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浪风云》 第1章 临危受命 就在苏联解体后不久，公元1993年3月26日的晚上。 俄罗斯和乌克兰的电视台，突然破天荒的在同一个时段，播出了让独联体各国非常感兴趣的新闻。 人们坐在客厅沙发上，或在小别墅里，用他们的傻、大、粗彩电和黑白小电视，惬意的观看着电视节目。 只见莫斯科或乌克兰电视台的美女主播，正用她们柔和而欣喜的俄语声调播出，“年轻的乌克兰，高兴地迎来了第一家投资者，这是来自东方的文明古国——中国。 他们带耒了精美的飞浪牌彩电和黑白小电视……” 这时镜头闪现出来了宽敞的厂房，崭新的生产线，排列着外观优美的彩色电视机。 只见画面中，漂亮的乌克兰姑娘们正喜形于色的工作着。旁边有来自中国的外国专家，正在不断的指点。 镜头上又出现了美观的红色外壳小电视。 正在电视机前的独联体各国观众，不少的人赶快凑近了电视，好仔细看清楚这些罕见的异国电视机。 突然电视上的图像一转，“乌克兰总统代表和中国驻乌克兰大使，今天愉快的参加了中乌合资企业的开工剪彩。” 只见画面上，在众多的乌克兰人和中国人的簇拥下，他们走近扎着大红花的红绸带…… 这时，出现了一片欢呼声。”乌拉！乌拉！” 镜头切到了一个身着灰色西装，面容坚毅，带着微笑的中国人。身后众多的中国人身着红绸带，人人抱着鲜花。 只听主播悦耳的声音介绍说:“投资方是来自中国的夷城电视机厂。” “乌方的合作伙伴有，乌克兰著名的扎巴罗热录音机厂和钢厂。”画面上又同时显示出：一个黄头发胖胖的脸，另一个身材修长英俊的乌克兰人。 正在电视机前观看的不少乌克兰人，连说着“哈拉索（好）！哈拉索……”已经兴高釆烈地手舞足蹈起来。 有的端起了酒杯，唱起了原苏联歌曲卡秋莎，“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 也有的情不自禁地跳起舞来。 要知道，国内经过几年激烈的彩电大战，尚存仅三分之一的大电视机厂，正在作你死我活的殊死博斗。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夷城电视机厂，却另辟蹊径，一举实现了跨国经营，率先打开了更加广阔的市场。 这件使人十分惊奇的事，还得需要从1987年元旦前夜说起。 时间追溯到1986年的12月30日。 这个离奇的故事就发生在中国的南方，在那个壮观秀丽的大江大峡出口处，一个依山傍水的美丽江城——夷城市。 自国家实行“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的双轨制，己进入到第三个年头，国內电子行业的市场竞争己日趋白热化。 这个城市的电子工业局大楼，坐落在狭长市区的东面，一片山坡的平坦地带。 这一天的下午，天色是灰蒙蒙的，二楼的局长办公室内，也是灰色的烟雾环绕。 一肩挑的夷城市电子局贾局长，正斜靠在淡藍色长沙发上。瘦削的脸上咪封着双眼，全身一动也不动，思绪却在不断的翻滚。 他，盛誉夷城的老贾，六年前离开市里的重点企业，身负重任组建了新兴的电子工业部门。 借改革开放的东风，大刀阔斧的动手术。首先对元器件大厂峽电厂，甩掉了只啃老军品的包袱，转产到生产黑白电视显象管上来。 但是孤掌难鸣，其它几家国营企业一直不死不活的。什么招法都使尽却收效甚微，以致出现了全行业的亏损…… 贾局长烦恼的摇摇头。 两年前，他下狠心挑选了能力强的老郭去东方电子厂。全力引进了年产十万台的彩电生产线，搭上了彩色电视机的末班车。 原想在刚兴起的彩电市场，押上这个宝，抓住这个龙头，就有充分理由争取更大的投资去上彩色显像管，致使全行业盘活。 只怕在各省也是首屈一指的。 他得意的露出了笑容满面…… 倾刻，他的眉头突然又是一皱。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国家严禁重复引进后，东方厂组装的14寸彩电送检不合格，被电子工业部通报批抨，列入了关停的“黑名单”。 他不由得倒吸补了一口气，一夜又回解放前哟！ 好不容易搞到计划外的22寸彩显管。谁知郭厂长却三番两次摧着要辞职。 眼看就到春节，己经没有退路了呀…… 这时，在隔壁的办公室，吳副局长与东方厂检验科的孙科长也在热烈地议论着。 秃了顶的吴副局长说：”全国的大多数电视机定点大厂，都拒绝要22寸彩管，工厂上这个项目要慎重啊！” 眯眯眼晴孙科长附和道：“谁说不是啦，身强马壮的都不敢上，我们这种小萝卜头就别异想天开了……” 又追了一句，“现在工厂的老扳都是银行的了。” 吴副局长便问：“什么意思？” “你看，进口生产线两百多万和积压老产品的钱，都是欠銀行的，早就资不低债了。又借大钱买人家都不要的东西，这是要工厂早些完蛋吧！” “难怪，郭厂长坚决不愿干了，给谁谈谁都不敢去。”吴副局长摇摇头说。 偏激的孙科长又讣了一句，“咸鱼想翻身，谁去谁倒霉……” 贾局长这时眼色暗淡，还在焦急的想，谁去拿下这个厂，成为了当前最关健的难题！ “贾局长！” 己花白头发的许副书记，推开微掩的门走了进来，他这才抬起了头。 一贯谨慎的许副书记，走几步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沙发椅上 满面忧愁的说：“谈的这么些干部，全是顾虑重重，都不愿去。” 接着又缓慢地说道:“还是担心什么定点厂都不愿生产的22寸彩电，不可能有什么市场；担心工厂己打入另册，彩管断了计划分配，吃了这顿没下顿。” “特别是害怕生产彩电都是投资规模大的厂，工厂又小又穷基础差，是鸡蛋往石头上碰。” 最后，老许加重了语气：“一句话，就是不敢担风险。” 贾局长凝望着他的老搭档，焦躁的说:“市办辛副主任来过电话，说陈清市长又在摧问这个项目。” 然后话锋又转回来，“再想想，还能有更合适的人选没有？” “不然只有寻找外援这一条路了。” 两人顿时都陷入沉思之中……。 早来电子系统几年的许副书记突然眼睛一亮，右手往大腿上一拍。 “有了，跟前的人我们自己给忙忘了……” “你说的是曾卓林吧？” “是的，他从部队复员后在峡电厂抓工会就崭露头角。把劳动竞赛、职工夜校搞的是风声火起，全总和省总工会都挂上了号的。为工厂创百万富翁起到了不少的作用。” 紧接着又说道：“担任局里办公室主任，熟悉全局的情况。责任心强，思维敏捷是他的特点……” “当然，在局里的情况你更了解。” 贾局长此时的脸色已在逐渐放松，担心的问道：“他没有直接经营管理过工厂，敢不敢承担这个重任？” “可能会的。他不是前两年脱产读大学，撰写的`中国特色的厂长负责制’等两篇论文，在国内刊物上都发表过。说明存在到企业拚博的愿望呀！” 贾局长的精神也开始提起来了，狠吸了一口烟，“好啊！就让年轻点的人去闯一下。” 又思索了一下，“他若同意去，局里的职务就暂时不要免除。我亲自找他谈谈看。” 其实夷城电子局的一、二把手心里还是在打鼓，只能试一试曾卓林能不能临危受命了。 当晚，火急火燎的贾局长就把曾主任叫到了家里。 用他惯有的精炼语言，直裁了当的就把当前的严峻形势，局里的意图全盘托出。 然后点上了一根烟，满怀期待的看着眼前这个助手。 举止庄重的曾主任，一直聚精会神地在倾听，内心有点亢奋，脸色倒显得异常的平静。 他一开口便先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和一些悲观的人恰好完全相反，我认为22寸彩电是有市场的。” “前段时间我调研过，现在己进入了东北和珠海的市埸，这主要是因为那边的住房比内地要大一些。” “现在14寸和18寸彩电供不应求，彩显管是僧多粥少，这恰好给大彩电创造了市场机会。人们要是习惯了大屏幕，就会蜂拥而上的……” 贾局长听后，脸色也逐渐在开始变暖。 紧接着他双目明亮，又谈到有利因素，“现在工厂要生产的佳丽22寸，是首先引进的两片机先进机型，试生产过少量的18寸两片机，投放市埸质量也不错……” 贾局长这时有点出乎意料，心想这个部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眼光倒是敏锐，思维也很独特。不由得暗暗地高兴。 随后曾主任加重了语气点穴道，“不少的人说，我们这样小规模的穷厂是干不过人家大电视机厂的。” “但是，对处于生死存亡的企业来说，现在也只能靠22寸彩电来破局，来救厂了。” 他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看法。 贾局长听着满意的直点头。不由自主地应声道:“好！好！” 又兴奋地点燃了一根烟。 曾主任停顿了一下，剑眉一挑，神色毅然的说：“企业己别无他路，只能背水一战！” “好，我去干！” 致于去后会有诸多的困难和问题，事在人为嘛！” “也不必给我留什么后路了……” 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这次夷城电子行业事关重大的交谈。 然而谁都没能想到，致此以后，这两个执着的男人，在变革年代的午台上，曾轰动了夷城，并改变了市电子行业的命運数十年。 第2章 背水一战 东方电子厂离电子局不远。对面的晶体管厂，生产过卫星上天的产品，也曾辉煌过。国家实行双轨制改革后，已跟不上市场经济而日趋衰落。 厂的后面则是电子中专学校。 东方厂的三层楼房就被挤压在这山坡地面的狹小地段。 这片地区过去曾是荒芜的坟场。有人曾说笑道：“电子系统这些年的不景气，是挤占了死人的坟地，风水不好太不吉利。”…… 好像跟东方厂作对似的，87年的春节来得特别早。元旦的三天假期一过，满打满算，能够生产的时间，也只剩下短短的25天了。 为抢时间，新厂长曾卓林走马上任的头一天，就在厂门前仅有的一片空地上，把全厂一百多名上班的职工聚集在一起，燒了一把火。 他挺直着腰杆，中等略瘦的身材，匀称的五官加上他的浓眉，显得格外精神。迎着凝凜的寒风，看着一双双殷切的眼睛。 犹如部队的战前鼓动，即时的作了：“团结一心、背水一战、质量第一、闯开市场”——为主旨的节前大战紧急动员…… 在埸的职工都己清楚，他们今后的命运，就和这个新厂长捆在一起了。 在简短有力的鼓午下，群情激奋起来。 已停产多日的企业，倾刻为抢生产22寸彩电，异常紧张地行动起来…… 第二天清晨，从马路到电子区唯一的坡道上，上班的人群涌动车水马龙，人们纷纷下了自行车，推着车上斜坡过铁路隧道。 走在了前面，人高马大的东方厂供应科长章舍，用它特有的男性磁音，向身后的人说。 “老江，快点儿跟上，别像原来推销收音机、音箱那样慢慢地卖着走。” 长着一张娃娃脸，实际年龄要大得多的销售科江科长，低着头慢吞吞地说道。 “熬了多少年，但愿22寸彩电不要象老产品那样背着推销，串遍千家万户。” 又反叽道:“倒是你那里要注意点，国内外的配套材料那么多，缺一样都得完蛋！” 旁边一个30来岁模样，有着轻脆嗓音的俊美女士边推车边说：“郭厂长前脚走，管你们供应、销售的副厂长也溜啦……” “这个新厂长平时看起来不露声色，倒是有胆量不坐机关来冒这个险。” 章科长在旁“哼”了一声，不知可否的。 她接着说:“不过他动员起来倒是蛮有劲的呢！但愿他来后能把彩电搞上去哟？” 章科长马上插言：“他是局长的贴心豆瓣嘛，干得好可以升官，干不好也可以溜的。” “柳芸大科长，你们财务跟厂长打交道多，看看他是唱哪出戏好了。” 柳科长立即接口，“郭厂长不是说过，别看曾卓林比我年轻，但他的资格比我老，能力也很强。我们还得朝前看呀！” “那我们就骑驴看帐本，走着走着瞧嘛！”章舍来了一个结束语。 说说笑笑的一路人又骑上车，直奔工厂而去…… 曾厂长一大早就进了厂，直接上三楼先到了装配车间。 只见车间己打扫得干干净净，从香港转口引进的年产十万台彩电生产线，分成了两排，空间略有拥挤。 素以严格著称的车间主任张志相，比他耒得更早，正迎面走耒。 曾厂长与他熟识，在峽电厂时老张就曾是劳动竞赛的生产能手。 曾厂长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说：“从试生产到正式投产，攻下千台合格的22寸彩电。就要看你这个一线领头羊啦！” 老张扬着他那飽经风霜的脸，立即说道:“现在大家的劲头都很足，我们己给班组和党团员都下了死任务。” “为确保质量，车间己从加強工艺纪律，加强生产过程中的抽检和互检，己制定了严密的措施。” 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又讲:“还是有些人顾虑，说我们厂像峽沟里的小麻雀……” “我看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也说不定山沟里也能飞出个凤凰呢！” 曾厂长眯着眼带着笑的打趣鼓劲。 这时，己换上白大褂的工人们陆陆续续的进了车间，他们惊讶的看着己早来的新厂长。 突然人群中一个美貌的姑娘，满脸烂澜的笑容走上前来，喊了一声:“曾大哥！” 曾厂长定睛一看，这个可人的姑娘的眼下角，有一颗诱人的黑痣，想起来了，她在大学同学家见过，是同学老刘的表妹。 “是小金呀！没想到我们也是同事了，只怕妳们要辛苦一阵子了。” “曾大哥放心好了，我们大家都作了加班加点的准备了。” 旁边的几个女职工，也都七嘴八舌的抢着说:“都盼着完成任务好早日翻身嘛！……厂里好了我们才能都好呢……” 半个小时后，工厂及时召开了中层以上干部会。 望着大多不太熟悉的面孔，曾厂长寻思着必须把大家都凝聚在一起。 他开门见山的宣布:现有干部的职务和岗位一律不动。让大家吃个定心丸。 又反复强调了生死攸关时期的团结一致…… 暂时留任兼管生产的邢书记，就实现节前千台22寸彩电的日标，有针对性地提出了加强生产调度，严格纪律，奖惩分明等措施…… 对于下面议论纷纷的彩电销售这件大事。灵敏的曾厂长特意地提出，要听取大家在銷售策略方面的建议。 四平八稳的销售科江科长首先发了言，提出了广泛联系原有老客户，採取撒芝麻的方式销售。 他又解释，万一销路不好也好处理。 质验科孙科长操看结结巴巴的声调，也认为这样风险小得多。尤其是销夲地，就近可以先试销一下。 有的干部也在一旁附和。 性急的供应科章科长马上站了起来，首先表示了反对。 他瞪着双眼大声地说：“22寸是大屏幕又是新两片机，国内首次上市，必须主攻大城市大点的商埸。” 带病参会的倪副厂长，也在一旁加力，要试就去省会江汉市这样几百万人的大城市，或许还会出现轰动效应！” 江科长苦丧着脸接话说:“大城市，大商埸名堂多，很难缠的。” “像我们这样的小厂，又是香港的`佳丽’小品牌，大商户是不待见的。” 章科长笑咪咪的学着香港人的声调:“没关糸哟！我陪你去壮壮胆吧！” 两方的意见针锋相对，开始僵持起来…… 这时，不少的干部己在看着这个空降来的厂长，看他怎么拍板。 执着的曾厂长坚信自己对于22寸彩电的市场分析，冲不冲得开局面，也就在此一举。 他掌握到干部的动态，静观以后见火侯己到。 便立起身来，口气坚定的说:“倪副厂长和章科长的提议很好。我们要的就是首战必胜的信心。” “时不待人，必须迅速打开市场，并为后续大批量生产打好基础。” 接着果断地宣布:千台22寸两片机彩电的首发上市，必须抢在春节期间投放，要干就干省会最大的几家商场。 全力占领江汉市为中心的中南市埸，以利今后幅射到全国各地。 在埸的干部这时都目不转睛、惊愕的望着这个新厂长 有的干部正在想，这个厂长看起挺文质彬彬的，决定起事来倒有点军人的气魄…… 紧接着曾厂长望了一下江科长说:“销售科要组织好人马，若缺人要谁给谁，提前开始行动！” 这时的江科长，正目瞪口呆，半天也没有回过味耒。 会议一结束，孙科长垂着个头凑到江科长的身边，满脸怀疑地问:“新厂长不怕事，心下得有点大，你看能行吗？” 江科长搭拉着脸，“哎！新当家的怎么说，我们照办就行了，反正搞砸锅了责任也不在我们这。” 随后的那些天，工厂职工第一次历经了连续数天的紧张生产。 繁忙的车间只听见设备的嗡嗡的声响，工人加上管理部门顶岗的，百多号人的流水线上渺无人声，都在聚精会神的忙碌着…… 车间大部分都是女职工，有的听信了这一带有孤坟野鬼的传言，途中又有一大段地方漆黑一片，加班后回家就胆战心惊的。 厂里就专门组织了没在车间顶岗的男职工，陪着她们走完这一段路，路远的就用自行车送到家。大家就笑称之为护花使者。 厂门市部主任，中专生余华就是这其中的一员。这晚不巧遇上了件艳事，这次搭上他的车是个漂亮的女职工。 迎着呼啸的寒风，余华怜香惜玉地说:“靠紧点，风大！” 女孩腼腆地将娇躯贴着余华的背部。 “贵姓啊，家住那里？” 只听得后面传出一个甜美的声音，“我姓金，家就住在……” 话还没说完，突然旁边闪出个人影，余华下意识地紧按刹车，小金情急用手臂抱紧了余华的腰，都同时摔倒在地。 片刻，这两个同龄人都强烈地感受到。 孤男第一次被美女抱紧了腰，寡女也是第一回抱了个俊男。 两个人都害羞的闹了个大红脸。 笫3章 一炮打响 日子在一天天繁忙中度过。不少的干部和职工，仿佛只知道工作、吃饭、回家便倒头就睡这样三件事了…… 插件班的副班长金芳感冒发烧好几天，又突发高烧差点昏倒在地。 现埸医生多次劝其回家，她却振振有词。说她是关健岗位又是质量分析员，还在香港独资厂培训过。 尤其这么多姐妹都在带病加班，坚决不离开。 曾厂长闻讯后也来拉她走，她把那仓白又带微红的脸庞靠近厂长的耳边，悄悄地说:“我己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要给我考验的机会哟……” 让厂长也哭笑不得。只得通知他的同学刘主任，也就是小金的表哥，才算被“押走”。 临近春节的那些天，大家的心情格外的紧张。 为防止出现纰漏，生产调度会干脆移到了现埸，部门与车间的协调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千台彩电的生产总算接近尾声，看着流水线上调试的最后一批绚丽夺目的整机。 大家把心全都揪到了产品的质量上。 一直自认为怀才不遇，喜欢发牢骚的孙科长，好像也受到了感染，闭上了他那张自命不凡的臭嘴。乖乖地盯在唯一进口的彩电性能测试仪器旁…… 在兔年春节前三天的晚上九点，终于传来首批彩电质量全部合格的好消息。 一直等着结果的人们无不欢欣鼓舞，疲惫的脸上洋溢着久违了的笑容。 熬红了双眼的车间女职工们，高兴得围在一起抱成了一团。 满脸倦容的曾厂长和邢书记相视的一笑。患病臥床的倪副厂长也来等消息，眼角都己湿润…… 这时，灵敏的供应科章科长最先醒过来了，叫了一声，“搬运工们”开始上车了。 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汽车己在外面等着了。” 在场的干部和职工，好象得到了无形的号令一样，全都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去搬运彩电去了。 不久，满载佳丽22寸彩电的车队连夜出发，带着东方电子厂的莫大期望，消逝在开往省城的茫茫夜色之中。 正在家里收看新闻节目的贾局长，等到了工厂的喜讯。他马上灵机一动，电话中就和曾厂长商量，抓紧准备好两台彩电样机。 第二天，也就是春节前夕上班的最后一天。 贾局长喜形于色的亲自护送。把夷城诞生的全国首款两片机型大彩电，送到了市委、市政府报喜。并当埸进行了演示。 大屏幕彩电的鲜艳色彩、清晰的图像，让市委常委和领导们如获珍宝，兴致盎然的观赏后，人人交口称赞不已。 尤其是钟书记和陈市长，有点笑得合不拢嘴了。 美得贾局长暗暗地高兴了好几天，精神抖擞的开始了四处游说。 东方厂的职工们，算是舒舒坦坦地过了一个舒畅的春节。 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连续奋战的大部分职工还在补休，大家不管在那儿，都在盼望着省城早日传来好消息。 其实，春节期间整个家电市场已经进入了淡季，非得到初十五逐渐回升才会有结果。 突然，厂长办公室传来电话铃声，叮呤叮呤的响个不停…… 曾厂长敏捷地大步跨进办公室，抓起了电话。谁知却是局里的电话，是通知计委康主任要约时间到厂里调研。 他内心不由得一阵窃喜，八字还没有一撇，市里反应就这么快啊！。 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迎面而来的邢书记。老邢听后也是一愣。 曾厂长仿佛醒悟过来了，急忙说道：“康主任和陈市长曾是中央党校的同学，熟得很啊，是不是市里要有什么动作了。” 平时不苟言笑的老邢，也裂着嘴说笑道:“钟书记和陈市长自已掏钱买下了样机，只怕是春节在家也没闲着，边看电视边在谋划呀。”…… 还没等到正月十五，让大家始料未及的是，突然省城传来了天大的喜讯。 首发上市的近千台佳丽22寸彩电，己经在江汉的三大商场销售一空。 舍得化钱作广告的汉新商场，最后两天出现了排队抢购的盛况。 同步送检的样机，其质量被权威部门——中南质量监督中心评为了优等。 不多久消息就被迅速传开，厂内的职工们人人欢喜若狂，个个眉飞色舞地奔走相告。像是这些年的阴云一扫而去，拨去了云层见到太阳一样。 让这沉默己久的工厂瞬间热闹非凡。 维修部的王荣不知从那里弄来了鞭炮，高兴地和几个同事一起，在厂门口噼噼啪啪地放了起来。整个工厂都欢腾起来…… 这么多天来，身负重任的曾厂长这才感觉到松了一囗气。 第一时间赶紧给贾局长汇报，局长在电话里连声直说:“好！好！好！” 刚放下电话，财务柳科长那中等匀衬的身影就出现在厂长的面前。 她眼眸清亮的含着笑，“曾厂长，现在应该抓紧时间走访一下几个银行了，尤其今后要大量贷款的工商银行” 看着这个带笑时嘴角就浮现出两个酒窝的柳芸，曾厂长便想起几年前的往事。 这个小柳还在市中心的电子二厂工作时，为给东方厂输送骨干，是他出面做的工作。 当时的柳芸刚生小孩不久，身体很虚弱，但还是克服困难上了山坡上的工厂…… 突然身材高大的章科长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像放连珠炮似的说：“曾厂长，我们的事儿来了。进口的散件用不了多久了，明天我就去省里，办理下一批进口的批文。然后再赶深圳去谈判。” 只见喉结不断地蠕动，又不停口地说:“己签计划外合同的下批彩管，也需派人到咸阳盯死了。” 他瞅了一下柳科长，“你倒来的快，我们要等你拿钱买粮啊！” 柳科长斜视了章科长一眼，马上回击道：“全厂要等你买到好米才能下锅呢” 曾厂长这时心里感到很是庆幸，难得工厂还能有这样主动请战的骨干…… 紧接着的这两天，市计委的康主任一行调研才送走。又接到财政局和税务局的直接通知，都告诉要来访。而且破天荒的全是权势部门的一把手。 工厂从来没见过大员们的相继到来，为接待蜂拥而来的领导们，先是陪着参观车间，后是专门看样机演示，再就要详细汇报，足足忙活了好几天。 大家的心里倒是美滋滋的。 局里的动作也是够快的。原己拖延了的一年一度年会。又改为提前召开。要全体厂级干部第二天上午务必参加。 许副书记又直接又打来电话，说是贾局长点名要曾厂长第一个发言。他用格外亲切的口吻说：“卓林，一定要鼓劲呀。” 曾厂长也心知肚明，要立军令状了。去年全行业亏损，好面子的贾局长有点抬不起头，市里开会都在躲避。今年就要看东方厂能否冒出来了。 第二天上午，身着深灰的中山装的曾厂长刚上电子局二楼，就被局办公室原来的几个同事给紧紧围住了。 其中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有着白皙肤色的打字员小敏抢着说:“曾主任突然就不见了，也不回来看看我们……” 负责档案的小雨傻笑着接口，“工厂太忙，把我们忘了哟！” 跟她们应酬了几句，曾厂长便快步上到三楼的大会议室。 刚一进门，就发现很多人都在注视着他。当然，大都是善意的。但也感觉到有些人不是很自在。 一看，前排还有座位。就在向他示意的峽电厂老大的身旁空位坐下。 有着江浙普通话口音的王厂长，挤眉弄眼的说道：“你别往后面坐了。现在佳丽22寸彩电在省城威风啦？这一炮打响了，今年就要看你们的戏了。” “去年老大哥厂是一花独放，你们要是黑白的、彩色的显像管一起上就好了哟！我们睡觉也会笑醒啦！” 两个人正逗趣着。许副书记宣布了会议开始。 按照电子局惯有的套路，吴副局长先做了全系统的总结报告。 接着，曾厂长首先被点名进行了发言。 面对台下熟悉而不平静的厂级干部，从不打稿子讲话的曾厂长，神色镇定的说完了前面的套话…… 随后以响亮的语调说：“国家实行双轨制的改革后，工厂上了彩电这个潜力巨大的项目。由于各种原因，被计划经济打入了另册，遭到灭顶之灾。 我们己别无他路，只能走市场经济这一条路了。” 又加重了语气，带骟动性的说。 “这条路千难万苦，充满荆棘，对我们这样不受侍见的工厂来说前途更加艰险，但即便是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起码，为了工厂的生存和发展，无愧于广大职工。 同时，我们在这个改革开放的大时代里，有过难忘的痕迹。也给后代留下了宝贵的经验和教训。” 在主席台上就座的局领导们，开始赞同的频频点头。 台下的厂级干部也都全神贯注的，听这个新任厂长有什么表态。 最后他扬起那对剑眉，异常坚定的说。 “当前，我们要借22寸彩电抢上市后的一絲曙光，保持和发扬工厂`艰苦奋斗、团结实干、开拓创新’的厂风，秉承质量第一的宗旨。 坚决甩掉亏损，争取做更大的贡献！” 曾厂长慷慨激昂的发言一结束，贾局长笑着就带头鼓起掌来。 紧接着全场掌声四起！ 第4章 局面突破 工厂形势的陡然变化，让贾局长也始料未及。精神焕发的他便开始筹划新的布局。 首先是得给东方厂调兵遣将。必须派出自己相信的人，起码也是听招呼的。 配备东方厂的书记，倒是费了些周折。 之前是没人愿去，曾厂长便推荐了他的大学同学，在市委宣传部工作的吕副科长。并且贾局长已面试，给宣传部长都说了。 谁知世事难料，工厂一出现反转的征候，原来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也开始扭扭捏捏的主动请缨。 贾局长又突改初衷，重新确定把晶体管厂工会主席调过来。 但曾厂长考虑的不同，认为工厂尚缺生产副厂长，书记应兼管生产为好，最好来一个熟悉生产的。 他心里猛然冒出来个峽电厂的副书记张连来。此人曾是干过两个厂的生产骨干。当年峡电厂转轨黑白电视显像管时，张连被误列入裁减人员的名单之中。被局驻厂工作组副组长的他发现后制止。以后许副书记就将其人调到了厂部工作。 曾厂长极力举荐后，不轻意改变主意的贾局长思考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有意思的是，张连和曾卓林的高矮胖瘦都差不多，长相也有几分近似。职工在背后说笑道，厂里如今来了两兄弟。 曾厂长和新到位的书记交谈完后…… 一转眼，销售科的江科长就唔着不太舒服的胃，皱着个眉头走了过来。 张口就着急的说道:“曾厂长，省城的商家天天打电话来摧货，车间赶生产已下线的彩电，是不是还是全部发江汉。” 略迟疑了一下，鼓足了勇气然后讲：“能不能照顾一下本省和省外的老客户，过去销过老产品的，现在有的还坐在銷售科不走。” 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厂长等回音。 曾厂长凝视着这个胆小谨慎的人，毫不动摇地解释道：“厂里制定的销售策略，是不能变的。只有集中火力在中心城市开花，才更有利扩大新型彩电的销售和影响，并可争取到省市的支持。” 又放缓了语调，“现在除本地可以考虑部分外，其他方向的老客户要多做工作。” “你也得多注意下身体哟！” 老江这才磨磨唧唧说：“哦，我知道了” “另外，维修服务要马上加强力量，尤其是中专中技的，全厂尽管挑选。一定得创信誉呀。” 江科长听后急忙说：“省城的大商埸也希望我们在他哪里建维修点。” “好啊！，和我们想到一起了。”曾厂长浓眉一挑，笑呵呵的。 “就在销售的中心地江汉市设立维修站，本市也建立维修部，这方面你们尽快着手。” 正在这时，到局里办深圳特区手续回来的章科长，人还没有到门口，就挺着个高鼻梁开始大声喊：“曾厂长，局长要你马上去一趟。” “什么事儿？” “大事儿哟！陈市长要带领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明天上午来工厂考察并现場办公……” 第二天一大早，迎着春意盎然的阵阵暖风，局、厂的主要领导聚集在一起，愜意的在工厂的路边守候着。 贾局长显得特别的高兴，闲谈中对工厂的领导说：“你们工厂该换名了，叫`彩电厂’行不行？” 曾厂长看着身体虚弱的倪付厂长，“你从事彩电工作时间长，你看呢？” 倪副厂长带着嘶哑的口音接口道：“还是叫`电视机厂’好些，这样范围广泛，现在大厂都这样。” 曾厂长赞同的点了点头，“就叫夷城市电视机厂妥当。” “还有，我们彩电商标也得同步更换，再不能沿用香港的佳丽商标，必须创我们自己的牌子才行” “这两件事你们厂都尽快办理好了。”彰显权威的贾局长马上就拍了板。 说着说着，只见市里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开过来了。陈市长下了笫一辆车，市委张全副书记，市办辛副主任也来了。 后面的除前不久己来过的市计委，财政局，税务局的一把手外，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当家的也来了，连土地局的局长都来了。连同随行人员足足有二十多人。 贾局长笑容满面地带着一干人马迎了上去。直接引着他们进了工厂三楼，换上了白工作鞋。 国字脸四十岁多岁的陈市长，面带笑容兴趣浓厚的边看边说：“大不一样啊！上次我来看的时候工厂还在停产，现在是一片生机蓬勃。” ……沿着深绿色生产流水线，刚到插件工序，来宾只见整洁的白工作服映着一张张美丽的脸，正在全神贯注工作的一排年轻的姑娘。“ 陈市长和颜悦色的说:“有这么多年轻的女工人啊！” 车间张主任立即上前介绍，“这40名年轻的工人。是电子中专出来的学生，正巧在毕业前的实习期间，这既解决了工厂上批量生产的急需，提前上班她们也很乐意。” 陈市长非常高兴地说：“好！这样工厂就更有朝气了。“ 又对站在身边的曾厂长说:“你们还要多进点年轻的大学生呀！” 在调试线上的一排排光彩夺目的整机前，倪副厂长详细的介绍了ta糸列两片机的先进之处。 同时又讲道：“国内的大厂现在大多还在用四片机。”陈市长满意笑了。 回过头来就对曾厂长说：“你们一定要把两片机的国产化搞好。走出一条引进、消、化、吸收、再创造的新路啊！” 又望着生产线问：“听说国内己能制造生产能力更大的了啊！” 在旁的贾局长赞同的回答说：“现在己完全可以替代进口了。” 随后陈市长兴致勃勃地提出要看工厂的检测设备仪器。 一路陪同下来，曾厂长这时暗暗地在想，到底是技术员出身又当过厂长的。内行得很啦。 回过身一望，其他的局、厂干部，正陪市里耒的领导说着笑着在看。就放心的培着陈市长去了…… 考察完工厂，大队人马全部到了电子局的大会议室。大家刚坐下，市政府办公会就宣布开始了。 陈市长面带微笑，用他那锵锵有力的嗓音，清晰地宣布：“市委市政府已做出了决定，将彩色电视机纳入`全市耐用消费品的拳头产品’。” “要采取热情扶持，大力帮助，给于优惠，促其发展的优惠政策！” 陈市长的话音一落，在场的局、厂两级领导都被震惊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市里就作出了这么重大的决定。 尢其对前段时期还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工厂来说，真是翻天覆地。 紧接着，陈市长又明确地提出：“工厂要加快储备，加快武装，加快发展。” “一边生产经营，一边进行技术改造。坚持好质量第一，促进彩色电视机的大发展。” 话音刚落，就出现了雷霆般的掌声。 尤其参加会议的工厂干部，犹如春风化雨格外的振奋。倪副厂长这个老工程师，这时有意地把头发揪了一下，这是真的吗？ 各部门的一把手紧接着开始表态。 首先是市计委康主任发言说：“将彩电纳入全市国民经济发展规划，工厂即将进行的笫二次技改，所需土地、资金等，给予优先考虑。” 大家都又欣喜地想，很快就要建新厂、上新生产线了。 税务局表达了在税收方面给予优惠。 财政局的发言更是一语惊人，宣布说：“电视机的利润，三年不上交，全部用于工厂发展。” 众人又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 随后，银行，土地局各参会的一把手，都纷纷发言。一致表示大力支持的态度。 会议就在异常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送走了市里的大批领导，老练的贾局长特地叫上了尚在激动中的曾厂长，兴致勃勃来到了局办公大楼的对面，也就是工厂侧面一大片平坦土地跟前。 心情愉悦的贾局长边看边用手指着说：“苗圃的这三十多亩土地位置好，又好平整，建新厂是最好最合适的了。” 高瘦身材的他又回过头来，满面放光的眯缝着眼，对着自己赏识的老部下说:“马上组织好专门人员，趁热打铁拿下这块地。” 仍处于兴奋心情的曾厂长，望着这片土地，不由得心潮涌动，一个无形中的声音仿佛在脑海里响起，工厂的春天开始降临了。 人们都难以预想到的是，就是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突发的事情却不断地接锺而来。 第5章 中部开花 在工厂紧锣密鼓地一手抓彩电早出效益，一手上技改建新厂以后的不久。 这一天，江汉市城中央的过江大桥上，车辆紧排着队，一辆跟着一辆。 工厂的汽车也正在开往省级机关的必经之道，向前奔驰着。 车上，曾厂长那瘫软的身驱斜靠着，半睡半醒的。 突然他感到腹部以及上方处同时疼痛，非常难忍…… 忍着疼痛又熬了一会儿。他心里想怎么回事儿？生平从来没有这么疼过，这是怎么了？ 想着，想着，又猛然剧疼了起来……已经难以忍受下去了。只能有气无力地急忙喊：“章舍……” 章科长偏过头一看，厂长满脸苍白，额头己布滿汗珠。呼吸也急促起来…… 感觉情况太异常了，喊了几声曾厂长，已经喊不答应，他陡然焦急万分，转头就叫司机，加快车速赶紧往附近的医院送。 刚赶到省人民医院门口，身强力壮的章舍一下子抱起曾厂长，慌忙下车后就使劲奔跑了起来！ 一口气猛跑到了急救室。“医生，医生，快抢救病人！”…… 曾厂长突然发作疾病的事，这还得从前一天说起。 电视机厂的营业执照很快就办下来，曾卓林随之也成了一套班子两个工厂的法人代表。 接着惊喜消息就伴随而来。 工厂中部开花的销售战略，已显著奏效。素有九省通衡的省城，为抢购佳丽22寸彩电，头天晚上就人群涌动，用户争先恐后地端着板凳，排着长队守夜。 出现江汉市多年难遇的一道风景。三大商场相继频频告急。 恰好工厂设在江汉市的维修中心，明天要隆重举办开业典礼并剪彩。 曾厂长就亲自带队前往，顺势与各大商场的经理商谈。结束后再去拜访省经委和电子总公司的领导，求得对下一步工作的支持。 大家带着喜悦的心情准备出发时，已患病很久的倪副厂长也想一同去。 看着倪副厂长那张泛黃的脸，众人虽经一再地劝阻。倪厂长却坚持要去，说是想亲眼看看彩电在江汉旺销的情况，以了他多年的心愿……。 厂里的中型面包车一路颠簸到了机场，没想到乘坐的运七飞机已刚起飞，只好改乘厂里的车直接赶江汉。 在大家的再三劝说下，倪副厂长最后才同意原路返回，正好机场有汽车进城顺路。 把这个老工程师送上车，挥手告别。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别却是成了永别。 在开往省城国道的车上，连月来超负荷的工作，使曾厂长感到特别的疲倦。 又感到腹部有一阵阵的隐痛。这个感觉已有好几天了。他心里在想，是不是部队患上的老胃病又犯了。 耳边听见爱打闹的章科长，用江汉话正在逗维修工王荣，“小王想没想找对象，听说江汉的小妹蛮灵醒的呀！” “还没有那种念想呢！”王荣脸上有点泛红的轻声回荅。“越没有想法越会有艳遇哟！”章科长又撩了一句，王荣这时的脸更红了。 江科长接着慢条斯理的说:“人家可是童子军呀……” 在他们哄笑声中，曾厂长感觉到腹部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渐渐地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第二天，夷城市电视机厂的新厂名，第一次在省城正式亮相。 工厂在江汉市维修部的庆典活动和开业剪彩，人群涌动，气氛是异常的热烈。 前来庆贺的三大商埸老总和部门经理们，人人喜笑颜开，态度友好。 汉新商场的老总快步走到曾厂长的面前，满脸笑容的赞扬道：“你们厂这么快就在省城建立了维修中心，佩服、佩服！” 旁边紧跟着的家电部经理讨好地插话，“这说明厂家坚持`质量第一、信誉第一’的宗旨，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在厂、商联谊会上，大商家们又纷纷表示要进行长期的合作，并要加大宣传的力度、密度云云。 从未见过这种热闹埸面的江科长，在一旁自言自语的感叹，“过去找他们都是白眼看你、闭门不见。现在22寸彩电俏了，想多要机子，好话都被说尽了。” 章科长挺起他那高鼻梁，扬着头兴奋的说道:“现在总算尝到众星捧月的滋味，有点云里雾里啦！” 真正令曾厂长特别高兴的是，搜集到了各大商场统计过来的数据，开箱合格率已高达98%。 整个活动期间，疲劳己极的曾厂长刻意忍住了腹部不断的阵痛，没有声张。 和来宾交谈完，临别前又到了维修部。对王荣等留驻人员又是鼓励了一番，乘上厂里的汽车，直往过江大挢驶去…… 到曾厂长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晚上，静静地躺在住院部的病床上，还在输着液。 他一睁眼，看见了穿着白大掛的医生以及厂里同事身影，立即用微弱的声音问道：“结果出来没有？” 在旁的一个中年男医生立刻讲到:“是急性胃十二指肠球部大出血，急性胆囊炎并发。血止住后，还要作胃镱等检查。” 医生接着又说：“幸好送及时，不然后果非常严重。病人勞累过度、身体虚弱需要很好的休息。” 大家听后都感到很庆幸，疾病发作时正好在车上，而且附近就有省医院。 章科长这时走上前来告诉，“贾局长要你好好治病，不要惦记厂里，已安排了副厂长王晶代理厂长。” 曾厂长知道这个王晶，是前不久调来的副厂长。 小伙子是名牌工科大学毕业，从外地调进峽电厂他接待过。有着一流的身材和长相，也很精明。自工厂经营副厂长走后一直空缺，又正好加强落实彩管方面的工作。他是很乐意的。 又瞧见章舍又欲言又止的，敏锐的曾厂长就马上问：“是不是厂里出什么事儿啊？” 章科长只得低沉地回答道：“倪副厂长和我们分手回去以后，他的肝病突然大发作，送到医院也没抢救过来……” 曾厂长听后大吃一惊，心里顿时有说不出来的酸楚。 可惜啊，四十多岁呀，干了多年的电子，好不容易就要熬出头了，真是，哎…… 大家也都沉默下来…… 曾厂长突然联想到看过一个通报，近年省内电子行业的厂级干部，病死率已接近百分之二十。 看来改革的大潮中，新兴行业冲在前面的这些干部，首当其冲的是在沉受重荷啊！ 目送厂里的同事走后，曾厂长躺在床上，感觉到很困，头也很沉，但翻来覆去的尽出现熟悉的埸面和人影。 仿佛出现了车间那热气腾腾的埸面…… 陈市长那睿智的面容，谦和的神态…… 感觉压力又在增大。 又浮现出很少在一起的儿子的面容……不多会，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爸爸”、“爸爸。”一声清亮的童声，把正处在半睡半醒的曾厂长喊醒过来。 睁眼一看，只见刚读小学的儿子在他的床前，瞪大了双眼正望着他。 他立即用手高兴地去抚摸儿子小猫的头，抬头又看见妻子刘惠正迎面走来，惊喜的说：“你们怎么来了？” 温柔文静的刘惠走上前来，摸着曾厂长的额头。用她那甜软的口音问：“吓死人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曾厂长面带微笑的回答道：“睡了一大觉。感觉好多了。” “本来想给你过生日，可以消灾的，你却急着非要走。”心善口直的刘惠，免不掉又会埋怨一番。 站在后面的章科长笑着说：“嫂子，厂长交给你了，我们就马上赶回厂里了。” 曾厂长望着章舍，有气无力地说：“厂里工作要紧，你们赶快回去吧，省里的部门我们以后再去拜访。” “记着替我给倪副厂长烧柱香，愿他一路走好了……” 就在曾厂长患重病住院期间，后院却起了火。 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局里突然直接任命了总会计师和基建副厂长。 由于新来的厂领导，全都是贾局长原来工厂的老部下，引起了工厂的干部和职工的种种猜测。 有的说工厂一有好转，市里一支持，贾局长的嫡系部队就要下山摘桃子了。 看到新来的巩总会计师到处转悠，职工担心的议论，怎么要退休老头来掌管工厂的财政大权呀？ 还有的说，曾厂长累垮了在外地住院，他知不知道呀？旁边又有人回了一句，就是他不知道这事儿，回来后还是得乖乖的听局长的。 七七八八的，各种说法都有，厂内忽然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工厂的这些奇异的变化，作为一厂之长的曾卓林还蒙在鼓里，竟然全都不知道…… 笫6章 首次交锋 在省城住院的那几天，一家人难得有这么长的时间待在一起，曾厂长感到暖乎乎的，病也好得快多了。 看着聪慧能干的妻子，走进走出，细心的照料着。他洋洋自得的想，多亏当年有眼啰，就不由自主的便回忆了起来…… 那是曾厂长刚退伍后，到峽电厂在工会主持工作，接触面也就广泛。 其中主管的工厂文艺宣传队，从默默无闻一下子变得全市闻名。由于他是党员，长相又不赖，惹来不少年轻姑娘的目光，议论的也就非常的多。 从未谈过朋友的他，怕的是影响到工作。 就“命令”在市武装部工作的老大哥战友，春节前务必帮他在外面找到对象。 这下可忙坏了老战友，硬是把各厂的年轻貌美女民兵干部筛了个遍，挑选后一一推荐。不知怎么回事，就是进不了他的法眼。 有一天，他姐姐两个漂亮的老乡女同事，到家里来玩。其中一个身材特好，文静的就是刘惠， 吃饭时，刘惠善意的说要当她闺蜜介绍人。这个闺密见过，人还长得不错，属小巧玲珑的那款，但不知其他方面如何？ 就不好意思的笑着答应：“那天让我再看清楚点，但是你事先不要告诉她哟！” 和她的闺蜜见了一面后，说了几句话。她的闺蜜显得也很高兴。 事后，刘惠这个甲级媒婆，一直夸她的闺蜜，再三的逼着他同意。 这样就反而对刘惠刮目相看了。平时不太说话，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没有一句重复。人也长得好，又热心快肠、落落大方的。 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感觉到这个四川老乡一定很贤惠，有这样的老婆应是幸事。像我这种人，就是劳苦命很难顾家的。 于是就赶快去咨询老战友。 他听后笑得全身都在发抖，“天赐良缘哟！就把红娘抓到手吧！我认识，各方面都不错，你们两个是绝配。” 说得战友的老婆，也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嘴里刚吃进去的飯都喷将了出来…… 这样，在三八妇女节那天，逼着姐姐去给亳不知情的刘惠，慎重其事的滩了牌。 端庄的刘惠当时完全懵了，美眸瞪得大大的，白皙的脸庞绯红，她万万没能想到，牵线反把自已给搭进去了。 闷了好久才说出话来，说是让她再想想，得考虑几天…… 想到这里，曾厂长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 正在旁边给儿子复习功课的刘惠，扬起她那秀美的脸，“你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傻笑。” 望着始终如一的支持他工作的妻子，心里是乐滋滋的。 市场也渐渐进入了销售旺季，省城的22寸彩电一畅销，省外和本地商家闻讯后都陆续地赶来，除了局长买优惠彩电增多，本市有来头的人也纷纷来要优惠机。 正繁忙的时候，江科长的老胃病犯后已住院，忙得王代厂长成天苦于应酬，又不能丟掉厂里其它的事。 他又头疼脑热地听人说，章科长跟巩老头开玩笑时，语言不合争吵了几句。 不久，局里就传来消息，说贾局长发脾气了，而且破口大骂章科长和柳科长。还说是要处理他们什么的。 聪明的王代厂长釆取了避免去局里，躲闪为上策办法。搞得有点焦头烂额的了，巴不得厂长病好了能早点回来。 这时的曾厂长已在医院补足了睡眠。利用了充分的时间，冷静思考了工厂的下一步方略。 治疗还没到一个星期，就着急地要出院。刘惠和主管医生怎么劝也不行。 最后医生扭不过，只好开了半个月全休的证明，叮嘱了这段时间必须静养，不能工作一类的活，只好放行…… 在局大楼对面住的曾厂长前脚刚到家，焦急的王副厂长后脚就找上门来了。 见面后，一说话就带笑意的王副厂长，先是关心了一下病情。 然后迫不及待地问：“局里调来一个巩总会计师和望副厂长，厂长知不知道？” 曾厂长非常突然，紧绷着脸说：“什么？我怎不知道呀！” 他心里很忧虑，国家已在全面推行厂长负责制，调副厂级干部到厂，怎么能不向厂长征求意见？这个局长，老毛病又犯了。 王副厂长接着又说：“巩老头来了没两天，就跑到厂门市部找到负责的余华，要买便宜彩电和冰箱，搞得下面的人很不好办。” 曾厂长听后很是不安，他最讨厌就是只想私事的这类干部了。 “曾厂长，你能不能每天到办公室去一下，什么事都不干，只要坐一会听到汇报就行了。”王副厂长试探道。 敏捷的曾厂长，突然听到这样不近情理的话，很是奇怪。心想这个才代理几天厂长的王晶，就廹不急待地想撤，一定另有隐情，也没有多问下去。 变了个活题说道：“江科长身体不好，不适宜顶在前面了，可以去做国产化方面的重要工作。由年轻点的余华来接替行不行？” 这是曾厂长在医院时就考虑过，销售这个关健部门，得该有个新思维的干部了。 王副厂长表示同意后就告辞了。 第二天一大早，曾厂长急着想必须先去工厂里看一看。 好像新来的望副厂长在等着他似的，出门就碰见了他。 老望还是那个老样子，皮泡眼肿的，一见面就显得非常亲热的样子。“老领导你回来了，我还准备给你专门汇报的。” “市里已成立了彩电重点项目组，市办辛主任是组长，社会上传言彩电是市长的一号项目，现在规划呀、征地呀进行得很快。技改所需的设备仪器，厂里的专班也在落实中。” 又张着那个铁嘴，满脸堆笑不间断地说：“厂长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你兼局机关书记时，就介绍了我和郭厂长入了党。我是永远不会忘的！” “一定会把这一摊子搞漂亮的，你放一万个心好了。” 曾厂长见他纠缠得没完，急忙打断他的话说：“我刚回來，先去厂里看一看，另外抽时间我们再好好的聊聊。” 在去工厂的路上，曾厂长边走也在想，这个人原来在局里管后勤，工作倒是得力。后来作风问题暴露不知去向，怎么又回来了？ 联想到他曾写的，“企业领导班子群体智力结构”论文中，“生旦净末丑都要有，要是能充分发挥各自特长，就能唱好一台戏……” 算他一个有特长的丑角吧！只要他能把新工厂尽快建起来。想到这心里开始坦然多了。 到厂后，曾厂长先见了张书记，得知车间批量生产后尚很正常。老张也一头扎了进去，这一块放心了。 还得摧局里尽快把总工调来，把现代化管理，尤其是质量管理上一个台阶才行。 刚进到办公室，财务柳科长就跟着进来了，轻言细语地说道“曾厂长，这么重的病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 接着很精简地问：“巩会计要看账目，让不让他看？他想到财务科来办公，财务科都坐不下了，怎么办？” 曾厂长没好气的回答说：“让他来找我好了。” 柳科长停了一下，又用她轻柔的语音建议，各方面的开支都大幅增加，出现了政出多门的事，建议要严格坚持厂长一支笔的财会原则。 曾厂长说：“抽空我找你专门商量一下，再发个通知下去。” 他不由得心里在想，这个柳芸提议倒很及时。回想起前段时间，与她一起拜访几家银行落实资金时，她和上下关系都很融洽。看来内外部工作都能拿得下来。 这时王副厂长急匆匆地走过来说：“曾厂长，贾局长正在局里等你啊！”。 脸上显得有点诡异的样子。 曾厂长觉得有点奇怪，才刚到厂就这么急着要见。看了一下这个助手说：“明天我开始上半天班好了，现在就去局里。” 他那知道，一件完全预想不到的事情正在等着他。 一到局长办公室，曾厂长就遇到了十分莫名其妙的怪事。 贾局长见他进来后，二话没说就瞪大了双眼，脸色铁青，昂着脖子，直接对着曾厂长，把章舍和柳芸便不停地谩骂起来…… 又不允许插一句话的情况下，气势凶凶地逼着曾厂长，要立即免去他们两个人的科长职务。 为什么免职？也一直没听出个什么名堂来，曾厂长被弄得一头雾水。 在不断的谩骂追逼声中，他迅速地回想了一下，终于使他恍然大悟。 王晶这个精明鬼，早己闻出了味，劝他早点儿来坐着上班，就是让他来面对这个強势局长的。 派巩老头来控制财权这件事上，柳科长可能不太配合。章科长肯定是在打抱不平，按他的性格必然冲在前。 他又清醒地意识到，这两个工厂难得的干才，是不能随意处理的。 怎么面对这个十分棘手的事，大脑已开始开足了马力，紧急地搜索着对策…… 第7章 各路神仙 早已了解局长脾气的曾厂长，知道决不能硬碰硬。一直耐着性子等局长骂完，让他的气慢慢消下来。 他看准了时机来了个以柔克刚，语气缓和地说 “贾局长，他们两个有什么缺点错误，我一定去狠狠批评他们！” 观察到局长还闷着气，没有应声。 他马上站起身，慢慢地给局长点了一根烟，又继续诚恳地劝说道；“老厂肯负责的骨干又不多，要是把他们都免了，对正在进行的工作不利呀！ 而工厂的职工会引起大地思想波动的。” 贾局长有点出乎意料的望着曾厂长，喉结蠕动了一下，偏着头，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影。 曾厂长趁机又委婉地，“巩会计一到厂，就要买便宜的彩电和电冰箱，意见也不少哟！” 贾局长这时完全没有料到，有人会这样直接跟他唱反调，而且还是在他身边培养过的人。 倾刻，曾厂长感觉到贾局长用了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完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嘴角微动了一下，但话始终没有说出来。 他好像是在想，在干部任免问题上他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今天却栽到信任的部下手里了…… 就在这次风波以后，时间没过多久。巩老头自己就悄然离开了工厂。 这件事情从发生到平息以后，工厂流传过各种版本。有喜欢说笑的职工说，曾厂长的第二把火，没想到就烧到贾局长的头上去了。 至此以后，工厂上下对这个新来不久的厂长，开始刮目看。 不久后的一天清晨，任销售科长时间不长的余华，满怀信心地走到厂门口，就被一群商戶给团团围住了。 只见他们心急如焚地，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有的说，余科长，还需要我们等几天呢？ 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一位靓丽的女士就抢着说，不能光发省城啊，得考虑考虑我们本市的呀！ 这时，一个带河南口音的大个汉子也急忙说道，俺们是远道来的，只要能拿到货，比江汉市价高点也没关系…… 正巧吴副局长也为买彩电到工厂，挺着肚子走了过来。 “大家都别站着了。” 余科长急忙招呼众人，“请大家到里面坐……” 吴副局长这时很担心，心想曾卓林这个人，喜欢搞些预想不到的事，刚才有个商户说价格的事，这是坚决不能过界的呀！得提醒一下才行。 半个小时以后，余科长额头冒着汗珠，突然冲进了厂长办公室，连声说：“疯了疯了，简直要发疯了！” 一进门就急冲冲的讲:“曾厂长，快到五一节旺季，来了一拨又一拨。 省外的，省内的，本市的，省城来催货的。还有各种关系户来开单台优惠机的。 这些各路神仙都不能得罪呀！” 又摸着头，“这个节骨眼，王副厂长又出差弄彩管去了……” “别急，慢慢说，你把财务柳科长叫过来一起商量一下。” 说着曾厂长就突然想起昨晚的一件奇怪的事。 一个河南客户不知是谁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他家。没说几句就掏出厚厚的一捆钱要塞给他，被他正色的婉言谢绝。 贤惠的妻子小刘也在一旁连说:“不行，不行！我们从来不收人家的钱财和东西……” 那个河南高个子，一看行不通，又点头哈腰的说:“俺们地道，用每台高出一百元的价格耒买彩电。中不中。” 为摸清这里面的玄机，曾厂长就追问:“高价买彩电你们能赚钱吗？” 谁知他回答说是“那就高卖，反正物价部门都不不管俺们了……” 想起这些，他便立即询问余科长，“河南的那个高个的客户来没有？” 余科长苦着个脸回答，“今天又来了，说是要比省城更高的价格买。被吴副局长带人来买彩电时听见了。就专门拉住我交代，物价局规定的计划价，是不能更改的，不然就乱套了。” 接着又顾虑地，“我在想，只要用户需要，为什么不能卖？要通过局里上报市里的话，那局里是不会盖章的。” 柳科长正走过来，出主意道:“还是先问问物价局要好些。” 曾厂长正在苦苦地思索，八四年以来国家实行价格双轨制后，各地的改革不平衡。但计划外商品只会不断扩大，这就看谁能抓住时机了。 想到这，心里开始有数，立刻说道:“我已了解到河南商户敢出高点的价，是当地把部分消费品价格放开了。” “你们算一下，每台增加一百元，一万台彩电能多卖多少钱？” 柳科长对数字敏感，马上答到“一百万。” 余科长马上惊呼到，“不得了啊！听说过去我们厂最好时一年才嫌十来万。” 曾厂长果断的说：”这是件大事，余科长，你先给物价局去个电话，我随时去市里汇报并求支持。争取的情况及时向局里汇报。” 紧接着又说:“现江汉市的中心开花己向各地扩散了。” “要是市里允许突破价格，我们就采取本市的价格暂时不动。下线的彩电，外地客户谁出的价高就优先满足谁。” 两个科长都表示赞同，点了点头。 “那现在的优惠机怎么办呢？有来头的人都找来了，签字的便条满天飞，厂长想必也很头疼吧？”余科长又问？ “是啊，厂里、家里都得不到半点安宁。” 曾厂长无奈地把手挥了一下。 聪慧的柳科长这时计上心来。 “能不能厂里集中处理一次，照顾下各方面的关系。免得他们找不到厂长又有气。” 余科长哈哈地笑着。 “这个行，把购机票送上门，在外面找个地方确定时间集中卖，又不影响厂里工作。” 曾厂长又想起了平时辛辛苦苦的职工，却买不到自己生产的彩电。 立即认真地讲道:“职工购机难的问题，可以发购机票。如果买不起就照顾他们的亲戚买，使他们集中精力安心生产。” 又补充了一句，“22寸优惠机无非是按批发价1600元零售而已！也不怕其他的人眼红。” “这个办法好，职工会皆大欢喜。” 柳科长在马上高兴地说。 余科长在一旁眼晴放光，心服口服地，“还是厂长厉害，快刀斩乱麻似地理清了销售的新思路。 嘿！我们清楚怎么干啦！”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走进来两个陌生的客人。没等问话，他们就急迫地告诉，己先到过电了局，是局里要他们来的。 一看介绍信，原来是省委组织部来的贵客。 曾厂长也想起来了，市委组织部的同学刘主任也来过电话。 他们十分着急地提出，全省党员很快就要进行电化教育，急需300台彩电。 省委组织部长找过原天津市长，现任副总理米润欢批了字。 没想到他们兴冲冲地去天津电视机厂却碰了钉子，说是没有货，又扫兴而归。 得知省城热销的22寸佳丽彩电，反过来又急急忙忙的来到夷城。说工厂的22寸稍动一下就成了彩色监视器。 曾厂长当即就打了电活，这件事得到了主管产品技术的汪工答复。 转过头来，就告诉两个客人。 “你们这个任务我们接。希望你们今后多给我们宣传哦！” 省里的客人喜笑颜开地，“那是肯定的。” 这时机灵的余科长问起，“增加了配件的价格该怎样算呀？”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科长，为难地望着曾厂长。 恳求的说：“我们用的是全省的党费购买的，希厂长考虑一下。” 曾厂长思索一下，面带着微笑。 “不加价，就算是工厂给全省党员做贡献吧！也能扩大我们的影响。 就按我们的出厂价好了。” 对方非常感激地，“谢谢，真是谢谢啦！” 这件有意义的事，曾厂长万万没能想到，以后却成了有人想扳倒他所列的罪状之一。 下一步整个销售策略伺机确立后，曾厂长现在最揪心的事，就是工厂的价格能否随行就市，进行重大突破了…… 第8章 海选众推 就在当天下午快下班时，刚接完市物价局电话的余科长，急匆匆地跑到曾厂长的办公室。” 脚步尚没停下，就满头大汗地告诉。 “上午跟厂长去物价局后，没想这么快来了电话。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曾厂长单独一个人去，直接见物价科的程科长。” ……迅速地赶到了物价局的曾厂长，很快就找到了说话表情丰富的程科长。 刚坐下来，程科长即绘声绘色地告知。 接到你们报告，物价局神速地综合了各地的情况，又根据工厂的反映，使用了计划外的彩显管。 为支持市里的重点项目，已经慎重地请示了陈市长。 我们对工厂的彩电价格，决定采取默认的态度。卖给市外的彩电，可以突破现行的价格。 曾厂长一听，便喜上眉梢，情不自禁的连声说:“好啊，太好啦！” “还有呢！”程科长又带点神秘脸色“如果有人反对或告到物价局，你们都不要理睬，就由物价局出面给予解释好了。嘿！嘿！” 最后，两眼眯缝带笑的告诉道:“要曾厂长一个人来，就是便于下步妥善进行哦！” 这实际就是在订立攻守同盟呀！ 曾厂长真有点出乎预料，更是喜出望外。 采取这样的价格策略，完全可以比同行业先行一步，解决企业多出效益的大问题了……? 满载而归的曾厂长谢过程科长后，在回厂的途中，突然叫车停了下来。 三步并成两步地走到小商贩那里，买了一大包夷城的名小吃炸萝卜饺子。 司机小邹开着车笑嘻嘻地问:“想不到曾厂长也好这口？” “嘿！我们一家三口都是情有独钟哦！” 说着兴致就调动起来。 “你看它的制作原料以及制作方法，与北方水饺是完全不同的。” “北方水饺主要原料为面粉、瘦肉和蔬菜，做好后，吃时再下水煮熟。 夷城特产萝卜饺子主要原料为大米、黄豆和萝卜。需要现吃现做，非得下锅油炸不可，否则就不会成形。 所以，吃起来的时候，香脆可口美得很啦！” 满脸喜气的曾厂长，拎着大包炸萝卜饺子回到了家。 没想到惹得老婆刘芸一阵挖苦，“哟，今天是怎么啦，慰劳我们？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曾厂长浓眉一展，回答道:“电视机厂要发达了，都来沾点光。哈！哈！哈！”…… 已是初夏时分，在清晨的阳光映照下，突然今天工厂大门前人声喧哗，气氛异常热烈。 自从宣布新商标征集活动以来，全厂职工献计献策踊跃投入，一下子报送了五十来个方案。海选后初步确定了二十来个。 通过反复推敲，最后筛选出来8个名称响亮，意义深刻，构图美观的新商标，己经张贴在工厂大门前的黑板上。 等待着大家的最后选定。 陆陆续续来上班的职工，进厂时都可以挑选出自己心仪的进行投票。 现场此时已是人群涌动，人人面带笑容，个个七嘴八舌的议论。 高人半头的办公室副主任陈琦，正站在黑板跟前，含着笑意对一批又一批的职工说:“大家仔细看好了，人手一票，符合心意的就在下面画个勾。” 劳资科长杨兰，眠着嘴一笑，走过去用手指把商标下沿处划了一下，做了个示范。 婉约气质的财务柳科长，盯着八个商标，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就在一个名为“飞浪“商标的下面，轻轻地用笔划了一下。 满意地笑着又看了看，就姗姗离去。 围在前面的车间男女职工，好像看花眼了似的，这个看看，那个瞄一眼，都感觉很好。 金芳说：“你看你看，这个飞浪商标。像不像大江上的大坝飞起的浪花哟！名称也很响亮。” 陈副主任不由自主的，“嘿！这还是有出处的，早在南朝时期，就有`欹窦遏日，折石横波，飞浪突云，奔湍急箭’的词句呢！” 周围的职工都惊讶的看着陈奇。 金芳眯着她那丹凤眼脱口而出，“想不到陈副主任对飞浪这么有研究。” 聪明的金芳倒是猜对了。 那还是在市长办公会的第二天。一上班，陈副主任就被曾厂长叫到了办公室。 平时布置工作挺严肃的曾厂长，今天却带笑地，“交你一项艰巨的任务，马上组织好专门班子，进行全厂发动，群策群力设计和提出方案，尽快把我们厂彩电的商标推选出来。” “这可是双喜临门呀？工厂要更名建立电视机厂，自己的牌子又要问世了啊！” 陈琦这时眼睛都笑成缝了。 “好。我马上就去落实。” 厂里的公告发出后，稳重的陈琦也想报个方案，想了好几个，都让自已给否决了，绞尽了脑汁，成天苦思冥想的。 一天下班，他和维修部的中专生王荣结伴而行。说着说着，又转到商标上。 聪敏的王伟说：“这个商标最好要体现地方特色，我们大江的大坝，不是全国独一无二的吗？那个泄水闸波涛汹涌翻滚向前。这飞起来的浪花……” “这我也想到过，飞浪光是波浪不好构图啊！” 陈琦正说着，已走到马路的转弯…… “嗯！”敏捷的王荣拉了他一把。 一辆解放牌的戴重车，在不远处呼的一声开了过去。 王荣这时两眼直盯着汽车…… 顿时来了灵感，”哦！有了，你看看，车轮不停的往前转，我们工厂现在也是奋勇向前。” “对呀！要是外面加个圆框，与浪花密切结合在一起，构图是很新颖的。”陈琦欣喜地说。 王荣又补充了一句，“寓意是把我们的彩电送到四面八方。” “我们今天回去都把草图”画下来。”陈琦马上兴奋地说。 两个人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几天后，身着整洁春装的柳科长，一见低着头的陈副主任，走走停停地看着手上东西。 “还在思考那个宝贝呀。”柳科长问道。 “熬了好几天夜，修修改改好不容易拿得出手，刚才会上大家却说，这个名称和设计都好，就是构图还欠缺些什么？到底不是专业设计的，画不好。” 这个在大学读过管理专业的陈琦，有点忧闷。 “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熟人介绍，来了一对漂亮的姊妹花。妹妹岳莹大学马上毕业，很想到我们厂。姐姐是大学美术专业的，毕业后从事工艺美术设计，陪妹妹一起来的。” “要不要帮你看看，我这有电话。”热心的柳科长马上来了主意。 “好啊！静候佳音啰！”陈琦惊喜道。 办事利落的柳科长，不久就约好了见面的地方。 陈琦见到的这两姊妹，属那种清秀俊丽型，五官精致，肤色白晢，衣着素净又不失时髦，只是姐姐岳莺身材高挑些。 平时和陌生美女说话，时而显腼腆的陈琦，可能是有要事在身吧，也变得谈吐自若，彬彬有礼的起来。 都在大学校园里待过，两个高矮很搭配的俊男靓女，谈得很是投机。 那个苗条身材的姐姐，倒是秀外慧中的。把商标的草图略看了一下，露出了微笑，很内行的说。 这个飞浪名字取得不错。就是图案要修补，浪花不能太多，圆框要更精致一点。不然会影响到整体的效果。我重新画一个试试。“ 她显得很干脆，很快就答应下来。 岳芸在旁边巧笑嫣然的，“嗯，姐姐是大学的高材生，现在是工艺美术一家单位的设计师，一定要把忙帮好哟！” 又一看陈琦那张周正的脸，顽皮地说，“要是莺姐帮你夺到头标，拿到的奖金得请我俩吃饭哟！” 不久，新的飞浪商标的精美图样，就设计妥当。…… 这时，刚从江汉回来的王荣也挤到了黑板前，目不转晴的盯着飞浪商标图样，满怀豪情地说:“飞浪一浪高过一浪，滚滚向前奔现代化！” 金芳她那双漂亮有神的眼睛，这才从看陈琦的身上转过来。 又桃腮带笑地，“你看你看，浪花连飞轮，好像飞快的往前传。” 销售科余科长这时也挤了进来，站在金芳的旁边。 “嗯，是谁设计的这个飞浪商标，名字很响亮，构图美观也有意境，像我们电视机飞向四面八方。” 说完歪着个头，看了一下在阳光映红了脸的金芳。 金芳也没搭理他，拿起笔立刻在“飞浪”预选商标下面重重地打了个勾。 随后余科长也傻笑着，“哈哈，我们意见一致，我也选这个，我们的工厂就非让它飞起来” 于是，一批又一批迎着朝阳，带着灿烂笑容的职工，挑选了自己喜爱的商标，高高兴兴地跨进了工厂…… 曾厂长在不远处，心情愉悦地看着职工选择商标，边看边和刚调来的杨宾闲聊着。 这个新任部品科的杨科长，是从海军复员的，读大学后就一直从事技术工作。人很豪爽，说话又有风趣，两人倒谈得来。 曾厂长正准备进厂，突然就被丧着苦瓜脸的质检科孙科长拦住。 他用快慢不一的声调说:“曾…厂长，车间的质量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 曾厂长不由得一惊，急迫地问。 “刚检验的一批22寸彩电，出现了批次不合格。” “过去出现过没有？” “这是生产22寸彩电来的笫一次。可能是新手突然上多了引起的嘛，不过返修一下就行，照样不影响销售。生产14寸彩电时也是这样处理的” 孙科长显得有点不太在乎。 但曾厂长却一点不含糊，有点严肃的说道:“生产彩电这个系统工程靠的是质量作保证，质量无小事。” “待我和新来的总工及其他领导商量后再处理。” 说完便匆忙离去。 望着曾厂长的背影，孙科长恼火地想，他的建议也不听，何必这样小题大做嘛。 瞬间他又回想到，当初在峡电厂夜校当理科老师时，管工会兼党支部书记的曾卓林，是那样的看重他，培养入党又当他的入党介绍人。 调到东方厂后，郭厂长不识货也就算了，这个老领导他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哎…… 第9章 福兮祸依 工厂紧急召开了中层以上干部会。 张连书记先介绍了新调来的两位技术领导。 一个是张总工程师，是从峡电厂借调来的。另一个是杨宾工程师，担任新建的部品科科长。 满脸严肃的曾厂长，一开口就发起火来。 “大家都知道，22寸彩电抽检不合格。” “刚才厂部已研究决定，生产再忙也得停产，全厂进行质量整顿！从而推行全面质量管理。 “这批彩电除全部返修外，要迅速追查原因，给予严厉的处理。” 见到厂长第一次发脾气，浓黑的剑眉时锁时张的，在座的干部不由得紧张起来。 “身为一厂之长，对此严重的质量问题，负有领导责任。先扣除我下个月工资的百分之二十，以此为戒。” 厂长自罚，从来没听说过，大家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曾厂长口气稍缓和了一下，“不要认为我们彩电销路好就万事大吉。和国内定点电视机厂比较，我们厂小、管理弱、基础差，尚还处于危机之中哦。” 大多数干部都听出来了。坚持质量第一，先拿自己开刀，惊醒干部。也是为新来的总工树立威信。 果不其然，厂长紧接着又讲：“张总是质量管理专家，下一步推行全面质量管理，她说了算。大家一定要全力的支持配合。” 举止端庄的女总工程师也发了言，她希望在开展全线、全员、全面质量管理中，共同努力让产品质量上一个台阶。 接着，曾厂长宣布:“凝结着全厂职工的心血，海选商标的结果已出来，己确定为`飞浪’商标。” 在埸的干部顿时躁动起来，纷纷点头。 他又神色坚定地说:“我和杨科长已商量过，在`飞浪‘牌商标注册的同时，把我们的飞浪牌国产化样机，抓紧送上海做全面摸底试验。快速地推向市场！” 张书记马上跟着补充，“我们齐心协力，现代化管理就以质量为突破囗，争创“飞浪牌’彩电在全国的优质形象。” …… 曾厂长刚回到办公室，眉清目秀的王荣就笑嘻嘻的跟了进来。 “王荣吗，回来了？” 曾厂长看着这个年轻能干的维修工就问。 王荣滿脸喜色，“是啊，回来参加筹建夷城市维修中心的工作。” “厂长，厂里缺人吗？我想介绍江汉的一个朋友来，只好直接来找你了。” 王荣有点扭扭捏捏的。 曾厂长马上开起了玩笑，“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是……嘿！我说了吧，是女朋友。” “哦，这么快就交上女朋友了？让章科长给说准哪！” 聪明的王荣马上跟上了一句，“那是我们厂的信誉好啊！” “老实交待，赶快说来听听。” 曾厂长倒很喜欢和年青人聊聊的。 这样，王荣就开始讲起了他那一段江汉的巧缘。 那是在省城的一个下午，街面上喧哗无比。他正在路上边走边找用户的住址。 突然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位好看的姑娘，穿着带黄色格子的衣服，挑着两筐煤球歪歪倒倒走了过来。 他赶快迎上前去，有点怜香惜玉的，“嗯！怎么挑这么重的东西？” 姑娘一看前面有人，就停了下来，放下了担子。“哎！你家别挡住我的路。” 姑娘说话甜甜的。 “这么重，我来帮你挑，你家住哪里？” 说着就走到了姑娘的面前，才看清这姑娘圆圆的脸，自带几分妩媚。 “就在前面朝阳小区。” 姑娘用手往前斜方一指。 “哦，我正好到那里去。”就去接扁担。 不经意一只手摸到了姑娘的腰，感觉到柔柔的，不由得一阵发麻，赶快把手放开…… 这样，王荣就挑着担子，黄格子姑娘指路，很快的进了小区，到了单元楼前才放下担子。 王荣熟悉地掏出了用户档案就问。 哪知这个姑娘“嘿！嘿！”地笑得直不起来腰。 “你家找的张红就是我呀，你家是夷城电视机厂维修部的？我刚打电话不久，来得倒是蛮快的，这么有板眼啊！” ……检查完22寸彩电，王伟便发现这是用户使用不熟悉带来的问题。 就耐心教她如何正确的使用彩电，姑娘连夸王荣，耍啦！ 在闲谈中，得知他是中专生，毕业后没找到满意的工作，就待在家里。 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正好张红的家离维修部不太远，这样他们就经常一来二去的。姑娘也给邻居说，王荣是她的梗朋友。 相互越处越上劲，逐渐就产生了那个意思…… 听完王荣的生动的描绘，曾厂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走过去拍着小王的肩膀。 “好！好！你们俩人有缘走到一起，她又愿意到电视机厂来，就让我来办这件美事嘛！” “这也是维修部创信誉的一段佳话呀！” 第二天早晨，天空格外晴朗。 市中心主干道的一侧，园林部门废弃的一个大院子里，忽然变得异常的热闹，工厂新建的维修中心即将在这里隆重开业。 余科长带着销售科和维修部的人马，正在院内紧张地忙碌着。 主动来帮忙的江汉姑娘张红，一边擦桌子一边对满头大汗的王荣说：”这个维修的地方靠近市中心，真是方便了用户。你家厂…...” 王荣笑着马上纠正，“现在应叫我们厂了。” 陈红马上掏出了一张印花手绢递给王荣擦汗。 “明天就要去车间插件班上班，这个口还改不过来。”说着嫣然一笑。 王荣往庭院大门口一望， “我们快点干，厂长他们都来了。” 庭院大门口处，夷城日报社的记者胖子小史，死皮赖脸地正缠着曾厂长不放，“今天算被我逮住了，打电话你老说忙，没时间接受采访……” 曾厂长略带微笑地推辞道:”我已经给你说过，你可以去采访其他厂领导，去采访贾局长。22寸彩色显像管和引进的生产线，是他们克服困难干的。” 曾厂长已是执意不会接受釆访了。 史记者马上反驳，“他们我都已釆访过了。也就是在这几个月，你们厂成了全市闻名的明星，你这个厂长是跑不掉的。” 这时有人在喊:“贾局长来了。” 曾厂长趁机摆脱了史记者，迎上了前去。 贾局长本来是不太想去工厂的维修中心，后来又一想不妥。还是带着吴副局长和调来的办公室副主任赵平一起来了。 曾厂长又发现市内、市外的商戶，都陆陆续续的在送花篮。 马上喊了一声“余科长，快去迎接商戶。”就陪着贾局长一行去参观维修中心的工作环境。 看着摆放整齐的仪器，吴副局长凑到前面看了看，“你这院子和工作室真气派呀！ 突然有人惊讶的在喊，“市里领导怎么来了？” 他们马上全都转过身去。快步直往大门口走去。 只看见市委钟书记领头，随同的还有陈市长、分管工业和宣传的两个副书记，分管工业和商业的两个副市长，足足来了六个市里的领导。 大家感到很突然，急忙地迎上前去。 曾厂长边走边在想，他只给市办辛副主任说过今天开业的事，怎么惊动了这么多高层领导。事后得给局长好好解释一下。 那个史记者却兴奋极了，没想到今天又抢到电视机厂这个头版头条新闻。 钟书记一直是笑呵呵的，跟贾局长边握手边说:”我们是你们22寸彩电的用户，今天过来看一看，今后你们怎么提供优质服务。” 陈市长跟曾厂长握手时也微笑着，“让我们来开开眼界，夷城市第一家电视机的维修中心。” 市内外商业单位代表和围观的群众，都惊异的看着这些市里的最高领导。 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参观的人群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气氛异常热烈。 人们看着大领导们，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工厂的维修中心，并集体参加了开业剪彩…… 夷城市所有的显赫人物都到齐了，只是为一个工厂的维修部而来，瞬间成为了本市前所未有的一个奇观。 这也把夷城市电视机厂推上了风口浪尖。 ……送走了市领导和商户以后，维修电视机的用户就涌了进来，维修中心即进入了三天免费维修各种电视机的活动。 忙碌的曾厂长也没有停留，上了工厂司机小邹开的苏联产的拉达车，赶回去了解质量整顿后的情况，还得参加国产化的专题会。 此时的他，又已陷进了思考、策划、布置、落实、检查，不断循环的繁重工作之中…… 就在此时，心绪不佳的贾局长并没有走，他和巩老头正在维修中心斜后面的山坡上议论着。 贾局长坐在山坡的青石板上，刚站起身的老巩还在喋喋不休…… “你看，这个热闹劲，市里头面人物都来了，就为一个小小的维修部，创夷城的历史纪录了，电视机厂也太风光了啊！……” 老龚这时又想到:各路神仙络绎不绝，直奔这个宝地要彩电。自已才去几天就灰溜溜的走了。 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想起就像被猫抓似的难受。 马上挑拨道:“市领导来的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贾局长那有点苍白的脸，摇了摇头。 “这么大件事情，怎么就不给你汇报。曾卓林这小子是有点太狂了吧！” “完全没把你这个局长看在眼里。” 贾局长眉头皱得更紧了，还在耿耿于怀。 “唉！不说了。” 这时，老巩全是皱纹的脸上，嘴角显出一丝阴沉的冷笑。 心想只要老贾把彩电销售权弄到手，财务也就整个活了，他又有出头掌握财权的可能。 狡诈的老巩，马上想出了个主意。 “你们电子局是两块牌子。还有一个电子公司，是实体公司嘛！” 贾局长头也没有抬，“那年搞不下去，就搁在一边了。” “你为什么不给它捡起来？既然现在曾卓林已控制不住，就换成实体公司自己操作吧！” “只要把彩电的经销权拿在手里，也就玩转啦！” 烦闷的贾局长听后，眼晴就开始发亮。 片刻，又缓慢地讲:“不行啊，影响太大，市里不会同意。” 老巩这时还不死心，又劝说道:“那就来个分步走，把这盘棋整活，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巩老头感到该说的也差不多了，和老贾共事多年，非常了解这个高傲人的性格。 反正当副市长也好，进常委也好，他早已死了心的。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 又最后甩了一句，“你老贾当年的那股锐气和威风到哪里去啦？” “你不为你自己着想，还得为你那独儿子考虑一下吧！” 就迈着四方步，摇摇晃晃的走了…… 人们难以想象的是，夷城电视机厂在一片欢欣鼓舞的大好形势下，人为的巨大危机，也将悄然的袭来。 第10章 第二次交锋 巩老头走后，贾局长也没有挪窝。 现在他的思绪很杂乱，眺望着工厂的维修中心，还在思考着。 这个在自己身边工作了好几年的曾卓林，怎么变得陌生了起来。 把他派到工厂去救火，短短的时间就把企业搞了个天翻地覆。 没料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市里的高度重视和青睐。 曾卓林竟敢反对自已安排的副厂级干部，又不同意撤换中层干部。这是他完全不能容忍的。 蓦然，贾局长感觉出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老巩说的有道理，我老贾已开始失控了，曾卓林有点不听我的了。 是啊，现在的关键是彩电经销，必须牢牢的控制在手里。 ……至于采取什么方式，得斟酌好才行。 目前还是时机，不然电子局这个清水衙门则无所事事。 照此下去，不如早点去当大通信员—经委主任了。 嗯！想到了这里，又望了一下老巩正远去的身影…… 对，就这样！ 老谋深算的贾局长此时已经计上心来。突然倾刻就来了主意。 平时不堪言笑的他，嘴角也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行！得设法尽快下手。 贾局长便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起身返回。 几天以后，一辆七座灰色的面包车，在公路上急驶着。 江汉市大度桥商场的孙总经理，靠在副驾驶座上，愁眉苦脸地万分焦急看着前方。 在广州采购的大量金银珠宝全部被盗。已经绞尽脑汁，采取了各种办法，也难堵上这个大窟窿。 如再堵不上，他就不用等到承包期到，只能引咎辞职了。 千思万想，最后只有一个办法，只能求助于夷城电视机厂了。 他们的22寸彩电，在江汉的几家顶级商场卖疯了，已采取了卖一台彩电，就配搭一台空调或者冼衣机。 不得了哇！赚的是两大家电商品的钱啊。 这个一点不知名的电视机厂，过去和它没有交往，还是得硬着头皮赶去碰碰运气吧！ 汽车右拐进隧道后直开不久，看见左前方不远，有一个人屁颠儿屁颠儿的正往前走。 司机赶快停下了车，堆着笑脸客气的问路。 那个脸上满是水痘的人一听，“哦，电视机厂啊，前面左拐就到了。” 这个人是市电子局生产科的老郑，刚才贾局长要他马上到电视机厂去，认真查一下库存还有多少台彩电。 还要到财务科看看账目，彻底了解一下彩电的所有情况。 接到局长的指示后，老郑很高兴。他本是老东方厂销售科出来的人，在局里呆着成天没事，正好挣点表现给局长看看。 孙总经理一行人匆忙地找到了厂销售科，只见吵吵嚷嚷的满屋是人，热闹非凡。心里就凉了半截。 孙总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脸上不停地流着汗。 家电部的经理见状，千方百计地把余科长请了出来，面带愁容述说了来意…… 看见大商场的老总亲自来，又急得满脸是汗。 余科摸着头说“这……这事！”感到很难办。 而且要的还不少，只能去请示厂长了。 正在开会的曾厂长得知大度桥的实情，双眼直盯着余科说:“都是辛辛苦苦搞企业的，决不能见死不救。” 逼着余科长马上设法调剂一部分，先解燃眉之急，其余等下批彩电下线后再挤出来。 余科长的脑瓜转的也很快，三下五除二的就先解决了一部分…… 孙总经理大喜可望，激动得满脸涨得通红，连说了十多个“谢！谢！……” 偶然发生的厂商之间，某方患难鼎立相助的这件事，有趣的是两年后又重演了一次。只不过是对换了角色而以。 送走了客人，财务柳科长一只手扶着腰部，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 脚步未停就张口告诉道:“曾厂长，仓库保管员王倩过来说，局里老郑绷着那个死脸，把成品仓库看了个够，还在用手指在数，不知他想干什么。” “他又奇怪跑到财务科来，说是要核对下账目，我说必须厂长同意，被我回绝了。” “谁知道又是在搞些什么名堂。” 柳科长说完满脸疑虑地望着厂长。 知道彩电库存的余科长立即讲道:“对了，肯定是发现了专门留下的18寸彩电，也就剩下这点宝贝了。” “是不是陈市长向各部门发号召后，税务局长去求援的那批彩管生产的。”曾厂长马上就问。 “是的，专门留下部分救急的，贾局长开的便条已卖了不少。” 柳科长圆睁着眼焦急的说:“那是专门留给省银行的，有的还要送去北京总行。” 又说:”这怎么行，市工行和建行正在争取省里的贷款额度，那是万万不能动的。” “那要他们赶快来提货啊！”余科长也急了。 柳科长满脸愁容说:“市里两个行长都在省里开会，说是下星期省里才能来提货。” 精灵的余科长马上出了个主意，“那就换个厂外的地方藏起来嘛？ 不然，老郑回去一说，局里要是调走是抵挡不住的。” 柳科长那漂亮的双眼皮眼睛狠眨了一下，“地方倒是有，就怕不保险，怎么办？” “别急，再想想。不要把你搬彩管扭坏的腰又搞发作了。” 喜欢打趣的余科长笑着说了一句。 “军事机关他们不会闯进去吧，离银行也很近。”曾厂长突然想起了老大哥战友那里。 他镇定的说；“这样，暂存的地方我来落实，然后告诉你们寄放在哪里。” 柳科长皱着眉又问道:“要是老郑又要看帐本，怎么办？” 曾厂长这时感到非常意外，局里现在能有什么事呢？弄得兴师动众的，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电话铃这时响了起来，余科长顺手拿起了电话。 “嗯！”拿着电话马上交给曾厂长，“贾局长的电话。” 又悄悄地在一旁龇牙咧嘴的说:“这么快就来电话了呀！” 曾厂长走过去马上接过电话。 只听得贾局长用平时对下级的那个惯用语调，大声地在说。 “你给我听好了。嗯！局里已决定，以后电视机厂的彩电销售，全部交给局里新建的公司来负责。” “那么，你们工厂就集中精力，抓好生产，抓好质量就行了……” 旁边的两个科长一下子都愣住了。 敏捷的曾厂长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想都没有多想，还未等局长说下去，就立刻恳求道。 “贾局长，可能这样不行，请局里再考虑考虑……” 只听得电话那头“怎么不行？嗯，还考虑什么？” “要你怎样办，你就办！才到工厂去了多久，就敢这样跟我说话。哼！” 曾厂长吃了一惊，脸色也变了，这么重大的企业命脉问题，那能这样草率行事。 但他的内心还是尊重这个局长的，马上用商量的口气说:“贾局长，你看这样行不行……” 话还没等他说下去。话筒里就传来“你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声调也是越来越高。 这时，曾厂长那吃软不吃硬的秉性也给彻底激发出来。 他浓眉高挑、双眼圆睁，着急地用高八度的嗓音大声说。 “你得听我解释，工厂才有起色，职工……” 这时，靠近厂长办公室旁的科室干部，都停下了自己的工作。 附近正走动的人也停止了脚步，憋住了呼吸，又惊讶地听见。 “怎么搞的！不认我这个局长了？你吃几碗饭？反了天哪……” 贾局长就骂骂咧咧的，又吼叫起来…… 这时的曾厂长完全头都大了，满脸通红地喘着气，脑瓜里嗡嗡直响。 只听得电话里盲音嘟、嘟、嘟的…… 过了一会他才愤愤不平地放下了电话。 ……附近的科室就跟开水煮开一样似的，扑腾起来。人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久，厂长和局长吵起来了的消息无翼而飞。 这件涉及工厂命运的事，迅速地就传到了各处。 像是突然炸锅似的，沸沸扬扬起来。 三搂的车间办公室内，很是热闹。 检验科孙科长，他用时长时短的语调说:“交给局就交给局吧，我们只要有饭吃就行了。” “……反正要搬到新厂房去，就埋头搞好生产吧。又不担风险了。” “什么计划指标呀，市场啊，都和我们没关系了。” 到车间落实管理的厂办副主任陈琦，平时很少说话，这事却憋不住了。 他紧绷着脸，一针见血反驳道。 “我们厂的22寸彩电刚打开市场。就要交出销售权，工厂没有利润可言，那能吃上饭吗？ ……就靠局里的吃饭计划的眼色来吃饭？” 见对方没回应。 紧接着又说:“企业失去了经营自主权，陈市长说的加快我们工厂的发展，那不是一句空话。” 这下说的孙科长哑口无言。 穿着白工作服的车间书记李顺，在一边顾虑地，“陈琦说得是有道理，那就得看曾厂长他顶不顶得住了。” 带着猴像的孙科长，扳着个脸接口道:“这么多年了，贾局长想办到的事，怎么能办不到啊！” 又酸溜溜地，“你们说得再多也没一点用，胳膊是扭不过大腿哟！。” 正在这时，敏感的部品科杨科长正好路过，他那健壮的身影在门前一闪。 满脸严肃地对他们大声说：“不要再吵了，工人们正进行无差错的质量竞赛，不要影响到他们工作…… 第11章 经销权之争 曾厂长一回到家，感觉到全身的松软和疲劳。 刘惠做的那些精美可口的川菜，他只匆匆的尝了几口，就再也不想吃下去。 看他比往时吃得更少，贤淑的刘惠不无担忧地说:“你看，身体还在恢复期间，多吃点吧！” “小猫也吃不了这么多，害得我每天都在倒菜……” 曾厂长习惯性地摸了下儿子的头，离开飯桌，就躺在了沙发上。 他微眯着双眼，思维又情不自禁的活动起来…… 一想起和贾局长对吵，他总感觉到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当年去电子局不久，贾局长就提拔当办公室副主任。 他这个十三岁就出来工作，只有小学文化的想去直接跨进大学。贾局长二话没说，就支持他报考了脱产大学。 一回局就转为了正职，成为局机关仅有的两名正科级干部。 他一直都很敬佩賈局长，有能力，有魄力，也受了不少的熏陶。心存感激，视贾局长是自己的贵人。 今天自己都不知是怎么了，坚决反对就行了，情绪又异常的激动…… 这时，刘惠过来柔声的埋怨道:“江汉住院回来一天都没休息，又莫把病搞发了。” 说着就把剥好的香蕉递到曾厂长的手上。 “来，吃点水果补补。天天都这样，歪在沙发就不起来，自己睡着了都不知道。” 曾厂长接过香蕉，只咬了两口，又放在了茶几上。 “不要忘了，把堆在沙发边上的高档烟、酒这些贵重礼品，明天交到局里去。” “这些人也是，看你不在，丢在家里后就跑得非快！” 善解人意的刘芸用她那轻脆柔美的嗓音说后，就检查儿子做作业去了…… ……哎！动这么大的干戈收经销权，是不是电子局又要转回到实体公司了。 那时电子局刚成立，贾局长就大搞改革，电子局摇身一变，成了实体电子公司，工厂实质就成了车间。 各厂的头都变成公司的八大经理，大权就掌握在公司手里。 企业一失去了活力，效益急转直下，没过多久公司就夭折了。跟变戏法似的，重新又恢复到企业为实体。 思索良久后，还是不对！…… 又翻来覆去跳跃性的想着。 嗯，是什么力量支使着他啊！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工厂的干部和职工的身影。半年来的同甘共苦，的确已开始融入了这个新的集体？ 对，他是法人代表，得为他们着想，当时才致使自己做了顷刻的选择。 也是自己的那点事业心在作怪！只选择正确的去做。 当官不为民作主，只能回家卖红薯！ 把销售权交出去，这意味着工厂再无翻身的希望。 这是绝对不行的…… 曾厂长朦朦胧胧的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被妻子叫上床后，半夜也是翻来翻去的睡不着。 惹得老婆迷迷糊糊的说:“平时就跟猪一样的，一上床就睡着了，今天不知怎么了，失眠啦？”…… 两天以来，曾厂长总感觉到精神有点恍惚。 这天清晨，在宿舍的楼梯口，正巧遇见了也准备上班的许副书记。 曾厂长对这个许副书记是很尊重的，下放后随工作组到峡电厂，就留在了电子系统，一晃就这么多年了。 许副书记见面就关心的问：“还在和贾局长顶牛啊。” “曾厂长苦笑着答道：“工厂穷了这么多年，都盼望着今年能翻身。你叫我这个法人代表能怎么办？” 满脸皱纹的许书记善意地劝解道，“你已经一鼓作气地干出了这么大的成绩，已尽力了。在电子局待了这些年，知道贾局长的脾气，还是要为全系统考虑才是啊。” 曾厂长心想，得先给这个老领导说通才行啊，突然好像来了劲头。 在一起走走停停中，他就讲：“局里要收经销权，搞调拨电视机，这不是老计划经济的那一套吗？” “不是去年底国家下文后，都在轰轰烈烈的搞承包经营这个变革了。” 一说出“承包”两个字，曾厂长突然想起了江汉大度桥的孙总经理，承包后的那种旺盛干劲。 顿时两眼发亮，来了点灵性。 “不然工厂就给局里来一个承包经营吧。也会满足局里需要的彩电。” 许副书记一下子就被问得哑口无言了，额头上的皱纹显得更深。 他心里在想，本来是想劝劝这个年轻人的，不要和贾局长对着干。 他和贾局长搭档那么多年，知道谁惹着了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两难之际，叹了一口气，“能不能考虑一个更妥的方法。” 曾厂长知道他是个好老头儿，尤其对年轻人的爱护和提拔，做过不少的好事。 就理直气壮的诉说道:“您想想，陈市长要企业一手抓生产经营，一手抓第二次技改。要是出不了效益，那二次技改岂不是要泡汤吗？” “再说，彩电是全市耐用消费品的重点项目。不仅市里的战略要落空，对电子局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可言啦。” 许副书记这时有点无言对答了。 神色黯淡地摇了摇头，“我就希望你不要一直顶下去。还是主动找一下贾局长，心平气和的在一起谈谈，这样或许会好一些。” 曾厂长勉强的笑着点了下头，“您放心，我会考虑的。” 他就目送着头发花白的许副书记，走进了电子大院。 这个时候，在上班的人流中，余科长精神焕发的推着自行车，车间的金芳和他边走边说笑着。 “厂里发的彩电票真及时。我爸、妈想彩电都念了几个月了，这次把彩电搬回去，他们乐的直夸我呢！” “你怎么不来找我呀！不然你们家早就看上彩电了。”余科长献殷勤的回答。 金芳嘟了一下嘴，“谁知道你调销售科了。” “我原来还给市委组织部的表哥说过，他说部里都还没人去买，他不好开这个头。” 曾厂长正好走到大道拐弯处，看见了他们俩，脸色便松弛了下来。 三人走在了一起后，余科长就开始追问：“曾厂长，局里……” 曾厂长敏感地打断了他的话，摆了下手就转移了话题，“你们这么有说有笑的，就好像一对金童玉女似的。” 金芳靓丽的脸上一下子有点微红了。 他用娇柔动听的声调说:曾大哥...厂长啊，别乱说啦！我刚才正在说表哥是个兔子胆，不敢找你买彩电呢。” “你那个刘主任表哥，本来就是属兔的嘛！碰见就转告他一下，市里其他部门都来买过，他们家里看不上彩电，就自认倒霉吧！” 余科长这时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告诉厂长道:“这几天厂里有的人在隧道囗悄悄地卖彩电票。一张要卖好几百块钱呢。” 余科长说的这件稀罕事，曾厂长已经知道。 那是昨天从市里开会回来，快到铁路隧道口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人，围了好几堆，不知在干什么…… 他乘坐的拉达小车就一晃而过。 鬼机灵的司机小邹。在旁边咧着嘴就笑，“这是厂里的职工在卖彩电票啊！” “嗯！”曾厂长有点诧异。 “厂长你知不知道，一张票卖五六百块钱，还打抢呢。 “嘿！市面上彩电难买，就是能抢到也比我们出厂价高的多。” 小邹嘴巴不停地说，眼睛也在眨，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似的。 曾厂长奇怪地问：“职工都想看自己生产的彩电，怎么就……” “厂长你还不太了解，工厂困难了这么多年，月工资又才百把块钱。刚才看到那个小王。他母亲瘫痪在床，自已快30的人了，还没找到对象。” “从天而降的钱起到大作用啦！哈、哈！”…… 曾厂长此时已经联想到:工厂没有承包，拿不到奖金指标发不了奖，职工再辛苦也不行。就让他们做点生活上的补充吧。 这时余科长接着又追问:“厂里管不管这事呀？” 曾厂长浓眉舒展，巧妙地反问道:“你们说说看，管不管啊？” 心地善良的金芬，紧闭着嘴在旁边直摇头。 “那是不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哦！”机灵的余科长也已经意会到。 “那就交给你们銷售科，要随时关注一下这方面的事。” …… 曾厂长走进办公室，马上发现了办公桌上的一份报纸。 走向前看后，是一张夷城日报，醒目的标题是:《我市承包责任制已在深入进行》。 看来是那个有心人，有意提醒他似的，悄悄地放在他的桌子上。 与此同时，办公室陈副主任急忙地走进门来，说是市办辛副主任已到了施工现场，要厂长赶快去一趟。 ……在去新厂区的路上，曾厂长总是感觉到厂里的不少同事，带有忧虑或者期待的眼神在注视着他。 赶到施工现场，在陈市长彩电项目开工剪彩时的那个地方，望副厂长正指手画脚的和辛副主任在说些什么。 旁边站着的有质检科孙科长，还有参与技术改造的几个工程师。 望副厂长眼快，马上皮笑肉不笑地迎上前来。 “曾厂长，正等着你呢，辛副主任来检查工作，我正在汇报。” “现在施工的进度堪比深圳速度哦！” 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吹嘘一番的老望，又用手指着远处。 “办公大楼十月份就可以搬进来了。中南地区最雄的主厂房也要立起来了。” “现在就等第二批资金了。厂长，多久能打进来呀？” 曾厂长转过身，看着干练的辛副主任，口气肯定地说:“请领导和大家放心，资金已全都落实。建行罗行长从江汉开会回来马上就会办的。” 并又对几个工程师恳切地说道:“你们不要担心资金，尽快把一流的检测手段和生产线配齐。”…… 第二次技改的工作很快就衔接完。 忧闷的曾厂长，这个时候很想找个地方让自己静下来，思考下一步怎么来应对贾局长。 还没等到曾厂长告别，辛副主任就面带微笑，特意地把他拉到了一边。 曾厂长那五官适衬的面孔刚凑到了他眼前…… 他就好像是有意无意的，说出了一个令人十分震惊的消息。 “贾局长已经给陈市长打了紧急报告，说是要成立`新公司’来管你们工厂。 “你们现在知不知道这件大事啊？” 敏锐的曾厂长大吃一惊，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面色顿然变得异常凝重， 万万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这不仅仅只是经销权之争，而是工厂快被沦为成一个车间了…… 第12章 承包经营 这件涉及工厂命运、一直瞒着工厂隐密进行的怪事，其实在早些天已经策划好。 那还是在工厂维修中心隆重开业后的第二天。 这天上班时，吴副局长手上拿了几张报纸，气冲冲的直奔贾局长的办公室。一进门，就把手上的报纸往办公桌一丢。 “你看，你看！电视机厂被捧着吹上天去了，连续三、四天夷城日报都是头版头条，成了本市一大奇葩了” 贾局长拿起报纸随便翻了一下，冷冷地说:”报社也采访过我，没想闹得这么大。” 他看着报道维修中心开业的那张夷城日报，特意地用手指着，“他们的维修中心开业，市里来那么多领导，你事先知不知道？” 吴副局长冒火的回答：“根本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瞎搞的。” 又气愤地述说:“上次为彩电涨价的事儿，我当时就不太同意。也是不通过局里，自己去找物价局。要是出了纰漏，我才不会给他们擦屁股。” 贾局长这时没有吱声，紧绷着脸，继续吸烟。 “还有省委组织部的彩色监视器，增加了接口，本来可以另外算钱嘛！为了迎合组织部门，反倒不涨价了。” “这个曾卓林，太有点自以为是了。” 吴副局长焦躁地不停踱步，光秃秃的脑袋也是一闪一闪的。 贾局长抿笑了一下。 “来，坐下来说。”…… “现在只不过仗着市里领导重视嘛？老贾你也不能惯着了，得想想办法，防止他们头脑发热呀。” 贾局长听他说完后，感到时机已到。 斟酌着词语有意的问道：“工厂事情太多，只图他们集中全部精力把彩电生产好。” “我们在它上面另外新建一个公司，全力以赴来抓彩电经銷，你看怎么样？” 吴副局长一听，细长的眼睛马上瞪大。 先是一征。“建新公司……” 接着兴奋地连声说:“好哇！这好！按计划调拨的方式，把工厂的彩电拿过来。钱就放在公司里面赚。” 他倾刻精神焕发，脑子也灵光了。 “嗯！这样，到适当的时候再把工厂给合并了。工厂的第二次技改，就由新公司来操作，这岂不是很完美吗？” 又笑盈盈地说:“局里有了钱，又控制了彩电整机，不愁其他的元器件厂不会跟着走。咱们电子公司就可以大干一场啦！” “妙！太妙啦！嘿嘿！” 贾局长暗暗地高兴，想不到他那出奇致胜的谋略，被这个副局长彻底点了出来。 贾局长虽然已深思熟虑，但对市里能否同意还是未知数。 接着他就明确的说:“现在彩电这个项目闹火了，这样的大事还非得报市里同意才行。” “那就让办公室的那个新来的笔杆子使劲写嘛！我们是在为全行业的大发展筹划，把理由写充分一点。直接送到陈市手上。” 老辣的吴副局长又煽风点火道。 贾局长见事已至此，火候已到。立即就显示出电子局老大的威严，“就这样，抓紧时间呈报市里，我会直接去见陈市长。” “马上着手注册新公司。对电视机厂也得注意保密。” 说到这里，两个局长都惬意的笑了。好像夷城彩电的命脉，已经完全被捏在了他们的手里…… 这些天，政企不分的电子局，釆取了一系列的行动。工厂全都被蒙在了鼓里…… 辛副主任告诉了这件离奇的事，曾厂长已彻底惊醒。贾局长逼着他交出经销权、隐藏着变工厂为车间的真正用意。 危机逼近，已迫在眉睫，他决心保住工厂的前途。决不能任其宰割。 大事大非面前，个人的情感已变得渺小，只能选择对不住贾局长。 唯一能解决根本问题的方式，只能越级直接去找陈市长这一条路了。 曾厂长匆忙地向辛副主任道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市政府。 心情异常沉重的曾厂长，经过一番周折，幸好及时地见到陈市长。 在向陈市长的紧急汇报中，曾厂长大气凛然地进行了述说。 围绕彩电项目，他着重讲了增强企业活力，彩电才能求大发展的有利之处，以及沦为加工厂以后的极大弊端…… 最后，十分慎重地提出了承包经营的建议。 睿智的陈市长仔细的听取了曾厂长的汇报，并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 好像是胸有成竹，用他特有的男性磁音说道:“电视机厂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同意你们跟电子局承包。你们好好干……” 熬了这些天，终于雨过天晴。 听到陈市长这些明确的态度，曾厂长感到如释重负一样，全身心都有种无可名状的松快。 接着，陈市长又关心地过问国产化“飞浪”彩电的进展，要求尽快上市。 最后又说了些巴心巴肠的话，曾厂长已经深深的印到了心中。 曾厂长刚离开市政府，陈市长立即要人通知贾局长去见他…… 回到了工厂后，贾局长沉默了好些天，再也没有找曾厂长的麻烦。 空壳公司是否管工厂的事，很快就有了结果。 按照陈市长的指示，电子局起草了一个四不像的经营承包合同。 吴副局长有点尴尬的和曾厂长签名盖章，算是开创了电子工业局承包责任制的先河。 与此同时，局办赵副主任代表刚注册的新公司，和曾厂长签订了平行关系的经济合同。 为了补偿电子局，曾厂长忍痛作出了妥协。同意用三分之一的彩电提供给这个新公司，而且是销后付款。 这样，上下嘱目、突入其来的工厂经销权之争，终于画上了句号。 拿到了这些优厚的条件，赵副主任不久就提走了300台22寸彩电。没过几个月，他就和贾局长的儿子去深圳做生意了。 这批价值近六十万元的彩电，电视机厂以后多次索款，但一分钱都没追回。这些已是后话。 这天的清晨，喧闹的上班路上，一南一北出差回来的两个活宝，正好走在一起。 只听章科长那逗笑的声调，正在问刚从咸阳回来的王副厂长，“你这次呆的时间不短了吧，快成驻厂大臣了啊！害得你那年轻漂亮的老婆独守空房。” 王副厂长挤眉弄眼地答道:“命苦啊！厂里的命根彩管不发货，我敢回来吗？” “还不知剩下的八千只计划外彩管保不保得住。” 章科长急忙问，“怎么啦？” “去年22寸彩管的生产线调了一部分生产18寸，本身22寸就少。咱们厂22寸在江汉那么一闹，那些定点厂又跟疯子一样抢22寸。” “我已告诉厂长了，老大非亲自出马不可了。” 一提起厂长，章科长就嘻笑着说:“听说贾局长跟厂长闹了这么一大出，你知道吗？” 王副厂长一本正经的幽默道:“哼！局长的更年期到了，别管他！” 章科长听后连说；“精辟，精辟！”就开怀大笑起来…… 接着挺着个高鼻梁又讲道:“别说，很多人以为厂长这次怕顶不住了，工厂快死路一条啦！” “没想突然倒来了个峰回路转，最后还签订了承包经营，反而对我们厂有利了。” 经过两次人为的风波，傲气的章舍打心眼里开始佩服这个厂长了。 两人走到厂长办公室，就听见曾厂长正在接电话…… ……喂！你这个组织部的刘大员又给我下什么任务啊？ 就是你上次说的，袁副部长的党校同学，去年到襄南电视机厂，当上了厂长兼书记。 嗯，什么？下午就要到，专门参观22寸彩电生产。 是哦！得好好接待。不过我们也正需要侦察他们的情况。 嘿！有的个人想买彩电。怎么，现在敢买啦！就是你们组织部门最廉洁。要想买的人叫一个人来办就行了…… 放下电话，曾厂长双眼盯着他们俩说:“你们两个都听见了吗？” “下午老大哥厂参观车间时要陪好，尤其晚上招待他们，你们两个要给我挣点表现才行！” 并用手势做了一个喝酒的样子。 王副厂长和章科长，面面相觑，章科长脸色严肃地说:“啊！艰巨的任务到来了！” 第13章 关键器件 当天下午，襄南市电视机厂庄厂长一行，乘着专车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夷城电视机厂。 刚一下车，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只看见前面不远处，工厂的男女老少齐上阵，正在热火朝天地搬运22寸彩管。 还看到不少的职工汗流浃背的，正在抢着干呢…… 额头上冒着汗的曾厂长、张书记等人迎了上来，一阵寒暄后，来宾们还恋恋不舍地在回头张望…… 张书记笑着说：“彩电散件到后，火车站下货，到厂下车都是我们自己干，已习惯了。” 微胖有着官味的庄厂长连声道:“好！好！艰苦奋斗啊！” 他虽心存疑惑，也不好多问了。 在曾厂长一干人马的热情陪同下，进到了热气腾腾的车间。 常言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来宾们的好奇心又特强，非常细致的观看了每一道工序。 在调试流水线旁，见到一排排22寸彩电的成品机，观看时间就更长。颇感兴趣地不断讯问，跟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的点头…… 送他们上车时，曾厂长微笑着谦虚的对庄厂长讲：“你们是老大哥，又是有实力的定点厂，多给我们这个小兄弟留下宝贵的意见哟！” 满脸带笑的庄厂长深有感触地说：“我们厂投资了一两千万引进生产线，你们厂才花二百多万，就搞得这样风风火火的，真的是没想到，没想到啊！”…… 当天晚上，夷城电视机厂盛情地招待了本省的同行。 刚开始，大家都显得有点儿矜持。 酒过三巡后，众人很快就活跃起来。 章科长知道襄南之地好喝酒，首先开始发难。 站起身来端起了酒杯，对他们高声说：“感情深，一口闷。” 襄南厂的人一起喝了第一杯。 马上又倒满酒，举起第二杯酒。 “感情厚！喝不够。”襄南厂所有人又跟着喝了第二杯。 这时，章科长笑着就说:“爽！” 又端起了第三杯酒。 “感情铁！喝出血。干杯！” 老大哥厂的人也不示弱，接连喝了三杯。 刚放下酒杯不一会，大家正夾着菜吃着。王副厂长就直接走到了他们的跟前。 右手举着酒杯，左手拿着夷城特产三游春酒，笑嘻嘻地说道:“男人不喝酒呀，枉在世上走。我们一起干。” 老大哥们被逼着喝了一杯。 接着又挑逗到，“同行不喝酒，朋友都没有。” 襄南厂的众人没办法，跟着又干了一杯。 又举起手中的夷城名酒“三游春”。 上国宴的酒呀！三游就得一起游它三次。干啊！…… 十来杯酒下肚，襄南厂的同事们都已上劲了。 庄厂长摇晃着身子走到了曾厂长跟前。 遗憾地说:“22寸彩管部里分配给我们时，怕是没市场不敢要。现在我们想要了，其他大厂却去哄抢光了。” “万万没想到你们非定点厂，用先进的两片集成块上了22寸彩电，占领了市场、打开了局面，” “来！大大地祝贺你们！” 曾厂长和庄厂长干杯后，章科长趁机在旁插话，“你们定点厂不是还有部里的进口计划吗？” 庄厂长苦笑着回答：“别提他啦，定点厂也得凭谁的关系硬。哼！还有些乌七八糟的公司，有大屁股来头的，搞到进口批文拿到深圳卖高价都有……” 曾厂长反敬一杯，恳切的说:“老大哥厂起步早，我们应该抽时间去老大哥厂学习。” 庄厂长连声回答，“欢迎啦，欢迎！”又只好跟着喝了一杯。 襄南厂管生产的副厂长，见势不妙，红着脸走了过来解围，“看见贵厂自己在搬运这么重的22寸彩管……” 兼管生产的张书记马上起了身，接口道:“我们一向都是自己搬运，大家乐意干的！” 这个副厂长只好转过身来，又和张书记喝酒闹腾去了。 曾厂长若有所思，偏着头对王副厂长低声说:“现在生产翻了好多倍，今后搬运笨重物资，就组织好党团员突击队，尽量让身强力壮的能停下工作的去。” “柳科长搬运彩管腰扭后，现在还没见好”…… 满脸通红的王晶点着头，“对！不能太玩命，还得保存好实力。” 酒宴已到了高潮，双方又闹又笑的十分尽兴。 襄南厂的同事们，都歪歪倒倒的了。 有的就在酒桌上张开撕哑的嗓子，纵情地唱起了京剧红灯记来。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 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他们工厂已逐渐掉队，跟不上这个变革的年代了。 在他们一起喝酒闹腾后不到两年，这个电视机定点厂就倒闭了。 从襄南厂印证到22寸彩管更加紧俏的消息。曾厂长当机立断，带上了章舍和柳芸两员干将，连夜就往西北的咸阳赶。 到达了目的地，与厂供应科常驻咸阳的小高碰面后，才知道非定点厂这些人之狼狈，简直跟做贼似的。 非定点厂不能进彩显管厂参观，更别说去见他们的厂领导。又不允许和定点厂家住在一个宾馆。 销售权都掌握在销售处的周处长一人手里，人称铁面老太婆。 章科长打趣地说:“只要搞定这个老太婆，彩电的命根彩管才有戏，才能大功告成。” 小高又提供，原来贾局长、郭厂长来，只有请吃饭时才能见得了周处长。就是签合同她也不出面，都是叫手下的人给你签。 曾厂长有意地问道:“到他家里去拜访行不行？顺便把带来的礼品送给他。” 小高扳着个脸回答道:“这绝对不行。他家里也是戒备森严的。礼品只能交给他的心腹小钱转交。” “他家有什么人，有小孩没有？都在做什么？”曾厂长又突然想起另外一个出击方向。 “他有一个最喜欢的幺儿子小陈，听说马上要去深圳做生意了。” 章科长这精灵鬼，已经猜出厂长的意思了，就狡诈地眨了眨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去了咸阳彩色显像管厂的销售处。一进院子就见到全国各省份牌子的车，把停车埸都给挤得满满的。 长像机灵的彩显管厂的小钱，一见面就悄悄地提醒，一定不要让其他定点厂知道他们的到来。 一进到专供销售处办公的独立楼房，只见里里外外都是来要彩管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小钱先安排了柳科长去财务对帐。 带着曾厂长等了好一会，算是礼节性的拜访了一下片区的科长。…… 出门时小钱告诉，周处长说了，要夷城来的新厂长到旅游胜地看看。 她特忙，过几天才能和你们一起谈谈。 曾厂长只得回答说:“好！代我谢谢周处长。” 路上，章科长发仰着头发出了感叹，“全国113条彩电引进生产线呢，都来唯一的彩管厂要飯，还不把这个厂挤爆。” 柳科长也羡慕地说道:“价值占近一半的关键器件彩管嘛，没它谁都装不了彩电的。” 这两天，咸阳厂派出了小面包车，载着他们到附近的地方到处走了走。 这里的景点中外驰名，但一直调动不起曾厂长的兴致。 当去了秦始皇兵马俑，一见到那些古战车、战马、全副武装的士兵，列成了整整齐齐的队伍，一排排栩栩如生的形像…… 顿时大家马上都来了感觉。 章科长张起了双臂忘情地吼叫:“这就是男人的气概啊！“ 文静的柳科长也皱起眉头崛起嘴，惊呼:“好雄壮哟！” 当过兵的曾厂长也来了精神，情不自禁的举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雄伟的队伍。 不由得浮想联翩，秦朝的变革足足历经了三个朝代，曲拆艰险呀！ 联想到当今风云变幻的市埸，不能成天光忙于奔命了。非得冷静思考，沉着应对才行呀！…… 小钱看这些没有什么兴趣，看了一会，又在愁眉苦脸的想:呆了这么长时间，不知曾厂长这次来能不能搞定？ 一直熬到第四天，才让见到销售彩管的强权人物。 在高档的餐馆，周处长只带了小钱来赴宴。 见面后，曾厂长他们感谢的话说了一大堆。 按事先商量的轮番出击策略，章科长使尽了全力劝酒，周处长只是喝了一小点。 脸上已泛红的柳科长随后起了身，奉承地说道:“周处长，您是我们的女中豪杰呀！” “您支援的22寸彩管，生产出的彩电非常畅销，其质量已在市埸享有了声誉，我们没有辜负您支持……” 周处长感到话还很受听，就抿了一囗。 曾厂长再次敬酒的时候，就端起了酒杯，直接走到这个面目僵硬的实权人物跟前。 他用恳切的口气说道:“我们毗邻大峡，风光秀美。又是屈原、王昭君等众多名人故地，已享誉国内外。” “周处长有空一定到我们那里走一走，看一看” “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最后一句话曾厂长特地加重了语气。 周处长紧绷的脸色松弛了一下。 曾厂长趁机又说:“听说您的儿子小陈要去深圳，请他先到我们这里来玩一玩。夷城有飞机、火车，交通还是很方便的。” 这时周处长眼睛突然变得有神了，看了一下曾厂长， 然后平静地说:“好吧，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去。” 听她这么一回答，大家都暗暗地高兴。 周处长把手中的小杯喝了后，就偏过身去对小钱轻声吩咐，“他们厂的管子，到时你不要忘了提醒我。” 这时，众人窃窃自喜，看来彩显管是有指望了。 第14章 平面直角 返程火车有节奏的呜轰声中只听得章科长在硬臥上铺，饶有兴致在摆谈深圳的趣事，又哼又唱的…… 对面铺上的小高已听入迷了，连连催促。 “快讲，快讲，再讲一个！” 他又津津乐道的讲起蛇口来。 前几年呢，那里是一片荒只能见到海滩和荒山，连鬼都不去的地方。厕所和洗脸水也没有啊！ “才几年功夫哦！” 章科长又用手比划着。 你看高楼林立，道路四通八达，万吨级的码头、直升飞机机场开通。一个现代化的工业新城，在我国改革的前沿崛起！ 他激情地用双手狠狠地对拍了一下！ 坐在下铺的曾厂长向上望着他，“差不多啦！不要只顾吹牛了。” “不是襄南的庄厂长说过，深圳有人炒彩管进口的批文吗？” 章科长把头一低，回答道:“听说过，下次去时一定核实。” “彩管这个命根，必须主动出击才行。以后厂里没彩管生产，就找你和王副厂长负责。” 曾厂长故意在施加压力。 章科长反而嘻皮笑脸的。 “进口散件啦，搞国产化的配件啦，现在又加码彩管啦，还要主动出击！” “这么多事都说在深圳办。多次都给你说过了，老大也应该去一下了。” 正在看书的柳科长也在旁边加劲。 “曾厂长，应该去看看呢，厂里的小薛一呆就是那么长时间，也怪可怜的。” 曾厂长也在思考，就顺口说道:“那就去品尝一下改革开放的果实吧。” 章科长马上顺着往下追，“回去就给你办边境证……” 一下火车。眼尖的章科长老远就看见了厂里的司机，就高声喊：“邹疯子，在这儿！” “怎么叫疯子？” 曾厂长很奇怪地问。 章科长边走边回答道：“他这个人呢，喝了酒喜欢说疯话，你今后得注意点哟！” 他们回去后没过几天，周处长他那英俊的宝贝儿子，风尘仆仆地到了夷城。 这个帅哥倒特别喜欢看三国小说，恰好夷城素有三国故地之称。 于是小高就陪着，到“夷陵之战”火烧连营七百里，赵子龙大战“长板坡，”张飞横予“当阳桥”等地，让他畅快地游玩了好多个古战埸遗址。 吃好、喝好、玩好后，小陈又高高兴兴地借走了10台22寸彩电。 当然，彩电的命根，最后一批计划外22寸彩管，铁面老太周处长很快就兑了现。 曾厂长一回到工厂便欣喜地得知，送捡的样机，已经彩电行业排行老二的上海星光厂，做了严格的摸底试验。 结论是：宜昌飞浪牌彩电，质量可靠，完全有条件国产化。 从海军潜艇部队转业的杨科长，做事雷厉风行。早在送样机时，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国内的元器件厂家，进行了调查，确认，完成了最后的认定。 短短的时间，就交出了第一批国产化元器件的正式清单。他便直接去了总工程师办公室。 张总用她那浓重的四川口音建议道：“22寸“飞浪”国产化彩电一上市，正赶上明年全国进行的彩电国产化评比。” “可以用国产18寸彩管，并采用先进的两片集成电路，研制成国产化比例更高的样机参加评比。” 曾厂长一向看重这个女能人，工厂全面质量管理已大见成效，车间日抽样批次合格率，已稳定在100%了。 当即表示，“好呵！我们就两路出击。一方面和香港方谈判减少进口，在两片机少用了百多个元器件的基础上，上国产化机型再有效地降低成本。” “同时组织人马全力以赴，研发18寸彩电国产化去挤进评比，塑造飞浪牌彩电新形像。” 反应特快的杨科长马上兴奋地说道，“这是紧跟国家政策的大方向，多出了效益，又创我们自己的牌子，两全其美呀！” 内部工作顺利铺开后，曾厂长就转头赶去了深圳。 乘坐的火车到达时已近夜晚。 深圳特区的建立才七个年头，一片荒芜之地现是日新月异。 顺着宽敞的深南大道，望着两边高耸如云的楼房。恰好像是进了繁华的都市之中。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标语满街都是。 改革开放的东风吹得全身暖洋洋的。 进到全国闻名的电子聚集区华强路，眼见繁华的店铺，闪亮的霓虹灯、匆匆忙忙拥挤的行人， 幸好曾厂来过，不然就会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当天晚上，就和香港赶过来的伍氏集团的何经理见了面。 双方都没休息，马不停蹄地进行了散件进口的谈判。 章科长是有备而来，按照部品科杨科长提供的国产化元器件的清单，一件一件的和何经理滩牌。 常驻深圳的小薛，在旁边悄悄的告诉曾厂长，章科长每次来都是这样。跟挤牙膏似的，一分钱一分钱的逼着港方挤出来。曾厂长赞许的点了点头。 谈判一直进行到凌晨两点，烟缸里的烟头也堆得满满的。 章科长一看表，“哦，我们先去吃夜宵吧？” 那个貌不惊人的何经理，却代表他老板掌握着几百上千万的签字权，这时也疲惫不堪了。 用他半生不熟的香港普通话说:“章科长啊！每次跟你谈判，都这么艰难哟！这又开始要减少元器件了，以后每次都减少一些，我们活不活呀？” 章科长反叽道：“你们伍老板，卖内地的八条生产线赚足了钱，接着又转口卖全套散件。” “光我们厂，你算算都吸了多少血啊？” 那个貌似农民的何经理，只好苦笑，“呵呵！我嘴笨说不过你了。” “这样啰，夜宵后我马上要赶回香港，过两天再来签合同，行不行啰？” 章科长这时也笑着说：“那就证你考虑考虑两天时间吧！” 深圳的夜宵一条街，真是热闹非凡，一幅光丽繁华的景色。顾客大都是谈完生意光顾在此的。 边吃边喝的随意交谈中，曾厂长刻意地问起，“现在香港成了世界的窗口。有没有最先进的新彩电哪？” 何经理马上接口道，“嗬嗬！有哇！平面直角喽。” 曾厂长他们听到后，立刻来了情绪。 章舍嘴快马上追问，什么“平面直角。” 何经理缓慢地回答说:“现在显像管是球面的嘛？凸出来一块。正面看还可以，两边看就不好看的了。” 边说又边用手比划着。 他夹了一囗菜吃后，又说:“这种彩显管就像是面镜子呀，平面的。装成机子之后，哼！哼！好看的很啊。哈哈！” 曾厂长一听，马上兴趣盎然地追问道:“那你们弄到手没有啊？” “老板刚从日本回来，带回一台索尼的样机，已经当宝贝了…… 何经理眯着眼看着曾厂长，“想看，可以呀，我不是开过邀请函去香港看一看，章科长一直说忙，也没见你们去哟。” “这次我再给你们开一张。” 说着，拿起公文包，向里面掏什么？ 章科长急忙说：“内地哪像你们？香港到深圳跟走大路一样，我们的手续很麻烦呢。” “没关系喽，今天正好你们厂长来，算我们伍氏公司隆重发出邀请嘛？” 说着，取出了一张带有公司印章的便笺，就书写将起来。 曾厂长这时主意来了，“这样好不好？我们想马上看到，后天你过来的时候，就把样机顺便带来，我们看一眼就行。” 章科长也在旁边推波助澜，“瞧瞧后你们就把这个宝贝带回去。” “说不定今后可能会合作，共同开发这个新品种的。” 何经理被鼓动上了劲，“也好，我就回去给老板说说咯……” 何经理算是没有食言，两天后便在他们的蛇口独资厂，让众人看到了20寸平面直角彩色电视机。 这个国际上最新品种，外形新颖，美观大方；色彩鲜艳，图像清晰；接收效果相当好。 “真让他们流连忘返。” 他们从不同的角度观看，从左边又走到右边。越看越喜欢。 想到这个宝贝，在市场上绝对是压倒群芳的俏货。 曾厂长欣喜地问：“能用两片集成电路吗？” 何经理走向前来说:“这台样机本身就是两片机彩电啰。” 曾厂长如获至宝似，双眼盯住了20寸平面直角彩电，又仔细看了一会。 转过头来剑眉微竖，严肃地望着章科长，又看了一下小薛，就是不说话。 聪明的章科长马上就明白了，假装正经地望着还在迷糊的小薛。 “听好，要我们`主动出击’，拚命搞到20寸平面直角彩管，嗯！” 说话慢条斯理的小薛，用手摸着头，“主动出击……平面直角……20寸彩电。 当他们正兴致勃勃地沉迷在彩电新产品中时。夷城市电子局却发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事。 这天，突然从贾局长办公室传来了愤怒的吼叫声。 “……什么？要他到局里来当书记，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老子我局长不干了，哼！你们另请高明吧......” 二楼办公室的小敏和小平，听到了局长发脾气的声音。 赶快走了出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不多会儿，只见市里的张副书记紧绷着脸，一脸怒气，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正好被刚走出办公室的吴副局长看见，马上追上前去。 ”怎么，张副书记，就要走了？” 张副书记边走边回了一句，“不可理喻。”就急促的下楼去了。 吴副局长也跟着追下楼去，只见张副书记，出门后直接上了小车，扬长而去。 吴副局长摇了摇头，又低着头想了一下。 转过身去直接上了楼，赶紧就去了贾局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