” 两人嘴巴都毒,越吵越激烈,手上的劲也没收着。 时卿感觉自己像是一盘肥肉,被两只野狗叼住了,耳边全是聒噪的汪汪声,一句比一句歹毒。与此同时哈喇子喷了满脸,脑袋嗡鸣间,甚至生出了舔毛的荒唐念头。 时卿忍无可忍:“你们……” 顾柏礼单手掐着时卿下颚,半强迫似的抬起,满脸透着风雨欲来,冷声问道:“卿卿,你选谁?” - 裴闻钰\/顾柏礼: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骂。 小老虎抱紧尾巴看戏:嘶,真狠啊。 保镖:好可怕,老板终于疯了吗? 第228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12) 时卿掰开两人的手,将剑交到顾柏礼手上,然后在裴闻钰难以置信的破碎眼神中,顾柏礼得意的笑容下,淡声开口:“不急,你们吵完了再来寻我。” 一个人就已经很难缠了,两个恨不能炸翻天。 什么咒骂都能出口,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时卿遭不住,也不打算在这时候浪费口舌。 顾柏礼:“……” 裴闻钰:“……” 时卿抬步走向老道士,礼貌道:“会清除怨气吗?” 方庆文后知后觉抬头,意外他竟然也能看到这些灵邪之物,下意识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这个。” 时卿微颔首,接过对方手里的符篆,转身贴在女鬼额头。 霎时金光暴涨,黑雾如藤蔓般痴缠,张牙舞爪的,向眼前的青年张开狰狞巨口,然后转瞬被符纸吸食镇压。 黑雾化去,女鬼的面目逐渐清晰。 时卿认出了眼前的女子。 金马影后,林婉虞。 “我认得你。”女子嗬嗬笑了出来,道,“你是当年那个小新人。” 时卿礼貌颔首:“林影后。” 林婉虞倏地飘近了,伸手去碰时卿的脸,语调怪异:“这皮囊可真美。” 裴闻钰闻言凶狠地瞪了顾柏礼一眼,瞬间闪至时卿身前,顾柏礼怀里抱着长剑,脸色黑沉跟上。 林婉虞目光古怪地在两人一鬼间打转,忽的掩唇一笑:“难怪能引得男人竞相争抢。” “世间男子,莫非都喜欢貌美的?” “若是我能拥有你这般姣好的皮囊,定能让世间所有男人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时卿眉头微颦,眼前的女人和他印象中相差太大,林影后是知性的,是优雅的,性格温柔,即便是在群星争艳的娱乐圈,也很少树敌。 隐退后,更是成为无数男女心中的白月光。 直到两年前关于她的死讯传出,整个网络都炸了。 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以至于冤魂不散。 裴闻钰大手一挥,劲风裹挟着灵气将她轰飞:“滚!” 后一步赶到的顾柏礼沉着脸,顾总清楚孰轻孰重,大度地没有在此刻同裴闻钰争,只对老道士道:“送她回地狱。” 老道士摇头:“此鬼怨气深重,且生前有夙愿未了,只有了却生前所愿,才可超度。” 顾柏礼对他人向来没什么耐心,可这女鬼是他阴差阳错招来的,还口口声声说着要卿卿的皮囊,顾柏礼不可能留她。 顾柏礼:“如何了却夙愿?” “夙愿?”林婉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飘至男人面前,用可笑的目光打量他,“说的好像你能做到似的。” “男人,总是喜欢夸大其词,逼没一个少装,事没一件多做。” 顾柏礼:“……” “林影后,我想您需要认清一个现实,您已经死了,人死后入黄泉,本不该停留在人世间。” 时卿淡声道,“无论您夙愿是否终了,结局都只有一个,就是彻底消失。” “选择帮你是顾总为数不多的善心,您若不愿,我们也不会强求,八十一日后,你的魂魄自会回到该回的地方。” 没有善心的顾总目光冷淡,表情丝毫不崩,细看眼尾上挑,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不明显,无声昭示他愉悦的心情。 卿卿帮他说话了。 裴闻钰瞳孔微颤,下意识侧身看向身旁的时卿。 彻底消失……么? 老道士挠挠头皮,看时卿一眼,又一眼,再一眼。 不是,师父生前没和我说过啊。 真的假的? 林婉虞沉默片刻,显然也是把时卿这段话听进去了,她的孤魂在人间飘荡已久,日夜用自己的方式报复那个男人,可这些时日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像是被天地磁场压制,入梦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我想亲眼目睹他的结局。” 林婉虞抬眸,漂亮的眼睛满是狰狞恨意。 “我想等到他的报应!我要他生不如死!!” 时卿道:“谁?” 林婉虞目露痛色,缓过那阵杀意狂涌,怨气失控的感觉,她凝视着时卿道:“陆钊。” 上一届视帝。 “我和他是从大学认识的,爱情长跑八年了。”林婉虞说着,忽然笑出了声,她低声重复道,“八年……” 林婉虞和陆钊感情一直很好,毕业两年后结婚,但因为两人都处于事业上升期,没有选择公开。 结婚后一年,林婉虞大火,行程越来越忙,和陆钊每次都是线上视频,也做过不远千里去找他的傻事。 直到某一天,她在热搜上看见了自己丈夫和某位女明星的绯闻。 亲密程度,远超营业范围。 林婉虞找他质问,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冷静了一段时间后,陆钊到剧组找她道歉,把人哄好,也解释了,再三保证不会再炒绯闻。 那一年,林婉虞怀孕,隐退一年生了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如此又过了三年。 林婉虞拍摄新戏期间,再次在网上看到了陆钊和另一个女星的绯闻。 两人私会被狗仔偷拍卖给营销号,有图有视频,铁证。 “陆钊不火,那个女明星还算有点流量,网上真真假假吵的厉害。”林婉虞说,“但我相信了,又和他吵了一架。” “冷静后,我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半夜托助理买了飞机票飞回家,结果却撞上他和那个女人!” 林婉虞红着眼,想要去拽时卿的手,骂道:“他养女人!他在我家养别的女人!我们还有孩子,孩子还睡在里屋!!” 裴闻钰将她推远了,顾柏礼顺势拽过时卿抱着,后退几步。 林婉虞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目逐渐狰狞:“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早在外面养了三,他陆钊拿我的钱,养了三年小三!!” “畜牲!!!” 林婉虞骂,“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时卿不忍,道:“当年媒体报道,你是抑郁跳楼自杀……” “狗屁的自杀!是他不敢让我发现,被撞破后急眼了,联合那个女人把我从十一楼推了下去!” 想起临死前的痛苦,林婉虞发着颤,她抱头尖叫,哭哑着嗓音骂道: “说什么和我是为了过日子,和她才是真爱,舍不得那个小情人,又不敢被我发现……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什么?!” “我成了泼妇,毒妇!我不冷静,我不要脸!!” “她娇娇美美,她是你心动的对象,我算什么?我林婉虞到底算个什么?!!” “孬种!” “恶心!!” 一声声的质问仿佛从地狱伸出来的罪恶之手,将人拖拽入深渊,瞳孔深处映照着血淋淋的现实,以及女鬼面目全非的狰狞面孔。 “我是什么?” 林婉虞流着血泪,下意识看向时卿哑声哭求,“是他把我弄成这副鬼样子,是他把我折磨成如今的样子,却站在高位指责我的不冷静……他陆钊凭什么?” “唐时卿,我真的恶心得作呕……” 周围没有一人说话,场面安静下来,裴闻钰和顾柏礼不知想到什么,皆沉默看向身旁的青年。 时卿抬手,温柔地用符篆贴上她的额头,净化符逐渐发挥作用,因怨气失控造成的污秽消失,女鬼又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皮肤白净,五官惊艳,生着一双清澈的鹿眸,妆容明艳,娱乐圈少有的大美人。 很有辨识度的一张脸,放眼如今的小花依旧绝顶能打。 “你很美。”时卿说,“你没有错。” “错的人是他,应该受到报应的人也是他。” 林婉虞瞬间泪流满面。 “可现实不是这样……他依旧过的很好,你们知道吗?就因为当年他在媒体前演了一把好戏,曝出了我们多年隐婚的事实,又连续一个月,把自己弄的憔悴不堪,趁此营造好丈夫的深情人设,借新剧翻红!” “他现在还经常带着我女儿直播!吸完我的血,又吸我女儿,吸我粉丝的血!背地里换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我都看见了,我每天都看见了!但我奈何不了他!我奈何不了他啊……” 林婉虞抓着时卿的手,鲜血再次从瞳孔溢出,她绝望地道: “他不怕我营造的噩梦,也不受我怨气的影响,他就是个彻头彻底的不要脸的混蛋!恶魔!他根本就没有心!” “求你帮帮我,时卿,求你帮帮我!我不要他好活,我要他生不如死——!” 她很想保持体面,可太冤了,那么多年,对方依旧活的好好的,甚至借她的名利,在娱乐圈翻红,活的风生水起。 只有她,睁着永不瞑目的双眸,等一个无终的孽报。 第229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13) 顾柏礼将她的手扒拉下来,问:“当初你们事业上升期能理解,可之后为什么不公开?” 若是公开,以林婉虞的粉丝量,陆钊敢和任何女星有牵扯,粉丝一口一个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占据道德高地的,便是林婉虞了。 “他不敢,说是有了阴影,求我别公开,他不愿意私生活被粉丝和媒体插足,也怕被我的粉丝骂。” 林婉虞道,“他之前和那个女星营业炒绯闻,都被对方粉丝骂的很惨,说配不上。” 裴闻钰直言道:“那他也配不上你啊。” 王爷不明白,王爷想不通:“你当年,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么个败类?” 林婉虞一噎,时卿象征性拍拍自家王爷的手,示意他别戳心窝子。 “娱乐圈,流量为王,粉丝了解的哪有那么全面,而我们说难听点,就是商品。我们的价值只会以流量热度和粉丝基础估量。 所以他说想要公私分明,将工作事业和私人生活分开,不想被打扰,我也是能理解的。” 林婉虞苦笑,“我和他从校服到婚纱,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他伪装的太好了,直到临死前那一刻,我都没能反应过来。” “死后至今,才彻底看清他的真面目,可惜,已经晚了。”林婉虞悲凉道,“我也再回不去了。” “我原来也想活,可现在不想了。” 林婉虞叩拜,又起身,疯狂过后,只剩疲惫的躯壳,而她依旧无能为力。 “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换他永世不得善终。” 时卿无声叹了口气。 这个圈子太小,也太乱,永远不缺的就是瓜。 可无论听多少次,都无法接受。 时卿道:“你想要我们如何帮你?” “我不要他的后悔,也不要他的愧疚,更厌恶他的真心。”林婉虞道,“我要他从高位坠入深渊,要他一败涂地,要旧案重审,要他偿命。” 裴闻钰低声吐槽:“你要求也太多了吧……” 累着我家卿卿怎么办? 以卿卿的性子,遇上了,便定然不会不管。 顾柏礼沉声开口:“我可以处理,但需要关键性证据。” 几人看过去,顾柏礼言语冷静:“既然两年前你能被判抑郁自杀,说明对方提供的证据充足,除非你能拿出翻案的铁证,或者,让他自己亲口承认。” 林婉虞面色惨白,她若是有证据,也不至于任他吃自己两年人血馒头。 这简单,裴闻钰说:“本王能附身,控制他的魂魄。” 林婉虞目露希冀。 老道士被带偏了,也下意识举手,争着在时卿面前表现:“老道能画符纸,简单的符纸都能画!” 几道目光扫过去,老道士:“…………” 老道士颤颤巍巍解释:“顾、顾总给钱了……” 你最好是,两人同时凉凉的收回视线。 瞧这老头儿,也不像是会看上卿卿的样子。 最后,林婉虞被老道士带走,用符篆温养着。 被此事一打岔,时卿也没了心思,倒是一人一魂没受影响,顾柏礼还凑上来问时卿想去哪吃饭。 裴闻钰龇牙咧嘴地闹:“把剑带走!” 顾柏礼道:“这是文物,不能带出剧组。” 裴闻钰冷嗤:“冠冕堂皇。” 已经熟练掌握和时卿相处方式的王爷转身,可怜巴巴地垂眸望着时卿,央求:“卿卿,把我带走~” 长剑出鞘几分,又被男人黑着脸收回去。 顾柏礼咬牙,强装无所谓:“都听卿卿的。” 时卿:“……” 两人在碎玉轩定了一个包间。 上菜期间,顾柏礼将剑挂在离时卿几米远的墙上,冷冷睨了试图将长剑抱回来的某王爷一眼,忽然开口:“卿卿,你是不是也这样?” 时卿喝牛奶的动作一顿,一脸莫名地抬眸看他。 顾柏礼眼睫轻垂,修长指节摩挲着他身前的银玉,说话间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你是不是,也会和那个男人一样?” 裴闻钰正捧着长剑,几度搬运不得,闻言默默竖起了耳朵。 时卿:? 时卿冷下脸,牛奶也不喝了:“你在侮辱我。” “我自然不会拿你和他作比,他连给你提鞋都不配。”顾柏礼道,“我只是,心里有顾虑。” “卿卿,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说清,我指的是那样的行为——” “我也是最近才知,你将我当他的替身。你在家里养着我。” 顾柏礼说完,语气微顿,指着墙面挂着的某王爷,嗓音沉静,“在外面养着旁人。” 同样有顾虑的某只王爷目露惊愕,他也不说,而是指着自己,看向时卿的眼神破碎:“本王是旁人?” 系统:“…………” 你们两只够了。 第230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14) 时卿抬手,指腹默默撑在额头,恰好此时服务员敲门进来布菜,见两人气氛僵持,不再介绍菜品,识趣地退出去。 安静片刻后,时卿终于开口:“我再说最后一遍。” 这一般是发怒的前兆了,两人一听,都安静下来,在时卿面前坐的乖巧又板正。 半小时后—— 时卿解释完前世今生,看向对面的人,目光沉静温柔:“还有什么问题吗?” 顾柏礼举手,时卿轻抬下巴,示意他说。 顾柏礼:“你爱我,还是爱他。” 时卿:“……” 不愧是顾总啊,开口即绝杀。 系统这般想着,尾巴都愉悦地翘高高:“大人,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您就老实点,招了吧。” 但爱两个人必须得藏住,嘿嘿。 时卿冷声:“你欺瞒我的账还没和你算。” 小老虎一秒静音,姿势坐的比他们还要板正。 生怕殃及池鱼。 许是看出他眼里的无奈和挣扎,顾柏礼识趣地没有再争辩,只道:“渣男。” 时卿握紧拳,咬牙忍了。 裴闻钰紧跟着举手,问:“你更爱我,还是更爱他?” 选择裴闻钰,还是选择顾柏礼呢? 裴闻钰可怜巴巴地凑过来,软着眼神央求:“卿卿,我不想消失。” “可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魂魄终究是要融合的。”时卿耐心安抚,“融合不是消失,是为了更好地在这个世界生活。和我一起。” “我舍不得你飘荡无所依;也舍不得你守着不全的魂魄,敏感多疑,总是质疑我不够爱你。” 时卿摘下身前的银玉,温柔地戴回了顾柏礼身上。 顾柏礼总以为自己是替身,认为时卿不够爱他,才会和他分手,才会想要离开。 裴闻钰则担心自己会消失,担心再次失去。 说到底,两人都没有安全感。 “此事不急,你们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时卿道,“在此之前,我想我们有必要约法三章。” 两人同时看他。 时卿被盯得头皮微微发麻,他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一,不准在我面前因为这点吵架,动手。” 顾柏礼冷哼一声,裴闻钰同时别过头。 勉强默许。 “二,不准伤害彼此,即大白不准再请道士结阵,阿钰也不能动歪心思——我不想之后等你们融合了,身体和魂魄还落下残缺。” 被戳中心思的两人:“…………” 裴闻钰抱臂冷哼:“本王不想和他融合。” 顾柏礼反唇相讥:“我也不差他这一魄。” 四目相对,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凶性。 两人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时卿屈指敲了敲桌面,强行打断: “三,不准打扰我拍戏,正常恋爱,和睦相处,顾柏礼,你也不许再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 裴闻钰瞬时飞来一记眼刀,恨不能抽死这个世界的自己。 顾柏礼垂眸,语气微有落寞:“……哦。” 时卿:“……” “我其实,只是太想得到你。”顾总边观察着时卿的神态,小心翼翼开口,“谁让你不要我,三番两次丢下我。” 这话刺痛了裴闻钰的心,王爷眼眶微微湿润,忽然共情了眼前这个讨人厌的男人。 其实换作是以前的他,手段只会比如今更狠。 时卿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愧意,他伸手轻抱住男人的身,终于将几年前的话说出口:“对不起。” “我从没有想丢下你。” 时卿没法解释原主和“重生”后来到这个位面的自己,牵扯出任务反而更复杂,时卿已经不想看到他们乱吃飞醋了。 只顺着原主的心理分析,解释道:“你我身份地位差距太大,我怕自己陷得太深,生了怯意。” 顾柏礼漆黑的眼睛深深地凝望着他,听时卿温声承诺:“等我配得上你……” 顾柏礼不许他说了,什么配不配,俗世的观念于他而言未免太过荒唐。 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那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自己会一见钟情爱上他,为什么如何都舍不下他,被单方面分手,心里更是像有火在烧,恨不能彻底将他和自己绑在一起。 又为什么会嫉妒前世的自己,能在时卿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事到如今,顾柏礼也清楚眼前的魂体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们深重羁绊的证明,是生生世世纠缠到底的结局。 “我当真了。”顾柏礼低下头颅,额头抵在时卿左肩,第一次没有心思和裴闻钰争锋,哑声,“我会乖。” 也会学着好好爱你。 等你将我公开,等你刻上我的名。 裴闻钰看的眼热,可王爷心高气傲了一辈子,不可能被旁人比下去,他冲上前强行将他们分开,红着眼凶巴巴道:“先吃饭!你想饿着卿卿吗?” 王爷还是很害怕。 谁也无法保证融合之后的他还在不在。 尽管知道顾柏礼便是自己许下的来生,尽管知道这一世的卿卿和自己能有幸福的结局。 裴闻钰还是不可遏制地生出贪念。 王爷贪心了。 他不满足来生,不满足以这种方式相遇。 如今的他虽是单薄的一缕孤魂,但却是最最纯粹的裴闻钰。 裴闻钰知道如何对卿卿好,知道怎么照顾爱人,也懂得珍惜卿卿的真心。 裴闻钰知道卿卿的所有过去,虔诚地信奉他的神明。 失去过,更刻骨铭心。 这些都是顾柏礼没有的,只有裴闻钰有。 万一阿钰消失了,大白没能好好爱卿卿到最后,该怎么办? 如果大白伤害卿卿,又该怎么办? 陪伴卿卿到老的,本该是阿钰对不对? 裴闻钰默默地飞回剑中,看着自己许下的来生,无声流着眼泪。 幸福又委屈。 大魏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嫉妒未来的自己。 第231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15) 用过饭后,顾柏礼送时卿回酒店,时卿明日还要早起拍戏,顾柏礼也有早会要开,两人简单洗漱完便歇下。 临睡前,时卿靠坐在床头,擦拭那把佩剑。 从晚饭到现在,某只王爷都安静地窝在剑里,时卿指腹微微摩挲,试探着喊:“阿钰?” 裴闻钰默默背过身。 时卿转头对身旁的顾柏礼说:“白白,我想留下这把剑。” 完球。 猝不及防听见杀伤力这么强的称谓,顾柏礼没办法。 顾柏礼:“我去联系。” “我有拜托导演打听博物馆的主人,先等导演那边回复,我来买。”时卿说,“只是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声。” 【滴!顾柏礼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65,请宿主再接再厉!】 “嗯,既然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那便势必不能落入他人手里。”顾柏礼道,“买下来,挂在储物室,或者让某王爷睡书房。” 长剑嗡鸣,愤愤地戳了顾柏礼一下。 裴闻钰:你才睡书房!大猪蹄子从卿卿身上拿开! 导演第二日便找上了时卿,出乎他的意料,博物馆的主人愿意出手这把佩剑,听说买主是时卿,便更乐意了,开的价钱也很合理,问时卿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公馆看看。 一问才知,博物馆的主人是邻省首富的小儿子,有收藏古玩的爱好,当年从古墓挖出这把剑,几经辗转才落到他的手上。 考古学家都想不通,为什么如此普通的剑,会成为大魏摄政王最爱的陪葬品,甚至比那些奇珍异宝还要珍视,死后也要带入棺椁之中。 正是这个不解之谜,为这把佩剑添了传奇色彩。 如今转手给时卿,也是听何岳宏说了他在剧组对这把剑的感情,心生好奇,想见时卿一面的同时,也顺便卖顾柏礼一个人情。 顾柏礼一听,抱着剑屁颠屁颠就去了。 对方没等到时卿不说,还等来这么个活阎王,表情都僵了,但明面上不好说什么,将人请进门。 该有的礼数一个没落。 那人说,这把剑平平无奇,其实说到底也就从摄政王墓穴出土这一个噱头,和博物馆其他藏品相比,他其实是不太喜欢的。 但要出手给别人也不愿意,若是影帝唐时卿,就很乐意了,还能交个朋友。 你才平平无奇,没眼光的玩意儿。 顾柏礼维持着为数不多的涵养,礼貌询问:“周少和时卿的关系是?” 周枥略羞涩地说:“顾总有所不知,我其实是时卿的粉丝,剧粉。” “………” 顾总唇角完美的笑容出现了一丝皲裂。 买个定情信物都能遇到情敌,顾柏礼准备找老道士去去秽气。 过程如何暂且不提,结果非常愉悦,顾柏礼当晚就将那把剑供在了几案上,还顺手插上了从道士那买的三炷香。 裴闻钰骂骂咧咧地飞掠出来,忍无可忍抓着顾柏礼一顿胖揍! 顾总何许人也?想他前世可是鼎鼎有名的大魏摄政王,且不说武力值还剩多少,情感上根本不在怕的。 忍了某王爷两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打架,时卿还在浴室里洗澡。 天赐良机! 顾柏礼冷眼睨着面前的魂体,卷起衬衣袖子就上了。 房间外砰砰一顿闷响,时卿关掉水阀,通过模糊的磨砂玻璃往外看,无声叹了口气。 小老虎跳出来拿起毛巾搭在他头上,嘴里说着“小心着凉”,看好戏道:“他们终于还是打起来了,大人,您要出去吗?” 指尖还滴着水,时卿慢条斯理撤回落在门把的手,拿毛巾擦着头发,“等五分钟。” “让他们发泄完。” 虽然约法三章不准动手打架,但憋太久也不好,更何况自己在里面,两人都知轻重,不会下手太狠。 五分钟后,时卿准时开门,装作没有发觉。 神色自然道:“白白,帮我吹发。” “嗯。” 沉闷的一声回应之后,没有人动弹。 时卿疑惑抬眸,只见几案上的三炷香已经断了两截,佩剑也“尸首”分了家,正安详地躺在地板上。 男人单手捂住半边脸,黑着脸没有说话。 至于某只王爷,跛着一只脚刚准备往剑里跑。 时卿:“………” 《不会下手太狠》 系统:不知道说什么好,给你们鼓个掌吧。 时卿额头青筋一跳,问:“怎么回事?” 裴闻钰哭丧着脸,示意他看自己的腿:“卿卿,他打我。” 该说不说,顾总不愧是顾总,武功虽然不敌他,预判能力和身体反应都是顶级,沉稳锐利,发现对手薄弱之处跟吃饭一样简单。 专挑他的右腿踢打。 时卿语塞,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顾柏礼?” 顾柏礼眸光闪烁。 时卿:“手拿开。” 裴闻钰嗤笑一声。 时卿一个眼神过去,王爷立刻老实,哼哼着背过身去,勉强给来世的自己一个面子。 顾柏礼睨他一眼,这才迈着步子走过去,坐在时卿旁边,将左边的脸给他看。 唇角破皮,半边脸挨了记拳头,微微有些肿,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被人给揍了。 这走出去,让别人怎么看? 顾总闹脾气,委屈道:“卿卿,他打我。” 一样的句式,一样的语气。 裴闻钰拳头又硬了。 时卿叹气,他说:“算了。” 什么意思?两人都默默竖起耳朵,眼巴巴的看他。 “我也有错,此事就此揭过,下次不许了。”时卿说完,让两人老实待着,起身去冰箱里拿冰块。 顾柏礼唇角微勾,得意地看裴闻钰一眼,某王爷孤魂一只,可敷不了冰块。 于是时卿拿着毛巾和冰块回来,床上便坐了两个人。 “……” “……” 裴闻钰小声:“卿卿,我也痛。” 时卿无奈失笑,问他:“还打吗?” 裴闻钰乖乖摇头。 就此,两人暂时达成短暂和谐。 时卿拍戏期间,顾柏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裴闻钰跟着他。 回到家,裴闻钰与狗不得入内。 睡觉也暗流涌动,无论哪个抢占先机,另一只都要炸。 如此,竟一连忍了半月有余。 六月中旬,关于视帝陆钊的几个词条半小时内攀上热搜,热度居高不下。 热搜爆红的时候,正值下班高峰期,关于陆钊恶意杀害妻子林婉虞的官方信息一出,各大社交软件都崩了。 视频为证,陆钊亲口承认的罪责。 - 顾柏礼:卿卿,我要出问题了。 第232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16) “大家好,我是演员陆钊。” 视频里的男子不施粉妆,眼底青黑,看起来被折磨了很久,精神萎靡中带着一心想要寻求解脱的痛快,其中的癫狂,看得屏幕前的观众皆是一惊。 如若不是他亲口承认,谁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前几日还出现在屏幕前,英姿勃发的男人。 “关于两年前我妻子林婉虞自杀一案……” “是我杀的。” “当初关于我的每个绯闻,也都是真的。” “对不起。” “……” 伴随着男人的每句自白,埋藏了两年之久的真相揭开,昔日影后林婉虞承受了三年的委屈和冤情也彻底暴露在公众之下。 桩桩件件,听的屏幕前所有人都脊背发凉。 官方账号也出了最新消息,陆钊于20xx年6月17日自首,相关涉案人员均已被逮捕,等待审判。 包括两年前那个夜晚失手杀.人的女明星。 林婉虞的老粉直接炸了。 【十年渔粉报道,当年我就觉得这事不对!且不论我女神是否抑郁自杀,就凭那些频繁曝出的绯闻,陆钊就不干净!绝对算不上无辜!! 可惜没人信啊,没有证据,火葬场也不让跟,这个男人又营销的一把好手,也不知傍上了哪个大款,花钱撤了多少热搜! 估计用的都是我们女神的钱吧!我真是呵呵了,陆钊,你的报应到了!!!】 【陆钊滚出娱乐圈!】 【人渣!】 【恶心的罪犯!吸我女神血,不得好死!!】 【老天啊,我女神受了多少委屈啊,当年她被推下楼的时候有多害怕……我根本不敢想,一想就痛的厉害,如今又有谁还记得那个光彩明艳、自信大方的红毯女神呢?】 【迟到的正义,还算正义吗(爆哭)我女神回不来了啊】 【婉虞,我们渔粉想你啦,你看见了吗?他们的报应终于到了】 【女神,在另一个世界也要好好的哦,全世界最美最好的林婉虞——爱你的渔粉】 【女神,你看见了吗?@林婉虞,看看我们啊…要好好的知道吗?】 林婉虞贪恋地抚摸着屏幕前那几个熟悉的昵称,红着眼,双眸颤抖抬眸看向身旁的人。 “你的女儿已经被接回了本家,顾柏礼托人办的户籍转接,从此她不会再与陆家有半点关系。” 时卿目光温柔,“你出事时她的年龄尚小,对此事并不知情,后续也没有留下阴影。陆钊虽然不当人,但对你的女儿很好,我们已经清除了邪祟干扰,赠予她护身符。” “林婉虞,害你的人被判死刑,爱你的人会继续生活,你的女儿也会健康快乐地长大。真相大白,尘埃已定,赴往来生吧。” 赴往来生吧。 林婉虞抬手掩唇,崩溃失声。 来生…… 她不信啊。 谁来赔她这一世的结局呢? 只是,这样已经很好了。 已经很好了。 林婉虞双手合十,朝时卿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时卿伸手扶,却见她微微转身,朝身旁的一人一魂叩首。 顾柏礼目露惊愕,神情有一瞬的无措慌乱。 裴闻钰不自在地侧身避开。 “谢谢。” 林婉虞说完,便转身朝老道士鞠了一躬,主动迈入阵法之中,起身时隐隐透着昔日无限风光。 她这一生,被追捧,被背叛,明媚过,黯淡过,也曾坠入深渊,香消玉殒,也曾化作冤魂,面目全非。 可如今所有光华与暗影都已不在,到头来,也不过蹁跹一影,孤魂一只。 属于一代影后林婉虞的故事已经逝去,她也要离开这个不再属于她的人间,奔赴她的下一趟旅行。 火符旋转升空,烈焰烧灼,焚尽最后一滴血泪。 笑容依旧明艳恣意,落落大方。 “我林婉虞,输得起。” 裴闻钰眼睫轻颤。 漆黑的瞳孔深处倒映出明媚火光,炙热的,滚烫的,能烧毁世间一切。 他看见了火光中,不断燃烧的前世的自己。 “阿钰?” 时卿碰了碰他的脸,“走了。” 裴闻钰回神,顾柏礼臭着个脸,怀里抱着那把佩剑,示意他自己窝进去。 “我不。”王爷骄傲抬首,“顾总该去上班了。” 说完,就牵着时卿的手回剧组去了。 顾柏礼咬牙,大度地选择不跟他一般见识。 因场景布置,上午拍玉书的戏份,下午拍云倾的,做造型时,裴闻钰就蹲在旁边左瞅瞅右摸摸,像极了好奇心重的小朋友,还时不时用嫌弃的眼神看着那些服饰。 “这一看就不是宫里的绣娘绣的,针线活真粗糙,网上的人还说精致,哪里精致了?” “衣裳有点不合身啊,腰封不好看……卿卿你是不是又瘦了?” “……”时卿面无表情道,“最近戏份要求,瘦了两斤。” 裴闻钰:“啧。” 系统麻木脸:王爷你真是够了。 玉书是丞相,少年权臣,平日的官服都是深色,可平日里,最喜白衣。 这一场,便是玉书意外在茶馆遇到学子争执的场面。 一方指出朝廷的乱象,一方吹捧皇帝的英明,唇枪舌剑,越吵越热闹。每桌都上了好几道茶水。 无人知晓二楼屏风内,坐着当朝丞相。 裴闻钰坐在镜头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卿为自己斟茶的那双手,这是一双文人的手,如玉如竹,手执青玉,道不出的风骨。 时卿垂眸安静地听。 此为分镜,属于无实物表演,导助在场外提醒他谈话到了哪一步,拍摄下对应的眉目神情。 直到下一镜,才切换到大场景。 裴闻钰心中暗暗惊叹,等导演开拍,便趴在二楼栏杆上晃脚。 嘿,没人看得见他。 有学子听到质问,闻声抬眸,神情惊变,瞬间起身跪伏下去。 “草民拜见大人。” 其余人忙跟着跪拜:“草民拜见大人。” “我方才听闻,你们是在吹捧朝廷的好?” 吹的最欢的学子心里惊涛骇浪,不知此话何意,但想来自己的话怎么都不会落人口舌,梗着脖子上前几步。 “回大人的话,是。” “不必唤我大人,此地不是官场。” 众学子面面相觑,低垂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第233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17) 比起学子的拘谨,少年神态轻松不少,纵一身白衣也耀眼瞩目。 那是实权和偏爱赐予他的矜贵和松弛感,这种骨子里的游刃有余,让他无论是应对皇帝还是百官都丝毫不会怯场。 玉书问:“方才吹捧陛下和百官的,是真心还是假意?” 重要吗? 茶馆乃消息灵通之地,此话本就是说与高官听的,与真心有何干系? 那位学子扬起笑脸道:“自然句句肺腑。” 少年点头,又道:“那如此说来,你们皆家境优渥,赴京途中也不曾见人间疾苦。” 众人神色微变。 “今日你们大可畅所欲言,之后的春闱,殿试,在陛下面前,望你们还能坚持心中所想。” 裴闻钰饶有兴味地看着底下一众,若是有人敢在他和皇帝面前大肆吹捧,说那些一听就很假的官话,注定榜上无缘。 魏驰旁的不说,对贤臣的任用和提拔规格均为历朝上等,圣明的朝堂也容不下趋炎附势的庸才。 当然,也受裴闻钰脾性影响,摄政王听不得那些弯弯绕绕,他一心盼着盛世,恨不能将大魏打造成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 加上以顾谨言沈霖为首的重臣在旁辅佐,上下一心,都是干实事的。 漂亮话谁都说,但事也不会少做。 可惜,在这个剧本里,后期只有玉书一个人坚持下来。 也因此,频繁和皇帝起争执。 最后无一不是玉书胜。 所以朝臣恨他,畏他,害他,也敬他。 那人有重臣罩着,势必要在官场混迹,如今被驳了面子,心有不服,便直言道: “陛下圣明,大魏昌盛,难道还夸不得吗?草民认为朝廷好,追捧不得?若是依大人所言,日后我等入朝为官,食君之禄,背地里却和百姓一起责骂?大人敢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无可指责。”时卿淡声道,“可如今的大魏真的好么?你能骗得过自己的眼睛,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句,没有问题?” “大魏如今需要的是干实事的官员,是能为陛下分忧的贤臣,是敢与陛下争执的良官,是能上战场的将军,而不是只凭一张如簧巧舌,趋炎附势,潘慕权贵,不居安思危的朝廷蠹虫。” “天下学子,当用所学报国,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时卿神色冰冷,不缓不急的语调,却令在场所有人心惊—— “如若满朝学子皆如你所言这般,自私为己,争名夺利,大魏将亡。” 全场陷入死寂。 分镜头怼在那名学子脸上,额角的汗珠分明。 视线拉远,逐一扫过在场众人的脸,倒茶小二手指微松,茶壶哐当坠落在地,茶水四溢。 拍摄完毕后,何岳宏看着镜头里的青年,来回播放刚才的一幕,眼放金光。 “好小子!”他哐哐拍着时卿肩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错!你就是玉书本人,天选的少年权臣。” 何岳宏:“我敢保证,你玉书这个角色,能爆。” 时卿喝完水,将杯子递还给助理小棠,闻言一笑:“那便借何导吉言了。” 裴闻钰恨不能黏在时卿身上。 时卿饰演的这两个角色,高光场面简直不要太多,和后面的宏大场面相比,眼前的根本不够看。 时卿的独特之处在于,他有着天然的神性和超脱于俗世的淡漠,哪怕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你的眼神就是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可你将他置身于某个场景,他依旧能完美融入角色,并赋予角色鲜活的生命力。 好似真有这么个人,从屏幕里走出来一般。 裴闻钰抱着他晃,说:“本王的眼光真好。” 时卿正翻阅剧本,准备下一场戏,闻言莫名其妙地抬眸看他。 裴闻钰凑过去,吧唧一口亲的响亮。 时卿也跟着笑,问他:“做什么?” “想亲你。”裴闻钰说,“想_你。” “……” 时卿下意识环顾四周,男人没有收敛,仗着别人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光明正大地耍流氓。 语调黏黏糊糊的,撒着娇:“好久没有做了。” “都怪那个狗男人。” 时卿烫红了耳尖,周围人多眼杂,他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只能由着他又亲又摸,终于忍不住起身,挂着他走进换衣室。 关上门就给了某只王爷后背一巴掌。 语气羞恼地骂:“变态!你是暴露狂吗?!” 裴闻钰又蹭上来,抱着他胡乱亲,嘴里喊:“卿卿,卿卿……” 时卿连脖子都烫红了。 裴闻钰拖着语调,委屈的抱怨:“好难受啊。” “就一次。” “就一次好吗?” “卿卿……” 时卿咬牙,忍无可忍又自暴自弃地将手搭在他肩上,微一踮脚,轻骂,“快点。” ☆ 何岳宏满场地找时卿,拿着喇叭喊:“我的玉书呢?玉书过来,和皇帝搭戏了。” 时卿:“………” 饰演皇帝的穆景云盯着他微红的唇,问:“你吃辣椒去了?” 时卿呛了下,接过助理手里的水喝了口,勉强压下脸上的燥意。 化妆师又往他脸上补了层粉底。 吃饱喝足的某王爷餍足地坐在小马扎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皇帝”。 王爷心情好,加上剧里对他们的感情拍的隐晦,不存在亲密的接触戏,裴闻钰冷哼一声,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某人。 穆景云拿奏本扇着风,笼罩许久的压力骤然一松,他二丈摸不着头脑,显得转头问时卿的语气有点憨: “怎么感觉怪不得劲儿?” 时卿撩起眼皮:“有吗?” 知道对方已经入戏,穆景云摆摆手,乖巧地放下奏本,摇头。 何岳宏拿着喇叭喊:“各部门准备,第五十七场第三镜,action!” …… 今晚顾柏礼接时卿回酒店,瞧着心情不太好,他没有和之前那般放冷气,照顾时卿无微不至,言行也正常,可看上去就是很委屈。 顾柏礼一直在等时卿开口。 时卿莫名有些心虚,也不太敢询问。 于是顾总等到睡前,都没能等来一句很平常的“你怎么了?” 顾柏礼磨了磨牙,打开床头灯。 时卿睁眼:“?” 顾柏礼:“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交代的吗?” 沉默片刻后,时卿叹了口气,主动抱上他的腰身:“对不起。” “我没能扛住王爷的诱惑,和他亲亲了。” 男人脸色更黑,尾音翘的老高:“你竟然和他亲亲?!” 时卿脑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第234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18) 王爷连亲亲都很有心机,特意将时卿身上的监听磁场屏蔽,顾总日理万机,也不至于每时每刻扒着时卿这边,这才有了可趁之机。 怎知,时卿全抖出来了。 顾柏礼暗暗给王爷记了一笔,磨着时卿又答应了一次。 顾柏礼时隔半个多月,终于吃上点荤。 即便分手期间,这五年,顾柏礼都没这么寒碜过。 顾柏礼想要便要了,时卿也半推半就从了。 今日,让顾总生气的是另外一件事。 之前和时卿“在一起”的黎初,报名参加了盛世娱乐的面试,被经纪人陈安收为时卿的男助理。 陈安知道内情,也没有什么顾虑,毕竟演戏嘛,又不是真情侣,顾总不至于如此小心眼儿,跟个单纯的社会萌新过不去。 黎初身世干净,又知根知底,为人细心,由助理小棠带着,应该很快就能熟练起来。 陈安觉得没啥,传到顾柏礼耳朵里就不行了。 顾总的确没有找这么个小助理麻烦的必要,传出去都丢面儿,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在时卿这边捞好处。 等一晚上,就等着时卿主动开口询问。 结果助理的醋没来得及吃,自家后院又起了熊熊大火,眼看着就要烧到眉毛。 顾柏礼:“……” 时卿觑着男人脸色,讨饶般,忙凑上去亲了一口:“大白乖,别生气。” 顾柏礼:“………” 可恶! 卿卿犯规! 迷迷糊糊被抱紧,窝在床榻上的时候,顾总转动他那聪明机敏的大脑,想,我要生什么气来着? 时卿:“睡觉了。” 顾柏礼下意识点头:“哦。” 当晚,顾柏礼久违地梦到了前世的场景。 梦里,他怎么也够不到那道圣洁白光,暖意包裹全身,逐渐充斥大脑。 再回神,便发现自己身处混乱厮杀的战场,鲜血四溅,马蹄声声,自己一身胄甲,长戟刺穿敌军将领的心脏,眼里的戾气深重可怕。 有刀剑落在自己身上,鲜血溢出,他却丝毫不感觉害怕,反而如有神将,抽起腰侧的长剑策马冲入敌军营中,大喊:“五个人头一碗肉,论功行赏!” “随本王冲!杀光这群贼寇!” 别,不要…… 顾柏礼冲过去,想要以身挡在男人面前,他下意识开口对曾经的自己说:“别受伤!别受伤!” 不能受伤。 否则……否则会怎样? 顾柏礼目光涣散,再睁眼,满手的血。 鲜红刺痛眼球。 耳边是将士们获胜的呐喊,旌旗摇曳,在夕阳下闪着令人心惊的光。 身体分明没有痛感,顾柏礼却觉得心脏痛的快要死掉,他捧着自己的伤口,慌乱而不知所措。 为什么如此心慌? “快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顾柏礼记起来,这是顾谨言,自己的军师和手下,“王爷,我们快把那群孙子打回去了!” 男人环顾四周,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道:“是啊,快结束了。” 打赢就好了。 见到卿卿就好了。 心脏痉挛的疼,顾柏礼下意识蜷缩起来,寻着熟悉的气息埋入时卿怀中,烫热的泪渗入柔软的睡衣中,直接将熟睡的时卿烫醒了。 “怎么了?”时卿伸手去够床头灯,却发现双手被死死抱紧,他挣了挣,没挣开。 “顾柏礼?” “大人,他做噩梦了。”小老虎揉揉眼睛,启动声控开灯,“攻略值莫名其妙涨了15,现在是80,我合理怀疑魂魄有融合的迹象。” 时卿神情微怔,趁人松了力道,腾出一只手掌心贴了贴男人额头,全是汗。 时卿放柔了嗓音,轻声哄:“大白不怕,我在这里……” 顾柏礼醒来,便听到熟悉温柔的声音,一口一个“大白”地唤着他,温柔得他快要溺死在里面。 “卿卿。”顾柏礼微抬起湿润的眸,哑声道,“我们赢了。” 喉间哽塞难言,时卿俯身去贴他的脸颊,许久后,才终于道出了迟来半生的回应。 “嗯,阿钰很厉害。” 时卿将他拉入怀中,轻声说,“如今,该换我来兑现诺言了。” 光影朦胧,并不刺眼,可顾柏礼依旧抬手遮住了眼睛,低声笑了出来。 “你说等我功成身退,便会带我在栖隐山养老,闲暇时光找你父亲串门;你说我若不喜欢江南,便另寻他处……” 时卿觉得嗓音干得厉害,眼泪却不要钱似的滴落成线,他将人抱紧了,听他似梦似真地细数 流年,“你还说,要带我四处游历,带我看遍山川湖海。” “你想要魏朝平安度过此劫,我便舍了仇恨,你想要海晏河清,我便殚精竭虑,你想要赢,我便战甲着身亲临前线。” 顾柏礼抬眸,眼睛透过迷雾看向眼前的人,他下意识凑上去,与他额头相抵,起身,眼泪便落了下来。 “可是阿钰不知道,卿卿是骗子。” 顾柏礼流着眼泪,委屈极了,“我抛下仇恨,舍弃所有陪你赌,好不容易赌赢了,你却把我丢下了。” 时卿无措地捧着他的脸颊,愧疚不已。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酿下的罪孽,终究要自食苦果。”顾柏礼笑,“可我没想到,那些罪孽,偏要你来偿。” “卿卿。”顾柏礼笑问,“疼吗?” “神明也会疼的对不对?” 时卿摇头,执起他的手放在心口,顺势去吻他。 “不疼。” 眼泪滑入唇间,苦涩的味道蔓延,听到这声回应,顾柏礼仍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发了疯地回应他。 “卿卿,卿卿……” 时卿垂眸蹭他的脸,深深望进那双漆黑润湿的眸,温声道:“我爱你。” 这一世,我们不会再分开。 …… 黎初在第二日上岗。 裴闻钰不知来由,却本能地对这个年轻阳光小奶狗抱有最大敌意。 当然,王爷很忙,忙着贴贴,忙着监工。 这个新来的小助理,只是他繁重任务中微末的一环。 用王爷自己的话说,此人没有他帅,没有他强,也没有他得卿卿喜欢,为何要降低身份去和一个连情敌都不算的人争风吃醋? 裴闻钰转身,幽沉视线锁定机位里皇袍着身的穆景云—— 网友口中,玉书的“官配西皮”,大魏皇帝。 第235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19) 剧本里,到了中后期,皇帝和丞相之间的矛激化,两人之间因政见和立场的不同,争执也越来越多。 大魏内败于骄奢淫逸,阶级固化,以及腐败无能的朝堂,外毁于强大的敌人,和无法扭转的历史败局。 而玉书是最先看到这一忧患的人。 为此不惜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被针对,被猜忌,被质疑,被暗杀。 而他唯一的仰仗,说白了仅仅只有捧他上位,允诺他一段盛世君臣的大魏帝王。 这一幕,拍摄的便是两人的其中一场争执。 承学子风气的那场戏。 皇帝冷笑道:“官场本就浑浊,唯有利益最稳固,京城利益网错综复杂,朕始终是掌控这张利益网的人。只要满朝为朕所用,你所言又有何惧?” “更何况,水至清则无鱼,满朝文武若是都如你这般无欲无求,朕如何让他们一心为朕所用?” 皇帝偏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即便是玉书你,不也是满手血腥,才位极权臣?” 少年瞳孔骤然紧缩,他抬眸直直凝视着对方的眼,才发现,对方的面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模糊难测。 “臣的确……”垂落在衣袖之下的手攥紧又松开,玉书愣愣地后退半步,无数个深夜不敢直面的罪恶重新席卷而来,深重阴影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那些无辜的性命,是他一生都无法忽视和遗忘的痛。 见少年反应如此之大,皇帝也意识到自己着重了话,那本就是形势所迫,玉书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少年所谋甚大,一路走到如今的地位,怎可能至清至纯? 皇帝心生不忍,可他是君王,不可能收回前言。 “臣的确沾染罪恶,若真有报应等着臣,臣也认。只是陛下,您切不可被奸臣迷惑了双眼,轻信谗言。” 玉书恭恭敬敬跪拜行礼,脊背挺直,可眼睫却低垂着,他道:“大魏如今不缺贪官,但缺能吏。” “您应该多培养为您所用的纯臣,而不是选择尚未入朝为官,便散尽千金攀上世家的富庶子弟。” “纯臣?”皇帝反问,“整个大魏,权势最大的纯臣,不就在朕面前么?” “爱卿你自己说说,为朕所用的纯臣,能做到何种地步?” 少年猛然抬眸,正对上男人幽深的眼神。 相顾无言。 “cut!” 何岳宏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激动地吆喝,“两位老师辛苦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们拍下一场!” 裴闻钰一到时卿下场就飘过来,挡在还未出戏的穆景云面前,不让他看时卿。 低头一看,好家伙,两个都没出戏! “卿卿,卿卿你不能这么看他。”王爷危机感一下就升上来了,急道,“你爱的人是阿钰!” 时卿无奈,安抚他:“都是假的。” 王爷不听,两人跟真的似的,眼神来回拉扯,时卿更是恨不能把心都剖出来给对方看。 “你不能因戏生情。”裴闻钰严肃道,“你有阿钰了。” 时卿心都软了。 剧情里,皇帝受人挑拨,对玉书心生忌惮,加上内心情感作祟,第一次生出了废相立妃的念头。 少年太过耀眼瞩目,站在那,便自成一派风骨。 照进了皇帝内心最幽深隐秘的角落,黑暗的,见不得光的,从未宣之于口的猜忌和怀疑,以及那被不配得感催生的病态占有欲。 他忌惮少年权臣的势力,忌惮少年在众臣和民众心中的威望,目光却难以从他身上移开,想要私藏,想要名正言顺地占有。 却不知对方也曾对他心生爱慕。 只是有些感情,注定有始无终。 迈出那一步,便会不受控制地越陷越深,万劫不复。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战乱爆发。 皇帝亲征。 玉书作为文臣之首,替他留守京城。 玉书深得皇帝重用,各大世家或攀附或诱导或暗杀,苦心筹划一年有余,好不容易让他和皇帝生了嫌隙,到头来,发现少年依旧是帝王最信任的人。 连敌国将领都知道了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知道这个文臣对于大魏的重要性。 玉书也因此遭受了无妄之灾,被内部别有用心之人出卖给了敌军。 两军交战之前,城楼一跃,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白月光。 少年跳的干脆,只来得及寻见皇帝的身影,确认对方无恙,连告别都不曾。 被押至城楼之上时,少年便彻底放弃了求生的机会,他从来都是帝王的最得力的臣子,又怎么舍得陷他的君王于两难之中? “你可知,我为何敢以一介文臣之身,与你博弈至今?” 少年垂眸望着马背上的帝王,眼神没有从对方脸上移开,话却是对敌将说的。 敌将哈哈大笑,言语不乏嘲讽:“你只是一介文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本将军一只手便可捏断你的骨头。 若不是看你有用,又遭不住那些刑罚,本将军早就对你动手了,还能由你使那些弯弯绕绕,折腾到现在?” “在理。”少年嗓音平静,“将军也知道我是有用的。” 废话。男人翻了个白眼,“都说大魏皇帝是定海神针,丞相是大魏脊梁,如今有你在手,不怕皇帝不弃兵。” “那依将军所言,我会让你如愿么?” 男人神情微愣,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 然而少年比他更快,倏地侧身,趁人不备,抬腿猛的朝身后的士兵踹出一丈远。 又几乎同时挣开束缚自己的绳索,一把抽出另一位士兵背上的刀。 抵上脖颈。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疑。 男人脸色黑沉:“你会武?藏的够深啊!” “若是会武,何至于沦落至此?” 少年嗓音带着淡淡的嘲讽,察觉到男人的动作,刀身深入半寸,顷刻划破肌肤,“别过来!” “若我死在这里,你此战必败。” 男人目露阴鸷,他一世威名,却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摆了一道,即便是胜了也不光彩,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玉书存了死志,大敌当前也不敢放松警惕,将人逼的后退几步,估摸着差不多了,直接舍了手中的刀转身跃下城楼。 少年的脊骨是那样单薄,连身影都是轻盈的,坠落在地的声音,却炸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这濒死的一幕倒映在帝王瞳孔深处,孤影惊鸿。他忽然发了疯,不顾一切地策马往前直冲。 战马嘶鸣,急喝声此起彼伏,场面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 可玉书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错过了帝王眼中的急切慌乱,错过了这一战的胜败,也错过了大魏末年,众臣跌宕飘摇的后半生。 一代天之骄子,少年权臣,就此陨落。 这也是后续粉丝和观众反响最大的一幕场景,采访时,穆景云毫不掩饰“皇帝”的情谊,直言道: “少年死在了帝王最爱他的那一年。” 而镜头给到时卿,青年也只是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他的眼睛望向更远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那里天高云阔,海晏河清。 他说:“少年身上,绣着万里风的脊梁。” 第236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20) 裴闻钰感觉自己的魂魄在消逝。 日复一日,连指骨都变得透明。 他有些害怕。 裴闻钰整日整夜地黏着时卿,连原本约定好的仅限白天都不遵守了,剧组拍戏时挂在时卿身上,夜里就跟着赖在酒店里。 顾柏礼气得牙痒痒。 即便如今真相大白,眼前之人的确是曾经的自己,他也没有丝毫心软。 当着时卿的面便一口一个“老东西”,两人差点打起来。 魂魄融合的契机,是那枚碎裂的银玉。 彼时,时卿在剧组拍戏,拍摄的刚好是得知玉书死讯的场面,导演喊停,正准备再来一场,被造型师化妆师和助理围在中间的青年忽然起身。 裴闻钰原本窝在小马扎看时卿的剧本,桌上放着他爱喝的草莓牛奶,他伸手碰了碰,冰已经化了,有些凉,正想要端给时卿喝,指骨虚化了一瞬,下一刻,牛奶便沿着桌面滚落下来。 裴闻钰乱了方寸,双手去接,牛奶穿透掌心,坠在地上,砰的一声轻微闷响。 近处的小棠忙过来收拾,惊道:“怎么忽然洒了?周围也没人靠近啊……” 寻了方帕子将地面擦干净,奶盒扔进垃圾桶,“好可惜,卿卿还没喝几口呢,老贵了……” 裴闻钰站在一旁,大只且无措。 时卿不经意抬眼,便瞧见这一幕。 立刻起身朝那边走。 “系统。” 小老虎福至心灵,立刻启动了空间屏障隔绝。 见人过来,裴闻钰抬起茫然湿红的眼,道:“卿卿……” “牛奶洒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要端给你喝。” “对不起……” 倏地,双手被温柔捧在手心。 时卿揉了揉,捏他的指节,眉峰紧蹙:“怎么回事?元魂又不稳了吗?” 裴闻钰捧起他的手想要贴在脸侧,指尖却在缓慢消散,连魂体都变得透明起来。 系统适时出声:“大人,这边查到,魂魄融合的关键在那枚顾柏礼一出生就戴着的银玉,如今玉已碎,您该和王爷说再见了。” 时卿主动去碰他的脸,眼圈微不可察地有些红,嗓音依然是沉静的:“阿钰,别害怕。” 裴闻钰低头,便有泪滴落下来,他乖顺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哑声说:“卿卿,牛奶洒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牛奶!时卿咬牙,喉咙哽得厉害,他以为自己是冷静的,明明只要融合就好了,可看着男人眼底的无措和惧意,时卿就心口发胀。 裴闻钰不知道。 或者说,即便知道还是害怕。 怕自己从此消失,怕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来生不再,怕顾柏礼照顾不好他。 “别怕,阿钰别怕。” 时卿紧紧拥抱住他,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和温度,又拽着他低吻,情意烫得指尖微微发麻。 “这一世,我们都会好好的,不会有人消失,也不会抛下彼此。” 时卿微微抬眸望进对方瞳孔深处,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哑声承诺,“阿钰,你的神明护你。” 你的神明护你。 裴闻钰低低应了声,喉结滚动,愣愣的,低垂着眸,眼睫颤啊颤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兀自镇定地缓了缓,心脏一点一点落回实处,裴闻钰贪恋地亲吻爱人的唇,温热轻柔的吻扫过眼角眉梢,最后万般珍视的,落在眼睛处。 时卿下意识垂着眼皮,另一只眼半睁着,听他说:“好。” “卿卿要幸福。” 【滴!顾柏礼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90,请宿主再接再厉!】 顾柏礼堪堪接住碎裂的银玉,站起身,眼前一晃,忽然便没了知觉。 刚刚被叫停汇报的特助第一时间冲上去,冷汗都吓出来了,他腾出一只手扶着老板,果断拨通了医院电话。 时卿怅然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脚下那片擦过的水渍,他的身前已空无一人。 他第一时间想要打电话确认,手里落了空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拍戏,手机在助理那放着。 小棠回过神来,见时卿这般难过,还以为对方在意那瓶被洒了的牛奶,忙安慰道: “洒了便洒了吧,不打紧的,包里还有,我这就去拿过来。” 原来是牛奶洒了,吃瓜群众淡淡地收回视线,何岳宏心道可真爱喝啊,一边招呼着卿卿调整好状态继续下一场。 时卿却走近了道:“不好意思,何导,我有点不舒服,想请半天假,等回来一定补上。” 何岳宏正拍到兴头上,闻言习惯性想嘴两句,可看时卿脸色的确不太好看,“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刚才还好好的啊。 拍戏进度倒是不急,时卿磨合得快,和穆景云搭戏也越来越顺畅,这几天状态好的飞起,连他也下意识赶了起来。 难道……把人累着了?何岳宏摸摸秃溜的头顶,仔细回忆着哪里没把人照顾好。 时卿欲开口,手机便响了起来。 两人齐齐回头,黎初拿着时卿的手机过来,小声道:“学长,家里那位来电话了。” 时卿只来得及说声抱歉,接过助理手中的手机滑动接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 怎么个事儿?何岳宏偷偷竖起耳朵。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眼见着少年冷淡的双眼恢复神采,转瞬便染上焦灼,眉眼间是按耐不住的担忧,哪还有半分平日冷静自持的影子? 何岳宏眉心重重一跳,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第237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21) 电话是1点打的,人是1点35到的。 顾柏礼正靠坐在医院病床上,腿上摆着笔记本,袖口半卷,气色红润,看到来人,还笑着喊了声“卿卿”。 时卿呼吸微微喘匀了,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门。 身体开始回温。 恰巧此时特助从走廊拐角走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简约的纸袋,见到他明显松了口气,浅笑着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唐先生好,这是顾总给您订的,取的时候费了点时间,还请不要介意。” 时卿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杯草莓牛奶。 里面的冰块刚好化开,触感冰凉,夏意正盛,这样的温度反而是最舒服的。 时卿转头看向里面的男人,顾柏礼唇角勾着熟悉的笑,漆黑眼瞳盛着缱绻柔光,问:“卿卿不进来吗?” 时卿提着袋子就进去了,直接用杯身贴上他冷俊的脸,咬牙,嗓音微哑:“顾柏礼!” 顾柏礼倒吸一口凉气,乖顺地覆上他的手背,弯着一双眼眸笑容讨好地蹭他:“卿卿别生气。” 时卿二话不说揪住他的耳朵尖,轻骂:“混蛋。” 说什么病重垂危,怎么都唤不醒,说什么没有求生意识,躯体忽然没了情绪反应……谎话怎么离谱怎么来,偏偏时卿还信了,真以为融合出现了问题,让两世的爱人魂飞魄散,不得善终。 顾柏礼小声讨饶:“卿卿,门口还有人呢。” 时卿偏头看去,房门早已被特助关上,哪还有半点人影? “顾……” 吧唧! 脸颊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时卿眼神微微错愕,男人微微仰起头,亲一下,又亲一下,眼尾漾着艳色,活像个吸人魂魄的妖精。 时卿极少见过他这般模样,成精的狐狸似的,就差没写上“勾人”这两个字了。 心脏彻底落回实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在办公室晕了过去,半途醒来,想着让特助用我的手机打电话给你。” 顾柏礼自觉接过那杯牛奶,撕开包装,插上吸管,讨饶地递到时卿嘴边,“已经没事了。” 时卿咬住吸管,狠狠磨了磨牙,又瞪了他一眼,才宽恕似的把牛奶接了过去。 顾柏礼心都软了,抱他的腰又蹭又拱,嘴里说“下次不敢了”。 时卿淡淡睨他一眼,“那枚银玉呢?” “碎裂了,在我办公室放着。”顾柏礼抬眸,“下次去我办公室看看?” 时卿当不知男人那点隐秘的小心思,点头。 又问:“都想起来了?” 顾柏礼深深凝望着他:“是,都想起来了。” “还难过吗?” 顾柏礼摇头:“很幸福。” 他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时卿的脸颊,目光温柔虔诚:“我等到来生了。” 时卿将心中的酸涩强行压下去,眨眨眼睛,平静反问:“还吃自己的醋吗?” “………” 顾柏礼唇角的笑意一寸寸僵硬,脑海像过慢镜头一般,精准投放出自己犯蠢的一幕幕。 英明一世的摄政王,位高权重,满身功勋,即便放眼千年,其功绩在史书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谁也想不到,王爷的历史,竟真是用墨水泼成的。 小老虎终于不用再忍,放肆嘲笑出声。 他拿出早就录好的视频合集,问自家宿主:“大人,您需要备份吗?免费高清的哦~” 时卿唇角微勾。 顾柏礼抬手捂脸。 夏日炎炎,时卿还有最后几场关于云倾的重头戏,可不知是不是他身上的气质太干净了,还是最近被顾柏礼黏着亲太频繁了,总找不准状态。 瞧着似乎没有问题,可就是哪里不得劲,导演盯着显示屏,琢磨几天都琢磨不对味儿。 有一天,何岳宏拉着时卿坐在小板凳上讲戏,穆景云和几位主演脑袋凑过来听,时不时发表意见。 何岳宏听着穆景云的分析,灵光一闪,终于摸清了迷雾之下藏着的关键点:“你心底的恨意不够深重。” 穆景云猛的一拍大腿,激动道:“对!就是这点!” 时卿疑惑抬眸,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示意他继续。 “云倾这个人物底色便是黑暗的,深重的,他的所有信念,甚至活下去的动力,全都来源于心底的仇恨。” 穆景云对这个角色印象最深,加上经常和时卿对戏,此刻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唾沫横飞。 “他要为阿母报仇,不止是杀死那个官员,更是要颠覆这个皇朝,这是一种自杀式的偏激的复仇方法。 这个人格底色便是如此,厌世,自毁倾向严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甚至可以牺牲所有,包括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但你太干净了,你能理解他的复仇动机,却无法完全共情他的心理,所以我们从你眼中看出的仇恨太薄太淡,只以短期目的为驱使。 就好像是剧情发布的任务,我应该复仇了,我该停手了,玉书死了,我又要开始报仇了。” “还是存在演的痕迹。”何岳宏接话,“你的执念不够深重。” 另一位前辈开口:“云倾的仇恨藏的太深,已经和他融为一体,即便后期受玉书影响,从军报国,上战场,或许也并非出自对方真心。” 时卿凝眉,陷入沉思。 他好似……的确无法完全理解。 “云倾选择从良,难道不是仇人已死,加上与玉书相认,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吗?” 时卿虚心请教,“就像玉书说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何岳宏挠头,虽然也是这么个理,但是,“有没有可能,是卿卿你认为的‘从良’呢?” 穆景云也道:“不能把我们的观念信仰代入到云倾身上,他和玉书是两个极大的反差,玉书是天上月,云倾是潭中泥——虽然这样说不太合适,但你理解的时候可以这么想。” 时卿神情微怔。 “我当初一眼就敲定了玉书这个角色,将他交给你来演,那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或者说,你身上有玉书的气质,这种独特的气质目前在圈内无人可以替代。” “但云倾的选角却犹豫了许久,不是针对你,其余演员中也找不到合适的,主要是云倾这个人物太复杂了。” “他底色是暗的,可表现出来的永远是光鲜亮丽的一面,到后期更是直接‘成为了’玉书,和玉书面上瞧着无半分区别。” “但谁都清楚他的灵魂早已枯竭,你就是要演出这种反差,演出这种感觉,演给观众看。” 何岳宏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耀,“其实你演成这样已经非常可以了,只是难得发现你这块璞玉,我还想再打磨打磨。” 穆景云:? 穆景云吃味,拍了导演一下:“哎,导演您早上还骂我来着,怎么到卿卿这儿,全成夸夸了?” “你都老油条了还怕被说啊?”何岳宏哼声,“导演也是需要发泄情绪的。” 穆景云抄起袖子就要上,其他几位主演连忙去拽,还攀比谁被导演骂的次数多,打岔嬉笑着将这话揭过。 时卿也跟着笑,神色认真地道:“请给我一天时间,我会好好揣摩调整。” 何导满意,何导放心,左右今天也没他的戏,挥挥手放时卿回家去了。 对此系统表示:这题顾柏礼会啊! “大人您想,您的王爷不就是这样的嘛?” 时卿蹙眉:“阿钰不是泥。” 系统:“……” “嗐!”差不多差不多,小老虎摆摆手,给他分析一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撺掇。 “您可以请教他这种心理,好代入角色嘛,也能更进一步地了解他对不对?” “您不想知道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时卿没法反驳,说实话,被他们这么一通分析,也确实好奇得紧。 前世,他被天灾人祸推着走,来不及和裴闻钰好好相爱,更来不及好好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感受他的心情。 但想来必定是不好受的。 时卿想知道,想更懂他。 中午休息时间,时卿准时叩响了顾总房门。 顾总表示他可太明白了。 只是顾总有条件,顾总的课不免费。 时卿:“……” 顾总理了理领口的褶子,轻咳一声,拍拍大腿,坐在办公桌后无声地抬眸看他。 时卿深吸口气,忍着羞恼坐过去,淡淡道:“这样?” 顾柏礼抱着他,下巴抵在对方肩颈,满身疲惫都被鼻尖冷冽好闻的清香驱散了,他蹭了蹭,轻声诱哄: “卿卿,你应该叫我什么?” 第238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22) 叫什么? 时卿想了想,无非是爱人夫君或者老公,这小子换壳不换人,还是那副不要脸的恶劣脾性,时卿也不介意纵着他。 于是便凑上去,揽着人的脖颈轻喊:“夫君。” 不夸张,顾柏礼当即小腹一麻。 可这才哪到哪,时卿好不容易主动一回,还是热恋期,到嘴的肥肉能飞了顾柏礼枉活两世人。 “错了。”男人清了清嗓子,开口仍不可避免地有些痒,他附在时卿耳边,狐狸尾巴露得明显,“学生请教老师……” 时卿一愣,反应过来后大脑嗡的一声,直接从脸烧到了脖颈。 偏生这个不知羞的家伙还在软着嗓音磨,“卿卿乖~” 时卿闭了闭眼,字句像是从齿缝挤出来,“老师……” “顾老师。” “顾老师……” 顾柏礼不自觉舔了下唇,眼神一片幽深:“你说,顾老师,学生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时卿揪住男人衣领,眉眼冷冽不再,满是羞窘的红,“顾柏礼!” 再逗下去就要挨爪子了,顾总不做得不偿失的事,将人往上抱了抱,笑道:“卿卿,我错了,你问吧。” 时卿咬了他下唇一口,男人立即还以热烈的反应,他抱着时卿一个劲地晃,稀罕的不得了。 两人温存片刻,时卿将云倾这个角色的生平和性格简单介绍,道出自己心中的困惑: “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理解云倾,可今日听了何导和前辈的分析才知,我依旧读不懂他心中的仇恨。” 顾柏礼想了想,道:“依卿卿所言,云倾本是个疯的,他心中只有仇恨,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复仇,人命在他眼里,或许都没有身边一个物件重要。” “当真如此放不下吗?”时卿想不通,“后续的故事发展分明写着,云倾参军,为国征战,是因为玉书,这个朝堂中他唯一的牵绊。” 云倾知晓玉书的抱负,也愿意为他的理想拼命。 那些不曾有过温暖,是云倾从未体会过的,也是从下定决心的那刻起,他从复仇者、施恶者,变成了守护者。 大魏的守护者。 可导演却告诉他,云倾从没有忘,亦从未变过。 他心底的仇恨,早与灵魂融为一体,成为与云倾相伴共生的人格底色。 但时卿不这么认为:“人的言行和选择,藏着他过往的每一段经历。” “云倾后期选择成为‘玉书’,成为大魏的能将,最终战死沙场,说明他心中定是有信仰的。”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但卿卿你有没有想过,他的信仰是什么?”顾柏礼蹭着他的脖颈问。 时卿一时无言。 “他的信仰或许是玉书,又或许是他描述的美好愿景,可无论是什么,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足够美好,那样的美好打动了云倾,让他想要去争一争。” “但这并不代表云倾不恨,更不代表他心存大义,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注定他绝非良善。” “正义与良知只会让他堕入无间深渊。他能活下来,便说明早已将这些东西抛弃了。” 顾柏礼掰开了讲,坦诚道,“他只是表面看上去在变好。” 时卿接道:“因为玉书。” “对,玉书把他从深渊拽了出来。” 顾柏礼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这双手漂亮白皙,没有那些薄茧,也不会落下疤痕,顾柏礼爱极了这双手。 “但他是装的。” 时卿垂眸看他,男人恰好此刻抬眸,无遮无掩:“他不懂,只知道自己对那样美好的未来很心动,在哪里不流血,哪里不是战斗,为什么不试试?万一赢了呢?” “云倾的未来有玉书,有他在意的人,而只有大魏好,玉书才会好,他们才有未来。” 时卿恍然,抵住他额头,轻声问:“阿钰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是。” 顾柏礼早在时卿问出第一句话时便反应过来,这是冲他来的。 当然,他也不打算瞒着。 时卿亲了亲对方眼睛,他忽然明白了,不止对云倾这个角色,还包括上一世的裴闻钰。 “是我亏欠你,以后在我面前,你无须伪装。” “放不下也不要紧,忘不了也没关系。”时卿眼眶泛红,眼里却是笑着的,“我们有一生的时间去治愈。” 【滴!顾柏礼攻略值+5,当前攻略值95,请宿主再接再厉!】 见时卿眼里没有嫌弃也没有畏惧,顾柏礼微微悬起的心落回原地,他低头笑了笑,“遵命。” 时卿也笑,愿意和自己说这些本就是顾柏礼信任自己的表现,又或许是他的内心足够强大也足够温软,有了越来越多的安全感,这些感全感足以让他正视从前的怯懦,正视心底的阴暗。 会越来越好的,时卿想。 时卿的难点在于他不能共情角色深重的苦难和仇恨,内心无法搭建起自己和角色的桥梁。 如今想通后,又钻研了一遍剧本,反复在拍摄中找准感觉,直到彻底将云倾这个角色吃透。 关于他的戏份也正式杀青。 时卿是沉浸式体验,出戏还需要一段时间,好在下一部都市剧半月后才开拍,陈安也不急,给时卿签了两期综艺的飞行嘉宾和三个代言,让他好好调整。 经纪人原话是这么说的:“好好休息,多陪陪家里的人,家庭和睦是事业上升的基石,我们不求快,但求稳。 你有作品傍身,没必要太商业化,我们走精品路线。加油,陈哥相信你能爆。” 系统:陈哥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这样的行程并不紧,时卿也能好好放松一下,除了营业,其余时间时卿都窝在顾总的办公室里背剧本,桌上甜点牛奶零食一样不缺。 时卿专注力高,研读剧本时一般不吃东西。可被顾柏礼投喂习惯了,嘴里都习惯叼着吸管,隔壁冰箱里各式草莓牛奶码了整整齐齐一排。 有次不知是不是空调开的足,时卿身体不太舒服。 顾柏礼吓得六神没了五主,立即将人送往医院,结果到医院就好了。 医生拿着检查单,食指抬了抬眼镜,欲言又止。 “唐先生身体很好,各方面指标都没有什么问题。” 最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但还是建议您平日饮食要多加注意,不要喝太多饮料,过犹不及。” 时卿:“……” 都说了不要看医生。 顾柏礼当了真,恨不能将医嘱奉为圣旨,回到家就把冰箱里的草莓牛奶全部清空,然后在时卿惊愕的目光中,分给了小区楼下的保安大哥。 时卿神色冷冽,眼里也没了笑意,刚好陈安一个电话过来,说半小时后来楼下接他去录综艺。 时卿提起小号行李箱,转身就走。 顾柏礼:“……” 顾柏礼觉得卿卿真可爱啊,怎么连生气都那么可爱? 他大手一捞,将人堵在门口亲足了半小时,才顶着微红的巴掌印亲自将人送上了车。 陈安视线隐秘而兴奋,奈何顾柏礼气场太强,他连瞟一眼都不敢,载着时卿出发时,才频繁看向自家艺人,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时卿抬起眼皮:“看什么?” 陈安瞪着眼,像极了被踩住尾巴的猫:“你刚才和顾总在做什么?!” 时卿冷下脸。 自家艺人的脾性陈安还是了解的,时卿天生皮相清冷,瞧着扎手,实际上内心柔软的紧,这点程度的“怒火”就是毛毛雨。 陈安抬手挥了挥,控诉道:“你嘴巴都亲肿了!” 时卿不自然偏过脸,“有吗?” 陈安拿起镜子,镜面对准他,头疼道:“这都要出门了,你们多少收敛点,网友那眼睛,激光似的。” 时卿:“………”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影帝唐时卿和他那神秘男友的故事,这段时间早已成为圈内知情人士的八卦的重点。 狗仔有心扒出点什么,奈何对方背景太强,时卿的经纪团队也足够谨慎。 狗仔蹲点数月,愣是抓不住半点尾巴。 时间在不知不觉过去,《盛世权臣》上映,刚好赶上帝都新年的第一场雪。 第239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23) 电影上映便引爆了好几个话题,热搜不断,口碑也不断攀升,到处都是关于盛世电影的讨论。 #盛世权臣全员上桌#,#细数那些令人惊艳的配角#等更是长时间挂在头榜,票房一骑绝尘。 时卿饰演了其中两个配角,两个角色都爆了,宣传时为两个角色分别发了小作文,最后感谢导演和剧组的所有演员及工作人员。 何导激动地私发三条语音,甚至光明正大地转发时卿的微博,说他是天选的少年权臣,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爱和看好。 何岳宏在业内是出了名的臭脾气,要求极为严苛,好友接受采访时还吐槽过,让大家不要跟他学,情绪稳定一点,否则何导那片光溜溜的头皮就是前车之鉴。 何岳宏原地爆炸:“我去你丫的。” 如此难啃的骨头也在时卿这里化了,粉丝更是骄傲地翘起了尾巴,大吹特吹。 有黑子闻讯赶来,将时卿出道至今的所有作品和营业镜头扒了个遍,从鸡蛋缝里挑骨头,黑料没扒出来不说,还把自己陷进去了。 一时间,时卿涨粉飞快。 顾柏礼骄傲的同时又有些吃味,怎么那么多人叫他老婆“老公”?叫老公顾总勉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卿卿厉害,叫老婆则完全不能忍。 还随意拉郎配,嗑他老婆和穆景云嗑得飞起,什么云雨cp,玉景cp,云淡风轻cp…… 顾总亲自下场,痛斥皇帝不配,他们不合,被粉丝删评举报拉黑一条龙服务当场送走。 顾总:?!! 顾柏礼肺都气炸! 当然,顾总包袱在身,不至于没品到报复穆景云,只是惨了时卿,几天后,上综艺节目宣传,只要听见有人喊那几个cp名,尾骨就隐隐发麻。 时卿:“我和穆影帝私下只是朋友。” 粉丝:“老公(婆)你看我信吗?” 网友直接上证据,无论是节目镜头,还是路拍图,穆景云的眼神总能落在时卿身上,宠溺的,纵容的,饱含深情。 哪怕临时被cue喊的一声“玉书”,都能成为他们之间爱意的证明。 时卿无奈,顶着某大佬幽怨的眼神,试探道:“我看今日天气不错,顾总,方便领个证吗?” 顾柏礼:!!! 顾总几乎是弹跳起身,捞起沙发上的人就往房间走,将人安置妥帖后,一把拉开衣柜。 时卿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陷进了柔软的被窝里,然而不待他开口,一只大手直接将他捞了起来。 “………” 顾总事事亲为,强制帮时卿换了件内搭,翻箱倒柜地捯饬,最后给人披上暖杏色大衣,包裹严实依旧难掩全方位无死角的帅气,顾柏礼忍不住俯身亲了一口。 又飞快换了身干净西服,让时卿挑选一条领带,戴上压轴的拍品,整个人已焕然一新。 半小时后,顾柏礼站在民政局门口,笑意尚未来得及抵达眼底,便迎头吹了口含雪的冷风。 临时被特助一个电话叫过来的助理站在车门外,牙关打颤,小心翼翼的:“……顾总?” 顾总闭紧嘴巴,冲上脑门的热血终于凉了几分,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冷静。 他转身,先是给时卿戴好围巾,口罩,扣上大衣纽扣,又拿出一件宽大的羽绒服,将人裹紧了,携着风雪走进民政局。 因时卿身份特殊,顾柏礼紧急打电话让特助安排妥当,到场也小心谨慎到了极点,生怕时卿被哪个心怀恶意的狗仔拍到,或被粉丝认出,给卿卿舆论方面的压力。 然而顾总想多了,给他们一百个脑子,也想不到有哪个明星大佬会脑子抽了在如此大的风雪天,光明正大亲自来民政局领证。 拿到证后,顾柏礼便占着红色小本本不松手了,看了一会儿忽然按在心口位置,又拿出来细瞧。 反复几个来回,最后忍不住亲了亲照片里心心念念了两世的人,漆黑的眼里满是化不开的笑意。 顾柏礼就像个没吃过糖的小孩儿,忽然得了一座糖果城堡,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低头瞧着,愣愣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们的照片,小声喃喃:“原来这就是结婚证啊……” 时卿在旁边安静地看,他没急着和顾柏礼抢,只看着男人万般珍视又稀罕的小动作便觉难受得慌。 伸手从身侧环抱住男人腰身,时卿趴在他肩上,长发垂落轻轻曳过照片一角,莫名撩拨人心,顾柏礼有些意动,偏头吻他的唇。 时卿搂着人吻回去,眼泪滑落下来,胸膛被酸涩填满。 “顾柏礼,你就是来惹我疼的。”时卿哑声。 顾柏礼一愣,原本不知时卿为何落泪听到这句话也明白了,他小心地将结婚证收好,垂眸,目光专注而热切。 “如果我说是的话,那你疼吗?” “疼。”时卿说,“疼你一辈子。” - - 狗仔表示:这把高端局。 第240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24) 自从有了名分之后,顾总看谁都赏心悦目,就连巡逻cp超话,回复粉丝的评论都没有生气。 管你什么皇帝还是影帝,只要卿卿没点头,他们嗑再疯都没用。 瞧瞧,多可怜,还需得从边边角角搜刮“糖点”,不像他,卿卿对他的爱根本不用找证据。 拉黑做什么?删评有用吗?还不是恼羞成怒。 系统看不下去:大白白,你有点飘。 系统给宿主打小报告的时候,时卿正在后台休息室刷自己的视频。 电影爆火后,关于他的视频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有舔颜的,有欣赏演技的,有剪辑两个角色反差的,以及各种单人向cp向…… 新奇的是,因为云倾的风尘之子身份,妆造偏美艳,人物的衣裳都是极华丽繁复的,以至于不少粉丝改口跟着新粉喊老婆,连带着玉书这个角色,在不少cp粉心中都是受位。 时卿:“………” 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水仙又是个什么东西? “卿卿,看什么呢?” 做好妆造的穆景云过来,拉开旁边的椅子一坐,挪到近处,低头,正巧播放到云倾执行任务时意外被玉书所救,逼迫玉书想要将威胁除去的那一幕。 这是一段爆发戏,穆景云印象深刻,也是因这个契机,兄弟相认。 此刻,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里剪辑的画面,“这这这……” 时卿侧目,也有些不解:“网友管这叫水仙。” “这分明是骨科……呸!”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穆景云捂住嘴,后又自暴自弃地往后一靠。 “算了,网友爱怎么嗑怎么嗑,谁还没被组过cp呢。” 说着,穆景云凑近了些,道,“这次咱俩肯定逃不掉。” 时卿将藏在衣服里的婚戒拿出来,在穆景云和身后妆发师惊愕的目光中淡笑道:“注意分寸,我不想回家还要哄人。” 穆景云:“成、成了?” 时卿只是笑。 “什么时候的事?”不是前不久还在吵架么? “就这两天,他吃醋得厉害,在评论区和粉丝吵架,被拉黑了。” “……” 穆景云尝试代入顾柏礼那张冰块脸,难以想象大佬是如何顶着那凶人的气势,幼稚地跑到人家地盘和粉丝争。 穆景云:“超话本就是人家主场,底下一窝cp粉,他怎么想的?” 时卿睨他一眼,穆景云讪讪笑着,从兜里抓了把瓜子嗑:“行,我记住了。” 穆景云说到做到,综艺互动也都紧着其他主演来,这本是一部大男主正剧,情爱在里面只占一成不到,哪怕不营业也无妨。 可耐不住主持人明里暗里的撺掇,节目自然清楚那些观众想看什么,话题频繁往两人身上拐。 当问起片场的花絮和最令你印象深刻的事,穆景云就没忍住,嘴皮子上下一嗑,就把时卿爱喝草莓牛奶的事抖出去了。 时卿:“………” 时卿转身,凉凉道:“穆影帝,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穆景云闷笑着连连摆手讨饶。 镜头刚好切过来,现场一片欢快。 即便这并不全是时卿的主场,但时卿被提到的次数是最多的,剧组的演员和导演都有意照顾他。 时卿也知道他们是想给他增加曝光和话题度,领了情,专心配合起来。 节目播出,所有粉丝和路人都知道了时卿爱喝草莓牛奶,喜欢窝在小马扎上研读剧本,平时爱留长发,柔顺漂亮又浓密的黑长直根本不用戴头套,妆发师最喜欢给他梳各种好看的发型…… 【穆景云你个大漏勺,卿卿不要面子的嘛?】 【多说,爱听,爱看!】 【穆影帝好宠哦,谁能想到人前禁欲高冷的老公竟然爱喝草莓牛奶?!】 【云淡风轻是真的云淡风轻是真的云淡风轻是真的!!!】 【卿卿好帅好米,之前我就怀疑过了,连头发丝都是美的,根本不是头套能有的质感(没有说其他老师戴头套不好的意思)只是谁懂啊!长发美人简直不要太香!】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滚开!这分明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公!】 网上一阵热闹,可惨了时卿,一回到家便被人堵在了门后,顾柏礼穿着家居服,刚备好饭菜,身上的围裙还没有摘。 瞧着乖顺,存在感却极强,“给你个机会,你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时卿欲言,顾柏礼赶在他之前开口,补充道,“卿卿要想清楚,答错了有惩罚。” 又来了,时卿都不知道男人哪来那么大的醋劲,他抬手抵在胸口,勉强将人往后推了推,熟练地脱口而出: “我不该在外面沾花惹草,不该和某个穆姓影帝亲亲我我,眉来眼去,不该看别人不该听别人的话,要时刻牢记家里有人,要记得想你。” 说完,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反问:“还有吗?” “………” 没有了。 顾柏礼冷哼,承诺的事没做到,这套说辞倒记得清楚。 顾柏礼手臂用了点力气将人抱起来,时卿顺势圈住他脖颈,一下一下亲着他的唇,“大白乖,不生气。” 顾柏礼没什么表情,将人放在餐桌前,盛了碗米饭,递给他一双筷子:“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都是些家常菜,顾柏礼一直有学着在做,如今不说炉火纯青,好歹入口味道不错。 时卿慢条斯理吃着,时不时瞟一眼男人的神色,总觉得情势不太妙。 用过饭,顾柏礼将碗放进洗碗机,进浴室冲了个澡,再出来,便见时卿趴在床上,手里拿着红色小本本,旁边的小保险柜已经开了。 显然,这个红色小本本的地位,对时卿而言无异于尚方宝剑,免死金牌。 顾柏礼轻笑一声,将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身上带着未散的热气。 时卿似有所感地转过身来,将两人的照片挡在唇瓣前。 一双眼睛清澈灵动,有讨好,也有求饶,却愣是透着一股子狡黠意味。 “你说答错了才有惩罚。”时卿说,“我答对了。” 顾柏礼单手撑在对方颈侧,另一只手落在结婚证上,笑着接话:“是,答对了有奖励。” 时卿不吃他这一套,警惕道:“什么奖励,需要离得这么近给。” 顾柏礼笑意更深。 时卿整个人窝在柔软的被褥里,长发凌乱铺陈,本是极清冷的面庞,看在顾柏礼眼中却如冰化的春水,缱绻又缠绵。 这是他的人,只属于他,这般想着,顾柏礼就有些意动。 手肘微屈,压低了,小声同时卿咬着耳朵:“这个奖励,只能这么近给。” 说完,动作小心而缓慢地将挡在两人之中的结婚证移开,十指嵌入指缝,微微压实了,动作温柔却不容置疑。 他意味深长地强调:“只能这么近给。” 时卿偏过脸,闭上眼睛,耳尖烫红。 时卿本就是回来哄人的,往后几天都没有安排行程,他很认真地想要多陪陪顾柏礼,奈何某人不领情,打定了主意要在床上温存。 时卿足足有三天没能出门。 第四天,餍足的顾总终于想起要回公司上班,临走前将人投喂饱了,留下今日份草莓牛奶出了门。 自从那天看了医生,顾柏礼就狠下心规定了时卿每日的牛奶摄入量,350ml是极限,每日一杯。 时卿睁着眼睛望天花板,没有动。 系统在小黑屋都要憋疯了,一见有光亮,便跳了出来,窝在自家宿主枕边团好。 系统:“这个男人不能要了,大人,我们离家出走吧!” 时卿转过脸,听他的鬼主意。 小老虎眨巴着眼睛,激情澎湃:“没有大白,还有二白,三白,四白……世界那么大,说不定裴闻钰还有其他魂魄没被发现呢?缝缝补补修修还能用!” 时卿闭了闭眼,捞过系统就是一顿搓扁揉圆。 系统半睁着眼睛,连连叫唤:“哎呀哎呀哎呀!大人我错了!” 教训完系统,时卿搂着他睡了一觉,醒来后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顾柏礼的妈妈,想要见他一面。 系统瞬间挺直腰板:“来了来了!终于来了!豪门狗血戏码!” 说着,蹭了蹭时卿的脸,瞧着情绪比他本人还要激动,“大人,传说中的五百万钞票!” 时卿:“………” 第241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25) 顾家是帝都顶级豪门,上一辈狗血的事不知凡几,顾柏礼的父亲便死于兄弟相残,顾柏礼上面原本还有个哥哥,也不幸“意外”车祸身亡,只剩下顾夫人和顾柏礼。 旁系同辈之人,自然也是有的,但顾柏礼掌权期间,以一己之力将集团紧握在手中,他手段狠辣,丝毫不为亲情家族捆绑束缚,是帝都其余家族心照不宣的疯狗。 当初唐时卿选择分手,此为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两人门不当户不对,顾柏礼又权势滔天,豪门那些个心眼子往自己身上一放,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如今时卿自然是不惧的,他换了身休闲西服,将那枚婚戒戴在手上,又从柜子里随便挑了块腕表,来到约定的私人会所包厢。 顾母的穿着也很正式,时下正兴的杏色西服套装,成套的玉石耳环项坠,左手的翡翠镯子非常吸睛,看成色就价值不菲,想到顾柏礼那一屋子的大牌和古董,时卿猜测这只估计也是拍品。 时卿礼貌问候:“您好,很高兴见到您。” 季玫抬手示意他坐,温声道:“听说你喜欢喝牛奶,点了一杯,尝尝这家的口味如何。” 时卿又在心里暗暗给穆景云记了一笔,礼貌尝了一口。 “谢谢您,我很喜欢。”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一场恶战的系统悠闲地晃着尾巴,好嘛,没有五百万。 两人谈得轻松且愉快,时卿也是今日才知,原来从两人谈恋爱开始,季玫便已经知道了他,包括后来发生的一切。 “虽然细节不清楚,但大致还是知道的,柏礼对我不藏事,身边又没有什么知心朋友,能走进他心里的,你是第一个。” “和他相爱很累吧?会不会害怕?” 时卿摇头,搅动着里面的果肉,想起男人的黏糊劲,垂眸轻笑:“这话应该换我来说才对。” 见季玫目露不解,时卿敛下眼里的深意,温声解释: “事业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有自信,不相信和他有未来,若非他执意坚持,我也不会体会到这种被爱的感觉。” “夫人,我现在很幸福,也请您相信我,能给予顾柏礼同等的幸福。” 季玫轻轻搅动瓷杯里的花茶,好一会儿没说话,她看着时卿指骨的婚戒,倏地笑了。 来之前她还想,两人分分合合那么多年,还是走进了婚姻,以自己儿子的脾性,爱也好恨也罢,注定纠缠到底了。 但若是爱能多一些,也不至于太难熬不是? 好在时卿看上去没有说谎,也没有勉强,是真的完全接纳了她这个强势偏执,也孤独狼狈的儿子。 对方眼里的温软不似作假,爱意也不似作假。 这很好。 “我相信。”她说。 和顾母见面的消息很快传到顾柏礼耳朵里,时卿出门时,正迎上男人焦灼的眉眼。 他身上还裹着未散的寒意,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了个转,才无声卸下紧绷的劲。 “我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季玫虚点了顾柏礼一下,脸上还是笑着的,“快把你男朋友带走,回公司去。” 末了,又补充道:“别影响卿卿事业。” “知道。” 顾柏礼应下,果真听话地把人带走了,临走前还特意纠正:“是老婆。” 时卿简直没眼看。 系统却非常满意,他就喜欢看男人这副腆着脸送上门又不要钱的样子。 俗话说,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盛世权臣》与演员相互成就,在新一届影视金鸡奖中入围多项,时卿也在其列。 粉丝心态很好,这届本就大佬云集,入围已经能证明实力了,加上时卿已经获得过影帝,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反正自家偶像说好了要拍一辈子,他们有的是福气在后头,还攀比到时候谁活的更长久。 时卿却一早得了话头,何导提前透过音,说这届评选很公平,以时卿的实力和身份,未必不能争一争。 用他的话说,提前准备一份感言也不是坏事,说不定下次还能用上呢。 时卿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直到站在台上时,一通组合拳直将导演砸的眼冒金星。 第242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26) 时卿对自己拿奖有七成把握,提前将婚戒拿出来,戴在无名指上。 走红毯时媒体拍到,还愣了一下,可瞧时卿这张禁欲的脸,就不像是会谈恋情的人,如此光明正大反倒无人说。 官方直播间里倒是有眼尖的粉丝发现了,提了一嘴,但很快被密密麻麻的弹幕刷了下去。 时卿出场到入座,直播间全是舔颜的人。 如今时卿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红人,典礼还没开场,便已经有几位同行过来打招呼,圈内好友颜安青也在,见到他,明目张胆地过来叙旧。 颜安青是浓颜系帅哥,时下正兴的小奶狗,桃花眼,梳着偏长的黑色碎盖发,帅气又减龄。 他的骨相较之时卿更小,个头也矮他一寸,曾经有段时间一度成为时卿粉丝圈里公认的老婆。 当时两人刚分手不久,顾柏礼还带着横冲直撞恨不能两败俱伤的狠劲。 黎初的事没解决又闹出他和颜安青的绯闻,男人直接炸了,二话不说将人囚了一周。 非常裴闻钰的做法。 即便时卿再爱,也被做怕了,亲自下场否认,严词申明自己和颜安青只是好友,断了网友的念想。 如今,颜安青作为歌手被主办方邀请来唱开场。 时卿下意识望向身后,正对上单面玻璃窗后,顾柏礼锐利的眼神。 “………” 即便看不清,时卿也知道男人就在那。 颜安青:“卿卿,好久不见你了,最近在拍戏吗?” 时卿:“嗯。” 颜安青:……? 嗯是几个意思?一段时间不联系,就那么敷衍吗?! 颜安青重新挂上笑容,激动地和他唠嗑:“我看了你那部电影,哭死!讲真的,你太适合演美强惨了,还是白月光那种!” 时卿:“嗯嗯。” 颜安青垮下脸,即便他再没心没肺,也品出不对来了。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竟然如此生分! 快乐小狗也是有脾气的! 时卿眨眨眼。 颜安青眯了眯桃花眼,环顾四周,没见着那个疯狂的男人,他忽然凑近了,果然见时卿身体后仰,立刻察觉出端倪。 “那个老男人不会还缠着你吧?” 时卿眉头微蹙,纠正:“他才30。” 颜安青扬起脖子,骄傲:“我21!他就是老男人,还不让说了?” 时卿将手里的婚戒给他看,颜安青阿巴阿巴,彻底傻眼。 这世界怎么了?颜安青神色恍惚地想,都这样了还能在一起,那看来他也不是嫁不出去……等等! “你们两个1在一起,还给不给小0活路了?稀缺资源谨慎利用懂不懂?” 系统:……他这个脑子怎么长的,脑回路如此清奇。 时卿初尝情爱时就不是上位,也从来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是看颜安青的反应,感觉没必要特意解释,留着这个误会也好。 “你最好祝我顺利拿奖,否则,你以后的日子不会比我好过。”时卿温声提醒。 此话颜安青自然不懂,但之后他就懂了,尤其是看到时卿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着展示自己无名指的婚戒。 何岳宏惊掉了下巴。 穆景云嘴角一抽。 颜安青表情管理失控。 直播间弹幕安静了一瞬,然后是清一色的啊啊啊,直到飙升到某个临界点,忽然崩了。 正当最精彩的时刻,这能忍? 所有人原地爆炸,转身屠了主办方的官号。 【我他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要官宣了?!!!】 【你这破直播,如此不经事,朕要你有何用?!】 【主办方你给力点啊!给点力啊!我要看老婆官宣啊!到底是哪个妖艳货啊啊啊!!!】 妖艳货顾柏礼遥遥望着舞台上的青年,眼里似有火在烧。 时卿好似不知这番言论会引起多少风雨,目光平静地面向镜头,笑意无遮无掩: “本来是打算再过几年,自己积累了足够的作品之后,同大家分享这份喜悦。” “但我家那位等不及了,我也舍不得再让他等。” 时卿抬手,在铂金戒上轻轻落下一吻,抬眼看镜头,笑说:“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隔着长长的过道和嘉宾席,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顾柏礼脸上的温度,一直烧到了胸膛。 感觉被时卿当着全世界的面,隔空亲了一口。 耳尖微烫,目光却异常热烈。 怕被记者堵住,陈安第一时间派人送去了后台,准备从贵宾通道离开,怎知记者动作比他还快,刚出门,长枪短炮就架在了脖子上。 “唐影帝,您是结婚了吗?何时结婚的?和谁结婚?领证了吗?怎么没有透露一点消息?” “方便透露您的先生是谁吗?” “您刚才说是先生对吗?对方是不是圈内的人?” “你们会举办婚礼吗?” “唐影帝,官宣对您以后的事业有什么影响吗?以后有何打算?” “………” 陈安狠狠抹了把额头的汗,死死扒拉门框,试图以一己之力挡住媒体大军,然而差点被撞飞,还是保镖伸手提了他一把。 陈安彻底麻了。 完蛋。 时卿的官宣并非临时起意,至少,经纪团队是知道的,也提前准备好应对方案,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压力,实际上,陈安这几天就没有睡过好觉。 如今,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时卿刚欲开口,视线忽然一转。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走廊尽头,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缓步走来,男人面庞是少有的英俊,极具冲击力,可最让人胆颤的是那股子气势,抬眉看过来时,仿佛连空气都压实了。 形貌气质,放眼整个娱乐圈都难寻。 可这分明是,这分明是! 有认出的记者连连吸气,手里话筒一个没拿稳,砸在地板上,在耳边炸开刺啦的电音。 顾柏礼蹙眉,沉声:“让开。” 吵到卿卿了。 媒体被男人的气势摄住,呼啦啦乖巧退了一片,下意识让出一条道。 “伤到哪里没有?”顾柏礼将人检查一番,牵起时卿的手往门外走,语气温沉。 时卿摇头,和陈安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忙不迭将这尊大佛送走,和一众保镖挡在媒体面前,他需得留下来善后。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媒体人不要命地想要冲上去,可两人早已消失在拐角处。 当然,也没人敢在顾家头上动土。 上车后,时卿才喘了口气,放任自己轻靠在顾柏礼肩上,赶在男人之前开口:“我与颜安青只是朋友。” 顾柏礼垂眸,听他说:“现在,你不用再担心我招惹其他人,今晚一过,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的关系,无论别人怎么组cp,都不会动摇你在粉丝心中的正宫地位。” 顾柏礼无声地抱紧他,再松手时面上是毫不掩饰的神采,隐隐傲娇着,道:“本是如此。” 第243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27) #唐时卿 官宣#爆 #唐时卿 顾柏礼#爆 #唐时卿 最佳男配#热 粉丝风中凌乱。 【来个人告诉我,卿卿是何时认识的大佬?】 【他们同一个大学的(才发现)一个金融系一个表演系,附上链接>>.】 【啧,藏的可真深啊】 【我老公的老公竟是我老公?】 【根本想象不出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样子,我的男神啊!!!】 【幻灭.jpg】 网上热浪滔天,顾柏礼还嫌风浪不够大似的,立刻发了张两人的结婚照,配文只有两个字。 我的。 时卿转发,想了想,回道:“嗯,你的。” 粉丝:??? 不是,来真的啊?! 脱身宛如脱皮的陈安趴在床上,看见空白无限加载中的页面就知道这玩意儿崩了,他果断给三个手机关机,拿起抱枕往脸上一压,不动了。 真是一对祖宗,陈安努力安抚自己,不生气,就当上辈子欠了他的! 这边两人正黏糊,颜安青一个电话过来,顾柏礼亲自滑动接通。 “喂?卿卿。” “……” 某人但凡有点眼力见就不会这时候打过来,但很显然他没有,“你在做什么呢?那么安静。” 时卿恨不能与他划清界限,“有事说事,我们没那么熟。” “?”颜安青看了眼对方头像,眼神惊疑不定,最终崩溃地接受这个事实:“我们不熟?”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沉,眼见着就要将那点官宣的喜悦磨平,时卿咬牙,警告道:“我刚把人哄好,你别作妖。” 颜安青嘿嘿一笑,果真不闹了,他就一小孩儿,恶作剧似的,听时卿口风也知道某人就在旁边。 颜安青小声吐槽道:“没什么事,就看网上风风雨雨的,打电话关心你,话说,老男人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欺负你吧?” 时卿:“……闭嘴。” “顾总您可别啊,如果你欺负卿卿,我就找网友告状!再把卿卿抢过来。”颜安青贴脸开大,“好让你知道,我们卿卿从来不缺人喜欢,身后自有大把的人排队等着……” 话音戛然而止。 顾柏礼眼神微眯,似笑非笑道:“卿卿怎么不听完?” 时卿:“小孩胡言乱语,不必浪费时间。” 顾柏礼冷哼,勉强受用,他将人捞过来当抱枕搂着,看向屏幕里衣摆飞扬的时卿,“小孩儿……” 时卿尾椎骨一麻,正要否认,便听男人语调懒散地道:“二十出头的年纪,的确是小孩儿,听声音就年轻有活力,长相也讨喜,想来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才对。” 时卿只觉不妙,果然,顾柏礼下一句就是:“我这个年纪到他口中,就成老男人了。” “……我也27了,配你正好。”时卿转过身坐着,双手捧着男人的脸左右瞧了瞧,附上去亲了一口,说,“大白,官宣的日子,别乱吃醋。” 顾柏礼一听,思绪被拐回来,认真凝视了时卿片刻,倏地仰头吻了上去。 卿卿说的对,好不容易讨来的名分,可不能浪费了。 他需得让那些个魑魅魍魉近不了卿卿的身。 顾总的方法简单粗暴,借着接时卿的由头,往粉丝见面会那一站,粉丝自然知道如何说。 只是粉丝明显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身高一米九,气场强大的男嫂子,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在看到男人现身的那刻,齐齐往后缩成了鹌鹑。 时卿坐在人群最前面,经纪团队和保镖守着他,粉丝秩序井然,他也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这边,离得最近的那名大粉抱着捧白玫瑰,被顾柏礼眼神不经意一瞥,瞬间站直了。 “顾顾顾……顾总好!” 顾柏礼将眼神从时卿那边转回来,勉强分了她一个眼神,终于注意到她手里的捧花:“……你好。” “白玫瑰的花语是纯洁真诚的爱。”顾柏礼忽然开口。 粉丝愣愣的“啊”了一声,脑子一抽,直接把捧花塞到了顾柏礼怀里。 猝不及防的顾柏礼:? “虽然网上说什么都有,但老……卿卿相信你,我们也信。”粉丝小心翼翼的,“顾总,你一定要照顾好卿卿哦。” 将捧花还回去,顾柏礼眼神也变得温软,粉丝予以真诚,他也愿还以十分的认真:“一定。” 粉丝受宠若惊,有个胆子大的站出来问:“顾总,你们真的结婚了吗?没有p图也不是形式婚姻,相爱的那种。” 顾柏礼抬手理了理领结,不经意露出无名指上的婚戒,“我爱他,无关利益。”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把狗粮,粉丝表示有点噎,但好歹将话题聊开了,顾总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吓人,众人实在好奇,逮着顾柏礼一通连问。 “你们认识几年了啊?” “八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谁先追的谁呢?” “我追的他。” 粉丝愣住了,想想也是,自家偶像那个性子也不像是会主动的人。 只是没想到瞧着威风八面的商业大佬,有朝一日会放下身段追求谁。 “卿卿恋爱时是什么样子啊?想象不出来。” “很乖。” “啊啊啊啊!顾总,展开说说!” “白白。” 冷不防一道清冷的嗓音,顾柏礼转身,时卿坐在桌前,手里还握着笔,被叫停的粉丝乖乖巧巧排了一排,闻言齐齐转头看着这个嫂子。 时卿招手:“过来。” 顾柏礼唇角上扬,还不忘回头朝粉丝礼貌颔首,而后大步向时卿走去。 后面的粉丝面面相觑,不是,老公(婆)招招手,顾总就过去了? 而且!为什么顾总给他们一种,我终于嫁出去了的感觉? 粉丝:滤镜碎一地。 【不是,他是怎么长着这么一张超凶的脸,被老婆叫白白的啊?】 【他可是大佬欸,帝都说一不二的顾家掌门人,可我为什么还是看出了小狗屁颠屁颠的感觉?!】 【楼上的姐妹你不是一个人!】 从顾柏礼现身起,便悄悄安静了十五分钟没有放肆的直播弹幕忽然如雷落水,砰的炸开。 第244章 清冷影帝总是深陷修罗场(完) 这边,时卿拍了拍男人的肩,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顾柏礼弯下腰,应道:“来接你。” 时卿眉梢轻扬,这个表情令他本有的清艳更盛,冷然又漂亮,他朝里指了指:“进屋休息会儿,我还有一个小时。” “不用。”顾柏礼说完,极有眼色的黎初已经搬了椅子,顾柏礼盯着小伙子看了会儿,道了声谢,拽过椅子坐在时卿身边。 一副正宫的架势。 “我在这里陪你。” 时卿止不住笑,也不戳破男人那点暗戳戳的小心思:“好。” 【天杀的,我究竟是为什么要点开这个直播间?】 【我举报,有人公费恋爱,陈哥你快管管他】 【没看见陈哥都缩边上去了?顾皇后在此,谁敢造次?】 自家偶像身旁多了个男人,还是个存在感和压迫感都极强的男人,粉丝又喜又怕,但多的是头铁的人,紧张之余,总是趁时卿签名的时候偷偷打量两人的相处。 好在顾总很乖,就安静地守在时卿身边,不主动搭话,但被提问也会耐心回答粉丝的问题。 时卿累了,顾柏礼便会拆开那个熟悉的一看就贵的要死的包装,插上吸管,递到时卿嘴边。 男人一个动作,时卿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偏头,无比自然地叼着吸管饮一口,然后继续工作。 已然老夫老妻式相处。 粉丝悬着的心彻底落回实处。 【这要没八年,我把自己头拧了】 【好甜!好甜!是草莓牛奶啊啊啊!】 【我无了,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我有罪,我不该同时嗑那些个cp,让顾总伤心,我愿从此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强调一句,正主面前,邪教退避!】 【没想到他们的相处方式是这样,真的,我再也不担心了,卿卿和白白一辈子锁死】 【卿卿和白白一辈子锁死】 顾柏礼不在乎镜头和外界的舆论,时卿也习惯了男人的应对自如,这是两人用命挣来的一世,谁都舍不得浪费,又岂会在意那些寻常的顾忌。 好在最后的结果,众人喜闻乐见。 营业结束后,顾柏礼牵着时卿的手从特殊通道离开,最后粉丝的那捧白玫瑰还是落到了顾总手里。 卿卿签字太久,顾柏礼舍不得他受累,代为保管。 粉丝当时被他的气势摄住了,也就忘记告诉他,白玫瑰的花语其实是—— 我的爱,足以与你相配。 “卿卿,晚上想去哪吃?”顾柏礼牵着时卿的手,下意识揉了揉,问道。 时卿缓慢握紧了,与他十指相扣,轻笑着回:“回家。” 回家。 顾柏礼两世为人,求了半生,求的也不过是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 裴闻钰没有家,便是今生母亲尚在的顾柏礼也无法完全适应有家的生活,可能天生亲缘浅薄,哪怕是有也无福消受。 对他而言,只有站在时卿身旁,飘荡半生的灵魂才有了归宿。 如今,他也终于有家了。 “好。”顾柏礼笑着,温声应道,“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 【滴!恭喜宿主集满攻略值100,获得人物角色卡一张。】 【本位面重要配角攻略值满点,获得总积分;本位面任务完成,获得相应奖励10%,请宿主前往下一个位面。】 这是一个堪称平淡的位面,往日的惊心动魄褪去,所有的潮涨潮落,生与死都与两人无关,唯有一日三餐,爱人相伴。 他们之间不再有仇恨,时卿成就了演员梦想,顾柏礼也学会了爱人,当年华老去,他们依旧陪在彼此身旁。 当然,顾柏礼老了,有时也会听不清别人说话,可只要时卿一喊白白,他就会第一时间靠过来,做出聆听的姿势。 临走前,顾柏礼握紧了时卿的手,张着唇泪眼模糊,时卿知道,那是幸福过了头,不可避免滋生出的贪婪和不甘,他问:“卿卿,我们还会有来生吗?” 时卿垂眸凝视了他好一会儿,俯身落下一吻,如无数个甜蜜而温馨的日夜那般,附在他耳边轻笑着给出承诺。 “会。” 顾柏礼笑了,安静地闭上了眼。 他是真的相信,因为他的神明说好了会护佑他。 时卿指尖握着那张角色卡,趴在男人身上缓了许久,才敢拿出来看。 「你是我眼中,一切价值的尺度。是皈依,是灵魂的归宿。」 我将毫无保留,爱你生生世世。 第245章 前世番外:全福 江南,栖隐山。 又是一年春天,风光正好,楚庭风百无聊赖地坐在江岸边,替师父守着鱼竿。 清风拂过江面,细柳曳动,带起层层涟漪。 楚庭风狭长的眸微眯,敏锐地察觉到有船只靠近。 隔着江雾,隐隐窥见竹筏一角。 “此地无人家,船家,你走错了。”楚庭风淡淡收起鱼竿,将咬钩的江鱼扔进鱼篓,“快回吧。” “此山何时成了你一人的地?只你住得,旁人走不得。”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位兄台,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咚! 楚庭风猛的抬眸,手里力道一松,竹竿连带着钩子一起滑入水中。 这声音! 楚庭风站起来,下意识想要施展轻功迈上船只,可双脚好似长在地上,指尖颤抖着,眼圈隐隐发红。 船只又近了些,清风吹散江雾,阳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落在那只木船上,一只大手撩开帘幔,紧接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楚庭风瞬间红了眼眶。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小师弟向来重诺,又怎会说谎骗他这个师兄? 不过是等的时间久了一点,不过是数着一个又一个春天。 可最终等到了不是? 时卿弯腰从里面出来,裴闻钰才松开撩起的帘幔,牵过时卿的手,紧握在手心。 说不期待,不紧张,是假的,可裴闻钰什么场面没见过,又岂会惧这对师徒。 裴闻钰微微侧目看着时卿,又捏了捏他的手,确认眼前这一幕并非幻觉,时卿是真的切切实实站在自己身边,才无声松了口气。 如今新帝重掌大局,朝中一片欣欣向荣,裴闻钰也逐渐隐退,前几日忽然梦醒,看着身旁安静沉睡的人怎么也不敢放手了,抱着时卿冷汗涔涔,心脏剧烈跳动,动静很快将人吵醒。 时卿贴了贴他的额头,嗓音微哑温柔:“做噩梦了?” 何止是噩梦,比要了他的命还难过,裴闻钰缓了许久,再三确认自己已经醒来,才蹭了蹭他的锁骨,哑声道:“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阿钰不怕。”时卿困意未散,回抱着人轻声安抚,“梦都是假的。” 裴闻钰闷闷地点头,说:“睡吧。” 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那些脑海中凭空出现的记忆,从醒时便清晰地刻在脑子里,无法忘却,深刻的遗憾和耗尽一切求得的结局,从此与他融为一体。 裴闻钰无法当不知道。 直到第二日,裴闻钰思虑再三,才终于问出口:“卿卿,你说,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时卿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昨晚的噩梦影响了他,想了想道:“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坚持你相信的,凭心而为,无罪无愧,便不会有遗憾。” 裴闻钰眼神微微发亮,他忽然不想等了,一刻也等不了,当即脱下官袍转身进了皇宫。 摄政王不干了。 时卿自请入沈家族谱,现任家主沈霖和皇帝亲自主持,这是他继新帝登基、激流勇退后做的又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大事,彻底绝了新帝起疑的可能。 沈父辞官归隐,沈霖也逐渐撑起了沈家门楣,时卿收拾好行囊,转身便和裴闻钰离开京城,来到江南栖隐山。 裴闻钰收敛思绪,和时卿一起上岸。 卸下一身重担,身体都轻盈许多,连带着给师兄的脸色都好了,裴闻钰甚至还露出了一抹笑,亲切地喊“师兄”。 还没来得及感动的楚庭风万般滋味涌上心头,闻言顿时止住了眼泪,语气生硬道: “谁是你师兄?” 裴闻钰立刻垂下眼睫,唇角笑意微收:“抱歉。” 楚庭风目瞪口呆。 刚想开口骂他什么意思,装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可下一刻,小师弟就站出来了,“师兄,如今阿钰和我是一体,不分彼此。” 楚庭风抹了把眼,仅存的伤感也消失殆尽,他面无表情的:“哦。” 然后转身,提上鱼篓往山里走。 时卿还在问:“师兄,这条道我走得吗?” 楚庭风磨了磨牙,加快脚步:“跟上!” 时卿笑着晃了晃裴闻钰的手,“走吧。” 裴闻钰乖乖点头。 真能装啊,楚庭风回头看了眼,一脸愤愤又惨不忍睹的表情,小师弟这是何时被猪油蒙的心? 楚庭风推开庭院的木门,边走边扬声喊:“师父,您看谁回来了?” “谁啊?”小厨房噼里啪啦的柴火烧得正旺,宁无衣头也没回,“钓多少了?快点宰一条,我等着下锅!” 楚庭风这才想起被自己扔下的鱼竿,估计还在江面上飘着,他有些心虚地放下鱼篓,含糊道:“……就一条,您要不先出来看看?” “你个小兔崽子,卖什么关子呢……” 宁无衣拿着锅铲,骂骂咧咧地出来,见到来人后直接愣在原地,眼睛眨巴眨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师父。”时卿笑着说,“我带阿钰回来蹭饭了。” 宁无衣鼻尖一酸,强压下这股情绪,哼声:“沈家还差你一顿饭?” “您说的也是。”时卿还真想了想,牵起男人的手就要走,“阿钰,我们去找父亲。” “哎?!”宁无衣几乎跳脚,抄起锅铲就上了,“为师饿着你了?刚来就走!” 时卿回得乖巧:“师父来不及备饭……” “吃吃吃!”宁无衣二话不说推着人往里走,“撑不死你,庭风!” 楚庭风接过他手里的锅铲,自觉进屋烧菜。 宁无衣扒拉着门,让客人裴闻钰自己上茶,眼巴巴地看着时卿:“不走了?” 时卿点头:“不走了。” 宁无衣眼神一亮:“今晚住这儿?” “嗯,住这儿。” “哼哼,总算乖一回。”宁无衣坐下来,看前·摄政王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好了,“房间不够,恐怕要委屈王爷,下山另寻住处了。” “无事。”裴闻钰说,“我睡卿卿那。” “……”宁无衣瞪大眼,这人也忒无耻,他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行,你太大只了,万一把我乖徒儿的床榻压坏了怎么办?” 时卿:“………” 裴闻钰想想也是,“那我睡地铺。” 说完,不待宁无衣开口,又是一笑,“想来师父家里,应该不缺草席。” “有的。”时卿接道,“而且挤一挤能睡下,反正你也不占什么位置……” 宁无衣一噎,乖徒儿又在睁眼说什么瞎话,他不情不愿应了声,也不想在高兴的时候毁时卿兴致,摆摆手:“为师懒得管你这些。” “师父!”楚庭风从小厨房探出一个脑袋,“鱼处理好了,您快来。” 宁无衣一拍大腿,屁颠屁颠的,他心里实在高兴,连裴闻钰都得了个笑脸:“红烧?” 时卿点头:“听师父的。” 宁无衣哼哼一声,掌勺去了。 有风吹过树梢,院外的竹林沙沙响,裴闻钰起身倚在门口,阳光从屋外照进来,身上有了暖意。 不多时,身旁轻轻贴过来一道身影,裴闻钰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听小厨房的声音隐隐绰绰落入耳中,一半静谧一半安宁,裴闻钰笑着,看见幸福在向他招手。 “卿卿。” “嗯?” 裴闻钰凑过去,情难自禁地在对方额头落下一吻,说:“我喜欢这里。” 裴闻钰初到栖隐山,时卿便问过他喜不喜欢这里,还说等功成身退,便在此处养老。 那是少年寥寥几句勾勒出未来生活的雏形,说时模糊,描摹的光景却在此刻清晰。 “喜欢便在此处养老,地方宽敞,我们还能亲手搭建自己的家,后面那片竹林设有不少机关,闲时你可以和师兄在那切磋,对了,还得给父亲和兄长留一间房……” 听着时卿的话,裴闻钰止不住笑,他想,他是真的放下了,只担心未来的日子太幸福,自己留不住。 他需得多积攒一些功德,好让自己活久一点,和卿卿相守到终。 两人相依着聊未来,不多时,从小厨房传来楚庭风的声音,喊:“卿卿,吃饭了!小裴过来端菜!” 好大一个便宜! 时卿没戳穿,应了声,便推着裴闻钰过去,让他好好表现。 裴闻钰臭着脸嘀咕,“你师兄绝对是故意的。”可到底没拂他的面子,乖乖进去帮忙。 时卿看着屋里烟火气十足的画面唇角上扬。死离生别,痛到极致本就极似庄周梦蝶,可若是能维持一辈子,是幻是真,又有什么分别呢? 左右不过消耗些神力,他护得起。 (完) 第246章 无限轮回(1) 我站在故事开端,望着你必死的结局。 …… 时卿初到这个世界,便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比以往更高大,行人变得很高,柏油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车辆从身旁穿过,和房子一样大。 难道,是这里的磁场发生了变异? 这无疑又是一个特殊世界。 “咳!”系统拿纸巾堵住鼻血,强行打断自家宿主的思绪,“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大人您变小了。” 时卿脚步微顿,垂眸:“……” “您再往前走几步,有家商场,到他们家玻璃门上照照镜子。” 时卿按下心中的异样,按照系统指引的方向走。 十几分钟后,才终于看见一面半透明的“镜子”。 “系统。” “私密马赛卿卿酱~”系统被萌出一脸血,“我忘了换算成您如今的脚程了。” 时卿转身看着面前的人,白肤血眸,银发过肩,身上穿着繁复的贵族王爵服饰,胸前坠着一枚蓝宝石项链,身形修长,比例匀称,看上去精致又帅气。 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人,这个世界的您是橱窗里的仿真人形玩偶,如今正在出逃状态。” “由于位面磁场有点诡异,原主的记忆也被清零,我无法传达给您其他更有效的信息,关键剧情需要您自行解锁。” “但我这里有上一世的剧情梗概,现在传给您。” 上一世? 时卿心下生疑,却不着急问,安静地接收信息。 这个世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幻境。 时卿本是橱窗里的人偶,某日被一个富家的小孩子看中买回了家,但小孩儿明显不缺他这一个娃娃。 很快,人偶遭到了厌弃。 被保姆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从角落里收走,放在储物间。 那时,人偶身上已经有了破旧的伤痕,身上的蓝宝石也不知所踪,针线松散,银发也被染料弄脏,不复橱窗里精致的模样。 小孩儿不喜欢,闲时想起来,又亲自将人偶扔进垃圾桶。 运输过程中,人偶从垃圾堆里掉落,滚了几圈落在路边,被路过的少年捡起,拍拍头上的脏污,带回了家。 人偶伤痕累累,而且很脏。 少年却抱着他,给他洗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每夜睡前和他说晚安。 他们彼此治愈,互相陪伴。 人偶不知如何报答少年的恩情,某日夜里,趁少年睡着后立下契约,愿守护主人一生。 少年想做什么,都帮助他实现。 可少年长大成人,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人偶手上沾染的血腥也越来越多,直到最后,连银发都变得血红,剪不断,洗不清。 最后,少年和玩偶,均死于山庄大火。 人偶想要弄清楚少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重来一次,人偶想要救下他。 “这也是您需要完成的位面任务。”系统说,“改变致使反派黑化的剧情,将黑化值清零,从而改变少年死亡的悲剧。” 时卿消化完信息,“那个少年就是他。” “对,谢霖川,您这个位面的攻略目标。” “他在哪儿?” 系统沉默一瞬,忽然道,“回头。” 然而还不待时卿转身,身后覆上阴影。 “咦?”一只小手从身后将他捞起,突然的失重感让时卿下意识抱住他的拇指,“哪来的漂亮玩偶?” 身体被掉了个面儿,时卿这才看清来人的样貌。 少年肤色偏冷,唇形漂亮,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皮肤白白嫩嫩的,浑身透着青春年少的气息。 黑发微卷,稍有些长了,微微低垂遮住清澈的眉眼,却又凭空多出一股慵懒颓痞的气质来。 可只一瞬,少年便收敛了那股气势,将玩偶举到与他齐平的位置,眼里亮晶晶的,满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好奇与朝气。 “主人不要你了吗?”谢霖川道,“好可怜。” 时卿:“……” “别难过。”谢霖川似是不知道玩偶里藏着人类的灵魂,只当他被人遗弃在商场角落,顾影自怜。 少年动作轻柔地用手指梳理他的银发,整理衣服下摆,而后指尖轻落在胸前的蓝宝石项坠,很轻地点了一下。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新的主人。” 他不认识自己。 换句话说,重来一世,谢霖川也忘了从前那些记忆。 虽然不知为何,这一世的自己逃了出来,没有被富人小孩买走,而是直接跟谢霖川回了家。 但这样的开端,避开了原主受过的伤害,也就意味着,剧情很可能从此刻开始改写。 这是非常明朗的好的预兆。 被抱着回家的路上,时卿飞快理清思绪,既然一切从头开始,他也可以更紧密地陪伴谢霖川,弄清楚他身上发生的故事。 在伤害来临之前,守护他。 时卿想起系统提到的黑化值,问:“谢霖川黑化值多少?” 这么小的孩子,按理来说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经历,不至于…… “大人,谢霖川黑化值100满点。” “……” “值得一说的是,小孩儿的攻略值也是100。” 时卿愣住,他偷偷仰头看了少年一眼,谢霖川仿若未觉,自顾自说着话:“小玩偶不难过,有主人在,没有人敢伤害你。” “我们回家,回到只属于我们的家,好吗?” 时卿心中倏地生出一丝异样感,按照上一世两人相遇的时间来看,谢霖川如今才不过九岁,那么小的少年,如何懂得情爱? 又为何会在初遇之时,黑化值与攻略值同时拉满? 难道,他其实拥有记忆? 时卿想要直接开口询问,可嘴唇翕张,声音却如何也发不出来。 时卿转而呼叫系统,小老虎安慰他:“遇到人类时,您只有肢体能动,却无法发声。” “只有当转化为人,才能说话。” 时卿:“如何转化?” 系统:“……我也不知道哇。” 满心疑问却无法出声,时卿闭了闭眼,忍住心中莫名的烦躁感。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祥和却诡异的矛盾感,迷雾重重,太被动了,他需得尽快摸透情况。 时卿尽量装的像一只普通玩偶,可细微的动作却是不能避免,比如谢霖川的食指总是若有若无地摩挲他的下巴和喉结,很痒,他偏头躲开,又被掰正了。 这次手指落在了时卿唇瓣。 好几次,时卿自暴自弃地不想装了,可每当这个念头想起,少年总会先一步找到借口。 例如,替他梳理散落的长发,从口袋里拿出小皮筋扎起来,说:“今天的风怎么那么大,把你的造型都吹乱了。” “………” 少年徒步走了半个小时,一路说着话,竟也不觉枯燥。 约莫半小时后,时卿看见了少年口中的“家”,这座山庄的全貌。 柏油铺成的马路一直往上延伸,山脚下竖着一个黑色指示牌,刻着血字“玫瑰庄园”,庄园在半山腰,大片的玫瑰花迎风盛开,烈阳下,娇艳似火。 院门“吱呀”一声开启,少年抱着玩偶往里走,大片的玫瑰随之朝向这边,摇头晃脑的像是在无声欢迎他们归家。 不知为何,时卿脊背却生出了薄汗。 他闻到了满园的血腥味。 第247章 无限轮回(2) 庄园很大,目测至少有好几栋古堡,大片的玫瑰铺满庄园,更远处绿影重重,时卿暂时无从知晓全貌。 那么大的庄园,却一个活人也寻不见。 时卿没有记忆,想不起上一世有关庄园的细节,可鼻尖血腥味萦绕不散,时卿满脑子都是玫瑰园是否埋了死尸。 小孩儿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谢霖川不知玩偶心中所想,心情很好地哼着曲儿推门而入,打开灯,满厅明亮奢华,金碧辉煌。 还好,里面是暖色调。小老虎擦擦额头的汗,默默抱紧炸毛的尾巴。 太诡异啦!小老虎想,这里的玫瑰都会动! 谢霖川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时卿走进浴室,不一会儿,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时卿被放在洗漱台上,有点凉,他默默挪了个干爽舒服的位置,看少年试探水温,放满一池的热水,放入浴盐,滴入两滴精油,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毛巾和叠的整齐的睡衣。 因为一看就不是玩偶的衣服,时卿也就没留意尺码——以他如今的视角,也看不出尺码大小。 时卿安静地等小孩儿沐浴,正昏昏欲睡,冷不防一只手捞过来,抱起他就往池子里放。 竟然是给他洗澡?! 时卿倏地睁大双眼,浑身湿漉漉的,身体也变得沉重,犹如坠入汪洋。 可意料之中的溺水并没有发生,眼前白光一闪,玩偶化作了人形。 “哇!”少年趴在浴缸旁,眼神晶亮,“玩偶竟然变成美人了!” “……”时卿久违地想要骂人,他扯了扯湿哒哒的领口,一把拽过少年手腕,“你有记忆?” “你知道我是谁,也一早看出了我的特殊。” “你是故意的,故意将我带回山庄。” “谢霖川,你究竟想做什么?” “玩偶先生,你在说什么?什么记忆?”谢霖川歪了歪头,眼里是恰到好处的疑惑,还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 “又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说完,不待时卿开口,抬眸又是一笑,“我知道了,你是神明派来拯救我的对吗?” 寥寥几句童言,硬生生将时卿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我在和小孩置气什么? 本来就是来陪伴他,守护他的。 不清楚事情全貌,就直接将所有诡异的一切都归咎于谢霖川,却忘了他也才不过九岁。 “……对不起。”时卿松手,“我语气有点急,不是故意凶你。” 少年目光变得更加温柔,轻声说:“没关系。” 又重复道,“玩偶先生,你是神明派来拯救我的吗?” 时卿:“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谢霖川乖乖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商场,精准发现我的存在?” 少年认真地想了想,摇头:“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那了。” “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家?” “你很漂亮,我喜欢你,想要永远留住你。” 时卿心中的异样更甚,可少年目光澄澈明亮,看上去没有丝毫不对。 这违和感从何而来? “为什么说,遇到你之后,不会有人敢伤害我?” 时卿步步试探,紧追不舍,“之前有人伤害过我?谢霖川,我们认识对吗?” “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你,玩偶先生。”谢霖川无奈,不明白时卿的抵触从何而来。 “他们不要你,抛弃你,难道不是在伤害你吗?” “先生,被抛弃很难过吧?”谢霖川眼圈微红,“我懂,我也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孩子。” 时卿一愣。 谢霖川伸手贴了贴时卿的脸,神色认真:“别人扔掉你,那是他们有眼无珠。先生,我们不难过。” 此刻,时卿呆呆地望进少年漆黑的眼瞳,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都悄然消散,焦灼,不安,以及对少年可能沾染血腥与罪恶的猜想。 这一刻,时卿终于承认,他在害怕,怕自己来晚,来不及护住他。 “你的……爸爸妈妈,怎么了?”时卿哑声。 “死了。”谢霖川垂眸,嗓音平静,“出车祸,车子掉进江水里,淹死了。” “我本该在那辆车里的。” 时卿心神一颤,缓了缓,仍缓不过那阵心疼,他伸手抱住小孩儿的肩,轻哄地拍拍,“不难过。” “爸爸妈妈没有抛下你,只是意外来的突然,才来不及告别。谢霖川,他们很爱你。” “可他们提前立了遗嘱!”少年声调忽然高扬,眼圈红的更厉害了。 “他们应该把我带走的,而不是让我跳进这个火坑,被一群道貌岸然的野狗当作肥肉追着咬。” 时卿敏锐察觉到谢霖川的黑化值可能就来源于此,他的观念从小就扭曲了,可见根本就无人引导,争执只会适得其反。 时卿立刻停止为谢家父母辩解,换了个话题。 “院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浓重的血腥味?” 谢霖川呼吸微微急促,漆黑分明的眼珠转动,盯着时卿半晌,倏地勾唇笑了出来。 “别怕。”少年语调轻柔,“那里埋的都是坏人。” 第248章 无限轮回(3) “我嘞个亲娘啊!”小老虎抱紧炸毛的自己,尾巴竖成天线,“大人我我我孩怕!” 时卿:“……” “大人,我们快逃吧!”系统瑟瑟发抖,“谢霖川绝对有问题,疑点太多了,而且!而且他明明还那么小,就会杀人啊啊啊!” “他要是不知道您的本体,我编号倒过来写!” “任务不做了?”时卿淡然反驳。 “……嘤。”那还是要、要做的。 小老虎抱抱自己,抹泪,“您小心点,大人,我的业绩就靠您了。” 安抚完炸毛的系统,时卿抬眸看向眼前这个笑意灿然的少年,对方说这话时神色不变,唯有过长的碎发垂落下来,半遮住眉眼。 明明是笑着的,目光甚至堪称温柔,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瘆人。 时卿忽然不想和他掰扯了,这小孩儿嘴里没几句实话,他站起身,任由衣服湿哒哒地滴着水,将少年推开,兀自往外走。 谢霖川被推得后退半步,神色惊变,当即快步追了上去。 “你要去哪儿?!” “别走!!!” “卿卿——!” 时卿站定,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谢霖川脚步慌乱,追的形象全无,眼角眉梢乃至紧绷的嘴角,面部的每一寸线条都透着与稚嫩不符的恐惧和慌张。 唯独没有天真。 像是终于撕开了精密伪装的一角,从里露出新鲜真实的血肉来。 至少这一刻,时卿看懂了对方眼底的情绪。 他在害怕自己离开。 而且很明显,他拥有记忆。 “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时卿转头看去,却没有看见人影,可一垂眸,便发现一只染血的手攀着门缝挤了进来。 系统想要惊叫,见宿主面容冷肃,连忙捂紧嘴巴。 来人不过三十岁左右,披头散发,面容狰狞着,皮肤惨白如纸。 她的四肢似乎不太协调,颤抖着站起来,看着屋里出现的陌生人似乎有些惊讶,可也来不及多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进来。 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少年面前。 “小川!小川!我出来了!我逃出来了!” 女人不敢碰他,只连连磕着头,那声音伴随着尖利的求饶声,听的人心里发慌。 “放过小姨好不好?小姨求你!小姨求你了!别杀我……你说过逃出来就可以走的!我的罪已经抵完了……” 小姨。 时卿垂眸,这个自称小姨的人,看少年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怪物,之前经历的恐惧摄住她的行动,使她逃出来的第一反应不是往外走,而是进屋向不过九岁的外甥求饶。 不对,时卿看着从刚才就变得冷静阴沉的少年,终于意识到那些违和感从何而来。 他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一切都是伪装。 性格,模样,身份,能力,年岁,过往。 “嘘,小声些。” 谢霖川动作轻柔地用纸拭去她额头的血,眼瞳漆黑,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你吓着我的卿卿了。” “卿……卿……”女人神色怔愣,转身呆呆地仰头看着时卿,仔仔细细将人打量了好几遍,忽然崩溃般朝他爬过来,试图去拽他的裤脚。 眼泪混着鲜血流下来,声音嘶哑,“我不认识你啊!我真的不认识你!这位先生,您告诉小川,告诉他……” “你敢碰他试试。” 身后传来少年冰冷的警告,女人身体都颤了一下,连忙止住动作,又一声比一声重地给时卿磕头。 “先生,您帮帮我!帮帮我求他放我走吧!我真的没有见过你……真的……” “你别听她胡说。”谢霖川走过来牵时卿的手,笑着晃了晃。 “她精神不正常,嘴里没一句真话,你不要相信她。” 说完,又恢复了之前的天真,“卿卿,我们上楼休息好不好?你的澡还没洗完。” 狗屁的天真! 时卿闭了闭眼,动作缓慢却坚定地推开少年的手:“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之前把她关在哪里?玫瑰园?” “她口中的抵罪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证明自己不认识我?” 谢霖川眼神暗了一瞬,刚想开口,又听时卿冷声道:“你最好想清楚,如果是谎话我宁愿不听。” 谢霖川果真听话地想了想,那模样要多乖顺有多乖顺,然后点头,笑出尖尖的小虎牙:“那便不说了。” “………” 时卿想揍人。 “她不听话,扰了你的兴致。”谢霖川又去牵时卿的手,“卿卿,我们让她消失好不好?” 一听这话,女人的反应忽然又变得激烈起来,原本跪伏在地的身子挺直,神色惊惧:“我不要回去,我不……” 话音未落,便被一股黑雾吞噬殆尽。 大厅安静得诡异。 “卿卿乖,我们上楼。” 谢霖川笑眯眯牵着时卿往二楼走,他身上还湿哒哒的,水滴落在地板的血渍上,晕开艳红的一团。 时卿想要去看外面的玫瑰园,可稍一用力就被攥得更紧。 再回头,少年身量忽然拔高,一眨眼就变成了成人模样。 走进房间,谢霖川反手将人抵在门上。 凑近了,危险地小声劝道:“收起你的好奇心,不听话,可是会死的。” 近距离看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帅气脸庞,时卿不动声色放松了紧绷的脊背。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人很危险,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攻略目标都要神秘莫测,而未知就是最大的危险。 可对着这张脸,时卿却生不起半分防备和抵触。 甚至放任自己短暂地靠在对方肩上,亲昵而无奈:“我已经看到且知道了,如果你像我猜测的那般拥有上一世的记忆,也应该知晓我的脾性。” “谢霖川,你拦不住我。” 少年忽然垮下去,他伸手抱住时卿肩背,收紧了,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怀里。 许久后,沉沉呼出一口气。 “我记得。”他终于道出实话。 第249章 无限轮回(4) “你如今几岁?” “十九。” 那就是距离相遇过去了十年,距离山庄大火……就是今年! 时卿很快反应过来,又立即推翻了猜想,这是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世界,不应该如此局限。 至少,这一世的谢霖川已经不完全是人类。 时卿直接问道:“你重生后,具备了人类不曾具备的许多能力,你是变数,对吗?” “……”谢霖川简直不知拿时卿如何是好,磨了磨牙,不情不愿承认,“是,九岁的模样是伪装,为了让你以为一切重新回到了十年前,好重新认识你。” “实际上,我醒来后便一直维持着临死前的模样和岁数。” “在这个世界里,我不老不死,也不是人类。” 却不曾想那么快被卿卿识破,都怪那个女人,谢霖川眼里闪过狠意。 时卿点头,又道:“刚才那是你小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兄弟姐妹,父母死后,将财产全部留给了我,没有留给旁人半分,家里的人坐不住了,纷纷争着要我的抚养权。” 谢霖川抱的很紧,仿佛要从时卿身上吸取足够的力气,哑声说,“前世,小姨是赢家。” 时卿心疼地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接道:“她对你不好,对吗?” “对,所以,这次我没有让任何人有机会动手,我要惩罚她。” “即便这一世的她没有伤害你?” “有区别吗?” 谢霖川微微松手,垂眸平静地问,“我既已知道她要动手,难不成要坐以待毙?卿卿,她不值得你救。她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时卿总算知道这小孩儿为什么会有黑化值了,他深吸口气,也不与他争执,只道:“我想要去看看。” “不准。” “那里面还有其他人对吗?”时卿眼神更冷,“只一个人的血,不会有如此浓重的气味。” 甚至可以盖过满园玫瑰香。 谢霖川话锋一转,忽然道:“先洗澡,你身上还是湿的。” 时卿心里大概有了底,没逼太紧,点头:“好。” 之前放的水已经凉了,时卿也没有心思泡澡,打开淋浴的水阀,垂眸解着外衣扣子。 他满心繁重的思绪,大脑飞速运转,衬衣扣解了一半才发现少年还在:“……出去。”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洗,我十九了。” “………” 谢霖川笑着,黏糊糊的就要凑上来,变脸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时卿都要怀疑他精分了,“出去!” “卿卿,你忘了吗?”谢霖川可怜而深情,“我们是恋人。” 时卿指尖一颤,侧目安静地注视着他,确认少年眼里没有半分假意。 也对,如果上一世不是恋人,又哪来那满点的攻略值? “你也就欺负我遗忘了记忆。” 时卿背过身,神色淡淡,“改日吧,我现在没心情。” 谢霖川深深凝视他的背影,像是被这一幕刺痛,微微红了眼圈,他识趣地后退一步,点头:“好,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又扯起唇角笑了下,随口夸道,“蓝宝石很漂亮,很适合你。” 时卿目光落在身前的蓝宝石项链上,安静地注视片刻,将它放在旁边的置物台。 不多时,身后传来房门开合的声响。 危险的家伙离开,周围无形的压力骤然一松,小老虎终于敢开口说话:“大人,谢霖川绝对有问题,您千万不要因为心疼就轻信了他。” “我知道。” 时卿微微仰头,任由温热的水流滑过喉颈,水雾如云缠绕,沾湿他精致薄凉的眼。 “每次被我发现不对之后,他都在不断抛出新的信息作为诱饵。” 系统一拍爪子,“对!就是您说的这种感觉!” 见宿主比自己还理智,小老虎松了口气,他就说嘛,大人如此聪慧,小屁孩那点伎俩,瞒不住大人。 可是,“您的意思是,他透露的信息是假的吗?父母和小姨……” “是真的,他知道自己骗不了我。但有隐瞒也是真的。”时卿淡淡接道,“谢霖川不想我接近那个女人,玫瑰园底下藏着很多秘密。” 小老虎点点头:“有道理,大人您真聪明!” “……起来干活。”时卿忍无可忍,“我没有记忆,你给我的信息又太少。” 凡事都要靠验证和摸索,太慢。 他总得弄清楚谢霖川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想出对策。 “……哦。”系统连忙爬起来,讪讪闭麦。 沐浴完出来,房间空荡荡的没有少年的影子,时卿喊了一声也无人回应,他便知道谢霖川很可能去找那个女人。 “大人,谢霖川五分钟前突然消失了,预计还需要点时间才能回来,您是否要出去看看?需要提醒您的是,他拥有无限制瞬移的能力,您可能有被发现的风险。” 系统爪子噼里啪啦敲出火星子,剧情他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可查点少年的行踪,根本难不住他! 他也是有用的! 时卿活动了一下手腕,也没管湿哒哒滴着水的头发,人偶遇水则化作人,却不知道能维持人形多久,时卿恨不能泼一盆水在身上。 “迟早会被发现,不差这一回。” 还真是有道理极了,系统无法反驳,刚想使用时空传输功能,磁场倏地扭曲一瞬。 下一刻,少年裹挟着一身血气而来。 “……” “……” “洗完了?”谢霖川眉眼弯弯,看上去心情很好,可在目光触及时卿微妙的神情后,唇角的弧度变得平直。 他歪了歪头,语气危险,“卿卿,你准备去哪?” “……没有。”时卿面色不改,“我要吹头发。” “我帮你。” 谢霖川又笑了出来,示意时卿坐,而后当着他的面脱下衣服,转身走进浴室。 “你等我,很快。”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 时卿深吸口气,也没心思去想少年是否相信他的说辞。谢霖川对自己太了解,以至于任何表情都瞒不过他。 时卿弯下腰,将脸埋进掌心,只当看不见那大敞的浴室门。 “我以为,这次谢霖川是个懂隐忍的,除了非常病娇和精分外,对您还算正常。” 系统悠悠吐槽,“没想到只是时候未到,骚起来杀伤力依旧很强。” “……”时卿闭上眼睛,折腾了那么久,早已精疲力尽,“退下吧。” 系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然怎么听到大人骂他废物? 系统讪讪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我一定会加油的!” 时卿敷衍地应了声,听着里面的流水声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250章 无限轮回(5) 时卿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谢霖川孤独无助,无法自保,被所有人以各种方式抛弃杀害。 自称是他叔叔的男人,心安理得地享受谢家父母留给谢霖川的遗产,加倍地疼爱自己的儿女,仗着小孩儿不知如何维护自己的财产和权利,肆意挥霍。 最后,不知听从了谁的建议,蓄意谋杀这个尚且年少的侄子。 自称是他大舅的男人,嫉妒谢家父母的风光和钱财,散布谣言辱骂其自私,理由是不帮衬家里兄弟姐妹。 自称是他二舅的男人,联合大舅杀害谢家父母,想尽办法独吞谢家父母留下的财产。 自称是小姨的女人是唯一对谢霖川好的人,她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尽全力护下孩子,却在取得谢霖川信任之后,故意在陌生的小镇和他走散。 还有被大人言语影响,主动排挤谢霖川的同辈小孩儿。 本应关照他的堂兄。 被遣散的保姆。 不愿招惹麻烦,胆小怕事却自私地想要分一杯羹的小姑…… 密密麻麻的恶意如巨网一般,将年仅九岁的孩子层层包裹,他只能将自己锁在窄小的空间,以此来抵抗外界带给他的恶意。 而在那段黑暗无光的日子里,陪伴他的,是那只于路边捡起,同样伤痕累累的,名叫时卿的人偶娃娃。 一次说“晚安”之后,玩偶看见少年一个人爬起来,走进浴室,进去之后便没有再出来。 时卿疼啊,疼的恨不能把心脏挖出来,他从暖意融融的被窝里钻出,几乎是跌下了床,走进浴室。 入目,满室血红。 时卿主动跳进了浴缸,血水立即将他的银发染成刺目的红。 “阿川别死,我给你报仇。” 他听见自己的嗓音,哽咽颤抖,却浸着十足的寒意,说,“我给你报仇。” “有我在,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话音落,指尖印结绽放出耀眼的红光,光芒越来越盛,逐渐蔓延到古堡,整个庄园,以至于这个荒诞恶心的世界。 醒来之后,谢霖川明显沉淀下来,他不再表现出怨恨和阴郁,看起来逆来顺受,乖巧地接受“家人”的所有安排。 遇事也学会了将自己完美地摘出来,冷眼旁观他们丑陋的嘴脸。 内部争执不断,家族很快四分五裂。 直到谢霖川长大,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 这时的谢霖川,已经能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 人偶特殊的能力是他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可代价却是,人偶越来越像普通的人偶,谢霖川终于意识到人偶的异能不是取之不竭的,用完就没有了。 他想要挽回,却不可避免地越陷越深。 鲜血能让人偶维持生命迹象,谢霖川无法停止杀戮。 他早已在爱意与仇恨的浸染下,与之共生。 命运从不曾给过谢霖川活路,很快,因为时卿手上沾染了太多血腥,加上介入人类的因果,天道容不下这样的变数,逐渐让时卿忘却了曾经的记忆,直至变成普通的玩偶。 灵魂泯灭的前一刻,人偶遗忘到只记得最初给自己设下的,无条件遵守主人的指令。 谢霖川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大火很快将一切吞噬,连时卿都记不清,谢霖川最后复仇到哪一步,手上又沾了多少人的血。 或许,该死的,不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吧。 狂风呼啸着,火海中,只有少年紧紧抱住人偶的孤影。 时卿下意识攥紧身前的项链,睡梦中不安地翻身,陷入温暖怀抱的刹那,火海中和面前的人影重合。 时卿猛然睁开眼睛。 “做噩梦了吗?” 温热的掌心贴在额头,谢霖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担忧道,“你一直在出汗。” “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时卿轻垂下眼睑,缓过这一阵的心悸,哑声喊:“谢霖川。” 少年目光温柔:“我在。” “谢霖川。” “怎么了?” 时卿回抱住他,安静片刻后,理智战胜情感。 “我都想起来了。”他问,“今日那个女人,一直在强调她不认识我,你和她说过上辈子的事,对吗?” 这一世一切还未开始,谢霖川便将她囚在庄园里,必定提起过时卿的名。 否则,她不会说那些听起来神经质的胡话。 谢霖川愣了一瞬,大方承认道:“我只是让他们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证,好接受惩罚而已。” “毕竟他们本就该死。” 时卿顺着他的话问:“那你为什么要向她提起我?” 时卿想不通,如果真要惩罚,谢霖川没必要将他抖出来,毕竟那些所谓的家人和时卿并没有直接联系,严格说起来,还是他以外来者的身份介入了他们一家的因果。 谁知谢霖川只温柔地来了句:“他们脏了你的眼睛,污染了你的手,卿卿,这是他们欠我们的。” 时卿试图理解他的想法,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谢霖川是疯子。 他已经不正常了。 或许不止是他,连自己也是。 时卿抬手推他的肩,坐起来,说:“我要出去。” 他总得见到人,问清楚,才能验证梦里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行。”谢霖川挂在他身上,软乎乎地蹭,语调随意慵懒。 “我不管你想起什么,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这一世,我提前把坏人都清理干净,就是不想他们脏你的眼睛。” 说着,少年软了声调,温柔地拥住他,“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恋人,你就乖乖听我的话,和我待在古堡里。” “这一世,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好好相爱。” “可你该知道,你拦不住我。”时卿抬眸,微微红了眼圈,“谢霖川,我想救你。” 他没有忘记那满点的黑化值,复仇是最无解的方式,无休止的仇恨只会将自己折进去,就像上一世复仇完纵火自焚的谢霖川。 时卿原以为这一世,一切还来得及,殊不知故事从开始就已经定下了结局,谢霖川比自己先一步沾满血腥。 时卿没法让他不恨,时卿也恨,恨天道,恨盛珣,恨谢霖川,以这般惨烈的方式重启。 可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谢霖川不给自己救他的机会,他把所有后路全都封死了。 “可是没有人伤害我呀。”谢霖川眨眨眼,语气轻快安抚,“坏人都被抓走了,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很好,重新遇见你,我不知道有多开心,不信你听。” 察觉到时卿情绪不对,谢霖川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又伸手抱紧了,愉悦地喟叹出声。 “卿卿,我高兴得快要疯掉了。” 时卿却觉得好疼好疼,这哪里是笑,谢霖川分明在哭。 只要一想到那些沉重的过往很有可能是真的,甚至谢霖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了更多,时卿就喘不过来气。 “谢霖川,你死之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卿卿……” “告诉我!” “只是死了一回而已,如今的我有足够的能力,你应该开心才对。” 谢霖川不欲说太多,可又不忍心他难过,解释一句就将话题扯开,“你不准下楼,也不准去见他们,这一世,他们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说完,亲了亲他的额头,捞过人重新躺下,“卿卿听话。” 第251章 无限轮回(6) 时卿心里泛起苦涩。 他以为,重来一世,剧情能有所改变,至少他没有遇到那个富人家的孩子不是吗? 可心里刚生起希望,又立即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 “系统。”时卿闷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老虎不理解,却也知道宿主是真的难过,忙安慰他:“系统这边实时更新了剧情信息,我已经核实,您梦里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大人,我们已经知道真相了啊。” 知道两人重生,知道谢霖川拥有记忆,知道他经历的过往,知道他的死因。 “您还记得您的任务吗?将谢霖川黑化值清零,可以改变他死亡的悲剧。” 小老虎温声提醒,“您不妨从这点入手,用爱感化他。” “怎么感化?如何降低黑化值?” “……”系统一噎,“理论上,是让他感受到爱与幸福……” “可是系统,谢霖川攻略值已经满点。” 系统沉默。 是啊,原本黑化值可以用爱意感化,可如今谢霖川的攻略值已满,说明对方早已感受到并接受了时卿的爱,可满点的爱意依旧无法治愈他的创伤。 不仅如此,由于前世的经历,为了留下时卿,谢霖川不可能让他介入人类的因果之中,也不会让他有使用异能的机会。 为了谢霖川,时卿自己也会注意不打破禁忌。 可如果时卿听话地待在古堡里,不采取行动,谢霖川的黑化值降不下来,继续制造杀孽,最终他的结局也不会好。 至少,天道规则不会容许一个拥有异能的恶魔长久存在。 陷入死局。 “而且,我不知道谢霖川是否和天道达成了什么约定,约定的条件是什么,代价又是什么。” 时卿解释,“他不是人类这点,就很难让人放心。” “系统,我怕他受伤。” “……大人,好难啊。”勉强跟上自家宿主思路的小老虎五体投地,尾巴翘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象不到谢霖川真善美的样子。 那身病娇又阴郁的气质,看着就是位面反派啊。 时卿力道下意识收紧,谢霖川感受到他的情绪,又凑过来亲一口,小声和他咬耳朵:“安心睡,不用怕变回去,我能让你维持人形。” “我爱你,卿卿。” “……我也爱你。” 少年说完又闭上了眼睛,看上去非常满足,小老虎却瞧得很不是滋味。 连他都能看出谢霖川笑容底下藏着的悲伤,大人又岂会感受不到? 应该很难过吧。 “大人,任务失败也没关系的。” 小老虎安慰道,“您看,攻略值已经满了,结果再差也就是任务失败对不对?” “您就顺着您的心意来,走一步看一步嘛,您那么聪明那么厉害!说不定就成了呢?” 时卿睁开眼睛,近距离凝视少年冷峻清越的眉眼,他低头蹭了蹭,再抬头眼神变得坚决。 “我还是想见那些人一面。” “那就去。”系统说,“积分还够折腾两回,您可以先不用异能,我直接送您过去。” “谢霖川肯定不会每天都待在古堡里,我们先摸清楚他的行踪。” “嗯。” 接下来的几天,谢霖川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只要时卿在,他可以一天24小时不出门。 系统无奈的同时,感觉有点脸疼。 时卿也没有冒进,他能感觉到少年的紧张。 有时在厨房忙活,都得跑回来确认时卿是否在房间里,隔着门喊一声,几秒内需要听到回应。 时卿哪舍得让他挂念?变回人偶主动爬进他的上衣口袋里。 彼时谢霖川正在泡牛奶,见状愣了许久,漆黑的眼睛眨巴眨巴,终于反应过来,抱起人偶就是吧唧超大一声响。 “大人!”小老虎激动大喊,没出息地差点哭出来! “黑化值降了!现在95了!” 时卿沉默,抬手擦了擦嘴巴。 从那以后,少年就换成背带裤,胸前的兜兜成了时卿的“小家”。 久而久之,谢霖川心中的戒备少了许多,也敢带时卿出门闲逛。 只可惜,一连两个月,黑化值降到90后就再没有波动。 终于,入住庄园第三个月的第一天,谢霖川出门采买,心疼时卿太累,没吵醒他。 那是时卿仅有的机会。 尽管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禁制。 “大人,准备好昂,我要开始啦!”小老虎搓搓爪子,跃跃欲试。 时卿披上外衣,下床:“好。” 玫瑰园的土地之下,是一片阴暗无光的冷室,在这里,十几个人被分别关在了不同等级的房间,彼此互不相通。 房间是透明的玻璃墙,四面可视。 冷室温度极低,哀嚎求饶声此起彼伏。 那是时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入这里。 系统说,那是他们在经历不同程度的幻境和噩梦,幻境中的伤势会同等比例反馈在肉体和精神上,却不致死。 用谢霖川的话,叫做惩罚。 可对于正常潜入的时卿而言,无需受幻境影响。 “谢霖川叔叔的房间在哪?” “往里走第一间就是,大人,您要入幻境吗?” “我想先问几句话。” 这事系统能干,噼里啪啦一通操作,“您直接问。” 第252章 无限轮回(7) 时卿站在1号房间门口,对里间面目狰狞的男子问道:“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里面的哀嚎声一顿,紧接着“砰”地撞上玻璃门,嘴里骂道: “谢霖川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丧门星!克死了父母不说,还要害死叔叔!” 时卿一愣,对方竟是把他当成了谢霖川。 “我告诉你,我老婆很快就会找上门来,被老子逮到你就死定了!死定了!老子定要打死……啊啊啊!” 不知幻境发生了什么,只见男子抱头尖叫起来,拿头狠狠地去撞玻璃,砰砰砰听得系统肉疼。 叫声逐渐嘶哑,他也终于扛不住跪下来,连哭带喊地求饶: “是叔叔不对,你放过叔叔吧!叔叔没有对不起你啊!叔叔就是分了点钱,你要是不愿意,叔叔不要了,一分都不要了……” 时卿:“不,你想要杀我。” “杀你?叔叔怎么可能杀你?你是我侄子啊!” 男子砰砰砰又开始磕头,“我没有对不起你,真的,我就是贪了点钱,就一点点!” “我还给你,我都还给你!……等等!”男子忽然抬起头,“你不是谢霖川!你是谁?!” 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时卿连半句口舌都懒得与他争,心里快速闪过几个念头。 男人看上去的确没有前世的记忆,现在也没有加害谢霖川的念头,时卿回忆梦里的场景,他蓄意谋杀,应该是在后期,而且,怎么也该等遗产大部分有机会落在他手上才对…… 等等。 如果那个梦里的场景真实发生过,那么谢家叔叔所犯的那些罪行,应该在他拿到谢霖川的抚养权之后! 同理,二舅联合大舅杀害谢父谢母,想尽办法独吞其留下的财产,也是建立在有绝对把握夺取谢霖川抚养权的前提之上。 谢家小姨对谢霖川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最终选择蓄意抛弃,定是因为巨大的利益催生恶念,而巨大的利益,无非是抚养权及其背后丰厚的遗产。 如此说来,竟是都有冲突。 可谢霖川只有一个,时间线也只有一条。 除非…… “系统。”时卿倏然抬眸,“我合理怀疑,我和谢霖川不止一世。” “您和他当然不止一世,都好几辈子老夫老……”系统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不止一世?!” “对,我是人偶,因使用异能,触犯了禁忌被天道清除记忆,所以不会有印象。” 时卿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我们轮回了很多世,每一世,剧情都不一样。” “例如其中一个轮回是谢家叔叔赢得了谢霖川的抚养权,通过遗嘱分到大部分遗产,但当谢霖川到一定年龄之后——我记得这个世界应该是规定到16岁,就可以解除抚养关系。” “所以他才会蓄意谋杀!”系统拍爪,“而那个自称小姨的女人也是这样!” 一切都串起来了! 宿主牛逼! “我现在需要验证这一猜想。” 时卿屈指轻扣玻璃门,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目光寒凉,“带我入幻境。” “好的!谢霖川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您抓紧时间。” “好。” 仅凭系统的能力还不够,时卿心里有了决断,没再犹豫,使用异能强行唤醒了男人轮回的记忆。 化作一道红光,闯入男人识海之中。 “嘘!你小声些。”房间里,男人厉声喝止女人的话,“孩子还在隔壁睡着呢!” 女人随意把玩着头发,无所谓道,“明儿睡着了,听不见。再说了,就算听见又怎样?那是你亲儿子,还能跑去和霖川告密不成?” “你这个想法太冲动,被抓就危险了,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哎呀老公~”女人勾着他的肩膀,小声撺掇,“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而已,被撞了,难不成受害者还有罪?” “要罚也是罚对面,说不定,还能赔好几十万呢!” 说着,压低声音:“更何况,我看当年你哥嫂那事,也未必单纯……” “背后那人都没事,指不定是哪家呢,要我看,说不准是嫂子娘家人,当年跳得最厉害……” 男人凝眉陷入沉思,这事到底还是太大了,“人命可不是那么好背的,他是我侄子,我最多也就贪点钱财,平日也没亏待过他——” “你把他当侄子,他可未必把你当叔叔!” 女人愤愤道,“那孩子养不熟,看你跟看仇人似的,整天把自己窝在房间里,抱着那娃娃,眼神恨不能吃人!” “依我看,说不准,他就是来夺命的阴魂……可别到时候他先把我们的命给撂了,让我们把这几年吃的用的都吐出来。” “……” 屋里两人还在小声商谋,时卿却没有再听,抬手一拂,跳转记忆。 既然梦里有谢霖川后期的疯狂报复,便说明谢家叔叔没有成功。 谋杀伪装成一场普通的车祸,时间为下午放学后,车里只有司机和谢霖川两人。 就像一场突发的交通事故,一辆刹车失灵的大型货车从对面右转车道加速冲过来,径直撞上停在江边等红绿灯的轿车,剧烈的刮擦声和碰撞声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下一瞬,轿车被挤压变形撞翻护栏急剧下坠。 而货车因紧急制动,半身卡出桥外,玻璃碎片哗啦啦掉落,转瞬便被幽暗深邃的江水裹挟奔流。 谢霖川早在司机异样的反应中意识到就在今天,坠入江河的时候闭着鲜血浸染的眼睛忽然勾起唇,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带人偶出来。 重来一次,他怎么能在同样的地方栽跟头,怎么可能让卿卿出手? 他怎么能! 少年张开双臂任由自己被江水吞噬,他不怕死,反正也不知从地狱走了几遭,他不怕! 至于害死自己的叔叔,不差这一世。 只要卿卿没事…… 腰身和四肢被熟悉的触感缠绕包裹,谢霖川瞬间睁大了眼睛! 一片血色之中,密密麻麻包裹身体的丝线化作绸带,原本应该在家里好好待着的人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江河之上。 青年逆着光,身上还穿着谢霖川昨晚给他换的睡觉的衣裳,血色模糊之中,银发如昙花绽放光华。 谢霖川喉咙一阵痉挛,忽然止不住地大笑出声,可喉管呛着血水,听在虚空的时卿耳中,比哭声刺痛耳膜。 “嗬嗬”的粗重呼吸像是支离破碎的老风箱,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之人,却已满身死气。 谢霖川放弃了挣扎,诡异瘆人的笑声停歇后,便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如前一个轮回一样会从这里活下去,可他宁愿死在这里。 那一刻,时卿忽然读懂了少年濒死的反应,只觉自己的心脏泡在了冰冷的江水里,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谢霖川不想活。 可被救之后,他只能往前走。 人偶没有记忆,只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危险,便杀穿时空来救他。 往后,也将如此前不知多少个轮回一样,反复爱上他,为他复仇,护他平安。 然后,与他一起走向万劫不复。 猜想得到验证,时卿反而更无措了,根本无法想象谢霖川该如何承受着一世又一世深重的记忆,孤身一人不断重复那些伤害和过往,以及无休止的希望和绝望。 这让他如何不恨! 系统旁观全程,看着解锁的剧情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告诉宿主最后的真相。 “大人……” 时卿抬起湿红的眼眸,瞳孔倒影虚晃着。 系统太久没有看过大人这副模样,终究没忍心戳破,只道:“谢霖川快回来了。” “这一世的谢霖川还没有异能。” 系统:? 时卿抬步往里走,目光清凌,很快恢复了冷静,仿佛方才的失态只是错觉: “我需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生的改变,临死前又和天道做了什么交易。” 谢霖川定是在某一世冲破了天道的禁制,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这些大概率发生在他还是人类之身,在他活着的时候。 “但我们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啊,一次次的试太耗费时间,我们还是先回去,别被谢霖川发现,以后慢慢来。” 时卿二话不说直接闯入了2号房间的幻境里。 “………” 宿主不乖,不听话怎么办? 前·业绩垫底系统现身说法:那当然是,管不了就不管啦。 第253章 无限轮回(8) 时卿尝试了很多次,一遍遍确认谢霖川是否获得异能,也不可避免地,反复见证了他从惊慌害怕,到摸索尝试,努力改变剧情却依旧被推着走向既定的结局。 而时卿的那个梦,竟是无数个生死的拼凑轮转。 不止一次纵火。 不止受过一遍伤。 渐渐的,复仇满足不了他的快感,谢霖川也越来越疯狂。 他开始自杀。 “大人!谢霖川回来了,您别找了,快回去吧!” 时卿红着眼,置若罔闻,毫不犹豫进入下一个人的记忆轮回之中。 小老虎急得团团转。 这一世,谢霖川回到了父母还在的时候。 这年,他8岁。 时卿呆呆地看向谢家父母围在小孩身边,笑着哄着让他好好写作业,周末带他去游乐场的画面。 少年仰起头,眼珠黑漆漆的没有光亮,唇角的弧度僵硬牵强。 本该是温馨的一幕,却因少年的反应而变得有些奇怪。 很明显,当失去的亲人重新回来,一切回到起点,谢霖川却感受不到幸福了。 心脏麻木,眼泪早已流干。 时卿听见小孩平静的嗓音,稚嫩却诡异:“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要抛下我?” 谢家父母皆是一怔,两人对视一眼,女人伸手贴了贴孩子的脸,干笑道:“宝贝,你在说什么胡话?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抛下过你了?刚才约定好周末去游乐场,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不要我也没事。”谢霖川说。 这可吓坏了谢家父母,两人当即带谢霖川去看心理医生。 途中经过一家商场,谢霖川的反应忽然变得激烈,他争着要下车,而后轻车熟路地跑到商场二楼一角,站在精品玩偶的店门口。 看着展示在橱窗前的精致人偶,眼圈一点点变得通红。 “如果我们没有相遇就好了,你说对吗?” 谢霖川扒拉住橱窗,额头隔着玻璃与时卿相抵,哑声道,“可是没有如果,卿卿,我又来了。” “请原谅我的自私。” “但我必须带走你。” 时卿指尖发颤,隐隐预感到什么。 这只是中间的一个轮回,不同之处在于故事开始的时间比之前都早。 看着少年的反应,时卿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系统提供的“上一世”,自己已知的“上一世”,不是他们最初相遇的故事。 最先看上并买走他的,不是那个富人小孩儿。 而是谢霖川。 少年以为是自己导致了时卿最后消失的结局,重生后忍着没有买下他,却不曾想时卿被其他人买走。 人偶没有遇到自己命定的主人,和普通的玩偶无异,也因此,和其他玩偶一样很快被小主人厌倦丢弃。 兜兜转转,还是被谢霖川捡到了。 以那般脏兮兮狼狈可怜的状态。 少年终于意识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会珍惜他。 从那以后,谢霖川转生必做的一件事,就是买下人偶。 “系统,谢霖川经历的无数次轮回,不是因为父母的死和那些遭遇,是因为我。” 时卿薄唇紧抿着,颤声,“谢霖川不愿将我牵扯进他的故事里,他不想让我的灵魂消失。” 时卿说着,嗓音哽了一下,他终于反应过来,微微抬起眸向系统确认:“他想救的人一直是我……对吗?” 不是谢家父母,也不是少年自己。 更不是为教训那些曾伤害过他的人。 谢霖川想救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时卿。 那个立下契约,承诺要守护主人一生的人偶。 “无数次重生,肯定有一世能改变谢家父母死亡的开端,他的黑化值不至于因父母之死居高不下……我早该想到的。” 时卿抬手捂住眼睛,“那些人也不配让他如此费尽心思。” “如此深重的执念,只能是我。” “我早该想到的。” “大人……”听着时卿话里的泣音,小老虎默默垂下尾巴,“对不起,刚才没有告诉您,系统检测到谢霖川的执念,他轮回的每一世,的确不是为了改变你们最后的结局。”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是不想要您消失。” 系统本来还想再瞒几天,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了,宿主的情绪波动也很大,系统舍不得再让他伤神。 怎知半小时不到,全推出来了。 第254章 无限轮回(9) 时卿没再细看,直接跳转到最后,这一世的他们救下了谢家父母,也没有再给有心之人作乱的机会,可代价依旧是人偶的灵魂消失。 谢霖川也在确定唤不回时卿后,跳海自杀。 尽管如此,这依旧不是谢霖川身份转变的重要节点。 时卿站在原地缓了缓,转身前往下一个房间。 就在这时,识海中炸开系统的声音,“大人!谢霖川来了!” 啊啊啊他怎么跟鬼一样!都没有声音! 时卿抬起眸,眼里盛满了不可名状的悲伤,甫一对上谢霖川的视线,那些情绪更是如洪水般倾泻出来,几乎要将人溺毙。 谢霖川原本开开心心采买完蔬菜零食回来,还买了时卿爱喝的草莓牛奶,脚步刚踏进院子里,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阴郁病态的寒凉。 想到时卿很有可能再次使用了异能,一时间,谢霖川连上前查探都不敢。 只站在大片的玫瑰之中,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半分回暖。 见到时卿之后,一颗心更是如坠冰窟。 该怎么办? 重来一世,依旧阻止不了他。 其实自己早该想到的,谢霖川敛眸轻笑一声,眼睛红得可怕,“卿卿你那么固执,我早该想到自己拦不住你。” “只是,我以为你能乖,我以为你会听话,以为你真的想要这样和我过一辈子。” 谢霖川闭上眼,嗓音沙哑到极致,“卿卿,你使用了能力,对吗?” 使用了能力……时卿神色怔愣,被大脑刻意忽视的事实清晰地摆在面前,痛到麻木的心脏再次搅紧,“不能使用能力,不能……出手。” 时卿下意识上前一步,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颤抖,他后悔了,自以为查明真相是在救谢霖川,实际却将少年推向了又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为什么不听话? 他为什么不听谢霖川的话? “阿川……” 时卿主动去够谢霖川的手,什么时间,什么真相都不顾了,他只想抱抱自己伤痕累累的爱人,只想要眼前这个人。 谢霖川喉结艰涩滚动,摇着头,神情绝望而哀伤:“你不是想要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我告诉你就是了。” 时卿抬眸,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红宝石一般,谢霖川抬手遮住他的眉眼,万般珍视地,轻吻他的唇。 时卿仰头回应,毫无保留地承接着对方无数次轮回积攒下的浓烈爱意,眼泪滑落,无声昭示他们这一世失败的结局。 “我拥有特殊的能力,是在我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之后。” 谢霖川语气轻缓,说这话时眸光闪烁,步步试探,掌心贴着时卿后颈摩挲一阵,而后,俯身与他额头相抵。 “希望你看到那样的我,不要害怕……” 说着,轻笑一声,贪恋地蹭着他殷红的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想来你应是不怕的,否则早就不要我了。” 时卿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疼,想要回蹭他,脸颊却被捧住。 下一瞬,一道白光掠入眉心,时卿下意识闭眸,再睁眼,便是一身血的谢霖川。 少年站在雨中,手里短刀还滴着血,鲜血混合着雨水从台阶流到庭院里,庭院种着满园的玫瑰。 光影阴暗低沉,玫瑰却盛开得靡艳。 走近了,能看见根茎处,埋在土壤之下的碎尸。 “卿卿,看见了吗?” 谢霖川轻声哄着,时卿红着眼看过去,看清他捧着的人偶娃娃,才知他在和没有灵魂的自己说话。 “他们都死了。” “卿卿。”谢霖川替人偶擦拭脸上沾到的血,可满手的血,反而越擦越多,他面容平静,脸色被雨水洗得惨白,在这阴暗的背景中反而透着股令人心悸的艳色。 时卿看他一直重复那个动作,神情专注,轻声道,“我把所有人都抓过来陪你好不好?” 不待时卿疑惑,画面一转,成山的尸体如一幅荒诞诡异的血腥油画在眼前铺展,让人头皮发麻。 少年站在那些尸体前,对尚还存活,满眼惊惧的受害者勾起一抹平静的笑,而后微微仰头,不知对谁喊道: “对现在的结果满意吗?恶心的家伙!” 无人应答。 少年也不急,他像是累了,紧绷的脊背自然放松下来,悠闲散漫的姿态宛如闲庭信步。 他走过去拿刀在最近一人的皮肤上游走,感受到对方的剧烈颤抖,愉悦地眯了眯眼眸。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这样的日子,太适合杀人。 谢霖川睁眼,手中力道逐渐加重,眼神薄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一道凄厉的尖叫在偌大的前院里炸开。 终于,天际云层翻滚,遥远处传来一道平静的警告:“相信我,激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谢霖川动作未停。 那道声音又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霖川双目猩红:“我想问你,要他的灵魂做什么?要他的命做什么?!” “他触犯了人偶的禁忌,和身为人类的你缔结主仆契约,注定无法善终。谢霖川,你可知那是何种程度的契约?” “灵魂契约,不论生死,不受轮回限制。”不待谢霖川回答,天道便说出了答案,“只认你一个主人。” “这也意味着你们注定生生世世纠缠到底,陷入无解的死局。” “是你……是你不放过我们!是你!”谢霖川双唇颤抖,唇角轻轻勾了一下,不知该笑还是哭,这样看去,五官都扭曲了。 他崩溃道,“是你容不下他!” “为什么不肯容下他?为什么都不珍惜他?”谢霖川哑声质问,“卿卿那么好!他那么好!是你们不要他!” “你们不要他,为什么也不肯我要?”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少年倔强地抬起眸,眼泪在眼眶打转,就是不肯落下,只一遍一遍强调,近似疯魔,“他是我的!!” “谁也没资格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天道沉默许久,道:“不管怎么说,他不该越界,也不该和人类有牵扯,更不该利用自己的能力介入人类的因果。” 谢霖川扔掉匕首,掩唇低低地笑了出来,听的天道都沉默下来。 下意识想要求助其他天道。 “人类?”倏地,少年笑声一顿,痛苦到极致,反而比刚才冷静许多,语气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不是,只要我不是人类就可以?” 第255章 无限轮回(10) 天道一愣,没想到竟然真的让这个疯子逮住了规则漏洞。 “你的罪孽过于深重,小子,想要和我做交易,先去地狱走一遭吧。” “我会给你一道神力庇佑,保你肉身不死,如果你能活着出来,就能获得你想要的能力。” “最后,如果你成功护住了想守护的人,则视为通关成功,结束轮回,我会还你想要的世界。” “否则,哪怕重复千次万次,只要对方使用了异能,你都得重头再来,在无限的轮回中自愿献祭灵魂。” “谢霖川,请慎重考虑是否要进行交易。” 谢霖川眼神凶性未散,他对这个天道实在喜欢不起来,内心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能力足够,直接把这狗东西杀了。 说的话,也带着十二分火气:“来啊,我怕你不成!” 天道:“………” 黑雾腾然,将眼前的画面一扫而空,时卿睁开眼,微微垂眸看向如今的谢霖川,不必说,他定然是通过了考验。 时卿想问他疼不疼,但肯定是疼的,否则不至于蹉跎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万般心绪涌上心头,几度张口无声。 是自己让他一次次重复无休止的痛苦。 是自己的爱,推谢霖川入深渊。 也是自己,让那个凭着满腔不愤与恨意就敢和天道叫嚣的少年如今满身只剩下绝望疲惫,趴在他左肩,妥协般叹息:“卿卿,你杀了我吧。” 谢霖川再无法忍受等待时卿死亡的过程。 他怕了。 真的怕了。 时卿抱着他无声落着眼泪,几度张口,哽咽应道:“……好。” “谢霖川。”他说,“来生相见,我会记得你。” 话音落,便有热泪打湿衣裳,谢霖川下意识蹭了蹭,抱紧了,嗓音沙哑提出要求:“卿卿……要听话。” “……好,我听话。” 谢霖川抬头,红着眼笑得天真又灿烂。 庄园的玫瑰是谢霖川一朵一朵种下的,他曾无数次看着迎风盛开的玫瑰,想象那里埋葬着自己或是时卿的景色会有多美。 可如今,他却舍不得了。 太脏。 “卿卿,你把我葬在那里吧。”谢霖川指着庄园外的一片绿草地说,“我想睡在外面。” “好。” “卿卿,下一世,你来寻我好吗?”谢霖川晃着他的手商量,“要早一点。” “好。” “卿卿,你不要嫌弃我,我不是好人,但我的罪已经赎完了,我会有报应的,你不要嫌弃我。” “好。” “卿卿。”谢霖川躺在他怀里,虚眯着眼睛看太阳,感受阳光从指缝穿过照在他身上,这次,身体终于回暖。 时卿低头,蓝宝石微微摇曳,闪着漂亮的光。 “怎么了?”他嗓音温柔地问。 谢霖川笑着,眼角微微湿润,他不想让时卿看见,依旧微眯着眼,长长的睫羽垂落,如初见般可爱乖巧。 指骨轻轻攥住他的衣袖,嗓音很轻,说:“救救我吧。” 时卿微微一怔。 “玩偶先生,你是神明派来拯救我的吗?” 初到位面世界,面对诸多疑点,时卿对少年的反应还心存抵触,可那时少年便不经意表达出了这样的诉求。 如今听在时卿耳中,将原本就满满当当的心脏再度挤压,疼的时卿都不想要这颗心了。 无休止的轮回残忍地嚼碎了少年最后一根傲骨,模糊的光影里,大火摇曳成饮血啖肉的玫瑰,燃尽最后的罪恶。 烈焰和玫瑰一样。 人偶失了语。 脱离世界的最后一刻,时卿接收到属于谢霖川的那张恶魔卡牌。 「你是我的生命,我永远缺席的未来。」 玫瑰业火,鬼影鲜血。 分明是令人恐惧的元素,却因为那行鎏金的告白落满遗憾。 时卿轻抬起血色眼眸,身上穿着谢霖川为他准备的衣裳,还是人偶的模样,掌心却隐隐凝聚出金光。 系统知道这是宿主的神力正在恢复,及时出声道:“大人,是否现在回去?” 时卿目光清冷,眼底却有更深层的情绪翻涌,他不会让谢霖川输。 “现在。” 系统肚子里也攒着火气,却又说不上来,只是按键的声音“啪叽”大了一倍。 一阵晕眩之后,时卿睁开双眼,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卡姿兰大眼睛。 小女孩儿拽着她的妈妈又惊又喜地喊:“妈妈!玩偶会动!” 时卿:“……” 这话题可太惊悚了,女人弯腰去看,笑着否认道:“宝贝你看错了,玩偶怎么会动呢?” “真的!是真的!他刚刚闭着眼睛,现在睁开了!” 女孩儿晃着手,又蹦又跳地急着想要证明,“不信你问旁边的姨姨!” 导购小姐姐面带微笑:“怎么会呢?玩偶一直是睁着眼睛的,可能刚刚不小心碰到了,眼睛才会动。” 小姐姐温柔解释,“这毕竟是本店力推的镇店之宝,仿真人偶,宝贝您喜欢的话我给您拿出来看看。” 女孩儿将信将疑,一听可以碰,当即绽放出笑脸:“好~” 时卿:“………” “大人,听我数到三。” 时卿:? “什……” 话还没说完,商场灯光便熄灭了,一片黑暗和惊呼声中小老虎化身成一个男人,撞了导购一下,一路跑到楼梯拐角才重新亮灯。 导购当即原地爆炸,大喊:“来人,抢劫了!店长!我们的镇店之宝……” 然而已经晚了,小老虎使出十二分力气一股脑往楼道跑,冲进摄像头死角直接带着自家宿主离开,心里计算着自己又要少吃几包薯片,转瞬来到无人的公园一角。 不能让宿主被其他人买走,也不能被人发现异常,更不能让自家宿主使用能力。 小老虎呼呼呼倒在长椅上,抹泪:“大人,我为组织跑过腿,我为组织卖过命……” 时卿差点没被他勒死:“……说人话。” 系统立即坐的板正,恭恭敬敬将人放在长椅上,双手合十:“恭喜,您安全了。” 时卿将那口气喘匀了,亲自点进系统商城,奖励给系统一包薯片。 草莓味的。 系统:“…………” “话说,这是什么时间点啊?” 系统拆开包装,塞一片象征性嚼吧嚼吧,爬起来继续干活。 别问,问就是负责体贴爱工作,“让我看看小家伙在哪儿……” 第256章 无限轮回(11) 贺家。 深夜,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贺明堂起夜(谢霖川二舅),忽然敏锐地听见隔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片刻后,声音消失了。 贺明堂没在意,半眯着眼出来,床前一盏暖色的小灯还亮着,妻子于睡梦中翻了个身,呼吸逐渐均匀。 贺明堂掀开被子一角,正准备躺下,“滴答!” 男人敏感的神经忽然一动。 距离妹妹和妹夫车祸身亡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期间贺明堂不知请人做了多少场法事,烧过多少次香。 直到请来的道长再三向他们保证,谢家夫妻的冤魂已了,不会再闯入他的梦中。 可到底是两条人命,贺家大哥心思重,胆量也不及他,当初被贺明堂撺掇着犯了事,第二天就开始频繁做噩梦,整夜失眠,甚至不敢沾床。 尝试了各种方法,如今勉强捡回一条魂,精神却大不如前了。 贺明堂心狠,但常年受大哥影响,如今竟然也变得神神叨叨起来,有时夜半惊醒,听不得一点动静。 就比如现在,他不确定那声音是水滴还是其他,又或许是梦里的血……贺明堂小心翼翼起身,汲着拖鞋往外走。 靠近房门又犹豫了,站在门口仔细地听。 “滴答!” 男人浑身一颤,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他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妻子,又走进浴室打开灯确认,并没有水落下来。 声音越来越清晰,逐渐变得规律。 滴答滴答的,像是当年从车里滴落下来的血,很快积起一滩。 男人再也受不住,他不敢出门,推醒了熟睡中的妻子,苍白的脸色害的她失声惊叫。 夜色寂静,反衬得那声音更瘆人了些,贺明堂本就经不住吓,精神紧绷到极点,闻言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鬼叫什么?!” 女人一愣,捂住脸震惊地看着他,当即狠甩了他两个耳光,骂道:“贺明堂你大半夜发什么神经!” 挨了两个耳光,男人面子上过不去,抬手又要打。 女人自然不服,忍了他两年已经忍到极点,关于妹妹和妹夫的死,她什么闲言碎语都听了,平日再疑心也没敢问,这会儿积攒许久的怒气爆发,想到什么说什么,边打边骂。 “他们都说你做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 “要我说妹妹和妹夫就是你杀的!爸妈还当你贺明堂是什么好人,外人吹你能吹出花儿来!我呸!” “我当初算是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个人渣!杀人犯!” “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离婚!” “怎么?还要打?你打啊,最好打死我,没死你就等着吧,我要去告你!” “你和大哥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敢?!” 屋内正吵的激烈,房间灯全开,屋外两个孩子却没有什么动静,换作平日吵架早就过来敲门了。 贺明堂心思还算缜密,怒火上头却没有忽视外面的声音,当即制止住妻子的动作,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摩擦声。 两人皆是一静。 女人推了推他,“你……你快出去看看,你胆子大……” 贺明堂手脚发软地去开门,正犹豫着,脚底忽然传来黏腻的拉扯感。 低头,刺目的鲜血从外面渗进来,已经积了浓浓一滩,血腥味灌满鼻腔,像无数场夜梦一样,他几乎是痉挛着捂着嘴干呕。 女人又惊又怕,极度恐惧之下失了声,她慌乱地翻身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 她的孩子在隔壁! 啪嗒! 房门敞开,外面吊着一个少年,四肢低垂,浑身是血。 少年身下摆了一台写字桌,上面还有明天要交的试卷,此刻都被笔尖划烂了,文具乱糟糟地摆放着,笔筒在桌边摇晃着滚落在血水里。 女人定定地瞧着,少年面泛青灰,皮肤也没了血色,白惨惨的像是一滩死肉,已经感觉不到丝毫活人的阳气。 女人“嗬嗬”地喘着气,四肢冰凉,目眦欲裂。 这是她的孩子! 她唯一的孩子!! 谁杀了我的孩子?! “啊……啊啊啊——” “肯定是谢家那个小子!肯定是你!” 女人神经质般喃喃着,她不敢动尸体,只抬腿往楼下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呆愣在原地的没用的丈夫,嘶哑着嗓子骂道,“报警啊!蠢货!” “我要那个孩子赔命!!!” …… 警方五分钟之内赶到,将现场围了起来,谢霖川也在之后被一个女警找了出来。 “方队……”女警小声道,“这孩子在屋外待了至少有几个小时,身体都是凉的。 问他为什么没有在家里,他说晚饭的时候就被赶了出来。” 男人转身看向谢霖川,少年大概十岁左右,秋季寒凉的天,身上却只穿了件单薄的白t,过膝中裤,配一双陈旧的凉鞋。 察觉到他的视线,少年脚趾紧张地蜷缩着,红着眼,瑟缩地往女警身后躲。 “谢霖川!肯定是你!肯定是你杀了我儿子!” 见到谢霖川,女人尖叫着就要扑过来,被另一位女警拦住,“当年贺明堂杀死了你的父母,你就要杀我的孩子报仇……你杀我孩子做什么?你杀贺明堂去啊!” “刘女士,刘女士你冷静点!” “你个讨债鬼!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啊哈哈哈哈!!” “……” 此案明显还有隐情,最终涉案的几人都被带走,由此牵扯出两年前的另一桩交通事故。 拔出萝卜带出泥,不到三个小时,早起准备上班的贺家大哥被带上警车。 少年贺安八岁,虽然被麻绳吊在了房梁上,但不是窒息而死。 而是被割断了大动脉,失血过多。 至于凶器,就是掉在写字桌上,被鲜血浸红的手工刀。 上面只检测出了贺安和贺家父母的指纹。 此外,从那些被划得乱七八糟的试卷和作业本来看,少年死前的状态不算好。 警方进一步搜查了少年的房间,发现了大量厌学厌世的发言,又从书包夹层找到了一封遗书。 最后,从贺家安装在客厅和走廊的摄像头拍摄记录来看,从始至终,都只有少年一人。 证据很完美,也非常齐全。 自杀。 第257章 无限轮回(12) “不是自杀!我儿子不会自杀!他昨天还说了想去游乐园玩!”贺明堂厉声反驳。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也传来女人尖利的哭喊,“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两年前的那起谋杀,也被做成了完美的交通事故,证据完美一应俱全,很快便结了案。 而谢霖川也被接到贺家。 两年后,最疼爱的儿子又以这般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这让她如何不恨? 如何不恨! 她恨一辈子! “贺明堂,我就不该跟着你……我早该把你扔出去的,谢家小子就是来索命的恶鬼!” 女人神状疯癫,嘴里吐出的话,听得所有审讯之人脊背一寒,“谢霖川肯定有鬼……你们信不信,谢霖川肯定是鬼……就是他杀了我的儿子……看到了吗?嗬,嗬嗬……他在笑。” “你们身后……吊着的,有鬼在笑哈哈哈哈……血,好多血……你个吊死鬼别过来……” 女人疯了。 贺家两兄弟被判处死刑。 没收所有财产。 曾经占有的,悉数归还。 谢霖川坐在父母的墓碑前,手里拨弄着玫瑰,掰一片,嘴里念叨着一个人。 “二舅。” “大舅。” “表弟。” “接下来从谁开始呢?”少年托着脑袋,对着父母的遗像苦恼道,“先让叔叔下去陪你们好不好?” 时卿隐匿身形,沉默地站在少年身后。 天幕阴沉沉的,很快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湿润的晚雾裹挟着冰冷的水珠吹在脸上。 人偶的身形逐渐抽条变大,他微微倾身,试图从身后抱住那蜷缩的一团。 夜幕中,少年的身形孤独而寂寥。 “大人。”系统小心翼翼试探,“他为什么不找你呀?” “我答应了会去找他,只是他没有等到。” 时卿低首,血色眼眸浸着秋日的水意,平和却萧瑟,“抱歉,我来晚了。” 似是有感应般,话音落下的刹那,少年愣愣地抬起头。 鼓足了勇气,一寸寸往后转。 目光空荡,眼里只有成排的墓,和远山薄雾下的青松。 时卿感知到了谢霖川敏感怯懦的心思。 他不确定时卿是否真的拥有记忆,太多次悲剧重复,早已失去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现实也不曾给过他喘息的时间,这一世的谢霖川,落在了仇人手上。 谢霖川便打定主意,要在见时卿之前,杀光那些和自己有恩怨牵扯的人。 再来接时卿回家。 如同上一个轮回那样,选择先清除隐患。 只不过这一世,谢霖川更直接,更狠。 他没有心思与那些人斗,是奔着对方命去的。 时卿没法苛责,那些道德枷锁,不适合用来束缚眼下的谢霖川。 只是啊…… 仍旧回不了头。 谢霖川买了点吃食,一个人回到庄园,庄园两年没有人打理,四处落满了灰。 推开门,墙角的蜘蛛垂着丝落下来,又顺着丝线一寸寸攀上去,窝在搭建的蛛网中,不动了。 谢霖川缓慢地收回视线,抬脚跨进门。 如今的他并没有三餐需求,时卿不在,也没有心思折腾新鲜菜品。 只是依旧固执地想要活出正常人的样子。 他一声不吭打扫完房间,把自己捯饬干净,然后坐在小方桌前吃早已变冷的饭菜。 许久之后,身后终于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无奈道:“你能对自己好一点吗?” 谢霖川吞咽的动作顿住,没敢转头。 时卿走近,将人转过来,蹲在他面前,目光带着微微上扬的角度。 抬手,搓了搓少年白嫩的脸。 “谢霖川小朋友。” 谢霖川还保持着小少年的模样和身量,听出时卿话里的打趣,也没有像之前那般自然地给出回应。 这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到进了耳朵,进了大脑进了心房,温柔到眼圈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时卿轻执起他的手,拢在掌心,晃了晃,“来爱我之前,能先好好地爱自己吗?” 谢霖川流着泪,摇头,下意识要将手抽出来,却被重新捧住,对上时卿安抚的视线,终于重重点头。 “对不起。”时卿垂眸,轻吻对方指尖,又揉了揉,说,“不脏。” 谢霖川低头,闻言眼泪掉的更凶了。 时卿给他擦眼泪,被捧在掌心的换了双手。 谢霖川好似刚要到了糖的孩子,捧着糖果又亲又蹭,就是舍不得吃。 他万般珍视地将自己额头抵在上面,明明坐着的是他,头却压低到比时卿还低的位置,哭得停不下来。 “我天……”系统都惊了,主神大人原来这么会哭的吗? 也没人告诉他是水做的啊。 哭得他都有点心疼了。 “阿川不哭,再哭眼睛要肿了。”时卿微微起身抱住他,视线一转,却反被抱坐在腿上。 小孩子变成大少年,依旧伏在时卿肩上掉眼泪。 “……真不哭了。”左边肩膀湿了一片,时卿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耐心哄他。 谢霖川问:“卿卿你想起来了吗?” 时卿便回:“我没有忘。” 谢霖川默默蹭了蹭他,过了会儿,又问,“你看到我杀人了吗?” 时卿点头:“看到了。” 谢霖川可怜地流眼泪:“我杀了不该杀的人。” 时卿说:“没关系。” 谢霖川不说话了。 系统听不懂这段看似简单的对话,可他眼睛尖,看出了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小崽子跟刚断奶似的,仗着自家宿主心疼,赖在他身上又是蹭又是亲的,索性便不动了,黏糊的劲几乎要穿透屏幕。 小老虎气鼓鼓地炸了毛。 心机鬼! 时卿好不容易将人哄好,被搂着塞进被窝里。 谢霖川睡着后还抱的很紧,隔一会儿睁开眼喊一声“卿卿”,每次回应都能得到一个饱含心疼的亲亲。 系统简直没眼看。 却也知道少年是真没有安全感,也不吭声,安静窝在空间里嚼薯片,眼睁睁看着黑化值从90一点一点地降到了75。 终于降了啊,小老虎这样想着,恨不能放两挂鞭炮。 许是提心吊胆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想要的人。时卿也好好的,没有丢失记忆。 谢霖川久违地放松下来,神经稍一懈怠,便给了恶咒和梦魇可趁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