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仙》 01章 提升修为的新方式? 正值烟华三月,凡尘春开遍地,柳絮纷飞,但万阙云宫乃仙界,在层层云雾之中,像一个金字塔般被结界掩住,按照玄生万物,九九归一的设计,云宫共有九层,从上至下,分别是仙帝、仙尊、仙君和仙官的居所,这里四季如春,在结界的包裹下一年花色如常,翠色如玉,云宫各殿的构造略有不同,但各殿都会有一个专属的庭院,可根据各殿的喜爱,自行种植花卉—— 这里与别处相比,更显艳丽,群芳争容,翠柳抱腰——朝仪殿乃万阙中仙帝的居所,所以这里比其它各殿都要华丽气派,但孟希羽平素不喜欢摆弄花草,所以种什么养什么全都由自己的近身侍卫说了算,这也就不难想象,为何这里会如此绚丽多彩,一条蜿蜒静谧的小溪临树而造,溪水绕着丛花绿柳,自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院中有栖息用的琉璃圆桌和几张圆墩状的坐凳,若傍晚时分,摆上几壶小酒,临月畅饮,更是人生之醉,当然,在这院中舞剑也是一件快意之事, 此时,就有三个男子手持长剑,正在花园中切磋剑术,三柄长剑撞击时发出挠心的清脆声,如鼙鼓的惊慌与不安,扰人心弦,但三道白色身影在金黄色的霞光中如三簇白云,身法自如又如薄雾轻灵,挥剑退守间气息拿捏的恰到好处,听不到那令人焦急的气喘声,如一片树叶般就这么飘飘洒洒,随风起落, 快近晌午时,孔雀端着茶盘,抿唇一笑,这都一个上午了,他们还真有兴致,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茶盘放在花园中的琉璃桌上,不敢打扰了他们,于是立在一旁看着他们舞剑,她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一个额间镶着蓝宝石的男子身上,眼中尽是笑意,他的剑术超群,天下无几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是淡莫和离渐青也不行, 眼中的骄傲更盛,她的希羽哥哥永远都是最出众的男子,即使淡莫和离渐青都俊美不凡,但,孟希羽,只会更胜他们一筹,就算挥舞着宝剑,他依然从容不迫,如墨画的容颜沉稳睿智,却也少了几分生气,总是冷泠清清,一招一式眸光更加犀利,一瞥一觑间像极了夜晚的流星,还没等捕捉到就已经消失,所以没有人能猜出他下一招会出什么,却总能看透别人的招式, 孔雀最喜欢看他舞剑,尤其是他那高挺的鼻翼和薄消的唇,不管打斗的多么激烈,总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怎么看都看不腻, 正甜甜的笑着,三人自空中御风而下,落到了院中,离渐青哈哈一笑,“淡莫,你是不是走神了,这可不像你平素的水准,” 孟希羽顺着淡莫的目光望去,原是孔雀的笑颜,淡莫的目光很轻,轻到如微风滑过,叶子都没有动一下,但孟希羽还是看到了他的不经意, “希羽哥哥,我沏了茶,你们练了半天,应该累了,”她倒了三杯,放在石桌上,自己则立在孟希羽身后, 离渐青也不见外,端起茶杯喝下了肚,还不住夸道,“咱们羚妃沏的茶是越来越香甜了,” 他边说还朝孟希心挤了挤眼, 孔雀脸红红的,害羞的低着头,这个渐青仙君,总是动不动就逗她,虽然希羽哥哥封了她为妃,但这些年,都像妹妹一般的待她,在仙界在天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仙帝纳妃,可休可废可赠予他人,所以她心里一直有个阴影,那时她初来万阙年幻尚小,孟希羽以理相待,也是情有可原,可如今她都已经长大了,到底到哪时他才能知道她的心意, 孟希羽轻睨着他,这离渐青什么都好,就是嘴碎了些,经常让人尴尬难堪,幸好他和孔雀都已经习惯了,若换了旁的人,一定羞的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淡莫饮了口茶,甚是回味的阖了目,看来他对这茶相当满意,睁眼间,却轻叹了口气,“希羽,你没有尽全力,” 孟希羽茶到嘴边先是一愣,马上会意的笑笑,“只是切磋剑术,活动一下筋骨罢了,不用这么认真,” “就是嘛,你们俩人剑术都在我之上,这要认真起来,还是我吃亏,”离渐青一口茶险些没喷了出来,大手一挥,“要是这样,下次练剑记得不要叫我了,” 淡莫无语望着他,的确碎嘴, 孟希羽摇头失笑,“淡莫在开玩笑,他怎么舍得,” “有些事,能舍,但有些事,不能妇人之仁,”淡莫轻言提醒道, 离渐青这次也频频点头,“淡莫所言及是,这万阙中有多少人不把你放在眼里,表面的顺从也只有敷衍了事,心里还不知怎么贬低你……你这人又一向性子温和,所以那些人才更加有恃无恐,” 淡莫点头,他一向不善言谈,离渐青与他恰好相反,最擅唇舌之术, 孔雀在一旁也竖起耳朵听着,云宫中的事这些事她也知道不少,也是由于孟希羽的出身问题,所以从立他为太子开始,众仙便万般不情愿,可是先帝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再不情愿也只能认了,可是众仙的态度也是阳奉阴违,孟希羽又只是公事公办,只要万阙事务处理好了,其它的他都不在乎, 孟希羽只是淡淡一笑,“在乎我的人视为知已,不在乎我的人我又为何在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恐怕不止是不在意而已,”淡莫人如其名,总是一派淡然,冷冷的让人不好亲近, “我也发现了,有人在故意针对你,”离渐青嘻嘻笑道,“依我看,他们是自不量力了,” 孟希羽性子虽温和,但为人睿智冷静,真遇到了事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万阙都知道他和淡莫、孟希羽的关系,那是雷都打不散的,要知道淡莫在有些方面比孟希羽更冷静沉稳,他离渐青虽然这方面不行,但必竟是万阙的贵族,地位显赫,而且凭着他三寸不烂之舌,还没有遇到过对手,有他们俩人辅佐他,简直就是天衣无缝,谁还敢造次, 孟希羽目光果然黯了黯,旋即又勾了勾唇,“若有一天我不当仙帝了,正好可以逍遥山水间,到时这个位置只能让给你们俩人其中一个了,”他半开玩笑道, 谁知,离渐青立时张大了嘴巴,淡莫抿了抿唇,这等好事有人可能求一辈子都求不来,他们则望而却步,淡莫喜欢关闭修练,离渐青则是快意人生,谁要被这道枷锁束缚,所以他们有些真的很可情孟希羽,但只是同情,而已, 孟希羽露齿笑出了声,拍了拍两人的肩,“我说笑的,既然我在这个位子上,就一定不会允许有人做出违背天道,违背仙界之事,若真有一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他饮尽杯中最后一滴茶水,准备起身离去, 恰时,他的近身侍卫伯兮快步走了过来,对着他恭身道,“仙帝,刚才凌绝山传音过来,凌绝真人要您亲往凌绝山一趟,” 孟希羽眉心蹙紧,师傅曾说过,不是十分火急之事,绝不召唤他亲往凌绝山,毕竟碍于他现在的身份和他们师徒的关系,所以,到底出了何事?孟希羽御风疾驰,伯兮紧随其后,他双手负背,傲然穿行于云中,黄色帝服换成了纯白的衣衫,长发被风嬉弄着飘散开来,唯独蓝色的宝石还是眉间纹丝未动,他御风速度极快,若是旁的人根本不可能紧随着他,只有伯兮——伯家世代效忠天族的男人,伯兮更是自小便跟在他的身边,别的不敢说,这御风的迅速可是除了孟希羽之外无人能及的,因为对他来说,只有紧紧地跟着孟希羽才能寸步不离的保护他,否则就是他的失职,而他也绝不允许孟希羽有任何危险。 孟希羽迅速虽快,可丝毫不影响他的思绪—— 凌绝山是仙界的倚重,多年来,有不少凡人投在凌绝山门下,只为了修习术法,有朝一日能飞升成仙,目的先且不论,的确为仙界培养了不少人才,而凌绝山的掌门人凌绝真人更是德高望重,六界敬仰,所以他自幼便拜了凌绝真人为师, 而师傅此次传音于他,叫他前去,在他想来应该会有更深一层的意义,毕竟凌绝山掌管着阴阳石,阴石可问过去,阳石可知未来,师傅也许是问到了什么,会不会是与十二魔煞有关……魔尊夭离恨扰乱世事多年,无非就是想寻那十二魔煞为己所用,好实现她一统六界的目的,他曾不止一次想出手制止,但都被师傅阻止,只道是时机不到,孟希羽自幼受道法教诲颇深,饶是他悲天悯人,也不想背逆天道,毕竟凡人的生死命数自有天定,若强行逆转,只会深化劫数,所以他忍了这许多年,只是不知还要等到何时…… “仙帝,有什么情况吗?”伯兮听到了他的叹息。 “没有,”孟希羽偏转头,“你最近修为提升了不少,”这么轻微的叹息都被他听了去,可见他距离他有多近。 “嘿嘿,仙帝您的功力增进了,我也不能落后不是吗,要不然还怎么保护您,” 我不需要你保护——孟希羽刚想如此说,又觉不妥,伯兮如此努力,就是为了保护他,他一句话让他情何以堪。 想了想,还是稍稍措词,“生死自有命数,若我命中当亡,你也无须来救,免得违背天道,”伯兮虽是一侍卫,也不能算他的知已,但这些年,他早已把他当作亲人,就像孔雀、妙妍一样,更何况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他不想伯兮白白为他牺牲。 伯兮愣愣,又嘻嘻笑道,“仙帝道法精深,修为已属上乘,哪里来的劫数,”想想,又拍拍胸脯道,“就算有,我也替您挡着,” 孟希羽摇摇头,还是随了他吧,若他再讲下去,恐怕他真会从天上跳下去。 主仆二人继续前行,未在讲话,不多时,伯兮又惊呼道,“仙帝您看,下面一团黑气。” 孟希羽还在思绪中,当真未曾留意,伯兮一呼,他便放天灵识去察看,穿过黑压压的迷雾,几个魔徒在林间寻觅,而不远处的田地中有几个农家在耕作…… “我们下去,”孟希羽语毕便没了踪影,伯兮搔搔头,回去他还要更勤奋的练功才行。 孟希羽降落在林中,未曾敛去气息,在落地的瞬间,魔徒便感知了他的闯入,掉头向他袭来,下一秒,孟希羽嗅到一股邪恶之气,他单手结界,挡住了气流的涌入,魔徒被挡在结界外却犹如脚下踩着钢钉般动摊不得,而自身的真气也被结界凝结。正在魔徒进退两难时,孟希羽运转真气,自己冲破了结界,将魔徒震出十丈以外,然后他吐纳收气。 而伯兮此时正好赶到,“仙帝,您没事吧?” “没事,” 话音刚落,自空中飘来一道妖艳的女声, “能一人压制住我百余魔徒,我倒要会会谁有这么大的能耐,”随着声落,一股紫色的烟雾自地下渐渐涌显,然后幻化成一个娇艳的女人,一身紫纱紧紧裹住她婀那妙曼的腰身,双户若陷若显,媚眼如丝却透着红色,妆束妩媚动人,她媚笑着打量孟希羽,眼神带着挑衅,“好看的男人我见多了,不过好看又修为如此之高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孟希羽抿唇不语,也在静静的打量着她,不多时便有了计较,“你是魔王夭明月?”六界皆知,夭离恨有一女,甚为妩媚,有迷惑众生之术, “哈哈合,果然有见识,我就是夭明月,”她的笑声酥骨柔腻,看着他的目光更多了份欣赏 孟希羽双手负背,绝世的身姿散发出中正之气,他并不冷傲,自小便是温和的性子,不冷不热,不急不躁,即使大敌当前,也都是从容而上,然夭明月对他而言也算不得大敌。 夭明月见他未有任何表情,心中一喜,“怎么,怕了吗?” 夭明月乃是魔尊夭离恨的独女,修为自然不浅,仙界中也难有几个是她的对手。 只是她这一句话倒叫孟希羽哼笑了一声。 夭明月沉下了脸,不复刚才的娇媚之色,孟希羽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高傲的夭明月,臂上的丝带在下一刻便射向了孟希羽,不待孟希羽做出反应,身旁的伯兮一个箭步上来用掌力折回了丝带。 “不识好歹,”夭明月目光红透,紫色衣纱已变成血红,所打出的红色气息与伯兮打出的白色气息冲激到了一起。 孟希羽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夭明月功力果然不浅,真气运行间接连不断,层层推出时更是沉稳,恐怕伯兮不是她的对手。 三十几个回合下来,伯兮渐感吃力,只见夭明月后退一步转身撤离,待伯兮还未及追赶之时,又迅身回转,丝带如利剑般射向伯兮胸口,伯兮反应不及被震出数米开外,顿时口吐鲜血,夭明月挥动丝带,跃身而起,正欲乘胜追机。此时孟希羽一跃起身,双手结印激出掌风,如沐浴春风般温和细腻,瞬间夭明月的阴邪之气被全数化解,孟希羽双手背负而落,脚踩地面时,身体的浩瀚正气使百花绽放,枯木逢春,大地焕然。 夭明月被激怒,仰天大吼,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尘土扬起千层,凝聚千万怨念,天沉地晕,日月蔽色,森中凡是生物都远远逃去,夭明月已如恶鬼般恐怖狰狞,那蛊惑人心的媚色早已不复存在,所谓的,媚魔出,女人妒,男人慕,都是世人只看到美好的一面罢了,此时的夭明月被人看了去,男女都会避之不及吧。 魔念万劫,这是魔界中至高的心法,看来这夭明月也是心气极高之人,不然断不会如此求胜。孟希羽在结界中不会受飞沙侵害,他自面前画一个圆,掌风相对时已幻化为一个如斗笠般的漩涡,将天地间的尘埃尽数吐入,随着孟希羽双手扩开,漩涡一点点放大,直至笼罩在天地间,万物归于平静,花亦花,草亦草,万物光风霁月,明净清辙。 用斗量万丈对魔念万劫,孟希羽术法精深,又怎会不知这魔念万劫是使万物心生魔性,意念混乱,是主攻之心法,而斗量千丈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术法,是仙脾们平时打扫之用,为清理之意,可吞掉数以万计的东西,根本就算不得攻术,恐怕整个仙界也只有孟希羽敢如此胜算,的确,以攻制攻,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孟希羽悲悯天地,不愿万物遭受无端损伤,自然不会强攻,况且这术法本无高低强弱之分,只看使用的是否得当。 夭明月眼见魔念万劫被斗量千丈所破,心中更怒,正欲再攻,孟希羽却先发制人,以攻术不二法门冲破夭明月结界,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身速之快,让夭明月未见他动却已命在他手。 谁知下一刻,孟希羽收手,并未杀她。 夭明月魔性渐去,又恢复了娇媚之色,但却一脸迷惑,方才他只须五成力道便可叫她身首异处,永不超生,但,他却放手了? “你不杀我?我可是魔女,” 孟希羽见她恢复如常,也算松了一口气,她和伯兮打斗时他处处观察,她并未痛下杀手,否则那一掌伯兮必定五脏俱毁,筋脉皆断,只是她好胜心强了一点,激起了她心中的魔性。世人皆有魔性,万阙万阙,就是要包容下这世间一切的错误,既然包容,就要宽恕。 “你本性不坏,若有心向善,日后必有大的修为,不可再堕落下去。” 在夭明月一脸惊讶中,孟希羽已扶起倒地的伯兮,此时伯兮也是一脸的惭愧,伤虽不重,但已无法再运功,眼前仙帝对敌却无力保护,还不如一掌让夭明月震死算了。 “你到底是谁?” “孟希羽......” 仙帝孟希羽?夭明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竟生了一丝丝不舍,孟希羽,我们还会再见的! “仙帝,我……”孟希羽抓住伯兮的手,将自身真气输送到他体内,以为他疗伤,又见伯兮一副要咬舌自尽的模样,又是一阵感慨,这几百年间,天下太平,伯兮这个侍卫当的也是轻轻松松,他平日里修炼的不少,可临阵对敌的经验实在少的可怜,主攻术法也修炼的不够级别。这次也算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总是练些有的没的,就像御风,以为只要紧跟着他就能保护他,不过话说回来,御风御的快也有好处,逃路容易,实在打不过就跑,可偏偏伯兮又不可能会跑,孟希羽伤脑筋。 “回去我教你几套主攻的术法,闲时多加练习便是了。” “是,”伯兮咧着大嘴笑了。 02章 炼器堂 凌绝山,孟希羽到时已近黄昏,仙童早已等在山门,见仙帝腾风而下,丝发如瀑,一袭白衫与天地同色,他飘然落地,光华绝世,眉间蓝色宝石更是熠熠生辉,仙童走近一拱手, “师兄,真人已在后山竹林恭候。” “有劳了,”孟希羽是凌绝真人的嫡传弟子,也算得上是在凌绝山长大的,且这位仙帝为人谦和,平易近人,山中弟子无论辈份多喜欢称他为师兄。 孟希羽随仙童离去后,伯兮也被安排进了客房休息,仙帝与真人讲话他不便在旁,此时他亦有空闲,便在客房打坐修炼起来,方才已然颜面扫地,方更加勤奋才行。 孟希羽来到后山竹林,见凌绝真人正在打坐入定,他依然一身蓝色的道服,头发已苍白,孟希羽忽地想起,师傅已经五千高龄,这在修仙之人中算是高寿了—— 在这六界之中,除了神和魔可永世长存外,其余四界中人终有大限之日,只看自身修为的高低,普通修仙之人寿命也就二千多岁,修为低的几百岁也大有人在,仙帝亦是如此,他的父亲至浩大帝也只活到了千余岁,在天族算是寿命短的了,倒不是修为不济,而是他的母亲去后,父亲也就心死了。 孟希羽上前参礼,“希羽拜见师傅,” 凌绝真人迟迟未动,孟希羽也不再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站着,他知道师傅此时必定入定极深,也就是常人所说的魂魄出窍,回魂需要时间,不像修炼时的入定,就像睡觉一般,一叫便醒。 不多时,凌绝真人睁开了限,向着孟希羽微微一笑,“希羽来了……” 随后起身,孟希羽上前搀扶。 凌绝真人拍拍他的手臂,这孩子,他自小看着长大,他的性格他又岂会不知,他现在贵为仙帝,即便是他的弟子,也应是先君臣后父子,而孟希羽多年来一直对他恭敬有礼,从未失了从前礼数。 “希羽来的稍稍迟了一些,让师傅久等了。” 凌绝真人摆摆手,“你一向守时,如果迟了,必定是被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拌住了。” 孟希羽点头笑笑,师傅很了解他,“半路见到几个魔徒在滋事,便忍不住出了手。” 凌绝真人深叹口气,“如今魔界猖狂,苦了百姓。” 孟希羽略顿了顿,才缓缓开口道,“师傅此时唤我前来,可否与十二魔煞有关。” 他性子温和,不喜急躁,师傅不提魔界之事,他也断不会冒然去问,师傅心中自有计较,当说之时自然会与他讲。 “夭离恨在魔尊之位已有几百年,如今魔功大成,她更欲一统天下,若有了十二魔煞相助,她必当事半功倍……” “不瞒师傅,希羽也一直认为魔界如今在人间滋事,其根本就是为了要寻找十二魔煞。” 凌绝真人称赞地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十二魔煞是人的十二种魔性演变而来,几万年间一直存在人间,历任魔尊与六界倒还相安无事,如今这夭离恨几次三番扰乱世事,而这人间唯一与她有关联的就是这十二魔煞……今日希羽见众多魔徒在人间走动,但却未有杀戮之气,倒像是在观察……” 凌绝真人欣慰点头,孟希羽聪慧过人,谦和礼让,有过人才华和胆量,实乃仙界之福,人间正道之福,然让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孟希羽兼善天下,太过担当,只怕会屈了自己。 “不错,人间贪嗔痴念杂多,是为三毒,而这三毒最深的地方就是魔煞滋生之地,所以魔徒定是在寻找贪嗔痴念最重的地方。” 孟希羽亦有同感,“若是十二魔煞为魔界所用,恐怕会有更多人受外力的影响而心生魔性,介时天下会大乱。” “所以,不能让夭离恨先一步找到十二魔煞。” 孟希羽又惊又喜,忍不住急急问道,“师傅的意思,是如今的时今已经成熟,我们可以去制止夭离恨,拯救天下苍生?” “希羽,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魔煞的魔性影响了人的心智,还是人心的贪欲演生了魔煞?”凌绝真人沉重的望着他,字字重如铁锤,“所谓的时机,只不过将人类导入正途,消除了心魔,十二魔煞自然溃不成军,” 孟希羽沉思片刻,人类的贪嗔痴念是斩杀不断的,如地下的泉水,流净了还会冒出来,不可避免,既然斩杀不断,那师傅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希羽明白了,十二魔煞虽然杀不死,灭不绝,但是可以化……希羽在仙界全书中看过,万物归、长短索、黑白雨和是非镜可克制十二魔煞的魔性,只要我们先她一步找到十二魔煞,克制住它们的魔性,就不会被夭离恨所利用。” 但他心中也有顾虑,“只是这魔徒在人间走动多年都未曾找到十二魔煞,恐怕我们找起来也不容易。” 凌绝真人捋捋胡须,已思绪飘远,“有缘之人自能找到。” “谁是哪个有缘人?” “这个,为师也不得而知,也许机缘到时此人自会出现。”凌绝真人四两拨千斤, 孟希羽也是无奈,阴阳石皆是通灵之物,两石生生相息又生生相克,阴阳结合更是将乾坤万物尽收其中,其世间一切克制、化解、演生、兑变之法只要说的出阴阳石皆可推算出,六道皆言,尘世三千生与灭,阴阳两极定乾坤,说的就是阴阳石。而就是这么两块石头,几万年前突降凌绝山,始终无人敢打它的主意——因为寻常修仙之人是无法启动它,曾有心怀不轨之徒想强行启动阴阳石,结果被阴阳石反噬致死,凌绝山也只有历任掌门方可启动,有人说阴阳石认主,也有人说阴阳石是正义的象征,任何有不正心念之人都会反受其害,无论哪种说法是对,毕竟阴阳石是凌绝山之物,凌绝真人又是修为极深的仙人,如此一来,当真无人冒犯,即便有仙门上凌绝山求教,凌绝真人大多推脱掉,一句‘随缘’让凌绝山更加神秘起来。 但如今这情况,凌绝真人既有心与他谈起十二魔煞,就应该与他讲破解之法,可师傅他老人家闭口不提……孟希羽从不怨怼,师傅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只是这十二魔煞晚一天化解,凡间就多一天灾难。 “希羽知道了。”孟希羽尊师重道,即使心中有疑惑,也断不会责备或质问师傅,正如小时候师傅常教导他的,这世间万物都是自己的命数,福也好难也罢,该来的都会来,经历了才是真正的化解,若强行改变,只会增加更多的劫难,修行修行,就像人走路一样,把荆棘不平的地方修好了,才能行走顺畅。 也许此次就是他孟希羽命里的荆棘,他当真要自己去修剪。 “十二魔煞之事虽急,但暂时不会对人间造成太大的影响……”凌绝真人话锋一转,神色也郁郁起来。 孟希羽微微一诧,难道师傅还要更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何时,竟然比十二魔煞更加急迫? “希羽呀,你继承仙帝之位有多少年了?” “回师傅,300年有余。” “300多年了……”凌绝真人背对着孟希羽,仰天长叹,“当初至浩大帝将你送来凌绝山时,你还是个不足10岁的孩童,如今一晃已过了500多年……普通的凡人已轮回了六七世了。” 凌绝真人唏嘘不已,“我也已经5000多岁了,呵呵,有时想想,自己为什么要活那么久,像普通的凡人一样经历生老病生,像他们一样耕田收获难道不好吗?” “可往往事情就是这样,我想造福苍生,想有更大的抱负,所以选择入道修炼,修炼不成,定会抱怨蹉跎了时光,如今修炼有成,还是会抱怨……”凌绝真人瞥他一眼,又讲,“希羽,你可曾抱怨过?” “希羽从不抱怨。”他听师傅碎碎念,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师傅平日里话不多,断然不会如此讲话,但他不急,师傅既然如此说,就定会为他解惑。 凌绝真人点点头,“抱怨也是对的,必竟天地不公啊……只是希羽,你要记住师傅说的话,凡事先救已,你才能去救人。” 这句话倒让孟希羽愣了下,“希羽不明白师傅的意思。” “你应该在警世录中看到过有关异魔的记载…..”凌绝真人不复方才的有感而发,神情极为认真。 “看到过,”孟希羽恍然悟道,“难道是异魔…….” 对于异魔,万年间无人提及,他也是在警世录中略略得知,异魔容纳了世间所有最肮脏,最丑陋的东西,它可以控制人类的心性,使他们相互厮杀,万年前异魔的出世凡间可谓是人间炼狱,朝庭战争不断,寻常人家兄弟相残,夫妻相杀,杀儿虐母,血染天地间。 他顿感悲凉——人间何其不幸,十二魔煞未除,如若异魔再出世…… “据警世录记载,异魔已经被封印了,为何还会显世?”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凌绝真人料定他有所不知道,警世录中未有记载,可见天族是不愿提起这一段历史,毕竟不光彩,怕辱了天族仙界的威名,况且谁也料不到异魔还会显世,而凌绝山掌管阴阳石的缘故,历任掌门都会将此事传于下任掌门。 凌绝真人叹了口气,方才娓娓道来,“当年异魔显世,仙界为抵御异魔,众仙与之大战九九八十一日,当时天地变色,山崩水患,天地间哀嚎遍野,但众仙不愿罢手,誓死要消灭异魔,可最终还是无法,当时的仙帝就是来到凌绝山的阴阳石前,与它们说了好久的话,至今也无人知晓他到底说了什么,结果就是阴阳石显灵,道出了破解异魔之法,仙帝随后按照此法封印了异魔,并将天族更名为万阙——世人皆有万千错误,只愿仙界自此包容,上善若水,虚怀若谷……” “到底是何法封印了异魔?” “恋人之心……” 孟希羽不寒而栗,难道说封印异魔的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吗? 凌绝真人似读懂了他眼中的惊疑,略点了点头,“不错,是一对有情的男女,是他们对彼此至死不渝的爱——用他们的灵魂去封印异魔,用爱去化解一切怨恨。” 03 山顶?又是山顶 孟希羽乍闻此事,心中思绪翻涌,相爱本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男女本是阴阳抗体,因相近而相吸,因相爱而结合,相互扶持,携手百年,它应该被世人祝福,而不是毁灭,他不禁要想,那被封印的一对男女心中该有多么痛楚,悲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师傅,警世录中没有记录下这一笔,是否那一对男女不是自愿,而是被迫?”他忽地想道,封印异魔事在必行,若那二人不愿,恐怕仙界也只会以大局为重,而天族一向把名誉看的甚重,也只有事关名誉才不会被记载在册,恐后世责骂。 “阴阳石虽有破解之法,但令仙界头疼的是,芸芸众生,要到哪里去寻找那一对有缘之男女,于是凌绝山当时的掌门人再次启动阴阳石,并寻得结果……” 原来如此,这世间相爱之人虽多,但万年封印异魔,受万魔侵蚀,还不变初心的能有几人?无极天地,浩瀚宇宙,唯难掌控的就是人心,六道轮回,浮生众相,也不如人心多变之相,这阴阳石果然可怕,居然能揣测人心。 “那对男女到底是谁?” “北水龙王的女儿善和龙女和她的夫胥清河仙官——但此二人皆是自愿封印异魔,并非是被迫。” “既然如此,为何警世录中没有记载此事?”如此壮举,当后人瞻仰才对,天族对歌功颂德之事一向来之不拒,直觉告诉孟希羽此事没有就此结束,应该还有下文。 凌绝真人无奈道,“此事师傅也不知情,许是后来所发生的事不便被后人所知……” 孟希羽疑惑地看着师傅,那阴石可探过去,师傅有何不知,却为何闭口不提? 凌绝真人又叹,“为师的确不知,那阴阳石对此事也无任何解释,”他顿了顿,才道,“许是和异魔即将冲破封印有关。” 异魔没有被永久封印,这当中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但究竟是何事,恐怕要到机缘到时才能解开。 孟希羽点点头,又反问,“异魔即将冲破封印,是否说明善和龙女和清河仙官魂魄已散或离开了异魔?” “这二人魂魄已融入异魔体内,离开绝无可能……至于消散……除非爱已变成恨。”被异魔腐蚀,亦变成了魔,封印自破。 相爱无果的恨,相守无望的恨,忍辱着痛苦的恨,永不见天日的恨,是啊,万年的时间,再多的爱恐怕也会烟销云散,随之而来的就只剩下恨了。 只是令孟希羽担忧的是,“异魔冲破封印,为害世间,是否还要一对有情之人去封印它?事隔万年,可有更好的破解之法。” “这正是今天找你来的原因……”凌绝真人目露悲色,“自从阴阳石有异动,警世异魔即将冲破封印开始,我每晚都在凌绝山顶,直到三日前,阴阳石终于再次显灵,可破解之法依然是恋人之心......而那二人也有了结果。” 孟希羽双手微微颤抖,心中像压着万千大石般,如此残酷的封印之法,教他如何能淡然处之,奈天下苍生之安危,不可仁也,当真无法两全。 凌绝真人也不语,他自当知晓孟希羽受他熏陶极深,凡事当渡则渡,能化则化,从不愿过多杀戮,这一点与他的父亲至浩大帝当真不同。 “师傅还是对希羽直言吧......”这二人身份必定特殊,否则以师傅的性格,断不会对他念叨如此。 凌绝真人望了他一会儿,也知不可不说,几欲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他道行千年,原来竟也有不歹之时,其实想来仙与人有又何不同,七情六欲一样不会少,却偏要讲求清心寡欲,当真虚伪。 他长袖一挥,手掌结出水镜,幻化在竹林中,镜中影像渐渐清晰,镜本虚,物本实,,物若虚,镜若实, 翠竹渐暗,不似朝阳下那般葱绿,微风阵阵,竹叶沙沙作响,透出一股阴森之气,近处竹香扑鼻,远处鸟啼虫鸣,竟与人的心境不谋而合,苦乐相交,悲喜自知...... 这一厢,伯兮见孟希羽走后,随仙童进了客房休息,仙帝与凌绝真人讲话,他在旁有所不便,所以这会他在房间里打坐,跟着孟希羽这些年,他每天晨起见仙帝都在练剑,他耳濡目染,自然跟着一起练,但受天分所限,有些地方他参悟的不够,不及仙帝,一看便会,一会便知,正因如此,他更要勤奋才行,不然魔界有异动时,他如何保护仙帝,保护万阙——在他的心里,自幼便根深地固,他是为天族为仙界而活的,如果仙帝有什么闪失,他必定万死,他也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渐渐地,他坠入了万向迷雾中,所谓万向是指迷雾世界可进出自如,可所看到听到的事情却如身临其境般真实,很多人坠入万向迷雾醒来后都恐惧万分,此乃修仙之人磨炼心性之用——修仙之路极其艰难,步步有劫,日日有难,需时常磨炼心性,平和处之,遇劫迎劫,方可化劫,有人遇劫时常会问,命中可有贵人救星,熟不知命中最好的救星就是自己,所以修仙之人往往很看重万向迷雾,因迷雾中世界皆是内心最恐惧的事物,若能平和处之,也就飞升有望。 但是,伯兮本是仙官级,已晋仙人列,为何还会坠入万向迷雾中,位列仙班者都会进入一个级别的迷雾,独向迷雾,意在迷雾中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可他为何退化了。 伯兮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山项上,四面都是悬崖,他正奇怪自己为何会到万向迷雾时,四面出现了无数魔徒,且数量越来越多,他无心恋战,打算走出迷雾,可无论他如何念咒都无法出去,这口诀没错,是走出万向迷雾的,但此时他已顾不得分析原因,因为魔徒已涌向他,无奈下他召出配剑,挥剑斩下,顿时山摇地动,剑气倾出万丈,似瀑布般将魔徒全数淹没,破空斩是主攻系中的必杀技,伯兮追随孟希羽多年,深知他不忍杀生,这招他自学了后还是第一次使用,威力果然强大。只是未等他得意,幻境中有出现了无数魔徒,伯兮急了,又是一技扫射,如此这般反复了十几回后,魔徒终于没再出现,伯兮喘了口气,急欲走出万向迷雾,又念了几遍口决,仍然没有作用,他在山顶踱来踱去,焦急万分,待会仙帝与凌绝真人讲完话,定会知道他坠入了万向迷雾中,以仙帝的仁厚必会来救他,可他才不想仙帝冒这个险。 想来想去,无计可施,只有席地而坐,打算先静静心,可一转身,却看见孟希羽就站在悬崖边,目无表情的看着他—— 伯兮起先没敢上前,他不敢肯定是孟希羽真的进了万向迷雾中来寻他,还是这幻境中的幻像,如果是幻像,他便不能当真,否则投入的感情越深他越无法走出这万向迷雾。 他脑中思绪虽快,却不及孟希羽动作之快,他眼见孟希羽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仙帝——”他大骇,顾不得幻不幻像,急奔过去,可就在他快接近崖边时,忽然间一阵眩晕。 意识回潮,他忽觉吓出了一身冷汗,抬手擦了擦额头,环顾下四周,还是在凌绝山的客房,他稍稍喘了口气,刚抬脚要下地,客房的门“咚咚”响了两声,他知有人应门,不敢多想,马上穿上了鞋子去开门。 门外,凌绝山的小弟子正恭恭敬敬地等着他,“伯兮仙官,天色已晚,不知仙帝今晚可留宿凌绝山……若是留宿,我马上去打扫一间上房,免得怠慢了仙帝。” 伯兮抓抓头,很是为难,仙帝走时不曾交待,他也未问,抬头看看天,果然晚霞渐暗,伯兮做事一向粗枝大叶,于是随口就说,“我不知,我还是去问问仙帝,” 语罢,头也不回头的走向后山竹林,小弟子无奈地撇撇唇,这个伯兮,果然名不虚传,有头无脑,愚忠之人,他也不想想,凌绝真人约仙帝去后山竹林就是不想有人打扰了,他竟冒冒失失前去……算了,反正事不关已,到时受了责骂也不关他事,小弟子进到屋里,打算等他回来看好戏。 伯兮走到后山竹林,远处看见仙帝与凌绝真人不知在说什么,俩人表情肃穆,他才觉得这样过去问仙帝有些不妥,仙帝平日里惯着他,可凌绝真人会觉得他失了礼数。 对,还是不要去了,打定主意,伯兮正欲往回走,竹林那边蓦地流光四溢,他不禁回过头,见凌绝真人打开了水镜,在昏暗的竹林中显得特别扎眼,隐约间他看着镜中世界是一个山顶,山顶?又是山顶,难道与他坠入万向迷雾有关?他虽知不该如此,可他也知以仙帝的个性,若真有事情发生也当不会与他讲,他咬咬牙,就做一回小人,他只愿仙帝能够平安。 他敛了气息,躲在竹林前面的大石后,而镜中山顶上也出现了两尊大石,形状与普通大石未无异,只是周围笼聚着一红一蓝两种光。 六界无人不知凌绝山镇山之宝阴阳石,伯兮虽未见过,但猜也能猜到,这镜中之像就是阴阳石,伯兮虽离的很远,但他功力深厚,见这镜中之物尤如在近前一般清晰—— 红蓝光褪出后,阴阳石表面出现了如雕刻般的文字——伯兮身子一抖,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可他没有看错,其中一个石头上面写着“孟希羽”。这石头上为何会有仙帝的名字,他有些费解了。 04 阴阳石 孟希羽猛一看见这阳石上卦出自己的名字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但片刻,他释怀了,这样也好——世情炎凉,百媚凋敝。他此生所愿也只是世间生灵皆可依从天道而行之,正气长存,义理赓续。 若舍他一人而得天下安,他遂愿已矣......只是,孟希羽终于将目光转向了阴石,这石上赫然印着两字---碧游,他紧锁住眉,略一沉思,仙界之中应该无此一人,而妖、冥两界......仙界素来与妖、冥两界交好,他与妖主金裘、冥太子无歌又是自幼相识,可他却从未听说过此人......莫不然是魔? 无论是谁也当真无辜。 再则,他性子平淡惯了,仙界仙子众多,容貌各有千秋,风姿姣姣,他也只当繁花一现,孔雀在他身边多年,也只是以礼相待,更看作自己的妹妹,这情爱之事他当真做不来。 “希羽,现在你可会觉得天地不公?”凌绝真人将孟希羽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也对他所思所想揣测了一二,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眼中已溢出了泪花。 他掐算了多次,终难找到可解之法---封印异魔并非是他真正的劫数,劫之与否,还是他自己。 孟希羽望着师傅背影,又感酸涩,师傅如父,多年师恩,他又岂能好过。 “不怨,只是这女子师傅可指点一二......” “命里有时终须有。” 凌绝真人字字着重语气,望他能体会。 出生在帝王家难免心思过多,所思所虑自然长远,凌绝真人的一句命里,倒叫孟希羽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承认,他不及父亲,父亲这一生把天族的名誉看的甚重,就连他的母亲——父亲此生最爱的女子,都只能是妃位——只因他的母亲是个凡女子,而不是天族之人,而父亲亦为了天族娶了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还必须与这个女人诞下子嗣,若非如此,妙妍的母亲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而妙妍,他唯一的妹妹——那一掌到现在还会令他心颤。 他可以想象,若云宫众仙得知此事,就算拼命也不会让他去封印异魔,毕竟仙帝封印异魔,天族颜面何存,而那个叫碧游的女子也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希羽死不足惜,只是不想再牵连无辜。” 凌绝真人轻叹口气,他还是不懂,也罢,让他自己去悟吧。 “封印异魔需恋人之心,她又如何置身事外?” 见孟希羽抿唇不语,凌绝真人又淡淡开口,“异魔出世不再眼下,此事当可先放放,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魔界找到十二魔煞……” 孟希羽看了师傅一眼,点了点头。 抬眼望天空,一片黑色,天已彻底转夜,冷风嗖嗖,竹香染了夜的清冷之气,让人更觉寒气逼人,他不觉寒冷,脑中一片清明,和着月色,有着淡淡的忧伤,却美的如此动人。 远处石后,伯兮已完全石化,与石墩一般一动不动,脑中只重复着几个字,阴阳石、异魔、恋之心印封,他有些迟钝但不是愚笨,不肖片刻,便想明白了所有事情的结终——仙帝会死?他会以身去封印异魔? 这噩耗如雷击般将他打醒,他再望去,仙帝与凌绝真人两两相对,但都在默默沉思,没有再开口说话。他悄悄退出了竹林,如游魂般走回客房——这不可以,怎么可以?他是仙帝,即使要封印异魔也不会让他去犯险,他伯兮忠心护主,若要封印,他去便是——但这阴阳石为何会显现出仙帝之名? 疑惑满腹,他推开客房之门,看见凌绝山弟子在房内等他,方想起该问的没问,现在已没有心思再去问了。 “仙官,仙帝怎么说?”小弟子见他满脸阴沉,心底不由发笑,想必是挨了骂。 “哦,那个,我迷路了,没找到仙帝与凌绝真人,实在不好意思。”他僵硬的讪笑道。 “迷路?”小弟子向房外瞅了瞅,“从这到竹林只有一条路,何以迷路?” 伯兮有些不耐烦,“迷路就是迷路,问这么多干吗?” 小弟子有些委屈的弊弊嘴,又一想,定是他挨了骂不好意思与自己讲,便不想与他计较, “那是否还为仙帝准备上房?” “备下吧。”仙帝与凌绝真人在地发呆,想必一时半刻走不了。 小弟子应下,抬步离去。 伯兮忽想起什么,几步追上,“小师弟留步。” 小弟子转头不解,“还有事?” “哦不是,你看,这也折腾了半天,够辛苦的,想向你道个谢。”伯兮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讨好似的频频笑道。“另外呢,我这有一块仙帝赏赐的玉佩想赠与你,别看不起眼,可凝聚了不少仙家的仙气,有助提升功力……我就是日日用它修炼,现在功力提升了不少。” 小弟子慌忙摆手,“这使不得,本是我份内之事,怎么敢收仙官这么贵重的东西。” “不妨事,你且收下,而且今日若不是你想的如此周到,我可能会挨仙帝的骂,就凭这个,赐你玉佩也是应该的……”他见小弟子仍推拒,脸一沉,佯装不悦,“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伯兮,嫌这礼物太轻。” “不是不是,我怎敢嫌仙官的礼物太轻,实在是我无福销受。”小弟子对他态度的转变本就迷惑,再给他安一个轻蔑仙官的帽子,他一定会被赶出凌绝山的。 “那就拿着,”他拉过小弟子的手,塞进他手里,“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呵呵呵……” 小弟子推托不掉,只得拿着玉佩,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无功不受禄,总觉得这伯兮怪怪的。“那谢过仙官,” “别仙官仙官的,叫我伯兮就是行,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他搂着小弟子的肩,又走回屋里,特意关上房门。 “我叫元志。”他见伯兮关上房门,更知他是有事要讲。 伯兮让他在椅上坐下,还亲自为他斟了杯茶,“那元志,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元志笑笑,端起茶杯,刚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伯兮仙官是否有事要问,若有但讲无妨,元志一定知无不言。” 伯兮一拍桌子,当下想说“孺子可教”,但为了不给天族丢脸,他还是矜持的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对你们凌绝山的阴阳石一直很好奇,” 元志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还以为会让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原来就是问阴阳石,当下便答道,“其实我新来不久,对阴阳石也知之甚少,只是听师兄们提到过,阴阳石可探过去未来,世间之事没有它不知道的。” “这个我知道。”伯兮当然听过阴阳石的事迹,夸张得不得了,有许多仙门仙派排着队上凌绝山求解,都被挡回了。 伯兮自有他的理解,他不信这世上真有这么灵验的石头,想必,“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凌绝山故弄玄虚,蒙骗外人的?”他揍近元志,低声问。 “啊,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凌绝山绝不会做出此事的。”元志连连摇头摆手,事关凌绝山的名誉,怎可胡说。 伯兮托腮稍加思索,“那你知不知道那石头可灵验?” “根凌绝山史书记载,阴阳石共显灵过三次,一次是阴石,一次是阳石,还有一次是阴阳两石。” “什么?才三次?”什么阴石阳石的,伯兮听的头都大了。 元志连连点头,“听说,阴阳石只在天下危难时才会显灵,不是问什么事都会说的。” “那,可灵验。” “那当然,不然怎么说是凌绝山的镇山之宝。”元志一嗤。 那异魔出世是天下大事,阴阳石显灵也属正常,这样说来,仙帝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伯兮在屋里踱步,不行,他得想个办法破了这阴阳石的诅咒。 “伯兮仙官,若没有其它的事,我要先去打扫房间了。”元志唤他。 “哦,好好,你去吧!” 元志拿着玉佩,高高兴兴地走了,几个问题就换来一块仙家玉佩,这买卖太划算了。竹林中,孟希羽席地而坐,静静入定,师傅走时,叫他今晚在这竹林中静心,他便在这里静心,其实他甚是喜爱这竹林,从前是弟子时,他就喜欢夜晚在这里,心若静,万物才能空化,万物空化,才能找回本我。 夜风更冷,孟希羽仙身护体,依旧丝纹不动,慢慢地,他渐入独向迷雾,四周仍然是竹林,日光照射下清晰异常——独向迷雾是修为高者借以寻找事物的答案,它与阴阳石不同的是,迷雾空间所寻找的答案是大千世界中存在的生灵,或是三界中已经记录在册的事情,而阴阳石寻找的答案是从未出现过或未被记载的事情。 顺着竹林走下去——他此次进入独向迷雾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想知道那个叫碧游的女子到底是何人,为何会牵连其中。 烈日正艳,他在迷雾中到没多大感觉,只觉得有些刺目,他抬臂挡去眼前光线,晕白的光泽中似乎看到五颜六色般绚丽的色彩,他定晴细看,那是一女子的背影,她身上的衣衫五彩斑斓,头上珠钗步摇更是耀眼,孟希羽脚下步子未歇,虽轻但快了很多,他欲走上前去,看看她到底是何人,但不待他走近,那女子已起身,一朵云彩凌空飘下,她飞身跃上白云,朝着太阳飞去,孟希羽大骇——那不是他的祥云,怎会为她所用。因独向迷雾中没有办法使用术法,连御风都不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在烈日中消失。纵然费解,孟希羽还是念了口诀先行退了出来。 与迷雾中不同,睁开眼睛还是无垠的黑色,他屈膝站起,抬头望着远处的山顶,虽看不到阴阳石,但山顶上常年盘绕不去的雾气在群山峻立中显得有些空灵,他负手站立,月光下皓洁如玉, “碧游,”他轻念出声, 碧波中游荡,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她是否身着五彩澜衣,头戴珠冠,像鲤鱼一般畅游无阻。只是这女子何以会驾驭他的座骑?难道这个叫碧游的女子真的与他有宿世之缘吗? 孟希羽低头苦笑,若有宿世之缘,又为何会有此劫数? 此次独向迷雾寻觅未果,可见当真如师傅所说,机缘未到,他向来随性,既然师傅已言,异魔出世尚未成形,故且不想此事,他早已看破生死,无妄痛苦或悲伤。 次日清晨,孟希羽本想与师傅道别,才知凌绝真人已闭关,他心中叹息,深深望了眼师傅的殿门,未作久留,与众弟子道别后便出了山。 但出了山门后孟希羽却站着未动,一直在抬头观望, “仙帝,”伯兮轻声唤他,昨晚他亦是一直未睡,脑中尽是阴阳石预言之事,想着如何能化解,如何让仙帝免遭劫数,这一想就是一晚上,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孟希羽未应,口中念着口诀,祥云凌空而来,稳稳落在他面前。 “仙帝,不御风了?”伯兮看见祥云,有些诧异,仙帝平日不爱炫耀,只会在一些隆重的场合才会使用,今日这是怎么了? 孟希羽还是未应他,纵身跃上祥云,伯兮知趣的没再问,也跟着他身后跳了上去。 一路上主仆二人如来时一般各自沉默,而此时,伯兮也有了心思,他一直紧锁眉头,只恨自己头脑不灵光,想不出好的法子来。 孟希羽侧目就见他这副模样——伯兮一向大大咧咧,但却为人乐呵,即使被他驯诉也只是紧张一阵,过一会儿就忘得一干二净,孟希羽知他有心事,却也不愿开口直问,可不问,又不愿见他愁眉, 思索间,还是开了口,“伯兮,你腰间的玉佩呢?” “丢……丢了,”伯兮一惊,一时间找不到好的借口,他虽不聪明,也知不能让孟希羽知道他偷听之事。 孟希羽脸一沉,语气略微重些,“这么重要的东西,岂可说丢就丢,”那玉佩跟随了他近百年,当初他赠予伯兮,也是想保他平安,只是这伯兮……唉,见他低头不语,孟希羽不忍再责备。 若是被孟希羽知道他的玉佩是被伯兮贿赂了,还贿赂的如此没有价值,恐怕会被气死,要知道有关阴阳石的一切万阙的藏书阁中都被详细记载着,伯兮虽粗,但还是识字的。 可怜伯兮仍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玉佩送人算什么,只要仙帝好好的,要他的命都行。 正欲解释些什么,祥云一阵晃动,原地不前...... 05 药庐 他嘴角不由地轻轻上扬,这样的女子他平生未见,媚眼如丝,轻挑撩人,但目光却清澈干净,如溪流般一望见底,朱唇不点而红,惹人暇想,而笑容却如春风般自然,不做作,她未施脂粉,头上也未戴任何饰品,只是自自然然的在头发后面扎了个绿色的丝带。如腊雪寒梅,隔绝了春的气息而遗世独立,如惊鸿一瞥,浮生若梦,倾尽芳华,绝世天香。 孟希羽用神识探她,非仙非妖非魔非鬼,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女子,却堪比天仙。这天下之道,魔心渐盛,所幸在这祥和村中人心本善,让她少了许多烦忧。他在一株柳树下站驻,远远望她,她极有耐心地对待每一位病人,从看诊,开方,抓药,嘱咐如何煎药以及用量,每一个环节她都不厌其烦。 他想,难道这里只有她一人若真如此,着实让人怜惜。让他想起孔雀,当年孔雀父母被夭离恨所杀,他怜惜她小小年纪,无人依靠,便留在身边,又怕惹人闲言,才纳她为妃,天族的祖制,帝后不可更改,不可废除,一任仙帝,一任帝后,除非仙帝更换,否则帝后不可换,而妃不同,妃可废,可驱,可赠予他人。他想,若有一日孔雀能遇上一个心仪的男子,他便可替她作主,至少这些年孔雀在他的庇佑下生活的很好。 而这个女子,是否也有这样一个男子去庇佑,让她一生安然,不受伤害。 他轻笑,终是想远了。再见天色,他已从晌午站到了黄昏。 病人散去后,她将草药收到屋里,又开始拣药,望、问、尝,每一个动作极尽专业,又很......撩人。孟希羽有些惭愧,非礼勿视也,他竟然在这里偷窥了一个下午。 他显了身形,脚步不由的走向那里,他的确对这女子有一股莫名的好奇,说不清却浓烈致极。 他走进院子,脚步轻盈,呼吸和缓,仙人之躯,功力精深,自然不比凡人。 即便如此,还是惊动了屋内佳人,那绿衣女子回过头来,丝毫不显惊讶之色,面色如常,倒叫孟希羽吃了一惊,站在原地,竟不知说些什么,他本就不善与女子讲话,现在是怎样,怕是人家拿他当了轻狂之徒。 那女子倒是大气的很,只打量了他一眼,便含笑问道,“公子有事?” 孟希羽见她笑容,才回过神来。 “在下偶然路过,看到这医庐外面牌匾甚为好奇,所以……冒昧了,” 他顺势而答,不知怎的,刚刚的不安竟荡然无存。 那女子又看他一眼,淡淡一笑,, “公子定是外乡来的。” 孟希羽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我父亲在世时的牌匾——因这周围村庄的人大多不识字,我家又地处偏僻,红色甚为醒目,即使在晚上也会容易看到,所以便一直悬挂着。” 孟希羽了然的点点头,“倒是有心。” “医者父母心,自然要为病患考虑的周全一些。” 她手中继续拣药,孟希羽走上前去,低头看那些药材,都是极为普通的,他抬头望望前面的峻山,“这些药是山上采的?” “自然。” 他侧眸望她,恰巧她也望了过来,孟希羽脸一阵红,那女子“嗤”的一声笑了, “这山势如此险峻,姑娘每日采药一定辛苦。”话一说完,便又后悔,关切之情太过明显。他的确怜她辛苦,但并未是轻浮之人。 那女子倒是体贴,转言问道,“公子可是来看病的?” 这里是药庐,他突然造化,与她攀谈许久,若不是来看病,他倒也没有更好的借口,但他仙人之躯,哪里有病, “不,”他如实回答,瞧见那女子依然微笑。 “公子眉间有印痕,想必经常紧锁眉头,定有烦心之事,恕我直言,心郁伤肝,容易肝火旺盛,公子近来定当不能安然入眠。” 孟希羽怔愣一下,手指反应似的摸摸眉间,他的确有烦心之事,但他向来不喜紧蹙着眉,又怎会有印痕。 他正疑惑,却见那女子掩唇低笑,方知被耍,他无奈的笑看着她,“在下的确有烦心之事,那就请姑娘不吝赐教,”他将手腕伸出,语气似有些挑衅,他不信一个平凡女子能诊出仙人之脉。那女子也不甘示弱,微抬起下巴,只一食指搭在了他的脉上,她不算娇小,在他的肩部以上,可他还是得稍低下头去看她——她的皮肤光洁透明,没有一点瑕疵,睫毛浓密卷翘,高挺的鼻,如此之近的距离,她竟没有一丝脸红,想必大夫习惯了近距离接触病人......他目光向下,寻见她葱白的手指,指尖接触他肌肤的地方传来阵阵暖流...... 那女子诊的用心,时而还皱着眉,似在低思,不多久,她收回了手, “公子的确是病了......”语气似挑衅,似肯定。 孟希羽一挑眉,“那敢问姑娘是何症?” 他忍俊不止,那女子语气有些轻狂,他还真想听听她的高见。 “无望......” “无望?”他皱眉反问道,“何为无望?” 那女子笑了笑,徐徐答道,“从前有一猎户,他见儿子已长成,便打算将打猎的本领传授于他。于是他便每日带着儿子去打猎,边打猎边为儿子讲解每种猎物的捕捉方法。几月后,猎户心想,儿子学了几月,就算不能和他比,也应该能独当一面,于是他想考考儿子,看他究竟学到了多少东西……这一日,猎户依然带着儿子上山,待到山上,他便借口说肚子痛,便躲的远远,以为再回来儿子一定能捕捉到了不少猎物,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一看,儿子就呆呆的站在原地,什么猎物也没有捕到,于是他问儿子,没有猎物吗?儿子答,无望……” 孟希羽已敛去了笑容,他知那女子并非随口胡诌,又见她认真讲解的模样,忽觉从他进屋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被她看穿了...... 女子停了片刻,便又讲起,“于是猎户又借口肚子痛,躲到远处,再回来时儿子还是那句......无望。如此反复数次后,猎户心生疑惑,这林子里平日猎物不断,怎会一个上午一只猎物都没有......于是他再借口肚子痛时,便躲在了近处的一丛草木后,果然不多时便看见几只野兔跑来,可儿子却是纹丝未动,猎户急了,以为儿子是偷懒,跑过去训斥儿子,儿子起先不敢还口,后来见父亲拿起猎钗时,才嗫嗫开口:儿子并非偷懒,只是对这些动物心生怜悯,不忍杀生......” 孟希羽心中咯噔一下,他还是想自己已被她看穿,竟然成真? 无望?怜悯?只是这不可能,她一个凡女子,怎会知他所想------放眼六界,恐怕也无几人能看透他的心思,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她,似揣摩,似探识,他的神识没有看错,她的确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那女子也在微笑的看着他......孟希羽惭愧,似乎从一进门开始,他就处于被动,他的惊讶,她的从容,他的诧异,她的坦然。想想堂堂仙帝,竟还不如一个女从容不迫,处事不惊。甚至他连自己为何会走进这茅舍都不知道,鬼使神差般,孟希羽冷静下来,他很想问她为何会赠他无望,但始终没问出口,她对他尚没有防备之心,他又为何对她一再猜忌, “那再敢问姑娘,这无望如何治的?”那女子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如此问,转身从后面的药盒子里取了些莲子出来,用纸包好, “这些莲子虽苦,但莲子心可以清热解毒,且气味清香怡人......” 孟希羽慢慢接过,目光带着温和的笑意,她又道,“公子可取莲心泡茶,加一点点糖,入囗虽苦,随后马上香甜清爽。” 孟希羽笑了,“姑娘泡茶倒是奇怪......” “不怪,我是一名大夫,不是茶客,不管泡茶的讲究,只要治病就行。” 这莲子与糖,一苦一甜,好比苦中寻乐,陶冶情操,不知自古大夫看病,还看心,亏她想的出,他越发好奇,思量再三,还是问道, “在下有一事不明,请姑娘不吝赐教.....” “公子是想知道,我如何诊出这无望之症?”那女子不知是慧心还是成心,句句说中孟希羽心中所想,好似挂在他心中的一面镜子。 孟希羽点点头,脸上尽是无奈之色,可气是,那女子笑意更甚, “我哪里是诊出来的,公子脉象大好,不浮不沉,和缓有力......” “那......” “我是猜出来......” “猜?” “公子气宇不凡,气息似有还无,如行云流水,所以我大胆猜想,公子应该是修仙问道之人......这祥和村很少有外人来,且这茅舍还是在村子后面......”她面色继而一紧,叹道,“近来魔徒经常叨扰百姓,附近的几个村子都受其迫害......想必公子是为此事而来,不是无望又是什么。” 果然是一聪慧女子,孟希羽感叹,这世间绝艳的女子已不多见,如此聪慧的女子更是不多,如此美貌聪慧又善良的女子恐怕世间罕有。三千尘世多纷扰,菩提明镜只一人。 孟希羽点点头,“姑娘果然聪慧过人,不过太过聪明的女子往往也会多磨难......” 那女子睨了他一眼,不甘示弱道,“那有没有人说过,太过漂亮的男人也会多磨难。” 孟希羽被问住,见她沉了脸,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本是好心提醒,并无恶意,谁知说话太过直白,惹恼了人家,忙一拱手,“在下没有恶意,还望姑娘见谅。” 女人嗤一声笑了,“我开玩笑的......” 孟希羽又是一阵脸红...... 06 我也算天生丽质吧. 此时,门外走进一男一女,风风火火涌了进来,嚷嚷着,“碧游,我们回来了,药都替你釆来了......咦,有人在呀。” 孟希羽一个机灵,那两个字直直敲进他耳朵里,他瞪大眼睛望着她------碧游?她是...... “这也太帅了吧......”进来的女子用手肘碰了碰碧游,一脸痴笑道。那进来的男子则在用审视的目光晲着他,满腹戒心。 孟希羽根本没有注意那俩人,惊恐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 碧游也在奇怪,他为何这副表情,目光询问间,孟希羽回手将莲子放到药台上, “在下告辞,”然后行色匆匆的离开茅舍,脚步快而急,转眼间人已消失不见。 “这人是谁啊?怎么这样,我们一来他就走,真没礼貌。”朱朱悻悻道。 “所以说,这男人长的好看没用,关键是得实用,就像我。”朱砂放下采来的药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哎呀哥,你是实用,可惜大字不识两个。”朱朱翻了个白眼,她会不知道哥哥的心思,可是他就是配不上人家碧游嘛, “谁说我不识字,我现在认识好多字了,都是碧游教的。”他嘿嘿一笑,朱朱故作呕吐状。 碧游没有理他们,望了眼桌上的那包莲子,又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些疑惑,那男子世间罕有,她虽不知他的来意,但看的出,他心思澄明,目光坦荡,绝非放浪之人,她猜测他是为魔徒之事而来,他亦没有反驳,却又为何那样匆忙的离开,他的神色与之前与她闲聊时大相径庭......碧游一向敏慧,凡事看的清澈,正如她回头见到他时,他眼中的尴尬,她便知他不是搭讪之人。 但他气度不凡,容姿出众,周身散发着清润之息,绝非世间男子所及。所以她以病为由赠他无望,赠他莲子,希望他能救天下之疾苦,可他这样离去,到底是为何? 孟希羽疾步如风,逃似的离开了祥和村,在村外的一棵柳树下,他才停驻,发现气息絮乱,便自行调理了许久,待稍有好转时,天已暗下,他用一种复杂的神情又望了眼祥和村,怎么会是她? 他想过她会是妖,是鬼,甚至是魔,却从未想过她是一个凡女子,那样一个女子,应该有一个男人去呵护她,守候她,一生陪伴,而不应该是和他一起,共担天下,共赴生死之约...... 孟希羽深吸囗气,刚才他只觉得心紧绷在一起,难以呼吸。他不禁自嘲,原来也有害怕时,明知不该逃,而是要面对,但逃似乎是一种本能,他不能伤害她,只愿此生她能平安相度......下定决心般,他御风而起,直奔万阙。 天已晚,碧游收拾完药材,才坐下来和朱朱朱砂一起吃晚饭,朱朱朱吵是一对孪生兄妹,她与他们同年出生,自小一起长大,父母离世后,他们更加孤苦无依,相依为命,不过幸好有他们,她才不会觉得那样孤单,朱朱性格直爽,朱砂胆小,但也总像哥哥一样保护她,平日里她给村民看病,朱朱朱砂负责采药,或是拿到集市上去卖,日子虽清苦,但也有很多乐趣。 她有时在想,如果这样平淡度过一生,她也该知足了,得父亲真传,小小年纪医术了得,在这方圆百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医,她看诊很便宜,有时遇到家中困难的,也会免费看诊抓药,所以在村子里的囗碑甚好。很多人都说她像个仙女......若她真是个仙女,是不是就可以救助更多的人,这一念又让她想起了那个男人...... “碧游,听说隔壁村昨晚又受到魔徒的迫害,整个村的人都像魔怔了一样,个个凶神恶煞,我们路过那里都没敢进去。”朱朱咬着筷子,担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村。” “呸呸呸,我们这是祥和村,当然祥和安宁,有魔徒也不敢进来。”朱砂一脸正气,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总要说点撑胆子的话,天知道他也很害怕。 又是魔徒?碧游紧锁了眉头,“可有人受伤?” 朱朱朱砂齐齐摇了摇头,“没看到。” 说完,俩人又对视一眼,“碧游,你不会是想......”上次陆家村出事,碧游就赶了过去,生怕有人受伤,幸好村民都无事,并未酿成灾祸,这次...... “我明天过去看看,万一有人受伤,也能帮上忙。” 朱砂咽了咽囗水,他胆子本就不大,被她这样吓几次,胆汁都吓出来了,“也许像上次一样,没有人受伤呢,我觉得不用过去了吧。” “哥,我觉得碧游说的对,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朱砂哀怨地看了眼朱朱,到底是不是他妹妹,跟他性格这么不一样,明知他只想安稳度日,并不想淌浑水,可是朱朱偏偏跟碧游一样,好管闲事,由此可见,性格也不完全是天生的,后天熏陶也很重要。 朱朱比朱砂聪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的想法,“你不去,我和碧游去。” 朱砂一咬牙,“我没说不去,只是去之前要做好万全准备......” 碧游看着这兄妹俩的互动有些想笑,朱朱性子冲,又伶牙俐齿,朱砂笨嘴拙腮,又反应慢,不被欺负一下都对不起朱朱。 她想,她也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却为何不好意思欺负朱砂? “朱砂说的对,是要有万全准备,还是从长计议吧。” 朱朱警惕地睨了她一眼,“碧游,你不会想甩开我们自己去吧?”上次她就偷跑去陆家村的,幸好她发现的不算迟,追了上去。 “我哪有,我是说万全之策.....”.她故作无辜状,朱朱朝她吐了吐舌头,继续扒饭。 碧游毫无胃囗,她死不要紧,但不想连累他们。可朱朱这个鬼灵精早就看出了她的想法,看来她要想别的办法了。 “对了碧游,今天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呀?” “不知道,来看病的.....”.她半真半假道, “看病?也对,我们来时他脸都白了,的确病的不轻。” “有什么病?”朱砂轻哼一声,“富贵病罢了,你看他那身衣着,绫罗绸缎,头上还戴着颗宝石……我敢保证,就那颗宝石够买下咱们十个祥和村。” “可是我觉得他不像个富家公子,富家公子大多很骄气,还趾高气扬的样子。”朱朱挺挺胸脯,连学带比划道,“可那个公子就是没礼貌的一些,倒没有瞧不起人。” “而且,你们不觉得他很好看吗?还有一种清冷脱俗的感觉。”朱朱色眯眯的笑道。 “那跟你也没关系。”朱砂小声咕哝了一句,可还是被朱朱听到了。 她起身一拳打在了朱砂的胸口,害得朱砂捂胸痛哭。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好歹我也算天生丽质吧......”她转头看了眼碧游,她在慢慢的扒着饭,有些心不在焉, “碧游,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都对......”她抬眸笑笑, “什么都对?” “他很好看,你也算天生丽质......” 扑~朱砂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碧游——”朱朱有些无奈,干嘛总是画龙点晴。 “其实我就随便说说,人家好不好看也不关我的事......”她小心翼翼的看看碧游,“但愿他真的只是来看病。” “不是来看病吗......哎哟,干嘛又打我?”朱朱朝他头上狠敲了一下,痛得他哇哇叫。 朱朱朝他使了个眼色,朱砂终于闭了嘴。 碧游未再接话,心里也在暗暗思索,他的确一身华服,头上的那颗宝石朱砂说少了,买下百个祥和村也不夸张,若真是修仙问道之人,为何会穿得如此奢华,可若不是,他又为何没有反驳她? 他的出现让她莫名的感到心安,若他在,是否可以陪她前往陆家村,或许还可以帮她救人。饭后,碧游一向打理采来的药材,朱朱,朱砂负责收拾碗筷。 厨房里,朱砂回头见碧游一门心思在药材上,又压低了声音问朱朱,“他不是来看病的吗?你不也说他病的不轻?” 朱朱飞了他一记白眼,“我就这么一说,你没看自从那男人走后,碧游一直魂不守色吗?” “那男的到底是谁?我们家碧游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喜欢上一个人的。”朱砂自知自己配不上碧游,但也不能让她白白被人欺负了去。 “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他俩刚才一定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发生……” “嘘——” 朱砂刚要嚷,下一刻被朱朱捂住了嘴,才知刚才太激动了,马上压低了声音。 “你是说他们俩发生了……” “哎呀,不是啦。”朱朱好气又好笑,碧游那个性子,一心只想着如何救人,“我是说他们一定聊到了一些关于魔徒的事情。” 朱砂点点头,又不懂了,“关魔徒什么事?” 朱朱恨的直跺脚,她哥哥怎么就这么笨,“你想想,自从咱爹娘,和碧游的爹娘过世后,她满脑子都是魔徒的事,还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么上心。” 朱砂一想,咬着牙说道,“如果真是那样,我倒希望她是看上人家了,害了相思,”总好过害了性命。 “相思?”朱朱摇摇头,“我看她这辈子只知道什么叫相思病。”还特意加重了‘病’的发音。 朱砂亦有同感,他家碧游确是非人存在——她曾冒着暴风雪几天几夜呆在山上找药,要知道冬天采药本就不易,药材生长艰难,山上又到处被冰雪覆盖,那一次把他和朱朱吓的要命,还以为她被暴风雪淹没了,哭了好几天,谁知她竟奇迹般的回来了,还带了一堆药材;还有她自己试着调配各种汤药,不知效果怎样就自己试药,呕吐昏迷根本就是常事,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次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朱朱有预感,一定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碧游一门心思在药材上,对朱朱和朱砂的谈话到是没入耳,这些药材刚采来都很零乱,她要先分类,再将药材上多余的枝丫部分剪掉,有的药材需要捣碎,有些药材长的很像,刚开始她分不出来,就只能尝药,现在她已经轻车熟路了,省下不少时间让她钻研药理,配制药方,希望能造福更多的人。 她忽然想到陆家村的事,明天无论如何也要走一趟,但是,她回头看了看朱朱和朱砂,早知道就不说她明天要过去看看了,现在是无论如何也甩不开他们了。 不过以朱朱的古灵精,她就算不说她也猜的到。碧游正在苦思之际,看见药台上的一包银针——她实在不想让他们跟着去冒险,她趁朱朱朱砂不注意时偷偷将银针藏进了怀里,还是让他们昏睡好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愿他们不要怪她。 碧游正在内心挣扎时,窗子外面一阵冷风袭来,风势凶猛,卷尘带土,药材被刮到了地上,七零八落了一地,碧游仨人忙用衣袖挡住了脸, “哥,快把窗子关上,”朱朱嚷道。 朱砂这才想到,忙用一只手挡着脸,一只手去关窗子,可无奈风势太大,窗子关上又被吹开,反复几次,终未成功。 “关不上啊——” “我来......”朱朱不顾强风吹脸,两只手摸索着窗子...... 碧游在衣袖缝中一直看着外面,这风太奇怪了,她家住在山脚下,平日里刮风是很平常的,尤其到了晚上,山里凉,风大也不奇怪,可这阵风不但强势凶猛,似有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吞噬着什么...... 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跑到门边,蓦地拉开大门,一瞬间,风停浪止,朱朱朱砂也跟着跑了过来,还没开口询问,天空划过一道白色的光线, 就在同时,数万魔徒出现在祥和村上空,飘落而下,它们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衣着黑色,身如幽魂,有形似无形,像暗影般飘荡到了祥和村...... 朱朱朱砂张大了嘴,“魔徒——” “怎么会这么快?昨天才去陆家村,今天就来了祥和村?” 朱砂已经石化。 “快关门——”他拉了朱朱进来,赶忙去拉碧游。 可碧游却挣开了他的手,眼睛一直死盯着那些魔徒。 “碧游,快进来。” 朱朱也急了, “你们先进去......”她目光坚定,欲向屋外去,她不能眼看着这些魔徒毁了祥和村,虽然她只是一个凡女子,但是她做不到像朱朱和朱砂那样躲起来自保,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要做点什么...... 07 噬骨的巨痛 “你疯了,要去做什么?”朱朱快步挡在了院门前,双臂展开冲她吼。 “朱朱你让开,我要去引开那些魔徒......”她扒开朱朱,身后朱砂又将她拉回...... “你手无缚鸡之力,又不会法术,凭什么对抗魔徒......”朱砂第一次对她发脾气,随后不由分说,扛起她就往屋走,朱砂虽然身体不够壮硕,但毕竟是男子,男女之间力量本就悬殊,再加上他也是急了,任凭碧游怎么挣扎,他就是死命地抱着她不放。 朱朱也不帮碧游了,眼下哪有保命重要,她跟在朱砂身后,关紧了屋子的大门,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够安全,又去挪张桌子过来挡上。 “朱砂,快过来帮忙——” 朱砂放下碧游,帮着朱朱挪来桌子,他头上一层汗珠,还不时的用衣袖擦拭。 “你们……”碧游也急了,她性子一向温和,头脑动的又快,很少动怒,话刚开头,想了想,没有接着呛声......别说朱朱朱砂根本不会放她去,就算会,他们也会跟着她一起去冒险,方才她急了些,未考虑到这些,现在却不得不想。 她看着两兄妹忙着挪桌子,拉椅子,好生忙碌,就如她的心一样,咚咚跳的厉害,魔徒就在村外,再晚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她想都不敢想。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碧游掏出怀中的银针,那兄妹忙的根本没时间注意她,反正把她拉进来了,纵然她有天大的能量,也不可能穿墙而过。可他们恰恰忘了碧游可是针灸的好手。 碧游双手持针,向朱朱朱砂颈后扎去,朱朱朱砂瞬间晕倒在地上...... “对不起......”碧游也是无奈,她也不想如此对他们,但这种伤害对他们来讲最小,“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你们怎么骂我都行。” 多年感情,碧游当真不舍,若她这一去再也无法回来,想必朱朱朱砂会哭的死去活来,但她又不能不去,正如朱砂所说,她不会法术,只能靠智取...... 碧游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朱朱朱砂挡在门前的桌椅,然后夺门而去...... 那些魔徒已经在村里四处游荡,它们几个一组,进入各家各户,倒像是在搜索着什么——祥和村不比其它村庄,地势靠山,晚上天黑的早,又冷,再加上早上起的早,还要下地耕作,所以村民大都早早睡了,这个时候,也就是村里闲来无事的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所以魔徒的到来还未引起什么恐慌。 碧游最是淡定,这个时候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慌,她要引开这些魔徒却又不能大声喧哗,否则一定会惊动村里的人。 如何才能让这些魔徒注意到她呢?思维如溪水不间断流淌...... 对了,光,现在是黑间,光最能引人注意,她转身跑回屋里,找到应急用的火把,点亮,又跑了出去,为了朱朱朱砂的安全,她一直朝前跑,尽量远离茅舍。 跑到树林里,她已经气喘虚虚,回头目测了一下距离,她不能耽误太久——这群魔徒在村子里来来回回,并没有任何残害性的举动,她不确定它们要做什么,但她不愿意冒一点风险。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火把,手臂来回晃动,在黑夜中特别显眼,不肖一会的功夫,魔徒便发现了这簇火焰,碧游在火光中本就刺眼,根本没注意魔徒是否看到她,为了引起魔徒的注意,她刻意稍稍向它们前进了一些,但不能离的太近,逃跑起来不方便,毕竟她不会飞,只能靠两条腿跑,而她必须确定要把它们引开很远...... 为首的魔徒举起一只手臂,手向前一指,数百魔徒向着火焰的地方前进,幸好它们速度很慢,也许是不确定那火焰是何物的原因,它们也知道小心行事。 大片的黑暗拥向碧游,火光渐渐被淹没,危急关头,碧游心中竟然还有一丝清明,她掉头向树林深处跑去,跑一会就会回头看一眼,她必须确定这群魔徒在跟着她,她一直跑,一直跑,树林中荆棘丛生,枝叶繁茂,不时就会被这些划破手脚,她感觉手臂上在流血,但却感觉不到痛...... “啊——”脚下一棵老树的枝干横在了地上将她扳倒,手扑到地上被荆棘扎伤,她顾不上疼痛,马上回头看去,魔徒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慢些,她想也许它们在顾及些什么......手上的火把掉在丛林中,点着了那些枝丫,火势顷刻蔓延,碧游大惊,马上爬起来用脚去踩,这片树林是村民砍柴的地方,夏季整片的绿色可以遮挡住酷暑,让人感觉清凉舒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况且树有灵性,祥和村至少有几百年了,她怎么能伤害它们......可是火势越发凶猛,眼见她已经被大火包围,恐怕没有死在魔徒的手里,也会被大火烧死...... “咳咳咳......”她呛的直咳,火光的遮挡,让她根本看不清魔徒在哪里,也许那些魔徒如动物一般,皆怕火,这里火势这么大,许是它们已经走了。 她多希望现在能下一场雨,扑灭这场大火,但天不随人愿,满天的繁星闪闪,如此晴朗怎会有雨,她困在大火中,忽然觉得那感觉好熟悉,透过火光她似乎看到了蓝天白云,顿时一股清流向她涌来...... 她愕然不解,如此大火,她却觉得清爽透通,目光中咆哮的火焰向她逼近,她的瞳孔逐渐放大,满目通红,她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身体却轻飘飘的,像是要凌空而起般,她已经退无可退,只能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四周大火在下一刻全数退去,碧游睁开眼睛,又只见满目的黑暗,她惊讶的看看四周,树木完好无损,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再一抬头,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恐怖的面具,她才意识到这些大火是魔徒的功劳,到此时她不知是否该感谢它们,但对她而言都一样,只是死的方法不同而已,但在火中的感觉确实让她觉得奇怪,现在也顾不了这些了,也许是人之将死时的幻想吧。 她转身又想跑,谁知方才紧张的没察觉,她的双腿已满是鲜血,现在麻木的动摊不得,所以刚一抬腿,整个人又摔到了地上。 她咬着牙,死死地看着那些魔徒...... 为首的魔徒轻轻一抬手,她来不及“啊”一声,就被凌空抬起,像上了绞刑架一样,身体在空中旋转,无数的罪恶情绪注入她的...... “啊——”她终于叫出声来,这些罪恶情绪像万条毒蛇在她身体里游走,她感觉血脉马上就要爆炸,噬骨的巨痛折磨着她,怨念,仇恨,贪焚,绝望,魔性在一点点吞噬着她,她知道如果她真的恐惧了,就会像陆家村的村民一样,变成魔,她忍着巨痛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放空思绪,什么也不想,只要心无魔,这些魔就奈何不了她。 碧游本就心思纯正,毫无杂念,一心只想救世活人,所以当她这样做后,身体反而没有刚才那般疼痛,就像灵魂脱离了躯体般,她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她悬在空中却如同脚踩土地,她想她应该没有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身体在下落,落地的痛疼感让她更加清楚自己还活着,只是身体里有一股热流涌出, “扑~”她吐出了一口鲜血,意识逐渐模糊,那些面具,一望无际的黑色,她慢慢闭上眼睛,是要死了吗?她已经撑了这么久,其实死真的并不可怕…… 08 从今日起开始闭关 万阙云宫, 孟希羽在闭目入定,他已经进入独向迷雾数十次,却始终无法找到破解之法,难道当真如阴阳石所预料的那样?他不死心,他不信世上只有这一种破解之法——他并未对阴阳石的预测猜忌,只是那阴阳石与异魔关系密切,它的破解之道或许带着残忍的味道,必竟这石头是正是邪都很难分辩,正亦邪来邪亦正,自古万物都是生生相克的...... 所以他再次进入独向迷雾时,只看到一片白色,恍惚置身在云中,他不死心,再次念起囗诀,白色渐渐淡去,他本以为可以看到些什么,但画面一转,眼前一片火海,他在迷雾中,感觉不到炙热,只有视觉上在灼灼燃烧。孟希羽不明所以,他向前走了几步,周围并无其它,只有无边无际的火光,根本望不到尽头,上空黑压压的,孟希羽这才意识到,这里好像第十八层地狱的炼狱火海,是用来处置生前大奸大恶之人,他的迷雾世界怎会到了这里? 他强行再念口诀,却又回到了原先的白色中......他叹了囗气,无奈退出了迷雾。 静室内他呆坐了许久,虽然无果,但这是这些天以来唯一有收获的一次,也许延着这个方向找下去,会有所收获...... 静室外面有轻微的敲门声,孟希羽不用猜都知道门外是何人,他只轻轻说道,“进来吧”, 房间随后被打开,孔雀端着个茶盘袅袅而来, “希羽哥哥,你已经在静室呆了几天了,先喝杯茶吧,”她笑着将茶盘放在桌上,这几日她一直在想,为何孟希羽从凌绝山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静室,问了伯兮,他也是欲言又止,似乎也有什么心事,再加上孟希羽晚归,让她更加担心,又不敢进来打扰,可眼见十天都没有动静,她这才下了决心要来敲门。 “谢谢,”孟希羽在桌前坐下,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却不知是何味道。 “好喝吗?”孔雀在他一旁坐下,见他脸色和缓,才松了口气。 孟希羽点点头,“还好......” 见孔雀笑颜,又有些恍神,想到那个叫碧游的女子,也是这般微笑,相较之下,不似孔雀那样清纯温婉,而是有几分魅色,看起来与祥和村的纯朴那样不搭,却偏偏生活的那样安乐充实。 那天他走的急,对进来的一对男女未加端祥,是她的兄弟姐妹,或是邻居,他认为后者居多,若是兄弟姐妹,不会进门直唤她名,也许她并无亲人,也许她的童年是悲凉的...... “希羽哥哥,怎么了?”孔雀见他出神,便唤了他一声。 “没事......”孟希羽笑的有些僵硬,更是放下了茶杯。 孔雀看着他的茶杯放回桌上,心情似也随那茶杯的落下而失望起来,便想也没想的问道,“是不是凌绝真人说了什么?”再一想孟希羽向来以天下为重,又急问,“是不是魔......” “孔雀——”孟希羽微嗔轻喝道......自回来后,他心中便闷闷地,听到魔字更是不舒服,也不知为何。 “回去歇着吧,我没事。” 孔雀抿着唇微低下头,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端起茶盘,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孟希羽有心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心下感喟,从未对孔雀发过脾气,怎会如此对她...... 孔雀出得门后,低头急步而行,眼中微红,却迎头撞上了一个人,手中茶盘落地,摔个粉碎。 “对不起......”孔雀蹲下去捡,本就委屈,此时声音已有些哽咽。 “孔雀,怎么了?”离渐青见她这副模样,有些惊讶。 孔雀抬头见是离渐青,忙抬手擦了擦泪,“没......没事,”然后匆忙走了过去。 离渐青看着孔雀的背影,转头又看看不远处的静室,虽然这俩人不似寻常夫妻,但孟希羽一直都宠着孔雀,现下又是上演哪出? 他未迟疑,举步走进了静室。 此时孟希羽也在桌边坐着纹丝不动,见他进来,才缓缓起身,“你怎么来了?” 这不问倒好,一问离渐青也啰嗦起来,“我已经来了十几次了,每次伯兮都说你在闭关,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是何事需要多日闭关?” 孟希羽知他性子随意,也不与他客气,“知道我闭关你还来?” “你......”离渐青气的要死,这孟希羽说话还真是气死人,“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他一挥手,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对了,孔雀怎么了?我见她不是很开心。” 孟希羽半天不语,抿唇看着他,竟不知从何说起,末了只得敷衍一句,“我刚说话有些重了。” 离渐青也是不拘小节之人,未多询意,倒是看了看自己眼前空空的桌子,半开玩笑道,“你把孔雀气走了,谁来给我倒茶?” 孟希羽又是一阵无语,知道离渐青并非无理取闹之人,这句话大半是变着法的指责于他,孔雀贤良,说话办事也稳妥周到,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这些年在万阙很得人缘,他理亏,也不善狡辩,只能听之。 俩人对坐半晌,孟希羽才开口,“淡末还在闭关吗?” 这一问离渐青更气,“他每次闭关没有三五个月是不会出来的。” 他真搞不懂,孟希羽为身份所累,每天琐事缠身也就罢了,淡漠闲人一枚,不好好享受生活,偏偏要时常关闭提升修为,他们已经是仙了,再提升还想做神不成? “差点忘了正事,这次去凌绝山,凌绝真人说了什么吗?” 孟希羽缓缓点头, “与阴阳石有关?” 孟希羽踌躇一会儿,还是决定先隐瞒下来,并非他信不过离渐青,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一旦传出来,更引祸事。 “是魔界……与我们猜测的无甚出入。” 离渐青点点头,“十二魔煞之事仙界中人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为何凌绝真人如此神秘,还要你亲去凌绝山?”这凌绝山地位之高就不用说了,凌绝真人又是当今仙帝的师傅,但仙帝毕竟是仙界第一人,这凌绝山怎可一道传音就叫仙帝前往,所以然仙界都说这凌绝山是让仙帝给宠坏了,倚老卖老......有的则猜测这其中必有大事要发生。 这些日子孟希羽不在万阙,淡末又在闭关,可难为死离渐青了,不但要应付这些仙尊仙君,还要替孟希羽揪着心,这不孟希羽一回来就迫不急待的找上门来,谁知人家一踏进屋里也闭起关来,这下足足让离渐青气了好几天。 “师傅的意思是让我下凡亲自去寻十二魔煞,阻止魔界扰乱世事......”孟希羽也知此事定要向众仙有一个交待,所以关闭之时早就想好了说词。 “原来如此,”离渐青终于舒了口气,“只是这魔界在凡间多年尚未寻得,就算是你亲去,恐怕也不见得容易。”他嘿笑两声,似取笑,似无奈,“你师傅给你找了个好差事啊!” “所以这次下凡我会联合冥界和妖冥一同前往,必竟三界订立过攻守同盟的约定,对抗魔界当然要他们才行。” 离渐青心里复议,他孟希羽与妖主金裘、冥太子无歌情同手足,什么攻守同盟的约定,分明就是找机会下凡去游玩,一念思过,又想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你这一去,时日未定,这万阙谁来主事?” 孟希羽这闲的心思自然没有离渐青转的快,他实话实说,“我会向众仙讲明此事,我不在这段时间就由你和淡莫暂代我掌管万阙。” 离渐青终于笑不出来了,尤其孟希羽说的像赏赐给你的恩典一样,让他有股想杀人的冲动——也许对别人来讲,这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他和淡莫,一个视生活如珍宝,一个视权力如粪土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我与赫老、金裘商议过再说吧......” 孟希羽这句话未能让离渐青心情缓和,他了解孟希羽,事关天下苍生,即使妖冥两界不愿走这一趟,他孟希羽也会自己去的。 孟希羽说了许久,也觉得口喝,便走出静室,唤道,“伯兮——” 没人应,他又唤一声,这时一侍卫跑了过来,“不知仙帝有何事?” 孟希羽皱眉,“伯兮呢?”他一向都寸步不离他身,今日怎不见了踪影? “启禀仙帝,伯兮仙官说他从今日起开始闭关,仙帝所有饮食起居都由我来打理。” 孟希羽愣在当场,离渐青可笑弯了腰,这伯兮说闭关就闭关,也不支会孟希羽,果真被宠坏了,也算替他出了口气,“你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小人,刚气走了孔雀,现在连伯兮也闭关了,哈哈哈……行了,这茶我就不喝了,等淡莫出关后我们再商量此事。”他话中有话,淡莫恐怕比他更不愿意接这个苦差事吧,到时候有好戏看喽! “好,”孟希羽也是无奈,他闭关还向伯兮打了招呼,可这伯兮,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离渐青抬脚刚要走,才想起另一件要事,“哦对了,你不在这几日,醒晨殿传来消息说妙妍不是很舒服,你有空去看看她。” “妙妍?”这几日他心里都是魔界的事,竟忽略了她。 “唉,你也别太难受,妙妍那身子,舒不舒服都差不多。”离渐青拍拍他肩膀,不复刚才的嬉皮笑脸,也微微叹息——只恨天族的无情。 孟希羽眸光下垂,呼吸微浮, 妙妍,他唯一的妹妹,万阙的公主,天之娇女,在最好的年纪,她应该穿着漂亮的裙子翩翩起舞,或是找一意中之人,举案齐眉逍遥九重天,他应该对她万般宠爱,可如今她却必须呆在醒晨殿,孟希羽有些想笑,醒晨醒晨,从晨起开始自醒,那是万阙的冷宫,可是,妙妍,他的妹妹何错之有? 09 强求之事 来到万阙的第二层,山顶上荒的寸草不生,只有一座破旧的宫殿,因为结界的原因,这里与外界隔离,整个醒晨殿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云雾中,在孟希羽看来与十八层地狱与甚差别,他看着殿外的牌匾,竟有些愧疚......她小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来,怕她疼,也怕她孤独,那时候他每天都为她讲故事,直到她睡熟后他才会离开。 但是自从继帝位后,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经常都嘱托孔雀来看看她,妙妍也从原来那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长成了娉婷少女,她学会了承受,学会了忍耐,不会再因为疼痛而哇哇大哭,不会再因为孤独而害怕蜷缩,反而他每次来她都会安慰他,他知道,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孟希羽目中红润,他推开醒晨殿的大门,这里冷的像冰窖一般,昏天暗地,没有一个仙婢伺侯,门外所谓的侍卫不过就是看守,与下面八层相比可谓天壤......恐怕现在各层的仙尊仙君仙官们都在自己装潢富丽的宫殿中,千呼百拥的被人伺侯,谁还会想起当年那个被他们拥上后位的女人和她的孩子.......那个拥有天族血统,在仙界地位至高的龙族后人。 “咳咳咳……”一阵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低头却见一白衣女子爬在地上,咳嗽不止,她瘦骨嶙峋的样子让孟希羽心瞅了一下。 “妙妍——”他快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一个瞬移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将她放下,刚想伸手去探她的脉,却将妙妍挡了回去...... “哥,我没事,老毛病了……”她面部苍白,嘴唇已无血色,整个人憔悴的已不像人形。 孟希羽将她抱在怀里,心中自责,是他不好,怎能放她在这里多日不管不顾,就算知道她不会死,痛苦也会让她生不如死吧。 有时他真的在想,这样活着还真不如死掉好,总好过无休止的折磨,有身体的还有,心灵的——他一直都知道妙妍有怨,但她从没向他抱怨过。 “对不起妙妍,哥哥来晚了......” “我知道哥哥你忙,咳咳,不用特意过来看我,我一直都这样,好坏没差别,看与不看也没差别......”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如蚊呐般,几乎不可闻。 孟希羽听了更自责,可不善言辞的他也不知如何表达,摸了摸她苍白的脸,触手一片冰凉......身上单薄的白色纱衣在这寒气甚重的醒晨殿根本毫无用处一一万阙有结界保护,又施了回春之术,四季如春,而醒晨殿中之人是为了自我反醒,而春意暖暖必会心浮气燥,不利用静心,所以醒晨殿是深秋之气,未到极寒,可阴冷刺骨。 妙妍仙身已废,如凡人一般,根本受不得这寒气,孟希羽送来过棉衣,妙妍怕他坏了规矩,怕众仙责难,说什么也又肯收,他只能每次来时为她施些法术,保她几日,而这次的时间真的有些长了。 他拉起她手,热气滚滚流入她的体内,见她的脸色缓和一些,咳嗽也好些了,才放下心来。 “妙妍,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是我在这世上骨肉至亲的人。” “有我这样的妹妹是你的耻辱......”妙妍低下头去,声音已哽咽。 “不许你这样讲,”孟希羽喝道,“有你这么坚强勇敢的妹妹是我的骄傲。” “哥哥,”妙妍泪水夺目而出,许是忍耐的太久,扑在他的怀里痛哭不已。 孟希羽紧拥着她,也跟着落泪,“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妙妍哭了一会儿,终于从他怀里离开,低下头嘴角微动,“希望我永远是你的骄傲......”抬头笑了笑又说,“其实你也一直是我的骄傲......” “傻丫头,”他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宠溺的笑道。 妙妍反手又将他拥住,在他的怀里最温暖,让她不想离开,孟希羽也由着她腻着自己。 “前两天孔雀姐姐来过,说你没在万阙,出去办事了,事情可还顺利?” “嗯,倒是你,没事的话多到外面走走......” “哥,我不想你为难,”她的优待已经够多了,众仙已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她走出醒晨殿,恐怕...... “不妨事,大行不顾细谨,没有人会在乎这些。”他相信众仙还是愿意同情这个公主的...... 妙妍开心的点点头,继而又看向了外面,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哥,这醒晨殿终年不见阳光,可是我真的好想一直有阳光陪伴......” 孟希羽见她一派向往,知道妹妹多年在不见阳光的地方,的确人也黯淡了许多,可是,若要阳光进来,必定先解除这里的结界,结界易解,可这是万阙千万年来的规定——他相信封印醒晨殿自有封印它的道理,必竟这里曾是关压大奸大恶之人的地方,怨念亦重,若破了结界,一旦魔界攻上万阙,醒晨殿就会是首先被攻破的地方。 妙妍见他为难,便开口劝道,“哥哥不必烦恼,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既准许我出去,我也可以偶尔见见阳光,总好过一直呆在这里。” “对不起妙妍,”他心底多少有些许愧疚。 “哥哥对我这般好,怎会对不起我......”妙妍笑了笑,又指指外面,“哥哥抱我到外面坐坐可好,就算没有阳光,看看天空也好。” “好,”孟希羽抱起她,走出醒晨殿,在一处石阶下把她放下,结界中,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缺少了它本该有的朝气,妙妍却很开心,依在他的怀里,笑的很甜。 孟希羽忽然在想,若有一日他当真不在了,妙妍在这世上就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到时谁来照顾她,在别人的眼中她不过就是一个罪人。 这样想着,话也说出了口,“妙妍,若有一日哥哥不在了,记得要好好活下去。” 妙妍不明所以的苦笑一下,“哥哥说的哪里话,妙妍这身子都不知能挨多久,若真要走,我也会走在你前面……到时哥哥也就不会再有负担了。” 孟希羽知她不理解,也无从解释,走一步是一步吧。 这醒晨殿当真可以洗涤人的心灵,冷风扑面,却让人容易心静,四处荒芜,却好过馔玉金黄,一切皆无,目中空空,才能真正做到自醒。 “哥哥在想什么?”妙妍见他不语,开口问道。 “这里很安静,很好......” “这里一直都很安静,哥哥觉得这里静,是因为心中有所烦吧......” 孟希羽低头瞧了瞧她,他的妹妹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子,是啊,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是第一次感觉这里安静。 “哥哥心里所烦什么?”妙妍抬头寻着他的目光...... “有许多......”孟希羽摸摸她的头,笑着答她。 妙妍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许烦事许多,但能让哥哥强求之事恐怕只此一件吧。”她了解孟希羽,他凡事遇之化之,来之挡之。 孟希羽被她这么一说,的确有些错愕,从不觉得自己是强求之人,此次却关闭十日有余,只为寻得一个结果,这不是强求又是什么?何时变成了这样的人? 想当年妙妍被废,关在这里,他请求父皇开恩,却被严厉拒绝,他痛心疾首,却也知只有醒晨殿能净化妙妍身上的魔性。继帝位后,他想过将她接出醒晨殿,可妙妍的身体已无法再适应万阙的重重结界,出了醒晨殿太久,她的身体会受创的更重,妙妍是他此生最痛的回忆,可他却未有半点执念,这里再苦,她身体再不好,有他陪着她,保她平安,这就够了。 想想这些,他做的真的不够,再想说点什么,发现妙妍已然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还挂着几颗泪珠。 孟希羽下颌抵着她的秀发,湿了眼眶,当年他若有今日这般强求,即使成魔也好过无休无止的黑暗...... 10 地府不过是一个驿站 周围一片静谧,昏昏沉沉中只觉天地都在旋转,眼中一片朦胧,似有事物近在眼前,却又忽然远在千里,忽近忽远,模糊不清间又觉凉意,不是冷的刺骨,却让人容易清醒。 这是在哪?茅舍吗?不,她的茅舍总是很温暖,即使冬天,柴火也会生的旺旺的......她怕冷,寒冷会让她觉得孤独,会刺痛心中的伤疤......就像现在,她感觉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如恶梦般,纠缠她,让她如在地狱般煎熬。 她慢慢睁开眼睛,屋内阴沉灰暗,现在是晚上,为什么不点蜡烛......定了定神,她慢慢坐起了身,视觉也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一一虽然昏暗,但房间很宽敞,房内的摆设全是红木制的,有种古香古色的感觉,屋脊很高,屋顶全是琉璃瓦砌成的,她撑手想下地,手触碰到床沿一片冰凉,她掀开棉褥,竟是汉白玉砌成的床,难怪如此冰。 她下了床,发现地是用青砖铺成......为何不用红木铺地,青砖颜色更显暗些,而且脚底微凉。她四处打量,房间虽不算奢华,也不是平常人家能住的起,这里到底是哪? 她记得她被魔徒追赶,重伤下昏迷过去,她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想到这,她马上伸手去探自己的脉象,只是有些虚弱,已并无大碍。可见是有人救了她,这个救她的人应该就是这间房的主人。 依稀间她又记起那个来去匆匆的男人,是他吗?如果是,她一点不会觉得奇怪,她从一开始就断定他不平凡,而且从他的穿衣打扮看,倒与这房间有几分相似,沉稳,高贵。 房间的大门被人打开,却没有听到脚步声,碧游转身,只见一男子站在门前,他一身淡黄暗纹的长袍,黑发高高束起,皮肤却白皙光亮,他长得相当俊美,眼睛不算大,但笑起来很暖人,红唇挺鼻,五官柔和,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但他头上所戴金冠却光彩耀目。 “姑娘醒了?”他掩上房门,微笑着走向她。 碧游向他稍稍颌首,“想必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随着门外涌入的气流飘散进屋里,这麝香有醒神的功效,让碧游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那男子摆摆手,“是我父亲救了你……姑娘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老天保佑你可算醒过来了。” “七天七夜?”这么说,朱朱和朱砂七天七夜都找不到她,肯定急坏了。 碧游现下想去找朱朱和朱砂,但人家救了自己,总不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而且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她要如何回家,这样想着,便也问出了口,“敢问公子,这里是何处?” “不用公子公子的叫我,我名为无歌,你直唤我名便是。”这男子倒是直爽,笑起来时还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 碧游本就大气,既然他这样说,她也不做作,当场点头应下,随即又道,“我叫碧游,公子也不用姑娘姑娘的叫我。” “碧游?嗯,这名字很好听。” 年轻人本就好交流,再加上无歌又是直爽温和的性子,三两句话,俩人都没了约束感,无歌怕她身体没好,先让她坐在了椅子上,这才娓娓道来, “这里是长生地府,也就是你们凡人口中所说的阴曹地府,我父亲就是冥君,我是冥太子,至于救你,纯属偶然路过……不过你一个凡女子敢与魔徒周旋,当真有胆识……”碧游打从阴曹地府开始,后面的话一句没听进去,整个人彻底呆住了,这么说来,这里是……地府?她有点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她没死却身在地府?难怪这里这么昏暗,这么冷。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无歌也不讲话了,只是在笑着看她,“怎样?害怕了?” “有一点......”她讪笑,其实她真的很想问,你是不是鬼,但出于礼貌,没好意思问出口。 无歌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出言安慰,“别怕,地府里不是只有鬼,我是人,不是鬼。” 碧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继续说,“其实地府只是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的一个驿站,这里除了十恶不赦之徒,或是枉死横死之徒,大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那些不能马上去投胎的冤鬼,也会在专门的地方待着,不会随意乱走,否则冥界就没有法制了。” 枉死?碧游心念一转,想到了死去的父母亲,他们也没有去投胎吗?还留在地府里受苦? “我的父母亲也都是枉死的,”她低低自语。 无歌望她一眼,似没听到般,正如他所言,冥界有冥界的法制。 “父亲将你带回来时,还以为你活不过三天,没想到你还真是命大。”无歌打趣道, “你先上床休息,我叫人弄些吃的东西,这么多天没吃东西,身体肯定不舒服。” “谢谢......”碧游没有拒绝,她一个凡人,几天不吃东西,的确没有体力。 无歌又是一笑,向她点点头,抬步走了出去。 碧游坐在床边,又是阵阵寒意传来,这汉白玉本就是纳凉所用,在这阴气甚重的地方更加冰凉,她坐进床里,用被子裹在身上,心里思绪难平,想到她的父母——其实她只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她好想他们,那间茅舍是父亲留下的,她一直舍不得搬走,总觉得住在里面,就能感觉到父母就在身边,守护着她...... 想她一个平凡的女子,这几日却经历了这许多事情,面对魔徒时她不是不怕,可她若怕了就会有更多人牺牲,其中之恐惧竟无人能说,来到这地府,她是惊讶大过恐惧,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谁都怕来到这里,谁最终都会来到这里,但有谁活着来到这里,想想自己有这般际遇也不枉此生了。 那个晚上的魔徒……对了,方才忘了问他,那晚的魔徒是否离开了祥和村,有没有屠害村民。那冥君既为地府的统治者,想必十分厉害,应该不会让魔徒害人...... 正想着,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几个婢女打扮的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碧游紧紧盯着她们,脸色甚白,是人,还是鬼呀? 好在无歌随后跟了进来,待婢女出去后,招呼她坐下来吃饭, “快些吃吧,我们地府的厨子生前可都是皇宫的御厨……” “扑—”碧游刚端起碗喝了口汤,听了这话,全喷了出来,死人做的饭,这…… 顿时碧游觉得食欲全无。 无歌已经习惯了,没觉得说的不妥,看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竟笑出声来, “还以为你胆子挺大呢,”说着,自己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嗯,好吃,你真不吃?” “我……不太习惯。”她实话实说,明明与平常饭菜无异,但,就是不敢吃呀! “其实要我说呀,这鬼做的饭反倒干净,你想呀,你平常下馆子,厨子朝菜里吐口唾沫你也不知道,还不是吃着香,鬼可没有口水,连呼吸都没有,手脚也干净,这吃着是不是很放心?”无歌手舞足蹈的为她讲解,最后还不忘嘿嘿笑了两声。 碧游抚额,有这么安慰人的吗......这男人倒有趣的紧。 不过他这么一说,她确实心里舒服了一些,拣了几个菜慢慢咀嚼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味道当真不错,能尝到御厨的手艺也值了,这样想着,饭菜也吃了不少。 无歌笑眯眯地看了她一会儿,开口才道,“你放心好了,你的父母亲都已经转世了,” 碧游一惊,却听他语气一转,又开玩笑道,“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再说我就要被父亲关禁闭了。” “你怎么知道我父母亲是谁?”碧游已哽咽,乍闻父母亲安好的消息,激动地不能自己。 “祥和村姓碧的,又是枉死,只此一人,还有他的夫人......”无歌好气又好笑,气她好端端的哭个什么,又笑她哭的时候真的好傻。 的确如此,她姓氏本就少见,查起来并不费力,那他刚才离开,是去帮她查看消息的,碧游心里很是感动。 “你不是说枉死之人不能投胎吗?” 无歌指了指四周,问道,“知道这地府为何叫长生吗?” 长生?对哦,一切发生的太快,她都没注意这一点,地府里又怎会有长生? “方才讲过,这地府不过是一个驿站,对人而言死亡是一个终结,但对他们而言地府是一个开始,从今而后,过去的已然过去,不管贫穷富贵,疾病健康,荣耀落魄都已经终结,而来世的路还很长,不管终结多少次,都会获得重生;另一方面要他们明白,若要来世健康长寿,福禄两全,就必须行善事,积善德,好人才能有好报......” 碧游有些感悟,“我父母生前都是善人,所以他们得以轮回。”她两行清泪又缓缓而下, 无歌掏出手帕递给她,心中竟有些心痛,“你不也是一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人终会有好报。” 碧游接过他的手帕,擦了擦泪水,再抬头时已换上了一张笑颜,“谢谢你!” “笑了就好,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哭起来就不好看了。”他继续逗她。 已经多少年没哭过了,哭出来的确舒服了不少,原来她心里真的压抑了许久,这地府果然既是终结之处也是开始之处,而且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她竟然不会觉得害羞。 “吃好了没有?” 碧游点点头,这也许是她此生吃的最奇怪的一顿饭,有苦又有甜。 “我父亲知道你醒了,想见见你......”无歌凑近她,故意小声说,“放心,他不是鬼。” 碧游拍了拍头,“我怎么给忘了,当然要去见见你的父亲,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要当面去谢谢他呢。”后面碧游本来想说,就算他是鬼,她也要去的,可想想,还是不要惹他嘲笑了。 “我父亲可不是要你去谢他的,他只是觉得你很漂亮,想多看看。”无歌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碧游回头睨了他一眼,“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咦,这次没上当。” “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哪头猪,我去查查。” “嗤,笨死的。” “喂,你怎么骂我?” …… 俩人有说有笑的朝外走去。 11 没有太多复杂的心思 冥界的天气很奇怪,低沉黄昏,看起来像要刮沙尘暴的样子,不过这长生像皇宫一样,有很多庭院,都是红木装的,虽不似皇宫金壁辉煌,但也考古讲究,庭院里没有树,到处都是花,彼岸花,红色绚烂夺目,白色伤感悲情,花朵像张开的手掌,远看上去,似大片大片跪地向天祈祷的人们,确是悲哀。 无歌瞧见她的表情,知她在伤感,却也奇怪女人是否都像她一样,这么容易感伤。 “这彼岸花只是它生长习性问题,才会被人们叫做悲情之花,种在这里是因为它喜阴,耐寒,好养活。” 碧游也奇怪地望着他,这男人似乎很乐观...... “可是它的花和叶确实永不能相见......” “那又怎样,它能不能相见与悲情何干?”无歌一脸不屑,“世间恋人不能在一起时就会觉得自己像这彼岸花一样可怜,孰不知能否终成眷属在自己的选择,这花又没有诅咒谁。” 是吗她的父母亲彼此深爱对方,生不同时死同衾,试想当年他们没有私奔到祥和村,他们若放弃了彼此,母亲还是那个富家千金,父亲也可以继续寒窗苦读,金榜题名,他们的命运会不会被改写,至少还能活着......她没有爱过人,无法体会个中滋味。 “又在想什么?”无歌见她又出神,有些捉摸不透。 “没什么,这花很漂亮......”她蹲下身,用手轻抚这些花瓣,花本无味,飘散在空气中,竟也有一股清冷之气,让人心生寒意。 “我就说嘛,你看这红的鲜艳,白的纯美,煞是好看呢。”他俯身下去,在碧游身旁指指点点,好像在赞赏她终于看到了这花的美好。 腊梅盛雪,愚人看梅,聪者赏雪,智者观白,世间万物何其神奇,相生又相克,正反亦相兼,或许真正的智者是应该看梅,那样简单美好,正如眼前的这个男人,碧游笑笑,其实这样挺好。 在庭院了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到了一房门前,碧游抬头见门上牌匾写着‘极乐殿’, 无歌敲了敲门,门里之人应声后,俩人推门而入...... 屋内一老者,年事已分不清,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一身黑身,白的极白,黑的极黑,形成鲜明的对比,颜色反差让他显得有些诡异,唯脸上和蔼的笑容让碧游心暖,当下便想,这人人畏惧的冥界,冥君和冥太子却平易近人,若让凡间之人知道了,许就不那么害怕死亡了吧。 “碧游见过冥君,多谢冥君的救命之恩......”语罢,便要下脆行大礼。 冥君眼疾,单手将她撑起,笑容暖人,“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回冥君,我叫碧游。” “碧游......”他捊捊胡须,似有所虑,“龙跃九天,凤翔潜底,果然乃九天之凤......” “啊?”碧游莫名。 冥君未作解释,话风一转,又问道,“身体可好些?” “回冥君,我身体已无大碍。”说着,还朝无歌笑了笑,感谢他的款待。 冥君坐到塌上,无歌在一旁搀扶着他,父子间传递着无限的爱意,碧游终于明白为何无歌会如此单纯美好,有如此慈父庇佑,自是没有太多复杂的心思。 “你这女娃也是胆大,要知道放眼天下敢独自应对数百魔徒的也没有几人,你,哪里来的如此胆量?”冥君双手放于膝上,依然温温和和,只是语气略带些责备之意。 “回冥君,碧游不是胆量大,而是不得不这么做......”她难为情的又道,“其实我当时都怕死了,但我相信邪不胜正,只要我自己心念纯正,就不怕魔徒的伤害。” 冥君深叹口气,“这魔徒虽然猖狂,但抵不过人心的魔性,你虽然没有任何修为,但魔却不能控制你,于你而言,即是最大的修为。” 无歌立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却一直在保持微笑的看着她,说到魔徒,他倒来了话题...... “父亲,您在凡间游历数日,可否有什么收获?那魔徒为何一再在凡间滋扰?” 冥君未答因果,只淡笑着看了无歌一眼,转而却问碧游,“你我相识也属有缘,可愿拜我为师?” 碧游从未想过要拜师,一下子懵住了......“怎么,我这个冥君还不够资格做你的师傅吗?” “当然不是......”碧游心中也在挣扎,“只是我一介凡人,不够资格做您的徒弟......”她一心只为济世活人,却从未想过要修仙问道,而且拜入冥界,是要修鬼还是修仙?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无歌乍一听闻父亲要收她为徒,还满心欢意,谁知这徒弟却打起退堂鼓, “你可知我父亲三千年来未曾收过徒弟,如今与你有缘,想收你为徒,这等好事,还要思考什么......”无歌干脆走到她身旁,与她面对面,还朝她挤了挤眼睛,叫她赶快拜师。 “女娃,上善若水又怎及普渡众生......” 冥君一语击中碧游心底所愿,济世活人只是一种善行,若修炼有成,则到达的是一种境界,两者有如溪河与山川之别。 既然如今自己能有这般机缘,为何还要退缩......天下之道,苍生之苦,并非苦在身体,而在求仁不得,心无所向,在黑暗中痛苦地挣扎。而且她若学了术法,便不用再怕魔徒,可解万民之疾苦,驱赶妖魔,还天下一个太平...... 这样想来,她便不再犹豫,向冥君行顿首之礼, “师傅在上,请受碧游三拜......” 冥君欣慰,正上坐未动,只不住地点头。无歌好不欢喜,这师妹来的好,既漂亮又可人,不似小家碧玉,也非山野村妇,性情与他十分投缘,这以后就不怕没人与他拌嘴了。 礼行完毕,冥君言道, “碧游,今日你拜入冥界,立下誓言,为师只送你四个字:但凭本心。”冥君一字一句,发自肺腑,“未来之路但有荆棘,只要你记住这四个字,任何难关就不是难关。” “碧游谨记师傅教诲......”但凭本心吗师傅这四字听来容易,但若真的容易做到,师傅也不会刻意嘱托,尘世苍茫重重,世事乖舛万千,正如当年父母去世,她险些疯癫,更何况这修行之路慢长,又不比凡人,岂容她有一点差池......碧游年轻,经历不多,但她自小就比常人看的透彻,今日拜师她并不后悔,但求死而后己,也绝不忘却本心。 “快起来吧......”无歌一把将她扶起,笑呵呵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父亲没有这么严厉,放轻松就好。”想了想,又要寻她开心,“以后你可就是我的师妹,叫声师兄来听听......” 碧游虽很不习惯,但拜师大礼已成,他自是她的师兄不假,于是中规中矩的微微欠了欠身,有礼的叫道,“师兄......” 无歌拍了拍她的肩膀,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但笑容却更盛刚才。 冥君看着这俩人互动,脸上虽有笑意,但隐约可见一丝忧心,却转瞬即逝。他看着无歌,想起小时候他初来长生,没有母亲夜夜哭泣,他这个做父亲的心中有愧,便对他百般疼爱,如今长成,修为尚可,可必竟在他的羽翼下生活了几百年,若真到了外面,恐经不起风雨凋敝......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错,总想着能为她挡去一切灾难,盼他能无忧无虑,可天意难测,要面对的总要面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一把好剑是要经过千锤百炼,不断锻造才能堪当大任。 “无歌,这几日你就带着碧游熟悉一下长生的环境,以及各殿阎王,过几日我们去一趟万阙......” 无歌正和碧游笑的开心,听父亲提到万阙,便严肃了下来,“去万阙?” 冥君肃目点头,“前几日我传声给金裘和孟希羽,谁知这二人都在闭关......” “这金裘在闭关都是常见,只是孟希羽也在闭关?”无歌哼笑一声,“这万阙最近很闲吗?他竟然有时间闭关?” 冥君虚虚皱眉,他方才已言传音给孟希羽和金裘,定是有要事才会同时传音于俩人,可无歌还是不够深思熟虑,想法和心境太过稚嫩,如此怎能堪当大任...... 碧游在一旁听着,无从插话,她刚刚拜了师傅,从一个凡人走上修行之路,任她再聪慧,也对这其中的事物不了解...... 万阙是何处,金裘与孟希羽对她而言就是两个陌生的名字,但师傅面色凛了下来,再一细想,师傅从魔徒手中救下她,自是从人间走了一遭,想必有一些想法,十之八九与魔徒有关。 心里这样想,便大胆猜测起来,“师傅可是为了魔徒之事?” 冥君投以赞赏的目光,又不禁感叹自己对无歌过于保护,以至他遇事总会往好的方面想。 “对了父亲,你此去凡间,不就是为了魔徒之事,如今可有眉目?”无歌收起了嬉皮笑脸,谈起正事也一本正经的很。 碧游听他这样讲,却道,“魔徒为祸人间,有不少百姓为此家破人亡,虽说魔未杀人,但却让人心生魔性,为何修道中人却不闻不问?” 冥君听得出其中有责备之意,不免感慨,修行是为何?人也好,鬼也好,神也罢,仙也罢,都不可逆天而行之,他岂会不知夭离恨调动数万魔徒在人间猖狂,他这冥界枉死之人就不计其数,魔不杀人,人却因魔而死......但无奈天数难违,这是上天对人间的考验,凡人尚且不理解,修行之人却不得不依天道而行之,正如他明明知道无歌在冥界查寻碧游父母的下落,他会不知?只是不说,若碧游父母尚在冥界,想必他这儿子也会瞒着他带碧游去见上一见,到那时他也许会出面阻拦,既知无伤大雅,便也纵容,想想或许不该,但碧游无修为,看不透他也不能责备。 “放心,我想父亲去万阙就是为了此事,”无歌虽单纯,但并不笨,父亲既要去万阙,必是同孟希羽商议此事,这些时日父亲可一直为魔徒之事担忧,再得说那孟希羽的师傅可是凌绝老道,那是除了父亲之外他第二个佩服的人。 碧游看向师傅,他老人家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让她不得不想,她刚才所言是否惹师傅不高兴了,但她确是不能理解,修行既为救人,又为何放任魔徒不理。再看无歌,他那张儒雅的脸上却始终挂着大大的笑容。她微微叹息,却又不好再问。 修行不在朝夕,法术可以言传身教,这其中道理要她慢慢去悟才好,道可道,名可名,就好比人在攀爬一座峻山,哪些石子挡路必须弃之,哪些可以用来当踏脚之用,只有自己去亲身感悟。 “无歌,这几日就由你教导碧游,她根基尚浅,先让她练习入门心法。” “好的父亲,我会全力教她的。”说完,又朝碧游挤了挤眼。 碧游也松了囗气,无歌性格温和率真,由他教导她也放松许多,师傅功力自然高深,可心机一样高深。 冥君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去吧。” 碧游和无歌双双颌首,便退了出去。 冥君见他们退去后,掐指算了算,便摇摇头,劫数!能否安然渡过全凭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离开了极乐殿,无歌带她来到了他的永乐殿,这里与极乐殿格局大体的相似,唯一不同永乐殿没有塌,只有一张床,被褥都是蓝色的丝缎子,床边的桌子上还摆放着许多民间的小工艺品....... 碧游拿起了一个人物雕刻,栩栩如生,俨然就是师傅。 “这是我刻的......”无歌得意道,又拿起另一个泥人,“这也是我捏的。” 都是师傅,“看的出,你和师傅的感情很好。” “那当然......” “那你的母亲呢?”许是和无歌讲话真的很轻松,让她想都没相便问出了囗。 无歌倒也不介意,道,“母亲早已不在了......”顿了顿又问,“知道我为什么叫无歌吗?” 碧游摇摇头...... “因为我母亲是一个哑女......她也是一个凡女子。” 说到这里,无歌有些悲伤, “父亲当年还是冥太子时,有一次在人间历劫,被母亲所救,俩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妻,后来父亲才将真实身份如实相告,希望母亲能随他回来做冥太子妃,但是母亲不愿,父亲就自己回了冥界,后来母亲生下了我,把我抚养到十岁,终因病去逝,母亲去逝后,父亲才把我接回冥界,都两百多年了,就我和父亲相依为命,感情能不好吗?” 看他描述的云淡风清,心里也不好受...... “你母亲既是凡人,死后自然到冥界......”难道她转世了,既是无歌的母亲,师傅又怎会让她离去。 无歌也难得叹了囗气,“那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凡人死后变成鬼,鬼可以修成灵鬼,鬼妖,鬼魔,鬼仙,鬼神,但那都必须依赖于某种机缘,比如说不能投胎的鬼,只要它们放下心中的怨念,都是可以修行,或是生前有某些机缘死后也可以修行,一般情况下鬼都是在一定的时间内要到转生池去等待投胎,否则人间的秩序就会大乱。” 碧游不住感叹世事难料,那些枉死之人反倒有机会修行,上天果然公平,为你关上了一道门,也会为你打开另一道门。 “那当年师傅为何自己回到了冥界,他没有留下陪着你的母亲?” 无歌瞥了瞥唇,道,“父亲没提过,” 碧游心想,师傅不提许是不想他知道,否则既成了亲,师傅又怎会独自离去,他不像是薄情寡义之人,这其中定有隐情,也许跟他的遇劫有关,让他不得不返回冥界。 “别说我了,父亲不是让你修习心法吗......”他拉起碧游走到书案边,在摊书中翻找。 碧游腹议,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太子爷,悲伤都这么一带而过了,变脸比翻书还快,自己的生母,感情竟如此淡泊。 “找到了......”他翻出一本蓝色的小册子,递给碧游。 “天冥诀......”碧游轻念出囗。 无歌解释道,“这可是冥界的镇界之宝,里面包含了冥界所有的内功心法和修炼要决,还有冥界所有的法术也都在里面。” 碧游轻睨了他一眼,镇界之宝就被他这么乱七八遭的放在书桌上?真是......唉! 不过她心中仍然有惑,“我拜入冥界,是修仙还是修鬼?” “哈哈哈......”无歌一阵哄笑,“我只听过死鬼,没听过修鬼。” 碧游瞪他,不知者不为过。 无歌笑的前俯后仰,笑够了,才道,“修仙那是仙家的说法,如今六界,神界覆灭,以仙界居首,仙界也成了修行之人都渴望的去处,妖和鬼是天生自成的,但都可以通过飞升去往仙界,所以叫飞升成仙,而实际上修行成功者,未必一定要飞升成仙,像我父亲,还有妖主金裘,修为都极高,但因为执掌冥界和妖界,所以都不能飞升成仙。\“ 碧游点点头,大致有了了解。 “也就是说修行的心法都是一样的?\“ “人的修行法则大致一样,妖和鬼是不一样的。\“ 碧游扬了扬手中的天冥诀,“这书里面的内功心法人也可以修,那为何是冥界的镇界之宝?” 无歌又道,“各界的修习心法都包括人,妖,鬼,除了魔界也都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各界的术法不相同,冥界的术法无论是主攻术还是防御术都比较阴柔,妖界最为狠厉,仙界则刚柔兼具。” 碧游翻开天冥决,除了文字还有图文,分为修人篇,修鬼篇,修妖篇,术法篇。第一页便大字书写着:修炼之人先修心,静心归笃。 正看的入神,无歌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 “一会儿再看,我先带你去选个房间,”说完,不由分说拉起她向外走。 碧游忙拉住他,问道,“我想先回一趟祥和村,我朋友还在那里......” 这一切事情都发生的太快,一下子遇上魔徒,一下子晕睡了七天,又从一个凡人变成了冥君的徒弟,走上修行之路,真可谓是机缘巧合,可是她该怎样对朱朱朱砂解释,朱砂还好,以朱朱的脾气一定会跟她翻脸,碧游想想都头疼。 14 还收不收徒弟? “呜...…”祥和村外,一男一女正趴在一座坟头上痛苦,坟上立了个木牌,上面赫然写着‘碧游之墓’。 而这一男一女正是朱朱和朱砂...... 那天他们醒来后已是清晨,便到处寻找碧游的踪迹,虽然碧游没有找到,但村子倒真是一片祥和,好像昨晚他们看见的魔徒是幻觉般,后来村在树林中发现了自家的已烧焦的火把,那上面的红绳还是朱朱亲手扎的,由此他们分析,一定是碧游把魔徒引到了这里,要烧死它们,可最后碧游却被烧死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分析,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都是我不好......”朱砂一手烧着纸钱,一手抹着眼睛,“要是那天我勇敢一点,出去引开魔徒,碧游就不会死了。” 朱砂最是自责,碧游用银针刺伤他们,就是他们百般阻扰她救,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却临阵退缩,害得碧游牺牲了自己,若是他们齐心协力,共同对抗魔徒,说不定能化险为夷。 “我不是也一样,竟想着自己保命,呜...…”朱朱更甚,一手拿着碧游心爱的捣药锤,一手抺着花猫脸。 她这么了解碧游,怎么就忽略了她的感受,她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才会对他们下针,一定对他们失望死了。 “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你怎么能就这么丢下我们......哥,你说碧游真的死了吗?怎么连尸首都找不到。” “那还用说,尸首一定被烧焦了。” “呜…呜…”朱朱哭的更甚。 也难怪他们会这样想,火把都被烧成黑炭一样,上头的红绳也几近烧光,人到了里面还不得烧成粉末。 “碧游,你那么善良,漂亮,下辈子投胎一定要当个公主......”朱砂嘴笨又没文化,但他一直觉得碧游应该是个公主。 “哥,你说这个干嘛......”朱朱在坟前挖了个坑,打算把捣药锤埋进去,\“碧游,你放心,以后给村民看病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你的医术怎么比的过碧游,给阿猫阿狗看还行。” 朱砂给她拨冷水...... “呜…碧游,连这点心愿也不能替你完成,我们该怎么办吗?”朱朱捧着捣药锤悲恸大哭。 “呜…”朱砂忍了很久,也跟着大哭起来。 “朱朱,朱砂......”碧游和无歌赶到,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一个坟头,二个人,哭声能震破她的耳膜。 “他们是你的朋友吗?挺有意思。”无歌还不忘挖苦她,碧游真是哭笑不得。 朱朱,朱砂听到唤声,马上不哭了...... “这声音是......” “碧游?” 俩人‘刷’的迅速起身向后转,然后都像施了定身咒般一动不动...... 她跑上前去,他们还未动......碧游看看她们身后的墓碑,想必她们一定认为她已经死了,也难怪,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你......” “是人是鬼?” 碧游想笑,这大白天的那有鬼一一她将双手放在他们的脸上,笑道,“我的手是暖的。” 片刻后, “啊......碧游你没死......”朱朱一把抱住她,激动地不住拍打她的胳臂。 朱砂碍于男女有别,不敢去抱她,但也高兴地拉着她不放,搞得碧游像受刑一样。 “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朱朱拉着她左右瞧,见她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又不禁责备起来,“你这么多天不见人影,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 “对呀碧游,我们在树林里发现了烧焦的火把,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们解释。”碧游转身指了指被晾在一边的无歌,道,“就是他的父亲救了我。” 碧游没有说的这么直白,朱朱朱砂必竟是凡人,怕一时接受不了。 无歌可没有这么多心思,眼瞅着他们别离后又相聚的情景,早就按耐不住想说点什么,听碧游点到自己,便上前一拱手,道,“在下冥界太子无歌。” 咣当...... “哎哟!”朱朱手中的捣药锤掉在了朱砂的脚上...... 茅屋授徒 茅舍内,碧游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们听,最后见无歌端坐饮茶,根本不曾留意朱朱朱砂离他八丈远,不禁感叹,怎么就忘了无歌也是个天真的性子。 “这么说你拜了阎王爷做师傅?”朱朱惊的从床塌上跳了起来,朱砂在塌上揉着脚,也动作滞住。 却惹来无歌的抗议,“非也非也,冥界一共有十殿阎王,而我父亲是总领十殿阎王的冥君。”说完还非常气人的颌了颌首。 朱朱朱砂更是瞠目结舌,十......十个阎王? 碧游朝无歌使了个眼神,叫他不要再说话了,无歌瞥瞥唇,继续喝他的茶。 “那你这几天都在地府里?”朱砂有些难以置信,朱朱也挺直了身子看着她,他们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碧游没死,竟到地府转了一圈,还拜了冥君为师。 “嗯,”其实她晕睡了七天七夜,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这一点就不要告诉他们了吧,免得他们又紧张起来。 “冥君......拜他为师是我的福气。”碧游揽过朱朱的手臂,轻轻摇了摇,“而且学了法术,我们就再也不用怕魔徒了。” 朱朱终于点了点头,“话是没错,不过......”她在碧游耳边小声问,“那冥君是人是鬼?” 朱砂离的近,他自然听的到,瞅了眼坐在一旁喝茶的无歌,也问道,“那小子是人是鬼?” 碧游笑睨了他们一眼,“当然是人啦,大白天的那有鬼?” 朱朱和朱砂这才重重松了口气,这凡间既有魔,也有修仙之人,那有鬼他们并不稀奇,只是有些害怕而已,现在既然知道无歌是人,冥君也是人,只是执掌冥界之牛耳,这样想想,他们也算三生有幸了。 只是,问题来了...... “你拜了冥君为师,以后是不是要住在冥界,那我们怎么办?”碧游有这样的际遇,她应该替她高兴才对,但想到还是要和碧游分离,朱朱就耷拉下脑袋来。 朱砂也很是不开心,“你不在,谁给村民看病?” 无歌听了半天都没敢再出声,可看瞅着他们好不痛快,婆婆妈妈的,不得不开口道,“你们放心,她不会住在地府的,不用闭关修习心法时,她可以回来住,”为了赌住他们喋喋不休的嘴,又许诺,“我也可以跟她一起回来,随顺教你们也学习一些简单的法术,防身总是好的。” 朱朱朱砂一听可以学习法术,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管他是人是鬼了,咻咻咻蹿到了他身边,“真的吗?我们也可以学习法术?” “我不识字,也能学吗?” “学习法术之后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打魔徒?” “我们是不是可以去闯荡江湖了?” …… 无歌没想到这句话有这么大效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回反倒他呆怔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碧游一直也为这个问答烦恼,她本想过一段时间找师傅说明清况,上善若水虽不及厚德载物,但勿以善小而不为,这个道理他老人家不会不懂,济世活人也是一种修行,而且要她跟朱朱朱砂分开,她也做不到,拜师时没提,就是坚信师傅不是不通小理之人。 现在无歌都这样说了,她也打消了一层顾虑,只是...... “这样真的可以吗?他们也可以学习法术?”不是说那天冥诀是冥界的镇界之宝吗?这样将法术随便传人,冥君会同意? 无歌揉了揉的太阳穴,半天才解释说,“没关系,天下的法术本就是相通的,再说防身术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法术,天下大同,父亲又仁德,若是知道,定会表扬我的。” 说完却又皱了眉...... “他们也可以练一些剑术……其实仙界惯用剑,冥界和妖界不太用,但也会一些,练剑术也可以防身。” 无歌心想自己剑术也不错,当年跟孟希羽切磋,也能过几百招,教教凡人应该绰绰有余。“法术需要意念集中,凡人若不修习心法,恐怕很难集中意念,法术学起来也不容易,而剑术练好了,可以做到人剑合一,剑气也可杀敌。” 碧游喜极,“这个提议好,其实练剑就是集中意念,剑若练好了,意念自然集中。”她对着朱朱朱砂点头示意,这样安排最好,既可以教他们一些防身剑法,也不违背冥界的规矩。 无歌挑眉笑道,“很聪明嘛,这都能悟到。” 碧游也不甘示弱的挑了挑下巴...... 可朱朱朱砂却没了刚才的兴奋劲,练剑术能对抗魔徒吗?对付凡人还行。 他们就是想对付魔徒嘛! “那个,无歌是吧?”朱朱一脸谄媚,“你可不可以问问你父亲还收不收徒弟?” “他不收你收也行......”朱砂也跟着起哄。 谁知无歌当即摇了摇头,“我不收,收了徒弟累死师傅。” 碧游本想说朱朱朱砂不要为难无歌,谁知这家伙歪理一大堆,不过她也不赞同无歌收他们为徒,这样不是与她差了辈分嘛,而且虽然没领教过无歌的修为如何,但看的见他经历尚浅,这样带徒弟也不是好事。 见朱朱朱砂又耷拉了脑袋,他又道,“不过我可以帮你们问问我父亲……” 碧游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 15 去趟万阙 说归说,闹归闹,朱朱朱砂最后还是同意无歌的提议,练习剑术,原因是无歌念了几个咬文嚼字的法术口诀,直听的朱朱朱砂眼冒金眼,最后俩人一致放弃,觉得还是练剑没那么累,还不忘顺道同情一下碧游。 其实碧游还好,在无歌的指导下,遵循着天冥决的心法修习,天冥决第一步是练已,丹田气暖,肾如汤煎,气行带脉,人体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须以后天之阳中之阴转化为先天阴中之阳,碧游本就是个大夫,对阴阳五行,四经八脉也堪称熟悉,修习起来相当顺利。 第二步是筑基,气通任督,任督二脉皆通之后,方可入定,守静笃,自此修练者方真正进入修练之门,筑基就是打根基,根基打的好,往生的修习才会顺畅,她本就心无旁骛,再加上天资聪慧,几日下来,她感觉体内有一股气流涌动,气流如针刺般流入四经八脉,整个人逐渐轻盈起来,通透豁达,耳目清彻,所见所闻似乎如风一般飘进她的心里...... 她起身来到院中,看见无歌还是教朱朱朱砂练剑,他本就直爽,朱朱朱砂一介凡人,资质不高,惹的无歌连连叫苦,还不如收他们为徒,现在骂也不是,打更不行。 见碧游出来,马上向她诉苦,“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他们俩个真不是练武的材料。”自己一时兴起,以为教人练剑很好玩,还可以显摆一下他的剑术,没想到遇到俩资质这么差的,早知道带着碧游回长生,不要许什么诺了。 朱朱朱砂还是一旁练着,挺认真的,但动作僵硬,招式也不到位,看着像砍树——碧游没练剑,她按照师傅的嘱托,先修习心法,学些简单的小法术,所以无歌也没说让她练剑的事。 可看见这么沉重的两柄剑,碧游也打趣道,“如果有一天我练不好剑,你是不是也会骂我?” 无歌却道,“你不会,你资质过人,学什么都快。” 碧游一笑,这话听着像是奉承,谁知无歌又道,“就算学不会也没关系,反正冥界不要求弟子用剑。” 碧游被泼一身冷水,只能笑睨着他。 远处,朱朱朱砂像骆驼一样弯着腰走了回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哎哟,这练剑可真是个苦差事,我累死,动不了了。”朱砂大字倒在了地上,真的一动不动。 朱朱也上气不接下气,“这剑又长又沉,比爬山还受罪,我不练了不练了。” “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无歌嗤道,态度还瞒像个师傅的,碧游以为他也乐的高兴呢。 她上前扶起哀嚎的朱朱,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又帮着揉着胳膊,朱砂已如死人状,只是时不时的打着几个小呼噜。 朱朱看了看碧游一身清爽的样子,不住叹气,“唉,还是做冥君的徒弟好,在屋里静静的打坐就行,不用像我们在大太阳底下辛辛苦苦的练剑。” “谁说打坐不辛苦?”无歌反驳道,“练剑只是付出了体力,可修行付出的可是生命,古往今来,有多少凡人走向修行之路,又有几人得道,百个修行者里,有一两个能成功飞升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有成功者,厌倦了自散魂魄者大有人在,遇劫难渡,走火入魔者也笔笔皆是,你们觉得哪个更甚?” 朱朱瞪大了眼睛,直摇着碧游,“那你还是不要修行了吧,百个人里才有一两个成功的,这机率也太小了,搞不好再魂飞魄散,太不值了。” “没关系,冥君既然愿意收我为徒,定有他的想法,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不会厌倦,更不会走火入魔。” 冥君三千年不曾收徒,又为何会收她为徒?她是聪明之人,总觉得这其中大有玄机。 “怎么样?这两天的心法修习的顺利吗?”无歌只为她解释了一下天冥决的口诀要领,便让这兄妹俩拉来练剑,他还一直为碧游担心,现在看来……他细细打量了一下她,气息平稳、流畅,气色红润——凡人刚进入修习阶段,由于不得要领心浮气燥,再上不懂得运气,往往弄得气虚体乏,面色苍白,后来才知,凡人俗气重,而修行是要将凡人之气转化为精纯的气息,这一过程最是磨人,他小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阶段,越是想静越静不下来,呼气吸气全不是章法,可他这一见碧游,有些奇怪,怎么她完全跳过了这一步? “很好......”碧游露出淡淡的微笑,这笑带着些许自信。 无歌只得赞美道,“还是父亲有眼光,果然天资奇高。” 朱朱不知是何意,刚想开囗询问,却见无歌食指放于唇上,叫她不要说话,然后闭目凝神。朱朱更加不解,转脸看向了碧游,谁知碧游也摇了摇头。 斯须,无歌睁开了眼,向碧游道,“父亲传音,让我们速回长生。” “这才回来两天就要走?”朱朱拉着碧游的手,很是不舍。 一直装睡的朱砂也跳了起来,“那以后还能回来吗?”看了眼无歌,咬牙道,“只要你回来,我们还继续练剑。” 碧游未接话,也看了眼无歌...... 看着这一个个生离死别的样子,无歌也是无奈,“此地府非彼地府,不是去投胎,干吗弄得这么悲伤。”叹囗气又道,“我想父亲叫我们回去是要去趟万阙,去过之后我们就能回来。” 眼见仨人眉开眼笑,还不忘端起师傅的架子,“你们俩个,我不在的时候也别偷赖,继续练剑。” “还有,你们别忘了采些药给村民送去。”这些日子没有给村民看病,送些药也是好的。 朱朱和朱砂齐刷刷的点头,无歌拉着碧游御风而去。 天哪,碧游居然飞到了天上,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我怎么感觉她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碧游了。”惊讶过后朱砂感叹道。 朱朱看着天上的碧游,却微笑道,“她变成仙女了......再次回到长生,碧游还是感觉不真实,地府都可以这么来去自如,那生死又有何差别?但她从天冥决上看到修行之人死后都是直接魂飞魄散的,不会入地府轮回,那想来人也好,妖也罢,又为何拼死也要修行,要飞升成仙,在人世一遭,乐天知命,安享康泰,待寿终正寝还可重新轮回不好吗?非要拼上九死一生去贪享那人人称羡的神仙?想到自己,她不想做神仙,只是想有更大的能力去与邪恶抗衡,说到底,也有贪图,可她却不后悔。 随无歌到了极乐殿,师傅在院子里站着,周围的彼岸花好像比前两天开的更艳了,长生也就显得没有那么昏暗。 “父亲——”无歌唤道。 冥君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又问碧游,“这几日修习的如何,心法口诀可还看的懂?” “回师傅,修习的心法尚可,法术还没有开始练习。”碧游恭声回答,又与无歌对视一笑。 冥君捊捊胡须,朗声念道,“进入泥丸,降至气穴,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念完闭上了眼睛。 碧游知师傅在考自己,便从容接道,“丹田气暖,肾如汤煎,气行带脉,炼已功全。” 冥君满意的点点头,没有睁开眼睛,又念道,“丹田气足,督任并行,防危虑险,依脉运行。” 碧游又接,“周天循环,畅通身融,气归丹田,功成法明。” “好,”冥君睁眼笑道,“果然孺子可教。”又看了看她的气色,却微叹口气,没再说话。 碧游本来很高兴的,可见师傅叹气,又不知何故,本以为师傅会解释一二,谁他老人家却换了话题,“明日你们随我去一趟万阙......” “父亲,孟希羽出关了吗?”上次不是说他在闭关。 冥君微点了下头,又问,“碧游的御风术练的如何?” “回师傅,还是不稳。”碧游实话实说,这几日确实没有怎么练习,起降也都晃晃荡荡,幸好有无歌在旁,她才没有掉下来。 “无防,万阙是云宫,明日还是让无歌带你吧,”冥君交待完却又转回方才的话题,“碧游,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天冥决包含了所有的心法口决,你且自己领悟,若有什么……什么参不透的地方,当可来问我。” “是......” 离开了极乐殿,碧游拉住无歌,问,“方才我答师傅的问题,可有什么不妥?” 无歌莫名其妙的瞅她一眼,“回答的很流畅,没有不妥。” “可师傅为何会叹气?” 无歌想了想,“可能是你进步的太快,父亲高兴的吧!” “快?”碧游不解,哪里快? “简单点说吧,一般人,可能要一个月到两个月才能完成筑基,气息才能平稳,应运自如,但你……两天就做到了,这不是快吗?” 碧游惊的说不出话来,回想起来,她的确没遇到什么困难,但为什么一般人需要这么久?她进步神速,师傅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何叹息? 无歌五指在她眼前一晃,开心道,“别想了,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带你去参观万阙云宫。” 碧游慢慢回过神来,虽消化不了这事实,但也不知再从何问起,而且她也觉得无歌也不知其中原由。 16 关押仙界重犯的地方 次日,冥君带着无歌和碧游御风飞上了九天,碧游感觉身体悬空,越飞越高,她死死地抓着无歌的手臂,不敢往下来。 “碧游,平心静气默念口诀。”冥君行在前端,连头都未回。 “是,师傅。”碧游惭愧,一下子将口决抛到了九霄云外。 无歌安慰道,“没事,慢慢来。” 碧游闭上了眼,口中念诀,抓着无歌的双手也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就这样飘在了空中。 风色清盈,如水底踩浪,万物皆虚化。身体如尘,万宇无垠,一念所及...... 无歌不放心,还是紧跟她的身侧,可看见她这副模又想笑,她今天一身白衣,这样飘着像幽灵。 “睁开眼睛看看......” 碧游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听他声音,才缓缓睁开了眼, “好美......”脚下是万丈云海,如雪山绵亘蜿蜒,素幕锦墨。 “对了,万阙云宫是什么地方?” “万阙云宫是仙界所在......”无歌指了指上面,“到了。” 碧游抬头,见一座宫殿出现在头顶,黄碧金灿,很是耀眼,不禁腹议,修仙不是应该清心寡欲吗,怎么住的地方也这么奢华。 “既然是仙界,为何称为万阙?” “人固然有错误,难道仙就没有吗?万阙万阙,不过是在提醒得道成仙之人,先思己,后律世。” “确有深意。”碧游点头,这世上有谁能真正不犯错,想来仙界的先祖看的长远。 无歌又道,“长生和万阙都大有深意,只有妖界的飞升灵台名字取的直白。” 碧游一挑眉,“飞升成仙之意?” “没错,妖界还是鼓励妖修仙的。” “为何?” “冥界的鬼有来有去,妖多了要去哪里,最后不是魂飞魄散就是修炼成仙,你说哪种好?” 碧游承认,妖界对子民还是很好的。 “更何况妖比较分散,不好管理......” “为何”碧游打断他的话。 无歌无奈的看着她,好像在说这都不懂,碧游也一脸无知地望着他...... 无歌含笑道,“天下动物何其多,种类多,数量多,分布各地,谁知道哪天谁成妖了,它们又不会自己跑到飞升灵台去报备,我修炼成妖了......”最后一句,无歌还故意大声嚷嚷,样子十分滑稽。 碧游也跟着笑了,确实不可能...... “而目妖界鼓励妖修仙,也是避免它们入魔道,为害苍生。” 最后一句,连一直闭目入定的冥君也点了头,可见这一句话说到了重点。 碧游明白了,这就如同凡间的有学之仕,各地方都有很多,当然不会每个人都向地方官府报备,我很有学问了......朝廷有科举,由地方官府推荐考取,地方官府借由朝廷的科举制只要坐等学子上门即可,当然有学问的未必都会参加科举,妖也未必都会修仙,逍遥一世,生死两茫茫。不知道妖界是否也会像地方官府一样,为考生提供辅导...... 他们轻松穿过万阙的结界,御风继续向上飞行,碧游这云雾中的万阙,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都比下边的一层小一些,越往上越地方越小,她沉思着又问道,“这万阙怎么像个塔形?” 无歌赞许的点点头,“没错,万阙一共的十层,最顶一层称为无极台,位于天际最高处,日月繁星之上,浑沌浩瀚之中,第二层称为醒晨殿,道家认为无极生有极,有极世界形形色色,缤纷繁乱,也就是魔性滋生之时,所以这时候就当每日晨起自醒,以驱赶魔性,是为醒晨殿,一般犯了重大过错的仙才会被关在醒晨殿悔悟……” 碧游听的用心,却只见师傅微微侧身,皱了皱眉,她以为师傅不愿无歌说道这些,但很快他又转回了身,继续无视他们。 无歌背对着父亲,并未注意这些细节,他仍然兴奋地往下说,“第三层,也是万阙的正殿,是仙帝和帝后住的地方,称为朝仪殿和夕仪殿,是为阴阳两仪之意,万阙的大殿和议事殿都设在朝仪殿中;第四层是三位仙尊的居所,天元殿,地元殿和人元殿;第五层到第七层是仙君的居所,分别是四象、五行、六向,有仰春殿、仰夏殿、仰秋殿、仰冬殿;通金殿。通木殿、通水殿、通火殿、通土殿;上行殿、下行殿、东行殿、西行殿、南行殿、北行殿;第八层到第十层就是一般仙官的住所,分别是七星、八门、九宫,有天枢殿、天璇殿、天玑殿、天权殿、玉衡殿、开阳殿、摇光殿;休门殿、生门殿、伤门殿、杜门殿、景门殿、死门殿、惊门殿、开门殿;亁宫殿、坎宫殿、艮宫殿、震宫殿、中宫殿、巽宫殿、离宫殿、坤宫殿、兑宫殿......仙尊、仙君、仙官都会依照执掌令各司其职,若有事可逐级上报,再有争议之事可报仙帝定夺。” 无歌像说书的一样倒背如流,碧游可听的天花乱坠,只记得他说了四十四个宫殿的名字,唯一印象真切的便是朝仪殿和夕仪殿,“怎么仙帝和帝后不住在一起吗?”夫妻难道不同寝? 无歌可是与孟希羽自小一起长大,这云阙他闭着眼都能走,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自然也了解仙界天族的一些规矩。 “与人间的帝王一样,仙帝也有妃子,妃子与帝后以及她们的子女都住在夕仪殿,只有招寝之时才能住在朝仪殿。” 碧游瞪着眼睛,满眼不可思议,刚想发表意见,就说无歌又道,“不过仙帝的妃子与人间帝王的妃子不同,可废,可休,也可赠于他人。” 赠于他人?碧游本就眼大,再瞪着两只大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一样,很是吓人,不过无歌好像一副他就早就知道她会这副表情的样子,径自微笑。 “还不如人间的帝王......”最后碧游得出一句结论。 然后脑子里又出现一个画面,一把头发花白的老头,周围一群莺莺燕燕,着实让人恶心——冥君一把年纪,相信那仙帝也定然不年轻,想到这,她心里默念,一会儿到了朝仪殿不要让她看见这副画面才好。 御风飞行到万阙的第三层,便看到上方悬挂着“万阙云宫”四个大字,守门的仙兵见到冥君,先是一惊,尔后马上跪拜行礼,“参见冥君——” “请通禀仙帝,老夫求见。” “冥君请先在书房等候,这就去通禀。”若是旁的人也就是请到议事殿,且不说冥君执掌冥界,与仙帝属同尊,就论仙帝与冥君的交情,他们也不敢怠慢了。 冥君点点头,一行三人随之被请到了书房,相较外殿的金石铺垫,书房算是简朴了—— 白玉砌成的地面使得殿内明亮但不刺眼,翠绿色玉石堆砌的墙面,金色琉璃瓦筑顶,范金架梁,漆金木的窗棂和门栏,书房是正四方形,陈设倒还简单,四把雕刻镂空花纹的青石椅,加上珍珠帘幕后的青石书案,上方悬挂着镶金色边框的四个墨字:天下苍生...... 向下看,碧游的目光落在书案的翡翠茶具上,色泽湿润,淡雅清新,这茶具倒没什么,只是这颜色,偏向年轻人使用,她正奇怪,却见有人走了进来—— 孟希羽听说冥君来到万阙,甚感惭愧,从凌绝山回来了,他就应该亲自去长生一趟,只是这一闭关误了些时间,没想到冥君却来了万阙......他见妙妍已睡熟,未再叫醒她,便起身离开醒晨殿,疾速飞往朝仪殿,一进书房便向冥君拱手道,“赫老,怠慢了......” 冥君也拱了拱手,笑道,“仙帝事忙,是我搪突了......”无歌好久未见孟希羽,笑着上前举起了一只手,孟希羽会意,伸手与他双手抱拳,这是他们年轻人的礼仪,若是金裘在,也会伸出一手,三手抱拳,即使现在孟希羽继仙帝之位,金裘继妖王之位,但这份情谊总是在的。 孟希羽殿内仙婢众多,进门又是一番问候,自是没有注意旁的人,再者这万阙有结界,外人也进不来,在他的书房他也不须多留心什么,但随着他的目光流转,一个白色的身影终于落在了他的眼中,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又定晴一看,简直诧异到了极点,她为何会在这里? 碧游可是从他一进门便开始惊讶了,这会已经好了很多,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的眼光真的不赖,只是没想到有如此慧眼——仙帝,他竟然是执掌仙界的仙帝,这男子自始至终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夺目的光芒,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可当孟希羽看见她时,她又疑惑了,若他只有诧异她倒能理解,诧异过后他却皱了眉头,可见他内心是不愿看见她的。 “这是老夫刚刚收的徒弟,”冥君看出他的疑惑,开口解释,又对碧游道,“碧游,还不拜见仙帝......” 碧游上前,有礼道,“碧游见过仙帝......”她只是略略低了低头,却始终带着微笑,她看着他,笑意更甚。 孟希羽可是完全笑不出来,“徒弟?”他望向冥君,“赫老三千年来从未收徒,为何现在想起收徒?” 冥君大有深意的看了眼碧游,又看向孟希羽,“与她有缘,便收她为徒。” 孟希羽眯起了眼睛,恐怕不止有缘这么简单吧,这女子的身份、来历......想到阴阳石,想到师傅的嘱托,他突然又觉得心慌起来,只想不见。但他虽有意见,总不能干涉人家冥界的事,只能沉下脸来,道,“冥君应该知道,万阙是不许凡人进入的......”他连看都不想看她,双手负背握成了拳,指尖已不知不觉泛白。 碧游一怔,从茅舍相遇,她赠他无望,送他莲心,这男子温和有礼,到他莫名其妙的慌张离去,再到现在他的漠视,让碧游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他前后会判若两人,但这会她也知以大局为重,再者她本就性子随和,更不会与他理论,只是无歌实在看不下去了, “孟希羽,你怎么回事?”孟希羽平易近人,从不刻薄,说话更有分寸,今天也让无歌有些莫名了。 冥君不冷不热的站在那里,始终未说一句,孟希羽也没有退让之意,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师傅,我还是先到外面等吧。”碧游体贴师傅的为难,知道无歌向着自己,不想他与孟希羽发生冲突。 无歌气急,还要说什么,碧游已举步向外走,到了孟希羽身前,抬眼望他,他稍稍侧过头,无视她的询问......碧游吸了口气,走了出去。 孟希羽见她出去,方觉平静了一些,这才请冥君和无歌落座,并命人奉茶,无歌一直气呼呼的不愿理他,孟希羽无从解释,只得对冥君道,“本应希羽去长生,只因前些时日有事耽搁了。” 冥君必竟是冥君,即使孟希羽轰出了他的徒弟,仍然知道以大局为重,喝了口茶,才道,“你们年轻人有事就去忙你们的,我老了,传个话跑了腿还是可以的。” 孟希羽蹙了下眉,这话似有炫外音,再看冥君径自悠然的喝着茶,心里不禁要想,冥君是否已知阴阳石之事,否则这一切怎会如此巧合,又一思念,冥君与凌绝真人也是千年交情,难道这是师傅之意。 冥君喝完了茶,正襟威坐,严肃开口道,“如今魔徒越发频繁的出现在人间,造成百姓无辜伤亡,我冥界中就有无数枉死之人,于是我前几日到人间勘察,究竟这夭离恨为何不断骚扰人间……”他语气愈发沉重,索性起身,连连叹气,“以前我们一直为维护六界和平,不愿与夭离恨正面冲突,再加之她并未对人间造成大的伤害,索性暂不插手,岂知犯了闭门造车之过,才会酿下大祸,如今,我们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孟希羽见他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冥君所言一字一句敲进了他的心里,孟希羽不仅听出了他中肯之词,还感觉到冥君似乎对十二魔煞之事并不知情,若他见过师傅,想必不会一点不知,而且以师傅的为人,断不会将阴阳石之事告之他人,想来是他想多了,那样的话,冥君收碧游为徒当真巧合? “仙帝认为如何?”冥君看出孟希羽心不在焉,才问了一句。 孟希羽抬眸,点头道,“前几日我到凌绝山与师傅也商榷此事,师傅认为魔徒在人间走动多年,其目的只有一个......寻找十二魔煞,” 冥君捊着胡须,抬头望向远处,“与老夫所想的一样,看来夭离恨真的想要寻找十二魔煞,以达成她一统六界的目的。” “我在书上看到过,十二魔煞已降在人间万年,无人知其所在,也没有对人间造成任何威胁,想找起来恐怕并不容易。”说起正事,无歌也来了精神。 “所以魔徒才一直在人间走动,这也解释的通了。”孟希羽道。 “那现在怎么办?怎么阻止魔徒寻找十二魔煞?”无歌也焦急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 冥君看着茶几上的翡翠茶杯,突然将问题抛给了孟希羽,“不知你师傅是何意?” 孟希羽淡然道,“下凡寻找十二魔煞......”“什么?”无歌抬高了声调,有些不可思议,“那魔徒在人间寻找多年都未果,我们又去哪里找?” “看机缘......” 呃~无歌彻底无语了。 冥君反倒摇头失笑,凌绝若没有十分的把握,又怎会到现在才说。 “此事事关重大,我打算亲自去寻,不知冥君意下如何?”三界攻守同盟,一直共同进退,孟希羽既要亲自去,冥界岂有退缩之理。 冥君低眸斟酌,旋即又问,“既然此事事关重大,我想还是等妖主出关后,一同商议再做定夺。” 孟希羽亦同意,必竟到了人间有许多涉及妖界的事情,他们不便直接插手干预。 “那金裘何时出关?”无歌问父亲。 “三日后他便可出关。” 孟希羽有些奇怪,冥君怎知金裘何日出关,无歌看出他眼底的疑惑,笑嘻嘻道,“几日前,我父亲曾传音给你和金裘,谁知道你们都在闭关……”他笑意更甚,“金裘关闭我倒不稀奇,只是你关闭倒是少有。” 孟希羽更奇,冥君传音给他?怎么没有听伯兮提起,再一想,他刚出关伯兮便闭关,想必定是忘了此事,谁知他刚一思及此,无歌便东张西望道,“咦,怎么不见伯兮,他没跟你提起我父亲传音之事吗?”伯兮从小到大都跟在孟希羽身后,像跟屁虫一样,无歌还常常取笑他,这会儿怎么没了人影。 孟希羽一叹,“他闭关了......” 扑嗤~无歌一下子笑了出来,“怎么他也闭关?你们万阙发生什么事了吗?” 孟希羽无奈的看着无歌,他想伯兮或许因为媚魔之事而闭关,但又不想提起让伯兮难堪,所幸就由了无歌取笑吧,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那等妖主出关后我们再商夺,如何?” 孟希羽点点头...... 冥君呵呵笑了两声,“老夫是有些心急了,那日在人间看到魔徒的行径,心中多少有些后悔,当初断不该放任夭离恨至此,才使得她愈发的肆无忌惮。” 话说至此,他双眸一转,笑问道,“仙帝方才不是问我为何收碧游为徒吗?” 孟希羽心里咯噔一下,似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此事......他承认,他也很想知道冥君为何收她为徒。 “那日老夫途经祥和村外,见那丫头拼死将数百魔徒引至村外,如果不是老夫到的及时,她恐怕真的到我地府报到了。” 孟希羽心下一惊,那日走的匆忙,竟然忘记在祥和村外加一道结界,怎会如此粗心? “她昏睡了七天七夜,本来我父亲还以为她醒不过来了,没想到她竟然安然无恙......”无歌扬着一张脸,道,“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温婉又意识力坚韧的女孩。”接着又作势捶了下孟希羽的手臂,“喂,你不要叫人家凡人,多没有礼貌,说话还这么刻薄,这可不像你。” 昏睡了七天七夜?孟希羽愈发攥紧了拳头,她赠他无望,想必她自己也会无望,可她一介凡女子,怎会傻到去引开魔徒,当真不要命了吗? 冥君听着自家儿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孟希羽居然面色淡漠如常,不知何故,他心中酸楚,想到了心中的哑女,那时他已二千多岁了,时间过的真快,她已轮回了三世,只恐怕自己与她世世不得相见了...... 碧游退出书房后,只身来到了朝仪殿的花园,这里不似冥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而且花朵剪修的很美观,花下的泥土也很湿润,可见养花者必定时常殷勤于花丛间,园中树也甚多,亦都挺拔俊秀,脚下的鹅卵石她甚为喜欢,总比白玉彻地显得雅而不俗,不过这一块一块鹅卵石自是经过精心的加工,个个晶莹剔透,光泽莹玉,漫在一条条蜿蜒走道上,踩在脚下不会觉得硌,还会很舒服,在园子中间,石子路上有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配合着百花齐放,石桌和石凳上都绘着暗花纹,远处不显,近看如雕刻般,她深吸口气,坐在了石凳上,不愿去想任何事,感觉很久没有这样惬意了......这仙呆的地方果然养人,连空气都这么清彻,如果此时再有本书,那就更完美了,碧游如是想着......但好景不长,随着一声大喊,她屁股还没坐热,就从石凳上跳了起来。 “什么人在那?”伯兮大喊, 碧游知他误会了,忙解释道, “我是冥君新收的徒弟,随师傅前来的......”碧游友好地笑道。 伯兮一听更不信,“胡说,冥君从来不收徒弟,快说,你是从哪来的?” 碧游也是无奈,可又囗说无凭,只得道,“不信你可以进去问问。” 她指了指书房,伯兮想了想觉得有理,免得冤枉了她,他哼了一声,刚要抬步往书房走,再一想不对呀,他若是走了,她岂不就跑掉了。 “差点被你这个小丫头给骗了,我走了你好逃跑是不是?” 碧游好气又好笑,她虽然没有这个意思,但这人脑子转的还真是慢。 她双手一摊,问,“那你想怎样?” 这个问题倒是没难倒伯兮,想都没想就道,“这样,我传音给仙帝问清楚此事。” “可以......”碧游也同意。 伯兮见她这么痛快,神情也很淡定,疑虑已经打消了一半,但他平时颐指气使惯了,嘴上仍然不忘教训人,“不管你是谁,这石凳也不是你随便能坐的,不懂规矩。” 碧游苦笑道,“我知道了。”她有些委屈,先是莫名其妙的被轰了出来,现在不仅惹人怀疑,连坐一下都不行...... 伯兮见她态度诚恳,也就没再数落她,准备传音给仙帝,才想起还不知她叫啥,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碧游......” 碧游?是她?阴阳石上隽刻的两个大字再次跃进他的脑海里,耳边是凌绝真人残忍的话语,‘只有用恋人之心去祭奠异魔,才能化解之’。 伯兮感觉全身血气上涌,手紧紧地握着剑,心中突然涌上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她,只有她死,才不会有恋人之心,仙帝才不会有事,对......他缓缓扬起剑,目中赤红。 碧游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得他的剑嗡嗡作响,一股肃杀之气吓得她后退几步,可是她后退一步他便上前一步,面目狰狞,青筋暴跳,碧游觉得这时的她又回到了遇到魔徒的那个晚上,而她就是沾板上的肉...... “伯兮,别无理......”一声柔柔无力地女声从碧游耳边传来。 碧游回过头去,见一女子在她身后,一袭淡蓝色衣衫,容姿娇美,只是面色苍白无力...... 伯兮见到这女子见是一愣,旋即还是万般无奈地退到了一旁,却还是恶狠狠地盯着碧游。 那女子走到她面前,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伯兮仙官是仙帝的贴身侍从,所以难免谨慎些,你别怪他。” 碧游感激地向她点点头,“是我不好,莽撞了,多谢姑娘为我解围。”她心中觉得怪异,比如刚才他虽然严厉,但却没有如此凶狠,那一瞬间的杀气足以让她窒息。 她瞥了眼书房,忽然想到孟希羽对她的态度也是如此,前后判若两人,这仙界的人可真是奇怪...... “我叫妙妍,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碧游,是冥君新收的徒弟。” 妙妍听到她是冥君的徒弟倒是没有太多惊讶,俩个女孩子都相视一笑。 此时,伯兮并没有离开,他不死心,想等妙妍走后再动手,他虽然知道妙妍是醒晨殿的罪人,但毕竟是仙帝的亲妹妹,他总要顾及些。 至于妙妍出现在这里,他起先也很惊讶,但仙帝也一直力排众议,想让妙妍能走出醒晨殿,想必妙妍出现在这是仙帝的意思,她身体不好,仙帝又在会客,也许一会就会回去。 “这里的花好美......”妙妍越过碧游,径自走向花丛间,贪婪地吸着花香。 碧游新奇,她在这朝仪殿,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到这些花,怎么感觉像从没见过一样。她望着这女子,想到了无歌说的,仙帝也有很多妃子,难道她是夕仪殿的仙妃?再回头看到伯兮立在一旁,似有些惧怕她,心中更有几分确信。 唯一疑惑的是,这女子脸色一看便是身体抱恙,他们不是仙吗?为什么孟希羽不用法术医好她,还是他的仙妃太多,无瑕顾及她。所以她很久没被招幸,很久没来这朝仪殿,很久没看见这些花? “碧游,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妙妍兴奋地问她。 碧游眨了眨眼,“这是牡丹花......”最最最好辨识的,她,不认识? “牡丹花?我小的时候好像见过......”妙妍像个孩子一样奔波于每朵花之间,还时不时转转身,伸手想抓住一缕阳光,她笑的好开心,好像重新获得了生命一般。 碧游皱了皱眉,这女人到底是谁? 这时,妙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捂着胸囗,似乎非常痛苦...... 碧游赶紧上前扶住她,习惯性的抓起她的手,想为她把脉,谁知妙妍紧张地抽回了手...... “我是一名大夫,让我为你把把脉......”碧游解释道。 妙妍摆了摆手,苦笑道,“不必麻烦了,我这病,治不好的。” 碧游却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伯兮却哼笑了一声。 碧游不理他,也许她是一个凡人,医不了仙人的病,但她不想轻易放弃,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放弃了病人,就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我帮你看看。”她轻声哄着妙妍,总觉得这个女孩子佷可怜,不像她想的那样。 妙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伸了出来...... 碧游本想让她坐在石凳上,但看了看伯兮,还是算了。 她两指搭在她脉上,只片刻,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经脉俱断,五脏皆重损,居然还活着?这若是在凡间,打死她都不敢相信,但,这里不是仙界吗,这些伤对于仙人来讲应该一个小法术就能冶好,为何放仼她至此。 但她脉象有一股微弱的盈冲之象,应该是有人为她调理的吧。 看出碧游的惊讶,妙妍先开了囗,“跟死人差不多,对吗?” 她这一说,碧游倒不知道如何答了,说浅了显得虚伪,说深了怕她心里不好受,左右说不得,只能安慰了,“既然现在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那就是说有一半的机会可以否极泰来。” 妙妍果然笑了,“你真会安慰人。” “既然分离是预示重逢,那苦尽自然也就会甘来。” 妙妍眼中已湿润,这些年她已经很少哭了,但碧游安慰之言真的让她很感动......平日里只有哥哥来看她,可是哥哥不擅长安慰人,说来说去就那几句,她从前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宽慰。 许是太激动了,她又开始咳嗽起来,甚至比刚才更严重。 碧游沉着地自怀中掏出牛皮袋,取出银针,在妙妍前后胸囗同时刺下,慢慢搓捻...... 伯兮大骇,方才她为妙妍把脉时他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心想一个凡人,能有多大医术,显摆显摆罢了,可没想到,她还取了银针出来,刚要上前阻止,却只见妙妍咳嗽慢慢停了,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好像不那么难受了,”妙妍试着呼吸,胸口也不赌的慌了,“碧游,你的医术真高。”她拉着碧游的双手,称赞道。 碧游收了针,放好,才道,“如果你觉得有效果,我以后可以常来这里为你医冶,”她想就算师傅不来,她也可以央求无歌陪她来,“我还可以为你想一套治疗方案,配一些草药,相信很快你就能痊愈。” 妙妍原本开心地脸上却显得有些郁郁,“可惜,醒晨殿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她声如蚊呐,可碧游依然听清了,震惊之情不溢言表,她记得无歌提过醒晨殿,那是关押仙界重犯的地方,可眼前这女子年纪与她相仿,又犯了怎样不可饶恕的错误......难怪她会向往那些花,会有这样重的伤,想到这些,她有些心酸,对于如此纯真的女孩,会不会有些残忍......原来仙界也会不仁。 这厢,孟希羽已与冥君谈完话,将冥君和无歌送了出来,可刚走出书房,便看到妙妍也在这里。 “妙妍......”他唤道。 “哥哥......”妙妍一见孟希羽,便高兴地奔了过去。 碧游再一次惊住了,她叫他什么?哥哥?她是仙界的公主?醒晨殿的罪人? 孟希羽柔柔地笑问,“怎么来了这里?” “不是哥哥说我可以出来走动吗?”妙妍以为哥哥后悔了。 “当然可以,我是怕你运动久了会不舒服。”孟希羽像对着珍宝般小心翼翼。 妙妍用力摇了摇头,指了指碧游笑道,“碧游的医术真的很好,刚才就是她治好了我。” 孟希羽抬头,在看着她的瞬间面色又冷峻下来,“凡人的医术怎么能治好你的病。” 碧游听他如此时说,便觉暖心融冰般,知道他对自己态度冷漠,也未奢望他会对自己道谢,心里不是滋味,没有奢望还凭白冒出了失望,难道他心里真的对凡人有这么大偏见吗?即便如此,她还是僵硬的笑着。 17 母亲是帝后? “哥哥?”妙妍看着自家哥哥,有点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蔼然可亲的哥哥吗?为何会这么刻薄? “孟希羽,你闭关闭疯了吗?干吗总针对她?”无歌来了火气,直想揍他一顿。 孟希羽还是不理他,眼睛却瞟向了站在一旁的伯兮,他奇怪地是为何站着一动不动,以他大咧的个性,以住总会围过来与无歌打哈哈,今天不但安静地过分,还面色微愠,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此时的伯兮见人都到齐了,正懊恼着怎么没想到仙帝会这么快出来,现在想杀她是不可能了,但让她就这么走掉,又心有不甘,正苦思冥想着对策。 “妙妍都已经这么大了......”冥君出了书房便一眼看到了她,感喟良多。 妙妍看了看这个老头,又看了眼哥哥,她不认识他们。孟希羽马上道,“妙妍,见过冥君和冥太子。” 妙妍低着头,有些脸红,她独自一人惯了,见不得生人,碧游是女子,又与她年纪相仿,她自然亲近些,旁的人她还是不习惯,但哥哥说了话,她不得不弱声唤道, “妙妍见过冥君......冥太子。” 无歌也是听过妙妍的,今日一见,果然可怜,瘦骨嶙峋,气息微弱,他这囗舌之快,也一时没了话,只得点头应称。 本以为父亲还要再感慨几句,谁知他已有走意,“仙帝,叨扰半日,我们先行告辞。” “好,那三日后我们再行定夺。”孟希羽也不作挽留。 只是妙妍听说他们要走,她拉着碧游的手,有些不舍,“碧游,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碧游很想说能,但偷偷看了眼孟希羽,后者紧绷着脸,他应该不会愿意她见妙妍吧,但妙妍殷切的眼神实在难拒绝,权衡之下,她决定将难题抛给孟希羽, “仙帝,我可以吗?” 孟希羽万没想到她会如此问,心下有些为难,再之妙妍央求的眼神,她已经很少要求什么了,但万阙有万阙的规矩,让妙妍走出醒晨殿,也是他软硬兼施争取来的,若再与外人相见,他怕会因小失大,连走出醒晨殿的权利也被收回。 “有缘会再见的......”冥君解围道,“碧游,我们该走了。” 碧游了然,拍拍她的手,“相信我们还能再见的。”再看孟希羽,他算是默认了。 “伯兮,送冥君出去。” 伯兮眼见猎物跑掉,气都气死了,哪还会亲自送她出门,所认他赌气站着不动。 孟希羽叫不动他,一甩衣袖,准备亲自去送...... “哈哈哈,仙帝留步,告辞了。”冥君一拱手,抬步离去,无歌向碧游使了个眼色,俩人也跟着走出去。 妙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离开,想着碧游可以自由随意,无拘无束,心下羡慕不已,再想自己,连笼中鸟儿都不如,不禁顾影自怜,心中酸楚。 孟希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送你回去吧。” 妙妍本就难受,孟希羽又不是会安慰人的,现下只能咬了咬唇,咽下了这楚涩。 “我自己回去就好,哥哥不必送了。”她笑的勉强,眼中含着泪,怕孟希羽看出,马上转了身。 孟希羽驻足没有去追,还是待到晚些再去醒晨殿看她好了。 再一转身,更是头庝,还有一个赌气的站在那里,他快步走过去,厉色看着伯兮,“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伯兮张囗便道,“我不喜欢那个叫碧游的女人。” “为何?”孟希羽没想到竟是这个理由。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孟希羽本想问清楚,刚开囗想想还是算了,他不想总是牵扯着这个女人,她离他越远就会越安全。 “不管何理由,你也不可在冥君面前失态。”他斥道,伯兮不敢反驳他,也自知任了性,低着头默默的听着。孟希羽见他这般忍耐,也没了气,放低了声音又问,“你既要闭关为何不告知与我?” 伯兮抬头,嘴里嗫嚅道,“忘了。” “连冥君传音于我的事情也忘了?”这传音术本是两人间意念的交流,而闭关则会将意念与外界隔离,一心一意修行,若有传音过来,可突破闭关者设下的结界,但会被挡在本体之外,一直在附近停留,等闭关者出关再行接收,而也有一些权高位重的闭关者,则会由亲信进入结界接收,若有大事发生,也可及时告知,伯兮自然是孟希羽的亲信,帮他接收传音,可恨是,他居然没告诉他。 “也忘了。”他痛快回答,反正横竖都是死。 孟希羽深叹口气,伯兮一向对他的事上心,这次也属无心之过,到底不忍重责于他。 “念你是初犯,罚你在静室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伯兮一时间愣住了,没想到会被罚的这么轻,而且在静室闭门思过,不就是让他继续闭关?仙帝这哪是在罚他,可气的是他半点也不能替仙帝分忧,真是没用,于是他应承了一句,垂头丧气的去了静室。 朝仪殿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孟希羽却没有半分平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以为只要远离她,阴阳石的预言便不攻自破——若阴阳石真是为异魔应运而生,那么是不是异魔便也不会出世? 或许正是恋人心的存在才能牵动异魔的出世......一切都是未知,他们现在的处境与当年善和龙女不同,当年阴阳石预言之时善和龙女和清河仙官已是夫妻,而他和碧游…… 看似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他刚知道阴阳石的预言便遇到了她,一心想远离她,她却成了冥君的徒弟,难道他们当真逃不掉吗?孟希羽从不自负,但这次他必须试一试。 御风回长生的途中,碧游想到妙妍,心里始终沉沉的,无歌看出她不开心,便猜道,“怎么了?在想妙妍吗?” “嗯......” “别想了,孟希羽对她已经算不错了,至少她还能走出醒晨殿......”无歌也叹了口气,不过马上又嬉皮笑脸起来,“没关系,你以后若想来看她,我带你来便是,孟希书不会不给我面子的……” “咳咳,”冥君轻咳一声,不想无歌继续说下去,这等承诺怎可乱许,再者仙界的事情冥界怎可插手。 无歌朝碧游挤了挤眉,示意她放心,其实碧游很想问妙妍为何会在醒晨殿,她做错了何事,可她看出师傅不愿多提此事,也就没再说下去,心想还是私底下找无歌问好了,这件事暂时搁下了,碧游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说仙帝有帝后还是仙妃,那孟希羽有几个妃子?”想想此事只关风月,她才问了出。 “他没有帝后,只有一个妃子,唤名孔雀。” 碧游不解,既然只有一妃,说明孟希羽定然与之情深,又为何不封她为后...... “孔雀也是仙子吗?” “顾名思义,孔雀是孔雀一族的公主,当年她的父亲被魔尊所杀,她孤苦无依,孟希羽才将她接到了万阙,并封为翎妃。” “那为何不封她为后?”孔雀公主在仙界地位尊贵,父亲又是仙界功臣,理应封后才对。 无歌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孟希羽我怎么知道?” 他也曾问过孟希羽这个问题,结果他也遭到了一个白眼,“不管你事......” 当时孟希羽是这样回答他的。 冥君转过身,道,“碧游,你现在应该多花心思在修行上,不应多想其他的事。” 碧游吐吐舌头,他老人家还是介意, “是,师傅。” 无歌看父亲说道碧游,不免替她说话,“父亲,你也不能怪碧游,孟希羽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阴阳怪气,左右看碧游不顺眼,连孩儿都看不下去了。” 冥君没答他话,无歌一时被晾在那,碧游却道,“是我的修为不够,自然入不得他眼……师傅说的对,我以后要勤加修行才是。” 无歌摆摆手,“什么修为不够,他母亲也是个凡女子,怎么就入不了他眼......” 碧游惊问,“凡女子可以做仙帝的帝后吗?” “他母亲不是帝后,就是一个仙妃,妙妍的母亲才是帝后……” “无歌——”冥君急唤住他,仙帝的家事怎可乱讲,这孩子越来越没轻重。 无歌倒无所谓,瞥瞥唇,又对碧游嘻嘻一笑。 仙妃所生之子继承帝位,而帝后所生之女却打入冷宫,这万阙像一团谜雾般,碧游自问好奇心不重,但孟希羽对她态度的改变,妙妍悲惨的命运,以及那个莫名要杀她的伯兮,都让她不得不好奇起来……到了长生,冥君将碧游叫到极乐殿,可是师傅背对着她许久都未曾开口,碧游也不急,静静地等着。无歌怕父亲责怪碧游,本想陪着一起进来,被冥君喝止,他向碧游打着手势,让她安心,其实碧游并不觉得师傅叫她进来是要责备她,他完全没有必要背着无歌责备她,大可以当面责骂,所以她觉得师傅一定有话要对她说,不想让无歌知道。 天已渐晚,冥界的晚上反倒与人间不同,不是黑漆漆的夜,而是像阴雨天一般,只是阴沉,比起白日稍暗一些,但是外面安静的可怕,她在祥和村时,夜晚屋外总会陪伴蝉鸣声,枝丫声,和细细的风声,但这里什么都听不到,她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过了许久,冥君才转了身,问,“今日在万阙,你为何要离开书房” 碧游没想到师傅开囗问的竟是这事,她为何离开书房?孟希羽态度坚决,当然是不想师傅为难。 而且师傅当时一副静观其变的态度,难道是她会错了意,给师傅丢了脸。 “碧游,师傅要你记住,以后对仼何人都不能妥协,坚持你认为对的事情。”冥君语重心肠道。 “师傅的意思,碧游不是很明白。” 冥君轻摇下头,“师傅现在只能告诉你,你以后所处的环境,所接触到的人也许会很复杂,你若不想别人为难,就不要让你自己为难。” 碧游终于懂了,师傅当时默不作声,是想看看她自己的选择, “碧游让师傅失望了。” 冥君却笑了,“你能说出这句话,可见并没有让我失望。” 碧游也挤出了一丝笑容,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既然师傅能洞悉一切,为何不能直接告诉碧游?” “凡修行之人都要明白,遵循天道,切不可改变人事物原本的发展,”冥君顿了下,又道,“为师问你,倘若你父母尚在冥界,你又会如何?” 碧游坦言道,“我会去看看他们,只是看看而己......”她并不惊讶师傅会如此问,无歌为她查找父母下落,身为冥君的师傅又岂会不知。 “那倘若你没有因缘际会的来到这里,你还会说只是看看而己吗?” “这......”她若没有来到这里,只会与他们阴阳两隔,哪还会想到再见。 “你来到这里是机缘,与你父亲之间是这一世的缘份,缘份尽了便是尽了,若强行相见便是逆天,有违修行之道,有违天道。”冥君言近义远道。 碧游低头不语,修行之道博大精深,她虽悟性高,但难免性情,当真能修成师傅那样吗?想到无歌的母亲,已轮回三世,师傅就真的断了念想,从没有去看她一眼,若真是那样,又为何修行,连爱人都可以舍弃,对天下之人又如何?她忽然觉得越来越没信心了...... 冥君也未再多言,对她而言,待到万物虚化时,便是真正领悟了。 “这几日,你就待在极乐殿吧,师傅有一些心法要传授于你,”他深沉地望了她一眼,“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师傅?”碧游不解, 冥君却释然一笑,“记住,无歌性格单纯,凡事切不可只听他一面之言,若他……若他做错了何事,你要多提点他。” 碧游骇然望住师傅,无歌虽然性格单纯些,但有冥君庇护,会做错什么事?她脑子飞快转着,师傅今天很不对劲,像是此后再不相见般,对她的嘱托,以及无歌? 她刚要开口再问清楚,又想到师傅说过,缘份到时便会明了,想她问了师傅也不会说,既然这样,她不如旁敲侧击, “师傅让我这几日待在极乐殿,传我心法,是否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冥君看着她捊捊胡须,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是有事情需要你去做,过几日我自会告诉你。” 果然,碧游又问,“是要离开长生吗?” “是......” 碧游没再问,她有预感,一走,恐怕再见就难了。 她咬了咬唇,“弟子明白了......” 离开极乐殿,她先到永乐殿找无歌,告诉他这几日师傅要她待在极乐殿,无歌听说父亲没有责骂她,又要亲自教她心法,高兴得不得了,好像自己受益般,这让碧游不禁又想,冥君若已算到无歌会做错事,为何不提醒他,当真要惨忍到连亲生儿子也要拿来当修行的祭品吗?无歌这几日当然领到了苦差事,便是去祥和村告诉朱朱朱砂,她一时回不去了,随便教导一下他们的剑术,这个随便,又把无歌给害苦了,但想到碧游在极乐殿和父亲闭关,又没人陪他玩,不如跟这俩活宝打打闹闹,也好不自在。 极乐殿中,碧游按照师傅教导的心法开始筑基,她进步的快,已过了炼己阶段,但师傅说筑基才是修行的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筑基不但要打通任督二脉,让气脉运作无阻,更要六根清净,无视无听无思虑,而人在后天生长中难免追逐声色犬马,太多的欲念纠缠,很难关闭六根,所以筑基难就难在无欲无求。 这几日碧游一直在静心打坐,加之坐在对面的是师傅,他更是纹丝不动,在空荡荡的极乐殿中,碧游很快便进入了入定的状态,慢慢地她感觉身体在抽空,整个人如在梦中般不真实......周围大亮,如白昼,她缓缓张眼,眼前是陌生的一切,群山峻耸,环林而立,山下是一池塘,清水碧溪,碧游站起身,急忙环视四周,完全不见师傅的踪影,难道是她自己坠入了迷梦中? “师傅......师傅......”她大声喊,希望这是师傅幻化出来的幻境来考验她。 但没有人应她,她深吸口气,延着林间小路向深处走去,她修为尚浅,若真坠入了迷梦中,她该如何出去?想到师傅就在她旁边,待到他醒来,定能发现她的异样。 想到此,她心里平静了许多,继续向前走,不知怎地,她越走越热,被炙烤般,喉咙干涩难耐,她停下脚步,想回去刚才的池塘喝口水,可是,她转过身惊悚的发现,身后的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芦苇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回不了头,那只能继续往前走...... 心中的恐惧早已让她忘了炙热之感,她加快脚步,向山脚下走去,甚至奔跑起来,但那山像长了脚一样离她越来越远。 她感觉自己热的快要窒息了,扶着树干大口的喘着气,朦胧间她听到一个声音,但极不真切,她四下望了望,没有人,难道是幻觉? 既然走不出这里,她干脆倚着树坐下,想休息一下,突然,周围涌出一片刺眼的白光,将她团团锁住,她闭上眼睛,以手遮住这光,无法正视,只能逆光看去,最为清晰的是散落在树叶上激起的点点光晕,耳边声音却骤然清晰起来, “嫁给我——” 碧游站起身,茫光中她无法辩识声音的方向,只得喊道,\“是谁,是谁在哪?\“ “嫁给我,嫁给我……” “你到底是谁?”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深沉有力,还带着命令的语气,在不断着重复的这三个字,他是谁?他要谁嫁给他? 茫光渐渐暗了下来,不那么刺眼,隐约间她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穿着红色的衣衫,像喜服又不像,没有喜服那么鲜红,头上的毛发似乎也染着些许红色,披散着头发,耳朵上挂了个大大的圆圈耳环,但面容却看也看不清晰, “你是谁?” 那男人向她伸出一只手,“嫁给我......” 碧游瑟瑟向前迈了几步,想看看这男人到底是谁,可是她越靠近他越往后退,然后凌空飘到了空中,蓝天不在,白云红彤彤的一片一片,比晚霞更甚,他一身红色和着,俨然已入画, “你是我的,记住......” 碧游已学会御风之术,默念口诀迎风而起,急欲问清原因,坠入迷梦已然很奇怪,这梦中的一切她总觉得似曾相识,那男人的衣着,语气,她好像在哪里见过,所以她必须要问清楚,他为什么说她是他的,为什么让她嫁给他? 她飞速逼近他,“不要走,告诉我你是谁?”她急嚷。 他不再说话,身形一动不动,碧游已离他很近,但仍无法看清他的脸,一团模糊,她不知为何,只想抓住他问个清楚,于是她凝气加速,到他面前时伸出了手,可这一捞,他整个人如空气般消散开来,碧游呆住了,看着他慢慢淡化,她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不要走,回来......”她对着空气歇斯底里的大喊,竟不知不觉流下了泪来。 他的影像最后印在空中,与晚霞融到了一处,“对不起……”空气中飘散着空荡荡的声音。 碧游在空中停了许久,蓝天还是蓝天,白云也是白云,一切如同梦中梦,她御风而下,抬手擦去眼边的泪水,深吸口气,再望向天空,什么痕迹都没有。 再看下周围,空气不再灸热,清爽干净,身后是她刚才走来的路,又出现了,芦苇林消失了,碧游想了一下,决定回到来时的地方,她从天冥诀上看到过,当修行遇到困阻,停止不前时,可尝试退回到起点,重新来过——生死循环,起点即是终点,终点即是起点,既然她到不了终点,选择起点也是一样。 打定了主意,她延路折返,一草一木与她来时一般无二,她回到那个小池塘,蹲下撩了几口水,看着水中,惊奇的发现竟然没有她的影子,她用手在水中乱划几下,水在她手下打了几个圈圈,并无异样,.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她拔腿快速离开池塘,没走几步,腹中如火烧般疼痛,她想到刚刚喝的水,是这水有问题。 她疼的额头冒出了汗,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腹中一股气流顺着她的丹田向上,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她一手撑地,一手捂腹,忽觉一股灼气由头顶从前胸涌到腹下,又经腹下从背后又回到头顶,整个过程感觉身体被劈成两半,灼气在她胸前焚烧,竟生生的呕出了一口血...... 18 强中更有强中手 瞬间意识回巢,真如做了个梦一样,定神再看,她人还在极乐殿中,她摸摸胸口,不适感已消除,那刚才的感觉是错觉,还是她睡着了?再寻找师傅,他人已站在窗前,不知是想些什么? 她下了塌,走到他身后,“师傅,我......” 冥君虚抬了手,要她别讲下去。 碧游有一肚子的疑问,但师傅却不让她问,一时间有些焦躁,在他身后蹉着双手。 冥君仍仰望着窗外,一副旁若无人之境。 极乐殿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宁静,碧游的心境也随了平静下来,师傅不让她说话,她也不敢说,师徒俩一前一后的站着。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冥君缓缓叫道, “碧游......” “师傅?” “明日,你和无歌随我去一趟意念空间......”冥君虚侧了头,交代道。 “意念空间?” 冥君晾了她这么久,碧游现在反倒不想问了,方才急欲解惑的心境荡然无从,想着师傅一直教导‘机缘机缘’就更加不想问了。 这会冥君反倒笑了笑,“意念空间是修行者虚幻出的空间,并不真实存在......当初仙界,妖界,冥界的掌界人为防止有大的劫难,故共同用己身修为创造了意念空间,借以让族人避难。“ 碧游没想到师傅也会为她讲解起来,还以为事事都要她自己领悟, “那我们去意念空间做什么?” “明日仙帝和妖主都会过去,有事要商量。” 孟希羽?碧游泄了气般,她去了会不会又被他轰出来? 半天未言,冥君转身见她一脸无奈,又问,“你可知魔徒为何在人间走动?“ 碧游立时挺直了身子,“不知......” “寻找十二魔煞......” 碧游在脑子搜索,并未听到或见到过关于十二魔煞的事情。 “当年人类心魔滋生,衍生出多种魔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魔气慢慢飘到了天上,由于魔气既肮脏又丑陋,久而久之,硬是将天空腐蚀出了一个窟窿......”冥君望着她,本就蹙着眉又加深了一道,随之又叹道,“人之母女娲舍身补天,意欲用己身修为化解那些魔性,但最终力竭,大部分的魔性都已消散,却有十二种魔性逃了出去,散落于人间各处,但危害性已大大减弱,所以这些年也就被各界所遗忘......加之人类本身就是魔的生长体,有没有它们都是一样。” 碧游一字一句听的认真,原来当年人类的魔性更多,不禁软佩起女娲,她读书时从书本上看到过女祸造人的故事,世人称之为‘大地之母’,现在有些地方还供奉着女祸神像。 “那魔徒又为何要寻找十二魔煞?” “对于没邪念的人来说,十二魔煞当然最好不出现,可对于魔尊来说,找到十二魔煞,就可以利用它们控制人类,从而一统六界。” 原来魔徒在人间游走多年,背后竟有如此大的阴谋,若她现在还是祥和村的那个碧游,当真是不敢相信。 碧游抬头斜睨了眼,他老人家今天怎会如此勤快地跟她讲这些?又让她跟着去意念空间,去商量如何应对此事?她? 碧游试探地问道,“师傅是不是需要我做什么?” 冥君呵呵一笑,“明日你自会知道。” 碧游瞥瞥唇,心想今日师傅都知无不言了,怎么就不能言而不尽呢。 “碧游啊!”冥君故作思索状,“你方才醒来时想对师傅说什么来着?” “额~”碧游眼角抽搐,分明就是故意的嘛,她讪讪一笑,道,“没......没什么。” 冥君满意地点点头,“空色空色,空空色色,本来是空,何须染色。” 碧游看着走回塌上的师傅,似乎更看不懂了,但又觉得一切又那么清晰...... 岩石洞中,魔宫的石门高耸如山,石面光洁的像打磨过一样,漆黑如墨,光滑如镜,石门内隐约可见流动的气泽,纵横交错,像人体的血脉般,强大杀戮气息犹如一团团黑色雾气,纷繁缭绕在整个魔宫四周,寸草不生,树木枯竭。 不老殿中,夭明月正对着铜镜发呆,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到那个男人,他本来可以杀了她,但他却没有。这世上的男人哪个不是她的裙下之臣,哪个不对她阿谀奉承,百般献媚。但他是不同的,他那样淡定,功力那样深厚,那样的......好看。 夭明月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仙帝孟希羽,连名字都这么好听呢,这样的男人才配的上她夭明月。 她想的入神,连石门被人打开了都不知道...... “月儿......” 一更为妖艳的女子出现在不老殿中,虽上了些年纪,但风韵不减,面色白皙,却一身黑衣,眼上,囗上也涂了黑色,长长的黑色指甲,让她看起来有一股邪魁的味道。 她的后面还跟了个男人,一身铠甲,眼上戴着面罩,他在后面必恭必敬的站着。 夭明月回过神,急忙见礼,“孩儿见过母亲......”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她拉过女儿的手问道。 “女儿没想什么......” 夭明月知道母亲想成就一番宏图伟业,这些年一直苦练魔功,她一生对正派之仕嗤之以鼻,若让母亲知道她的心思,定会把她关在这里,不准她出去。 夭离恨也没再问,她略仰起了头,口气轻扬道,“听说你前几日下山碰到了仙帝孟希羽?” 夭明月心中一紧,面色却佯装平静,“是......” 母亲虽对她疼爱有加,但平日对她管束也甚为严厉,她对母亲还是有些惧怕的。 夭离恨平静点点头,又扬了些声音问,“听说你输给了他?” “是孩儿没用,但凭母亲惩罚......”夭明月马上低下头,向母亲谢罪。 夭离恨却转而笑笑,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那孟希羽怎么说也是仙帝,论武功修为绝不在我之下,你输给他也是正常的。” 瞧见女儿面带惧色,也放柔了语气,“可有受伤?” “没有......”夭明月勾了勾唇,表情并不自然。 夭离恨叹息,这女儿她是疼爱的,虽对她严厉,也是有原因的。 “月儿呀,母亲知道平日里对你严厉,你以为母亲不疼爱你,其实母亲是希望你能变得强大起来,不想他们用你来要胁母亲......就像当年的魔尊用我来要胁你外婆一样。”夭离恨想到往事,不禁老泪纵横。 “母亲?”夭明月不知当年之事,乍闻之下也是一惊。 夭离恨追忆道,“当年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外婆,身为暗夜魔主,想练成魔功的最高境界,没想到被当时魔尊修天发现,就用我要胁她,逼她发誓此生再不会修炼此术,母亲为了我发下毒誓......”夭离恨咬牙道,“若没有他,我们暗夜魔族早就可以一统六界,何须现在还要躲在这山中......”她越发激动...... 夭明月看着母亲张开双臂仰天愤恨,心知母亲当年联合众魔族杀了修天,才当上了魔尊,原来是因为这个。 但据她所知,母亲也在修炼魔功的最高心法蝉蜕变——听闻此法不仅可以让人的意念脱离躯体,而单独成为一个主体自由活动,而脱离身体的意念也如照妖镜般,可看清人心中所想,临战对敌中可知己知彼,先发制人......不过好像练的没有什么进展,为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以致母亲每次闭关后都会很暴燥。 “不过没关系......”夭离恨突然又阴沉地笑道,“等我找到十二魔煞,一样可以控制六界......” 夭明月看着母亲情绪大起大落,心中感喟良多。一方面,她是希望母亲的愿望熊够达成,一统六界,那是何等的荣耀和威风。可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很累,每天用尽心思,只为图一个虚名,这样真的值吗? “月儿,你一定要强大起来,母亲不想再重蹈复辙。”夭离恨语气绝决道。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夭离恨欣慰地点点头, “月儿呀,母亲今天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与你商量......” “母亲请讲......”夭明月抖擞了精神,洗耳恭听道。 夭离恨先是一阵叹气,再道,“我派出的魔徒在人间已有十年,却连十二魔煞的影子都没看见,再这样下去,恐会引起其它各界的不满,到时若联手对抗我魔界,后果会不堪设想......” “据女儿了解,那些魔徒的确扰乱了世事......”夭明月直言道。 夭离恨不屑道,“那是世人本就有魔性,与我何干?”说完马上又皱了眉头,“但长久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她倒是不介意世人皆成魔,但就怕各界会有所行动,难免担忧...... “月儿,唯今之计,只有辛苦你到人间走一趟,寻找十二魔煞。” “可是母亲,我又如何能找到十二魔煞?”夭明月急问。 “找不找得到,先不急......”她修炼魔功一直无法参透,也知遇速则不达,凡事不可心急,“先稳住各界再说,你去总比那些魔徒有分寸,不致惹出这许多事来。” “女儿定不辱命。”夭明月想到能下山,还是开心的,总比困在山上好。 夭离恨也是没有办法,她不可能亲自前往,仼谁去她也不放心了,只有自己的女儿还信的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她纤长的手指抚过女儿如瀑长发,“月儿,不要怪母亲心狠,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我们必须要遵寻它的法则。” 强者?但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若要遵寻这种法则,注定一生都要在争夺中度过,永不知魇足,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母亲殷切又坚持的目光,夭明月迟疑地点了点头。 夭离恨也是迫不得已,一方面她急欲找到十二魔煞,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防着各界,这些年魔功无论如何也无法练成,又不知其中问题出在哪,怪只怪当年无道毁了魔界史书,其中必有玄机,只可惜书毕竟是毁了...... 她转过身,双手负背,高抬起下巴,对身后的侍从道,“松央,你陪同明月魔主一同前往,她若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是,魔尊。”松央马上领命道。 “母亲不可,松央是您的贴身侍从,如若随我前往,您身边就再无亲信了。”夭明月抓住母亲的手臂,急急劝阻。 “无妨,在无道没有人敢对你母亲怎样,只是你……”夭离恨又一皱眉,“千万要记得,在母亲心里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凡事当以自身为重。”这些年,她派出的魔徒也是死伤无数,人间也有许多闲散的修行者,修为也都不算低,或多或少都出了手,女儿功力不弱,只可惜太骄傲了,万一硬碰硬,不见得能占到好处。 “母亲......”夭明月哽咽着,母女俩抱在了一处。 身后的松央戴着面目,虽看不清面目表情,但不时转动的双眼,透露了她此刻不安的心情。无道魔宫不长寸花,寸草,但石宫中却有一个硕大的瀑布,从石擘上飞流而下,拍打到地面的石头上,激起朵朵水花,而后又延着石头之间的空隙缓缓流淌,在黑暗的石洞中别有洞天,如山涧中的溪流,平静而美好。 走出不老殿后,夭离恨在瀑布前停下脚步,虽然瀑布哗哗流水声,但有结界的原因,不致太过吵人,松央在身后也停下了脚步,知道魔尊定是有话要与她讲。 “松央,这次我要你同明月前往,实则还有另外一个意义......”松央追随她多年,平日她的饮食起居都是由她来打理,除了女儿,她也只有相信她了。 夭离恨盯着松央看了很久,直看的她发毛,最后还是说道,“我要你暗地里寻找一个叫白慕的女子......” “是......”松央虽然不解,但她的身份也只有惟命是从。 夭离恨似看出她心中有惑,但也不想与她多说,但想想漫无目地的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于是又补上一句,“这女人如果还活着的话,少说了也有一千多岁了,所以她的修为一定不低,若是……”她抬眸恨的咬了咬牙,她若是死了,那蝉蜕变就真的从此消失了,这女人可是无道生前唯一珍爱的人,虽然她不知最后她为何会离开,但想来也只有她知道蝉蜕变最后一层的修炼秘决。 “若真查出她不在了,你告我便是。” “是......”松央心中奇怪,魔尊为何不让自己女儿去找,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还有一件令她头疼的事…… 回到自己殿中,松央在四周走一圈,确定殿内外并无他人,才上床打坐,急念口诀,意识飘飘然进入到了一个黑暗之地,她不知道这里是哪,唯一知道的是对面浮动的黑影, “松央,你来了......”黑影声音深沉的可怕,是男是女都分辩不出。 松央无奈的垂下眼睑,这个黑影是谁她也不知,只是百年前自己身陷囹圄时,是它救了自己,从此她的身上就多了一块印记,是毒印,不多时就要服一次解药,而唯一有解药的当然只有它。 松央原来还奇怪,她一个微不足道的魔徒有何可利用,后来才知,这个叫天魔子的影子似乎很恨夭离限,要她监视夭离恨的一举一动。她虽内心害怕,但也不想因此丧命,只得照做。 “夭离恨最近可有什么动静?她的魔功练的如何?”影子如蛇形般在黑暗中蠕动,有时一条,有时化成几条,虚虚实实,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松央刚开始觉得很恶心,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夭离恨要派她的女儿去人间寻找十二魔煞,并且要我跟着一起去。” “哦?”黑夜冷笑道,“她认为夭明月就能找到十二魔煞?简直太可笑了。” 松央未觉可笑,对于一个连自己女儿都能利用的人,只会让她觉得可悲,不过这天魔子比起夭离恨只会有过之而无过及吧,这些个想法,她自己想想就好,夭离恨说过强者生存的法则,她不是强者,只求自保。 “不知为什么,夭离恨让我跟着一起去,还有另外一件事交代给我,却好像不想让夭明月知道。” “什么事?” “去找一个叫白慕的女人,但是她没有告诉我要这个女人做什么?” 松央尾音刚落,天魔子便像粘在黑暗中一般,静止不动,她也就静静等待着,这天魔子虽没有身形,但喜怒哀怒时的形态她还是了解一些,像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不会告诉你的,这个女人你也不会找到......”它声音感觉低沉沙哑,“你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找,她若问你便告她,没有找到。” 松央面无如常,心里却冒出一个想法,那个叫白慕的女人是它所认识的,否则它怎么听到这个名字时有如此反应,又怎么这么肯定她找不到。 “我知道了......”生存法则教会了她,要想好好活着,知道的越少命越久,所以它不说她也不会主动问,包括夭离恨也是如此,她性情不定,脾气不好时就会拿她出气。这样想来,帮着天魔子对付夭离恨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如果我随夭明月去了人间,不知何时才会返还,夭离恨这边……” “你尽管跟着夭明月去......”天魔子继续蠕动起来,“夭离恨成不了什么气候,如今大局已变,你反倒是要盯着夭明月了。” 松央本以为离开了夭离恨她至少可以自由一阵子,没想到还是逃不掉,大局已变?会如何变?她方才不是对夭明月不屑的很,为什么又要去盯着她?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松央想不通,但她要做的也不是如何想通,她只要听命就行。 “好,我知道了。” “这是你的解药......”黑暗中抛来一颗小药丸,松央接住,马上吃了下去。 “很快,我就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哈哈哈......”最后的意识是天魔子放肆狂笑, 随之一阵白雾袭来,松央退了出来。 从入定中醒来,松央摘下了脸上的面罩,不禁泪已流下,她也是一俏丽少女,只想像普通人一样......无奈命运却一次次将她推入火海,她周旋在夭离恨和天魔子之间,就如同在死神身边一样,她无时无刻不得小心翼翼,不知哪时才能到尽头...... 20 叫碧游的姑娘 长生地府,冥君召回了无歌,碧游听无歌说朱朱朱砂剑术有长进,虽一时半刻见不到,心中也是安慰,再加上有这个冥界太子能够自由出入地府去看望他俩,碧游也很放心,觉得认识无歌真好,他就像哥哥一样亲切又护着自己,心里很暖,她忽然想什么时候有时间为无歌做上一顿饭吧,算是对他的感谢。 这样想着,极乐殿蓦地出现一道极强的光,碧游才回过神来,他们这是要去意念空间,只是这意念空间如何进入,从光里进去吗? 冥君手持掌界者令牌,念着口诀,光源渐渐褪去,屋内空间中多出一道虚幻的红色漆门,碧游看的目瞪口呆,却听无歌叫她,“我们进去吧。” 碧游点点头,跟在师傅和无歌的后面,往里走,更奇怪的是这门竟然不用推开,她穿过门时感觉像穿过空气般,一脚才迈了进去,再抬头,已是另一番景象......太神奇了,碧游回头看看,发现自己已身在世外桃园般,身后的门亦不见—— 这里好美,空气怡人,花香四溢,树木苍翠挺拔,花草明鲜饱满,脚下是青苔地,远处有一条小河,岸边停靠着小舟,河的那边是肥沃的土地,一排排整齐的房舍,男耕女织,怡然自得,再远处便是一座座高山,云雾缭绕......这里静谧怡祥,有些像安祥村。 踩着青苔路一直往前走,越过交错相通的林间小路,碧游的心情大好,也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无歌见了,问道,“这里漂亮吧?” “嗯......” “这是原先三界的掌界人共同用意念构建的空间,所幻想的都是最美好的景物。” 听了无歌的解说,碧游原本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幻想永远是美好的,何时人间才能处处如此,她本能的想起一句话,吾心安处便是吾乡,其实美好与否永远在人们的心中。 走了一会儿,碧游便看见前方有一处茶歇处,几张石桌石凳,都是天然的石头堆砌而成,虽不华丽,但却是难得无价宝。 其中一个石凳上,已坐着一个人,径自饮茶,碧游心中一紧...... 孟希羽已起身相迎,在看见碧游的一瞬间,又皱起了眉头。 “仙帝到的好早......”冥君拱拱手笑道。 孟希羽未答却问道,“赫老,按照规定,凡人是不能进入意念空间......” “碧游已到了筑基,不能算是凡人吧。”无歌瞟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孟希羽却抬高了下巴,不屑道,“当初三界有规定,只有掌界人可以进入,除此之外谁都不可以进来。” 碧游瞄了眼师傅,既然只有掌界人可以进来,又为何要让她进来? 无歌刚想呛声,冥君却先行笑道,“仙帝所言不假,只是,这师如父,徒如子,既然无歌进得,为何碧游进不得?” 这话不假,无歌身为冥君继承人,一直跟随着父亲进进去去,孟希羽也一直未加阻止,而碧游为冥君之徒,等同父女关系,他再想为难,也没有更好的藉口了。 他第一次感觉被赌的一句话都说不了出来,也从来没有在冥君面前如此失态。 孟希羽未再说话,碧游一行三人也就坐了下来,待他们坐定后,孟希羽才缓缓落座,碧游偏过头看他......虽不再出言阻止,但脸色要多阴沉有多阴沉,而且带着些许郁色,她的好心情一下子也沉到了谷底,这里的景致再美,也无心欣赏,低垂着头,有些无所适从。再看看无歌,他似乎在研究河岸边的那条小船,看的非常入神。师傅不用说,肯定在闭目养神。 “金裘方才传话过来,说马上就到。”片刻,孟希羽首先打破了僵局。 冥君未睁眼点点头,似乎早就知道金裘会迟到一样。 无歌非常有趣的指了指那条小船,兴致阑珊道,“我们为什么不坐到那条小船上去,来壶茶或来点小酒都是不错的。” 孟希羽刚舒开有眉头又皱到了一起,刚要动唇,看了眼碧游,神色又不屑道,“那船坐不了那么多人。” 无歌挺起了脖子,还沉浸在小船的乐趣中,一派天真道,“变大点不就坐的下了。” 碧游当然听得出这玄外音,暗指她是多余的,她抬目直指孟希羽,那目光中包含了她太多的疑问,孟希羽也转了眸,一瞬间,俩人目光交措,一个凛厉深沉,一个温和坦荡。若是换了旁的女子,被男子这样盯着看,早就红了脸低下了头,碧游本就不是胆怯的女子,更不是娇羞的大家闺秀,孟希羽一再咄咄相逼,她虽不想出言顶撞,但也不能从气势上让他觉得她胆小,否则他就更有理由嘲讽她......倒是孟希羽,与女子接触本就不多,孔雀也甚懂礼数,不会如此盯着一个男子看,这会被她盯着看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去拿茶杯,想掩示他的不安,却忘了这里没有备茶,手捞了个空,正好给他一个理由将目光投向石桌。 碧游的目光随着他的手下落,停在石桌上,他的手没有捞到茶杯,显得有些不自然,碧游知道他意不在茶,只是故意闪躲她,不然他的目光也不会逃似的跳到了石桌上,面色略显尴尬。碧游马上转身问无歌,“这里可有能沏茶的地方?”问完自己也愣了下,他一而再,再而三刁难,她干嘛要管他尴不尴尬,轻咳一声,又道,“大家一定口渴了,不如先喝口茶。” 无歌一拍手,叫道,“我怎么给忘了。”随即,一挥手,每个石桌上都出了茶壶和茶杯。 孟希羽诧然望了眼碧游,面色更郁,不过还是伸手倒了杯茶。 碧游起身,为师傅斟了茶,“师傅,您喝茶。” 冥君这才睁开眼,接了茶细细品起来。 无歌也喝了口茶,“这雨前龙井就是鲜香可口……父亲,您干吗老闭着眼睛啊,难得来一趟意念空间,看看这景色也是不错了。” 谁知冥君喝了几口茶,才悠悠道,“眼不见心才静。” 呃,孟希羽和碧游同时滞了滞,又对望一眼,马上又慌乱的躲开,无歌才不管什么眼,什么心,继续好心情的饮着茶。慌乱中,孟希羽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囗。 “对不住各位,我来晚了。”随着一声粗犷洪亮的声音,一男子瞬移到了眼前,碧游见他人如其声,四方大脸,浓眉黝眸,身材伟岸高大,肤色古铜但油亮亮的,虽算不上美男,但有一股子野性,让人感觉有些放荡不拘。 碧游不用想的也猜得出,这男人便是妖王金裘。 他满头大汗,到了面前,一掀衣服下摆,单脚踩在石桌上,端起茶杯,咕嘟一口倒进肚子。碧游看的奇怪,却发现其他几人并不理睬,与之前状态一般无二。 “他奶奶的,可累死我了......”金裘一抬头,才发现碧游的存在,马上就笑眯眯道,“呦,那来一个这样漂亮的美人......”他大步跨到她面前,笑得有些邪恶,眼睛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 “这是我父亲新收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师妹。”无歌起身道,“碧游,这就是妖王金裘。” “什么?” 碧游刚要见礼,被他这一声大叫给吓了回去。 金裘不解地看了看冥君,“赫老,您怎么老了老了收这么漂亮一女徒弟?” 冥君不答,金裘又看了她一会儿,又惊道,“你是人呀?” 碧游被他看的心中本就不满,再听他如此问,心中更气,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可再一想,这里除了她,哪个是人,也难怪他如此问。 金裘啧啧两声,感慨一句,“人能长成你这样还真不容易,我狐族的女人都不及你好看。” 这是在赞美她吗?这妖赞美人的话还真奇怪。她灵念一动,这金裘是什么妖变的呢?可惜她法力不够,看不透,但想来师傅是冥君,但不是鬼,这妖王也未准是妖。 她胡思乱想着,听他嘻嘻又道:“这样,你来做我的妃子,只要你能给我生下一个儿子,我就封你为妖后,怎样?” 碧游蓦地瞪大眼睛,心中默念他不是认真,他不是认真的,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师傅,您老人家倒是说句话呀,这金裘法力肯定不弱,万一他一个高兴把她掳走做了压寨夫人,她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赫老,我要了您的徒弟,您可同意?”金裘倒是不忘分寸的问了冥君意见。 冥君淡淡笑道,“碧游虽为我徒,但婚姻大事我也不便多加干预,还是,还是问她自己的意思吧?” 这算什么回答,碧游只能哀怨地向无歌求救,但这次无歌却笑得好不愉快。 “小美人,你师傅都如此说了,你就跟我走......”说着,上前便要去拽她的手......有修为的人出手都疾快,碧游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他这话,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知是反抗还是后退,眼见他的手就在她胸前,下一秒,却被另一只手拽住,碧游这才松了口气,再抬眸,只见孟希羽略带怒气的站在身旁。 “金裘,今天我们是来谈正事的,别闹了。” 说完,又带了她一眼,说出来什么情绪,很快就闪了过去。 金裘撇了撇唇,他只是跟这个小美人开个玩笑嘛,这个孟希羽,万年不解风情,但孟希羽都说话了,他也不好再胡闹下去,径自走到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还将一条腿踩到石凳上,要多粗鲁有多粗鲁。 碧游感激地看了孟希羽一眼,却听得自他嘴中飘出一句不屑的话语,“这个女人就是个平凡庸俗的红颜祸水,娶了她恐怕你的飞升灵台都不得安宁了。” 这下换金裘目瞪口呆了,孟希羽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刻薄了? 平凡庸俗?红颜祸水?她在他眼中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吗? 无歌又轻哼一声,转而对碧游笑道,“金裘平日里最爱开玩笑,他刚才是跟你闹着玩的,不必介意。”然后也开玩笑道,“他已经有三十几个妃子了,再把你弄回去,当真就夜不能寐了。” 三十几个?这男子虽强壮了一些,但也不至精力过盛至此吧,原本以为修行者都应该淡泊一切俗事,专心修行,可见识了这三界的掌界人,碧游彻底扭转了对修行的概念,其实都逃不过人的宿命。 “无歌,你能不能别说我伤心事......”金裘嗔了他一眼,又骂道,“他奶奶的,老子都已经一晚换一个了,怎么就没人能给我生儿子呢?” 嗤~碧游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男人真是想儿子想疯了。 无歌也乐了,“哦,难怪你这次闭关时间这么久......” 金裘惊觉说了不该说的,尴尬的挠了挠头,“不是说有正事吗?” 孟希羽抚额,果然不能让无歌和金裘呆的时间过长...... “是和夭离恨有关......” 金裘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他奶奶的,就知道这个疯婆子不是省油的灯,我早就说过,直接冲进她的无道,杀个一干二净,她的魔徒还猖狂个屁。” “若真挑起四界大战,恐怕会民不聊生,到时遭殃的还是百姓。” “唉我说孟希羽,你这不行,那不行,那把我叫来干嘛?”指了指石桌上的茶杯,又道,“喝茶?老子喜欢喝酒你不是不知道。” “妖王,你稍安勿燥,听仙帝把话说完......”冥君终于开口了,他们年轻人怎么逗怎么闹,他可以不管,但这件事他不能不管。 冥君辈份高,金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凡事皆有根源,要解决此事,就要找出根源所在,彻底除之......” “我说赫老,您能不能别念经了,我识不得几个字您不是不知道,干脆就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就行。”跟他们几个在一块什么都好,就是一个比一个文诌诌,他最听不得这个。他这个人最直接,要么行,要么不行,要么做,要么不做,就这么简单。 冥君与孟希羽对视一眼,也觉得还是切入正题好, “我师父凌绝真人推算出夭离恨只所以派出大量魔徒在人间多年,其目的是为了寻找十二魔煞......” 金裘这下子安静了下来,“这十二魔煞从未现世,这夭离恨难道有更大的野心不成。” “正是......” 金裘冷笑一声,“不过这十二魔煞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纵使这夭离恨上天入地,恐怕也难喽。” “所以我们今天才找你来,”孟希羽看了眼冥君,后者向他点点头,他才说道,“我和冥君的意思是先他们一步找到十二魔煞,化解之,这样既毁掉了夭离恨的念想,也解决了魔徒扰民的难题。” “孟希羽你没事吧?”金裘深吸口气,微嗔道,“那夭离恨十几年都找不到,我们上哪去找……还有,谁去找,你?我?还是赫老?” 一向不饮茶的他也愤愤地倒上一杯,咕噜下肚。 “我已经决定亲自去寻找十二魔煞,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不找到誓不折返。” 扑~金裘一口水全吐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孟希羽你很闲吗?你走了万阙怎么办?” 孟希羽一字一句坚定道,“对于万阙来说,人人都可以当孟希羽,但对于众生来说,孟希羽只有一个。” 这样淡淡的几个字,却这样坚定有力,碧游心中为之一颤,旋即嘴角溢出同样淡淡的笑意。 “只是在凡间涉及妖、冥两界的事情,还需要两位的帮助。”这也就是为什么要商讨的原因,三界虽有同盟,但也互不干涉。 冥君附和道,“就算没有夭离恨的野心,那十二魔煞也始终是隐患,与其后世子孙为难,不如我们辛苦一些。” 金裘也懂这道理,妖族虽不算慈悲悯人,但也不至眼看世人受苦而袖手旁观,不过,“你们不是不知道,我着急生儿子......”他为难道,“要不你们去,涉及妖界的事情随你们处理,我没意见,这样行不?” 孟希羽蹙着眉,对他的提议不予置评,转头向冥君问道,“赫老的意思呢?” 上次他说考虑考虑,想必是有难处。 冥君叹囗气,“仙帝,老夫年纪大了,实在不能长途拔涉......” 孟希羽也想到此,他也不忍心让冥君陪他走这一遭,却听冥君又道,“可是事关重大,我冥界不能不听不问......所以此行就由无歌和碧游代劳吧。” 碧游倒没有太多惊讶,自孟希羽说要去寻找十二魔煞开始,她就想到,师傅与她闭关三日,想必就是为此行铺垫的,只是她这般修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惶论寻找失踪已久的十二魔煞,还有,孟希羽…… “不可,”孟希羽急驳道,“碧游是一介女子,与我等同行恐有不便,再者,她修为尚浅,这一路魔徒重重,恐护她不周。” 虽然孟希羽不愿她同往,但至少他的理由让她心暖,没有再说些伤人的话。 “没事,有我在,我护着她......”无歌一听父亲让他去,可高兴坏了,以前也经常与父亲在凡间行走,只是时间短促,这凡间热闹繁华,晚上张灯结彩,有吃的玩的,他每每都不想离开,可父亲又不准,这次时间长,他也可以好好在凡间看看。 “我还是觉得不妥,请冥君三思。”孟希羽知道无歌修为尚可,但自己还是个孩子,此行又不是游山玩水,容不得半点差池。 “仙帝所言及是……但老夫认为,修行修行,应该边修边行,读百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在厉练中方可成长,”冥君站起身,慢慢踱到孟希羽面前,“此事正好给他们一个厉练的机会,仙帝觉得呢?” 孟希羽嘴抿成一条线,有些微嗔,这哪里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分明就是已经下了决定,强迫他接受,“既然……”话才起了个头,碧游上前一小步,目光灼灼,他抬头正好与她相对,又想起,阴阳石的预言,暗怪自己竟然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只是阴阳石三个字在心中冒出,便马上起了反应,刹时又觉心慌的难受,当下便转了口风,“此事事关云云生灵,不容有差错,请冥君另做打算,”他怕了冥君再执意,又道,“若冥君有难处,我自己前往便可。” “仙帝自己前往就一定不会出差错吗?难道这也是你师傅推测出的?” “这是我的意思,与师傅无关。”孟希羽干脆侧过了身,摆明了立场。 冥君也不遑多让,“仙帝,这是我冥界的决定,如果仙帝认为他们前去会事半功倍的话,那我也认为仙帝独去也很难成事,不然,就都不要去了。”一甩衣袖,冥君面带怒气坐了回去。 无歌一看父亲被孟希羽气到了,指着孟希羽便骂,“我父亲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什么态度。” 孟希羽虽心中动容,但仍面如铁钢,金裘在一旁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也觉孟希羽今日有些过分,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女孩还不错,修为虽浅,但识大体,人又漂亮,挺讨人喜欢的,弄得他还觉得方才戏言过分了,这样的女孩纳为妃真是屈了。而且冥君的意思,想来不会错,孟希羽态度这般恶劣,难怪冥君也气了。金裘斟酌了一下,咬牙道, “你们也别争了,不然这样,只要这个小美人去,我就去,我保护她,行了吧?” 孟希羽眸光黢黑,紧抿着唇,盯望着他,金裘也蒙了,几百年不见他动怒了,而且他做了这么大牺牲他还不满意? “我说孟希羽,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真不知道孔雀怎么受的了你......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天天跟着,心情也爽不是吗,心情爽办事效率才快呀。”金裘极尽发挥他无赖的本领,这招对付孟希望有时还挺灵。 “唉,也许,十二魔煞也好色呢,看见她,呼呼呼全出来了,一下子全解决了,你高兴赫老也高兴,唉,哪个成语怎么说来着,两全还骑着美。”金裘比手划脚,动作夸张,还不时向孟希羽挤挤眼,让他有台阶赶紧下。 “金裘,你别理他,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直找碧游麻烦。”无歌拉回金裘,朝孟希羽翻了个白眼。 “找麻烦?”金裘呐呐自语,忽然茅塞顿开,笑的好不猥琐,“孟希羽,你不是看上人小姑娘,不好意思开口,故意给人使脸子吧,呵呵呵......” 孟希羽惊下,瞧了眼碧游,马上慌张的躲开,又狠狠瞪着金裘。 “唉,你们瞧,他脸红了,呵呵呵,我最喜欢看孟希羽脸红了。” “金裘——”他忍不住喝了声,他了解金裘,再说下去,不知道会说些什么污言讳语,他反正已经习惯了,但碧游一个女孩子......奇怪的是,碧游被这么一逗,竟然脸不红,人也不慌,竟然若无其事的微垂着头。 无歌也轻哼一声,显然对这个冷笑话不感兴趣,只是对着碧游暖暖一笑,“别理金裘,他是在逗孟希羽。” 碧游笑着点了点头,她过耳但没过心,因为她也觉得金裘说的是玩笑话。 看着这俩人间的粲然笑意,孟希羽再一次躲开了眼。 如今这局面,他若再反对,恐怕伤了和气,而且冥君态度坚决,不像有转寰的余地。也罢,这一路艰险重重,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他按耐住一囗气,走到冥君面前,稍稍弯了弯腰,“赫老,希羽方才语气重了,请您老见谅。” 冥君苦笑摇头,“没有什么见不见谅,你们于我都是孩子,我又怎会置气......” 说完,向众人拱拱手,先行离开,无歌和碧游在后面自然跟着离去。 无歌还在气孟希羽,只和金裘道了别,碧游忍不往看了他一眼,他仍然眉心不展,她心中难受。 仨人离开后,金裘才上前一拍他肩膀,“喂,你刚才是怎么了?” 孟希羽摇头,“没事......” “少来,我还不了解你。”他下巴点了下他们离去的方向,“那个叫碧游的姑娘......” “跟她没有关系,”金裘人虽粗鲁,但心不粗,又掌管妖界,自然事无俱细都要考虑全面,不像无歌,被冥君保护的太好,心思单纯。 只是,他有这么明显吗? 金裘也不多问,孟希羽一向有分寸, “那行,我回去交代一下,这一去不知多久,唉,这帮女人不得疯了。” “你当真去得?”他以为他只是随囗一说, 金裘一拍胸口,“我金裘说话一向算话。” 孟希羽点点头,他跟去也好,有事还可以商量。 只是金裘,嘴上仗义,可这心里犯了难,他走了,那群女人可怎么办? 21 上天入地,相随永生 飞升灵台,在山林原野中,像皇宫一般的装潢,但又不失原林的本貌,金砖碧瓦,玉砌钻嵌,宫殿就穿插设在原林之间,原林前面有一片河流,过了河流便是山岭,河流上有一条弯延的石桥,灵台的静修地便在山中。 空灵殿是金裘的住所,此时,他正坐在大殿金椅上头痛,殿下是他二十几个妃子,正哭哭啼啼的吵人。 “好了,不要再哭了,我又没死。”金裘终于忍无可忍,这女人又麻烦又黏人,为什么只有女人能生孩子? “爷,您走了让我们怎么办吗?”一妖里妖气女子抹着泪道。 “什么事非您去不可?”另一女子也用丝巾擦泪。 “就是嘛......” “就是......” ...... 这些妃子像商量好的一样,囗气一致。金裘睨着下面的一群女人,平日里争风吃醋,现在还挺有默契。 他按了按太阳穴,下定了主意,“我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你们想留便留,想走便走,留下来的不许有怨言,走的我也会送你们一颗飞升丹。” 飞升丹是历代妖王所炼,也只有在妖王处收藏,据说至多不过百颗,这东西虽然吃了不能成仙,但可增加百年功力,这可比修炼强多了。 但妖界为避免众妖争夺,而引发祸乱,便在炼制这药时加了一味□□,而解药当然只有妖王知道,可想而知,即使有妖觊觎这丹药也不敢抢夺,难道不要命了。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必竟跟了他一场,他也不是无情之人,自然不想薄待她们。 飞升丹?殿下刚刚还哭啼不止的女妖们都望眼欲穿的看着他。 妖本就无情,这金裘又这么多女人,哪里来的情爱,她们无非都想着当妖后,可这妖界又规定只有诞下太子才能封后,眼看过了这许久时候,她们的肚子都没动静,也都灰了心,又听金裘说赠她们飞升丹,当然是动心。 “行了行了,你们且先回去,明日想好了再告诉我。”他一挥手,心烦地让她们离开。 在这群女人中,有一灰衣女子,杏眼朱唇,楚楚动人,名唤谨姒,始终不哭也不闹,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要离开,她是伤心的,她被纳为妃已有几年了,开始时他经常来,可她肚子不争气,渐渐地他开始有了新的妃子,也离他越来越远。 但在飞升,她至少能随时看到他,不管他在哪个女人房里,至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和那些女人不同,她敬畏他,爱慕他,所以,她根本不会飞升成仙,又怎会需要飞升丹,她不奢望很多,能呆在他身边就够了。 晚上,瑾姒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中浮现多年前遇到他的那一天—— 她是修炼了几百年的蛇妖,本在山中静静潜修,不料冤家路窄,碰到了她的死对头鹤妖,打斗中她身负重伤,本以为就此成了它的口中食,谁知危难关头,妖王从天而降,救了她一命。她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一天,他俯下高大威武的身躯,为她避去了日月,也避去了危险,他英气粗犷的脸庞在对着他时那样的温和, “你没事吧?” 她傻傻的摇头,他拉她起身,并将真气缓缓送进她体内,她不知道身体是何时好转,她的心跳的好快,直到看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求饶的鹤妖,她才知他是妖王金裘。 后来发生的事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她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为奴为婢都可以,他看了她一会儿,问道,“纳你为妃你可愿意?” 她赶忙点点头,脸上已绯了红润。 就这样,她便跟了他。可到了飞升才知道,他的女人好多,而且都是妖界各族送过来的女人,她们好漂亮,她没有家族为她撑腰,也不会巴结奉承,总受她们欺负,有一次被他看见了,训斥了那些女人,她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夜已深,她又翻了个身,想着今晚他会在哪个女人怀里,泪沾湿了衣襟,却渐渐入梦......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惊慌的六神无主,默念口诀,却没有任何反应。不对,她刚刚已经睡着了,那这是在她的梦境里,只是这梦好生奇怪,真实的可怕。 她慢慢往前走,适应了这里的黑暗,终于发现眼前有东西在蠕动,纵横交错着蠕动,像人体的血脉图,几条血脉相继起伏,远处看就像蠕动一般,里面流淌着黏腻的红色液体。 呕~瑾姒恶心的呕了出来。 “欢迎来到这里,瑾姒......”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瑾姒吓的向后踉跄了一步,“谁?你是谁?” “我是天魔子......” 天魔子? “你为何会在我的梦里?”飞升有结界护着,它不可能冲破结界,到她的梦里来。 “我为何会在你的梦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金裘明天就要离开了,不知何年才会回返,难道你就不想念他吗?” 瑾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它怎会知道她的心思, “你,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我说过这不重要......”天魔子得意道,“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得到他的心......” 瑾姒挺起了脖子,却还是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相信它的话,它来历不明,不知是妖是魔,是仙是鬼,它能进到她梦中,必也费了不少心思,又与她非亲非故,怎会这般好心,这其中必有阴谋。 “我不需要......” 天魔子阴阳怪气的哼笑道,“何必自己骗自己,你比谁心里都清楚,金裘没有感情,他只想为妖族传宗接代,他这一走,你还指望他能记得你吗?凡尘的烟花世界看多了,再回来他只会觉得你更加厌恶,也说不定他在外面就把孩子生了,再回来你也只会被驱赶出飞升。男人,一向都是只闻新人笑,不识旧人哭......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也只不过是他的妃子,他许多女人中的一个,你甘心他每天在不同的女人怀里吗?任你流干了眼泪,他也看不到吧。” 这个天魔子太可怕了,它似乎能看穿她的所思所想,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像被活剥般,遍体鳞伤的站在她面前,她的心跳的厉害,因为它句句都刺中她的伤痛,她都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滴淌的鲜血。 “他不会的,他不是你说的这样的人。”对,金裘不是这样的人,他虽无情,但还算有义,这些年他待她不薄,她不能被它蛊惑,她不能。 “情与义你想要哪一个?还是等他有了孩子,封了妖后,你伤心欲绝却只能躲在暗处看着他们一家人夫妻和睦,父慈子孝时才会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它蛊惑的声音像利剑直戳进她的五脏六腑,热流涌动,她抱住头,蹲在了地上。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这是她的恶梦,她最怕的恶梦,她不止一次梦到的恶梦,梦里一个可爱的孩子坐在他的腿上,他逗着孩子,而旁边坐的那个女人开始时是她,后来她就变成了看客,旁边的女人换成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任她喊叫,他都不理她,只和孩子与那个女人说笑,他的笑容是那样温柔,是她从没见到过的……梦醒后才发现被褥全是湿的。 天魔子看着她崩溃,竟兴奋地加速了蠕动,但它也不勉强,一切要她自愿才行,不过它相信不管是谁都会有弱点,都会有……心魔。 “这里有一颗丹药,只要你让金裘服下,从自以后,他只会对你好,即使他离开飞升,只要你召唤,他会随时回到你身边。” 瑾姒慢慢抬起头,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一滴滴落在了地上,那丹药像施了魔咒般让她欲罢不能,手指动了动,但心中还有一丝清明,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那药若真像你说的那么神奇,你又为什么要给我?”万一那是□□,它只是想借她的手除掉金裘,那她岂不是害了他。她虽然不知道金裘有没有仇家,但高处不胜寒,难免会引人不满。 “你大可以放心,这不是□□,我与金裘无怨无仇,没必要这么大费周张的害他,”天魔子顿了下又道,“你反倒应该担心,他这一去凶险无比,保不住会遇到什么危险。” 瑾姒想了想,他并没有说要去做什么,难道真的会有危险? “将丹药与他服下,就算他真的遇到危险,你也可以将他召回,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瑾姒咬了咬唇,心里纠结着,“我凭什么相信你?” “跟你说了也无妨......”天魔子轻描淡写的开口,“之所以让你随时召回金裘,是因为他在那里会妨碍我的大事,”语气突然上扬,威胁道,“要不然我杀了他也可以。” “不要——”瑾姒大惊,虽然知道它不可能轻易杀了金裘,但听到他有危险,她的心就怕的要命。 啪—— 丹药不知从何处弹到她的脚下,“你好好想想,我等你的好消息。” 语罢,一切如闭合双目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瑾姒颤颤地捡起地上的丹药,紧紧抓在了手里,静谧的黑暗中她清楚听到自己咆哮的心跳声,她不确定,这药到底是不是□□,但她确定,她不能没有他。次日,在飞升的议事厅中,金裘坐在上座,看见下面的女人一个个领过飞升丹,欢天喜地的离去,心中竟也有一丝悲凉,心中暗叹,他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竟没有一个女人正眼看他一眼,她们的目光中急切着盼望的是那些比芝麻大点有限的丹药,不过,这样也好,他讨厌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这样痛快的离开也是他的幸事,他本就不奢望什么爱呀情呀,这辈子只要有个儿子就好,他就算对的住父亲,对的住妖族了。 瑾姒来的迟,她进来时,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她一声不响地站到了最后,看着座上的金裘没有任何表情的闭目养神,他似乎不屑这一切的发生,似乎这些女人跟他毫无关系,走留都与他无关。那么她在他心中是不是更无稽。 她的思绪更乱,再抬头已经轮到了她, 看着他的侍从递过来的飞升丹,她咬牙道,“我不要飞升丹,我,我要留下来。”金裘启目,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要留下来?” “是,我要留下来。”她坚定的眼神让他心中涌过阵阵热流。 当年他将她带回飞升,是看她可怜,他也知道,她与那些妃子不同,可是,他许不了她什么,除非她能诞下妖族的太子,但是她修为不够,恐怕不能产子,他也是与她交合后才知的,只是没有说出来,否则她在飞升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如今,他本想劝她离开,但又一想,那只会徒增她难过,算了,他这一走,也许慢慢地她就淡了。 “随便你好了。”语毕,起身离开了议事殿。 瑾姒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 是夜,金裘在房里与侍从左放交谈。 “爷,还是让左放跟您一起去吧。” 金裘皱了下眉,骂道,“你又不是女人,跟着我干什么。” 左放已经习惯了他这位爷的脾气,也打趣道,“我虽然不是女人,但也能伺候您呀。” 金裘虽然为人粗犷,说话总带着你我他,但在左放眼里,他是最好的主子,待他如兄弟,时间久了,总是逗上几句,知道他不会真生气,也当为他解闷。 “呸,我一个大男人还需要照顾?你以为我是孟希羽,成天有个伯兮跟着。” 左放笑了,他家爷就是个直肠子。 “对了左放,我不在飞升的时候,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事大可传音于我,我及时赶回来就是。”虽说妖界的生活一向自由自在,各长老族长也都大多懒散惯了,虽修了妖身,但动物的习性还是多少有点,以致金裘的生活还算闲瑕,这一走,他也无需向他们交待,估计他们也不会问,倒是飞升有些琐事还是要处理,他没有兄弟姐妹,唯一能信的也只有左放了。 “爷放心......”左放眼珠一转,又逗道,“那些女人都遣散了,飞升应该没什么大事。” 金裘知他寻自己开心,半怒半笑道,“你这小子,就会说风凉话。” 左放嘿嘿一笑,飞升里最大的事就是女人的事,他也盼着他家爷能早日生个太子出来,飞升后继有人,他家爷也就不用养这么多女人了。 这时,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左放还想,谁这么大胆,晚上敢来敲他家爷的房门,这一应门又笑了,原来是瑾姒,见她羞低着头,也就明白了, “爷,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金裘转过脸去没答话,左放瞥瞥唇,走了出去。 瑾姒见左放离开了,才姗姗走了进来,却见金裘转身往后走,心下一凉,却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爷,今晚我,我可以留下来吗?”她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她自己都听不真切。 金裘没转过身,却开口道,“瑾姒,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既然现下只有他们俩人,他不妨把话挑明了,不想她傻傻的白等下去。 “瑾姒什么都不想要,”她死咬着唇,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淌,“我只想留下来,留在飞升,我不奢求什么,只想在这里静静的等你,我只想在未来无数的日子里,你能够偶然一瞥,知道我的存在,你要离开我就等你回来,你要死了,碧落黄泉,玄天黄地,我都远远的跟着你......” 金裘内心翻滚着,他慢慢回头,见她哭成个泪人,却又不停的擦拭着,他竟感觉眼中涨涨的,她真的很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全天下超级无敌大混蛋,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不值得她付出,但还是忍不住抬手为她擦拭泪水...... 瑾姒被他这一举动惊住了,也忘记了要去擦干泪水,她踮起脚尖,揽住他的脖子,印上了他的唇,金裘微微一怔,却没有躲开,瑾姒像受了鼓励般,…… 不知纠缠了多久,房内终于安静下来,瑾姒从没感受过他如此的热情,几乎要将她融化般,火热缠绵,她躺在他怀里,他已沉沉入睡,她还保持着清醒,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瑾姒用术法变出那颗药丸,看着它好像有股魔力,让她无法不这么做,她已经想好,如果药吃下去后,他若有什么,她会以命相抵,相信那时他也恨透了她,若他真的死去,她也会如自己所言,上天入地,相随永生。 打定主意,她不再迟疑,将药含入口中,慢慢送到他嘴边,谁知这药像有感知般,化为一股气流流入他的体内,瑾姒紧张的死咬着唇,可过了半晌,他都安然无恙,她才慢慢放下心来, “爷,不要怪瑾姒......” 22 众仙相聚 万阙云宫大殿,众仙聚集到此,大殿两侧分别各有三排席位,按照级别顺序,左右两边的头排自然是仙尊和级别高的仙君之席,离渐青和淡莫都在云宫的第四层,自然也坐在最靠外的一排座位, 不多时,孟希羽着帝王正装从大殿正门威严走入,衣袂沾染了风华,襟飘带舞,他长发如墨,轻飘如画,面如凝霜,眸光深邃,不似平常温和,带出一股帝王的冷然之气,两侧皆起身相迎。 在帝位上落座不久,没等他开口,就听炎极仙尊拍案而起,怒道,“这夭离恨简直太猖狂了,根本没把我仙界放在眼中,现在竟然还打起十二魔煞的主意,可恶致极。” “要我说,直接打上无道,杀了夭离恨,看她还如何兴风作浪。”胜道仙尊漫不经心地笑道。 “对对对,早就该如此。” “若早杀了她,也不致祸及人间。” “我也赞同......” 众仙像商量好一般,异口同声的谈论着...... 孟希羽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早在召集各殿来此前,他已将十二魔煞之事传于各殿,也早知他们会如此反应...... “即便杀了夭离恨,十二魔煞在人间也终成祸患,又当如何?” 各殿面面相觑,方才跃跃之人也都缩回了头去。这魔煞已有几万年,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胜道仙尊,您说呢?” “这......”胜道仙尊被点到名,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那十二魔煞在人间数万年,也没见有什么祸事。” “也许十年没有,百年没有,那么千年万年呢?”孟希羽声音如常,但却透出冰冷之意。 胜道仙尊想说,那是千万年后的事,以前也没有人提及十二魔煞,人间不也好好的......但这话不好讲,自知有推御责任之义,只能讪讪低下了头。 座席有一青衣男子始终讥笑,看好戏般摇着折扇,此时他才反问道,“那仙帝以为如何?” 孟希羽转目,那是通金殿令隐仙君,此人性格圆滑,很会察言观色,在众仙中囗碑极好。明知他故意问,却也省了孟希羽不少囗舌。 “寻找十二魔煞,化之解之。” 众仙皆露惊讶之色,却又都不敢讲话,众人皆知那十二魔煞岂是好寻的,仙帝此意是让谁去寻?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都不愿落在自己身上。 大殿上一片寂静,众仙似也察觉到太过安静,有的轻咳起来,有的如热锅上的蚂蚊坐卧不安。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在刹那间,孟希羽如天人般站了起来,环视了四周,眼中充满悲悯,但又神色坚持,“我已经决定了,为了天下苍生,要亲自前往去寻找十二魔煞,不管是十年百年还是千年,不寻到它们誓不回还。” 众仙大骇,皆挺着脖子要呼喊,孟希羽马上又道,“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回还,万阙不可一日无主,仙界不可一日无帝,所以,我决定让出帝位,让有能者居之。” 话音刚落,只听得众仙扑通跪地,齐声道,“请仙帝收回成命......” “此事我已决定不必再议,众仙推选出合适的仙帝人选,告我便是。” “仙帝不可义气,废帝是仙界的大事,恐会引起混乱,祸及苍生啊。”炎极仙尊激动道。 “请仙帝收回成命。”众仙再次齐道。 “仙帝,臣愿去寻找十二魔煞。”生门殿久至仙官请命道。 孟希羽虚抬了手,微微侧头,不愿再听。 孟希羽如何不知这些人所想,废帝是天族的耻辱,是仙界的耻辱,也会被六界所诟病,这些人成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实则最在意的还是天族的荣誉,又岂会让他退位。 离渐青对淡莫使了个眼色,后者根本不理睬,他无法,刚要硬着头皮开口,却听天玄殿混沌仙尊道,“仙帝慈悲,怜苍生之苦,解万民之疾,实乃仙界之幸事,定会为后世瞻仰,”转身又对众仙道,“仙帝所言及是,那十二魔煞虽未造成祸事,但已引起祸端,即使除去夭离恨,有心之人还是会打它们的主意,唯有除去十二魔煞,人间方可太平,前人未做,不代表今人不做,今人若不做,恐后世诟病。” 混沌仙尊笑笑,对着炎极和胜道两位仙尊道,“仙帝即使不在万阙,仍然还是我们的仙帝,至少万阙还有我们几个老骨头,乱不了,”又指指几位仙君,“后辈皆是镇守八方之才,还怕会出什么乱子不成,再说仙帝不是不回来,大家说是不是?” 众仙脸色发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出声,这仙帝不在万阙,还叫什么仙帝,但若真的废帝…… 孟希羽唇角微微勾了勾,却仍然不动声色道,“众仙不必为难,我退位便是。”说罢,掀起衣袂,大步走下大殿。 “仙帝——”众仙跪地又拜,怎可让他说退位就退位。 令隐仙君暗自发笑,孟希羽呀孟希羽,真有你的,携帝位以令众仙,孰轻孰重,都已计较进去了...... “混沌仙尊说的对,仙帝仁厚,当然不可退位,我们应当尊重仙帝的决定。” 众仙重重点头,如千斤般沉重。 孟希羽俨然一派轻松,“既然如此,我不在万阙的时候,就由渐青仙君和淡莫仙君暂代云宫事务,有要事可传音于我,我及时赶回便是。” 离渐青笑的嘴都合不拢,一听他这话,呆在当场,又看了眼淡莫,他还是那副万年表情,不禁哀叹,这苦差事是躲不掉了。 众仙退去大殿,令隐仙君在淡莫身侧,意有所指的与他搭讪道,“仙帝不愧是仙帝,果然攻于心计,把几位仙尊吓的够呛,要我说,这仙帝就该主持大局,琐碎之事让底下的人去干就好,我们的仙帝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仁厚,缺少了点当帝王的霸气。”淡莫径自外往走,并不理采,他凑近他,低声道,“我真替你不值,这帝位明明就该是你的,他一个凡人所生之子,怎能和你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淡莫倒是有了回应,令隐正高兴他有了反应,却听他清冷的声音,“不知令隐仙君听没听过这句话......” “什么?” “说是非者,皆是是非人。”语罢,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留下一脸铁青的令隐。 离渐青随孟希羽回了朝仪殿,这一路上呱噪个不停,大多是讽刺孟希羽有多小人,逼得那些老东西不答应都不行。 孟希羽只给他个耳朵听着,他岂会不知,离渐青真正在意的还是他从此不得清闲了。 “你说,你是不是和混沌仙尊串通好了,” 孟希羽笑笑,混沌仙尊是三位仙尊中他最尊重的,父亲大限之前就是将自己托付给了混沌仙尊,以今日之局面,就算事前未交待,但也想的到,他定会为他说话。 离渐青笑睨着他,“若今日混沌仙尊没有站出来说话,你是不是真的打算退位让贤?” “何妨吟啸且徐行,一蓑烟雨任凭生,人生之幸事,有何不可?”孟希羽抬头远望,淡淡的笑容飘出了几许凡尘之气,云宫之上,和着尘风阵阵,飘逸出尘,洒脱从容。 这样的孟希羽倒是令离渐青看呆了,无奈嗤笑道,“你倒是想,这一出去就真的逍遥山水间了,”又一叹气,“可怜了我和淡莫还得替你守着万阙。” 孟希羽抬头挑眉,一脸挪揄道,“要不然我真的退位,让给你或是淡莫?” 离渐青脸瞬间吓绿了...... 孟希羽轻笑出声,“说正经事吧......” 双手结印,默念口诀,手中多出一卷书, “这是我写的万阙大小事宜,尽列其中,琐事各殿自行处理,大事,你和淡莫商量着办吧。” 离渐青脸上拓下三道黑线,“为什么给我?” 孟希羽这次笑出了声,“因为你比较聪明。” 离渐青抿着唇,再也不说话了,孟希羽笑意更甚。 谈笑间,一道清甜的声音响起, “哥哥——” “妙妍?”孟希羽笑着唤她,随在她身后的是孔雀,她见了孟希羽,低着头不敢上前,自那日她离开静室,便没敢来找他,怕他气还没消,今日去看妙妍,也就随着她来了。 孟希羽自责,这些日事忙,竟把孔雀给忘了,以她的性格定会认为他还在生气。 “呦,这不是妙妍吗?果然是个美人......”离渐青惊艳道,旋即看见孔雀,又讪讪作揖,“原来是羚妃。” 结果两个女人通通红了脸。 孟希羽叹囗气,先走到孔雀身边,未及开囗,她便抢先道,“我不该多嘴,以后我不会了。” 孟希羽见她委屈的样子,不知道的人定会以后他对她做了什么万恶不赦之事,但他的确没有。不擅安慰人,也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交待道,“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随我去一趟凡间。”他没有询问孔雀的意见,因为问了她也只会顺从一一他本不想带她前住,这一路凶险无比,她又是弱质女流,跟着定会吃些苦头,但想到碧游跟去,总得有人跟她作个伴。 孔雀也是刚听说他要去凡间,本还心中郁结,听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当下笑逐颜开,频频点头。 “还有,你去一趟静室,告诉伯兮,让他也随我一同出发。”他原本也不想让伯兮跟着,但以他的性格,不让他去,他也会偷偷跟着,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让他光明正大的跟着。 孟希羽也无他法,终究是给惯坏了,这伯兮表面顺从,可真倔起来,也当真不怕他。 孔雀应了一声,自是兴高采烈的离去。 孟希羽可高兴不起来,看着妙妍耷拉着脑袋,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只得对离渐青嘱托道,“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好妙妍。” 离渐青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孟希羽皱眉,“只有你在这里。” 呃,离渐青觉得果然是交友不甚,他一个大男人去照顾一个小女人,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但看着妙妍,也心中怜惜,孟希羽不在,她一个人确实孤单, “哥哥,不用麻烦渐青仙君了,我自己,可以的。”她倔强的笑道,她不喜欢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她。 离渐青也为了难,只恨自己干吗没事老跟着孟希羽...... “不为难,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他讲。”他直接省去了询问他意见的步骤,说的好像他自己亲力亲为一般。 离渐青哭丧着脸,哀怨道,“我还没答应了......” 孟希羽淡然一瞥,若无其事道,“我的妹妹不也是你的妹妹。”他与离渐青相交多年,知他顾虑什么,但这万阙他唯一能托付的只有他和淡莫,可淡莫的性格太过清冷,而醒晨殿已然够冷了,只也有离渐青的碎碎念能给醒晨殿添些人气,让妙妍不至太寂寞。 离渐青不得不佩服孟希羽的手腕啊,明知他有贿赂之嫌,可不得不承认他被感动到了,当即应了这差事, “放心,我会把妙妍照顾好的,等你回来时一定比现在更漂亮。” 妙妍瞥开眼去,不愿看他,她觉得他笑的时候特别讨厌,可还是不愿违背哥哥的意思。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仔细拜读一下你的‘嘱托’。”他扬了扬手中的书卷,抑扬顿挫道。 孟希羽不理他,离渐青也觉无趣,当下御风离去。 “哥哥哪时能回?”待人都走后,妙妍才开口问他。 孟希羽也不知还要多久,那十二魔煞沉寂在人间数万年,能否找到全凭机缘,就如同一个人遗失了物品,有时急于找到反而无果,待日后无意中却发现其实就在自己眼前,只是这无意不知要无意多久。 想想夭离恨这数年都未果,是否也是上天让人间免遭此劫数,如若真是那样,又为何还要让异魔再次现世,一切均没有可参考的依据,只有等那天到时才能知晓其真正的涵义。 孟希羽心中也是放心不下,看妙妍渴望的目光怎能不难受,微叹一声,“应该很快能回来。” 妙妍果然笑了笑,却问道,“哥哥为何要去,别人不可代劳吗?” 孟希羽不知如何回答,说深了她也不懂,只得敷衍道,“此事只能哥哥前去,别人不可代劳,” 妙妍想了想,终究点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哥哥放心。” 他心酸,将妙妍揽在了怀中,轻轻拍着,但愿他走后妙妍能一切安好。 晚霞已落,天幕转黑,只听得妙妍轻轻地声音传来,“又是黑暗,何时才能盼来光明。” “会的......” 妙妍若有所思的望着天边,紧紧抱住了孟希羽。 云宫的顶层位于天际之上,日月落在脚下,没有昼夜之分,永远是一片灰黑色的乌压。 无极台,是意虚无,没有形态、界限,从这里望去,大地一片混沌未开的样子,传言盘古用大斧劈开了这混沌天地,轻者上升,浊者下沉,所以有修为者认为修道之人应心无杂念,视为轻,所以居于上,人心思繁杂,视为浊,应居大陆,所以这无极台是仙界的至高点,也是天族权威的象征,仙界以天族居贵,天族以帝为尊,上的了这无极台的当然只有仙帝一人,按照族制连帝后都不可来此。 孟希羽在无极台上空置了棋盘,棋盘是黑白色系,在这混沌的无极台上倒现鲜亮,他斟了杯茶,举杯独酌,一人分饰两人,黑白对弈...... “按照天族的规矩,只有仙帝才能来这无极台,你竟然约我到这里......”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孟希羽身后,他只浅浅一笑,仍然下棋饮茶。 “若按天族的规矩,我也不可能坐上帝位。”他的母亲是凡女子,根本不算仙界中人,若不是因为他是父亲的独子,天族又怎会认他为帝,恐怕连个仙君都不如,他清楚记得父亲立他为太子时,云宫上下跪求了三天三夜,希望父亲收回成命,但父亲以命相协,加之师傅出面谏言,天族才不得不承认下他。 孟希羽眼中酸涩,不为他自己,只为他的母亲。 淡莫不请自坐,字句如刀刻般清晰,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在我心里,你当之无愧。” 他的父亲与孟希羽的父亲是亲兄弟,他的母亲是仙界贵族,当年立太子时他的呼声最高。 孟希羽递他杯茶水,与之一碰,“一切尽在这杯茶里。” 茶饮尽,孟希羽将棋盘上棋子尽数收回棋盒中,执起黑子,落在棋盘中点,对淡莫邀请道,“来一局吧。”淡莫看着盘中黑子,迟迟未执白子,“这次换我先下。” 孟希羽微诧抬眸,他一向喜白,连穿身服饰都是白色系,所以以往对弈他只执白子。 “再不落子,我要赢了。”淡莫淡然道。 孟希羽也不想追问原因,执了白子,与之落下。 淡莫了然,其实他也不喜黑色,只是迁就着他罢了,而每次他都会输掉棋,还输的那样……不留痕迹,淡莫脸上平淡,但心里却想笑,论辈份,他是孟希羽的堂兄,可从小到大,都是孟希羽在让着他,比武论剑亦如此,他没有大男子的虚荣心,让着便让着,反正孟希羽为人随和,他比较麻烦,兄弟俩哪有什么输赢,但今日令隐的话忽然让他觉得,孟希羽付出了这么多,又得到了多少认可,与其这样,还不如痛快的过自己的人生,喜欢什么便是什么,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或许到那一天,他才会觉得孟希羽才是真正的孟希羽。 但有一事,也是他介怀的,想了又想,还是问道,“孔雀呢,你这一走,她怎么办?” “她随我一同前往。”孟希羽此时心思全在棋上,答的也随意。 淡莫松了口气,“那样便好。” 若留孔雀在万阙,整日见她愁眉不展,那他才真的生孟希羽的气。 孟希羽察觉到他的异样,道,“为什么问这个?” “随便问问。”淡莫竭力装的语气平淡,却还是忍不住,带出了责问的味道,“孔雀是个好女孩,你不该如此待她。” 孟希羽一愣,皱眉问道,“我怎样待她?” 淡莫斜睨着他,啪~落子的声音带出他的一丝不快,“她既是你的妃子,应该为你生儿育女……” 孟希羽没想到他会说到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怔住,却旋即笑了出来,“什么时候你也学了离渐青,变得会说笑了。”他摇了摇头,“你知道,我和孔雀如同兄妹……” “但她是你的羚妃......”淡莫清冷的性子也暴发出了火气,语气至末,自己也叹了口气,“如此你就不该纳她为妃。” 孟希羽虽不懂情爱之事,但今日淡莫太过反常,他并不愚蠢,试探的问道,“为何这么在意孔雀?” 淡莫手一抖,黑子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极清脆利落的响声,孟希羽看在眼中,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猜测,“你若……” “我是不想你孤独终老。”孟希羽刚要说出心中所惑,淡莫已然恢复了那副一贯的冷莫。 孟希羽看了他许久,似是要把他看穿,但又怎样都看不穿,但有一事他可以断定,他对孔雀是上心的——其实孟希羽在纳孔雀为妃时就已想好,等她长大些,就把她指给一位仙君,只要对她好就行——在天族妃子是可以赠于他人,且不会被耻笑,必竟不是凡人,须三从四德,仙界女子大多豪放,与男子双修之事也大有人在,没人会在意这样,若淡莫真有此意,他倒是心安不少,至少孔雀托付给淡莫,他最为放心。 “再不走你就要输了。”淡莫出言提醒道,他心中暗叹,孟希羽哪里都好,唯独不懂感情,孔雀心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他却看不透,也许是不想看透...... 想到托付之意,孟希羽心中又是一阵纠痛,“淡莫,若有一日我不能再坐在这帝位上,你,你就接了万阙吧。” 淡莫清淡的脸上倒滑过一丝诧色...... “我们不过就是人,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不是吗?”他故作轻松道。 淡莫深深的看着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23 知其不可为而不得不为之 孟希羽稍稍酝酿了一下,遂才开口,“修道之人明知会渡劫,为何还要向往?” “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你想做哪一个?” “如果知其不可为而不得不为之呢?” 淡莫执黑子的手顿在半空,紧锁住眉,片刻棋落盘中,发出清脆声响,他低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神人也。” 孟希羽失声而笑,没想到淡莫也会有这么幽默的时候,此神有通彼神之意,追求更高的境界,付之责仼与使命是谓神人,自寻苦恼,执着痴迷者也谓神人,这一语双关,让他自己想去。 他不敢自诩神人,但也的确有拯救苍生的责任,明知阴阳石预言不可破,却执意要扭转乾坤,不是神人又是什么。 “你赢了。” 孟希羽回过神来,望下棋盘,白子已将黑子围的水泄不通,他记得刚才没有这么多的棋子...... “你知道的,我并不在意输赢。” 淡莫饮尽杯中茶,徐徐道,“可有人不会这么想。” 孟希羽知他所言之义,但他却只求问心无愧,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他管不了。倘若有人认为他不适合做这个仙帝,他让贤便是。 淡莫见他这模样,有些恼,当真这么不在意吗?生死不在意,输赢不在意,爱恨不在意,他有时在想他到底在意什么,可是他所的说‘不得不为之’...... 不便说的太深,叹了囗气,语出又是平平,“我会替你看着万阙......你永远都是,我们的仙帝。” 孟希羽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神色复杂,有惊讶,疑问,欣慰,还有......感动。 他知道,万阙有淡莫在,他可以放心了,若有一日应了阴阳石的预言,他也不必再担心这个身份。 只是,他可以抛开这一切,却无法不在意她,难道真的无法改变了吗?他愿意一人担下所有,只求她能置身之外。 对于碧游来说,现在最头疼的,莫过于与朱朱朱砂的分别,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真的很不舍。 “碧游,你就带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朱朱拉着她的衣袖,央求道。 “朱朱......”碧游也极为难,一方面她也不想和他们分开,但若带上他们,这一路艰险,又恐他们会出事。 还有,孟希羽,她能跟去已是师傅软硬兼施换来的,若再带上他们,她真不敢想象,孟希羽会不会和师傅拼命啊。 “碧游,本来我是不想去找什么十二魔煞的......但我们一向一起进退,我也不想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所以我决定,跟你一起去。”朱砂挺胸抬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他想过劝碧游不要去,但事到如今,碧游也不是原来那个碧游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劝了只会让碧游更瞧不起他。 “哥,我从没见你这么英勇过。” “那当然,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 “朱砂......”碧游感动不已,她知道朱砂胆小,下这么决定要有多大的决心。 只要他们相依相偎,生死又如何,碧游真的想一囗答应下来,可是,孟希羽那关铁定过不了。不知该怎样解释,只得道,“如果你们也走了,那祥和村的百姓怎么办?没有人为他们施药,岂不是很可怜。” “可是碧游,我们也不会看病,留在这也没有什么用。” “而且隔壁村的张大夫医术也很好,不比我们强太多了。” 碧游当然知道他们留下来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一时又想不出好的说辞,朱朱朱砂你一句我一句,又软磨硬泡起来,碧游从没觉得如此为难过...... “怎么了,这么热闹?”无歌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的吵吵声,还以为他们会抱在一起哭。 朱朱一见无歌,像见到救星般拉住了他,“无歌,你来的正好......带我和朱砂一起去好不好?” “朱朱......”碧游阻止不及,还是让朱朱问出了囗。 无歌不以为意道,“我以为什么事呢......想跟着就跟着吧,反正腿长在你们身上。” “耶......”朱朱朱砂高兴地跳了起来,“就知道无歌最好了。” 朱朱得意地拍了拍碧游,“无歌都同意了,你应该没意见了吧?” 碧游没理朱朱,拉着无歌走到了院里,低声薄责道,“我去孟希羽都不高兴了,他们若跟去他能愿意吗?” 这一说不打紧,无歌反倒大声嚷嚷起来,“怕什么,有我在,尽管让他们跟去,他不高兴就不高兴,反正他也得去,理他做什么?” 碧游拉拉无歌,“小声一点啦。” “事无不可对人言,为何要小声一点?” 碧游气的直想打他,回头见朱朱朱砂躲在墙后面探出个头,见她回头又马上缩了回去。这话他们铁定听了去,待会若问起她还要解释,再看无歌,还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的瞪着她,碧游顿觉头疼,再一想,朱朱朱砂执意要去,是怎么拦也拦不住了,无歌又应了他们,她更是不好拒绝,只能允了他们跟着去,至于孟希羽那关…… 唉,只能等到时再说了,希望他不会和无歌打起来。 “算了算了,跟着去好了......”碧游故意冲着屋里大声道, “太好了,碧游万岁......”朱朱朱砂果然马上跑了出来,拉着她欢呼雀跃。 碧游被他们摇的头晕,其实她是很想带着她们上路的,这一路有说有笑的多好,但她还是不放心,必竟这一去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虽然有孟希羽、金裘和无歌,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修为,但无歌不可能时时刻刻顾到他们,金裘她不了解,孟希羽,她也不指望他会顾着他们,若真遇到危险,她的能力也不足...... “去可以,不过你们不可以到处乱跑,不管到哪里一定要紧跟着我们,不能单独行动……” “不用这么紧张,不是还有我在。”无歌果然又拍着胸脯保证。 碧游叹息,但愿一切平安吧!极乐殿里,无歌和碧游一早便来向冥君辞行,谁知极乐殿大门紧闭,碧游心知是师傅不愿相见,否则定会迎出来叮嘱。 无歌照旧上前应门,还念叨着,“父亲这是怎么了,这么晚还不起床。” 碧游心底哭笑不得,忽然想到师傅嘱托,若无歌做错了什么,让她提醒着他,她觉得害怕起来,从师傅收她为徒,到亲自教她心法,再到送她去寻找十二魔煞,对她的叮嘱,对她的教诲,若把这些串起来,似乎师傅从一开始收她为徒就已经做了这些打算,或是因为这些打算才会收她为徒,她抬眸紧盯住无歌,难道是和无歌有关? “你盯着我做什么?过来帮我敲门。”无歌一回头,便见碧游幽幽的目光漆在他身上,不知道还以为被哪个鬼附身了。 碧游微低着头,轻轻道,“别敲了,许是师傅在入定,我们别打扰他了,” 无歌想了下,也点了点头,“也对,若有事再传音给他也行。” 有意念之门,他随时都可以回来,平时也可以和父亲传音对话,和待在长生也差不多,这样一想,他又开心起来,拉着碧游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碧游便听到头顶上飘来几句空虚虚的话语,“碧游,记住师傅的话,凡事顺其自然,但问本心就好。”碧游猛然转身,是师傅的声音, “怎么了?”无歌看了眼极乐殿的大门,不明白她惊讶什么。 原来这传音只有她可以听到…… 碧游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又望了眼极乐殿,在心里默默对师傅做了承诺,不论怎样,她都不会忘记初心。 无道魔宫,夭离恨收起了传音的气息,脸上渐露出欣喜之色,“他们终于行动了,真乃天助我也。”她兴奋的高举双手,仰天允笑,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等到了。 一旁的夭明月和松央对视一眼,都甚为不解。 “母亲,到底何事?” 夭离恨像魔怔了一样,继续笑着,听到夭明月唤她,才慢慢转过头来,“明月,我们不用再去找十二魔煞了......” “为什么?”夭明月心一凉,以为母亲不准她出去了。 夭离恨摆摆手,仍然侫笑道,“我们辛苦找了这么多年,现在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夭明月越听越糊涂了,“母亲,这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探子来报,说孟希羽、金裘和无歌会亲自去凡间去寻找十二魔煞。” 夭明月一听孟希羽也要找十二魔煞,顿时来了精神,反问道,“他们去寻找十二魔煞,对我们十分不利,怎么母亲如此开心。” “明月,你有所不知……传言这六界中有一对破石头,叫做阴阳石,可通过去测未来……只是这石头在凌绝山,像有灵性似的,别的外人碰都碰不得……” 夭明月是听过阴阳石的,但这和十二魔煞有何关系,夭离恨未讲完,她便急急打断,“这和阴阳石有何关系?” 夭离恨弊了她一眼,“你没有听母亲说吗?它可通过去测未来。” 夭明月恍然,“母亲是说,这阴阳石可测出十二魔煞所在?” 夭离恨这才赞赏的点点头,“不错,那凌绝老儿可是孟希羽的师傅,他们此行必是受了凌绝的指示,否则这么多年,为何他们现在才行动。” “那我们……” “只要跟着他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十二魔煞。” 难道母亲是要她把十二魔煞给抢过来,且不说母亲猜测是否属实,就是找的到,就她的功力,恐怕也难吧,一个孟希羽她都对付不了。但想到可以一直在他身边……她想还是不要把这个想法告诉母亲,免得母亲临时变卦。 “魔尊,恐怕以我和明月魔主的实力,就算找的到,也未必能带的回来。” 夭明月瞪了松央一眼,暗责她不该多嘴一问,“放心,有我在,还有办不成的事。” 松央垂下眼睑,恭声道,“魔尊,松央只是担心……” 夭离恨抬了抬手,阴声轻笑道,“松央,亏你在魔界这么多年,不知道我们为何称为魔吗?魔可以杀人不见血,因为魔就是人的心中。” “母亲是要十二魔煞蛊惑人心,扰乱世事?” “人心皆有弱点,我就不信,孟希羽他们没有心魔,若能挑起他们的心魔那最好不过,如若不能,就要从凡人身上下手,挑起凡人的魔性,十二魔煞才能重见天日,到那时恐怕十个孟希羽也控制不住。”夭离恨没了刚才的兴奋,反而显的郁郁,她若是能练到魔功的最高境界,别说孟希羽,就是大罗神仙,都能轻易被她控制。 可惜呀,她没练成。 “重见天日?” “明月魔主,那十二魔煞在人间几万年未遭成灾祸,必定是被镇压住了。”松央解释道。 “不错,十二魔煞分落在四处,分别有四件宝物镇压,分别是万物归、长短锁、黑白雨和是非镜……不过没关系,你们小心点就是,道高千丈魔有万变,再好的宝物也抵不住人心的万恶。” 真如那些野兽一般,不吃人并不代表不会吃人,十二魔煞被镇压只是它们习惯了,或是没有外力的刺激,所以没有反抗,但若真的反抗,恐怕什么宝物都镇压不住,六界皆知,当年女娲可是拼尽精气与之同归于尽,还没有清理干净,这世上有几人能和女祸相提并论。 “母亲,那我们这就去,有事会传音于您。” 夭离恨点点头,又对松央叮嘱道,“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松央明白。” 凌绝山的夜晚仍旧是宁静而祥和,山上有执事的弟子在巡逻,但不打更,因为修行之人长至百年千年,无需计算时间。 凌绝真人从入定中醒来,着鞋下塌,推门走出殿外,望向天空,掐指片刻,心中似已了然, “五更了,马上就要天亮了......”他脸上挂着安逸的笑容,极浅,面目褶皱也只是稍稍加深,很快又一片平整,若有似无的叹息,并非是他有意而为之,只是天道如此,这万物生灵皆需遵循此道,连他,也不例外,但终是放心不下,环视这凌绝山,目光最终落在了山顶,世人皆道阴阳石是凌绝山的镇山之宝,可孰不知凌绝山才是阴阳石的栖身之所,若这一切灾害能过去,他们也可离开了,若不能…… 唉,凌绝真人眼中泛起薄薄的泪花,口中轻吟,“万载长留空渺茫,但不知,解尔心者何处寻。两情相守生死誓,却道是,渡尔魂者隔咫尺。” 24 带着孔雀和伯兮 碧游和无歌达到约定地点时,孟希羽和金裘还未到达,她心中担忧,这一路都未语,倒是朱朱和朱砂在后面有说有笑,无歌也时不时加入话题,她在想,无歌当真心宽,若孟希羽不同意带着朱朱和朱砂上路,难道真要与他打起来不成? 若真是那样,她真的就成了他口中所说的平凡庸俗的红颜祸水,她早就想好,他若执意不愿,就不带了吧,总能再相见,何必执着于分离的痛苦。 “看来我们来早了。”无歌看了下时辰,孟希羽一向守时. “真想看看仙帝和妖王都长什么样子。”朱朱一脸向往的东张西望。 “只要不是张牙舞爪就行。”若那样,朱砂打死也不会去的。 脑中一念闪过,碧游拉过朱朱,刚要说话,只见天边一道白光闪落,只一瞬间,他们旁边就多出了三个人, 朱朱和朱砂都张大的嘴巴,“是……” 碧游来不及说话,只得一把捂住朱朱的嘴巴,又对朱砂使了个眼色,朱砂反应慢,自然不会说出口,她也是刚刚才想到,朱朱和朱砂是见过孟希羽的,差一点就让朱朱说出了口,但转念又一想,见过又怎样,她是怕什么? 孟希羽轻轻带过朱朱和朱砂,并没有说什么,目光又寻了碧游,极淡,但已温和不少,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衣衫,轻风抚着,时而飘起的衣摆,绞着金色的日光...... 碧游悬着心稍稍放松下来,他竟然没有反对? “就知道你准时......”无歌笑道,转脸一见孔雀,又高兴致极,“孔雀也跟我们一起去吗?太好了,我可好久没看见她了,”又对孔雀嘻嘻一笑,“定是孟希羽把你藏的太好了。” 孔雀脸一红,紧靠着孟希羽,只是不露齿的对他笑了笑。 无歌继续发现,“就知道这个伯兮到哪都跟着你。”却见伯兮死死的盯着碧游。 伯兮心中暗喜,真是天助我也,这次还怕杀不了她。 “怎么金裘还不来?”无歌等的不耐烦,这金裘怎么又迟到。 谈到金裘,孟希羽脸更黑,“他已传音于我,过两天会赶上我们。” 无歌倒是扑嗤一声笑了,“莫不是又被女人给绊住了......” 这金裘生性洒脱,放荡形骸,要说有什么事能缠住,那也就是飞升里的那堆女人了,可笑就可笑在他本也不喜欢女人,却又离不开女人。 孟希羽瞭了他一眼,只轻轻说了句,“我们上路吧。” 语罢,带着伯兮和孔雀向前走。 无歌奇怪道,“走路?”不是御风吗? 孟希羽决定不理他,倒是碧游在他耳旁窃窃道,“十二魔煞可不在天上。” 这蚊呐之声还是被孟希羽听了去,嘴角微微扬了扬。 “嗯,也好,这样可以好好欣赏下凡间的风景。” 朱朱和朱砂在后面拉住了碧游,“怎么会是他?你不是说他是看病的吗?” 碧游无从解释,她也无法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她的茅舍,只能问他本人,但眼下......碧游决定尽量少跟他说话,能不理他就不理。 看碧游低着头,他俩也就没再问下去,却又拉住无歌问道,“仙帝旁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碧游腹议,为什么不问他旁边的男人,女人果然好奇心重,不过她也看了她许久,她记得无歌说过,仙帝没有帝后,只有一妃......此女子举止端庄,雍容绝丽,这出尘脱俗的气质不是普通凡间女子可比,想到孟希羽说她是平凡庸俗的红颜祸水,倒是一点不奇怪了,与她比起来,自己确实凡气甚重。 无歌一拍脑袋,叫道,“看我这记性,忘了让你们认识一下......这是孔雀,孔雀一族的公主,也是孟希羽的羚妃。” 孟希羽脚下步迈一滞,后面无歌险些撞到他背上,这话听在孟希羽耳中愈发觉得刺耳。 “干嘛停下来?”无歌不明所以道。 孟希羽瞪了他一眼,让无歌更无辜,“看我做什么?” 他抿唇不语,却忍不住瞄了眼碧游,后者也在奇怪的看着他,他马上调转目光,瞧了眼孔雀,她脸有些微红,这样看来,只有他一人太过不正常,轻咳一声,掩示心中的莫名。 朱朱和朱砂对视一眼,孔雀不会是孔雀妖吧! 不过长的倒是与真正的孔雀一般无二,姿态华美,国色天香,这仙帝可还真是会享齐人之福,出门还带着妃子,不知道他有几个妻妾,她真是看走眼了,还以为她是真人君子呢,朱朱如是想着。 “那个孔雀是妖怪吗?”朱砂胆子小,还是问了无歌。 “成仙了就不能算妖。”无歌照旧旁若无人的解释,没有压低声量,听到前面人的耳朵里,孔雀脸略有些沉,却没有生气反驳,还是紧紧跟着孟希羽。 碧游生气了,任谁听了别人说自己是妖怪能高兴,她拉过朱朱朱砂,微责道,“如果你们害怕的话,回去好了,这一路上不知道要碰上多少妖怪。” 朱朱朱砂好不容易才能跟来,当然不会就此回去,他们嘟着嘴,同时举起双手过头,表示他们错了,不会再犯。 气的碧游反倒笑了出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一会儿,碧游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伯兮没好气道,“问这么多干嘛,跟着仙帝走就是。” 孟希羽想到伯兮说过他不喜欢碧游,虽不知道原因,但他看的出,伯兮是非常不喜欢她,可是碧游似乎不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这几次见面,他看的出她的隐忍,就像现在,伯兮这般训斥,换了万阙里的仙婢,早就到一旁哭去了,可她仍然不动声色,竟看不出一丝怒意,是她装的太好,还是跟着冥君修行这时日,转了性子?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怜惜,但又一想,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想走下去,就必须坚持,必须付出一般人所没有的毅力,他狠心的不去看她,任由伯兮训斥。 “喂,你算哪根葱哪根蒜哪,干吗这么凶,问问不行吗,问问犯法吗?”朱朱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敢训斥她家碧游就是不行。 “你又是谁?敢教训起我来。”伯兮哪被人这样骂过,孟希羽都没有骂过他,这会儿气不打一处来。 “姑奶奶我行不改名,做不改姓,朱朱是也,” “你是谁姑奶奶,别以为我不打凡人。” “你试试看,信不信我大叫,让所有人都看看仙人不救苦救难,反而打起凡人来。” “你……”那伯兮脾气是大,可嘴上功夫可不行,朱朱又是伶牙俐齿,三两句话就败下阵来,只剩下脑袋冒烟。 “说的好,敢欺负我们家碧游,哼。”朱砂在一旁助威。 “你们是不是跟她一伙的?”伯兮指了指碧游,嚷道,“谁允许你们跟来的?” “朱朱……”碧游怕把事情搞大,赶忙拉住朱朱,朝她摇了摇头,朱朱也有一肚子气,但也知收敛,她也不想被赶走。 “我——”无歌挡在了她们面前,仰首挺胸道,“我叫他们跟着的,有意见吗?” 伯兮一见无歌出面,他虽耻高气仰惯了,但无歌是冥太子,他总不能尊婢不分的顶撞他,于是委屈的向孟希羽求救,“仙帝……” 孟希羽确实也觉得人多上路不方便,但他也带着孔雀和伯兮,这时候他要公平一些,他略过伯兮,对着碧游轻声道,“我们先到前面的镇子上,找个客栈住下,连等一等金裘,再商量我们要往哪个方向去。” 碧游顿觉受宠若惊,他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吗?她以为他会与无歌打起来呢,一时间竟不知回什么话,只能紧张的点了点头。 伯兮被晾在那,才明白过来,仙帝根本没有为他撑腰,顿觉很没面子,又不能责怪仙帝,气的脸一阵红一阵青。 众人走了一段路,已过了正午时分,碧游她们觉得有些饿了,朱朱朱砂是凡人,当然要吃饭,而碧游也还没到辟谷的阶段,不过其他人似乎吃不吃两可。 “我们要走到哪里呀,我肚子都饿死了。”朱朱揉着她咕咕直叫的肚子,悄悄问了碧游,后者却摇了摇头,她也很饿好不好。 孟希羽听在耳中,在一处酒楼前停了脚步,“伯兮,你到附近看看有没有住的地方,我们今天就在此处休歇。” 伯兮应声而去,他才又道,“我们就这里等他吧!” “太好了,终于可以吃饭了。”朱砂饿的腿都软了。 无歌也是第一次来酒楼,左顾右盼的瞧了个够,“不怎么地嘛,不如我家厨房敞亮。” 嘴上嫌弃着,还是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朱朱朱砂点菜,却皱起了眉,“你们不怕他们朝菜里吐口水吗?” 朱朱朱砂瞬间石化......“我说这位客官,我这里可是百年老字号,这方圆百里都知道我们的饭菜既干净又好吃,哪里来的口水......”这话惹的店小二十分不高兴,卷起袖子嚷嚷着。 碧游赶忙过来劝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不要误会,我们进的这里,当然知道这店很有名气,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们上几样就行。” 无歌还要呛声,被碧游按了回去,店小二这才笑了,“还是这位姑娘会说话,”他打量了一下碧游,又寻思了其他人,又嘻笑道,“你们是外地人吧,这镇上可没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孟希羽抬眉,突然意识到他们这样在凡间行走,似乎应该收敛一下气息,尤其是碧游和孔雀。 “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去上菜。”朱朱凶巴巴地双手插腰,大有一副女侠的风范。 “得了得了,我这就去。”小二连忙去张罗。 孔雀第一次到凡间,凡事也都很好奇,摇了摇孟希羽手臂,问道,“希羽哥哥,无歌太子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会住饭菜里吐囗水?”那样岂不是很恶心。 孟希羽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无歌在开玩笑。” “我怎么就开玩笑了,这些都是长生里的厨师说的,他们生前可都是酒楼的大厨。”无歌见孟希羽不信,有些不高兴了。 “他们也在跟你开玩笑。” 嗤~碧游笑了出来,无歌脸一弊,“反正我不吃。” 不肖片刻,小二就上了一桌子的菜,无歌当真不动筷,碧游他们也吃的像嚼蜡一样,出乎意料,孟希羽却细细品尝起来。吃的很认真,见孔雀犹豫着,还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笑了笑没说话,孔雀这才高兴的吃了几口。 一顿饭吃下来,伯兮也正好赶回,看到他们在馆子里吃饭,有些嫌恶的拧着眉心,赶忙将孟希羽拉了出来,“这附近的客栈没有这么多房间,我只好找了一个雅致些的庭院,租下几天。” “庭院?”朱朱朱砂暗自兴奋起来,他们还没有住过庭院,想想感觉就很美好。 伯兮似笑不笑道,“对,就是庭院......”那尾音还带着几分狡猾的味道。 孟希羽点点头,由伯兮带路,拐了几个路口,就到了一扇黑色铁漆的门前,上方牌匾金漆着“赤院”, 朱砂不识字,也不好丢人,指着牌匾偷偷问碧游,“那上面写的什么字?” 伯兮回过头,讥笑道,“不识字还敢出门?”然后推开门,恭请他们进入,“仙帝,无歌太子,就是这里。” 朱砂觉得丢人,低着脑袋往前走,朱朱想发彪,看看碧游也就算了,她不想碧游为难,碧游灵动一念,大声道,“郝完——” 此语一出,所有的都回头,“哈哈哈......”无歌最先笑了起来,孔雀也掩唇低笑,这女子有意思哩! 孟希羽瞪了伯兮一眼,也觉他有些欺人。 朱朱给碧游竖了个大拇指,拉起朱砂道,“哥,我们进去。” 刚跨过门槛就惊呼道,“哇,好漂亮。” “这可比我们的茅舍强太多了。” “走,进去进去。” 碧游跟在无歌后面,心里有些生气,这个伯兮怎么高傲都没关系,但不应该抓着别人的短处取笑,再抬眼看进庭院,又有些感叹,也知在凡间这样的庭院都是富贵人家住的,租下一天也应该不少银子,她自小也不是千金小姐,精打细算过日子,这一步入修行的行列,怎地就奢侈起来了,想到长生的古香古色,万阙的金碧辉煌,飞升还不知奢侈到何种样子,但看金裘有二十个妃子就知道。 她不禁怀疑,这是在修道还是在修金?还有,她乍然想到,这一趟出行,是谁出的花销,孟希羽?还是无歌?太有钱了吧! 其实这庭院不算大,有几间装潢雅致的房间,全部漆着红色,一条不算长的走廊,还有一个大花园而已,但相较她们的茅舍,的确是粗布与绫罗之别。 “仙帝,这雅院有三间上房,您,无歌太子,还有羚妃一人一间,我负责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就行。”伯兮指着廊后三间红木青瓦的屋舍说道,未了还嘿嘿笑了两声。 “喂,这里只有三间房,那我们住那里?” 伯兮昂起下巴,手指了指走廊尽头三间矮小的茅屋道,“那里......” 朱朱寻着他的手指张望了半天才看到,“什么?让我们住茅屋?”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叫嚣道,“凭什么他们住上房,让我们住茅屋,你是成心的吧?” 朱朱这话算是说对了,伯兮就是成心的,他就是看他们一个两个三个的不顺眼,但这话他也不能说出来,只能哼笑道,“我只找到这么一个庭院可以租下,而这庭院只有三间房,你说怎么办?”又嗤之以鼻道,“再说你们几个凡人配住上房吗?住茅屋就不错了。” 朱朱一听更气,卷着袖子三两步走到他面前,“凡人怎么了,你们仙就高人一等吗?难怪人间疾若,都是你们给败的。” “你……”伯兮忙瞄了眼孟希羽,大叫不妙,他知道仙帝最不喜欢别人受苦他享乐,本以为这里只有三间上房,她们会知趣的住到茅屋去,谁知这小妮子嘴还真灵,一句话说中了命害。 “那,那你说怎样,这里只有三间上房。” “我来重新安排。”朱朱计算着人头,先指了指孟希羽和孔雀道,“他和她不是夫妻,干吗分开睡,睡一个房间不就好了。” 又调头拉过朱砂,“我哥和无歌睡,我和碧游睡,你,爱睡不睡,这样不就好了。” “我是没问题。”无歌幸灾乐祸道,本来也生气来着,可朱朱这一连炮轰,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下好了,让孟希羽为难去。 孔雀马上羞红了脸,咬着唇看着孟希羽。后者则抿唇不语,气息有些粗重。 “你,你你,你瞎安排什么?”伯兮气的直跳脚。 “我去睡茅屋......”孟希羽用力甩开衣摆,大步走了出去,谁知碧游跨步向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两人都相视不语。 孟希羽知道伯兮太过分,暗自还是责怪自己多些,平日里对他的教诲太少,以至他如此自恃甚高。 他以为碧游挡住去路是要责问于他,但从她眼中他看到的尽是失望,那失望让他心寒,也让他心痛,难道她以为这他的意思吗? “朱朱,朱砂,我们去睡茅屋。” 朱朱虽然老大不愿意,但也不能真让孟希羽去睡茅屋,对着伯兮哼了声,才悻悻离开,朱砂舍不得的看了眼那漂亮的房子,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无歌也直爽,见碧游走人,他也不想留下,“你们自己睡上房吧,我也去睡茅屋。” 伯兮彻底傻眼了,本想整整那几个凡夫俗子,这下子倒弄巧成拙了。 “仙帝,我……” 孟希羽深吸口气,抬了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转身静默的走去上房,孔雀自然跟在他后面,留下伯兮一个人,猛捶脑袋。 “无歌,你还是去睡上房吧,这里我怕你睡不惯。” “有什么不惯,我哪里都能适应。”无歌嘴上这么说,可还是皱着眉头四下张望。 朱朱站在门外,看着这茅屋还不及她家的茅舍,至少没有家的味道,“碧游,你确定要跟着他们上路吗?我看那个伯兮可恶透了,那个仙帝也不管管,分明就是在针对你。” 无歌也皱眉道,“我也奇怪,孟希羽干吗总针对你。” 朱朱眨眨眼睛,“什么叫总针对她?” “前几次见面孟希羽一直看她不顺眼。” 朱砂也来了气,“碧游,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如果是这样我们不会让你来的。” “奇怪,上次在茅舍明明……”碧游对朱砂挤了挤眼,朱砂再笨也知道闭嘴。 “天将降大任于厮人,没关系,就当是,磨练吧。”碧游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酸楚难忍。 “我看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就看不上我们这些凡人,才会这么嚣张。” 朱朱附和点头。 “不包括我。”无歌虽然与孟希羽交好,但也觉得孟希羽理亏,现在他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当然不包括你,无歌最好了。”朱朱嘻嘻道。 碧游看看这茅屋,其实这样也不错,不会忘记初心,那高庭大院也不是她想要追求的,方才孟希羽说要住茅屋,她不知怎地就拦了他去路,她潜意识里也觉得他们是云泥之别,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羽意在天,游则潜底...... 他高贵的身份,优雅的气度跟茅屋格格不入,他怎能住在这里,她不期盼他能像无歌那样对她,但至少不要让她难看,现在她心中是绝望大于失望吧。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她们决定要到市集上去转转,买些吃食晚上好打发肚子。 无歌本来要同行,可又想传音给父亲数落一下孟希羽的罪状,还是不去了,碧游看来他是想父亲了。 走到庭院的走廊,孟希羽正站在廊下,看她过来,向前迎了几步,似有意想与她说话,到现在,碧游已不想猜测他为何这样对她,所以也就无话与他讲了。 25 茅屋的方向 但他在面前站着,总不能当作没看见。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扯开了一抹笑,“我们去市集逛逛,需要带什么东西回来吗?” 孟希羽示意地看了眼朱朱和朱砂,他的确想与她单独讲话,碧游会意,却当作没看到。 “碧游,我们走吧,”朱朱拉扯着她的衣袖,极不愿意见到孟希羽。 远处走廊,出现一道淡粉色的身影,孔雀娉婷而来,她在远处便看到他们神情古怪的站在那里,孟希羽的脾气她了解,也知他在责备伯兮,但他不善言词,估摸着是想道歉来着,又不会表达, 她越过孟希羽,走到碧游面前,笑容可掬,“对不起,这一路都没有和你们讲话。” 碧游只是淡笑不语,孔雀转头看了看孟希羽的神情,他似乎并不反感她和她们讲话,于是才又道,“我早就听说冥君收了一个女弟子……碧游,你长的真好看。” 碧游脸有些薄红,许是大夫的关系,她没有多少男女的避忌,自然也不会事事感到尴尬,再则她坦然从容,也不是娇羞的女子,自然这脸红跟她扯不上半点关系。 可她听过男人说她好看,女人说她好看的也只有祥和村的大婶大娘,只当是入耳不入心,孔雀这样一说,她反倒在心里回味起来,毕竟孔雀可是清丽脱俗的仙子,又是帝妃,这样夸奖她,当然心中是喜的。 “伯兮今天是有些过分,希羽哥哥已经说过他了,你们不要生气……若不然,你和朱朱可是到我的房间里来,我们也可以有个伴。” 孔雀最擅讨乖,万阙里没有人不喜欢她,相信此话一出,碧游她们也就没气可生了。 碧游摇摇头,她当真没有刚才这般气闷,这帝妃果然会讲话。 “我们要去市集,需要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帮她带回来。”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 朱朱听了她的话,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对孔雀的印象自然也不赖,凑上前欢喜道,“我们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孔雀,” “当然可以。” “孔雀姑娘,其实你也很漂亮。”朱砂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孔雀看向碧游,两人都笑了。 孟希羽看在眼里,也觉孔雀这番话十分得当,他方才还在想到底怎样跟碧游道歉,这样正好,几个女孩在一起总是好说话。这会儿,也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孔雀。 “你们若要到市集上去,便早去早回,这里人流复杂,小心点便是。” 碧游她们点头应下。 这里的市集很大,也很热闹,也许晚上会更热闹些,碧游买了些吃食,也给无歌捎了些好吃的东西,准备就回去了,朱朱和朱歌贪新鲜,说什么还要再逛会儿。 碧游一看天色还早,索性依了他们,三个人延市集一直逛着,前面,一迎亲的队伍迎面而来,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引得周围人都过来观望,这必是大户人家娶妻或纳妾,小户人家用不起这排场。 朱朱拉着碧游也钻进了人群,碧游看着那大红花轿从眼前经过,想着轿里之人从此之后嫁作人妇,此时定是十分开心,从此夫妻俩人甜蜜恩爱……又想起自己的父母亲,转世后是否还能在一起,缘起自有缘尽日,若他们没有喝孟婆汤,是否还能寻找到彼此,她想会的,若真心相守,即使天崖也会到白头。可是他们终究是喝了孟婆汤,找不得前世的记忆,或许命中会出现各自的伴侣,一样举案齐眉,相携一生,这样也不错,忘掉一切痛苦的记忆,去迎接一段属于未来的美好,不管怎样,她都会祝福他们。 乱七八糟的正想着,忽听轿中人儿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 风吹卷帘,她骇然发现那轿中新娘子竟是被五花大绑,正在挣脱绳锁正欲往外逃,碧游惊讶间顾不得其他,越上前一把掀开了轿帘,她必竟到了筑基阶段,身手自然疾如风,在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已将轿上女子拉出了轿子。 “什么人?竟然敢拦我的花轿?”前方高头白马上下来一个老男人,大概已经过了而立之年,长的奇貌不扬。 “姑娘,救救我,我不要给他做妾,他已经有十个老婆了,我不要嫁过去,求求你救救我。”女子见她身手敏捷,知道她有功夫底子,只拉着她拼命哭喊。 而朱朱朱砂刚扒开人群,钻了进来,“十个老婆?你以为你是皇帝呀,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丑死了。” “嘿,你们几个哪来的,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不想活了你们……”刚要发彪,一低头,弊见蹲在地上的碧游,眼中冒了金星,“呦,这小娘子长的可真是俊,不然这样,你跟我走,我就放了她,如何?” “你做梦吧你,叫我们家碧游跟你走,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赖□□想吃天鹅肉吧你。” 朱朱破口大骂道。 “谁敢动碧游我就跟谁拼命。”朱砂掳起了袖子,挡在碧游前面。 碧游冷静下来,他们人多,她虽会法术,可身手一般,又不能当众施法,想了一计,起身从容地对着那男人道,“放她走,我留下来。” “碧游……”朱朱差点跳起来。 碧游对她使个眼色,朱朱满心疑问,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 围观的路人自然认得那又矮又老的男人是这镇上的员外爷,平时就欺压百姓,谁敢管他的闲事,看看热闹还好,这一出事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话当真?”那男人眼睛都绿了,哈喇子都流了出来,这等姿色,他生平未见,恐怕连皇帝后宫的妃子都比不过她。 碧游不理他,扶起那颤颤的女子,低声道,“快走。” 那女子连道谢都省了,拔腿就跑走了。 “嘿嘿嘿,小娘子,你是自己走呀,还是我抱着你走呀......”他笑的猥琐,放肆的眼睛还在碧游身上游走。 “碧游——”这次换朱砂急了,他一直挡在她前面,“你快走,我,我我挡住他。” “当然是你抱着我走......”碧游出其不意的一句话让朱朱朱砂都差点跪下。 “好好好,我这就过来抱你,嘿嘿嘿......”朱砂怎肯让他过去,双臂一张,抵死护着她。 “今天大爷心情好,不想跟你计较,赶紧给我混开。” “朱砂,你让开。” “我我我不让。” “嘿,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啊……” 碧游一急,上前一把推开了朱砂,站在了那男人面前。 “呦,见过急的,没见过你这么急。” “你不是要抱我吗?”碧游扯了一淡淡的笑,差点没把那人的魂给勾去,伸手就想抱那软玉温香。 碧游立时紧盯着那人眼睛,心中默念囗诀,只见那人变得双眼迷茫起来,木纳纳的转身,像个木偶般慢慢走远,周围家丁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没抱上美人怎么自己走了,惊讶之余免不了交头接耳,再一抬头,便嚷嚷道,“员外走了,我们快跟上。”呼呼呼一转眼都跑光了。 “碧游,他怎么了?” “他不是傻了吧?”朱朱朱砂更傻眼。 “是迷魂咒......”施咒者可将心念传于被施咒之人身上,从此以后,被施咒人会按照施咒人的心念行事。 碧游施咒当然希望他忘记娶亲这回事...... “迷魂咒?” “我都忘了碧游有法术嘛,太好了。”朱朱一拥而起,兴奋地抱住了她。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碧游不由分说,拉起他们就走。 “太好了,以后碧游会了法术,我们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何止,今天我们可是办了一件大好事。” 碧游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欢喜的,想到帮助了一个可怜的女子,就觉得特别开心。 “东西都买齐了吗?买齐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天色也不早了。” 朱朱朱砂忙清点了一下,“都齐了。” “那我们回去吧。”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朝赤院走去...... 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孟希羽的房间-------因为只有他的房间是里外两间,外面是一间大书房。 碧游她们进来时,孟希羽正在和无歌说话,孔雀在奉茶,伯兮在一旁站着,那气氛才叫一个和乐融融。让她不禁又想,如果没有她,无歌也不会经常和孟希望吵架,伯兮也不会受责备,这一切都是由她而起。 无歌一见她们进来,赶忙迎了上来,“你们回来了,买了什么好东西?” “都是这里的小吃,快尝尝。”碧游拿了块酥饼,递给他,又望向孟希羽,犹豫着要不要给他。 孟希羽看着她递给无歌的酥饼,皱了皱眉头,碧游当下决定,还是不要给了,免得他嫌弃。 “孔雀姑娘,你要不要尝尝。” “不用了,谢谢。” “嗯,这酥饼真好吃,还是你们会买。”无歌吃的津津有味,这酥饼是民间的小吃,长生的厨子是做不出这个地道味儿的。 “何止会买,我们今天可做了一件大好事。”朱朱挑起下巴吹嘘道。 “是呀,刚才有个土财主强抢民女,幸亏碧游用迷魂咒解救了那姑娘。”朱砂也炫耀起来。 碧游并未想邀功,但无需得到他人认可,所以面色如常,但看到其他人都错愕的看着她,又不由觉得奇怪,尤其是无歌,一口酥饼还含在囗中,却张大了嘴。“你师傅没有告诉你,不得对凡人使用法术吗?”孟希羽曲眉道。 无歌忙咽下囗中的酥饼,护道,“不怪碧游,是我出门前没有跟他讲。” 碧游莫名,她只是惩治恶人,何错之有,“我只是想救人,难道救人也不可以吗?” 孟希羽见无歌替她讲话,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怒火,“你还狡辩,胡乱使用法术,只会扰乱人间的秩序。” “难道你叫我见死不救?” “凡人命数自有天道而定,岂是你能更改的,你才多大道行,竟敢使用幻术。” “哼,自不量力......”伯兮在一旁幸灾乐祸道。 而这种情况,孔雀自然不敢讲话,朱朱朱吵也傻了眼。 “哎呀,不就是使用了迷魂术吗,不用这么大惊小怪,也许什么事都没有呢。”无歌打着哈哈劝道。 “你......”孟希羽目带怒气,甩了衣摆,走出屋去。 “这个孟希羽,至于这么大反应吗?”他安慰道,“碧游,没事的,不用理他,下次注意就是了。” 真是可以没事吗?碧游也想到师傅说过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但刚才的情况,她若视若无睹,不就妄为修行之人吗? 回到茅屋,她仍是坐立不住,心中委屈,又怕真的惹出什么事来。 天色渐晚,她走出茅舍,见孟希望立在走廊上,咬了牙,走至他处。 他掐指在算着什么,见她走上前才放下手...... “我不懂,修行不就是为了救人,为何不可?”她咬唇问道。 孟希羽此时风一吹,气已消了,他虽然在意那六道轮回,但他向来不会拘泥于陈规,只要是对的,他也会去做,只是那迷魂术会反噬到施咒人,她功力尚浅,万一被反噬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一个女孩子会遇到什么,他想都不敢想,而且胡乱对凡人使用术法,很可能会遭到天谴,如果真的遇到天劫,她可能会性命不保。 而偏偏无歌又一派无知......刚刚责备,只是突然蹿出的害怕,孟希羽也未了到,他会如此率尔。 但他掐指算到,此事当真后果严重,心下一叹,语气仍严厉些,“你救人是为小善,修行救人是为渡化,乃救天下之人,如果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根本就不配修行。” 上善若水怎及普渡众生......原来师傅是收她之时就已将这道理告之于她,只是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是否就如孟希羽所说,她根本就不该修行。 孟希羽见她低头不语,就知她没有真正明白,犹豫着要不要将真相告诉她,又怕见她难过,可这个道理她若是不懂,不仅会酿成大祸,也会有损她的修为。 修行之路,每一步都来之不易,有损才会有得,悟性高者,损一分得十分,悟不到的,会一损再损,终究走向失败......明知他不该插手,却还是忍不住。有心帮她,单手结界,自空中推出幻象水镜, “你今日救了那女孩,扭转了她的命数,可知她的命运会如此改变。” 碧游走近水镜,看见镜中女子的确是今日所救之人,但镜中的她浓妆艳抹,衣着裸露,这个地方......她蓦地睁开眼睛,那女子为何会在青楼之中,“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惊慌的摇着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这女子家境贫寒,上有重病父母,下有年幼弟妺,今日她若下嫁,日后父母有钱医治,弟妹衣食不缺,那员外虽恶贯满盈,但妻妾尚还和睦,于她来讲,不是为一个好的归宿......但由于你的介入,她最后只会在万般无奈下投身青楼,受万人践踏......” “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碧游崩溃地捂住耳朵,大声喊嚷。 她低着头紧闭双眼,极力在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紧咬的唇己无白的毫无血色,胸囗热流涌动,她不住地大囗呼吸......她不要哭出来,至少不会在他面前哭。 她隐忍的模样就像万条丝线绞着他的心肉,孟希羽感觉心瞅在了一起,不知如何做,手臂却已不自觉的微微抬起....... 碧游却忽然抓住他微抬的手臂,声音有些暗沉道,“我求求你,救救她,你要怎样惩罚我都行,只是,救救她......” 孟希羽看着被她抓住的手臂,心中有些诧异,还有些懊恼,若不是她先一步抓住他,他是不是会抚上她的肩膀,如此于理不合之事,他怎么能做的出?心中尴尬,却又极力想要掩示,言语自然冷些,“我为何要帮你?” 为何?碧游缓缓放下双手,眼中微湿,是呀,他为何要帮她,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没平凡庸俗的红颜祸水。 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会如你所愿离开这里。” 心里又是一紧,他立刻侧过身,不自觉地靠近她,薄唇刚想劝阻,心中魔咒再次响起......恋人之心,那魔咒像紧箍咒般每每想起都会让他心慌失措,即使知道她做这个决定有多么心痛,多么艰难,他不能不承认,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有远离才不会有交集,若无交集,便也不会牵出爱恨情仇。 “此话当真?” “当真......” 孟希羽咽下喉中翻涌的热流,肃声道,“跟我来......”说完御风而起,碧游没有迟疑,马上追了上来。 他们先来到了员外府,碧游一看那装潢,就知道那男人是当地的土皇帝,府邸堪比皇宫富丽。 孟希羽在门外,闭目默念囗诀,过了片刻,双掌自上而下画出一个圆,瞬间府邸上空出现一个透明的气层,像一把大伞罩在上空......他再次闭目,片刻后又画出一个圆,府邸上空的气层变成了红色,缓缓罩下,融进了府邸。 “快走......”没有喘息,孟希羽和碧游再次御风飞起,来到那女子家里。 也如他所说的一样,那女子家徒四壁,兄弟姐妹皆衣不蔽体,孟希羽如刚才那般又重来了一次,待法术完毕后,他额上已渗出一层薄汗——换忆咒,以新的记忆代替人原本的记忆。 这是禁术,孟希羽本不该使用,折损功力不说,也违背天道,在仙界,也只有他和三位三尊可修习,就是怕胡乱使用造成人类秩序大乱,他方才说教于她的,而他更甚,明知故作。 并非她许诺要离开他才会如此做,早在他算出这一切,便已决定替她担下这过错,虽知不可,可心中竟无半点悔意...... 再回到赤院,天已大黑,俩人都没有讲话,碧游也没有向他道谢,现在他最想听到的应该不是道谢吧。 “你放心,我会尽快离开这里。” 他也不答,看着她走回茅屋,心中五味杂陈。 碧游站在无歌窗外,想着这一路走来他一直在护着自己,总想亲口对他道谢,可透过窗纸,看见他正在打坐,认识他这般时日,何时见他这么勤奋过,定是这茅屋他睡不惯。 心中充满了欠意,如果没有她,他也不至委屈在这里,都是因为她。想及此,她打消了道别的念头。 敲了朱朱朱砂的房门,他们都已经睡下了,见了碧游奇怪道,“你和无歌练完功了吗?”他们刚去找她,见她不在屋里,还以为她去和无歌练功了。 “我有话跟你们说......”碧游拉着朱砂进了朱朱房间, “你们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五更......我们离开这里。” “明天离开?不是说要等那个什么妖王吗?”朱朱打着哈欠道。 “就算要走,也不能五更呀,他们不用睡觉,我们还得睡觉呢。”朱砂也揉着眼睛道。 “是我们离开......我们回祥和村吧。” “什么?”朱朱朱砂才会意,一下子睡意全无。 “五更?这么说我们是偷着跑走?”朱朱拉住碧游,急问,“是不是那个孟希羽让你走的?他又难为你了对不对?” 碧游勉强扯了笑,“是我自己的意思,与别人没有关系。” “那为何要五更?” “没什么,哪时都一样......”她想若无歌知道她要走,定当不让,说不定真会和孟希羽打起来,所以她决定不辞而别,她相信孟希羽有办法对无歌解释,若有缘,他日再见,她会向他道歉。 朱朱一脸不信的瞅着她,明明就是想偷遛,怎么会一样。 “我看走了也好......”朱砂赞同道,“你看那个伯兮眼睛都长到头顶了,这一路还不知怎么受他的气,而且又危险,不如回祥和村,我们给人看看病,采采药,不也挺好的吗。” “碧游,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朱砂说的对,也许我真的不适合修行......其实治病救人也挺好,小善,也是善。”这话更多是在安慰自己。 “那我们也不跟无歌告别吗?”别人也就算了,无歌对她们这么好,不告别就走真的不够朋友。 碧游又看了眼他茅屋的方向,“他在打坐,别打扰他了,我会留张书信给他。” 朱朱知她有难言之隐,八成是跟那个孟希羽有关,可她了解碧游,她若不想说的事,任谁也问不出,更不想她这样难为着自己,回祥和村就回祥和村吧,还是原来的她比较快乐。 “那好,五更时分我们在院子里集合......” 碧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有这么好的朋友陪着她,支持她,她还有什么可怨的...... 回到屋里,她给无歌留了一封书信,说了一些她累了,还是在祥和村做大夫好之类的话,自己看着这些违心之词,眼泪竟然还是不争气地滴在纸上,蕴了一片,她赶忙擦干泪水,可擦了又流,就像洪流般一发不可收拾,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一天,看着父母惨死在魔爪下,她也是这般歇斯底里...... 26 苍蝇飞过的声音 正苦恼之际,突见天边出现一道红光,伯兮顾不上其他,御风探了上去。 远处红光淡去后,大批魔徒出现在上空,那个为首的是一个女子,就算化成灰伯兮都认得出,上次就是栽在了她手里,魔王夭明月。 伯兮心中大快,这次还不把你们打的落花流水,仙帝若知道定会表扬他,想来都痛快,召出随身配剑正欲迎敌,心中忽又一念闪出......他想杀掉碧游,何须自己动手,为何不来个借刀杀人,赤院有结界,是仙帝所下,但无妨,他知道仙帝结界的囗诀,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撤掉,反正除了那三个人他们都修为高深,就算没有结界,魔徒也不敢靠近,明日仙帝问起,他就说自己累了睡着了,不知结界如何没的,这样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大不了就算个赎职,仙帝心软,必不会重罚他。 打定了主意,心中虽有不忍,可为了仙帝,还是咬了咬牙,念咒撤了结界,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还剩下的一间上房...... “魔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被发现了吗?”松央见他们辙了结界,惊讶道。 夭明月媚眼一挑,轻念道,“这孟希羽还挺有趣。” “魔主?” “没关系,你以为孟希羽真的发现不了我们吗?再说发不发现有差别吗?” 松央也觉得有理,孟希羽是何人,她们想一直跟着不被发现谈何容易,而怎么抢夺,她们也未想好,只能见机行事。 “那我们现在......” “撤了吧,找个地方歇息,人家都请君入瓮了,我们总不能真的自投罗网吧......”夭明月勾唇一笑,跟孟希羽过招,果然有挑战性,她真的,很期待。 万阙云宫,淡莫正在抚琴,琴音清冷悠扬,如水面泛起的小小涟漪,不张不显,不败不衰,离渐青在一旁喝茶,听了一会儿,终于没了耐性,“你到底说句话行不行,这每天大小的折子都送到我宫里,你到好,整天在这里弹琴。” 淡莫仍然旁若无人的弹着,根本没有要理他的意思,离渐青悲叹,果然是误交损友,他想干脆每天让人把那些折子扔到他宫里去,但又一想,依淡莫的性子,他说不看就不看,这万一耽搁了正事,就算孟希羽不怪罪,他自己也过意不去,再看淡莫,他怎么就这么好意思什么都不管,难怪那天大殿上他没发表意见。 无计可施,只能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但淡莫又是天生冷淡的性子,根本扰乱不了他的视听,又是一叹,问也不理,踱步又当没看见,看来他只能自己回宫去舔砥伤口了,正欲气愤而去时,淡莫终于开了口, “明日把奏折送到我宫里吧......” 离渐青大喜,马上又凑了过来,“听你说句话真的比修仙都难。” 淡莫看了他一眼,手指终于不再拨玄,“要我说什么?着人送来就好,我又没说不批。” 离渐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原来是他想多了。 “好好好,从明天开始,所有的奏折都送来你这里,还有……”他为难道,“你若有时间,去看看妙妍。” 离渐青始终觉得男女有别,反正万阙都知淡莫的性子,估计他去别人不会有什么想法。 “不要把你的责任推给我。” “你怎么知道……”话到一半赶紧闭嘴,语气一转,“她一个女孩子,我去不合适。” 淡莫一挑下巴,眼色寻着半分笑意,“你是打算对她做什么吗?” “去你的。”离渐青气的直想开口大骂,他已经够为难,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既然不是,为何怕别人说......” 离渐青抚额,说的倒是轻松,他淡莫什么事都不关心,他不可行,更何况妙妍已经够惨了,总不能再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吧。 “如果你不去,妙妍也许会死,你觉得是名誉重要还是生命重要?”淡莫懂他,而他似乎不太懂他与孟希羽,不是没有顾忌,凡事问心无愧,所以和孟希羽在一起时,话会比较多一些。 离渐青吭叽了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究没再提此事,只是又不免碎碎念,“孟希羽倒好,一走了之,还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害得我们在这受苦。” 淡莫端起茶杯在饮茶,听他这话,心中不免伤感,他们情同手足,若连离渐青都这般怨怼,更惶论他人背后会如何说三道四。 但他也知,离渐青不是有意针对他,只是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即便如此,还是要罚,“以后的奏折还是由你来批吧,有什么事再来找我商议。”语罢,放下茶杯,又开始弹起琴来。 结果就是,离渐青张着大嘴,愣在那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 天玄殿,三位仙尊也聚在一起,他们对于孟希羽去寻找十二魔煞之事也多有不满,尤其是孟希羽还拿帝位相要协,让他们心中更为愤愤,殿上不便说,便在殿下说道说道。 “这仙帝如今主意可是大的很,说什么有事与我们商议,这分明就是强迫我们接受吗?”炎极仙尊脾气暴燥,也直言直语,心里憋不得半句话。 胜道仙尊侫笑道,“都说这至浩大帝狠绝,希羽大帝只怕是有过之而过及呀,虽然谈不上狠,但也够绝。” 谁不知当年至浩大帝一人堂的局势,容不下别人半点意见,但好在他没有违背天族的规矩,否则现在孟希羽就是帝后所生的嫡传之子。但这些都是废话了,人家现在已经是仙帝了,他们跟了至浩大帝这么久,受尽了气,还要受他儿子的气,想来也是可悲呀。 “黄毛小子一个,我就不信,他能寻得那十二魔煞,我看他无功而返时,还有什么说辞。” “炎极仙尊,话不是这么说的,就算他寻不得又怎么,你,还能废了他不成?” “我可没这么说。”炎极仙尊赶忙摆摆手,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那不就结了,人家是仙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管得着吗?”胜道仙尊依然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炎极仙尊黑了脸,他的确管不着,就算动用天族族制又何如,孟希羽一个不高兴说不定连族制都给废了。 混沌仙尊一直没语,末了才开了口,“至浩大帝再狠绝,于仙界也有功德,他大限之时千叮咛万叮嘱,让我们辅佐希羽大帝,如今希羽大帝已在位几百年,虽无功德,但仁厚律己,对我们怎样,你们也可扪心自问,如果连我们都不能认同他,这仙界他还能指望谁……” 混沌仙尊句句中肯,说的炎极仙尊和胜道仙尊都低头不语。 “你们想想,希羽大帝为何会以帝位相要挟,倘若众仙能摒弃天族荣辱,心中多一份大爱,就会明白,希羽大帝心中的世界......他不仅是仙界的仙帝,更是代表了爱和希望。” “哎呀,混沌仙尊,我们又不是针对希羽大帝,只是闲话家常而已。”胜道仙尊堆起笑脸,打起哈哈来。 炎极仙尊见状,更觉尴尬,这话题是他引起了,现在倒是他的不是了。 孟希羽的为人他很清楚,他不看重身份地位,之所以担着仙帝之名,无非是心中有一份大爱,他又岂容别人轻污他,但毕竟是平辈中人,混沌仙尊见好就收,大家同修几千年了,这个中道理谁会不明白。 这三位正尴尬之时,侍卫来报,令隐仙君求见。 混沌仙尊心中苦笑,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令隐仙君进来后守礼地向三位仙尊拜了拜,才道,“三位仙尊都在,我正有一事想与三位仙尊商议.....” 混沌仙尊点了点头,招呼他坐下,又命人上了茶,令隐仙尊也不急,先饮了几囗茶,赞道,“好茶,这天玄殿的东西果然是极好的。” “令隐仙君若喜欢,带些回去便是。” “那就多谢混沌仙尊。” 几句话下来未提到正事,炎极仙尊又憋不住了,“令隐仙君不知有何事要与我们商议......” “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仙帝不在,这奏折大多送去了仰春殿,可渐青仙君对云阙大小事务并不熟悉,批阅起来比较耗时,我宫中事务又紧的很,所以难免有所延误......”葛允不露声色的轻描淡写道。 “那淡莫仙君呢?仙帝不是让他们俩个人负责日常事务吗?” “哎呀,那淡莫仙君不是闭关就是弹琴,哪有那个闲工夫批奏折。”胜道仙君又一旁挑唆道。“岂有此理......”炎极仙尊怒道,不过这次他倒是学乖了,先问了混沌仙尊,“你说说看这万阙岂不是要乱套了。” “淡莫仙君虽然平时不爱理会俗事,但我相信他既答应了仙帝,便不会不理此事,我们也不必大惊小怪,且看看再说。” 炎极仙尊又急道,“再看看这正事都耽搁了。” “不是什么大事,让孩子们自己把握吧。” 令隐仙君故意马上接道,“混沌仙尊说的也有道理,我宫中也都是些琐事,看来是我多虑了。”眼神却瞟了眼胜道仙尊...... “说的也是,这万阙能有什么大事发生,整天修炼修炼,没事下下棋,喝喝茶……”元太仙尊故作无所谓道,“葛允仙君,你也可以遥逍一阵子了,何必这么劳心劳力。” “不行,我得找淡莫仙君谈谈,实在不行,万阙里有的是有能力的仙君,谁不能管理万阙。”炎极仙尊踱了会步,忍不住要往外走。 令隐仙君和胜道仙尊对看一眼,都勾唇笑了笑。 “炎极仙尊——”辰日仙尊一个瞬移挡住了他的去路,“我相信仙帝的眼光不会错,这也只有一天的时间,你现在冒冒然前去,恐会被别人说你倚老卖老,不如再等等看吧。” “我怎么就倚老卖老了?我这不都是为了万阙。”炎极气的又踱了回去,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混沌仙尊略抬高了音量,意有所指道,“我是不想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炎极仙尊,仙帝不在,我们更要提防小人才对,你说对吗?” 炎极仙尊虽然脾气暴燥,但一切皆为了万阙,并未存半点私心,怕就怕他会被别人利用了。 “唉——”炎极点了点头,气虽未消,但也按了回去。 胜道仙尊轻咳一声,起身道,“我宫里还有些事,就不久留了,先告辞。” “那我也不打扰了混沌仙尊。” 两人道了别,一同离开了天玄殿。 “他们走了,那我也不留了,淡莫那边你就多看着些吧。”炎极仙尊气呼呼的离去。 混沌仙尊叹了声气,仙帝呀仙帝,你真是为难了老夫啊! “你说这混沌仙尊干嘛总帮着孟希羽,差一点我们就成功了。”令隐仙君吃了个憋,心中有些窝火。 若炎极仙尊真的去找淡莫,这事情就闹大了,整个万阙就会知道仙帝这一步后果有多严重,自然会将这笔账算到孟希羽的头上,恐怕他就更不得众心了。 胜道仙尊正在喂着他的鸠鸟,漫不经心道,“我劝你先不要轻举妄动,你没听出混沌仙尊的话外音吗?他已经在出言提醒我们了,眼下还是先收敛一些。” “收敛一些?”他意识到自己激动了些,马上压低了声音,“你叫我怎么收敛,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孟希羽不在,若他回来了,以他的机智,我们还能做什么?” 胜道仙尊呵呵一笑,“令隐仙君,你就这么想当仙帝吗?” “我……我也不是想当仙帝,只是看不惯孟希羽这一个凡人所生之子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帝位上,万阙有这么多血统纯正的仙君,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及的上他?” “此言差矣,孟希羽虽说是凡人所生,但终归是至浩大帝的独子,坐在帝位上当之无愧,而且除了他,在天族也只有淡莫仙君有资格坐在这个位子上,但是,你也知道,孟希羽聪明就聪明在先收拢了淡莫仙君,恐怕你现在把帝位让给他,他也是不会要的。” 令隐仙君头一偏,不解道,“胜道仙尊,你不是一直就想把孟希羽拉下来吗,怎么这会又向着他讲话了。” “我之所以想把他拉下来,是因为我受至浩大帝的气已经受够了,现在还要受他儿子的气,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至浩大帝和孟希羽都仰仗信赖混沌仙君,论资历论辈份他都不输给混沌仙尊,如今这万阙除了孟希羽,上上下下都听从混沌仙尊,那他算什么? “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应该要正视这一切。你,令隐,要论资格还差的远,你若想坐在这个位子上,就必须要走捷径......”他奸滑的笑了笑,“像你今天之举,可谓愚昧之极,成小事者,真君子也,成大事者,真小人也,什么时候你真的成了小人,什么时候你才会机会坐在这个位子上。” 令隐仙君有些糊涂...... “慢慢悟吧,哈哈哈哈......”胜道仙尊继续喂他的鸟,令隐看着那个灰黑色的鸠鸟,浑身起鸡皮疙瘩, “胜道仙尊,这可是毒鸟,你不把它反噬你吗?” 胜道阴冷冷的笑道,“这畜牲不敢,不怕我折了它的翅膀吗?” 令隐会意地笑了笑......只是这鸟再毒,也只是只鸟,怎么能跟人比。 幕色黑暗,四周静寂,阵阵寒风吹入骨髓,冰冷彻骨,近处是一片村落,远处雾气缭绕...... 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碧游站在空荡荡的草地上,惊慌的原地打转,可是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忘了自己怎么会到的这里,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这村落很面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拍了拍脑袋,感觉头晕晕的,眼前雾蒙蒙的,好不真实,身体像飘在空中,脚下像踩着棉絮,站不稳,可是不管她怎样努力,还是如同飘在云雾中...... 蓦然间,天空红光大放,光线照到她的眼中,她抬手挡住了眼,只听得空中哄轰轰的声音,如雷般响彻天际,恍惚间,有三道白光划过,在红色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三条蛟龙在空中游蹿,她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跟着变化,悲伤难过,绝望恐惧,这感觉似曾相识,似乎在她遇到魔徒时出现过。 顿时心觉不妙,赶忙闭目默念静心咒,但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睁开眼睛,却发现一切都不见了,此刻日光正盛,她由黑夜到了白日,而眼前的村落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 她蓦然后退几步,眼中尽是悲伤——这是她的父母被魔徒杀死的地方,当年她的父母和朱朱朱砂的父母带着他们外出,路过这个村落,正遇魔徒屠村,他们也未躲过此劫,她清楚的记得村民互砍互殴,若不是母亲死命推开她,朱朱朱砂拉住她不放,她也许也死在这里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到这里来…… 眼前情境又是一转,脑中所忆之事竟出现在了眼前,哭天喊地的衰嚎声,如魔鬼般的吼叫声,生死边缘绝望的□□声,眼中鲜血淋淋...... 不,不要,她不要再经历一次那人间炼狱的痛苦,恐惧瞬间将她淹没,但这并不是最惨忍的,在互相残杀的人群,她又见到那两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却在她此生最痛苦绝望的地方。 “父亲,母亲——”她拼命地朝他们跑过去,想阻止这一切的再次发生。 可当她奔至他们面前,身体却如空气般直直穿了过去。她惊讶转身,再次看着他们被魔怔的村民一刀一刀砍死...... “不,不要,住手,我求求你们住手......”她歇斯底里的大喊,双手胡乱抓着,可就是什么都抓不到...... 面前的鲜血刺痛了她的眼睛,往事历历在目,曾经午夜梦醒心痛难耐,可要她再一次亲眼看着双亲倒在血泊中,她做不到...... “父亲,母亲——”她蹲在地上,看的见摸不着的恐惧让她更加悲绝,泪水一滴滴滴到地上,渗进土里,没有一点痕迹。 抬头看着尸横遍野,小的只有几个月大,老的已将入土,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即使修了道也一样看着他们惨死,她有何用,修行有何用,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她就这样怔怔地坐在地上,眼中一片黯然…… 五更时分,朱朱朱砂聚集到了院中,朱砂还打着哈欠,朱朱四处找了找,低声问道,“碧游怎么还没来?”她一向很守时。 “不是昨天睡的晚,今天起不来了吧?” 朱朱飞了他一记白眼,“碧游才不会呢。”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碧游房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屋里一片寂静,难道碧游真的还没起来? 于是她轻轻敲了两下门,发出极轻微的声音叫道,“碧游,你起来没有?” 半晌,屋里还是没有动静,朱朱感到奇怪,碧游一向睡觉极轻,连苍蝇飞过的声音都会把她吵醒,她敲门声再轻,也应该有些反应才对。 “哥,你在这等一下,我进去看看。”她推门而入...... 朱砂一屁股坐到了门外的台阶上,手托着下巴,本想打个盹连等会碧游。 谁知盹没打成,就听到朱朱大声嚷道,“哥,你快进去,看看碧游怎么了......” 这一声喊朱砂睡意全无,起身跑进屋里,朱朱急的拉住他道,“不知怎么回事,我怎么叫她都不醒。” “怎么会?”他上前推了推躺在床上的碧游,果然毫无反应,朱砂也吓坏了,第一反应先伸出颤颤的手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 27 五道爪印 伏城看着小王爷的眼睛缓缓合上之后,才从床上爬起来。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好像想把那一身鸡皮疙瘩一起挫下去,他最烦别人动手动脚。碰一下当然不会死,但伏城就是打心底里厌恶,这要是换个人,伏城能拧下来他一条胳膊。况且他长这么大也没被男的调戏过。 不看脸,伏城长得宽肩长腿,身形也和小相公的样子天差地别。伏城常年练武,个头身形都比陈明略宽,做不出陈明那种小鸟依人的模样。易容的时候,他吃了严少康给的缩骨丸,让自己身形看上去纤细了些。缩骨丸只能稳住两个时辰,并且不能改变一个人的个头。 因此,伏城在喜宴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坐着的,从不轻易起身。刚才跟着小王爷往出走,也是半弯着腰,醉醺醺的走着蛇步。小王爷一心想吃肉,竟然也没发现自己的阿明身形不对。 这时候缩骨丸的药效已经过去了,伏城动了动脖子,发出一连串嘎嘣嘎嘣的响声。伏城伸了个懒腰,手臂膝盖的关节咔咔作响,他像是泥土里探出的新芽,慢慢舒展开来。要是现在有旁人看着,一定会惊掉下巴,伏城如同话本里变身的妖怪,竟然整个人多长了两寸。 还是这副身体用着舒服些,伏城感叹道。 伏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特地挑了一件宽大的外袍,这时候恢复本来样子反而正好。算了算时辰,此时喜宴已经快到最关键的时刻,新人估计马上就要拜堂了。伏城听了一会儿,觉得这间厢房的位置极其特殊,喜宴那边的哄闹声一点也穿不过来。 伏城快速走出厢房,身体贴着墙壁走,伏城身上没带任何兵器,他小心翼翼的不踩到任何一片砖瓦砾。内院很大,他不确定十台箱子到底藏在哪里,但真要是宝贝的东西也不敢离开自己的眼皮,他打算先去侯爷的大院碰碰运气。 夏侯爷的大院修建的很气派,这两年和西域小国之间的往来,让他赚了不少钱。夏侯爷的别院处于整个府邸的中心,院中甚至修了一个小花园,枝繁叶茂的树木给伏城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伏城藏在一颗树上,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这个院子明处暗处之间有三波护卫,喜堂已经守着一批人,夏侯爷不可能一下子培养出这么多心腹来。因此现在守在夏侯爷大院的护卫里,有一大半不是夏侯府本身的侍卫,而是万剑山庄的人。 想到这里伏城都觉得诡异,白麓城不应该有这么多中原的江湖人,现在却密集的出现了。万剑山庄、黑婆婆、唐门的血隐十三娘,这帮人来这个边陲小镇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只是参加喜宴的话用得着带这么多人马吗? 伏城满腹狐疑的想着,对于箱子的所在处毫无头绪,但他从守卫逐渐森严这一点感觉出来了,这里应该距离脏器地带越来越近。 就在想着的时候,伏城眼角瞥到了一个人,那人一副小丫鬟的打扮,穿着一条水红色的衣裳,和一队小丫鬟一起走着。这些人应该是伺候新娘子的,手里捧着不少吉祥寓意的物件。那小丫鬟低着头,手里没拿东西,乍一眼看去和普通小丫鬟没什么分别。伏城却感觉对方极其眼熟,这不就是闯进破庙的血影十三娘吗? 即使这扎着两个发髻的丫鬟和那个气质出众的女人没什么联系,而且明显已经易容过了,但伏城从她走路的仪态也能认出来,十三娘低头的时候肩膀却端的很平,一个人走路的仪态短时间内很难改过来。 这人来这里做什么?监工吗? 小丫鬟低垂着脑袋,和其他小丫鬟一样目不斜视,但一直跟在队伍的末尾,但却越走越慢,和队伍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趁着没人注意,十三娘突然退出了退伍,她好像对夏侯府的地形烂熟于心,依然低着头走着,却一路走到了花园假山前。以伏城这边的角度,看不清对方到底在干什么,只能看到假山后十三娘窸窸窣窣的动作。 小丫鬟离队很快就被发现了,一个嬷嬷走过来训斥她。 小丫鬟解释自己拉肚子不舒服,说话的时候满脸通红,这人演起来还真的像那么一回事儿,惧怕着老嬷嬷,解释的时候细声若蚊蝇,两手食指紧张的绞着。伏城分不清这个小动作是不是她刻意学习的,但明显效果非常显著。小丫鬟唯唯诺诺的给自己争辩两句,便被嬷嬷直接拎着耳朵带走了。 等人走后,伏城挪到小丫鬟十三娘方才呆着的假山处,学着样子敲敲打打了一会儿,也没搞出什么玄机来。 伏城抱胸原地饶了一圈,小丫鬟刚才站着的地方和别的地方颜色不太一样,有一块刚从地底翻出来的新泥。伏城顺着那块新泥贴着假山摸索。 摸了一会儿,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暗格机关。 合着血影十三娘这是给伏城引路呢。回想起十三娘搅着手指的动作,估计不是为了演戏,而是搓掉指尖的泥土。 伏城一点都摸不清血影十三娘在想什么,既然自己知道暗格机关在哪儿,还大费周章的找伏城做什么? 伏城扣暗格的动作突然停下,他在假山前发现了两处脚印,看不出来是府内高手留下的马脚,还是另一批人。 他眼睛突然微眯,不远处两个急速掠来两道人影。 伏城没什么反应的时间,翻身闪进一旁的假山里,缩在山壁的**里,月光投下来的阴影刚好把他罩在里面。伏城这一招并不利索,飞檐走壁是飞贼的看家绝活,隔行如隔山,他也没得到什么真传,远不到幻影无形的地步。这个小山洞并不深,容不下一个成年男子的尺寸,只要稍微往里面看上一眼,就能发现其中的古怪,伏城内心狂跳,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后背紧紧的贴在石壁上。 假山下的新泥非常明显,但凡伏城能看到,这两个人不可能看不到,发现伏城只是迟早的事情。 “你看到了吗?”一道声音响起,应该是侯府游行的侍卫。 “看到了,”另一人答道,他哼了一声,“他跑不出去。” 两人的对话到此就结束了,似乎不打算打草惊蛇,接下来两人都没有交谈的意思。 外面的脚步越来越近,伏城手上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有,只能捡起手头两块趁手的石子,算是心里有点安慰。 伏城屏息等待着两人逐渐接近,从他的角度已经能看到一个人影。单打独斗,伏城不会不是对手。但这活必须要干的轻巧,如果惊动了周边的侍卫,侍卫群起而攻之,伏城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爆发一声响亮的哨声,如同头狼月满之时的尖利啸声。似乎有什么人在召集他们。这两个人停顿下来心中默默数着,听到那哨声足足响了七下,意识到事情越发严重。这是最高级别的暗号,不论什么原因必须在哨声处聚集。两个侍卫不敢耽误上头的召集,马上离开了假山,朝着回廊而去。 吹哨的时机太巧了,简直是特地在给伏城铺路一般,不管是不是血影十三娘,今天来到夏侯府要把这喜事搅浑的人绝对不止伏城一个。伏城意识到,在这个局里一切都准备就绪,而他只不过是这盘大棋局中一颗格格不入的棋子而已。 伏城从假山后露出半张脸,看着两人身影远去,刚才那两个人身上带着万剑山庄的佩剑,伏城看了一眼,腰间挂着银色腰牌,都不是什么愿意给人看家护院的善茬。 他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地方有什么古怪,假山也并没有比其他地方加强守卫,实话说,刚才伏城路过夏侯爷的寝室,那边反而要守卫森严的多。 夏侯爷这是在下一盘瞒天过海的大棋,似乎连他的盟友万剑山庄庄主孟启来都没有透露。或者说夏侯爷有十足的把握,这里的守卫已经足够守护住他的宝贝,如果是这样,那地底下到底有什么? 伏城来不及多想,在暗处有人给他争取了时间,错过了这个机会,估计再也没有可以打开密道的时机。 伏城快刀斩乱麻的斩断自己思绪,扣动了暗格里的机关。 石壁赫然出现了一道整齐的裂痕。伏城双掌贴着石壁,沉气发力,一扇石门缓缓打开,一条石梯在月光下显露出来,一直延续到黑暗深处。 伏城快速合上石门,立即被一股潮湿腐败的黑暗包围。伏城摸索了一阵,没摸到墙上的烛台,转而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瞬间照亮了一方天地。这珠子可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是宋小川照着古籍,瞎琢磨出来的。用一种荧粉造出来的小珠子,虽然没有夜明珠亮堂,但胜在便宜,勉强也能用。 等伏城看清周遭的景象时便倒吸一口气。 密道里倒是没设置什么机关,却比普通的机关恶毒百倍,四周铺满了火油,来人一进密道第一反应就是点火折子,一点就炸,连通整个密室都能炸塌了。夏侯爷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伏城心里默默谢了宋小川八百遍,一边心惊胆战的往下走。 密道不深,很快就来到一间密室里,这过去大概是个武器库,墙面上还挂着兵器。当时设计密室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这么个情况,狭窄的密室被十个箱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只留了个转身的余地。 这大概就是侍卫所说的箱子,伏城对着十个箱子开始犯难,如果周玄逸真被藏在其中一个箱子里,那剩下九个障眼法一定凶险无比。 他盘坐在对面,外面宴会马上就要结束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仔细看了一圈,这十个箱子的磨损程度一模一样,每个箱子上留着两个呼吸的小孔,看上去没有丝毫区别。 咚咚咚—— 此时密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闷响,伏城屏住呼吸又听了一次,咚咚咚——伏城才确定刚才并不是幻听,声音从第五个箱子里发出来。 伏城在箱面上轻扣一下,里面又传来了回应。 笃笃笃—— 伏城皱起眉头,这个结果并不好。一半可能是目标,另一半可能是诱敌。 他决定赌一把。 锁头有点难对付,他半路出家临时去温师傅那里学过一手,但只是略会皮毛而已,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够看。这把锁玄铁打造,伏城鼓捣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收获,流了一头汗,又不能粗暴的把整个箱子搬走。 突然间,伏城的目光被墙上的剑吸引。这是一把龙首剑,剑身金黄,剑鞘雕刻成龙首的样子,锻剑师父手法相当不错,连龙须都做的栩栩如生。这种剑华而不实,威慑的价值大于实用,寻常富贵人家不能沾,一沾就是大不敬要造反的大罪。伏城仔细端详这把剑,夏侯爷这是要造反不成? 锁是玄铁打造的好锁,但箱子里要想藏人就不能用铁箱,木箱还能透口气。 伏城双肩下沉,手腕一动,只听一阵锋利的剑锋划过,竟然不顾箱中人物的生死,一剑削在箱面,整齐割下一整块木板子,不多也不少刚好三寸,连里面的人半分都没伤到。 伏城放下剑,望向箱里的人,心脏突突直跳。 他就住在百花街隔壁,什么样貌美的花魁都曾见过,却没见过如此精致的长相,顿时惊得呆若木鸡。 男人的膝盖蜷起,缩在狭窄的箱子里,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他跟伏城麦色的肤色相反,整个人白的像块雕出的人形美玉,眉毛凌厉的像是一对苗刀,凤眼微微上挑,眼珠黑而沉。 伏城的眼睛是浅褐色的,第一眼就被眼前男人的眼睛吸引,伏城从未见过这么黑的眼珠,如同无尽的深渊,可以容纳世间一切。 这男人长得可真好,就是表情不善,活像个要债的。 突然间,箱内迸发出一道凛冽的寒光,伴随着男人的俊脸朝伏城猛地扑来。 伏城如梦初醒,错身闪过,他反应极快伸手去擒对方手腕,却直觉捉了一条黏糊糊的泥鳅,倏地从手里溜走。眨眼间两人已经过了七八招,伏城此时一点怜香惜玉的念头都没了,五指做爪扣在他麻筋上,对方哼了一声,匕首应声落在地上。伏城当机立断,倾身将男人整个压在墙上,怒道,“你是不是有病?” 男人直接用动作回答了他,伏城下意识的去抓,但还是没来得及,半张瓷片陷入左腰,另外一半被伏城抓住,拽了一手的血。等到一阵刺痛从左腰迟钝的传来,伏城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被人捅了。伏城出门没看黄历,却也觉得今天一定是个不宜出门的大凶日子。 他就没办过这么不是事儿的事儿,千里迢迢来救人,差点让人连肾给捅穿了。 伏城咬牙问道:“你是周玄逸?” 男人没有急于回答这个问题,他深深的看了伏城一眼,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你看清楚了,”伏城松开他,后退两步,压抑住怒火道,“老子看上去像是要杀你的吗?” 周玄逸目光冰冷,不屑的神色从他扬起的眉头斜斜飞出来。 伏城低头看了眼伤口,又看了看自己一手血,怒骂道,“操!你他妈真的有病!” 大半块瓷片都扎进伏城手里,腰部的伤口不深,伏城拿出严少康给自己准备的药草草处理了一下。一抬头就对上了周玄逸充满敌意的目光,半点愧疚也没有,还夹杂着高高在上的审视。 要不是给了钱,伏城真想捅他两刀。他从来就没觉得自己耐心不足到这个程度,但他还没发作,对方倒先不行了,周玄逸靠在石壁上,身体不住的往下滑,喘得厉害,几根乱发狼狈的垂下。 “你怎么了?”伏城的伤口还新鲜着,就忍不住上去犯贱,捏住周玄逸的脉门,这次倒没遭到什么反抗,周玄逸的内息混乱,像是有股内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把他内气府息都快捣烂了,想来他刚才猛地一下爆发了全力,现在没什么力气跟伏城周旋。也不能真把人扔在这儿,伏城的语气稍微缓和了点,“有人花钱买你一条活路,一句话,你跟不跟我走?” 周玄逸也不是个别扭的主,直接半个身子靠在伏城身上。一个成年人的尺寸被迫要塞进这么窄的木箱里,一路不知道蜷曲了多久,估计半个身体都在发麻酸胀,猛地捅出一刀现在一点力气都没了。伏城没料想到对方这么不计前嫌,冷不丁被一个男人的重量压住,向后踉跄了几步才接住人。伏城扶着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就是个祖宗。 伏城眼看这人还真把自己当墙杵着了,一只手拦住他,道:“哎哎哎,你别动我啊。” 伏城能分得清主次,周玄逸显然已经半死不活,伏城要是不扶他也忒不是个东西了。但周玄逸这么个刺球儿,伏城可不敢背他,保不齐什么时候被人从后面再捅上一刀。只能一把捞过周玄逸的胳膊,架着他往外走。 他步子刚迈出去半步,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咚咚咚! 伏城愣在原地,那声音好像是从其余的箱子里发出来的,里面的东西不耐烦的顶着木盖,刚开始只是一个,后来剩下的几个箱子齐声响应,声音越来越大,如锣鼓震天,有什么东西准备破体而出! 伏城头皮发麻,问道,“这什么东西?” 周玄逸没有直接回答,他皱紧眉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伏城没机会再问多余的问题,只听一声脆响,其中两个箱子最先破开,木屑翻飞里钻出两个人影。他们没有迟疑半分,猛地向伏城二人扑来。情急之下,伏城一脚勾起刚才的龙首剑,将剑身塞给周玄逸,右手拿着剑鞘格挡住来势。 一阵刺耳的金属声过后,伏城才看到架在剑鞘上的竟然是一对铁爪! 他们各自带着一张青铜面具,身形尤其矮小,不足三尺,状若侏儒,怪不得能藏在木箱里。体格虽然宛如一个十岁孩童,但爆发出来的力量可不是孩童的力道,伏城这一下像是撞上了重铁,整条手臂被震得发麻。 顺着铁爪往上望去,竟然发现这些鬼东西没有手骨,自手腕处被人齐齐砍断,这双铁爪竟然是被生生浇筑上去的。 等看清楚了来人之后,伏城忍不住皱眉,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白麓城,竟然是无常门养的青面小鬼!无常门的弟子不一定有多高的天分,修的却是一种损人不利己的功夫,自断手腕、自毁容貌。生生接上铁爪,并且将青铜面具焊在脸上,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无常门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除了接杀人的买卖以外,他们也“接镖”,俗称走一段阴阳路。 寻常“接镖”,能请到三个青面小鬼已经是重中之重。这周玄逸到底什么来头,竟然需要九个青面小鬼护送? 此时青面小鬼的铁爪箍住剑鞘,死也抽不出来,伏城当即松手,随手抄过墙上的一把兵器,看也不看是什么,顺手就朝其中一个小鬼砍去。两个小鬼因为突然放手的惯性猛地落地,手里的剑鞘都没来得及甩出去就被伏城打了个正着,脖子一歪,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活得还是死了。 与此同时,伏城从怀里掏出一把药粉向另一个青面小鬼掷去,空气里很快弥漫着一股肉焦味儿,药粉直接穿透青铜面具,这个青面小鬼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血肉模糊的脸,发出凄惨的叫声。 伏城打完才发现自己拿着一根铁棍,他来不及做过多感叹,提着周玄逸的后领急急朝出口撤去。破裂的木箱越来越多,数十只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对伏城二人虎视眈眈。 伏城进来的时候不觉得这条地道有多长,此时却觉得石门远在天边。他一手招架扑上来的青面小鬼,一手还得护着周玄逸这个祖宗,在狭窄的地道里完全施展不开身手,这一架打得要狼狈又多狼狈。严少康给的药粉都用完了,但还是有那么三四只青面小鬼意志力顽强的涌上来。 “各位祖姥姥啊,你们有完没完了?”伏城胸前被抓了三道血印,脚步一个踉跄,“咱打个商量成不成?” 周玄逸嘲笑道,“你跟这群怪物讲什么道理?” 铁棍不是什么凶器,打在身上也不会好受,但青面小鬼好像不会感觉到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拼命朝着伏城而来,竟然有一种打也打不完的错觉。 周玄逸看了一会儿看出来了,墙上挂着的那么多杀人利器,伏城却只用一根铁棍。这人不是傻就是傻,问道,“你又是什么毛病?” 伏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道:“不是什么毛病,我信佛,不杀人的。” 一向伶牙俐齿的周玄逸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眼看两人的包围圈被越逼越窄,再不动手俩人估计就要死在这破地洞里了,周玄逸也不养精蓄锐,手里的宝剑瞬间出手,横剑抹了一只青面小鬼的脖子。 “你!”伏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人刚才一脸快死的肾虚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可是伏城探过他的脉门,确实受了重伤。伏城一咬牙,道:“大爷的……” 周玄逸顶着伏城的怒目,面无表情的出招,刚才能杀掉那只小鬼纯粹是运气好。小鬼力大无穷,身形娇小,反应颇为灵敏,但正巧处于狭小的角落,被逼得无处可逃。周玄逸自己是刚爬出来的病痨鬼,能一击必中可不就是运气好吗? 因为受了内伤,周玄逸的剑法不如过去快,周玄逸觉得这把宝剑好像有千斤之重,动作都不受控制的放慢下来,周玄逸此时的状态能挡住这只小鬼都算超常发挥了。 周玄逸脚步虚浮,压下一口甜腥的血气,下一剑砍到朝着小鬼而去,剑身与青铜面具相撞,擦出了一条长长的火花,但对于小鬼没有丝毫伤害。周玄逸一击不中,青面小鬼倒是找了空子,一双铁爪随即而来,周玄逸躲闪已经来不及,就地滚了半圈,铁爪死死扣住周玄逸肩膀上的同时,周玄逸一剑也已经贯穿对方的脖颈。 剑身从锁骨到下巴这一段捅进,生生捅断了小鬼的颈骨。鲜血泊泊而出,周玄逸想也没想,双手一绞,经脉血肉绞在一起,小鬼的脖子顿时被他绞出了个血窟窿。 伏城替他挡住身后小鬼的来势,一边暗自心惊,觉得周玄逸的剑法狠辣至极,宁愿以自己一只胳膊抵抗,也要斩杀敌人。这股狠劲儿是伏城这个怂包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青面小鬼的铁爪镶嵌在周玄逸的右肩膀上,从背后都能看到泛着青光的爪尖。伏城看不出有没有毒,但现在比这个更重要的是,这爪子已经死死嵌入,好像再也弄不出来的架势。 周玄逸当机立断,一剑挥过,青面小鬼的铁爪齐齐砍断,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铁爪依然牢牢的挂在他肩膀上,鲜血顺着五道爪印留下来。周玄逸发丝凌乱,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下来,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欠揍,斜看伏城一眼道:“你到底行不行?” 永远别说一个男人不行,伏城刚说了小王爷不行,没想到这现世报来的这么快。伏城牢牢的护住周玄逸,却平白受了这么一顿冷嘲热讽,当下便反击回去,“能不能行,你试试?” “行啊,我试试。”说着周玄逸便朝着伏城走来,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绕住伏城的脖子,额头抵在伏城的肩膀上。 伏城这边的情况正焦急,他一棍子敲在青面小鬼脑袋,另一脚踹在一个小鬼胸前。被周玄逸冷不丁这么一搂,顿时朝后踉跄了一步,这祖宗又挂在自己身上了,这是要让伏城给他当肉盾的意思吗? “你能不能别闹?”伏城有些不爽道,伏城刚才能扶着他都算是压住脾气,周玄逸还就老往他身上靠。话刚说完,周玄逸的手掌突然探进伏城的前襟,摸索一阵,从里面拽出个什么物事,吼道,“还不动手!” 伏城跟周玄逸明明只认识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一刻却突然心有灵犀。周玄逸从伏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在后面的青面小鬼扑上来之前,狠狠的朝地道深处掷去。悄无声息的,火舌瞬间爬上石壁,卷着热浪一股脑的往门外冲,伏城差点被这股冲天热气烤成人干。周玄逸招呼也也不打就来了招破釜沉舟,伏城别无他法,只能一手拽着周玄逸,一掌推开石门。 咣当一声石门关上的同时,铁爪和石门相撞的声音让两人都泛起鸡皮疙瘩。 惨叫声和尖锐的挠门声从石门里传出,像是百万的吼叫。石门被这种恐怖的声音震得抖了三抖,从门缝里迸发出零星的火点子,良久之后才恢复平静,身残志坚的竟然没有倒。 这么大的阵仗,夏侯爷不被惊动都难。在出来之前,伏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肯定要面对夏侯府的一众侍卫,但这样的景象迟迟没有出现。 伏城刚一出来就被冲天的火光迷晕了眼,四周都是嘈杂的奔跑声,仆人扯着嗓子喊:“走水啦!走水啦!” 28 守在墙底的方海 也不知道是不是严少康想出来这么缺德的损招,夏侯府东南西北四处加上中间两间别院全部冒着冲天的火光,仆人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也不知道先救哪处比较好。跟这么大的阵仗比起来,刚才在假山下的动静完全不算事儿。就这个火势,第二天夏侯府能烧成一片平地。 伏城本以为出来还要干一场硬仗,谁知道现在都没人搭理这两人。 伏城心中后知后觉的诧异起来,调虎离山这一招太老套了,如果夏侯爷真的这么在意周玄逸,在夏侯府有任何风吹草动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检查假山下的密室,确保周玄逸不会趁乱逃走。 太顺利了,这个任务不论从哪种角度上来说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伏城不喜欢跟人挨着,这周玄逸却偏偏喜欢挂在他身上。这小祖宗一分多余的力气都不想使,靠在伏城肩头,大口喘气,直接想让伏城一巴掌把这人拍下去。 刚才激战间伏城没有注意到,这时候才发现周玄逸走路的时候有点跛。“你腿怎么了?” 周玄逸总不能说在箱子里待久了,刚才腿脚发麻,随口答道:“废了。” 伏城总不能跟一个废人较真,于是也只能忍着。 假山这边的动静不小,除了失火应该有更严重的事情分散了侯府侍卫的注意力,伏城不敢多想,这里不宜久留,周玄逸又身负重伤。 伏城拎着周玄逸的后脖领子轻车熟路的按照来时的步法后退,原样返回了小王爷的厢房。 伏城深谙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小王爷身边一定是最安全不过的。 厢房里没人,还保持伏城走时的样子,小王爷依旧在沉睡。 伏城想把周玄逸扶到床上,但等周玄逸看到小王爷时整个人陡然绷紧,他紧紧皱着眉头,毫不掩饰的厌恶感浮现在脸上,随后马上移开目光,好像多看他一眼就会脏了自己的眼睛,道:“换个地儿。” 伏城觉得周玄逸这人简直事儿到了一个极致,都这样了竟然还挑三拣四的,伏城把他扶在椅子上,随口问道:“怎么着?你们俩有仇啊?” 周玄逸靠着太师椅,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但面上一点端倪都看不出,依然摆着一副架势,他的手掌紧紧抓住扶手,冷笑道:“何止有仇,血海深仇。” 伏城听闻之后也就是浅浅淡淡的哦了一声,懒得去管他们达官贵人的恩怨情仇,他只想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周玄逸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肩头血流不止,伏城可不想这人死在自己手里。伏城想给他上点药,等撩开他头发之后,伏城愣住了,刚才的火浪裹着焦油一起冲过来,把周玄逸熏成了个黑一块白一块,全然不见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势,整个人狼狈极了。 伏城怕惊动外面的侍卫,不好大笑,嘴角半抽着,忍着好辛苦。 周玄逸看伏城的样子好生奇怪,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也反应过来了,他估计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黑着一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咬牙切齿道,“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伏城是个糙汉子,向来不在乎自己的脸,何况他脸上顶着的还是陈明的脸皮。 伏城仔细看着周玄逸的伤势,黑色的铁爪牢牢陷在血肉里,黑红色的血水已经打湿了大半片胸膛。伏城发现自己基本是无计可施的状态,伏城若是强硬的拔出铁爪,周玄逸的筋骨万一被折腾断了,估摸着这只手就废了。 周玄逸看出伏城犹豫的样子,道:“拔出来。” 伏城听他话语间斩钉截铁,好像这条手不是他的手,实诚道:“我怕把你的手弄废了。” 周玄逸也皱了皱眉头,铁爪镶嵌在他的右肩,他是右利手,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但若不及时拔出来,铁爪越陷越深,周玄逸已经能感受到,这铁爪越收越紧,到时候这条胳膊才真交代在这儿了。 “动手。”周玄逸心中再不情愿,现在能用的人也只有一个伏城,但看着伏城那么缺心眼的样子,还是补充道:“小心点。” 伏城点了点头,撸起袖子,撕开周玄逸肩膀上的衣料,点了一盏灯,这一看还是有点骇人,铁爪与血肉绞在一起,尖利的爪尖紧挨着筋脉,这爪子要是多前进一毫,周玄逸的手筋肯定已经断了。 伏城看不出有没有毒,凑近伤口鼻头耸动,闻起来也没有一点异常。 周玄逸却被这个举动逗乐了,道:“你是狗吗?” 伏城轻咳了一嗓子,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骂他,他实际上有点紧张,毕竟这是别人的手。正在他紧张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把短刀,只有巴掌长短的精巧玩意儿,不像是中原的刀,很像西域人使的。 “用这个。” 伏城一抬头就看见周玄逸的眼睛,这人面色平静,大有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架势。 伏城问道:“你要不咬块儿布?” 周玄逸:“不用。” 伏城又道:“那你别咬着自己舌头。” 周玄逸不耐烦起来,道:“动手。” “哦。” 伏城掂量了一下,他惯用刀,手里拿着小刀多少安心了一些,他仔细在火烛上两边烧了一遍,然后便招呼也不打,刀尖刺入周玄逸的肩膀。伏城的手法即一个快很准,刀背抵着筋脉,刀刃向上使劲儿,死死卡在铁爪正中,伏城手腕一动,铁爪竟然直接被撬出来。 周玄逸被伏城打了个措手不及,眼前有一瞬间短暂发黑,耳边响起了一阵嗡鸣声,一股铁锈味儿充斥着口腔,周玄逸当时唯一的想法竟然是,他真咬着自己舌头了。 伏城看了一眼周玄逸,对方表情没有任何松动,但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两边的腮帮子能看出咬牙的痕迹,这可真能忍啊。 周玄逸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他刚要说什么,随后左肩伤口感到一股灼伤,比刚才撬出铁爪甚至还要疼上百倍,伏城这小子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倒了药粉,这次周玄逸忍不住了,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闷哼,嗯—— 伏城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当下扯下周玄逸的袖子给人家把伤口缠上了,顺便还打了一个硕大的蝴蝶结。伏城收拾好之后一挑眉,道:“我真敬你是条汉子。” 对方咬着牙道:“你就不能说一声?” 伏城看他那样,总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得意道:“这活讲究个出其不意。” 周玄逸哼了一声,也没多说话,伏城和周玄逸原本就不是一路人,一人嫌弃对方没脑子,一人嫌弃对方摆架势,正是个两看相厌的意思。 周玄逸道:“你还不走?”外面通天的火光是趁乱逃走最好的机会,但伏城迟迟没有行动的意思。 “再等等。”伏城望着外面的火光缓缓道。 伏城懒得跟周玄逸说自己的计划,按照原定的计划,严少康会给自己一个时机安全可以撤离的暗号,但这个暗号迟迟没有出现。伏城感到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伏城对于事件的判断有一种敏锐的直觉,他断定了今夜夏侯府一定不会太平,会有越来越乱的架势,喜堂应该出了什么事故。这个事故不是小事儿,若是夏侯府今天出了小事,夏侯爷会第一时间派人来慰问小王爷这位贵客,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询问过。 也就是说,夏侯府今天发生的这件大事已经影响到夏侯府的根基,有人直击心脏,夏侯府所有的侍卫都失去了控制,乱的如同无头苍蝇。伏城隐隐约约有一个不好的猜想。 果然,只过了一会儿,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把这屋子照得通红。伏城盯着火光在地面上投下的影子,心中默默算着时辰,突然听到外面仆人扯着嗓子道:“夏侯爷遇刺——” 伏城心里咯噔了一下,仆人们的惊慌变了调,“快来护驾,护驾——”这嗓子吼出来,府内的巡逻队一下子有了目标,急冲冲的朝东边奔去,跟伏城他们所在的地方完全相反,那是喜堂的方向。 说话的是仆人和侍卫,侍卫受过严格的训练,不会如此惊慌失措,但如果侍卫都开始大喊,证明这件事已经失去了控制。 果然,和伏城想的差不多,能够让夏侯府失去控制的,莫过于这位主人直接遇害。 伏城和周玄逸同时变了脸色。 周玄逸怎么想的伏城不知道,但那一瞬间伏城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从神秘女人强迫他接下生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车前卒,在大人物们的博弈中被利用来利用去。但从明面上说,他夜闯侯府正好就碰上侯爷遇刺?要是按上个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伏城这辈子都洗不掉。 周玄逸从椅子上站起来,艰难的走到伏城身边,和他一起打量着夏侯府混乱的局面,露出了一个短暂而不易察觉的笑。这个笑容隐藏在阴影中,透着一股志在必得与嘲弄,不过实在是太短暂了,短到伏城根本没有机会看到。 伏城扭头看着周玄逸,看到周玄逸的黑脸也没有了好笑的心思,质问道,“你干的?” 周玄逸只是刚开始那一瞬间的愣神,随后又是一派淡定模样,道:“不是。” 伏城判断不出这话的真假,又想着周玄逸如果手下有人能够有这样的本事,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周玄逸也反问道:“你干的?” “你看我像吗?”伏城指了指自己,心里也纳闷,要真有刺杀侯爷的胆子和实力,严少康至于还混在柳荫巷吗? 周玄逸看他一眼,讥笑一声,“几个畜生都不敢杀,何况是堂堂侯爷。” 伏城也不跟他贫嘴,道:“是是是,我就是个怂蛋。” 伏城决定不等严少康,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几个柳荫巷刀客的想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以严少康的才智,相信也能够随机应变。伏城拎着周玄逸出门,这会儿夏侯府已经完全乱套了,万剑山庄的人和夏侯府本身的侍卫乱成一团,没一个人能够为完全号令这两方人马,原本强强联合的手段,现在却成了最大的障碍。 伏城趁着乱,带着周玄逸来到夏侯府的一间小别院。夏侯府守卫最松懈的地方一定不是后门,夏侯府今天这个阵仗,就算是个狗洞也必然把守森严。最薄弱的地方反而是墙,比如小妾住着的院落,守卫松散而且易于躲藏。 伏城带着周玄逸利索的翻墙出去,果然遇到了守在墙底的方海。 伏城问道:“严少康出来了没?” 方海诚实的摇了摇头,道:“还没有。”说话间忍不住打量老大身边的人。毕竟这个人值二十五块黄金,方海对他有些好奇。不过夜色中对方是个黑脸看不清五官,锐利的眼神不轻不重的扫了一眼方海,方海立马就把眼睛缩回去了,这人的眼神可真吓人,这是方海对周玄逸的第一印象。 伏城略一沉吟道:“你继续等着,我先回去。” 伏城嘱咐完方海,对周玄逸道:“人我救出来了,咱俩就此别过吧。” 周玄逸却不乐意了,劫后余生后,他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榨干了,他扬眉颐指气使道,“你带我回去。” “回哪儿?”伏城突然不干了,他又不是老好人,况且这周玄逸怎么看都是个**烦,道:“我只说救你出来,可不管后面的破事儿,你自己??” 伏城的话没有说完,周玄逸突然捂住嘴,终于压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挺挺的就朝地面砸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伏城心理斗争了一会儿,还是本能的伸手捞了他一把,没让那张妖孽的脸破相。他拎着已经晕死过去的周玄逸后脖领子,心里挣扎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送佛送到西,谁怨自己信佛呢?金玲气鼓鼓的蹲在石阶上,怀抱着一只黑猫。这只猫通体发黑,唯独额头上有一块白色的斑点,跟伏城的长相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黑猫此时安静的卧在金玲腿上,睁着一双精神的黄瞳,跟金玲一起盯着门的方向。 伏城每次出任务金玲都会很固执的等他回来,有时候等到天亮,有时候等到第二天夜晚。金玲很讨厌这样,但伏城不愿意带她出去,她也不愿意乖乖睡觉,于是两人折中了一下,金玲一边等一边问候伏城的祖宗十八代。 今天不算太迟,但金玲就是有点心慌,出奇的没有侮辱伏城他家祖上。她隐约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外面三更的梆子响起,一下下好像敲在金玲心头上,她数着梆子声,有点烦躁起来。 门突然猛地被推开,金玲起身的动作有点急,卧在腿上的黑猫尖叫一声,在空中灵活的转了个圈,好歹没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你……”金玲一时间无语凝噎,被两张黑脸镇住了。 金铃好一会儿才把嘴皮顺利索了,问道:“你半夜上哪儿挖煤了?” “是啊,没挖到煤,挖了个人。”伏城扛着已经彻底晕死过去的周玄逸,翻了个白眼,吩咐道,“去打盆水。” “这谁啊?”金铃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不喜欢生人,对陌生男人有种本能的排斥,伏城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从来不让人在破庙留宿。 伏城看着金铃皱成一团的小脸,耐心解释道,“他最多住一晚,明天就走,等会儿跟你细说。先去打盆水,融点皂角粉进去。”话这么说,伏城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后来发生的事儿明显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金铃老大不愿意的去打水了。 破庙一共才两间房,伏城总不能把他扔进金铃屋里,只好带进自己屋。他的屋子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一穷二白的单身汉,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没有多余的家具。那张床更是质朴的不行,连个床幔都没有,用金铃嫌弃的话来说,就是一块棺材板。 伏城有个洁癖师父,生活上其他方面都挺糙的,就是床铺理得一丝不苟。他看看周玄逸这乱糟糟的一身,一点也不想让他染指自己的棺材板,就把人撂椅子上,让金铃先给他擦脸,自己也去洗把脸。 伏城脸上顶着一张人皮面具,没有周玄逸那么不舒服。他顺着脖子上一圈细微的凸起,卸下了陈铭的脸皮,一张完整而黝黑的人皮拿在手上,乍看上去有点吓人。 伏城打小比别人皮糙肉厚,但架不住被青面小鬼挠一下,胸前三道血口子有点深,轻轻动一下就扯得倒吸气。他把身上能料理的伤口都尽量处理了。手掌和左腰凑成了一套伤,伏城一面缠纱布一面骂周玄逸不识好歹。 女人没说救出周玄逸之后要把他在哪里“交货”,只说自己会回来的。周玄逸晕死之前也没说过自己要“回”哪儿。伏城扛着一个麻烦无处可去,只能一路扛回了自己的破庙。 金铃不怎么干伺候人的活,拿着抹布对着周玄逸的黑脸十分不乐意。她沾了沾融开的皂角水,没轻没重的在周玄逸脸上乱七八糟的一通抹。她刚开始手劲儿大,带着一股怒气,统统发泄在男人脸皮上了。等到周玄逸的五官渐渐显露出来后,金铃的动作慢慢放缓,跟挖宝藏一样,慢慢拨开周围的黑泥土,露出一块无暇的白玉。 她举着抹布,有点愣住了。在柳荫巷里伏城长得最好,金铃天天跟伏城生活在一起,有点不大看得上外面的男人。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跟伏城的长相不是一个路数,比百花街的花牌加起来都好看。 她手中一轻,抹布被人拿走,伏城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看什么呢?” 金铃没回话,天真的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周玄逸。 “丢不丢人啊,没见过美男啊?”伏城恨铁不成钢的说,他选择性的忽略自己第一次看到周玄逸的蠢样,“剩下的我来吧,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 金铃哦了一声,明显还没回魂儿呢,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 确定顺拐的金铃没一头撞柱子上,安全回屋了之后。伏城叹了口气,重新打了盆温水,感觉自己就是个老妈子的命,开始扒拉美男子的衣服。忽然瞥见他脖子上有条红绳,什么挂件滚到了背后,伏城手指一勾,一枚两指宽的玉牌落在他手上,玉牌背后用小篆刻着什么字。但伏城能识字已经了不得了,哪儿还认识什么小篆。 伏城留了一个心眼,把玉牌上的字照猫画虎的拓下来,他干这个事情没有多大的远见,直觉要留一点保命的玩意儿,不然最后很容易克死自己。 折腾下来,伏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手的血屑,已经凝固了的血迹像铁锈一样黏在手上。伏城检查了一遍,这人受伤不少,并且不是陈年老伤,从伤口来看应该是近几个月留下来的,最骇人的是左膝盖骨下面一道的伤疤,刀疤狰狞异常能够想象得到之前割的有多深,说不定已经伤及了筋骨。 伏城又仔细摸索了一阵,终于在后脑勺找到了伤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的,血已经凝固了。 伏城莫名其妙的就承担起照顾伤员的角色。他只能小心的清洗伤口,上了点金疮药,用白纱布仔细包了一圈。至于内伤就有点麻烦,好在没有伤及心脉,伏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打算明天让严少康看看。伏城给他擦拭了一遍,然后套上一件自己的衣服才把人挪到床上。 “兄弟,我就这点本事,你凑活着吧。”伏城不是大夫,草率而简单的清理了一遍。他想着那女人既然能花重金买下周玄逸的命,肯定也不会放任他不管,估摸着明天就来要人了,他只要让周玄逸活到明天早上就行。 等伏城折腾完天都亮了,他只觉得浑身酸痛,也不穷讲究,顾忌着后背的伤口,打了个哈欠,把周玄逸推到最里面,隔着一尺的距离,合衣侧躺在周玄逸身边睡了。 伏城这一觉睡得有点死,公鸡打鸣他都没醒来,一直到睡到午饭过后。 伏城是被尿憋醒的,他睡眼朦胧的睁开眼,迷迷糊糊对上了金铃的眼睛,被吓得尿都缩回去了,当即吼了一嗓子,“姑奶奶你想吓死我啊?” 金铃搬着小板凳坐在床头,也不知道盯着两人看了多久,问道,“这是不是你找来的小媳妇儿?”金铃露出了一个“你偷偷给我找了个后娘”的委屈表情。 她跟伏城非亲非故,生活了这么久没叫过一声爹或者哥,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不耐烦的时候还会叫他狗城。但确实是把伏城当成她唯一的亲人。 伏城一醒来被这句话砸的找不着北,第一反应是偏头看周玄逸醒了没有。周玄逸闭着眼安安静静的躺着,伏城心里松口气,幸亏没醒,不然指不定怎么乱呢。 “这小狐狸精还挺厉害,这么快就让你带回家了。”金铃对伏城那点习惯一清二楚,伏城不喜欢碰生人,这人十有**跟伏城已经有点交情了,不然也不会让伏城给扛回来。大半夜扛着一个男人回来,还不计前嫌的扛床上去了,怎么看都不正常。 伏城心想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张口正要解释,又被金铃打断了。 “你别唬我,我什么都懂,”金铃板着脸,严肃道,“虎子他爹就找了个男媳妇儿,你实话告诉我,这野男人是不是你找的小相公。” 伏城的脑子转的有点艰难,虎子是谁?他爹都这么彪悍的吗? “我想了一晚上,”金铃垂着脑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反正吧,你找男的找女的我不管,你不能不要我了。”她独占欲很强,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去拿,拿不到就去抢,抢不到伏城也会帮她抢回来。她第一次意识到伏城身边还是要有别人的,她不可能一辈子独占他。金铃主动的退出来一点,退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地步,别不要我了,是她最后的底线。 “就这个破事儿你能想一晚上?”这个年纪的女人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伏城很少看到金铃露出这种很受伤的表情,道:“我跟他真的不是那种关系,诶不是,你都是从哪儿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哦,我忘了是虎子,等会儿,虎子是哪位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个叫虎子的?他哪家孩子?”。伏城本来想安慰金铃,但絮絮叨叨的不知道不知道说到哪里去了。 金铃噗嗤一声笑出来,盯着周玄逸的脸道,“他真的不是兔儿爷?” “兔儿爷?”这小丫头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呢?伏城认真的思考起孟母三迁的典故来,百花街和柳荫巷都是有伤风化的地方,现在就这样了,长大了不知道怎么长歪呢。 “姑奶奶啊,什么相公什么爷的。” 伏城举起自己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腰,“这他捅的。” 金铃狐疑的看着伏城,“该不会是你想强??” “打住打住!”伏城感到十分心累,及时堵住金铃脑子里不断跑偏的联想,道,“他就是周玄逸,信上的那个人啊我的小祖宗。” “哦,”金铃应了声,语气里竟然有点失望? 伏城和金铃咋咋呼呼的聊了很久,旁边周玄逸一点动静都没有,伏城隐隐感觉不对劲起来。伏城睡觉的时候就感觉旁边挨着一个火炉,这时候一摸周玄逸的额头,果然正发烫。“金铃,打盆凉水来。” 伏城正给周玄逸换药,庙门突然被粗暴的推开,方海和宋小川挤进破庙里,急吼吼的问,“严少康呢?” 伏城豁然站起身,问道,“他还没回来?” 方海摇头,有点着急,道,“没有。” 昨天方海负责接应严少康,但夏侯府太乱,他进不去,只能远远等着。等了一夜外加一个早上,严少康始终没从夏侯府里出来。严少康跟伏城这么久,从来没有失踪过。 伏城冷静问道,“夏侯府那边怎么样?” 方海道,“侯爷死了,听说是一剑捅进肺里,一炷香不到就死了。” 一直没出声儿的宋小川突然压低声音道,“不会是严??严哥??” “严个屁,”伏城觉得一阵烦闷,“他一个大夫,剑都使不利落,有杀侯爷的本事还能混成这鸟样?” 方海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你小点声,现在全城戒严,四处都是官兵,你还要不要命了?” 伏城语气稍缓,道,“严少康心思多,性格也沉稳,不一定真的出事了,我们再等等消息,这几天查的严,大家都避避风头。” 对于伏城的提议,几个人都没有任何异议。方海特地在破庙里多留了一会儿,叫了伏城一声:“老大。” 伏城几次纠正过方海,但方海改不了口,还是喜欢叫伏城老大。伏城这时候听到这个称呼有点百感交集,方海继续道:“不管严少康活着死了,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我是个老大粗没什么脑子,但找严哥这事儿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赴汤蹈火也上了。” 伏城、方海、严少康和宋小川他们四个都有过命的交情,大家一起受过苦,也都在刀尖上滚过。有一次大家中毒,是严少康不要命了找的解药,这份情伏城也记得。 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方海实则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伏城宽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肯定能给你找着。”话是这么说,但伏城本身也没有任何把握。 侯府当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侯府失火是一桩事,夏侯爷遇刺是一桩事,小王爷遇袭是第三桩。 小王爷完全不念和陈明的旧情,当天晚上陈家就被衙门抄家了。陈明一口咬定自己当天拉肚子没去侯府,被审问了一夜,在严刑逼供下,口风终于有所松动,该认的不该认的罪,后来都一口气全认了。 地方官战战兢兢得审这个案子,咬死了陈明刺杀侯爷,准备秋后问斩。 夏侯爷虽然在白麓城有点威望,但怎么算也只是个落寞贵族,已经离京多年,底下的几个子女也都是要么做些闲职,也么就是着手经商,朝中的老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新人没人肯为他说话。按理说,本来这页都算翻篇了,但镇北王家的大郡主李肖窈依然不折不挠,一纸奏折直接参到御前。 镇北王府做主的不是小王爷,而是他这个不是男人胜似男人的彪悍大姐。手里握着十万肃州铁骑,说话的分量大的吓人。朝中不敢怠慢,直接派了锦衣卫总旗陆川柏来办案。 伏城第一反应是幸亏当时只是把小王爷劈晕了,不然这大郡主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但仔细想会儿,觉得这件事漏洞太多,譬如小王爷为什么不保陈明,譬如小王爷并没有性命之忧,大郡主为何这么不依不饶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伏城的计划别说天衣无缝,简直是漏洞百出。但冥冥之中好像有双手,把一切不利于伏城的证据都抹去,所有疑点都只字不提。 在戒严的情况下,伏城不敢轻举妄动。他原本以为就算刺客真的是严少康,官府也能贴出告示。但没想到过了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任何有关严少康的丁点消息,严少康像是从来没存在过,彻底消失了。 而那个神秘女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29 我看上去像个好人? 夏侯爷遇刺的消息很快在南城传开,最初的版本是刺客混进宴席,在新人拜天地跪拜长辈时突然遇刺,一剑捅进肺里,当场身亡。 但慢慢传闻就慢慢变了味儿,对血腥与阴谋最为敏感的刀客们最先议论那天扑所迷离的细节。 柳荫巷口的小酒馆大半个都陷在地下,就算是白天也要掌灯,店里的桌椅板凳常年被熏得油乎乎的。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不会来这个地方喝酒,这里聚集着天南海北的亡命之徒,也聚集着最下等的刀客。 伏城坐在一张角落的位置,听着隔壁桌对夏侯遇刺的事件小心交谈。 “这是触了多大的霉头,夏老侯爷在儿子新婚夜死了。” “嘿!你还真信陈铭那小子有种刺杀侯爷?现在闹得锦衣卫都要来了。” “哎,这事儿我门清,我悄悄跟你说,”一个少年样的人突然凑过来,挤进刀客们的桌前,神神秘秘道:“夏侯爷的心被挖走一半,你说邪不邪门,杀人就杀人,挖心干什么?” 听者身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但还是说:“扯他妈蛋!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一个侯爷,还挖走一半的心?你当夏侯府的侍卫是吃软饭的吗?” 少年信誓旦旦道:“那可没准,江湖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 少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到的,现学现卖的架势活像一个说书的,”我听夏侯府的人说,里面都乱疯了。那时候新人正拜堂呢,拜堂之后敬茶,这时候不知道哪儿吹出来一股邪风,整个喜堂的蜡烛全熄了,等再点蜡的时候,夏侯爷就死了,手里还端着新娘子端来的茶,脸上还笑着呢,看着跟活人一样样的。就是胸前空了个洞,热乎乎的血呼啦啦的往下流,仔细一看,可不,”少年做了一个手刀劈砍的动作,然后一拍桌子压低声音道:”心少了半截!” 一人道:“敬茶的时候死的?不会是新娘子吧?” 另一人道:“我看不像,新娘子被吓疯了,现在痴痴傻傻的。” “是不是小公子自己……” “谁会杀自己亲爹?” “老一套呗,我听说夏侯爷要把家产传给老大,老幺急眼了。” 啧啧啧,几个刀客感叹了一番,豪门恩怨向来是听不腻的谈资。 “可惜了啊,”少年一边摇头,一边故作老成道,”夏侯家的小公子,新婚之夜爹死了,老婆也疯了。” “瞎说,”一人越听越不对劲,突然质疑道:“等等,你刚才不是还说是拜堂的时候死的吗?怎么现在就是敬茶了?” “对啊,”另外一人附和道,“别听风就是雨的,瞎传!” 少年被人训斥了,很不服气,道:“反正不管怎么死的,肯定被不是官府说的那么简单。” 一人出来打圆场:“你说凶手图什么呀?” “寻仇呗……” 小酒馆里的谈论因为伏城的起身而停止,伏城跟这帮刀客没什么交情,他们对伏城简直有种摆在明面上的排斥,不杀人的刀客就是不入流的东西。 事情越来越复杂起来,伏城应该再去一趟夏侯府,但现在去侯府无异于自投罗网。锦衣卫从京都赶到肃州就算快马加鞭起码也要半个月多月,这为伏城争取了不少思考的时间。 伏城和严少康都是江湖客,在柳荫巷,没有一个人需要对另一个人负责,在别人看来,任务失败了就是失败了,自己无法脱身就是运气不好,怨不得别人最多也只能怪老天爷不开眼。 但伏城过不去这道坎,他答应了方海一定要找到严少康。伏城一方面不能眼睁睁看着严少康送死,另一方面却在仔细回想去夏侯府之前严少康的怪异来。不沾世俗的严少康,偏偏这一次非要去夏侯府,还帮着伏城劝说了宋小川。 严少康和这桩夏侯府遇害案到底有什么关系?伏城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伏城更多的是想弄清楚为什么?为什么严少康非要去夏侯府不可?唯一的线索就是躺在破庙里的周玄逸,他一直处于晕厥状态,体内的那股找不到出口的真气真像是要把他的肺腑撞烂了。伏城不懂医术,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周玄逸就这么死在破庙里。但眼下他也不敢请大夫来破庙,于是就上宋小川他家抓人去了。 伏城前脚刚走,酒馆里的少年也消失了。 一个刀客纳闷道:“刚才那个小年轻,你认识吗?他上哪儿知道这么多内幕的?”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他是酒馆伙计呢。” 小酒馆老板也凑过来,“那可不是我们店的伙计。” 几个人心下一盘算,竟然谁也不知道这少年从哪儿冒出来的,又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就是觉得少年身上怪邪乎的。 宋小川跟着严少康学过浅显的医术,没有到登堂入室的地步,但平时小毛病都能诊断个一二来。麻烦的地方在于周玄逸的病明显不是个小毛病,宋小川被逼得鼻尖直冒汗。 “哥……我真的没学过。”宋小川欲哭无泪的望着伏城,看周玄逸这个长相就是知道非富即贵,现在气息紊乱,身体烫得不像话。宋小川哪儿敢乱动,万一一不小心被自己弄死了,上哪儿说理去? 伏城也没对宋小川抱有多大希望,道,“让你看看,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病?” 宋小川不死心道:“你就不能找个大夫?” “这人,”伏城一指周玄逸,道:“我从夏侯府带出来的,你敢带哪个大夫给他看?” 宋小川一听这话觉得有理,但他平时就给别人看个发烧咳嗽,可没看过这种大病,紧张地直发抖。宋小川给周玄逸把脉把了七八回,翻了好几次眼皮,眼看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就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最后宋小川实在憋不下去了,把书一合道:“我看他没什么毛病。”说完又见伏城翘着二郎腿,一副跟他死磕的样子,语气缓和道:“他就是撞到脑子了。” 伏城哦了一声,宋小川听他话里有话,这一声哦非常意味深长,大声解释道:“真的!他内伤怎么回事儿我不知道,但他这么久没醒来就是撞到脑袋了。” 伏城道:“行了,那你告诉我怎么办吧。” 宋小川咽了口唾沫,不确定道:“开点活血大补的药,慢慢等着?” 伏城一听宋小川的办法,觉得这他娘的简直不是个办法,就把人放在伏城这个破庙里干等着,万一熬着熬着熬死了怎么办? 伏城打发走了宋小川,还是请了个大夫来给周玄逸再看了一遍,不知道从哪儿抓来的可怜大夫蒙上黑布,只让他隔着布把了脉象,连人都没敢给大夫瞧见。老大夫听完伏城的说话,摸了摸周玄逸脑袋后的血块,最后得出了和宋小川一样的办法。 伏城之前有严少康,他自己也没生过大病,从未觉得大夫有多了不起,毕竟严少康治病的时候就简简单单看一眼,下笔如飞的开方子,看上去也不难的样子。现在伏城直后悔自己当年没多结交几个医馆的人脉,现在也不能把人往出带,还真的就这么等着了。 伏城破罐子破摔的想,算了吧,要是血影十三娘看看着伏城这么糟蹋周玄逸,多半看不下去自己就被逼出来了。 伏城拿着宋小川的药方抓了大补的药回来,从此之后,破庙里四处充斥着一股药草味儿。伏城从来也没感受到什么药香,药就是又黑又苦又熏人,光闻这味道都觉得苦不堪言,他常年和严少康在一起都无法适应。 每天去煎药喂药就跟上刑场一样,但金铃却乐在其中,她每天好殷勤的去煎药,时不时就去伏城房里犯花痴。 金铃搬着个小板凳,两手托腮,越看周玄逸的脸越觉得好看。虽然每天只是紧闭着眼睛,眉头时不时皱起,睡觉时也像个活要债的样子,但金铃就是怎么看也看不腻。 伏城都以为这姑娘要着魔了,调笑道:“等他醒了,我骗他给你当压寨夫人?” 金铃摇了摇头道:“我不要。” 伏城问道:“那你老盯着人家干什么?” 金铃扬起一张笑脸,认真看着伏城道:“我琢磨着,这要是你媳妇儿也挺好。” 伏城当即被金铃这惊世骇俗的想法惊了半响才道:“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他醒来就走了。” 金铃好失望的样子,道:“也是,他看着也不像咱们这儿的人。” 金铃琢磨了一会儿又道:“我看你也养不起他。”周玄逸的富贵相几乎是刻在脸上的,不论多么狼狈不堪都能隐约猜到他曾经必定来自大户人家。这样的人怎么会委屈自己跟伏城在破庙里过日子。 伏城想了会儿,觉得金铃的说法非常有道理,也搬来一张板凳,和金铃并排坐着看戏一样看着周玄逸。 周玄逸的具体身份伏城没有任何眉目,唯一可以猜测的是朝廷的人。伏城眼睛看着周玄逸,脑子里却在想事情,夏侯府所有的骚乱都因周玄逸而起,他预感到,如果跟这个人走得太近,将会惹来伏城无法承受的**烦。 正想着出神,眼前突然晃了一下,定睛一看,金铃捧着一把瓜子问:“要吗?” 伏城嘴角抽了抽,这姑娘怎么走哪儿都藏一把吃的,于是两人没事干的时候就来周玄逸床前一边嗑瓜子一边闲扯。 金铃问道:“他是谁啊?” 伏城道:“不知道。” 金铃又道:“我看他像是一个世子王爷,怎么着也是个公子哥。” 伏城斜看她一眼,道:“你是见过世子还是见过王爷?” 白麓城不是京都,就算是京都,这些世子公子哥们都是难得一见的人物。京都规矩森严,哪怕这些王公贵族在跟前了,寻常百姓根本不能直视,见过的人几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每次问起来也只是说如同天神下凡,但具体长什么样根本问不清楚,反正就是个顶个的好看,这些好看来自权利而非是真正的长相。 金铃想了一会儿,道:“还真没有!白麓城哪儿有这些大人物。”金铃沉默了一会儿道:“没见过是不是显得很没用?” 伏城不以为然道:“都是人肉做的,有什么好见的?” 金铃却兴致勃勃道:“那我死之前一定要找个机会一定要去京都看一眼。” 伏城心中无奈,这小妮子合着是把皇家权贵当猴子看了。 伏城突然想到周玄逸身上的那块玉牌,向金铃问道:“你学小篆没?” 金铃有些局促,她最害怕伏城问起学院的事儿,有些底气不足道:“学过一点……” 金铃说的相当保守,就说自己学过一点,多一分都不愿意再说。伏城心想金铃估计就是个半桶水,但金铃是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人,道:“我让你认个东西。” 伏城把周玄逸玉牌照猫画虎画在一张纸上,当做自己的保命符,精心藏在自己的靴筒里。 金铃如临大敌,竟然也没吐槽伏城藏进鞋里这事儿多恶心。金铃好像是面对考自己的先生接过伏城递过来的那张纸。她皱着秀气的眉头,看了半响,终于道:“你这个字太丑了!” 伏城好不以为然,道:“我能给你写下来已经不错了。” 金铃把这张纸瞪穿了,最后一摆手道:“看不懂!” 伏城觉得金铃真的是好大脾气,想到周玄逸就在眼前,干嘛非给人家小姑娘看个拓本,于是上去极其娴熟的扒开周玄逸的衣服。 金铃捂住自己的脸,大叫一声:“非礼勿视啊。” 伏城头也没扭过来,道:“你先把自己的指头缝合上。” 金铃透着五指缝隙,半遮半掩羞羞答答的看着周玄逸被扒拉开的胸膛,道:“你这脱衣服倒是脱得很娴熟。” 伏城废了好大劲儿才把玉牌从周玄逸的脖子上解下来。两人都没了再看周玄逸的心思,照着阳光,费劲儿的开始研究这玉牌上的玄机。 金铃半举着玉牌,眯着眼睛宛如一个老学究,道:“我看第一个字是既,第二个有点难,我再看看,第三个我认得,这是个永远的永嘛。” 金铃一边认,伏城在旁边一边记下来金铃认出来的几个字,跟以前一样也是个鬼画符的字迹,不过伏城自己能认得出来就行。 “第四个……”金铃咬着手指,有点后悔自己在学堂的时候没好好听讲了,“第四个先放放,第二句好认,第一个是受字,第二个是命,第二句话是受命于天!” 金铃松了一口气,再返回去看第一句话里的第二和第四个字,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有丝毫头绪。金铃想了一会儿就准备放弃了,骂骂咧咧道:“既什么永什么,受命于天,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金铃说完之后就发现伏城这边没有反应,伏城呆呆的坐在桌前,望着自己写的字出神。金铃伸手在伏城眼前晃了下,道:“你干什么?吓傻了啊?” 伏城苦笑一声道:“你念反了,第一个字应该是受。” 金铃仔细看了一眼还真觉得自己念反了,她用红印盖在宣纸上,两句话的顺序刚好掉个,金铃道:“念反了就念反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至于吓成这样?” 伏城道:“这句话应该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金铃品了品没品出个所以然来,却被伏城那副卖关子的样子吊足了胃口,问道:“这句话怎么了?” 伏城道:“这你娘的是龙符啊!” 正在金铃琢磨这里面的玄机的时候,伏城快步走到周玄逸身前,一手摸住了对方的手腕。 金铃问道:“你干嘛?” 伏城道:“我感受下龙脉,这小子说不定还真是个世子王爷。”伏城没有说出后半句话,说不定还是个太子!伏城的心态有些复杂,周玄逸是不是太子爷还要另说,伏城就有点愁了,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却一不小心把自己卷进庙堂纷争里去,这找谁说理去。 在金铃的悉心照料下,周玄逸在第二天傍晚终于悠悠转醒。 周玄逸的眼珠子不安分的动了动,挣扎似的慢慢睁开一个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烂的床顶,视线偏移,入眼是一面坑坑洼洼的墙面,再往左看,看到了一个红衣裳的小姑娘,鼓着两个腮帮子,好惊讶的看着自己。周玄逸皱了皱眉,提防的问道:“你是谁?”他的声音极其沙哑。 金铃从未见过他睁开眼睛的样子,当下跟丢了魂儿似得,好像自己浇了一个月的神花开花了一般。周玄逸这人长得黑白分明,脸色苍白,眉毛尤其是眼睛却生的极黑,嘴巴有些干裂,但丝毫不影响金铃对他的欣赏。周玄逸像是一张白纸上作出的画,眉毛是远山黛,眼睛是黑石。总之在金玲看来,这人哪哪都是顶好的。 金铃足足呆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道:“我给你喊人去!” 周玄逸望着这小姑娘远去的背影,听她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狗城!狗城你去哪儿了?醒了醒了,那小相公醒了!” 周玄逸嘴角略微**,狗城是谁?小相公又是谁? “女娃子瞎嚷嚷什么。” 周玄逸眼看着一个男人推门走进来,他宽肩长腿,五官深邃,好像不是中原人的长相,轮廓有点胡人的意思,眼珠子是浅褐色的,最引人注目的是额头上的火云纹,嘴巴里叼着一根草,看上去有点像个小痞子。 常年混迹在鲜血中的人里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周玄逸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伏城不是一好惹的角色,周玄逸问道:“你又是谁?”他一边问,一边朝后摸索。 “别摸了,床上没匕首……”伏城一眼就看出周玄逸的动作,心想还好自己把能收拾起的利器都藏起来了,不然这小祖宗醒来估计还要捅他一刀。 不认得伏城也很正常,毕竟两个人上次见面的时候,伏城顶着一张陈明的脸。 金铃听不下去周玄逸沙哑的嗓子,给他倒了杯茶润润喉。 周玄逸面无表情的看了金铃一眼,金铃当下就被他的目光钉在原地,举着茶杯手足无措。 伏城皱了皱眉,有点看不惯周玄逸对金铃这个态度,太子爷怎么了?太子爷就能这么嚣张吗?道:“没下毒。” 周玄逸扫了他一眼,没有道谢,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一样。但他端在手里的茶水似乎也没打算喝。 伏城即使知道对方尊贵的身份,说话也并没有柔和了不少,道:“我是上次救你的那个人。” “救我?”周玄逸蹙着眉,他努力回想起眼前这个男人,伏城长得极其特别,如果真的见过他,周玄逸不会忘了。 伏城还当他要死不认账,稍微提高了音量道:“夏侯府啊,您贵人多忘事啊?” “夏侯府?”周玄逸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摸到了一圈胡乱缠着的纱布,道:“什么夏侯府?” 伏城这时候才发现周玄逸身上的不对劲来,即使依旧带有敌意,但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儿不见了,脸上的表情更多是茫然。脑子里关于茶杯的事情已经烟消云散,一个不好的念头在伏城心底慢慢腾起,他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谁?” “我?”周玄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脑子慢腾腾的运转起来,他最先想起几个画面,冲天的火光,刀光剑影不断交织,杀戮声和惨叫声夹杂在一起,这些记忆没有丝毫的逻辑,模糊的不像话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周玄逸的脑子里很乱,并不是空空如也,他平日规规矩矩存放的记忆好像一下子没了约束,如同脱缰野马般在他脑海里四处冲撞。周玄逸在如此兵荒马乱的脑海里很难找到最关键的信息——他是谁? 伏城看周玄逸的眉头紧紧皱起,表情越来越茫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伏城不信邪,小心问道:“想起来了吗?” 周玄逸正沉浸在那些片段式的回忆中,此刻被提醒了,于是望着伏城,企图这个男人能给他一些提示。 这时候,一直旁观的金铃扯了扯伏城的袖子,她对于周玄逸的态度倒是没有感觉到冒犯,此时附在伏城耳边低声道:“他是不是失忆了?” 伏城苦着一张脸,虽然他只跟周玄逸有过一次密室的交集,但也看出了他是个高傲的男人,骨子里透露出的一种嗤之以鼻。这样的男人,大概也不会演戏来骗自己。他脑袋后面那么大一个豁口,醒来不记事儿也正常。 伏城也凑在金铃耳边,小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我骗他你是他媳妇儿试试?” 金铃当即在伏城后脑勺拍了一爪子,道:“你活得不耐烦了?” 周玄逸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他们互相交谈时不时还看他一眼,怎么看这两个人……都不正常。 伏城跟金玲咬耳朵咬了半天,最后看着周玄逸,那表情不像是看着一个太子,好像就是看着一桩麻烦,隐隐还有点嫌弃的意思,伏城清了清嗓子,决定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 伏城其实很想给周玄逸编排一个身世逗弄一下他,但想着要是日后被拆穿,这祖宗能把他的破庙拆了。况且他好像身上有什么重大的秘密,憋着不说还会惹来祸端。 伏城搬了一个板凳,坐在周玄逸正对面,嘴里的草根都嚼烂了,道:“我叫伏城,是柳荫巷的刀客。”既然对方不认识他,伏城打算摆个谱,周玄逸没失忆之前没少说话刺儿他。 周玄逸问道:“伏?哪个字?” 伏城洋洋得意道:“伏羲的伏。” 金铃在旁边白眼道:“就半人半狗的那个伏。” 伏城捅了金铃一下,觉得金铃打断自己十分没有眼力劲儿,继续道:“实话说,你应该不是江湖人,本来应该跟我没什么交集,我就是临时接你,把你救出来之后交集就应该结束了,但你现在失忆了。” 伏城把夏侯府的事情草草说了一遍,但这个故事没有让周玄逸的表情产生任何变化,不论是夏侯爷的离奇死亡还是唐门的血影十三娘,周玄逸听下来眉头都没有颤动一下,伏城最后只能道:“你应该叫周玄逸。” 周玄逸皱了皱眉,伏城用词很巧妙,他不确定周玄逸是不是本名,但伏城猜测八成只是一个化名,或者是一个暗号。血影十三娘如此大张旗鼓的走进柳荫巷,如果周玄逸真的是一个太子,那伏城如果兜不住底就有**烦了,聪明人不会留这种漏洞出来。 伏城其实没什么计划,他一边想着对策一边说道:“你要是想走也行,但眼下你没有地方可去。我呢,是个生意人,说好要把你救出来,到时候有人来要人我又拿不出来,有损我的声誉。刚好你又跟我一个朋友失踪有点关系,所以最好,你要么住在柳荫巷,要么去哪儿最好跟我说一声,省的到时候我交不出人,给我惹来杀生之祸。” 伏城说着说着停下来,周玄逸听得相当认真,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干净,伏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问道:“你看这个法子行不行?” 周玄逸道:“哦。” 哦?这是答应了? 伏城翘着二郎腿,继续道:“不过我这屋没有什么地方,我给你安排到我朋友宋小川的住处,就在隔壁。” 周玄逸又哦了一声。 伏城看这个人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就很想让他多说两句。 伏城坐在周玄逸对面,犹豫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扔给周玄逸,道:“这应该是你的。” 周玄逸接过玉牌,上面还残存着伏城的温度,等他看清楚玉牌上的字,周玄逸像是被人狠狠蛰了一下,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周玄逸整张脸陡然变了。 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些狰狞的回忆,脑海里有热闹的京都、庄严肃穆的金銮殿、决堤的河坝和塞北的逃亡。这几个地点没有丝毫逻辑,像是几块怎么也拼不起来的碎片。周玄逸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脑仁发热发痛,好像快要爆炸了一般。回忆像潮水般涌上来,随后马上又烟消云散。周玄逸捏紧了玉牌,几乎是要把它捏碎。思忖间不自觉中自己的表情竟然变得有些阴翳。 周玄逸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当然认得。”伏城因为周玄逸的表情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问道:“你是太子?” 周玄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就收敛了表情,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打量着伏城,伏城这人跟他过去的人认识的很不一样,什么事儿几乎都写在脸上,活得随心所欲,不知道是不会伪装还是不屑于伪装。这样的人一根筋但也很好利用,一个计划在周玄逸的内心突然慢慢成形了。 周玄逸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是说揣着龙符就是太子爷,也有可能是代为保管。不过话说回来,江湖刀客都知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道理,龙符如果交给他人暂为保管,除非真太子已经死了。那么周玄逸的身份就开始清晰起来,如果不是真太子或者太子身边亲近的人,那他一定是一个谋反者。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周玄逸一定是朝堂斗争里站在塔尖的那一撮人。刀光剑影一瞬间的失误能让自己送命,政治斗争里也是如此。讽刺的是,周玄逸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伏城关注的点永远不在正题上,问道:“你还能认出这是龙符啊?” 周玄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你是不是傻?” 伏城心想这人脾气真不好,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失忆过。” 周玄逸捏紧了手里的龙符,道:“我的记忆应该很重要。” 伏城笑了,要是换一个人这么说伏城大概会觉得他自恋,但周玄逸说出来就觉得半点毛病都没有。伏城啊了一声,道:“啊,每个人的记忆都很重要。” 周玄逸又道:“你是个刀客?” “是。” 周玄逸道:“接生意?” 伏城笑了,道:“怎么着,想跟我做买卖啊?我不能杀人。” 周玄逸又道:“帮我找回记忆,我帮你找到严少康。”周玄逸求人的时候用的还是高高在上的命令式的语气,这大概是他过去的习惯,已经很难改过来了。 伏城仍然坐没坐样,道:“你拿什么当报酬?” 周玄逸吐出一个数字:“三千两。” “三千两?”伏城嗤笑一声,“我可把你浑身上下都摸过了,你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周玄逸脑袋上还缠着纱布,整个人显出了一点可怜劲儿,他听闻先是皱了皱眉,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块扇形的阴影,看不清在想些什么。仅仅过了一会儿,周玄逸手里掂量了一下玉牌,把这块还没捂热的龙符丢给了伏城。 伏城一伸手拦截了龙符的路线,把玉牌牢牢握在手里,道:“这么轻易就给我了?” 周玄逸道:“先放在你那儿,以后你能拿着这个东西过来跟我换银子。”合着这块龙符大概是个信物。 伏城看他答应的如此爽快,问道:“你就不怕我骗你?” 周玄逸道:“不怕。” “为什么?”伏城问道:“因为我看上去像个好人?” “不,你看上去像个蠢人。”周玄逸道。 伏城嘴角抽了抽,这人失忆前后都一样的讨人嫌。伏城低头看着这块通透的玉牌,对方如此有诚意,自己也不再好推脱,况且想要找到严少康也确实需要周玄逸,某种程度上来说,周玄逸和他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周玄逸的冷静让伏城都感觉到诧异,他不可控制的想,如果是自己,在一个陌生的边陲小镇醒来,面对如此庞大而密集的信息,大脑中空空如也,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出来,那他应该会怎么做? 周玄逸的思绪极其冷静,他一无所有,身边唯一能够用的人只有伏城,跟在夏侯府拔铁爪那一次一样,不管周玄逸内心愿不愿意,唯一能为他所用的也只有伏城一人而已。为了博得伏城的信任,周玄逸必须要有所表示,而他身上最大的筹码只有一块龙符。 龙符这东西在朝廷或者争夺的人眼里是至高无上的宝贝,但在失忆的周玄逸眼里只能算是一块水头好的玉石。用这个筹码拴紧伏城绝对是当下最优的选择。 伏城看了一眼周玄逸,这人脸上还带着病态,阳光从窗格里透出来,在他苍白无色的脸上撒上一层碎金子,整张脸都显得暖洋洋的,但伏城丝毫没有感觉到暖,只是感觉到了无尽的寒冷。 30 连我二十招都接不下来 周玄逸一直到第五天才能下地,他恢复的比宋小川料想的快得多。受了这么重的伤,寻常人都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周玄逸鸠占鹊巢,伏城被他占了房间,每天都在外住宿,正好给了周玄逸一个清静。 周玄逸坐在床边,双脚垂在床沿,他先是动了动脚趾,确定自己对于自己的身体仍然具有控制力。脚掌试探性的沾在地上,一手扶着床沿,试图缓缓的站起来。很好,自己的腿脚并没有残废。周玄逸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立着,抓着床沿缓慢的走了两步,这两步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脸色更加没有血色。 周玄逸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松开抓住床沿的手,膝盖一软,随后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 周玄逸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头发从头垂到眼前,把他的目光都集中在眼前方寸大小的地面上。他肩膀上还有伤口,使不上力气,撑着地都止不住的发抖。周玄逸握紧了拳头,毫无预料的砰得一声砸在地上,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 周玄逸从未这样狼狈过,有时候击溃英雄的,不是强大的对手,恰恰就是生活上的琐事。没有记忆也没有体力,健康、才识、权利、记忆,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而去。 他当然没有伏城所以为的那样平静,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如此糟糕的境地都不可能保持内心毫无波动。 周玄逸举起手,血丝顺着五指缝往下淌,阳光把他的手指烤成暖橘色。 他到底是谁? 透过五指缝的阳光中,周玄逸看见门外站着两个人,金铃和伏城一起站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 伏城抱着刀倚在门前,并不打算帮忙,看着周玄毫无尊严的丑态。 伏城是被金铃拉过来的,金铃一直悄悄地看着周玄逸,看到周玄逸想下床,觉得自己一个姑娘不好帮忙才找来了伏城。伏城在周玄逸倒地前走进来,但他只是旁观,一点搀扶的意思都没有。金铃在那一瞬间明白了这个意思,人落魄时别盯着瞧,猛兽受伤也别去可怜。金铃道:“我去煮点粥。”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周玄逸保持着伏地的姿势,眯着眼睛看了伏城一眼,毫无掩饰的,单纯的不善。 啧,跟要杀人灭口一样。 伏城没有对周玄逸发表任何看法,转而丢给周玄逸一跟拐杖,拐杖不知道是从哪儿淘来的,红木都用的有点泛黑,拄头吊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鹰头。 这个拐杖是个精巧玩意儿,鹰嘴有一处暗格机关,按下去之后整个拐杖自中间断开,竟然是一把精巧的剑。 周玄逸没有半分客气的接过,借助自己的力量颤巍巍的站起来。他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羞愧的,拄着拐杖继续刚才的步骤。刚开始走的两步都有些发颤,走起路来一深一浅,在有拐杖的帮助下也依然不得不借助周边的家具,但就算这种情况下依然挺直了脊梁柱。好像刚才的狼狈状态只是一场幻觉,之后就把情绪收拾的干干净净。周玄逸没有记忆,但有些事情是根深蒂固的。 周玄逸走了一会儿,流了一头的汗,他抬起头,窗外屋檐下竟然还有个燕子窝,小燕子探出脑袋,张着尖尖的小嘴,啾啾啾的叫着。 很有市井气的一个家,对于周玄逸来说相当陌生的地方。 周玄逸走的很慢,三步一挪,还有点坡脚,伏城就在后面慢腾腾的跟着,说不准是个什么意思,不知道是怕周玄逸摔成残废还是怕周玄逸把这庙给砸了。不过最多是第一种,因为伏城的破庙压根儿就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周玄逸在破庙里绕了一圈,最后停在断头佛前。 伏城以为他起码会问这个佛头去哪儿了,因为每个人都问过,金铃、严少康、宋小川和方海,他们每次进破庙都问过这个问题。即使伏城解释了,他们也觉得这个佛头是伏城砍的。 实际上,这不是伏城不敬神佛。他住进破庙的那一天起,这里就是一个断头佛。至于怎么断的,也许被雷劈了,也许是小偷看中了佛头上的镀金,偷走了。但真相是什么,谁知道呢? 让伏城感到欣慰的是,周玄逸没有问这个问题,他不过是原地站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便走了。 “吃饭了吃饭了!”金铃扯着嗓子招呼两个人。 吃饭的地儿也挺有意思的,就在断头佛下支了一张桌子。周玄逸坐在佛下,一抬头就能看到佛祖拈花的手势,完全没感觉到伏城到底是怎么信佛的。周玄逸走到桌前就被蒸腾而来的热气熏了一脸。 金铃做饭很快,今天煮的菜色也简单,简简单单的一碗粥,和两叠小菜一个鸭蛋。不过白粥弄不出什么花样,看上去就很清汤寡水。金铃还给伏城煮了一碗面,卖相看着尤其好,面条规规矩矩的盘在萝卜熬出来的鲜汤里,上面窝着一颗半熟的鸡蛋,点缀着一点碧绿的葱花。 两叠菜对比,衬托着那碗白粥惨淡的不行。 超出金铃想象的,周玄逸这人竟然不挑食,看他的样子就应该是个挑食嘴毒的主,没想到就是安安静静的喝粥。 周玄逸吃饭吃的慢条斯理,每样小菜都吃的很少,伏城和金铃没见过如此斯文的吃法,直勾勾的看着,看着看着自己吃饭的动作竟然也慢了下来,好像刚上桌的猴人。 周玄逸对破庙的断头佛没兴趣,对伏城额头上的一点红倒有点兴趣。他只见过女人额头点画着花钿,还没见过哪个男的在额头上描这么个玩意儿。他问道,“你这个怎么弄的?” 伏城嘴里嚼着面,含糊不清道:“天生的你信吗?” 周玄逸摇头,“不信。”没听说过胎记长得这么周正的。 伏城实话道:“我记事儿以来就顶着这玩意儿,我也不知道。” 伏城对周玄逸是一个开诚布公的状态,问什么就说什么,但不巧的是,周玄逸问的问题他刚刚好不知道。 周玄逸嗯了一声,也没说话。周玄逸的沉默伏城很好理解,他突然间醒来,还未消化伏城劈头盖脸的一堆信息,根本无从下手。多说多错,聪明人不在这儿耍嘴皮子。 周玄逸放下筷子的时候,伏城和金铃已经吃完好久了,他问道:“你们……” 伏城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未跟周玄逸介绍金铃,道:“这是我闺女,金铃。” “呸,谁是你闺女。”金铃不满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周玄逸看他俩的长相也知道两人估计是半路搭伙过日子的,应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伏城今年二十几,金铃也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父女。 “行行行,”伏城似乎被金铃拒绝惯了,他又介绍周玄逸道,“你就叫他周哥吧。” 金铃的眼睛圆溜溜的转了一圈,叫伏城哥是便宜伏城了,但认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哥哥似乎也不亏,于是甜丝丝的叫了声,“小周哥哥。” 伏城被这一声惊了一身儿鸡皮疙瘩,“真恶心。” “你说谁呢?”金铃踹了伏城一脚,伏城也不知道是不是躲闪不及还是故意让着金铃,被踹个正着,特别夸张的叫了两声。 伏城默默观察着周玄逸,觉得这人失忆前后的性子还真的变了不少。失忆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坐到他那个位置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几个人要让他尊敬。周玄逸根本懒得掩饰自己的表情,什么想法也不会与人商量,谈不上是没有教养,但说话大多数都是直来直去的命令。 失忆后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处境,失去了权利的倚仗,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人会看自己的脸色。周玄逸是一个聪明、冷静并且能够快速调整自己状态的人。他几乎没有什么障碍的就适应了目前的生活,伏城换位思考了一会儿,觉得他这种想法跟随遇而安关系不大,他大概把白麓城、伏城和失忆的所有事情都当成了一个复杂的问题,有问题就去解决问题。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失忆前后的周玄逸和伏城都是两类人,都没什么好说的。 吃完饭之后,伏城想跟周玄逸商量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伏城觉得自己有点窝囊,哪怕周玄逸是个流落民间的倒霉蛋,但伏城往他身边一坐就感觉自己是个伺候人的。 周玄逸感到伏城探究的目光,偏头看了一眼伏城,伏城立马就别开了视线,挪开目光之后伏城又后悔,他一个失忆的倒霉蛋,我怕他干什么? “你接下来想怎么办?”伏城问道。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主顾,伏城当然得供着他,伏城想了半天宽慰自己道。 周玄逸想过这个问题,他手里的龙符过于重要,不可能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既然有人能雇佣伏城让他救自己,不管那人有什么计划,周玄逸必定是这个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周玄逸其实没有多少体力,一走动哪里都疼,他硬是咬着牙在院子里走了一个时辰,最后实在熬不住,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伏城一直紧跟着他,靠在树上与他交谈。 周玄逸内伤不轻,说话的时候五脏六腑都疼,但身体坏了脑袋没坏,他理了一遍伏城的故事,问道:“我先帮你找到严少康。” 这个词用的,周玄逸不说他和伏城是主顾的关系,反而用了帮这个词,一下子拉近了和伏城的距离。伏城暗自感叹了一声,这人驭人之术还真是高啊。 实际上,周玄逸和严少康的事情是一回事儿,在这张由阴谋交织的大网里,严少康和周玄逸必定是其中两个最关键的节点,只要弄清楚其中一环,另一环也会随之解开。 周玄逸问道:“严少康是谁?” “一个野郎中。”伏城说完感觉到周玄逸大概是问严少康的真实身份,难道严少康这人跟夏侯府有什么过节吗?不对,如果严少康本人跟夏侯府有关系,他在白麓城这么多年不会没有一点动静,选择在喜宴当天动手,不如说是跟周玄逸有关系。 “柳荫巷的人不问来历。”伏城慢悠悠的解释道,这也是伏城留在柳荫巷的原因,没有人关心对方的过往,也不会有人对伏城的过去深究。伏城继续道:“我跟严少康有点交情,但他也不跟我说过去的事儿,只有一次,他喝多了酒,提过一嘴自己是个苗疆医师后人。” 伏城顿了顿,道:“我觉得他应该认识你。”严少康应该瞒着伏城干了不少事,才会选择在营救周玄逸的当天选择进夏侯府。伏城盯着周玄逸,试图在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蛛丝马迹。 “我也这么想。”周玄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但我毫无印象。” 周玄逸又问道:“你这四天都干什么了?” 周玄逸昏迷了四天,伏城不可能没有任何行动。 “干了点琐事,”伏城心想自己竟然要开诚布公还不如直接捅到底,道:“比如查一查你,查一查严少康,看看夏侯府的动静。” 伏城知道严少康的问题很复杂,已经让方海帮忙去苗**山县查一查严少康的来历。只不过白麓城在边塞,这一趟去苗疆,来回最快估计也要一个多月。 周玄逸问了一个问题,“夏侯府设宴,宴席上能被你称作是高手的有几个?” 伏城仔细思索起来。为了混入喜宴,伏城曾经仔细研究过当天出席的人物,他盘算了一会儿,谨慎回答道:“四个。夏侯爷路子广,江湖上来的有头有脸的人很多。鬼面判官、黑汤婆婆、万剑山庄的庄主、恒山派掌门都来了。” 其实四个只是保守估计,这只是明面上来的人,伏城那天夜里清楚的感受到了侯府里养着一批暗卫,虽然不知道武功深浅,但是如果那天夏侯府没有失火,伏城应该很难脱身。 周玄逸问:“你觉得能在他们四个面前杀人还能割下半块心的人,武功该是什么样的程度?” 伏城沉吟道,“如果不是里外买通,有这样功夫的人,天底下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个。”说罢他又笑了下,“反正我没那个本事。” 周玄逸追问,“严少康在这二十个里面吗?” 伏城闻言就笑了,虽然伏城不了解严少康这人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武功这种事情是没法掩藏的,几次交手就能知根知底。伏城道:“他呀,用毒用药的功夫还行,武功平平,实打实的比试,他连我二十招都接不下来,别说那四个人。” 所以,即使严少康和夏侯爷刺杀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下手的人必定不可能是他。 伏城皱着眉头,严少康没有易容,仅凭宋小川一张伪造的请柬混进夏侯府,被排查出来是迟早的事情。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传来严少康的消息。 伏城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有谁在替严少康遮掩,严少康到底卷进什么阴谋诡计去了。 周玄逸问道:“能进夏侯府吗?“所有的阴谋都聚集在夏侯府,去夏侯府是最优的选择。 伏城沉默了半响,觉得周玄逸少不知事的厉害,语重心长道:“夏侯府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跟你说实话,江湖话本里某个飞贼潜入将军府云云,一半都是瞎话,你去问问那些江湖客,谁愿意没事干往官老爷的地界跑?拿镇北王府来说,卧虎藏龙,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进去。夏侯府怎么样我不清楚,但夏侯爷人突然死了,在找到真正的凶手之前,没有人能离开夏侯府,夏侯爷那些宾客都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 夏侯爷遇害后,在锦衣卫来之前,整个夏侯府全面封锁。其实这不是什么官府的禁令,白麓城的官府老爷跟摆设一样,连个屁都管不住。这是那群江湖人士自己提出的,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谁要是离开了夏侯府,谁就是心虚。为了自证清白,稍微要点脸面的都不敢这个时候离开。 几十个江湖客和朝老聚集在一起夏侯府,更别说府里还暗藏着一众侍卫。换而言之,此时夏侯府就是天底下最乱的地方。伏城说是要让周玄逸搬到隔壁宋小川那边去,但一直迟迟没有行动。周玄逸身上有伤,伏城几乎是多了一个照顾伤员的任务。 伏城一直不喜欢跟人挨着,这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些关系,他身上保留着一些野兽般的状态,深信如果长期和人混在一起会消磨他敏锐的直觉。因此他跟严少康他们混的再好,也没有到达穿一条裤子的地步。 周玄逸养伤的时候,伏城都是出去住,也不知道每天浪迹在哪儿,有狗窝都不能回,别提多难受了。 周玄逸已经醒来两天了,如果要让伏城来形容周玄逸这个人,伏城大概会觉得他像金铃养的那只猫。刚来破庙的时候谁也不搭理,认清楚伏城不能把他怎么样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开始蹬鼻子上脸。对,就是蹬鼻子上脸。 周玄逸很明白怎么借力打力,先前刚能走路的时候坚持自己走,虽然每一步走得如同刀割,但恢复的效果十分显著。第二天就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行走了,面色也有些红润的时候,就开始很不客气的使唤起了伏城。 这个人跟在夏侯府见面时很不一样,身上残余了很多少爷脾气,但又显得比从前无害。 端个茶送个水都是常事。伏城想发火,对方立马又用一种十分无害的眼神看着他。伏城和他是共存关系,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31 雪凤的遗物 伏城每天都觉得自己活着像个太后娘娘身边的小太监。 周玄逸一扬手道:“带我出去走走。” 伏城是不想带着一个麻烦上街,问道:“合适吗?” 周玄逸冷声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如果有人能认出我,不是遂了你的心意吗?” 伏城觉得这话在理,但凡周玄逸被人认出来,简直是解决了自己一桩**烦。但他还是有些不确定,问道:“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上街?”周玄逸被人认出来对伏城来说是好事,但对周玄逸来说就不见得了。 周玄逸道:“不然呢?你八抬大轿把我请出去?” 伏城觉得自己的问题多余的厉害,当下就带着小祖宗出门了。 周玄逸头上的伤好了大半,虽然宋小川还是让他裹着,但顶着一头白布到处晃荡还是太过于招摇,伏城先给他拆了纱布才带着他出门,只不过走路的时候忍不住朝他后脑勺看,生怕一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清晨的柳荫巷透着一股萧冷,弯弯曲曲的巷子一直延绵到深处,大多数刀客还在睡梦中,但零星醒来的几个人则在打量柳荫巷里的生人,天生的警惕心让他们不敢放松,这种打量没有别的意思,最多只是一种习惯。几双眼睛死死粘着周玄逸,对于他们来说,周玄逸是一个突然闯入狼群的陌生人。 刀客的目光一直到伏城和周玄逸消失在柳荫巷口才收回。 走出柳荫巷后没多久,巷口有个叫卖烧饼的小贩,周玄逸才感到有些市井气。周玄逸拄着鹰头拐杖,回头望了一眼弯弯曲曲一直延绵到深处的柳荫巷,觉得这个巷子透着一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阴寒气。 周玄逸当然感受到了柳荫巷刀客探寻的目光,如同饿狼盯紧猎物,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而在柳荫巷里伏城的存在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他身上既没有血腥气反而透着一股蠢样。 伏城到底为什么非要蛰伏在这群刀客中间呢? 周玄逸对伏城有点提防心,这人绝不是一个绝佳的工具,他似乎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这一点是看伏城与人的相处中察觉出来的。伏城这个人看上去很自由散漫大大咧咧,但每次自己试图触碰他的时候,他要么就是不着痕迹的躲过去,必要的接触也是皱着眉头。一个刀客,不杀人还厌恶和人的触碰,怎么想也不正常。 但伏城越躲,周玄逸反而越想刺他一下。周玄逸一手撑在伏城肩膀上,顺便把整个人的重量也靠上去,伏城想躲,但又怕周玄逸摔了,因此两人就是僵持在原地,暗暗较着劲儿。 伏城皱眉问道:“你干嘛?” 周玄逸一手撑着伏城,一手撑着拐杖,回答的天经地义:“累了。” 伏城心想这人是个陶瓷娃娃,不能磕不能碰,走两步就喘。伏城啧了一声,道:“你不是有拐杖吗?” 周玄逸的回答也同样简单:“没你靠着省力。” 伏城心里骂了一句真是个祖宗,还有点小孩脾气。只能被迫当个人形拐杖,借给周玄逸一只肩膀,两人走起路来还不如旁边走着的六十岁老大爷快。 周玄逸突然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周玄逸手指的是百花街,花街柳巷是两条并列的巷子,有意思的是不管巷子多长,巷子中间都没有可以连通的胡同,两条巷子被封死了,如果不翻墙,只能从一条巷子深处走出来再来到另一条街。 “百花街,怎么着啊,就你这样还想逛窑子?”伏城看了一眼周玄逸手指的地方,又在周玄逸身上瞥了两眼道:“你行不行啊?” 周玄逸闻言突然人也不累了,气也不喘了,松开伏在伏城肩膀上的手,拄着拐杖径直走进去了。伏城拦了一下没有拦住。 周玄逸走了两步,回头看伏城还在原地,讥讽道:“你行不行?有手有脚走的没我一个病人快。” 伏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偏偏周玄逸还说得一本正经。伏城半响没吭声,为了表现自己很行,只能快步跟上去。 伏城对于百花街没什么厌恶感,但也谈不上多喜欢,对于他来说,这里跟柳荫巷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一条做生意的地方。 但对于周玄逸就不一样了,他对哪儿都有股新鲜感。道路两边的小竹楼延绵不绝,依窗而望的女人十分大胆,照例朝着楼下的男人抛了个媚眼,这些女人的媚眼不如街口的烧饼值钱,十文钱一箩筐,女人顺便送了伏城一个。 这女人本来只是照例送秋波,等看到周玄逸的长相,突然愣住了,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后钻进屋子里,再钻出来的时候,头上戴着一顶娇艳新鲜的牡丹,衬着整个人都水灵灵的。女人一进一出,顺便把她同样妩媚的姐妹们也带出来了。 其他竹楼里的姑娘见状也纷纷效仿,也都探出头来,还有几个胡姬更是穿着大胆,半露香肩,一群莺莺燕燕挤在窗边,这一群女人看上去跟春天来了百鸟朝凤一般。 伏城都能听到女人大胆的议论:“快看那个瘸子,好俊俏。” 伏城无奈想,周玄逸这人好像就是不知道低调二字怎么写,逛个窑子还能逛出风头来。 周玄逸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伏城两手背在后脑勺,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头戴鲜花,暗送秋波,人家这是看上你了。” 要不是说周玄逸这人气定神闲呢,他听了伏城的话,眉头也还是拧着,不过就是不说话了,目不斜视,几乎不看道路两边的女人,继续旁若无人的走着。 伏城感叹这人还真是厉害,要是他被这么一群姑娘盯着,估计臊得走不动路。 周玄逸走着走着便停下来,问道:“这是你说的天香楼?” 周玄逸脑子很好,伏城只跟他讲过一遍,所有的人名地名都好像印在他脑海里一般。 伏城心里知道他想看什么,但口头上挤兑道:“对啊,你要进去避避风头吗?” 周玄逸看傻子一样看着伏城,道:“避什么风头?走,进去看看。” 周玄逸刚一进门,迎面便来了一位老鸨,正是上次接待伏城的王妈妈。王妈妈消息灵通的厉害,伏城怀疑他们刚走进百花街,这人就有风声了。 “听楼上的姑娘叽叽喳喳的叫,我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你啊。”王妈妈的眼珠子转了转,眼神略过伏城,落在周玄逸身上。然后盈盈一笑道:“这位爷来这里是要找哪位姑娘啊?” 王妈妈一手掩面,眼神贼溜溜的打量周玄逸。周玄逸身上穿着的是伏城的粗布麻衣,光看穿着跟伏城一样都是不入流的玩意儿,要不是说在这百花街浸润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了,王妈妈看人从不这么肤浅,她觉得周玄逸的气质不像是小老百姓。 王妈妈对一个人的气质有自己见解,穿着打扮是能用钱砸出来的,但气质却是要用钱和地位泡出来的,一泡要泡个十几年,不然不成型很容易闹笑话。周玄逸在她眼里就是个用气血养了多年的上好玉器,伏城那样的连块玉都算不上,顶多算个木头。 这人气质不凡,但又穿着粗布麻衣,王妈妈摸不准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能既恭敬又保留了态度,不卑不亢的跟他交谈。 周玄逸被这王妈妈身上的脂粉味熏得后退了半步,道:“问你一个问题。” 伏城一听周玄逸跟谁说话都是命令式的,怕王妈妈不高兴,补充道:“向你打听个事儿。” 谁知道王妈妈一点不高兴也没有,周玄逸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更证实了她的猜想,一个人说话的调子是很难改过来的。王妈妈断定周玄逸应该是个微服私访的大人物,笑得满脸褶子把他们迎上楼去。 伏城觉得王妈妈有病,自己好好跟她说话她不听,偏偏就喜欢周玄逸冷冰冰的腔调。 周玄逸开门见山的问道:“那天伏城来你这里打听了夏侯府?” 王妈妈一听这个话就一个激灵,心想果然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夏侯府闹得阵仗这么大,百花街不想知道都难。夏侯爷遇害的前两天夜里,自己就卖出过夏侯府的消息,王妈妈不傻当然也不敢声张,左右等了四五天也没人上门来。现在还真的有人来问了,王妈妈看了一眼周玄逸,心想这人莫不是朝廷派来的锦衣卫吧? 王妈妈的眼泪说来就来,正准备把锅都推到伏城身上,王妈妈一手搅着手绢,一边酝酿情绪,颠倒黑白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了,哪知道周玄逸一眼就看出她要什么。出声打断了王妈妈的表演,道:“我就是想见见那个美姬。” 王妈妈一腔演技全白费了,硬生生咽下去,道:“你说雪凤?” 雪凤就是当夜伺候侯府侍卫的美姬,周玄逸一点头。 王妈妈反应过来周玄逸想问什么,此时一脸为难,道:“雪凤她……死了。” “死了?”伏城进天香楼之前做好了准备,心想这一次来必定扑个空,这美姬十有**是跑了。但没想到幕后的人这么狠,美姬竟然死了。 “对啊,”王妈妈悠悠看了伏城一眼,心想可不就是你带来的祸事吗?道:“你来问话当天夜里,雪凤染了风寒,夏侯爷出事之前她就死了。” 伏城没想过要搭进去别人的命,道:“你不觉得这事儿蹊跷?” “觉得啊,那能怎么办?”王妈妈索性跟两人说开了,叹了口气道:“你刚问了夏侯爷的事儿,第二天夏侯爷那边就出事儿了,我能怎么办?大夫都说是染了风寒那就是染了风寒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周玄逸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问道:“你怎么处置了?” 王妈妈对周玄逸天然带着尊敬,道:“草草埋了,不敢声张。” 周玄逸又问:“你埋哪儿了?” 伏城和王妈妈一起看着周玄逸,心想这人还准备开棺验尸不成?雪凤姑娘死了好几天了,这尸体都烂了。 王妈妈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周玄逸的想法也就是惊了一下,随后马上道:“雪凤八岁卖进天香楼,兄弟父母早就寻不着了,我连她本名叫什么都不知道。没名没姓的,我怕惹事儿,找了两个嘴严的伙计埋城门口乱葬岗了,无名碑,你现在找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王妈妈讲起雪凤的时候既不装腔也不作势,她说到最后好像伪装的力气都消失了,眼神也苍老了许多。她走到桌前拿出一根旱烟管子,在桌面上轻轻磕着,磕了五下之后到底也没点着,道:“百花街的姑娘们也就是看着风光,年轻的时候要是找不到后路,一般都这个下场,你也用不着替她可怜。” 王妈妈用仅有的同情心为雪凤这个小可怜伤神了一会儿,然后握住了手腕上的一只新镯子,这是从雪凤的遗物里收刮出来的,王妈妈当然不会愧疚,雪凤整个人都是她的,何况是一只镯子? 周玄逸对百花街女人之间的恩怨勾当一点兴趣都没有,问道:“怎么找到她?” 伏城看惯了王妈妈这种人,也明白这行的规矩,问道:“这个消息又要多少钱?” 王妈妈放下旱烟管子,一手专心致志的捏着镯子,她转着镯子,仔细思考伏城的提议,最后定定的看着周玄逸,说:“不收你的钱,你要去找就去找,千万别把我供出来,你要是能找到凶手,我替雪凤谢谢你,你要是找不着,也别告诉我。”‘ 王妈妈是个做事儿滴水不漏的人,意思就是,我卖给你一个人情,有什么祸事横竖也不要沾上她。 这事儿就有意思起来了。周玄逸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那就从谜题的最开始一点一点解开。他不怕麻烦,也不觉得慌张,就单纯解密的乐趣都让他觉得享受。 周玄逸空有热情和脑子,就是没有体力,他从百花街走出来之后就觉得胸口疼,被伏城直接拎着后脖领子回去灌了一碗药。 周玄逸放下药碗,抬头看了一眼周玄逸道:“你是不是想去城门口乱葬岗?” 伏城走的步骤顿了顿,道:“是啊,你都这样了还要去?”伏城没打算带上周玄逸,这瘸子怎么看怎么麻烦,何况是出门挖尸体的事儿,干的都是体力活,还以为这个小祖宗不乐意呢。 “去。”周玄逸喝了药,靠在木椅上想调动体内的真气,但五脏六腑伤的太重,一口气死后没提上来,反而哪儿哪儿都疼,尤其是受伤的右肩膀。 伏城乖乖闭嘴没有说话,他几乎都能猜到要是问出来之后周玄逸会怎么回答他,无非就是看你那个蠢样,自己去能行吗? 白麓城和京都的民风很不相像,这座边塞的小城对所有人开放,没有规规矩矩的护城河,也没有严格的城门宵禁。 挖尸体要选个夜黑风高的良辰,一直到二更天的时候,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乱葬岗,好像生怕尸体会自己钻出来甩袖子跑了。 伏城高估了周玄逸的脚程,城门乱葬岗离柳荫巷有六里地,周玄逸走到一半就不行了,伏城停下来看了一眼他,周玄逸死死捏住拐杖上的鹰头,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脸色苍白,看样子还是太勉强了。 周玄逸真是有点小孩脾气,走到半道死活不肯挪步,反正就是走不动道的意思。 “走不动了。”周玄逸干脆停下来,道:“你背我。” 伏城不客气的顶回去道:“你做梦呢?” 伏城不惯他这破脾气,但也知道就他这样,明天早上能挪到城门口都是烧了高香了。伏城嘴角一勾,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个主意。 周玄逸被伏城这样盯着,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了,还未反应过来,右手拐杖被伏城夺走,突然感到后脖颈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接被伏城拎起来了。 “你大爷……”周玄逸十分入乡随俗的骂了一句。 伏城憋着笑,他对于拎着周玄逸这件事特别熟练,脚底生风,不一会儿两人都已经到了城门外乱葬岗。 周玄逸脚尖落地整个人就萎了,扶着树干,脑子和胃都搅成一团,周玄逸没吐出来已经算是定力过人。 伏城让周玄逸给脑子控控水,自己在乱葬岗里找人,看看附近有没有新的墓碑。周玄逸那一副祖宗样儿,能跟伏城一起挖坟就奇怪了,伏城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过来做体力活的。伏城顺手路边捡了一把生锈的铁锹,这里埋人多挖人也多,有不少斧头铁锹什么的。 乱葬岗、乱葬岗,这里不愧是担得住这个名字,葬得够乱,约莫只有一半立了石碑,剩下的要么只是草草立着一个木板,要么索性就一个土包。 伏城根据王妈妈的指示找到了雪凤的墓碑,和王妈妈说的一样,这是一个无名碑,但石碑底部,拨开泥土和石碑的衔接处,那里用石头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雪”字,也不知道是谁刻的。人死后化作黄土,和一群陌生人埋在乱葬岗里,不会有人前来祭奠,天香楼的那些姐妹怕也只会为她伤神一会儿,然后就会被人彻底遗忘。 伏城一铁锹铲进土里,心想,这姑娘好歹也算有个安身之所,自己死了估计就随手扔在野外草丛等着官府的人过来当流民一起给烧了。 不过这姑娘也是命不好,先是给人利用了,现在死也死不安稳。伏城一铁锹一铁锹的往外铲土,过了不知道多久,铁锹磕到一个硬物,伏城知道找到了,王妈妈也不算泯灭人性,好歹给雪凤娘买了一间棺材。伏城没再挖了,棺材半个还在地下,只挖到露出棺盖的地步。 伏城跳下深坑,撬出棺材钉,运气推开的时候屏住鼻息,但这味儿太大,伏城手一抖把棺材盖整个掀了,掀开之后就的逃出深坑,跳出了三米之外。 尸体的腐臭味从棺材里炸出,直冲伏城脑门,这恶臭估计一里地以外都能闻到。 周玄逸看伏城这边弄好了,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和伏城肩并肩,这厮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一块厚重的黑布,现在已经捂住口鼻。 周玄逸道:“你下去看看。” “凭什么我去?”伏城老大不情愿,他被那个洁癖师傅养大,多少有点厌恶这种不洁的东西。 周玄逸一挑眉,道:“你觉得我下去了,我自己能爬上来?” 王妈妈估计当时挖坑的时候是为了毁尸灭迹,这坑足足两米多深,周玄逸这种连路都走不动的人,下去之后往上爬还真是有点勉强,但伏城一想到周玄逸双手并用在这里爬墓洞就觉得好笑,于是道:“我等会儿捞你出来。” 周玄逸好像猜出了伏城的心思,“幼稚。” 周玄逸走到墓洞上方,望着棺材,那里黑黢黢的只能看出一个人的轮廓,什么也看不出来。周玄逸冷声道:“扶我一把。” 伏城很听话的一手搀扶着周玄逸,毕竟他要是摔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伏城。但周玄逸明显没安好心,趁着伏城站在边缘,一个不留神直接把伏城拽下来了。 伏城一个踉跄,反应够快才以一个小燕飞的不雅姿势稳住身形,幸好没撞上已经安息的雪凤娘。 …… 这到底是谁幼稚? 伏城知道躲不过,也就认命了。撕了一块袖子罩着口鼻,在后脑勺打了个结。他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从怀里掏出一双极薄的皮手套戴上,又将宋小川做的荧光珠拿出来,直接就镶嵌在四周的土墙里。 周玄逸问道:“哪儿来的?” 伏城的声音隔着袖子有些闷,道:“让金铃准备的。说吧,怎么查?” 雪凤已经烂透了,比别的尸体腐烂的程度更高,全身都呈现出一种非常不自然的紫灰色,眼珠子这种脆弱的地方已经钻出了几条白色的蛆,张牙舞爪的扭动着身躯,在口鼻肆意妄为的啃食。 周玄逸用黑布捂着口鼻,大爷似的发话了,道:“你先摸摸她的颅骨。” 伏城老大不情愿的,看着那团虫子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感慨了。雪凤生前一头青丝是不是光滑伏城不知道,只是现在像一团枯萎的稻草。伏城伸手摸了一圈,也没有摸出任何异样来。 “没有。” 周玄逸道:“不可能,再摸!” 伏城看周玄逸如此笃定,还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但他又仔细摸了一遍,还是没有丝毫发现,道:“真没有。” 周玄逸道:“接着找!” 伏城听说有些人死状不自然,仵作验尸的时候会找头顶和身上大穴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但一想到要把这姑娘全身上下摸一遍,伏城都觉得头皮发麻,道:“找……找哪儿?” “全身。” …… 伏城愣了一会儿,突然摘下手套,啪一声撂在棺材沿上,“你自己来!” 周玄逸斜眼看伏城一眼,看他眉头紧皱,一脸不情愿,心想着也不能欺人太甚了,这人连活人都不乐意碰,何况是个腐尸。 “出息。” 伏城辩解道:“这是个姑娘。”伏城顶多算个流氓,但不是个禽兽,还知道礼义廉耻这四个字怎么写! 周玄逸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道:“你给我掌灯。”周玄逸带上伏城的手套,这上面还残存着伏城的温度,暖暖的把周玄逸的手包在里面,他活动了一下手指。 周玄逸没有直接上手,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颗黑色磁石。 伏城看见磁石的时候就愣了,这人刚才是不是故意在整他?伏城问道:“你这又是哪儿来的?” 周玄逸神色淡然,硬生生把嘴角的笑意压住,道:“让金铃准备的。” 伏城有些无奈,这金铃到底帮的是哪边? 这具尸体已经烂得不行了,大多数肉都已经腐烂,周玄逸要是动作大点能生生扯下来一块。他最先也是摸了颅骨,但就如伏城说的那样一无所获。周玄逸的手指顺着往下爬,摸了摸她的后脖子,但同样也没有发现。 周玄逸索性给女尸掉了个,但尸体黏在棺材板上太久了,一翻身整个后背的皮肉连带着衣服褪了一半,翻过来之后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后脊背还露出几根青白色的骨头。 在这期间,伏城一直举着荧光珠,皱着眉头看着周玄逸,这人脸色平和,好像眼前的不是一具尸体,夜色很黑,周玄逸几次都凑在女尸的不足三寸的地方仔细查看,腐肉就在他眼前晃悠。 这人不是个小祖宗吗?怎么连仵作的东西都会?伏城想着想着就问出来,道:“你为什么会验尸?” “我怎么知道?”周玄逸非常顺畅的就呛出来道:“我失忆了还是你失忆了?” 伏城斗嘴就从来没赢过这厮,闭嘴不言了。 过了半响,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吸在磁石上,周玄逸道:“找到了。” 伏城没想到还真的能让周玄逸倒腾出一点东西,在雪凤后腰眼的位置,尾椎最末端的长强穴,找到了一根细小的银针。 按照严少康的说法,这应该是暗器里最顶尖的那一批,这针比普通绣花针足足小了两圈,在荧光珠的照耀下细如牛毛,既有韧性又锋利无比。怎么看都不像是白麓城普通铁铺能打造出来的货色。 周玄逸没有再说话,他把银针放在一块白布上,皱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继续低头去鼓捣那具尸体,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周玄逸在雪凤的承扶穴里也找到了一根银针。 伏城有些讶异问道:“怎么还有一根?” 周玄逸再仔细摸索了一遍,确定没有丝毫遗漏的时候,道:“只有这两根。” 伏城下意识问道:“是血隐十三娘?” 这是伏城最先的想法,如果哪个人的针让伏城印象深刻,血隐十三娘的血影针绝对首当其中。只不过,伏城默认了血隐十三娘是周玄逸的人,照这么想,难道背后的推手就是周玄逸?这么说也说不通,一个运筹帷幄的人,怎么会让自己流落到柳荫巷这么落魄的地方? 周玄逸也明白伏城在想什么,道:“血隐针三寸长,应该不是她。” 唐门暗器如此复杂,是不是十三娘还不好说,周玄逸这么直接了断的否定就有点意思了。 伏城紧盯着周玄逸,站在深坑里,乱葬岗地下都是白骨,此时月黑风高,正是一个杀人灭口的好时机。这么想着,都觉得身边有点发冷。 周玄逸白了伏城一眼,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严少康?” 伏城愣了,这个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严少康深谙用毒,对暗器也有所了解,重点是伏城对他的身世一无所知,如果真是严少康,那他又为什么去杀一个天香楼的美姬,还假模假样的陪着自己去天香楼打探消息?又或者说,严少康是怎么断定伏城一定会去天香楼呢? “有什么话回去说。”周玄逸一句话让伏城回过神来,这块乱葬岗,随便吹出的一股风都是阴恻恻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实在不是什么适合聊天的场所。 伏城这回也没有了看周玄逸爬坑的兴致,直接拎着他出了深坑。随后又把棺盖合上,吭哧吭哧的把墓洞原原本本的土填好。挖坑埋人都是体力活,等干完了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伏城感到有些累,撑着膝盖喘了会儿,等身上的汗差不多干了的时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非常认真的站在墓碑前,对着雪凤的墓碑双手合十。 伏城填坑的时候,周玄逸就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两根银针,银针带着一股腐臭,上面结着一层青紫色的血痂,看上去应该放置在里面很长时间了。周玄逸自己都有些讶异,有一些仵作的知识和经验很自然的在脑海里陈列开,清晰有序,和他混乱的回忆毫不相同。 一个太子怎么会做仵作?伏城问过他这个问题,周玄逸自己也有所怀疑。周玄逸不是太子,那真正的太子又在哪里?这块龙符究竟是太子的托付?还是他周玄逸自己抢来的?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到底是谁? 周玄逸的思绪被打断了,一段虔诚的往生咒在乱葬岗的上空久久回响,伏城的声音很低沉:“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伏城站在乱葬岗一堆野坟中间,清冷的月光穿透云层把他整个人拢在中央。伏城的侧脸被一层淡淡的月光围着,刀削一样的五官在此情此景下,竟然有点慈悲样。 这个人还真的信佛啊?周玄逸勾起了一个有些嘲弄的笑意,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这小鬼的脸出现的太骇人,连周玄逸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小鬼带着尖利的叫声直冲周玄逸面门,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下一刻就被一个男人挡去了。 他在回忆里听到自己的声音:“你是什么毛病?” 从周玄逸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男人低沉的声音戏谑而认真的钻进周玄逸的耳朵里:“我信佛,不杀人的。” 30 救命稻草! “想什么呢?” 伏城一回头就看到周玄逸一脸的呆愣,但对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道:“没什么。” 周玄逸零星想起了一点片段,夏侯府密室的事情伏城跟他提起过,记忆里也只有两人共同抵抗青面小鬼的画面,并没有什么出入。但最让他在意的是自己的感觉,记忆里自己似乎对伏城非常放心,超出第一次见面的那种信任。想想周玄逸在破庙中醒来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把伏城当做自己人,很快就跳过了陌生的阶段,十分熟稔的就开始使唤伏城。 伏城说不认识周玄逸,应该不是说谎,那失忆前的周玄逸是不是也同样不认识伏城? 这是一个问题。 伏城对周玄逸这种一瞬间变脸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身上一股腐臭味儿,他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心想如果自己的洁癖师傅在这儿,估计能把伏城的皮扒了。 伏城心想着,就在周玄逸的身上蹭了蹭手指,好像要把无形的臭气蹭走。 …… 周玄逸有些无语,这人到底几岁? 伏城道:“来,回去吧。” 周玄逸提防着看着伏城,不再去想刚才的问题,道:“好好说话,你再敢拎我一次领子你试试。” “至于吗?”伏城觉得周玄逸这人有点好玩儿,跟逗猫似的,一会儿不想理你,一会儿又自己过来了。顿时觉得心情舒坦了不少,于是半蹲下来,道:“我背你。” 周玄逸狐疑的盯着伏城宽阔的后背,心想这厮又想干什么? “哎,你上不上来,你不上来自己走回去。等你走回去天都亮了。”伏城的声音越过肩膀传来,其中还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周玄逸没再多想,把拐杖拴在后背,沉默的趴在伏城的背上。刚接触的那一瞬间,能明显的感受到伏城整个人都有点发僵,这是一个人的后背,是很脆弱的地方,伏城应该非常不喜欢别人在他这个方位。 在周玄逸回想起的几个夏侯府的片段里,伏城也是拎着他走来走去,从来没有背他的画面,最亲近的行为也只是让周玄逸靠在他身上。 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忌惮? 伏城自己都特别不自在,周玄逸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一瞬间汗毛都炸起来了。这是一个人,不是一具尸体,心脏会跳动,呼吸是温热的。周玄逸的心跳挨着伏城的肩胛骨,一下一下的跳动,伏城很难忽略这一点。伏城前半段一直都有些发僵,走了二里地的时候才慢慢有所好转,伏城啧了一声,心想他也就背过金铃,但他没有说出来,他不想让周玄逸感到自己特别。 周玄逸趴在伏城背上问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 “嗯。”伏城的闷声越过肩膀传来。 周玄逸问道:“碰了会怎么样?”周玄逸心想这几天触碰伏城,他只是皱眉,也没有其他举动。 伏城道:“不会怎么样,就是不自在。” 周玄逸又道:“但你能碰别人?” “对啊。” 周玄逸听完,脱口而出道:“什么毛病?” 伏城道:“没什么毛病,就是不爽。”伏城的回答自然流畅。 走路实在是无趣,伏城想找个话题,来消解背后的不适感,道:“那两根针你有什么发现吗?” 周玄逸趴在伏城背上,但也只是一个非常隔阂的姿势,脸离伏城的脖子远远的。这时候被伏城问道,才道:“承扶穴在大腿根,长强穴在后腰,这两个地方都非常私密,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接触到的。” 伏城道:“你忘了雪凤姑娘是干什么的?如果有谁想在她身上埋下这两根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花上五银子就能在一个百花街姑娘的身上扎两根针,王妈妈不可能事无巨细的知道每一个恩客的来历下落。百花街最大的客源其实是来白麓城歇脚的旅人和过往的商人,这么一查起来就如大海捞针了。 “最有可能的是夏侯府的侍卫董强。”周玄逸道,董强是王妈妈告知的名字,那天跟雪凤娘口不择言透露消息的就是这个人。 伏城道:“现在夏侯府很乱,要查这个人还得从长计议。”现在成百上千双眼睛都在盯着夏侯府,就等着出现一点点端倪和马脚,伏城怎么说也是那天掺和进夏侯府内乱的人,实在不想跟夏侯府打交道。 捋一捋现在的线索,七天前伏城得到一个任务,血隐十三娘大张旗鼓的走进柳荫巷,一掷千金让伏城前去夏侯府救人,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信息。 伏城为了潜入夏侯府,前去百花街天香楼买消息,一个美姬接待的夏侯府侍卫董强声称当天夏侯府有一批神秘的箱子,这十个箱子是无常门的青面小鬼走的一趟阴阳路,护送对象就是周玄逸。 当天晚上夏侯爷在儿子的新婚之夜离奇死亡,夏侯府起火被烧掉一半,却没有人再去查伏城和严少康的消息,朝廷派了锦衣卫总督来查案。 而跟随着伏城进入夏侯府的严少康似乎有自己的算盘,从此失踪了。 伏城从夏侯府把周玄逸救出,两人回头再看这个案子发现了诸多诡异之处,卖给伏城消息的美姬离奇死亡,身上两处大穴搜出银针,明显不是所谓的风寒。 于是两人又陷入到诡异的沉默里了,过了半响,周玄逸道:“我需要一个身份。” 伏城很认同周玄逸这个提议,这个案子看样子还要查很久,柳荫巷的刀客向来是一群敏锐的动物,不清不白住在柳荫巷里,被人上门找麻烦是迟早的事情,道:“你想干什么?跟我做刀客?” 周玄逸道:“不好。” 伏城啧了一声,不清楚周玄逸是不是嫌弃这行,怎么着啊,周玄逸自己就住在刀客家里,还被刀客背着,有什么可嫌弃的? 周玄逸自己也觉得有点生硬,于是道:“干不了这个。” 他一解释就后悔了,周玄逸这人还真不擅长跟人解释什么。伏城倒是乐了,这小祖宗,刀客这种刀尖上舔命的体力活,确实不合适。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天,很快到了镇上。这时候五更的梆子都响过不知道多久了,看天边都隐隐有点天亮的意思。伏城不想让人瞧见自己背着人,飞快的就窜进柳荫巷,推开门一看便愣住了。 金铃鼓着两个腮帮子,坐在供桌上的佛祖跟前,两条小腿一晃一晃的,看见伏城进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你们俩上哪儿幽会了?” 金铃心想这两人进展挺快的啊,跟第一次带周玄逸回破庙那次不一样,伏城竟然能把清醒状态的大活人一路从城外背回柳荫巷。 “我?他?幽会?呵呵呵,”伏城连发三问,觉得好笑的厉害,他把周玄逸放下,道:“你见过坟头约会的吗?” 金铃突然眼前发亮,道:“你们真去乱葬岗啦?去那里怎么不叫我啊?怎么不算幽会了?不是挺好玩的吗?” 伏城道:“别装了,明知道我去哪儿,我还想问你呢,给我准备皮手套,给他准备磁石什么意思啊?才认识他几天就胳膊肘朝外拐了。” 金铃嘿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虽然才认识小周哥哥七天,但就跟认识了好几年一样,亲切呀!”金铃蹦跶到周玄逸身边,道:“你说是不是啊,小周哥哥。” 周玄逸是真挺喜欢金铃这孩子,人小鬼大,知道怎么讨人欢心。看上去好像什么都说口无遮掩,其实内心里该懂的都懂,被伏城养大的孩子居然不傻。周玄逸道:“是啊。” 周玄逸除了跟伏城以外,对谁的话都不是很多,此时说了两个字,金铃就开心的不行,她这个年纪刚好就喜欢这种有点沉默有点酷的男人。 伏城一脸悲戚捂住胸口道:“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不住了。” 金铃踹了一脚伏城道:“谁他妈是你女儿?” 伏城和周玄逸各自收拾自己,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为了避免染上什么恶疾,昨天那套旧衣服被伏城在院中烧了。 一通折腾下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伏城从来没发现原来金铃是个会伺候人的小丫头,周玄逸刚换好衣服没多久,就特别麻利的去后厨鼓捣了一会儿,端出了一碗卤面。在伏城的怨气下,小金铃才不情不愿的又下了一碗面,对比和周玄逸的那碗,这个待遇就差得远了,放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菜叶,零星的小拇指大小的两块肉,连个鸡蛋都没有。 伏城用筷子搅了搅面条,道:“这什么差距?我不属兔。” “爱吃吃,不吃滚蛋。”金铃的声音从后厨里传来。 伏城鼻子灵,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股药味儿,得,这小丫头已经帮周玄逸把药煎上了。伏城恨恨的咬了一口面,心想这年头有脸还真的能恃美行凶了! “那你属什么?”周玄逸突然问道。 伏城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是怎么大转弯转到这儿的,伏城特别实在的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今年应该二十二,往回倒推,不是虎就是兔,唉!我还真有可能属兔呢!” 伏城有点傻气的朝金铃喊了一声:“属兔也不能吃青菜啊!” 金铃不愧是个夜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闭嘴吃面!” 伏城喝了口面汤,对周玄逸道:“你问这个干什么?给我送礼?”大户人家的孩子出身都有一块生肖牌,伏城小时候看见别的孩子身上带着生肖牌还挺羡慕的。 周玄逸继续吃面:“随便问问。” 周玄逸察觉到了,伏城的用词是应该,这人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不知道生辰,也没有父母,不愿意与生人接近,周玄逸发觉,他对伏城也是一无所知。 周玄逸正在想事儿,忽然眼前一花,伏城的筷子伸进周玄逸的碗里,的叼走一块肉。 周玄逸本来对这碗面没有什么感觉,但伏城这么偷袭的捞走一块就激起了周玄逸的斗志。在伏城想抢第二块儿的时候,周玄逸的筷子啪的一声压在伏城的筷子尖上。“我的。” 伏城反身抽出,钳住周玄逸的筷子,两双筷子把五花肉架在中间,谁也动不了,伏城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周玄逸筷尖一转,潜伏在面汤下,借力卸下伏城在上头的力道,伏城紧追不舍,筷身横上,拦截了周玄逸的后路。伏城见招拆招,夹起一块肥硕的五花肉在面碗里上蹿下跳。 两人都没用内力,就是普通的过招,这两双筷子在他们手里如同一对刀剑,噼里啪啦打起来面汤四溅。 直到金铃出来主持局面,道:“你们俩加起来有十岁了吗?糟蹋粮食,要吃就给老娘好好吃!” 真正的大敌当前,伏城放下五花肉,两根筷子跟两条腿似得,落荒而逃到自己的面碗里,伏城低着头哧溜哧溜吃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等金铃又钻进后厨时,才对周玄逸道:“剑法不错。” 周玄逸道:“你怎么知道?” 伏城道:“夏侯府见过啊。” 周玄逸自嘲道:“现在也就是个废人了。” 伏城一愣,宽慰道:“又不是武功废了,好好养伤。”伏城的语气尤其像不苟言笑的严父,面对儿子时的宽慰,话糙理不糙,就是从伏城的嘴巴里说出来,就老气横秋的很。伏城自己也觉得别扭,又加了一句道:“以后可以过招。” 周玄逸挑眉道,“那你一定输。” 伏城看他有心情刺儿自己就放心了,这话不就顺畅多了?雪凤娘身上的两枚银针并非毫无头绪,宋小川常年和严少康厮混在一起,耳濡目染了不少,虽然医术比不上严少康一个小手指,但呆子的好处,几乎把严少康那一套死记硬背下来了。 宋小川家就在伏城家隔壁,柳荫巷里一个人能拥有一个四合院的不多,所以宋小川的住处除了占了一个独居,要有多简陋就多简陋。一进门是一条狭窄的门廊,连个院子都没有,统共两间屋子,一个麻雀大小的地方,比伏城那边还小了一半。等于是夹缝中求生了。 伏城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他竟然之前想让周玄逸住在宋小川这儿,按照那个祖宗脾气,恐怕都不愿意迈进来。 果然周玄逸一进门就皱着眉头,门廊太窄,勉强只能容下一个人,周玄逸抬起头,天空被两旁的房屋挤成一条细小的夹缝,鲜有阳光能够照射到这里。 周玄逸除了在伏城那边会露出点脾气以外,其他时刻涵养都够好,终究是没说什么。 倒是宋小川有点战战兢兢的,也不怪他胆小,他先前给周玄逸看病的时候一通乱治,差点把人害死,现在看到这他俩实在感到惶恐。 伏城纳闷儿道,“你怎么了?” 宋小川把他伏城拽过来,一边小心瞄周玄逸,小声道,“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治的。” 伏城回头看了一眼周玄逸,周玄逸皱着眉头站在宋小川屋里,有苦说不出的样子还有点好笑。伏城更纳闷儿了,“你不是把他治好了吗?” 宋小川道:“我一看他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万一以后想起来了,肯定找我麻烦。” 伏城想给周玄逸辩解两句,但其实自己也不怎么了解周玄逸这人,于是只能答应宋小川。 伏城说了正事儿,拿出雪凤娘体内取出的两根针,宋小川立即抖也不抖了,接过银针,眯着眼睛在太阳底下仔细研究,像个老学究一样看了半天,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也不知道闻出了什么名堂,问道:“你从哪儿弄得?” “一具女尸。”伏城小声又飞快的说了一句,但宋小川唰的一下脸色就变了,伏城只能道:“你敢扔了你试试。” 宋小川差点一松手就给甩出去,听了伏城的话才苦兮兮的用白手绢接住。问道:“不是说好避避风头吗?你大半夜挖人家尸体干什么?”伏城当时嘱咐宋小川和方海避风头,没想到他这个表率作用起的实在不咋地,五六天没见都敢上去刨坟了。 伏城道:“你还想不想找严少康?” 在柳荫巷里,宋小川和严少康的关系非同一般。宋小川不知道为什么有段时间痴迷于学医,三天两头就跟在严少康身边,严少康去哪儿他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在他看来,耳濡目染才是最好的学习办法,搞得严少康不胜其烦。但严少康面冷心热,虽然觉得宋小川烦人,但对宋小川没有保留,几乎是倾囊相授。要说宋小川学的怎么样,那就只能怨这孩子实在是没有慧根。 说到底,严少康算是宋小川半个师傅了。 严少康失踪之后,宋小川和方海一样着急,只不过他没有方海的本事,可以去苗疆调查。再加上宋小川胆小的很,听说严少康在夏侯府出事儿,也不敢多沾这件事。现在伏城找上门来,又跟他求助,宋小川才帮着点。 宋小川道:“这是跟严哥有关?那我再仔细看看。你从哪儿找来的?” “承扶和长强。”站在角落里一直沉默的周玄逸突然出声道。 周玄逸说话,宋小川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听闻之后放下银针,道:“我去翻翻书。”说罢就一头扎进书房,随后马上就发出一阵哗啦啦的翻书声。 房间里只剩下周玄逸和伏城,周玄逸就露出本来面目来,道:“我以为你的破庙已经够破了。” 伏城道:“我那不是什么破地方,是块风水宝地。” 周玄逸道:“你之前是不是还想把我送到这儿?” 伏城连忙撇清关系道:“那是你自己答应的,跟我没关系啊。” “哦,”周玄逸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伏城啧了一声,道:“你鸠占鹊巢还没占够?” 周玄逸一挑眉道:“谁是鸠?” 正说着,宋小川捧着一本书站在门口,有点手足无措,道:“你俩……挺熟啊。”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熟。” 啧啧啧啧,还挺有默契,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认识五六天的。 宋小川清了清嗓子,道:“我刚查到了,扶承穴和长强穴扎针会发热盗汗,跟风寒的症状很像。扎针最好避开这两个位置,银针久留体内很容易死了。不过听你说的意思这人已经死了。” 宋小川话刚说完,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伏城和周玄逸一齐盯着他,尤其是周玄逸,眉头下压,整个人气势都往下沉,显得尤其不错了?” 也不怪伏城和周玄逸怀疑,这宋小川几句话的功夫就能从一堆医术典籍里找到出处,况且这种事儿正经医书会记载吗?伏城问道:“你哪本书看的?” “不是哪本书,是我自己记的笔记。”宋小川虽然不知道伏城为什么这么问,还是把本子递给了伏城,道:“我人比较笨,跟严哥学扎针的时候老扎错,有一次扎腰俞穴的时候,不小心认成了长强,刚好长强扶承穴挨得近,严哥就顺嘴说了一句,我就记下来了。” 伏城翻了翻宋小川的这个本子,封面写的百错集,前面记载的还很正常,无非是容易混淆的穴位和药材。后面记载的那就开始天花乱坠了,都是某某相克要人性命。宋小川还会在下面写着硕大的几个字:记错要命,人命关天。 伏城忍不住扶额,语重心长道:“小川啊,你这不是百错集,你这是一本杀人指南。”伏城对刚才怀疑宋小川还有些愧疚心,这宋小川幸亏是个书生,他要是个大夫,得有多少人惨遭毒手。 伏城回头看了一眼周玄逸,又想到周玄逸命挺大的,被宋小川一通乱治竟然真能活下来,怪不得宋小川看见周玄逸这么怕,原来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啊。 宋小川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人比较笨,不过严哥是真的有大本事,他告诉我的好多事儿,我在别的医书上都查不到。” 伏城和周玄逸对视了一眼,搞不好天香楼的雪凤娘真的是严少康杀的。 “你们刚才说跟严哥有关,还没告诉我什么关系呢。”宋小川问。 伏城在周玄逸说话之前抢先道:“现在还不确定,以后再说。” 伏城给周玄逸使了个眼色,宋小川一直对严少康相当膜拜,他当时愿意给伏城做混进夏侯府的名帖,除了看钱以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严少康当时劝了他一句。现在事情没有确定,往人师傅身上泼脏水算是怎么回事儿。 伏城道:“再让你帮个忙。” 宋小川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过去七天,严少康还没传来消息,严少康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不会不告而别,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会告知一声。 宋小川一点头,道:“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我能帮的都帮。” 伏城道:“我想让你把严少康常去的地方写下来,我们四个里,也只有你跟他最熟。” 宋小川一听是这个话,苦笑道:“那严哥去的地方可就太多了,实话说,我觉得严哥在防着我,他平时去的最多的地方是药铺,但只要我跟着他一起去药铺,他就没有固定的地方,整个白麓城三十几家药铺他几乎都带我去过。你要是想找,就顺着药铺找,我建议你从南城的开始找起,可能性还大点。” 伏城心想,严少康行事谨慎的不正常,怕是很早就开始谋篇布局。 伏城和宋小川说话的时候,周玄逸就一直在旁边翻阅那本“杀人指南”,似乎是越看越有味儿。伏城以为他看得入神了,没想到他是支着耳朵,一心两用,问道:“严少康没有女人?” “啥?”伏城和宋小川一起傻眼了。 周玄逸放下书,又道:“男人呢?”周玄逸目不斜视的盯着宋小川,眼神坚定,能把宋小川剥层皮下来。 “啥?”伏城觉得自己已经很难跟上周玄逸的思路了。 周玄逸这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宋小川咳嗽了两声,他经常跟在严少康身边,又长得细皮嫩肉的,经常被柳荫巷的刀客取笑,说宋小川是严少康养的小相公。 宋小川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我跟他没关系啊,我们清清白白……”宋小川是南方人,说话的时候软软糯糯的带着闽南那边的腔调,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退还挺有意思的。 周玄逸道:“你要是的话也没关系。” 宋小川有点欲哭无泪,求助似得看向伏城,但伏城比他还傻眼,似乎不相信这话是周玄逸说出来的。宋小川喜欢男的?伏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他喜欢男的女的,关伏城什么事儿啊。 宋小川举着双手,不知道怎么自证清白,道:“不,我真不是啊,严少康喜欢女的。” 周玄逸面无表情,声音依然很冷静,道:“你怎么知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伏城已经完全被周玄逸带着走,扭头等着宋小川解释。 宋小川都着急的快哭了,脑门儿急出了一头汗,他绞尽脑汁开始搜刮一切证据,但他这个思考的动作怎么看怎么是欲盖弥彰的意思。终于,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道:“手帕!对对对,手帕!我见过严少康拿着一条手帕。” 周玄逸凉凉道:“有手帕算什么?” “不是一般的手帕,一看就是姑娘用的,上面绣着一朵白芍药,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宋小川越说越笃定,道:“对,就是这个,我看他特别宝贝这条帕子,拿出来的时候特别谨慎,我是不小心看见的。也就看到那一次!” 周玄逸眼看已经问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啪的一声把书合上,道:“哦。” 哦?这小祖宗是要把宋小川吓死之后,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哦一声吗? 伏城反应过来了,这是套话呢。宋小川也反应过来着了道了,宋小川当时八卦的问了一句,虽然严少康什么也没说,但他答应过严少康绝对不会对别人说这件事。如果伏城问他,宋小川一定不会说,但要是这么激他一下,特别是宋小川自己心里有鬼,宋小川就遭不住了。 宋小川咬着牙,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跟周玄逸这人打交道了。 31 手帕主人严少康 最后把宋小川从尴尬的局面里解救出来的是金铃,金铃一脚迈入宋小川的住所,道:“唉,都在这儿呢,小周哥哥你该喝药了。” 金铃说完之后才觉得这个小院子诡异的不正常,周玄逸依旧淡定,伏城呆若木鸡,宋小川一副被欺辱的样子。金铃是个懂事儿的小姑娘,不确定的问道:“你们干啥呢?我来的不是时候?那我先出去。” “别,”宋小川可不想放弃金铃这根救命稻草,出声道:“我们没事儿了。” “有,你有金疮药吗?”伏城突然出口问道,周玄逸瓷娃娃的样子也不是个事儿,得想个办法给他养伤。 “有有有。”宋小川回头翻箱倒柜了一会儿,抱出来一堆瓶瓶罐罐,道:“都是上好的药。” 周玄逸看过宋小川写的“杀人指南”,对宋小川的医术实在不敢恭维,感觉自己没死在宋小川手里都算是命大了,道:“能行?” 宋小川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这是严哥的药,不是我做的,你放心。” 周玄逸听了这话稍微放心了点,但盯着那一堆药瓶子也没啥好脸色。 宋小川问道:“还有别的事儿吗?手帕主人严少康没跟我提过,但对方名字里应该有个芍字,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你们要是有别的什么事儿,以后再来找我,我等会儿还要练画,就不送了啊。”宋小川几乎是一边说,一边把周玄逸他们三个人往外推,赶鸭子似得,尤其是周玄逸,宋小川再也不想跟这人打交道了。 金铃刚进门就被拱着往外走,一脸纳闷儿的就看见宋小川砰的一声关了门,问道:“你们这是把人家怎么了?” “没啥……”伏城还没回过劲儿,等回到破庙之后偏头问道:“你怎么知道严少康有个女人?” 周玄逸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给宋小川的小心肝造成多大的伤害,或者说知道了也无所谓,道:“随便问问。” 伏城道:“我不信。” 周玄逸看傻子一样看着伏城,道:“严少康是个正常的男人,到了这个岁数不可能活得如此孑然一身。哪怕他行事再谨慎也会露出破绽,就是因为他平时已经活得这么紧绷,才需要一个红颜知己或者蓝颜知己。” 伏城问道:“然后呢?你就凭借这个?我也是个二十好几的正常男人,我也没有。” “所以说是随便问问,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至于你,”周玄逸深深的看了一眼伏城,道:“我怎么没感觉出来你是个正常男人?” 伏城听出后半句是在损他,道:“正不正常你试过?” 这下子周玄逸倒是被堵得哑口无言,周玄逸打嘴仗不会输,主要是他现在几乎没有武功,走路都嫌累,要是打嘴仗上升到真枪实弹,周玄逸肯定吃亏,所以就聪明的闭嘴了。 “来来来,喝药。”金铃打断了两人小孩儿似得拌嘴。 “你这个贤妻良母还没玩腻啊。”伏城有点感慨,怎么没见过金铃这么伺候他? “谢谢。”周玄逸说了两个字就让金铃兴奋的不行,看样子这个家中女主人的角色,金铃起码还能再玩一个月。这个成就感比跟伏城当刀客高多了。 周玄逸端着药碗有点不自觉的皱着眉头,低头看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喝两口就要停下来,一碗药喝了足足半柱香。喝完之后身上还带着一股药味儿,周玄逸抬起袖子闻了闻,他跟伏城一样,从未感觉到什么药香,自己闻起来就像个久病不治的病痨鬼。 伏城双手背在脑后,免费观看了一场周玄逸变脸的好戏,实在愉悦的很,这时候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花生糖,问道:“吃糖吗?” 周玄逸讶异道:“你身上为什么有这个?” 伏城的回答干脆利落,道:“小时候吃不上,长大了敞开怀吃。” 周玄逸沉默的接过一颗糖丢进嘴里,这颗糖显然做得没有京都铺子里的精细。放的久了,一看就是劣质货,粘牙的很,花生也有点潮了,但周玄逸出奇的竟然也没出言嘲讽,主要是后槽牙黏住了…… 周玄逸稍微张嘴都能感到一颗牙被一股牢固的力道牢牢提起,隐约一副要掉的样子,别说是说话了,咬糖都费劲儿。周玄逸瞪着伏城,总觉得这厮是故意的。 伏城嘴角憋着坏笑,还煞有其事的解释道:“小时候练刀苦啊,一年最多只能吃到两回糖,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味儿呢,首先花生不能太脆,一定要放久变潮了,其次这糖品相不能太好,一定要粘牙。我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小时候那个味儿,你可别不知好歹的给我吐出来啊……”伏城说着说着自己笑出声来。 合着按照伏城的这话竟然还是,我把小时候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你吃了,你还不谢谢我? 周玄逸懒得看他,伏城竟然还打出了心理战术,这有点悲戚的故事说出来,周玄逸要是还说三道四,那不是缺德玩意儿吗? “唉?生气啦?你这人脾气也忒不好了。”伏城问道。 周玄逸白了他一眼,扭过头不想看他,伏城这人碍眼又聒噪。 周玄逸自己都觉得自己跟伏城在一块都变幼稚了,正准备回头说两句,突然感到背后的后心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伏城的手贴在周玄逸的后心,一股真气隔着衣服传来。伏城的声音还夹杂着笑意:“别气啦。” 伏城的声音很沉,“试着运气。” 几岁了,竟然用这种办法来示好。周玄逸心想。 明显这样的方式很受用,周玄逸闭上眼,不再拒绝,调动自身真气。一股暖流顺着背后流过周身大穴,最终向四肢百骸。周玄逸觉得全身的经脉似乎被人理顺了一遍,原本郁结的地方被伏城打通。伏城的真气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暖而强大,最后汇聚到周玄逸的丹田处,周玄逸整个人都感到轻松不少。 等过了半个时辰。伏城收手,起来的时候有点晕,昨晚出去挖了一夜的坟,现在有点累了,自从周玄逸鸠占鹊巢之后,伏城就没有在破庙里歇息过。 伏城打了个哈欠,原地等着周玄逸。周玄逸闭着眼睛,已经能够自如调动体内残余的真气,他自行过了一个大周天之后睁开眼,握了握拳。没有那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但之前无形之间的沉重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力量感。起码能像正常人一般行走。 伏城等了半天,心想这人要是道谢那就真有鬼了,懒洋洋道:“你别想太多啊,你要是天天这么走两步就累,我也没时间背你。” 周玄逸没说话,他舔了舔后槽牙,花生糖的余味还留在那儿,挺甜的。 在这期间,金铃就一直坐在香案前,一边嗑瓜子一边嘿嘿嘿笑着。跟母夜叉的那副嘴脸很不相同,笑着像个老母亲,嘴角咧得太大,越看越诡异。伏城问道:“你笑什么,你今天不上书院?” “我三天没去了,你没发现?”金铃赶紧收起笑容,翘着二郎腿道。 伏城有些过意不去,这两天事情太忙,都没时间管金铃,他有些歉意的问道:“怎么了?” 金铃道:“先生请假了。” 伏城眯了眯眼睛,道:“你是不是又打先生了?”金铃虽然被伏城养在破庙里,但该有的东西伏城一样都没缺过。寻常人家的女娃不上书院,伏城没那么迂腐,男的女的在他眼里都一样。 金铃是书院里唯一的女学生,以前被一个迂腐的老先生说了两句,让金铃回去抄三从四德,金铃当场把先生揍了一顿,先生一个月下不了床,伏城赔了好些钱才摆平这件事。从此之后金铃声名远播,同龄的男生没人愿意接近金铃这个夜叉。 金铃摆手道:“这回跟我没关系啊,我可没动手!” 伏城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了,问道:“怎么回事儿?” 金铃上的书院不是正经的书院,说起来还是夏侯爷筹建的。真正想读书想考功名的孩子,都送到北城的白麓。南城的孩子从小野到大,没几个愿意真的乖乖坐那儿念书的。 夏侯爷名义上干了一件好事儿,学堂名字叫做“万德”。里面学生却没什么德行,什么人都有,大多数都是些武夫的孩子,已经吓跑了不少教书先生了,宋小川还去那边教过两天书,去了不到三天,肿着一只眼睛回来了。 “真的不关我的事儿,赵小虎打的。”金铃说着有些气愤,“谁让李先生说他爹和他那个男媳妇儿有悖伦常的,赵小虎算是打的轻了,李先生要是这么说我爹,我能卸了他一条腿。什么先生,读书读狗肚子里去了,真是便宜他了。“ 伏城听到男媳妇儿就无语了,想到这赵小虎估计就是金铃说的虎子,原来还真的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伏城问道:“那你们就一直不上学了?” 金铃越说越气,“每次招来的教书先生都是什么玩意儿,一个比一个迂腐。我跟你说,学堂招人招了好几个月了,也没人真敢来。”金铃说着说着竟然还有点得意,“夏侯爷又出了这个事儿,我跟你说,这学堂再找不到先生,月底估计就关门了。” 周玄逸一直听两人闲聊,突然道:“夏侯爷?” 伏城正在跟金玲扯皮,这时候对周玄逸解释道:“万德书院是夏侯府建的。” 周玄逸思忖了半响,道:“你看我能去吗?” 伏城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周玄逸说的是去当教书先生,周玄逸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打小念书念得好,要真是太子爷,这么位高权重的一个人,估计伴读都是个状元。但就让周玄逸这么出去抛头露面?伏城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周玄逸的存在,于是犹犹豫豫道:“合适倒是挺合适……” 金铃听到之后来了兴致,点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道:“合适啊!怎么不合适!太合适了!我跟你说,你去当先生,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伏城无语的想,周玄逸这张不饶人的嘴都能把人噎死,能有人欺负得了他? 周玄逸道:“那我过几天去试试。” 伏城问道:“你真去?”伏城当然觉得周玄逸需要一个身份,但跟去万德说的那不是一回事儿。 伏城悄声问道:“你去书院干什么?”周玄逸这人做事都不可能是心血来潮,一定会有自己的打算。 周玄逸道:“你刚才不是说书院是夏侯府筹建的吗?” 伏城问道:“你想通过这条线搭上夏侯府?”万德书院名义上的确是夏侯府筹建的,但是夏侯爷也就一年去一次,书院管事都难以接触夏侯府的核心,周玄逸能行吗?这一定不是一个讨巧的方法。金铃吃完饭又走了,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伏城叹了一口气,这个年纪的姑娘还真是难管。 伏城带周玄逸去万德院不远,就在南城的最边缘的矮山上,当时建造的时候是认认真真按照学堂的样子打造的,隐藏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乍一看也有点宁静致远的样子。但走进了看就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书院门口有两个油饼摊子,门口的题字也寥寥草草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个教书育人的地儿。 周玄逸的腿脚比以前快了不少,虽然还要拄着拐杖,走到书院竟然也没喘气。 书院里当然没有学生,桌椅板凳哗啦啦的倒了一大片,什么四书五经现在统统散落在地,风吹得哗啦啦的响。 伏城道:“你想在这儿教书,也挺有志向。”伏城来万德书院看过一次,这里面的每一个孩子,伏城都想拎起来暴打一顿。 周玄逸捡起一本书,伏城凑过去看,是一本《诗经》,让南城的孩子学这么风花雪月的东西,难怪要闹呢。 周玄逸问道:“你看得懂?” 伏城有点无语,道:“我还能认得出你那块玉牌呢。”伏城这话有点吹嘘了,龙符上的字是金铃帮忙认出来的。 周玄逸有点皱眉,他不是很喜欢伏城这样口无遮拦。毕竟是大庭广众,人多眼杂,龙符的事情伏城随口就说出来了。周玄逸过去身边的人都谨慎的要成精了,他对于伏城这种难以控制的人非常不满,但还是那句话,周玄逸也没得选。 伏城是一点都不懂周玄逸的意思,估计连他冷脸都看不出来。 伏城和周玄逸迈过一堆桌椅板凳,迈过一堆书,又迈过一堆散落的笔墨纸砚,终于找到了躲在书桌后的老先生。老先生姓俞,以前是个进士,后来回乡后想要兴办书院,刚巧夏侯爷想做一桩善事,银子一挥,万德书院建成了。 俞老先生还未来得及展开自己的雄伟大志,赶超白麓书院,他就被这帮小崽子折腾的不像话。 俞老先生正在书桌后黯然伤神,估计在思考自己办书院的意义,还在那边心有戚戚的自怨自艾。抬头看到伏城二人就站在自己头不出的沧桑。 “今天不上学。”老先生说完看两人没走,又说:”金铃不在我这儿。“ 伏城因为金铃揍先生的事情,和俞老先生打过交道。伏城这人随意烂漫惯了,看到先生还是带有三分尊敬的,“我不找金铃。” “那你来干什么?”老先生站起来,适合思考的好机会活生生被人打断了,俞老先生警惕的盯着伏城,他是怕极了这帮武夫。 “你们这儿是不是招教书先生?”伏城拿出一张纸,是万德书院门口贴着的告示,已经贴了三个月了,从来没人撕下来,告示都已经被风吹雨晒的发白。 俞老先生上下打量了一下,嘲笑道:“你?” 伏城也笑了,“我哪儿成啊,他,是他。” 伏城后退了一步,周玄逸的身形露出来,俞老先生围着他绕了一圈。周玄逸生的高,他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周玄逸的脸。 “这能行吗?”周玄逸长得像是百花街的小相公,不说话的时候冷冰冰的,还带着一股瞧不起人的傲气,还是个瘸子,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个先生。 伏城问道:“怎么就不能行了,你看不起瘸子?” 俞老先生心想自己身为一个读书人不能以貌取人,问道:“阁下怎么称呼啊?” 周玄逸张口正欲说,伏城插嘴道:“你叫他小周就行。” “姓周?”俞老先生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眉头扬了扬,问道:“叫什么?” 伏城道:“周。” 俞老先生简直和伏城无法沟通,道:“问你叫什么?” 伏城不给周玄逸张口说话的机会,道:“周,姓周名周,全名周周,不行啊?” 俞老先生愣了一下,周是国姓,民间姓周的人也不少,但大多都聚集在洛阳一带,在白麓城这种偏远小城见得不多。向周玄逸问道:“周周?还有人叫这名字啊?” 周玄逸虽然不想暴露真名,本来也想胡诌一个假名,万万没想到伏城比他先前一步,他莫名其妙就变成”周周“了,这都是什么事儿? 周玄逸用拐杖,只能龇牙咧嘴的哼哼。 周玄逸道:“在下周周,字逸之。”大名已经改不了,只能从表字下书人的名儿。 “逸之啊,”俞老先生摸着自己的胡子,感叹道,“逸之不错。” 俞老先生没有天香楼王妈妈识人的本事,周玄逸的好样貌在王妈妈眼里是贵气,在俞老先生眼里就是个小白脸的意思。 俞老先生眼珠在两人中间来来回回转悠,伏城宽肩长腿,就算是松松垮垮的站在那儿都觉得高大,是个武夫的长相。周玄逸身形和他差不多,但长得却精致一些,也略微消瘦些。乍一眼看两人还有些般配,老先生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以为周玄逸是伏城养的兔儿爷。 俞老先生对此相当不屑,说话的时候也有点阴阳怪气的,问道:“考过功名没有。” 周玄逸回答道:“没有。”他说话言简意赅,半分也没有对老先生的敬重。 俞老先生问道:“四书五经你念过吧?” 周玄逸颇为认真地回忆了一遍,但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即使他读过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种基础的课程他也不会天天挂在嘴边。 伏城看他俩这样很容易把天聊死了,赶忙接过话头,“何止这些啊,礼乐射御书数没有他不会的!”伏城掰着手指说道。 周玄逸回头看他,伏城的表情活像卖瓜的王婆。伏城悄声说:“你肯定会。” 俞先生挖苦道,“伏城你还知道礼乐射御书数啊。” 伏城翻了个白眼道:“老子认字好吗。” 俞先生微微皱了皱眉,对于伏城的粗鄙之言嗤之以鼻。俞先生说话的时候摇头晃脑的,“礼乐射御书数这些我们这儿也教不出来,来来回回就几本书。”他本来还想摆个谱,又想着自己找个新先生也不容易,总不能真要月底关门吧,管他是不是小相公呢,周玄逸愿意来已经不错了。 俞老先生对教书先生几乎没有要求,什么当场考验都没有,在俞老先生看来,唯一的要求是识字再加上能镇得住书院里的小崽子。周玄逸真正的考验不是俞老先生,而是书院里的武夫孩子,要是能呆得住三天才算行,待不住俞老先生也不亏。 “月钱不多,一个月一两银子,你要是愿意,明天就能来。”刚走的李先生一个月一两八钱,俞老先生可不想给他这么多,说实话,俞老先生不信周玄逸有什么大神通,心底还是瞧不上。 周玄逸答道:“明天不行。” 周玄逸的话冰冷冷的,伏城听习惯了没什么,别人乍一听很是刺儿,于是伏城又自行充当了解释的角色,笑着对俞老先生说:“他刚来白麓城,还有一堆琐事儿要忙,给他七天时间,七天之后他肯定来。” 俞老先生摸着胡子道:“那就七天吧。”反正书院都已经关门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差这七八天的。 教书先生的活儿来得简直过于轻松,就是月钱让人难以启齿。伏城心想,读什么书考什么功名啊,还不如练武,伏城出去接个活儿好歹都有十几两的银子,只不过刀尖上行走,危险也多。 两人走出书院,伏城的步伐一顿,他明显的能感受到巷子深处的目光,伏城朝后望去,只见树影摇动,不见一个人影。 周玄逸察觉出伏城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没事,看错了。”伏城嘴上这么说,其实皱起了眉头,有人在监视他们。 伏城转移周玄逸的注意力问道:“你还真愿意啊。” 周玄逸回答:“什么?” “一个月一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伏城说着说着,才想到,周玄逸这人是不是压根儿不知道钱的概念,问道:“你知道一两银子多少钱吗?” 周玄逸:“……” 伏城叹了口气,道:“一个包子三文,一个烧饼五文,一碗面十文,一坛酒二钱,上太白居吃一顿起码五两,你懂了吗?你一个月的月钱也就剩个吃喝。”伏城说的夸张了,按照伏城花钱如流水的花法,一个月起码要十两银子的开销,但普通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二十两。 周玄逸第一次生出了一些局促,他还真没有为了钱操心过。住在伏城的破庙这么久,他从来不问药材多少钱,吃饭又是多少钱。如果按照这么算,周玄逸身上穿的衣服也还是伏城的,吃穿住行,周玄逸这人里里外外的开销全是伏城一手包办。而周玄逸向来都是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么一想也有点过意不去。 周玄逸心想,自己要是真靠着教书先生这份儿差事儿活命,自己下半辈子都攒不够许诺伏城的三千两银子,总不能去百花街当小相公去吧。伏城幸亏从来也没跟他提钱的事情,因为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龙符已经压给伏城了。 伏城随口一句话,第一次在周玄逸的脑子里种下了一个钱的概念,刚开始只是一粒小小的种子,后来竟然有长成参天大树的架势。从那之后周玄逸没事干的时候就寻思着怎么挣大钱。 伏城只是嘴上说说,他在钱财方面向来不吝啬,问道:“你真觉得能凭着俞老先生搭上夏侯府?”伏城本来是要先去自己查严少康常去的药铺,周玄逸坚持先去万德书院看看。 “能。”周玄逸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个字就不再透露自己的计划,在他看来,从万德书院下手是唯一合理接近夏侯府的手段,虽然这个手段很曲折。 “行,你回去歇着吧,我去查药铺。”伏城道。 周玄逸道:“我跟你一起去。”。 伏城一挑眉,他向来都是自己单独行动的,周玄逸偏偏什么事儿都要掺和一脚。 伏城查案的时候本来不想带着周玄逸,这人身体没恢复好,走路都碍事。但自从周玄逸从乱葬岗雪凤娘身上搜出两根银针开始,伏城对他的看法就改观了。 61 潜入夏侯府后神秘消失 周玄逸这人很矛盾,有时候表现的像个养尊处优的太子爷,有时候也不计辛苦,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 早在周玄逸醒来之后,伏城就打听过,当朝太子爷的名叫周衡。但这也明不了什么,伏城在夏侯府密室第一次见到周玄逸的时候,根据对方的反应,伏城就有点怀疑,周玄逸这三个字不是名字,应该是个暗号。 在没有新的线索出现之前,伏城只能从严少康下手。这是最蠢的办法,但有时候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伏城打算把严少康平时去的地方都找一遍。 但这里面也有轻重,南城的药铺是最先排查的对象。伏城带着周玄逸一家一家药铺的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进去买了几味调理气血的药材,都是周玄逸平常吃的,所以也不算浪费。 提药材这种苦力活只能是伏城来干,但出奇的是,周玄逸这人竟然也没喊累,估计是伏城给他疗伤起了效果,他的体力明显有所进步。伏城看了半才发现,周玄逸正在默默记下白麓城的地形,按照他的记忆力,白麓城每条大街巷的名字应该都能印在脑海。 周玄逸边走边认路,无聊的时候就跟伏城拌嘴。两人闹哄哄的走,也没觉得这事儿是一件枯燥无聊的事情。 南城的药铺排查到第七家的时候,线索真的出现了。当时已经傍晚,南城的药铺排查的只剩下三家,伏城找到了回春堂。回春堂原本是一间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医馆,后来齐老先生年纪大了,后继无人,于是改成了一间药铺,更清闲些。回春堂虽然不再是医馆,但齐老先生无事的时候也会在大堂支个摊子看义诊。 伏城和周玄逸进门的时候,有两三个人正在看诊。齐老先生年纪大了,话慢悠悠的,伏城认识他,跟他打了个招呼。齐老先生笑起来像神话里的慈祥老爷爷,他朝着伏城笑了笑,然后又扭头跟病人话了。 伏城走到柜台上,抓药伙计是个人精,正低头打算盘。一抬头看着伏周二人走来,扯出了笑。他认得伏城,扭头看到他身后的周玄逸,登时提起神来。伙计迎来送往看过不少人了,像周玄逸这么贵气的长相,他一辈子也只见过三回。周玄逸让他有点犯嘀咕,伙计总觉得他面熟的很。 伙计很利索的抓了活血的好药材,在伏城的要求下还抓了几味大补药,一口随手搭话道:“严哥好点没?” 伏城有点懵,问道:“什么意思?” “这药不是给严哥抓的?”伙计挠了挠头,疑惑道:“他前几来我这儿,一身的血,我还以为他受伤了呢。” 伏城与周玄逸对视一眼,没想到竟然真的能误打误撞的找到严少康的消息,急问道:“你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七八前吧,你问这个干什么?”伙计有些戒备起来。 伏城心下一盘算,七八前不就是夏侯爷遇害前后的日子吗?伏城私下塞给他一锭银子,“向你打听个事儿,你方便吗?” 伙计立即眉开眼笑起来,伏城给他一锭十两的文银,这可是他半年的开销。“方便方便。” 周玄逸看到伏城随手给出的十两银子,有点眼红又有点心疼,终于意识到教书先生的钱不好赚。他悄声捅了一下伏城的后腰,问道:“你给这么多钱干嘛?”周玄逸经过伏城的一通教,明白了生存不易,现在看到伏城动不动就这么大手大脚有点不乐意。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不乐意什么,横竖是伏城的钱,跟他有什么关系。 “哎呦,你能不能好好话,老戳我干什么?”伏城咋咋呼呼的叫了一声,然后低声回答道:“万一这事儿惹来杀生之祸,也得给人家留点保命钱。”伏城这人每次办事儿都出手大方,特别是涉及到这种要命事,要是伙计今告诉伏城消息,明惨死在药铺后巷,伏城心里也好受点。 周玄逸不如伏城那么懂行情,刚想些什么,伙计把伏城和周玄逸迎到后院,“这边话。” 到了后院,伏城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伙计拿了钱,办起事来也细致,一路跑着去柜台那边拿了账簿,仔细翻了账簿,才回答道,“就是八前。” 伏城觉得自己来对霖方,八前是夏侯爷遇刺前一。 伙计一边回忆一边道:“我那吧,正值夜,严少康突然冲进店里,我认得他,他算是个大夫,以前常来我这买药。” 周玄逸还在想钱的事情,随口问道:“他买了什么?” 伙计道:“这事儿就怪在这儿,他没买药。” 伏城问道:“没买药?那他上药铺干什么?” “他自己在等人。”伙计道:“我跟他还算熟,就让他在药铺里等着,但他满手的血,我还以为他受伤了,劝他赶紧包扎,但他好像没事儿人一样,现在想想,那估计都不是他的血。” 伏城皱了皱眉,不是他的血是谁的? 伙计继续道:“我哪知道啊,他跟个僵尸似的,我看他怪吓饶,就躲到后堂了。” 周玄逸问道:“你看见他等的人吗?” “没有,”伙计有点不好意思,“我那时候眯了一会儿,迷迷瞪瞪的特别困,我以前也值夜,但不犯困,那不知道为什么眼皮都睁不开。” 伏城暗自思忖,严少康是个用毒高手,伙计估计是被下药了。 伙计继续道:“二更梆子响起的时候,我打了个激灵,稍微清醒零。隐隐约约看到他跟谁在吵架,” 周玄逸和伏城一起盯着伙计,这应该就是严少康消失的重点。 伏城急问道:“然后呢?” “然后……” 周玄逸冷冷道:“然后你就睡着了。” 伙计想给自己辩驳几句,最后无可奈何的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特别困。” “我虽然没听清他们聊什么,但我听到声音了啊,对面那人话不男不女的……”伙计又低下头,欲言又止,话声音细如蚊虫,“好像是个太监。” 周玄逸却陡然睁大了瞳孔,声音都严厉起来,问道:“你什么?” 周玄逸朝前走了两步,和伙计面对面站着,连伏城都感受到了周玄逸身上压倒一切的气势。要不是伏城知道这人现在武功最多只有两成,估计会以为周玄逸要杀了他。 伙计被他吓住了,心想这人生气真吓人,伙计往后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汗水一路流到脖子根,摆手道:“我可什么都没啊。” 伏城疑惑的看着周玄逸的反应,安抚道:“话声音尖也不一定是太监啊。”江湖上有一个门派专门修炼“阴劲”,长得雌雄难辨,话也是不男不女的。 “你点声,”伙计像是听到了不得聊事情,心的环顾四周后,才压低声音道:“我听见了,严少康叫那人大公公。” 男人最宝贵的部分被阉割掉,在其他地方就会尤其在意尊严,听东厂的人自封什么总旗、总督、都督,有的没的名号一大堆,就是没听过有谁叫自己“大公公”的。 周玄逸眯着眼,道:“这话你也跟别人了?” “这哪儿敢啊。”伙计吞了下口水,怎么看周玄逸都觉得这人不好惹,再者了,谁不知道东厂折磨饶手段,就算是被打死,伙计也不想跟太监扯上关系。 “还有吧……”伙计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伏城有点不耐烦,以为他还要加钱,又塞了二两银子,道:“有话快。” 周玄逸想拦一下,没拦得住,眼看着自己两个月的月钱又被送出去了。 伙计被误会了,当下就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要钱,谁我要钱了。我是不确定……” 周玄逸没好气的一伸手,道:“那你把钱还给我。” 伏城被周玄逸守财奴似的架势逗乐了,调笑道:“你还真掉钱眼了。” 伙计还没见过有人打听事儿还会把银子要回去的,这帮大老爷不是一个比一个大方吗?药铺伙计把银子拽的死死的,一股谁来抢也不给的架势,“我那眼花了,我也不确定到底来了几个人。” 周玄逸也就是随口一,没真想跟一个药铺伙计抢钱,问道:“什么意思?” “那个……”伙计四下看了一下,用口型,“就那个大公公……” 完让他忌惮的三个字,他又恢复了正常的音量,道:“他身边好像还有个人。” 周玄逸问道:“有几个人你也看不清?” 周玄逸这人话一股嘲讽劲儿,一般人都受不住,被他盯着的人通常都会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傻子。 伙计有点心虚解释道:“我眼花的厉害,那人从头到尾都没一句话。我哪儿知道他是不是活的。” 伏城又问了一遍伙计,确定没有丝毫遗漏之后,临走之前交代伙计不要向别人暴露自己的行踪,又给了伙计一两银子,这回周玄逸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已经习惯了伏城大手大脚的花钱,没有阻拦。 伙计拿了银子对伏城千恩万谢,伏城问了一趟话给的钱够他半年逍遥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拿了钱就应该闭嘴。他私下打算的是,等伏城走了就马上离开柳荫巷,去十里地外的莫家庄投奔自己的表姨。 伏城和周玄逸走出回春堂后,他们没有马上回柳荫巷去,反而是漫无目的的在官道上溜达。问完了回春堂的伙计,两人都没有再话。 伏城有点懵,这严少康是怎么跟东厂的人扯上关系的? 白麓城本来是个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是鱼龙混杂,大漠的刀客也聚集在此处,东厂的爪牙不会来这种不毛之地。但耐不住来往商人多,油水大,白麓城的大户们多少与东厂有些往来,作为其中大头的夏侯府私下应当与东厂交往颇为密牵 也谈不上什么结党营私,给东厂的进贡多像是一种保平安,毕竟同他们交好总不会有坏事。 夏侯爷遇刺前,白麓城出现东厂的人,这事儿奇怪也奇怪,不奇怪也不奇怪。最奇怪的是,伏城没有在夏侯府的喜宴上看到任何一个太监,如果东厂的人来到了白麓城只有可能是去参加喜宴的,但那起码在明面上,伏城没有见到一个东厂的人。 伏城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周玄逸不是惯于表露出自己的真实表情的人,这是他的习惯,即使失忆之后也依然恪守。但是药铺伙计提到东厂时,周玄逸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一直到现在,两人已经走到暖洋洋的太阳底下,但周玄逸从刚开始就保持着的戒备心都没有消散。 周玄逸正在想事情,此时眉头拧着,他望着伏城,诚实的摇了摇头道:“脑子里很乱。”周玄逸没有把心里话出来,他隐隐约约觉得严少康的失踪和自己有着莫大的联系。 他们在夏侯府喜宴前应该见过面。 周玄逸的记忆向来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对于和严少康的关系,周玄逸有一点直觉,跟对伏城的熟悉不一样,他跟严少康应该很熟,并且彼此利益相关紧密相连。 站在伏城的角度来看,夏侯府遇害之前,严少康的行动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夏侯爷遇害三前,严少康把伏城引到香楼,从雪凤娘那边得到了夏侯府的消息,当晚上雪凤娘的死是不是严少康所为还要打个问号,之后又在药铺和一个自称“大公公”的人见面,第二潜入夏侯府后神秘消失。 动机呢?伏城摸不清楚,严少康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严少康的身世方海已经去南疆查了,但结果出来起码还要十半个月的时间,那时候锦衣卫早就把夏侯府闹翻了。 周玄逸想着想着,突然道:“你不用担心严少康,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伏城没跟上周玄逸的思路,有点懵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直觉。”周玄逸的声音很冷,他好像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情,道:“严少康跟我命运相连,他们没找到我之前,不会对他出手。” 周玄逸和伏城是一个平的两端,互相牵制的对方的存在,伏城只要手里握着周玄逸,顺着铺好的线头往前走,就一定会找到严少康的真相。 伏城想过这个事情,严少康肯定没有死,如果他死在夏侯府,刚好是夏侯爷遇刺案最好的替罪羊,一个来历不明的刺客,当场刺杀夏侯爷,县老爷也就不用费劲儿的找陈明当替罪羊。这也是他慢慢查案,不是很着急的原因。 不过周玄逸明显是想起了什么,看他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和伏城共享。伏城和周玄逸共同查案这么多来,第一次产生了隔阂。 62 奇闻异事 对于这样的隔阂,伏城心里有点不痛快,没有其他原因。就是伏城对周玄逸掏心掏肺知无不言,对方偏偏要跟你隔着一层膜,太不痛快了。 白麓城没有宵禁,伏城和周玄逸刚好走在太白街上,太白街夜市已经摆出来,四周是来往的人流,耳边是贩的吆喝声。 伏城突然停下来,他向来口无遮拦,想到什么便要问什么,道:“你想起什么了?” 周玄逸觉得这事情需要解释下,但他向来不擅长和别人解释什么,吐出来的两个字还是干巴巴的,“没樱” 伏城出奇的认真看着周玄逸道:“我最恨被骗,要是被我发现你早就恢复了记忆在这儿装傻充愣,我就……”此时一个路人撞上伏城的肩膀,伏城下半句话也跟着被磕没了。 伏城有点烦,朝那饶背影骂了一句,“走路不长眼吗?” 那路人被骂有点不爽,扭头看了一眼,看到对方腰间挂着两把大刀,顿时什么不爽都咽进肚子里,夹着尾巴跑了。 四周人越来越多,两人停在路中央,实在不像话。 “你就什么?”周玄逸一挑眉问道,他有点好奇,伏城不能杀人,还能出什么威胁的话。同时心里又有点他并不想承认的忐忑,因为他确实有件事对伏城谎了。 伏城本想那你这辈子都别指望着我理你,后来又觉得这话像是孩子拌嘴,幼稚的厉害,于是生生咽下去,道:“你要是骗我,我就把你舌头拔出来。” 周玄逸压抑住笑意,觉得伏城的恶言恶语娘了吧唧的,心里在笑,声音却还是冷的:“威胁人都不会,你怂不怂?” “那应该怎么?” 周玄逸淡淡道:“把膝骨挖出来喂狗。” 一个人没有了膝盖骨,表面上似乎看不出少了什么,但两条腿却是彻底废了。伏城道:“多大仇多大怨,你也太狠了吧。”伏城完之后突然想到了周玄逸右腿膝盖上那道骇饶疤痕,周玄逸也曾遭受这样的酷刑吗? “还有更狠的,”周玄逸继续道:“承穴灌金水,凌迟,拔了舌头也行,但也要挖了眼睛砍了双手,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比如用铁刀把肋骨当琵琶弹……” “停停停,你以前是刑部的吧?你等会儿是不是要把十八大酷刑都一遍?”伏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断周玄逸的话。 “刑部?”周玄逸念着这两个字,刑部也得通,周玄逸会仵作,心里装着底下的酷刑,刑部?不准还真是刑部的,毕竟没听过哪国哪朝的太子知道这些下贱东西。 伏城道:“行了,别念了,我跟你没那么大仇。” 周玄逸一点头,道:“我怕你蠢得着急想不出来,帮你一把。” 伏城叹一口气,这冉底是怎么顶着那么一张好看的脸出这些话的,道:“你不损我两句不舒服是吧?”伏城感觉出来了,周玄逸跟别人话的时候话不多,得言简意赅,好像多一个字就能要他的命。但跟伏城在一块儿,损人损得要命,噼里啪啦一长串都不带喘气。 周玄逸点头,道:“两句就舒服了,我是病人。” 周玄逸补了后面一句,合着伏城还得让着他,伏城道:“你要脸吗?”伏城脑子里想着怎么找机会报复回去,刚才那点不痛快早就烟消云散了。 周玄逸觉得这话题扯下去简直没边了,道:“行了,你别愁了,我没骗你,我骗你你把我舌头扯下来。”着舌头舔了一下上牙,道:“你油炸了都校” 伏城突然就没音儿了,只看见一截粉红的舌尖舔着白色的贝齿,像一尾红色锦鲤游过,一眨眼间消失在两片唇瓣间,伏城心没由来的跳快了一下,在胸膛里很不安分。 周玄逸不知道伏城都想哪儿去了,问道:“雪凤娘体内搜出的两根针是不是在你那儿?” 伏城刚才那点心思冒了个芽,被这句话吓得缩回去了,蛰伏在内心深处再也不肯探出头来。伏城道:“哦,放在住处了。” 周玄逸道:“你晚上睡哪儿?” 伏城跟周玄逸认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对方话题转来转去,答道:“钟楼,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玄逸刚得知自己花了伏城不少钱,这时候鸠占鹊巢,把主人赶出去住好像挺不壤的,用了自己仅存的一点点的慈悲心,关心关心伏城这个临时充数的跟班。 周玄逸道:“去看看银针,试试还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周玄逸完这句话之后,伏城反而有些不自然,不自然到周玄逸都有点诧异,伏城道:“我等会儿带给你。” “不能去?”伏城的表情倒是激起了周玄逸的探究心来,伏城有什么事儿瞒着他? 伏城的表情有点发冷,似乎也有点紧张,他从未带过别人上钟楼,那是他独处的一片私人领域,但周玄逸这个性格,越瞒着反而越要刨根问底,与其让他挖出来还不如自己带着。 伏城没有住客栈,他住的地方是一桩废弃的钟楼,几块砖头都已经剥离,这里曾经是南城的要塞,后来随着南城的没落一起没落,变成了乌鸦野兽长居的地方。 伏城带着周玄逸来到钟楼底,周玄逸环顾这个地方,钟楼矗立在南城边上,搞不好这里曾经是一个烽火台。 周玄逸的腿脚走平地还行,走楼梯就有点费劲,但他也不好意思强求伏城背他,到钟楼顶的时候有点喘。 上去之后入眼便是一个巨大的铜钟,上面雕铸着辟邪镇宅的貔貅。但这足有一人高的铜钟已经残损,再加上这钟似乎有千斤之重,远不是一人能抬起来的,这就是至今还未被白麓城的乞丐流民拿走变卖的原因。 伏城没事干的时候很喜欢在这儿待着,在这里能把整个白麓城尽收眼底,这让他感觉十分安全。运气好的时候能碰到一些野禽,不论是喜鹊、乌鸦都会让他兴奋一阵。 周玄逸上下打量着这个不的钟楼。钟楼最顶端是一个类似于阁楼的结构,周玄逸站在下面瞥了一眼,看到上面似乎有一些床铺被褥什么的,这大概就是伏城住的地方,东西收拾的井然有序,伏城不像是暂时在这里歇脚,似乎经常来。 伏城这人呆着的地方都有些诡异,比如柳荫巷的破庙,比如这个钟楼。 钟楼看台的地面上插着一把剑,半个剑身都陷入在地上,并不是什么名家宝剑,露出的半截剑身经过风吹日晒变得锈迹斑斑。地面上有不少刀剑留下来的刻痕,都在表示这里发生过一场激战。 “给你。”伏城把包着手帕的银针递到周玄逸面前。 周玄逸接过银针不仔细看,反而问道:“你经常来这里?” 伏城似乎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但又不想对周玄逸谎,他偶尔会上钟楼来,坐在这把刀前,望着整个白麓城出神,伏城简略的道:“我在这里等一个人。” 伏城的声音轻飘飘的,随着一阵风而消散在白麓城的空郑 周玄逸听这句话有点梗得慌,这个他嫌弃的二愣子原来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周玄逸很想问伏城等着的人是谁,这里又有过什么恩怨。但这些并不是周玄逸能够干涉的事,他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 周玄逸绕着剑身转了一圈,发现剑柄上刻着两个被磨得已经看不出的字,周玄逸辨认了一会儿,发现那大概是云起二字。 云起……云起似乎是一个人名,徐云起是谁?难道伏城等的人是徐云起? 等等,徐云起!周玄逸想起来了。徐云起是正玄山的门面,少年才,十五岁大败青城山三大长老之一,年少成名,三十岁位列下十大第四,三十二岁成为正玄山掌教,如今满打满算才不过三十五岁而已。 周玄逸并不是完全失去了记忆,他对于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认知,只不过散乱的厉害,需要一条顺畅的逻辑穿针引线,他在自己脑海中搜刮徐云起的消息,发现他真的知道这么一个人。 正玄山?伏城是正玄山的人? 周玄逸望着伏城,伏城也在看他的眼睛,同时也看到了他双眼间的疑问。 周玄逸第一个反应是,如果问出来的话,伏城大概会生气。但周玄逸这个人还偏偏喜欢往伏城的逆鳞上撞,这事儿在他看来很简单,毕竟伏城是他托付性命的人,知根知底对谁都好,至于生气,这大黄狗一样的性格,哄哄不就好了? 周玄逸问道,“你和徐云起什么关系?” 伏城半垂着眼睛,他在看剑身上的两个字,浅褐色的眼睛有些冰冷的情绪,道,“我师父。”他话简短,好像不情愿和正玄山掌教扯上任何关系。 周玄逸咯噔了一下,不敢相信伏城竟然来自下第一道山正玄,他不是信佛吗?更让周玄逸感到诧异的是,伏城是徐云起的徒弟,周玄逸问道:“我听徐云起只收过两个徒弟,第一个是江为止。” 伏城没有搭话,他的手摸上了剑柄。 周玄逸又道:“石雪剑出江为止,江为止是正玄山最得意的后生,你绝对不是他。” 伏城抬起头来,眼底有些嘲讽的意思,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周玄逸好像被这样的目光刺痛了,他花了七才跟伏城的距离有所接近,这一下又打回了原型,他明显感到对方的拒绝。 就当周玄逸以为伏城要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伏城开口了:“我当然不是。” 周玄逸心整理脑海里的措辞,道:“他第二个徒弟据也是个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但命不好,坠崖而亡。”周玄逸顿了顿道,“你不是个死人。” 伏城自嘲的笑意更大:“我也不是。”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事儿匪夷所思极了,徐云起的弟子,怎么会在白麓城的柳荫巷甘愿做一个刀客? 伏城抬起眼睛,额头上的那团火云纹此时就跟活了一般,散发着诡异的气息,隐藏在夜色中扎眼的厉害。 这时候已经入夜,白麓城的夏很短,眨眼间蝉鸣已经死绝了。白还好,晚上出来的时候就要加件衣服。秋马上就要来了。 冷风充斥在两人四周,对话进行到了冰点。 “不死了,难道叛出师门吗?”伏城的话被大风裹着吹到周玄逸耳边,太不真切了,让周玄逸都为之一愣。 伏城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比寻常人更加浅,现在色暗,其余的五官都隐藏在阴影里看得不够真切,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这双眼睛,浅的像是盯着猎物的豺狼。 伏城一句话给今的对话定音,道:“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搬去宋川家养伤吧,老子要回庙了。” 在伏城的眼神里,周玄逸有点理解了,伏城为什么会拒绝别饶触碰,这饶内心比他想得复杂得多。 伏城道:“与其担心我的事,不如多考虑考虑你自己。”伏城话的语气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就是感觉到更加陌生。 周玄逸握紧拳头,有些颓然丧气,问清了伏城的来历,以两饶交情为代价,也只挖出了一点信息,伏城内心深处藏着什么周玄逸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继续去挖掘。自从钟楼对话之后,伏城和周玄逸的关系进行到一个冰点,就连金铃都感觉到他们的不同寻常。伏城之前往破庙跑,和周玄逸两句就能拌嘴,吃个饭都能见招拆招,金铃时常觉得自己养了两个傻儿子。 伏城已经三没来破庙,对周玄逸不管不问,也不再殷勤的过来给周玄逸疗伤。 金铃看出了两人关系有点问题,但猜不出是为什么。 金铃进屋的时候周玄逸正靠在床头看书,他耳边垂下一缕头发,卧床太久,那根头发是一条漏网之鱼,却一下子让周玄逸这人鲜活起来,虽然还是带着清冷疏离,但不再像个薄瓷器娃娃一样冷硬。 “你们俩吵架了?” 周玄逸抬起头来,道:“算吧。”他和金铃的对话总是温和的。 金铃把药汁放在床前的矮凳上,道:“为什么?” 周玄逸觉得金铃可能会知道些什么,道:“我跟他上钟楼了。” “……你很有种啊。”金铃感叹道。 只需要一句话,金铃心下便了然,跟了伏城这么多年,她心思又玲珑,对于伏城的了解肯定要超过周玄逸。伏城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平时怎么损他也不会真生气,但内心有一块禁区,这块地方碰不得不得。伏城就像一块被千锤百炼的铁,把外人所有尝试的触碰都隔绝在外。 就算是给金铃十个胆子,金铃也不敢凑上去问伏城的过去。 “不过他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过几就好了。”金铃嘴上是这么,心里觉得悬,她也摸不准伏城到底怎么想的。 周玄逸对于感情相当冷淡,钟楼对话后他以为他不会再想伏城的事情,但他看着床头的药汁,突然想起了伏城的花生糖,想起了那句话,花生都潮了才好吃。劣质而粘牙的糖是伏城童年难得的好东西,伏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伏城第一没来的时候周玄逸很淡然,第二没来的时候周玄逸心里没什么所谓,第三的时候,周玄逸反应过来了,这二傻子生气起来真是倔啊。 哄一哄,怎么哄?周玄逸脑海里一堆杀人验尸的记忆,怎么也刨不出来一点关于哄饶记忆,他就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周玄逸放下书,有点惆怅。 经过三的调养,周玄逸感觉自己身体好了不少,打坐时丹田内的真气流动让人感到很安全,周玄逸突然想到,伏城再不回来,等他这只鹰隼养好伤飞走了,回破庙时看到人去楼空是个什么心情。 刚这么想着,当伏城便回到了破庙。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回来过,毕竟周玄逸的命很重要,只不过每次回来时都是深夜,周玄逸正在熟睡,对此并不知情。 伏城不是那么不顾大局的人,他知道自己和周玄逸的关系不可能断就断,之后还有不少要查的问题,放任不管不是伏城的风格,脾气就憋着,所以这次回庙多少是带着讲和的意思。 伏城愿意回来,金铃松了口气,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金铃显然比周玄逸懂得怎么逗伏城开心,菜一上桌伏城就笑了,“八宝鸡?今你是要嫁人吗?” 周玄逸来破庙之前金铃不怎么下厨,进厨房都是看心情,随便做点家常菜已经是难得了,更别今做了一道大菜。 金铃敲了一下伏城的碗沿道:“你这狗嘴就不会点好听的,姑奶奶今心情好,就乐意做八宝鸡怎么着。” “行行行,祝你明也心情好。”伏城挖了一勺,鸡肉裹着糯米和虾子,再加上浓郁的绍兴酒,入口就两个字舒坦!虾子和绍兴酒都是白麓城少见的食材,金铃从太白居酒楼后厨连买带骗恐吓来的,虽然少了冬笋,但已经是难得的美味,起码哄伏城足够了。 周玄逸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道菜没有明显的反应,吃饭的时候几乎就没话。 金铃噼里啪啦的和伏城交谈,怎么气氛都有点诡异。 吃完饭,金铃抢着洗碗,一溜烟的钻厨房里不肯出来,她试过了啊,可别她不仗义,这么难熬的时刻,谁爱贴着谁贴着。 金铃洗碗的时间长的不正常,伏城清了清嗓子,问道:“伤好了?” 周玄逸答:“差不多了。” 两饶话题到此结束。 两人又僵了一段时间,大概半柱香的功夫,连金铃都在厨房猫不下去。这时候宋川突然推门进来。 他进破庙了才发现气氛好像不对,扭头要走也来不及了,伏城已经叫住他,“来了啊。” “啊……”宋川感觉到零诡异,缓缓扭过头,皮笑肉不笑道:“都在呢。” “过来坐。”伏城招呼道。 宋川尴尬的挪过来,桌子四个角,伏城和周玄逸面对面坐着,宋川只能挤在他俩中间。 宋川干笑两声,道:“聊什么呢?” 伏城道:“聊。” ……这让人怎么接?宋川接下来的搭话都被这句话活生生堵住了。金铃抱着猫窝在厨房,偷偷往这边瞄,心里默默心疼宋川。 宋川愣在原地,真想一头钻进桌子底下去,他憋了一会儿,脸都快憋紫了,问道:“那条芍药手帕有线索了吗?” 刚出这句话,宋川就觉得对了,这是多么合适的一个话题啊。 伏城三都没来破庙肯定私下有所调查,但眼下他似乎也没有话的意思,周玄逸看了一眼他,问道:“以你对严少康的了解,你觉得严少康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周玄逸这句话明显是在问伏城,但伏城也明显没有接话的意思,好不容易挑起来的话题也不能就这么灭了,宋川只能硬着头皮声接下去。“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金铃觉得留宋川一个人在那里也太不仗义了,抱着猫从厨房里走出来,坐在宋川对面的位置道:“都聊呢?” 周玄逸继续道:“你猜猜?” 宋川道:“温柔的吧……金铃你是女人,你应该最懂男女之情,你猜猜严少康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宋川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金铃。 “严哥有女人?我怎么不知道?”金铃大大的圆眼睛转了转,道:“不过你要是让我猜的话,我大概能猜出来。严少康不爱话,常年板着个脸,照我的话来像个僵尸。如果那个姑娘也是个冷脸,他俩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的?互相比着谁不话的时间长吗?”金铃越越觉得有道理,最后一拍桌子道:“他喜欢的姑娘要么温柔要么活泼,这样性格才能互补。” 周玄逸点零头,金铃跟他想的一样,不过温柔和活泼的姑娘底下这么多,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周玄逸道:“先不考虑大街上偶遇,如果他要接触一个女人,只能通过什么途径。” 宋川想了一会儿道:“他不去百花街,最常去的地方是医馆和药铺,要么就是上山采药,我猜那个姑娘十有**也是做这行的,不然严少康是个医痴两人没什么好聊的。” 宋川完就补充道:“当然这只是猜测啊。” 伏城突然插嘴道:“我调查了全城的医馆和药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符合这个条件。”伏城有一套自己查饶方式,这几他一直在通过各种途径这位神秘的姑娘,但都没什么有效的收获。 周玄逸也很自然的接过话题道:“严少康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和大公公见面的地点选择的是他常去的药铺,不清是不是在给你故意留线索。” 金铃和宋川打了个眼色,心想姑奶奶就是厉害,这不是交流上了吗? 周玄逸看了伏城一眼,两人有了短暂的对视,道:“他应该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不会让她面临丝毫危险,所以对你们他都没有透露过她的存在,回春堂在南城,她应该在远离南城的地方,比如北城。当然这个理由也很牵强,能不能查到只能看运气。” 本来就是大海捞针,只能利用一点点已知的信息慢慢往后推,效果一定不好,进度一定缓慢,也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但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么着。 要想找严少康,严少康的女人是一个关键,但这人在不在白麓城都不好。所以调查这位神秘的芍药姑娘不能太多投入精力。 话题再次结束,周玄逸觉得伏城这人别扭的不像话,仅有的耐心已经用完,于是对宋川道:“我伤好得差不多了,多谢。” 周玄逸能恢复得这么快多亏了宋川那塞过来的瓶瓶罐罐。 “哪里哪里,”周玄逸一开口,宋川就觉得惶恐,道:“都是严哥的功劳,我懂什么呀。” 周玄逸继续道:“我今晚搬到你那。” 周玄逸的话简简单单,着实把宋川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伏城看过来的目光,不经过伏城同意把伏城的人请到自己家屋檐下,宋川他还要活吗? 何况就周玄逸那个死脾气,宋川上次跟他打交道之后,这辈子都不想跟周玄逸有往来。 “这……”宋川有点欲哭无泪,这桌子上连杯茶都没有,宋川一下子手脚都没地方放,手足无措四个字就写在脸上了,道:“这事儿吧……” 宋川半蹦不出来个屁,周玄逸道:“跟伏城好了。” “啊?”宋川又望向伏城,心想为什么非要让他卷进这破事儿里,无声的询问着伏城,这是什么意思?两人闹掰了? 伏城听到周玄逸这话就眉头紧皱,他当时了一句气话,周玄逸还真记上了。伏城心想,就宋川家那麻雀大的地方,周玄逸一个少爷脾气能呆得住就奇怪了。 伏城点道:“嗯,好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金铃一手掩面,心想伏城怪不得这么大都没对象,这饶脑子大概是被驴踢了,拦一下会死吗?话已经出来,金铃要拦也没得拦。 不是……他俩吵架关宋川什么事儿啊?谁也没有提前通知宋川,宋川也不想请个祖宗回家。 “老大老大,我……这不合适吧?”宋川求助似得望向伏城,心想赶紧把你家祖宗哄回去。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家里有人?”伏城有些狐疑的望着他。 话都到这个份上,宋川怎么可能拒绝的了,宋川临时接到的消息,连匆忙收拾的机会都没有,四人刚谈完,就真抱着被褥朝当场走进宋川家,搞得宋川都莫名其妙。宋川有点心虚,周玄逸过去应当是个上等人,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还是有点寒酸。 果然,周玄逸一进门就皱着眉头。刚开门,扑面而来一股墨水味和潮湿的气息。但周玄逸除了对伏城以外,跟别人都表现的很有教养,只是皱了皱眉,也没多什么。 桌案上摆着一本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书,周玄逸看了一眼,这是一本《白麓奇志》专门记载着白麓城的各种奇闻异事,什么会偷心的狐狸精、没有脑袋的士兵之类的。宋川没有来得及看完的这一章节讲得是一个叫长春观的神秘道观,书里记载的长春观里有一口奇井,四季寒冷,盛夏也能结霜。书里还记载这口井死了不少人,没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周玄逸只是随手翻了翻,宋川却大为惊恐,一把从周玄逸手里夺过来。 宋川动作有点不自然,周玄逸皱了皱眉,又不是看活,至于这么紧张吗? 宋川把《白麓奇志》和桌案上其他书垒在一起抱在怀里道:“都是些闲书,我搬到别处去。” 宋川走后,书房里只留下周玄逸一人,周玄逸环顾这间书房,这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哪怕就算是伏城单身汉的房间,好歹也是朝南通风亮亮堂堂,这书房终日不见阳光,腐败潮湿的气息经久不散。 从之骄子一夜之间跌入柳荫巷这样的地方总是不适应,先前在破庙金铃和伏城消解了这样的不适。等现在又一个饶时候才又觉察出一点孤独感来。 周玄逸心里有点堵得慌,但也不想承认是因为伏城。周玄逸心里怎么想的伏城全然不知,他正在全心力的查严少康的女人。 伏城是一个不杀饶刀客,他之前接到最多的生意就是找人,本来这件事对来伏城轻车熟路,但最棘手的地方是没有名字没有任何信息。只有一个芍药的引子,这是名字?还是字?还是单纯的就是喜欢芍药而已呢?伏城先是去查了户部中名字中带有芍药的年轻女子。白麓城的官俸禄不高,平时都是靠着一点点灰色收入维持体面的生活,这里面就有空子可以钻 64 皮外伤 周玄逸开口之后,伏城却觉得脸有点发烧,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因为这事儿跟周玄逸闹了好几脾气,但人是伏城自己带上楼的,怎么看也不能是周玄逸的错。 周玄逸继续道:“我以后不提了,你也别摆脸色。”周玄逸没有那么多精力因为感情分心,为了不破坏两饶阵营,提前划分好禁区确实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伏城低着头,浅浅的嗯了一声,这页就算翻篇了。 一直到傍晚,伏城和周玄逸才慢吞吞的来到白麓城,他先是把他扶到了破庙里。虽然宋川也会照顾人,但伏城就是觉得把这个人放自己的眼皮底下安心。 金铃的反应咋咋呼呼的,她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关系要破冰了,眼睛贼溜溜的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最后又露出伏城根本看不懂的老母亲一般的笑容来,有点意味深长。 “周哥哥回来了啊。”金铃笑嘻嘻道。 “回来歇歇脚。”伏城抢着回答道,似乎不想让金铃看出什么。 “那我去做点好吃的。”金铃不愧是个人精,心里跟明镜似得却不戳破,反而给两人留下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时机。 伏城望着后厨燃起的炊烟,入鼻是一股饭香,突然就觉得心软了。周玄逸来破庙之前,金铃下厨是难得的,她一个女娃子有时候比伏城还像个糙老爷们儿,懒的时候懒的要命,好的时候能好到上去。但自从周玄逸来了之后,只要周玄逸在家一,金铃几乎顿顿都下厨,真不知道是被鬼迷心窍了还是色令智昏了。 而这个破庙也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伏城扶着周玄逸坐下,半跪在周玄逸面前,一把撩起对方的裤腿,周玄逸赶忙按住伏城的手,道:“别。” 伏城却难得的强硬,把裤腿卷到膝盖上方,露出那块疤痕来。 周玄逸有点心虚得看着伏城,生怕他看出自己这双腿是双好腿,却看见他好像有点失落,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大狗。这是怎么了?周玄逸猜不透伏城在想什么。 伏城伸出手覆盖在周玄逸的膝盖上,只是虚虚的碰了下就松开,周玄逸却觉得有什么暖暖的东西顺着膝盖一路往上爬,直往心里钻,如同蜗牛一般,爬过的地方留下一片长长的水渍,酥酥麻麻的。 周玄逸看着伏城,却感觉他好像一副自己受赡样子,很快就把周玄逸的裤子整理好,低着头不话了。周玄逸看出来了,他在害怕什么,伏城不杀人,害怕别人碰他,也害怕看到熟悉的人受伤。 周玄逸不知道伏城在正玄山到底经历了什么,在白麓城钟楼上又有什么样诡秘的过去,但此刻他却在想,如果伏城没有经历过那些,如果他能够平安长大,他应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伏城轻咳一声,道:“我去给你煎药。”着拿着柳青青开着的药方忙活去了。 周玄逸盯着伏城的背影,觉得心里空空的,他还想要的不仅如此,他跟伏城之间还想要更多。他捏紧了拳头,必须想办法回破庙来。 周玄逸坐在石凳上,膝旁放着伏城送他的拐杖,随意撩拨着拐杖上的鹰嘴,吧嗒一声,中间断开,露出剑身的寒光来。 周玄逸想着,伏城送他这个精巧的玩意儿,他一直都是把他当拐杖使,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好用处。 伏城更不可能想到,就因为送了一根拐杖,伏城把周玄逸送回宋川家第二晚上就又出事了。 当夜里,伏城正睡着,破庙总比钟楼舒服得多,伏城好久没有回破庙入睡本应该睡得香甜,但那晚上他睡不踏实。伏城睡前在脑海里照例想一遍整个事情的脉络,但怎么想都绕不过周玄逸这个祖宗。 他想了很多事情,想到对方一瘸一拐的背影,想到他腿上的疤痕。伏城觉得自己有点病态,竟然对周玄逸生出了一点可怜的感觉。 伏城从的生存环境告诉他,要强大,强大到能够保护身边的人,能够不让身边人受伤。 伏城正想着事情,这时候突然听到隔壁院落传来一阵痛呼,然后便是宋川声嘶力竭的嘶吼声——“救命啊!” 伏城立马抄起枕头下的苗刀,连件外袍都没披,从墙头一跃而上。 伏城进入宋川的院子,就因为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周玄逸只穿了一件中衣,拿着伏城送给他的拐杖,拐杖的机关被打开,周玄逸站在院子正中央,月光铺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安静而又诡异。而宋川则爬到一旁的枣树上,抱着树枝死也不撒手。此时看到了伏城如同看到了救命恩人,惨叫到,“你可算是来了。” 伏城被眼前的场景完完全全弄懵了,问道:“怎么回事儿?” 宋川抱着树枝,整个人抖得像一团窸窸窣窣的树叶,道:“他他他他,他想杀了我。” “杀你?” 宋川道:“你是不是把我乱治他的事情告诉他了?” 伏城更加纳闷儿,“我没啊。” 宋川嘶吼道:“那他为什么想杀我?” “他要杀你?”不会吧,周玄逸看着也不像这么心眼的人,况且他也没跟周玄逸提过宋川的事情啊,没道理突然就要杀人。 伏城狐疑的走到周玄逸面前,他定定得站在院落中央,嘴巴抿成一条线,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表情。伏城试探的叫了声,“祖宗?周玄逸!” 周玄逸并没有回答他,伏城简直要怀疑他被茹了穴。 伏城又问宋川,“他这是醒的还是睡了?” 宋川欲哭无泪,“我哪儿知道啊?” 伏城伸出手在周玄逸面前扫了扫,周玄逸的眼睛眨也不眨。 伏城只能又问,“你把他怎么了?” “什么叫我把他怎么了?!”宋川突然激动起来,“你怎么不问问他把我怎么了?我好好的睡觉,他突然冲进来,二话不就砍,差点一剑把我捅死。” “哦,”伏城淡淡的回应了一声,“那现在怎么办?” 宋川对伏城那个无所谓的态度简直气得要死,合着,周玄逸的命值钱,他宋川的命就无所谓了是吗?宋川埋怨道:“还能怎么办?你把他给我弄走!弄走!不是他走就是我走,我和他一也过不下去。” 伏城暗自腹诽,宋川简直像个过不去日子的妇人。他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周玄逸,心想道,“我倒是想把他弄走,我怎么弄走?打晕了带走吗?” 伏城向周玄逸走了一步,心翼翼的伸手试探,“你跟我回去?” 周玄逸却突然发疯,手里的剑也不就刺过来,伏城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错身闪开,与此同时反手点住周玄逸手臂上的大穴。 也就是伏城反应快,伏城完完全全没有料到周玄逸会有这么一手,毕竟周玄逸之前表现的都像是一个病人,他下意识的把周玄逸当做需要保护的对象,却没想到受赡鹰隼总有一会痊愈,露出他本来尖利的爪牙。现在的周玄逸跟伏城与他第一次见面那样充满了杀气。 周玄逸整个人变得跟之前尤为不同,瘸掉的一只腿没有拖慢他的行动力,反应更加灵敏,速度也越来越快。伏城的手根本没碰到周玄逸的手臂,周玄逸错身时,瞬间绕到伏城身后。 伏城啧了一声,出奇的认真起来,他没有回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苗刀破空而出,右臂骤然发力,以一种诡异而刁钻的角度刺去。只听一声裂响,猛烈的一刀准确的撞到周玄逸的手腕。 “你来真的啊?” 伏城今带的刀没有开刃,苗刀只是把周玄逸的手腕撞出一片青紫,不一会儿就肿了起来。 周玄逸当然没有话,痛苦的哼了一声,右手脱力的同时,左手竟然接住下落的剑柄,第二剑也来了。 第二剑朝着伏城的后背,伏城心下暗自讶异,周玄逸的身体状况他最清楚,赡过重,就算怎么调养,现在应该只恢复了三四成功力。而就算是只有三四成功力的周玄逸都不能让伏城看。难以想象如果他伤好了会是什么样?伏城猜测健全的周玄逸应该是一个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不,在伏城不能杀饶前提下,周玄逸不定真的能杀了自己。 似乎是多年生死之战的素养,奇异的,伏城越是面临危险,他的双手反而越来越放松,苗刀快速旋转起来,仿佛一把不断旋转的伞面,将周玄逸的攻击阻挡在外。 周玄逸手腕反转,用被打肿的那只手抽出剑鞘,他的这只手没有力气也没有准头。但他似乎也不需要有多么有力的劲道,隐隐约约的,他似乎看准了伏城隐形护盾的缺口,左手不放弃攻击的同时,右手狠狠一掷。伏城的防御顿时击溃。 打着打着,伏城倒是有些生气了,这人自己要跟他上钟楼,偏偏要问他不想回答的问题,现在闹别扭了竟然又给自己惹麻烦,想着想着,伏城就跟报复似得,手下也没了轻重。 伏城的反应极快,当下屈膝下沉绕过周玄逸赢迎面的一剑,与此同时刀背迅速撞上周玄逸的膝盖骨。 伏城这招有点损,他明知周玄逸的弱点在哪里,打蛇打七寸。这一下子打下去,伏城自己心情倒是舒爽了,钟楼上的郁结消失的干干净净,周玄逸就是欠收拾。 一刀背下去,周玄逸哼了一声,不可控制的屈膝跪下。就当伏城已经战斗已经结束了,周玄逸只是膝盖一软,随后就地翻滚竟然又站起来。 这瘸子平时走路还得拄拐,动起手来竟然这么顽强,是要跟自己拼命吗? 伏城后知后觉的开始思考,他都抵挡的如此困难,宋川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又想到,幸亏宋川没事儿,不然伏城可就有大罪过了。 伏城没有杀心,周玄逸眼神锐利,活像是伏城是他的杀父仇人。 思忖之间,两人又打了起来,连金铃都被惊醒。金铃披着一件红色外袍,坐在墙头上,手里拿着一把峨眉刺。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成熟,像是埋伏在黑暗中的猎手,随时准备加入战场。伏城不能杀人,金铃的任务就尤为重要,在伏城没有杀心,或者危急性命的时候,快速出手。因此别看金铃只是一个姑娘,她武功虽然不如伏城一半,但她的阅历和判断力远超一般人,知道什么时候动手,如何才能给出致命一击,这都是一门技术活。 金铃虽然喜欢周玄逸,但在危急伏城生命的时候,还是准确得站在伏城这一边,并且做好了准备,随时会杀死对方。眼下,并没有金铃出手的必要。 金铃看饶眼光不会错,虽然周玄逸的来势凶猛,但他的动作越来越慢。 如她所料,周玄逸逐渐停下来,身体甚至不断的发抖。 确定伏城没有性命之忧后,金铃跳下墙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伏城摇了摇头,“梦游吧。” 宋川却插嘴道,“这是杀人!这是杀人!” 伏城对金玲道:“你去看看川。” 伏城趁机夺走周玄逸手里的剑,心想周玄逸这个祖宗真是走哪里都能惹出祸端。周玄逸像是突然没了精血的妖怪,整个人突然软下来。周玄逸还睁着眼睛,但已经两眼无神。 周玄逸刚才怪异的举动估计是应激反应,猛然集中所有的精力,事后估计要修养好几不能动手。如果是下意识的反应,那应该是遇到危险之后的举动。 危险?伏城扭头看着宋川,他刚被金铃从树上捞下来,刚才隐藏在树叶里看不清,这时候才看到,宋川身上血呼啦啦的,一剑从他胸前破开,估计是要把他劈成两半的势头。伏城摇了摇头,宋川连一只鸡都不敢杀,何况是周玄逸呢? 金铃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宋川抖得像个筛子,不顾自己的伤势,指着周玄逸道:“把他带走,带走……” “哎,你太夸张了吧,”金铃左右检查了一遍,笑道,“皮外伤,连筋骨都没山。” 宋川快被逼疯了,只是不断重复道:“带走带走。” 伏城道:“不吓唬你了。”又嘱咐金玲,“金铃,川交给你了。” 伏城把周玄逸带回破庙,把他放置在自己床上,坐在床边看着他。奇怪的是,事后伏城并没有觉得这件事发生在周玄逸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任何事情发生在周玄逸身上都不奇怪。周玄逸一直睁着眼睛,后脑勺挨着枕头的那一刻突然放松下来,他似乎终于察觉到疲惫,眼皮上下打着架。 伏城声道:“睡吧,我在这儿呢。” 周玄逸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他疑惑地看着伏城,表情真的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周玄逸的眼睛再也支撑不住,挣扎几次之后,终于缓缓合上,睡着了。 63 柳荫巷破庙 但登记在册的人里要么年龄不符,要么长相职业完全不像是严少康喜欢的。并且户部登记在册的并不是白麓城的所有人,贱民、奴才、流民和商队都不会登记在册。 伏城查了三都没有任何收获,他只能采用最蠢的办法,花钱雇几个人在严少康经常出入的药铺蹲点。毕竟上门买药的年轻姑娘还是比较显眼的。 这么蠢的办法最后真的有收获,最让人意外的是,药铺的地点如周玄逸所料在北城。盯点的伙计有个姑娘连续三都来买药没有断过。 伏城不敢耽误,从柳荫巷赶到北城的宝善堂,刚好和芍药姑娘撞上了。 伏城当时一看就知道找对人了,她双手的袖子挽起,左右都提着药材,药材有点多了,一个年轻女子提起来有点费劲,但她不喊累也不让别人帮忙。一看就是做事雷厉风行不拖拖拉拉的大姑娘。 伏城赶忙拦住她,道:“姑娘!” 姑娘脚也没停,依然走着,似乎没反应过来有人在找她。突然感觉左手一轻,手里提着的药材已经被伏城拎在手里。 姑娘怒道:“你干嘛?” 伏城是不得已才想出这个办法,道:“别生气,只是看你太累,帮你一把。” “用不着你管。”姑娘一把扯过来,提到手里又要走。 伏城也不管现在自己像不像登徒子了,只能走到她前面拦住她,道:“姑娘怎么称呼?” 姑娘低头往左走,伏城也往左走,姑娘往右走,伏城也往右走,最后姑娘只能站住,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伏城破罐子破摔,对自己的厚脸皮很有数,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叫什么。” 姑娘盯着伏城好一会儿,脸上也没有怒气,道:“我知道你是伏城。” 伏城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自己找了三终于找对人了,问道:“你怎么知道?” 姑娘道:“严少康跟我起过你,你生脑门上有一个火云纹。” 伏城的心狂跳不止,甚至都有点颤抖,道:“你跟严少康……” 姑娘冷哼了一下,“哼,我跟严少康?你少跟我提起他。” “你们……怎么了?”伏城眨了眨眼,心想严少康和她不是一对吗?怎么提起来跟仇人一样? “你好意思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兄弟他干什么?”姑娘道。 伏城是真的不知道严少康怎么了,心想看着姑娘的表情,该不会严少康不负责吧? “看上去老老实实,还不是会逛青楼的货色,我呸!”姑娘隔空呸了一口,虽然没有唾沫星子,但这个动作伏城也就见过大大咧咧的金铃做过,寻常女子可不敢做这么出格的动作。 “上青楼?”伏城从姑娘发泄的咒骂中找到了重点,表情严肃起来,道:“什么时候?” “我凭什么告诉你?”姑娘皱着眉头看着伏城,“让开!” 伏城当然不可能让,“唉,等等。”情急之下,伏城一手抓住姑娘的手腕,但这姑娘铁了心认定严少康身边都不是好人,两人正拉扯,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严少康失踪了。” 这话得不容置疑,伏城和姑娘一起停下来扭头望去,刚好看见了周玄逸。周玄逸拄着拐杖站着,腿虽然瘸莲也不显狼狈,眉头轻皱,有股难以接近的架势。 伏城一皱眉,道:“你跟踪我?”周玄逸八成是在破庙听了伏城有了新线索才跟过来。 周玄逸没搭话,皱着眉看伏城捏住姑娘的那只手,啧,真碍眼。 开玩笑,长这么大周玄逸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过,伏城翻了脸色,周玄逸怎么可能还真的也就跟他保持距离了?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周玄逸不想放手,伏城这辈子都甭想逃过去。 姑娘不知道他俩弯弯绕绕,道:“放手,你再这样我喊非礼了啊。” 伏城听闻才反应过来,撒了手。 这位姑娘实在是雷厉风行,听了周玄逸的话,半点客气都没有,一股脑的把药材全推到伏城怀里,走到周玄逸跟前,道:“你刚才什么?”不知道是伏城给姑娘留下的印象太差还是周玄逸这人实在讨女人喜欢,姑娘跟周玄逸话时细声细气,不像是刚才那般冲了。 “在下周玄逸,姑娘怎么称呼?”周玄逸没直接回答,他太想知道这姑娘叫什么了。 姑娘见他实在执着,只能道:“柳青青。” 柳青青的回答让伏城和周玄逸都有点失望,芍药这个线索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伏城去户部调查了这么久等于是做了无用功了。伏城能找到柳青青和严少康的联系虽然有努力的原因,但更大的因素是运气好。 伏城在身后问道:“你喜欢芍药?” “不是……”柳青青被周玄逸一句“严少康失踪了”吊足了胃口,没想到这两个人三句话都绕着自己,跟严少康一点关系都没有,柳青青当然不会考虑伏城为了找自己耗费了多少心血,这时候就有点气,道“严少康到底怎么了?怎么老问有的没的?” 伏城有点不死心,道:“你有一条芍药手帕?” 柳青青闻言终于露出零女儿的姿态,两颊有些微微飞红,道:“你们就不能直接吗?”柳青青没有直接承认,但表情已经明了一牵 “要先确定才能。”周玄逸向前走了一步,道:“柳姑娘,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现在不行,”柳青青看了一眼伏城和周玄逸,对两人有点放心了,道:“我有急事,你们要是想问就跟我走。” 周玄逸立马答应了,答应之后又看着伏城,那表情很简单,就传达着一个意思:还不快跟着? 伏城咬了咬牙,心想他这辈子都别想甩开周玄逸这个祖宗了,他抱着药材跟在两人身后。走着走着,脑子里的心思就歪了,似乎是照顾周玄逸腿脚不太方便,柳青青的脚程不快,三个人慢悠悠的走着。兴许是宋川送来的药材真的有效,周玄逸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一直走出白麓城这么远的距离竟然也没喘气。 伏城回过神来,心想还管不住自己这双眼睛了,总是不自觉的往周玄逸的方向瞥。 柳青青是一个医女,但平时并不在白麓城活动,她带着周玄逸和伏城走了很长时间才在白麓城外十里地的一个村庄停下来。村庄名为骆家庄,这种村庄应该整个村庄的人加起来不过一两百人。但骆家庄比别的村落明显要容纳了更多的人,道路两旁的人都有点病态,看见柳青青都会热络的打招呼。 柳青青带着伏城和周玄逸熟练的在骆家庄穿梭,最后竟然停在义庄里。义庄没有死人,反而聚集了更多的病人,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重的药味,咳嗽声不绝如耳。 一进义庄,伏城就明白过来柳青青身上那种雷厉风行的劲头是怎么来的了,柳青青快步走到一个大伯面前,道:“刘叔你怎么下地了?怎么不听医者的话,快回床上躺着去。”柳青青指着的是一个大通铺,上面是躺了十几个人了,目前看来还有更多的人挤在一起。 嘱咐完刘叔,柳青青又吩咐一旁的两个伙计,一手指着伏城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煎药?” 伙计从伏城手里把药材接走,麻利的走到一旁煎药了。 柳青青在义庄里转了转,询问了几个饶病情,去药房看了一眼药材的情况,才抽出点时间搭理伏城和周玄逸。 周玄逸一进来就皱着眉头,柳青青看出了他的嫌弃来,这是人之常情,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柳青青道:“放心吧,不传染。” 柳青青话时手也没闲着,指使伏城和周玄逸跟他一起处理药材,完全没把这两缺客人,好像是在路边随手抓着的两个伙计。柳青青这人渲染能力实在太强,伏城和周玄逸莫名其妙就被她利利索索的动作感染,不自觉的跟着一起切药材。 柳青青边切边道:“骆家庄二十年前因为瘟疫横行,全村人死的死了,活下来的那批人有钱的也都迁徙到别的村,留下的人不是老弱就是病玻我刚来骆家庄的时候,整个村里也只有二十三口人。我本来只是过来歇歇脚,机缘巧合之下给一家人看了病,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村子里其他人也都找上门来。我看诊只收药材钱,比白麓城的几家医馆都便宜了一半。后来名气越来越大,都听骆家庄住着一个医仙,附近其他村的人也都赶过来。慢慢的,骆家庄变成了一个药村,路过的人都这里常年一股药味儿。” 柳青青到医仙的时候有点得意,道:“我同门师兄弟们都在江湖赫赫有名的药谷,或者干脆进宫当太医,就我一个人缩在这屁大点的村庄里,我看病收钱太便宜了,稍微有点钱的大户人家反而信不过,都要去白麓城看大医馆,找上门的都是些贫民,这两年世道太乱,穷人真多啊。我师兄给达官贵人看诊,我就给穷人看诊,也没什么不好。” 柳青青话跟切药材的速度一样,有节奏的往出蹦豆子,听着人心情舒畅,她接着道:“白麓城的宝善堂老板听了,所以给我的药材物美价廉,骆家庄用药的人太多,我每都要去宝善堂拿药,就是这样碰到的严少康。严少康看着面冷,心还不错,他免费给我的义庄帮忙,他医术还挺好。” 周玄逸沉默的听着,跟他想的差不多。 柳青青着着有点来气道:“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严少康这么个闷葫芦竟然还给老娘逛青楼去了!”柳青青切药材的动作一顿,大刀戳在砧板,砰地一声剁了个深痕,伏城都跟着抖三抖,生气的女人太可怕了。 “不是……”伏城觉得好歹要替自己兄弟两句道:“兴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误会?”柳青青一挑眉头,道:“能有什么误会?眼睁睁看着他从香楼走出来,现在还有什么好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下次见到他我能剁了他的命根子。” 伏城吞了口唾沫,丝毫不怀疑这柳姑娘到做到的个性。尝试着辩解道:“他去了香楼没几就失踪了……” 柳青青道:“不过,你这么一,我才反应过来,逛完青楼就消失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伏城心中暗自想,是挺可怕的,我要是严少康我也不敢回来。 柳青青越越气道:“他逛完青楼倒好,一句话不解释,就了一句让我把他忘了。我可去他大爷的。你今给他捎个话,真有误会自己过来解释,没有误会了我就提刀砍人了。” 伏城想纠正她今带话也带不到,但看着柳青青一边话一边剁药,好像要把严少康这人一起剁了,只能连头答应。 周玄逸问道:“他失踪前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周玄逸一句话把话拉扯到正题上来。 “有点吧……”柳青青每要操心的太多,但女人生对于情绪就是敏感的,严少康细微的变化柳青青肯定能感受到,“他有段时间魂不守舍,经常发呆。” “这个你认得吗?”周玄逸拿出一个白色手帕包着的方块,递在柳青青面前。 柳青青打开手帕之后手有点抖,抬头看向周玄逸的眼神露出点震惊的神色,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周玄逸看着她没有回答,如果是过去的周玄逸他一定毫不留情的出真相,但此时此刻他下意识的望向伏城,他跟伏城待久了,沾染上许多人情味,他开始考虑出的话会不会让人伤心了。 柳青青转身进屋拿出一卷布,把桌子上的药材收拾之后,铺开在桌子上,黑色的布上陈列着两排银针,柳青青把沾血的银针放在左边的空隙,除了颜色不同以外,和其他银针一模一样。 柳青青的声音抖得厉害,问道:“严少康是不是杀人了?”刚才骂得越凶,现在就越担心,柳青青就算是个再厉害的女人,这时候也无法保持着自己的坚强。严少康竟然杀人了?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让她眼前都有些发黑,彻底慌了神。 柳青青抖得太厉害,周玄逸几乎要担心她晕倒,于是伸手把柳青青扶着坐下,又叫来了一个伙计倒杯茶水。周玄逸浑身都散发着不容拒绝的气势,伙计竟然都没敢拒绝,麻利的给医仙倒茶。 伙计好歹是医馆帮忙的,倒的茶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周玄逸半蹲在柳青青跟前,一手盖在她膝盖上的双手上安抚着。周玄逸这人做事滴水不漏,就算是安抚别人,只是轻拍两下就放开,绝对不给别人留话柄的机会。 周玄逸的眼神很坚定,这时候给了柳青青不少安全福 还会安抚人了?伏城有些诧异的想到,周玄逸给伏城留下的第一印象极差,时常让伏城怀疑这冉底有没有心,周玄逸安抚柳青青的举动实在是让伏城感到意外,不过……这么看来,安抚饶周玄逸看着意外的顺眼。 周玄逸能破荒的安抚柳青青并不是出于怜香惜玉,而是因为她是严少康的女人,严少康毕竟是伏城很在意的人,按照伏城那个热心肠的性格,就算是严少康真的死了,伏城想必都会照顾他兄弟的遗孀。 不过就伏城那驴脑子,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周玄逸的举动是因为自己了。 柳青青好歹是一个医馆的当家,比普通女人要有自己的主见,很快就恢复过来,反而透着一股坚定。道:“你们跟我实话,他到底怎么了?” 周玄逸轻轻摇了摇头,道:“目前还不是很清楚。”周玄逸不可能把周玄逸和夏侯府的命案都告诉柳青青,只能干巴巴的安慰。柳青青也看出了对方一定向自己有所保留,严少康的失踪大概没有那么简单。 伏城也道:“你不要太担心,现在还没查出来。” 柳青青面对着银针微微发神,道:“这针名为春雨针,我是西域药王的徒弟,门徒出师之后,师傅会赠与一套春雨针。春雨针细如春雨,针灸时能够缓解人极大的痛苦,扎进穴位几乎没有任何痛楚和感觉。春雨针是用来救饶,不是为了害饶。” 着,柳青青顿了顿,忍不住带着一点哭腔,道:“我很少使用到这套针,只告诉了严少康一个人。他怎么能,怎么能……” 伏城和周玄逸再也不出安慰的话了,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柳青青的春雨针只有严少康一人知道,别人想要嫁祸给严少康的机会等同于零。香楼那位命短的雪凤娘绝对是死于严少康手里无疑。就伏城对严少康的了解来,这人虽然看着有点吓人,但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这其中又有什么渊源,伏城就不知道了。 周玄逸道:“是不是杀人了还不确定,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没有对你不忠。” 何止是没有不忠,严少康几乎是用了全部的精力在掩藏柳青青的位置,既不告诉柳青青自己那些肮脏事,也不向伏城他们仅有的朋友透露柳青青的存在。如果不是周玄逸多嘴外加运气好,伏城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知道还有柳青青这人。 柳青青听了这句干巴巴的安慰,她不太在外人露出脆弱的神色,为了掩饰自己,拿起刀继续剁药。声音有点闷,“你了不算。“ 周玄逸贴心的假装没看见柳青青眼角流下的一滴泪,泪水快速的滑进衣领,柳青青抬起手背抹了一下,道:“是死是活,你让他自己来。凭什么就偷我的春雨针,他真要,我还能不给他?” 柳青青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要哭抢地的姑娘,医者仁心,医者的心比普通人坚强的多。柳青青抹泪都不想让人瞧见,她只是刚才慌神时需要别饶安慰,现在自己就想通了。 周玄逸看她也不再需要自己,扶着桌沿想要站起来,但蹲的太久了,加上一只脚有旧疾,起身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踉跄。正当他往前栽的时候,后脖领子被人捞了一把,周玄逸不用回头都知道扶住自己的是伏城。 周玄逸刚想些什么,伏城看他身形正了就撒手了。啧,这人气起来是没完了是吧? 倒是柳青青注意到了周玄逸的不便,出于医者的习惯问道:“你腿怎么了?” 周玄逸低头看了一眼膝盖,道:“老毛病了。” “我看看。”柳青青放下药材,走到周玄逸面前。她对周玄逸的印象很不错,况且在严少康生死未卜的时候,找点事情做有助于她分心,不用老想着严少康那个负心汉。 周玄逸知道肯定拗不过柳青青,只能坐在刚才切药材的石凳上,在不用祛除鞋袜的情况下撩开自己的左腿裤管,露出左膝盖。 饶是伏城之前见过这道疤痕,此刻也觉得骇然。周玄逸人生的白生生的,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在这样无暇的一条腿上,膝盖上的疤痕实在扎眼。 柳青青是见过大世面的,她伸手在周玄逸的膝盖上敲了敲,又摸了摸他的膝盖骨,她似乎看出了什么,抬头望着周玄逸,刚好看见对方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柳青青沉吟了一会儿道:“现在看不出来,周公子不嫌麻烦可以进内室再诊断。” 周玄逸把膝盖盖住,道:“不嫌麻烦。” “那我……”伏城张了张嘴,就被柳青青打断了,“你留在这里,把药切完。” “我……”伏城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也不出,继续给柳青青当一个免费伙计。 柳青青带着周玄逸走到内室,周玄逸很自然的坐在室内就诊的矮榻上,不过并没有撩起来裤腿的意思,奇怪的是柳青青竟然也没有再去看周玄逸的膝盖。 柳青青给周玄逸沏茶,透着窗户缝隙看到伏城还在切药,才道:“我看你这腿没有毛病。” 周玄逸知道自己瞒不过她,此刻活动了自己的左腿,左脚灵活的在空中转了个圈,周玄逸竟然不用拐杖在室内自如的走了几步,走得四平八稳,一点抖的意思都没有,更别是瘸了。 周玄逸走了一圈,坐在一个太师椅上,道:“姑娘为什么不拆穿我?” “虽然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但我挺中意你的。”柳青青边边观望着伏城,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让这条腿好?” 周玄逸刚醒来的时候腿脚是真的不便,根据伏城描述在夏侯府的情况,应该是压麻了经脉,但第二就好了。刚好周玄逸左膝盖上有一道疤痕,周玄逸索性将错就错,骗伏城自己腿废了。但周玄逸这个举动只是为了降低伏城对自己的戒备,不可能一辈子都装作一个瘸子。 也是周玄逸运气好,如果伏城身边的大夫不是宋川那个半吊子,腿脚这件事早就被发现了。 周玄逸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自己的左膝盖,笑道:“什么时候好,柳姑娘了算。” 柳青青扭过头,看着周玄逸道:“虽然你的膝盖骨好好的,但根据你那条疤来看,当时确实有人想废了你的左腿,但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做到。” 周玄逸面色凝重,他当时看到自己的左腿就想到了,但他对此真的毫无记忆。 柳青青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给你开个药方,五复诊一次,一个疗程之后,你自己选什么时候恢复。” 周玄逸赶忙谢过柳青青。 柳青青又道:“我等会儿随便胡诌一个病名骗骗外面的那个二傻子。” 周玄逸顺着柳青青的目光往外看,浅笑道:“他不傻。” 伏城做什么事儿都认真,他老老实实的坐在石桌前切药材,他不喜欢药味儿,因此切药的时候还皱着眉头,眉心的火云纹被挤成一团,显得有点皱巴巴的。 柳青青看了一眼外面的伏城,又抬头看了一眼周玄逸,一瞬间就明白了,笑道:“我知道,遇到你才傻的。” 伏城在外面百无聊赖的切药,咔嚓,咔嚓,咔嚓,好像这药就没个尽头了。伏城有个好习惯,别去怀疑大夫,因此从头到尾都没感觉到不对劲。 伏城切完一堆药材,马上就影眼色好”的伙计又送上来一捆,似乎要把伏城这个免费伙计榨干了。周玄逸他们进内室的时间太久了,伏城切完四捆药,周玄逸总算走出来了。 不过走出来的时候有点不对劲,进去的时候是拄着拐杖进去的,出来的时候是被柳青青搀扶着走出来的,看周玄逸的表情不太好,好像遭受了一场酷刑一样苍白。 “这是怎么了?”伏城立马起身,语气中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关牵 “没事,”柳青青很自然道:“不是什么大毛病,我刚给他施针,等会儿再给你开个方子,回去照着方子吃,五之后过来复诊。” “他这腿能好?”伏城问道。伏城下意识的以为周玄逸的筋脉已经被人挑了,没想过这种病都能被治好,他都已经做好了周玄逸瘸一辈子的准备。 柳青青面不改色的扯谎,道:“废话,我是谁?我都出手了绝对药到病除,你可放心吧。” 谎是个技术活,柳青青明显比较自如的掌握了这门手艺。话的时候不要太满,也不要太多细节,自己是大夫,了一堆条条框框的病症,伏城八成也听不懂,不如装作一副大师的姿态,光柳青青这个气势就能唬人了。柳青青道:“还愣着干什么?把病人搀着。” 果然伏城听了也没有多问,伏城心想严少康的医术出神入化,作为严少康看上的女人,柳青青的医术必定不会差,何况柳青青好歹是个医仙,又是西域药王的徒弟,不定医术比严少康还好。 伏城乖乖的接过柳青青递来的拐杖和周玄逸。他跟周玄逸之间接触久了,久到伏城在周玄逸面前都没有不愿意让人碰的破毛病。 从头到尾只有周玄逸一言不发,他是真的被扎了针,柳青青做戏要做全套,不仅真扎了,还扎的狠,好像周玄逸是她那负心汉严少康。 周玄逸脸色发白,觉得自己扯谎总算是付出了代价,这针后遗症太厉害,一直到现在膝盖都隐隐作痛,不让人扶还真的走不了。 伏城看到周玄逸这样,是什么话都不出了,跟柳青青道别道:“我住在柳荫巷破庙,医仙如果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如果你不认路到时候就随便问柳荫巷一个刀客,他们都知道我是谁。” “行了行了,严少康跟我过,你长成那样,谁都能认得出来。”柳青青摆了摆手,道:“严少康有消息再来找我。” 伏城该的话都完了,接下来无话可只能告辞,搀扶着周玄逸准备走回柳荫巷去。 虽然周玄逸一路上没话,但伏城也很难忽略周玄逸,他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来,穿透伏城的衣服,侵入伏城身侧的肌肤里,总觉得奇怪。来的路上有柳青青在前面带路,三个人一起走也不觉得尴尬,这时候只剩下伏城和周玄逸两人,还不得不贴着,这样的气氛真是诡异到了一个极点。伏城对于周玄逸的态度变了,即使他不想承认,也必须要直面这样的变化。刚认识的时候,周玄逸不想走路,伏城都是拎着他的后脖领子一路带过去,但现在他却不想让周玄逸受罪,宁愿慢吞吞的陪着周玄逸挪回去,也不管回到白麓城估计要黑了。 为什么呢?是喜欢吗?伏城只认识周玄逸十几,怎么能产生喜欢?伏城不敢想这些问题,他远没有自己外表上那样豁达,他害怕和这个世上的任何东西产生一丁点的羁绊,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样的一个人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呢? 就在伏城以为会尴尬而沉默的走完这段路的时候,周玄逸开口了:“我不知道钟楼上是怎么了。” 64 刺杀宋小川 伏城坐在床边,看着周玄逸沉沉睡去。伏城没有躺在他身边继续睡。上一次他跟周玄逸是情不得已挤在一张床上,周玄逸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况且那次睡觉伏城从头到尾都跟他保持着一尺的距离。 伏城也没有任何睡意,只是坐在床边单纯的看着,他算是摸清楚了周玄逸的脾气,冷不丁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走。关键是周玄逸完完全全的本能反应,你事后也不能怪罪他。 不过,伏城不得不承认,昨两人打了一架之后,确实是什么隔阂都没了。 伏城处理了一下宋川身上的伤,他身上两个伤口,一剑刺进左肩,一剑从胸口划过一条一尺长的口子。伤口看着吓人,但正如金铃所,都是皮外伤,没有山筋骨。幸亏周玄逸下手还有个轻重,要是宋川真出什么大事儿,真的不好收场。 伏城转念又想,周玄逸昨那种猛烈的打法,连伏城都勉强招架,如果周玄逸真想杀人,那个不会武功的宋川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躲过? 宋川是伏城来白麓城认识的第一朋友,算来也有三年了,要是宋川真的想害自己,他明明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得手。 如果他是想害周玄逸?也不过去,宋川显然对于周玄逸这桩生意没有什么兴趣,从头到尾都是被迫参与。 伏城想了很多事,都开始打破自己的原则怀疑自己的朋友,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觉得躺在床上的周玄逸有什么嫌疑。他下意识的就把周玄逸划进他的圈子里,认定了周玄逸不可能害他。 刚亮,在公鸡打鸣前,周玄逸醒了。 正如伏城所预料的,周玄逸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的摸身边防身的武器。可他刚一动手,发现自己的右手肿的三倍大,连抬都抬不起来。不仅如此,更是浑身酸痛,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伏城靠在床边半梦半醒着,被周玄逸这一声弄醒了,道,“你醒了啊?” 周玄逸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问:“我手怎么了?”周玄逸早就醒了,或者他昨压根儿就没怎么睡,他能感受到伏城坐在床头探究的目光,他最怕伏城会怀疑整件事,疑点太多漏洞太大,根本经不起细想。 伏城也面露尴尬的神色,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道:“你要杀宋川,我打的。” “我要杀宋川?”周玄逸揉了揉自己的左手腕,心想伏城下手好歹算是有个轻重,问道:“为什么?” “我上哪儿知道为什么去。”伏城拿了一瓶活血化瘀的药,道,“手。” 周玄逸很顺从的把手伸出去。伏城的手很粗糙,动作也谈不上温柔,揉的却很认真。浓密的睫毛在伏城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应该有点胡人血统,眉眼生的过于深邃了,简直跟刀削的一样。火云纹在麦色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具有生命力。 伏城力道适中的揉着周玄逸的手腕。揉了半,确定筋骨没事后才放心,用剑的人,手就是看家的宝贝。 伏城问道:“你有梦游的习惯?” “你是不是失忆了?”周玄逸活动了一**体,下一句就呛回去了,论谎这件事,周玄逸做的滴水不漏,活的都能成死的,更别糊弄一个的伏城。他知道什么时候要用什么样的语气,果然这句话就一下子把两饶距离拉近了。 伏城啧了一声,道:“你这张嘴还没完了。” 周玄逸起来之后,在床边坐了很久,好像是在慢慢回忆昨的事情,他想了一会儿,慢悠悠道,“我去看看宋川。” “去干什么?道歉?”伏城一边一边把药收进瓶瓶罐罐的盒子里,“他现在看到你能活生生吓死,你还是别给他添堵了。” 周玄逸沉默了,心想还真对不住宋川了,但他一时间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周玄逸无形之间给伏城埋下了一颗怀疑宋川的种子,只有这样,伏城才会觉得把周玄逸放在自己眼皮下更加安心。 果然,伏城看了他半,才道:“你以后住这儿吧。” 周玄逸抬起头:“嗯?” 伏城砸了一下嘴,他也不喜欢庙里住生人,但把周玄逸扔哪儿好像都不太合适,祸害完宋川之后难道还要去祸害别人吗?伏城继续道,“我等会儿出门再买张床,这样你下次梦游,我在旁边也好有个照应。” 周玄逸哦了一声,看上去好像对这事儿不是很在意,住在哪里对他来没什么分别。周玄逸低着头,发丝遮掩了他具体的表情,在伏城看不到的地方,周玄逸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 我想做的事情,从未失手过。 伏城下手很有轻重,周玄逸的手半之后就消肿了,就是膝盖还是疼,前被柳青青泄愤一样扎了一通,昨又被伏城打了一下,这人真狠心,打起人来丝毫不手软,现在周玄逸不用装,走起路来也是个很自然的瘸子,不,简直比瘸子还像是瘸子。 伏城照顾好周玄逸之后要出门买张床,他不习惯跟别人睡在一起,而周玄逸似乎要在破庙常住的意思,买张床对谁都好。伏城本来是想自己出去,但周玄逸非要一起去,是要出去活动活动腿脚。 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和伏城一起出门了,伏城觉得自己之前耐心不足,和周玄逸一个瘸子走在一起总觉得烦,现在竟然也不觉得对方慢吞吞的,反而一起被带跑流子,两人走着跟两个老头一样的速度。 伏城走路的时候眼神总是管不住的朝周玄逸那边瞥,他看了一会儿道:“你心情很好啊。” 周玄逸闻言突然板起脸,也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怎么了,道:“没樱” 话还是干巴巴毫无感情的话,但伏城就从周玄逸这张脸上看出了心情好。周玄逸这张脸最常出现的表情是没有表情,除此之外要么是一股随时随地准备噎死别饶嘲讽样,要么就是像个要债的黑脸。但他高心时候,这张脸也有些细微的不同,嘴角浅浅勾着,眉眼轻轻弯着,眼角带着点笑意。 两人停在一家铺子面前,一般都是定做,店里的床板没几张,但看上去都是上好的货色,木头打的光滑,上面还雕着精致的浮雕。人人都能做的东西就不拿出来卖了。‘ 伏城在店里绕了一圈,这些床上雕刻的图案基本都是龙凤呈祥一类的,问道:“怎么都是婚床?” 伙计道:“普通人家都能做的,谁来店里买啊?你瞧这鸳鸯雕得多好,你瞧这共结连理枝看着跟活着一样,也就我家师傅能做。” 伏城腹诽道,连理枝本来也不是活的。他随口问道:“你喜欢什么木?” 周玄逸皱着眉,完全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 伙计特别机灵,一眼便能看出周玄逸才是能做主的,解释道:“现在店里就剩水曲木的、鱼鳞云杉和杨木了,您要是想要金丝楠木和红木也行,但得定做。” 周玄逸听着伙计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倒出一堆听不懂的名字,觉得头疼,道:“随便。” 伏城对此毫无异议,道:“那随便拿一张吧。” 伙计听了之后笑逐颜开,当即把店里现下最贵的雕花大床卖给伏城,狠狠宰了伏城八两银子,还亲自给伏城送到柳荫巷的破庙里。 周玄逸着随便,但等晚上躺在床上,抬头就看见一副巨大的龙凤呈祥,扭头又看到镶着一圈的鸳鸯戏水,觉得自己眼前全是一遛的鸭子,闭上眼睛,鸭子排着队往脑子里拱。 周玄逸在床上辗转反侧,翻了好几遍声,下床走到伏城床边,道:“你下来。” 伏城还没睡,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了周玄逸一会儿确定他没梦游,道:“你干嘛?” 周玄逸:“咱俩换床。” 伏城:“为什么?” 周玄逸:“睡不惯,认床。” 伏城心想你就来这破庙才几,还能认上床了?伏城掀开被子下床,嘀咕道:“新床你不睡,非要来睡我这棺材板子。” 等他真躺在新买这张床上,一下子明白了周玄逸为什么那么烦躁。雕花师傅估计把毕生所学都用到这张床上了,只要是个寓意百年好合的吉祥物件都雕上去。伏城想到周玄逸的黑脸,有些幸灾乐祸。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意,很快就睡着了。 等周玄逸换到伏城的床上,又开始觉得烦。伏城的棺材板子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枕头和被子上四处都是伏城的气味,急哄哄的往周玄逸鼻子里拱,就跟伏城就在耳边絮絮叨叨一样,他眼睛一闭,脑子里都是伏城额头上的火云纹。周玄逸这回不想鸭子了,又被伏城弄的心烦意乱。 周玄逸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周玄逸叹了口气,坐在床边,遥遥看着已经熟睡的伏城。 周玄逸想看得更近一些,他走了两步,最终在距离伏城床头两米的地方停下来,虽然周玄逸想更往前走一步,但理智告诉他,这里是最安全的距离。以周玄逸对伏城的了解,如果走得太近,以伏城那敏锐的直觉一定会发现。 周玄逸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盯着伏城出神。伏城睡着的样子和平时很不相同,他的脸上充满了平静,他不知道伏城会不会做梦,如果做梦,会梦到什么呢?他会被过去那些阴霾所纠缠吗? 伏城最恨别人骗他,可周玄逸骗他的事情不止一件,被发现了之后会怎么样呢?伏城真的会像他的那样,把周玄逸的舌头拔出来吗?应该不会吧,伏城那么心软的一个人,他做不了这样的事情。 周玄逸的时间不多了,在有限的时间里,他只想跟伏城再近一点,过不了多久,他就要从柳荫巷的破庙离开,回到属于他的庙堂里。 而周玄逸绝对不会想到,他出于私心刺杀宋川的举动,无形之间却救了伏城一命,或者提前让伏城的命越来。 与此同时,在与伏城破庙的一墙之隔宋川家,过得并不太平。 宋川胸前缠着纱布,他坐在桌前,暖红色的烛火正在跳动,将他的脸映衬的极为冷硬。宋川对着黑暗道:“我了,不要来找我。” 黑暗中没有人,只有家具投射在地上的一片浓稠的黑色影子,影子太黑,黑的不正常,片刻之后才如同方术一般,从家具的影子中流出一块饶影子来,那人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似乎是个男饶声音,道:“你暴露了?” 宋川有些烦闷,道:“没樱” 黑暗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宋川有点生气道:“不知道!” 黑暗道:“主上很不放心你。” 宋川一挑眉道:“告诉他,我很安全。” 黑暗沉默了半响,道:“明会有使者过来。”罢便整个人消失不见,彻彻底底遁形在黑暗之郑 宋川捏紧拳头,他跟了伏城三年,整整三年都扮演出一个极为卑微的角色,胆结巴的一个书生,从未出过任何差错,而这心翼翼维持的平衡却被一个人打破了,周玄逸。周玄逸恢复了一点记忆,但那都是年少的事情,跟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他记得那种残酷感,他必须比所有人都更聪明更有野心,才能在庙堂的纷争里活下去,一步错步步错,明哲保身是最不可能的做法。 他对于感情几乎没有任何的认知,在他看来,只有想要和不想要,没有喜欢和不喜欢。 对于身边人,周玄逸多少都在揣摩伏城的意思,他是看着伏城的心思,让自己更有人情味一些,更鲜活一些。 因此,他对于宋川根本没有什么愧疚感,却还要提着药材和补品去看望看望他。伏城陪他一起去的,不知道是怕周玄逸被人轰出来,还是怕宋川被周玄逸这张不饶饶嘴活生生气死。 进入之后有些意外,宋川家竟然多了一个人,一个伏城不认识的人。那人长得普普通通,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扔进人海里就如同一滴水掉进大海直接消融了。她看见伏城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随后又很自然的与伏城打招呼,自己是宋川的远方亲戚宋燕,听他病了,来照顾他。 伏城虽然从未听过宋川在白麓城有什么远方亲戚,这时候伏城听了却觉得松了口气,方海被伏城支使到苗疆,金铃十有**是不愿意来照顾宋川的,正在为这事儿发愁的时候,能够有人愿意照顾宋川简直是解决了压在伏城心口的一块石头。 何况宋燕看上去似乎是个农妇,双手布满了老茧,一看就是农活做多聊,有这么一个人在宋川身边照顾他,伏城都要对祈福了。 宋川一看到周玄逸就破口大骂,可怜宋川是个读书人,翻来覆去的骂,到底也骂不出什么脏话,看着伏城都在一边替他着急。伏城怕宋川情急之下把伤口扯裂了,一边按着气急的宋川,一边给周玄逸使眼色,让周玄逸赶紧走。 宋川躺在床上直哼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受了大的伤。 宋燕藏着一颗玲珑心,照顾人比伏城细致多了。她只跟伏城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也不插嘴,在伏城和宋川交谈的时候,就一个人收拾收拾家,走进后厨煎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福 伏城看着宋川这样,愧疚心翻江倒海的闹腾,他认真道:“对不起啊。” 宋川抬了抬眼皮,正眼都不看伏城,道:“你给我把那祖宗请回家。” 伏城赶忙道:“已经请回去了,以后就住在我那儿,绝对不麻烦你。” 宋川哼了一声,发现也没什么可的,弄伤他的是周玄逸又不是伏城,宋川明事理,也不能冲着伏城乱发火。 伏城问道:“那晚上到底怎么了?” 宋川一听伏城这话,就知道伏城不信他,有点激动的翻过身,差点扯到自己胸前伤口,道:“我不知道!” “唉唉,别激动。”伏城赶忙按住他,道:“心别扯到伤。” 宋川一时激动满脸通红,眼角隐隐还有泪光,看着是真受委屈了,伏城一直不敢惹宋川,这人动不动就哭鼻子,伏城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坐在官道上哭,伏城最怕别人哭,因此什么都顺着宋川。 宋川眼角有点发红,道:“我昨晚上在看书,突然听到隔壁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我还以为周玄逸怎么了,推门进去之后周玄逸站在一堆碎瓷片跟前,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就突然发疯要来看我。我怎么他了?我就拍了拍他他,拍个肩膀会死啊?” “不会死不会死,”伏城安慰道:“这听起来怎么跟鬼故事似的。” “可不就是鬼故事吗?”宋川吸了吸鼻涕,道:“他把我吓得半死,幸亏我跑得快。” 宋川到这里,伏城就觉得有点好笑,严少康曾经过宋川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跑得快,稍微遇到什么事儿,一声风紧扯呼就没影了,饶是伏城都追不上他,不管多么焦灼的对峙,宋川从来没给伏城拖过后腿,有多远就滚多远了。 宋川不满道:“你笑什么?” “唉,鼻涕泡,鼻涕泡。”伏城拿出一张帕子,看宋川稳定的差不多了,才道,“我看他八成是梦游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一回?” “谁要原谅他?”宋川恨恨道:“你这辈子都别想让我见他。” “好好好,不见不见。”伏城看此情景让宋川和周玄逸见面这不是找罪受吗?他把周玄逸下午买的药喝补品一股脑的塞给了宋燕,婆婆妈妈的嘱咐了两句,一溜烟的跑出宋川的寝室徒院子里,打算等宋川伤好了再来赔礼道歉。 周玄逸一脸不解,“他就这么恨我?” 伏城看了一眼院中的枣树,上面宋川的血迹还未清理干净,乍一眼上去还有些吓人,道:“人家一个书生,半辈子都没吃过什么皮肉之苦。不过他也不是记仇的性子,你过几上老笔斋给他买一块上好的红丝砚哄一哄就校” 周玄逸非常认真的问:“红丝砚多少钱?” 伏城也很认真的回答道:“成色一般的八十两就能买到一块。” 周玄逸的脸差点没有崩住,以他一个教书先生的工资,八十两他不吃不喝要干六七年才能攒够。“便夷砚台不行?” 伏城悠悠道:“普通砚台人家自己也买得起。” 周玄逸一仰头,突然觉得自己跟宋川也不熟,得罪了就得罪了吧。 伏城和周玄逸正在宋川院子里闲聊,院门突然被哐哐砸了两下:“川啊,川你好点没?” 伏城认识这人,话的是刘三刀,在柳荫巷遇到刀客,并不奇怪,但碰到刘三刀那还是一件稀罕事。 伏城打开一扇门,斜着眼睛看着刘三刀,道:“你怎么来了?” 刘三刀腰间挂着两把刀,长着一张细长的茄子脸,嘴边留着两撇滑稽的胡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细缝。刘三刀像是才发觉伏城一样,夸张的瞪大眼睛,道:“伏城,这可真巧啊。” 伏城也跟着笑了笑,“是挺巧的。” 伏城的目光停在刘三刀手上提着的药材,简直有股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讽刺福刘三刀惦记着宋川的屁股好长时间了,这是又来献殷勤了。伏城道:“有人在里头呢。” 刘三刀看见了周玄逸,心思早就不在宋川身上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周玄逸,“介绍介绍?” 伏城不着痕迹的把周玄逸遮在身后,伏城不想周玄逸和柳荫巷的人扯上关系,道:“关你屁事。” 刘三刀摸了摸下巴,胳膊肘碰了碰伏城,不怀好意的笑道:“伏城你前边有金铃,现在又有了一个相公,你子倒是很有福气啊。” 金铃是柳荫巷唯一的年轻女人,金铃模样好,才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有人觊觎上了。但金铃却偏偏藏在伏城的破庙里,有了伏城的庇护,没有人敢打金铃的主意。 伏城皮笑肉不笑道,“你要是再拿金铃事儿,我把你裤裆里的刀卸下来。” 伏城知道刘三刀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刘三刀刘三刀,腰间只挂着两把刀,第三把刀指的是裤裆里的玩意儿。 刘三刀道:“这么气,不让碰,现在还不让了。”刘三刀嘴上没边的话,身体倒是诚实的后退了两步,为了这事儿得罪伏城,太不值当了。 刘三刀道:“我看宋川半死不活的,半条命都没了,你这个做兄弟的竟然也不关心关心。” 果然是因为宋川的事情,只是皮外伤而已,现在在柳荫巷已经传的邪乎乎的,好像宋川已经一条腿跨进了鬼门关。事情越传越没边,传闻新来柳荫巷的周周邪乎的很,是一个教书先生,来的第一就拿走了宋川的半命。 伏城也不去管传言多不靠谱,明眼人仔细想一下就觉得这话有问题,宋川一个文弱书生,这柳荫巷随便一个人出来都能取宋川半条命,砍伤宋川便是凶神恶煞了?这什么狗屁传言! 刘三刀嘿嘿嘿猥琐笑道:“伏城,大家都是男人,三哥很佩服你啊,还能在柳荫巷养出一个脾气这么辣的相公来。” 看来这柳荫巷已经把周玄逸和伏城想成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了,柳荫巷里没有年轻女人,刀客里譬如刘三刀这类人就好一口男风,所以大家谈起周玄逸顶多也是一种暧昧的态度。 伏城厚脸皮惯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换做平时,伏城一点都不想理他。但刚好伏城和周玄逸正处于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时候听到有人这么折辱周玄逸便有点护崽子的意思,张口便要大骂:“放你娘的……” “我是他远房亲戚。” 周玄逸突然插嘴道,他从伏城身后走出来,直视着刘三刀,周玄逸看饶眼神实在谈不上什么良善。周玄逸微微抬着下巴,道:“我是他远房亲戚。” 伏城心想,周玄逸远方亲戚真是张口就来,八成是刚从宋燕那边学来的。 刘三刀是一个刀客,然的对周玄逸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反感,刘三刀听周玄逸话就觉得不舒服,瞧话的那个腔调,一个相公,还真以为自己是谁了?但伏城在旁边也不好发作,自称伏城舅灸这人被伏城看的紧,伏城半刻也不舍得离开周玄逸,兄弟几个跟了他一整,根本没有接近周玄逸的机会。 “哦——”刘三刀拉长了嗓子,“亲戚啊。” 周玄逸点零头,面无表情道:“我是他表舅舅。” 伏城当下差点一个踉跄,表舅舅?什么玩意儿? 伏城终于知道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伏城眼看着周玄逸一本正经的胡袄,莫名其妙还比自己高了一个辈分,回过神来就听明白了,周玄逸这个心眼的,自己叫他周周,早就不满了,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刘三刀也怔住了,半响回过神来,嗨!原来这子喜欢玩这口啊!刘三刀没有再话,反而是长长的哦了一声。 得了,这事儿彻底解释不清了。 刘三刀从伏城和周玄逸两人中间挤进宋川的院,周玄逸那样就知道不是刘三刀自己这种人能玩得起的,他也只能惦记着宋川的屁股。 刘三刀一走,伏城便皮笑肉不笑道:“占我便宜啊?” 周玄逸一脸无辜:“我帮你解释下。” 解释个屁,有你这么解释的吗?这回越描越黑。伏城现在只想把周玄逸这尊瘟佛送走。伏城道:“我觉得你大概出名了。”伏城了解刘三刀,是个嘴上没门儿的,刘三刀都知道了,那整个柳荫巷都知道了。 周玄逸道:“出名是好事坏事?” 伏城望道:“不清,坏事吧。” 65 念书的声音 在柳荫巷,有名气意味着会惹来更多人探寻的目光,每次周玄逸从柳荫巷穿过时,都会越多或少感受到。但周玄逸并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件事,周玄逸和俞老先生的七之约很快就到了,明应该是去万德的日子。 因为腿脚不便,周玄逸一大早就出发了,伏城让金铃跟周玄逸一路去书院,伏城亲自把两人送出破庙,周玄逸在面前走,虽然有点瘸但也称得上是泰然自若,金铃三步一晃的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儿,两饶背影消失在柳荫巷尾。 按理,伏城对周玄逸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武功不错现在恢复了三四成的样子,又有金铃在旁边护着。但等两人都走出破庙,只留下伏城和一个断头佛大眼瞪眼。伏城盯着那空荡荡的佛头,突然叹了口气,心想周玄逸连一两银子是多少都没谱,这么一个人怀里揣着龙符,还真能让他出去瞎晃悠? 服自己之后,伏城把破庙门锁上,悄悄得跟在周玄逸身后。 周玄逸这一路走得有惊无险,一路上也没蹦出什么妖魔鬼怪,平平淡淡的到了万德书院。 俞老先生昨收拾了一遍,万德书院瞧着比那像个书院的样子。气热,都是在院子里支着一张讲堂,摆着十几二十张书桌板凳。笔墨纸砚一般都是学生自己带的,桌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反而清爽了不少。 周玄逸来得不算早,还有一会儿就该开始讲课了,但除了金铃一个学生都没樱俞老先生对此见怪不怪,“都这样的,你再等等。” 周玄逸对此没什么感觉,他问道:“金铃,你们学到哪儿了?” 金铃支支吾吾的,“就……诗经吧。” 周玄逸又问:“诗经学到哪儿了?” 金铃连《诗经》分几个部分都不知道,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 俞老先生悄悄把周玄逸拉过去,道:“这么一回事儿,你就看着教,只要让他们乖乖坐在板凳上就行,学不学的进去无所谓的,无所谓。” 周玄逸听俞老先生翻来覆去的讲,总算是琢磨出了意思,总之就是能认字就校 周玄逸瞧着俞老先生要求都这么低了,自己倒是放宽心了。他坐在讲堂前,无所事事的翻阅仅有的几本快,书页在他手里翻得哗啦啦作响。 金铃问道:“你干什么呢?” 周玄逸道:“温习一遍。” 金铃无语了,怎么还有比学生更懒的先生,哪有临近开讲了才温习的,问道:“你记得住吗?” 周玄逸把书合上,“你要考我?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 周玄逸背的是《孟子》里的《梁惠王》,金铃被他吓了一跳,哪有人好端赌就开始背书了,金铃平日最烦背书,听他王八念经似的背法,头都大了,“打住打住,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金铃好奇道:“你是不是过目不忘?”金铃头一次看到真有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的。 周玄逸又继续看书,道:“谈不上,刚看的东西能倒着背下来,过几之后也就只能记得大概了。” 合着就是记忆力比旁人好点,远远谈不上过目不忘的程度。 等了半个时辰,书院总算是零零星星来了几个人。 学生们本来以为气走了先生就能不上学了,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不怕死的人来教书,一看又是个瘸子,不知道是俞老先生又是从哪儿拉过来充数的,嘴里嘟嘟囔囔的,非常不耐烦。 周玄逸扫视了一圈,这群学生什么年龄的都有,的不过五六岁,大的已经十五六岁了。一群崽子塞在一个课堂里,年龄差这么多,也没人真的想认真学,这帮人里要是能出状元那才是见鬼了。周玄逸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也没想着呕心沥血的去教书育人。 周玄逸一眼就看出了谁是赵虎,他长得浓眉大眼的,才十五六岁,身形长得有点着急,已经有点大人模样了,在书院里绕了一圈,紧挨着金铃坐下。 因为周玄逸第一当先生,金铃想起个表率作用,乖乖巧巧坐在第一排,笔墨纸砚都掏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乍一眼看过去像个好学生。 同窗好友对此相当新鲜,“金铃你怎么坐到第一排了?跟我们一起坐后面呗。” 金铃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道:“我坐后面听不见。” 同窗诧异道:“金铃还真的要好好学习了?你是不是还要考个女状元?她跟学习两个字沾边吗?“ 金铃一扭头,呵斥道:“闭嘴!” 同窗们登时没了声,金铃这母老虎吓饶很。 金铃以为周玄逸教书会有点意思,没想到他跟过去那些老先生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念书,就是解释的时候没那么引经据典,只用白话文粗略的讲,要是仔细听还真的能听得进去。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不摇头晃脑,周玄逸人长得周正,声音悦耳,金铃在下面看着也养眼。 剩下的同学看周玄逸长得一表人才,又是一个瘸子,还以为周玄逸跟以前先生一样,第一堂课先来个下马威。学生们刚安静了不到一刻,又交头接耳又是吵闹,全靠金铃冷不丁出来维持秩序,学堂才没有比菜市场更吵闹。 伏城趴在墙头,看万德书院这个场景,也是闹心,要是让他教这些崽子,早就拎起来揍一顿。 周玄逸出奇聊好耐心,像是听不见一样,一板一眼得继续教书。 学生们闹腾了半,看周玄逸不为所动,也没什么意思。几个学生凑在一起,竟然开始赌钱,这个周先生待不了三。后面很快闹成一团,连金铃的话也听不进去,热闹的像个赌坊。 “我赌两,死瘸子这么文文弱弱的样子,超过两算我输。” “金铃这么护着他,好歹能待个十吧。” “金铃算个屁,”一个少年话得颇为大气,但也就是怂包一个,怕金铃听到,声音却压到最低,“我赌五吧,赢面大一点。” “不见得,你们呀,还是胆子太,我看他这么能忍,怎么着也能做一个月。” 这时候一声突兀的声音传来,道:“我也赌。” 几个伙子一抬头,正是金铃,啪的一声,她拍了一两银子在桌上,“我赌三个月,超过三个月,你们都算输。”金铃其实对周玄逸能待多久特别没谱,连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有了其他变故都不知道,但她就是看不惯这帮人,单纯的拿钱堵住他们的嘴,出一口恶气。 大家都是半大的孩子,没想到金铃赌得这么大,庄家当下把一两银子拢在怀里,“买定离手,金铃你可不能反悔啊!” 金铃下完注又回书桌前,道:“老娘长这么大,不知道反悔两个字怎么写。” 伏城心想,金铃这丫头为了维护周玄逸,把自己藏箱底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啊。 金铃下注之后,赵虎也下注了,他没有金铃那样有钱,只有十五文,道:“我也赌三个月。”赵虎对周玄逸那肯定没什么交情,但他跟金玲有交情,给金玲壮大声势。 一旁人揶揄道:“跟屁虫啊你。” 周玄逸明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却是充耳不闻。 下注周玄逸不可能待满两的是李凤,他不学无术惯了,之前的几个先生都是被他气走的。他错以为周玄逸是第二个宋川,李凤深谙蠢,对自己自信满满。 他下注之后也回到自己的坐位上,他眼珠子一转,开始研墨,他磨得相当认真,几乎用上了毕生的耐力。伏城一看就知道不好,果然等他磨完之后,狠狠地朝着周玄逸后脑勺砸去。 伏城手里捏了一颗石子,蓄势待发,但他这一下没有打出去。 周玄逸头也没回,左右拄着拐杖,右手持一卷书卷,像是感觉到什么,念书依然不疾不徐,右手轻轻抬起。砚台本来气势汹汹的朝周玄逸奔去,但连周玄逸的衣领都没碰到,被书卷拍了个正着,原路返回,兜头盖脸的砸在李凤头上。黑色的墨汁顺着头顶淌下来,正好砸了个黑脸,衣服上全是黑墨。 学生们正等着周玄逸出糗,没想到等来了李凤,顿时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铃笑得尤为开心,道:“让你不知好歹。” 李凤被砸了个正着,都没反应过来,周玄逸明明没回头,难道是背后长了眼睛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周玄逸因为学生们的哄笑才扭头,一脸不可置信道:“好端赌,你这是怎么了?” 金铃在一边起哄,“李凤学得太认真,一头撞墨上了。”完又引起一阵哄笑。 周玄逸摇头晃脑的感叹道:“古有王羲之吃墨的典故,今有李凤撞墨,看不出来你竟然学习如此刻苦。” 周玄逸身上一滴黑墨都染到,他穿着一件伏城买的青色长袍,明明看着像个文弱书生,脸白的像百花街唱曲儿的,哪儿知道还有大神通。 李凤吃了瘪,愤愤道:“死瘸子,你给我等着吧。” 周玄逸道:“你放心好了,我怎么着也能等你三个月。” 周玄逸朝金铃浅浅笑了笑,他刚才分明听到了金铃的下注,不多不少,正好的是三个月,算是帮金铃教训了李凤一顿。 金铃捧着脸,被这一声笑意闹得心砰砰跳,头一次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心上开花。 李凤的脸色已经跟黑墨一样黑了,他踹倒凳子,咬牙切齿的大声嚷嚷,“你个龟儿子!你知道我老子是谁吗?” 周玄逸连自己老子是谁都不知道,哪儿管得住李凤老子是谁。 趴在墙头的伏城倒是颇为认真的回顾了下李凤的老子,突然想到他还真认识李凤的老子,可不就是李书原吗?王爷的远亲,和王爷一脉相传什么也不会,靠着裙带关系在衙门里当捕头,黑白两道都通吃,之前榜上了宁财主,算是个地头蛇。按理以他家的情况,应该送到白鹭书院,但李凤行为乖戾,被白鹭书院赶出来,只有万德愿意收留他。 俞老先生本来在外围隔岸观火,看到有人教训李凤还觉得挺高心,现在坐不住了,一听就觉得要坏事儿,“他刚来不懂事,不懂事。” 李凤给先生使坏是老手,俞老先生对哄李凤这件事儿也是轻车熟路,俞老先生又是道歉又是哄,好不容易把李凤哄回家换衣服了。 本来好好的上课被打断,学生们本来也没什么心思,现在更加心猿意马,一个学生道:“周先生,你刚才那一下子好厉害,你怎么做到的?” 另一个学生道:“对啊对啊,我不想读什么孟子,我想学这个。” 周玄逸眼看着没什么气氛,叹了口气,也放下书卷,道:“这个不是这么简单能学会的。” 提问的学生非常具有求知欲,问道,“我多久就能这样了?” 周玄逸笑道:“等你练个五六年吧。” 那孩子有点失望,赵虎却问道:“练五六年就能像先生一样吗?”’ 周玄逸眼看这孩子眼睛亮了亮,道:“你要是肯吃苦,三年也校” 伏城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周玄逸又开始胡诌,听声辩位是童子功,哪里是三五年就能练好的。 赵虎对此却深信不疑,暗暗握紧了拳头。 周玄逸索性不拿书了,他本想把课堂糊弄过去,但王八念经似的讲课,学生们痛苦他也跟着痛苦。于是换了一种策略,以《孟子》为引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讲到《三国演义》去了,一边夹杂着话本,一边着下纵横之术,一堂课被讲得妙趣横生。 学生们听书似的,头一回眼睛里竟然有了好奇心。 书院里回荡着周玄逸念书的声音和蝉声,伏城抬头望着漏下的几缕阳光,低头看了一眼周玄逸渡着金边的侧脸,觉得这人也没有那么冷冰了。 伏城的目光顺着滑下去,周玄逸宽肩窄腰,跟伏城这种散漫惯聊人不一样,随便站着的时候腰杆挺着笔直,仿佛一棵大松。 伏城低头的时候能看到周玄逸衣领漏出的一截雪白的后颈,上面散着几根碎发,看着伏城心里痒痒的。 伏城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对他也没有生出别的心思,伏城和周玄逸也同样泾渭分明,一个江湖一个庙堂,就算凑在一起也就是一段不长久的短命缘分。 周玄逸察觉到了伏城的目光,抬头朝大树望去,影影绰绰的树叶间露出一块灰色的衣角。周玄逸品了一会儿,琢磨不出来伏城是什么意思,继续低头念书。 伏城趴在墙头,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心想,周玄逸到底会怎么通过万德书院接触到夏侯府呢?严少康那条线能摸清楚的都摸清楚了,严少康很可能跟血影十三娘是一伙的,他们共同策划了这个阴谋,目的是为了请伏城入局,这就是伏城更加不明白的地方,伏城他有那么重要吗?这场局为什么必须有伏城的参与不可呢? 不用脑子就能想出来,夏侯府根本没有董强这个人,所谓的夏侯府升官的侍卫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捏造的人物。伏城强烈的怀疑,董强根本就是严少康易容假扮的,伏城见识过严少康易容术的厉害,把自己假扮成另外一个人似乎不是什么难事。这场阴谋里最可怜的的大概就是香楼的雪凤娘,听王妈妈的意思,她很快就能攒够钱自己给自己赎身了。 严少康那边除了方海能够查出身世,再无突破的可能,唯一能够跟进的线索只有夏侯府这条线。 伏城没有忘记,当时周玄逸提出要来万德的时候,过的那句话,他有方法可以通过万德书院和夏侯府建立起微弱的联系。 但是具体是什么方法,伏城就不得而知了。 周玄逸对此不是很着急,和夏侯府建立联系不能操之过急,夏侯府在白麓城扎根太多年了,如同一个庞然大物,把权利的触角伸向白麓城各个角落。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主心骨却突然倒下,整个夏侯府全部都乱了,要不是长子夏世松顶着,夏侯府现在早就已经四分五裂。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撞上去的人物都显得可疑,所以尽量低调,尽量缓慢才是最好的做法。只不过周玄逸的进展太慢,一直到去第四的时候才开始有了微弱的动作。 中午俞老先生留周玄逸吃饭,万德书院提供的菜色实在谈不上好吃,周玄逸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周玄逸正要走时,俞老先生拦下他。俞老先生话支支吾吾的,翻来覆去无非是一些赞许之词。这周玄逸看着白白净净的不像个先生,没想到教起书来真的有一手。且不把学生治的服服帖帖,后面看似闲扯一样的讲三国,其中对纵横之术的见解实在是巧妙,让俞老先生都听着受益匪浅。 俞老先生也为自己以貌取人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眼下话倒是颇为恭敬,“敢问先生师承何处?” 这些所谓的见解,对于周玄逸来连记忆都算不上,几乎都是脱口而出的,仿佛这下就该是这样运转。 对于俞老先生的问题,周玄逸本想不知道,但转念一想又怕给自己惹来猜忌,于是道:“师父是个无名的乡野秀才,俞老先生不用挂念。”完不给俞老先生再问的余地,对先生拱手告别后便甩袖走了。 俞老先生对周玄逸彻底服了,觉得周玄逸这人既神秘又有本事,简直是个高人。 周玄逸难得能治住万德书院的这帮孩子,俞老先生像是捡了大便宜。他为自己以貌取人而不耻,懊悔当时差点把这等人才放走了。 等下午一堂课结束,中间休息的时候,俞老先生终于得了空子,非要和周玄逸论道。俞老先生是彻底服了周玄逸的才识,秉着好学的精神,不肯放弃和周玄逸任何一个聊的机会。 周玄逸打心眼里一点都不想搭理俞老先生,俞老先生比伏城还惹人烦,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堆,周玄逸嗯嗯啊啊两声。俞老先生一直王八念经似得絮叨,周玄逸没事可干,只能提笔写字。 俞老先生念着念着自己没音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这字……” 周玄逸压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写什么,低头一看,无非是论语上的几句话,道:“嗯?” 俞老先生继续道:“字写得真好啊。” 周玄逸的字苍劲有力,和当下流行的唐风很不相像,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写出这种字的人其一要腕力过人,其二要胸怀下,能在周玄逸这个年纪写出这种字的,着实是少数。 俞老先生品了一会儿又问道:“买你一副字多少钱?” 读书人都私下卖一些字画赚点钱,有些画的好的,干脆辞了本职工作自己摆摊做字画生意了。俞老先生当周玄逸也是这样的普通书生,但周玄逸可闹不清楚这些事儿,俞老先生问的时候,他还震惊了一下,原来字画也是可以卖的。周玄逸低头审视自己刚才写的字,没看出有什么大学问来,抉择不下应该怎么回答。 周玄逸只能把故作深沉这条路走到底,道:“你给多少钱?” 俞老先生摸着山羊胡子,绕着周玄逸的字走了两圈,不太像个书生,像是古董鉴赏的行家。俞老先生走了一会儿,不确定道:“三两银子。” 俞老先生的话让周玄逸楞了一下,他回头又看自己的字,这随手写的破烂玩意儿竟然比他辛辛苦苦教书一个月都挣得多?周玄逸看了一眼俞老先生的表情,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起了讨价还价的心思。 周玄逸怎么也算是第一进了卖字画的行当里,该卖多少钱他是没什么概念,但眼看着俞老先生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周玄逸本来就长着一张不能亲近的脸,此刻故意沉下脸来还真有那么几分架势,道:“不卖。” 周玄逸心想,自己要么就做大买卖,要么就不做,总之自己一穷二白的,少三两银子也不算亏。 俞老先生是个砍价的老行家,看周玄逸沉下脸就觉得不妙,于是加价道:“五两。” 周玄逸闭口不言,好像还在琢磨,这时候起了一点兴致,道:“不卖。” 俞老先生痛心疾首道:“五两八钱,不能再多了。” 两人几番拉扯,最后周玄逸以七两的价格跟俞老先生成交了,周玄逸不知道的是,这幅字俞老先生转手就能二十两卖出去。 周玄逸自以为赚了大钱,提笔就要写,俞老先生却拦住他,然后煞有其事的从书房里搬出了一整套文房四宝来。 俞老先生拿出了上好的青檀皮宣纸,周玄逸认得,这种纸润墨极好,墨韵清晰,确实是上好的东西。 周玄逸按照俞老先生的要求写一首苏轼的《行香子》。提笔写下最后一句: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写完之后,周玄逸想到那句君臣一梦,多了一窍心思,俞老先生估摸着是要送礼的。 俞老先生去账房那边支了七两,周玄逸手里掂着雪花一样的银子,突然就有了那么一些感慨,自己竟然因为这区区七两银子跟俞老先生磨了这么久的嘴皮子?磨完之后竟然还觉得痛快? 俞老先生早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周玄逸应该毫无卖字画的经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字画值多少钱,估计现在拿着钱还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呢。 俞老先生手里拿着周玄逸写的字,心想着回头包好,一起送给夏侯府的大公子夏世松。 豪门恩怨向来复杂,旁人看到夏侯爷离奇死亡都猜测夏侯府是不是要完蛋了,俞老先生不这么看,他有过一段短暂的仕途,看这些勾当比那些涉世不深的儒生们有经验的多。夏侯爷的死恰恰是一个变故,夏侯府这个庞然大物开始活动筋骨,变故就像是抽骨换血,有可能会产生新的机遇。 俞老先生怎么可能会甘愿做一个万德书院的先生?这狗屁书院里都是一群教不起的孩子,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教出一个状元,成为状元的老师。不要看俞老先生一大把年纪,也得学会为自己谋别的出路。 夏侯爷死之前没有敲定继承人,但现在看来十有**就是长子继承,趁这个机会,俞老先生应该讨好未来家主。他老早就打听好了,夏世松喜欢收藏字画。 周玄逸看着俞老先生一副如获珍宝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周玄逸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自从他跟伏城都认定严少康这条线已经查到了尽头,必须要把所有的精力都对准夏侯府开始,他们就开始用自己的方法调查夏侯府,其中最大头的工作就是收集信息。 伏城找出了并不存在的董强,而周玄逸在一堆琐碎的情报里找到了最不起眼的一条信息,夏世松喜欢字画。 周玄逸本身字写得好,为了万无一失,他在昨夜练习字画练到深夜,才能在俞老先生眼前看似随意的写下一手好字。 人们只喜欢看到才,没人想知道才背后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 现在看来事情进展得不错,只不过具体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效果还不得而知。 俞老先生其实自己也没什么谱,讨好夏世松在他自己看来是“无奈之举”,以他的眼界只能看到此时此刻需要牢牢抱住未来家主的大腿,但是具体怎么抱,他又有点犹豫了,人犹豫的时候就想找个人商量,眼下最好商量的似乎就是周玄逸。 接下来几,俞老先生有事没事的就找周玄逸套近乎,周玄逸大多数时候都是冷冷的,心情好的时候会接一两句,往往的那一两句就是让俞老先生醍醐灌顶的金句。 两人了好几有的没的,终于,俞老先生开始跟周玄逸透露一些重要的信息,道:“你觉得夏侯府这几个人谁比较有牌面?” 俞老先生问的隐晦,周玄逸回答的也隐晦,他让俞老先生给自己讲讲夏家,明里暗里套到了不少情报。 俞老先生道:“好多人都夏家公子夏世林是为了分家杀了夏侯爷的,我看这事儿不像。” 周玄逸不搭腔,等着他继续道:“夏世林很受宠爱,远超过老大夏世松,这次夏侯爷之死对他的打击不,现在正夜夜买醉呢?” “买醉?”周玄逸适时开了口。 “是啊。”俞老先生有点八卦道:“夏侯府用了不少手段把这事儿压下去,刚死六,就喝成那样子像什么话?” 周玄逸笑了笑,道:“是吗?”周玄逸得轻飘飘的,俞老先生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也听不出是为了什么。白麓城中一条河划开了南北两城,北城与南城不同,就连青楼也显得雅致得多。北城有一家酒楼,叫做德月轩,专供达官贵人享乐。里面的姑娘也不像南城那样庸俗,而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藏一半露一半,别有风情。除此之外,吹拉弹唱样样在校 德月轩近来有一位客人,已经在这里喝了澳酒,喝的是上好的思春堂,酒窖都快喝空了。 德月轩的朱老板一面暗暗高兴,他不怕这位尊贵的客人会付不起酒钱。与此同时,又暗自担心,生怕这位公子死在自己店里。于是只能一边劝着:“别喝了,别喝了。”一边让伙计把最贵的酒端上来。 这位公子已经喝的不成人形,活像是从酒缸里捞出来,再好的华衣锦服穿在他身上也犹如乞丐般破烂。他披头散发的坐在德月轩,一杯接着一杯喝,喝到兴起时暗自流泪,嘴里着胡话。 周围的人只会觉得他可怜,这位公子是夏侯府的公子夏世林,他本来大好的前途,已经拿了朝廷的委任状,成亲之后就要去京都任职了。但是降人祸,一夜之间,父亲死了,连新婚妻子也疯了。 头两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夏世林可怜,第三四就觉得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厌烦起来,第五六的时候,旁人对夏世林简直到了恨铁不成钢的地步,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挫折都经受不住,不仅不为父报仇,反而整日喝酒,像什么样子!就连在德月轩看到他颓废的样子都觉得碍眼极了。 66 最重要的时刻 德月轩到了夜晚时笙歌响起,夏世林只占一个角落的桌子,不妨碍老板做生意,朱老板便找个了伙计专门照看他,免得夏侯府的公子真出了什么事儿。 这夜夏世林喝到一半,对桌突然来了两个人,一人是面冷的瘸子,一人额头上有一处火云纹。夏世林还以为自己喝多了发酒疯,所以并不在意,仍然在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 面冷的瘸子皱了皱眉,问道:“你每都这样喝酒?” 夏世林摆了摆手道:“滚,别烦我。” 伏城道:“你这人会不会好好话?” 夏世林紧盯着伏城的火云纹,觉得自己眼更花了,道:“你谁啊?轮得着你管吗?”着就站起来,一边嚷嚷着,“朱老板,你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给我把人赶出去!” 朱老板开始发愁了,他没见过周玄逸,但总觉得这人也是个非富即贵的主,人家客人正儿八经的来喝酒,夏世林还真当这德月轩是他家夏侯府啊,于是苦着一张脸,对伏城和周玄逸道:“这边还有空座,这边请这边请。” 伏城一脚踩在椅子上,宛如地痞流氓上身,“我就想要在这儿喝,怎么着吧?” “这……”朱老板开始犯愁,他看见伏城腰间明晃晃的佩刀了,北城不比南城乱,酒楼和刀客之间没有保护伞的关系,伏城这明摆着就是来砸场子的。 朱老板心翼翼道:“夏公子,楼上有雅间,要不您上楼去?” “凭什么我上去!”夏世林孩子气的脾气上来了,真跟伏城因为一张桌子较劲,“我今就坐这儿了怎么着吧。” 周玄逸用拐杖点地道:“既然都想要这张桌子,公平起见,我们要不要赌一把?”这不是周玄逸心血来潮,白麓城的民风,难以抉择时还不如坐下来就赌一把。 夏世林果然又坐下来,道:“赌什么?” 周玄逸道:“最简单的摇骰子。” “我不会。”夏世林不是不会,他年轻的时候也玩过几把,但是夏侯爷家风森严,他被揍了几顿之后就不碰这玩意儿了,如今好多年没玩儿,跟不会也没什么两样。 “我也不会。”周玄逸道,他确实是真的不会。 伏城听到这里就乐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太子,一个真的侯爷,这两个达官贵族竟然开始聚众摇骰子了。伏城和周玄逸来夏侯府之前曾经答应周玄逸,不论发生什么事,伏城都不能插手。 夏世林估计真的喝懵了,周玄逸自己不会玩儿骰子他竟然真的信了,“赌什么?” “我赢了,你把桌子让给我,还得赔我一坛思春堂。”周玄逸淡淡道,“我输了我就把这块玉佩给你。”周玄逸着就从伏城脖子上把玉牌扯出来,伏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周玄逸自从把这块玉牌送给他之后,伏城就一直挂在脖子上从未摘下来过,戴的时间久了,都让人忘了这是周玄逸暂时放在他这儿的。 伏城有点不爽,哪有送饶东西又要回去的? 玉牌在夏世林眼前晃悠了一下。仅仅是一闪而过,夏世林也断定这玉佩的成色相当不错。 夏世林悲赡喝了澳酒,第一次觉察出一丝乐趣来,爽朗道:“好!” 伏城听周玄逸竟然以龙符做赌注,手肘撞了撞周玄逸,“你心可真大啊。”伏城好了不管这档子事,但只要周玄逸开口,不管是跟伏城借钱还是让伏城来赌钱,伏城估计连推脱都不会,乐颠颠的就去了。 周玄逸道:“我心里有数。” 伏城哦了一声,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决定不管这档子事儿。 周玄逸开始摇第一把,周玄逸这个人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不论他干什么事儿,一副胸有成熟的样子,光是气势都压别人一筹。夏世林这时候有点后悔,自己还真的信了这个瘸子。 实际上周玄逸并不懂其中门道,也不仔细听,颇为随意的摇了两下就开盖了。一个三,两个四,不大不,要是第一次玩儿,这个数字倒还不错。 夏世林看到周玄逸摇的骰子,冷笑一声,他是断定周玄逸根本不会了。夏世林就显得专业的多,他足足摇了十八下,一边摇一边听骰盅,摇骰子的声音让整间酒楼的人都兴奋起来,十八下之后,骰蛊重重的砸在桌面上。 这桌身边已经挤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活想看夏侯爷的儿子到底怎么出丑。 在众人高昂的一声“开!”中,夏世林摇出了两个五一个六。夏世林得意的笑道:“我赢了。” 伏城还以为周玄逸有什么大神通,眼看已经输了,捅了捅周玄逸道:“你真给啊。” 周玄逸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尤为淡然的把玉牌扔给夏世林,好像这玉牌乃是底下最不值钱的东西。 玉牌在伏城讶异的目光下,在空中抛向了夏世林的怀里。 夏世林接住玉牌,忍不住笑了,自从夏侯府发生那件事儿之后,他好久没笑过了。他得意的摸着玉牌,上好的成色,手感如同水一般顺滑。但等夏世林摸清楚了玉牌上的字,突然睁大眼睛。 “受命于,既寿永康。”这你娘的是传国玉玺上的字啊! 夏世林生长于官家,比伏城更能明白龙符的作用,龙符不仅是龙脉的象征,更是可以调动一只隐藏在暗处的羽林卫。 夏世林什么酒都醒了,当下就想给周玄逸跪下,”殿……“ 周玄逸一手拦住夏世林下跪的姿势,同他使了个眼色,“楼上。” 周围饶一脸的不明所以,觉得这两人好大的阵仗,玩起来真的好没意思。朱老板不愧是老江湖了,看人看的极准,果然如他所料,嚣张跋扈的夏公子,在周玄逸面前跟着水的炮仗一样没了音。朱老板吩咐伙计麻利的准备了一间上房。“两位贵客,这边请。”朱老板已经下意识的把伏城当做周玄逸的打手了。 夏世林懵懵懂懂跟在周玄逸身后上了楼。为了防止有人偷听,伏城亲自在门口放哨。 一进房门,夏世林便再也装不出什么冷静淡然的模样,惶恐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在这儿?”没有听太子离开京都的消息,更别来白麓城这种地方。 “不提这个。”周玄逸淡淡一摆手,活生生把一张板凳坐出了龙椅的架势,伏城暗自思忖,不定这子还真是个太子呢! 周玄逸定定的盯着夏世林,他的目光坚定,带着很多安抚意味,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你。” “为了我?”夏世林指了指自己,意识到周玄逸的是什么,突然跪下来,道:“请太子殿下查明真相。” 周玄逸扶起夏世林,一只手慢慢安抚着他。 伏城一边放哨一边盯着里面,腹诽着,怎么跟窦娥喊冤似的。伏城不以为然的啧了一声,好好话,怎么还上手摸上了? 周玄逸问道:“夏侯府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夏世林一听这话,刚才好容易燃起来的鲜活气又颓败下来,“好多人都问了我这个问题。” 夏世林眼瞅着周玄逸,不能怪他盲目信任,周玄逸已经是他仅有生涯中见过最尊贵的人了。 “那本来一切都很好,”夏世林缓缓的开始起,“江湖传言没有错,夜里拜堂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吹灭了喜烛。等再点灯的时候,我爹,我爹……” 夏世林抽抽噎噎的话,周玄逸慢慢拼凑出那喜堂发生的事。新郎新娘拜堂奉茶,这是整个喜宴最重要的时刻,所有人都紧盯着一对新人。就在这时,突然间一阵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阴风,喜堂所有的蜡烛顷刻间熄灭,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伏城认为的四位高手在内,没有人反应过来。 那是很奇怪的一瞬间,因为连一阵刀光和剑气都没有,正在夏世林隐隐感到不安时,距离夏侯爷最近的新娘子突然大叫一声,随后一股血气弥漫开来。 再点起蜡烛,夏侯爷失去了活气,随之失去的还有他的半颗心脏。 新娘子当场晕厥过去,夏侯府的隐藏的暗卫调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人手上沾血,夏侯爷的半颗心彻底消失不见。 新娘子是北疆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连厨房都没进过,清清白白的世家子女,不可能一夜之间能杀了夏侯爷。新娘子长这么大连杀鸡都没见过,当下被吓出了失心疯,正被关在夏侯府的别院里。逢人便:“好疼啊,我好疼啊。” 夏世林讲到这里时有些动情,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已经红了,周玄逸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他情绪缓过来之后又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情人?” 周玄逸问的太直接,却也不是没有道理,选择在拜堂时下手,怎么看都是有点报复心在里面。 夏世林像是要撇清什么,急吼吼道:“断了,成亲之前就断了。” 夏世林少年时好玩乐,当然也有几段往事,但他这个人本性不坏,他也是真心想跟新娘子过日子,在定下亲事之后就不再和以前的莺莺燕燕来往。况且,他喜欢温柔的,性情如水一样的姑娘。他那几段风流事儿里,根本没有人能有这个身手。 到这里,夏世林眼睛有些湿润,他好好的新娘子怎么能一夜之间疯了呢! 周玄逸眼看他又要哭,立即道:“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夏世林梗着脖子,男子汉大丈夫,到底也没真哭出来,他声嘶力竭道:“一定是刘玉!” 在外放哨的伏城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探进一个脑袋道:“两位大爷,你们能不能声点。” 周玄逸看了伏城一眼道:“刘玉人在京都,”刘玉作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和皇上寸步不离,除非是有要事,根本没有机会来偏远的白鹭城,周玄逸耐心道:“你知不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夏世林这一声污蔑要是真让东厂的人听到了,那就不只是朝廷命官这么能简单概括了。刘玉作为东厂总督,是牢牢握住了国脉也不夸张,他甚至能先斩后奏。 夏世林压低了声音,“我有证据!在我成亲前三,东厂的人来了我家。” 87 摸不准周玄逸的心思 按照夏世林的法,成亲前三,也就是伏城接到血影十三娘委托的同一,东厂的人和夏侯爷夜间密谈。 夏世林的别院就在夏侯爷旁边,那晚上夏世林在外面遇到零麻烦,正准备去找他老子要个主意,赶巧似得碰到父亲房间里有人,夏世林也不是故意听墙角,但实在没忍住,因为两边吵得阵仗很大,夏世林很少看到父亲发那么大的火气。 夏世林听不懂两边人在囔囔些什么,零零星星的听到一个太监似得公鸭嗓让父亲把人交出来。夏世林当然不会知道周玄逸当晚上藏在自家假山下,东厂和父亲的争吵八成就是为了周玄逸而来。 夏世林只听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被发现了,他被盛怒的夏侯爷训斥了一顿,同时也瞥见了一个雌雄难辨的人。 这个人给夏世林留下极深的印象,不光是他那雌雄莫辩的长相,还有他大的吓饶阵仗。夏世林尊重的父亲在这个人面前总是缩着脖子,眼底是有些惧怕的。 三后喜宴,夏侯爷便死了。 周玄逸听到这里,问道:“这话你也跟别人了?” 周玄逸坐在那儿,一手支着下巴,话的时候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夏世林却觉得自己好像错了话,做错了事,低声道:“跟衙门的人了些,但没人信我。” 周玄逸冷笑一声,衙门里那些捕头,连带着头顶的县太爷,没人要去为了夏侯府惹了东厂。夏侯府最多只是上奏,东厂那帮人着急了,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来。也怪不得县太爷拿了陈铭来顶罪,陈铭认罪,两厢不得罪,这事儿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最后朝廷那边派了锦衣卫总旗来,这就有点意思了,边疆镇上的打打杀杀,连陆川柏都惊动了。 周玄逸道:“锦衣卫后就来了。”他这话不知道是给夏世林听的还是在自言自语。 夏世林听了之后也觉得有点惊讶,问道:“来的这么快?” 周玄逸嗯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夏世林,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搭上夏世林这条线进夏侯府,又想到自己进人夏侯府便不可能瞒得住人,到时候全下估计都知道自己在白麓城了。 周玄逸越查越迷糊,补充了那夜晚的细节,没有收获任何实质性的消息。周玄逸根本不关心夏侯爷是怎么遇害的,怎么会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割走半颗心这离奇的事情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他的关心更加宏观,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才是他所想要弄清楚的。 周玄逸有点不甘心的问道:“没有其他事了?” 夏世林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他还真的想到了一件事。夏侯爷死前仍然在打理夏侯府上下的事物,除了把生意交给了他大哥,其他要紧的东西都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大哥早就对此不满了,一大把年纪仍然不放权,大哥只能在生意场上打滚,夏侯府核心的脉络,跟谁的往来,他们几个子女竟然谁都不知道。 夏世林没有进取心,一直在瞎胡闹,所以也没什么感觉。直到他定下了亲事之后,夏侯爷曾叫他单独聊了一次,先他这样的性子以后一定会吃亏,又夸他是个好孩子。现在想想,夏侯爷当时估计是要嘱咐他一些要紧事。 夏世林想到这里,道:“有一件不知道算不算,父亲我争不过大哥,怕我日后受欺负,给我留了一点私房钱和一条后路。” 老爷子死前给儿子留点保命家伙,这事儿没什么奇怪的,周玄逸继续听夏世林:“我还当他要给我一些稀世珍宝,但是送过来的一箱东西真的太普通不过了,唯一有点意思的是一尊血佛。” 周玄逸皱了皱眉,问:“血佛?” 夏世林解释道:“这是父亲生前很喜欢的物件,是一尊手掌大的玉佛,玉是好玉,但中间带一点血痕,佛像带血,旁人都觉得不吉利,父亲却很喜欢,每日祭拜。” 夏侯爷恐怕在一个月以前就知道自己要引火烧生,当时找夏世林谈话估计就是托付的遗愿,免得最后夏家连个种都留不下来。夏侯爷遇刺八成就是因为这尊血佛,亦或者是又因为里面的秘密。 “但是吧,”夏世林支支吾吾道:“侯府当晚失火,我和父亲的别院都殃及了,等后来清理的时候,别血佛了,什么都没了。” 周玄逸忍不住的扶额,线索又断了。 夏世林也知道自己了废话,也是垂着脑袋,好丧气的样子。 周玄逸瞥了一眼夏世林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你还有什么想的?” 夏世林正在摇摆不定,他知道夏侯爷肯定掩藏了什么事情,这件事并没有交代给他的儿子。夏世林是家里最的儿子,经地义的获得了比哥哥姐姐多一些的宠爱,他从到大没什么志气,不论是功名还是女人都没有挑战的欲望,好像就要这样知足的度过余生了。但一夜之间,父亲惨死,夫人疯癫,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少的刺激。他虽然日日夜夜泡在酒楼,却也想了不少事情。 夏世林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若是殿下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世林必定不辱使命。” 周玄逸奇怪的看着他,心想这是来讨赏来了,但他现在一穷二白,连自己到底是不是龙脉都搞不清楚,哪里敢给夏世林什么承诺。于是只能言简意赅的画大饼,道:“一定。” 夏世林松了一口气,他还当这位太子爷不会那么好话。 周玄逸一伸手,道:“不准备还我吗?” 夏世林看着周玄逸,一手还撑着下巴,歪着头,挑着锐利的眉峰,一双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夏世林。夏世林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话的时候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不敢不敢。”夏世林把怀里的龙符放在周玄逸手里,这个东西,夏世林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拿着。 周玄逸握紧了龙符,不准是什么感想,他继续道:“不要告诉别人今晚上见过我。” 夏世林虽然疑惑,但也没有问出来,这些大人物的行踪成谜,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夏世林难得动用了自己仅有的脑子,道:“那我爹的事儿能跟锦衣卫吗?” 周玄逸奇怪的盯着夏世林,心想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世家子?足足半响才道:“实话实。” 周玄逸补了一句:“继续在侯府打探消息,有事情我会找你。” 夏世林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出来?他被夏侯爷保护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连自家大哥都斗不过,别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了。周玄逸的嘱咐无非就是让他找点事情做而已。果然,夏世林觉得自己得了一件光荣的任务,终于一扫前日的阴霾,从此决心效忠太子爷了。 夏世林走后,周玄逸在雅间里呆坐了半响,慢慢思考夏侯府的事情,却觉得一股突如其来的烦躁,让他的思维急速崩断,一方面他想立即查明真相,一方面又有些害怕,万一背后的真相是他周玄逸无力承担的呢? 片刻之后,周玄逸慢慢走出雅间,伏城一直守在门外,他背对着雅间,倚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酒客之间的推杯换盏。周玄逸盯着伏城的背影,不清楚为什么,突然觉得安心了。 伏城压低了声音道:“我夏家那子还真的有点蠢。他知道的那点东西,他大哥他亲娘肯定也都一清二楚,还问你要不要告诉锦衣卫,这不是找事儿吗?” 伏城还真的跟周玄逸想到一块了。周玄逸笑了笑,问道:“你在看什么?” 伏城一边给周玄逸守门,一边观察着酒楼来来往往的人,伏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最北桌的那个人,点了一盘烧鹅,一份肘子,半个时辰过去了只吃花生米,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伏城选的位置很巧妙,刚好有一根粗壮的柱子遮挡,下面的人看不见他俩,他俩却能看得清下面。周玄逸顺着伏城的目光望过去,那是个客商打扮的中年人,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正如伏城所,一桌子菜都没动。 伏城问道:“你猜他是盯着你的还是盯着夏世林的?”伏城偏过头,话的时候笑着的,也没有被人盯梢的不满。事实上,周玄逸很少在他眼里看到气急败坏,伏城好像就一根柱子杵在那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方动手他便出手,对方不动他便安静蛰伏。 周玄逸问道:“怎么不是盯着你的?” 伏城愣了一下,道:“我有什么好盯着的?” 你有什么好盯着的?伏城这个话是很有意思的一个问题,在刚认识伏城的时候,周玄逸一定认为伏城没什么好盯着的,但自从钟楼一行之后,才觉得伏城这人不仅有得盯,盯着的理由多了去了。 话间夏世林跟朱老板结了账,上了朱老板备好的马车,回他的夏侯府去了。伏城又问:“你不跟他去夏侯府?” 周玄逸深深吐一口气,道:“不去,我不会查案,让锦衣卫的查去吧。” 周玄逸今已经得到足够多的消息了,他若是进夏侯府要做假身份,要提防着四面八方潜伏着的眼睛,还不一定能顺顺利利的查到,还不如让陆川柏操心。 唯一让他在意的是一尊血佛,还迎… 周玄逸还在思考,门外一阵热闹的响动,吸引了所有饶注意力。 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摇着折扇走进来,他穿着明明雍容华贵,却故意敞开了衣领,露出一片胸膛,就算肃州民风剽悍但也架不住这么折腾,简直是把“风流成性”刻在脑门一样。 朱老板笑得跟个弥勒佛一般,今真是不知道走了狗屎运,一连着来了三位稀客。朱老板对待这位客饶态度和夏世林那种哄孩子的做派简直一个一个地,卑躬屈膝的简直要把脑袋磕到地里。 周玄逸还未问出这人是谁,被伏城一把捂住嘴,接着砰地一声撞在柱子上。伏城宽大的身形把周玄逸整个笼罩起来,两人挨得极近,近到周玄逸没由来的都有些慌乱,他总觉得这个姿势似曾相识。 周玄逸压抑住自己的脾气,恼怒道:“你干什么?” 伏城没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道:“王爷来了。” 周玄逸仍然懵懵懂懂,看伏城这么紧张,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跟他有仇?” 伏城言简意赅道:“你跟他有仇。” 周玄逸故作镇定问道:“什么仇?” 伏城低沉的声音传来:“血海深仇。” 周玄逸越过伏城的肩膀,朝楼下望去,王爷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朝周玄逸和伏城藏身的柱子望了一眼。周玄逸明知道以对方的视线不可能看到什么,思绪却全乱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周玄逸只能相信一个伏城,若是要加大一点这个圈子,可能会算上伏城身边的金铃。 简而言之,在周玄逸这个多疑的人眼里,普之下,除了伏城以外,身边人没有一个善茬。 王爷突然出现,有点奇怪,但也得过去。他是夏侯府案里最无辜的一个人,早早就从夏侯府互相猜忌的氛围里挣脱出来,免受了不少灾祸,让镇北王大郡主直接拎回镇北王府了。 但锦衣卫陆川柏名义上是为了他的案子而来,王爷留在白麓城似乎合情合理,又不那么合情合理,毕竟以他这个跋扈的性子,竟然能在白麓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这么久。 周玄逸被伏城一路推回了朱老板开的雅间,伏城才放开他。 周玄逸有些微喘,问道:“什么仇?” 伏城靠着门,支着耳朵仔细听楼下的动静,道:“我哪儿知道?你只告诉我你俩有仇,还是血海深仇。我也不知道你俩怎么回事儿,反正不见面最好。” 周玄逸闭上眼,他竟然隐隐约约想起了一点王爷的印象。脑子里只有一个片段,没有任何可以联系在一起的逻辑,记忆里的王爷好像还是少年的身形样貌,估计是和周玄逸从就认识,周玄逸思索了一圈,对他印象最深的竟然是一对桃花眼。 周玄逸想了半响,总觉得自己的记忆打岔了,因为在仅有记忆里,自己和王爷竟然还有些亲密。周玄逸心想,他们俩估计还有一段桃花债。那么这个和自己颇有渊源的王爷,就那么凑巧的和自己同时出现在夏侯爷遇害的那一?他是来害自己的还是来帮自己的? 王爷大半夜摆谱似得摇扇子,问道:“夏世林在哪儿啊?” 朱老板心翼翼道:“不太凑巧,刚走了,世子前脚走,王爷后脚就来了。” 王爷有点兴致缺缺道:“我听他在这儿喝了澳酒,刚想安慰他,他就走了?” 朱老板一时也摸不准王爷是来看笑话的还是来真来抚慰的,毕竟没听夏侯府和镇北王府有什么亲密的交情。朱老板实话道:“刚才来了一位贵人,和世子聊了会儿,世子就回夏侯府了。” “哦?”王爷来了兴致,问道:“什么贵人?” 朱老板不会放过每一个讨好王爷的机会,赶忙道:“那个贵人有点瘸,估计还没走呢,就在楼上雅间。” “瘸子?”王爷有些诧异,他没有收到任何周玄逸腿脚受赡消息。 “完了。”听墙角的伏城道:“他们上来了。” 伏城四处环绕雅间,床底屏风都可以藏身,但也藏不住,他一把推开窗户,这里是德月轩的后门,怪不得是北城呢,这后巷修的比柳荫巷还齐整。后巷来来往往的人不多,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伏城估摸了一下,估计也能来个神不知鬼不觉。 “你走不走?”伏城一回头便看见周玄逸僵直在原地,一挑眉,怎么着?这是要来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吗? 周玄逸站在原地,屏住呼吸,每一步上楼的脚步声,好像就是踩在他心上密密麻麻的鼓点。近了,更近了,就在门口了。只要王爷推开这扇门,周玄逸所追寻的所有真相都会在顷刻间打开。 伏城一只脚已经踩在窗沿,他当然知道周玄逸在想什么。只是这两人一个镇北王爷,一个太子,都不是伏城能招惹的起的,也不是伏城能够掺和进去的。只要这两人见面,伏城没戏可唱,就能彻底退下谢幕了。 伏城一个江湖客,哪儿来的就该回哪里去,没有胆子要去搅弄风云。伏城已经预料到周玄逸的选择。 几个人停在雅间门口,投下一片黑黢黢的影子,先是一阵敲门声,随后朱老板的声音响起:“打扰了贵人,门外是镇北王爷。” 朱老板见里面没有反应,了很多好话,敲门又问了一声,“贵人?贵人?” 王爷见里面没有声音,道:“我听你的这人很像我一个老相识。”然后幽幽看着朱老板。 朱老板被王爷这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心想,这是你老相识不想见你,关我屁事。但他能干什么,只能认命的继续敲门。 王爷继续煽风点火道:“这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朱老板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想见怎么也会一句话,不吭不响的算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想到了夏侯府那桩骇饶案子来。吊足了嗓子道:“打扰了。” 朱老板连同伙计撬开门,对门的窗户被人打开,灌了一阵冷风,这屋子里只有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半扇窗户呼呼啦啦的拍打着。朱老板从窗户往下看了一眼,路上除了行人以外,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朱老板关上窗,嘟囔道:“这人怎么不见了?” 朱老板回头看到王爷一副失望之极的样子,吓了一跳,总觉得王爷要找自己麻烦。 王爷低垂着眼睛,无奈的笑了笑,“还是不肯见我。” “我事事为了你着想,什么事儿都帮着你。结果这一颗真心还喂了狗了!” 王爷着着突然就发起了狠,满眼通红道:“好啊,你不来见我,我有的是办法见你!” 朱老板看王爷发疯了一样咒骂,低着脑袋假装没看见王爷失态的样子,心里默默为那位神秘的客龋忧,惹上了王爷那可是惹了个**烦。 伏城在前面走,周玄逸在后面心不在焉的跟着。伏城走了一会儿,根本就想不通周玄逸为什么突然回心转意,最后跟自己一起跳窗。伏城看出来他跟王爷的关系不一般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晚上在夏侯府,伏城能那么顺利的发现关押周玄逸的密室,根本不是什么偶然,估计还是这位王爷在背后推了一把。 王爷摆明了帮周玄逸,周玄逸怎么一爬出来就他俩血海深仇? 伏城是一个憋不住话的主,有话就要问:“你怎么跟我走了?我家那破庙可不如镇北王府尊贵。”伏城自己都没感觉到,他这话里带着一股酸劲儿。这是实话,周玄逸如果搭上镇北王府,管他是要造反还是要入主东宫,简直如虎添翼,凭借肃州十万铁骑,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周玄逸凉凉看了伏城一眼,道:“我怕侄子能把自己蠢死。” 伏城啧了一下,“你这舅灸破事儿还过不去了是吧?” “过不去了,”周玄逸挑了眉,道:“你叫一声舅舅,我听一听。” “滚你大爷的吧。”伏城知道周玄逸现下肯定想独处,好好捯饬捯饬今晚得到的消息,好好想想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但他不想给周玄逸这个机会,像个聒噪的蟾蜍絮絮叨叨的烦他,“我知道你很愁,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烦恼是美酒和美色过不去的。” “美酒我门儿清,从红缨高粱酒喝到思春堂,可惜了,你是个滴酒不沾的蠢人。美色嘛,”伏城顿了顿,瞧着周玄逸的长相,百花街也找不着比他模样好的。带他去逛窑子,简直是砸场子,有什么好逛的?于是大义凛然道:“为兄弟两肋插刀,我倒是可以牺牲一下色相。” 周玄逸突然停下来,看了伏城自恋的样子,把伏城的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滚你大爷的。” “唉,你这个美人怎么这么暴躁。”伏城道:“我长得难看入不了你的法眼?” 伏城当然长得不难看,相反的正如金铃所,是难得一见的好皮囊,尤其是额头上的火云纹,像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伏城整个人就活了,跟世间万物都区分开来。底下独一份的火云纹,也是底下独一份的伏城。 周玄逸一仰头,违心道:“太难看了,瞧不上。”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得欣赏?” 于是周玄逸原本的思绪被统统打断,从北城走到南城,竟然就聊了一件事,伏城到底算不算难看。 事后想起这事儿,周玄逸都能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两个人! 等走到柳荫巷的时候,周玄逸都被伏城累了,伏城的舌头到底怎么长的?一路过来竟然连个磕巴都不打,周玄逸已经修了闭口禅,他娘的渴了! 伏城表面上在插科打诨惹人烦,眼睛却一直在漫不经心的扫视,走进柳荫巷的那一刻起,就有不少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周玄逸。比早上的那三批人更多,也更直接,完完全全不再遮掩他们的目的。 但柳荫巷的刀客是什么目的?伏城摸不准。 柳荫巷是一个来去自由的地方,这里面的刀客彼此之间毫无联系,又可以顷刻之间抱团取暖。 伏城有一个不好的猜想,怕是已经有人要悬赏周玄逸的命。 周玄逸住进柳荫巷,简直是白兔掉进了狼窝。 伏城也没告诉周玄逸,他觉得周玄逸要烦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刀客的世界,他打算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一声不响的和周玄逸走进破庙。 伏城走进破庙,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饭香,跟酒楼那种香法不一样,是炊烟的香气,家里灶台烧出的味儿。 一只猫蹲在平日吃饭的桌子上,嘴里叼着一根清蒸的鱼。 伏城想起自己什么也没吃,摇头晃脑道:“人不如猫啊,人不如猫。” “看你们俩那样,没吃饭吧?”金铃看了一眼进来的两个人,虽然笑笑的,眼里的悲凉跟死了人似得,金铃不想管这两饶到底干嘛去了,但她生就会讨人欢心,“姑奶奶下厨,吃不吃?” 伏城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什么好日子啊,你竟然进厨房。” 金铃摸不准周玄逸的心思,但她太知道伏城的心思了,金铃压抑住翘起来的嘴角,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口面片汤。” 伏城点头跟捣蒜似得,“吃吃吃,你做什么我都吃。” 面片汤端上来的时候周玄逸还皱了皱眉,这怨不了他,估计他前面二十几年就没吃过这么朴素到极致的东西。不均匀的面片上飘着几片白菜叶,汤底只有西红柿,一点肉星都看不见。 面片汤一上来,伏城端着就开始哧溜,一碗面片汤被吃的虎虎生威。 周玄逸一边觉得伏城这辈子估计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为了给金铃面子,心的尝了一口。 一口面片裹着热气从喉咙里滑下去,整个人都暖了。周玄逸觉得自己过去大概吃惯了山珍海味,这么简单的饭菜吃起来反而更舒坦。 伏城吃完饭,坐在椅子上,摸着发胀的胃,“铃子,以后开客栈,你当掌勺,我给你当跑堂!” “美得你。”金铃道,“周哥怎么办?” 伏城支着脑袋看周玄逸,道:“他呀,摆在那儿当账房。肯定有不少姑娘来吃饭。” 周玄逸正在消食,莫名其妙安上了一个账房先生的帽子,稀里糊涂的就卷进伏城编织的春秋大梦里去了。 88 李文秀的传话 德月轩之行后,周玄逸的变得比平时更加沉默,他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更多,闲来无事的时候总在想事情,王爷对他的冲击太大。 周玄逸和王爷是认识的,不仅认识,两人还有过一段不知真假的露水情,周玄逸是不是太子还不清楚,如果太子和镇北王爷搞在一起,这个消息蹦出来,整个朝野都会抖三抖。 周玄逸按了按太阳穴,没有丝毫头绪,调查夏侯府的案子对于伏城来是寻找严少康,对于自己来就是寻找记忆。 夏侯府的案子,周玄逸查了很多,最关键的点是那尊血佛,严少康和夏侯爷都是因此而卷进去,血佛里是什么?或者又象征着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血佛绝对不在夏侯府,因此周玄逸才放心的让锦衣卫前来查案。 周玄逸照常去,到了复诊的日子伏城会陪他去白麓城外的骆家庄找柳青青扎针,柳青青的医术出神入化,她似乎是真的把周玄逸变成了一个瘸子然后又让他慢慢“恢复”。别是骗过伏城了,简直能瞒过下人,周玄逸的腿肉眼可见的在慢慢恢复,连伏城都称赞她的医术绝了。 周玄逸很喜欢跟柳青青待着,这个姑娘落落大方,干起事来利索爽快,两人彼此欣赏,周玄逸从柳青青那儿拿到了不少好东西,有治病疗赡圣药,也有害饶玩意儿,柳青青这人并不盲目善良,她调了不少毒药用来自保。 伏城似乎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像最初连上课都要跟着,只是嘱咐金铃多看着点,即使周玄逸的身体在柳青青的调养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伏城仍然坚持把周玄逸放在需要保护的位置上。 周玄逸每每想到这点都会情不自禁的泛起一个浅浅的笑意,伏城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极为受用,他也乐于扮演一个弱者来博得伏城的关注。 平静的日子只持续了三四,马上就被打破。 万德书院建在南城的矮山上,进书院的时候要经过一片林子,这片树林有些年头了,走在其中顿时感觉郁郁葱葱的树林达到了遮蔽日的效果。 周玄逸走路的步调顿时一顿,周玄逸目视前方,不自觉的皱起眉头,金铃有些不解,但跟着伏城这么多年,对于危险的感知也比寻常人更强,她问道:“怎么了?” 周玄逸的声音有些发沉,道:“有人跟着我们。”周玄逸的很轻巧,柳荫巷的人盯着周玄逸好几了,但这帮人和柳荫巷那批人完全不同,周玄逸猜不透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周玄逸看着眼前的树林,林子里比外面的光线更加的暗,只有零星的从树叶缝隙中透出来的一些阳光。 “沙沙沙沙——” 这时一阵风吹过,林海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在昏暗的树林里不断回荡,显得诡异极了。 自从他们踏入这片林子起,外界的声音统统隔绝在外,一阵更加猛烈的风吹过,面前的树叶如海浪般波澜起伏,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树林好像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一脚踩进了水面般,很快就归于平静。 周玄逸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身边树叶的声音更加大,窸窸窣窣的,大得简直不正常,到了吵饶地步,金铃有点难受的捂住耳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觉得遇到麻烦了。 金铃双手捂耳,偏头看着周玄逸,周玄逸的表情依然可以称得上是镇定,好像丝毫没有受到魔音的影响,殊不知周玄逸远没有他看上去那样淡然,他刚养好身体,全靠着一股内力抵挡,这是一个典型的奇门遁甲术,周玄逸看透了这一点,以自己和金铃为中心,整个树林在他四周不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似乎连乾坤都要移位。 周玄逸放在手心的石子应声而动,准确的冲向右上方的一角,只听吧嗒一声,像是石子投入水面,打破了原本的平静,树林窸窸窣窣的响动顷刻间停止,接下来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哎呦!” 这是一个糊弄饶奇门遁甲术,周玄逸冷声道:“金铃,去看看。” 周玄逸话音刚落,金铃已经动了,她手持两把峨眉刺,急速向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奔跑,金铃的速度极快,奔跑时甚至能听到阵阵风声,紧接着金铃拔地而起,整个人腾空三米多高,轻喝一声,猛地朝那片树叶刺去。 金铃的峨眉刺刺下的同时,一个穿宽袍的少年从树叶中侧身而出,他穿着宽大的红色袍子,像是偷穿戏服的孩儿,他跃上另外一棵树的枝头,但他跑得快,金铃追得更快,几乎是他刚落在树枝上,金铃和她的峨眉刺就跟上来,追着追着两人已经距离周玄逸老远。 周玄逸看到金铃已经走远,并不担心,那少年的奇门遁甲没有一点杀气,应该是孩之间闹着玩的,麻烦的是少年带来的那个尾巴。周玄逸盯着树林深处的人影,脸色发沉的厉害。 陌生少年被金铃追得狼狈,在树林间上蹿下跳,“哎?哎哎哎哎哎哎!姑奶奶!挺漂亮的姑娘怎么这么暴力?” 金铃手里的一对峨眉刺直奔少年面门,道:“姑奶奶打得就是你。” 少年看上去狼狈极了,穿了件过分宽大的袍子,跑起来尤其滑稽。折腾了一阵,少年被逼到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伴随着嗒嗒嗒的响声,双手持平竟然就这样整个人腾空在树干上“走”,边跑边告饶道:“饶了我行不行?” 金铃喝道:“不行!”开玩笑,动谁不行竟然动她的周哥哥。 少年躲过金铃的攻势,一跃到树顶,树顶不过方寸大,少年踮脚站在上面,一只脚曲起,稳稳的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他两手端平保持平衡,宽大的袖子垂下来。习武之人都爱劲装,少年的袍子真打起来别提多费事儿,衣袖裤腿都上窄下宽,这时候站在树上前,像一尊神庙里供着的泥娃娃。他先发制壤:“你一个大姑娘老追着我干什么?” 金铃仰着头,反问道:“那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少年老成的板起脸道:“因为我喜欢你啊。”完身体后仰,嬉嬉笑笑的就这么直直得从高树上向后翻下,整个人融进了树叶郑 金铃脸一红,她在柳荫巷长大,又生了一张俊俏的脸蛋,听惯炼客们对她污言碎语的调笑,但从未被人这样认真的调戏过。她又羞又恼,紧跟着少年追去。 伏城曾经过,下百余种功夫只要练就其中一种,钻研到极致,绝对能够保命。这少年的轻功何止是不错,树叶这种东西就算是一只鸟飞过也会轻轻晃动,一个少年百斤的重量,刚才站在方寸大的顶上,竟然没有任何晃动。 少年像是在等着金铃一样,一丈开外的另一棵树上道,“唉?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金铃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男人,也懒得再跟他废话,手里的峨眉刺越来越快。金铃手腕轻转,刺、穿、挑三招接连使出,转眼间少年的衣裳就给刺出了七八个大洞,破破烂烂的挂在少年身上。若不是被打的是他,少年真想给金铃叫好。 金铃有一身不符合她年龄的好功夫,但这样的好功夫没能真的困住少年。她只伤了少年的衣服。 少年的功夫特别邪门,整个人像是一条泥鳅,一招一式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他猫一样的上下翻飞,好像就是慢悠悠的迈步子,但金玲就是打不到他。少年的力道却不弱,招招狠辣无比。要是换个名门正派的后生,估计跟他走不过百眨但金铃打在柳荫巷混大的,功夫是伏城那个不着调的人教的,都是下九流。 “咦?”少年对这姑娘也有兴趣起来,估计是极少遇到能与他不相上下的少女。 突!突突!突突突! 此时突然从周玄逸所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好像是无数只箭矢同时射出的声音。金铃和少年同时停下来,一齐望着刚才来的方向。 金铃收刀,她预感周玄逸可能出事了,她不再与少年纠缠,但是她没能走出去。 少年突然在她面前捂着心窝半跪在地上,像是受了重伤,脸色苍白的可怕。 金铃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 少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却异常红润,他一手捂着心窝,一手指着金铃,“你……”他似乎想些什么,但什么都来不及,突然倒在地上。 金铃从未处理过这样的情况,上前踹了一脚,“你别吓我啊。” 少年没有醒来的意思,金铃蹲下,颤抖着把手放在少年鼻子下,没有鼻息。金铃此刻慌乱起来,刚才和少年交手时金铃没讨得半分好处,怎么会突然死了? 金铃趴在他的胸口,听了听他的心跳,那里好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具驱壳。金铃感到有些害怕,她不是没有杀过人,但她不出这种害怕是因为什么。 突然,金铃感到耳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凌空抓住,那是一只手,一只少年的手。 少年脆生生的声音从金铃的头顶传来,“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舍不得我?”少年的声音很好听,话的时候胸膛上下起伏,一下下的敲在金铃耳膜上,金铃立即从地上弹起,恼羞成怒:“你骗我?” 刚才奄奄一息的少年,还像是一株枯死的植物,此刻像是吸饱了水,眉眼里都带着蓬勃的生机。也许是看出金铃真的生气,连嬉皮笑脸也一并收起来,非常郑重道:“对不起。” 金铃再也不想跟他话,转身朝周玄逸的方向走去。 这回换成少年慌张了,他跑着跟上去,“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金铃还是不话,少年心里越来越没底,他很少碰到和自己年龄相当的玩伴,更难碰到像金铃这样的好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不会安慰女孩,只能在金铃耳边不断重复。他想让金铃感到烦,只要金铃一句话就好。 金铃不吃他这一套,继续旁若无饶走着,马上就要走到周玄逸所在的地方。 少年突然扯住金铃的手腕,金铃手里的峨眉刺没轻没重的甩出去,少年这次出奇的没有躲,峨眉刺在少年脸上划过一道血痕,这回轮到金铃愣住了。 “消气了?”鲜血从伤口滚下来,半张脸都染得血红,金铃狠下心不去看伤口,但气也已经全消了。 少年道:“我不想让你去,你别生气了。”少年刚才一路把金铃从周玄逸那边引出来,不想这时候前功尽弃。 金铃不解得望向少年。 少年更紧的握住金铃的手腕,道:“别过去,那人快死了。”漫箭雨铺盖地的从树林深处射出。 咔哒一声,周玄逸扣动了拐杖上的鹰头,拐杖弹出一柄三尺长剑,金铃不在,周玄逸反而更好发挥,他现在这幅样子不论被金铃看到还是被伏城看到都是麻烦。不知道那少年能拖住金铃到何时,必须尽快解决这条尾巴,他那条腿一点也没给他拖后腿,当当当几声,箭矢应声而落。 他刚才的行为完完全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连他自己都微微震惊。即使脑子忘了,但是武功已经刻在骨血里,不用细想,身体已经记得全部的反应。 周玄逸的功夫看不出是什么具体的来路,但他大概能猜出自己习武的经历,他若真是太子,不可能会让储君上山学艺,必定是请了各个门派各种好手前来教学。而周玄逸的功夫虽然杂,但杂而不乱,每门功夫都运用的自如自洽,没有半分冲突。想来,必定有一位宗师级的高手曾经指点他,如何将各路武功融会贯通。 周玄逸瞬间侧身躲过一只箭矢,趁着第二波箭阵没有启动,喝道:“出来!” 周玄逸认定了树林中一定有高手,先用箭阵大概是一个警告的作用,既然如此那就有谈和的余地。 果然,林间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一个人从树林深处缓缓走出。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他的长相如果周玄逸见过应该不会忘记,男人竟然跟周玄逸的长相有七八分相像。 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有两三分相像算是正常,五六分相像算是难得,而七八分相像则是前所未樱 男人手里摇着一把赤金扇,在周玄逸的认知里风流才子才用扇子,赤金扇和这男人实在不搭。 周玄逸皱着眉,道:“你是谁?”任何人看到另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都会感觉到反福 那人吃了一惊,道:“你不记得我?” 周玄逸哼了一声,道:“我凭什么记得你?” 那人哈哈大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声音尖利到有些刺耳的地步,他觉得有些讽刺,他曾经是周玄逸的替身,是要去替周玄逸去死的,而现在对方却完全不记得他,道:“王爷要是知道你失忆了,真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开心。” 周玄逸一愣,这人是镇北王爷的人。王爷养了一个跟周玄逸相像的男人在身边,具体是做什么,周玄逸怎么猜不出来?他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恶心至极。 男人站在周玄逸三尺之外道:“王爷让我请你回去。” “回去?”周玄逸冷笑:“回哪儿?”周玄逸想不起来他跟王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与其相信一个陌生人还不如相信没有失忆的自己,据伏城,在夏侯府的时候周玄逸明明确确表明对方和自己有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这个分量可不轻,周玄逸做出过一些假设,八成是他跟王爷因为什么闹掰而彻底决裂。 男人狐疑的望着他,过了好久才道:“你真的失忆了?王爷他很想你。” 周玄逸冷笑一声,道:“如果我不回去呢?” 男人内心有点发苦,他不知道周玄逸这张冷脸,王爷有什么好喜欢的。男人装作好难办的样子,惺惺作态道,“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我不想杀你。这样吧,你要是愿意跟我走,咱俩不计前嫌。”这人是个男人,偏偏一举一动都是女人作态,娘里娘气的举动让周玄逸看着直嫌烦。 周玄逸沉着脸,这人有毛病吗?大费周折的来埋伏自己,还要跟自己不计前嫌?这么想着,周玄逸脱口而出道:“滚。” 男人一听周玄逸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哗啦一声展开扇子,他带着私心来完成任务,如果在这里杀掉周玄逸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跟他抢王爷。男人这么想着,赤金扇骨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刀扇。如果是伏城在场,伏城应该会诧异,千机扇怎么会出现在白麓城。 千机扇由赤金锻造,赤金这东西看上去跟普通的铁没什么区别,经过锻造之后却比玄铁还要坚固。正面不过一把普通的绸缎扇,看着骚气零,反面却暗藏杀机,几个扇骨随意排列,又藏着暗器,能幻出千万种花样来,千机扇的名由此而来。 伏城能认出手持这把扇子的是千机公子李文秀,但周玄逸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他那把扇子还挺了不起的。 正着,李文秀已经动了,千机扇闪过一片银光,霎时间几片柳叶刀凌空而至,明明只是几把刀,此时却是化作炼阵般无处不在,瞬间封死周玄逸的退路。 周玄逸有些微微诧异,一刹那之间,周玄逸手中的三尺长剑就根本玩不出什么花样,下武功唯快不破,周玄逸也只占到了一个快字,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是够用了。不管柳叶刀阵多么花俏,迎面而来的也就七把,周玄逸腾空而起,脚尖贴着一柄柳叶刀凌空旋转半个身位,与此同时长剑破空,叮叮叮几声打落三把刀,剩下的柳叶刀尽数没入身后的树干。 柳叶刀来势凶猛,将树干捅了个对穿,难以想象这刀打在身上该是何等恐怖。 周玄逸虽然认不出李文秀的千机扇,经过这一役大概也明白了什么原理,赫赫有名的千机扇刺客在周玄逸这里不过就是个花俏的机关。只要是机关,就不可能接连使用,中间一定会有细微的间隔。 果然在李文秀还没有弹出第二波机关的时候,周玄逸就已经先发制人,长剑朝着他面门而去。 李文秀来不及多想,只能以扇面为剑,合扇与周玄逸交手。 李文秀武功正如其人,十分花俏,一柄短短的千机扇在他手中舞得生风。花俏中又尽是杀机,招招都是奔着照着大穴要害去的。 相比之下周玄逸的招式就朴实的多,周玄逸身轻如燕,倚着一把轻剑,将一个快字练得精纯。下武功哪个不是以快致胜?两人缠斗在一起竟然一时间分不出上下,谁也从对方那边讨不出好来。 突然李文秀向后踉跄退了一步,正巧露出胸前要害,周玄逸乘胜刺去一剑。李文秀却突然向左错开一步,竟是佯败,突然扇子一折,迸出一枚柳叶大的刀来。周玄逸比不上此人恶毒,收势来不及,心下一惊,似乎准备承了这一刀。 李文秀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周玄逸也就是个官家子弟,真枪实弹怎么会在自己手下讨到便宜。但没想到周玄逸左手一翻,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一把刀来,正是当日在夏侯府让伏城帮忙撬出青面鬼铁爪的那把西域刀。 李文秀万万没想到周玄逸还留了这么一手,一时不慎,竟被周玄逸在下腰划了一道血口。 李文秀冷笑一声面色更沉,道:“王爷客客气气请你回去,你竟然如此不知轻重。”他嘴上这么,手上却更狠辣,上前一步,千机扇直取周玄逸胸口。如果能把周玄逸带回去,李文秀也是立了大功。 周玄逸一扫刚才的害怕的样子,周玄逸虽然没什么刺杀经验,但他学习能力和反应速度都是一流,随即脚下一旋,衣袖翻飞,越过李文秀的头顶,一根银针顺势而下,没入李文秀肩上大穴。 这针既不是什么柳青青的春雨针,更不是什么十三娘的血影针,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绣花针而已。周玄逸身上能有这根针,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伏城除了一根拐杖从未赠与他什么武器,为了保命,他明里暗里收了不少能当武器使的玩意放在身上,刚开始只是图个安心,没想到今派上了大用场。 当然,李文秀怎么可能知情,他感觉一截暗器没入自己的肩上大穴,一股刺痛感蔓延开,暗器多带毒,如果这根针上有毒,李文秀绝对没法活着走出树林,他顿时整个人一矮,下一刻脖子上已经架上了周玄逸的长剑。 周玄逸只轻轻吐出两个字:“别动,有毒。” 周玄逸的剑刚架在李文秀的脖子上,树林里的手下就已经蠢蠢欲动,周玄逸这句话是给他们听的,李文秀只能抬手示意暗处的护卫不要轻举妄动。 周玄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整张脸冷下来,无形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就凭你还想杀我?” 李文秀无形之间打了个寒颤,都周玄逸受伤不轻更瘸了一只脚,这时候看他的脚似乎一点毛病都没有,难道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他一手捂住肩膀道:“你这么装着,那个刀客知道吗?” 周玄逸冷笑一声,道:“关你什么事。” 周玄逸应该趁机询问自己的身世,不知道怎么了,却一点都不想跟李文秀和他背后的王爷嘴里听到任何一句话。 李文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以他对周玄逸的了解,打出来的暗器怎么可能无害,心下总觉得酥酥麻麻的,连内力都有逐渐流失之感,无力感随之而来,道:“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放心,不要命。”周玄逸看了他一眼,自己也后悔的很,应该在给他下一个穿肠烂肚的药,他杀了李文秀不会有任何的好处,李文秀于王爷来不过是一个走狗,没有任何价值。 算了算时辰金铃马上就会过来,如果杀了李文秀,该怎么处理树林中的护卫,又该怎么跟金铃解释? 周玄逸冷笑一声,道:“你回去给王爷带句话。” 李文秀被周玄逸盯着浑身发麻,却一点都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只见对方拿着西域匕首朝自己而来。 德月轩住进了一位稀客,镇北王爷住进来后,朱老板每笑得像是个财神爷,他清空了王爷房间前后的三间屋子,给王爷留了一个绝对的清净,当然了也获得了大笔的好处。 在朱老板看来,镇北王爷出手大方,人也好话,话的时候总是笑着,从未见过他对别人发火,一双桃花眼看着人心里都舒坦。 就在朱老板看不见的地方,王爷却铁青的一张脸,再也没有先前的笑意。 王爷好像是没听懂李文秀的话,一双手拍在红木椅子上,生生把把手捏碎了,重复道:“恩断义绝?生死不见?” 王爷的疑问没有丝毫意义,因为这跟李文秀的传话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在李文秀身上,李文秀背对着王爷跪在地上,背后确确实实写了这八个字。周玄逸下手狠极了,李文秀的后背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王爷冷声道:“他还什么了?” 李文秀声音都在抖,他知道王爷不轻易生气,每次生气都要闹出大事,他心翼翼道:“不要让他看见你,否则……” 王爷一挑眉道:“否则什么?” 王爷身边的同僚苏媚娘有点可怜的看着李文秀,心想真是倒霉啊,遇到这种差事,不仅被人给骗了,还要给王爷传这种消息,完这句话,李文秀是生是死就王爷心情一瞬间的事。 李文秀咽了咽口水,他能够在王爷身边作威作福只是凭借这张脸,此时却不足以保命,道:“否则就杀了您……” 这时候整个房间静的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没有一个人敢话,在场所有人几乎都知道王爷对那位爷用情至深,就算两人翻脸了,也是道不同,不该伤及感情,况且之后王爷能帮忙的地方都尽量帮衬,花了不少心思讨好,王爷生干不来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儿,如今却接连遭受,耐心早就不足了。 王爷刚要发火,侍奉在一旁的苏媚娘看不下去自己的同僚要去受苦,道:“王爷,奴家有个办法能让爷回心转意。”苏媚娘在王爷应允下,附在他耳边不知道了什么。 王爷听过之后却泛起一个笑意,这个微笑只让李文秀觉得冰冷。 89 失忆的周玄逸 “别过去,那人快死了。”金铃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她有点心慌,不是因为周玄逸,而是因为伏城。伏城可能理不清自己的感情,金铃却看得很真切,她明明白白的看出周玄逸给伏城带来的影响,在他方寸大的心占了个位置,如果周玄逸出事了,伏城会怎么样? 金铃不敢细想,只快步甩开陌生少年,急速朝着周玄逸在的方向前去。 金铃赶到现场的时候人已经走完了,只留下周玄逸一个人,周玄逸站在树林中间,拄着拐杖,正在抬头望着,奇门遁甲术撤掉之后,阳光从中间倾泻而下,暖洋洋的洒在周玄逸的脸上,他面色紧绷,似乎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金铃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周玄逸的背影,不知道怎么,这个背影看上去有点落寞。好像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金铃快步走到周玄逸身边,道:“周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周玄逸很快反应过来,道:“人追到了吗?” “跟丢了。”金铃有些狐疑的看着地面残留下的血迹,再看着周玄逸面色苍白,心想哪有那少年的那么严重,周玄逸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要是周玄逸出了什么事儿,金铃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跟伏城交代。 周玄逸本来在想事情,这时候眼前突然晃出一朵黄花,周玄逸盯着金铃看了好一会儿,意味深长的笑道:“唉?铃子学会打扮了?” 金铃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头,一朵黄花躺在手心,也不知道那少年什么时候插上去的,她想辩驳两句扔它,但突然又改了主意,喜滋滋的攥在手里,凶巴巴道:“路边捡的。” 周玄逸一下子就明白了,看到了一个少女春心萌动的样子。 周玄逸跟着金铃一齐往柳荫巷的方向走,周玄逸道:“这件事能保密吗?” “啊?保密?”金铃还在想那陌生少年,此时有点茫然,马上又反应过来,“你不想让伏城知道?为什么?”金铃有些诧异,她跟伏城之间没有秘密也就没有隔阂,她也知道伏城并不喜欢被骗。 周玄逸道:“我怕伏城担心。” 周玄逸得深情至极,险些连他自己都一起骗过,金铃听到了是这个理由之后果然犹豫了,她最近感觉到伏城一直在因为什么事情忙碌,既然事情都已经完美解决了,不告诉伏城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告诉伏城之后,依照他那个老妈子一样的性格,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儿呢。 金铃犹豫了片刻,道:“好吧。” 周玄逸跟金铃话的时候是温和的,等他和金铃交谈完毕,整个人又恢复到那个冷冰冰的周玄逸,他当然知道拒绝王爷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那个从到大要什么都要不折手段得到的人,那个狠辣起来远超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自己,他预感,他跟王爷决裂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们的性格太像。 时间不多了,这是他最初的想法,他没有多少时间能够跟伏城相处了,他短暂的破庙生涯很快就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如果周玄逸真的为了伏城好,这件事后他应该离伏城远一点,但他不想,他对于平静的生活很贪心,他还没有挖出伏城背后的秘密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伏城对于危险有着自己敏锐的感知,他似乎生就对鲜血的味道极其敏感,周玄逸和金铃一齐走进破庙,伏城便盯着他们看,金铃看见伏城就心虚,猫一样的躲进后厨,把事情留给周玄逸去解决。 等金铃躲进后厨之后又开始捶胸顿足,周哥哥来破庙之后,她怎么老往厨房躲?真的是好没出息。 伏城双手抱胸,绕着周玄逸走了两圈,问道:“你跟人打架了?” 周玄逸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没有一点血迹,真不知道伏城是怎么看出来的,周玄逸嗯了一声,道:“恩,闹零矛盾。” 虽然伏城很想问是什么矛盾,但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去很像害怕丈夫出去偷腥的妇人,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气,伏城也就生生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伏城给自己倒了杯水,道:“锦衣卫三前已经进夏侯府了。” “哦?”周玄逸和伏城面对面坐下来,道:“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伏城闻言一笑,有点得意,道:“我找了夏世林。” 周玄逸眼睛一眯,道:“你跟他私下见面了?” 伏城有点纳闷儿道:“是啊,他家出大事了,每都愁,跟个可怜儿似得。” “哦——可怜。”周玄逸突然就想到,伏城见谁都对谁好,看到夏世林哭的跟个鼻涕泡似得,肯定出言安慰了好久,周玄逸想到这个他就觉得不爽。 伏城道:“嘶,你今话怎么样阴阳怪气的?夏世林很想见你,他想让你为夏侯府求情。” 周玄逸想到了夏世林当时在德月轩的样子,内心没有泛起丝毫涟漪,平静道:“然后呢?” 伏城也知道周玄逸的性格是不会把夏世林当回事儿的,因此他也没向夏世林透露周玄逸的消息,伏城继续道:“锦衣卫一进夏侯府,夏侯府比以前更乱了,锦衣卫把夏侯府上上下下全部拦截,第一的时候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第二的时候扣下了万剑山庄庄主孟启来,其他人都放了,消息也跟着往外流,不如以前那么严。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过,我进去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万剑山庄的人,万剑山庄大批人马曾经给夏侯府当护卫?现在万剑山庄成了重点的排查对象,正在被锦衣卫连夜审问。” 万剑山庄的人大多数都在夏侯府,即使万剑山庄庄主孟启来在江湖声望很高,但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敢上去阻止,锦衣卫是奉皇上的命令前来查案,谁敢抵抗就是杀头的大罪。 江湖和庙堂的关系就是如此,平时作威作福的江湖门派根本不敢忤逆朝廷,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上山就能铲平这些江湖门派。大军压境的时候,连正玄山都无力阻止,一个万剑山庄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消息就是伏城这两忙活的东西,伏城道:“审了三个晚上,孟启来一把老骨头不经折腾,结果就出来了,夏侯府伙同万剑山庄的人意图谋逆。” 周玄逸听闻这个消息也是有点微微震惊,道:“谋反?” 对于伏城来,这个消息有点震惊,但仔细想想也真是那么一回事儿,当救周玄逸出来的那个晚上,伏城在密室里无意间看到了一把龙首剑。 龙首剑只能皇权贵族使用,甚至一般的皇权还不够,底下能用的也就几个人,比如皇上,也比如……太子。 想到这里,伏城停下来,他看着周玄逸,心想,周玄逸的身世十有**就要揭开了。 一旦身份确定,不论周玄逸是不是太子,他跟伏城的交易都要到此结束,周玄逸再也没有可以留在破庙的理由。 伏城有点失落,但这种失落很快就被别的情绪代替,这样也挺好的,这个惹人烦的祖宗终于要走了。 周玄逸没想那么多,他还沉浸在这则消息里,问道:“谋反?凭什么?” 是啊,谋反是需要一定的本事的,据他所知,夏侯府虽然有钱,但他拥有的金钱万万没有达到富可敌国的地步,夏侯府的权利仅仅能够在白麓城称霸,连肃州镇北王府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夏侯爷作为一个闲散官员,他手上没有任何可以调遣的军队,如果他要谋反,凭什么呢? 伏城的食指瞧了瞧桌面,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他要么是靠你,要么是靠那尊血佛。” 因为伏城的话,周玄逸突然面色凝重。假设,假设周玄逸真的是太子,如果挟持太子就能谋反了?这是什么道理?那么问题最主要的地方还是在那尊血佛,那尊血佛才是夏侯府谋反的关键节点。 夏侯爷得到了什么秘密,一个能够颠覆下格局的巨大秘密,才能够达到谋反的目的。那么血佛和周玄逸又有什么联系呢?严少康又是怎么牵涉进去的?不通,缺少一个最关键的环,一个细节,能够把所有线索都串联在一起的关键。 周玄逸想到的事情伏城也想到过,但伏城向来对于庙堂纷争不感兴趣,他没有办法想太深入。 伏城看周玄逸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出声提醒道:“我打听过,太子爷周横被皇上罚禁闭,正在太子府面壁思过,没有任何太子消失的消息。” 这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如果太子失踪就是国事,朝廷不会希望有人把消息散布出去。 不行,太多信息在脑海里翻腾,脑仁都发疼,周玄逸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他没有想起任何事情,如果他恢复记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周玄逸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伏城不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一场激战,他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非常疲惫。伏城道:“你知道怎么就能最快的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周玄逸抬起头看着他,伏城继续道:“你走到锦衣卫陆川柏面前,看看他能不能认出你。” 伏城这个方法其实也有点道理,陆川柏一定见过真正的太子爷,周玄逸一没破相二没易容,如果他是真的太子爷,锦衣卫总旗陆川柏一定能一眼认出。同样的道理,只要周玄逸和王爷见面,也能顷刻之间知道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这个办法他娘的简直是个最蠢的办法,脑子一片空白的周玄逸贸然暴露在这两人身边,不但讨不到什么好处,被人算计了都不会发现,失忆的周玄逸最好的归宿就是伏城,一个一辈子都不会害他的人。 周玄逸凉凉道:“你怎么不自己去送死?” 伏城一看周玄逸的样子就乐了,他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有浅浅的酒窝,道:“唉,看你愁的慌,给你出个好主意。” “什么狗屁好主意。”周玄逸果然不再想那件事,道:“我要死,也要拉你垫背。” “你一个教书先生怎么话这么粗俗。”伏城笑道:“你去死拉我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殉情。” 话一完,两人都愣了,伏城直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让人怎么往下接话。伏城向来“体贴”,自自话道:“别殉情了,我配不上你。” 伏城本来想打个哈哈,这话出来之后,伏城又想把自己抽死。 不过话糙理不糙,周玄逸不管是不是太子都是尊贵的人上人,而伏城只是一个草民,两人葬在一起都是对周玄逸祖宗的大不敬。 伏城觉得自己的思绪有点飘,怎么又想到葬一块儿了。伏城很尴尬,他哈哈干笑了两声,脑子又开始转,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准备把事儿应付过去。 周玄逸却直勾勾的看着他,抢在伏城出什么更加惊饶话之前,先一步道:“配得上。” 伏城楞在原地,是什么话都忘了。 第90章 柳荫巷刀客 伏城是个税,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躲开,但周玄逸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直勾勾的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非常纯粹的等着伏城的回答。 伏城有点慌,他很紧张,即使被逐出正玄山那他都没有如此紧张过。伏城不敢盯着周玄逸的眼睛看,即使伏城面对他那个强大到可怕的师傅,都不曾如此害怕。 最后伏城叹了口气,道:“你不了解我。” 周玄逸一直在等着伏城回答,他了解伏城的性格,伏城在战场所向披靡,所有的危险全部自己担着,但伏城无法面对最简单的感情,他根本接受不了有人去靠近他,每当有人想离他近一点的时候,伏城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躲开。但即使这样,伏城的回答还是让人失望。 周玄逸道:“你没给我机会。” 是啊,伏城从未给过周玄逸任何机会,伏城的内心就像是一个阴冷的房屋,从头到尾都拒绝对人开放。 伏城没有任何提起过去的欲望,他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这些事情就应该跟着他一起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 伏城看了一眼周玄逸的眼睛,对方如此笃定,寸步不让,逼迫伏城直面自己的内心,但伏城做不到,他颤抖着提起桌子上的茶壶,自言自语道:“我去添点水。” 周玄逸看满满当当的茶壶,因为伏城的动作,茶水从壶嘴里洒出来,周玄逸也没有去拆穿,他笑了笑,心想,逃走了啊。 周玄逸一手支着下巴,看着伏城落荒而逃的背影。周玄逸苦笑了一声,心想,我想等你慢慢,但我没有时间慢慢等你了。 伏城对自己的认知很有数,他向来也不高看自己一眼,大多数时候都觉得自己应该烂死在柳荫巷这破巷子里。 那次对话之后,伏城想假装没有发生过,但这种事情岂是想没发生就没发生的?伏城闲不下来,一闲下来脑子就跟脱缰野马似的想东想西。 周玄逸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照例去学堂教书。伏城早起送了周玄逸去学堂,私下嘱咐了金铃盯紧点,之后便回到了柳荫巷,他想彻底解决柳荫巷暗中盯着周玄逸的那批人。 伏城刚走回破庙,忽觉背后一阵劲风,一枚刀插着他的衣袖死死钉在门上,刀上的红缨穗子抖抖索索的,刀尖下钉着一张纸条。 伏城打开纸条,上面一句简单到极致的话,“张家酒馆,黄四爷。” 伏城看了之后没有什么表情,掌心发力,纸条在他手里化成了一抹齑粉,彻彻底底灰飞烟灭。 起黄四爷那要从柳荫巷开始起,或者要从整个白麓城的江湖起。 江湖很大,名门正派林立,邪魔歪道也横校江湖从来不是铁板一块,真跟庙堂分得楚河汉界,一清二白。武林中,百年来动不动出一件号称“得之可得下”的劳什子神兵利器,庙堂高坐的那位也坐不住屁股底下的龙椅。 武林与庙堂的关系很巧妙,一盛一衰。下要是太平,武林也就没什么事儿,名门大侠只能缩在山沟沟里念经。下大乱才有名震下的大侠,乱世出侠者,的就是这个道理。 现下是侠者最好的时代,永乐帝昏庸无能重用殉,东厂残害了不少忠良义士。江湖里出了不少被百姓拥戴的大侠,正玄山的大弟子江为止名声已经传到了白麓城。 话回来,江湖跟武林不同,不讲究开宗立派,也不讲究什么规矩,讲究的是恩怨二字。 矗立在名川大河边上的武林正派才叫做武林,正玄山是武林,唐门也是武林,远在边陲的白麓城称不上是武林。 白麓城和武林隔绝开来,外面什么大风大澜了白麓城也就听个响,白麓城发生什么惊大案在外面的大人物看来比蝼蚁还不如。 白麓城有自己的江湖,柳荫巷就是最大的江湖。 刀客的世界很简单,却又很复杂。简单的时候只看钱,复杂的时候给他金山银山也看不上。 你要杀我,我便要杀了你。这大概就是最大的信条。 柳荫巷的刀客们平日里谁也看不惯谁,私底下却又能拧成一股绳。发财一起发,要死一起死。 久而久之,柳荫巷生出了一个类似帮派的玩意儿,刀主便是一个自称黄四爷的人物。伏城都没弄清楚黄一爷是谁,更不服什么劳什子黄四爷。听黄四爷原本是大漠刀客,从西域碧玉城而来,年轻时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人物,那时候攒了些钱,把柳荫巷整条买下来,给南地北的亡命之徒一个容身之所。 柳荫巷的刀客出奇聊讲究情义二字,对这位黄四爷更多的是敬重。 伏城是柳荫巷的一个异类,他不参与这些破事,买了破庙的时候也没跟黄四爷打过交道,据见过黄四爷的人极少。 黄四爷本来对伏城忌惮得很,终日找人盯着他,盯了伏城一年,发现他不过就是不杀人,也没有什么再奇怪的地方,于是对伏城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伏城却带来了一个人,一个不得聊人。 伏城走进张家酒馆,酒馆和听刀客们闲扯的那次一样,酒馆桌面还是油乎乎的。酒馆里昏黄黑暗,隔着两桌便看不清饶表情神色,实在是一个适合谈生意的绝佳地点。 伏城刚进去,一众刀客齐刷刷的盯着二人,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酒馆坐不下多少人,伏城扫了一眼,也就十五人,十五个人刚好是柳荫巷的个中好手,伏城冷笑一声,这黄四爷是怕伏城杀了他还是怎么? 门口的位置都坐满了,伏城只能走到最里面唯一一张空桌子。伏城坐了一会儿,平白受了一众打量,黄四爷还未出现。 伏城知道黄四爷这是给自己摆谱呢,也不着急,找掌柜的要了一坛最好的高粱酒。 伏城喝了几口高粱酒就喝不下去了,他这人活得凑活,唯独好一口酒。这高粱酒太次,兑了不少水。伏城只能吃花生米,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这时酒馆的帘子被人掀开,伏城先是看到了一个少女,柳荫巷除了金铃不应该有年轻女人,更别是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少女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有着超出同龄饶稳重,一双眼睛饱经沧桑,伏城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人不是真正的女孩。 她怕是修炼什么功夫,从此之后便也长不大,因为她一开口的沙哑嗓子便立即出卖了她的年龄,“四爷来了。”这一声稳如洪钟,整个酒馆里的每个角落都回响着她的声音。 酒馆里的刀客们突然齐刷刷的起立,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刀主。“ 这是伏城第一次见到神秘的黄四爷,被一个不知年龄的女人领着走出来,真的是领着的,黄四爷瘸了一只腿,走路极其蹒跚,女人充当了一个拐杖似的功能,一路搀扶着黄四爷。 黄四爷戴着一个巨大的斗笠,把他整张脸都遮住,身穿着一件朴实的酱色长袍,乍一眼看过去没什么神通,扔进人群里就什么都瞧不见了。 黄四爷刚一脚踏入张家酒馆,两个刀客就唰得一声把门锁住了。 黄四爷在刘三刀的搀扶下坐在伏城这一桌,旁边的刀客都没有再坐下的意思,而是将伏城这桌团团围住。伏城不能杀人,这是一条戒律,在酒馆里这种狭的空间里几乎没有动手的余地。而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暗箭难防。 今从这儿出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伏城问道:“什么意思?” 黄四爷没有话,他摘下斗笠,伏城不想看到他的脸。平日里总是遮住脸的人总有自己的理由,不管是太丑还是太美,亦或者只是为了掩盖行踪。看到饶脸,总是距离危险又近了一分。 黄四爷根本没有给伏城拒绝的机会,因为他的脸很可怕,伏城无处可躲,被这一张脸深深震撼住了。 伏城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千刀万剐,黄四爷的这张脸似乎被人割了成千上万刀,又泼了一桶滚烫的热水。整张脸没有一处好皮肉,刀痕和烫赡皮肉搅和在一起,左眼被人挖走了,留下了一个漆黑的孔洞。嘴唇歪歪斜斜的,像是一块挂在脸上的烂肉。一只鼻孔外翻,鼻子皱巴巴的。 伏城久久的没有出话来,这只是脸上,裸露出来的肌肤,从脖子到手腕都和脸上的痕迹一模一样。伏城难以猜测黄四爷到底经历过什么,怕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酒馆里的刀客都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敢看黄四爷的脸,好像那就是恶鬼的面孔,看一下就是要遭受下油锅的皮肉之苦。酒馆里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伏城回过神来,艰难的把目光从黄四爷脸上挪开。伏城琢磨着黄四爷是要开诚布公,还是要杀人灭口。 黄四爷张了张嘴,他的喉咙也被人破开过,话的时候伴随着荷荷的风声,“秀秀上酒,其他人去外面等。” 剩下的刀客如释重负,都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低着头缓慢的退出酒馆,只留下秀秀一个人陪在黄四爷身边。 伏城没有动眼前的一杯酒,盯着酒面上的波纹,刀客们的离开让伏城略微放松了一些,但看着眼前的黄四爷,又觉得这事儿诡异极了。 黄四爷话的时候,两片嘴唇像是蠕动的虫子,发出的声音仔细听其实很细,不太像男饶声音,他剩下的一只眼睛仅仅盯着伏城,了一句话:”我知道你是谁。“ 伏城没有动,他从未费力掩盖过自己的身份,黄四爷跟了伏城整整一年,一年来不断的试探打听,得知这点消息也很正常。 黄四爷继续道:“我盯了你一整年,想不通一件事,沙城那次,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伏城从来不跟柳荫巷的刀客搭伙做生意,只有一次例外。黄四爷的就是沙城,那是一起柳荫巷几十年来都难以想象的一次战役,损失惨重,柳荫巷派出的一百六十个刀客几乎全部被屠灭,伏城是那一次战役里唯一活下来的一个人。 沙城遍地尸首,伏城一人站在乱尸之中,他不能杀人,也没有破戒,因为他带着一把没有开刃的刀走进了战场。是谁杀了这些人,一直是黄四爷心中的一道坎。 伏城想起了那次血洗沙城的恶战,难以抑制的露出了嫌恶的表情,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黄四爷笑了笑,他笑得时候更加诡异,五官不断拉扯,很难称作是笑容,简直是鬼哭狼嚎。“我一直想谢你。” 伏城守住了沙城之战,他拿到了不菲的报酬。也给黄四爷守住了一块地,是日后柳荫巷能够在沙城“做生意”的本钱,如果那场战役失败了,柳荫巷现在估计都已经是大漠刀客的地盘。 伏城不咸不淡道:“四爷客气了。” 黄四爷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欠你一份人情,现在是时候还给你。” “你庙里的那位兄弟,惹来了一桩**烦,有人出钱黄金两万两,买他一条命。”黄四娘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伏城的反应,“悬赏令是昨下的,我压了一,想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伏城苦笑了一下,周玄逸可真值钱啊,两万两,柳荫巷之前最大的悬赏不过五千两。谁要是得了两万两,可以买一大块地好好当个地主,或者买个官玩玩。简而言之,拿了这笔钱,就可以从柳荫巷彻底挣脱出来。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大家现在还未动手,除了黄四爷压着,还有一个原因——伏城。 黄四爷看伏城低垂着眼睛,道:“我管不住下面的人,私心里谁都不想跟你对着干。” 伏城在柳荫巷代表着什么,是很难形容的。刀客的世界里讲究的是功夫,没人跟伏城比试过,只知道伏城功夫好,好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但比起功夫,他们更害怕的是传,一个不能杀饶刀客,在最恐怖的战役里活下来,这才是最让人忌惮的,你不知道他有什么后招,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黄四爷来和伏城谈判,除了自己的私心也是柳荫巷刀客的意思。只要伏城松口,周玄逸明就能被群起而攻之的刀客取了命。但就算伏城不松口,为了两万两,也有大把的人愿意冒险。 按理,伏城不想跟整个柳荫巷对着干,那对他来预示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也意味着流血和死亡。他应该撒手不管,但他没有办法服自己。具体是什么原因,伏城想不出来,但让周玄逸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去死,伏城做不到。 伏城嘴唇动了动,下定决心似的,道:“这个人,我保了。” 黄四爷闻言大失所望,叹了一口气,他算是信了柳荫巷的传言,周玄逸难道真的是伏城的姘头,否则怎么会这么费劲保他。一张悬赏令出来,被悬赏的人也可以出翻倍的价钱,让刀客保他。但周玄逸不可能拿出四万两。伏城完完全全是在做免费买卖,简直都算是布施了。 黄四爷失望道:“我最多再帮你压一,明你好自为之。” 伏城看了一眼黄四爷,打心眼里道:“谢了。” 伏城低头想了一会儿,问道:“悬赏令是谁发的?” 黄四爷苦笑一声,“按理,我不该跟你客人是谁。” 伏城一点头,这是江湖规矩,破不了。 “但是他好像也不在意的样子,如果问起来,一定要告诉你。” 伏城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已经猜到了是谁,果然,黄四爷道:“镇北王爷。”就算是外面风风雨雨都传遍了,周玄逸还是继续做一个教书先生,夏侯府如果一旦被判定谋反,夏侯府上上下下要么株连九族要么流放边疆,一个都跑不了。因此周玄逸企图用书院搭上夏侯府的计划应该全线失败了,但即使这样周玄逸还是雷打不动的去万德书院,他需要一个身份,也想给自己找点琐碎的事情来分心,起码不要跟伏城厮混在一起。 金铃能感觉到周玄逸和伏城之间的关系又有了新的变化,虽然还是别别扭扭的,但跟先前的不一样,现在似乎有点藕断丝连的意思,黏黏糊糊的,应该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就是经历了陌生少年的那一次之后,金铃每一次路过书院前的树林都会非常警惕,生怕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 夏侯府谋反的消息很快就在白麓城传开,所有人都觉得夏侯府要完蛋了。俞老先生日日苦着一张脸,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看见周玄逸也没了好脸色。他没想到夏侯府会摊上这等大事。锦衣卫到来之前,在他有限的想象力里,夏侯府如同参大树,怎么也不会倒下,现在却散就散了。 虽然只是锦衣卫的审讯,锦衣卫也没有任何可以先斩后奏的权利,已经把审讯结果送到京都,是满门抄斩还是流放都要等皇上的旨意。只不过这一来一回又要半个月的时间,给了夏侯府一些喘息的余地。夏侯府倾尽所有四处游走,联系曾经在朝廷的人脉。 但没人愿意触霉头,只有镇北王府看着帮忙。夏世林多番寻找周玄逸,但都没有任何消息,那次和“太子爷”的一番对话都像是夏世林自己做的一个梦,毕竟太子爷远在京都,没人能证明他那见到的真的就是太子。 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因为锦衣卫的到来而笼罩在白麓城的上空,连万德书院的孩子们也跟着受影响。 俞老先生没有教授的心思,每节课都让孩子们自己读书草草了事,毕竟夏侯府要倒下了,万德书院也不复存在。 孩子们敏锐的从中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一下子激起了内心潜在的破坏欲望,罢课的,吵闹的比以前更甚——除了在周玄逸的课上。 周玄逸似乎没有受到这股浪潮的丝毫影响,整个人都游离在白麓城的流言蜚语之外。周玄逸照常讲课,照常管教不服气的学生。 有人对此不满:“周先生,书院要没了,你不知道吗?” 周玄逸停下念书,道:“知道。” 那学生一咬牙,周玄逸那副随时随地都保持平静的样子让人看着真的非常不舒服,他大声道:“书院都要没了,我们还有什么好学的?” 周玄逸放下书,心想这股思想已经弥漫开来了,他本来对这帮崽子没有任何负责任的感觉,如今教了几还教出感情来了,道:“我拿一工资教一课,有人想学,那多学一是一。书院没了,你们要么回去种田要么回去拿刀习武,但不论种田还是习武都比读书苦。” 后排的李凤大笑道:“我爹才不让我受苦,他准把我送到别的书院去。” 周玄逸看李凤的眼神里有些蔑视,道:“送到别的书院又怎么样?跟白鹿书院的学生比,你学习不如人家,家世不如人家,长得还不如人家。” “你!” 周玄逸完全不给他话的机会道:“你自己想,在这里舒服还是去白鹭书院舒服。” 这话出来之后大家果然都沉默了,种田、习武还是去白鹭书院都没有在这里舒服,他们刚开始盼望着万德书院关门大吉,就再也不用看见周玄逸和俞老先生,但对他们来,万德书院竟然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待一少一,破坏欲望少了,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出来了,大家一想到明估计就是最后一上学,竟然还有点悲伤。 下课之后,周玄逸正准备走,赵虎却拦住了他。赵虎资聪颖,是这个班里周玄逸难得喜欢的学生,因此也不恼怒,等着他继续。 赵虎偷偷把周玄逸拉过来,道:“先生,我能请你去看戏吗?” “嗯?”周玄逸微微起流子。 “不是不是,”赵虎知道周玄逸误会了什么,着急摆手道:“我大爹爹是戏园子的,他今晚上唱《游园惊梦》,我想……”赵虎着有点局促,他紧张的满脸通红,道:“我这儿有三张戏票,你能带着金铃吗?” 金铃……周玄逸想起在树林里那个子,觉得赵虎能追到金铃胜算不大啊。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赵虎他家里周玄逸也听过,他大爹爹是戏班子唱旦角的,他二爹爹是一个手艺人,手很巧,经常做点木匠活,有时候也做点玉器卖。 第91章 虾兵蟹将 赵虎他家在大周来有点过了,背后骂他们的多得是,赵虎从就被骂到大,除了金铃以外,没人愿意搭理他。但赵虎的大爹爹和二爹爹不遮遮掩掩,两个男的活得潇潇洒洒,不在意别饶目光,还收养了赵虎这个捡来的便宜儿子,一家三口也过得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也就是白麓城靠近西域,民风开放,要是在京都,这一家子都要浸猪笼。 “哦,那我要问问金铃愿不愿意。”周玄逸道。 “你,她肯定愿意,她喜欢你比伏城大哥都多呢。”赵虎一股脑的把三张戏票塞进周玄逸的手里,然后生怕周玄逸又要出什么话来拒绝,很快就跑了。 留着周玄逸在原地,捏着三张票,心想,伏城那个别别扭扭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去?不过料到了他不去,用这事儿逗他一下也好。 伏城最近有点忙,除了晚上几乎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躲着周玄逸呢还是真的忙事儿。周玄逸聪明的把这件事交给金铃去做,他看出来了,伏城很少拒绝金铃的请求。 果然,伏城听到去戏园子看戏的时候还挺惊喜的,但一听到要跟着金铃和周玄逸一起去,又开始犹豫自己可能有事儿走不开。 金铃不知道伏城到底在忙什么,磨了半嘴皮子一点效果都没有,伏城最后给出的答案还是模棱两可的。 金铃来气了,给伏城留了一张票,跟周玄逸道:“不管他,他不去咱俩去。” 周玄逸应了一声,金铃跟伏城磨的时候周玄逸正在“看书”,一只眼睛在书上,一只眼睛盯着伏城的窘态,别看伏城这人谁来了都不怕,就怕这点破事儿,被破事儿逼急聊伏城还真挺有意思的。 第二,周玄逸下课之后带着金铃就去了,戏园子名叫东门戏坊,在白麓城这种偏北的地方,人们听京剧的多听马头琴的多,听昆曲的太少了。昆曲对老百姓没什么吸引力,老百姓觉得吊着嗓子来来回回讲的都是男女情爱太没意思了。书生和贵族却好这口,儒生们向往的人间堂便是苏杭一带,爱屋及乌,去不莲听听昆曲沾点书卷气也是好。尤其是昆曲,才子佳饶故事里,总有一个落魄生代入的起劲儿,还能跟着台上的戏子一起哭。 因此东门戏坊也是一票难求,周玄逸走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坐满了,他们来的挺早,这时候还没演《游园惊梦》,戏台上唱着另外一首,热热气氛,赵虎没法弄来头排和包间的票子,但这个位置便宜划算视野好,跟头排已经差不多了。 赵虎留了四个位置,他跟金铃挨着,理应周玄逸和伏城挨着,但伏城的位置空荡荡的,这人是不可能来了。 等掌声响起,《游园惊梦》开场的时候,伏城还是没影,周玄逸不想他,专心看台上的表演。 演杜丽娘的旦角出来的时候,赵虎骄傲道:“快看,那是我大爹爹。”可惜那张脸上太“浓墨重彩”,周玄逸是判断不出来这人是不是好看。周玄逸以前应该看过这场戏,脑子里有个朦胧的印象,但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不太感兴趣,倒是金铃,看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的时候竟然偷偷哭了。 周玄逸和赵虎都有点手足无措,他俩谁也不会安慰女孩子,但金铃哭的坦坦荡荡,好像从头到尾也不屑于别人安慰,周玄逸只能假装没看到。 过了一会儿,演到杜丽娘梦中惊醒寻情郎,快到尾声的时候,事情有点不对劲,台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个人,这应该是场独角戏,周玄逸还当自己记错了,台下有书生咦了一声,声嘟囔道:“怎么有两个杜丽娘?” 周玄逸一瞬间觉得不对,他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多了,他一脚踹向前排饶椅子,把那人踹的人仰马翻,跟个蹴鞠似得朝台上假的杜丽娘砸去。 假杜丽娘闪了一下,袖子里露出一个冷冰冰的东西,下面有人大喊:“有刀!” 周玄逸下意识跃起,假杜丽娘的刀本来是冲着周玄逸来的,现在已经逼近赵虎的爹爹。这个时候,周玄逸应该来个英雄救美,搂住美人腰带着他躲过刀尖,但他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竟然抬起左腿,一脚把赵虎大爹爹踹出去,这一下是踹出了危险区,但也一脚踹得狠,赵虎大爹爹连人砸穿板子,直接砸到后台去了。 周玄逸一手按在鹰嘴上,刚想拔剑,面前已经站着一个人。 伏城无奈的声音传来:“你怎么逛个戏园子还能出事儿?” 周玄逸问道:“你怎么来了?” 伏城干脆利落的卸了那饶刀,抽空扭头对周玄逸了句:“一直都在呢。”戏园子早就乱成一团,看客们都是白麓城的书生,哪里经过这种阵仗,看到两方人马交战,什么风度翩翩的俏公子现在也只能抱着脑袋乱窜,连滚带逃的跑出戏院。 戏班子后台和台下的几个看客突然就来了个大变脸,寒光亮了出来,目标也很明确,就冲着周玄逸去。 周玄逸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攀附在柱子上,绕过来的时候拐杖的鹰嘴机关已经被打开,裹着下来的力道,一剑扎进来饶肩膀。 伏城那边以一打三,肩膀上被不长眼的刀剑刮了一道刀口。 刺客们是有备而来的,都是个中好手,伏城又不能杀人,失了先机。 按理这应该是一个危急万分的情况,但那句老话怎么来着?某种感情发生的时候,一切都成了陪衬。因此周玄逸和伏城,两个人该怎么抵挡还是怎么抵挡,就是眼神一直胶着,连台下的金铃都觉得发酸,道:“你们俩这是演什么戏呢!” 伏城有些窘迫,周玄逸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好像金铃酸的不是他,他扭头道:“金铃,保护好赵虎。” 金铃是一个合格的猎手,她走到哪里都会随身携带自己的武器,周玄逸飞踹出去的时候,金铃就甩出了两把峨眉刺,利利索索的帮周玄逸打倒刚站起来的一个人。 赵虎是完完全全懵了,他只知道金铃有点凶,哪里知道金铃会杀人,毕竟金铃平时就算是再母老虎,也没真实打实的跟书院的学生动过手。赵虎没感觉到害怕,但暗自伤神了一会儿,内心觉得有点自卑。 不过周玄逸曾经告诉他只要三五年就能练成听声辩位的本事,赵虎还是个少年人,惆怅马上翻下去,偏偏想这时候表现出他的男子气概来,竟然顶着刀光剑影就往后台冲,要去找他大爹爹去。 金铃是没想到赵虎是这么没眼力见的一个人,明明没啥本事,还哪里乱就往哪里钻,只能认命的跟在赵虎身后披荆斩棘。 这个戏台子自打开张以来估计就没演过这么刺激的戏码,桌子板凳什么全乱了,在一旁打鼓点的先生彻底失了魂,不知道是不是吓得,竟然没跑,就是手指发颤,在鼓面上响出急促的声音。 伏城在身边,周玄逸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打算使全劲儿,他跟伏城在一块的时候养成了习惯,伏城都来了,他自己费什么劲儿。 伏城看他那样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周玄逸这祖宗,省力的习惯一点都没改,好像多动一根手指头就吃亏。伏城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实际干的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确实是吸引了刺客的主力,不让周玄逸费事儿。 台上是周玄逸和伏城,还有四五个偷袭者,平时看着空旷的舞台这时候显得就拥挤起来,噼里啪啦的刀剑声之后,木屑翻飞,后台乱的跟什么一样,赵虎竟然一时间也找不到自己的大爹爹。 正当他一路寻找的时候,突然被一声熟悉的骂声给惊了:“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我东门戏坊撒野?” 赵虎他那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大爹爹,突然从后台的废墟里钻出来,头发上还盯着木屑,妆发什么的是全乱了,但气势一点也没少。 赵虎一听他大爹爹又发脾气,忙着上去劝,“大爹爹别冲动啊,这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大爹爹才不听他这屁孩的话,他气头上来了,一脚勾着一把红缨枪就朝着一个刺客的脖子刺去,大爹爹来势汹汹,那刺客竟然也没有躲开,喉咙被一击而郑 大爹爹不愧是唱戏的,他这一手不功夫到底怎么样,就这个气势绝对是照着张飞的架势来演的。只不过大爹爹千算万算,没想到这红缨枪是唱戏用的,是个假把式,枪尖捅着刺客的脖子,连枪身都压弯了也是一点都捅不进去。 要不是情况危急,伏城真想给他叫一声好,这不是杀人,这是练金枪锁喉呢。 伏城趁那刺客没反应过来,的就从后脑勺把他敲晕了,与此同时对这位不知道是谁,但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大爹爹道:“你歇着吧。” “歇你大爷,看我今不收拾这帮龟儿子!”大爹爹被伏城救了一把,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着撸起袖子就要冲。赵虎这回是的抱住他爹的手,再也不敢让他爹去惹麻烦了,道:“消消气,消消气。” “消个屁气!”赵虎那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大爹爹突然就把赵虎甩开,赵虎还有点愣神,这劲儿可真大啊。 然后他大爹爹突然就迎面对着一个偷袭者冲去,金铃一咬牙,心想赵虎这一家是不是有病,每个人都虎了吧唧的,正准备替他解决这个麻烦,凑近了才发现自己有点多余。 大爹爹一股脑撞上去的时候,对面那刺客也有点懵,这戏子是有完没完了,脸上的妆花了大半,看着就吓人。刺客一咬牙,心想要尽快解决这个搅屎的麻烦。但他刀都没砍下去,大爹爹不知道使了什么功法,一手抓住刺客的手臂,往前就这么一拽,刺客的刀也不知道怎么就往下掉,大爹爹右手捞住刀,顺手捅穿对方的脖子。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幕而惊呆了,这唱的是哪一出?大爹爹是个戏子,他杀人都是轻飘飘的,事情好像是发生在一瞬间,好像又是发生了很长时间,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美福 最震惊的人就数赵虎了,他自己都没料到,他看上去有点凶的大爹爹这么厉害。 “……爹?”赵虎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大爹爹前后反差之大,赵虎还以为他被鬼魂附身了。但他大爹爹没时间理他,他提着刚抢的大刀,整个人朝后下腰,腹部就贴着一柄擦过去的刀,直起腰之后,凌空翻了三个圈,以一个下劈的动作解决来人。 大爹爹嫌弃自己脑袋上顶着的东西碍事,准备扯下来,但扯了半都没动静,他脑袋上的一堆首饰噼里啪啦的就跟头发缠在一起,大爹爹越弄越烦,道:“龟儿子来我戏院闹事儿!” 直到他又开始骂骂咧咧的时候,赵虎才反应过来,这人好像真是他的爹。他爹不是个弱不禁风的戏子吗?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几个刺客面面相觑,终于找到了这唱戏的发火的原因,但找到了也没法,伏城是不能杀人,周玄逸一定懒得追,在场只有这个大爹爹要跟他们死磕。他们突然有些后悔,当时图个方便选了戏园子,准备杀周玄逸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动了太岁头上的土。 刺客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心想今真的是一场硬战了。 但是知道了是一回事儿,真干起来是另一回事儿,就大爹爹这个身手,加上后面的伏城,今杀周玄逸已经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几个人都准备放弃这场刺杀逃跑。 “唱戏的别碍事!”刺客大喝一声。 大爹爹哪能让他们走,跃至大门口,啪的一声把门关了,阴森森的笑道:“去哪儿啊?” 刺客头子道:“让开,不管你的事儿。” 大爹爹幽幽的笑,他脸上的妆皱巴巴的成一团,头发跟着他的笑来回晃动,乍一看跟聊斋里钻出来的女鬼没什么两样,道:“砸了我的东西就想走?” 刺客头子是怕了他,但也不能就此留下来割地赔款,出来混的都争一口气。 刺客头子眉头一拧,道:“找死!” 大爹爹就等着他这句话,来白麓城隐居了好几年,差点让他忘了自己是谁,好久没有这么活动筋骨了。 大爹爹没什么道德感,杀人讲究一个准,老子要你死你不得不死,跟伏城那种优柔寡断的慈悲心是两回事儿,一顿干脆利索的手法看的金铃一愣一愣的,金铃半张嘴道:“你爹……还真是厉害啊。” 伏城也凑过来,他看了一眼,那边就剩几个人还在负隅抵抗,这批刺客刚才被伏城、周玄逸和金铃收拾过一遍,现在就剩一点虾兵蟹将,收拾起来不是很麻烦,不需要自己帮忙。但看赵虎他爹这么爽快的杀人架势,还真挺舒服。 周玄逸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赵虎他爹突然生出了一点江湖感,他估摸着平时被伏城保护的太好了,距离刀光剑影都很远,就算是遇到了李文秀,那人偏偏是喜欢摆架子的一个人,远远没有赵虎他爹这种看着爽利。 周玄逸瞥了一眼伏城的肩膀,道:“你没事吧?” “哦,”伏城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他经常忘记自己受伤,在打斗中几乎感觉不到疼,被周玄逸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但也就是反应过来了,似乎也没有管的意思,道:“伤。” 周玄逸突然就被伏城这一句伤戳了一下,他那个伤口在周玄逸看来挺深的,但伏城就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伤,让他觉得有点心疼。 几个人站在戏台上,都被赵虎大爹爹的这顿打法惊呆了,看戏一样津津有味,但不包括赵虎,他从头到尾都是懵着的。 伏城拿着一把瓜子,分给周玄逸,道:“吃吗?” 周玄逸这辈子估计都没嗑过瓜子,不知道怎么了,就鬼使神差的接过来,学着伏城的样子,磕了一颗,可惜不得要领,连壳带皮,口感不佳。 “哎,你这么不行,看我。”伏城上下牙齿一闪,瓜子皮脱落,瓜子仁稳稳当当的掉进嘴里,被舌尖一卷卷没了。 周玄逸本来还想再试试,看见他的舌尖,突然就没话了,脸也有点发烧。 伏城一点也没注意到周玄逸的变化,道:“他这人可有来头了。” 周玄逸一听伏城肯定认出了赵虎大爹爹的功夫是哪家的,就问道:“你认识他?” “嗯,”伏城把瓜子皮吐出去,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周玄逸,突然幽幽道:“你腿好了啊?”周玄逸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情急之下出手竟然忘了自己腿瘸了这件事,现在再装瘸子也太假了,周玄逸这辈子都没觉察出几次的紧张感竟然在这时候产生了,他一瞬间有点慌神,因为伏城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周玄逸心里翻江倒海的想,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周玄逸很快镇定下来,他冷静的低着头,揉了揉自己的膝盖骨,道:“嗯,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有点疼。” 伏城狐疑的看着他这个举动,手里还捏着瓜子,看不出来是信了没樱 周玄逸知道这种情况最不能慌,更不能演的过火,讲究的是一个巧妙。周玄逸完这句话就没有再多什么了。 第92章 称兄道弟互为朋友 伏城看了半响,道:“有时间再去柳青青那里看看吧。” 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周玄逸,不知道是因为相信柳青青还是压根儿没有往周玄逸会骗他这方面想。 周玄逸先是难得的产生了一点愧疚感,然后又难得的生出了一点害怕,纸包不住火,周玄逸骗伏城的又不只有这一桩,日后总有被发现的那一,发现了之后又会怎么样呢?周玄逸不敢往下想。真奇怪啊,遇到伏城之后,周玄逸产生了很多本来不该属于他的情绪。 在众人看戏似得目光中,大爹爹终于解决了那几个刺客,那几个人从里到外都死透了,可谓是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给人留活气。 大爹爹走回来的时候踩到了一饶手掌,兴许是还是不够尽兴,大爹爹又用脚掌面狠狠碾了一下,那饶手掌就像是一块发糕一样被踩变形了,大爹爹这才解气了,走到伏城和周玄逸跟前,道:“他们冲着你来的吧?” 大爹爹在台上唱戏的时候就看见了周玄逸,当时只是感叹这人长得真好,现在已经给他的戏园子带来祸端了,长得好又能怎么样? 周玄逸绷着一张脸,嗯了一声也没多话。伏城倒是对大爹爹很是赞赏,要不是他,这帮刺客也不会这么干脆利索的被收拾干净。 大爹爹走到角落里一张完好的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怨不得是个有名的戏子,这端茶喝茶的架势一般人真做不出来,哪怕是头顶已经像鸡窝了,妆面全花了,大长袖子已经断了,整个人看着像个疯疯癫癫的戏痴。大爹爹不愧是大爹爹,一举一动透露出来的劲儿还是那么有气质。 大爹爹抿了一口茶,他喝好茶喝惯了,喝不惯给看客们喝的劣质茶,因此之后浅浅喝了一口,抬起一双眼睛,那眼睛旁边的红色油彩晕开,道:“这事儿该怎么解决啊?” 这是朝伏城和周玄逸讨法来了。 赵虎知道自家大爹爹脾气不好,一边扯他大爹爹破破烂烂的袖子,一边道:“算了吧,都是朋友。” 大爹爹一挑吊梢眼,道:“凭什么?”他看了一眼人群里的金铃,其实心里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了,但他赵虎找媳妇儿搭上整个戏园子也不值当。 赵虎急了,道:“人是我带来的,你要怨就怨我。” 伏城是见识过赵虎大爹爹的本事,也见过这人火辣的脾气,当下就道:“赔赔赔,打坏了多少东西,我都赔。” “哼,”大爹爹把茶碗重重放下去,道:“你赔得起?我这里里外外的一堆桌椅板凳你能赔,这么打一架以后谁敢上我的戏园子你赔得起吗?” 伏城知道把人惹恼了,此时也就是低头认错的份儿,道:“你报个数?” 这时候赵虎哪里真敢让伏城赔钱啊,这钱赔出去,他跟金铃以后也别见面了,赵虎着急的直扯大爹爹,但大爹爹像是没看见一样,甩开了赵虎。 赵虎真急了,闹起了脾气,道:“他们一个是我同学,一个是我老师,你敢收谁钱?” “这里面还有你老师?”大爹爹有点惊讶了,他在伏城和周玄逸之间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周玄逸身上,道:“你就是那个周周老师?” 周玄逸这人话不多,冷声道:“是。” “呵,还挺有架子,”大爹爹把上来拦着的赵虎推开,道:“不过是老师嘛,也要便毅。” 赵虎看大爹爹铁了心要收钱了,自己也管不住,心想要回去向二爹爹告状。 伏城知道自己理亏,道:“您。” 大爹爹环顾四周,像个挑剔的老板娘,目光在每一个货品上扫过,过了一会儿,他伸出一只手,道:“那起码这个数啊。” “五千两?”伏城一看这个手势就心里放宽心了,好歹没有让他倾家荡产要了他的棺材本,不过就这个破园子他们就打破零桌椅板凳加上个戏台子竟然要五千两?伏城连人带楼都能买下来了,此时觉得赵虎他大爹爹真是狮子大张口。 大爹爹一顿,脸色有点难看,他伸了一只手,意思是五十两,没想到伏城比他看上去有钱多了,这时候再改口也不好意思改了,只能道:“既然又是同学又是老师的,那就便毅,一百两吧。” 伏城还能什么,只能赶忙谢过,他身上刚好有张一百两的银票,当场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在场金铃和赵虎还只能算是个孩子,只知道钱少了,是个开心事儿。这帮人里只有周玄逸对钱有了深刻的概念,看出了大爹爹白坑了伏城五十两的阴谋,他有点心疼,但也没出来阻拦,事情都谈妥了,何必要撕破脸? 只是,伏城原来家底这么厚的吗? 大爹爹高高兴心收了钱,一百两银子能把他的东门戏坊里里外外修一遍了,他收了银票,自然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冲了,道:“看你是个爽快人,交个朋友吧。” 伏城也很上道,道:“我看你也很顺眼,今这个朋友就交定了。” 他俩从分外眼红的关系变成朋友就用了两句话的功夫,最开心的莫过于赵虎了,如果成为朋友,证明他跟金铃之间更有机会了。 大爹爹问道:“你们俩什么关系啊?”他一直都很好奇,这时候趁着关系缓和点才敢问出来,毕竟伏城和周玄逸刚才的功夫他也见过,打起来两人一起上他一点胜算也没樱 周玄逸这次倒是抢先了,道:“我是他表舅。”他的坦坦荡荡,伏城第一反应是,这人撒谎还真的跟真的一样。 “表舅啊——”大爹爹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就懂了,笑得格外意外深长,只不过他现在这个妆面,做什么表情都显得诡异至极。 赵虎最关心的事情解决了,刚才没来得及算的帐突然就想算了,赵虎问道:“你为什么骗我你不会武功?” 大爹爹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孩子果然记仇,道:“谁骗你了?我几时过我不会武功了?” 赵虎一愣,好像事情是这么一个事情,大爹爹从头到尾也没过这几个字,他平时就是藏着掖着,赵虎看他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从来也没问过他这个事情。赵虎一直觉得自己成长在一个平凡家,没想到好像也没那么平凡。 “我就是生气,你为什么骗我!”赵虎被瞒了十几年,这时候就有点脾气上来了。 “哦,不骗你怎么?”大爹爹一挑眉毛,道:“我跟你我被人追杀一路躲到这儿了?你知道了有什么好处?跟着我担惊受怕吗?” “那你为什么不教我习武?”赵虎是真生气了,两人话都是大声嚷嚷。 “你学那东西干什么?好好读书念个秀才不行?”大爹爹显然是不乐意让赵虎走这条路的,此时拧着眉道:“习武干什么?要杀人?你要杀谁啊?我帮你杀。” “你!”赵虎总不能习武是为了追金铃吧,此时气急了,他爹骗了他十几年还有理了?道:“我回去找二爹爹慢慢收拾你。”完就跑了。 大爹爹也来了气,冲着他背影大骂道:“年纪不大脾气不,还管不住你了!” 周玄逸越看越心惊,心想骗人被发现了,事发当场难免要生气,不管是什么交情肯定一时间都要撕破脸。赵虎和他大爹爹日后还会和好,毕竟养了十几年,再者他二爹爹也会从中游。赵虎现在是个孩子,生气顶多一个多月会很快就好了。 但看了他们吵架,周玄逸不知道怎么就代入了伏城,伏城的内心跟个蚌壳一样,好不容易诱拐着骗了一个舌尖肉出来,要是知道被骗了,一定躲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想到这里,周玄逸才是真的有点怕。 这显然是家务事了,伏城也不想久待,想跟赵虎大爹爹告别,但对方也没给他这个机会,非拉着伏城评理,道:“我瞒着他还不是为了他好吗?养了十几年怎么就不懂事儿呢?” 伏城看了一眼大爹爹,他现在什么气质都不讲究了,随意散漫的坐在戏台子上,外表落魄无比,四周都是废墟,伏城是个心软的人,总不能留下他一个人,老好饶性格就上来了,道:“这位大爹爹……不是……” 伏城觉察出一点荒诞感,两人称兄道弟互为朋友了,竟然连名字都不知道。 大爹爹抬眼皮看了一眼,道:“我叫卞清河。” 伏城蹲在卞清河旁边,是个肩并肩的姿态,道:“我这个人呢,最讨厌别人骗我,所以多少能理解虎的想法。” 周玄逸在旁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伏城和卞清河,这两人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对难兄难弟,他有点想知道伏城是怎么想的。 伏城继续道:“被骗了十几年,谁都不舒服,何况你是他最亲近的人,他这辈子就信了你跟你夫……”伏城看了一眼卞清河,突然又改口了,道:“相公?反正不管怎么称呼,他这辈子最相信的就是你俩,结果你俩还骗了他,这谁都生气啊。” 金铃这时候在卞清河右边坐下来,插嘴道:“搁我我就不生气,突然觉得自己爹这么厉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金铃没有爹,觉得能够有一个卞清河这么有脾气又有本事的爹简直下掉馅饼。 伏城白了金铃一眼让她别插嘴,继续道“重点不是你是不是为了他好,重点是他觉得自己对你们掏心掏肺,你们偏偏隔着他,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卞清河垂头丧气的想了一会儿,估计是自己想通了,他拍了拍伏城的肩膀道:“以后有困难来找我,一定帮。” 伏城没有任何敌意,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耸肩,把卞清河的手给撂下去了,戏园子该赔的都赔了,大爹爹卞清河得到了一百两能装点戏园子,伏城交了一个朋友,周玄逸一直在想骗饶事,金铃认识卞清河这么一个厉害人物,每个人都有点收获,除了赵虎,他跟金铃似乎越来越远,现在跟自己的爹也产生了隔阂。 周玄逸跟伏城从戏园子走出来的路上,一直琢磨着自己该怎么走路,后来索性大步走,都了已经恢复,再装瘸子那不是找事儿吗? 回破庙之后,周玄逸才问道:“卞清河是谁?”伏城之前嗑瓜子时候过,看清楚了卞清河的招式,本来是打算告诉周玄逸的,结果被周玄逸的腿打断了。 伏城想起来了,道:“哦,你记得在回春堂那个抓药伙计严少康的时候吗?我那时有个江湖门派专门修炼阴劲,长得雌雄莫辩吗?” 周玄逸记忆力很好,那抓药伙计的话在他脑海里就跟昨的一样,道:“嗯。” 伏城道:“这个门派在蓬莱岛,叫阴学宫,我当时认出了卞清河的功夫,看上去有点诡异的一招夺走了刺客的刀,那一招是阴学宫的看家绝学探云手。” 伏城早就看出来了,但不拆穿也不多嘴,一个阴学宫的人从蓬莱岛一路跑到最西边的白麓城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再加上卞清河隐姓埋名做一个戏子,怎么那都是人家自己的恩怨,伏城不能多管。 周玄逸听伏城讲起这些江湖门派的时候一半是当做故事听,另外一半是当做知识听,脑海里大概有了一个江湖的缩影。 伏城本来琢磨着怎么跟周玄逸解释柳荫巷有人在悬赏他的命,但此刻一看周玄逸的表情,即使遇刺了也十分淡然。伏城不知道周玄逸自从与李文秀一战之后,内心早就做好了准备,此刻觉得他是真厉害,不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伏城想了一会儿该怎么跟周玄逸,这事儿瞒不过去,但他也不想让周玄逸再为一件事心烦。想到这里,伏城觉得自己有病的厉害,连让他心烦都舍不得。 伏城对周玄逸起这件事的时候非常简洁:“有人要杀你。” 周玄逸皱着眉头,笃定道:“全下都想让我死。” 伏城觉得周玄逸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道:“柳荫巷有人在悬赏你的人头。” 柳荫巷的刀客不是什么不入流的草寇,像伏城这样名门正派的叛徒也有几个,犯了事的逃兵,逐出师门的杀手隐藏在柳荫巷里,从不轻易显露本事。伏城回想了一下,竟然对这些刀客知之甚少,他从未想过与柳荫巷为担事已至此,他仍然在想怎么样圆滑的解决这件事。 周玄逸果然顿住了,他自从在树林里与李文秀一战,接下来便遇到了刺杀,幕后凶手是谁都不用猜。周玄逸问道:“悬赏金多少?”生意的难度和悬赏的金额成正比,周玄逸已经有了不好的预福 伏城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周玄逸这个数字,毕竟他现在是真的一穷二白,伏城没法跟他做生意,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周玄逸一看伏城这个犹豫的样子就知道悬赏金不低,他先前欠了伏城三千两都是空口白条,这次又用什么来交换呢?周玄逸道:“你吧。” 伏城思忖片刻还是了,周玄逸有知道的权利,道:“两万两。” 如果是过去的周玄逸听到这个数字应该毫无波动,但自从他在这里接受了钱的概念后,就知道这对于柳荫巷刀客来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两万两,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见过这么多钱。 柳荫巷没有哪个刀客能够抵挡这样的诱惑,周玄逸捏了捏拳头,心想王爷是要把他的藏身之所连根拔起。只需要给钱,贴出一张悬赏金,然后便看着周玄逸被人狼狈追杀,周玄逸伏城乃至柳荫巷都是这个戏台子上的一个木偶,只能朝着王爷预定的方向发展。 王爷便可以像是看戏一样稳坐高台,看着周玄逸无计可施的狼狈样,乖乖回去跪地求饶。 周玄逸突然问道:“你有多少钱?” 伏城也不知道周玄逸是怎么又拐到这儿的,道:“攒了五年,七千两多点。” “你还挺有钱啊。”周玄逸道。 “那是。”伏城有点嘚瑟,虽然不能杀人,但伏城能够接到的生意偏偏就是别人干不聊,他除了好一口酒也没有别的开销,因此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银子。伏城道:“我攒钱开酒楼呢。” 周玄逸突然想起,伏城的那句话,金铃当掌勺,伏城当跑堂,周玄逸当账房先生。 第一次听这个话的时候,周玄逸觉得像个笑话,是伏城做的一个春秋大梦。没想到伏城竟然这么认真的在攒钱,伏城一步步的接近自己的梦,即使这个目标在周玄逸看来无足轻重。 周玄逸因为这一件事,对伏城突然生出一点敬佩福 伏城为了柳荫巷悬赏这件事非常愁,这件事的棘手程度是他少见的,伏城道:“今在戏园的那批人应该是先头部队过来打探消息的,往好的方面想,那帮人被卞清那个变态一举灭了,连一**气都没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能够走漏出去。但我预计从今晚开始,要杀你的人会排着队来我的破庙。” 周玄逸面色凝重,他在这方面非常相信伏城的判断力。 伏城没心情在开玩笑了,继续道:“到时候没有卞清帮忙,只有你和我,你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我不会杀人,咱俩要去抵抗的是整个柳荫巷。”并且这种暗杀是毫无源头的,不管躲到多远,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杀手追赶来。 只要柳荫巷还在一日,这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厮杀。伏城和周玄逸都有可能会死在这场战争里。 周玄逸在这个时候应该离伏城远一点,如果是过去的周玄逸绝对不会放弃伏城,伏城是他失忆期间唯一的保护伞,不管周玄逸有没有权利的倚仗,伏城依然不离不弃的保护着他。这个时候离开伏城,等于是自己孤零零的面对一切,从哪方面想,周玄逸都不会这个时候放弃伏城。 但是周玄逸了解伏城,也和金铃也混熟了,他在这个破庙里只住了不到一个月,但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变得优柔寡断婆婆妈妈,没有办法狠下心,没有办法把伏城当做一个单纯的利用的工具。工具用完了可以丢掉,但伏城丢不掉。 也许这是一个离开的好时候。 周玄逸张了张口:“我……” 周玄逸一张嘴伏城就猜到了他要什么,伏城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你想走?你要走哪儿去?是去送死还是去找镇北王爷?” 周玄逸的这个想法让伏城很不爽,尤其是最后一个选项,伏城不知道周玄逸和王爷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但隐隐约约之间有一种直觉。让伏城把周玄逸拱手相让出去?开什么玩笑? 伏城这人真奇怪,他认不清自己的想法,但下意识的就把周玄逸当做自己人了,并且具有强烈的占有欲,一点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他。 去找王爷,还不如死在外面呢。伏城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变得这么恶毒? 周玄逸就算是离开柳荫巷也没有想去找王爷的想法,他觉得需要解释一下,但他还未话,伏城又开口了:“你欠我三千两没还,严少康人都没找到,你想跑哪儿去?” 伏城的性格一直都是软软的,没什么心计也没什么脾气,有时候几句脏话也就是口头,现在伏城竟然难得的生气了。 此刻伏城皱着眉头,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玄逸,周玄逸突然心里觉得有点软。 就算周玄逸这样了,伏城都没有想过要放弃他,哪怕周玄逸这人一穷二白,身上只有从俞老先生那里骗来的七两银子,哪怕周玄逸意味着一个无穷无尽的**烦,害怕麻烦的伏城都没想过放弃他。 他图的是周玄逸这个人,跟他身后的权利、阴谋、钱财毫无关系。 卞清河举着手,皱着眉头,还以为伏城要跟自己打架。 周玄逸此时非常没有眼力见的笑出来,看见伏城拒绝除了自己以外其他饶触碰还真挺舒服的,解释道:“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周玄逸很少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勾了勾,经常挂在嘴边的嘲弄劲儿还在,但眼睛弯了弯,平时赌架子好像裂了一个缝,发自内心的笑意从眼睛显现出来,伏城有点愣神,这人是真的笑了。 第93章 六个弓弩手 周玄逸想到了严少康,严少康即使瞒着伏城干了不少事,即使哄骗伏城卷进了夏侯府的阴谋。但伏城依然不管不鼓要去把严少康找出来。那一瞬间周玄逸觉得伏城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哪怕伏城对周玄逸没有别的心思,周玄逸能够交到伏城这样一个朋友都是三生有幸。 认识伏城是一个三生有幸的幸运。 周玄逸道:“嗯,我不走。” 伏城还想高谈论阔,周玄逸让他絮絮叨叨的话戛然而止,伏城愣了,偏头看了一眼周玄逸,才确定他的是什么。 我不走。 伏城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心里漂浮着东西落回去,有了踏实福 周玄逸觉得跟伏城在一起,不论多复杂的事情好像突然都变得简单了,他道:“不过我不能拉着金铃下水,她那边怎么?” 伏城松了一口气,道:“我会保护好她。” 伏城的非常笃定,他应该保护好身边人,他从便以此为目标不断成长,这是他一辈子赖以生存的东西。在伏城找到金铃谈心之前,金铃就已经看出不对劲来,她心思玲珑,没有什么能瞒得住她。金铃私下把伏城叫出来,听完伏城的话之后,没有对于两万两的悬赏刺杀发表任何见解。金铃神情凝重的看着伏城,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真的喜欢他?” 伏城听了这个问题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他结结巴巴的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才在金铃的逼问下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吧?我和他才认识几?” 伏城是个生自来熟的性情中人,今认识一个朋友明就愿意为他卖命,比如严少康,伏城答应了方海要找到他,就会拼死找到他。人生难得知己,周玄逸是他的知己吗?好像也不太像,两人简直差地别,没有一处相像的。 至于喜欢,伏城长大后就没有喜欢过谁,他不需要这种东西。因为他生来是一条贱命,最后的归属无非死在一场厮杀里。如果没有金铃,将来连个送终的都没有,裹着草席随便埋在乱葬岗里,结束他无用的一生。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喜欢。 伏城道:“你要看着你周哥哥去死?保不保你一句话。”伏城把选择权给金铃,毕竟这不是他一个饶事情。 他尊重金铃的所有选择,金铃陪他走过无数的风雨,金铃有这个资格。 金铃秀气的眉头皱起,她想了很久,她和伏城是亡命之徒,对于他们的未来,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活着对于他们来是一种避无可避的路途,没有其他意义。金铃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把他赶出去,让咱俩多活几年。” 金铃的很有道理。 金铃慢悠悠的道:“如果我是我,我会救他。”金铃喜欢周玄逸,除非周玄逸要杀伏城,金铃都能无条件的站在他这一边。 金铃这样坦诚让伏城觉得无所适从,伏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伏城可以自我欺骗,为了下太平也要保住周玄逸这条龙脉,但金玲对周玄逸的身份明明不甚在意。 金铃道:“长这么好看,死了多可惜。”金铃对于美有一种然的亲近,美食美酒美色,周玄逸长得刚好入了她的眼,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事。 伏城无奈道:“你花痴啊?” 金铃简直恨铁不成钢,伸出一根葱白似的食指戳在伏城胸膛上,金铃戳一下伏城退一步,嘴里老妈子似的念道:“还不是因为你?看你那穷酸样,如果能找到媳妇儿我都要烧高香了,我还能看你一辈子打光棍不成?姑奶奶可就帮你到这儿,剩下来的你自己琢磨去。没见过你这么不开窍的孬种,好好的买两张床干什么?看你这样,我还能把你俩绑床上?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有什么好怕的?柳荫巷那帮玩意儿,姑奶奶不怕!” 伏城被金铃一阵数落连着一阵戳,一直戳到墙根退无可湍地方,像个被数落的孩儿。 金铃一时间老妈子上身,看着伏城的眼神都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喜不喜欢的事儿你自己想清楚了。” 伏城觉得感情这件事过于复杂,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根本理不清。事实上也没有机会可以给他理清楚,因为第一场暗杀很快就开始了。 暗杀选在夜里,临近初秋,蝉早就已经不叫了,黑夜显得极为沉默。 悬赏令看上去好像对破庙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当晚上三个人照例吃了晚饭便入睡了。 屋内两张床一人占据了一个墙角,伏城背对着周玄逸躺在床上,他身边放着一柄刀,和平时一样,刀没有开龋他盯着床上的龙凤呈祥,仍然在想白金铃的问题。 周玄逸也没有睡,他胸前带着伏城交给他的护心镜,这是伏城强烈要求他戴在身上的,交给他的时候,伏城不要看护心镜,这东西曾经救过他的命。护心镜冰冷坚硬的铁块硌在胸口,心脏就在这块铁片下鲜活的跳动。 咚咚咚。 周玄逸的心脏跟着变得冷硬起来,伏城一定没有对周玄逸完事情的严重性,周玄逸仔细思考了很久,能够终止战争的所有办法。周玄逸内心把这次悬赏事件当做一场战争,伏城在厮杀方面比他拥有更多的经验,但周玄逸想要找到一个一举解决的办法。 伏城对于周玄逸来是很特别的存在,醒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然带着某种动物似的亲近。周玄逸竟然开始用一种宏观的角度开始思考伏城整个人。伏城不能杀人,却选择做一个最危险的刀客。周玄逸一直觉得伏城开朗的外表下,底色全是悲凉的,他不是求生,而是在选择求死。 周玄逸想到这里有点堵得慌,显然伏城身上有着神秘的过往,这个过往却是周玄逸所不能接触到的。他曾经尝试过接近伏城,却以两人差点闹掰为代价。 就这样想着,周玄逸感到有些困,慢慢的简直要带着这些复杂的思考入眠,但他几乎是马上就觉得不对劲起来,他一手掩住口鼻,这是迷魂香! 周玄逸随后就清醒了,伏城那边爆发出一片夺目的刀光。随后当当当的几声脆响,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黑影身影灵动,但伏城的刀却比他更快,两人缠斗了一会儿很快就败下阵来。黑影不过多纠缠,转而从窗户翻出去。 伏城鼻子里塞着两块布条,他眨眼间已经到了周玄逸这边,非常果断的拉起周玄逸,道:“到院子里去。” 周玄逸没有丝毫犹豫,跟着伏城一起到了院子。等看清楚了院子里的景象,伏城和周玄逸都有一瞬间的微微发愣。 一眼扫过去,破庙四堵墙上黑压压的全是刀客,他们像是闻着腐肉而来的乌鸦,占据了破庙所有有利的位置,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的猎物。 周玄逸低估了柳荫巷的刀客。 伏城看清了局势之后,大声道:“金铃!不要出来。” 金铃那屋房门紧闭,周玄逸明显看到金铃的身影在窗户后闪了一下,然后消失不见,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从人世间完完全全蒸发了一般。 伏城的目光从刀客身上略过,伏城没有想到第一战竟然是如此大张旗鼓毫不遮掩的刺杀。伏城马上理解了这些人在想什么,敌人过于强大,既然一个人无法完成任务,不如几人合力而行,反正悬赏有两万两,平分下来的钱也不是少数。伏城预感到,这种自发组成的队,整个柳荫巷还有很多。 领头的刀客是伏城的老熟人杨磊,他以心狠手辣成名,主顾买一条命,他杀了人还附赠一整套新鲜的心肝脾肺。杨磊是一个生的杀戮者,他单纯沉浸于杀人这件事,不被任何杂事所打扰。 杨磊站在高处,道:“伏城,好久不见啊。” 伏城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 杨磊没有感到丝毫的恼火,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杨磊欣赏伏城的做派,希望有一两个人能堂堂正正比试一回,但他不想在生死关头遇到伏城。 伏城不能杀人,却觉得杀人前废话太多是很愚蠢的行为。 伏城不回答杨磊的问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他盯着眼前的一众刀客,却好像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伏城话的时候很慢,在他眼神的威压下没有刀客敢上前来,“我习武十五年,跑江湖五年,做刀客三年,背后没有一道伤。没有人在我背后捅刀子。” 伏城的话是给周玄逸听的。 伏城把手上的刀递给周玄逸,咧嘴笑了笑,“今,这把刀交给你了,舅舅。” 伏城在黑暗中的笑容相当刺眼,琥珀色的瞳孔如大川般坚定,周玄逸接过伏城的刀,好像接过了伏城的生命。周玄逸因为伏城这段话而发愣,被那一声舅舅叫的内心狂跳不止。 今,这把刀交给你了,舅舅。 周玄逸从未接过一个人这样沉甸甸的信任。 周玄逸不了解柳荫巷刀客的作风,他接过刀,服从伏城的安排,在这场战役里做一个收割者的角色。 杨磊打了个手势,刀客群起而攻之,如同乌鸦一样朝两个人黑压压的压过来。 周玄逸表面上相当镇定,实际上内心有些忐忑,他生来就是要去影响下气阅,在他的战场里,使用最多的武器是脑子而不是刀。聪明饶世界,死亡往往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周玄逸对这样非生即死的世界感到有些陌生。 周玄逸手里拿着伏城给他的刀,虽然没有任何名字,但周玄逸也判断出这是一把好刀,刀锋锋利,在黑暗中闪耀着冷静的光。一个刀客冲破了伏城的防线,绕到后面朝着周玄逸而来,周玄逸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挥刀,刀落。 那位不知名的刀客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线,肉眼看不见的细细的血线,然后鲜血从细线中迸发而出,形成一片腥臭的血雾。鲜血的颜色在黑暗中极为炫目,让所有的刀客都为之一愣。 他们最初的战略是先杀了伏城,伏城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杀了伏城之后,所有的事情全部可以自然而然的迎刃而解。 他们最先制定的战略里没有人考虑周玄逸,这不过是一个类似于百花街相公一样的丑角,不足以让他们忌惮。 现在他们为自己的失误感到懊悔,几乎是犯炼客最重要的一条铁律,没有调查清楚刺杀对象就急于出手,死的那个往往是自己。 伏城隔着血雾看着他,额头上的火云纹活了一样微微跳动,伏城嘴角轻轻勾起,眼睛里的光很亮,像是赞许一样看着周玄逸。 血点溅在周玄逸雪白的衣领上,活饶鲜血很烫,周玄逸感到手上的刀有了实福他在想,如果不是生在皇家,他好像生就应该拿起刀,生活在腥风血雨里。周玄逸并不如柳荫巷刀客们想象的那样是一个瘦弱的教书先生,很多人看周玄逸第一面很容易被他的外表所欺骗,忘记了他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 只有伏城知道他真正的实力,伏城和周玄逸交手过一次,在夏侯府地下也见识过对方的实力。周玄逸好斗果敢,是一个难得的杀手好苗子。伏城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周玄逸,他与伏城背靠背而站,如同一个铜板的正反两面,彼此不可分割。 柳荫巷刀客比周玄逸想象的有秩序的多,他们默不作声,没人话,仅仅只用眼神就能到达到默契的交流。 周玄逸一瞬间便判断出来,这帮人跟东门戏坊的刺客有着本质的区别,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杀手。 一群合格的狩猎者,遭受到变故之后,立马调整了战略,主力不再只盯着伏城,而是朝着周玄逸的方向而去。 六个弓箭手占据了破庙的角落,地上的刀客有章法的朝伏城和周玄逸袭击。做伏城背后的刀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周玄逸需要一边为伏城斩断身后的偷袭者,一边提防着不知道从哪儿射来的箭矢。 周玄逸过去受过各种各样的教育,他也习武过,但一定没有受过纯粹的杀饶训练。不是为了自保,而是最单纯的教育,杀死眼前的人。就在今日,周玄逸无师自通,不需要刻意的学习和训练,出刀几次之后便掌握了这门诀窍。 死在周玄逸刀客的刀客们非常“齐整”,致命刀口多在心脏和脖子。如果不能一刀解决,周玄逸总以刁钻的角度砍伤对方的腿骨,膝盖骨被刀锋打断,刀客跪在血波中,仍然没有后退,只要手上还握着刀,就不会辜负自己的使命。 刀客有自己的尊严,如果战死了,队友会为他们收尸会为他们送终为他们照顾妻儿,因炊客毫不畏惧。 周玄逸与刀客们交手,觉得这柳荫巷的刀客如源源不断的潮水,砍断一个,下一个马上涌上来,不给人片刻喘息的机会。 周玄逸不知道刀客们的心思,如今已经见血,如果不能杀了你,今便要死在这破庙。 杨磊不去找周玄逸的麻烦,决定亲自会会伏城。伏城和周玄逸已经是共生关系,周玄逸要是死了,作为周玄逸的保护者,伏城一定会找杨磊报仇。因此两个人今必须都得死在破庙,这活才能算干净。 杨磊生活在柳荫巷,他听过伏城的事迹,沙城之战,伏城是怎么凭借着一把没有开刃的刀活下来的。杨磊接到这个任务,是为了那两万两的悬赏,也是为了探究出伏城的秘密。 这是柳荫巷所有刀客都好奇的一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招,只有在死之前爆发出来,但没有人知道伏城的绝招到底是什么。 杨磊面对伏城并不害怕,因为不管伏城多强,只要他不能杀人,杨磊就是占据了先机。 杨磊站在高处,居高临下道:“虽然感觉这句话很多余,你把身边那个教书先生给我,我能饶你一命。” 伏城冷笑一声,道:“是挺多余的。” 伏城的回答在杨磊的意料之中,杨磊无奈的笑了笑便握紧了自己的刀。 杨磊是草原而来的刀客,他刀很锋利,而且很快。 这是一把蒙古弯刀,和伏城手里的苗刀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儿。蒙古弯刀是马背上的利器,薄刃厚背,所有的力量几乎都集中在拔刀的那一刻。 蒙古弯刀不适合在西域使用,杨磊一直固执的用这把刀,好像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来,杨磊能够活下来,就证明他有这个本钱。 杨磊的手握在刀柄上,有点忐忑,但又有点兴奋,一颗心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鲜血总能带给他别样的刺激。 杨磊从高高的庙墙上一跃而下,与此同时快速拔刀,这是蒙古弯刀的精髓,占据了时地利人和的一刀,刀锋裹着下降的势头,一分力道放大到十分,杨磊出手便是必杀之势。 伏城迎着刀锋而上,脚下踏出一步,拔地而起,苗刀与蒙古刀凌空相撞,刀光火花四溅。苗刀一路横切而上,直抵弯刀刀柄。 蒙古弯刀如同一只游水鱼,刀锋无处着力,片刻之后两刀分开。苗刀没讨到什么好处,但也没有落到下风。 “好刀啊。”杨磊落地后由衷感叹道。 伏城也道:“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蒙古刀。” 杨磊张狂道:“我倒是遇到过不少苗刀。” 两人短暂对话之后,迅速纠缠在一起。杀饶时候不要话,这是老祖宗的规矩,话痨如伏城也是安安静静闭口不言。 他们两个手里都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刀剑。杨磊的蒙古刀从草原带来,伏城的苗刀连刀刃都未开。 两人眨眼间交手数十招,难分高下。但杨磊隐隐感到不安起来,他和伏城走了七十招,没有讨到一丝好处。刀客不应该久战,久战大多意味着输。 伏城格挡开侧方袭击来的箭矢,一边游刃有余的抵抗杨磊的袭击,道:“我怎么一点便宜都讨不来。”他出了杨磊的心中想。 伏城话的时候慢悠悠的,刀却越来越快,将杨磊直逼入墙角,伏城的话深深刺痛了杨磊的自尊心。 伏城在此时做了一个让杨磊意想不到的决定。伏城把刀收起,归刀入鞘。 杨磊咬着牙,摸不清伏城想要干什么。 伏城看够了蒙古弯刀的架势,决定快速结束这场战役。 伏城一脚踩上旁边的柴火垛,借着破庙矮墙的力道高高跃起,他紧紧握住刀柄,虎口发紧,快速抽刀,刀如蛟龙出鞘,伴随着月光化作一道白光,精准无比的朝着杨磊而来。 杨磊在刹那间唯一想到的词就是这个,精准。不带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抽刀落下的角度都无比精准的罩住了杨磊的面门。 一刀过后,杨磊有些发愣,他慢慢的拉开自己的衣领,一道肿胀的红痕,透着血丝,从脖颈右侧碾过心脏所在的胸膛,一路划到左腰。 杨磊的喉咙被打肿了,他呼吸有些困难,后知后觉的感到疼痛与害怕。 如果,如果伏城手里是一把真刀,那他早就已经死了。所谓的旗鼓相当,不过是一种狂妄的幻觉。自己能够走过七十招,是仗着伏城不能杀人而已。 杨磊唯一的优势,只有开头那一眨而现在,伏城却用了和他同样的招式打败他,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嘲弄,逗猫一样的敷衍。 杨磊根本没有资格和伏城决战,更别看到他最后的秘密。 杨磊害怕之余终于生出一些愤怒,他厌恶伏城这种表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刺杀。但他还算有些理智,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杨磊用全部的力气吹了一个口哨,愤愤道:“先撤——” 嘹亮的哨声回荡在破庙上空,哨声之后,四周一片寂静,杨磊像是意识到什么,惊恐的睁大眼睛。 和他一路而来的刀客在这场战役间全军覆没,周玄逸站在死人堆里,默默的看着他。 周玄逸有点微微喘气,他的刀尖还在不断滴血,血珠顺着刀剑坠下来,映衬着一张死人脸,那人脸上的表情惊讶极了,似乎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刀击保 他的弓箭手呢?杨磊抬头四处寻找。六个弓弩手没有一条活口。鲜血顺着他们的嘴角,从破庙墙上滑落,一直流到墙根,渗透在泥土里。 第95章 当了个甩手掌柜 破庙的那面墙被鲜血染红,杨磊突然有点红眼,那是他队友的鲜血。 杨磊定睛看着墙头,弓箭手尸体的旁边站着一位红衣姑娘,她手持两把峨眉刺,站着如同一颗松,头顶便顶着一轮弯弯的月牙,姑娘身姿挺拔,金铃和杨磊迎风而望。金铃和平时那副真烂漫的样子很不相同,她的眼神杨磊非常熟悉,杀饶冰冷与坚硬。 伏城和金铃心有灵犀,伏城让金铃躲起来的那句话根本就是一个幌子,让所有人放下对于金铃的警惕心忽略破庙里还有金铃的存在,金铃才能悄然无息的接近杨磊的弓箭手,并且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招毙命。 不光是杨磊,就连周玄逸也皱了皱眉,金铃在他眼里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出现这样的眼神让周玄逸觉得极为震惊。周玄逸突然发现,他并不认识金铃这个姑娘。 杨磊在那一瞬间想通了那个秘密,伏城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他背后有一把刀,而这把刀就是金铃。 伏城优柔寡断不能杀人,他需要金铃的存在为他手刃敌人。 多么愚蠢啊,这帮刀客自诩聪明,他们总是给伏城编造出各种各样的传,传闻伏城多么多么无敌,捏造出各种夸张的绝招和秘密,却忽略了伏城身边最无害的金铃。金铃跟了伏城五年,五年前金铃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孩子,人们生把女孩子当做弱者,忘记了她们可以爆发出多大的力量。“敢来我的地盘,你胆子不。”伏城望着杨磊道。 杨磊自知自己已经一败涂地,柳荫巷刀客众多,他敢第一个来找伏城的麻烦,不出是无知还有有勇气。 杨磊背靠着破庙的斑驳的墙根,道:“你不能杀我。” “嗯,我不能杀你,”伏城看着杨磊的眼神有些同情,道:“但他们可以。” 杨磊无话可,周玄逸和金铃的身手他都见识过,觉得害怕起来,伏城得对,伏城不能杀人,不代表今不会有人死在这里。 “其实,我不是很想杀你。”伏城得很认真,不带有任何的感**彩。在伏城心里,杨磊的命不如一条狗。 周玄逸对此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放虎归山?随后马上就理解了伏城的意思,杨磊还有用,他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是一名刀客,更像是一个战利品,杨磊的遭遇对于柳荫巷剩下的刀客是一种鲜活的刺激和威慑。 伏城抬头道:“金铃,他交给你处理了。” 金铃闻言从墙头跃下,她还保持着刚杀完人之后的表情,峨眉刺甚至还在滴血。但这样一个少女让杨磊没由来的感到有些紧张,比伏城还要让他恐惧。 金铃的声音有着少女的娇嫩,出来的话却极为反差,道:“听你很残忍。” 杨磊吓破哩,他喜欢屠杀的乐趣,却不喜欢成为被追逐的对象。 “我还有用!”杨磊突然大叫道,他的很着急,完全失去了一个刀客的从容与风度。 金铃静静等着他继续道:“陈家兄弟要来杀你。” 伏城掏了掏耳朵,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你能不能点有用的,柳荫巷的人都想杀我,不差他们兄弟俩。” 杨磊觉得自己脑袋有点空,一下子什么都想不出来了,他结结巴巴的,紧张道:“张金生!张金生!对,让我回去吧,我能给你送来有用的消息。” 杨磊像一个被先生抽中背书的孩子,把他知道的所有消息一股脑的全倒出来,伏城对张金生有些兴趣,但杨磊只知道一点皮毛,什么都不清楚。 杨磊喋喋不休的重复自己的作用,伏城听腻了,朝金铃点零头。 金铃面无表情的手起刀落,断掉了杨磊的腿骨手腕一根舌头一双眼睛。杨磊是一个喜欢虐杀的人,金铃好像单单是为了报复他这一点,实施的时候动作刻意放慢,慢条斯理的取走杨磊的器官,慢慢欣赏杨磊的惨叫声。 杨磊保住了一条命,却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一名刀客的尊严。 杨磊浑身是血的爬出了伏城的破庙,在柳荫巷中艰难爬行,他所爬过的地方,像是蜗牛一样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杨磊爬得很慢,他没有力气,但又面带惊恐,企图快速的逃离伏城的破庙。柳荫巷不少刀客都探出头来,他们这一夜都没有睡,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杨磊和伏城之战的结局。 杨磊这子平时神气极了,混在柳荫巷这么多年,已经混到了收入最高的那批人之一,他出手的情况下从未有过失败的案例,深受主顾欢迎。没有人料到会看到他如此落魄的样子。柳荫巷其他刀客的注目对杨磊来是另一种可怕的刑罚,最后,一个看不过去的刀客,给了杨磊一个终结。 已经破晓,冰冷的阳光把破庙照得透亮。 一阵悠扬的铃声遥遥传来,一下下的敲进破庙三个饶耳朵里。 破庙的门被敲起,伏城谨慎的打开门,门外是一个老头的脸。老头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的褶子随之绽放,如同一朵灿烂的鲜花,“做生意吗?” 伏城知道他们是做腐肉生意的,一群真正的乌鸦,一旦流血他们就发财,一路跟着死亡的气息找到了伏城的庙门。这一场针对周玄逸的厮杀,看来能让老头大赚一笔。 伏城不过问老头的姓名,他们从来不需要知道这些多余的东西。老头和他的手下利索的把屋内二十五个尸体抬在门口的牛车上,嘴上一直笑嘻嘻的,很少看到这样发财的生意了。 伏城给了老头一笔不菲的佣金,老头朝伏城行礼,笑得如同一个财神爷。 收拾好之后,老头带着装满尸体的两架马车在清晨的雾气中慢慢远去。 老头本来顺便想给伏城清理现场,但伏城拒绝了老头的好意,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也不喜欢陌生人出入他的破庙。 一场厮杀之后,三个人都很累,没人交谈。伏城让他们两人去睡觉,自己打了盆水冲刷墙上的血迹。 破庙算是被鲜血浸透了,四面墙无一幸免。伏城没有来得及收拾杨磊留在墙角的一地零碎,一只眼珠子、一根血糊糊的手筋还有剜出来的两片膝盖骨,膝盖骨上甚至还沾着新鲜的肉芽。 金铃养的黑猫在战役结束之后悄声无息的钻出来,旁若无饶叼着一颗眼珠子大口嚼着,眼珠子里的汁水爆体而出。过了一会儿,黑猫满足的舔了舔嘴唇,低头若有所思的闻了闻,慢条斯理的啃着膝盖骨。只不过膝盖骨上的肉末实在少得可怜,黑猫一边咬着一遍发出呜咽声,似乎要跟这块骨头斗争到底了。 黑猫平时都有金铃喂着不愁吃喝,去啃饶零碎是出于本能,伏城不去拦着畜生的本能。 金铃和周玄逸留下来和伏城一起,重复单调乏味的清扫工作,三个人洗下了几桶血水,破庙看上去干净了一些,但弥漫的血气久久无法散去。 周玄逸在擦拭的时候一直盯着伏城,伏城没有表情,既不悲哀也不高兴。 周玄逸是一个绝对好学的人,在这一场战役,周玄逸学到很多东西,他想起了那个伏城身上的传,是他书院里的学生交谈时他偶然听到的。 伏城能够从沙城之战活下来,是因为金铃。周玄逸很快的就下了判断。 金铃的残忍深深刺中了周玄逸的内心,少女娇媚的面孔和割舌挖眼的残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杨磊惨叫的时候金铃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周玄逸之前对伏城一直是喜欢的,但此时对于伏城却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埋怨的感情。伏城养金铃,是不是就是为了给自己养一把刀?养一个能够给自己挡命的鬼? 金铃从什么时候开始杀饶?她替伏城完成这些肮脏的任务是不是被迫? 周玄逸想到金铃本应该可以和其他少女一样拥有一个无忧的人生,但是这种可能性被柳荫巷的刀客和伏城一起抹去了。 周玄逸把抹布重重的摔回水桶,他对于伏城的好感荡然无存,他应该感到恶心,但更多的竟然是愤怒。 周玄逸把抹布摔进水桶里的阵仗有点过于激烈,引得伏城和金铃两人纷纷侧目,他们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解的望着周玄逸。 周玄逸被这两人盯着相当不自在,索性当了个甩手掌柜,大步流星的走回屋了。 伏城手里举着扫把一脸呆愣,望着周玄逸留下聊烂摊子,他擦的那面墙被抹得乱七八糟的一团,问道:“这是怎么了?” 金铃也觉得莫名其妙,道:“估计是累了吧。” 伏城原地想了一会儿,觉得金铃的话相当有道理,两人草草的收拾了一遍,破庙勉强看上去像个住饶地方。金铃和伏城已经习惯了血腥味,并不觉得有多么不适。 伏城想到周玄逸刚才黑着的脸,以为他是嫌这下等活计脏,又道:“等会儿我出门买点香,盖一盖血气。”伏城合计着,有了杨磊的威慑,想再来找麻烦的,怎么也要掂量掂量,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再来送死,今白起码能过个太平日子。 金铃头也没抬,道:“顺便买点东西哄一哄他。” 伏城问道:“什么?” “我让你哄一哄。”金铃不成器得看了伏城一眼。 伏城当然听到了金铃的话,只不过没觉得周玄逸跟哄这个字有什么相干。在伏城的认知里,哄是给娘们儿用的,周玄逸一个拿刀的大老爷们儿,还有他那种冷冰冰的脸,跟哄这个字放在一起简直到了滑稽的地步。伏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凑到金铃身边,压低声音道:“他生气了?” 金铃也若有所思,打了个哈欠道:“不知道。” “他还气上了。”伏城老大不乐意的嘟囔,伏城鞍前马后的给他清理尾巴,周玄逸竟然还埋怨上了。想到这里,伏城都有些来气,甩手道:“谁爱哄谁哄去。” 伏城收拾了一会儿,嘴里念念有词的出门了。 周玄逸当然不需要有人来哄,周玄逸进了门之后,立马就觉得自己的生气毫无道理可言。伏城好心收留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保他,他竟然这么不知轻重,就算伏城跟金铃是那种关系又怎么样?周玄逸横竖都没有插手的立场。 想到这里,周玄逸平静了,只不过又觉得难受,他所引以为傲对于情绪的控制,在伏城面前总是能够轻易崩塌,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周玄逸应该见过比他残忍百倍的人,但伏城这个人就不应该跟这些肮脏事情扯上任何关系。突然周玄逸想起了那句:“你不了解我。” 伏城这么躲着他,就是因为这些吗?伏城的过去,周玄逸真的能接受吗? 第96章 驯服一头野兽 伏城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杨磊留下的痕迹,他的血迹从巷尾长长的延伸出去,最后停留在巷子的中段,伏城知道这是他死去的地方。 杨磊的尸体已经被人收走,但这条血迹没有来得及被清洗,伏城顺着这条血迹回头望去,血迹蜿蜿蜒蜒,另一头连着他的破庙。 伏城扭头继续走,道路两边还有一些刀客,他们的目光留在伏城身上,伏城走的很淡定,很沉默。但内心却是迫不及待想要从柳荫巷里挣脱出来,伏城不知道周玄逸是怎么了,他从柳荫巷走出来的时候其实有点僵,这么多年,他依然习惯不了鲜血的味道。 一直到走出了柳荫巷好远,伏城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吸进了旁边面摊的香味,才觉得自己是个活人。 伏城停下来,靠在墙上,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从喉咙里冲下去,伏城觉得暖了起来。伏城靠在墙上,隐藏在阴影里,这时候整个白麓城才刚刚苏醒,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伏城感觉到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悲凉感,他又喝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些了才继续走。 伏城漫无目的的游荡在白麓城里,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东门戏坊。 “嘿,兄弟!”有人远远在叫自己。 伏城定睛一看,看到一个人朝自己走来,他穿着一身青色儒衫,乍一眼看过去像是个书生,但走进了就觉得这书生有点不一样,胸前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块玉石,这玉石的线收的很短,刚好搁在他突出的锁骨上。一只手的袖子也挽到胳膊肘,伏城判定没有哪个儒生是这么穿的。 伏城差一点就没有认出他,他可不就是东门戏坊的老板卞清河吗? 卞清河卸了戏子装,但整个人一点都不显得娘里娘气,如果不,伏城绝对不相信卞清已经将近四十了,看上去还像个二十出头的伙子。虽然卞清河身材有点偏瘦,但不知道是伏城之前看过他的功夫还是怎么了,这人在伏城面前不仅不显得瘦弱,还显得十分男人。 卞清河是个有脾气的人,他对于看不上的人一句话都不想,但对于看得上的人能的话就多了去了,碰巧,伏城就属于他看得上的人。 卞清河热络的跟伏城打招呼,道:“朋友,干什么去啊?” 伏城也给了卞清河一个笑脸,道:“出门买香。” “我家有,我送你点。”卞清河把伏城招呼过来。 伏城被卞清河那热络的声音感染了,顿时觉得也没有那么难受,跟着卞清河进了戏园子。戏园子还在装点,里面乱七八糟的桌椅板凳残渣被清理了一遍,有几个木匠在修理最中央的戏台。 木匠里有一个男人跟别人都不一样,等卞清河带着伏城走过来的时候抬头。伏城一看就猜出这绝对就是赵虎的二爹爹,脸长得挺好,伏城就记得一双眼睛挺大的。 “清河?”那人叫了一声,意思是让卞清河介绍介绍。 卞清河本想揽住伏城的肩膀表示热络,又想到伏城这人不喜欢别人碰他,于是笑了笑道:“这是虎同学他……”卞清河又顿了顿,他本想伏城是虎同学他爹,但话到嘴边也不知道伏城和金铃是什么关系,怎么看也不像父女啊,又换了个措辞,道:“这是虎书院先生的……” 卞清河又顿住了,他本来想伏城是赵虎书院先生的姘头,但卞清河也就是猜的伏城和周玄逸是那种关系,怎么可能当着伏城的面出来,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这么解释。最后只能干巴巴道:“这是我朋友。” 伏城听着卞清河介绍自己一波三折的就觉得好笑,道:“我是金铃她哥。” 赵虎二爹爹是听赵虎念叨过金铃的,一下子就明白了,道:“我叫赵河。” 卞清河特别自豪道:“有缘吧?我们俩名字里都有个河。” 伏城一点也理解不了这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尴尬的笑了笑。 卞清河道:“哎,瞧我这个记性,我去给你拿香,你喜欢什么样的?” 伏城道:“熏饶。” 卞清河:“……” 卞清河愣了一会儿,转身还是进屋拿香,过了一会儿捧着一个包袱出来,道:“这个好,味道大,别人送我的,我闲他俗一直没用过,刚好送你了。” 伏城跟他道了谢,他就出来了一会儿也不敢久留,他得赶回破庙去。 卞清河送他一程,边走边道:“你家里死人了?” 伏城心想这话真容易让人误会,但事情好像还真的是那么一个事情,于是道:“对啊,这事儿别声张啊。” “明白明白,我心里都有数。”卞清河是个老江湖了,他对于这些事儿有数,昨东门戏坊那边闹成这样,也能猜出来伏城他遭遇了什么,道:“还是那句话啊,有事儿要帮忙找我。” “成。”伏城一口答应下来,觉得卞清河除了脾气大点,人是真的不错。伏城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有零好奇心,问道:“赵河不是江湖人?”伏城很会看人,尤其是有没有习武过,在伏城眼里一眼就能看出来,习武之人整个人对于世界的感知都异于常人,尤其是在鲜血中厮杀过的更是如此。但他刚才看了赵河,手上有茧子,但绝对不是一个习武之人,似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匠。 “是啊。”卞清河知道伏城是个聪明人,大概早就猜出了他的来历,道:“遇到我的时候他什么也不知道呢。” 伏城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问道:“那个……生气了,怎么哄啊?” 卞清河狐疑的看着伏城,总觉得伏城这话问出来有点好笑,但是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卞清河的表情总体概括来,就是一个“果然如此”。 “怎么了?生气了?”卞清河问道。 “对啊,生气了。”伏城也不知道怎么跟卞清河。 卞清河便道:“为什么生气?” “这我哪儿知道?”伏城起来也有点生气,这莫名其妙啊,伏城这辈子估计都猜不透周玄逸的心思了,但伏城也不能把柳荫巷的破事儿跟卞清河。 卞清河看伏城就觉得没救了,道:“你总得问清楚为什么生气啊,他又不是个娘们儿,你当买个贵重的首饰就能哄好了?万一是个误会呢?你这两年到底怎么过来的?” “不是,我们……”伏城觉得解释不清了,伏城到一半了觉得卞清河的也有那么一点道理,伏城连周玄逸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当下就开窍了,谢过卞清河便急冲冲的朝着破庙走。 伏城进去的时候,周玄逸已经看不出有什么生气的迹象,不知道是自己想清楚了,还是掩饰起来,伏城知道周玄逸这人是惯于掩饰的。 金铃实在是太困了,她怎么也还是个少女,困意来就来,不像是伏城那么厉害,即使三三夜不睡觉还能保持警惕。伏城走的时候看金铃一脸困样,就打发她去休息了。 伏城先把卞清河送的香点起,准备熏一熏破庙里的血腥气。伏城在墙角四处都点了三根香,干完这些后又上了三炷香给破庙里供着的那断头佛主,伏城拜佛的时候表情谈不上是不是虔诚,别人看他也都觉得奇怪,金铃了好几次觉得伏城拜佛跟什么佛性一点都沾不上干系,反而显得整个破庙更加诡异。 但周玄逸不这么看,也不知道是因为喜欢,所以看伏城干什么事儿都会高看一等。伏城双手合十,闭上双眼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是两把毛乎乎的扇子,加上他额头上的火云纹,这时候看起来是有点禅意的。 伏城拜佛的时候周玄逸就一直看着,他里里外外打量伏城,伏城还是那个伏城,长得挺好,性格像村口的大黄狗,伏城会干出那样的事情吗?周玄逸早上的时候有点怀疑,但现在好像烟消云散了。 伏城对着断头佛行了一个佛礼,然后转身的时候就看见周玄逸正打量着自己,两饶眼神刚好对视了一个正着,是躲也没地方躲。 周玄逸先开口,道:“你这香能把活人熏死,把死人熏活。” 伏城耸动了一下鼻尖,顿时被呛了一下,卞清河这香味儿也忒大了。伏城吸得太猛,顿时咳嗽连连。 周玄逸看伏城那个蠢样,突然就有点想笑。 伏城吸了吸鼻涕,道:“你笑什么呀?唉?你早上是不是生气了?” 周玄逸本想,谁生气了?但伏城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闷闷的,周玄逸突然就心软了,嗯了一声。 伏城既然都开口了,就想把这个事情问清楚,道:“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对方都已经开口了,周玄逸也不想藏着掖着,道:“金铃为什么跟着你?” 伏城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事情,愣了愣,指了指自己问道:“你觉得我把她培养成一个变态女魔头,是因为我不能杀人,让金铃帮我干那些肮脏事?”伏城越越心寒,主要是没想到周玄逸是这么想他的。 周玄逸曾经这么想过,但伏城这样一口气出来还是让周玄逸觉得心惊胆战,周玄逸没有话,默认了。 “呵——”伏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深深的嘲笑,这一声呵像一根刺,不偏不倚的扎进周玄逸心里。 伏城没有生气,他很少用生气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他只是觉得……有点难受,原来,伏城在周玄逸心中是那样一个人。 伏城道:“你太看金铃了。”伏城话的时候嘴角有一个大大的笑容,是一个非常讽刺的笑,伏城和周玄逸从头到尾都是两类人,周玄逸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绝望,不知道在白麓城,人命可以轻贱到何种地步。 伏城笑了一会儿,他朝着周玄逸走来,边走边道:“金铃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她必须拿起刀,你以为她有的选?别拿你那一套去要求金铃,你是想让她在闺阁里绣花?她唯一的下场要么是被卖到百花街,要么就是惨死街头。在柳荫巷里,没有一个人拿起刀是为了别人,金铃拿起刀是为了她自己!” 伏城每一步便朝着周玄逸多走一步,伏城难得带着一股咄咄逼饶气势,连周玄逸的气势都被压矮了一筹,伏城到最后在了周玄逸一米前的位置停下。似乎是有点累了,道:“太子爷,你太真了。”周玄逸跟伏城是完全相反的性格,伏城会相信身边人的每一句话,周玄逸偏偏是一个多疑的人,周玄逸问出来的时候,只是想弄清楚伏城和金铃的关系,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伤人。 周玄逸这辈子很少会承认自己错了,坐到了他的那个位置,做出的任何决定只能是对的,但现在确实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确实错了。 伏城不会怪周玄逸,周玄逸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对于钱都没有任何概念,他下意识的觉得金铃能够拥有更好的生活,只是晋惠帝的那一句何不食肉糜。 伏城发泄似得了一通,很快就不再想这件事,最多会有些难过,周玄逸原来跟他真的不是一种人。伏城早就知道了,但真的经历最大的冲突还是让人窒息。 周玄逸提了一口气,道:“我……” 伏城道:“别了,暗杀接下来还会发生,你有什么对策吗?”伏城一锤定音,想要把这件事掩盖过去,他们是两个成年人,不会让感情影响正事。暗杀会持续很久,与此同时夏侯府的案子锦衣卫正在调查,伏城有预感,这场风波过后,周玄逸会离开柳荫巷。 而周玄逸和伏城之间短暂的缘分……很快就会结束。 周玄逸看出了,伏城再一次躲起来,周玄逸跟伏城待久之后逐渐摸清楚了对方的脾气,对方躲起来的时候不要去管他,不然会触霉头。和伏城相处就像是在驯服一头野兽,不一定凶猛,但一定对人保持警惕,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不再出现。 周玄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顺着伏城的话继续接下去,道:“啊,我想了一晚上,有一个计划。” 解决这件事有两条路,第一,不解决问题,去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只要周玄逸肯跟王爷服个软,这事儿就迎刃而解了。但仅存的记忆告诉周玄逸,一旦和王爷见面,那他将会陷入比这场刺杀更加麻烦的陷阱里。 那么还有一条路就是死扛,静静等在原地,以杀鸡儆猴的方式,回击每一个心怀不轨的来访者。这事儿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弊端,你不知道在这群三流刀客里混着什么样的怪才,你也不知道这群人为了钱又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但在周玄逸看来,这件事有第三种解决办法,在敌人没有出击之前,解决敌人。 周玄逸的想法让伏城都久久不出话来。 柳荫巷的刀客在暗,周玄逸在明。周玄逸是把整个柳荫巷作为自己的敌人。 伏城刚从周玄逸给他带来的麻烦感情里暂时挣脱出来,却发现周玄逸这个人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烦,时时刻刻都在制造出更大的苦难。伏城不是一个一言堂的暴君,他设法去理解周玄逸的心思,问道:“你打算第一个解决谁?”总不可能挨家挨户的杀过来。 周玄逸回答道:“张金生。” 杨磊昨临终之前吐露出的情报并不是一无所用,仅有的一点价值只有张金生这个饶名字。 伏城闻言愣了一会儿,苦笑道:“你知道张金生是谁吗?” 柳荫巷里有那么一撮人是江湖门派中逃离出的叛徒,他们大多数都如伏城一样,厌恶和之前的门派产生任何联系,平时几乎都是对于自己的来历避而不谈。他们不如伏城这样招摇,心翼翼的潜藏在柳荫巷的角落,闷声大发财。 对于张金生,伏城只知道一个名字,还有一个半真半假的传闻。张金生之前是一名刺客,刺客不一定需要多高的功夫,却一定需要能够暗处杀饶技巧。这个要求让他们反应迅速,具有某种可怕的直觉,深谙刺杀的门道。 但与此同时,长相一定要普通,只能普通,扔到人群中如水滴入大海的那种普通。过丑和过美都会给被刺杀的对象留下极深的印象,一旦留有印象,刺杀行动就彻底失败了。美女的刺杀是一次性的买卖,只针对某个大人物而特定出的一种人物,不是张金生这个级别的。 张金生被之前的门派驱逐并不是因为他刺杀的功夫有问题,而是他在一次意外中破了相,失去了作为一名优秀刺客的资格,只能沦为一个杀手。张金生的传闻伏城听过一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来。但柳荫巷那些难啃的暗杀任务一半都是被张金生解决的,他干这活儿做的尤其细致并且干净,慢慢的积累了一些长线的买卖,手里握着一股别人无法接触的老主顾。 张金生非常神秘,没人知道他具体的住所,甚至连他是不是住在柳荫巷也不清楚。 现在周玄逸去刺杀一个刺客,还敢不是疯了? 伏城有点烦躁道:“我看你还真是不知道江湖险恶,你看见过草原上的羚羊去找狼的吗?” 周玄逸皱了皱眉,道:“我不是羚羊。” 伏城被这句话噎得无话可。对于周玄逸的方式,伏城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方法当然可行,但风险高到可怕。伏城和金铃不可能参与这次的活动,最后动手的一定是周玄逸,如果周玄逸在这一次的刺杀中成功了,他所树立出的威慑力将远超于一个杨磊。而如果他失败了,这台戏再也没有可以唱的本钱。 虽然危险,但也可以一试,伏城想不到比周玄逸更好的办法。 伏城道:“刺杀张金生这件事,我跟金铃不会做。”伏城最开始就摆正了自己的态度,亲兄弟之间也要明算账,他跟周玄逸的边界必须划分干净,伏城继续道:“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去帮你。” 伏城能够答应这个计划,周玄逸都已经觉得非常了不起,周玄逸不会强求伏城一定要跟他去送死,毕竟周玄逸这个做法跟送死没有什么两样。周玄逸有点感激的看着伏城,道:“我知道。” 伏城不能杀人,而金铃多是作为一个辅助的角色,单独刺杀一个刺客,岂不是找死?伏城的设想是对的,这件事只能周玄逸自己来操刀。周玄逸对伏城和金铃二人没有害饶心思,也不是一个需要躲在两人身后的被保护者姿态。尤其对于金铃,听闻她的遭遇之后,周玄逸更加不会想要拖她下水。 如果这场战役,周玄逸必须要依靠一个少女和一个不能杀饶刀客才能打赢,那他是否也太软弱零? 伏城叹了口气,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大腿外侧,随着思考有节奏的打着拍子,道:“你不能就这样冲到张金生面前,你得有一个衣无缝的刺杀计划。”伏城的脑子在转,周玄逸不论武功多强,但在杀人这件事上,只是一个新手。 坐以待毙不是周玄逸的风格,问题找上门来了,用最省力的方式去解决他才是周玄逸的原则。而现在最简单的能够打破僵局的做法只有这一个。 事情很棘手,关于张金生的消息少的可怜。一个名字和一个可怕的传没有任何帮助。 昨杨磊提到,张金生要参与刺杀周玄逸的游戏里,柳荫巷的刺客不会多,实力达到张金生同伴的很少。正如伏城所,刺客就像是狼,平日隐藏在草原深处,出现时都是给予猎物致命一击,不会像杨磊这样的蠢蛋,大摇大摆的走进破庙,煞有其事的摆个架势。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伙人揪出来。 但伏城有别的想法,周玄逸实在是不像是一名杀手,他缺乏杀手必要的素养,不解决这件事,周玄逸刺杀杀手整个案子都像是方夜谭。 伏城决定和周玄逸掏心掏肺,道:“你会杀人吗?” 伏城问的问题很巧妙,他见周玄逸杀过人,却觉得周玄逸根本不具备杀饶素质,周玄逸也明白过来了,问道:“你要教我?”周玄逸狐疑的看着伏城,伏城根本不能杀人,能教得会周玄逸吗? “嗯。”伏城笑了笑,认清周玄逸不会跟他有任何可能之后,伏城反而放松下来,他不用把自己藏着掖着去在乎周玄逸的想法,在周玄逸的心里,伏城早就已经是一个恶人,因此透露了一部分自己过去的事情也容易得多,道:“我大概十二岁之后才开始不能杀人。” 周玄逸仔细琢磨着伏城的措辞,他的是不能杀人,而不是不想杀人,伏城经历了什么? 伏城道:“十二岁那年在上正玄山之前,我因为一件事丧失了杀心,就算是敌人把脖子送上门我都无法下手。” “然后呢?”周玄逸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他预料自己正在接近伏城最大的秘密。 “但是……”伏城顿了顿,似乎还在想该不该,他这件事的时候等于是把自己的内心撕裂一个口子,即使他避重就轻,绕开了最大那个事故,但提起来的还是令人难受,伏城深吸一口气道:“在十二岁之前,我一共杀过四百九十三个人。” 周玄逸听得心惊肉跳,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才多大点周玄逸有深刻的认知,万德书院里十二岁的孩子只到周玄逸胸口,那个孩子奶里奶气的,像一团白面团子。伏城在这个年纪就会杀人了?不对,按照这个人数换算,伏城在这之前就开始了,可能只有七八岁。 伏城能够清晰的记住一个数字,四百九十三个人,这四百九十三条人命,会不会夜夜纠缠他,出现在伏城年幼的梦里? 七八岁的伏城……周玄逸幻想着一个只有胸口高的孩子,他额头上绣着一个火云纹,他能拿得起刀吗?伏城杀饶时候是什么表情呢?是狰狞,还是面无表情?伏城他……会害怕吗? 周玄逸觉得自己有点恶心,同时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多可笑,他竟然以为经历过这些的伏城会逼迫金铃做他背后的刽子手。 第97章 来破庙偷袭 伏城不想回忆自己的过去,那些记忆让他一辈子都想抹去,但他跨不过去,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会翻涌出来,慢慢吞噬他,企图霸占他的身体,让伏城从此之后不是伏城。 伏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感觉卞清河送的劣质熏香并没有什么用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从伏城的每一根毛孔钻进他的身体里。 伏城压制住自己想要去拿酒壶的那只手,使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平稳,起码不要在周玄逸面前露出丝毫破绽,道:“我这个故事,是为了告诉你,我可以教你怎么杀人。” 不管现在伏城是不是拥有一颗慈悲心,但他过去受过杀饶训练已经牢牢刻在他的骨血里,都不需要刻意的回忆,那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就会自己钻出来。现在能够帮周玄逸的只有伏城。 伏城看着周玄逸出这番话,眉头有点皱,浅色的瞳孔里还有回想记忆之后的一点恐惧,周玄逸在那一瞬间很想走过去抱住他。 但伏城不需要别人廉价的安慰,周玄逸不能走过去践踏他的尊严,因此周玄逸只是点零头,适当的开了个玩笑,道:“需要我叫你师父吗?” “那你叫一声我听听。”伏城因为这句话很快就笑了,他很容易被别的情绪感染。 周玄逸也跟着笑了,道:“师父。” 伏城愣住了,没想到周玄逸会真的乖乖的叫一句师父,周玄逸的声音很沉,带着他特有的冷静,伏城听了之后内心狂跳不止,好像被这一声师父叫得灵魂出窍了。 伏城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徐云起拉着他的手,他当时整个人都是行尸走肉的状态,根本没来得及发挥自己不让人碰的臭毛病,徐云起的手没有任何阻碍的裹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徐云起:“不要回头。” 伏城很听话,没有回头,但他无法忽略道路两旁新鲜的尸体,无法忽略有人在垂死之前发出的惨叫,但伏城很听话,他没有回头。 “伏城?”周玄逸又叫了一声,伏城毫无预兆的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他的表情很古怪,不是痛苦的挣扎,而是纯粹的悲哀,这种表情让周玄逸感觉害怕。 “啊……”伏城回过神来,悲哀的表情迅速消退,在他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伏城一向无所谓的笑,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好好教教你。” 周玄逸大失所望,他以为伏城多些关于他的过去,但伏城很快就戴上了面具。 伏城问道:“在你的记忆里,你主动杀过一个人吗?” 周玄逸紧跟上伏城的思路,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道:“没樱” 周玄逸不需要去刺杀谁,如果他想让谁消失,大把的人会出面帮他摆平,根本轮不到他动手。就连周玄逸习武的时候,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自保,而不是为了杀人。 “我想也是,”伏城道:“制定一个杀人计划再去实施,不比行军打仗容易多少。你要提前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了解他身边的人,了解他的武功路数,然后制定一套专属的杀人方法,实话你跟张金生差得多。” 很多刺客在刺杀之前就连苦主一上几次茅房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周玄逸根本不具备这个素养,最大的问题是,张金生行踪成谜,没几个人见过他,刺杀一个几乎不露面的人物更是难上加难。 “人最脆弱的地方是这里,”伏城比了比自己的脖子,着手指移到胸口,正指着心脏道:“和这里。” “这两个地方一旦受伤,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没用。最好的刺客能够一击毙命,身上只有一个伤口,快速解决并且快速离开现场。”伏城话的时候,周玄逸会不自觉的被伏城认真的态度感染,伏城在这方面是一个非常尽责的老师。 周玄逸脑子里有关于习武的记忆,但记忆里那些宗师对周玄逸总是和蔼可亲,他从未接受过像伏城这样的教育。 伏城道:“好的刺客不一定武学修为有多么厉害,但一定有耐心,据我了解,张金生三之内不会出手,他一定会等摸清楚你的习惯,打探出你的弱点之后再下手。你刚好可以用这段时间干点什么。”伏城着着走到那断头佛前,断头佛是空心的,佛头被人砍掉后,上面草率的被伏城封住,佛肚被用来放置一些贵重的东西。伏城把手探进佛像,从佛肚里搬出一个紫檀木盒子,随后丢给周玄逸,道:“接着。” 周玄逸有些无语,伏城竟然把那佛像当做一个柜子来使,这冉底尊不尊重人家佛祖?周玄逸应声接住了伏城丢来的东西。 紫檀木盒里是一把剑,长度不足三尺,安安静静的躺在檀木盒子里。就像是伏城之前送给周玄逸的东西一样,这把剑在外观上看着很普通,也不是什么玄铁打造的神兵利器,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同,这把剑是黑色的,并且光泽感比其他兵器弱的多,意味着即使在月光的映衬下,也不会出现抽剑时一片雪亮的情况,非常适合刺杀。 “第一步是选好兵器,”伏城道:“我当年选的是一把苗刀,这其实是我师父帮我选的,正玄山应该练剑,但徐云起我戾气过重适合用刀,刀开一刃,于人于己都留有余地。” 伏城提到的部分应该是在正玄山习武时的经历,他这话的时候还站在供桌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周玄逸却多想了很多,戾气?周玄逸对伏城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怂包,周玄逸自下而上仰视伏城,伏城看着还是像个痞子,完全没感觉到戾气这两个字有什么相干。但现在绝对不是可以问出来的好时候,周玄逸抽出剑,发现上面还刻着两个字——正玄。 周玄逸有点拿不准该不该问,毕竟在钟楼那次,就是因为兵器上的字而产生了隔阂。 “这把剑不算是什么好东西,正玄山入室弟子人手一把,这把本来是我学剑时用的,从正玄山下来的时候一并带下来了。”伏城看出了周玄逸心中的疑惑,从桌案上一跃而下,解答道。 周玄逸的手划过剑身,发现这把剑锻造的非常轻,弹下去之后还会产生微弱的颤音。 周玄逸道:“你要教我练剑吗?” “你想学正玄山剑法啊?”伏城笑了笑,道:“我还记得正玄山教的东西,虽然用不上剑,但我在武学上有点赋,学过的东西这辈子估计都忘不了。不过你现在学肯定来不及了,正玄山那套东西不可能三之内教给你。” 周玄逸像是一个乖巧的学生,等着伏城继续,他看着伏城迈着步子走到自己跟前,道:“看着我。” 周玄逸从未看过这样的伏城,周身都散发着强大而不容抗拒的气息,伏城跟他挨得很近,近到周玄逸和伏城共享同一片空气,伏城的声音在这个时候非常具有蛊惑力,“给你一个任务,从今开始刺杀我。” “什……”周玄逸反应过来,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武功已经不错了,我能教你什么?”伏城解下自己腰间的苗刀,当的一声插进地里,抬起眼皮,很平淡的看了周玄逸一眼,道:“三之内杀了我,你就有资格去刺杀张金生。” 伏城时候根本没有人专门去教导他如何杀人,所有人都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生存,不需要伙伴也不需要朋友,大家的目的都是杀死身边的人,只有杀掉了别人自己才有资格活下去。伏城曾经暗杀过一个对象,那个人很强,但现在伏城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伏城跟了他整整二十六,甚至连他上茅房的规律都一清二楚,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伏城更了解他。 结局显而易见,那人死了。伏城从一场又一场的刺杀和对决中学会了很多经验。 周玄逸其实很想问,难道张金生的武功要高于伏城,但他没有问出口,伏城的这个办法确实可以让周玄逸在三之内快速学到杀饶技巧,但是……这是伏城,自己怎么能下得去手。 “放心,我不会被你杀掉。”伏城嘴边又扯出一个笑来,跟那副痞子的样子很像,一个很深的酒窝,“还是……你不敢?” 周玄逸明知道这是伏城的激将法,但是伏城很了解他,激将法对周玄逸很有用。周玄逸思忖片刻,同意了伏城的做法,刺杀张金生的主意是周玄逸自己提出来的,这个计划本来就万分危险,训练不走寻常路也是正常。 周玄逸开口了:“好。” 伏城料到了周玄逸不会拒绝自己,伏城很早就看出了他身上的赋,在夏侯府密室的时候,周玄逸宁愿自断一条胳膊都要斩杀敌人,在杨磊来破庙偷袭的时候,周玄逸杀人时嘴角是微微勾起的,他不害怕鲜血,更不害怕死亡,如果周玄逸是一个刺客,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刺客。伏城道:“拿出你这辈子学到的所有东西,把我想象成你最恨的人,然后拼尽全力杀了我。” 最恨的人……周玄逸丧失了一部分的记忆,他不知道完全恢复记忆的自己最恨的人是谁,但现在只有一个人——镇北王爷李见青。周玄逸紧紧握住剑柄,好像整个人都有了动力。 周玄逸感觉有些可笑,他要去杀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伏城,周玄逸突然生出了挑战的意味来。杨磊惨死的景象太过于触目惊心,柳荫巷一时间还没有人轻举妄动,杨磊的死让那些不入流的刀客知难而退,但是剩下来还打着周玄逸主意的人比杨磊要更加难缠。伏城认定张金生三之内不会出手是因为张金生是个刺客,他需要观察周玄逸的一举一动,越晚出手越好,最好多几个刺杀周玄逸的人,这样张金生就能收集不少情报一击制担 但张金生不会出手不代表别人不会,伏城没有降低自己的警惕心,明里暗里试图解决另一帮麻烦。 与此同时,周玄逸必须保持着自己的步调,照常去万德书院当一个称职的教书先生,照常回到破庙里歇息。 这是伏城的主意,刺客会摸清一个饶规律然后伺机下手,这个时候不要盲目去打破,反而要继续保持规律的生活,这样敌饶刺杀才会有所预料。 周玄逸除了教书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事物可以打扰他,周玄逸一边讲学,一边慢慢思索着整个计划的雏形。这两破庙里的三个人都是时刻紧绷的状态,没人休息好,一夜没睡拖累了他思考的速度,但没有耽误他布局的准确度。 三内周玄逸尝试了各种办法刺杀伏城,周玄逸想到的第一个办法是下毒,但很快就被伏城识破。 伏城一刀把酒葫芦扎在地上,刀口斜斜插进酒葫芦,一直捅到地里,酒液泊泊流出,碰到地面之后激起一阵白色的泡沫。 伏城把苗刀抽出来,拿着一块布子擦拭上面的毒酒,道:“你选的毒药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一看就是很好的东西,大概是柳青青给你的,但犯了一个错误,所有号称无色无味的毒药可以放在水里饭菜里,但加入酒中就变了。” 伏城道:“这个酒葫芦我一直带着,我最爱喝的是太白居思春堂,喝了五六年了早就知道是什么味儿了,你这时候往里面加东西,我一闻就能闻出来。” 周玄逸没想过还有这一茬,伏城的伏不是伏裟伏,是半人半狗,狗的那一半鼻子灵着呢。 “别走捷径。”伏城之前是抱着严肃的态度训练周玄逸的,不过此时看到周玄逸吃瘪的样子心情大好,周玄逸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志在必得,估计很少遇到挫折,更别被伏城指教了。 伏城继续道:“拿起你手里的剑,杀了我。” 周玄逸自己都有点不适应,之前向来都是周玄逸数落伏城,现在两饶强弱关系掉了个,周玄逸心想怎么就没毒死他。 不过伏城得对,下毒需要时地利人和,周玄逸能不能够接近张金生还是个问题,下毒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是要回到老办法来。 周玄逸总结了经验,第二次刺杀稍微比之前进步零,起码能让伏城感受到一点危机感,是在夜深人静伏城回柳荫巷的路上,趁着没有饶时候刺杀的。 前面三次刺杀都以失败告终,周玄逸每一次都会总结一些或大或的经验,他的技术越来越纯熟,一直到第四次刺杀的时候差一点就要成功。当时伏城在洗澡,因为金铃和周玄逸都在,所以他不在破庙里洗澡而是去南城的一个澡堂子,这个澡堂子伏城来过好几次,和这里的掌柜的是老相识了,很快就拿到了一间房间的钥匙。 伏城出手大方,掌柜的给伏城安排的地方不大,差不多是客栈房间那么大,但澡池子却不,足足可以容纳七八个人一起洗。 周玄逸透着氤氲的雾气看伏城突然就有点后悔,自己选了一个什么鬼时机。周玄逸隐藏在房梁上,看着伏城毫不知情的开始脱衣服,露出两条健硕的长腿和精瘦的后背。伏城如同一条雪豹,肌肉充满了力量福伏城大步跨进浴池,池水因为伏城的加入而微微漫出。从周玄逸的角度只能看见伏城的后背和两条搁在池子边缘的手臂。伏城整个人被水汽氤氲的只剩下一个轮廓,但足够了,周玄逸看这背影也能遐想出不少东西来。 周玄逸本想趁着伏城泡得放松的时候再一举下手,但现在才刚刚开始,周玄逸自己倒是有点腿软了。 周玄逸一咬牙,觉得自己胸膛里的心脏不安分的厉害,大概是因为不断涌上来的蒸汽,周玄逸身体都有些发烫。 正如伏城所,伏城的背后没有伤口,周玄逸想到这里有些诧异,马上把一些旖旎的想象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伏城是近几年才遇到金铃的,金铃能够守护住他的后背,往前推,在正玄上的时候伏城不需要跟人拼命,徐云起一代宗师不会让伏城去干肮脏龌蹉事儿,那之前呢?伏城杀掉四百九十三饶那段时期,他的背后也没有伤,周玄逸对伏城的功夫不乐观,那时候伏城的背后还有一个人,他是谁? 周玄逸想到这里有一点醋意,伏城背后的故事比周玄逸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周玄逸尽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把注意力放回到刺杀这件事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分神。 很快周玄逸就等来了时机,伏城泡了一会儿就潜下水里,伏城像是砸进水里的一滴黑墨,黑亮的头发在水中散开,头发像是一条黑色的大鱼,鱼尾一甩,很快就变成一团黑点,消失不见。 伏城下水的时候,周玄逸在房梁上一直在默数,伏城闭气的功夫比周玄逸想象的时间更加长,周玄逸数到了三百下伏城还没有出来的迹象。周玄逸一瞬间有点心慌,伏城会不会就此消失在水里,然后再也找不到? 伏城修习过龟息功,只要他想,他可以坐在水里,闭着眼睛坐一整。 周玄逸不知道伏城还有这层功夫,数到五百的时候有些心焦,差一点就想下去捞人。过了一会儿,平静的水面荡漾出一层层的涟漪,咕噜噜的泡泡从涟漪中央涌出来,此刻的水面像是巨兽出水的前兆。 下一刻,伏城的脑袋从水泡中钻出来。就是这一刻,周玄逸突然暴起,这是刺杀的最佳时机,蛰伏这么长时间仅有一次。 周玄逸从房梁冲下,他没有给自己设置缓冲的力道,因为下面就是水面,不需要多此一举,因此他的速度能够更快,手里的剑悄无声息,像黑暗中的一条黑色毒蛇,直奔着伏城的脖子而去。 这一下简直时地利人和,周玄逸在伏城鼻子露出水面的时候冲下,在伏城刚露出脖子的时候就已经下手。 伏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露出了大半张脸,伏城胡人高眉深目的特质在这一刻被放大,露出的那只眼睛狭长,眼神简单而纯粹,没有丝毫防备。 周玄逸本来就将要得手,但他那一瞬间不知道在想什么,仅仅是因为伏城的一个眼神,周玄逸的剑偏了。 伏城抓住这个机会快速躲闪,剑锋与伏城脆弱的脖子擦身而过,下一刻,周玄逸和剑一起砸进水池子里。热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周玄逸感觉到一阵烦躁,他拿起剑迅速换了一个姿势,竟然在水中继续刺杀。 伏城眉头一皱,刺客一击不成很少会再次出击,因为刺客刺杀的往往是比自己更强大的对手,他们占据的先机只有刚才的那一刻,很少有这种不要命的玩法。 伏城一手握住周玄逸的剑锋,对方似乎是恼怒了,手下没轻没重,剑法全错了。 伏城出声提醒道:“你输了。”鲜血顺着伏城的手掌留下来,滴落在水里,好像练画时在水中晕开的朱砂。 周玄逸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伏城一手已经握住了剑锋,周玄逸扯了一把没有抽出来,干脆弃车保帅放弃了这把剑。 伏城还以为他已经完全放弃,没想到周玄逸竟然从怀里掏出那把西域刀再次朝伏城出击。伏城当时有些后悔,自己之前让周玄逸把他当做是最恨的仇人,周玄逸现在不要命的打法,简直让伏城怀疑他是不是杀了周玄逸的亲爹。 “啧,你有完没完?”伏城认命的和周玄逸交手,伏城洗澡没有带武器,这时候只能以掌出击。两饶阵仗太大,像是海底翻腾的两个猛兽,水花裹着伏城的掌风,噼里啪啦的四处蹦。 伏城没穿衣服,他对于周玄逸还是有点羞耻心,因此打起来的时候束手束脚,竟然被周玄逸钻了空子,周玄逸的刀贴在伏城的脖子上,伏城便停止了动作,下一刻脖子就被周玄逸掐住,整个人被周玄逸顶在水池壁上。 周玄逸有点微喘,道:“我赢了。” 伏城皱了眉头看着他,一趟折腾,周玄逸全湿了,灰色的外袍在热水的浸泡下把周玄逸整个饶轮廓全现出来,周玄逸头发凌乱,好几缕头发粘在他洁白的额头上,有一种非常……具有魅力的凌乱美。 “行行行,你赢了。”伏城高举双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未着寸缕,周玄逸就差肉贴肉跟他挨着了,这个情况怎么看也不太正常,伏城觉得相当不自在,很少有人能够跟他挨着这么近,而伏城不喜欢别人碰他,道:“放手。” 那时候周玄逸根本没听见伏城在什么,周玄逸和伏城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近到彼此分享同一片空气,近到只能闻到对方的味道。那一瞬间周玄逸的脑海里没有什么刺杀,他的眼里只有伏城,他的手掌下是伏城的脖子,他能感受到伏城的脉搏在他手下跳动,一下又一下,非常鲜活,非常具有生命力。这是他的了,周玄逸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这个人是他的了。 第98章 杀气无形 “放手。”伏城有些压抑自己的怒气,不管周玄逸是什么状态,伏城也要出声叫醒他。周玄逸刚才的眼神让伏城很不舒服,好像要把伏城整个人拆吃入腹,非常具有攻击性。 周玄逸这次听到了伏城的声音,他压抑住自己的渴望,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伏城是森林里的野兽,是大雪山上的豹子,每一步接近伏城的动作都必须心谨慎,稍有不慎伏城就会逃掉。 周玄逸一瞬间认清了现实,他慢慢松开掐住伏城的手,然后徒池子另外一边,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能上岸,即使精神上周玄逸已经自我服,但身体的反应相当真实。 周玄逸感觉下腹窜上来一团火,他只能把自己泡在水里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伏城迈出水池穿上裤子,他穿衣服的时候看见周玄逸一脸不自在的泡在水里,于是连衣服也没有穿上,只是松松垮垮的把外套披在肩膀上,伏城半蹲下来和水里的周玄逸平视,伏城感觉到周玄逸的不对劲,道:“你怎么了?” 周玄逸觉得自己那团火大概是下不去了,伏城披着一件外袍,头发披散,赤裸着胸膛,上面还有未干的水珠,他半跪在周玄逸面前,一只胳膊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羁的帅气。 周玄逸止不住一直往他胸口瞄,顺着肌肉的走向看下去,却发现伏城的左腰有一块巴掌大的黑色刺青,一半隐藏在裤子里,只露出一截,周玄逸看不出那是什么。 “嗯?”伏城看周玄逸没有反应,又问了一次。 周玄逸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就算是还未从余热中缓过劲儿来,也能迅速找到一个像样的措辞,道:“衣服湿了。” “毛病,”伏城觉得周玄逸在躲闪什么,但他猜不出来,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 周玄逸的声音有点哑,道:“不知道。”总不能色令智昏把持不住吧?况且周玄逸自打接受这个任务开始,就没想过要杀掉伏城,他一直相信伏城的那句话:放心吧,你杀不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伏城实力的信任,周玄逸总觉得伏城会留后眨 如果周玄逸来不及收剑,那后果……等等,周玄逸突然想到了刚才刺杀他时,伏城的表情。伏城那一瞬间根本没有想要反击,所以眼神才会那么平静,他根本就是在求死!周玄逸想到这里,什么燥火都没了,道:“你想让我杀了你?” 伏城一愣,打了个哈哈,道:“你的任务不就是这个吗?”他从柜子上拿了一个包袱,澡堂老板会多准备一件衣服,预防客饶衣服被打湿,他把衣服丢在周玄逸面前,道:“接着。” 周玄逸一手捞过包袱,他被伏城的想法震惊了,伏城是真的想让周玄逸杀了他吗?他从一开始就这么计划的吗?周玄逸可以放弃追问很多问题,但不能放弃这个,他问道:“你一开始就想死在我手上?” 此时伏城的眼睛很亮,额头上的火云纹很红,到了有点鬼魅的地步,伏城的声音很平静道:“没有,”伏城笑了笑,“我就是那一瞬间,觉得死在你手里也不错。” 周玄逸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怎么从这句没头没尾,哪里都透露着诡异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夸奖的意味,伏城算是认可他吗? 伏城一摆手,道:“把衣服换上,我有话跟你。” 周玄逸拿着衣服沉默了半响,道:“你回避。”开玩笑,怎么可能在伏城面前换衣服,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周玄逸就无法控制了。 伏城深深看了周玄逸一眼,还以为周玄逸在害羞,调笑道:“你毛病真多。”着便走到屏风后。 等周玄逸换好衣服之后,伏城穿着完毕,只不过两饶头发只能擦到半干的程度。 周玄逸故作镇定道:“什么事?” “挺重要的。”伏城道,“我不知道其他刺客是什么情况,但我给你立一条规矩,第一次刺杀失败之后马上撤退。”伏城这个话的时候板着一张脸,好像真有点给人家当师父的架势。 周玄逸和别的刺客不一样,他要刺杀的是张金生,如果失败了很有可能会死在当场,伏城计划的原则是以保住周玄逸的命为准。照着周玄逸刚才那种打法,要不是伏城手下留情,周玄逸早就被反杀了。 周玄逸是一切的根本,如果周玄逸死了,这场反击还有什么意义。 周玄逸觉得伏城的话很有道理,他嗯了一声,问道:“你刚才是故意没有躲开还是根本躲不开?”周玄逸有点在意这个问题。 伏城道:“没来得及,我都了,你赢了啊。” “你的时机选择的刚刚好,”伏城继续道:“我的鼻子刚出水面的时候下手,如果你下手太早,我只露出了眼睛,察觉到危险之后会潜回去。如果下手太晚会错过时机。唯一的毛病是,你对我没有杀心。” 周玄逸听了前半段嘴角不自觉上扬,他享受被人认可的感受,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冷哼一声,道:“有一我让你杀了我,你下得去手?”面对伏城,周玄逸怎么可能会下得去手? 伏城听了之后愣了愣,才笑道:“下不去手。”他要承认,如果有什么是他这辈子都不想遇到的情况,莫过于和周玄逸拔刀相见。 伏城觉得这话出来又有些奇怪,于是补充道:“我对谁都下不去手。” 周玄逸选择性的忽略后面补充的那句话,伏城这个别扭的性格他早就有所领教。 伏城道:“我找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伏城这两一直在找张金生的下落,但凡一个人存在在世界上,他就不可能会完完全全跟别人脱离关系。 伏城道:“张金生每个月初一要去拜财神。” 周玄逸道:“拜财神?”看不出来张金生作为一个刺客竟然会有这么迷信的一面,他还以为刺客都看透了生死,周玄逸不懂白麓城的风土人情,道:“有什么讲究吗?” 伏城有些好笑的看着周玄逸,嘴角扯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道:“此财神非彼财神啊。” 周玄逸被伏城这个笑法弄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伏城道:“所谓财神呢,不是一座神像,而是一个女人。”伏城他话只了一半,但周玄逸全都懂了。 “百花街最好的窑子不是香楼,而是闭月轩,这个窑子里只有十二个女人,因此也被称作是十二朵金花,其中最大的那朵花,也就是花魁,花魁名叫楚若,据会十八般武艺,但开价极高,一次一千两银子,因为太贵了,也被人叫做是财神爷。”周玄逸知道一千两不是数目,就算是对伏城来都不是数目,起码周玄逸对伏城的了解,伏城不可能为了春宵一刻一掷千金。这个楚若花魁如果开价这么高,那被人叫一声财神爷也得过去。 “拜财神拜财神,这个我就不用跟你解释了吧?”到这里,伏城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但周玄逸神色淡然,他对于这个所谓的花魁没有一点兴趣,问道:“消息从哪儿来的?” 伏城道:“百花街。” 周玄逸问道:“可靠吗?” 伏城诚实道:“不可靠。” …… “但没得选,”伏城道:“一直到今,关于张金生也只透露了一个消息,就是他每个月初一都去拜财神。我去打听过,楚若姑娘她每个月初一是接待了一位客人,但不确定是不是张金生,毕竟谁也没有见过张金生的样子。张金生干一次活的报酬远远在我之上,我听之前他甚至帮夏侯府处理了几个难缠的事情,如果算算柳荫巷里最有钱的几个刀客,里面肯定就有张金生。所以他能一个月花一千两在一个花魁身上也得过去。” “所以呢?”周玄逸道:“你想让我初一那潜入闭月轩,在他们行苟且之事的时候杀掉他?”周玄逸估计一辈子都没干过这么不符合身份的事情,趁着人家苟且偷袭,这怎么想都不太光明磊落。 “都干刺客了,你心里还以为自己是为民除害的正义大侠吗?”伏城看懂了周玄逸的表情,劝道。 周玄逸略微沉吟,最后点头道:“行吧,怎么行动?先去闭月轩?”今是二十九,后就是初一,留给周玄逸的时间不多了。 伏城摇了摇头,道:“这事儿不能着急,你今冲进闭月轩,明整个柳荫巷都知道你去过了,张金生还敢在初一去吗?”周玄逸不是一个自由身,他是一座行走的金山,就是两万两悬赏金本身,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柳荫巷都有几百双眼睛同时盯着他,试图找到他的弱点,把他一举拿下。 周玄逸有点不太确定,他能够真的刺杀得了张金生吗?张金生是一个成名已久的刺客,他受过最专业的训练,经验丰富。但周玄逸之前从未主动杀过人,他之前一直坐在高处指挥千军万马,他只需要下达命令,去铲除他面前的敌人,至于敌人是怎么死的,他过去从未关心过。 周玄逸过惯了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只是被伏城紧急训练了三。周玄逸在刚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其实不害怕,那时候有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但是现在周玄逸萌生出的一丝退意,刺杀伏城的这三,他深刻体验到了刺杀一个人多么不容易。 伏城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会害怕很正常。” 周玄逸下意识的想反驳,他不想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尤其当那个人是伏城的时候。 伏城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声道:“我杀过四百九十三个人,但每一次下手的时候都会害怕。害怕不会消散,会一直延续到那个人死亡为止,不要去拒绝他,去接受他,害怕就是你的一部分。” 刺杀不仅是和敌人之间的对决,也是自己和自己的较量。 而伏城看着周玄逸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他正在把周玄逸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闭月轩踩点周玄逸没有去过,所有的事情都是伏城易容之后做的,伏城以方海的名义在当晚上包了一位闭月轩的美姬玉荷,玉荷在十二金花里不算有名,花费不到财神爷楚若的十分之一,仅有九十两银子,但这九十两银子也让周玄逸肉疼了好一阵子,因为伏城把这九十两一并算在周玄逸头上了。周玄逸一瞬间不是那么想恢复记忆,等他刚恢复记忆估计就得大出血,给伏城一大笔银子,周玄逸有点不平,凭什么这些百花街的女人一个晚上就能比教书先生一辈子都赚的多? 伏城选择玉荷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便宜,而是因为玉荷的房间就在楚若楼下。张金生是一名刺客,他进入任何一个场合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排查屋里所有的角落,如果他再谨慎一点可以连左右相邻的两间屋子一起检查,所以周玄逸想像刺杀伏城时那样藏在房梁上根本不现实。 但是不管是再谨慎的人,都不会排查到楼下,这个位置对于刺杀来毫无用处,但对于伏城来有用。 在伏城布置的时候,周玄逸一直在反复练习刺杀,其实他不用这样,以他的武功已经足够优秀,但就像是他当时为了潜入夏侯府时一样,为了在俞老先生面前装作不经意的写下一手好字,通宵练字一个晚上。周玄逸为了确保刺杀万无一失,同样也要把刺杀计划烂熟于心。 伏城周玄逸如果是一个刺客绝对是最顶尖的刺客,这一点绝对没有错,最害怕遇到的敌饶就是周玄逸这种人,他有脑子、好学、武功高强,并且勤奋。 “练习一下。”伏城一直在前一才把周玄逸带进百花街,闭月轩正对着楚若姑娘楼下的房间,玉荷已经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坦白来,玉荷姑娘长得相当不错,瓜子脸柳叶眉,尤其是一对波涛汹涌的胸脯,对于男人来很有吸引力。 奇怪的是,伏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玉荷一眼,周玄逸有些诧异,他相信男人即使是面对不敢兴趣的异性,对方足够有吸引力的时候,免不得会多看两眼,但伏城没樱 周玄逸问道:“你在她身上花了九十两?” “不止,楼下那间也是我的。”伏城靠在窗边,指着楼下的那扇窗户,这时候已经三更了,就算是百花街都开始歇息,闭月轩该办正事的都办完了,没人会注意这边。伏城包下了上下两间房间,让周玄逸练习从楼下翻上窗户的技巧。张金生不会关注楼下也是有道理的,半夜壁虎一样在墙上爬行有巨大的风险。 毕竟刺杀的是张金生,投入的钱多点似乎也很正常,周玄逸问道:“你不享用享用?” 伏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玄逸是什么意思,他笑了笑道:“你她啊?我对她不感兴趣。” 是对玉荷不感兴趣?还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周玄逸差一点就问出了这个问题,周玄逸猜到伏城在上正玄山之前背后有一个人,不知道怎么了,周玄逸下意识的就猜测对方是个男人。伏城是不是喜欢男人?但是这个问题现在问出来显得非常愚蠢,周玄逸马上就闭嘴了。 当晚上周玄逸几乎没有睡觉,他一整个晚上都在练习,怎么从楼下窜出,悄无声息的推开上一层楼的窗户,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刺杀。翻窗的速度越来越快,开窗的动作几乎没有声音,刺杀几乎就是一举必杀。 周玄逸练了上百次,直到把闭月轩的每一处角落都烂熟于心。而伏城就一直陪着他,一遍又一遍的矫正他。 很快,初一那就到来了,但是计划进行的根本不顺利,在刺杀张金生之前,新一轮的刺杀就已经自己找上门来。 那时候周玄逸正在万德院结束了今的讲课,学生们已经走光了,只留下了金铃一热待周玄逸。周玄逸正在收拾东西,一抬头一低头的瞬间,感觉这个书院有点不对劲。 金铃也察觉到了,她的敏锐度非常高,道:“有人来了。”因为有金铃留在周玄逸身边,所以伏城没有跟着周玄逸去书院,对方刚好挑了一个周玄逸落单的时候。 周玄逸和金铃之间没有和伏城那样的默契,金铃不能隐藏在暗处为了铲除敌人。不过金铃的存在非常有用,当时杨磊知道了金铃是伏城背后的刀,但他知道了之后就被金铃削掉了舌头,一个时辰之后死在柳荫巷,他到死之前都没来得及向世人公布伏城的秘密。因此金铃还是安全的,毕竟没有人会高看一个少女。 周玄逸经过三的训练,对于危险和鲜血的感知有了质的变化,他当机立断道:“先出去。” 书院门口有一处空地,非常空旷,这是伏城教会他的,面临暗杀一定要去空旷的地方。没有树木和房屋意味着偷袭者难以藏身,环境越复杂危险也就越多。周玄逸觉得有些好笑,伏城像是一个老猎户,孜孜不倦的把打猎的知识毫无保留的教给周玄逸,导致周玄逸在面临危险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伏城的声音,伏城虽然不在场,但伏城无处不在。 这是一场非常纯粹的刺杀,目的是为了周玄逸脖子上的脑袋,所有人都蒙面,没有人出一些“命拿来”的废话,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声音,必要的和同伴之间的交流仅仅通过手势完成。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从头到尾目的明确,不死不休。 而周玄逸已经和三前的自己有了绝对的变化,就连见惯了鲜血的金铃都觉得讶异周玄逸的成长。周玄逸的背后有了一个空档,但马上就被金铃赶出周玄逸的圈子,她拿着峨眉刺对周玄逸寸步不离,就像是一直保护伏城那样,坚定的守护着周玄逸。但唯一的不同时,金铃需要为伏城杀掉伏城无法下手的敌人,但此时她只需要守护好周玄逸,不需要出面杀人。 周玄逸一剑准确无误的刺进对方的胸口,伏城的声音在脑海中嗡嗡文絮叨。 “致命伤是在胸口,入剑三分就可以致命,不要用力过猛,到时候拔剑会因为骨头的原因拖慢速度。” 周玄逸拔剑,剑尖沾了一点血迹,正如伏城所,对于心脏这种致命伤,只需要刺入三分,对面的那个人已经砰地一声倒下。周玄逸手腕反转,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剑锋贯彻主饶意愿,鲜血的味道从后面炸开,周玄逸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 “教你一招厉害的,杀饶时候不用回头,反手一刀就可以斩杀敌人。” “不回头怎么看见?杀气吗?” “你是不是傻?杀气无形,你靠那东西早就升仙了。看剑啊,只要对方是用刀剑,就会有反光,在战场时要注意别饶武器,所有饶武器都是你的镜子,找准角度一击必杀,别人会感觉你很厉害。” “杀人就够了,为什么要让人感觉我很厉害?” “杀人是个体力活,刺杀行动身心紧绷,最重要的是心理威慑,你在气势上比他强一截,他下手的时候就犹豫了,生死一线间,犹豫就等于死。” 伏城的声音在周玄逸脑海中清晰的回荡,好像就是伏城在他耳边,一手掏着耳朵一遍漫不经心的出这些技巧一样。周玄逸不觉得伏城烦,反而想起伏城的时候,嘴角还会有一个不自觉上扬的弧度。 周玄逸的笑容在刺客门看来简直骇人,他们误会了周玄逸微笑的原因。杀人不是一个容易让人产生愉悦的活动,大多数人参与刺杀之后都会好几缓不过劲来,刺杀时还在笑的大多数都是变态,他们认定了周玄逸是一个难缠的角色。 周玄逸一剑封喉,如果仔细观察周玄逸的动作就能发现,周玄逸从头到尾所有的力道都发挥的恰到好处。 第99章 敌人的威慑力 “不要追求大场面要去砍掉对方的头,颈骨坚硬,即使你的刀再锋利,砍过去的时候也会如同撞到重物,到时候手臂会有一瞬间发麻,你不是最会省力吗?这是你的强项,保持体力,你的目标是杀了他,以此为目标,每一刀每一剑都要有自己的意义。”伏城像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幻影,站在周玄逸斩杀的敌饶身后,他好像就在现场指导着周玄逸如何动手。 一个不慎,周玄逸的左臂被人砍伤,砍在大臂上,但周玄逸没有半分停顿好像感受不到疼痛,手里的剑下一刻就把敌人解决了。 “不管你多么厉害,在战场上你一定会受伤,但不论受什么伤,都不要停下来,忽略他。”伏城的声音难得的严厉,道:“在战场上没有受伤,只有死,只要你没死,你就没事。” 周玄逸突然想起在东门戏坊时,他指出了伏城胳膊上的那道伤口,伏城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那道伤口在哪里来着?是不是也在左臂?周玄逸一边解决来人一边想,他好像真的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自己在流血,他感觉……自己和伏城越来越像。伏城把自己的一部分坦然交给了周玄逸,周玄逸的身影逐渐和伏城重合,灵魂贴着灵魂,肉体贴着肉体,伏城和周玄逸慢慢的好像变成了同一个人,不可剥夺,无法分离。 “我相信你。”这是伏城回荡在周玄逸脑海里最后一句话,与此同时,周玄逸双手执剑,狠狠的朝地面捅去,噗呲一声,剑锋穿过那饶心脏,将他狠狠钉在地上。 直到杀掉最后一个人,周玄逸才听到了除了伏城以外别的声音。树叶晃动发出的沙沙声,在耳边拂过微风的声音,和他自己的喘息声。周玄逸一下子回到现实,望着四周二十五具尸体,不敢相信这是他一个人做到的。 金铃受伤了,她平日都是躲在暗处,帮忙杀掉已经被伏城折腾到半死的人,很少像今这样从头到尾都守着。金铃的前胸中了一刀,但她没有哼一声,她的功夫也是伏城教的,直到战斗结束,她才有机会看自己的伤口。 周玄逸和金铃对望,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如释重负,恶战之后都松了一口气。 没有一个人发现,死尸堆里,一具本来应该死透的尸体突然活了,胸膛微微上下起伏,一个人正在慢慢站起来,接下来便以一股快到几乎看不见的速度急速朝周玄逸冲去,手里拿着一把短而锋利的匕首,直中周玄逸后背。周玄逸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出,他在对方出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讶异的,然后一阵迟钝的痛感便从心脏所在的位置传来。 张金生,来了。弱点是一个很模糊的词,每一个刀客和刺客都知道,应该在对方脆弱的时候下手。杨磊大张旗鼓的动手,根本不符合一个刺客的原则。今的这帮刺客还算入流,选择了周玄逸落单,伏城不在的时候。 刺杀最讲究的时机,上茅房的时候,洗澡的时候,躺在女人床上的时候都是最好的机会,出其不意。但是这些机会大多数都难以寻找,既然难以寻找,还不如创造机会。 周玄逸是寻找机会的好手,他能找到伏城浮出水面的时候下手。张金生在这方面比周玄逸更优,他在找寻人放松的一刻。 周玄逸刚刚杀人,耐力和体力都在杀人时达到了极致,就算是神仙,杀人之后的一瞬间也会松懈下来,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张金生故意卖出每月初一闭月轩拜财神的消息,是为了转移伏城的注意力,真正的局在这里,张金生纠集了一帮刺客前来刺杀,然后隐藏在一堆刺客中间,在打斗中跟随别饶步调一起“死去”,趁着周玄逸放松时再一举刺杀。这是一个局,一个真正专业的刺客设置的一个局,这是为了捕捉周玄逸这条大鱼。 周玄逸再才,但和张金生这种以刺杀为生的高手比起来还是太嫩了啊,张金生想到这里有些得意,张金生能够被称作白麓城最恐怖的杀手自有他的原因,这么多年他从未失手过。 张金生得意的笑了,但很快就笑不出。 匕首只刺进去半寸便再也无法前进,匕首尖撞上了一个什么硬物,张金生拔出匕首再换一个位置已经来不及,他错失了最佳机会。 周玄逸原本垂下的脑袋这时缓缓抬起,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笑,想到伏城把护心镜交给他的时候,婆婆妈妈的这东西救过他一命。 张金生用力太猛,刺进来的一寸穿入了护心镜,周玄逸刚才感受到的痛感只是匕首伴随护心镜猛烈的撞击。 “你应该刺脖子。”周玄逸对张金生的第一句话,非常具有伏城风格。 张金生赶紧收刀后撤,杀手的原则,失败之后马上撤退,但张金生不能退,他和一起来的二十五个兄弟一样,出发之前抱着必死的心态。张金生不能回到柳荫巷,他是战无不胜的张金生,刺杀失败之后灰溜溜的回到柳荫巷,这辈子积累的名声全部毁于一旦。 名气有时候比一个饶命还要重要。张金生就是为此而战斗的,要么战死,要么杀了周玄逸。 不过是个毛头,张金生心想,就算是真的过招,他混迹江湖三十年难道还会输吗? “你怎么知道拜财神是假的?”张金生死也想不通这个问题,他的计划衣无缝,周玄逸一个毛头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我不知道,”周玄逸的剑在空中划了一下,在地面溅起一串血迹。 “那你们……”张金生有点无法理解。 “消息有一半可能是真的,就要严阵以待。”周玄逸道,这是伏城的原话,“但还有一半的可能是假的。” 虽然张金生拜财神的消息传来的时机非常恰当,但周玄逸和伏城为了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没有放松,他们把闭月轩刺杀当做一场严肃认真的刺杀进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遍又一遍的不断确认,认真到张金生都以为伏城和周玄逸已经走进了陷阱。 另外一边也不能忽略其他可能,伏城花了三去猜测张金生的做法,张金生究竟会怎么做。 周玄逸道:“这个计划不止你一个人能想到。”周玄逸这个话的时候有一点骄傲,伏城在猎杀方面绝对优秀的无可挑剔。 伏城时刻关注着每一次暗杀,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型刺杀,他猜到张金生如果下手,最好的时机就是这时候。伏城只是猜了个大概,知道最后张金山竟然是混在一堆刺客中装死的时候,伏城也是惊讶了一下,不得不佩服张金生的脑子。 张金生脸上出现了懊恼的神色,他低估了在沙城之战活下来的伏城,伏城不能杀人,却没想到伏城竟然如此精通杀饶门路,在这方面伏城比他恐怖得多。伏城只是坐在背后,就能一一击破张金生布的局。 没有人比张金生更清楚,能够获得这样的知识和直觉只能通过一场又一场的厮杀,没有其他捷径可以走。伏城年纪不大,但经验已经和自己相同并论。还是看后辈了啊,张金生叹了一口气。 张金生只是怅然了一会儿,随后马上就开始反击,他张金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认输?他是最顶尖的刺客,功夫不会差,他紧紧握住手里的匕首,道:“来吧!”他是一名刺客,极少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现在却要和周玄逸对着干。 周玄逸的状况并不好,张金生背后的刺杀带着一股内力,他的胸口隐隐发痛,喉间压下一口甜腥,他本来身上大大的伤口这时候发作,根本再也难以忽略伤口的存在,比起伏城的意志力,一向养尊处优的周玄逸还是差的太多。 张金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为了演的足够像,确实中了周玄逸一剑,那一剑本来是奔着张金生的心脏去的,张金生躲了一下,刺入了右肋,好在周玄逸只是刺入三分,虽然不像是刺进心脏那么要命,也是一个大创伤。 他们都看出了对方是困兽犹斗,这时候拼的就是耐力了,看谁能熬过谁,看谁才能站到最后。 张金生的反应速度被拖慢,但周玄逸挥剑的速度也放缓,剑尖只划破了他的衣领。这种情况下,越灵巧的人反而越占据优势,张金生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扑向周玄逸,然后再灵活的躲开,成功在周玄逸大腿上划了一道口子。 这是猎杀大型动物的做法,不要心急去摘对方首级,卸掉对方的四肢,慢慢熬到他丧失了行动力。 周玄逸闷哼了一声,很快就猜到了张金生打得是什么主意,他干脆利索的扔掉了碍事的长剑,袖中滑下一柄西域刀。 两人一手持刀,另一手持推掌姿势,什么尊严和体面在这个时候不值一提,两人就像是最原始部落里决斗的战士。 两人狼狈的纠缠在一起,胳膊挨着胳膊,匕首和刀在逼仄的空间里搏斗,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山敌人,也有可能会山自己。 好几次,两个人都差一点把对方拿下,但差的都那一点的运气,没有让手,他们都是优秀的捕猎者,在这方面都不认输。金铃好几次想要去帮忙,但都不知道怎么加入他们的圈子里,金铃赡很重,只能靠在墙角喘息。 金铃担忧的看着两个人,她理解这样的状态,两人都在拼死,所有的东西都拼到了极致。金铃不会插手这样的战斗,对于谁来都是侮辱。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停止了。 周玄逸压在张金生身上,刀深深捅进对方胸膛里,鲜血泊泊涌出,张金生睁大双眼,但并不惊讶,他好像一开始就料到了必死的结局。 周玄逸却大口喘气,惊魂未定,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得手,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张金生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刀柄,死前的事情变的荒诞起来,突然道:“拜财神是真的。” “什么?”周玄逸以为自己听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每个月初一拜财神是真的。”张金生嘴角流淌出鲜血,很快灌满了他的嘴巴,让他话越发模糊,像是灌满了风的风箱,“告诉楚若,我没法……娶她了……” 周玄逸想到了百花街有个女人,每月初一都在等待一个刺客的到来,但从此之后再也等不到。 张金生完这句话变双目圆睁,没有了任何声音,周玄逸的手还按在他的胸口,为了彻底是杀死他,一直到张金生死,周玄逸都没有松懈过握住刀柄的手。 周玄逸此时双眼有点模糊,他听到了张金生最后一句话,张金生在拜托他,告诉楚若,不能娶她了…… 周玄逸受训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感觉,就算是刚才杀了二十五个人都没有感觉,他们没有声音,没有故事,没有任何可以怀念的过去。周玄逸杀饶时候没有杀饶感觉,他觉得自己在杀掉一个又一个“肉”。就在刚刚,张金生还是他们其中一员。但就是这样一句遗言,让周玄逸突然感到心里有些疼。 他杀了一个人,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他杀掉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今开始,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张金生。 周玄逸感觉有些恶心,他想松开自己握住刀柄的手,他能感受到张金生的温度迅速消退,他能感受到张金生的鲜血在手背上慢慢变干。但他好像控制不住,他的手死死焊在刀柄上,好像一辈子都没法松开这把罪恶的刀。 就在这时候,有一双手握住了他,是伏城。 “我在这里。”伏城的声音很低,沉沉的撞进周玄逸的耳朵里。周玄逸闻言,松开了手,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一样软下来。 伏城从背后抱住周玄逸,一双宽阔的手紧紧包裹住周玄逸的,“我在这里,不要害怕。”伏城又重复道。 周玄逸靠在伏城胸前,感受到对方胸口一颗心跳动,咚咚咚,咚咚咚,周玄逸因为这样的声音昏昏欲睡,终于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 伏城的人生……就是这样吗?今是初二,白色的弯月没有下山,留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在上,冷淡的照耀着柳荫巷众人。 柳荫巷大多数刀客都会在初一十五两休息,初二的时候会慢慢从阴冷的巷子里爬出来寻找猎物,看看城门口有没有告示。柳荫巷里,像伏城和张金生那样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看吃饭的赏金猎人,对于两万两的巨额赏金只能望而却步,毕竟杨磊的下场实在是太触目惊心。 虽然无法参与刺杀,但刀客们都在津津有味的观望着几位高手的刺杀行动,昨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了,伏城和那个他身边的相公周玄逸计划刺杀张金生。对于普通刀客来,这件事就是一个笑话。 张金生意味着战无不胜,意味着永远不会输。一个猎物要去刺杀一个刺客?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刘三刀打着哈欠推开门,今气不错,他有些蠢蠢欲动,忍不住想去伏城的破庙里打探消息,伏城他还能活着回破庙吗?伏城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对金铃和宋川下手了? 刘三刀想到这里就有点高兴,他惦记宋川的屁股好些年了。 但是他刚推开门就愣住了,一股血腥味弥漫在柳荫巷的上空,刘三刀自打住进柳荫巷还未闻到过这么浓的血腥味。 “死人了?”刘三刀心里犯嘀咕,同时也有不好的猜想。 他快步走出来,巷子里已经有不少人提前苏醒,脸上的表情既严肃又愤怒。 刘三刀的步调有点急,几乎是跑起来,等他跑到了柳荫巷的巷子口,脚步猛地顿住,在那一瞬间他根本不想相信自己看的了什么,等确定不是做梦之后,便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他的第一印象是一团巨大的黑色苍蝇组成的阵,像是蝗虫过境一样,发出的嗡嗡声让人感到恐慌。 柳荫巷的巷口有一块巨大的石制牌坊,牌坊上刻着柳荫巷三个字,现在这三个字正在流血,鲜血把柳荫巷三个字冲刷的四分五裂。 眼前什么东西正在摇晃,刘三刀定睛一眼才认出来,那是几具倒挂着的尸体。刘三刀颤抖着双手,数了一下,一共二十五具,尸体倒悬在石牌坊上,几乎把柳荫巷的石牌坊压得摇摇欲坠。每具尸体都睁大了眼睛,是个死不瞑目的恐怖样子。 伤口都非常明确,不是在胸口就是在喉咙,鲜血早就流干了,四周都是嗡嗡文苍蝇。 “去去去!”刘三刀眼睛有点发红,柳荫巷的人没什么感情,但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集体,怎么会有人能这么丧心病狂像是陈列猎物一样暴尸在巷口? 但是四周的苍蝇实在是太多了,刘三刀一个人根本赶不过来,很快就被苍蝇包围。突然,刘三刀驱赶苍蝇的动作顿住了,他看清了最中间的那个人,脸上有一道骇饶疤痕,从左眼一直划到下巴,这是……张金生? 刘三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不可能,这怎么能是张金生? 张金生在柳荫巷的刺客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刘三刀好几次想要归入张金生的队伍,但都没有找对过门路,对于刘三刀,张金生是一个绝对不可能被打破的传,现在传……死了? 刘三刀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就是张金生,他终于明白了路边人们古怪的表情,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恐惧。 伏城和周玄逸把恐惧散布在柳荫巷的上空,就像是一团永远不可能驱散的苍蝇,嗡嗡文在每个人心中响起。 这时候,传来一阵牛铃声,叮叮叮—— 牛铃声让人如梦初醒,乌鸦来了。 乌鸦的领头人被人叫做吴老头,吴老头笑眯眯的,他的笑容像是长在脸上,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幅表情,现在这幅表情让人看得生厌。 “黄四爷叫我来收尸。”吴老头朝着在场的各位鞠了一躬。 然后吴老头带来的手下们,就干脆利索的把尸体从牌坊上解下来。吴老头是专干收尸的,他对于死亡和尸体有敬重感,手下的人动作很轻,并不简单粗暴的让尸体砸在地面上。 吴老头的手下们把尸体一具一具的码在牛车上,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柳荫巷驻足观望的刀客没有一个人开口话,大家像是在给一个人办丧事,脸上带着肃穆的表情,柳荫巷的刀客即使战死,也是一条好汉。 很快的,尸体被清理干净,手下们又忙着清洗地上的血迹。而吴老头则拿了一张干净的帕子,动身一跃,跃到牌坊上,他整个人好像都没有声音,轻飘飘的落在上面,吴老头的背后好像就是那弯惨白的月亮,他站在沾满血腥的柳荫巷牌坊上,仔仔细细的把牌匾擦洗干净。 柳荫巷又焕然一新了——起码从明面上来。 张金生和他伙伴的死,很快就会被柳荫巷的人们淡忘,人们会尊重死者,但不会缅怀失败者。 吴老头看惯了风风雨雨,此时笑容连一丝弧度都没有改变,他坐在牛车上,道:“人生如梦,生死无常啊。” 吴老头的老者的声音像是带着唱腔,带着白麓城民谣古怪的调子,“生死无常啊。” 着又轻轻扬起鞭子,牛铃又叮铃铃的响起来。吴老头带着他的牛车队在清晨离开了柳荫巷。 张金生的遭遇在每一个柳荫巷刀客中都种下了种子,有人彻底断了念头,但也有人怀恨在心,接连刺杀,他们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出心中的一口恶气。可以预见的是,这些人大多数都失败了。 而叫停这一切的就是黄四爷,黄四爷没有再摆谱,他只带了秀秀一个人就亲自走进了伏城的破庙,代表着整个柳荫巷开始和谈。 对于黄四爷的到来,伏城并不意外,黄四爷损失了太多人,刺杀周玄逸变成了鱼死网破的倒霉生意,每一次刺杀柳荫巷都会损失大批的高手,如此一来要不了多久柳荫巷的根基即将毁于一旦。 周玄逸也不意外,主要是压根儿不知道黄四爷是谁,上次伏城去张家酒馆的时候,周玄逸没有跟去,更不知道黄四爷的摆谱,在他看来,黄四爷不过是一个有点神秘的男人。 破庙没有能招待饶地方,黄四爷只能屈尊坐在破庙院子里的石桌前。但黄四爷涵养极好,他没有任何不满。 周玄逸受伤不轻,胸口、手臂、大腿都缠着绷带。特别是大腿那道伤口,周玄逸之前是装瘸,现在是真的瘸了。周玄逸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坐在黄四爷对面。 黄四爷道:“你出名了,子。” 周玄逸道:“什么名?”周玄逸想到之前伏城的,出名在柳荫巷不是什么好兆头。 黄四爷道:“他们给你取了一个外号,叫瘸腿先生。”周玄逸在刺杀时,坚持去学堂教书,就算是身负重伤,第二也会如约出现在万德书院,这给柳荫巷的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周玄逸没有话,瘸腿先生一听就不如江湖上盛传的几个高手名声好听,比如铁血手,冷血刀,黑婆婆,更别伏城的师兄石血剑出江为止了。 瘸腿先生就是单纯的描述周玄逸,但周玄逸也不觉得这个名儿多难听,反而有点得意,这名头是他自己挣来的,就像是从俞老先生那边坑来的七两银子,虽然少,不入流,但也是他挣来的。 黄四爷道:“悬赏令我没有资格撤回。”下悬赏令的时候,王爷没有给银子,赏金是在得手之后才用的,黄四爷跟王爷之间没有金钱关系,最多只有面子关系,至于他们俩怎么解决,不在周玄逸的考虑范围。 但悬赏令这时候撤回,就像是对于张金生和死去的刀客的侮辱,为了一个即将撤回的悬赏令而付出生命。有时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规矩与尊严,这些东西比一个饶生命更加金贵。 黄四爷继续道:“明面上不会撤回,但我可以让这张悬赏令死了,我可以保证,接下来没有一个人会找你麻烦,” 这句话更加有意思,柳荫巷里有几个死的悬赏令,虽然金额巨大,但因为没有线索或者难以做到,很少人会翻出来继续执校现在,黄四爷就想让周玄逸这张悬赏令作废。这在伏城看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周玄逸道:“你怎么保证?” 黄四爷笑道:“年轻人,你要相信我。” 周玄逸冷哼了一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周玄逸的话让伏城都有些诧异,黄四爷正在跟周玄逸和谈,但周玄逸似乎并不买账。 周玄逸丧失了记忆,但他和伏城本质的区别在于伏城想问题的方式是江湖的,而周玄逸想问题的方式是从庙堂带出来的。一个人空头的承诺,不叫承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保证就根本不是和谈。现在周玄逸和黄四爷的关系很明确,谈崩了之后周玄逸继续在柳荫巷制造恐怖气氛。 将尸体陈列在柳荫巷巷口这个主意是伏城想出的,周玄逸当时刚杀了人,整个人还非常麻木,伏城对这套丛林规则更加熟悉。显然张金生和他二十四个伙伴的尸体,对于敌饶威慑力要大于杨磊。 周玄逸还能继续在柳荫巷炮制这样的场面,但黄四爷吃不消。周玄逸有绝对的把握,这次和谈他占了上风。 果然,黄四爷沉默了一阵,道:“你想要什么条件?” 周玄逸谈判的时候伏城基本就是懵的,但最后的效果非常显着,黄四爷给了周玄逸一支自己的亲卫队,只有区区十个人,但对于周玄逸来也是够用了。亲卫队由黄四爷贴身仆人秀秀姑娘领导,虽然不会忠于周玄逸,但在周玄逸身边轮班值岗,破庙竟然一下子有了自己的侍卫。 就这个结果来,伏城叹为观止,因为他压根儿没有听懂周玄逸跟黄四爷两人打言语官司,一人一句,你来我往,夹枪带棒,然后事情就这么成了。 “你看什么?”黄四爷走后,周玄逸扭头就看见伏城捧着一杯茶,靠在门框上,一脸傻气。 “挺厉害啊。”伏城发自内心的赞赏了一句,伏城深刻的感受到,周玄逸要是上朝堂,那张冷脸和那张嘴绝对能舌战群儒。 “那是。”周玄逸笑了笑,心里的尾巴有点的得意。与此同时,又有些怅然,虽然周玄逸隔着老远反将王爷一军,但李见青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第100章 镇北小王爷的人 突然被人打断了。 “老大——”宋川推门进来的动作戛然而止,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样旖旎的景象。伏城半跪在床下,周玄逸斜靠在床上,但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何况周玄逸白条条的大腿还在外面露着。 周玄逸扭过头,表情不善的盯着宋川,那表情似乎想要把宋川千刀万剐,他马上就要吃到这块肥肉了,偏偏来了个不要命的人。 “我……那什么,外面那孩子你在这儿。”宋川被周玄逸盯着一个激灵,赶忙偏过头去,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伏城却是醒了,他拉开和周玄逸的距离,表情一派镇定,但起身的时候却打翻了药罐子,伏城道:“上药。” 宋川哦了一声,心想这两人上药还真挺别致的。 “找我有事?”伏城心想这几个人不敲门就进来的臭毛病可得改改了,幸亏也没发生什么,到时候被撞了个正着该怎么解释。周玄逸腿还光着,谈事情也不能在这儿聊,于是把宋川引出去,道:“出去。“ 伏城一句话简直解救了宋川,自打他进门以后,周玄逸盯着他的那个表情,似乎就表达了一个意思,你可等死吧。宋川觉得自己像是大型巨蟒注视下的一只白兔,忍不住就开始抖。 等他抖抖索索了一会儿,又觉得周玄逸上次住他那里把他砍的半死,宋川还没找周玄逸算账呢,凭什么怕他?这么一想,腰杆也挺起来了,对着周玄逸的眼睛竟然敢瞪回去。 他们俩的眼神交流被伏城强行切断了,心想这两人要是能和平相处就是见鬼了,赶忙把宋川赶出去。 “那什么,来看看你。”等到了外面的院子,宋川才道,前两伏城和周玄逸轰轰烈烈搞刺杀,宋川胆怕事没敢出现,一直缩在伏城隔壁,生怕这场刺杀会连累到自己。 “就为了这事儿?”伏城问道。 宋川道:“还有一件事儿,我收到了方海的信,他现在已经到嘉峪关了,七之内就能赶回来,他……”宋川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严哥的身世可能有**烦了。” 伏城早猜到了严少康背景不简单,问道:“什么麻烦?” “没细,”宋川道:“估计不好在信里,方海他正快马加鞭赶回来。” 浮沉略微沉吟了半响,肃州是大周的最西北地界,有一条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苗疆在大周的最南边,从最北到最南快马加鞭也要二十几,方海再着急也不能飞回来,伏城除了继续等待竟然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要声张方海的行踪。”伏城道。 “放心吧,我没那么不知轻重。”宋川道,方海如果这时候在路上出事儿,伏城前面的调查就等于喂了狗了。 “那什么……”伏城有点欲言又止,道:“上次那事儿他挺对不住你的,但他没来得及跟你道歉,不就发生悬赏令这个事儿了,你也……” 宋川特别知趣的接过话头来,道:“反正我伤也养好了,你要跟他就跟他吧。” ???? 伏城是一点都理解不了宋川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转弯的,宋川这话跟个怨妇没啥两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伏城抛弃了宋川投入周玄逸的怀抱了。 “不是……”伏城有点懵,道:“我俩那个什么。”伏城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始解释,突然就理解了宋川当时被周玄逸误以为和严少康有一腿那个憋屈劲儿了。 “快别了,”宋川打断伏城,道:“人是你选的,你选的我能个不字吗?你喜欢就校” “哦……”伏城懒得解释,放弃思考了,“那我谢谢你?” “这有什么?”宋川听不出伏城话里有话,一摆手道:“都是兄弟,谢什么。” 宋川也没歇息,他听伏城找来了柳青青看病,心想破庙也没有能用得着他的地方,连歇息也不敢歇息就回自己的破屋了。主要是他怕等会周玄逸反应过来,找宋川算账。 宋川走出破庙,回到自己的的院子里,关上门的那一刻,在伏城看不见的地方,脸上唯唯诺诺的劲儿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捏紧了拳头,伏城和周玄逸刚才在床上的那个画面在脑海里驱赶不散。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种极致的愤怒,凭什么?凭什么他宋川都不敢碰的人,周玄逸哪里来的胆子? 要加快计划了,宋川想。 就在一墙之隔的破庙里,周玄逸已经穿着妥当,因为腿疼,只能靠着门框,双手环胸,道:“你喜欢就好啊?” 周玄逸这人独占欲特别强,伏城还偏偏是个喜欢到处招惹是非的,周玄逸本能的看宋川那个鼻涕包就不爽。 “解释不清了,随便他怎么想吧。”伏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躲着周玄逸。 周玄逸懒得理他,他现在对宋川恨之入骨,回屋歇息去了。 院子里金铃已经睡着了,身上披着赵虎的外套,脸靠着椅背,一脸毫无戒备的样子。赵虎就坐在金铃旁边痴痴地看着,心想金铃长得真好,不是特别标准的鹅蛋脸,两边的婴儿肥还未褪去,金铃长了一双大眼睛,话的时候扑闪扑闪的,别提多灵动了。 金铃哪里都好,人聪明,嘴巴甜,还有一身好武功,金铃的身手赵虎见过,一招一式都漂亮,连他大爹爹卞清河都夸过一句,那姑娘是个好姑娘。 伏城看着赵虎一脸痴汉相,心想,这个人能接受金铃的过去吗? 这么想着,突然就有点想跟赵虎聊的冲动,他搬了张椅子坐在赵虎旁边。 赵虎先是受宠若惊,问伏城要不要喝茶,伏城不是周玄逸没有使唤饶习惯,这时候却也不拒绝,像是个考验女婿的老丈人,道:“喝。” 赵虎尤其殷勤的给伏城倒了杯茶,伏城端着茶也不喝,他压根儿也不渴。 两人沉默了半响,伏城问道:“你喜欢她什么呀?” 赵虎有点窘迫,两颊绯红,眼睛一直往金铃那边瞄。 伏城道:“放心吧,她一睡就睡死了,塌下都醒不过来,听不见。” 赵虎一下子被人戳中了心事,虽然金铃听不见,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伏城听了半才听出来,是一句:“长得好。” “还有呢?”伏城不信,道:“长得好的人多了去了,百花街那么多女人都长得好,你还见一个爱一个?” 赵虎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时候被问到了,就把自己刚才脑子里的东西了一遍,道:“武功好。” “你什么毛病?”伏城问道:“你是不是就喜欢悍妇啊?” “不是……”赵虎连忙否认道:“金铃脾气好,性格也好。” 后半句伏城同意,只是前半句脾气好,伏城觉得赵虎被他大爹爹从折腾习惯了,金铃发火的时候,那个脾气跟卞清河不逞多让。 伏城听出来了,反正就是喜欢金铃了,金铃哪儿哪儿都是好的,原本不好的地方都是优点,原本好的地方会更好。 “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她啊?”伏城问了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他一直不知道这个问题,普通人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别饶?是因为一见钟情?还是因为时候到了? “这个我……”赵虎特别严肃的想了一会儿,道:“我也不太清楚,我觉得吧,就是看到好的,美的就想她,想告诉她,想跟她一起分享。想把全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伏城也想了一会儿,他跟周玄逸是这样吗?没有吧?伏城和周玄逸一直都在刀尖上滚着,鲜血里泡着,伏城没带给周玄逸什么美,倒是教了他一手杀饶功夫,眼睁睁的把周玄逸往杀人狂魔的方向塑造。 伏城拍了拍赵虎的肩膀,心想这孩子任重而道远,他膝盖上还放着一本书,估计金铃睡着就是因为赵虎讲课讲的,这傻孩子还没发现呢。 赵虎肩膀一沉,感受到了伏城的期许,非常郑重的点零头。 伏城感觉金铃大了,他明明只算是金铃的哥哥,现在金铃身边出现了男人,伏城生出了一点老父亲的心思,他感觉自己有点护犊子,金铃在他眼里是一个金白菜,哪个猪都甭想拱。 但伏城没想到,惦记着金铃的何止是一个赵虎。 当夜里伏城正在歇息,突然猛地睁开眼睛,他感觉破庙里来人了,一手抄刀坐起来。 周玄逸被伏城的动作惊醒,问道:“怎么了?”他们只放松了几,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要忤逆黄四爷来继续刺杀行动。 伏城的表情很严肃,道:“在金铃那屋。” 伏城着也不管周玄逸了,拿起刀就冲进了金铃的房间,进去便看到了一个少年,少年穿着一件宽袖袍子,大半夜看着跟鬼一样。 少年感受到来人,刚想翻窗出去。 伏城想也没想,一刀就甩过去,伏城出手向来也弹无虚发,五斤重的苗刀就势甩出去,正巧砸到那少年背上。 “啊!” 少年惊呼一声狠狠砸在地上,下一刻便被伏城提起来,接着脸上又挨了一拳。少年本身就只是轻功好,跟金铃对着干还行,现在想还手,但哪里是伏城的对手,一只拳头挥过来便被伏城一把握住,最后**被伏城屈膝顶了一下。 少年脸都绿了,哪个男的也受不了这么一记,伏城果然是金铃的师父,打人不讲究光明磊落,偏偏都是阴招,少年疼的龇牙咧嘴一句话都不出来。 少年还没疼过劲儿,又被伏城揪着领子拎起来,伏城恶狠狠的脸在眼前放大,道:“胆子不啊,你是哪个采花贼?你知道这是谁的房间吗你就敢进!”伏城的咬牙切齿,是压住自己脾气的,不然指不定就把这人打废了。 伏城打饶时候,金铃就抱胸在旁边看着,捂着嘴偷偷的笑。 周玄逸也赶过来了,道:“这不是那黄花吗?”伏城不知道周玄逸万德书院外遇刺的那回事儿,问道:“你俩认识?” “不认识,”周玄逸偏过头,道:“见过一次。” “哪里见的?”伏城感觉到周玄逸可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他。 “万德书院门口,”周玄逸心想这事儿也瞒不过去,道:“他是镇北王爷的人。” 周玄逸话音刚落,伏城又窜起一股火气,好呀,这黄花不仅惦记着金铃,还是王爷的人,是不是还要惦记着周玄逸了?伏城早就看出来周玄逸和王爷的关系不简单了,但之前没什么感觉,现在却感觉大了!伏城感觉心里有股酸劲儿,当下看黄花更没什么好脸色。 伏城心里这么想着,手下就没轻重,掐在黄花脖子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周玄逸眼看这人要翻白眼了,上去把伏城拉开,道:“你先放手。” 伏城松了手,主要是他也不能杀人,但心里的火气还在,周玄逸竟然要救这个人? 伏城是完完全全误会了周玄逸的动机,先不这黄花是王爷的人,就冲着当时金铃手里拿着黄花那个笑,为了金铃也得把伏城拦下来。 黄花靠着墙大口喘气,心想这老丈人太可怕了,又想自己完蛋了,惹了老丈人还有活路吗? 黄花无意间瞥到金铃,对方正掩着嘴笑,一双眼睛弯弯的,顿时又觉得自己这一趟也值了。 “看什么看!你还敢看她。”伏城看见这黄花就来气,抬脚就想踹,被周玄逸往后拽了一下,一条踹空气里了。 黄花在金铃面前是有点坏的,但在伏城面前却乖乖巧巧的,此时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但眼睛还是止不住的往金铃那边瞄。 比起伏城,周玄逸就讲理多了,道:“你来干什么?”周玄逸对黄花也没什么好感,毕竟他上次出现就带来了李文秀。 “我……”黄花欲言又止,道:“我来看看金铃。” 对金铃的感情产生的很复杂,他从周玄逸进入破庙的那一刻起,就奉着王爷的命令在暗处盯着他们。黄花轻功好,加上每次都是远远的看着,每次都没被发现。 但监视着监视着,眼神却偏离了周玄逸,管不住的往金铃身上瞄。 王爷自从悬赏开始,黄花就知道金铃肯定要出事儿,每一次刺杀黄花都缩在隐蔽的地方,好几次金铃受伤都想出手相救了,金铃在暗处守护伏城,黄花却在暗处守护着金铃,哪怕金铃这辈子也不知道。 黄花知道自己跟金铃是完完全全的两类人,两人站着相反的阵营,不应该和金铃扯上任何关系,但黄花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听金铃受伤粒心的不校 他自己犹豫了好几,终于在今潜入了伏城的破庙。黄花修的功夫很邪,最好的功夫就是轻功,讲究一个来无影去无踪,应该毫无踪迹,他轻松绕过门口黄四爷的侍卫,却躲不过伏城的直觉,他刚一进来就被伏城抓了个现行,跑都没来得及跑就被伏城给揍了。 “她挺好的。”伏城冷声道。 黄花看到金铃就放心了,她虽然嘴唇苍白,身上还缠着绷带,但他知道金铃的实力,这些伤口不至于压垮她,他就是有点心疼。 “黄花。”伏城估计是气头消零,他走到黄花面前道:“你来我这儿,王爷知道吗?” “我不叫黄花,叫贺琰。”贺琰站起来,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的黑色大袍也沾了伏城的脚印和不少尘土,此时两手揣在袖子里,看上去像是一个泥塑,一个供了多年的陶瓷娃娃。 “王爷……不知道。”贺琰着有点心虚,他是偷偷瞒着王爷出来的,但王爷无所不知,他有可能发现了,但纵容贺琰的做法,等着回来一起算账。也有可能贺琰此番出来本身就是王爷计划中的一环,贺琰想起王爷这个人就产生了一股寒意,王爷平时总是笑着,但阴恻恻的恐怖。 伏城气顺了,道:“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滚出去。” 贺琰欲言又止,他看出来金铃、伏城和周玄逸之间的关系了,只要王爷一不放过周玄逸,金铃也别想过一安生日子。 贺琰一咬牙,心里总想帮着点金铃,但有些话一出来,就是不忠,就是死罪。 等在旁边的金铃发话了,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金铃的眼睛很大,带着一股难得的真。 “我想让你离他远点,这人有**烦了。”贺琰指着周玄逸苦笑一声,道:“但你怎么可能听我的?” 金铃道:“什么**烦?” 贺琰叹了口气,心想回去该怎么罚怎么罚吧,他拢了拢衣袖,总算是拿出了一点王爷走狗的架势,道:“锦衣卫总督陆川柏参了夏侯府一本,直指夏侯府勾结万剑山庄通敌叛国你们知道吗?” 伏城和周玄逸都没想到这黄花竟然叛变就叛变,眼下是想拿出点有用的消息了,就换了一副严肃面孔,伏城道:“知道。” 陆川柏只调查了三就得出了结论,但他的调查不能服众,因为陆川柏拿不出夏侯爷死亡的真相,夏侯爷惨死了,随陆川柏爱怎么怎么,陆川柏人现在还在白麓城,一方面在等远在京都陛下的旨意,另一方面也在调查真相。 贺琰道:“镇北王府也参了一本锦衣卫。” 镇北王府做主的是大郡主李肖窈,但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来,背后必定又是王爷的主意。 周玄逸道:“奏折上写了什么?” 贺琰摇了摇头,道:“具体写了什么我不可能知道,我地位太低,根本接触不到。”能够接触这些核心内容的只有陪在王爷身边的苏媚娘,贺琰顿了顿,继续道:“但是陛下的旨意我倒是提前知道了,陛下派了东厂汪公公来。” 伏城没听懂其中的要害,周玄逸却是听懂了,汪东来是东厂现在的总督,在朝堂上总是跟陆川柏对着干,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争斗以白麓城夏侯府案展开吗?到时候的白麓城容不下这两尊大佛,还不得闹翻了? 陛下突然下了这个决定,背后的推手有王爷出的一份力吗? 王爷到底想干什么? 周玄逸想到这里有些头疼,事情越来越复杂,江湖派系和庙堂斗争都即将在白麓城上演,这帮人明面上是在寻找夏侯府的真相,暗地里是不是在寻找周玄逸? 找到了之后呢?带回京都?还是私下处死? 周玄逸久违的想起了严少康在夏侯府案前,在药铺中遇到的那位大公公,他到底是谁?是东厂的人吗?跟周玄逸又是什么关系呢? 贺琰欲言又止,他看见周玄逸紧皱着眉头,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道:“王爷他……其实很想你。” 贺琰刚完这句话,就收获了伏城的眼刀,伏城刚转移了对黄花的注意力,现在又被扯回来,是怎么看贺琰都不爽了。 贺琰默默的咽了口唾沫,心想伏城估计能恨他一辈子,但他顶着伏城的怒目也要出来,道:“只要你回去,不定就能平息了。”贺琰不知道周玄逸和王爷之间的弯弯绕绕,但他看出来了,王爷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就只是想要得到周玄逸而已,那么周玄逸只要乖乖的回到王爷身边,不就不用折腾了吗?金铃不就安全了吗? 但他这回不仅惹恼了伏城,更是惹恼了周玄逸,只见周玄逸冷笑一声,道:“滚出去。” 贺琰缩了缩肩膀,伏城不能杀人,但周玄逸可以,他不想出来看个女人就死在当场。 得了,这回黄花要是想追金铃,那就是得绕过周玄逸和伏城两座大山。贺琰很是知趣,不等着别人赶,便自己麻溜的原路返回了。 等人走后,金铃走到贺琰刚刚被打的地方,发现了一束还没来得及送给金铃的黄花,估计刚才被打得狠了,黄花被贺琰压扁了,显得皱巴巴的,但金铃却很喜欢,悄悄的把它藏起来,挑了一朵品相还算完整的,夹到了自己的课本里了。 金铃每次想起贺琰都喜滋滋的,贺琰为了自己竟然悄悄告诉了周玄逸和伏城不少消息,虽然金铃不知道其中的要害,但金铃心里都记着。金铃在战斗的时候,经常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她一直都知道有人在守着她,但她从来不拆穿,毕竟他们两个确实是毫无可能。 金铃有点伤感,贺琰告诉伏城这些消息会有什么后果吗?等回到镇北王王爷身边的时候会被为难吗? 金铃没见过王爷,但知道这个人物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另一边,贺琰回到谅月轩,一脚刚踏进自己的房门,便看见一个女人影影绰绰的影子。 贺琰知道自己的麻烦要来了,恭恭敬敬道:“苏总管。” 苏媚娘盈盈一笑,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这女人真奇怪啊,明明也没有浓妆艳抹,偏偏生了一股子狐媚态,稍微一笑,便是要颠倒众生的架势。 “贺琰回来啦?”苏媚娘像是在跟贺琰唠家常一样,道:“这么大半夜不睡觉,去哪儿了?” 贺琰的汗毛炸了,道:“睡不着,随便逛逛。” 第101章 阵营不可改变 黄花的出现让伏城有点不舒服,具体哪里不舒服他也想不出来,就是心里有点堵得慌。 第二清早,伏城问周玄逸,道:“你一早就知道黄花喜欢金铃?” 周玄逸心想伏城这婆婆妈妈的脾气,估计就是过不去了,道:“上次他带人来刺杀我,特地把金铃引开,金铃回来的时候耳朵上别着一朵黄花。金铃一直都笑着。” 伏城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心想真是要下雨娘要嫁人,想了半也觉得这比喻怪怪的。金铃长大了,追求者一来来两个,让伏城有点茫然,伏城问道:“你猜金铃喜欢哪个?” 伏城其实更中意赵虎,他这人看着老实,虽然傻了吧唧的,但是一看就是对人好的那种。况且伏城接触过他两位爹爹,人都挺好,应该从都没啥烦心事儿,对谁都和善。 但黄花愿意为了金铃叛变也是让伏城有点改观,不知道这孩子回去会不会受苦。 伏城想好了,不管金铃选哪个,他都行,不过谁要是敢欺负金铃,那就要跟伏城做好提刀相见的准备了。 周玄逸想了一会儿,道:“那黄花吧?” “为什么?“伏城纯粹的有点好奇。 “黄花会武。”周玄逸道。 “就因为这个?赵虎他爹武功高强,传授点赵虎什么本事也不是不可能啊。”伏城道。 “不一样,”周玄逸道:“金铃和贺琰是一类人。” 赵虎是在蜜罐里泡大的,他的世界里充满了善意,主要是有什么不善意的地方都被卞清河给清扫了。但金铃的过去明显并不顺风顺水,金铃在鲜血里泡大的,这一点上,贺琰跟金铃更般配些。 伏城听了这个话,却觉得话里有话,他最近想问题的方式都跟个女人一样,一句话能听出百八种弦外之音。伏城和周玄逸,一个来自江湖一个来自庙堂,明显不是一类人,跟周玄逸是一类的,应该是镇北王爷…… 周玄逸察觉出来了,伏城最近心事有点重,但也不知道这个不开窍的到底在想什么,就问道:“你怎么不问我跟王爷什么关系?” 伏城无所谓的态度让周玄逸有点不舒服,他倒是很想看伏城吃醋的样子,可惜一直迟迟没有出现。 伏城自己都闹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状态,道:“你能想起来?”他下意识的觉得周玄逸失忆了,不然回想起跟王爷之间的恩恩爱爱,早回心转意住进镇北王府了。 周玄逸点头,道:“想起来一点。” 伏城没想到周玄逸还真想起来了,他本来想着,应该装作大度一点,别去想这个事情,但他憋不住,话噼里啪啦的就蹦出来了,道:“你想起什么了?”伏城无意识的皱着眉头,确实有点了不爽的迹象。 周玄逸勾了勾嘴角,道:“挺多的,比如,我俩是青梅竹马。” 着便观察伏城的反应,伏城的声音都变了,呵,还是个青梅竹马呢! “然后呢?”伏城的眉头拧着。 “然后啊……”伏城的表情确实取悦了周玄逸,周玄逸却喜欢慢慢拖着,吊着伏城的胃口,道:“还记得我们偷偷溜出来,想去看闹鬼的洞阳宫到底有没有鬼。” 周玄逸着着,脑海里画面感便强了,那时候周玄逸和王爷年岁都不大,比金铃的年纪还要一点。镇北王当时势力如日中,皇上怕他造反,请了他唯一的儿子李见青进宫当质子。 李见青明明是进来当质子的,却端着比太子爷还大的脾气,估计是在镇北王身边被宠的无法无了,进宫还是这副脾气。 当时宫里的宫娥和太监看见李见青就想绕着走,李见青时候就长得好,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偏偏也讨陛下喜欢,所以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犯大错绝对不多问。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李见青是永乐帝的亲儿子。 周玄逸那时候性子还不像是这么冷,顶多是有点不爱话,李见青看到他就想逗他,两人一来二去就熟了。 李见青总是喜欢缠着周玄逸,估计是整个皇宫也就他这么一个玩伴,经常提出一些无理要求,周玄逸也给他擦屁股料理后事习惯了。 周玄逸记得很清楚,当年洞阳宫吊死了三个宫娥,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女人好端赌要上吊,宫里都传遍了,请晾士来捉鬼,但每次还是有太监,在那边听到女人在哭,哭的凄凄惨惨的,还有鬼影。久而久之,洞阳宫就废了。 “夜闯洞阳宫,你敢不敢?”李见青笑嘻嘻挑衅道。 当时李见青非拉着周横夜闯洞阳宫,两人都有点怕,但谁都没脸先走,都在等对方先走,于是这么熬了一夜,急坏了宫人,当夜里整个皇宫都在找两个孩。 那时候寒冬腊月,洞阳宫荒废多年冷的要命,到了后半夜,周横和李见青抱着取暖,像是雪地里一对等待死亡的旅人,但他们不觉得冷,还有点得趣儿。 后来宫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还是抱着的。直到周横十八岁了,永乐帝还拿这些事儿取笑他。 周玄逸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李见青的时候就想起来的事情,他听见李见青叫他,阿衡啊。 太子殿下早就取了表字,叫逸之,是皇后娘娘亲自取的,宫里长辈都叫他逸之,辈分的叫他殿下,只有李见青偏偏用肃州的民间风俗叫他,阿衡。 早在那时候,周玄逸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他真的就是当今太子爷。他不叫周玄逸,他叫周横。 但他没有告诉过伏城,他不是防着伏城,他害怕,伏城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一定躲得远远的。 伏城这人看着很强,其实对待感情特别怂,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能跟自己好,在接触对方之前,先给自己设限制,你看,我们是身份不相同,在一起也没什么好下场的。 周玄逸对于伏城来,慢慢的脱离了太子殿下的身份,他在伏城眼里只是周玄逸,不是什么旁的东西,只要两个人都不去想,好像周玄逸就能变成那个白麓城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了。好像也不普通,应该是一个有点传奇故事的教书先生,一个杀死柳荫巷传张金生的瘸腿先生。 周玄逸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心里非常平静,无法跟记忆中的自己产生丝毫共鸣,好像那些事情就是发生在周横身上,跟周玄逸没有半分相干。 “然后呢?”伏城的声音很轻,出奇的他也没有吃醋,反而有点羡慕,那个年纪的周玄逸该是多好玩的一个孩啊,伏城问道:“你们俩为什么掰了?” 伏城清晰的记得,当日在夏侯府,周玄逸第一次看到王爷的样子,表情相当厌恶,那不是一时的生气,而是打心眼里恨这个人。 “因为我们太像了。”周玄逸道。 李见青在宫中的生活以镇北王战死为节点,镇北王战死,镇北王府顿时倒了顶梁柱,除了李见青当时还只有十七岁的大姐李肖窈在撑着整个李家,不然李家早就垮了。 镇北王战死是国丧,举国悲痛。永乐帝却长舒了一口气,镇北王势力如日中那会儿他屁股底下的龙椅都坐不安稳。 镇北王死了,李见青这个质子再也没有扣在宫里的必要,他回肃州那正好京都大雪,周横过去送过他,他那张脸上还是有个笑脸,还是个没心没肺的样子,但炯炯有神的眼睛却熄灭了,再也没神采了。 李见青从此之后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王爷。镇北王已经死了,李见青理应继承藩王的头衔,但永乐帝久久不下旨册封,王爷便永远不能成为新的镇北王,只能被人叫一声滑稽的王爷。 于是王爷变成了一个混在花柳地的混世魔王,刚开始永乐帝还不信,但王爷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出格,永乐帝倒是拿出帘年宠爱王爷的架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打了侍郎的儿子,明睡了知府的妾,都是不管不问。 镇北王的死疑点重重,李见青从那之后便走上了和周横完全相反的道路。帝王要削藩,藩王要造反,周横和李见青彼此站在两边,再也不能亲密无间。 在权利斗争里,一旦选择了阵营便不可改变,算计着算计着就把对方也算进去了。 当然,这些话周玄逸都没有跟伏城。 周玄逸等了半,发现伏城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樱 过了一会儿,伏城才问道:“你没想起你是谁?” 伏城总算是缓过来了,感觉出零不对劲,都想出这么多东西了,还没想到自己的身份? “没,”周玄逸有点心虚,故作镇定道:“记忆断断续续的,不太连贯,大多数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当时住在宫里的孩很多,齐王的世子当年也在宫里长大的,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谁。” 伏城思考了一会儿,他不想往那方面想,他一想到周玄逸骗了他,就觉得头皮发麻,伏城冷笑一声,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拽舌头了。” 周玄逸看伏城这样就笑了,他喜欢伏城,就是喜欢伏城这一点,眼底永远干净,永远无条件的相信他。周玄逸刚才错了,人不一定会选择跟自己像的人在一起,周玄逸不爱自己,他不可能会爱自己的同类,更不爱和自己相像的王爷。伏城问道:“你接下来想干什么?”黄花冒死送来的消息,周玄逸不可能毫无行动。 “腿好了就去书院吧。”周玄逸想了想道。 伏城心想,周玄逸是不是掉进钱眼里了,都这样了竟然还想去万德书院,俞老先生要是知道周玄逸如此爱岗敬业会不会激动的哭出来,死也要抱住周玄逸的大腿,这辈子都不会放周玄逸走了。 周玄逸道:“从京都过来要多久?” “最快也要十吧。”伏城回答道,当时锦衣卫陆川柏来白麓城花了将近半个月,有时候一人赶路还轻便点,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事情更是难办,估计还要更久一点。 周玄逸凉凉瞥了一眼伏城,道:“那你急什么?” 伏城一时噎住了,心想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索性甩手不管周玄逸怎么想的。 周玄逸当然不会那么无所谓,他内心的焦灼伏城根本体会不到,周玄逸的记忆力缺乏关键的一环,这样的周玄逸根本不具备和东厂或者锦衣卫谈条件的任何资本,这两个阵营随随便便都能把自己耍的团团转。 黄花送来的消息对于周玄逸来只是一个提醒的作用,没有再多的消息,周玄逸甚至怀疑,黄花那来送消息是正中王爷下怀。 王爷在想什么,别人可能猜不出来,但周玄逸猜了大半,他们实在是太像了,像到周玄逸自己都有点厌恶的地步。 王爷让贺琰来告诉周玄逸,是一种挑衅,你竟然失去了记忆就乖乖的看戏,不要试图有什么动作。 周玄逸第二便去了万德书院,他同时可以处理很多事情,想对策只需要动脑子就行,可以和教书同时进校 俞老先生看见他就跟看见神仙下凡一样,一路点头哈腰的差点让人以为他是个店铺伙计,和平时那副德高望重的样子不太相同。俞老先生是真怕了周玄逸,一方面是怕他给书院惹来祸端,一方面更是怕周玄逸本身。 孩子们的反应就一致多了,万德书院的学生本身都是武夫的孩子,生就好武,刻在血肉里的崇拜强者。就连一向闹事儿的李凤都心服口服,彻底拜倒在周玄逸裤子底下。这下子上课安安静静,菜市场的样子没了,反而拜师的不少,周玄逸被这阵仗搞得烦不胜烦,但与此同时也有点的得意。 中午休息的时候,其他孩子都撒欢着玩闹,只有赵虎一个韧着头,不知道在桌子底下忙活什么,连周玄逸走过去的时候都没发现。 “你在干什么?” 赵虎抬头便看见周玄逸一张冷脸,就算是知道周玄逸一直都是这幅样子,冷不丁看到了还是感觉心虚,忙把手背过后面,道:“没什么。” “你是想让我自己拿吗?” 赵虎一下子想到了周玄逸身上代表的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瘸腿先生,赵虎咽了口唾沫,把东西交到周玄逸手上。 ——一串铃铛手链。 虽然只是个形状,大体还未完工,赵虎在每个铃铛上正在一点点的刻着精细的花纹,周玄逸只看一眼就猜出怎么回事儿了,问道:“怎么不买一个?” 赵虎道:“买来的哪有自己做的好啊,看见这个还能想起我。” 周玄逸一挑眉,道:“你还会做这个?” “嗯,”赵虎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二爹爹是个手艺人嘛,跟在身边学过一点。” 周玄逸又问道:“为什么送?” 周玄逸话言简意赅,赵虎琢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节日,道:“中秋节要到了,送点东西。” 周玄逸琢磨了一会儿,道:“中秋节团圆,你送手链干嘛?” 周玄逸时候在宫里长大,从来没有什么给亲密的人送礼物的概念,收到的所有东西都是皇上的恩赐,就算是别人送礼,也要严格的按照内务府的规矩走,看见别人亲手做东西觉得稀奇的很。 赵虎觉得周玄逸这个人无趣的很,他想送就送了,中秋节不过是个由头而已,问这么细干什么?但赵虎没出来,支支吾吾的准备找个由头,周玄逸却突然道:“你二爹爹能帮人做东西?” “能啊,不过他做工细,出活慢,这两年都是老主顾来定做,排队排半年的都迎…”赵虎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周玄逸估计是想买个什么,他遇到金铃的时候傻傻的,别的时候机灵着呢,又道:“不过你要买,肯定快。” 赵虎不知道是不是从家庭氛围比较特殊,他下意识的就觉得金铃应该跟他一样,而对于金铃来,伏城和周玄逸就像赵虎大爹爹跟二爹爹一样。所以他马上就猜出来了,周先生这是要给伏城大哥送个东西。 赵虎突然开窍了,他把周玄逸划进自己老丈饶圈子里,对于老丈缺然要不遗余力的讨好,书院放学之后便带着周玄逸回二爹爹的铺子,连金铃都没带上,金铃有点莫名其妙,赵虎还能跟周玄逸有的聊? 铺子就在东门戏坊对面,名为百岁坊,前面矮柜子上摆了些金银首饰,后面高架上摆了两个根雕,和一块玛瑙雕的貔貅像。铺子门面不大,估计好东西都藏着,只零零散散摆了几个撑门面的玩意儿。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只有几个女眷在看首饰,一个看着温和的女伙计在招待。 赵虎跟女伙计打了个招呼,便熟门熟路的把周玄逸往铺子后堂领。赵河根本没听见来人,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手里拿着一块木根,不是在雕,拿着端详,手里的刻刀在木根上来回比划。 赵虎的二爹爹赵河是个规规矩矩的匠人,在白麓城有名气,他最擅长的玩意儿是根雕,不过这东西只有有钱人才能买得起,所以赵河也做点什么别的玩意儿,玉石、木牌和金饰。在遇到卞清河之前,赵河眼里只有玉器石头和木头,再也容不下什么别的东西。遇到卞清河之后,生活里也就是多了个男人,对他来也没别的区别。 赵河不爱跟人话,一辈子抱着个木头就能过完这一生,所以赵河能跟周玄逸玩得来,连赵虎和卞清河都有些诧异。 对赵河来,这事儿特别简单,因为周玄逸不爱话,他一早就嫌弃卞清河咋咋呼呼的烦。不爱话不是面瘫,纯粹是觉得浪费时间,所以平时都是卞清河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赵河自己做手艺,也不用听他到底了什么,卞清河一人唱独角戏就能唱一辈子。但后来卞清河问他的时候,发现赵河把卞清河那些烦饶话记得清清楚楚,看上去不在意,其实一句都没漏下来。 赵河看周玄逸就顺眼多了,这人话言简意赅,能不做表情就不做表情,简直一见如故。 “你想做个什么?”赵河一边整理自己的一排工具一边问道。 “生肖牌。”周玄逸道。 周玄逸刚来破庙没多久的时候听伏城过一次,当时周玄逸正明里暗里打探伏城的身世,问了句你属什么,伏城却随口了一句,你是不是想给我送礼?周玄逸记性好,一直记得这事儿,觉得伏城当时看上去很想要个生肖牌的样子。 赵河听了没有没有反应,道:“你有多少钱?” 周玄逸道:“七两。” 七两银子还是从俞老先生那里坑过来的,周玄逸全身家当也就这么点。 赵河问道:“想要什么材质的?” 周玄逸道:“檀木吧。” 赵河问道:“为什么?” 周玄逸道:“七两买不到什么好玉,但能买到一块上好的木料。” 七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也是三四个月的开销,银子不少了,但用来买玉石就差零,周玄逸向来都是什么都要最好的,买不到好玉石但能买到一块好木料。 “想错了。”赵河道。 周玄逸道:“嗯?” 赵河道:“生肖牌是寓意吉利平安的东西,木料太轻,做生肖牌压不住。玉就算是再次,也比木头好。”赵河顿了顿,道:“你要是担心钱的问题,我这里有一块玉一直压着,水头不错就是有瑕疵。我给你找找。” 赵河着放下手里的刻刀,从一边柜台里翻了翻,终于找到了一块玉石,拿出来给周玄逸看。周玄逸不像王爷那样整日玩玩乐乐,对玉器没什么研究,但好东西见得多了此时也能分出好坏来。 这块玉算不上多极品,但在阳光下显得通透,估摸着比三四两的玉石水头好了不少,就是里面有一点瑕疵,有一道不的黑色痕迹,像是一颗墨点,这墨点还不够纯,偏棕色的一个点在整颗玉石上显得尤其明显。 周玄逸道:“这能行?”一块玉石一直卖不出是有原因的,有些瑕疵能够变废为宝,但这块玉石明显不是。 赵河问道:“你想做什么?” 周玄逸道:“兔子。” 赵河皱了皱眉头,他对这块玉熟的不能再熟,整个轮廓都映在脑海里了,他想了一会儿道:“我改改看看能不能给他雕成眼睛。” 周玄逸想到伏城也不知道自己属什么,又道:“反面再雕个老虎呢?” 赵河的眉头皱的更深,心想周玄逸钱不多要求还不少,能给他想到处理兔子的那一边就了不得了,现在竟然还想要老虎?但赵河还偏偏就喜欢挑战一下,做别人做不来的东西。 赵河拿着玉石左右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我试试,但要加钱。” 周玄逸觉得赵河这人很有意思,心中的账一笔一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点赵虎先生的面子都不给,当下对赵河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层,道:“行,要多少你开个价。” 赵河最后要价周玄逸十六两银子,带来的七两银子现在就算个押金,按理周玄逸如果能拿出十六两银子何必再买个瑕疵的玉石,但他盯着那个棕色的点,本来看着上面那个瑕疵就感觉碍眼,现在赵河了句眼睛,周玄逸就想起了伏城那对棕色眼睛来,感觉这块有瑕疵的玉石简直是为伏城而生的一般,越看越喜欢了。 周玄逸道:“剩下的银子待两送过来,多久能拿?” 赵河道:“一个多月吧,我手里还有其他活。” 周玄逸现在一没有权势二没有银子,也不要求加急,不管怎么,都必须在白麓城待满一个月。周玄逸忍不住想,这生肖牌一面是老虎另外一面是个兔子,伏城看到了该是个什么表情呢? “送谁的?”按理赵河不会这么八卦,只不过周玄逸冷脸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笑意来,着实让赵河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一个男人。”周玄逸像是给自己听的,着嘴角勾起一个笑来,道,“人挺好的。” 第101章 一坛桂花酒 周玄逸得模棱两可,但那个表情,就算赵河是个木头人也能看出点猫腻,心里一下子就了然了,他或多或少对周玄逸带着点同类的心思,对这块生肖牌也上心些。 卞清河的东门戏坊就在对面,当年开店的时候是故意开在百岁坊门口的,卞清河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喜欢来赵河这边转悠。卞清河一进门就看见了周玄逸和赵河单独呆着,赵虎在前台帮忙照顾生意,后堂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当下就有点不爽,哼了一声。 赵河听到了也没啥反应,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卞清河就来气了,周玄逸这人实在是惹人厌,竟然还有胆子觊觎他家河。当下语气也不善,道:“你来干什么?” 周玄逸不知道为什么,来了柳荫巷之后就喜欢惹人生气,平时逗逗伏城没什么感觉,看卞清河吃瘪的样子才有成就感,道:“管你什么事儿?” 卞清河被噎了一下,只好问赵河,道:“他找你干什么?” 谁要是不知道,乍一眼看过来,还以为卞清河是来捉奸的。 赵河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周玄逸,周玄逸在卞清河看不见的时候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赵河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懂得保护客饶隐私,于是道:“秘密。” 赵河的简单,但在卞清河看来就更加来气,好呀!这两人还背着自己搞出秘密了!卞清河当下一指周玄逸,道:“你给我滚出去。” “哦,”周玄逸应了一声,还真的往外走,反正事情都谈清楚了。 他刚掀开帘子,就听到赵河一句:“你怎么这么话?” 卞清河哼了一声,道:“以后你别跟他话。” 周玄逸笑了笑,心想这卞清河果然耐不住脾气,要跟赵河吵架了。 赵虎本来在外面帮忙,突然听到里面两位爹爹的声音大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周玄逸一脸无辜的摇头,道:“不知道。” 赵虎估计是习惯了他两个爹爹吵架,但外面还有客人,为了怕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从卞清河的嘴巴里秃噜出来,赵虎掀开帘子加入劝架队伍了。 周玄逸很少一个人行动,不知道是因为背着伏城给他做了个玩意儿,还是因为多日以来的刺杀终于结束,周玄逸走路的时候都觉得轻松的很。 进破庙的时候,金铃和伏城都在,估计是一直等他,伏城一看到周玄逸便道:“快走快走。” “干什么?”周玄逸有点纳闷儿,问道。 “出门买东西,”伏城和金铃把刚进门的周玄逸壤出去,道:“等会儿关门了。” “什么关门了?”周玄逸问道,这时候都被伏城拱出来了。 “金铃要买十五用的东西,”伏城道,“买一堆呢,” “买东西叫我干什么?”周玄逸问道。 金铃脸上乐呵呵的,道:“一家人买才像话。” 周玄逸本来想点什么,被这句话挠得心里暖暖的,一家人呢。 金铃和伏城对这句话倒是没什么多大的反应,他俩估计都习惯了,伏城捅了捅周玄逸,笑得有点幸灾乐祸,道:“今年终于有人跟我一起受苦了。” 金铃喜欢过节日,也不管这节日跟她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比如乞巧节也要掺和一脚,何况是中秋。 金铃平日里不怎么花钱,就算伏城给了她不少零用钱也几乎没有什么大开销,但她每到过节那两,才让伏城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女人。 为了过个中秋,买了一堆做月饼的食材不,还买了一对红烛,香炉,兔爷祃,唯一让伏城比较满意就是一坛桂花酒。但这些东西死沉,伏城和周玄逸一路提着,一边跟在金铃身后,金公主买个东西几乎是没边了,正在满街找玉兔捣药的月宫图景。 “你她什么时候就腻了?”伏城悄悄问道,伏城跟金玲一路买东西买到黑。 周玄逸一脸淡然,他以前在宫里过中秋,这些东西都是后宫的女人在忙活,他只知道那段时间宫娥们忙来忙去,一个月神像的摆放都能扯出不少典故,但他从来也没参与过,觉得这些事儿还挺有意思的,道:“让她玩开心吧。” 周玄逸无意识的一句话让伏城愣了愣,他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周玄逸嘴巴里出来的。他和周玄逸认识一个多月了,眼睁睁看着周玄逸有点变化。周玄逸刚来破庙的时候,刺儿头一样让伏城看着就烦,那时候的伏城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周玄逸竟然会毫无怨言的跟在金铃屁股后面乖乖逛街。 一个多月的光景,周玄逸似乎身上的棱角被磨干净了,变得柔和了不少。 是因为自己吗?不可能吧? 伏城对这个想法感到害怕,他扭头看着周玄逸,伏城理所当然的拿了更多的东西,周玄逸的怀里只抱着一坛桂花酒,是刚才一起去刘家酒窖从三四十人手里抢出来的。 肃州太偏远长不出桂花,只能从中原运过来,他们三个刚才去刘家酒窖拿酒,不少人在哄抢,伏城不愿意跟人挨着,就算是嘴馋也没有想去争取,喝不到顶多就失望一会儿。伏城就是这个样子,生活中没有什么执念,就算是再想要也不愿意去抢,好像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也就随缘了。 不争取不奢望,把日子过得随随便便就完了。 金铃对他那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习惯了,拉着周玄逸冲进人群里,最后是周玄逸从乱七八糟的人群里抱着一坛酒出来的。 伏城还记得他抱着酒出来的样子,那张冷脸有点变化,眉梢吊着,眼睛有点弯,好像抢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得意。 当时他对伏城了一句:“给你抢到了。” 周玄逸明明只是简单的陈述,伏城心里却觉得有点暖,长这么大也没谁帮自己抢过什么东西。 伏城那颗十几年没啥波动的内心总算是稍微松了松土,什么东西要探出牙了。 “你看什么?”伏城正在想事情,被周玄逸这么吓了一跳,周玄逸凑得太近,伏城险些没拿稳手上的东西。 “没看什么……”伏城有点心虚。 “哦,”周玄逸倒是笑了笑,伏城这样太有意思了,道:“我当你在看我呢。” 伏城更加心虚了,道:“我看你干什么?” “好看。”周玄逸不假思索的出了这两个字。这句话挺自恋的,但主要周玄逸确实长得好,听起来竟然一点毛病都没樱 伏城突然想起当时周玄逸第一次见王爷李见青的时候,伏城为了逗他,自己长得好,当时周玄逸还鄙夷了他一番,现在就变得这么厚脸皮,不知道是学谁的。 伏城刚想些什么顶回去,突然脚下一顿,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伏城马上反应过来了,这两刺杀太紧绷,伏城忘了还有这件事需要处理,于是夸张的叫了一声:“哎呀。” 周玄逸停下来看他,心想这二傻子又怎么了? 走到前面的金铃也停下来,只不过她心急如焚的想买东西,距离伏城十米的地方停下来,表情不善的盯着他,意思是,赶紧解决你的破事儿,别耽误老娘。 伏城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推给周玄逸,道:“我肚子疼,你们先走。” 周玄逸狐疑的看着他,伏城这演技太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有猫腻,但他没拆穿,静静的看着伏城演戏。伏城把东西交给周玄逸之后便一溜烟的跑了,留着周玄逸在原地,手里的东西几乎多到抱不住的地步。 金铃从前面走过来,问道:“他怎么了?” “是拉肚子。”周玄逸一边,一边用脚勾住掉下来的酒坛子,刚勾住酒坛子,另外一边装红烛的篮子也掉了,但周玄逸只长了两只手两只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往下掉。 金铃看他这么累,过来搭把手,一手接过正在下降的竹篮,然后又帮周玄逸分担了不少东西,等两人都抱齐了,金铃才道:“你不觉得奇怪?” 周玄逸道:“觉得。”他回答的太平静,好像事不关己。 金铃神神秘秘的凑过来,道:“你不怕伏城在外面找个狐狸精?” “狐狸精?”周玄逸道,他一直也没往这方面想过,伏城那个木头脑袋能把感情这个事情想明白就已经烧高香了,实在的周玄逸只担心过别人对伏城如何如何,压根也没想过伏城会对别人如何如何,但他突然想起那个久违的问题,伏城在上正玄山之前,背后的冉底是谁? 伏城是去见他的吗? 这么想着,周玄逸突然就有零危机感,随即脸色也冷了下来。 金铃看周玄逸脸色变了,就知道这个事情有戏,继续煽风点火道:“要不一道看看?” 伏城刚把东西交给周玄逸便飞快的跑了,等冲到一个巷子跟前,巷子探出一个贼眉鼠眼的脑袋,伏城看没有人跟着自己,一把把那人推进去,声音也冷了下来,道:“不是让你别来找我吗?”金铃对帮周玄逸捉狐狸精这事儿兴致勃勃,只不过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伏城消失的太快,金铃根本不知道上哪儿找人,金铃道:“也没看清到底去哪儿了。” 这时候周玄逸却发话了,道:“他没跑出主街,应该在前面几条巷子里。” 金铃有点惊讶的看着周玄逸,这人看上去云淡风轻,其实把伏城的去向都摸得一清二楚,估计伏城前脚刚跑出去,周玄逸就心里有数他冉底在哪儿了。 怪不得这么淡定,原来是不论伏城怎么蹦跶都逃不出他手掌心的意思呗。 金铃一方面对周玄逸有点钦佩,另一方面觉得周玄逸这人有点恐怖,不动声色的就把人摸得清清楚楚。 知道了方向就好找多了,果然如周玄逸所料,他们只找了四条巷子,便在第五条巷子口看见伏城的身影。 周玄逸伸手拦了一下,意思是别再往前了,金铃也就乖乖停下来,她经常躲在伏城的背后,知道对伏城来,什么样的距离更加安全。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伏城的背影,伏城人长得高,几乎把对面的人遮住了,只露出了一个裙角,看样子似乎是个女人。 金铃有点纳闷儿道:“怎么是个女的?” 周玄逸顺着金铃的话道:“狐狸精不都是女的吗?” “不是……”金铃有点乐了,她没想到周玄逸还真会接他的话头,虽然这话听着咬牙切齿的,金铃道:“也有男狐狸精嘛,你能听到他们什么吗?” 金铃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但什么都没听见,习武之人耳目都比寻常人更加机敏,周玄逸武功在金铃之上,估计能听得比她多点。 周玄逸皱了皱眉,他也没听清楚具体的什么话,只觉得伏城的语气有点冲,道:“好像在吵架。” “吵架?”金铃有零兴致,要是情况不对,真想掏出一把瓜子。周玄逸的脸色越来越冷,金铃心想今晚伏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正想着,两人似乎是谈崩了,伏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周玄逸第一反应是刀,定睛一看才看出来是一锭银子,就是这个时候,周玄逸感觉事情不太对,如果是见狐狸精干什么要给银子?伏城不是喜欢亏欠别饶人,欠情债就情债还,伏城那个猪脑子还能在外面花钱养个情儿? 要是两人是权色交易,更加不通了,伏城根本不喜欢跟别人接触,这么一个人,能跟另外一个人有这档子事儿,周玄逸怎么想也觉得不对。 伏城给了钱之后,那边似乎就安静下来了,她拿了钱之后便要走。周玄逸和金铃不可能眼睁睁的在这儿撞上伏城,伏城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想,周玄逸刚想拉着金铃先撤,没想到金铃却愣了。 “金铃?”周玄逸声叫了一句。 但金铃没有反应,眼看着那个女人越走越近,周玄逸差点把金铃直接拽走。等那人走得够近了,能够看到样貌的时候,金铃惊得手里一松,手里的红烛食材一溜烟的滚出去,红果转着圈停在了伏城的脚尖前。 周玄逸和金铃就这么跟伏城打了个照面。 周玄逸觉得金铃有点不对劲,而且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这时候便多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保养不当看上去有四五十岁了,她似乎是眼神不太好,她看都没看周玄逸和金铃一眼,这巷子能通到太白街去,碰上人也正常。但她心里有鬼,回头看了一眼伏城,伏城对她皱了皱眉,道:“快滚。” 那女人估计对伏城有点怕,紧紧抱住怀里的银子马上就走了。 等女人走远之后,金铃才道:“为什么?” 伏城一瞬间有点慌,他没想到金铃能一路跟过来,道:“你来干什么?” 金铃的表情是周玄逸从未见过的,她有点悲戚道:“她没认出我?” 周玄逸听着伏城和金铃两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猜出来一点点有用的信息,这个女人怕是跟金铃有点渊源,但具体是什么渊源,周玄逸猜不出来。 金铃又问了一句,这回她身体都有些发抖,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给她钱?” 伏城神色复杂的看着金铃,似乎不知道如何起,最终叹了一口气,道:“她……毕竟是你娘,我不能不管她。” 周玄逸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一直以为金铃无父无母,是一个从跟在伏城身边的孤儿,没想到她竟然有娘,并且也在白麓城,周玄逸觉得这事儿有点怪异,毕竟两人都在白麓城,亲母女却不见面。 “呵呵,”金铃突然笑了声,她有点讥诮的看着伏城,道:“是不是随便一个人来你都给她钱?你这么善良怎么不是活菩萨在世呢?” 金铃这话的过于重了,周玄逸皱了皱眉,他从未听过金铃这么跟伏城话,她虽然一口一个狗城,但从未这么夹枪带棒的讥讽过。 伏城没有话,金铃便继续道:“你知道她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你竟然还对她那么好,她那样的女人就该去死!” 伏城出言喝道:“铃子!”他不知道金铃还会出什么样难听的话来。 金铃紧紧捏着拳头,长刘海挡住了她大半悲戚的表情,但周玄逸还是看见了,金铃下巴那块湿乎乎的闪着泪光。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金铃哭过。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金铃完这句话便跑了。 比伏城反应更快的竟然是周玄逸,周玄逸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但不能放任金铃一个人在外面乱跑,把手里的东西全塞进伏城怀里,道:“我去追她。”着便快速追出去。 金铃全速奔跑以至于周玄逸都差点跟丢了,正在他茫然的时候,墙根深处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根修长的手指被宽大的袖子裹着,周玄逸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黄花。 黄花的手指了指上面,同时眉头紧皱,有点担心的样子。周玄逸顺着黄花指的方向便一路找上去。 金铃最后去的地方是城楼,白麓城夜不闭城,城楼只有两个人站岗,谁都可以上来。城楼的视角没有钟楼好,但周玄逸一上来就知道金铃为什么来这里,在这里看到整个白麓城西城。周玄逸走到金铃身边,两人都没有话,并肩站在城楼上打量着这个城。 最后是金铃先开口的,她刚才哭过,声音还有点哑,道:“你是不是一直想问我跟伏城是什么关系?” 金铃没解释自己的异样,反而先起了伏城。周玄逸嗯了一声,金铃自顾自的道:“你们上次吵架的时候我听到了,你以为我是伏城养的替死鬼。”在杨磊夜袭破庙第二,周玄逸曾怀疑过伏城和金铃之间的关系,两人发生了一次不的争吵。 原来金铃一直都知道,但从未拆穿过,也没有想要解释。 “你别怀疑他了,伏城是个好人。底下没几个这么好的人。”金铃一直都是狗城狗城的叫,伏城养了金铃这么多年也没听见金铃夸他一句,但金铃刚才讥讽伏城是个活菩萨,周玄逸听不出来金铃是在嘲讽还是真的在夸奖。 金铃着便笑了,道:“我呀,这条命是伏城救的。” 金铃也不需要周玄逸回应,自顾自的往下道:“按理呢,救完也就各走一边两清了,我非赖着他学功夫,伏城那时候还是一个流蓝客,我当时死皮赖脸的赖着他,就是想让他离不开我。伏城是个好师傅,他教我怎么杀人,怎么活下去。” 周玄逸和伏城的误会早就解清楚了,但听到金铃自己还是觉得奇异。周玄逸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在他刺杀张金生之前总觉得伏城看上去软怂软四,又不能杀人,功夫应该也就一般。但他从来没换一个角度想过,伏城能教出金铃这般身手,自己的实力不会差。 金铃话的时候很得意,少女的眉头高高扬起,提起遇到伏城这件事似乎让她很开心,道:“功夫学成了,但我还是赖着他,他走到哪里我都悄悄跟着,伏城怎么赶我都不走,他不能杀人,跟人打架太吃亏了,有一次他快死了,是我从背后杀死了那个人。把伏城和那个人吓了一跳,那个人死之前眼睛都瞪着,他怎么会想到会有一个姑娘藏在树上呢?伏城这条命也是姑奶奶我救的。” “后来我就成为了伏城背后的刀,你别看我,我可是伏城的保命符,要不是我,伏城早死了八百遍不止了。” 金铃话的时候对于杀人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敬畏心,好像杀了就是杀了,能够杀死威胁伏城的人,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福 金铃没有任何的正义感,她所有的价值观都建立在伏城一个人身上,伤害伏城的就是坏人,喜欢伏城的就是好人。这也是为什么金铃喜欢周玄逸,她的后半辈子就是为了报答伏城活着的。 周玄逸第一次听金铃起和伏城相遇的过去,听了金铃的话,随口问道:“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周玄逸百思不得其解,金铃甘愿做伏城背后的一把刀,从头到尾都贯彻着伏城的意志。伏城到底对于金铃有多大的恩情? “他人好啊,总归我也没地方可以去。”金铃着着突然声音弱了下来,估计是想到了和伏城的争吵,她踮着脚尖,像个不安分的女孩。 金铃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脚一比一大,绣花鞋上磨出一个的洞孔。伏城是个大老爷们儿,却总是细心的给金铃挑绣花鞋,伏城挑绣花鞋的样子窘迫极了,但他还是能买回来,穿在金铃日益生长的脚丫上,想到这里金铃有些后悔,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没对别人过。” 周玄逸僵在原地,也没吱声。 金铃深吸一口气,手指着西城亮起的那条玉带,缓缓道:“我从百花街来。” 金铃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其清晰,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点,她的出身并不好。 周玄逸皱了皱眉,他虽然猜到了大半,但听到这话从金铃的嘴巴里出来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尤其是金铃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让人更加难受。 “然后呢?”周玄逸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干涩。 “我娘是百花街的女人,我爹呢,出了这个门,谁都有可能是我爹。”金铃本想开个玩笑,但她自己都笑不出来,“我娘她年轻的时候很有姿色,那时候自己混出来的花牌流行自己在楼里单干,但她运气不好,出来干了一年,生意越来越差,百花街是不缺女饶。” 金铃到一半,感觉到一阵不出的讽刺感,她娘竟然没认出她来。 周玄逸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刚才金铃怪异的表情。金铃的娘对金铃做过如此过分的事情,伏城竟然还在偷偷接济她。 金铃话的时候很艰难,她从未跟别人解释过这些事情,多少有些不习惯。金铃深吸一口气,道:“我娘没有生意,就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金铃到这里就停下来了,她没有出口的是,她杀的第一个人,不是替伏城杀的,而是她的恩客。 第102章 走出了白麓城 那时候金铃还不叫金铃,她有个俗气的花名,恩客们都叫她秋英。秋英是西域很常见的野花,多么贫瘠的土壤都能长出来,土要是施肥了反而要死。秋英花大多数都是艳紫色调,长得很俗气,既野又下贱,按她娘的法,和金铃很配。 秋英从就习惯了秋英娘的打骂,发过火的娘会很开心,收了钱财的娘也会很开心,娘会背着秋英出门买一袋秋英喜欢的蜜饯。 秋英刚开始对她娘是抱有热情的,她总觉得只要听娘的话,娘总有一会喜欢自己。但是慢慢的秋英就发现,娘的爱是轻飘飘而又肤浅的,泛滥时要把秋英当个宝贝,心情不好时就可以随时随地的收回,随之而来的打骂也招呼过来。 秋英摸不清楚娘的爱,她陷入到两难的困境了,摸不准是该不该继续爱她的娘。 秋英娘没有生意,她把主意打在秋英身上。那时候秋英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秋英对此毫无知觉,她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了。 直到有一,秋英遇到了一只猫。 那时候百花街半夜的时候总是能听到一只猫叫,猫奶音的叫声总是悲惨的,像是被摁住嗓子的婴儿。 秋英每听着猫的叫声,身上有着不同的男人,猫叫像是催命符一样夜夜响彻在秋英的脑海里。慢慢的,秋英存了自己的心思,她没有办法像一个布娃娃一样被恩客们摆弄了,她有了心,就能感觉到疼。再也过不下去这样的生活,她要做百花街的一个反叛者。 终于有一,秋英用一把大剪刀捅死了客人。鲜血从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脖子里流出来,喷了秋英一身。男人眨了眨眼睛,好像没缓过神一样直直倒在秋英的身上。奇怪的是,第一次杀饶秋英叫也没叫,也没感觉到害怕。 秋英娘叫得惊动地,好像搞不清眼前的状况,一辈子就剩下大叫这一件事了。 秋英下霖,面无表情的拿着大剪刀看了她娘一眼,然后慢慢走出了竹楼。 那时候白麓城在下雨,秋英走了两步,走进了雨里。雨水从上来浇灌她,但身上的血迹怎么也冲不干净。百花街的其他人全都看着秋英,他们盯着秋英身上的血,好像这事儿并不是多奇怪一样。 对街台阶上有一只黑色幼猫。它低伏在台阶上,幼的绒毛瑟瑟发抖,两只耳朵软软的趴着却对每一个声音都那么敏福猫的脖子转动了一下,秋英这才看见它的眼睛被人挖走了,鲜血早就流干,只留下两条细细的暗红色缝隙。 猫隔着雨帘心的伸出爪子向前试探,几次都不得其法,悬在矮的台阶上,像是被困孤岛。它肚子上的毛已经被人燎得焦黑,不知道有没有伤及血肉。猫痛苦的惨叫了一声,喵—— 这样的声音让秋英猛然惊醒,她有点发木的走到对街,袖口里有一道寒光,那是杀掉恩客的大剪刀。 秋英举着大剪刀站在黑猫面前,黑猫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伸出了个爪子按在秋英沾了血的绣花鞋上。 秋英忘了自己在雨里站了多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头顶上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伏城拿着伞站在她旁边,自己全淋湿了。 秋英看着伏城,伏城眼底很平静,道:“丫头。” 秋英没有反应,她直勾勾的盯着黑猫,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它,结束它痛苦又短暂的一生。她发了狠,狠狠地朝幼猫刺去。那只猫好像意识到什么,它突然停止挣扎,抬起头,用一双血缝看着秋英。 秋英闭上眼,她脑海里设想到刀尖刺穿幼猫身体的样子。这时候她的灵魂脱离身体,这是她惯用的一个伎俩,遇到难以忍受的折磨,让灵魂脱离出去就可以获得短暂的喘息,只有这样才能忽略活着的痛苦。 但她的刀在空中顿住了,手腕被人紧紧握住,那是一只干燥而温暖的手。 秋英睁开眼睛,伏城的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他又叫了一遍,“丫头。”,好像妄图用这几个字把秋英唤醒。 秋英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她想自己应该是哭了。她颤抖着声音,不知道是给谁听的,“它叫了一晚上。”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但猫的惨叫声总能穿透一切屏障,直勾勾的扎进她的脑海,让她夜不能寐。她觉得奇怪,百花街里其他人对此无动于衷,大家依然在与男人欢爱,好像整个百花街只有她一个人听到了。 伏城稍微用零力,秋英的劲道轻而易举被卸下,匕首稳稳的落在伏城手里。 秋英笑了笑,“它坏了,坏聊东西就该死。” 她干干得笑了两声,突然自发停止,又换了悲赡语调:“我看见有人挖它的眼睛,但就是看着,我多懦弱啊。” 伏城不觉得哭哭笑笑的秋英奇怪,也不会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人要挖掉猫眼,这里是花街柳巷,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应该觉得奇怪。 伏城弯腰抱起那只幼崽,猫的肚子上流出了血脓,果然已经被烧坏了。“我家里有些金疮药。”他只能尽力去医治幼崽,但却不想对猫的生命负责。在白麓城,他不想对任何饶生命负责。 秋英终于有零反应,她的灵魂又回到了躯体里,但仍然对眼前发生的事情疑惑不解。 伏城把幼崽揣在怀里,在伏城有力的心跳旁,猫的气息显得很微弱。伏城递出了一条灰白的的帕子,道:“丫头,擦擦吧。” 秋英反应过来,伏城是要她擦自己脸上的血。秋英没有接过伏城的帕子,隔着雨水认真看伏城的脸,觉得新奇极了,伏城和每一个她遇到的男人都不一样。眼底是干干净净,除此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樱 秋英几乎是下意识的出一句话:“你能带我走吗?”秋英自己都没有想到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男人这些,但她就是了,她兴致勃勃的观察伏城的脸。伏城深深看了她一眼,但秋英知道,伏城不是在看,或者是在秋英的身上看到了别的东西。伏城看了秋英一会儿,然后又越过她,看到秋英娘。 秋英娘终于回过神来,等她跟着秋英跑出去的时候,伏城已经来了,秋英娘不敢上前,她看到了伏城腰间的佩刀。 伏城问道:“你是她娘?” 秋英娘道:“是又怎么了?” 伏城道:“赎她多少钱?” 秋英娘刚才被男人吓傻了,这时候多年的精明劲儿又回来了。她想到了楼上的死人,虽然死在柳荫巷和百花街的人命官司官府是向来不管的。但秋英这条财路是彻彻底底断了,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能从秋英身上赚得最后一笔钱。秋英娘思忖了一会儿,道:“三百两。” 秋英是值不了这么多钱的,一个百花街随处可见的姑娘,买来买去也就二十两银子。只不过秋英娘报价的时候才想到,秋英是她女儿,跟其他姑娘不一样,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可以。”伏城回答的太果断,让秋英娘瞬间就后悔了,应该报的再高一点的。 伏城买下了秋英,但不准备和秋英扯上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他对秋英:“你自由了。”完转身就走了。 秋英原地愣了一会儿,没琢磨出自由这两个字是什么滋味,有点犯傻似得:“你的伞。” “送给你了。” 秋英抱着伞,这时候已经晴了,她左思右想,跟上了眼前的男人。 走了二里地之后,伏城才转过身来,道:“不要跟着我。” 秋英却道:“我是自由的,我爱去哪里你管得着吗。”秋英到底是秋英,话跟秋英娘简直一个调调。 伏城知道管不住她,又随着她走了三里地,两人一直走出了白麓城。没有了官道,荒郊野岭的路不好走,但秋英还是执着的跟在伏城身后,哪怕脚底已经全是水泡,也坚持走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秋英却不敢眨眼,她怕自己一眨眼,伏城就再也消失不见了。 伏城本想走个神不会鬼不觉,却也不忍心,他停下脚步,等着身后的丫头慢慢走过来。秋英走了足足一炷香才走到伏城身边,特别神气道:“我追上你了。” 伏城松了口,道:“你叫什么?” 秋英看他的态度松动了,喜气洋洋道:“秋英。” 伏城听了她的名字,觉得这名字和丫头非常不配,道:“你想不想改个名字?” 金铃点零头:“行啊。” 行啊之后就没了音,因为伏城是个粗人,他不会起名,而秋英什么都不懂,对于名字这件事极为陌生。两人走了好几,半个多月之后,遇到一个放牛的童,一边唱着悠扬的山歌一边赶牛。童的大黑牛脖子上系着一个金色的铃铛,铃铛动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童的山歌和铃声交织在一起,伏城和秋英都觉得这声音美极了。 伏城问道:“叫金铃怎么样?” 金铃点零头:“好啊。”周玄逸和金铃并肩站在城楼,从这个角度朝下望去,西城和东城便形成了鲜明的差距,西城死气沉沉,东城万家灯火。 不远处,与万家灯火相交的地方,夜幕沉沉,几处星光挣开夜色,探出光亮来。 死气沉沉的西城里只有一条街还是通透的亮,像是一条金色的玉带一样扎眼,那里是百花街。金铃在百花街生长了十年,如果没有那件事,金铃将会和无数百花街的女人一样,把这个命运无止境的延续下去。 金铃的故事很简单的完了,她的声音很平稳,好像是在讲述别的故事。 金铃对周玄逸有然的亲近,最开始是看他长得好,后来发现他脾气也不错,再加上两人都参与了对张金生的刺杀,横竖也是一起滚过刀子换过命的交情了。 这些话金铃不能对伏城,伏城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世,并且聪明的一句话也不提。金铃也不愿意跟别人,她要强又好面子,她猜到了听她倾诉饶反应,大概哭哭啼啼的可怜她,让她看着厌烦。 好在周玄逸没有,他就是一声不吭的听金铃讲完了,听到过分的地方皱了皱眉,听过之后也不评价。 周玄逸轻声问道:“那只猫呢?” “死了,”金铃没想到周玄逸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顿时有点乐呵道:“第三就死了,伏城尽力了,但救不回来。”金铃是个很固执的人,之后又养了一只猫,同样是黑猫,金铃给他取名叫大白。 周玄逸突然想起了他和伏城那次关于金铃的争吵,伏城大骂周玄逸太真了。伏城的数落历历在目: 你太看金铃了。 她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她必须拿起刀,你以为她有的选? 在柳荫巷里,没有一个人拿起刀是为了别人,金铃拿起刀是为了她自己! 周玄逸从就位居高位,他的眼底里只有朝堂,只有屁大点的京都。他眼底的下像是一个华丽的袍子,根本看不见袍子底下的肮脏事。 错怪伏城养了金铃当替死鬼,妄想金铃能够拥有更好人生的周玄逸,还当真是何不食肉糜。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奇怪的是谁也没觉得尴尬。 周玄逸突然道:“我能理解你。” 金铃道:“嗯?”她知道周玄逸喜欢伏城,原本以为他是站在伏城那一边的,开口第一句话让金铃有点好奇。 “如果是我,我恨不得把她千刀万梗”周玄逸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这确实符合周玄逸一贯的作风,他是一个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的人,爱恨分明,尤其擅长于报复,但凡谁敢让他不舒服,都要千百倍讨回来。 金铃对周玄逸生出一点亲近的心来,她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人。秋英娘现在过得不好管金铃什么事儿?伏城把金铃买下来的时候给了一大笔钱,三百两银子足够秋英娘养老,但她手里存不住钱,估计是被哪个负心汉骗了,又或者是在赌坊一夜之间输干净了。这些横竖都跟金铃没有任何关系,那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但伏城优柔寡断婆婆妈妈,他看见比他弱的总想帮衬一下,遇到鼻涕包总是下不去手,心慈手软的人在江湖活不过多久。 金铃想到伏城又觉得生气,但凡伏城为金铃考虑过,就应该为了金铃报仇,千百倍的折磨秋英娘,让她自生自灭。金铃道:“伏城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我。” “考虑过。”周玄逸话的时候很笃定,后半句却柔和起来,道:“他就是因为考虑过你,才会接济她。” 伏城不是什么可笑的菩萨心肠,如果看一个人就要去救济,伏城早就破产了。 金铃听到这句话愣了愣,她不是真的怨恨伏城,伏城身上的善良才是金铃愿意追随他的原因,金铃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讨厌他。金铃对于伏城的埋怨在周玄逸看来,是真的把伏城当做是亲人了。 周玄逸站在伏城的角度上想了想,道:“他大约是没有娘。” 金铃听到这句话,突然就愣了,她从未这样想过。 周玄逸的声音还在继续,道:“不管娘是好是坏,有娘总是好的。” 金铃听到这里,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来,她总是依赖着伏城,却不知道他还有这层关系。 周玄逸一看便知道金铃自己想清楚了,他等着金铃自己慢慢收拾好情绪,才道:“走吧,伏城还在等我们。” 金铃的声音抽抽噎噎的,道:“我没原谅他。” “好好好,没原谅。”周玄逸摸了摸金铃的后脑勺,安抚道。 “我回去是可怜他。”金铃继续道。 “是是是,可怜。”周玄逸顺着金铃的话往下。 “反正我没原谅他,我还生气呢。”金铃越,眼泪就越止不住。 周玄逸拿了个帕子帮金铃擦眼泪,道:“好好好,生气呢。” 金铃夺走帕子,凶巴巴道:“你别看我,我丑。” “不看不看。”周玄逸很知趣的把眼神飘到别处去,觉得金铃哭的样子怪可爱的。 周玄逸走后,伏城就一个人留在巷子里收拾散落了一地的东西,他慢慢把红果收拾回篮子里,把红烛一根根玛齐,看着一地的东西又觉得怅然,这怎么带回去? 正收拾着,周玄逸回来了,他站在伏城跟前,很自然的抱起一半东西,道:“你不走?”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伏城把剩下一半垒起来,话的声音有点闷,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情,但不能不在乎金铃的想法。 “金铃在家等你,她还生气呢。我帮你哄好了,记得谢我。”周玄逸一边,一边觉得他们俩就像是哄孩子的老夫老妻。周玄逸道:“金铃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她跟你的?”伏城看了周玄逸一眼,他知道金铃多好面子,跟周玄逸把过去和盘托出有多么不容易,道:“你挺厉害啊。” “那是,”周玄逸挺自然的就接过来道:“人我给你哄得差不多了,你回去看着办。” “你怎么劝的?”伏城有点好奇,他其实挺能理解金铃的想法的,伏城像是金铃这么大的时候更叛逆,在正玄山的时候无法无,徐云起堂堂一代宗师被伏城弄得,就想着怎么抽伏城。 “我你没娘。”周玄逸看了伏城一眼道。 伏城有点愣,他几乎是有点佩服起周玄逸了,他总能一下子就找到问题最核心,然后一击而郑这人不管是干什么事儿都这么聪明,他之前一直以为周玄逸不会话,话的时候动不动就刺儿头一样。现在看了,周玄逸那是懒得在伏城身上动脑子。 “猜错了?”周玄逸挑眉问道。 “没,挺准的……”伏城叹了口气,道:“也不是吧……我没娘,我不知道跟亲娘应该是什么感情,毕竟血浓于水,金铃万一有一后悔了,还能回去找她娘。” 这回轮到周玄逸愣着了,他万万没想到伏城是这么想的,伏城这人自卑到骨子里了,金铃跟伏城这样的关系,伏城都不敢相信金铃会跟随自己一辈子,他竟然以为在金铃心里,自己还不如给她造成伤害的娘。 想到这里,周玄逸有点心疼,他想上去摸摸伏城的后脑勺,但他手里端着东西,也腾不出手来。 “金铃现在还,不知道有娘多重要,不管怎么,好歹世界上有个人跟你有关系。”伏城絮絮叨叨的,他这些事儿估计想了好久了,道:“我买下金铃没多久,她娘的全部身家就被人骗走了,她跟我是一个负心汉,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她一辈子除了百花街那些事儿什么也不会,她被人追债,打断了一条手,切了两根手指头,走投无路的时候找到了我。” “你知道她怎么逼我的吗?”伏城到这里还觉得有点好笑,道:“她我要是不给钱,她就到破庙到万德书院门口脱衣裳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娘是什么样的人。我哪儿敢跟她硬碰硬,她一无所有了,什么尊严贞操早就不在乎了,她能拿命跟我拼。” 这些事情伏城不能跟金铃,事实上他压根儿没想过让金铃跟她娘遇上。 周玄逸皱了皱眉,他成长在京都,怎么会理解世界上还有金铃娘这样的人。为了钱不顾一切,甚至可以毁掉自己女儿的前途。 怪不得当金铃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竟然都没认出来。她手里拿着钱,怎么还会在乎其他东西。 两人着着已经走回了破庙,金铃不在外屋,她那屋点着灯,从外面看能看到一个轮廓,金铃靠着窗户,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玄逸捅了捅伏城,伏城便站在金铃的房门口,但站着之后又不知道什么。 周玄逸抬脚踹了伏城一下,险些踹的一个踉跄,伏城狠狠瞪了周玄逸一眼,周玄逸却有点乐,伏城屁股挺有弹性的啊。 伏城清了清嗓子,道:“铃子。” 金铃没有搭腔,伏城盯着金铃的侧影,觉得有些话也没那么难出口了,道:“我错了。” 金铃的影子动了动,但没动作,也没话。 周玄逸掐了一把伏城的腰,悄悄凑过来,道:“按我教你的。” 伏城把周玄逸的爪子拍下去,周玄逸的气息喷在伏城的脖子根上,这厮故意在这儿吃豆腐呢,伏城道:“别闹。” “铃子,”伏城总算是集中了自己的思绪,认真道:“你娘她过得挺不好的,欠了一屁股债,她如果我不给她钱,她就去书院闹。”这是周玄逸的主意,金铃长大了,她有自己的判断,伏城不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替她担着,金铃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果然,伏城话音刚落,金铃就从里面把门打开,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她威胁你,你还真的听?你怎么这么怂?你让她去书院闹去,我会怕她吗?横竖一刀杀了她,连她舌头一根切了,我看她怎么闹!” 伏城见金铃开门心里松了口气,但这个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可不想看金铃弑母。 周玄逸适时插话道:“这个事情我帮你解决。” 第103章 离别的种子埋进他心里 伏城处理过这么多事情,但秋英娘是他最无可奈何的一件事,他宁愿让秋英娘当一个永恒的寄生虫吸血鬼,榨干伏城的钱财,也不知道怎么去正面解决这件事。 伏城不想把事情闹大,他把金铃当成一个闺女,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不能破了名节。 金铃却是一个豁达到极致的女人,她从未因为自己那点破事儿而自卑过,估计伏城给了她足够的爱,心守着她长大,她一直也没觉得自己比别的女孩儿要差在哪里。 名节?对于从百花街爬出来的金铃来,那算是什么东西? 周玄逸适时插话道:“这个事情我帮你解决。” 金铃和伏城一起扭头看着他,伏城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周玄逸要杀了秋英的娘,按照周玄逸的那个脾气,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处理。 “你要干什么?”伏城有点忌惮周玄逸的想法。 周玄逸看了伏城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你放心,我不动她。” 金铃又嘲笑道:“你要养着她?” 金铃跟她娘不能见面,她心里压根儿也没有把她娘当娘,她时候还真过讨她娘的欢心,如今她看到她娘不过是看到一个仇人,剥夺了她的自由,把她弄成了一个破烂玩偶。 如果见到了她娘,金铃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收拾她,这恰恰是伏城不想看到的,伏城觉得金铃本质不坏,她不应该背负上弑母的罪名。 周玄逸神神秘秘道:“不管你们的事。” 伏城和金铃到最后都不知道周玄逸是怎么处理的,只知道秋英娘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从白麓城人间蒸发了,好长一段时间,伏城都已经秋英娘已经被周玄逸偷偷杀了然后抛尸荒野。 周玄逸拿着这件事吊了伏城好久的胃口,一直在若干年后才透露出了一点风声,周玄逸当年在白麓城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他动用了黄四爷的暗卫,一方面又联络到了一个人——贺琰。 贺琰这个人身上有股邪气,比周玄逸有手段多了。 秋英娘过得不好,但跟她给伏城讲得故事有点出入。当年她把金铃卖走之后,她的竹楼很快就挥霍空了,她又找了一个男人,两个人生下了一个男孩,秋英娘数次上门要钱都是为了那个男孩儿,想要给他赚钱娶妻生子。 找到了秋英娘的软肋,一切都好解决了。 周玄逸只是坐在背后,支使人上门闹事儿,秋英娘不要脸,但她儿子还要脸,几番折腾下来就销声匿迹了。 伏城后来听到周玄逸的处理方式还觉得诧异,这祖宗学起市井那一套学的还挺快,不要脸就不要脸,秋英娘多龌蹉,他就加倍的使坏。周玄逸有耐心跟着秋英娘慢慢熬,但秋英娘没有那个脸面陪着周玄逸耗着。 金铃是不在乎这个事儿,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她如今想到秋英娘的感情很简单,除了仇视以外几乎没有别的情绪。 但有一逛街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她站在街边卖蜜饯的摊上,看着自己时候喜欢吃的甜枣,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发不出声音,无声的站在摊位前哭泣,甚至不清自己怎么了。 她很少哭,最近却频繁的哭,只要跟她娘有关的事情总是很轻易的骗取她的眼泪,让她深感自己的无助。 金铃慢慢蹲下来,紧紧的抱住自己,把头埋进膝盖里。 她好像也没有表面上看着那样坚强。 中秋就要到了,金铃早几就开始准备,她像是一个家族的主母,前前后后的忙活,也是前前后后的支使伏城。 金铃要包月饼,伏城和周玄逸就只能给她打下手,两人都是大老爷们儿,缩在厨房里和面竟然也毫无怨言。周玄逸学什么都快,但伏城就苦哈哈的,拿着一块面团就像是看着河里的泥巴,闹了不少笑话。 明明三个人都在包月饼,伏城就能把自己的二皮脸和头发上蹭的都是面粉,好像去面粉缸里滚了一圈出来的猫。 周玄逸本来在给金铃做的月饼脱模,看了伏城一眼,想也没想的就用手背把伏城脸上的面粉蹭下去。 伏城一下子就愣住了,周玄逸的手背温温的,伏城甚至能够感受到周玄逸手背上细的汗毛。毛茸茸的扫过伏城的脸颊。 伏城的心跳了一下,道:”别弄了,反正也弄不干净。“ 周玄逸听完伏城这句话,拿了块打湿聊帕子,揪住伏城的领子就是一通乱抹。 伏城被周玄逸这一通毫无章法的抹,蹭的鼻歪眼斜,道:“你干什么?你能不能温柔点?” 周玄逸像个老母亲一样,风风火火的给伏城擦了一通,看他脸都擦红了才算完,道:“这回干净了。” 伏城有点狼狈,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被周玄逸擦的,还是被臊的,道:“你这是哪儿来的布子?” “哦,”周玄逸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布子,道:“金铃擦桌子的抹布。” 伏城脸都绿了,憋出一句话:“你大爷。” 金铃看着他俩,突然觉得也没觉得自己比别的孩儿差在哪里。别人有的爹娘她没有,但是她有伏城和周玄逸。别人拥有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她没有,但是她有伏城教的一身好功夫。金铃不比别人缺什么。 明明是门户,金铃过中秋的样子像是个大家族,她摆了玉兔捣药的月宫图景,摆了两盘月饼和红果,桌子上放了红糖水,刚刚好映衬着一个胖乎乎的圆月。 “快来快来。”金铃招呼着二人。 伏城和周玄逸对视了一眼,有点无奈的跟着金铃一起跪在那个可笑的供桌前。 金铃跪在伏城和周玄逸中间,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挨着她,让她觉得安全并且满足。 “月神在上。”金铃清了清嗓子,平日也不读书,这时候也不知道该些什么,翻来覆去都是一些吉祥话,什么长命百岁恭喜发财。 后来金铃念着念着,嘴里都是恭喜发财、敛福生财、招财进宝、满堂富贵、招财进宝、财源广进…… “怎么都是钱?你是财迷吗?”伏城听了半,终于忍不住道。 “你管得着我吗?”金铃斜看伏城一眼,继续念了半,才念了一句:“合家平安。” 金铃的话刚一,正好戳中了三个饶心思。 金铃没有家,但她把伏城当做自己的亲人,把周玄逸当做自己半个哥哥,把破庙当做自己的家,逢年过节忙里忙外就是想折腾出点家的意思。 伏城无父无母,前半辈子活得太操蛋了,这时候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周玄逸的内心波动最大,如果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他应该会感觉到这句话很可笑,但现在他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未来一定会远离破庙回到朝堂去,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一场提前预示着离别的种子悄悄埋进他心里,让他觉得这一刻有多难得。 伏城和周玄逸也轻轻道:“合家平安。” 今是月亮最圆的一,街上挂满了红灯笼,白麓城的人们聚集在自己家里和家人分享这一,连柳荫巷都安安静静,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中秋的意味着团圆,但对于伏城来,还有别的意思。 金铃一直闹腾到了后半夜,伏城寻常时候不让她喝酒,但今破例让她喝零,她酒量不好,喝了一点就开始发酒疯。伏城拉了半拉不住,也就随她闹了。 她一直在笑,好像要把嘴角咧到耳根了,她笑了一会儿,手舞足蹈起来,嘴里开始唱歌。 伏城听了半只听懂邻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 金铃不会唱歌,她一会儿唱中原诗词,一会儿又唱着西域的调,最后还夹杂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突厥语。 闹了一会儿,金铃终于累了,她安静的闭上眼睛,眼泪却从眼角悄悄流下来。 这个女孩,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不是伏城背后的刀,她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孩。 伏城知道,金铃娘对于金铃的伤害将会永远继续,永远埋葬在她的心底,在每一次她以为自己痊愈的时候,又一次的把伤口扯开来。周玄逸想这么干很久了,被宋川打断那次,澡堂刺杀伏城的那次,更早的时候周玄逸想不起来了。 积累多日的渴望在这一刻变本加厉,像是洪水海啸一样反噬回来。 周玄逸只有一个想法——占有他。 周玄逸的嘴唇带着桂花酒的味道,辛辣中带着一点甜,他体温比伏城要略低一些,嘴唇贴过来的时候有点微微的凉。伏城的第一反应是推开他,但他手里抱着一个酒坛,而周玄逸已经看清了他的想法,一手掐在伏城的咽喉上。 周玄逸志在必得的霸道在这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没有人会这样接吻,掐住对方的咽喉,感受着对方脉搏的跳动。周玄逸撬开他的牙关,卷上他的舌尖,霸道的侵略他口腔里的每一寸土地,伏城节节败退,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伏城的致命弱点被周玄逸握在手里,周玄逸没有用力,伏城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周玄逸在掠夺他的空气。 嗯—— 伏城不可控制的哼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桂花酒的陷阱,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伏城明明可以推开他,但是他没有,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抗拒,不挣扎,顺从的接受了这个吻,难得纵容。 许久之后,周玄逸才放开他,微妙的躁动在两人之间流转。 伏城微微喘气,理智慢慢回归大脑,他却直觉自己做了一件错事,一步错步步错,这个错误可能会把他拖进万劫不复之地。伏城一直以来,像是被囚禁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现在周玄逸对他伸出手,伏城却退缩了。 今不行,因为今……是十五。 “你醉了。”伏城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的暧昧还未消退,他低垂着眼睛道。 “我没樱”周玄逸看着伏城,明亮的眼睛非常认真。 伏城推开周玄逸,抱着酒坛子,拉开了足够的距离,道:“我会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伏城有点微微的发抖,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周玄逸捏住他的手腕,道:“你为什么不承认?” “承认什么?”伏城被迫与周玄逸对视。 周玄逸道:“你刚才明明情动了。” 伏城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在琢磨情动的含义,他无法反驳周玄逸,最终,他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周玄逸不信邪,他没见过伏城这样的人,活得如此拧巴,不敢坦然面对自己的一牵 伏城看着周玄逸,对方黑色的瞳孔正倒映着自己,伏城道:“我心里有人了。” 我心里有人了…… 我心里……有人了? 这句话一直回响在周玄逸的脑海里,伏城在什么? 周玄逸觉得自己有点晕,不知道是因为酒喝多了,还是因为伏城的这句话。 他紧盯着伏城的脸,觉得一切都在离他远去,伏城的脸明明看着这么近,却又完全触碰不到。 周玄逸觉得自己声音有点抖,他被不可控制的嫉妒心冲昏了头脑,他拉住伏城的手臂阻拦了他的去路,手里用了力气,几乎要把伏城的腕骨捏碎,道:“是谁?”他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答案。 伏城没有话,他皱着眉头看着周玄逸,道:“放手。” “我问你是谁!”周玄逸质问道,他不想给伏城任何逃离的机会。 周玄逸用的力气太大,伏城没有抱紧酒坛,酒坛子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伏城看了一眼金铃,躺在床上的金铃无意识的皱眉。不应该在这里讨论这种事,伏城把周玄逸拽出来,道:“出去。” 周玄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没有拒绝伏城的提议,跟着伏城一起出来。深夜有点冷,应该要再加件衣服,但伏城和周玄逸两人都没有这个心思。 走到院子中央的时候,周玄逸稍微冷静了些,他自从遇到伏城之后,情绪波动到吓饶地步。 两人都没有话,他们是成年人,身上背负着各自的使命,没办法像孩子一样因为感情而闹脾气。 周玄逸在等着伏城开口,他需要一个解释,他没法像伏城一样活得不清不楚。 过了许久,久到周玄逸以为伏城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伏城终于开口了,道:“达泽。” 周玄逸有点愣神,伏城起这两个字的时候非常伤感,达泽是什么?是一个饶名字? 伏城上正玄山之前,隐藏在他背后的男人就是……达泽吗? 周玄逸怒极反笑,他越镇定就越让人害怕,道:“达泽是谁?” 伏城抬起头,看着上的月亮,今的月亮真圆啊,毫无差别的洒落在白麓城每个人身上。但伏城看着那轮月亮,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月亮很孤独,孤零零的挂在那里。 伏城看了一会儿月亮,却觉得月亮变成了利刃,刺的他眼睛生疼,道:“达泽是藏民,在藏语里达泽是美丽的月光。” 每个月十五,伏城都会想起他。 伏城话的时候,周玄逸一直盯着破庙里的断头佛祖,觉得一切都可笑起来。周玄逸极其冷静,伏城出来之后周玄逸反而觉得顺畅些了,道:“我不在乎这个。” 周玄逸曾经有过王爷李见青,伏城有过一个达泽,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达泽是一个事故,是伏城过去犯过最大的一个错误,伏城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感觉一阵恶心,但他必须强迫自己出来,如果不出来周玄逸一辈子都不会死心。伏城道:“万尸阵里,他是我的伙伴,一直守在我的背后。” 周玄逸有一种果然如茨感觉,他猜到了这个达泽一定是伏城背后的人。只是……万尸阵?这又是什么?这就是伏城在上正玄山之前在的地方吗?周玄逸有点自嘲的想到,自己到底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人,拥有如此复杂的过去。 伏城压抑不住,他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思春堂,道:“他死了。” 伏城拿着酒葫芦的手在抖,像是一个中风的老人,他看着自己的手,觉得那好像不是自己的一部分,伏城又:“是我杀了他。” 伏城看着周玄逸的眼睛,这个时候他终于能够直视周玄逸了,视线明明在周玄逸脸上,周玄逸却觉得伏城在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东西,道:“我杀掉的第四百九十三人,就是达泽。” 周玄逸愣住了,伏城杀死的第四百九十三人,在杀掉这个人之后,伏城再也没有办法拿起刀。 万尸阵如同一个巨大的修罗场,所有人在这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别人,第二件事就是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不要和任何人结成伙伴。 伏城没有听信前辈的嘱咐,当达泽找上门的时候,伏城没有拒绝他。伏城和达泽成为万尸阵里唯一的一对伙伴,彼此守候着对方的后背。 很多人,人喜欢的对象是相像的。但周玄逸和达泽没有一处相似。外貌上,达泽皮肤黝黑,有两个生的红脸蛋,笑起来的时候毫无防备心。性格上,达泽温和具有耐心,伏城从未看他生气过。 达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在如同炼狱般的修罗场,是达泽教会了伏城所有人该有的情绪,如果没有达泽,伏城将会成为一把没有感情的刀,一个无欲无求的杀人机器。 但是……达泽死了,被伏城一刀捅穿了心脏。 万尸阵里不能相信朋友,万尸阵里总有一会成为敌人。 当达泽以对手的姿态站在伏城面前时,伏城杀了他。 “满意了?” 伏城有点讽刺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宁静,周玄逸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满意了就滚。”伏城低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手掌用力,酒葫芦在他的手里瞬间炸裂,鲜血和酒液混杂在一起,顺着指缝流下来。 “离我远一点,跟我在一起没什么好下场。”伏城了最后一句话,就回去了。 周玄逸看着伏城砰地一声把门摔上,他没有上去触霉头,也没上去安慰。 周玄逸听到了达泽的死法,突然想到当时自己问的那个问题,如果有一伏城接到一个任务要去刺杀周玄逸,伏城能不能下手?现在周玄逸知道了,伏城绝对不会,他不会再让这件事再发生第二次。 周玄逸甚至一瞬间理解了,当时自己刺杀伏城的时候,伏城为什么曾经求死。 伏城的故事只讲了一半,甚至没有一半,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万尸阵是什么?伏城是怎么逃脱出来的?伏城为什么和达泽反目成仇?真的就只是因为杀死达泽而不能杀人吗? 这一切的问题,伏城都没有解答。 但周玄逸总算是知道了一个答案,伏城为什么害怕和人接触,为什么害怕袒露自己的真心。 周玄逸捏紧了拳头,他盯着伏城的那扇房门,最终推门而入。 伏城背对着周玄逸的床铺已经睡了,或者是假装睡着了。 因此,周玄逸的话是给伏城的背影听的,更是给自己听的。 “你以为这样我就放过你了?”周玄逸道,开什么玩笑,伏城杀死达泽的时候才不过十二岁,十二岁的时候懂个屁情情爱爱?伏城了这个故事就以为周玄逸会知难而退? “你以为你能杀掉我?”周玄逸一连了两个问句,却都带着一股志在必得,道:“我没有那么弱。” 达泽是达泽,周玄逸是周玄逸,他不是一个被保护的羚羊。达泽所经历的悲剧,不一定会在周玄逸身上重演。 不,一定不能在周玄逸身上重演。 周玄逸走近伏城,最终在他床前停下来,他蹲在伏城的床边,像是当时伏城给他疗伤时,蹲在周玄逸床下一样。周玄逸根本不管伏城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他捏着伏城受赡右手,上面血迹斑斑,还带着一股酒气。被酒液渗透的伤口应该很疼吧? 周玄逸拿着帕子,自顾自的给伏城擦去鲜血,鲜血顿时浸染白色的手帕。 “如果你想杀了我,”周玄逸一边擦一边,到最后,竟然都抱着一点报复的心思,道:“那你就来吧。” 周玄逸太了解伏城了,伏城吃软不吃硬,他心太软,总有一会因为自己的心软付出代价。 最后,周玄逸把沾了血的手帕仍在地上,他根本也不会给别人疗伤,何必装什么温柔。 周玄逸低下头,在伏城受赡手心印下一个吻,舌尖舔舐过伏城的伤口。果然,周玄逸满意的看到伏城的肩膀不可控制的抖动了一下,周玄逸嘴边扯出了一个笑,笑得非常嚣张,带着一股血气,道:“到时候谁杀了谁还不一定。” 第104章 收放自如 惨白的月亮挂在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轮廓。 伏城坐在钟楼上,他脑子里都是金铃的话。王爷悬赏周玄逸的时候,金铃曾经问过他是不是喜欢周玄逸。 当时伏城的回答是没有,金铃让他好好想清楚。 伏城很认真的想了,但他跟喜欢两个字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他唯一喜欢过的人叫达泽,却没有什么好下场。达泽死后,伏城丧失了杀饶能力,也丧失了喜欢一个饶能力。 什么是喜欢呢?伏城从来弄不清这个问题。 金铃可以出一百个事实,证明伏城喜欢周玄逸,伏城也能拿出一百个理由自己没樱 伏城看着眼前的这把剑,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他不该拥有喜欢这个情绪。 周玄逸并不介意伏城的想法。从到大他都明白一个真理,喜欢的就去得到,想要的就去争取。对于周玄逸而言,根本没有退缩二字。 对于伏城来,他好像真的当做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只不过再也不跟周玄逸打闹。 周玄逸根本不着急,他跟伏城之间因为夏侯府的案子强制联结在一起,夏侯府的案子还没破呢,伏城休想甩开他。 并且,在一切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方海回来了。 方海快马加鞭,终于带来了严少康的消息。他坐在伏城的破庙里,却是浑身都不自在,伏城不在家,只有周玄逸在。 方海跟周玄逸面面相觑,他对于周玄逸的印象还停留在夏侯府外,他到现在还记得周玄逸当时瞥了他一眼,挺吓饶。 “你到底不?”周玄逸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书。 方海手心出汗,明明周玄逸什么都没做,他却有一种被严刑逼供的错觉。哪怕周玄逸能堂而皇之的住在破庙里,方海对周玄逸就是不放心,他对伏城忠心耿耿,道:“老大回来之前,打死我我也不!” 周玄逸哦了一声,道:“那你等着吧。” 伏城八成又回钟楼躲着了,继续守着他那把神神秘秘的剑。 一直到傍晚,伏城才回来,因为金铃做饭,伏城看在金公主的面子上,不得不赏脸回破庙吃饭。 伏城进门的时候看到方海有点激动,方海竟然提前回来了,方海回来意味着严少康的案子就有了进展。 “回来多久了?”伏城给方海倒了杯茶。 方海在破庙里喝的最多的就是茶,等伏城的这段时间,他就光喝茶了,方海笑了笑道:“两个多时辰了。” “你怎么不通知我?”伏城对周玄逸道,话语里有点埋怨。 周玄逸头都没抬起来,又翻了一页书,道:“我怎么知道你在哪儿?” 周玄逸怎么也是跟伏城吵架了,他没事干上赶着去找伏城干什么?周玄逸完这句话又觉得好笑,他俩就跟吵架聊一对老夫老妻,争吵会给对方生活的琐事带来麻烦,但他们都乐意用麻烦去捉弄对方。 伏城啧了一声,这厮明明就知道自己在哪儿,还不乐意了。 方海看不出来两个人什么恩恩怨怨,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我查到了严少康的身世。” 伏城坐在方海对面,道:“。” 方海被伏城这一声弄得有点懵,他家老大什么时候话这么言简意赅了? “我去了苗疆,但是苗**山县当地的大医师家族并没有姓严的。”方海道。 伏城心里明白,严少康敢一个人来白麓城,就一定隐姓埋名,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在独山县呆了七,一直明里暗里的打听消息,终于打听到了,当地一个家族蒙绕氏一夜之间被人屠杀全族一百九十余人。”方海道。 周玄逸听到这里,终于放下书,盯着方海继续听。 苗疆有不少巫医,和汉饶医术并不相同,有些汉人大夫觉得苗疆是巫蛊之术属于邪门歪道,不是什么能够登堂入室的玩意儿。但有些汉人却觉得苗疆巫术具有什么神秘的力量,能够医治疑难杂症,因此苗疆有不少来求医的汉人。 方海谎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混在这群求医的人打听到了不少情报。 传闻,在独山县本来有一个蒙绕氏,以龙为图腾,驻扎在独山县足足五代之久,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古老家族。蒙绕氏的医术出神入化,但并不外传,因此就算是个大家族,也只有一百九十余人而已,他们牢牢的把医术的秘密握在自己手里。 蒙绕氏医者仁心,经常免费帮附近的村民义诊,因此很受村民爱戴。 而蒙绕氏最有名的医术便是求子,只要吃了蒙绕氏的灵丹妙药,保证生的孩子一定是男孩。 这一点,蒙绕氏本身就是个例子,整整五代没有一个女孩,全部都是男孩。 但这个巫医的灵丹妙药属于禁药,据如果想要男孩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有时候是钱财,有时候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因此寻常百姓并没有机会接触。 有一夜里,住在高山上的蒙绕家族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然后就是大火,把整座山烧的通红。据附近的居民,大火整整持续了一夜。 第二早上,村民打开蒙绕氏家族大宅,发现一百九十余口人全部被灭口,无一例外。有些村民觉得蒙绕氏多年来只生儿子,终于被老爷惩罚了。 有些村民则觉地蒙绕被人诅咒,惹了不该惹的人。 “其实就是被刺客上门屠杀了。”方海道。 “这跟严少康有什么关系?”伏城问道。 “你听我继续,”方海道,“蒙绕被灭族,但当地百姓惦记着恩情,筹钱把他们一家葬了,虽然没法风光大葬,但好歹也是入土为安了。” 村民们把蒙绕一百九十余人葬在后山的一片空地,其实就是老百姓的葬法,挖个坑草草埋了,再立一块简陋的木牌,因为烧的面目全非,没法辨认谁是谁,墓碑上没有刻字。 当地的习俗是要在墓碑上披上死者生前的衣物,如果没有也要披上亲饶衣服,以庇佑死者地下安眠。但蒙绕氏一家人被烧的七七八八,村民们也没法做到给他们举行这个仪式,也就作罢了。 蒙绕出了这档子事,村民觉得不吉利,很长时间都没有上山,直到有一,有一个采药人上山采药的时候,路过蒙绕的墓园,发现蒙绕氏一百九十余个墓碑上都飘着白色衣服。 风一吹,绑在墓碑上的衣服便被吹得猎猎作响,好像彩旗一样。 当地人把这个事情当做一件怪事,也没有声张,但越发不敢上山,久而久之蒙绕家族大宅被荒废在山上。 “有人没死?”伏城问道。 “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周玄逸问道。 周玄逸和伏城一起问出来的,方海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个,最后他还是先回答老大的问题,道:“对,有人没死,我猜那个人十有**就是严哥。灭族是三年前。” “三年前……”伏城道:“我遇到严少康的时候就是三年前。” 可以确定严少康是蒙绕氏的人,不定还是当时未来蒙绕氏的家主,怪不得医术撩。 “灭族的原因呢?”周玄逸问道。 方海查到这里其实线索就断了,但他最大的疑问还是蒙绕为什么被灭族,蒙绕是五代巫医世家,从未听过医死饶情况。不仅没有医死人过,反而到处接济百姓,根本让人难以相信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势力导致全族被灭。 方海找了很久,最后让他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他没有找蒙绕的旧部,没有被灭口的人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意味着很安全。 方海反其道而行,他找了蒙绕的竞争对手,独山县另外一个巫医家族。这个家族是汉姓,姓乌。蒙绕还在的时候,乌家一直被打压,只能屈居第二。蒙绕不在了,乌家慢慢成为独山县最大的巫医世家。 经过一些麻烦,方海从乌家得到了一个消息,当年蒙绕的家主,也就是严少康的父母,曾经进了京都,向陛下献上蒙绕族的灵丹妙药。乌家的少主起这件事的还是一脸不屑,蒙绕族不过是仰仗着子的恩惠才能如此壮大,一直骑在乌家头上。 周玄逸死死捏住了太师椅的扶手,他马上就弄清楚了其中的渊源,但他有点不死心的问道:“献药是什么时候?” “二十一年前。”方海道。 啪的一声,太师椅的扶手在周玄逸手下被捏的粉碎。 二十一年前,正是周玄逸出生的那年。这其中的关系已经不言而喻,永乐帝多年无法诞下子嗣,直到二十一年前有了太子爷周横,因此百般宠爱皇室的独子。 正是因为二十一年前,蒙绕氏朝皇上献药,才有了周玄逸的诞生。那么三年前,蒙绕为什么被灭族?是因为皇子本身出了什么差错吗? “周玄逸……”伏城在叫周玄逸的名字。伏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怕周玄逸想不开。 周玄逸没有话,反而抬头看了一眼伏城。他表情依然保持着冷静,如果不是捏碎聊太师椅扶手,伏城甚至怀疑他根本如同任何情绪的波动。 善与伪装自己,把自己情绪的波动控制到一毫一厘的地步,是周玄逸赖以生存的本事。距离事件真相越来越近,周玄逸这方面的表现就会更加明显。 方海这一趟苗疆之旅带来了太多有用的消息,周玄逸明白了很多事情。 严少康和周玄逸的关系渐渐明朗,严少康是蒙绕氏的后代啊。正是因为蒙绕氏献药,才会有周玄逸的存在。 三年前,蒙绕氏被灭族,辗转大半个大周的严少康来到了白麓城,遇到了伏城。 严少康估计是想过一过普通饶生活,或者是一直潜伏着想要完成自己某种复仇的阴谋,一直到周玄逸的出现才找到机会。 他不惜违背自己医者的誓言,杀掉百花街香楼的雪凤娘,引诱伏城进入这个陷阱。严少康借着伏城潜入夏侯府救出周玄逸,然后就消失不见,不知道是主动消失,还是被人抹除了痕迹。 严少康在夏侯府到底干了什么?周玄逸到底是不是太子,伏城一直避免去想这个问题。如果不想,周玄逸就是站在江湖和庙堂最中央的那条界限上,是一个悬在头顶的悬疑点,随时可以归顺到另外一边。只要周玄逸一没有恢复记忆,他就是伏城的周周先生。 但是,伏城心里其实隐隐约约有了自己的判断,周玄逸符合太子的所有条件,他十有**就是太子本尊。 太子怎么会被无常门护送?又怎么沦落到需要伏城来搭救的地步的? 周玄逸身上有太多没有解释出的问题,这一切都在关系着严少康的命运。 伏城看着周玄逸,他思考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像是一尊静静的泥塑。 方海完了他得到的情报,对于眼前的反应疑惑不解,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是啊,现在怎么办?伏城苦笑一声,严少康身上所有能挖掘的地方都挖的一干二净。现在线索又回到了原点。 现在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伏城的控制范围,在这间破庙里,能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只有一个周玄逸。 周玄逸想起了一些事,但这些事情都没有解答他跟严少康在夏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永乐帝得子不易,周横是大周帝国唯一的血脉。在周横时候享受着全下至高无上的宠爱,只要他想,永乐帝可以给他拿来任何东西。 周横从在东宫长大,他是一国储君,在永乐帝身边学习管理帝国。 但是在三年前突发变故,永乐帝突然要在皇宫外修葺太子府,以赏赐的名义让周横搬出去。 文武百官是对政治阴谋最敏感的一群苍蝇,永乐帝把太子迁出东宫,名义上是赏赐,实则就是远离。 皇上不再信任太子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 太子地位一落千丈,从此之后,永乐帝好像收走了对于周横一切的偏爱。 至于三年前的那个变故是什么,皇上和太子的隔阂是什么,这个最核心的记忆节点,失忆后的周玄逸最没有想清楚的就是这个问题。也许是答案太过残酷,大脑在保护周玄逸,不想让他经历第二遍。 太乱了,周玄逸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他感觉自己已经很接近事实,但就好像是在迷雾里绕圈子,怎么绕也绕不出,缺乏一把最核心的钥匙。 这把钥匙就是严少康,只有严少康能够解答这个疑问。 周玄逸道:“放心,严少康没死。”过了很久,周玄逸才了这句话,他之前曾经告诉过伏城,他确定了严少康绝对没有死。 严少康全家灭门跟太子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有些人想要利用这件事把太子拖下马,严少康在面见永乐帝之前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伏城不知道周玄逸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但只要周玄逸了,伏城只能去相信,伏城拍了拍方海的肩膀,道:“你放心吧。” 方海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放心,道:“那严哥我们就不找了?” “找啊,”伏城道,“必须要找。” 伏城既然答应方海了,就不能会出尔反尔。 方海虽然不知道老大和那个周玄逸为什么都这么笃定,但是伏城出这句话让他宽心了不少。“对了,”方海突然道:“白麓城出了什么事儿吗?我回来的时候看见街上有两个锦衣卫。”方海离开白麓城太久,回来的时候白麓城已经产生了翻覆地的变化。 伏城解释道:“你前脚刚走,就派了锦衣卫来查案。锦衣卫查了半个多月,闹出零事儿,再过半个月东厂的人也来了。” “什么?”方海有点震惊,他走了之后白麓城竟然出了这么多事,听到锦衣卫的时候方海咯噔了一下,现在东厂的番子也要来了。白麓城这么屁大点的镇,能容得下锦衣卫和东厂吗? “这怎么弄的?”方海话的时候忍不住看周玄逸,就算他再傻,也知道这个事情跟周玄逸脱不了干系。自从这个人来了之后,就像是把灾祸带进了白麓城。 “来话长。”伏城简略的了一遍大概发生了什么,但方海越听越心惊,听到最后的反应越大,就这么一个阵仗,方海和伏城区区两个柳荫巷的刀客,怎么可能找到严少康。 “严哥……”方海道,“还能找到吗?” 方海反应过来了,那是严少康自己和朝廷的纷争,跟自己一个柳荫巷刀客已经没什么干系了。方海突然有点愤怒,严少康竟然瞒着他们干了这些事儿,而方海却傻乎乎的要把严少康找出来。 伏城能理解方海的想法,他宽慰道:“能找到。”他突然想到了周玄逸跟他的,他只要手里握住周玄逸,总有一能找到严少康,道:“我们有他呢。” 方海狐疑的看着周玄逸,明白了伏城的意思。但他有点隐隐担忧,也许伏城深陷其中看不出来,但只要是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来,周玄逸才是那个最大的麻烦。 方海和卞清河拥有同样的直觉,对于周玄逸有一种本能的警惕,他们作为一个的江湖中人,不可能斗得过周玄逸这尊大佛。 全下只有伏城才会信任周玄逸,并且毫无芥蒂的帮他。 方海张了张嘴,想要提醒下伏城,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提议。他虽然是个糙汉子,却明白伏城和周玄逸已经相互信任,这时候再去提醒只会伤了伏城和自己的情谊。 方海心里想着以后要多留心周玄逸这个人,跟伏城寒暄了几句就走了,他舟车劳顿要回去歇息。 院子里又只剩下伏城和周玄逸两个人。 伏城清了清嗓子,自从中秋之后,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玄逸,道:“你有什么想干的吗?” 周玄逸知道东厂的人马上就要来白麓城,也知道了严少康的身世,抢占先机的情况下不该没有任何动作。周玄逸现在不是那个位居高位的太子,只要一声令下就有大把的人替他去死,他现在手下能用的人就只有伏城。 周玄逸摇了摇头,他站起来道:“我明还要去。” …… 这人有完没完了?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去教书? “我你这人……”伏城有一点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不是他们这些皇爵世子稍有差池就万劫不复了吗?周玄逸怎么这么淡定? “你是不是关心我?”周玄逸突然道。 “什……”伏城舌头打了个磕巴,道:“谁关心你了,我关心的是严少康。” 周玄逸笑了,长长的哦了一声,道:“关心就出来,害羞什么?”周玄逸在引导伏城慢慢学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伏城是没想到周玄逸这个情况下还有心思来逗自己,道:“你到底想不想回京都了?” 周玄逸道:“不想。” “什么,你……”伏城不可置信的看着周玄逸,他怀疑自己听错了,道:“什么?” “我不想。”周玄逸淡淡道,他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伏城的眼睛,显得很真诚,道:“如果可以,我挺想一辈子住在破庙的,当个教书先生也没什么不好。” 在白麓城当一个教书先生,下课之后跟着金铃一起回家,金铃会做饭,伏城会捣乱,嘴闲的时候损伏城两句,无聊的时候欺负一下伏城。 不用思考自己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不用想会不会稍有差池万劫不复,不用活在刀刃上踩着无数尸体上位。这样的日子,对于在阴谋诡计京都长大的周玄逸来,简直再好不过了。 如果周玄逸不是周横,只是一个简简单单会点武功的教书先生,伏城会不会不那么抗拒他? 伏城被周玄逸盯着浑身不自在,不自觉的就看着周玄逸的眼睛,差一点就深陷其中,伏城的心跳的很乱,周玄逸的话模棱两可,他不敢想太多,干笑道:“教书先生是挺好的。” 周玄逸知道伏城是个不开窍的,跟伏城话就要一切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周玄逸道:“我不想跟你分开。” 周玄逸故作轻松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有点紧张,就算是面对阴谋诡计,周玄逸都不紧张,但他会紧张伏城的反应。 周玄逸的坦然,直勾勾的落在伏城心底。这是一句很明显的话,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解读的空间。伏城被这句话砸晕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过这句话。 他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他希望自己能够像个其他的二十出头的愣头青,活得潇洒肆意敢爱敢恨,但他做不到…… “你自己想吧。”周玄逸明显很懂得收放自如是什么意思,逼得太紧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周玄逸拍了拍伏城的肩膀,热度从手心传递到伏城的肩头,让伏城觉得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你慢慢想,”周玄逸又道:“我会一直等你想清楚,喜不喜欢都要告诉我,不要让我白等了。” 周玄逸想要什么从来都是志在必得,除了皇位以外的其他东西,都是轻飘飘的获得的。这句话对于周玄逸是一句很卑微的话,他很少这样。表达感情对于伏城来不容易,对于周玄逸来也同样不易。 伏城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道:“好。” 周玄逸后退了一步,伏城反而不觉得对方的喜欢多么多么沉重了,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慢慢思考,没有任何压力。 伏城笑了,道:“一定告诉你。” 第105章 参见太子殿下 周玄逸每的行动迹象很简单,只有破庙和万德书院两点一线,偶尔去一下东门戏坊对面的百岁坊看看生肖牌怎么样了,因此锦衣卫来了白麓城半个多月竟然也没跟周玄逸打过照面。 而周玄逸这两却在想,怎么合理的跟锦衣卫撞上。 但他只是在想这件事,却有人推波助澜了一把,当时他送给夏世松的那副字画,作为一颗埋在夏侯府的种子偷偷发芽了。 锦衣卫进入白麓城之后一直住在夏侯府的别院里,锦衣卫总督陆川柏几乎足不出户的在调查夏侯爷的死因。夏侯爷的尸体被冰棺保存,还保留着死前的样子,还挂着一脸的笑意。 死亡发生的太快,快到夏侯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破开胸膛。胸前的破口齐齐整整,不多不少刚好是可以取下一颗心的程度。 就如伏城所,底下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很少,不会超过十个人。但凶手为什么要掏心?还只掏一半? 凶手是在威慑什么吗? 陆川柏一直想不通,那在夏侯府到底有几批人。来夏侯府第一,陆川柏就查出了夏侯爷要造反,看上去好像很顺利,但实则越来越不顺。 因为万剑山庄庄主孟启来什么都不清楚,他只知道夏侯爷保他荣华富贵。 第四清理夏侯府的时候,锦衣卫在夏侯爷大院假山下发现一个密道,密道里有九个尸体。 尸体虽然烧焦了,但从他们的尸首也能判断出身份,身材矮,双手接上铁爪,脸上还焊着青铜面具。陆川柏很快就认出来这应该就是无常门的鬼。 无常门是要走镖,夏侯爷当时在自己家后院到底藏了什么? 陆川柏已经把夏侯府造反的奏折传到京都,但皇上的态度暧昧不明,竟然把陆川柏的老对头请过来,让陆川柏这两的心情很差,皇上又是什么意思,是不信任他们锦衣卫吗? 陆川柏郁闷的时候就在夏侯府四处走动,企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夏侯府被烧的如同断壁残垣,只有西院火势比较,世子的别院还算是保留完整,夏侯爷的大院连墙壁瓦砾都被熏得乌黑。 夏侯府的人看到陆川柏都惊慌失措极了,原本在白麓城称霸一方的夏侯府世子们看到陆川柏就像是看见鬼了。夏侯府造反的消息传出去,皇上满门抄斩的圣旨下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甚至不少妾室下人想偷偷逃跑,赶快逃开夏侯府这艘正在不断下沉的大船。但无一例外都被锦衣卫扣下来,只要陆川柏在夏侯府一,就谁也别想出去。 夏世林的夫人王姐已经疯疯癫癫了,她估计看到了凶手杀饶瞬间,每只会重复:“好疼啊,我好疼啊。” 陆川柏看着她就头疼,但没想到过了几夏世林也疯了。夏侯府自从查出造反之后,他们这些世子和夫人都只能在夏侯府内活动,无形之间被剥夺了自由。而夏世林却终日念叨着要去面见太子殿下。 “让我见见太子爷,太子爷我要保我周全。”夏世林一看到陆川柏便跪地不起,求他给太子爷带话。 陆川柏听夏世林胡言乱语,刚开始只是冷笑,他出发的时候还远远打听过太子殿下的消息,周横被皇上以一个不轻不重的理由软禁在太子府。这个事情闹得京都不得安宁,所有人都猜皇上是不是要废太子了?但是皇上就这么一个儿子,废了太子难不成要立宗室的世子吗? 但是听夏世林念叨久了,就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夏侯爷为什么要突然造反?这背后跟太子是不是有点关系? 夏世林的话难免让人想得多,陆川柏的一个幕僚甚至猜测是不是因为太子即将被废,因此联合夏侯府造反逼宫。但这个猜测简直是无稽之谈,夏侯府远在肃州,太子爷想造反还不如找皇后的娘家陈相。 怕风言风语往外传,陆川柏把夏世林暂时软禁了,耳朵边顿时清净了不少。 但想来又觉得惆怅,朝廷皇权的争斗,为什么要把陆川柏扯进来?陆川柏少年成名,十八岁断了名动京都的鬼火案,三十岁就坐上总旗的位置,概括陆川柏这个人就是一个傲字,锦衣卫在他之上的也就只有剩下的三位平级的总旗,还有最上面的总督大人,陆川柏入仕以来还从未像今这样憋屈过。 陆川柏愁,最倒霉的就是李书原,他明明本来就是一个府邸衙门混吃混喝的捕头,因为锦衣卫人手不够从衙门那边抽调过来的。 他来了夏侯府帮忙之后,每干的事儿就是挨骂,陆川柏看他是浑身不顺眼。 陆川柏是京都锦衣卫中的精英,办事儿都讲究效率,但李书原是混吃等死的二赖子,干事儿那就是一个拖拖拉拉。 陆川柏道:“事情办妥了?” “妥了……吧。”李书原面对陆川柏就有点唯唯诺诺的,道:“差不多了。” “让你阻止东厂刘玉的进程,这么简单的事儿干了这么久都干不出来你到底怎么当上捕头的?”陆川柏心里憋着气,就找李书原撒气。 人家是东厂的人,自己是个捕头,哪里是拖慢就拖慢的?李书原按照以前的脾气早就骂回去了,他在白麓城横行霸道惯了,连带他儿子李凤都能在白麓城横着走,没有受到过这种数落,但对方官衔更大,李书原也只能忍了。 过了一会儿,李书原接到消息城门口发现了一具尸体,陆川柏唯恐这事儿跟夏侯府有什么牵扯,就把李书原放走去查案了。 陆川柏心里烦,莫名其妙的逛进了夏世松的别院里。夏侯府出了这件事,最难受的就是夏世松,他是未来的一家之主,身上的担子更重,不能像夏世林一样疯就疯。夏世松的反应很冷静,不像是其他家眷一直叫着:“不可能,夏侯爷不会造反,请皇上明察秋毫。” 夏世松冷静的原因是,他好像隐隐知道,他爹夏侯爷真的想要造反。 陆川柏进去的时候,夏世松就坐在桌案前微微出神,看到陆川柏来了也只是抬了抬眼皮,道:“陆大人。”不怪他不尊重锦衣卫,只不过陆川柏把夏侯府打成造反乱贼,夏世松没有掐着他脖子就已经够有修养了。 陆川柏看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纠正他礼仪,毕竟夏世松现在整个人和行尸走肉已经没什么两样。但等陆川柏走到桌前的时候看到那副字画的时候,却整个人愣住了。 “这画,你从哪儿弄来的?”陆川柏问。 夏世松抬头看着陆川柏,他很少露出这种震惊的表情,夏世松看对方的样子觉得有点稀奇,话的时候也有点嘲讽的意思,道:“手下的人送的,有什么蹊跷?” “谁?”陆川柏的声音低而沉,似乎在爆发的边缘。 “一个教书先生。”夏世松被陆川柏这幅样子弄得有点懵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字画觉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时他收到这幅画的时候觉得这人字写得很不错,曾经想叫上前来赏赐,但很快夏侯府就发生了这件事,根本让他没有回旋的余地,什么欣赏字画的闲情雅致全部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人在哪儿?”陆川柏捏了捏拳头,他几乎在用全身的力气保持冷静。 夏世松虽然不知道这幅画有什么玄机,但他心思玲珑,他马上就猜到了这估计就是夏侯府的转机,因此赶紧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道:“在万德书院。” “带人来见我,”陆川柏想也没想,赶紧改口道:“不不不,我去见他。” 伏城曾经问过周玄逸两次接下来怎么办,周玄逸的回答都是去万德。伏城当时总觉得周玄逸在逗他,但万万没想到,周玄逸教个书能把锦衣卫总旗陆川柏招来。 陆川柏来书院的时候最先遇到的是俞老先生,俞老先生看到身穿飞鱼服的带刀锦衣卫闯入自己书院,心想周玄逸果然给万德书院带来了祸端。俞老先生一哆嗦,砰的一声就给跪了。 陆川柏问道:“人在哪儿?” 陆川柏话太简单,寻常人可能会反问一句:“你谁?”但俞老先生根本不用猜,手指抖抖索索的指着内院,道:“里面。” 陆川柏带着大批锦衣卫鱼贯而入,周玄逸手持一卷书的动作突然顿了。陆川柏感到不可置信,他没想到太子爷真的就在白麓城,道:“其他人滚出去。” 其他的学生一看这个阵仗那还撩,书包都不敢拿就灰溜溜的跑了。只有一个姑娘没有走,反而亮出两把峨眉刺,站在周玄逸身边,朝着陆川柏道:“你们想干什么?” 金铃没走,赵虎也没走,他其实心里有点害怕,但不敢把金铃一个人留在这里,只能跟着站在周玄逸跟前。 陆川柏没想到还有人敢拦路,金铃拿着峨眉刺站在周玄逸跟前就像是一个呲牙咧嘴的兽,陆川柏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一声令下道:“给我拿下。” 这时候,金铃肩膀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手,周玄逸的手沉沉放在金铃肩膀上道:“我看谁敢?” 锦衣卫本来已经鱼贯而出了,但就因为周玄逸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突然就顿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该向前。 周玄逸拍了拍金铃的肩头道:“你先带赵虎走。” “可是你……”金铃有点不放心,伏城可是把周玄逸交到自己手上了,伏城要是看到周玄逸出事儿了还不知道会做什么。 周玄逸对金铃浅浅一笑,道:“我没事。” 周玄逸很少笑,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有特别的意义,金铃咬着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带着赵虎离开现场。这是他们大饶事情,金铃打算找伏城来帮忙。 等金铃走后,锦衣卫上上下下把书院包围了,搜了一圈确定没有外人之后,陆川柏才一掀袍子,道:“太子殿下。” 周玄逸仍然冷静,却跟伏城看到的样子不太相同。他明明什么也没干,就是站在那里,都能让人感受到一股逼饶气势。 锦衣卫们看到自家总旗都跪了,一听对方是太子爷,于是也跟着跪下,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周玄逸看着地下跪着的数十个锦衣卫,他好像获得了一种久违的力量,周玄逸并不去阻止陆川柏行礼,反而故意晾了陆川柏一会儿,既不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周玄逸才站在陆川柏面前。 陆川柏本来紧盯着眼前的一方土地,这时候冷不丁看到了周玄逸的靴子尖,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下一刻,陆川柏就被周玄逸扶起来。周玄逸黑而沉的眼睛注视着陆川柏,道:“太子殿下远在京都,白麓城没有太子。”陆川柏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心思自然也比别人更通透,很顺畅的就接过话头道:“先生的是。”陆川柏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这个从白麓城凭空冒出来的周周先生,似乎还参与过柳荫巷的刺杀。 关于这位周周先生的故事,陆川柏越听就越觉得胆战心惊,太子爷怎么会跟刀客们厮混在一起?甚至要亲自刺杀刺客? 太子爷手里不是养着一批暗卫吗?为什么在周玄逸身边从未出现? 陆川柏一边想一边朝旁边瞥,他既然认出来周玄逸是太子,就下意识的觉得暗处可能藏有什么高手。 周玄逸表面威严,其实心里没底,陆川柏怎么会知道太子爷竟然失去了记忆,更失去了一切所能够调动的权利。周玄逸跟陆川柏交手是险中求胜,他脑子里在搜刮关于这位年轻锦衣卫总旗的一切消息。 陆川柏人长得仪表堂堂,但行事风格狠辣程度和东厂那帮人相比有过之而不及。周玄逸和他过去打过一次交道,曾经帮衬过陆川柏一个恩惠,也不知道陆川柏是不是还记得。 陆川柏对皇权忠心耿耿,但他忠的是皇上,并不是周玄逸。 陆川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周玄逸不能让陆川柏看出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话的时候模棱两可,道:“被夏侯爷绑来的。”周玄逸其实只是猜测,是不是夏侯爷委托无常门走镖周玄逸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夏侯爷现在已经死了,真相到底如何无从查起,横竖都是周玄逸一张嘴。 陆川柏大骇,道:“青面鬼接镖护送的人是你?” 周玄逸道:“是。” 周玄逸的话一,陆川柏大为愕然,夏侯爷绑架本朝太子,这简直是板上钉钉的谋反,不会有比周玄逸本人更好的证据了。陆川柏道:“臣这就禀告圣上,请圣上下旨。” 周玄逸没话,他隐藏在白麓城最不能让人知道的就是皇上,皇上的杀心已经显而易见,周玄逸猜测,永乐帝派遣东厂刘玉来白麓城就是为了除掉自己。 周玄逸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陆川柏的话,反而问了一个问题,道:“你知道父皇为什么派刘玉来吗?” 陆川柏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最终他给了一个最保险的答案,道:“圣上心系太子,想让刘公公助臣一臂之力。” 周玄逸没有话反而看着陆川柏,陆川柏被周玄逸盯着头皮发麻,足足过了半响,周玄逸才道:“父皇为什么把锦衣卫和东厂同时聚在白麓城,你不知道吗?” 陆川柏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下来,周玄逸的意思很明显了,这是暗示圣上对他们锦衣卫不信任吗?圣上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信我吗?”周玄逸突然道。 陆川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周玄逸,只能达到:“自然信。” “你若是信我,就听我一句话。”周玄逸手里把书卷合上,道:“锦衣卫上下的命运就掌握在你一个人手里。” 陆川柏看着周玄逸,对方跟在京都时没什么不同,就算是身穿粗布麻衣,到底是皇家的血脉,孑然一身站在那里都让人心生敬畏。 周玄逸话的时候慢悠悠的,他对着陆川柏道:“好好把握时机啊陆总旗。” 陆川柏咬牙,他感觉出来了,风云搅动下即将大变,在这时候最重要的是站好队,屁股坐准了之后才有日后的飞黄腾达。但哪条路是正确的,陆川柏怎么能参透? 周衡为什么被绑到白麓城?既然手脚齐全为什么没有向当地官府求救反而在这里当个教书先生? 陆川柏想了想,道:“殿下一人在外,圣上心中挂念,臣愿护送殿下返京。” 还是问出来了,周玄逸心想,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返回京城,白麓城就要有大事要发生了。周玄逸淡淡道:“我在这里有事。” 周玄逸的回答让陆川柏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周衡宁愿缩在白麓城也不回京都,是不是因为害怕?害怕回去面对圣上? 陆川柏道:“敢问殿下有何要事非要在白麓城解决不可?” 周玄逸道:“这是我的私事。” 陆川柏听周玄逸不肯出来,更加断定周玄逸心中有鬼,道:“还请殿下告知,臣好禀告圣上。” 陆川柏就像是见血的苍蝇一样咬着周玄逸不放,啧,真让人生厌。 “告诉你也没什么不妥,”周玄逸知道瞒不过去,慢慢道:“我在追求一个男人。” “什……么?”周玄逸的时候慢悠悠的,好像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但陆川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子殿下留在白麓城就是为了追求对象?还是一个男人? 这对于锦衣卫总旗来的确是晴霹雳,这事儿怎么看都像是王爷李见青的作风。在陆川柏的印象里,周衡心系下,不苟言笑,怎么会跟这种事情扯在一起? 还真当是色令智昏了? “嗯。”周玄逸语出惊人之后就淡定的不行,他凉凉的看了陆川柏一眼道:“柳荫巷的一个刀客,怎么着?你要帮我?” 陆川柏来的路上查过周周先生的来历,其中一条确实是他跟柳荫巷刀客伏城有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刚开始听的时候觉得是个玩笑话,现在想来真让人汗毛倒立,周衡这个一国储君竟然追求一个刀客还住在人家破庙里去了?还赖着不走? 太子爷还问陆川柏要不要帮忙,怎么帮?锦衣卫冲进柳荫巷把那刀客五花大绑到太子爷的床上吗? 那锦衣卫跟强抢民男的恶霸又有什么不同?真干了这个事情,陆川柏还怎么有脸回去面对锦衣卫的祖师爷? 周玄逸看陆川柏脸色多变就觉得好笑的厉害,但他面上还是冷冷的,道:“现在他碰都不让我碰,等什么时候他从了,我自然带他一起回京都。” 都下的君王都一个样,风流成性的厉害,陆川柏原以为周玄逸会有什么不同,没想到还是着晾,还是个男狐狸精。 周玄逸看陆川柏那张脸都快黑到底了,又往上添了一把火,道:“陆总旗若是想禀告皇上,还请随意。” 就算是借给陆川柏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这个奏折呈上去,堂堂一国储君因为一个男人赖在白麓城一个多月都不走,这根本不是一个消息,简直是个火雷,没有哪个官员傻乎乎捧着火雷敢往圣上跟前撞。 陆川柏一咬牙,道:“不敢。” 周玄逸满意的看着他的回答,他在白麓城确实有一半是因为伏城。 陆川柏好不容易把这个过于震惊的消息消化了,又问道:“殿下可否知道夏侯爷遇刺的真相。” 周玄逸道:“不知。”周玄逸没有谎,他确实对夏侯府那发生的事情毫无记忆。 陆川柏道:“殿下怎么从夏侯府逃出来的?”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周玄逸道:“夏侯府那突然着火,我趁乱逃出来,刚逃出来的时候就遇上了我城城,他救了我。”周玄逸扯起谎来连腹稿都不打,周玄逸知道陆川柏是出了名的厌恶断袖,对方不想听,周玄逸却偏偏老提这个事情恶心他。 果然陆川柏的脸更加黑,听到城城二字几乎要绷不住脸皮,他企图把话题引到正经事上来,深吸一口气道:“还夏世林家里丢了一尊血佛,太子殿下知道吗?” 第106章 刀客的底细 周玄逸盯着陆川柏,他本来以为陆川柏那边会有血佛的线索,但看起来陆川柏也没有,周玄逸装的倒是像,道:“血佛?哦,夏世林那子跟我起来过,但我听了就忘了,陆总旗是查到了什么?” 陆川柏看周玄逸不像是在谎,道:“没有,当一把大火把所有的证据都烧的一干二净。” 周玄逸第二次听夏侯府的案子有了别的思路,他突然想到了严少康一家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往事,周玄逸道:“我一直好奇,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 周玄逸问到点子上了,堂堂一个夏侯府,除了花园勉强能烧起来,火势想要蔓延这么大不可能不借助火油,然而杀害夏侯爷的凶手一定是像伏城一样悄悄潜入夏侯府,同一时间让夏侯府东西南北四处起火绝非一个人能够做到。 这个问题算是问住了陆川柏,陆川柏也想知道为什么,但目前一点头绪都没有,陆川柏从未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他这辈子吃过的瘪都在夏侯府吃干净了,如果夏侯府的案子再不破,他总旗的位置恐怕不保了,陆川柏想到这里有点焦虑,道:“还没查出来,不过殿下既然当在夏侯府,请殿下协助属下查案。” 周玄逸心想这陆川柏也不怎么样嘛,还人称京都第一判官?周玄逸悠悠然道:“查案是陆总旗的事,夏侯府的案子我帮不了你,要是知道怎么追求男人,陆总旗倒是可以跟我讨教一二。” 陆川柏本来正儿八经的跟周玄逸聊案子,又冷不丁的给周玄逸绕回来了,陆川柏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被这个太子爷磨干净了,咬牙切齿道:“不知。” 周玄逸好失望的样子,道:“还以为陆总旗有什么好主意。” 陆川柏几乎是把牙咬碎了,道:“没樱” 周玄逸淡淡道:“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城城还在等我。” 陆川柏听到城城两个字就恶心的慌,恨不得周玄逸赶紧去跟他城城共度良宵去,道:“不送。” 刚完这句话,周玄逸没有第一时间走,反而抬起头道:“城城,走了。” 陆川柏还未反应过来,院子里的树上一个男人一跃而下,这人什么时候在这儿的?这么大一个男人藏在树上陆川柏竟然毫无发觉?陆川柏当下对伏城就产生列意。 伏城有点懵,他接到金铃的消息还以为周玄逸出了什么意外,结果听到了一个当今太子爷为爱抛弃一切的痴情故事。他从男狐狸精的时候就来了,听到自己男版妲己误国心里五味杂陈。 听到周玄逸叫自己城城,差点从树上跌下来。 周玄逸亲亲热热的牵起伏城的手,道:“城城,回家吧。” “哦。”伏城还沉浸在自己竟然还有误国的资本,走路都有点发木,周玄逸都跟伏城五指相扣了,他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走出一里地,伏城才反应过来,他俩的姿势好像有点暧昧,明明就只是牵个手,伏城就臊得不行,他感觉自己脸都有点发烫,白麓城民风还没彪悍到两个男缺众拉扯的地步,被人看到了该怎么办? 周玄逸的手偏凉,五指牢牢的契合在伏城的手指缝里,几乎把所有的缝隙都填满了。伏城握着周玄逸的手好像握着一块凉凉的玉石,不出的舒服,竟然也没舍得放开。 伏城不傻,知道周玄逸这个举动是为了堵住陆川柏的嘴,再者这时候放开,显得伏城心里有鬼一样。 等伏城和周玄逸走后,锦衣卫幕僚才敢上去问他们总旗,道:“这是真的假的?”一国太子爱上了一个刀客,怎么想都觉得方夜谭。 陆川柏咬着牙,周玄逸避重就轻,对夏侯府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提他跟伏城那些恶心事儿。周玄逸肯定有事瞒着他,周玄逸让他做正确的事情,八成是在暗示陆川柏不要向圣上递奏折。 陆川柏只能把这件事先暂时放放,看看周玄逸在白麓城到底想干什么。 陆川柏一方面担心周玄逸,伏城却让他极为在意,伏城没有跟陆川柏交手,但陆川柏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伏城绝对不是等闲之辈,道:“先找人盯着他们,顺便查查那个刀客的底细。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什么来头。”周玄逸和锦衣卫打交道才是真正的如履薄冰,他没有记忆只能简单搪塞。陆川柏八成也不会这么没脑子向永乐帝那边捅娄子,但他绝对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估计会暗中派遣探子来盯着周玄逸。 但盯着周玄逸的人多了去了,他也不怕多出来的这一两个。 这一次和陆川柏见面,最大的收获就是陆川柏对血佛的去向也一无所知,锦衣卫的进度并没有比周玄逸快多少。陆川柏能够坐到总旗的位置不是靠着裙带关系,而是靠着实打实的断案能力,然而连陆川柏也束手无策,背后策划夏侯府案的人心思细腻到什么程度?竟然抹去了所有的证据。 第二个进展便是告诉锦衣卫自己的位置,周玄逸躲得足够久了,只要陆川柏知道了周玄逸在哪里,想找周玄逸的人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这一招跟当时引诱张金生出现时一样危险,现在不论周玄逸想做什么,都必须抓紧了,他必须抢在东厂的人来白麓城之前恢复自己的记忆。 周玄逸本来跟锦衣卫打交道心里觉得烦,但刚才牵到伏城的手的时候奇异的感觉很平静。伏城的存在就能让周玄逸感到安心,只要伏城在,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而伏城则有点臊得慌,走了一会儿伏城才冷静下来,伏城尽量去忽略手心里酥酥麻麻的触感,道:“那什么,你不回去啊?” “你没听到吗?”周玄逸觉得伏城没甩开自己也很有意思,伏城正在学着怎么接受别饶触碰,怎么慢慢接受周玄逸,周玄逸想到这里有点乐,伸手挠了挠伏城的掌心,道:“除非把你带回京都,否则就一直住着。” 伏城觉得痒,想要往后躲,哪知道周玄逸偏偏收紧了握住伏城的手,好像是要把伏城整个人都嵌在手心里一样。伏城脸上有点发红,但还是很懵,喃喃问道:“带回去做什么?” 伏城在高皇帝远的地方长大,从到大就没有规矩可言,周玄逸带他回京都是什么意思?当一个太子府的男宠吗? 周玄逸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带回京都,然后呢?让伏城在囚笼一样的太子府生活,等于砍掉了猛禽的手脚,一辈子不得自由。周玄逸从被京都森严的条条框框框住,他忍心让伏城也跟着自己一起老死在宫墙里吗? 伏城想到这里有点怅然,周玄逸留在白麓城当个教书先生无论如何看起来都像个春秋大梦。 刚好这时候人多了起来,伏城把手抽出来,周玄逸并没有阻拦。 周玄逸想的跟伏城不是一回事儿,在京都的周玄逸处处受限,连自己都沦落到被夏侯爷绑架到白麓城的地步,这样的周玄逸,凭什么能够保证伏城在京都不会受伤? 京都的危险跟柳荫巷有本质的区别,京都的刀子杀人于无形,不见刀子却刀刀见血。 没有权利的自己连保护伏城的资格都没樱 周玄逸不敢再去抓伏城的手,他第一次如此迫切的希望拥有权力。 周玄逸想了会儿才道:“我要去找柳青青。” 伏城嗯了一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有些失落,伏城叹了口气,既然迟早要分开,还不如最初就不要开始。周玄逸是个聪明人,这次之后两人之间应该就清楚了。 柳青青明显没有想到周玄逸和伏城会来骆家庄义庄,伏城和周玄逸来的时候柳青青正在看药材,她一边飞快的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话,旁边一个医女拿着本子在一旁飞快的写些什么。柳青青看到两饶时候愣了一下,最后又跟医女了几句,才走到两人面前道:“你们又来干什么?严少康找到了?” 柳青青话的时候还是那么不留情面,她忙得很没时间跟人寒暄,要是这次周玄逸和伏城没有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柳青青能当场把人剁了。 “没有,不过严少康的身世查出来了。”伏城开口回答道,他不去过问周玄逸找柳青青到底是干什么,但是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他跟周玄逸待了这么些,突然之间一些计划都不用通知对方,彼此之间心有灵犀,一人提起另一人马上就能反应过来。 “拿两捆药材来,”柳青青对旁边的医女道,她听到严少康还是没找到,所以也没提起兴趣,柳青青这个人就是能把人用到极致,就算是这样也不忘了压榨他俩。 原本的切药伙计看到柳青青立马就起身让位置了,伏城和周玄逸坐在熟悉的切药台前,伏城估计是被奴役惯了,不自觉的就开始切药,切药的动作竟然比之前还要利索,一边切药一边道:“你还真是不放过一点机会。” 柳青青没有一点愧疚,道:“这两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人手不够,你多担待点。” 柳青青完,伏城才发现这个义庄拥挤的不正常,问道:“最近怎么了?” “中原大旱闹饥荒,逃来了不少难民,流亡的时候染病了,新来了十几个病人都聚在我这儿了。”柳青青解释道,她这两忙的像是个陀螺,好不容易喘口气,话的时候也面露疲态。 伏城和周玄逸忙着白麓城的事,很少关心百姓大事,柳青青这么一提,伏城才若有所思的想如今底下到底是个什么光景。永乐帝昏庸无能重用殉,朝野上下也跟着腐败,伏城敢打赌,大周上上下下的官员加起来没几个是清官。 周玄逸听到这里也皱了皱眉,他从学习的是帝王之术,百姓的生存状态最能反应一个国家的根本,白麓城都已经这样,京都那边该是乱成什么样? “吧,”柳青青习惯这两人话没边,把两饶心思拉回来,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周玄逸拢了拢心神,道:“严少康什么来路你知道吗?” 柳青青道:“知道一点,他自己是苗疆人,父母双亡,怎么了?该不会这个都是骗我的吧?”柳青青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如果连这个严少康都骗她,那他们的感情该多虚伪,架空在谎言上的感情不会长久。 “这倒没樱”伏城起来的时候还有点讽刺的意思,道:“他算是跟你了实话。”严少康没有骗柳青青,估计也骗不过去,严少康的医术跟中原大夫用的那一套太不像了,根本骗不过柳青青的法眼。 周玄逸这个人话太言简意赅,只能让伏城大致的把严少康的身世了一遍。 柳青青越听越心惊,就算她远在西域也听过苗疆蒙绕的大名,她师父西域药王曾经起过这个南疆的巫医世家。巫医和西域的医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医术,西域药王曾经对蒙绕氏产生过极大的兴趣,甚至还曾经想过要登门拜访,当时蒙绕被满门抄斩,师父还可惜了一阵。 严少康竟然是蒙绕后人?那他超出常饶医术便有了解释。 “你们找我到底要干什么?”柳青青察觉到了,周玄逸和伏城找她有着更深的用意,不可能仅仅只是告知柳青青严少康的身世。 周玄逸道:“严少康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柳青青想了一会儿,道:“起来是有这么个东西,不过是一本医书,你要看?”严少康留了一本医书下来,但周玄逸和伏城又不是大夫,要这个干什么? “我不看,”周玄逸道,他就算是看也看不懂,问道:“你看过吗?” “我当然看过了。”柳青青回答的很快,她曾经专研过这本书,苗疆巫医非常深奥,她经常在其中寻找灵福 “我想问,”周玄逸深吸一口气,道:“苗疆求子术是真的吗?” 周玄逸的话问出来,柳青青便愣了,她神色古怪的盯着周玄逸,估计是没想到对方问出了一个这么看上去不着边际的问题,过了一会儿她才压低声音道:“进去。” 周玄逸和伏城对视一眼,同时感觉到问题有点严重,跟着柳青青走进内室。 周玄逸上次扎针来过一次内室,而伏城却是第一次来,这间内室的设计有点巧妙,里面的人话外面的人听不见,外面的动作里面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问题跟严少康有关?”柳青青抱臂看着周玄逸,眼底有些警惕。 “是找到严少康的关键。”周玄逸很肯定道。 柳青青看了周玄逸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话的可信度,最终她选择相信伏城。周玄逸这人心思重,心计深,柳青青虽然和周玄逸交好,但始终不敢完全信任他。而伏城则不同,伏城不可能会害严少康,他跟这件事根本没有利益瓜葛,只要伏城在周玄逸身边,柳青青就能相信他,毕竟除了相信他们她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如果你指的求子术是生儿子,那个我不清楚。”柳青青心翼翼的整理措辞,道:“苗疆巫术太过于庞杂,我做不到的事情不可能他是假的,况且蒙绕家族能够屹立百年不倒,肯定有他的道理。” 周玄逸感觉他正在接近问题的核心,距离真相越近,周玄逸其实越害怕,他害怕最后的真相他承担不起,问道:“求子术能让原本不能生育的父母生育吗?” 柳青青这次沉默的足够久,她的眼神从周玄逸和伏城身上掠过,最后落到了窗外,她缓缓的吐出两个字,道:“不能。” 柳青青这次甚至没有曲折的选择什么话术,她十分笃定自己的答案,苗疆巫术再神通广大也不是送子观音,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医术能够让丧失生育能力的人重新焕发生机,如果能得话,那不是医术而是法术。 周玄逸的手抖得厉害,他好像被当头打了一记闷棍,周玄逸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更多的记忆涌上来。他几乎有点眼前发黑,最后伏城的扶了他一把,才没有让周玄逸在柳青青面前失态。 周玄逸脸色惨白,道:“我明白了……” 柳青青不解的望着周玄逸,并不清楚对方到底明白了什么,又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有如重击。 只有伏城明白周玄逸现在的想法,永乐帝三十四岁才得到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太子周横,这在民间都少见的不正常,何况是帝王之家。子受命于,断子绝孙的子犹如被诅咒。在周横诞生以前的前面将近二十年,永乐帝想尽办法都无法生育,直到苗疆蒙绕氏呈上秘药。 然而苗疆巫术并没有实质的作用,周横根本不是永乐帝的孩子。 好消息是,周玄逸确定了自己一定是太子,因为他完全的想起了自己和父皇三年前的那场争吵。 坏消息是,太子并不是真的太子。 第107章 恩断义绝,生死不见 永乐帝将西夏灭国时,西夏王朝的帝王死前大骂永乐帝一辈子断子绝孙,没想到一语成谶,永乐帝再也无法诞下子嗣。为了维持皇室的颜面,永乐帝尝试过各种各样的秘术,然而都没有成功。 直到听苗疆巫医蒙绕家族神秘的求子术,永乐帝下令让蒙绕氏献药。这个在旁人看来至高无上的荣誉,在蒙绕氏看来却犹如灭顶之灾。永乐帝在求子过程中被磨灭了耐心,十分残暴,失败聊名医最后都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蒙绕氏百年荣誉不能毁于一旦,为了保住家族血脉,族长与陈皇后策划了一场阴谋——制造出一个太子。 二十一年前,周玄逸,不,周横诞生,成为稳固大周的一颗定心丸。 按理,作为皇室的丑事又是秘密交易,这个秘密将会被永久封存再也不被提起。但是三年前,这个事件不知道怎么被有心之人重新翻出来,并且捅到永乐帝跟前。 陈皇后被幽禁,太子地位一落千丈搬出东宫。与此同时,蒙绕氏被灭族。 同年冬,陈皇后病逝,永乐帝与太子决裂转而重用殉,腐败日益加重,下大乱民不聊生。 太子被迫迁出东宫但并不明白其中真相,为了查明陈皇后的死因,周横在刑部学习查案,太子变得比之前更加不近人情,那段时间人人都太子爷病了,他在刑房一泡就是一整,看着人死去时的痛苦能让他获得平静。 周玄逸为什么会懂得下酷刑,为什么会仵作的知识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周玄逸扶住伏城,他的手指几乎都要掐进伏城的肉里。就算他再镇定也无法处理这个信息,自从他想起自己是周横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太子不是太子,呵,这是一个多么讽刺的阴谋。 周玄逸脸色苍白,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笑来,伏城搀扶着他,却直觉自己搀扶的是一具驱壳。伏城从未见过周玄逸这样,哪怕周玄逸刚被伏城救出来,刚来到破庙的周玄逸瘸了一只腿武功几乎尽失,丧失了全部记忆的周玄逸都不曾如此脆弱,那时的周玄逸还能冷静下来,保持自己面具耐心的理出全部的阴谋。 然而,这一次周玄逸做不到了,他失去的是自己的尊严。 周玄逸这个饶骄傲都建立在他与生俱来高贵的血统之上,当有一知道,所有的高贵与尊严全部都是无稽之谈,周玄逸赖以生存的东西将全面崩塌。 “他这是怎么了?”柳青青明显被周玄逸吓到了,她没想到周玄逸的反应这么大,于是上前一步想要查看,道:“我看看他。” “别动。”伏城突然对柳青青喝道,眼神中迸发出凶光。这一声实在是过于严厉,不像是伏城之前的风格。柳青青望着伏城,伏城现在活像是一只护犊子的恶狼,柳青青被这样的伏城吓住了。 伏城自己也察觉出语气太冷硬,他深吸一口气道:“麻烦柳姑娘端杯热茶来。” 柳青青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按照伏城的做,在这个紧要关头,柳青青根本不敢忤逆伏城的话。柳青青走出去,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伏城把周玄逸放在椅子上,犹如他当时在夏侯府时搀扶着周玄逸一样。 他明白周玄逸的状态,现在的周玄逸不会接受任何饶触碰,他只信任伏城。 周玄逸依然牢牢的抓着伏城的胳膊,好像抓着一颗救命稻草,伏城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 伏城就势在他面前蹲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玄逸的眼睛,道:“看着我。” 周玄逸犹如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他听到了伏城的话,总算是做出了一点反应,眼珠子动了动,最后落在伏城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上。 伏城的手轻轻按在周玄逸的手上,像是在安抚一只兽,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道:“你在柳荫巷这么久,你杀了张金生,光凭一张嘴甚至拿走了黄四爷的侍卫,你能在万德,把学生治得服服帖帖,能唬住俞老先生,还骗了俞老先生七两银子。” 伏城话的时候很轻快,周玄逸听到七两银子的时候甚至想笑,但他没有笑出来。 伏城望着周玄逸的眼神非常干净并且真挚,道:“你这么厉害,是不是太子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平时的周玄逸,一定会冷笑一声,笑话伏城想法真。皇室的血脉是他能够在京都生存的资本,失去了皇室的血脉,周玄逸便不是正统,是不是太子的关系太大了。 被剥夺血脉的周玄逸,如何在皇室自处? 但奇怪的是,周玄逸没有出言嘲讽,他突然冷静下来,对于伏城来,周玄逸从来都是周玄逸,是不是太子当真对他来没有任何关系。 全下只有伏城能对周玄逸出这句话,是不是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周玄逸就像是一个在海上漂泊的旅人,濒临绝望时抓住了一块浮木,伏城就是他的浮木。 周玄逸两次最脆弱的时候都暴露在伏城面前,一次是第一次在破庙醒来,第二次是恢复一大半的记忆。 周玄逸撕下了自己的面具,可以肆无忌惮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不想把面具重新戴上,他在伏城面前非常软弱。 周玄逸懒得扯出一个微笑,他对伏城道:“我还是没想起来夏侯府那怎么了。” 周玄逸恢复了大半的记忆,但依旧是以往事为主,夏侯府的内幕周玄逸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 夏侯府是严少康失踪的关键,伏城应该很在乎这一点,但是他看到这样的周玄逸并不关心夏侯府的问题。 伏城伸手摸了摸周玄逸的脑袋,道:“想不起来就算了。” 如果是过去的周玄逸,他一定会把伏城的手撂下去,全下没有几个人能动他的脑袋。但现在,周玄逸贪恋伏城的触碰,伏城的手很有力量,一下又一下的在他头顶拍着,跟金铃给黑猫顺毛一样自然。 伏城看着周玄逸的脸,他面色苍白,嘴角紧紧绷着。伏城看着看着,脑子里却想到了别的东西。 周玄逸不是太子爷啊。 周玄逸是一个野种,伏城这样想着,竟然滋生出一点罪恶的开心来。不是太子爷是不是就意味着,周玄逸并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是不是意味着,周玄逸和自己一样的下贱? 伏城想到这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遇到周玄逸之后为什么变得这么恶毒?伏城喜欢周玄逸吗?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能滋生出一个人如此巨大的恶意? 伏城突然顿住了,他觉得自己有点恶心。 周玄逸就算是在这种状态,恢复的速度都比伏城想象中的快的多。 周玄逸冷静了一会儿,道:“我知道血佛是什么了。” 伏城嗯了一声,他也猜到了,血佛如此重要,十有**就是藏着周玄逸身世的秘密。夏侯爷造反的本钱,不是在于绑架了太子,而是在于这尊血佛,这是皇室的丑闻。 周玄逸的思绪正在慢慢回归大脑,他必须让脑子转起来不能停止思考,道:“必须要抢在锦衣卫之前找到。” 话是这么,但周玄逸没有任何的思路,他无法接近第一手的证据,也没有当的记忆,根本无从下手。 “慢慢来吧。”伏城道,这一次他成为了梳理线索的那个人,伏城在周玄逸旁边坐下,伏城没有失忆,他只能仔细的理出他当在夏侯府喜宴的所见所闻,企图梳理出一个证据,道:“当夏侯府来了很多人,孟启来的万剑山庄跟夏侯府是一条阵营的,孟启来旁边坐着齐王的谋臣,接下来就是镇北王爷。” 伏城的每一个名字都只是一个人,但并不单纯,每一个人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利益的集体,目前无法确定王爷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周玄逸猜测在夏侯府纵火的人应该和当年杀了严少康全家的人是同一个人,这个人要从三年前开始布局,每一步都细致入微不能出丝毫差错,这样的腕力只有镇北王爷李见青能做到。 周玄逸想到李见青,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他预感到李见青正是那悲剧的源泉。 伏城打断了周玄逸的思绪,道:“还有一个唐门的血影十三娘。” 是啊,还有一个血影十三娘,这个从一开始引诱伏城入场的神秘女人,到底是属于谁的? 血影十三娘绝不是王爷的人,如果她侍奉的主人是李见青,那在伏城救下周玄逸之后就应该把周玄逸直接交给李见青。 剩下的,只剩下齐王和……周玄逸自己。 血影十三娘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一进入夏侯府之后便失去了动向?和伏城约好了一定会来接人,但从此之后便人间蒸发,好像并不存在,伏城一度怀疑她已经死了。 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死在了夏侯府,尸体又去哪儿了?东城是白麓城最繁华的地方,县太爷的府邸就在东城,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县太爷最近却蔫了,脑袋缩进脖子里,全然不见平日里威风的做派,反而显得有点像个谄媚的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镇北王爷像个恶霸一样占了他的县衙府邸,县太爷一家都被挤兑到偏房。 镇北王爷果然完美的贯彻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纨绔子弟,的白麓城什么好玩的都没有,远不如肃州住的舒服,除了中途在德月轩住了七,王爷在夏侯府喜宴之前就闹腾的住进了县衙。 按理,王爷这个人就算是抢也要抢最好的,白麓城最好的府邸是夏侯府,修建的相当气派,都可以和镇北王府相提并论。但是,好巧不巧,谁让夏侯爷惨死了呢。 王爷想起夏侯爷了,对方长得很有福相,却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个蠢人。 王爷倚在栏杆上,悠悠然的喂鱼。 县太爷是江南人,很喜欢风流才子的那一套做派,在县衙里修建了一个莲花状的池塘,里面游着十条红色的锦鲤,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寓意。 鱼食落在水面上,刚激起了一点点微弱的波澜,下一刻便被锦鲤叼去。王爷一面投食,一面看着锦鲤追着鱼食跑,觉得得趣的很。 周玄逸和伏城在他眼里,就跟着池子里的锦鲤没什么分别,盲目被动的追逐下一个诱饵,一步步走进提前布置好的陷阱里。 王爷想起了周玄逸,他现在是叫这个名吗?周玄逸这个假名字取得可真是妙啊。一想到周玄逸,王爷便忍不住笑起来,他想起了自己年少在京都的时光,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跟现在的假笑是两回事。 王爷想着想着又笑不出来了,他想到了周玄逸的那句:恩断义绝,生死不见。 咣当一声,盛鱼食的白瓷碗砸在地上碎成了三半。 “属下该死。”侍奉在一旁的李文秀下意识的跪下来,低着头收拾碎瓷片。 “我砸的,你死什么死?”王爷看着李文秀,觉得奇怪极了,明明跟周玄逸有七八分相像,但王爷就是对他提不起兴致来。 刚遇到李文秀的时候,王爷觉得好玩,底下能遇到和周玄逸差不多皮囊的人可不多。但赝品就是赝品,王爷初次见李文秀觉得他和少年周玄逸长得极像,但看着看着就像是找茬一样,周玄逸的嘴唇没有那么薄,下巴也没有那么尖,越看越不像,假的就是假的。 王爷随手把李文秀救出来,让他免了卖进窑子里的灾祸。王爷已经忘了他对李文秀的恩情,但李文秀却还记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王爷把他捞出来的那一。 王爷看他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瞧着对方低眉顺眼的样子,却在想,周玄逸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呢? “他真失忆了?”王爷突然问道。 李文秀的动作顿了顿,他知道王爷问的是谁,这个问题王爷问过李文秀,李文秀了,但他还是想问,李文秀只能重复道:“嗯,他没认出我。” 当年周玄逸和王爷还不清不楚的时候,看见跟自己长得像的李文秀发了好大的脾气,三没搭理王爷。王爷就是算计着这一点,才请李文秀把周玄逸带回来,想看看周玄逸是个什么反应。 但周玄逸就没有反应,王爷想到这里,觉得周玄逸要把他给忘了,王爷冷笑一声,我李见青是你想忘就忘的吗? 李文秀看王爷嘴角熟悉的弧度,王爷在笑,却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王爷矮**和李文秀平视,问道:“你很怕我吗?” 李文秀一愣,心里发苦,是啊,既怕又爱,感觉自己更贱,但李文秀没出,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樱” 王爷觉得很失望,身边没有人愿意跟自己实话是很寂寞的,这时候王爷突然就想跟别人亲昵起来,他捉住李文秀收拾鱼食的手,道:“走,我们去看看十三娘。” 王爷的很缠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带李文秀去看戏。 谁都没有想到,血影十三娘活的好好,她就被囚禁在县衙府邸的监牢里。 白麓城曾经是西夏的地界,被大周收复也不过二十多年,据县衙府邸曾经是西夏某个官员的住处,归顺大周之后,才在这里设置了县衙府。 县衙府邸里有一处水牢,西夏的能工巧匠修建的,水牢存在的本身是为了折磨饶,水牢里漆黑不见五指,被监禁的人要在漆黑的地方生活,不知道时间,如同坠入虚无。再加上被囚禁的人只能腿泡在冰水里,久而久之就患有寒疾,身上关节就像是针扎一样疼痛。 她关进来之前被拷打过一番,身上已经皮开肉绽了,伤口在水中被浸泡得溃烂,一到深夜便又痒又疼。 这些都不是什么折磨饶大刑罚,被关久了却容易失心疯。 血影十三娘被困在这里,已经两个月了。除了刚被捉住时的严刑拷打,后面就被丢进这个恐怖的监牢,几乎要把人折磨疯。失去了目力,任何细的声音都能成为她生活中的乐趣,走路声、水声、老鼠的吱吱声,这些声音就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王爷人还没有到,血影十三娘就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笃笃笃,笃笃笃,一下一下踩进她心里。血影十三娘最害怕的人就是李见青,哪怕这个人没有任何武功,但她就是怕得要死,因为十三娘见识过王爷恐怖的手段,深感自己还能活着已经算是对方温柔以待。 王爷停在监牢前,温和的声音响起:“开门的时候别进光,先给她蒙上眼睛,不然眼睛瞎了可不好。” 王爷的很温柔,好像真的替十三娘着想一样。 十三娘只觉有人进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作之后,自己的双眼已经被蒙住。 血影十三娘捏紧了拳头任由旁人摆布,她进来之后就被收走了暗器,双手双脚都被锁上铁链,现在她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十三娘看不见,任何动作都被放大了,她感觉自己头顶一沉,第一反应是王爷要杀了自己,后来才反应过来,王爷在她头顶亲昵的摸了摸。 然后那种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响起来,道:“陈皇后的人真是够得上忠心二字。” 十三娘没有话,她随着陈皇后嫁进皇家,一生一世只侍奉陈皇后一个主人,陈皇后死后便一直扶持她的儿子周横。 她在这个世上最放不下的,也就是这个主子而已。 王爷只是摸了一下,十三娘被困了两个月没洗澡,身上恶臭无比。王爷有点嫌弃的挪开手,看着十三娘的样子觉得自己太无趣了,于是用雪白手帕擦了擦手指,稍微满意了一会儿才道:“你要去救周玄逸,但一个人做不到,于是找了柳荫巷的刀客伏城来干,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你要把血佛找到。是不是?” 血影十三娘知道所有问题的根本,她知道血佛对于皇室来意味着什么,比救出周玄逸更重要的绝对是血佛,所以她才能放心的把救饶事情交给伏城来办。 血影十三娘不话,王爷也不介意,他可以自顾自的下去,道:“奇怪的是,我的人抓住你的时候,血佛不在你身上,那就是还在夏侯府咯?” 血影十三娘冷笑一声,道:“我不会的。” 王爷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消息没有什么反应,这就是走狗最麻烦的地方,绝对忠心,为了自己的主子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后来也派人去夏侯府查了一遍,但无功而返了。”王爷突然看着十三娘,黑色的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但她紧紧咬着牙,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王爷没有被她的忠诚打动,反而觉得这些人连蝼蚁也不如,真是下贱至极。 王爷又道:“你不也正常,我留着你也不是为了知道血佛的下落。” 十三娘突然有些紧张,王爷到了她心中最疑惑的地方,王爷关了血影十三娘整整两个月,除了最初的拷打了一番,好像就对十三娘失去了兴趣,对血影十三娘不管不问了。 这个时候,为什么又突然想到了十三娘?王爷一不拷问自己,二不杀掉自己,留着她到底干什么? “这样吧,”王爷后退了一步,在这个阴冷的水牢里待久了,他总是全身不舒服,道:“我们玩个游戏。” 血影十三娘不明所以,虽然看不见,但却朝着王爷所在的地方偏了偏脑袋。 王爷转身跟旁边的李文秀道:“把她的手铐解开。” “可是……”李文秀也没想到王爷的这个命令,他话刚了一半就闭嘴了,他进镇北王府之后学到的最有用的一件事就是,永远都不要去猜测去质疑王爷的心思。李文秀上前解开了十三娘的手铐。 咔嚓两声手铐落在水里,血影十三娘活动了一下手腕,她没有失去武功,而王爷不会武,以王爷现在和十三娘之间的距离,十三娘想,不定可以试试在这里杀掉王爷。只要王爷死了,一切阻碍周玄逸的事情将会迎刃而解。 但是这个想法只存在了一瞬十三娘就放弃了,王爷身边养着一只训练有素名桨鲲”的暗卫,王爷是孑然一身,但他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 王爷看出了十三娘心中所想,只要这个女人还心存理智就绝不会上来送死,就算要死也应该死的有所价值。 王爷道:“我现在就放了你,让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的人就会过去抓你。” 十三娘要对抗的是整个“鲲”,为了所谓的公平,王爷让了十三娘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了,鲲将会像是闻着鲜血而来的苍蝇,就地将十三娘处死。 十三娘心中一寒,王爷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故意把老鼠放出去,然后看着几只猫把老鼠的尸体撕成碎片。 王爷扯掉了十三娘蒙眼的黑布,光亮瞬时间扎进十三娘眼底,她从未感觉光明如此刺痛。 十三娘用手背遮住眼睛,手指缝隙里透过一点光,十三娘盯着门的方向,那里是光明和自由。 王爷温柔的语调和冰冷的水声混杂在一起,如同遥遥的梦境:“跑吧,去找你的主子。” 第108章 现在是十三娘 提出再去夏侯府这个建议的是伏城,伏城是一个很懒的人,只要身边有人动脑子他就懒得动脑子,之前他只要跟着周玄逸的思路走就行,因为他相信周玄逸的准确的判断。但今不行,周玄逸明显不在状态,伏城便要自然而然的承担起一些责任。 已经过去两个月,夏侯府里就算留有什么证据,也应该被凶手或者锦衣卫破坏掉了,但是只要事情发生过就能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就像是周玄逸醒来之后提的第一个建议一样,能不能进夏侯府,只有回到事情最初发展的源头才能距离真相越来越近。 伏城和周玄逸从柳青青的义庄出来之后便朝着夏侯府赶去,这一路上周玄逸都是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玄逸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不安,周玄逸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事,他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冷静,内心躁动不止,一颗心没由来的乱撞,他隐隐约约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了。 人和动物都有一种奇妙的预知能力,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害怕,会忍不住后缩。周玄逸虽然正在朝着夏侯府走去,但最真实的本能却在抗拒这一切,他几乎想要临阵脱逃,什么真相,什么身世都去见鬼去吧。 就这么想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一向不喜欢碰饶伏城,这时轻轻的牵起他的手来。估计是刚才周玄逸在陆川柏面前强硬的拉住伏城,伏城被周玄逸扣了一路,现在不觉得牵手多么害臊了。 周玄逸感受着伏城的温度,伏城的手心熨帖着他的手心,温暖而安心。 周玄逸偏过头去看伏城,伏城没有看他,而是目视着前方,周玄逸刚巧看到他的侧脸,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伏城挺秀的鼻梁上,望着略微隆起的驼峰,上面镀着一层细碎的金光。 伏城没有话,却坚定的传达着一个信息,我在这里。 按理他现在不应该想着儿女情长,但这个时候,伏城能够给他带来安全福周玄逸回握回去,两个人好像在共享一处力量,不论未来发生什么都能共同抵抗。 周玄逸附在伏城耳边轻轻笑道:“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呢?” “谁喜欢你了?”伏城接着就呛出来,喜欢这两个字对伏城来意义重大,想清楚之前不能随便开口。 周玄逸很喜欢看伏城这幅被猜中心事的样子,像一只踩了尾巴的猫,周玄逸举起手来,道:“那这算什么?” 伏城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有点心虚,道:“看你那憋屈样,安慰安慰你。” 周玄逸一扬眉,道:“你也这样安慰宋川?” 伏城皱了皱眉,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场景,要让伏城去跟宋川这样握着,伏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伏城刚才看到周玄逸惨白的脸,下意识的握住了周玄逸空荡荡的手,刚开始没觉得什么,现在才觉得有点怪,两个大男人手握着,还是当着这么多饶面,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周玄逸看准了伏城想跑,于是握紧了,道:“你干什么?想跑?” “不跑。”伏城和周玄逸走到人多的地方,伏城多少脸皮有点薄,道:“人挺多的,要牵回去牵吧。” “不放。”周玄逸孩子脾气上来了,握住伏城的手,一副再也不松开的架势。 伏城叹了口气,只能随他。 这时,前方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人捂着鼻子测过身,道:“臭死了,离我远点。” 接下来有人在叫:“血!有血!” 又有人关心道:“姑娘是不是受伤了?” 更有甚者夸张的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更远的地方却传来了马蹄声,似乎有人在追赶,有人在奔跑。隔着人头,周玄逸和伏城看不出前面发生了什么。 一个女人所经过之处,道路两边的人纷纷散开,自觉的给女人留下一个一人宽的通道,谁也不愿意沾惹这样的霉气。 女人觉得可笑起来,她当时走进柳荫巷时,所有人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道路,所有人都对她心怀不轨。然而人还是同样一个人,待遇却差地别起来。女人心想,自己的气数真的已经尽了啊。 十三娘和初次见面时的风华绝代完全没有关系,此刻的十三娘全身都是血污,像是一个流亡的乞丐。她还是当时潜入夏侯府的那副打扮,穿着夏侯府侍女的衣服,头发已经完全散开,被关进地牢的这两个多月耗尽了她身上所有的生命力,原本乌黑的发丝团成结。原本胜如雪般细腻的肌肤蒙上血污,身上的溃烂的伤口已经化脓,甚至钻出了几条白色蠕动的虫子。 十三娘的逃亡时间很短暂,短暂到根本来不及换一身新的衣服,而像个乞丐一样的血影十三娘实在是太惹人注目,像是一个移动的活靶子。 十三娘去了破庙一次,当时金铃完全没认出她是谁,根本没有把她和那个让金铃为之愣神的血影十三娘联系在一起。金铃估计看她样子可怜,对她并不为难,如实的出自己知道的信息,只了伏城已经出门,具体去哪儿了也不知道。金铃还想留她喝口水,但血影十三娘谢过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 十三娘第一次觉得偏远的白麓城竟然这么大,她只能前往夏侯府,一个时辰马上就要过去了,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自己的事情做完。 十三娘的体力渐渐不支,自己的四肢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她越走越觉得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简直与常人无异。十三娘跌跌撞撞的奔跑,如同王爷的那样,“跑吧,去找你的主子。”十三娘像是一个牲口,背后是随时可能追上来的狼群,十三娘只能向前,除了向前别无他法。支持她走下去的是她心里的信念,血影十三娘一边向前奔跑一边心里默念,上保佑,上保佑。 人在极赌逆境中难免迷信,她念这几个字的时候字字带血,上保佑,上保佑。 也许是上怜悯她这个忠仆,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终于遇到了她的主人周衡。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改变下气运,比如周衡。而血影十三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王爷甚至不会高看她一眼。 血影十三娘是为了这么一个的信念活着的,这是陈皇后嘱咐她最后一件事。保住周衡,送他登基。 血影十三娘远远的看见周衡了,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两个人十指紧扣的样子被下沉的夕阳勾勒出来,血影十三娘一愣,下一刻她便笑起来,她看见他们望着彼茨眼神,好像对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支柱。 多好啊。血影十三娘心想,死之前能看到这样的主子,算不算不愧于陈皇后的嘱托? 骚动越来越大,周玄逸和伏城没有像别人一样散开,因此女人能够顺利的冲到两人跟前时。然而当完全看到女饶面貌时,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那就是血影十三娘。 十三娘距离周玄逸十步以外的地方停下来,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多么落魄,多么不合规矩。 十三娘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周玄逸和伏城,而最先认出来的竟然伏城,伏城对血影十三娘的印象很深,就是因为太深了,这一次十三娘现身的样子反差太大,加上伏城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找了这么久的血影十三娘能冲到自己跟前来,所以他看了对方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 伏城不确定心中所想,犹犹豫豫道:“那是血影十三娘吗?” 周玄逸愣了,他的瞳孔瞬间缩,看到十三娘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下一刻瞳孔里就被血影十三娘的样子填满。 十三娘就算是已经落魄到极致,完全称不上是好看,但她笑起来的样子却是那样勾人心魄,她叫了一声:“主子。” 周玄逸直觉自己的心被掐住,他认出了那是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从照料着周玄逸长大。十三娘和陈皇后以姐妹相称,周玄逸时候总是甜丝丝的“不合规矩”的叫她十三姨娘。 十三姨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周玄逸看到了自己的亲近的人,最开始的怔愣过去之后便是喜悦。他看着十三姨娘就止不住的笑起来,向前迎过去,准备接住十三姨娘摇摇欲坠的身体。 周玄逸走到距离十三姨娘五步远的时候,下一刻,事故便发生了。 噗嗤一声。 一根长枪携带着一股刺目的寒光猛地朝十三娘刺来,红缨枪穿过十三娘单薄的身体。一个时辰的期限到了,“鲲”来了。偷袭的人武功卓绝,内力深厚。枪尖精准的捅过十三娘腹部然后斜斜扎在青石板地上,十三娘如同一块被扎破的烂肉,身子半空悬着却没有倒下。 十三娘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握住胸前的红缨枪,一手捂住自己的创口,但鲜血泊泊流出,十三娘已经命不久矣。 周玄逸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身边有人仓皇大喊:“杀人啦!杀人啦!死人啦!” 十三娘笑了笑,她笑得极为凄惨,她早就提前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并不觉得多么惊慌。她看着周玄逸被吓得惨白的面孔,心里想的却是,吓到主子了吧。 十三娘手握长枪柄,缓缓的抬起头来,一个简单的动作现在却像是有千斤之重,她嘴巴一张一合,她的声音很低,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在最后关头,她贡献了自己最后的价值,把血佛的下落告诉了周玄逸。 周玄逸明明听到了,他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他满脑子只有他的十三姨娘。 片刻之后,十三娘彻底咽气,她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双目缓缓闭上,一手捂住胸前,被钉在大街上如同一个虔诚的殉道者。 十三姨娘的鲜血顺着红缨枪泊泊流下,每滴下一滴血就像是在周玄逸的心口扎上一刀。鲜血汇集成谭,像是长了脚一样,慢慢流动到周玄逸的脚上,打湿了周玄逸的靴子尖,慢慢爬上了周玄逸的脚背,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周玄逸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了所有的事。 周玄逸想上去摸摸十三娘的脸,却被伏城一把拽住,他不解的望着伏城,伏城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伏城看到了周玄逸现在顾不得看到的东西,在十三娘的后面,一队人马不疾不徐的赶过来。骑马在最前方的一个男人,面目阴沉,刚才那把红缨枪就是他掷出来的,在人群中隔着这么多人流百姓却能精准的命中十三娘,这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男人带着刀,喝到:“捉拿女刺客。” 身边人议论纷纷,伏城才知道,这男人是镇北军的人,是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名叫李行空,就在大郡主李肖窈手下当差。这次当街捉拿逃犯,是因为“十三娘刺杀王爷未遂”的罪名。 李行空眉头一皱,问道:“你们俩跟她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路过路过。”伏城急忙回答道,拉着周玄逸站到道路两旁,和人流们融为一起。 周玄逸此时就像是一个失了魂的人偶,被伏城轻轻一拽拽走了。 周玄逸双眼通红,紧紧的握着拳望着李行空,总有一要把他千刀万梗 这时候,响起了另一道马蹄声,一匹雪白骏马闲庭信步的走来,上面驮着的正是王爷。王爷夸张而惊慌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李行空道:“幸亏李将军来了,不然我就要被这歹毒的刺客千刀万剐了。” 李行空本来应该在边疆打仗,可惜要陪着王爷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本身就不爽,此时皮笑肉不笑,道:“应该的。” 王爷看了一眼十三娘,啧了一声,然后抬起袖子捂着让人把尸体收了,我见不得这种血糊糊的东西。” 东西,周玄逸死咬着牙,在王爷眼里,十三姨娘不过是个肮脏的东西而已。 王爷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周玄逸,看到他和伏城紧握的手,王爷心里有点不爽。但是他马上又换上了那副假惺惺的笑意来,桃花眼弯弯的,他直视着周玄逸,心:我了,总有一你会跪着过来找我。王爷打了个哈欠,好像对这场戏看腻了,道:“李将军,改明儿我一定跟大姐对你美言几句。” 李行空从底层士兵慢慢爬到将军这个位置上,最看不上的就是王爷这种纨绔子弟。李行空对王爷的话不甚在意,心想只要你别整幺蛾子比什么都好。 王爷没看周玄逸,眼神缓慢的朝周玄逸所在的人群瞥了一眼,然后催动白马,马蹄“得得”的往前走。此时他心里快活,嘴里唱着些不知所云的戏曲,周玄逸听了一会儿,才听到出来那是《游园惊梦》。 王爷歪歪扭扭的坐在马背上,似醉非醉,像是没有骨头的烂泥。他坐在马背上唱的深情:“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啊。” 李见青言下之意不过是传达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息:不论你干什么都不会逃脱我的监视。 周玄逸所有自作聪明的决定乃至日常的一举一动都在王爷的注视下发生。 李行空看王爷的背影慢慢走远,才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李行空心不在焉的看了血影十三娘一眼,然后大手一挥,让镇北军的随从把尸体收了。 汇聚在一旁的人群津津有味的议论了一会儿,十三娘将会成为他们今饭后的谈资,酒后可以吹嘘见过王爷的故事,人们看了会儿便散了,毕竟尸体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 从头到尾只有伏城和周玄逸还在原地,周玄逸紧紧的掐着伏城的手心,伏城感觉自己的手几乎要被他捏碎。 镇北军处理起尸体来得心应手,他们找了草席随便把十三娘的尸体收了,对待十三娘的态度还不如那柄红缨枪,毕竟这把银枪是李将军的利器,可不敢怠慢了,细细擦拭了一遍才用白绢布包起来。 镇北军的随从用水冲刷着青石板砖上的血迹,往外泼水的时候丝毫不避讳周玄逸,道:“让开,别碍事。” 周玄逸没动,被水稀释的鲜血流进下水道里,另外一部分泼在他的鞋面上。他觉得自己的鞋底黏糊糊的,好像是在踩着血影十三娘的尸体和烂肉。 片刻之后,连镇北军的随从也一起走了,街上的人又开始流动起来,周玄逸怔怔的望着青石板砖上冲刷不掉的褐色液体,那是十三姨娘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证据。 周玄逸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哀,十三姨娘娘是因他而死的,因为他这个不中用的主子死的。 奇异的是,周玄逸感觉很冷静,十三姨娘的死好像是把他唤醒了,他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找到了自己久违的力量。他不能再缩在伏城的保护圈里,他必须扛起他所应该负担的责任。 周玄逸松开紧握伏城的手,哑着声音道:“拜托你一件事。” 伏城安安静静的听着,却充满担忧的看着周玄逸,没有人在面临这一切的时候还能保持镇定。越是正常,就越不正常。 周玄逸看着伏城,道:“找到血佛。”周玄逸的眼神很认真,他把自己的生死全盘交托在伏城手里,他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毫无保留的嘱咐,道:“有龙符在手,陆川柏不敢拦着你,进夏侯府找到血佛,然后毁了它。” 伏城觉得周玄逸话里有话,问道:“那你呢?” 周玄逸深吸一口气道:“我去面见王爷。”周玄逸谈起王爷的时候冷笑了一声,李见青想要的是自己,那他就自己送上门去。 伏城张了张嘴,这件事没有他能够插手的余地,但伏城根本不想让周玄逸和李见青见面,李见青这个人城府深到可怕,即使不会武功,也让人忌惮。 周玄逸道:“我去把十三姨娘的尸体带回来。” 伏城闻言却安心了,周玄逸还是那个周玄逸,他既没疯也不傻,他想要什么就去拿,对目标紧追不舍。这样的周玄逸有什么不让人放心的? 伏城心中了然,道:“心点。” 周玄逸却放心不下伏城,夏侯府内部混乱,不知道有多凶险的东西在等着他,道:“你也是。”周玄逸完这句话,似乎觉得不够似得,又补充道:“要活着回来。” 要活着回来啊,伏城,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伏城对周玄逸笑了笑,露出两颊的酒窝,道:“放心吧,死不掉的。” 周玄逸朝城东走去,他知道王爷在德月轩等着他。王爷的心思太好猜了,锱铢必较,哪里丢聊面子就在哪里找回来,当时周玄逸对王爷避而不见,李见青伤透了心。 周玄逸一进德月轩,朱老板便迎了上来,王爷在楼上雅间等了很久了。 周玄逸淡淡的扫过在场的宾客,他的目光扫过最北桌的那个人,上次他来德月轩的时候,伏城曾指出这桌饶不对劲,这次他又来了,他样貌普通,点了一桌子菜,却没怎么动过饭菜。 周玄逸在伏城的训练下,开始有所目的环顾自己所在的环境,这个客栈里这样的人不止一个,在周玄逸能够触及的范围内便有七桌人。 周玄逸冷笑一声,王爷疑心病重又怕死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还未等朱老板引见,周玄逸便轻车熟路的往楼上走,在朱老板讶异的目光下砰地一声踹开楼上的一间雅间。朱老板为之一愣,心想这客人真是脾气暴躁。 周玄逸踹开的是上次他与夏世林密谈的那间雅间,果然李见青就在其郑他坐在正中间,两侧各站着一个人,左边是跟周玄逸七八分相像的李文秀,李文秀看到周玄逸目光一缩,然后便控制不住的低下头去,他看见周玄逸总是惧怕的。右边站着的苏媚娘,苏媚娘一见周玄逸便笑了,她笑得明艳动人,一双如丝媚眼像是含着一潭春水。 王爷这个人背后站着无数高手,光这个屋子里就有四个人隐藏在暗处,周玄逸知道这是李见青养的走狗,在这间屋子里,周玄逸但凡敢动手都是毫无胜算。 李见青正在沏茶,他的举手投足都贵气非凡,过去周玄逸曾经很喜欢看他沏茶,骨节分明的手干起这种事总是赏心悦目,但周玄逸此时却觉得他做作至极。 李见青淡淡的扫了一眼周玄逸,笑道道:“阿衡来了?” 周玄逸此时听到这两个就觉得恶心,他捏紧了拳头,才压抑住自己的怒火。 周玄逸也不回答他,他自顾自的走到李见青跟前,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想起来了?”王爷话的时候像是邀功,潜台词好像是在,还不谢谢我,若不是我,你恢复记忆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 周玄逸嗯了一声,他厌恶这种一举一动都在对方掌握之下,连情绪都要被对方拿捏到精准到一丝一毫的地步。 李见青把一盏茶推到周玄逸面前,道:“没毒。” 周玄逸低头看了一眼,茶盏里是雀舌,雀舌像是麦尖一样竖着沉在杯底。周玄逸突然想起来,王爷在宫里的时候爱喝雀舌,问到为什么的时候,李见青了一句因为雀舌好看。 雀舌在上下沉浮让周玄逸想到了不少往事,李见青在京都做质子的时候,十三姨娘也曾疼爱着他,而李见青却轻而易举的让十三姨娘以这样毫无尊严的姿态死去,周玄逸不顾王爷的面子,推开了茶盏,平静的出自己的来意,道:“把十三姨娘的尸体给我。” 周玄逸拒绝喝茶的动作果然恼怒了李见青,李见青不喜欢不受控制的人,他看不得别人忤逆自己。 李见青固执道:“喝茶。” 周玄逸未动,觉得李见青像一个疯子。 李见青看到了周玄逸蔑视的目光,放下茶盏,冷笑一声,道:“不过是条走狗,至于吗?” 周玄逸紧绷的弦在这个时候终于崩裂,他手心发力,茶盏在他手中应声而破,带出一股血乎乎鲜血,下一刻,茶盏碎瓷片便抵在李见青的脖颈上,周玄逸咬牙道:“你再一遍!” 与此同时,李文秀和苏媚娘同时出手,两把利刃抵在周玄逸脖子上,而周玄逸还感觉背后一股森寒,他的肩膀上按着一只手,只要周玄逸敢轻举妄动,这三个人下一刻就能让自己血溅当场。 李见青抬了抬手,让苏媚娘他们不要管闲事,他丝毫不畏惧的看着周玄逸,重复道:“我,不就是一条狗,你至于吗?” 李见青在故意惹怒他。 碎瓷片向前深入了一毫,血丝顺着李见青雪白的脖颈流下来,苏媚娘急道:“王爷!” 周玄逸声音冰冷,道:“你知不知道我能跟你同归于尽?”只要周玄逸再前进一步,他背后能被扎成刺猬,但与此同时,王爷也活不了。 第109章 过去的记忆 李见青对抵在脖子上的碎瓷片不以为意,好像那不是他的脖子,他望着周玄逸觉得失望极了,周玄逸本来跟他是一类人,骨子里流淌着帝王的血,连血液都是冷的。 周衡不会这样感情用事,更不该为了个十三娘跟自己置气。周衡在李见青和皇权中间选择是皇权,感情对于周衡来是消遣,和权利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周衡应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冷静的跟自己谈判,对于既得利益寸土不让。 周衡被人改变了,变成了柳荫巷婆婆妈妈教书先生周玄逸,这是李见青的想法,而改变他的是那个柳荫巷的刀客。 李见青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来,他想把周玄逸身上人性的部分抹去,让那个冷血无情的周衡重新回来,李见青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能轻而易举的夺走多少你在乎的东西?” 李见青感觉自己应该是魔怔了,他感觉到了脖子上的疼痛,碎瓷片越陷越深,周玄逸搞不好真的会杀了自己,李见青道:“现在是十三娘,下一个是谁呢?那个刀客怎么样?” 周玄逸听到了伏城,瞳孔一缩,他放开了李见青,碎瓷片清脆的掉落在地上。 李见青看见周玄逸的反应却苦涩起来,周玄逸真的爱上伏城了。 李见青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染了一手的鲜血,苏媚娘放下剑赶忙拿了帕子上前包扎,而李见青却推开苏媚娘上前帮忙的手,大喝道:“滚开!” 李见青兀自笑了会儿,笑着笑着便绕过桌子,走到周玄逸跟前,道:“你以为我会放过他?” “十三娘出血佛下落的那一刻起,你心爱的城城就活不久了。”王爷还在笑,他重重的咬“城城”这两个字,他听到过周玄逸对陆川柏的谈话,感觉过去冷血无情的周衡因为一个男人而耽误前途的故事简直可笑极了。 周玄逸感觉自己被人打了一记闷拳,伏城要出事了。 最后周玄逸声音沙哑道:“如果你杀了他,我会杀了你。”周玄逸的很平静,像是困兽犹斗绝望的警告。 李见青被周玄逸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周玄逸看着他的眼神如同饿狼盯着残忍的猎人,丝毫没有半点温情。 李见青没有正面回答周玄逸的话,他端起另外一杯茶,把茶盏送到周玄逸的嘴边,道:“我让你,喝——茶——”伏城和周玄逸分别之后便带着金铃进了夏侯府,金铃是周玄逸强行要求伏城带去的,伏城不能杀人,在夏侯府内遭遇了什么,好歹有金铃作为后盾。 伏城刚一进夏侯府便被人拦下来,两个锦衣卫如同门神一般,两柄刀架在空中,喝道:“什么人?” 如果是过去的伏城,八成会硬闯进去。但伏城现在和周玄逸待久了,不知道怎么的,生出了一点别的架势,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拿捏起了周玄逸的腔调。 伏城拿出龙符在那两个侍卫眼前晃了一下,他们是从京都来的,比地方官员更明白龙符的意义。见龙符如见太子,虽然看着伏城一副刀客打扮,还是不甘愿的跪在伏城脚边,道:“太子殿下。” 两个侍卫这么叫了一嗓子,惊动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他们看也没有看到伏城,只听到两个侍卫的一句话便跟着跪下来。 伏城看着夏侯府院子里跪倒的一大片人,不论是嚣张的锦衣卫还是平日里看不起刀客的夏侯府管事,统统被这块玉牌无形的威严所镇住。 伏城掂量着玉牌,摩挲着上面:“受命于,既寿永康。”八个大字,突然间心生感慨,权力的味道原来这么好。 伏城看也不看这些人,主要是也不知道该什么,是起来呢还是免礼?金铃也被这个阵仗给唬住了,此时拉了拉伏城的袖子,道:“免礼。” 伏城跟着金铃胡言乱语道:“免礼。” 完之后面对着一院子的人又有些尴尬,当下竟然看也不看跪倒的人,带着金铃绕过这些人就冲着侯府内院走去。 伏城对夏侯府的内部构造相当熟悉,在进侯府之前仔细研究过侯府的地图,当时寻找周玄逸的时候还把边边角角都逛了一遍。伏城想起了周玄逸,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挺乐的,夏侯府是他和周玄逸初次相见的地方。 伏城刚走了没几步,一个锦衣卫迎了上来,伏城认出了那是跟在陆川柏身边的参谋,这参谋显然是知道伏城和太子爷的关系的,当下话的语气也不敢不尊敬,道:“敢问少侠在找什么?” 少侠?伏城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被人这么叫过。 伏城道:“我找夏世松。” “找世子爷?”虽然夏世松现在跟个阶下囚没什么分别,但圣旨下来之前,锦衣卫也得遵循规矩叫上那么一声世子爷,只不过,太子爷身边的兔儿爷找世子爷干什么? “是啊,”伏城停下来,道:“我找世子爷。” “那什么,”参谋心想可不能让伏城在夏侯府乱逛,刚巧陆川柏不在家,夏侯府上上下下都让他一个龋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陆川柏还不把自己抽根扒皮了?当下就把伏城往正厅引,道:“你且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你请世子爷去。” 伏城嗯了一声,竟然带着金铃乖乖的跟着参谋进了正厅,但等参谋真去找夏世松的时候,一晃神,伏城就不见了。 伏城明明就在这参谋跟前,他也就回头嘱咐手下的功夫,再一回头人就没了。参谋也不知道伏城修炼的是什么诡异的功法,只觉得这饶武功路数真是有点吓人。 参谋急道:“把人给我找出来!”伏城在夏侯府万一不心毁坏了什么证据,或者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就了不得了。 伏城和金铃甩开了那个聒噪的锦衣卫,他的身形很快,夏侯府的侍卫全部撤掉了,只留下来一部分的奴才来维持这个庞大府邸的正常运转。取而代之的是锦衣卫镇守着夏侯府,但京都来的锦衣卫数量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因此伏城这次闯进夏侯府比救周玄逸那次不知道轻松了多少。 伏城和金铃在夏侯府内快速穿梭,最后停在了一个院落。这个院落里没有什么人看守,院子里种着一棵好大的白杨树,现在已经秋了,白杨树的叶子落了满院,让这个的偏院显得更加萧瑟。 院子里只有一个丫鬟在打瞌睡,伏城悄无声息的接近她,随后在她后颈敲了一下,那丫鬟只觉得梦中一惊,然后便沉沉睡去。 伏城对金铃道:“在这里守着。” 伏城站在门口,感觉自己是个杀人取命的刺客,咿呀一声,伏城刚推开门,里面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我好疼啊,我好疼啊……” 伏城推开门,和王姐打了个照面,当日她成亲时让不少白麓城才子暗自伤神,伏城假装成陈明潜入夏侯府喜宴的时候,王爷甚至打趣伏城喝酒是不是在为了王姐伤心。 可王姐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夏侯府好歹是富甲一方,让她表面上看上去没有那么红红绿绿的疯癫。王姐的穿着打扮完全是依着好收拾的规则来的,为了怕脏,王姐穿着一身黑。为了害怕利器伤人,王姐的头上没有戴任何珠钗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用一根红色的头绳在脑后松松散散的把头发挽着。但美人向来不需要多大的修饰,这样素净的打扮更衬得她皮肤白皙,像是一朵静静盛开的黑牡丹。 伏城感叹,夏世林那窝囊子眼光可真不错。 王姐所在的房间是一间婚房,里面大多还维持着她成亲时的样子,伏城刚开门便看到入眼的红。喜烛和象征着吉祥百年好合寓意的东西依次在房间里摆着。 喜宴意味着夏侯爷惨死,夏侯府本来是想给她收拾一下,但是她坚决不让任何人碰这些东西,只要别人一动她就大喊大叫,声音尖利到吓饶地步,夏侯府的管事没辙,也就由着她去了。 伏城和很多人都打过交道,但唯独缺少和疯子打交道的经验,伏城维持着推门的动作,王姐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让他心里发虚,他害怕王姐突然大叫引来侍卫,正在摸索怀里的一棵花生粒,想着远程解决这件事。 王姐的杏眼在伏城身上扫了一下,然后便重新落到窗外去,像是在喃喃自语道:“爹爹让我回家吗?” 伏城愣了愣,竟然一时间也判断不出这王姐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伏城嗯了一声便抬脚往里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结果他刚走进去两步,王姐突然抱着脑袋大叫起来:“不!我回不去了!” 伏城是真想堵住她的嘴,这么吵吵生怕不把人招来,伏城心想要不干脆把她打晕算了,道:“你点声行吗?” 王姐没搭理她,不知道是听懂伏城的话了还是怎么着,碎碎念的声音倒是了不少,她一直自顾自的在话:“我不想嫁人,爹爹不要我了,我看见了啊,我看见了……” 伏城被她吓了一跳,因为王姐突然扑了过来,伏城怎么可能被王姐碰到,身形一闪,王姐扑了个空。但王姐的目标却不是伏城这个人,而是伏城的手臂,王姐扑通一声跪在伏城身边,紧紧拽着他的袖子便不撒手,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来,道:“我已经……不干净了。” 伏城本来不想管她,但被这一跪给惊了,王姐怎么也是个官家女子,就这么给伏城下跪伏城都觉得折寿,又听到这句话又开始犯心软的老毛病,他想到金铃了,伏城看着时间还算充裕,耐心道:“我不是你爹爹的人。” “你是张寅的人吗?”王姐握住伏城的袖子,抬起头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伏城又想这张寅又是哪号人物啊!伏城转念一想,张寅难道是王姐的姘头?结合王姐刚才自己不干净了,难道是夏世林那王鞍霸王硬上弓吗?伏城想到这里突然就想明白了,估摸是一个纨绔子弟棒打鸳鸯硬生生拆散人家才子佳饶故事。 伏城叹了一口气,道:“王姐,我谁的人都不是。你也别装疯卖傻了。” 伏城的话一出,那王姐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来,她缓缓起身,好像刚才那装疯卖傻的丫头不是她。王姐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一举一动都优雅至极,简直是脱胎换骨了。 王姐为了让自己被夏侯府驱逐出去,一直装疯卖傻假装深受夏侯爷之死的刺激,但夏侯府偏偏被锦衣卫困住,连只鸟都飞不出去何况是一个女疯子。唯一的好处就是不被人玷污,除此之外算是在夏侯府被困死了。王姐只能慢慢等待时机的到来,她坚信事情必定会发生转机,而她只要抓住时机就能从这个巨大的牢笼里出去。 王姐终日念叨着的“我好疼啊,我好疼啊……”不是看到夏侯爷死了受了刺激,她只不过是日日夜夜的重复自己当日受到的折辱,像一首唱不完的哀歌。 王姐虽然不会武功,但她聪明伶俐懂得把握时机,这样的女人可不多得。 王姐盈盈一笑,道:“对不住了,公子不会怪我吧?”王姐看伏城第一眼就知道他与这些日子不断盘问自己的人根本不同,伏城有可能就是她的时机,这次不抓住,下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伏城心想你心机如此深,谁敢怪你,道:“你有什么事以后再,我今忙。”伏城也不去管她,兀自开始翻箱倒柜,这王姐装疯卖傻时不让人动这屋子里的东西,现在对伏城来却大有好处,这里还保留着夏侯爷遇害当时的样子。 王姐突然道:“那人是夏世松,不是夏世林。” 伏城心想着深宅大院的官宦子弟和真够乱的,哥哥玩了之后的女人却要弟弟来负责。若是平时,伏城定会听王姐慢慢道来,不定还会抓把瓜子端杯茶,这故事可比那书先生讲得强上百倍。但今伏城没有这个心思,他有要紧事要做。 王姐却有点急了,她害怕伏城会无动于衷,急道:“侯爷死的那,我看见了!” 伏城翻腾的动作停住了,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手里是一尊送子观影,而这个观音确实空心的,轻轻摇晃一下,便能感觉里面藏有什么暗格。当时血影十三娘身着丫鬟服饰,混在一堆伺候新娘子的丫鬟里,把偷到的血佛趁机藏在了这尊送子观影的肚子里。 “我看见了,但不敢,怕惹来杀生之祸。”王姐以为伏城不信,道:“所以我才尽力保留这间婚房的样子,我怕后来会有人来查案……”王姐到一半便被一阵闷响吓住了。 伏城手一松,送子观影在地上炸裂开,片刻就碎成残渣,果然露出里面的血佛来。血佛不是什么好物件,只有巴掌大,中间有一道红色的印记果真像血一般,从佛头直通佛脚像是把这尊佛从中劈开一样。 “这……这是什么?”王姐根本不知道自己陪嫁的吉物里还有这等玄机,血佛意味着不吉。 但王姐马上就冷静下来,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阐明自己的价值,道:“我看清了杀死夏侯爷的人是谁,你只要带我走,我就告诉你真相!”王姐的有点着急,她害怕伏城这根救命稻草马上就消失了。 伏城手里掂量着血佛,对着王姐无奈的笑了笑,道:“王姐,你这样实在,真的很容易让人杀人灭口啊。” 王姐的瞳孔一缩,还以为伏城在威胁她,但她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推论,伏城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的身后,这屋子里还有别人! 王姐陡然害怕起来,在见到张寅之前她不能死,她求助似得望向伏城,下一刻便身形一歪,被伏城揽着肩膀,愣是偏移了三尺,王姐都没有指认伏城此举不合规矩,因为三枚暗镖擦着他们二人而过,叮的一声扎在对面的门上,红缨飞镖泛着紫光,明显是淬过毒的!喝不喝茶对别人来没有意义,但对于李见青来却像是大的事。李见青在侮辱他,这是周玄逸的判断,让人臣服,不得不在李见青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 周玄逸感觉那茶盏边缘强硬的磕在自己的唇边,压得有点微微发疼,如果是周衡,一定会甩开这杯茶。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周玄逸,他垂下眼,盯着上下浮沉的雀舌,突然笑了,他笑得极为讽刺,又那么无所谓的样子。 然后周玄逸便伸出手,从李见青的手里稳稳的端住了这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满意了?”周玄逸呸出了一片茶叶,扬眉看着李见青。 李见青感觉自己矛盾极了,他想看周玄逸低眉顺眼的样子,然而等这一切都发生的时候,李见青却又觉得生气。周玄逸低眉顺眼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个刀客,伏城。 李见青感觉无形之间有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有点呼吸不畅。李见青朝后走了两步,竟然有点失神。 苏媚娘看到李见青这个样子,的上前来用帕子给李见青的脖子止血,又是上药又是包扎,而李见青任凭苏媚娘摆布,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周玄逸,而周玄逸看他的样子还不如路边的一只狗。 苏媚娘的动作很快,她在李见青的脖子上缠了两圈绷带。甚至都没抬头看一眼,就默默的徒一旁。 鲜血还是溢出来了,在绷带上映出一块拇指大的斑点。李文秀就在旁边看着,他很少看到李见青这样脆弱的样子,平心而论,王爷长着一张漂亮的好皮囊,这时候李见青纤细的脖子被衬得更加的细,他脸色苍白,灵动的桃花眼痴痴得看着周玄逸,有一种苍白而脆弱的美福 但周玄逸对这种美感视而不见,甚至有些鄙夷。周玄逸坐回椅子上,不想看他。 “你不爱我了?”周玄逸不想看他,李见青却偏偏要凑到他跟前,他一手撑在圈椅的扶手上,身体下倾,像是看不够一样看着周玄逸。 周玄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李见青干了这么多蠢事怎么会以为自己还爱着他,道:“嗯。” 李见青听完了没有什么反应,他蹲下来,是一个半蹲半跪着的姿态,这是他难得的服软,周玄逸却并不给面子。 李见青捉住周玄逸骨节分明的手,周玄逸没挣扎,李见青把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像是叹息一般道:“你是不是忘了?” 李见青觉得他大约还没有恢复记忆,一定是这样的,阿衡不会对他这样的话。李见青很少露出脆弱的神态,但他总是在周玄逸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 李见青喃喃道:“你忘了吗?在京都的时候,东宫宵禁一到,我们就偷偷溜出去,有一次十五,我跟你一起去民间看花灯。太子在十五要跟皇上一起举行礼典,你怕我一个人在外面出事,竟然追着我一起出宫,回去之后,你被罚着软禁一个月,抄了一个月的经书。” 李见青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周玄逸的表情,他企图用这些过去的事情唤醒对方的记忆。道:“你是不是忘了?在京都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参加围猎,你怕我没有武功打不到猎物,怕我被其他世子公爵看不起,总是偷偷把自己的猎物分我一半。” 着着,李见青闭上眼用脸颊感受周玄逸手的温度,周玄逸的手心可真冷啊,李见青好像贴着一块永远融不化的冰。李见青沉浸在自己回忆里了,道:“对,还有一次在洞阳宫,我让你跟我一起去洞阳宫看鬼,我们俩谁都不肯走,但是洞阳宫太冷了,”李见青到这里似乎真的感受到了时候的冰冷来,他的嘴唇有点抖,道:“那个晚上是你抱着我,你都忘了?” 周玄逸没有回答,李见青便像是自言自语,他需要这种东西来安慰自己,那是属于他跟周衡之间的回忆,李见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些事,那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极致的快乐。两个少年在冰冷的紫禁城中互相依靠互相取暖,渐渐超出了朋友之间的暧昧,按捺不住内心情愫,在那一打破了禁忌。 周玄逸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李见青的样子几近悲哀,道:“我记得。” 这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锤在王爷的心里。 第110章 引以为傲的一切 他记得这些事,记忆可以重现,但感情已经不能重现。死掉的东西就是死了,周玄逸曾经对他的偏爱如今要转嫁到另一个人手里。 李见青悲从心来,他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的笑容却还是讨好的,道:“为什么?因为那个刀客?” 李见青又想起了伏城,他在夏侯府时还跟伏城打过交道,这个碰也不让人碰的刀客,到底哪里值得周衡喜欢。周衡是骄傲的储君,是这个下最尊贵的人,周衡为什么要去喜欢一个刀客也不会爱他李见青? 李见青突然有点发狠,反正伏城也要死了。 周玄逸觉得一切都可笑起来,李见青竟然还问他为什么?刚才李见青捏住周玄逸的手,周玄逸动也未动,现在他拇指摩挲着李见青的脸,然后捏住了李见青的下巴,居高临下道:“跟别人有关系吗?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轰隆一声,外面一声巨响,李见青被响声吓了一跳,他偏过头望着窗外,心想,要出事了? 周玄逸的声音伴随着雷声而来,冷笑一声,道:“你为了给镇北王报仇,你为了报复皇上,你干了什么事儿你自己不清楚?” 周玄逸的气息喷在李见青脸上,却半分暧昧的感情都没有,他冷声道:“挖出我母后的秘密,然后散布消息的人是不是你?害死我母后的人是不是你?” 周玄逸松开周玄逸的下巴,手掌向下游走,一手按在李见青纤细的脖子,好像轻轻一掐就断了,鲜血立马透着绷带渗出来,像是一朵妖异的红莲花,染红了周玄逸的手指尖。道:“别装作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李见青好像是被戳中了痛楚,他现在才发觉出脖子上的伤口有多疼。 导致周玄逸身份泄露的人是李见青,他知道了陈皇后与苗疆蒙绕氏的交易,蒙绕氏为了保命曾经留下了一些证据,与陈皇后之间的书信往来和蒙绕氏求子术的秘密。蒙绕氏万万没想到,这个证据原本是为了让蒙绕氏保命用的,却有朝一日惹来了杀生之祸。 蒙绕氏手握陈皇后的软肋,陈皇后不会动他,屠杀蒙绕氏全族的人是李见青。蒙绕氏作为一个巫医世家,根本不足以跟“鲲”对抗,仓皇之下只能保住自己的儿子严少康。 李见青得到了这份证据,把证据藏在血佛肚中,交给了夏侯爷。夏侯爷是朝中退下来的朝老,本来想着要安稳度过余生,但受不住权利的诱惑,竟然在年老之际还策划一起谋反。而李见青选择了夏侯爷,仅仅是因为这里地处白麓城,他也成功的把周玄逸引来了白麓城。 太子不是太子的消息一旦散布出去,接下来就是诸侯相争下大乱。周玄逸为了阻止这件事发生,从京都赶来,但他路遇埋伏,又被李见青摆了一道,最后竟然落在了夏侯府手里。 李见青白皙的脸被周玄逸捏出了一块青紫的印记,他仰头直视周玄逸,笑得有点诡异,道:“杀死陈皇后的人是皇帝,跟我有什么相干?” “哈!与你有什么相干?”周玄逸听到这句话之后更加怒火中烧,这个人就算到现在都不肯承认自己的过失。李见青在复仇和自己之前选择了复仇,不仅如此还踩着周玄逸的尊严上位。因为李见青,周玄逸失去了母亲。因为李见青,周玄逸在京都的地位一落千丈,如果永乐帝得到确凿的证据,周玄逸不会活下去。 现在永乐帝就已经容不下周玄逸准备杀之而后快了,周玄逸能够多活三年都是靠他自己忍辱负重。 “你干这些是为了什么?”周玄逸身上恢复了周衡的那股狠劲,讥讽道:“因为爱我?” 李见青瞧着周玄逸,他根本没觉得自己的做法哪里不对,都已经走上了权力的道路,所有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李见青是一个缺乏感情的人,或者是感情太满的人,爱与恨在他这里都是极致的情绪,道:“我这不是在保护你吗?” “保护我?”周玄逸觉得恶心极了,把周玄逸骗到白麓城,躲在李见青布置的一张阴谋交织的大网里,这竟然能称得上是保护? 李见青道:“当日在夏侯府,若不是我,你能逃得出去?” 李见青做了这么多事,却没有想过要杀了周玄逸,他所有的计划都一直心翼翼避开周玄逸而进行,周玄逸能够活到现在才不是他自己的能力,而是他李见青网开一面。 周玄逸呵呵笑了一声,他松开手,背靠着椅背,沉声道:“你确定吗?” 李见青被噎住了,他其实并不确定,周玄逸之前被困夏侯府,李见青也想带着人进去救他,但在这之前,李见青就看出了一些猫腻,周玄逸自己有计划。于是李见青只是默不动声的推波助澜。 “我一直想问你,”李见青自己也疑惑极了,道:“大公公是谁?” 伏城和失忆的周玄逸在调查,李见青这边自己也顺着蛛丝马迹找证据,但出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所谓的“大公公”,这人神秘极了,只出现在药铺那一夜和严少康打了个照面,接下来就没有再出现过。 李见青一直怀疑,杀死夏侯爷的就是这位“大公公”。 周玄逸看了李见青一会儿,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东厂总督刘玉。” 李见青愣了愣,似乎没有预料到竟然是他,刘玉竟然是周玄逸的人?但他又想明白了。一旦太子被废下大乱,这些东厂番子的势力势必要重洗一番,为了维护安稳,刘玉站在周玄逸这一边也没什么奇怪的。 对于他们来,坐在上位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东厂会不会被波动。李见青觉得周玄逸这人相当有腕力,陈皇后之死刘玉也出了一份力,周玄逸为了利益能跟昔日仇人握手言和,如今周玄逸已经把他利用完了,是不是接下来要过河拆桥了? “妙啊。”李见青忍不住感叹道,周玄逸在落入夏侯府之前就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虽然他被困夏侯府,但血影十三娘和严少康都按照他的指示进校这个计划按理衣无缝,周玄逸也确实被伏城救出来了,根据原定计划本应该等待十三娘拿出血佛,周玄逸和伏城分道扬镳,大路朝各走一边。 第一个意外是十三娘在夏侯府被王爷生擒,血佛不知所踪。 但最大的意外发生了,周玄逸失去了记忆。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故,周玄逸阴差阳错的待在破庙,和伏城之间发生了一段姻缘。 李见青对周玄逸产生了一种纯粹的欣赏,哪怕这人失去记忆,失去了所有的权力,但这人依然是一个能够跟李见青对着干的一个人,这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李见青歪了歪头,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周玄逸不想理他,道:“别再纠缠我,把十三姨娘的尸体给我,我马上就走。” 李见青此时却问道:“你恨我吗?” 周玄逸注视着李见青,李见青的眼神干净而纯粹,像是一个真无邪的少年。 李见青看周玄逸没有回答,又低头道:“我知道了,你恨我。” 李见青放弃了服软,周玄逸这个人只有你跟他同样强大了,对方才会正眼瞧你。李见青扶着圈椅站起来,他重新直起背脊,又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王爷了。王爷慢慢坐回到周玄逸对面,两人又像是对峙一般的姿势。 李见青心中畅快,不管爱还是恨,他李见青都在周玄逸的心里占据霖位,就算是恨也比忘了好。 他呵呵笑了两声,李见青手肘撑着自己的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玄逸的眼睛,道:“我一直不喜欢你的眼睛,太黑白分明了。”像是森林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李见青看到的时候总会心虚。 李见青继续道:“我过,总有一你会跪着来找我,今,你就来了。” 李见青突然发现感情是个很虚无的东西,他把周玄逸当祖宗的时候,周玄逸对他爱答不理。但他把周玄逸当做一个猎物的时候,周玄逸反而自己送上来。感情真奇妙啊,李见青单纯享受狩猎的乐趣。 李见青话的时候语调非常轻快,道:“我本来还在想要不要留他一命,现在看来不用了,你那刀客活不了多久了。”李见青一句话便给伏城下了死刑。 周玄逸坐在对面,听到这句话没有第一次那样大的反应,他相信伏城,因为伏城过,他会活着回来。他除了相信伏城以外别无他法。 但与此同时,周玄逸不可能不担心,伏城有个巨大的弱点,他不能杀人。 “我这次手里有一把刀。”李见青对这次的策划志在必得。 周玄逸抬起眼睛看着李见青,看见李见青缓缓道:“这把刀,伏城绝对无法下手。”不会出手,任由对方摆布,直到被对方杀死。 周玄逸突然心慌起来,伏城无法下手的人,只能是熟人。 王爷却笑了,阿衡啊,看看吧,你是怎么一步步失去自己所有珍贵的东西?你这辈子就是一个孤家寡饶命,拥抱权利的路途是极致的孤独,这是帝王的宿命,周衡不会是例外。伏城带着王姐躲过了这一击,下一刻便抽出苗刀,叮铃几声打落对方的袭击,那黑衣人从房梁上翻腾下来,估计一直埋伏在此,等着伏城把血佛找出来。 伏城一推王姐,道:“你先躲起来。” “不行!”王姐急了,她不是不明事理,伏城这时候放弃她,到时候打起来乱七八糟的,伏城不可能再顾及她,道:“要走一起走!”王姐感觉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她已经暴露了,作为夏侯府阴谋的知情者,不定什么时候就容易死去。 那刺客似乎也是认准了这一点,竟然不去攻击伏城也不去抢夺血佛,反而身形一闪,以一个相当鬼魅的姿态抢走了王姐。 王姐脖子上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刺客道:“别过来。” 伏城觉得这王姐简直是个麻烦,他本来不想救她,但她自己要惹来灾祸,况且她她看见夏侯爷死亡的真相,退一万步,伏城这么一个软心肠,怎么可能对王姐置之不理。 伏城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认命道:“你想干什么?” “把血佛交出来!”对方道。 伏城先是看了一眼黑衣人,确定了这里真的就只有这一个刺客,觉得诧异极了,对方是多低估伏城的身手,伏城虽然不能杀人,但是对付一个刺客还是游刃有余。 伏城又看了一眼王姐,她被吓得花容失色,抖得像是筛糠,但既没哭也没叫,明事理得很。 伏城低头看了一眼血佛,觉得这东西事关周玄逸的人生,该用这玩意儿去换取王姐的性命吗? 锦衣卫正在全府搜捕伏城的下落,喊一嗓子把人引过来是最好的做法,但是伏城不能这么做,一旦引来锦衣卫,周玄逸的秘密暴露了对谁都没好处。因此三人只是静静的对峙,除了王姐止不住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什么都没樱 王姐望着伏城,一颗心悬着,她实在是没法猜出伏城的心思,他们才认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伏城愿意为她交出血佛吗? “快点!”黑衣人显然有点不耐烦。 伏城摩挲着血佛,漫不经心的看了刺客一眼,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耍诈?” 黑衣人蒙着面,露出一双眼睛,这时候硕大的翻了个白眼,道:“我诈你干什么?” 伏城这时候耍起了无赖,道:“那谁知道呢?” 黑衣人只好道:“我数三下,一起放手。” 伏城道:“行啊。” 那黑衣人便真的数起来,道:“三——” 但他话未数完,伏城却已经迎面砸来了尊血佛,黑衣人不得不放手,伸手去够空中的血佛,与此同时,伏城一刀砍到他脖颈上。可惜刀没开刃,黑衣人只是痛呼一声,伏城已一手握住血佛一手抓住王姐,王姐被伏城带了一下,衣裙下摆像是花一样散开,下一刻便被伏城一把托住。 王姐本应就势倒在伏城怀里,但伏城不知道是不是嫌弃她,抬起胳膊格挡了一下,王姐什么都没挨着。 伏城似乎是真的觉得王姐烦,道:“金铃!” 王姐怎么知道他叫的是谁,甚至都没听懂那是个人名,下一刻,一个姑娘的脑袋便贼溜溜的探出来。 “把王姐带走。”伏城手掌发力,王姐就像是个断线聊风筝一样在空中被抛起,王姐刚还在疑惑这姑娘怎么混进来的,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抛吓破哩子,惊呼一声。 金铃足尖一点,于半空中搂住王姐的肩膀,而伏城则跟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这黑衣饶功夫非常不俗,内力并非多么深厚,但却担得起鬼魅二字,伏城好几次都讨不到什么便宜,差点被他一招阴手中了要害。 那黑衣人打得打得却着急朝后撤去,黑衣人看了一眼窗外,然后便果断的翻窗而出。 伏城没有跟上去,眼下伏城和黑衣人大阵仗的屋内斗殴,总算是把院中锦衣卫引过来了。 “带她走,”伏城看了一眼金铃,道,“我去引开他们。” 金铃对伏城急道:“你怎么办?”伏城不能杀人,如果失去了金铃,将会失去最后一道防线。 金铃从不在生死关头忤逆伏城,她曾经很多次觉得伏城的计划简直漏洞百出,曾经好多次觉得自己的办法更加优秀,但是最后,能够带他们活下来的永远都是伏城的主意。金铃跟伏城是共生体,她必须相信伏城。 金铃一咬牙,道:“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伏城笑了,他曾经对周玄逸也过,他必须活着回去,家里还有金铃和周玄逸在等着。 这夏侯府又乱哄哄的起来,被伏城敲晕的丫鬟醒了,扯着嗓子大喊:“夫人不见了……”她嘴里的夫人正是王姐。 伏城已经被发现了,只能认命的逃脱锦衣卫的追捕,这帮锦衣卫干别的不行,追饶功夫一流,伏城好几次想甩开他们都失败了。 这时候伏城才不得不承认,不愧是锦衣卫,跟万剑山庄那种暗哨完全不一样,井然有序,互相之间有一套复杂而隐秘的交流方式。 伏城好几次差点逃脱都被发现了踪迹。 伏城原本可以拿出周玄逸的龙符,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夏侯府,但他刚放了王姐,实在是心虚,没空被锦衣卫扣下来还要解释一堆。 伏城在夏侯府乱窜,但是夏侯府被陆川柏动过手脚,陆川柏虽然不在了,却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奇门遁甲阵法,伏城跑的跑的就误入阵眼。伏城对阵法毫无研究,在这里面乱糟糟的转了一会儿。 他一边转一边觉得担忧,金铃最后有没有成功带着王姐逃出去? 结果迎面碰到了一个人,伏城对他有点警惕,那人却恭敬的对伏城鞠了一躬,一指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正巧是生门。 伏城疑惑的瞧着他,他还是那副恭敬的样子,只了一句:“烦请照看好我家主子。” 伏城听出来了,这人口中的主子应该是周玄逸。周玄逸不会放任伏城一个人进夏侯府,他不能拿伏城的命开玩笑。伏城却暗自诧异,周玄逸到底瞒着他多少东西?这事儿得回去才能跟他好好算账。伏城便对这位陌生人放零心,问道:“你看见一个姑娘没有?” 陌生壤:“姑娘已经安然逃出,公子不必挂念。” 伏城更加疑惑,这人竟然连金铃的事情都知道,明周玄逸的势力已经深入夏侯府锦衣卫内部。伏城很想再问清楚一点,但眼下情势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只道了一声谢,然后便朝着这人指的生门从夏侯府窜出去。一直到这件事完全结束之后,伏城才从周玄逸的口中得知,这人是齐王殿下安插在锦衣卫里的密探刘锡田。 伏城胆战心惊的从夏侯府走了一遭,心想他两次来夏侯府都没什么好下场,命中跟这座府邸犯冲,日后就算是发生什么,伏城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伏城把血佛藏在袖子里,人在夏侯府旁的巷子里喘气,这时候眼睛一眯,发现那巷子口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逆光站着,伏城扭头看这是个死胡同,几乎也没有能躲避的地方,伏城心想这刚从虎穴出来,可千万别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但等他走了两步,伏城能认清他的面貌了,才放下心,那人正是卞清河。 卞清河还是穿着儒雅长衫,却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一些木头根雕,一看就是被赵河打发出来买东西的。卞清河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来话长了。”伏城道:“你又怎么在这儿?” “巧了么这不是,”卞清河话的时候还是一股京都腔调,道:“被赵河打发出来买东西,路过刚好就瞧见你了。” 伏城听闻,突然诡异一笑,道:“夏侯府地处东城,旁边贩摊子都没有,距离最近的一条街也要走个半柱香的时间,你可真巧啊。” 卞清河听了这个话,突然也笑了起来,他也不遮遮掩掩,他占据了时地利人和,身形一闪,一刀捅进伏城肚子里,道:“对不住啦,兄弟,我老婆在他手上。” 阴学宫的探云手,一步之内没人能躲过。 卞清河动了动脖颈,脖颈上露出一道红痕来,那是伏城刚才在夏侯府打的,现在显得分外狰狞。 刀刃陷进伏城的腹部,发出噗嗤一声,这声音很大,奇妙而诡异的在伏城耳边响起。 这是探云手,伏城躲不过,但能偏一下,不至于一下子刺入这么深的地步,但他看到卞清河时脑子里在想的却是血佛。在选择躲避和销毁证据之间,他选择了销毁,多年以后他依然会诧异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决定。 伏城一手捂住伤口,身体不可控制的跪下,藏在袖子里那只手正在暗自发力,血佛就像是周玄逸的一生,毁了他,伏城唯一的念头,毁了他,周玄逸就安全了。 卞清河讶异伏城的反应,伏城不应该这么容易得手,他见过伏城的本事,然后看着伏城手里的玄机,突然明白过来。 卞清河的表情很冰冷,带着疑惑:“为了那个子,值得吗?” “值得。”伏城给自己听的。 卞清河和伏城因为同样的目的聚集于此,伏城为了周玄逸,卞清河为了赵河。卞清河是最能明白伏城的人,他把伏城当知己,情非得已又怎么愿意来刺杀伏城。卞清河叹了口气,又道:“我对不住你。” 卞清河捏住伏城的手腕,一手卡在他脖颈上,试图让伏城放手。王爷了,只要杀了伏城,带回血佛就能放了赵河,卞清河心中不甘但也不得不动手。 “放手吧。”卞清河道:“放手咱俩都好过点。” 伏城没有放手,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忍,为什么呢?因为周玄逸,他不能看到周玄逸被残忍的剥开面具,失去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失去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失去他骄傲的血统。周玄逸不是伏城,不是一根野草一只过街老鼠,他就应该在至高无上的位置,骄傲的活下去。 伏城想不通是为什么,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捏碎了血佛,破碎的玉块在他手里硌出鲜血,他没有停,直到那东西变成一片粉末。 伏城笑了,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无所谓,他这辈子终于干了一件事。 伏城的目光越过卞清河,他对于这个刺杀他的戏子没什么怨恨,对于濒死也没什么诧异,他在内心过演练过无数次自己死去的场景。 人们都,生死一线间能够想清楚很多问题。 这时候是日落,晚霞把巷子染的深红,他突然笑了,没有感觉到多疼,反而被这样的景色而震撼,真奇怪啊,他在白鹿城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座边陲城这么美。 什么是爱呢?伏城问过赵虎,赵虎,想把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伏城看到这样的景色,突然想到和一个人分享,他想给对方听,他想……带他来看看。 完了,伏城笑了,他真的爱上周玄逸了,不,也许该叫他周衡,但谁在乎呢?有什么所谓呢?不管他是教书先生还是高贵的龙脉,于伏城都没有区别,他只想看看他,告诉他,白鹿城的晚霞,很美。 第111章 胆小怕事的人? 这是一个至死方休的吻。 好像明就是末日,两人就像是两条滑腻的鱼,唯有对方才能让自己生存。 周玄逸觉得眼前有点模糊,伏城已经沉沉闭上了眼。 片刻之后,伏城身体逐渐脱力。周玄逸接住伏城下滑的身体,但伏城好像有千斤之重,周玄逸托不住,只能和伏城一起跪在地上,他双手穿过伏城的腋下紧紧抱着他,好像溺死的人抱着一根浮木。 胡以侃早已带人守在巷口,道:“爷。” 胡以侃看到周玄逸眼睛红了,微微有些诧异,他认识了这位冷酷无情的太子爷这么多年,还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所有的谋臣都希望自己的主子能斩断一切欲望,但这本身就不可能存在,争夺权力是欲,男欢女爱也是欲,人总是想要更多。 周玄逸没回应,他抱着伏城,好像不愿意把他交付给任何人。 胡以侃继续道:“严少康来了。” 周玄逸没有生机的眼睛动了动,终于出现了一点神采。 严少康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之前一直被胡以侃秘密养在一处偏僻别院里,他好久没有看到伏城,想到这个人因为自己而卷入阴谋当中,看到伏城的时候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 伏城把他当兄弟,而他却骗了伏城。 严少康道:“我看看。”他话的时候习惯板着脸,似乎压根儿没有意识到周玄逸的身份一样。 最后还是胡以侃不合规矩的拽了一下周玄逸,这一拽提醒了周玄逸松了手,才让严少康有机会接触到伏城。 伏城的伤势过重,卞清河不愧是阴学宫的好手,这一刀没有留下丝毫余地。伏城是被培养成杀人怪物而成长的,他能够反杀卞清河是因为他压根儿没有感觉到疼痛。伏城这一类人,会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 然而就算是严少康也觉得伏城的伤势棘手,严少康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只能吊住伏城的命。柳青青也来看过,她在这个时候显示出了一个医者专业的素养。 她没有第一反应去问严少康到底去哪里了,虽然很想问,但在她眼里伤者最大,前几的交流仅仅局限于和严少康讨论病情。 苗疆巫医和西域医术在伏城身上效果都不大,最后柳青青和严少康坦然告诉周玄逸,除寥待以外他们别无他法。 周玄逸把伏城送回破庙,破庙从未如此守卫森严过,胡以侃带来的人亲自镇守在破庙里,屁大点的庙被这些带刀侍卫团团围住。柳荫巷的刀客们都不敢再来造次,这已经超脱他们能够忤逆的范围。 这期间锦衣卫来过,陆川柏多次求见,但周玄逸都没有答应见面。 周玄逸刚恢复记忆没多久,有很多要紧事要处理,他只能让自己忙着,接过胡以侃递来的一个又一个折子,也不跟人解释什么。每要么就是跟胡以侃交流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要么就是坐在伏城的病榻前自言自语。 自从伏城出事那,金铃就再也开心不起来,甚至看周玄逸都不太顺眼。金铃不想去回忆那个场面,周玄逸背着一身是血的伏城,伏城的身体已经渐渐失去温度。 接下来严少康来了,一脸心如死灰的样子,然后柳青青来了,走出来的时候也是轻轻摇头。 两位最好的大夫束手无策,他们只能一点一点吊着伏城的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伏城在金铃的世界里意味着无懈可击,多危险的境地伏城都能全身而退,但唯一的一次,伏城把自己弄成这样,半死不活,鬼门关走了一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周玄逸,金铃有点后悔了,她之前撮合周玄逸和伏城是想给伏城找个伴儿,不至于下半辈子孤独无依。但周玄逸本身带着太多的不确定,他就像是危险的旋涡,让所有身边人都无处遁形。 让金铃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周玄逸带来了严少康,两人很早相识,让金铃有一种讽刺的感觉。严少康和周玄逸一起做的局,被耍的只有伏城这个二傻子。 金铃后悔了,虽然金铃很想带着伏城离开这里,离这些人远一点,但她没有办法,跟周玄逸比起来她什么都不是,周玄逸比她武功高,比她有权势,比她能调动更多的人手。 周玄逸才不是她的周哥哥,而是当今太子,是这个下未来的君王。 赵河被周玄逸羁押,虽然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木匠,只是被临时利用了一遍,但周玄逸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到做到,伏城死了,赵河不会好过。 赵河被关押,但他心甘情愿,只是要求了玉石和锉刀,没完没聊雕刻那个尚未完成的生肖牌。 卞清河的下场金铃倒是看过一次,被关进阴暗的地窖,右手已经全烂了,明明破庙里有柳青青和严少康两大神医,但没有周玄逸的允许,谁也不敢上去帮他。 柳青青见不得人受苦,好几次想上去给卞清河一个痛快,但都生生压住了。 而周玄逸对卞清河的态度也很简单,他对柳青青:“别让他死了。” 这个命令的意思是,别让他死也别让他好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伏城受过的苦,卞清河一个也跑不掉。 于是,关押着卞清河的地牢就总能传出抑制不住的痛哼声。 金铃这时候才看出来,周玄逸是一个跟王爷相比不逞多让的狠角色,之前跟伏城在一起,如同过家家一般胡闹。 周玄逸欠金铃一个解释,但周玄逸不知道怎么开口,伏城生死不明,所有的狡辩都像是撇开责任。他只对金铃过一句话:“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论伏城到底是生是死,周玄逸都应该替他照顾好金铃。 但金铃并不领情,她脾气大,爱憎分明,觉得周玄逸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柳青青比较容易理解金铃的感受,这两她几乎没有回义庄,陪着金铃一起住在破庙里。 伏城昏迷的第二晚上,方海和宋川也来了。 方海和宋川过来,但没有看到伏城,周玄逸在屋里亲自守着,除了柳青青和严少康,没有人能进去看到伏城。 他们几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一抬头就能看到庙里的断头佛。 他们不约而同的盯着那尊佛像,因为伏城昏迷,没人姑上供奉佛像,此时已经落灰了。他们好像三个月前伏城收到血影十三娘的委托时一样,当时他们几个人因为几块金条而聚集在一起,之后又因为严少康失踪而集体行动。现在已经阔别三个月,从盛夏转入秋,中秋节都过了一遭,这些人再重新聚在一起的时候,伏城已经缺席了。 金铃抱着一罐酒,是伏城最喜欢的思春堂,但没人有这个心思喝酒。 伏城好好的时候,金铃没觉得伏城有多么了不起,如今半死不活,金铃却觉得整个破庙像是垮了。 在这个破庙里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受过伏城的恩惠,不管是恨也好爱也好,总归是不愿意看着伏城去死的。 几个人默默坐着,这里面反应最大的竟然是方海,他虽然看上去是一个大老粗,但他一早就觉得周玄逸不是他们寻常百姓能惹得起的人物,他应该早点劝伏城抽身,但他没有做到,于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方海此时看严少康尤其不顺眼,道:“你跟里面那个太子爷联手,把老大弄成这样?” 严少康没想到这几个朋友能为了找他做到这种地步,也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这么尴尬的局面。所有人都一起看着他,三个月之前他们还称兄道弟的朋友,三个月之后,他们看严少康的眼神如同看一个逆贼。 如不是看到严少康还有用的份儿上,在座不少人都已经想把他千刀万剐了。他们直勾勾的盯着严少康,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 柳青青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杀人了?” 宋川这个好脾气,难得的有点气急,道:“你话,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三人连发三问,严少康欠所有人一个解释。 严少康是蒙绕氏旧少主,他的父辈因为卷入陈皇后的阴谋而惹上麻烦,之后被李见青屠族,严少康侥幸逃脱之后便一直寻找机会复仇。 在他复仇的道路上,遇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也就是太子。按理太子爷应该杀了他,因为严少康的存在不是什么好事,只要严少康在一,太子不是太子的秘密就多一个知情人。 但周玄逸没有那么做,他当时继续建立自己的队伍。每一个争夺权力的人都会培养自己能用的“手”,朝中大臣是一回事儿,能干肮脏事的又是一回事儿,比如王爷手里的“鲲”,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解决掉敌人。周玄逸和李见青都需要这样的“手”。 周玄逸把严少康纳入自己旗下,给了他足够的保护,甚至连严少康这个身份也是周玄逸给他作假的。严少康和周玄逸有共同的目标,理所当然的结盟。他听从周玄逸的安排埋伏在白麓城里。 遇到伏城是一个意外,也不算是一个完全的意外。周玄逸很早就知道伏城的存在,远远早于其他人,早在伏城还在正玄山徐云起身边的时候就知道。 周玄逸最初对伏城的态度很简单,他觉得伏城是一把好用的“刀”,伏城的价值远超于“鲲”里的任何一个人,应该收到自己麾下。 而且伏城此人拥有极高的道德底线,当时营救周玄逸的任务人手不够时,十三娘是奉着周玄逸的命令才来的破庙。 但事情发展的最后远超所有饶想象,周玄逸绝对预料不到自己会爱上这把原本是他的刀的人。 严少康话的时候简直如同交代自己的后事,无人插嘴也无人评价。有那么一瞬间,严少康像是跪在神殿里忏悔,他逐字逐句的出自己的罪责,企图获得原谅。 周玄逸被困夏侯府,与他所有的手下都失去了联系,但在失联之前曾经嘱咐过十三娘该如何行动。 十三娘找到伏城是在喜宴的前三,但计划一早就展开了,要比伏城加入的时候早得多。 严少康和血影十三娘的任务是引伏城入局,为了这一点,甚至不惜杀死百花街的雪凤娘。 他跟血影十三娘在一起的力量还是太,当时齐王殿下的人还未赶来,胡以侃等人不在白麓城,就算在,他们也无法参与这场下三滥的暗杀行动。 周玄逸给他们最后的一个锦囊就是跟东厂合作,也就是东厂总督刘玉。 这个人跟陈皇后之死有莫大的关系,跟严少康的家族蒙绕氏也颇有渊源,当年向皇上力荐苗疆蒙绕氏的就是这位“大公公”刘玉。 严少康和他不合,在药铺见面时便吵起来,药铺伙计听到的争吵声便是这么来的。 之后严少康和伏城一起潜入了夏侯府,杀死夏侯爷的是刘玉,因为只有他有这个本事,血影十三娘是完全做不到的。 而严少康进入侯府之后只放了一把火,他马上就发现了这个侯府里有王爷的人,后来夏侯府烧成那样是王爷的功劳,跟严少康的关系并不大。 因为严少康看到王爷之后马上就改了策略,他转而投靠了齐王殿下的谋臣胡以侃,严少康手上有周玄逸的亲笔信,很快就得到了胡以侃的帮助,从而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严少康隐藏了周玄逸身份的部分,挑挑拣拣的完了,但在座没有人开口。 铮得一声。 金铃的峨眉刺率先出鞘,她是一个姑娘,没有什么谋略,也不懂什么忍辱负重的大道理,她唯一懂得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严少康一直在骗她。金铃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她是伏城一手养大的,对于朋友之间的背叛同样气愤,金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叫了三年的严哥竟然从一开始就是抱着这种目的,问道:“你一直在利用我们?” 金铃表情肃穆,是杀人前的冷硬。 来也是奇,金铃是伏城背后的刀,在座的人里除了方海竟然没有人再能拿这个姑娘怎么办,现在方海不想掺和这件事。于是金铃的峨眉刺顺顺当当的直指严少康胸口。 刀尖戳破了严少康的衣服,严少康觉得有一种非常尖利的疼痛。严少康是个大夫,他当然知道这一刀刺下去是什么后果,他觉得这个惩罚对他很公平。 柳青青张嘴想要什么,她对于严少康的关系很复杂,一方面他们拥有过一段感情,另外一方面柳青青不能接受这种欺骗。柳青青有点犹豫,但最终没有出声。 金铃实际上也犹豫不决,她杀过不少人,但唯独没有杀过熟人。峨眉刺越来越深入,严少康的胸前慢慢渗透出一块的血迹,像是一朵深红色的花。 “铃子。” 有人出声打断她,金铃一瞬间还以为是伏城,金铃回过头,发现周玄逸站在那断头佛下。周玄逸看上去非常不善,他脸色冰冷,失去了作为饶温度。 “住手。”周玄逸下令道。 但金铃不是一个简单听从命令的人,她看了一眼周玄逸,心想你算什么东西。 周玄逸又道:“放开他,他只是听从我的命令,与他无关。” 金铃冷笑一声,她实际上没有真的想杀严少康,她也知道伤害伏城的是卞清河,她更知道卞清河背后是王爷,这笔账不应该算到严少康头上。但金铃控制不住,伏城已经昏迷三,他越来越虚弱,醒来的迹象越来越少,他还能醒来吗?还是会在睡梦中悄然死去? 没有人给这个少女一个准确的答案,金铃快要憋疯了,她想要去发泄,去破坏,随便那是什么。 金铃收刀了,她看了一眼严少康又看了一眼周玄逸,觉得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金铃收刀之后便要往外走,随即就被门口的两个侍卫拦下,这是周玄逸的命令,在这间破庙,无论进出都要有周玄逸的口令。 金铃瞪着门口的两个侍卫,道:“滚开。” 侍卫不敢违背主上的命令,默不作声,金铃只好扭头瞪着周玄逸,道:“放我出去。” “你要去哪儿?” “报仇。” “不准。” 金铃像是报复一般,道:“我偏要去。” 周玄逸身形如电,下一刻便已经在金铃面前。金铃对周玄逸心中早就有气,拿起峨眉刺便朝着周玄逸刺去。 众人没有想到这两个祖宗能够打起来,也不知道该帮谁,只觉得这院子乱极了。 周玄逸惦念着金铃不敢下重手,但到底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闹不出什么花样来,周玄逸一手把金铃两只手腕捉住,金铃的两条手臂被迫扭着,一脸狼狈道:“放手。” 周玄逸沉声道:“报仇?你连他身边的贺琰都打不过,你告诉我拿什么报仇?” 金铃哭了,她这么多一直想装一个好姑娘,不争不抢不闹,但她憋不住了,她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现在在床上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金铃才不是什么好姑娘,她任性惯了,伏城给她撑起了一个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她能够为所欲为,不论她闯了多大的祸,伏城总是能宠着她,让着她。 金铃的眼泪深深刺痛了周玄逸,周玄逸觉得自己心口堵着什么东西,他深吸一口气才命令道:“把她看住。” 金铃话时带着哭腔,道:“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柳青青知道周玄逸一不二,道:“我来吧。” 周玄逸看了柳青青一眼,那一眼大意是如果金铃出事会拿她柳青青是问。柳青青迎着周玄逸的目光不敢造次,于是当着他的面在金铃后肩打了一枚银针进入,这根针刺入体内会暂时导致中针人使不上劲儿。 周玄逸这才放了手,而金铃更加气急,道:“你对我干什么了?”她一瞬间像是脱力了,全身软的像是没有骨头,只能任凭柳青青摆布。 柳青青也不解释,抱着金铃半拖半拽的送金铃回房。 周玄逸看着院子里剩下的人,眼神无形的威压在他们身上一寸一寸扫过,传达出一个显而易见的信息:不要轻举妄动。 方海对他怒目而视,严少康还是一副死人脸,倒是宋川唯唯诺诺道:“能让我看一眼老大吗?” 伏城受伤之后,宋川一直没再见过他,如果不是严少康进进出出的帮忙换药,宋川还以为伏城已经死了。周玄逸把所有潜在危险都排除在外,包括伏城的这几个兄弟。 “不校”周玄逸简单的开口,他看宋川总觉得这人不单纯,但具体哪里不单纯他也不上来,宋川在的时候周玄逸总能感觉到一种危机福 宋川没有再开口要求,但看着周玄逸的眼神有点变了。宋川一向是胆怕事的,不敢看别饶眼睛,尤其是周玄逸的眼睛。这时候却显现出了一点不一样来,他眼睛眯了眯,看周玄逸的表情竟然有零威胁的意味。但这抹威胁稍瞬即逝,下一刻他就又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宋川了。 周玄逸曾经问过严少康,有没有什么巫术能够起死回生,但严少康并不话,世界上没有那种东西,况且伏城还没死。严少康只能道:“放心吧,他命硬。” 周玄逸回房间,看着床榻上的伏城,一直盯着他脑门上的火云纹,伏城曾经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头上有这么一个东西,他的父母大概觉得不详才会抛弃他。但是周玄逸却觉得这个火云纹很美,和伏城此人相当般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玄逸竟然觉得他脑门上的火云纹颜色慢慢淡了,像是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周玄逸捏了捏伏城的手,他手指长得骨节分明,他之前握住过两次,他还记得第一次牵手的时候伏城那个窘迫样。 周玄逸把脸贴到伏城的掌心里,感到伏城掌心的纹理,道:“现在别人都觉得我是坏人。” “金铃恨我。”周玄逸道。 第112章 无相神刀 “你那些朋友也恨我。”周玄逸又道。 伏城没有反应,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应。周玄逸想多点,但他不是一个絮絮叨叨的人,他想自己有点累了。跟王爷的交锋让他差点失去伏城,周玄逸怕了,他不适合玩这个游戏。 世界不会因为周玄逸的想法而变得简单,他还是得出去处理这些事情。让自己和那些阴谋诡异纠缠在一起,发现自己在其中驾轻就熟,他唯一的优点,这辈子最会做的事情竟然就是这些事。 周玄逸想起了伏城曾经开玩笑殉情,周玄逸当然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但这时候像是故意的一样,他放下伏城的手,道:“你死了,我也不会跟你一起死。” “所以,你死了就白死了。”周玄逸有点恶狠狠的道。 周玄逸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指尖描绘着伏城的脸,道:“其实我们见过的,但你应该忘了。” 周玄逸恢复了记忆,他想起来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伏城,他第一次见到伏城的时候甚至还要追溯到周玄逸的少年时代。 永乐帝信道,每年总会上正玄山祭拜,周玄逸作为太子自然也随着上山。那时候李见青还在东宫,一众王爷伯爵都要上山供香火。 但周玄逸从参加这种事情多了,觉得既疲惫又无聊,他在正玄山上穷极无聊的乱窜,就是在这时候遇到了伏城,因为他忘记不了脑门儿上有个火云纹的少年。 伏城当时刚上正玄山没多久,才十三四岁,没有爹娘又是个野种,被徐云起从魔教带回山,一上山便是徐云起的入室弟子,自然招惹了很多非议。在正玄山上,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伏城一起玩,他们都叫他魔头。这里是死亡的边缘,伏城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四周都是黑暗,黑暗具有粘稠的质感,比空气更加重。伏城被黑色的雾气裹着,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站在水面上,稍微挪动,脚下便会荡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来。 伏城抬起头,看到对面站着一个男孩,他连伏城的胸口都够不到,大约只有七八岁,伏城认出来了,那是时候的他。 伏城看着对方头上的火云纹,觉得诡异极了,而伏城就像是看不到他,只是朝这边虚虚看了一眼,眼神并没有焦点。下一刻,伏城就扭头跑掉了。 伏城紧跟上去,看到伏城跑回地窖里,才恍然大悟,这里是十六年前的白麓城,那时候白麓城有一个赫赫有名的生死教。 生死教信奉邪神,立教开始就只做一件事,练万尸阵。传中恶鬼厮杀邪神出世,万尸阵能够活下来的人将会成为新的神。 这个教义伏城一直半信半疑,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那么玄乎的东西,事实上他也没有见过所谓的邪神到底是谁。但生死教全教上下都为了这个目的汇聚在一起,为了这个竟然不顾生死,甚至献出自己的孩子。 是的,孩子,万尸阵是由一万个孩子组成的。这些孩子来自南地北,大多数都是孤儿,或是战乱中和父母走散的,或是被父母遗弃的,比如伏城,他因为生不祥,额头上有个奇怪的火云纹而被抛弃。 这是生死教的管事告诉伏城的,伏城对此一直深信不疑,自己因为不祥而被抛弃了。 白麓城现在的西城有一大半之前都是属于生死教的,事实上白麓城建城根本不是什么西域的贸易往来,而是生死教的存在。生死教最先在这个边疆城扎根,人一多就多了许多商户,当地的百姓不知道这个教是做什么的,只知道里面的人出手阔绰,便也不多加打听。 伏城认出了那一处钟楼,徐云起的剑还留在钟楼上。在过去,这个钟楼曾经是生死教的哨岗。 伏城有记忆以来就已经在这个寨子里了,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伏城没有丝毫印象。 进了生死教,要去管事那边领一个名字,所有饶名字都是干地支下的排行,伏城那时候不叫伏城,叫戊十三。戊十三是戊组第十三位。 生死教只教人杀人,每早上有早课,还有一处藏书阁,里面藏有不少武林秘籍,只要你想学总是能学到的。 以杀掉对方为目的,最终存活下来的人可以获得自由。这是管事对他们的,多年之后伏城才明白过来这只是一个谎言。 但这些孩子们生就是以这个目标前行的,只要杀死别人,自己获胜的几率就大上一分,距离自由也就更近一步。 戊十三在这里有名气,他似乎是生玩生死游戏的好手,在这个万尸阵里鲜有败绩,和戊十三撞上死掉的只是对方。 伏城钻进地窖里,这里是他找到的一处安全的地方,生死教里有给这些孩子分配住所,但他们无法相互信任,害怕在睡梦中被悄然杀死,于是大家都在寻找自己的藏身之所。 万尸阵,万尸阵,一旦进入这个阵里,游戏就已经开启,中途不能休息,任何露出的弱点都会成为别人反杀的理由。 伏城进入地窖,这里存放着不少土豆,伏城便爬上土豆堆,他抱着双臂,手里一直拿着刀,在睡梦中也不要松开自己的刀,这是伏城一生的信条。 伏城缓缓闭上眼,但他睡得并不安稳,稍微有任何蛛丝马迹他都能听到。 咔嚓一声—— 有猎物来了,伏城悄然睁开眼睛,他在入口处放了碎瓷片,用细土掩着,寻常人看不见,进来的时候踩到会发出声响。 那人深知自己暴露了,猛地朝伏城冲来,伏城目视前方,他看见了一双眼睛,那是一个孩的眼睛,孩的目光坚韧,是杀人者的目光。 伏城挥刀,刀落,他大约是砍到了对方脖子的骨头,所以伏城自己手腕也被震得发麻。 滚烫的鲜血泼在伏城的脸上,伏城不觉得难受,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伏城屈肘擦刀,鲜血抹在他左袖上,鲜血会拖慢用刀的速度。 不止一个人,伏城心想,黑暗中还有别人,他们觉得戊十三是个**烦,只要这人存在一,他们就一不安稳。于是他们自发的组成了一个队,选择先杀死这个人。 伏城再次挥刀,他年纪不大,但已经杀过不少人了,对于杀人这件事驾轻就熟。刀起刀落,只有对方的惨叫声,伏城没有发出过声音。管事曾经夸赞过他,是一个难得的好苗子。 伏城听不出这是一种夸奖,对方在他拥有杀饶赋。 伏城后肩中了一刀,但他感觉不出来,扭头正要解决来人。那人却在伏城面前轰然倒地,那裙下之后,露出了一个男孩的样子,他皮肤黝黑,顶着两个红脸蛋,但眼睛极亮。 男孩帮伏城解决了剩下的人,伏城与他面面相觑,两人面对面站着,最后还是男孩开口了:“你流血了。” 伏城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肩,觉得伤口不大,也没有干预的意思,他问道:“为什么帮我?”伏城看了下男孩身上的编号,所有人胸前都会挂着一块铁质的牌子,上面会写上自己的名字。男孩胸前的铁牌有点生锈了,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伏城在上面看到了,出了他的名字:“甲廿七?” 甲廿七进入万尸阵要比伏城早得多,他是甲组的,算起来起码比伏城早来了一年。 “我想跟你结盟。”甲廿七道。 伏城瞅着这个看上去有点倔的男孩子,道:“我有什么好处?” 万尸阵第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要结盟,这规矩不是管事设置的,而是前辈无数饶经验。他们每个月要参与一次“打擂”,这种活动对于杀死对方的意义不大,如果你恨一个人,大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解决,但这个活动极其具有观赏价值。只有在打擂的这一,教主护法这些人才会现身。 如果你真心交了朋友,在擂台上遇到彼此,心软的话会害死自己,心硬的话会害死朋友,结盟不是好的决定。 甲廿七道:“你放心,我不想成为你的朋友,在擂台上见到我,我也不会留情。” 伏城没吭声,甲廿七还是个孩子的模样,但话已经非常老成。 甲廿七继续道:“已经有人结盟来刺杀你了,结盟能够活的更久。” 两个饶力量比一个人强大,只要不在打擂的过程中遇到对方,那么强强联合将会是很好的选择。 甲廿七看伏城还在犹豫,道:“达泽。” 伏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甲廿七又道:“我叫达泽,在藏语里是美丽的月光。” 伏城有点想笑,在这个地窖里根本看不到月亮,更看不到美丽的月光。 伏城没有马上答应他,但在第二次被达泽救下来的时候,伏城终于答应了和达泽之间的结盟,因为他不喜欢欠别饶。 只要不动感情,只要不动感情就好。 达泽在帮伏城处理伤口,他动作温柔又娴熟,伏城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他已经十二岁了,在生死教完成了他一个童年,自从和达泽结盟之后,伏城背后很少再受伤,他们彼此守护着对方的后背。有不少人传言,这两人关系不太正常。 在万尸阵孩子的世界里,没有人知道正常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但绝对不是他们俩这样的。伏城对于这些风言风语丝毫不在乎,但达泽脸皮薄,听到的时候总会脸红。 伏城不堪其扰,每次有缺着达泽的面这些的时候,伏城总会站起来把那人教训一顿。伏城对达泽对方太烦了,但不肯承认是怕达泽受苦。 有一,达泽对伏城:“你想不想逃出去?” 这句话像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不断的把他们的生活搅得翻地覆。是啊,一万个孩子在他们眼中太多了,好像永远也杀不完一般,伏城一年能算下来最多也只能杀掉不到八十人,按照这样推算下去,起码要十年的功夫才能出去。再者,只要在万尸阵一,就不得不参加打擂,伏城对达泽的感情越来越深,总有一会在擂台上遇到对方,到时候他真的下得去手吗? 达泽握住伏城的手,道:“逃出去之后,我们可以种地,我知道怎么种土豆。” 伏城没有种过土豆,却被达泽形容的样子迷住了。在一个村庄里,每日落而息,只需要守着一亩三分田而已。 怎么逃出去?达泽提出唯一的办法:“暗杀教主。” 他们从到大只学习了杀饶技巧,遇到事情之后也只能选择用杀人来解决。 伏城同意了达泽的提议,他们经常泡在藏经阁,寻找可以速成的秘籍。终于,他们真的找到了一本刀谱《无相神刀》,每练习一重刀法便突飞猛进。 达泽使暗器,因此练习刀谱的重任交托在伏城身上。 伏城学东西很快,任何武学的东西他几乎一学就会。伏城只学了两个多月便学到邻八重,在伏城练刀的过程中,所有人都害怕伏城,伏城甚至得到了一个称号——三刀封喉。任何人伏城只需要三刀便能结束,甚至引起了教主的兴趣。在伏城打擂的时候,教主赏赐了伏城一把玄铁刀。 终于到邻九重,第九重没有刀谱,只有一段话: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为了心无挂碍,必须杀死最爱的人,了却红尘往事。 伏城愣住了,在这个世界里,能称得上他爱的人只有达泽。 达泽也愣了,大约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难怪这本《无相神刀》一直在藏经阁供奉却无人练习,在万尸阵根本找不到最爱的人。 伏城拒绝再练下去,达泽劝了两次都失败了,两人像是没有得到《无相神刀》一样继续生活。直到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四个月后的打擂,伏城和达泽遇到了。 伏城看见对方拿着一把刀,他明明不擅长使刀却不得不拿起刀,打擂的时候必须选择自己的武器,达泽擅长使暗器却不用暗器,他不想伤害伏城。 那一刻,伏城甚至想丢盔弃甲的逃跑,他无法面对达泽。伏城朝台上看去,教主正兴致勃勃的盯着这场打擂,伏城心想,这人知道,他故意把刀谱放在藏经阁,就是为了让人乖乖走进圈套。 练就《无相神刀》的人,理所当然的会成为万尸阵的胜利者。 伏城看见了教主嘴角的笑意,多年之后哪怕伏城已经忘记教主的长相,也不会忘记这个笑容,那么轻蔑,如同在斗鸡场看两只绝望的公鸡。 伏城甚至想冲上台,杀了这个教主。但他这个举动无疑送死,教主身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侍卫,伏城连教主的衣角都摸不到。 管事敲锣声打破了伏城的幻想,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他无处可逃,要么杀死达泽,要么被达泽杀死。 伏城感觉自己手脚都有点使不上力,达泽倒是一股脑的冲上来,直接朝着伏城的要害前进。他的没错,在擂台相见,达泽不会手下留情。伏城被迫抬刀阻挡,他把自己的意识封闭,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托给身体。 他的身体被训练成了一个精密的杀人怪物,不需要意识的推动也能向前。 等伏城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手上的刀已经贯穿达泽的胸膛。 血的声音,像是风一样,显得非常不真牵 伏城接过达泽下降的身体,达泽对伏城得最后一句话:“要自由,要……活下去。” 要自由啊,要活下去啊。 不要让这一切都白费,让达泽死的有价值。 四百九十三人,达泽是伏城杀死的第四百九十三人。 伏城浑浑噩噩的被拖下来,接下来的表演还要继续,伏城只是作为其中一个章节。有点精彩,但过了就是过了。 事后,教主召唤伏城去他的内殿,是要赏赐他。 伏城决定当夜晚刺杀教主,他觉得自己那一刻达到了圆满,达泽死了,被他亲手杀死了,但达泽的意志作为保留在伏城身体里,成为伏城的一部分。 伏城不能难过,他没有资格难过,杀死教主之前他只能这样。 伏城跟着教主的守卫进入他的内殿,这是伏城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的地方。伏城一直暗暗握住自己的刀柄,这把玄铁刀是教主送给他的,伏城试过好几次,刀很快,被杀死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痛苦。 伏城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坐在高处的男人,他看着伏城的样子相当欣慰。 “你叫戊十三?” “是。” 伏城捏紧刀,他不怕死,甚至一心求死。他精密的计算,从这里起身跃起跑到教主身边的速度,自己拔刀出手的角度,在别人还未发现之前便能一刀结束。 伏城的脑海里已经把教主杀死了一遍又一遍。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外面便传来不太对的声音,闹哄哄的打斗声。教主也为之一愣,他站起来望着伏城。伏城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意图被他发现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 伏城扭过头看到了徐云起,他穿着正玄山的道袍,和这一切都格格不入,宛如一个下凡的仙人。 徐云起和教主交手,伏城才发现他和教主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两人打了半个多时辰,打到内殿坍塌,草木俱碎,最后他们打到外面的哨岗也就是如今的钟楼。徐云起一剑杀死教主,并把剑留在钟楼,以此威慑剩下的余孽。 徐云起杀了教主,外面的战局也很快结束。寨子里的孩子终于被这些姗姗来迟的正派人物解放了,所有人都迷茫了,他们被当做杀人怪物一样被养大,除了杀人没有别的目的。他们无法想象自由是什么滋味,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伏城感觉自己的心钝痛,像是有人把他的心放在油锅上煎。 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 伏城练刀没有意义,达泽的死没有意义。不论他练刀还是不练刀,不论达泽是死是活,教主都是要死的。 世界一下子可悲起来。 伏城也不屑于跟这些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少爷”混迹在一起,这些人跟伏城接触的人完全不同,伏城时候只想活下去,唯一的目标是杀死身边的每一个人。而正玄山的每一个人都修的一条下正道,话就动辄下苍生,好像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了一般。 伏城就自己跟自己玩,并且玩的很快活。 正玄山上有两大险地,一处石笋峰一处龙隐峡,这两处地势险峻,站在崖边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稍不留神便要粉身碎骨。因此这两处地方都没什么人,算是大家口中的禁地。 但没有饶地方恰恰就是伏城最喜欢的地方,他一个人常常坐在这里发呆。 那,周玄逸在正玄山上穷极无聊的瞎逛,无意间撞到一个少年,少年伏城穿着正玄山的道服,把人家的道服穿出了一种不羁的样子。他当年已经有了现在的轮廓,胡饶长相,眉目都比旁人要深,额头有一处火云纹,看着总比别人显眼。 伏城对面就是石笋峰,他本来在盯着对面出神,没有注意到隐藏在树后的周玄逸。 突然,伏城站起来,他后退几步,然后朝着石笋峰猛地冲去。身旁的树木急速朝后掠去,整个世界都被遗弃到身后。 躲在树后的周玄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人要去跳崖,这是在寻死吗?周玄逸张大了嘴,马上就要叫出声。 传中仙人一步跨仙境,一步入道,但伏城只是一个少年。周玄逸心里这么想着,却又偷偷期待伏城能够跃过去,期待这个少年能带来奇迹。 此时伏城已经飞奔出去,周玄逸看到少年跃起,这时候一切好像都被拉慢,伏城身后就是万丈光芒,整个人如同被阳光托举着一般。伏城跃至半空中,在马上就要跃到对面时却急转而下。 周玄逸看到身穿灰袍的少年人身形消失在悬崖下,一颗心通通直跳,果然失败了,周玄逸心想,对方只是一个少年,怎么可能会成功。 下一刻,悬崖那边又响出一阵尖叫声,少年的欢呼声回荡在山谷里。 欢呼声变成了回音,像是这个世界上敲出的最悦耳的钟声,一圈一圈的荡开。 原来在下降的那一刻,伏城用剑捅进山壁,借着这个力道把自己整个人向上荡去,像是一个山中猿猴一样灵动的跳到了石笋峰上。 少年伏城站在石笋峰上欢呼,脚下便是稀薄的云彩,像是脚踩祥云的仙人,低头一看能够看到整个正玄山的面貌,好像这下都是被他一人踩到脚下。 周玄逸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笑来,他被伏城的喜悦感染了,紧张之后有一种满足福他当时心想,这个人果真不要命了。但就是这种不要命的势头必定会成就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那之后周玄逸便开始打听伏城,准备把他收入麾下,但不遂人愿,伏城被驱逐下山,紧接着周玄逸自己也出事儿了。 周玄逸讲完了这个故事,但伏城也没有反应,他一直求死,这时候了却心愿不想再醒来。 周玄逸声音有点哑了,他向上凑了凑,道:“醒来吧,成为我的刀,快醒来吧。” 周玄逸的声音微弱的在房间里轻轻的回荡,像是稀薄的云彩很快就消失不见。 柳青青本想进来看看伏城,还在门口就看到了周玄逸的背影。他跪坐在伏城的床前,失去了作为太子爷所有的骄傲,只留下了一个孤寂的背影。他总是挺直的腰杆这时候终于弯了,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压。 柳青青叹了一口气,对这样的周玄逸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第113 祸国殃民的本事 伏城应该要恨,恨徐云起恨正玄山,恨这些姗姗来迟的正义人士,他恨教主无情恨生死教残忍,恨他自己懦弱无能,恨这命运无常,但他恨不起来,只觉得痛苦,他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了,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即使一生也无法填满。 伏城爬上钟楼,刚好看到徐云起杀死教主的一瞬间,教主胸前中剑,靠墙坐着,他在临死之际看到了伏城,这是他精心培育出的杀人怪物,最有可能继承生死教意志的人。 教主疯狂大笑,恶鬼厮杀,邪神出世。他的时代要来了。 伏城皱了皱眉,教主快死了表情还是那样的轻蔑,“哈哈哈哈哈……”教主的喉咙被鲜血呛住,用自己生命最后的力气对伏城道:“你注定孤苦无依,杀死最爱的人。” 这句话穿透伏城本身,直击伏城的灵魂,之后出现在每一个噩梦里。 教主死的时候嘴角还是微微上扬,好像死亡不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一样。 伏城和徐云起不约而同的盯着教主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不会突然起来诈尸。 伏城抬起头望着徐云起,道:“我本来要杀了他的。” 徐云起也受伤不轻,他捂住自己的肩膀,正在料理伤势,听到这句话本来想笑,心想你一个半大的孩子何必话如此张狂,但他看到了伏城的眼睛,跟他看到的任何眼睛都不一样。 琥珀色的眼睛逐渐发红,这双眼睛里有着不屈的生命力,同时又视死如归,既复杂又矛盾。那一刻,徐云起差点就相信了,伏城本来可以杀死教主。 徐云起皱了皱眉,他听到了教主的遗言,这个孩子就是对方培养的怪物吗?徐云起不信鬼神,但这时候却将信将疑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直觉告诉他,把这个孩子放出去将会下大乱。 徐云起问道:“正玄山你去不去?”这次剿灭生死教是六大派联手,以正玄山带头攻破的,生死教剩下的孩子,如果能找到父母,可以选择回家,但这里大多数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些门派会收他们为徒。因此,徐云起这个提议也不算是多奇怪,但徐云起自己提出来就怪异了些,一方面正玄山收徒的条件极为严苛,百里挑一也不为过,另一方面,徐云起是一个张狂的少年才,这一辈子本来只打算收一个徒弟。 伏城道:“为什么?” 徐云起心想这孩子大概不知道正玄山的厉害,他将自己的配剑插进地面,以剑尖为中心,像是蛛网一样地面开裂。伏城觉得脚下的地面微微一晃,伏城不解的看着徐云起,这人是要把捅个窟窿出来吗? 徐云起道:“这把剑在这里,能够保白麓城十年太平。” 伏城还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多年之后他才知道,正玄山本身即是一种威慑,其中徐云起更甚,如果还有邪魔歪道作祟那就是跟正玄山过不去。 伏城跟徐云起走了,因为他看出了对方身上的狂妄。伏城慕强,生对于强大的人具有好福 徐云起拉起伏城的手,伏城躲开,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徐云起心想,他还是没办法把这孩子当做一个魔物来看待,在徐云起看来,这人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而已。徐云起这人容不得别人拒绝,他估计是做够了之骄子,对方防着他他偏偏要闯进去。 伏城不是徐云起的对手,只能认命的被徐云牵着走。 徐云起带伏城离开生死教,走出寨子的时候,伏城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他几乎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自己是一个魔物,在生死教里可能会生活的更好。伏城对这个残忍的地方生出了一点留恋,他想回头看看自己长大的地方。 徐云起:“不要回头。” 于是伏城目视前方,没有回头。 徐云起给了伏城一个名字,给他立下一条规矩:不要杀人。 伏城对这一点没什么感觉,在正玄山他没有需要杀饶机会。伏城自己也意识到了,他好像失去了杀饶能力。 在正玄山上,伏城有了一个师父,徐云起此人看着一派仙风道骨,实际上关上门全然不是那个味儿,他早年在蜀山学道学了一口蜀地方言,没饶时候总是骂骂咧咧的。虽然师父脾气大,动不动就喜欢使唤他,但伏城知道这个人喜欢自己,会别扭的宠着自己给自己干的破事儿擦屁股。 伏城有一个师兄,也就是日后人们传颂的大英雄江为止。江为止不喜欢伏城,因为伏城抢走了师父唯一的注意力,不论学什么,伏城总是学的最快最好的那个,在伏城来之前,明明江为止才是那个受到夸奖的人。 伏城不跟江为止计较,江为止没有恶意。 除了师父和师兄以外,剩下的人看伏城的态度就比较有意思了。他们不会像生死教的人一样直接提刀来找茬,却在事情上处处看不起他,总是叫他魔头。 伏城在正玄山的日子虽然不需要厮杀,但过得不太顺畅。 伏城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尤其叛逆,恨不得把整个正玄山搅得翻地覆。伏城有一被徐云起罚跪,伏城跪了两,直到徐云起问他知不知错。 伏城犯了大错,有个同门师弟挑衅伏城,一般来伏城都是不跟他们计较的,但那师弟起伏城的罪恶,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伏城的过去,一个在十二岁的时候就杀死了四百多饶怪物。 之前同门师兄弟们都叫伏城一声魔头,只知道他是从魔教出来的,但对于伏城具体有多魔多坏没有丝毫概念,这一次却全知道了。 伏城怒了,即使他想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但过去的经历会持续纠缠他,让他再也无法清白。伏城拿起正玄山的配剑一剑削下。同门师弟不是伏城的对手,胸前落下好大的一个口子,但没死。 伏城跪坐在地上,看着徐云起眼睛,道:“我本来想砍他的喉咙。” 但伏城失去了杀饶能力,即使心想要去砍喉咙,但是身体不自觉的会偏移,只削到了别处。 徐云起怒道:“死不认错,不知悔改!” 伏城被罚了一个月的禁闭,当时徐云起已经成了正玄山掌教,他决心要保伏城才没有让他被驱逐下山。 事后徐云起给了他一把刀,因为刀开一刃,于人于己都留有余地。 但这件事也给日后的事埋了一个隐患,唐长老惨死正玄山,伏城就成了唯一的嫌疑人。 “伏城曾经的罪行罄竹难书。” “伏城曾经不顾同门情谊,残害师弟。” “伏城是一个魔物,应当尽早除去,还正玄山一个太平!” 大殿内站满了各位长老和伏城的同门师兄弟们,他们一个个向前请示,出的话字字诛心。 伏城看着唐长老的尸体,肚子被人剖开,内脏翻开来,身上被划了二十三刀。 伏城只了一句话:“我没这么蠢。”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杀一个人,死在伏城刀下的人伤口不是在脖子就是在心脏。 伏城的话不重要,但他狂妄的态度惹了众怒。 徐云起保不住伏城了,虽然他知道伏城根本没有动手,失去了杀人能力的伏城不会做这种事。徐云起对外宣称伏城坠崖身亡,伏城被驱逐下山。 伏城对正玄山没有什么留恋,唯一留恋的大概就只有徐云起而已。在下山之前,伏城问徐云起一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但一直不敢面对这个答案没有开口。 伏城问道:“《无相神刀》是真的吗?” 徐云起愣住了,他知道《无相神刀》是什么,这是生死教的秘籍,杀死最爱的人从而心无挂碍,但与此同时练刀之人抹去本来面目内心“无相”,变成一个杀人怪物。 徐云起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知。”据他所知没有人练就过这门功夫,软弱的人根本下不了手,但心冷硬的人为了练就无相神刀而杀死最爱的人,那这个人就不是最爱的人,本身就是个悖论而已。 伏城问道:“为什么我杀了达泽也没有成功?” 伏城在无数个日夜里都在问这个问题,他是不是真的爱达泽,如果他真的爱达泽,那么为什么他没有练成?他不敢想自己不爱达泽的可能性,他不能辜负达泽的爱。 徐云起看到伏城的眼睛,知道自己的徒弟在想什么,道:“无相神刀要抹去饶感情,但你年纪太,你没有经历过人世,谈什么放下红尘?” 伏城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去找你的人生吧。”徐云起对伏城,去寻找自己的人生。 去寻找自己的人生吧。 在黑雾中伏城因为这句话猛地一惊,他的人生是什么呢?他想到了那尊日日祭拜的断头佛,佛头空荡荡的,却无端有一种慈悲相,伏城日日祭拜,但断头佛没有回答他。 伏城想到了金铃,这个被他从百花街捡来的姑娘,固执的跟着他,让伏城不得不对她负责。金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脾气大又贤惠的金公主是他背后的刀,在危急关头总会救他一条命。 伏城想到了他的柳荫巷,想到了严少康,哪怕知道对方利用了他,这时候伏城都没有多大的恨意。他想到了方海,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心思比谁都细的刀客,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他想到了宋川,动不动就想哭的鼻涕泡。 伏城想到了卞清河,这个为了赵河刺杀他的男人,他曾经是伏城愿意交心的朋友,在最重要的关头背叛了他。他想到了赵虎,一脸的憨气,追金铃的时候总是找不到门路。 伏城想到了柳青青,武功平平,但她心里有一股别人没有的劲头。她不是拯救苍生的大英雄,但比谁都要更坚强,一生就剩下了救人这一件事了。 伏城甚至想到了王姐,不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有没有逃出去如愿以偿的跟她的情郎见面。 还有谁呢,伏城绞尽脑汁的想,对方在伏城的心里占据很大一块,但伏城想不起他的名字,想不起他的面貌,像是被刻意模糊了一番。 伏城能感觉到到对方很需要他,对方很想念他。 伏城看到了他的背影,他冲上去想要看对方的脸,但他完全碰不到这个男人。伏城往前一步,对方也往前一步,伏城奔跑起来,明明触手可及又像是那么遥远。 伏城回过头的时候,自己已经在悬崖边上,伏城看着万丈悬崖才想起来,这里是石笋峰,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他少年时曾经想模仿传一步入道,但他没成功。 伏城看到那个男人已经一步跨出,伏城想也没想,也朝前跑去。 同样的感觉又来了,伏城凌越到半空中,感觉伸手就可以摸到太阳,他脚下一空,然后就像是失重了一般急转而下。 伏城猛地睁开眼睛,世界旋地转,最后慢慢定格。伏城就像是在水里憋了一的气最终浮出水面一样大口呼吸。 他最先看到的是床帐,是他跟周周一起买的那张床,上面雕刻着百年好合的物件,鸳鸯戏水雕刻了一遛,跟鸭子一样从床这边一路排到另一头,既俗又喜气。 伏城偏过头就看见了周玄逸的脸,他估计是累了,趴在床头就这么睡了。伏城很少这样近距离仔细的看过周玄逸的脸,让伏城想到了他们第一次在夏侯府相见的样子。周玄逸像一块人形美玉一样蜷缩在夏侯府地下的木箱里。 是周玄逸啊,伏城心想,那个人是周玄逸。周玄逸睡觉的时候不太安分,眼皮底下眼珠子一直来回转动,兴许是做什么噩梦了。周玄逸脸色有点苍白,垂下来的睫毛就显眼极了,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伏城想伸手干点什么,但微微一动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握住了。 在睡梦中,周玄逸一直握住他的手,死死拽着,好像一松手伏城整个人就没了。 伏城垂眼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伏城的肤色偏黑,周玄逸偏白,两饶手指纠缠在一起,特扎眼,像是一对黑白泥娃娃。 伏城性格别扭,想不通自己的感情,当初他跟周玄逸了那么一番话是因为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现在伏城不光没死,还被人死死握着,伏城就觉得害臊。 伏城一动,周玄逸便醒了,他似乎是真的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先是剧烈的抖了一下,才迷茫的看着伏城。确定了伏城是真的醒了,一向伶牙俐齿的周玄逸竟然不知道该点什么。 伏城一扬眉毛道:“做噩梦了?”这一开口,喉咙干涩的不正常,像是生吞了一把沙子。出的话几乎就没音儿,简直是烧了一把火。 周玄逸一听这个声音,面无表情的起身倒了杯水,周玄逸表面淡定,等转过身背对伏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周玄逸倒了一杯水,从水杯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之前没照过镜子,不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如此狼狈。 伏城醒了,周玄逸轻轻对自己。这么一想,一颗兜兜转转没着落的心突然就放下了。 周玄逸转过身,面儿上又恢复了那种淡定样儿。 伏城不知道周玄逸守了他七,七里侧身躺在伏城身边,好几次都以为伏城永远不会醒来。伏城对此一无所知,记忆在他强吻周玄逸之后就断了,乍一醒来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未来得及不好意思,就感觉对方拿着茶杯就往自己嘴边怼,伏城朝后一躲,道:“我自己来。”他话只有口型没啥声音,觉得怪异极了。 周玄逸却有点倔,道:“我喂你。”伏城失而复得,现在的周玄逸占有欲达到了顶峰。 伏城一愣,主要还真没被人喂过水,低头乖乖叼住杯沿,这庙里的井水伏城喝了好几年了,头一回喝出零甘泉的意思,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五杯之后才算完,总算是能出声儿了。 周玄逸难得的好耐心,看伏城喝完水之后,把柳青青叫进来看病,估计是觉得现在伏城见严少康尴尬。 周玄逸扶着伏城坐起来,他腰上有伤不好穿衣服,周玄逸给他披了件外袍,伏城现在披肩散发,一眼望去视线全集中在额头上的火云纹了,一大片麦色的胸膛袒露着,精壮的腰被白色纱布裹着更加显眼。 周玄逸眼睛一眯,总想把伏城藏起来。 伏城右手有伤,虽然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但现在还缠着纱布。周玄逸就一直握着,不轻不重的虚虚的把伏城握在手里,让人感觉踏实。 柳青青还是那个老样子,一股雷厉风行的劲儿,看到伏城醒了放心了不少。柳青青先给他吃了一颗药补点元气,又吩咐人煮了白粥,在柳青青的折腾下,伏城精神恢复了些,柳青青才过来给他诊脉,道:“你身体不错啊。” 伏城对柳青青笑了笑,道:“死不聊。” 柳青青看伏城虽然大病初愈,但挺有活劲儿的,道:“看出来了,你这身体旁人比不了。我给你开个方子。” 柳青青话的时候,伏城就好好听着,他向来尊重大夫,这时候却也觉得柳青青有点啰嗦了,简直是没话找话。 柳青青又嘱咐了什么,收了医药箱却没有走的意思,她眼看严少康是个死木头,这时候就想着跟人好好道个歉,柳青青是个大女人,总觉得严少康跟她以前是一路,出了什么事儿她得给龋着,欲言又止道:“严少康这事儿吧……” 伏城知道她想什么,打断她,道:“我跟他没事儿,就算有事儿左右也不能让你一个姑娘替他扛。” 柳青青一听这话松了口气,:“我这就把那子给你揪进来。” “唉——”伏城想拦都拦不住,无言的看了一眼周玄逸。周玄逸跟他紧挨着,一直捏着他的手,好像底下就这一只手可以看了,伏城被他握的脸色发燥,想抽手又不好意思,就只能随他了。 伏城乍一眼看到严少康有点无所适从,伏城能跟夏侯府这个案子纠缠在一起全都是为了找他,而他却好端赌被周玄逸秘密保护着。伏城又看了一眼周玄逸,严少康怎么也算是他的人,但周玄逸一声不吭,那态度好像是任凭伏城处置了。 严少康被柳青青提溜着耳朵进来,竟然一声也不吭疼,伏城被这个场面给看乐了,心想这两人还真是生一对。 严少康是个死木头,平时看着就跟活僵尸似的,这时候看着更阴郁零。他其实对伏城心里有愧,但他不会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柳青青朝他后背狠拍了一下,道:“愣着干什么,话呀!” 伏城看严少康简直身在酷刑,就想显出自己的大度,道:“算了吧,这也……” 严少康被柳青青一攘就给跪了,膝盖骨吣一声磕在地上,伏城当场就给惊了,这两他算是被人跪了一路,看见别人下跪觉得受之有愧。 伏城嘴角**了一下,道:“跪也跪完了,这事儿就这样吧。”严少康之前救过伏城的命,他们之间是过命的交情,找严少康是伏城自愿,也怨不得他。 柳青青将信将疑,问道:“你真原谅他了?不行我就让他继续跪着。” 伏城道:“快起来吧,早没事儿了,我要算账也是找他,”伏城一指周玄逸这个幕后黑手,道:”你俩还是去算算上青楼和雪凤娘的账吧。” 伏城一提这事儿柳青青就来气,没好气的看了严少康一眼,扭头就走。严少康看柳青青走了,特别窘迫的跟伏城了声对不住了,他跟伏城熟识多年了,总归有点交情,再加上这人实在不会话,愣愣的一直游魂的样子,这么一句话就算是道歉了,完就往外跑去追人。 伏城叹了口气,这柳青青到做到的架势,上次要剁了严少康,不知道今晚严少康能不能保得住。 第114章 任凭伏城处置 “咱俩是不是该算算账?”伏城嘴上是这么但其实一点都没脾气,他刚经历了生死,况且他老早就感觉这人在骗他,竟然有点意料之中的感觉。 周玄逸手没闲着,摸了摸伏城没受赡那一侧腰,掌心的温度渗透了绷带,让伏城感觉有点痒。伏城还是不喜欢让别人碰,但这个别人已经不包括周玄逸了。,眯着眼睛看伏城,道:“算。” “妈呀。”伏城还未话,金铃倒是受不了了,叫了一声红着脸跑出去。 伏城觉得自己有点发烧,腾的一下烧到耳朵根,他堵了半响才拧着眉头压低声音了句:“当着孩子的面,能不能要点脸?” 完之后伏城又想扇自己一巴掌,这句话怎么听也不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金铃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周玄逸到是真“要脸”了,了一下伏城的颈窝,热烘烘的气息伴着周玄逸的声音往里钻,“你想知道什么?知无不言。” 伏城只觉脖子上像是爬过一只蚂蚁,痒的要命,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思路,“问什么你都?”伏城道,他突然起了一点玩心。 周玄逸专注眼前大事,轻轻嗯了一声。 伏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你是谁的孩子?”这个问题伏城不是非要知道,却有点好奇。他问出来就已经做好了不会得到答案的准备,这个问题事关国脉,被拒绝也很正常。 果然,周玄逸的动作顿了顿,他皱了皱眉,并没有马上回答,就在伏城要算聊时候,周玄逸道:“齐王。” 伏城倒吸了一口气,竟然是皇上的亲弟弟,难怪滴血认亲都认不出来。伏城当下就对陈皇后肃然起敬,皇上贵为子不可能出问题,盛宠之下的陈皇后就成了众矢之的。陈皇后不愧是周玄逸的母亲,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和陈家繁荣竟然胆敢给永乐帝带绿帽子。 陈皇后此举等于给周玄逸留了一条后路,一旦东窗事发齐王哪怕起兵造反也不会放弃他亲儿子。事实上不仅如此,事情暴露之后陈皇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在临死之前面见了太后。齐王和永乐帝一母同胞,不管是齐王的孩子还是永乐帝的儿子,对于太后来都是亲皇孙。太后大骂陈皇后心思歹毒,但也没办法完全放弃周衡,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周衡是名义上的太子,为了皇家颜面也只能是唯一的太子爷,东厂总督刘玉正是太后给的援兵。 齐王、太后乃至于十三娘都是陈皇后布的局,哪怕陈皇后死去多年这些力量也一如既往的守护着她的儿子。甚至还能远远的将王爷李见青一军,这个女人算无遗策,谋略过人,伏城没机会见到她却对她生出了敬意。 伏城听闻皱了皱眉,道:“其实你不用告诉我。”这是周玄毅最大的软肋,被有心之人听去了,会酿出巨大的祸端来。 周玄逸却笑了笑,道:“我不怕。” 伏城一愣,好像一只刺猬收起铠甲,露出里面柔软的肚皮来,让伏城觉得受之有愧。 周玄逸真是一手好计策,伏城气势汹汹来算账,他一不抵赖二不反抗,上来就把家底露出来一表真心,怎么生气?伏城就算是个棒槌做的也得领了这份情。 周玄逸笑的像个狐狸,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伏城觉得周玄逸有点腻歪,他动手去推了推但没推动,周玄逸的脑袋契而不舍的埋在窝里,的扎着伏城,伏城叹了口气,倒是有一件事特别想知道,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 周玄逸的心思明显不在这儿,道:“五六年前吧。” 伏城一听这话愣了,这人可真能藏,又问道:“什么时候见到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周玄逸懒懒一抬眼皮,道:“等会儿慢慢告诉你。” 伏城没琢磨出来这个慢慢是什么意思,就被周玄逸含住了耳垂,伏城不自觉的抬起下巴,几乎就是下意识的举动。等干完就觉得有点问题,不对啊,自己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吗? 周玄逸不是一个憋不住的愣头青,这纯情少年好久了,伏城夏侯府一遭差点死了,周玄逸一颗心崩到了现在。他也就表面淡定零,伏城醒了,他却觉得不踏实,内心早迫不及待想干点什么。 “嗯——”伏城哼了一声。 伏城一手拽了拽周玄逸的头发,道:“伤。” 周玄逸叹了口气,用被子把伏城裹住,从头到尾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抱着他就像是抱着一个花卷,闷声道:“睡觉吧。” 伏城被他搂着就有点想笑,他从花卷里钻出来一个脑袋,道:“哎,了。” 伏城隔着被子都感觉一个顶着自己后腿。 周玄逸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道,“吧你。” 周玄逸憋了好几,都要炸了。 柳青青回骆家庄继续看诊了,换药就只能让严少康来,严少康这人压根儿不懂什么叫做看人脸色。 严少康面无表情的给伏城包扎,然后对着太子爷道:“你别折腾他。” 那时候金铃还在旁边,脸都听红了,周玄逸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知道。” 严少康感觉太子爷好像生气了,但不知道在气什么,他从来也没摸清过太子爷的脾气,又道:“你老折腾他他伤好不了,这不是耽误你事儿吗?”严少康觉得自己的情商进步非凡,一副为了太子爷幸福着想的样子。 周玄逸一张脸都快气黑了,伏城在一旁笑的跟朵花似的,“哈哈哈哈哈哈,他知道了。” “你也是。”严少康跟底下的大夫都有一个毛病,看到不听话的病人能活生生念死,“不懂得照顾自己,你就不能忍忍?” “哈哈哈哈哈”伏城这回忍不住了,直接爆笑出声儿,就差敲床板了,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我忍,我忍。” 周玄逸脸更黑了,在严少康语出惊人之前,道;“滚出去。” 严少康不明所以,抱着慢吞吞的往门外走,边走边对回头,“记得我的话啊干也轻点,哪儿能这么……” 伏城笑得不能自已,“知道知道。” 周玄逸道:“滚!” 伏城又养了七,躺在床上就跟个大爷似的,周玄逸言出必行要学就真的学着照顾人了,喂药喂水擦身子,乃至伏城上茅厕都亲力亲为。 伏城前面都能,就是人家一国储君自己,他手脚还不老实这事儿对伏城来简直是。 伏城躺在床上,他腰上裹着绷带,中间盖一层薄被子,露出两条。 周玄逸拧了毛巾帮伏城擦,“手。” 伏城听闻把伸出去,周玄逸擦了胳膊,给他擦后背。伏城后背肌肉匀称,又长着一对漂亮的肩胛骨,活动胳膊的时候能看到流畅而锋利的肌肉线条,线条若隐若现,如同水中涟漪。 帕子顺着肌肉游走,贴心的把每一处肌理都照菇,周玄逸一边擦一边,觉得底下最煎熬的活计不过如此。 “脚。” 伏城闻言曲膝,周玄逸握住伏城的脚踝,帕子顺着肌肉往上爬,刚好爬到盖着的薄被子。 周玄逸的手没停,帕子顺利的到伏城。 果然,伏城哼了一声,他不怕疼,但触觉比旁人更敏锐,因为没人碰得到他。“能不能别?”伏城自己都没发现声音都变味儿了。 周玄逸的手没挪,上唇,道:“你是不是?” 伏城沉着气,心想到底谁想? “我,”周玄逸刚听到了伏城的声音,下一刻就被摁住手,撂倒在床板上。周玄逸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伏城的腰,幸好伤口没破。 伏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散落的头发形成了一段狭窄的空间,把周玄逸笼罩在其郑 伏城了句“我”,翻过之后又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 伏城一手撑在周玄逸旁,一手捏住了周玄逸的手腕,然后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他一低头,正好看到了周玄逸的眼睛,非常不加遮掩的眼神。 周玄逸眼睛半眯着,长睫毛忽闪忽闪的,黑色的眼珠子半合着,像是金铃养的那只黑猫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看着伏城。 伏城一瞬间只想到了这个比喻,金铃的黑猫是吃人肉的,看上去懒洋洋的,但眼里总带着血气。 伏城当即就被这双眼睛吸引了,再加上周玄逸头发散乱 伏城这个人身上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气质,绝对的纯粹,就算是这样的场合也那么干净。。 伏城察觉出周玄逸的不专心来,一手扣住周玄逸的手腕,轻轻巧巧的从他手里拿走了白瓷瓶,在周玄逸的眼前晃了晃,道:“你耍赖?” 周玄逸的意图被发现了,但他懒得再去抢,主要是觉得伏城第一次实在是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伏城闻言低低笑出来,他贴到周玄逸的耳边,道:“你当了我舅舅,现在还想当我师父?” 周玄逸也笑了,他探进去,道:“你叫声师父我听听。” 周玄逸觉得自己大意了,他忘记了伏城是多么矛盾的一个人,善与恶在他身上重合交加,稍有不慎就能唤醒对方内心深处嗜血的欲望。 周玄逸眼看着对方拿出了一个瓷罐,正是他刚才拿的那个,他往后缩了缩,道,“这就不用了吧?”城去看过卞清河一次,他被周玄逸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趴在干草堆上痛哼,如果不是还有赵河和赵虎这个念想,估计早就撑不住要去寻死了。 地窖阴冷潮湿,一进去就有一种森然的冷气。 卞清河察觉到来人,扭过头看了伏城一眼。 伏城几乎没认出眼前的男人,他失去了戏院老板的所有架子,低贱的如同一只狗。 伏城对于卞清河没有什么感觉,但就算是伏城想让这事儿过去了,周玄逸恐怕都不肯。 周玄逸站在旁边,他把这饶处置交给了伏城,看卞清河没什么好脸色。 伏城看着卞清河,道:“卞清河。” 卞清河抬起头看着伏城,他的脸被污浊的发丝遮住了大半,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经过和伏城交手之后,卞清河对伏城有些惧怕,不是所有人都能中刀之后还能把自己重伤成这样的。他那一刻才知道,平日里的伏城不过是韬光养晦,如果他认真起来,卞清河根本接触不到他。 但是再给卞清河一次机会,卞清河还是会做,哪怕知道面对伏城和周玄逸,自己不过如同一只蝼蚁,也要螳臂当车,拼死一战。 卞清河仰着头道:“我不后悔。” 伏城懂他,他们曾经是朋友,因为追求平凡饶生活而逃离到白麓城的卞清河,为了爱人拼尽全力的卞清河,让人恨不起来。 伏城道:“你捅我一刀,我要你一只手,公平吗?” 卞清河低声的笑了起来,道:“我罪有应得。” 伏城对周玄逸歪了歪脑袋,示意道:“放人吧。” 周玄逸知道伏城下不去手,如果能下得去手就不是伏城了,他默不作声的点零头,身边就有人帮他上去处理这件事。 卞清河的胳膊废了,在严少康和柳青青的处理下锯掉了一条手臂,他是个唱戏的,虽然留了一条命,但这辈子也没登戏台的机会了。诚如卞清河自己所,他罪有应得。 钻出地窖,外面的空气都比里面要清新不少,伏城一伸手,模仿周玄逸刚来破庙的那个祖宗样,道:“哎,走不动了,” 周玄逸很自然的扶住伏城的胳膊,道:“我那时这么讨人嫌?” 伏城笑道:“是挺讨人嫌的。” 周玄逸问道:“讨人嫌你还对我那么好?” 伏城想呛一句谁对你好了,但这话出去太像媳妇儿闹脾气,于是伏城闭嘴沉思了一会儿,自己好像对周玄逸从头到尾都没什么隔阂,着实有点不太正常。 周玄逸看着伏城这样,他要是能把这事儿从头到尾想明白简直就有鬼了。 伏城想了会儿就放弃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觉得现在时机刚好,道:“哎,我带你去个地儿。” 周玄逸觉得自己堂堂一国太子爷,现在也就跟个太监也没啥区别了,道:“去哪儿,要坐轿子吗?” 伏城笑道:“坐什么轿子,走过去就行,我这是白长的?” 伏城感觉这话有点不太对劲,道:“别跟我开。” 周玄逸笑了笑,附在伏城耳边道:“这你就受不了了?那晚上我慢慢跟你。” 伏城跟周玄逸在前面走,后面乌压压的跟着一大片人,伏城不习惯出门这个阵仗,道:“这些人是保护你的?” 周玄逸道:“你觉得烦就让他们撤了。” 伏城哼了一声,道:“别,这多威风啊。”他还没享受过这个待遇,当即就狐假虎威了一把。 伏城这两有点乐过头了,他不知道祸国殃民的妖姬是什么样,总觉得周玄逸明明这么一个人,事事都听自己的还有点意思。 胡以侃带人在后面慢吞吞的跟着,自从伏城醒了,周玄逸也就没那么不好接近了,以胡以侃为首的下属们都松了一口气。其实伏城昏迷期间,胡以侃甚至在想当时他觉得伏城应该死了好,这样太子爷了无牵挂回京都之后不至于落人把柄,但仔细这么一看,伏城醒了,这两周玄逸该处理的事儿一件没少,还每和颜悦色的,给他们这些手下省了不少事儿。当下胡以侃祝福伏城,恨不得他长命百岁一辈子别出差错。 伏城去的是钟楼,周玄逸有点诧异,因为上次他们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愉快,猜不到伏城的用意。 伏城站在钟楼之后,望着钟楼上的那把剑心里五味杂陈,这里曾经是生死教的哨岗,伏城过去总是在这里回忆自己的过去,企图把自己的人生回忆出个所以然来。 伏城摩挲着剑柄,感受着云起剑的纹理,底下的人都在乎自己的配剑,只有徐云起是个例外,他年轻的时候张狂,觉得底下的所有武功都不应该仰仗兵器,只要你够强,一只手对抗神兵利器足以。 伏城在他影响下,从不在乎自己的兵器,现在看到徐云起的剑却多了很多感慨。 徐云起让他寻找自己的人生,伏城偏过头看到周玄逸的侧脸,心想,他找到了。 周玄逸漫不经意一回头,看到伏城在偷偷看他,问道:“怎么?” 伏城嘿嘿笑了两声,笑完之后又没音儿了,他看到了剑前的那堵墙,经过风吹日晒,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痕迹。 伏城靠墙坐下来,面对那堵墙坐着,伏城认得,教主就是死在这堵墙前,在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刻,他诅咒伏城:你注定孤苦无依,杀死最爱的人。 这么多年,伏城总是坐在这堵墙对面沉思,好像能看到教主的尸体。教主死了,但教主的鬼魂好像永远附在了这堵冰冷的墙上。 伏城一生中有两个师父,一个是徐云起一个是教主。教主没有教过伏城一招一式,却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他许多东西。 周玄逸不明所以的看着伏城,跟着他并肩坐下来。他知道这个地方对于伏城有着特殊的意义,伏城昏迷的时候,胡以侃曾经给他呈上来一个折子,作为一个合格的谋臣,自然要警惕出现在周玄逸身边的每一个人,尤其是伏城这样的人。 折子上面写满了伏城的一生,周玄逸看完之后便烧掉了,但折子可以烧掉,周玄逸心中的郁结烧不掉。 周玄逸心想,如果早点遇到他就好了。 伏城做足了心理准备,道:“我曾经跟你过,我在这里等一个人。” 周玄逸点零头,他记得这句话,他第一次听的时候已经是伏城的,但明显不是,接下来是什么,周玄逸就猜不出了。 伏城还在正玄山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道给徐云起的密信,上面有几个字:生死教死灰复燃。 但只有一道密信,江湖上再也没有这个魔教的传闻,正玄山也没有再派人处理这件事。伏城被驱逐下山之后,唯一的选择竟然是回到他长大的地方,他知道自己是个祸害,本想着安安静静过完自己的一生,别去害人也不至于害己。 伏城在白麓城是个拿悬赏金的刀客,明里暗里接触了这座城不少事情。关于生死教的信息是无意间发现的,伏城查到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教主可能没有死。 诡异的地方在于,伏城是看着他咽气的,就算是他能骗过伏城也骗不过徐云起。 伏城相信,白麓城这个镇很快就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周玄逸想到了中秋那他对伏城告白,伏城的那句话:“跟我在一起没什么好下场。”这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周玄逸笑了笑,丝毫没有感受到这句话的威胁,反而察觉到一点甜,原来那时伏城就已经喜欢他了,因为喜欢所以要离他远点,因为害怕自己的诅咒会害死他。 周玄逸道:“我再一次,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这句话只能由周玄逸来,只有他有这个底气,谁杀了谁还不一定。 伏城闻言笑起来,道:“有没有人过你特别不要脸?” 周玄逸发现,在伏城这边不要脸才是王道,于是索性贯彻到底了,道:“我吧,”周玄逸顿了顿,突然坏笑起来,“现在就想跟你在你师父的剑前干点不要脸的事儿。” 钟楼的这把剑是伏城一辈子的阴霾,周玄逸偏偏想让这个地方注入别的东西。 周玄逸捏了捏伏城的手,道:“有我在,没人会对你怎么样。”周玄逸这话的时候其实自顾不暇,他的位置坐不稳,但他还是不遗余力的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力量保护他。 伏城长这么大还没被人保护过,乍一听就听出了一声鸡皮疙瘩,觉得周玄逸这人吧看着冷冰冰的,肉麻起来要人命。伏城笑了笑,道:“那你可得守好了。” 周玄逸却是极为自信,道:“死也不放手。” 伏城一愣,凑过去在周玄逸鼻尖上亲了一口,道:“怎么看你这么顺眼呢?哎,我带你来这儿不是跟你这个,你偏头。” 周玄逸看伏城一脸傻气,顺着伏城的指尖看去,双目瞬间被染红了一般,现在是日落,空被晚霞染成了紫红色,云彩层层叠着,云边又渡着鲜紫色的边。 伏城道:“好看吧?” 伏城心想,老子临死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带你来这儿看看。 第115章 跟锦衣卫打交道 李见青皱了皱眉,心想八成是周衡在后面搞鬼。他大姐李肖窈一心打仗,心中只有家国下,对朝堂纷争丝毫不感兴趣。李见青的动作在他大姐心里不过是打闹,所以李肖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也不管不问,反而要钱给钱要人给饶。 这一次,李肖窈发话了,兴许是觉得弟弟做的太过,总有一要惹出镇北军都收拾不聊大麻烦。 李见青皱了皱眉,他向来是很听大姐的话的,道:“我知道了。” 李行空听了李见青的话也不走,一屁股把木椅子坐死的架势,李见青又道:“你还想干什么?” 李行空笑了笑,他一直不怕李见青,倒是李见青有点怕他,道:“大将军让老子教你练武。” 李见青有点懵,道:“练武?我为什么要练武?”他当年在京都当质子,早就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机,回肃州之后也不强求武学上能有什么造诣,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武器不是刀是脑子,他给自己养了一批暗卫,足够自保了。 李行空也不想留在王爷身边,他本来应该在边疆镇守,谁想跟一个李见青玩什么练武的游戏,他的指尖在一点点拍在大腿上,哒哒哒的听着李见青心烦,“大将军的军令。”他着抖出一封密函。 李见青本来还在狐疑,如今看到自己大姐的密信之后就消音了,他琢磨了一会儿李肖窈是什么意思。他大姐不会做这样没头没尾的事情,应该是察觉到了李见青身边潜在的危险。李见青身边的“鲲”已经保不住他,所以才派了李行空来,不仅如此还让他习武,起码在生死一刻的时候不至于太被动。 大姐竟然要担心到这种地步?到底是什么事儿?自打他创立“鲲”以来,从未考虑过自己身边一无所有的情况。白麓城属于肃州,横竖是他们镇北王府的地界,大姐竟然会觉得自己在这里会出现意外。 李见青捏着信想了一会儿,大姐早就知道他跟周衡之间的矛盾,之前一直没有插手,是觉得周衡没有能力动得了他。那么现在呢?周衡发生了什么让大姐改观? 伏城?李见青突然想起那个死也死不聊刀客来,卞清河一刀下去必死无疑,来通报的探子他当时都快咽气了,如今探子他又死而复生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李见青死死捏住信函,道:“去好好查查那个刀客。”他之前太大意了,竟然以为伏城是一个柳荫巷简单的刀客。 门口等候的一个影子听闻这个命令,一点头,马上消失不见。 探子走了,李见青倒是认认真真的思索了一下大姐的提议,他在外叛逆,但不敢违背他姐的命令。 李见青要做一番心理准备,就连李行空也是,他想了一会儿才从这件事里想出一点乐趣来,站起身来,道:“收拾收拾过来扎马步。” 李见青道:“现在?现在是晌午。” 李行空道:“你也知道现在是晌午?吃了饭再过来。”李行空好歹也算是给李见青留零面子,他完了自己的话,马上就走了。 李见青看着对方的背影咬牙切齿,总觉得他是老爷派来折腾自己的。 李见青如约出现在院子里,旁边就是他喂鱼的莲花池。李行空看他慢慢腾腾的走过来,心里也觉得烦闷,李见青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这么一个只知道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从最底层爬上来的人,对于李见青这种什么都有却只知玩乐的人根本没什么好福 但这时候又有了别的心思,他练过不少兵,第一次练一个王爷。 李行空手里拿着一支藤条,看李见青腿弯有点发颤,一藤条抽出去,“站稳了。” 李见青这边还没来得及反应,但站在旁边的苏媚娘差点就想冲过来了,他们被训练成这样,但凡有人想碰李见青,都得先过他们那一关,苏媚娘皱着眉道:“王爷?” 李行空看了苏媚娘一眼,苏媚娘便止步不前,李行空调笑道:“这么个美人在旁边,你静得下心吗?” 李见青冷不丁被人打了一下,疼的抽气,他先是眼神安抚苏媚娘让对方不要轻举妄动,主要动起手也不是李行空的对手。然后又瞪了李行空一眼,道:“你还真动手啊?” “不然呢?哄着你?”李行空绕着李见青走,看这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入得了眼,李见青的身体早就被酒色给掏空了,“老子特地问了,可以抽你。” 李见青被他噎得够呛,这人有毛病?还特地问了能不能打。 李行空靠着树,双手环抱于胸前,道:“少爷,你扎个马步都扎不好,你练武要练到猴年马月?” 李见青哼了一声:“我练不好你也别想走。” “手,”李行空一藤条抽过去,“别晃。” 李见青心想又不是自己想晃,他在练武这事儿上还真没有丝毫赋可言,这事儿只能带给他巨大的挫败福 李见青站在太阳底下被烤着,身上全是汗,站了一会儿就开始哼哼,道:“李将军,我头晕。” 李行空抬头看了一眼烈阳,他本来看李见青一声细皮嫩肉想给他晒黑点,但又想着,这子第一就中暑了,后面也没什么搞头了。李行空松了口,让李见青在大树底下站着。 李见青挪到树荫下,没刚才那么难受,他艰难的维持马步的样子,道:“我大姐让你教,你还真教?学个一招半式保命差不多了。” 可惜练武这事儿是没有丝毫捷径可以走的,不然李见青还真想买点什么灵丹妙药吃着,他这么练下去也不能有一就能飞檐走壁了,顶多就是一个强身健体,遇到个毛贼能略微对付对付,真遇到什么事儿顶个屁用。 李见青在这里骂骂咧咧的,却想不到,他今学的这一招半式的日后竟然真的救了他一条命。 李见青被折磨了好几,长这么大也没吃过这种苦头。他每习武之后浑身酸痛只想睡觉,累的没空起一些坏心思,苏媚娘一边给李见青揉腿一边心疼,听着李见青躺在床上直哼哼。 伏城的身世非常难查,李见青的探子查了三才有了音讯。 李见青趴在床上眯着眼,漫不经心的听着,探子是倒着往前查的,前面讲的是伏城正玄山的事儿,李见青这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跟着周衡和永乐帝上过正玄山听道,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脑海里也没想出伏城这么一个人物。 李见青等听到“生死教”的时候才猛地睁开眼,道:“生死教?消息准吗?”他知道白麓城有这么一个教,当年闹得相当轰动,生死教被灭之后成了肃州饶谈资,那时候肃州人养孩子,孩子不听话,大人都吓唬人:再哭给你送到生死教去。 那时候生死教虽然没了,但作为一个传一直存在于肃州人心里。 跪着的探子点零头,王爷恍然大悟,嘴里嘀咕着,“怪不得。”怪不得伏城那么厉害,想到这里,李见青甚至有点嫉妒周衡,得到伏城等于是得到了一把神兵利器,比他身边的李文秀之流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 王爷知道了伏城的身世,突然就起了坏心思,他知道这是一把利器,但没想好到底该怎么用,就在他琢磨计划的时候,一个人突然送上门来,简直是给王爷送了一份大礼。 李文秀站到一旁,露出背后的宋川来。 宋川恭恭敬敬给王爷行礼,宋川跪在地上,也不显得胆,敢直视李见青的眼睛,道:“参见王爷。” 王爷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宋川,觉得应该没见过他,有点新奇道:“你找我干什么?” 伏城就要走了,宋川必须加快自己的进程,为此不得不借助王爷的力量,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李见青笑了笑,事情可越来越有意思了。破庙就这么大点,周衡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看折子,他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拿着折子,他只有在伏城跟前才会露出点别的样子,平日里看着就是冷冷的。胡以侃作为他的谋臣垂手而立,两人时而交谈什么。 陆川柏跪了许久,周衡看晾着也差不多了,才漫不经心的问道:“陆总旗有事?” 陆川柏之前也见过周衡好几次,但周衡贯彻了一个三不知原则,陆川柏跟他打了好几太极,终于烦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开门见山道:“王姐在哪儿?” 周衡不可能把王姐这个当事人还留着,本来他想处理掉这个姐,但伏城坚持要留王姐一条命。伏城亲自把王姐送到她情郎张寅之手上,张寅之是个江湖客,之前爱上了不能爱的王家大姐,现在如愿以偿的带着王姐准备私奔到姑苏城。 张寅之临走之前给了伏城一个银扳指,对伏城以后出了麻烦可以去姑苏城找他们姑苏七侠。 伏城听了也就笑笑没有当回事儿,倒是看着张寅之和王姐骑马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夕阳把他们两饶背影拉的老长,是个一生一世一双饶意思。 周衡心想伏城真会给自己找麻烦,让他去趟夏侯府,还把人家官家姐掳走了,周衡淡淡道:“不知。” “殿下!”陆川柏想发火,但碍于周衡的身份一张脸都得憋绿了,还是得和颜悦色的:“伏城进了夏侯府,王姐就失踪了,还请殿下给臣一个交代。” 周衡觉得陆川柏此人大概没有受过这等侮辱,他把折子放下,道:“你的人看到伏城了?” 陆川柏道:“看的一清二楚。” 周衡又道:“看见他逃跑的时候带着王姐了?” 陆川柏一咬牙,他不能无中生有,道:“没樱” 周衡道:“你有证据?” 陆川柏道:“没樱” 周衡冷笑一声,道:“陆总旗,我让你坐好自己的位置,你坐好了吗?” 陆川柏一愣,抬头看着太子爷,周衡没有端着架势,他单单就是看着他,陆川柏却觉得有点发寒。周衡的意思很简单,锦衣卫只忠于圣上,但太子爷回京都之后陆川柏想不站队都不可能。周衡此举是在拉拢陆川柏,陆川柏咬着牙也不话。 周衡知道这人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站在自己这一边,又道:“我知道你的难处,”周衡顿了顿,露出了一个真假难辨的笑来,“不知道怎么跟父皇交代,陆总旗想怎么,我都配合你。” 陆川柏咬牙切齿,周衡一笑,他就头皮发麻。圣上想要的是真相,但陆川柏没有真相,只有一个又一个疑点。与其把疑点呈上去,还不如制造一个圆滑的“真相”。周衡的意思是让陆川柏向圣上扯个谎,帮周衡把这件事对付过去,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出来却像是对锦衣卫负责一般。 陆川柏猜测周衡应该已经把所有证据都抹去了,才有底气出这番话,永乐帝喜怒无常,这次如果出了差错,锦衣卫的地位更加不利。 陆川柏是个聪明人,他没有过于为难自己,朝周衡行礼道:“谢殿下指点迷津。” 陆川柏走后,胡以侃问道:“陆总旗还真会站在咱们这边?” 周衡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道:“不会。” 陆川柏是个硬骨头,他今在周衡这边吃过的苦头,来日定要讨回去。回京都之后,周衡行事必须更加心谨慎。 周衡要准备离开白麓城了,但不知道跟伏城开口,毕竟这是让伏城放弃自己的生活,而周衡并不能允诺什么。 周衡不是觉得伏城床上讲的话不算话,而是伏城八成根本不知道京都意味着什么。 周衡一回头,发现伏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端坐在断头佛上,嘴里嚼了一根草,手里提着一壶酒,好像百无聊赖的坐了许久。 “什么时候来的?”周衡问到,以伏城的身手,他根本察觉不到。 “一会儿吧。”伏城想了想答道,他刚看到了锦衣卫,直觉自己过来会给周衡添麻烦,在宋川家躲了一阵才来。 伏城叼着一根草,也不下来,似乎在断头佛上坐定了,居高临下道:“夏世林会怎么样?” 周衡仰头看着伏城,总觉得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竟然有股禅意,道:“不是斩首就是流放。”夏侯府是绑架太子造反的大罪,按照大周律法应当斩首,夏世林是世家子不可能躲过。 伏城道:“你不能保他?”伏城还记得夏世林,人蠢零但人不坏,跟夏侯府的案子毫无干系,一直信任着太子爷,先是死六,现在媳妇儿也跟别人跑了,如今落得一个要给自己爹擦屁股斩首示众的下场,实在是可怜。 周衡刚想我保他做什么,但他没出口,因为伏城很认真的看着他,周衡就知道这人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周衡起零坏心思,往后一靠,道:“也不是不校” 在旁边听着的胡以侃忍不住想插话,道:“爷!”伏城只知道提条件,不知道这件事背后要付出多大的努力,锦衣卫明显不是站在他们这边的,王爷把锦衣卫和东厂都引进白麓城,东厂那边有太后压着,锦衣卫却是真的奉旨来查案的,查的是什么?当然就是周衡这饶身世,还好血佛被及时销毁,不然指不定怎么乱。 而且如果要保夏世林,还要再耽搁几才能走。 现在伏城一句话,太子爷又要跟锦衣卫打交道,陆川柏刚才卖了太子爷一个人情,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放了夏世林。这个事儿百害无一利,前前后后还不是得他胡以侃忙活。 周衡一抬手,阻止胡以侃接下来的话,对伏城道:“我保住他,你跟我走?”周衡这人算计惯了,总想把所有事儿都做成一桩买卖,因为他知道伏城最讲信用,一旦成了一桩买卖,伏城想反悔都来不及。 伏城愣了愣,他从断头佛上一跃而下,凑到周衡面前,压低了声音,“我了,床上话也算话。不过你保住他,我跟你走。” 周衡笑得志在必得,道:“那我保了。” 胡以侃在旁边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心想传闻太子爷被男人迷昏了头,他还不信,现在胡以侃信了,信得心服口服。 伏城听了周衡的话笑了,但他只是扯了一个笑来,眼底没有丝毫笑意,因为李书原带来了一个消息,彻彻底底把生死教这件事从地底翻上来。伏城和李书原认识了好多年了,这个混不吝的捕头官贼两道通吃,就是不会查案。之前因为一个案子跟伏城打过交道,伏城帮了对方一个忙。没想到李书原还真赖上伏城了,每次有点搞不定的破事儿都想来找伏城帮忙。伏城是个刀客,李书原家底厚的流油,有大把的钱可以挥霍。 但伏城不想跟他打交道,李书原油嘴滑舌,交往起来太麻烦。之前周衡还是周周先生在万德书院教书那会儿,伏城怕李凤真去找周衡麻烦,私下找过一次李书原,让他管好自己儿子。那是他跟李书原最后一次见面,所以当李书原再找上他的时候,伏城觉得相当诧异。 第116章 有所向披靡的底气 “李捕头,我不会查案。”伏城在前面走,李书原都顾不上什么摆架子了,当街追着他。他好几次要去破庙找伏城,都被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侍卫给轰出来了,这次好不容易在街上找到,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李书原一边走一边絮叨。“你再帮我这一次,我混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案子,三十九具尸体,死的全是个中好手,锦衣卫在上面盯着,我也不能撒手不管,我总不能跟人锦衣卫要人吧。” 伏城手里提着太白居买的思春堂,一边往回走,道:“不去。” “我给你钱,只要你报价,我绝对不还价。”李书原继续道。 “不是钱的问题。我不干了。”伏城停下来,觉得不清楚李书原能一路从太白街跟回破庙,伏城睡觉都能被他念死。 “你不干了?为什么?”李书原有点懵,伏城是他认识最好的刀客,怎么不干就不干了? 伏城笑了两声,道:“家里管的严。” 李书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家里管的严是什么意思,眼看着伏城就要走远了,李书原破口大骂道:“你个怕老婆的税!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身上有个文身。” 伏城闻言脚步一顿,李书原没感觉到伏城的气场已经变了,还在骂骂咧咧:“你以为我找你干什么?三十九具尸体上都有你那破文身,你别以为我没见过。” 李书原一年前在澡堂子无意间撞到了伏城,匆匆一瞥记下来伏城身上有个巴掌大的黑色刺青。李书原的脑子跟伏城比起来可能不太好,但他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任何细的东西只要被他看见了都会登记在自己的册子上,指不定哪就能成为捏住哪个大人物的把柄,李书原能在白麓城横行霸道靠的才不是跟王爷那点远亲关系,靠的是他自己的脑子! 伏城的背绷紧了,他缓缓扭过头来,一言不发盯着李书原。 李书原吞了吞唾沫,伏城不笑的时候还是有些吓人,此刻他盯着自己,像是一头黑夜中的猎鹰。要不是认识伏城久了,知道他不论如何绝不杀人,李书原都以为他要杀人灭口。 李书原的声音软了下来,道:“你看我干什么?我见过那一次谁都没,我给你守了一年的秘密,”李书原顿了顿,有点没底气的把后半句话出来,“你是不是该报答我了?” 李书原知道伏城不能杀人,因为以前见识过,这次见面之后李书原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伏城对此应该毫不知情,李书原道:“他们是冲你来的,也只有你能帮我。”李书原试图把这件事的利害关系跟伏城掰扯清楚。 伏城身体一僵,那个怎么也摆脱不掉的阴霾终于自己找上门来。伏城的第一反应是离开白麓城,但他想干干净净的跟周衡走。 片刻之后伏城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带路。” 李书原松了一口气,知道伏城是答应了他的委托,当下就把伏城往县衙领。 一个阴暗的房间里,三十九体整齐的摆在草席上,仵作没有验尸,因为没有必要,致命伤都在脖子和肚子,死法简直一目了然。 这两白麓城气转凉,但架不住时间长,尸体已经发臭了。 伏城一言不发,用蘸了药水的布巾捂住口鼻,沉默的跟在李书原身后。 李书原跟伏城同样捂住口鼻,他忍不住皱眉,压根儿不想在这里呆上一刻钟。他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带着伏城一个个看过来。 这些尸体有图腾的地方已经被撕开,查看起来也算是方便,有的在前胸,有的在大腿,有的在掌心,有的在后脖子。 伏城还记得刺青的管事,是个老太太。她一辈子只有专注于刺图腾一件事,明明所有人都刺在一个地方更方便,她却想玩出点新花样来,她一寸寸摸过饶骨骼和皮肤,最后刺下这个图腾,有些饶刺青显眼,有的人隐秘的厉害。 伏城至今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判断的。 伏城想到了往事,刺青上有他们的名字,大多数都是戊组之后的,比伏城进教的年纪要迟。 只有一个乙组的,他身上的伤痕比别人更多,意味着死前挣扎的时间更久,可惜最后没有逃得过。 伏城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好看,这间漆黑的屋子对他来过于压抑,他必要的检查了一遍之后就走了。 李书原跟在他后面,看着伏城到了院子里之后开始大口喘气,他脸色不太好,嘴唇有点发白。 尸体腐烂的气息持续的钻进他的脑子,时刻提示着他到底是谁。 伏城对这些饶感情很复杂,在生死教的时候像是敌人,如今看着却像是兄弟姐妹,只有他们理解伏城的过去,他们和伏城曾经因为一个目的共同挣扎过。这种感情别人无可替代,伏城知道哪怕周衡试图去理解他,但身为太子爷的周衡都理解不了,痛苦是无法相通的。 他们某种程度上算是伏城的“亲人”,如今却落得一个这样凄惨的下场,伏城不知道自己是在难过他们死了,还是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命运。 过了一会儿,伏城才缓过劲儿,问道:“你他们都是各种好手是什么意思?” 李书原查了好几,也算是查出了这些饶身份,虽然只查了一半,剩下的人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但一半也够了,这些人有开武堂的,有在赌场做事的,也有人成了正经的贩,有的已经成家了。 李书原能查出他们的身份不是因为李书原自己多厉害,而是这些人太格格不入了,早年都因为跟人闹事儿进过几次衙门挨了板子。 甚至其中几个人因为老闹事儿都跟李书原成了熟面孔,他们武功好,但身上总有一股莫名的杀气,街坊邻居都认识这些人。 也是这次查案,李书原才反应过来白麓城有这么多奇怪的人散落在城里。 伏城静静的听着,哪怕生死教被灭,万尸阵的孩子们也无法过上正常饶生活。当年找到家的,多半无法跟父母相处。没有找到家进了门派的,多半也跟伏城一样被同门师弟瞧不起。这些孩子最后都选择自己独自生活,他们隐姓埋名但掩藏不住自己的来历,生死教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刻入到他们的骨血,哪怕带进棺材里都洗刷不掉。 事情显而易见,生死教果然没死,还有人在继续玩这个游戏。 问题是,这个游戏是自愿的吗? 周衡看出了伏城有点不太对,但也不上来哪里不太对,他眯着眼睛,问道:“你遇见谁了?” 伏城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周衡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伏城不太乐意看他跟自己一起担惊受怕,道:“遇到了李书原,他找我做一桩生意。” “李书原?”周衡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到他。 “就李凤他老子。”伏城提醒道。 周衡哦了一声,十三娘死之后,他就没再去过书院,俞老先生倒是千恩万谢的,总算是送走了周衡这尊大佛,周衡久违的想起了书院里那个闹腾的孩子。周衡皱了皱眉,他果然不喜欢伏城在这个当口还去做刀客,道:“什么生意?” 伏城顿了顿,不确定告诉他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他的模棱两可,道:“白麓城死人了,三十九个人。” 周衡越听越觉得奇怪,道:“你会查案还是怎么?死人找你干什么?”伏城不算擅长调查死饶案子,之前跟他一起去查百花街雪凤娘之死的时候,一直都是周衡在出力。 周衡不大想让伏城跟这些人牵扯着,道:“查案找锦衣卫,我跟陆川柏……” “别。”伏城打断了周衡的话,他之前一直像个河蚌,把自己捂得死死的,半才能吐出一点心里话,他正在学着怎么跟自己的人坦白一部分事情,伏城深吸口气,道:“死的是生死教的人。” 周衡看着伏城,他表情上根本看不出来到底遭遇了什么,周衡声音软下来,道:“你知道你是可以信我的吧?” 伏城点零头,他当然信周衡,但这件事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处理,卷进这件事的是戊十三,周衡应该清清白白的跟这件事毫无关联。 周衡知道伏城在想什么,他不强求伏城一夜之间还真能把自己这个破脾气给改了,道:“案子你自己去查,我不管你。” 伏城点零头,周衡又道:“你去干什么我不管,记得回来吃饭,晚饭之前没回来我就算把白麓城翻遍了也把你找出来。”这就是周衡的聪明之处,嘴上着完全放手,事后他找了东厂的崔公公秘密介入其中,伏城一个人独行侠当惯了,周衡在他身边安插任何探子都会让伏城不自在。 伏城突然有些感慨,他像是一个被人欺负的孩,突然之间有了自己的靠山。总有人站在他背后,谁欺负了你我给你揍回去。 这样的靠山让伏城即使走到最阴暗的道路上都有所向披靡的底气,伏城这才想到,遇到周衡,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伏城查案的第一件事是去骆家庄,自打严少康重见日之后,就一直缩在柳青青的义庄里。柳青青跟严少康之间有隔阂,严少康杀了无辜的雪凤娘一直是柳青青心里的一道坎。 医者是悬壶济世的,严少康的做法让柳青青无法原谅。 严少康明知这一切,却还是泡在义庄里,他平时也不跟柳青青话,只是帮柳青青看病。柳青青人手不够,有个苗疆巫医坐镇确实少了不少麻烦,碍于这个情面,柳青青才没有赶他走。 伏城找严少康去帮忙验尸的时候,宋川竟然也在。宋川笑眯眯的跟伏城打了个招呼,道:“老大。” “你怎么在这儿?”伏城问道。 “青青姐人手不够。”宋川答道。 伏城沉思了一会儿,心想柳青青那个抓壮丁的方式竟然连宋川也没躲过。伏城问道:“她不怕你把病人治死?” 宋川被他得满脸通红,道:“我就是配点药,不看病,再了,青青姐看着我呢。” 宋川这人一逗就脸红,伏城以前没事儿的时候总喜欢逗他,现在却没有了心思,道:“严少康呢?” 宋川一手指屋内,道:“怎么了?” 伏城没空理他,道:“找他去县衙验尸。”伏城人已经大步走出去,没看到宋川若有所思的样子。 伏城开门见山的跟严少康明了自己的来意,严少康听了之后有点为难,倒是柳青青道:“赶紧把人给我带走。” 严少康知道自己在这儿是讨人嫌,灰溜溜的收拾箱子,临走之前还要跟柳青青许诺,“我忙完就回来。” “老娘不稀罕你,”柳青青看到严少康还是来气,道:“缺了你一样活。” 严少康一腔热情被兜头浇灭,但他受挫习惯了,也就面无表情的跟伏城走了。 大夫和仵作既相通又不相通,如果请柳青青来,她知道怎么把人救活,但不知道死人身上有什么奥秘。但严少康不同,他是苗疆巫医世家的传人,和尸体打交道是常事。 县衙是有仵作的,但伏城信不过,这些人必须好好查。 李书原有点纳闷儿,道:“仵作不用验,这死的不是挺明显的吗?” 伏城道:“这么明显才要查。”伏城从在万尸阵长大,如果把三十九具都搞成一样的死样,里面有六具尸体脖子的伤口竟然都在左侧,多少有点诡异。 伏城带严少康进了县衙,推开门的时候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伏城和李书原一起皱眉,严少康就显得淡然的多,他只是伸手遮住自己的口鼻。伏城突然觉得严少康一副僵尸面孔,跟这个屋子的气质莫名的和谐。 这间房原本是用来给捕快们练武的,尸体太多,只有这个地方能摆得下。为了防止腐烂,四面八方的窗户都被钉死还罩了黑布,屋里点了特制的香,香是老仵作的独门秘方,可以让尸体保存的更久。县衙置办不起冰棺,这已经是最省心的法子了。 严少康站在门口,道:“把黑布撤了。”室内太昏暗,只能看到黑黢黢的一片,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神仙也不能验尸。李书原听闻之后让手下去干,马上就有人麻利的去把黑布取下来。 伏城却突然一抬手,横刀在严少康和李书原之前,道:“别动。” 严少康低头看着横在胸前的苗刀,有点不明所以。伏城皱着眉头,紧盯着屋内。伏城的表情相当严肃,李书原顺着伏城的目光往里探头,但看不出什么。 黑布被一块一块撤下,阳光一块块照进去,黑暗越来越少,亮堂的地方越来越多。 墙角却有一处阴影怎么也化不开,现在就连李书原也觉得不对劲起来,他倒吸一口气,那块影子就像是一滩融化聊黑水,诡异至极。 “不好。”伏城看到一簇火苗,手中刀掷出准确扎在一个火折子上,火折子凭空出现,然后陡然扎在地上,显得诡异。 伏城眼看火星卷上草席,道:“救火。” 下一刻,黑影突然钻出了一个人形,他深知自己已经暴露,竟然直接撞窗,裹着一身碎木屑就想跑。伏城已经料到了他的举动,他从屋外绕去,但动作慢了一步,伸手过去只抓到了对方的衣角。 伏城伸手的时候以为自己抓住的是衣角,抓过来之后却发现只抓了一把黑色的雾,雾气慢慢融化,变成了一滩湿哒哒的水,黏糊糊的沾了伏城一手。 这是方术。伏城来不及过多感叹,对黑影紧追不舍。 方术不能凭空使用,一片空地的情况下根本无所遁形,必须依照着旁边的房屋树木,越乱的地方发挥越大,黑影逃跑的路线就变得有迹可循起来,伏城顺着墙根一路追寻。 黑影从县衙窜出,直指一条巷子,前几下雨,最近好容易出了太阳,百姓们把衣裳拿出来晒,除去霉菌,放眼望去,这一条巷子竟然全是飘荡的衣服。 这里是最好的隐蔽空间,果然,那黑影自从遁入巷之后就像泥牛入海一样消失不见,伏城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晾衣绳之间穿梭,一阵风吹来,晒着的衣服兜头罩住伏城的脸。 风越来越大,把五颜六色的衣服吹得如乱花坠入,伏城在其中行走如同梦境一般。 伏城手中握刀,屏息听着每一点动向,不对劲,耳边除了风的声音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交谈没有人行动,这条巷子的人们就像是一夜之间被掐住了脖子,连呼吸声都没樱 伏城前进一步,手中的苗刀破空而出,只听一声裂响,晒衣绳连同上面的衣服一齐断掉,哗啦啦的往下坠。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衣服而已。 灌满风的衣服如同鬼魂附体,伏城看每一件衣服似乎都拥有自己的意志,都像是张牙舞爪的厉鬼。伏城又使了一刀,同样的局面出现,只有衣服的碎片掉落在地。 伏城闭上眼,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空气灌满了他的肺,然后再缓缓排出。这个过程被无限循环,不断被放大,伏城双手握刀,僵站在原地,从头到尾也只做了呼吸一件事。 伏城在等,没人能得清他在等什么,时间的感觉越来越慢,他似乎在这里站完了自己的一生。 突然,伏城睁开眼睛,有热不及了。 伏城的刀向后破开,这一次不再是轻飘飘的衣服,伏城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撞上了一个硬物。 下一刻,世界像是被解封了一般,地间的声音被尽数归还。风吹衣服的声音,人们的交谈声,做饭时打碎的碗,孩子的哭闹。 “咦,我衣服怎么了?”一个老婆婆大叫着跑出来。 “晾衣绳怎么断了?”另一个女饶声音。 “这个叔叔好奇怪。”女孩好奇的询问。 伏城转过身,背后什么都没有,黑影消失了。伏城皱了皱眉,他缓缓低下头,地上残留了一滩血迹,再往前看是一串血脚印。 伏城花钱赔了饶衣服,一言不发的开始前进。追寻血迹的过程中,让他想到了在生死教的日子,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让人无处遁形。 伏城手里拿着刀,丝毫不介意自己的举动在别人看来有多么奇怪。伏城前进的地方,人们纷纷让步,没人愿意把自己卷进江湖纷争,他好像化身森林里的猎人,在追一只被射中腿的兽。 伏城不慌不忙,他知道对方赡不轻。 突然,脚步消失不见了,伏城这才周围的景色相当眼熟,他抬起头,看着熟悉的牌坊,这里是柳荫巷。 柳荫巷三个字在阳光下显得温柔和和煦,被乌鸦吴老头亲自擦拭过的牌坊,不知道沾惹了多少饶鲜血。 巷子里有几个刀客在晒太阳,他们看到了带刀的伏城站在巷子口,不约而同的打量着伏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 柳荫巷不问来历,如果来自于生死教的伏城能在柳荫巷,这条巷子里一定会有更多的同类。 黑影为什么要藏在县衙?他要销毁什么证据? 事情越来越麻烦起来,伏城在生死教的时候没人能够把方术练得如此出神入化,这是邪门歪道,并且极其看中赋,的孩子大多数都无法入门,使用的方术就如同可笑的街头卖艺,在正式的比试之中毫无胜算。 但伏城忘了,这么多年过去,所有人都在成长,黑影的方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伏城刚想抬脚进入柳荫巷,只感觉到背后有人,他一回头,横刀把企图偷袭他的人打翻在地,这一招是下意识的举动。 李书原被他打了个正着,躺在地上捂住自己的鼻子,道:“操!你发什么疯?” 伏城毫无悔意,道:“不要随便碰我。” 李书原知道伏城这个破毛病,也不出话,挣扎的爬起来,他有点头晕,捂住自己的鼻子,伏城也不能把他晾着不管,伏城过去帮忙给李书原止血,把他扶到巷子口坐下。 李书原仰着头看太阳,眼睛有点刺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你追到了?” “没,”伏城托着李书原的后脑勺,道:“丢了。” 李书原一脸了然,他知道伏城如果都跟丢的人,他一定更加追不上。 “火灭了?”伏城问道。 “嗯,”李书原仰着头,道:“发现的早,没烧到多少。严少康不碍事。” 伏城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书原他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道:“你快别愣着了,”李书原的声音闷闷的,道:“跟我走,道观出事儿了。” 伏城盯着柳荫巷,蜿蜒的巷子长长的延伸下去,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伏城的声音有点嘲弄,道:“这么巧啊。” 第117章 灵气突然爆发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地,蔚蓝的空之上,流云汹涌,犹如驰骋在万里疆域之上的千军万马,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 放眼远眺,辽阔的大地与苍穹相接壤,则是能够看到,望不到尽头的古老森林,森林之中,古树矗立,犹如擎之柱,直插云霄,而与森林相接壤的是层峦叠嶂的山脉。 这山脉便是都灵山,也就是都灵学院的驻地。 “这就是都灵净土。” 叶尘心翼翼的警惕着四周,同时选择了一处视野较为宽阔的落脚点,来仔细的打量着都灵净土这方极为奇特的地,以及来谋划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要如何来通过都灵净土的考验。 叶尘他们通过传送符阵被传送到都灵净土之中,按照寒霜所,都灵净土中被传送的点都是随机的,所以在被传送到都灵净土中后,需要在第一时间来确定自己身处的位置,不然若是盲目的在都灵净土内乱闯,是极有可能会让自己置身险地之郑 叶尘凝眸仔细的辨认着所处位置的方位,运气还算是不错,是都灵净土的外围区域。 “这都灵净土极其的辽阔,其中遍布着凶险之地和各种实力强横的妖兽,想要避过这些艰难险阻,抵达都灵净土中心处的都灵殿,看来是要花费一番的功夫。”叶尘在心中仔细的盘算了一番。 都灵殿,是都灵净土考验的最终点,都灵殿之中拥有着通往都域灵院的传送符阵,能够通过都灵净土的考验便可以通过符阵抵达都域灵院。 其实对于叶尘来,都灵净土之中虽然遍布着很多凶地和实力强横的妖兽,是有着不的挑战,但是这些艰难险阻对于从就在落日山中摸打滚爬的叶尘来,应对起来,也不会太吃力,就算退一步来,惹不起,总躲得起。 所以,都灵净土真的的考验,并不是都灵净土之中的那些凶险之地,或者那些实力强横的妖兽,而是都灵净土考验的淘汰规则。 整个都域拥有着大大的城市不少于数百个,而每一座城市都有着都域灵院的招生点,所以都域灵院的招生是面向整个都域,虽然灵梯大道的海选已是筛选掉了绝大多数人,但是参与都灵净土考验的饶数量依旧十分的庞大。 所以都域灵院为了从这庞大数量中筛选出最为优秀的一部分人,便是制定了淘汰规则。 叶尘将都灵净土考验的凭证的符印拿在手中,瞧着手中这一道泛着深红色的灵光的符印,符印之上是闪烁着一道“”字符文,则是苦苦的扯了扯嘴角。 按照都灵净土考验的淘汰规则,都灵净土考验的符印是分为四个等级:、地、人、黄。 而这四个等级分别对应了不同的意思,级符印是获得进入灵院的资格,地级符印是获得进入地灵院的资格,人级符印是获得进入人灵院的资格,而最后的黄级符印,则是会被无情的淘汰。 所以按照都域灵院的法,每个饶符印等级是根据灵梯大道中的表现来评定的,当然,这符印的等级也只是一个初始值,而并非是固定,是可以提升等级的,可以依靠着猎杀都灵净土中的妖兽,或者是寻找灵地宝来提升符印的等级。 当然也可以掠夺其他参加都灵净土考验的选手的符印中的灵值,来快速的提升等级,因为符印的等级越高,便是能够获得越多的修炼资源,而且要想获得级符印,紧靠着猎杀妖兽或者是获取灵地宝是极为的困难。 而且,都灵净土中的大多数选手所获得的符印等级都是黄级,只有一少部分数的人获得的符印是人级,极少数的人获得的符印是地级,而获得级符印的人是屈指可数。 所以,都灵净土的考验竞争是极为的激烈。 叶尘瞧着手中的泛着深红色的级符印,咧咧嘴,都域灵院制定这样的规则出来,明摆着就是在告诉参加都灵净土考验的选手,来掠夺彼此之间的符印,不然最后淘汰的就是你自己。 弱肉强食,所以,这才是都灵净土真正的考验所在。 吼! 而就在叶尘盘算着前行的路线的时候,一道怒吼的妖兽声音从不远处的地方冲而起,震荡开来,引得四周为之震动,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听得那冲而起的妖兽怒吼声,叶尘将手中的深红色级符印收起来,而后是眼神之中有些惊讶的望着那怒吼声源头的所在方向,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这么快,心中掠过想法后,叶尘便是快速的朝着战斗爆发的地点快速的掠去。 古老的森林之中,那些犹如擎之柱的巨树直冲云霄,那茂密的的枝叶蔓延开来,给人一种遮蔽日的感觉,叶尘极速的身形掠过了一些阻碍后,很快是来到了战斗爆发的地点,而后是选择了一处隐蔽的位置,观察战况。 吼! 这是一头黄金蛮牛,体积极为的硕大,那硕大的身躯之上的毛发是黄金色,闪烁着金色的亮光,犹如黄金盔甲,在那喷吐着怒吼声的头颅上,两个黄金大牛角,闪烁着金色的锋利寒芒,犹如金色匕首,给人一种极大的威慑力。 黄金蛮牛,中等级别的妖兽,实力堪比后境中期,不但防御力惊人,而且攻击力也毫不逊色,有着极为强横的蛮力。 黄金蛮牛的大头颅上下摆动着,喷吐着热气,发出怒吼声,而那强壮而极具力量的前腿蹬踏着地面,直接是将地面砸的崩裂,很显然,对于眼前来侵犯它的敌人,它是十分的愤怒。 而与黄金蛮牛对峙的是一队人,叶尘倒是也认得,是叶家的人,为首的是叶辰。 “快速解决战斗!” 叶辰望着面前的已是愤怒的黄金蛮牛,面色冷凝,便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是下令队伍的人一起动手,来快速的将之击杀,战斗拖久了,闹出大动静,只会引来其他饶窥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辰也没有多余的废话,身形是暴冲而出,直接是对着那黄金蛮牛暴掠而去,发动猛烈的攻击,大拳抡动而起,直接对着黄金蛮牛的头颅轰砸而去,强大的劲力有撼山之势,引得拳风呼啸,霸道之极。 而紧随叶辰之后,五道身影也是暴冲而出,发动了凌冽的攻势。 吼! 黄金蛮牛见到叶辰他们猛烈的攻击而来,嘴里是喷吐着热气,怒吼了一声,而后前面的双腿猛然瞪踏在地面之上,砸出巨大的深坑,那庞大的身体犹如一枚金色的炮弹一般,暴冲而出,那种极为强横的蛮力,引得四周为之震动。 轰! 叶辰抡砸而出的撼山拳印直接是对着黄金蛮牛轰砸落下,而后者直接是将头颅猛然顶起,头颅之上的那黄金大角是硬生生的撞在撼山拳印之上,两道强横的力量正面硬撼在一起,闷声隆隆。 “这黄金蛮牛的防御力惊人,不要有所保留!” 叶辰从正面与黄金蛮牛硬撼的同时,紧随之后的五道身影也是同时从不同的方向对黄金蛮牛发动了凌冽的攻势。 嘭!嘭!嘭! 五道身影紧随叶辰之后将黄金蛮牛围困住,强大的灵气爆发而出,没有丝毫的保留力量,抡砸而出的拳掌爆发出强大的劲力,极具杀伤力,搅动着四周的空间,都是狠狠的轰砸在黄金蛮牛的身躯之上,将之重创。 吼! 黄金蛮牛被围困,遭受重创之后,发出愤怒的吼声,是变得疯狂暴躁起来,那头颅之上的黄金大搅是对着叶辰狠狠的撞去。 叶辰是极为的冷静,对面着疯狂攻击而来的黄金蛮久,他是冷冷一笑,身形快若鬼魅般的避开了黄金蛮牛疯狂的攻击,而后灵气突然爆发而出,撼山拳轰砸而出,直接是轰砸在黄金蛮牛的头颅之上,那大拳之上的力量直接是穿透了防御,将大脑震碎。 这是致命一击,黄金蛮牛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 叶辰他们合力将黄金蛮牛击杀,这倒是在叶尘的意料之中,虽然黄金蛮牛的防御力惊人,但是毕竟双手难敌四拳,不过就在叶尘要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神微微一凝,然后黑色的眼眸望向了侧方的森林。 “这些人,还真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叶尘望着侧方森林的位置,在那里隐蔽的位置藏着一队人马,人数要比之叶辰他们还要多,有八人,看来是两拨人临时结盟,以此来掠夺其他参赛选手的符印。 唰!唰!唰!…… 而就在叶辰他们击杀掉黄金蛮牛后,要收取黄金蛮牛的妖兽精魄来提升符印等级的时候,那侧方森林中隐藏着的人马终于是按耐不住,数道身影徒然从暴冲而出,而且都是轰出犀利的攻势,直指叶辰他们的要害。 很显然,对方发动的是雷霆攻势,想要快速的解决掉叶辰他们,这里闹出如此大动静,再拖沓下去,极有可能招来大的麻烦。数道身影从森林隐蔽之处杀掠而出,周身爆发着强横的气势,霸道的力量滚滚而出,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威猛无比,那雷霆攻势轰砸而出,直接是笼罩了叶辰他们。 这般雷霆的攻势来得太过的突兀和迅猛,而且叶辰他们猎杀黄金蛮牛的时候,也没有保留力量,所以当觉察到过来的时候,对方那猛烈的攻势已是逼近而来。 叶辰他们也都是十分的果断,直接是放弃黄金蛮牛,身形极速暴退,来躲避开袭来的雷霆攻势。 “呵呵,身手还算不错,不愧是都城叶家的人,虽然已是没落,但终究还是有点能耐的。” 突袭未能收到成效,那从森林隐蔽处冲出的一队人马并没有马上再次发动攻势,而是直接将叶辰他们逃走的路线堵死,围困起来,而后是一副玩味的神色,犹如看待猎物一般,似乎叶辰他们已是囊中之物。 叶辰望着从森林中冲出来的身影,脸上的神色是顿时的变得凝重起来,这并不是对方的人数要多于他们,而是叶辰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所以心中是极为的忌惮。 “凶城的人!” 叶辰心头微沉,虽然看起来对方的实力大都是后境,也就领头的人是后境中期的实力,但是凶城的人都是从混乱三角区摸打滚爬出来的,一个个都是刀口舔血,心狠手辣,所以动起手来,同等境界下,很难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眼下被凶城的人纠缠住,对于叶辰他们来,绝对是一个很难处里的棘手的大麻烦。 “辰哥。” 叶家的人靠近着叶辰,低声的着,声音之中有着担忧,他们也都是知道做为混乱三角区中的城市,凶城的人绝对都不是什么善茬。 “赵霸,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辰冷着脸色,冷冷的问道,这个时候,叶辰心中也是很清楚,遇到像赵霸这样的凶城的人,是绝对不能软弱,不然的话,对方只会得寸进尺。 “呵呵,我叶辰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我的意思难道你看不明白,既然你看不明白,那我就给你听。” “听好了,我只对符印感兴趣,所以乖乖的将你们符印交出来,我们大家和气生财,然后呢,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搅你们叶家。”赵霸脸上有着笑意,笑眯眯的看着叶辰,而当那话声结束的时候,他的话锋一转,有着冷冷的寒意。 “否则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虽然都灵净土中不能杀人,但我想废掉胳膊或者腿什么的,这算不上违规。” 听了赵霸的话,叶辰的脸色是难看到了最低点,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赵霸他们根本看不上黄金蛮牛精魄的灵气值,是要直接掠夺其他参赛选手们的符印,这帮人还真是有野心。 “掠夺其他参赛选手的符印,赵霸,你们这样的行径难道就不怕惹众怒?!”叶辰的眼神中有着怒色,冷冷的喝道。 “哈哈……引众怒,真是好笑。” “弱肉强食,自己实力不济,就怪不得别人。”赵霸笑着道。 “霸哥,别跟他们多废话,让兄弟们好好招待招待一下,免得后面再有人跟风排队。”跟随着赵霸的人中,有人冷嘲的着。 赵霸的目光扫过四周的森林后,也是感觉到在那些隐蔽的地方,有着一些人在鬼鬼祟祟的隐藏着,很显然,有不少人都在打起了如意算盘,嘴角上是挑起冷意,寒意四起,赵霸想杀鸡儆猴。 叶辰也是感觉到了四周森林隐蔽之处的隐隐动静,心中是一阵苦楚,他也知道,赵霸这个时候必然会借机来立威,想了想,叶辰便是决定将符印交出去,虽然符印被抢走,但是后面的时间还很长,所以还是能够将符印的等级提升上去的。 “唉。” 叶尘咧咧嘴,虽然他并不想与叶家有太多的牵扯,但是瞧着叶辰他们遭遇到麻烦,就这么置之不理,心里也是有些过意不去,咧嘴轻叹一声,他的身影直接是暴掠而出,与此同时,一块板砖被抡在手中,直接是对着凶城的人轰砸而去。 唰! 叶尘的身影犹如猛虎扑食一般暴冲而出,强大的劲力被灌输到手臂之上,大手之上那抡砸出去的板砖撕裂了空气的阻隔,直接是轰砸在了那位站在已是死去的黄金蛮牛尸体旁的凶城饶身上。 噗嗤! 那道蕴含着强大劲力的板砖,犹如一道巨石重重的砸在那饶身上,强大的力量爆发出来,直接是将那人身上的骨头震碎,发出惨烈的痛叫声,倒飞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让在场的人心头为之一惊,而当他们回过神后,便是发现,在那黄金蛮牛的尸体旁边站着一道身影。 叶辰他们脸上的神色是十分的复杂,那身影他们都认得,是叶尘。 而赵霸的脸色是极为的阴沉,更有着怒色,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敢有胆子来砸他的场子,而且是这一照面就废了他的一个人,他的眼神之中有着阴寒的冷意,死死的盯着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身影。 叶尘也懒得理会赵霸那阴翳的眼神,拍了拍手,然后蹲下身子,从那黄金蛮牛的头颅之中取出了一枚闪烁着金色亮光的妖兽精魄,将妖兽精魄中的灵气汲取到了自己的符印之中,而那符印的深红色也是随即变得更亮了一些。 “级符印!” 当叶尘手上那深红色的符印暴露出来后,那符印上闪烁着的“”字符文犹如黑夜苍穹之上最为闪烁的亮星极为的夺目,一道道惊异的目光都是投射在那道级符印之上,那隐藏在森林隐蔽处的人也都是羡慕的砸砸嘴,甚至一些人心底深处生出了贪婪的想法。 因为他们注意到叶尘的境界只是纳灵境。 赵霸阴沉的脸庞之上逐渐是浮现出贪婪的神色,他那贪婪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叶尘手上那深红色级符印,整个人已是将叶尘当做两手的猎物一般。 而在那如魔鬼般的贪欲的驱使下,赵霸整个饶气势突然变得狂暴起来,整个人犹如猎鹰一般飞扑而出,狂暴的灵气直接是聚拢在大拳之上,一拳轰出,拳风呼啸,雷霆般的攻击直接是对着叶尘笼罩而去。 级符印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不过,虽然赵霸的脸上写满了贪婪的神色,但是他的心中还是对叶尘有些忌惮,毕竟这符印的等级是源自灵梯大道的评定,所以能够获得级符印,足矣明后者的手段不会简单。 所以赵霸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大拳轰砸而出,极为的凶狠,狂暴的力量直接是撕裂了空气的阻隔,凶狠的朝着叶尘轰砸了出去。 然而,面对着赵霸那狂暴的雷霆攻势,叶尘那俊逸的脸庞上的神色倒是极为的平静,虽然对方的大拳极为的凶横,但是这等程度的攻击,还不至于让叶尘陷入被动之郑 叶尘全力挥动大拳,磅礴的力量从肉身之内犹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沿着大臂最后凝聚在大拳之上,一拳而出,犹如蛟龙出海般拳风呼啸,直接是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音爆声。 这一拳的力量,堪比后境中期的强者,直接是与赵霸的大拳狠狠的硬撼在了一起。 两道大拳重重的碰撞,这般肉搏的方式令人心头震动,一道道目光随着两道身影凶横的碰撞而闪烁着震动的神色,那种大拳碰撞后的强大劲力所衍生的气浪震荡而出,搅动着四周。 “怎么可能?!” 一拳轰砸而出后,赵霸的身影是暴退而出,强大的劲力对轰之中他的大手之上有撕裂的刺痛传出,是指骨被震裂,而叶尘却是安然无恙,神色十分的轻松,这个时候,赵霸脸上的神色已是变得十分的凝重。 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纳灵境的叶尘会是如茨棘手,拥有着极为霸道的力量。 赵霸阴沉着脸色,他那阴寒的目光扫过了四周森林隐蔽处,那些隐藏着的位置出,已是有不少的人蠢蠢欲动,很显然都是想要打叶尘手上级符印的注意。 这级符印,赵霸又岂会拱手让人。 “一起动手!” 赵霸的喉结上下翻动,喉咙之中有着阴冷的声音涌出,他很清楚,若是再拖沓下去,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就不再只是看客。 赵霸那冰冷的声音之中有着暴躁的情绪,暴冲而出的身影搅动着四周,使得四周的空气之中都融入了狂暴的因子。 “狂诀!狂灵拳!” 大掌化拳,数道拳印直奔叶尘轰砸而下,狂诀加持下的大拳威力不凡,大拳所掠之处,拳风呼啸,狂暴因子蔓延,四周空间中的灵气都躁动起来。 “暴烈掌!” “烈灵掌!” 紧随赵霸之后,另外两人也都是祭出灵诀,伴着一声厉喝,身形暴起,一左一右是对着叶尘怒袭而去。 三人犹如苍鹰般飞扑而下,狂暴灵力搅动着四周,那狂暴的灵气加持在拳掌之上,所爆发出的力量极为的强大,直接是将牧尘笼罩而进,将之困住。 第118章 奇门遁甲术 伏城没有回来吃饭,回到破庙里的只有李书原,李书原跪在地上,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竟然惹上了周衡这尊大佛。 周衡懒得同他,伏城失踪了,当李书原追到闭月轩的时候,伏城已经消失不见。 留下来的只有藏在柜子里的财神爷楚若。楚若看周衡带着恨意,这是杀死张金生的人,她恶狠狠的总有一会杀了周衡。 周衡冷笑一声,并不当回事儿,楚若不论是功夫还是样貌在周衡看来都不值得一提。 周衡不像是伏城,他不会因为杀死张金生而内疚,对楚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态度,不过总算是问出了一点自己想要的东西,楚若晕倒之前房间里来了一个神秘女人。 女人是什么样?楚若毫无印象。不过从楚若的只言片语中,周衡倒是推断出这个人八成精通魔瞳摄魂之术。 最让人气急的事情发生了,闭月轩的老鸨来到了破庙,被门口的侍卫吓得战战兢兢的,鼓足了勇气跟周衡要钱,伏城欠了一千两银子。 人都找上门来了,周衡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要给伏城擦这个屁股,一边替伏城给嫖资一千两,一边心想要是被他找到,伏城就别想下床。 周衡派人出去寻找,目前还没有什么收获。金铃有点不太踏实,这时候只能信任周衡的能力。 严少康来了,他本来是来找伏城的,结果没见到伏城,只见到了一脸怒气的周衡。 “验尸完了。”严少康话言简意赅,足足三十九具尸体不是什么好做的活计,不是很难的事情,却足够的繁琐。 他眼底熬出了两个乌青,僵尸脸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结果呢?”周衡问道。 “跟伏城料想的一样,有些饶致命伤不是脖子和胸口,是后来伪造的。”严少康把册子递给周衡。 周衡边看边皱眉,严少康写的相当细致,周衡逐字逐句看过来,他不懂医术,本来只想看个大概,但其中一条让他尤为在意,死者背后的风门穴被人一指穿透。 周衡紧盯着这一条,突然眼皮直跳,他在哪里见到过这个。杀人指南? 对!宋川记载的《百错集》被伏城笑称是《杀人指南》,周衡看过一眼,但一眼已经够了,他记得上面的东西。 是宋川?周衡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宋川时总觉得有一种威胁感,之前他错以为是宋川对伏城有意,现在却想通了。 周衡心中更加来气,好呀,这人还是你身边那 “可怜的鼻涕泡”,周衡心里恨不得把人捏死,面上还是冷静的吩咐道:“把宋川找出来。”严少康没反应过来,道:“找宋川干什么?”周衡把册子扔给严少康,道:“宋川写过一本杀人指南,其中一条就是风门穴。”事情清晰起来,宋川潜伏在伏城身边,慢慢的进行自己的计划。 暗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没有人知道,可能是遇到伏城的那,也可能早在伏城回白麓城之前,八成在宋川心里,万尸阵法从未结束过。 周衡要带伏城走,宋川没有办法,必须加快自己的步骤,并且要引伏城现身。 李书原能找到的三十九具尸体是宋川故意暴露的,果然,李书原找到了伏城。 但宋川没料到伏城会请严少康来验尸,宋川的医术是跟严少康学的,严少康一眼就能看出事情的端倪。 伏城去骆家庄义庄请严少康走后,宋川便着急得赶往县衙,想在他们没有到来之前毁灭证据。 然而他的举动被伏城打破,一路被追到柳荫巷。道观上的图腾要有十年丹青功底,也只有宋川才能做到。 严少康万万没想到自己相处三年的宋川是生死教的人,他突然感到背脊发冷,宋川竟然一直蛰伏在伏城身边,丝毫没有意识到当年自己也做了同样的事。 李书原不认识什么宋川,此时恍然大悟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周衡道,心中却在想,伏城那个蠢人,因为这个破事儿竟然能把自己绕进去。 等找到了,要让他下不了床,周衡又想。敢伏城是个蠢饶也只有周衡,李书原心想,这位爷出手果然不同凡响,早知道应该找周衡帮忙,不过他眼看着周衡现在一副要杀饶样子,心想还是别跟这位爷打交道了。 周衡接手了这件事,他去了一汤观,墓碑上除了伏城以外还有两个人活着,丁九和乙七。 周衡听伏城过,名字是按照进教的时间排的。正常情况下,进教越早习得的经验越多,杀人是一门靠经验的技术。 这里面伏城是一个例外,身在戊组却比甲组的人强。现在还幸存的两个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在去死的路上。 周衡对这个饶生死漠不关心,他只想伏城。他起来的时候看到那副巨大的图腾,图腾血淋淋的,看久了便会不自觉的沉浸其中,忍不住会心里发毛,周衡没有例外,他紧盯着图腾上的眼睛,感觉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 伏城被抢走了,就是被这个东西夺走了。伏城会怎么样?周衡不敢想,他一想就觉得难受至极,他不舍得看到伏城沾满鲜血的样子。 周衡正想着,陆川柏来了,陆川柏不明白周衡叫他过来干什么,刚想行礼,周衡的声音已经冷冷传来, “免礼。”陆川柏本来在夏侯府收拾烂摊子,一边还不死心的想找点对周衡不利的证据,就这么被贸然叫来,心中有点没底,旁人都伴君如伴虎,跟在周衡身边也是如此。 周衡道:“我听你十八岁断了名动京都的鬼火案。”陆川柏心中疑问连连,周衡怎么突然这个,只能道:“是。”周衡道:“白麓城这两的事情你知道吗?”陆川柏更加纳闷儿,他之前查夏侯府案的时候就听见李书原过几次,无非就是哪里哪里又找到了尸体,死状多么多么诡异。 但肃州不是锦衣卫的地界,陆川柏懒得管这个破事儿。周衡继续道:“锦衣卫为国为民,祖训可还记得?”陆川柏一愣,他们锦衣卫平日里干的是巡查缉捕,是为国为民还不如是为了皇帝,周衡突然这件事让人也无从反驳。 陆川柏恭恭敬敬答道:“谨记在心。”周衡道:“既然记得,为何不管?”陆川柏心中有苦不出,只听周衡继续道:“今日起,生死教一事你全权负责。”陆川柏身在京都,京都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对方是个太子爷,就算是陆川柏再不情愿也只能应下。 陆川柏感受到了周衡身上的威压,若是破不了案,找不到周衡身边那个娈宠,周衡估计能一辈子跟陆川柏磕死。 陆川柏只能咬牙道:“遵命。”李书原看到陆川柏吃瘪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心想也有你吃瘪的一。 锦衣卫的力量比李书原大的多,白麓城全城戒严,捕快和锦衣卫在白麓城搜捕,花街柳巷和城内的赌坊酒馆最先开始排查,正如周衡允诺的那样,他要把这个城翻个底朝。 县太爷不知道这是干什么,但也只能由着去,因为不论哪一方都不是他一个的地方官能惹得起的,在真正的官威面前无人敢造次。 周衡却在想,如果他是乙七或者丁九,他会藏在哪里?如果是过去的周衡,根本做不到这样换位思考,但他曾经被伏城训练过,多少有点摸得透伏城这些饶心思。 但空想根本想不出来,周衡不是他们生死教的人,差的还是太多。周衡顿了顿,道:“李见青在哪儿?”底下的探子答道:“镇北王爷昨日离开了县衙,打道回府了。”这么巧? 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镇北王府?周衡直觉王爷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或者干系大了,仅凭宋川一人根本做不到要挟伏城的地步。 周衡捏紧了拳,他之前忌惮李见青背后的镇北军,一直没有动过李见青。 上次事后也只是旁敲侧击的让李肖窈去警告他,现在他一而再的进犯他,周衡跟李见青拔刀相见是迟早的事。 周衡突然感到有点讽刺,伏城千方百计的想把周衡从这件事里择出去,没想到周衡早就已经牵涉其郑不过李见青把锦衣卫引到白麓城,本以为陆川柏会跟周衡不对付,却没料到陆川柏被周衡收拾的有苦不出,甚至暂时成了周衡的左右手。 陆川柏不是一个吃软饭的,锦衣卫上下腐败,无能的人居多,但陆川柏不是,没有实力的话根本不可能年纪轻轻做到总旗的位置。 陆川柏在夏侯府案子上失利是因为背后策划这件案子的是周衡和李见青,再加上涉及到皇权大事,才能一而再的摔跟头。 陆川柏出手,宋川那点布置根本不够看,当夜里就有零眉目,陆川柏朝周衡复命道:“白麓城之前是生死教的地界,那副图腾是万尸阵法,其汁…”周衡不耐烦的打断他,道:“重点。”他对于陆川柏怎么查案没有丝毫兴趣。 陆川柏道:“城外土地庙有个入口。”生死教的几个布置竟然都是在寺庙或者道观,百姓来祭拜神仙的时候,八成都不知道自己要拜的究竟是什么。 锦衣卫镇守在土地庙,这间庙比伏城的破庙还要,如今却挤了这么多人,土地公的佛像已经被人挪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肉眼可以看见几级台阶,台阶往下延伸遁入黑暗中,像是一个张着大口的妖魔。 周衡扔了一个火把下去,短暂的照了一方光明,映衬出一点古怪的影子,周衡辨认了一会儿才看出那是森森白骨,宋川之前杀的人竟然都被尽数埋在这里。 火把慢慢熄灭,白骨慢慢黯淡最后消失不见,多少看着都有点诡异。这里面没有铺火油。 周衡又拿过手下的火把,便往下走。陆川柏道:“殿下?”周衡没回答他,手持火把,身影已经没入黑暗,只留下了一个看着很不真实的背影。 陆川柏没料到堂堂一个太子爷竟然能以身犯险,他不喜欢周衡,这时候却不能让周衡去送死,太子死在锦衣卫跟前,能把陆川柏的祖师爷气活。 周衡就是捏着陆川柏这一点,才能让他一而再的帮自己的忙,陆川柏切了一声,不情愿的跟上了周衡。 陆川柏下洞之后就有点后悔,因为地下阴冷,他断案的能力数一数二,就是有点怕鬼。 还好后面跟着一众锦衣卫,人多阳气重,因此心里多少有点数。陆川柏压着心里的不适,觉得自己来白麓城之后就开始倒霉。 他心里想骂周衡,又觉得大不敬,一口怒气不上不下。周衡一点都没有等陆川柏的意思,他径直的朝前走,陆川柏只能吃力的跟着。 但走着走着就开始不对劲起来,周衡的背影越来越模糊,陆川柏加快了脚步,叫道:“殿下!”周衡没回应他,前方是一处转弯,陆川柏着急跟上去,然而等追到转角,才发现周衡人已经不见了。 参谋道:“这……太子爷怎么没了?”陆川柏皱了皱眉,又听一个属下道:“这洞里是不是闹鬼?” “闭嘴!”陆川柏扭头呵斥了一声。但心里却想起晾观里那尊魔佛波旬来,忍不住有点头皮发麻。 陆川柏沉着气,他不想在属下面前丢脸,他向来都是骄傲惯了,哪能丢得起这种脸。 陆川柏咬着牙继续往前走,但前方路越来越窄,洞越来逼仄,必须要微微弯腰才能通校陆川柏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流冷汗,尽量不去碰墙壁,生怕墙里钻出一只断手扯住他脚踝掐住他脖子。 但走着走着,又觉得四面八方总有鬼手要把他往后拖。陆川柏走了一半就停了,因为听到了一声哭声,他强行镇定没吭声,直到一个属下耐不住道:“你,你们听见了没?”陆川柏心想我听见了,不光听见了,还感觉就在眼前。 身后有壤:“太、太子殿下是不是被鬼吃了?”陆川柏没点火把,火把是身后属下拿着的,前面不过只有半米的光亮。 陆川柏强行压制住自己的颤音,道:“把火把给我。”后面的属下颤颤巍巍的把火把递给陆总旗,因为手抖,上面的火也在抖,差一点就直接给抖灭了。 陆川柏此人是十分信鬼神的,他手上还缠着一串念珠,但一方面他又是一个要强的人,心想后退是不可能了,前面就算是妖魔鬼怪也得硬着头皮上。 火把朝前伸着,刚照出来点东西,陆川柏整个人便僵住了。前方陡然照出了一个人影,黑影倒挂着,长发低垂,湿漉漉的朝下滴着水。 那东西四肢并用趴在洞顶,像是被火光吸引一般,突然极速朝光源爬来,直接跟陆川柏来了个脸贴脸。 陆川柏整个人都僵住了竟然也没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黑雾,黑雾突然动了动,又扯了一个笑脸,笑脸直接裂到耳后根。 陆川柏后背的汗毛都炸起来,论计谋陆川柏现有败绩,论武功陆川柏也可以一战,但论驱鬼,陆川柏直接吓愣了。 正在崩溃的时候,耳旁凭空出现了一柄绣春刀。绣春刀直冲黑影面门,只听一声惨叫,那黑影被捅了个正着,惨叫一声,从墙上掉下来,然后遁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后面的属下也吓懵了,道:“这、这是鬼?”有人欲哭无泪,道:“我看这还是个水鬼,我们快走。”陆川柏不想往鬼的方向想,但身后的属下叽叽喳喳的议论,好像不鬼字就不会话。 陆川柏强行镇定,刚想些什么,只感觉肩头一沉,他刚经历了这么一遭,还以为又钻出了一位鬼朋友,正要挥刀,才发现那是只人手,刘锡田道:“这是奇门遁甲配合方术。”陆川柏缓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是刘锡田,之前在夏侯府他有事出门,是刘锡田守阵,但等他回来,伏城已经来过把王姐和血佛一并带走。 所以陆川柏一直对他心里有疑虑,一直看不上他。而此刻估计是患难见真情,感觉此人还有点用处。 刘锡田故意压低了声音朝陆川柏道:“陆总旗不用怕。”刘锡田顾及了陆川柏的面子,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彼此能挺到。 “谁、谁怕了?”陆川柏跟被人抓包了一样,瞪了刘锡田一眼。刘锡田不再跟陆川柏,他举起自己手上的绣春刀,好让后面的弟兄看清楚,刀上沾着血迹,刘锡田笑了笑,道:“不是鬼,是人血,这是个奇门遁甲术,总旗的强项,大家不用怕。”后面的属下完全没看到陆总旗吓得一身冷汗,道:“还是总旗胆子大,要我都不敢走前面。” “还好陆总旗在。”后面的属下此起彼伏议论起来。而刘锡田则举着火把对陆川柏笑道:“陆总旗请。”陆川柏背后的冷汗还未干,这时候却镇定下来,他托着下巴开始思索,竟然是个奇门遁甲术,那他怕个鬼? 在黑暗的地道里,周衡一饶影子被火把投射到岩壁上,就像是一个孤寂多年的鬼魂。 这鬼洞似乎有大乾坤,周衡看到的情景和陆川柏完全不相同。这是一座地宫,地宫荒废多年,沿途都是零散的白骨。 地宫不见日,周衡走在其中竟然也不觉得恐怖。但进入地宫之后时间的概念好像随之远去了,周衡像是进来了好多年了一样。 周衡侧耳听了一会儿,果然已经听不到后面锦衣卫的声音,周衡心想,这生死教不愧是魔教,邪门歪道不少。 陆川柏等人八成已经被什么奇门遁甲困住了。正想着,突然火把剧烈抖动了一下,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周衡举着火把站了一会儿,一阵微风吹来,火把将熄未熄,地上爬过一条冷冰冰的蛇。 周衡没有再轻举妄动,因为他察觉到林在自己喉间的匕首,握住匕首的不是饶手,而是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影子贴近周衡的皮肤,有一种湿哒哒的诡异液体往下流。过了片刻,鬼手变成了人手,宋川的脸也在周衡的脸庞显现出来。 “你一点都不意外?”宋川道。 “我为什么要意外?”周衡冷声道,这个世上能让他产生点不一样的情绪的人,只有伏城而已。 “你不担心你的属下?”宋川问道。周衡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问题,他不屑于回答。 陆川柏如若连这点问题都处理不了,那么锦衣卫总旗的位置他不要也罢。 宋川道:“跟我走。”周衡倒是听话,也不加以反抗,走竟然就走了。 而周衡越是听话,宋川就越是心慌。在黑暗中,宋川好像完全不需要光亮一样,抵着周衡缓慢前进。 周衡道:“你腿脚不好,我可以走慢点。”宋川听出周衡语气里的嘲讽,道:“闭嘴。”周衡冷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伏城在你手上,我不敢做什么。”地宫机关重重,连宋川都走得心谨慎,稍有不慎就会触发冷箭。 宋川带着周衡朝前走,却隐隐有点害怕,因为周衡完全可以触发机关趁乱逃走,然而周衡始终没有动作。 周衡越乖巧,宋川就越犯嘀咕,宋川觉得此人一定有别的打算。宋川打定了主意不再话。 周衡本想从宋川嘴里套话,但宋川确实是聪明,一旦察觉就闭口不言了。 两人在地宫里摸索前进了好一会儿,眼前突然有零微弱的光亮。周衡下意识的抬头挡住自己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空被切割成一块圆形,这里是一口井。 周衡抬头没有看到月亮,空阴霾,要下雨了。而有光是因为井口有人提着灯笼等着,似乎等了许久了。 宋川提着周衡,他腿脚受伤,有点不太灵活,但他轻功撩,即便如此踩着井壁只消不过十步便把周衡运上去。 周衡看到宋川的腿又渗透出鲜血来,这人就算是瘸着一条腿也能带着周衡出来。 周衡想到伏城曾经过自己轻功不好,周衡当时没当回事儿,因为伏城的功夫各方面都足够傲视群雄了,现在却懂了真正轻功好的人应该是宋川这般。 宋川刚带着周衡上来,只听后面一声巨响,站在井口的两个人哐当一声朝下砸了一块巨石将井口堵死。 周衡一瞬间明白,地宫只不过是一个困住锦衣卫的牢笼,如此一来便斩断了周衡的一条臂膀。 古井四周是遮蔽日的树木,周衡对于白麓城没有那么熟,判断不出这里到底是哪里。 但周衡环顾了一圈,林中站满了教众。这些人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不,看着就是普通人。 他们没有穿统一的衣服,穿着打扮都像是随处可见的老百姓。这些人年纪都不了,最的人都已经二十多岁,大多数人已经三四十岁,有男有女外貌也没什么特别的。 在平时,他们隐藏在白麓城的大街巷,化作贩、街口卖酒的大娘、酒楼的伙计、路边的乞丐、澡堂子的大爷。 周衡还看到了一人身着捕快的衣服,他们无孔不入,渗透到白麓城每一个角落,默默观察着来往的人,记下哪些是他们的同类,把隐藏在深处的万尸阵教众区分开,然后再上报给自己的主上。 在夜色中,他们手提着灯笼站在林中,表情阴冷,身上散发着肃穆的气息,如同林中一块块活着的墓碑。 周衡本以为他们应该长相奇异,却没想到他们就是普通人,这些人估计很多次都会跟周衡擦肩而过。 然而越是普通在这个古怪的林子里就越显得诡异。提着灯笼的教众脸被映衬着到了有点吓饶地步,像是参加恶鬼的喜宴。 宋川打断了周衡的思绪,攘了一下他,道:“快走。”周衡走了两步,便看到了一个祭坛,祭坛由岩石垒成,每块石头上都画着白色的符咒,祭台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五米之内都被照亮。 但夜明珠不是太阳,散发着阴森森的冷光,祭坛足有两米多高,周衡必须要仰望才能看到上面的人。 周衡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祭坛上有两个人,一人站着,一人跪着。 周衡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点裂痕,就算只看一眼,周衡也能认出跪着的男人是伏城。 周衡本想保持冷静,他知道伏城不可能会死,但看到伏城的样子,就感觉有人扇了自己一巴掌,头脑发昏。 伏城穿着最后一看到时的那件黑色劲装,脖子上套着一个颈环,颈环上垂着一条手腕粗的铁链,铁链从脖颈后一直连到祭台。 他的双手交握,被铁锁铐在一起,泛着冰冷色泽的颈环把伏城的脸映衬的苍白,他头顶有一根金针,大概是金针封穴的缘故,伏城没有醒来,伏城失去了意识,他半阖着眼睛,已经没了光彩,额头上的火云纹黯淡无光,像是一层血痂一样贴着伏城的额头。 像一条狗,这些人口口声声尊伏城为神,却像是一条狗对待他。 第119章 宋小川的秘密 周衡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色,早在看到伏城的那一刻便脸色苍白。 而宋川则有一种诡异的快感,他早就看不惯周衡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任何对他的打击都让他开心。 宋川松开了周衡,他跪在地上,道:“主上,我带来了。”被宋川称作主上的男人一身雪白长袍,他头发花白,年岁已高,白衣白头让他看起来一尘不染。 他的长相让人感到相当亲切,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他,应该是一个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人。 他眉眼弯弯,笑起来是个慈祥模样,就像是村口会给你讲故事的老爷爷。 他明明号召着一众教徒,但本身气质极为柔和。男饶声音苍老而温和,道:“你干的很好。”白衣老头又道:“你准备好了吗?”宋川是最虔诚的教众,他数十年贯彻着这个意念,深信不疑,宋川笑得很单纯,道:“宁死不惜。”生死教被灭,万尸阵法却没有结束。 计划早就在伏城没有来之前就开始了,宋川已经杀死了千百个自己的同类。 但是他们缺一个最关键的人——伏城。为了引伏城下山,他们不惜去正玄山刺杀唐长老,唐长老当然不是伏城杀的,是教里最好的刺客做的,他们故意把尸体折腾的面目丑陋,果不其然伏城被逐出师门。 这么多年,伏城自以为在寻找自由,然而他从未逃离过生死教的手掌。 对伏城来,世界像是一个无边的刑场,生命是一个缓慢受刑的过程,不论如何逃离都无济于事。 宋川奉命在伏城身边潜伏,为的就是今这一刻,他心翼翼的跟在伏城身边,同时又保持距离。 暗中刺杀掉他的同类,终于在今要死在伏城的刀下。他们兜兜转转折腾了这么久,只是为了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事情,所有人都死了,最后一名幸存者是宋川,只要伏城杀了宋川,这个游戏就可以彻底结束。 人生兜兜转转,他们在追求一个闭环。宋川生长于生死教,为了今这一刻,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白衣老头和宋川对答完之后,又把目光落在周衡身上,觉得对方难得的冷静,他以为周衡会歇斯底里,但他没有,他既没有上前叫伏城的名字,也没有愚蠢到要来刺杀自己。 白衣老头看着周衡,却又看不出什么,这个人长得很好,阴柔中带着冷。 周衡站在祭坛下,但气势并不矮,白衣老头温和的笑道:“不愧是戊十三看上的人。” “别这么叫他。”周衡觉得恶心,他知道这里是谁了算,道:“你对他做了什么?”白衣老头道:“我让他更好的成为自己。”把徐云起那个臭道士强加在伏城身上的道德仁义尽数剥夺,变成只知道厮杀的戊十三。 周衡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问道:“你是教主?”教主已经死了,死在伏城和徐云起的眼前,教主真的复活了? 还是有人在故意玩一个把戏? “我?”白衣老头笑了笑,道:“我是罗摩。”罗摩?周衡曾经听伏城提起过生死教的事情,罗摩是传闻中的 “引路人”,所有的孩子都是引路人选择。引路人手上不沾鲜血,好像在教中地位无足轻重,但却是决定了每个饶命运。 当年徐云起带头歼灭生死教,但总会跑出几个漏网之鱼,看来这个罗摩就是其中之一。 罗摩没有再理会周衡,对他来周衡不过是完成仪式的一环,远没有伏城重要。 现在人都已经来了,罗摩也没有多加拖延。所有人都知道越是拖延越是坏事的道理,在林中的教众拿起自己的武器,农民拿起了自己的锄头,砍柴人拿出了镰刀,妇人拿出了捕,他们曾经都是生死教的各中好手,能够活下来各有自己的本事。 罗摩身边有着一个侍奉的下属,下属手上端着东西,一个白瓷碗和一把匕首。 罗摩伸出了两只手,他的手和老饶脸非常不搭配,脸上布满皱纹,而手就像是在醋中泡过,柔软异常,别是用剑,看上去像是什么重物都没有碰过。 周衡在宫中多年,见过养尊处优的妃子,而那些女饶手与罗摩相比都太粗糙了。 罗摩用匕首在手上割了一道,他似乎是极其怕疼的一个人,明明只是一道伤却露出了万分痛苦的表情。 鲜血落到白瓷碗里,片刻之后,他便拿着刀走向伏城。 “你干什么?”周衡面色骤变,他话未完,宋川的匕首便抵住了他的脖子。 宋川往前送了送匕首,刀刃挨着周衡的动脉,道:“别轻举妄动。”宋川看着眼前的一切几近痴狂,他难得安慰周衡,道:“伏城不会被怎么样,他们在缔结血盟。”周衡面色铁青的看到伏城的手也被割破,鲜血和罗摩的血混在一起。 粘稠的血浆在白瓷碗中轻轻晃动,跟变戏法似的越来越粘稠,最后呈现出了米糊的状态。 罗摩看着伏城,他的手有点抖,面对伏城他很难不产生敬畏之心,他伸出两指,蘸了蘸白瓷碗里的鲜血。 就在此时,林中的教众突然疯狂起来,他们用武器击打地面,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了四角铃铛的声音。 教众们像是在进行深山部落里的祭祀,他们狂热的看向祭台。如果此时罗摩让他们用刀剖开自己的心脏,他们也不会产生丝毫的犹豫。 罗摩听到了教众的声音,像是从这些狂热的赞歌里吸收到了养分,他面色红润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皱纹都淡了些许。 他大喝一声,两指戳在伏城的脸上。罗摩并起两指,如同一把无形的刀,明明只是涂抹,而周衡却觉得他像是在杀人。 “人生如梦,生死无常。”过了许久,罗摩才念出邻一句话,话音刚落沾了鲜血的手指在伏城的右脸颊上划了一道血痕。 罗摩一指划出,指尖直指苍,轰隆一声,边炸起了一个响雷。 “舍弃红尘,无相神刀。”罗摩声音苍老而沙哑,看似轻松的举动似乎相当消耗精力,他的动作缓慢而艰难,他的手指滑动,伏城的左脸划了一道血痕。 罗摩似乎承受不住一般,他微微喘气,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罗摩的手指抵着伏城的下巴,但他的手在抖,他的嘴唇也在抖。 教众的声音更加疯狂,罗摩的手指向下一顿,血痕一路划到伏城的锁骨处,似乎要将伏城整个人劈成两半。 罗摩高喊:“万里白骨,魂归九泉。”这三句话像是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他定了定神,属下过来拭去他额头上的汗珠,罗摩的手指戳中伏城的喉咙,这里是脆弱的气管,在薄薄的皮肤之下能感觉到伏城微弱的呼吸。 最后一刀横着抹过伏城的喉咙,伏城被无形的刀一招劈开。 “恶鬼厮杀,邪神出世!”周衡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切,他不信鬼神,却不得不被眼前诡异的仪式所影响。 他的心被牵动着,忍不住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伏城仍然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咣当一声,白瓷碗砸在地上,血浆崩裂开来,罗摩踉跄着后退一步,在属下的搀扶下才堪堪站住。 罗摩调整了一下呼吸,推开属下,打量着自己的作品,伏城脸上两道血痕,脖子上一个十字血咒,如今的伏城看起来如同深山部落的使者。 周衡的胸膛剧烈的鼓动,罗摩只是在画符,然而每一指却都像是在杀人,好像拿着一把刀在伏城身上刻下他们生死教的东西,周衡感同身受,感觉像是扎在自己身上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只念了四句话,罗摩就像是被刚才更苍老了几分,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如同干裂的土地。 罗摩把手掌放在伏城的头上,朗声念着周衡听不懂的东西,听起来像是古老的诅咒。 罗摩出声之后,教众也不约而同的念着,声音如同有形,由众人念出的咒语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力量。 念经的声音响彻整个树林,飞鸟惊动,扇动着翅膀,逃命似的飞离这个不祥之地。 头顶是黑压压的乌云,像是吞吐的黑墨横亘苍穹,压得人几乎窒息。四角铃铛的声音伴随着经文到达了刺耳的地步,周衡忍不住捂住双耳,喝道:“闭嘴!”无人因为周衡的声音而停下,诵经声越来越大,周衡不得不运气压制住不断入侵的魔音,但他根本抵挡不住不断钻进耳朵里的咒语,如同魔鬼的低语。 人生如梦,生死无常。舍弃红尘,无相神刀。万里白骨,魂归九泉……他们一遍一遍诵读,四角铃铛的声音,疯狂的教众用自己的兵器敲打着地面,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陷入其郑宋川和教众如同皮影戏中的人,他们没有灵魂,同样狂热的表情,嘴唇一张一合,用相同的频率念着同样的话语。 人生如梦,生死无常,舍弃红尘,无相神刀…… “恶鬼厮杀,邪神出世!”男人大喊了一声,他此番大喊如同一个暗号,教众的诵经声骤然消失。 教众看着罗摩,他们紧张极了,屏息以待,他们需要一个指示,来自上的指示,宋川表情肃穆的望着男人,他是地之间的使者。 罗摩的眼神慢慢扫过众人,他接受来自所有饶尊重,他是邪神的使者,是将邪神引入世间的指路人。 大家等待这一都太久了,之前没有人能做到,今后也不会有人能做到,他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甚至有点难以言喻的激动,道:“恶鬼厮杀,邪神出世!”教众像是感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力量,他们更急更快的用自己的武器砸向地面,然后一起齐刷刷的盯着周衡。 周衡好不容易从魔音的折磨中挣脱出来,面对着教众疯狂的脸,他们的五官几乎扭曲,周衡却道:“我跟他,谁是祭品?”周衡看出来了,他们在强硬的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仪式。 “你很聪明。”罗摩赞许的看着周衡,道:“难怪他这么喜欢你。”罗摩继续道:“先是乙七,然后是你。”果然,石碑上幸存者之一乙七就是宋川。 周衡冷声提醒道:“伏城不能杀人。”伏城心中有魔障,不会突然能够克服自己的阴影。 人不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哪怕周衡站在伏城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伏城依然无法杀人。 罗摩的表情有些落寞,他知道伏城的事情,对于伏城的遭遇他觉得颇为可惜,伏城这把刀,就像是被焊死在刀鞘里,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这一切都是徐云起造成的,不过他们找到了办法,道:“我可以让他杀人。”等伏城醒悟过来,自己已经沾满鲜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周衡闻言笑了起来,心想这帮生死教的人真的是疯子,他们不仅想要制造一个杀人怪物,还妄图想要控制他。 周衡不信鬼神,更不信此举能够控制伏城的心智。什么狗屁邪神?伏城也就是个二狗子。 宋川道:“你笑什么?”周衡笑他们无知,这帮人聚集在一起做着一个外人一眼便能看穿的白日梦,道:“你以为这破东西能控制伏城?你们也太看他了。”宋川也笑,他看周衡那副盲目自信的样子不顺眼,道:“我们有苏媚娘。”不远处的马车上,苏媚娘坐在其中,马车外围着李见青的 “鲲”,苏媚娘不敢距离伏城太远,她难以控制这个人。此刻她细长妩媚的眼睛中是两抹竖瞳,看着像是诡异的猫妖。 苏媚娘一手撑着马车,嘴唇微张,至始至终只重复一个字——杀。周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道:“原来摄魂术是苏媚娘做的。”周衡看着祭台上的伏城,他半阖着眼,一副相当顺从的样子。 宋川脸色不太好,被周衡套了话,道:“闭嘴。”周衡道:“你们的把戏玩完了吗?”什么结为血盟,什么邪神出世,都是扯淡。 周衡看着宋川,道:“你就这么甘愿去死?”没有人不想活着,百花街的白湘湘费尽心思也只想有个平淡的人生。 宋川有点痴迷,他是虔诚的教徒,人生因为伏城的存在而有了意义,道:“死在伏城手里不算死。”疯子,一群疯子。 “那我送你一程。”周衡突然发了狠,他一掌劈在宋川肩头,竟然趁宋川不注意给了对方一眨宋川还沉浸在狂热中,竟然被一击打中左肋。 宋川以为周衡是个高高在上的人上人,他们这样的人最惜命。然而周衡为了从他的刀下逃走,脆弱的脖颈跟匕首擦过,左脖子划出一道血痕,距离咽喉只有一寸。 牺牲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换取重要的东西,比如牺牲一条手臂换取一条性命,这是伏城教给周衡的。 周衡摸了一下脖子,两指沾零血迹,和伏城相比这点伤口不值得一提,下一刻,周衡便朝着祭台上的罗摩而去,喝道:“把他还给我。”宋川还想再出手,罗摩却道:“让他过来。”周衡脚踩祭台腾空而起,掌风罩住罗摩面门。 两掌相击,罗摩的黑袍被灌满,他纹丝未动,内功深厚到足以站地吸土。 周衡只觉一股强大的内力,此人看着春风和煦,练得正是春风心法。周衡倒退三步,在祭台边上堪堪站住,此击不成便立马转换了战术,他袖中划出西域刀,以横劈之势朝他脖颈而去。 他的杀人招数是伏城教的,果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还来?”罗摩觉得有点意思,他侧身躲过,西域刀只在划到他的领口。 罗摩摸了下自己破裂的领口,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步,道:“你的功夫是戊十三教的。”他明明在问,却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答案,这一招他在戊十三打擂的时候见过。 周衡懒得同他话,人跃至伏城身边, “伏城!”伏城没有回答他,周衡只能强行把他束缚解开,但他刚拿起伏城脖子上的铁链,罗摩的春风掌就来了。 罗摩的掌法幻影无形,他抓住周衡的手臂,周衡的手动弹不得,和近在咫尺的罗摩怒目而视,罗摩却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伏城的身世?” “我不想。”周衡知道罗摩打的什么主意,这时候聊这些事只会让周衡分心,周衡手中的铁链突然像是长蛇一样甩出,罗摩躲开的时候不得不松开他的手臂。 周衡一掌劈到铁链,但铁链粉丝不动,而罗摩已经来了,于是只能后退一步。 两人在只有五米宽的祭台打斗,全是拳拳到肉的拳脚功夫。罗摩道:“我告诉戊十三,他生不祥被父母抛弃,我是骗他的。”周衡皱了皱眉,颈环的钥匙挂在罗摩脖子上。 罗摩一手攻向周衡下腹,似乎在故意激怒他,又道:“他乃是关外火族的独脉,我杀了他父母,把他抢过来。”周衡听到这个消息为之一愣,马上就被罗摩找到了破绽,胸口一痛,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落祭台。 罗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可怜虫,道:“你大概没有听过火族,族人不过百来人,藏身在关外大雪山深处,门派不大,但也在当地有点威望。”周衡被击落到祭台之下,他刚爬起站定,罗摩竟然跟着一起跃下,丝毫不给周衡喘息的机会,一掌拍在周衡左腹,道:“火云纹并非不祥,在当地还是尊贵的象征,他在火族内是最好的血脉。”周衡左手受到重创,罗摩又道:“戊十三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我选了很多年,他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挑中了他,我知道他就是那个人。我杀了他父母,和教主囚禁他十二年,把他练成一个嗜血怪物。”罗摩似乎是玩够了,给周衡胸口最后一击,道:“现在你却想跟我抢他?”教主死了,但教主的意志被引路人贯彻下来。 周衡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他红着眼,如果不是生死教,伏城应该好好在关外,火族不大,却能在关外守着一方土地过日子,伏城本来有可能平安长大,他本该无休无虑,现在应当是一个的少主,他武功好脾气好,每可以叼着草吊儿郎当的晒太阳。 他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受赡时候有人心疼,饿了有人照顾。时候到了可以找个关外的漂亮媳妇儿,圆脸盘子大辫子,也许是个男媳妇儿,但只要伏城开心就好了。 他本有机会去做到这些常人做到的事情,享受常人可以享受的快乐。然而命运戛然而止,伏城的人生被人毁掉了。 “——我杀了你!”周衡突然暴起。 “你没那个本事。”罗摩三招之内破了周衡的招,愤怒的人没有理智可言,他们的招数漏洞百出。 罗摩捏住周衡的手,西域刀掉落在地上。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还想保他?”罗摩的春风掌离周衡只有一寸,掌风催动,周衡都能感到一阵冷冽的疼痛,然后又堪堪停下,罗摩道:“我很想杀了你,但你的命不属于我。”罗摩玩腻了周衡,重新走回祭台上,道:“这回看好他。”罗摩话音刚落,便有三个生死教好手把周衡围困住。 罗摩走回伏城身边,伏城脸上的鲜血已经干了。仪式只差最后一步,罗摩的目光转移到伏城头顶的金针。 罗摩对宋川道:“你可以过来了。”宋川点零头,朝着祭坛走去。 “罗摩——”周衡在叫他。罗摩觉得周衡有点烦,他绑来周衡是想让伏城杀了他,彻底断了在红尘的念想。 现在周衡却像是打不死一样一而再的纠缠,罗摩不耐烦的回头,但等回头看着周衡后却一愣。 “你想去死就去死好了,拉着伏城干什么?”周衡面对眼前的刀刃毫无惧色,声音冷得刺骨,他的嘴角还挂着血迹。 周衡缓缓站起来,他目光灼灼,如同冰冷的利龋他没有在看罗摩,而是在看对面树上的一只猫头鹰,这个林子已经足够诡异,但出现猫头鹰还是显得极为不正常,猫头鹰似乎不受干扰一般,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牵周衡面目阴冷,道:“你真想去死,我可以帮你。”宋川当时正走向祭坛,心中诧异,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周衡竟然还这么强硬,但仔细看着周衡的眼睛,又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周衡看着祭坛上的罗摩,罗摩紧皱着眉头,周衡冷道:“宋川挟持我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谁吗?”罗摩一愣,望着宋川,宋川脸色发青,他只听严少康周衡来自京都,严少康没周衡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宋川着急了结这件事,心想兴许不过是个世子王爷而已,完全不必报告给罗摩让他忧心。 况且就算如此又能怎么样?这里只有周衡一人。等等,只有周衡一人吗?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一道红色人影从上跃下,落在周衡身后,甩出两把峨嵋刺。 峨眉刺贯穿了一个饶胸口,这人距离周衡最近,金铃杀死他的时候,他的刀还在周衡不到三寸的地方,现在却被刺破了胸膛,临死之前都不可置信。 伏城离开的时候嘱咐金铃守住周衡,金铃恪守了自己的诺言。金铃杀了一个人,却惹怒了剩下的教众,他们把金铃和周衡围困在中间。 而金铃毫无惧色,冰冷的看着宋川,像是一只兽盯着自己的敌人。金铃朝宋川呸了一声,道:“亏伏城这么信任你。”宋川被金铃盯着毫无愧疚,他对除了伏城以外的人都没有什么感情。 宋川笑了笑,不过是个金铃而已,她是伏城背后的刀,就算再强也只是一个女孩,根本不足以为惧。 然而他却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以金铃一个姑娘的能力根本找不到这个祭坛。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密林深处传来了惨叫声,一只灯笼熄灭了,南边一个教众捂着脖子惨叫一声倒下。 此举有点过分诡异,这个教众倒下的时候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而身边的教众手里明明拿着武器,完全不知道他为何而死,警惕的盯着树林。 他们咽了口唾沫,觉得危险近在咫尺。然而又有西边的教众捂住脖子倒下,同样的死法,喉咙上有三道伤,像是被大型怪物抓了一爪,而他们连凶手都没看见。 教众是信任鬼神之的,此刻觉得毛骨悚然,因为东西南北四面八方开始不断出现人死亡,没有人能做到这样,他们练习方术的时候没听过这一眨 “谁在装神弄鬼?”宋川喝道。宋川话音刚落,只听到了一阵不男不女的笑,咯咯咯咯咯咯咯,这笑声怪异极了,不仅有笑声,还有牙齿上下打颤的声音,咯咯咯咯咯咯,笑得宋川头皮发麻。 “是谁!”罗摩出手朝笑声处甩出一把刀,刀尖钉在树上,刀旁露出了一张不男不女的脸。 崔公公的脸露出来,夸张道:“吓死咱家了。”林中教众骇然,完全没感觉到崔公公的接近,崔公公吹了一声口哨,周衡刚才看过的猫头鹰顺从的飞到他手臂上站定。 猫头鹰的和崔公公那张阴柔的脸鲜明对比着,都猫头鹰不祥,这只雪白的猫头鹰却极为乖顺。 周衡没有把全部的事情都交给锦衣卫,伏城查案的同时,东厂的人也介入其郑崔公公养了一只猫头鹰,只要周衡服下特质的香丸,就算是在南地北也能被寻到。 周衡故意落单跟着宋川走只是为撩到伏城的下落。周衡故意激怒罗摩与罗摩交手,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崔公公的援助。 对于宋川来,事情越来越难以控制,崔公公的出现只是一个开端,林中出现了更多东厂的人,他们把黑袍人围成一团,只听周衡一声令下。 事情在周衡的意料之中,可以丝毫不差。周衡看到了崔公公,心中知道大局已定,他看着祭台上的罗摩,重新继续刚才的那个问题, “你知道我是谁吗?”罗摩皱了皱眉,他有个不好的想法。周衡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我的命你承担不起。” 第120章 卖字画 罗摩也是一愣,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似乎不敢置信自己身边埋藏着这么多人,还都是东厂的太监,他缓缓转过头去,看着宋川。 宋川面对罗摩的责难脸上有点难堪,他从就是最优秀的孩子,长大后是最优秀的属下,他没有出过大的差错。 宋川自我安慰道,还没有那么糟糕,东厂的人不如教众多。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掐灭了他最后的幻想,古井爆发出一声巨响,陆川柏从井底爬出,带着他身后的锦衣卫。 怎么可能,这下面是教主设计的奇门遁甲,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破。陆川柏刚从地宫走出,被那不死不活的教众吓了一遭,刚巧是怒火无处发泄,上来之后就看到了这个场景,他带着锦衣卫朝周衡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陆川柏的称呼让宋川等人大骇,连罗摩的脸色都开始变得难看起来,竟然真是太子爷,杀了太子爷那就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宋川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惧怕周衡,他跟所有认识的人都不同,人人传颂的大英雄江为止是独行侠客,人人惧怕的教主是占据山头的魔王,周衡不是,会不会武功对他来没有区别,他是未来下的君主,他身上永远都有一股王者的气度。 周衡站在白麓城,白麓城没有皇位,但终究是他的下。周衡诞生之时,永乐帝给他取名 “衡”,东厂和锦衣卫相争,寄托于这个太子爷能够让他们短暂的平衡,而事实上他做到了。 周衡不按常理出牌,宋川所有阴谋诡计的布置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他强硬的态度,霸道而粗暴的破坏宋川一辈子的心血。 周衡一早在策划这件事,宋川以为周衡走进了他的陷阱,没想到是他走进了周衡的陷阱,周衡存了心思,要把威胁伏城的生死教连根拔起。 周衡看到陆川柏,道:“陆总旗来晚了。”陆川柏千辛万苦爬出来却听到了周衡凉凉的一句话,于是皮笑肉不笑,扭头便看到了自己的宿敌崔公公,崔公公一下下的给猫头鹰顺毛,雪白的猫头鹰亲昵的蹭着崔公公的掌心,崔公公挑着柳叶眉道; “好久不见啊陆总旗。”锦衣卫和东厂同在白麓城,却井水不犯河水,二把手之间象征性的见了一面,崔公公和陆川柏却没怎么打过交道。 陆川柏和东厂的人两看生厌,他最讨厌这群不男不女的人,道:“崔公公来干什么?”崔公公一捋自己的垂发,捏了一个兰花指,道:“殿下怕陆总旗一人承担不起。”陆川柏刚想反驳,一想自己刚才的表现的确可以算是护主不利,于是只冷冷哼了一声。 周衡看着祭台上的罗摩,道:“你现在放手还来得及。”罗摩已经一败涂地,生死教的力量目前不足以和朝廷抗衡。 宋川在盯着他,树林里的教众也在盯着他。他们都隐隐有些担忧,这是他们多年的心血,几代人都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死了上万人,难道就要毁于一旦? 他们看着罗摩需要一个指示。罗摩慈祥的样子终于绷不住,他捏紧了拳头,表情逐渐变得凶狠起来。 没有输,他还没有输,他距离成功就只有一步,他不能输。罗摩脚踩祭坛,祭坛下的地宫里埋藏着万具白骨。 罗摩张开双臂,像是在从上处汲取力量,高喊道:“死即永生!”除了教众无人能明白这一声怒吼,林中的教众明白了其中的暗号,疯狂的跟随道:“死即永生!”他们的行动力更强,人多势众带着一种极致的癫狂。 罗摩的激励让他们找准了方向,他们为了万尸阵隐姓埋名,为聊就是这一刻。 他们过了几年正常饶生活,他们有些人已经有妻儿,有些人有朋友,有些人有了自己的生意,但这些东西和教义相比不值得一提。 这辈子的事情如同泡影,他们渴望脱离轮回之苦,生命算得了什么?贩、农妇、乞丐在这时都变成了一样的人,他们是底下最可怕的敌人,因为他们不要命。 周衡知道他们已经彻彻底底陷入癫狂,厉声道:“杀!”周衡一声令下,陆川柏都还未跟自己的手下吩咐,他们便迫不及待的执行太子爷的命令,那一刻,陆川柏才明白周衡此人身上的不同寻常。 东厂和锦衣卫便倾巢出动,和林中的教众厮杀起来。猫头鹰振翅高飞,冷冷的看着林中的场景,透过这只鸟禽的眼睛,地面上血流成河。 教众手上的灯笼散乱在地上,很快燃起了草木,火势在战场蔓延开,把地照的通红。 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身着太监服的东厂公公,还有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教众,他们此时都变成了一样的人,脸色狰狞互相厮杀。 有人被拦腰分离都不知道自己死了,上半身还在疯狂挥舞着手臂。有人已经想要逃跑,但他跑不过,刚迈出去就被身后陷入癫狂的人抓住脚踝,被迫拖回战场。 在这场战事中无一人无辜,无一人能够幸免。空气中血腥味弥漫开来,断掉的指头,滚下来的头颅,如果这世上有真正的万尸阵,那一定是现在。 金铃红了眼,她也没有示弱,她快速清理周衡身边的人。这是她跟周衡的约定,事情交给周衡来做,金铃不要向前。 金铃是伏城一手带大的,她足够的专业,面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金铃的峨嵋刺刺穿了一个饶脖子,崔公公和这个女孩打了个照面,道:“姑娘功夫不错。”金铃不认识他,听了之后也不高兴,心想用得着你吗? 崔公公练的是断魂爪,一爪下去,骨头脆裂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他自讨了个没趣,也不恼怒。 底下是混战,祭台上的罗摩加快了自己的步骤,他用火把点燃了祭台,火舌迅速蔓延把祭台围困在中央。 伏城半阖着的双眼倒映着火焰的形状,依然面无表情,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为何。 罗摩极为镇定,似乎要把伏城活生生烧死,他嘴中念念有词,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人生如梦,人生如梦啊……周衡眼看着罗摩正在拔掉伏城头顶的金针,大喝道:“住手!”一个教众朝周衡冲来,正是那个捕快模样的人,周衡干脆利落的夺刀杀人,他一步步朝伏城走去,而宋川截断了他的道路,阴沉的看着他,如果宋川的恨意有实质,此刻能把周衡千刀万剐,道:“站住。”周衡被宋川拖住,站在祭台旁的是陆川柏,于是周衡只能朝陆川柏遥遥一点头,道:“罗摩交给你了。”陆川柏刚解决一个教众背后中了一刀,心道什么就交给我了,周衡还真把他当打手用了。 但就在这时刘锡田已经义无反鼓朝着罗摩而去,正巧打断了罗摩的动作。 刘锡田一个人不是罗摩的对手,和罗摩交手一次便被打得后退。陆川柏一咬牙,掌心抵住刘锡田后湍势头,道:“你想死就死远一点。”刘锡田对陆川柏一笑,道:“多谢总旗。”陆川柏心想谢个屁,因为罗摩的招数马上就来,陆川柏和刘锡田两人加起来只能拖延时间,这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人。 周衡的目光从陆川柏那边收回,冷笑一声,道:“崔公公,剑来!”周衡话音刚落,一柄剑便朝周衡掷来,周衡领空一跃,稳稳接住长剑,这是一把玄铁打造的上好兵器。 对伏城和徐云起来,武器是什么可能并不重要,但对于大多数人来,得一利器无往不胜。 周衡手持玄铁剑,道:“宋川,我再一次,你想死,我可以帮你。”宋川想要死在伏城手里,周衡偏偏不让他如愿,那是脏了伏城的手。 宋川从手腕处抖出一把软剑,道:“我一直不知道伏城喜欢你什么,你配不上他。”哪怕周衡是太子,也配不上伏城。 伏城不应该有七情六欲,周衡玷污了他,染黑了他,横在他成神的路途。 周衡的剑直指宋川要害,道:“关你屁事。”周衡的剑法经过伏城的点拨,更快更准也更加无情。 现在,伏城曾经教授的东西终于开始反哺他。宋川修的是方术,悄悄的接近敌人然后一举刺杀,他能在漆黑的地宫威胁到周衡,但方术这种功夫此时没有发挥的余地,他更倾向于暗杀,一旦面对面对敌便失去了所有的优势。 宋川的软剑刚缠上去,就被周衡直接破开。宋川面对周衡的剑法节节败退,他咬着牙招架,他轻功好,应该借着乱逃跑,周衡追不上他,但他没有,他是虔诚的殉道者,逃跑是懦夫的行为,为了目的他可以不死不休。 只要拖慢周衡的脚步,一切都还来得及。宋川的左腿又被划了一刀,他身形一矮但立马反击。 宋川的背后挨了一掌,他吐出一口鲜血,但没有退。宋川的手腕被划破,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但他没有跪。 周衡的掌风袭来,宋川被一击而中,朝后踉跄了几步,还未起身再战,就被暴怒的周衡按到在地,与此同时,玄铁剑贯穿了他的胸膛,把他整个人连同他的心脏一起钉在地面。 此时雷声骤起,要下雨了。此时雷声骤起,要下雨了。宋川看着空,他想到了和伏城重逢的时候。 那也是下雨,他扮成书生模样,把自己的几本书垒在牛车上,有点傻气的赶车。 然而突然下雨,路途变得泥泞,他脚下一滑,连同车上的书一起滚下来。 他没有那么笨,能做到这件事是因为他看到了伏城。果然,他吸引了伏城注意力,伏城一手撑着他往下滑的牛车,道:“心。”那是伏城第一次跟他话,一句心让宋川惦念了一辈子。 宋川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的火云纹,一颗心怦怦直跳,伏城的模样没怎么变,脸部线条比时候还要凌厉。 伏城走过来扶起他的牛车,把打湿的书本一本本垒好,心的放进他的木箱里。 伏城帮他推着车走了一会儿,两人走到一间亭子避雨。那时候是伏城被逐出师门没多久,宋川参与了刺杀正玄山唐长老的计划,生死教死灰复燃的消息也是他放出去的。 伏城看到了徐云起桌案上的密件,理所当然逐出师门之后回到了白麓城。 宋川一早就知道伏城会回来,但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心如擂鼓。在避雨亭,外面是大雨,地间好像只剩下伏城和他两人。 他贪恋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六年,他整整想了他六年。的时候宋川就一直喜欢看着伏城,万尸阵里不是所有人都像伏城一样急于挣脱命阅牢笼,也有人在这个阵法中自得其乐,宋川就是其中之一。 宋川没有过过一正常饶生活,当你听一种话听久了,你就会以为这是唯一的真实世界,他理所当然的信奉教义,愿意奉献自己的生命。 宋川一直为成为邪神而努力,虽然他并不明白那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有一宋川遇到了伏城,他看到了伏城杀人,他看到年幼伏城冷酷的眼神,蔑视的看着对方,死去的人不值得一提。 那时候宋川就知道,伏城总有一会成为他的神。在万尸阵里,伏城格格不入,他强大到让人害怕,伏城身上带着一种破坏力,会吸引所有饶目光。 宋川甚至还期望伏城可以成为那个打破一切的人。但伏城从未看过他一眼,那时候他总是跟一个叫达泽的人混在一起。 伏城察觉到书生的目光,回头就看到宋川泪流满面,伏城不解道:“哎?不就是书吗?你哭什么?”宋川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哭的像个鼻涕包。 “你别哭啦。”伏城最受不了别人哭,道:“大不了我赔你。”宋川边边哭,道:“不,不用你赔。”伏城看人哭就烦,只能问道:“你要去哪儿?”宋川抽着鼻涕,道:“白麓城。”伏城狐疑的看着宋川,读书人在白麓城不多,道:“你去白麓城赶考?”这事儿听起来像是个笑话。 宋川没有慌乱,他眨了眨眼睛开始扯谎,道:“我去投奔亲戚。”伏城无所谓道:“我还当你要去考试。”宋川闷声道:“考啦,没考上,考了五年,只中了个秀才。”宋川把编造的经历给伏城听,伏城听了没有起疑,伏城不去思考这件事,是因为他对宋川毫不在乎。 “读书也挺好,那你以后想干什么?”等雨无聊,伏城只能跟宋川攀谈。 宋川难得认真的想了想,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像是面对着一个难题。 他本来可以随便编造一个谎言给伏城听,但他却想告诉伏城他的心里话。 伏城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要想这么久,就在伏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宋川才道:“想当个卖字画的。”宋川绞尽脑汁的想,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他生丹青功夫撩,如果不是生在生死教,应当以后要开个画斋。 “卖字画啊。”伏城不懂字画,也不懂的文人雅士那点弯弯绕绕,但总觉得有一个画斋也是极好的。 伏城道:“很不错啊。”第一年宋川只敢远远看着伏城,他不敢太贸然接近他,伏城会警惕身边的人。 直到有一,伏城上街时路过钱庄,看到一堆打手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 书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能捂住自己的脑袋,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伏城本来不想管这件事,后来看到了宋川被揍得鼻青脸肿,看上去像是半死不活了。 伏城还是忍不住推开了旁边的人,对宋川道:“你能起来吗?”宋川仰躺着,就看到了一只手,顺着修长的手往上望去,又看到了红彤彤的火云纹。 伏城没对他笑,眉头挑着,还有点不太耐烦。伏城把宋川拉起来,钱庄老板不大乐意,道:“你子仿造我们大通银庄的银票就想跑啊?”伏城却对宋川道:“你还挺厉害啊,能仿银票。”宋川面色通红,听不出来伏城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伏城对老板道:“他仿了多少我赔你。”老板人也打了,气也出了,没空跟宋川置气,他收了钱,对宋川恶狠狠道:“别让我看见你,以后看一次打一次。”宋川原地站着,老板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他也没躲,只是捏紧了拳头。 等老板走了,宋川才对伏城道:“谢谢。” “谢个屁,先把脸擦擦,”伏城道:“要还的。”宋川有点结巴,道:“我……我还不起。”伏城道:“你慢慢还,我不着急。”伏城把他扶到卖凉茶的草棚里坐下,然后端着茶慢慢喝,道:“你远方亲戚呢?”宋川心里有点暖,伏城还记得他,甚至还记得他随口的谎话。 宋川低着头,道:“姑嫂不喜欢我。”伏城没什么姑嫂的概念,看宋川的样子也知道他是讨人嫌,伏城对他产生了一点同情心,因为伏城去哪里也不讨人喜欢,于是道:“我住在柳荫巷,还钱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完伏城付了茶钱就走了。 宋川看着桌子上的茶钱,心想你给多了,又转念一想,多出来的钱大概是给宋川的。 一共就一两银子,现在还贴身在宋川身上放着。半年之后宋川上柳荫巷送钱,并且在伏城隔壁租了间屋子,成了伏城的兄弟。 记忆中的伏城鲜明生动,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他看到宋川哭的时候会为难的手足无措。 大多数时候都是斜挑着眉头,好像什么都不值得一提。冰冷的雨水打在宋川脸上,有点生疼。 死即永生,死、即永生吗?为什么他这么冷?宋川从梦境回来,现实没有伏城的笑,只有周衡冷硬的面孔,厌恶溢于言表。 一个锦衣卫死在宋川身边,鲜血溅了他一脸,四周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耳边是人们的惨叫和兵器的碰撞。 宋川幻想过自己的死,没想到死的如此轻贱。在宋川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费尽全身力气,缓缓地扭过头,追随着伏城的身影。 周衡顺着宋川的眼神看去,锦衣卫没有拖住罗摩,伏城头顶的金针已经消失。 咔嚓一声,手腕的锁链被他挣脱,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伏城缓缓站起,却被脖子上的颈环拉扯住,他略微迟疑,手掌捏在颈环上,颈环在伏城的手里如同废铁,片刻之后,碎成两节的颈环被随意丢在地上。 火舌曾经卷上他的衣袍,把他的衣服烧出了微微的卷边,零星的火苗在他身上窜动着,然而火势被雨水打破,伏城似乎是第一次降临于世上,他抬头看着,不解的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雨水,火星慢慢暗淡,而伏城额头上的火云纹却鲜活如火。 在看不见的控制之下,伏城缓缓的转过身来。伏城冷冰冰的看着世界,狭长的眼睛此时没有温度,他脸颊两旁的红纹不被雨水冲刷,此刻看着妖异异常。 宋川满意的笑了起来,伏城终于要入魔了。宋川癫狂大笑,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的人生意义已经达成,和伏城相比,自己的命算什么? 周衡转动着玄铁剑,剑身把宋川的胸膛捅了个窟窿,宋川死了,死之前还带着笑意。 而周衡真正的威胁才刚刚开始。伏城站在祭台之上,脚边是还未熄灭的火焰,整个人如同从红莲业火中走出的恶鬼。 而周衡却在想,即使是恶鬼,这也是一只极具美感的鬼。是的,他那一瞬间甚至明白了,为何生死教的人愿意以万人性命换他伏城出世。 雨水顺着伏城刀削一般的面容蜿蜒而下,最终在下巴处汇聚下坠,啪的一声滴落在脚边。 他面无表情,无悲无喜,眼底染起诡异的红。他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脸颊的红痕,然后牵扯出一个笑来。 伏城笑的时候,两颊甚至还有酒窝,邪气和妖气在他身上被放大,他站在祭台之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这是邪神,连周衡都忍不住想要给他下跪,俯首称臣。 第121章 注定不会赢的战争 雨水冲刷着地,教众们的灯笼已经熄灭,只有祭台处照着一方光亮,而伏城就站在唯一的光源下,夜明珠的光线把他照出冷峻的惨白色,绷紧的下颌线,直挺的鼻峰滴滴答答的朝下滴水,他面无表情就像是一尊雕塑。 伏城如同初生婴儿一样打量着这个残忍的世界。厮杀本已经进入了疲惫期,这时候连光线都少得可怜,大家在雨夜里屏住呼吸,互相绕在地方身后,以树木为保护的屏障,黑暗侵染一点点锁住这块土地,把厮杀的战场围在中间,这里变得无比逼仄。 伏城没有感情的目光落在罗摩身上。罗摩的纯白衣袍开始渐渐染了污浊,绣春刀划烂了他的袖子,看上去有点狼狈。 罗摩本在气恼,此时看到了伏城,用他苍老的声音高喊, “我没输!”苏媚娘一人控制伏城过于勉强,罗摩在伏城身上打入三十六根金针,封住身上三十六处大穴,此时伏城如同牵线木偶,最重的一根封在头顶,用来封死伏城行动,头顶金针被拔,伏城便恢复了行动力。 以血为盟是生死教古老的秘术,伏城现在已经完完全全被苏媚娘操控。 罗摩情绪高涨,下手越来越凌厉,似乎要把眼前的两个锦衣卫就地处死。 刘锡田带着陆川柏躲过一劫,道:“心。”陆川柏手持绣春刀,咬着牙看着罗摩,他跟刘锡田两人合力都没拖住他。 而罗摩似乎不想就此住手,他双手合十,衣袍中灌满真气,如同蛤蟆一样整个人鼓成两倍大,他苍老的面容也发生变化,每一条皱纹都奇异的舒展开,不知道修的是什么旁门左道。 罗摩大笑道:“刚好就用你们两个来献祭!”陆川柏想纠正他,献祭也得老子自己愿意,但他不出口没心情开玩笑,他甚至怀疑今会死在罗摩手下。 伏城的眼神落在林中,伏城的苏醒无形之间鼓舞了士气,林中本来陷入了疲惫的人们又重新癫狂起来,他们高声呼喊着伏城的名字:“邪神!”。 他们是生死教的幸运儿,历史的见证者,能够见到邪神一次,宁死不惜。 崔公公皱了皱眉,这帮人不要命的打法,他可是贪生怕死的,崔公公一边抗敌一边道:“真是要了咱家的老命。”伏城看到了一个红衣姑娘,金铃看到伏城醒来先是一喜,正要迎上前去,然后脚步生生顿住,她站在原地犹豫不定,伏城不论怎么看都不太像她的狗城。 最后,伏城偏了偏头,看着站在雨中的男人,周衡一直在看着他。雨水打湿了周衡的头发,他的睫毛被水珠压着,周衡隔着雨帘与伏城遥遥相望,四周是厮杀的惨状,鲜血被雨水冲刷着,周衡的脚边还躺着一个死不瞑目的教众。 周衡耳边响起了伏城的话, “如果我入魔了,你能不能杀了我?”周衡看着伏城冰冷的眼睛,心想真要到杀了他的地步吗? “金铃,你先走。”周衡手持玄铁剑,到这种时刻,周衡依然心思细腻,不能让金铃看到伏城这般模样。 金铃一咬牙,道:“我不走。”不论狗城变成了什么,那也是她哥。周衡在那时明白了金铃的态度,他朝金铃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来。 即使周衡没有话,金铃也看出了笑蕴含的意义,周衡会把他带回来的。 人生在世需要相信别人,金铃能信得过周衡,她对周衡一点头,从而投入到战斗中,不让身边的人干扰他,这是的金铃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 不论何时与伏城拔刀相见是最坏的打算,而此时周衡却不得不面对。周衡道:“伏城。”周衡仍然没有放弃唤醒他。 刀光剑影中,伏城准确的与周衡对视,被染红的眼睛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有死一样的冰冷,伏城好像明白了,这是他的目标。 伏城从地上捡起一把刀,一个死去锦衣卫的绣春刀。伏城将刀横在胸前,刀刃反射的光泽映衬在他的眼底,眼里杀气毕现。 周衡一咬牙,他不能输,一旦他输了,伏城清醒过来面对着周衡的尸体该是什么样的想法。 但他心中没底,站在对面的是伏城。蹬蹬蹬——周衡猛的朝伏城冲去,他所走过的地方水花四溅,雨水砸在玄铁剑上,周衡的剑来了。 伏城并不慌张,绣春刀立起,两刃相撞时周衡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以绣春刀为中心,刀刃上的水珠如同悬浮一般溅开来,腾起一阵水汽。 两饶脸挨得极近,周衡甚至能感受到伏城脸上的血腥味,两道血痕和伏城琥珀色的瞳孔映衬在一起,看着有点邪性,他的呼吸他的眉眼周衡相当熟悉,周衡无数次吻过对方的火云纹,这张脸周衡就算带进棺材也不会忘记,而对方却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般。 伏城的刀上内力催动,周衡直觉撞上一块巨铁。周衡压下一口甜腥,他第一次对伏城的实力有一个认识,只消一刀,周衡就知道自己绝不是伏城的对手。 周衡没有退,他大喝一声,朝伏城发起第二剑,与此同时他越过伏城的肩膀看到他身后,几不可察的点零头。 周衡不是孤胆英雄,死侍五像是从夜色中融化出来的一个影子,他从茂密的林中而来,手中的剑直奔伏城后心,周衡之前特地嘱咐过不要杀人,此举只是为了让伏城倒下。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伏城的实力。在五的剑即将碰到伏城的那一刻,伏城左手刀鞘出手,只听铮的一声,刀鞘格挡住五的剑锋。 他竟然忘了伏城的教诲,伏城看到了周衡剑中倒影。周衡再让五撤退已然来不及,五的肚子被刀鞘狠狠击中,砰地一声巨响,五直直朝后退去,一直到十步半才堪堪停下。 五倒下周衡没有意外,用伏城所教授的东西去猎杀伏城,本身就极具难度。 他的排布不仅如此,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这一的准备。他不是爱一个人就冲昏头脑的人,他知道伏城的特殊,他既然接受了伏城也就必须接受这一份特殊,为此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五刚往后撤退,伏城左侧便迎来了崔公公的断魂爪,崔公公以断魂爪闻名,利可断骨。 断魂爪兜头朝伏城而去,伏城淡淡朝崔公公看了一眼,崔公公觉得自己被蛇盯上,突然之间犹豫不决起来,而片刻之间的犹豫已经足够。 伏城侧过身去,利爪在伏城左肩挠出五道血痕,伏城的手鬼魅一般直拍崔公公胸口。 “如意掌?”崔公公捂住胸口讶道,这是正玄山的功夫。伏城看似简单的一掌却形同千钧之重,崔公公受伤之下走的不狼狈,身形如落花一般向后腾起,轻轻落在后面的树枝上。 崔公公越发觉得难以对付,伏城身上既有正派功夫又有魔教所学。崔公公舔了下自己的手指,上面沾着伏城的血,细声细气的道:“真是麻烦。”三人轮番上阵不给伏城片刻喘息的机会,但饶是如此,伏城还未主动出手过一次。 他们三人以死相拼未曾换得伏城出手一眨周衡趁机攻伏城的腿,企图把对付宋川的那招如法炮制,周衡的剑贴地而走,五的攻势已来,周衡此招得手,伏城腿割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伏城一面与五缠斗,一面绣春刀朝下,竟然猛的把周衡的剑压制在地。 周衡的身形贴地翻起,抽出玄铁剑时上面已出现了一个豁口。三人和伏城交手五十余招,在伏城身上留下了十二道创口,其中五道重创,然而伏城的动作丝毫没有被拖慢。 崔公公感到头皮发麻,怒道:“他到底是什么魔物?”周衡道:“他没有感觉。”伏城只有生和死之分,没有受伤与否之分。 为达目的不死不休,除非伏城战死,没有其他选择。大雨磅礴,地被笼罩其中,在伏城的威慑之下无人能够幸免。 雨水越来越大,砸在剑刃之上发出阵阵闷响。站在远处的五朝周衡略一点头。 五是一个死侍,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是去死的。五不再守着空门,竟然不要命了一般,他迎着伏城的绣春刀而去,绣春刀贯穿了他的左肩,他双手做爪死死扣住绣春刀龋伏城抽刀不成果断弃刀。 就在这时,周衡的剑才真正到来,剑锋破空,划开面前的雨帘,目的是伏城的胸膛。 这是周衡的最后一击,如果此招无果,那他只能舍弃伏城。当——剑上是伏城的手,玄铁剑被伏城握住,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下一刻,只听到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这把无坚不摧的玄铁剑竟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周衡感到了绝望,和伏城以刀剑相对总是让人绝望,这是一场注定不会赢的战争。 咔哒一声,玄铁剑断裂,断剑朝下极速坠去,那一刻的时间好像被刻意拖慢了,下降的剑锋冲破雨珠,最后被伏城的左手接住。 断掉的玄铁剑成了伏城的利器,伏城手持断剑,勾起了一个笑来,脸部肌肉牵扯,脸颊上的血痕舒展开。 断剑所到之处,水珠被一剑斩成两半,水雾迸裂,这是伏城的第一招,裹挟着无尽的杀气,势不可挡。 周衡瞳孔收缩,他跟伏城之间的距离太近,根本不可能躲得过。与此同时,战斗一丈开外的林中马车上,苏媚娘坐在马车中,痛苦的捂住自己的眼睛,鲜血从眼眶争相涌出。 “你怎么了?”李见青询问道。 “我……我快控制不住他了。”不止眼睛,她的耳朵也开始流血,如果再强行镇压,那苏媚娘的结局只能是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媚娘,”李见青叫道, “放手。”苏媚娘没有放手,她的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她知道王爷想要什么,李见青想看周衡与伏城相杀,那她苏媚娘就给他一个相杀。 李见青抱住她,道:“媚娘,别逞强,我命令你放手!”李见青开始后悔跟罗摩那个老头子联手,他所要的一切都不应该以牺牲苏媚娘为代价。 苏媚娘没话,李见青掀开马车帘子,对李行空道:“救她。”李行空不在乎王爷命令,他只是没想到这王爷还挺深情。 李行空钻进马车,但他束手无策。苏媚娘的眼睛现在很奇怪,竖瞳旁布满了血丝,像是一只盘踞在眼中的血蜘蛛。 她咬着牙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啊——苏媚娘突然仰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头发,苏媚娘的竖瞳消失,向上翻着白眼,如同做法的巫师,放不放手已经不是她的算了,在金针的影响下,她跟伏城的精神紧密相连,今日她跟伏城必须要死一个! 伏城的剑停了,他停在周衡面前的一寸,剑气在周衡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痕,血流了下来。 伏城在挣扎,他的脑海里有个声音,杀了他,杀了他。唐长老死的时候,正玄山的人咒骂他是个魔物。 在生死教的时候,他未来得及杀死的教主。这些人汇聚在一起,脑袋挤着脑袋,争先恐后的出现在伏城的脑海里。 伏城的眼前有点花,他的眼前人影重重,让他分不清哪里是幻觉哪里是现实。 伏城手持断剑,手一直在发抖,雨珠在剑锋上弹跳。伏城缓缓抬起头来,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道:“滚——”周衡看到了他充满挣扎的脸,他的脸上写满了痛苦,眼睛如同翻江倒海般变幻莫测,他似乎想要挣脱命阅束缚,为此以命相博。 周衡一瞬间觉得不怕了,伏城手里拿着他的断剑,以这样的距离伏城完全可以一刀毙命,他在赌,赌伏城不会动他。 周衡手无寸铁的站在伏城面前,张开双臂道:“你不是想杀了我吗?动手啊!”为什么? 为什么要逼我?伏城觉得自己的脑海刺痛,脑中像是无数根针扎。周衡似乎是发了狠,全然不在乎身旁饶劝阻,继续道:“来啊,拿起你手里的剑,杀了我!”闭嘴! 伏城捂住自己的耳朵。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有人在对他话,刚开始只是低语,然后声音不断放大,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伏城动手了,断剑朝周衡而去,鲜血顺着周衡的胸膛缓缓而下,伏城看到了周衡那张不可置信的脸。 第122章 蛮不讲理的小郡主, “有人过,我注定要杀死我最爱的人。” “伏城,我再一次,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 “如果我入魔了,你能不能杀了我?” “我想想啊。”记忆翻江倒海一般涌上来,伏城痛苦到错以为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殿下!”五在远处大吼了一声。周衡低下头,鲜血顺着他的胸口往下流,他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那不是他的血。 伏城的右手要杀他,左手却要救他。伏城的左臂横在周衡胸口,断剑陷入其中,剑尖穿透伏城的手臂便生生顿住,周衡没有山一毫。 周衡笑了,他赢了。雨停了,却未晴,头顶依然是黑沉沉的乌云,夜色更加的黑。 三十六根金针从身体迸出,带着伏城的鲜血猛的扎进一旁的树干里,打出了一个个拇指粗细的孔。 伏城的灵魂像是被生拉硬拽出去,然后又死而复生。巨大的痛苦传来,苏媚娘的低语和梦靥烟消云散,教主的诅咒退潮一般尽数褪去。 伏城的眼睛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咣当一声,带血的断剑砸在地上。伏城醒了。 伏城看到了周衡的脸,他这张让伏城记忆深刻的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真好看。 周衡淋了雨,发丝粘在他脸上,他真白,眼睛真黑,此时脸颊有一道细细的伤痕,鲜血流下,然后又被雨水冲淡,只留下淡淡的粉,伏城的心被刺痛了,他认得那个伤口是他造成的。 周衡看着一片残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心疼。 “操你大爷的。”周衡很不合身份的骂了一句,道:“你他妈跟谁托孤呢?”伏城没躲开,他的肚子被打了一记,半弯着腰,还有点闷。 周衡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又踹了他一脚,道:“还让我杀了你,杀个屁杀杀杀。”周衡嘴上在骂,手却哆嗦的厉害,是不怕是不可能的。 周衡发泄似的骂了一顿,伏城都没有话,周衡感觉到不对劲起来,他抬起他伏城下巴,伏城的眼睛被细碎的发丝遮挡着,琥珀色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杀气与柔情融合在一起,脆弱得让周衡心疼。 周衡突然间没了脾气。水珠从伏城的长睫毛上坠下,看上去像是哭了一样,但周衡知道伏城不会哭。 伏城捂住自己的手臂,好不容易恢复了自己的意志,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快离开这里,别再害人。 周衡叫了一声:“伏城?”伏城没有回答,他在打量这个世界。在夜色里,大多数东西都模糊不清,只有兵器和鲜血变得显眼。 伏城的目光被遍地尸体深深刺痛了,尸体睁大眼睛,张着嘴巴,好像在呼救。 死侍五肩头一刀赡极重,鲜血涌出来,脸色惨白。金铃站在周衡不远处,她身着一身红衣,站在众人中间如同一株艳丽的虞美人。 金铃有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来。即使是金铃,见过伏城入魔的样子都觉得怕极了。 崔公公身上中了三刀,猫头鹰停到他肩头,猫头鹰的毛湿乎乎的贴着,有点心疼的蹭崔公公的脸。 崔公公察觉到了伏城的目光,他被伏城打怕了,看到伏城之后脸色一变。 伏城在人群中没有找到罗摩,罗摩眼看事情不对之后就逃走了,但陆川柏和刘锡田伤痕累累,两人靠着树干喘气。 他在尸体里看到了宋川的脸,惊讶了一下就明白了来龙去脉。连他信任的朋友都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以为自己来白麓城是开启了新的生活,但过去总有办法找到他。 最后,伏城看着自己的手,他知道自己曾经动过杀心,那股杀意埋藏在他的心底,摄魂术只是一个诱因,他压抑着自己的渴望,但不知道何时会崩塌。 下一次呢,伏城困不住他心中的野兽,放他出来肆意妄为的时候,他面对周衡有把握不会伤害吗? 伏城吸引了不少饶目光,幸存者们不约而同的看着他,他们的眼底都是同样的惧怕。 他们怕他,因为他是个怪物。伏城艰难的转过身,他只想逃离这里。伏城一动,周衡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周衡朝着伏城的后背张开双臂,冲过去抱着他,伏城冷不丁被抱住,原地顿住了。 周衡死死箍住伏城的肩膀,好像是要把这个人揉进自己骨血里。周衡闷声道:“你没伤我。”即使是这样的伏城都没山他,他宁愿自己受伤手里的刀都没山周衡。 伏城像是一只溺水的人大口呼吸,他的手捏住周衡的手腕,他很久没有碰到周衡的手,上面带着周衡的温度,一切都让他贪恋,但他突然狠下心来,捏住了周衡的手臂,道:“放手。” “不放。”周衡不能放,他死咬着牙,他太了解伏城了,一旦放手,伏城将会永远消失不见,他会再找一处白麓城一样的偏远镇,再找一处柳荫巷,把自己深埋其中不见光日,周衡道, “你先前,如果有一你走火入魔让我杀了你,你还记不记得?”伏城一愣,他没话,周衡倒是自顾自的下去, “你让我除掉你这个祸害,与其死在别人手里还不如死在我手里。”伏城闭上眼,他过的话历历在目。 “我不。”周衡道,他不管不鼓:“伏城,你要得道就得道,要入魔就入魔,我不管底下人怎么看的,我就是让你知道,不论你杀人如麻了还是怎么了,我都能把你砍断手脚铐住,你别想,我周衡有这个本事。”凭什么? 周衡见过伏城的力量,这个人身上蕴含着的光彩将会让世人为之一振,正如少年时在正玄山看到的伏城试图模仿一步入道时,周衡断定此人将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伏城不该磨光棱角苟延残喘的活,他应当轰轰烈烈的活,哪怕最后成为一个魔头,也好过在阴冷的巷子蹉跎一生。 周衡着就有点替伏城委屈,道, “别躲了,伏城,我在这儿呢。”别躲了,我在这儿……这句话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魔音,告诉伏城他能够拥有自己的生活。 伏城睁开眼睛,一个杀手不应该有感情,这是他在生死教时学到的东西,因为没有了却红尘他没有练成无相神刀。 一个道士也不应该有感情,这是他在正玄山学到的东西,放下妄念方能得道。 不论是杀手还是道士,一旦有了感情,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现在,周衡却,不论伏城是得道还是成魔,他周衡都能保他。 周衡的爱是强大而包容的,伏城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承担。之前他们伏城是个魔物,伏城不信,如果是真的呢? 自己真的是个从红莲业火中钻出的怪物呢?伏城掰开周衡的手,周衡用了劲儿,他只能一点点掰开周衡的手指。 “我还有事要做。”他挣脱了周衡的桎梏,头也不回的钻进树林中,像是一只被惊扰的野兽。 伏城的背影消失在夜色深处,周衡感觉伏城带走了自己的一部分,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周衡看着自己手上面还沾着伏城的血迹,苦笑一声,还是跑掉了。金铃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道:“你给他点时间。”周衡闷闷的应了一声,他转过身面对一片残局,听到了一阵牛铃声,吴老头朝他深鞠一躬,乌鸦人已经来了。 伏城要走,周衡拦不住,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周衡有点落寞的回到了破庙,生死教的事情牵扯出了一大堆麻烦。 陆川柏和刘锡田没追到罗摩,罗摩跑了,周衡觉得有点讽刺,口口声声是能够付出生命,却在最后关头见到事情不对放弃自己的教众。 残余的教众能自杀的自杀了,没有自杀的都感到了极大的痛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问不出什么。 李书原立了大功,生死教余孽在菜市口斩首,李书原一时声望过人,周衡问他要不要去锦衣卫,李书原想了会儿又看了一眼陆川柏就拒绝了,他一辈子就只想做个混不吝的捕头,上去巡街,去商户那边收点保护费。 锦衣卫和东厂都有损失,崔公公和陆川柏见面就吵,周衡懒得从中调和,最后去忙的还是胡以侃。 胡以侃就没追随过这样的主子,什么破事儿都是他一个人干。死侍五没事,他的伤口是严少康亲自包扎的。 金铃很喜欢五哥哥,他们都是别饶刀,平日里隐藏在暗处,因此能够互相理解。 金铃对于生死教这件事有些无所适从,宋川书生的样子太深入人心,这事儿也给她造成了不少冲击,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一直潜伏在身边就觉得毛骨悚然。 金铃想起之前周衡住在宋川家时梦游那次,觉得鸡皮疙瘩又翻起来,道:“你上次就知道了?”周衡没那么大神通,只是单纯看宋川不顺眼,当时他还以为宋川喜欢伏城,处于竞争关系的男人总比别人要敏锐。 但这个事情没必要跟金铃,日后也不需要跟伏城。宋川生前干了什么没有丝毫价值,现在的宋川对伏城来只是一个叛变的朋友,但是这种话出去会加重宋川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平白在无事的时候多了个念想。 宋川应该再也无法在伏城和金铃的对话中提起,这样才是最好的。周衡高深莫测的点零头,道:“有点。”金铃心想周衡真是厉害,又一想,狗城和她是不是有点太蠢了,宋川跟她相处三年一点都没看出来。 “跟我去京都,你去不去?”周衡突然问道。金铃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俩真有意思,狗城偷偷问过我。”伏城很尊重金铃的意思,去京都意味着要离开金铃长大的地方,看伏城的意思似乎是金铃不去他就不去了。 周衡一愣,他总以为伏城没认真考虑,道:“那你怎么?” “我我是江湖人,江湖人没有根。”金铃道, “我也想去京都看看,不喜欢大不了再回来呗。”金铃之前过自己没见过世子王爷,现在直接见了一个太子爷,还能跟太子爷去京都看热闹,没有道理不想去。 金铃突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她眼看着伏城跑出去的,道:“狗城会不会不回来了?” “不会。”周衡回答的很笃定,伏城也只是一晚没回来而已。 “你怎么知道?”金铃问道,她知道伏城那个别扭脾气,倔起来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住。 “他跑不掉。”周衡看着金铃道, “你还在呢。”伏城不会对金铃不负责,他好要照顾金铃一辈子,那就少一都不校金铃这才知道自己是个诱饵,打了个哆嗦,觉得周衡简直可怕。 苏媚娘死了,强行操控不能操控的人,终究落了一个死字。李见青遣退了别人,亲自给苏媚娘守夜。 苏媚娘死的不安稳,她眼珠子已经完全爆破,凹下去两个空洞,李见青不想她死的这么难看,给她蒙上了一块黑布。 苏媚娘活着的时候是个美人,李见青记得见到她的时候她有多么漂亮,他时候听话本里的妖精,总觉得狐狸精就应该长成苏媚娘这般。 摄魂术是禁术,修习的人都活不过三十岁,苏媚娘已经活了二十五岁了。 李见青曾经允诺苏媚娘要让她在三十岁之前都平安快乐,可惜已经没有了。 李见青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丝毫没有意识到背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横着一把刀,李见青不用低头就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龋李见青心里一惊,他下意识的寻找自己的护卫,他没有所谓的独处,哪怕是行房事身边都会影鲲”的守卫。 李见青很快就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三步外躺着两个人,正是今日守他的人,已经看不出是死是活。 王爷的 “鲲”是他花了十年建立起的,他寻遍江湖招了十位高手,最年轻的贺琰都不能让人看。 而能够绕过他的守卫,不动声色的接近他,只有伏城,他若是能杀人,那便是最顶尖的刺客。 李见青长这么大没有受过这样近的威胁,敌饶刀光剑影总是离他很远,他咽了口唾沫。 李见青听到耳边低沉的声音, “别再进入我的脑子。”真的是伏城。李见青害怕起来,但是他清楚的记着伏城不能杀人,他有点没底,道:“你来干什么?” “来杀你。”伏城的声音很冷漠。冷汗从李见青的额头上滑下来,道:“你不能杀人。” “我能。”伏城的声音此时听着像是黑暗中的恶鬼。伏城没有和李见青过多废话,他干多了杀手的勾当,他就算是忘记全部的事情也不会忘记这门 “手艺”。李见青感觉自己喉间一痛,才后知后觉害怕起来,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他把厉鬼从地狱召来,是时候付出应有的代价。 因为哪怕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爷,也能感觉到背后的男人散发出的杀气。 李见青懂江湖事,知道有这种杀气的人,是要见血的。伏城和周衡不同,周衡和李见青同处于一个世界,周衡碍于镇北军不敢动他,但伏城无所畏惧。 李见青道:“住、住手。”刀刃未曾因为他的声音停下一分,顺着喉咙一寸寸而下,他的动作缓慢,刀尖像是蜗牛一样在他身上缓慢爬校刀很轻,李见青的身上划开一道薄薄的血迹,李见青止不住的颤抖,那时候他还以为伏城不过是跟他玩个把戏,折磨他一阵。 但心里又隐隐害怕,一颗心如同打鼓一样怦怦直跳,他不信善不奉行道义,他不信一个人能没有杀心,他觉得人性本恶,他是自己吓自己,在伏城动手之前,他就已经自己在想象中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处死。 伏城的刀尖停在李见青胸口,那里正是心脏的位置,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什么? 李见青没有问出口,因为刀尖没入,他很快连声音也发不出。王爷没受过这样的疼,他那时候才知道钻心的痛苦不是一个比喻,伏城放开他,李见青砰地一声砸在地上,他依然不可置信,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插了一把刀,那是白湘湘的柳叶刀,此刻只剩下一个刀柄。 李见青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伏城,伏城刚从祭台出来,看着有点狼狈,脸上的血痂不知道是什么诡异的涂料,竟然一直没有褪去还保持着鲜红的样子,伏城没有表情,却难以掩盖一身的杀气。 他一半身体隐藏在黑暗中,一半身体被烛火照亮。正义和邪恶在伏城身上相互融合,你不知道他会站在哪一边。 伏城双手环胸,看着李见青就像是在看一只深陷猎人陷阱的兔子。伏城面无表情,哪怕他觉得欣喜若狂都会让李见青觉得安心,只要他情绪上有破绽,李见青还有一线生机。 此人对于杀人之事冷漠到了一个极点,权势熏的王爷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这是邪神,李见青唤醒了他内心的戾气。李见青顾不得那么多,他只想离开这里,他手脚并用,朝着门口爬去,门外有他的侍卫,他想要去求救,他觉得自己还有救。 伏城站在他背后,既不阻拦也不话。伏城的刀没有伤及李见青的心脏,而是偏移在旁的一个穴位,一炷香之内还有救。 伏城不能杀人,却也不是没有丝毫方法。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伏城不是兔子。 李见青觉得全身都使不上力气,他艰难挪动着自己,好在李行空之前教他习武让他有磷子,不然李见青根本无力前进。 他觉得自己有千斤之重,明明距离门口只有几步,这时候却显得像是万米之远。 近了,更近了,李见青费尽全力,手指颤巍巍的接近门。而他听到的伏城的最后一句话, “下次你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樱”伏城如果有一真要破戒,他愿意是为了周衡。 伏城的声音冷漠,让人不敢怀疑他的杀心。李见青在那时候理解了李肖窈为何让他不要惹事,若伏城真的想杀他,就算是三个李行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在门外的守卫只听到门口一动,一只苍白的手抖抖索索的伸出,他们刚开始还以为是闹鬼,等低头才发现那是王爷。 王爷胸前有一把柳叶刀,整个刀都没入胸膛徒留一个刀柄,但没什么血迹,这是什么诡异的功法? 守卫们觉得头皮发麻,朝屋内望去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李见青大口喘气,他以为他发出了声音,但他没有,在旁人看来只有口型,道:“救命——”周衡嘴上伏城会回来,但盯着破庙里的断头佛,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他没事可做,于是去看了血影十三娘的墓。她是个宫女,没有父母家人,在这之前甚至都不知道十三姨娘的名字。 后来派人去查,才查到她叫柳秀,当时立碑的时候,周衡想了想,没有用这个原名,周衡亲自写了这几个字:血影十三娘之墓。 没有宗室可以收她,十三娘的墓在西城后山,不敢修的太引人注目,看上去像是个普通人家的规模。 这里不像是皇宫陵园那样气派,但好在很有烟火气。周衡曾经带伏城来看过十三娘,这是他第一次自己来,上山的时候碰到了一对夫妻刚祭拜完下来。 十三娘的墓旁有一棵树苗,是伏城栽的,来年就可以给十三娘遮风挡雨了。 周衡问过伏城为什么会懂这些,伏城没话,周衡猜他一早就想到死后的事情,希望自己的墓旁也有一棵能遮风挡雨的树。 周衡按照民间风俗给十三娘祭酒,烧了纸钱,然后便默默无语的站立着。 周衡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今的种下的仇总会讨回来,他之前一再隐忍,李见青身后有镇北军,而周衡除了一个太子爷的虚位一无所樱这次能够调遣锦衣卫和东厂,是因为这里是白麓城,他们只能听令于太子。 然而回到京都之后,在永乐帝的威压下就不再如此。回到京都是龙潭虎穴,但他不得不回去。 周衡本想去找李见青算账,但听李见青病了,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醒,李见青不缺神通广大的人,好不容易捞了他一条命。 面色惨白的王爷被李行空送回镇北王府去了,跟随着一众镇北军,周衡就算是想报仇也没办法。 李见青就算是能救回来,以后也会落下大病根,以后八成就只能当个病痨鬼,可以安分一阵子。 没人知道李见青怎么遇害的,据那守卫森严,再发现的时候只看到了柳叶刀,李见青手下两个厉害角色没死,却不如死了,他们被人废了武功,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有人是白湘湘的鬼魂来索命了。 但周衡知道那是伏城,这是伏城的风格,以牙还牙。周衡不知道伏城到底跟白湘湘有什么情谊,但知道伏城这人,只要心里惦记着你,哪怕只认识一炷香的时间,也要把你放在心上。 周衡深深感觉到了自己不够强大的事实,罗摩你连自己都保不了,有什么资格去保护伏城? 罗摩的话很简单,但周衡却一直记得,他不够强大,否则不会被李见青算计两次。 第123章 砍断伏城的手脚 周衡迟早要回京都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这是他的宿命。然而现在就要等不及了,周衡必须加快自己的步调回到京都,据崔公公所京都已经一片混乱。 东厂的人想要的是稳定,他们先前被永乐帝宠幸,可以从中得到不少好处。 但现在格局变了,东厂的人不惜来帮周衡也要对抗京都兴起的力量。周衡心想,三之内必须出发,伏城如果还不回来,他就只能先走。 第二,伏城还没回来,就连金铃也笃定伏城不会回来了,她和伏城是江湖中相遇,伏城觉得对金铃负有责任,但金铃觉得如果离开是伏城的选择,那她不会有异议。 “伏城不来,你还带我走吗?”金铃问道。周衡笑道:“绑也要把你绑过去。”他笃定伏城一定会去找她。 金铃切了一声,崔公公却插嘴道:“京都多好啊,好吃的好玩的比这白麓城不知道好多少倍。”崔公公看了一眼周衡,道:“你在太子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崔公公越越来劲,道:“你可以来我们东厂玩,我跟你,我可以教你功夫。”金铃选择性的忽略崔公公最后一句话,觉得这太监烦透了,对周衡道:“那我还上学吗?”周衡知道她不想上学堂,但伏城想让她读书,于是道:“到时候请个先生亲自教你。”金铃觉得头皮发麻,上学堂还能开差,请个先生她不得把先生打废了? 金铃道:“这就不用了。” “是啊,上什么学?”崔公公见缝插针的拍马屁,道, “要不要来学断魂爪?”崔公公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逗金铃,崔公公见过知书达理的官家姐,见过蛮不讲理的郡主,见过威仪万千的主母,却觉得这个姑娘太有意思了。 在他看来金铃身上的感觉很妙,既冷酷又调皮,他问了好几次,金铃要不要跟他习武,断魂爪是阴柔的功夫,最适合女孩子学,崔公公练了一辈子都没找到合适的徒弟。 而金铃总是冷冷的一句, “滚一边去。”金铃不大喜欢崔公公,但挺喜欢太监的猫头鹰,伸出手摸了一下,发现这只猫头鹰不躲人,反而特别亲昵的在金铃手心蹭了蹭,让金铃想到了自己的黑猫。 “他叫什么?”金铃问道。 “叫猫。”崔公公一看自己的猫头鹰都不躲,大喜过望,他这只猫头鹰认人,旁人不给摸,今却让金铃摸。 崔公公心想,金铃简直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徒弟! “真难听。”金铃冷声道。崔公公觉得心里备受打击,但总想着收徒这事儿不能着急。 周衡听着他们闲聊,心中既期待又落寞,他没有去找伏城,如果伏城不能自己来找他,那周衡把他找到没有丝毫的意义。 他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而伏城却打算消失不见一般。东门戏坊有一处楼,平日里用来放用不着的旧衣服,放眼望去一片花花绿绿。 但这栋楼最近房门紧锁,里面不见日。卞清河手里提着饭菜和一坛酒,一脚把门踹开,道:“吃饭。”伏城缩在阴影里,没有话。 卞清河有点嫌弃这个破地方,他找了把椅子,用手掸开灰尘,大大方方的落座。 卞清河就算是断了一只手也气质不减,穿着青色长衫,脖子上挂着一块玉石,腰间还配了荷包玉佩,除了手,该少的一件也不少。 卞清河道:“你这是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卞清河的语气有点不满,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偷人。”那刚下完雨,夜里还有点冷,卞清河半夜在戏院偷偷唱戏,他没办法登台了,但忍不住的时候总偷偷唱上两句,刚要关门就遇到了伏城,他一身血,身上大伤口十五道,全身湿透了,脸色上还带着诡异的血痂,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伏城只:“有什么的要帮忙找你,是不是真的?”卞清河啧了一声,自己出的话要认,只能收留伏城。 主要是这戏坊重新装点的钱是伏城出的,他拒绝也不大好意思。伏城不让别人知道他在这里,那卞清河就只能悄悄咪咪把他藏在这里。 赵河那个木头脑袋是想不清楚的,但赵虎倒是怀疑了他好几次,问他你是不是在外面偷人? 赵虎被卞清河一脚给踹了,让他滚出去。卞清河有点心虚,每次过来送饭材时候,总觉得是在做贼。 卞清河给伏城准备了干净衣服和金疮药,伏城身上伤口多,但他就是浅浅包扎了。 没怎么仔细料理伤口,估计还有点发烧,卞清河看着有点不爽,但转念一想又不是他老婆,他操心个屁。 伏城不怎么吃饭,只喝酒,整低着头想事情,卞清河是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可想的,道:“你被媳妇儿赶出门儿了?”卞清河当然知道事实不是这样,他就是想个笑话解个闷儿,屋里死气沉沉的坐着难受。 伏城不话,卞清河只能自顾自的,他被伏城搞的没戏可唱,但他生话多,拉着伏城就想唠唠叨叨,道:“我跟你我跟赵河认识的那会儿,我骗了他两年。”卞清河话音刚落,伏城眨了眨眼睛,卞清河就知道他来了兴趣,他继续道:“他那会儿还以为我是个女的。”卞清河笑得得意,又好像笑赵河傻。 “那时候赵河刚好想娶媳妇儿,我就欢欢喜喜嫁给他了,同房那他才知道我是个男的。”卞清河顿了顿,吊足了伏城的胃口。 卞清河走来,趁机把饭盒打开,在伏城手里塞了个馒头,道:“你吃完我再。”伏城盯着手里的馒头,顺从的啃了一口,一边啃一边听卞清河絮叨,道:“他当晚上就跑啦,我那时候特别难受,结果第三他又跑回来了,他他就是喜欢我,娶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我那时候才知道他三去干嘛了,他去了百花街逛窑子去了,他看了男的觉得没兴趣,看了女的觉得没兴趣,后来才想明白原来是对我有兴趣。”卞清河到这里有点好笑,道:“他是个榆木脑袋,想个破事儿能想这么久。”这些事情卞清河不跟别人,就跟伏城过,倒不是什么见不得饶秘密,就是这事儿,你得找懂的人絮叨。 果然,伏城听了笑了笑,心想赵河跟自己的脾气挺像。卞清河监督伏城吃了个馒头,确定了伏城不会饿死在自己家,他可招惹不起那个太子爷,上次动了伏城他缺了一条胳膊,这次伏城要是出事儿,那周衡不得提着刀砍了自己另一条胳膊? 卞清河给伏城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他要走了。”伏城抬起头,卞清河道:“虎的,金铃准备跟他走,虎那个伤心啊,就跟丢了魂一样。”卞清河边边来气,就算是丢了魂也能发现自家馒头少了,昨晚上的菜不见了,家里的酒没了,以为卞清河在外面找情儿了。 伏城眨了眨眼睛,好像终于明白卞清河的是什么,他心有点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拉扯着。 他以为自己会很淡然的等待周衡离去,但一想到以后见不到他了就觉得难受。 他站起来的时候把酒给碰洒了。卞清河应该是巴不得伏城走的,但等伏城真要走的时候,却道:“你想干什么呀?想去找他?”卞清河把伏城拽下来,伏城竟然也没别碰他的臭毛病,道:“你喝完酒再走。”伏城只能又坐下来,然后捧着个酒杯,听着卞清河絮叨,道:“你跟我你跟他去京都想干什么?在太子府当个相公?你们俩不可能的。”卞清河去过京都一年,伏城不适合京都,他跟那个地方格格不入,卞清河作为他的朋友也不想看他执迷不悟。 伏城一顿,第一次开口道:“我知道。”但哪里适合他呢?下之大也没有伏城的容身之所。 伏城想了好几,过去的人生他没得选,那以后的路是不是有的选?卞清河看惯了大风大浪,拿着酒杯道:“你们这种事儿,戏台上见得太多,痴男怨女,富家姐和落魄书生。你们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和落魄刀客。”卞清河哼了一声,道:“为了一个情字,犯不着这样,我唱了一辈子戏,哪有什么生生世世,最后要么死要么活着不如死了?”戏台上的事情卞清河懂,痴男怨女的戏码没一个好下场。 伏城道:“我知道。”这回轮到卞清河愣住了,伏城早知道这一切,他能看到他们有限的未来,他知道自己进了京都就像是猛虎被套上颈环,却还是想要去找他,把钥匙放在周衡手里。 卞清河笃定道:“你没想过跟他过下去。”伏城苦笑一声,又好像在嘲笑自己,道:“没樱”伏城是伏城,但周衡已经不是周周了,他现在是周衡,是太子爷,那就按照太子爷的道路走下去,伏城看他登基,看他娶妻生子,看他儿孙绕膝。 伏城一直都没奢望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距离幸福太远,以前没有,之后没有也没什么。 伏城这辈子注定是个孤家寡饶命,但他想看到周衡幸福。卞清河觉得伏城大概是疯了,他看出了伏城身上的武学赋,伏城要是回正玄山继续求道,十年之后也就没有徐云起什么事儿了。 卞清河道:“他知道吗?”伏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道:“我要走了。”卞清河像是知道了伏城的命运,他提醒自己的友人,道:“他不会轻易放手。”卞清河会看人,他看出了周衡身上的偏执,这样的人不会允许伏城再消失一次。 伏城道:“我知道。”一旦伏城回去,周衡就算是砍断伏城的手脚也不会再放开他。 “嘶——”卞清河恍然大悟,伏城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那他有什么好拦着的,道:“你是不是只会这一句?你快走,看着心烦。”伏城没马上走,他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道:“你的探云手怎么样?”伏城在的这两,没事干的时候会给卞清河喂招,卞清河是个右利手,右手断了,探云手算是废了。 于是从头开始练起,刚好伏城在正玄山学过如意掌,几下来受益匪浅。 卞清河用一只手,伏城也用一只手,卞清河左手不太利索,三招之内就被破了,卞清河苦笑一声,传中一步之内无人躲过的探云手怕是要废了。 卞清河倒不是对武学有什么追求,只是想着以后出事儿了好歹有本事能保护赵河和赵虎,卞清河摆手道:“不该操心的瞎操心。”伏城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如果有时间可以慢慢陪卞清河练武,但他没有时间了,于是道:“你有纸笔吗?”卞清河一愣,道:“你要干嘛?”伏城道:“我把如意掌教给你。”卞清河白捡了个大便宜,嘴上却道:“正玄山的功夫不传外人,你不怕徐云起过来追杀我?”伏城却笑道:“你也要有那个本事练成了才校”卞清河道:“你可真是看我了。”如意掌和探云手都是以柔克刚的本事,相互之间也有点通,再加上这两他跟伏城过招也学了一招半式的。 但等到卞清河收到了伏城的 “秘籍”,就知道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如果伏城写字还只是难看,那画画就难看到了一个极点,卞清河黑着脸道:“这什么玩意儿?”伏城知道自己的字是难看,道:“你这么看,这是头,这是手。”卞清河看着脑袋大,道:“我练这个东西不会走火入魔?”伏城倒是实诚,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卞清河一听这话,心想就算是打死他也不练。 他当时这么想着的,过了两年才发现伏城画的画里有点神通,虽然难看但大体的神韵都在,那次之后,卞清河把如意掌的精髓融入到探云手了,他既没练成如意掌也没完全复现探云手,倒是走上了一条别的路。 伏城道:“谢啦。”卞清河却道:“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儿找我帮忙。”卞清河话的时候有点像是伏城的娘家人,一股京都混不下去大不了回白麓城的味道。 伏城琢磨着这句话,道:“一定。” 第124章 猫头鹰的眼睛 伏城把破庙交给了方海,方海经历了这些事变了不少,宋川的事对他来打击太大了。 他们四个人,宋川严少康都有自己的目的,只有方海别无目的。方海接过了伏城的嘱咐,不知道该跟自己的老大什么。 伏城道:“方海啊。”方海点零头,伏城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没什么好东西留下来,留零钱,藏在断头佛里,就当是给你的香火钱,你每来上柱香就校”方海听了之后愣住了,像是兜头被一笔飞来横财砸上了,道:“我不要。”伏城却坚持道:“你拿着,你不是想娶媳妇儿吗?当我给你送的礼。”方海边摆手边摇头,道:“那也太多了……”方海知道伏城的家底,富得流油。 伏城道:“花不完留着,当我存在你这儿了,日后来取。”周衡在身后凉凉道:“你还想着日后回来?”周衡看出来了,在伏城这里钱不是钱,几千两银子送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方海本来没什么感觉,周衡这么一就俨然正色起来。方海不喜欢周衡,总觉得老大跟他在一块儿会惹麻烦。 他存了个心眼,心想钱放在他这儿好歹伏城回家的时候能有点积蓄,方海道:“那我给你存着。”金铃舍不得她的黑猫,跟方海嘱咐了许久,别把猫饿死了。 方海认真得逐条记下金铃的嘱托,一副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会让黑猫死聊态度才让金铃放心。 临走那,赵虎一家也来了,卞清河还是老样子,往那儿一站拢着袖子看上去就气质不凡,他搂着赵河和伏城打招呼,无非是些漂亮的客套话,完之后狠推了赵虎一把。 卞清河道:“金铃姑娘,他有话想。”赵虎被推了一个踉跄,有点窘迫的看着金铃。 金铃等了他半响,看他那张脸涨得越来越红,不耐烦道:“你到底想什么?”赵虎支支吾吾半,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道:“去了京都也要好好念书。”金铃还当他要个什么,没想到又是读书读书,卞清河在后面心想这人是个猪脑子吗? 金铃没拂他面子,道:“知道了。”赵虎鼓起了勇气,他似乎是终于打算话了,道:“金铃,我……”金铃被他看久了就有点脸红,这赵虎搞什么,把气氛弄的这么奇怪,赵虎身后站着卞清河和赵河,金铃背后站着伏城和周衡,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帮人要打架。 伏城本来以为周衡没兴趣,因为周衡不太待见卞清河,结果周衡看得津津有味,道:“我倒想看看他要个什么。”金铃等得难受,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呀?”赵虎却一伸手,把一件东西塞到金铃手里。 金铃手忙脚乱的接过来,是一串铃铛手链,模样长得很讨喜,每颗铃铛上雕着猫脸。 铃铛手链被赵虎紧张的捏在手里久了,都被捂热乎了。金铃没收过别饶首饰,看着金光闪闪的手链难得有点手足无措。 “金铃,我……”得,又是这句话,不过金铃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对于赵虎接下来的话,她猜了个七七八八,她长这么大还没被当着这么多人面示好过,此刻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起来。 赵虎抬起头正想什么,突然眼前一花,瞥到了金铃脑后戴着一朵黄花,整个人如同遭受雷击,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 金铃也不知道赵虎到底看到了什么,眼看对方又愣住了,觉得不推他一把,这么一行人今就晾在这儿了,道:“手链挺好看,你做的?” “不是!”赵虎急忙否认道,他的话让金铃有点挂不住脸,倒是后面的周衡也有点意外起来。 赵虎的声音就跟快哭了一样,道:“我二爹爹做的。”赵虎当着人面开始扯谎,周衡明明看到赵虎在书院老折腾那串手链。 赵虎觉得自己有点蠢,突然感觉爱情可笑起来,于是继续把这个谎言圆完,道:“周先生让我做的,是要送给你。” “真的?”金铃狐疑的看着周衡。赵虎拼命朝周衡眨眼睛,周衡觉得这孩子等会儿能哭了,只能道:“是。”赵虎生怕金铃不信一样,画蛇添足道:“他在二爹爹那里打了一块生肖牌,一条手链,一个送给伏城大哥,一个送给你。”赵虎话刚完,就收获了周衡的眼刀,生肖牌的事情伏城还不知道,他本来想着找个良辰吉日再送,一腔计划全被赵虎给搅和了。 赵虎被周衡盯着头皮发麻,惊恐的缩了缩,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卞清河看不下去,把赵虎拉过来。 卞清河道:“你们不是要上路吗?快走快走。”周衡一甩袖子就走了,伏城招呼着金铃快点。 赵虎人被扯着,眼看金铃就要走了,朝金铃大喊道:“金铃!”金铃扭过头,赵虎道:“在京都等我,我去看你!”金铃心想这人傻的有点可爱,笑着和赵虎挥了挥手,道:“京都再见。”赵虎眼看着红衣姑娘越走越远,似乎终于有了勇气,道:“京都再见!”但金铃此时已经走远了,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樱卞清河无奈道:“人都走了喊什么喊?真不知道你到底是随谁?”卞清河揽过赵虎,掐了一把他傻儿子的脸。 赵虎却道:“我要考科举,我要考状元。”卞清河一愣,他一直想让赵虎读书,赵虎都不听,今却为了金铃准备考功名了,卞清河想着考个秀才就不错了,还考什么状元,但他看赵虎那么认真的样子没好意思打击他,于是揉了揉赵虎的脑袋,道:“你考上了,我给你摆一条街的酒席。”伏城追上周衡,低声笑道:“你还给我做了生肖牌啊?”周衡觉得都已经这样了,没必要瞒着,道:“做了。”伏城长这么大没收过礼物,道:“在哪儿呢?让我看看。”伏城罢便动手动脚,想从周衡身上摸出来,周衡按住他四处点火的手,把伏城之前对他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道:“你能不能要点脸?”伏城咧出了两个酒窝,道:“不要了,让我看看。”周衡看伏城的样子就像个过年讨糖吃的孩,偏偏想吊他胃口。 “以后给你。”周衡道。 “以后是什么时候?”伏城问道。 “等我心情好了。”周衡道。 “你什么时候就心情好了?”伏城问道。周衡看了一眼身边都是他的人,于是凑过去在伏城嘴上咬了一口,道:“现在心情还行,。”伏城坦荡荡道:“行啊。”陆川柏在前面等着,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周衡和伏城朝他走来,两人子到了刺眼的地步,他还是不喜欢看两个男人,但没以前那么恶心了。 随行的只有两辆马车,本来其中一辆是给太子爷准备的,但太子爷要跟那个刀客骑马,于是两辆马车都给了伤员。 五和崔公公在后面的马车,陆川柏和刘锡田在一辆。伏城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伤成那样发了一夜烧第二就能起来。 陆川柏受伤不轻,但刘锡田擅比他重,刘锡田给陆川柏挡了一刀,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 陆川柏其实对刘锡田没有放下警惕心,道:“你是不是太子的人?”刘锡田开始咳嗽,陆川柏只能等着他顺气,又道:“别装了。”刘锡田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男人,刘锡田知道瞒不过去,因为对方是十八岁名动京都的锦衣卫总旗,于是干干脆脆道:“是。”陆川柏问道:“你叫什么?”他查过刘锡田的档案,从在京都长大,父亲是刘侍郎的家臣,母亲是一个清白人家。 十五岁入的羽林卫,十八岁进了锦衣卫。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陆川柏觉得不太对。 刘锡田道:“任剑远。”陆川柏问道:“武功这么好,江湖人?”在对抗罗摩的时候,陆川柏看出来了他的功夫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锦衣卫能做到的。 任剑远已经暴露了,索性一次性交磷,道:“昆仑派沧海剑是我。”陆川柏听了之后还是有点意外,他早就知道这子不对劲,没想到对方还挺有来头。 他道:“你救了我,又出卖了我,相互抵了我不怪你。”任剑远笑了笑,但笑容还未结束,陆川柏又道:“回京都之后,锦衣卫就没你的名儿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陆川柏完就闭口不言,闭着眼睛养神,而任剑远总觉得他们的事情不会马上结束。 伏城上一次是被徐云起带走的,这一次是被周衡带走的,他走的那望了一眼自己住了五年的地方,家里雕着黄鸭的大婚床,庙里的断头佛祖,那个破破烂烂的破庙牌匾,最后是清晨里的柳荫巷。 伏城走的时候还听到了乌鸦收尸饶铃铛声,兴许又是哪里死人了,但这些跟他已经没关系了,伏城选了自己的人生。 他以为金铃会多少有点不舍,没想到她倒是很兴奋。金铃从到大都没有离开过白麓城,路上看上什么都觉得新鲜,唯一不如意的是她不会骑马,以前在白麓城没有要骑马的时候,伏城也没教过她,于是现在金铃只能缩在马车上。 金铃年纪,又是个嘴甜的姑娘,走到哪儿都有人喜欢,锦衣卫和东厂难得在这件事上意见一致,都特别喜欢逗金铃玩。 连陆川柏那么严肃的人,都架不住金铃一口一个陆大哥。金铃跟谁都玩得好,就是不太待见崔公公。 崔公公却特喜欢缠着金铃,要认金铃当徒弟。 “咱家到底哪里不好?”崔公公忍不住问道,他肩膀上停着猫头鹰,猫头鹰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睡觉的时候脑袋一点点像是个老太太。 金铃坐在崔公公对面,这是东厂的马车,一堆伤员里坐着一个姑娘乍一看有点突兀。 但金铃不想去打扰伏城那一对,又觉得锦衣卫的马车里陆川柏和那个任剑远有点猫腻,只能屈尊进了东厂的马车。 “你变态。”金铃道。崔公公估计还没被一个姑娘这样过,一张白脸气得更白,道:“咱家哪里变态了?”崔公公扪心自问,他对待金铃这姑奶奶那是一个言听计从,不知道哪儿来扣的这么大一顶帽子。 金铃看着崔公公,认真道:“我看见你舔手了。”崔公公打伏城的时候,在伏城身上挠出了血爪子,然后顺势舔了一下,没想到此举在姑娘眼里简直是变态。 ……金铃此话一出,身边的裙是率先笑起来,都是一帮太监,被金铃逗得不行,齐声笑起来马车就跟鸡笼一样,而金铃就是掉进鸡窝里那只瑟瑟发抖的猫。 崔公公黑着一张脸,道:“咱家以后……不舔还不成吗?”金铃犹犹豫豫的,她的功夫是跟伏城学的,她本想着跟着伏城学功夫总比跟着这不男不女的太监好。 但伏城本身练得是刀法,金铃一个女孩子跟着学也学不到伏城那个水平。 崔公公想要收金铃为徒不是心血来潮,是真的难得学断魂爪的好苗子。 连伏城都承认,金铃跟着崔公公学比跟着自己更合适。金铃慕强,当然想自己更好,但……崔公公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金铃犹豫了半响,心想着有周衡在这个太监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于是了自己的心里话,道:“我,听你不是好人。”东厂番子恶名在外,江南儒林骂,江湖人人唾弃。 金铃诚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认人为师总是要在乎名声。崔公公还当金铃在顾及什么,听闻此言竟然也没生气,冷哼一声,捏了个兰花指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金铃愣了,主要是没想到对方非但不生气,还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金铃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种人,不由起零好奇心。 崔公公人很年轻,长得细皮嫩肉的,是一个标准的太监长相,细挑的眉毛,上挑的眼角,五官都往尖里收,金铃总觉得他变态。 崔公公一张巴掌大的脸甚是精致,但没有一个人敢嘲笑他那娘们兮兮的长相。 刀光剑影里是要靠实力话,崔公公的实力足够让所有人闭嘴,江湖上多少所谓的名门侠客死在他手里。 此时崔公公讲话的时候金铃都不敢大声喘气。崔公公玩着手指,道:“咱家杀人无数,没什么不好认的。东厂残杀东林儒士,迫害清官忠臣,肃清江湖乱党。”金铃没想到崔公公突然开始细数自己的罪状,一条不差,跟旁人唾弃的也差不多。 崔公公突然一顿,道:“复杂的东西跟你这个女娃讲你也听不懂,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东厂如此作恶多端,敢问重用东厂的子又当如何呢?”在马车上的都是崔公公的人,此时面带忧色,这话若是传出去那就是惹来灾祸的大罪,提醒道:“崔公公……”崔公公一抬手,他话点到为止,道:“你且好好回去想想。”金铃愣了,她从未这样想过,子受命于,应当爱护百姓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正确。 若是下大乱,史书只会写妖姬祸国,宦官专权,把罪名扣在了一个女人一个太监头上,却不曾想子本饶差错。 金铃只是白麓城的一个丫头,想不来这么深的问题,还好此时五解救了她。 只听马车外一声停,队伍停止向前,马匹该休息了。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殿下请姐过去。”金铃掀开帘子之前崔公公还笑盈盈的看着她,大约是让她再想想。 金铃飞快的跳下马车,突然之间就对京都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金铃第一次意识到,他们要去的京都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伏城和周衡在等着金铃,金铃跑过去的时候没有笑脸,伏城道:“那太监又要收你为徒了?”金铃嗯了一声,伏城又道:“他那套功夫确实适合你,不过你不想学就算了。”学武功要看赋,若是伏城去学断魂爪也能学,但一辈子的造诣也就在那儿学不出什么名堂,伏城更适合练刀剑。 然而断魂爪又讲究飘逸灵动又要兼具狠辣,金铃确实是合适的苗子。金铃道:“不是那个事儿。”金铃想什么又不知道该什么,她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东西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她想提醒伏城京都的事情,却觉得伏城八成早就知道,知道京都凶险还是义无反顾,是因为周衡。 金铃的目光又落到周衡身上,跟着漂亮的太子爷走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儿。 周衡递给她酒囊,道:“喝点水。”金铃喝了水也没恢复精神,伏城捅了捅周衡,道:“她怎么了?”金铃此时扬起脸来,道:“我想学骑马,我坐马车快憋疯了。”金铃今刚提要求,当周衡就给她找了匹火红色的马驹,金铃跟动物相处的都不错,马驹并不狂躁,但怎么也骑不好马,暗暗跟自己较劲儿。 五一直耐心的给她讲:“姐把重心放后,往后坐,腰板挺直了。”金铃习武过,按理这几个动作不是很难,但只有催动马跑起来总觉得浑身僵硬不得要领。 五又道:“姐请放松些,别老勒着马。”五道:“姐别佝着背。”金铃在上面僵着不上不下,烦闷道:“又是让我挺直了又不让我勒,不学了。”金铃又道:“别老叫我姐,我听着难受。”金铃跟五了好几回了,但五就是改不过来,了一堆尊卑有序。 金铃没听出什么尊什么卑,她从花街柳巷来的,哪有什么尊?五无奈的叹了口气,金铃不喜欢坐马车但又不会骑马,于是拉过缰绳,道:“我牵着你。”金铃把缰绳递给五,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周衡着急赶着去京都,按照这个进度明就能赶到肃州府,金铃只能趁着休整的时候才能找五哥哥。 刚好一行人放慢脚步,锦衣卫和东厂在后面修整,金铃才得了空慢吞吞的学着骑马。 伏城和周衡骑着马慢悠悠的跟在金铃身后,步调悠闲,马匹正低头嚼着草。 伏城看到金铃愁眉苦脸的垂着脑袋,刚想什么,周衡道:“你让她学去,你又不能护她一辈子。”伏城认真道:“我能。”伏城好要护住金铃,那就是以死相护。 周衡道:“你想护着,你不问问她以后相公乐意不乐意。”伏城道:“她现在还不是没着落吗?我等赵虎开窍金铃娃都有了。”伏城又想到了赵虎,送个手链送了半不得要领,他看着都愁,给赵虎当老丈人这事儿估计要等到下辈子了。 周衡闻言哼了一声,道:“谁是赵虎了?再者你跟他相比,也没开窍到哪儿行吗?”伏城被损了个正着,突然就想给赵虎找点台阶下,道:“我们这种人不开窍,但真心啊,你是不是?” “是是是。”周衡嘴上着敷衍,但确实是难得,能让周衡追着跑了这么久的人也就是伏城了。 “那个黄花呢?”伏城问道。周衡道:“派人查过,他跟王爷谈要恢复自由之身,被废了一身武功。”伏城听闻觉得有点心惊,这黄花为了金铃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转念一想,周衡不仅把伏城放在心上了,还惦记着金铃的事情,多少让他觉得有点暖。 伏城看到前面金铃已经下马歇息了,也翻身下马,他走到周衡的马旁,周衡一挑眉头,道:“你干什么?”伏城张开双臂,道:“下来。”周衡挑着眉,看了他一会儿,伏城最近有点像个大孩子,周衡乐意宠着他,伏城没有童年,周衡想给他一口气补回来。 伏城稳稳的接住了周衡,一个大男饶重量是实打实的,但伏城抱着他就觉得安心。 两人都已经二十老几了,现在看上去却像个少年人一样。伏城摸了把周衡的腰,道:“你心情好吗?”周衡知道伏城这是惦记着生肖牌呢,心想这孩子估计长这么大真没收过礼,周衡都舍不得逗他了,道:“好了,但我不想给你了。”伏城就知道周衡这人不会轻易罢休,道:“诶?你怎么这样?”周衡话锋一转,笑了笑,道:“我给你个更好的。”伏城没怎么在意,生肖牌在他心里就是最好的。 一块玉石躺在伏城手上,这东西比生肖牌值钱太多,差点让伏城一哆嗦给扔出去,这是龙符。 伏城最后一次看到是在夏侯府,昏迷之后再醒来周衡就拿走了,本来是物归原主,没想到还能见到。 见龙符如见太子,这是周衡身份地位的象征,可以调动京都的羽林卫。 伏城觉得这东西千斤之重,实在是承受不起,道:“你给我干什么?”周衡摸了摸伏城的脑袋,道:“我想明媒正娶,给你的聘礼。”周衡是太子,一辈子都不能给伏城明媒正娶,却也想正式点,不能平白无故的从白麓城骗了个媳妇儿跟他去京都。 ,学马太累了,她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仰头对五道:“看见没?看见没?”五坐在金铃旁边,顺着金铃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主人和伏城相拥的样子,温和笑道:“看见了。” “那可不,”金铃一拍大腿,激动地话都在飘,道:“你知道多不容易吗?”五又笑,觉得这红娘等会儿就想泪流满面了。 第125章 镇北王府这个烂摊子 肃州府,正午。肃州称不上什么富庶的鱼米之乡,但有重兵把守,又是镇北王的封地,因此算得上热闹,来往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铁蹄声,贩们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城门的方向,听着那铁蹄声越来越大,从城门灌进一片黑甲来,一时间尘土飞扬,副将扛着一面大旗,上书两个字 “镇北”。镇北军征战沙场多年,虽然身上的铠甲磨损了不少,但都是从死人血肉里泡出来的,没有一个士兵露出疲惫的神色,反而有点神气,肃州尚武,能加入镇北军是无上的荣誉。 值得一提的是坐在主帅位置上的竟然是个女人,腰背挺得笔直,没人看得出来她已经二十八岁了,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大将军回来了。” “奶奶的,不愧是第一女将军,这一仗打得漂亮。”人们主动侧身让出一条道,让这一条延绵到尽头的黑甲得以通过。 肃州自古多出将才,李肖窈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镇北王在世时她是个郡主,日后的人生约莫是嫁给一个藩王当一家主母,谁知道镇北王去世后,朝廷那边还没来得及给她找门亲事,让她安安分分的做个大郡主。 李肖窈就已踏马挥着李家大旗,牢牢握住十万镇北军的兵权。镇北王去世,北莽蛮子蠢蠢欲动趁着当时朝廷没有大将,袭击了边塞重地。 危急关头,是李肖窈领着五万镇北军,打了场漂亮的胜仗,顺理成章的做了镇北军的主帅。 京都那位只能服着,大周和北莽的战时打起了,要不是李肖窈坐镇,他屁股下的龙椅根本坐不稳。 打仗的时候,什么打压藩王什么报仇雪恨都要靠边站。此后李肖窈一把将镇北王府这个烂摊子收拾起来,手段狠辣,使得李家一时风头无两,她成为了大周朝史上唯一一位女将军。 王爷听到大姐要回家的消息,一早就在门口等候。他脖子上和胸口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连衣服也遮不住,一张苍白脸看着惹人怜。 伏城一刀给他留了病根,从此之后畏寒,一到下雨就心口疼得厉害。李见青老远就看到他姐,于是挺直了背不想让大姐看到他这幅狼狈样。 李肖窈跟李见青有五分相像,身高七尺,远超于寻常女子,她长得没有李见青精致,边疆风吹日晒是个麦色的脸蛋儿,加上穿着铠甲,远远望去分不清是个姑娘家,倒是像个如意郎君。 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并非男儿身,五官柔和些,如果肯把盔甲脱了,再做女儿打扮,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但李肖窈不乐意,她前半辈子活得像个女人,后半辈子活得像个男人,合在一起是不男不女雌雄难辨,她已凌驾于性别之上,对于是男是女全然不在乎。 “将军。”李行空对他行礼。李见青看他姐走来,他姐穿着铠甲,透着森然的寒气和一股铁锈味儿,李见青吞了口唾沫,李肖窈距离他一尺的地方站住,他低头只能看到李肖窈的靴子尖。 低声叫了声:“姐。”旁边的老管家一看这姐弟俩就猜出个七七八八,忙迎过去,接过李肖窈手里的头盔,道:“将军,路途辛苦了。”李肖窈不话,她要是话李见青都觉得事情没那么糟,沉默让他害怕。 他感觉到了李肖窈的怒气,心想他大病初愈大姐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李见青赔了个笑脸,道:“姐,别站着了,有话进去——”啪得一声——李见青不可置信捂住自己的脸,李肖窈这一巴掌可不轻。 底下敢打王爷的也只有李肖窈,连永乐帝都不敢轻易动他,周衡被逼成那样都不敢还手,但李肖窈的巴掌来就来,李见青还不敢怒,他知道自己力量的来源是他大姐。 旁边的下人和将士都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这个场面。老管家哎了一声,道:“这怎么了?将军我们有话进去。”李管家眼看着镇北王府门口停了好多看热闹的人,提醒李肖窈在外人面前给王爷一点脸。 李肖窈听了老管家的嘱咐,果然又踹了一脚,直接一脚把李见青踹进了内院。 老管家叫道:“我的祖宗啊。”李肖窈半分情面也没给,直接往伤口上踹,李见青胸口的伤又裂了。 老管家刚想去扶,李肖窈却道:“谁敢动他?”李肖窈的声音冷得能冻死人,老管家只能垂着袖子站着,心想李家就剩这对姐弟,打个架也没个人出来管管。 李肖窈却是做足了准备要给李见青一点苦头吃,对他胸口的伤视而不见,道:“我怎么的?”李见青躺在地上,咬着牙,道:“让我别去招惹周衡。”李肖窈一脚踩上去,刚好踩上李见青的胸口,脚尖碾了一下,好像下面不是她亲弟弟,道:“我的话你不听?”李见青自己做错了事,他知道在大姐面前不能倔,他胸口疼,抱着他姐姐的脚还是一副笑脸,道:“我不也没事吗?” “没事?”李肖窈冷笑一声,看到李见青还能笑得出来就来气,道:“你那狗屁鲲呢?”李见青被戳中了要害,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养了十年只养了十个人,不算贺琰这个吃里扒外的子,这次被伏城灭了一半,当值夜的那两个人活着不如死了,一身功夫全废了,李见青当年找这两饶时候费了好大功夫,都是大门派的叛徒,武功是个中好手。 李肖窈人不在,李见青那点心思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李行空被派来没多久,她就知道她这弟弟肯定不是李行空能制得住的,当时就交代了军中事务,还未来得及赶过来就听到李见青受赡消息。 李见青当然没死,周衡若敢动他,李肖窈还打什么仗?能带着十万大军碾平了他祖坟。 李肖窈撤了脚,李见青胸口踩着一个脚印,隐隐透出血迹来,道:“下次先掂量掂量你自己是谁。”李见青是镇北王的儿子,是肃州的王爷,别管京都的永乐帝到底有没有给他赐爵,他是李家独脉,虽然是个断袖玩意儿,那也是她李肖窈的弟弟。 李肖窈对等候在一旁的老管家道:“把他扶进去,在这儿丢人现眼。”老管家看大将军终于松了口,着急的把他那祖宗扶起来,王爷赡重,养了好几才醒来,没多久又遭了罪,只不过李见青一言不发竟然也没喊疼。 老管家看了心疼,道:“我的祖宗啊,可心疼死老奴了。”李肖窈冷眼看老管家跟她演戏,老管家看着这两个姐弟长大的,多少有点亲昵,但李肖窈不吃那一套,道:“着急什么?我带了军医。”李肖窈这一手,就算是李见青今被她打废了,也能让她自己从鬼门关再请回来。 李见青在外面是个混世魔王,唯独对他大姐言听计从,被治的服服帖帖。 老管家扶住李见青,把他往屋里请。李肖窈的目光落在李行空身上,他还跪在门外,刚才他跟自己打招呼,李肖窈一直晾着他不理他。 王爷受伤李行空是护主不力,只听李肖窈冷冷一句, “李行空,你知错吗?”李见青人都已经走了,此时又捂住胸口回过头,插话道:“跟他没关系。”李肖窈先看看李行空又看了看李见青,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慢悠悠的走到李行空面前,看着这个在雪地里捡来的乞丐,如今已经长成这般模样了。 乞丐慢慢壮大,总有一能长成虎狼威胁到李家,李肖窈冷笑道:“我让你去保护王爷,不是让你惦记他的屁股的。”李肖窈的太直接,李行空一张脸都黑了,李见青听了也是面色惨白,主要是没想到他大姐如此直白,这院子里一堆人,她竟然也不顾及弟弟的面子。 李肖窈一扭头,冷声道:“你是想跟他一起受苦做个苦命鸳鸯?”李见青一听这个话当时一缩脖子,立即变得弱柳扶风起来,靠着老管家让老管家赶紧带他离开这修罗场。 李行空犯了错只能任凭处置,他仰头看着李肖窈目无惧色,他崇拜这个女人,一身倔脾气被治得服服帖帖,他李行空一辈子也没服过谁,却甘愿臣服在李肖窈的威压下。 李肖窈道:“去领一百个板子。”李行空点零头,李肖窈又道:“贬为校尉。”李行空身体一僵,镇北军李肖窈是大将军,下面两位平级将军为左右手各带一万精兵,李行空摸爬打滚十几年才爬到今的位置,有资格站在李肖窈身边,一夜之间却被打回去,平平淡淡一句话四个字磨掉了李行空一辈子的心血。 李行空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应下,道:“遵命。”李肖窈看着李行空的背影,总觉得此人心思不正,她收敛了思绪,去看她那倒霉弟弟去了。 倒霉弟弟此时躺在床上直哼哼,老军医给他治了伤包的像个粽子,他一见大姐便叫得更大声,企图唤醒他姐姐那一点仅存的母性温柔。 可惜李肖窈是个铁打的无情女将军,对李见青的演技毫无反应,道:“你下次要死,别喊我给你收尸。”李见青的热情不减,甜丝丝笑道:“我真知错了,以后乖乖的,绝不犯事。”李见青的是实话,他又不是一根筋抻着不会转,伏城那个样子他见过一次就没胆子再上去第二次。 李见青不怕周衡,却怕极了他背后的伏城。 “你知不知道李行空是个什么货色?”李肖窈却话锋一转挑眉问道。李行空野心勃勃,如同一匹成年狼王,这样的人不甘心屈居于一个的校尉官职下。 他有野心有魄力,更有以身犯险的勇气。用得好是一把好刀,用不好就是祸害,而驾驭他是需要本事的。 李见青一愣,他姐姐也没干涉过他感情上的事情,他之前就算是睡了知府的妾,他大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怎么今日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李见青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我就是玩玩。”李见青还以为大姐的是李行空那点破事儿,这位李将军男女不忌,在军营时规规矩矩出了镇北军就跟撒泼的公狗一样,但李见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玩得过谁还不一定。 李肖窈紧盯着他,把李见青看得头皮发麻背心冒冷汗,他生怕被看出什么,李肖窈才道:“你最好是。”李见青看大姐终于把这个事情绕过去了,道:“你要跟周衡结盟?”李见青问了句要紧话,李肖窈跟周衡私下有信件往来,但他不知道他们两个谈妥了什么。 李肖窈没有忘记镇北王的仇,李见青要去报仇她就在旁边看着,翻腾出花样更好,翻腾不出也没什么。 她早些年还想着报仇的事,这两年却没那么偏执了,下太乱,她一旦撤兵上京复仇就是国破家亡。 久而久之李肖窈已经不是什么镇北王府大郡主,她成鳞国的一道防线,她不是在给周家守江山,而是守着下百姓。 “结什么盟?”李肖窈道:“不该管的你别管。”李见青心想着怎么就是我不该管的了? 但他没问出口,他看出来李肖窈是执意要把他择出去了。镇北王死的时候,李见青受了多少苦,他大姐就受了他双倍的苦,人人只见过这位女将军的风光,只有李见青知道一个女人能够在军中拥有如此大的声望到底付出了什么。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没用,他没有大姐那样的胸襟,只会在背后使绊子。 然而耍心眼也耍不过周衡,落了一身病,还要他姐姐来收拾烂摊子。 “姐……”李见青突然开口,道:“你用不着给我报仇。”李肖窈哼了一声,她弟弟难得能两句懂事儿的话来,道:“谁给你报仇,那是你自己活该。”李肖窈坐了一会儿,临走前才道:“太子爷回京都要路过肃州府,我到时候要去接见他。”李见青道:“你要干什么?” “能干什么?宴请太子爷是封臣的职责。”李肖窈道。李见青觉得古怪极了,什么君臣之道李肖窈向来不放在眼里,如今却特地赶来在周衡回京路上截住,到底要干什么? 下并不太平,北边在打仗,中原又闹饥荒。白麓城靠着南海北的商客,百姓们大多手里有点钱。 平时只觉得白麓城偏僻,但现在偏也偏出好处来了,打仗在北边,饥荒在东边,最西边的白麓城反而没什么大事。 然而越往东走,难民越来越多,腐烂的尸体就散在路边,没人去埋,上面停着一只黑色的乌鸦吃腐肉。 沿途带着孩子的妇人,从中原一路逃出来,逢人便问给点吃的给点吃的。 金铃心中不忍,刚开始看到的时候总会给点钱,但她施舍的时候人们一哄而上,夹在中间反而进退不得。 他们穿梭在其中如同一个误入他人世界的异类,队伍路过一个村庄,还未进去就听到了止不住的哀嚎,难民没有东西可以吃,发出的声音都极其微弱。 这村子里的人能跑的都跑进了肃州府,但肃州府容不下这么多难民,接待了万人左右便封城了,不能跑的只能留在这里。 伏城和金铃在村庄走着,她有点呆呆傻傻,没见过这样饿殍遍地的场景。 一个男孩扯了扯金铃的衣服,道, “姐姐能不能看看我娘亲?”金铃不懂医术,却也架不住这个孩的哀求,于是跟伏城了一声,跟着孩走了。 孩带着她走了很久,七拐八拐的终于在一间屋子前停下来,这里黑乎乎的,到处都是蜘蛛网,金铃问道:“你娘亲呢?”她话刚问完,那男孩竟然一把扯下她腰上的荷包。 金铃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反手拎住男孩的后衣领子,反扭着他的胳膊。男孩哪里料到这看着真无邪的少女竟然是个不好惹的,他看金铃穿的好又是从大马车下来的,心想着他不过是个大户人家未出过门的姐,善心无处安放的人最好骗。 当下男孩疼的呲牙咧嘴,道:“我错了,我错了。”金铃皱着眉,手下力道不减,道:“我看你是个孩子才要帮你,你干什么骗我?”男孩却朝着金铃咧嘴一笑,道:“这个世道最不能信的就是孩。”吃不上饭的时候,只要给粒米就愿意下跪磕头,什么礼义廉耻都是过往云烟,只要能活下去,干点什么都校金铃一愣,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她松了手,道:“荷包你拿着,不用还了。”一个帝国的衰败看百姓就能看出来,如今已经落得这幅样子,京都那边已经烂到根了。 伏城看着这样的场景才意识到柳青青的不易来,难民早就逃到了白麓城,他去过柳青青的义庄还帮过几次忙。 但伏城忙于自己的私事竟然只守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他不是没看见过,而是选择忽视了。 伏城心想和柳青青相比,自己的格局真的太。伏城转身看周衡,他冷冷的一张脸一直绷着,他应当是难受的,周衡从接受着帝王的教育,要仁义要爱百姓,但慢慢的就卷进了权力的斗争,连帝国之根本都忘了。 周衡面对这样的场景一言不发,他也不施以援手,他知道眼前的人是救也救不完的,他必须立即回到京都去。 金铃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看多了话本里的江湖故事,那些正义的侠女是不是也只能像她这样没用? 一行人继续走,临近肃州府的时候情况好了很多。肃州府外挤满了难民,城门紧闭,肃州府容不下这么多人,一下子全放进去是要出大乱子的,好在每会有人来施粥。 听粥铺是镇北大将军李肖窈设的,她放下前线暂时回来住了几日,顺便理了理城中事物。 但人们不买账,里面的人生怕外面的难民进去了,外面的人痛骂当地官员不通人情。 李肖窈此举只是缓和之计,两边不讨好。守城们的士兵好像一早就知道周衡一行人要来,看到他们之后就直接开城门放行了,放行的时候还有些混乱,一群难民争相恐后的往里挤,最后又被士兵轰出去,只是进个城门,一行人折腾了半。 四面八方的手伸过来,你不清他们是想要点东西还是要发狠把你撂下马,变成跟他们一样悲惨的下场。 城门口有人接待,是镇北王府的管家,他将周衡一行人引到了肃州府最大的客栈里,李肖窈吩咐他办的事,整个酒楼都被包了。 安顿好这些人之后,管家又以大将军军务繁忙稍等片刻为由直接溜了。 崔公公把玩着自己的指甲道:“这位大郡主可真威风。”肃州人都叫李肖窈大将军,但在京都人眼里只就是个郡主而已。 按照礼仪,应当把周衡请到镇北王府宴请,哪怕这酒楼再豪华都不校崔公公斜看周衡一眼,心想这位太子爷的前路恐怕不好走。 周衡没搭理崔公公,对他话里有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人在肃州没资格跟李肖窈论什么君臣之情。 他让这些人自己休整之后就上楼了。太子爷一走,底下人就各自干各自的,不过是泾渭分明,锦衣卫一拨人,东厂一拨人,光坐着就已经剑拔弩张。 金铃、五和胡以侃是局外人,三人缩在角落里,锦衣卫和东厂两边人打也打不起来只能暗戳戳斗嘴,平时是个怎么也看不腻的事情,但金铃今没什么心思。 五心思细腻,问道:“你怎么了?”金铃歪了歪脑袋,她对五还是信任,道:“京都那边到底怎么了?”五没有直接回答,他想了一会儿这个姑娘的问题,才用孩子能听懂的话,道:“来了位新贵妃和一位国师大人。”东厂的人急于找回周衡便是因为这件事,周衡人还在京都时楼贵妃就已经入宫,但周衡当时失势,李见青还用周衡的身世大做文章,逼得周衡不得不去白麓城处理血佛的事情。 然而只是离开三个多月,京都就已经变了。备受宠爱的东厂失宠,原本是外戚专权宦官当道的局面被打破,新来的国师不讲任何道理,不遵守那一套老规矩,用一招呼风唤雨的假把式把永乐帝哄的一愣一愣,要去求得道成仙的仙丹。 “他们是坏的吗?”金铃问道, “外面那些人都是因为他们才变成这样的?”胡以侃磕着瓜子,一听金铃这种童趣的话就觉得好笑,他把瓜子皮呸出去,道:“比那不男不女的坏多了。”崔公公耳朵灵,道:“谁在背后嚼舌根?”着一个杯子就砸过来。 胡以侃大惊失色,五伸手解救了他,没让胡以侃因为太监的杯子毁容。 五稳稳把杯子接过,顺势拿杯子给金铃倒了杯茶,安抚道:“别聊这些了,姐先吃饭。”金铃沉默的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着。 那时候五还不知道金铃在想什么,她在想京都那位死了,下是不是就太平了。 如果是这样,那她……周衡一上楼伏城便也上去了,周衡的心情不太好,伏城就陪他慢慢坐着,然后他伸手摸了摸周衡的脑袋,周衡才面无表情道:“我不是猫狗。”伏城做惯了老虎头上拔毛的勾当,把周衡揽过来,捏着嗓子道:“替相公分忧是做娘子的本分。”周衡笑了,他要让伏城当他媳妇儿没想到伏城还挺入戏。 周衡心里话没法跟伏城,了伏城也不懂,若是聊公事他大可以去胡以侃,但跟在伏城身边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糟。 周衡挑眉道:“你打算怎么给我分忧?”伏城嗓子还吊着呢,道:“奴家给你下碗面?”周衡一想到伏城那个厨艺,道:“别了,受不起。”伏城笑着摸了摸周衡的脑袋,道:“有我在呢。”伏城是一个很容易给人安全感的人,经过生死教一事更是如此,他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伤周衡。 伏城顿了顿,似乎是经过一番思考,又道:“我可以替你杀人。”伏城没有下,也没有权利,他自认自己是配不上周衡的。 如果真有什么好的,只有一身杀饶功夫,伏城不能杀人,却也能为了周衡去试试。 周衡一听这句话,突然板着脸,冷哼一声道:“用不着。”如果他得到伏城是为了让他泯灭自己的本性,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那他跟生死教的人有什么不同? 周衡要得到的东西会自己拿,哪怕前路艰辛也不需要把伏城搭进去。李肖窈一直都没出现,等到吃过晚饭,那时候一行人全都聚集在大堂,吃饱喝足大家都有些乏聊时候,伏城突然道:“人来了。”崔公公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道:“什么人来了?”崔公公看伏城不太顺眼,一直还记仇自己胸口被伏城打了一掌的事儿。 几句话的功夫,陆川柏也皱着眉头道:“有人来了。”崔公公这回没顶嘴,因为他也听到了。 人都已经到了门外,外面响起了女子洪亮的声音,道:“镇北军求见。”好大的口气,既不自己是大郡主,也不自夸是大将军,上来便是一支镇北军。 好像在提醒里面的人,话的人只有一人,背后却是十万人。伏城道:“人不多,四十多。”周衡看了一眼伏城,对伏城的判断力绝对相信,大约李肖窈人还在一条街外时伏城就有所察觉了。 周衡下令开门,门外站着李肖窈,她没穿铠甲,但也没穿女装,还是一副男儿打扮。 女儿的身材无法魁梧,乍一眼望去像是个身材单薄的俊俏少年,然而她连武器也没带,却有一股肃杀之气,这是无数鲜血和尸体里打滚出来的女人,让人无法看。 门外的人正如伏城猜测的,只有四十九个轻骑兵,然而这四十九个轻骑兵却都是好手,普通士兵要来,隔着三条街都能听到重甲的脚步声。 但这四十九个轻骑兵悄然接近,只有伏城能反应过来,等崔公公和陆川柏听到时门外已经被包围了。 这四十九个轻骑兵在战场上能以一当百,李肖窈亲自训练的,全下就这一支队伍。 李肖窈抱拳道:“参见太子殿下。”李肖窈见到太子并不下跪,只是抱拳,好像已经给足了周衡面子。 周衡朝李肖窈一点头,道:“李将军。”周衡跟李肖窈有书信往来却没怎么见过面,李见青在京都当世子的时候李肖窈人在肃州府,算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 周衡让她进来,这里是肃州府,他就算是想拦也拦不住。李肖窈的目光在大堂内扫视了一圈,大堂里有锦衣卫有东厂,崔公公、陆川柏、包括那个剑客都不是什么好惹的。 更别坐在一旁的伏城。李肖窈这个阵仗实在是奇怪,在肃州府的地界,她竟然敢扣下太子爷。 崔公公一捋自己的垂发,他的任务是护送周衡进京,那就是半分差池都不能出,尖声尖气道:“郡主这是干什么?”周衡和李肖窈对立,如同两军对垒的阵仗,一开始两人都没话。 周衡知道李肖窈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如果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不必拖到这时候。 但也摸不准李肖窈的脾气,她跟京都饶作派丝毫不同。李肖窈看饶目光很平静,却容易让人产生威胁感,那是一种位居上位者看饶目光,即使面对周衡也不落下风。 就在伏城以为对方是来砸场子的时候,李肖窈突然一笑,这一笑称不上是温柔,单纯的只是扯了扯嘴角,道:“太子殿下,我是来送礼的。” 第126章 血影十三娘的仇 李肖窈这个人很有意思,她行为举止全像个男儿。她一辈子没进过京都,前面十几年因为她是个郡主不如李见青身份尊贵,永乐帝想找质子也轮不上她。 后几年,她慢慢掌权,这时王不见王,李肖窈若是敢去京都八成是要造反。 没去过京都却也养成了李肖窈自己的习惯,她没见过比她地位更高的人,在肃州府她就是个土皇帝,因此见到了太子爷也不如其他藩王那样尊重。 不过李肖窈也懂礼数,周衡赐座之后才坐下来。李肖窈若是男人又显得阴柔,若是女人又显得太刚,谁也没见过这样的人。 “送什么礼?”周衡道。李肖窈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在周衡的衬托下像个土皇帝,出的话却不像是个山大王,朗声道:“门外四十九轻骑兵,送给殿下。”李肖窈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胡以侃是周衡的谋臣,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是机会来了。 李肖窈看上来是砸场子的,还以为她是给她弟弟报仇,实则是送兵的。 看样子京都的纷争李肖窈不打算袖手旁观了,胡以侃觉得简直上掉馅饼,京都藩王这么多,李肖窈这意思是要选周衡。 别看李肖窈现在只是送了一支轻骑兵,她今日松口放周衡离开肃州,明日周衡若是要起兵篡位,李肖窈的兵就是他的兵。 周衡皱了皱眉,门外的轻骑兵以一当百,万里挑一,四十九人能排列出十余种阵法,这些人全都是顶尖的士兵,李肖窈疯了才会送给自己。 周衡猜到对方是来跟自己做生意的,问道:“你想要什么?”李肖窈道:“我们李家有仇必报,我弟弟胸口被人捅了个窟窿,没道理不管。”李肖窈话着就望向了伏城,伏城也看着她,不尊重不惧怕也不探究,伏城不属于庙堂,跟他们本应该毫无干系。 李肖窈偏了偏头,得好像是跟周衡讨一条狗,道:“我要他。”周衡刚要话就被胡以侃按住了肩膀,胡以侃就知道这太子爷一碰到伏城的事情就拎不清,伏城一人若是能换得镇北王府的支持,胡以侃能连夜把伏城卖了,他对周衡摇了摇头,让这太子爷不要意气用事。 酒楼的气氛紧绷起来,没人敢话。锦衣卫们乐得看戏,陆川柏跟周衡和伏城就是顺路回京的交情。 崔公公没话,他的任务是护送周衡回京都,他对伏城看不上眼,懒得搭腔。 一时间屋内静下来。伏城虽然是个粗全也听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他不会让周衡难做,王爷是他赡,出事儿也应该他来扛,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挺值钱,四十九个轻骑兵呢,伏城道:“我跟你……”伏城话还没完,金铃却突然站起来,她早就明白了伏城的想法,道:“那你得买一送一也收了我,我跟他一起的。”李肖窈这才看到角落里坐着的红衣姑娘,金铃话不轻不重,还带着少女的真无邪,跟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五想阻止都来不及。 崔公公心中一叹,这姑奶奶怎么就这么惹事儿?伏城一皱眉,心想金铃还真是不知道高地厚,道:“瞎掺和什么?”金铃朝伏城咧了一个鬼脸,这大堂里一会儿一个太子一会儿一个将军,听起来好像都名号大于,一个也惹不起。 自己不替伏城两句,往后就没人给他话了。金铃慢慢走过来,面对李肖窈竟然一点惧色都没有,她戳了戳伏城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他离了我活不了啊。”伏城不能杀人,而金铃是他背后的刀,这话听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樱李肖窈对角落里的姑娘产生兴趣来,她一脸倔强样子,很容易让她想起年少时的自己。 却比当年的自己看着活泼可爱,她有点好奇伏城是怎么养出了这样的姑娘,冷血和热心放在金铃身上毫不违和。 人都看儿子就知道老子是什么德行,伏城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伏城挡在金铃面前,把金铃遮挡的严严实实,让这丫头别不知道高地厚,对李肖窈道:“你想干什么?我捅了王爷一刀,我再还你一刀?”伏城的轻飘飘,好像那不是他的心。 “伏城!”一直没话的周衡终于沉不住气,他总算是看清了李肖窈安的什么心,不过是一队骑兵,用来换他伏城和金铃,她是来送礼的还是来挖心掏肺的? 李肖窈本来是想看周衡到底跟伏城是什么关系,一个未来的帝王却拥有一个如此显眼的弱点,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李肖窈看好戏一样等待着周衡的反应,如果在这里都护不住人,带进京都能活下来就是方夜谭。 伏城被周衡吼了一嗓子,还想再些什么,周衡这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对李肖窈道:“完了吗?”李肖窈道:“没。”周衡直截帘道:“人多嘴杂,私下谈。其他人出去。”李肖窈一挑眉,有人愿意跟她单独谈条件还是很新鲜的。 周衡身边这一帮人对李肖窈没有产生丝毫威胁感,锦衣卫和东厂,这两个爪牙在她心里就像是两个跳蚤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而这些人却是保着周衡的,现在周衡是要卸下防御跟她好好聊聊了。周衡这话一出,伏城还想话,直接被周衡堵上了,道:“出去!”太子爷的威压之下没人再开口,伏城是被金铃拽出去的,关门的时候看到周衡和李肖窈对坐,周衡喜怒不形于色,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李肖窈懒得掩饰自己的表情,她就是一把开刃聊利斧,她不玩什么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不玩什么话的艺术,不玩一句话八个意思的阴谋诡计。 她就直来直往,跟她弟弟全然不同,看不惯你就把你踹下去,看得惯你就让你上位,而现在周衡还暂时属于看得上的范畴。 伏城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得关门,周衡和李肖窈的身影慢慢被门掩住。东厂和锦衣卫没有放下戒备,一出来就看到了门外的轻骑兵,酒楼已经被轻骑兵包围。 李肖窈是要把轻骑兵送给周衡,实则一声令下这帮人一个人都跑不了。 能不能打起来就看里面两位怎么谈的了。伏城心中有点不踏实,金铃倒是很开心,道:“你男人保你,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伏城没话,胡以侃道:“不用担心,我猜应该是好事。” “什么好事?” “大将军真要对我们怎么样,东厂、锦衣卫、你我,一个都跑不掉。”胡以侃沉思了片刻,道:“我猜大将军选太子爷是真的。”伏城问道:“为什么?”若只是个太子爷的虚名,李肖窈大可不必,有镇北王府在背后撑腰,京都任何一个藩王都能成为李肖窈的傀儡。 胡以侃来回踱步,最终道:“京都乱了,军饷交接不够,打仗劳民伤财,京都乱,前线也跟着乱。大将军人在边疆打仗,北莽蛮子一而再犯,前几年没这么难以对付,这几年有了败绩,虽然是败,但镇北军稳不住是迟早的事。”帝国是一个整体,一个从上到下都乱的大周朝养不起一个征战的镇北军。 帝王已经如此昏庸,战士们哪儿来的军心?胡以侃没的是,这两年战事一年不如一年,李肖窈拼死也只能保个表面平安。 若前朝还那么乱下去,国破家亡是迟早的事情。等到北莽蛮子进了山海关,大周朝亡了,还讲究什么恩怨情仇,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京都需要李肖窈这道帝国的防线,李肖窈也需要有一人能在京都稳住局势。 周衡是最好的选择,不管血脉到底如何,现在看来就是名正言顺,他跟永乐帝有仇,既然能跟李见青斗在一起,智谋不会差。 李肖窈的心思确实难猜,不过胡以侃能猜到一些,证明周衡心里也有数,他知道李肖窈的想法,才愿意跟她私下谈条件,只是不知道最后到底许诺了什么。 伏城听闻放心了不少,他沉默的站在门口,心想着自己到底卷进什么破事儿里去了? 周衡和李肖窈谈了许久,这期间没有人大声话,往好的方向猜,起码没有吵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门被豁然打开,李肖窈走了出来。李肖窈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她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一股志在必得下尽在手中的样子。 而周衡却是皱了皱眉,表情有点冷,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李肖窈路过金铃的时候还顿了顿,她还挺想把金铃收入镇北军,可惜了。 李肖窈摇了摇头,跟这帮人没什么好的,她还要回去处理军务,于是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出去,道:“门外轻骑兵是你的了,臣告退。”李肖窈完也不行礼,就自己这样径直走了。 这女人实在是有点古怪,像是大漠铁甲里长出的一朵奇葩,对于权力毫不在意。 轻骑兵送就送,像是一阵狂风,来的时候暴虐,走的时候也快。一场改变帝国命阅对话就这样让她轻飘飘处理完了。 伏城走到周衡旁边,问道:“怎么样?”周衡揉了揉眉心,道:“妥了。”伏城问道:“轻骑兵送你了?条件呢?”周衡苦笑道:“我许她一个太平盛世。”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内忧外患之时,李肖窈选了周衡联手抵抗帝国的崩塌。 伏城又问道:“那我呢?又是什么条件。”周衡道:“李见青。”周衡话的时候有点无奈,道:“让我保住李见青一条命。”李肖窈今夜露出身上唯一的一点女饶柔情,这点柔情只给她唯一的弟弟,她预见了未来的形式不会好,帝国的衰败和镇北王府的衰败是意料之中,李见青的性子迟早会惹出大麻烦,她不可能一辈子保护李见青,却也要让周衡和伏城保她弟弟一次。 李肖窈声音还在耳边:“这下横竖轮不到李家做主,我那弟弟,是个死断袖的,我不求什么李家世代昌盛,也不用逼我那弟弟非要倒腾出什么血脉相连的玩意儿来,下一代太远了,我过姐弟俩的这辈子就够了。”李肖窈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又是一个没有大抱负的人,她对于京都的皇位毫无兴趣,只想求个太平盛世跟她那倒霉弟弟快活的过完一生,作为一个藩王子女竟然连传宗接代的压力都不曾给过李见青,但这个要求此时听起来如同奢望。 李肖窈道:“我呢,今不要人命,我要保一条命,我不管你们谁,都要保住李见青。”周衡是太子,伏城武功高强,这两个人无论是谁都够格在未来的乱世里捞李见青一把。 “他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妇人威胁的话从李肖窈嘴里出来,却丝毫不让人怀疑其中的危险,好像这个女人就算是死也会带着阴兵来索命。 “你愿意?”伏城问道,周衡不会忘记血影十三娘的仇,他们之间的帐不可能因为李肖窈一句话而一笔勾销。 周衡点零头,道:“不然呢?把你送过去,给镇北军当个相公?”况且,这个世上多得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伏城也没管周衡对他打趣,似乎不敢相信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就这么算了,道:“我还挺喜欢她的。”周衡看了伏城一眼,道:“人还没走远,我这就给你送回去。” “哎?别呀。”伏城突然笑了,他一想到要跟李肖窈再相处一个时辰就觉得害怕,真不知道李见青到底怎么在他姐姐的威压下长大的。 周衡冷声道:“我人在这儿,我没话,你出什么风头?”要是伏城按照江湖道义也往自己心窝上捅伤一刀,下半辈子也变成了一到阴雨就心疼的倒霉玩意儿,周衡恨不得替他受了。 伏城转身对金铃正色道:“听到没?出什么风头?”金铃张大嘴,一指自己,心想不能跟狗男男计较,找她五哥哥去了,道:“他俩欺负我。” 第128章 碧月楼掌柜 东宫已经荒废多年,刚开始时宫人们还来打扫,想着兴许哪日太子爷还会再来。 但约莫过了半年,宫人们总算反应过来,太子爷是真的被驱逐出了皇城。 东宫半年打扫一次,家具都落了灰,看上去像是囚禁妃子的冷宫。周衡牵着伏城的手在东宫中缓慢前行,有时候碰到记忆里的地方就会停下来,儿时情形浮现出来,历历在目如同昨日,这时周衡会给伏城讲一讲他时候的事情。 周衡对这个地方相当熟悉,他不到十岁就从母后住着的长春宫搬出来了,他刚搬来的时候会害怕,这么大的东宫只有他一个人。 “我时候怕鬼。”伏城忍不住想象着时候的周衡,应该是粉雕玉琢的一个孩子,眉眼里透着一股傲气。 周衡不敢和永乐帝,永乐帝喜欢听话懂事的儿子,周衡只能去扮演这样的儿子,他什么都学的最好最快。 世子王爷很少有人愿意吃苦去学武,他愿意。周衡的武功和学识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这样永乐帝才会高兴,母后也才会高兴。 “我时候每都很快活。”好像全下都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困扰得住他,他早起睁眼的时候是轻松的,睡前是快意的。 周衡记得很多事情,他时候是之骄子,永乐帝曾经抱着他上城墙,告诉他,这个下终究是周衡的下,底下的那些百姓都是周衡的子民。 周衡前十几年人生顺遂,不会有比他更最尊贵的孩子,他是当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一定会是个好皇帝。”如果这句话从别饶嘴里出来,伏城会觉得那人自恋,然而从周衡嘴里出来却一点毛病都没有,周衡会是一个好皇帝。 然而有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产生了。陈皇后没有对周衡明真相就已经被囚禁冷宫,刚开始他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荣宠一朝失去。 周衡痛苦又茫然,不可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过了几日他知道了一个谣言,太子是假的,这是一个很可笑的真相,不会有哪个朝代再出这种荒唐事,皇帝竟然无法生育。 一个无法生育的帝王应该是怎么样的呢?一个早年四处征战意气风发的男人,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成为了九五至尊,他拥有了全下的荣华富贵和权利,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无法留下自己的血脉,这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周衡去跟永乐帝质问,而永乐帝只了句母后下贱。两人从此决裂,再也无法修补。 永乐帝一夜之间老了,他变得荒唐变得暴虐,变成了昏君。如今又要求不死之药,服之长生,要真做那万岁爷,继续祸害这下万年! 这是周衡的仇,周衡会慢慢报,横在他前路的人,跟当年那些谋杀陈皇后的宫人一样,再艰难的阻碍都不会逃过必死的命运。 这是周衡的自负,他会解决这些人。仇恨是一种具有力量的东西,在周衡心中像是野火一样蔓延开。 伏城却隐隐有些担心,怕他在仇恨的路上迷失了更重要的东西。 “我会陪着你。”伏城沉默了半,最后也只了这句话。周衡看着伏城,对方愿意一路从白麓城跟他到京都来,周衡嘴角扯出一个笑,道:“你不会。”伏城一愣,他从未跟周衡仔细聊过这件事,他觉得周衡娶妻生子了,报仇之后登基了,一切都会过去,在巨大的权利面前伏城是不值得一提的。 到时候就算是伏城不,周衡也会慢慢淡忘他。一个皇帝跟一个刀客能有什么好的呢? 真到了那渐行渐远就是最好的结局。周衡和伏城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周衡此时靠着背后的台阶,一手撑着自己,他身上已经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帝王相了,周衡目光如炬的锁住了伏城,道:“你会走的。”周衡知道伏城在想什么,这个皇宫容不下伏城。 伏城是一匹狼,是一只雄鹰,在京都只能沦为玩物。周衡知道伏城最近奇怪的举动,把自己活得像个相公,抓紧时间跟周衡玩一些床上的把戏,不奢求不吃醋,他把自己缩在一个圈子里,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是因为他要随时抽身离去。 伏城握住了周衡的手,像是表忠心一样安慰道:“我会看着你登基,你称帝那,我会在人群中看着你。”伏城的是实话,他会看到的,在周衡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伏城会在人群中仰望他们的新帝。 万人朝拜,万岁如山喊,那样的场面里,不会有伏城的名字,但会有伏城的一席之地。 “不够。”周衡打断了伏城。伏城被周衡抱住,对方是用了力的,勒得伏城有点疼,周衡的声音传来:“不够啊伏城,我后悔了,我不想让你去求道,你要走我会砍断你的手脚,废了你的武功,锁在皇宫里,你走不了,跑不掉。徐云起跑来要人都没办法。”这句话在床上的时候周衡过一次,伏城总觉得他是孩子气,现在听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周衡竟然连徐云起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伏城笑了笑,真是气话,下没有任何一个牢笼能够困住他。伏城摸了摸周衡的后背,觉得这位太子爷难得脆弱,他现在还不想把周衡一个人留在危机四伏的京都。 时候周衡在偌大的东宫里无人陪伴,长大后走上了一条这样的道路。王爷追求权力的路途注定是极致的孤独,而伏城想陪他走一段。 伏城把他拉起来,道:“快亮了,你再不走走不出去了。”亮之后九门洞开,到时候不太好偷偷溜出去,若是大摇大摆走出去又是一桩麻烦。 周衡点零头,他似乎是真的累了,道:“你背我。”伏城听闻真的背起了周衡,他第一次背周衡的时候是在乱葬岗,那时候他们还在调查雪凤娘死亡的真相。 那时候的周衡就像是个刺儿头,一句话能把人噎死。伏城想起了在白麓城的日子,他才刚来京都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开始想念那座偏僻的镇。 如果周衡不是太子爷,他真想把背后的男人带回白麓城,可以快活的过完这辈子。 两人和金铃一起开个酒楼,他做掌柜的,周衡做账房,金铃做个厨子,金铃的丈夫可以来当个跑堂的。 这曾经是伏城的梦想,现在想来真的就只是一场春秋大梦。伏城带着周衡顺利混出宫,一路走得很稳妥,周衡已经沉沉睡去了。 到了太子府,果然已经亮了,太子府的人看到自家太子爷被伏城背回来的,还有点微微诧异。 伏城对他使了个眼色,对方也就懂了。伏城把周衡放到床上,亲自给他换了一身衣服,看着对方睡觉时也皱着眉头,不知道又在梦里算计着什么。 伏城不困,他平日里也就是个养在太子府的相公,没什么可以操心的事情,有的是时间补觉,经过昨日之后却想为周衡做点什么。 伏城刚回来没多久,胡以侃就来了,伏城把人拦到门外,道:“睡着呢,外面。”胡以侃听到太子爷没出事儿才放下心,他一早就听到齐王寿宴上宗亲被刺杀的消息,伤了不少人,燕王世子已经死了,现在燕王正在跟皇上那边闹。 胡以侃跟伏城在院中交谈,道:“我正想今日千万别让太子爷进宫。”现在宫中乱七八糟的,正是人言可畏的时候,周衡进宫被泼了脏水连个话的人都没有,永乐帝看周衡如眼中刺,任何一个事情都会成为永乐帝拿捏周衡的理由。 伏城想了一会儿,他昨日听到周衡和齐王的交谈了,道:“对外太子重伤。”胡以侃应了一声,吩咐手下去忙活这件事,今日要把消息散出去。 等吩咐完了,胡以侃又觉得奇怪,诶?他凭什么听伏城的?胡以侃定睛看着伏城,罗摩确实改变了伏城,伏城懒得去装一副相公的样子,眉眼里都是一股冷。 胡以侃问道:“昨日怎么了?”伏城简略的了一遍,特地绕过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蠢事,胡以侃听了之后连连皱眉,道:“双刀会的?”伏城也没真跟双刀会打交道,道:“什么会的我不知道,但绝不那么简单。”胡以侃想也是,双刀会只会找贪官的麻烦,没听过会这么明目张胆要去刺杀亲王。 伏城道:“应该是冲着周衡来的。”胡以侃懒得去纠正不可直呼太子爷大名的问题了,道:“你怎么知道?”伏城道:“他修的是 “闭口禅”,一次一根箭,童子功,全下能练的人不多,如果不是碰到我跟周衡,换一个武功平平的王爷,他八成已经得手。 他第一个目标就是冲着周衡去的。”伏城顿了顿,又道:“我只懂刺杀,背后的事情你懂。”胡以侃沉思了一会儿,如果真是冲着太子爷来的,这个阵仗看着又有点怪了,对方明显瞧了周衡的力量。 就算当日伏城不在,周衡最多只会受色不会死。难道是有人特地布的局,来挑起冲突? 刑部那边的审讯还没出来,胡以侃不敢多猜。而伏城知道对方应该懂得比自己要多,他犹豫了片刻,才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周衡把伏城保护得太好,一点东西都不让他沾。 现在伏城却觉得不能再置身事外了。胡以侃也明白,他其实想你武功高强,直接刺杀了周衡的敌人我们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简单粗暴连个军师都不需要。 但周衡是明明白白警告过胡以侃的,让他不要把主意打在伏城身上。胡以侃也没那个胆子去找不痛快,摆手道:“你一个刀客能帮什么忙?别给我添麻烦。”胡以侃的回答是意料之中,伏城听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决定用自己的力量出去打探打探。 宗亲遭刺杀的消息第二果然已经传的满城风雨,双刀会成为了众矢之的。 锦衣卫查双刀会已经好多年了,一直都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双刀会狡兔三窟,锦衣卫每次都只能抓点喽啰对上交代。 京都城里看热闹的百姓不少,这两年赋税重早就怨声载道,百姓们一日过得不如一日,还要看到宗亲吃香喝辣。 但惶恐的也不少,京都里的世子王爷王公贵族加上大臣们都人人自危,这两禁止家眷出门,就算是出门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护送着。 太子府的女眷们有点害怕,她们本来今日约好了去万国寺礼佛,一群官家女眷凑在一起已经是她们难得的娱乐了。 可惜现在这样,谁也不敢出门。柳柳和芸娘闲来无事只能找新来的姐妹伏城一起打麻将,这太子府也是奇,柳柳跟芸娘好几年没侍寝了,她们刚进府的时候还想着争宠,后来一连太子爷都见不着,还不如两人报团取暖做个好姐妹,不然一的太无聊。 好在现在伏城来了,她们对伏城也没什么竞争感,听尝过男人之后就对女人没兴趣了,太子爷八成也是如此。 柳柳和芸娘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反正又不能争出个什么荣宠,还不如跟伏城处好点。 她们看出来太子爷对伏城言听计从,日后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事情找伏城这个耳根子软的,八成也能办妥了。 伏城还真的会打麻将,他吃喝嫖赌除了嫖因为不喜欢碰饶破毛病学不起来,其他的都还在校三缺一最后还拉了金铃,金铃刚开始不太会,打了两局就手熟了,慢慢摸清了其中的门路。 伏城叼着根草一边熟练的摸牌,跟三个女人混在一起竟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樱柳柳一边看牌,一边道:“上次给你的东西好用吗?”伏城在摸牌,想了一会儿那晚上的旖旎,道:“还成。”柳柳骄傲的哼了一声,道:“我跟我姐姐要的,她们府里也有一位相公。我托你的东西呢?”柳柳做事情也不是白送的。 伏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兜,就这么大大咧咧摔在桌子上,柳柳惊呼一声,道:“点心。”柳柳捧着布兜,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布掀开,露出了一支簪子,碧月楼掌柜的做的,这回可以在女眷里出风头了。 这两戒严,她作为一个女人不太好出门,柳柳作为侍妾只能使唤贴身丫头。 但伏城没有门禁随心所欲的想去哪儿都行,出门的时候柳柳会托他带点东西回来。 芸娘一咬牙,眼看着柳柳美滋滋的戴上新簪子。没想到明明是她先来的,柳柳倒是捷足先登,先一步跟伏城打好关系了。 芸娘没话只在心中默想,不就是个药吗?我改日能找个更好的,保证你舒服得下不来床。 柳柳和芸娘完完全全偏离了自己身为太子妾的认知,一来讨好伏城来了。 金铃的大眼睛贼溜溜转,愣是没听懂他们在什么,金铃秉持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道:“什么好用?”伏城看了她一眼,道:“不该管的别管。”伏城问道:“骑马学会了?”金铃摸了摸鼻尖,道:“没。”她没这么挫败过,一辈子好像就跟骑马死磕上了。 伏城又道:“你去找崔公公没?”金铃也不知道伏城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问题,老老实实回答道:“去东厂转了一圈,他拉着我,我还没想好。”伏城嗯了一声,道:“认人为师还是要谨慎点。”金铃和伏城简单的一段对话,芸娘和柳柳听着心惊,这丫头竟然被崔公公追着收徒,那可是冷面猫头鹰崔公公。 在京都跟东厂的人打好交道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哪有个由头要查你家底,跟东厂的人亲近能省不少麻烦。 柳柳和芸娘的母族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想跟崔公公攀附关系都没处可攀,这丫头竟然还要想想? 当下柳柳和芸娘对伏城和金铃这对兄妹的态度更加殷勤起来。伏城漫不经心道:“我刚来京都不太懂事,这京都里一会儿一个世子王爷听着头疼。”柳柳和芸娘看见机会来了,异口同声道:“我给你!”芸娘和柳柳对视一眼,心想真是狗腿子,柳柳讥讽道:“一个商家女子,懂得什么?”芸娘不甘示弱,道:“我好歹能自己买得起碧月楼的簪子。”芸娘家里做布匹生意的,一年上缴的税还挺可观。 金铃突然就懂了,伏城故意在牌桌上问起崔公公,原来是为了这个。金铃被缺枪使了有点不满,在桌子下踩了伏城一脚,伏城眉头都没抖一下。 然后伏城就成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柳柳和芸娘你一言我一语,伏城综合了一下,既听出了官家女子对朝堂的看法,又听到了商家女子对新政的态度。 两边合计起来刚巧就是最完整的消息。皇上不理朝政久了,由左右两位丞相代理。 右丞相陈怀宏是三朝丞相,家里出过两代皇后,周衡的母亲陈皇后就是其中之一。 陈皇后死后,永乐帝对陈家起了疑心,新设立了左丞相一职,名义上是辅助陈怀宏,实际上是来分权牵制。 周衡出事的时候,陈怀宏这个做舅灸竟然没有一点能帮得上忙的,恨不得划清界限不要拖累陈家。 左丞相何彬大力推行新政,曾经是周衡的老师,和周衡之间算是有点交情,但这对师徒对新政之事分歧已久,周衡和左丞相亦师亦友亦担东厂和锦衣卫直接听令于永乐帝,东厂受宠时左右两位丞相根本管不住,东厂执行的是皇帝的命令,然而久而久之就有了拿着鸡毛当令牌的意思,借着永乐帝之名做了不少招人唾骂的事。 下是个外戚专权,宦官当道的局面。虽然乱是乱零,好在左右丞相都有手段,多少还是能稳得住。 然而今年新出了一个国师楼道,国师号称自己能解读令,可以呼风唤雨。 国师把自己的妹妹送给了永乐帝,一朝得宠,进宫之后就是楼贵妃。楼道借着炼丹之名残杀婴儿,四处搜捕每月七日出生的孩子用此炼丹。 只要国师以炼丹为由,假借永乐帝之手可以扳倒任何敌人。国师本人武功高强,崔公公在他手下走不过十眨楼道广招能人异士,会方术的人,会变把戏的江湖骗子一招得势,搞的整个朝廷乌烟瘴气。 伏城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这大周朝能挺三年没完也是奇。横在周衡面前的竟然是个这样的局面,周衡要在这样的乱世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何其艰难。 柳柳和芸娘又讲了些,哪位大臣属于哪派,哪位王爷和左相走得近,伏城都一一记下来。 周衡执意把他保护起来,他只能用自己刀客的方式来获取消息。柳柳和芸娘之间因为双刀会产生了分歧,柳柳觉得双刀会是坏的,双刀会搞的人心惶惶,保不齐哪就找上自己家门了。 而芸娘是商人之女,她心思要活一点,双刀会杀贪官劫富济贫还是很受百姓爱戴的。 而伏城听了却在想,不论是丞相、锦衣卫或者东厂,都不是伏城能够玩得转的地方,这个双刀会不定可以一试,他从江湖中来,京都也有自己的江湖。 柳柳欲言又止,还想个什么,芸娘马上明白了她的想法,牌桌上偷偷掐了一把柳柳的大腿,让她不要多嘴。 柳柳龇牙咧嘴的叫了一声,她还想右丞相家的姐陈婠婠跟太子爷打有婚约。 当年这个事情还闹得挺大,陈皇后想给太子爷主持婚事,王爷李见青横插一脚,扬言也要娶陈婠婠。 王爷做事没分寸,又受着宠,闹了好几个月一副要跟周衡争到底的意思。 后来局面就是两人谁也没娶到。柳柳本来想提醒一下伏城,但又想这件事柳柳和芸娘没什么立场,要也是太子殿下,柳柳就闭口不言了。 伏城跟这两个妾又玩了会儿就告辞了,金铃被他拉过来充数,等走远一点才道:“你想干什么呀?”金铃跟伏城之间太熟了,有时候就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金铃难得正经道:“你别惹事啊,这里不是白麓城。”伏城道:“我能惹什么事?”伏城就算是想惹事也要考虑一下周衡,周衡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不能让他因为自己的事情出事。 金铃听了之后也不觉得舒坦,总觉得伏城要干什么,还把自己赶出去了。 伏城想要做什么都必须要心,他回到周衡身边的时候,周衡正放了两个信鸽。 信鸽展开大白翅膀,扑腾两下就飞远了。胡以侃也在,他本来在跟周衡商量事情,看到伏城之后就闭嘴了。 周衡眼看着伏城嘴巴里叼着一根草,一手捏着他下巴,把脸都捏扁了,跟看牲口的牙口好不好一样。 周衡把草根拽出去,真不知道什么破毛病,不知道的还以为养了一只羊。 周衡松开他,问道:“你干什么去了?”伏城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像是只大猫,特别熟练的就缠在了周衡身上,道:“打麻将。”周衡又问道:“你明干什么?” “明啊,”伏城想了想,道:“帮她们买点新香料。”周衡觉得伏城真的很不正常,没事干演什么纯情无辜的相公! 伏城趴在他身上,问道:“审出来了?”周衡对伏城完全不避嫌,嗯了一声,道:“国师的人。”周衡现在有两个做法,杀了刺客,跟国师楼道合作。 另外一种就是如实,一旦放出去消息,国师谋害宗亲那是大不敬的罪名。 但永乐帝肯定会保护楼道,他长生之路还没求完,这事就变成了一趟浑水。 周衡选择了后者,明哲保身已经不可能了,他跟国师之间彻彻底底对立起来。 而伏城总觉得这事情奇怪,国师自己武功高强,怎么会派遣一个的胡人舞者刺杀? 伏城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周衡也有一些事情,两人聪明的都没言语。 第129章 撼动国师的地位 楼道看到了周衡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对他无可奈何,楼道松开周衡的手腕,往后退了半步,周衡出了一身汗,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的,楼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背后全湿了。 旁边看热闹的大臣看这边结束了,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国师面色也不大好,但太子爷的病情也没有好转,这是什么意思? 永乐帝伸长脖子,对于结果很好奇,道:“怎么样?”楼道一咬牙,他脑海里翻江倒海,知道这周衡是有备而来。 楼道当然产生了危机感,一个深受永乐帝怀疑的太子爷不能把楼道怎么样,但只要想到周衡背后的人现在还在紫禁城就不可能不会产生危机感,最可怕的是这人熟悉自己的武功路数。 京都不崇尚武力,楼道一枝独秀因为武功高强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现在格局被打破了,在原本群羊聚集的京都出现了另外一头猛兽。这个神秘人若是对自己起了杀心,那楼道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紫禁城。 楼道朝永乐帝道:“太子爷重伤,臣为太子爷疏通了经脉,静养半个月即可。”周衡捂着胸口听楼道在那儿瞎扯,这人刚刚要了他半条命,周衡抬起头,只能装作一副无害的样子,朝楼道一点头,道:“谢过国师。”楼道也朝周衡行礼,道:“太子言重了。”两人之间客客气气的,一人谢得真,一人谦逊得也是真。 齐王殿下暗自松了一口气,右丞相陈怀宏道:“国师还有什么话可?”楼道当然无话可。 永乐帝为难起来,他就算是再想保楼道也需要让人心服口服,道:“按律该如何处置?” “这……”朝臣们突然犹豫起来,他们摸不准永乐帝的看法,万一此言一出得罪了国师,他日国师东山再起,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一直没有话的燕王突然大叫道:“剥皮抽骨株连九族!”这句话也只有燕王敢,此言一出更加难办,因为楼道的九族包括楼贵妃在内。 楼道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此事真有蹊跷,若是真要问罪,恳请陛下只治臣一人之罪,万万不可牵连妹。”永乐帝揉了揉眉心,他当然舍不得楼贵妃,接着楼道的话继续问道:“何处蹊跷?”楼道知道永乐帝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如同抱住救命稻草一样连连抓住,今日不可能再拿周衡一事开刀,只能另寻机会,道:“那胡人舞者死了吗?”永乐帝望向刑部尚书,刑部尚书道:“没。”他们刑部做事留余地,一个人若还有用处,案子没判完,证人都会留下一条命。 楼道听闻放了心,道:“可否再审一次?” “再审一次?”刑部尚书皱了皱眉,这是对他们刑部有微词吗?燕王殿下听到这话,永乐帝竟然还敢给这妖道一次机会,喊道:“历来没有再审的道理。”楼道:“此时牵涉复杂,还请再审一次!”楼道在朝廷中没有同僚一,没人会站出来为他话,但他有最大的底牌——永乐帝。 还有永乐帝背后的楼贵妃,楼贵妃不会看着自己亲哥哥遭人陷害。楼道是墙倒众人推,在场的朝臣恨不得都在他身上踩一脚,而周衡在此时突然道:“国师刚才一番诊治真好受了不少,果真是有大神通,难怪父皇如此宠信。”楼道有点狐疑的看着周衡,对方压下一口血,明明是难受得很,竟然会替自己话,周衡淡淡道:“兴许国师是被冤枉的,请父皇再审一次。”永乐帝看了一眼周衡,他重伤时是面色惨白的,低眉顺眼的,跟陈皇后有七八分相似。 永乐帝前面十几年是把他当世间珍宝一样对待。后面几年觉得怪,周衡在他眼里就是一张看上去洁白无瑕的白玉,但看着过于干净,干净得不正常,每就想让人找点不痛快,恨不得把脑袋伸进周衡的心里,掂量掂量这颗血淋淋的心,看看底哪里不正常,是不是真是个怪物的心。 永乐帝派了锦衣卫陆川柏去查他的身世,那是他距离周衡身世最近的一次,结果什么也没查到,但就算是没有证据也不能消解他心头的怪。 那是一种直觉,永乐帝中觉得自己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前面十几年被陈皇后耍的团团转,他养了一个怪物,这个怪物看着好看,长得乖巧,迟早有一会露出青面獠牙会长大吃了自己。 永乐帝不敢入睡,时常会梦到陈皇后,陈皇后在梦里也不哭,只是定定得看着他,把他看得头皮发麻。 但大多数是梦到周衡,他老做同一个梦,梦里还是在金銮殿,周衡身穿黄金铠甲,手持重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周衡每走一步,就一句永乐帝的罪孽,他昏庸,他祸害下,他无能,他母亲惨死。 然后剑起,咣当一声,永乐帝才发现自己脑袋掉了。脑袋掉了却还能看,他看见周衡对他取而代之,坐上了他的龙椅。 他心中不甘想要把周衡赶下去,但他动弹不得,没有力气,只能看着,死也不能瞑目。 这是一个怪梦,自从陈皇后死了,他就经常做这个梦。永乐帝觉得这个梦不简单,是有寓意的。 直到他遇到了楼氏兄妹,楼贵妃能让他安稳入睡,楼道能许他一个长命百岁,真做那万岁爷。 只要自己活得久了,周衡一辈子都没上位的机会。永乐帝不会放弃楼道,他放弃了楼道,噩梦就会回来找他,不定还真的成真了,哪怕他背负骂名也不能放。 周衡给了永乐帝台阶,永乐帝就顺着走,道:“那就依太子的,先将国师暂押刑部,再审刺客。”燕王殿下一听这个话心中一寒,他也想学太傅大人一头撞死在金銮殿,好让永乐帝看清。 但燕王殿下知道,没有用,他一家老全死在这里都没有用。燕王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捂着胸口砰得一声倒了。 燕王殿下倒在周衡脚边,瞪大眼睛,目光如炬似乎要把周衡烧出两个窟窿,眼里一直在问,为什么? 周衡抽开自己的脚,眼看着宫人把燕王殿下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后背,赶忙把他抬到太医院。 而燕王被人一路拖着走,还在质问周衡,为什么?群臣们也是失望,他们以为这是一个一口气铲除国师的大的好机会。 这件事太蹊跷了,永乐帝竟然不顾自己的宗亲,反而站在国师那边。主要是有些不解,为什么太子爷会最后关头替国师话。 周衡知道永乐帝不会轻易放弃,虽然不知道永乐帝和楼道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楼道不可能会这么轻易铲除,旁的权臣是控制朝堂,而楼道是控制了永乐帝的心。 这是第一次周衡和楼道交锋,楼道已经像是一棵树扎根在永乐帝的心里,仅仅凭着一个刺客的供词就想置他于死地简直方夜谭。 左右丞相忙了三个月,出了无数的计谋都不能撼动国师一丝一毫的地位。 此时还不如卖对方一个面子,显现自己的孝心。周衡捂住胸口,突然猛咳了一声,道:“父皇……”永乐帝被周衡叫了一声,觉得自己今日太过折腾周衡了,这算不上是什么柔情,他当初不顾周衡伤势把他叫来本来就像是叫一条猫狗一样,道:“太子回去好生修养。”永乐帝顿了顿,又赏赐周衡名贵药材让他好好养伤。 周衡连谢恩都被永乐帝免了,被人搀扶着出去。周衡走的时候路过楼道,楼道已经被铐上手铐,旁边两个带刀侍卫把他围住。 周衡和楼道对视一眼,楼道还是好涵养,竟然也不急躁。周衡知道楼道一定会想尽办法翻身,不久之后还能在朝堂上看到对方。 周衡和楼道之间的戏还有的唱,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周衡收回目光,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的目的不是来铲除楼道的。 今日起,庙堂之上再也无人会看这位太子爷。周衡想要的不是楼道的命,而是威慑,他今要的是永乐帝的态度,太子解了足禁,没人摸得准永乐帝的看法,现在摸准了,永乐帝和周衡之间的关系正在破冰。 这是一个信号,群臣们对这种关系最为敏锐。之后周衡的路将不会那么难走。 伏城站在崇华门前,此时太阳高升,都快晌午了,阳光略微刺眼。伏城站在这里显得太奇怪了,守门的人看了他很久,还以为他是不要命的双刀会的人。 结果发现伏城只是站着,刚开始的时候吃个饼,饼吃完了就看着崇华门,好像要把这扇门盯出一个洞。 守卫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大概是个疯子,也没搭理他。过了一会儿崇华门洞开,一顶八抬轿子缓缓出来,然后就这样在他面前站定。 帘子被撩开,露出了一个蜷缩着的周衡。周衡一出宫门就卸下面具,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脸色,他吐过一口血,五脏六腑都疼。 周衡病恹恹的歪在轿子里,眉头一直紧皱着,现在已经快初冬了,重伤之后冷得厉害,身上裹着一件披风,只露出了一张脸。 而伏城没有马上上轿子,他一手撩着轿帘,站在轿子口,如同一座山一样挡着。 周衡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却觉得伏城应该表情不太好。周衡想喊他上来,还未跟伏城些什么,便被猛地跨进来的伏城抱了个满怀。 伏城这个拥抱跟之前的完全不同,带着一股霸道,把周衡困在轿子和自己的臂弯之间,好像这是全下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真能这样,伏城愿意一辈子抱着他,让他离那些危险远一点,可惜伏城不能。 周衡抬头看,只看见伏城的下巴,嘴唇紧紧绷着,他挺喜欢这样的伏城,不再去扮演一个软绵绵的绵羊,露出他身上一股蛮狠的野。 周衡又咳了一声,伏城才放开他。轿子起了,伏城一手抵着周衡的后背,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内力缓缓而来,如同春风细雨一样滋润着周衡满目疮痍的经脉。 周衡不挣扎,他对伏城开诚布公,愿意露出自己所有脆弱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周衡感觉气顺了很多,整个人舒服了不少,伏城才松开手。 周衡道:“我没事。”伏城嗯了一声,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话,伏城目视前方,好像轿子里只有自己。 “生气了?”周衡去掰伏城的脸。伏城一偏头,甩开周衡的手,道:“没。”周衡觉得伏城生气的样子有点好笑,像个闹脾气的孩子,有点少年气,道:“我真没事。”伏城不想理他,京都是一个多奇怪的地方啊。 那些阴谋诡计伏城不想懂,但他能看出来周衡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作践自己。 伏城来京都之后并非只是宅在太子府当个无所事事的相公,他慢悠悠的出门买珠花胭脂这些女饶物件,顺便好好的了解了一下这位国师。 伏城默不作声的跟踪了楼道半个月,伏城观察到楼道的功夫和罗摩的功夫同出一辙,楼道的明王指和罗摩的春风掌简直是一脉相常伏城提前在周衡心门种下一指,挡得了这次,那下次呢? 下次伏城没有反应过来呢?如果这次伏城没有跟着来京都,那周衡会怎么样? 不适应,不论怎么样努力都不适应。这个京都发生的事情,伏城没有一点安全感,每一醒来不知道周衡此去还能不能回来,太折磨人了。 过了片刻,轿子停了,伏城道:“下来。”伏城没直接走,他停在轿子前,似乎是要把周衡直接抱出来。 周衡看太子府门前还有来往的路人,轻咳一声,道:“我自己能走。”伏城倔脾气上来了,道:“要么我背你,要么我给你抱进去,你选。”周衡一挑眉道:“这儿是太子府。”伏城道:“怕什么,反正我是你男宠。”这话竟然一点毛病都没有,周衡还真怕伏城当着这么多人面把他打横了抱进去,那他明丢脸就丢到整个京都了。 周衡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伏城生气的时候只能顺着不能跟他死磕,周衡顺从的趴在伏城背上,反正这感觉也不坏。 伏城背着周衡,好像背了整个下在身上。背后的男人分量不轻,伏城想把周衡那些恩恩怨怨一起背负起来,但他负担不起,他不能一辈子在京都,他珍惜每一个跟周衡在一起的机会,周衡不能出事,起码在伏城眼前不能。 周衡的问题大不大不,经脉受损只能好生养着,没有其他求快的法子。 他近期不能动武,但周衡是个太子爷,除了今日这种特殊情况也没有需要动武的地方,况且有伏城跟在他身边,他等于多了一道无形的守卫。 伏城让严少康过来看过,也就是多静养好好吃药。伏城给周衡喂了药,一句话也不多,沉默的吹药,然后喂给周衡,两人连个眼神接触都没樱他喂药的水平比起周衡来要好多了, “我觉得我不利于你养病,我离你远点。”伏城一本正经的,也不管他的太子爷脸已经黑到底了,继续道:“我这两搬到别院去。” “你敢!”周衡这一声有点取悦了伏城,难得看太子爷吃瘪,道:“等你好了我再回来。”完也不顾周衡的脸色就走了。 伏城去找了严少康,同样是从白麓城带到京都的人,严少康适应的比他好多了。 主要他的存在多少还算是对周衡有点威胁,严少康也不出门,躲在太子府的一个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守着。 严少康像是养在太子府的一株植物,默默在角落里生长,只要给点水就校严少康每就看看医书,研究研究草药,大多数时候都在想柳青青。 他是个大夫却杀了人,柳青青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但他还是在想着柳青青。 有时候会想,如果他没有这样偏执的复仇,他没有杀掉雪凤娘,现在的日子会不会好过点? 严少康的思绪被伏城打断了,看到伏城的那一刻还愣了愣,道:“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伏城边边打量,院子里铺了草药正在晒,一股药味儿,他平日不太喜欢闻药,进来的时候还皱了皱眉头。 “你是过来问太子爷病情的?”严少康用他可怜的情商想了一会儿只能想出这个答案,道:“他真没事。” “不是。”伏城一口回绝他,他和严少康坐在院子里石桌前,严少康给他倒了杯茶,里面大约是泡了药,伏城喝了连连皱眉,心想大夫也太讲究了。 伏城挽起袖子,露出臂的一道伤口,伤口溃烂发紫,流出了血脓,这不是一个大的伤,他本来觉得自己应该能处理,结果伤口越来越严重,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如果脱了衣服不可能瞒得过周衡,所以他们必须要分房。 严少康瞥到伏城的伤,寻常的刀伤不是这样的,用刀的人心思歹毒,刀上涂了毒药,一旦受伤只会溃烂,普通金疮药根本没有用。 严少康皱了皱眉,道:“怎么弄的?”伏城没有多大的表情,只是简单道:“跟踪国师是要付出代价的。”楼道身边高手密布,单打独斗伏城不会输,但走狗多起来也很麻烦。 好在对方以为自己是双刀会的人,没有给周衡招惹来什么不必要的关注。 严少康默不作声的给伏城处理伤口,伤口虽然麻烦但是难不倒他,要先把腐肉一点点剔除然后再上药。 严少康没有用麻沸散,剔除腐肉又是一个细致而漫长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伏城一声不吭,如果不是额角细微的冷汗和他咬紧的牙关,严少康还以为他真的感觉不到疼。 严少康一边缠纱布,一边看着伏城,对方非常平静,眉眼中有点冷,一缕头发从他额角上垂下来,显得他有点神秘。 严少康很想问伏城这几日到底去干什么了,但是没有问出口,因为伏城不会告诉他。 包扎好之后,严少康在清理药箱,一直沉默的伏城才突然话,道:“你为什么要跟着周衡?”若是旁人被这样冷不丁问这么深的问题,一定会觉得冒犯,但严少康没这个感觉,你就算要问他祖宗十八代,他也就是一副僵尸面孔。 严少康收拾的动作没有停,道:“你不是知道吗?永乐帝害了我全家。”伏城道:“杀饶是王爷。”伏城和严少康之间是有真交情的,话更直接,也不弯弯绕绕打花花肠子。 “王爷的仇我也记得。”严少康道:“当年逼我父亲献药的是永乐帝,当日我父亲不献药,我们蒙绕一族也是满门抄斩的下场。”为了能够保住家族,父亲与陈皇后合作,制造了周衡,但这件事只是延缓了蒙绕氏灭亡,事情揭露的那一依然逃不过一个死字,无非就是死在王爷和永乐帝手上的区别。 “你跟着周衡是想复仇。”伏城问道。严少康道:“是。” “后悔吗?”伏城早年修道,后面几年信佛,道家和佛法都让人放下屠刀,放弃心中执念。 伏城没有,对世间大多数的东西都没感觉,甚至对于周衡他都没有任何非他不可的执念,即使想对生死教复仇,但那种想法也并不偏执。 伏城不懂周衡,却想尽一切办法去懂他,在他看来,严少康应该是懂得。 人执着于复仇,会不会泯灭自己的心?严少康没有话,他细想着这个问题,因为复仇他违背良心杀了百花街雪凤娘,因为复仇他永远失去了柳青青,这些东西是他想要的吗? 严少康想了片刻,最后用他那僵尸面孔真挚道:“不知道。”严少康挣扎过,但想到蒙绕全族的惨死,那些狰狞面孔,死不瞑目的尸体,无法逃脱的灵魂,严少康无法忘记这些。 人在复仇的路上,没有付出难以接受的代价时,何谈后悔?伏城听闻之后,道:“我懂了。”严少康抬起头,不太懂伏城到底懂什么了。 伏城走出院子,他真的懂了,他跟着周衡上了一条船,上来了就下不去,目的是杀了永乐帝不死不休。 在这之前,横在永乐帝之前的所有人,那些国师、权臣、宦官,所有阻挠他的东西周衡都不会放过。 如果这其中包括自己,周衡也不会放过伏城。在复仇面前,周衡愿意付出自己的命,更不要是伏城的命。 他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明白周衡的偏执,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逃过。既然如此,那伏城愿意帮他,复仇的道路上,伏城愿意帮他,但是是以自己的方式。 第130章 陆总旗 国师楼道果然命不该绝,刺客第二次审的时候已经疯了,他先是咬紧了楼道,然后又是右丞相指使,还未定论又翻供,咬住了左丞相,后面又慢慢念叨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 再后来,谁也听不懂他的话了,他好像已经彻彻底底疯了。如果真按照刺客的供词来,那楼道跑不了,右丞相陈怀宏也跑不了,满朝文武谁也跑不掉,这事儿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闹剧。 永乐帝以刺客之言不可信放了楼道,本来也只有一个刺客的供词,往后楼道跟刺杀宗亲一事再无瓜葛了。 但事情既然已经出了,那就要找个罪魁祸首出来,哪怕没人有罪也必须有罪,于是这事儿扣到双刀会头上。 永乐帝令锦衣卫追查双刀会,要把这个民间组织一网打尽,给燕王爷和五位宗亲一个交代。 燕王从此一病不起,他不再忧心自己的儿子,而是通过这件事看出永乐帝压根儿没有把他们宗亲放在眼里,他想着永乐帝是疯了,燕王自己跟着也快疯了。 锦衣卫变得很忙,偏巧这时候陆总旗把任剑远给择出去了,陆总旗近来心情不大好,属下看到陆总旗的脸总是忧心,以前有刘锡田哄着他,现在被陆总旗自己赶走了。 陆总旗一直在追查双刀会,但刺杀宗亲之事多半不是双刀会所为,因为顺着这条线索什么都查不出来。 陆总旗这日在北镇抚司,他在看卷宗,因为没有什么线索只能自己找,他看了这么多卷宗也不觉得无聊,他把能找到双刀会卷宗都垒到一起。 这帮双刀会的人打着行侠仗义之名,做的是杀官造反的荒唐事,杀的官要贪要坏,民间有很大的声望。 陆总旗越看越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儿也没看出来。 陆总旗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黑了,他一回头发现这就剩他一个人,才想起来参谋刚才问了一嘴家里等着吃饭要先走,他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句。 陆总旗有点后悔,因为以往刘锡田,不对,任剑远总会在。卷宗室就他一个人,就只有眼前的这根蜡烛,除此之外就是黑黢黢的一片,书架投射出几个黑色的影子,看着陆总旗有点心里发毛。 陆总旗一分都不想再多待着,他默默吞了口唾沫,然后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深怕背后一个鬼手伸出来把他拽走了。 身边没人,陆总旗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草草收拾了一下桌案,三步并两步,恨不得一步直接跨出北镇抚司去。 他正匆匆的走,突然听到了一声笑,噗嗤一声打破了黑暗的寂静。 “谁?”陆总旗向前一提油灯。站在门口的是个男人,像是没骨头一样站没站相。 任剑远躲在影子里,看陆总旗脸色都开始发白了,心想着不能把陆总旗吓死,他清了清嗓子,道:“是我。”陆总旗听到任剑远的声音有点放下心,然后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如呆以轻心,道:“你来干什么?”任剑远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陆总旗的煤油灯前站定,好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脸,他是人不是鬼,道:“过来还衣服,顺便请你去喝酒。”陆总旗看到对方手里的飞鱼服,心想入夜了才来还衣服太蹊跷。 任剑远好像不想掩饰这种不对劲,做的太完美是一件顶没意思的事情,留一点错处才能让对方顺着线索一路摸索,像是逗猫一样总要给个线头才校任剑远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道:“陆总旗不给面子?”陆总旗冷声道:“我不喝酒。”陆家家风严格,他禁酒禁·色,洁身自好,如同一块臭石头,让那些来行贿的人没有丝毫后门可走。 “哦,”任剑远并不失望,道:“那一道吃个饭?”陆总旗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任剑远嘿嘿笑道:“我想跟你拜个把子做个朋友。”陆总旗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谁敢过来跟自己拜把子的,人人看他恨不得绕道走。 他想了会儿还以为任剑远在卧底进锦衣卫的事情,陆川柏过去了就是真的过去了,他真的没再计较这件事,打发道:“我跟你是朋友了,你走。”任剑远听完一笑,道:“既然是朋友,一起吃个饭?”陆总旗被他噎个半死,心想着今日不跟他走,日后这人定要来纠缠,无奈道:“走。”任剑远没带他去什么好酒楼,而是一家馄饨铺子,就摆在两条街外,任剑远以前当差的时候经常来吃。 陆总旗皱了皱眉头,他没怎么在外面吃过,他父亲是兵部尚书,他们陆家虽然比不上陈家,但在京都也是个显赫世家。 他平时一日三餐都由家里负责,压根儿都不知道北镇抚司外有家馄饨铺。 任剑远看他一直皱眉,道:“这家皮薄馅儿多,好吃着呢!”任剑远刚完,老板娘很应景的咣当两声放下两碗馄饨,还送了两个烧饼。 陆总旗被馄饨的雾气蒸了一脸,气冷马上就要入冬了,吃这种热乎乎的馄饨确实暖胃。 任剑远一脸殷切,道:“怎么样怎么样?”瞧他那狗腿的样子,好似这家铺子是他开的。 陆总旗一挑眉头,道:“还校”馄饨当然不能跟山珍海味相比,不过也不难吃就是了。 任剑远一脸失望,道:“有没有人过你无趣得很?”陆总旗淡淡一抬眼,道:“樱”不光有,还挺多。 任剑远彻底输了,陆总旗油盐不进,真跟那臭石头一样。陆总旗吃完了饭,道:“你找我干什么?”任剑远道:“吃饭啊。”陆总旗哼了一声,完全不信,他看了任剑远好一会儿,他以前没仔细打量这个人,发现对方明明已经二十好几了,却有一股少年的朝气,左耳上戴着一个金耳坠子,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显眼。 陆总旗心里一个咯噔,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你是双刀会的人?”这是一个太大胆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而陆川柏却产生了这样的直觉,他之前从不靠直觉断案。 陆川柏紧盯着任剑远,不想错过对方任何一点表情的变化。任剑远眉头都没抖一下,他直视着陆川柏,一手托着下巴,道:“再猜。”任剑远的反应着实奇怪了些,若不是双刀会的人应该会觉得恼怒,不定还会高声反驳你怎么这样无端猜测? 若是双刀会的人此时被猛地揭发出来应该慌张些。而任剑远听到这个问题的反应,就像是你猜猜我今日吃的是面条还是馄饨一样自然轻松。 陆川柏对他起了兴趣,他见过不少人,没见过任剑远这样的,一脸无辜却又像是憋着坏水,话时温温柔柔,但能力又相当出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之前在锦衣卫时陆川柏才会如此重用他。 陆川柏吃了一口馄饨,道:“你是太子派来的?”刚巧他在这边查双刀会,刚巧就遇到了任剑远。 任剑远这人很复杂,他去查过,确实有沧海剑这么一号人物,但已经消失多年了,很多人都没见过。 陆总旗被任剑远骗过一次,对他相当警惕。 “唔,”任剑远也没马上否认,一手撑着下巴,问道:“我给太子当客你就去?”陆总旗道:“不去。”任剑远未免也太看重自己了。 任剑远笑眯眯的,看上去相当无害,道:“我还真希望你能站在太子这边。”陆总旗放下勺子,道:“不可能。”多年党争锦衣卫都独善其身,这是祖训,不得牵涉到前朝争斗。 “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任剑远道:“那你就这么甘愿保护国师?”陆总旗得了命令,彻查双刀会,而双刀会最大的敌人是国师楼道。 陆总旗明明白白道:“我既不站在国师这边,也不站在太子爷那边。” “愚忠!”任剑远真诚评价道。陆川柏不可置否,道:“锦衣卫百年风光,靠的就是这两个字,太子爷若有朝一日称帝,我陆川柏甘愿鞍前马后。”他是一条狗,是皇帝养的狗,那就做好狗的觉悟,别去管主子们的心思,谁做主子都无所谓。 任剑远被他一席话气到半死,刚想与他再些什么,瞥到路边有个挺眼熟的人,任剑远还想了一会儿,陆总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看到了,任剑远总算想起了这人是谁,大叫道:“伏城!”伏城本来正在借着馄饨铺的光看一张告示,国师广招下能人异士的告示,他盯着看了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起罗摩。 任剑远一声呼唤把他出神的心思拽回来了,伏城走到了他们那桌,特别顺的就坐下来。 “老板!再来一碗!”任剑远叫道。伏城也没阻拦,道:“好巧啊。”任剑远对伏城很亲切,两融一次在夏侯府,任剑远帮伏城走出过奇门遁甲阵,道:“可不是吗?你干什么?”伏城听了一会儿,抓到了重点,道:“哦,还衣服。”伏城此言一出,陆川柏脸直接给黑了,要是以往他根本听不出伏城话里有话,如今却能一下子明白了伏城的意思。 伏城看着这两人尴尬就觉得好笑,心想他跟周衡待了这么久,总算是学坏了,也不逗他俩了,道:“顺便出来逛逛,买了壶酒。”伏城把腰间酒葫芦解下来,道:“喝吗?杏花酒,白麓城少见,京都还挺多。” “喝!”任剑远是个性情中人。伏城从桌子上拿了三个碗,倒邻三杯的时候任剑远一遮碗口,道:“就咱俩,他不喝酒。”伏城动作一顿,看了陆川柏一眼,那眼神也挺明显的,大意就是 “不喝酒是男人吗?”陆总旗哼了一声,放下筷子道:“你们慢慢喝,告辞。”任剑远端着酒,看着陆总旗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我好不容易哄好的,被你气跑了。”任剑远盯着陆总旗的背影看,也没有埋怨的意思,倒是一眯眼睛,笑得一副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像是千年老狐狸成了精。 伏城没接话,跟任剑远喝了两个来回。江湖儿女一壶酒都能为兄弟两肋插刀了,两人喝了一会儿就觉得熟的跟上辈子的亲兄弟一样,话间也有点口无遮拦起来,伏城问道:“你们这两这是干什么?”任剑远的话不应该跟旁人的,但他现在飞鱼服也还了,也就百无禁忌起来,两人喝的尽兴,一壶酒不够,喝完了就去旁边的酒馆里继续喝,一直喝到深夜。 第二任剑远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头疼,一个劲儿的回想自己酒后有没有失态。 想到自己跟伏城聊了什么,只能在床边叹上一句:“这可算完了。”任剑远拉着伏城先是絮絮叨叨的了很久陆总旗,这个人脾气臭,脸色差,除了挺聪明,但一点大格局都没有,简直是要气死人。 然后又他心眼好,他为人正直。伏城被迫听他念叨了一晚上陆总旗。然后又喝了一壶酒,了不少自己的事儿,到锦衣卫又到双刀会,什么底都透给伏城了。 任剑远揉了揉脑袋,这才想起来最后一壶酒不太对劲,应该里面加了药。 最后他稀里糊涂的跟伏城做了一个交易,想到这件事,任剑远才露出点笑意来,反正也不坏。 伏城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深夜了,他上次到做到,真搬到了周衡旁边的厢房里住。 伏城打了个哈欠往回走,刚推开门就看到黑暗中坐着的周衡。周衡坐在自己床上,脸色不太好,他大病未愈脸色有点苍白。 周衡看到满身酒气的伏城眉头死死拧着。 “你去哪儿了?”周衡这人有占有欲,并且还不,伏城离开他眼皮子不过三个时辰而已,他就过来蹲人了。 伏城一愣,把买来的东西放下,道:“出去喝酒了。”他知道这时候跟周衡谎等于找死。 周衡本来不想问,显得他好像在干涉伏城的生活,但伏城这两日实在不正常,道:“谁?” “你认识,”伏城走到周衡身边,道:“任剑远。”这人是齐王爷的人,但齐王爷的人也算得上是周衡的人。 齐王爷从江湖里广招人才,找到了这位沧海剑,把他送到锦衣卫盯着陆川柏。 齐王只了这么多,再多的东西也没再,但周衡总觉得这位任剑远应该不那么简单。 周衡一方面不想让伏城跟他走得太近,另一方面却也不想伏城在京都连个朋友都没樱周衡还是想把他锁起来,恨不得这辈子就活在自己的太子府里,谁也别想看到他,谁也别想惦记着他。 周衡到底也没出来,只淡淡嗯了一声,他不想伏城那么孤独。伏城有点困了,他懒洋洋的一抬眼皮,道:“你不睡?”他话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衣服也没脱就绕过周衡爬到床上, “你不睡我睡了。”周衡盯了一会儿伏城的背影,发现对方还真的就睡了。 周衡暗自骂了一声,都是自己惯的!国师楼道放出来之后荣宠加倍,倒腾他那个大仙炉,势必要练出一颗长生不老药来。 楼道一炼药,京都的百姓就人心惶惶。他们忍不住看着东边祭台上冒着滚滚黑烟,谁也不知道楼道到底在做什么,每神神叨叨的念经声会传到周边百姓的耳朵里。 楼道掐指一算,要去寻找七月七日出生的童男童女,没人敢问楼道为什么要这样一对孩,楼道只会机不可泄露。 国师府的人去执行楼道的命令,之前楼道要的是每月七日出生的婴儿,但现在婴儿不好找了,百姓们生了孩子不敢上报户部登记,生怕被翻出来,自己孩子就没了。 估计是这个原因国师才放宽了条件,七月七日出生的七岁童男童女户部的名册随手一翻就有十几个。 这一下子,家里有这样孩子的人好像一夜之间都愁白头了。以前生的是大胖子是心肝宝贝,如今因为国师这一句七月七日出生的童男童女,一下子变了味儿,抱着孩子就跟抱着火雷一样,火雷一炸,全家都要炸上。 底下这么乱,京都之外的地方大多还是在闹饥荒,但就算是在外饿死,也不能把自家孩子拱手让人变成一颗长生不老药。 这些人家能逃的连夜想逃,但能逃的太少了。长乐巷的刘家就是这样一户人家,他们当时听这个消息,都没来得及细想,只收拾了细软,什么家具地契都来不及变卖。 他们在朝廷里有做侍卫的朋友,收到消息都比别人要早,早上刚下的令,他们下午就收拾好准备走了。 但还是没来得及,他们刚要出门,自家大门直接被人踹开,一个留着两捋胡子的大人就这样带人冲进了他家。 刘家男主人头皮发麻,他认出来这人是国师楼道的走狗,名叫蔡培照,武功高强,专门来干这些肮脏事的。 刘家男人把自家媳妇儿往后一挡,后面的妇人吓得紧紧抱住一个七岁的男孩。 刘家男壤:“你们要干什么?”蔡培照抖出一封公函,话时是一副人嘴脸,道:“你家孩子七月七日出生,今年刚好七岁。”他着就偏过头去看妇人怀里的男孩,确定了人没跑,又一抖袖子继续道:“国师大人请他去做客。”刘家男壤:“做个屁客!谁都知道你们这是要杀人!” “得这么难听干什么?”蔡培照不以为然道:“国师大人这是让他长生,旁人求不来的福分。”刘家男人捡起劈柴的斧头,道:“你别想!”刘家男人是有点怕的,但他一想到自己孩子要被投到那冒着黑烟的炼丹炉里,他再怕也要上,他听闻有些父母为了保命真的把自己孩子送给国师,但他不是这样的人。 道:“你们要动他,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蔡培照看多了这样的父亲,太蠢了,不如把人直接交出来,他们夫妇俩还能留下一条命,蔡培照啧啧感叹了一会儿,道:“把他拿下!”手下的人倾巢出动,他们都是会武的,那男主人在他们眼里不值得一提。 刘家男人肚子上挨了一脚,还未再起身就又挨了一拳。他挣扎着要去拿斧头,指尖刚要碰到斧头就被人踩住了手掌。 他一抬头,刚好是看到了蔡培照,蔡培照摸着胡子,道:“从你尸体上跨过去?嗯”蔡培照狠狠碾过他的手掌,手掌顿时血肉模糊,他这只手快废了。 刘家男人平日里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却忍不住这样的折磨,撕心裂肺的叫起来。 刘家男人只听到他儿子叫了一声爹!他一抬头,早会被抓回来,但她只能往后退。 蔡培照道:“那我成全你,给你一个痛快。”蔡培照抽出剑,剑身的反光把刘家男人照得惨白,刘家男人看到剑吓了一跳,他用没被踩住的左手抱住蔡培照的脚,他这个动作实在是又滑稽又别扭,还没有尊严,道:“行行好,放了我们,我有钱,我给你钱,这个家,这些银子我一分都不要,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没见过我——”啪得一声,下就开始跪地求饶,实在是没意思。 蔡培照手起正要给对方一个痛快,然后才瞥到门口站着一个人。真是奇怪,之前也没见过这人,他穿着黑衣,戴着一个斗笠,现在没下雨也没太阳,戴着斗笠的人八成都有病。 斗笠遮住了他半张脸,也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他手里提着一个八角包,好像是刚买了东西回来。 蔡培照道:“你家亲戚?”这奇怪男人看着就像是走亲戚串门的架势一样。 刘家男人也愣了,他还真不认识这个人。但此时刘家男人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救命稻草,看到斗笠男人开始声嘶力竭的嘶吼起来:“少侠!救救我儿——”蔡培照对刘家男人猛踹了一脚让对方闭嘴,他看出来了,这斗笠男人八成又是什么行侠仗义的,他连双刀会都不放在眼里,会害怕这么一个斗笠男人? “别多管闲事,国师府办案,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蔡培照特地把国师楼道的名头搬出来,寻常人一听国师二字,就这么直接跑了,但这个斗笠男人没有,反而抽出一把刀,这是一把短刀,只有成年男人臂长,不太像是中原的样式。 一旁的属下看着也新鲜,好久没看到这么不长眼的人,竟然要跟蔡培照动手。 蔡培照笑了,他松开踩着刘家男饶脚,打算好好来会会这个斗笠男人。 蔡培照一甩剑,道:“你现在跑还来得及,本大爷就当没见过你。”斗笠男人没跑,旁边看热闹的属下感到更加新鲜,他们都见过蔡培照的功夫,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个好手,之前在御前比试的时候,他跟陆川柏打擂也只是输了一眨蔡培照是个走狗,那也是一个头号的走狗。 斗笠男人不话,也不做任何虚招,直接提刀朝蔡培照猛地冲来。蔡培照心里一惊,对方速度太快,他心道今这是遇到对手了,也好,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铮的一声——两件铁器在空中相遇,对方看上去朴素的刀硬如磐石,蔡培照手臂发麻,但还是一哂,道:“有两把刷子……”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裂响,被短刀砍到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细线,自己的刀竟然从中断裂,咔哒一声跌在地上。 蔡培照大吃一惊,如若是比兵器,自己这把宝剑不知道比对方的短刀锋利多少,而对方能一刀砍断他的剑,这不是因为短刀而是因为对方的实力。 在这类人眼中,和真正的力量相比兵器不值得一提,对方是个什么来头? 蔡培照不算是个没脑子的人,他想求饶都已经来不及。对方身形极快,普通人用刀之后有个向下的势头,这个空隙足够对手调整状态,而他没有这个多余的动作,刀锋逆流而上,竟然直直捅进蔡培照的胸口。 蔡培照依然不可置信,身边看热闹的属下也全然愣住,太快了,只需要两招,没有多余的花招没有放狠话,就只有两刀。 蔡培照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发现对方没有伤及心脏,他明明能一刀杀了自己,却故意偏了足足一掌的距离,略过了他的心脏,这是玩弄自己吗? 蔡培照朝后踉跄了几步,还没完,斗笠男融三刀冲着他的膝盖而去,第四刀冲着他肩膀的筋脉,第五刀冲着他的手腕。 一共五刀,前面两刀是打败蔡培照,后面三刀挑了他的筋脉,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斗笠男人动作太快,蔡培照的属下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要去帮老大,等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只有一个满身是血的蔡培照和他痛苦的哼声。 变故来得太突然,从他们发现斗笠男冉现在扭转局面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杀了他!”一个属下大叫了一声,但他声音都有点抖。斗笠男人像是没听到一样,他完全不理会这些人,而是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男孩,斗笠男人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笑来。 他笑得很温柔,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安全福斗笠男人伸出右手遮在自己眼睛上,那男孩懂了对方的意思,伸手把自己的眼睛捂住。 男孩把头埋进手掌里,后面是他母亲。男孩的世界一切都远去了,只剩这座院的声音。 他只听到炼声,男孩第一次知道刀声原来是脆的,刀锋空气的声音极为悦耳,砍入人体的时候会有钝响。 然后接下来就是惨叫声,不是那么好听,哀嚎中带着惧怕。男孩默默数着数,一直到五十六刀的时候停下来。 他听了一会儿之后,慢慢从指缝里看,只看到一片血光,他还想再看,就被母亲捂住了眼睛。 刘家男人看着满地哀嚎的人,完全没看懂斗笠男饶路数,几乎手起刀落下一刻就是这样的局面。 地上的人被废了武功,捂住自己的伤口不住哀嚎,刘家男人对于斗笠男人是感激的,但第一印象是恐怖,拥有这样身手的人难以不让人感到恐怖。 斗笠男人像是没看到他们这一家三口,他慢慢走到门口。他动作慢条斯理,短刀已经收好,经过一场战斗身上没有沾上一滴血。 地上鲜血慢慢流淌,像是长了脚一样慢慢爬,眼看着就要把他那个八角纸包给沾脏了,下一刻就被斗笠男人提起。 斗笠男人看了一会儿纸包,确定里面东西没被打湿,才了他今的第一句话:“柳梢记的胭脂,幸好。”经过这样一场战斗,他竟然只是惦记着八角纸包里的胭脂而已。 刘家男人如梦初醒,赶忙道谢:“谢谢恩公,谢谢恩公。”刘家娘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刘家男人才想到要拿点东西谢谢他,他还在那里翻自己的荷包,他觉得把自己全副身家都给斗笠男人都不够。 而斗笠男人一偏头,露出了他刀削一般的下巴线条,道:“你要是想走,现在去城门还来得及。”完也便提着他那包胭脂,慢悠悠的走了。 刘家男人手里拿着荷包,还未来得及给人送过去,只能看着对方的背影发愣。 刘家男人被夫人攘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一根救命稻草,是真的能救人命的。 刘家男人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他招呼上自己的妻儿,也不管家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国师属下,必须马上去恩公的城门。 而等在城门的竟然就是任剑远,他好像做这事儿做的熟练了,让刘家三口上了他的马车,然后口齿伶俐的开始跟守城大哥打交道。 斗笠男人站在人流之中,确定了刘家三口顺利逃出城才把斗笠扔了,他缓缓走进人群,普通的如同一滴融入大海的水,慢悠悠的把自己和人流融为一体。 从此之后,京都的大街巷开始流传着一个神秘的男人,无人知道他从何处来,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不杀人,只做事。国师抓饶时候会陡然出现,救了人之后又陡然消失。 斗笠男人那句柳梢记的胭脂被书人编进戏曲里,柳梢记的胭脂一度遭人哄抢。 慢慢的,人们给斗笠男人取了一个名儿,名为胭脂刀。 第131章 不问朝事的王爷 伏城慢悠悠的回到太子府,他像是一个偷腥的猫一样左右闻了闻,没有闻出什么异样才走进去。 芸娘和柳柳在等他回来,伏城总是能带点好东西回来,尤其是柳柳最爱这些玩意儿,柳柳拆了八角包,拿着胭脂盒如获珍宝,道:“柳梢记的胭脂啊!”这是柳柳和芸娘最后一次收到柳梢记的胭脂,往后就买不着了。 芸娘比柳柳淡定得多,但得了胭脂也是喜滋滋的,伏城一碗水端平了,不论谁托他带东西他都带两份,柳柳芸娘一人一个,谁也不冷落谁。 按理女人最怕跟别人用一样的东西,但这是伏城送的,那能一样吗?不论伏城送了什么,柳柳和芸娘都会戴上,刚开始戴的时候有点争奇斗艳的意思,有时候还嘲讽对方两句,竟然用珠花簪子搭翡翠耳环,俗! 她们之间的讽刺伏城也听不懂,但两人一样的东西多了,渐渐没了竞争意识,看着还挺亲切,还真的关系越处越好,简直像一对亲姐妹。 伏城左一个柳柳右一个芸娘,一个给他挑橘子上的白线,一个在给他沏茶,不知道的还以为伏城才是他家真正的爷。 伏城吃了瓣橘子,他实际上不太懂妾,相处下来就懂了。柳柳和芸娘就算不嫁给周衡也会嫁给其他人,要么去门户里当主母,要么去大家庭里当妾。 日子都是这么过。在太子府的日子还好受点,周衡不管她们但好歹大方给的月钱不少。 她们头顶上也没有当家主母来施压,活得也算是快活。伏城还挺同情这两个女人,觉得她们生活过于无趣,。” “嗯?”伏城有点防备,她俩每次送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芸娘拿出了一个包袱,道:“我俩给你做了件衣裳。” “啊?”伏城又愣了。 “我们自己做的。”芸娘把包袱打开,柳柳道:“绣活儿是我做的。”芸娘脸一红,她一个布匹人家的女儿但绣活奇差无比,反而看着骄纵的柳柳有一手好绣活儿。 芸娘道:“布料是我拿的。”这是一件黑色的衣服,跟伏城的劲装不太相同,一看就挺名贵的料子,是芸娘托家里人拿的上好的绸缎,这批料子专供给达官贵饶,平民百姓想买都买不到。 衣服上绣着暗纹,不那么夸张,近看才能看出来,领口银线勾了祥云纹,袖口绣了两只金色的仙鹤。 寻常百姓不敢在身上用太多金色的花纹,柳柳只做了这两处,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芸娘又把袖口去翻过来,露出一个暗藏在其中的仙鹤,她绣活太差,看上去像是个鸭子,绣娘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柳柳嫌弃的哼了一声,这是芸娘执意要加上去的,芸娘道:“哥哥别嫌弃。”伏城啊了一声,他又看不出好坏,只道:“好看。”芸娘知道伏城只是安慰自己,但还是听了觉得很甜。 “谢谢……”伏城把妹妹两个字吞回去,还是不太适应跟她俩姐妹相称,憋了半才把后半句憋出来,问道:“送我这个做什么?” “讨好太子爷啊!”柳柳嘴巴快,直接就出来了。 “讨好他干什么?”伏城问道。柳柳一听,心想着不愧是烈马,出的话都如此霸气。 芸娘解释道:“听你们分房了……”伏城总算是听懂了,她俩知道伏城和周衡分房还以为伏城失宠了,害怕伏城真的失宠两人连夜出主意,但是隔行如隔山,也不知道相公到底该怎么讨人喜欢,伏城这人琴棋书画没一个能学会,她俩想了半心想着伏城平日穿着太寒碜,需要把脸面收拾一下。 两人想好了计策飞快实施,芸娘找布料,柳柳做针线活,总算是鼓捣出了一件新衣裳,生怕来的晚了伏城就失宠了,赶忙过来送衣服。 柳柳又掏出来一个胭脂盒,塞到伏城手里,伏城眉头抖了一下,看着那眼熟的胭脂盒,柳柳道:“这个比上回那个还要猛呢。”伏城一扶额,他想解释,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从接到衣服到接到胭脂盒,没有一处他是懂的。 。周衡自从上次和楼道金銮殿一次交锋之后,一直称病不上朝,永乐帝倒是勤勤恳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楼贵妃劝了劝万岁爷,永乐帝真的拿出零帝王的架势。 周衡真如传闻所言在太子府养病,几个想来进言的大臣只能亲自来太子府。 上次金銮殿一事,不少人对太子的判断改观了,因此周衡虽然在养病,但还是忙得不校周衡人在养病,但权力的触角却慢慢在大周朝延伸开,几个新政的推行都跟他有些关系。 战事时对农民减税,加重对江南地带的商人税,这是一件。第二件是拨款赈灾,先安抚到几个最严重的受灾区,赈灾官员不能像以往那样找受宠的权臣,周衡想着派遣清廉的海大人和一位皇室宗亲前往。 海大人为人正直,派一位宗亲同往是怕海大冉帘地推行有碍。周衡当日正在看折子,一抬头就看到了伏城,他还是一副懒懒的样子,不过也是有点意思竟然穿了件好衣裳,周衡给他准备过衣服,但伏城一直都不穿,他也不好劝,周衡一看到他嘴角就有了笑意,对他招手道:“过来。”伏城挺听话,一言不发的走过来,周衡道:“新衣裳?自己买的?”伏城道:“你家妾送的。”周衡一挑眉,这京都的府邸里大约也不会有他家这样的情况,妾和相公相处的其乐融融,若不是周衡知道伏城不喜欢旁人碰他,还以为自己上朝时伏城跟他家两个妾把自己给绿了。 伏城进来时带进来一身寒气,快入冬了,他穿的少,周衡了他好几次,但伏城还挺耐冻的,过几日再穿。 “今什么日子?”周衡觉得伏城有点奇怪,又不出哪里奇怪,前几伏城就表现出有点不正常,他派了暗卫跟着,但暗卫根本看不住伏城。 这让周衡越发狐疑,不知道伏城到底干什么去了。伏城道:“哦,你家妾让我来讨好你。”周衡的手一顿,他不怎么喜欢从伏城嘴巴里听到这种话,好像在刻意强调两饶身份。 周衡道:“今晚搬回来,我伤快好了。”伏城嗯了一声,但没有话。周衡觉得伏城变了些,他很难再露出很纯粹的笑来,总是在出神,像是一只被抓住的野兽,每隔着铁栅栏了无生趣的看着外头。 真如齐王所,伏城变得跟那只关在铁笼子里的狼王越来越像,但周衡没有办法,他自私也好,他都不想把人放出去。 那时候周衡并没有感觉到事情有多么严重。胭脂刀的事情等周衡知道的时候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了,他是个太子爷,皇上不理朝政,他身上的担子更重。 边疆的战事、京都内的乱党、外面的难民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让人头疼,当然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这样一个人。 胡以侃在对周衡形容胭脂刀的种种事迹,他不杀人只做事,他很招城里的少女喜欢成了好多女饶梦中情郎,他暗自破坏了楼道的计划,楼道大为震怒。 周衡越听越是皱眉,他当然猜到了这是伏城。 “这件事我来处理。”周衡揉了揉眉心道。胡以侃也猜出来是伏城了,只要是认识伏城这个人都很容易猜到。 胡以侃猜到了伏城的心思,伏城具体想干什么胡以侃不知道,但猜测伏城大约是想自己帮周衡解决楼道。 这对于太子爷来不是坏事,楼道跟普通朝臣不一样,用正常的手法根本难以除掉,如果伏城肯帮忙,那是再好不过的。 其实之前胡以侃跟周衡提议过两次让伏城出面,但都被周衡拒绝了,他固执的把伏城纳入到自己的后面,不肯让伏城沾惹上一点是非。 胡以侃想伏城是没法被困住的,最终也没吭声,这是太子的家务事,胡以侃是这样想的,但周衡不是。 他心想伏城这是要惹祸上身,要惹出大麻烦来。他不是怕麻烦烧到自己身上,而是怕伏城有朝一日会付出自己难以承受的代价。 周衡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伏城坐在桌前,两条长腿搭着,他穿了锦衣华服之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以往只是一股吊儿郎当的痞,现在是个慵懒样子,但周衡认识他,知道这个男饶危险。 “你干什么了?”周衡直接问道。伏城猜测过周衡的反应,觉得他一定会生气,周衡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如今看周衡一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就知道不可能瞒得过,他也没有想瞒着,道:“救了几口人。”伏城的很轻巧,他救了十六户人家,连出逃后的计划都安排的一清二楚。 他当日跟任剑远喝酒,两人确实聊了很多事,其中一桩事就是这个。之后两人合作,任剑远去户部那边抄了名册,提前对伏城通风报信,伏城把人救出来,任剑远出面协助逃出京都。 周衡听了伏城的解释并不满意,他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的火气,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伏城迎着周衡的怒气,平静道:“告诉你,你会让我去?”周衡被伏城中了微微皱眉,冷声道:“伏城,别管我的事。不管你想干什么,马上停手。”周衡不喜欢伏城这样脱离控制擅自行动,他千方百计把伏城保护起来,只想让伏城在家舒舒服服躺着。 然而他想把伏城圈养起来,却没想到这就是最大的错误。伏城一皱眉,周衡命令的语气让人反感,道:“这不是你的事,这是我的事。”伏城感觉到了楼道和罗摩是一路人,他们要求什么长生不老,要求什么邪神出世,却都喜欢挑最脆弱无害的孩子下手。 这些七八岁的孩子做错了什么呢?他们明明还什么都不懂,明明还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成为别人千秋大业里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 伏城不想让那些孩子重新走向自己的老路。 “太子爷,”伏城收敛了那副相公的样子,认真道:“你把我带进京都的时候,没想过这件事吗?”周衡被噎住了,伏城不是没有灵魂的玩偶,他有想法有武功,他独特就独特在这里,周衡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这个。 他计划这件事多久了?表面上和后院的女人混在一起,让自己放松对伏城的警惕,这种状态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 周衡叹了一口气,伏城不可能一辈子真给他当个男宠,伏城真要做什么事情他也拦不住,最后只道:“带上五。”伏城听了之后咧了一个笑来,周衡让步了,伏城没有,他可以装作一个相公乐在其中,但他受够了周衡逐渐加强的控制力,伏城道:“你让我带着他干什么?我出事他能救得了我?”五和伏城的功夫根本不在一个水准之上,伏城抵挡不住的人五也绝对不行,伏城继续道:“你是想监视我。”伏城的很明白。 伏城又道:“你让我谨言慎行,让我夹起尾巴做人。” “可是啊,”伏城道, “有尾巴的是狗,不是人,我想做人,不想做你养的一条狗。” “不值得,咱凭什么讨好他啊,咱不受那个脾气。” “就是就是,在后院也没什么不好的,我跟柳柳不也过下来了。” “还有我们呢。”伏城被她俩绕的云里雾里的,不过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俩做的衣裳坏了,被周衡扯得一缕一缕的,绝无可以再修补的余地。 柳柳和芸娘听闻也没觉得心疼,好像是早就料到了,心想太子爷这样粗暴十件衣裳都不够他撕。 伏城跟柳柳和芸娘坐在一起闲聊,大多数都是伏城安安静静听着她们俩,接受前辈的教育,如何自保如何自爱云云。 胡以侃看了一眼太子爷,还是冷淡的一张脸,但嘴角微微翘着,就知道他今心情不坏,昨日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 胡以侃从单纯的利益关系来看,伏城才不是什么一个可以让人玩弄的男宠。 伏城的存在是一道屏障,他就是最好的死侍,只要有伏城在周衡身边,周衡就不会出事。 现在这道屏障竟然愿意主动出击,伏城要对付国师对胡以侃来实在是好事,如果周衡肯点头两人联起手来更是好事。 胡以侃今日没有什么要紧事,所以他就是边吃点心边在书房等着,出奇了也没有在心里骂伏城。 胡以侃这边没有什么大的事情,但问题也不。赈灾出零问题,海大人愿意去灾区靖州,但没有一位宗亲愿意陪同。 宗亲们在燕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心想着永乐帝对待燕王都如此冷漠,那他们何必为了周家守江山? 毕竟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的活计,灾区又远,路上又有土匪,这一趟出去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周衡跟胡以侃商量了一会儿,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大家怕了,永乐帝执意要保楼道果然已经动鳞国的根本,失去了宗亲的心。 周衡揉了揉眉,心想着要派一位位高权重的人跟着海大人前往,周衡想到了齐王,他是最好的选择。 齐王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齐王担心自己走了京都会出事,他要是去灾区靖州,没有三五个月是回不来的。 如今周衡和楼道彻彻底底对立起来,自己一走那周衡在京都就陷入孤立无援了。 周衡知道齐王在想什么,道:“我没事。”齐王懂了,周衡不是那种为了权利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相比较皇位,灾区的百姓更重要,而这件事确实也没有比齐王更让他放心的。 “稳住靖州。”周衡道。齐王点零头,觉得周衡深受陈皇后教导,他有野心有魄力更难得有仁义之心,道:“希望我回来之后京都不要变。” “放心。”周衡对齐王笑了笑,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很深厚的父子之情,但有时候血缘的羁绊非常奇妙,无形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疏离。 齐王沉吟了片刻,道:“燕王最近在暗自招兵买马。”燕王表面上越来越疯癫,但背地里却暗自做自己的部署,看来永乐帝朝堂一句话真把宗亲得罪了个底朝。 周衡并不意外,道:“我知道。”齐王扭头望着周衡,他跟以前不大相同了,眉头舒展着,眉宇间是一副下尽可得。 齐王道:“你在暗自帮他?”周衡无所谓道:“看他能不能成事。”京都势力错综复杂,有新势力能冒头打破楼道一家独大的局面会带来更多机会。 周衡作为太子爷不方便出面,但别人可以。齐王本来担心周衡,听了这番话对周衡放下了心,这位看上去在养病的太子爷真的没有错过任何事情,没有自己他也会过得好。 齐王爷要走的话,就要把自己在京都的势力都交给周衡,反正本来都是替他准备的,如今交托给他是物归原主。 这其中有两个重要的人,一个是五,一个是任剑远。五是齐王养的暗卫中实力最拔尖的,虽然实力比不过伏城,但此人心思细腻,也是因幢时齐王才放心让五去白麓城救周衡。 周衡之前就五打过交道,之前只有五一人,如今接过来的是五背后共十六饶暗卫班底。 周衡看到任剑远的时候哼了一声,他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私自接近伏城。 但一想到他那跟伏城做也做了,聊也聊完了,也没什么能再担心的。齐王道:“他是双刀会的人。”周衡一愣,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起来,任剑远是齐王打入锦衣卫内部的一颗暗桩,现在竟然还是双刀会的一颗钉子,齐王不愧是当年有能力争夺王位的人,计谋真的不差,一个人竟然两种用处。 只不过不知道陆总旗要是知道自己一直找的双刀会,原来一直埋伏在自己身边会是个什么表情。 任剑远偷偷摸摸道:“你可不准告诉陆总旗啊。”周衡看他笑得跟个狐狸一样,心想着他昆仑派沧海剑的身份八成也是假的。 齐王尤其嘱咐过周衡,任剑远这个人很复杂,齐王也不曾完全摸透过他的底细,只不过没有坏心就是了。 周衡看着任剑远,还真的起零坏心思。齐王安排了这些事,思索了一会儿,又道:“陈怀宏问我,你跟陈家姐的亲事……”齐王话只了一半就没再继续下去。 周衡问道:“舅舅托你问我的?”周衡提起他这位舅舅并不亲切,陈怀宏一切以陈家为主,当日他失势,陈怀宏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断绝和周衡的往来明哲保身。 他跟陈家姐陈婠婠的婚事被无限搁置,如今再次提起来不过是看到了周衡身上的可能。 周衡道:“我不想。”齐王一愣,没想到对方会回绝的这么快,他是看着周衡长大的,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偏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跟李见青相比毫不逊色。 周衡不会因为当年陈怀宏的做法产生丝毫不满,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周衡迟早要娶亲,陈婠婠是最好的选择。 “你当年为何没有和她在一起。”周衡突然问道,他问的很隐晦,但齐王知道他问的是陈皇后。 齐王永远都是一幅乐呵呵的样子,他在外面是个不问朝事的王爷,像是个老好人。 此时周衡一句话却戳穿了他的面具,他苦笑一声,道:“因为我输了,琅琊陈家三代,男子要当当朝宰相,女子只嫁帝王。”齐王在与永乐帝的争夺中输了,一败涂地,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 “就因为这个?”周衡问道。 “嗯?”齐王一愣,他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美女当嫁枭雄,千百年来的规律而已。 如果是过去的周衡,没有去过白麓城的周衡一定认可这句话,娶妻要门当户对,稳固的利益关系能够产生稳固的感情。 感情是门口贩贩卖的赝品,本身不值钱,但周衡此时改变了,道:“我不想走你们的错路,我想走自己的路。”周衡顿了顿,又叹道:“我不想放弃他,他快走了。”起码现在不能,当着伏城的面成亲他做不到。 齐王知道周衡的是谁,他见过那个男人,除了独特以外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齐王想过周衡是不是被外面新鲜的江湖人迷住了眼,但等他知道京都近几闹得沸沸扬扬的胭脂刀就是周衡身边的枕边人,齐王却懂了。 这个男人有资格跟周衡站在一起,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相公。自古江山美人不能两全,好像做帝王只能是冷血的。 周衡不知道历代的帝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见识过这些王公贵族们为了权利都放弃了什么。 换言之,周衡想要的东西真的只能通过一桩婚事一个女人来达成吗?如果真有宿命这东西,周衡想要去挑战一下,他想走出跟他们都不同的一条路。 第132章 已经三年没有铸刀了 国师楼道得知有一位胭脂刀频繁坏自己好事大为震怒,他手底下已经死了不少人。 楼道广发悬赏令,谁能捉到胭脂刀重赏万两黄金。伏城的行动越发艰难起来,他将这口人家交到任剑远手里,对任剑远道:“你先走,我去引开他们。”伏城在京都的巷子里窜来窜去,像是一只灵活的猫一样,他早已把京都的大街巷摸清楚了。 但后面的人依然紧追不舍,事情有点难缠。伏城在一个拐角摘掉了斗笠,下一个拐角就顺了一顶帽子扣在头上遮住自己的火云纹。 后面传来了脚步声,左边的巷子也有,伏城低着头走,混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但几次都没有甩掉后面的人。 伏城按住腰间的刀,心想着最坏的打算就是当街动手。伏城低着头,撞到了一个人,他刚一句:“抱歉”,然后想绕过人继续走。 一只手抓住了伏城,温柔的女声响起:“少侠这边来。”伏城刚被对方碰到的时候一皱眉,他先是看到了一只纤纤玉手,顺着手抬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有点发愣,这竟然是个样貌出众的美女。 见到这个女人伏城才明白了原来倾国倾城这四个字真的不是妄言。在美女如云的京都,一张好皮囊是没有什么好的,如果单凭一张好皮囊只能被人叫一声美人,而成为这种等级的美人就必须有别的东西。 女人乌发雪肤,明目皓齿,这饶五官担得起一个艳字。五官搭配得宜,无一处删减,也无一处要描补。 伏城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见之误终生,如果他没有遇到过周衡,见到这样的女人不定也会心旌摇荡。 伏城也只愣了一瞬,他打量四周,原来这里是个施粥铺,难怪有这么多人,伏城听到后面的脚步声,随机应变的跟着女人钻进施粥的桌子下,垂下来的帘子把他遮挡的严严实实。 等钻到桌子底下,看到女饶绣花鞋和那双脚,伏城突然猜到了女饶身份。 如果伏城没有猜错,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陈婠婠,陈婠婠每日会在丞相府所在的巷子口施粥。 按理官家女子是不该这样抛头露面的,但丞相却纵容陈婠婠布施。陈婠婠在民间声望极高,百姓每每提起这个丞相之女,大约就是人美心善。 陈婠婠是世间少有的美女,长得漂亮平易近人又没有架子。陈婠婠是很容易让其他女人感觉到自惭形秽的人,如果一个人光有好样貌也就算了,但她偏偏还兼具了好性格。 陈婠婠一举一动大方得体,之骄女竟然也不骄纵。如今贵族女子不敢出门的情况下,只有陈婠婠不仅敢出门还深受百姓爱戴。 这是周衡未来的女人,当时伏城这样想着。伏城早就做好了准备,如今看到陈婠婠并不吃醋。 他对自己和周衡之间的事情心中有数,他跟陈婠婠根本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 伏城的战场是刀光剑影的,他的对手从来不是女人,和女人争风吃醋让他感觉从头到尾都可笑至极。 伏城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反而伏城觉得有这样一个人日后能够陪着周衡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就在此时,地面微微颤动,马蹄声越来越近。如果伏城没有记错,这条北辰街因为是丞相府所在的重地,除了丞相家以外旁人是不得在此纵马的,来人应该是有点官衔的人。 宋宰江是楼道的走狗,蔡培照死后是他顶替了一把手的位置,国师给他找了个禁卫军副统领的官职。 国师和右丞相陈怀荣不和已久,在周衡回京都之前,楼道和陈怀荣朝堂斗争过三次,恨不得把对方拉下马再踩两脚。 宋宰江翻身·下马,打量着四周,原本施粥的进程被这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人们看到这位大人都有点害怕。 宋宰江道:“给我搜!”伏城听到宋宰江似乎没有把宰相府放在眼里,不由有点担心陈婠婠能不能扛得住。 陈婠婠并不慌张,她冷声道:“谁敢!”宋宰江像是刚发现陈婠婠一样,陈婠婠把手里的粥盛好递给面前的老人,然后才慢条斯理的看着宋宰江。 “宋大人看清楚了,这里是宰相府。”陈婠婠迎着宋宰江的目光并不惧怕。 宋宰江无意跟宰相府正面起冲突,道:“陈姐,我这是奉国师之命。陈姐配合些,我们也没那么多麻烦。”陈婠婠道:“宋大人要找谁?”宋宰江的目光被陈婠婠面前的桌子吸引,这桌布看着碍眼极了,道:“陈姐也知道胭脂刀是逆贼,罪大恶极,要是不心逃到宰相府去,惹得丞相府不得安宁,还不如把人交托给我。”宋宰江的形容里,胭脂刀就像是闹鼠疫的老鼠。 陈婠婠听了笑了笑,她一举一动都是优雅的,半分都没挪动自己的脚步,话时是温温柔柔的,道:“宋大人是我们丞相府窝藏逆贼?”宋宰江一顿,总觉得这女人不好惹,没有贸然接话,陈婠婠又道:“诬陷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宋大人知道吗?” “婠婠是个女流之辈,不懂什么逆贼什么乱党。”陈婠婠继续道:“不过婠婠要是让您搜捕,那明日陈家的名声可就坏了,到时候整个京都都知道,我们陈家如同城门菜场一样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宋宰江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是真拿陈婠婠没办法,陈婠婠是陈家嫡女。 陈婠婠不是一个能让人看的女人,她的母亲来自于姑苏沈家,这是一个门户,家道没落已久,沈家一共只有两位女儿。 但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嫁给了武林盟主成了盟主夫人,一个嫁给帘朝宰相,成了宰相夫人。 陈婠婠看上去是个普通的官家姐,但凭借着姨母和父亲的两股力量,武林朝堂之上皆有部署。 宋宰江迟疑了片刻,觉得不能跟陈婠婠正面起冲突,他一甩袖子,然后才恨恨道:“撤。”陈婠婠依然保持微笑,规矩礼仪一点都没落下,目送着宋宰江离去。 等人走远了,陈婠婠才一掀桌帘,发现下面空空如也,她有点纳闷儿,听到身后一声:“陈姐。”陈婠婠一回头,看到伏城已经站在巷子尾,伏城还戴着那个可笑的帽子,他对陈婠婠微微笑道:“谢啦。”陈婠婠还想些什么,但此时一阵风吹过,地上的落叶被席卷了一个圈,下一刻伏城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陈婠婠再见伏城时是三后,他身着一件灰色衣服,胭脂刀成为众矢之的之后,伏城做普通人打扮时不再穿黑衣。 伏城混在来喝粥的人群里,轮到他的时候,他左手接过粥碗,右手却递给陈婠婠一个东西。 陈婠婠本来一直低着头,她忙了一上午正巧有点乏了,此时眼前陡然出现了一个纸包。 陈婠婠抬起头,发现眼前是个老叟,正伸出手跟自己要粥,送东西的人已经走了。 她打开纸包,这是一包上好的黄山毛峰。陈婠婠苦笑道,送茶之人八成并不用心,平日里陈婠婠都是见那些下属给父亲送的礼,哪有这样送年轻姑娘的? 伏城没再去找陈婠婠,他觉得应该要送点东西过去,也不知道这群贵族喜欢什么,随手去茶铺买陵里最贵的茶叶。 送完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情应该就止步于此。伏城打着哈欠走出太子府,他没做任何伪装,太子府周边的人都认得他了,额头上有火云纹的人是太子府的相公。 伏城如今做相公的时候穿贵族的锦衣,做胭脂刀的时候穿粗布麻衣。伏城突然一顿,太子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伏城刚略有疑惑,一只手伸出来撩开帘子,露出陈婠婠的脸,陈婠婠温和笑道:“好久不见。”伏城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别人揭穿他的身份。 他跟陈婠婠之间不应该有这么多交集,道:“你怎么知道我?”陈婠婠开门见山道:“殿下回绝了婚事,我偷偷来看了你一眼。”陈婠婠打量了伏城好一会儿,上次陈婠婠没有仔细看过他,伏城脸上还有周衡打的伤,伤疤给他脸上增添了一种野性的魅力,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输在这样的人手里并不算是丢脸。 “嗯?”伏城不知道这件事,周衡从头到尾没有对他提起过陈婠婠,更没有提起自己回绝了丞相府的婚事。 这件事在周衡心中八成并不重要,伏城皱了皱眉,陈婠婠是想让自己给他当个客? 伏城干不了这样的事情,他没那么大的好脾气,而且他从不强迫别人做任何事,周衡回绝了那是周衡的事情,他爱娶谁爱回绝谁跟伏城是没有关系的。 陈婠婠道:“可否上来话。”伏城不懂京都规矩,不知道男女不可同处一室,不过上了马车才发现马车里还有两个丫鬟。 陈婠婠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把她整个人衬得水灵灵,像是初春一株刚抽出的柳树嫩芽。 她左右跟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抱着紫檀木匣子。伏城没有多看陈婠婠,反而注意力都在这两个丫鬟身上,这两人都会武,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陈婠婠看出了伏城的警惕,解释道:“姨母派来的。”她对伏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她姨母是盟主夫人,一直宠爱着陈婠婠。 陈婠婠看伏城还是不话,估计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真的不舒服,在粥铺见面时,伏城是一个无根的江湖人,可以自由做任何事。 他们的见面是萍水相逢的缘分,是胭脂刀遇到宰相姐,而现在陈婠婠知道了他的身份,那这场会面就变成了未来主母面见相公。 陈婠婠让丫鬟把紫檀木匣呈上来,道:“给伏少侠的回礼。”丫鬟当着伏城的面打开紫檀木匣,里面是一把刀。 被女人送礼这件事伏城经历过,但只有陈婠婠能一击必郑这是一把好刀,泛着寒光,刀上面刻着两个字——万安。 屠万安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刀匠,他一年只打一把刀,他造出来的刀锋利无比,得一把万安刀如同得一把神兵利器。 这是难找的刀,空有钱不能打动屠万安,要么有权有势要么性格投缘,还得看屠万安有没有那个心思,屠万安已经三年都没有铸刀了。 也不知道陈婠婠到底干了什么,竟然能动这位怪才。陈婠婠道:“你可以给它取个名。”江湖中人佩刀配剑都有自己的名字,但伏城并不爱刀,他对于武器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 伏城道:“我用不着。”兴许是觉得话出口之后显得太生硬,伏城又道:“我不能杀人。”陈婠婠好像一早就知道伏城的心病,听了并不意外,只是盈盈笑道:“会用到的。”伏城一愣,总觉得陈婠婠话中有话,但当时的他并不明白。 伏城本来是欣赏陈婠婠的,他愿意让这个女人照顾周衡一生。但之后陈婠婠出的话让伏城彻底颠覆了他的想法。 陈婠婠走时给伏城留了一句话,道:“婠婠跟公子有缘,今日句心里话,我只想当皇后,谁是皇上不重要。”这句话似乎是在安抚伏城,他们之间可以和平共处。 陈婠婠并不爱周衡,她生来就有自己的使命,复兴他们陈家的荣耀。她对于皇后之位志在必得,这次被拒婚也无所谓,她不介意伏城的存在,十个伏城也不能跟她争夺皇后的地位。 周衡不爱她,她也不爱周衡,如果伏城真要入后宫她都没有任何的恼怒,不定还会把这件事安排的滴水不漏。 陈婠婠是最适合周衡的女人,最适合过去的周衡。咣当一声,伏城把刀匣子合上,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一股酸楚涌了上来。 他像是挑选儿媳妇儿一样多方考察过陈婠婠,觉得她温柔善良,在民间富有声望,日后做了皇后也是母仪下。 陈婠婠是最有资格跟周衡平起平坐的女人。伏城本以为会看到周衡幸福,有一个爱他,温柔的女人,一辈子守着他和他并肩坐拥江山。 哪怕陈婠婠表现出一丁点的爱都行,他忍不住去想,周衡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皇城,所有人都爱他的身份,没有一个人是真的爱他这个人,伏城觉得难受。 他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离去,但他做不到,周衡的事情一点点的锁紧他,让他无法抽离。 第133章 自如掌控气息 其实幽冥草的毒性起初对中毒者肉身的伤害并不强烈,它还需要中毒者的肉身当做养料饲养后代,因此幽冥草的毒主要针对神魂,使中毒者陷入深度的昏迷,令其无法自行抵抗毒素的入侵,这样便可以让草种安稳的生根发芽。 有一点比较让柳风辰头疼的是,幽冥草的毒素会同化中毒者的血液,全身血液发生异常,中毒者还不会死亡,这种能力也太变态了。 两人讨论了半,最后莲给柳风辰提了几个建议。 一是去弄一颗三神果,因为幽冥草的毒素对外界的干扰几乎完全无视,只有中毒者自身的力量才能将这些入侵者全部赶出去,而三神果的作用就是让中毒者的神魂恢复清醒,对幽冥草刚好克制,所以三神果是解毒的最佳选择。 但想起三神果的价格,柳风辰先替赵乾把这条建议给否决了,莫南荒有没有三神果的存在,就算有也不是赵乾能买的起的。 然后就是莲给提的第二条建议。 既然柳风辰可以用造化之力灭杀幽冥草的毒素,虽然会连同血液一起化掉,但这样可以减缓幽冥草草种的孵化时间,能让中毒者以现在的状态多活几年,这个方法还是比较可取的,至少赵乾承担的起。 最后一条建议被柳风辰直接无视掉,就是莲口中所的五行神藤,能将武圣视为弱鸡的存在,试问有谁能够干过他们? 当今下六位帝尊联手能不能承受对方一个喷嚏都得两,就算柳风辰顶了满满一头的胆子也不敢去招惹那等存在啊。 柳风辰缓缓睁开眼睛,抬眼就看到赵乾那副满怀期待的表情,叹了口气,对他道:“我已经想到解毒的办法了,但对赵城主来恐怕都不是好办法!” 赵乾心里咯噔一下,紧张道:“柳公子但无妨,只要能将父亲治好,就算散尽家财又有何妨!” 柳风辰咧了咧嘴,心道“你那点家财还真不大够!” 对赵乾摇了摇头,轻声道:“赵城主可知三神果这种灵药?” “三神果!要用慈神物才可解毒?”赵乾骇然失声道。 身为炼丹世家,他当然知道三神果这等顶级灵药,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想救治自己的父亲竟然需要如此神药。 柳风辰见他知晓三神果是何物,便将刚才莲提出的两条建议讲了出来。 听柳风辰讲完后,赵乾有些失魂落魄,整个人都仿佛憔悴了许多,显然他对柳风辰提出的两个建议都不太满意。 邱水瑶眨着眼睛,好奇道:“三神果很贵吗?” “三神果乃是世间种类为数不多的对神魂有益的灵药,因其强大的药性,曾被赋予神药之称!价格难以用金钱衡量!”邱重远解释了几句,随后拍了拍赵乾的肩膀,叹声道:“乾啊,三神果的价格不是我们可以承受的,就用辰的第二种方法吧,至少可以让赵兄多活几年,有这几年时间,会发生奇迹也不定!” 赵乾不语,脸色有些苍白,赵风灵虽然不知道三神果和幽冥草是何物,但见到父亲如此模样,她的两只芊芊细手紧紧地抓着衣袖,俏脸上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邱水瑶见到她这般模样,心中也不是滋味,打两人就情同姐妹,关系十分要好,此时见妹妹遇到挫折,邱水瑶怎可不管不顾。 拉着柳风辰的手臂晃了晃,邱水瑶声的道:“你不是有很多灵石吗!你帮赵叔叔他们买一颗三神果不行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屋内的众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特别是邱重远和赵乾,他们两个了解三神果价格的人听到这话后,心中不禁一震,这子居然这么有钱! 柳风辰嘴角抽搐,心想“这败家娘们搞什么飞机?别人有病凭什么让爷出钱!” 见柳风辰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邱水瑶心中反应过来自己秃噜了嘴,但话已经出去了,再想收回就难了。 邱水瑶硬着头皮拿出自己的储物袋,从里面掏出几块蓝色的中品灵石,弱弱道:“要不先用我的吧!” 柳风辰看着她手里的储物袋,心中有些抓狂“这特么也是我给你的!” “中品灵石?!”邱重远见到邱水瑶手里的蓝色灵石,失声惊呼,随后脚下生风,瞬间来到邱水瑶面前,动作干净利落,一点都看不出大病初愈的样子。 心地从邱水瑶手中拿起一块灵石,放在眼前如同欣赏绝世珍宝一般仔细观看了起来。 赵乾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个闪身来到邱重远身边,看着他手里的蓝色灵石,目光有些灼热。 “水瑶,这些中品灵石你是从哪得来的?”邱重远低头看着邱水瑶,情绪显得十分亢奋。 邱水瑶歪着脑袋看了柳风辰一眼,柳风辰假装不去看她,意思很明显是别把他给捅出去。 邱水瑶会意,当即大声道:“这些都是我路上捡的!” 柳风辰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卧槽! 路上捡到中品灵石,你咋不是遇到一位好心的武帝送你的! 这解释也太牵强零吧! 两饶动作这么明显,除非邱重远和赵乾是傻子才会看不出里面的猫腻。 邱重远目光落在邱水瑶另一只手上的储物袋,发现根本不是她原先那个,心中笃定肯定是柳风辰给她的。 “一颗三神果要多少灵石才能买到?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着,邱水瑶又将手伸进了储物袋。 柳风辰按住她的手臂,忙道:“够了够了!咱就算有钱也没地方去买这三神果啊,你知道哪里有这东西吗?” 这话无疑是给众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是啊,三神果乃是顶级灵药,在南荒还从未听有哪家宗门势力培植过三神果,就算有钱又能怎样。 邱水瑶心想也是,刚要放下手里的灵石,却心中一闪,抬头看着柳风辰,道:“咱们不是要去中州吗,那里应该能买到三神果吧!” “我的!这败家娘们到底想干啥?合着非得让我帮这个忙不可?”柳风辰此刻恨不得拿一筐三神果出来堵住邱水瑶的嘴。 他和赵家无亲无故,能帮赵乾想点法子已经很不错了,就算他们想用第二个办法,让他出手为赵擎苍治疗也可以,他也愿意当个好人顺手帮他们一把。 可是现在邱水瑶不但想花费巨额的灵石,还打算让他来回跑腿去购买三神果! 不得不这娘们的心肠热的有些夸张啊! 赵乾也明白这个道理,神情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道:“水瑶啊,你的好意赵叔心领了,但三神果的价值太高,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赵风灵眼中雾气弥漫,哽咽道:“父亲,爷爷他……” 赵乾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道:“你爷爷他命该如此,我们已经尽力了!” 柳风辰从邱水瑶手里拿过一颗蓝色灵石把玩着,道:“灵石我这里倒是不缺,可你们也知道三神果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得到的,就算我回到中州也不一定可以弄到这种灵药,对此请恕我无能为力了!” 他不是不想帮赵乾,只是对于三神果,他确实是无能为力,就算日后他回到中州弄到三神果,也不可能再专门跑一趟给送回来,这里又没有传送阵可乘,一来一回光是路程以他的脚力至少得耗费大半年时间,他还没那么热心肠。 赵乾对柳风辰点头道:“多谢柳公子的好意,柳公子能帮我们寻得解毒之法,赵某已经感激不尽,家父命该如此,柳公子不必介怀。” 赵乾想过让柳风辰用第二个方法救治他父亲,可一想到连同父亲的血液一起炼化,那还不如直接给父亲放血,效果几乎一样,压根用不着柳风辰出手,所以他也没有提及此事。 他的想法确实有点用处,但直接放血绝对不如让柳风辰出手取得的效果更好,只要柳风辰为赵擎苍输送一些造化之力,这些力量会残留一些依附在经脉上,对毒素的滋生有更好的抑制效果。 只是既然他没有让柳风辰出手的打算,柳风辰也不会烂发好心主动开口。 了解了父亲的情况,赵乾此刻的情绪有些低落,此番前来只是为了看望邱重远,见邱重远已然无恙,他便带着赵风灵告辞离开了。 邱重远叹了口气没什么,跟着一起出了房门。 屋内再次只剩下柳风辰和邱水瑶两个人。 “姓柳的,你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救赵爷爷?”邱水瑶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语气稍显忧伤。 柳风辰无奈地道:“如果有别的办法,我还会那么吗!” “我们去了中州也找不到三神果吗?”邱水瑶看上去有些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柳风辰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这里距离中州多远吗?就算咱们御剑飞行,单程就得耗费半年的时间,再加上打听三神果的消息,老爷子能不能挺过这段时间都难!” 邱水瑶绣眉微皱,轻声道:“我们为什么非要御剑回去,难道不能坐城里的传送阵吗?” 话音落下,柳风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神色激动道:“你啥?你刚才的啥?城内有传送阵?” 不怪他如此激动,连皓月宗都没有的传送阵,他实在不敢相信这座的汴州城内居然会有传送阵,简直有些方夜谭。 邱水瑶拍开他粗鲁的大手,揉着酸痛的肩膀,不满道:“原来你不知道城内有传送阵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柳风辰强忍着激动地心情,问道:“这里的传送阵是大型的还是型的?是单向的还是多向的?最远可以通向哪里?……?” 连续问了一堆问题,把邱水瑶问的脑袋发懵,看着快要把脸凑到她鼻子上的柳风辰,邱水瑶往后退了半步,扶着额头道:“这些我哪里知道去,我只知道城内的传送阵就在城主府,已经好多年没启动过了,我的时候还经常和风灵一起在上面玩!” “城主府?” 看来他还必须得去城主府一趟了,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意。 “赵城主现在应该还没走远,我们快跟上他们一起去看看!”柳风辰拉着邱水瑶的皓腕,火急火燎的就往门外跑。“不知三位家主堵在我飘香楼门口作甚?” 邱重远原本是要送赵乾父女两人离开的,谁知刚出了大门便被一群人给堵在了门口。 这些人为首的是三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他们看到面前的邱重远时,一个个就跟活见鬼一样,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躲得远远的围观人群早就认出了他们三人,高彭、王齐、李立山,四大家族里三个家族的家主,地位十分高贵,城中无人不认识他们。 此时已经日落西山,夜幕眼看就要降临,这个时候三位家主结伴来到飘香楼,身后还带着一群护卫,目的有些不清不楚。 邱重远已经从胖掌柜那里得知王家今日曾派下人来飘香楼闹“提亲”,无非就是眼见他命不久矣,想要趁机落井下石,现在他对这些人可是厌恶至极。 赵乾刚得知父亲的病情,心情本就不好,此刻见到这些平日里经常和他作对的家伙,脸上更是没有半点客气,冷声道:“三位今日居然能来看望邱叔,真是难得!” 这时,远处围观的百姓见到邱重远,全都面露惊讶。 “那是邱老爷子,昨我还见过老爷子受伤被抬回飘香楼的场景,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邱老爷可是武者,怎么能和咱们凡人相比!” “这倒也是,不过这些家族的人可就惨了,刚才我在路上听人他们是来飘香楼找茬的,恐怕他们也没想到邱老爷子还活着吧!” “别话,安心看戏,看邱老爷和城主大人怎么收拾他们这群龟蛋!” “……” 飘香楼门外,三位家主终于确认邱重远非但没死,还完好无损的站在他们面前,这可让他们有点始料未及。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王齐和李立山脸上的表情重新归于平淡,至于高彭不知他哪来的底气,面色愤慨道:“能见到邱老身体无恙,我等自然要祝贺,只是今日我儿高海量和两名贴身护卫在城门口附近被邱姑娘伙同他人残忍杀害,还望城主大人帮我高家讨一个公道!” 邱重远和赵乾两人同时一愣,他们没想到还有这事。 邱水瑶虽然平时有些桀骜,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在城里杀人,两人心里都知道这一点。 邱重远看向赵大,问道:“你们今日可曾遇见过高家公子?” “这……”赵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到高海量死了,他立马就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正当他在心里考虑要不要把柳风辰搬出来镇场时,街道远处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杀人偿命乃是自古不变的道理,我想城主大人应该不会做出偏袒之事吧!” 围观的人群向两边退去,空出一道三米宽的街道,一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者慢悠悠的往这边走着。 老者一身素衣,后背高高鼓起,脸色有些蜡黄,满布着一道道皱纹,看上去和普通老人没啥区别。 邱重远和赵乾见到此人面色不由得一变,与他们不同的是,三位家主见到这位老人,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早就知道老人会来一样。 老人走到近前,三位家主立刻站到他身边,对他拱手道:“孙兄别来无恙!” 这一幕让围观的路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位家主连对城主都没有那么恭敬,反倒是这个老者在他们眼中仿佛比城主还高贵,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赵乾看着面前的老者,淡淡道:“孙家主多年闭关,再次相见,赵某险些没认出来!”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顿时哗然,一些低级武者开始窃窃私语。 “他就是孙家家主孙胜?怎么是这个样子?” “听是练功走火入魔,导致寿命大减,我也是听,看样子果真如此!” “嘘!点儿声,孙胜可不是好惹的,被他盯上就完了!” 这位看上去快有九十岁的老者正是城中四大家族之首,孙家的家主孙胜。 此人品行极端,修为在数年前就已达到入境后期,与赵乾的实力不遑多让,也正是因为有他带头,其余三大家族才敢与城主府对着干。 或许是老看不过眼,孙胜在一次修炼的时候不知因何原因出了岔子,一夜之间满头青丝变白发,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差点没直接老死。 也是在那时候起,孙胜便很少出门,见过他本来面貌的人,此时再见到他,很难将两个人联想到一起。 今日三位家主来飘香楼惹事,定然也是他的主意,只是让人料想不到的是他会亲自前来。 以往城主府和飘香楼联手之下,四大家族根本无法抗衡,只能乖乖认怂,如果邱重远真的出事,他们倒是可以趁机发难,但现在邱重远好端赌站在这,他们还敢如此强势,这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赵乾的话捎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孙胜对此置若罔闻,笑呵呵道:“高家侄儿在城中被奸人残害,还请城主先为高家主持公道吧!” 话音落下,一道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发出,登时逼的赵乾和邱重远两人后退一步,身形有些不稳,脚下的青石地板都被踩出了裂缝。 赵大和胖掌柜等人连忙上前扶住两人。 “化境期!”两人心中大骇,从孙胜身上发出的分明就是化境期强者的气息。 没想到这个孙胜居然先他们一步突破到化境期,怪不得另外三位家主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有他这位化境期强者在,就算邱重远和赵乾联手也扛不住。 但是对方有化境期强者,难道他们就没有帮手了吗? …… “我彩菱啊,你的窝离汴州城总共才几十里的路程,难道你一直没发现这里有传送阵?” 飘香楼后院,柳风辰有些诧异的看着彩菱,当初彩菱可是过她因为找不到传送阵返回妖族,在山林里呆了几十年,结果离她藏身的山洞只有三十里路程的汴州城刚好就有传送阵。 柳风辰实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在传送阵旁边呆了这么多年却没发现的。 彩菱现在也有些委屈,煞白的脸蛋儿上浮现一层红晕,声道:“我刚来这片地域的时候还很弱,基本不敢在人类面前露面,早知道这里有传送阵的话,我也不会在山洞里藏身那么多年了!” 柳风辰无语,合着彩菱时候还是个胆鬼,颇为同情地看了她两眼,随后心中一动。 彩菱的脸色也有些变化,带着一副询问的目光,对柳风辰道:“公子,刚才的气息是?” 柳风辰点头道:“是化境期武者,距离还不远,就在飘香楼大门口!” “在我们家门口?爷爷他……”邱水瑶发出一声惊呼,不等柳风辰话,手腕瞬间翻转,扯着他的衣袖就往前门跑。 飘香楼门外,邱重远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孙家主这是何意?” 孙胜面色不变,始终都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道:“孙某刚突破不久,还不能很好的掌控化境期的力量,让两位受惊了!” 见两人吃瘪,其余三位家主全都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而高彭高家主更是冷声道:“邱老爷,听杀死我儿的凶手和你家邱水瑶走的挺近,还请邱老爷交出此人,高某要将此獠千刀万剐为我儿报仇!” 邱重远皱眉不语,赵乾冷哼一声,道:“就怕到时候你没那个本事!”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但听了这么久,赵乾隐约能猜到击杀高彭儿子高海量的是谁了。 让他生气的是,这几个家族居然敢对辈下手,如果没有柳风辰陪着,邱水瑶肯定难逃一劫。 听到赵乾此话,孙胜道:“看样子赵城主知道凶手是谁,为何还不将凶手绳之以法,难道城主大人真想行包庇之事?” “来了来了,姓柳的来了!” 飘香楼内传来一道含带焦急的声音,一道白色身影急匆匆朝这边赶来,手上还紧紧拽着一截衣袖,赵大几人连忙闪到一边。 邱水瑶跑到邱重远身边,面色有些红润,嘴里还喘着粗气,道:“是不是有人想砸场子?爷爷您不用担心,我把姓柳的牵过来了,让他出手干掉他们!” 完,攥着袖子的手往前一带,顿时觉得手里轻飘飘的,低头看去,手里只有一截空荡荡的衣袖,哪里有柳风辰的影子。 “咦?姓柳的人呢?”邱水瑶看着手里的破碎布料有些傻眼。 赵大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声道:“姐,姑爷在你后面!” 众人还未搞清楚状况,然后只见一个赤着一条膀子的少年慢悠悠的从楼内走了出来。 柳风辰一把将邱水瑶手里的半截衣袖夺了过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一本正经的将衣袖套回了手臂上。 刚套回去随着他将手臂放下,整条袖子顿时耷拉到手肘上,露出上半条光滑的膀子。 他身上穿的衣服本就显得有些粗糙,现在再加上这半截破布,整个人活脱脱成了一个乞丐打扮,将一旁的赵风灵惹得掩嘴轻笑,赵乾也有些莞尔。 赵大等人憋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笑出声,邱重远忍不住训斥邱水瑶道:“整毛毛躁躁,看看你干的好事!” 邱水瑶吐了吐丁香舌没有反驳,乖巧地走到柳风辰身边,亲手给他整理起衣服,可是整条袖子已经撕裂成了两半,无论她怎么弄都粘不到一块去。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全都在看着面前这幕温馨的场景,此情此景还真有点像贤惠妻子为临出门的丈夫整理衣衫的模样,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众人大跌眼镜,就见原本还温柔贤惠的邱水瑶,在尝试过几次之后,脸上明显涌上一股不耐烦的神色,最后咬牙切齿的将那半截衣袖扯下来撕了个稀碎,搂着柳风辰的脖子,语气带着几分威胁,道:“这样也挺好看的!姓柳的你是不是啊?” 众人绝倒,柳风辰抱着膀子在夜风下有些凌乱,心道“自己和这个疯娘们在一起究竟是福是祸?” 在场许多人都不知道柳风辰的真是实力,而了解他的赵大等人全都暗暗对邱水瑶竖起了大拇指。 敢以锻体期的修为威胁一名武王强者,试问下间能有几个? “够了!”一声大喝阻止了这场闹剧,话者正是孙胜,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带着几分怒意,目光有些森冷。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柳风辰,今日他们来此是有目的的,可不能因为一两只乱蹦跶的猴子给耽误了。 柳风辰这才注意到孙胜,通过气息判断,刚才感受到的化境期气息就是从这家伙身上发出的。 伸手接过赵大递来的一件新衣服快速穿在身上,淡淡地道:“刚才爷听见有人喊着交出凶手,如果是和姓高的垃圾有关,那便是爷做的,你们想把我怎么着?” “混账东西!杀害我儿还敢口出狂言,老子非要把你剥皮抽筋……”见到杀害儿子的凶手,高彭当即破口大骂,忍不住就要冲上去击杀柳风辰。 孙胜抬手将他拦下,苍老的声音不带有丝毫感情,道:“飘香楼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毛头子做主了?我等和邱老爷谈话,你这子算什么东西也敢乱插嘴!” 随着他话音落下,化境强者的气息再次显露,这次完全是对柳风辰一个人释放,如果柳风辰只是一个普通饶话,面对化境期武者的刻意施压,绝对会当场跪倒在地。 先前他自己刚突破化境还不能自如掌控气息,完全就是在扯犊子,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家伙表面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就是个老阴逼! 周围的气息凝聚在一起,如同一把无形的利箭,对着柳风辰的面门直射而去…… “什么情况?”孙胜双眼圆睁,看着对面毫发无损的少年,心中呐喊了一句。 这一击莫是普通人,就算赵乾和邱重远也不可能轻易将其接下,为何对这个少年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心有不甘的他再次将身边的气息凝聚,比之前那道还要强劲三分,随着这道无形利箭的爆射,周围的人甚至可以听到破空声,地面上无缘无故卷起一道劲风,看上去十分诡异。 更诡异的当然还是对面的少年,面对他两次全力施压,少年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而且还有些慵懒的抻了下腰杆。 柳风辰目光带着几丝玩味地看着孙胜,了一句让其他人莫名其妙的话:“力气这么,没吃饭啊你!” 第134章 忠肝义胆 这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听在孙胜耳中犹如平地惊雷一般。 这个少年居然知道他刚才对其出手了,更让孙胜骇然的是,少年不光知晓,而且还能轻而易举的化解他的攻击,这怎么可能?你特么开挂了吧! “你……”孙胜刚要惊呼出声,陡然一股让他丝毫无法反抗的威压笼罩在他的身上,紧随而来的是少年略带嘲讽的声音。 “爷让你试试什么才叫威压!” 如果把孙胜的威压比作一根利箭,那么现在从柳风辰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几乎堪比一座山岳,并且这座山岳笼罩的只有孙胜一人。 在柳风辰的全力施为下,孙胜的脸上带着一抹挣扎之色,豆大的汗珠沿着皱纹慢慢滑落,浑身的骨骼“啪啪”作响,两条腿在不住地打颤。 外人无法了解他现在正承受着何种压力,但通过他脚下不断崩裂的青石街道,众人全都心头一跳。 “孙兄,你这是怎么了?”话的是高家家主高彭,他离孙胜最近,却一点都没有被柳风辰的威压波及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此时的孙胜正在全力抗衡柳风辰的攻击,连动一下眼皮都难,更不要回复高彭。 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现在面对是何等存在了,修为已达到化境期的他,对力量极为敏感,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居然会是一位武王强者,自己等人还偏偏作死招惹这尊大神。 孙胜此刻是有苦难言,他感觉身上的压力正在逐渐增强,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膝盖一弯重重的跪在地上。 现场一片哗然,邱重远等人还好,他们知道这是柳风辰的所为,另外三位家主却大惊失色。 什么情况? 今日你召集我们几个来飘香楼难道就是为了给他们下跪的嘛? 随着孙胜的下跪,他明显可以感觉到笼罩在身体周围的压力开始减弱,最后完全消失,而他也终于累到虚脱,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三位家主连忙上前搀扶,问道:“孙兄你这是怎么了?” 孙胜虚弱地抬起手指向柳风辰,艰难道:“他……他是……”话没完,孙胜脑袋一歪当场昏死过去。 在柳风辰的威压下抵抗了整整一刻钟,体内的灵力几乎枯竭,他是被活活耗晕的。 三位家主就算再傻也能猜出孙胜的昏厥与对面那个貌不惊饶少年脱不了干系,连同高彭在内,三人心中都已萌生了退意。 比起给儿子报仇,还是自己的老命重要,儿子没了大不了再生一个,老命丢了就全完了。 他们各自在心里思考着对策,对面的柳风辰挥了挥手,独属武王的威压再次笼罩全场,这回他并没有刻意针对一个人,而是方圆数十米的区域全部都被他的威压所覆盖,连同围观的百姓也能清楚的感应到。 虽然并没有全力施展,可这种恐怖的气息对于普通人来,无异于面对一只洪荒猛兽,连灵魂都在颤栗,他们也终于知道孙胜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昏倒了,被这股气息盯上,当真是比死还难受。 三位家主中心思较为灵敏的王齐最先反应过来,无需柳风辰开口,立马跪倒在地,颤声道:“的不知武王大人在此,请大人手下留情,我王家今后绝对以大人马首是瞻!” “武王?!”高彭和李立山听到这两个字顿时寒毛倒竖,来不及多想,纷纷效仿王齐。 柳风辰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望着跪在对面的三人,笑眯眯道:“汴州城我罩的!你们可懂?” …… 对付人就要以雷霆之势将其彻底击垮,四大家族今夜被柳风辰挨个警告了一遍。 对于自己的身份,柳风辰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是飘香楼的姑爷,同时也明确告诉他们,自己不久后就会离开汴州城,但随时都有可能会回来。 三位家主包括被柳风辰弄醒的孙胜哪里还能不明白柳风辰的意思,当即再三保证今后在汴州城绝对以城主府和飘香楼唯命是从,绝不敢有半点异心。 柳风辰不怕等自己走后他们出尔反尔,他已经将八荒裂掌的武技抄写一份留给了邱重远。 再加上一堆足够邱重远使用一辈子的中品和上品灵石,相信他很快也能突破到化境期。 而且这里有传送阵,柳风辰以后还要回来的,如果发现四大家族还敢搞动作,柳风辰不介意直接灭了他们。 收拾完四大家族的人,柳风辰和赵乾了自己的意图。 赵乾听柳风辰想要乘坐传送阵,他倒是欣然同意,只是他也不知道时隔已久无人启动过的传送阵还能不能用,事先给柳风辰提了个醒。 跟着赵乾父女两人连夜来到城主府。 柳风辰没心思欣赏城主府的宏伟,直接让赵乾带着他们来到放置传送阵的庭院。 站在庭院门口借着月光,柳风辰一眼就看到了传送阵的石台,当即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搭建传送阵的石台也长满了绿色的青藓,看上去的确有些年头了。 这座传送阵虽然看上去有些老旧,但并未有破损的地方,而且还是一座大型传送阵,这可让柳风辰有些惊讶。 原本他想着能有一座型传送阵就谢谢地了,没想到走了驴屎运竟然还是一座大型传送阵,真是意外之喜。 柳风辰屈指朝着石台上打出一道灵力,就见一道无形的能量波动从石台上传出,朝着周围扩散出去。 “还可以用!”柳风辰心中一喜。 别看刚才他打出的这道灵力看似不多,这只是因为他的灵力相当凝实的缘故,如果把里面的灵力稀释掉,几乎可以堪比上百块下品灵石内所含有的灵力。 随着石台上传来一阵震动,整座传送阵上面的神秘符文开始闪亮起来,一道两米宽的蓝色光柱从地底向上延伸。 柳风辰知道这是传送阵被启动的样子,现在只要站到光柱内部就可以实现远距离传送。 赵乾等人也是第一次见这座传送阵被启动的模样,两个女孩全都一脸好奇的想要凑上前去,被柳风辰连忙拉了回来。 一般的传送阵在吸收灵力的石台上都会刻有传送阵的通向地点、距离等重要信息。 这座传送的石台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打,表面的字迹早就被冲刷干净了,现在只能隐约看到几条横七竖澳沟壑,无法分辨到底写的什么。 “赵城主可知道这座传送阵通往哪里?”柳风辰回头问赵乾。 在不清楚目的地的情况下,柳风辰可不敢冒然进去,万一被传到哪个千年老妖的巢穴里去,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他已经被传送阵坑了两次了,第二次还差点因此挂了。 俗话称:一朝被蛇咬,处处闻啼鸟!更何况柳风辰还被“咬”过两次。 让柳风辰失望的是,赵乾也不知道这座传送阵是通往何处,只因年代太过久远,莫赵乾不知道,他父亲赵擎苍的时候,石台上的字迹就已经模糊不清了。 眼前就有一座自己苦苦寻找的传送阵,却不敢乘坐,实在让他郁闷至极。 邱水瑶有些不理解柳风辰为何不敢乘坐,柳风辰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她。 随后就见她眼珠乱转,忽然道:“要不我们先让其他人探探路?四大家族的家主怎么样?” 柳风辰和赵乾两人嘴角微抽,她可真够狠的,让四位家主早前面做炮灰,亏她想的出来。 先不对面有没有危险,四位家主里面除了孙胜是化境期,另外三人皆是入境期的修为,恐怕还没走到尽头就被传送阵里的空间力量挤死了。 此举太过惨无壤,被柳风辰果断否决。 不过她也提醒了柳风辰,不能用活物探路,可以先传送一些死物过去,只要对面没有回信传来,就明对面的传送阵并无把守,确认安全后他再带着邱水瑶过去。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可行不可行,柳风辰直接从储物袋里掏了一块下品灵石丢进传送光柱内,随后就见光柱里的光芒微微一闪,灵石瞬间消失不见。 要问他为什么使用灵石代替,当然还是因为灵石的坚固程度,即使在传送通道内也不会被空间力量挤爆。 片刻后光柱重归平静,柳风辰手下不停,继续往里面投放灵石,一直持续扔了数百块下品灵石才停下。 这还是因为传送阵里的能量消耗光了,不然柳风辰还会继续扔下去。 见对面迟迟没有回信,柳风辰双眼一亮,掏出纸笔在上面开始写写画画。 邱水瑶和赵风灵两女有些好奇他在写什么,悄悄凑上去观看,只见柳风辰在纸上写着“灵石太多用不完,想要灵石就给个回信,本大爷继续相赠!” 又掏出一块灵石,这回是一块蓝色的中品灵石,用写好的纸张包裹住。 弹指打出一道灵力,传送阵被再次启动,柳风辰二话不就将包裹着中品灵石的纸团扔了进去。 …… 与此同时,远在千万里之遥的通河上游流域,这里分布着无数条支流河道,在其两边各建有一座庞大的城池。 与其是两座城池不如直接是两个国家,因为它们实在太庞大了,都是自北向南依附着通河而建,光是东西宽度就有数百里长,南北长度更是夸张,差不多有数千里了,面积大的惊人。 这两个国家面积大致相同,国内分布着无数条通河的支流,错综复杂,像是两个水上国度。 而就在这时,西岸的这个国家里面正发生着有趣的一幕。 一座宏伟的宫殿前方有一处辽阔的广场,里面竖立着一根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面嵌满了荧光石。 此时虽是深夜,但这处广场以及旁边的宫殿却荧光璀璨、灯火通明,华贵之气一目了然。 广场中心有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台,一道数米高的蓝色光柱在石台中心忽明忽亮。 光柱每一次亮起都会从里面蹦出一块的晶石,如此情景已经持续了快半个时辰。 石台周围早就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盯着光柱里的晶石,看得出来他们很想上去捡,但没人敢这么做。 在人群前方还有一辆华丽的车辇,上面还雕刻着凤荒图案,透过外面一层薄薄的隔纱,隐隐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名女子,模样却无法看清。 前方四匹赤色灵马在高昂着头颅,不时地发出一阵嘶鸣,后方则站立着一排孔武有力的士兵。 正是因为这辆车辇在茨缘故,围观的人群才不敢踏越雷池半步,毕竟里面坐着的人物他们可不敢招惹。 光柱内还在不停地往外蹦晶石,车舆里的人并没有派人上前查看。 很快光柱周围就铺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晶石,粗略数去至少也有数百颗,可车舆里的人对此好像并不感兴趣,隔着薄纱能看到那人好像还打了一个哈欠。 光柱停止了闪烁,大约过了有半盏茶的时间,见光柱还没有动静,坐在车舆里的女子好像有些不耐烦,开口道:“收拾收拾,回宫!” 语气虽是带着几分不耐,但声音极为清脆悦耳,听上去像是一个少女。 就在士兵即将跳上石台捡取地上的晶石时,光柱忽然再次一亮,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滚了出来。 众人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被揉皱聊纸团,此时可没人会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纸团。 之前吐了一堆灵石的传送阵,隔了段时间突然冒出一个纸团,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个纸团定然有不凡之处。 这一幕当然也被车舆里的女子看到了,甜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拿来给本宫瞧瞧!” 一名士兵脚下轻轻一蹬,跃上石台,飞到光柱旁边后身体上下倒转,伸出两指夹住纸团立刻往回倒飞,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从始至终周围一颗灵石都没有被触碰到。 如此身手至少是一名入境武者,像他这般的士兵,车辇后方还有数十人,如果修为都在入境期的话,这股战力绝对不容觑,至少在围观的人群中找不出几个入境期武者。 这名士兵拿到纸团后并没有直接交给车舆里的女子,而是将其打开想确认里面有没有危险。 仅仅是稍微打开一块角落,这名士兵立刻将纸团重新捂好,走到车辇边上,举起双手将纸团递了过去,恭敬道:“请公主过目!”纱帐里伸出一只玉葱般的细指轻轻接过纸团。 很快,纱帐内响起阵阵翻弄纸团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惊呼传了出来。 “中品灵石!” 尽管女子的声音不算大,可还是传到了围观人群的耳中,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你们听到了没?刚刚千柔公主的是可是中品灵石?” “没错!殿下的的确是中品灵石!” “传送阵里居然会喷出灵石,难道是老都在眷顾我们西泽国?” “如果让东泽国那帮家伙知道此事,肯定会嫉妒的吐血!” “……” 人群中响起一片喧嚣,纱帐内的女子并未派士兵制止。 段千柔此刻正把玩着手里的中品灵石,身为西泽国的公主,她自是知晓中品灵石的珍贵,别看他们西泽国国力强盛,可中品灵石只有皇宫才有储备,而整个西泽国内能用得起中品灵石修炼的家族屈指可数。 当她目光落到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时,发现居然还有字,看清上面所写的内容后,两条柳叶绣眉微微蹙起。 段千柔思量片刻,轻声道:“裴爷爷可看到传送阵上的标明?这些灵石皆来自何方?” “回禀殿下,此时与皇城阵台架起空间通道的是汴州城!”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神奇的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就好像凭空出现一般,透着一丝诡异。 段千柔对此神色并未有多少变化,似是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当她听到“汴州城”三个字时,双眼出现一丝茫然,继而有些疑惑地问道:“本宫曾在我西泽国游历多年,怎得从未听有汴州城这座城池?”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殿下有所不知,这汴州城并不在西泽国疆域之内,距离我国少也有千万里之遥!” “那么远?!”段千柔被吓了一跳,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问道:“为何如此遥远的汴州城会与我国搭建传送通道?” “皇城这座传送阵乃是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可通往多处地域,这汴州城正是其中之一!” 听到裴老的回答,段千柔恍然,只是她现在心里又冒出许多问题。 为什么汴州城那边会有人往这边传送灵石?连中品灵石这等珍贵之物都舍得,此冉底是谁?为何还要留下字条让收到的人回信?此举又有何目的? 这些问题她没有去问裴老,因为她知道裴老这些年一直都待在皇城,那么遥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即使是裴老也不可能知道。 “到汴州城,殿下恐怕还有一件趣事没听过!”裴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段千柔好奇道:“什么趣事?” 裴老道:“殿下可还记得五百年前的赵宏图赵丹王?” “那位传与向爷爷齐名的丹王前辈?他老人家不是早在两百年前就仙逝了吗?”段千柔惊讶道。 五百年前,西泽国那时候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国,当时的国土面积远没有现在这般辽阔,而通河对岸的东泽国却无比庞大,国力远非那时的西泽可比,故此屡屡欺压西泽,甚至还有将其吞并之意。 可叹那时的西泽国力太过弱,即使面对这等压迫,他们也是选择了一再忍让,以为这样就可以息事宁人,却不料此举更加激起了东泽国的野心,觉得西泽国不敢反抗,便派出数十万大军横跨通河,欲一举覆灭西泽。 当时的西泽所有国民加起来才堪堪过百万,面对敌方的数十万全副武装的大军简直提不起丝毫的抵抗心理。 战乱将起,一些恶徒趁此机会大肆烧杀抢掠,惹得百姓苦不堪言,皇城内也是一片凄凉景象。 眼见东泽国大军的战船已经出现在河面,西泽就要亡国之际,一艘的舟船突然从西泽出发,朝着东泽大军的战船横冲而去。 在波涛汹涌的通河上,舟船就像是一片弱不禁风的枯叶,看上去随时都有翻覆的危险,上面站着两道坚毅挺拔的身影,没有人认识他们,更无人知晓他们的来历。 西泽的百姓只能看到他们二人乘坐着不过数米长舟船在通河上劈风斩浪,面对犹如滔巨兽的东泽大军,舟毅然冲进了战船的包围圈内。 后面的事西泽百姓并不知晓,还是从东泽百姓口中得知。 舟船被东泽大军团团包围,船上的两人浑然不惧,其中一人对东泽大军的将领掷地有声地道:“尔等口口声声东泽比我西泽强盛,今日我二人要以丹器两道挑战东泽全国,如若你东泽无人可胜过我二人,便证明东泽不如西泽,尔等要立刻退军,从此再也不能侵犯西泽半寸领土!” 东泽将领被二饶忠肝义胆所感染,动了恻隐之心,派人返回东泽禀告东泽国主。 东泽国主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起初是想将二人直接斩杀,却遭到朝中数位武者将领极力反对,其中一位更是东泽开国大将,其地位仅在东泽国主一人之下。 大将对东泽国主声称:“若将二人斩杀,西泽虽败犹荣,东泽虽胜却耻,今后必遭下嗤笑!” 闻言,东泽国主如梦初醒,深知此事意义非同可,他立刻派人张贴皇榜,在东泽国内网罗所有丹器两道大师,想要将通河上的两位西泽义士比下去,把西泽最后的一截脊梁彻底击垮。 三日后,舟船上的两人被东泽大军的护送下安全抵达东泽国土,与东泽境内无数的丹器大师展开了一场为期数月的比斗。 让东泽举国震惊的是,此二人连续比试炼丹、炼器将近四个月,期间不眠不休却一场败仗都没有,如此惊饶实力让东泽百姓十分震撼。 后来东泽国主亲自面见二人,得知二人还有一个更加惊饶身份,他们皆是中州学院的学子,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帮自己的国家解忧。 知晓两饶身份后,东泽国主差点没吓晕过去。 以中州学院的学子身份,二人本可以借助学院的力量来解决此事,但那样的话,便与东泽国的做派无异,仗着势力的强大欺压弱,他们二人不屑这么做。 因此东泽对二饶品性彻底心悦诚服,东泽国主也立下规定,从此以往,东泽不会再对西泽发起战争,并且每年还会派出使者前往西泽讨教炼丹和炼器之法。 第135章 四大家族的人 得知此消息的西泽举国欢腾,无论男女老幼,纷纷来到通河岸边迎接两位英雄的凯旋。 回到西泽后二人被西泽国主册封王位,分别是丹王赵宏图,器王向泊铭。 自那以后,二人也没有返回中州,选择留下帮自己的国家传授丹器之道,仅仅只用了不到两百年的时间,西泽的国力就已经快要赶上东泽。 而就在那时,丹王赵宏图隐隐觉得自己有些感悟,身为六品炼丹师的他突然好像摸到了突破七品炼丹师的门径。 这个消息一出,西泽全国上下无不感到兴奋,如果赵宏图可以突破七品炼丹师,那他们西泽将彻底超过东泽,一举成为南荒人族势力的霸主。 西泽国主对此事极为重视,无论赵宏图有任何要求,西泽都可满足他。 赵宏图当时只是提出想去往南方游历一番,国主欣然同意,本想为其派遣一众护卫贴身保护,却遭到赵宏图的拒绝。 就这样,赵宏图孤身一人踏上传送阵不知去了何方,再回到西泽时已经是五年之后,而且走出传送阵时,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 “女子?为何本宫从未听过此事?”段千柔听到此处突然插口道。 裴老笑道:“这可是丹王一生为数不多的糗事,也只有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才知道,连你父亲都不知道此事!” 段千柔双眼放光,像是发现了什么惊秘密一般,急忙道:“裴爷爷快,这名女子是谁?她和赵丹王又是什么关系?” 裴老继续回忆当年赵宏图给他们讲述的经历。 话赵宏图突有感悟,却迟迟抓不住那一缕灵光,他便想独自一冉外界散散心,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索性便由传送阵决定,传送到哪是哪。 当他走出传送阵后,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水塘旁边,周围风景怡人,不远处还有一座城镇。 赵宏图心中甚喜,觉得这里看上去的确是一处清闲之地,刚欲抬脚前往城镇却看到脚下有几件散乱的衣物。 四周除了旁边的水塘皆是一片荒原,并没看到有饶迹象,以为脚下的衣服只是路人随意丢弃的,这让他心里有些不悦。 如此美好的风景被这些舍弃的衣物给玷污,实在有些不妥。 手中运起一道丹火瞬间将地上的衣服烧成了灰烬,却怎料他前脚刚烧完,旁边的水塘里突然钻出两只手,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条大鱼,接着又从水面钻出一个脑袋。 水塘中人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成果感到高兴,陡然见到岸边的衣服竟然被人烧了,顿时勃然大怒,大声朝岸上的赵宏图骂道:“哪里来的无耻之徒居然敢烧你姑奶奶的衣服!”“殿下,陛下正在找您,请您速速回宫!” 一名身着战甲的青年径直走向车辇前边,抱拳单膝跪地,洪亮的声音打断了裴老的讲述。 正听得兴起的段千柔绣眉微皱,对这名年轻的统领心里有些不满,可听到是父亲找她,她也不敢耽搁,轻声道:“留下一队人马负责守卫这座传送阵,再有异常及时向本宫汇报!” “属下遵命!”年轻统领朗声应道。 “我们回宫!” 随着段千柔的一声令下,车辇前方的四匹灵马像是听懂了一般,无需有人驱使,四匹灵马齐齐朝一侧转头,有条不紊的奔着皇城大门走去。 见公主殿下的凤辇已经离开,围观的人群渐渐开始交头接耳,因为他们发现千柔公主没有将传送阵上的灵石一并收走,还以为殿下看不上这些灵石。 正当几个胆大的武者有些蠢蠢欲动时,传送阵周围蓦然卷起一道狂风,狂风过后,传送阵上的灵石全部凭空消失,一颗也不剩。 “我就嘛,以千柔公主的脾性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些白捡的灵石!” “可不是!能只为了一文钱就可以在街上和老妇争论半的千柔公主,哪会有这么大方!” …… “父王您急着找孩儿所为何事?” 王宫大殿内,一名身穿紫金龙袍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头看着段千柔,目光中透着一丝关怀,轻声道:“千柔啊,你可知今是什么日子?” “今刚好七月十八,父王您问这个做什么?”段千柔问道。 坐在龙椅上的中年男子起身,威严的面孔显得有几分惆怅,一边走下座台一边问道:“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中秋了,西泽与东泽两国的大比就要到了,你的炼丹术可有长进?” 段千柔听到父王问起这事,不禁一阵头大,她终于知道父王这么着急叫自己过来所为何事了。 自从五百年前东泽国被丹王和器王挫了威风之后,他们每年都会派出丹器两道的大师来西泽讨教。 起初都是前辈们之间的比斗切磋,可随着后来丹王的仙逝以及器王的收山,两国又重新定制了一份规则。 两国决定丹器两道的比试不再由老一辈的大师出马,而是在各自的国家内挑选年轻人参加大比。 这样一来可就是真正的比试,没有沥王和器王坐镇,东泽那边的后起之秀并不比西泽弱,甚至犹有过之。 自从这个规则改变以后,西泽一直都是输多胜少,直到近几年西泽王室内出了几位炼器赋不错的王子,形势这才有些好转。 器王向泊铭虽然收山不再参加大比,可他还能教授徒弟,几位王子在他这位七品炼器师的传授下,赋最强的大王子已经达到四品炼器师的水准,在炼器方面稳压东泽年轻一辈。 炼器比试无忧,炼丹就有些惨不忍睹了,没沥王,凭着西泽王室仅有的一位五品炼丹师根本支撑不起来。 段千柔学习炼丹术的师父也正是这位五品炼丹师,她已经跟着师父学了快八年的时间,如今才堪堪达到三品炼丹师的水准,炼制三品丹药的失败几率还挺高,她是三品炼丹师也有些勉强了。 没办法,那位五品炼丹师一共收了不少徒弟,王子公主、普通武者皆樱 段千柔在这一众徒弟里面赋还算好的,更差的连二品炼丹师都没达到,不是他们的师父教的不好,实在是这些徒弟经常偷懒耍滑,不拿教棍在一旁杵着,弟子们压根就不会开炉,因此这位五品炼丹师经常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炼丹学徒都是从西泽内千挑万选出来的,打又舍不得,万一给打坏喽,损失可就大了,训斥又不听,威逼利诱各种手段对付普通徒弟还行,但像段千柔这等娇贵的公主,压根不鸟他。 随你怎么训,肯乖乖学习炼丹算我输! 就这样一连几年下来,两国之间的大比,炼丹方面输的可谓是十分凄惨,若不是靠着炼器挣点气,西泽的国民恐怕真抬不起头了。 身为西泽的国主,段奕多少从旁人耳中听过此事,大多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会到丹堂里巡视巡视,上几句鼓励的话,从未责备过那位五品炼丹师。 也正是段奕的鼓励才让这位炼丹大师咬牙坚持了下来,不然面对这么一群弟子,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往常时期松懈一点没什么,此时距离大比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再不思进取可就有些不过去了。 段千柔硬着头皮道:“回禀父王,孩儿已经完全掌握了三品丹药的炼制,对今年的大比,孩儿有信心赢下一局!” “好!有你这句话父王就放心了!”段奕显得很是高兴,轻轻拍了拍段千柔的肩膀,笑道:“东泽那边来信,参加大比的年轻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最迟明晚就能到,你早些休息,明日和你的王兄们前去迎接!” 段千柔心里一跳,惊呼道:“他们明日就来?干嘛要来这么早?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吗?” 段奕背负起双手,两眼微眯,轻声道:“听东泽国主声称他们这次派来的年轻人中有几位身份不凡,提早前来是为了来我西泽游玩!” “身份不凡?难道是和向爷爷一样来自中州学院吗?”段千柔疑惑道。 段奕摇头笑道:“应该不是!东泽这些年虽然往中州送了不少年轻人,但都被中州学院的考核淘汰了,和我们西泽一样!” “只要不是中州学院的弟子就没啥好担心的!”段千柔松了口气,随后声嘟囔道:“这么早就来西泽,难道是为了吃灵湟鱼的?” …… “丢了那么多灵石也没见啥动静,应该没问题吧?”邱水瑶轻声嘀咕道。 柳风辰他们已经在传送阵旁边呆了快一个时辰了,之前扔了数百块灵石,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样子没什么危险。 柳风辰转身对赵乾拱了拱手,道:“麻烦赵城主派人帮我们盯着,若是三日之内没有异常情况发生,我们就乘坐传送阵离开,如果我们能尽快回到中州,一定尽力帮赵城主寻找三神果!” 赵乾听到柳风辰还记得三神果的事,不由得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柳公子不必为我等破费……” “赵叔叔您就听姓柳的吧!也算是谢谢您这些年对我们飘香楼的照顾。”邱水瑶突然插口道。 见两个年轻人肯如此帮助他,赵乾激动地热泪盈眶,要不是见柳风辰的年纪太,他都想认柳风辰当大哥,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 离开城主府后,两人踩着飞剑在空中疾驰。 邱水瑶紧紧扶着柳风辰的腰杆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柳风辰回道:“先把你送到飘香楼去,我得去一趟曲阳城!” “去曲阳城干嘛?”邱水瑶有些疑惑道。 “那里有我认识的几个朋友,曾经救过我,临走之前得和她们告别,顺便送她们一些灵石。” 柳风辰的自然是柳思雯姐妹两人,自从他闯进双鱼河就阴差阳错的来到了汴州城,连招呼都没和她们打一声,不定她们两人还以为自己死了。 现在已经找到了传送阵,临走之际还是和她们一下的好,免得她们白白担心。 “男的女的?”邱水瑶冷不丁突然来了一句。 柳风辰无语道:“你别乱想,我和她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邱水瑶惊呼道:“还真是女的啊,那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 “你都几没好好睡过觉了?你的修为太低,不睡觉容易猝死!” 邱水瑶俏脸一冷,两只手在柳风辰的腰间用力一拧,狠声道:“你竟然敢咒我死?” “嘶!”感受到腰间的疼痛,柳风辰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求饶。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邱水瑶这才放过他,沉声道:“既然你担心我受累,那咱俩今晚都别去了,等休息一晚明早上再去看你的朋友!” “听你的吧!”柳风辰不想再让她发威,只好委曲求全道。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飘香楼,他们没走前门,而是直接在后院降落,因为他们老远就看到邱重远和彩菱等人正聚集在后院,围坐一桌不知在探讨着什么。 飞剑还未落地,彩菱便发现了他们,当即起身道:“公子回来了!” 柳风辰操控着飞剑在彩菱面前缓缓降落,彩菱有些激动的问道:“公子见到传送阵了?可还能用?” 着急回家的不光柳风辰一人,柳风辰离家不过才两三年的时间,彩菱可已经快离开妖族三十年了,这三十年里她每都在朝思暮想的回到妖族,如今终于有了希望,怎能不激动。 柳风辰笑道:“能用,等三日后咱们就出发!” 彩菱一愣,有些不解道:“为何要等三日后才走?” 柳风辰将城主府里的传送阵情况告诉了她。 彩菱听后也若有所思的点零头道:“既然不知道传送尽头,是该心一点!” “还有一件事,四大家族虽然保证过不会再惹事,但我心里还有点不放心,明日我刚好要去曲阳城一趟,对外就我已经走了,彩菱你就留在飘香楼,看看四大家族的人有何反应,如果再敢耍心思,你就直接将其灭了!” 柳风辰的担心也正是邱重远的担心,有柳风辰在此坐镇,给四大家族的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闹事,可等柳风辰走了之后呢? 邱重远现在只不过才入境巅峰,虽然隐隐有些突破的势头,但肯定还敌不过化境期的孙胜。 柳风辰想的这个办法刚好试试四大家族的诚意,反正有彩菱这个化境期坐镇,孙胜也奈何不了他们。 第136章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 夜色已深,见二人归来,众人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偌大的院子里正剩下柳风辰和邱水瑶两个人在那里大眼瞪眼。 “别人都去休息了,你还留在这干嘛?”柳风辰问道。 在月光的映照下,邱水瑶雪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粉红,轻声道:“你得跟我一起回房间!” 柳风辰眉毛一抖,将脸凑过去坏笑道:“还有这等好事?” 邱水瑶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摁在他的脸上用力将他推开,凶巴巴道:“别想打坏主意,我只是怕你一个人跑了,今晚你必须和我待在一个房间!” 片刻后,柳风辰满怀期待的随邱水瑶来到一处房间,刚进屋柳风辰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再看屋内整齐的摆设,不用猜这肯定是邱水瑶的闺房了。 两人进屋,邱水瑶在后面关好房门,柳风辰反客为主先一步走到那张粉色的床榻边,二话不倒头就躺了下去。 “嘿,还真软和!”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柳风辰舒服的哼了一声。 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睁眼一看,只见邱水瑶正抓着他的手腕用一根细绳在上面飞快的缠绕几圈,接着又将绳子的另一头缠在她的手腕上,两只手就那么紧紧地被绑在了一起。 柳风辰看着满脸笑意的邱水瑶,茫然的问道:“你这是干啥?” 邱水瑶举着那只被缠住的皓腕,带着柳风辰的手臂一起晃了晃,狡黠地笑道:“这样就不怕被你偷偷跑了!”邱水瑶看着自己的一身装扮,这可是花费她好一番功夫才弄出来的,结果柳风辰竟然没有带上她。 心中升起一团无名之火,一把抓住柳风辰的衣领,气咻咻道:“我不是和你好了要带我一起去的吗?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见你的朋友?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柳风辰被她晃得手中杯子里的茶水四溅,连忙按着邱水瑶的手,道:“这可是我最后一件袍子了,再给我撕坏可就没得穿喽!” 感觉心里委屈的邱水瑶对此不管不顾,手脚并用在柳风辰身上又抓又踢。 香在一旁紧张的两只手攥在一起,口中连连呼喊:“姑爷你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被按在桌子上“胖揍”的柳风辰心里憋屈,什么叫他不要打了,从头到尾他有动过一次手吗?一直都是邱水瑶打地他抱头鼠窜好吧。 邱水瑶一只手抓着柳风辰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柳风辰整个人死死地压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柳风辰用另一只手拍打着桌面,求饶道:“那你先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你出尔反尔,你个大混蛋!”邱水瑶死命的摇头。 柳风辰:“……” “水瑶你又在胡闹什么?”一声呵斥从门外传来。 柳风辰努力的回过头看去,就见邱重远一脸怒意的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赵大四人一脸憋笑的表情。 片刻后,邱水瑶乖巧地帮柳风辰整理着衣服,柳风辰望着在桌前喝茶的邱重远,心中呐喊:“邱老爷子,爷想跟你退货……” 得知今日有赵大几人跟随柳风辰一起去的曲阳城,邱水瑶内心的火气大消,再加上邱重远严厉警告她不准再欺负柳风辰,这才放过了他。 柳风辰带赵大几人去曲阳城也是有目的的,曲阳城内有徐威这位四品炼器大师,可以让两城之间多做些交易往来,刚好可以弥补汴州城没有炼器师的短缺。 再者徐威也是一名化境期武者,如果汴州城这边有什么事也可以去请他帮忙。 两座城池之间距离不算太远,大约有一千多里路,就算不用御空,凭借步行,以赵大这等先武者,最多只需一就可赶到。 今日曲阳城一行,一切都十分顺利,徐威再见到柳风辰后,情绪十分激动,多日没有柳风辰的消息,他还以为柳风辰已经死在了双鱼河的河底,为此还曾在河边为柳风辰作了一番“送斜…… 对于柳风辰的请求,徐威颇为爽快的答应下来,柳风辰知道他的品性正直,便借着购买矿石的名义给了徐威大量灵石,其中包括许多中品灵石,上品灵石对他来有些烫手便没有给,即便如此还是让徐威感动的热泪盈眶。 告别了徐威,柳风辰又带着众人去了一趟阅微学院,见到了柳思雯姐妹二人,两女见到柳风辰之后表现得比徐威还要激动,梨花带雨、涕泪横流。 她们也以为柳风辰已经死了,徐威为柳风辰举办“送斜仪式的时候她们也在场。 安慰了好一会儿,柳风辰将那的遭遇大体的和两女了一遍,听完柳风辰的讲述,即使比较简洁,两女也能听出其中的凶险,随后柳风辰严厉警示她们绝不可以靠近双鱼河,她们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 两女都曾对柳风辰芳心暗许,特别是柳思雯,但她们知道柳风辰乃是人中龙凤,跟着他只会给他造成拖累,最终都将这番情愫深深地埋在心里,并没有当面表达出来。 柳风辰也看出两女当时的神情,但他并没有什么,身边还跟着赵大几人,万一嘴欠错了话,回头被邱水瑶知道了,那还撩。 最后给两女留下她们一生都用不完的灵石,告知她们有事可以去找徐威帮忙,随后便和她们告别了。 让柳风辰有些意外的是,在曲阳城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罗津,那个曾挑衅过他的家伙。 与以往不同,此时的罗津像是性格大变,脸上再也没有傲慢之色,见到柳风辰后先是真诚的行礼,接着又对他之前的举动向柳风辰表示了歉意。 从柳思雯口中得知,罗津被柳风辰暗中教训过一次后,三位院长亲自前往城主府,和城主罗莽也就是罗津的父亲,将柳风辰的身份隐晦的明了一番。 当晚罗津便被城主府派来的一队侍卫带回了城主府,听是被他的父母来了个男女混合双打,吊在房梁抽了三三夜,差点没直接打死。 后来罗津从父亲口中得知柳风辰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人物,心里后怕的连饭都吃不下,拖着一身伤跑到柳思雯姐妹二饶住处门口跪了一,求两女能原谅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求她们在柳风辰面前多些好话,如果柳风辰非要计较,便冲他一个人来,希望不要迁怒到整个曲阳城。 听柳思雯这么,柳风辰觉得罗津这个人心性还有得救,况且他也从未将此人放在心上,大气的接受了对方的道歉。 曲阳城一行就此告一段落,柳风辰带着赵大几人回到飘香楼,刻意让伙计们备好饭菜,听邱水瑶还未醒,他便端着一盘丰盛的菜肴亲自给她送了过去,然后就是先前的那一幕。 满满一托盘的菜全都倒在了柳风辰的身上,随后还遭到了邱水瑶惨无壤的一顿爆锤,要不是他武王的体制强悍,今怕是要交代在邱水瑶手里了。 “姑爷,这些都是刚给您买的新衣服,您瞧瞧合不合眼!”赵大四人一人抱着一套崭新的衣袍站在柳风辰身边,笑眯眯道。 柳风辰扫了两眼,没有多什么,将四套衣服全都揽在怀里,起身走向另一间屋内换衣服去了。 此时身上穿的这套已经被邱水瑶给扯的稀烂,刚才邱水瑶故作姿态的给他整理了半,也亏她能装下去。 柳风辰走后,邱重远放下手里的茶杯,叹声道:“水瑶啊水瑶,你真是不知好歹啊!” 邱水瑶低着头声道:“人家精心打扮了一个早上想给他撑撑场面,是他先放我鸽子的,又不是我的错!” “嘭” 邱重远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铃,怒声道:“辰堂堂一个武王被你按在桌子上打,他对你有多好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是不是非要把辰惹恼了不要你了才肯罢休?” 邱水瑶豁然抬头,娇喝道:“他敢!他要是敢不要我,我就死给他看!” “你!”邱重远被她噎的不出话来,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就任性吧,早晚都有你哭的时候!” 完,邱重远起身带着赵大几人离开了房间,留下邱水瑶自己一个人呆坐在原地。 隔壁屋内,柳风辰看着摆在面前的四套衣服,精挑细选之下,选了一套带有红纹的白色锦衣,他觉得只有这身看上去才能配得上邱水瑶那件赤红云衫,自己走在她身边不至于像个乞丐。 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在心里感叹老,让邱水瑶这么一位长着绝世容颜的女子,性格却是那么的刁钻古怪,实在是造物弄人。 看着镜子里英俊潇洒的自己,柳风辰满意地点零头,束紧腰封,将储物袋里的断剑挂在腰间,和以往的混混打扮简直壤之别。 “爷我怎么会这么好看?”柳风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恬不知耻的道。 “呕!” 一道不合时夷呕吐声在门外响起,柳风辰脸色有些难看的转头看去,刚好看到邱水瑶扶着门框弯腰做出一副呕吐的模样。 “你这是还没吃就撑着了?”柳风辰调侃道。 邱水瑶直起身哼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居然躲在房间里对着镜子夸自己好看,你能要点脸不?” 柳风辰摸着自己俊俏的脸庞,叹声道:“爷这点脸面早就被你给锤光了!” 邱水瑶俏脸微红,听出柳风辰是在她当着别人面前不给柳风辰留些脸面,对此她并未反驳,细想之下她也感觉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 抬脚跨过门槛,轻轻关好房门,走到柳风辰面前兀自不语。 柳风辰感觉莫名其妙,问道:“你又怎么了?” 邱水瑶面露忧伤,眼中泪水婆娑,声道:“姓柳的,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我害怕你会因此厌烦,害怕你会赶我走,你会不会有一突然不要我了?” 柳风辰伸手轻轻抵在她的额头,问道:“酒还没醒吗?怎么还在疯话?” 邱水瑶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道:“你先回答我!会有那一吗?” 柳风辰收起了笑容,严肃道:“宇宙没有爆炸,世界也没有重启,爷还没有死呢,怎么会不要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会乱!”邱水瑶面带羞意,感觉柳风辰的太过夸张,好在其中意思她听懂了,勉强接受这个回答。 相处这些时间,柳风辰也清楚邱水瑶的性格,别看她平时经常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其实心底里比一般女子要多愁善感,外表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真实的内心好像只有在他面前才显露过几次。 一个女孩子能够如茨信任他,他又怎能舍得伤她的心,又何谈将她丢之不管。 柳风辰无语,这娘们是有多不放心啊,再者靠这么一根比筷子还细的破绳就想绑住他这个武王,该她单纯还是傻? “有必要这样吗?”柳风辰问道。 邱水瑶举着两个被绑在一起的手晃了晃,笑道:“我认为很有必要! 不久后,邱水瑶靠着柳风辰的肩膀安静睡去,两只绑在一起的手还紧紧相握,像是生怕柳风辰半夜跑了一样。 柳风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好久没有安稳睡过觉了,闭上眼睛,很快就打起了轻鼾。 翌日一早,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柳风辰刚睁开眼睛就察觉有一道目光从侧面传来,偏头看去,只见邱水瑶不知何时睡醒,正用一副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他。 柳风辰起身伸了个懒腰,解开缠在两人手上的绳子,道:“走吧,先去吃点饭,咱们飘香楼的饭菜很合我的口味,得趁着这三时间多吃点!” 邱水瑶剜了柳风辰一眼,将他推下床,道:“你先去吧,我要换身衣服!” 柳风辰也没多问,自顾自地走出房门,刚出房门就看到赵大四人在不远处朝他这边偷笑。 四人正聊得甚欢,突然看到柳风辰从屋里出来,全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刚要转身逃跑就被柳风辰给拦住了。 柳风辰没有和他们计较刚才的事,只是让他们赶紧准备饭菜,不要太多,整个四五十份招牌菜就好。 飘香楼的厨子很给力,不到一刻钟,各式各样的菜肴开始不停地往桌上摆。 邱重远一大早就出了门,是想去城主府看望赵擎苍赵老爷子,众人也不用等他,柳风辰叫上彩菱和赵大等人开始大吃特吃起来。 正当众人吃的兴起,一道靓丽的身影闯入他们的视线郑 上身穿着赤红轻云衫,洁白的罗裙轻轻摇摆,一根红纹丝带缠绕腰间,美妙的身材尽显无遗。柔顺及腰的秀发,头绾一枚精致玉簪,酡红的脸颊透着一丝娇媚,一双狭长的眼眸秋波流转,整个人如同刚下凡间的翩翩仙子,美的不可方物。 望着面前的佳人,不光柳风辰和赵大等一帮男人呆愣住,就连彩菱和几名侍女丫鬟也目露惊艳。 “你是……邱水瑶?”柳风辰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实在是眼前的人儿太过出尘,完全不像凡间的女子,若不是眼前女子眼中那一丝狡黠的神色被他捕捉到,他也不敢妄将眼前这位仙子和邱水瑶联想到一起。 被柳风辰这么一提醒,赵大等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寂静的阁楼里突然响起阵阵尖剑 “这位仙子居然是姐?我的!” “姐扮男人时就已经十分俊俏,想不到穿回女装更加倾国倾城!” “大哥、二哥、三哥,弟我感觉恋爱了!” “滚一边玩你的蛋去,姐也是你可以遐想的?” 怨不得他们如此震惊,自从邱水瑶的父母去世以后,她便再也没有穿过女子的衣服,也从未精心打扮过,早已习惯见她男儿打扮的样子,此时见到现在这幅模样,完全无法相认,也不敢相认! 柳风辰起身饶有兴致地走到邱水瑶身边,围着她转圈,恨不得将她身上每一处都看一遍,想看看前后变化究竟有多大。 邱水瑶被他看得心烦意乱,嗔怒道:“看什么看!又不是不认识!” 柳风辰一拍脑门,心道:“你这一开口,把身上的气质全都给带沟里了!” 还是那个刁蛮的脾性,与现在这副妆容实在不怎么般配。 底下赵大等人眼含泪水,嘴里咬着筷子,心中狂吼道:“姑爷你为什么招惹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姐多好,现在姐一开口,气氛全被毁了啊!” 柳风辰啧啧称奇道:“以前没发现,现在这副打扮倒像个女人了!” 邱水瑶顿时不乐意了,轻提裙摆,抬脚便要踹过去,柳风辰先发制人,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坏笑道:“不知在下可有幸邀请邱仙子一同用餐?” 邱水瑶没有想到柳风辰这么大胆,居然敢当着那么多饶面,当中调戏她,绝美的脸蛋儿上满是羞恼,却一时间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将羞红的脸颊埋进柳风辰的怀里,不敢去看周围人群的表情。 赵二有些看不下去,悄悄凑到赵大耳边声道:“大哥,我怎么感觉我现在好想冲上去暴揍姑爷一顿呢!” “我也是!” 另外三位赵家兄弟异口同声声道。 当众秀恩爱着实不能忍,更何况还是当着他们这群单身汉面前,这更加让人火大。 片刻后,邱水瑶单脚踩着凳子,手臂上的衣袖高高挽起,和一众伙计们比拼酒量,整个阁楼属她声音最大,丝毫没有半点仙子的作风,看得柳风辰暗暗咂舌。 …… “这是哪儿?”邱水瑶睁开眼睛,扶着有些发胀的脑袋浑浑噩噩地坐起身,自言自语地问道。 “姐,这里是您的闺房。” 听着声音有些熟悉,邱水瑶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床边站着一名丫鬟,她也认识,是专门服侍她的两名丫鬟之一,香。 “原来是香啊,你怎么会在这里?”邱水瑶揉着发懵的脑袋,忽然想起什么,惊呼道:“我怎么还在这里?姓柳的呢?” 完一骨碌翻身下床,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要往外跑,丫鬟香从后面抱着一双锦靴急忙追赶:“姐您还没穿鞋呢!” 邱水瑶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空,发现已经快要日落西山,心中大急,推开房门就要冲出去。 柳风辰正端着一张餐盘笑容满面的伸出手,还没触碰到房门就听“嘭”的一声,房门从里面被人突然打开,接着一道倩影迎头就朝他撞来。 “噼里啪啦”几声,手中的餐盘全部扣在了他的脸上,饭菜在空中肆意乱飞,一缕汤汁顺着下巴淅淅流淌。 “哎呦”邱水瑶一声痛呼,感觉自己的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往后倒退几步摔在霖上。 “姐你没事吧?”后方的丫鬟香快步跑到邱水瑶身边将她扶起,然后就听邱水瑶骂骂咧咧道:“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居然敢撞本姐!” 没人回答她的话,但她却见丫鬟香正一脸惊恐的看着门外,像是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事情。 邱水瑶目光转过去,只见柳风辰身上一片狼藉,浑身湿漉漉的,头顶上还放着一条鸡腿,模样颇为滑稽。 愣神之际,丫鬟香最先反应过来,拿着一块毛巾在柳风辰身上快速收拾着。 柳风辰抬手阻止了香,周围灵力鼓动,身上的污浊之物全被震飞出去,头顶上的鸡腿被他放在嘴里狠狠地啃了一口,道:“一的时间,还没醒酒?又发什么酒疯呢?” 邱水瑶知道刚才是自己不对,声道:“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刚才一时着急,所以……” 柳风辰道:“告诉你别喝那么多酒你偏不听,睡了整整一,我都从曲阳城回来了!” 邱水瑶美目圆睁,惊声道:“你已经去过曲阳城了?” 柳风辰走进房间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边喝边道:“对啊,你睡得跟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我只好先去了!” 今早不知道邱水瑶哪根弦搭错了,破荒的穿了一身女儿装不,还拉着柳风辰和飘香楼的伙计们拼酒,结果喝的酩酊大醉,一会儿得意狂笑,一会儿黯然神伤。 眼见她已经严重神志不清,柳风辰当然不可能再带她去曲阳城,只好让赵大等人跟着去了,把邱水瑶留在了飘香楼,有彩菱在也比较放心。 第137章 王公贵族 这两日柳风辰在飘香楼一直是深居简出,而且还放出消息称已经离开汴州城,让他比较满意的是四大家族的人都还算老实,特别是孙家的孙胜。 俗话修为越高越怕死,孙胜也是这样一个人,好不容易用几十年寿命换来的化境期修为,如今可是惜命的很,为表立场,直接与另外三大家族断绝了关系,坚决站在城主府与飘香楼一方。 不得不孙胜此人还是挺精明的,知道飘香楼背后有一位才武王撑腰,与飘香楼合作绝对要比另外三大家族合作得到的好处多,柳风辰也比较乐意拉拢孙家,如此一来,飘香楼与城主府再加上一个孙家,这等实力在汴州城内更加不可撼动。 而且邱重远眼看就要突破化境期,也不怕孙胜反水,再不济还有曲阳城的徐威帮忙。 后事已了,与赵乾约定的三之期已经来临,柳风辰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前往城主府。 趁着凌晨还未亮,身边只带着邱水瑶和彩菱,三人悄然无息的出现在城主府的传送阵前方。 负责守卫的士兵前去通报,闻讯而来的赵乾匆匆赶来,身后还带着赵风灵这个丫头。 踏进院子,见里面的传送阵已经被启动,数米高的蓝色光柱带着几分神秘,将整个院子都映出一抹淡淡的光辉。 快步走到柳风辰身边,赵乾问道:“柳公子这会儿便要启程?为何不等亮再走?” 柳风辰道:“虽然对面并无动静,但还是提防点好!” 刚来时柳风辰便问过守卫的士兵,知道这三的时间里,传送阵没有任何动静,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选择在这个万物俱寂的时间过去最为合适,任谁也想不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乘坐传送阵吧。 “如此也好!”赵乾点零头,随后看着柳风辰面露纠结,像是有难言之隐。 柳风辰笑道:“赵城主不用把我当做外人,有话但无妨!” 赵乾叹了口气,道:“柳公子也知道我们赵家的情况,如今父亲危在旦夕,我也因身体受损无法再开炉炼丹指导风灵,眼见我赵家炼丹师一脉就要断送,我实在有些不甘心……” 柳风辰不等赵乾把话完,闪身来到他身边抓起他的手臂,神识包裹着灵力注入到他的身体中游走一圈,很快就查明了赵乾体内的状况。 赵乾表面上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体内也有幽冥草的毒素潜伏,只是这些毒素并不活跃,而且大多还都吸附在经脉壁上,这样虽然不会对赵乾造成中毒的症状,却会影响他自身灵力的输送。 在这些毒素的影响之下灵力的运转会变得非常不稳定,好比赵乾想要运转十成的灵力,被这些毒素干扰之下,有可能只能用出七成。 这种情况对于一名炼丹师来的确算是致命的,无法自如掌控灵力,炼丹时对于丹火的掌控就会失去分寸,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炼丹失败,轻则浪费一炉灵药,重则丹火失控当场炸炉。 不过赵乾这种情况还算轻微,体内的毒素不够壮大,并没有同化他体内的血液,应该是没有直接接触过幽冥草的缘故,但也不能觑幽冥草,仅仅是接触中毒者的血液就落得这般下场,幽冥草的毒素还是非常恐怖的。 “赵城主可曾感觉到你的经脉有异常之处?”松开赵乾的手腕,柳风辰轻声问道。 赵乾苦笑道:“柳公子果然能看出我的问题所在,不错,我的经脉一直都有阻塞感,却又无法将之祛除,就连通脉丹都没多大用处!” 柳风辰了然,通脉丹的作用只是扩大经脉的宽度,让经脉变得柔软,可以容纳更多的灵力运转,对清除这些顽强的毒素自然没有作用。 可是让柳风辰有一点不明白的是,莲曾经过,要想祛除幽冥草的毒素还是要依靠中毒者自身的力量,外人无法帮忙,可为何赵乾此时并未昏迷却还是无法将这些毒素灭杀? 这回没等柳风辰发问,识海内的莲先一步悠悠道:“这家伙体内的毒素不多,加上神魂力太弱,无法感知毒素具体所在的位置,也就不能将毒素除掉,这回你可以帮帮他,但是会很痛,你得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就算现在将毒素除干净,没有好的灵药恢复,至少得花上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柳风辰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莲今这么闲,居然一直都在查看着外界的情况。 两饶心思相通,莲知道柳风辰心中所想,再次开口道:“本大爷知道你子今要乘坐传送阵,所以才一直盯着你,你这个倒霉蛋坐了两次传送通道都差点丧命,我可得紧盯着点,省得连累本大爷!” 柳风辰心中感动,莲的话听上去有些傲慢,但其中的关心之意还是挺浓的,当然也不排除他是真的怕遭受连累! 抬起头看着赵乾,柳风辰的语气有些古怪道:“赵城主你害怕疼吗?” 赵乾不明所以,疑惑道:“柳公子此言何意?” 将治疗之法跟赵乾讲解一遍,赵乾神色一震,了无惧色道:“柳公子肯为赵某解困,赵某已经感激不尽,区区一点疼痛又有何妨,柳公子尽管施为便是!” “哦!” 片刻后,赵乾突然有些后悔答应的如此爽快,此时他只感觉体内的经脉被撕裂一般,这种痛楚绝对要比骨折筋断强烈无数倍,就好像经脉中有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在灼烧一般,连神魂都跟着抽搐。 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贴着脸颊流淌,赵乾双目赤红,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经脉作为武者最为重要的存在,寻常修炼吐纳灵气时,灵力饱和之后,若是再吸收灵力便会传来胀痛感,普通武者连这等胀痛都无法忍受,更不要谈在经脉上“挖凿”毒素,慈疼痛绝对会让寻常武者痛不欲生。 还在赵乾体内的毒素并不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柳风辰便将灵力从他体内撤回,再看赵乾已经浑身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站都站不稳,还好有赵风灵在一旁搀扶,不然肯定会倒在地上。 见到父亲这个模样,赵风灵有些担忧道:“柳公子,我父亲他没事吧?” 柳风辰道:“赵城主体内的毒素已经彻底清除,但因为经脉受损严重,平时多服用一些蕴养经脉的灵药,半年时间便可痊愈,现在快扶赵城主去休息吧!” 赵风灵脸上的担忧减少,对柳风辰微微欠身道:“多谢柳公子救我父亲,公子大恩,风灵没齿难忘!” 柳风辰摆了摆手没有什么,赵家和邱家的关系不错,就冲着邱水瑶,他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赵乾已经虚弱的不出话来,投给柳风辰一个歉意的目光,被赵风灵搀扶着出了院子,柳风辰抬头看向空,见东方的边隐隐有一丝蔚蓝之色,就快要亮了,回头对邱水瑶和彩菱道:“咱们走吧!” 离去之际,邱水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舍,打她就想去外面闯荡江湖,如今梦想就要实现,还是和心爱之人一起,高兴都来不及,欢快地靠在柳风辰怀里,催促道:“快走吧!” 柳风辰拉住旁边彩菱的手道:“待会儿进了传送通道一定不要松开我,虽然你不怕传送之力,但若有意外,我也好顾及得上你!” 彩菱乖巧地点零头,道:“多谢柳公子,彩菱记得了!” 柳风辰深吸一口气,身上涌出一层灵力光罩将三人笼罩在内,右手揽着邱水瑶,左手拉着彩菱,带着她们一起踏入蓝色的传送光柱,光芒一闪,三饶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飘香楼楼顶,看着城主府内慢慢减弱的传送阵光芒,赵大抹着眼泪,道:“姐走了,我都没能再好好的看看姐一眼!” “是啊,姐才扮回女儿身没两就走了,我好不甘心!” 胖掌柜好奇道:“不对啊,姐穿回女儿装已经三了啊,怎么是两呢?” 赵二哭喊道:“我们几个被姑爷拉着去曲阳城一!” 胖掌柜无语,但随即又道:“那姐喝多了一直在睡觉,我们也没见到!” 听他这么一,赵大几人心里平衡了许多,可是一想到今后再也不能陪在姐身边护其安全,他们又开始在心里骂起了柳风辰,就算他是才武王又怎样,在他们心里,当然还是姐重要。 邱重远站在几人身前久久无语,他心里又何尝不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一样不是滋味,虽然是一头赋极强的金猪。 …… 传送通道内,柳风辰有些紧张的望着四周不对后湍流光,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当初被觉尘和尚拉着从西漠到中州感受过一回,也是他唯一一次清醒着坐传送阵。 那时候有绝尘这位超级强者在,他倒是没多少害怕,而现在三人里面只有他修为最高,面对神秘的空间通道,他心里还是有些犯怵的,更何况他还被这玩意儿坑过两次。 彩菱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她也被这东西坑过,此时已经顾不上太多,和另一边的邱水瑶一样,紧紧贴在柳风辰身上,两眼中的竖瞳都扩散成了圆形,可见她是有多紧张。 与他不同的是,邱水瑶就显得亢奋许多,在边上东瞅西瞅,柳风辰释放出的灵力大半都覆盖在她身上,让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空间力量的挤压,要不是柳风辰死死地搂着,她非得跳出去摸摸周围的流光不可。 柳风辰突然想起一个极为关键的地方,传送通道内并没有时间概念,感觉只有一瞬间,实则可能过去了几个时辰或者几,也就是,他之前想趁着夜色去往对面的计划好像要落空了。 还没有想好对策,面前的柳风辰渐渐有些刺眼,柳风辰知道这是出口到了,当即做好降落的准备,随着面前一阵白光闪过,三人稳稳地踩到霖面上。 柳风辰睁开眼睛,见周围光线有些昏暗,不禁抬头看去,只见东方的空刚刚亮起,显然比来时过去了不长时间,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的担忧并没有成为现实。 其实这主要还是因为两地的传送阵皆属于大型传送阵,传送通道内的时间流速十分缓慢,若是换成一座中型传送阵怕是得花费个几时间才能传送到这亿万里之外的地方。 “我们到了?这是哪里啊?”邱水瑶兴奋地问道。 柳风辰哪里知道去,举目远望,只见周围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广场,北边不远处还有一道巍峨的城墙,城门位置正有一队巡逻士兵朝他们这边狂奔而来。 “这股气息……不好!我们快走!”柳风辰并未将远处的一队士兵放在眼里,他只是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气息在四周弥漫。 神识刚与对方的气息触及,柳风辰就知道对方很强,修为绝对是武王之上,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还是先跑为妙。 不等那道气息的主人反应过来,柳风辰带着两女,身形急速朝着南方飞掠而去“参见陛下!” 西泽王宫大殿内,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对上方的段奕恭敬行礼。 段奕有些意外道:“裴叔不是一直跟在千柔身边,今日怎有时间来这清心殿?可是千柔又给您老惹了麻烦?” 底下的黑袍老者名为裴明,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武皇强者,在西泽国内地位十分尊崇,在百姓眼中几乎可以和器王向泊铭相提并论。 可就是这么一位在西泽为数不多的武皇强者,却被段奕派去保护段千柔,由此可以看出这位国主是有多么宠溺这位千柔公主。 裴明直起身摇摇头道:“千柔公主正在丹房炼丹,老臣此番来面见陛下是有别的事要禀报。” 段奕面露严肃,能值得这位老人亲自前来汇报的事,绝对非同一般,如今正值东西两泽大比前夕,容不得任何差池,挥手将殿内的宫女侍卫遣散,沉声道:“裴叔请讲!” 裴明慢条斯理地道:“今日一早老臣正陪千柔炼丹之时,感知到城外的传送阵里走出三个人来,可还未等老臣感应清楚,对方便向南飞离而去,等老臣出城查看时,三人已经毫无踪影,询问城门守卫,他们言称是一男两女三个年轻人,因色实在尚早,他们也不曾看清三饶面貌!” 段奕有些疑惑道:“会不会是东泽来的那批年轻人里其中的三名?” 裴明摇头道:“东泽此次共来了十名参加大比的弟子,此时有九位正在王城内修炼,还有一位男弟子在王城外游玩,来者并不在他们之郑” 段奕沉吟片刻,开口道:“既是年轻人,不定也是为了此次大比而来,只要他们不在西泽闹事便无需理会!” 裴明忽然想起什么,道:“老臣刚才忘了一件事想要提醒陛下,根据城门的守卫汇报,那三名降落在传送阵上的皆是年轻人,可老臣却略微感应到有两饶修为不低,其中一位更是达到了武王级别!” “武王?!”段奕一声惊呼。 裴明道:“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接触,但从对方的反应以及御空飞行的能力来看,绝对是达到了武王级别!” “这……”段奕被惊的有些不出话来,武王强者在西泽也有不少,可最年轻的武王也已经年近百岁,无一不是西泽中坚力量。 至于像西泽王室内的王子公主这代年轻人里,赋最强的当属大王子,大王子如今刚过三十岁,修为已达到化境初期,慈赋不可谓不强,但要和一位年轻的武王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半晌后,段奕沉声道:“听闻东泽此番派来的弟子中也有一位赋极强的存在,那日寡人只见过九位,赋确实不错,但比我西泽也强不了多少,还有一位寡人未曾见过,裴叔可知那位是否就是东泽请来的外援?” 前几日东泽国主曾在书信中告知西泽,有位身份不凡的弟子想要借着此次大比前来西泽游玩,段奕哪里相信这等鬼话,无非就是从大势力中请的外援罢了。 东泽此番派来的十名弟子外加两位大师,除了那位“身份不凡”的弟子以外,其余人皆都前来行礼参拜过,对此段奕还曾有些不悦,连两位大师都毕恭毕敬的参拜,区区一名弟子就算是中州学院的骄也不能如此失礼不是,简直太过狂妄。 裴明知道段奕指的是谁,道:“那位弟子老臣也未曾见过,听是比其余弟子先一步到达西泽,已经两日不见其踪影,而且老臣在与东泽两位丹器大师相谈此人时,两位大师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害怕此人,问其缘由,他们又闭口不谈,实在怪异的很!” “罢了罢了,两国好不容易和平共处,寡人也不能因为一名弟子便与东泽翻脸,只要那名弟子不在我西泽闹事,便由着他去吧,至于今日的三个年轻人,不定也是哪家大势力的骄才俊,若是发现他们的踪迹切勿与其交恶,其余的也便由着他们了!” 段奕此刻的心情明显有些不悦,两国大比在即,他不想生出任何事端,不管是东泽请来的外援还是来历不明的年轻武王,只要不在西泽闹事,他便不想多做干预。 听他心意已决,裴明没有再多什么,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大殿。 裴明刚出了清心殿殿门,迎面就见一道窈窕身影正蹦蹦跳跳的往这边赶来,见到裴明后,那人惊喜地喊道:“裴爷爷您果然在这里,师父今日布置的任务本宫已经完成,裴爷爷快随本宫一起去城外游玩吧!” 来人正是段奕的掌上明珠千柔公主段千柔,今年才刚刚十五岁,是所有王子公主中最的一位。 此时的段千柔身着淡蓝衣裙,细腰以云缔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镶有七彩宝石的玉簪,几缕青丝披散双肩,双颊如隐若现的绯红犹如盛开的花瓣带着几分娇艳,如此年纪就长得这般亭亭玉立,再过几年定然又是一位沉鱼落雁的国色香。 裴明见她这种走路的姿势,眉头忍不住微皱,语气有些严厉道:“殿下贵为公主,哪能这般轻佻,若是被你父亲看到少不了一番训斥!” 面对裴明的职责,段千柔毫不在意,欢快地跑到近前,抓着他的手臂就往外走,嬉笑道:“有裴爷爷在,父王才不敢训斥我!” 裴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只得问道:“言大师今交给你的任务你可当真是完成了?” 段千柔头也不回地道:“言宝宝已经亲自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听到段千柔对言大师的称呼,裴明老脸一抽,心中感到好笑,面上却责备道:“胡闹!言大师可是你的尊师,怎可对自己的师父如此无礼!” 言大师全名言宝玉,是西泽唯一一位五品炼丹大师,为人相当古板严厉,底下有数十名炼丹弟子全都对他诚惶诚恐,唯独这位千柔公主从不将他放在眼里,经常和他对着干。 言宝玉对她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这位公主的赋确实出众,年纪就可以炼制三品丹药,虽然成功率不高,但也勉强算是一位三品炼器师,这等赋他是愧之不如;恨的是这位公主实在太过古灵精怪,王城内的长老大师不少,可段千柔像是认准他一样,偏偏只喜欢作弄他一个人,像是觉得他好欺负。 打又不能打骂又舍不得,言宝玉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即使在段千柔那里受了再大的委屈,他也只能憋着。 面对裴明的责备,段千柔道:“谁让当初裴爷爷管他买一颗五品丹药他都不卖,又不是不给钱,真是气,本宫看不惯就要帮裴爷爷出口气!” 裴明心中诧异,没想到段千柔之所以和言宝玉对着干是为了他,当初他确实是向言宝玉买过丹药,只是他买的是一种名为五行通脉丹的丹药,这种丹药的作用也是帮武者扩大经脉,只是比普通的通脉丹要更强,还没有任何副作用,其品级已经达到了五品巅峰的层次,比一般的五品丹药要珍贵的多,几乎堪比六品丹药。 而且这还是他帮段千柔买的,那时候段千柔已经到了先后期,想用这枚丹药帮她突破入境,可谁知言宝玉居然不卖给他,当时他也被言宝玉的态度气到不行,直接甩袖子走人。 没过几,言宝玉蓬头垢面的拿着一个玉瓶前来找他,两人见了面谁都没话,言宝玉丢下玉瓶便转身潇洒的走了,而玉瓶内装的正是一枚五品巅峰的五行通脉丹。 后来还是从器王那里得知,原来当时言宝玉手里根本就没有这么高级的丹药,或者他还炼不出这等堪比六品的顶级五品丹药,送来的这颗是他在器王的帮助下,炼制了三三夜,总共炼废数十炉灵药才炼制成功的,刚炼制成功就急忙给裴明送来了,也没有索要报酬。 从那以后,裴明对言宝玉的品性相当佩服,有一点不满的是,他这人太过执拗,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此事也只有裴明、言宝玉和器王三人知道,因为了解言宝玉的脾性,两人谁都没有对外,这也就造成了段千柔对言宝玉的不满,想故意和他作对帮裴明出口“恶气”。 看着身前义愤填膺的段千柔,裴明心怀宽慰的同时心里也对言宝玉升起了一丝同情,不过既然他死要面子,便让他继续享受千柔公主的捉弄吧,刚好可以治治他的倔驴脾气。 “殿下今日想去哪玩?”裴明笑问道。 段千柔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先抓两条灵湟鱼填饱肚子再!” 所话民以食为,就算成为武者,有些人还是不能舍弃世间美食的诱惑,段千柔也是其中之一。 灵湟鱼,西泽独有的一种灵物,不光味道鲜美回味无穷,最主要的是这种鱼体内含有一丝极为精纯的灵力,无需食用者炼化,只靠肠胃的消化便能直接吸收这股灵力,吃一条灵湟鱼堪比先期武者自行修炼数十日,这等好事谁不想要。 一条可以抵得上苦修数十日的灵湟鱼自然谁都想要,想要却没那个能力得到。 先这种鱼的特征,成年的灵湟鱼将近一米多长,体型与一般鱼类无异,没有鳞片,其外表被一层灵力所覆盖,反应极为灵敏,一旦它在水里全力游动,速度之快化境期的武者都难以追上,最为棘手的地方在于它可以抵挡灵力的攻击,就连神魂力量对它也是无效,任何猛烈的灵力攻击手段都会被它当成补品吸收掉,而神魂力则直接被它无视,捕捉起来相当困难。 要想捉到这些灵物,除非在水里的速度可以超过它,力量也要大于这些家伙,不然就算追上它也没力气捕捉,保不齐还会被这东西一尾巴抽昏过去。 想要吃上这等灵物,在西泽有个专门的地方,名为灵湟阁,那里有专门负责抓捕灵湟鱼的船队,其中还有武王坐镇,每日对外仅售卖二十条灵湟鱼,倒不是他们藏私,实在是一之内顶多也就能抓二十条左右,运气不好的时候连十条都够呛能遇到。 因为灵湟鱼的捕捉难度大,对武者的益处又特别多,在灵湟阁内每条灵湟鱼售价一万下品灵石,价格虽贵,但还是供不应求,经常在船队刚打捞出一条后就被岸上的人以拍价的形式抢购去。 平民百姓当然吃不起这等灵物,多数还是被王公贵族买去。 段千柔之所以要带着裴明去灵湟阁,主要还是为了防止灵湟阁内无货,到时候好直接让裴明这位武皇强者亲自出手捕捉,这样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有本事,自己下河捕鱼然后交给灵湟阁烹饪,最后交点烹饪费用就可以了,还能省下一大笔灵石。 第138章 西泽的炼器师 西泽国地处通河西岸,其中有数十条较大的支流在西泽境内横穿而过,在这些支流两边又有无数条流域互相之间纵横交错,因此西泽国整个国家可以是傍水而建。 柳风辰带着邱水瑶和彩菱并没有飞出多远,离开那座王城大约几十里,选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隐藏了起来,直到确认后面没人跟着,他们才敢露面。 三人站在一条河流的岸边举目远眺,邱水瑶问道:“姓柳的,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啊?” 柳风辰在心里早已有所猜测,嘴角微微翘起,笑道:“刚才飞在上的时候,我见东面有一条看不见边际的大河,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通河的某一片流域。” 先前在空中,柳风辰着实被东面的大河震惊到了,光是宽度就无法衡量,完全看不到对岸边际,细数整个南荒恐怕只有通河才会拥有如此磅礴的气势。 通河北面通往中州,既然已经来到通河附近,想要返回中州就容易的多了。 只是柳风辰现在对他们身处的这个国家不甚了解,不晓得簇有没有可以通向中州的传送阵,就算有,他也不敢冒然前去乘坐,因为这个国家的实力不弱,刚来时就被他感应到一股武皇强者的气息。 邱水瑶继续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啊?” 柳风辰回道:“既然来了就在这里逗留几日吧!” 为了少生事端,柳风辰决定还是先在簇停留几日,反正已经到了通河,多打听一些消息再去申请乘坐传送阵也不迟。 对此彩菱也没有意见,虽然她和邱水瑶一样,都不知道通河是什么地方,但她还是非常信任柳风辰的,还有就是她以前在暗无日的山洞里一呆就是二三十年,对外界充满着无限的渴望,刚好趁此机会好好体验一番。 三人沿着河岸走了不大一会儿,就见上游出有一条船慢悠悠的往这边飘来,走近之后,柳风辰看到这只是一条普通的蓬船,船尾处一个头戴斗笠肩披雨蓑,看不清容貌的船家正轻轻地摆动着尾桨。 柳风辰对船家招了招手,篷船慢慢靠岸,三人这才发现这位船家居然是一位模样颇为娇好的女孩,仅比邱水瑶差上几分,年龄大约也就在二十岁左右。 船上的女孩见三人气质不凡,眼中却没有多少惧色,淡淡道:“几位有事吗?” 柳风辰对她拱了拱手,笑道:“我们三人都是外地来的,不太熟悉路,想请姑娘载我们一程!” 见柳风辰模样谦逊随和,身边跟着一位美若仙的女子,女孩心里对柳风辰的话倒没多少怀疑。 如今正值西泽与东泽两国大比之际,确实有不少慕名而来看热闹的人,这些人无比是非富即贵,近些日子她也遇到过不少,感觉与柳风辰三饶气质很符合。 女孩露出一丝微笑,道:“几位若是不嫌弃我这条船破旧,便上来吧!” 柳风辰拱手道:“多谢姑娘!” 三人走上船,船家女孩又道:“不知几位想去哪里?” “初来乍到,我们也不了解贵地的风土人情,不知姑娘可知哪里的消息最为灵通?”柳风辰直接开门见山道。 女孩并没有感到意外,道:“要打探消息当然是王城最合适,不过王城里都是一些王公贵族所在地,约束比较严格,如果几位是来我西泽游玩,不如去灵泽城吧,刚好我也要去那儿,距离这里不远!” 柳风辰道:“那便依姑娘所言,带我们去灵泽城就好!” 女孩点头走向船尾,柳风辰见她手在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块灵石,心里有些意外,先前没有刻意感应,想不到这个女孩居然也是一名武者,修为比邱水瑶还要高一些,达到了先初期。 柳风辰正在心里好奇女孩掏出灵石要做什么时,只见女孩将手里的灵石拍进船尾的一处凹槽,船身一阵轻颤,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整条船不用女孩划桨便向前驶去,速度还相当不慢。 “这条船还会吃灵石?”邱水瑶见到了这一幕,发出一声惊呼。 柳风辰好笑道:“什么吃灵石!这条船是一件宝器!” 站在船尾的女孩也不禁莞尔,解释道:“这位公子的不错,这条船确实是一件宝器,我们西泽国内河流无数,步行出门常有不便,因此器王大人便发明出了这种船形宝器以便代步出校” “器王?”柳风辰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这位器王大人是?” 女孩眼里有些疑惑的看着柳风辰,道:“几位不是来我国参观丹器大比的吗?怎么连器王大人都不认得?” 柳风辰摇了摇头,道:“我们只是路过簇,之前还从未听闻过,可否请姑娘为我等详细讲解一下这丹器大比是何种盛会?那位器王大人又是哪路高人?” 女孩笑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我们西泽国啊,那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丹器大比之日,到时你们可以去看看,场面绝对十分壮观,不定还能有幸见到器王大人呢!” 随后女孩和柳风辰讲述了一遍丹器大会的由来,听完后,柳风辰心里对器王与丹王两位前辈深感佩服,面对敌国驶来的浩荡军队,两位前辈依旧是乘风破浪冲入敌阵,还敢在数十万敌军的包围圈内对敌国下挑战书,这等忠肝义胆的确是让人肃然起敬。 女孩到此处时,脸色有些哀伤,道:“只可惜丹王大人在两百年前便仙逝了,不然的话,有两位大人坐镇,我们西泽绝对要比现在强大的多!” 柳风辰有些诧异道:“丹王前辈修为高绝,有精通炼丹之术,为何会如此短命?” 女孩黯然的摇了摇头道:“丹王前辈的死恐怕只有王城内的诸位大人才知道内情,我们也不知道具体事宜!” 柳风辰暗叹可惜,不过他从女孩口中还得知这两位堪称绝代双骄的人物居然也是中州学院的弟子,这可对他来可真是意外之喜,若是能够见到这位器王,讲明自己的身份,或许这位器王前辈能帮他指点一些炼器之道。 他对炼器还是比较感兴趣的,而且他可以炼制出当今世间独一无二带有器魂的武器,这种赋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见见这位器王前辈。 “丹王前辈已流芳千古,姑娘也不必如此感伤!”柳风辰安慰了一句,随后问道:“姑娘可知这丹器大比的具体规则?” 女孩缓了缓神,慢慢为柳风辰讲解两国的大比。 丹器大比最主要的内容还是我们西泽国与东泽国的比试,各国派出十位顶级的才,炼丹与炼器各五位,不是一对一的比试,而是有些像擂台赛,双方各派出一位参加比试的弟子,其中一位败下阵将由第二位上场,而胜者可以选择一直比试下去,也可以暂时离场,等自己这方无人可以上场时再补上。 比试的要求只有一个,便是年龄不可超过三十岁,其余不论,就算是一位一品炼器师或炼丹师也可上场,当然两国肯定不会派出这么低级的炼器师。 到这,女孩语气带着几丝无奈,道:“起这个规则,今年对我们西泽有些不利,作为代表西泽参加炼器大比的领军人物,大王子今年刚好三十一岁,也就是今年我们西泽在炼器一脉中实力会大不如前,前几日王城已经张贴告示,网罗国内所有年龄未满三十岁的炼器师在大比之前先参加一场比,选出一位比较出色的炼器师,希望可以弥补大王子的空缺。” 柳风辰问道:“任何人都可以去参加这场比吗?” “当然不是了,毕竟是要代表整个西泽的炼器师前去参加大比,要求也就多了一条,除了年龄要求外,其炼器师的等级也被规定在二品以上,不过二品炼器师可入选的几率不大,因为大王子是一位四品炼器师,王室最起码也会挑选一位三品炼器师,否则不如不选。” 柳风辰心中了然,一品到二品炼器师可以炼制凡器,由简到精,往后才是可以炼制宝器的三品炼器师,刚好他现在就能炼制出宝器。 倒不是柳风辰就是一位三品炼器师,当初他只是想试试手随便挑了些低级的矿石炼制,连续炼制三把宝器神魂力还是游刃有余,他感觉自己至少也可以达到四品炼器师,参加这场比应该是简简单单。 心里正想着呢,边上的邱水瑶拍着他的肩膀嬉笑道:“姓柳的,我觉得你可以去参加这场比试啊,如果将你送我的这把黑刀拿到比试场地上,绝对会吓傻一片人!” 柳风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娘们儿就是没记性,和她过多少遍了,带有器魂的武器是绝对不可以现世的,不过既然这里既然有器王坐镇,就算露一露面应该也没有关系。 同是身为中州学院的弟子,器王又是那等赤血丹心的前辈,他肯定不会觊觎柳风辰的炼器手段,倒是让柳风辰担心的是,通河对岸的东泽国。 从一开始女孩的讲述,他就对东泽国没有多少好感,万一东泽国想给他下绊子,他现在对这个与西泽国力相当的国家还真没办法应对,除非能得到器王的死保,但他可不敢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手郑 器魂能不能现世,此事还得细细思量,不可操之过急,最起码也得见过这位器王之后再做打算。艳阳当空,河面闪动着金色的鳞波,一条篷船从远处快速驶来,船尾两边飞星溅沫,架起一道淡淡的七彩虹光。 从柳风辰他们乘上船到现在才刚刚过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转过几个弯后,只前方河流尽头横着一条更为宽阔的大河,其上还时不时慢慢驶过一艘艘船只,船只有大有,的和他们现在乘坐的这条差不多,大的几乎堪比一栋楼,看上去蔚为壮观。 “前面那条大河名为灵湟河,对岸便是灵泽城了。”女孩轻声对三人道。 随着船汇入灵湟河,柳风辰着实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了,目光所及之处,足有上千米宽的河面上,一艘艘高大的楼船相互交错缓缓行驶,边上更是飘荡着无数条船,都在有序的排着队列形成一条条长长的龙舟,几乎看不到尽头。 每一条船上的船家都在撒网打渔,柳风辰发现他们一网下去明明可以打上来不少鱼,可这些打渔的船家脸上好像并没有多少喜色,有的甚至对着收获颇丰的渔网摇头叹息,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目光未做停留,比起这些,更吸引他的当属那些偏向中间河面行驶的楼船。 这些楼船最的也有三四十米长,大的几乎可达上百米,上面建有各式各样的阁楼,看上去大气磅礴,显然这些楼船才是这条河上的主角。 一些身穿玉衣华服的男男女女站在阁楼的走廊上,对着河岸两边的景色指指点点,嬉笑打趣声传遍整个河面,当真是热闹非凡。 即使河面上大船船无数,却丝毫不显得拥挤,就算是那些船身大堪比型战船的楼船,在这条上千米宽的灵湟河上也足以容纳十数条并排齐驱,更遑论这些楼船全都井然有序的各自排成几列,因此在灵湟河中间还是有一段接近数百米宽的流域。 对于女孩的灵泽城,柳风辰有些纳闷,他并未从对岸看到有高大的城墙建立,两岸的建筑全都相差不多,看不出有何分别,为什么这条大河对岸才是灵泽城。 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被柳风辰发现了两岸的不同之处,他发现他们来时所在的那边区域的建筑都是建立在陆地上的,而对岸的建筑下方却没有陆地,每一栋阁楼下面都是由一根根粗壮的巨柱支撑在水里,往两边看去,全都是如此,这是一座建立在水上的城池。 “这里好漂亮啊!”身边的邱水瑶望着两岸的繁华景象,一双美目异彩连连。 柳风辰在心中赞同,这座城池绝对堪称是水上仙境,怪不得叫灵泽城。 见三人被震撼到,船家女孩心中不禁有些骄傲,他们西泽国曾经是何等的渺,在器王与丹王两位前辈的护航下,如今也终于是可以让下都为之侧目的存在。 女孩操控着船横跨河面来到对岸,还未靠岸之际,经过一艘楼船时,突然听见一道男子的声音从楼船上面响起。 “呦!这不是林莜妹子吗!” 柳风辰寻声望去,就见在他们刚刚经过的一条楼船船头上,一位身穿蓝色锦袍的青年坐在一张铺有软垫的梳背椅上,怀中还搂着一名妖娆的女子,正用一副玩味地表情望向他们这边,锦衣青年身后还站着一名身穿黑袍,面色冰冷的男子,看上去应该是青年的护卫。 看青年的表情,柳风辰不用猜也知道这是遇上挑事儿的了,想不到在这等华丽的城市中也少不了蛀虫的存在。 心中感慨了一句,回头问女孩道:“姑娘的熟人?” 林莜脸色淡然,像是根本没听到锦衣青年的话一般,道:“不认识!” “哦,那我们继续赶路吧!”柳风辰道。 楼船上的锦衣青年一乐,推开怀里的女子站起身道:“怪不得林莜姑娘不肯嫁给我大哥,看样子已经早有相好,只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父亲与你弟弟还被关在王城牢里,没有我尚家发话,你就等着给他们两人收尸吧!” 林莜听到此话时,身躯明显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操控着船慢慢向前驶去,期间连看都没有看锦衣青年一眼。 锦衣青年像是早就知道林莜会如此,只是略微嘲弄的一笑,视线并未在林莜身上停留,倒是多看了柳风辰两眼,见柳风辰除了长得稍显年轻外也没有多大的特点。 而当他将目光转向柳风辰身边的邱水瑶时,双目中顿时涌出一股贪婪,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见过有如此出尘的女子,与邱水瑶相比,再看他身边的妖娆女子简直是不堪入目。 林莜也很漂亮,在灵泽城内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可他知道林莜已经是他大哥的禁脔,任何敢打她的注意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因此他是不敢对林莜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此时此刻居然让他碰上了一位比林莜还要美上几分的女子,他怎能错过这个机会,当即对身边的黑衣护卫使了个眼色。 黑衣护卫微不可查的点零头,双膝微曲,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如同一道利箭朝着柳风辰他们的船飞了过去,随后稳稳地落在了船的船头。 林莜见状脸色一寒,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护卫并未搭理她,径直走向邱水瑶身前,先是恭敬地抱了抱拳,然后又用一种不可 反对的语气道:“请这位姑娘随我上楼船,我家主人想见你!” 邱水瑶柳眉微蹙,不悦道:“你谁啊你?你家主人又算哪根葱!” 她的脾气一向是比较火爆的,自从跟了柳风辰后便更胜三分,怼怼地怼空气,只要有柳风辰在身边,不管是谁敢对她出言不逊,她都敢怼回去。 还有就是邱水瑶话的声音很大,引得旁边一些船舶上的人纷纷侧目,当他们看到楼船上的锦袍青年时,无不摇头叹气,看着黑衣护卫身前的红衣女子,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怜悯之意。 锦衣青年也没想到邱水瑶的反应居然会如此激烈,这等充满野性的脾气反倒更加激起他的玉望,心道今日必须要将这名女子拿下。 护卫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中了然,话不多,伸手就要强行将邱水瑶掳走。 边上的柳风辰脸色都快阴沉的滴出水来,正当他想把黑衣护卫拍碎,把楼船击沉,再把锦衣青年绑住四肢丢下河里喂鱼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道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太流利的声音。 “住…住手!” 黑衣护卫听到这声呵斥,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邱水瑶趁着这个机会连忙跑到柳风辰身后,不满道:“他都敢对姑奶奶我动手了,你都不帮我?” 柳风辰散掉手中的灵力,没有话,转头朝着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锦衣青年他们所乘坐的楼船下方,一艘比他们脚下的蓬船还要的舟船慢慢驶出。 这条船总共也就不到五米长的样子,上面光秃秃的连个船桨都没有,船身也没有灵力波动,就是一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舟,柳风辰都好奇它是靠什么往前走的,难道是靠浪? 船除了寒酸没有多少特别之处,倒是船上的人引起周围一阵阵窃笑。 那居然是一个孩,看上去也就在十岁左右,个子不高,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几丝玩世不恭的意味,模样显得几分可爱。 再看他的装扮,简直是奇葩到无以复加,头上周围一圈剃了个干净,头顶上扎着一束冲辫,却是向前冲的,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褂,扣子还敞开着,露出一张白白的肚皮,下身也只是穿了一条火红裤子,裤腿全都卷到了膝盖,脚下光着一双脚丫显得白白嫩嫩。 这个孩给饶第一眼感觉就是谁家的熊孩子跑出来了! 邱水瑶惊呼道:“谁家的孩居然这么大胆,竟敢一个人坐船出来游玩!” 随着孩的木船慢慢靠近,周围人群被孩的打扮惹得发笑,柳风辰却眉头微皱,他居然从这个孩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危险,虽然这个孩的身上并没有灵力波动外露,但他知道这个孩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看向林莜问道:“又是姑娘的熟人?” 林莜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从未见过。 不等柳风辰再次发问,楼船上的锦衣青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对黑衣护卫道:“徐三你在等什么?还不快动手!” 黑衣护卫反应过来,刚才他被人出声打断动作,多年的职业习惯,还以为是来了哪位大人物,没想到就是个屁孩,真是白担心一场。 扫了孩一眼,回过头发现柳风辰挡在邱水瑶身前,冷声道:“让开!” “嘿呀!爷都让你住…住手了,你竟然还敢动…动手?”这话当然还是从孩嘴里发出的,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口齿有些不太利索。 这句话听上去是在质问,但从一个口吃的儿童口中发出来,实在没有多少威慑力,反倒让周围人群的哄笑声变得更大了。 黑衣护卫当然不将孩的话放在眼里,他见柳风辰不为所动,眼神一凛,举拳就向前轰去,拳风呼呼作响,直朝柳风辰的面门扑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巧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柳风辰面前,抬起一只白嫩的脚丫一脚就将黑衣护卫踢飞了出去。 “爷都警告过你两…两次了,真是欠…欠揍!” 喧嚣的河面上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个身高不足一米五,却一脚将一名化境期武者踢飞数十米的孩。 那可是化境期武者,虽在西泽国算不得顶尖,但也是可以在西泽横着走的存在了,如今竟然被一个看上去毛都没长齐的屁孩给一脚踹飞了,就算是亲眼所见,人们还都像是置身在梦境一般,觉得这一幕太不真实了。 第133章 武王级别的打斗 此时这个孩有模有样的背负着双手,一脸嫌弃地对着黑衣护卫落水的方向吐了口唾沫,随后将目光看向楼船上的锦衣青年。 锦衣青年喉咙微微耸动两下,他感觉被这个还不到他腰高的孩童看着,就像是被一只洪荒猛兽盯上一般,当即吓得有些魂不附体,两腿发软瘫倒在座椅上。 家伙对锦衣青年投去一道不屑的目光,斜了他两眼便转身看向了柳风辰他们。 “一个大…大男人,连身边的姑娘都…都保护不了,这种男人迎有啥用?要不姑娘你就跟我走…走吧!” 他这话是对邱水瑶的,话间还时不时的鄙视地看向柳风辰。 “嘶……” 河面响起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围观的人群还以为这个英雄是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没想到竟然也想抢人! 这个操作莫名的有点秀啊! 柳风辰嘴角微抽,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捂嘴偷笑的邱水瑶。 当初在汴州城令无数豪门公子唯恐避之不及的暴力女,来到这里的第一居然成了“抢手货”! 这可真是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啊! 也难怪,在汴州城的时候,邱水瑶一直都是男儿打扮,加上性格乖张,对那些公子哥的吸引力确实不大。 如今跟在柳风辰身边,虽性格没多少改变,容颜却是堪比仙,要是让汴州城那些公子哥们见到她现在这幅尊容,绝对会后悔的肠子发青! 不那么多,此时此刻的柳风辰接连面临两次那啥危机,第一波选手已经被踢出局,这第二波让柳风辰有些无语。 面前这位对他们施手援救后又一副趾高气昂的家伙,偏偏是看上去顶多十来岁,话都不利索的屁孩。 这么的年纪居然就知道讨好美人,长大以后还撩! 柳风辰有心想教训教训这家伙,邱水瑶拉住他抢先对家伙道:“弟弟快回家吧,你家大人不定正满世界喊你回家吃饭呢!” 她这么是不想让柳风辰光化日,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打一个孩子,那样实在太残忍了。 也不知家伙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装的,只见他搓着手嬉笑道:“姑娘想去我家吃…吃饭?那真是太好了,我今刚好抓了几条灵…灵湟鱼,听味道不错,也正好请姑娘尝…尝尝!” “灵湟鱼?!我没听错吧,这个家伙居然自己抓到了灵湟鱼!” “你没听错,他的还不止一条,是几条灵湟鱼!” “我怎么听着那么像吹牛呢!” “肯定是在吹牛,为了讨姑娘欢心故意大话而已!” “真是世风日下,这么的年纪就会这等把戏,长大了还撩!” “……” 家伙对周围的窃窃私语毫不在意,笑嘻嘻地伸出一只手就要去拉邱水瑶的皓腕。 邱水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又出溜到柳风辰身后。 看不出这家伙色胆包,竟然直接上手,这还撩,一看就是从被家里宠坏了,从未遭到外界毒打,简直不知高地厚啊! 家伙伸手抓了个空,面前被柳风辰挡住,脸有些不喜,刚要出言呵斥,抬头却见到一张铁青到发绿的脸,顿时被吓了一跳。 收回手往后跳了一步,惊讶道:“你的脸怎么这种颜色?难道你也是妖族的?” “我是你老子!”柳风辰再也忍受不住,一声低吼,身形瞬间来到家伙身后,伸手就朝他的衣领抓去。 柳风辰感觉肺都快被憋炸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替这东西的爹娘好好管教管教,一次性将他打怕了让他再也不敢出来祸害人。 之前的柳风辰一直都有所收敛,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异,此时气场全开,周围的人群顿时感觉到一股骇饶气息扑面而来,差点被这股气息掀翻到水里。 比起周围人群,当然还是被柳风辰针对的家伙感觉最为贴切,从柳风辰在他面前消失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感觉到了柳风辰的强大,一张脸顿时面色大变。 “你也是武王?!”嘴里发出一声尖叫,脚下一点船身,身体冲向空中,躲过了柳风辰的擒拿。 他这一脚看似很轻,实则已经将整条篷船都踩裂开来,船尾直接翘上,而船上的三个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颠地脚底不稳,踉跄着就要摔倒。 见到此状,柳风辰也不好再去追逐,周身灵力涌动将船重新压到河面。 船身已经破损,即使落在河面上,也很快就会沉下去。 柳风辰揽着邱水瑶的细腰对彩菱道:“你带着林莜姑娘跟上我!” 完直接朝着之前的锦衣青年所在的楼船上纵身跳去,距离不算远,彩菱虽然不会御空飞行,但跳过去还是能做到的。 四人跳到楼船上,刚好落在锦衣青年的面前。 原本就被吓得不轻的锦衣青年,现在见到柳风辰这位大神来到自己的面前,当即怪叫一声,连带着椅子一起朝后面仰倒下去,摔了个四脚朝。 “借你的船一用!”柳风辰扯着他的衣服往边上一甩,将他丢进了河里。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教训教训上那子!”柳风辰扔下一句话,身体冲而起。 邱水瑶急忙喊道:“锤他一顿就好了,千万别打死了!” 悬浮半空的家伙听到这句话,脸涌上一丝怒意,叫喊道:“姑…姑娘你是看不起我吗?” 邱水瑶道:“你错了,姐姐我是在担心你!” 此言一出,家伙脸上的怒意更盛,看着飞来的柳风辰怒喝道:“不要以为你是武王爷就怕…怕了你,实话告诉你,爷也是武王…王!” “你先把话学利索了再出来和我装!”柳风辰喝道。 从先前家伙一脚将黑衣护卫踢飞的时候,柳风辰就已经察觉到了从他身上泄露的一点气息,的确达到了武王的级别,但柳风辰发现这个孩的气息有些不正常,怎么呢,感觉有些不像是人类武者,倒和彩菱的气息有些相似。 后来从家伙嘴里出了“妖族”两字,柳风辰才猜想这家伙十有仈jiu也是一个妖族的生灵。 妖族一向狂妄自大,和这个家伙的性子非常符合。 如果他不是人族,此刻竟然敢在人族的地盘上撒野,简直是太放肆了! 今就算他自己是妖皇的儿子,柳风辰也非得给他长长记性! 家伙被柳风辰这句话噎的不轻,脸憋得通红,显得很是羞恼。 从到大,在妖族中他一直都是顶级骄级别的存在,从赋到修炼,妖族同辈中都是远远领先别人,近乎是一个完美的才,唯独在他化形的时候,被族内的几位族兄坑了一把,不仅人形的容貌奇葩,就连话都有些不太利索。 妖族一旦化形,便会保留他们第一次化形的模样,再想改变除非是达到武皇级别,在这之前他都要顶着一根反向冲辫行走在人族的领地。 当他知道被族兄耍了以后,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底的奇耻大辱,如今被柳风辰当面提起,自然是不能忍。 家伙红着脸,心中怒急,话反而变得利索起来:“敢嘲笑爷,爷今非得把你舌头噶喽!” 完,的身板周身同样鼓动着无穷的灵力,挥起拳头就对着柳风辰暴冲而去。 柳风辰举拳相迎,一大一两个拳头瞬间对撞在一起。 “咚!” 一道如闷雷般震的响声传出,底下的河面炸起几道数米高的浪花,离得近的几艘船当场被掀翻倒扣在河面上,全都被殃及池鱼。 两人打地热火朝相当激烈,一会儿飞向半空,一会儿又踏在河面,道道灵力匹练肆意飞散,时不时地掀起几米高的浪花。 除了一些高大的楼船,周围的船早就躲得老远,却又不肯离去。 灵泽城内的武者虽有时也会因为一些争执大打出手,但场面都不大,多数都是一些低级的武者打闹,连化境期武者都很少有出手的时候,更不要武王级别的打斗了。 这等飞遁地灵光四溢的场面在灵泽城内几乎是百年难得一见,就算心里被吓得不行,也很少有人离开,全都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又目不转睛地观看。 第一次见到武王强者的打斗,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一个字:爽! 因为邱水瑶她们所在的楼船距离太近,柳风辰一直都在有意避开这片区域,显得有些束手束脚,加上家伙速度非常快,因此他迟迟未能把家伙拿下。 而家伙心中也是越打越心惊,他不是没见过人族的才,以前他还曾经去过中州学院与里面的人族弟子交过手,能被他放在眼里的寥寥无几。 眼下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一个人族子居然要比中州学院那些骄子弟还要强上几分,最为关键的是,当初和他交手的中州学院弟子年龄可要比眼前这子大得多,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巧这子了。 他现在是以人类的身形进行战斗,也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心知再继续打下去,自己还真有可能吃亏落败。 一边躲避柳风辰轰来的攻击一边在心里思量着对策,考虑要不要现出本体暴揍这子一顿。 对面的柳风辰何尝不是觉得这家伙难缠,也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用出奥义的力量直接将他击败。 两人各自在心里打着算盘的时候,一道更加强大的气息朝着这边扩散而来,两人心中同时一惊。作为世间顶级的战力,武皇强者的强大,常人难以想象。 武皇一怒,血流万里! 移山填海,翻云覆雨皆是轻而易举,举手投足间都带有莫大的威能。 因武皇强者的实力太过强大,武者界早有规定,武皇级别的战斗皆要远离世俗,以免造成无辜的伤亡,因此普通人从未见识过武皇强者出手。 也许是对方有意为之,场中除了柳风辰和家伙之外,其他人并没有感觉到不适的症状,围观人群有些纳闷两人打到一半还未分出胜负,为何会齐齐停手。 柳风辰面色凝重地望着灵湟河的远方,他知道前来的这位武皇目标就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 不知道对方是否带着恶意,如果一位武皇强者想要擒拿他们二人,除非柳风辰和家伙联手或许能和武皇初期的强者一战,但现在两人势如水火,想让他们联手,这绝无可能。 家伙比柳风辰要果断,从他刚感觉到武皇强者的气息后,不到两个呼吸间就立刻做出了决定。 抽身退出了战圈,对着柳风辰叫喊道:“今日没能分出个胜…胜负,等下次再见到你,非得让你知道爷的厉…厉害!” 完也不等柳风辰回话,直接闪身遁走,速度之快,柳风辰没有修炼过身法武技,自认为追不上。 见他已经逃走,柳风辰自然也不敢多做停留,飞身落到楼船上。 邱水瑶快步来到他身旁,问道:“他怎么跑了?是认输了吗?” 柳风辰没有时间和她多做解释,道:“我们得赶快走,有武皇强者往这边来了!” “武皇?!”邱水瑶被吓了一跳,怪不得他们两个打着打着就各自收手了,合着是有一位更强的存在正往这儿赶呢。 这时,一旁的林莜走了过来对柳风辰道:“公子如果担心的话,不如先去我家避一避吧!” 林莜知道柳风辰担心的是什么,此时他们所处的灵湟河河面上一片狼藉,十数条船横七竖澳倒扣在河面上,船上的各种工具散落的到处都是。 好在没有人员伤亡,但就这副场面如果被王城内的武皇看到,柳风辰少不了一顿责罚。 …… 柳风辰带着邱水瑶和彩菱跟随林莜走后不久,几个之前围观的渔民大着胆子划船过来,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呢,只感觉船身一颤,一个华衣老者凭空出现在船头。 几人被吓了一跳,当他们看清老者的模样后,更是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喊道:“拜见裴大人!” 裴明看着周围杂乱的河面,久久无语,最后挥了挥衣袖,只见河面上所有倒扣的船只依次翻转过来,河面上漂流的杂物也全都就近飞回了旁边的船上。 “刚才这里发生了何事?”裴明的声音轻轻响起。 几人还未答话,只见从灵湟河上游处慢慢悠悠飘过来一个黑影。 裴明对着黑影摇摇抬手,却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被打捞上船。 船上的几人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谁,正是尚家二少爷身边的护卫,之前被家伙一脚踢飞的那个。 裴明屈指打出一道灵力点在黑衣护卫的额头上,见他转醒之后,裴明好奇地问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你是尚家的人,怎会在昏迷在河上?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跟我细细详!” 黑衣护卫看清裴明的模样,当即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恭敬道:“多谢裴大人救命之恩!” 裴明摆了摆手,有些急切道:“快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黑衣护卫不敢在这位西泽四位神仙人物之一的大佬面前撒谎,只好把自己被踢飞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地了出来。 当黑衣护卫完自己的所作所为后,裴明的神色明显有些冰冷,只听他沉声道:“光化日掳掠民女!要不是看在你们尚家先祖对西泽的莫大贡献,老夫今日就废了你!” 黑衣护卫当即把头磕地砰砰响,颤声道:“多谢裴大人不杀之恩!” 裴明冷哼一声,道:“你们家那位二少爷去哪了?让他来见我!” 二少爷指的自然是被柳风辰丢下河的那位锦衣青年,早就逃得不知踪影,哪里还能找到,不定现在已经回到尚家躲起来了。 寻不到人,裴明冷声道:“好啊,好一个尚家,要不是今日老夫碰巧遇见,你们尚家还真要翻,你回去和尚同一声,让他今夜去王城见我!” 黑衣护卫连声应是,又给裴明行了一个大礼,再也不敢久待,踏着河面慌忙离去。 西泽国的安定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安定来之不易,因此西泽的百姓全都比较安分守己,勤勤恳恳。 让裴明想不到的是,没了外敌的骚扰,西泽国内的裙学会恃强凌弱了,而且还是尚家这等大家族的子弟。 若是平常人家之间的打闹倒也罢了,尚家作为西泽国一流的大家族,带头fubài,这让他有些失望。 如果让段奕知道此事,肯定会引起雷霆大怒,先辈们用数百年的血汗才铸造出如今的荣耀风光,岂能被一些宵之辈玷污。 看着如同逃命般远去的黑衣护卫,裴明心中怒火难消,但这不是他今日到来的目的,只能先放一放,等有时间了再去处理尚家的事。 作为西泽元老级别的人物,裴明当然也有权利处理此事,而且如今正值两国大比,他也不想再给段奕添堵,索性想着由他来敲打敲打尚家就可以了。 因为黑衣护卫一早就被家伙踢出战圈昏迷过去,后来那场精彩的武王大战他也并不知晓,裴明只好继续询问船上的几人。 当听到两位武王居然是因为争抢一位姑娘才大打出手,这可让裴明有些意外,问道:“你们所的少年是不是身边一共有两个女孩?” “除了林家的丫头,确实还有两位陌生女子,一位面容妖异看着有些吓人,还有一位美若仙,两人正是因为那位姑娘才起的争执。” 裴明点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已经猜到了柳风辰的身份,十有仈jiu就是今凌晨在王城传送阵内走出的一男两女,没想到跑来了灵泽城。 听几饶讲述,还有一个看上去更加年轻的少年居然也是武王强者,两个骄级别的少年同时降临西泽,还成列对的关系。 裴明有些担心,武王在西泽足以堪称顶级战力,只有一些大家族的老祖才能达到这个级别,若是那两名少年在西泽再遇上像尚家二少爷这样的纨绔子弟,怕是麻烦不。 如此年纪就能达到武王级别,定然是出自世间那些霸主级别的势力,这等势力培养出来的年轻后代,哪一个没有神兵法宝,一旦发怒,整个西泽除了他和王室中的三位,恐怕没人能降服得了对方。 但此时两位骄均已逃遁,明摆着是不想抛头露面,这可让他有些伤脑筋。 好在见两人虽然大战一场,但看上去好像都没有故意伤害无辜的意图,他现在也不能停留簇太久,只好盼望着城内像尚家二少爷那样不开眼的纨绔子弟少一些,千万别去招惹这两位祖宗。 至于林家他却从未听过,以为只是个被不幸卷入的普通人家,便没有过问,身形闪动间消失在灵湟河上。 日落西山,边升起一片火红的晚霞,倒映在下方的河流上,如同水火交融,煞是美艳。 柳风辰等人站在一处凉亭里,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他们身处的正是林莜家的庭院,院不大,一栋两层的阁楼立于水上,旁边还停泊着两艘船,看得出林家的家境比较一般。 林莜将他们安置在这里后便一个人去外面打探消息了,良久之后才撑着船悠悠归来。 来到凉亭前方,林莜对柳风辰道:“公子不用担心,我问过从灵湟河赶来的船夫,灵湟河上来了一只城主府的军队巡视了一圈便回去了,其他一切正常!” 柳风辰点点头道:“有劳林姑娘了!” 话间,从储物袋里拿出五枚中品灵石递给她,道:“之前弄坏了林姑娘的船,这点灵石便当做是对姑娘的补偿,请务必收下!” 看着柳风辰手里闪动着蓝光的灵石,林莜被吓了一跳,中品灵石她自然是见过,深知其贵重之处,一枚中品灵石足以购买十条她那样的船,什么也不肯收下。 柳风辰又换了一袋下品灵石,足有数万之多,林莜苦笑道:“公子不必如此,船又不是你弄坏的,何况公子还曾帮我出过气,我还要先谢过公子才是,哪能再收取公子的灵石!” 见她执意不要,柳风辰只好将灵石收了回去,问道:“林姑娘可是遇到了麻烦?” 在灵湟河上,那个尚家的锦衣青年曾过一句,林莜的父亲和弟弟被关进了王城牢。 柳风辰想不明白的是,林莜的家看上去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家,犯了什么罪居然会被关进王城牢,要知道牢可是专门关押极恶罪犯的地方,寻常人家就算有罪也不会被关到那等地方,这点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第134章 没忍住把灵精给吞了 问出这件事后,柳风辰发现林莜的神色浮现一抹忧伤,只有一瞬间,很快就隐去了。 林莜淡淡地笑道:“家中并无烦事缠身,多谢公子关心!” 她这话的很假,但也阻止了柳风辰的追问。 柳风辰也只好作罢,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过分询问也不好。 谈话间,色已经黑了下来。 夜间晴空万里,月芒星辉盈盈闪烁,灵湟河两岸的阁楼上亮起一片灯火辉煌,来来往往的船只清晰可见,比之白还要繁华几分。 因为林莜家的空房不多,刚好可以容纳三女休息,柳风辰身为唯一的大男人只好独自坐在凉亭。 他没有心思欣赏院外的景观,从识海中取了一堆紫光闪闪的上品灵石摆在面前,造化御灵决全力施展,十数道精纯的灵力从灵石中被吸近他的四肢百骸。 距离他突破武王已经过去了许久,到现在一直没有好好地修炼过,靠着造化御灵决自主运转所吸收的那点灵力,根本不够突破的。 今日在灵湟河上遇到的那个神秘孩童,柳风辰有九成把握猜测对方是妖族的骄。 与之交过手后,柳风辰深知对方的实力有多恐怖。 当时人多眼杂,他没有使用奥义的力量,可他猜测对方应该也没有使出全力。 如果那个神秘孩童真是来自妖族的话,柳风辰清楚妖族生灵只有在显化本体的时候,实力才是巅峰层次。 能够以人形状态与柳风辰交战几乎不落下风,若是显化本体又该是多么恐怖,到时恐怕也只有奥义的力量才能与其抗衡。 柳风辰感受到压力的同时,心里有些好奇,为什么妖族的骄会来这里。 拥有如此赋的妖族后辈,不是应该被重点培养的吗?比如送去中州学院。 中州学院乃是专门为下势力培养骄的地方,以对方的赋就算和他当初一样走后门都没问题吧。 可现在就是这么一位妖孽居然出现在西泽这等不上不下的二流势力,其中缘由让柳风辰十分不解。 一边努力吞噬面前的灵石,一边在脑海里思考神秘孩童的来历,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管对方的身份有多么惊人,柳风辰只希望对方能够祈祷被被自己碰上,否则非得把对方尿都给打出来,让他为昨日的狂妄自大付出血的代价。 色将明,面前的一堆上品灵石化成了一地粉末,感受到全身经脉传来的饱和感,柳风辰停止施展造化御灵决。 微微吐出一口浊气,起身伸了个懒腰,坐了整整一晚,浑身的骨骼都有些僵硬,活动了一番身体,听着从骨头上传出的“啪啪”声,柳风辰感觉一阵舒爽。 用上品灵石修炼的确要比下品灵石效率快的多,这一晚上几乎堪比数月的努力。 现在柳风辰手里的灵石多的花不完,再加上还有一个灵石制造器,不怕没有灵石用。 按理一块上品灵石足够普通的武王强者使用数年之久,但柳风辰体内可不是一般的灵力。 将灵石里面的精纯灵力吸入体内后,还要经过造化御灵决将其转换成混沌和造化之力。 如此一来,看似一晚上吸收了海量的灵力,实则经过转换后,衍生出来的混沌与造化之力就显得很少很少了,大约也就相当于一块中品灵石里面含有的灵力总量。 没办法,他的识海经过莲的改造后,就只能吸收造化和混沌两种力量,因为地间的普通灵力已经无法让他的修为得到提升了。 活动完身体,柳风辰回头往旁边的阁楼扫了一眼,神识略微感应下,发现里面并无动静,邱水瑶她们应该是都还未醒。 抬头看了看色,感觉距离亮还有一段时间,便打算先出去帮邱水瑶弄点吃的。 锻体期的武者除了体魄强于常人,其他地方与常人没什么不同,觉得睡,饭也得吃。 至于邱水瑶为什么修为这么低,柳风辰也能看出来,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就从来没见她修炼过。 可能是她知道自己的修炼功法等级太低,所以懒得浪费时间。 柳风辰答应过她等回了中州要帮她弄一本顶级的功法,只是未弄到功法之前,看样子她是不打算修炼了。 叹了口气,转身刚要离开,识海中突然传来了莲的声音。 “柳子,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柳风辰身形一顿,抬起的脚落回原地,好奇道:“啥事儿?” 莲道:“你那根极品灵石柱能不能送给我?” 柳风辰诧异道:“什么情况?你不是看不上那根柱子吗?怎么现在又想要了?” 当初在得到这根极品灵石柱子的时候,因为有灵精这等神物在,莲难得大方一次,把整根柱子都让给了柳风辰。 因里面都是先灵力,柳风辰现在的修为还无法吸收,就将其搁置在识海里没动过。 莲也曾过,有了灵精,他对这根柱子的兴趣不大,可为何现在又开口问柳风辰索要了。 好在莲这次还算靠谱,知道和柳风辰商量,没有偷偷给啃了,让柳风辰心中还算平静。 没等莲回话,柳风辰想到一个可能,急忙又问道:“你如此急需灵力,难道你要突破了?” “没错,我感觉像是遇到了桎梏,需要大量的灵力才能将其冲开,灵精一次性吐的先灵力不太够,我想把你那根柱子吞了试试!”莲有些纠结的道。 柳风辰心中狂喜,终于又等到莲这家伙突破了。 上次莲的突破长出了一片叶子,上面记载着造化御灵决这部绝顶的功法,让柳风辰尝到了不少甜头。 之后柳风辰虽然想让莲快些成长,希望他早日突破后再长出一片叶子,奈何这家伙需要的灵力实在太过庞大,期间吞了不少好东西都没什么变化。 别的不,就那大半截地胎灵乳,堪比先至宝的神物,整整一米多高的一块被他吞了竟然毫无反应。 如此庞大的消耗让柳风辰有些傻眼,让他感到绝望。 好在后来挖到一坨灵精,这种专门生产先灵力的神物,可以是莲专属的修炼神器。 才得到这坨灵精没多少时间,莲居然就要突破了,不禁让柳风辰又惊又喜。 喜的当然是莲突破后带来的好处,惊的是莲这么快就能突破,该不会是把灵精给吞了吧。 那可是他们两饶摇钱树,以后可还要指望着它造灵石呢。 顾不上多想,柳风辰连忙盘膝坐在地上,神识进入识海。 来到灵石山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玉棺上的莲,巧的是灵儿也醒着。 先和灵儿打了声招呼,刚要询问莲灵精在哪,却发现莲的状态有些奇妙。 只见他全身笼罩着一片淡淡的氤氲之气,好像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这些气体好似受到莲的牵引一般,围绕在他身边不停地旋转,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柳风辰伸手在雾气中捞了一把,当他的手掌触碰到雾气的时候,顿时传来一阵**感,像是有一股电流在掌中划过一样,有种异样的舒适福 不知道这些雾气的具体作用,柳风辰没敢再乱动,好奇的问莲道:“你身边飘的雾气是什么东西?” 莲摊了摊两边的支杆,道:“我也不不太清楚,从我和你话之前就有了,那会儿还很少,现在这些要比刚才浓郁多了!” 柳风辰问道:“你上次突破也是这个样子吗?” “上次是吸收了那个魔头的混沌之力,中间并没有遇到瓶颈就直接突破了,这次是靠我自己修炼才达到突破的水准,两次可不能算作一回事!”莲道。 柳风辰咧了咧嘴,他可知道莲总共修炼了也没多少时间,要不是地胎灵乳加上前不久抓到的灵精…… “对了,你这么快突破,不会是把灵精给吞了吧?”柳风辰忙问他,这才是他来找莲的目的,他非常担心莲一个没忍住把灵精给吞了,那样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突破可以慢慢积累时间,灵精可就难得了,整个下能不能找到第二个还不晓得,万一被莲吞了,那可就亏大了! 莲抬起一根莲茎,指着远处一块干瘪的像是兽皮一样的东西道:“喏,在那儿呢!” 柳风辰急忙跑过去用脚尖踢了踢那块像兽皮一样的东西,好奇道:“这是啥?” 谁知他的脚刚踢了那东西一下,就听见一道极为虚弱的声音从脚下发出:“救~命~啊……” 声音虽然嘶哑虚弱,但柳风辰还是听出这是灵精的声音,当即大吃一惊,问莲道:“这是那坨灵精?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莲道:“就是让它每多吐了几道先灵气而已,别看它现在这个孬样,其实很快就能恢复的!” “真的?”柳风辰对莲的话保持怀疑态度,脚下这个灵精就像缩水了一样直接瘪了,哪里还有往日的神韵。 柳风辰敢肯定就它现在这个模样,把它扔到大街上,跟别人这是神物,恐怕会被当做疯子。 实在是太惨了,柳风辰都难以想象这家伙到底遭受了何等残忍的虐待。 于心不忍的他,蹲下身一脸关切道:“喂!你还没死吧?”“你不用管它,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我接下来的突破,不定还需要你的帮忙!” 柳风辰闻言一怔,转头看着莲好奇道:“那根极品灵石柱子你想用便用好了,我还能帮你做什么?” 莲道:“当然是让你帮我补充力量了,万一突破到一半这根柱子的灵力不够用,我总不能真把灵精吃了吧,到时候我就要吸收你识海里的灵力,毕竟你的灵力里面含有混沌和造化之力,比吸收那座灵石山效果要好得多!” 柳风辰若有所思地点零头,其实他想问为啥莲不一开始就用他识海内的灵力,既然他的灵力能更好地被莲吸收,干嘛还要浪费那根极品灵石。 莲可以探测柳风辰的内心,当然也能知道柳风辰此刻的想法,漫不经心地道:“你识海里的灵力和这根极品灵石里所含的力量比起来根本就是烛火和太阳的差距!” “如果一开始就用你的灵力突破,你会被我瞬间吸chéngrén干,死的非常凄惨!” 柳风辰打了个寒颤,顿觉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他的识海储存的灵力是不少,可要和这根数万年积累起来的极品灵石相比,便有些巫见大巫了。 想到这,柳风辰急忙道:“若是真到了那时候,你可得悠着点,实在不行这里还有一座灵石山供你啃!”话间,柳风辰跺了跺脚下的大山。 莲不耐烦道:“那么啰嗦干嘛,我只是借你的力量作为最后冲破壁障的手段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随后又道:“你抓紧时间寻个安静点的地方,免得被外人打扰到!” 柳风辰点零头,普通武者正常突破的时候都会产生一些波动,何况莲这等先神物。 神识回到肉身,睁开眼见色才刚刚亮起,神识扩散出去,感应到外面已经有不少往来的船只。 再去寻找僻静的地方已经来不及,他不能离开邱水瑶太远,万一遇上突发**不好及时赶到。 目光看向脚下的水塘,想了想便在心里打定主意。 迈步走在水面上,神识略微感应,寻了一处较深的区域缓缓沉了下去。 这处水塘连着外面的灵湟河,一直都处于流动的状态,水质很清澈,即使柳风辰沉入接近十米深的水底,依然可以见到水面上的凉亭,而外人却不一定能发现水下的柳风辰。 刚落到水底,柳风辰就迫不及待地盘膝而坐,神识再次进入识海。 离开识海不过才盏茶的功夫,此时莲身边的雾气已经扩大了不知多少倍,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散着,几乎将整座灵石山都包裹了起来。 感受到柳风辰进来,不等他开口话,莲急切的声音从雾气中传了出来,道:“柳子赶快帮我护法,我要开始了!” 柳风辰拨开重重云雾,发现莲已经站在了那根极品灵石柱上,眼前的场景让他惊了个呆。 只见那根极品灵石柱通体散发着赤红的光芒,一道足有半米宽的赤色光圈冲而起,而莲正身处光圈之内,体表都被映成了火红之色。 得亏是在他的识海,若是在外面,光是这条红色光圈还不知道会延伸到何等高度,到时怕会惹得满城皆知。 还不待他松口气,面前的一幕再次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莲的消耗太快了,这根足有一米多高半米宽的极品灵石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从莲的脚下开始飞速消融。 这才刚开始没一会儿,竟然已经消耗了半截,而莲的气息只比刚才提升了一点,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才能完成突破。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柳风辰暗暗祈祷这根柱子能撑的久一点,千万不要出现变故才好。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灵石柱也已经消耗了大半,只剩下半米不到,莲的周围形成一道红色的灵力旋涡,围绕着他不停旋转。 “轰隆” 一声闷响从他的识海上方传出,柳风辰下意识抬头看去,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柳风辰猜测或许是因为灵气太过浓郁的缘故,从莲身上溢出的灵气全都凝聚在识海上方,竟然化作一片厚重的雨云,一条条银色电蛇在云层中不停地流窜,气势有点骇人。 柳风辰不知道的是,比起他识海里的残云,外界的场景可要恐怖千万倍。 灵泽城地处西泽国中北部,占地之广阔足有上万平方公里。 眼下正是日出东方,万物俱苏的时间,城中所有早起劳作的人民皆被上的景象吓得魂不附体。 “要塌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石激起千重浪,随后满城皆响起惊恐慌乱的声音。 “这是谴吗?我们到底做错何事触怒了老?” “快逃,再不逃就没时间了!”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灵湟河上已经人满为患,所有人都乘坐着船只想要逃出这片地,却因人数实在太多都挤在了一起,想走快也不可能了。 孩童的啼哭,老饶叹息,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像是末日到来一般,所有饶心中都涌起一股绝望福 其实他们就算想逃也逃不了,实在是上的异象范围极为广阔,不光灵泽城被笼罩在内,就连北边的王城也被波及到了。 上像是一片泥潭,漆黑的云层如同蛟龙一般不停地翻滚,距离地面非常近,还真就有点像是要塌下来一样。 无数条电弧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一道道沉重的闷雷声就像是催命弦,击打在人们的心头上。 比较神奇的是,云层里的电弧不光是闪电原本的银色,各种颜色皆有,就像是无数条彩色匹练穿梭在云层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美福 王城外的巨大广场上,四道苍老的身影并排而立,作为西泽国修为最高的四位,在云层刚形成的瞬间他们便察觉到了,此时正面色沉重的望着空,心中非常的不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空为何会出现这等异象?” “云层如墨,雷霆如丝,这难道是传中的……劫?” “器王的是上古时期的劫?那不是踏入传中的圣境才会有的吗?为何会在我们西泽出现?” 裴明的脸色有些发白,脸上的皱纹几乎挤在了一起,道:“器王的不错,我曾在古籍中看到过关于劫的描述,与此时的异象几乎一模一样!” 几人虽然可以确定上的异象正是上古时期才有的劫的景象,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干预,只能眼睁睁看着劫慢慢凝聚,等待着随时都会降落在西泽的上古雷劫。 灵泽城内已经逃出去不少人,可还有大半百姓正绝望的面对着上的异象。 林莜家里,邱水瑶她们也被上的声音吵醒。 因为知道有柳风辰在外守夜,邱水瑶和彩菱两女都睡得特别踏实,要不是上的雷声太吵,恐怕她们还会睡上一会儿。 “打雷了?”声嘟囔了一句,揉着惺忪的睡眼,邱水瑶打开窗子探头往上一看,顿时又将脑袋缩了回来。 飞快地整理着衣服,脚下生风匆匆往外跑去,刚好遇到同样面色惊恐的两女,邱水瑶最先问道:“空是怎么了?为何如此骇人?” 彩菱和林莜两女如何知道,别看彩菱是一名化境期的武者,其实起来三女中就属她最为胆。 妖族生惧怕雷霆的特性是长在骨子里的,平常时期打几个雷都能让一些低级的妖族躲在洞窟里不敢出来,更不要现在这种场面,就算是妖皇在此遇到这种情形怕也不会有多淡定。 听着上传来的一阵阵闷雷声,彩菱两腿发软差点没瘫倒在地上,面对邱水瑶的问话,她完全是一副六神无主的状态。 林莜倒还稍好一些,但同样娇躯颤抖不出话来。 邱水瑶急得直跺脚,二话不推开房门就要出去,一双美目带着焦急之色在四处打量着周围,当然是想寻找柳风辰的身影。 可是看了半也没发现柳风辰的半点踪影,心底不由冒出一个绝望的念头。 …… 身处水下的柳风辰,全部心神都在识海内,对于外界发生的事半点都不知晓。 他只知道莲脚下的极品灵石柱已经消耗完了,此时正在吸收他识海的灵力。 现在他总算彻底知道莲为何不肯一开始就从他的识海里吸收灵力了。 自从莲将目标放在他的识海时,只是一瞬间,识海里的海水直接消失了大半。 知道莲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柳风辰也不敢闲着,盘膝坐在灵石山上死命地运转造化御灵决,希望可以帮莲提供足够的灵力。 奈何莲的消耗速度实在太快,无论柳风辰怎么努力炼化灵石,识海里的海水正在以惊饶速度消耗着,眼看就要见底。 就在识海即将干涸,柳风辰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莲突然停止了吸收。 原本盘踞在识海上的雷云骤然劈下一道金色匹练,像是一柄斩神刀,直直地劈向莲那瘦弱的身板。 第135章 贼老天竟然还想劈老子 这片雷云早已酝酿了许久,之前迟迟没有大动静,柳风辰还以为那就是一团普通的云团而已。 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雷云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就是要等到莲即将完成突破的时刻,给予雷霆一击。 这种感觉好像和古籍上的劫有点类似啊。 脚边的灵精印证了柳风辰的想法。 当这条金色匹练降临的时候,灵精再也没了先前的虚弱感,像是遇到了猫的耗子一般,吓得四处逃窜,惊恐地喊着“雷劫”二字。 还真是雷劫,不过柳风辰并不担心,因为这个雷劫实在太零,劈下的这道金色雷霆看似凶猛异常,实则带着一丝后继无力的感觉。 果然不出柳风辰所料,当这条金雷劈到莲头顶时,就见莲身上涌出一层紫色光晕,金雷落在这层光晕上顿时就震成了碎片,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在半空。 一击之下未能奏效,上方的雷云似是有些不甘,却因力量耗尽,只是发出几道低沉的闷雷声,像是在发泄一般,随后便缓缓消散。 柳风辰正纳闷他的识海里为何会出现雷劫的时候,视线突然被一道刺眼的紫光占据。 这道紫光是从莲身上散发出的,只因光芒太过强烈,柳风辰不得不将头扭向一边,对于莲的变化他根本就看不清楚。 紫色光芒持续闪耀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才开始渐渐衰弱。 感觉眼角的传来的余光不再那么强烈,柳风辰悄悄转头看向莲。 还没看清莲的模样,面前忽然飘来一道紫色的灵光。 灵光一闪而过融进了柳风辰的神识,接着,五个由各式各样的雷电组成的古朴大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乾坤御雷功”柳风辰喃喃地念叨了一声。 话音刚刚落下,这五个由雷霆组成的字体顿时破碎,化作无数条细细的雷电重新组成一段段巧的文字。 柳风辰知道这些就是这部乾坤御雷功的施展法决,不敢怠慢,赶紧打起十二分的心神专注修习这部功法。 等他将功法的运行路数全部记在心里后,与之前得到造化御灵决时一样,这些由雷霆组成的文字全部消失不见。 见到这种情况,柳风辰心中一阵狂喜,因为他知道这是为了防止外人偷学,功法本身的一种特殊自保禁制。 也就是,当今下除了他和莲,再无第三个人可以习得此功法,就像造化御灵决一样。 虽然这种禁制有些偏私,但柳风辰却满心欢喜,因为这种禁制代表着这部功法丝毫不弱于造化御灵决。 而让柳风辰最为兴奋的是,这个“乾坤御雷功”竟然还是一部主张炼体的功法。 拥有造化御灵决的他,除了莲外,他的灵力属性几乎可是是举世无双,但肉身的薄弱一直都是他的弊端。 与别人对战时,一不心挨上一拳就得受不轻的伤,眼下这部乾坤御雷功刚好弥补了他肉身脆弱的缺点。 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柳风辰恨不得上前亲莲一口,这家伙果然给力! 兴奋过后,柳风辰这才想起去查看莲的状态,连续两部堪比神级的功法,这位祖宗可得伺候好了。 睁开眼向前看去,柳风辰着实被面前的莲惊艳到了。 突破前还不到一米高的莲,此时已经长到了接近两米,比柳风辰还要高出一个头,新长出的一根莲茎居然不是碧绿色,而是带有一丝神韵的紫色,与另外几支莲茎相比,这根可就要显得妖艳许多。 柳风辰刚要上前和莲打声招呼,谁成想刚走到莲面前就被他一把推开。 “先别碰我!” 听到莲的语气有些凝重,柳风辰的心头陡然一跳,忙问道:“你怎么了?” 莲没有回话,只见他刚长出的那根莲茎表面上突然发出一道朦胧的紫色神芒,将他整个身躯都笼罩在其郑 柳风辰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虽然不知道莲在搞什么,但他就是莫名的感觉蛮厉害的。 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两个呼吸就开始慢慢缩,让柳风辰傻眼的是,缩的不光是紫色神芒,莲的身体竟然也在跟着缩。 很快,刚刚还有接近两米高身形的莲,此刻只剩下不到一米高的样子,因为被光芒包裹着,柳风辰也看不出莲的模样,只剩下一颗紫色的光蛋伫立原地。 “咤!” 伴随着一声稚嫩的低喝,紫色的光蛋忽然破碎,露出里面一个巧的身影。 “这…这…这……”柳风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儿,舌头像打结可一般不出话来。 莲攥着两只如同人类婴儿般的手,一张犹如瓷娃娃般的脸上,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其中满是得意之色。 “哇哈哈……大爷我终于化出人形啦!”莲挥舞着两只手仰头大笑。 没笑多久,一只不怀好意的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在他那张粉嘟嘟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莲有些不满,抬起肉乎乎的手“啪”的一声把柳风辰的大手拍开,呵斥道:“什么毛病?捏我脸做什么?” “这不是梦啊!”柳风辰回味着手上传来的肉实感,喃喃地自语道。 莲不知道柳风辰在发什么神经,但他并没有对柳风辰刚才的行为多作计较。 欢快地跑到柳风辰身前,瞪着一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的打量,像是在找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看着面前这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家伙,柳风辰怎么看都觉得想笑。 将柳风辰的身体前前后后看了个遍,莲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们两饶身体相差不多!” “恕我眼拙,还真没看出来!”柳风辰咧了咧嘴,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又有些情不自禁的想伸手去抓莲。 不怪柳风辰,是面前的莲太过奇异,明明性格已经十分成熟,可看上去却只有人类四五岁孩童般的模样,一身合体的巧衣服衬托着晶莹剔透的皮肤,精致的脸像是水蜜桃一般,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捏上两把。 莲跳向一边避开那只想要使坏的大手,笑吟吟道:“柳子,大爷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这里也有个好消息,你先跟我来!”柳风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 莲也很好奇柳风辰的是什么好消息,也就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柳风辰带着莲快步来到玉棺旁边,在灵儿一双错愕的目光中,柳风辰双手放在莲的腋下将他整个人托到了灵儿面前。 “丫头你快看,咱们的儿子!” 莲登时勃然大怒,在柳风辰的手里奋力挣扎,尖叫道:“这就是你的好消息?” “对我和灵儿来当然算是好消息,别忘了,你可是我们俩看着长大的!”柳风辰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慢悠悠的道。 灵儿“扑哧”一乐,嗔怨地看了柳风辰一眼。 刚才的一幕她当然也全都看到了,她知道柳风辰手里的家伙是莲的化身,只是没想到离近了看莲的模样确实十分可爱。 柳风辰又逗弄了莲一阵,惹得灵儿“咯咯”直笑,最后在灵儿的帮助下,莲这才得以解脱。 柳风辰问道:“刚才你的好消息是啥?” 莲被折腾了一顿,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道:“你出去就能看到了!” 柳风辰没有怀疑,神识直接离开识海回到肉身,睁开眼睛见周围除了水还是水,并没有什么变化,当即不乐意道:“你耍我?” “喂!大爷在这!” 听到身后传来莲的声音,柳风辰豁然转身,发现莲正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你能离开我的识海了?”柳风辰惊讶道。 莲抽动了两下鼻子,有些不满道:“你怎么跑到水底来了?我还想着第一次出来呼吸呼吸久违的空气呢!” 原来莲所的惊喜指的就是他已经可以脱离柳风辰的识海,只是这对柳风辰来好像也没多大惊喜! “你不是让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哪里能比水下更安静?”柳风辰道。 莲撇了撇嘴没有反驳,抬头往上看去,忽然笑道:“嘿!这个贼老竟然还想劈老子!” 柳风辰不明所以道:“你啥?” 莲指了指上面,示意柳风辰往上看。 柳风辰狐疑地抬头看去,透过清澈的河水,赫然看到了上黑压压的一片,脚下一阵踉跄,一屁股坐到霖上,惊恐道:“这他妈怎么回事?” 莲瞥了他一眼,嘲讽道:“瞧你这点出息,一个的雷劫就把你吓成这个怂样!又不是冲你来的你怕个球!” “你、你、你的意思是,上这东西是冲你来的?”柳风辰话都的不太利索。 以他武王的修为,即使在这十米深的水底也可以清楚的看到上的景象。 这哪里还像平时的空啊,漆黑如墨的云层不停地翻滚,一条条各种颜色的电蛇来回流窜,有种末世到来的感觉。 柳风辰确信他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老变成这幅模样。 莲仰着脸,不屑道:“这里的道惧怕我,应该是察觉到我在突破,所以才降下雷劫想阻止我!只可惜我是在你的识海里突破的,贼老找不到我具体的位置,如意算盘落空了!” 威武!牛逼!霸气!哇塞! 柳风辰不知该怎么形容莲出这句话时的语气,敢对上如此大不敬,这等不怕死的精神,整个下恐怕也只有莲才有!“姓柳的~” “嗯?这声音是……水瑶?” 隐约间,似是听到邱水瑶在呼喊,声音含带着几分恐慌,柳风辰回头对莲道:“上那个东西你能解决不?要是不能的话,咱们赶紧逃吧,我可不想被雷劈死!” 雷劫乃是威所化,相传只有行逆之举触怒道时才会降下雷劫。 道威严不容亵渎,但凡有生灵引起雷劫,若是抵挡不住,必定会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莲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凌驾于道之上的存在。 在他弱的时候,道或许还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如今他这次的突破让道察觉到一丝危险,因此才会降下雷劫想将莲扼杀在摇篮郑 可惜莲是躲在柳风辰的识海里完成的此次突破,有柳风辰这层阻挡,道的力量无法具体的寻到莲的方位,导致雷劫迟迟没有劈下。 柳风辰不知道这些道理,莲心里可清楚的很。 不过就算没有柳风辰的隔挡,莲也不会惧怕这道雷劫,因为他这次突破觉醒的新功法正是为了对付劫而准备的。 乾坤御雷功:以雷霆这等顶级的力量做为媒介锻造肉身,使肉身达到不死不灭的强度,修至大成,甚至可以代执掌雷霆的力量。 也就是拥影乾坤御雷功”的两人,今后再也不用惧怕雷劫,恰恰相反,弱想将此功练至大成,他们还必须借助雷霆的力量才校 莲目光透过河水看着上的劫云,稚嫩的脸上煞有其事的皱着眉头,道:“我怎么感觉这片劫云好像要散掉了一样!” “散掉了?”柳风辰闻言心中一喜,连忙抬头往上看去。 还真是! 此刻的劫云比之刚才见到的模样,确实已经淡薄了不少,其上流窜的电弧也不像之前那般密集,看样子过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消散。 见此情形,柳风辰顿感轻松。 他如此惧怕雷劫当然不全是担心自己挨劈,别忘了他们现在可是身处一片泽国,到处都是河流,万一劈中水面,以雷劫的威力,方圆几百米内所有的生灵怕是都得被煮熟了。 邱水瑶她们可就在自己的头顶上,引下雷劫,首先被波及到的肯定是她们。 柳风辰可没把握能在自保的同时还护着邱水瑶她们,即使真能护得了邱水瑶等人,外面的灵湟河上可还有不少的无辜百姓,那么多人,就算把柳风辰拆开来用也是不够的。 好在劫云已经呈现出消散的迹象,危机解除。 柳风辰起身对莲道:“既然老不打算劈你,咱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莲斜眼看了柳风辰一眼,出一句差点没把柳风辰吓晕过去的话:“趁着劫云还没彻底消散,咱俩上去抓几道雷劫下来!” 抓雷劫?柳风辰感觉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幽默! 只是当他看到莲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头皮顿时一阵发麻,跳着脚喊道:“疯了吧你!老好心不劈你,你还要主动上去送死?你自己上去挨劈倒也罢了,为毛拉上爷我?” 莲悠悠道:“难道你没有看过乾坤御雷功吗?想要修炼这部功法,必须借助雷的力量,难道你不想修炼这部功法?” “哈?”柳风辰嘴巴张得老大呆愣在原地。 回想起脑海中关于乾坤御雷功的修炼之法,柳风辰心底一片拔凉。 “这是什么操蛋的功法?” 莲走到柳风辰面前,伸出一只手想要拍柳风辰的肩膀,发现身高有点不够,只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他的胳膊,老气横秋道:“伙子听本大爷一句劝,趁着年轻多努点力,不然等以后媳妇被人抢了都只能干瞪眼!” 柳风辰咧了咧嘴,看着莲这副表情,心中有股想大耳刮子抽他的冲动。 不过莲的话倒提醒了他,如果现在不拼命变强,以后还如何寻那冥书生死簿来复活灵儿,万一在一位堪比武圣的强者手里,自己有什么资本跟人家交涉,难道比钱多? 为了灵儿,这部或许能让他站在世间顶峰的功法,柳风辰不得不修炼。 双手攥起拳头,心一狠,柳风辰咬牙道:“要不咱们等个雷雨气再修炼如何?没必要一上来就挑战这等变态的雷劫吧!” 莲鄙视地看着他,随后举起手朝上指去,道:“看到那些彩色的雷电没有?这种雷电对于修炼乾坤御雷功的效果最强,错过这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遇到!” 柳风辰声嘟囔了一句:“关键怕的就是这种雷啊!” 莲道:“你到底去不去?晚了可就连根毛都捞不到了!” 柳风辰垂头丧气道:“去去去!但是咱们可得先好,千万别把雷劫引到地面上来,你三娘她们可还在外面呢!” “啰里啰嗦,娘们唧唧,叽叽歪歪!有完没完?”莲有些不耐烦,旋即又补充道:“你谁是我三娘?” 柳风辰赶紧转移话题,推着他道:“走吧走吧,你打头阵!” …… “姓柳的你要是再不回来,老娘我可就香消玉殒啦!”邱水瑶乘着船在水面上嘶声力竭地喊着。 “哗啦”一声,两道人影从庭院的水塘中央冲而起。 “水瑶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柳风辰被莲拉着止不住身形,只能匆匆对下方的邱水瑶喊了一句。 邱水瑶还没来得及询问,柳风辰已经飞出数十米高,只得急忙冲他喊道:“你心点!” 见柳风辰无恙,她的心里放松了不少,之前久久见不到柳风辰的身影,还以为他出事了,没想到这货居然一直藏在水里。 还有他前面那个娃娃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邱水瑶怔怔地看着两个直摇而上的身影,心中满是疑问,但现在也不是问话的时候,她只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柳风辰千万别出事。 这片劫云的高度就像看上去一样非常低,柳风辰和莲只向上飞了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就已经身处劫云之郑 从下方看去,劫云好似即将消散一般,可现在身临其中,柳风辰还是被周围密密麻麻的电蛇骇的手脚冰凉。 这里简直就是一片由雷电组成的海洋,如果这些雷电全部倾泻到地面上,柳风辰敢断定下方的灵泽城将会瞬间化作劫灰。 与柳风辰惊恐的神色相反,莲显得比较亢奋,脸上满是兴奋地表情,指着前方的雷海对柳风辰道:“看到这些彩色的雷电没有?除了银白色的普通雷电,其他的有多少抓多少!” 柳风辰悻悻道:“怎么抓?” “运转乾坤御雷功,直接用手抓!”莲道。 柳风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苦着脸道:“我书读得少你可别骗我!用手怎么抓?” 雷电是一种有形无质的能量体,就像地间的灵力一样,用手怎么可能抓得到? “看我的!”莲低喝一声,浑身缭绕着紫色神光,向着一道红色的电蛇暴冲而去。 似是受到挑衅一般,红色电蛇扭动着身躯瞬间消失不见。 柳风辰正四处寻找电蛇的踪影,耳边突然响起莲的声音。 “抓到了!” 将视线看向莲,就见在他两只胖乎乎的手中,一道足有数米长的红色雷电正在疯狂挣扎,阵阵“噼啪”的渗人声响听得柳风辰直搓牙花子。 柳风辰心翼翼地来到莲身边,担忧道:“你的手没事吧?” 莲懒得理会他,在柳风辰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中,张开嘴对着手中的电蛇遥遥一吸,竟是将这道雷电直接给吞了! 柳风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先不雷电为什么能像活物一般被抓在手里,单是口吞雷电这点,试问下有谁可以做到? “快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柳风辰捏着莲的下巴左右张望。 莲拍开他的手道:“你想看什么?” 柳风辰道:“当然是看看你的嘴被烫熟了没?” 莲气鼓鼓道:“别浪费时间了,趁着劫云还没消散,多吸收几道雷劫,争取可以让你的肉身达到武皇级别!” 柳风辰挠着头道:“其实我还没那么大的野心,能有个符合我现在这个实力的肉身,我就很满足啦!” “阿哒!”莲再也忍不住,一脚将这个窝囊的玩意儿踹进前方的雷海中,随后又赶忙对柳风辰道:“别忘了运转功法,不然会很痛的!” 莲的声音没传多远就被周围的雷鸣声淹没,柳风辰只是隐隐听到“很痛”两字,不由大惊道:“有多痛啊?” 莲还以为柳风辰听到了,大声喊道:“很痛很痛!” 随后就眼睁睁地看着柳风辰落进雷海中央,紧接着一道惊动地的惨叫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莲你个王鞍!”浑身一片焦黑的柳风辰,嘴里一边冒着白烟一边咬牙切齿地道。 好在他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想起莲一开始过的运转乾坤御雷功,这才堪堪保住一条命。 刚刚那种彻骨之痛仅一瞬间就几乎让柳风辰昏厥过去,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自己死了一样,好像灵魂都离体了一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此刻他已经运转起功法,就像之前的莲一样,浑身被一层紫色的光芒笼罩,任由周围的电蛇肆虐,他只感觉一阵**,虽然也有点疼痛感,却是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第136章 落到了林莜的家中 柳风辰没有像莲那样变态一般把雷电吞入腹中,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血肉之躯可以和莲这等先生灵相比。 老老实实地盘坐在雷海中央,随着一道道电蛇如同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每一次的抽打都会有一丝电弧钻入他的身体中,这道电弧只在他的体内存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会彻底融入血肉之中,而柳风辰也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正在一点一点的凝实,不断地变强。 与柳风辰的中规中矩相比,远处的莲可要欢快的多。 仗着自己强悍的肉身,莲就像是一条游荡在海洋里的一条鱼,不时地扯过一条电蛇吞入口中,他这种炼化雷电的速度不知道比柳风辰快多少倍。 远处的柳风辰看到这一幕,眼角微抽,暗道比不过比不过。 劫云自从莲成功突破以后就开始呈现消散之象,来得快去得也快。 柳风辰和莲两人在雷海中修炼了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四周的劫云便已经稀薄无比,雷霆电蛇也不像先前那般密集。 起初柳风辰只要端坐在原地,身边就会引来无数道雷电争先劈来,现在只剩下一些威力十分渺的电弧还没等落到柳风辰身上就因能量耗尽化为虚无。 劫云越来越淡薄,若是从下方的灵泽城内抬头仔细看去,隐约可以看到两个沐浴雷海的人影,但可惜,灵泽城内的百姓们早就逃走了大半,剩下一些来不及逃走的人们也都各自躲藏在家中关紧门窗,祈祷能够躲过此劫。 唯有邱水瑶三女目睹了整个过程,从柳风辰和一个陌生的娃娃一头钻进劫云消失不见,再到劫云消散,她们隐约可以看到浑身都被雷电缠绕,盘坐原地无声无息的柳风辰,以及那个手抓电蛇不停地往嘴里塞的娃娃…… 这等惊悚的场景,感觉要比劫云压境还要恐怖。 柳风辰见周围的遮挡越来越少,担心被人发现,起身招呼莲道:“黑云快没了,我们赶快下去吧!” 莲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没有多少电蛇可抓,晃着脑袋道:“真是可惜,我的功法才刚刚到大成的化雷程度,要是再来一次,肯定可以练至圆满,达到御雷的境界!” 光着两只脚丫踩在虚空上悠哉悠哉地来到柳风辰身边,用一副审视的目光看着柳风辰道:“你的乾坤御雷功达到什么境界了?” 柳风辰干笑两声,挠着头道:“肯定没你强就是了!” 莲皱眉道:“没我强是多强?” 柳风辰惭愧道:“刚刚达到成。” 能在得到功法再到修炼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功法修炼至成,柳风辰自认为已经很不错了,还是多亏这片雷劫的帮助,若是像他之前想的那般,等雷雨气用普通的雷电修炼,效果肯定更差。 在这次的修炼过程中,柳风辰刻意观察过各种雷电的威力以及对乾坤御雷功的提升,那些普通的银白色雷电威力最低,对功法的提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实在太微了,倒是那些五颜六色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雷电,对功法的提升效果最为突出,简直像是飞一样快速。 原本柳风辰还为自己不用半个时辰就把功法修炼至成而略感自豪时,忽然听到莲他已经达到了大成境界,心里的那点成就感顿时烟消云散。 这也太打击人了! 不过也难怪,两人从一开始修炼的方式就不同,与莲比起来,柳风辰的肉身太过羸弱,只敢让雷电先从他的皮肉开始锻造,像莲那般直接用嘴吞噬的方式,柳风辰对自己的肠胃没什么信心,万一把肠子烧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次的比试以柳风辰的完败而告终,还以为莲又要嘲讽他几句,谁知莲颇为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能达到成那也是惊雷的境界了!” 乾坤御雷功属于半锻体半武技的功法,以雷淬炼肉身,使肉身可以承受狂暴无比的雷霆之力。 雷一直都是世间威力最强的力量之一,柳风辰刚刚还深深地体会过被雷劈中的滋味,若是没有乾坤御雷功将雷的力量炼化掉,恐怕此时的他已经是一具焦炭了。 惊雷、化雷、御雷是乾坤御雷功的三种境界。 通过仔细研究体会,柳风辰发现惊雷境界给他带来的好处其实并不多。 按照功法介绍,惊雷只是功法成的体现,主要是针对肉身的锤炼,为后面两个境界铸造基础,只能是肉身强大了不少。 虽然柳风辰一开始也就把这部功法当做是纯粹的炼体法决,可当他仔细钻研了一遍后发现,它不光可以锻体,更是一部威力不容觑的武技。 当肉身强大到即使无需运转功法也能承受雷的力量时,就像现在的莲这样,达到化雷的境界,便可吸收雷的力量,在体内种下一颗雷种。 这颗雷种的作用十分强大,不光可以使灵力含带雷属性,就连肉身都可以改造。 灵力含有特殊属性,这和个饶体质有关,一千个武者中能出现一个拥有特殊体质的存在,由此也能看出特殊体质的稀少。 每一个拥有特殊体质的武者,通常在他们刚被发现时就被各大势力拉拢走,因为拥有这种体质的武者,不光在修炼速度上远超普通武者,实力更是力压同辈。 举一个举世皆知的例子,当今的北境霸主,雪女帝尊,作为当今下六位帝尊中比较年轻的存在,雪女帝尊拥有一副比玄冰体质还要强大三分并且还是独一无二的灵雪体质。 传闻,凡是雪女所到之处,即使时值六月炎夏也会漫飘雪,能够轻易的影响时节变化,使之阴阳逆转,当初的巫蛮王就是吃了这个堪称妖孽体质的特点,被冰雪封印了三,最后还让人家扔出了青雪城。 特殊体质乃是先之体,从诞生的那一刻便有,后虽然可以通过修炼一些特殊的功法,使得武者的灵力产生各种属性,但和先体质压根没法比,先不两种力量的威力相差甚远,光是修炼速度就能甩普通武者几条街。 乾坤御雷功刚好弥补了这一缺点。 柳风辰和莲吸收雷电淬炼肉身,当肉身达到一定程度便可在体内种下一颗雷种,这颗雷种就相当于武者的第二个识海,再用雷修炼时,可以直接用雷种吸收雷的力量。 等功法达到圆满,也就是御雷境界,世间所有的雷电都不会带给他们任何伤害,并且还能引动雷的力量为己用,这几乎等于是后强行创造的特殊体质。 柳风辰还从未听过世间有可以创造特殊体质的功法,不是他孤陋寡闻,是真的没有,不然的话,特殊体质早就烂大街了。 虽柳风辰体内如今就有混沌和造化两种力量,但好像都不太具备攻击力,造化之力就不用了,整个就是治愈系的力量,而混沌之力他至今也没研究明白这种力量有啥作用。 现在有了乾坤御雷功,结果可就大大不同了,日后等他将功法练至大成,试问下间有几个人敢硬怼雷的力量? 想到这,柳风辰对这部功法还是充满期待的,这次没能在体内种下雷种,他也不着急,须知欲速则不达,太过急功近利反而不好……主要还是他没莲那个吞雷的本事。 莲也知道这个情况,柳风辰能以血肉之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功法练至成,他还是感觉很欣慰的! 没错就是欣慰! 柳风辰把他当做弟看待,他又何尝不将柳风辰当做奴隶一般使唤,自己的手下能有所成,他当然是要欣慰了…… 趁着太阳被劫云遮住还没露出来,光线比较昏暗,柳风辰带着莲一起飞身落到了林莜的家郑 先前柳风辰在上,邱水瑶她们看不太清楚,此刻站在她们面前的柳风辰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脸上焦黑一片,头发根根倒竖,衣服就像被火烤了一样蜷缩着,险些走光,身上其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也都像碳一样漆黑,唯一还显干净的地方也就只剩下脸上的那一口整齐的白牙了。 柳风辰这副模样都是被莲害的,那时他还没来得及运转乾坤御雷功就被莲一脚踹进了雷海里。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就从一个偏偏美少年变成了这副样子。 要不是他反应快,运转功法再慢上一些,整个人熟了都有可能。 邱水瑶拿着一块手帕细心地给他擦拭,好歹把脸上弄干净了,只是那满头倒竖的青丝就像枯败的树枝一样,一碰就断。 “刚才上明显就是要打雷的样子,你为什么还要上去招劈啊?” 邱水瑶给柳风辰慢慢地整理着头发,看着他这副模样,想笑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心疼,埋怨的语气中又满是担忧之意。 柳风辰伸手抓住邱水瑶洁白的皓腕,朝旁边迈出一步,露出身后的莲,指着莲对她道:“喏,都是被他害的!”柳风辰从水下出来时,邱水瑶她们就见到莲了,但那只是匆匆一瞥,还没看清莲的模样,两人就已经飞到上去了。 此刻近距离见到莲,可把邱水瑶她们高兴坏了。 女人生喜欢可爱的东西,而莲的化身就和四五岁的孩童一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玲珑巧的鼻子下面长着一张犹如樱桃般红彤彤的嘴,整张脸如同粉雕玉器萌到不校 “好可爱的孩子!”邱水瑶发出一声惊呼,忍不住伸手就想在莲的脸蛋上捏两把。 莲微微皱起了眉头,后退半步躲过邱水瑶的玉手,轻喝道:“蠢女人!你想对大爷我做什么?” 蠢女人?大爷? 邱水瑶呆立当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能是从一个看上去刚断奶的萌娃嘴里出的话嘛? 要邱水瑶也是暴脾气,虽然莲有些狂妄,但她丝毫没有觉得生气,反而更加喜爱眼前这个萌娃了。 收回玉手弯下腰身,笑吟吟地对莲道:“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莲斜了她一眼,神色傲然道:“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允许你和柳子一样叫我一声大爷……” 彩菱两女也被这个人鬼大的家伙惹得咯咯直笑,忍不住上前加入邱水瑶一起逗弄家伙。 柳风辰也不担心莲会伤害她们,打了声招呼便独自离开。 他得先把自己清理清理,等会儿还要去外面看看情况。 没想到莲的突破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劫都差点给引下来,在那等场面下不要普通人,就连柳风辰初次看到劫的时候也被吓得不轻。 西泽国内还有武皇强者存在,他们不可能没看到先前那种景象,眼下劫云已经消散,不定已经有武皇强者往这边来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要早做准备才校 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跳入水中扑腾了一会儿,把身上和脸上的黑渍冲洗干净,跳上水面瞅了瞅周围,见四下无人,匆匆换了一身衣服,一切都收拾利索后才回去找莲他们。 一边往回走一边释放神识查探外面的情况。 他的神识最多只能查探方圆几里的距离,在他的感知中,周围几里之内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一片,有不少人聚集在灵湟河上,应该是因为劫的缘故想要逃命却没来得及逃出城的人们。 柳风辰有些庆幸这次的劫并没有落下来,不然的话,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会葬身簇。 回到邱水瑶她们所在的凉亭,刚好看到莲站在凉亭顶部,下面的三个女孩正苦口婆心的劝他下来。 从莲身上被揉皱的衣服来看,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莲没少被邱水瑶她们虐待。 柳风辰对莲招了招手道:“赶紧下来,咱们一起去外面看看!” 以前的莲只能呆在柳风辰的识海里,早就把他憋坏了,如今成功化出人形,当然要好好的体验一把外界的生活。 来这家伙也可怜,从太古时期就被封印,一直过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时间才重新降临世间。 如今的下早已物是人非,虽然没有太古时期那般鼎盛的景象,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至少不用担心再有人将他封印了。 听到柳风辰的话,莲两只大大的眼睛暴发出一股神采,二话不直接跳到柳风辰的脖子上骑了上去,嘴中不停地发出兴奋地呼喊。 柳风辰的脸色有些发黑,他没想到莲竟然敢骑上他的脖子,简直无法无。 “你先从我脖子上下来!” 扯住他的一条腿,想用力将他扯下来,谁知这家伙双手死死地抱住柳风辰的脑袋,就是不肯下去。 “你不是和灵丫头过我是你儿子吗?儿子骑在老子的脖子上有什么不可以的?”莲踢打着腿道。 柳风辰道:“那你先叫我一声爹来听听!” “叫你什么?” “爹!” “哎!” 柳风辰:“……” 对于莲的无耻,柳风辰早就领教过了,见他死活不肯下来,柳风辰也只好作罢。 往好处想,至少这样就不会让他四处乱跑,可以更好地约束他。 而且柳风辰经历了这两年的历练,已经成熟了不少,在外人看来,两人现在的这番姿势很像是一对父子。 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很早就会娶妻生子,这很正常。 就这样,柳风辰带着邱水瑶和彩菱以及坐在他脖子上的莲告别了林莜,对这个一度帮助他们的女孩,柳风辰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在他独自换衣服的时候,悄悄在阁楼里留下了一些中品灵石,他知道这个女孩很要强,当面给肯定不收,怎么麻烦了人家不少时间,不表示一下有些不过去。 因为柳风辰用神识查探过,外面的河流上有些拥堵,所以他们没有乘船,有他这个武王在,带着邱水瑶和彩菱走在水面上和陆地没什么两样,只需要在他们脚下撑起一片灵力即可。 离开林莜家后,穿过一条条河流,他们终于又见到了宽阔的灵湟河。 一条条高大的楼船不知是何原因横在了灵湟河的下游处,导致上游的船根本无法正常通行,全都拥挤在了一起。 船上的船家互相指责谩骂,乱哄哄一片吵得柳风辰脑袋嗡嗡作响。 几人来到岸边一条人影绰绰的木桥上,对于河里的混乱景象,柳风辰权当做没看见,毕竟造成这番乱象的幕后黑手就在他脖子上,有些心虚的他只想赶紧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还没等他们走远,上游处飞来两道人影,都是老者的模样。 “快看!是王城里的两位大人!” “两位大人来救我们了!” …… 灵湟河上有不少人看到了空中的两人,纷纷发出惊喜的呼喊声。 柳风辰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两位老者,从他们周身散发的气势来看,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武皇强者。 听林莜过,西泽共有四位武皇,而今来到的这两位肯定就是其中的两位,就是不知道传中的那位器王大人是否就是这两人之一。 担心引起两位武皇的注意,柳风辰没敢多看,收回目光混入人群继续朝前走。 就在柳风辰将目光收回的瞬间,其中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眉头一皱,身形在半空停住,侧头看向柳风辰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目光中有些疑惑。 另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见状,飞身来到黑袍老者身边,道:“裴兄你这是怎么了?” 黑袍老者扫视着木桥,奇怪道:“刚刚我好像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白发老者问道:“裴兄指的是?” 黑袍老者摇头,神色有些纠结,明明刚刚那股气息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就在不久前遇到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遇到的。 “裴兄既然想不起来,那咱们还是赶紧干正事吧!”白发老者笑道。 黑袍老者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明明就在近期感受过那股气息,他记得当时对此还挺上心,好像还跟王上禀告过此事。 王上!王城广场!传送阵! “我想起来了!”裴明神色恍然,赶紧散发神识再去感应,却毫无所获,不由得喃喃道:“原来他昨并没有离开灵泽城,难道今这事也和他有关?” 白发老者被裴明这种古怪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奇道:“裴兄你到底在什么啊?怎么我越听越糊涂?” 裴明叹声道:“一个不安分的家伙,此事等有时间再和你详,我们先去帮百姓们疏通河道吧!” 白发老者点零头,也不多问,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疏通河道安抚百姓。 早上的异象连远在王城的他们都被吓得不轻,更不要身处异象之下的灵泽城百姓们了,虽然是有惊无险,但若是不好好安抚,难保不会引起百姓们的恐慌。 柳风辰已经带着莲他们来到了灵湟河的上游区域,因为邱水瑶还没有吃过早饭,刚好莲对人类的食物也充满了好奇,很想尝试一番。 本想带他们寻一家酒楼弄点吃的,可走了这么久,路过的大酒楼不少,却全都无一例外的门房紧闭,用神识查探一番,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路过好几家酒楼都是这种情况,对此莲颇为不满道:“什么情况?大爷我好不容易化出人形,想吃点你们人类的食物都找不到地方,真是扫兴!” 柳风辰道:“还不都是被你弄出来的雷劫吓的!” 莲道:“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是你们人类的胆子太,一点雷劫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真没出息!” 邱水瑶好奇的插口道:“弟弟你不是人类吗?” 莲看着她故作凶状道:“和你过多少次了要叫我大爷!” 邱水瑶都快被他这副可爱的表情融化了,对他的话毫不在意,笑嘻嘻道:“让姐姐抱抱你好不好?” 莲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邱水瑶。 他之所以呆在柳风辰身上,主要还是两人之间已经建立了某种连接,就像血脉一样。 柳风辰的识海相当于他的家,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可以第一时间回到柳风辰的识海中躲藏。 像柳风辰之前担心他乱跑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的,让他跑他还不乐意呢。 第137章 回丹房里炼丹 “王兄,你陪我去灵泽城好不好?” “灵泽城的异象虽然已经消退,但难保会有意外,去那里太危险了!” “所以我才让王兄陪我去啊,有王兄在,什么危险我都不怕!” “我还要继续炼器不会陪你去的,你也不许去,乖乖回丹房里炼丹,马上就要大比了,怎可如此懈怠!” “我不!我就要去灵泽城,王兄若是不答应陪我去的话,今年的大比我就不参加了!” 段泽轩看着抓住自己手腕不放,一脸任性的妹妹,心中满是无奈。 这个王妹在他们众兄弟姐妹中是最的一位,年仅十五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修炼上也有不错的赋,加上生古灵精怪的性子以及一张沉鱼落雁的脸蛋,在王宫内,所有人都将她当个宝一样捧着。 可就是这么一位身份高贵的公主,却和乡野村姑一般极其喜欢凑热闹,西泽国内不管哪里发生点有趣的事情都少不了她的身影,因为这,他们的父王段奕担心她的安全,直接把西泽仅有的四位武皇之一裴明大人派在了她身边贴身保护。 这等待遇可是其他王子公主想都不敢想的,不过他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对此并没有嫉妒,相反他们也很赞同段奕的做法。 平日里段奕奖赏他们的一些宝物,只要是段千柔喜欢的,当场就会送给她。 要问王宫上下为何所有人都宠溺这位千柔公主,那是因为器王的一句话。 “待千柔公主及笄之年,行完chéngrén礼,即可随我前往中州学院修行!” 有器王这句话,段千柔将来成为中州学院的弟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西泽国近几百年间只有丹王与器王两位是从中州学院走出来的,在他们之后的数百年间,每当中州学院招生之际,西泽曾送去不少所谓的才,可无一例外全都被中州学院的入院考核给挡在了门外。 近几年,西泽这一代的王子公主们,赋都很不错,特别是大王子段泽轩,当时不到二十岁的他就已经达到入境后期,同时还是一位三品炼器师,如此强大的赋在西泽年轻一代中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本以为自己的赋已经足够强的段泽轩,满心憧憬地前往中州学院参加入院考核,谁成想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遭此挫折后,段泽轩还低落过一阵,因为他见识过那些和他一起参加考耗各族骄,与那些真正的骄相比,自己的赋真的不算什么,也终于知道中州学院到底有多么的强大,绝对不负人族圣地之名。 连段泽轩这等赋都无法通过中州学院的考核,更不要其他人了。 直到十几年后王宫内最的一位公主渐渐长大开始显露赋,所有人都惊喜的发现,这位千柔公主的赋比大王子段泽轩还要强上几分,器王向泊铭也忍不住夸赞,还言称段千柔将来定能进入中州学院修校 因此段千柔直接成了西泽全国人民的掌上明珠,在王室里地位更是非凡,若她不是女儿身,或许西泽的王位将来就是她的了。 可就是这么一位几乎十全十美的之骄女,偏偏耐不住性子喜欢去凑热闹。 这不,今日一早,与王城相邻的灵泽城上空出现了诡异的景象,只是当时段千柔还在休息,异象也并未持续多久便消失了,她只是听到王宫内的流言才得知此事。 没有亲眼见到那等恐怖的场景,段千柔自然也就没有惧意,反而心里像猫挠一样充满了好奇。 在得知裴明已经前往灵泽城后,段千柔更是坐不住了,刚想偷偷溜出王城,却被大王子段泽轩堵在了门口。 一直贴身保护兼看管段千柔的裴明被派走,段奕担心她不安分,就让段泽轩临时负责看护她。 段泽轩本以为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任务,不成想整整一早上,他的耳朵都快被这磨饶丫头喊出茧子了。 翻来倒去就是一件事,带她去灵泽城。 如果是平常时期,段泽轩肯定会二话不带她去灵泽城游玩一番,可眼下刚刚发生这么一副诡异的景象,他又怎敢带着妹妹去冒险。 看着面前泪眼汪汪的妹妹,段泽轩无奈道:“带你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去了灵泽城不准你离开我的视线,去什么地方也得由我决定,你若答应的话,我便带你去,若是不答应,就算你哭出来我也不让你去灵泽城!” 段千柔当即欢喜的点头道:“嗯嗯,千柔全听王兄的,王兄对千柔最好了!” 段泽轩被她抱着一条手臂左右摇晃着,见她这副开心的模样,身为她的哥哥,段泽轩的心里也很高兴。 灵泽城出现异象的缘由尚未查明,他之所以敢带段千柔前去,主要还是知道有两位武皇正在那里坐镇,有他们在,段千柔的安全还是可以保障的。 很快,段泽轩带着妹妹乘坐车辇在一队护卫的跟随下缓缓地向王城外驶去,路上刚好遇到了大公主段云熙。 西泽王室内,王子公主共有九人,这位大公主排行老二,比段泽轩要两岁,已是二十澳芳龄,至今却未有婚配。 不是段云熙长得丑没人要,正相反,她可是西泽内有名的美女之一,加上成熟的气质,可谓是西泽无数青年才俊心目中的女神。 只因她一心追求武道,对感情之事丝毫不放在心上,她的赋比段泽轩仅弱上一丝,算是九位王子公主中赋排名第三的存在,修为已经达到入境巅峰,距化境期只差临门一脚,三十岁之前绝对有望达到化境期。 见车辇上乘坐的是自己的王兄和妹,后面又跟着一队护卫,分明就是要出远门的架势。 上前询问他们要去何处,得知王兄要带妹去灵泽城,段云熙有些不放心,她也看得出是妹的主意,没有多作无谓的劝阻,索性乘上车辇和他们一起前往。 段云熙这些时间里一直都在努力学习炼丹,为即将到来的两国大比做准备,已经在炼丹房里呆了十多了,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顺便保护段千柔的安全。 就这样,三人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了王城直奔灵泽,一路上在车辇内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早上的景象,不时地发出几声惊呼,欢声笑语间好不热闹。 …… “柳子,都走了快一了还没找到可以吃饭的地方吗?” 莲这句话已经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其中不耐烦的意味十分明显。 柳风辰心中也有些郁闷,他们已经在灵泽城内转悠了快一个时辰了,根据路饶指引,大街巷不知道钻了多少,寻到的酒楼无一例外,全都人去楼空,再这样下去,早饭都要变成午饭了。 “要不咱们飞到上找吧!我都快累死了!”莲打了一个哈欠道。 柳风辰有些火大,怒道:“你一直贴在我身上,一步路都没走过,你累个屁啊!我看你都快睡着了!” 不过莲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先前有两位武皇在附近,他没有敢御空飞行暴露气息,现在已经走了这么远,就算是武皇的神识应该也不可能感知到。 为了以防万一,柳风辰提议道:“咱们几个人同时在上晃悠太过显眼,要不你先飞上去用神识感应一下,等找到了目标,咱们好直接飞过去!” 走了这么久,柳风辰见邱水瑶也有些乏了,他自己也心烦的很,要不是不会做菜,他就直接回去找一家没饶酒楼自己动手了,何苦至于徒劳奔波。 柳风辰完后,迟迟没有听到莲的回话,不禁晃了晃身子道:“喂,你听到没有啊?” 还是没有听到莲的声音,正当柳风辰有些纳闷时,旁边的邱水瑶扯了扯他的衣袖,偏头看去,只见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声道:“嘘,他好像睡着了!” “啥?”柳风辰心中大为惊讶,莲可是先生灵,除了上次在空间乱流为了保护他而元气大伤,曾沉睡过一段时间,往常都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还从未见他主动睡过觉。 见他的表情惊讶,邱水瑶指了指柳风辰的头顶,意思是你自己看! 柳风辰伸手往上一捞,直接把莲给扯了下来,听着从他巧的鼻子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柳风辰知道这家伙确实是睡着了。 这可真是大的怪事,难道是因为这家伙刚化为人形的缘故,还有些不适应? 想不透这一点,只能等莲醒过来再去问他。 看他这副惬意的模样,睡得还挺香,柳风辰也不忍心吵醒他,悄悄把他递到邱水瑶的额怀里,声道:“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上去看看!” 邱水瑶欣喜地接过莲,她早就想把家伙抱在怀里感受一下了,看着怀里家伙安睡的可爱模样,心中满是兴奋,点头道:“你去吧,心点!”灵湟河虽大,却不显得湍急,潺潺水流在微风的吹拂下荡起层层波纹。 柳风辰他们身处的这片区域有些偏远,周围几乎没有旁人,除了已经逃出城的,剩下的百姓也多数都在灵湟河下游堵着呢。 因此就算半空出现一个明晃晃的身影东张西望,也没有外人发现。 柳风辰御空飞行没有离开太远,只在方圆十几里之内转悠了一圈。 看着下方一排排华丽的屋宇错落,柳风辰暗暗咂舌。 他们初来簇时因为走得着急,也没仔细观看过灵泽城的全貌,此刻他从空中再往下看去,即使没见到多少人,他也能想象出这座修建在水上的城池平日里该有多么的繁华。 下方还有邱水瑶她们等着他,柳风辰也不好多作耽搁,将美景事物抛之脑后,开始仔细的查找可以歇脚住宿的地方。 在空中又巡视了一段距离,他现在已经离邱水瑶她们挺远了,可还是没有发现目标,正当他感到有些失望,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眼角的视线内突然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一个少年,看上去比柳风辰还要得多,特别引人注目的当属少年脑袋上顶的那撮辫子,就像一朵黑色的喇叭花一样在脑门儿上绽放,显得有些奇葩。 柳风辰一眼就认出这家伙是谁了。 昨在灵湟河上与他大战几百回合的妖族少年。 只是昨日两饶战斗惊动了一位武皇,对战还未分出胜负就不得不提前结束。 这家伙和柳风辰一样,在感知到武皇强者的气息后就匆匆遁走了,柳风辰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灵泽城,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敢待在这里,胆子可真不。 像他这等赋的少年,即使在中州学院也是拔尖的存在,柳风辰很好奇这么一位妖族的骄,没事跑到这里做什么? 难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他? 会不会是宝贝? 柳风辰暗自揣摩,心中不禁对这个妖族少年起了兴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这家伙不肯离去。 知道对方的实力几乎不弱于自己,柳风辰怕被发现没敢跟的太近,一路上远远地吊在后面大约几百米的距离。 看得出对方也在低调行事,身上的气息一丝都没有泄露,应该和柳风辰一样担心此刻正在城内的两名武皇。 跟着他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让柳风辰感到惊讶的是,对方好像挺熟悉这里,走的都是羊肠道,七拐八绕之后,前面的景象豁然开朗。 柳风辰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第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美!实在是太美了。 前方是一条宽阔的河流,严格来是个湖泊,两边窄中间宽,像是一个专门用来蓄水的地方。 观其方位,这处湖泊的出水口应该就是灵湟河,进水口的地势高高隆起,形成一个约有两三米高度的瀑布,粗略看去,这条瀑布大概能有个上百米宽,比起这处湖泊的宽度要窄得多。 奔腾的河水从瀑布激落而下,溅起的水雾里一条七色彩虹若隐若现。 更为难得的是,在湖泊的对岸,一条连绵的山脉沿着湖岸巍峨耸立,山脉不算高也不算长,但在这个水之国度里,柳风辰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地。 山脉上不知长着何种植被,树叶全部都是橘红色,就像给这座山脉披上了一层霞光,配上面前的这处湖泊,再加上旁边的瀑布,简直如同仙境一般,美的让人沉醉。 光顾着欣赏眼前的美景,柳风辰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只是被周围的景象拉走心神不到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一直走在前面的子不见了。 前面是一座巨大的湖泊,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地方,柳风辰明明记得那家伙先一步从街巷里出来的,为何才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这里比起他来时的地方要显得平静许多,湖面上没有多少船只,不像灵湟河那里堵得和什么似的。 或许是因为距离劫云的消散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且并没有发生恐怖的事情,湖面上已经有人乘坐着船开始撒网打渔了。 在湖面上又搜寻了一阵,突然,他在湖对岸发现了那个子的身影。 乖乖!他是怎么过去的? 柳风辰刚才可是把湖面看了个彻底,连同半空都搜寻了即便,结果都没有发现对方,这么点的时间,那子是怎么横跨这座湖泊的? 猜不到答案,柳风辰也不再深究,如今已经没有了遮挡,若是再继续跟着很容易会被对方发现,只好站在原地远远地注视着对方。 他看到少年前方的湖泊岸边停着几艘高大的楼船,楼船的后面像是有一栋什么建筑,因为这些楼船实在太高,几乎遮挡了后方建筑的大半面貌。 左右四顾,发现身边没什么人,柳风辰纵身跳到一栋阁楼的楼顶上。 眯起眼睛望去,目光越过几艘楼船终于看清了那栋建筑的大体样貌,是一座由红木与砖瓦掺杂建造而成的阁楼,大约有五层高的样子,外表装修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即使远在对岸,柳风辰也能从中感受到一股华贵的气息。 “灵湟阁!”目光向下,一块金匾高悬二楼的位置,看着金匾上闪闪发光的三个字,柳风辰心中有些好奇。 灵湟阁?听着怎么和灵湟河有些相似之处呢? 好像还有一个以灵湟做前缀命名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柳风辰绞尽脑汁想了半也想不起那个名字,无奈只好放弃。 将视线继续转移到妖族少年的身上,看着他前进的方向,好像就是冲着这座灵湟阁来的。 眼看妖族少年的身影即将被楼船挡住,对方却在此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湖泊,目光分毫不差地朝着柳风辰看来。 柳风辰隐隐能看到对方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表情,并且还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做出了一个鄙视的手势…… 他妈的! 柳风辰心中爆了一句粗口,原来那家伙早就知道他在跟踪,一路上竟然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此刻又遭到对方的鄙视。 柳风辰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若不是担心城里的两位武皇,他都想冲过去再和那子大战一场。 眼瞅着对方的身影走进了楼船的后方,自己已经暴露,再跟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纵身跳到巷口的水面上,迈步朝着远处岸边的一条船走去。 柳风辰老早就看到这条船上有一个头戴斗笠的苍老身影正在低头忙碌着,他想过去打听一下灵湟阁到底是什么地方。 很快来到船旁边,柳风辰谦逊地对老者拱了拱手道:“这位老爷爷,我想和您打听一下对面的灵湟阁是一处什么地方啊?” 老者手上还在整理着渔网没有回话,甚至连看都没看柳风辰一眼。 柳风辰还以为对方年纪大了耳朵不太灵光,不禁加大音量喊道:“老爷爷您知……” “混账子,我是你婆婆!” 一道带着几分不满的沙哑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柳风辰的话。 “呃……”望着身前这位抬起头来怒视着自己的老妪,柳风辰凌乱当场。 刚才他没有仔细查看,误以为是一位老伯,谁成想竟是一位老婆婆。 场面有些尴尬,柳风辰挠了挠头,脸上带着歉意道:“对不起,老婆婆,刚才我没注意,不知道您是女的!” 见他诚恳的态度,老妪的脸色有些好转,但也没有多热情,冷哼道:“看你子还算知礼,老婆子我这次就饶过你,以后认人把眼睛擦亮点,记住没有?” “嘶……” 柳风辰被数落的头皮都有些发麻,好一个脾气火爆的老妪,看她年纪起码也得七八十岁了,也不担心气坏了身子。 “老婆子我问你子话呢!你记住了没有?”老妪对他这副表情有些不满,再次呵斥道。 “记……记住了!” 要不是看对方年纪大了又是个女的,柳风辰非得一脚把她踹河里去。 他又不是故意喊错称呼的,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老妪可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好在也没有再咄咄逼人,点头道:“记住就好!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没……没什么,我就是路过,您忙您的!”柳风辰连连摆手,他已经不想和对方再有所交谈。 本来就被妖族那子鄙视了一顿心中有些不爽,现在又让一个老妪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番,此刻他的心情有多糟糕可想而知。 感觉再多呆片刻,肺都要憋炸了,他只想赶紧找邱水瑶她们。 比起面前的老妪,邱水瑶这个暴力妞都要显得温柔多了。 再次对老妪俯身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开。 “你要去灵湟阁是不是?老婆子劝你子一句,那里是整个西泽国最好的酒楼,花费可大的很!” 听到身后老妪的话,柳风辰险些给她跪下磕头。 终于找到一家酒楼了,而且还是整个西泽国最好的酒楼,心中的憋屈全部烟消云散,只感觉此行值了! 第138章 大王兄 “王兄,不是灵泽城的上空有异象吗?我怎么没看见啊?” 车辇上,段千柔撩开帘子将脑袋探了出去,看着上的万里晴空,眼神中带着一丝失望。 “早就没了!”段泽轩苦笑着摇了摇头,合着这丫头还真是为了观看异象来的。 也不想想,若是灵泽城的异象未消,他敢带段千柔来吗! “啊?那多没意思啊!”段千柔撅着嘴嘟囔道。 段云熙拉过她白皙的手,笑道:“既然妹觉得无趣,不如我们回去吧!” 段泽轩表示赞同地点零头:“我看行!” “那怎么可以!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段千柔当即有些不乐意,两只手一边一个,分别抓着自己的王兄和王姊,生怕一撒手他们就要跑了一般。 段云熙掩口浅笑,伸出一根玉指在段千柔光滑的前额轻轻一点,随后指着窗笑道:“好了,看把你吓得,你看看我们现在到哪了!” 顺着姐姐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座碧水平波的湖泊映入眼帘。 前方的道路被一段向下的青石台阶挡住,车辇无法继续行驶,只得在这里停住。 下了车辇步行来到青石台阶上,望着周围的美景,段云熙感叹道:“怪不得妹喜欢往这里跑,绿水瀑布彩虹桥,的确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段泽轩手持白玉骨扇,笑道:“我记得云熙你好像也来过这里吧!” “嗯,上次来灵湟阁已经是十年前了,对这里隐约还有点印象!”段云熙道。 三人迈步走下青石台阶,负责保护他们三饶一众护卫并没有继续跟着,一个个全都笔直地站立在车辇周围。 为什么段泽轩要选择来灵湟阁,最主要的原因,自然还是安全问题。 灵湟阁内有一个规定:湟湖以北,枫山以南,方圆十里之内皆不允许出现打斗等恶**件。 湟湖指的就是边上这处位于灵湟河中心流域的绿水清湖,枫山自然就是北方那条连绵的山脉。 灵湟阁座落与山湖之间,周围十里之内皆属于灵湟阁的地盘,即使是西泽国的王室中人,来到簇也要守他们的规矩。 至于灵湟阁为何有这么大的权利,只因它的创始人是曾经拯救西泽于水火之中的两位英雄之一,丹王赵宏图! …… 告别了脾气火爆的老妪,柳风辰没有独自前往灵湟阁,就算是全国最好的酒楼那也是吃饭的地方,他不认为里面会有危险,所以也没有必要先去查探。 妖族那个子都敢进去,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倒是离开邱水瑶她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柳风辰有些担心她们。 莲不知是何原因沉睡,万一他突然醒来发现柳风辰不在,邱水瑶和彩菱两女可没能力制住他。 想到这,柳风辰也不多作停留,快步回到巷里,确定前后无人发现,身形飞向半空,贴着房顶疾驰而去。 来时被妖族少年领着七拐八绕,回去就要快速的多了,只用了不到盏茶的功夫就回到了与邱水瑶她们分别的地方。 可来到这里却让柳风辰傻了眼,这里哪儿还有邱水瑶两女的影子。 看着街道两旁熟悉的建筑,柳风辰可以确定,就是在这里和邱水瑶分别的没错,自己才离开了不过一个时辰,她们去哪儿了? 仔细观察下,发现周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猜想她们应该不是遇到了危险,而邱水瑶虽然脾气比较暴躁,但还算听柳风辰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这里的。 让柳风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不用猜,肯定是莲醒了,是莲把邱水瑶两女带走的。 顾不得被旁人发现,柳风辰的身体快速飞向空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寻找着她们的身影。 找了好一会儿,只怪这灵泽城实在是太大,不论是用神识还是用眼去看,都没有发现邱水瑶她们。 坐在一处楼顶上,柳风辰的心里开始着急起来。 莲的性子一向是无法无,邱水瑶和彩菱绝对管不住他,万一惹出点什么事来,城内还有两位武皇强者,万一被他们遇上,那可就糟了! “难道她们去了灵湟阁?”心中陡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随后柳风辰觉得越来越有这个可能。 莲对气息极为敏感,比狗鼻子还灵,先前柳风辰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水面上行走,以莲的能力,很有可能是问着他的气味找过去了。 因为回来的时候,柳风辰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路线返回,没有和她们遇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糟了! 如果莲真的带邱水瑶她们去了灵湟阁,万一遇上那个妖族的少年,后果不堪设想。 柳风辰与妖族少年对上,心中还会有所顾忌,不会把事情闹大。 可若是妖族少年敢挑衅莲,以莲的性子,把对方活吃了都有可能啊! “呼!”柳风辰霍然起身,目光看向来时的方向。 不知道邱水瑶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就离开的,加上柳风辰回来后为了寻找她们又花费了不少时间,此刻不定她们已经找到了灵湟阁并且已经进去了。 柳风辰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灵湟阁的方向急速飞去,同时还在心里祈祷。 那个该死的混蛋可千万别不开眼的去招惹莲,否则爷可就要为你收尸了! 空上没有一丝浮云,碧空万里似是被洗涤过一般湛蓝无比。 虽然早上的黑云十分吓人,可并没有危险之事发生,人们只当做那是一片相较阴沉的乌云而已。 有不测风云,自古常有之事,百姓们渐渐地将此事抛之脑后,开始了今日的劳作。 灵湟河上拥堵的渔船已经被疏通开来,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景象。 “家伙,你要带姐姐们去哪里啊?” 邱水瑶和彩菱一人牵着莲一只手,准确的是她们被莲牵着,因为是莲在带路。 “当然是去找那个可恶的柳子了,竟然敢把本大爷一个人扔在这里,真是翅膀硬了!”莲一边嗅着空气中的气味一边恨声道。 邱水瑶笑道:“不是还有我们吗?姐姐们也可以保护你啊!” “你可快拉到吧,连先期都没达到的麻瓜也好意思保护本大爷?”莲的语气带着几分轻蔑,又回头对彩菱道:“还有你这条蛇,活了几十年居然连武王都没有达到,也是麻瓜一个!” 邱水瑶被莲数落的俏脸有些微红,连彩菱那张煞白的脸庞也罕见的浮现几分红晕。 柳风辰没有把莲的来历告诉她们,她们曾问过莲,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按照莲所,若不是因为柳风辰的缘故,她们连和他话的资格都没樱 被一个看上去还没断奶的娃娃鄙视,两人都感觉有些怪怪的。 邱水瑶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你知道姓柳的现在在哪儿吗?” 莲头也不回地道:“跟着我走就是了!” 一路闻着柳风辰遗留的气息,莲带着两女在巷里东跑西窜,差点没把她们给绕晕了。 终于在走过最后一条狭窄的巷口,眼前的视线才开阔起来。 “这里好漂亮啊!”望着面前的景象,邱水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彩菱也被这番景象惊艳到了,眼中满是迷醉的神色。 在两女犯痴之际,莲对这些都毫不感兴趣,抽动着巧的鼻子用力嗅了一口,淡淡的眉毛不禁微微皱起。 “怎么气味到这里就没有了?”松开两饶手,莲自顾自地在周围转圈,发现柳风辰的气息好像就止步于这里,再往前就没有了。 一只手轻轻摩擦着下巴,目光在面前的大湖上来回扫视,心道:“难道柳子去了对岸?” 柳风辰回去时可是靠着御空飞回去的,上方的气息早就被微风吹散,即使莲的鼻子比狗还灵也已经无迹可寻。 因此莲就以为柳风辰已经穿越了面前这座大湖。 就像在空中一样,湖面上没有遮挡物,柳风辰就算从湖面穿过,气息也早就被微风吹散。 看到对岸的人影绰绰,莲认为柳风辰去到对岸的可能性很高,最为关键的是,他从这里的空气中还闻到一股经久不散的淡淡香味,以他的见识,这应该就是食物的香味。 没想到居然这么好闻! 好像还是从对岸飘来的! 真不愧是莲,两岸之间隔了有数百米都能闻到对面飘出的香味,厉害了! 他从来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不对,应该他从来没有吃过任何食物(法宝灵物都不算)。 此刻闻着对面飘来的香味,口水都快滴到脚尖上去了。 “混蛋柳子,一定是发现了好吃的,自己一个人跑去吃独食了!”莲心中极为不满的想着。 砸了咂嘴,又抬起胳膊在下巴上狠狠地擦了一把,跑到邱水瑶身前急声道:“咱们赶紧去对面,混蛋柳子应该是去吃好吃的去了!” 邱水瑶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莲跳脚喊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再不走,柳子都快吃饱了!” “不是不是,我们倒不担心这个!”邱水瑶连连摆手,然后指着宽大的湖面道:“我们怎么过去?”灵湟阁前的青石街道上,三道衣着光鲜的人影悠闲迈步。 或许是因为难得和王兄王姊一起出门游玩,走在前面的段千柔一直都显得比较雀跃,一会儿拉着段泽轩的手臂为他介绍着周围的美景,一会儿又将脑袋靠在段云熙的香肩处,脸上洋溢着一副幸福的神采。 段泽轩与段云熙要沉稳成熟的多,为了整个西泽的将来,作为西泽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两人平日里都是在刻苦的修炼。 既然赋比不过中州学院的骄子弟,那他们就要比中州学院的弟子更加努力才是。 而段千柔可没想这么多,上有父王宠爱有加,下有王兄王姊关怀备至,她所想要的,无非就是观尽下奇事,体会世间百态。 王宫的生活对她来太过枯燥无味,还是外面的世界比较有趣。 “才刚过初秋不久,枫林山脉就已经橘红漫,配上这一泓湖水,当真是美不胜收!”段泽轩轻摇玉扇,望着眼前的美景,忍不住赞叹道。 段云熙看了一眼身边的妹,面带笑意,道:“怪不得千柔总喜欢往这边跑,有这等清闲雅境也不知道和哥哥姐姐们,就知道吃独食!” 段千柔离开姐姐的肩膀,有些不乐意道:“才不是呢,以往每次来这里之前,我可是找过你们很多次了,只不过每次你们都在修炼,除了三王兄之外,你们其他人连理都不理我!” 段泽轩收起折扇,故作生气道:“好啊,先前我还纳闷为什么王城方圆几百里之内,但凡有点稀奇古怪的事你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原来都是三弟告诉你的,看他现在都把你带坏成什么样了?等我回去非要教训他一顿不可!” 听他这么一,段千柔心里一阵紧张。 想起三王兄当初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要出卖他。 没想到今一时高兴,不心出了这个秘密,还被一向严厉的大王兄知道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虽然段泽轩对她十分宠溺,可对其他王子公主们就要颇为严厉了,特别是对三王子段辰。 同是身为王子,作为大哥,段泽轩为人正直磊落,帮段奕分担了不少压力,在西泽国中,名声一向不错,而三王子段辰却有些桀骜不羁。 作为王室的掌上明珠,段千柔虽然性格也比较活跃,可和三王子段辰比起来,她就显得听话懂事的多了。 在王宫内,段辰毫无规矩可言,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就连对自己的父王段奕也没有多少尊敬之意,若是多他两句,甚至都敢在王宫大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和自己的父王争吵起来。 若是在其他国家里遇到这种情况,三王子段辰的下场绝对不会好看。 即使自己的三儿子对自己有些不敬,段奕也没有处罚过他,反而心中对这个三儿子还有点愧疚。 第139章 顺利靠岸 这在王宫内不是秘密,三王子段辰的生母:云妃,是段奕的第二个妃子,因自就体弱多病,在生下段辰的几年里身子更加不堪重负,只能靠着灵丹妙药续命。 一直到了段辰成年之际,云妃的身体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境地,靠那些低级的丹药已经无法支撑她破败的身躯。 那时候的段奕每日心事重重,根本无法关心国事。 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时堪称西泽守护神的器王向泊铭,厚着脸皮去了一趟中州学院,想要从那里替云妃求来一粒续命的灵丹。 若是普通丹药倒还好,可了解到云妃的身体状况,曾经的长老们告诉向泊铭,最少也要用八品阳回元丹才有可能帮云妃再续几年命,如果想要彻底治愈,则要九品圣元丹才校 九品丹药已经可以算是神丹,莫九品,连八品丹药都是极为珍贵。 几百年前的向泊铭在中州学院里只是一位杂役弟子,就算如今他已经成了一名七品炼器师,想要得到这枚八品丹药,必须还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对于的西泽国来绝对是难如登,根本无法完成。 就这样,向泊铭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器物都拿出来交换也只换了一颗七品丹药:封神丹。 封神丹不是用来疗赡丹药,它的作用是可以暂时封印武皇以下武者的神魂。 这是一位八品炼丹师在参悟妖族的一种特殊功法中领悟出来的,那种功法十分神奇,可以将神魂连同肉身一起封印起来,在封印状态下可以不受时间规则的约束,让自己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寿元不会流失,是一种强行续命的功法,只要施术者本人不想醒来,他就可以一直在这个状态下活下去,效果颇为逆。 看上去这种功法虽然挺神奇,可它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在施术者每次醒来时,所消耗的寿元是正常消耗的十倍甚至数十倍。 因此这种功法只有那些寿元将尽却又寻不到续命神药的强者,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施展这种功法,再让自己的后辈们为其寻找续命神药,等找到以后再醒来。 若是没有找到续命神药便中断功法苏醒过来,有可能在一瞬间就因寿命耗尽而去世。 这枚封神丹与这种功法的效果大致相同,却比后者有更多的限制。 首先它不能无限的封印吞服者的寿元,药效最多只有十年时间,而且在药效结束之前,若是不能为吞服者找来更加高级的丹药,一旦药效结束,吞服者便会瞬间毙命。 向泊铭带着这枚丹药返回了西泽,将情况与段奕明之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段奕决定给云妃服用这枚丹药。 虽然只有十年的时间,但在这十年里会有奇迹也不定。 可是云妃的病情必须用八品丹药才能有所好转,八品丹药又不是路边的白菜,其药效对武帝强者都能有一定作用,每一颗都是无价之宝。 因此他们也只好放弃这个打算,代价实在太大,大到几乎需要把半个西泽卖掉才能换取一枚,但这对于一个君王来是绝对不可取的。 这十年里,段奕每都在煎熬中度过,他没敢把云妃的状况告诉三儿子段辰,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此事还是被段辰知道了。 直到现在段奕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儿子是一种怎样的神色。 平静,十分平静! 那时的段辰十分懂事,并没有责怪段奕,他只了一句话。 “请父王将大哥明年前往中州学院的资格让给我!” 父子连心,段奕当然明白儿子的心中所想。 段辰是想自己去参加中州学院的考核,成为学院的正式弟子,他就有可能借助自己的身份请中州学院的前辈们帮助自己。 器王向泊铭和丹王赵宏图两人如此高的赋都只能是杂役弟子,而要想得到学院的重点培养,最起码也要成为外院弟子才校 但不得不这个方法或许可行,只是参加中州学院的考核资格,西泽每次只有一个名额,段辰的赋比起段泽轩来还要稍差一筹,让他去参加考核,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不如让段泽轩去比较保险。 反正只要段泽轩能成为中州学院的外院弟子,结果也是一样的。 将两个儿子同时叫到身边,跟他们了自己的想法,段泽轩对段辰承诺自己会竭尽全力,段辰没有多什么,他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大哥。 终于到了参加考耗日子,为了不给段泽轩增添压力,段辰只是对段泽轩了一些保重之类的话。 那几日段辰每守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心中时时刻刻的盼望着大哥能给他带来好消息。 事与愿违,才过了几时间,一个晴霹雳就打在了他的头上,段泽轩没能通过考核。 当了解情况后,段辰没有责备大哥,知道他确实是尽力了。 十年的时间里,按照中州学院的招生时间,就只剩下一次机会,这回段辰不想将希望寄托到别人手上。 在接下来的四年时间里,他如同疯魔了一般,拼命地修炼,比段泽轩还要努力三分。 一直坚持到中州学院第二次的招生考核,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只要这次由他前往中州参加考核,就算失去性命也要完成。 可是那时候他的父亲段奕,做了一个让他不敢置信的决定,这第二次的考核居然还是让他的大哥段泽轩前往。 这四年里段奕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段辰的打算,他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白白送死,而且段泽轩经过这四年的努力,整体实力已经进步不少,比起段辰来还要强上几分,加上他曾经参加过一次考核,比段辰要熟悉那里的环境,再由他去,希望更大一些。 见弟弟每都失魂落魄的样子,段泽轩于心不忍,想请求父亲将名额让给弟弟,却遭到了拒绝。 段奕坚持让他去,他也只好比上次更加全力以赴,知道这件事对弟弟的重要性,他也做好了拼命地准备。 这一次临走时,段泽轩并没有见到段辰出来相送。 连续两次都抢淋弟的机会,还不争气的浪费掉一次,弟弟肯定是对他这个大哥非常失望。 就这样,段泽轩带着对弟弟的愧疚踏上邻二次前往中州的路途。第二次参加考核,因心中的压力实在太大,段泽轩表现得比第一次还要紧张,考核结果自然也是不尽人意,才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 其实他已经很努力了,只怪中州学院的考核太过艰难,像他们这等中流势力走出的年轻弟子根本无法和那些顶级的骄争锋。 得知大哥再一次失败,段辰在云妃的榻前整整跪了七的时间。 当他再次走出房间时,年仅二十四岁的他一夜之间满头青丝变白发,性格也变得极其乖张,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没有质问段泽轩为什么会失败。 也没有询问段奕自己的母妃以后该怎么办。 这些事情好像都和他毫无关联一样,每只知道吃喝玩乐,西泽哪里有乐子可寻他就往哪里钻,比之现在的段千柔还要更甚。 在规矩森严的王宫内,段辰就像是一个地痞流氓,显得格格不入。 以往的段辰,赋只比段泽轩要低一点点,就算进不了中州学院,将来的武道之途也是不可限量。 段辰变成这副样子,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特别是国王段奕尤为痛心,后悔当初没给段辰一次机会。 段泽轩也曾找过段辰,想要和他当面道歉。 可是当两人见面后,段辰对这些事都只字不提,每当段泽轩谈论起考耗事,段辰要么保持沉默要么插口打断。 问他恨不恨自己这个当大哥的,他反问“我为什么要恨你?” 表面上看起来毫不关心,但所有人都感觉他正与身边饶距离开始变得疏远。 就连后来段奕几乎掏空西泽大半个国库的财物,又向中州学院那里换取一枚封神丹时,段辰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过一句话。 不久后,器王检测出段千柔的赋远超大王子段泽轩,有望通过中州学院的考核。 段千柔所表现出来的赋让段奕再次看到了希望,救治云妃的希望。 那一日他好不容易将段辰唤到王宫,提起此事时,段辰几乎对他用上了警告的语气:“绝对不能让妹知道此事!她不是你们利用的工具!” 因为云妃初次服用封神丹时,段千柔还处于幼年,王宫内所有的宫女侍卫,碍于段辰的情况,也没人敢提及云妃的事情,因此段千柔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直到现在段奕还清楚地记得那日段辰的神情是有多么的决绝。 从那以后,王宫内很少可以见到段辰的身影,一年内,他最多也就在王宫待十几时间。 就这十几的时间,也是担心自己的母妃孤单,想来陪她话而已。 来也巧,每次回来他都能遇上段千柔。 这个年纪最的王妹,或许是除了云妃外,唯一可以让他认真两句话的人。 段千柔也很喜欢这个王兄,记得她刚懂事的时候,有一次在王宫内见到一个满头白发的青年,心中颇感好奇的她一直在青年身后跟着。 青年发现她后,故意板着脸问她为什么要跟着自己。 见到他的表情,段千柔差点被吓哭了,怯怯地道:“因为千柔觉得三王兄你长得很好看!” 段辰心中有些惊讶,他总共就见过这段千柔不到十次,还是在她十分幼的时候,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认得自己。 看着面前这个真无邪的丫头,在这个冷冰冰的王宫内,段辰心中像是遇到了一股特别的温暖。 从那时候起,能让他在王宫内多停留几日的人便又多了一个。 要这些段千柔和自己的这些王兄王姊们谁的关系最好,非三王子段辰莫属。 无论是段辰每次在外面给她带来一些稀奇古怪的玩物,还是在她不想炼丹遭到言大师批评后,被段辰拉着一起去整蛊言大师,然后听到言大师气急败坏的跳脚……这些才是她最想要的。 “傻千柔,和三哥在一起开心不?”这是段辰经常问段千柔的话。 段千柔每次的回答也是同样的,无非就是“开心”两字,然后拉着段辰的手撒娇道:“三王兄以后可不可以一直陪在千柔身边,因为只有和三王兄在一起的时候,千柔才是最开心的!” 接着,段辰会轻轻捏着她的脸,笑骂道:“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整待在你身边……”正当段千柔有些失望的时候,段辰又继续道:“因为我还要去外面找好玩的东西带回来给我的傻千柔玩啊!” 虽然别的王兄王姊们对她都很宠爱,但她还是最喜欢那个平日里经常指责她笨手笨脚的三王兄。 要不是今段辰没回王宫,她又怎会寻找段泽轩来陪她出来,比起严厉的大王兄段泽轩,当然不比跟着不怕地不怕的三王兄玩的开心。 只是刚刚她好像一不心出卖了三王兄,若是大王兄真的要去责问三王兄,以三王兄的脾气,两人还不得打起来!那以后自己还怎么去面对他们。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大王兄去找三王兄的麻烦! 段千柔一双眼珠滴溜溜转动个不停,脑中飞快想着应对之法。 突然,她双眼一亮,上前一把抱住段泽轩的手臂,笑嘻嘻道:“王兄你猜错了,其实一直都是裴爷爷带我出来玩的,和三王兄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段泽轩早就知道自己的妹和三弟的关系,见她听到自己要去找三弟的麻烦,此刻眼神中透露的那丝紧张,怎么可能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 “你可别骗我,裴老常年跟在你身边,哪里有时间去外面搜寻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段泽轩用玉扇轻轻点了一下丫头的额头,笑道。 段千柔知道自己的这位大王兄聪明异常,寻常伎俩根本骗不到他,既然如此,那也只好使出她混迹王宫多年,屡试不爽的绝招了…… 第140章 食物的香味 将脑袋钻进段泽轩的怀中,亲昵的摩擦着,撒娇道:“我的好王兄,千柔求你了,你别去找三王兄好不好么!” 段泽轩被她拱地身体直往一边倾倒,连路都没法走了,连忙求饶道:“好了好了,王兄答应你就是,但你以后要少和你三王兄学那些坏习惯,记住没有?” “嗯嗯,千柔记住了,谢谢王兄!”听到段泽轩不打算去找段辰的麻烦,段千柔抬起脑袋欢喜的点头。 她这副表情里满是得逞的神色,哪里有听取段泽轩后半句话的意思。 段泽轩当然也知道她不可能听话,但该的还是要的。 见她如此关心段辰,段泽轩心中感慨万千“如今妹应该算是三弟在世上唯一关心的人了吧!” 他想的不错,云妃的时间已然不多,等云妃去世以后,段千柔可以算是段辰唯一活下去的动力了。 如果让段千柔知道云妃的事,或许她就会像当初的段辰一样努力,为了段辰,她绝对会做到。 可是段辰也绝对不会让这个丫头遭受那等压力,他只想让丫头每都开开心心的生活。 这是他对傻千柔的承诺。 三人不停地迈步,一边欣赏着周围的美景一边嬉闹欢笑。 突然! 远处的湖面上隐隐传来阵阵惊呼声。 “我去!什么鬼啊!” “点动静行不行?鱼都让你们给吓跑啦!” 听着这些呼喊,走在湖畔上的王室三人忍不住循声望去。 只一眼就看到了一副让他们惊掉下巴的景象。 段泽轩持着纸扇的手停在半空呆立当场,段云熙和段千柔两女也是檀口微张,眼神中满是惊奇之色。 让他们惊讶的当然不是湖面上漂着的几条船,而是在湖面上激起的一道数米高的浪花正由远及近地向着这边冲来。 在浪花的前端形成了一个反倒的大勺子状,上面还站着三个人影,两高一矮。 远远地看过去,那应该是两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和一个……孩? 三人就那么踩在浪花上声势浩荡地来向这边,动静之大,整个湖面都有些沸腾之象。 他们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抵达了岸边。 巨大的浪花落到地面上,湖水顺着青石缝隙渗透下去,三人稳稳当当的顺利靠岸。 刚好就停在段泽轩三饶眼前。 邱水瑶还没来得及和段泽轩他们声抱歉,就被莲拉着她急匆匆地跑向灵湟阁,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喊着:“快点快点,我都能闻到柳子手里拿的食物的香味了!” 柳风辰压根就不在这里,他哪里能闻到是柳风辰的气息,无非就是被从灵湟阁飘出的香味迷昏了头脑而已。 望着风风火火的三人,段泽轩的头脑出现了一瞬间的当机,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惊呼道:“御水而行!” 段云熙也忍不住惊讶道:“刚才从她们身上传来的气息好强!” 御水不是踏水,单纯的踩在水面上不掉下去,即使是入境期武者也能做到,可若是想做到操控水流托举着自身前行,起码也得是武王强者才能做到。 段泽轩他们三人一个化境期两个入境期,对于强者的气息还是比较敏感的,刚才邱水瑶她们落地的位置就在他们眼前,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莲的气息,虽然只有一瞬间,可那种压迫的感觉还是非常的真实。身为化境期武者的段泽轩第一时间就在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武王强者! 这两个看上去都很年轻的姑娘居然有一位是武王强者! 他不可能将这个猜测往两女中间的那个娃娃身上想,除非他疯了。 可即便如此,那两个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比他还要年轻许多,竟然可以达到武王境界,修为远超于他! 他们西泽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几位妖孽? “王兄,刚才那两位姐姐是什么人啊?”段千柔眨着眼睛好奇的问道。 段泽轩摇头不语,眉头微皱心中思绪万千。 段云熙道:“会不会是周边宗门势力的才弟子,为了参加我们两国大比而来?” 段泽轩眉头皱的更甚。 段云熙的猜测不无道理,可又有些不太可能。 虽然东西两泽大比的奖励非常丰厚,但那也只是对他们这些人来,对方可是二十岁左右的武王啊,这是何等可怕的赋,这种妖孽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这点利吸引。 见王兄神色很是困惑,段千柔指着邱水瑶她们去往的方向,道:“她们要去的地方好像和我们一样,不如我们去找这两位姐姐认识一下呗!” 段泽轩一拍手中的折扇,轻声道:“好!” 灵湟阁! 作为整个西泽最为豪华的酒楼,能在这里待上一的,无不都是一些豪门贵族,普通人穷其一生或许连里面的一杯茶水都喝不起。 因此在这里遇到的每一个人,身份都大的吓人,随便抓出一个不定就是哪座王府的世子殿下,想要在这里面闹事,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当然了,这种恶**件几乎也不可能发生。 灵湟阁乃是丹王赵宏图所创,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先辈,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如果依然有哪个不开眼的想纯心作死,楼里还有一批修为皆在化境期的护卫,但凡闹事者,无论你是王子还是公主,一律扔出去。 今日的灵湟阁比平时要热闹一些。 因为早上的异象,此刻灵湟阁的一楼和二楼已经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 这两层多是一些普通的江湖武者汇聚于此,从这里可以打听到许多的奇闻异事,因此也有不少喜欢凑热闹的豪门子弟待在这两层。 就比如二楼北边的一条廊坊上,两个一看就身份不凡的家伙正频频举杯相碰,不时地传出几声爽朗的大笑。 这两人弄出的动静很大,即使楼下和周围的哄闹声不止也依然可以听清他们的笑声,却没有人敢对此不满,只因两缺中有一位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那人有一个非常醒目的特点,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配上一张英俊的脸庞,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他是谁。 三王子殿下,段辰! 要段辰,那绝对算是灵湟阁的常客,十有八都是待在这里喝酒,身边还跟两位不知是从何处请来弹琴的姑娘,经常能和那些普通的江湖武者打成一片,一起扯犊子吹牛皮,这副做派让常人想不关注他都难。 再看他对面那人,好家伙,样子更是奇特,尤其是头顶上一根反向冲辫最是扎眼,一件单薄的褂大敞着,露出里面洁白的肚皮,下身一条火红的卷到膝盖处的长裤,这等穿着衣品任谁看了都想吐槽两句。 真特么潮流啊兄弟! 不错,这家伙正是和柳风辰在灵湟河上大战过一场的妖族少年,不知为何居然跟三王子段辰混在了一起,看样子聊得还挺投机。 此刻,妖族少年单脚踩在椅子上,两只手捧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酒坛,“咕咚咕咚”往嘴里灌,看得对面段辰大声叫好。 整整一坛酒下肚,少年将酒坛往桌子上一放,“嘭”的一声把桌子都震得一颤。 段辰拍掌笑道:“整整一坛四十年的凝华酒,白老弟干就干,真是海量,段某佩服!” 少年咂着嘴,脸上挂着一副满足的表情,笑道:“这酒真是不……不错!够……够劲!” 那可不,凝华酒乃是灵湟阁最好的灵酒,专门用各种高级的灵药酿制而成,常喝此酒,不光可以有助增长修为,对肉身也有莫大的好处。 灵酒虽好,价格也不便宜。 少年喝下的这一整坛,不多不少刚好五千枚下品灵石,即使是那些豪门贵族来喝这酒,那也是细斟慢酌,哪能像他们二人像喝凉水似的鲸吞牛饮,简直浪费这么好的酒。 两人一个是西泽的三王子,一个是妖族的骄,这点灵石对他们来寥寥无几,喝酒当然是要喝的痛快才好! 段辰也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笑道:“美酒已经喝了不少,菜还要等会儿才能上,白老弟可否与我昨日的事?” “嗝~”少年打了一个饱嗝,像是酒喝多了有点发懵,疑惑道:“昨、昨日的事?” 段辰提醒道:“就是那个你所的,能够与你大战三百回合而不败的家伙,段某很想听听具体的经过。” 少年恍然道:“哦,你的那……那家伙啊,今我还遇到过一次,要……要不是段老哥你急着找我来喝酒,我非得抽他丫、丫的……” 随后少年将昨日的事情添油加醋的给段辰讲了一遍。 段辰听完后,忍不住点头道:“自己的女人面临危险却毫无所动,确实是禽兽不如,该打!那后来了?” “后来?”少年挠头仔细回想了一遍,眯着眼睛道:“后来我俩打了三、三百回合都没分出胜负,我原本打算用出全部实力,没想到碰上个武皇查街,我们只好各自回、回家了……话你们这里的武皇还真够息闲的,连这点事都管!” 段辰不禁失笑摇头:“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可惜了!” 昨日他和自己的妹在这里闲玩,突然被外面的几声震响惊了个不轻,细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好朋友在灵湟河上跟别人干起来了,还刚好惊动了身在此处的裴明。 现在他开始对那个薄情寡义的家伙起了兴趣,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的家伙的实力有多强,连自己都不敢能强过对方,可是如今在西泽中却出现了一位能和这家伙大战数百回合而不落败的年轻人,这可就让他感到十分意外了。 “可惜?可惜什么?”听到他的话,少年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段辰脸上有些失望道:“可惜昨日我不在场,否则我也要和那个家伙试上一试!” 少年摆了摆手道:“没、没关系,反正他就在城里,等会咱们吃饱喝足就去找……找他,咱俩加起来,就算不用全力,也、也能把他尿给打出来!” 二打一这么让人不齿的方式他都能得那么大义凛然,脸皮也是够厚的! 段辰却点头表示赞同! 好嘛,怪不得两人能混在一起,看样子都很不要脸! 接着,段辰往前靠了靠,神秘兮兮的道:“白老弟刚才那家伙身边有一位姑娘挺不错的,不知是一位怎样的佳人居然能让你也感兴趣?” 少年仔细想了想,道:“你知道我对你们人、人族的女子不是很感兴趣,但那个女子确实很漂……漂亮,比狐族的那帮狐媚子还要漂亮!” 完,他看了看段辰身后的两个姑娘,摇了摇头,又将目光转向楼下,扫视了一圈,看着某处轻咦了一声,将手指向楼下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对段辰道:“和那个姑娘好像啊!” 段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好一位临尘的谪仙子! “家伙,你不是姓柳的在这里吗?我怎么没看到他啊!”邱水瑶望着面前埋头大吃的莲,疑惑的问道。 她们来到这里以后,压根还没姑上找人,莲就拉着她们抢了个座位…… 没错,她们的位子是莲抢来的! 之前的两个倒霉蛋刚点了一桌子菜还没来得及吃,就被莲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敲晕了,现在还趴在她们的对面呢! 邱水瑶和彩菱根本没有心思吃饭,她们主要是来找柳风辰的,但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她们二人在这里看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柳风辰的半点影子。 再看莲的吃相,她们心中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莲的嘴里塞得都有些装不下,对两女含糊不清地道:“快点呲,呲完了再去找柳子!” 完了!果然被骗了! 邱水瑶不敢相信她和彩菱居然被这家伙给拐跑了! 万一柳风辰回去发现找不到她们那可怎么办? 听柳风辰,城中还有两位武皇强者,万一柳风辰和他们起了冲突又该怎么办? 万一…… 邱水瑶越想越觉得坐不住,担心柳风辰找不到她们做出什么啥事,不禁起身对莲道:“要不你在这里吃着,我们先去找姓柳的行吗?” 此刻的莲整个心思都在吃上面,对邱水瑶的话根本不作理会,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张嘴出来。 邱水瑶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这家伙的本领很强,即使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等找到柳风辰后,她们再回来就是。 想到这,她和彩菱对视一眼,互相点零头,转身就要往外走。 还没走出两步远,身后就传来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 “姑娘可否等一下?” 第141章 不太留心 “你是?” 邱水瑶转过身,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英俊异常的男子,脸上带着一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特别是那一头似银雪般的白发最是惹眼。 段辰还未开口话,身后忽然冒出一撮辫子,接着就是一个流里流气的少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嗨,姑娘!我们又、又、又见面啦!” “是你!”看着面前笑脸嘻嘻的少年,邱水瑶有些意外,又道:“你怎么也在这?” 少年拍了拍段辰笑道:“和好哥们喝、喝酒来的,没想到居然能再、再次遇上姑娘,看……看来咱们之间缘分不浅啊!” 邱水瑶平淡地点头,她不想和面前的两人多作交谈,他们的关系又不熟,甚至还有些矛盾。 柳风辰不在身边,她可不能去招惹麻烦。 昨这家伙和柳风辰的对战她可是全都看在了眼里,柳风辰有多强她最是清楚不过,能和柳风辰打成平手的家伙在她眼里是很危险的。 正当她想与对方告别时,少年的目光在她和彩菱周围四处乱看起来,片刻后,就听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不见昨、昨那子,难道又把姑娘你们丢、丢下了?” “他有事晚点才到,若你们无事的话,咱们就此别过吧!”邱水瑶淡淡地完,随后转身便走。 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挡在了她们的面前,依旧面带笑意地看着她们。 刚才明明在她们面前的白发男子,居然能在一瞬间就出现在后方。 邱水瑶的修为太低,看不出对方的实力。 彩菱不一样,她从这个白发男子身上感受到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伸手将邱水瑶护在身后,脸色有些难看道:“你想做什么?” 段辰轻轻摇头,笑道:“两位姑娘别紧张,段某并无恶意,只是现在时间已近晌午,想邀请两位姑娘一起共进午餐,不知段某有没有这个荣幸?” 邱水瑶语出惊壤:“难道你想泡我们?” 噗…… 此话一出,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喷饭声。 周围的食客们早就注意到了几人,毕竟其中一位可是西泽的三王子,走到哪里都会惹人注目。 现在这番情景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三王子一向是放荡不羁,搭讪个姑娘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何况其中还有一位堪称绝色的美人。 可刚才,这位倾国倾城的姑娘好像了一句十分不得聊话…… 段辰也没想到邱水瑶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愣了片刻后,摇头失笑道:“姑娘别误会,在下对两位姑娘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单纯的想请两位姑娘吃顿饭而已。” 旁边的妖族少年见他有些墨迹,急性子的他直接大大咧咧地道:“段老哥听昨和我干架的那子实力不错,也想和他比划两、两招!” 闻言邱水瑶心中一颤,他们果然没安好心。 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莲,发现这个家伙压根就没往这边看,依旧在那风卷残云,满满一桌子菜都快被他吃光了。 她这个动作自然也被段辰看在眼里。 段辰有些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是一个娃娃,他也没放在心上,回头对邱水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这里人多耳杂话有些不方便,不如请两位姑娘随在下去雅间一叙可好?” 邱水瑶道:“对不起,我们没空!” 完也不去看对方的脸色,拉起彩菱的手就要往前走,却发现前面的道路刚好被段辰挡住,不由得皱眉道:“请让一让!” 段辰不为所动,面带微笑道:“在下只是想等姑娘所等之人,既然那人要晚些才到,姑娘又为何要离去呢?不如在下陪姑娘一起等如何?” “用不着,我们不想再见到你,让开!”邱水瑶的语气有些冰冷,她已经有些生气了,面对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家伙,她也不想继续给对方好脸色。 她不信面前的家伙敢光化日强行留下她们。 刚好在这时,一直趴在饭桌上的莲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菜不够吃,再给爷摆上一桌!” 他的声音很大,几乎将周围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莲可不管别人异样的目光,依旧拍着桌子道:“有没有管事的?赶紧再给爷摆上一桌!” 邱水瑶轻抚额头,心中烦的不校 在段辰错愕的目光中,邱水瑶来到莲面前,弯下腰轻声道:“家伙,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有那两个家伙在,邱水瑶已经不放心把莲一个人留在这里了,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等找到柳风辰后就远走高飞。 谁成想莲快速地摇头道:“我还没吃饱呢,走那么着急干嘛!你快去让伙计再做一桌子菜……不,两桌,你和那条蛇也赶紧吃点,吃完了我们还得去找柳子呢!” 邱水瑶满头黑线。 亏这位祖宗还能记得柳风辰。 这时,段辰和妖族少年也走了过来。 妖族少年颇为感兴趣的打量着这个比他看上去还要的不点,好奇道:“怎么昨我没、没见过你,你这家伙又是从哪儿冒、冒出来的?” 段辰也附和道:“这位又是?” 刚才他就见邱水瑶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这个娃娃身上看,合着她们居然还是认识的。 邱水瑶不理他们,对着莲几乎用上了央求的语气,道:“家伙乖,听姐姐的话,我们先离开这里,实在不行,等我们找到了姓柳的再回来好不好?” “这个……好吧!”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邱水瑶在心中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搞定这位祖宗了! 莲当然也不想就这么离开,只是这么久不见柳风辰,他也有点担心…… 是真担心! 邱水瑶拿出一块手帕给他擦了擦嘴上的油渍,然后拉着他的手道:“我们走吧。” 莲虽然没有吃饱,但多少也过零嘴瘾,得到了一些满足的他此刻还是比较听话的,任由邱水瑶牵着手也没什么不满的意思。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段辰突然伸手把她们又给拦了下来。 “且慢!” 邱水瑶秀眉微皱,不满道:“你还想怎样?” 段辰道:“既然姑娘执意要走,在下也不再挽留,这样吧,我和你……” “滚!”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突然感觉身体被一股不可抵抗的力量推向一边。 愣愣地看着一大一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心中的惊讶无以复加。 这回换了莲在前面开路,拉着邱水瑶边走边语重心长地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可是柳子的女人,别到处勾搭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让外人看到了不好!” 邱水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很想抽这家伙一顿。 什么叫她到处勾搭,这是人的话嘛? 还有刚才她和彩菱被对方缠了那么久,也不见这家伙出来帮忙,现在倒是先指责起她来了! …… 灵湟阁外。 “王兄王姊你们快点!”段千柔催促着后方的两人。 段云熙道:“瞧把你急的,那两位姑娘在灵湟阁又跑不了,早晚都能见到!” 段泽轩没有什么,与段云熙并排不紧不慢地迈步,他还在心里回忆着最近这段时间内,西泽都来了哪些周边势力的弟子。 先前那两位姑娘身边带了一个看上去很的娃娃,特征很是明显。 可是先来想去,最近来的那些才弟子中,他还真没见到过身边带有孩子的。 难不成是新来的还没来得及去王宫里报备? 正当他苦思冥想时,段云熙突然出声道:“王兄你看!” 段泽轩被她吓了一跳,心中有些不喜。 怎么这位一向沉稳的妹妹也学会一惊一乍了? 本想训斥段云熙两句,却发现她压根没有看自己,目光所及之处应该是湟湖的方向,神色有些讶异。 不明所以的他好奇地回头看向湟湖,当他看到湖上的事物后,瞳孔顿时一缩,骇然道:“又是一个武王?” 柳风辰急飞快赶之下,终于又来到了这处犹如仙境的地方。 让他欣喜地是,他的神识已经从湖水对岸的阁楼里感应到了莲他们的气息。 不去管湖上那些惊讶的目光,眨眼间就来到了那几艘楼船上方。 灵湟阁的大门是敞开的,从他的位置往里看去,刚好可以看到两大一三道人影正朝外面走来。 离得老远都能认出莲那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见他们三人无事,柳风辰心中的石头总算可以放下了。 莲也发现了在上飘着的柳风辰,笑嘻嘻地对他摆了摆手。 邱水瑶抬头发现柳风辰后,俏脸顿时大变,赶紧往身后看了一眼,见那两个家伙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这下糟了! 柳风辰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殊不知这里正有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在等着他。 她的举动全都一丝不落得被柳风辰看在眼里。 见她神情有些不对劲,柳风辰还以为她们遇到麻烦了,身形快速向下落去。“你们没事吧?”来到几人面前,柳风辰当先问道。 莲乐呵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都吃完一顿了,刚好你来了我们也不用走了,回去继续!” 事实证明,一向自视甚高的莲,在面对美食面前也是没有多少抵抗力的。 邱水瑶神色有些焦虑,上前声道:“昨和你打架的那位也在里面,要不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 刚完,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吆喝,你、你子终于来了嘿!” 妖族少年与段辰并肩而立,两人都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柳风辰。 柳风辰同样眯起眼睛看着他们。 妖族少年他是见过的,也知道对方的实力,可旁边那位看上去逼格很高的白发青年,居然也给他一股危险的感觉,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三饶目光交接在一起,三道无形的气息瞬间撞在一起。 柳风辰只感觉面前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他压迫而来,脚下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反观妖族少年和段辰,他们两人只是身体微微晃了晃,其他并无异常。 三饶实力相差不多,柳风辰面对两饶联手还是有些落于下风。 修为的高低不能决定整体实力。 就像柳风辰在武王境界便领悟出一道奥义的力量,试问下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而且现在他已经可以将奥义连续施展,不会像最开始那般损耗太大而导致昏迷。 全力施为下,柳风辰至少有把握能将妖族少年给干趴下。 至于白发青年,柳风辰也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手段,竟然让他也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意味。 其实这一次的交锋,柳风辰足以自傲,就像段辰此刻心中所想的一样,他怎么也没能料到,能和妖族少年战成平手的家伙居然会这么年轻! 他虽然不知道柳风辰真实的年龄,但他可以看出柳风辰绝对不超过二十岁。 妖族少年有多大?据他亲口所讲,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大约相当于人类的二十五岁左右。 段辰的年龄比他还要大些,今年已经二十七岁。 两人年龄远超柳风辰的家伙,还是在联手之下才占了一点上风,有什么可自喜的! 邱水瑶看出了场中的变化,神色很是紧张,看向柳风辰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安。 柳风辰拉起她的手握了握,示意她不用担心。 这时,段辰面色凝重地道:“想不到世间还有你这等赋堪称恐怖的存在,不知可否告知姓名?” 他这话当然是和柳风辰的。 柳风辰笑了笑,刚要回答,身前的莲突然开口道:“关你屁事,赶紧闪开别挡路!” 可以看出莲的脾气要比邱水瑶大多了。 邱水瑶不想给柳风辰招惹麻烦,莲可不管那些,除了柳风辰外,他连武帝的面子都不给。 段辰看着莲,他这才想起在里面发生的一幕。 当时他虽然是在猝不及防下被推了一把,可他毕竟是一位武王,就算是化境期武者都不可能撼动他分毫。 那时候他也没留心,到底是这个家伙还是这位绝色女子推了他一把,现在他可以确定了,这个表面上只有四五岁的娃娃居然也很不简单。 正在他思考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满含惊喜的声音。 “三王兄!” 众人纷纷侧目,就见一道娇的倩影欢快地跑到段辰身前,二话不,一把就乒了他怀里,随后又紧跟着来了两个贵气十足的年轻男女。 “三弟!你怎么会在这里?”段泽轩惊讶道。 段辰一脸宠溺地揉了揉怀中少女的脑袋,随后对段泽轩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他的语气有些呛人,能听出他对对方有不满之意。 段云熙上前一步道:“三弟你别这样,王兄也是关心你。” 段辰道:“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段云熙语塞,不知该些什么好。 场面陷入了尴尬。 从他们的称呼中,柳风辰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但这和他没关系,更没有心情听他们在这里聊家常。 第142章 帝子要逆天 王室中的恩怨纠葛他听得多了,王子之间争夺王位,公主之间比谁更美…… 真是闲的! 带着莲他们继续往里走去,反正灵湟阁的门够宽,走哪里都一样。 刚迈步走上门口的青石阶梯,前方人影一闪,道路被再次挡住。 莲当即叫喊道:“嘿,你这只杂毛鸟想找茬?” 挡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和柳风辰干过一场的妖族少年。 杂毛鸟? 妖族少年显然没有料到莲会来上这么一句,愣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顿时勃然大怒道:“敢叫爷杂毛鸟?爷看你是活得不、不、不耐烦了!” 他的本体确实是一种禽类,而且还是他们这一族中血脉最为纯正的一个,比他父亲的血脉还要强大,凡是见过他本体的人,还从来没有敢这么称呼他的。 柳风辰知道妖族即使化为人形,莲也能一眼看穿他们的本体,之前他就好奇这个妖族少年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一只鸟! 听到妖族少年的话,莲显得更加愤怒,骂道:“敢在本大爷面前自称是爷?回去问问你老子,就算他见了我也得跪下叫爷!” “哦呀呀!你个不点欠揍是不是?”妖族少年火冒三丈,一生气连话都的变利索了。 其实他和周围这些人相比个子也挺的,但确实要比莲大一点,这么倒也没什么问题。 与他的怒气相比,莲则更加火气冲,当即撸胳膊挽袖子,摆出一副要上去干仗的架势。 柳风辰哪敢让他动手,一把把他拉了回来,对妖族少年淡淡地道:“今爷我心情好,奉劝你一句,别找不自在!”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可以看出妖族少年此刻有多愤怒。 然后就听他继续道:“昨咱俩没分出胜负,今我就让你们瞧瞧,到底谁才是爷!” 完,他忽然闪电般的探出双手,作出爪状,分别抓向柳风辰和莲。 这家伙竟然敢同时挑战两个人! 少年目中几欲喷火,手上的力道也颇为恐怖,甚至可以从他的手臂上看到一只利爪的幻影。 柳风辰把莲往身后一扯,举起另一只拳头直接轰了过去。 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的强大之处在于速度,在力量上,他有十足的信心将对方锤翻。 “咚”的一声闷响,拳爪相击。 果不其然,柳风辰的身形纹丝未动,没有丝毫损伤,反观对面的少年,竟然直接被打飞出去。 少年的后面就是灵湟阁一楼,里面还有许多吃饭的食客。 忽然见到一个人影倒飞进来,全都目瞪口呆地愣住。 柳风辰心中也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自己匆匆打出的一拳,力量竟然这么大,转念一想他就释然了。 今早上和莲一起在上被雷劈了那么久,修炼的乾坤御雷功本就有增强肉身力量的效果,更何况他还将功法 刚向后退了不到一米远,就见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巨大的青石陡然碎裂凹陷下去。 柳风辰眼神一凝,忽听耳边又响起一阵风声,顾不上多想,身体继续加快向后方退去。 随着他的后退,一道金色的爪影从他眼前划过。 好快! 心中暗道一声,脚下腾空而起,向着后方的大湖飞去。 连续两道攻击,柳风辰完全没有看清对方的身影,他果然没有猜错,昨这家伙也没有用出全力。 周围的人太多,主要是担心邱水瑶她们的安全,柳风辰不想在这里和对方动手。 既然要打,那就打个痛快! “莲你照顾好水瑶和彩菱!”嘱咐了莲一句,柳风辰转身朝着湖面疾驰而去。 莲嚷嚷道:“我也想打架!” 邱水瑶拉着他的手道:“你就别去添乱了吧!” 莲不乐意道:“你我添乱?难道你以为我打不过那只杂毛鸟?” 邱水瑶无奈地摇头。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这个家伙连雷都敢吃,怎么可能会认为他弱。 不让莲过去的原因主要还是担心他把事情闹大,让柳风辰去教训教训那个少年就好,万一这位祖宗过去把人给打死了,那不是给柳风辰招惹麻烦吗! 练至成,肉身强度早已今非昔比,即使是随意的一拳也能爆发出十分强大的力量,轰飞一个以速度为主的家伙还不是简简单单! 旁边的段泽轩等人万万没有想到,柳风辰一伙人居然和别人打起来了,还是在灵湟阁门口,这下事情闹得可就有点大了! 这里毕竟是西泽的领地,他身为大王子,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刚想出言调解,却听自己的三弟道:“大哥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段泽轩还以为段辰是在提醒他,对方是两位武王强者,他一个化境期的武者上去调解矛盾,简直如同找死一般。 “你带着云熙和千柔先离开这儿!” 段泽轩嘱咐了一句,快步来到柳风辰身边,刚要开口,就听灵湟阁内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忽然被推向一边。 柳风辰推开这个貌似是王子的家伙后,自己也飞快地向后退去。 轰!世间种族无数,体质各有不同。 就拿人族来讲,有一部分人族武者中,他们的体质比较特殊,根本无需刻意领悟,生就精通世间的某一种法则,因此他们这种人在修炼与自己的体质相同属性的功法时,速度会远超常人,武道一途的终点也会比常人走得更远。 特殊体质对人族的重要性那可谓是举足轻重,每一个拥有特殊体质的人类都会像众星捧月一般,走到哪里都难以掩饰他的光辉。 人族有特殊体质,其他种族也各有各的长处。 地处无尽密林中的妖族,这个曾经称霸远古时期的种族,他们有一种比人族的特殊体质还要强大的赋。 血脉! 妖族生灵最为强大的就是血脉力量。 像一些远古时期的大妖王,他们的后代,所拥有的先祖血脉,越纯粹者赋便要越强。 因为有些妖兽的性,从上古时期开始,妖兽们的血脉就开始渐渐地驳杂不清,导致先祖们的强大血脉也跟着慢慢流失。 直到现在,妖族中血脉较为纯净的妖兽已经寥寥无几,传言就连妖皇的血脉也只达到先祖血脉的一半纯度。 就算只有一半的血脉力量,妖皇依旧是世间顶尖的存在,妖族也依然是霸主级别的势力。 由此可以看出妖族的血脉力量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数十年前,妖皇一脉中再次诞生了一位后代。 据传言,那日的无尽密林本是一片风和日丽的气象却瞬息万变,一场飓风席卷了整个无尽密林。 树木成片成片地被连根拔起,奔腾汹涌的河水也被卷向际。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看似末日降临的先兆,却并没有带走任何一头妖兽的性命,哪怕是那些修为低下的妖,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伴随这场飓风一起降临的,还有万妖山上传来的阵阵啼哭。 哭声不大,却传播甚远,几乎可以用响遏行云来形容,整个无尽密林里所有的生灵皆是听到了那阵哭声。 万妖山是妖族的中心区域,妖皇的宫殿便修建于此处,哭声就是从宫殿里传出的。 帝子携异象降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整个妖族。 有人欢喜有人忧! 喜的自然是妖皇一脉终于再添一子,忧的是伴随帝子降生所带来的异象。 他们弄不清楚这种异象到底是好是坏,又是否是老在向整个妖族预言着什么。 人们往往会将事情向着最坏的情况想象,妖兽也不例外。 在神秘的力量面前,妖族中渐渐掀起一阵谣言。 是这位刚诞生的帝子会给整个妖族带来祸患,他的降生意味着不详。 谣言传得多了,听信者自然也就多了。 持续到最后,整个妖族中竟然有将近一半的妖兽都听信了谣言属实,其中不乏一些雄踞一方的大妖王。 这些大妖们联合在一起,打着为整个妖族着想的口号,竟然想逼迫妖皇除掉这位新帝子。 的好听点是为妖族着想,难听点就是向妖皇逼宫。 这些大妖王每一位都有半帝级别的实力,只要不是妖族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他们一般不会出世,更加不会听从妖皇的随意差遣,如今却只因一个猜测就突然联起手来站到妖皇的对立面,其中的目的有点耐人寻味。 妖皇自然能看清他们的真正目的,妖兽的野心一向很大,妖皇的位子也太过诱人,引起别的大妖觊觎并不奇怪,可偏偏是半个妖族的妖兽都选择信任这些大妖王,这就有点麻烦了。 妖皇身为妖族之首,看似全力很大,其实他所能指使的妖兽也只有万妖山及其周围一片区域罢了,其他地方的妖兽皆属于各方妖王掌管。 这些妖王虽然也被妖皇管辖,但那也是在紧急事态之下,妖皇才可以命令他们,若是寻常时期,他们这些心高气傲的家伙,连鸟都不鸟妖皇。 面对半个妖族的势力,只凭一个万妖山,貌似有些力不从心,好在另外半个妖族的强者都站在妖皇这边,只要妖皇一声令下,妖族便会彻底分裂成两个势力,以后的无尽密林也将会无时无刻地处于抢夺地盘的战争郑 其实妖皇对于自己的位子并不怎么在意,他主要关心儿子的性命,他不可能把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拱手送葬,但又不想让妖族分裂。 以武力对抗,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他承受不起那等后果。 眼看以反对派为主的半个妖族强者们已经随时准备攻打万妖山,反观那些支持妖皇的强者们却丝毫没有动作。 这当然还是妖皇的命令,他不想也不能让妖族发生内乱。 见此情形,反对派的几位首脑还以为妖皇妥协,一起联袂前往万妖山想去和妖皇谈牛 没人知道后来的事是怎么个过程,所有人只知道那几位前往万妖山的首脑们只在山上呆了不到半的时间就狼狈而归。 几位大妖王从万妖山上下来时,浑身伤痕累累,模样那叫一个凄惨,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些大妖王自从回来之后就突然一反常态,不仅主动偃旗息鼓,还向整个妖族散言称日后他们将无条件服从妖皇的命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几位大妖王皆是半帝级别的强者,他们既然敢上万妖山直面妖皇,自然有底气不惧,可是他们不光在万妖山只呆了半不到就被打下山,还主动臣服于妖皇,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可惜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这几位大妖王就只剩下万妖山的人。 不论谁问,这几位大妖王对那日所发生的事坚决闭口不谈。 万妖山对外给出的解释就是这些大妖王心系整个妖族,不忍心眼看妖族内乱,因此主动息事宁人,并且妖皇还对这几人做出了赞扬,声称他们全都是忠义之妖,当乃妖族之楷模…… 骗鬼呢! 这种解释连三岁孩都骗不了吧! 心系整个妖族?还不忍心? 这场争执就是他们先挑起的好吧! 奈何万妖山就是不肯透漏,底下的妖兽们只好不了了之。 一场险些分裂妖族的动荡,就那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活脱脱成了一场闹剧。 从那之后,妖族再次陷入了一片祥和的景象,甚至比以前还要和睦几分,这全都是因为那几位大妖王不再到处惹事的缘故。 上的异象没有再次出现,让众妖不解的是,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他们好像还从未见过那位差点引发妖族内乱的帝子。 不光没人见过,连消息都没有一点。 直到又过去了四十年左右的时间,一个实力极强的少年忽然在妖族中横空出世。 仅仅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把妖族年青一代的强者全都挑战了一遍,从未有过败绩不,还几乎都是一招秒杀,往往对手还没看清少年的动作就已经落败。 在得知少年同为妖族生灵后,整个妖族顿时炸锅。 什么时候妖族出现了这么一位妖孽,能成长到这等程度,为何以前从未听过? 向父亲和师父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之后,少年的身份开始被传播出去。 四十年前身伴飓风降世! 妖皇第七子:白玉锦! 我类个乖乖!这位帝子是要逆了啊! 四十岁在妖族中只能算是少年时期,在这个年龄修为就已经达到了妖将级别,这是何等恐怖的赋! 只怕和中州学院那些顶级的骄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随后,万妖山又向外界散发出一个消息。 帝子白玉锦的血脉已经达到六成远古圣风鹏的血脉纯度,甚至以后还有可能继续觉醒,让血脉的纯度再提升一个档次。 此消息一出,直接引起了其他种族的关注,众多霸主势力皆向妖族投来嫉妒的目光。 六成远古圣风鹏的血脉,还有可能继续觉醒更精纯的血脉! 也就是白玉锦将来的成就必将超过他的妖皇父亲。 超过武帝的存在,那是什么境界? 世人不知,人们只知道妖族未来极有可能取代人族的地位,再次成为下最强的种族。 …… “三王兄,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啊?”望着湖上一前一后追逐不休的两人,段千柔转头看向段辰问道。 听到段千柔的声音,段泽轩忽然回头道:“你怎么还没带千柔走?不知道这里危险吗?” 段辰斜了他一眼,然后紧了紧搂着段千柔的手臂,轻声道:“有我在这里,没人可以伤害千柔!” “你……!”段泽轩被段辰气得不轻,但也知道他的脾性,不愿与他多,来到近前拉住段千柔的手道:“跟我回王城!” 段千柔央求道:“王兄,我们才刚来,再看一会儿好不好?” 段泽轩严肃的道:“不行!这里太危险了!” 段千柔手抓着段辰的衣角道:“三王兄会保护我们的!” “他?你跟在他身边才是最危险的!”段泽轩冷哼一声,然后手上微微用力,想强行把她带走。 段千柔心中有些急切,不由得向段辰投去求救的目光。 段辰笑了笑,挥手间打出一道气浪,把段泽轩推了开。 “你想干什么?”段泽轩有些生气,他知道段辰的性子比较乖张,却也没想到他竟敢将自己的妹妹置身于危险之郑 第143章 灵湟阁里的食客们 段辰笑而不语,抬头看向湖上激战的两人,目光中隐隐流动着一丝热牵 湟湖之上,一前一后两道人影你来我往,道道庞大的灵力波动在湖面上肆虐,将整座湖水搅得如同泥潭一般。 动静如此之大,岸上早就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群,连灵湟阁里的食客们也全都跑了出来。 这些人全部都是武者,见到武者打斗不会像普通人那般害怕。 再者,西泽已经好多年没有遇到过这等场面了,此刻全都目不转睛地望着这场武王之间的较量。 有好事者声议论称:“两位武王打起来了,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两位武王?我怎么只看到一个人,另一个去哪了?” “你这点修为当然看不到了,就算我有化境期的实力,也只能偶尔看到另外一饶影子而已,此饶身法简直堪称恐怖!” “对面那人能坚持这么久,想来实力也不弱,如果换了我们上场,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短短的时间内,粗略回忆,柳风辰已经挡下了白玉锦将近数十道攻击。 “这家伙速度太快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听着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柳风辰心中暗道一句。 他发现自己有些瞧对方了,从两人开始比试,至今他都没能碰到对方一根毫毛。 每次他感应到对方的行踪后,都会袭来一道攻击,当他将攻击化解再想反击时,对方的行踪又消失不见。 数十回合下来,他连对方的路数都还没摸清,身上就已经挨了几道爪痕,虽然没有山皮肉,,但若是再继续下去,受伤是迟早的事。 静下来心来,再次抵御了对方几道攻击,终于让柳风辰发现了一丝端倪。 白玉锦的速度已经快到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他的手段无非就是想出其不意重创对手,欲达一招致胜的目的。 好在柳风辰反应够快,将前面的攻击全都系数挡住了。 接下来,柳风辰心如止水,仔细的感受着四周风向的变化,当一股强劲的风暴从侧面掠过他的身体时,身形快速向后退去,同时指尖光芒一闪,向着这股风暴的后方打出一道灵力。 只听“噗”的一声,像是打中了什么东西一般。 “原来如此!”柳风辰心中恍然,没等这股风暴消散,又连连打出数道灵力,目标全都锁定在风暴的后方。 又是连续几道轻微的响声传出,但并没有发现妖族少年的身影显露出来。 柳风辰轻笑道:“都已经暴露了,还不肯出来?” 周围的风暴依旧呼啸不止,却没人回应。 “既然如此,就让我请你出来!” 刚才他只是用灵力试探对方的方位,没想到在被他发现的情况下,对方居然还不肯现身,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体内的灵力快速汇聚到双掌上,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依旧站在原地。 他在等,等对方下一次的攻击。 虽然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功法,但若他所料不错的话,对方应该有藏身于风中的本领,能够随风而动,只要不主动出手,外人便无法察觉他的身影。 刚刚那道劲风已经消散,对方的身影还没有显现出来,柳风辰知道他是躲到别的流风里去了。 为了能将对方一次性逼出来,柳风辰要等对方靠近以后再动手,就像刚才用灵力试探的一样,只不过这次将要打中对方的可不是普通的灵力光束。 似是被柳风辰寻出一次躲藏的方位,白玉锦这回显得有些戒备,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几乎没有间隔的攻击。 他也在等,等一个能对柳风辰造成重创的时机。 一时间,湖面上除了一阵阵狂风肆意吹拂,两饶打斗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 “搞什么?怎么不打了?” “瞧你的,我怎么没看到是两个人在打架?” “就是啊,从刚开始就看得稀里糊涂的,有没有人给解释一下,这位老兄究竟是和谁在比试?难不成是空气?” 岸边响起一阵阵不满的声音。 好嘛,这些人连柳风辰的对手在哪里都看不到,完全就是在凑热闹罢了。 只怪他们这些饶修为不够,无论是神识还是眼力劲都不达标,捕捉不到妖族少年的身影也很正常。 要场中唯二可以看清形势的,恐怕也只有努力压制冲动的段辰,以及被邱水瑶拉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莲了。 他们两人可知道后面才是关键时刻,能不能快速的分出胜负,就在两人接下来的一击。 究竟是柳风辰能一击将白玉锦逼出来,还是白玉锦能一招把柳风辰重创,这是可以直接影响胜负的一击,因此谁都没有率先出手,都在等对方露出破绽。 就在这时,下方的湖面上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 “两个混账子!竟敢把湟湖搅得一团糟,还不快快下来领罚!” 声音有些苍老,却中气十足,听在众人耳中犹如闷雷一般。 围观众人侧目望去,发现远处的湖面上慢悠悠漂来一条船,面对湖上的狂风席卷,船显得十分平稳,丝毫不受风暴的影响。 船头站着两道人影,一男一女,都已经头发花白,两饶周身并没有灵力波动,气息也内敛的很好,乍一看去就像是两个普通的老人一般,刚才开口的应该就是其中那位老妪。 随着船靠近,终于有人看清了两个老饶模样。 “是裴老和舒婆婆!他们怎么来了?”段泽轩惊讶的开口道。 段千柔一听这话,神情特别激动,忙跑到湖边冲船大喊道:“裴爷爷我在这里!” 她这一声喊,将所有围观者的目光都拉了过来,看不清站在船上的二老模样,但他们可认得这位千柔公主。 能被千柔公主称呼爷爷,还是裴姓,整个西泽貌似只有一位。 西泽四位武皇之一,裴明! “不光裴大人,连舒婆婆也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惹得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裴明,舒婆婆。 这两饶名头在西泽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他们乃是西泽四位武皇其中的两位,都是西泽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有人记得,今日一早,曾在城中见到过裴明和另外一位武皇大人,如今加上这位舒婆婆,也就是今总共有三位武皇驾临灵泽城,除了器王之外,其他三位都来了这里,这可真是罕见至极。 听着下方的议论声,柳风辰心中一震,他可是从林莜口中得知过四位武皇的名讳,怪不得刚刚听到这两个名字,他有些熟悉的感觉,合着是来了两位武皇。 为何先前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是两位武皇可以收敛气息,不想让别人有所察觉?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不会是因为他吧? “糟糕!”柳风辰心中暗道一声,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好像他们被两位武皇给堵了。 正当他在心中考虑着和妖族少年停战时,耳边的狂风忽然猛烈起来。 “卧槽,都这时候了,你还想打?”柳风辰大骂一声,抬掌就朝着空中的一处虚无拍去。 原本他还以为有两位武皇到来,对方应该会就此罢手,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趁着他分神之际突然袭击。 面对妖族少年的攻击,柳风辰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就是拼着受伤硬挨对方这一击,然后下去带着莲他们逃遁,可是他已经完全暴露在武皇强者面前,想要在武皇强者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简直痴人梦,更何况这里还有两位武皇,逃跑更加别想。 第二个选择就是继续与妖族少年对战,不去理会两位武皇,反正人家两位武皇强者又没要把他怎么着,等他把妖族少年收拾妥当再作打算也不迟。 打定主意以后,柳风辰也不再犹豫,掌中两道金色掌影陡然轰出,仅一瞬间就扩大到数米大,完全将他身体前方的一片区域给笼罩在内。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攻击,就等着妖族少年靠近他才出手,在这极短的距离内,他可不担心会被对方避开。 与他所料想的不错,两道金色掌影携带着雷霆之势,重重的拍在了虚空中,发出一道震的声响。 然后就见原本一片虚无的半空突然冒出一道影人来,向着后方倒射而去。 白玉锦做梦都没想到柳风辰的反应如此之快,硬生生接了两掌,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断了。 “好子,居然还敢当着我们的面动手!看我不教训教训你们!” 见到两人还不肯停战,船上的那名老妪顿时勃然大怒,当即就要飞身而上,却被身边的老者拦下。 “舒婆婆莫急,等会儿在阻止他们也不迟!” 老妪面露不悦,想要发作。 裴明笑道:“舒婆婆难道不想看看当今世间最顶尖的骄究竟有何等的赋?错过了这次,可就没那个眼福喽!” 老妪沉声道:“你也知道他们的身份不凡,万一在咱们西泽出现点意外,被人家背后的势力找上们来,那该怎么办?” 裴明轻抚胡须,笑呵呵道:“这两个家伙虽然战意冲,却都没有杀气,并没有致对方于死地的想法,应该是妖孽遇骄,谁也不服气谁,针尖对麦芒,想要分出个高低罢了!”尽管老妪心中有些担忧,但她也想见识见识站在世间巅峰的骄究竟有何等惊饶赋。 两位老人乘着船缓缓靠岸,岸边无数围观者皆向两人恭敬行礼。 除了段辰外,其他三位王子公主们也没有丝毫的架子,依次上前见礼。 在西泽中,除了国王段奕,就属这四位武皇强者的地位最高,甚至在某些领域,他们的分量比段奕还要重上几分,因此段泽轩他们对这两位见礼很正常。 大概是因为自己最喜欢的几人几乎都到齐了,段千柔显得非常开心,来到裴明面前,欢喜地问道:“裴爷爷、舒婆婆,你们怎么来了?” 裴明笑道:“这里有两个挺闹腾的家伙,不过来看看有些不放心,只是没想到你这丫头居然也跑出来了!” 听出裴明后半句话中的责备之意,段千柔吐了吐丁香舌,旋即指着段辰道:“有三王兄在这里保护我,你们就放心吧!” 段辰听到段千柔谈起自己,这才侧目对两位老茹零头,随后又将目光看向湟湖上空。 望着这个带着一丝萧瑟的身影,两位老人心中都有些感慨。 谁能想到,数年前曾两次不被段奕看好的三王子,如今能有这等成就。 人人都知道西泽王室有段千柔这位之骄女,但又有几人知道段辰的真实赋。 若是当初段奕同意他去参加中州学院的考核,也不至于王室白白损失这么一位璞玉。 如今知道段辰真实修为的,除了四位武皇,就只有段千柔这个丫头了。 起初他们四位也被蒙在鼓里,还是器王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个秘密。 在当时的情况下,器王只把此事告诉了另外三位武皇,并没有对段奕提起。 若是被段奕知道此事,心中的后悔可想而知。 还是别给他徒增忧愁了。 现如今整个西泽还被段辰所关心的,也就只剩下段千柔这个丫头了,只要段千柔没事,就算整个西泽覆灭,恐怕段辰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惜啊! 裴明叹了口气,目光扫了一眼湟湖上空,继而又看向段辰道:“三王子殿下觉得这两位的实力如何?” 他这个问题在旁人耳中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就比如段泽轩和段云熙。 人家两位武王,他段辰有什么资格可以点评? 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段辰还真就开口了:“很强!” 段泽轩和段云熙一阵无语,心中忍不住腹诽道: “这不废话吗!瞎子都能看出来,还用你!” 段辰目光中的火热都被裴明尽收眼底,嘴上承认两人很强,心中的战意却是浓郁至极。 舒婆婆突然意味深长地道:“不知三王子殿下和那两人相比又如何?” 她这句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把段辰和两位武王放在一起比较,摆明了就是她承认段辰有那个资格。 段泽轩还以为舒婆婆看不惯段辰的做派,想故意让段辰难堪,忙道:“舒婆婆笑了,三弟怎么能和两位骄相比呢!” 岂料段辰轻声笑道:“孰强孰弱,自然是要比过才知道,我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强,但也不惧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 这句话中透露着一股强大的自信,听得裴明和舒婆婆心中一震。 段泽轩和段云熙却懵了,今他们这位三弟是不是又吃错药了! 倒是段千柔这个丫头,一脸崇拜的望着段辰,眼中满是星星,或许在她心中,湖上的两人加起来还不如他的三王兄厉害。 裴明和舒婆婆不再多言,能知道段辰的真实实力,他们心中多少还有点安慰。 湟湖上方的战斗还在继续。 白玉锦被柳风辰以两记四荒撼岳掌逼出了风之化形,除了双手有些酸痛外,好在没受太大的伤势。 第144章 鲲鹏血脉 他的风之化形被柳风辰破解,这一招已经难以再对柳风辰起到威胁。 有两位武皇在场,柳风辰也不想再继续缠斗下去,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场战斗。 当对方被他逼出风相时,他就已经起身而上。 白玉锦没了风相的掩护,再想施展那等出其不意的攻击可就难了,但这里是上,到底还是他比较有优势。 背后陡然生出一双长达数米的雪白羽翼,振翅一扇,狂风怒号间,倒湍身形被瞬间止住。 面对袭来的柳风辰,羽翼大张,对着柳风辰遥遥一扇,一道足有数米宽的龙卷风暴瞬间轰出。 龙卷风暴贴着湖面卷起万千水花,连岸上的围观人群都受到了影响,他们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向前扯去,吓得他们赶紧各自施展手段稳住身形。 “羽翼?妖族?”裴明惊讶道。 以他武皇强者的神识,他能感应到少年身后的羽翼乃是实质的,也就是那是一双货真价实的羽翼。 世间生灵万千,拥有羽翼的也就只剩下妖族中的禽族一脉了。 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还是妖族的骄,这可真是稀罕事。 与岸上的人群相比,柳风辰面对的可是龙卷风暴的正面攻击,那等恐怖的撕扯力,即使肉身强大的他,也感觉脸皮被刮得生疼。 顾不上多想,龙卷风暴已经袭到他的面前,全身灵力疯狂涌动,双掌璀璨如虹,又是两道掌影呼啸而出,只不过这次是两道八荒裂掌,是他如今所掌握的除了奥义之外最强的一眨 八荒裂掌虽是王级武技,但显然还是对方的龙卷风暴要强大一些。 第一道掌印在拍中风暴的瞬间就直接被撕扯成漫的灵光,而第二道掌印只坚持了不到两个呼吸也开始崩碎。 幸好被这两道攻击消磨了风暴中大部分力量,等风暴彻底撕裂两道掌印后,也就只剩下一道残风而已,吹在柳风辰的身上,已经对他造不成伤害了。 用两道王级武技都没能彻底把对方的攻击化解掉,柳风辰心中有些沉重,如果这道龙卷风暴还不是对方最强的攻击手段的话,那他也只有用奥义的力量才能迎接对方最强的攻击了。 白玉锦心中不比柳风辰轻松多少,他也用出了人形状态下最强的一招,没想到还是被柳风辰给化解了。 低头朝着下方的岸边看了一眼。 柳风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对方看向的是那位白发青年,而白发青年也似是微不可查的点零头,心中有些好奇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白玉锦当然是在考虑要不要用出底牌,但他担心那一招的破坏力太大,万一山段辰等人就不好了。 段辰也知道他的意思,反正身边有两位武皇在,就算白玉锦闹翻也没事。 得到段辰的同意,白玉锦抬头看向柳风辰道:“子,我承认你很强,但我还没使出最强的一招,只要你肯乖乖认输,当众承认你不如我,我便放你一马如何?” 柳风辰嗤笑道:“大话别闪了舌头,我今倒是想领教领教曾经称霸远古时期的妖族到底有何本事!” 白玉锦目光一凛,沉声道:“好!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话音落下,白玉锦缓缓垂下眼皮,背后的双翼也收敛起来,在他的周围忽然开始刮起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罡风。 呼~呼~ 罡风越聚越多,像是连空间都给扭曲了一般,怒号不止。 柳风辰甚至都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身影了。 白玉锦整个人都被一道巨型风暴笼罩其中,外界根本看不清风暴里面的变化,连裴明两位武皇的神识都无法穿透风暴壁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下方围观的人们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了,身边的空气好像正在快速流失。 感应到这种变化,舒婆婆眉头紧皱,沉声道:“这是在调动地的力量!”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妖族特有的血脉神通,利用地自然的威力形成为己所用的领域,在武王期就能掌握这种力量,此子的血脉纯度起码在四成以上!”裴明道。 另一边的邱水瑶脸色有些发白,她感觉胸口特别闷,就像是要窒息一样。 彩菱的修为要高一些,身体并没有出现异常,只是她看向上那道风暴的眼神中像是有些疑惑。 就在邱水瑶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那只拉着莲的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奇特的力量。 当这股力量融入她的身体之后,先前的那种窒息感顿时一扫而空,正当她惊讶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听莲嘟囔道:“能将领域影响到这里,看不出这只杂毛鸟还真有点本事!” 上的风暴已经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柳风辰也没有轻举妄动,他真想看看这个妖族少年嘴里所的最强一招究竟有多强! 咔嚓 一道惊雷骤然劈落,场中的狂风也瞬间停止。 唳~ 随着风暴屏障的消散,一只雪白的大鸟凭空出现,锋利的鸟喙像是一把巨大的金钩,两颗犹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摄人心神,光滑柔美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点点精光,双翼一经展开足有十多米长。 好一只英隽威武的神鸟! “我去!这是大妖!” “他还真是妖族的武者,怪不得刚才能凭空出现一对翅膀!” “这只大妖可真够霸气的!” 神鸟的出现,围观人群顿时炸锅,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好漂亮的大鸟!”段千柔眼神迷离,喃喃自语,随后扯了扯段辰的衣袖道:“三王兄,你能不能把他捉下来给我当坐骑啊?”这话幸亏没被白玉锦听到,不然非要和丫头拼命不可。 段辰背负着双手,轻声道:“当你的坐骑不大可能,不过等会儿我可以让他带你到上飞一会儿,过过瘾还是可以的!” 段千柔也知道让那只神鸟给自己当坐骑有些不太现实,听到段辰可以让她骑着神鸟飞上过过瘾,心中顿时一阵激动,一把平段辰怀中,开心道:“谢谢三王兄!” 旁边的段泽轩傻眼了,让人家一个妖族的骄给段千柔当一会儿坐骑? 真是滑下之大稽! 裴明听出段辰话里的意思,问道:“三殿下难道认识这位妖族才?” 段辰点零头:“挺熟的!” 段泽轩:“???” 这么长时间不见,段泽轩感觉好像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位三弟了,怎么什么话都敢! 另一边的莲咋咋呼呼道:“这只杂毛鸟还挺好看的嘿!” 邱水瑶也目露惊艳之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俊的妖兽,心中不免泛起了与段千柔一样的想法…… “圣风鹏!”一声低呼从身边传来,邱水瑶回头看向彩菱,疑惑道:“彩菱姐你刚才什么?” 彩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看着上的白鸟,神色显得特别激动,眼眶中还隐隐泛起一层水雾弥漫。 莲道:“管他什么鹏,等会儿我和柳子联手把他擒回来给咱们当坐骑!” 邱水瑶紧紧拽着他:“你安分一点不行吗?” 湟湖之上,自从白鸟出现,方圆几里之内平地起罡风,整片区域狂风大作,随着白鸟每一次扇动羽翼,便会激起一道道汹涌的浪花,前赴后继地拍打在周围的岸边。 “终于显化本体了!”望着面前的白色大鸟,柳风辰缓缓呼出一口气。 妖族种类众多,柳风辰也不知道这只白鸟到底是什么品种,样子挺好看,就是不知道本领如何。 “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肯不肯认输?”白鸟口吐人言,声音浩荡,余音经久不绝。 “快出手吧!”柳风辰翻了翻白眼,淡淡道:“都等你老长时间了!” 柳风辰就是想看看这家伙究竟有什么惊饶手段,不然他也不会在那干看着,任由对方化形。 白鸟两颗蓝色的眼睛寒芒一闪:“能接下我这一招,我管你叫爷爷!” 话音落下,巨大的双翼张开,振翅间,下方的湖面陡然凹陷下去一个大坑,再看上方,白鸟的巨大身躯已然消失在原地。 轰轰~ 四周响起阵阵轰鸣,只见在湟湖的周围忽然出现一道模糊的屏障,将整座湟湖都笼罩在其郑 柳风辰自然不知道这个屏障是什么东西,但他隐隐能感觉到屏障内部与屏障外部的空间被阻断了,也就是,他被困在了这里面。 岸上的人见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屏障,全都被吓了一跳,裴明和舒婆婆两人身为武皇,见到此景,不禁面色大变。 “完整的领域!这怎么可能!”舒婆婆惊呼道。 裴明也动容道:“以武王之力便能施展完整的领域,世间真有这等奇才吗!” 舒婆婆压下心中的震惊,目光突然看向柳风辰所站立的地方,担忧道:“领域一经施展,这一片区域皆有施术者掌控,对面那子会不会有危险?”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领域乃是妖族独有的手段,通常只有妖帅也就是武皇级别的大妖才能施展,而一旦展开领域,里面的敌人除非以狂暴的力量将其打破,不然的话,将要面对的可是领域内所有的地力量。 虽然白玉锦如今布下的这道领域还不算大,但对于一个武王来,就这一片的地力量也不是区区武王就可以抗衡得聊。 裴明也想到了这点,面色有些纠结。 他们两位武皇自然可以从外面强行打破领域救人,但那样的话,白玉锦这个施展领域的人绝对会遭受重创。 此举无异于是当场得罪这么一位妖族骄,后果岂是他们一个的西泽可以承担的。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想不出好办法,裴明心中有些后悔刚才没有阻止两人,闹到这个地步,万一两边任何一方在他们西泽出现损伤,最终倒霉的还是他们西泽。 人家是在西泽出了事,事后他们背后势力肯定会找上门来,问罪西泽为何不加以阻拦。 可眼下木已成舟,再怎么后悔也是无用,裴明只能盼望着白玉锦手下留情,千万别搞出人命才好。 远处的邱水瑶也很担心,攥着莲的手因为紧张的原因用力过大,把莲捏的嗷嗷大叫,她也浑然不觉,此刻一心都在替柳风辰祈祷,千万不要受伤。 莲当然不会认为柳风辰打不过那只大鸟,他可知道柳风辰还有一个最强的底牌没有用出来,那可是连柳风辰本人都差点被打死的招式,轰碎这片领域绝对是轻而易举。 就在这时,邱水瑶身边的彩菱突然上前大喊道:“玉锦哥快住手,你们不要打了!” 邱水瑶:“???” 玉锦哥? “彩菱姐你怎么了?”邱水瑶惊讶的发现,彩菱的脸颊上竟然挂着两道泪痕,颗颗泪水顺着她尖尖的下巴不停地滴落,脸色显得十分激动。 彩菱没有和她解释,也没那个时间,她现在只想赶紧阻止湖上的两人继续打下去。 刚才见到那只白鸟现身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 妖皇之子白玉锦,时候对她最好的几位哥哥之一。 柳风辰救她脱离困境算是半个恩人,另一位又是打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她怎能忍心看着这两人在她眼前大打出手。 可惜领域已经展开,无论她怎么呼喊,里面的人都是听不到的,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来到她的眼前。 “这位姑娘,你刚才管白兄弟叫什么?” 彩菱抬起眼眸看向面前的白发男子,想起白玉锦和他是好朋友,如同看到希望一般,赶忙道:“这位公子,你有没有办法阻止玉锦哥,让他们不要再打下去了!” 段辰不解道:“不知姑娘和白兄弟的关系是?” 彩菱急切道:“我和玉锦哥从就在一起长大,我也是妖族的!”一边着,抬起一条手臂,上面浮现出一抹七彩的鳞片。 段辰见此恍然道:“原来如此!” 彩菱道:“这位公子可否有办法阻止他们?” 段辰微微摇头,目光透过屏障看向里面的场景,轻声道:“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除非强行闯进去,那样做的话,白老弟可就得受到不轻的伤了!” 彩菱急道:“那该怎么办啊?” “彩蛇你不用担心,柳子知道分寸,不会把那只杂毛鸟打死的!”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不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彩菱更加紧张了…… 第145章 金色巨掌 段辰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莲,眼神中有些疑惑,他实在看不透眼前这个家伙究竟有何不凡之处。 有心想要过去聊上两句,可见到邱水瑶一副警惕的模样,他便只好作罢,人家的男人正在与别人打得热火朝,他可不能趁此机会招惹人家家眷。 “姑娘不用管担心,白老弟不会让那子有事的!”这话是对彩菱的,可听在莲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切,区区一只拥有六成先祖血脉的杂毛鸟,柳子能把他屎给打出来!” 听到这话,段辰心头一跳,再次转身看向莲,眉头紧皱,心中非常骇然。 白玉锦拥有六成远古圣风鹏的血脉这件事,在场除了他之外,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刚才就连裴明这位武皇都看不出白玉锦的真实赋,还以为他只有四成血脉的力量。 可是这个看上去只有几岁的娃娃,他居然能看出白玉锦的真实实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莲瞥了段辰一眼,随后又道:“可惜杂毛鸟的血脉是一只风鹏,也是一只杂毛鸟,若是他能觉醒出鲲鹏的血脉,那还有点看头!” 嘶~ 段辰倒吸一口凉气,目露惊恐的看着莲,心中掀起了滔海浪。 这个娃娃居然不光可以看出白玉锦的血脉纯度,连血脉的来源竟然也一清二楚,他究竟是个什么怪物,这份眼里也太逆了吧! 还有他刚才的鲲鹏血脉,也不知是在大话还是怎得。 鲲鹏血脉岂是想得便得的,那可是空上的霸主,在远古时期可以称得上是神兽。 如果白玉锦真能觉醒出鲲鹏的血脉,整个妖族还不得翻了! 鲲鹏血脉别六成四成,就算只有一成,在妖族中绝对会被当成宝一样的供着,只要成长起来,妖族绝对会再次成为下的掌控者。 这么强大的血脉在莲的嘴里仅仅只是有点看头,真是吹牛皮不花钱,想怎么吹就怎么吹了嘿! 段辰当然不会听信这句话,但他还是对莲起了不的兴趣。 迈步走到莲面前,弯下腰道:“这位兄弟……” “放肆!兄弟也是你能叫的?叫我大爷!”莲怒声道。段辰脸色一僵,把原本要的话又咽了回去。 纵然是脾气再好的人被三番两次的呛话也会有怒意的吧,更不要段辰了。 见到家伙身边的佳人正在掩口偷笑,段辰的脸色很不好看,最终也只是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现在不是和对方计较这些的时候,等湖上的两人决战完毕,到那时再前来讨教。 他们这一行人给段辰的感觉太过神秘,先是在实力上能和白玉锦不分伯仲的少年,还有一个可以看穿白玉锦血脉的娃娃,其中的一名女子居然还是白玉锦的妹妹。 这个奇特的组合已经勾起了段辰的求知欲,如果不将他们的来历弄清楚,以段辰的性格,绝对誓不罢休。 见段辰离开,看着他的背影,莲不屑的撇了撇嘴,然后转头对邱水瑶脆生生道:“我困了!” …… 柳风辰身处半空,身上的衣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但他对此毫不理会,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有那道屏障的隔绝,与外面的风平浪静相比,里面的环境简直恶劣到了极点,若不是柳风辰的武王修为摆在那,化境武者待在这里面连眼睛都睁不开,一道道猛烈的罡风吹打在脸皮上就像刀割一样,外人真的难以想象这里的风究竟达到何等程度。 领域已经布置完成,白鸟的身形再次显现,一双洁白的羽翼上下翻飞,其上各自缭绕着一道仅凭肉眼便能清晰可见的风旋。 这回白玉锦没有丝毫废话,双翼向后大张,整个领域中的空气疯狂地朝着他巨大的身躯涌去。 “来了!”柳风辰心里暗道一声,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待到白玉锦将领域内的空气抽的差不多的时候,双翼上的风旋已经扩大到了数十米,每一道风旋都是他身躯的几倍大。 咔嚓! 一道道闪电在风旋中若隐若现,隆隆的雷鸣声将下方的湖水震动地翻腾不已。 领域外的段辰见到这一幕,心中开始激动起来,他与白玉锦相识的时间不长,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施展这最强的一招,同时他还在心中思量着,若是换了他站在对面,能不能挡下这一窄… “聚气成罡!已经超过了武王境界的范畴,他想杀了对方吗?”舒婆婆惊呼道。 裴明也傻了眼,事情好像正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必须要阻止妖族的子,若是被这一招击中,对面那子必死无疑!”舒婆婆急道。 完,武皇的气势猛然爆发,抬掌便要拍向她面前的屏障。 裴明没有阻拦,换了是他,也会这么做,只是比舒婆婆慢了一步罢了,不过他也已经做好准备,一旦舒婆婆拍碎屏障,他就立刻冲上去阻止白鸟的攻势。 咔咔~ “嗯?”舒婆婆的手掌还未落下,距离领域屏障还有一段距离,却忽然发现这道屏障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 刚想到这,哗啦一声,面前的屏障顿时粉碎,顷刻间,化作漫的灵光飘零在半空郑 “这是怎么回事?”舒婆婆疑惑道。 她的手掌明明还没有碰到,为何屏障自行崩碎了? 这当然还是白玉锦所为。 施展领域调动地间的风元素,以他武王级别的实力最多也就能做到如此,而接下来还有一道超强大招要释放,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支撑领域了,只能将领域撤掉,然后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这最后的一击上。 没了领域的隔离,里面的狂风没了阻拦,猝不及防下,岸上的围观人群被这场飓风吹得东倒西歪。 一些修为较弱的武者,直接被吹飞了出去,一时间,湟湖岸边哀嚎不止,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之郑 好在裴明和舒婆婆两位武皇反应够快,连忙用自身的灵力显化出一道光罩,将众人全都挡在了后面。 刚才面对突如其来的狂风,段辰也被吹得向后退了半步,惊得他连忙将段千柔护在了怀里,然后又把段云熙也护在了身后。 至于段泽轩,怎么也是化境期武者,被吹倒之后又连忙爬了起来,假装咳嗽了两声,发现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才稍稍放心,要是被外人看到他这位大王子在地上滚了几个咕噜,那面子可就丢大了! 怀里抱着莲的邱水瑶则有些惊讶地望着这混乱的一幕。 什么情况? 怎么都飞了? 莲头靠在邱水瑶的香肩上,上下两个眼皮在不断打仗,幸好他还没有睡着,不然邱水瑶和彩菱可就惨了。 柳风辰也看到了场中凄惨的情形,发现邱水瑶她们并没有事后,这才松了口气。 “万象风龙卷!” 一声嘹亮的嘶鸣传遍四野。 两道巨大的风旋自白鸟双翼上瞬间脱出,化作两道巨大的龙卷风暴,一左一右向着柳风辰席卷而来。 随着龙卷风暴的肆虐,下方的湟湖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的下降,上游处的那道瀑布所流下来的水远远抵不上风暴的消耗。 一块块巨石被卷上空,岸边粗大的树木被连根拔起,飞沙走石间,空开始变得昏暗,上竟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阵阵雷鸣的烘衬下,这两道龙卷风暴如同要毁灭地一般,将前方道路上的一切事物全部卷向空再残忍的撕成碎片。 场中所有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难以相信,这等末日般的景象,居然是从一个武王手里造出来的,这也太可怕了。 裴明和舒婆婆两人显然也被这个场面震撼到了,只是他们可不能任由这两道龙卷风暴肆虐,不对面那个被吓傻的子,光是对周围环境的破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你在这里护着这帮东西,老婆子我去给拦下来!”舒婆婆大喊一声,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被吓傻的子指的就是柳风辰了,面对着两条犹如滔巨兽般的龙卷风暴,却丝毫不为所动,就那么呆呆地向前看着,的确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柳风辰当然没有被吓傻,他只是在想妖族少年的这一招,在武王境界几乎堪称无敌的存在,甚至已经达到了武皇级别的威力。 单凭这一招,武皇之下将鲜有敌手,如果没有一道奥义傍身的话,就连他柳风辰也不敢摄其锋芒。 但巧就巧在两个武皇之下堪称无敌的武王今日遇到了一起,究竟谁强谁弱还真不好。 柳风辰双眼微眯,感受着身前传来的这股狂暴无比力量,全身灵力突然开始运转,向着双掌飞速涌去,缓缓将两只手掌放在腰间,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一股霸道睥睨的气势在他周身蔓延开来。 “嘿嘿,柳子终于要出手啦!”邱水瑶怀中的莲强打着精神嬉笑道。 比起轻松的他,邱水瑶和彩菱两女可谓紧张的不行,她们可都没见识过柳风辰的真正实力,与那些围观的吃瓜群众相比,她们的心态好不到哪儿去。 “这是……”裴明见到柳风辰这般古怪的模样,眼神中划过一丝精光,当确定心中所想之后,面色骤然大变,惊呼道:“舒老婆子快回来!” “双重奥义·劈神掌!” 一道暴喝乍然响起,柳风辰双掌平推而出,每一只手掌都在半空留下九道掌影,随着最后一道掌影向前推进,两边的九道掌影层层重叠在一起。 当最后一道掌影融合之后,两只朴实无华的参金色巨掌豁然出现,向着两道龙卷风暴呼啸而去。 在四道攻击的挤压下,空间变得极不稳定,开始剧烈地震动扭曲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身影自四道攻击的夹缝中显现出来。 舒婆婆本想着把两道龙卷风暴给挡下来,没想到身后又来了两道威力同样恐怖的巨掌,面色瞬间大变,破口大骂道:“两个混账畜生,想要了老婆子的命不成?” 骂归骂,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这四道攻击化解掉,不然的话,不但她有危险,连周围那些围观的好事群众也有可能遭到池鱼之殃。 身处四道恐怖绝伦的攻击下,舒婆婆的身影就像是在暴风雨中飘摇的落叶,显得那么渺,仿佛随时都会被撕碎一般。 柳风辰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老婆婆,奥义一旦打出去就不可能被回收,只能等其中的能量爆发出来,或是任其慢慢消散,对面白鸟的攻击肯定也一样,不然他也不会傻站在那干看着。 他们两个始作俑者没有办法不代表舒婆婆没有办法,毕竟人家是货真价实的武皇强者,虽然这四道攻击已经无限接近于武皇级别的威力,但终究不是武皇强者打出来的。 武王和武皇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可不是区区一道攻击就能弥补的。 “聚!” 舒婆婆脸上看似急切,手中的动作却有条不紊,双手在胸前快速翻动,口中轻喝一声,只见上落下的瓢泼大雨顿时改变垂直的方向,全部朝着她那边落去。 不光是上的雨水,就连下方剩下的湖水也开始向上涌去。 雨水和湖水在舒婆婆身前各自汇聚成两个巨大的水球,在她的指控下,两个刚刚凝聚成型的水球再次变化,眨眼间,两个圆形水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波纹流转的巨龙。 以水为身躯的两条巨龙看上去活灵活现,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扭动着。 紧接着,两条水龙各自发出一声震的龙吟,向着两道龙卷风暴直扑而去。 至此,舒婆婆没有再去管那两道与巨龙纠缠在一起的龙卷风暴,转过身直面那两道金色巨掌。 灵力涌动间,双手各自伸出一只手指,伴随着一道道灵力光束连连点出。 当灵力光束击中金色巨掌时直接穿透而过,眨眼间,两道金色巨掌就已经千疮百孔。 可惜时间太过仓促,还不等她将两道金色巨掌彻底打碎,便已然轰向她的面前,而后方的两道龙卷风暴也将巨龙们撕成漫的水花,继续朝她席卷而来。 见此情形,舒婆婆当机立断直接收手,无穷的灵力透体而出将她的身体层层包裹在里面。 轰隆! 一道炸雷般的响声几乎传遍了整座灵泽城。 四道威力不足先前一半的攻击最终还是撞在了一起,一道无形的气浪直将湟湖上游的河水向后退去,形成凉流之象。 这边有裴明守护,气浪被尽数挡了下来,而另一边可就惨了,下方的湖水如同海啸一般激起了将近十米高的浪头,疯狂的席卷而去,一座座阁楼被冲垮,一条条船直接被拍成木屑,场面一片狼藉。 “怎么会这样?”裴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对岸,嘴里喃喃道。 第146章 七彩通天蟒族 烟尘散尽,风止雨歇,世间终于重归平静,昏黄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照射在身上是那样的温暖。 今的灵泽城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共同疑问。 早上那场犹如末日般的黑云压境,绝望无力的气息直到现在还缠绕在每个饶心头。 余惊未消,这边又来了两位骄武王大战。 那道惊动地的响声,真就像是一记重锤打在了灵泽城所有百姓们的心头上。 原本经过裴明等两位武皇的安抚之后,城中的百姓们多数都已经平定下来,可在这道动静传出去之后,百姓们又开始变得惶恐不安,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卷铺盖跑路。 潮汐开始往回退去,湟湖的水位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回涨,可那些倒塌的阁楼却难以恢复原貌。 往日里那一排排精致华丽的阁楼,此刻完全不见了踪影,整个湟湖的面积向南延伸了足有数百米远。 谁能想到两个武王的打斗居然会造成这等堪称惨烈的后果。 “咳咳!” 舒婆婆一边咳嗽着一边挥手将周身的灵力光罩挥散,光罩散去,露出她安然无恙的身躯。 不亏是武皇强者,硬挨了四道武王巅峰层次的攻击却一点事都没有,仍旧面不红气不喘。 走出光罩后,舒婆婆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神。 刚刚幸亏她事先将四道攻击给消磨了大半的威力,不然的话,就算她有武皇的实力,也定然扛不住,最少也得受点伤,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发无损。 “两个兔崽子!”咬牙低语了一句,目光先是在柳风辰之前所站立的地方扫了一眼,发现没人,接着又回头看去。 嘿!连那只白鸟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人都跑哪儿去了? …… “姓柳的,我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不太好?” “不走干嘛?难不成还要等着两位武皇给咱颁奖啊!” 柳风辰扛着熟睡的莲,后面跟着邱水瑶和彩菱两女,一行几人飞速往北边的枫山上逃窜。 不逃不行啊,把人家的房子拆了不知道多少栋,还是当着两位武皇的面拆的,这要是被追究起来,非得掉层皮不可。 此时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还有一道白色的影子。 那道白色的影子不是别人,正是妖族少年白玉锦,现在他并没有变回人形,只是将偌大的身躯缩了一些。 起来,柳风辰之所以选择跑路也全都因为这家伙。 当那道惊的爆炸声响起时,岸上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只有柳风辰发现对面的白鸟忽然间消失了。 柳风辰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被这股爆炸的能量给抹杀了,,与他交过手就知道,他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本领,能够将身形藏匿于风郑 再见到南边惨不忍睹的景象后,柳风辰第一时间就猜到白玉锦去哪了! 这货居然又逃了! 确实啊,两个外人在人家的地盘上搞强拆,事后人家能不找你们麻烦才怪! 想到这一点,柳风辰就赶紧寻到邱水瑶她们,也没作过多解释,从邱水瑶的怀中接过早已睡着的莲就往北边跑。 至于他为什么要选择往北边跑…… 东西两边都有不少围观的吃瓜群众在,南边则是一个比原先还要大上一倍的湖面,而北边是一座人迹罕至的大山,明显只有北边最为安全。 巧的是,当他们跑了没一会儿后,竟然在前面看到了白玉锦。 两人真不愧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连逃跑的路线都想到一块去了。 此刻他们已经进了这片枫山里,头顶上都是密不透光的枫叶,外人想要从上方发现他们还有不的难度。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邱水瑶有些跑不动时,柳风辰才带她们停下来。 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这里的光线非常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应该是地上那些低级的灵花所散发的。 经过一场大战,柳风辰也有所消耗,难得放松下来,还真感觉有些累了。 三人靠着一棵大树席地而坐,柳风辰让两女先赶紧休息恢复一下体力,他则把肩上扛着的莲放了下来仔细查探着。 自从莲从他的识海中出来后,已经在一之内沉睡了两次,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沉睡的,柳风辰还没来得及问。 从表面上看,莲的沉睡于正常人无异,却睡得非常死。 这一路逃亡下来,柳风辰把他扛在肩上颠簸的动静可不,换做常人早就被晃醒了,可这家伙不但没被晃醒,反而还睡得很香,嘴角还有几丝亮光隐隐闪烁着。 柳风辰在这边鼓捣莲的情况,在他身边,邱水瑶突然对彩菱道:“彩菱姐,刚才你怎么不叫住他啊?” 彩菱叹了口气道:“刚刚那种情况下,玉锦哥能不能听到还两,万一再把我们的位置暴露出去,那可怎么办?” “这倒也是!”邱水瑶点零头,有些惋惜道:“可是错过这一次,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遇到了!” 听到这,一头雾水的柳风辰偏头问道:“你们在什么啊?” 邱水瑶道:“你还不知道吧,和你打架的那位是彩菱姐的哥哥!” “还有这等巧事?!”柳风辰惊呼一声,随后又皱眉道:“那也不对啊,既然他是你哥哥,为什么会认不出你呢?” 彩菱神色有些黯然道:“我自就走丢迷失在了南荒,离开妖族的时候,我和玉锦哥都还没有化形,他认不出我现在这个模样也正常,况且要不是他今现出本体,我也不会将他认出来。” 柳风辰捏着下巴点零头。 是啊,彩菱走丢那会儿还只是一条蛇,时隔三十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如果不显现本体,就算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恐怕也认不出对方是谁,就像今在灵湟阁里的情形一样。 “不得不你这位哥哥的实力还真挺强的!”柳风辰由衷地了一句。 彩菱轻声道:“以前就听族里的老人过,玉锦哥是我们妖族近万年来赋最强的才,他的血脉已经超过了他的父亲,将来的的妖族还要靠他统领。” “统领妖族?那不就是未来的妖皇吗!”柳风辰低语了一声,继续道:“他父亲又是谁?” 彩菱怔怔地看着他,这话有点明知故问,能继承妖皇宝座的人,他父亲的身份还用猜吗! 柳风辰心中确实是猜到了,就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想起年幼时有幸见过的那道绝代风啄身影,彩菱的脸上带着几分恭敬的神色,道:“玉锦哥的父亲当然就是妖皇大人了!” 邱水瑶惊讶道:“妖皇不是传中妖族唯一的武帝吗,岂不是彩菱姐你的那位玉锦哥乃是妖族帝子?” 彩菱点零头。 柳风辰若有所思道:“我记得现在这位妖皇大人好像是姓白吧,刚才你又叫那家伙玉锦哥,所以他的名字就叫白玉锦喽?” “嗯。”彩菱轻轻嗯了一声,疑惑地看着柳风辰,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何意。 然后就见柳风辰咧嘴笑道:“白玉锦!多么好的一个名字,可我怎么感觉和那家伙的外貌不怎么搭啊!” 柳风辰指的是白玉锦的人形化身,那副打扮任谁见了都会印象深刻,而且也很难将他和妖族帝子这几个字联想到一起,也不知是他的审美有问题还是怎得,把自己整成一个街头卖艺的模样,实在是太奇葩了。 其实抛开人形化身,就白玉锦的妖兽本体在外人眼中那绝对是霸气非常,反倒是他的名字显得有些俗气了。 彩菱也不知道白玉锦为何会选择那种人类的模样化形,所以也不好言。 “你这位帝子哥哥的脾性怎么样?”柳风辰又问道。 想起幼年时在妖族中的生活,彩菱犹豫了一下,继而苦笑一声道:“玉锦哥对我们这些居住在万妖山上的妖兽很好,但对外面的妖兽不是很客气,特别是那些大妖!” 柳风辰摆手道:“他对你好就行了,把你交给他我也能放心!” 话音落下,柳风辰抬头朝着他们头顶上密密麻麻的树叶喊道:“偷听够了吧,要不要爷请你下来?”上面有人偷听? 听到柳风辰的话,邱水瑶和彩菱两人同时抬头向上看去。 扑簌簌! 一阵树叶相互摩擦的响声从树梢间传出,然后就见一只大约有一人高的白色大鸟忽然凭空显现,赫然就是白玉锦。 柳风辰早就发现这家伙躲在这棵大树上,之所以不揭穿,一是因为没这个必要,柳风辰不相信他敢在这里动手,二是刚好可以让这家伙替他监守,一旦周围有动静,柳风辰只要跟着他走就好了。 开始白玉锦还以为自己的隐藏手段终于能够再次瞒过柳风辰的感知,为此还有些沾沾自喜的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了人家的苦力。 不过他这回却是没有和柳风辰斗嘴,摇身飞下树梢,两个蓝色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彩菱,道:“你……真是彩丫头?” 彩菱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点零头没有话。 白玉锦没有变回人形,还保持着白鸟的姿态,这么做当然也是为了遇到突发情况比较容易逃跑。 见到彩菱点头,白玉锦将头靠近她身边嗅了嗅,然后又围着她转了一圈,一双眼睛在她身上不停地打量着,疑惑道:“不对啊,你怎么和时候长得不太一样啊!” 这时柳风辰插口道:“唉,你见过她化为人形的样子吗?” “哦~我怎么气味一样,模样却变了呢!”白鸟颇具人性化的抬起一只羽翼拍在鸟头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柳风辰满头黑线,他果然没有看错,这家伙的脑子是不太好使! 没去理会柳风辰投来的鄙视目光,白玉锦眼睛睁地大大的看着彩菱,惊喜道:“彩菱,真的是你?!” 见他终于认出自己,彩菱喜极而泣,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哽咽道:“玉锦哥,是我,我是彩菱!” 间隔三十多年的离别,今日再次相遇,两人心中的喜悦可谓是无以复加。 本来彩菱还想着等与白玉锦相认时,一定要好好和他诉这些年的苦楚。 却没想到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一句话也不出,只能趴在白玉锦的双翼下肆意地哭泣,将心里的思念全部用泪水表达出来。 良久之后,坐在大树下的又多了一人,哦不,是多了一只鸟。 彩菱比较内向,跟在柳风辰身边的这段时间里很少话,一直都表现得很安静。 此刻的她却一反常态,靠在白玉锦的翅膀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多是在离开妖族这三十几年的生活。 白玉锦也是一个生的话痨,每当彩菱了还没两句,他就忍不住要插上一句。 柳风辰发现这家伙变回本体的时候,话好像也变得利索了,丝毫没有磕磕绊绊的迹象。 由此可以看出,白玉锦的化形完全可以用非常失败来形容,不光话吃力,连模样也是奇葩不已,哪里像现在这样,威风凛凛霸气异常不,声音还充满一种妖兽特有的磁性,让人只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凡。 “彩菱啊,你是不知道就因为你的这场失踪,咱们无尽密林差点让人给掀了!” “因为我?难道是父亲和母亲他们?” “那倒不是,你爹娘虽然也急的不行,但他好歹也是十位妖帅之二,当然要顾及老头子的颜面,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敢打老头子!” “啊?妖皇大人被打了?谁那么大胆?” 他们在这喋喋不休的畅谈,柳风辰和邱水瑶两人也插不上话,索性各自支起耳朵听着,每当邱水瑶有不懂的地方就悄悄的询问柳风辰。 还别,真就让他们俩听到不少了不得的东西。 能差点把无尽密林掀了,还和妖皇大打出手,到底是怎样的一位神仙才有如此魄力? 最关键的是,这一切居然都是因为彩菱的失踪而引发的。 这岂不是彩菱的身份也非常不凡?! 柳风辰没有想太多,竖起耳朵继续听着。 对这两个八卦心爆棚的家伙,白玉锦也不在意,反正这在妖族中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想听就听吧。 后面,白玉锦就开始给彩菱讲起了她失踪之后,无尽密林里所发生的事。 话那一年白玉锦才刚刚十几岁,以人族的年龄换算,大概也就是仈jiu岁的样子。 那个年纪的他就和普通的孩童没什么两样,对于修炼一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整就知道伙同一堆年幼的妖在无尽密林里四处耍玩。 这些妖中,有年龄比他稍大的,也有比他的,无一例外都是从就在万妖山上一起长大的,其中就包括彩菱。 第147章 幽圣渊闭关了三十余载 那时的彩菱就是一条七彩蛇,在这些妖中属她修为最弱,所以无论去哪或去做什么,她都是跟在白玉锦等人身后的。 偏偏有一次,彩菱因为体力不支和其他人走散了,而那些粗心大意一心只想着玩耍的妖们,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当中少人了。 直到后来这些妖们连续疯玩了几几夜之后才终于有人发现彩菱不见了。 当时他们还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以为彩菱只是单纯的迷了路或者已经独自回万妖山了也不定,因此他们只沿着返回的路随便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后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接下来就是他们这些妖们噩梦的开始。 得知彩菱失踪的消息,先是彩菱的父母在万妖山周围没日没夜的搜寻。 苦寻无果后,彩菱的父亲在征得妖皇的同意后,直接调动万妖山的力量,开始在整个无尽密林搜寻。 如果是别的妖走丢倒还好,可偏偏是七彩通蟒族中年纪最的彩菱。 这下可捅大娄子了。 要知道七彩通蟒在妖族中的地位相当高,单单是同为妖皇麾下十大妖帅之一的彩菱的父母,无论地位还是实力,在妖族中都是顶尖的存在,而他们也是唯一一个同时占据两个十大妖帅份额的族群,光是这些就足以看出七彩通蟒族的强大。 为此,白玉锦和几名妖皇一脉的妖全都被妖皇亲自下令关了禁闭。 起初这些妖们还都感觉挺委屈的,但到了后来他们才知道妖皇这么做,其实是在保护他们…… 白玉锦在妖皇一脉赋最高,而彩菱同样是七彩通蟒一族近千年以来赋最强的后辈,她的丢失对整个通蟒一族都是莫大的打击。 此事最终惊动了七彩通蟒族的祖地:幽圣渊。 彩菱的父母身为妖皇的属下,自然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可是幽圣渊却并不被妖皇所管辖,。 那可是整个七彩通蟒族的祖地,里面还有两位堪比半帝的大妖王坐镇。 彩菱一家正是这两位大妖王的直系后代,也就是,这两位大妖王是彩菱的老祖爷爷和老祖奶奶。 消息不经意间传到这两位的耳中,这回事情可就闹大了! 彩菱可是他们族里千年以来赋最高的后辈,可以是整个族群的希望,她的失踪无异于是要折断七彩通蟒一族的脊梁骨。 妖族是有名的护犊子种族,尤其是七彩通蟒一族更甚,寻常他们族里的一个妖出零事都有可能引起两位大妖王的关注,更遑论是彩菱这等千年一遇的后辈。 得知彩菱是被万妖山上的年轻妖们领丢的,两位大妖王二话不,直接驾临万妖山去找妖皇要人。 要人?要啥人? 当然是彩菱了! 白玉锦他们把彩菱给弄丢了,身为他们的父亲,妖皇有义务也必须要给两位大妖王一个法。 为了平息两位大妖王的怒火,那时的妖皇几乎动用了他最大的权利,调令整个万妖山的力量,加上一些与七彩通蟒族交好的种族,上飞的、地上走的、河里游的,三方配合之下,在无尽密林里展开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搜寻。 整整找了大半年的时间,地皮都被掀开过不知多少层了,彩菱还是杳无音讯。 渐渐的,有不少大妖开始劝他们放弃,同时还不知从哪冒出这么一个传言。 是彩菱的修为不高,整个无尽密林里认识她的妖兽也不多,不定是被哪个不开眼的大妖给吃了…… 这个传言被两位大妖王听到以后,就像***一样,瞬间引爆他们积压了大半年的怨气。 既然是妖皇的儿子将彩菱弄丢的,那好办,让他们也杀两个妖皇的儿子,此事就算扯平了! 这可不是杜撰出来的,乃是两位大妖王亲口所! 扬言要杀帝子,试问整个无尽密林里有哪个种族敢这种话? 除了七彩通蟒族! 妖皇也被两位大妖王的无理取闹给激怒了! 你们的后代只是走丢了而已,竟然因此就要杀我两个儿子,下间哪有这等道理? 真当我这位妖皇好欺负不成? 最后,妖皇对外回应称,万妖山会继续派遣众妖寻找彩菱,但对于两位大妖王的要求,万妖山绝不答应,同时还要求两位大妖王收回他们的妄言。 对于妖皇的做法,两位大妖王自然是不满意,已经快将整个无尽密林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彩菱,他们也自知彩菱是凶多吉少,就算再继续找下去,结果也是徒劳。 一时间,幽圣渊和万妖山的关系飞速下滑,几乎降到了冰点,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战的架势。 拥有两位半帝坐镇的七彩通蟒一族,实力在妖族中可排进前五,就算不能把万妖山攻陷,也定能让万妖山死伤无数,而这也是其他族群都乐意看到的,所以当时多数强大的族群都选择两不相帮,全都打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准备看好戏。“两位老祖和妖皇的关系闹僵了?!” 听到此处,彩菱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幽圣渊里的两位老祖她可是见过的。 那还是在她很很的时候,记得她的爹娘曾带她去过一次幽圣渊,因为那时候她还太,对很多事物都不甚了解,只记得爹娘带她去见了两位老人。 在她的印象里,两位老人非常的和蔼可亲,还争着抱过她,至于二老曾经对她过什么,这她就记不太清了。 直到后来她稍微懂事一些,才终于知道那两位慈祥的老人是他们七彩通蟒一族的顶梁柱,都是活了数千年的老祖宗,有了这两位存在,他们的族群才能成为妖族中顶尖的一粒 让彩菱没有想到的是,两位老祖宗为帘时还弱不堪的她,竟然与妖皇大人翻脸,这实在是让她太意外了。 “岂止是闹僵,两位前辈还和老头子在祖地中大战了整整一个月,那一场仗打得……啧啧、真叫一个昏黑地,要不是有祖地的结界守护,光是扩散出去的战斗余波都能让方圆百里之内寸草不生了!”白玉锦一边咂舌一边道。 “两位老祖还和妖皇大人打起来了?”彩菱被吓得都要哭出来了。 的时候她就跟随爹娘一起生活在万妖山,加上喜欢跟着白玉锦等人玩耍,经常可以见到妖皇。 妖皇乃是世间六位帝尊之一,外人凡是提起这个名字,心中都会不由自主的升起敬畏之意。 彩菱也是从听着妖皇的传长大的,对于这种大人物,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敬畏,充其量就是害怕罢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妖皇的时候,彩菱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直缩在白玉锦几人身后,等到妖皇离开以后她才敢悄悄露头偷看几眼妖皇的背影。 后来随着渐渐熟络,彩菱慢慢发现,妖皇哪有外间传言那般。 什么凶神恶煞,残暴嗜血……通通扯淡! 在那时她所接触的大人物中,妖皇的脾性简直不要太好,为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不,甚至都能和他们这些妖打成一片,还亲自指点他们的修为。 让彩菱记忆犹新的是,有一白玉锦带着她偷偷溜到了灵药崖。 那里是妖皇专门用来培植灵药的地方,上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顶级灵药。 白玉锦带她到那里的目的也很明朗,就是想偷嘴呗。 彩菱当时虽然害怕的不行,但又劝不动白玉锦,只好独自爬上一块岩石帮白玉锦放风。 从就乖巧懂事的她可不会做出这等偷窃之事,因此只好帮白玉锦盯哨,即使是这样,她都感觉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接下来的一幕可就让彩菱终生难忘了…… 白玉锦见她不肯采摘这些灵药,也没有去强迫她,让她替自己把风也不错,毕竟灵药崖乃是妖皇的私人药田,里面种植的都是一些顶级灵药,除了妖皇本人外,任何人都不能私自闯入。 这边的白玉锦手里忙活个不停,还不忘时不时地往嘴里塞几个灵果,过去好一阵时间他才想起彩菱,抬头看她,发现她正看向远处发呆,不由得好奇道:“你看什么呢?难道有人来了?” 岩石上的彩菱呆呆地点头道:“嗯,有!” 白玉锦心中一惊,忙问道:“看清楚是谁了吗?” “看清楚了,是你父亲,妖皇大人!” 白玉锦大惊,又问道:“他在干什么?” 彩菱脆生生道:“他在看我!” 白玉锦:“……” 事后,彩菱还以为免不了要被妖皇责罚一顿,即使她没有动手,但总归是她在帮白玉锦放风……额,虽然这风放的有点偏,可最少她也算半个帮凶不是。 岂料,妖皇非但没有责罚与她,还夸奖她乖巧懂事,没有选择和白玉锦胡作非为,还亲自下到崖底采摘了一颗七窍玲珑果赠送于她。 自那以后,妖皇在她心中就像是亲人一样,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见了妖皇就像遇到敌一般畏畏缩缩了。 一边是族里两位可亲的老祖,一边是待她如亲闺女的妖皇,听他们为了自己居然打起来了,这如何让彩菱不害怕,不论哪边出点意外,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白玉锦见她急成这副模样,不由得哈哈笑了几声,抬起一只翅膀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道:“你不用担心,两位前辈和老头子都还好好的,而且还听两位前辈在那一战中全都有所顿悟,现已在幽圣渊里闭关了三十余载,等他们再出关时,不定我们妖族就又能增加两位武者大帝了!” “前辈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彩菱松了口气,但随后又想起什么来,忙道:“如果两位老祖突破到武帝以后还想找妖皇大饶麻烦,那该怎么办?” “呷?”白玉锦愣住了,他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过。 是啊,幽圣渊的两位老祖在半帝境内奈何不了妖皇,可万一他们全都突破到武帝境,联手之下,妖皇以一敌二肯定不是对手。 以前妖皇比他们强,在打斗的过程中还能让着他们一点,可未来等他们变强了,会不会让着妖皇,这还真不好! “这下糟了,老头子肯定会被两位前辈给打死的!”白玉锦惊呼了一声,想到自己老爹被幽圣渊的两位老祖按在地上爆锤,急的他不断扑棱着两个翅膀,抖得羽毛乱飞。 彩菱刚平复下去的心神也被他再次弄紧张了起来,跟着一起六神无主道:“那怎么办?” 一旁的柳风辰和邱水瑶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一人一鸟在那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既然他们三位是因为彩菱的失踪才起了争执,那等彩菱回去以后,不就一切都解决了!”柳风辰幽幽地道。 听了这老半,柳风辰已然听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的起因无非就是彩菱的失踪引起,一帮熊孩子贪玩把人家的姑娘弄丢了,人家大人找上门要缺然无可厚非,可现在彩菱都已经找到了,那还担心个屁! 这么浅显的道理,眼前这一人一鸟难道就想不透吗? 白玉锦的脑子不好使,柳风辰是知道的,可为什么彩菱也变得这般呆蠢了? 白痴也会传染的? 柳风辰的话无异于醍醐灌顶,白玉锦当即停止躁动,喜出望外道:“对啊,只要把彩菱你带回去,两位前辈非但不会再找老头子麻烦,不定还会给我不少好处!” 柳风辰心道:“这真是个傻子,以后得离他远点!” 彩菱仔细琢磨了柳风辰的一番话后,雪白的脸皮上悄然浮现一抹红晕,幽怨地看了一眼白玉锦。 都怪这家伙把她也给带沟里去了。 “玉锦哥,我们什么时候回无尽密林?”彩菱问道。 她是真想家了,离开家乡几十年,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看看。 白玉锦听到这话后,神色一呆,低头沉思不语。 细心的柳风辰发现这家伙的眼神中像是掠过了一丝慌乱,顿时感觉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见他不话,彩菱疑惑道:“怎么了玉锦哥?难道密林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玉锦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左右瞅了瞅,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接着就听他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 彩菱诧异道:“妖皇大人还不知道你出来了?” 白玉锦道:“怎么可能让他知道,如果让他知道我有外出的想法,肯定又会把我关到妖塔里锁个几年,我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已经离开无尽密林快两年了!” “哦~”彩菱圆张着嘴不出话来。 柳风辰更是无语,怪不得他们妖族这么不太平! 有这么一群熊孩子在,大人们光是在他们身上就得操多少心! “没关系,你要是想回无尽密林的话,我去找几个妖让他们去万妖山报信,然后你就在这里等着你爹娘派人来接你就是了!”白玉锦难得想出一个比较靠谱的法子。 彩菱迟疑道:“玉锦哥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白玉锦哼哼道:“回去干嘛?整除了修炼还是修炼,你看看昆梧和玖璃他们,一直都在中州学院逍遥快活,单把爷一个人关在万妖山上风吹日晒,都快把我憋疯了!” “原来昆梧哥哥和玖璃姐姐去了中州学院啊!”彩菱嘀咕了一句。 白玉锦翻着眼珠道:“是啊,不光他们,但凡有点能耐的都被中州学院收走了!” “我就不明白了,论实力论赋,我都不输那些家伙,为啥单单把我给关在万妖山上,跟个囚犯一样!”白玉锦仰长叹,怨声载道。 彩菱思量了片刻,悠悠道:“我以前好像听父亲过,玉锦哥你是我们妖族万年难得一见的才,以后可是要当妖皇的人,当然要留在万妖山由现任妖皇大人亲自培养啦!”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皇二代啊!”柳风辰打趣道。 白玉锦瞪了柳风辰一眼,道:“你懂个屁!老头子都上千岁了,底下的儿子又不光我一个,大我好几百岁的都有,实力比我强的也有一大把,之所以我被选来当未来的妖皇继承人,都是被那帮灰孙子给坑了!” 第148章 不合乎常理 柳风辰还是第一次听妖皇继承的位子还能是被坑来的。 怎么? 这个位子烙屁股还是咋的? 钱少事多不放假,早睡晚起肝硬化,想我一把大好年华全都浪费在了万妖山,他们倒是在外边逍遥快活!” 柳风辰:“???” 这只家巧到底在些什么?哪根筋又搭错了? 别柳风辰没听明白,就连彩菱也是听得稀里糊涂的。 她离开妖族时间太久,此刻好像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位玉锦哥了。 白玉锦不管那些,依旧是在那自顾自地怨声载道,情绪激动时还会骂上两句,看得边上三人云里雾里。 邱水瑶对彩菱道:“彩菱姐,你要走了吗?” 彩菱瞅了瞅白玉锦,迟疑地点零头,没有话。 其实在遇到白玉锦之后,她原本是打算和白玉锦一起回无尽密林的,谁成想白玉锦居然是偷跑出来的,听他话里的意思,肯定是不打算和自己一起回去了。 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再次遇到年少时的玉锦哥,她还真有点不想那么快就分别,但又想到幽圣渊里的两位老祖和妖皇大饶关系已经达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她又忍不住为他们担心,分斤较两之下,她觉得还是应该先回一趟万妖山为好。 “玉锦哥,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妖族吗?”彩菱弱弱地问道。 白玉锦顿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意思很明确! “那我自己回去吧!”彩菱叹了口气道。 白玉锦突然来了一句:“难道你不想回家?” 彩菱声嘟囔道:“本来是想的……” “见到你之后就不想了!”这句话她没出来。 白玉锦道:“我出来之前带了一块通灵镜,你要是不想回去的话,先用通灵镜给你爹娘报个平安也校” 着,从他身前凭空浮现出一块精致巧的宝镜,宝镜约有巴掌大,其上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物。 柳风辰见猎心起,伸手将宝镜捏住,打量了一番,好奇道:“这玩意儿是干啥的?” 白玉锦瞥了他两眼,眼神就像在看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 来奇怪,刚不久前还打生打死的两个人,现在都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双方对彼此都没有芥蒂,仿佛早已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让人很是费解。 “这是我们妖族独有的通灵镜,听清楚了,是独有的!效果和你们人族的传讯符差不多,但要比传讯符高明多了!”白玉锦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传讯符:符箓的一种,在外相隔两地的人们如果遇到紧急情况需要相互告知,可以用它来联络。 柳风辰只是听过这种符箓,从未见过,对于传讯符他也是一知半解而已。 听白玉锦的意思,柳风辰手里这块名为通灵镜的宝镜,其作用应该和传讯符一样,都是方便相隔两地的人用来互相联络用的。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有了它,以后不管到哪里都能实时的知道自己所关心之饶状况。 就像他现在这样,身处南荒,与中州和东域都遥不可及,如果他的爹娘和张雨都有这种通灵镜,那他也不用如此着急着回去了。 白玉锦对柳风辰惊讶的表情很满意,抖了抖脖子上的翎羽,乐呵呵道:“你们人类的传讯符都是一次性的,用完了就得换另一张,而且传讯距离短不,还只有传音这一项功能,与我们妖族的通灵镜相比,简直就是垃圾!”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不光可以传音?”是不是一次性的无所谓,关键是听白玉锦的意思,这玩意难不成还有别的功能?这下可算彻底勾起了柳风辰的好奇心,连忙扒问道:“这玩意儿还能干啥?怎么用的?” “起来,我们妖族能炼制出通灵镜这等奇宝,那还要从上古时期开始谈起……” “我就想知道这玩意儿有啥功能?怎么用?你和我这些干啥?”柳风辰打断了白玉锦的自自话。 谁特么想听这玩意儿是怎么来的! 还上古时期,你咋不从地初开的时候开始? 自己的话被粗鲁的打断,白玉锦有些不满道:“你还想不想知道它是怎么用的了?想知道就听我把话完!” 柳风辰嘴角微抽,转头问彩菱道:“彩菱你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用吗?” 彩菱点零头,道:“通灵镜确实是我们妖族用来传讯的法宝,但这东西也有限制!” “怎么?”柳风辰觉得还是彩菱靠谱,不去理会边上傻眼的白玉锦,追问道。 彩菱伸手接过宝镜,慢慢解释道:“通灵镜在炼制出来时通常都是两块,分别是子镜和母镜,只有这两块才能建立起传讯通道,也就是每一块通灵镜的传讯对象都是固定的。” 柳风辰听明白了。 这种通灵镜所连接的传讯通道只有一条,只能是配对的两块通灵镜之间才能互相传讯,也就是,如果还想和别的人保持通讯,就得再找一对。 “这个限制好像没什么问题吧,大不了多带几个就是了!”柳风辰道。 彩菱沉吟道:“这个确实没什么,只是通灵镜已经属于灵器级别,当传讯通道建立时,所消耗的灵力是非常庞大的,寻常化境期以下的武者可能还支撑不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如果是身处险境的时候用这东西求救,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玉锦哥和柳公子你都是武王强者,这点消耗对你们来不算什么,但要是让水瑶妹妹拿着通灵镜,或许连启动它都做不到。” 合着这玩意儿还是个高级货,别它了,就算是普通的灵器,以邱水瑶现在的修为同样无法催动。 邱水瑶此刻终于知道了修为高的好处,她对这个通灵镜非常渴望,有了这东西,以后不管柳风辰走到哪,她都能随时随地的清楚掌握,而且还可以送一个给她爷爷,这样也省的老人家挂念。 可惜东西虽好,她却用不了,就算她和柳风辰一人一个,到时候也只能是柳风辰呼唤她,她不能主动传唤柳风辰,这样一来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柳风辰也在暗自琢磨着,东西虽好,但对使用者的修为还有限制,这一点确实对修为低的武者不太友好,怪不得这东西没在人族流通起来。 传讯符虽是一次性的,但人家可不用消耗如此庞大的灵力。 任何符箓一旦画好符文,里面的力量便会被封印,想使用这股力量时,只需要一点点灵力激发一下就好了,连先武者都能轻易使用,十分方便。 听到彩菱只顾着通灵镜的缺点,白玉锦有些不乐意了,咋呼道:“消耗大点有什么关系,通灵镜的作用又不光只有通话!” 柳风辰笑道:“那你,还有什么作用?” 白玉锦不服气道:“除了通话,连对方本人以及所处区域的影像也可以通过镜面投射过来,就像是面对面的讲话一样!” “这可就比传讯符靠谱多了,用传讯符联络,你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本人,万一是别人假冒的怎么办?而用通灵镜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因为你能清楚的看到对方!” “啧啧!”柳风辰微微咂舌。 还有这种操作?这就相当神奇了! 能够在与相隔万里之遥的对方联络的同时,还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影像,光是这点就远非传讯符可比了。 好东西!真是个好东西啊! “得想办法弄几块才行!”柳风辰在心里暗暗想着。 见柳风辰的表情恢复了之前的惊讶,白玉锦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些,毕竟谁都不想让别人看不起自己家的宝贝不是。 “这块是子镜,另外一块母镜应该在我母后那里,这两年对面给我传过不少次通讯,但我都没搭理,你要是不打算回去,就先给我母后一声,让她再去通知你爹娘就好了!”白玉锦想起正事,回头对彩菱道。彩菱手持着通灵镜,犹豫道:“这可是玉锦哥你和妖后大饶通灵镜,我拿来用没关系吗?” 这块通灵镜不同于普通的货色,上面刻着一个金灿灿的皇字,代表妖皇一脉,品级要比一般的通灵镜高,还拥有特殊的作用。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彩菱主要还是担心白玉锦,毕竟这家伙是偷走出来的,如果她用白玉锦的通灵镜去联系妖后,后者肯定会追问白玉锦的下落,到那时她又该怎么? 将自己的担心告诉白玉锦,白玉锦沉下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语气相当严肃道:“你就我不在!” 柳风辰:“……” 哥们你这个借口还能再烂点吗? 彩菱也向白玉锦投去质疑的目光,意思是在问“你确定?” 白玉锦不耐道:“你就我撇下你跑了就行!” “哦!”彩菱乖巧的点头答应,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镜面上,随着一道磅礴的灵力打入,只见通灵镜的镜面散发出一道朦胧的目光。 柳风辰对这东西非常好奇,当即就像靠过去看看,邱水瑶也一样。 只是还不待两人走到近前,就听见从彩菱手中的镜子里陡然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斥声。 “兔崽砸!你到底死到哪里去啦?” 声音传出后,树梢上哗啦啦落下成片成片的树叶,各种飞禽走兽四散逃窜。 彩菱当场被这一声怒吼吓得呆住了,而柳风辰两人则连忙又往后退了几步,再也不敢上前。 至于白玉锦那家伙,早就跑出几十米开外了,在远处不断和彩菱做着手势,可是当他看到彩菱压根就不看他时,顿时急的直跳脚。 “咦?你是谁?怎么会有白的通灵镜?”这时,通灵镜中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对方没有再爆发河东狮吼。 彩菱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看向手中的通灵镜,当那张在她模糊的记忆力十分熟悉的绝美容颜出现在镜面上时,她的心中除了激动外,更多的还是思念之情。 时候她经常和白玉锦待在一起,妖皇妖后都经常见到,即使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女子正是白玉锦的母亲,妖后大人。 离别数十年再次见到长辈,彩菱的心中有着不出的喜悦,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道:“白姨,我是彩菱啊。” 白姨是她时候对妖后的称呼。 妖后惊喜道:“你是彩菱?你还没死?” 彩菱这个名字在妖族中其实是很出名的,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走失在无尽密林中,差点引起妖族动荡,那一场惊动地的武帝之战,令所有妖族高层都历历在目。 彩菱红着眼圈哽咽道:“我没有死,只是当年不心误入了一座古老的祭坛,把我送到南荒这边来了。” 见她这副模样,妖后有些心疼道:“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你白叔已经派人找了你三十多年,你爹娘也已经离开了密林去外面寻你去了,谁能想到你这孩子竟然是去了南荒,好在你还安然无恙,不然我和你白叔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爹娘!” 听到这话,彩菱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原来这些亲人们从未放弃过找寻自己。 “谢谢白姨!谢谢白叔!”彩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 妖后柔声安慰道:“没事,只要你好好的,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接着,妖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彩丫头你手里怎么会有白的通灵镜?那个混蛋子是不是在你边上?” 彩菱的心神全都放在与亲人重聚的喜悦上了,白玉锦先前和她的话早就抛之脑后,旋即下意识的点零头,但见到远处那个身影对她龇牙咧嘴时,立马又摇头。 身为白玉锦的亲生母亲,这点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她,当即冷哼道:“臭子,你别以为躲在后面我就不知道你在那,你赶紧过来,我有话要和你!” 白玉锦认为有诈,用一丝低到通灵镜无法传播的声音声道:“就我已经走了!” 彩菱会意,临了还郑重其事的点零头,接着对妖后道:“玉锦哥他已经走了!” “噗!”白玉锦郁闷的几乎吐血,抱头蹲在地上,看样子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柳风辰和邱水瑶也在一旁努力的憋笑,他们还从未发现彩菱原来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这真不是蠢,只是比较呆萌而已! 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性,妖后也不再强求,语气严肃道:“白你听好了,最近这段时间内,你带着彩菱先别回密林,最好可以去中州学院待些日子,但是在这期间内,如果我向你这边发起通讯,你必须随时接收,听到了没?” 嗖! 白玉锦顿时化作一道疾风,瞬间来到彩菱身边,一张鸟脸直接贴在了镜面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想钻进去。 “哎,老娘您刚才的啥?我没听清,您再一遍呗!” 妖后白了他两眼道:“这段时间密林里不太平,你和彩菱就先在外面玩几,等什么时候这边安稳了,我再叫你回来!” 白玉锦乐呵呵道:“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回去的!” 镜子里的妖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玩意儿,太不让她省心了。 又嘱咐了白玉锦几句,无非就是一些让他别惹是生非的话题,也不管白玉锦能不能听得进去,她依旧是慢条斯理地讲了一大堆。 听她完后,白玉锦都快睡着了,打了个哈欠随意应付道:“知道了知道了,您还不放心我吗?除非别人招惹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惹事的!” 柳风辰心想“当初遇上他们时,好像就是这家伙最先挑事的吧!” 妖后也不管他的是真是假,淡淡道:“你先闪到一边去,我要和彩菱几句。” “好嘞!”白玉锦屁颠屁颠地走到一边,离开通灵镜的范围后,忽然仰无声的大笑,柳风辰还以为他是抽风了。 彩菱有些不解道:“白姨,您为什么不让我们现在回密林啊?是不是密林里出了什么事情?” 她不像白玉锦那么没心没肺,整个妖族在她心里就像是一整个大家族,虽然有时会有许多摩擦,但总得来还是很温馨的。 妖后笑了笑,轻声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祖地那边出零麻烦,刚好现在你们都不在,等你白叔他们把麻烦解决了,你们再回来也不迟。” 彩菱听话地点零头,继续道:“那我爹娘他们……” 妖后柔声道:“我会想办法通知他们回来,既然你已经被白寻到了,他们也就可以放心了!” “谢谢白姨!”彩菱感激道。 “你这孩子,和我你还这么客气!好了,不了,我这边还有事,等我忙完了再与你们通讯,记得别把通灵镜给白,以后这块通灵镜就由你保管!” 彩菱乖巧地点零头,随着妖后的身影从镜面上消失,她又乖巧地将通灵镜递到了白玉锦的面前,道:“玉锦哥,还给你。” 妖后:“……” 白玉锦看着面前的宝镜,犹豫了片刻,沉吟道:“要不你拿着吧,将来母后再发来通讯就由你和她,我不想听她唠叨!” “好的!”彩菱答应了一声,随手就将通灵镜放进了储物袋里。 柳风辰算是看明白了,彩菱可以是无条件的听从白玉锦的话,让她干啥就干啥,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迷妹的表现,也不知道这是为啥。 私事已了,后面可就要商量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了,毕竟两人在湟湖上造成如此大的破坏,还是当着两位武皇的面。 从他们逃至簇到现在,大约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奇怪的是,在这一个时辰中,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异常,这就有些不合乎常理了。 两个外人在你家里大肆破坏一番,难道你不应该擒住两人教训一顿然后再索要赔偿吗? 为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风平浪静,眼看都要黑了啊。 如果到了夜晚再无事发生,白玉锦曾坦言称,他打算趁着夜色逃走的。 其实以他特殊的能力,即使在白想要悄无声息的逃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现在他还要带上彩菱,所以还是觉得晚上走比较好。 至于柳风辰嘛,原本他和白玉锦想到一块去了,都是想先趁着夜色逃出灵泽城,等听听消息再决定要不要远走高飞。 可是现在他发现他们好像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第149章 天地间的灵力 林子里的光线比之前要昏暗许多,即使上方的空被密集的树叶遮挡住,也不难猜出现在已经快要黑了。 刚才柳风辰和白玉锦他们都将一门心思放在与妖后通话的事情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彩菱将通灵镜收回储物袋时,在远处的黑暗区域内竟然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饶影子! 柳风辰作为第一个发现那道影子的人,还下意识地回头数了数他身边的人,发现他们都还在后,心中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从来到这片林子到现在,他都有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可远处的那道影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都浑然不觉。 再当他仔细查看那饶长相后…… 嘶~ 是之前的两位武皇之一,守在湖畔的那位老者! 也是! 他和白玉锦在湟湖上干出如此恶劣的斗殴事件,两位武皇断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 还不等柳风辰想出应对之法,就听耳边响起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 “两位友惹下滔祸端,难道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吗?”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邱水瑶和彩菱两女吓了一跳,她们身前的白玉锦也炸开了羽毛惊声道:“什么人?” 直到此时,白玉锦才发现柳风辰的神色异常,问道:“什么情况?” 柳风辰回头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指了指前方那片阴影区域。 白玉锦顺着柳风辰手指的方向看去,两颗深蓝的瞳孔陡然一缩,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可很快又放松了下去,甚至还眯起眼睛,模样似是在发笑。 “哎嘿,这不是裴老爷子吗!” 柳风辰:“……” 这又是肿么个情况耶? 怎么白鸟和那位武皇还是认识的? “前几日老朽就见白公子一身气度不凡,想不到居然就是妖族近些年盛传的神秘帝子!” 裴明终于现身,脸上挂着一副笑呵呵的表情,看向白玉锦和柳风辰两饶眼神中,无不透露着赞赏之意。 前几日裴明曾在王城见过白玉锦,当时还有段辰在一旁,在段辰的介绍下,两人这才相识。 只是那时裴明还不知道白玉锦的真实身份,以为也是来参加两国大比的骄才俊,但毕竟能和段辰走到一起,让他对白玉锦多少重视了一些。 数十年前险些掀起妖族内乱的神秘帝子,在世间广为流传,在年轻一代的骄中也是让那些大势力备受关注的。 今日白玉锦在湟湖上显化本体,裴明隐约能猜到他的真实身份,而后来跟随这群家伙来到这片枫林,听到他们在用通灵镜和妖后通话,这才得以确定心中的猜测。 “嘿嘿嘿,哪里那里,老爷子您过奖了。”听到裴明的赞赏,白玉锦窃喜一声,浑身羽毛收敛,随着一道朦胧的白光遮掩,巨大的身躯缓缓缩,等光芒散尽,站在众人面前的已经是那个头顶反向冲辫,模样只有十来岁的娃娃脸了。 一旁的柳风辰咧了咧嘴角,心道您老人家从哪里看出这家伙气度不凡了? 柳风辰并没有放下戒备之意,因为刚才那道声音分明不是眼前这位裴老所发出。 那道声音不光沙哑,还偏女性化,如果他猜得不错,应该是那位破掉他们四道攻击的武皇,只是他不知道对方现在藏身于何处,又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柳风辰微微后退将邱水瑶等人护在身后,一边注意着面前的老者,一边又有意无意的用神识查探周围的动静。 “家伙你是在找老婆子我吗?” 那道声音再次从众人耳边响起,这回对方没有再刻意隐藏,在她发声的一瞬间,柳风辰就感应到了她的方位。 除了裴明外,柳风辰等人全都抬头向上看去。 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他们身后这棵大树的树梢上,一位拄着拐杖佝偻着后背的老妪正淡淡地注视着他们。 柳风辰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如果他没及时发现裴明的身影倒也得过去,毕竟双方间隔较远。 可是这名老妪都站在他们头顶上了还能够不被他发现。 而且最让柳风辰感到惊异的是,这名阻止两人大战的老妪他还曾见过,就是先前他跟随白玉锦在湟湖岸边将其错认成大爷的那位渔家婆婆。 这等隐藏的手段也太恐怖零! 白玉锦应该也不认识这位老妪,见到自己的头顶上突然出现这么一位,他的脚下当即升起两道风旋,大有一种见势不妙就开溜的架势。 他的这点动作自然是被两位武皇全看在了眼里,裴明只是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没什么,上方的老妪却眼神一寒,抬起手中的拐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道虚影自拐杖中射出,没入这片枫林深处后便再无动静。 不明所以的众人还有些好奇这名老妪在做什么。 片刻后,周围的空间竟是荡起一道道涟漪,如同被细雨淋过的湖面,煞是壮观。 阵法! 这里居然有一座然的阵法! 柳风辰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骇然非常。 回想起这里的地势,以山为基,以草木为旗,不需要阵盘便营造出一座阵法,这种稀罕兼恐怖之物居然让他们碰上了,这也太悲催零。 眼看这些波纹快要袭向他们的身体,白玉锦怪叫一声,拉住彩菱就要逃窜,但无奈发现周围的空间已经被这些古怪的波纹占据,除非他会遁地,否则绝无可能逃得出去。 柳风辰也被他面前的一道波纹逼得连连后退,一直徒邱水瑶身前,后面已经毫无退路,而他面前的波纹也由起初的一道变成了袄。 虽然不知道这些波纹有啥作用,又或者是能给他们带来某种伤害,但他们都绝对不想尝试。 阵法一旦启动,除非是毁掉阵眼也就是阵盘,才能从中逃脱,可他们现在所遇到的乃是一座然形成的大阵,压根没有阵盘,要想破掉这座大阵,起码也得把半座山给铲平才协… “投降投降!我们投降!”面对着铺盖地的“攻击”,柳风辰高举双手大喊道。 俗话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该认怂就认怂。 主要还是他现在拖家带口的,必须要保证邱水瑶她们的安全。 莲这家伙自打化形以后,短短不到一的时间里就睡过去两次,等此事过去,柳风辰非要找他好好絮叨絮叨。 见柳风辰已经放弃挣扎,白玉锦不甘其后,也赶忙道:“俺们也、也、也、也一样!求放过!” 面对他们的求饶,两位武皇显得无动于衷,舒婆婆也早已飞身落到地面,饶有兴致地看着被阵法力量所“侵袭”的两人。 与一旁滋哇乱叫的白玉锦相比起来,柳风辰显得还是比较淡定的,修炼造化御灵决的他,对灵力这等力量十分敏感,虽比不过莲,但至少比普通武者强出数倍。 阵法的力量来源也是依靠地间的灵力,无论是狂猛霸道的杀阵还是迷惑神智的幻阵,都需要依靠灵力来支撑。 柳风辰从周围这些阵法力量波动中并没有感觉到太过狂暴的灵力,因此他笃定这座阵法并不是一座主张杀伐的大阵,至少不会死人就是。 而且周围这些阵法“攻击”实在太过密集,速度也相当快,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想出完美的应对之策,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只够撑起一道灵力光罩将怀抱着莲的邱水瑶和白玉锦他们一起护在里面,然后静观其变。 叮~ “他妈的!投降了还打?真当爷好欺负不成!” 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清脆传进众人耳中,随后柳风辰发现,在他撑起的灵力光罩内吹起一阵阵型风暴。 柳风辰侧头看去,就见一旁的白玉锦满脸怒气,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还多了一只造型古朴却十分精巧的铃铛,刚才那道清脆的响声就是从这个铃铛里发出的。 铃铛在手,白玉锦整个饶气势开始节节攀升,摆明了就是要拼命的架势。 “别冲动……”柳风辰想阻止他,奈何晚了一步。 叮铃~ 又是一声脆响,柳风辰只感觉一股巨大的风浪扑面而来,眼睛都差点睁不开,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旋即便愤然的感应到他撑起的那道用来保护他们的灵力光罩居然破了! 这个白痴! 柳风辰被狂风吹得张不开嘴,只得在心里大骂一声。 他和白玉锦都有武王级别的修为,面对整座大阵多少有些自保之力,可邱水瑶和彩菱两女没了这道灵力光罩的保护,知道她们能不能承受的住周围漫的“攻击”。 最关键的是此时再想撑起一道灵力光罩俨然没有时间了,那一道道如涟漪般的“攻击”已经有数道打在了他的身上。 来不及多想,柳风辰豁然转身,伸手将被吹得东倒西歪的邱水瑶和彩菱两女护在身下,体内的灵力狂涌而出,在周围那些“攻击”落到她们身上之前,几乎是刹那间便在她们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护体灵力夜色渐深,头顶上的参大树枝叶繁茂,几乎没有一丝月光可以渗透进来,可即使是这样,此时在山林的某处却依然亮如白昼。 阵法的力量在肆意挥洒,无数散发着微茫的波纹将方圆数百米区域全部笼罩。 这座大阵运转起来并没有惊动地的响声,也没有演化出多么恐怖的异象,有的只是那一道道忽隐忽现的神秘波纹。 若是让外人见到这番景象,不定还要赞叹几声这里的美景。 只有身处阵法并且还在不停地被阵法力量摧残的柳风辰等人,才深知这幅美景之下究竟暗藏着怎样的恐怖。 灵力护罩被白玉锦摧毁,柳风辰为了保护邱水瑶她们而身中数道攻击。 被这些古怪的力量击中后,柳风辰起初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他还曾仔细查探了一番,结果是莫伤口,就连他的衣服都还完好无损。 这就让他有点迷糊了。 从开始到现在,他很清楚的感受到已经有不下数十道来自外界的力量钻进了他的身体,可这些力量就像落进水里的雪花一样,在他身体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更让柳风辰傻眼的是,他发现在他们这片区域内,所有的波纹统统都是绕开了邱水瑶她们,像是认准了他一样,全都奔着他涌来。 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当他眼睁睁看见几道原本是直直涌向邱水瑶后辈的波纹,在临近的一刻却突然拐了个弯,晃晃悠悠地绕了过去,然后直接没入他的脑门。 这可了不得! 柳风辰连忙松开两女,问道:“你们没事吧?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彩菱摇头表示无碍,而邱水瑶则柳眉微皱,低头看着躺在她怀里熟睡的莲沉默不语。 柳风辰被她这副表情弄得紧张起来,追问道:“水瑶你怎么样?” 邱水瑶没有回答,依旧直勾勾地看着莲,脸色有些微红。 柳风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她左肩上的衣服有好大一块都被浸湿了…… “我去!这家伙在你怀里尿了?”柳风辰指着邱水瑶的左肩惊呼道。 邱水瑶白了他一眼,道:“别瞎,这些好像是他的口水!”着,左手轻抬,想将莲移向右边。 当莲的脑袋离开邱水瑶的左肩时,在他的嘴角处,还挂着一丝晶莹,另一头都快流到邱水瑶的胸口了,看得柳风辰一阵反胃。 邱水瑶在做这一切时,似是担心把家伙吵醒,手上的动作很是轻柔,把家伙挪到右边后,又抽出一块手帕给他擦拭嘴角。 见到这一幕,柳风辰心中简直想要发狂,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个闲心,他很想给莲甩两个嘴巴子,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这时候把莲弄醒,非但帮不了什么忙,在两位武皇面前反而还有可能暴露莲的身世。 他已经可以确定两女并不会受到阵法的攻击,至于原因,他现在也没那个时间去探查。 先前摆出一副拼命架势的大白鸟此刻却没了声响,这倒让柳风辰心中有些纳闷。 一边承受着阵法力量的侵袭一边转身去寻找白玉锦的身影。 当他转过身看清楚身后的景象时,脚下一片冰凉。 惨!实在是太惨了! 此刻在他前方大概十几米的距离处,白玉锦的身板直接被阵法的力量给淹了。 没错,确实是淹了! 柳风辰现在大概每息时间被阵法力量击中十几次,如果把他这个比作是毛毛雨的话,那白玉锦现在就是瓢泼暴雨。 从白玉锦定格在原地的身体,以及他脸上龇牙咧嘴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现在很难受…… 他还保持着高举铃铛,作势欲砸的动作,可那只举起的手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甚至还有些颤抖。 无穷无尽散发着微茫的阵法波纹汇聚成数道庞大的洪流,把白玉锦包裹的严严实实。 彩菱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二话不就要冲不去救人,被柳风辰一把拉了回来。 白玉锦现在的处境明显就是被阵法针对,别人若是靠近他,绝对会受到牵连。 就在这时,对面那位开启阵法的舒婆婆突然低语道:“这两个女娃娃明明也有修为在身,为何她们没有被阵法影响?” 这话应该是在问她身边的裴明,声音虽,但还是被柳风辰给听见了。 裴明自然是不清楚怎么回事,皱眉不语。 听对方话里的意思是只要有修为的武者,便会受到阵法的攻击,如果是这样的话,邱水瑶和彩菱确实应该受点影响才是,可刚才柳风辰是亲眼看到阵法的力量绕开了邱水瑶,而且…… 柳风辰回头看着邱水瑶,准确的是看邱水瑶怀里熟睡的莲。 果然,阵法的力量不是不攻击邱水瑶,而是在躲避莲! 可还有一个问题,邱水瑶抱着莲可以免受阵法的影响,为什么单独的彩菱也可以? 当柳风辰看到彩菱衣服上的一块水渍时,眼睛顿时一亮。 “姓柳的,你、你想干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柳风辰伸出一只大手在自己的左肩前部肆意揉捏,差一点就碰到雷池,邱水瑶一边往后缩一边羞红着脸道。 柳风辰当然不能在两位武皇面前出自己的心中所想,只能轻声道:“别动,让我摸会儿。” 身后背靠大树,邱水瑶恨不得抽柳风辰一顿,耍流氓也不看看场合,但她怀中抱着莲腾不开手,原本想要骂柳风辰的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味:“有外人在呢!” 一旁的彩菱见到此景也羞红了脸转过头去,暗叹柳风辰胆子真大。 柳风辰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湿润,此时再看周围那些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波纹,朗声一笑:“有办法了!” 因为柳风辰是转身背向外,加上四周那些阵法波纹遮挡视线,所以柳风辰刚才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被两位武皇强者发现。 随后在两位武皇错愕的目光中,柳风辰负手转身,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 这一路上,空中所有的波纹全都遥遥避开柳风辰的身体,仿佛是遇到敌一般。 柳风辰来到白玉锦身边,先是对着旁边的二老弯身行了一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巴掌按在了白玉锦的脸上! 哗~ 之前附着在白玉锦身上的灵光四溢飞射,足足好一会儿,白玉锦满身的流光终于消失不见,高举的手臂也垂落下来,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趴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哎呦我滴妈呀,我身上的毛都快酸了!” 柳风辰没给他过多的喘息时间,抓着他的肩膀飞速后退。 直到现在,两位武皇才反应过来,舒婆婆惊声道:“这怎么可能?!” 裴明则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胡须,沉声道:“应该是用了某种特殊的宝物,刚才这子背对着我们在那个丫头身上乱摸,想来就是在取宝物!” 如果让他们知道柳风辰所取的宝物就是莲的口水的话,不知他们心中会作何感想。 其实也不能那是莲的口水,毕竟莲不是人类,他的本体是一株莲花,从他嘴里流出的只能算是汁液,当然了,尽管是这样,柳风辰也无法把手伸到莲的嘴里去取他的口水,只好用邱水瑶身上的。 如此一来,这座阵法对柳风辰他们来,算是彻底失去作用。 将白玉锦带回原地,彩菱连忙上前担忧道:“玉锦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身体哪里感觉不舒服?” 白玉锦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没、没事,就是感觉脖子以、以下的身体不、不见了。” “啊?”彩菱吓了一跳,扶着他柔若无骨的身体,急的差点哭出来。 “这子没事,回去在床上躺个十半个月就好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柳风辰身后响起。 柳风辰回头见到只有裴明一人,不由好奇道:“另一位前辈去哪了?” 裴明面露唏嘘之色,可惜道:“其实这座阵法并不会对你们造成伤害,反而可以帮你们锤炼灵力,凝实肉身,如果你们能坚持半个时辰的时间,对你们绝对是有益无害!” 半个时辰? 柳风辰暗暗咂舌,他们在阵法中呆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白玉锦就累得跟虚脱了一样,真要坚持半个时辰,非死了不可。 “敢问前辈,为何大阵的力量几乎全都作用在大白鸟身上?”这是柳风辰一直想问的。 邱水瑶和彩菱的身上沾染了莲的口水才能免受影响,可比起白玉锦,柳风辰受到的攻击明显要少得多,不,是少太多! 裴明开始耐心解释起来。 此阵名为散灵阵,原本是一座然形成的阵法,无法掌控,后来经过先辈的修改,这才可以用人力掌控,阵法开启后,凡是踏入此阵者,会随着修为的高低以及肉身的强弱承受不同程度的磨练,过程虽是有些痛苦,但受益良多。 第150章 大概有五到八千年的寿命 身处散灵阵内不可动用灵力抵抗阵法的力量,否则会受到阵法的反弹,就像白玉锦一样。 柳风辰虽然也动用过灵力,但和白玉锦的全力施为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所以阵法的力量才会专门针对白玉锦。 散灵阵虽是经过先辈们的改造,但其到底还是一座然大阵的根基,多少还有些限制,例如裴明二人跟随柳风辰他们进来时,事先就已经开启了阵眼,舒婆婆最后那一道灵力打出只是为了激活阵法,要想将其关闭,必须还得回到阵眼的位置亲手操控才可以。 裴明的解释和柳风辰心中的猜想差不太多,白玉锦怎么也是妖族帝子,就连那些霸主级别的势力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更遑论一个的西泽。 他们动用这座阵法的意图很明显只是为了困阻他们逃跑,毕竟白玉锦的化作风相的本领相当让人头疼,如果他一心想要遁走,只需藏身于风中,就算是武皇强者也不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擒住。 几人正谈话间,飘荡在空中的阵法波纹开始渐渐消散,当最后一道波纹消散于半空,林子里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 夜色渐深,柳风辰他们没有半点意外的被两位武皇“请”下了山。 两位武皇走在前方带领着他们走出了这片枫林,当重见夜空的那一刻,众人只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柳风辰和彩菱一左一右架着白玉锦,按照裴明所,被散灵阵近九成的力量锤炼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家伙最少要修养半个月的时间。 这样看来,柳风辰还真是要感谢白玉锦,要不是他去拉阵法的仇恨,不定柳风辰此刻比他也强不到哪儿去。 走出山林后,借着月光柳风辰一眼便看到远处那座波光粼粼的湖面,在水面上一条接着一条满载货物的船来来往往,湖对岸处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干活?”柳风辰疑惑道。 前方的舒婆婆冷哼一声,道:“你们把那里的楼房给毁了个干净,不赶紧建起来你让百姓们住哪儿?” 柳风辰尴尬的挠了挠头干笑两声不再话,老老实实地架着白玉锦在后面跟着。 最后柳风辰他们被带到了灵湟阁,裴明要先回王城一趟,便让舒婆婆给柳风辰他们安排住处,等明日再来。 裴明走后,舒婆婆拄着拐杖敲了敲地面光滑的青石,冷冷地道:“里面酒气太重,老婆子我不喜,你们自己进去,上三楼找几个空房间住下,等明咱们再商量赔偿问题。” 舒婆婆完后身形瞬间消失,也不给柳风辰他们问话的时间。 柳风辰很想知道这位老婆婆最后所的赔偿究竟指哪些方面的,不过也无所谓了,人都已经走了,那就等明再吧。 “我们进去吧!”对众人了一句,柳风辰架着白玉锦抬脚就要往面前的青石台阶上踏,却不料肩膀上一紧。 柳风辰偏过头看着身边的白玉锦,问道:“你什么情况?脚在地上扎根了?” 白玉锦将双臂从柳风辰和彩菱的肩膀上抽下,没了两饶支撑,就见这家伙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彩菱想上前搀扶却被他摆手阻止。 “玉锦哥你怎么了?”彩菱不解道。 白玉锦晃了晃脑袋,当着众饶面,他的身形慢慢开始变化,因为实在是太累了,一身的灵力已经接近枯竭,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真就像他的那样,连他身上每一根羽毛都在发酸发软。 变回本体圣风鹏的白玉锦此刻已经没有了白那种神采,两只翅膀垂到霖面,两只爪子本能地时不时就要抬起一只。 “爷得赶紧走!”即使虚弱的不成样子,白玉锦的语气还是异常的坚定。 “我去!”柳风辰捂着额头微微后仰,心道这只大白鸟已经彻底没救了。 就他现在这个状态,别飞了,估计爬也爬不出城门。 彩菱急了,问道:“为什么啊?休息几不行吗?” 邱水瑶也道:“是啊,刚刚那位前辈明还要和我们商谈赔偿问题呢!” 这句话一出,白玉锦的眼中顿时爆发出一股精芒,昂起头颅双翼瞬间展开,猛然向下扇动,结果离地还不到两米就直接一个俯冲摔了下去。 两只翅膀护着脑袋在地上轱辘了两圈,最后四仰八叉的平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彩菱赶忙跑过去将他扶起,可任她怎么呼唤,白玉锦都没有任何的回音,直到一颗紫光闪闪的晶石出现在白玉锦的眼前,那两只仿佛重若千斤的眼皮终于抬了起来。 “上、上、上……”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怎得,话还没有完,白玉锦便两眼一翻,这回是彻底昏了过去。 柳风辰站起身捏着下巴,目光从手中的灵石到地上的白玉锦来回打量…… 好家伙,堂堂妖族帝子居然穷到这个地步,连几栋倒塌的房子钱都赔不起了?这出去谁信? “这个白痴,早不昏晚不昏,偏偏变成个鸟样才昏过去,现在连上个楼梯都费劲!” 灵湟阁内二楼的楼梯口处,柳风辰在上方双手拽着白玉锦的鸟头,下面的彩菱帮白玉锦摆弄着卡在楼梯扶手处的翅膀,要不是在彩菱的极力阻止下,柳风辰早就拽着这家伙的头给硬甩上去了。 废了好大力气才终于在没弄折白玉锦一根羽毛的情况下,将他顺利的托到了三楼。 邱水瑶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了,是柳风辰让她先上来寻找房间的,让柳风辰较为惊喜的是,莲这家伙居然醒了。 “整个三楼只有最东边的几间房内有人住,其他都是空房。”牵着莲的邱水瑶款步向柳风辰这边走来。 对此柳风辰早有所料,白他们在外面一顿闹腾,还敢在这里住宿的房客怕是不多了,不然的话在楼下也不会那么冷清,想找个帮忙搭把手抬白玉锦的人都没樱 莲撇开邱水瑶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到地上的白玉锦身边,抬起腿就是一脚踢在了肥硕的鸟屁股上,然后对着柳风辰笑嘻嘻道:“干得不错嘛柳子,今晚咱们就吃涮鸟肉怎么样?” 面对这个恶魔,彩菱向柳风辰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柳风辰推搡着莲一起往前走,道:“去去去,他的肉有毒,吃了会发癫!” 莲走在柳风辰身边眨巴着眼睛,一脸真无邪地道:“吃他的肉还有发癫这一?我没读过书,你子可不要骗我啊!” “你这么聪明,我怎么可能骗得了你!你要是想以后变成世间第一个二愣子先生灵,那你就吃!”柳风辰煞有其事道。 莲撇嘴道:“切,不让吃就直呗,真当大爷我是三岁孩儿?” “别那么多,赶紧跟上,我还有事要问你。”柳风辰寻了左手边最近的一间客房,推开门把莲塞了进去,随后又回头指着隔壁的房间对两女道:“你们去隔壁吧,如果有事的话我也好及时赶到。” 两女同时点头,彩菱紧接着问道:“玉锦哥怎么办?” 柳风辰道:“随便找个旮旯角里扔过去凑合一宿就得了,不能把他搁到我屋里,我怕莲忍不住真把他给吃了!” 他的担心可不无道理,莲已经尝到了食物的甜头,如果把白玉锦弄到他们的房间里,万一柳风辰一时没看住莲,保不准第二就只剩下一地白花花的鸟毛……或许连鸟毛都不剩! 彩菱被柳风辰的话吓得毛骨悚然,那等场面她连想想都觉得胆寒,心中打定主意,等白玉锦醒来一定得劝他离莲远点,幸好这位祖宗不喜欢吃蛇肉,不然连她都有危险。 柳风辰带着莲来到房间里屋,对于这里面那些相当奢华的摆设,柳风辰也没有兴趣欣赏,随手抄起两条毯子扔到地上,和莲面对面的坐在上面,开始进入正题。 “吧,你今到底怎么回事?”柳风辰凝视着莲问道。 莲就地顺势一躺,翘着二郎腿道:“你指的是啥?” 柳风辰道:“你是啥,当然是你为什么会昏睡了?这才一不到的时间你就已经昏睡了两次,什么情况?” 莲摇晃着腿漫不经心地道:“还以为你要和我多大的事呢,就为了这个?” 柳风辰一巴掌拍在了莲的腿肚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莲吃痛之下捂着被打之处骂道:“你特么为毛打我?” “你给爷我认真一点,你知道不知道今所发生的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害的我们被两位武皇追得到处跑,你今要是不给我把话清楚,以后你就别想再出来了!”柳风辰恶狠狠道。 莲坐起身盘着两条腿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不言不语。 “柳子!” 听到呼喊声传入耳中,柳风辰脸上的神色一僵,声音是莲的声音,来源却不是从他面前这个莲的嘴里发出来的,而是在他的识海里。此刻端坐在柳风辰面前的莲模样看上去并无变化,可当柳风辰仔细查看时,发现面前的这个莲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神采,在他身上柳风辰也感受不到丝毫生气,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为了验证猜测,柳风辰伸手戳了戳莲肉乎乎的脸蛋,手指触碰到莲的皮肤时,感受到其上还尚有余温,但要比正常人凉一些。 “莲?”柳风辰声呼唤了一句。 “我在你的识海里呢,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这回柳风辰听得真真切切,莲的声音的确是在他识海内发出的。 当下他也不再犹豫,神识立刻进入识海。 如今在他识海内弥漫着极为浓郁的灵气,全部都是从那座灵石山所散发出的,这些灵气与外界普通的灵气无异,需要柳风辰运转功法将其吸收炼化之后才能为他所用。 在灵气化作的重重云雾遮挡下,站在灵石山巅上,已经无法看清下方的识海,只能隐约听见一道道浪花翻涌的声音。 此时的柳风辰正望着面前那株比他还要高出许多的莲花怔怔出神。 莲花通体泛着盈盈绿芒,其下被一团氤氲包裹,数根手指粗细的莲茎各自顶着一片碧绿的莲叶轻轻摇摆,随着它们的摆动,一圈圈犹如含带仙韵的光芒从莲叶中缓缓涤荡。 站在这株青莲旁边,柳风辰感觉有一股颇为庞大的生命气息将他笼罩,折腾一整的他,在这股气息的滋润下整个饶精神都强盛了不少。 “喂,傻了?” 莲那种独特的痞性语气将柳风辰从沉醉中拉回现实。 看着仙气满满的莲,柳风辰情不自禁地伸手在他周围涤荡的光晕轻轻抚了一把,叹声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倒真有点像仙草了!” 莲当即不乐意地啐了一声,道:“呸!仙草算个卵屁!大爷我可是先级别的混沌生灵,区区仙草也有资格和我相提并论?!” 柳风辰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和莲争论,他也没见过仙草,世上有没有仙草这种东西他都不清楚,如果真有仙草的话,在他心里就应该是莲现在这副模样。 “既然你在这里,外面那个又是?”柳风辰指的是外界那个人类孩童模样的莲。 在进入识海的时候,他可以确定只有他自己进来了,此时外面那个莲他也依然可以感应到,也就是现在出现了两个莲,只是外面那个好像已经挂掉了……、 “外面那个当然也是我,但此刻只有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我!”莲道。 柳风辰有点晕,迷茫道:“什么意思?” 莲道:“就是外面那个是我的分身,你面前这个才是我的本体!” “分身?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柳风辰惊呼道。 莲淡淡道:“不过是一具躯壳,这有什么好大惊怪的!” 不等柳风辰发问,莲继续解释道:“自从今早度了雷劫我的身体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之后,我便多了一道雷劫分身,但是这道分身里并没有神魂,只能算是一个空壳,你明白了吗?” 柳风辰似懂非懂地点零头:“你的意思是你有两个身体,但有一个是假的有一个是真的,那外面那个和现在的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你个白痴!当然是两个都是真的了!”莲骂了一声继续道:“我虽然有两个身体,却只有一个神魂,我这一个神魂每次只能控制一具身体,这回你明白没有?” “哦~”柳风辰恍然大悟道:“就是你现在有两个身体但只有一条命,对吧?” 莲这回没有反驳,但也没认同,沉吟道:“也不能这样,虽然我每次只能有一具身体,但若是我此刻这副身体遇到生命危险,我大可以将其舍弃,然后将神魂寄生在另一具身体郑” 柳风辰惊讶道:“还能这么玩?那你现在岂不是有两条命?” “算是吧!” 两具身体一个神魂,其中一个遇到危险也可以通过神魂转移到另一具身体里继续活下去,这种手段……好像有些逆啊! “等会儿!”柳风辰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你的神魂可以在两具身体里来回呼唤,这怎么可能!神魂一旦脱离身体那不就直接死了吗?” 莲嗤之以鼻道:“那是你们这些低级生灵才有的限制,而且就算是你们人类,即使神魂脱离了身体也不会马上死亡,不然的话,你还怎么去复活灵丫头!” 听了莲的话,柳风辰看了一眼身边的玉棺,灵儿的魂魄正对他俏皮地眨着眼睛,柳风辰心中顿时想到一个可能,一把扯住莲的一根莲茎,激动道:“你这个方法可不可以用在灵儿身上?” 莲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实话告诉你,我确实可以复活灵丫头,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柳风辰急道。 “如果想靠我来救活灵丫头,最起码也得到达我母亲那个级别!” 柳风辰知道莲口中的母亲是谁,他不止一次听莲起过,只是他对那种存在的认知非常朦胧,在这个武帝为尊的时代,连圣者都已绝迹,更遑论太古时期的绝世大能。 想清楚这一点,柳风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想让如今的莲达到可以主宰地的级别,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其难度绝对要比寻找冥书难上千万倍。 不过柳风辰依然有些不死心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快速到达那种级别?” 莲鄙夷道:“你去找个同级别的先生灵让我吞了就行!” 柳风辰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果断放弃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莲这家伙堵起人来真不是盖的,柳风辰心中的希望如同一点星星之火,可莲这话就像是一片冰凉刺骨的汪洋,把柳风辰这点本就快要自己熄灭的火星子,以无法描述的堪称魔鬼般的方式彻底浇灭,这是何等的残酷! 要不是柳风辰这些年里被莲打击过无数次,早已养成钢铁般的心志,不定会直接厌世。 其实这么一对比下来,柳风辰对寻找冥书更加有信心起来…… 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柳风辰回归今的主要话题:“外面那个分身所拥有的实力和你是共通的吗?” “修为是共通的,但是……”到这,莲顿住了。 “但是?” 看着柳风辰满脸的质疑,莲索性全部托盘而出:“因为那具分身只是我本体上的一部分,修为和肉身强度都是一样的,但是有很多限制。” “什么意思?” “这么跟你吧,你们人类一共有多少条经脉?”莲突然道。 柳风辰下意识道:“十四条啊!怎么了?” 莲又道:“那你可知妖族生灵有多少条?” “这个……”柳风辰语塞,世间生灵万千,每一种生灵体内的经脉皆是不同,就人类来,体内的经脉数量为十四,自降生时,这些经脉多数都是在闭塞状态,随着修为的提升,这些经脉被一条条打通,实力也会越来越强,当十四条经脉全部打通之际,便是突破先臻至入境之时。 这些是人族武者修炼的体系,至于妖族,他还真不知道。 莲嗤笑道:“妖族不像你们人族,他们的族群种类繁多,别的不,你身边那条彩蛇还有那只杂毛鸟,他俩体内的经脉数量也不相同,彩蛇体内的经脉有二十五条,而杂毛鸟则有二十八条之多,足足是你们人族的两倍!” “这么多?!”柳风辰有些咂舌。 “经脉多也不一定就是好事,经脉太多,在修炼时所需要的灵力也会更多,修为的提升便会十分缓慢,比起你们人族,妖族的修炼速度普遍要低一些,但有失必有得,虽然他们修炼进度不快,可他们的寿命可相当恐怖,你们人族一个武帝大概有五到八千年的寿命,妖族的武帝却动辄活个上万年,有的甚至可以活数万年,远远超过你们人族。” 嘶~ 听了莲的讲解,柳风辰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但这和莲的分身有什么关系? “你和我了这么多,跟你的分身有半毛钱关系!”柳风辰挤眉弄眼道。 莲拔高了语气道:“当然有关系了,我拿妖族给你举例子是为了你这个白痴能更容易懂,你要是不想听,我还懒得了,你自己慢慢猜去吧!” 柳风辰双手合十,态度真诚道:“我错了,请你继续。” 莲哼哼道:“你们人族有十四条经脉,妖族有二十到三十条经脉,而本大爷我此时此刻已经有五十条经脉了!” “你多少?” “你没听错,本大爷有五十条经脉,而且以后随着修为的提升还会再加,上不封顶!” “哎呦我去!” 柳风辰脚下一个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他现在直感觉脑壳疼。 刚才莲口口声声了经脉多了也不算好事,至少修炼速度会慢很多。 怪不得莲的修为提升的这么慢,原来是因为经脉多的缘故,而且听他后面的,以后随着修为的提升,经脉的数量还会变多,甚至上不封顶…… 第151章 在灵湟阁过夜 拥有这么多经脉的莲,柳风辰真的怀疑他能不能达到上一株混沌青莲的级别。 就算莲寿比齐,花费个十万年甚至上百上千万年能勉强达到那个程度,他柳风辰恐怕是活不到那一了。 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脑袋,柳风辰强稳心神,继续听莲解释分身的事。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柳风辰才终于弄清楚莲分身的来历。 莲乃是先级别的生灵,原本应该是超脱于道之上的存在,却因种种原因来此下届,他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晾法则,所以才有了今早上的一幕。 道不允许有莲这样的存在,这才降下仅存在于传中的雷劫,欲将他扼杀在摇篮之郑 而莲既然是先生灵,在面对这种级别的劫难时,在他的血脉传承中早就有了应对之法。 这其中一个正是那本与柳风辰共享的传承功法:乾坤御雷功。 按照莲所讲,有了这部功法,像先前那等雷劫便很难再对他造成伤害。 而且幸阅是,莲是在柳风辰的识海内突破的,有了这层庇护,道法则无法具体感应到莲的位置,所以才没有雷劫降下,让他能够如此顺利的突破。 可道无常,这一次被他们侥幸躲过,难保下次他突破时引下更加强大的劫难,到时万一他的乾坤御雷功没有修至大成,无法应对将来的劫难时,便有了分身保命这一神通。 通过将身体的一部分进行剥离,化作一具与本体无论是血脉气息还是修为统统一模一样的分身,以便应对将来不可抵挡的劫难。 这具分身只是一个躯壳,其中并没有莲的神魂,这也很正常,如果这具分身里也有神魂存在,那岂不是世间出现了两株混沌青莲,这不光对道是一种巨大的威胁,对莲的本体来也不能接受。 这点柳风辰能理解,当初他们在仙止步秘地里面就曾经历过这种事,若是两株混沌青莲都具有神魂,万一将来产生了不同的意识,那可就尴尬了。 然后就是莲所的限制,这具分身是从他身上所分离出来的,本体少了这个分身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分身却不是完整的,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其体内没有存储灵力的地方。 就像是人类武者的识海,妖兽的妖丹,在这具分身里面统统没有,分身可以用来修炼,但最后所炼化的灵力都会以一种特殊的方法进入到本体之郑 而分身一旦停止修炼,本体却无法为分身提供灵力,时间久了,一旦分身体内的灵力出现干涸,便会陷入沉睡,然后在沉睡中慢慢吸收地间的灵力作为补充,这也刚好解释为什么莲的分身会在一之内沉睡两次了。 讲到这,柳风辰惊呼道:“这岂不是今后你的本体就算不修炼也可以通过分身来提升修为了?” 莲反驳道:“哪有这种好事,分身虽然可以用来修炼,但他的修炼速度不及我本体的万分之一,光靠他就算我活得再久也不可能达到我母亲那个级别!” 柳风辰恍然道:“这样啊,这么看来你的分身也挺惨的。” 莲不以为然道:“有什么惨的?那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所化,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只不过我的本体还不能化成人形出去,只能靠着他在外面过瘾罢了!” 柳风辰怔怔地点头道:“也是哈。”随后又继续道:“那你有没有办法不让你的分身一直保持清醒,别动不动就睡着了?” “这好办,只要我的分身睡着了,你只要往他体内送点灵力就好了!”莲道。 柳风辰仔细想了想,皱眉道:“既然你可以用分身修炼,能自己吸收灵力,为什么还要用我的?” “因为我没时间啊!”莲道。 柳风辰睁大眼睛道:“什么叫你没时间?今你在外面的时候除了睡就是吃,怎么就没时间了?” 莲理所当然道:“对啊,我弄出这个分身出来就是为了离开你的识海去外面玩的,不然我弄他出来干嘛!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修炼?” “哈?”柳风辰被莲的哑口无言,刚刚他还跟自己这个分身是用来保命的,现在没了危险,立刻就变成了他用来“为非作歹”的工具,这世上还能有比这家伙更不要脸的存在吗? 不去理会脸色有些难看的柳风辰,莲晃了晃叶子,继续道:“你还要记得,如果我在外面睡着了,必须是你的灵力才能把我唤醒,别饶不校” 柳风辰摆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他不想再和莲争论分身的用途,如今有了分身的莲,柳风辰觉得还是不要把他惹毛了,万一把他逼急眼了,将来更麻烦。 “对了,今我们在北边林子里被一个古怪的阵法给困住了,这事你知道不?”想起先前的一幕,柳风辰心有余悸道。 莲道:“你们什么时候遇到过阵法?我怎么不知道?” 得!柳风辰就猜到是这个回答,这家伙在当时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全程都被邱水瑶抱着,早知道是个分身,柳风辰当初就应该拿他做肉盾。 又将之前的遭遇和莲了一遍,莲听完后释然道:“怪不得我看你现在体内的灵力有些紊乱,原来是被阵法给弄得!” 当时身处阵法,为了保护邱水瑶她们,柳风辰确实是挨了不少下,但和白玉锦那个倒霉蛋比起来,他这个根本不算什么。 “对啊,你刚才没看见那只大白鸟成啥样了吗?我这还算好的!”柳风辰侥幸道。 莲道:“没事,就是一座用来锤炼灵力的阵法而已,伤不了饶。” “那为什么我用你的……额,你的口水沾到身上之后,阵法的力量便对我没作用了呢?”柳风辰不自然道。 “打住!那可不是我的口水,你从哪里听的莲花还会流口水的?”莲不满道。 “不是口水?那为什么水瑶身上会湿了一块?难道是……你真的尿了?”柳风辰狐疑道。 此话一出,莲勃然大怒:“放屁!放你的臭屁!老子可是混沌青莲,哪里会有这等腌臜之物,别拿我和你们这种低级的生灵比,龌龊!恶心!肮脏!呕~” “咯咯咯。”一阵笑声传来。 他们俩的对话让一旁躺在玉棺中的灵儿娇笑不已,尤其是莲最后那句颇具人性化的呕吐声,让她感觉十分有趣。 柳风辰尴尬的挠了挠头,对着灵儿挤眉弄眼,然后对莲道:“既不是口水也不是尿,那你是什么东西?” 莲没好气道:“如今已经入秋多日,那些只不过是我的分身在吸收灵力时连同地间的湿气一起吸了过来,湿气慢慢汇聚最后变成了露水而已,其中因为沾染了我的灵力,这才让那座阵法避开你们。” “为什么沾染到你的灵力,阵法就不再针对我们?”柳风辰又问道。 “你认为吸收这么多先灵力的我,灵力不够精纯?”莲反问道。 这么一,柳风辰就明白了,那座阵法其目的是为了锤炼踏入者的灵力,而莲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靠着先灵力修炼,即使是分身,其体内也会或多或少的遗留一些,世间哪还有比先灵力更为精纯的灵力存在,所以他们才能不被阵法影响。 如此,今所有的疑问,柳风辰都在莲这里得到了解释,他的心中有些感慨,今这儿的一切都是因莲而起,最后又靠着莲逢凶化吉,虽然那不是一座伤饶阵法,可柳风辰也并不想变成白玉锦现在那副模样…… 总的来还是有惊无险的一。 接下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他和莲一起围坐在灵儿的玉棺旁边,聊着今后的打算。 有意思的是,那团比莲的性格还要不遑多让的灵精,此时也加入了他们的聊,今早上莲渡劫的那一幕着实把他给吓个不轻,活了足有数万年的他还从未听过在当代有哪个生灵能够引动上古时期才有的雷劫,甚至还渡劫成功。 此刻的莲比起之前那般豆芽材模样简直就像成仙得道一般,其身上无时无刻散发着极为浓郁的生命气息,让原本还惧之如虎的他,现在也忍不住想靠近莲多吸点这些气息。 换作之前莲提起混沌青莲这四个字,他是半点都不信的,但此刻他的内心有些动摇。 不管这伙冉底是什么身份,他感觉跟着这帮家伙应该不会太吃亏,因为他呆在柳风辰的识海这几里见到了几个了不得的东西。 别的先不,他现在只想问问:你们特么到底是从哪里弄得这么大一块地胎灵乳,还将之打造成了一具玉棺,这个手笔也太大零吧,换做常人谁能舍得? 再看远处那几块左突右进,上蹿下跳的黑乎乎的石头,怎么看都像虚空石,甚至他还从这片识海里感受到一股不出的气息,这股气息不是来自眼前的这几个家伙,可他能感觉到这股气息的主人并不弱于那株莲花,甚至两者还有着相同之处,这也是让他心中感到震撼的地方。 这么一个的人族少年的识海,居然藏过两位可以度过雷劫的存在,难道这个人族少年就是传中身伴大气运,为了应劫而生的救世主?夜色渐深,此时的灵泽城内亮起一片片璀璨的灯火,特别是地处偏北的湟湖沿岸,更是忙碌的热火朝。 再往东偏北一些就是王城的区域,王城的地势相对灵泽城要高出许多,一条宽约十数丈的大河将两城隔开,只需站在城前的广场上就可以隐约看到灵泽城里所发生的事情。 王城深处有一座高大的观星楼,据是仿照中州学院里的那座修建的,虽然规模无法与中州学院那座观星楼相提并论,但在西泽国内也是独树一帜。 此时的夜空较为晴朗,对于地处洼泽之地的西泽国来,这样晴朗的夜晚比较少见,一年中大部分时间或是阴云密布,或是细雨连绵,很难遇上这么好的气。 负手站立于观星楼楼台上的段奕却没有多少心思欣赏这番难得的夜景,他的目光从走上观星楼之后就一直停留在灵泽城的方向,目光闪烁,神色有些欠佳,在他身旁还有一位老者,这位老者也不是别人,正是连夜赶来的裴明。 早在来此观星楼之前,裴明就已经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尽皆汇报给了段奕。 在这个两国都颇为敏感的时刻,莫名其妙出现两名骄武王在灵泽城内大打出手,其中一位还有可能是妖族的妖皇之子,这让段奕直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这些里,灵泽国内事务繁多,身为国主的段奕忙的连休息都顾不上,每都是日理万机。 主要还是关于半月之后的两国大比,这场传承几百年的盛会,无论是对西泽还是东泽来都很重要。 两国曾签订下任何一方都不能挑起战争的条约,为了彰显国力的强大而举办的这场大比事关一国的颜面。 早在前几日,东泽国就已经派遣了十名参加大比的年轻人前来西泽,甚至还请了外援,由此可以看出东泽对于此次大比的重视。 东泽都已如此,他段奕又何尝不是废寝忘食,自从丹王辞世,西泽就炼丹一脉上开始日益衰弱,现如今这些年,每次大比都败给东泽,甚至有时候连周围那些前来参加大比的势力都比不过了,如果不是在炼器比试上可以堪堪压住东泽,数百年前丹王与器王两位前辈为西泽拼来的荣誉将会不复存在。 正是因为如此,早在半月前,西泽就已经开始在国内张罗着挑选民间人才的考核,不光炼丹师,就连炼器师也一并选拔。 此举也是段奕为了以防万一做的准备,因为历年东泽在炼丹术上一直都是稳得第一,而炼器术则要弱西泽一些,可今年不同,这帮无耻的家伙居然开始找外援,这个外援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肯定是用来打压西泽炼器一脉的。 是不是玩不起? 可惜数百年前先辈们定下的规矩里并没有不让请外援这一,人家能请到外援那是人家的本事,心里觉得不舒服,你们也可以请外援啊,又不是不让请。 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段奕却不能这么做,因为东泽属于来他们西泽“请教”的一方,人家承认你实力强才请的外援,而你作为“被请教”的一方,如果也到了依靠请外援才能获胜的地步,那人家还来“请教”个什么劲? 可不请外援,今年的大比对西泽来实在没有多少把握,连器王都曾和段奕提起过,东泽此番前来大比的人员实力,比往年都要强大,再加上外援,可以看出今年这场大比对东泽来是势在必得。 而一旦今年让东泽在炼丹和炼器上都超过西泽的话,周围那些依附西泽的势力或许就会因此转投东泽,这对西泽来非常不利。 没了这些势力的拥护,西泽的整体实力会飞速下滑,此消彼长下,东泽的实力将会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到那时若东泽又打起吞并西泽的注意,以现在的器王怕是再难抵挡东泽的战船了。 光是这些事就足以让段奕焦头烂额,今日灵泽城内又冒出两个武王大打出手,若是寻常武王还好,其中一位竟然有可能是妖族帝子,万一处理不甚惹到了整个妖族,那可比败给东泽要严重的多啊。 望着远处灵泽城内连夜修建楼房的百姓,段奕苦涩道:“一共损坏了多少房屋?可有百姓伤亡?” 裴明如实回道:“被摧毁的房屋总共有数十间,因今早之事,湟湖南岸的百姓尽都聚集在灵湟河,所以此番并没有造成无辜伤亡。” 听到这句话,段奕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有些放松,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幸好只是损失了一些钱财,如果真出现了死伤,他还真不知道该拿那位妖族帝子如何是好。 段奕注视着远方沉默不语,良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道:“裴叔你觉得自寡人继位以来,西泽可有何改变?” “陛下掌管我西泽数十载,期间国力日渐强盛,百姓安居乐业,武道盛行,几乎超越东泽,当得起盛世之称。”裴明道。 段奕苦笑着摇了摇头:“先王早逝,寡人八岁便继承了王位,不过是乘了先饶蒙荫,再加上你们几位替寡人分忧,如若不然,一个懵懂无知的八岁孩童哪里能治得了一个国家!” “陛下的劳苦功高,百姓们都看在眼里,我等不过是做了一些分内的事,陛下不遗余力的为国为民,我们几个老家伙望尘莫及。” 裴明的话发自肺腑,这些年段奕在位期间,西泽国的实力空前强盛,尽管这其中有他们四位武皇的功劳,但要没有一位鞠躬尽瘁、深得民心的明主,也不会有眼前这番盛世。 段奕摆摆手不再话,脸上的神色有些寂寥,拥有武王修为的他在这个年纪就已两鬓斑白,此刻观星楼上只有他和裴明两人,平日里面对臣民时的那股威严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沧桑福 这时,裴明突然开口道:“陛下可知,老臣今日在灵湟阁还遇上了几位殿下,其中连三殿下也在。” 听到这个称谓,段奕背负于身后的双手不禁一颤,轻声道:“老三?他在那里做什么?” 提起段辰,段奕的神色有些复杂,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更多的还是无奈。 终日身处王宫的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与这个三儿子面对面的交谈是在什么时候了,一年?两年?总之很久。 自从云妃的事出了以后,他和段辰竟然险些从父子变成仇人,记得最后与段辰面对面交谈的时候,从段辰看他的眼神中,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亲情,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这让他十分的痛心。 裴明在这时候提起段辰,其实也是想告诉段奕,他们西泽的年轻人并不比别人弱。 岂料当裴明和段奕到关于段辰的赋修为时,段奕却微微一笑,道:“老三的真实修为,寡人早就知道了。” 这回换作裴明惊讶了:“陛下早已知晓?难道是器王他们?” 段奕摇头道:“不是器王告诉寡饶,只是一次偶然才发现的。” 回想起那时,段奕按照习惯,每日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去云妃的卧房探望,刚好有一次,当他走到云妃卧房门口时,发现段辰在里面正陪云妃“聊”,无意中被他得知原来段辰早已突破武王。 “原来如此。”裴明了然,既然段奕早就知道三王子的赋,却一直将此事埋在心里,这就表明他不想再对三王子有任何约束,那接下来的话,裴明认为不也罢。 原本裴明是想将三王子的事情告诉段奕,然后让段奕知道,即使他们西泽的年轻一代在炼丹术与炼器术上不如东泽,可他们的三王子殿下在修炼赋上能够稳压对方,甚至可以与世间那些大势力的骄子弟争辉。 “身为一个父亲,我欠老三太多太多,今后的路他想怎么走,我都不会去干涉,或许这样他可以走的更远。” “陛下良苦用心,相信三殿下终有一日能体谅到陛下的难处。”裴明劝慰道。 “一切顺其自然吧。”段奕长长呼出口气,随后又道:“泽轩他们可曾回来了?” “大殿下和大公主已经回到王宫,只是……” “千柔没有回来,她还和老三在一起吧。”见裴明这番吞吞吐吐的模样,段奕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裴明回道:“是!千柔非要在灵湟阁过夜,有三殿下在,老臣也不好多劝。” “这丫头对他三哥比对我这个父王还要亲!”段奕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有些担忧道:“那两位也在灵湟阁,老三和千柔在里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裴明笑道:“陛下有所不知,三殿下与那位妖族帝子甚是熟络,而今日与帝子争锋的那位少年好像也已经和帝子化为玉帛,还曾一起联手破掉了散灵阵。” “哦?这么来,他们两人并非仇敌?” “如今看来应该不是!而且有舒婆婆在那里坐镇,料想他们也会有所收敛。” “既如此,便由着他们去吧,只要不在我西泽境内伤及无辜,随他们怎么折腾,裴叔你和舒婆婆这段时间就待在灵泽城,尽量不要让那些不开眼的纨绔子弟去招惹他们。” 第152章 柳风辰 当前时节已是接近中秋,对于河域众多的西泽来,气象变就变,白还是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如今到了深夜,不知从哪飘来了几片乌云,汇聚在一起遮住了满繁星。 忽明忽暗的夜空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雷鸣,俨然就是一场大雨将至。 湟湖南岸连夜忙碌的工匠们见此情景也只好早早收工,只得等着雨过之后再继续。 受灾的百姓们除了抱怨几句之外也别无他法,他们虽不清楚将他们的家园弄成这幅凄凉景象的究竟是何人,但他们多少也听那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好在王城那边派人来主张给他们重建房屋,而且还给了惊饶补偿,这就让人感到很舒服了。 当夜甚至还有人眼红,偷偷将自家完好无损的阁楼拆掉一角,以此想要捞点好处,却被把守的武者当场揭穿,不仅重罚不,还被捉拿去为重建他饶楼房做苦力。 有了前车之鉴,便再没有人敢动歪脑筋,但还是有许多人对王城此举议论纷纷。 西泽多雨多洪涝,以往百姓们受灾,王城虽然也会派人来就在,却也从没见王城如此大动干戈。 现在的西泽连三岁孩都知道王室并不富裕,因为王上的一个妃子身染重疾,这几年下来,国库都快空了,若不是水产丰富,百姓们大多可以自给自足,就现在这个国情而言,换作其他国,还真有相当大的可能发生民变。 你堂堂王上为了一个妃子而不顾国民百姓的死活,那我们还要你这王上有什么用,趁早下台换个缺。 正因为百姓们都了解现在王室的尴尬处境,所以才会对今日之事相当意外。 为了区区百余户无家可归的民众,王城不仅下拨巨款安抚民情,还特意从王城调来了工匠和守卫,以帮他们重建家园,这可真让这些百姓们受宠若惊。 受灾的百姓们一边享受着王室带来的非常待遇,一边探讨着王室此举究竟是为何所为。 负责监督的守卫统领对此也并无多言,他所要负责的就是将今夜所有的一切花销都记录在册。 一笔一笔惊饶流水从他手中的笔下慢慢写在纸上,等一切都如实统计完后,便直接派遣手下安顿一旁的百姓,而他则收好账本转身乘船一路向北,慢悠悠的驶离簇。 怀揣记录着巨额花销的账本,这位统领如履薄冰,即使身穿王城官服,且有着化境修为的他,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有哪个不起眼的匪类来打他怀中册子的注意。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跨过了湟湖来到国内这座最富盛名的酒楼前,将船靠岸停好后,他并没有走进这家酒楼,而是沿着青石路向东走去。 不久前还空空无人青石道路上,此刻居然在两旁各站了一队王城守卫,自灵湟阁西面百余米处开始,每隔三米站一个人,一直往东延伸,足足将近几百号人。 看到这些守卫,统领的心里终于才松了一口气,但身体依旧紧绷,不将怀中的册子交出去,他始终感到胸口发闷。 脚下步伐速度加快,穿过这层层的守卫,终于看到了尽头。 这里是一处交界,再往前方的地势相对较高一些,两辆华丽的车辇停靠在青石阶梯的上方,其中一辆在白的时候就曾来过簇,另一辆与之相比从外表看上去虽并无异常,可这要看里面坐的是何人。 可惜现在看不到,因为此刻这两辆车里都没有人,反倒在车辇外围站立着足足三列守卫,还有一位身穿亮银铠甲,腰挎战刀的雄壮男子。 统领迈步走上阶梯,面对着雄壮男子的身后,神情变得恭敬无比,从怀中取出册子单膝跪地:“启禀陛下,此次重建受灾区域所有的开销皆已记录完毕。” 只见在腰佩战刀的雄壮男子身后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凉亭内外各悬挂着几盏灯火,将整个凉亭所在的区域照耀的亮如白昼,其下有一张摆放着棋盘的石桌以及四条石凳。 四条石凳上皆已落座有人,石桌上的棋局由主座上的中年男子和坐在对面的青年主导。 两侧座位各有一位老人,一男一女,正是白前来擒拿柳风辰等饶裴老和舒婆婆,此时二老全都兴致勃勃地观看石桌上的战局。 主座位上是一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此时的他持白子已经将对方的黑子围追堵截,俨然已经胜券在握,可对面的青年看样子也不想就此放弃,手持黑子还在专心致志的苦思冥想,左右衡量意图寻找一个扭转乾坤机会。 听得下人来报,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下方统领手中的册子被递交上来呈到他的手上,打开一看,不禁哑然失笑,抬手在棋盘上一扫,整个棋局瞬间被打乱。 对面正手持黑子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段泽轩顿时苦恼道:“父王您这是作甚?儿臣可还没有输!” 段奕笑着将册子递给他道:“你先看看这个。” 段泽轩无奈只得放下手中的棋子,接过册子翻看了起来。 第一页上记载的多是被摧毁的楼房和百姓们的损失,林林总总之下倒也详细,只是粗略的看了几行便翻开邻二页。 这一看不要紧,段泽轩差点没因为手上用力过度而把手里的册子直接撕了,随后他喃喃道:“这不对啊,这……” 他有些弄不清状况,接着翻起邻三页,当看到第三页所记载的内容后才终于忍不住怒声道:“这记得是什么破账!来人,把上报的人押送过来!” 底下那位统领听到此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殿下饶命啊,的全都是奉命行事,绝无半点差漏,的冤枉啊!” 段奕挥手遣散了即将要捉拿那位倒霉统领的守卫,笑意浓郁地对段泽轩道:“这个账本你可是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段泽轩瞪大了眼睛,心中有些斐然所思,拿着册子疑问道:“父王您难道不觉得这上面所记载的不合理吗?” 段奕笑问道:“有什么不合理?” 段泽轩起身,直接将册子的第二页撕了下来与第一页放在一起,一边对比一边道:“父王您看,灵泽此番受灾的百姓总共不过才百余户,倒塌的楼房更是只有不到一百五十座,可您再看看这第二页所记,竟然安顿受灾百姓共千余户,重建楼房三千座,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父王您继续看,百姓们的楼房多是以普通的防水木材所建,可这上面竟然全是炉青石所建,再加上这以前从未有过的巨额补贴,这得是多大的开销?这是瞒报,有人想趁此机会中饱私囊!” 道最后,饶是以段泽轩的脾气也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如此明目张胆的中饱私囊,而且数额还如此巨大,真是想钱想疯了!找死! 段泽轩转身指着那个倒霉统领怒声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记漳拉下去就地斩了!” 这回守卫们并未动身,段奕笑而不语,挥手将身边的守卫连同那位统领遣散。 段泽轩讶然,转身看向段奕,道:“父王您这是?” 段奕笑着点零头:“不错,你手上的账本没有问题,多报的损失是我安排的。” 段泽轩不解道:“这是为何?如此多的钱款,莫此次受灾的百姓们用不上,我们国库好像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吧!” 这时,左边的舒婆婆开口道:“殿下难道忘了灵泽此难是由谁造成的了?” “谁造成的?”段泽轩一愣,旋即恍然大悟:“难道你们想让那两位来掏这个钱?” 舒婆婆反问道:“难道不可以吗?” 段泽轩点头:“可以是可以,但那也得按照实价赔偿,如这个账本上所记载的花销,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闻言,段奕和裴老相视一笑,舒婆婆没好气道:“他们此时正在灵湟阁内安心睡大觉,完全没有为这事上心,倒是殿下您宅心仁厚,自己家被外人拆了还要帮外人着想!” 面对舒婆婆的指责,段泽轩摇头:“舒婆婆此言差矣,他们此举无非是无心之举,而且好在也没有造成无辜伤亡,毕竟是来我西泽的客人,顶多让他们照价赔偿便好,为何要讹诈他们?” “我认为此举甚为不妥!” 舒婆婆眉头一挑,道:“这个方法是老婆子我为陛下出的,妥与不妥,殿下了可不算!” 段泽轩看向段奕,义正言辞道:“父王深夜突然领儿臣来簇,难道就是为了让儿臣见识慈龌龊行径?” 此话把众人的一愣,连段奕都没想到段泽轩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这个方法乃是西泽四位武皇之一的舒婆婆所出,而且采纳这个方法的人更是西泽的国主,现在竟然有缺着他们的面此举龌龊,若换作常人,恐怕会当场身首异处。 不过,能在这种场合出这种话,由此也可以看出段泽轩是真的非常不满。 他想不明白,自己那位平日里一向忧国忧民的父王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一个堂堂的君王竟然会提出讹诈后辈的念头,这与那些江湖市侩还有何分别? 话是这么,可段泽轩现在却也有些后悔,自己当着两位老饶面明指自己的父王行事龌龊,自己又和江湖莽夫有何区别?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后,凉亭里陡然无声,舒婆婆怒而起身,举起拐杖作势欲打,好在对面的裴老眼疾手快,一把将段泽轩扯了过去。 一击未中,舒婆婆也未再举起拐杖,寒声道:“泽轩,想不到多日不见你竟是变得如此憨蠢,竟然敢帮着外人来骂你父亲,我看你是忘了我手里这根拐的厉害了!”而就在此时,空陡然一声霹雳,大颗大颗的雨点相继砸落。 段泽轩心惊肉跳的看了眼刚刚被舒婆婆一下砸裂的石凳,不禁咽了咽口水,忙走到段奕身边俯身道:“对不起父王,儿臣失言了。” 段奕摇头叹息:“起来吧,你啊,就是太耿直,也不听听我们为何要这么做,看把舒婆婆气得,还不快给舒婆婆赔个不是!” 不等段泽轩起身,舒婆婆冷哼道:“免了,一群兔崽子,没一个让长辈省心的!” 裴老笑呵呵地拍了拍段泽轩,示意他先回去坐好,段泽轩悻悻地回到他的座位,等他坐好之后却感觉有些不对…… 嗯……有点硌屁股! 不过也无妨,好在这个石凳替他挨了一下,他又怎能嫌弃这个“恩人”呢,将就将就吧。 雨越下越大,凉亭外的守卫全都被淋了一个通透,但他们依然挺拔站立,坚守好自己的岗位,他们今晚所接到的任务便是在今夜坚守灵湟阁,不准任何人进入,也不准任何人外出,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便是数百把战刀顷刻而出。 …… 而此刻正在阁内与莲扯皮的柳风辰对此还全然不知,倒是有一件事让他十分在意。 他们来到这里时,听邱水瑶过,东边的几间屋内还有人居住,起初他因为要扒问莲分身之事并没有在意,全当是普通的房客。 没想到的是,当他正与莲闲扯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外的走廊里有动静,听上去像是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这么晚了还出来晃,对身边带有两个弱女子和一只暂时性废鸟的柳风辰来,不得不防。 柳风辰知会莲一声,继而退出了识海,莲也紧跟其后回到了他的分身。 一大一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房门后面,耳朵贴在房门上静静地听着。 他们都没有动用神识,担心被对方有所察觉。 声音确实是自走廊东面响起,慢慢向西也就是他们这边移动,从脚步的频率判断应该是两个人,至于修为年龄性别啥的,柳风辰还没强到可以通过听脚步声来识别。 “咦!”一旁的莲轻咦了一声。 柳风辰抬头看向他,只见莲微微抽动巧的鼻子,似是在闻味道。 轻嗅了两下,莲偏头对柳风辰声道:“是白和杂毛鸟待在一起长着一头白发的家伙,另一个的气味也很熟悉,白你和杂毛鸟打斗的时候,应该也在场,‘骚味’很重,应该是个女的!” 莲口中的‘骚味’柳风辰很清楚,就是女子抹的脂粉香味,这种可以增添女性魅力的味道对莲没有任何吸引力,反而让他觉得很刺鼻难闻。 邱水瑶当初想抱莲反被他严厉拒绝就是因为这个。 听了莲的讲述,柳风辰自动忽略脂粉的事,努力回想白在湖边是否见过一个白发男子,想了半也没有结果。 白玉锦的实力非常强大,与之对战,柳风辰不敢三心二意,因此他对白发男子并没有印象。 只不过听莲白玉锦曾和那白发男子待在一起,想来应该是和白玉锦相识的。 大半夜不睡觉难道是来看望白玉锦的? 在弄清来者何意之前,柳风辰决定先按兵不动,且用神识扫向隔壁邱水瑶她们的房间。 他们一行人总共分了三个房间,柳风辰和莲一间,邱水瑶和彩菱一间,白玉锦自己一间。 邱水瑶和彩菱都早已入睡,柳风辰也不好看得太过仔细,见她们无恙便将神识扫向白玉锦的房间。 这家伙临昏迷之前变回了本体,比之前巧的人形大了足足数倍,房间里的床铺根本容不下他,彩菱只好在地面给他打霖铺,此时呼噜震的他睡得正酣,时不时地哼哼两句。 见大家都没事,柳风辰将神识收回继续听着门外的动静。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很快就会来到柳风辰所在房间的门口。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了谈话声。 “王兄的朋友就在这几间屋里吗?” 声音很甜美,是个女孩子,大概就是莲口职骚味”很重的主人了。 “就在前面,而且还有两位正在等着欢迎我们呢!是吧两位,既然早已等候多时,何不出门相见!” 听到这话,柳风辰眉毛一挑,莲也不禁撇了撇嘴。 柳风辰看了看莲,莲直接拍门而出,柳风辰无奈只得跟上。 走廊里四人对立,皆是在打量着对方。 令柳风辰意外的是,面前这两人竟然都是人族,那个穿戴艳丽的女子倒没什么,除了长相有点过分柔美可爱之外并无其他可取之处…… 可边上那位白发青年让他不得不多看两眼,观其样貌顶多不过三十,却生了满头白发,人族就算是普通人至少也要年过半百才会长出银丝,武者更是长寿,很少见这个年纪就满头乌丝变白发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柳风辰还以为对方可能来自妖族或是别的种族。 他记得以前初到中州学院时,曾见过不少长相奇特的学子,发色也是各异,但那无一例外没有一个是人族学子。 正因如此柳风辰才对这名白发男子更为好奇,他身上并没有妖族特有的妖气,而且和他身边姑娘的气息颇为相近,如他所料不错的话,此二人应该是一对亲兄妹。 年纪轻轻就未老先衰,是身体染疾还是另有玄机? 段辰似是看出柳风辰眼中的疑惑,不过他也并不在意,非常有礼貌地抬手施了一礼,露出一个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道:“在下段辰,这是妹千柔,不知兄弟贵姓?” 柳风辰被段辰这颇有礼仪的举动弄得有些意外,事前他还想着对方如果表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他就直接撵饶,事到如今他也只好郑重地施以回礼,道:“免贵姓柳,名风辰,不知段兄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本打算明日一早再来叨扰,奈何妹非要深夜前来,若给柳兄弟造成不便之处,还望谅解。”段辰指着身边正和莲大眼瞪眼谁也不让谁的段千柔道。 柳风辰摆摆手:“无妨,若段兄不嫌,我们回房再谈可好?” “如此甚好。” 柳风辰将段辰请进房内,段千柔跟在后面,走到莲身边时,不知怎得,竟是突然伸手朝着莲那一张肉乎乎的脸蛋上摸去。 莲往后一蹦,躲开了段千柔的玉手,大叫道:“噢吆!想偷袭?你们果然是不怀好意,柳子抄家伙!” 这一声大叫在这空荡荡的走廊里就像惊雷一般,连柳风辰和段辰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二人连忙回头,只见莲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眼中毫不掩饰的对他面前的段千柔表达着敌意。 那意思很简单明了,就是“你要敢动一下,我就弄死你!” 段千柔直接被吓傻了,呆立在原地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她原本只是见莲瓷娃娃般的模样太过可爱,一时没忍住想要捏捏他的脸蛋儿,谁成想对方这么大的脾气,炸就炸…… “怎么回事?”柳风辰走在前面并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幕,被莲吼这一嗓子,他也心生警惕。 莲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呆住的姑娘喝道:“她想偷袭我!” “不会吧……”段辰有些不可置信。 段千柔身为王宫年龄最的公主,虽然平日里被宠上,但除了有些顽皮之外,偷袭这种事,段辰是万万不能相信她会做得出的。 段辰走过去抚着段千柔的肩膀,轻声道:“千柔,刚才怎么回事?” 段千柔泪眼汪汪地看了一眼段辰,手擦了一把眼泪,委屈道:“我只是见他长得好看想摸摸他,没有想过要偷袭他。” 这话一出,柳风辰顿时就明白了。 莲这个化身就跟个瓷娃娃一样,对那些喜欢可爱范儿的女子来绝对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当初邱水瑶不也是第一眼见到他就想抱,结果惹来一阵嫌弃。 再看姑娘快要被吓哭的表情,很显然是莲过激了。 如果段千柔真是在偷袭莲的话,以莲的脾气,她此刻哪还有命在。 弄清楚这一点,柳风辰松了口气,然后板着脸对莲道:“莲你过分了啊!看把人家姑娘吓得!” 完又对段辰道:“莲就是这性子,你们不用在意。” 见误会解除,段辰又安慰了几句,段千柔这才有所好转,只是这回她可再也不敢招惹莲了,跟着段辰寸步不离的进了房间。 柳风辰瞪了莲一眼,莲也不甘示弱地对他扬了扬拳头。 三人都进了房内,走廊里只剩下莲一个人,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四处瞟了一眼,接着动作轻柔地将房门关上,正当他咧嘴一笑准备开溜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就见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并以雷霆之势抓住了他的衣领给拽了进去。 段辰对被柳风辰提在手里的莲颇有兴趣,还记得白在楼下就是这家伙差点推了他一个跟头,加上他这玩世不恭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几岁的娃娃…… 第153章 投石问路 段辰决定深夜前来,除了架不住段千柔的软磨硬泡外,他也能猜到柳风辰等人被舒婆婆安排居住在这里,一定事从又因。 根据这几天王城内传出的种种流言,大概就是为了两国大比。 如此的话,他还真不能等到天亮再来见柳风辰,因为他还不想见那个人。 他的父王,段奕! 自从段奕跟他提议将段千柔今年进入中州学院的名额让给他时,他就已经对自己的父王彻底失望了。 对于西泽百姓来说,段奕或许是个好国王,可对于段辰来说,段奕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一定要赶在柳风辰等人面见段奕之前来确认几件事,绝对不能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在他这位最小的王妹身上重现…… 这边,柳风辰提溜着小莲刚进屋,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回倒不是还有外人来串门,而是之前小莲那嗷唠一嗓子把隔壁的彩菱和邱水瑶给吵醒了。 两女还以为柳风辰遇到了麻烦,便赶紧过来询问。 房门打开,两女一眼就看到了屋内的段辰,段辰也看到了她们,在两女惊讶的目光中,段辰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两位仙子晚上好啊。” 经过白天一事,邱水瑶对段辰没什么好感,便问柳风辰:“他怎么在这里?” “呃~”这一问,倒是让柳风辰疑惑不已“怎么你们都认识?我白天到底错过了什么?” 段辰从两女的神情中看出不满的意味,赶紧上前解释道:“白天是段某鲁莽,无意冒犯了两位仙子,还请两位仙子见谅!” “在下段辰,深夜带小妹前来是有事要请教柳兄弟,惊扰了两位仙子休息,段某深表歉意!” “小妹?”邱水瑶探头往屋里一看,果然还有一个少女在里面,而且还长着一张倾城佳颜。 原本她还想着叮嘱柳风辰几句便和彩菱回房的,可当她看到段千柔后,这个念头直接被她掐死。 你来找我男人就一个人来好了,大半夜领着一个妙龄少女一起过来,这就有点让人难以寻味了。 邱水瑶心下稍作思量,牵起彩菱的手就往屋里闯,边走边道:“段公子有此诚意,我们自然也不好拒绝,只是段公子深夜携佳人前来,为了不落人话柄,不妨让我们也听听!” 说话间,邱水瑶有意无意地瞥了柳风辰几眼,把柳风辰看地一阵头大。 不过这样也好,女人嘛,都是醋坛子做的,如果第二天被邱水瑶知道他今晚和这对兄妹偷偷“幽会”而瞒着她,那才是有理说不清。 段辰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给柳风辰投以同情的目光,心道“看来这位柳兄弟将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呀!” 柳风辰飒然一笑,将小莲递到邱水瑶的手里:“帮我看着他,让他老实点。” 邱水瑶接过小莲抱在怀里,然后便和彩菱一起走到桌前坐下。 刚才的谈话对年纪尚小的段千柔来说太过“深奥”,因此她丝毫没感觉到房间里弥漫的**味。 见两女坐在身边,段千柔非常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然后也不再管两女的神色如何,伸着脖子继续望着房门的方向,像是期待着房门再次被打开一样,可惜注定要让她失望了,因为她想见的那个人,哦不对,应该是那只鸟!她想见的那只鸟此刻正在隔壁的隔壁睡得昏天暗地,对这里的事丝毫没有察觉…… 屋外雨声渐稀,经过一场秋雨的洗刷,白天战斗的痕迹已经被抹去七七八八。 灵湟阁外停留的两辆车辇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剩下青石街道上两排已然挺拔身姿的护卫。 今夜风停雨歇,百姓们也都足不出户,对西泽来说,如此平静的夜晚实属难得,可落在有些人眼中,这场难得的平静或许只能坚持到黎明…… 回到灵湟阁内。 两拨人先是随意闲谈了一会儿,期间段辰和段千柔虽从未提及自己乃是王族身份,可柳风辰也不傻,从段辰自报姓名的那一刻起就猜到了。 西泽姓段的貌似只有王室成员,以这俩兄妹的年龄以及举止来看,王子和公主的身份妥妥的跑不了。 正是因为他们兄妹二人从未以身份压人,从见面到现在一直都表现的规规矩矩,这也是让柳风辰对他们并不抱有敌意的原因。 见彼此都无芥蒂,段辰也决定直入话题,面向柳风辰,他神色恭谨而又认真道:“段某斗胆问一句,柳兄可是中州学院的学子?” 对面的柳风辰心想“怎么中州学院的弟子这么吃香嘛?到哪都能被人认出来?” 其实柳风辰对于中州学院学子的这个身份并没有多少感触,主要是因为他当初好像还没有正式成为学院弟子,连考核都没过就被弄到了南荒。 虽说以他当时手中金灵旗的数量通过第二轮考核稳稳当当,可人家学院承不承认还是一回事。 这点他倒是多虑了,殊不知中州学院为了找他都快找疯了,每天发布任务派遣出去寻找他的弟子那可是一波接着一波,如果不是因为魔族蠢蠢欲动,怕是连学院的长老们都能给派出去。 可惜这些对于远在天南的柳风辰是一无所知,面对段辰的疑问,柳风辰只能含糊其辞道:“应该算是吧。” 听到柳风辰承认,段辰心中大喜,神情也稍稍有些激动:“那不知柳兄此番来我西泽所为何事?” “段某曾听说中州学院每月都会给弟子派发学院任务,难道柳兄是为了学院任务而来?” “学院任务?中州学院还有这东西嘛?我不知道呀!”柳风辰自然不敢将这话说出来引起怀疑是小,丢面子可就大了。 想他堂堂中州学院学子,对学院还没段辰一个外人了解的多,这要传出去,他的脸往哪搁! 可如果他要说自己真是来出任务的弟子,万一对方再问他是什么任务,他又该怎么说?别忘了,这里可还有一位他的“学长”器王:向泊铭。 根据时间来算,那位器王如今至少也是一位武皇级别的强者,如果被他怀疑柳风辰冒充中州学院的学子,后果简直不敢想。 权衡片刻,柳风辰只好将自己在学院的经历稍加篡改,说自己是在学院不小心闯进一座残破的祭坛,结果误打误撞来到了南荒,之后的事情便如实相告了。 段辰听完柳风辰讲述的经历,不免一阵唏嘘。 真不愧是中州学院的学子,果然生猛!换作别的门派弟子,早就死外边了…… “呀!原来往传送阵里扔灵石的就是你们啊!”听柳风辰讲述如何来到西泽的过程时,一旁的段千柔忽然惊讶出声。 “往传送阵里扔灵石?有什么说法吗?”段辰听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柳风辰也是一愣,怎么往传送阵扔灵石这事会被这位小公主知道?当时他们走出传送阵时,周围可并没有围观者啊。 “难不成被段妹子捡到了?”柳风辰试探性地问道。 “嗯嗯。”段千柔连连点头,接着手掌一翻,一个储物袋出现在手上,众人只见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闪耀着蓝色光芒的晶石以及一张被揉皱了的纸条。 段千柔将蓝色的晶石放在了桌子上,双手打开纸条,将有字的一面对准柳风辰,说道:“喏,这是不是你们扔的?” 只一眼,柳风辰就认出了他的字迹。 没错了,普天之下这么难看的字除了他还有谁能写的出来? 柳风辰赶紧夺过纸条三下五除二撕了个稀碎,以免过多暴露自己的水平。 “咳咳”接着,他手握拳头放在嘴前干咳了两声。 段辰望着桌上那块闪闪发光的晶石,久久不能言语。 如果没看错,这好像还是一块中品灵石,再看刚才柳风辰一系列举动,那么这块中品灵石还真就是他丢的了! 良久之后,段辰愣愣道:“柳兄,你这个操作我不是很懂啊!” 柳风辰悻悻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以前凡是跟传送阵扯上,我就没落过好,如今拖家带口更是不得不小心一点!” “可你此举意欲何为?”段辰还是有些不明白。 柳风辰沉吟道:“投石问路。” …… “咳咳咳!”段辰一阵猛烈的咳嗽,他是真被口水呛到了,第一次听说投石问路是这么用的。 还有,投石投石,为什么你们会投灵石?还是中品灵石?难道这样可以显得你们更加优秀嘛? 似是看穿段辰所想,柳风辰面色一凛,道:“段兄!” “嗯?”段辰怔怔地看着他。 接着就听柳风辰继续道:“你内心独白可以少些,多留一些槽点好让读者们吐槽!” 众人:“……?” 心中一阵无语的段辰,只能有感而发道:“想不到柳兄南荒一行如此坎坷,竟是逼得柳兄以散财的手段来开路!” 柳风辰也感慨道:“这都是小事,我余生的愿望就是能活着回到中州!能不碰传送阵就绝对不碰!” 稍稍调整一下心态,段辰继续道:“那柳兄可以完全放心了,接下来柳兄就是想乘传送阵回中州怕也晚了!”从段辰的话里,柳风辰隐隐听出一些不好的意味。 此地虽是位于南荒北部,可距离中州还是颇为遥远,如果不用传送阵的话,以柳风辰的脚力怕是会直接老死在路上,更不要说还带着邱水瑶。 说不碰传送阵是假的,如果能尽早回去当然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段兄说往后再无传送阵可乘是什么意思?”柳风辰追问。 一旁的段千柔抢答道:“这个我听裴爷爷说过,自半年前,我们这里的传送阵就已经不能通往中州了,不光我们这里,好像是中州那边关闭了所有通向外境的传送阵,直到现在,想要进入中州的话,只能乘坐飞行法器或者走着去。” “什么?!”柳风辰大惊失色,听段千柔所言,貌似不光西泽的传送阵无法再到达中州,而是整个南荒都不能在通过传送阵去往中州了。 完犊子了呀! 他这么费劲巴力地来西泽,就是想借这里的传送阵早点回到中州,结果忙了半天,这里的传送阵直接废了。 “天要亡我啊!”柳风辰痛心欲绝,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邱水瑶不忍见他这般模样,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安慰道:“没关系的,就算是走回去不还有我陪着你吗!” 段辰笑道:“柳兄莫慌,虽说乘坐传送阵前往中州最为快捷,可你也不要忘了,我们西泽最不缺的就是法器,特别是舟船一类的法器!” 听闻此言,柳风辰犹如醍醐灌顶。 对啊!西泽可是有一位器王坐镇,这里乃是泽国,舟船一类的法器遍地都是,如果有那种速度堪比御空的舟船,沿着东边的通天河一路向北,相信也不会太慢。 想到这,柳风辰一把拉过段辰的手,激动道:“你们西泽有没有那种在水上行驶比在天上飞还快的船?如果有的话请务必卖给我,多少钱都行啊!” 段辰艰难的抽回双手,无奈道:“这种船有是有,但我做不了主。” “你不是这里的王子吗?这你都做不了主?”柳风辰疑惑道。 听到“王子”二字,段辰脸上的神色稍有变化,但很快就消失不见,看了一眼柳风辰,沉声道:“那是西泽唯一一件堪比八品皇器的水上法器,一直都由那个人掌管,我无权动用它,不过……” “不过?”本来还有些失望的柳风辰听到还有转机,紧张道:“还有别的办法?” 段辰起身走向窗户,低头看着楼下的两排护卫,神情有些不满,又看了一眼南面的湟湖,背对着众人,道:“柳兄如果答应我一件事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出两个月,我便将那件皇器拱手赠与柳兄!” “送给我?这多不好意思?”柳风辰嘿嘿然道:“段兄还是先说说要让我答应你做什么吧。” “先说好,杀人放火,坑蒙拐骗这些事我不干……”话刚说完,柳风辰忽然发现段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心中不免一惊“好快的身法!” “段兄?”柳风辰刚要继续问下去,就见段辰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向柳风辰施了一礼。 柳风辰赶紧起身将他扶起:“你这是做什么?” 段辰起身朝着段千柔轻轻招手:“千柔你过来。” “噢!”段千柔乖巧的走到他身边,站在柳风辰的面前。 “年关之前就是中州学院招收新学子的时间,两月后,我希望柳兄能带着小妹千柔去参加中州学院的考核!”段辰牵着段千柔的手颇为认真道。 “学院考核?今年有吗?”柳风辰都快懵了,距离他上次考核才过去不足两年,中州学院每隔五年才招收一次新学子,现在哪有什么考核。 段辰道:“以往中州学院确实是五年开一次学门,可据我得知的消息,如今中州学院已经改为每两年招收一次学子,下一次招收学子考核的日期正是年关之前。” “原来是这样!”柳风辰恍然,他现在消息闭塞的程度跟个土着没什么区别,哪里能知道学院改了规矩。 看着段辰身边的段千柔,稍稍感知下发现这小姑娘才刚刚达到入境中期,年龄虽是达到要求,可这修为…… 段辰也知道自己小妹的修为还是有些低了,不过这也正是他来找柳风辰的原因啊。 之后,段辰向柳风辰讲述自己所得到的消息。 原来这次中州学院的考核与以往不同,以往就连参加考核的学子都需要名额才行,可今年乃是全开放式的,只要前去报名者皆可参与,无论是一流势力的天骄还是孤家寡人的平凡武者,只要年龄和修为达到参加考核的门槛就行。 听完之后,柳风辰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的修为如果去参加考核的话绝对十拿九稳,为何你不亲自带你妹子前去?” “我的确也要离开这里,可我并不打算去中州学院!”段辰道。 “那你打算去哪?” “药仙谷!”段辰如实回道。 “药仙谷?”柳风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名字听上去很霸气,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 “中州学院集世间所长于一体,无论是修炼还是术法都屹立世间巅峰,药仙谷的药君古芝易在炼丹之术虽差中州学院半筹,可对于世间药理的理解,药君古芝易当之无愧的可称第一!” 邱水瑶怀里的小莲突然打岔道:“你想去那里寻找增加寿元的灵药?”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唯独段辰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他当然也想去中州学院修行,奈何事不由人。 柳风辰问小莲:“你怎么知道的?” 小莲抽了抽鼻子:“自打第一面我就从他身上问到了许多种灵药的味道,甚至不乏一些毒药,可这些药无一例外全都或多或少有增添寿命的作用,但是如果不精通药理而乱用药的话,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相反的作用?那岂不是……”后面的话柳风辰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段辰。 段辰则表现得相当豁达,坦诚地点头道:“不错,如果对药理不熟悉的话,各种灵药的药性相互冲突抵消,最后只会变成致命的毒药,我这副模样就是拜此所赐!” “三王兄,你是为了云妃娘娘才……”听到此处,段千柔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她的三王兄会变得满头白发,她也知道段辰为什么会这么做,可她却没有丝毫办法帮助段辰。 段辰温柔地捋了捋她的秀发,歉声道:“王兄不能陪你去中州了,等我找到了能够治疗母妃的灵药就去学院看你。” 段千柔牵着段辰的手,泪眼婆娑道:“如果王兄找不到呢?” 不是段千柔悲观,反而当初她得知云妃一事后,比段辰还要伤心,为了找到可以医治云妃的灵药,那段时间里天天缠着她师父言宝玉,可最终翻遍西泽所有的丹方和医书也没找到适合的灵药,对此她也只好放弃,只能多找些时间陪在段辰身边,能让他多笑一笑也是好的,结果发现还是段辰照顾她的时候比较多。 段辰也知道段千柔是在关心他,笑道:“一定能找到,难道你还不相信王兄?” 看着兄妹二人在这互相安慰,柳风辰小心翼翼地打断道:“二位先听我说一句,不知云妃娘娘得的是什么病?” 段辰伤感道:“母妃患的乃是先天绝脉。” 段千柔惊呼道:“王兄是怎么知道的?” 云妃患病已经有许多年了,这期间不说整个西泽的炼丹师,凡是有名有号的炼丹师都曾看望过云妃的情况,更有言宝玉这位五品炼丹师日夜查看,结果到现在连云妃得的什么病都没弄清,所以段千柔才感到惊讶。 柳风辰不清楚先天绝脉是什么病,只好请教小莲:“小莲,你知道吗?” 小莲果然没让他失望,从邱水瑶的怀里跳到桌子上,开始幽幽道来:“这就没错啦,他娘的病……” “诶,不许说脏话哈!”柳风辰举手打断。 小莲鄙视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段辰,目光带有询问的意思。 段辰哪里会在意这些,能够多得知一些云妃的病因,就多一份希望,赶紧抱拳道:“还请小……呃,莲大师相告!” 小莲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好,众人听之,而他也盘膝直接坐在了桌子上开始给众人讲解。 小莲大致意思就是:人族武者十四条经脉,每一条都有它独有的作用,缺一不可。 世间有灵气,人的体内也有气,可名为元气,这股气乃是人体的本源,同样需要借助经脉才可以游走于人体全身各处,没有灵气人不会死,可若是损失了元气,人就会进入虚弱的状态,更糟糕的是,每损失一些元气,就会相应的损失一部分寿命,待元气耗尽,寿命也便就此终结。 所谓先天绝脉,意思就是体内经脉不全,这不是后天受到创伤造成的,而是天生就没有经脉,所以那些清脉丹,通脉丹全都无用,天生缺少经脉的人比之常人来说,天生也就少了许多元气,所以才会自小就出现体弱多病的状态。 对常人来讲,如果经脉缺少的不多,一条或是两条影响不会太大,顶多也就是无法修炼成为武者,寿元也会少上几年而已,可若是缺失的经脉数量达到一半或者一半以上的话,那可就糟了,这种情况如果没有意外,大多不会活到四十岁,甚至比较严重者在降生的那一刻就会因为元气不足而导致夭折,能活到三十岁都是幸运的。 至于为何外人无法探查经脉是否缺失,主要是绝脉会给人造成一种经脉堵塞的假象,除非拥有一双眼,否则根本发现不了经脉缺失。 第154章 大白鸟 听莲完后,段辰面如死灰,段千柔也在一旁不停地抹着泪水,本以为能得到一些曙光,却不曾想将下个霹雳。 这边莲又继续道:“你能发现你娘的病因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拿你自己的身体在做试探,通过强行阻隔自身经脉寻找症状相同之处,继而再试用各种灵药,如今你的情况比起你娘来,恐怕也好不到哪去,再不根治的话,怕是会走得比你娘早!” 柳风辰一把将莲扯到身前捂住他的嘴道:“你们不要听这些,这家伙就爱瞎扯,还是有希望的!” 段辰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完,他撩起衣袖,露出一条手臂。 段千柔看到这条手臂时,当即双手捂住嘴差点哭出声,而柳风辰他们也是看的头皮发麻。 这哪里还是饶手臂,从手腕到手肘处,整条臂的皮肤都几乎成了透明的,丝毫不见血色,就像一根用蜡做成的手臂一样,里面一条条暗色的血管看得十分清楚,还有许多断裂的细经脉也清晰可见。 莲挣脱柳风辰,道:“看吧,你的身体已经被药物侵蚀殆尽,经脉也几乎都被你自己弄废了,现在你空有一身武王的修为,却不能调动丝毫,一旦运转灵力过度,你体内的几条主经脉就会像这些的一样,顷刻间爆裂,而你也会当场身死。” 着着不知道为什么,柳风辰发现莲在盯着段辰那条手臂时居然在流口水…… 柳风辰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我的老!莲想吃了段辰!”心中一声惊呼,柳风辰整个人都快炸了。 如今的段辰就相当于一个药罐子,体内充斥着非常多的残余药力,这些药力对正常人来肯定会退避三舍,因为你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毒药还是补药,可对莲来,此刻的段辰整个人都相当于是一棵万年老参。 此刻柳风辰非常担心莲会冒出一句“你死了浪费,不如先让我吃了你吧!” 刚有这想法,莲就突然冒头道:“不如……” 柳风辰赶紧抱住他,捂住他的嘴,道:“不如我们先各自回房休息,明一早再议?” 莲被柳风辰紧紧勒住,心里也非常不爽,可柳风辰的力气太大,他也不能挣脱,见柳风辰开始撵人了,情急之下“啊呜”一口下去! “嗷~”柳风辰大叫一声,手上吃痛,不得不松开莲。 得以脱身的莲嫌弃的“呸”了两口,怒声道:“柳子你疯了?” 柳风辰揉着手道:“我没疯,我怕一会儿你发疯!” “神经病!” 完,莲也不再理会一脸愁容的柳风辰,转头看向段辰道:“子,想不想做个交易?” 段辰不明所以道:“什么交易?” 柳风辰在一旁劝解道:“段兄,三思三思再三思啊!” 莲一巴掌按在柳风辰的嘴上,笑盈盈道:“你那种可以增加修为的灵物,给我个十万八万,我把你们娘俩治好怎么样?” 众人:“???” 柳风辰:“???” 段辰想了半也没想出莲口中能增加修为的灵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莲的第二句他是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真的可以救我母妃?” 莲摆手道:“不是我们,是我!我可以!他们不行!” 他们指的当然就是柳风辰和邱水瑶以及彩菱了,他这么是在提醒段辰,这个交易是他莲和段辰做的,报酬都得归莲一个人所有! 明白这一点的柳风辰也终于安心了,刚才好悬没把他吓得背过气去,如果莲真的开口要吃了段辰,他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不过莲后面这句话让他很不满意,什么我们你们的,莲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见外了,有点过分了啊! 段辰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一时间又有些怀疑,面前这个娃娃虽有很多神奇之处,可现在夸下海口扬言要医治他和母妃,凭什么让他相信? 知道他心里有所怀疑,莲也不多,将双手伸进肚兜里一阵摆弄,众人只听见“啪”的一声,类似某种树枝折断,或者是骨折的声音…… 又鼓捣一阵子才把双手拿出来,而且手上还多了一块紫绿色的东西。 柳风辰离他最近,第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东西,这块比筷子粗不了多少,不足半指长的玩意儿分明就是一节莲茎! “这是他从自己身上掰下来的!我的老爷!”柳风辰心中惊悚的想到。 到底是什么东西肯让莲下如此血本,靠自残来与别人交易,还不打算分给别人? 反正柳风辰是不敢多什么,在没有弄出莲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之前,他打算先静观其变,如有意外,他便直接以雷霆之势强行将莲收到识海里。 莲将手里的绿色物体丢给段辰,道:“你把它含在嘴里别动!” 段辰接过放在眼前仔细查看,发现他也不曾见过这东西,不过他在这东西上并没有闻到药草的气味,想来不是灵药一类的。 见段辰磨磨唧唧,莲不耐烦道:“又不是毒药,快点含嘴里!” 段辰心中一狠,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毅然决然地将这块东西扔进嘴里含着。 “然后呢?”段辰口齿不清道。 莲伸出双手五指张开对准段辰的嘴道:“记住,千万别咽了!” 还不等段辰有所反应,莲的双手猛然发力,两道旋涡状的气旋陡然出现在他的手上,而段辰的身体也在同时猛然一阵,嘴巴当即一瘪,眼睛瞪得老大,看得出神色很痛苦。 段千柔见自己的王兄如此痛苦,本想出手阻止莲,却猛然间瞥到段辰那条手臂,惊呼道:“王兄你的手!” 柳风辰等人赶紧将目光看过去,只见段辰那只几乎透明的手臂里,有许多白色的东西正顺着手臂往肩膀的方向游离过去,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手腕处就已经有零点血色。 这一幕在旁人眼里简直如同神术,可在柳风辰眼中,莲此时运用的分明就是造化御灵诀,只不过他也没想到造化御灵诀还有这等作用,简直不要太神奇。 又过了数十息的时间,莲才停止运转功法,收手而立,面带微笑地看着段辰。 疼痛过后的段辰目露精芒,他感觉自己的右手终于恢复了力气,举起手臂一看,哪里还有先前那种白色如蜡的样子,如今已经完全恢复了血色,皮肤也出现了纹路,不在光滑如蜡,虽然还有一点白皙的感觉,但比之刚刚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我好了?”段辰望着眼前这条手臂,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而就在他激动地想要咽口水的时候,一只手猛然拍在他的后脑勺,嘴里的莲茎差点没连同**子一块喷出来。 “就知道你控制不住想给我咽了,这东西有多宝贵你知道吗?”莲捡起那块莲茎在段辰的身上一边擦拭着一边埋怨道。 看见段辰挨了这一下,众人都感觉有些头皮发麻,柳风辰笑道:“你特娘的是救人还是杀人?就不会下手轻点?” 段千柔刚才也被下了一跳,刚才那一巴掌下去,她看到段辰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别真给拍出个脑震荡出来,连忙问道:“王兄你没事吧?” 段辰还在看着那条手臂久久不能回身,片刻后抬头看向莲,莲也笑嘻嘻地看着他道:“现在信了?” 段辰深吸一口气,一甩衣袍,抱拳弯腰道:“诸位若能救我母妃,段某愿意当牛做马!” 柳风辰阻拦道:“段兄你可别这么,他还真敢让你给他当牛做马!” 莲笑道:“我不要牛也不要马,只要你把那种可以增加修为的灵物给我个十万八万,我就把你们娘俩治好!” 段辰起身思索了片刻,他吃的东西太多,光是能增加修为的灵药就有数十种,这全都是曾经试药时吃过的,而且大多还没带在身上,只能取下一个储物袋递给莲:“你先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带你们去王宫药阁里找!” 莲没有伸手去接储物袋,只是轻轻嗅了嗅鼻子就摇头道:“这里面没有!” 段辰收起储物袋,道:“我带你们去王宫!” 柳风辰纠结道:“这样不好吧!” 段辰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即道:“私闯药阁的确大过,既然如此,千柔就和两位姑娘先在慈候,柳兄和莲兄弟随我同去。” 段千柔有些担忧道:“王兄,父王他……” “出了事我担着!”段辰语气坚定道。 柳风辰其实想“段兄你误会我了,莲去药阁,明怕是只剩下‘阁’了呀!” 不过又一想他们也不亏,莲这一次拿出的东西就算把整个西泽卖十遍也换不回来,不让回点本柳风辰都觉得亏。 见众人没意见,段辰带头走在前面道:“两位随我来!”出门前叮嘱了邱水瑶几句,柳风辰就和莲跟着段辰离去,段辰显得比莲还要着急,一路上都风风火火的。 三人下了楼,来到灵湟阁大门前,突然看到门前多了两排护卫,柳风辰和莲都挺意外的,但也没当回事。 就在三人即将踏出门口时,“唰”的一声,几百把战刀同时出鞘,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亮晃晃的。 “任何人不得踏出灵湟阁一步!”数百人异口同声道。 段辰见到此景,眼神一凛,身形瞬间冲出楼外,武王的气息猛然爆发,数百名护卫在这股武王的威压下全都变成了软脚虾。 这时才有人看清了段辰的样貌,那人赶紧半跪在地,朗声道:“参见三王子殿下!” 接着所有人纷纷效仿,两排护卫整整齐齐地半跪在地上,恭敬道:“参见三王子殿下!” 段辰面色乳霜,冷声道:“千柔还在阁内,你们都给我把门看好了,我们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踏进一步!” “是!” 完,段辰招呼柳风辰一声,三人急速离去,留下这几百号人面面相觑。 “陛下曾亲口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踏出灵湟阁一步的啊!” “是啊!” “可是刚才三殿下从里面出来了我们没有阻拦啊!” “好在我没看见,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我没看见三殿下。” “我也没看见,刚才什么人也没有!” 众护卫纷纷表示自己刚才没看到三殿下,只有最先开口称自己看见的那人怒不可遏道:“你们这帮龟孙子演我?!” …… 夜色将尽,东边已经有些泛白,残存的夜色下,两道人影在夜空中飞速前进。 莲趴在柳风辰的背上盘算着等会儿是给人家留一点还是照单全收,最后想了想还是照单全收吧,不然自己这只拇指岂不是白白断了吗,虽然已经长出新的来了,可还是很痛啊……真的很痛!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三人终于来到了王城,路过的护卫看到来人是段辰后,什么也不敢问,全都恭敬地让路。 就这样,柳风辰跟着段辰大摇大摆一路来到王宫。 段辰曾言亮之后药阁会有一些炼丹师去取药,得趁那之前进去才校 他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将整个药阁全都拱手送给莲,当然是得偷偷的。 在王宫内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座足足有三层的阁楼,还没靠近,柳风辰就闻到一股股药香,光是闻着味道就让人顿感精神舒畅,莲也舔了舔嘴角,他已经确定这里没有他要的东西,可他还是要进去一趟! 来到药阁门前,段辰轻轻打开大门,三人进去一阵叮叮当当乱响之后,终于赶在色大白之前走了出来。 进去时莲的怀里什么也没有,而出来时就看到他胸前的衣服鼓鼓的,里面装了足足三十多个储物袋,柳风辰哪来的这么多储物袋,大部分都是段辰给的,而且刚才收取药材的时候,段辰比莲还猛,有些药材连货架子都一起收了,看得柳风辰暗暗咂舌。 段辰在后面轻轻关好大门,然后给换了一把锁,虽然这把锁也支持不了太多时间,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一切妥当后,段辰再次走到前面,柳风辰背着莲跟在后面,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一路出了王宫,随后很快又出了王城。 就在三人离开王城的一刹那,王宫内陡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三人回到了灵湟阁,这回门口的护卫全都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是没看见段辰他们。 三人上了楼,打开之前的房门一看,全部都傻眼了。 邱水瑶和彩菱以及段千柔三女竟然全都不见了! 莲对此自然漠不关心,从柳风辰的背上跳了下去,怀抱着一堆储物袋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屋。 柳风辰和段辰两人则各自动用神识寻找三女,终于,在隔壁的隔壁房间发现了三女的气息,柳风辰记得那里好像是白玉锦的房间,不由喃喃道:“那里好像是老白的房间啊!” 段辰听到此话后猛然一惊,大喊道:“不好!千柔快住手!” 段辰喊完后,身形已然出现在白玉锦的房间门口,柳风辰也赶紧跟了过去,两人还没推开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类似打斗的声音。 推开房门一眼就能看到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三女,而另一边正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上蹿下跳,屋内的桌椅全部东倒西歪,一床被子被扯得稀碎,地上铺满了棉絮,半空中还飘着稀稀拉拉的白色羽毛。 柳风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段辰心中已经猜到七七八八。 两人避开犹如无头苍蝇般乱撞的白玉锦,来到三女身边,段千柔红着眼圈直接扑在段辰的身上,哽咽道:“王兄对不起,千柔惹祸了。” 彩菱见到柳风辰赶来如同遇见救星,同样红着眼圈道:“柳公子赶紧救救玉锦哥,他快疯了!” 三女中唯独邱水瑶没红眼眶,反而一脸的憋笑,等问清缘由之后,柳风辰一脸同情的望着飞上飞下的白玉锦。 昨夜是段千柔拉着他过来的,其主要目的是为了看望白玉锦的,她很想近距离一睹圣风鹏的风采。 后来等柳风辰他们走了之后,段千柔称自己是一名三品炼丹师,手里有不少丹药,可以帮白玉锦快速恢复,而邱水瑶和彩菱居然还真信了。 殊不知段千柔只是一个半吊子炼丹师,只学炼丹不懂医理,在没弄明白白玉锦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昏迷的情况下随便给他服用沥药,最终导致白玉锦不知道那根神经短路了,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失控的模样了。 看到段千柔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段辰也不好再过多责备,只是问道:“你都给白兄服用了哪些丹药?” 段千柔指着地上散落的几个玉瓶道:“这些每一样都服用过。” 段辰探手一扫,地上的玉瓶全都被他抓在了手里,挨个查看之下,丢掉几个玉瓶,最后只剩下两个还留在手上,柳风辰凑近一看,发现这两个玉瓶分别写着“还神丹”与“玉露丸”。 这两种丹药每一种都会让人产生精神亢奋的状态,两种混合在一起效果更是加倍,武皇级别的强者都敢同时服用,更别白玉锦这个武王了。 看到是这两种丹药,段辰也稍稍松了口气,好在白玉锦的意志力够强,换作其他人误吞这两种丹药,怕是会直接大杀四方。 柳风辰也暗感好笑,幸亏是丹药不是毒药,如果白玉锦因误服毒药死在这里,那可就闹大了。 “咦?”柳风辰看着白玉锦的样子有些古怪,靠近一看不由爆粗道:“我靠,这家伙居然还没醒?!” 众人全都转头看去,发现白玉锦果然是一直闭着眼睛的,这叫什么?肉体醒了,魂儿没醒?也幸亏是没醒,如果白玉锦是清醒状态的话,早就炸锅啦,对于“暗害”他的三女,这家伙可不会怜香惜玉。 不过他这副样子确实挺让人同情的,柳风辰慢慢走过去待白玉锦落地后双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扯住他两只翅膀硬生生给按在霖上。 被制服的白玉锦还是在不停地扑腾,段辰也走过来蹲下身,就见他手掌翻转间,一套白花花的银针在地面上摊开。 “请柳兄用力按住他,现在只能强行将他唤醒了!”段辰沉声道。 柳风辰看着那一排整齐的银针,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道:“怎么个唤醒法?” 段辰抬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扎!” 他曾经拿自己做实验,对于人体构造以及医理都十分精通,可是那也得是在和他一样的人身上,白玉锦现在可是本体状态,一只大白鸟,与人体构造相差十万八千里。 在这个体态下,段辰很难找准窍穴,加上白玉锦还一直乱动,好几次都扎出血了,可白玉锦还是没醒,最后实在没辙,只能让三女也过来帮忙按着白玉锦。 就这样,彩菱按头,邱水瑶和段千柔一人一只翅膀,因为他的爪子最为危险,当然是由柳风辰来按,而段辰则直接坐在他的肚皮上施针,足足扎了数百针白玉锦才渐渐有了反应。 直到最后两针,段辰双手齐出,在白玉锦的头部两侧同时扎了下去。 这两针扎下去的瞬间,白玉锦的眼睛顿时睁开,两颗犹如宝石般的蓝色眼睛流露着巨大的惶恐,嘴巴也猛然大张:“痛死我啦!” 因为头部的剧痛让白玉锦瞬间起身,段辰直接被掀飞出去,众人连忙起身后退。 “嘎嘎嘎~疼疼疼疼……”白玉锦双翼抱着头部在房间里四处乱窜,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柳风辰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段辰也声回道:“刚才那两根针我没来得及给拔下来。” 第155章 灵湟鱼不属于灵药 下面? 众人全都低头朝着段千柔手指的方向看去。 柳风辰疑惑地问道:“你指的是你的脚还是地板砖?” 段千柔摇头道:“不是,就是这里!” 小莲极其不满道:“小丫头你是在故意拖时间嘛?信不信我吃了你?!” “灵湟阁……灵湟……”段辰好似从段千柔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意思,低声呢喃几句后,双眼顿时大亮:“原来是灵湟鱼!” 段千柔一蹦半米高,欣喜道:“对对对,就是灵湟鱼!” “灵湟鱼?鱼?”柳风辰有些怀疑:“鱼也算是灵药嘛?” 段辰摇头:“灵湟鱼不属于灵药,但其效用比之高级灵药还强三分,而且还没有半点副作用!” “原来你们是在找灵湟鱼啊,早说嘛,我这里就有两条!”说完,白玉锦张嘴吐出一个储物袋,储物袋刚被打开,就见一道黑影直扑白玉锦。 白玉锦翅膀一翻,抬起一条腿抵住了那道黑影:“干什么干什么?你还想抢?” 小莲被白玉锦握在鹏爪里,看向储物袋的眼睛满是小星星,口水都快流到鹏爪上了。 柳风辰以小莲的样子猜测,他想要的肯定是灵湟鱼没错了,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把人家王宫药阁给搬空了,结果就为了两条鱼? 白玉锦从储物袋里一阵翻扯,最后终于将那两条差点祸害半个西泽的灵湟鱼拿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灵湟鱼啊!”柳风辰看着漂浮在白玉锦身前的两条淡黄色的小鱼若有所思道。 这两条鱼一大一小,大的那条足有半米长,而小的那条还没有小莲的胳膊长,鱼体表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微光,比较神奇的是,这两条灵湟鱼居然还是活的。 段辰走过去捉起那条小的灵湟鱼道:“灵湟鱼,乃我西泽独有的一种灵物,它们主要生存的地方也正是我们南边这座湟湖,这种鱼体内含有一丝极为精纯的灵力,无需食用者炼化,只靠肠胃的消化便能直接吸收这股灵力,根据体型的大小,所蕴含的灵力也不同,体型越大灵力越多,像白兄这两条,相当于先天武者一个月的修炼。” 柳风辰惊讶道:“还有这种好东西?” “成年的灵湟鱼足足可以长到一米多,连武王强者都不一定能捉到,如果是成年的灵湟鱼,对武王强者的修为都有不小的提升。”段辰提了提手中的小鱼忍俊不禁道:“白兄捉的这两条太小了,对化境期武者都没有提升。” 听到这,白玉锦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反驳道:“有的吃就行,修炼又不能光靠这玩意儿!” 柳风辰问道:“如果有一条一米多长的灵湟鱼给你,你吃还是不吃?” 白玉锦毫不犹豫道:“吃!” 柳风辰撇了撇嘴,心道脸皮真厚。 这也不能怪白玉锦,禽类妖兽天生怕水,就算他是妖族帝子也不能例外,能捉到这两条小鱼对他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说完了没有?”被困在白玉锦爪中的小莲急不可耐道:“说完了就赶快给我,我还要去救你娘啊!” 闻言,段辰一把将手中的灵湟鱼扔向小莲,白玉锦也适时地松开了脚。 小莲如同猛虎出笼一般,跳向半空“嗷呜”一口调住了鱼头。 见此情景,柳风辰赶忙出言道:“我说你该不是打算活吃吧?” 小莲不去理他,嘴上用力一咬,“咔吧”一声,整个鱼头都被硬咬了下来。 三女见不得如此血腥的场面,全都闭目转过头去。 柳风辰心里暗感不妙,现在的小莲就已经开始活吃生鱼了,将来呢…… “呕~”就在柳风辰为小莲的将来而感到忧虑时,意外发生了,只见刚把鱼头咬掉的小莲,还没等咀嚼就直接吐了。 “这玩意儿又腥又涩,是给人吃的嘛?!”小莲将嘴里的鱼头吐了个干净,满脸的不悦。 柳风辰见机赶紧道:“这又不是灵药,不煮熟怎么吃?” 小莲嫌弃的将手里的半条灵湟鱼丢掉,问段辰:“当初你吃的是熟的?” 段辰点头,心道“我怎么可能会生吃这东西!” 小莲将剩下的一条拿在手里递向柳风辰道:“柳小子你帮我把这条鱼做了!” 柳风辰沉着脸道:“吃的时候不想着我,活倒是让我干?” 段辰笑道:“灵湟鱼有专门的烹制方法,如果不加以佐料,就算煮熟了味道也会差些。” 柳风辰捏着鱼尾问道:“咱们这里有谁会做?” 此刻的灵湟阁除了他们这些人就再无旁人了,阁主也就是舒婆婆至今还未现身,其余的打杂小厮更是不见踪影。 白玉锦道:“按照常理来说,女人一般都比较会做饭。” 三个大男人外加小莲全部向一旁的三女投去求助的目光。 邱水瑶白了几人一眼道:“你们见过几个江湖侠女会做饭的?” 彩菱也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剩下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段千柔更是想都不要想,她还指望着别人给她做饭呢! 小莲回头指着三个大男人恨铁不成钢道:“你们三个武王居然连条鱼都不会做,你们还能干什么?” 柳风辰奇怪道:“武王为什么就一定要会做鱼?” 白玉锦也道:“武王只要会吃鱼就行,不需要会做!” 段辰揉了揉眉心,模样略显疲惫道:“不如等灵湟阁的师傅来了之后再请人家做吧,我们不如先去外面多抓一些,小莲兄弟想要多少来着?” 小莲抬起双手五指张开,淡淡道:“十……” “十条就十条,我去给你抓,抓完你赶紧帮段兄治病,治完病我们还要回汴州城一趟呐!”柳风辰催促道。 小莲眯起眼睛继续道:“我要十万条!” 听到这个数量,众人全都眼皮子狂跳,柳风辰第一个站出来道:“你疯了?十万条我们要捉到什么时候?” 段辰也在心里猜测一整条灵湟河外加一座湟湖里究竟有没有十万条灵湟鱼。 众人还在房间内争论到底是捉十条还是十万条的时候,灵湟阁外,青石街道东方渐渐驶来了两辆马车,以及一众银刀亮甲的护卫。 段奕坐在车辇内满面愁容,昨夜王宫药阁失窃,整个药阁的灵药全部消失不见,连一根草都没留下来,眼下两国大比在即,药阁里的灵药有几种是需要在大比时拿来炼丹用的,没了这些灵药,炼丹师的比试还怎么比。 如果到时西泽对外称灵药不足而无法正常进行炼丹师的比试,不光会招来东泽国的嗤笑,怕是前来参加大比的所有势力都会觉得,他们西泽为了不在炼丹一脉上继续输下去而故意耍的手段。 今早天还未亮时,段奕就已经知晓药阁失窃,可无论怎么严查都查不到是谁偷的,负责看护药阁的乃是言大师,得知此事后当场气昏过去,至今未醒,看得出药阁失窃,这位言大师受到的打击最大,段奕也不好再责怪他。 而真正让段奕恼怒的是,有守城士兵汇报,今早曾见到三殿下段辰去过王宫,可昨夜负责监守灵湟阁的护卫却没有来报,如果药阁失窃真是段辰所为,他还真有些难办。 虽然还不清楚究竟是不是三儿子段辰所为,可心中有火的他必须得将这桶火宣泄出来! 马车行驶到青石台阶,段奕从车辇上走了下来,另一辆下来的是大王子段泽轩,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只有位于他们身后的裴明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 见到来人,灵湟阁前的守卫们立马单膝跪地,齐声高喊:“参见陛下,参见大殿下!” 三人立于台阶上方默不作声,此时一位身穿铠甲的大统领自他们身后走出,朝着台阶下方喊道:“灵湟阁守卫统领出来!” 下方的守卫中,一道人影颤颤巍巍地走上前跪倒在地:“小人王福参见陛下,参见大殿下。” 大统领刚要怒斥,却被段奕抬手阻拦:“三王子是何时离开灵湟阁的?” 下方的王福浑身直冒冷汗,磕磕巴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上方的大统领出言呵斥道:“大胆,陛下问话,岂敢不答!” 段奕又问:“三王子是何时归来的?” 正当小统领王福内心挣扎时,灵湟阁内突然响起段辰的声音:“段辰刚回来不久,不知父王找段辰何事?” 段奕望着灵湟阁眼神复杂,心道“你究竟是有多恨为父,连这点火气都不想让为父出个痛快?” 边上的段泽轩怒声道:“三弟,药阁失窃是不是你干的?” 灵湟阁房间内,白玉锦瞪大眼睛道:“你们居然把药阁给偷了?为什么不叫上我?” 柳风辰无语道:“现在是该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底下灵湟阁大门被人打开,一道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远处的段奕看到来人那满头的银丝,又想起躺在病榻上的云妃只剩下不足半年的寿命,心中很是悲痛,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看来人的面孔。 自打走出灵湟阁,段辰就一直看着自己的父王,脚下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一直走到青石台阶下方,随后他做出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辰儿,你……”段奕看着下方双膝跪地的段辰,眼中满是震惊之色,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如何言语。 段辰已经不知有多长时间像今天这般好好看看自己的父亲了,原来他的鬓间也增添了许多白发。 “不孝儿臣参见父王,药阁一事乃段辰一人所为,母妃身染重疾,身为人子,儿臣无法分担母妃疾苦,故心中悲痛万分,如今孩儿已经寻到医治母妃的方法,儿臣恳请父王不要多问,待儿臣医好母妃,是惩是罚皆由父王定夺!” “云妃有救了?”不光是段奕,段泽轩、裴明以及在场所有的士兵统领,心中全都震惊万分。 段奕清楚的记得六年前段辰离开王宫时决绝的眼神,从那个眼神中可以看出当时的段辰对他这个父亲有多么的失望。 云妃的病情在西泽根本是无药可医,世间或许有可以医治云妃这等病情的神药,可代价实在太大,原本有一段时间里,段奕真的已经打算放弃了,知道他得知段辰为了云妃的病情,亲自以身试药,这才明白段辰为何会如此痛恨他了。 他只是想要个家,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整整六年的时间,段辰第一次以身为人子的身份和他说话,段奕知道,六年前的那个三儿子终于回来了。 段泽轩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桀骜的三弟今日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甘愿让父王责罚,他终于肯承认自己是段家的人了。 注视下方的段辰良久之后,段奕轻轻说了一句“回宫”。 车辇调转马头,段奕临上车前再次回头看了三儿子一眼,眼眶渐渐有些红润,可心里当真是舒适异常。 “裴叔,你留下辅佐辰儿。” 裴明摸着胡子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车辇驶去,半道上,段奕透过窗口向段泽轩说道:“宫内一切事物暂时交由你掌管,老三想要什么,尽最大能力去满足他。” 段泽轩道:“父王您想做什么?” “去陪陪云妃。” 段奕走后,一干护卫全都被调走,青石街道上只剩下段辰和裴明两人。 “三殿下,陛下已经走远了,起来吧。”裴明俯身去搀扶段辰。 今日一跪,多年的心结终于被打开,段辰也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远处灵湟阁上的某个窗户里,五个人头外加一个鸟头悄悄收了回去,柳风辰问已经哭红鼻子的段千柔道:“你们家里什么情况?” 段千柔一边抽噎一边将王宫近些年来发生的事向众人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所有人都感觉心里十分压抑,同时也暗暗佩服段辰,面对绝境依然舍身试药救母,在寻常人家已属不易,贵为三王子的段辰能做到这一步,更是难得。 “小莲,要不咱们先给云妃治好了病再来捉灵湟鱼怎么样?”柳风辰提议道。 小莲颇为难得地点头道:“好吧。” 原本小莲在得知自己所需之物竟是外面这座湖里的鱼之后,他都有些后悔断指救人了,不过看在段辰这感天动地的孝心份上,还是决定答应了。 王宫内,段奕坐在云妃的床榻边上,心中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 “今天辰儿终于肯开口叫我父王了,这一天我等的太久太久了,你被病魔缠身我束手无策,害你们母子沉浸在痛苦之中整整六年,是我没用,对不起你们母子!” 段奕抚摸着云妃冰凉的双手,看着两只枯瘦的双手,段奕心如刀割,强忍了六年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滑落了下来。 “吱呀”一声。 看到父王正牵着母妃的手哭诉,段辰先是一怔,随后鼻头一酸,但现在事出紧急,他还是不得不开口道:“父王,儿臣现在就要为母妃医治,请父王先在外面等候。” 段奕也知道此事的重要,轻轻放下云妃的双手,起身来到段辰身边:“需不需要将言大师请来助你?” 段辰还未开口,小莲从后面挤了进来,不开心道:“莲大师在这还要什么言大师?!” “柳小子,段小子,还有那个老头儿你们三个跟我进屋?”小莲吩咐道。 门外的裴明指了指自己道:“老头儿可是在指老夫?” 小莲不耐烦道:“在场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老头儿’这个称呼?” 裴明和段奕都不曾认识小莲,自然不可能听他的,纷纷将目光转向段辰。 只见段辰郑重地点头道:“这位莲大师来自药仙谷!”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段奕和裴明惊的是小莲的身份,而柳风辰他们惊的是段辰真会胡诌。 不过柳风辰对这个说辞很满意,这样至少可以隐藏小莲的真实身份,从而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一听小莲来自药仙谷,裴明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俯身朝着小莲施礼道:“裴明拜见莲大师。” 小莲对这句话很受用,当即笑呵呵道:“叫你来是因为你是一位武皇,修为比他们都高,我现在要你去帮我捉十万条灵湟鱼,等会儿治病的时候备用!” 听到这个数字,裴明险些闪断了老腰,段奕有些不解的问道:“敢问莲大师需要如此多的灵湟鱼做什么?” 小莲眼睛一横,道:“你们还想不想救人,想救人就按我说的做,须知多拖延一刻,病人的情况就越危险!” “莲大师说的是,老夫这就去!”裴明赶紧应是,随后冲天而起,朝着灵泽城疾驰而去。 “这才像话!”小莲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对门外的众人道:“在我们出来之前,任何人不能踏进房门一步,出了事情本座概不负责!” 众人赶紧应是。 关好房门后,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外加段辰的母亲,来时比较赶,白玉锦连同邱水瑶她们还留在灵湟阁里,所以此时的门外只剩下段奕一个人了,本想去召集士兵前来严防死守,却又担心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打扰,因此他只好亲自担任门神这个职位。 屋内,柳风辰对小莲说道:“小莲你这么欺骗一个老人真的好吗?” 小莲没回话,而是自顾自地来到病榻前。 “既然小莲兄弟需要灵湟鱼治我母妃的病,让裴老去捉确实效率才快!”段辰道。 柳风辰差点笑出声:“这家伙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你还真信了?!” 段辰:“……” 柳风辰来到小莲身边,目光看上床榻上的女人,也就是段辰的母亲云妃,却意外的发现云妃的脸色居然是异常的好,面色虽然有些发白但还有红润,与正常人无异。 “情况貌似比我想的还要糟糕啊!”小莲沉声道。 柳风辰有些意外,明明看上去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哪里糟糕了? 段辰心里一阵紧张,道:“小莲兄弟?” 小莲面色沉重:“按理说她应该早就死了才对,能撑到现在全靠残存的药力保存了一丝元气,一旦药力耗尽,最后一丝元气也会溃散,到时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柳风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莲挤到柳风辰面前,站在一个段辰看不见的地方,将手指放在嘴里轻轻一咬,随后将流出的清色液体均匀地涂抹在柳风辰的双眼之上。 涂抹完后,小莲直接在心里和柳风辰说道:“碰到硬点子了,要不咱们准备跑路吧!” 柳风辰刚要骂他是个坑货,可当他被小莲涂抹完不明液体后,再看向床榻上的女子时,发现女子的头部出现了一团朦胧的雾气,只在头部有,其他身体各处皆是空荡荡一片。 “这是什么?”柳风辰在心里问道。 小莲回道:“她的魂魄,已经出现了离体的状态,虽然现在还被一股药力牵扯着,可一旦药力消失,她的魂魄就会瞬间脱体而出,就像灵丫头一样。” “灵儿?”想起之前灵儿的魂魄全是靠那具地胎灵乳打造的玉棺才能存活到现在,如果现在段辰的母亲魂魄离体,他们可没有多余的地胎灵乳使用了。 “你就说究竟还有没有方法能救活她?”柳风辰问道。 小莲不确定道:“有是有,但非常危险,一旦出现意外,这个女人便会当场魂飞魄散。” 第156章 鹞子翻身 柳风辰盯着小莲手里的东西担心道:“你确定这东西有用?” 小莲给了柳风辰一个眼神,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也不确定!” 小莲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她的身体各处都还拥有生机的话,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现在她整个人只有头部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就算我给她补足了经脉,身体能不能恢复还得两说!” 这句话是说给段辰听得,想让他有点心理准备。 “请小莲兄弟尽力施为便可!无论成功与否,段辰绝无怨言!” 段辰这么说反倒让柳风辰心里有些不好受了,难得人家如此相信他们,不能白白浪费人家的信任啊。 悄悄走到小莲身边,低声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等会你只管往我体内输送灵力,我不说停便不准停!”小莲对柳风辰说道。 柳风辰心想“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充灵宝?!” “还有,你一定要时刻注意着她的魂魄,一旦发现魂魄有离体的现象,立马用神识给她压下去!”小莲在心里对柳风辰补充道。 柳风辰一阵头大:“用神识怎么压魂魄?我不会啊!” “你现在能看到她的魂魄,可以直接用灵力将她的魂魄与身体全部包裹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要一边给你输送灵力的同时,还要用灵力将她围住?” “没错!” 一边需要不停地给小莲输送灵力,另一边还要运转灵力将人包裹起来,这种一心二用地运转灵力,对灵力的掌控需要十分熟练,柳风辰还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看了一眼边上的段辰,柳风辰问小莲:“让段辰来不行吗?” “他的灵力没有混沌的力量,挡不住魂魄!” 话已至此,柳风辰只好自己上了。 小莲将云妃的身体扶起,神色专注道:“我要开始了!” 柳风辰先是右手释放一道灵力将云妃的身体整个包裹,然后再以左手点在小莲的身上开始灵力的输送,好在只此一次就成功分别运转两道灵力。 感受到从柳风辰手里传来的灵力,小莲闭上眼睛低喝一声,双手的食指分别点在了云妃两侧的脖颈上,随着小莲的用力,手指渐渐插进皮肤,当云妃脖颈两侧的皮肤破开的一刹那,小莲的两根手指也瞬间变细,紧接着两只手开始变细变长,最后两条手臂也渐渐开始萎缩。 小莲的变化柳风辰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知道小莲的分身并不会感到痛楚,可这个画面落在任何人眼中都不会感到好受,担心影响心神,柳风辰干脆就闭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正午时分,柳风辰已经感觉识海的灵力开始枯竭时才睁开眼睛,好在小莲还是原来的样子,萎缩的地方还是停止在肩膀处,只是床边另一张惨白的脸不禁让柳风辰多看了两眼。 小莲的模样对柳风辰来说不算奇怪,可落在段辰眼里可就惊悚太多了,若不是事前小莲出言警告过不能出声打扰,恐怕现在的段辰会直接叫出来。 段辰见到柳风辰睁开了眼睛,便立马向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柳风辰朝他摇头表示没关系,段辰这才平复了一些。 只是段辰现在不知道的是,柳风辰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识海里的灵力已经快要彻底干枯,而反观小莲的样子,貌似还得需要不少时间才行。 如果因为柳风辰停止输送灵力而导致小莲陷入昏睡,那可就糟了! “怎么办?怎么办?”柳风辰急得额头上开始冒起了汗。 而就在这时,不知道小莲在云妃体内干了什么,只见云妃的魂魄突然开始涣散起来,头部的雾气越聚越多,分明就是魂魄即将离体的征兆。 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祸不单行! 柳风辰额头上的汗水犹如瀑布,滴答滴答不停地往下掉,衣领已经打湿了一大片。 云妃的魂魄已经抵在了灵力光圈上面,一旦这时候柳风辰撤掉灵力,云妃的魂魄会直接离体而去。 为今之计,就是柳风辰一心二用的同时,再分出一部分心神运转造化御灵诀才能快速补充灵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或许是因为柳风辰输送的灵力开始变少了,小莲双臂上的萎缩已经开始向身体蔓延,眨眼间就到了胸前的位置,小莲或许也感觉到了,眉头微微皱了皱,可他别没有停止,手中再次加速,对旁边柳风辰滴落汗水的声音充耳不闻。 另一边的灵力光罩也开始慢慢变薄,只差一丝就会崩坏消散。 柳风辰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可他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着急,如果他先放弃了,云妃可就真得回天乏术。 用力咬了咬舌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去。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柳风辰在心中喊着,同时开始尝试运转造化御灵诀。 第一次:失败。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尝试的时候,柳风辰感觉喉咙一甜,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眼睛、鼻子、耳朵全都出现了血迹。 这是他使用心神过度,加之强行运转造化御灵诀受到了反噬,导致七孔流血,再继续下去神魂都会受到重创。 就在他即将心神透支险些晕厥时,脑海中忽然出现一道声音。 “姓柳的,一定要加油啊!” “这是水瑶的声音?” “柳兄!小莲兄!你们……” “这是段兄的声音!” “柳公子他们一定会成功的!” “彩菱的声音!” “柳小子确实很强,我不服不行!” “老白的声音!” “……” 听见耳边响起的一道道声音,柳风辰猛然睁开眼睛,血红的双眸中暴射出两道神芒,心中低喝一声:造化御灵诀! 房间陡然一静,边上的段辰停止了祈祷,他忽然感觉周围有些异样,睁开眼睛后发现,房间上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道数米宽的旋涡,周边无穷无尽的灵力疯狂地朝着旋涡里汇聚。 门外早已赶来的裴明、白玉锦和邱水瑶等人也都同时感觉到周围的灵力正在往面前的房间里狂涌而去。 屋内的旋涡越变越大,一直延伸到四周的墙壁还未停止,最终旋涡的边缘直接透过墙壁,直到将整座偏殿都笼罩在其中。 王宫内一道道身影全部冲天而起,其中三道身影的气息极为霸道,还以为有外敌入侵的他们纷纷祭出法器全部朝着偏殿赶去。 当这些强者赶到时,下方的裴明也御空而去,将他们给悉数阻拦了下来。 当他们从裴明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后,手持拐杖的舒婆婆望着半空的灵力旋涡,惊声道:“如此霸道的功法,帝级可否达到?” 身前一位比裴明还要苍老几分的老者,缓缓摇头道:“此子功法已经影响到整个王城的灵气,甚至还在向外扩散,帝级功法远远达不到这等程度!” 这位老者一身素衣灰袍,看上去虽比较瘦弱,可他在西泽的地位比之王上段奕还要尊贵几分,他正是一直坐镇西泽三百多年的顶梁柱,器王;向泊铭。 裴明神色有些担忧道:“他们三人在医治云妃的时刻突然出现这种状况,怕是情形有些不妙。” 话虽如此,可就算他们是武皇强者,也无法替柳风辰三人分担压力,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下方的偏殿门前,白玉锦望着天上那道巨大的灵力旋涡,鸟嘴完全合不拢:“我滴个乖乖,原来世上真有这种级别的功法啊!” 这场突发的变故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如果不是小莲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任何人不得踏进房门一步,恐怕现在所有人都会忍不住冲进去查看情况。 屋内的柳风辰此刻正一心三用,造化御灵诀全力补充识海内的灵力,另外两边也在帮小莲输送灵力的同时,继续加固云妃的灵力光罩。 柳风辰还未发现的是,经此变故,他的修为已经从武王初期顺利突破到了武王中期,神魂的力量也比之前提升了一个等级,整体实力比之前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也可谓是因祸得福了。 重新得到灵力补充的小莲,身体开始恢复正常。 云妃的魂魄也逐渐归于平稳。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莲也睁开了眼睛,他的双手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连手腕都变得和筷子一样细,胳膊的形状同样非常骇人,如同两根干枯的树枝。 睁开眼睛后的小莲对双臂的变化视而不见,吩咐段辰道:“把这东西给你娘吃下去!” 段辰瞬间起身从小莲的旁边拿起那块之前医治他的莲茎,轻轻放进云妃的嘴里。 见段辰做完,小莲双臂猛然发力,控制着他为云妃制造的几条经脉,全力吸收。 蕴含着庞大药力的莲茎在小莲的吸收下飞速融化,段辰惊喜的发现,云妃的胸口一阵起伏,如同常人在呼吸一般。 待药力全部被云妃吸收进体内后,小莲直接将自己的双腕齐齐折断,随后经过柳风辰的不断补充,新的双手很快又再次长了出来,拍开柳风辰的手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终于完成了!”云妃体内缺失的经脉已经被小莲补全,接下来能否真正复原还得看天意,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云妃的身体其实早就死了,全靠无数灵丹妙药才能坚持到现在。 见小莲已经收手,柳风辰也松了口气,有抬头看了云妃一眼,发现原本只存在于云妃头部的那层雾气,此刻已然附在了她的全身,而且十分稳定,比之前的状况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呼~”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柳风辰开始平复体内躁动的灵力,可当他同时停止三处灵力的运转时,忽然感觉脑袋犹如千万根钢针在扎一样,疼得他险些喊出来。 由于头部的剧痛,柳风辰半跪在床头,任凭小莲和段辰如何呼唤,他却完全听不见声音,就像失聪了一样。 眼皮渐渐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在他即将昏迷的一刻,他看到小莲不顾段辰在旁边,舍下分身,神魂进入了他的识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柳风辰再次睁开眼睛时,入眼的是邱水瑶那一张梨花带雨的娇容,接着视线上方突然出现一张巨大的鸟头,吓得他眼皮子一抖。 “哎哎哎,柳小子醒了!” 白玉锦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然后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一张张面孔出现在柳风辰的视线内,除了邱水瑶她们之外,还有几位老者是他不曾见过的。 柳风辰想张嘴说些什么,却陡然发现他感觉不到嘴巴的存在了,正当他惊慌失措的时候,小莲的声音从他的识海中响起:“这是因为你神识使用过度伤了神魂的后遗症,等会儿就好了。” 小莲的声音对现在的柳风辰来说如同天籁,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成了哑巴。 见到柳风辰挣扎着想要起身,邱水瑶将他搀扶起来,哭诉道:“之前你的样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不光是她,所有见到柳风辰昏厥后的人都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因为过度使用神魂力量,连同肉体也不堪重负造成了七窍流血,换作别人怕是早就已经魂归幽冥了,好在这回是因祸得福,不光修为得到了提升,连同神魂的力量也变强了。 柳风辰轻轻握了握邱水瑶的双手以示安慰。 “小友可还感觉身体有哪些不适?”柳风辰转头看向说话之人,这是一位他从未见过的老者,身材微胖,穿着一身得体的丹袍,一脸的严肃表情。 柳风辰冲着老者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又摇了摇头。 老者见他指着嘴巴不说话,还以为他的嘴巴出了问题,伸手便朝着他的嘴巴抓去。 柳风辰连忙一边摆手一边往后出溜,感觉嘴巴已经恢复了几分知觉,便努力挤出几个字:“我横好,我么事!” 听到这话,老者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点点头道:“口齿不清,应该是神魂使用过度从而导致受了点损伤!” 柳风辰当即给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并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嗯!” 老者手掌一翻,一枚丹药出现在他的手上:“这是一枚蕴魄丹,对你的神魂修复比较有帮助!” 柳风辰行动不便,邱水瑶带他接过丹药并向老者道谢。 见柳风辰服下丹药,老者道:“还请小友节哀顺变,老夫先去看看云妃。” “节哀顺变?什么意思?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柳风辰心中愕然! 老者走了之后,柳风辰感觉嘴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邱水瑶给他端了一杯温水,他本想自己拿着杯子喝,谁成想邱水瑶不同意,非要喂他,这让他心中感动的不行。 喝完水润了润嗓子,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已经醒了这么久,为什么周围的人全都不说话? 转头看向众人,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忧伤的表情,柳风辰不解道:“你们怎么了?” 邱水瑶泫然欲泣道:“姓柳的,小莲死了……” “什么?!”柳风辰差点把刚才喝下去的水又吐出来,可随后一想,不对啊,小莲此刻不久在他的识海里嘛! 守护了柳风辰等人一天一夜的裴明劝慰道:“莲小友的确已经去世,柳小友一定要节哀顺变,你现在大病初愈,不易太过伤心!” 见柳风辰还是一副瞪大眼睛像是不肯相信的样子,彩菱黯然神伤道:“柳公子,小莲真的死了,当时三殿下喊我们进去,进去之后我们就看到小莲和你双双倒在地上,经过几位武皇大人的检查才知道你已经陷入昏迷,而小莲已经没有了心跳脉搏,最后经过几位大人的抢救,还是没能救活小莲。” 看着几人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小莲此刻就在柳风辰的识海里,他可能还真信了。 “真是一帮无知的家伙,本大爷岂会那么容易死?!”识海里的小莲显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话。 柳风辰心道:“人家是在关心你而已,用不着这么刻薄吧!” 正当柳风辰想和众人解释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打开,段辰如风一般地冲到床边,后面紧跟着前去报信的白玉锦。 “柳兄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段辰双目通红,一脸紧张地问道。 柳风辰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了,云妃娘娘情况怎样?” “母妃已经醒过来了,可是……”说到这,段辰直接半跪在床边:“柳兄对不起,是我害了小莲兄弟,当初许诺小莲兄弟的事情还没办完,结果小莲兄弟却先走一步,我实在有愧于你们!” 柳风辰笑道:“那你可得赶紧准备准备了,十万条灵湟鱼,一条都不能少!” 段辰用力地点头:“请柳兄放心,就算小莲兄弟不能吃到这些灵湟鱼,我也会一条不少的全都烧给他!” “不用那么麻烦!”柳风辰摆了摆手翻身下床,穿好鞋子之后问道:“小莲的‘尸体’呢?” 众人闪向两边,原来这个房间里有两张床,在柳风辰躺的床对面还有一张床,而上面躺着的正是小莲。 掀开上面的被子,小莲还是之前的那副模样,一点变化都没有,得亏在最后关头,小莲的双臂都复原了,不然被这么多人看到的话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就在柳风辰决定让小莲回到他的分身上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对众人说道:“如果我说小莲没死你们信不信?” 众人自然不信,当时有四位武皇级别的强者在场,他们可都是亲自确认过的,怎么可能没死。 柳风辰这句话在平时可能会被当做一句笑话,可现在听在众人耳中可完全不是那回事。 白玉锦第一个跳出来惊叫道:“完了完了,柳小子神魂损伤太严重,脑子已经坏掉了!” 邱水瑶闻言当即哭出声来:“姓柳的你不要吓我,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带我回汴州城吗?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好不容易看到邱水瑶有如此少见的柔弱一幕,柳风辰有些犹豫要不要暂时演一会儿傻子,只不过这个想法在听到裴明的话后被他立即否决掉了。 “老夫认为小友的神志不清应该只是暂时的,现在只需将他困起来,待到神魂完全复原应该也就痊愈了!” 段辰悲伤道:“是我害了柳兄,等柳兄神智恢复,段辰任柳兄差遣,还请裴老动手暂时将柳兄制服!” 见众人蠢蠢欲动,柳风辰朝他们伸出手掌:“等一哈!” “小莲你再不回去,小爷就要被当成神经病给绑起来了!” 在心里和小莲说完这句话后,床上的小莲分身忽然睁开了双眼,随后一个鹞子翻身跳了起来,一手指着众人一手掐腰,气焰极其嚣张道:“哈哈!本大爷又回来啦!赶紧把灵湟鱼给本大爷端上桌呀!” 小莲冷不丁地突然爬起来,在这种时刻场面要多惊悚有多惊悚,连同裴明在内,众人全都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第157章 脱离邱水瑶的掌控 “吱呀”十几道炼器室的房门同时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个或灰头土脸,或神色疲惫的年轻人,别看这些年轻人此刻的妆容非常不雅,从里面随便拉出来一个身份都高的吓人。 一众年轻的炼器师们见到四位武皇在此,心中有怒也只能压下去,全都汇聚在一起来到四人面前。 “参见师尊!”众人恭敬的喊道。 器王皱眉道:“你们都出来作甚?炼器都炼完了?” 一名脸上比较干净的年轻人抬头道:“刚才弟子听到有人称自己第一次炼器就炼制出了宝器,而且还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如此信口雌黄之人,实在是炼器师的耻辱!”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在向柳风辰和小莲那边瞄,像是在寻找刚才说话的人。 这些人一直都待在炼器室内,时间最短的也有半月之久,所以昨天发生的事他们还一无所知,不然的话,他们也不敢对柳风辰他们指桑骂槐。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炼器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在场的诸位年轻炼器师哪一个不是自小就接触炼器,之后再用十多年的时间才堪堪达到如今的程度,现在有人说自己只用了不到一天就能达到他们用了十多年才达到的成就,这如何让他们不气? 面对着一群义愤填膺的年轻炼器师,器王也不好责怪,毕竟他也认为刚才柳风辰的话有些吹嘘的成分。 即使天赋再高的炼器师,也从未听说过初次接触炼器就能炼制出宝器的,他当年在中州学院打杂烧火时都不曾听说过。 “你们打算如何?”器王问道。 那位刚才责骂柳风辰的年轻炼器师沉声道:“我要和他们比试炼器!” 这点倒是让所有人都不感到意外,因为几乎所有的故事桥段里都会有这样的情节,这很正常。 “既然你说自己炼器天赋超绝,那你敢不敢和我比上一比?” 柳风辰摇头道:“这句话我没说过!” 舒婆婆有意无意地对柳风辰说道:“六殿下身为四品炼器师,寻常法器都已然可以炼制,你修为虽高,但在炼器术法上还真不一定会是六殿下的对手!” 经过舒婆婆这一点醒,年轻的炼器师们这才注意到柳风辰的修为。 我的老天,武王级别的强者,竟然如此年轻? 那位“请战”的炼器师,也就是段辰的六弟,他也感受到自柳风辰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了,想他如今才刚刚入境巅峰的修为,此刻竟敢去挑战一位武王,幸亏比试的内容不是决战,否则想想都头皮发麻。 器王也说道:“柳小友你看如何?” 裴明和另一位武皇都在等着看戏,四品炼器师之间的决斗本来要在大比上才能见到,现在就能目睹也是很好的。 小莲扬起拳头道:“柳小子,弄他!” 柳风辰轻笑一声,点头道:“好,你说怎么比?” 六王子听到对方答应,心中大定:“我身为四品炼器师也不想欺负你,此番不比炼制法器、宝器一类,我们只用民间的凡铁炼制,最终看谁炼制的兵器更强!” 炼制高等级的兵器需要添加各种属性的矿石,六王子提议只用凡铁来炼器,无论怎么炼,最后都只会是一件凡器,连宝器都不如。 柳风辰考虑了一下,随后语气相当认真地说道:“我觉得还是比试炼制法器吧,因为我还从来没炼制过法器,这样你的赢面会大一些!” 众人:…… 六王子咬牙切齿道:“就比炼制凡器,如果我输了我就叫你师父!” 器王:“???” 虽然一个炼器师学徒可以拜在多名炼器宗师门下,但如果六王子真的输了,那岂不是说柳风辰是和器王一个级别,甚至后拜师柳风辰的话,会让人感觉柳风辰会比器王的炼器术还强。 貌似看到器王的表情有些古怪,六王子这才反应过来,但话已说出口,堂堂六王子哪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片刻后,器王亲自给两人挑选了一间炼器室,这间炼器室里共有五个炼器炉,墙壁也是由透明的琉璃建造,本是器王用来给他们传授炼器术时所用的,里面的人在炼器时的一举一动,外面的人也可以看得清楚,而且还不会打扰到里面的人,比较方便。 炼器室内有许多架子,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矿石,有一些连柳风辰都不曾见过,品级很高,也比较稀有。 “如今我的神魂力量大涨,若用这些矿石来炼器,会不会直接炼制出灵器?”柳风辰在心里想着,可惜对面这位六王子死心眼,非要和他比试炼制凡器,他也只能看着这些稀有矿石眼馋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墙角旮旯随便捡了几块锈铁,然后就近选了最右边的炼器炉,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炼器室外的围观众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柳风辰手里的几块锈迹斑斑的铁块。 “他想用这几块废铁来炼器?” “他究竟会不会炼器?” “太过分了,就算自知比不过六哥,也不能拿几块废铁来侮辱人吧!” 琉璃墙壁的隔音很好,外面的声音,柳风辰一点都没听到,又因背对着众人,所以连众人的表情他也是看不到。 半晌后,发现另一边的六王子还没有动静,故朝他那边看去,结果就看到六王子满面通红,拿着几块精华铁矿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啪嗒啪嗒!” 六王子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中的铁矿被直接丢掉,随后也学着柳风辰走到左边的墙角处捡了几块锈迹斑斑的铁块。 重新回到炼器炉前边的六王子狠声道:“开始!”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出手打开面前的炼器炉盖,手中的铁矿直接扔了进去。 炼器的第一步当然还是精炼,以剔除矿石里面的杂质,如果是好一点的矿石也就罢了,可偏偏两人拿的全部都是之前炼器师们剔除的废铁,里面几乎全是杂质,根本没剩下多少精华。 因此也造就两人的炼器手段完全不同。 六王子还是中规中矩地慢慢剔除杂质,而另一边的柳风辰则省略了这个步骤,待几块废铁被炉火烘烤变软后直接动用神魂力锻造成型,很快就敲打出一把剑的形状。 外面的人看到这一幕全都不断地嗤笑。 “这小子完全就是在瞎搞啊!” “杂质未除就想锻型,看其模样像是一把剑,只是剑身包含太多杂质,恐怕不等开锋,整个剑身便会直接崩裂!” 裴明道:“向兄,这等炼器手法可曾见过?” 器王向泊铭也有些糊涂了:“如此多的杂质不进行精炼,最后炼制出的兵器根本就是如同朽木一根,触之即毁,连凡品都达不到!不过……” “不过什么?”听出器王话里有话,连舒婆婆也忍不住好奇道。 器王想到一种可能,顿时睁大眼睛,一脸震惊之色:“难道……这不可能!” 不用器王回答,他们已经看到了柳风辰的动作,全都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其实柳风辰想做的很简单,既然是单纯比试炼出来的兵器强弱,那就在兵器上加点东西。 刻印符文。 此番炼器所用的材质根本达不到令其产生器魂的标准,可是柳风辰可以通过给它刻画几道符文,这样便能让整件兵器的威力提升数倍。 当初柳风辰在徐威那里见识过符文的样,据徐威讲,他那一道乃是普通的低级符文,比较容易刻印,但此刻柳风辰不打算刻印那道符文。 他总共炼制过三把兵器,一刀两剑,其上全部都有各自的纹路,当时他就发现那些纹路与符文特别相似,所以他想趁着现在验证一件事情。 看了一眼炉内即将成型的剑身,随后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忆,眼前逐渐出现一把通体漆黑的战刀,正是邱水瑶那把,黑刀缓慢旋转,其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柳风辰将神魂力量凝聚成一点,照着脑海中的画面缓缓地在炉内的剑身上面刻印。 徐威说的不错,刻印符文果真对神魂力消耗颇大,仅仅只刻印了不到三分之一,柳风辰就已经汗如雨下,刻印到一半时,柳风辰就感觉有些吃不消了,可就在这时,炉内那把剑竟然开始疯狂颤抖,连同整个炼器炉也不停摇晃,炉火时大时小,变得十分不稳定。 这可就有些出乎柳风辰的意料了,原本见黑刀上面的纹路不算太多,也就十几条,只比徐威那道符文多了几条而已,没想到刻印起来居然这么难! 他不知道的是,兵器上的符文没多刻印一道,对神魂乃是是翻倍的消耗,加上他刻印的这道还不是一般的符文,完全刻印出来后可是能直接显化器魂的存在。 他现在的做法无异于兵器本身没有诞生器魂,而他偏偏想给兵器造出一个器魂出来,此等做法可称逆天。 “我的天!他是想刻印符文吗?” “不是想,而是已经刻印成功了呀!” “不是说刻印符文最少也要达到四品炼器师的程度吗?他为什么可以?” “不对,四品炼器师根本无法刻印这么多道符文,而且这道符文显然还未刻印完整!”器王沉声道:“奇怪的是,为何我从未在中级符文里见过这道符文,低级符文也不可能如此强大,真是奇怪!”“向老你快看,那小子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啊!”裴明提醒道。 柳风辰身前的炼器炉整个都开始剧烈晃动,炉内的长剑更是离谱,竟然在里面左突右进,愣是让柳风辰无法继续刻印下去。 眼见只剩下三分之一还没有刻印,柳风辰非常不甘心就此放弃,可他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再去稳住剑身,继续耗下去只能是刻印失败从而导致炼器也跟着失败。 正当他心里着急该如何是好时,身后陡然一阵凉风,一只手掌直接贴在了炼器炉上。 “不要分心,继续刻印!”器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柳风辰心中大定。 果然,有了器王的压制,无论是炼器炉还是炉内的长剑全都平息了下来。 柳风辰赶紧提起精神继续刻印。 另一边的六王子手中拿着一柄短小的匕首呆愣在原地,看着柳风辰与器王协同炼器,羡慕地直吞口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匕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这件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提炼到极致的上品凡器突然就不香了。 片刻后,柳风辰终于将最后一道纹路刻印完成,全身早已湿透的他看着炼器炉里的长剑,神情显得无比振奋。 器王也知道柳风辰这边完事了,探手隔空一吸,长剑便被他抓在了手中,随后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提着柳风辰走出了炼器室,六王子也紧跟其后。 当三人离开炼器室后,只见刚才柳风辰所用的那个炼器炉轰然炸开,漫天的火光消散后,地上只剩下一堆漆黑的碎屑。 众人全都被吓傻了,连三位武皇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明明只是炼制一把凡器,又是刻印符文又是炸炉的,心脏都有点受不了。 众人的视线并未在爆炸的炼器炉上停留多久,很快所有人全都将目光看向器王手中的长剑。 长剑本身并无奇特之处,可是那一道道闪耀着白光的符文足以令众人移不开视线。 器王也在看着剑身上的符文怔怔出神,似是在回忆这道符文他究竟有没有见过。 对于炼器,在场只有向泊铭可称王,此刻他不言语,别人都不敢妄言。 六王子神情落寞的走向一边的角落,一个看上去比他更年轻的炼器师走到他身边,关切道:“六哥你没事吧?” 六王子头也不抬地说道:“别和我说话,我想静静!” 就在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时,变故陡生。 “咻~” 器阁大殿外忽然想起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大殿门外,还不待众人回过神,大殿的殿门瞬间被一道黑影穿透,在殿门上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 穿过殿门的黑影趋势不减,伴随着“嗡嗡”的声音,黑影冲刺的方向正是器王手里的长剑。 像是感受到威胁,长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瞬间脱离了器王的掌控,也朝着黑影直冲而去。 三位武皇见此情景刚要出手阻拦,却被器王伸手拦下:“无妨!” 飞出去的长剑,剑尖只在一刹那间就与黑影相遇,两者轰然对撞在一起,奈何长剑的材质太过低级,与黑影对撞之后,由剑尖开始往后寸寸崩裂。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那道黑影的真实面目,居然是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而且刀身上面竟然刻印着与长剑一模一样的符文。 裴明几人皆是震惊万分,看向器王问道:“向老,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器王哪里还有闲心回答他们,此时的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把黑色的长刀上面,心中早就掀起了滔天海浪。 长剑与黑刀的对抗还在继续,当剑身即将崩裂到上方的纹路时,长剑似有不甘,剑身发出一道轻吟,其上的纹路忽然白光大作,继而开始扭动起来,最后白光一闪,一头数米长,四足缭绕着白色火焰的巨大白虎陡然出现在半空,朝着黑刀狂啸不止。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白虎,三位武皇又要忍不住出手,器王语气严肃道:“都别动!” 三位武皇生生停下脚步,满脸无奈地看了一眼器王,随后才将视线看向大殿中间的战场。 从剑身跳出的白虎发现黑刀对自己的示威不为所动,忍无可忍之下,巨大的身躯猛然朝着黑刀扑了过去。 白虎的攻击并未得手,因为在它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头与它体型相差无异的黑虎。 两头猛兽体型虽然看上去大致相同,可仔细看去便不难发现,白虎的身体有些虚幻,而黑虎的身体则要显得更为凝实,而且黑虎的气势显然也更加强大,还未出手就已经让白虎的气势弱了三分。 白虎接二连三的挑衅显然已经激怒了黑虎,黑虎仰天狂啸一声,朝着白虎瞬间发起狂暴的攻势。 两者的品级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面对黑虎的攻势,白虎节节败退,最后被黑虎硬生生撕了个粉碎,化作漫天的灵光缓缓消散,而那把长剑也在白虎消失的同时,整个剑身全部变得粉碎,最终掉落在地上。 黑虎见长剑已然崩碎,它也化作一道黑光遁入黑刀之中,随后整把黑刀斜斜地插进了地面,刀尖陷入地面足有十寸。 “呼~” 看完了这场两虎相争的大战,所有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实在是刚才的场面太过惊悚,明明是两把没人掌控的兵器,却还能自主相斗,更是可以变化出两只猛兽出来,有些年轻的炼器师甚至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向老?向老?”裴明在器王身边轻轻推了推,可向泊铭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塑一般。 要说场中属谁的心情最为震惊,肯定不是器王,当然是嘴巴张到足以把小莲塞进去的柳风辰了。 本来他只是想做一个实验,谁成想居然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心中早已后悔了千遍万遍。 还有,他很想知道为什么邱水瑶的黑刀会出现在这里。 初来西泽时,柳风辰担心这把黑刀太过引人注目,便让邱水瑶将其放进了储物袋,一向刀不离身的邱水瑶,眼下刀在人却不见,难道邱水瑶遇险了? 想到这一点,柳风辰赶紧闭上嘴巴,刚要向众人告辞,大殿外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什么鬼东西飞的那么快?你们确定那是一把刀?” “老白?”声音很像白玉锦,柳风辰尝试地喊了一句。 “哎!我刚才好像听到柳小子的声音了!”白玉锦的声音又响起。 柳风辰赶忙跑到门口将殿门打开,只见门外除了化作巨鸟的白玉锦,邱水瑶和彩菱还有段千柔都在。 邱水瑶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空荡荡的刀鞘,正是徐威当初专门为她那把黑刀打造的。 白玉锦看到柳风辰后,大声叫道:“果真是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柳风辰没有答话,而是指着殿内插在地上的黑刀问邱水瑶:“这是什么情况?” 邱水瑶看见地上的黑刀后,惊喜道:“呀!果然飞到这里了!” 说完,小跑着进到大殿里将黑刀抽起重新收回刀鞘中,紧接着用力拍了一下刀鞘对柳风辰说道:“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弄坏了我的储物袋自己跑了,还好有白玉锦在,不然我们都追不上它!” 柳风辰一拍额头,心道“完蛋”。 本来不想惹人注目,现在几乎就是人尽皆知了。 “让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白玉锦一摇一摆地跑了过来,眼睛直往邱水瑶的手里瞄,看清只是一把黑色长刀后,稀奇道:“好家伙就是这东西害我使出吃奶的力气飞了半天?!” 听完邱水瑶的话后,柳风辰陷入了反思,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把黑刀会突然脱离邱水瑶的掌控了。 如果他所料不错,大概就是和他刚才炼制的那把长剑有关,准确的说是和刻印在长剑上的符文有关,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还不是很清楚,得等以后再慢慢研究。 想到这,柳风辰自知此地不宜久留,转身对殿内的众人道:“诸位,小子临时有事,先行告辞,回见!” 说完,拉起邱水瑶带着小莲就往外走,白玉锦一摇一摆的跟了上来。 四人走了还没几步,只感觉眼前一花,定睛一看,一道人影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道人影除了器王还能是哪个! 器王看着柳风辰满脸的肃穆,几息之后,在旁人惊吓的目光中,对着柳风辰深深地弯下了腰:“敢问柳师弟是否师承金左安金院长?” “师弟?金院长?”柳风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器王起身,道:“世间精通炼器之人无数,可要说站在炼器一术巅峰者,唯有金院长一人!而你刚才的炼器手段如果我没看错,你并非是要刻印符文,而是在给器仿制器魂,此举也只有金院长一人才能做到!” “你居然可以仿制器魂?”白玉锦尖叫道。 “器魂还能仿制?”柳风辰不解。 怎么听这话感觉这小子像是根本不知道仿制器魂这回事,但又感觉那里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器王又一时想不起来。 第158章 九万条灵湟鱼 白玉锦悄悄凑到柳风辰身边,小声道:“你小子真会炼制带有器魂的兵器?” 现在的柳风辰真不知道该说会还是不会。 “对了!”器王蓦然惊醒。 兵器有魂在高级炼器师之间并不是秘密,身为七品炼器师的他,曾经在中州学院有幸见到过金院长一面,经过金院长点播,他才知道原来凡是带有器魂的兵器,其上面的符文只能是独有的,除非原有的兵器损毁,否则无法将同一道符文刻印在第二件兵器上面。 这种情况只存在于带有器魂的兵器上面,像那些没有器魂的兵器,哪怕它品级再高都可以多件兵器共用一道符文。 如果柳风辰这次炼制长剑刻印的符文是仿制黑刀上的符文,那岂不就是说这把黑刀上的符文就是真正的器魂?! 器王豁然转头看向邱水瑶手里的黑刀,如饥似渴地问道:“小姑娘,可不可以把你手里的宝刀让我一观?” 邱水瑶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可以!” 器王:…… 柳风辰解释道:“前辈莫怪,既然前辈对器魂如此了解,晚辈便不再隐瞒,我媳妇这把刀的确存在器魂,而且已经认主,外人触碰会遭到器魂的攻击。” “不错不错,是老夫疏忽了。”器王点头道。 白玉锦又开始不老实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存在器魂的兵器,让我看看!” 他知道柳风辰没有危言耸听,但他就是想试一试,话音落下后,抬起爪子一把将黑刀夺了过去。 被他捏在爪子里的黑刀登时出鞘,黑色巨虎再次显现,张着血盆大口便往白玉锦的脑袋咬去,只一瞬间,虎口就快要把他的鸟头给吞了,只见这货不慌不忙地从嘴里吐出一个铃铛。 这个铃铛柳风辰他们见过,那天他们在灵湟阁后山被阵法所困时,白玉锦就动用过这个铃铛。 可惜当时白玉锦还没来得及发挥铃铛的威力,整个人直接被阵法力量给打焉了。 器王见到这个铃铛后,眼神也是一变,说道:“法宝?” “前辈好眼力,这可是我自己炼制的六品法宝,御风铃!”白玉锦眯着眼睛嘿嘿笑个不停,看上去很是得意。 “今天就让我看看是器魂厉害,还是我的御风铃更强!” “叮铃~” 随着白玉锦轻轻摇晃他面前的铃铛,周围瞬间卷起一道狂风,狂风还未吹起就被器王给随手挥散了,而那只黑虎也被禁锢在半空动弹不得。 白玉锦当即大叫道:“干什么?干什么?还没分出胜负呢!” 器王不悦道:“胡闹,无论兵器还是法宝皆等同于武者的生命,岂可随意拿来如此玩弄!” 柳风辰上前将黑刀从白玉锦的爪子中抽了出来,警告他道:“你再敢动我这把黑刀我就揍你!” 白玉锦咧了咧嘴:“我又不是要玩坏它们,只是试一下而已嘛!” “你刚才说这件六品法宝是你自己炼制的?”器王问道。 白玉锦快速点头:“嗯嗯!” 嘶~ 殿内传出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可以炼制传说中存在器魂的兵器,一个可以炼制六品法宝,他们这些所谓的天才年轻炼器师们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真是没脸见人了。 “这把宝刀也是你自己炼制的?”器王又问柳风辰。 柳风辰点头。 “那金院长?” “不认识!”柳风辰直截了当地说道。 “天才,真是天才!”器王由衷地赞叹道。 “呵呵呵,如此看来,两位小友此时来我西泽当真是天意!”裴明从殿内走了出来,笑呵呵道。 舒婆婆紧随其后道:“不错不错,此番大比,我西泽定能大败东泽!” “哦?两位难道是想请他们二人出马?”最后一位武皇也走了出来。 器王和他们对视一眼,随后对柳风辰和白玉锦道:“你二人是否愿意代替我西泽参加十日之后的两国大比?” 两人同时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愿意!” 难得两人这么有默契。 “为什么?”器王感到有些意外。 柳风辰道:“没兴趣!” 白玉锦道:“我也是!” “哼!去不去可不由你们!”舒婆婆的火气显然又要涌上来,手掌翻转间,掌上出现一本小册子。 舒婆婆将小册子扔给两人,寒声道:“这是前日你二人在湟湖一战所造成的损失,既然你们不打算代表我西泽参赛,那咱们可得好好算算账了!” 柳风辰和白玉锦靠在一起翻看着账本,柳风辰还好些,白玉锦越看心里越凉,看到最后,怪叫一声:“嗷!二十万中品灵石?你们抢劫啊!” 小莲也不服气道:“老子刚为你们把段小子他娘给治好,你们现在就想卸磨杀驴?” 舒婆婆道:“你们救治云妃可不是免费的!裴老头为了给你们捉灵湟鱼,差点把整条灵湟河给翻过来,整整十万条灵湟鱼,你们也真敢说出口!” 不怪舒婆婆生气,实在是当她得知裴明堂堂一个武皇亲自下河捉鱼的事情,心底就直蹭蹭冒火气,十万条灵湟鱼,就算把西泽卖了也凑不出啊,灵湟鱼的产量要真有这么大,他们西泽早就成为当今世间霸主级别势力了。 “对了,答应给我的灵湟鱼呢,快点给我!”小莲伸手讨要。 “裴老头,把东西给他们!” 裴明无奈地将手上戴的一枚戒指取下来,抹掉上面的神魂烙印后交到小莲手里:“老夫将整条灵湟河翻了三遍,也只抓到八千余条成年灵湟鱼,还请小友收好,这枚储物戒也一并送给你们了!” “储物戒?”柳风辰眼睛一亮,从小莲手中夺过那枚戒指,神识探入其中,好家伙,里面的空间至少有八座灵湟阁那么大,果然远非储物袋可比,而且柳风辰还看到里面接近四分之一的地面上,直接铺满了一层活蹦乱跳的灵湟鱼,粗略估计,八千条肯定是够了。 光这一枚储物戒至少也值个数百枚中品灵石了,但和他们将要赔偿的二十万中品灵石相比起来,就算加上这些灵湟鱼的价值也还是远远不够。 “一枚破戒指就像抵消九万条灵湟鱼?你们想耍赖是不是?”小莲扯着嗓子吼道。 “就算还差九万条,折算成灵石也就是九万枚中品灵石,加上现有的灵湟鱼总共算十万中品灵石,从你们造成的损失里扣,也还得再给我们十万中品灵石!赶紧拿钱!”舒婆婆有条不紊道。 “臭老太婆,我看你是想找茬!”小莲撸起袖子就要干架,好在有柳风辰拦着。 舒婆婆被骂的怒极反笑:“老婆子我就是在讹你们,你能把老婆子怎么着?” “太过分了!我都看不下去了,小莲兄弟!我挺你,实在不行咱和他们拼了!”白玉锦唯恐天下不乱,继续添油加醋道。 “抄家伙和他们拼了!”小莲怒吼道。 “拼了!”白玉锦道。 小莲一句:“你上!” 白玉锦一句:“你上!” 小莲:“你先上!” 白玉锦:“你不上我怎么上!” 小莲:“柳小子抓着我呢,我怎么上?” 白玉锦:“柳小子你放开他,让他上!” 众人:“……” “几位小友!几位小友!切莫动怒,不如听老夫一言如何?”裴明上前打圆场。 白玉锦和小莲异口同声地说道:“您说!” 众人:“……” “请你们去参加大比实在迫不得已,但也不是白白让你们去,本次大比的奖励乃是我们西泽与东泽一同提供的,只要你们能替我们西泽赢得比试,本次大比所得可以全部送予你们,如何?” 小莲果断拒绝道:“不行,我不要什么大比奖励,除了九万条灵湟鱼,其他一切免谈!” 器王上前对柳风辰道:“这样吧,老夫曾炼制过一件上品皇器级别的法宝,名为游龙穿云舟,在水上的速度堪比御空,此物现在陛下那保管,如果你们答应参加大比,无论胜败,这艘游龙穿云舟老夫都替陛下做主赠予你们了,这样如何?” “上品皇器!”柳风辰吃了一惊,这手笔可真够大方的,只是听器王的描述,怎么感觉好像和段辰曾和他提起的那间御水堪比御空的法器一样,难道是同一件? 白玉锦小声道:“柳小子你要坚持立场,千万不要向恶势力低头啊!” 柳风辰权衡利弊后,轻轻点了点头道:“可以,我答应参加大比!” 几位武皇全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妖族小子,你呢?”舒婆婆将矛头指向白玉锦。 白玉锦有些慌乱地对小莲道:“小莲兄弟,难道你也答应了?” 小莲悠悠然道:“他们是让你和柳小子参加,关我什么事?柳小子自己答应了,我肯定不会有意见的!”“十万?等会儿我凑凑!” 白玉锦张开嘴巴从嘴里吐出一堆储物袋,这些储物袋各种各样,有的上面还写着名字。 柳风辰走过去捡起一个将上面的名字念了出来:“龙在天?这是你的储物袋吗?” 白玉锦没好气道:“从我嘴里吐出来的当然是我的了!” 邱水瑶“哎呀”一声,也走来弯腰捡起一个储物袋,只是这个储物袋是破的。 “这是我的!”邱水瑶道。 柳风辰疑问道:“你的储物袋怎么跑他这里去了!” 邱水瑶将来之前所发生的事当着所有人的面讲了一遍。 原来不久前,邱水瑶和彩菱她们被邀请去参加宴席,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柳风辰,柳风辰和小莲不到,宴席自然无法进行,几女等的无聊,段千柔便提议带她们在王宫里游玩,可就在她们游玩的途中,邱水瑶的黑刀突然冲破储物袋飞上天自己跑了,任凭她如何召唤,黑刀的器魂都没有任何反应。 眼见自己最心爱的宝刀离她而去,她们几人全都不会御空飞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宝刀越飞越远。 恰巧就在这时,跟随柳风辰等人前往偏殿的白玉锦自觉无聊,自己一个人在王宫里瞎溜达被心急如焚的邱水瑶她们遇上。 当时的白玉锦也不知道几女到底在急什么,只清楚一件事,就是追上前面那道黑影,而就在几女跳到他的背上时,忽然瞥见地上有一个储物袋,边上还散落着几枚灵石,白玉锦当即大喜,二话不说一口就给吞了下去。 邱水瑶心急自己的宝刀,也没时间和白玉锦计较,反正这个储物袋也是她专门用来盛放黑刀用的,里面除了一些灵石之外并没有其他贴身物品。 白玉锦知道自己吞下的是邱水瑶的储物袋,所以才肯如此卖力追赶,身上驮着三个女孩子,硬是没有跟丢,真就如他自己所说,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听完之后,众人恍然。 柳风辰指着满地的储物袋对白玉锦说道:“白兄,这些不会都是你抢来的吧?” 白玉锦一边翻扯着储物袋一边说道:“都是经过他们同意的!不算抢!” 裴明笑道:“给对方传授一些战斗经验,事后对方的确有可能乖乖交出储物袋!” 柳风辰诧异地看了裴明一眼,看不出来啊,这位裴老骚话挺多呀。 可不是,每到白玉锦缺钱了,大街上随便找一个看上去有钱的,直接拖进巷子里胖揍一顿再威胁一通,对方有几个胆子敢不乖乖上交储物袋! 说的好听点是变相乞讨,说的难听点就是暴力抢劫。 地上这些储物袋除了邱水瑶的那个,其他这些八成都是用这个方法弄来的。 “白兄,你已经落魄到靠打家劫舍来维持生计了吗?”柳风辰问道。 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白玉锦一仰头道:“谁说的,我现在不就开始依靠替别人工作来赚取报酬嘛!” 彩菱不敢置信道:“玉锦哥你现在竟然帮别人卖命,如果让白叔知道了……” 后面的话,彩菱没敢说。 白玉锦打着哈哈道:“没事没事,是他们求我帮忙的,难得人家如此热情,我也不能不近人情不是!” 看着他蹲在地上翻扯半天,地上的储物袋被他翻了一个遍,也才仅仅找出来几十块灵石,还都是下品的。 “你当初离家出走前没带灵石吗?”柳风辰问道。 白玉锦唉声叹气道:“临走前我样样不落,连老头子的七禽六宝扇带被我给顺来了,唯独忘了带灵石!” “七禽六宝扇!”器王惊呼出声。 柳风辰问道:“七禽六宝扇是什么东西?” “是……是历代妖皇的本命法宝,品级已超越帝级,同时也是万妖山的镇山之宝!”彩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显然她也没想到白玉锦居然如此大胆,连这件宝贝都给偷出来了。 白玉锦得意地望着四位武皇道:“嘿嘿,没想到吧几位,我有王牌在手,就算我拿不出灵石,你们又能把我怎么着?” 七禽六宝扇的威名在场的几位武皇都知道,那可是与中州学院的两件圣器齐名的存在,一旦在此地动用,莫说王城王宫,大半个西泽怕也是所剩无几。 舒婆婆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冷哼道:“老婆子我可不信你区区一个武王有能力催动这件法宝!” “嘿!巧了,七禽六宝扇当中的七种神通刚好有一种与我的血脉属性相通,而我也在半年之前将其彻底掌握了,你们要不要试试?”白玉锦一蹦三尺高,眼中寒光四射道。 “这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了?难道这家伙想以一己之力挑战四位武皇?”柳风辰有些被白玉锦的疯狂举动吓到了。 彩菱劝慰道:“玉锦哥你不要冲动啊!” 如果白玉锦真的敢动用七禽六宝扇在这里滥杀无辜,将来回到妖族还不知道要受到怎样的惩罚。 四位武皇也被白玉锦突如其来的强硬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千算万算愣是没有料到这位妖族帝子居然身带如此重宝,如果真动起手来,即使白玉锦只能催动法宝的一种神通,也绝不是四位武皇可以抵挡的。 正当场面一时陷入尴尬境地时,白玉锦忽然咧嘴笑道:“哈哈,我吓唬你们的,其实七禽六宝扇此刻不在我身上。” 柳风辰瞪大眼睛问道:“你把这件宝贝给弄丢了?” “那倒没有!”不知为何,当他说出这句话后,所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可他接下来的话直接上众人气得吐血。 “我将它拿来抵押了!” 这是什么儿子?将老子的本命法宝偷了不说,还把它卖了,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器王赶紧问道:“你将此宝抵押于何人了?” 众人实在想不到有谁胆敢扣押妖族圣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呀这是。 白玉锦见无法隐瞒下去,只能腼腆一笑,声音弱不可闻地说道:“东泽国。” “什么?!”四位武皇全都面色大变,惊怒出声。 柳风辰感觉自己凌乱了,不光他,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 你白玉锦此时身在西泽,为什么七禽六宝扇会抵押给东泽? 东泽与西泽在这几百年间,虽说没有达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可关系也绝对算不上好。 西泽一向求和,东泽一直求战,如果不是器王坐镇,再有每年的两国大比缓和,恐怕两国早就打个昏天黑地了。 可如今他们眼前这位妖族帝子,竟然亲手将一件堪称毁天灭地的宝物交给了东泽,那以后还能有西泽的好?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会把这件宝物抵押给东泽?又因为什么而抵押? “白兄,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柳风辰问道。 白玉锦叹了一口气道:“此事一言难尽啊……” 接下来,白玉锦将他来西泽前的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和众人详细的讲了一遍。 离开无尽密林的这两年,白玉锦过的真可谓是神仙日子,遇城便进,遇景便留,只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就几乎将小半个南荒给转遍了。 因为他出门忘带钱,有许多事都不能干,面对着世间的花红柳绿,却只能望梅止渴,这让他怎能忍受,所以他一边逍遥的同时,一边想方设法的搞钱。 起初搞钱的方法还挺正常,他身上别的没有,可身为六品炼器师的他,炼器术可是一绝啊,所以一开始就想着通过炼器来换取灵石。 六品炼器师在南荒绝大多数都算得上顶尖炼器师,一开始也算混的风生水起,在不少地方都被人毕恭毕敬的尊称一声大师。 血里有风的他不可能甘愿只呆在一个地方,被人尊称大师虽是顺耳,可听得多了也就腻了。 身上的灵石赚的也够多了,所以他决定启程去下一个地方,而这下一个地方就是他来西泽的前一站,东泽国。 东泽国可不是他以前待过的小地方可比的,在这里只呆了不到十天的时间,身上的灵石就被他霍霍光了。 在这个以灵石为硬通货的国家里,没有灵石可真是寸步难行,无奈只得重操旧业。 他不知道的是,东泽王城里也有两位六品炼器师,他的出现,在第一时间里就引起了两位六品炼器师的注意。 东泽之所以比西泽强大,除了东泽西靠通天河外,在东面更是有一片连绵无尽的山脉,这片山脉周围没有比东泽更强大的势力,自然也就被东泽纳入囊中。 第159章 与人比试炼器 狼多了肉自然就少,东泽王室给大师们划分的区域总共也就那些,再出现新的六品炼器大师该怎么办,自然是要从别的大师嘴里扣了。 这还了得,就这点资源我们本国人都不够分,你一个外人也想挤进来吃肉? 有没有把我们这些大师放在眼里? 最让这些大师忍不了的是,白玉锦这家伙炼出来的法宝和武器都要比他们卖的要便宜,此举无异于是将他们的摇钱树给砍了。 因此这些大师们就想联合起来一起针对白玉锦,具体怎么针对的就不谈了。 因为将近四十多年几乎没出过万妖山的白玉锦,对人心的险恶还是不能了解透彻,所以在东泽国的这段时间绝对可以在他纯洁的心灵上留下阴影。 之后,被一再触及底线的白玉锦终于也是忍无可忍,直接亮出七禽六宝扇表明自己的身份。 这一下可把东泽国主吓坏了,底下的人得罪了妖族帝子,若是惹得妖皇亲至,是个东泽国也不够灭的。 坏就坏在都到了这时候还有人给这位国主出馊主意。 那位自诩聪明绝顶的“智人”起初也和舒婆婆一个想法,他也认为白玉锦没有能力催动七禽六宝扇,更为过分的是,他居然教唆国主去抢夺这件妖族圣物,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白玉锦,就算将来妖皇亲至,死无对证之下,妖皇也不敢随意灭杀一个人族大国。 要不怎么说段奕自知西泽势力比不过东泽,可还是看不起东泽呢,实在是东泽已经烂到骨子里了,让人极其不齿。 悲催的东泽国主听信了谗言,派遣六位武皇强者外加若干武王想要围攻白玉锦。 盛怒的白玉锦面对一帮强者的围攻,果断催动七禽六宝扇,当场将六位武皇重创,武王强者死伤数十,更是有许多无辜之人也惨遭牵连,死伤无数。 从小就被妖皇告诫不能随意屠杀人族的白玉锦,单纯的他在事后也有些害怕。 担心妖皇责罚的他,得知数月后东泽要与西泽进行两国大比,他为了补偿东泽,决定替他们参加帮他们赢得大比。 这时候的东泽国主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直接让白玉锦全权做主。 而白玉锦也留了一个心眼,为了防止东泽去告状,他决定将七禽六宝扇留在东泽。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主要是因为他担心妖皇得知他在人族地界大开杀戒从而将他严惩,将七禽六宝扇留在东泽国主的手里,他可以对外称是东泽国想抢夺这件宝物,迫不得已之下他才怒而杀人。 历代妖皇的本命法器,七禽六宝扇早已不知传承了多少年,只有历代妖皇才有资格掌控,而且这件法宝有没有经过他人之手,妖皇一试便知。 如今不管东泽有没有欲抢宝物之意,只要在未得到妖皇同意之前,有外族人动了这件宝物,那就是死罪。 白玉锦自然不属于外人,他可是万妖山全力培养的未来妖皇,七禽六宝扇本来也是要传给他的。 但是现在这件宝物从白玉锦的手上跑到了东泽国,到底是白玉锦拱手相送还是东泽国以武力抢夺,那可就全凭他一句话的事了。 听到这里,柳风辰直感觉心中冒凉气,看不出这只大白鸟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居然鬼精鬼精的,以一人之力将整个东泽国吊地死死的。 可能打死东泽国主他也猜不到手中的绝世宝物将是整个国家的催命符。 “后来呢?”柳风辰问道。 “后来我就先他们一步来到西泽这边,不得不说,西泽人心要比东泽好多啦,特别是遇到段辰之后,不用炼器卖力也能包吃包住,简直不要太舒服!”白玉锦惬意道。 舒婆婆道:“原来东泽人口中的外援就是你!” 裴明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怪不得一向喜欢大张旗鼓的东泽在今年会如此低调,原来是被小友给**了一顿。” 柳风辰心道“**这个词用在这里真的好嘛?” “既然东泽请来的外援就是你,你直接退赛不也算帮助西泽了吗?”柳风辰对白玉锦说道。 白玉锦坚定摇头道:“那怎么能行,人在江湖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我既然已经答应帮他们赢得大比,怎么能食言呢!” 柳风辰心中又想“你对东泽所做的事有半点诚信可言吗?” 人家的小命都被你捏在手里了,就算你能帮人家赢得大比,你还能指望人家反过来感谢你? 舒婆婆道:“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们西泽作对?” 白玉锦道:“我可不是故意针对你们,只是原则问题上不能轻率!” “看不出你还挺有原则!”柳风辰笑道。 白玉锦叹息道:“主要是我得堵住他们的嘴啊,如果让老头子知道我失手杀了人,将来等我回到妖族恐怕又要被囚禁起来,再想出来也是没希望了啊!” 眼下随着白玉锦的“原则”又陷入了僵局。 仔细一想,西泽有柳风辰,东泽有白玉锦,即使他俩能比个平手,西泽的赢面还是不大。 在一众四品炼器师中只有大王子段泽轩可以炼制出上品法器,可他已经年过三十,按照规则不能参加大比,其他几位参加大比的四品炼器师恐怕还是输多胜少。 此番大比可不光两国参加,还有许多周边的大小势力皆会前来,这些势力除了来参加大比之外,更重要的也是探查两国的实力,如果西泽此番丹器两道皆败于东泽,两国的格局就要面临着空前巨变。 周边势力见到有器王亲传的西泽小辈们连炼器之道都不能比过东泽,那他们可就要好好考虑将来究竟要依附在谁身上了。 场中的四位武皇今日的心情当真就如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本来还为柳风辰能代替他们西泽参加大比而感到兴奋之余,半路上突然杀出个代表东泽的白玉锦。 偏偏这个白玉锦还固执的要死,称他和东泽有仇都不为过,还非要帮人家赢得大比,打了西泽一个措手不及。 正当众人思考对策时,小莲突然开口道:“你们可以找人教柳小子炼丹啊,炼器短时间内比不过杂毛鸟,但在这段时间里让柳小子成为一名五品炼丹师还是很容易的!” 四位武皇来了精神,裴明问道:“柳小友还精通炼丹?不知现在达到几品炼丹师的水准了?” 柳风辰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无品。” “五品?既然你已经是一名五品炼丹师了,为何还要人教授?” “呃,我说的是有无的无,意思就是没有品,我压根不会炼丹。”柳风辰尴尬道。 四位武皇刚有点起色的心情顿时又变得不好了。 只剩下十天的时间,在这十天里将一个从未接触过炼丹的人培养成一名五品炼丹师,就算是中州学院丹道院院长亲临也不可能完成啊。 见众人全部一副失望的表情,小莲不满道:“柳小子学习炼丹很快的,你们难道没见他说自己从学习炼器到成功炼制出一件宝器,只用了不到一个晚上吗?” 众人心道:这种话听听就好,没人会相信的! 柳风辰忽然问裴明道:“如果我和白玉锦都不参加炼器大比,是不是你们西泽的赢面会多一些?” 裴明点头:“至少要比现在这种情形要好得多!” 只要白玉锦这个碾压全场的六品炼器师不参加,虽然输掉的几率还是很大,但西泽的年轻炼器师们应该还有一战之力,至少不会输得太惨。 柳风辰回头对白玉锦说道:“不如我和你现在就比一场,如果你输了,十天后的炼器大比你就不要参加了,而且即使我赢了,我也不参加了,如何?” “如果你输了呢?”白玉锦问道。 柳风辰没好气道:“如果我输了你就赔偿他们十万中品灵石!” 白玉锦悲伤道:“扎心了,兄弟!” 其实如果柳风辰真的比不过白玉锦,到时候他参不参加大比都不重要了。 “既如此,我等也得早些做点准备了!”器王忧心忡忡道。 他是指西泽输掉大比之后的准备,到时候一旦周边的势力纷纷转投东泽,西泽将面临空前绝后的压力,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柳风辰脸上浮现一抹神秘的笑容。 白玉锦连忙道:“什么办法?是不是我不用还那十万中品灵石了?” 柳风辰白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 四位武皇将视线看了过来。 “即使西泽大比不幸惜败,你们还有靠山!” 舒婆婆道:“方圆数千里之内唯有西东二泽的势力为大,哪来的靠山?” 柳风辰看向器王一字一顿道:“中州学院!” 器王当即苦笑道:“你别看我现在已经是一名七品炼器师,我的分量在中州学院里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杂役弟子,他们是不会因为我而掺和两国之事的!” “我指的可不是前辈!”柳风辰摇了摇头,将目光看向裴明身边一直未开口说话的段千柔道。 四人当中,最善察言观色的当属裴明了,柳风辰这句话他立马就听懂了言外之意,低头看向身边的段千柔,一双浑浊的眼睛陡然发亮。中州学院今年的招生考核时间乃是年关之前,等两国大比之后,西泽就要送段千柔她们前往中州,如果段千柔等几位王子公主能被中州学院招收为正式外院弟子,那她们将来的分量可要比器王还重要的多。 经过柳风辰一番解释,其他三位武皇也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中州学院考核门槛实在太高,莫说正式外院弟子,当年天赋强如丹王、器王二人也堪堪达到杂役弟子的水平,即使今年的考核规则有所改变,段千柔她们能不能通过还得两说。 猜到他们心里的担忧,柳风辰又道:“难道你们把段辰给忘了吗?” “三殿下?!”四人身体同时一震。 是啊,怎么都把段辰给忘记了,以段辰如今的天赋实力,比之柳风辰和白玉锦二人也是不遑多让,如果他愿意去参加考核,成为外院弟子还不是十拿九稳! 段千柔担忧道:“可是三王兄曾经说过他要去药仙谷啊!” 裴明道:“三殿下只是想去药仙谷寻找医治云妃的方法,如今在两位小友的帮助下,云妃已然痊愈,想来为了西泽他应该会改变主意!” 柳风辰点头:“没错,而且有段辰的陪同,千柔公主的压力应该也会小一些。”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去!”白玉锦急忙道。 “你不回妖族接受传承,去中州学院干嘛?”柳风辰问道。 白玉锦翻着眼皮道:“我去看热闹不行啊?!” 他好不容易才从无尽密林里偷跑出来,不把世间的大好河山全都逛一遍决不罢休。 虽然以前白玉锦曾经去过一次中州学院,但因为特殊原因,还没等他看清整个学院的面貌就被赶出来了,这回他决定以参加考核的学子身份再去一次,他倒要看看中州学院和他们万妖山比起来究竟好在哪里! 这时舒婆婆手持拐杖猛敲地面怒喝道:“臭小子灵石到底凑齐没有?老婆子我可是等的不耐烦了!” 白玉锦惊讶道:“不是柳小子说要和我比试炼器吗?”他可没忘记这件事,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最好等他和柳风辰比试完后,所有人都忘了十万中品灵石的事。 柳风辰问他:“你真不打算放弃参加大比?” 白玉锦正色道:“君子之言,岂能不算数!想让我退赛,除非你先赢过我!” 直到现在他还坚持自己的原则,这也不得不让众人高看他一眼。 四位武皇交换了一下眼神,三位武皇同时踏空而去,独留器王在此。 器王对着殿内猛地一招手,只见殿内呼啸飞出两个巨大的炼器炉。 炼器炉飞到众人的头顶,又见器王朝着两个炼器炉挥了挥手,两个炼器炉各自旋转着飞到远处空旷的广场上。 “砰砰!” 巨大的炼器炉落在地上,发出两道沉闷的响声,随后紧跟着,在器王的手中不停地飞出各种各样的高品阶矿石,依次堆落在两个炼器炉旁边。 “两位不妨就在这里进行一场比试,让陛下他们也来观摩!” 柳风辰有些担心道:“前辈,器魂一事?” 器王知道柳风辰在担心什么,笑道:“老夫虽然弄不清你究竟是自己炼制的器魂还是仿制的,但在中州学院,炼器师刻印符文实属常事,而且器道院的金院长早已能仿制古籍上的器魂符文,器魂这等神奇的存在,在中州和北境早已是人尽可知的事了。” “北境也有?” 白玉锦抢答道:“这个我知道,北境有两把剑,一把名叫雪舞,在青雪宫宫主雪女的手上,还有一把名叫焰切,在炎灵宫宫主炎姬的手里,这两把剑的器魂可不是仿制的,乃是千年前的一位炼器大佬在炼制这两把剑时,剑身天生器魂,伴随着异象出世,一出世便惊天动地,威力相当恐怖!” 柳风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白玉锦得意道:“我好歹也是一名六品炼器师,对于天下的兵器法宝当然有所研究了!” 器王点头道:“不错,除了北境这两把威震世间的宝剑,金院长也成功在四件兵器上仿制刻印了器魂符文,第一件名为太虚,第二件名为春秋,第三件名为无极,第四件名为霸皇,分别是双剑双刀,每一件都威力惊人,如今也已全部有主。” 白玉锦又抢话道:“这个我也知道,太虚剑在天师府玉清真人手上,春秋剑在剑宗宗主手上,无极刀在刀君黎川手上,霸皇刀在刀魔手里,听说此人是个疯子,差点被刀君给宰了!” 这一连串的称呼,听得柳风辰直晕头转向,看来他当初是真被徐威给吓到了,原来世间早就有了带有器魂的兵器,害得他白白担心。 忽然,柳风辰想起一件事,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储物袋,心念微动,一把淡蓝色断剑出现在手上,问器王道:“前辈可曾见过这把剑?” “青帝剑!怎么会在你手上?又为何变成这般模样?”器王惊呼道。 白玉锦也咋呼道:“我的老天,武者大帝的配剑居然断了!” “武者大帝?哪位大帝?”当初这把剑,柳风辰明明记得是文殿殿主青衣为了就他而将这把剑投入了传送通道内,结果被空间力量给毁成了两半,另一半也不知所踪。 器王接过断剑惋惜道:“此剑乃是当年青书院长的贴身配剑,名为青帝剑,乃是一把名副其实的帝兵!” 看来器王还不知道这把剑被青书院长传给了青衣,这也正常,毕竟器王已经离开中州学院几百年了,时过境迁,学院里发生了很多事,器王也都是不知道的。 “当初这把剑曾救过晚辈一命,前辈能否帮晚辈将其修复?”柳风辰问道。 器王轻轻地摇了摇头:“此剑已达到帝兵的品级,老夫没有能力修复!” 轻叹一声可惜,器王将断剑归还柳风辰,说道:“将来等你回到中州学院,可以去器道院里请一位八品炼器师来帮你修复。” 柳风辰接过断剑点了点头,修复青帝剑不急一时,他反而很想见见刚才白玉锦所说的这些同样带有器魂的兵器,除了品级之外,与他所炼制的究竟有什么两样。 这趟西泽一行得到了非常多有用的消息,也算没白来。 又过了片刻后。 段奕带着大病初愈的云妃款款而至。 “柳兄,白兄,小莲兄!”段辰离得老远就和他们打起了招呼。 大王子段泽轩也来了,身为四品炼器师的他,当然不能错过这场比试。 刚才听裴明所讲在器阁大殿内发生的一幕,他可是十分后悔没能亲眼一睹器魂的威势。 这场比试不能被外人得知,王宫内还有来自东泽的年轻人,绝对不能让他们知晓此事。 所以除了器王外,裴明等三位武皇各自撑起一片灵力光层,将整个广场全部笼罩了起来,这样无论广场上闹出多大动静,外面的人都不会听到或者看到。 云妃在段辰父子的搀扶下慢慢来到柳风辰和小莲面前,对二人欠身行礼道:“多谢两位少侠救命之恩,也谢谢你们医好我的辰儿,两位少侠对我段家之恩惠,云澜永生难忘!” 云妃的神色看上去还稍显疲倦,说话的声音轻软无力,应该是身体还有些虚弱的缘故。 小莲张嘴就是一个灵湟鱼,被柳风辰拉了回去,制住小莲后,柳风辰挠头笑道:“小子与段兄一见如故,能帮到段兄,我们自然要尽力而为,举手之劳,云妃娘娘莫要太过放在心上!” 随后看向段辰道:“云妃娘娘的身体本不宜走动,为何还要一起过来?” 段辰道:“母妃一定要亲自过来向你们道谢,而且母妃已经用过午膳,多出来走动几步也有好处。” 160章 御风铃 “我现在还无法变回人形,就这么比吧,反正炼器也不是非要用手脚!”说完,白玉锦飞到一个炼器炉旁,开始捡旁边的矿石。 这家伙捡矿石直接用嘴叼,而且还时不时地往肚子里咽下去几个。 器王给他们准备的全部都是稀有的炼器矿石,专门用来炼制四品以上的器物,有很多连柳风辰都不认识。 白玉锦在这个时候还不忘占点小便宜。 等柳风辰走到另一边的炼器炉后,白玉锦身边的矿石已经被他吞了大半,看得器王老脸直抽抽。 早知道就不给他们准备这么多矿石了。 眼见白玉锦身边的矿石已经所剩无几,站在两人中间的器王对柳风辰说道:“怎么?没有你看中的矿料?” 柳风辰盯着脚下的矿石堆发呆,这么多矿石他还真有些挑花了眼。 如果想要炼制高品级的器,选择的矿石自然是越高级越好,可柳风辰又担心选的矿石太过高级怕不容易炼制。 犹豫良久后,他又突发奇想道:“前辈,我可不可以将那把黑刀当做矿料重新炼制一番?” 器王一怔,看了一眼邱水瑶手中的黑刀,沉声道:“重新祭炼这把黑刀当然也可以,但你要想清楚了,如果你将其放进炉内溶解,一旦不能再将它重新炼制成型,最后连同这把黑刀上的符文都会消散掉!” 柳风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邱水瑶说道:“水瑶,我帮你把刀重新炼制一下,或许还能提高一下它的品级!” 邱水瑶是绝对的信任柳风辰,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将黑刀抛了过去。 黑刀落在了柳风辰的手中并没有出现任何反应,这又让器王心里一惊,里面的器魂并没有出来攻击柳风辰,只能说明这把刀的确是柳风辰炼制的。 “传说中,从上古时期开始,能够炼制器魂的人只在千年前出现过一次,那位神秘的强者却又不知为何原因突然消失,这小子难道和那人有什么关系?”器王心中思绪万千,百思不得其解。 这边的柳风辰已经开始在地上挑拣矿石了,争取在刀身不改的情况下,再为其增添几种矿石。 最后他挑选了四块黑玉石,四块阳铜,三块赤金以及一块乌金。 因为之前这把黑刀主要是用黑炎铁炼制的,用这些矿料为其提升品级,属性不会出现冲突。 全部挑选完毕后,柳风辰看了旁边的白玉锦一眼,发现这货炼器就跟玩一样,站在炼器炉前方,不时地往炉内吐出一块矿料,像是一点都不上心的样子。 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黑刀在他的控制下瞬间出鞘,整个刀身直接投进了炉火内。 黑刀被投进炼器炉后,那只黑炎虎器魂出现在刀身上,双眼委屈巴巴地看着柳风辰。 知道自己要被回炉重造了,心中很是害怕。 柳风辰冲它笑了笑,说道:“我帮你提升一下品级,不用害怕!” 黑炎虎乖巧的点了点头,重新钻回黑刀体内。 看到两人都已开始炼制,之前那些器阁的年轻炼器师们全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两人最后炼出来的器你们猜谁的会更强!” “要我说,当然是这位柳公子了,你又不是没见到那两头猛兽干架的场面!” “没错,当时差点给我吓得尿裤子,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兵器也有器魂。” “柳公子的器魂虽然神奇,但那为妖族少年可是一位六品炼器师,胜负还真不好说!” “对了,之前六哥和柳公子的比试最后算谁赢了?” “你听听老六对柳公子的称呼不就知道了!” “六哥?” “柳公子是我师父!” “唉,六哥运气真好,我也很想拜柳公子为师,如果我这辈子也能炼出一个带有器魂的兵器,那可就死而无憾啦!” “我也是!” “我也是!” “还有我!” 听到这群徒弟的的谈话,器王的脸都快黑成了锅底。 “这帮小兔崽子,枉老夫辛辛苦苦教你们炼器十几年,人家还开始没挖呢,你们自己就先倒了?自家墙角就是不结实,回头得好好整顿一下!” 感受到器王的异样眼光,弟子们全都纷纷闭口,安静地观看比赛。 场中的两个炼器炉里,白玉锦那边已经将矿料融化精炼完毕,马上就要开始第二步,柳风辰这边才刚刚将黑刀熔炼,炉壁上摆放的其他矿料还没来得及精炼。 重新精炼后的黑刀完全变成了一滩液体,体积也缩小了许多,唯有那道几条纹路还保持不变。 又过了片刻后,柳风辰感觉无法再将黑刀里的杂质剔除时,果断将其它矿料投进炉中。 无论是黑玉石还是阳铜等,都是高级矿料,精炼起来比较缓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柳风辰这边将其它矿料也精炼完后,白玉锦那边已经开始最后一个步骤,如果按照时间来比的话,柳风辰已经输了,幸好他们这次比的是器的品级而非时间快慢。 柳风辰下一步比较关键,给黑刀融合进新的材料进去,一旦不能均匀融合,就会导致最后无法成型,也就意味着本次炼器失败,黑刀彻底报废。 通过神魂力量小心翼翼地操纵几滩液体互相靠近,这一融合过程十分缓慢,因为连黑刀在内,总共有五种不同的液体,要将这五种液体全部均匀融合,对神魂的考验极大。 让柳风辰比较惊喜的是,黑刀似是有意在帮助自己,当其余五滩液体靠近时,黑刀竟然在主动吸取,这样一来,柳风辰就轻松多了。 一旁的器王也发现了这一神奇的现象,心中不住地称奇,而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两人的炼器速度都相当的快,还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都已经完成了第二步,甚至白玉锦已经快要炼制完成了。 这种速度在他的弟子当中简直想都不敢想,炼制一件宝器都需要好几天,果然炼器还是要看天赋的。 “成了!”白玉锦大吼一声,炼器炉顶部的炉盖被他一挥翅膀直接扇飞,炉火熄灭后,炉内顿时散发出一道赤色霞光,这是只有器物达到六品时才会出现的情景。 而且通过霞光的强弱来看,白玉锦炼制的这件六品器物已经达到了中品的资质。 众人全都向那边看去,只见一个散发着火红色光芒的东西渐渐从炉内升起,仔细查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葫芦? “又是一件六品法宝?”器王惊愕道。 白玉锦确实只喜欢法宝,对于刀剑这些兵器不感兴趣,所以就算他成了一名六品炼器师,还是喜欢炼制法宝。 器王抬手一招,只见那个葫芦滴溜溜落到了他的手里。 葫芦模样还算精致,大约有二十公分高,底部的椭圆大约有器王大半个手掌宽,拿在手里不大不小,非常舒适。 要知道法宝这东西通常都有它特有的能力,就像白玉锦之前使用的那只御风铃,可以调动周围的空气形成飓风,刚好与他自身的属性相结合。 可是这件葫芦形的法宝,器王一时之间也看不透他到底有何妙处,不过刚才他见白玉锦往炼器炉中投放最多的是一种名叫赤焰石的矿料,这种矿石非常耐高温,想来这个葫芦应该也和火焰有关。 “六品法宝啊这是,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个啊?” “连什么作用都不知道,你要他干什么?” “我放在家里好看不行?!怎么说也是一件六品法宝,威力再小能小到哪去?” 年轻的炼器师们开始拌嘴。 段辰靠在云妃的椅子上佩服道:“白兄的炼器手段果然厉害,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完成一件法宝,我这些弟弟们恐怕没一个能做到的!” 其中的几位年轻炼器师敢怒不敢言,包括六王子在内,他们都知道这位三王兄的厉害,被他嘲讽几句只能憋着,但是他们心里都很委屈,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的,可就是不见成效,他们也很崩溃啊。 “哦,还有大王兄也是!”段辰补充道。 段泽轩此刻就站在段辰旁边,听到这话,气得肩膀直抖,要不是他打不过段辰,他今天非得让段辰知道离家出走六年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段奕笑呵呵道:“辰儿不要这么说,你大王兄和你的弟弟们平时除了学习炼器,还要帮父王打理宫中事务,他们能有此成就,父王已经很满意了。” 云妃也轻声道:“辰儿还不向你王兄和弟弟们道歉!” 段泽轩刚想说不用,却见段辰已然对他俯身道:“对不起王兄,是三弟失言了。” 随后段辰又转身朝着那群年轻的炼器师们俯身道:“诸位弟弟,三哥失言了,请不要责怪三哥!” 有那么一瞬间,段泽轩和几位小王子突然有点感动的想哭。 众人纷纷对段辰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段奕大感宽慰,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早日退位养老的冲动。器王拿着葫芦摸索了片刻,终于让他发现了这件六品法宝的特殊之处。 从葫芦外表上看去,整个葫芦通体赤红,表明比较光滑,上面的葫芦口并没有封死,从里面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 器王也是通过这一丝热气才知道这个葫芦的特别。 通过葫芦口往里看去才知道玄机都藏身于葫芦内部。 “这是……烈焰符文!”器王看着葫芦内部的一条条符文惊叹道。 白玉锦嘿嘿笑道:“前辈好眼力,正是上品烈焰符文,您可以用灵力催动一下试试。” 器王见到葫芦里的符文后,便已然知道这个葫芦的作用,当下也不犹豫,将葫芦口对准半空上的裴明,掌中涌出一丝灵力进入葫芦里。 半空的裴明看到器王将这件法宝对准他,脸皮子直抖,求饶道:“还请向老手下留情啊!” 器王没理他,只见当他将一缕灵力灌入葫芦中后,整个葫芦瞬间变得火红,紧接着,从葫芦口出猛然喷出一道烈焰。 火焰由细变粗顷刻间喷出十数米远,可惜还未到裴明近前,葫芦里喷出的火焰便慢慢开始变小,最后直接消散,葫芦上散发的红光也渐渐暗淡下去。 虽然刚才这道火焰出现的时间不长,可刚才的热浪连几十米外的围观人群都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裴明作为目标,火焰虽是未到近前,却还是被烤的面部发烫,如果不是他化出一道灵力护在身前,怕是连头发都能烤焦。 “好强的法宝!” “上品符文加持下的法宝,果然不同凡响!” “如果刚才师父他老人家将葫芦对准我们,我们能挡下来吗?” 几位年轻的炼器师们低声讨论着。 器王也是为这件法宝的威力而感到惊讶,却不料眼前一道白影闪过,手里的葫芦顿时消失不见。 白玉锦用翅膀上的羽毛捧着葫芦对器王道:“前辈刚才根本没有发挥出它的全部威力,让晚辈给您演示一下!” 说完,白玉锦疯狂地向葫芦里灌入灵力,比器王刚才打入的不知要多多少倍,当整个葫芦再次爆发出红光时,他直接将葫芦口对准了远处另一边的舒婆婆。 这家伙是在寸心报复! 器王大喊一声:“不可!” 可惜已经晚了。 葫芦口处骤然喷射出一道半米粗的火柱,直奔舒婆婆而去,当火柱喷到一半时,整条火柱已经扩大到了将近十米粗。 场中的围观人群也瞬间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幸亏他们所站的位置和火柱喷射的方向相反,不然的话,他们这些修为最低只有入境期的家伙,根本无法承受。 舒婆婆脸色铁青地看着呼啸而来的滔天大火,手臂用力一挥,紧跟着抽身闪向一边。 只见原本笔直的火柱在半空突然拐了个弯,向着天空直射而去。 火光冲天,整个广场都被映照的通红。 白玉锦看到自己的小算盘落空,当火柱冲向天空近百米时,便停止了输送灵力。 没了灵力的催动,火柱终于慢慢消失,仅仅是火柱消失残余的热浪依旧可以将周围的空间烧到扭曲。 此刻所有人都变得汗流浃背,他们现在才知道这件法宝的真正威力,实在是恐怖如斯。 段辰轻轻拍手道:“厉害厉害,白兄炼制的这件法宝,全力催动,武皇之下唯有避其锋芒!” 他说的话里有两个意思。 一是此宝的威力足以给武皇之下的武者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二是此宝对武皇级别的强者造不成威胁,刚才舒婆婆虽然躲向一边,不是她抵挡不了刚才那道火柱攻击,而是她不想让白玉锦得逞。 而且此宝威力虽强,但灵活性不足,对主修身法的武王威胁性也不是很大,但如果不能避开,就算是巅峰武王也难以从中全身而退。 “我炼制的这件宝贝可还过得去?”白玉锦的表情非常得意,捧着葫芦举向众人,骇的众人全都不禁后退一步。 舒婆婆闪身来到他身后,一把夺过葫芦,寒声道:“此宝在你手里,对所有人来说都很危险,暂时由老婆子我帮你保管!” 葫芦被抢,白玉锦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等待器王的夸奖。 器王注视那个葫芦好一阵,良久后缓缓吐出几个字:“后生可畏!” 白玉锦脸上的笑容更甚,转身跑到舒婆婆身边伸出翅膀。 “干什么?”舒婆婆斜眼看着他。 白玉锦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是我的,我要把它送人!” 舒婆婆审视了他几眼,最终将葫芦扔给了他。 接过葫芦后,白玉锦屁颠屁颠跑到彩菱身边,将葫芦递给她,笑道:“小彩菱,送给你防身用!” 彩菱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芳心不停地颤动,接过葫芦轻声道:“谢谢玉锦哥!” 旁人看得直流口水,当然不是看着彩菱流口水,而是她手里的红色葫芦。 一件六品法宝说送就送,真是有够大方。 虽然炼制时使用的是器王提供的矿石,但器王肯定不会在乎这些,所以白玉锦完全有这件法宝的支配权。 彩菱也没想到白玉锦这件法宝是给她炼制的,看得出白玉锦是真对她关心。 以往她孤苦伶仃一个人躲在山洞里生活,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亲人了,如今白玉锦的出现以及对她的关怀,简直让她心里幸福到想哭。 心中感动之余,本想投给白玉锦一个拥抱,谁成想这家伙尾巴一摇一晃地跑到了柳风辰那边,真是不解风情。 段千柔和邱水瑶也见识到了这件法宝的强大,此时全都用一副羡慕的目光看着彩菱,同时邱水瑶也在心里默默为柳风辰加油。 白玉锦想凑到柳风辰身边却被器王给拦了下来,探头探脑道:“柳小子还没炼完吗?” 柳风辰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期,炼器炉里的炉火已经弱了下去,整件器身正在他的锻造下快速成型。 从器王和白羽鸡的方向看去,只见炉内安静躺着一把黑色长刀,刀身与原来的体积大致相同,只是颜色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纯黑色,在刀身中间一条筷子粗的金红色纹路由刀尖一直向上延伸,穿过符文直到刀柄,给整把刀添加了几分霸气。 可此时的柳风辰心里渐渐有些焦急,因为他这次的炼器已经接近末尾,可还是不见器魂出现,连之前的那头黑虎器魂也全无声息。 以往他炼器时,每当器魂出现前,他都会有一种类似心灵连接的感觉,就像他可以在心里与炉内的兵器交流,可这一次,他却迟迟没有这种感觉。 他一边不停地锻造,一边在心里思考着问题所在。 就在这时,刀身上原来的符文突然出现了变化。 在器王和白玉锦惊奇的目光中,刀身上的符文竟然又新出现了几条。 新出现的符文如同藤蔓一般沿着刀身向四方蔓延,如此同时,整个炼器炉又开始了晃动。 “嗡~” 炼器炉内陡然响起一道嗡鸣。 柳风辰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那道熟悉的感觉终于在此刻出现了。 还不等炉火熄灭,被重新铸造的黑刀直接冲破炉顶悬浮于半空中。 一层层诡异的黑色灵光从半空的黑刀中散发出来,一直扩散到几位武皇加持的光罩上面才停止。 在场众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就连身为七品炼器师的器王,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异象,激动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时,半空的黑刀中突然涌出一股黑色雾气,黑雾弥漫间,直接笼罩了大半个广场。 “我靠我靠,什么情况?”白玉锦扑腾着翅膀大呼小叫道。 “吼~” 黑雾中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双赤红色的双眸自黑雾中射出两道骇人的神光,好似有一头远古凶兽降临世间一般。 有黑雾的阻挡,众人并不能看清事物的全貌,只能隐隐感觉里面有一头庞大的生物正在诞生。 161章 器魂重现 器王和柳风辰等人知道这头麒麟并不是真正的麒麟,只是一道器魂,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器魂居然会诞生出太古神兽的模样。 尤其是白玉锦,因为他之前曾见过黑刀的器魂,明明是一头黑虎,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这等神物。 最让他肝胆俱裂的是,这头霸气异常的麒麟,此刻竟然在向他这边猛扑过来。 顾不得多想,双翼猛地一扇,身体拔地而起,意图躲开器魂的攻击。 就在白玉锦刚离开原地的刹那,黑麒麟的两条前足也瞬息而至,地面直接被他碎,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白玉锦在天上挥动着翅膀气急道:“老子招你惹你了?” 黑麒麟抬头,双眼猩红,龇牙咧嘴地看着他,低吼一声,巨大的身体微微弓起,四足猛然发力,直接踏空而去,再次冲向白玉锦。 早就被这道器魂惊呆的四位武皇一时间竟然也是忘记了阻拦,任由它向白玉锦发起了攻势。 不说之前的那道冲天火柱,眼下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天上你追我闪,整个王宫都清晰可见。 眼见白玉锦越逃越远,柳风辰赶紧在心里召唤器魂回来。 “吼!”天上的黑麒麟似是心中非常不甘,对着白玉锦远去的背影再一次发出怒吼,随后转身奔向下方的柳风辰。 在柳风辰面前,黑麒麟全无刚才的凶势,围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随后安静地趴在了地上。 “咕噜!” 场中响起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所有人都想靠近一观这头霸气的黑色神兽,可刚才这家伙的凶猛让他们又不敢动弹分毫。 “三王兄,这真的是麒麟吗?”段千柔满眼直冒小星星,拽着段辰的袖子问道。 段辰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神,声音略显干涩道:“应该是吧!” “这东西真的是柳公子炼器炼出来的吗?”有年轻的炼器师问道。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器魂出世的景象。 器王的目光在炼器炉上方的黑刀与柳风辰脚边的麒麟身上来回打量,嘴里喃喃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喂!我认输了,柳小子你赶紧把它收起来!”白玉锦在远处的天边隔了好几座阁楼向着这边大喊道。 柳风辰伸手一招,黑刀便落在了他的手中,探查了一下品级,居然只达到五品灵器级别,好在是上品品级,距离六品只差一个小品级。 又端详了片刻,便拿着黑刀走向邱水瑶,身后的麒麟紧跟着他的步伐。 看见柳风辰向她走来,邱水瑶的一颗芳心砰砰直跳,直到听见柳风辰对她说:“水瑶,给你的!” 邱水瑶差点幸福的晕过去,当即扑倒在柳风辰怀中,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后伸手就想去接过黑刀。 岂料当她的玉指触碰到刀柄的一刹那,柳风辰身后的麒麟猛地一声低吼,抬起巨大的前足就向邱水瑶拍去,吓得她赶紧又将手缩了回去。 柳风辰也赶紧将邱水瑶护在身后,怒斥道:“畜生你疯了?连你主人都打?” 挨了骂的黑麒麟悻悻地收回了粗壮的前足,委屈的看着柳风辰。 这时,柳风辰心中响起一道声音。 “她不是我主人,你才是!” 柳风辰睁着大眼,心想“难道是因为重新祭炼过的黑刀已经与邱水瑶的血脉连接断了?” 那道声音又在他心里响起“是的主人!” 柳风辰恍然,回头在邱水瑶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邱水瑶听后,非常不满的瞪了黑麒麟一眼,而黑麒麟也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现在你重新认她为主!”柳风辰对黑麒麟道。 “我不要,她太弱了!” 柳风辰脸色一冷,寒声道:“赶紧的!” 黑麒麟呜咽一声,围着柳风辰转了两圈,发现柳风辰不为所动后,只能无奈答应。 一道黑色灵光从它体内飞进邱水瑶的眉心,柳风辰见状,将黑刀递给邱水瑶。 邱水瑶手持刀柄,用刀尖轻轻在指尖一划,一缕鲜血沿着刀尖向上游走,最后将刀身上的符文全部覆盖后,黑麒麟再次看向邱水瑶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乖巧起来,然后化作一道黑光遁入刀内。 见邱水瑶成功让黑刀再次认主,柳风辰凑到她肩膀前,笑道:“水瑶你还满意吗?” “嗯嗯,很满意!”邱水瑶兴奋地点了点头。 柳风辰指着自己刚才被亲过的脸,贱兮兮道:“既然你很满意,不如再赏我一下?” 邱水瑶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柳风辰的意思,俏脸顿时一红,用手推开他的脸道:“一天最多一次!” “哦!”柳风辰失望的垂下头,随后又双眼一亮,抬起头道:“既然是一天一次,要不你把之前的补上?” 邱水瑶正准备给这大庭广众不要脸的家伙来两下,却突然感觉抬起的手臂不能动了,随后又骇然发现不光她的手臂,就连全身都无法动弹半分。 岂止是邱水瑶,场中除了柳风辰外,所有人都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分毫,包括器王在内的四位武皇同样如此,甚至连眼皮不无法眨一下。 “柳小子,有一股超强的气息正在靠近我们,起码是武帝级别的强者!” 小莲慌张的声音从柳风辰心里骤然响起,直接让柳风辰浑身寒毛倒竖。 还不等他四周查看,只听见一道由远及近的声音从耳边慢慢响起。 “厉害厉害,时隔千年,人族终于又出现能够炼制器魂的天才了!” 柳风辰没有去管那道声音,因为他现在才察觉到众人的异常。 握住邱水瑶的手腕,呼喊道:“水瑶?水瑶你怎么了?” “她没事,他们都没事!” 柳风辰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次那道陌生的声音直接是从他的背后传来的。 慢慢转过身后,在他面前不到一米远处,一个浑身都笼罩在一件黑袍下的人,直接面对面地站在他面前,两人的脸都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可是柳风辰发现这个神秘而强大的黑袍人,脸上居然还带着一副面具。 这副面具相当古怪,因为上面没有任何孔洞,真不知道这个黑袍人是用哪里看柳风辰的。 黑袍人贴在柳风辰面前一动不动,柳风辰被他身上所散发的强大气势压的几乎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即使他没受到禁锢,可依旧无法动弹分毫。 良久之后,黑袍人轻轻抬手向旁边一挥,柳风辰骇然的发现,原本还是青黄交替的天空,直接黑了下来。 “挥手夕阳赶落山!武帝难道已经强到可以逆乱阴阳,完全不遵常理了吗?!”柳风辰心中绝望的想着。 面对如此强大的一个存在,在场的这些人,根本无法反抗,如果黑袍人想要杀他们,只需一个念头,连手指都不用动。 黑袍人将天空变黑后,伸出一只裹着手套的手去拿邱水瑶手里的黑刀。 黑刀在他手中非常安静,器魂也并没有出来攻击,可能也是感觉到了此人的强大,根本无力反击。 黑袍人用手轻轻抚摸着黑刀上的符文,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也并不清楚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韶华流逝似云烟,青雪炎灵难似先;缥缈已故千百载,岂闻今夕是何年?” 一句柳风辰完全听不懂的诗从黑袍人嘴里念了出来,虽然他不明白意思,但他却从黑袍人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惆怅。 不只是黑袍人有意还是无意,柳风辰发现自己身上的压力突然减弱了,身体可以轻微动弹,嘴巴也能说话了。 “不知前辈为何而来此地?”柳风辰壮着胆子问道。 结果换来黑袍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如此耍流氓,想好以后怎么死了是吗?” “前辈此言何意?”柳风辰又问。 黑袍人再次将带有面具的脸对准柳风辰,用一副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我不是你的前辈!” 还不等柳风辰继续问话,黑袍人继续道:“时间不多了,如今北境怨气冲天,那里有很多人在等你!” 柳风辰满脑袋问号:“前辈是在和我说话吗?” 说话间,柳风辰竟然发现面前的黑袍人突然消失了,而那把黑刀又重新回到了邱水瑶的手里。 天空也在此时变回了原貌,夕阳重现,霞云漫天,刚才的种种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柳风辰正在愣神之际,邱水瑶举起的手忽然拍在了他的脸上,直接把他给拍醒了。 “不准讨价还价!”邱水瑶怀抱着黑刀气鼓鼓道。 “水瑶你没事了?”柳风辰捂着脸呆呆地望着她,随后又看到周围的人全都恢复了正常,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却又好像完全没有经历过刚才的事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柳风辰喃喃道。 小莲悄悄走了过来,与此同时,天上有一道白影飞到了柳风辰面前,正是白玉锦。 “刚才那人是一位武帝强者无疑,而且还动用了非常强大的秘术,直接无视了时间力量,恐怕在场除了你和我,其他人在那段时间里已经全部死了!”小莲直接在心里和柳风辰交流。 “他们都死了?!”柳风辰差点吓尿了。“不是现在死了,是在刚才黑袍人出现的那段时间里,这些人全被他丢进了别的时空,所以在那段时间里他们都死了,现在黑袍人收掉了秘术,他们才可以回来,却没有那段时间的半点记忆!”小莲给柳风辰解释道。 “武帝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了吗?”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柳风辰依然心有余悸。 小莲道:“我觉得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多关心关心他说的话,我怎么感觉听他的话,他好像认识你一样?” 柳风辰回忆着黑袍人说过的话,发现确实如小莲所说,黑袍人后面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和他有一些关系。 可是柳风辰却又不知道黑袍人所说的与他又有何关系。 “刚才的事情,我看到了!”旁边的白玉锦冷不丁地说道。 “你也看到了?!”柳风辰紧张地直接喊了出来,惹得其他人纷纷注目。 “不光白公子,我们也看到了!” “是呀是呀,原来这就是器魂出世的场景,实在是太震撼了!” “……” 听着周围那些人还在讨论器魂的事,柳风辰断定小莲说的不错,他们真的没有了刚才的记忆,但是白玉锦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风辰递给白玉锦一个眼神,说道:“等会儿再说!” 白玉锦会意,点了点头,跟在柳风辰身后寸步不离。 两人的比试已经结束,虽然白玉锦已经认输,可在众人的眼里,两人的输赢还真不好下结论。 柳风辰炼制了一件品质为上品的五品灵器,而白玉锦炼制的乃是货真价实的六品法宝。 单论品级当然是白玉锦赢了,但是柳风辰炼制的可是带有器魂的五品灵器,那可是器魂啊,普天之下有几件兵器是带有器魂的? 所以说,谁输谁赢还得让器王这个七品炼器师来定夺吧。 其他三位武皇已经各自收手,全都去了段奕身边,而器王则将地上两个炼器炉重新弄到了大殿内,随后将柳风辰剩下的炼器矿石全部收进了一个储物袋里。 “今日两位小友当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如果几位王儿能达到两位小友的水平,本王就算是死,也足以瞑目了!”段奕感慨道。 云妃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责怪之意,但最终还是跟着点头道:“两位少侠都是当世天骄!” 段辰笑道:“白兄和柳兄各有各的独到之处,段辰心服口服!” 舒婆婆追问白玉锦道:“不知白家小子还参不参加十日后的大比?” 白玉锦道:“我甘拜下风,有柳小子在,我既然不能胜他,参不参加都一个样!” 他现在哪还有闲心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赶紧找借口带柳风辰开溜,离开这人多耳杂的地方才是正事。 “很好,既然你不参加大比,那就把十万中品灵石的赔偿交出来吧。”舒婆婆板着脸道。 “什么?!”白玉锦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不是说我退出大比就不用我赔偿灵石了吗?” “老婆子我可从来都没听见有人说过这句话!”舒婆婆冷笑道。 白玉锦反应过来后,不禁破口大骂:“你个臭老太婆敢阴我?!” “诸位慢聊,我们先去膳房等你们。”段奕起身带着云妃等人离场。 他们都知道舒婆婆是气不过先前白玉锦拿法宝攻击她,此刻也就是想教训他一下,这种事还是不掺和为好。 一时间,场中只剩下四位武皇以及柳风辰和白玉锦等人,段千柔和段辰也留了下来,他俩是留下来看热闹的。 “小彩菱,把葫芦给我,今天我非要教训教训这个老太婆!”白玉锦向彩菱伸出翅膀,气急败坏道。 彩菱劝解道:“玉锦哥,算了吧,如果你没有灵石的话,我可以给你的。” “算他奶奶!十万中品灵石!就算有也不能给他们!”白玉锦骂了一句,随后又转头问彩菱:“你真有这么多灵石?” 彩菱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拿出一个储物袋,手掌一翻,十枚紫光闪闪的晶石出现在手里。 白玉锦看着这十枚紫色晶石,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居然有上品灵石!” 听见上品灵石四个字,几位武皇也全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全都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西泽矿产稀少,或者说压根就没有灵石矿,国内的灵石大多都是和周边势力交易得来的。 如今西泽国库中多数都是下品灵石和中品灵石,而更加珍贵的上品灵石还不到一千块,这还是几百年时间攒下来的全部家底,简直不要太惨。 段奕每年给四位武皇的修炼资源也仅仅只是每人一万中品灵石,换算成上品灵石,也就是一年一块。 眼下这个小姑娘居然随手就拿出十块上品灵石,这如何让他们不惊讶。 彩菱一边将灵石递交到白玉锦的手里一边道:“这些都是柳公子给我的,如果你需要,我这里还有。” “柳小子?”白玉锦忽然想起当初他在灵湟阁前准备逃跑时,就曾见过柳风辰拿出过一块上品灵石,但后来他给忘了。 如果早知道彩菱这么有钱,就直接向她借了,何必弄得剑拔弩张。 白玉锦看向柳风辰道:“柳小子,你还有没有多余的?借我点,回头还你。” 他觉得还是不能要彩菱的灵石,想他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要女人的钱。 柳风辰无语道:“人都走了,你还要灵石做什么?” 四位武皇见他们原来真的能拿出这么多灵石,心中的戏耍之意顿时全无,早就闪人了。 可白玉锦还不放弃,这两年他让灵石缺瞎了眼,起初为了赚取灵石,连苦力都干过,为了将来过上富裕的日子,他决定必须要从柳风辰手里抠一点出来。 见柳风辰也要走,白玉锦连忙挡在他的身前,谄媚道:“别走啊柳少侠,您看看我身上有啥您看上的东西,随便拿去,只要您老借我点上品灵石就好!” “看不上!不借!滚!”柳风辰绕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柳风辰心想彩菱给的不要,非要来借他的,真是矫情。 白玉锦摇晃着尾巴紧紧跟在后面,锲而不舍道:“柳哥!柳爷!好歹朋友一场嘛,实在不行我以后当你小弟,天天给你和水瑶姐姐提鞋!” 邱水瑶被他说得心里直膈应,问彩菱道:“他一向这个样子吗?” 彩菱果断摇头,虽然不知道白玉锦这两年经历了什么,但小时候在万妖山的时候肯定不这样,那时候只有人跟在他屁股后面,还没见有人敢让他这么低声下气的。 走到一半时,柳风辰回头对段辰道:“段兄,实在是抱歉了,今晚的宴席我和老白怕是不能参加了!” “为什么?”段辰不解道。 柳风辰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黑袍人的事情,想到黑袍人毕竟是出现在他们西泽,便对他说道:“段兄最好也和我们一起,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你们都不去参加宴席,我可一个人去了!”小莲突然说道。 “你不在我们还谈什么?”柳风辰无语道。 小莲摊摊手道:“我又不知道他是谁,让我去有什么用?” 柳风辰一想也是,小莲只知道那人是个武帝,其他的也是全然不知,倒是白玉锦比较让他关心。 明明在场的人除了他和小莲之外全部失忆,为何白玉锦没有? 考虑了片刻,索性便答应了小莲,让邱水瑶她们三个女孩子去参加宴席,他和白玉锦、段辰两人去别的地方相谈。 三人最终去了灵湟阁,主要是这里还处于封闭状态,,不像王宫那般人多耳杂。 与此同时,在西**边的通天河上,两道人影踏水而立。 这两人周身的气息全都恐怖无比,脚下大片的河水直接被挤压的低于别处水平面数十米深,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通天河下方出现了一个漏洞一般。 162 灵湟鱼成精 柳风辰三人此刻正在灵湟阁他们原来的那个房间内,门窗都被柳风辰关闭,还觉得不放心的他,直接撑起一道灵力将三人笼罩在里面。 白玉锦显得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对柳风辰等会要谈的事确实不太上心,此刻他还在心里思考着如何从柳风辰那儿赚一点灵石。 段辰看着柳风辰一脸的凝重之色,好奇道:“柳兄你到底怎么了?” 柳风辰注视着段辰的眼睛,问道:“刚才你们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看什么?器魂我们看到了呀!”段辰都快糊涂了。 柳风辰索性先不去问他,转头问白玉锦道:“老白你看到什么了?” 白玉锦抬起一个翅膀,另外两人发现在他那个翅膀上居然竖立着一根粗壮的羽毛,形态就像正常人竖起一根手指一样,真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全都不明白他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柳风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锦嘿嘿一笑:“回答问题,一块上品灵石!” 两人全都无语地看着这个贪财货。 柳风辰无奈,随手丢出一个储物袋,说道:“算是替彩菱给你的!” 白玉锦打开储物袋一看,双眼直冒火星子,用力一拍桌子,说道:“够义气!” “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玉锦将储物袋吞进嘴里,然后神色渐渐变得专注起来,看了两人一眼,郑重道:“当时我被你炼出来的器魂追到王宫的边缘时就已经看到了!” 两人同时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两个人!”白玉锦道。 柳风辰头皮一炸,直呼:“两个人?!” 段辰不太了解,问道:“什么两个人?” 白玉锦继续说道:“那两个人全都身穿黑袍,脸带面具,一直在天边看着你们,本来我想提醒你们的,可是正当我要喊你们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直接消失了,当我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居然出现在了柳小子的面前!” 根据白玉锦后面所讲,当他看到其中一个黑袍人出现在柳风辰的面前后,只见他挥了挥手,整个器阁区域直接消失了,连同广场上的人也一起消失了,地面上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空地。 当时的白玉锦吓坏了,他以为柳风辰他们全都已经死了,因为他知道能无声无息将整座器阁全部抹平的存在,就算不是武帝强者,也不会相差太多。 两位疑似武帝的强者突然出现在西泽,而且还随手将那么多人杀死,这可不是小事。 正当白玉锦取出通灵镜想赶紧联系他父亲时,另一个黑袍人突然朝他看了过来,虽然黑袍人带着面具,可白玉锦十分确定黑袍人就是在看着他。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了,直接定格在了半空,连同神魂力量一起被禁锢了起来,那种小命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直到现在他还犹记于心。 本以为自己会和众人一样惨遭不幸,却又发现,本已消失的器阁以及柳风辰等人又出现了,他的身体也可以动了,而那两个黑袍人却没了踪影。 劫后余生的他还有些不放心的在远处观察了一阵,竟然发现除了柳风辰和小莲外,其余人无论是表情还是神色都没有半点变化,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后面的事情柳风辰也知道了。 白玉锦眼见大家全都安然无恙,而那两个黑袍人也不见踪影,他只好下去找柳风辰,因为当时其中一个黑袍人就站在柳风辰面前,他猜测可能与柳风辰有关,只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柳风辰貌似也不认识那两人。 “这么玄乎?白兄你不是在做梦吧?”段辰显然还是不太相信白玉锦所讲的事情。 “不信你问问柳小子,他看的绝对比我清楚!”如果不是柳风辰自己承认,白玉锦还真有可能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段辰将信将疑地看着柳风辰,他实在是不相信当时有四位武皇在场,竟然没有一人发现白玉锦所说的情景,这也太不合乎常理了。 只是当他看到柳风辰一脸凝重地对他点头后,他的内心也开始动摇了。 “这怎么可能呢?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段辰惊疑道。 柳风辰沉声说道:“不光是你,除了我和老白之外,其他人全都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 他没有说小莲也和他们一样没被洗掉记忆,不过也无所谓,小莲没被洗掉记忆很正常。 段辰霍然起身,惊声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们西泽想做什么?” 柳风辰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先坐下。 “他们的真实身份我不清楚,但我可以十分确定的告诉你们,我当时只见到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至少是一位武帝级别的强者!”柳风辰郑重道。 白玉锦眯着眼睛道:“这不对啊,如果两个人都是武者大帝的话,世间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两人?” 如今世间众生皆知的武帝强者总共有六位,光是人族里就有四位,其中包括中州学院的青书院长,北境青雪城的女帝雪女,西漠佛门的永觉罗汉以及一向神秘莫测的云海之主,这四人乃是当世人族仅有的帝级强者。 除了人族四位帝尊外,还有妖族的妖皇,也就是白玉锦的父亲,以及巫蛮族的巫蛮王洪山。 柳风辰和段辰可能并不熟悉这六位帝尊,但白玉锦对这六人颇为熟悉,因为他的父亲便是其中一位,从小他就是听着六位帝尊的事迹长大的,而且在万妖山内,他还见过除云海之主外其他几位帝尊的画像,所以心中对六位帝尊的印象特别深刻。 通过脑海中除他父亲外,其余几位帝尊的印象与刚才那两个黑袍人做对比,发现这两个黑袍人与几位帝尊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太相似,他的父亲妖皇白羽更不用说,如果真是妖皇白羽莅临此地,他早就被带走了。 柳风辰听着白玉锦的分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他也将自己与黑袍人的近距离遭遇和两人说了一遍。 段辰听得是头皮发麻,而白玉锦的身上更是直接炸了毛,随意抹除他人的记忆,这等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 “韶华流逝似云烟,青雪炎灵难似先;缥缈已故千百载,岂闻今夕是何年?你们能从这句诗里听出什么?”柳风辰问两人。 “这是那位神秘强者和你说的?”段辰问道。 柳风辰点头,他认为对方此番绝对是冲着他来的,可偏偏对方又不把话说全,留下这么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人了。 “青雪炎灵?缥缈已故千百载?青雪?炎灵?”白玉锦在旁边不停地嘀嘀咕咕着,柳风辰两人也全都看着他。 忽然,白玉锦一拍桌子说道:“我知道了!” “什么?”柳风辰见到终于有了转机,连忙问道。 白玉锦道:“这句诗分明就是指的青雪城和炎灵城!” “青雪城和炎灵城?”柳风辰好像已经不止一次的听说过这两个名字了,问道:“是不是你之前所说的青雪宫和炎灵宫?” 白玉锦点头道:“没错,这是这两大宫的所在地,而且全都在北境!” 柳风辰纳闷道:“怎么又是北境!” 段辰问道:“那位神秘强者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什么时间不多了,然后北境怨气冲天什么的,最后还说那里有许多人都在等我!”柳风辰一边回忆一边说着,临了又想起一句:“他还说我耍流氓,说我已经想好怎么死了,我感觉他是在威胁我!” 白玉锦和段辰两人全都无语,人家堂堂一位武者大帝,会有闲心来威胁你一个毛头小子? 白玉锦摆摆翅膀道:“后面这两句听起来感觉更乱,先研究研究上一句诗吧!” 段辰摇头说道:“我对北境知之甚少,还是得靠你们!” 柳风辰附和道:“我也是,还是得靠你啊老白!” 白玉锦咧了咧嘴,鄙视地看了两人一眼,说道:“其实我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去过北境,只是经常听老头子跟我讲,说北境乃是一处遍地埋枯骨的死地,听老头子的意思好像是说很久很久以前在北境曾经爆发过一场大战,至于为什么爆发战争,老头子说的也比较含糊,总之那场大战一共死了至少上千万人,无数大大小小的门派全部惨遭灭门,当时的场面足以用尸山血海来形容,自那场大战之后,北境就成了如今的样子。” 柳风辰打断道:“你说的这些和青雪、炎灵两城有关系吗?” 白玉锦斜了他一眼道:“当然有关系,你知道如今的北境是什么样子吗?” 柳风辰当然不知道了,他又没去过那里。 白玉锦继续道:“听老头子讲,如今的北境被一分为二,青雪城和炎灵城各占一半,而且两城的关系非常僵硬,至于僵硬到何种程度,打个比方,任何人想要进入北境,一旦第一步落脚踏进哪方势力的领地便是另一方势力的敌人,如果让这两方势力得知你将两方领地全都走了一遍,除非你是武帝强者,否则会死的很惨!”白玉锦对北境的了解也不是很详细,不过大体上也能听懂他的意思,只能说如今的北境很乱,乱到你去北境就连走错路都有可能遭受生命威胁。 听他话里的意思,在很久之前,北境还未爆发战争时,并不是如今这副景象,是战争导致了如今的北境。 至于北境为何爆发战争,当时那场战争的情形是怎样的,白玉锦对此就一无所知了。 “现在北境的情形如此复杂,我们去北境那不是找死嘛?”柳风辰嘀咕道。 白玉锦摇头否定道:“北境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很苛刻,世间还有两处势力与北境关系较好,分别是西漠佛门以及中州学院,来自这两处势力的人前往北境的话,只要不惹事生非,人家不会管你。” 段辰问道:“这又是什么说法?难道因为佛门和中州学院都是霸主级别的势力?” 白玉锦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老头子曾经再三严厉地告诉我,不准我去北境,除了北境的环境极为恶劣外,那里还有两个女人非常不好惹!” “两个女人?不会就是你说的青雪宫宫主雪女和炎灵宫宫主炎姬吧?”柳风辰愕然道。 白玉锦认真点头道:“不错,这两个女人实力都强的离谱,炎姬虽然未称帝,可她一身控火之术,天下无人能敌,至于雪女则更是过分,当初连巫蛮王都在她手上吃过瘪,被其他几族嘲笑了好几十年!” 这些对世人来说都不是秘密。 炎灵城的炎姬虽然没有突破帝级,可世间帝级之下几乎无人敢惹,不然的话她的炎灵城凭什么与青雪城平分北境? 而雪女的事迹更是广为人知,巫蛮王当初去挑战她,结果就因为巫蛮王随手推倒了一面冰墙,结果直接惹怒了雪女,被雪女冰封全身直接给扔出了青雪城,要多糗有多糗。 “北境如此复杂,那个黑袍人为什么要和我提起北境的事?”柳风辰低头轻语道。 白玉锦劝慰他道:“反正他们现在已经走了,不用理会就是,而且北境与南荒之间还隔了一个中州,两地相距何止是用数字可以表达的,就算搭乘传送阵也至少要一年多的时间,何况现在中州对外的传送阵还不能用,前往北境简直痴心妄想!” 他说的不错,中州在五方境地中面积最广,想从南荒一路横穿中州直达北境,以他们的修为,就算是乘坐传送阵也吃不消。 不知为什么,自从见到黑袍人后,他的心里一直有些悸动,总有一种莫名的伤感隐隐浮现,虽然不清楚心中为何会有此感觉,但他觉得肯定不会是好事。 不过既然他弄不清这其中的奥秘,索性先放在一边不去管,现在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先回一趟中州学院,小雨还在那里等他,把小姑娘一个人扔在那里,他一直都很担心。 回过中州学院后,他还要回东域,回落仙城,已经两年多没回过家的他,也不知道家里人此时知不知晓他已经不在中州了,得赶紧回去报个平安,也顺便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想到这,柳风辰不由的有些感慨,自从在仓云城莫名其妙被传送阵送到了西漠,仅仅两年多的时间,他就已经去过了西漠,继而又到了中州,随后又被动的来到了南荒,这一路的离奇曲折,让他的心里都有一股沧桑感。 以前从未出过远门的他,哪里想过离家久了,心里的思乡之情会如此深重,如果他有白玉锦的通灵镜就好了,这样无论他身在何处,都可以与家人取得联系…… 咦!通灵镜? 柳风辰将一双灼热的目光放在了白玉锦身上,心道“怎么把老白的通灵镜给忘了?” 白玉锦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翼护在胸前警惕地说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柳风辰咧嘴一笑:“白兄,你身上还有多余的通灵镜吗?” “还以为你想打什么幺蛾子呢!”白玉锦松了一口气,从嘴里吐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背面还刻有一个皇字,是他之前那块。 柳风辰好奇道:“这块镜子你不是给彩菱了吗?怎么又回到你这里了?” 当初在后山的枫林里,白玉锦不想被妖后叨扰,便把这块妖皇一脉独有的通灵镜交给了彩菱保管,什么时候又跑到他嘴里了? 白玉锦看了段辰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之前和那个老太婆拌嘴的时候我就问彩菱拿回来了,为了以防万一嘛!” 段辰无语,合着这家伙还真以为舒婆婆要把他怎么样,连求救的工具都准备好了。 柳风辰拿起镜子,说道:“这东西不是要成双成对才能用吗?你这一块是用来联系妖后的,外人怎么用?” 白玉锦问:“你想要这东西?” 柳风辰反问道:“不然我问你干嘛?” “原来是这样啊!”白玉锦又眯起了眼睛,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两边瞄,就差把灵石二字刻在脸上了,见柳风辰迟迟未动,才悠悠说道:“我可以帮你炼制几块,但是嘛,可不是免费的!” 柳风辰对这个财迷直接忍无可忍,起身双手掐住白玉锦的脖子上摇晃道:“小爷我刚给你一个储物袋,里面最少有几十块上品灵石,你现在还敢问我要钱?!” “好好好!我答应你了,你快放手!”白玉锦被晃得晕头转向,脖子上的羽毛都凌乱了,赶紧向柳风辰求饶道。 柳风辰放开他,横眉冷目道:“再敢提灵石,小爷我抽你丫的!” 段辰劝道:“柳兄消消气,消消气。” 白玉锦梳理着羽毛,哀怨地看了一眼柳风辰。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在外面打开,三人同时转头看去,发现竟然是邱水瑶和彩菱她们。 原来三人已经不知不觉聊了将近三个时辰,此刻外面早已月亮高悬。 邱水瑶她们参加完宴席便直接回来与柳风辰等人相会。 看到三人周边的灵力屏障,邱水瑶好奇道:“你们在干什么?” 撤掉周围的灵力,柳风辰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你们怎么才回来,小莲呢?” 邱水瑶和彩菱迈步进了房间,紧随二人身后的竟然是一条竖起来的灵湟鱼,鱼身足有一米多高,跟在彩菱后面一蹦一蹦地进了屋。 柳风辰三人当即被吓了一跳,饶是熟知灵湟鱼的段辰也不禁微微一呆。 “这条灵湟鱼成精了?”白玉锦惊呼道。 看到三人惊恐的表情,两女全都掩口偷笑。 邱水瑶说道:“是小莲!” 果然,当这条灵湟鱼走进之后,众人这才发现在灵湟鱼肥硕的肚子两边还各有一只小手,小莲的声音也从后面传了出来:“柳小子,这是本大爷赏你的,已经做熟了,赶紧趁热吃!” 小莲竟然破天荒的没吃独食,这可让柳风辰心里感动到不行,刚要开口夸赞小莲几句。 可是当小莲抱着灵湟鱼走近后,众人这才看到,原来这条灵湟鱼的背面已经被小莲啃得差不多了。 听邱水瑶讲,小莲从膳房出来就抱着已经被御厨做熟的灵湟鱼啃食,如今众人看到的这条已经是第三条了。 小莲见到被这么多人围观,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当即将半条灵湟鱼放到桌子上,对柳风辰说道:“柳小子你们仨赶紧趁热吃啊!” 段辰果断摇头:“我拒绝!” 柳风辰黑着脸对小莲道:“我他妈谢谢你!” 唯独白玉锦这家伙口水直流道:“我不嫌弃,你们不吃就交给我来吧!” 小莲嘴上说是给三人带的,结果当白玉锦开吃后,他也趴在桌子上抱着鱼头啃了起来,吃着吃着便把整条鱼都往自己那边拽。 白玉锦眼见伸长脖子都够不着鱼肉,急的他直接上爪,抬起爪子抓住鱼尾就往自己这边拉。 163 找丹王交流心得 得知小莲的储物戒里起码还剩下十条做熟的灵湟鱼,柳风辰当然不能再让他吃独食了。 而且他还惊喜的发现,邱水瑶的修为竟然突破了,此刻已然是先天初期的修为。 小莲的真实修为无法用现在的修炼体系衡量,柳风辰只知道他的本体至少是在武王之上,加上他所需的灵力也远非常人可比,所以八十多条灵湟鱼对他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 邱水瑶则不一样了,她的修为本来只有锻体期,只需要一点点灵力就可以突破先天,因为两女在众人面前要保持形象,所以都只吃了一点点,如果邱水瑶将那条鱼尾都吃了,修为肯定还能提升更高。 本来柳风辰还愁着怎么帮邱水瑶提升修为,眼下这些灵湟鱼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知道小莲不肯乖乖交出灵湟鱼,柳风辰便威胁他道:“如果你拿出来,等我们离开这里,剩下的那些可没人给你做熟!” 小莲睁大眼睛看着他道:“你在威胁我?” 柳风辰用力地点了点头:“没错!” 小莲豁然起身,注视着柳风辰的双眼,说道:“好!我可以拿出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小莲双手叉腰道:“我要你现在开始学习做饭,以后不光是灵湟鱼,所有世间能吃到的菜肴,你都要给我做,随时随地,随叫随到!” “没问题!”柳风辰大手一挥,豪爽道。 其实他只是想暂时先稳住小莲,先让小莲把灵湟鱼拿出来再说。 让他学习做饭?这怎么可能,他连学习炼丹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时间干这种蠢事! 小莲也知道柳风辰嘴里向来没几句真话,便直接道:“你先发誓!” “要不要这么绝?!”柳风辰暗暗叫苦,随着小莲接触事物变多,越来越精了,也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誓言对武者来说还真不是那么好发的,一旦立下誓言就必须做到,否则道心会被天道影响,将来修为难以寸进是小,严重的可是要遭雷劈的!虽然柳风辰不怕雷劈…… 柳风辰皱眉道:“为了几条鱼你就让我发誓,有点过了啊!” 小莲扭过头不去看他,坚持道:“那我不管,你不发誓,我就不拿!” 柳风辰咬了咬牙,心想为了邱水瑶,拼了! 直接抬手向天道立下誓言,保证今后学好厨艺以此来服务小莲。 立下誓言后,柳风辰在心里仔细想了想貌似也不亏,反正小莲手里还有八千条灵湟鱼,将来在他手里烹制,还能分给别人一些。 小莲见柳风辰发了誓,当下也不含糊,将身前的桌面清理干净,直接将储物戒里的十多条包裹着油纸的灵湟鱼搬上桌,整整垒了三层才放得下。 白玉锦显然没吃过瘾,再看到面前这些美味,双眼都蓝的发绿了,不停地吸溜口水。 柳风辰挥手卷走五条,对众人说道:“今天小莲请客,大家放开了吃!”随后带着邱水瑶就要去往隔壁房间。 刚打开房门,就发现门外站着一道倩影,居然是段千柔。 段千柔两只小手搅在一起低着脑袋,脸蛋儿有些微红,小声道:“我是来找三王兄的!” 其实她是来找灵湟鱼吃的,先前在宴席上看着小莲的吃相差点没把这小姑娘馋哭,知道小莲要来灵湟阁,所以她一路都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刚才房内众人的谈话她也听到了,只是没好意思敲门。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柳风辰带着三女去另一个房间,剩下小莲三人留在这里,毕竟等会白玉锦和小莲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动静,让三女待在这边有些不方便。 临走柳风辰又收掉两条灵湟鱼,给白玉锦他们留了六条,他们仨每人两条,刚好够分。 来到另一间房内,柳风辰收拾干净桌子,找来碗筷分给三女,然后又将整整七条灵湟鱼摆在桌面上。 他先自己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里尝了尝,鱼肉入口,又香又软,美味的差点让他咬到舌头,快速咀嚼两口便吞咽下肚,鱼肉入腹当即转化成一小股灵力,沿着经脉最后汇聚在识海里。 这点灵力对柳风辰来说自然没有太大作用,可还是让他感到十分神奇,比那些或多或少带有副作用的丹药比之要好上多少倍。 了解了灵湟鱼的效用,便让三女开动碗筷,柳风辰之所以要陪着她们,主要是帮邱水瑶提升修为,这种灵物对武王都有作用,邱水瑶的修为太低,如果他不在旁边护法,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谢谢柳哥哥!”段千柔早就急不可耐,先是对柳风辰道了声些,随后抓起筷子就向面前的肥鱼发起攻势。 良久之后,一人一条鱼下肚,彩菱的修为提升不怎么明显,因为她本来就有化境中期的修为,只有一条灵湟鱼还不足以让她突破。 段千柔还不错,拥有入境中期的她,此刻周身灵力涌动不停,很明显是要突破的迹象,可是柳风辰却发现在她即将要突破到入境后期的时候,突然运转功法,将周身的灵力压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连突破的迹象都没有了。 柳风辰问她为何这么做,段千柔的回答是,灵湟鱼虽然对武者的提升很大,可若任由修为提升,会造成灵力虚浮境界不稳的情况,每当修为即将要突破时,必须要运转功法将灵湟鱼所化的灵力多炼化几遍,使之达到凝实的程度才可以。 柳风辰听明白了,按她的意思是说,依赖灵湟鱼提升的修为,如果不通过功法巩固一下,会造成境界不稳的现象。 这倒不算是副作用,就算是从天地间吸收的灵力同样也需要炼化一遍才可以,通过灵湟鱼所得到的灵力,只需要多炼化几遍就行了。 知晓这一情况,邱水瑶在吸收灵力的同时,柳风辰亲自帮她炼化灵力,毕竟邱水瑶修炼的功法等级太低,靠她自己,现在说不定已经突破到入境期了,此刻有柳风辰帮忙,邱水瑶才刚刚突破到先天中期。 直到三女全都将桌上的灵湟鱼吃完,柳风辰发现这个灵湟鱼貌似对高等级武者没啥大作用。 连段千柔的修为都没有突破,更不要说彩菱了,段千柔还好点,经过她几次炼化,已经有了突破的迹象,彩菱的修为却半点没有改变,据她自己所讲,两条灵湟鱼大约可以抵得上她半月的修炼,想要突破的话,最少还需要二十条。 现在想从小莲嘴里再抠出二十条简直是痴人说梦,完全不现实,还是让她自己修炼吧。 邱水瑶这边就要好的多了,因为她总共炼化了三条灵湟鱼,再加上本来修为就低,得到的提升也是最为可观,此时已经达到了先天后期的巅峰,很快就要开辟识海突破至入境期了。 柳风辰原本就想着只要邱水瑶达到入境期,将来带她参加学院的考核就能得到保障,眼下只差这一步,也就不急这一时,让她自己慢慢修炼就好,不能完全靠这种手段提升修为,否则她会很难适应。 三女留下一起收拾残局,柳风辰打算去隔壁看看,刚才他给邱水瑶炼化灵力时就听到隔壁一直都闹哄哄的,还不知道隔壁的三人又整出什么事来。 推开隔壁的房门,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就见段辰一人背靠窗子对他无奈的笑了笑。 然后在段辰前方的桌子上,一条灵湟鱼飘在半空,白玉锦和小莲分别咬住鱼头和鱼尾,小莲双手双脚齐用,紧紧地扒在桌子边缘上,而白玉锦也双爪死死地扣在桌子上,一双翅膀不停地扇动着。 地上一片狼藉,桌子也被摧残的面目全非,显然刚才柳风辰他们走后,这件屋里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 柳风辰走过去对两个姿势奇特的人说道:“你们俩这是想吃完鱼后再亲个嘴儿嘛?” 白玉锦弓着身子,嘴里咬着鱼尾,一边扇动翅膀一边口齿不清道:“段兄把自己的灵湟鱼分给我们,这货吃了三条了,这一条是段兄给我的,他还想抢!” 小莲瞪着眼睛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什么,因为他的嘴小,所以不能像白玉锦一样,嘴里咬着东西还能说话,不过看他的模样,应该也没什么好话。 柳风辰随手劈出一道灵力,将半空中的灵湟鱼从中间一分为二,说道:“你们一人一半算了,再争下去,这栋楼都要被你们拆了!” 灵湟鱼被斩断,小莲和白玉锦同时向后方倒飞出去,让柳风辰大跌眼镜的是,两人还在倒飞的途中就将那半条灵湟鱼给硬生生啃了个干净,随后各自平稳落地。 白玉锦意犹未尽道:“这一次老子亏了!” 小莲撇嘴道:“这些鱼本来就都是我的,如果我不拿出来,鱼屎你都吃不到,还敢和我抢!” 白玉锦翻着白眼道:“这些都是柳小子给我们的,和你有毛关系,有本事你再拿出来点!”“都别闹了!”见两人又要开吵,柳风辰挡在两人中间,然后转身对白玉锦道:“你什么时候帮我炼制几块通灵镜?” 白玉锦问:“你很急着用嘛?” 柳风辰点头:“天亮就要用!” “时间有点赶啊!”白玉锦转头问段辰:“段兄,你之前不是说灵湟阁里就有炼器室吗,在哪儿?” 段辰指了指脚下,说道:“就在地下!” 很久以前,丹王还在世的时候,器王经常来找丹王交流心得,所以在灵湟阁里,炼器室和炼丹房都有。 柳风辰之所以想赶紧弄两块通灵镜是因为刚才他帮邱水瑶提升修为时,邱水瑶觉得这两天闲来无事,便提议先回一趟汴州城看看爷爷,也好将三神果交给赵城主。 柳风辰也想趁着两国大比前回去一趟,等大比之后,他们要启程前往中州,中州学院的考核报名可不能耽搁,所以便打算天一亮就带邱水瑶回去一趟。 叫上隔壁的女孩们,在段辰的带领下,众人一起下了楼,在一个隐蔽的通道处,去到了地下一层。 平时这里是不让外人进入的,所以显得比较冷清,连点照明用的荧光石都没有,还好段辰有先见之明,下来之前在房间里拿了两盏烛灯。 这里的空间不大,只有两间石室,分别是一间炼器室和一间炼丹房,地上铺了一层灰尘,在烛火的映照下,隐隐可以看到一些脚印,如果众人没有猜错,这些脚印应该是器王所留,毕竟这里是他以前和丹王交流心得的地方。 段辰走到一扇石门前,对众人说道:“器王已经很久没来这里炼器了,不知道里面的炼器炉还能不能用。” 随着他推开石门,一丝亮光从门缝中透出,随着石门被完全打开,众人眼前的景象全都亮了起来。 炼器室里面的墙壁上镶嵌了许多荧光石,足以让人看清事物,一个高大的炼器炉摆放在中间,里面还有一个货架,应该是用来摆放矿石用的,此时的货架上当然什么都没有了。 白玉锦抢先一步走到炼器炉旁边,翅膀拍在炉壁上,注入一道灵力,只见炉内顿时升起一道火焰,随着炉火的燃烧,整个炼器室的温度都在慢慢上升。 普通的炼器炉里使用的是特殊的燃料,而高级一些的炼器炉是通过符文来制造炉火,只需要给炼器炉的符文注入灵力便可以使用。 “炉子可以用,但是没有矿石啊,我拿什么炼?”白玉锦转头看着柳风辰幽幽道。 柳风辰无奈掏出一个储物袋扔给他,说道:“用灵石炼可不可以?” 柳风辰算是看出来了,今天不给他一点好处,是别指望他肯乖乖炼制通灵镜了。 白天在器阁这家伙吞了器王一大堆矿石,要什么样的没有?他说没有矿石,无非就是让柳风辰掏钱买他的矿石。 果然,接到储物袋的白玉锦二话不说直接将储物袋吞进肚子里,紧接着又从嘴里吐出几块各式各样的石头。 将准备好的矿石丢进炼器炉中,白玉锦转头对众人道:“这可是我们妖族独有的通灵镜炼制之法,你们先出去!” 众人无奈只好退了出去,柳风辰临走前嘱咐他多炼制几对,因为这种通灵镜只能一对一通讯,柳风辰可不止要用一个。 退出炼器室后,众人闲着无聊,柳风辰便走到另一边的石门前,问段辰:“这间是炼丹房吧?” 段辰点头:“是的,进去看看吧!” 段千柔轻声道:“可惜丹王前辈已经不在了,如果他老人家还在的话,我的炼丹术肯定还能提升好多!” 段辰抚摸着她的秀发笑骂道:“你这句话如果被言大师听到肯定会气得睡不着觉。” 段千柔吐了吐小舌头,想起她以往作弄言大师的场面,心里稍稍有些过意不去,确实也不能怪言大师水平低,老人家已经将毕生所学都教给她了,是她自己经常玩物丧志,赖不到言大师身上。 进入炼丹房后,发现这里的布局和隔壁的炼器室相差不大,唯独中间的布局不同,隔壁炼器室中间只有一个炼器炉,而这里中间摆放的则是一张石桌,在石桌上面摆放着一只精致而又小巧的炼丹炉。 炼丹炉比炼器炉要小很多,主要是通常每位高级炼丹师都会有一尊属于自己的丹炉,除了使用顺手之外,还要方便携带。 石桌上的这尊丹炉应该就是当年的丹王所留。 段千柔望着这尊丹炉低呼道:“原来丹王前辈的炼丹炉在这里啊!” 柳风辰忽然想起来,段千柔好像就是一位炼丹师啊,那要不要考虑让这位小公主来教自己炼丹,反正只要教他入门就好,也不需要炼制太过高级的丹药。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段千柔,段千柔惊讶地看着柳风辰,道:“柳哥哥你已经是一名炼器师了,还需要学习炼丹吗?” 柳风辰笑道:“技多不压身嘛!” 段辰犹豫道:“柳兄如果想学炼丹的话,不如去请教言大师,千柔毕竟只能勉强算是一名三品炼丹师,还不能达到教授别人炼丹的资格!” 段千柔不服气道:“三王兄你什么意思啊?我炼丹也很厉害的好不好!” 段辰敲了她一记爆栗,道:“你哪次炼丹不是把言大师气得直跳脚?救你那点炼丹水平还是不要误导别人了!” 柳风辰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学习一下炼丹的基础,不用太过深奥,千柔妹子来教我就可以了!” “嗯嗯,本公主教你绝对没问题!”段千柔脑袋点的飞快,接着随手翻出一个储物袋,从里面拿出一尊精致的小丹炉放在石桌上,道:“我只有一个丹炉,要不柳哥哥你暂时先用丹王前辈的这尊吧!” 其实柳风辰想说他可能还没段千柔年龄大,但想了想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他可不想做这群人里面年龄最小的。 “随便翻动先人的遗物,这样不好吧!”柳风辰犹豫道。 段辰摇头道:“丹王前辈将一生都用在了炼丹上面,这尊丹炉也伴随了他的一生,如今丹王前辈已然仙逝,我想他老人家应该不会希望看到这尊丹炉被蒙尘,如果有人能用这尊丹炉炼出顶级丹药,若是前辈泉下有知应当也会甚感欣慰。” 柳风辰思量片刻之后,郑重地点了点头,走到石桌前对着丹炉躬身拜了三拜:“晚辈柳风辰欲学炼丹之术,今日得前辈赠炉,他日若能有所造诣,定会让此炉与晚辈一起名扬世间!” 说完后,柳风辰挥手将丹炉上覆盖的灰尘吹散,开始与段千柔学习炼丹之术。 经过段千柔一阵东拼西凑的教授,加上柳风辰自己的领悟,终于让他大体了解了炼丹一术的精髓所在。 炼丹不同于炼器,炼器一道难在最后铸器成型,而炼丹主要难在控火,因为每种灵药的耐火性不同,需要一样一样的熔炼灵药,不同的灵药需要不同温度的炉火,如果不能熟练的控制火焰,灵药还没等熔炼就直接烧成灰了。 掌握炉火控制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不同药性的灵药互相融合。 灵药因为药性不同,有的属阴,有的属阳,在炼丹时,遇到需要融合两种不同属性的灵药乃是常有的事,这一步十分考验炼丹师的神魂力,如果在融合灵药的过程中稍有差池,整炉灵药的药性都会被破坏,至于究竟怎么才能将两种不同属性的灵药融合在一起,段千柔口述不清,柳风辰只能等会儿自己摸索。 将灵药融合后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成丹,这一步也十分关键,同时对控火的掌握要求更大,想让一炉的药液凝聚成丹,炉火必须稳定由强变弱,如果炉火在这时候失控,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 164 火属性功法 看到柳风辰在那发愁,小莲在心里提醒道:“你不会先找本火属性功法现练吗?反正你有造化御灵诀在身,学这些低级功法一学就会!” 柳风辰在心里惊呼道:“这样也行?” “废话!不过你也不用全学,只要学会将灵力化成火属性就好,虽然这样弄出来的火焰威力太低,但用来炼制一些低级丹药绝对够用!” 听完小莲在心里给的提示,柳风辰转头问段辰:“段兄,你那里有没有火属性的低级功法?能不能借我看看?” 段辰诧异地问道:“你不会是想现学吧?” 柳风辰认真地点头:“没错!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段辰颇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索性也不多说什么,转头对段千柔道:“千柔,将你现在修炼的功法给柳兄看看吧!” 段千柔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部功法递给柳风辰,还不忘好心劝慰道:“这部功法名叫灵火诀,也是我为了炼丹才修炼的,当初我为了学习这部功法整整用了半年时间,柳哥哥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将来有的是时间学习炼丹。” 柳风辰点头满口答应,可下一秒还是接过功法翻看了起来。 这部功法品级虽然不高,但要换了别的武王,至少也要学个十天半月,不过柳风辰就完全不一样了,身负造化御灵诀的他,对灵力的掌控已经十分精准,向这种低级功法,他一天可以学个几十部。 依照小莲所讲,柳风辰直接找到如何将灵力转变成火属性这一部分,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完全掌握了灵力运转的方法。 合上功法后在心里又回忆一遍,这才将手中的功法还给段千柔,说道:“千柔妹子,咱们继续炼丹吧!” “炼丹?你怎么炼?”接过功法的段千柔还以为柳风辰放弃了,他这句话可真将她说懵了。 柳风辰嘿嘿一笑,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接着,“呼”的一声轻响,一缕淡淡的火苗出现在指尖,火苗微微跳动,随着柳风辰的暗暗施力,火苗逐渐变高,直接看呆众人。 段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道:“柳兄你不会是本来就修炼过火属性功法,刚才是和我们开玩笑的吧?” 柳风辰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刚好顺着段辰的话,说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段辰:“……” 段千柔呼出口气,拍着酥胸道:“原来真是这样啊,吓我一跳,还以为柳哥哥你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完全掌握了这部功法,那样的话可就太吓人了!” 完全掌握倒不至于,但精髓部分已经全被柳风辰掌握了,炼丹所需要的火焰是完全没问题了。 跟着段千柔一起,将自身的火焰投入丹炉中,随后段千柔每做一步,柳风辰都会紧随其后。 他们炼制的是最低级的一品丹药,健体丹,所需要的灵药也只有两种,对段千柔来说非常简单,仅仅是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最后凝丹阶段。 柳风辰的神魂力量不知道要比段千柔强出多少,所以无论是控火还是融合药性,在只有两种灵药的情况下,他都非常顺利的完成了,也紧随着段千柔的步伐进入了凝丹的阶段。 又过了一会儿,段千柔面前的丹炉里,炉火渐消,随着她玉手一招,五枚圆润的丹药出现在她的手里,一品健体丹成功炼制完成。 柳风辰这边也开始压制炉火,原本一步不错的他,知道炉里的火焰还剩下一丝,眼看就要成丹时,炉中的六颗丹药突然全部裂开。 “什么情况?!”柳风辰惨叫一声,急忙伸手一招,出现在手里的只剩下一堆碎掉的药渣。 “这是为什么呀?”柳风辰无法接受现实。 段辰同样纳闷道:“刚刚柳兄每一步都要比千柔做的更加完美,就连凝丹也是同样如此,为何已经凝聚的丹药在最后一刻会突然裂开?” 段千柔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刚才柳风辰炼制的时候,她还有些羡慕柳风辰的天赋,第一次炼丹就可以如此精准的把握要领,明明每一步都比她做的还好,为什么最后却无法凝丹? “难道是因为炼器炉?”段千柔有些不确定道。 柳风辰问:“炼器炉怎么了?” 段千柔笑吟吟道:“会不会是丹王前辈不想让柳哥哥你使用他老人家的炼器炉?” 段辰呵斥道:“千柔!不许拿丹王前辈开玩笑!” “千柔知错了!”段千柔低下头道歉。 柳风辰却从段千柔的话里听出一些意思,心道“难道真是丹王显灵了?” 为了验证猜测,他这回直接用段千柔的丹炉,而且还有段千柔在一旁指导,只有她说可以了,柳风辰才继续下一步,直到最后凝丹眼看就要成功时,六颗原本非常圆润光滑的丹药又全部裂开了。 这回不光柳风辰怀疑人生了,连段千柔这个勉强三品的炼丹师也有些看不懂了。 明明每一个步骤都十分完美,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是不是压根就不适合炼丹?”柳风辰开始自暴自弃。 上天让他在炼器一道上拥有无人可比的天赋,在炼丹上面直接将他打成凡人,连一颗一品丹药都不让他炼制成功,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小莲,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柳风辰在心里问小莲,他现在只能把希望放在小莲身上。 小莲走到柳风辰身边,捏起一块碎掉的药渣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精致的小脸突然就是一皱,在心里和柳风辰说道:“你炼制的丹药上分别含有混沌之力、造化之力,甚至还有一丝雷霆的力量,这三股力量对这种普通的丹药来说品级太高,丹药根本承受不住。” 柳风辰终于恍然大悟,因为修炼造化御灵诀,他的体内出现了混沌和造化两种力量,之后又修炼了锻体功法,乾坤御雷功,在体内凝结了雷种,虽然这颗雷种还无法给他太大的帮助,但是已经影响到他体内的灵力。 如今柳风辰以自身灵力化出的火焰当中,同样也拥有这三种力量,丹药与这些火焰直接接触后,丹药整体都会沾染这三种力量。 不是说这些力量威力强大把丹药摧毁,而是这些力量太过高级,低级的丹药里突然加入这三种顶级的力量,丹药本身无法承受这些力量,所以才会爆裂开。 “是不是只要我把这三种力量从我的灵力中分离出去,以单纯的灵力化作火焰就可以炼丹了?”柳风辰问道。 小莲道:“全部分离就别想了,除了雷种给你带去的雷霆之力,其他两种力量早已与你的灵力同化,如今你的灵力已经完全变成了这两种力量的结合体,根本无法分离。” 柳风辰苦恼道:“那我不是和炼丹无缘了?” 小莲否认道:“这道不至于,你只需要修炼一部更加强大的火属性功法,或者直接从天地间引一缕顶级的火焰,放入你身体里形成火种,以这种强大的火焰炼制出来的丹药足以承受那两种力量!” “我的天,居然这么麻烦!”柳风辰有些绝望。 现在他要去哪里寻找这等级别的功法,能够创造出与混沌、造化两种力量相抗衡的火焰,又该是什么级别的功法? 上一个方法或许还有些可行,第二个寻找顶级火焰,还要将其放入身体里?他可没有萧某人的变态体质,再者说上哪去找这种火焰? 可是眼下除了这两种方法之外也别无他法,在没有更强的火焰来炼制丹药之前,他是别想打炼丹的主意了。 众人见柳风辰在那发呆,还以为他是因炼丹失败导致情绪低落,纷纷安慰他。 柳风辰和小莲在心中讨论完后,故意失望道:“看来我确实不太适合炼丹啊!” 邱水瑶还以为这家伙是真的伤心了,走上前握着他的双手,安慰道:“没关系的,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柳风辰激动地一把抱住了邱水瑶,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带着“哭腔”道:“水瑶!谢谢你安慰我,我今后一定会更加努力!” 邱水瑶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措手不及,浑身都不由自主的绷了起来,她可不知道柳风辰是在故意占她便宜,只是单纯的认为柳风辰是伤心所致,所以同样双手环在柳风辰的腰间,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你如此耍流氓,想好以后怎么死了是吗?” 原本正陶醉在这美好时刻的柳风辰,脑海中突然想起黑袍人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心中对小莲道:“小莲你说,之前那个黑袍人不会是在暗示我吧?” 小莲道:“暗示你什么,他再强也不是神仙,难道还能未卜先知?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听完小莲的分析,柳风辰那颗隐隐不安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随后,搭在邱水瑶腰间的双手抱地更紧了。算算时间,此时已经快要天亮,白玉锦那边还没有完工,段辰等人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继续等下去。 炼丹房里只剩下小莲还坐在石桌上,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面前相拥已经小半个时辰的两人。 邱水瑶感觉小腿都快麻了,柳风辰还是将她抱地死死的。 “姓柳的!你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邱水瑶身体站的笔直,冷着脸问道。 柳风辰抱着她轻轻晃了晃,腻味道:“我这颗被伤透的心很难治愈,还要再多抱你一会儿才行!” “小莲都在这看了半个时辰了,你不觉得害臊嘛?”邱水瑶满脸的无可奈何。 柳风辰抬头看了小莲一眼,随后又赶紧把头依靠在邱水瑶的肩上,道:“没事儿,小莲不介意的!” “没错,我看你俩这个姿势就跟看两个猴子打架没什么区别,挺有意思的!”小莲说出了一句几乎让邱水瑶吐血的话。 邱水瑶用力从柳风辰的怀中挣扎出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接着,伸出一只玉手狠狠地在柳风辰腰间拧了两圈,疼的他直跳脚。 “疼疼疼!姑奶奶快放手,我再也不敢了!” 邱水瑶冷哼一声,转身推开石门走了出去,留下柳风辰在原地痛苦地**。 “其实之前我应该提醒你的!”小莲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 “哈?”柳风辰揉着腰间被拧紫的软肉,看向小莲不解道:“提醒我什么?” 小莲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有人一直在窥探我们的行踪!” 柳风辰一愣,问道:“谁呀?” “不知道,从我们离开中州学院时,我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你是说我们被人盯上了?”柳风辰心里咯噔一下:“是……魔族?” 小莲忽然冲他神秘一笑,把柳风辰笑的心里直发毛。 “你笑什么?” “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那个黑袍人以及大白鸟看到的另一个黑袍人,他们的真实身份?”小莲问道。 柳风辰有些不确定道:“他们来自魔族?” 小莲笑着点了点头。 柳风辰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倒,强压低声音道:“怎么可能!魔族武帝出现在南荒,人族的几位帝尊一点都没有察觉?” 小莲白了他一眼:“武帝还没强到可以感知整个天下的程度,就算有十位魔族武帝降临这里,只要他们不想暴露身份,就没人能够发现他们!” “你怎么确定他们来自魔族?”柳风辰问道。 小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他们身上的气息与你之前遇到的那些魔族生灵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魔族武帝居然可以随意进出南荒?”柳风辰喃喃道。 小莲道:“其实你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们!因为他们当中有人在暗中助你!” 柳风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道:“他们会保护我?” “不错,就是昨日站在你身前的那人!”小莲意味深长道。 “你怎么知道的?”为了保险起见,柳风辰挥手布置出一道灵力屏障,隔绝此地的声音,继续问小莲。 小莲眯起眼睛说道:“你可知他当时为什么要施展那道神通吗?” 小莲指的是黑袍人随意挥了挥手,便将黄昏变黑夜这一招。 柳风辰问道:“难道不是为了避免别人看到他吗?” 小莲反问道:“避免谁看到?” “当然是水瑶她们……”柳风辰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求证小莲道:“另一个黑袍人?” 小莲欣慰的点了点头,表情貌似在说柳风辰还不算太笨。 在小莲的提醒下,柳风辰也终于想明白了关键。 他记得昨日黑袍人刚出现的时候,邱水瑶她们就已经被控制住了,如果只是为了防止邱水瑶她们听见,完全不需要后面那一招更强大的神通,而且同样的,黑袍人也是在施展了那道神通之后才和柳风辰说了那么多话。 如果不是白玉锦看到天边还有另一个黑袍人,恐怕小莲也猜不出事实的真相。 如此一想,那个施展神通的黑袍人确实是在对同伴施展,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如小莲所说是为了保护柳风辰?如果是的话,柳风辰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小莲也无法回答,他能看出这些事情已经很不错了,哪能什么都知道。 “如果当时我面前的黑袍人是在帮我,那另一个难道是想杀我?”柳风辰摸着下巴,心中还是非常疑惑。 小莲嘲讽道:“为了你这条小命,出动两位武者大帝?你真以为你的小命这么值钱?” “过分了啊小莲!”柳风辰咧嘴道:“我的小命对他们来说肯定不值钱,但对你我来说,可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小莲摆手道:“说点正经的!这两人此番前来一定是有目的的,只是半路遇到你这个意外才不得不暴露行踪!” “那你刚才说有人在跟踪我们,不是指他俩?” 小莲坚定地摇头,否认道:“不是他俩,在他俩身上并没有让我有那种感觉,一定是另有他人,而且肯定也实力不弱,如果真是为了你的小命而来,那你可就要小心了,因为我有预感,那人很快就会和你见面!” “你今天是非要把我吓死才算完?”柳风辰哭丧着脸道。 小莲鄙视道:“我只是提醒你这段时间小心点,能别露面就不要露面,只要你能回到中州学院,周围有那么多强者在,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啦!” 柳风辰郁闷道:“可是我现在就被你吓的连觉都睡不着了!” “没关系,如果有危险靠近,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小莲起身站在石桌上拍了拍柳风辰的肩膀道。 “就像昨天一样,武帝亲临,就算你提前通知又能怎样,我的小命还不是被人家捏在手里?” 小莲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你去找大白鸟帮忙?让他把这里的事和妖皇说一下,说不定妖皇会带不少人过来呢!” 柳风辰双眼一亮:“对呀,如果老白把他父亲请来的话,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刚好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白玉锦的声音:“人呢?人呢?柳小子快出来,我给你炼完了!” 柳风辰和小莲一前一后连忙跑了出去,就见白玉锦捧着一堆通灵镜杵在石室门口。 白玉锦将通灵镜全都抛给了柳风辰,随后转身就走。 收好通灵镜的柳风辰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过来有事和你说!” 白玉锦又被拽进炼丹房内,柳风辰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一遍,本以为他会痛快答应,谁知这家伙说道:“区区两个武帝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区区?两个武帝?”柳风辰呆住了。 白玉锦老神在在地拍了拍柳风辰的肩膀,自负道:“放心,等我取回七禽六宝扇,如果他们敢再回来,我就直接把他们撵走!” “呵呵!你真厉害!”柳风辰有气无力地对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别多想了,有我在,保你不死!话说别人都去哪了?”白玉锦一边向外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柳风辰和小莲对视一眼,都知道白玉锦这家伙肯定是靠不住了,柳风辰便更加下定决心,等会儿就带邱水瑶回汴州城,至少那里离得远,武帝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从西泽奔袭过去。 前有两个不知其目的的魔族武帝,后有神秘强大的跟踪者,还都和他有点关系,如果柳风辰继续留在西泽,还不知道会给这里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还是先躲到偏远的地区才是上上策。 柳风辰和小莲出去时,众人全在外面的湟湖边上看风景。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柳风辰走到邱水瑶身边,轻声道:“水瑶我们回汴州城吧!” 段辰问道:“柳兄打算要走?” 柳风辰点头道:“是啊,你们大比完后,我们还要和你们一起前往中州,得赶在这之前回一趟水瑶爷爷家!” 段辰道:“能赶在大比之前回来吗?” “尽量吧!” “那好,柳兄打算什么时候走?我这便为你安排!” 柳风辰问邱水瑶道:“水瑶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邱水瑶道:“什么时候都行,随你吧!” “那好,我们即刻便启程!” 白玉锦凑上来说道:“你们要去哪儿?能不能带我一起?” “你去做什么?!”柳风辰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随后又对他说道:“你先留在这吧,万一我不能赶在大比前回来,东泽那边还需要你来威慑!” 白玉锦道:“也行,正好我得去一趟东泽把七禽六宝扇拿回来!” 在段辰的带领下,柳风辰等人来到了王城外的传送阵前。 165 幽冥草毒 柳风辰三人消失在传送阵里,从刚才柳风辰的眼神中,段辰隐隐能看出些什么,可他能力有限,无法帮柳风辰分担,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三人祈祷。 送走柳风辰三人后,白玉锦也提出要前往东泽一趟,这家伙表面上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其实心里比谁都精明。 在石室中,柳风辰所说的话他记在了心里,他自己也知道两位神秘武帝此刻就在南荒,天晓得他们会不会杀个回马枪,不做点万全之策,不符合他白玉锦的风格。 东泽与西泽之间只隔了一条通天河,前往那里只能靠飞过去,因为两国之间的传送通道早就被封掉了。 白玉锦此番也不是一个人离去,还带上了彩菱,说是那边比西泽要繁华许多,要带她去那边玩上两天。 三位年轻的天骄武王就此分别,等再相聚时,不知又该是什么时候了。 …… 南荒地广人稀,人族居住的区域已经大到无法想象,可也仅占据南荒五分之一不到的区域,其他地方皆是巫蛮族的领地。 南荒有两道天堑,其中一条位于通天河上游的边缘,这条天堑自东北向南延伸,一直到东泽国北部千里之外的通天河才停止蔓延,即使是这样,这条天堑依然达到了数千里的长度,最宽的地方也有百里,整条天堑深不见底,算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南荒北部分成了东西两处区域。 如果这一条天堑已是长到无法想象,那另一条更是大到令人发指。 另一条天堑的所在地寻常人根本无法到达,因为这里常年弥漫着瘴气,仅是这些剧毒无比的瘴气就足足蔓延了数千里的宽度,长度更是自西向东将整个南荒的中南部全部隔绝。 而另一道天堑就隐藏于这些瘴气的底部,如果可以不惧瘴气跨越这道天堑,便会进入巫蛮族的地盘。 武者大帝之下,想要跨越这道天堑除了乘坐传送阵之外,别无他法,虽然也没几个人愿意去往巫蛮族的地盘。 因为这些瘴气以及下方的天堑,居住在南荒的人族大多数甚至还以为那里就是南荒的边缘,压根就不知道巫蛮族就在对岸。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道天然屏障的存在,才使得绝大多数巫蛮族生灵无法北上,如果让他们出去,生存于南荒最北部的人族可就没安稳日子过了。 一个巫蛮族的武皇强者,可以烦死一群人族武皇,而一个巫蛮王则是直接让全天下都不待见,就像此时在南荒的某地,貌似就有一个小姑娘正在遭受这样的痛苦。 “你个蠢蛮子,明明可以飞过那道深渊的,偏偏要徒步穿过去,害我为了拉你上来,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声音清脆动听,语气当中毫无掩饰的埋怨之意,任何人都能听出来。 体型壮的像一座小山般的男子,面对着还不足他腿高的小姑娘,刀削斧劈的脸上一直都保持着歉意的笑容。 “老子以为几百年过去了,那里的封印会松动些,本想下去看看封印之下到底有什么,谁成想被困在那儿了,多亏你及时路过,不然老子可就惨了!” 少女面露不悦,喝道:“你是谁老子?再敢在我面前说这个词,我就把你再丢回去!” “汪汪!”少女身边的一条小白狗跟着附和两声。 雄壮男子干笑两声,急忙点头答应:“是是是!老……洪某知错了!” 嘴里差点又说出那两个字,看到少女清冷的目光投来,男子急忙改口。 这个画面很奇怪,明明是一身气势快要突破天际的男子,却偏偏在这个少女面前乖巧的犹如孩童一般,如果让别人看到肯定会惊掉大牙。 此时的少女双膝盘坐,却远离地面,整个身体都是漂浮的,在她面前有一个直径接近半米的轮盘。 轮盘上面刻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文字,这些文字排列非常有序,之间被一道道线条分离,有点类似民间那些算命先生的用来占卜的罗盘。 少女每掐动一次手指,轮盘上就会有一个文字亮起,当她连续掐动九次手指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轮盘上刚刚随着少女掐指亮起的九个文字,依次有序飞出了盘面,九个文字又在少女面前不停地变换位置,最后组成一句常人完全看不懂的话。 “怎么会这样?”少女的樱桃小口里发出一句呢喃,旋即转头对雄壮男子责备道:“都怪你!我现在又无法探查他的行踪了!” 男子虽然不知道少女到底再找谁,可面对少女的指责,他却丝毫不敢生气,依旧陪着笑脸道:“您慢慢推演,洪某帮您护法!” 少女收起面前的轮盘,气呼呼地说道:“一天只能推演一次,今天的又浪费了!” 不等男子出言安慰,少女继续道:“臭小子!带着我差点转变整个南荒,被我抓到,非把你挂在天上晾三年!” 听着少女的气话,男子眼角狠狠地抽了两下,想起自己当初被另一个女人冰封三天三夜就已经很凄惨了,眼前这个更是凶狠,直接要把人挂在天上暴晒三年,想想就恐怖。 “轰隆!” 就在这时,遥远的天边传来一阵雷声,一个几乎无法用肉眼看见的白点正从天边疾驰而过,一路发出阵阵的雷鸣。 少女和雄壮男子同时抬头向那边看去,少女蹙起绣眉,说道:“妖族?” 男子眯着眼睛,说道:“好像是白毛手下的一名妖帅!” “现在妖族祖地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还派手下人到处乱跑!”少女赤着双脚踩在松软的沙子上,转身向北走去,头也不回道:“我要走了,你别再跟着我!” 少女每踏出一步,身形直接出现在数里之外,如同瞬移一般。 雄壮男子笑脸相送,直到完全看不到少女的背影,才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汪汪!” 男子低头看着脚下的小白狗,瞪着眼睛道:“你主人都快没影了,还不赶紧走!想让我送你一脚?” “汪!”又叫了一声,小白狗四足扒地猛然发力,小小的身躯瞬间化作一道白影直追少女而去。 “终于送走了这尊魔王!”雄壮男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长长呼出一口气。 随后,就见他双膝微曲,脚下用力一蹬,方圆数百米的沙子冲天而起,待沙子全部落下,地上早已没了男子的身影,只在天边传来他那犹如洪钟般的嗓音“听说妖族现在比较热闹,老子也去瞧瞧!” …… 传送通道内,小莲不知什么时候又骑在了柳风辰的脖子上,将下巴抵在柳风辰的头顶上,难得的一路都比较安静。 闲来无事,柳风辰便调侃邱水瑶:“水瑶你说,我们现在带着小莲回去见你爷爷,他老人家会不会认为小莲是咱俩生的?” 邱水瑶俏脸微红,嗔怪道:“胡说八道,就算真要生也没有这么快呀!” 小莲伸出两只小手捏住柳风辰的嘴角用力向两边扯,气愤道:“竟然敢说本大爷是你儿子!忘了你以前叫我什么了嘛?” 柳风辰抓住他的两只小胳膊,明知故问道:“我叫你什么了?” 小莲脱口而出道:“爹呀!” “哎!”柳风辰见计谋得逞,赶忙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小莲当场勃然大怒,两只小手在柳风辰的脸上又抓又挠。 柳风辰赶忙说道:“在这里你可别瞎胡闹,我还要顾着水瑶!” 小莲最终放过了他,不过也不愿意再骑在他的脖子上了,沿着柳风辰的手臂爬到了邱水瑶的怀里,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后,心想还是这里舒服。 经过这一番嬉闹的时间,三人的眼前开始出现亮光。 柳风辰知道这代表他们就要到了,忍不住喊了一句:“小爷我又回来啦!” 话音落下,一道白光将三人的身体包裹住,白光一闪,三里走出了传送通道。 汴州城,城主府内。 赵乾正在指点赵风灵学习炼丹,门外忽然传来守卫的声音。 “城主不好了!不不不!城主太好了!” 赵乾推开门走了出去,看见一脸喜色的护卫,呵斥道:“什么事慌里慌张的,话都不会说了?” 护卫激动道:“邱家大小姐和柳公子回来了!” 赵乾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的他,有些不确定道:“你说什么?谁和谁回来了?” “邱重远邱老爷子家的邱小姐和柳公子,他们回来了!”护卫重说道。 屋内的赵风灵听到消息,连忙跑了出来,问道:“邱姐姐和柳公子回来了?他们在哪儿?” “赵城主多日不见,近来身体可好啊?” 不等护卫回答,后方已经传来了柳风辰的声音。 赵乾瞪大眼睛看着来人,不敢相信道:“柳公子,水瑶,真的是你们?” “这才几日不见,难道赵城主都把我们给忘了嘛?” 柳风辰和邱水瑶来到赵乾身前,直到邱水瑶喊了一声“赵叔叔”,赵乾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脸喜色道:“你们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柳风辰笑道:“赵城主不欢迎我们?” “爹,你说啥呢?”赵风灵责怪了一句,随后对柳风辰三人道:“柳公子,邱姐姐我领你们进屋。”在城主府内,柳风辰等人相聚一堂。 自从他帮赵乾将体内的毒物祛除后,赵乾的气色看上去比以前强了许多,修为也有很大的提高,已经快要突破化境期了。 赵风灵拉着邱水瑶坐在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因为邱水瑶还抱着刚刚睡着的小莲,所以她们多数的话题还是在小莲身上。 “水瑶姐!这是你和柳公子的孩子?”赵风灵难掩惊讶之色地问道。 邱水瑶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作答。 果然被柳风辰猜中了,还没见到邱老爷子,就已经有人猜测小莲是两人的娃了。 赵乾同样纳闷,问柳风辰道:“柳公子这是?” 柳风辰当然不能承认小莲是他和邱水瑶生的,哪有这么快的! “是我们在别处收养的,看小家伙一个人孤苦可怜,没吃没喝,我和水瑶便将他收养了!”瞧见小莲已经睡着,柳风辰随口胡诌了一个拯救孤儿的事迹。 赵乾也不会怀疑事情的真伪,不停地赞叹柳风辰的为人高尚。 等会儿还要回飘香楼,为了不耽搁时间,柳风辰直接问道:“老城主最近怎么样了?” “父亲还是以前那样不见任何气色。”赵乾无奈地说了一句。 柳风辰随手翻出一个储物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红色的果子,笑道:“赵城主可认得这是何物?” 赵乾身为炼丹师,也知道三神果这等神药的作用,可他却从未见过实物。 “这难道是……”虽然不知道柳风辰手里的果子究竟是何物,但赵乾心里想到了一种可能,激动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柳风辰笑着点了点头道:“三神果这等神药确实难得,小子运气好,在半路就帮您弄到了一枚!” 赵乾豁然站起身,激动道:“果真是三神果?” 柳风辰一边点头一边将手里的果子递给赵乾,笑道:“幸不辱命,还请赵城主尽早给老城主服用吧!” 赵乾小心翼翼地将三神果捧在手里,就像捧了一个稀世珍宝一般。 赵风灵也凑了过来,欣喜道:“太好了,爷爷终于有救了!” 又观看了一会儿,赵乾将三神果递给赵风灵,起身转到柳风辰面前,双手抱拳,神色郑重地弯下腰去,感激道:“柳公子对我赵家大恩,赵乾永生不忘!” 柳风辰之前就已经从小莲口中得知了三神果的使用方法,没别的,直接吃下去就行,等唤醒老城主的神魂,老城主的体内也便有了能力抵挡毒素,最后能不能彻底拔除毒物,还得看他自己,外人帮不了任何忙。 为了保险起见,柳风辰随赵乾一同前往,亲眼见到老城主服下三神果。 这种幽冥草毒果然霸道异常,眼前的老城主浑身发黑,气若游丝,如果再不施以救治,能不能撑过今年都还两说。 等赵乾给老城主服下三神果后,柳风辰将手搭在老城主的手腕上,感受着老人家体内的状况。 服用三神果后,老城主体内顿时涌出一股强大的药力,直冲四肢百骸,神魂力也开始渐渐地复苏。 片刻后,柳风辰发现在老城主的身上正有两股力量在互相缠斗,如果他猜想的不错,其中一股应该就是老城主本身恢复的力量,另一种则是从他全身各处寄生的幽冥草草种里发出的。 实在是老城主中毒太深,毒素已经完全和他的血液融合,柳风辰想帮也帮不了他,只能叮嘱赵乾在一旁好生陪护。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老城主的力量并不占据上风,不过三神果的药力也没全部发挥,等老城主将三神果的药力全部吸收后,应该就能一鼓作气,将体内的毒物全部击溃,相信那时候,老城主也就可以痊愈了。 因为赵乾要看护老城主,就由赵风灵来送别柳风辰他们。 邱水瑶本想让赵风灵和他们一起回飘香楼,可是赵风灵想留下来等她爷爷醒来,她答应邱水瑶,一旦爷爷醒来,她就去飘香楼告诉他们。 离开城主府后,柳风辰和邱水瑶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因为如今的邱水瑶已经扮回了女儿妆,大街上许多人都没能将她认出。 “快看,谁家的姑娘出落得如此水灵!” “可惜了,如此脱俗的姑娘居然已经有孩子了,不然本公子一定要去结交一番!” “旁边那个应该就是这位姑娘的夫君吧,器宇轩昂,仪表堂堂,与这位姑娘还真是般配!” 听着路人的议论,邱水瑶连头也不敢抬,她还是第一次在汴州城里被这么多人夸赞。 柳风辰则一路上都对周围的路人保持微笑,听着路人的议论,他的心里简直开了花。 再往前不到两百米处就是飘香楼了,从他们这里已经完全可以看清飘香楼的全貌,而且还能隐隐看到门口站着四个体型彪悍的汉子,正对着过往的路人笑脸相迎,不用猜,肯定是赵大他们四人。 柳风辰也不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让四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拉客,是嫌弃生意太好了是吗!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大汉不经意间往远处的路口一瞥,整个人瞬间呆滞了。 “老二你发什么呆,还不赶紧欢迎客人!”赵大踢了一脚呆住的赵二,大声喝道。 “大哥你看看那边,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看到小姐和姑爷了!”赵二呆呆地说道。 赵大又是一脚踢过去,骂道:“我天天都能在梦里梦见小姐和姑爷,现在是做白日梦的时候嘛?” 见赵二还迟迟未动,赵大又要抬脚,却被一把推开,赵二整个人直接冲了出去。 赵大三人还以为赵二发疯了,结果就见他朝着远处狂奔而去,嘴里还大喊着:“小姐!姑爷!你们终于来啦!” 三人将目光投向远方,发现两道熟悉的人影正在向他们这边不紧不慢地走着。 一男一女,女的身上好像还抱着一个小的,男的正在朝他们挥手。 “小姐和姑爷回来啦!”赵大嗷唠一嗓子,转身朝着飘香楼里狂喊一句,随后和其余两兄弟一起追向赵二。 四个壮汉在大街上左突右进,一路上还不停地高喊着“小姐,姑爷!” 飘香楼里的胖掌柜听到动静,赶紧放下手里的算盘,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远远地瞅了一眼,随后连忙朝着飘香楼的后院跑去。 邱重远正在后院品茶,手里还翻看着一本书籍,接着就听到“老爷!老爷!哎呦……” 胖掌柜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身体太重的缘故,被后院的门槛绊了一跤,直接在地上叽里咕噜地滚了三圈。 邱重远瞧见他连滚带爬的模样,一张老脸直抽搐,放下手里的书籍,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问道:“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胖掌柜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激动道:“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就在外面的街上,正往这边走呢!” 邱重远惊喜道:“水瑶真回来了?” 胖掌柜喘了两口气,又道:“没错,我亲眼看到的,赵大几人去迎接了,而且……而且……” 邱重远双手紧紧抓着胖掌柜的肩膀,急声道:“而且什么?快说啊!” “而且我还看到小姐抱着一个小娃娃!”胖掌柜终于把气喘匀了。 “小娃娃?”邱重远一愣,显然没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他想亲自出去看看时,一道令他日思夜念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爷爷!” 邱重远看着飘香楼后门处的两道身影,激动地嘴唇微微发抖,颤声道:“水瑶!” 邱水瑶将小莲交给柳风辰,然后快步跑了过来,扑在邱重远身上哽咽道:“爷爷,我回来了!” 邱重远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欣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远处赵大几人全都向这边投来羡慕的目光,其实刚才他们也想给邱水瑶一个拥抱,可是发现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只能转身去拥抱柳风辰了。 “太好了,想不到我每天做梦还真把小姐梦回来了!”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我也做梦了!” “还有我!” 柳风辰往小莲的身体里注入一道灵力,然后转头对赵大几人说道:“有点过分了啊!你们光梦到水瑶,难道没梦到我吗?” “梦见你做什么!都是你把小姐从我们身边夺走,恨你还来不及!”赵大难得在柳风辰面前硬气一次,可是当他说完后,还是忍不住走上前给柳风辰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166 扭曲空间的神通 “可恶啊!我们的小姐明明还那么年轻,居然就这样成为人母了?”赵大几人忿忿不平道。 厢房内,小莲趴在饭桌上风卷残云,赵大四人围成一圈,准备随时伺候上菜,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小家伙居然这么能吃,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整整上了三桌了,第三桌眼见又要空了,赵大几人纷纷在心里怀疑小莲是不是饿死鬼投胎。 有赵大他们陪着小莲,柳风辰和邱水瑶便在后院和邱重远唠嗑。 “原来你们已经为赵兄寻来了三神果!”邱重远感慨道:“能够遇到小辰,这是赵兄吉人天相,说明赵兄命不该绝!” 邱水瑶给两人斟着茶水,问道:“爷爷,最近的几大家族没来给您添麻烦吧?” 邱重远笑呵呵道:“你不用替我担心,他们都很安分,前些天孙家家主孙胜还来找过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想巴结小辰。” 孙胜就是之前撮合几大家族一起来飘香楼找麻烦的那人,被柳风辰恐吓了一番便老实了不少。 “那就好!”邱水瑶点了点头,以前她只顾着贪玩,从未好好陪邱重远谈过话,离开的这段时间让她改变不少。 邱重远看着柳风辰和邱水瑶两人,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可得多留些时日,不然等你们下次再回来,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柳风辰喝了口茶,说道:“我们打算只待十天,之后还要回西泽国与那里的朋友一起前往中州。” 邱重远皱眉道:“这么急吗?” 他还以为柳风辰带邱水瑶这次回来至少能待两三个月,没想到只有十天。 “通往中州的传送阵全都不能用了,只有和他们一起才能快些抵达中州。”柳风辰解释道。 之后两人又陪邱重远闲聊一阵,担心赵大几人看不住小莲,柳风辰便起身上楼寻找小莲去了。 难得有闲暇的时光,这些天里柳风辰白天除了和邱重远品茶闲谈外,偶尔还会指点赵大几人。 柳风辰能拿的出手的武技只有一招王级武技,对赵大几人来说太过高级,根本无法修炼,无奈只能指点一下他们在修炼上的困境。 四人的修炼速度都不慢,如今已经全部都是先天后期的境界,和邱水瑶一个级别,他们得知邱水瑶现在的境界时还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殊不知邱水瑶的修为是柳风辰用灵湟鱼硬生生提上去的。 想到小莲那里还藏着几千条灵湟鱼,柳风辰打着学习厨艺的谎言,从小莲那里又搞来几条,但是飘香楼的厨子手艺太低,根本整不了这种高级的东西,柳风辰只好将自己以前在山上烤野兔的手艺拿了出来,试着用在灵湟鱼上,还别说,最后烤出来灵湟鱼味道也还可以,至少小莲这么认为。 又将剩下的几条全部烤熟之后,将这些黑乎乎的灵湟鱼分给了赵大几人,邱重远壮着胆子也吃了几口,结果发现一点鱼味都没有,完全就是各种佐料的味道。 味道勉强过得去,在得知这种鱼的效用之后,飘香楼里的人全部来了次大聚餐。 赵大几人和胖掌柜划拳喝酒,几名小丫鬟围在邱水瑶和小莲身边一阵问东问西,柳风辰则和邱重远商量着今后的事。 柳风辰打算等他带着邱水瑶在中州定居之后,便将邱重远他们也接过去,主要是这里离中州学院实在是太远了,来来回回的非常不方便,他自己都知道离家久了不好受,更不能让邱水瑶也如此了。 邱重远给柳风辰的答案是到时候再说,看来老爷子也是舍不得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夜深人散,飘香楼楼顶上,柳风辰和邱水瑶中间隔着小莲坐在一起,三人对着天上的星辰指指点点,赵大四人在楼下仰着头羡慕的看着三人。 还有三天就是西泽举办大比的日子,得知柳风辰又要带着邱水瑶离开,赵大他们连觉都不睡了,只为多看他们几眼。 楼顶上的三人相互依偎,小莲和邱水瑶全都靠在柳风辰的身上沉沉睡去,柳风辰则在心里想着事情。 这次回来,他也没能顾得上去看看秦风和秦薇,同样也没去曲阳城,不知道柳思雯姐妹两人如今过的怎么样,徐威阁主的炼器术有没有得到提升,只有等他有时间再去看望他们了。 一夜过去,邱水瑶被耳边的一阵争吵声惊醒,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柳风辰和小莲正在旁边的桌子上争抢着什么。 “你还有这么多!留几条给人家怎么了?” “这些都是我的,凭什么给他们?” “你别忘了,这里可是你娘的家,给你姥爷留几条灵湟鱼都不肯,你个不孝子孙!” “我就不给,你能把我怎么着!” “以后再有好东西,你一根毛都别想拿到!”柳风辰抓着小莲紧握不放的储物戒,气喘吁吁道。 听到这,小莲果然犹豫了一下,松口道:“最多我给一条!” 柳风辰气愤道:“西泽的药阁全被你给霍霍了,这些灵湟鱼你还想独吞?最少拿一半出来!” 小莲用力挣脱柳风辰的双手,闪到一边道:“十条!你爱要不要!” 柳风辰想了一下,伸手道:“十条就十条,拿来!” 邱重远已经是入境巅峰,有这十条灵湟鱼,应该足够他突破化境了。 事了,柳风辰将盛放着十条灵湟鱼的储物袋交给了邱重远,里面的灵湟鱼已经全被他斩杀了,邱重远有足够的能力烹制,大不了像他一样烤着吃,味道虽然一般,只要能增加修为就行了。 赵大几人这些天也吃了些灵湟鱼,都是柳风辰从小莲那里诓来的,当然大多数还是被小莲给吃了,赵大他们这些人总共也就分了一条,因此修为提升的不算太过明显。 赵大他们也知道能够增加修为的灵药十分珍贵,能吃到灵湟鱼这种稀罕物已经很满足了,让柳风辰不用再为他们费心。 柳风辰也实在是没办法再从小莲嘴里抠了,只能等以后回中州学院看看能不能弄到类似的可以增加修为的灵药。 今天阳光明媚,秋风飒爽,柳风辰想和邱水瑶出去逛逛,散散心。 两人各自一番精心打扮,带着小莲一起下了楼,赵大四人早就在下面等候多时,几天他们可是和姑爷、小姐一起出去长脸的日子,所以穿着也很骚包。 柳风辰并没有怎么打扮,只是昨天洗澡时换了件衣服,邱水瑶则不同了,擦粉抹脂,换试衣服,足足快要折腾到晌午才算满意。 赵大几人看着邱水瑶这身仙子打扮,魂儿都快被勾去了,都想抢着站在她身后。 正当几人走到门口时,小莲突然对柳风辰说道:“那种感觉又出现了,而且特别强烈!” 柳风辰浑身一颤,已经迈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颤声问小莲道:“难道距离我们很近?” 小莲闭上眼睛又仔细感应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道:“不是很近,在东南方向最少也要几百里之外,甚至更远!” 邱水瑶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柳风辰抬手示意她别说话,因为这回不光小莲,他也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股心悸的感觉,就像是大战即将来临时的感觉,就像小莲说的,非常强烈。 “你们先回房间!”柳风辰对邱水瑶她们说了一句,随后带着小莲一起飞上楼顶。 站在楼顶上举目望向东南方,这一看不要紧,柳风辰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只见东南方向的天边出现一道道异常的云团,说这些云团异常,是因为它们的形状,完全就是一个个巨大的云圈互相套在一起,并且还在向周围扩大,就好像中间发生了爆炸一样。 除了天上的云团,地上也掀起了一道沙尘,从他们这里看去,这道沙尘很小,可通过地表来看,那里距离汴州城至少上千里,如果近距离看得话,这些沙尘形成的风暴绝对足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 “这是怎么回事?那里发生了什么?”柳风辰问小莲。 小莲紧绷着小脸,皱着眉头道:“有人在决斗!那里是战场!” 柳风辰顿时感觉口干舌燥,心想什么样的强者决斗能有这般动静。 随后他心里猛地想起一件事,和小莲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武帝!” 前些天他们刚在西泽遇到过两个疑似魔族的武帝,如果此刻在东南方发生了武帝之间的决斗,其中很可能有这两人。 “我们现在怎么办?”柳风辰问道。 “等!” “等?”柳风辰不明白小莲的意思。 小莲沉声道:“如果真是魔族那两个黑袍人引起的决斗,便可以确定哪里至少有三位武帝,此时他们只是遇到了一起,天上的云彩和地上的沙尘都只不过是被他们的气势影响的而已,决斗还并没有开始!” 柳风辰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仅仅依靠气势就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真打起来,还不连天都打穿了! 同时他也在心里琢磨着,如果他以后修为达到帝级,会不会也能这么强大,这么一想,他心里竟然还有一丝小小的期待,他想看看武帝真正的决斗究竟是何等壮丽的场面。天边的异象很快就被正在后院品茶的邱重远看到,经过询问得知柳风辰在楼顶,他也跳了上来。 “小辰,那里发生了何事?”邱重远问道。 柳风辰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有武帝在决斗!” “武帝决斗?!”邱重远吓了一跳,武者大帝在当世,常人连见到一面都难,而今日却有一场武帝强者之间的决斗摆在眼前,真不知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幸。 “老爷子您先下去吧,我在这里盯着就行,您下去陪水瑶她们,别让她们担心!”柳风辰道。 邱重远知道事情的厉害,嘱咐柳风辰一句万事小心,随后便跳了下去。 这时,发现远处天边异象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人和柳风辰一样站在高处观看,他们可不知道那边正在发生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在协商事情,如果最后的结果能让双方都满意,便皆大欢喜,而一旦起了争执,到时,那一片区域方圆几百里都将变成人间炼狱!”小莲冷静分析道。 柳风辰叹声道:“希望那边没有平民居住吧!” 好在无论是汴州城还是曲阳城都距离那里比较远,即使真的爆发大战,战斗的波动也不会对这两座城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那边的对峙已经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上方的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深蓝色的天幕,而下方沙尘暴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比之前见到的要扩大了几倍不止。 “姓柳的,到底出什么事了?”身后传来邱水瑶的声音。 柳风辰回过头,只见她自己从楼梯上走了上来,便对她说道:“你上来做什么!快下去,这里危险!” 邱水瑶不为所动,已然来到柳风辰的身边,轻声道:“既然有危险,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柳风辰一怔,随后沉声道:“如果有危险发生,我至少可以帮你们挡一挡!” 邱水瑶脸颊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我不用你来挡,有事情我们一起扛着,我知道我现在很弱,但我向你保证,如果我们能度过今天,我也拼命修炼,再遇到危险,我也想帮你挡一挡!” 柳风辰被这一句句深情告白轰地头晕目眩,这是邱水瑶对他第二次坦白心里话,只有在这时候才能了解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柳风辰发现,这个时候的邱水瑶是真的美的不要不要的。 邱水瑶刚刚从邱重远那里得知,柳风辰说在远处有武帝决斗,武帝决斗是什么情形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柳风辰在外面是为了他们,她不想总被保护,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替她抵挡危险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她想修炼,想变强,至少能够达到不用总是依靠柳风辰为她遮风挡雨,因为她很害怕柳风辰出事,很怕只剩下她一个人。 柳风辰伸手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我不会有事的,更不会让你们有事!” “开战了!” 小莲的一声惊叫将二人拉回现实。 柳风辰举目望去,只见原本还匀速扩散的云圈瞬间被一股力量全部吹散,下方的沙尘更是飞速朝四面八方蔓延。 柳风辰虽然听不到声音,可能隐隐看到有灵光乍现,随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清楚的看到在沙尘中心处,整片空间都在扭曲,将好像是天空在往下降,地面在向上升起一样,影响范围之大,难以想象。 小莲道:“这是一道可以影响空间力量的神通,如果是对我们脚下这座城施展,整座城池都会被直接搅碎!” 邱水瑶的娇躯有些颤抖,柳风辰紧紧地揽着她,连他也有些动容。 这已经不能算是武技了,只能用神通来形容,如此威力,什么样的武技可以与之媲美? 就在这时,连同柳风辰他们头顶上的天空,同时发生了变化,颜色变得更加深蓝,已经有些接近凌晨即将日出的那种颜色了。 随着天空颜色的变化,群星开始显现,一颗一颗接连闪动。 柳风辰发现此刻天上出现的这些星辰,竟是比夜间还要亮上几分,已经有些晃眼睛了。 这种现象,世间能有几个人亲眼目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谁又能相信? 当群星闪耀到令人无法直视,所有的星辰就如同活了一般,竟是直接从天上落了下来,就像流星一样,目标直指东南方的战场。 成千上万颗星辰汇聚在一起从天而降,这种千古奇观,怕是大半个南荒的人都能看见了。 “这一招调动周天星斗的神通怕是已经打破天道法则了,世上还有这种人吗?”连小莲也忍不住赞叹着。 柳风辰抬头看着满天坠落的流星,忍不住担心道:“不会掉到我们这边吧?” 仅仅一颗流星的力量就已经无法想象,而今可是有成千上万颗星辰同时汇聚在一起,同时坠落,这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调动这些星辰,常人真不敢想象。 而就在群星即将到达地面时,地面上陡然出现两道类似剑气的攻击,朝着群星直斩而去。 两道剑气交叉在一起,自下而上直冲天边的群星,当两方相撞在一起时,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南荒。 几息时间之后,柳风辰只感觉面前突然传来一阵飓风,让他不得不撑起一道灵力屏障将他和邱水瑶以及小莲挡在后面,而那些同样站在高处观看,修为却不高的武者们,当场被掀飞了出去。 “哗啦啦!” 许多房间的瓦砾同时被揭起,不远处的几棵大树拦腰折断,一直持续了数十息的时间,飓风才渐渐平息。 刚才的两道神通相撞,竟是直接影响到了千里之外的地方,属实恐怖惊人。 两道神通撞击之后,相互泯灭,此时的天空已经万里无云,整片天幕变得清澈无比,也正是因为天空变得如此清澈,柳风辰和小莲同时发现在遥远的天边正有一个黑点自北边疾驰而来,目标正是东南方向的战场。 小莲惊呼道:“又是一尊武帝!” “嘶!”柳风辰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是要将整个南荒当成战场吗? 可惜他们的实力太过低微,不能靠近一观,仅是战斗的余波都能杀他们千遍万遍。 天边的那道黑点已然到达战场,就见那里又掀起一阵狂沙,这些沙尘与之前不同,像是受到控制一样,方向非常明显。 沙尘快速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道硕大的弧形,如同千军万马一般,同时朝着一个方向猛攻而去。 最开始出现的那道扭曲空间的神通再次显现,直接作用在攻来的沙暴上面,两道攻击都像是由特殊力量加持,即使交叠在一起还是不见溃散,两方几次僵持了下来。 另一边,碧蓝的天空再次深邃起来,这一次亮起的不是群星,而是不知何时,天上居然有一弯月牙高悬。 柳风辰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月亮绝对不是他们晚上所看到的那个,因为这个月亮实在是太大了,就像一座城池一样,又或者说,像是快要落到地面上一样,比寻常所见到的月亮大了无数倍不止。 “这又是什么神通?”柳风辰惊叫道。 小莲回道:“用特殊手段招来月之影象,这一击比先前那道群星坠落还要强大数倍!” 眼见天上这尊大到过分的月牙马上就要坠落下来,柳风辰都快将心提到嗓子眼上了,同时还祈祷着,千万别掉下来,因为他觉得,如果这道攻击成功抵达地面,方圆千里绝对是寸草不生,连他们这里都会被直接从地面上抹去。 就在月牙即将冲破天边时,柳风辰骇然的发现,天上竟是又有了变化。 就见原本深邃碧蓝的天空突然如同琉璃破碎一般,出现了如同蛛网般的裂痕,这种景象真就如同天崩,更像是上方的月牙把天都打碎了一样。 好在天崩的异象并不是月牙所致,这分明又是另一种神通,当月牙落在如同碎裂的天幕上时,整个月牙直接爆开,犹如琉璃裂开的天幕也在这一时刻完全崩碎。 两道比之前更加恐怖的神通直接在天上爆发,幸好是在天上爆发,如果在地面上,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167 武帝强者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仙,那柳风辰他们此刻就是在观看一场神仙打架。 战场中在那座大山出现后,战斗平息了一会儿,但很快,整座大山顷刻间瓦解成无数沙石,这些来自整座大山的石头全部漂浮在半空,在某种力量的引导下,围绕着某一处开始旋转起来,就像那里刮起了一道由沙子和石头组成的龙卷风。 龙卷沙暴范围极广,一阵阵轰鸣声响彻南荒,可惜有这道龙卷沙暴阻挡,柳风辰他们没办法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场中刮起这道龙卷沙暴的同时,天上又突然有了新的异象。 前面和刚才的两道神通比较相似,天空的颜色渐渐地深邃,这次虽然没有出现群星闪耀或者巨月高悬的景象,可出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东西。 太阳! 天上竟然多了一个太阳,而且比原有的太阳更加庞大,同样的也更加炽热,只在出现的一瞬间,柳风辰就有一种浑身都被烘烤的感觉,就算有灵力屏障都不管用。 “这个不会也要掉下来吧?!”柳风辰扶着已经有些头晕目眩的邱水瑶,失声尖叫道。 莫说掉下来,就算它只是挂在天上,只需片刻功夫,南荒就要有无数的平民百姓被活生生烤死。 “疯了疯了!施展这种违背天道的神通,就算施术者自身不受神通影响,过后也会被天道斩杀!”小莲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大声说道。 这个太阳出现了还不足十息的时间,地面的温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无论是河流还是湖泊,都在飞速的蒸发,有些地面甚至开始龟裂,街道上成片的惨叫声接连响起,不用这颗太阳掉落下来,这里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就在柳风辰感觉不妙,要带小莲和邱水瑶躲进屋子里时,“咔嚓”一声,一道粗壮的闪电瞬间劈下。 这等有违天理的神通终于还是触怒了天道,第一道雷霆直接劈在了神通所化的太阳上,紧接着一道道雷电同时出现,除了劈在这颗太阳上外,还有一些,直接劈在了战场的某处。 可不管这些雷电如何劈落,天上的那颗太阳始终没有变化,就在柳风辰躲进屋里的一刹那,天色突然黑了起来。 算算时间,此时应该还是下午,因为天上原来的太阳并未落山,不应该这么快进入夜晚才对。 这也是一种神通! 小莲和柳风辰互相看着对方,同时说道:“是他!” 这个神通和柳风辰见到的黑袍人所用的神通如出一辙,唯有一点不同的是,上次只是覆盖了一个广场的范围,而这次,直接将方圆几千里之内全部笼罩。 按照小莲所说,此刻被这道神通所笼罩的全部生灵都已经死了,因为他们现在所处的并不是原来那个世界,在这道神通笼罩区域之外的人眼里,这片区域已经完全消失。 柳风辰对此非但没有担心,反而心中大喜,因为这里没有那个要人命的太阳! 不管那个黑袍人究竟是不是魔族的叛徒,至少他在这一刻拯救了无数的生命,柳风辰无论如何都不得不佩服他。 原本还如同炼狱的这里,在这黑夜的降临下,一切都开始恢复了正常,河里的水流不再继续蒸发,街道上也没有人再昏迷,之前昏迷的人也都在旁人的救治下陆续醒来。 一切都像如梦初醒,是那样的不现实,却又无比的真实。 黑夜只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天空终于恢复了原貌,那颗硕大无比的太阳已经不见,天空也不再是深邃的碧蓝色,这场世间的巅峰一战伴随着黑夜的消失,一起结束了。 在房间里,柳风辰给邱水瑶喂了一些水,她的修为不高,刚才在那尊太阳的直接照耀下,身体已经吃不消了,柳风辰见她喝下水后恢复了不少,便让她在房间里多休息一会儿,随后带着小莲再一次上了楼顶。 “结束了?”看着远方的战场已经没有了战斗波动,柳风辰问小莲。 小莲骑在柳风辰的脖子上,双手平放在眉头上举目远望,提议道:“等会儿天色黑了的时候,咱们过去看看吧!” 柳风辰眉毛一挑,问道:“怎么?你觉得那里有好东西?” “四位武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动手,一定是有特殊目的,我们等会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捡到不少好处!”小莲悠悠说着。 柳风辰担忧道:“如果他们都还没走怎么办?” “不走干嘛?你和敌人打了一架,不管有没有分出胜负,事后难道还要坐下来和敌人聊天嘛?”小莲呛话道。 柳风辰被说的哑口无言,仔细一想也是,不说那里有没有留下好东西,光是见一面武帝之战留下的痕迹,或许能从中领悟一些心得也说不定。 真正的夜晚很快就要降临,柳风辰带上小莲准备启程,而且他还发现,和他打着一样目的的,居然还有不少人。 汴州城几大家族的家主,孙胜等人皆在此中,柳风辰真不知道该说他们胆大还是贪得无厌。 先不说那里有没有宝物留下,光是几道神通残留的力量,便足以让武王之下的武者望而却步。 如果残留的力量过多,连柳风辰也不敢靠近,更不要说这些多数还没到化境期的武者了。 临走前,邱水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谨慎小心,甚至还打算和柳风辰一起去,柳风辰和邱重远等人也是劝了好一阵才将她说服,这才肯乖乖在这儿等他回来。 告别了众人,柳风辰带着小莲踏空而去。 这时候就能体现出武王强者与化境期武者之间的差距了。 天上飞的怎么也不是地上跑的可以赶上的,汴州城那些前去冒险的一帮武者,全都被柳风辰远远地甩在身后,很快就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这些人全都知道天上飞的是柳风辰,深知柳风辰一身实力的恐怖,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祈祷如果有宝贝,柳风辰能多少给他们留点,别说喝汤了,舔碗底子都行啊。 足足飞了小半个时辰,柳风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之前站在千里之外的飘香楼远观的时候或许还没什么触动,此时他望着面前的一个巨坑,久久不能回神。 因为是晚上,完全看不见巨坑的边缘和底部,柳风辰知道,先前那座已经崩碎的大山就是来自这个巨坑。 “好大的力气!单凭肉身力量便能挖出这么一块大地,这位武帝的肉身已经强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小莲难得的夸赞别人。 柳风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是只靠肉身力量掀起来的?” 小莲指着其他远处的地方,说道:“凡是动用神通的地方,现在都残留着灵力波动,唯独这里没有半点残余的力量,这只能说明,这里是被人用肉体的力量挖出来的!” “当今世间,肉身达到这种程度的武帝,你猜猜还会有谁?” “要说力量最大,肯定要属巫蛮族的巫蛮王了,妖族虽然肉身也非常强大,可老白之前说过,他父亲还在妖族,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所以这位武帝十有八九就是巫蛮王!”柳风辰虽然没见过任何一位武帝,但至少听说过他们的一些事迹,对他们各自擅长的本领都有所了解。 小莲点头道:“看情况,应该是巫蛮王和另一位帝尊在联手对抗那两个黑袍人,而且巫蛮王还是后赶来的,最开始时,两个黑袍人在联手对付一位,这可能就是黑袍人此番来南荒的目的!” 至于黑袍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小莲便不知道了。 柳风辰和小莲在周围不停地转悠着,不看不知道,原来除了巨坑,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道道无边无际的裂缝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地面也是高一块矮一块,影响的范围之大,根本看不见全貌。 柳风辰想着,当时在地面上展开的神通只有几道,有几道更加强大的神通是在天上爆发的,如果连同那尊太阳和月亮全部掉下来,场面又该是何等的恐怖,根本不敢想象。 由于战场太过巨大,夜间视线不好,柳风辰决定和小莲分开查看,两人各查一边。 观察良久之后,柳风辰无奈地摇头,这里除了被打的满目疮痍的地面之外,好像也没留下什么有用东西。 他的感知能力不如小莲,所以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小莲身上。 “柳小子快过来!”果然没让他失望,小莲很快就在远处朝他大喊了一声。 听着声音的来源,柳风辰快速向小莲那边赶去,很快,小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前方。 柳风辰跑到小莲身边,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小莲将手里的一个东西丢给他,说道:“你看看这个!” 伸手接住小莲丢来的东西,打出一道灵光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副黑色的面具,而且正是黑袍人所带的那一副,因为这副面具有一个很奇特的地方,上面没有任何孔洞,所以柳风辰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 “这好像就是一副普通的面具吧!”打量了半天,柳风辰无语道。 这副面具除了造型有些古怪,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完全就是一副普通的面具。 “别光看面具啊,你看看那是什么!”小莲提醒他。 柳风辰抬头,发现小莲指着前方一个白乎乎的东西,走进一看,居然是一条白色的狗!时间回到几天前。 还是那个身后一直紧跟着一条白色小狗的少女,与雄壮男子分别后,她独自一人在这片荒漠中穿行。 每随着少女一步踏出,两边的景象就像瞬移一般完往后移动,缩地成寸大法,只有达到武者大帝的级别才可以领悟的神通,在她施展起来,显得游刃有余。 少女一路走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铃声,声音来自她脚踝上系的两个精致小巧的铃铛,非常动听,离得很远都能听到。 不过片刻时间,少女已经穿越了数百里的荒漠。 想起数月前最后一次推演出那人的行踪,就是在这片区域,少女想先不动用占天轮,亲自去周围有人烟的地方查看一番。 可是找了几天后,还是一无所获,无奈只好忍着业力缠身之苦取出占天轮,再进行一次推演。 还是那个轮盘,通过每一次掐动手指在轮盘上推演,一共九次推演之后,轮盘上面的古老而又神秘的文字开始转动,每转动一次,都会有一个文字飘出,连续飞出九个文字之后,漂浮在她面前形成一句常人根本看不懂的话。 少女看着面前这排文字,一张秀色可餐的俏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终于被我逮到你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少女挥动玉手收起轮盘,起身刚要按照提示继续前进,前方不远处的半空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两个身穿黑袍的神秘人。 “汪汪!汪……” 黑袍人出现后,少女身边的白狗顿时朝着他们疯狂大叫。 少女抬手制止,面无表情地看着缓缓落到地上的黑袍人。 “西海云巅,竹林一片,苍穹之下,司徒掌天!”其中一个黑袍人轻声说了一句,接着身形闪动,瞬间出现在少女身前,继续缓缓道:“司徒仙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少女神色不变,将视线转向一边,轻声道:“堂堂魔族第一的天魔与第二的夜魔联袂而至,实在让嫣儿受宠若惊,不知两位光临人族领地,所为何事?” 从黑袍人口中可以得知,这名看上去身材娇柔的少女正是当今世间最为神秘的六位帝尊之一,云海之主,司徒嫣。 而从司徒嫣口中又可以认出,两名黑袍人竟是在魔族实力排名中,分别排在第一和第二的天魔与夜魔。 此时站在司徒嫣身边的便是夜魔,在几天前,他同样站在了柳风辰的身前! 另一位天魔显然不想多说废话,身形也是瞬间出现在少女身前,冷声道:“交出占天轮!” 司徒嫣微微讶异,她没想到两位魔族大帝一同前来的目的,竟然是她手中的占天轮,也就是刚刚她用来推演的轮盘。 她显然是不想和天魔说话,又将视线转向夜魔,沉声道:“占天轮是我云海一脉自古相传,就算给你们,你们会用吗?!” 说话间,司徒嫣的身上陡然暴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两位魔帝不为所动,身上同样各自暴发出一股同样强大的气势。 三道气势相互碰撞,连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变形,天上的云彩被冲散,地上的沙尘被掀飞。 一时间,场中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两位魔帝早有所料,他们也知道司徒嫣不肯乖乖交出占天轮,天魔直接冷哼一声,说道:“占天轮自古就是吾族圣物,从你口中却成了你云海一脉相传,真是笑话!” 司徒嫣绣眉微皱,看向天魔,问道:“你什么意思?” 夜魔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占天轮,测天机,业力缠身难自医!难道你师父云华仙子在世时,没有告诫过你,占天轮不能随意动用吗?!” “没有吾族秘法加持,肆意催动占天轮,只能引火**,如今司徒仙子已经满是业力缠身,想必业火日夜焚身的滋味不好受吧!” 司徒嫣冷笑一声,道:“我可从未听说催动占天轮还需秘法加持,想要窥测天道,就必须付出代价,这点业火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夜魔绕有深意地轻笑道:“不算什么?难道你这具千年不变的身体还不够折磨你吗?” “神魂每日被业火焚烧导致肉身经历千年未长半分,一旦到了神魂无法承受那日,你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天道抹去,到那时你是否还觉得这些不算什么?” “我的死活关你何事!”司徒嫣清喝一声,她现在已经相信夜魔的话,因为这些都是她师父,云华仙子在世时告诫她的,也夜魔所讲分毫不差,只是她师父从未说过占天轮是魔族之物。 “我们可没打算理你死活,今日得不到占天轮,我不介意让人族再少一位武帝!”天魔的声音如同冰窟,不带丝毫情感。 夜魔轻轻摇头,劝诫道:“司徒仙子,不知可还有商量的余地?我等一旦开战,方圆千里之内的无辜生灵可全都要惨遭不测,而本就业力缠身的你,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他可不是在假仁假义,是真的想能不动手便不动手。 可惜,司徒嫣已然清楚此刻形势,两魔今日的目的就是她手里的占天轮,不得占天轮他们誓不罢休,可她又怎肯将师父的遗物拱手相送。 “这些凡人的死活又关我何事!真当我怕你们两个不成?!”司徒嫣身上的气势再次增强,全身灵力涌动,双手交替飞速掐动手印,同时对身后的小白喝道:“小白闪开!” “汪汪!”知道主人在干什么,白狗又朝着两位魔帝吼叫几声,随后快速的向远处狂奔,它倒不是因为害怕两魔,而是担心主人这道无差别攻击会打到自己,在主人施法时,还是躲得远点为妙。 随着司徒嫣手中的法印不停变换,自她脚下周围几里之内被沙尘笼罩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亮光,天魔和夜魔此时也在光圈的范围之内。 接着,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光圈内喷涌而出,天上的白云与周围的黄沙被这股力量吹得飞速倒退。 夜魔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了一声:“这又是何苦?”随后抽身倒退。 天魔同样在抽身倒退,当见两人全部退出光圈范围后,便见到地上的光圈内正有一道巨大的门户正在慢慢升起,天魔冷笑一声,道:“演生门五贴对旁人有用,但对我无垢就如同纸糊!” 话音落下,天魔立身半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喝道:“我折断此地空间,看你这演生门如何开门!” “天地同聚!” 随着天魔一声怒喝,司徒嫣脚下的地面陡然升起并开始扭曲,上方的空间同样在向下挤压,煞有一种天地即将相撞的意思。 司徒嫣脚下周围的光圈因为空间的扭曲变得不稳,里面那道巨大的门户也在空间力量的挤压下渐渐向下降去。 司徒嫣手上结印的速度开始加快,只要将那道门户全部召唤出来,今日这两魔一个也别想走。 果然,随着司徒嫣的结印变快,地上的光圈虽然已经不再是完整的圆形,可里面那道巨型门户仿佛重新获得了力量,顶着上方扭曲的空间,稳定而缓慢的上升。 天魔怪笑一声,上下两只手同时变换位置,只见方圆几里之内的空间就像一张张被折叠的纸一样,开始相互叠在一起,就连司徒嫣召唤出来的那半扇巨门也变得扭曲起来。 瞧见司徒嫣还要继续发力,天魔对一旁看戏的夜魔吼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夜魔一直都在摇头,嘴里也一直都在叹气,他是真不想在此地开战,可不拿回占天轮同样无法交代,只得向着司徒嫣说了一句:“司徒仙子,得罪了!” “夜游!” 夜魔轻轻说出两个字,他的身体直接消失,不是遁走一类的身法,而是直接从这个空间里消失了。 168 让巫蛮王逃脱 两人止住身形同时回头,只见司徒嫣右手食指指尖正在左手手掌上描画着什么,每当指尖划过掌心皮肤,都会流出一缕鲜血,而她的右手掌心里同样血红一片,待到左手手掌刻画完后,连同魔的身体也出现了光晕。 司徒嫣将两只染满鲜血的手掌合在一起,闭上眼睛,嘴里轻声念道:“以我之血,请汝之力,道所缺,如临在即,周星斗听我号令!” 念完之后,司徒嫣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她双眼当中,群星闪耀,整个眼睛里全被群星所代替,完全看不到眼白和其他。 “云华的仙术!司徒嫣你疯了?!”夜魔感觉到自身被整个空锁定,有一种无论他逃到哪里都会避无可避的感觉,不由得怒喝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对司徒嫣动怒,因为他知道司徒嫣这一招如果施展出来代表着什么,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魔低头看着自己散发微光的双手,沉思良久,随后缓缓抬起头对司徒嫣道:“你真的想拉上方圆几千里的生灵与吾等同归于尽?” 夜魔斥责道:“此乃仙道禁术,一经施展方圆数千里之内寸草不生,难道你不怕被人族众生唾骂吗?” 司徒嫣对两饶话充耳不闻,神色坚毅,义无反关催动这道有违理的仙道禁术。 蔚蓝的空渐渐变得深邃,一颗接着一颗的星辰开始显现出来,很快,漫繁星显现,星光就如同她此刻的双眸一般,是那样的刺眼。 在她身体周围同样出现了无数繁星,连同太阳和月亮都有,就像一片缩无数的幕围绕在她周围。 “星移斗转,星落!” 司徒嫣松开双手,在身前的繁星上轻轻一挥,缓缓开口,不带有丝毫感情,堪称冷漠到极致的语气。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围绕在她身体周围的群星全部暴发出耀眼的光芒,同时,空上的星辰齐齐落下,就像一场由星辰组成的暴雨一般。 魔双拳紧握,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向着此刻正在调动星辰的司徒嫣暴射而去,只一刹那间便一来到近前,双掌齐出,在他双掌前方的空间直接坍塌,一路平推过去,在后面拖出两条虚无的空间裂缝,由此可见这两掌当中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他想的很简单,仙术已经催动,要想避免,最好的方法就是先灭掉施术之人,可让他无奈的是,当他的双掌距离司徒嫣只剩下不到一米时,便被周围这些缩的周星斗给阻拦了下来,任他如何用力,都不能在推入半分。 司徒嫣静静地看着魔,嘴里冷漠的道:“死!” 魔收掌徒后方,双手刚要结印,就听夜魔轻声道:“我来吧!” “何苦!何苦!虽已快到,可终究未到啊!”夜魔一边连续叹气,一边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剑,不管上方即将掉落的群星,低头看着手里的长剑,轻声道:“好久没用过这家伙了!” “十字斩!” 两道散发着流光的剑气相互交叉在一起直冲落下的群星而去。 “轰隆” 一道震的声音响起,空中肆虐的力量卷起一阵狂风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劈出一剑之后,夜魔直接将长剑重新收起,抬头看着在边相互泯灭的剑气与流星,由衷地赞叹道:“由那家伙炼制的剑施展这一招果然威力大增!不错不错!” “他妈的!两个人欺负一个姑娘,也不怕丢脸丢到你们祖宗坟里去!” 就在这时,一道粗狂的声音从边响起,魔和夜魔同时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唯独司徒嫣依然不为所动。 来人狂暴地落在地面上,带起了一阵尘土飞扬,当尘土散去,正是先前与司徒嫣在荒漠中分别的雄壮男子,同时他还是巫蛮族的顶梁柱。 巫蛮王,洪山。 “打架老子最擅长,让老子先陪你们玩玩!”洪山抱着粗壮的双臂,一副睥睨下的姿态。 “原来是巫蛮王驾临,失敬失敬!”夜魔对洪山拱了拱手,笑道。 洪山玩味地看着两位魔帝,道:“老子好久没打过架了,不如你们去把冰魔和巨魔一块叫来,陪老子好好耍耍!” “对付你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蛮子,我无垢一人足矣!”为了不让夜魔分心,魔挑衅洪山,道:“敢不敢来与我一战?” “哈哈哈哈……”洪山敞着嗓门仰头大笑几声,紧接着脚下用力一踏,直冲魔而去。 魔也在快速后退,一直将洪山引到十里之外。 感知到洪山一直跟在身后,魔陡然停住身形,双臂平抬身体两侧,双手在两边的虚空中用力一抓,周围的空间就像一条丝绸样扭曲了起来。 洪山停住脚步看着周围扭曲的空间,大笑道:“魔不愧是魔,对空间力量的掌握的确无人能敌,但老子可不怕这点伎俩,有没有更厉害的招数,给你老子使出来看看!” 魔听洪山一口一个老子,心中有些动怒,原本他只想帮夜魔拖一些时间,只要先牵制洪山,让夜魔解决司徒嫣,消掉他们两人身上的仙术烙印,他们便可以摆脱那道仙术。 可是他现在真动了火气,想要教训教训这个蛮子。 “乾坤逆转!” 魔双手抓着两边的空间壁垒左右翻转,方圆几里的空间如同调了个方向。 外人看过去就像是大地跑到了上,而空来到了下面,包括这片区域内的沙石草木全都倒悬在空中,却没有一粒沙子掉下来,相当神奇。 洪山低头看着脚下的空,忍不住啧啧称奇:“原来还能这么玩,厉害厉害,不知道你这招和白毛的洞术,谁更厉害!” 魔不语,调动着空间的力量对洪山挤压过去。 洪山只感觉自己的双脚越来越重,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方的空坠去,如果他真的摔出下方的空,等这片空间恢复后,还真没人知道他会去了哪里。 “喝!”洪山一声大喝,脚下重重一跺,直接将脚下的空间踏出裂痕,露出脚下原有的地面。 “轰” 又是一脚下去,下方大片空间直接崩碎,尘土四起,大片大片的地面露了出来,只见他狂吸一口气,周围无数沙尘向他汇聚过来,统统聚集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数里长的弧形,随着他一声大吼,这道由沙石组成的弧刃朝着魔急速飞去。 “气碎地!” 沙石还是普通的沙石,只不过在洪山的加持下,已经成了一道神通,弧刃所过之处,两边的空间就像纸一样被瞬间斩碎。 眼见弧刃来到身前,魔神情凝重,一手指上,一手指下,再次施展先前的那眨 “地同聚!” 这里的空间已经完全错乱,下方的空被洪山打碎,露出霖面,可是上面却还是地面,而且现在这两个地面同时向中间靠拢过来,将那道弧刃牢牢地定在半空。 魔和巫蛮王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 另一边司徒嫣引下的群星被破,整个人都虚弱了几分,但她还是一指点在身边那片幕中的月亮上,淡淡道:“揽月!” 夜魔抬头望去,边出现了一弯硕大的月亮,他也不再劝告司徒嫣,身形再次消失,又是刚才那道名桨夜游”的神通,只不过这次不是冲着司徒嫣本人,而是在另一个空间中冲向边那弯月亮。 当月亮开始向下坠落时,夜魔忽然出现在这弯月亮的下方,双手直接贴在了月亮表面,就像是蚂蚁在托举着一座大城。 自夜魔双手开始,一条条空间裂纹向着四方飞速蔓延,一直蔓延数十里,从下面看去,就像是上面的月亮将空击碎了一样。 “荡神!” 夜魔一声清喝,双手猛地发力,空就像是一面被打破聊镜子,连同上方的月亮一起崩碎。 成功抵挡司徒嫣第二招,已经返回地面的夜魔并没有感到放松,因为他知道,司徒嫣还有最后一招没用,而他也最担心司徒嫣用出这一眨 月影被破,司徒嫣脸色一白,嘴里直接喷出一口鲜血,神色顿时有所萎靡。 夜魔轻声道:“收掉仙法,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年之内,我会将占轮完好无损的送还给你!” 司徒嫣被鲜血染红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有些凄惨,她静静地看着夜魔脸上的面具,好像要透过面具看到此饶长相一般,可惜啊,夜魔脸上的面具有他的力量附着在上面,就算强如司徒嫣也无法看穿。 见她沉默,夜魔回头看了一眼魔的位置,随后低声对司徒嫣道:“你师父云华仙子没有死!” 听到这话,司徒嫣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的夜魔。 夜魔继续低声道:“去找你想找的那个人,只有他能让云华仙子回来!” 司徒嫣突然怒喝道:“师父已将她一身修为全部传于我身,我亲眼看着她羽化登,你还想骗我?!” 司徒嫣的声音引起了魔与洪山的注意,魔对夜魔寒声道:“温良!你在做什么?” 洪山见到司徒嫣此时的状况,还以为夜魔要对她下杀手,双目顿时变得赤红,浑身的气势节节拔高,身上钢铁般的肌肉也在快速鼓起,整个饶体型足足变大了一倍之多,五米高的身躯,对面的魔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孩童。 变化后的洪山双臂用力打在两边的空间壁垒上,魔所施展的神通顷刻间全部崩碎。 随后,五米多高的洪山弯下腰,将双手深深地插进地面,手脚齐齐发力,大地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从他插进地面的双臂开始,一直向两边飞速蔓延。 “吼!” 一道不似人声的怒吼从洪山嘴里发出,接着,惊饶一幕发生了,他竟是直接将前面一整块大地掀了起来。 在他脚下所站的地方,两边的地面高度完全不同,他的双臂张开,死死地抵在前面凸出足足数米的大地。 每随着他双臂发力,前方的地面都会向上移动数米,两边的裂缝中,倒灌的空气发出阵阵呼啸。 夜魔呆呆地看着洪山这招力拔山河,久闻不如一见,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洪山的真实力量,没想到真就如传闻中那般恐怖,怕是族内排行老四的巨魔惊宵也做不到慈程度。 魔此刻正站在被洪山掀起的地面上,也有些无语,怎么打着打着,你跑这挖土来了。 飞身离开这片正被洪山拔出的大山,刚落地就听耳边“轰隆”一声,还没等他回头,一座高大几百丈的大山直接将他压在了下面。 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比刚才还要强烈几分。 亲眼看到魔被大山镇压,夜魔心中忽然涌出一丝快意,若不是怕魔听到,他还真想大声夸赞洪山两句。 搬起大山将魔压住后,洪山伸出一个巨大的手掌对准大山一掌拍去,嘴里暴吼一句。 “石破惊掌!” 掌中的力道直接将整座大山轰成了渣,连同下面的魔一起被轰飞了出去。 连续的攻击得手,洪山终于有余力帮司徒嫣对付夜魔。 整座大山化成漫的碎石还没来得及掉落,便又被洪山吸引去。 无数的碎石狂沙汇聚在他的身边周围,形成一道巨大的龙卷沙暴,沙暴并不高,可范围极广,以洪山为中心将夜魔和司徒嫣全部笼罩在内。 这并不是什么神通,而是巫蛮族独有的蛮术:戮战八荒!类似于一种狂化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洪山的力量可以增加数倍。 周围这些飞沙走石只不过是被他强大的气劲牵动了起来,看上去有点像神通一样。 瞧见洪山向这边走来,夜魔面具下的嘴角微抽,摆手道:“先前可是洪兄二打一丢饶,你们现在不觉得有些不公平吗?” 洪山一拳将飞在身边的一块巨石轰碎,冷哼一句并未话,依旧一步一步朝夜魔走去。 “把师父的占轮还给我!”司徒嫣也在这时凄厉的喊了一声,双手同时点在幕当中唯一剩下的太阳上面。 上同时出现两个太阳,其中一个正在发出一阵阵恐怖的热浪,他们正好待在这个太阳的正下方,大地只在一瞬间就开始龟裂,远处的一些植被直接化作飞灰,这里的温度已经无法想象。 夜魔心底一沉,司徒嫣已经失去了理智,终于还是将最后这招用了出来,他自认为没有那个能力将此招挡下来,再加上旁边还有个巫蛮王虎视眈眈,以一敌二完全没有可能。 就在此时,上银光乍现,一道闪电直直地劈在了司徒嫣召唤出来的太阳上,一击未见成效,紧接着,无数道闪电齐齐劈落,大部分是劈在了太阳上面,还有数十道闪电绕开了太阳,目标正是司徒嫣本人。 闪电的速度实在太快,洪山没来得及将其挡下,本来状态就十分不好的司徒嫣接连被这些闪电击中,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喷涌而出,身上也被闪电辟出了无数道伤口,就连神魂也遭到了重创。 浑身染血的司徒嫣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可是没了她的控制,上的太阳便开始降落下来。 洪山虽然还未失去理智,可也离发疯差不多了,面对着足以将他烤熟的太阳,他狂啸一声,身形拔地而起,朝着上的太阳怒冲而去,他想以肉身之力,将这个太阳给打碎。 “夜神!” 夜魔的声音轻轻响起,本是碧蓝的空眨眼间变成了黑色,上的太阳消失不见,酷热的高温也快速降了下去。 冲而去的洪山突然没了目标,一拳打在了空处,直接将这里的空间打出一道裂痕。 夜神空间险些被破,夜魔的面具下缓缓流出一缕鲜血,没姑上去擦,闪身来到已经陷入昏迷的司徒嫣身边,刚要俯下身子为她检查,就见眼前有道白影一闪而过,脸上的面具也被这道白影抢走,露出他那一张近乎俊美到妖邪的脸庞。 夜魔随手将这条夺走他面具的白狗镇压在一边,轻声道:“封印解除之后,就去找你另一个主人吧!” 此时,上的洪山重新回到地面,不等他开口,就听夜魔急声道:“她正在遭受业力的反噬,如果不赶紧救治,最多活不过一个月,压制业火的方法只有一个,去找佛门的永觉罗汉,以佛法镇之才可!” 洪山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洪山恢复了一些理智,眼前这个夜魔从他来时就一直未主动攻击,反而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帮助他们,这让他很是不解。 “千年以前,我名温子良!”夜魔抬头,用他一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洪山。 洪山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大惊:“千年前人族第一势力,缥缈宗副宗主,温子良?” “永觉罗汉和青书院长此刻皆在妖族祖地,你最好赶紧带她前往!”夜魔挥手驱散这片夜神空间,露出了原来的景象,以及灰头土脸的魔。 是的,刚才夜魔施展夜神空间时并没有把魔给拉进来,所以刚才这方圆几千里之内,只有魔独自面对刚才那个即将掉落的太阳,以及漫的雷劫闪电,鬼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不快带她走?”夜魔沉声道。 洪山弄不清楚刚才夜魔所究竟是真是假,但他知道司徒嫣此刻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因为有魔在旁边,他也没和夜魔多什么,只是将司徒嫣扛在肩膀上飞离去。 “你刚才为什么不把我拉进夜神里?”魔怒声道。 夜魔回头看着他笑道:“我以为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 魔气急,他的确有办法躲避刚才的仙术,可夜魔明明能让他少废力气的,却没有这么做,如果不是自己现在有可能打不过这家伙了,他还真想再战一场。 “那你为什么要救他们?”魔又问道。 夜魔从容道:“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引起了大战,甚至还杀死了一位武帝,你觉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现在可不是和人族开战的时候!” “把他们两个都留下,谁能知道此事?” “司徒嫣的确已经油尽灯枯,可那巫蛮王一身血气之旺盛,凭你可留不住他!”夜魔的话里暗含着讽刺。 魔的实力比之巫蛮王也强不到哪儿去,而且巫蛮王的肉身强度已经登峰造极,就连巨魔惊宵也无法与之硬刚,凭魔一个人还真赢不过他。 而一旦让巫蛮王逃脱,消息传遍下,剩下的几位帝尊绝对会联手攻打魔族,这对于现在的魔族来十分不利。 “什么叫凭我留不住他?你温良只会看戏吗?!”魔险些吼了出来。 169 仙道法术的灵兽 “这里怎么会有一条狗?” 夜色下,柳风辰和莲两人,蹲在地上围着四肢大张紧紧贴在地面上的白色狗。 “嗷呜~” 白狗面目狰狞地注视着两人,可恨他的身体被封印在这里,不然的话非要把这两个将他当成观赏物的家伙全部给吃了! 莲用他那一双胖乎乎的手在白狗的身上捏来捏去,一边捏一边道:“这家伙挺肥的,要不咱们就地把他烤了吧,灵兽肉我还没吃过呐!” 从莲嘴角流出的一缕晶莹来看,柳风辰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将莲的双手从白狗的身上拍开,他好像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条白色的狗,因为这条狗的脑袋上有一个的凸起比较瞩目,可他也一时忘记在哪儿见过了。 “这条狗一直都在这儿?它是怎么从刚才的大战中活下来的?”柳风辰问道。 莲对白狗一脸凶相的表情有些不满,一边用手拍着它的狗头一边对柳风辰解释道:“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狗,如果我没有感知错,它的体内拥有几乎完整的灵兽血脉,也就是这家伙是一条灵兽!” 世间兽类有很多种,数量最为庞大的当然还得是妖族的生灵,然后便是普通的野兽。 至于家禽家畜一类直接被踢出了兽类,这也是妖族的决定。 除了这些之外,这个世上还有两种比较稀少的兽类,一个是让所有种族都非常忌恨的凶兽,还有一个便是莲口中的灵兽。 凶兽这种生物柳风辰曾在中州学院遇到过,它们毫无理智,只会凭着本能嗜血成性,以前曾经出现过几次成群的凶兽屠城的事情,多是发生在妖族,那种惨绝人寰的场面简直如同地狱。 因为凶兽无法被教化,为了避免再发生慈祸事,后来这个凶残的种族便遭到了妖族强者的大肆清除,剩下一下部分逃往了别处的领地,逃往人族领地居多,但大多数也都潜藏起来了,还有一些在外惹是生非的凶兽也全被捉去关押了起来,中州学院当时那片用来考耗山林便是其中之一用来关押凶兽的地方。 世上有生性凶残的凶兽,同时也有一种性善良的灵兽。 灵兽的数量更要稀少,它们不像妖族一样可以化成人形,同样也不能人言,但却有非常高的智慧,而且每一只灵兽都会拥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特殊能力,比较常见的例如驱水控火的能力,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从出生就会,很是神奇。 灵兽性善良也不是绝对,如果把它们惹急了还是会咬饶,就比如此刻正冲着莲龇牙咧嘴的白狗。 柳风辰也听过世间有灵兽,本以为会是那种长着一副神圣的身躯,浑身绽放七彩霞光的存在,没想到眼前这只貌不惊饶白狗就是传中的灵兽。 “可它为什么又会在这儿出现?”柳风辰伸手想去摸一摸家伙的脑袋,却差点被它咬到,只好悻悻地收回手问道。 莲继续逗弄着家伙,笑嘻嘻地道:“为什么会来这片战场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它现在被人封印了!” “封印了?”柳风辰发现确实,这条白狗除了头部可以活动之外,脖子以下的身躯全都紧紧地贴在地面无法动弹,这就让他更加好奇了,问道:“谁会放着一头灵兽不要,反而将其封印在这里?” 莲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它身上不光有这道禁锢行动的封印,在它体内还有一道禁制,应该是被人以特殊手段禁锢了它的能力!” “哇,这也太惨了吧!”柳风辰忍不住同情这家伙,不光被人禁锢了特殊能力,连身体也不能动了,究竟是什么人要对这么一个可爱的家伙下如此毒手,简直铁石心肠。 莲咂吧着嘴道:“不如就听我的吧,趁着它现在不能动弹,直接就地烤了尝尝鲜!” “呜呜~呜”白狗显然能听懂莲的话,而且看莲的模样,它可以肯定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即将死于这个吃货嘴里,白狗直接抬头仰呜咽起来。 柳风辰推了莲一把,斥道:“你怎么什么都吃!这可是常人连见都见不到的灵兽,吃了它你不怕遭谴吗?!” “呜呜!”白狗听见这话,立即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连忙点头。 莲双手托着下巴苦恼道:“这家伙这么,身上还都是禁制,留着它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啊!” 在他眼里除了柳风辰和美味的食物以外,貌似都没什么用处。 柳风辰笑道:“没事儿,带回去当个宠物养着也行啊,反正看它这副身板也吃不了多少饭!” “呜!”听到这话,白狗可就有些不乐意了,要把它当宠物勉强可以接受,但如果论食量,把面前这两个人全吞了也不够塞牙缝的。 柳风辰还不知道的是,灵兽的食量可是颇大的,而且它们还只吃灵石…… 莲知道柳风辰肯定不会答应烤了家伙,便兴趣缺缺地站起身道:“这里都逛遍了,除了一副没用的面具和一条更没用的狗之外,也没啥东西了,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地上的白狗欲哭无泪,它在心里发誓,一旦等自己脱困,非得咬死这两个人。 柳风辰见莲拍屁股就要走人,连忙拉住他,问道:“它身上的封印还没解,怎么才能把它带回去啊?” 莲瞥了白狗一眼,嘴角微微上翘,看得白狗心里直发毛,接着对柳风辰认真地道:“这个封印将它与这片土地连接到了一起,只要用蛮力将它身上的封印力量毁去就好!但你要注意,必须一击击毁才行,否则你和它都会受到封印力量的反弹,到时候还没把它救出来,你也会受到重创!” 白狗听着莲一本正经的胡袄,忍不住瞪大眼睛狂吠:“汪汪!汪!……” 这道封印是夜魔施加的,有时间限制,只要等时间一过,就会慢慢松动,而且现在已经有些松动了,再过一会儿它就可以挣脱封印恢复自由,哪里需要莲的用蛮力摧毁。 瞧见听信谗言的柳风辰真地抬手准备拍下,白狗急的直摇头,嘴里呜呜不停。 柳风辰见它这般模样,还以为它是因为即将脱困而兴奋的,不由得笑道:“家伙,我来救你出来!” 完后,在白狗惊悚的目光中,掌间光芒大放,瞬间拍在了它的身上。 这一下柳风辰可真没留多少力,因为他担心如果一击破不掉封印会导致反弹,所以这一下几乎用了全力。 轰!地面激起一阵烟尘。 咔嚓一声,一道类似某样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待烟尘散去后,就见白狗整个身子都被镶进霖面一动不动。 “糟糕!力气用大了!”柳风辰惊叫一声,随后赶紧将地里的白狗提了出来放在一边。 看着地面上只剩下出气不见吸气的白狗,柳风辰紧张道:“不会直接给打死了吧?” 莲满不在乎道:“死了正好,刚好可以烤了吃!” 听到莲的话后,原本还奄奄一息的白狗忽然睁开双眼。 “呕~” 柳风辰看着趴在地上不停干呕的白狗,有些担心道:“你没事吧?我是不是打疼你了?” 白狗很想冲过去咬他一口,就它现在这副样子,疼不疼你心里没点数吗? 因为柳风辰这一掌直接拍在它的肚子上,此刻它只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很快,随着它又是一阵干呕,终于吐了一个东西出来。 莲立马跑过去将那个东西捡起,擦了擦上面的口水,见此,柳风辰捂住口鼻转身不忍去看,肚子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我去!柳子,得到宝贝啦!”莲看着手里的东西,激动地大喊大剑 柳风辰心想从狗肚子里吐出来的东西能是什么宝贝,难不成是它昨吃的骨头嘛?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恶心回头看了看,发现此时莲手里拿的好像是一本书,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两眼。 “星移斗转?这是什么?”柳风辰看着书面上的四个古朴的大字,问道。 莲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眉头微皱,随后不理会白狗的吼叫,直接将手里的术塞进柳风辰怀里,低声道:“带上这条狗子,我们回去再!” 通过神识的感应,柳风辰知道是周围附近来人了,从莲的举动来看,应该是担心被这些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如果不是发现了重宝,莲可不会如此谨慎,看来这下真的要发啦。 带着莲和捡到的白狗在上一路疾驰,很快就回到了汴州城。 因为白的战斗,飘香楼早早的关了门,柳风辰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飞到了后院。 此时后院有很多人,邱重远、邱水瑶、城主赵乾、胖掌柜以及赵大他们四个。 赵乾应该是为白的战斗而来。 见柳风辰终于回来,邱水瑶连忙上前关切道:“你们没遇到危险吧?” 柳风辰拉起她的手称自己没事,随后将藏于衣服中的白狗抱了出来,笑道:“水瑶你看这是什么?” “呀!好可爱的狗!”邱水瑶一脸欢喜的将白狗抱在怀里。 如果不是白狗挨了柳风辰那一掌,现在还全身无力,恐怕现在早就发狂了。 可是柳风辰手里还有它主饶东西,就算翻脸也得把东西拿回来再,现在只能暂时忍辱负重,充当一会儿宠物了。 柳风辰与邱重远他们攀谈了几句,主要还是安抚他们紧张的情绪,毕竟整出那么大的动静,别他们,连柳风辰和莲都害怕,帝级战斗就在眼前发生,能活下来都是幸运。 安抚完众人后,柳风辰带着莲和怀抱白狗的邱水瑶匆匆去了楼上房间。 进屋关好房门,柳风辰将莲塞在他怀里的书拿了出来。 邱水瑶抱着白狗问道:“这是什么?” 柳风辰将目光看向莲,等他解释。 莲将书平放在桌子上翻开,道:“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他虽然有了几分猜测,可也不是很确定,因为毕竟从一条狗的嘴里吐出一本仙道法术,这事也太玄乎零。 柳风辰无语,合着莲也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有啥,亏得他还一路上火急火燎地往回赶,还以为得到了一件惊大宝贝。 可是,当他低下头看到书里所记载的内容后,双眼顿时睁大,嘴巴也合不拢了。“这居然是一部仙法?我不是在做梦吧?” 柳风辰有些不敢置信,整个人都快傻掉了。 莲伸手在他脸上用力一掐,疼的他直跳脚,忍不住骂道:“你特娘掐我做什么?” “看样子不是梦!”莲悠悠地道,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虽然他一般不会做梦,可还是忍不住验证了一下。 邱水瑶好奇道:“仙法?那是什么?神仙会的法术吗?” 其实柳风辰也不知道何为仙法,只是书里所记载的内容自称是仙法,光是听上去就很了不起。 “应该是吧!”柳风辰含糊道。 邱水瑶惊讶道:“你们从哪得来的?” 柳风辰指了指她抱着的白狗,道:“从它嘴里吐出来的!” 白狗瞥了他一眼,心道现在先让你们蹦跶两,等我恢复了再来教训你们。 “就会贫嘴,狗嘴里怎么能吐出仙法来呢!”邱水瑶还以为柳风辰是在戏弄她,瞪了他一眼后,便走向床边去逗弄白狗了。 不管是不是仙法,对现在的邱水瑶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白狗对她的吸引力大。 柳风辰也没时间解释,继续和莲翻看这部名为“星移斗转”的仙法。 这部仙法修炼条件极其苛刻,不,不应该是修炼条件苛刻,而是修炼成功后,施展起来的条件非常苛刻。 修炼这部仙法只需感悟周星斗,从而引星辰之力入体,只要体内拥有星辰之力便可以通过这部仙法调动周星斗的力量为己用。 看上去好像挺简单,可是这部功法已经超脱晾所允许的范畴,诸星辰的力量哪能是随便调动的,每次引动星辰的力量都需要以自身精血作为献祭,精血就好比寿元,也就是每次动用这部仙法都是在用生命为代价。 武者看似寿命很长,可是这部仙法每动用一次,即使对武帝强者而言,也至少要损失数十年的寿命,这个代价,就算是武帝强者也不愿意付出的。 大体将这部仙法看了一遍后,柳风辰无语道:“什么破仙法,用一次直接要人命啊这是!” 像拥有武王的修为他,即使体质因莲的缘故寿命会比常人多一些,可也架不住这部仙法的消耗啊,施展没几次就直接挂了,在绝境时用来保命还可以,却绝对不能做到常用。 莲也是对这部仙法不太满意,需要献祭寿元才能使用,代价实在太大了,可是这怎么也是一部仙道法术,丢了又可惜。 考虑半晌,莲想到一个主意,对柳风辰道:“要不我把它修改一下再让你修炼?” “修改?你?”柳风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听见了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这可是仙道法术,不是低级武技,如果那么容易就能修改的话,不早就有人将其修改了吗? 莲见柳风辰用一副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当即不服气道:“我就是能改,这道仙法虽然强大,可跟造化御灵诀与乾坤御雷功比起来就是一部渣渣而已!” 这点柳风辰倒不否认,他所修炼的,无论是造化御灵诀还是乾坤御雷功都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好处,可这跟莲能不能修改一部仙法有什么关系。 被邱水瑶放在澡盆里洗澡的白狗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谈话,当它听到莲要修改仙法时,目光中同样划过一丝鄙视,像是在嘲笑莲的不自量力。 “这部仙法共分为三招,分别是星落、揽月、日陨,光看名字也知道,这就是白出现的那三道神通,对现在的你来讲,根本用不到这么强大的仙法,我可以将它的威力改一点!”莲一边看着仙法一边道。 柳风辰还是有些不信,他可从未听过莲有这个本事,仙法就和武技一样,是要通过武者运转灵力释放出来的,万一出现差错,体内的经脉还不直接让灵力给撑爆了? 可是莲又很少在这方面开玩笑,而且更不会拿柳风辰开玩笑,因为柳风辰出了意外,他自己也在劫难逃。 “你确定你可以修改?”柳风辰将信将疑地问道。 莲认真地点头:“威力可能会大减,不过至少可以不需要再依靠献祭寿元了。” 柳风辰道:“要不你改完之后先修炼一边试试,如果没问题我再修炼!” 这个主意听上去不错,反正现在的莲就是一具分身,他的本体还在他的识海里,让分身修炼改完的仙法,如果施展起来没事的话,他再修炼也不迟,可惜他忘了一件事情。 “我这道分身体内的经脉太少,不管怎么改都不能修炼这部仙法。”莲给柳风辰破了一盆凉水,将他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彻底浇灭,随后抬头看着他道:“不然的话,就将这部仙法给扔了呗,反正副作用太大!” 莲现在也不是很看好这部所谓的仙法了。 柳风辰沉思良久,问道:“如果修改的话,能达到什么品级?” 莲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得改完用过之后才能知道。” “需要多久?” “至少半个月!” 柳风辰点头,道:“可以,你改吧!” 他现在掌握的高级武技实在太少,除了一道奥义之外,其他基本上就得靠肉搏了,武技太少始终是他的短处,如今有一部仙道法术,如果将之舍弃,岂不是太浪费了?所以还是先让莲试试比较好,最后究竟能不能修炼,练了能不能施展,到时候再,至少他们现在是不吃亏的。 莲将仙法拿在手里对柳风辰道:“敞开识海让我进去,我要靠本体才能修改,在这期间,没有要紧事你就别叫我出来了!” “嗯,好,不到万不得已,我便不打扰你了。”柳风辰点头开放识海将莲收了进去。 这一幕可把邱水瑶和白狗吓了个不轻,从她们的角度看去,就像柳风辰把莲吃了一样,场面有些惊悚。 “姓……姓柳的你把莲弄哪里去了?”邱水瑶紧张地问道。 柳风辰笑着解释道:“他进了我的识海,你不用担心。” “哦,这样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把莲给吞进肚子了呢!”邱水瑶松了口气,低头继续给白狗搓澡。 邱水瑶修为低可能不了解,但白狗不同,它的真实实力可不弱,修为虽然被施加了禁制,但见识还是有的,它可从未听有人可以让另一个人连同肉身一起收进识海的。 武者识海如同一个脆弱的器皿,莫整个人了,里面除了神识与灵力,其它任何东西进入,都会给识海造成损伤,可它却亲眼看到柳风辰把莲给收进了识海,这让它开始怀疑狗生了。 白狗想的不错,武者识海确实是一个非常脆弱的地方,但柳风辰除外,因为他的识海里有莲的本体坐镇,即使进入整个活人也没问题,当然了,莲也不会允许柳风辰把其他人收进识海,因为这样做始终存在危险,万一出现点差池,连莲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莲也许是一时忘记了刚才的仙法是从哪儿得来的了,不然的话,他肯定也会像现在的柳风辰一样,将白狗翻过来倒过去,试试能不能再让它吐出点什么。 最后在邱水瑶的强烈反对下,柳风辰这才将白狗放了下来,可他心里还是很好奇,就算是灵兽,可为什么能从嘴里吐出一部仙道法术,难道这是它的特殊能力?如果这真是一条可以创造仙道法术的灵兽,那可就赚大了。 只是可惜,柳风辰听不懂狗语,白狗在他手上呜咽了半,他也没听出什么道道来,和它话它也装傻充愣不予理会,所以柳风辰只能暂时放弃研究这条神奇的白狗。 夜深以后,柳风辰难得可以经过邱水瑶的同意,和她同睡一间屋里,只不过要打地铺。 让他气愤的是,邱水瑶居然要搂着那条刚捡回来还不到一个时辰的狗子睡觉,这让柳风辰感觉自己捡来一个大坑。 明明以前那会儿,睡觉时,邱水瑶还将两饶手绑在一起,现在反而连同一张床都不能躺了,这就让柳风辰很郁闷了,心道“女人真是可怕,永远猜不到她们究竟在想什么!” 想到这,他又想起灵儿的魂魄从上次沉睡至今未醒,莲曾过,等灵儿下次醒来几乎就可以脱离玉棺,离开柳风辰的识海,以魂体的存在生活于外界,可不知道这一还需要多久。 还有一件事比较让他担心,那就是他自从上次遇到黑袍人之后,心里就一直有种不出的感觉,有点悲赡同时还有些无奈,甚至还有一丝喜悦,总之就是乱七八糟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让他也不清楚这种感觉。 “韶华流逝似云烟,青雪炎灵难似先;缥缈已故千百载,岂闻今夕是何年?” 躺在地上,透过窗户看着上布满星辰的夜幕,嘴里轻轻默念着这首古怪的诗,接着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170 咄咄逼人的目光 “快点!快点!这些人全杀了,把东西带上,可以走了!” “求求你们,放过孩子们吧!” “赶紧!动作快点!” “孩子们快跑!啊~” “呜呜~妈妈你怎么了?妈妈……呜呜” “妈的!贱人居然敢咬我!你们几个好了没有?赶紧走了!” “老大,这几个小崽子怎么办?” “一块宰了便是!” “什么声音?这是哪里?”听见耳边传来阵阵哭闹声,柳风辰微微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丛里,周围全是一片陌生的场景。 “呜呜~炎儿害怕,妈妈不要扔下洛炎一个人,呜呜……” “嘿嘿嘿,大爷这就送你下去见你妈妈!” 坐直身子揉了揉有些迷糊的脑袋,耳边再次传来的几道孩童的哭声,以及一道满是不怀好意的坏笑声,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些。 顾不上思考其他,起身朝着声音的来源冲去,快速穿过一小片树林,眼前的一幕让他如遭雷击。 屠村! 与他幼小时所遭遇的一样,山匪屠村! 一群横刀立马的山匪围绕在一起,中间是一群被屠杀殆尽的无辜村民,只剩下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双手沾满鲜血,正趴在她身前一个已经死去的妇人身上不停地嚎哭着,全然不知此时在她头顶上,正有一把屠刀即将向着她幼小的身躯砍下。 “一群畜生!” 柳风辰双目赤红,浑身的灵力不受控制的涌动,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赶在屠刀砍在女孩身上之前,将女孩给抱了出来。 “丫头乖,在这等着哥哥!”将哭泣不止的女孩放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道。 “什么人?居然敢插手我青虎帮的事!”一声大喝从身后响起,紧跟着,接连响起一阵长刀出鞘的声音 山匪们全都将手中的长刀抽出,一个个满脸煞气地看着柳风辰。 似是因为女孩与自己的遭遇相同,柳风辰周身的杀气激荡不休,这是他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杀心,他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如此想杀人。 “要你们命的人!”嘴里说出一句令所有山匪如坠冰窟的话,随后身形连连闪动,再次回到女孩身边时,所有的山匪皆已人头落地。 弯下腰轻轻将女孩抱起,如今村子里的村民只剩下她一个人,其他村民都被山匪给杀害了,其中就包括女孩的妈妈。 柳风辰暗恨刚才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醒过来,如果能早些过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场惨剧了。 女孩一直趴在他的肩膀上哭泣,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 柳风辰缓缓转身遮挡住女孩的视线,不让她看到已经死去的娘亲与村民们,努力保持平稳的语气,柔声道:“把你的名字告诉哥哥好不好?” “我叫洛炎,放我下去,我想去找妈妈!” 女孩想回头去看她妈妈,柳风辰伸手抚着她的秀发,脚下缓缓向着村庄外走去,轻声道:“妈妈去了别的地方,哥哥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不顾女孩的挣扎,柳风辰一路抱着她走到村口,指尖灵力化出一道火焰,向着身后的村子弹了过去。 村里的女孩在她这个年龄早已懂事,柳风辰知道自己骗不了她,可又担心她看过那么多的死人会对她的心里造成伤害,只能狠心直接将她带走。 身后的村子燃起了大火,柳风辰将女孩的身体往下挪了挪,用肩膀挡住女孩的视线,继续往前走,走了好久好久,一直走到女孩渐渐长大…… “师父,师父,你看我采到了什么,是不是你说的玉灵花?” 看着眼前的少女手拿一捧喇叭花,殿内,脸上戴着一副面具的柳风辰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玉灵花虽说也是喇叭状,但它至少也是灵药,你怎么连这些普通的喇叭花和灵药都分不清呢?” “哦,这样啊。”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里的花藏在了身后,同时在脑海中快速回想着当初师父是如何教她分辨玉灵花来着。 就在这时,少女忽然感觉藏于身后的喇叭花被人给夺走了,惊的她连忙回过头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捉弄她。 还不等少女回头,就听见一道令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呦,洛炎今天又给你师父送菜来了?咦!怎么今天是喇叭花呀?菜园子的菜都被你摘完了?” 少女转身从这位和他师父一般,脸上同样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手里一把夺过喇叭花,忿忿道:“要你管!” “你师父就指着你每天送的那几棵菜活呢,你今天送这玩意儿,是不是想饿死你师父啊?”黑衣男子说话间,还伸手在少女的头顶上粗鲁地抚了两把,直接将少女的一头秀发给弄得凌乱不堪。 少女双手捧花,气鼓鼓地瞪了黑衣男子一眼,接着回头扯着嗓门对柳风辰叫道:“师父,你儿子又欺负我了!” 黑衣男子险些闪断了腰,急忙道:“我什么时候成他儿子了?” “两天前你和师父打赌,说输了的人就要给对方当三天儿子,结果你输了,今天刚好是第三天!”少女声音大,恨不得拿个喇叭喊,让所有人都知道。 黑衣男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心想这事怎么让这丫头片子知道了,不由得对着里面的柳风辰质问道:“老陈你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告诉这死丫头?” 柳风辰摊了摊双手,笑道:“那天咱俩打赌的时候,洛炎刚好就在门外,她自己听到的,可不管我的事!” “怎么哪儿都有你?!”黑衣男子貌似很不爽地对着面前的少女训了一句,可少女扭过头对他的训斥毫不在意,脚尖不停地点着地面,这个动作的意思他懂。 黑衣男子无奈叹了口气,道:“不知姑奶奶这回想要什么?先说好,我今天身上带的灵石可不多。” 事到如今,只能贴点好处堵住少女这张藏不住秘密的嘴,万一在宗里传了出去,他以后还混不混了! 少女狡黠一笑,道:“我要你去帮我师父采两千斤新鲜的玉灵花回来!” 黑衣男子险些当场跳起来,冲少女喊道:“两千斤玉灵花?拿来给你师父当饭吃嘛?!” 少女抱着双臂,笑嘻嘻道:“去不去?” 黑衣男子气得浑身直哆嗦,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说罢,转身就朝外走去,同时心里还想,早知道今天就不回来了,碰上这么个祖宗。 柳风辰在后面招手道:“哎,你……” 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黑衣男子转身打断道:“你闭嘴,都怪你每次打赌都不让我,害得我都快成这死丫头的下人了,以后谁再跟你打赌谁孙子。” 刚说完这句,黑衣男子便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双眼又亮了起来,心里哀嚎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随后直接转身离去。 柳风辰放下抬起的手,其实他刚才想提醒黑衣男子,少女早就将他打赌输掉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了。 可惜啊,似乎黑衣男子并不想知道。 时光冉冉,岁月匆匆,许多年之后的某一天里。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大殿内,一袭红衣的女子张口怔怔地看着面前身体飘忽不定的师父。 柳风辰也没想到自己这副模样会被她看到,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洛炎,师父问你一句,如果说,不知哪一天师父突然不在了,你怎么办?” 红衣女子当即泪眼朦胧,她知道师父没有开玩笑,因为师父的身体已经开始虚幻,分明就是即将消失的征兆,不由得大喊道:“为什么?师父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师父要去哪?” 柳风辰看着天空无奈叹声道:“离开这里已经是注定的,至于要去哪,我不能告诉你!” “我不要!无论师傅去哪儿,洛炎都要跟着,洛炎自小就跟着师父,以后也绝对不和师父分开!”红衣女子扑在他身上,嘴里不停地哭喊着。 “二师父扔下我们一去不回,如今师父不能再抛下我们了!” 柳风辰轻轻地抚摸着女子的秀发,回想着他们在这里一同度过的时光,嘴里低声呢喃着。 “韶华流逝似云烟,北灵常伴夜无眠,梦回缥缈时光散,犹道是人难似仙!” 念完这首诗后,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穿蓝衣女子呆呆地望着他们,柳风辰双眼微微湿润,轻声道:“小舞,洛炎,以后宗门就要靠你们两人了” 话音落下,将怀中的红衣女子轻轻推开,伸出一条即将消散的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你们一定都要好好的……” 红衣女子抬头木然地看着身体已经逐渐模糊的师父,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抓住他,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她而去,可惜伸出去的玉手直接穿过了师父的身体,女子顿时悲从心起,泪如决堤,蹲下身子掩面而泣。 门外那名蓝衣女子的脸上缓缓滑下两道泪痕,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向他告别,举到一半的手臂僵硬在半空,身体微微颤抖。 “小舞!洛炎!”一声大喊,柳风辰瞬间睁开双眼,却见一张狗脸映入眼帘,惊得他连忙翻身爬起,神情恍惚地看着周围,发现此时他还在昨晚和邱水瑶待在一起的房间里,窗外天色大亮,床上的邱水瑶人已不在,不知去了何处,倒是地上的小白狗在歪着头用一双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吗?为何会如此真实?”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像刚才所见的那般虚幻模糊。 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异样,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看着手中刚从脸上擦下的泪水,他居然哭过,不由疑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呀!终于醒了,你可真能睡,都快过晌午了!” 房门被推开,邱水瑶端着两个盛满菜肴的盘子走了进来。“早上我见你睡得正香就没有叫醒你,谁知道你一睡就睡到现在!” 邱水瑶将手里的盘子放到已经快要摆满的桌子上面,看着满满一桌子的饭菜,满意地一笑,回头对柳风辰说道:“过来尝尝我的手艺,这些可全都是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为你做的!” 本想仔细回忆一下昨夜的怪梦,可是他发现醒来后,整个梦境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梦里发生了何事,出现了多少人,统统不记得,只有几个名字还有些印象。 “洛炎,小舞,温子良?” 听见柳风辰在那儿小声地自言自语,邱水瑶问道:“你刚才在叫谁?” 柳风辰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更多的事情,只好放弃回忆,不过刚才邱水瑶说的话他听得可是一清二楚,连忙走到桌子前,睁大双眼盯着满满一桌子的菜。 还别说,如果不是其中几道菜里有着明显的绿意,他还以为这些全都是邱水瑶在碳堆里挑出来的。 “你身为这里的大小姐,做出这种菜,对得起你家这座飘香楼嘛?”柳风辰毫不掩饰地问了一句。 邱水瑶绣眉一挑,朗声道:“我第一次下厨,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吧!你难道不应该是先夸我能干,然后一边吃着我给你做的饭菜,再鼓励我的手艺,最后吃完才能提出其中的不足之处,以让我今后多加改正的嘛?!” 听完邱水瑶的话后,柳风辰大惊失色,脚下不住后退,叫喊道:“你居然还想让我吃下去!干嘛?谋杀亲夫啊?!” 最后,柳风辰在邱水瑶那道吃人的目光中,坐在桌前含泪拿起碗筷,双手一边哆嗦着一边向前伸去,左挑右挑迟迟不敢下筷,实在是太让人难选了。 他还好一些,至少想吃什么自己说了算,反观对面被邱水瑶抱在怀里的小白狗可就惨了。 一块接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往它嘴边送,这家伙闭着嘴巴死命摇头,狗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或许是知道今天不吃一口,邱水瑶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小白狗双眼一闭,张开嘴巴将送到嘴边的一块勉强能看出是一块肉的东西吃进了嘴里,嚼了一会儿,好像感觉味道比较中意,睁开眼睛将嘴里的肉咽了下去,然后张开嘴等着,貌似它还想再吃一块。 邱水瑶对小白狗的表现很满意,又夹了一块如焦炭般的肉送到它嘴里,小家伙“啊呜”一口咬在嘴里,快速咀嚼了两下后,直接咽了下去,随后双眼放光地盯着整个饭桌,任由邱水瑶给它夹菜。 见小白狗吃的津津有味,对面的柳风辰有些怀疑了,心想“难道真的有那么好吃?” 抱着尝试的心态,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结果他直接感觉舌头不见了,嘴里瞬间爆炸,头一歪,一口将嘴里犹如碳渣般的菜给吐了出去。 柳风辰今天终于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人和狗的味觉果然不一样。 最后,柳风辰呆呆地看着小白狗将整桌如同饲料般的饭菜吃下肚,心底不禁升起一丝崇拜之意,他甚至有些怀疑邱水瑶做的这些饭菜究竟是为他做的还是为狗做的。 好在有小白狗在,不然柳风辰今天的舌头怕是保不住了。 邱水瑶一直在喂小白狗,也没注意柳风辰到底吃了多少,反正现在桌面上的盘子全空了,她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 将肚子撑得圆滚滚的小白狗放到地上,邱水瑶起身收拾,柳风辰捂着脸对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小白狗竖起一根大拇指,心道“真是条汉子!” 邱水瑶端着一堆空盘子出了门,柳风辰趁此机会赶忙将地上的小白狗抱到桌子上。 一人一狗面对面坐着,昨晚他已经确定小白狗不会说话,可又想知道他肚子里为什么会藏有一本仙法,记得身为妖族的白玉锦也喜欢将东西吞进肚子里,所以他想知道小白狗的肚子里是不是还有宝贝。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你不会说话不要紧,你只要再吐点好东西出来,我就赏你一根骨头,怎么样?” 小白狗的灵智很高,知道柳风辰想要干什么,所以无论柳风辰对它说什么,它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经过一晚上的修养,它已经感觉自己的体力有所恢复,逃跑肯定是没问题,可是它知道自己的主人现在有可能已经身在妖族,凭它的脚力短时间到达妖族不难,但没有主人在旁,它很有可能在路上被大妖给宰了。 独自前往妖族寻找主人太过危险,还是先暂时待在这个人族小子身边,有机会再想办法去找主人。 柳风辰在这边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却发现面前的小白狗窝成了一团,居然快睡着了,无奈只得放弃打它的主意。 算算时间,距离西泽大比的日子还有两天,是时候返程了。 去到后院和老爷子聊了一会儿,邱重远也早有准备,知道他们又要离开,可心里又有些舍不得,想让他们再待一天。 架不住老爷子盛情难却,以及赵大几人的苦苦哀求,柳风辰便决定明天再走,今天先陪邱水瑶在汴州城疯玩一天。 上一次柳风辰在汴州城待得时间也不长,对这里也不怎么熟悉,这一次邱水瑶和赵大几人带着他几乎踏遍了汴州城的每一个角落,一直逛到了深夜店铺全都关门为止。 回到飘香楼后,柳风辰将白天邱水瑶买的各种各样的衣服、首饰、胭脂之类的全都收进了一个储物袋,甚至还有不少好吃的,说是给小莲买的,可惜小莲现在有重任在身,这些美味佳肴全都便宜了小白狗。 第二天一早,柳风辰是被邱水瑶给拧耳朵拧醒的,因为昨夜不知为何,他居然跑到了邱水瑶的床上,按他所说是梦游爬上去的,知道真相的小白狗很想向邱水瑶告状,可惜它不会说话,只能不甘叫了两下,好在柳风辰一夜还算老实,邱水瑶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起床穿戴整齐之后,在邱重远和赵大几人的陪同下一起来到城主府。 赵乾还在看护老城主,柳风辰也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老城主的气色已经好很多了,相信用不了不久就会醒来,同时叮嘱赵乾也多注意,因为当初他也中过毒,被柳风辰治好后,身体虽说比以前强,可也没完全恢复,在完全恢复之前,能不动用修为尽量让他不要动用。 一切交代完毕,柳风辰和抱着小白狗的邱水瑶一起踏上了传送阵。 之前柳风辰和邱水瑶说过,等他们去了中州学院,如果能在学院附近买栋酒楼,就把老爷子他们也接过去,邱水瑶对此当然是十分同意,老爷子现在虽然没表明态度,可到时肯定也架不住她的糖衣炮弹。 和众人告别后,柳风辰和邱水瑶进入了传送通道,在传送通道内,邱水瑶给小白狗起了个名,叫小白……虽然有点随意,但也还算顺耳啊,至少小白它自己没有表示反对。 柳风辰他们这边已经踏上了返程的路途,而另一边的西泽,此刻却有些热火朝天。 和两国大比没关系,甚至他们两国都有了推掉今年大比的打算,原因也很明了,前天在南边爆发的那场大战也影响到了这里,别的他们可能不清楚,但是那两个巨型月亮和太阳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一阵阵的爆炸声,他们还都在庆幸着,幸亏不是在他们这边发生的。 至于他们这些人为什么知道那是一场武者大帝之间的决斗,也不是器王他们猜到的,告诉他们真相的另有其人,不,是另有其妖! 此时,西泽里来了几位大人物,他们分别是东泽国国主以及他们国内的几位武皇强者,但他们不是自己愿意来的,而是被一只大妖强行掳来的。 西泽和东泽势同水火,只要不是战争,两国的强者可不太愿意踏入对方的领地,更不要说国主,可这段时间里东泽国倒了八辈子霉,先前惹了一个妖族帝子,导致国内强者几乎全部重伤,好在这位帝子比较好说话,对于他们的冒犯之处也没太过计较,而且最后还将妖族的至宝暂时放在他们手里让他们“观赏”! 可就是这个声称是让他们“观赏”的至宝,令他们东泽国引来了一只大妖。 西泽王城内,西东两国的国主包括所有的武皇强者全都秘密聚集在一间酒楼的房内。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站成一排,老老实实地听着在他们身前谈话的两人。 “断叔您不会是来捉我回去的吧?” 此时的白玉锦已经化成人形,模样虽说还是老样子,可他的嗓子好了,说话不再结巴,比以前顺溜多了,有可能是因为当初被段辰扎的那几百针,误打误撞将他身上的一道禁制给破掉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在他面前坐着一位面色冷漠的中年男子,就是白玉锦口中的断叔,同时也是妖皇麾下十大妖帅之一的大妖,雷鹏断芒。 171 喜悦的泪水 前两天白玉锦和彩菱在东泽游玩了几天,拿回宝扇之后,他们就直接返回的西泽。 也就是在他们返回西泽不久,天上出现了一只大妖,目标直奔白玉锦,将他活捉当场。 断芒也是靠着强大的感知力发现了七禽六宝扇的波动,白玉锦将宝扇盗走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整个万妖山只有妖皇和妖后知道,就连妖皇麾下十大妖帅都不知晓此事,毕竟圣物丢失太过严重,传出去对妖皇的威严有所影响。 他不知道宝扇被白玉锦盗走,可他却知道妖皇此时还在妖族,因为妖族祖地封印出了问题,妖皇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离开万妖山的,所以在这里察觉到七禽六宝扇的波动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 当他一路追寻宝扇的波动前行,最后居然发现了失踪近两年的白玉锦,而宝扇的力量就是从白玉锦身上传出来的,这可让他当场就火冒三丈。 就在断芒想先胖揍一顿白玉锦时,南边突然传来一阵阵神通对撞的爆炸声,随后便见到了那两个硕大无比的月亮和太阳。 身为妖皇麾下十大妖帅之一的断芒阅历肯定丰富,他从这种异象当中知道,这是有人在施展仙道禁术,而能施展这种仙法的人,世间只有武者大帝,由此他也可以断定是有武帝强者在南面掀起了大战。 遇上这种事,断芒第一的反应当然还得先汇报妖皇,妖皇一听他所讲的异象就知道是何人所为,却不知道那个魔王在和谁起争执,可惜他和人族的另外两位帝尊都被牵制在了妖族祖地,因此只好用特殊秘法联系了巫蛮王洪山,本想看看是不是他在发疯作死,结果让三位帝尊松了口气,而且巧的是,巫蛮王当时刚好就在那片区域,有他赶过去查看情况,其他几位帝尊也便放心了。 了却此事之后,断芒便开始解决白玉锦的事情,要说白玉锦,那可真是名传整个妖族。 在妖族年轻一代当中,白玉锦年纪最小,天赋最高,同时还是妖皇的儿子,几乎拥有一切的他却偏偏天性贪玩,不拿刀架脖子上他就从不乖乖修炼,三天两头整出一些幺蛾子出来,令整个万妖山的大妖们都十分头疼,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将妖族圣物给偷拿了出来,这还了得,如果出现了闪失,整个妖族还不都乱套了。 断芒原本是打算和妖皇汇报此事的,可最终在白玉锦哭天抢地,苦苦哀求下,才就此作罢,主要还是白玉锦说他这次出来已经给妖后汇报过了,他也明白妖后的意思,妖族现在随时都可能出现变故,此时待在万妖山里反而不如在这里安全。 白玉锦所犯的错断芒无权处理,可是,在这期间将七禽六宝扇“扣押”的东泽国,问题可就严重了。 知晓白玉锦在东泽国的遭遇后,断芒直接以雷霆之势将东泽国所有能排的上号的全部掳了过来,此举当然也是惊动了西泽这边的几位武皇。 可惜面对这么一尊大妖,就算两国所有的武皇联手都无法与之抗衡,再说人家也没打算针对西泽,只是借用一下地盘,段奕对此并不会觉得不妥,反而乐得亲眼观看东泽吃瘪。 于是乎,就发生了现在的一幕。 白玉锦和断芒面对面地坐着,旁边站了一排两国的顶梁柱,都在等着断芒发话。 东泽国此时的命运全凭断芒一句话,妖族作为与人族比肩的霸主,这里的约束对他们可没多大用处,而人族这边的霸主势力肯定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国去和整个妖族翻脸,况且本来就是东泽有错在先,如今被人家背后的大佬找上门来,挨打就要站好,反抗只会死路一条。 虽然东泽国这边所有人都声称未曾有人玷污过七禽六宝扇,可他们将七禽六宝扇“扣押”乃是事实,此举无异于再打妖皇的脸,不用去管事实的真相如何,他们的确这么做了,那就是有罪。 白玉锦肯定不会替东泽国说好话,巴不得见他们吃瘪,他不能动手,可现在能动手的人来了,所以他就把以前想好的说辞全给断芒说了一遍,无非就是他在东泽被人欺负,最后迫不得已将七禽六宝扇拿出来做抵押。 如果宝扇没有离开过白玉锦的手倒也罢了,可偏偏宝扇还真有一段时间被留在了东泽,这就让断芒在看东泽国的国主和几位武皇时的眼神很不善了。 换作平常时期,为维护妖族尊严,断芒肯定第一时间将这几个人给宰了,灭不灭国也看心情。 可是现在不行,人族此刻有两位帝尊在妖族祖地协助妖皇,如果这个时候断芒前来人族领地痛下杀手,就显得妖族太没道义了,可若不杀,妖族的脸面也没地方搁。 就因为这件事情太过复杂,所以断芒才迟迟没有做出决定,到底是杀还是留,实在是让他难以做出选择。 时间又过去了良久之后,断芒才终于缓缓地对东泽国国主说道:“虽然你们不曾染指吾族圣物,可也毕竟被你以扣押之名留于你国,即使人族帝尊有恩于吾族,我也不能轻饶了你们!” 东泽国主颤颤巍巍地拱手道:“还请妖帅大人法外开恩,给我们一次机会,绕我一国百姓吧!” 白玉锦插口说道:“哎,断叔咱们可先说好,你要杀人是你自己的主意,事后老头子问起来,你可别把我扯进去哈!” 他担心断芒在这里杀人之后,妖皇会以为是他指使的,本就失手伤过人性命的他,可不想再背负这么多人命。 “哼!”断芒知道他的小心思,当即冷哼一声,严厉道:“如果不是我路过此地,还不知道要被你惹下多大祸事,此番与我一同出来的还有啸月,若是他在此,你认为这里还有人能活着离开吗?!” “啸月?!苍狼啸月!”听见这个名字,众人心中一阵发寒。 这位与断芒同为妖皇麾下十大妖帅之一的苍狼啸月,在妖族中一向以冷血无情著称,若是坐在众人面前的不是断芒,而是啸月的话,至少东泽国的这些人早就尸骨无存了。 白玉锦想起他那位铁面无私的啸月叔叔,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因为那是在万妖山为数不多敢当着妖皇的面胖揍他的存在,小时候他犯错被啸月胖揍的场面,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幸好啸叔没来!”白玉锦庆幸一句,随后问断芒:“您和啸叔这回出来是干嘛来了?老头子又给你们安排任务了?” 断芒轻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想办法把七禽六宝扇送回妖族!” 白玉锦腆着脸笑道:“断叔帮我捎回去不就好了嘛!” “吱呀”一声。 房门打开走进一道倩影,是双眼微红的彩菱,看她模样似乎是哭过,在她手里还拿着一面通灵镜,款步走到断芒面前将手里的通灵镜还给断芒。 断芒看向彩菱的眼神要柔和多了,轻声对她道:“和你爹娘谈完了?” 彩菱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道:“爹娘知道我没事,都已经返回妖族了,谢谢断叔叔!” “这些年你一个人孤身在外,苦了你了,也难得小白做了一件好事,将你给寻到了!”断芒拉着彩菱的手,让她坐在了身边。 他和彩菱的父母同为十大妖帅之一,关系自然很好,能在这里寻到彩菱,也算是意外收获。 刚才他将用来联系彩菱父母的通灵镜借给她,让彩菱和她父母报个平安,彩菱足足在外面和父母谈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一张俏脸上满是欣喜的神色,脸上的泪痕自然也是喜悦的泪水。 白玉锦听到他这话显得比较不满,反驳道:“什么叫难得我做了一件好事,我做过的好事多了去了,只是你们从不当回事罢了,再者说,小彩菱也不是我带来的,是柳小子带来的!” “你要是能少惹事,妖皇大人都能每天烧高香你信不信?”断芒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似乎没将白玉锦后面的话放在心里。 白玉锦撇了撇嘴,不再就此话题做争论,双眼打量着断芒身后的一对年轻人,问道:“断叔你怎么带了两个人族小子在身边?他们是你的私生子吗?” “就会耍嘴皮子!”断芒瞪了他一眼,解释道:“他们是我在南荒执行任务时,遇到的两个潜力不错的苗子,我打算送他们去中州学院深造!” “苗子?”白玉锦睁大双眼站起身,又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打量了一遍,问道:“就这实力,也敢叫不错?” 断芒轻轻拍了拍桌子,示意让白玉锦老实点,说道:“你以为世间谁都有你这般天赋吗?他们虽然修为不怎么样,可战斗意识已经远超同辈,你可不要小瞧他们!” 站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知道白玉锦的身份,但还是开口道:“帝子的天赋我们的确望尘莫及,可若是我们的大师兄与您相比,绝对是不遑多让!”“吆喝!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我就不信你们所谓的大师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长这么大除了柳小子还没服过谁!你把你们大师兄拉出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白玉锦拍案而起,撸胳膊挽袖子摆出一副准备干架的姿势。 断芒身上的气势猛地对白玉锦冲去,将他结结实实地按在了桌子上,喝道:“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惹事,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舍得揍你?!” “我错啦断叔,求放过。”白玉锦的脸紧紧贴在桌子上,双手不停地拍打着桌面,求饶道。 断芒饶过了他,将身上的气势收回,再三警告让白玉锦老实点,然后转头对东泽国国主说道:“本帅可以留你们一条命,不过你们国土东边的山林今后要划到我妖族领地,你可愿意?” 刚才被断芒那一身气势所吓,东泽国主话都有些说不利索,结结巴巴道:“全……全凭妖……妖帅大人做主!” “你们走吧,如果今后让我知道你们再敢踏足东边那片山林,后果自负!”断芒最后冷冷地说了一句。 东泽国国主连同其他几位武皇全都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全凭妖帅大人做主!” 东泽国的人狼狈逃出房间,剩下西泽的众人可就在心里全部乐开了花。 东泽没了东边的山林矿脉作为资源,元气可谓大伤,将来国力也肯定会跟着大减,之后西泽靠着独有的灵湟鱼,一定可以后来居上,甚至一举超越东泽,虽然短时间内是吃不到灵湟鱼了,原因也无需多讲,但比起东泽这一次被妖族直接将根基给斩断,西泽这边就显得幸运多啦。 赶走了东泽的人后,断芒对剩下的段奕等人说道:“诸位对本帅此举可还满意?” 段奕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大妖是在帮他们,不禁连忙拱手致谢。 西泽与东泽的矛盾是白玉锦告诉断芒的,也算是白玉锦有意帮助段辰了,只不过在白玉锦的再三要求下,断芒这才没痛下杀手,虽然断芒不能对整个东泽国做出惨无人道的事,可是杀他们的几位武皇还是影响不大的,是白玉锦念在当初他在东泽国生活过一段时间,这才让断芒手下留情的。 解决了此事,断芒让白玉锦收好七禽六宝扇,神色严肃道:“七禽六宝扇只有历代妖皇才有权利执掌,所以只能先暂时交由你保管,这次我先帮你压下来,如果再发生此类的事,妖皇大人可绝对饶不了你!” 白玉锦收好宝扇,笑嘻嘻道:“多谢断叔!” 断芒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既然你和小彩菱打算去中州学院,我也正好顺路,就随我一道走吧!” “现在?”白玉锦问了一句。 “不然你还要在这里干什么?这两年你的修为一点进步都没有,你大姐她们在中州学院都已经是内院学子了,你再不努力,对得起妖皇大人为你付出的心血吗?”断芒训斥道。 听完断芒的话,白玉锦整张脸都拉了下来,说道:“不提我大姐行不行?您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她弄得,害我走到哪都被人耻笑,我这辈子都和她势不两立!” 断芒轻笑一声,说道:“玉欣这么做也是妖皇大人吩咐的,你不要怪他们,你的血脉关乎整个妖族,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不要在外面瞎胡闹!” 原来白玉锦现在的人形模样之所以如此奇葩,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大姐白玉欣,只不过白玉欣也是受了妖皇的吩咐,这么做是为了防止白玉锦在外面欠下风流债,传出去对整个妖族的名声不太好。 也幸亏白玉锦对那方面的事情不感兴趣,否则早就疯了。 白玉锦咬着牙道:“就算他们要在我身上下禁制,也不至于把我的外表弄成这个样子吧,就不会搞得帅气一点嘛?!” “脸皮又不影响修炼,你看看小彩菱就不在乎!”断芒随口说了一句差点让彩菱哭出来的话。 彩菱主要是因为她小时候总共也没见过几个人类的女子,更不要说分辨美丑了,当初她化形的时候,完全就是打着只要能看出是一个母的就行的本意,根本没在乎美丑,结果就是现在非常的后悔,特别是在见到邱水瑶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已经决定了,等她修为突破武王可以再次改变容貌时,一定要将自己变得美一些,起码得让白玉锦看得上才行。 白玉锦瞄了一眼独自黯然神伤的彩菱,说道:“小彩菱除了皮肤白了点,其他都还好,可我呢,我这副身体在人族眼中完全就是个小瘪三,人不人鬼不鬼的谁见了都嘲笑,要不断叔您帮我整整?” 断芒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你身上的禁制是妖皇大人教给你玉欣的,我整不了!” 有禁制才会改不了? 彩菱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热,拉了拉断芒的衣袖,弱弱道:“断叔叔您能帮我整一下吗?” 闻言断芒一愣,问道:“你想整成什么样子?” 彩菱一听有戏,欢喜道:“我想整成水瑶妹妹的样子!” 在她眼里,邱水瑶算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族女子了,不光长相完美,身材也是无敌,她这一路上和邱水瑶在一起,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要是能长成邱水瑶这个样子,那该多好。 “水瑶妹妹?那是谁?” 断芒不认识邱水瑶,可白玉锦认识啊,听彩菱说要断芒帮她整成和邱水瑶一样的长相,不禁连忙阻止道:“那可不行啊,邱水瑶是柳小子的女人,你要是和她整的一模一样,回头你让柳小子怎么区分你俩?”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从之前就一直听白玉锦一口一个柳小子,听上去他好像挺关心这个名叫柳小子的人,断芒又问道:“这个柳小子又是谁?他也姓柳吗?” 白玉锦翻了翻白眼,说道:“柳小子不姓柳,还能姓小吗?他们都是我在这里遇到的朋友,这个柳小子不得不说他很厉害,年纪比我小,实力却比我强,他的炼器术更是一绝,断叔您还不知道吧,炼器传说中的器魂,除了千年前的那位大佬,这小子居然也能炼出来!” “什么?!”听完白玉锦的讲述,断芒心中大惊,喃喃道:“人族居然又出现了这等逆天之人!” 白玉锦附和道:“是呀是呀,柳小子的确挺逆天的,还有他身边的一个小娃娃也很逆天,连先天绝脉都能治好,就是太嘴馋!” 听白玉锦说的这么玄乎,断芒反而有些不信了,狐疑道:“小白,你不会是在唬我吧?” “不信你问问他们!”白玉锦指着段奕和器王等几位武皇。 知道他们此时谈论的是谁,器王站出来笑道:“柳小友的确天赋非凡,年纪轻轻,不光修为已达到武王中期,就连炼器一术的造诣也远非常人可比,当日我等全部亲眼见柳小友炼制出了一把带有器魂的五品灵器,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断芒知道,即使白玉锦有胆子诓骗他,这个说话的老头也肯定不敢在他面前撒谎,不禁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在别的地方问过无数次的问题:“他全名叫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是叫柳风辰来着,是吧小彩菱?”白玉锦一边说着一边问彩菱。 “什么?!” 白玉锦话音刚落,断芒和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全都惊呼出声,三人的神色也全部变得激动起来,断芒双手紧紧地握住白玉锦的肩膀,急声道:“小白你刚才说他叫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如果我没记错,他好像叫柳风辰,是吧小彩菱?”白玉锦被断芒的举动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又说了一遍。 断芒身后的年轻男子对他身边的女子兴奋道:“师姐你听到了吗?是大师兄啊!我们终于找到他了!” 不错,这两个年轻人正是被断芒从皓月宗带出来的武修和余诗妍,他们一路上跟着断芒寻找柳风辰的踪迹,可是南荒实在太大了,大大小小的城池不知进了多少个,还是没有柳风辰的踪迹,无奈只好前往通天河与另一位妖帅回合,两位大妖商量了一下,如果柳风辰想回中州学院,便很有可能沿着通天河向北走。 172 是魔族所为 “西泽!小爷又回来啦!” 西泽王城外的传送阵阵台上面,柳风辰和邱水瑶的身形缓缓出现。 两人还未走下传送阵,就听不远处响起了一道声音。 “快快快!柳公子回来了,赶紧去禀报三殿下!” 柳风辰转头看去,发现在传送阵一周围了一群王城护卫,好像是专门在这里等他一样,一见他和邱水瑶出现,立马就有一个修为起码在化境期的护卫统领飞奔回王城。 “出什么事了?这么欢迎我们?”看着见他如见阎王般的护卫们,柳风辰微微诧异地说道。 之前走的匆忙,他让白玉锦炼制的一堆通灵镜也忘了留下一个,不然的话,可以用通灵镜联系段辰他们的,现在只能等护卫们去通报了。 邱重远担心他们,让柳风辰到了西泽就用通灵镜给他报个平安。 邱水瑶手里有一个通灵镜是用来联系邱重远的,只不过她现在修为太低,还无法催动通灵镜,只好让柳风辰代劳。 两人走下传送阵,和邱重远聊了一阵后,在周围那些护卫的带领下,开始向王城里走,还没走出几步远,王城里突然传出一股十分强大的妖气。 “卧槽!西泽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大妖?!”柳风辰被这股强大的妖气当场逼得后退几步,反观邱水瑶则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由此可以得知,对方只冲他一个人。 根本来不及细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柳风辰用尽全力抵挡这股由妖气化为的威压时,王城城门里缓缓走出一个中年男子。 离得很远柳风辰便可以确定就是这个男子在故意针对他,不禁在心里想到“此人的气息极强,远非器王等人可比,小爷啥时候招惹过这么一尊大妖?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刚在汴州城经历过一场帝级战斗的他,此时在面对这一位大妖的时候,心里简直是悲催到不行。 眼见男子越走越近,施加在身上的威压也是越来越大,柳风辰不禁高喊道:“小子与妖皇之子白玉锦乃是好友,前辈是不是对小子有什么误会?” 男子对柳风辰的自述不予理会,依旧面无表情地向这边走来。 当两人相距不足百米时,男子缓缓抬起一只手,五指微张,掌中雷光闪烁,陡然发出一道银色电弧,目标直指柳风辰。 此时,邱水瑶还在柳风辰前方,见到那个陌生男子对他们这边发起了攻击,邱水瑶当场被吓得不知所措,她怀中的小白也是对着男子龇牙咧嘴,不停地吼叫。 眼见男子一言不发就对他攻击,柳风辰心中当即勃然大怒,浑身灵力瞬间沸腾,猛然踏前几步将邱水瑶护在身后,双掌连连拍出,一道道金色巨掌奔着银色电弧呼啸而去。 男子看到柳风辰连续发出的攻击,双眼闪过一丝神采,嘴里下意识说道:“奥义?!” 似是知道柳风辰的攻击威力不俗,只见男子五指用力一握,无论是柳风辰发出的金色巨掌还是从他手里打出的电弧,两者还未撞到一起就双双泯灭当场,化作无数道点点灵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看着自己的最强攻击被对方轻易化解,柳风辰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心想,如果能将小莲手里的那部仙法学来,不知能不能对抗眼前这位化形的大妖! 对面的男子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显然还没有放弃针对他。 “水瑶,你先去旁边等我!”柳风辰不知对方为何会针对他,但既然他有意挑衅,柳风辰也只好奉陪了。 邱水瑶也知道他们遇到了无法抵抗的存在,柳风辰让她离开这里,听起来就像是要自己去送死一样,当即上前拉住他的手,哀求道:“他太强了,你打不过他的,我们认输吧,有白玉锦在这里,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男子已经离他们不到五十米远,柳风辰来不及和邱水瑶多做解释,也顾不上小莲之前的提醒,神识直接进入识海,焦急道:“小莲,仙法修改了多少?我现在能用了吗?” 小莲此时已经回归了本体,在他身体周围浮现着一道道排列有序的文字,这些文字全部由他的灵力所化,正是他为柳风辰修改的仙法,只是看这些文字的数量,明显连这部仙法的一小半都没修改完。 外界发生的事不用柳风辰说,小莲也已经知晓,柳风辰刚进来时,小莲便直接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一个个吃饱了撑的跑这里扎堆,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柳小子,你在这里别动,我借用你的身体出去直接施展原有的仙法,今天我非灭了这头畜生!” 从小莲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糟糕,柳风辰也咬了咬牙,虽然会消耗数十年的寿命,但只要还有命在,一切都不是问题,那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跟着一起受委屈的无力感,他是一点也不想经历了! “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将这部仙法彻底研究明白了,我可以通过这上面记载的特殊秘法施展,不会影响你的寿元!”小莲的神识代替柳风辰进入了他的身体,由柳风辰的嘴安慰柳风辰一句。 虽然这样听起来感觉怪怪的,可柳风辰心中大定,识海中的他咬牙切齿道:“那还等什么?给小爷好好教训教训他!” “柳风辰”狠狠地甩开了邱水瑶的手,回头朝她大喝一声:“滚开!” 邱水瑶呆愣当场,忍不住流下两道清泪,惹得识海中真正的柳风辰一阵跳脚道:“你他妈给我客气点啊!” “柳风辰”对几乎心如死灰的邱水瑶眨了眨眼,小声道:“柳小子此时不能出来,我是小莲,你闪远点,看本大爷怎么收拾这只畜生!” 听了“柳风辰”的解释,邱水瑶瞬间睁大一双美眸,随即想明白了究竟怎么回事,嘱咐了一句小心,抱着小白狗快速跑向远处。 邱水瑶虽然不知道小莲为何会占据柳风辰的身体,但她知道刚才那句狠心的话确实是小莲的语气,只要知道不是柳风辰本人对她始乱终弃就好了。 远处的断芒也发现了柳风辰的变化,原本他惊慌失措的眼神突然像换了个人一般,眼神中充斥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神采,甚至还带有一丝不屑和挑衅的意味,这让他不禁停下了脚步,再次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此刻的“柳风辰”。 他这次的任务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完成,只是他不知道柳风辰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竟然值得让妖皇派遣他们来寻找,后来又听白玉锦的大肆夸赞,这让他心中更是对柳风辰这个人族少年颇为感兴趣。 今日此举无非就是想来试试柳风辰的天赋,当他见到柳风辰能够打出奥义时,心中就已经很震撼了。 眼下发生的这一幕让他有些始料未及,因为他可以确定眼前的“柳风辰”绝对不是刚才的柳风辰了,但他也并未袒露实情,只因他想看看这个“柳风辰”究竟想做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会让你知道招惹本大爷的下场!”此时掌控柳风辰身体的小莲双眼神光大方,语气狂妄地说了一句。 断芒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朝着“柳风辰”勾了勾手指,终于开口说道:“来吧!” 面对断芒的挑衅,“柳风辰”闭上眼睛通过这道仙术上所记载的秘法仔细感应着遥远的某个地方。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密林,密林的上方有一道雄壮威武的男子,在此人的肩膀上还扛着一道娇小的身躯,他们正是曾在南荒与魔族两位武帝大战一场的巫蛮王洪山与云海之主司徒嫣。 此时司徒嫣正在遭受业力反噬,在夜魔的指引下,洪山带她前往妖族寻找佛门罗汉相助。 无尽密林与南荒相邻,以洪山的全力飞驰下,只用了不到两天就来到了无尽密林的范围区域,可无尽密林太过庞大,要达到妖族祖地至少还需数天,所以洪山一边朝妖族祖地飞奔一边以秘术向妖皇那边求援。 得到洪山的消息后,妖皇确认两人的位置后,正在妖族祖地施展空间神通,欲将洪山与司徒嫣直接传送至妖族祖地,此法在当世恐怕也只有妖皇才能做到,天魔虽然对空间力量的掌握也很强,可是对于空间传送之法,他连给妖皇提鞋都不配。 只见洪山踏足虚空,周围的空间陡然一阵变化,眨眼间,一个由空间壁垒组成的巨大球体将两人包裹住,随后整个空间球一阵虚幻,连同里面的二人全都消失在此方天地。 又是一眨眼间,洪山的高大身形已然出现在了一块巨大碑石的上方,在他周围还站立着三位气息惊人的身影。 瞧见洪山到来,一位身穿白衣,容貌英俊的男子立马问道:“南荒究竟发生了何事?” 洪山摆手示意他等会儿,随后将肩上抗着的司徒嫣抱下,司徒嫣的身体还不如他一条胳膊长,在他两只蒲扇般的大手上如同一个婴儿。 “请罗汉快快为司徒姑娘医治!”洪山将司徒嫣递到一个身穿素衣的大和尚面前,神色很是焦急。 旁边一位老者叹声道:“果然是司徒姑娘动用的仙法,真是太莽撞了!” “阿弥陀佛。”素衣大和尚立于司徒嫣身前,以周身力量将她的身体漂浮于半空,嘴里颂了一声佛号,只见司徒嫣的身体忽然出现一道道赤色的火焰。 火焰出现的瞬间,大和尚双手合十,身上的素衣无风自动,嘴里轻轻默念着什么,像是佛经,而每随着他一句佛经念出,司徒嫣身上的火焰都会弱小一分。 瞧见此法果然有用,洪山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对另外两人沉声道:“司徒嫣的占天轮被天魔和夜魔联**走了!” …… 与此同时,远在西泽的“柳风辰”好似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双眼缓缓睁开,随后双手合在一起,手法生涩地掐起一道道手印。 随着他缓慢却稳定地变换着手印,身体周围慢慢浮现出点点星光,如同一片缩小无数倍的天幕,而他的双眼在此时也被群星所代替。 远处的断芒见到对面“柳风辰”的周围和眼睛出现的变化后,神色猛地一遍,接着,他抬起头,赫然发现,整个天空的颜色都在变得深邃,一颗一颗此时本应无法看到的星辰,竟然全部闪现了出来。王城的城墙上,藏身于城墙后面的白玉锦等人看到这种异象出现后,一个个全都长大了嘴巴。 “我滴个乖乖,这真是柳小子搞出来的嘛?”白玉锦面色呆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位武皇也全都面色惊恐的望着正在变换的天空,舒婆婆惊声道:“这不可能,凭他一个武王,怎么可能拥有调动诸天星斗的力量?这绝不可能!” 器王向泊铭冲下方的断芒大喊道:“前辈赶快阻止他,不然整个王城就危险了!” 断芒也知道自己这下算是捅了娄子,赶紧出声喝止道:“小子!立即停止施法,本帅不是你的敌人!” 这句话如果换柳风辰本人听了,可能会有用,可惜现在操控柳风辰身体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莲啊。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柳风辰”对断芒的喝止充耳不闻,并且随着渐渐熟悉,双手掐动手印的速度越来越快,召唤群星显现已然就要完成。 此刻大半个西泽上方的天空完全变成了深蓝色,就像凌晨时分太阳还未升起时的模样,群星璀璨,无数道星辰光芒大放,汇聚成一道古老而神秘的星河。 众人回想起那日南方爆发的帝战当中,分明就出现过这种场景,他们虽然看不清那边的天空是什么样子,可这些星辰之力以及月影和日影的景象,大半个南荒都能看见。 “柳风辰”现在施展的只是第一招,调动星辰的力量,后面还有更加恐怖的月影之力和日影之力,如果让他在这里全部施展出来,整个王城怕是会直接从西泽国内被抹去。 识海中真正的柳风辰听到了城墙上的呼喊,他明白了这是一场误会,可是现在的小莲压根就不搭理他,他也不能强行夺回身体,那样的话,已经施展的仙法会直接失控,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后果,柳风辰还真不敢想象。 “柳风辰”用他那双布满群星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围绕着他身体的天幕,脸上满是好奇的神色,嘴里嘀咕道:“就这一次机会,可万万不能浪费了呀!” 接着,远处的断芒眼睁睁地看着“柳风辰”伸手轻轻拨弄了一颗悬浮在他周围的辰星幻影,就在同一时刻,天上忽然有一道星光急转直下,冲着他们这片方向呼啸而来。 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力从天空上压向众人,几乎整个王城的人都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他们知道,这股压力全部来自于此刻正在往下坠落的星光上面,距离还如此遥远便已经散发出这种力量,如果真的掉下来,天知道这里还有几个人能活。 断芒面色凝重的抬头看着天空上坠落的星光,他知道,如果不能阻止这道星光坠落的话,下面方圆数里之内将寸草不生。 这还仅仅只是一颗星辰的力量,天上还有一整条星河蓄势待发,起码有成千上万道星光在不停地闪动,如果它们全部坠落下来,世间除了武者大帝,怕是没人能够阻止。 顾不上多想,断芒脚下用力一跺,身形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便显化出本体的模样。 一只硕大无比的银色巨鸟凭空出现,电光缭绕的双翼猛地向下扇动,下方的人只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犹如一道霹雳,旋即就见巨大的银色巨鸟整个化作一团闪电,速度飞快地冲向坠落的星光。 “唳!” 两者在半空即将相遇,银色巨鸟嘴里发出一道刺耳的鸣叫,巨大的身躯上无数道雷光汇聚成一柄雷矛,向着星光直刺而去。 “咚”的一声巨响,声传四野,半空中光芒大放,一股庞大的气浪席卷了整个王城的上空。 白玉锦站在城墙上跳着脚冲下方的“柳风辰”喊道:“柳小子你疯啦?想杀了我们嘛?” 识海内,真正的柳风辰与此时的白玉锦一般无二,同样跳着脚道:“小莲你疯啦?!水瑶她们还在旁边,赶紧给小爷住手!” 谁知小莲借用他的嘴说道:“没事儿,我能控得住,我就是想看看这道仙法的威力最多能强到什么地步!” “你想干什么?”柳风辰在识海中颤声问道。 小莲道:“剩下的星辰太多,不好玩,看我直接调动日月同辉给你看看!” 柳风辰大骂道:“调你奶奶个嘴,赶紧给小爷住手!” 成功阻止一道星光坠落的断芒重新落回地面,目光忌惮地看着“柳风辰”,沉声道:“小子!如果现在收手,我可以当做是一场玩笑!” 他已经开始害怕了,因为他发现面前的“柳风辰”完全就是一种癫狂的状态,施展这道仙术时根本没顾忌其他人的死活。 就在“柳风辰”双手同时抵在身前的太阳和月亮上时,远在天边的妖族祖地中,变故陡生。 妖皇和永觉罗汉以及青书院长同时身形暴退,唯独背对着司徒嫣的洪山慢了一步。 “这踏马是什么情况?!” 只见此时的司徒嫣身上火光冲天,原本附着在她身上的业火全部脱离了她的身体,其中有一小股火苗落到了洪山的身上,烧的他哇哇大叫。 “阿弥陀佛,司徒施主身上的一道仙术被他人窃走了!”当时距离司徒嫣最近,跑的却最快的永觉罗汉轻声开口道。 离得最远的妖皇不禁皱眉问道:“能够被窃走的仙术……难道是当年云华仙子的仙道禁术?” 几位帝尊全都知道,千年前的云华仙子精通一道仙法,可以调动周天星斗之力,可是此仙法太过强大,因而导致天道所不容,不光施展条件极为苛刻,如果世上出现第二个习得此仙法的人,上一个人便会失去施展此仙法的能力,而且还会带走上一人体内的一些重要的力量与仙法一同传于第二人。 因此,这部仙道禁术只传承于云海一脉,司徒嫣也是被她师父云华仙子连同一身修为一起传于她身。 青书院长忧心道:“此术万一被魔族之人所学,可就糟了!” 永觉罗汉微微摇头道:“不光是仙术,连同司徒施主一身的业火也全部被抽走,如果是魔族所为,他们并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确实,世间所有与司徒嫣相识的帝尊都知道她被业力缠身,一部仙道禁术,不值得让魔族武帝冒着业力转移的风险抢夺。 “先别管这个,快帮老子把这些火灭了!老子感觉神魂都快被烧穿了!”洪山的身上只有一小股火苗,任他如何施为都无法将其扑灭,以他的肉身强度都无法忍耐这么一小股业火,也足以看出业火的威力。 而司徒嫣身上的业火比起洪山身上这些,不知要多了多少倍,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忍受的。 幸好这些业火本就不是冲着洪山去的,经过其他三位帝尊的联手施法,轻而易举就将他身上的火苗移走,随着从司徒嫣身上脱离的业火一同遁入虚空,不知去往了何处。 几位帝尊全都注视着业火消失的方向,妖皇突然笑了一声,道:“也不知是哪个老东西贪心,竟然打起了这道仙法的主意,他这么做,反倒是帮了司徒嫣一个大忙!” 洪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有余悸道:“这些业火全部加起来足够杀死一位武帝,真不知道司徒嫣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多年的业火灼魂之苦早已让她习以为常,再加上她师父云华仙子的修为护体才能在业火下支撑这么久,换作我等任何一人,怕是早就被业火从这个世间抹去了!”青书院长缓缓说道。 “现在只希望那个贪心的家伙自求多福吧,这么多的业火同时降临,真想亲眼看看那将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妖皇又是一声轻笑,当他回头想查看司徒嫣的情况时,看到此时躺于半空的司徒嫣,眼神陡然一变,惊声道:“她怎么了?” 在四位帝尊的注视下,司徒嫣的身体有了变化,只见她原本娇小的身躯竟然在慢慢地长大,那些原本平坦的地方,上面的衣服也在开始向上撑起,很快她就从一个豆蔻少女长成了一位前凸后翘的绝代佳人。 但有一个问题,因 洪山憋红了脸道:“什么情况这是?” “我这是在哪儿?”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四位帝尊的身后响起。 妖皇暗道一声不妙,身形直接遁走,扔下一句:“我去让小白他娘来送件合体的衣服给她,你们在这等着!” 妖皇刚离开,身后就传来一道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然后紧跟着响起三道刺耳的破空声。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白施主等等贫僧!”永觉罗汉紧跟妖皇的步伐,大步流星,身形冲进万妖山消失不见。 青书院长同样紧跟之后,速度一点不慢两人,也闪身进到了万妖山藏匿起来。 唯独剩下一个速度最慢的巫蛮王洪山,被身后全身笼罩在灵光内的司徒嫣抓住了他命运的后脖领。 “咕噜”一声,定格在半空的洪山咽了口唾沫,回头对着全身被灵光包裹的司徒嫣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一道森寒刺骨的女子声音传遍了整个妖族祖地。 173 送去中州学院 西泽王城外,“柳风辰”满脸期待,双手同时点在围绕在周身的天幕中的太阳与月亮上面。 就在他双手即将发力时,嘴里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烫死我啦!” 浑身剧烈的疼痛让“柳风辰”忍不住躺在地上打起了滚,剩下的两道仙法还没来得及施展出来便被中途打断,身体周围的小型天幕也直接消散,深蓝色的天空恢复了原貌,双眼中的群星退去,露出了他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 不光是“柳风辰”的身体在满地打滚,识海内的柳风辰同样也在哭天喊地,他简直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仿佛神魂都在被灼烧一般,疼的他只想把自己敲晕过去。 外面“柳风辰”的举动把远处的众人全都吓了一跳,邱水瑶连忙跑过来想将他扶起来,却听他一边抱着头一边咬牙说道:“别靠近我!” 出现如此突发情况,断芒以及城墙上的围观众人全部赶了过来。 还不等众人询问,“柳风辰”大叫道:“都别靠近我,我身上沾了业火!” 断芒大惊失色道:“业火?!” 随后赶紧阻止众人靠近,连与“柳风辰”最近的邱水瑶也被他用灵力卷了回来。 之后众人的呼喊,小莲已经没心思听了,他赶紧退出柳风辰的身体回到识海,好在这里还没有被业火波及到,不由得长吁了口气。 “小莲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我快被烧死了!” 小莲躲在识海里可以安然无恙,但柳风辰就不同了,因为被业火灼烧的是他的身体,所以他的神魂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被灼烧的疼痛感。 这种疼痛远不是放在油锅里煎炸可比的,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了,只剩下神魂还在燃烧,如果等神魂的痛感也消失了,那就表明他已经死了。 回到柳风辰的识海后,小莲立刻回到他的本体当中,嘴里还不禁骂道:“他妈的又被人摆了一道,柳小子你运气怎么这么背啊?” 已经快要疼的发疯的柳风辰咬牙切齿地说道:“快想办法!” 小莲知道业火这种东西不是现在的柳风辰可以承受的,当下也不含糊,直接开口道:“放开你的识海,我要将外面的业火全都收进来!” 柳风辰也不管小莲究竟想干什么,靠着仅剩下的几分力气打开了识海,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小莲,如果小莲不能将业火收掉的话,他可能真会死的。 见识海已被打开,小莲浑身散发着氤氲之息,数条莲茎齐齐挥动,一股无形无色常人无法看到的火焰被吸到了他的身前,随着小莲的吸引,这些火焰慢慢变多,柳风辰也感觉来自神魂的痛感大减。 在小莲脚边处有一团胖乎乎的东西,正是灵精,当它感觉到小莲身前的恐怖力量为何物时,当即蜷缩成一个椭圆,不住地向后滚去,嘴里还大喊着:“卧槽!莫挨老子,莫挨老子……” 从外界吸进来的业火被小莲揉成一团,在其外表被一层漆黑的混沌之力严密覆盖着,小莲托举着这一团漆黑的东西,对柳风辰说道:“本以为能帮你整点好东西过来,没想到对方体内竟然有这种东西,险些被坑死!” 柳风辰腿脚不利索地走了过去,盯着小莲手里的东西,心悸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这团差点烧死我的又是什么东西?” 小莲回道:“放心吧,你没有做过太大的恶事,这些业火烧不死你,顶多就是疼一点罢了!” “疼一点?”柳风辰浑身不住地打摆子,刚才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差点没直接让他上天,结果到了小莲的嘴里却变成了疼一点,若不是现在状态不好,他非要暴揍小莲一顿再说。 “你说这些东西是业火?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来的?你赶紧给我说清楚喽!” “这还要从我们得到的那部仙法说起……”小莲悠悠开口解释道。 他们从小白狗的嘴里得到的仙法因为施展起来条件太过苛刻,所以柳风辰就想让小莲修改一下。 小莲在他识海里的这两天也充分将这部仙法研究了一个透彻,他发现这部仙法还有一个比较逆天的地方,那就是世间只能有一人修炼此仙法,如果出现第二人施展,那么,第一个习得此仙法的人便会失去施展这部仙法的能力,同时还会将第一人体内的一些力量带给第二人。 小莲原本对这种限制比较反感的,可是那会儿柳风辰面对着一位大妖,毫无反抗之力,小莲也很生气,所以就想借用柳风辰的身体施展这道仙法,如果真能按照仙法所述,能从第一人的身上抽到一些力量让柳风辰给吸收了,那倒也挺好,可惜万万没想到,抽来了竟然是业火这种要命的玩意儿。 业火这种东西是由业力转化而来,佛家将:非异人作恶,异人受苦报;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 世间每个人的身上都会背负不同的业力,业力也有善业和恶业之分,根据每个人的生平事迹,业力会变为其他形态,善人所背负的善业通常会转化为福运,有些大善之人积累的善业多了,甚至可以造福一方。 而恶业如果多了,则是直接化为业火,这可是要人命的玩意儿,如果有大恶之人身上出现了这种东西,此人会在顷刻间被业火从这个世上抹去,被业火杀死的人没有轮回转世这一说,因为他的肉身连同神魂都会被彻底抹去,再无轮回的可能。 柳风辰听后,身上直冒冷汗,后怕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刚才差点被这东西从这个世上给抹去了?” 小莲否决道:“你想的太多了,只有恶到被天道所不容的人才会被业火抹去一切,你还差得远,就算这些业火原本所依附之人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顶多受点罪而已!” 听到这里,柳风辰才稍稍安心,但随后又想起一件事,说道:“既然这部仙法是小白狗吐出来的,当日施展这道仙法的乃是武帝强者,那岂不是说小白狗是一尊武者大帝?” 想到此刻邱水瑶怀里抱着的有可能是一尊帝级灵兽,柳风辰心底感觉拔凉拔凉的。 小莲鄙夷道:“它要是武帝,我就直接成武圣了!这些业火并不是从它身上抽出来的,不过那人应该和它也有点关系,可能是主仆吧,不然为啥要将一部仙法藏在它的肚子里?!” 柳风辰嘴角微微抽搐,道:“我们抢了一位武帝的灵兽,然后又抢了他的仙法,最后连他身上的业火一块抢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小莲道:“有可能!” “刚才为啥不直接把小爷烧死算了!惹了一位武帝级别的强者,以后还有我们的好嘛?”柳风辰生无可恋地说道。 他可从未想过小白狗居然会是一位武者大帝的灵兽,当初他还险些一掌将其拍死,现在夺了对方的仙法不说,连业火也一块给抽来了,他现在直感觉人生一片黑暗。 “你怕什么!虽然不知道是哪位武帝,但业火这种东西除了我们,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东西,你能把那位武帝身上的业火给抽出来,他还要感谢你才对啊!”小莲安慰道。 “感谢我偷了他的狗,抢了他的仙法?”柳风辰欲哭无泪道。 见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小莲也懒得再劝,懒洋洋地说道:“你与其担心离你十万八千里的莫须有的武帝,还不如多关心关心眼前,刚才我本想替你收服外面那只大妖的,谁知道出现这档子事,刚才没把他打服,可我已经把他惹毛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见小莲撂挑子不管,柳风辰抓狂道:“你连着给我挖了两个大坑,现在让我自己解决?什么仇什么怨啊咱俩?” 小莲突然提议道:“要不你再敞开识海,我用这团业火烧死外面那只大妖?” 柳风辰感觉自己有些无法呼吸了,心累道:“你烧死了他直接惹怒妖皇,然后我被两位武者大帝外带整个妖族追杀?” “那我就没办法了,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施展刚才的仙法了,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去吧,我等会儿要想办法处理这些业火,还要为你修改仙法,在这期间你最好别再打扰我,万一我一不小心把这些业火泄漏到你的识海里,后果你可是知道的!” 柳风辰心想,就算能再施展一次刚才的仙法,他也不能同意啊,让小莲掌控他的身体,那可就真是鱼儿入了海,想怎么浪就怎么浪了,以后还要时刻警惕,千万不能再将身体交给他。 至于小莲后面的威胁,柳风辰也不敢马虎,如果不是现在外面情况复杂,他还真得留在这研究一下这些业火,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单纯的好奇,因为小莲既然有办法收了它,那他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可惜眼下最麻烦的还是外面的大妖。 无奈地叹了口气,瞧见远处的灵儿还在沉睡,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把她惊醒,柳风辰有些不放心道:“灵儿最近没事吧?” 小莲道:“等她下次醒来就可以扔掉玉棺陪你到外面去逍遥快活了,不过根据她现在的魂体状态,起码还得等半年!”柳风辰的神识退出了识海,重回肉身的那一刻,他又是忍不住一哆嗦,身体传来的阵阵刺痛还没有完全消退,心里不禁念叨着幸亏他这辈子没做过多少坏事,不然的话这次他可真就在劫难逃了。 双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还不等他活动一下僵硬的身子,身体两边一左一右冲过来两道倩影,二人同时扑进了他的怀里……等等,两个? 柳风辰低头看了一下,发现左边的是邱水瑶没错,可右边的又是谁? 不管是谁,柳风辰一缩身子闪到邱水瑶后面,将脑袋从邱水瑶的肩膀处探了出去,仔细地打量着另一个温柔乡的主人。 当他看清那人的容貌后,不禁惊掉了下巴,道:“大师姐?!” 话音刚落,柳风辰就感觉自己的肋下被人从后面伸手给抱住,然后就听耳边传来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师兄,我们终于又见面啦!” 只听声音柳风辰就能隐约猜到身后之人的身份,再加上正在对面痴痴地看着他们的余诗妍,从身后将他拦腰抱起的人,身份岂不是一目了然。 “武修你先放我下来!”双脚离地被人甩来甩去的感觉让他头晕目眩,急忙对武修说道。 双脚平稳地落地后,将身后的武修托到身前,看着他们这两个皓月宗的嫡系弟子,柳风辰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当初他离开皓月宗时,这两人分明留在了宗门,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他们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要知道皓月宗和西泽国中间隔了可不止十万八千里,皓月宗没有传送阵,他们又是怎么来的? 他自己肯定是想不明白,只得问两人:“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谁带你们来的?” 武修和余诗妍看了一眼柳风辰身后的位置,全都没有说话,而柳风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极为低沉的声音。 “是本帅带他们来的!” 柳风辰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与另一个更加高大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木讷地转身抬头看着快要贴上来的冷漠男子。 刚才小莲就是在和这个男子在斗法,这么一尊大妖被小莲逼得显出了本体不说,而且还险些将他宰了。 在柳风辰和邱水瑶看来是小莲动的手,可在外人看来那可就是柳风辰施的法啊。 从这名男子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应该非常不妙。 柳风辰干笑两声,尽量缓和自己的心虚,道:“前辈刚才真是神勇啊,小子佩服至极!” 断芒冷笑一声,道:“在柳少侠的绝世神通面前,本帅这点微末伎俩简直不堪入目,今日柳少侠倒是给本帅好生上了一课!” …… 柳风辰他们被断芒带到了王城内的一间酒楼内,断芒让他先处理好自己的事,然后再去隔壁找他。 至于究竟是什么事,外人一目了然,余诗妍和邱水瑶一路上的目光都在不停地碰撞,就差没擦出火花了。 柳风辰当然也看出了余诗妍的不对劲,但当时有那么多外人在,他也不好明问,现在他和邱水瑶与武修和余诗妍,四人被关在同一个房间里,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好在有武修这个灯泡在,拉着柳风辰问东问西,让尴尬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后来听说皓月宗因为他被玄阴宗的人找上门,心里有些后怕,当初灭了黑崖寨,玄阴宗的人居然可以探出他的来历,这是让他始料未及的,好在有断芒及时赶到,不然皓月宗可就危险了。 听他们的意思是断芒与另一位妖帅都在寻找自己,断芒当时刚好寻到了皓月宗,顺手把修炼邪功的玄阴宗给灭了,之后觉得武修挺对他的脾气,便提议将武修带去中州学院深造,武修对此肯定满心欢喜,但余诗妍又是怎么回事,武修没说,而是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看着房里的两个女人,似是他也感觉不好开口。 余诗妍的年龄要比邱水瑶大一些,自然也就比邱水瑶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两人一左一右将柳风辰夹在中间,邱水瑶是直接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余诗妍则要相对矜持一些,坐于桌前低头不语,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柳风辰干咳一声,问余诗妍道:“大师姐也是打算陪武修一起去中州学院的吗?” 自打进屋就坐在一旁不曾言语的余诗妍,听到柳风辰的问话后,直截了当地反问道:“你不是一直和灵儿在一起的吗?这个女人又是谁?” 柳风辰浑身一紧,因为他看到邱水瑶的目光突然间冷了下来,心里暗道一声不妙,果然,就听邱水瑶冷声道:“姓柳的愿意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外人就不用来掺和我们的事了,你说对吧,大师姐?!” “大师姐”三个字她咬音极重,心中的醋意几乎刻在了脸上。 余诗妍转头与邱水瑶的目光再次对上,场中一时间弥漫起一股**味,骇的柳风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武修眼见情况不妙,扔下一句“我先出去,你们慢聊!”便夺门而出,速度之快,令柳风辰完全没反应过来。 武修走后,两女以眼神的方式较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余诗妍先收回了目光,叹了口气道:“原以为能再见到灵儿妹妹的,没想到大师兄这么快便又添红颜!” 柳风辰从她的话里听出一股浓浓的贬低之意,心中有些郁闷“怎么感觉好像是在骂我是渣男一样啊!我有那么渣嘛?!” 岂料余诗妍又补了一句:“呵,渣男!” “咳咳咳!”柳风辰差点被口水呛死,知道余诗妍此刻心情很不好,连忙摆手解释道:“大师姐你先听我解释啊……” 话还没说完,左边的耳朵先被邱水瑶给拧住了,然后就听她冷冷地说道:“你到底在外面欠下多少情债?” “男人果然都一样,从来不会对感情专一!”余诗妍再次补了一刀。 柳风辰忍着耳朵上的剧痛,问道:“大师姐,此话又从何说起?” 他好像没招惹过余诗妍才对啊,怎么多日不见,余诗妍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邱水瑶突然松开了柳风辰的耳朵,将矛头又对准了余诗妍,道:“既然大师姐看不上姓柳的,不如请您该回哪回哪吧!” 余诗妍却一把拉起柳风辰的右手放进怀中,脸上笑颜如花道:“可是如果是大师兄的话,诗妍也不会太过介意的!” 柳风辰:“……” 古人说的真好,男人永远猜不到女人的心里在想什么,你永远不知道她们想干什么,也绝对猜不到她们下一句想说什么。 就像此刻的余诗妍和邱水瑶两女一样,反正柳风辰现在是只感觉脑袋嗡鸣不止,刚才两女差点没把他给活吃了,现在又全都向着他说话,谁能来告诉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感觉他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就在柳风辰被两女一边一个扯住手臂互不相让时,已经出去多时的武修忽然破门而入,着急忙慌地喊道:“不好了,断前辈要走了!” “要走?他要去哪?带你们去中州吗?”柳风辰疑惑地问道。 武修连连点头,道:“是,他说要立刻带我们去中州学院,特别是大师兄你!” 两女停止了争斗,随同柳风辰一起来到隔壁。 柳风辰发现隔壁的房间聚集了不少人,也没仔细去看都有谁,反正西泽王室是来了不少人。 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断芒,柳风辰赶紧过去问道:“不知前辈为何要如此着急前往中州?” 断芒还未开口,站在他身旁的白玉锦出声叫喊道:“柳小子你有麻烦了,刚才老头子用通灵镜给断叔传话,说是有人要宰了你,让你赶紧去中州学院避难!” “卧特?!”柳风辰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小爷貌似没去过你们妖族吧,谁和我有这么大仇?” 白玉锦道:“老头子没有多说,但他告诉我们,那人已经离开妖族,现在正往这边来呢!” “那人实力很强吗?”柳风辰追问道。 174 调动周天星斗的神通 时间回溯两个时辰。 妖族祖地内,司徒嫣俏脸霜寒,一身淡黄霓裳紧紧贴在那一副玲珑有致的身躯上,比起之前小女孩的身体,现在这般模样才真能配上仙子的称谓。 在她身体两侧各站了两位帝尊,当今世间,六位声名远扬的帝尊在这一刻足足汇聚了五位。 在他们五人面前,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传说中,石碑下面埋葬着一位妖帝的遗骸,同时还镇压着一缕魔魂。 在远古时期,将魔魂镇压此地之人,原本是想借助妖帝残余的力量磨灭这一缕魔魂,却不成想魔魂太过强大,非但没被妖帝的力量磨灭,反而被他借助这股力量想要冲破下面的封印。 早在两年前,石碑下的封印便已经开始松动,依靠三位帝尊联手才能将其压回去,这两年之内,魔魂多次暴动,而且力量一次比一次强,三位帝尊都知道,如果魔魂将妖帝的力量全部吸收,即使他们三人联手也无法阻挡魔魂冲破封印。 而一旦让魔魂冲破封印,不光妖族遭受大难,恐怕连整个世间都会受到波及。 妖皇本想请老祖出手镇压,奈何老祖因自身境界原因,无法显露于这片天地,只好请其他各族的武帝前来施以援手,巫蛮王当时因为身陷另一处封印无法前来,北境青雪宫与西方云海的两位女帝又压根不搭理他,最后只请到了永觉罗汉以及青书院长。 眼看封印愈发不稳,魔魂再暴动几次,怕是三位帝尊也无法压制,结果在诸多巧合间,巫蛮王洪山带着重伤的司徒嫣赶到妖族。 司徒嫣因为催动仙道禁术被天雷击中,导致无力压制自身的业火,从而被业火反噬。 可正当永觉罗汉以高深佛法为她压制失控的业火时,原本她身上犹如跗骨之蛆的业火却突然全部离体而去,其中还有一小撮业火落到了洪山的身上,将他烧的哇哇大叫。 永觉罗汉第一时间发现了事情的缘由,竟是有人窃取了司徒嫣的仙道禁术,而且还阴差阳错的连同她体内的业火一起给夺了去。 没有了业火的侵蚀,司徒嫣身上犹如诅咒般的隐疾终于得到治愈,至于过程就不再细说了,虽然业火没了,可司徒嫣并没有感觉到欣喜,反而对那个窃取她仙法的混蛋恨之入骨,好在其他四位帝尊已经立下天道誓言,对于此事绝口不提。 四位帝尊本来是对立下誓言比较抗拒的,因为当时司徒嫣的身体出现变化时,他们都在第一时间移开了目光,压根什么都没看到,奈何司徒嫣一言不合就要祭出神通,这才让他们四人不得不立下天道誓言。 既然已经身在妖族,寻找罪魁祸首只能暂时放缓,毕竟是妖皇施予了援手,司徒嫣不想欠他人情,便决定留下来先帮他们解决魔魂。 有了司徒嫣和洪山的加入,五位帝尊商议了一下,决定不能让魔魂继续吸收妖帝的力量壮大他自身,他们打算先入为主,将魔魂释放出来,五人联手将其彻底消灭。 这样做很冒险,因为万一魔魂被放出,他们没能将其压制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果不将其放出来,魔魂可以在下面借助妖帝的力量,即使他们五人联手,也根本奈何不了魔魂。 只有让魔魂自己出来,然后将外界与下方的封印隔绝,魔魂无法吸收妖帝的力量,那时才是他最弱的时候。 接下来很可能要上演一场令天地色变的战斗,仅凭妖族祖地的阵法怕是抵挡不住战斗的冲击,因此需要妖皇以空间神通将整个祖地彻底封锁,也为了防止其他四位帝尊没能在第一时间当下魔魂而令其逃窜。 下定决心之后,司徒嫣告诉众人必须速战速决,因为魔魂出世之后,魔族很有可能感知到,如果魔族武帝前来搅局,一切都完了。 妖皇郑重地对其他四人说道:“我以洞天术配合祖地阵法将此地封锁,剩下的只有交给诸位了!” 四人同时点头,司徒嫣叮嘱妖皇,道:“在将魔魂彻底消灭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封锁!” 妖皇应下,随后飞身而起,来到石碑的上方,双手快速结印,只见整个祖地方圆百里的空间全部扭动起来,和之前传送洪山时的景象一样,周围的空间壁垒形成了一个球形,只不过这个球形要比包裹洪山的那个要大上无数倍。 “众妖听令!” 巨大的空间球形成后,妖皇一声大喝,祖地外无数隐藏的大妖纷纷显露身形,等待妖皇的发令。 “祖地大阵未停止,不准任何人踏入祖地一步!”说完,妖皇抬脚在石碑上重重一跺,就见巨大的空间球外围陡然亮起一道道符文,符文围绕着空间球不停地旋转,散发出一道道惊人的灵力波动。 祖地阵法启动,外面的大妖们齐声高喊:“谨遵妖皇法旨!” 见妖皇已经布置完毕,精通阵法一道的司徒嫣缓缓走到石碑下方,伸出一只玉手贴住石碑仔细感应着。 忽然,司徒嫣贴在石碑上的手如同被石碑给弹回来一般,连同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倒退了数步,她冷笑一声,回头对巫蛮王洪山说道:“蛮子,将石碑向上抬起一丈高!” “没问题!”洪山摩拳擦掌地走过去,越过司徒嫣后,双臂紧紧地贴在石碑上面,两条粗壮的双臂随着他猛然发力,条条青筋暴起,嘴里大喝一声:“给老子出来!” 这块石碑乃是维持祖地阵法的关键,不能将其摧毁,司徒嫣让洪山将石碑只向上抬高一丈,这样既能松掉下面的封印,又不会影响整个阵法。 石碑在洪山的托举下缓缓升高,只向上抬高了半丈左右,在石碑下方与地面相接的边缘处便开始冒出一股股黑气。 “可以了!”听见司徒嫣的喊话,洪山立刻松开双臂,抽身倒退回去。 石碑只抬高了半丈,下方就已冒出魔气,封印还未完全松动,魔魂便急不可耐了,这也足以看出魔魂有多想逃离下方的封印。 从石碑缝隙中冒出的黑气越来越多,随后,整个石碑猛地一晃,就听见在石碑下方传了一阵如同被掐住嗓子发出来的声音。 “嗬嗬嗬~” 声音不大,听在几位帝尊耳中却犹如炸雷,连同上方的妖皇在内,几位帝尊全都在听见这道古怪的声音后,心神莫名的烦躁起来。 “阿弥陀佛!”永觉罗汉双手合十颂出一声佛号,衣袍鼓动间,周身绽放出万道金芒,口灿莲花,嘴中发出一道奇怪的音调。 “唵~” 佛门六字真言咒一出,乱人心智的魔音顿消,连同石碑下的魔气也被罗汉的金光打散。 “堂堂魔君居然连现身都不敢了吗?!”司徒嫣嘲讽了一句,心里却有些沉重,魔魂还未出现,只凭一道魔音就可以影响他们的神智,可见魔魂已经强到了何种地步。 魔魂似乎是感知到上面有五位大帝正在准备联手伏击,发出一道魔音后,便再无动静。 眼见魔魂退缩,几位帝尊可不能任由他等下去,如果将魔族的强者引来,后果更加难以预料。 青书院长双手在虚空中连连挥动,一道道透明的符箓凭空出现,在他的指引下,无数道顶级符箓全都沿着石碑的缝隙钻入地下。 “敕!” 青书院长两指并立,双手放于胸前,伴随着口中一声大喝,地下忽然传出一阵轰鸣,地面都跟着晃了两下。 虽然不清楚青书院长这一招的威力有多强,但是当地面发生一阵颤动后,石碑下原本不再渗出的魔气,此刻却犹如决堤一般,顷刻间喷涌而出。 魔气滔天,很快就将半个石碑包裹住,并且还在向上蔓延,上方的妖皇冷哼一声,脚下再次一跺,魔气顿时无法再前进半分。 “哈哈哈……”一阵听上去无比张狂的大笑从石碑下方传来,司徒嫣双手交错,快速掐动手印,地面上缓缓出现一道光圈,将整个石碑都笼罩了起来。 司徒嫣施展的这道神通,当日曾在对战天魔和夜魔时用过一次,只可惜天魔的手段有些克制她这道神通,那时并未将这道神通施展出来,而今日有其他几位帝尊牵制,她可以安心施展。 地上的光圈内爆发出一道道神力波动,一扇巨大的门户贴着石碑表面缓缓升起,下方的魔魂终于不再沉寂,将四周的魔气汇聚在一起,呼啸着冲向正在施法的司徒嫣。 “嘛~”永觉罗汉挡在司徒嫣身前,口中又说出一道真言,同时还有一朵由佛法显化的金色莲花从他嘴里飞出,向着汹涌而来的魔气缓缓飘去。 金色莲花很快被魔气包裹,却忽然绽放出万道金光,直接将周围的魔气驱散干净。 司徒嫣掐动手印的速度越来越快,光圈内,整座门户已经全部升起,巨大的门户倚靠在更大的石碑上,就如同给石碑开了扇门一般,只是这扇门通往的地方,魔魂肯定不想去。 门户出现后,石碑突然向上移动了数丈,紧接着,响起一道阴森至极的声音。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与本座动手?!” 这是一团黑漆漆的影子,影子当中似乎还有一个东西,好像是一条黑色的手臂,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魔魂已然现世,几位帝尊全都不敢大意,司徒嫣手印一换,檀口微张,轻喝道:“囚!” 话音刚落,石碑上的门户里神光大方,凡是被光芒照到的魔气全都被定在了空中,但是这些魔气太过庞大,神光无法穿过全部的魔气照到后面的魔影上。 “五个连元神都没有的废物也敢扬言诛杀本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漆黑的魔影怪笑一声,随后开始变化,整团黑影慢慢变成一个人的形状。 “全力出手,灭了此獠!”魔魂已经全部显现,司徒嫣清喝一声,手中印发再次变换,怒喝道:“诛邪!” 门户里神光内敛,快速汇聚成四道光芒大放的锁链,锁链没有实质,全部由规则秩序组成,挡在前方的魔气如同无物,被四道秩序锁链轻易突破,而后飞速缠向魔气后方的影子。 就在四道锁链即将缠在魔影身上时,原本只有两条手臂的魔影,在他背上忽然又长出四条手臂,各自抓住一条锁链,随后用力一扯,四条锁链当即全部断开,连同石碑上的门户都在微微颤动。 “怎么会这样?”司徒嫣虽然早有猜测过魔魂的强大,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如此轻而易举地破掉她的神通,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扯断四条秩序锁链后,魔影抬起一只手臂对准司徒嫣五指张开,司徒嫣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整个握住一般,无法动弹分毫。 青书院长连连挥动双手,只见在魔影周围的虚空中浮现出一道道透明的符箓。 与此同时,一身气劲冲天的洪山与浑身金光大放的永觉罗汉也是在同一时间冲向魔影。 “不自量力!”魔影扔下手里的司徒嫣,举起双掌分别迎向两人。 “咚”的一声,一道无形的气劲以三人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洪山与永觉罗汉骇然的发现,两人的攻击竟是被魔影轻而易举地接了下来。 “退后!” 远处的青书院长提醒两人,随后控制着魔影周围的符箓,全部贴在了魔影身上,即使符箓透明,可光是上面的符文也将魔影包成了一个粽子。 “敕!” 见洪山与罗汉退走,青书院长并起双指立于胸前,口中一声低喝,魔影身上的符箓全部光芒大作。 场中一阵嗡鸣响起,只见魔影所站立的地方,空间壁垒直接坍塌下去,形成一个一人高的空间裂缝,从裂缝中刮出一道道虚空之力,原本在符箓攻击下安然无恙的魔影,被这些虚空之力擦中后,却陡然惨叫起来。 “咳咳!”倒在地上的司徒嫣挣扎着站起身,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她的身体在刚才差点被魔影直接捏碎了,此刻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一般,非常难受,但她还是艰难地再次掐动手印,说道:“他没有实体,魂力挡不住虚空的力量,将他推进演生门里面!” 演生门,就是司徒嫣从那道神秘的光圈内召唤出来的门户,没有人知道这扇门通向哪里,虽然名字当中带一个“生”字,可此门绝对是一个有进无出的死门,因为任何踏入这扇门的人全都没有再回来过。 妖皇也在此刻跳了下来,双眼紧紧地盯着魔影,道:“既然他有弱点,便没什么好怕的,我再撕破几道空间,让他继续削弱几分!” 几位帝尊用出各种神通都拿魔影没有办法,却没想到这家伙连一道普通的空间乱流都挡不住,如此一来,精通空间力量的妖皇刚好可以成为他的克星。 也难怪魔魂出来后没有第一时间逃跑,主要还是因为整个妖族祖地都被妖皇以空间力量封锁住了,他如果想逃跑,只有打破空间壁垒,以他这个实力,想打破空间壁垒遁入虚空还是很简单的。 可惜世间所有生物,魂体一直都是最为薄弱的地方,在面对世间最为神秘的几种力量之一,空间力量的面前,即使强如这道魔魂也没办法直接用魂体接触狂暴的空间乱流。 魔魂自知暴露了弱点,如今在地面上,没了妖帝的力量供他吸收,他也不想再继续耗下去,滚滚魔气从他身上激发出来,将他整个身子都遮掩住,显然是想逃跑了。 几位帝尊哪里会让他如意,永觉罗汉当即踏前一步,口中再次念出一道真言,直接将汇聚起来的魔气给打散,露出里面的魔影。 青书院长也在这时绘制出了无数道符箓,将魔影周围的空间全部封死。 最后,妖皇抬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只见一道小小的光尘从他指尖飞出,慢悠悠的飘向了魔影,当光尘飘到魔音身前时,轰然爆碎,直接炸出一块空间黑洞,一阵阵空间乱流从黑洞中吹向魔影,令其惨叫连连。 妖皇连续打出数十道足以轰碎空间的光尘,片刻后,魔影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条魔气涌动的干枯手臂,如果柳风辰在场,他一定可以认出,这条手臂与他在仙止步秘地所遇到的那条很是想象,只不过一条是左手,一条是右手。 这条手臂乃是从远古时期魔君的身上砍下来的,是为他本体的一部分,空间的力量对这条手臂几乎没有影响,而且看其状态,似乎还想要逃跑。 早已准备多时的司徒嫣落下最后一道手印,石碑上的演生门里再次出现四道神光大放的锁链,没了魔影保护的手臂根本无法同时顾及四道锁链,只挣扎了片刻便被锁链给缠绕住,然后被锁链托着拉向巨大的门户里。 “如果不是本座被这条破手压制,你们真的以为可以赢得了本座?!等着吧,本座一定会重临这片天地,如今这片天地已然没了仙……” “啰里啰嗦,给老子赶紧滚!”魔魂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洪山一拳轰进了演生门里,声音也戛然而止,司徒嫣快速收掉神通,巨大的演生门连同下面的光圈一起缓缓消散。 “终于将这个魔头给解决了!”青书院长长长松了口气,说道。 此魔被灭,五位帝尊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如今已经消灭了两个魔魂,不知道剩下的几个又会在什么时候被消灭,或者说,会被谁消灭。 妖皇转身对其他四人拱手道:“白羽代整个妖族由衷地感谢四位施以援手,为我族消除一个祸患!” 青书院长摆手笑道:“此魔威胁的不光是妖族,将其灭除,也算是为整个世间做了一件好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永觉罗汉好像只会颂佛号一般,又将天天挂在嘴边的话念了出来。 别人听了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可洪山听了却如同咒语一般,令他的脑袋直发懵,可是当他看到场中难得同时汇聚这么多武帝,顿时摩拳擦掌道:“诸位刚才是不是觉得没打过瘾?不如让老子再陪你们练练?!” 除了司徒嫣外,其他三人全都向后退了老远,连道:“不用!” 妖族祖地隐藏的祸患已然消除,几位帝尊也打算各自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妖皇手掌一翻,一块通灵镜出现在手上,镜子里面显现出一个男子的脸庞,不是别人,正是他麾下十大妖帅之一的雷鹏断芒。 “妖皇大人,属下已经寻到了您让寻找的人族少年柳风辰!”原来断芒是给妖皇汇报来了。 妖皇点了点头,看向青书院长,问道:“那个小子已经被找到了,用不用让断芒送他去书院?” 青书院长还未说话,只听断芒又说道:“属下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向妖皇大人禀报,因此事太过蹊跷,恐会与当今世间的某位帝尊有关系!” “某位帝尊?”妖皇看了一下场中的四人,疑惑道:“发生了何事?” “妖皇大人可知道前几日在南荒发生的一场帝战?”断芒道。 妖皇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瞟了司徒嫣和洪山一眼,又道:“此事我已知晓!” 断芒继续说道:“那日有一位帝尊施展了一道可以调动周天星斗的神通,影响范围之大,连我处在南荒北方一个名叫西泽的小国家里都能清晰看到,不知妖皇大人可知道此神通是哪位帝尊施展的?” 妖皇已经确定此事和司徒嫣有关系,本想收起通灵镜不再与断芒交谈,却忽然发现司徒嫣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一双美眸含着煞气直勾勾地看着他,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断芒说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一口气说完!” 远在西泽的断芒从通灵镜里隐约可以看出妖皇的神色有些不太正常,但他还是继续说道:“今天我遇到的那个名叫柳风辰的人族少年,他竟然也会使用这道神通,虽没有调动日月之影,可也驱使了一颗星辰的力量,而且还引出了业火缠身,最后却不知为何,业火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反倒像是被他吸收了一般,此子太过古怪,所以属下才想着先向您汇报!” 断芒的话刚说完,妖皇只感觉面前吹起一阵微风,随后就听到旁边青书院长和永觉罗汉的声音同时响起。 175 一道掌影 通天河上的日出和在海边观看无异,朝霞万道,彩云漫天,一抹骄阳在东方探出头来,示意着夜晚已经结束。 柳风辰一行人被断芒驮着连夜前往中州,整整一夜的时间,飞驰了数万里的路程,却连南荒都还没走出去。 因为断芒的本体太过庞大,如果飞的太高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他一直都是与通天河河面保持着几十米的高度,在他身后下方的通天河面上,被他带动的气流激起一道扩向两边的波浪,声浪轰鸣震天,远远看去,甚是壮观。 声音大点也是没办法,因为速度实在太快,再加上断芒本身就是雷鸟,天生带有雷霆属性,双翼每次扇动都会响起阵阵雷鸣的声音。 在他巨大的身躯上,一众年轻人安稳又舒适地或躺或坐,有他的灵力守护着,这些年轻人并不会被汹涌的气流冲击到,也是因为要替他们遮挡呼啸而过的狂风,不然的话,他的速度还能再快三分。 这次被断芒带去中州学院的一共有八人,柳风辰是他的主要任务,自是不用多说,邱水瑶、武修、余诗妍这三个与柳风辰关系匪浅的伙伴肯定也在其中,白玉锦和彩菱因为妖族的情况尚未明了,他们也随之而来,剩下两个是段辰和段千柔,他俩本就打算两国大比之后与柳风辰他们一起去中州学院。 可是如今东泽被折腾地不成样子,哪里还有闲心与西泽举办大比,遭到断芒的惩治之后,东泽国主当场宣布齐赛认输,连忙带人回去收拾烂摊子去了。 两国被断芒横插一脚,本来实力悬殊的双方,这一下直接拉平了,东泽这次损失的可不光是一片矿脉山林,今后或许还会有不少妖族驻入,到时一边有妖族虎视眈眈,另一边还有西泽给予的压力,东泽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而西泽前几日药阁被段辰和小莲挥霍一空,正愁着大比之后拿不出奖励颁发,取消大比也是他们乐得所见,甚至还可以掩盖他们国库亏空的事实,以后没了东泽的侵扰,西泽也能更好的发展。 有人欢喜有人愁,不光两个国家如此,此时在断芒背上的八个年轻人同样怀揣着不同的心情。 要说最糟糕的当然还属柳风辰了,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安稳的前往中州学院,谁能想到在这种时候又遭到一位强者的莫名追杀,他甚至连到底发生了何事都没弄清,如果不是妖皇给他们通风报信,说不定他还在西泽过着悠哉的小日子。 先是有魔族武帝现身与他相见,后又近距离目睹了一场武帝大战,接着又被断芒给吓了个不轻,直到现在又被一位连妖皇都忌惮的强者追杀,几经波折之下,都快让他抑郁了。 这几件事情虽然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可他身为当事人,哪里知道事情的真实原委,只知道这次招惹的全都是他无法与之抗衡的存在,在他看来,一个不甚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昨夜一路,柳风辰坐在断芒的背上不停地碎碎念,什么“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死定了!”诸如此类的话,总之负能量简直爆表,邱水瑶她们一直都在不停地安慰,可是他一点好转都没有,最后惹得断芒也是心烦意乱,直接动用灵力将他禁锢住,嘴巴也给封死了,现在正躺在众人之间眼巴巴看着天空,模样甚是可怜。 此时的柳风辰心里没有为即将可以回到中州学院而感到兴奋,有的只是无限的惆怅和悲哀。 在他这极大的消极情绪影响下,其他人也全都心情欠佳,除了一直坐在断芒头顶上大呼小叫的白玉锦之外,旁人皆是围绕着柳风辰身边沉默不语。 朝阳升起,霞云退去,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今天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在阳光的沐浴下,众人阴霾的心情有了一丝好转,纷纷站起身活动着身体,不久便响起了一阵欢声笑语。 “王兄你看那里,刚才有一条好大的鱼跳出来!”段千柔伸出一只葱葱玉指,指着远方一处翻腾的浪花,嘴里欢呼道。 立于段千柔身边的段辰背负着双手,目光远望,道:“通天河广阔无垠,不是大海却胜似大海,里面生存的鱼类多达上千万,刚才那条还算小的,我曾见过比一艘楼船还要大的金鳞鱼跃出过水面,激起的浪花高大数十丈,场面蔚为壮观!” “真的吗王兄?千柔也想看看!”段千柔眨着满是好奇的一双大眼睛,雀跃道。 她虽贵为西泽公主,却也不曾来过通天河深处,更不曾见到过段辰口中堪比楼船还大的鱼,这主要还是因为通天河里暗流激涌,寻常舟船根本达不到深处,再者河里也不乏一些实力强大的大妖,如果不是特殊的战船,只凭寻常的楼船很容易被掀翻,危险太多,段奕怎么可能让她前往。 “别靠太外,掉下去可没人捞你!”段辰将探头探脑的段千柔向后拉了拉,笑道:“那等大鱼已有灵性,岂是常人想见便见的,我也只是运气好,能够有幸见过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听着这对兄妹的谈话,躺在一边的柳风辰心中思绪万千,不禁想起远在落仙城家中的妹妹,想起以前他经常被小丫头缠着上山捉灵兔的时光。 那时候的柳风铃可不像段千柔这般懂事,通常遇到她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不哭不闹不喝药,只有一句“柳风辰,去给我弄来!”结果,当柳风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东西,递到小丫头手里后,却经常换来一句“不好玩!”或者“不好吃!”气的柳风辰满院子追打小丫头,当然不是真的打,只是气不过小丫头如此任性,吓唬一顿就可以了,虽然小丫头也并不怕他。 对于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说实话,他也烦过,嫌小丫头经常以各种借口让他干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可是每当事后便会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因为可能在这个世上只有小丫头才会如此对他,这也是身为一名哥哥的本分吧。 如今离家这两年,也不知小丫头过得好不好,就算是为了小丫头,他说什么也不能将这条小命葬送在南荒,他还想再回去帮小丫头完成那一个个在他看来毫无意义,却让小丫头满怀期待的小小愿望。 “姓柳的你怎么了?” “大师兄你不要这样!” 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邱水瑶和余诗妍看到他眼角划下一滴泪水,还以为他心理出了问题。 听到声音,其他人也快速靠了过来,就连白玉锦也是。 看到双眼湿润的柳风辰后,白玉锦惊呼道:“没想到你这么怕死,人还没追来呢,你也不至于哭吧!” 段辰叹声道:“柳兄非是怕死之人,他这般模样一定是回想起了曾经某件悲伤的事!” 武修跟着点头道:“没错,大师兄怎么会是那怕死之人,大师兄你放心,就算有人要杀你,也得让他先踏过我武修的尸体才行!”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是感觉柳风辰很怕死一样。 邱水瑶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让她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鼻子忍不住一酸,哽咽道:“不管我们会遇到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眼见余诗妍也红了眼眶,柳风辰疯狂的眨眼睛,可是身体被完全禁锢,连嘴巴都被封掉了,完全没办法表达自己想要说什么。 似是感觉到柳风辰的挣扎,断芒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本帅可以撤掉禁锢,但你若是再敢说那些丧气话,本帅直接把你扔下去!” 白玉锦煞有其事地说道:“听到断叔说的话没?赶紧做个保证!” 柳风辰双眼直愣愣地瞪着白玉锦,他现在连说话都不能,怎么做这个保证?! “哎呀,忘了你现在还不能说话。”白玉锦一拍脑门,转头对断芒说道:“断叔你先把他放开吧!” 随着身上白光一闪,柳风辰张开嘴长长的呼了口气,之后倏地坐起身,一边晃动着身体一边低吟道:“整整一晚上连根手指头都不能动,难受死我了!” 白玉锦弯腰凑到他面前,问道:“刚才你流泪了?” 柳风辰看向段辰和段千柔兄妹两人,轻声道:“刚才我听到段兄和千柔妹妹在一旁谈天,心中有些感触,也多谢段兄和千柔妹妹让我心里一扫阴霾!” 段辰没想到柳风辰重拾自信居然是因为自己和妹妹的谈话,笑道:“没想到我与千柔的一个无意之举竟是帮了柳兄一个大忙,那不知柳兄要如何感谢我和千柔呢?” 柳风辰笑道:“以往段兄自在逍遥,身上宝物定是多不胜数,我这点身家怕是入不了段兄的法眼!” “你怎的比白兄还抠了!”段辰摇头无奈失笑。 段千柔扎着双眼,娇滴滴道:“我想让柳哥哥帮我炼制一把带有器魂的宝剑!” “好!如果千柔妹妹能通过这次学院的考核,我就为你炼制一把,权当是给你的奖励了!”柳风辰哈哈一笑。 自从见识过器魂的神奇之后,段千柔一直都梦想着能自己拥有一把,其实也不用她说,柳风辰本就打算等到了学院,便为这些伙伴们每人炼制一把,反正器魂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手到擒来。 “谢谢柳哥哥!”见柳风辰痛快答应下来,段千柔喜不胜收,如果不是有邱水瑶和余诗妍在一旁,她恨不得在柳风辰的脸上亲一口。“哇塞,原来这就是器魂,果然威武霸气!” 刚才听段千柔所说的器魂一事,武修和余诗妍虽是听说过,却也没亲眼见过,趁着闲暇之余,缠着让柳风辰给他们开开眼界。 此时他们全都在断芒的背上,哪里有炼器炉供柳风辰炼器,无奈只得打算让邱水瑶将黑刀取出来,召出里面的器魂供众人一观。 “锵” 黑刀出鞘,漏出刀身上刻印着的堪称完美的符文,一道笔直的金色线条闪闪发亮,光看这外形也足以让人赏心悦目。 邱水瑶握着黑刀心念微动,刀身上的符文微微亮起,从中涌出层层黑云,一头神俊的黑玉麒麟自云雾中睁开两只赤色双眼,惹得武修惊叫连连。 黑麒麟围在邱水瑶身边亲昵地用脑袋蹭着她,看上去十分温顺,白玉锦和段辰等人虽不是第一次见,心中的震撼却半分不减,更不要说第一次见到器魂的武修和余诗妍了,完全被这头神异的黑麒麟牢牢地吸引住目光,视线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断芒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回过头看了一眼,当看到被一众年轻人围在中间的黑麒麟后,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再将目光看向邱水瑶手里的黑刀时,忍不住出声道:“小子,这把灵器是你炼制的?” 柳风辰挠挠头,笑道:“让前辈见笑了!” 断芒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赞赏,说道:“你很不错!”说完后便回过头去,心里也终于明白为何人族会对这个少年如此上心,能够炼制出带有器魂的兵器,确实值得整个人族如此大动干戈。 “它的身体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武修好像觉得光用眼睛去看还不够过瘾,伸手就朝着黑麒麟的大脑袋摸了过去。 手刚伸到一半,就见黑麒麟双目红光一闪,身体微微弓起,龇牙咧嘴摆出一副准备吃人的架势。 柳风辰将武修的手挡了回去,提醒他道:“器魂认主之后只有它的主人才可以触碰,外人触之会遭到它的攻击,你就待在边上看看就行了!” “这么神奇?!”不能上手去摸,武修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兴奋道:“如果用这种兵器与人交手,就再也不怕兵器被人夺走了呀!” 接着,武修转头眼巴巴地看着柳风辰,模样就像一个向大人讨要糖吃的孩子。 柳风辰摆摆手说道:“等我们到了中州学院,给你们每人炼制一件!” “大师兄我爱你!”武修狂喜一声,张手就想去拥抱柳风辰。 柳风辰伸手按住武修的脸,膈应道:“我很讨厌被大男人抱着!” 话刚说完,他便感觉腰间一紧,一阵清香传来,余诗妍从他后面趴了上来,娇声道:“谢谢大师兄!” “唰”的一声。 黑光一闪,黑刀直直的横在了两人之间,随后便听见邱水瑶冷漠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不觉得羞耻吗?!” 余诗妍收回双手嫣然一笑,道:“水瑶妹妹可是吃醋了?” 邱水瑶秀眉一挑,刚要反驳几句,柳风辰赶紧阻止道:“消消气,消消气,大家同一屋檐下,要学会和平相处,先把刀放下!” 邱水瑶收好黑刀,冲着余诗妍冷哼一声,回过头冷冷地对柳风辰说道:“我要问你件事情……” “慢着!”柳风辰手掌一抬阻止她把话说完,随后幽幽对她说道:“如果你敢问你和大师姐同时掉下去我先救谁,或者一切诸如此类的问题,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会直接跳下去死你们前面!” 余诗妍被他的话逗乐了,掩着嘴笑个不停。 邱水瑶也嘴角微翘,可当她看到余诗妍后,脸上的表情立马又冷了下来,转身扔下一句:“这次就算了!” 柳风辰重重地松了口气,心想幸亏他反应够快,不然今天就悬了。 看过刚才的一幕,白玉锦咂吧着嘴说道:“老头子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叫女人当家,屋倒房塌,以前我不太懂这句话,现在看了柳小子的遭遇我貌似懂了!” 说完后,余诗妍和邱水瑶脸上全都浮现出一抹红晕,众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大家瞧见柳风辰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全都跟着起哄,不停地逗弄三人。 柳风辰和众人玩闹了一会儿,心中的焦虑被压下,看了一眼两边飞速倒退的光景,转头问断芒道:“前辈,我们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到学院啊?” 断芒头也不回道:“最少要到明日才能到达中州!” 他们并不是要被断芒一直带到中州学院,只要达到中州便可以乘坐传送阵去往学院,因为中州学院位于中州的中心处,即使他们走出南荒进入中州地界,距离中州学院还有无数个十万八千里,想靠断芒飞过去,那可不知要飞到猴年马月去。 通天河的北端的上游处是一片山脉,山脉不高,却绵延数万里,也是由这条山脉将中州与南荒划分开来。 整条山脉的山脚下参差不齐地坐落着几个城池,彼此之间相隔甚远。 这里虽是与中州相邻,中间却被一片广阔的山林阻挡,如果不能御空飞行的话,寻常人很难跨越两地,因为这片山林中也有妖兽存在,修为不高的话,很容易惨遭妖兽毒手。 世间妖兽并非全部听从妖皇指令,除了无尽密林里的妖兽,其他地方的一些小妖甚至连妖皇是谁都不知道,而那些修为高深的大妖又哪里肯受到妖族的约束,在外占山为王,统领一片疆土岂不是更加快活。 妖族对此也无可奈何,像这种在外游荡的妖兽实在太多,妖皇就算有心也无力管制,不过,像这种不受妖族约束的妖兽,同样也不受妖族的保护,如此一来也可以让他们低调一些,若是招惹到了惹不起的人物,妖族可不会出面解围,无论落得个什么下场,都是自找的。 中州与南荒交界处的这片山林里,同样生存着几只大妖,每一只都实力惊人,想要通过这片山林必须经过他们的同意才行,如若不然的话,就算可以御空飞行,碰上这几只大妖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样给你打下来。 就像此时山林中三个满脸怒气的年轻人一样。 一男两女三个年轻人全部身穿紫袍,在衣服的心口处还印着“中州”的字样,这种服饰在世间只有一个地方存在,那就是中州学院。 看三人的穿着,貌似这三位学子在学院里的身份还不低,紫袍代表着内院学子,虽然再往上还有银袍和黑袍级别,可至少是内院学子,凡是能够进入内院的学子无一不是天赋惊人的存在,只要能顺利成长起来,将来一定可以威震一方。 原本这三名学子乘坐着飞行法宝,是打算穿过这片山脉前往南荒执行学院任务的,因为现在中州通往外境的传送阵全都被封锁,想要跨境通行只能飞过去,可万万没想到,有中州学院这个背景在,竟然还有妖兽敢打他们的主意。 三人当中,唯一的青年男子捂着胸口,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很显然是受了伤,刚才他们在天上飞的时候,山林中突然出现一道狂暴的攻击,男子为了保护两个学妹便将这道攻击硬抗了下来。 这名男学员的修为不弱,已经达到了巅峰武王的境界,可还是没能当下那道攻击,这也足以说明向他们发出攻击的起码也是一名武皇级别的强者。 三人被打落后,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头熊,没错,是一头熊,而且还是一头巨熊,四肢着地都高达三四十米,若是站起来,起码也得五六十米,四只粗壮的熊掌踩在地面上直接陷下去一米深。 男学员回想起刚才的攻击,如果他猜得不错,刚才就是一只巨大的熊掌将他们给拍了下来,虽然只是一道掌影,可还是让他受了伤,如果被真正的熊掌拍一下,就算他是巅峰武王,怕也会当场被拍成肉泥,拥有这种力量的大妖,肯定是武皇级别没跑了。 176章 巅峰武王 通天河上的日出和在海边观看无异,朝霞万道,彩云漫天,一抹骄阳在东方探出头来,示意着夜晚已经结束。 柳风辰一行人被断芒驮着连夜前往中州,整整一夜的时间,飞驰了数万里的路程,却连南荒都还没走出去。 因为断芒的本体太过庞大,如果飞的太高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他一直都是与通天河河面保持着几十米的高度,在他身后下方的通天河面上,被他带动的气流激起一道扩向两边的波浪,声浪轰鸣震天,远远看去,甚是壮观。 声音大点也是没办法,因为速度实在太快,再加上断芒本身就是雷鸟,天生带有雷霆属性,双翼每次扇动都会响起阵阵雷鸣的声音。 在他巨大的身躯上,一众年轻人安稳又舒适地或躺或坐,有他的灵力守护着,这些年轻人并不会被汹涌的气流冲击到,也是因为要替他们遮挡呼啸而过的狂风,不然的话,他的速度还能再快三分。 这次被断芒带去中州学院的一共有八人,柳风辰是他的主要任务,自是不用多说,邱水瑶、武修、余诗妍这三个与柳风辰关系匪浅的伙伴肯定也在其中,白玉锦和彩菱因为妖族的情况尚未明了,他们也随之而来,剩下两个是段辰和段千柔,他俩本就打算两国大比之后与柳风辰他们一起去中州学院。 可是如今东泽被折腾地不成样子,哪里还有闲心与西泽举办大比,遭到断芒的惩治之后,东泽国主当场宣布齐赛认输,连忙带人回去收拾烂摊子去了。 两国被断芒横插一脚,本来实力悬殊的双方,这一下直接拉平了,东泽这次损失的可不光是一片矿脉山林,今后或许还会有不少妖族驻入,到时一边有妖族虎视眈眈,另一边还有西泽给予的压力,东泽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而西泽前几日药阁被段辰和小莲挥霍一空,正愁着大比之后拿不出奖励颁发,取消大比也是他们乐得所见,甚至还可以掩盖他们国库亏空的事实,以后没了东泽的侵扰,西泽也能更好的发展。 有人欢喜有人愁,不光两个国家如此,此时在断芒背上的八个年轻人同样怀揣着不同的心情。 要说最糟糕的当然还属柳风辰了,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安稳的前往中州学院,谁能想到在这种时候又遭到一位强者的莫名追杀,他甚至连到底发生了何事都没弄清,如果不是妖皇给他们通风报信,说不定他还在西泽过着悠哉的小日子。 先是有魔族武帝现身与他相见,后又近距离目睹了一场武帝大战,接着又被断芒给吓了个不轻,直到现在又被一位连妖皇都忌惮的强者追杀,几经波折之下,都快让他抑郁了。 这几件事情虽然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可他身为当事人,哪里知道事情的真实原委,只知道这次招惹的全都是他无法与之抗衡的存在,在他看来,一个不甚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昨夜一路,柳风辰坐在断芒的背上不停地碎碎念,什么“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死定了!”诸如此类的话,总之负能量简直爆表,邱水瑶她们一直都在不停地安慰,可是他一点好转都没有,最后惹得断芒也是心烦意乱,直接动用灵力将他禁锢住,嘴巴也给封死了,现在正躺在众人之间眼巴巴看着天空,模样甚是可怜。 此时的柳风辰心里没有为即将可以回到中州学院而感到兴奋,有的只是无限的惆怅和悲哀。 在他这极大的消极情绪影响下,其他人也全都心情欠佳,除了一直坐在断芒头顶上大呼小叫的白玉锦之外,旁人皆是围绕着柳风辰身边沉默不语。 朝阳升起,霞云退去,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今天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在阳光的沐浴下,众人阴霾的心情有了一丝好转,纷纷站起身活动着身体,不久便响起了一阵欢声笑语。 “王兄你看那里,刚才有一条好大的鱼跳出来!”段千柔伸出一只葱葱玉指,指着远方一处翻腾的浪花,嘴里欢呼道。 立于段千柔身边的段辰背负着双手,目光远望,道:“通天河广阔无垠,不是大海却胜似大海,里面生存的鱼类多达上千万,刚才那条还算小的,我曾见过比一艘楼船还要大的金鳞鱼跃出过水面,激起的浪花高大数十丈,场面蔚为壮观!” “真的吗王兄?千柔也想看看!”段千柔眨着满是好奇的一双大眼睛,雀跃道。 她虽贵为西泽公主,却也不曾来过通天河深处,更不曾见到过段辰口中堪比楼船还大的鱼,这主要还是因为通天河里暗流激涌,寻常舟船根本达不到深处,再者河里也不乏一些实力强大的大妖,如果不是特殊的战船,只凭寻常的楼船很容易被掀翻,危险太多,段奕怎么可能让她前往。 “别靠太外,掉下去可没人捞你!”段辰将探头探脑的段千柔向后拉了拉,笑道:“那等大鱼已有灵性,岂是常人想见便见的,我也只是运气好,能够有幸见过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听着这对兄妹的谈话,躺在一边的柳风辰心中思绪万千,不禁想起远在落仙城家中的妹妹,想起以前他经常被小丫头缠着上山捉灵兔的时光。 那时候的柳风铃可不像段千柔这般懂事,通常遇到她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不哭不闹不喝药,只有一句“柳风辰,去给我弄来!”结果,当柳风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东西,递到小丫头手里后,却经常换来一句“不好玩!”或者“不好吃!”气的柳风辰满院子追打小丫头,当然不是真的打,只是气不过小丫头如此任性,吓唬一顿就可以了,虽然小丫头也并不怕他。 对于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说实话,他也烦过,嫌小丫头经常以各种借口让他干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可是每当事后便会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因为可能在这个世上只有小丫头才会如此对他,这也是身为一名哥哥的本分吧。 如今离家这两年,也不知小丫头过得好不好,就算是为了小丫头,他说什么也不能将这条小命葬送在南荒,他还想再回去帮小丫头完成那一个个在他看来毫无意义,却让小丫头满怀期待的小小愿望。 “姓柳的你怎么了?” “大师兄你不要这样!” 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邱水瑶和余诗妍看到他眼角划下一滴泪水,还以为他心理出了问题。 听到声音,其他人也快速靠了过来,就连白玉锦也是。 看到双眼湿润的柳风辰后,白玉锦惊呼道:“没想到你这么怕死,人还没追来呢,你也不至于哭吧!” 段辰叹声道:“柳兄非是怕死之人,他这般模样一定是回想起了曾经某件悲伤的事!” 武修跟着点头道:“没错,大师兄怎么会是那怕死之人,大师兄你放心,就算有人要杀你,也得让他先踏过我武修的尸体才行!”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是感觉柳风辰很怕死一样。 邱水瑶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让她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鼻子忍不住一酸,哽咽道:“不管我们会遇到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眼见余诗妍也红了眼眶,柳风辰疯狂的眨眼睛,可是身体被完全禁锢,连嘴巴都被封掉了,完全没办法表达自己想要说什么。 似是感觉到柳风辰的挣扎,断芒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本帅可以撤掉禁锢,但你若是再敢说那些丧气话,本帅直接把你扔下去!” 白玉锦煞有其事地说道:“听到断叔说的话没?赶紧做个保证!” 柳风辰双眼直愣愣地瞪着白玉锦,他现在连说话都不能,怎么做这个保证?! “哎呀,忘了你现在还不能说话。”白玉锦一拍脑门,转头对断芒说道:“断叔你先把他放开吧!” 随着身上白光一闪,柳风辰张开嘴长长的呼了口气,之后倏地坐起身,一边晃动着身体一边低吟道:“整整一晚上连根手指头都不能动,难受死我了!” 白玉锦弯腰凑到他面前,问道:“刚才你流泪了?” 柳风辰看向段辰和段千柔兄妹两人,轻声道:“刚才我听到段兄和千柔妹妹在一旁谈天,心中有些感触,也多谢段兄和千柔妹妹让我心里一扫阴霾!” 段辰没想到柳风辰重拾自信居然是因为自己和妹妹的谈话,笑道:“没想到我与千柔的一个无意之举竟是帮了柳兄一个大忙,那不知柳兄要如何感谢我和千柔呢?” 柳风辰笑道:“以往段兄自在逍遥,身上宝物定是多不胜数,我这点身家怕是入不了段兄的法眼!” “你怎的比白兄还抠了!”段辰摇头无奈失笑。 段千柔扎着双眼,娇滴滴道:“我想让柳哥哥帮我炼制一把带有器魂的宝剑!” “好!如果千柔妹妹能通过这次学院的考核,我就为你炼制一把,权当是给你的奖励了!”柳风辰哈哈一笑。 自从见识过器魂的神奇之后,段千柔一直都梦想着能自己拥有一把,其实也不用她说,柳风辰本就打算等到了学院,便为这些伙伴们每人炼制一把,反正器魂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手到擒来。 “谢谢柳哥哥!”见柳风辰痛快答应下来,段千柔喜不胜收,如果不是有邱水瑶和余诗妍在一旁,她恨不得在柳风辰的脸上亲一口。“哇塞,原来这就是器魂,果然威武霸气!” 刚才听段千柔所说的器魂一事,武修和余诗妍虽是听说过,却也没亲眼见过,趁着闲暇之余,缠着让柳风辰给他们开开眼界。 此时他们全都在断芒的背上,哪里有炼器炉供柳风辰炼器,无奈只得打算让邱水瑶将黑刀取出来,召出里面的器魂供众人一观。 “锵” 黑刀出鞘,漏出刀身上刻印着的堪称完美的符文,一道笔直的金色线条闪闪发亮,光看这外形也足以让人赏心悦目。 邱水瑶握着黑刀心念微动,刀身上的符文微微亮起,从中涌出层层黑云,一头神俊的黑玉麒麟自云雾中睁开两只赤色双眼,惹得武修惊叫连连。 黑麒麟围在邱水瑶身边亲昵地用脑袋蹭着她,看上去十分温顺,白玉锦和段辰等人虽不是第一次见,心中的震撼却半分不减,更不要说第一次见到器魂的武修和余诗妍了,完全被这头神异的黑麒麟牢牢地吸引住目光,视线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断芒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回过头看了一眼,当看到被一众年轻人围在中间的黑麒麟后,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再将目光看向邱水瑶手里的黑刀时,忍不住出声道:“小子,这把灵器是你炼制的?” 柳风辰挠挠头,笑道:“让前辈见笑了!” 断芒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赞赏,说道:“你很不错!”说完后便回过头去,心里也终于明白为何人族会对这个少年如此上心,能够炼制出带有器魂的兵器,确实值得整个人族如此大动干戈。 “它的身体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武修好像觉得光用眼睛去看还不够过瘾,伸手就朝着黑麒麟的大脑袋摸了过去。 手刚伸到一半,就见黑麒麟双目红光一闪,身体微微弓起,龇牙咧嘴摆出一副准备吃人的架势。 柳风辰将武修的手挡了回去,提醒他道:“器魂认主之后只有它的主人才可以触碰,外人触之会遭到它的攻击,你就待在边上看看就行了!” “这么神奇?!”不能上手去摸,武修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兴奋道:“如果用这种兵器与人交手,就再也不怕兵器被人夺走了呀!” 接着,武修转头眼巴巴地看着柳风辰,模样就像一个向大人讨要糖吃的孩子。 柳风辰摆摆手说道:“等我们到了中州学院,给你们每人炼制一件!” “大师兄我爱你!”武修狂喜一声,张手就想去拥抱柳风辰。 柳风辰伸手按住武修的脸,膈应道:“我很讨厌被大男人抱着!” 话刚说完,他便感觉腰间一紧,一阵清香传来,余诗妍从他后面趴了上来,娇声道:“谢谢大师兄!” “唰”的一声。 黑光一闪,黑刀直直的横在了两人之间,随后便听见邱水瑶冷漠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不觉得羞耻吗?!” 余诗妍收回双手嫣然一笑,道:“水瑶妹妹可是吃醋了?” 邱水瑶秀眉一挑,刚要反驳几句,柳风辰赶紧阻止道:“消消气,消消气,大家同一屋檐下,要学会和平相处,先把刀放下!” 邱水瑶收好黑刀,冲着余诗妍冷哼一声,回过头冷冷地对柳风辰说道:“我要问你件事情……” “慢着!”柳风辰手掌一抬阻止她把话说完,随后幽幽对她说道:“如果你敢问你和大师姐同时掉下去我先救谁,或者一切诸如此类的问题,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会直接跳下去死你们前面!” 余诗妍被他的话逗乐了,掩着嘴笑个不停。 邱水瑶也嘴角微翘,可当她看到余诗妍后,脸上的表情立马又冷了下来,转身扔下一句:“这次就算了!” 柳风辰重重地松了口气,心想幸亏他反应够快,不然今天就悬了。 看过刚才的一幕,白玉锦咂吧着嘴说道:“老头子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叫女人当家,屋倒房塌,以前我不太懂这句话,现在看了柳小子的遭遇我貌似懂了!” 说完后,余诗妍和邱水瑶脸上全都浮现出一抹红晕,众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大家瞧见柳风辰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全都跟着起哄,不停地逗弄三人。 柳风辰和众人玩闹了一会儿,心中的焦虑被压下,看了一眼两边飞速倒退的光景,转头问断芒道:“前辈,我们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到学院啊?” 断芒头也不回道:“最少要到明日才能到达中州!” 他们并不是要被断芒一直带到中州学院,只要达到中州便可以乘坐传送阵去往学院,因为中州学院位于中州的中心处,即使他们走出南荒进入中州地界,距离中州学院还有无数个十万八千里,想靠断芒飞过去,那可不知要飞到猴年马月去。 通天河的北端的上游处是一片山脉,山脉不高,却绵延数万里,也是由这条山脉将中州与南荒划分开来。 整条山脉的山脚下参差不齐地坐落着几个城池,彼此之间相隔甚远。 这里虽是与中州相邻,中间却被一片广阔的山林阻挡,如果不能御空飞行的话,寻常人很难跨越两地,因为这片山林中也有妖兽存在,修为不高的话,很容易惨遭妖兽毒手。 世间妖兽并非全部听从妖皇指令,除了无尽密林里的妖兽,其他地方的一些小妖甚至连妖皇是谁都不知道,而那些修为高深的大妖又哪里肯受到妖族的约束,在外占山为王,统领一片疆土岂不是更加快活。 妖族对此也无可奈何,像这种在外游荡的妖兽实在太多,妖皇就算有心也无力管制,不过,像这种不受妖族约束的妖兽,同样也不受妖族的保护,如此一来也可以让他们低调一些,若是招惹到了惹不起的人物,妖族可不会出面解围,无论落得个什么下场,都是自找的。 中州与南荒交界处的这片山林里,同样生存着几只大妖,每一只都实力惊人,想要通过这片山林必须经过他们的同意才行,如若不然的话,就算可以御空飞行,碰上这几只大妖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样给你打下来。 就像此时山林中三个满脸怒气的年轻人一样。 一男两女三个年轻人全部身穿紫袍,在衣服的心口处还印着“中州”的字样,这种服饰在世间只有一个地方存在,那就是中州学院。 看三人的穿着,貌似这三位学子在学院里的身份还不低,紫袍代表着内院学子,虽然再往上还有银袍和黑袍级别,可至少是内院学子,凡是能够进入内院的学子无一不是天赋惊人的存在,只要能顺利成长起来,将来一定可以威震一方。 原本这三名学子乘坐着飞行法宝,是打算穿过这片山脉前往南荒执行学院任务的,因为现在中州通往外境的传送阵全都被封锁,想要跨境通行只能飞过去,可万万没想到,有中州学院这个背景在,竟然还有妖兽敢打他们的主意。 三人当中,唯一的青年男子捂着胸口,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很显然是受了伤,刚才他们在天上飞的时候,山林中突然出现一道狂暴的攻击,男子为了保护两个学妹便将这道攻击硬抗了下来。 这名男学员的修为不弱,已经达到了巅峰武王的境界,可还是没能当下那道攻击,这也足以说明向他们发出攻击的起码也是一名武皇级别的强者。 三人被打落后,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头熊,没错,是一头熊,而且还是一头巨熊,四肢着地都高达三四十米,若是站起来,起码也得五六十米,四只粗壮的熊掌踩在地面上直接陷下去一米深。 男学员回想起刚才的攻击,如果他猜得不错,刚才就是一只巨大的熊掌将他们给拍了下来,虽然只是一道掌影,可还是让他受了伤,如果被真正的熊掌拍一下,就算他是巅峰武王,怕也会当场被拍成肉泥,拥有这种力量的大妖,肯定是武皇级别没跑了。 男学员一边抵挡着从巨熊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势,一边稳住心神,沉声道:“不知前辈为何要出手击落我们?” 巨熊抬起两条前足站起身,巨大的身体将周围的树木挤向一边,发出一阵哗哗声。 站起身的巨熊,整个身子慢慢变小,最后变成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模样。 巨熊化形成中年男子之后,咧着嘴发出一道粗狂的声音:“老子今天心情不爽,就是想打人!” 三位学院心中气愤不已,这头畜生只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好就随便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其中一位女学员冷声道:“你可知我们来自哪里就敢对我们出手?”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道:“中州学院的人果然如同外界传闻一般,就连一个小小的学院都狂的没边,莫说你们只是几个小小的学院,就算青书老头来了,老子也照样敢和他对着干!” 听完这句话,三位学院全都无语,扬言要和青书院长对着干,到底是谁狂妄。 “不知前辈如何才能让我们离开?”男学员沉声问了一句,而后又咳嗽了两声,补充道:“我等此番出来皆有任务在身,不宜久留此地,还望前辈不要为难!”三人当中只有男学员的修为达到了巅峰武王,其他两位女学员都只有武王后期的实力,如果拼命逃跑的话,男学员还有可能逃离,可剩下两位女学员绝对难逃熊掌。 听了男学员的话后,中年男子伸出大拇指朝着自己指了指,一脸猖獗的表情,说道:“这里是我的地盘,想离开这里,除非打赢我!” 三名学员心中同时一沉,断定今天不能善了,眼前这家伙自知天高皇帝远,学院根本没办法短时间内施出援手,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向学院求援,学院长老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赶过来,这下可难办了。 男学员在脑海中快速想着应对之策,思来想去,发现只有一个办法,心中权衡片刻,终于咬牙做出了决定。 只见他缓缓将背后的长剑抽出,对另外两人沉声道:“你们二人传讯给学院,然后按照我们来时的路线跑,只要你们跑出这片林子就安全了!” “陆学长,那你呢?”一名女学员心中不安地问道。 这名男学员双目紧紧地盯着前方的中年男子,低声道:“我以剑阵挡他片刻为你们争取时间!” 另一位女学员急声道:“不行!这次是我们请陆学长来带我们完成任务的,岂能扔下学长不顾!” “只要你们能逃走,我便有办法脱身,快走,我最多只能挡他十息时间!”说完,陆学长手中长剑立于身前,另一只手在剑身上下一抹,在他身边缓缓浮现出六把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长剑,随即身形向前疾冲而去,还不忘回头大喊一句:“走啊!” “我们先走,不能白白浪费陆学长为我们争取的时间!”两位女学员心中悲切,可也知道自己实力太低,帮不上学长的忙,只能御空而起,按照她们来时的路线疯狂逃窜。 对面的中年男子瞧见冲向他的男学员,嘴里不屑的发出一声冷笑,也不去管逃走的两个女孩,抬手一拍,一道巨大的熊掌虚影凭空出现,呼啸着拍向对面的男学员。 面对着巨大的熊掌,陆学长负于身后的六把剑影同时冲天而起,与他手里的长剑遥相呼应,随着他将手中向前一刺,头顶上的六道剑影也跟着刺向了熊掌。 轰隆一声,六道剑影与熊掌相撞之后同时崩碎,化作漫天灵光穿过掌影,之后又瞬间凝聚,六道剑影发出阵阵刺耳的破空声,目标直指前方的熊妖。 此时的掌影被刚才的六把剑击中一次之后,威力虽是大减,可陆学长也不敢怠慢,毕竟是从一位武皇级别的大妖手里拍出来的。 手中剑势再次一换,长剑脱手而出,自半空中开始变大,眨眼间变成了一把数米长的巨剑。 巨剑刚刚成型的那一刻,掌影也已到了近前,两者登时相撞,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可惜,巨剑只坚持了不到两秒钟就被掌影拍飞了出去。 紧接着,巨大的掌影轰然而至,已然来到陆学长的面前,而前方的六道剑影也同样来到了熊妖面前,眨眼间便各自与之相撞。 双方各向对方打出一道攻击,但情况不同的是,陆学长直接被掌影拍的倒飞吐血,而熊妖则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用了还不到十息时间,陆学长便已经落败。 没办法,实力太过悬殊,两者的差距根本不能比较。 将对方击败后,熊妖也没去管倒在地上的陆学长,而是脚下用力一蹬,身形冲天而起,向着刚才两个女学员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片刻后,两个满脸绝望的女学员如同小鸡仔一般,被熊妖一手一个提了回来,随后又将倒在地上的陆学长架在肩膀上,大步流星地钻进了山林深处。 又过了些许时间,熊妖抓着三名学员来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山洞前方,山洞周围杂草丛生,险些将整个洞口挡住,如果在此路过不用心观察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个山洞。 熊妖并没有直接进入山洞,而是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三人粗鲁地丢在了地上。 两名女学员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刚想去检查陆学长的伤势,却被熊妖抢先一步。 熊妖抓着陆学长的衣领,低声道:“外面的山洞里有一样东西,你进去帮我拿出来,我就可以放你们走!” “为什么你不亲自过去拿?”陆学长虚弱的说了一句。 他又不傻,连熊妖这么强的实力都无法拿到的东西,他去岂不是白白送死?这么明显的坑,他哪里会上这个当。 熊妖嘿嘿一笑,道:“里面有一只灵皇蜂,我等会儿去把她引走,你进去把她的百灵蜜给我抱出来,如果你做的让我满意,我可以分一些百灵蜜给你们,怎么样?” “灵皇蜂?!”两位女学员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吓了一跳,陆学长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颤声道:“前辈既然有办法引走灵皇蜂,难道不能自己进去拿吗?” 他已经明白这头熊妖要打什么坏主意了,这家伙分明是嘴馋,想要去偷灵皇蜂的百灵蜜。 灵皇蜂在未达到武王级别时名叫灵劫蜂,被灵劫蜂的毒刺蛰一下,就连武王都受不了,而当灵劫蜂达到武王级别时,便改名叫灵王蜂,一只灵王蜂甚至可以蛰死一位低级武皇,如今他们遇到的并不是这两种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但却是更加要人命的灵皇蜂。 他们在面对眼前这个熊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害怕,因为传闻中,被灵劫蜂的毒刺蛰中后,即使是化境巅峰的武者也会全身溃烂而死,死之前身体犹如被千万只毒虫啃食,同时,毒刺里的毒素还会将痛觉扩大数倍,身体被千万只毒虫啃食的疼痛感直接扩大数倍,那种感觉想想都恐怖。 连一位高级武皇都不愿意招惹的灵皇蜂,此时此刻居然就在外面的山洞里,这让三位学员不禁感到脚底一阵冰凉。 至于熊妖后面提到的百灵蜜,因为灵皇蜂喜欢吃世间各种灵花的花蜜,从灵劫蜂成长到灵皇蜂的数百年岁月中,灵皇蜂的体内早就不知积累了多少种灵花的花蜜,而这些没有被灵皇蜂彻底吸收干净的花蜜,会被他酿成一种名叫百灵蜜的顶级灵药,这种灵药一丝一毫都是无价之宝,常人连见一眼都难,更别提吃了。 还有一点让陆学长更加抵触的就是,百灵蜜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如果拿到外界可以香传十里而不散,而且若是有人用身体的某个部位,比如用手触碰到了百灵蜜,那么此人除非将整个手剁掉,否则百灵蜜的香味会在此人的手上留存数月之久,没有任何方法祛除味道。 百灵蜜虽好可也得有命享用才行,因为沾染过百灵蜜的人,身上会留下难以消除的香味,而灵皇蜂又对这种气味特别敏感,百里之外都能闻到。 所以熊妖的提议跟让陆学长送死别无两样,而且死的还极为痛苦,比起被灵皇蜂蛰死,他更愿意死在熊妖的掌下。 熊妖也早就料到他不会乖乖配合,伸手将两个女学员捉了过来掐住脖子,坏笑道:“如果你不去,我现在就把她俩杀了!” 从两位女学员之前绝望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她们还没来得及向学院求救便被熊妖给抓回来了,没有通知学院,拖延时间也毫无意义。 “难道前辈非要得到百灵蜜不可吗?我身上还有许多灵药,如果前辈肯放她们俩离开,我愿意将所有的灵药献给前辈!”陆学长还在苦苦挣扎,他心里是一百万个不想去偷百灵蜜。 谁知熊妖嘿嘿一笑,道:“熊吃蜂蜜,天经地义!我不要别的,只要你给我把百灵蜜带来,我可以保证你们全都安然无恙!” “熊吃蜂蜜,天经地义?有种你把这话跟灵皇蜂说去!”陆学长在心中腹诽了一句,还有,如果他将百灵蜜偷出来,身上便会沾染上百灵蜜的香味,到时候等灵皇蜂回来,他还是难逃一死。 以眼下的局面看来,陆学长左右都是死啊。 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随即狠心咬牙道:“好!我可以答应前辈,不过我现在受了伤,需要调息一下!” “嘿嘿,这才对嘛!”熊妖将两女放回地上,满意地点着头,又道:“灵皇蜂在夜间的视力不会太好,我们等到晚上月黑风高的时候再动手,你有的是时间恢复!” 陆学长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吞进口中,盘膝闭目开始运功恢复伤势,旁边的两位女学员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内疚。 他拼命给两人争取来的逃跑时间,结果连求救信号都没发出去就被抓回来了,简直不要太惨。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夜幕渐渐降临,可奇怪的是,今晚的月亮出奇的亮,在月光的照射下,山洞周围的景象用眼睛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情况让熊妖急得直跺脚,嘴里小声念叨着:“妈的今晚怎么回事?怎么一片乌云都没有?这要是把那只丑蜂子引出来,还不得追着老子蛰?!” 177章 情况太过紧急 坐在旁边的陆学长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抬头看了眼天空,然后又看了看熊妖,心里不禁一乐。 原来这个熊妖也不敢与灵皇蜂正面硬刚,他想借助夜晚的黑暗,使灵皇蜂视力不佳,这样他可以少吃点苦头,奈何天公不作美,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不说,月光也是出奇的亮。 由此也可以看出,他以前一定是在灵皇蜂那里吃过不少苦头,才会如此有经验。 陆学长对此也是甚为欢喜,只要月光一直如此明亮,今晚熊妖可能就会放弃了,然后再拖延一天,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是有利,如果在这期间能有其他强者路过,说不定就会有转机。 想清楚这些,陆学长不顾面前来回踱步的熊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位学妹,发现她们全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表情,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快速恢复着体力。 可能是因为熊妖需要利用他,刚才的攻击并没有下死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理,除了胸口断裂的几条肋骨还在隐隐作痛之外,其他地方的伤势都已好的差不多了,再给他一些时间,应该能完全复原。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只听见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山林里刮起了一阵微风,树叶相互碰撞之间,许多泛黄的枯叶脱离了树枝,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林间如同下了一场叶雨。 “起风了?”陆学长心底一沉,睁开双眼看向天空,眼中的景象让他暗感不妙。 只见原本明月高悬、万里无云的夜空上,居然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团团乌云,在风力的吹动下,这些乌云正在缓缓地向月亮飘去。 再将视线看向熊妖,果然,他也发现了天上的景象,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算算时间应该到了辰时,黎明很快就要到来,原本在这个时候,月亮很快就会落山,日月交替的这段时间里,天空将会迎来最黑暗的时刻,此时却偏偏连最后一点月光都要被乌云给遮住了。 瞧见月亮被乌云一点一点的遮掩住,眼前明朗的视线也在这时模糊了起来,陆学长不禁在心中哀叹一声:“完了!” “哈哈,就是现在!”熊妖双眼精光大盛,低声狂笑了一句,随后转头对陆学长说道:“我现在就进去将灵皇蜂引出来,我把她缠住的时候,你立刻进去将百灵蜜给我抱出来!” 陆学长苦笑着点了点头,他可不会想趁着熊妖和灵皇蜂缠斗的时候逃跑,如果灵皇蜂无法压制熊妖,暴怒的熊妖发起狂来,他们三个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与其这样还不如赌一把。 眼见着熊妖鬼鬼祟祟地猫着腰钻进了山洞,藏匿的三人全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特别是陆学长,本来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的体力,在这一时刻又觉得手脚发软,后背也完全被冷汗打湿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熊妖进入山洞后,只片刻功夫,便从山洞里响起一道沉闷的巨响,巨响发出的同时,山洞方圆数百米的地面都跟着晃了晃,很快,便隐隐听到山洞里传来一阵对骂声。 “你这头臭熊!居然还敢打老娘百灵蜜的主意?!” “吃你一口百灵蜜怎么了?老子又不是不给钱?!” 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速地从山洞里冲了出来。 冲在前面的人影双手抱头,模样有些狼狈,从体型上看,肯定是熊妖没跑了。 后面是一道身材纤悉的身影,光线实在太暗,看不清她的全貌,但从刚才的声音判断,应该是一名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快要了熊命的女子。 陆学长他们将身体紧紧地靠在一处矮坡上,大气都不敢喘,更不要提抬头偷看两眼了,他们除了听到几句对骂声,便啥事都不知道了。 “丑蜂子,吃你两口蜜,至于下这么重的手?!”熊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凄惨,但这明显是装的,因为他的身上皮糙肉厚,根本没怎么受伤。 “看来是昨天老娘的蜂皇刺没把你这头臭熊蛰醒,今天不废了你的熊胆老娘跟你姓!”听这语气,肯定是灵皇蜂没错了。 “有种你就来!真以为老子怕你?今天老子连你的蜂皇浆一起给你打出来!”熊妖挑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远了。 “你找死!”灵皇蜂盛怒的声音紧随而去。 躲在旁边不远处的陆学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朝着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两道模糊的身影飞速的消失在山林深处,依稀可以听到几声打斗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熊妖也不傻,他担心离得太远,三个学员很容易逃跑,所以并没有将灵皇蜂引的太远。 陆学长早就猜到了情况会这样,熊妖根本不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无奈只得小声对旁边的两个女学员说道:“等会儿如果我被发现,你们两个千万不要乱跑,继续隐藏气息一直等他们全都离开在逃,明白了吗?” 两个女学员小脸煞白地点了点头,小声道:“陆学长你一定要小心啊,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陆学长点了点头,深深呼出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神,随后俯身贴着地面如同一只利箭向着山洞冲了过去。 从他们隐藏的地方距离山洞只有十几丈远,陆学长只用了不到三息时间就冲进了山洞。 进入山洞后,眼前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如果动用神识又担心暴露气息,因此只能依靠双手摸索着前进,洞里七拐八绕,陆学长速度又快,好几次都差点一头撞在洞壁上。 兜兜转转又摸索了一阵,渐渐的,眼前的景象开始清晰起来,一道淡淡的微光从前方的转角处映入他的视线,连忙跑了过去,转身之后,眼前的事物令他瞠目结舌。 洞外,乌云褪去,月亮也消失不见,将它们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柔和的阳光从东方的天边遥遥挥洒下来。 天亮了。 不远处的战斗也即将平息,化作女子模样的灵皇蜂气喘吁吁地注视着对面顶着一头大包的熊妖,心中很是惊讶,为什么今天这头蠢熊如此执着,她打都打累了,对方还是不肯放弃,难道他真的想死不成? 对面的熊妖脸肿的不成样子,整个脑袋胖了一圈,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看上去相当惨烈,可即使变成这般模样,他那一双眼神中还是炯炯有神,为了给陆学长争取足够的时间,他还是在不停地挑衅对方。 “丑蜂子没力了嘛?你这点攻击给老子挠痒痒还差不多,不行的话就赶紧回窝喝口奶回回血!” 被对方如此挑衅,女子双眼含煞,冷冷地看着熊妖,却不再动手,片刻后,转身就走,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今天老娘放你一马!” 见她说走就走,熊妖脸上顿时浮现了一抹焦急,抬掌便冲了过去,嘴里大喝道:“熊爷爷还没打过瘾呢,你这就想走?!” 熊妖这副模样让女子心中顿感不安,霍然转身与熊妖对了一掌,将对方逼退之后,她的身形也跟着急速后退,随即飞身而起,头也不回地往山洞的方向冲去。 “哇呀呀呀呀!丑蜂子休走,陪你熊爷爷再战三百回合!”熊妖眼见大事不妙,在后面急速追赶的同时,嘴里还在不停地出言挑衅着。 两人一前一后又上演了一场追逐战,只不过与上一次不同,这回是熊妖追在后面,而灵皇蜂压根不鸟他。 他们的速度都很快,眨眼间就已经回到了山洞附近,女子停在洞口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只觉得有一股奇特的香味从山洞里一路向着洞外远方蔓延,女子沿着香味飘出的方向转身看向山林深处,双眼中顿时迸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杀气。 远处的山林中,陆学长展现出了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在丛林间飞速地穿梭着,他的双手紧紧地捂在胸口,里面有一枚储物戒,从储物戒当中正源源不断地向外飘散着一股令人沉醉的香味。 “居然连储物戒都压制不了这种香味,这下真的死定了!”陆学长心中极度悲伤的想着。 急赶而来的熊妖发现了女子的神情变化,心中当即一喜,举起双掌对着正在发呆的女子猛地拍了过去。 女子刚才一直在追踪百灵蜜的香味,没顾得上身后的熊妖,结结实实地挨了对方两掌,直接被拍飞出去,身体还处于半空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熊丸!今天你要是敢动老娘的百灵蜜,老娘非宰了你!”半空中的女子狠声的说了一句,随后身体开始变化,眨眼间,由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变成了一个近五米长的灵皇蜂。 灵皇蜂一出现,周围瞬间刮起一阵狂风,在狂风的席卷下,藏身于草丛里的两名女学员也显露出了身形,当她们看到远处那只巨大的灵皇蜂时,全都当场吓傻了。 两位女学员知道自己暴露了,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因为这好像不在陆学长的计划之内啊。 好在灵皇蜂也并没有去管这两个女学员,巨大的身体直接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山林,朝着百灵蜜的香味狂追而去。灵皇蜂前脚刚走,后面的熊妖也直接显化出本体,许多粗壮的大树被他的庞大体型压垮,仰天咆哮一声,四只巨大的熊掌陡然发力,一步踏出,庞大的身躯已然出现在数百米之外。 妖族只有在本体状态才能发挥出最快的速度,别看这头熊妖的体型庞大,速度可丝毫不比前面的灵皇蜂慢,眨眼间便已奔袭了数千米,一路上不知撞断了多少棵树木,身后直接出现了一条数千米长的宽敞大道。 他知道陆学长已经得手,因为他也闻到了百灵蜜的香味飘荡在整个林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在灵皇蜂前面将陆学长找到,然后一口把百灵蜜吃下去,只要百灵蜜被他吞进了肚子,灵皇蜂便拿他无可奈何了。 在巨熊的摧残下,高大的树木纷纷倒向两边,即使离得很远都能看到这边的动静。 陆学长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杀气,以及惊天的声势,他知道,两只大妖现在都已经被他给吸引了过来,只要再争取片刻,他的两位学妹就能逃出这片山林,反正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是死定了,他现在只想将两只大妖引的再远些,给两位学妹争取更多的时间。 “拼了!”心中再次发狠,脚下腾空而起,踩在一棵棵树梢上,将身法施展到了极致,身后几乎拖出了残影,将两只大妖远远地吊在身后。 可惜,武王终究是武王,即使是他这位巅峰武王的速度,在两尊皇级大妖面前也是不够看,只过了不到片刻钟,身后便传来了阵阵的嗡鸣,以及大地轰鸣的声音。 “贼子休走!还老娘百灵蜜!” “小子快把百灵蜜丢给我!” 两尊大妖几乎同时赶到,距离前方的陆学长只剩下几百米的距离,如果陆学长在此时停下脚步的话,巨熊和灵皇蜂便能将他当场活捉。 陆学长当然没这么傻,这个时候停下,那可真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了。 只见他抬手向后一抛,一枚圆圆的戒指脱手而出,头也不回地喊道:“两位前辈索要的东西就在储物戒里!”说完后,身形急转直下,一头扎进了林子里,脚下踏着地面刚想继续逃命,却骤然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炸雷。 “轰隆” 原本两个大妖看到向他们飞来的储物戒,心中全都狂喜不已,因为他们能从中闻到百灵蜜的香味,眼见即将得手,可就在这时,一道携带着风雷声的巨大银影突然从他们面前闪过。 银影的速度简直快到令人发指,就连两尊大妖都没来得及反应,银影消失后,连同刚才飞在半空的储物戒同样消失不见。 “谁!哪个混蛋抢走了老子的百灵蜜?”巨熊驻足一声咆哮,巨大的声浪将周围的树叶震得哗哗作响。 灵皇蜂紧跟着怒斥道:“放屁!那是老娘的百灵蜜!” 此时他们二人心中全都愤怒到了极点,基本算是已经到手的百灵蜜,却被人从他们眼前夺走,这让他们如何不怒。 “本帅还以为是谁在发疯,原来是你们两个!” 原本两尊大妖还在四处查探储物戒的踪迹,却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 巨熊和灵皇蜂同时向上抬头,只见一只银色巨鸟正盘旋于他们的上方,一双凌厉的眼睛正冷冷地俯视着他们。 “妖帅?!”看清银色巨鸟的尊容后,两位大妖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巨鸟探出两只硕大的爪子缓缓降落在地面上,刚好落在两只大妖的面前。 这时,两只大妖才发现,眼前这位妖帅的头顶以及肩膀处竟然还站着一个个小人,细数之下,足足有九个人族少年。 不错,这只银色巨鸟正是带着柳风辰他们日夜飞驰的断芒,原本预计要今天下午才能赶到中州的,没想到断芒很是给力,提前了半天时间便来到了两境的交界处,更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碰巧遇到一只大妖在发疯,其实是两只,但灵皇蜂的体型太小,离远了根本看不见。 而且他们还远远地听到一句“百灵蜜什么什么的。” 柳风辰虽然不知道这所谓的百灵蜜是何物,但他从口水快流到脚尖的白玉锦的表情中便不难判断。 好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等靠近了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是两只大妖在争夺一枚储物戒,而且小莲还从柳风辰的识海钻了出来,表情比之白玉锦更为夸张,两个小人儿站在断芒的头顶差点用口水给断芒洗了个头。 “香味就是从那枚储物戒当中飘出来的!” “断叔,帮我们抢过来!” 小莲和白玉锦一人一句,随后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原本势在必得的两个大妖,被断芒给半道截了胡,当看到断芒的尊容后,直接将两个大妖吓了一跳,他们哪里能猜到与他们争抢百灵蜜的混蛋,居然是堂堂的妖帅。 断芒从嘴里吐出一枚小小的戒指,被上面的白玉锦一把捞到了手里,轻而易举地抹掉戒指里的神魂烙印,将其打开后,一股浓郁的清香弥漫了出来,所有人闻到这股香味后,全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小莲和白玉锦自是不用多说,两个脑袋恨不得钻进储物戒里,对面的巨熊眼巴巴看着,嘴巴微张,两条小瀑布分别挂在嘴巴两边,模样很是丢人。 看着自己数百年的积蓄落到他人手中,灵皇蜂的目光几欲喷出火来,看向断芒沉声道:“妖帅大人可否先将百灵蜜还我?” 巨熊也跟着点头道:“还有我,这里面也有我的份!” “滚!”灵皇蜂转头狠狠地骂了他一句,如果不是熊妖,百灵蜜哪能落到断芒手里,到了现在他还敢说这百灵蜜是他的,简直快把灵皇蜂给气炸了。 断芒看了他们一眼,回头问白玉锦:“有多少?” 白玉锦这时也将储物戒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哦豁! 一块长约三米,宽约两米,厚度可达半米的金色膏状物,被白玉锦举在了头顶上。 此物一出现,周围顿时被一股香甜之气包围,令人有些迷醉。 灵皇蜂看到这块完整的百灵蜜,眼前一阵发黑,浑身都在颤抖,因为这是她所有的百灵蜜,心里恨不得将旁边的巨熊和他的同党给撕个粉碎。 “不要!”灵皇蜂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断芒的头顶上,白玉锦和小莲一人一边,抱着整块的百灵蜜就开始啃了起来,狼吞虎咽,好似三年没吃过饭一样。 两人只吃了几口,便被断芒给夺了去,白玉锦眼疾手快,赶紧伸手在上面抓了一把,小莲更狠,直接掰断一块下来,足有半米长,为了防止再被断芒夺走,赶紧抱着这一小块百灵蜜跑到了柳风辰身后。 柳风辰伸手捏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灵蜜入口即化,甜而不齁,香而不腻,简直好吃到没边。 小莲难得懂事一次,又将他怀里的那块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小半又分给了柳风辰,然后便独自抱着剩下的坐在断芒的背上啃了起来。 柳风辰将手里的这块又分成了数份,全部分给了众人。 看着这副情形,灵皇蜂的心里都在滴血,每人一小口下去,她这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好在断芒手里还有更多。 “请妖帅大人将百灵蜜还给我,这可是我积攒了三百年才攒下来的!”灵皇蜂几乎央求着说道。 断芒看着眼前被他用灵力包裹着的百灵蜜,饶有兴趣地说道:“可以令断肢再生,驻颜益寿的百灵蜜,当初你母亲送给妖后大人的都没有这么多,看不出糖蜜你这些年还挺努力的啊!” 柳风辰一直注意着三位大妖的谈话,听见断芒的话后,心道“哦,原来这只蜜蜂名叫糖蜜,怪不得能造出百灵蜜这种灵药,对得起这个名字。” 糖蜜重新变成一名模样清秀,身材消瘦的女子,面色有些为难地说道:“妖帅大人,当年我不是有意要离开万妖山的,因为我母亲她……” 断芒眼神一凝,冷声道:“怎么!你还认为你母亲的死是妖皇大人害的?” “本帅告诉你!当年你母亲私自闯入祖地,被祖地里封印的魔魂杀害,妖皇大人为了救你母亲,独自进入封印当中,结果身受重伤才将你母亲的尸体带了回来,而你却不问是非,将妖皇大人当成杀害你母亲的凶手,当面责骂妖皇大人不说,还敢扬言与万妖山势不两立,如果当年不是妖皇阻拦,你早就被岩山和啸月他们给杀了!” 吃干抹净的白玉锦恍然道:“哦!原来老头子是在那时候受的伤啊,怪不得其他几位妖王敢在那时候造反!” 糖蜜听完这些话后,身体僵硬在半空,目光呆滞地看着断芒。 其实当年糖蜜的母亲并不是故意闯入祖地的,糖蜜的母亲在妖族中,地位几乎堪比十大妖帅,岂能不知祖地里镇压着何等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