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奈若何》 第一章 初夜权 原古人是从草原上走出来的汉子,他们终日与马为伍,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而原朝,就是由这样的原古人统治的朝代。 原历元年,濠州钟离孤庄村来了一户原古人。 包孟益本是当朝左丞相表亲,之前一直跟随着左丞相生活在大都之中,但由于某种原因开罪了左丞相,从而全家被发配来濠州的这个穷乡僻壤的村庄做保长。 对这个结果,包孟益自然是满腔的苦水无处发泄。正好,刚来的第一天,濠州知府福尔泰亲自携家眷前来拜访。 本来按福尔泰的官职,完全没必要这么重视一个从大都发配过来的保长,但无奈这包孟益是左丞相的表亲,就看在左丞相的面子上,也得略表亲近。 这一日,包孟益刚安置好新家,福尔泰便来了。知府来访,作为保长的包孟益理当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可这包孟益自认为是从大都来的达官显贵,又属左丞相表亲,所以丝毫不把小小的濠州知府放在眼里。竟然只是让管家前去迎接,自己则大马金刀的端坐于大堂,毫无恭敬之意。 福尔泰被引入大堂,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去,但摄于左丞相威名,也只能隐忍一时,挤出一脸虚伪的笑容道:“包家来我濠州做客,我这个知府没有以美酒好肉招待,还真是招待不周啊。” 包孟益听后面色稍霁,他自以为左丞相不会就这么轻易抛弃包家,所以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只是稍息片刻。福尔泰“做客”二字,正中包孟益下怀。包孟益当然也没有继续摆着一张臭脸,而是大笑着走下来,握着福尔泰的手说;“知府大人说笑了,您是本府长官,我这保长初来乍到,本该是由我先去拜访您的,不想知府大人竟如此客气,下官真是受宠若惊啊。” 说着,面容带煞地对下人呵斥道;“还不请知府大人就坐,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 话音刚落,立马有下人把刚撤下的椅子又搬了上来,请福尔泰就坐。 瞬间,两人就如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相谈甚欢。 “左丞相大人派包大人来濠州,想必是身负重任的吧。”福尔泰顺势拍了个马屁,他知道包孟益是被发配过来,但却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但对于丞相家事,还是谨慎些的好。 包孟益也觉得没有必要向福尔泰交代的一清二楚,而且他被发配来的原因也确实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情,所以干脆大言不惭地扯了个慌说:“不错,左丞相大人听闻濠州民生不济,特派我来体察民情,假以时日是要召我回大都禀告的。” “原来如此。”福尔泰对包孟益的话半信半疑,但却也不敢全然不信,于是就顺势向包孟益介绍起了保长职能:“包兄弟初任保长,想必还不甚清楚保长职能吧。” 包孟益说道:“确实,但我想,区区一个保长而已,还没有什么能难倒我的事务要处理吧。” 福尔泰大笑,随即对包孟益挤了挤眼睛:“保长需要处理的事务确实不难,但却是个十成十的美差啊。” “哦?此话从何说起?” 福尔泰一脸神秘:“兄弟有所不知,作为保长,对辖内的华族女人可是享有初夜权的啊。” “初夜权?”包孟益倒是听说过这么个说法,但他一直生活在大都。天子脚下,就算是有华族的存在,也都是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的华族,所以他还真没见到过有人这么做。 正此时,从门口走来一伍长:“禀保长,钟离孤庄村一朱姓华族家的长子朱初一即将娶媳,对方为村头李家小女李十五。” 福尔泰眼神一亮:“来的正好,包兄弟,哥哥今天就来教你享受第一次身为保长的福利吧。” 福尔泰对伍长说:“把那李家新娘带到包府上来,记得带上件好看的衣服,保长大人第一次享受初夜权,不能留下一个坏印象。” 包孟益好奇心起,便默许了福尔泰的做法。 “是。”伍长受令退下。 …… 朱初一今年已经二十了,李十五也有十八。两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互定终身,就是因为不想让李十五被保长夺去初夜,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可这就是命啊,除非李十五终生不嫁,否则终究难逃这一劫难。 今天的李家是一片愁云惨雾。李十五想通了,终生不嫁反正是不可能的,就当是被野猪拱了一下罢了。当保长带着新衣服来的时候,李十五已经做好了准备。当晚,就被带到了包府上。 十天后,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常举行婚礼。大家也都心照不宣,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 直到十个月后,李十五诞下第一子。朱家和李家两家一起,按照习俗,两家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偷偷地把这个孩子给摔死。 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所有人都以为摔死这个无辜的孩子之后就可以保证血脉纯正,所有人都心安理得的就这样苟且偷生,仿佛这一切屈辱从来就没有发生。 然而,这一切都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看在眼里。而这个孩子并没有无视这种屈辱,而是将其化为星星之火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心里,等待有一天得到合适的契机,将会以这种深埋于骨的屈辱作为燃料,把星星之火变作复仇的熊熊之焰,将中原大地所有的屈辱焚个一干二净。 而这个孩子,就是朱初一的弟弟,朱家第四子,朱初八。 ...... 原历三年,朱初八十二岁。 淮北大旱,农民颗粒无收。朱初八父亲,大哥和母亲先后由于饥荒去世,只剩朱初八和他的二哥大嫂和侄儿。因不忍地主迫害,朱初八无奈与二哥大嫂分开,独身踏上逃荒旅途。 几天之后,饥渴难耐的朱初八在临近绝望之时看到了一座破旧寺庙,庙中似还残有香火。朱初八心想:“横竖不过一死,不如就在这寺中当个和尚混口饭吃,倒比在外头饿死的强。” 于是朱初八敲开了这座寺庙的大门,在高彬和尚手中剃度出家,当了个小行童。 起初的时候,寺中残余的粮食还算充足。朱初八每日里扫地上香,打钟击鼓,终于能混得个饱腹。可好景不长,在这个饥荒时节,来上香的信众也越来越少,寺里存的粮食也逐渐见底。 这一天,高彬和尚把朱初八叫到房里,说:“你来寺中也有五十来天了,寺中的情况你也了解,我们也没有能力养活这么多和尚了。为师考虑再三,寺中像你一样年轻力壮的和尚不在少数,就让你们去寺外自己谋个生计,总比一起呆在这里眼看着弹尽粮绝而后同归于尽好。” 朱初八默默地点头,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他只对高彬和尚说:“师傅,弟子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师傅赠与一套袈裟和一个铁钵,弟子即刻就可出寺。” 寺庙里面缺什么也不可能缺袈裟,高彬和尚答应了朱初八的要求。 于是,朱初八一边乞讨一边一路向南走。 第二章 白莲教 这里是濠州城,在整个濠州,估计也就这里的百姓能够勉强吃得上饭。 朱初八并不渴求有人收留,只要能在这偌大的濠州城混上几天饱腹,过几天他也就离开了这座城市。 他一直有个愿望,从年幼开始,他的脑海中就一直设想会有这么一个地方,那里没有元人只有华族,没有饥荒,物产丰富,人人安居乐业,百姓们过的都是幸福美满生活的天堂一般的地方。他坚信,只要一直往前走,就一定能找到这个地方。 所以朱初八不会停留,在他真正绝望之前。 …… 濠州城的大街上人头涌动,街边的行人们像是都在谈论一件事情。 “听说白莲教的人又来咱们濠州城了,这次不知道又会有哪个原古贵人要遭殃了。” “喂,你管他谁遭殃,反正死的都是原古人,原古人没一个好东西。” “嘘,你小点声,要是被原古人知道了可有你受的。” 朱初八一路走来,也听了个大概。好像是有个什么叫白莲教的要来濠州城,他们每次来都要死几个原古贵人,原古人很紧张要全城搜捕白莲教之类的。 朱初八感觉很惊讶,这个白莲教竟然敢杀原古人,那可是死罪啊,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带着不解,朱初八继续前行,突然,前方一阵嘈杂。有人在喊着:“原古人搜查白莲教了,大家快回家去。” 行人们闻风一哄而散,街上顿时一片混乱,慌乱的行人互相碰撞,不免有人被撞倒在地,随后又被后续而来的行人踩上几脚。 朱初八赶紧缩在墙角,看着街上的行人们你争我抢的往家中跑去,而他却无家可归。 不一会儿,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唯有一些被拥挤慌乱的行人踩踏受伤的人还躺在地上痛哭翻滚着呻吟。原古人的身影随后出现,只要是出现在他们视野范围内的华族全部被捉拿,还听见带头的原古人大声喊道:“面对官府神威竟还不显慌乱,定是白莲教叛党无疑,给我抓起来。” 朱初八不知原古人竟是这样搜捕白莲教,一时无处躲藏,被原古人抓了个正着。领头的看了一眼年轻的朱初八,不知是惊讶于他的年纪还是不同于被抓其他人的毫发无伤,但还是大喊道:“这小和尚面对官府神威不仅丝毫无损,竟也不显慌乱,定是白莲教叛党无疑,给我抓起来。” 朱初八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这么被人高马大的原古人塞进了身后的大囚笼里。囚笼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大部分都是身上带着伤的。朱初八耳边充满了痛哭的呻吟声,就像身处地狱一般。而这个地狱中,还在不断地增加人数。 “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吗?”朱初八无力地蜷缩在囚笼的角落里面,不哭不闹,眼神空洞。 朱初八已经在这间牢房里面呆了三天了,他们进来的时候这间牢房里只有一个人,而现在,这间牢房里还剩下两个人。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原古人要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抓人了,这两天来,这间监狱不断有华族来访,而很少露面的狱长等人也像突然变得敬业似的吃喝都守在监狱中。每当一个华族来访,就会主动将一个鼓囊囊的锦囊交到狱长手中,狱长则会带着那个华族来朱初八这间牢房认人领走。这两天来领人的华族是络绎不绝,朱初八的狱友也是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这个一点都不着急的大叔和朱初八一起。 朱初八看着这大叔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竟好奇问道:“大叔,这么久没有人来赎你出去,怎么你还一点都不着急。” 那大叔淡淡的瞥了一眼朱初八,反问道:“小和尚,不也没人来赎你,怎么没看到你有着急的样子?” 朱初八苦笑道:“我本来就没有家人了,被师父赶出寺庙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在这个濠州城举目无亲,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我。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所以现在自然也不会着急。再说在这牢房里也挺好的啊,至少不用愁吃饭的问题。” 大叔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小和尚想的挺美,你以为原古人会白养你这个闲人吗?再过两天没人来赎你出去,我想,他们就会把你给绑了扔出去喂他们的牧羊犬把。” 朱初八大吃一惊,他不想死,所以这回真的惊慌了起来:“那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 朱初八稚嫩的声音甚至带上了颤抖的哭腔。 大叔闭上眼睛,坐在那儿不再搭理朱初八。 朱初八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是真不想死。只要能活着,他甚至宁愿一辈子被关在牢房里,只要能有饭吃。 过了好久,朱初八发现毫无办法,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外面起风了,凉风透过牢房的窗户吹到朱初八单薄的身子上,凉嗖嗖的。朱初八冷的打了个寒颤,眼神重新聚焦,正好看见那大叔一直睁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翊然生辉。他似乎从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火焰,方才被寒风吹得寒颤的身体似乎都忘记了寒冷。 朱初八仿佛听见大叔低沉的声音说道:“终于来了。” “什么来了?”朱初八下意识地问道。 大叔的心情似乎很好,对朱初八笑着说道:“小和尚,要是我能把牢房的门给打开,并且把牢房的牢头压到你面前,你必须在这里砍了他的头才能出的去,否则就得呆在这里等死。你会怎么选择?” 朱初八大吃一惊,身子赶紧凑到牢房门口看看外面有没有巡逻的原古人,然后低声说道:“大叔你疯了吗?要是被原古人听见了可怎么办?这可是死罪啊,他们是会现在就把你给杀了的。” 这位大叔站了起来,冷哼一声:“死罪?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有资格给弱者定罪,若是原古人杀不死我,那谁又敢来对我执行这个死罪!” 朱初八看着眼前这个和他关在同一个牢房的大叔,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悄然拨动。 “这才是华族应该有的样子!”朱初八心中甚至响起了这样一个从未有过的声音。 大叔冷冷地凝视着朱初八:“我给你的问题,你还没有选择。” 朱初八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良久,朱初八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一句话,一句改变了他这一生的话。 “为了活着,我会用刀砍下牢头的头。” “哈哈哈哈,好小子,有我们华族的风骨,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吧。”大叔哈哈大笑。 “啊?”朱初八有点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这时候,外面传来金铁交戈的声音,很快,络绎不绝的惨叫声随之响起,接下来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拿着武器的白衣人出现在牢房门口,在他们身后,则是一具具身首分离的尸体。 白衣人齐齐跪下恭敬大呼:“属下救驾来迟,还请舵主恕罪。” 大叔挥手道:“都起来吧,你们做的很好。先都退下吧。” 白衣人们打开牢门,然后集体领命:“是,舵主。” 朱初八看着眼前这一幕变化,还仍自不敢相信,呆愣地站在一边。 大叔转身看着朱初八,哈哈笑道:“我还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是白莲教濠州分舵舵主,李寻龙。” 朱初八瞪大了眼睛:“你,你就是......” “哈哈哈哈......”李寻龙很开心,不等朱初八反应过来,便拉着他走出牢房:“走,小和尚,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三章 杀人拜师 福尔泰最近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因为白莲教的人好几天前就已经放出消息要来濠州。白莲教所过之处,元人闻风丧胆。福尔泰作为濠州知府,当然害怕这白莲教的人会来找他的麻烦。 自从得到消息后,福尔泰就下令全城搜捕白莲教叛党,但依旧每日都过得心惊胆战。直到刚刚得到消息,白莲教大举进攻濠州大牢,牢中狱卒无一幸免。福尔泰很开心,根据白莲教以往的行事风格,再一不再二。一个地方只出手一次,决不多加逗留立即撤退。福尔泰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是放下了。 “来啊,吩咐厨房,做上一桌好菜,老爷我今天晚上要好好庆祝一番。”福尔泰满面堆笑走进了大堂。 今夜濠州的月亮特别的圆,清冷的月光照在福尔泰府中的大树冠上,隐约映出两道模糊的身影。福尔泰刚走进大堂,就传出低微的窃窃私语声。 “这就是濠州知府福尔泰,是整个濠州府最大的官。” “我认得他,几年前在老家见到过他。”这个稚嫩的声音仿佛咬牙切齿般说道。 “哦?他跟你有仇?”第一个声音诧异问道。 “嗯。”稚嫩的声音回答的很用力:“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当年在钟离孤庄村,福尔泰教包孟益取了朱初八大嫂的初夜,朱家与李家两家虽然万般不愿,但还是迫于规矩,两家张灯结彩一路敲锣打鼓将即将成为新娘的李十五送去包孟益府上。而在两家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中,就有一个稚嫩的身影在其中。朱初八亲眼见证了由原古人制定的虎狼规矩是如何毁了大哥大嫂的大喜之日与刚出生的小侄儿的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从那时开始,朱初八就在心中默默地记住了这两个名字——包孟益和福尔泰。 李寻龙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满目仇恨的朱初八,但他并没有多问,而是轻轻地拍了拍朱初八的肩膀:“我今日给你个机会让你亲手杀了这狗官,你可敢做?” 朱初八猛地抬头,但眸中随即又闪过犹豫的光芒:“他可是濠州知府,府中守卫无数,你我两人又如何能在他府中取了他的性命?” 李寻龙没有解释,只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与朱初八二人藏于树冠中,一动不动。 ...... 今晚福尔泰借着白莲教退走的借口在府中大肆酒肉了一番,待酒席散去后,他召来府中的文书,命道:“你去,为本府拟一道奏章,就说本府率濠州府守军与白莲叛党大战一场,损失守军不过数人,将白莲教杀得败退。本府要以此去向皇帝陛下请赏,待本府回来后,少不了你等的赏赐。” 文书大喜,当即领命退下,去拟这道内容不实的奏章去了。 福尔泰抚着饭饱后的大肚子,喊道:“来啊,服侍本老爷去沐浴。” 立马有几个貌美的侍女走了上来,搀着福尔泰往浴室走去。 片刻后,院内寂静无声,清风拂过院中的大树发出沙沙的响声,两道模糊的身影从树上飞跃下来,迅速躲到墙根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远远地传来模糊的嬉笑声,循着声音,李寻龙带着朱初八摸到了福尔泰府的浴室外。 福尔泰沐浴时自然不会要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浴室包的水泄不通,只留了两个侍卫守在门口保护。 “小美人别躲嘛,让老爷我来好好疼疼你。” “老爷,老爷不要这样......” 透过窗户上隐隐透出的身影和顺风而来让朱初八面红耳赤的淫笑声,李寻龙确定福尔泰此时就在其中沐浴。 “待会我会进入浴室中,待我进入后片刻,你也悄悄进来。”李寻龙吩咐朱初八道。 朱初八点头。 一番云雨过后,福尔泰让室内小侍女退下,门被推开,小侍女满面桃花地离开。屋内只留下时隐时现的拍水声。 “就是现在。”李寻龙忽的扔下朱初八,独自一人闪向两个侍卫,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握着一把匕首,一手捂嘴一手割喉,甚是流畅的将门口守卫二人斩首,速度之快,愣是让二人没来得及发出一丁点声响。随后,他又迅速地推开门,室内拍水声忽的变得急促,不过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朱初八按李寻龙吩咐的,悄悄地摸进浴室,只见那浴桶中躺着个一丝不挂的福尔泰,正满面惊恐地看着面前提着长剑指着他的喉咙的李寻龙。朱初八还没来得及细想李寻龙身上何时藏了这么多武器,就看到了大仇人福尔泰,双眼腾地就红了起来。 福尔泰额间流淌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桶中溅出的洗澡水,高抬着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好汉,好汉饶命。本府有的是银钱,你要多少,本府通通给你。” 李寻龙邪异一笑:“哦?那不知知府大人的小命,值得多少银钱?” 福尔泰听见李寻龙搭话,以为有了生机,便赶忙接嘴道:“黄金百两可够?” 李寻龙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并附以一声冷哼。 福尔泰以为是数目不够打动李寻龙,一把跪在浴桶中说道:“好汉且慢,若是嫌银钱少了,黄金五百两可够?” 看李寻龙无动于衷,福尔泰哭丧个脸说道:“好汉想要多少,只要能饶了本府一条小命,尽管开口。” 李寻龙突然指着朱初八笑着说道:“不如,问问这位小哥你这条小命值多少?” 福尔泰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对着朱初八说道:“这位小哥,哦不,这位大爷,你想要多少尽管开口,只要今日能保全了我一条小命。” 李寻龙扔了把匕首在地上,朱初八捡起匕首走到福尔泰身前,通红的眼中仇恨的火焰似乎都要溢出来了,将锋利的匕首搭在福尔泰的脖子上。匕首上还沾着门口两个侍卫的鲜血,腥味飘进福尔泰的鼻中,他更加惊恐地望着朱初八。 朱初八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知知府大人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在钟离孤村的朱初一和李十五。” 福尔泰一脸茫然,在包孟益没有离开钟离孤村之前,他倒是经常前去拜访。可是他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出认有认识个叫朱初一和李十五的。 朱初八目呲欲裂,福尔泰甚至都不记得大哥大嫂的名字,而大哥大嫂却因他而痛苦一生。 朱初八忽然失去了想要再说点什么的兴致,手上一用力,锋利的匕首轻轻地划过福尔泰的喉咙。霎时间,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喷到了朱初八的脸上。感受着脸上确切的温度,看着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下的福尔泰,朱初八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复仇的快感。 可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李寻龙便拉着他飞跃出门,翻出福尔泰府的院墙,不敢稍作停留地一路飞奔。 直到不知多久过后,看到一处废弃的院墙,李寻龙才停了下来,说:“此处应该安全了,今夜就在此处休息一晚。” 朱初八踏着院内的杂草,抬头看着明亮的圆月,将溢出眼眶的泪水给生生地逼了回去。 突然,朱初八朝着李寻龙跪倒在地,猛地磕了三个响头:“朱初八想入白莲教,想拜李舵主为师,望舵主同意。” 李寻龙逆着月光站在院中,看着跪在面前的朱初八。良久,哈哈大笑着反身走进弃屋内:“从今日起,你朱初八便是我白莲教众的一员,是我濠州分舵主李寻龙的关门弟子!” 朱初八大喜,识趣地再扣了三个响头,并高呼:“谢师傅!” 第四章 谣言四起【第四更】 1350年,赵州。 不知从何时开始,从赵州城中悄然传出一种说法——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随即,以风靡之势迅速在大原境内流传开来,顿时,人心浮动,骚乱频生。赵州州尹阮祥喜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在他的辖区内发生大的骚乱而上达天听,天子怪罪下来,他这个州尹算是做到头了。 不过还好,自从谣言起而始,只有些不堪压迫的小股刁民借机闹事,全被阮祥喜亲自带着府军镇压,阮祥喜还借此向上面请到了不少奖赏。不过他可不敢就此掉以轻心,因为最大的叛逆团伙白莲教至此为止还没有丝毫动静。阮祥喜曾有过猜测,这谣言就是白莲教的人故意散播出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白莲教的图谋肯定不小。阮祥喜是军营出身,早年曾跟着龙虎卫上将军关赤虎在龙虎卫中服役,后被调赵州做州尹。虽然很久不曾上过战场,但一身武艺仍是惊人。 由阮祥喜亲自训练的赵州城守军精悍无比,虽然白莲教在赵州的势力很大,但这些年在阮祥喜的压制下,始终只能在暗中搞点小动作,丝毫不能翻起多大波浪。 ...... 白莲教赵州分舵由韩煜领导,韩舵主和濠州分舵李寻龙舵主乃八拜之交。近日,李寻龙托人捎信给韩煜,说是要让他最喜欢的关门弟子来赵州分舵历练历练。韩煜心里知道,教中最近要在赵州搞大事情,李寻龙这是要给这个关门弟子一个晋升的好机会。即使如此,韩煜还是很乐意卖给李寻龙这个顺水人情的,毕竟二人交情匪浅,并且早年间,李寻龙还曾救过韩煜一命。 “众护法,总舵主交代下来的事可都已经办妥?”韩煜笑眯眯的坐在上位,下位左右各坐五人,为白莲教赵州分舵十大护法,左右为首者分别为赵州分舵的左右大护法刘福通与韩林。这韩林,更就是韩煜的亲生儿子。 “回父亲大人,孩儿与刘大哥早已经将诸事吩咐了下去,至今一切顺利,想来这两天就可办妥。”韩煜起身,抱拳恭敬回道。 韩煜闻言点头,正色道:“此次总舵主大人选定我赵州分舵来成此事,是对吾等的信任,万不可出任何纰漏。” 众护法齐声应道:“属下明白。” “嗯,若无要事,今天便就到这儿吧。林儿,你随我来一下。”韩煜起身,朝内室而去。 韩林一愣,虽然他是舵主的儿子,但坐上这右护法的位置可是全凭的是自身的本事。韩煜一直以来,也是刻意对他这个儿子颇为冷淡,以免教中有人不服,争议频生。像今日这般,方才散会便邀去密谈之事更是从未发生过。韩林却不敢怠慢,起身朝众人抱拳示意后,便也急忙随韩煜后往内室疾步而去。 韩煜带着韩林直奔卧室而去,韩林眼中也是有着惊异之色闪过。自从他参与教中事务以来,韩煜就从未让他接近过内室,更别说是带他进到卧室之中了。推开卧室大门,韩煜便坐了下来,伸手到了一杯茶水自酌。韩林不敢坐下,恭敬站在身侧。 “坐吧。”韩煜示意让韩林坐在他身侧。 韩林多年来在父亲面前一直以下级身份自处,免不了有些拘谨。但韩煜既已发话,他也便不再矫情,安然坐在韩煜身侧。但意外的是,韩煜面色凝重,却似乎没有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这有些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韩林终于是忍不住想要出言询问。可就在此时,韩煜终于是开口了:“林儿......” 韩林精神一振:条件反射一般应道:“属下在,舵主有何吩咐。” 韩煜静静地凝视着韩林,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林儿,作为你的父亲,多年来却为对你提供一丝便利与帮助,你心中可对为父有所怨恨?” 韩林又是一愣,随即放下抱着的双拳,也是看着父亲鬓角微微有些泛白的发丝,轻声道:“父亲大人多虑了,孩儿知道父亲所作都是为了孩儿着想,孩儿无怨。” 韩煜伸出微微颤抖着的双手抚着韩林的头发:“好,好......我的孩儿,你可知道为父今天为何要找你来此?” “孩儿不知。”韩林如是说道。 韩煜放下双手正色道:“总舵主今次决定起事,教中大多数人都以为这等差事是个香饽饽,对我赵州分舵能率第一批起义军颇为羡慕。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韩林疑惑道:“此事由我赵州分舵起头当然是件天大的好事,原狗多行不义,早已失去民心。我白莲教顺应天意,正是民心所向。如今我赵州分舵作为首战功臣,今后若是事成,这份从龙之功可保我分舵上下万事荣华,于我韩家而言,便是得个异姓王爷的头衔也毫不为过。这等天大的好事,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韩煜似是早就猜到韩林会如此回答,摇头叹息道:“唉......从龙之功哪有那般容易获得,我且问你,若是起义失败,我韩家上下会是如何下场。” 不想那韩林听见父亲此言却是笑出声来:“父亲多虑了,我白莲教积蓄百年之力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如今决定起事,必定是已做好万全准备。况且这黄河两岸,又有哪个华族不是在原狗的压迫下心力交瘁,艰难度日。如今我白莲教借势登高一呼,必是万民呼应。民之所向,又何愁不可成事。父亲此等言论万不可让舵中兄弟得知,不然兄弟们若是知道舵主竟也起了退缩之意,怕是会大大的扰乱军心啊。” 韩煜见自家孩儿如此信心十足,也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轻笑道:“为父也不是起了退缩之心,只是此事重大,为父也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而已。” 韩林闻言点头,表示理解。 韩煜见此又是正色叮嘱道:“虽说此事有着不得不做的理由,但是听为父一言,若此事当真失利,带着你娘逃走,万不可过分贪恋什么从龙之功。” 韩林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第五章 筑堤【五更爆发,求收藏!】 大都燕京,皇宫内…… 原顺帝自赶走专权自恣的伯颜后,任脱脱为中书右丞相。顺帝独宠脱脱,私交更是甚好。此时,脱脱正被顺帝召于御书房议事。 顺帝登位已久,加之原古族人身材本就健壮,自带着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仪。顺帝自认天子,当令行禁止,万民拥戴,可近来却听着一则谣言传入宫中,搞得这位颇为刚愎的皇帝很是在意。 “爱卿近来可曾听说什么传闻?” 顺帝不经意间谈及此事。脱脱稍加思索,脱口而出:“圣人所说,可是那愚民口中流传的那句大逆不道的流言?” 顺帝点头,沉吟道:“嗯,不错。前几日,朕自宫中一些多嘴的宫娥太监口中偶然听说。” 脱脱忙跪下地:“圣人无需多虑,这不过是那些愚民以讹传讹传出来的谣言。我大原朝在陛下的治理下可称盛世再现,那等大逆不道的谣言当然不足为信。” 顺帝嘴角掀起一道弧度,讥笑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呵呵,确实大逆不道。纵然不可信,但这等谋逆之言也万不可放纵之。” 脱脱闻言,附和顺帝:“圣人所言甚是,臣下也曾派人调查过此谣言的源头所在,发现此言是从赵州而起。” “哦?赵州吗!赵州州尹是何人?”顺帝问道。 “回圣人,是阮祥喜。” “阮祥喜?”顺帝显然是对这个州尹印象不深。 脱脱忙接道:“此人曾在关赤虎上将军的龙虎军中从军,后因立功,圣人亲自下旨封其为赵州州尹。” “哦……竟是那人吗。既在关赤虎将军手下做过事,能力自是不凡。”顺帝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当真记起了这位赵州州尹:“不过,此等大事也是万分马虎不得。爱卿,你说,若赵州当真有叛变之事,派何人去才足以镇压。” 脱脱抚额思索片刻,举荐一人:“臣以为,龙虎军中察罕帖木儿可但此重任。” “哦?为何?” 脱脱回道:“据臣所知,察罕贴木尔与赵州州尹阮祥喜本是旧识,两人私交不错,且同属龙虎军麾下,互相间配合的也会更好。察罕贴木尔在关赤虎上将军麾下也是数一数二的统领,当可但此重任。” 顺帝大喜:“善,那便就此人了。传朕旨意,封察罕贴木尔为钦差大臣,代朕赴赵州巡视。领龙虎军五万,若有叛乱,助赵州尹阮祥喜镇压之,不得有误。” 脱脱当即三拜九叩:“是,陛下。” ...... 赵州为黄河流经之城,年初时,顺帝下令征十五万民夫修建堤坝。修建已有小半年,堤坝已经初见雏形。可这小半年来,作为强征而来的十五万华族民夫实在是受尽了苦楚。 饭食虽不少他们的,但每日都要工作十个时辰,至多只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天冷时倒还好,可是天气一热起来,在这炎炎夏日之下工作十个时辰时间,当真是要活活的把人给热死。 那些个原兵却对此熟视无睹,但凡看见有人热得受不住停下休息片刻,便免不了又是一顿鞭子伺候。原古人生来就膀大腰圆,这一顿鞭子下来,饶是不死,也得丢去半条命。华族民夫们早就怨气重重,但却苦于无法逃脱,便只盼得早日将这堤坝修炼完成,好早日脱离苦海。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间炼狱中,前几日却是出现了一个笑谈。说是有一青年壮士,主动找上门来,请缨加入筑堤民夫。原人虽是惊讶,但有此傻人,自是来者不拒,允其加入筑堤大队伍。所有人都笑这位壮士,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黄河边上,熙熙攘攘的民夫们不得停歇的忙碌着,所有人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表情,唯有一人仿佛干劲十足的样子。 一黝黑壮汉填写一担山石经过那人面前,讶道:“你就是那个天堂有路不走的人?” 那青年壮士呲牙笑答:“如果你说的是那个主动请缨来的人,那便是我了。” 黝黑壮汉不敢稍作停留,以免引来原人的注意,平白挨那一顿鞭子。可巧的是,那青年壮士与他似乎同路,并肩而行。黝黑壮汉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不知此处是一人间地狱,有进无出?” 不想青年壮士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知道啊。” 黝黑壮汉一阵无语,脱口问道:“那你为何要来此处。” 青年壮士收敛了笑容:“在这个世道,又有何处没有原人的迫害?既然如此,在这里又不愁饿死,不过要舍得这一身气力。小弟别的本事没有,对这一身气力倒是毫不吝啬。那这地狱,又有何来不得的。” 黝黑壮汉一愣,随即摇头叹息道:“这该死的世道,真是造孽,造孽哦……” 青年壮士忽的满脸神秘问道:“不知大哥可曾听说过''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句话?” 黝黑壮汉闻言大惊,差点连肩上的担子都没有挑稳:“兄弟慎言,要被原人听到了,这可是死罪啊!” 青年壮士嘿嘿笑着说:“不瞒大哥,我来此处可不仅仅是为了混个饱腹。我听说,天命之子降临,原朝的统治就快站不稳阵脚了。天命之子就在这黄河边上挑起天下纷争,这里受苦的人很快就要被解救出去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等天命之子带兵到来,加入他们,推翻原古人的统治,夺回属于我们华族的天下?” 黝黑壮汉这下是真的被吓着了,停在原处竟忘了继续走动,指着青年壮汉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不远处,有原兵注意到此处异动,提着鞭子就要走过来。青年壮士赶紧拉着黝黑壮汉,黝黑壮汉这才醒悟过来,加快脚步走了起来。原兵见此,这才罢休。 黝黑壮汉边走边低声对青年壮士说:“你这汉子,恁得胡说八道。原古人势大,莫不说那石人一只眼只是谣言罢了,就是真有人揭竿而起,想推翻一朝统治有岂是简单的事情。说不得哪个时候,就得那战场上的流矢送入黄泉。念你我都是华族的份上,我不会告发你,可你也听大哥一句劝,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是早日断了去吧。” 青年壮士还是一如既往的笑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哈哈,谢谢大哥相劝了。小弟要往那边去,就此别过了吧。” 黝黑壮汉也没有多劝,摇摇头道:“那好吧。我叫王二,不知兄弟名讳。同在此处卖力,日后相见也好有个照应。” 青年壮士挥手道别,说:“今日相谈一路也算有缘,日后王二大哥若是有难处尽可来找小弟。小弟姓朱,名初八。” 说着,便挑着担子,朝着另一个方向干劲满满的走去。 第六章 石人一只眼【六更】 太阳很毒,晒得聒噪的蝉鸣声都只好暂时停歇,好在阴凉处还有几丝微风带来些许凉意。 韩林奉命守在黄河堤坝前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父亲说堤坝内有白莲教的内应,一旦见筑堤工人有大的骚动,立马动手杀了所有守堤原兵。可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守在这里的白莲教众有人不乐意了,找了个代表来问韩林。 “左护法,天气这么热,我们到底还要在这儿守多久啊。” 韩林也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候,刘通一脸煞气的呵道:“教中此次所谋不同以前,关乎到我教千秋大业,不得有分毫闪失。你们这般不堪,怎能让教主安心将此大功放于赵州分舵。若是不堪炎热,尽早退了便是,本护法绝不拦你。” 这人满脸愧疚,恭敬回道:“是属下不堪,还请右护法大人息怒,今后万不敢有分毫怨言。” 韩林用感激的眼神望了一眼刘通,若不是他出来解围,年轻又好脾气的韩林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通微笑稽首,表示不必在意。随即神色略微凝重,说道:“怕是里面的卧底有了什么麻烦,按照计划,几个时辰前便就应该开始行动了。” 年轻的韩林剑眉一挑,有些担忧道:“里面这一环可是关键,舵主曾对我说里面那人绝对可靠。以舵主谨慎的性子,若不是有大的把握,万万不可能如此自信。可如今这情况,却让人不得不担心啊。” 刘通深以为然,但却又释然一笑:“你我跟了舵主这么些年了,舵主说的事情从未有过大的差池,这时候,怕是只能选择相信舵主的眼光了。” ...... 黄河水滚滚翻腾着,如怒腾的巨龙一般吼叫着。筑堤的工人们每日见此奇景,早就不会对此再出现什么震撼之类的神情了。可此时,朱初八袒露着黝黑健壮的上身肌肉,挑着一担子泥土,呆愣的望着翻滚的河水,心中豪气顿生,只想仰天长啸以抒心中之意。 他很清楚今天要做的事情代表着什么,很有可能这就是天下大乱的开端,推翻原朝统治的开始。为了今天的事情,朱原璋早几日就潜入了筑堤工人当中了解情况,本来一切都顺利进行着,但却在这个关键时候却掉出现了个意外情况。 就是这个守堤原兵小队的队长,吃饱了没事干非要亲自来监工,监工就监工吧,他还非要要求工人们给他搭个简单的砖房。本来建个砖房也不干朱初八的任务什么事,可好死不死,这小队长一眼就相中了那块万万不能动的宝地。若是那块土地上多出了这个砖房,那么朱初八这次的任务也就彻底告吹了。 实在没办法了,朱初八只好亲自出手,潜入那队长休憩之地,将那小队长给绑了,并威胁他下令取消建砖房的命令后将其打晕这乌龙才算了结,不过也因此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朱初八收回目光,放下肩上担着的泥土,从筐中抽出一把锄头,挥动健壮的双臂,将锄头举高,迎着太阳,反射出银亮色的光芒,而后用力挥下,泥土飞扬。 再举起,挥下......举起,挥下......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一锤又一锤的如此往复。 良久,众多工作中的筑堤工人中突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叫声:“天呐,我挖到了,原来真的存在,传说是真的。” 筑堤工人们因为好奇,纷纷提着手中的工具围了过来,然后,目瞪口呆。一个石人像,相貌威严,却只长着一只眼睛,静静地躺在泥土当中。石像上刻了几个大字,沾满了泥土,但鎏金的几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让人想看不清楚都难。 随着围观的工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挤不到前面,看不到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候,刚刚吼了一嗓子的朱初八适时又吼出了第二嗓子:“竟然真的存在,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不是传说啊兄弟们。” 人群仿佛瞬间被引爆,一时间议论纷纷。朱初八钻了个空子,退了出来。 看着还在逐渐往这边赶过来的筑堤工人们,朱初八释然的深呼了一口气,到这里,他的任务才算是圆满完成了,他将目光转向外面。他们,是时候出现了。 ...... “禀护法,筑堤工人全都在往一个地方涌去。” 韩林与刘通面露喜色,对视一眼,下令道:“行动。” 藏于后方山林的五百白莲教众一涌而出,气势十足。 守堤原兵远远地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片,能被派来此处守堤的原兵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精锐之师,一个个下的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 小队长从昏迷中醒来,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禁震怒。他在此处作威作福惯了,一向只有他欺负工人的份,什么时候被工人绑架并威胁而且打晕过。 “来人啊,来人啊,给我叫上十来个汉子,跟本队长去抓人。” 小队长站起身来,却只看见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来人生的修长挺直,剑眉星目甚是英俊。这小队长竟生出了一丝嫉妒之意,面容不善地问道:“你是何时招来的兵,本队长怎么没有见过你,竟然连军服也不穿上,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 来人闻言微微挑眉:“哦?你就是此处守堤原兵的队长吗?那正好,省的本护法还得去找你。” 小队长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悄悄握住身后佩刀,可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便看见一道闪亮的剑芒从眼前一闪而过,旋即血光四溅。 “好快的剑.....”这是小队长脑海中最后一个想法。 来人上前,一手提住队长的发辫,手中佩剑用力,一颗大好头颅就这样被他提在了手上。帐篷大门被人掀开,刘通走了进来,看见韩林手上提着的头颅,并没有多问,说道:“林儿,是时候该去见见那些工人了。” 韩林点了点头,提着队长那颗尚未瞑目的头颅,大步踏出了帐篷。 第七章 赤巾军【七更】 工人们早就发现了此处的异样,正在慌乱之时,韩林的身影出现在了高处:“大家别慌,我们不是坏人。”韩林指了指头上早就已经戴着的赤巾:“我们是赤巾军,是来解救你们的。原狗残暴,不把我们华族当人看,我们是时候该站起来反抗了。” 韩林扬了扬手中握着的头颅:“大家还认得出这个人吧,这就是原狗派来折磨你们的队长,我已经把他给杀了。” 筑堤工人当然认识这个队长,就是这个畜生每天折磨他们,他们所有人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想要亲手讲这个畜生的头颅砍下来。如今大好头颅就在眼前,这说明以后再没有人能折磨他们。一些人甚至不自觉的叫好鼓起掌来。 这时候,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救世主,他们就是救世主啊。” 韩林面带深意的瞥了一眼朱初八,朱初八报以善意的一笑。 “不错,方才才现此异象,他们就来解救我们了,不是救世主是什么。” “对,救世主,赤巾军。” 工人们中间渐渐出现响应的声音,然后这种声音越来越响亮,最后几乎所有人都振臂大呼救世主。 朱初八又站了出来,向韩林说道:“救世主大人,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赤巾军。我们工人虽然不会打仗,但有的是一身力气,杀起原狗来绝不含糊。” 韩林脸上笑意更深:“当然可以,只要有心对抗原狗,我赤巾军的大门随时向他们敞开。” “对,我也要加入赤巾军,我全家都被原狗杀害了,孤家寡人一个,就是死了,能拖几个原狗去见阎王也是值了。” “对,我们也要加入赤巾军。” 看见场面完全按照计划发展,韩林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在场工人有好几千人,全部纳入赤巾军下,就是攻下几个县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韩林大手一挥,指着朱初八说:“就这位兄弟吧,我任命你为赤巾军统领,现在就负责在场想要加入工人的登记工作。当然,不愿加入我赤巾军的兄弟也不可阻拦,放其回家。” 朱初八拱手领命:“是。” 工人们见朱初八瞬间就当上了统领,以为是因为韩林看见了朱初八的主动,所以一个个更加卖力的想要加入赤巾军,霎时间,朱初八就被人潮所淹没。 黄河水堤工人造反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阮祥喜的耳中,这位赵州州尹震怒,他心中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大都中传来消息,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句话已经传到了皇帝陛下殿前。皇帝陛下对此很是重视,特意与脱脱丞相一同商议此事。阮祥喜听说,为清叛党,皇帝陛下特地下令让察罕帖木儿率兵前来支援。 察罕帖木儿这个人他认识,从前在龙虎军中他二人平级,两人关系也较为不错。虽然自从阮祥喜被调来赵州做州尹之后二人就没怎么联系过,但阮祥喜对察罕帖木儿的能力还是很清楚的,有此人相助,对如今这种形式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不过察罕帖木儿此时还不知道赵州已经事发,按照钦差队伍行军的速度,怕还得大半个月时间才能到达赵州。阮祥喜召来赵州城防军将领们安排城防事宜,在察罕帖木儿到来之前,赵州城绝对不能有失。 “州尹大人,赤巾军人马已经占领了赵州栾城,十五万筑堤工人大多被赤巾军所征,虽是乌合之众,但毕竟人数众多,若是来攻,我五万城防军怕是守之艰难啊。”城防军统领在阮祥喜面前诉苦。 “守不住也得守。传令下去,将各县城军力全部调来赵州,赤巾军势大,与其被他们各个击破,不如集中兵力死守赵州城。同时,给临近颍州等各州发去求援消息,到时,无论是大都的援兵还是颍州的援兵到来,赵州城都会安然无恙。我们要做的,就只有死守。”阮祥喜心里也很清楚,若是赤巾军十五万大军压境,单凭赵州的城防力量,是绝对守不住多长时间的。但是,守不住也得硬着头皮上啊,颍州方面其实阮祥喜并没有抱有多大希望,赤巾军为了这次起事做了这么久的的准备,若是说连赵州会想颍州等州求援都没料到,那他们的起事不过也就是场笑话罢了。可是大都方面的援军他们可事先没有得到消息啊,只要能撑到察罕帖木儿带着援军杀到,那就能反将赤巾军一军。若是撑不到,就算到时赵州城失而复得,他阮祥喜也没这命能看得到了。 阮祥喜此时也是孤注一掷,他很敏锐地意识到,若是这次赤巾军叛乱被顺利镇压那就还好,若非如此,恐怕各地一些早就虎视眈眈的势力就会集体揭竿而起,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啊。 ...... 赤巾军在黄河河畔起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赵州,黄河堤坝筑堤工人共有十五万,朱初八挖出石人的那个地方只是其中一个点。这些天里,朱初八和韩林趁热打铁,带着新入编的军队将黄河畔的筑堤点全都逛了一遍,十五万筑堤工人,大多都征入赤巾军麾下。 栾城,本来就是白莲教赵州分舵的根据地,此地的军事力量也早就被白莲教所同化。赤巾军一起事,韩煜就吩咐早就安排好的人手将栾城城主杀死,人头就挂在城墙之上。栾城,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变为了赤巾军的基地。 栾城城主府中,韩煜笑容满面地端坐在城主的位子上,下侧左右分别站着这次起事立有大功的韩林与朱初八,而刘通,则笑眯眯地主动站在韩林的身后。 “哈哈,林儿,你这次是立了打工了。起义事宜进展得如此顺利,本舵主也感到很是惊喜啊。”韩煜笑着说道。 韩林微笑拱手谦道:“舵主谬赞了,这次也是多亏了初八兄弟了。挖出石人这项工作对于此次起事至关重要,若不是初八兄弟机警,起事怕也不会如此顺利。” 朱初八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韩林,他不是赵州分舵的人,按理来说这种立功的事情也不该轮到他头上来。这韩林对他抢了赵州分舵的功劳竟然看起来毫不介怀,甚至主动在韩煜面前主动提起他的功劳。 韩煜面带深意的看了眼韩林和他身后的刘通,朱初八这次顶的是原本刘通的工作,这份功劳当然也原本属于刘通。韩林和刘通的关系他是清楚的,若不是事先刘通授意,依着韩林的性子,是万不可能主动为朱初八邀功的。 韩煜起身走到朱初八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不错,李寻龙那个老东西这回终于是收了个好徒弟了,初八啊,这回你可是为我们赵州分舵立了大功啊。” 朱初八忙低头拱手道:“师叔说笑了,师傅此次让我来赵州本意就是让我多经历一些,多一些历练。师叔能给初八一个历练的机会,初八已经很感谢了,哪里还敢邀功啊。” 韩煜听见朱初八的回答,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本来朱初八这次立此大功,要求赏赐毫不过分,可如此一来,不免让被朱初八顶了功劳的刘通心生不满。好在这位贤侄识大体,并没有主动邀功,如此一来,刘通心中的不平衡势必要减弱不少。 韩煜眉头舒展开来,说道:“既然你师父把你放到我这边来历练,那我这里正好还有个任务想交给你去做,这个任务事关重大,万不可有失,我会让林儿和你一道前去。” 朱初八和韩林见此,踏前一步拱手领命。 韩煜又扭头看向刘通,说道:“阮祥喜那厮将周边几城军力全都集中到了赵州城中,但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万人马。我赤巾军现在正是锐不可当之时,是时候一鼓作气拿下赵州,扬我军威了。福通,就由你就随我带兵前去,拿下赵州城。” 韩煜此举,正好给了刘通一个大大的立功机会。之前的所有不满,一瞬间都烟消云散。 果然,刘通脸上一直保持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可脸上紧绷着的肌肉却是松弛了下来,右踏一步,拱手应道:“是。” 第八章 截信【八更】 刘小二的茶肆开在一条甚至连名字都还没有的道路旁边,但生意却一直都很不错,只因为这条路是赵州和颍州之间贸易互往的必经之路,两州的商人之间的贸易往来,都免不了会经过他的茶肆。这不,今天天还没亮透,就有一队人马拉着一车被篷布遮盖的货物来他们茶肆休息。 这伙人要说还是挺奇怪的,大清早坐在他们茶肆歇息,这会儿都快中午了,竟然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伙人在茶馆四周找了个阴凉地就这么坐了起来,茶水点心都是从刘小二的茶肆里送过去的,银钱也没少了他的。刘小二自然乐得如此,更何况这伙子人并没有占着他茶肆里的座位,只是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两个人一直坐在里头,并没有碍着刘小二做其他往来客人的生意。 这会儿茶肆里没有旁的客人来,刘小二便寻了个空子凑到那两人跟前闲聊:“两位客官不知是做的什么生意,怎么以往没有见过你们。” 两人中那位剑眉英俊的男子伸手招呼刘小二坐下,刘小二顺势拉开一张凳子就坐了下来。 另一位相貌略显普通的男子倒是笑着回答道:“我们是赵州城里新开的一家药坊,运点草药去颍州那边的药坊。” 刘小二知道人家生意上的事情不好多问,倒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那两位是从赵州城出来的?” 还是那个相貌普通的男子回答说:“不是,我们的药坊开在栾城里头。” “哦?”刘小二显然是一惊,不过随后又是恍然:“也是,瞧我这个脑子,赵州城里可是出了大事哩,听说城门都被封住了,不许进不许出的。两位要是在赵州城里做生意的,今天就出不来了。” “哈哈,店家说的是。”男子随意打了个哈哈糊弄了过去。 这时候,外头坐着歇息的小厮们突然凑到那剑眉英俊男子跟前耳语道:“左护法,目标出现了。” 英俊男子点了点头,然后挥手让那小厮出去候着。 刘小二知道人家这里有事要处理,他也不好再继续坐在这里闲聊,正好看见外面从远处带起几道疾驰的灰尘正慢慢靠近。刘小二趁此起身说,小店可能要有生意来了,二位慢坐,我去准备准备招待客人。 剑眉英俊男子笑着点了点头:“店家请随意。” 刘小二拱了拱手便往门外候着去了。 剑眉英俊男子看向另一个同伴,说道:“初八兄,你去带几个人守着后门,待会儿混乱起来,可万不能溜了几个从后门往山上跑了。” 那相貌普通男子自然就是朱初八了,他对着韩林拱手道:“韩兄放心,后门就交给我了。” 这小茶肆本来一扇门都没有装,就只是个小棚子而已,韩林口中的后门,不过是这个小棚子后面一个通道罢了,只不过这个通道连着路旁的山林。他们这次的任务是阻止阮祥喜派去颍州求援的信使,只要让其中一个人逃脱,便算是任务失败。而任务失败的后果,绝不是刚刚兴建的赤巾军能够承受的。 朱初八和韩林一同出去,韩林给朱初八点了五六个人手,再推了一辆小车。朱初八带着人和车,就往大路前方走去,然后趁着刘小二不注意的时候,从车里一人抽出一把兵器,把车子弃在路边,拐进了左手边的山林里,又悄悄地往茶肆后门的方向潜了过去。 韩林付清了茶钱,走到车马前,装作整理货物的样子。 这时候,远处策马的几人刚好经过茶肆,在刘小二期盼的眼神中终于是停了下来。只不过三人中却只有一个人下了马,其中一人还犹自不放心地叮嘱道:“老三,把茶壶装满,再要几样点心就赶紧回来,我们的时间可耽搁不得。” 老三答应一声,就赶紧下马跟着刘小二装水去了。 韩林站的地方离马上的两人不远,对着身旁的几个手下使了个眼神,手伸进车上盖着的篷布里面,剑光一闪,一道闪亮的寒芒支取其中一人咽喉。而一群属下也是以极快的速度抽刀斩向另一人。 阮祥喜虽然知道赤巾军必然会对他往颍州求援有所提防,但却也不甘心完全放弃这个机会,所以派出来送信的信使自然也都不会是庸手,个个儿的一身真功夫。所以虽然韩林占了出其不意之利,但依旧没能一击必杀,被那人闪过,只在肩膀处留下一道极深的伤痕,血光四射。 而另一人那里更加不利,见到同伴遭袭,迅速的反应了过来,韩林的几个下属竟然没一个能在那人身上留下伤疤。 茶肆里那一个看见大哥二哥遇袭,顿时目呲欲裂,立马就想要冲过来救人。然而那被韩林斩伤的信使却大声吼道:“老三,你走,赶紧走。只要有一个人跑掉了,他们就没有得逞。” 这人武功不低,韩林却更不是低手,再加上这人本就身受重伤,这时候再敢分心提醒茶肆里的老三,当然被韩林抓住这一瞬间的空子,一剑封喉。 老三眼睛顿时变得通红,但想到老大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咬咬牙,转身就从茶肆后门往山林里跑了。 韩林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去追,而是加入对老二的围剿里。韩林没有加入之前,老二还应付的游刃有余,如今韩林一加入,老二立马开始节节败退。没过多久,就也被韩林斩于剑下了。 韩林提着仍在滴血的长剑走过呆愣着的刘小二跟前,从怀中掏出一包银两,说道:“店家不必惊慌,我们不是劫道的强人,我们是赤巾军的人,除了原狗,是不会与老百姓为敌的。这些钱就当是赔偿你这茶肆的损失了吧。” 刘小二还是呆愣着,看来是真的被吓木了。 韩林无奈,只好抓起刘小二的手,将钱袋硬塞进他手中。 这时候,朱初八提着老三的尸体从后门走了过来,将尸体往韩林面前一扔,笑道:“幸不辱命。” 第九章 漏网之鱼【九更】 刘小二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又看见一具尸体直愣愣地躺在他面前,突然怪叫一声,干脆是晕了过去。 朱初八和韩林相视无奈,只好叫几个手下把刘小二抬起来,搬到车上送回栾城好好医治一番。 韩林对朱初八拱手说道:“这次又是多亏了初八兄了。” 朱初八回道:“韩兄客气了,这都是初八应该做的。” “可是,这任务看起来并没有这么简单就能完成啊。”韩林面色凝重。 “嗯,不错。韩师叔给的画像里有四个人,可是这次却只出现了三个。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去了。”朱初八说。 “可能是由于什么原因耽搁了,如果只是这样倒好办,我们再次多等一会儿就好了。我就怕他们不走寻常路,从山林之中穿行。这虽然困难,但却并非完全不可行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朱初八也凝重了起来,说道:“如此倒确实麻烦了,不过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哦?”韩林惊讶道:“初八兄有法子?” 朱初八点头道:“若是果真有一人从山林中穿行而过,则必然要去颍州城中拦截了,只要他还没见到颍州州尹,就没问题。” 朱初八沉吟片刻然后说道:“颍州那边,就交给我了。不过这边也千万不能掉以轻心,韩兄你们还在这儿守着,去颍州人不能多,我一人足矣。” 韩林思索一阵,却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表示同意:“那这次,便要拜托初八兄了啊!” 另一边,韩煜任原白莲教赵州分舵右护法刘通为赤巾军行军大将军,由刘通亲自监督十五万黄河堤坝归顺工人的管理。 刘通在这方面倒有几分本事,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将十五万人的庞大军队管理的井井有条。想要在短时间内就把这十五万从未上过战场的工人军队打造成精兵强将那当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但只要把赵州城打下来了,就有足够的时间能够把这些军队练好。而现在,他们就是要靠人数优势碾压赵州守军,夺取赵州城。所以,也并不需要多么精锐的军队。 韩煜下来视察军队的管理情况,由刘通亲自带领。赤巾军的士兵们虽然一直是由刘通来打理的,但是他们当然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老大是谁。所以,即使赤巾军内有大半的士兵甚至都没有见过韩煜,但是表现出来的尊敬一点也不少。 韩煜看见短短的几天时间,他的赤巾军就已经有点军队的样子了,不禁表扬道:“福通啊,你这个大将军做的不错。我们的十五万军队有这个程度,就足够把赵州城拿下了。” 刘通笑眯眯地接受了韩煜的表扬,同时却也给韩煜提了个醒:“元帅大人,如果我们的对手只有赵州城一城之力,拿自然没有丝毫问题。可如果那阮祥喜以被叛军压境的名义向颍州等地求援,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我们的人可经不起两州之力的包围啊。” 韩煜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对刘通说:“你担心的有道理啊,虽然我安插在阮祥喜府上的卧底已经把阮祥喜排除的四个信使的画像交给林儿,让他去拦截。但这几天我这心里也的确是有些慌乱,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刘通深以为然,点头说:“元帅担心的是啊,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凝重了起来。 不多时,刘通又豁达笑道:“不过既然元帅早有安排,而且派出去的又是林儿。林儿的本事我们都是清楚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李寻龙舵主的高徒朱初八,想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韩煜勉强笑了笑:“希望如此吧。”随后眼神凝重的看着刘通说:“军中的事情要赶紧打理好,以免夜长梦多,我们得尽早打下赵州城。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在赵州城里站稳了脚跟,就算到时颍州的援军真的到了,也奈我不何。” 刘通半跪于地,稽首回道:“遵命,元帅大人。” 韩煜点点头,嗯了一声,负手往回走去。 ...... 颍州城,城门的守卫明显严厉了不少。临城赵州城发生的事情可早就传到颍州的耳朵里来了。为了防止颍州发生类似的叛乱,颍州州尹亲自下令严格盘查出入城人员,不得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城主府。 自从赵州城事发以来,这些天颍州州尹杜立的眉头就没有松弛过一下。他很清楚,阮祥喜绝对会派人送信给他求援,以他赵州城一城军力,绝对不可能拦得住来势汹汹的十五万叛军。杜立同样很清楚,只要他颍州派军去援,赵州之围必解。 他也很想派兵去赵州解围,但按照律例,一州州尹不得随意带军离开守地,除非有别州州尹遇见叛乱难以镇压,且必须要有州尹亲笔求援信作证,才能出兵,否则,罪同叛变。 杜立之所以派人严守城门,一是防止真有心怀不轨的叛党乘机生事,最主要也是为了第一时间发现阮祥喜派来送信的信使,并且第一时间保护起来。 说起来,那阮祥喜也确实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赤巾军方面肯定有方法知道他派人出去送信的消息,所以特意让手下那四兄弟人手持一封信,并且暗中吩咐老四从山林间穿行而过。然后临时吩咐其他三兄弟,说老四另有任务。所以就连那三兄弟,对老四的去向也是一无所知的。 那四兄弟本就是山中强人,自从山寨被阮祥喜扫平后便跟了阮祥喜。四人之前终日在山林间厮混,所以对林间穿行这种事情自然也是比常人更加擅长的。 不过虽然如此,可毕竟是从一个从未有人走过,到处长满了荆棘倒刺的地方走过,虽然不至有生命危险,但赵州到颍州路途遥远,一路徒步过来,也绝对讨不了好就是了。 第十章 夺信【十更爆发求收藏!】 老四走到颍州城门口时,衣衫褴褛,身上到处都是被荆棘划出的伤痕,嘴唇干裂,步履飘忽。刚一踏进颍州城们,就一把倒在了守城士兵怀中,不过还是挺着最后一丝意念说:“快,快带我去见州尹大人,我身上有赵州州尹阮祥喜大人的亲笔求援信。” 说完,便昏睡了过去。守城士兵早就被吩咐了,特别注意从赵州来送信的人,一旦见到,第一时间送往州尹府上。士兵不敢怠慢,叫起几个同伴,抬着这人就往州尹府上跑了过去。 ...... 颍州州尹杜立府上,前几日来了个新杂役,专门负责打扫前院。府中来往什么人,第一个见到的,必然就是这个小杂役了。 这一日,几个卫兵抬着一个晕倒的病号急冲冲的就要往州尹府上冲。州尹府是何等地方,小杂役自然是不许这几个人就这么往里闯的了,提起手中的扫把就把这几个人给拦住了。 “诶诶诶,你们什么人啊,这里可是州尹府上,是什么人都能乱闯的地方吗?”小杂役傲然说道。 为首那人急忙说道:“快让我去见州尹大人,我们是守城门的士兵,这个是赵州城派来送信的信使,是州尹大人指名要见的人。要是耽误了大事,你我都付不起责任。” 小杂役眼神一缩,又问道:“赵州城的信使?” “正是,你还不赶紧的让我等过去。”那士兵急道。 那杂役却没有想要让开的意思,而是嘴角勾起一道诡异的弧度:“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都不用过去了。” 说着,这杂役手中的扫把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那几个士兵只觉得眼中一道残影闪过,脖子后头一痛,随后便一个个昏倒在地。不过瞬息时间,四个士兵全都被放到在地。杂役把手伸进那信使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个明黄色信封,然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抬头瞥了一眼正在赶过来的州尹府中被惊动的护卫们和急匆匆跟在后头跑过来的杜立,然后提起身形,又是化为一道残影,从州尹府的大门掠出。 杜立面色阴沉地看着地上倒着的这几个人,立即明白了自己错过了什么事,对身后护卫下令道:“追。下令封锁城门,叫守城军一起全城搜索。就是把颍州城给我翻过来,也要把赵州州尹阮祥喜的亲笔信给我找回来。” 杜立非常恼火,他万万没想到赤巾军的人竟然会如此大胆,竟然敢潜入堂堂颍州州尹的家中,并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把他苦苦等候的信给截走了。杜立第一时间就下令关闭城门,命令是让人飞马传给城门守军的,所以杜立很确信,那个截走阮祥喜亲笔信的家伙绝对还在颍州城内。 “决不能让这家伙跑出颍州城,周正,你带上五十人,给我每家每户搜,绝对不能放过一个角落。李达,你亲自去城门给我盯死了,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城门,出了任何差错,本尹唯你是问。” 杜立能够以一介华族的身份坐上如今的高位,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货色,经过最初的懊恼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并有条不紊的发布者指令。 由于杜立华族的身份,倒是也提拔了一波华族下属,这周正和李达就是杜立的绝对亲信。两人收到杜立的命令后,第一时间领命,然后立马退下去落实了。 ...... 朱初八怀里揣着阮祥喜的亲笔信,但却没有第一时间烧毁它。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危险处境,必要关头,或许还能利用这封信救他一命。 赵州城已经被全面封锁,所以不仅朱初八出不去,就连城中的居民也出不去。所以现在的颍州城内居民全都怨声载道的,不过大部分的怨言都是朝着造成这一切的那个胆敢从州尹府上窃取重要情报的小毛贼,一个个巴不得朱初八尽快被捉拿归案。 朱初八当然也不会指望着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会有什么好心的居民会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此刻的朱初八正躲在一户富贵人家后院的柴房里面,白天安静的谁在柴房深处,一到夜晚就悄悄地潜入人家的厨房,偷偷的拿上一些食物。朱初八不敢拿多,只要不至饿死的量就足够。不然的话,被这户人家察觉厨房的食物每天都莫名减少,再跑去把这个情况报告官府,把到处搜查他的人给引过来,那可就当真得不偿失了。 朱初八很清楚,一直封着城门并不是长久之计,城中这么多人口,若是不让人家外出贸易,过不了多久就会造成混乱,这些,显然也不是颍州州尹想看到的。所以,他最多只需要坚持个十来天,等到城门一开,自然有机会能够溜出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第五天了。周正带着五十人当真是一户一户人家仔仔细细的搜查,但就是没找到那狂徒的身影。不过周正丝毫不敢怠慢,街上巡逻的士兵十二个时辰连轴转,量那狂徒也不敢上街晃悠,所以他只能躲在居民家中。所以虽然五天来都是一无所获,但周正丝毫不敢怠慢,毕竟颍州城这么大,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居民家中没有搜查到。 周正今天早上搜查的第一家就是刘府,这刘府的主人是颍州城里有名的有钱人,就是杜立大人,都与其十分交好,城防建设方面,有很多地方还是靠着刘府的财力支持才能做好。面对这样一户人家,周正当然也是不敢表现的太过粗暴无礼。亲自上前敲门,等仆人开门后再让人前去通报。 刘老爷听见是周正过来了,也是亲自到门口来相迎。远远地,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不知是周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啊恕罪。”刘老爷还穿着睡袍,身后跟这个佝偻老仆赶来。 周正也是哈哈笑道:“刘老爷客气了,下官这次来访,也是奉了杜大人的命令。有所叨扰之处,还请刘老爷见谅啊。” 第十一章 劫持 “哦?”刘老爷笑道:“就是为了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人吧?” 周正严肃点头道:“不错。” 刘老爷说:“我理解,我会让府中下人配合的。周大人,你请便吧。”说着,侧身让开道路。 周正道谢后也不矫情,在刘府下人的带领下四处搜查。 朱初八早早就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可他并未慌乱,这一幕早晚会发生,而朱初八也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他趁着刘老爷出门迎接周正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地潜入了刘员外的房间,打开刘老爷房间的衣柜,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周正带着几个手下在刘府一阵乱翻,厨房柴房厕所客厅前院,几乎是一个地方都没漏,刘员外带着身后佝偻着身子的的仆人全程跟着。 随着手下们的集中报告没有收获,周正脸上悄然现出一丝丝的遗憾,但很快便消散了去。这五天来,这样的事情每天都要重复经历无数遍,所以此时周正也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受打击。 此时,周正刚好跟着手下搜查完了刘府的卧室,要说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到,那就只有刘老爷的卧室了。不过刘老爷的卧室,凭他周正,却也不敢轻易乱闯,所以只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刘老爷。 刘老爷是何等人精,自然看得出周正此时所想,可他却哈哈大笑,拍着周正的肩膀十分自信地说道:“周大人放心吧,老夫的买卖做的在这颍州城内也算数一数二的了,若是连老夫的卧室都能让人随便潜入,你以为老夫这条命还能保得住,活到现在?” 周正听见这话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刘老爷说的倒也有一定道理,这刘府里面到处都有可能作为藏身之地,但唯有刘老爷的卧室是嫌疑最小的。这么一想,周正也便不再坚持,打了个哈哈,拱手告辞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只好作罢了。” 刘老爷打了个哈欠,笑道:“嗯,那老夫就不送了。这大清早的,老夫还没睡醒就被叫了出来。年纪大了,瞌睡不停啊。老夫得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周正也是歉然道:“是下官考虑不周了,下次有机会必然设宴亲自向刘老爷请罪。” 刘老爷哈哈大笑:“那感情好。” 说完,招呼上佝偻老仆,推开卧室门就要进去。 周正也招呼上手下,准备离去。 朱初八躲在衣橱中,把门外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听到周正打算离去,紧绷的神经也是终于放松,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可就在此时,那一直跟在刘老爷身后一言未发的佝偻老仆眼中突然厉芒一闪,转头看向朱初八藏身的衣橱处,厉啸道:“何人躲在此处!” 说着,身形丝毫不慢,一个闪身就来到衣橱门前,伸手一掌,轰的一声,衣橱门应声而碎。朱初八看见了一双闪烁灼人精芒的的眼睛。这种感觉,至今为止,朱初八只在他师傅李寻龙身上感受到过。朱初八内心苦涩,暗叫不好。 “这人是个大高手。” 随李寻龙学艺的这些年里,朱初八不仅学到了怎么更好的隐匿自己,更是把李寻龙身上一身的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不过朱初八在这个佝偻老仆身上感受到的危险程度丝毫不弱于他的师父李寻龙,转念间,朱初八袖间藏着的一柄短剑已经准备就绪。朱初八深深地认识到,这次恐怕是他所遇到过前所未有的危机。 不等佝偻老仆再做反应,朱初八袖间短剑悄然滑入掌心,抢先出手,用尽全身力气迅速刺向佝偻老仆左肩。朱初八并不盼望这一剑会伤到佝偻老仆,只是看准了佝偻老仆身上并无武器,任他何等高手,也不可能用肉体强接锋刃,所以朱初八并未对准敌人要害,而是刺向左肩,要的就是佝偻老仆向右闪避时必然会出现的一丝空间。如果任由此人将他堵在衣柜里,朱初八毫无脱身可能,所以朱初八抓住这一丝空挡,一个闪身,闪出了衣柜。 佝偻老人那一声厉啸门外的周正当然也是听见了的,周正的反应也算迅速,当即命令手下堵在卧室门口。朱初八逃离了衣柜,但却不可能在十余名士兵的包围下迅速逃生。只要被拦住一瞬间,佝偻老仆就会追上来,一旦被他缠住,再加上这十余名城卫,今天他朱初八这条小命怕是就得彻底交待在这里了。所以朱初八闪出衣柜后并没有想着突破门口的包围,而是看上了就站在卧室里的刘老爷。 没有任何犹豫,朱初八探出短剑架在刘老爷的脖子上,厉吼道:“都不许动,不然我杀他了。” 说起来,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也就花了十几秒钟时间而已,可朱初八额间已经隐隐可见汗珠,并且胸膛不断起伏,口中不断地喘着粗气,但眼神却依旧凶狠,可见这十几秒时间,朱初八得有多紧张。 这刘老爷倒也不愧是能收这么一位大高手贴身保护的人物,此时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胁迫,却丝毫不见紧张。他挺直了身子,以免朱初八手中的短剑一不小心误伤了他,然后双手下压,吩咐道:“听这位小兄弟的,别动。” 佝偻老仆在朱初八的剑搭在刘老爷的脖子上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动作,在他心中,老爷的安危高于一切。刘老爷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这句话是专门说给周正听的。 周正身负捉拿朱初八的命令,但这刘老爷的身份却也不一般。两相取舍之下,周正还是决定先保住刘老爷的性命,再慢慢看着办。反正这人已经找到了,只要不出颍州城门,谅他也不能再次从这满城警备的环境中再次消失。 周正下令,让属下们不要轻举妄动。 朱初八带着刘老爷缓缓往门口移动,对周正道:“你,让这些人让开。” 周正眉头皱了皱,但还是挥手下令道:“照他说的做。” 第十二章 自有办法 十余名城卫让开了一道口子,让朱初八带着刘老爷通过。佝偻老仆立即跟上,周正也带着城卫跟着朱初八慢慢朝着刘府大门移动。 刘老爷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只是等朱初八快要走出刘府大门的时候才低声对朱原璋笑着说:“小兄弟,你不会是想着靠着用老夫做人质就能走出颍州城大门了吧。” 朱初八一心提防着那紧跟着的佝偻老者和周正等人,听到了刘老爷说的话,但却没有搭理的打算。 刘老爷见状又说道:“虽然老夫不知道为何州尹大人要如此大动干戈捉你,但老夫很清楚自己的能量,也就只能吓吓周正之流,待会儿州尹大人亲自到场的话,绝对不会顾忌老夫这条老命,到时候你还是插翅难逃。” 朱初八依旧没有理会。 刘老爷坚持不懈,叹了口气说道:“要不这样吧,老夫那位仆人什么身手想必你也是清楚的,老夫带你出刘府大门之后你就把老夫给放了,我保证我那位仆人不会再对你出手,怎么样。” 朱初八终于是有所反应,他原本也没有打算带着这人出城。要知道他手里可是掌握着颍州城能够合理发兵援助的关键,只要颍州州尹不傻,否则不可能为了一介商人放他安然离去。而这刘老爷的那位贴身保镖有多难缠他心里同样清楚,如果他坚持出手,将会是他逃离的最大阻碍。 朱初八脸上的凶狠没有放缓,对刘老爷说:“你放心,我会放你走,不过我得等那位颍州州尹到场后才能放你走。” 刘老爷一愣,然后突然笑道:“你不会是想着要在这颍州城中抓了颍州州尹做人质吧。确实,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倒是的确可以安然逃离。” 朱初八白了刘老爷一眼:“这就不用你管了,我自有办法。” 刘老爷没有再多说话,只要这人答应放了自己,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用他一介商人去操心。不过对于朱初八如此胸有成竹能够从万军包围中逃离颍州城,他倒是也挺好奇的。 朱初八这时已经走到刘府门前,周正却是忍不住了,出口问道:“你不会是想着挟持着刘老爷就能出颍州城门吧。我老实告诉你吧,没有州尹大人的命令,颍州城门是绝对不会打开的。如果你打的是这个算盘,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吧。” 朱初八冷笑道:“你放心,我对你们这位刘老爷的性命没有兴趣,我也不会带着他出城。我就在刘府门外等着你们州尹大人,你们州尹大人一到,我自然会放了他。” 佝偻老仆闻言,眼中戒备略微松懈了分毫。 周正却是皱起了眉头,猜不出朱初八心里的打算。只好安抚朱初八道:“这你放心,我早就派人把消息传给州尹大人了,想来此刻州尹大人正在带兵来的路上。” 朱初八没有再多说话,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朱初八心中的打算时,他竟然就真的带着刘老爷站在刘府门前大街上等了起来。 周正让城卫四散包围住朱初八,然而朱初八却毫不在意。自从踏出刘府大门,朱初八脸上的凶狠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的微笑。 发现朱初八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杜立的耳中,杜立当然不会放心就周正一个人在那儿,所以当即点了一百兵,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赶往刘府的路上。 刘府这边,朱初八的剑已经垂了下来,但他的手还是一直搭在刘老爷的脖子上。这个距离,就算强如佝偻老仆,也不敢轻举妄动。 朱初八神色轻松,仿佛此刻并没有处于四处包围的危险境地。还有心思和周正开起玩笑来了:“我说你们州尹大人怎么还不来啊,是不是怕了本大侠神威,不敢来了啊。” 周正不屑怒哼道:“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州尹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只要大人一到,谅你三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飞。我看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将赵州尹的亲笔求援信交出来,我还能向州尹大人求情,饶你一命。” 朱初八戏谑道:“哟,这么大威风呢!其实吧,要我交出信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州尹答应打开城门让我走出颍州城,我就把信交给你们。” 周正当然不会相信朱初八的鬼话:“呵呵,以你的身手,要是让你踏出我们颍州城门半步,恐怕就没人能留得住你了吧。到时候你还会把信交给我们?你当我傻吗?” 朱初八开心大笑道:“哟,这么高看我呢!不过我承认我错了。” 周正疑惑:“嗯?” 朱初八神情认真,歪头说道:“虽然你看起来傻不拉几的,但确实还是有几分头脑的,竟然能看得出来本少侠无敌于世的身手。” “你,你......”周正大囧,伸手指着朱初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要是这还看不出朱初八是在可以调侃他,那恐怕就真有点傻了。 “哈哈哈哈......”朱初八肆意大笑。 周正也不再理会朱初八的调侃,而是用愤怒又警惕的眼神一直盯着朱初八。 朱初八又笑道:“你看啥看,本少侠脸上长了花不成?” “.....”周正决定不理会这货了。 朱初八见周正不再理会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州尹大人怎么还不来啊。” 这回有人搭理朱初八了,但却不是周正的声音,而是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在等我吗?” 朱初八在州尹家中也潜伏了好几天了,自然也是见过杜立的,见到杜立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人马到来,眼中没有丝毫惊慌,而是笑道:“我的州尹大人啊,你终于是到了,等的我好辛苦啊。” 杜立有些好奇地问道:“哦?你在等我?” “当然啊,我答应了这位刘老爷,只要你一到,我就放了他的。你看看你让这位刘老爷多受了多少苦头啊。” 说着,朱初八拍了拍刘老爷的肩膀,说道:“本少侠言而有信,你也别忘了跟本少侠承诺的事情。现在,你自由了。” 第十三章 逃离 刘老爷没有多说话,一刻不停的跑向佝偻老仆。佝偻老仆把刘老爷护在身后,然后凌厉的眼神投向朱初八,好像一言不合就要冲向这位胆敢绑架老爷的狂徒,决一死战。然而刘老爷适时拍了拍佝偻老仆的肩膀,然后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刘老爷就被佝偻老仆护着退到了包围着朱初八的守军身后,但却没有离去,显然还想留下来看看这场好戏。刘老爷自信,有佝偻老仆这位大高手在,足够应付可能出现的危险。 朱初八见此也是松了口气,他是真有些怕佝偻老仆也参与到他的围剿中。这人一人的危险程度,就相当于杜立带来的一百守军了。 杜立看见刘老爷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开口问朱初八道:“你等本尹来总不是为了放弃手中最后一张保命的王牌的吧。” 朱初八摊手道:“当然不是,我又不傻。我等你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杜立问。 朱初八把手伸进怀中摸索,然后掏出一张明黄色信封:“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抓我当然不是因为本少侠多有价值,而是想要这封信吧。” 杜立瞳孔一缩,盯着这封信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把信交给我,我可以放你离开。” 朱初八却摇头说道:“我不相信你。” 杜立皱眉,说道:“那你想怎样?” 朱初八说:“你让你的人站在一边,我站在另一边,然后我把信封放在中间,我们同时后退,直到我转身离去,你们再来拾这封信回去。” 杜立的眉头皱地更深:“你这样不如把信直接交给我,我答应打开城门放你离开。你这样做,城门还是没开,你一样逃不出颍州城,又何必多此一举?” 朱初八笑道:“我说了,我信不过你们。这封信现在是我身上唯一的保命筹码,我把它交给了你,你们又突然反悔不放我离去,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我只要今天能够逃出你们的视线,就能再躲起来让你们找不到我。信你都拿到了,相信你这位州尹大人也不会坚持紧闭城门,放任城中百姓苦不堪言而只为了抓我这个毫无价值的小子吧。” 杜立不语,思考片刻后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 杜立立即下令让包围着朱初八的守卫全都收缩到他的身后。 朱初八也没有想着能带着信封从百余人的虎视眈眈下逃走,并没有耍花样,而是将信封乖乖的放在地上,右手举起,对杜立说道:“我们一起后退。” 杜立下令:“慢慢退。” 朱初八和杜立两人对视着,慢慢后退,越来越远。 不一会儿,朱初八看距离已经足够远了,毫不犹豫,转身就闪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巷子里面。 杜立见状,赶紧下令让人把信封捡回来。 信封刚到杜立手中,他就迫不及待将其撕开,可当杜立看到信封上的内容是,脸色却极其精彩。那是屈辱,是愤怒。 朱初八给他的信封上只有一句话:“上当了吧傻子,这封信早就被本少侠掉包了。哈哈哈哈......” 杜立把那封信用力地揉成一团,使劲扔出了好远。然后嘶声低吼道:“给我追。” “是。”周正听令,刚准备带人去追。这时,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个穿着城门守军军装的守军。 那守军冲到杜立身边就说有要事禀报,然后凑到杜立耳边低语。 片刻之后,独立脸上的阴沉迅速转变成为了惊喜。他伸手阻止正准备出发追捕朱初八的周正,说道:“事情有变,那个人暂时先不用管了。快随本尹去城门迎接贵客。 颍州城今日来了个大都里来的人物,不是什么大人物,却是钦差大将察罕帖木儿的亲信,带着钦差大将的手札前来。本来按照杜立的身份,就算来人代表的是钦差大将,但毕竟本身身份不高,着实不必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迎接。可现在的形势不同啊,赵州城危,他身为相邻大州州尹未能守望相助,是失职之罪。而若是没有赵州明确的求援信,擅自出动守军,是为谋逆之罪。但钦差大将一来事情就好办了,钦差大将是带着圣旨来的,代表皇上巡视各州,绝对有权利下令出兵。 杜立为这个麻烦事儿纠结了好多天,本以为拿到了赵州的求援信就一了百了,可谁曾想那偷走求援信的家伙会这么难搞,找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还被他摆了一道。杜立心里现在这叫一个着急啊,这时候听见钦差大将的亲信到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带着一群人就往城门处赶去。 杜立一到城门就把守门城卫给一通臭骂啊,原因竟然是没有给钦差大人的亲信及时打开城门,还让人家站在城门外等候。杜立这也是急了,他哪里不知道,没有他的命令坚决不准开城门是他自己亲自下达的命令。可是他现在就生怕怠慢了这位钦差大老爷的亲信,要是让人家因此而心怀不满,在钦差大人面前说几句不好听的话,钦差大人再上报了朝廷,那最起码他这关上十来天城门的渎职罪是逃不掉的了。 被杜立亲自迎上城门的这位晓得了杜立的身份之后也是有些傻眼,他不过是一介下人,即使这回来是代表着钦差大人,那也经不起一州州尹如此这般殷勤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兄弟,最近这几天我们颍州城里来了个江洋大盗,为了防止江洋大盗逃跑,所以我这才下令关上城门,没有我的命令决不允许打开城门的。还希望这位小兄弟不要怪罪啊。”杜立笑眯眯地对这位钦差亲信说解释着。 这亲信倒也没有因为杜立的殷勤就乱了分寸,而是不卑不亢的说道:“哪里哪里,小人理解,小人理解。” 杜立笑着拍了拍这位的肩膀,又神情严肃地说道:“钦差大人还有多久能到啊,这赵州战端已起,不赶紧发兵的话,恐怕形势不妙啊。” 第十四章 察罕帖木儿【第四更】 这位亲信拱手答道:“回大人,钦差大人率领大军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再过个把时辰应该就能到了。” 杜立大喜,说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小兄弟随我一道在此处一起等待钦差大人驾到吧。”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杜立远远地就看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正缓缓逼近,不久,就看见钦差大人骑着骏马到了城门之下。 “开城门。” 杜立挥手下令,城门缓缓打开,钦差大人带着几十人马缓缓踏进颍州城门,其余军队皆在城外等候。杜立走过去以颍州州尹的身份见过钦差大人,寒暄一番之后,便带着钦差大人往州尹府中而去。 城中老百姓看见紧闭了这么多天的城门终于打开,齐齐欢呼。杜立见状心中一喜,心想:“钦差大人看见城中百姓欢呼的模样,肯定以为百姓们在为他的到来而欢呼,想必一定会在钦差大人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杜立偷眼看向察罕帖木儿,却只见到钦差大人一脸严肃,没有丝毫因百姓欢呼而雀跃的神情,不禁心中有点小失望。 到了州尹府,杜立没有向钦差大人禀告因朱初八而关了这么多天城门还一无所获的事情,而只是简单的说了句赵州的求援信没有到他手里,他不敢发兵。 察罕帖木儿闻言大怒,训道:“胡闹,赵州之乱迫在眉睫,你却因为一句怕被朝廷怪罪就如此贻误战机。特事特办,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杜立连连点头,维诺称是,可心中却已经开始编排这位钦差大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了。特事特办他当然懂,可是事后要是被朝中某个看他不爽的大臣抓住这个小辫子告他意图谋逆,他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察罕帖木儿一介武将,自然没有他这么多的小心思,一心只想着贻误战机的严重后果,越想越怒,不停地在骂着杜立这位州尹大人失职。 杜立不敢还嘴,只能肃立一旁安静地听着。 察罕帖木儿骂累了,终于停下了嘴。杜立见机表态说:“如今既然钦差大人带着圣旨来了,那我颍州城义不容辞担负着援救职责,我愿亲自带军前往赵州。” 察罕帖木儿皱眉思索,然后摇摇头说道:“你不用去了,本将军率着五万龙虎军,既然本将军来了,解赵州之围绰绰有余,你要好好守着颍州城。赵州起了叛乱,难说颍州也不会有叛党想要借机起事。” 杜立当然很满意这个安排,谁没事愿意放弃安逸的生活带军去打仗。 可此时察罕帖木儿又说道:“我这次在你颍州落脚是为了补充军饷,此去赵州若是能势如破竹自然很好,若是不能,那便少不了要饷粮支撑。” 杜立面色又不太好看了起来,支支吾吾的不愿接话。 察罕帖木儿白了他一眼,说道:“不会白要你颍州的钱,我向朝廷要的军饷已经在路上了,这笔军饷一到,马上还给你行了吧。” 杜立听见这话,一咬牙一顿脚说道:“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我杜立也就不矫情了。请将军安心上路,军饷我会派人随后跟上。” “嗯。”察罕帖木儿点头。 ...... 城门这边这么大动静,朱初八当然看到了。 钦差大人驾到,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且不说钦差大人有权命令颍州出兵,就单单看城外候着的这黑压压的几万大军,对赤巾军攻打赵州城也是莫大的威胁。若是赤巾军还未开始攻城或者已经将赵州城攻了下来那还好办,就怕等这边大军赶到的时候,赤巾军正在和赵州城方面对峙,到时候被内外夹击,刚成型不久的赤巾军绝对抵挡不住如此高压。 现在城门已开,因为钦差大人的到来,杜立也没有必要再在他身上多浪费时间,所以朱初八想要出城倒已经不是什么难事。朱初八不敢怠慢,在城中买了一匹骏马,往赵州方向疾驰而去。 “希望能及时赶到。” 朱初八快马加鞭。 黑云压城城欲摧。看着城外整齐排列的十五万赤巾军,阮祥喜是真感觉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赤巾军包围赵州城已经三天了,虽然阮祥喜知道这个军队只是临时凑起来的,整体素质并不如何,但奈何人家占有很大的兵力优势啊。阮祥喜不敢出城迎战,只能闭城死守,只盼望颍州那边或者察罕帖木儿的援军能够尽快赶到。 说实话,只要阮祥喜坚持不开城门,赤巾军方面还真不太可能依靠强攻拿下赵州城。首先,赤巾军方面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大型的攻城器械,其次,赤巾军虽说占有人数优势,但毕竟整体素质还不够强,强行攻城的话,难免会造成不对等的伤亡,此消彼长之下几个来回,赤巾军这个人数优势能不能继续保持都是个很大的问题。所以暂时只能这么对峙着。 阮祥喜这边也有极大的难处,毕竟他们这边是在被围困,不仅对士气是个极大的打击,长此以往,城中的储备粮食迟早会用尽。如果一直这样到弹尽粮绝的时候,赵州城,不攻自破。 ...... 赤巾军帅帐之中正在开会,赤巾军大元帅韩煜坐首座,右手边的是行军大将军刘通,左手边的韩林并没有被授予军职,不过所有人还是习惯性的把他叫做小元帅。其余在座各位,皆是昔日白莲教赵州分舵的人,被韩煜授予军职之后统领一方军马。 韩煜问:“两军对峙多日,没有丝毫进展。如此下去,拖到敌方援军带来,到时候形势恐怕立马就会逆转。” 刘通深以为然:“元帅说得对,我们必须得想个办法了。” 韩林却插话说:“元帅,大将军。只要我们守下去,敌方被围困,早晚弹尽粮绝。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啊。” 刘通眼含深意地看了眼韩林说:“要是敌人援军赶到呢?我军腹背受敌,那可不妙啊。” 第十五章 开城门【五更求收藏】 韩林毫不示弱,盯着刘通说道:“大将军,初八兄弟冒险前往颍州就是为了截下赵州信使,我相信,他能够成功。没有信,颍州就绝对不敢派出援军。” 刘通不甘示弱,争论道:“可我们总不能把十五万赤巾军的命运全部寄托在一个外人身上吧。” 韩林怒了:“外人?大将军的意思是,同属白莲教出身的初八兄弟,在黄河起义时立下汗马功劳的初八兄弟,为了赤巾军孤身一人请缨冒险前往颍州的初八兄弟,在你眼中还只是一个外人?” 刘通大怒,站了起来还想再辩。这时候,韩煜说话了。他看了一眼韩林,又看了一眼刘通,说道:“刘通啊,你先坐下。” 刘通自知失态,领命坐下。 韩煜又说:“刘通说的没错,朱贤侄虽然于我赤巾军有大恩,但我们也毕竟不能把十五万赤巾军的生命全都寄托在他一人的身上。在相信朱贤侄的条件下,我们也得做好两手准备啊。” 韩林低头,不语。 韩煜暗自摇头,他没想到那朱初八的魅力竟然强大如斯,自己这个一向孤傲的儿子不过就与他共同执行过两次任务,就对他如此信任。 随后,韩煜不再理会韩林,而是看向在座的诸位,问道:“不知众将可有什么好主意可以破此僵局。” 一个原白莲教执事说道:“元帅大人,我们拥有军力优势,只要能想办法把城门打开,我们的大军能够和敌方正面交战,必定能够势如破竹。” 这话本来相当于没说,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不论他们怎么挑衅,那阮祥喜就是死也不开城门。不过白莲教众人原本也没人打过仗,没有这方面才能也无可厚非,所以韩煜也不好过分苛责,而是点头赞同道:“李山将军此言有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才能让敌方主动打开城门呢?” 那位名为李山的将军低头不语,显然也是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 韩煜又扫视了一眼众人,看见没有人再说话,顿时有些失望。他本来对总舵让他来起这个叛乱的头就有点信心不足,前段时间成功收服黄河十五万民夫,让他重拾一点信心。可如今他才发现,凭借这些从未打过仗的白莲教徒,想要第一个在这个由原军统治的世界打出一片天地是多么困难。一时间,韩煜竟然有些意兴阑珊。 可就在这时,韩林却站了起来说:“元帅,是否只要能让赵州城们打开,就能够尽快攻下赵州城。” 韩煜一愣,看着她的儿子,有些出神,只愣愣的点头应道:“是啊。” 韩林又说:“让我去吧,我有办法。” 这时却是刘通惊讶问道:“小元帅有办法?” 韩林看了刘通一眼,点头说道:“嗯。” 韩煜反应了过来,皱眉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韩林回答说:“我没有打过仗,当然没有什么能够正面打开城门的办法。但我是江湖人,江湖人就有江湖人的办法。” “江湖办法?”韩煜疑问。 韩林点头,说:“我们没办法从外面打开城门,但是我能够从里面打开城门。” 韩煜看着他这位儿子,明白了他要做的是什么:“你有几成把握?” 韩林说:“三成。” 韩煜看着韩林的眼睛,说道:“这很危险。” 韩林毫不示弱,淡然与父亲对视:“初八兄弟说要孤身一人去颍州的时候并没有说‘这很危险’。” 韩煜叹息,又是朱初八。自从韩林回来之后,似乎就对这位朱贤侄多了些不一样的感情。有敬佩,但更多地却是不服输。 韩林想做的事情的确很危险,但却是他主动请缨要做的事情。如果这时候韩煜反对,难免会落得个只为自家儿子担心的名声,在这个节骨眼上,可是很不利于服众的事情。 韩煜无奈,只好点头同意韩林的行动,只说了句:“小心。” 韩林所谓计划并没有什么高深之处,正如他所说,江湖人,就得用江湖办法,而江湖办法,从来都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当天夜晚,韩林换上久违的夜行衣,趁着夜色,独自一人潜到了赵州城城墙下。今夜的月光很暗,夜色很浓,韩林甚至看不清城墙顶处在何处。他身上特别打造的铁钩,铁钩下连着足够长的绳子。韩林只凭着感觉,抓着铁钩用尽全力往上甩。但由于目光所及有限,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几经摸索,他才终于慢慢掌握了力道,铁钩终于勾上了城墙墙沿。韩林紧了紧绳子,就这么顺着绳子慢慢的往上爬。 由于夜色,韩林看不见城墙顶,但同样,城墙上巡逻的原军也同样看不见下面的韩林。韩林一身功夫丝毫不会弱于李寻龙一手调教出来的朱初八,所以爬个城墙还是没多大问题的。不一会儿功夫,借着淡淡的月光,已经能隐约看得见终点了。可不远处,几道火光同样出现在韩林的视线中,那是巡逻的守军。韩林不敢妄动,就这么在城墙上吊着,等巡逻守军走过了,才迅速爬上城墙。 城墙之上没有遮挡身形的地方,而巡逻守军却是一波接着一波。韩林没有停顿片刻,与其让巡逻守军发现他,不如先发制人。韩林当机立断,悄悄往前潜行,追上了之前那波守军。 现在是特别备战时期,即便是巡逻守军,也不敢在巡逻的时候互相交谈,一个个目不斜视,却正好为韩林提供了便利。韩林欠身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掩住最后一位巡逻守军的鼻息,将其轻轻抬起,原地不动,很快,这伙守军就走远了。韩林手中这家伙在刚被制住的时候就奋力挣扎,也就是韩林这等身手,在捂住鼻息让其发不出声的同时就将其抬离地面,这才没有被他弄出声响来。 韩林看巡逻守军都走远了,这才一个掌刀下去将其砸晕,把这人的军服脱下来自己换上,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扔下城墙,大摇大摆的往城门方向前去。 第十六章 开! 从城墙处有一处阶梯直通城门,这里的守卫也是最森严的。二十四个人,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守在此处。当然,不可能是固定的二十四个人,毕竟十二个时辰站着一动不动,没人能受得了啊。城门处守军和城墙上巡逻守军是联动的,每三个时辰换一班。但即使如此,连续站着一动不动三个时辰那也有够难受的,所以对于所有的守军来说,最不愿做的,恐怕就是守城门了。 韩林大摇大摆的来到城门处,找到此处的管事,苦着脸说:“大人,将军叫我来换班。” 这位管事惊讶道:“为什么?这还没到换班时间啊。” 韩林的脸色顿时像个苦瓜:“大人你快别问了,我今天算是倒了大霉了。刚刚换下来巡逻不久就碰见将军来查岗,我也是活该,尿急憋不住,躲在墙根撒了泡尿就被将军给抓了个现行。这不,我这腿还麻着呢,又得回这儿站三个时辰。” 那管事听完哈哈大笑,揶揄道:“你小子确实是够倒霉的啊。可将军的命令我也不敢违背,你跟我来吧。” 管事带着韩林来到守城门的地方,然后随手点了个守军,笑道:“好运的家伙,你可以现在就去巡逻了。” 被点到的那人一脸惊喜,甚至还有点不敢相信,指着自己问:“我?” 管事正色道:“本大人还和你开玩笑不成?” 那守军赶忙点头,在众人羡嫉的目光中欢喜地与韩林完成了交班。 韩林站在城门前观察着。巨大的城门由一根巨木拴住,非常人所能撼动。然而城门得常开常关,就必定另有机关。经过韩林的观察,他发现城门边上有一根铁链,铁链延伸到墙体之内,但看起来似乎可以拉动。他又注意到,拴住城门的那根巨木也连接着一根铁链。韩林顿时精神一震,恐怕这铁链就是打开城门的关键了。巨木非人力所能起,但可借齿轮之功撼之。这铁链伸入墙体的部分,恐怕就连接着大量的齿轮。 想清楚这一点,韩林不再迟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剑。他突然作惊恐状,跑到城门中央前,望着底下喊道:“这是什么东西。” 二十三个守军见韩林满面惊恐,又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不敢怠慢,急忙围住韩林问道:“什么东西?” 韩林见二十三人尽皆围了上来,手中短剑扬起,瞬间血光四溅,二十三个壮汉,在没有丝毫戒备的情况下,被韩林的一把短剑同时抹了脖子。 城门处的管事见守军出现骚乱,赶紧的赶了过来查看情况。待得他走近,正好看见血光四溅的一幕。管事大感不妙,就想从怀中掏出信号烟花警示其他守军,可他的手刚刚伸入怀中,就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守军手中握着短剑,像是地府前来收魂的无常。管事最终停下了动作,那已经触碰到信号烟花的右手一动不动。并不是他不想动,而是颈间被撕开的那个鲜红的口子和喷洒而出滚烫的鲜血将他全身所有的力量都给剥夺了。渐渐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然后双腿开始支撑不住身体,终于,他倒下了。怀中的烟花,终究是没能够拉响。 韩林没有理会,抓紧时间去开城门。这边动静这么大,很快就会被其他守军发现。 城墙另一边,韩煜亲自上阵指挥,先行部队没有点亮火把,就这么在城门不远处等着。刘通站在韩煜旁边,不乏担忧地问道:“小元帅这么做能行吗?” 韩煜在黑暗中眺望着前面蜿蜒着的庞然大物,比黑夜更黑的眼中没有透露出任何情感:“不论能不能行,他都已经去了,而且是他自己的主意。我是他的父亲,但同时也是赤巾军的元帅。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我的属下,在这里等待城门打开,一鼓作气攻入城中。” 刘通眼含深意地看了眼韩煜,随即收回目光,说了声:“元帅大义。” 韩煜当然不是什么无情无义大义灭亲之人,但确实主意是韩林出的,又是他主动请缨,若是此时他表现的过于担心的话,那不免让属下以为他这个元帅只为自己儿子着想。从前他还是白莲教舵主的时候便是这样做的,现在白莲教舵主变成了赤巾军元帅,更要注重服众。 韩煜眺望着远处,漆黑的眸子中终于掠过一抹忧色:“林儿,千万不能有事啊!” 仿佛就像回应他的心声,安静的夜色中忽然响起一道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摩擦声,韩煜精神一振,目不转睛地望着城门处那道仿佛撕裂了黑暗的火光。 “林儿成功了。” 这时候,韩煜心中的一块巨石算是勉强放了下来,同时,一股强烈的骄傲感涌上心间。 “这是我的儿子,这攻下赵州城的第一步,也是最困难的一步,我韩煜的儿子做到了。” 韩煜自豪地笑着。 刘通也很开心,他过来询问韩煜的意见:“元帅?我们,是否可以发起总攻了?” 韩煜微笑,点头。 刘通大喜,转身,下令道:“赤巾军的将士们,赵州城城门已开,还有什么能够挡得住我们的脚步!冲吧,今天,就是一举夺下赵州城的日子。” “是。” 身后无数将士的喊声震天裂地,明显士气高涨。韩煜骑着一匹骏马首当其冲,刘通紧随其后,十数万大军如同过江猛龙一般冲往赵州城门。 当赵州城内守军发现赤巾军的时候,赤巾军已经冲到他们家门口了。赵州城的大军大部分都在休息,毫无准备。凭着守城的这些人马,在士气高涨的赤巾军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为难赤巾军这么久的赵州城城门,就这么给冲破了。 韩林过来见过韩煜,韩煜赐了韩林一匹骏马,让韩林与他并肩而立。这个时候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奖励的话,韩煜只用欣慰的眼光看了眼韩林,便驱马进了城,韩林紧随其后。 ...... 第十七章 夺城! 毫无准备的阮祥喜被赤巾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赤巾军十五万大军压境,阮祥喜绝望了,他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说着:“完了,完了,全完了。” 州尹府上的人见叛军入城,一个个来不及收拾细软就落荒而逃,就连阮祥喜几个最宠爱的夫人,也弃他而去。不得不让人感叹人心不古。 韩煜,韩林,刘通三人驱马直奔州尹府,没有管府中正不断逃出的下人,直接驱马闯进了州尹府中,停在了瘫坐在大厅的阮祥喜身前。 阮祥喜见到这三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整理好衣冠,然后笑着对韩煜说道:“韩舵主,哦不,现在应该得叫韩大元帅了吧。没想到,我与你们白莲教斗了半辈子,最终还是输在了你的手里。厉害,真是厉害啊。” 阮祥喜作为赵州州尹,与白莲教赵州分舵本来就是老对手了,自然是认识作为舵主的韩煜和左右护法韩林与刘通。 韩煜笑道:“州尹大人谬赞了,原人多行不义,固然凶猛,却不善于治理天下。如此下去,民不聊生,早晚国本丧尽。我等只不过是顺应天意民意,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是会成功的。” 阮祥喜嘲讽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跟我打官腔。呵呵,分明我才是朝廷官员。” 韩煜嘴角噙着微笑,不做理会。阮祥喜却又问道:“对了,我这赵州城门坚不可摧,你们是如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将其攻下的?” 韩煜笑道:“州尹大人可别忘了我们的出身。” 阮祥喜疑惑:“出身?” 韩煜哈哈一笑,看了韩林一眼。韩林会意,站出来回答道:“没错,就是出身。州尹大人难道忘了我们白莲教都是江湖人吗?既然是江湖人,那么深夜潜入城门,然后劫一个守卫换上你们的军服装作城门守军,然后杀了几个守门的大头兵,这对于我们江湖人来说,都不算太难吧。” 阮祥喜看了一眼韩林身上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来的原军军服,明白了,也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了。只说道:“那你们是准备杀了我,然后取了我的人头挂在城门上示众?” 韩煜说道:“不,我留着你的命还有大用。” 不等阮祥喜再问,韩煜下令道:“来啊,带州尹大人下去休息,好吃好喝伺候着,不得怠慢。” 门外待命的赤巾军领命,将阮祥喜带了下去。 ...... 朱初八赶到的时候,赵州城已经被赤巾军拿下了。朱初八诧于赤巾军攻城的神速,又不敢怠慢察罕帖木儿正带大军赶来的情报,赶紧进城找韩煜汇报。 韩煜已经搬到了原州尹府,朱初八现在就在阮祥喜那天被抓的大厅内。 先出来迎接朱初八的不是韩煜而是韩林。韩林拉着朱初八的手就问道:“初八兄弟,你此去颍州可还顺利?” 朱初八见是韩林,回道:“一切顺利,虽然被困城中多日,但信终归是被我夺了回来。” “哦?这么说,颍州城的援军是不会到的咯。”这句话却是刚刚过来听见朱初八说话的韩煜。 朱初八见到韩煜,忙上前见礼道:“见过韩师叔。” 韩煜笑道:“贤侄不必客气,你这次可是为我们赤巾军立了大功啊。若不是你拖住了颍州方面援军,想攻下赵州城,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朱初八苦笑道:“韩师叔快别这么说了,初八这次来,可是带着一个坏消息来的。” “坏消息?难道颍州方面没有拿到求援信也敢发兵援助?”韩煜问。 朱初八回道:“这倒不是,但可能比这更遭。” 韩煜皱眉道:“贤侄你就尽管说吧,赵州城已经攻下了,而且我们赤巾军还基本没什么损失。现在的赤巾军,凭着城墙之利,已经不再惧怕任何对手。” 朱初八闻言,老实说道:“我来的时候,正好遇见朝廷派来的钦差大将带着五万精兵前来。有了圣旨,颍州当然就敢发兵了,再加上那五万精兵,形式非常严峻啊。” 韩煜皱眉,若是颍州军队加上朝廷的五万精兵,敌方的兵马可就比他们要多了。难道说,前段时间他们和原军之间的角色,要互换了吗? 这可真是不太妙啊。 韩煜从朱初八口中得知了这个对赤巾军来说不太妙的消息,立即命令下去进入全力备战状态。这次轮到他们守城,所以城门处的戒备自然不会松懈。韩煜可不会忘记他是怎么轻松拿下赵州城的,虽然明知道这个方法若没有足够强的身手和胆识是不可能被复制的,但既然是个漏洞,那还是把它给补上更让人安心。 朱初八和韩林由于在攻下赵州城一役中立下决定性的功劳,分别被封为左翼大将军和右翼大将军,各领一万兵。单论官职来讲,他二人现在是赤巾军中仅次于韩煜和刘通的人物。 至于说朱初八并非白莲教赵州分舵出身这件事,连刘通都不敢再提,其他人怎么敢拿这件事出来说话。其一,朱初八虽然不在赵州分舵,但终究是同出白莲教一脉。其二,现在的赤巾军底层士兵中,属于白莲教的只占极少数,所以这支军队从名义上来讲也只能是赤巾军,而不能是白莲教。 ...... 朱初八得了左翼大将军之职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练兵,与此同时,一向稳重的右翼大将军韩林竟然也没有去军中报道。这两个赤巾军中第三人,竟然在城中寻了个偏僻的郊区,打架! 朱初八也很无奈啊,大军即将压境,依照他的本意,是应该第一时间去军中领兵操练的,毕竟他们的这支军队,还远远称不上精锐。可他刚准备出发,就被韩林兴致勃勃的拉去比试了。朱初八对这位小元帅还是比较有好感的,况且此时他在赤巾军中任职,当然不好拂了这位赤巾军老大的儿子的面子,于是只好答应了。 第十八章 结拜 韩林寻的这个地方倒是挺漂亮的,听说是赵州城内有名的景观,名为红枫林。红色枫叶如火一般盛开,而在红枫林中激战跳跃的两人就像是漂浮在这片火海的两座轻舟,互相碰撞着,闪躲着,不分上下。 一株巨大的红枫树下,韩林与朱初八两个人躺在树底下望着被枫叶遮挡的天空,不约而同的感叹道:“真爽......” 论起武功,二人皆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朱初八在李寻龙的教导下,一身武功行走江湖无所畏惧,而韩林更是自小就在白莲教赵州分舵中与阮祥喜带领的原军周旋,练就了这一身毫不弱于朱初八的功夫,甚至在有些应变与对战的经验上犹有胜之。两人间的比试可谓势均力敌,酣畅淋漓。 正在两人对此战回味无穷的时候,韩林却突然看着朱初八说道:“初八兄弟,不如你我今日就在此处,结拜兄弟吧。” 韩林在朱初八主动请缨要独身前往颍州截信的时候就对这位同龄人暗自佩服,而朱初八经过此战,也对韩林有种惺惺相惜之感。此时韩林提出来结拜兄弟,朱初八断没有反对的道理。到底在二人骨子里还都是江湖之人,江湖之人,就该这么爽利。 当即,就在这片红枫林内,韩林聚起一团枫叶用火折子点燃,然后说:“此处无香,你我就对着这团枫火起誓。” 朱初八点头,二人面对着枫火跪了下来,庄严起誓。 “我韩林。” “我朱初八。” “愿在此地结为异性兄弟,虽非亲骨肉,但比骨肉亲。从今往后福祸同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以此枫火为媒,皇天后土为证。如有违背,人神共戮。” 起誓完毕,韩林与朱初八二人执手对立,相视而笑。韩林说:“我比你痴长半岁,就厚颜叫你一声二弟了。” 朱初八笑道:“大哥。” 至此,这个后世争议颇多的结义就此完成。 ...... 两人结义后没过几天,察罕帖木儿的大军就兵临赵州城下。好消息是,察罕帖木儿似乎只带了从大都带来的五万人马,并没有从颍州带兵过来。 韩煜见此大松一口气,召集赤巾军各大小将军召开会议。 韩煜与朱初八两个左右翼将军就坐在刘通后面,至于其他将领,则全是韩煜从原赵州分舵提拔上来的有能力又忠心耿耿的属下。 会议伊始,韩煜就开门见山:“原军大军压境,来将察罕帖木儿是赫赫有名的名将,诸位将军对此可有良策。” 罗山是原白莲教赵州分舵护法,是个粗犷汉子,一身蛮力无人能敌,在教中声望颇高,此时已是赤巾军大将军。虽然从军衔上略低于朱初八和韩林,但却同样是统领一万兵马,在赤巾军中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 听韩煜问起,这罗山就说道:“回元帅,不管那个察什么木耳的再怎么是名将,总归只有五万兵马。我们赤巾军十五万好汉,还占据守城优势,若是怕了他了,岂不是惹人笑话。” 罗山刚说完,朱初八却站出来反驳:“元帅,察罕帖木儿虽然只有五万兵,但尽都是原军精锐,而我军刚刚成军,还未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训练。原军本就凶猛善战,此消彼长之下,即使我军有三倍于对方的优势,怕也不可小觑啊。” 韩林见朱初八如此说道,略加思索后也点头赞同道:“朱将军言之有理。” 韩煜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将目光转向一直一言未发的刘通。 刘通见此,笑眯眯的说道:“二位将军所言都有其道理,敌方军队精锐,但我方却也拥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战,肯定是要战的,多加小心,别因地方军力弱于己方就轻视对方也就是了。” 韩煜点头说道:“大将军言之有理。” 见没有人再发表意见,韩煜略加思索后便道:“左翼将军朱初八,右翼将军韩林,还有罗山,王猛,徐林立,葛全四位将军各领一万兵马,刘通大将军随军出战居中调度,先试试敌人的深浅。如此安排,可有人反对。” 罗山,朱初八,韩林等人皆表示没有意见。 “那就这么决定吧。”韩煜敲定。 “末将领命。” 一出军帐,韩林便问朱初八:“二弟,你对今日此战有何感想。” 朱初八神色凝重,回答道:“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韩林也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 二人的对话被经过的罗山听了去,这罗山虽然对于韩林颇为尊敬,但对朱初八这个名义上的上司可就没那种敬重了。这糙汉子虽然对朱初八没有偏见,但听见朱初八不乐观的分析,却也有些不乐意了,争道:“我们六万兵马打对面五万人,有什么好不顺利的。而且这次只是试探,就算敌不过我们也可以跑嘛。堡垒就在身后,只要我们跑进城们,他们还能打进来不成。依我看,朱将军你就是太谨慎了。” 朱初八看出来这位罗山将军并无意冒犯,只是性格粗犷,有话直说罢了,也就不愿与其计较,只说道:“罗将军有理,但两军交战,任何一点细节都关乎性命,小心些总不会有错。” 罗山不可置否,撇了撇嘴,心中不免对这位过于谨慎的左翼大将军看轻了些。 韩林看着这位昔日的下属撇着嘴离去,无奈地苦笑道:“二弟不必在意,罗山将军我了解,并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你就不要在意了。” 朱初八哈哈笑道:“大哥放心,初八还没有那么小气。” 说着,两人相视大笑,也踏步离去了。 ...... 六万兵马已经点好,朱初八和韩林披着甲胄骑着骏马分立于刘通两侧,两人身侧分别是徐林立,王猛和罗山,葛全。身后兵马分为六个小块,分别整齐立于六人身后,与远处同样森严林立的原军遥遥相望。一时间,气氛让人有些紧张却也热血沸腾。 第十九章 埋伏【第四更】 刘通说道:“诸位将军,今日这一战,是我赤巾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站,目的在于试探敌方深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旦身处劣势,不要犹豫,立马后退,万不可贪功冒进。记住了吗?” “记住了。” 朱初八等六位将领齐声应道。 “好,敌人就在眼前,虽强大,但尔等也万不可未战先惧。上吧,儿郎们。大好江山,就从此战开始。” 刘通话音刚落,急性子的罗山就招呼他的军队上前:“杀!” 随着一声令下,罗山身后一万兵马齐声怒吼:“杀啊!” 一时间,响声震耳,尘土喧天。 王猛显然也不是什么和善的角色,见罗山先动,不甘示弱,跟着就也带着他的一万兵马冲了上去。 攻势已成,朱初八和韩林也不再犹豫,和徐林立葛全一起,带着剩余兵马也冲了上去。 反观敌方阵容,丝毫不乱,直到罗山带军抵达,才在己方将领的一身令下开始厮杀。一时间,喊杀声层出不穷,场面混乱不堪。 朱初八与韩林相互照应着也在敌阵中奋力厮杀,不过几分钟时间,只感觉敌人完全辜负了精悍之名,被六万赤巾军一阵冲杀便混乱不堪,慢慢地竟占了上风。 罗山王猛之流见此越杀越猛,直杀得原军节节败退。 “哈哈哈,什么狗屁名将精锐,不过如此。”罗山大笑道。 赤巾军士气大增,却就在此时,敌方阵后突然响起鸣金之声,原军竟然在此刻选择退兵。 鸣金声落,原本厮杀中的原军缓缓后撤,看这架势,是打算逃之夭夭了。罗山王猛这杀得正爽,哪里肯放他离去,一声大吼:“原狗,哪里跑。”便提马追了上去。 其身后兵马见将军都追了上去,跟着将军的步伐就往原军逃跑方向追去。朱初八追上身前的韩林,皱眉说道:“不对劲,不该这么弱的。” 韩林此刻也是心中有惑,但此刻罗山王猛已经带兵追了上去,也只好追着一起过去:“事已至此,总不能放任罗山将军和王猛将军不管吧。还是追吧。” 朱初八望着已经远去的罗山和王猛,一阵叹息后,与其余几位将军已起率军追上。 ...... 罗山和王猛追着原军越跑越远,直到来到一处山谷前原军终于停了下来。 罗山和王猛都在赵州生活了很多年,自然知道此处。这个山谷三面都有高山围着,后面没路,能进不能出。想来原军是不清楚这一点,闯进死胡同了。身后,朱初八和韩林等人的兵马也逐渐赶到,看见眼前的局面,瞬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罗山看见朱初八,便笑道:“朱大将军,你口中的精锐军队,其实也不过如此嘛。” 朱初八神色凝重地望着前面这处山谷,说道:“罗将军,依然不可大意啊。” 罗山嗤道:“你就不能换句词吗?” 说着,对和他一同杀过来的王猛说道:“王将军,不如就由你我二人率人进去冲杀一番给这位谨慎的朱大将军看看,你看如何?” 王猛也豪迈大笑道:“正有此意。” 说着,不等朱初八劝说,二人一马当先,率领兵马朝着山谷冲杀而去。 二人进入谷中,原军且战且退。可二人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山谷之中哪有五万兵马,分明只有百余残军。方才因为山谷遮蔽没有细数,此刻这山谷中百余人尽皆被罗山俘虏,哪里还有其他人。罗山只当是方才追击的时候被冲散了,他们只跟上了小股部队。 二人让手下看着俘虏,策马出谷,一脸懊恼对朱初八说道:“谷中原军已经没有威胁,只不过让他们的大部队给跑了。” “什么意思?”朱初八反问。 罗山也没有多解释,只说道:“诸位将军随我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朱初八等人不明所以,随着罗山进入谷中,看到了这百余残军。 “怎么就这么些人?”葛全问道。 罗山懊恼答道:“想必是被他们给跑了。” 朱初八却策马观察着这片山谷,然后看着被俘虏的百余残军,陷入思索当中。 这山谷地势狭窄,大军聚集此处,难以形成冲杀阵势。且山谷两旁崖壁陡峭,若是用滚石攻击,那谷中的赤巾军可全都成了瓮中之鳖。 片刻之后,朱初八仿佛想通了什么,随即脸色大变,大叫道:“不好,我们中计了。大家快离开这片山谷。” 众人惊讶于朱初八此时的失色,但还是韩林支持朱初八,也说道:“听朱将军的,我们快撤出山谷。” 众将虽然不解,但左右翼将军都如此说道,他们也准备带军撤出山谷。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山谷外突然出现大量原军,将他们堵在山谷之中,为首的将军自然就是察罕帖木儿。 察罕帖木儿身形微胖,但一看就是属于那种健壮型的大汉,他笑着说道:“被发现了吗?看来你们当中也不全是蠢到无可救药的人嘛!可惜,已经晚了。” 朱初八提马向前,脸色难看,与察罕帖木儿对视:“你们故意示弱,然后退走,再放百余残兵引我们入这山谷,形成围堵之势。将军,果然打的好算盘啊。” 察罕帖木儿哈哈大笑:“现在才看出来,你不觉得迟了吗?” 朱初八不语,只是面色依旧阴沉。 罗山却是忍不住了,挑衅道:“妈的,是大老爷们的就把人拉出来堂堂正正干一架,耍些这个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 察罕帖木儿摊手说道:“本将军可不是什么好汉,耍的也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这叫兵法战术,想来你这草莽之夫也不会懂得。” 罗山气道:“你以为你把我们围在这谷中就赢了吗?我刚刚能杀退你一次,就能杀退你第二次。” 察罕帖木儿作惊恐状:“你们人多,要打起来,本将军的龙虎军可打不过你们。” 罗山得意道:“知道就好,那还不赶快让开道路,放我们离去,本将军今日饶你不死。” 察罕帖木儿神色淡然,撇嘴道:“可是,本将军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要和你们正面冲撞了?” 第二十章 拼死【五更求收藏】 说着,察罕帖木儿伸手,然后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笑道:“接下来,就好好享受本将军给你们特意准备的盛宴吧。” 察罕帖木儿话音刚落,朱初八便听见两侧山谷响起轰隆隆的声音。 “不好,是落石,大家快找地方躲起来。”说着,朱初八便拉着韩林缩到不远处一块凸起的大石头底下。 可是,山谷内空间有限,此时聚集了这么多人马本就略显拥挤,此时山石落下,随便都能砸死几个人。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山谷内的赤巾军便死伤惨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韩林说道。 朱初八点头:“我们得想办法突围,离开这个该死的山谷。” 不远处,同样找了块掩体躲着的罗山和王猛满脸都是悔恨和愧疚,此时听见朱初八的话,立马请缨道:“朱将军,你是对的。是我们太鲁莽了,把兄弟们害得如此地步。” 朱初八摇头说道:“此刻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我们都有错,不能全怪你二人。” 罗山更加愧疚了,说道:“朱将军,韩将军,我二人请缨,带着剩下的人马掩护你们突围,能逃一个是一个。你们出去之后,不要带人来救我们,我们死不足惜。” 朱初八本想拒绝,但看着罗山王猛坚定地眼神,没忍心说出拒绝二字,只在心中暗暗决定出去之后一定尽快带人来救他们出去。 罗山和王猛顶着混乱出去,登高一呼:“赤巾军的将士们,是我们害了你们。但是,我们不能认输啊。朱将军和韩将军都是有才能的人,我罗山只是个粗人,不会打仗,但朱将军和韩将军是有大才能的人,只要他们能够出去,总有一日能够带领我们赤巾军为今天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兄弟们,还有力气的跟着我突围,一定要送朱将军和韩将军出去。” “是。” 山谷中的赤巾军早就受够了躲在这儿被石头砸了,但一直苦于没个人来领导他们突围,外面围着的原军整齐的堵住了山谷唯一出口,那等阵势,可不是没人领导的散兵游勇就能够冲的出去的。此刻罗山站了出来,也说是要突围。虽然真心想帮朱初八和韩林突围的人没有几个,但是总都是要突围的,到时候谁能跑出去就看他的本事了。 山谷内的赤巾军虽说大都带伤,但毕竟人数基数在这里,集合起来还是非常可观的。众人一起朝着谷口的原军冲过去,一时间,声势颇为壮观。 所有赤巾军朝着一个点突围,原军虽强,且占着地理优势,但一时间还是不免被撕开一个口子。以朱初八和韩林二人的身手,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趁乱逃出包围圈并不困难。两人逃出包围之后,不要命一般的跑着回去。 可世事总不遂人意,此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带着十余人的察罕帖木儿。 “哈哈哈,二位将军打算就这么跑了吗?被你们回去通风报信,对本将军可是颇为不利呢!” 韩林凶狠地瞪视着察罕帖木儿,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恐怕察罕帖木儿早就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朱初八倒还算平静,微笑着对韩林说道:“大哥,没想到,结拜时起的誓言,这么快就要兑现了。” 韩林看着朱初八淡然的眼神,眼中的凶狠褪去了,也笑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随后朱初八看向察罕帖木儿,咬牙道:“不过你我兄弟就是死,也非得拖上几个垫背的不可。” 韩林大笑道:“那是自然。” 说着,二人提起手中的长剑,一齐冲向察罕帖木儿。 擒贼先擒王,显然兄弟二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察罕帖木儿不甘示弱,提起手中的长刀,和十余个手下一起冲向朱初八和韩林。 双拳难敌四手,加上察罕帖木儿手中长刀也是沉重异常,显然不是弱手,不一会儿时间,二人身上便是双双挂彩,身受重伤。 不过显然对面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察罕帖木儿的十余手下死了八九个,现在场上只有两三个人围着兄弟二人。不过察罕帖木儿并未受伤,所以两人想逃,也不太现实。 韩林大吼一身,咽下喉间涌出的鲜血,奋力冲向剩下的几名手下,一鼓作气解决了他们,但韩林也跪倒在地,无力再战。 朱初八的状态比韩林好不了多少,两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对面的察罕帖木儿手握长刀,面色阴沉。他没想到的是,只凭这两人,竟然能在他在场的情况下杀了他带来的十余名原军。不过还好,两人此刻皆是强弩之末,待死羔羊。 察罕帖木儿缓缓地走近,说道:“你二人也算有些本事,本将军就赐你们痛快的死去。很快的,就一刀。” 长刀缓缓落下,朱初八已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到此为止了吗?” 朱初八心中有些不甘,但却没有再挣扎。就是可惜了,刚刚结拜的大哥,就要陪我一起死去。 就在此时,朱初八感觉身旁一阵凉风略过。朱初八睁开眼睛,只看到韩林用身体挡住长刀,然后顺势扑向察罕帖木儿。察罕帖木儿猝不及防间,竟被韩林扑倒在地。 “二弟,快跑。”韩林嘴角还在不断冒出冉冉的鲜血。 “大哥。”朱初八大惊,就想扑过去帮忙。 “快走,不然大哥死不瞑目。”韩林声色俱厉喊道,誓死抱住察罕帖木儿,竟让这大汉一时间挣脱不开。 “大哥。”泪水早已经模糊了朱初八的双眼。 韩林突然笑道:“记得,替大哥报仇。” 朱初八不再犹豫,转身拔腿就跑,用尽所有的力气,爆发出今生最快的速度,丝毫没有停留。 韩林看见朱初八渐渐远去的身影,手臂渐渐软了下来,眼睛也在缓缓地闭上。 察罕帖木儿从韩林怀中挣开,面色阴沉地看着朱初八远去的方向,确定不可能追上之后,又转头看向躺着一动不动的韩林,若有所思。 第二十一章 重振 赵州城被围困已经大半个月了,几天前派出去试探原军深浅的六万大军全军覆没,只逃回来一个朱初八。 韩林没有回来。 当韩煜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当即晕了过去。醒来之后,韩煜马上叫人去找韩林,可,再没有人能把他的儿子带回他的身边了。 从那天以后,韩煜不再过问赤巾军之事,军中一切事务都交由刘通处理。韩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人进,也不出来。他在想,如果自己没有起义,如果现在赤巾军还只是白莲教,林儿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韩煜这样想着,但是也只能想想而已。因为世间没有如果,唯有悔恨。 “砰砰砰......” 门外传来敲门声,韩煜没有理会。 “韩师叔,是我啊。” 是朱初八低沉的声音,韩煜还是没有理会。 “韩师叔,大哥要是在的话,不会希望您这样的。” 朱初八苦苦哀求,然而门内韩煜依旧不作理会。 朱初八沉默,然后说:“难道,您就不想为大哥报仇吗?” 门后的韩煜眼中终于闪过一道涟漪,但还是没有起身开门,只淡淡的说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朱初八脸上浮上痛苦之色,强忍泪水,缓缓说道:“韩师叔,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但是我们还得活下去啊。我醒来后,大哥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我脑中回响,挥之不去。当时他笑着说要我给他报仇,所以我跑了,就像个孬种。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死了,大哥的意愿就没人能去完成了。我活了下来,是大哥用他的命换了我活下去的机会。所以我不会死,我会好好活着,然后将杀死大哥的仇人碎尸万段。” 朱初八抬起头看着房门,眼神好像穿过了房门与房内的韩煜对视着:“但,只凭我一个人是报不了仇的,我需要您的帮助,需要赤巾军的帮助。所以,就算是为了报仇,您也得好好活着啊。” 门突然开了,韩煜面无表情,站在朱初八面前看着朱初八。 “进来吧。” 韩煜又走回去,坐了下来。朱初八大喜,手中端着准备好的饭菜坐在韩煜身旁。 韩煜憔悴了许多,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也被一个深深地眼窝包裹着。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韩煜没有动饭菜,而是看着朱初八:“跟我说说那天的情况吧。” 朱初八精神一振。 那天他拖着重伤的身体爬回赵州城后就一直昏迷着,韩煜看见六万大军却只回来了一个人,内心就已经大觉不安,但却始终抱着一丝希望。知道朱初八醒过来,韩煜第一个冲上去去问韩林的安危,直到在朱初八口中得知确切的结果,这才万念俱灰,将自己关在房中,几天几夜不许人进出。所以他现在其实是还不知道那天的具体情况的,也是因为韩林的死让他对这些根本不关心了。 此时问起来,说明至少他已经打起精神,最起码是被朱初八说动了,准备打起精神先为韩林报仇。 朱初八不敢怠慢,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韩煜听。韩煜听得很认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直到朱初八讲到韩林为救他离去,用身体死命压住察罕帖木尔,韩煜的眼睛又缓缓泛红。不过还好,韩煜忍住了,他说道:“那么说,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就是因为中了察罕帖木儿的诡计?” 朱初八点头,又摇头,说道:“韩师叔,我们现在不在江湖了,这是两军对阵,所用的一切手段都是兵法战术。我醒来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赤巾军的将领大多身上带有很浓的江湖气,豪迈,直爽,不屑于使用也看不穿阴谋诡计。这些品质放在江湖里都是十分优秀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们不再是孑然一身,不再独来独往,我们的身后站着成千上万的战士,这些战士将性命托付给我们,听我们的指挥,所以我们不能在一意孤行的只顾自己,而要一言一行都为战士们考虑。我们要摒弃身上的江湖气息,投身沙场的人不仅得有一腔热血,更重要的是要学会利用各种有利条件将战士们的损伤降到最低,即使这样所要使用的手段为江湖人所不齿。” 韩煜安静地听朱初八讲完,陷入深深地思索中,然后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江湖人,是打不好仗的。” 朱初八接着说:“我最近几天在看孙子兵法,那里面将所有阴谋诡计都称之为兵法战术,而这些兵法战术,却是我们这些带兵的将领所必须得掌握的。不仅要会用,还要能看得出来敌方的兵法战术。这样,才能更好地打败敌人。” 韩煜深以为然。 朱初八又说:“我这几天跟刘通大将军商量后,在全军推行兵法学习。我们的军队,论凶悍,不惧怕任何人。只要能看破敌人的战术,并且自身能好好利用战术,不愁打不败眼前大敌。” 朱初八和韩林都特意避开韩林的话题没有谈论,因为两人都很清楚,说起来,也不过徒添伤悲而已。 韩煜端起桌上的饭碗,开始吃饭,还一边问道:“现在,城外的敌人是什么情况。” 朱初八回答道:“这一点很奇怪,察罕帖木儿自从那日大胜之后便带着他的军队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见了?不可能是退了吧。”韩煜放下饭碗,皱眉道。 朱初八回道:“应该不可能。他们刚刚打了个大胜仗,没道理现在退兵,应该是布下疑兵之阵想让我们放松警惕,从而一举击溃我们。” 韩煜接道:“那我们的斥候有没有派出去打探情况?” 朱初八点头说:“这个请师叔放心,从前我们一直忽视了斥候的作用,这几天我已经开始着手打造一支斥候部队,毕竟交战之时,掌握第一手情报是至关重要的。” 韩煜松了口气,又开始吃饭。 第二十二章 红枫林里的誓言 赵州城里的树已经开始落叶,察罕帖木儿自从上次大败赤巾军以后就一直没有再出现,朱初八以为又是什么诱敌之计,丝毫不敢放松紧惕,可谁曾想那察罕帖木儿竟然真的就这么退走了。 当然不是因为无力再战才退走的。据赤巾军派出去的斥候来报,原来在那兴化白驹场有一盐贩名为张士诚,纠集当地盐商也起兵造反。自兴化始,一路攻城陷寨,势如破竹,如今竟然已经攻到了颍州城。颍州州尹杜立不敌,派人向察罕帖木儿求援,这才不得不放下赵州大好形势前去颍州救援。 朱初八听完斥候的来报大松了口气,如今的赤巾军一切都是从零开始,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提高自身,这对于现在的赤巾军来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过渡机会。在和韩煜刘通等人商量后,决定由朱初八亲自监督,开设一个兵法战术学习班,全军将领统一学习。 ...... 赵州城内的红枫林本就是一大景点,每到这个枫叶飘落的季节,总有许多的百姓前来观赏。今日也不例外,天才刚亮,红枫林内就已经人头耸动。但是没有人知道,也不知何时,在这片红枫林深处多出了一座小山包,山包前面还立着一座石碑,上书‘兄韩林之墓—弟朱初八立。’ 临近中午,一个人影穿过耸动的人群,径直来到少有人到的红枫林,在韩林的衣冠冢前停了下来。 这人看着墓碑,就这么坐了下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壶酒,两个杯子。 “大哥,你我二人结拜不久,甚至都还没有机会一起喝酒啊。” 说着,给两个酒杯倒满酒,一杯均匀倾倒在墓碑前,另一杯凑到自己嘴边,一饮而尽。 那人眼中噙着笑意,说道:“大哥啊,初八从小就是个穷孩子,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得过且过而已。我还没入白莲教之前,最想杀的就是夺走我大嫂处子身的包孟益和给包孟益出主意的濠州知府福尔泰。” 朱初八自嘲一般笑了笑:“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当时我只是个饭都吃不饱的穷小子,哪里有资格向那种大官报仇啊。知道我遇见了我的师父李寻龙,”他眼中闪过夺目神光:“他让我知道,有一种人叫做江湖人。江湖人可以快意恩仇,于是我杀了福尔泰,也成为了一个江湖人。但是很可惜啊,一直没有那个包孟益的消息,不知道这孙子躲哪儿去了。” 朱初八笑了笑:“不过现在也都无所谓了。师傅给予我全新的生活,传授我这一身功夫。我很满足,别无所求。对我来说,师傅的命令就是一切,他叫我来赵州协助你们起义,我就来了。我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把师傅交代的事情做好而已。” 朱初八又把两个酒杯斟满酒,同样的一杯倾倒在碑前,另一杯却握在手中没有喝,看着石碑上的字,神情恍惚不知神游何处:“大哥你知道吗,那天你说要和我结拜的时候我是很意外的。那时的我虽然看你挺顺眼的,但实在没有到要结拜的地步。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因为你这么提出来了我又不好拒绝,所以就答应了吧。” “哈哈。”朱初八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现在想想,还真是庆幸啊。你是个好大哥,你救了我的命。” “用你自己的命。”朱初八语气突然低沉了起来,仿佛含着无尽的悲伤悔恨吐之不出。 朱初八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将先前的悲伤与悔恨和着这杯酒狠狠地吞进了肚中,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无比:“我朱初八欠你一条命,不敢奢望还清,但是我想我的下半生将会多出一个必须要完成的目标。我会亲手摘了察罕帖木儿的狗头,以慰大哥在天之灵。” 朱初八暗暗在心中对自己说:“我发誓!” 良久无言,酒瓶中的酒已经隐隐见底。朱初八放下酒瓶,说道:“赵州城暂时无恙,察罕帖木儿忙于帮助颍州与张士诚周旋。不过昨日我们收到张士诚来信,请求我们前去支援,共敌察罕帖木儿。说起来这察罕帖木儿的确是有本事,连一向所向披靡的张士诚都在他的抵御下不能再进分毫。现在他们两军陷入僵持之中,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啊。张士诚的起义军再加上我们赤巾军的力量,足以打破现在的的平衡,到时我就有机会取下察罕帖木儿狗头为你报仇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冲动了。我已经组织赤巾军将领学习兵法,现在的赤巾军已经不像原来那样不堪一击了,我们现在急需一场大战来检验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朱初八将酒瓶中最后的酒倒满酒杯,一杯同样均匀倾倒在碑前,然后自己将最后一杯饮尽,然后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灰尘,笑道:“酒也喝完了,我回去就要开始筹备出兵事宜了。大哥,你就静静地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着,弯腰提起地上的酒瓶酒杯,转身大步离去。微风吹过,几片红枫叶随风飘落,飘摇着落在韩林的坟头上,又一阵风吹过,几片枫叶又离地而起,飞向空中,向前缓缓落下,追上正在离去的朱初八。朱初八抬头,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捉住这片枫叶,嘴角掀出一道愉快的弧度。撰紧枫叶,前行的脚步变得愈发地坚定。 红枫林外,前来游玩的百姓依旧络绎不绝。任凭外界战事如何激烈,人们欣赏美的本能并不会因此而有丝毫的减弱。他们不管这个天下姓什么,只要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他们就会很满足。大部分的人们都没有多么远大的抱负,就像刚开始的朱初八一样。只要身边的人安然无恙,只要战火不蔓延到他的身边,他们就不会反抗。他们不会在意赵州城现在已经被叛军占领,也不会发现红枫林深处正躺着一位叛军将领,更不会知道此时经过他们身旁的是一位原本和他们一样身无大抱负但如今却身居叛军高层的人。他们一如既往的说着,笑着,没心没肺的无视着一切与他们无关的事情...... 第二十三章 决心 赤巾军打着弥勒降生拯救苍生的旗号在赵州城及周边四处招兵,竟然在短短个把月的时间就招收到了五万新军,可见原朝廷在百姓心中已经有多么令人深恶痛绝了,一见有人揭竿而起就蜂拥而至,赤巾军上次败仗损失的兵力竟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张士诚来信求援,同为起义大军,又有着共同利益,赤巾军方面没有理由不去帮忙。但赵州城作为现在赤巾军的大本营,也不可无人来守。所以经过韩煜刘通等赤巾军高层将领一致决定,由韩煜元帅亲率十万赤巾军前去颍州城助义军张士诚部夺下颍州城,朱初八为远征大将军。刘通率领其余赤巾军驻守赵州城,以防有敌趁虚而入。 朱初八亲自点了十万军,浩浩荡荡的赤巾大军在城门外集结,韩煜身披金铠稳稳坐于马上,大手一挥,大军开拔。刘通站在城楼上,笑眯眯的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的担忧与不安。 “希望他们不会意气用事。”刘通如此暗暗想道。大军渐行渐远,很快便从赵州城众人视线中消失。 在这条赵州城通往颍州的道路上,在路边已经荒废的那间熟悉的茶棚外,身披黑铠脚跨黑马的朱初八又想起了那一天和韩林并肩作战的场景,眼神一黯。这时,一直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韩煜突然放慢速度,与朱初八并肩而立。 “初八。”韩煜唤朱初八。 “什么事,元帅。”朱初八应道。在军中,朱初八一直以军职称呼韩煜。 韩煜看着朱初八的眼睛,认真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吧。” 朱初八沉默。他当然知道韩煜此行的目的,因为他和韩煜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给韩林报仇而来。朱初八重重的点头道:“我知道,元帅。” 韩煜继续说道:“那你应该知道,为了达到那个目的,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毫不犹豫地牺牲一切对达到目的有帮助的东西,即便是我的性命,或者是这十万赤巾军的性命。” 朱初八一愣,他没想到韩煜竟然说的这么直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韩煜见朱初八没有作声,又说道:“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朱初八抬头看向韩煜,迎面而来的是一双闪烁着不可动摇坚定目光的眼睛。朱初八转头看了眼身后大军,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然后又看向韩煜,默默点头,道:“我明白的,韩师叔。” 朱初八没有再称呼韩煜为元帅,因为从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这一刻开始,韩煜就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元帅,而朱初八,也同样不再是一个称职的将军。此刻的他们,只是一个不择手段想要为儿子报仇的父亲和为结拜大哥报仇的二弟。 韩煜紧绷着的脸色终于放缓,没有再和朱初八交流,重又提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像一个元帅一样。 朱初八看着面前这个坚定却又不乏萧瑟的背影,眼中仅剩的一丝犹豫也消散不见。做大将军,从来也不是朱初八的追求。朱初八本来是个没有追求的人,但自从韩林死前对他喊出‘为我报仇’四个字的那一刻开始,为大哥报仇就成了他现在唯一的追求。虽然对不起身后十万大军的信任,但为了给大哥报仇,朱初八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天色缓缓地暗了下来,原本高挂在天空上的太阳此刻也已经不见了踪影,有山风拂过朱初八的脸庞,朱初八抬头静静地望着阴暗的天空。此刻的道路上整齐的脚步声直冲云霄,但朱初八竟出奇的感受到了一种令人难受的安静。 “真是个山雨欲来的日子啊。”朱初八如此暗暗地想道。 ...... 颍州城。 州尹杜立与钦差大将察罕帖木儿一齐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城外远处一片整齐排列的营帐,张士诚的叛军就驻扎在那儿。 “将军,那张士诚手下有整整二十万大军,本来我们仗着城墙之利也不惧他,可那张士诚的部队竟然大量配备有弩箭,投石车等攻城利器,完全不像是一支白手起家的起义部队,倒像是经营多年的精锐之师。几轮骚扰下来,虽然不至于让他把城破了去,可我军伤亡也是不小啊。”杜立苦着个脸对察罕帖木儿诉苦。 察罕帖木儿也阴着个脸,脸上的赘肉抖了抖。前段时间在赵州与那所谓的赤巾军交过一次手,轻易将其大败,所以察罕帖木儿对这些所谓的起义军就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些轻视。可当他率军赶来颍州与杜立的颍州守军前后夹击与张士诚的起义军第一次交手就吃了个大亏。也不见得这张士诚拉起来的起义军素质就有多高,但奈何他们手中的装备竟然比他这朝廷派来的正统军队还要精良,弩箭就像不要钱似的大把大把地朝他们射过来。虽然察罕帖木儿凭着出色的指挥能力和过硬的军队素质把张士诚的起义军硬生生的撕开了一个口子,与颍州守军成功汇合。但之后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几番交手之后,最后甚至于也只敢龟缩在颍州城中,不得寸进。察罕帖木儿此刻是要多难堪有多难堪,本以为凭着他手中的精锐之师,对上这些草草拉起的起义部队应当是所向披靡,可谁曾想这段时间内竟然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吃败仗。虽然杜立并未因此对他这个钦差大将表现出丝毫不满,但察罕帖木儿心中的烦闷也是一丝也不见少。此刻听见杜立的牢骚,察罕帖木儿也只是冷哼一声,说道:“本将军已经派人向朝廷请援,只要朝廷下令,周围几个大州派兵来援,当前局面自然可解。目前我们要做的只是死守,只要他们没有突破城门,胜利迟早是我们的。” 杜立苦笑。这套说辞这段时间内不知道听过几次了,但此时局面却是不容乐观,杜立也只好借着这个理由安慰自己了。只要朝廷的援军到了,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十四章 张颖【第四更】 而此时,让察罕帖木儿和杜立都无比头痛的张士诚部却也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就如察罕帖木儿所说,张士诚部能在先前和原军的几番大战中占据上风完全是依靠装备精良之功,要论起军队素质,张士诚拉起的这二十万起义军也未必就比赤巾军要高。 但是这些个让朝廷大军都自愧不如的精良装备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再加上张士诚是率军远征,准备再充足也是会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张士诚因为某种原因能够买得起这么多精良的装备,但一旦装备耗尽,想要立刻补充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而经过连番大战,如今的张士诚部就快要陷入这种尴尬之境了。 真要到了装备耗尽的那一天,说不得就只好暂时退去,前功尽弃了。张士诚去信赵州求援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要想不前功尽弃,就只能依靠绝对的人数压制强攻颍州城。他们带来的大型攻城装备,可还大都没有动用呢。 张士诚是盐商出身,但却好读书,以文化人自居。 虽身为二十万起义军统帅,可却不爱穿铠甲,整日着一身白色长衫,手握折扇,显得十分儒雅。但作为起义军统帅,当然不可能像一名书生一般优柔寡断,张士诚脸上的坚毅就是一名儒雅书生所没有的,眼中偶尔闪现出的锐芒也正说明他这个统帅绝对不只是中看不中用的书生而已。 相反,张士诚在军中的强势也非常人所能想象,从他不顾众议将他的妹妹张颖安排在身边做裨将就可见一斑了。女子从军本就是行军大忌,虽然张士诚的起义军刚刚成立不久,各种条例规矩还不健全,但女子从军这种事一开始也是遭到了很大一部分将领反对的,是张士诚凭借着在军中绝对的权威,力排众议才把张颖安排了一个裨将的位置。位阶不高,但却能跟在张士诚身边。 “哥哥,为什么要去求赤巾军来帮忙。我们起义军有二十万众,装备精良,只要哥哥一声令下发动总攻,就算没有赤巾军的帮助也能拿下颍州城。”张颖一双剑眉挑起,气呼呼地质问着哥哥。说起来,偌大的二十万起义军中,也就张颖一人敢用这种语气和张士诚说话了。 张颖生的极美,一身贴身修身的银色铠甲穿在身上更显英气。张士诚和妹妹的感情极深,军中有什么事情都会和妹妹一起商量。可这次,张士诚明知道她一向主张发动总攻,却悄悄地给赤巾军发去求援信,竟然现在才让她知道。 张士诚苦笑,起身走到张颖身后,按住妹妹的肩膀,将她按在主账帅位上,竟然低声下气解释道:“我的好妹妹啊,为兄又何尝不知若是现在发动总攻是有很大机会可以拿下颍州城的,可那样必定会对我们的起义军造成大量不必要的损失。毕竟,敌方占据着城墙优势啊。” 张颖还是不依,推开张士诚的手,嘟着嘴说道:“那你叫赤巾军来有什么用,他们能有胆子第一个发动起义,绝对不是什么傻子,会傻乎乎的给我们当炮灰?” 张士诚见妹妹不依不挠,神秘一笑:“他们当然不是傻子,可你哥我更不是什么蠢人啊。若没有一定把握,我会做这种无用之功?” 张颖愣了一愣,她了解她这个哥哥,知道哥哥每次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肚子里就已经憋着一肚子坏水了。可张颖想了又想,硬是想不出哥哥所谓的把握到底在哪儿,于是又不服问道:“你凭什么说有把握?” 张士诚大笑,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说道:“你可知道前段时间赤巾军在赵州城吃了个大败仗,六万大军全军覆没,还损失了五员大将,其中之一就有赤巾军大元帅韩煜之子韩林。” 张颖茫然:“不知。可就算这样,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吃了次败仗就变成傻子了?” 张士诚道:“当然不会,他们不仅不会变成傻子,反而会变得更加勇猛难以对付。” 张颖听了这话就更加不解了,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如此信心满满。” 张士诚哈哈大笑,起身走到张颖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张颖不依地摇了摇头,瞪了张士诚一眼。张士诚毫不在意,反而更加愉悦了,他凑到张颖耳边低声说道:“那如果杀死赤巾军大元帅韩煜之子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们现在正面临的对手,察罕帖木儿呢?” 张颖大惊,长大了嘴巴不知该说些。她不傻,相反作为张士诚的亲妹妹,除了美貌之外,她的聪明才智也丝毫不会弱于哥哥张士诚。如今张士诚都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张颖若是还不明白哥哥的把握从何而来的话,那就当真辜负了她的姓氏了。 赤巾军的小元帅死于察罕帖木儿之手,如今这种情况让赤巾军对上察罕帖木儿,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算赤巾军不至于傻到完全包揽全局,让他们的军队全部打头阵当炮灰,但至少不会有丝毫的消极怠工,只会发挥出十二分的战力。应对如今的形式,当真是再合适不过的队友了。 张颖意识到她错怪了哥哥,脸上的不满立即消失殆尽,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起身将哥哥硬推上帅位,半蹲在哥哥身前,撒娇道:“哥哥既然早有计划,为什么不早些和颖儿说,还非要瞒着颖儿。” 张士诚看着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妹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听见妹妹这样问,又苦笑道:“我的好妹妹啊,你是什么性子哥哥还不清楚吗?这件事我要是事先先与你商量,你还不在我这儿又哭又闹的反对。现在战况紧急,我可不想还要花大把的时间去哄你这个大小姐脾气。” 张颖尴尬一笑,她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哥哥说的话一点也不夸张。她噘起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张士诚打断了:“你先等等吧。我今天找你来告诉你这件事可不是来听你撒娇的,我这儿又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第二十五章 渴望上战场的女子【爆五更】 张颖眼中闪出灼目光芒。她生性好战,当初死活要哥哥让她在起义军中任职就是为了想要和哥哥一起上阵杀敌,可自从进入起义军以来,哥哥就一直让她跟在他的身边,虽不说寸步不离,但也绝对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她深知当初哥哥为了把她弄进起义军做了多大的努力,所以对于这种情况虽然不满,但也再不好多要求些什么。如今哥哥说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一心就想着是什么能够上阵杀敌的任务,自然心情激荡。 可张士诚接下来一句话却把她的热情毫不留情地浇灭了:“算算时间,赤巾军大军也快要到了。我要你带一百人去路上迎接他们,态度一定要热情,要表现出我们的友好。” 张颖的心情瞬间从天堂掉进地狱,这巨大的落差让她又开始不满了,刚刚收起的嘴唇又撅了起来,生气道:“我不去,你爱派谁去派谁去。” 张士诚看着妹妹的神情,当然猜得出他这个好战的妹妹心中所想,戏谑道:“哦?这样啊!我还打算让你和几个大将军同行,想着要是你能在一路上凭借表现让几个大将军对你刮目相看,那以后让你上战场的事情就都好商量了呢!既然你决意不去,那也只好就此作罢了。唉,真的好可惜啊!” 张颖听见哥哥的后半句话,眼神就又开始闪亮,她起身绕到哥哥身后,双手搭在哥哥的肩膀上轻轻的捏了起来,正色道:“哥哥啊,我现在是你手下的裨将,军人,就该无条件的服从军令不是吗?您不能因为我是您的妹妹就让我随便抗拒您的命令啊,您这样,以后可还怎么能服众呢!您放心,属下坚决执行张大元帅的命令,绝无二话。” 张士诚目瞪口呆地看着再次施展出变脸神通的妹妹,满脸都是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对张颖认真地说道:“这次的任务虽然是你的机会,但却也不好把握啊。那些个桀骜的家伙虽然听我的,但对于你的存在可是一直心存不满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不会为难你,可要是想让他们对你服气,可全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为兄可帮不了你什么了。” 张颖笑嘻嘻地扑到张士诚面前,说道:“哥哥你就放心吧,颖儿这次要是把握不好这次机会,那是颖儿自己没本事,以后再也不在哥哥面前提上战场的事了。” 张士诚宠溺地摸了摸张颖的头发,无奈道:“你啊你啊,身为女子却偏偏如此好战,打打杀杀的事情都交给哥哥做不好吗?” 张颖沉默了,脸上满是认真地光芒,说道:“颖儿虽是女流之辈,可从小吃过的苦可不会比哥哥少啊。”他看着张士诚的眼睛,灿烂一笑:“可别小看女流之辈啊,哥哥。” 张士诚愣愣的看着妹妹,摇了摇头说道:“你去吧。要记住,这次去迎接赤巾军虽然要表现出我们友好的一面,但也不可一味退让,需要的时候也可以适当表现出我们的强硬,万不可让赤巾军因此小瞧了我们。” 张颖起身,说道:“我明白了。” ...... 张士诚为了给妹妹创造一个表现的机会,也同时为了在赤巾军面前撑场面,派去迎接的队伍里面有两位在整个起义军内都拥有顶尖威望的将军——罗广宇以及余明清。 这两人是跟着张士诚一起起家的,可谓是起义军的开山原老,他二人的意见就算是张士诚也必须慎重考虑。当初张士诚把张颖安排入起义军时这两人就坚决持反对意见,最终还是由于张士诚妥协,答应只安排给张颖一个小小裨将的位子,而且答应不允许张颖上战场,这两人才勉为其难同意。可以说,只要张颖能够说服这两个人,那么在起义军中的地位就可以稳固了。 余明清是个清秀的文人形象,但张颖见过他在战场上的表现,绝对是个合格的大将军,据说此人身上还有一丝原古人的血统,虽然在长相上没有体现出来,但他在战场上的英勇身姿,比起原古人绝对丝毫不差,赵颖对此人还是比较敬重的。可对罗广宇,张颖的印象就没那么好了。不是说罗广宇不是个合格的将军,只是这个满脸黝黑的大汉对张颖的意见实在不小,每次与张颖碰面,那张本就黝黑的大脸就变得越发黝黑了。依张颖的性子,面对此人的黑脸当然不会有丝毫退让,在军中这段时间,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可是没少给张士诚添麻烦。 张颖知道此次同行的人里面有这位黑脸罗将军的时候可是没少在心里吐槽哥哥的安排,可她也知道哥哥是为他好,没有这死黑脸的同意,她要是想上战场是绝对不可能的。没办法,张颖只得主动向罗广宇示好。 张颖驱马与罗广宇并行,但由于他们之前的不愉快实在太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好,只得干笑道:“你好啊,罗将军。” 罗广宇瞟都没有瞟一眼张颖,只冷哼一声便继续驱马向前。 这一下可把张颖气得不轻,可想到哥哥的交待,张颖只好忍了下来没有发作,但也没好意思继续腆着脸热脸去贴罗广宇的冷屁股。张颖眼珠一转,看向身后的余明清,放慢速度和余明清并肩而行,嘟着嘴撒娇道:“余大哥你看那个死黑脸。” 余明清虽然也一直反对她进起义军,但他纯粹是因为死认军中无女子这个死道理。余明清和她哥哥张士诚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对张颖自然也是很熟悉的。对于这个妹子,余明清也是很喜欢的。看见赵颖朝他撒娇,余明清摊手淡笑道:“你哥哥安排你与我二人同行的目的很明显,可老罗的臭脾气我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要想说服他接纳你可得完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可帮不上忙。” 张颖不管余明清说的那一大段话,而是问道:“余大哥不反对我上战场了?” 余明清苦笑道:“你都进了起义军了,上不上战场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这妮子的本事我也清楚,只要你能说服罗黑脸,我没意见。” 张颖大呼万岁,喜滋滋地看向身前的罗广宇,咬牙道:“余大哥都不反对了,我就不信凭我张颖的本事,还搞不定你个罗黑脸了。” 第二十六章 路遇山贼 由于大军行军速度的限制,朱初八等人的速度并不快。但因为韩煜不定时下令急行军,如今距离颍州也已经不远了。赤巾大军的疲态已经显而易见,朱初八看在眼里,有心去劝一劝韩煜,可看着韩煜这几日逐渐斑白的鬓角,终究还是没能忍心。可今日,已经有手下将领找上他这里来诉苦,朱初八还是决定去劝劝韩煜了。 天色渐渐暗了,韩煜心中再急切也不至于让军队日夜兼程,所以太阳刚一落山,朱初八就下令全军就地休息。行了一天军,疲惫的将士们早早地就陷入了梦乡。而朱初八此时,却在前往韩煜帅帐的路上。 帅帐的灯火还亮着,韩煜还没睡。朱初八恭敬站在帅帐外,轻轻唤道:“韩师叔,睡了吗?我是初八啊。” “啊,是初八啊,进来吧。”账内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朱初八掀开帐门走了进去,看着明显苍老不少的韩煜,不禁有些心疼道:“这么晚了,韩师叔怎么还不休息。” 韩煜摆了摆手,轻笑道:“我没事,年纪大了睡不着而已。倒是你,赶了一天的路,这么晚了不去休息跑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朱初八笑了笑,不经意一般说道:“我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着就快到颍州,很快就能为大哥报仇,也睡不着罢了。” 韩煜眼神一黯,轻声道:“那一天,你我等了好久了。” 朱初八点头,可有说道:“虽然我们这次是与张士诚联手,但对手是察罕帖木儿,想要报仇就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韩煜眼中闪现出愤恨之色,咬牙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此次我必要取他狗头以祭我儿在天之灵。” “那是自然,这一点我与师叔想法一致。”朱初八说:“可是仇人也不会任你宰割,况且我们曾在那察罕帖木儿手下吃过大亏,若是不仔细谋划一番,即使集我们两军之力,说不得都讨不了好。” 韩煜目光锐利,点头表示赞同:“那是自然,等到了颍州后,我们就与张士诚一起商量一个万全之策,定要让那狗贼血溅颍州战场。” 朱初八说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次我们为攻他们为守,想要取胜,势必要更加困难。我心中已经有几个可行的想法,到时与张士诚一同商谈,把战术完善下来。” 韩煜欣慰点头:“多亏了有你啊,我这个老头子一心只想着报仇,竟然忽视了这些东西。” 朱初八笑了笑,并未邀功,顺势说道:“只要战术制定好,凭借我们的军力优势,想要取得胜利并不困难。唔......还有,如今我们已经快到颍州了,倒也不用急于一时,毕竟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战士们得保持一个好的状态。我提议,明日我们就按正常行军速度前进,不用再急行军了。” 韩煜点头赞同。 朱初八松了口气,起身对韩煜抱拳道:“时间不早了,师叔你也尽早休息吧,初八也要回帐休息了。” 韩煜说道:“你去吧,早些休息。” “嗯,叨扰了。”朱初八后退告辞。 另一天,韩煜早早地就起了床,朱初八见韩煜已经整装待发,当即准备下令行军。可不想韩煜却摆手制止朱初八,说道:“战士们这几日急行军也都很疲倦了,今日上午就不用行军了,你传令下去让战士们就地休整,午饭后准时行军。” 朱初八愣了愣,明白是他昨天晚上的话起作用了,大喜应道:“是。” 待朱初八传完令后,韩煜挥手示意朱初八说道:“初八啊,上午无事,不如你就陪我四处走走吧。” 朱初八当然不会拒绝,痛快的答应了。 ...... 赤巾军今日驻扎之地附近有一个名为徐家村的村庄,村庄不大,仅十余户人家,但耕田种地自给自足,日子倒也过得悠闲。可今日过后,这个一向平静悠闲的村庄注定不会再平静下去了。 自赤巾军起义始,各方势力都开始骚动,天下大乱,原朝廷四面受敌自顾不暇,自然就顾不上一些山贼强盗之流的治理,从而让各地山贼强盗大为猖狂,四处为害。 赵云生组织成立现在这个云生寨已经有几年功夫了,他觊觎徐家村已久,但一直惧于颍州城就距此处不远,所以一直没敢动手。如今颍州城被张士诚的起义军团团围住,正是他云生寨的大好时机,张云生当机立断,亲自带领五十个山贼来到了徐家村。 要说起来,赵云生的云生寨距离徐家村并不算近,本不该看上这么远的一个小村子。可就在去年,一个女子在经过云生寨地盘的时候被赵云生一眼相中了,赵云生一路追着这女子来到了徐家村,可奈何那次赵云生是孤身一人追来的,徐家村虽小,但也有十多个大汉,他不敢动手,只好带着遗憾退走。 可自从那天之后,那女子的身影就夜夜出现在赵云生的梦中,直搅的他辗转反侧,寝食不安。赵云生暗暗决定,只要被他找到机会,一定要将那女子抢回来给他做个压寨夫人。如今,正是他朝思暮想了很久的大好时机。 赵云生命令手下一家家的搜查,将所有年纪差不多的女子都带到他的身边吗,但有反抗的,女子打晕,男子直接杀无赦。赵云生手下突然闯门,村民们毫无准备,再加上山贼们各个手持利刃,一时间,村庄内哀嚎遍地,血光四溅,如同地狱一般。 不一会,赵云生面前就已经多了十几名妙龄少女,有的晕倒在地,有的瑟瑟发抖,更有大胆的直接用愤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赵云生。 赵云生却毫不在意,下马凑到少女们身前一个个仔细查看。突然,赵云生眼睛一亮,看见了一个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倩影,伸手成爪,抓出一名妙龄少女。 “就是你了。”赵云生肆意大笑道:“你可还认得本寨主?” 第二十七章 相助不平 少女猛地朝赵云生脸上啐了一口血痰,然后转过头去不理会赵云生,脸上血泪交纵。 她当然认得眼前这个禽兽,一年前,正是此人一路追着她口口声声说要带她回去做压寨夫人。少女当然不会同意,拼命逃跑,这才被她逃回了村子。可谁曾想,时隔一年这禽兽竟然再次找上门来,还恶鬼一般的屠杀全村。少女心中满是悔恨,他的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在刚才死于山贼刀下,她甚至想,要是当初自己没有逃回来,而是干脆就死在了路上,今日村子就不会遭此大难,家人也就不会死于山贼之手了。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看着村子现在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她简直就想把眼前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碎尸万段。可也只能想想了,现在落在这禽兽手中无力反抗,唯有一死罢了。 少女闭上眼睛,舌头悄悄伸出,下定决心就要咬舌自尽。可就此时,只听见这禽兽怒笑道:“落在我手中你还想自尽?”说着,就把一块白布塞进她的嘴中。 少女奋力挣扎,一双通红的妙目死死地盯着赵云生,仿佛要将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似的。 赵云生却毫不在意,抚摸着少女的俏脸得意大笑道:“小美女你快别瞪了,本寨主今天晚上就好好补偿你怎么样。” 周遭山贼听见寨主的调戏,纷纷发出刺耳的淫笑。赵云生此时很开心,大手一挥,对手下山贼说道:“兄弟们今天都辛苦了,这个小美女本寨主要了,剩下的,你们拿去分了吧。” 山贼们大喜,纷纷拜谢。 赵云龙哈哈大笑,将少女抱上马就欲离去。 正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怒吼:“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干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还想就此离去!” 赵云生一惊,第一反应以为是颍州官府来了。但回神一想,颍州城如今还被围着,哪里可能派人来此剿匪。提马回头一看,果然,只见到一位黑铠青年手提长剑孤身一人。赵云天当即放下心来,睨着那人道:“就你一人,敢管我云山寨的事?” 黑铠青年正是陪韩煜出来走走的朱初八,途径此处听见前方有动静,驱马来看,不想竟看见这样一幕地狱一般的场景。若当真只是朱初八一人,任他武功再高强也不足以一人对付眼前这几十名手握利刃的山贼。朱初八看着赵云天倨傲的神情,怒极反笑:“你这贼子当真该死。” 说着,一声长啸,身后响起一片马蹄声,正是韩煜与他带出来的百名护卫听见朱初八的长啸正在赶来。韩煜如今是赤巾军元帅,他的安危至关重要,随身带着百名守卫自是再正常不过了。如今用来对付这种局面,刚好用的上。 朱初八看着眼前村庄凄惨的模样,森然下令道:“这些山贼,杀无赦,一个不留。” 守卫们听见命令,当即驱马一拥而上。赤巾军的队伍要是比起精锐的原军自然是有所不如,但对付眼前这群区区山贼绝对是绰绰有余。山贼们在赤巾军的围杀下瞬间从天堂掉落地狱,不知道他们在临死前会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忏悔,朱初八对此也不感兴趣。他们今天犯下如此恶行,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赵云生看到朱初八身后出现的百名铁骑时也是瞬间心如死灰,他带来的手下们都死了,可他还不想死。赵云生横刀落于手中那名少女脖子上,用尽全身力气吼道:“都不许动,不然我杀了她。” 朱初八眼神一动,抬手示意守卫们停下。守卫们收到命令,停在赵云生两周戒备着。朱初八看着准备誓死一搏的赵云生,淡淡的说道:“你以为这样今天就能逃的出去?” 赵云生嘶声大笑,喊道:“你不是要当救世主吗?今天就是死,也能再拉一个垫背的,值了。” 朱初八看着赵云天,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手中长剑以雷霆之势甩向赵云天,正中眉心。 赵云天脸上还保持着狰狞的笑容,可眼神却逐渐涣散。眉心处,剑柄还在不断晃动,赵云天身子一晃,无力地摔落下马,眼看着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朱初八一身武艺,对付几十名手持利刃的山贼自然稍显不足,但杀一个赵云天还是不用费吹灰之力的。 赵云天死后,朱初八赶紧下马将马上那名少女解救下来,将少女嘴中的白布取下后指着身后的一群少女,对她说道:“没事了,你赶快带着她们走吧。” 少女听后,哽咽拜倒在地:“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朱初八摇头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姑娘不必在意。如今之计,还是赶紧带着你身后的这群姑娘找地方谋生吧。” 这少女哭道:“我们的家人都被那群山贼给杀了,你让我们一群弱女子可以去哪里谋生呢?” 身后的少女们听后深以为然,一个个黯然落泪。 “呃......”朱初八为难道:“那可如何是好。” 少女却眼前一亮,说道:“不如就让我们跟了英雄吧,做牛做马我们都愿意。” 身后少女们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朱初八忙摆手道:“那可不行,我们是军人,军中不可有女子的。” 少女一愣,说道:“军人怎么了,正好我们可以给你们缝衣服做饭啊,只要能让我们跟着英雄,做什么都可以的。” 朱初八大急,却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赤巾军的传令兵,停在一直在朱初八身后看着的韩煜面前,下马跪倒报告道:“报告元帅,有一队人马突然造访,说是张士诚元帅派来迎接赤巾军的,求见元帅。” 韩煜听后点头,驱马上前对朱初八道:“初八,张士诚的人来了,我们得回去了。” 朱初八苦笑,望着这一群可怜的女子依旧不知如何是好。他也不成想,仗义出手一次,竟惹上了这么一个麻烦。现在他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还是韩煜发话说道:“去见张士诚的人要紧,至于她们,就暂且让他们跟着吧,等之后再想办法安置。” 朱初八无奈,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上马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暂且跟着我们吧。” 于是,一行人带着这十来名弱女子往军营方向而去。 第二十八章 约战 张颖和罗广宇余明清刚到赤巾军的驻地时就表明身份,可接待他们的将官竟然说他们的元帅出去散步去了。这就给了张颖一种这支队伍一定很散漫的印象,作为三军首领的元帅竟然在行军路上丢下队伍出去散步。不由得,张颖不免就对赤巾军有所轻视了。不过张士诚事先叮嘱过她要对友军表现出他们的友好,加上罗广宇和余明清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所以张颖也只好乖乖的坐在赤巾军的侯客帐中喝茶等候。 所幸这位元帅大人并没有让他们久等,一盏茶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了军靴踏地的声音。随着帐篷的门帘被掀开,张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身金铠,鬓生白发的韩煜。韩煜哈哈笑着走进来,满面笑容:“你们就是张元帅派来的使者吧,我就是韩煜,欢迎欢迎。” 张颖等人知道来人身份,忙起身拜倒,单膝跪地道:“末将拜见韩元帅。” 如今是张士诚请韩煜来协同作战,两人身份对等,而张颖等人是张士诚麾下大将,面对友军元帅韩煜自然得行下属之礼。不过因为两军毕竟不同源,所以他们也只是行的单膝跪地之礼,既不失礼也没落下自家的威风。 韩煜笑着搀扶三人起身,说道:“各位将军客气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韩煜侧身,露出身后的朱初八:“这位,就是我赤巾军行军大将军,朱初八。” 余明清上前,笑着与朱初八握手道:“原来是朱将军,幸会幸会。” 其他两人也向朱初八微笑点头示意,朱初八一一微笑回礼,在看到一身银铠英姿飒爽的女将张颖时眼神稍微诧异了一瞬,不过瞬间就恢复正常,也点头致礼。 韩煜走到主位前坐下,笑道:“各位也请坐吧。” 三人闻言也都坐了下来,朱初八走到韩煜背后站立。 韩煜的眼神落在张颖身上,笑着说:“你们的起义军中竟然有女将,倒是令本帅有些意外。” 余明清闻言眼神一滞,尴尬一笑,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是直说这位是我家元帅的妹子,不免让对方认为他家元帅任人唯亲公私不分,不利于他们的名声。可罗广宇一根筋,可不会有那许多禁忌,冷哼一声,直言道:“我家元帅哪儿都英明,就是这事儿办得不妥,执意要把她的妹妹安排进起义军。试问一个女子懂什么打打杀杀,我等极力反对,可却无能为力。” 韩煜本也是无心之言,只是一时没有话题随口说说而已,可不想竟然戳到了对方的为难之处,不由得有些尴尬,哈哈一声,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说说前方战场的形势吧。” 赵颖听见罗广宇竟然在赤巾军的驻地都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不由得柳眉倒竖,正要站起身来反驳,此时韩煜让他们介绍介绍前线形势,张颖只好暂时忍了下来,接口道:“就让末将来为元帅大人说说前线形势吧。” 说着,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气暂时压制了下去,一本正经的对韩煜介绍起了前线战事。 韩煜和身后的朱初八认真听着,这关系到他们的复仇大计能否成功,丝毫不敢怠慢。听到不解之处他们会打断张颖,而张颖也对韩煜和朱初八的疑问一一作出解答。这一说就是小半个时辰。 张颖表示讲完后,韩煜面色凝重,说道:“看来前线形势不容乐观啊。” 余明清笑道:“元帅也不必太过担心,如今你我两军联手,再加上我军带有精良攻城装备,拿下城池应该是问题不大的,只是想要把损失降到最少,便需要好好商议商议了。” 韩煜点头,看向方才与他讲解战事的赵颖赞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啊,我看这位女将军就不让须眉嘛。你家元帅的眼光还是值得称赞的。” 韩煜对这位女将却是刮目相看,能够对战场形势如此了解,最起码说明她是做了足够的功课的。韩煜这一称赞,不仅是认可了张士诚的用人能力,更是将刚才的无心之言造成的过失弥补了过来。 余明清看着张颖微笑点头,显然对于张颖今天的表现很是满意。可罗广宇却是不以为然,又是一声冷哼,淡淡的说道:“不过纸上谈兵而已,一上战场就完全派不上用场。女子,就是女子。” 余明清闻言皱眉,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罗广宇还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种话,就真的是有些不合适了。张颖的反应更加激烈,一路上她忍这个罗黑脸很久了,如今在友军大帐里竟然还如此不分场合的说出这些话,张颖当即怒极反笑,讥讽道:“哦?罗将军是在说我武力不行吗?那么,要是我今天打赢了你,你是不是就不反对我上战场了呢?” 罗广宇本身就是个暴脾气,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猛地站起来怒视张颖,说道:“打就打,就怕到时候一不小心没掌握好力度把你打残了,你去你哥哥面前告状。” 张颖睨着罗广宇道:“你先打赢我再说吧。” 余明清看着争执中的两人,心中一动。他从小与张士诚兄妹一同长大,知道张颖的功夫绝对不弱。罗广宇虽然也不是庸手,但绝不至于伤到张颖。张士诚在出发前找他谈过话,要他一路上帮着张颖一起劝劝罗广宇这头犟牛。可是余明清却清楚在罗广宇的观念中,女子始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在家中相夫教子,所以想要说服这头犟牛,直接让他见识见识张颖的本事最为直接也最为有效。至于此刻身处赤巾军大营他倒没怎么担心,军人本就尚武,互相之间切磋切磋也属正常。但放任两人在韩煜面前争执确实在是不太好看,于是余明清出言喝止了两人,然后朝着韩煜歉然道:“让韩元帅见笑了。” 韩煜毫不在意,大手一挥道:“无妨,军人嘛,就该这样血气方刚。正好,让我赤巾军将士们也见识见识友军将军们的英勇身姿。” 韩煜高喊道:“来人啊,给二位将军清出一片场地来,有兴趣的将士们都可以来学习学习。” 张颖抱拳道:“谢元帅。” 罗广宇轻蔑笑道:“打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显得出本将军的威风来,看来这次是要让韩元帅失望了。” 张颖冷哼一声,不做理会。 第二十九章 比试【第四更】 场地很快就清好了,韩煜率先走了出去,其余人紧跟着都来到了比试场地。 赤巾军的将士们听说此处有比试,早就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张颖提着短剑与面前手持九尺大刀的罗广宇相视而立,张颖手中长剑比较独特,是一把软剑,平日里就把剑藏在腰间,竟然可以弯起来当腰带用,显然是特别打造的一把武器,很适合女子使用。而罗广宇手中的长刀就比较常见了,九尺长的大刀显然重量不轻,然而罗广宇拿在手中挥动毫不感觉吃力,可以看出此人是个力量型的将军。 罗广宇将手中长刀往地面一杵,傲然道:“我先让你三招,以免回头让人说我欺负女人。” 张颖虽然是在气头上提出的这次比武,但冷静下来之后不由得为自己的机智而鼓掌。如果今日能够打败这个固执的罗黑脸的话,看他以后还有没有脸到处对我说三道四。罗广宇说让她三招,张颖并未推辞。罗广宇跟着她哥哥征战也有些时日了,对此人的功夫张颖很是了解,不可小觑。今日一战关乎到她以后能否上战场,张颖不敢怠慢,认真地观察着对手。 罗广宇就这么大开大阖地站在原地,反倒让自身没有漏洞,不管张颖从何处发起攻击,他都能及时发起防御。张颖心想,既然没有破绽,那我就创造几个破绽。 张颖提气前冲,体态轻盈,速度极快,手中软剑直冲罗广宇面门,罗广宇提起手中长刀格挡,将胸前暴露了出来。本来一般来说胸前虽然暴露了出来,不过手中长刀此时也正在身前格挡,敌人不可能越过手中长刀击打到他的胸膛。可此时他面对的敌人并不一般,她手中的兵器更不一般。软剑最大的优势就是行踪难定,只要力度控制得当,它能够击打的角度极广,根本防不胜防。此时张颖的软剑虽然是打在了罗广宇的长刀上,但剑身却正好借力弯曲,直奔罗广宇胸膛处空门而去。罗广宇见状大惊,当即左脚前踏往后飞退,可软剑速度太快,罗广宇虽然退的及时,但还是划破了胸前的衣襟。 第一招。 罗广宇一不小心吃了个大亏,心中大怒,但三招之约他不能破,所以接下来两招,他依旧不打算还手。 张颖得理不饶人,见罗广宇脱身,曲着身子也追了上去,软剑上扬,又是直攻罗广宇面门。罗广宇见状嗤笑,同样一招竟然想得手两次吗? 罗广宇也不格挡,而是再次后退,闪过了这一击,可张颖这一招哪里会这么简单。只见张颖脚步不改,但手腕急速右甩,软剑向右偏过去,然后张颖的手腕又缓缓左甩,如此一右一左,软剑在她的控制下弯曲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弧度,以极快的速度朝罗广宇的侧脸刺了过去。 罗广宇的注意力全都集中于面门处,突然攻势左移,顿时措手不及,只来得及用右手臂抬起挡住侧脸,软剑打在罗广宇的臂铠上,铿锵一声,借着钢铁做的铠甲,罗广宇挡住了这一击,但软剑上的力道还是打得他往右踉跄了几步,甚是狼狈。 第二招。 罗广宇气急,但三招之约还有一招,只想着等这招过后就能用手中长刀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女子了。此时的罗广宇已经不敢轻视张颖了,两腿分开,一前一后,做好全力防守之势。张颖见第二招又未成,攻势不减,发挥体态轻盈的优势,脚尖连点,迅速转移到了罗广宇身后。罗广宇哪里肯这样将后背交给敌人,及时转身,并忽然伸手抓住了张颖的右臂。 “你的软剑不是厉害吗,我让你的手动弹不了,看你这软剑还怎么发威。”罗广宇心想。 第三招过去了,罗广宇当即举起手中长刀朝张颖劈过去,心想:“这回总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女子终归是女子,虽然有几分本事,但还是得败于本将军刀下。” 可天不遂人愿,张颖的手臂虽然被抓住了,可她的手腕还能动啊,只要手腕能动,她的软剑就能继续发动攻击。就在罗广宇长刀落下之时,张颖手中软剑也在她的控制下刺向罗广宇的太阳穴。罗广宇见势大惊,一时间竟忘了收力。照这样下去,下一刻罗广宇手中长刀必定落下,与此同时,张颖手中软剑也必定会刺中罗广宇命门。 韩煜和余明清同时大惊,若是这两人死在这里,那这事情可就闹大了。两人有心出手,但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之不及。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飞速闪向场上,银光一闪,手中剑鸣声脱鞘而响。铁质剑鞘挡向落下的长刀,同时长剑横刺在罗广宇太阳穴前,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挡住长刀的剑鞘已经被力道十足的一刀给打弯了,而刺向太阳穴的软剑被横在路上的长剑剑身挡住,向上滑了出去,在罗广宇脸上划出了一道鲜红的口子,所幸错过了命门,并未对生命产生什么威胁。 是朱初八。朱初八在注意到罗广宇来不及收力时就已经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他也很意外这两个来自同一阵营的人竟然能打出如此的生死危机,不过还好被他赶到了,否则的话,方才还是友军的两支起义军恐怕当即就得反目为仇。毕竟,这里面可还有着张士诚最疼爱的妹妹啊。 张颖收起软剑,满脸歉意的看了看脸上正在冒血的罗广宇,道了声对不起。罗广宇此时也极其没面子,不过对于方才没收住力差点杀了张颖的事也是心怀歉疚,于是破天荒的没有和张颖顶嘴,而是咬牙说了句:“没事,刚才我也鲁莽了。” 张颖稍微一愣,她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暴怒的罗黑脸臭骂一顿的准备,可从不给她好脸色的罗黑脸竟然主动向她认错。这让张颖很是意外。 罗广宇没好意思看着张颖,所以转头看向朱初八,抱拳道:“此次多亏了朱将军了。” 张颖也看向这个她一直没怎么注意的赤巾军行军大将军,也说了声:“多谢朱将军救命之恩。” 朱初八笑道:“二位将军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要是让你们在我赤巾军的地盘上出了什么意外,那才是真的失职呢!” 罗广宇也是豪爽的角色,拍着朱初八的肩膀哈哈大笑:“好,爽快。朱将军这朋友,我老罗交了。” 朱初八微微一笑道:“还是让我们的军医给罗将军包扎一下吧,这样流着血可实在不好看啊。” 罗广宇一愣,手掌往脸上一抹,抹出一把鲜红,却毫不在意的笑道:“啊,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我回去洗洗就好了。” 朱初八正准备劝说,身后却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说道:“那可不行,小伤也是伤,必须包扎。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军医了,交给小女子来办就好了。” 朱初八上午才从山贼赵云生手上就出来的那名少女挤开人群,冲到罗广宇身前,挽着罗广宇的手看向朱初八哀求道:“朱将军,小女子略懂医术,罗将军,就交给小女子来照料吧。” 朱初八这才想起军营里还有一大堆麻烦没有解决呢,如今这女子自告奋勇照顾罗广宇,也省的朱初八再作安排,于是顺势应道:“如此也好,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屈膝答道:“小女子姓徐,名基琴。” 朱初八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徐姑娘,那我就把罗将军交给你了。” 徐基琴大喜,忙点头答应,因为太急于在朱初八面前表现自己,都没问过罗广宇的意见,拉着罗广宇的手臂就往人群外拉,找地方给罗广宇包扎伤口。可是,连罗广宇的脸都没回头看过几眼的徐基琴并没有发现,罗广宇的眼神自从看见她出现后,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庞...... 第三十章 情意【五更求收藏】 这个小风波引起的骚乱并没有影响到赤巾军的行军计划,下午时间一到,韩煜就下令照常行军。赤巾军大军前方,韩煜朱初八以及友军张士诚的迎接使团三位将军在最前面,不过有一个意外地人也和这几位将军一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是个女子,正是主动提出照料罗广宇脸上伤口的徐基琴。 徐基琴主动找上朱初八要求跟在罗广宇面前照料伤势,朱初八本来是坚决反对的,军队里突然多出这么多女人记忆已经够奇怪的了,在行军最前方竟然还走着一位,让后面的将士们看见,影响多不好啊。 可就在朱初八准备出言拒绝的时候,脸上绑满了绷带的罗广宇突然推开门帘走了进来,对朱初八说道:“朱将军,我脸上的上虽然是小伤,但毕竟伤在脸面上,我又是起义军大将,若是因为照料不当脸上平白多出这么些伤疤,以后别人问起来我也不好解释啊。所以,还是让她跟着吧。” 朱初八想了想,虽然不是很清楚罗广宇和张颖在他们起义军中的关系,单想必是不会很和谐的。罗广宇是个爱面子的大汉,若是以后让人知道这脸上的伤疤是被一个女子留下的,恐怕会成为一辈子的笑柄,所以朱初八也就答应了。 徐基琴当然不是真的为了照料罗广宇才这样要求的,从开始行军到现在,徐基琴的眼睛就时不时往朱初八那边瞟,而被他当做借口的罗广宇,反而不怎么有所交流。村庄遭受大难的那日,徐基琴当真是万念俱灰,直到那个骑着骏马身披黑甲的英雄出现。 没错,就是英雄。 在徐基琴眼中,朱初八不仅仅是救了她和她们这些姐妹的性命,更是给了她们活下去的希望。在被朱初八带回军营的这段时间,那群重拾希望的姐妹们不止一次的聚在一起谈论她们心中共同崇拜的英雄,更是有一大部分人已经把朱初八当做一辈子的爱人来崇拜。 在徐基琴心中,朱初八绝对有这个资格,但是她并没有参加姐妹们的讨论,因为她们现在没有机会说这种话。不过她没有放弃,也没有坐等机会的来临,因为那必定是渺茫的。 机会需要自己来寻找然后重重的把它撰在手心。所以她才会在看到罗广宇受伤的时候主动请缨,所以她才会在朱初八面前主动要求要一路上照料朱初八,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样能够靠她心目中的英雄更近一些。 可她没有想到,甚至现在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她利用罗广宇来接近朱初八的时候,那个被她所利用的黑脸将军同时也注意到了她。 不得不说,徐基琴长得很美,不然作为一方山贼头领也算见过一些世面的赵云生也不会为了她而念念不忘这么久,甚至不惜为了得到她而做出屠村这种恶行。 当然,罗广宇也绝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男人,可以说,徐基琴真正打动她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一些其他东西。罗广宇当时和一直被他瞧不起的张颖打了个难解难分,最后甚至被她在脸上划出了一个鲜血直流的口子,这对于罗广宇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这时候,又一个温柔的女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他温柔的说要为他包扎伤口,这对于罗广宇这个几乎不怎么近女色的彪汉子而言,无疑是最打动人的一句话。更何况,这个温柔的女孩子还长得这么的美。 罗广宇没有追求女孩子的经验,他只是个粗线条的大汉,所以他不知道徐基琴对他是不是有意思,当然,他也不可能看得出徐基琴对朱初八的那份情意。 当他偶然听见徐基琴在向朱初八提出要照料他的时候很开心,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的跳出来帮徐基琴说话。于是徐基琴如愿了,更接近了她的英雄。罗广宇也如愿了,他可以随时看到他喜欢的女孩。 徐基琴看着朱初八,罗广宇看着徐基琴。除了朱初八因为走在前面看不到,其他看到这一幕的人除了向罗广宇这样粗线条的大汉之外,哪里还会有人不明白怎么回事。 虽说军队中这种粗线条的大汉并不少见,但至少其中不包括张颖和余明清。在罗广宇身边的张颖和余明清二人把所有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异。在他们的印象中,罗广宇和情爱这种事情是绝对联系不到一起的,因为这个人眼中除了战斗,再没有其他东西能入他的眼,想要获得他的尊重,就必须要在武力上战胜他。 而这个徐基琴又不是张颖,很明显是不可能在武力上超越罗广宇的,所以按照一般情形,罗广宇对待这位在军营中出现的女子,至少应该保持和对待张颖一样的态度吧。可...... 说实话,张颖心里有那么一点不服气,可更多的是高兴,因为,她好像找到了能让罗广宇接纳她的方法。只要她帮罗广宇追上了那个女孩,相信这罗黑脸再怎么不近人情,也不会再处处给自己脸色看了吧。 张颖驱马来到余明清面前,和余明清谈了谈自己的想法。这事儿但靠她自己还是不好办到的,特别是看那女孩的样子,似乎是对赤巾军的朱初八将军情根深种,如果朱初八也对这女子有意的话,那这事儿可就真的不太好办了。 朱初八是友军大将,今天更是救了她与罗广宇的性命,无论从其中哪一层看,张颖都没有立场去从朱初八的手中横刀夺爱。更何况,朱初八长得不差武功又好,而罗广宇只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黑脸大汉,如果两人同时对一个女孩有情,相信没有哪个女孩会选择后者。而如果朱初八对那女孩没有情意,那这事儿就还有希望。 所以张颖要找余明清帮忙,对这两人各个击破。要是能获取朱初八的支持,那就更好了。 第三十一章 惊艳【第六更】 由于有友军的人在,韩煜没有再要求急行军,当天晚上太阳刚一下山,韩煜就下令让全军就地休整。军帐刚搭好没多久,张颖就找上了朱初八,当时朱初八正打算休息,见张颖有事来寻,以为有什么要事相谈,不敢怠慢,请张颖进了帐。 张颖没有穿战铠过来,毕竟是女生,一些日常衣物都是随身带着的。白天见到张颖的时候她是穿着一身银铠,朱初八虽然看出了这是个相貌不俗的女将军,但对这位女将军的容貌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 可此时的张颖身着一袭素色裙子,一头漂亮的黑直长发简单的束在身后,裙子虽不华丽,但却将张颖妙曼的身姿完美的勾勒出来。张颖没有化妆,但他的肤色本就极其红润完美,很显然她是刚刚沐浴过的,本就红润的肌肤上还隐隐看得出未干的水珠,更显水嫩。 朱初八初次看到这身装扮的张颖,着实把他惊艳到了。 短暂的惊艳之后,朱初八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干咳两声后示意张颖坐下,说:“不知张姑娘来找朱某,可是有何要事?” 因为张颖没有穿战铠,所以朱初八没有称呼她为将军。 张颖看见朱初八略显狼狈的模样,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这个年纪轻轻就手握重兵且武功高强的男子。她不动声色地撩了撩额前落下的几缕长发,心下有些小小的得意。任凭哪个女子看见自己的容貌能让男子眼前一亮,都会得意的吧。 不过张颖很快就回归正题,款款坐下后说道:“休息时间来叨扰将军,小女子也感到很是不妥。但小女子此次前来除了想感谢将军今日救命之恩之外,却是还有件事情想要问问将军。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小女子却很是重要。” 换上女装后,张颖也收敛了几分身上的英气。她的声音本就好听,如今放低音调,英气中又不是温柔,很是悦耳。 朱初八听后轻轻笑道:“今日之事不过是朱某的职责罢了,姑娘无需多谢。可不知姑娘想问的是什么事情,只要朱某知道,定当知无不言。” 张颖听后却是捂嘴轻笑道:“将军这话可是说的太满了啊,若是今日我要问的是你们赤巾军的一些军事秘密,将军也会知无不言吗?” 朱初八听后一愣,随后尴尬地笑了笑:“张姑娘就别调笑于我了,姑娘也是军中之人,自然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相信姑娘肯定也不会为了一个初八不能回答的问题特地来跑一趟吧。” 张颖说完后就感觉失言了,但不知为什么,今天见到眼前这个男子,总是忍不住想要调笑几句。张颖哈哈一笑以缓解尴尬,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将军有关于那个徐基琴的事情。” “徐基琴?哪个徐基琴?”朱初八一时竟然没有想出来这个名字。 张颖听后心下却是一松,朱初八连徐基琴的名字都想不出来,不像是对她有情的样子。张颖提醒道:“就是那个主动提出照顾罗将军的姑娘啊。” 朱初八这才想起来,说道:“她啊。今天上午我陪韩元帅散步的时候偶遇一群山贼,我就顺手把他们给灭了。当时那群山贼毁了整个村子,就留下来了一些妙龄少女,那徐基琴就是那群少女其中之一。我见她们无处可去,她们又说想要跟着我们,于是我就带着她们暂时住在军营之中了。怎么,可是她没照顾好罗将军,让罗将军有什么不满?” 朱初八有些紧张,若是罗广宇是那种极爱惜脸面的人,由于徐基琴没照顾好他而落下什么伤疤的话,难免他不会迁怒于赤巾军。他们可是即将并肩作战的友军,因此产生什么疙瘩的话,谁能保证在战场上不会在背后捅刀子。这可是关乎性命的事情,当然不能有丝毫马虎。 朱初八紧张地盯着张颖,张颖看着眼前这个武功绝顶的男子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禁又是一阵好笑,捂嘴轻笑道:“将军多虑了,徐姑娘把罗将军照顾的很好,罗将军非常满意。” “哦?”朱初八放下心来,随后又是问道:“那姑娘因何对她如此好奇?” 张颖叹息道:“不瞒将军,正是因为徐姑娘把罗将军照顾的太好了,这事情反而有些麻烦了啊。” “此话从何说起?”朱初八不解。 张颖接着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罗将军恐怕是对这位徐基琴姑娘一见钟情了啊。” “啊?”朱初八惊讶。可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这不是好事吗?姑娘因何发恼?” 朱初八听到张颖的话确实挺开心的,被他无意间救起的女孩子一直待在军营里也不是个办法,若是徐基琴跟了罗广宇,不仅他二人找到了幸福,他身上的麻烦也可以少一点。 可张颖却摇头道:“本来这事确实挺好,可经过我的观察,发现这徐姑娘所钟情的却另有他人啊。” 朱初八皱眉道:“是何人?可是我赤巾军之人?男方可也有意与徐姑娘?” 朱初八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徐基琴若是有所许之人,并且还能被张颖看出来,那应该就是他赤巾军中的将士。 这不是重点,但若是那双方两情相悦,他作为赤巾军统帅,也不可能硬生生拆散人家一队有情人来讨好有军将领,这样不仅他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也难免对赤巾军将士们的士气有所损害。 张颖回答道:“这人确实是赤巾军的人,可他是不是对徐姑娘也有意,那就得问问将军你了?” “问我?”朱初八又是不解。 张颖点头,认真问道:“这人就是将军你啊,将军是否对徐姑娘也有意呢?若将军也中意于徐姑娘,那我也只好回去劝劝罗将军了。” 朱初八一愣,从未经情事的他在这方面确实是个小白。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就回来的女子会因此喜欢上自己,不过诧异之余朱初八也松了口气,回答道:“张姑娘还请放心,朱某还有大事未成,无意于情爱。” 张颖虽然料到了朱初八的回答,但听见他亲口的回答还是松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还有一事想请朱将军帮忙,还请将军千万不要拒绝。” 第三十二章 夜遇【第七更】 夜渐渐地深了,将士们也都逐渐进入了梦乡,只有一些安排轮班巡逻的士兵还在宁静的深夜里走动着。徐基琴应罗广宇之邀出来走走,罗广宇是大将军,她只是一个婢女,甚至连婢女这个身份都没有,没有资格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大将军这个简单的要求。况且这个黑脸大将军这段时间对她不错,虽然长得粗狂一点,但徐基琴还是很愿意与这位将军保持友好的关系的。徐基琴答应了,并且来到了这个地方。 离军营不远处有一片湖,徐基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湖边的风吹得她有点冷,不禁双手抱肩,有些瑟瑟发抖。罗广宇很体贴的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外套上还残留着罗广宇的体温,很温暖。 “这怎么行,罗将军,湖边风大,您是将军,您的身体可比我的珍贵多了。”徐基琴一阵慌乱,想要将外套脱下来还给罗广宇。 罗广宇面容一肃,按住徐基琴想要脱下外套的手,板着脸说道:“你也知道我是将军,将军说的话你也不听吗?”罗广宇的黑脸上严肃的表情慢慢消融,挤出一丝僵硬的温柔:“放心吧,我是男人,这么点温度还冷不着我。” 徐基琴愣了愣,罗广宇的手掌很大很硬但也很温暖,一时间她竟然忘了挣脱出来。在月光的映射下,罗广宇脸上的温柔表情极其不和谐。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徐基琴知道眼前这个将军是很不习惯在人前露出笑容的,看着罗广宇嘴角僵硬的弧度,徐基琴忍不住捂嘴噗的笑了出来。 夜晚皎洁的月光照射在湖面上,一对男女相视站在湖边,湖风吹动女孩身上明显不太合身的大外套衣角,月光照射在男子脸上努力挤出的温柔笑容上,男子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捂着嘴噗嗤轻笑。女孩抬头看着男子直视自己的目光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娇羞着转过身去跺脚加速往前走去。男子一时手足无措,也追了上去。 就在刚才,余明清来找他谈过话,一开始就很直接的问他是不是喜欢徐基琴。罗广宇本来就是个大气的汉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认为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很干脆的承认了。 然后余明清就对他说可以帮你追徐基琴,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他以后支持张颖,不要再处处针对她。然后余明清又说今天是张颖让他来的,而且追女孩子这种事情还是女孩子比较在行,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有张颖的帮助。 罗广宇今日与张颖一战之后,已经认可了这个一直被他所看不起的女子。他正愁没有一个台阶给他下,现在台阶送上门来了,而且还附送一个以外的惊喜,罗广宇并不傻,这种百利无一害的买卖,为什么不做,于是,他又很爽快的接受了余明清的建议,所以他今天把徐基琴约了出来。 但实际上他也不清楚张颖所谓的计划是什么,只是余明清让他约徐基琴到这里来,然后他就照做了。然后到了这个本来很浪漫的湖边,他却发现自己开始手足无措不知说些什么好。两个人并肩在这湖边走着,只是安静地走着。 徐基琴是个很传统的女孩子,她文静,温柔,善解人意。她没有问罗广宇约她出来是为了什么,她也不知道罗广宇喜欢她,只因为这湖边很美,她很喜欢这里。 她甚至开始想,如果此时她的身边站着的是朱将军那该多好啊,月光下,湖水边,与自己的心上人一同静静地漫步。徐基琴开始陶醉于自己的想象,脸上散发出迷人的陶醉之色,几乎把一旁的罗广宇都看呆了。 “咦,那边竟然有人。”罗广宇不知道徐基琴此时正在想着朱初八,只是觉得自己一直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女孩子有点不太好意思,所以偏头往一边看过去。湖中心有一个亭子,湖边有条小路一直通往那个亭子里面,而罗广宇这一偏头,竟然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嗯?”徐基琴听见罗广宇的惊呼,顺着罗广宇的视线疑惑着往湖中心看过去。借着月光,她看清楚了湖中心的那是一个白衣男子,白色长袍在咧咧的湖风的鼓动下飞扬着。徐基琴再定睛一看,心脏突然一阵跳动。这身影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便装的朱将军啊。徐基琴往前走几步,再认真地观察着。啊!真的是朱将军,是他刚刚一直在想的朱将军。 徐基琴赶紧往后跑去,拉上罗广宇的手掌:“啊!是朱将军,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罗广宇此刻只感受到了徐基琴有些冰凉的小手正拉着他的手,没有多问,顺着徐基琴的步伐找了个草丛猫着身子躲在里面。 徐基琴一直幻想着能和朱初八一同在这浪漫的湖边漫步,但当朱初八真正出现的时候,她却又退缩了,一心只想着不能让朱将军发现自己,同时她也很好奇心上人在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到这个无人的湖心亭中干什么。 罗广宇也很疑惑为什么朱初八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也是张颖计划的一部分?但为什么朱初八会出现在计划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说明朱初八也知道了自己喜欢徐基琴的事情?虽然如果自己真的要追求徐基琴的话,作为徐基琴的长官以及救命恩人的朱初八迟早都会知道的,但罗广宇想起来朱初八竟然也知道了自己喜欢徐基琴这件事,内心就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 这个傻大个,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其实徐基琴喜欢的是朱初八。 罗广宇又想想,反正迟早都会让朱初八知道的,既然现在碰见了,干脆就大方的出现好了,于是对徐基琴说道:“我们为什么要躲?朱将军又不是坏人,既然都碰见了,我们还是出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可没想到徐基琴听后连头都不回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湖心亭的那道白色身影,不容置疑地向后面甩出了一句:“不行,我们就在这里待着!” 第三十三章 夜约湖心亭【第八更】 罗广宇不在意被徐基琴呵斥,而徐基琴好像也没有意识到她刚刚竟然呵斥了罗将军,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半蹲着缩在湖边的草丛中,一个大将军,一个小婢女。 徐基琴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道白色的身影,可那道身影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时,感觉时间仿佛都是静止的。罗广宇看着徐基琴的沉醉目光所及之处,即使迟钝如他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从没有认为他是大将军,徐基琴只是小婢女,所以对方就必须对他的爱感恩戴德。罗广宇也是穷苦家孩子出身,甚至就在几个月前他的身份毫不比徐基琴高贵。徐基琴喜欢的是朱初八不是他,他不能对人家说‘不许你喜欢别人,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看着徐基琴痴痴地盯着朱初八的样子,罗广宇心里确实很酸,但他却也只能默默地受着,因为他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能去干涉徐基琴喜欢谁的权利。 “朱将军确实很优秀,他们在一起的话,也是会幸福的吧。”罗广宇甚至在心里默默地这样想着。 罗广宇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准备告辞,因为待在这里,即使以他强壮的心脏,也是会刺痛的。可就在此时,他的手却被徐基琴拉住了。他下意识的往前看向徐基琴,发现她并没有回头,而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他的手说道:“看,有个人来了。” 罗广宇闻言定睛看去,果然有个人影在缓缓地接近湖心亭。由于天色太暗,看不太清来人的脸,但罗广宇认得那件衣服。罗广宇惊讶低呼:“张颖!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朱将军等的就是她吗?” 大线条的罗广宇没有往别的方面想,而是猜测他二人是不是来这里商讨战事的,但徐基琴明显不这么想。 夜深人静之时,男女相约在月光照射着的湖心亭见面,月光,湖水,微风拂柳,多么适合情侣约会啊。徐基琴紧张地看向湖心亭的那道白色身影,在发现张颖的到来后惊喜地转过身去,然后二人紧紧相拥,良久,才不舍松开。 二人相拥着站在湖心亭边缘,感受着湖风的吹拂,轻柔的月光照拂在这一对璧人身上,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和谐。 没错,就是璧人。徐基琴在自己的心里就是如此看待的,她黯然低下头颅,两行清泪不自觉落下。是啊,张颖姑娘才是最适合朱将军的良人啊。张颖姑娘那样美,还又武功高强,相比起来,自己又算什么呢?呵呵,竟然还痴心妄想要嫁给朱将军。 徐基琴拉着罗广宇的手说:“我们走吧。” 她低下的头颅一直没有抬起来,她不想让人看见她现在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但她抽泣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罗广宇似乎懂了,他好像知道余明清今天为什么要自己约徐基琴出来了。徐基琴现在的心情他很理解,因为就在刚刚,他就在扮演者这样的角色。他很心疼这样的徐基琴,但无疑,这也是他接近徐基琴绝佳的好机会。他不知道张颖和朱初八是怎么回事,但很显然张颖是知道徐基琴喜欢着朱初八,今天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让徐基琴对已经心有所属的朱初八死心,这样自己才会有机会。他没有去担心朱初八是不是也喜欢徐基琴,因为今晚朱初八和张颖出现在了这里,那么不管他和张颖的事是真是假,他都不可能会喜欢徐基琴。 徐基琴的手一直和罗广宇的手握着,此时失魂落魄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罗广宇却很乐意这么一直握着,最好永远不要分开。慢慢的,罗广宇被徐基琴拉着越走越远,甚至都不知道在往什么方向走。但是罗广宇没有提醒她,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挺好的。 这片湖很大,他们沿着湖边走了很久才慢慢的离开了湖水的范围。他们走到了一片林子里,徐基琴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沉默了太久,罗广宇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种令人感到压抑的沉默:“你......喜欢朱将军是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见了那个名字的原因,徐基琴眼中一阵波动,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被树枝挡住的月光,自嘲般地笑了笑:“是啊,我喜欢他,可我又有何德何能可以配得上他呢。” 罗广宇听后激动地踏前一步,竟然主动放开一直拉着徐基琴的手,抓住徐基琴的双肩认真地说道:“不,你配得上他的。你这么温柔这么善良,就算说配不上,那也是他配不上你,是他没眼光。” 徐基琴柳眉倒竖,突然气愤道:“不许你这么说朱将军。” “呃......”罗广宇没有想到徐基琴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徐基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低下头道歉道:“对不起罗将军,我不该这样说你。” 罗广宇摇摇头说道:“你可以说我,怎么说我都可以。” 徐基琴此时心绪混乱,没有听出这句话中的情意。罗广宇又看着徐基琴黯淡的双眼,轻轻地说道:“能和我讲讲你和他的故事吗?” 徐基琴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罗广宇的眼睛,他看到了这个男人严重的认真还带着一丝丝的心疼,这让内心冰凉的徐基琴感受到了些微的温暖。她摇头说道:“我与他之间没有故事,一切都只是我单相思而已。” “那就和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想听。” 徐基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如黑炭一般的男人,脸上突然出现一丝一闪而逝的笑容,她找了颗大树倚靠着坐了下来,娓娓道来:“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信,其实,我与他也不过今日方才相识。” 罗广宇靠在徐基琴的身边,也坐着听她讲述。 “今日?” 罗广宇果然惊讶。 第三十四章 暧昧【第九更】 徐基琴没有在这一点上多做讲述,接着说道:“就在今日上午,一群山贼闯入我的村子里,那山贼头子看上了我的美貌,想要掳我去做压寨夫人,并且毫无人性的将村中的男子全都杀死。我与村中的姐妹们都落入了山贼之手,眼看着就要陷入绝望的深渊的时候,朱将军身着黑铠骑着骏马出现了,他一个飞剑就把山贼头子斩于马下,将我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那时候我就倾心于他了,他是那样的伟大,那样的神俊,简直就想我梦想中的那个英雄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 徐基琴的眼神中哪里还有一分的落寞,在讲到朱初八的时候眼中闪现的只有崇拜向往与爱慕。罗广宇很嫉妒朱初八能够在徐基琴这里得到这种待遇,但他还是认真的听着。 徐基琴继续说着:“朱将军可怜我们一群无家可归的女子,收留我们进入了军营,甚至还没来得及给我们安排住所。” 徐基琴突然笑着看向罗广宇:“说实话,我会主动要求照料罗将军你,也是因为想要有更多机会接触他而已。” 罗广宇也笑了,他不在意这点,甚至还有些感谢,因为他有这个作用,所以他才能认识徐基琴,认识这个温柔善良并且走近他的心里的女孩子。 徐基琴又沉默了,眼中的悲伤重又浮现:“可是,朱将军终究是朱将军啊,他那样伟大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张颖姑娘才是朱将军的良配,他们两个在一起才会幸福的。” 罗广宇看徐基琴又开始悲伤了,慌乱的不知说什么好,听见张颖的名字后圆目一瞪,怒道:“我呸,张颖算什么,她怎么能跟徐姑娘你想比,在我心里,那个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女人比不上徐姑娘万一。” 徐基琴见罗广宇这么大反应的样子,心中的黯然消融了不少,不禁捂嘴轻笑道:“罗将军可别忘了脸上的伤是谁带给你的了。” “呃......”罗广宇尴尬挠头,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就是说啊,这种女人就知道打打杀杀的,放到战场上杀敌就好了,作为女人,真是没有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 徐基琴看着罗广宇这么认真为她说话的憨傻模样,眼中柔光一闪,然后叹了口气道:“不怪别人,只是我没有这份福气罢了。” 罗广宇不知如何安慰了,手足无措,嘴巴欲张又合。 徐基琴轻笑道:“罗将军不用再安慰我了,我没事了。” “呃......” 徐基琴轻轻抚了下额头又说道:“我有些困了,”徐基琴看着罗广宇:“能借肩膀给我靠靠吗?我想睡一会儿。” 罗广宇略一迟疑,就把身体靠了过去,让徐基琴歪头就能靠道自己的肩膀。 “谢谢。”徐基琴歪头靠着罗广宇的肩膀,闭上了眼睛。罗广宇的肩膀很大很温暖,靠在上面很舒服。看来她是真的累了,很快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罗广宇借着月光看着徐基琴清秀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刚被泪水浸没过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很是俏皮可爱。罗广宇也有些困了,但他舍不得睡,看着眼前的佳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夜深了,风也渐渐大了,林中的气温骤然降了下来,睡梦中的徐基琴不由自主的往罗广宇温暖的怀中挤了挤。罗广宇感受到怀中佳人的蠕动,身子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她是冷吗?我要不要抱住她,这样会暖和一点。”罗广宇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可是他又在犹豫,这样的话,等她醒过来会不会误以为自己趁她睡着了占他便宜? 正在罗广宇的两个念头在脑海中天人交战的时候,怀中的徐基琴又往罗广宇怀中挤了挤,并且将身子蜷缩了起来。 罗广宇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冻生病吧。” 罗广宇小心翼翼的张开双臂,朝着怀中的佳人靠拢。终于,他触碰到了佳人的肌肤。略一停顿之后,罗广宇咬咬牙,稍稍用力抱了下去,将徐基琴整个搂入自己的怀中。 罗广宇的怀抱果然是能够抵御寒冷的,完全陷入罗广宇怀中的徐基琴方才紧皱着的眉头渐渐地松开了,蜷缩着的身子也缓缓地舒展开来。 ...... 与罗广宇此时的紧张相似,另一边,朱初八此刻的紧张丝毫不弱于前者。张颖说要他帮忙撮合罗广宇和徐基琴,朱初八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于是照着张颖所说的穿上便装来这个湖心亭等他,朱初八不知道为什么,但没有多问就照办了。 可他也没想到所谓帮忙竟然是这样帮忙,张颖一出现,朱初八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张颖一把搂进了怀中,并且还被抓着手搂住张颖的腰。所幸很快就分开了,可张颖却不让他把手抽离她的腰间。朱初八就这么搂着张颖的腰,站在湖心亭边缘一动不动吹着冷风。 张颖看见朱初八僵硬的动作,不禁调笑道:“我一个女子都没在意,你一个大老爷们在这害什么羞啊。” “呃......”朱初八只感觉自己现在比罗广宇还不会说话。他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女人,更别说如此亲近地搂住一个女子的腰。呃......虽然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确实挺美好的,但朱初八还是发自心底地感到尴尬。 “那个那个,张姑娘,我什么时候能......放开啊。”朱初八目视前方,紧张地咽着口水,试探着问道。 张颖却伸手抓住朱初八的手臂,让朱初八搂在她腰上的那个手搂地更紧些:“不急,再装一会儿,一定要让徐基琴看到,这样她才会对你死心了。” 朱初八更加深刻的感受着手下的弹性与柔软,身子又是一阵紧绷,苦笑道:“张姑娘,你这么做,就不怕有损你自己的清誉吗?” 张颖翻了个白眼道:“本姑娘的清誉有那么容易毁坏的吗?哪个女子年轻的时候没遇见过几个臭男人,到时候本姑娘就说看不上你了把你甩了就好了,反正你也没要了本姑娘的身子。” 朱初八一阵冷汗无语,他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女将军的剽悍了,在这个女子将自己的清誉看得比天还大的国家,竟然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朱初八突然对这个女将军产生了一丝丝的敬佩之情,但是,他现在的处境仍然很是尴尬啊...... 朱初八欲哭无泪。 第三十五章 张颖的故事【十爆求收藏】 夜还很长,朱初八刚开始的不适也逐渐平复下来,毕竟自己没有吃亏不是,朱初八也不是什么迂腐的男人。张颖也确实是大方不拘小节,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当真能毫不在意就这么被一个男子搂着腰吗? 当然不是。张颖的性格的确豪爽,但实际上内心深处不过也只是个小女生而已。被一个并不很熟的男人这样搂着腰,张颖也是会紧张的,方才对朱初八的调笑也不过是让自己放松的一个手段而已。 对张颖来说,今晚之事能不能成关系到罗广宇能不能支持他上战场,自从哥哥起义以来张颖见多了战场上的痛快厮杀,她很喜欢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十分想要亲自参与进去体验那种感觉。为此,她愿意选择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更何况,朱初八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不错,至少她不讨厌朱初八。 夜晚是寂静的,两个人这么相拥着站着已经很长时间了,总会有人首先耐不住这种寂静开口说话。朱初八在起初的不适感平复后,干脆认真的品味起了指尖这种从未有过的奇妙触感。 指尖柔软的弹性触感让他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夜色下的湖光很美,怀抱着美人,朱初八干脆就这么欣赏起了美景。可张颖就没这么好过了,对她来说这种寂静简直让人越来越尴尬,所以还是她首先没耐住寂寞,开口说起话来。张颖打了个哆嗦,问道:“那个......你冷吗?” 朱初八低头看着俏脸有些微红的张颖道:“我还好,不过这里风却是挺大的。” 说着,朱初八主动放开搂着张颖的手,张颖的身子明显放松了一些,可这一放松,寒风袭体,张颖又被冷得打了个哆嗦。朱初八把自己身上的那件白色袍子脱下裹在张颖身上,然后左手下移,非常自然的再次搂住了张颖的腰。 张颖感受到腰部的触感,身子又是一紧,后来想想不能被朱初八看出来自己在紧张,于是抬手紧了紧袍子,转移话题问道:“你是哪儿人啊?” 朱初八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我是濠州钟离孤村人,父母都是农民,但由于饥荒,都已经过世了。” 张颖哦了一声,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在这个时代,由于饥荒饿死的人成千上万,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原统治者的治国不当造成的,所以他们这些人才会站出来起义反抗。 “你呢?你又是哪儿人?”朱初八也没想那么多,只是随口问问。 张颖回答说:“我啊,我是兴化白驹场人。” 朱初八感觉这个地名比较熟悉,仔细一想不禁轻笑出声:“你看我这脑子,你是张士诚的妹妹,当然也是兴化白驹场人。” 对于张士诚的来历背景,作为赤巾军将领的朱初八自然是清楚地。 张颖听后也莞尔一笑,说道:“是啊。哥哥他是个伟大的男人,要不是他,我们恐怕永远不会过上这么有尊严的生活。” 朱初八臻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要不是当初遇见了师傅李寻龙,如今不知早已化作哪座山头上的孤魂野鬼了。朱初八又想到一件事情,便轻笑问道:“我听说兴化一带一向富庶,想来不至于无力过活,你哥哥更是那一带有名的盐贩,想来也是小有资产。既如此,为何还会想要起义呢?” 张颖抬头看了朱初八一眼,轻笑道:“是啊,那时候因为哥哥会赚钱,所以我家的日子过得还算过得去。可是人生在世,并不只是活着就好了啊。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原人欺人太甚,我们又何尝愿意起事,整天混迹于随时可能丧命的战场上。” 张颖的目光看向天空,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无奈与一丝愤怒。 “如果不想回忆的话,可以不说的。”朱初八理解张颖此时的心境。是啊,没有谁会愿意无缘无故的玩命,当初若不是因为福尔泰与包孟益欺人太甚,朱初八又何至于杀了堂堂濠州知府福尔泰,并加入了白莲教。朱原璋曾经想过,如果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一家人可以找个没有人的山林,种上几亩地自给自足,只要能活得下去,又有谁真的愿意去玩命。 张颖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不愿回忆的。我有一个好哥哥,是他在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果断做出了选择,所以我的回忆并不悲伤。” 张颖嘴角的笑容里带着对哥哥的自豪:“当时我的家族在当地的盐商里面也能算作是小有名气了,众多盐商的贸易往来都需要通过我哥哥的船队运送货物,哥哥也通过这个从盐商手上赚取佣金。虽然赚到了钱,但商人地位本来就低,更何况是像哥哥这种连商人都不如的盐贩,当地的官商其实都有些瞧不起我们家。那时候,兴化都转运盐司新来了个叫包孟益的转运副使,不过是个从五品官员,但听说是当朝左丞相的表亲,所以就连从四品的转运同知都对其颇为客气,甚至就连从三品的都转运使都和他称兄道弟。此人仗着左丞相的威名在兴化为所欲为,加之此人十分好色,一次在街上无意间撞见了我,这老淫贼竟然当即就想把我硬抢回去。” 说到这里,张颖柳眉倒竖:“可我张颖有哪里会遂了他的心意,当街伤了他几个手下把那老淫贼给吓退了。” 朱初八神色怪异,打岔道:“你说,那个老淫贼叫什么名字?” 张颖诧异,看着朱初八答道:“包孟益啊。怎么了,你也认识他?” 朱初八暗自诧异,怪不得到处打探不到那家伙的消息,原来是跑到兴化继续祸害百姓去了。朱初八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张颖也没有多问,自顾自继续说道:“那老淫贼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如今被我打退哪里肯罢休,联合官府给我安上了个伤害官兵的罪名,竟然带兵把我家给围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互诉 “幸好那日我哥哥在家,官兵上门后,我与他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哥哥安抚了家中长辈的情绪后,出门与官兵交涉。我哥哥在兴化打拼多年,与一些官府的官员也有些交情。可那日,那些官兵竟然丝毫不给哥哥开口的机会,分明这事与哥哥毫无关系,可那些官兵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哥哥抓住了。我哥哥那时没想反抗,但那些人却抓着哥哥来威胁我,说什么只要我肯从了包孟益,从今往后荣华富贵享不尽,如若不然,便要把我们全家都杀了。” “哥哥这一生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唯有家人是他的底线。那些官兵敢用我全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哥哥,就是他们这辈子说过得最后悔的一句话。哥哥在水上打拼多年,武功远在我之上,凭那些官兵哪里抓得住哥哥。哥哥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待哥哥挣脱了官兵的控制后,我顺手把哥哥的长枪抛到他手中。我家中以贩盐为生,好手不少,收拾这些官兵并没有费很大的功夫。可我家杀了这么多官兵,形同造反,不得不逃。逃亡途中,哥哥就听说了你们赤巾军起义的事情,于是一咬牙,就联系一群昔日好友,召集一些被原狗压迫的狠的盐贩,真的造反了。” 张颖说完后,脸上的神情用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痛快。 确实,张士诚的起义虽然也包含着许多无奈,但总的来说的确痛快。与白莲教的蓄谋已久不同,张士诚完全是一时兴起,并凭借一己之力将起义军发展到如此程度,由此可见,这也确实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朱初八突然对这位张元帅升起了一丝敬佩与好奇,开始期待起了与张士诚的合作。 张颖说完了,朱初八由衷赞叹道:“你哥哥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张颖得意的昂起了抬头:“那是当然。” 朱初八看着张颖骄傲的模样,笑道:“与你哥哥比起来,我起义的原因就狭隘多了。” “嗯?你也应该是有原因的吧。”张颖问道。 朱初八摇头:“起义的话,我没有原因。只是师傅叫我来于是我就来了,师傅于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情,他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你师父?赤巾军起义的背后是白莲教的支持,难道你师父也是白莲教的人?” 朱初八点头,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仅我师父,我也是白莲教弟子。” “那你又是为什么入的白莲教呢?这个总该有原因的吧。”张颖又问道。 “你想知道吗?”朱初八低着头看着张颖的眼睛,眼睛对视着,近在咫尺。两人竟然都没有注意,不知不觉他们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张颖毫不退缩地看着朱初八漆黑的眼眸说道:“当然,我都已经说了,你当然也要向我分享你的故事这才公平嘛。” 朱初八转过头去,轻笑道:“我的故事很简单也很常见。从前,有一个生在穷苦家庭的穷孩子,他亲眼所见自己的大哥娶亲的前夜,自己未来的大嫂因为原人保长有一个所谓的初夜权而被打扮的漂漂亮亮地送进了保长的房间。后来嫂子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后,家中老人决意将其活活摔死。亲眼所见这样的一切的穷孩子从此对原人心生怨恨,但自己都养不活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别人。穷孩子的家乡遭受饥荒,穷孩子被迫离家,来到了濠州城中,却又被原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抓进了大牢中。穷孩子无力反抗,只能坐着等死。这时候,穷孩子未来的师傅出现了,他是白莲教濠州分舵的舵主,身怀绝世武功。他把穷孩子救了出去,并潜入濠州知府的家,让穷孩子亲手杀死了当年为那保长出主意的濠州知府。穷孩子知道这是个机会,是个拜托这个穷苦等死的悲惨命运的机会,于是拜了舵主为师。就这样,穷孩子不再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裹体的生活,他也练就了一身功夫,决心把这条命都交给改变了自己命运的师傅。所以师傅让他来起义,他就毫不犹豫地来了。” 朱初八讲完了,低头看着张颖笑道:“怎么样,很无趣吧。” 张颖撇了撇嘴道:“果真无趣。” 张颖转头看向湖面,心中一阵叹息。她当真认为朱初八的经历很无趣吗?其实不然。他很清楚,或许朱初八参加起义军的理由确实只是因为师傅这样命令了,所以他就这么做了。但是,朱初八身上的无奈并不在于加入起义军,而在于加入白莲教啊。加入白莲教的时候,这个男人心中的无奈与愤恨丝毫不弱于自己。是啊,若不是真的没办法,谁愿意整天过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呢。 张颖突然有些同情这个男人,听他所说,这个男人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或许他可以把他的师父当做亲人看待,但终究没有血缘至亲,内心的那一块空缺是很难弥补的。张颖至少还有她哥哥,而且父母也尚健在。张颖的奋斗努力是有目标的,她为了保护这些家人而奋斗,她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能够获得尊重而战斗。可朱初八呢?他只是为了师傅让他战斗而战斗。毫无疑问,这有些可悲。但是能够在这种可悲的背景下依旧乐在其中的这个男人,得拥有一颗多么强大的心脏才可以啊。张颖开始对这个男人感到好奇。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 湖边的风越来越大了,但二人却似乎都没有察觉,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心绪中。这仿佛就该是诗人笔下才能出现的美景,月光,湖水,微风,亭台,少男少女在这样一幅美丽的画卷中自然相拥着。 此时,朱初八突然说道:“哦,对了,你知道我的故事中的那个保长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字?”张颖下意识问道。 “包孟益。”朱初八回答。 第三十七章 脱脱的想法 张颖微微一愣,但却没有太诧异,只是冷笑着摇头道:“你说,要是朝廷知道两股起义军的被迫造反都与他脱不了干系,这人会不会被愤怒的皇帝碎尸万段啊。” 朱初八意外与张颖思考的角度之新颖,但仔细想想却也不禁发笑,但却摇了摇头道:“我猜不会。现在的那位皇帝陛下可是个心高气傲的角色啊,恐怕就我们两支起义军的规模,现阶段还没有被这位皇帝陛下放在心上吧。不然,咱们的军队也不会发展的这么顺利了。” 张颖闻言深以为然。起义军自起事以来,所遇到的阻力就只有各城守军,真正奉朝廷命而参战的部队迄今为止也就察罕帖木儿带来的六万大军而已。如果朝廷真的要全力清剿的话,恐怕他们这些起义军还成不了什么气候就要被朝廷的军队全灭了。毕竟他们的队伍全都是匆忙之间拉起来的,哪里比得上朝廷花重金所养的正规精锐部队。 二人相谈甚欢,时间也在不经意间溜走了。 “话说,夜早已深了,你可以放开了。”张颖故作镇定的说道。 “啊?什么?”朱初八还沉浸于刚刚的氛围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颖的表情略有些尴尬,说道:“呃......这个......我是说,你的手可以放开了。” “哦哦......”朱初八终于反应过来,慌张地松开了手,一时间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张颖只感觉身体突然轻松了下来,但腰部却被突然袭来的冷风吹得有些凉。二人尴尬相视,张颖鞠了个躬:“今晚谢谢你了,这件事情对罗将军很重要,对我也很重要。” 朱初八感到有些尴尬,分明是自己占了人家姑娘一晚上便宜,到头来姑娘还向自己鞠躬感谢。朱初八轻托住张颖向下弯曲的身子,轻咳一声,说道:“那个......张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说到最后,朱初八自己都有点惭愧,说不下去了。 张颖依旧坚持鞠下了这一躬,然后起身说道:“今晚辛苦将军了,夜深了,湖边呆久了也冷,差不多改该回去休息了吧。” 张颖脱下朱初八给自己披上的外套,朱初八结接过之后点头:“好,回去吧。” 二人并肩,离开了这个一夜暧昧的湖心亭。 当晚,有三个人一夜未眠。罗广宇是因为怀抱佳人心情激荡,而朱初八和张颖是因为什么,估计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吧...... 第二天,赤巾军照常行军。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几个知情者非常有默契的闭口不提。徐基琴在知晓朱初八心意之后,很懂事的主动留在了队伍后面,罗广宇为了陪着徐基琴,骑着马也去队伍最后压阵。余明清见此,驱马到张颖身旁使了个眼色询问结果,张颖俏皮的笑了笑,点头表示一切都好。余明清松了口气,放心的继续前行。张颖偏头看了看前面的朱初八,眼神复杂。而朱初八倒真像个没事人似的,与韩煜有说有笑的。 ...... 大都燕京,皇宫内。 察罕帖木儿的战报已经到了皇帝的案前,顺帝大怒,但心中亦开始警惕。察罕帖木儿这员大将是脱脱推荐的,带去的更是龙虎军中的五万精锐之师,配合当地城守大军,竟然也被打到这等尴尬境地,不得不让人开始重新审视那些乌合之众的实力。顺帝心中不安,召脱脱前来商讨。 “爱卿,察罕帖木儿是你向朕推荐的,朕相信你的眼光,所以派他前去镇压叛乱,可如今这个局面,爱卿可有何解释?” 脱脱双膝跪地,战战兢兢地回话道:“陛下息怒,是臣识人不明,臣有罪。” 顺帝摆了摆手说道:“爱卿也不必惊慌,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反叛战事吃紧,朕也很是心忧啊。” 脱脱跪着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脱脱磕了个头说道:“依臣看来,叛军贼子固然不可坐视不理,却也不必过于忧心。据臣了解,如今势大的几股起义军里面,当属韩煜与张士诚最强。然,韩煜虽是我朝大患白莲教中人,但那赤巾军却大部分由修黄河堤坝的民夫组成。那些个民夫哪里懂什么打仗,不过乌合之众而已,不堪一击。而那张士诚更只是区区盐贩出身,胸无锦绣文章,据察罕帖木儿将军来信描述,他们也只不过是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雄厚财富与精良装备才压制住了我朝大军。可纵容他们再有钱,也不可能比得过朝廷有钱吧,只要我们派出装备比他们更加精良的军队,破其大军不过轻而易举罢了。” 顺帝点头:“善,朕也是如此认为。但颍州当前危机不可不解,爱卿以为,朕该怎样派出援军才合适?” 脱脱低头思索片刻,而后说道:“颍州战事吃紧,从朝廷或是前线调兵恐怕来之不及,依臣看来,不如就派几名使者持陛下手谕快马知会周边几个大州,让他们调兵过去援救,臣以为足矣。” 顺帝缓缓点头:“如此甚好,就依爱卿所言。” 脱脱与顺帝再就前线战事进行讨论,直到顺帝略感疲惫,脱脱才主动提出让顺帝以龙体为重,前去休息。 脱脱退出御书房,仰头看着皇宫之上蔚蓝的天空,叹息道:“天空如此美丽,可我又还能安稳地呆在这天空之下,多久呢?” 方才在顺帝面前,脱脱把起义军说的不值一提,但他心中当真这样认为吗?顺帝天生刚愎自用,听不进不同意见,脱脱能爬到如此高位,察言观色揣摩上意的本事自然是举世无双的,他看出了顺帝心中对起义军的不屑,所以才顺着顺帝的意思将起义军贬的一文不值。其实在脱脱的心中一直认为,起义军若是不好好整治一翻,将来必成原朝廷的心腹大患。可若是自己在顺帝面前表现出对起义军的重视,就必定会导致顺帝的不满。与将来的大患比起来,脱脱还是更在乎现在的荣华。 “现在只能相信察罕帖木儿的能力了,希望他能好好地打压打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叛军。”脱脱摇了摇头,踱着步子缓缓地走出皇宫。 第三十八章 会和 颍州方面,张士诚一直与察罕帖木儿对峙着,两方都极为默契的没有主动出手,察罕帖木儿在等待朝廷方面的援军,而张士诚则是等着赤巾军一到就准备发起总攻。与表面上的平静不同,颍州此时的形式可谓是暗潮涌动。颍州闭城时日已久,城中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以颍州首富刘老爷为首的一行人整天都在州尹杜立府前抗议交涉,希望能够隔一段时日开放一次城门,让商人们能够出城贸易,如此一来城中百姓也不至于万般不满。可如今战事紧张,城门万不可轻易打开,若被敌人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冲进城来,后果更加不可设想。杜立也是无奈,干脆紧闭府门不予见客,到后来甚至直接躲上了城墙,就这么住在了城墙上面。 与颍州方面的紧张不同,张士诚这段时间倒是轻松,他下令三军除了一些必要的轮值巡逻之外,其余人都可以在营中休息,每餐加肉,说是要为最后一战好好养精蓄锐。张士诚这几天却没有歇着,算算时间,赤巾军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他并不担心张颖等人的安危,一是张颖与罗广宇余明清三人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同时他也相信,要仰仗自己的力量达到报仇目的的赤巾军绝对会照顾好他派去的使者。 张士诚这几日一直在忙于制定战术,虽说有赤巾军的帮忙,但一座城墙绝对可以抵得上这么些人数优势,张士诚唯一仰仗的就是自己的这些大型攻城武器能成功地攻破城墙,一旦城墙被迫,就是用尸体堆,也能把颍州城堆下来。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生命在这种时候不值一提,但要是能用尽量少的牺牲取得胜利,又何乐而不为呢?张士诚想了很多城墙被破之后的战术,但并没有一个能够很保险的方法能够以极少的牺牲拿下颍州城。就这个问题,把张士诚是搞得焦头烂额。可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赤巾军到了。 在张颖和余明清罗广宇的带领下,韩煜与朱初八先大军一步来到了张士诚部的驻扎地。此时来告诉张士诚这个消息的,正是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往哥哥的帅帐里钻的张颖。 “哥,我回来了。”张颖笑容满面地钻进了张士诚的帐篷,三军之中能够不经任何通报直接进到这顶帐篷的,除了张士诚本人之外,恐怕也就只有张士诚这个用生命去宠爱的妹妹了吧。 张士诚惊喜地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赤巾军接到了吗?” 张颖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傲然道:“那当然,你妹妹是什么角色,她一出马哪里还有办不成的事情!” 张士诚看着妹妹嘚瑟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哦?是吗?那不知道我无所不能的妹妹有没有成功说服罗将军和余将军同意你上战场的事情呢?” 张颖傲然之意不减,说道:“那当然,余大哥已经完全同意了,罗将军那里我也已经做了一些事情,相信很快就能成了。” “嗯?”张士诚这回是真的有些意外了,罗广宇是他在起义之初拉到的合作伙伴,虽然屈居自己之下且对他这个元帅还算信服,但那桀骜的性子他也是见识过的,这个大黑脸有多难对付,张士诚也是清楚地很。可此时看张颖满脸自信的模样,又不像是在吹牛。 张士诚没有追问这件事情,因为显然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赤巾军的元帅已经到了吗?” 张颖见哥哥脸色严肃要谈正事,也是收敛起了脸上的嬉笑模样,点头答道:“对,赤巾军元帅韩煜与行军大将军朱初八先大军一步来到了我们大营中,现在余大哥和罗将军正带着他们安排大军驻扎之地。” “嗯。”张士诚点头,然后越过张颖掀开门帘,对站在帐外守卫的士兵说:“传令下去,让所有万夫长一级的将军到会客厅集合,随本帅一同迎接赤巾军的贵客。” “是。”那名士兵领命退去。 张士诚回头对张颖说道:“你先回去吧,为兄要换身衣服去迎接贵客了。” 张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张士诚,问道:“哥哥,我能进去旁听吗?” 张士诚闻言皱眉呵斥道:“不要胡闹,你虽然是我的妹妹,但毕竟军职不够,这种场合,还是不要去的好,不然被一些老顽固看在眼里,就又有话说了。” 张颖也自知这种场合她去不合适,所以她也只是问问而已。但这么热闹的场合不能去总归是扫兴的,张颖嘟起嘴巴,气鼓鼓的踏出了张士诚的帅帐。张士诚苦笑着摇头看着妹妹走出去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 在余明清和罗广宇的安排下,赤巾军驻扎的场地很快就安排妥当了。余明清保持着他一贯的温和笑容对韩煜说道:“韩元帅,我家元帅召集了我军万夫长以上军职的将军正在会客厅等候,还请韩元帅与朱将军移步会客厅。” 韩煜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张元帅太客气了,还请余将军带路吧。” 于是余明清和罗广宇带着韩煜与朱初八来到了会客厅。所谓会客厅,在这驻扎营地中也不过是大一点的帐篷罢了。张士诚显然提前一步都接到了韩煜正在过来的消息,领着一字排开的众位将军整齐地站在会客厅前等待着韩煜,算是给足了韩煜面子。 余明清和罗广宇快步向前,赶在韩煜之前先与张士诚见礼,然后罗广宇便笔直的站在张士诚右侧,余明清则笑着向张士诚介绍道:“元帅,这位,便是赤巾军的韩元帅。” 张士诚上前与韩煜握手,二人如同知交好友一般亲切的寒暄着:“韩将军,本帅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一眼盼着你大驾光临呢!此次还要多多仰仗韩元帅的赤巾军了。” 韩煜紧紧握着张士诚的手也笑道:“张元帅说的哪里话,吾等同为起义正义之师,讨伐原狗乃分内之事,自当竭尽全力。” 第三十九章 参军?【第四更】 余明清见势又伸手指向朱初八对张士诚说道:“这位,便是赤巾军的行军大将军朱初八朱将军。” 张士诚松开握着韩煜的手,上前握上了朱初八的手赞叹道:“朱将军,久仰久仰。没想到赤巾军的二号人物竟然如此年轻,当真少年有成啊。” 朱初八笑着回应道:“张元帅谬赞了,和张元帅比起来,初八还是差远了啊。” 朱初八这话确实发自肺腑。朱初八是年轻,可这位堂堂元帅比他大不了多少。若说是年轻有为,与张士诚比起来,朱初八确实差了一筹。 张士诚邀请韩煜与朱初八进帐一叙。待落座之后,张士诚手下这些将军一一上前与韩煜和朱初八见礼,二人也都非常有礼貌的一一回应。寒暄完毕后,张士诚开门见山的与韩煜商议起了前线战事。这也正合韩煜与朱初八之意,韩煜还好,朱初八实在是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寒暄的场合。 “韩元帅远道而来,本应先接风洗尘一番,奈何前线战事紧张,实在是没太多时间了。还请二位见谅。”张士诚脸上带着歉意说道。 韩煜摆手道:“张元帅多虑了,我等前来又不是来吃你一顿接风宴的。战事紧俏,还是以战事为重。” 张士诚点头说道:“那本帅便直言了,不知韩将军此次带了多少兵马,我好制定作战计划。” “颍州城我们起义军势在必得,不容有失,所以我这次除了留下一些兵马守城,其余十万兵马全都带来了。” 张士诚暗自点头想到:“果然不出我所料。”可表面上却大为赞叹道:“韩元帅全力支持,此次我们的把握就大大增加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与韩元帅交个底吧。以我两军兵力总和,兵力优势自是不必再谈。可难就难在敌人占有城墙之利,不攻下城门的话,再多的兵力也是枉然。我方的底气就在于我军还存有三辆攻城用大型投石车与一根巨型撞城锤以及万具强弩与足够发起五轮全力攻击的弩箭,有了这些装备,我才敢说强攻城门的事情。” 朱初八越听越惊叹,张士诚所说的这些装备,在他们赤巾军可是都没有的东西。同为刚起义不久的部队,朱初八很惊奇于张士诚哪来的这些钱买这些装备。单凭他做盐贩时的积蓄,是绝对不可能支撑这么多装备的花销的。但还好此时两方是战友,所以朱初八也便没有过多的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韩煜听后也是惊诧,但同时这些装备的存在也让他信心大增。他说道:“贵军装备如此精良实在让人赞叹,有了这些精良的装备,想来我们此次定能得胜归来。” 张士诚笑道:“那就借韩元帅吉言了。” 韩煜又是说道:“不过张元帅,韩某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张元帅务必大元帅韩煜务必答应。” 张士诚心头一动,问好:“哦?不知是何事,韩元帅还请尽情提出来,只要士诚能做到的,必定竭力相助。” 韩煜淡淡的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若是此次大战真能胜利,还请张元帅将此时站在颍州城墙上的察罕帖木儿交与我赤巾军处置。” 张士诚问道:“哦?那察罕帖木儿与韩元帅有仇吗?” 韩煜眼睛微红,咬牙道:“韩某唯一的儿子韩林,就是死于此人之手。” 张士诚装作才知道此时的样子,恍然义愤道:“如此,韩将军还请放心,我会命手下将军注意,尽量活捉那察罕帖木儿,韩元帅到时尽可肆意报复。” 韩煜抱拳道:“多谢张元帅了。” 张士诚微笑表示不必在意。 讨论一直持续到中午,张士诚令随军厨师做了几个好菜,再拿出几瓶好久,算是给韩煜和朱初八摆了个接风宴了。 ...... 张士诚帅帐边上便是张颖的帐篷,张士诚特地把妹妹安排在这里也是为了让妹妹随时在的视线之中,能够好好保护她。 张颖没能去参与会客厅的接风宴,正一个人极其无趣地坐在帐篷里玩头发,正在她快忍不住寂寞想要偷偷潜入会客厅去凑热闹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稀客的声音。 罗广宇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来拜访张颖。 张颖听见罗广宇的声音,眼珠子机灵的转动一圈,然后赶紧出声请罗将军进门。 罗广宇的黑脸难得在张颖面前露出尴尬地神情,他看着张颖,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张颖见此,主动打破沉默问道:“罗将军此时不该陪着哥哥在为韩元帅和朱将军接风吗?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望小妹了?” 罗广宇还是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那个,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张颖毫不意外,揶揄道:“哦?求我帮忙,不会是徐姑娘的事吧?” 罗广宇的黑脸上泛起一丝羞红,点了点头。 张颖请罗广宇坐下,然后又问道:“难道是罗将军不知道该如何追求女孩子,特意来我这里取经?” 能让罗广宇来主动求自己,张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件事了。可没想到罗广宇竟然摇头否定,红着脸尴尬道:“另有其事。” 张颖意外道:“不是这事儿?” 罗广宇接着说道:“是基琴她,她想要参军。” 说完这句话,罗广宇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他本来是坚决反对女子参军的一个人,特别是对于张颖参军的事,更是一直极力反对,如今却要他反过来求张颖帮忙,为了另一个女人参军,这让罗广宇一个耿直的汉子真的感到内心羞愧了。 张颖听了罗广宇的话后稍加思索,便差不多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丝毫不反感罗广宇的请求,反而很惊喜,因为这样一来,罗广宇不仅再也没有理由反对自己,而且一定会成为自己最忠实的支持者。没有丝毫的犹豫,张颖点头说道:“说说吧,只要能帮得上忙的,我张颖绝不推辞。” “终于没有人反对我上阵杀敌了。”张颖内心一阵雀跃。 第四十章 主意【五更求收藏】 事实上,徐基琴的本意只是想离开朱初八的身边而已。恋人未满,相见争如不见。徐基琴和罗广宇聊天的时候无意间向他透露出了这样一个想法,罗广宇听后自然着急,若是她离开了,那么他也同样见不到徐基琴了啊。罗广宇也算是灵机一动,他提出让徐基琴可以留在他身边,这样的话等这次战役结束之后徐基琴也一样可以离开朱初八,而他也能够随时见到徐基琴。可徐基琴又说了,军队之中不收女子。罗广宇立马就想到了张颖,为了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时刻见面,罗广宇决定暂时拉下脸面去求求这位昔日他极力反对的女将。 张颖不可能拒绝的,这事儿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她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既然罗将军提出了这个意见,我就可以去向哥哥请示,要他为我建立一个女子小队。朱初八那里不是还有很多和徐姑娘一样的女子吗?把她们都交给我,我来训练她们。” “训练?”罗广宇大眼一瞪,有些为难地说道:“那个......训练之后肯定是要上战场的吧,徐姑娘等人都是弱质女流,实在不适合在战场上厮杀啊。” 张颖哭笑不得:“罗将军,你想把徐姑娘留在军营中那自然不可能让她白吃白喝的啊,不上战场的人在军营里毫不价值,既然毫无价值,那我又用什么理由说服大家同意让她们留下呢?” 罗广宇想了想,更加为难了。他心疼徐基琴,不想让她冒着生命危险上阵杀敌,但却又想把她留在身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张颖看出了罗广宇的顾忌,无奈道:“罗将军放心吧,我会针对她们的能力尽量训练她们一些后勤方面的本领。像徐姑娘略懂医术,就让她做个随军医师,这样虽然依旧不免得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但至少可以把危险降到最低。如何?” 罗广宇眼睛一亮,赞同道:“如此甚好。” 军营里不需要上战场的位置并不是没有啊,罗广宇心里想的是回去说服徐基琴做个炊事兵,这个基本不需要上战场,只要大军不被全灭,炊事兵就是安全的。可罗广宇转念一想,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张颖:“那如果这样的话,张将军你统领这样一群后勤兵,不是也少了许多上阵杀敌的机会了吗?” 张颖揶揄地看着罗广宇笑了笑:“怎么,罗将军不反对我这女流之辈上阵杀敌了?” 罗广宇苦笑道:“张将军说的哪里话,我承认从前是我老罗心胸狭隘,如今你已经向我展示了并不弱于我的功夫,如果我还要反对的话,那不是自找难堪嘛。” 张颖开心地大笑道:“罗将军不必在意这点,虽然名义上我统领这支小队,但是我打算任命徐姑娘为这支小队的小队长,这样队中的事情或者指令都由她来下达,我这个统帅就可以当个甩手掌柜随军厮杀了。” 罗广宇松了口气,如果因为他的请求而让张颖失去了争取已久的上阵机会,他会对此而感到不安的。 可张颖又皱起眉头说道:“可,这事儿必须得朱初八先同意啊,毕竟这些人都是他们赤巾军救回来的。” 罗广宇显然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站起来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这事儿就不麻烦张将军了,交给我老罗吧。” 张颖看着罗广宇摇了摇头,脸上忽然出现一道意味深长地笑容:“不用,朱初八那里就我去说吧,我要让他求着让我把徐姑娘带走。” 罗广宇看着张颖脸上这个意味深长地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邪恶,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还好我家基琴温柔善良,不像这个女人一肚子坏水。” 徐基琴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主意,对罗广宇说道:“没什么事了的话,罗将军就先回去吧。我等接风宴一结束就去找一趟朱初八说说这件事儿。” 罗广宇闻言站了起来,抱拳告辞道:“那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张颖点点头,目送着罗广宇退出帐篷。 ...... 接风宴进程过半,双方元帅相谈甚欢,但所谈之事缓缓地开始与战役无关,朱初八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借口不胜酒力先行回帐休息。 朱初八当然不是真的不胜酒力,在白莲教生活了这么多人,整日混迹于一群江湖人中间,酒量怎么可能会差。回帐后朱初八没有休息,而是拿出来从张士诚那儿要来的颍州城墙形状图。颍州城他是去过的,甚至就是因为那道城墙所以被困其中好几日。他观察过那道城墙,绝对坚固,除非从内部开门,否则几乎不可能突破。 朱初八没有见识过张士诚口中的大型工程装备的威力,所以不敢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一个他未知的东西上。在思考如何突破城墙的时候,同样是江湖人出身的朱初八和当初的韩林想到一起去了。既然从外面打不开,那便从内部突破。 朱初八越想越觉得靠谱,甚至打算稍后就去向韩煜和张士诚商量商量。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张颖的声音。 “朱将军,在吗?我是张颖,有要事找将军商量。” 朱初八不知张颖此刻找他有什么事情,但既然说是要事,朱初八也不敢怠慢,请张颖进来了。 “不知张将军此刻寻来有何要事?”朱初八问道。 张颖一脸神秘地四处张望,然后轻声问道:“这帐篷里现在没别人了吧?” 朱初八被张颖这幅谨慎的模样逗笑了,没好气地说道:“没有,就你我二人。到底什么事,但说无妨。” 张颖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这幅俏皮的模样倒是看得朱初八一呆。张颖找了个位置毫不客气地自己坐了下来,拿起水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而后才开口说道:“是徐基琴徐姑娘的事儿。” 朱初八在毫不在意张颖的随意,在她对面也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问道:“徐姑娘?你不是说那天晚上之后他就会对我死心的吗?还能有什么事?” 第四十一章 忽悠 张颖听见朱初八说起那晚的事情,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那晚的她,可是被眼前这个男人吃了一晚上豆腐呢。虽然是她主动地,可是就这么被对方说出来,总归还是会有点害羞的。 朱初八看见张颖这副模样,也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 张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说道:“这事儿可大条了啊,也是我计算失误,没想到徐姑娘竟然是这样以为烈性子的女子,倒挺让我欣赏的。” 朱初八越发感觉不妙了,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张颖身体微倾,低声说道:“今日,罗将军气急败坏地来找我诉苦。他说徐姑娘那晚看见你我那场戏后,不仅没有对你死心,追求你的心意反而更坚决了。他还说,徐姑娘已经在筹备在这场战役结束之后就向你表白。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着实是个不容易的决定啊。” 张颖假装感叹,朱初八却一脸惊恐:“什么!她要主动向我表白?这可如何是好,我若当面拒绝她的话,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打击未免太大。可我又确实对她无意啊!” 张颖暗自偷笑,朱初八听到这消息后的反应果然不出她所料。张颖皱眉,一脸担忧道:“是啊,我正是在担心这一点啊。所以才特意来找朱将军,想劝你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不如就接受了徐姑娘吧,她是个好女孩啊,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她的心,就算是我也有些于心不忍。” 朱初八为难道:“这......徐姑娘确实是个好女孩,可感情之事也不能勉强的啊。若是我当真接受了她却又不喜欢她,那今后即使跟我在一起也不可能得到幸福啊。” 张颖见朱初八丝毫没有怀疑,趁热打铁,一脸遗憾道:“你这话倒也在理,唉......老天真是爱捉弄人啊。” 朱初八向张颖求救道:“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不如,你帮我去劝劝徐姑娘?你们都是女孩子,相互之间也比较好交流。” 张颖说道:“我去劝劝她倒是可以,不过我作为一个女孩子要提醒提醒你,一个痴心如此的女孩子的心意,可不是那么容易可以磨灭的啊。” 朱初八欲哭无泪:“那怎么办!” 张颖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不再逗朱初八,对他说道:“其实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今日罗将军来找我的时候提醒我了,或许那样能行。” 朱初八重见希望,惊喜问道:“什么办法?” 张颖说道:“罗将军来求我把徐基琴和她那群小伙伴一起留在我们这儿,这样他们以后就可以天天见面了。我想了想觉得,时间和距离或许是唯一可以磨灭感情的东西,反正你在此次战役过后也就离开了,把她留在我们这儿,等你们离开了之后,她见不到你,时间流了==久了,或许就能把你忘了呢?就算不能,到时候你们都走了,徐姑娘想表白也找不到人了啊。虽然这样对徐姑娘有些残忍,但这却是现在唯一能想道的办法了。” 朱初八听后越想越觉得这办法靠谱,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就这么办吧。我回头就让人把那群女孩子交给你。” 张颖却苦笑道:“可这事儿还有点麻烦啊。” 朱初八急道:“什么麻烦?我能帮上忙吗?” 张颖点头说道:“要说起来,你还真能帮上忙。” “尽管说,朱某一定竭尽全力。” 张颖眼睛一亮,但很快就被一脸为难掩盖:“是这样的,我哥手下的将军们大部分都不太同意我参军,就因为我是女儿之身。如今我还要带着一群女子随我一起,那些迂腐的家伙肯定会极力反对的。虽说我哥和罗将军还有余将军都站在我们这边,但若是有太多人反对的话,恐怕他们也不好再向着我说话啊。” 朱初八皱起了眉头:“可这是你们内部之事,我不好插嘴啊。” 张颖闻言赶紧说道:“不用你直接提出这件事情,你只需要在那些将军面前极力夸赞我的能力,剩下的事我来做就好了,不过还有件事情需要借用朱将军的力量帮忙。” “什么事?”朱初八不解,只是夸奖的话,张颖可以找到很多人做这件事。不可能因为他一个外人的话语就能让原本反对的将军们突然改变主意,所以重点还在张颖说的那件需要借用他的力量帮忙的事情。 张颖起身走到朱初八身边,附耳对朱初八说出了她的计划。朱初八听后眉头舒展开来,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狡诈啊,这样的话,恐怕就没人再质疑你的能力了吧。” 张颖得意一笑,夸张地鞠躬笑道:“多谢朱大将军夸奖。” 朱初八说道:“这事没问题,只要你对你的能力有信心,我可以做到,反正我也正想向张元帅提议这样做了。” 张颖见事成,雀跃地一把抱住了朱初八,搞得朱初八是面红耳赤,她倒仿佛沉浸在兴奋之中,一点不在意。 ...... 赤巾军第一次与友军接触,即将要并肩作战的两支军队相互还都十分陌生,所以即使是一心想着报仇的韩煜都没有急着说总攻的事。 第一天,舟车劳顿的赤巾军在驻地休息了一整天。另一天一大早,张士诚就主动邀请韩煜与朱初八出出席他们的例会。 例会主要是对前一天的军务做一个总结,毕竟这么大个军队,每天的事情也是很多的。由于大多数都是别人内部的事情,所以韩煜和朱初八都只是很安静的听着,并没有发言。例会快进入到尾声的时候,张士诚才主动看向韩煜说道:“韩元帅,你我两军即将并肩作战,相互之间也要互相多一些了解了。为了促进两军感情,我准备举办一些交流活动,不知韩元帅和朱将军有什么建议吗?” 朱初八听后站出来主动提道:“张元帅,韩元帅,末将这里有一个建议。” 第四十二章 交流战 张颖有些意外罗广宇能主动把这件对他来说十分丢人的事情说出来并帮她说话,罗广宇的功夫在军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如此一来,应该没人再出来质疑她的战斗力了。 可那位赵将军依旧不服,撇着嘴辩驳道:“两军对战又不是单靠一人武力强大就能决定胜负的。” 张颖沉默片刻,缓缓走到赵将军面前,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缓缓地弓下了身子,然后诚恳地看向那位赵将军,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说啊,赵将军。今日,就让我来证明一下我是否有带领军队取得胜利的能力吧。” 那赵将军被赵颖看得一慌,却还想出言反对,可被他身旁的一位好友拉住。那位将军向他耳语了一句:“今日这个本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你我都不愿去,既然如此,那便让这妮子去闹腾闹腾又如何。若是她输了,丢的是她自己的脸面,以后当然没脸再谈上阵之事。即便是她胜了,于你于我也没什么损害啊。你今日再说下去的话难免让元帅面上过不去,何苦来哉。” 赵将军听后也冷静下来,偷眼看向张士诚,果然见到张士诚黑着个脸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显然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于是冷哼一声,拂袖坐下,闭口不言。 张颖见赵将军不说话了,再次环顾四周,再没人站出来反对。她转头看向张士诚,单膝跪下:“元帅,就让末将代表我军出战吧。” 张士诚脸上的不开心当然是装出来的,他必须让众将领看到他的态度,但却又不想给妹妹增加压力,所以装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让人不知道他是因为美美的无礼而不开心还是因为众将坚持反对张颖而不开心。如今见无人再反对张颖,张士诚也认为这次是妹妹在众将领面前展示能力的绝佳机会,所以说道:“既然无人反对,那就这样决定吧。” 朱初八见计成,也笑道:“既然贵军已经派出一位这么强的女将,我军也不能轻视之,如此,便由末将亲自出战好了。张将军,到时还请手下留情啊。” 张颖皱着眉看向朱初八,事先的计划里可没有说朱初八亲自上阵啊,她的原意是让赤巾军随便派个将军出来就好了,不想朱初八竟然要求亲自和她交手。 张士诚也没想到朱初八会要求亲自上阵,只以为朱初八好胜,不想堕了赤巾军将领的名头,可此时又不好示弱,以免又让人找到借口诟病于张颖,只好苦笑道:“朱将军还真是看得起舍妹啊。” 众目睽睽之下,张颖不好问朱初八擅作主张的原因,只板着脸拱手道:“请朱将军指教。” 赵将军脸上现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在他看来,作为赤巾军二号人物的朱初八是绝对不可能输给张颖的,他已经准备好了看张颖失败后的沮丧模样了。 ...... 会议在这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后不欢而散,朱初八径直回到自己的帐篷,而张颖在绕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到她后也溜进了朱初八的帐篷。 “喂喂喂,你干嘛要主动请缨亲自出战,随便派个将军就好了嘛,你堂堂一个赤巾军行军大将军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好意思吗你。” 张颖一进帐篷便插着腰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责问朱初八刚才请缨的行为,朱初八显然早料到了这一幕,亲自给张颖倒了杯水请她坐下后说道:“我的张大美女,张大将军,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想啊,要是随便派个你们都不熟悉的将军出战,那么即使你赢了,那些反对你的将军们照样可以借口说是我赤巾军将军无能所以你才能胜。可要是我亲自出战,他们就没有借口质疑了啊。” 张颖不依,睨着朱初八说道:“可你亲自出战,要是我一不小心输给你了,我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朱初八自己倒了杯茶,悠闲的喝了一口说道:“你的事成了对我也有好处,所以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输嘛。” 张颖诧异地看向朱初八:“你要放水让我赢?可这样,你堂堂赤巾军行军大将军的脸面往哪儿放?” 朱初八放下水杯,一脸不在意:“有什么好丢脸的,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若是因为一次失败就感觉丢脸,这样的将军,不是一位合格的统帅。” 张颖认真地看向朱初八,神情慢慢变得坚决:“你不用留手,你我都以全力一战。若是我输了,我自有别的方法说服那些家伙。” 朱初八意外地看着张颖坚决的样子,说道:“你不用在意我的面子的,我真的不在意。” 张颖却笑了,那自信的样子如山花盛开般美丽。她站起来走到朱初八面前,拍了拍朱初八的肩膀说道:“谁说你不放水我就一定胜不了你了,还是那句话,可别小看了女人啊。” 朱初八看着张颖自信认真的面庞,一时间有些出神。 张颖说完那句话后便向朱初八告辞道:“我得走了,毕竟对手是你这个行军大将军,我得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了。” 说着,张颖转身走出朱初八的帐篷,只留下朱初八一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独自发呆。 片刻之后,朱初八回过神来。他走向帐篷角落,那里有他从颍州带来的兵法书。想着张颖离开时对他说的那句话,朱初八暗自想道:“是啊,不能小看了女子,特别是这个女子啊。” ...... 两军要进行友谊战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全军,两军士兵都对此次友谊战表示很有兴趣,很多士兵甚至主动找到朱初八要求出战。看到士兵们都这么有激情,朱初八很高兴,当即亲自在赤巾大军内挑选了五千精兵交到张颖手上。士兵们看到此战统帅竟然是这样一位美女将军,热情愈发高涨了。 友谊战时间定在午后,很快,炽热的太阳就已经升到了最高点。朱初八带着张士诚选出来的五千精兵赶往交战地点,却不想张颖带着赤巾军的士兵们早就到了。 第四十三章 擒王? 兵者,当察地形,充分利用之。张颖读过兵法,自从张士诚起义之后,张颖在军中无事可做,最大的乐趣就是研究兵法。她的理论知识充足,唯一缺少的是实战经验。她知道两军交战时如何更好地利用地形优势是决定胜负的一大因素,所以早早的就带着赤巾军五千精锐来到了约定的交战地点。 约定地点就在颍州城外的一片树林外,树林很大,容纳万人不在话下。张颖暗自定计,这树林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 很快,约定的时间就到了。张士诚和韩煜带着两军将领们前来观战,好不热闹。随着张士诚一声令下,这场战役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朱初八跨着骏马提着涂着颜料的木剑与张颖对峙着,以不变应万变,他并不打算率先出手。可令他意外的是张颖并没有主动发起攻势,而是在一开始就命令手下士兵退进了树林中。张颖本人也在大军全退之后瞥了朱初八一眼,嘴角带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笑容,随后也缓缓退进了树林。 朱初八眼神一凝,心中顿时出现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感觉似曾相识,当初在察罕帖木儿手中那一败便是因为中了敌方的诱敌之计从而使己方军队陷入不利地形中所以才会败得那样凄惨。朱初八不熟悉这片树林,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样的陷阱,不敢轻举妄动。 朱初八也读过兵法,但他是从那次尝到失败的教训后才开始的,且军中事务繁忙,他并没有很多时间研究。所以单论对兵法的熟悉程度,朱初八不如张颖。 朱初八不敢涉险,但他有本方法啊。他又不急,既然不能主动进去,那就在这儿等他出来就好了。树林里最不缺少蚊虫,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朱初八这样想着,果真就下令队伍原地休息了起来。就这么半个时辰过去了,一方在蚊虫肆虐的树林中焦急等待猎物上钩,而另一方舒舒服服的坐在一片空地上休息,哪边会先沉不住气,答案不言而喻。 张颖已经寻好了有利地形,陷阱也都全部准备就绪,她准备好了一系列完整的计划,只等着朱初八一进来就可以将其一网打尽。可左等右等,硬是不见有人进来。正如朱初八所想的一样,现在正处夏季,树林中蚊虫肆虐,士兵们被蚊虫叮咬早就有些不耐烦起来了。张颖无奈,只得在心中暗骂朱初八胆小,却不得不下令退出树林。 张颖会就这样屈服于朱初八的以不变应万变吗? 当然不会!她张颖可是让堂堂张士诚都无比头痛的鬼灵精,怎么可能连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她早就计划好了,若是朱初八没有上钩的话,她有其他应对方法。 张颖命令士兵们往树林外缓缓退走,但特意嘱咐他们就在森林边缘找个隐蔽的地方分散躲藏起来。 这片树林很奇特,它的边缘形成一个半圆形状,而朱初八与他带的士兵们此刻都是出于这个半圆的包围之下的。朱初八对张颖的战术一无所知,只耐心的在等待着。他坚信,里面的人很快就会撑不住了。 果然,朱初八耳朵一动,左边树林里有动静了。他下令士兵们警戒,并缓缓地往树林左边靠拢。朱初八刚动,一队士兵就从左边树林冲了出来。朱初八大喜,心想他们这是自投罗网,立刻命令士兵们围了上去,将冲出来的敌军士兵们都淘汰出局。可朱初八并没有开心,而是困惑,为什么就这么几个人? 朱初八一番冲杀下来,仅仅淘汰了百余士兵,敌方可有五千大军。朱初八大叫不妥,就要命令士兵们转身戒备。 可是已经晚了! 张颖在看见朱初八命令士兵们往她派出去诱敌的那队士兵而去的时候,脸上便出现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她命令士兵们悄悄地从敌军背后迅速出击,朱初八手下的士兵们一时应变不及,纷纷被淘汰。 当朱初八看见正在冲杀的敌方士兵时,己方外围士兵已经淘汰了近千人了。朱初八眼神一凝,纵马前进。擒贼先擒王,他决定直接将张颖拿下,如此一来,当前危机或许可解。 在张颖对他说不要小看了女子这句话时,他就将张颖当做真正的对手看待了,他不会想让,只会更加全力以赴的打败这个对手,这样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张颖注意到了朱初八正朝她冲过来的身影,当即明白了这位武功高强的朱将军想干什么。她脸上的笑容不减,因为她觉得朱大将军似乎想岔了一件事情。擒贼先擒王当然是极好的战术,而以朱大将军的身手自然也是不难做到的,可是这是对于一般的战役而言啊。 擒贼先擒王能发挥作用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士兵们对于主帅的依赖性导致主帅一倒而出现大军无人领导从而一片混乱的场面,可是,赤巾军的士兵们会对张颖有依赖性? 不,绝对不会。这场战役对双方士兵而言,都只不过是一场紧张刺激的游戏而已。朱初八认为淘汰了张颖能让赤巾军的士兵们不战而败,这就是他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 张颖抽出木剑,对士兵们大笑喊道:“保持阵型继续冲杀不要停就会取得胜利,待我跟你们大将军单挑一番。” 张颖抽身后退,迎上迅速冲来的朱初八。 张颖看着手中的木剑,苦笑着看着朱初八:“这硬邦邦的木剑使起来还真不习惯。” 朱初八见识过张颖手持软剑时的诡异难测,若此刻张颖手中的不是木剑而是她自己的软剑,那还真不太好对付。可世间没有如果,拿着木剑的张颖对于朱初八而言,威胁还真不大。 “张姑娘,这回算是初八又捡了个便宜了,下回找个机会定要好好再切磋一场。” 张颖听到朱初八说的‘又’字,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在湖心亭的夜晚,英姿飒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违和的羞红。她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没有软剑的本姑娘就是那么好对付的吗?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狂徒,看剑。” 第四十四章 暴风雨之前【第四更】 张颖率先一剑刺出,朱初八举剑相迎。不过手持木剑对张颖的实力影响果真不小,气势汹汹的张颖没要几招就被攻势凌厉的朱初八斩于马下。朱初八居高临下,“你输了,认输吧。是你叫我别让的,可不能怪我出手太狠。” 张颖有些狼狈地半躺在地上,仰着头看着朱初八,笑了。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白了朱初八一眼,没好气道:“行行行,你赢了,我认输了行不行。” 朱初八对张颖的豁达顿生好感,刚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她,不想张颖却露出得意的笑容:“可是朱大将军,我输了可不代表我们输了啊。” 张颖朝后面努了努嘴,说道:“我被淘汰了,可这场交流战的胜利者,是我。” 张颖昂起头颅,分明矮了朱初八一个头,却仿佛居高临下的看着朱初八。朱初八一愣,转头向后看去。张颖败后,士兵们没有显露出丝毫慌乱,依旧按照原有的安排冲杀着,眼看着就要胜利在望了。 朱初八也不是笨人,只是身在局中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朱初八懊恼的拍了拍额头,转头看着骄傲如孔雀的张颖,苦笑道:“好吧,你们赢了。” 颓势已成,饶是朱初八天神转世也已经无力回天。朱初八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一个个地淘汰,而敌方却仅仅损失了五分之一的人马。果然,朱初八手下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犹如待宰的羔羊被狼群们从容的撕咬。 不多久,张士诚笑着宣布此次交流战,赤巾军胜利。 这场交流战的目的就是让两支军队相互熟悉一下,胜负本并不重要。可赤巾军赢了,但妹妹张颖却能借此堵住反对她的悠悠众口,对于这个结果,张士诚倒是很乐意见得。 张颖和朱初八双双走到张士诚与韩煜面前,韩煜拍了拍朱初八的肩膀,递出一个安慰的眼神。韩煜其实很清楚,不论是朱初八还是他,甚至是他们整个赤巾军中都没有拥有优秀军事才能的将领,他理解朱初八,所以并不责怪朱初八的失败。朱初八也笑着朝韩煜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转头看向张颖,朝张士诚方向努了努嘴。 既然张颖赢了,那可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因为他们的计划原本就是这样安排的。 张颖神色一动,表示了然,在张士诚身前单膝跪下,语气铿锵:“禀元帅,大战在即,末将愿请命领兵出战,望元帅应允。” 张士诚料到了妹妹会借此机会提出出战之事,就算张颖不说他也打算主动提出。但他毕竟是统帅三军的元帅,并没有直接同意张颖的请求,而是征求下属将领的意见:“诸位将军,对于张将军请愿领兵出战之事,可还有人反对。” 罗广宇见势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同意:“末将没有意见。” 其他将军中本有人想站出来反对,可看见罗广宇表态,又犹豫了。这时候,一直站在张士诚后面的余明清也突然站了出来说道:“张将军武功高强,更是精通兵法,善察人心,如今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张将军有心也有能力出一份力,自是我军之幸事。末将也没有意见。” 张士诚眼中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转头看向其他未表态的将军们。那些将军们见军中最有威信的两位将军都已经表态没有意见,元帅的态度又如此明显,再加上张颖方才也的确是在众人面前展现了她的领兵能力,所以大部分将军一起拱手应道:“末将也没有意见。” 先前当中出言反对张颖的赵将军还是心有不甘,但人心所向,他一人之言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只好拱着手偏过头去也说:“末将,也没意见了。” 张士诚暗喜,妹妹一直以来的心愿终于可以达成了,他对跪着的张颖说道:“既然众位将军都不反对,那好,本元帅此刻就任命你为越骑校尉,统领五千骑兵,战时负责游走于两军之间,随时驰援力有未逮的部分。” 张颖喜形于色,先前众人称她为张将军那不过是看在张士诚的面子上。她的职位只是张士诚的随身侍卫,挂了个裨将的虚名,并无兵权。如今这个越骑校尉虽不是将军,但能统五千兵马,而且是军队中最重要的部队之一的骑兵部队。之后称呼张颖得叫张校尉,但对张颖来说这个校尉可比将军听着舒服多了。 张士诚任命张颖为越骑校尉自然也是有他的考虑的,军中的越骑将军是余明清,所有的骑兵都得听命于他。以张颖和余明清关系,在他手下做个越骑校尉当然会受到更多的照料,也能让她在战场上最大限度的发挥作用。至于让张颖率五千越骑军驰援于两军之间,是因为他们虽然和赤巾军协同作战,但两支部队也是得泾渭分明的,不可能混合作战。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就需要一个人选游走于两军之间以便于明确两支军队的意志,以免在战场上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混乱。而张颖与赤巾军方面的将领关系不错,她来当这个人选自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 准备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两支起义军的磨合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效果。张士诚和韩煜商议后一致决定,明日,便是与颍州原军决战之日。 朱初八之前想的那个让他独自潜入颍州城内打开城门的方法并没有被张士诚知道,因为这方法在韩煜这里就已经被否决了。当朱初八和韩煜提起的时候,韩煜想也没想便坚决的否定了朱初八的主意。不是他信不过朱初八的能力,而是赤巾军再也冒不起这个险了。 朱初八现在在赤巾军十万大军中的威信,恐怕连他这个元帅都有所不及。大战在即,若是朱初八出了点什么意外,恐怕赤巾大军立刻就没了战意。这种后果,任何人也负担不起。 朱初八无奈,只好放弃了这个建议,专心备战明天的战役。 今天的夜非常安静,几十万人的大军内竟然寂静无声,静的让人感觉异常压抑。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第四十五章 大战始【五更爆发求收藏】 颍州城前,三十万大军前后呈三十个方块阵型整齐排列,肃杀的气氛不用过多的渲染便直入人心。在军队前方,张士诚引以为傲的精良装备同样静静地矗立在队伍的最前方,巨型投石车如同一头头饥渴了许久的野兽一般,让人看着心惊。在军队的正中心,一辆巨大的撞城车搭乘着一根三人合抱粗的撞木,撞木呈圆柱形,用铁皮包裹着,张士诚正是要凭借此物一举撞开城门。 想要推动如此巨大的撞城车,需要百人同时发力才有可能。而他们现在的任务,便是掩护这百多人成功到达城门并坚持到撞开城门。任务不复杂,但执行起来难度却不小。张士诚没有信心凭借他们二十万人就能在适当牺牲的程度下成功撞开城门所以才请来赤巾军帮忙,说的更直白一些,便是他想要让赤巾军为其分担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的牺牲。 作为这只联合军的最高统帅,张士诚与韩煜二人并肩立于最前面的战车之上,朱初八与余明清罗广宇三人皆跨着骏马紧跟在两位元帅身后。 不远处的颍州城墙上,同样是严阵以待。杜立与察罕帖木儿双双出现在第一线,眼神凝重地盯着城墙下浩浩荡荡的大军。察罕帖木儿的目光特别的在那根撞城木和那些投石车上停留了很久,这几样东西,将会是今天最难对付的东西。 “弓箭手准备就位,投石部队紧靠着城墙,随时准备投石。” 察罕帖木儿语气深沉,有条不紊的发布着命令。而杜立,这个作为颍州城最高掌权者的州尹在此刻这个紧张宏大的场面下,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的当个旁观者了。 杜立担忧的目光飘向远方:“真希望朝廷的援军能及时赶到啊......” ...... 不需要任何形势的招呼,战争就是这样,一触即发。撞城车身边整齐地站着一千名被挑选出来力大气足的士兵,百人作为首发队伍推着撞城车缓缓前行,其余人手持盾牌跟在撞城车旁随之前行。之所以派出这么多人跟着,不是指望这九百人就能保护好推车的百名士兵,而是为了在首发推车队伍里有人牺牲之后能迅速补位。撞城车不能停,否则到达城墙前速度不够的话就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对城门造成足够的冲击。 随着撞车部队缓缓前行,朱初八也率着黑压压的一万赤巾军赶超撞车部队,一马当先冲向城墙。这一万军队是先行部队,手上搬着长长的云梯,目的就是分散城墙上敌军的注意力,从而更好地掩护撞车部队前行。 既然有云梯在手,为什么不派遣更多的兵马直接通过云梯登楼呢? 察罕帖木儿远远地看见这一万先行部队扛着云梯迅速的靠近,神色平静毫不紧张。他的眼神透过这一万军队,看向其身后慢吞吞前进的撞车部队,大声下令道:“弓箭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箭。” 他指向先行部队后面的撞车部队,说道:“看见那里的撞车没有?等他们出现在射程范围之后,所有的弓箭手,往那边放箭,” “至于那一万先行部队,”察罕帖木儿目光一厉:“投石部队待命,让他们搭好云梯,等他们的人爬到一半高度时再往下投石。” 命令由传令兵下达到各处后,察罕帖木儿的目光又是看向那几座巨大的投石车,一直平静的神色终于是带上一抹担忧。 ...... 由于察罕帖木儿没有下令让弓箭手针对他们,所以朱初八很轻松的来到了城墙之下。朱初八命令手下士兵们搭好云梯,他没有立即登梯,主将本不可轻易以身涉险,朱初八这样率着大军横冲直撞过来本就不太合适,若是再以身犯险首先登上云梯,万一出现点什么意外,这一万先行部队恐怕就得立即不战而退了吧。 在朱初八的指挥下,勇猛的士兵们相继登上云梯,前半段时没有任何阻碍,可等士兵们到达中央位置时,城墙顶处突然落下一块块大石,直接落到战士们的头上。城墙有十米高,战士们被大石砸中,又从五六米的高空掉落,落地的瞬间鲜血喷溅而出,地上红的白的一片一片的,眼看是活不成了。 朱初八见到手下战士牺牲,心中闪过一瞬间的不忍,随后便被坚定地眼神取代了。这就是战争,而他朱初八则是这场战争的指挥者。慈不掌兵,所以他不能心软,即使这一万名士兵统统死在他面前,他也不能有一分一毫的犹豫,唯有奋力往前冲而已。 这些士兵通通都是恨原人入骨才来参军的华族,为了杀原人而牺牲,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有价值的死法。他们从决定参军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如今更加不会吝啬自己在战场上的勇猛。无需朱初八指挥,一队战士倒下了,马上会有另一队战士补上。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朱初八只看到脚下战士们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城墙上不断落下的大石停下来了。朱初八精神一振,率先爬上一家云梯,下令道:“兄弟们,敌人的大石投完了,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所有人,准备好登梯。” “吼......” 战士们狰狞地吼着,如同野兽一般。 城墙上,传令兵传来巨石用尽的消息。察罕帖木儿不显慌乱:“传令下去,让投石部队退下来,长棍部队准备好,将所有云梯顶下去。” “是。” 朱初八一马当先,顺着云梯往上爬着,他可没有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他和韩煜出兵颍州的主要原因,就是察罕帖木儿就在颍州,而他的目的,就是杀了察罕帖木儿为韩林报仇。 朱初八往上爬着,眼看着就要到顶了,突然赶到脚下的云梯一阵虚浮,随后整个云梯竟然向后倒下。这里可是接近十米的高空,若是任由就这么掉落,摔不死也得残废。 第四十六章 猛兽獠牙亮 朱初八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高喊出一声“所有人,往下退”的命令之后,继续沿着缓缓向后倒的云梯快速往上爬。他本来就快爬到云梯顶端,几步之后就已经踏上最后一级阶梯,顺着阶梯奋力向前一跃,朱初八踏上城墙,又在城墙上用力一踏,朱初八往旁边一架还未倒下的云梯上落去。 朱初八何等身手,稳稳地落在这架云梯上后,却也不敢再做停留,双手双脚都扶于云梯两端边缘,快速的滑了下去。在滑下的过程中,这架云梯也同样向后倒去。但此时朱初八已经滑了很长的距离了,纵身一跃,跳下两三米的高空,有惊无险地落了地。 ...... 所谓长棍部队,便是持着事先准备好的粗长木棍的部队。这种长棍专为对付云梯部队而生,就是为了将云梯顶落城墙。城墙高十米,能够搭上城墙的云梯最少也得有十多米。这么长的云梯,但凭借人手的长度是不足以将其顶落的,可若是让士兵们手持足够长的木棍,几人一组,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让云梯部队毫无作为。 察罕帖木儿之所以不在一开始就让长棍部队上场,而是命令投石部队投石阻止云梯,是为了先通过投石部队尽可能的消耗地方兵力。而当投石部队大石耗尽,就到了长棍部队大展神威的时候了。可是敌人见识到了长棍部队的威力后,很大的可能会知难而退,这样的话,就造不成足够的消耗了。所以察罕帖木儿才会先让投石部队消耗敌军兵马,再派出长棍部队一劳永逸。 朱初八吃了个大亏,眼神阴翳,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顶的城墙,心中无限郁闷。韩煜给他的任务并不是攻上城墙,他只需要吸引敌军注意力,掩护撞车部队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可朱初八却不满足于此,他是很想登上城墙的,哪怕只有他一个人成功做到,因为他想抓住察罕帖木儿。 朱初八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云梯,还想再试试看。可此时,张颖带着她的五千越骑军赶到。一身银甲的张颖提马停在朱初八面前。 “朱将军,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元帅命你们撤退,我们掩护你们。” 朱初八面带不甘,但也明白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好点头,命令战士们撤退。 ...... “是时候了。” 察罕帖木儿一直注意着撞车部队的踪迹,那关系到城门安危。他们能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做到如此地步全靠的是城墙之利,一旦城门被破,城墙之利则不复存在,彼时敌军三十万大军将以破竹之势拿下颍州城,凭他们这微末的兵力,只能任人宰割。他看见了张颖带着的越骑军,但没有在意。城墙在此,任他聚集再多的兵力在城墙之下也是无济于事。 “弓箭手准备,朝着敌军撞车部队,放箭。” 此时,朱初八的先行部队已经在张颖的带领下远离了城墙。张士诚看了韩煜一眼,韩煜点点头。罗广宇已经命投石车准备就绪,巨石已经填充完毕。远远地,罗广宇看见张士诚的手伸了出来,然后用力向前挥动。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手势,一旦这个手势出现了,就说明时机到了。 罗广宇站在一辆巨大的投石车旁,粗大的手掌摩挲着这架猛兽光滑的表皮,眼中闪过嗜血的兴奋光芒。 “兄弟们,是时候让猛兽们露出它们的獠牙了。” 投石车是他们的王牌装备,所以负责投石车的战士们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投石车的特殊性以及重要性注定了他们没有很多露面的机会,对于这个时刻,这些战士们全都等待了很长的时间。此刻,他们脸上没有一点紧张,眼中带着凶狠地光芒。这一刻,他们就是投石车的魂魄,用他们的眼神表现这些嗜血猛兽的情绪。 咔咔咔~ 机括声缓缓响起,投石车巨大的木臂载着巨石缓缓地升高。下一瞬间,像是蓄势已久的豹子,猛地向上弹出。 呼呼~ 刺耳的破空声传遍整个战场,巨石在木臂的带动下朝着城墙方向飞冲而去。当嗜血的猛兽首次在世人面前露出獠牙时,必将震惊世人。 这一刻,无论敌我双方,几十万人的视线齐齐投向飞冲而去的巨石。朱初八目光惊叹,心中不由得生出欣喜之意。而另一边的察罕帖木儿则全然相反,看着不断靠近的巨石,察罕帖木儿一直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急色。他料到了投石车早晚得出场,但却没想到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一群毫无作战经验的乌合之众竟然能将实际抓的如此精准。” 这想法察罕帖木儿心中一闪而过,然后急忙出声喊道:“弓箭手撤退,快。” 他没有时间做更多的指示,只来得及出言尽量保全弓箭部队。在城墙保卫战中,远距离攻击的弓箭手的作用至关重要,万不能就此折损,否则的话就再没有手段能对远在城墙之下的敌人进行有效的打击了。 巨石的速度飞快,察罕帖木儿出言提醒不久就已经有巨石砸到了城墙之上。幸好如此距离,投石车也不可能颗颗巨石准确命中,刚开始几颗都砸到了城墙墙壁之上。墙壁牢固,但被威力如此巨大的巨石砸中,也是感觉到一阵摇晃。弓箭手有了一些时间反应,但巨石的打击接踵而至,落荒而逃的弓箭手们被砸了个中心开花。一时间,惨叫连连。 察罕帖木儿在士兵的掩护下暂时退到城墙上的掩体后,才来得及继续下命令道:“传令下去,弓箭手分散站位,城墙这么长,他们投石车威力再大也顾及不到每一个角落。命令他们注意巨石方向,有巨石袭来的时候蹲下躲在掩体后,没有巨石的地方,所有弓箭手照旧瞄准撞车部队放箭。” 察罕帖木儿没有方法阻止投石车,但他能让投石车能发挥的作用最小化。察罕帖木儿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在这种时候这无疑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但让察罕帖木儿极度懊恼的是,在刚才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恐怕弓箭手的损失已经不小了。 第四十七章 火石燃箭矢 原古人是天生的神射手,虽然已经离开了草原这么多年,但原朝的军队中对于弓箭手的培养向来都是不遗余力的。察罕帖木儿的指示传达下来后,弓箭手们按照命令分散站位,果然,损失要少了很多。 弓箭手的箭矢终于朝着撞车部队发射,天空中似乎下起了箭雨,但围在撞车周围的战士们毫不为其所动,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奋力推着撞车。 这些箭雨一旦落入撞车部队中,这千人小队恐怕抵挡不了片刻就得牺牲殆尽。张士诚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这时候,张颖的越骑军就起到作用了。 越骑军的职责就是游走于战场各处以便随时驰援,当张颖带着朱初八撤退之后,张士诚立刻命令越骑军赶去保护撞车部队。越骑军都是骑兵,机动性极强。但他们的目的是抵挡箭雨,当然不可能用肉身去挡箭,所以他们都是带着盾牌过来的。在箭雨落在撞车部队之前,张颖就已经带着越骑军撑起了盾牌将撞车部队围了起来。 盾牌很大,但也不可能一点缝隙都不留,特别是越骑军还都骑着马,体积更大,露出的缝隙也就越大。这一轮箭雨下来,不断有越骑军战士的坐骑被射中倒地。如果任由这么发展下去,五千越骑军也坚持不了多久。 张士诚看不到城墙上的站位变化,但他看得到倾泻而下的箭矢。他知道城墙上的原军已经找到了躲避投石机巨石的方法,对此,他也早有准备。 张士诚再次伸出手掌,在头顶拍打了三下。罗广宇看见了元帅的指示,点头表示了然,然后吼道:“兄弟们,火石准备,让原狗们好好尝尝会吐火的猛兽的威力。” 所谓火石,就是在巨石表面裹上一层易燃草料,然后浇上油,点燃之后巨石便可裹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石的目标不是士兵,而是弓箭手身后的箭矢。箭矢再厉害,那也是木头做的箭柄。火克木,只要火石上的火焰粘上了箭柄就可以把箭矢燃起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原军的弓箭手如何厉害,没了箭矢照样也是拔了毛的公鸡。 火石破空而出,炽热的火焰在风中飒然抖动。弓箭手的箭矢是铺在地面上的,以便随时可以取箭。火石一来,弓箭手们纷纷蹲在掩体之下,但箭矢却暴露在了火焰之下。火石落下的一瞬间,地面上霍然腾起一条火路。一路上的箭矢都被点燃了,城墙上的温度骤然升高。 察罕帖木儿看见火石袭来时就暗叫不好,当箭矢被燃起之后,察罕帖木儿如同一个救火队员一般冲出去抢救那些还未被点燃的箭矢。将军身先士卒,士兵们当然也不会闲着。一时间,紧张地战役中像是出现了一个救火现场。城墙上的场面一度非常混乱,但察罕帖木儿的努力终究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虽然箭矢损失的数量依旧惊人,但由于站前准备充足,所以剩下的数量也未免不可一战。 “所有弓箭手,手上的箭矢集中在我这里,每人领取十根随身携带,用完的再来领取。” 察罕帖木儿怕敌军再放火石,所以把所有箭矢都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由他亲自看守。剩下的箭矢已经不多了,实在经不起又一轮的损耗。 罗广宇的火石没有停,但起到的作用已经不大了。箭雨继续朝着撞车部队落下,张士诚眼神一凝,看着保护着撞车部队的越骑军方向,脸上的担忧挥之不去。 朱初八也看见了不断落下的箭雨,他对张颖这个女子的情感很复杂,那个晚上的暧昧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张颖很可爱,也很倔强,他不忍,不忍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孩子落入如此的危险境地。所以朱初八主动向张士诚提出,要率另一支骑兵部队前去驰援。张士诚对张颖的担忧只会在朱初八之上,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朝着朱初八拱手道:“有劳朱将军了。” 朱初八看向韩煜,韩煜也点头表示同意。撞车部队的安危直接关系到能否攻下城池,不能有失。 朱初八立即在赤巾军中点了一万骑兵,朝着张颖的方向冲去。 ...... 察罕帖木儿预料到了这一战将会十分艰难,但他没想到自己会落入如此被动的境地。大战伊始,他的脸上就没出现过哪怕片刻笑意,此刻脸上的表情更显阴翳。 突然,察罕帖木儿神色一动。他看着远处的赤巾大军,想到了一个人。 “或许,他可以帮到我。” 察罕帖木儿暗自喃喃。 片刻之后,察罕帖木儿下定决心,他叫来自从开战后便一直躲在基地内的颍州州尹杜立。 “杜州尹,本将军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杜立没打过仗,作为文官的他从来没有见识过战争的场面。先前的阵仗就已经将他吓得不轻了,他还在庆幸自己只是个文官不用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此刻察罕帖木儿突然对他说要他帮个忙,杜立瞬间就想到了他是要自己上战场,连连摆手:“钦差大人明鉴,下官只是个文官,根本不会打仗,你派我去打仗完全就是去送死啊。” 察罕帖木儿内心对胆小懦弱的杜立充满鄙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州尹大人多虑了,本将军知你不会打仗,这种关键时刻又怎么会派你出去!本将军找你,是另有其事。” 杜立松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既然如此,钦差大人放心,只要不是让我去打仗,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察罕帖木儿俯身,杜立了然,主动将耳朵凑了上来。察罕帖木儿对着杜立耳语几句,杜立神色一松:“就这事儿啊,钦差大人放心,颍州城现在还是我的地盘,这种小事当然给您尽快办好。” 察罕帖木儿淡然点头,说道:“嗯,此事便拜托州尹大人了,务必尽快办好,若是他反抗的话,也万不可伤其性命,多出些人手将他绑来见我便是。记住,千万不可伤其性命。” 杜立重重的点头,信誓旦旦地说道:“钦差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办。” 第四十八章 城门,破! 在张颖的视线中,天空一直是黑压压的。无数的箭矢像是春天的雨,连绵不断。她的软剑并不适合挑剑,只能挥动手中的盾牌尽力将飞来的箭矢挡下或击飞,应对的非常吃力。张颖胯下的坐骑早在第一轮箭雨时就被射中,很多战士的情况也和他们一样,所以他们干脆全都弃下了马匹,举着盾牌随着撞车部队移动。 时间越来越长,牺牲也越来越大。五千人的越骑军,此刻还能够举得起盾牌的已经不足一半。张颖的手臂也因为长时间举着厚重的盾牌而遇见酸痛,作为女人,力量本就不是她所擅长的。但她一直都在咬着牙坚持,她不能放弃,因为一旦在这里失利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资格又会再度失去。 罗广宇那边,投石车一直在不间断的运作着,但落下的箭雨丝毫不见少。张颖这边的压力越来越大,巨大的压力让她开始疲惫,眼前一阵阵发黑。 “快坚持不住了。” 张颖机械性的迈动着脚步,无力感逐渐弥漫全身。 “不行,我还不能放弃。” 她强打起精神,努力大喊一声:“兄弟们,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很快就成功了。” 张颖是想用说话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她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但这一出声,本就乏力的身体一时间后力不济,脚下一软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了。 嘶律律~~ 这是张颖熟悉的马嘶声。 “是后续部队来了吗?” 越骑军一直专注于抵挡箭雨,根本没时间注意其他地方,所以他们不清楚后续部队什么时候才会来,什么时候才回有人来接他们的班。 张颖即将倒下去的身体被一双手给扶住了。 “好熟悉的触感啊。” 张颖看见朱初八那张并不很英俊的脸之后,身体突然完全放松下来。感受着朱初八搂在自己细腰上温暖的大手,然后在昏迷前在心里又暗暗补了一句:“还和那天夜里的感觉一样。” 张颖昏迷了,越骑军很多战士都昏迷了,他们真的都到极限了。长时间暴露在如此高密度的箭雨之下,尽管有盾牌的保护,很多战士依旧身上插着箭矢。他们是靠着意志力才坚持这么长时间的,如今后续部队赶到了,他们也就全都放松了下来。 “都交给我了。”朱初八将张颖拉到自己的马上,看着身前安静睡着的这张俏脸,暗暗说道。 ...... 撞车部队出发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也一直在保持着一个极快的速度前进。张颖带领的五千越骑军做的很棒,在他们的奋力保护下,撞车部队的损失被降到了最小,眼看着城门越来越近了。 察罕帖木儿早已不复最初的从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急如焚。敌军的计划做的非常详细,一环扣这一环。先是云梯部队吸引他们的注意,同时放出撞车部队。察罕帖木儿没有中招,在完美的解决了云梯部队的骚扰的同时还在全力防备着撞车部队的进程。在撞车部队刚进入他们的射程时就命令弓箭手顶上,可此时敌人完美的抓住了时机,发挥他们的装备优势,投石车全力运转。这些如同嗜血猛兽一般的庞然大物给察罕帖木儿造成了极大的困扰,甚至把察罕帖木儿打了个狼狈至极。不过察罕帖木儿凭借他丰富的战斗经验,用让弓箭手分散站位以及掩体掩护的方式把敌人的投石车能造成的影响降到最小。察罕帖木儿并没有放松警惕,但他没想到敌人会对集中铺放在城墙地面的箭矢出手,竟然利用投石车投放火石点燃箭矢。察罕帖木儿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的应对依旧是非常正确且及时的。他保留了足够的箭矢,让弓箭手随身携带箭矢,继续给撞车部队施压。可是察罕帖木儿再次没有料到的是,撞车部队外围的不过五千人左右的队伍竟然能够在他们的箭雨下坚持这么久。 时间已经拖得足够长了,如今撞车已经十分接近城门,又有新的队伍赶到保护撞车部队,想要在撞车部队到达城墙之前解决他们几乎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察罕帖木儿从军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上需要守城墙的情况。他没有料到对手的棘手程度,本以为一群临时拉起来的起义军不该怎么难以对付。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或许,只有那最后一招了吧。” 察罕帖木儿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可能解决如今难境的人,眼中逐渐出现一丝希望。 “这场战役,可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啊!” 察罕帖木儿重拾信心,正在这时,基地那边也传来一个好消息。他要杜立给他带来的那个人,已经到了。 察罕帖木儿大喜,也不管前线战况了,连忙转身离开。 “快,快带我去见他。” ...... 在朱初八接手保护撞车部队之后,很快就已经到了城门前了。朱初八赶紧命令手下往四面分散,一直推着撞车的部队也随着朱初八等人一起分散。此处已经到了城墙之下,是射击死角的范围之内,不需要担心弓箭手的箭矢了。 “终于要成功了,真不容易!” 看着保持原有速度撞向城门的撞车,朱初八心中由衷的感叹。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撞车迅速的靠近城门,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附着在迅速移动的撞车上,紧张地心跳声在这个嘈杂的战场上清晰的出现在每个战士的脑海中。 轰~ 一声巨响响彻整个战场,蓄势如此长时间的撞木上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随后便是城门应声破碎倒下。远处的张士诚与韩煜也听见了这一声巨响,所有的战士都在为这一声来之不易的巨响捏紧了拳头,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战争并没有结束,但在所有起义军战士的心中,这场兵力悬殊的战役在这一声巨响之后就基本可以宣布胜利了。 第四十九章 韩林儿没死?【第四更】 城墙上一片骚乱,察罕帖木儿不在,原军失去了主心骨,城门又已经被叛军破了,这场战争,是他们输了。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却要除了察罕帖木儿。他认为事情还有转机,而这个转机就全系于此刻他要见的这人身上了。 这是城墙下的一间幽暗的小屋,屋内只有三个人,杜立、察罕帖木儿,还有一个全身捆绑头戴头套的人。看体型,这应该是个男人,腰杆挺得笔直。 “钦差大人,人我给你带来了,但他死活就是不肯上去,我也很无奈啊。” 杜立苦笑着摊手,为了把这人带来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先是找了辆囚车把他弄了进去才带他来了这里。可上城墙可用不上囚车,此人又武功高强,力大无穷,硬来的话很难在不伤及性命且保证其神志清醒的前提下将他弄上去。 察罕帖木儿绕着此人踱步,现在的形势很紧张,敌军随时可能攻进城中。他没有时间了,他让杜立找来一个大麻袋,将这人装进麻袋中,由他亲自扛着,大步流星上了城墙。 他上城墙时,起义军已经在张士诚和韩煜的带领下靠近了城门。 察罕帖木儿赶到了,正好,这个距离的喊话也能听得很清楚。 “赤巾军的韩煜韩元帅在吗?”察罕帖木儿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韩煜听见了,朱初八也听见了,当然,张士诚也听见了。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察罕帖木儿正是杀害韩林的罪魁祸首,对于仇人的喊话,韩煜当然不会有丝毫的忽视。张士诚也很清楚韩煜与察罕帖木儿的关系,在这个胜利基本唾手可得的时刻,他并不介意让韩煜与他的仇人交流几句。 张士诚举起了右手命令全军暂停,韩煜脸色阴沉的看着察罕帖木儿:“本元帅便是韩煜,不知察罕帖木儿将军有何事要说。” 察罕帖木儿没见过韩煜,所以方才才有此一问。他看向韩煜:“韩元帅,你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也算是老相识了吧。” 韩煜咬着牙齿:“是啊,老相识了。你知道我这次为何会出兵颍州吗?” 察罕帖木儿大笑:“当然知道,你不过就是想为你的儿子韩林报仇吗?” 他转头看向韩煜身旁的朱初八:“啊,这位小将军原来也在啊。我记得那天,韩小元帅就是为了你才会誓死拖住我的吧,好像,你们还是结拜兄弟?” 朱初八神色不动,内心却是汹涌澎湃,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就率先冲进去将这畜生给杀了。 韩煜冷哼一声:“如今城门一破,我军胜利在望,你这颗狗头很快就保不住了。将军还请稍安勿躁,本元帅的刀很快的,不会很痛。” “我保证。”韩煜冷笑。 察罕帖木儿毫不在意,笑道:“韩元帅别急嘛!本将军在这种时候找您,当然不只是为了和您聊天。本将军可是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韩元帅呢!相信我,这个好消息绝对能让韩元帅您满意。我还指望着韩元帅一高兴,能放我们一马呢!” 韩煜大感滑稽:“哦?那我倒要听听看是什么好消息,能让察罕帖木儿将军这么乐观。” 察罕帖木儿没有说话,而是从身后推出一个全身捆绑头戴头套的男子。 韩煜眼睛一缩:“好熟悉的身影。” 察罕帖木儿笑着道:“这位,便是我要说的好消息了。” 朱初八眼睛眯起,有一种心惊胆跳的感觉,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他已经有些猜到这个戴着头套的人的身份了。而韩煜的反应更激烈,他的身子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我想,你们都猜到了点什么吧。”察罕帖木儿看向朱初八,笑道:“那日那场大战,这位小将军也在场。本将军很奇怪,你们也没有找到韩小元帅的尸体吧,怎么就断定韩小元帅就一定死于我手呢?韩小元帅舍己为弟,着实让本将军很是佩服。这么个英雄人物就此玉陨,本将军也是会惋惜的啊!” 说着,察罕帖木儿将手伸到蒙面人的头套上,向上一提,揭开了头套。 哗~~ 在场所有的赤巾军战士瞬间一片哗然,因为这个人他们都认识。 小元帅,韩林,原来他还没死。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韩煜与朱初八。 韩林确实没死,那日韩林拼死拖住察罕帖木儿之后便昏迷了过去。察罕帖木儿当时并不知道韩林的具体身份,只是直觉告诉他留着此人性命或许今后还用得着。所以他将韩煜带回了颍州,并且让杜立给他找了颍州城最好的大夫,这才堪堪将其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在此期间,察罕帖木儿查到了韩林身份,这人竟然是赤巾军元帅韩煜之子,这更让察罕帖木儿确定了留下此人性命的必要性。果不其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怎么样,这个惊喜足够大了吧。”察罕帖木儿盯着韩煜。 韩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韩林身上,嘴唇因为极度的惊喜不断地颤抖着。 韩林口中塞着一块白布,所以他发不出声音,但他的眼神锐利,看着父亲不断地摇头。 朱初八知道韩林的意思,他不想让韩煜因为他而放弃这个攻下颍州城的绝佳机会,最主要的是,他不想成为父亲的拖累。 但扪心自问,在确定了韩林还活着的这个时候,让他决定为了颍州城而放弃韩林,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这个结拜兄弟尚且如此,更何况作为父亲的韩煜了。 朱初八看着察罕帖木儿,低声问道:“你想要如何?” 察罕帖木儿这时候放出韩林,无非是要让他们赤巾军投鼠忌器。但这里可不是只有赤巾军在啊,张士诚绝对不会同意将颍州城拱手相让。如今城门已破,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这个时候赤巾军全员退出,单凭张士诚的二十万兵马也足以拿下颍州城。所以朱初八有此一问,就是想探探察罕帖木儿的底。 第五十章 再闯颍州城【第五更】 “三天时间。” 察罕帖木儿说出的话让很多人都是一愣。 “我的要求不过分,我也知道现在的局面不是赤巾军说了就能算。所以我只要三天时间,这三天之内你们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三天之后,我自会方了韩林。” 察罕帖木儿看向张士诚,这话不仅是对韩煜说的,更是在对张士诚说。他不会直接提出要起义军撤军,因为张士诚不会同意。那样,即使赤巾军顾忌韩林同意撤军,对于现在的局面也没有任何帮助。 察罕帖木儿要三天的时间自然有他的道理,向朝廷要的援军已经有信了,虽然燕京方面只是说让周围几个州派兵来援让察罕帖木儿略感失望,但目前的形势也只能指望他们了。若是援军能够及时赶到,里应外合之下,未免不能将这群战斗经验严重不足的起义军一网打尽。 三天的时间,察罕帖木儿只希望能够来得及。 韩煜见儿子还活着,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他并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这件事情张士诚的意见至关重要。他不知道察罕帖木儿已经向朝廷求援,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对他解救韩林的心意有分毫的动摇。 张士诚从揭晓韩林身份的那一刻开始眉头就一直没有舒展开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和赤巾军决裂的最坏的打算。可没想到察罕帖木儿没有要求撤军,而只是要了三天的宽限时间,这个条件并不过分,如果连这也不同意就显得对盟友太过无情。张士诚也不知道援军的事情,但他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所以他还在犹豫。 朱初八看出来了张士诚的犹豫,众目睽睽之下,他驱马来到张士诚面前对他耳语了几句话。 张士诚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朱初八见势退下,张士诚抬头朝察罕帖木儿说道:“赤巾军是我军最好的朋友,为了赤巾军小元帅的性命安危,本元帅愿意宽限你们三天时间。但我希望察罕帖木儿将军也要信守承诺,三天期限一到便要放了韩小元帅,否则我起义军的铁蹄必将踏平颍州。” 韩煜意外地看向朱初八,他好奇朱初八究竟对张士诚说了什么,竟然能让对方这么爽快的放弃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大好机会。但他没有问,只是向张士诚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因为只要韩林能够无恙,其他的对他来说,一概不重要。 察罕帖木儿也惊诧于张士诚的爽快,他投向朱初八的目光中多出了一些好奇的味道。这个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各位,先退了吧。”察罕帖木儿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手里这张王牌终归还是发挥了作用。 张士诚既然已经开口应允,再留在此处也无意义,所以便对韩煜说道:“韩元帅,既然如此,我们便先退了吧。三天之后,我随你一起来将小元帅接回来。” 韩煜不舍地看了眼韩林,用力的点了点头:“便依张元帅所言吧。” 朱初八驱马来到城墙下,抬头对着韩林喊了一声:“大哥,再委屈你几天,初八很快就会接你回来的。” 韩林说不出话来,但眼中蓄着的泪水显示了他此刻同样不平静的情绪。 朱初八不再看着韩林,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察罕帖木儿,旋即调转马头,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就这样,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画上了句号。 但是,真的会就这么结束吗? ...... 起义军并没有撤太远,就在前几日驻扎的地方停了下来。韩煜回帐后想了又想,决定还是要当面向张士诚道谢。毕竟对与张士诚来说,完全没有义务这么帮他。 韩煜叫上朱初八来到了张士诚的帅帐,进来时张士诚正在照顾还在昏睡的妹妹。张颖没有受伤,但精神长时间的高度集中与巨大的气力消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的确吃力,看起来还需要休息不少时间。 “张姑娘还好吧?”韩煜首先问了问张颖的情况,表示关心。 张士诚宠溺的为张颖盖上了被子,答道:“我已经请军医看过了,并无大碍,只是太过疲惫,还需要休息。” “那就好。” 朱初八突然说道:“我能看看她吗?” 张士诚抬眼看了下朱初八,笑着说:“当然。” 说着,侧开身子给朱初八让路。 朱初八走到张颖床前,看着床上这个骄傲倔强的姑娘苍白的脸色,心中莫名的一阵心疼。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朱初八问。 “不知道,军医说了,或许几个时辰就行,也有可能得睡个几天几夜,这都得取决于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张士诚道。 “嗯。”朱初八看着张颖,点了点头。 张士诚看着朱初八的眼神,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这时候,韩煜走到张士诚面前,突然鞠了个躬:“刚刚的事,多谢张元帅的支持。” 张士诚被韩煜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扶起韩煜道:“韩元帅言重了,你我两军本就是盟友关系,对于韩小元帅的安危,我当然也有责任。” 韩煜坚持道:“林儿的性命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无论如何,我韩煜欠张元帅一个人情,今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提。” 张士诚笑道:“说起来,今天的事你最该感谢的还真不是我,真要感谢,你就去感谢感谢你们的朱大将军吧。如果不是他许诺在明天之前就能将韩小元帅救出来,我张士诚还真没这么爽快。” 韩煜大吃一惊,看向朱初八:“明天之前,就一天时间,你怎么救林儿出来?” 张士诚惊讶的看着朱初八:“你没有与韩元帅商量过?” 当时朱初八向他许诺的时候他以为韩煜是知情的,但现在看来,或许这位朱将军完全就是临时起意。 朱初八淡然笑道:“还能怎么救,当然是我自己偷偷潜入颍州城去救了,难不成还能让我带着几万人冲进去救人不可?这样的话,恐怕还没等我们冲进颍州城,大哥就得被撕票了吧。” 第五十一章 心意 “你一个人?”韩林与张士诚同时讶道。 朱初八虽然向张士诚提出要潜入颍州救人,但张士诚从来也没想过他竟然是要一个人去。潜入敌营,在察罕帖木儿的眼皮子底下救人,这个任务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张士诚以为朱初八会要求在军中挑选至少十名好手与他一同前去,但没想到朱初八竟然从始至终就没想过带第二个人一起。 韩煜忧道:“可是,颍州城的一切对于你来说都是陌生的,别说救人了,单是摸清方向恐怕就得花费不少时间吧。” 朱初八笑道:“对颍州城内的情况,整个起义军里恐怕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韩师叔难道忘了吗?当初为了截信,我可是在颍州城内呆了不少时间的。” 韩煜恍然,但还是不免担心:“可就你一人,未免太过危险了。” “对啊,不如在军中再选上几个好手随你一道?”张士诚也劝道。 朱初八摇头道:“两位元帅不必过于担心,正因为颍州城内的危险性,所以我才要求一个人前去啊。人太多的话目标太大反而容易被发现,我一个人也足够灵活,真遇上什么危险也好脱身。” 韩煜与张士诚想想,觉得朱初八说的也不无道理,便没有再多言。对于朱初八的能力,韩煜是极其信任的,给朱初八的任务,从来就没有让他失望过。这次虽然危险,但为了韩林的安危,朱初八是最好的人选了。 至于张士诚,他没有在亲眼见识过朱初八的能力,只在张颖口中得知这位赤巾军行军大将军身怀绝技,能够同时挡下张颖和罗广宇二人的致命一击。但这种情形下,他也只能选择相信朱初八。 “你有多少把握。”张士诚问道。 朱初八想了想,说:“只要能让我找到大哥,与他里应外合,我有七成把握平安回来。但如果连找都找不到,那就不用多说了。” 张士诚满意的点了点头,七成把握已经很高了,对于朱初八的计划,他已经没有意见。 韩煜当然也不会有意见,敲定之后,朱初八决定在今夜夜幕降临之后潜入颍州。 二人离开了张士诚张士诚的帅帐,朱初八前去收拾必要的东西,韩煜不放心,也跟着去了。张士诚负手站在原地,看着朱初八方才坐着的位置独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张士诚又走到张颖躺着的床前,却意外地看见妹妹睁着眼睛,也看着帐顶出神。 张士诚惊喜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张颖歪头看着哥哥,艰难挤出一丝笑容,脸色依旧苍白:“朱初八在我床前的时候我就有意识了。” 张士诚听后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那你还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我很好,就是有点累,再躺两个时辰就好了。”张颖答得有气无力。 “那就好。”张士诚竟仿佛没看到张颖的有气无力,说道:“那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哥哥先出去了。” 张士诚刚站起身来,就被张颖一把抓住了手:“哥哥。” 张士诚无奈,闭上了眼睛。从他听见张颖说朱初八在她床前时就有了意识就有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果不其然,张颖接着就说道:“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张士诚闭上眼睛,转身蹲下,看着张颖的眼睛轻声说道:“那又如何。” “我想和她一起去。”张颖说。 张士诚神色不变,反对道:“不行,你这还躺着呢,去了也只能添乱罢了。” 张颖挣扎着半坐了起来:“我没事,再躺一会儿,吃点东西就可以恢复了。” 张士诚沉默,看着张颖恳求的目光,良久,才说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原本张士诚并没有将妹妹与朱初八之间的关系往那方面想,但刚刚看见朱初八看着妹妹的表情,他心中就出现了这种想法。如今妹妹又这么坚持提出想要陪朱初八一起涉险,张士诚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张颖苍白的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羞红,但她没有否认,只静静地说道:“或许吧,我也不知道。只是对他,总感觉和其他男人不同。” 张士诚叹了口气,妹妹终究还是长大了。这个年纪的姑娘要放在普通百姓里,娃娃都快能下地走路了。 张士诚问道:“他呢?他喜欢你吗?” 张颖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过。” 张士诚再次叹息,朱初八是个优秀的男人,但两者毕竟分属不同阵营。好在现在双方的关系不错,若是妹妹和朱初八真的在一起了,或许还能更加巩固双方的友好关系。在这个乱世,能够有一个守望相助的盟友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张士诚想到的不是这些,而是和朱初八在一起后的妹妹注定是要离开他嫁去赤巾军的,他不在乎是否能多一个盟友,但却是真舍不得从小就没离开过他的妹妹。 可是,妹妹喜欢,而依张士诚的观察,恐怕对方也对妹妹有些这种心思。他这个做哥哥的再舍不得妹妹,也总不能一辈子不让妹妹嫁人吧。张士诚的内心深处其实对于妹妹和朱初八的事情并不排斥,可颍州之行确实危险,他又不想让妹妹去冒这个险。 “你一定要去吗?” 张士诚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尊重妹妹的意见。 张颖坚定地点了点头。 张士诚宠溺地摸了摸张颖的头发,笑道:“那就去吧。不过,不要让朱初八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同意你去的。” “为什么?”张颖脱口问道。 张士诚笑了:“因为他和哥哥一样也爱着你啊,傻姑娘,他怎么会舍得让你去冒险,就像哥哥也舍不得你去冒险一样。” 张颖羞红了脸,嗔道:“哥哥,他还没说喜欢我呢!” 张士诚只是笑笑,没有解释。 “谢谢哥哥。”张颖认真的看着哥哥,轻声说道。 第五十二章 营救开始 颍州城门已经损坏,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反正察罕帖木儿现在也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朝廷的援军,所以干脆就没有打算修好城门。 颍州城门外一片漆黑,唯有淡淡的月光照射出一丝的光亮。朱初八的计划是由他一人潜入颍州城先找到韩林的下落,然后找机会让韩林知道他来了的消息,与韩林里应外合突破守卫包围逃回军营。夜晚行动,夜行衣是必要的。幸好夜行衣一直被他随身带着,穿好夜行衣拿好佩剑之后,朱初八悄悄地就出了军营。 朱初八没有骑马,反正军营离颍州城距离也不远。一路疾行之下,朱初八突然感觉身后有脚步声。一路上大多都是开阔地形,朱初八干脆停了下来。 “怎么是你?你不在军营里好好休息,跟着我干嘛?” 张颖根本没有隐藏行踪,在这种地形下她就是想隐藏也基本做不到。她不提前告诉朱初八,完全是因为怕他不许自己跟去。如今两人都已经出发了,朱初八总不好再让她回去吧。 “你不是要去救你大哥吗?我跟你一起去啊。”张颖很坦然的说出了它的目的。 朱初八急道:“胡闹!这事儿你哥哥知道吗?我这次潜入颍州城是很危险的,万一要是出点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向张元帅交待!” 张颖也是穿着夜行衣来的,她摘下面巾对朱初八笑道:“哥哥知道,我是征求了哥哥同意之后才来的。” 朱初八意外道:“张元帅知道?那他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险?” “是我主动要求的,哥哥拗不过我所以答应了我。” 朱初八竖起眉头道:“那你也不能去,张元帅也是糊涂,我都跟他分析了我要求一个人行动的理由,他怎么还让你来。” 张颖低着头轻声说:“我的武功也不弱,不会拖你后腿的。而且我保证,在颍州城里一切行动听你指挥。我知道你是怕人多了目标太大,所以我才是一个人来的啊。两个人也足够灵活了,有我帮你,成功率也高了一些不是吗?”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让你去冒险。”朱初八看着张颖这幅娇顺地模样,不禁有些心软,但他还是不放心让张颖去冒险,轻声道:“张姑娘,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我一个人可以的。” 张颖却固执地道:“那我也要去,我人都来了,除非你把我再打晕了送回去,否则今天我是跟定你了。” “还有,以后别叫我张姑娘了,私下里,叫我颖儿就行了。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叫我。”张颖挑起眉头,又有了朱初八熟悉的那副娇俏的模样。 面对如此固执的张颖,朱初八也是一时哑然。思索片刻后,才无奈同意张颖跟着。 “张姑娘......” 张颖朝朱初八投来一个凌厉的目光,朱初八迅速反应过来,立马改口道:“颖儿,你想要跟着我,行,但你一定要记住你先前说过的,进了颍州城,一切事情都得听我的。要是遇到什么难以抵御的危险,你就先逃别管我,我自己一个人有办法脱身。” 张颖撇了撇嘴,本想表示不以为然,但转眼看见朱初八坚持的目光,立马改口赌咒发誓道:“你放心,我什么都听你的。” 朱初八这才收回目光,带上面巾道:“既然如此,那我本就别耽搁了,出发吧。” 张颖也戴上面巾,嘻嘻笑道:“是,朱将军。” 然后追上已经出发的朱初八,往颍州城内出动。 朱初八边跑边扭头看着张颖,说道:“既然都是朋友了,你以后也就别叫我朱将军了,不嫌弃的话,叫声朱大哥就好了。” 张颖微微一愣,然后眯起眼神高兴道:“好的,朱大哥。” 漆黑的夜色里,两道难以察觉的黑影朝着同一个方向全力奔跑着。安静,也有着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躁动。 ...... 颍州城内,察罕帖木儿和杜立正在州尹府中交谈着,谈话的内容,正是围绕着韩林这个话题进行的。 “将军,将韩林安排在州尹府上真的安全吗?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收入大牢中,毕竟我府上没有大牢里那么严密的看管机制啊。那韩林武功高强,万一被他抓着空子逃了出去那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杜立与察罕帖木儿站在州尹府的大院中,杜立面色不安,是因为察罕帖木儿坚持要求把韩林安排在州尹府上。州尹倒不是不愿意别人住进他府上,只是实在担心他这府上会关不住武功高强的韩林。 察罕帖木儿不耐道:“送入大牢?你愿意住在大牢里看着他三天三夜吗?韩林的安危很重要,我得亲自看着才安心。不能让他跑了,更不能让他死了,所以我才把他安排在你府上,我好随时掌握他的情况。而且他这不是戴着枷锁吗?你还怕他半夜挣开枷锁冲出来将你一剑杀了不成?” 察罕帖木儿刚经历了一场战役失败,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杜立这一通牢骚算是撞他枪口上了,所以察罕帖木儿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这一番劈头盖脸的,将一向在颍州城说一不二的杜立说了个面红耳赤。 杜立碍着察罕帖木儿的钦差身份,并没有将他的不满表现出来。而且颍州城现在的形势,也确实离不开察罕帖木儿这位名将。考虑到这些,杜立只好压下火气,低声下气连连称是。 “钦差大人说的是,确实是我太过敏感了。韩林那边我会命人十二个时辰轮换着看守的,钦差大人放心。” 察罕帖木儿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随后又说道:“哦,还有,要让人加强府内其他地方的巡逻。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不能排除叛军那边冒险派人潜入营救。我们冒不起这个风险。所以必须要万分小心,不能出一丝的纰漏。” 杜立深以为然,州尹府是他的家,这里的安危直接关系到他的生命,所以这一点他是绝对不会放松的。 第五十三章 潜入 颍州城门破碎,再派守军也没多大意义。在这样一个守卫松懈的环境下,朱初八和张颖很顺利的进入了颍州城内。 夜已经深了,颍州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朱初八和张颖也并没有放松警惕,闪到一处墙角下。 “颖儿,一会儿你跟着我先去大牢看看,不用硬闯,我偷偷潜进去看看以免打草惊蛇,所以你就不要跟着进去了。”朱初八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吩咐道。 张颖听见朱初八说不让她跟进去,想要反驳,但想起在城外时曾经说过一切听从指挥。再加上大牢这种地方对于朱初八来说还真没多大危险,就算是被发现在也能硬冲出来。 张颖没有反对朱初八不让她跟进大牢,而是说道:“他们应该不会蠢到把韩大哥关进大牢里吧?毕竟韩大哥现在的身份这么特殊,大牢里太容易出意外了。” 朱初八沉吟道:“确实,但我们也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性啊。大哥不是在大牢里的话,最有可能就是被带到州尹府中由察罕帖木儿亲自看守。州尹府很大,地形复杂,想要不动声色地搜寻大哥的踪迹基本不可能做到。而一旦打草惊蛇,对方加强戒备,我们的营救难度就大很多了。所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来大牢看看。在这儿我有信心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将大牢整个搜查一遍,就算大哥不在里面,我们也能随时转战州尹府。” “嗯,你说得对。”对于朱初八的解释,张颖表示赞同。 ...... 大牢里的狱卒是十二个时辰轮换站岗的,说是站岗,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桌上一起喝喝小酒聊聊天,每个牢门都上了铁锁,他们也不担心有犯人逃得出来。 “诶我说大柱子,这颍州城都快陷落了,咱守着这些个偷鸡摸狗进来的犯人还有啥意义呢?”狱卒们聚在桌上喝酒聊天,颍州城的情况瞒不住城内的百姓,这些狱卒们当然也是清楚的。 那个名为大柱子的狱卒叹了口气,端起酒杯用力饮了一口,说道:“谁说不是呢!虽说就算颍州城真的被占领了,也没人会为难咱这些管大牢的,可那样一来,以后这碗饭可就指望不上了。咱也是没啥本事,你看看那家里有点钱的老李头和老杨头,一听说颍州城要破了,马上带着家人老小连夜逃了。可咱不行啊,咱没这个资本逃跑,只能在这个鬼地方混吃等死。至少来在这儿,不会差咱这口饭吃。” 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低沉了下来,可随后那大柱子又端起了酒杯,强颜欢笑道:“不管了不管了,我听那巷口的老书生说过一句话,是那什么...什么今天有酒就今天喝醉,别管他娘的明天是死是活了。兄弟们走一个先。” “说得对,咱走一个。” 酒桌上一群对未来失去信心的男人不停地喝着,却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被刑具遮掩住的角落里,有个身影正悄悄地潜入进来。 狱卒们都在喝酒闲聊,这对朱初八要做的事情极其有利。几乎没有费多大力气,朱初八就成功绕过了这群半醉不醒的狱卒们来到了关押犯人的牢房区。 颍州城只是县级城池,他们的大牢不会很大,没多久朱初八便查完了每一间牢房,但没有发现韩林的踪迹。这并不出乎朱初八意料之外,但谨慎起见,朱初八还是反复查看了好几遍之后才决定放弃。 朱初八出来时,这一行四个狱卒已经躺下了两个,另两个还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看着这样一群意志消磨的人,朱初八心中只有同情和悲哀。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直接在这几名狱卒身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大柱子还没有醉倒,他迷迷糊糊的看到了眼前似乎有一道黑影,伸手指着走过的朱初八大着舌头对另一个还没倒的同伴说:“你...你看...那里好像...有...有人......” 说完,他还打了个酒嗝。 另一个狱卒连头也没有转,摇摇晃晃地笑了笑说道:“柱子哥,你肯定是醉了,哪儿有什么人啊。” 这人说完后就一头栽倒桌子上了,嘴里还嘟囔着说:“就算真的有人进来了,也不管咱哥俩的事儿了。说不好就算最后一天了,咱还是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一切就都好了。” 大柱子迷迷糊糊地傻笑了一声,也趴在桌上道:“是啊,明天就都会好了......” 他们这么安慰着自己,却从来没有去想,也不敢去想——明天,真的不会更好了。 ...... 朱初八无惊无险地出了大牢,张颖看见以后凑过来投出一道询问的目光,朱初八摇了摇头,张颖说道:“那这么说,韩大哥很有可能就在州尹府上了。” 朱初八也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吟道:“州尹府上不比大牢,他们把大哥安排在那儿,想必肯定加强了守卫巡逻。如何潜入州尹府上还不能打草惊蛇,是个麻烦啊。” 张颖想了想,说道:“夜深了,我想察罕帖木儿也总不可能彻夜守着吧。我想,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试试,要是察罕帖木儿睡了的话,我们希望会大一点。” 朱初八沉思片刻后摇头:“不行。正因为察罕帖木儿晚上要休息,所以他们肯定会更加加强院内和门口的巡逻。我们可不是只瞒过察罕帖木儿一人就行了啊,哪怕是任何一个士兵发现了我们的潜入,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让所有人都知道,那样我们同样会暴露。” “那该怎么办?”张颖没主意了。 朱初八说道:“我们的目标是明天之前把大哥带回去,既然晚上不行,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先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想办法潜进去。” “大白天潜入州尹府?” 张颖吃惊于朱初八的想法,朱初八却笑道:“不错,就是要白天潜入州尹府。白天虽然察罕帖木儿会亲自看着,但正因为如此,其他地方的守卫会相对放松,这更有利于我们的潜入。” 第五十四章 道士张颖的往事 朱初八来过颖州城,他知道颖州城里有一座破庙,就在城郊不远处。若是朱初八按原计划一个人来,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躺着也是一夜。可如今张颖跟着来了,说什么也得有个挡雨遮风的屋檐吧。 朱初八找到了这座破庙,是个观音庙。 他当过和尚,虽然时间不长,但他知道那时候是因为出家才能有口饭吃,才能活下来。朱初八没有忘记那段经历,反而很感激他那时候的师傅高彬和尚。 朱初八不信神佛,但他感激寺庙。这座观音庙已经荒废很长时间了,观音像也已经残破不堪。朱初八带着张颖在里面用稻草铺了张简易的床铺,就一个人跑到观音像前跪下来拜了三拜。 “你信佛的吗?”张颖看见朱初八的举动,好奇问道。 朱初八拜完之后站起身来,对张颖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不信佛,但我当过和尚。” “哦?”张颖饶有兴趣地笑着问道:“不信佛的和尚吗?” 朱初八走到门外,抬头看了看散发着微光的月亮:“是啊,我从来就没信过佛,当和尚也只是因为那样能吃上饭,能让我活下去。信佛有什么用,你拜拜他,他还能给你变出饭来?” 张颖跟在朱初八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眼带笑意:“既然你不信佛,那你刚刚为何要拜佛?” 朱初八呵呵一笑,“我不信他,但我感激他。无论他是否存在,我都因为有一群信他的人才能活下来。我拜的不是佛,而是给过我饭吃的那些和尚。” “朱大哥。”张颖唤了一声朱初八。 “嗯?”朱初八应道。 “其实,我和你一样,我当过道士,但我也同样不信三清。”张颖淡淡的说道。 “你当过道士?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当道士?尼姑吧!”朱初八讶道。 张颖白了他一眼,说道:“就是道士,我是女扮男装去的,师从龙虎山。不然,你以为我这商人家出身的女儿是怎么练的一身功夫。” “男扮女装?龙虎山那些道士我知道,可都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人物,你男扮女装能瞒得过他们的眼睛?”朱初八不解。 张颖笑了笑说道:“当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但我能瞒得过他们的心啊。” “什么意思?”朱初八一时没听太懂。 张颖解释道:“龙虎山的道士又不能真的成仙,要活命总得吃饭吧,要吃饭就得要钱吧。原人不尊道,龙虎山的师傅们被打压的狠。我哥哥为了让我学一门防身技,花了些钱把我送上了龙虎山。师傅们不是什么迂腐的臭道士,这都快活不下去了,没谁要为了规矩饿死,所以让我女扮男装就进了龙虎山。” 朱初八恍然。看着张颖一身的功夫他也曾经怀疑过,一个女孩子家家,又不像自己加入白莲教有李寻龙这种高手的教导。但张颖没提,他也就没问。 张颖接着说道:“我那些师傅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可我懒,师傅们给的功课都不去认真完成,只学得皮毛就下了山。可是我每年都会给龙虎山上的师傅们写信的,我虽然不信三清,但我尊敬我的师傅们。” 朱初八看见张颖的表情渐渐变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沉,眼眉处隐隐能看出一丝隐忍的悲意。朱初八没有打断她,而是静静的听她说着。 “可是去年,我写信去龙虎山之后一直没有收到回信,我不放心,叫哥哥托人去龙虎山上打听打听。” 张颖的眼睛忽然变得通红,眼眶蓄着随时可能落下的泪珠。 “你没事儿吧?”朱初八伸手搭在张颖的肩膀上,关心道。 张颖摇头,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后来,哥哥告诉我说,原人已经派军队扫荡了国内几乎所有的道观尼庵,说是邪教蛊惑人心。龙虎山,也未能幸免于难。从那之后,我就没有联系到过我的那些师傅们,生死未知。” 朱初八不知该如何安慰张颖,只试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抽泣,张颖也并没有拒绝。 靠在朱初八的肩膀上,张颖也没有停止讲述,抽泣着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就喜欢打仗。我坚持上战场,只是因为我的敌人是那些杀害了我师傅们的原人。我要杀了他们,为师傅们报仇,为龙虎山出一口气。杀的越多,那些在天之灵才会越安息。” 朱初八摸着张颖的头发,点头轻声安慰道:“我懂,我都懂。没有人天生喜欢流血,喜欢战争。原人残暴,所以我们才会站出来反抗,这都是迫不得已的。” “嗯。”张颖想起了伤心事,抽泣个不停,听见朱初八的安慰也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没有再说话,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朱初八也没有说话,就这么让她靠着肩膀静静的站在月光底下。 朱初八和张颖的夜行衣已经脱了下来,明天的行动在白天,穿着漆黑的夜行衣反而显眼。 月亮的光辉洒在这两个人身上,柔弱的女子靠在男子的肩上轻声抽泣着,男子的目光时不时的瞟向女子的头发,他是想看看女子的脸庞,但女子低着头看不见。 就这样,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张颖的哭声早就停了下来,朱初八的半边身子也被靠得发麻。 “颖儿,我带你先去睡会儿吧,天亮了还得潜入州尹府呢!”朱初八轻声问道。 张颖静静的,没有回答。 “颖儿?” 朱初八又轻声叫了一句,张颖还是没有回应。 他把张颖扶离他的肩膀,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睫毛还是湿的,睡梦中颤动着显得格外的动人。 朱初八换另一只手搂住张颖,抡了抡发麻的胳膊,然后看着熟睡中的张颖,一把将其横抱起来,走到早就铺好的茅草席旁将张颖轻轻放了上去。 茅草不够,所以只铺了一张床铺。张颖睡下了,朱初八就在一旁,找了根柱子靠着,也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五章 二入州尹府【第五更求收藏】 天色渐渐大亮,朱初八醒后便把张颖也叫醒了。她昨晚哭了一场,直到现在眼睛还有些红肿。 “你的,眼睛...” 毕竟是女孩子,还是会爱美的。朱初八提醒了一下张颖,可张颖却只是捂着脸嗔道:“别看了你,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快去州尹府上救韩大哥吧。” “你不需要用冷水敷一敷吗?要不歇会儿再走吧。” 张颖放下捂在脸上的手,白了朱初八一眼:“不管了,反正也没人看到。” 朱初八知道张颖是怕耽误了他救韩林,感动之余却戏谑道:“我不是人吗?” “滚滚滚...” 张颖不再理会朱初八,率先走了出去。 朱初八看着张颖的背影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 察罕帖木儿醒的很早,他一面派人严密注意朝廷援军的动向,一面还要守着韩林,至少这三天里不能出什么茬子。今天一大早就有手下士兵传信来说朝廷的使节已经到了周边几个大州,接到圣旨之后,几州已经在往颍州发兵救援。以最快的速度行军,算算时间的话,或许不需要三天时间就可以赶到。察罕帖木儿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大半,只要韩林不出什么意外,颍州城就有希望了。 “来人,带本将军去韩林的房间。”察罕帖木儿不敢怠慢,决定守在韩林身边。 同一时间,朱初八和张颖已经到了州尹府门前。州尹府中不断有巡逻的士兵经过,朱初八与张颖二人不敢轻举妄动,躲在隐秘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朱大哥,州尹府上守卫依旧森严,我们很难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混进去啊。这可如何是好?”张颖焦急地看着州尹府中来来回回的巡逻士兵,低声问道。 朱初八倒是不急,只是说了句:“等。” 张颖看见朱初八毫不着急的模样,感觉也安心了一些。 ...... 颍州城城门一破,城中百姓有能力的都趁夜逃走了。现在的颍州城前所未有的冷清,州尹府周边的街道更加。为了保障韩林不被援救,察罕帖木儿昨天就让杜立下令限制州尹府周边百姓,住在州尹府周边的百姓即使留了下来的也不允许出门。也亏得州尹府的地段好,周边住着的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城门一破就全都收拾细软拖家带口连夜逃离了颍州城,否则的话杜立这个命令一下,原本想留下来的也会心灰意冷而改变主意了。 对于颍州城形势不乐观的可不只有百姓们,即使是城中守军也有不少心怀忐忑的,现在被指派来州尹府巡逻的阿三和阿四正是这其中的两人。 “阿四啊,将军大人总是安慰咱们说援军就快到了,可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走在巡逻队伍最后的阿三和阿四是两兄弟,阿三是哥哥阿四是弟弟,兄弟俩参军纯粹只是因为军中福利好,而他二人又都有这一膀子力气。两人都是华族,也谈不上什么终于原朝廷。颍州城如今这个形势让阿三很是不安,若是叛军攻了进来,他们这些小兵即使能够大难不死,以后也只有当个俘虏的命了。 阿四听见阿三的牢骚,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我可是听人说过,将军大人说的什么援军都是为了给咱打气,让咱有点信心。说真的,我觉得就算援军真的来了,恐怕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你看昨天城门外叛军那阵仗,我大概看着也得有咱城里兵力的三四倍了。而且人那投石头的大家伙多凶啊,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嘛!” 阿三阿四越说越心灰意冷,再加上连夜巡逻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休息过,身体早就已经疲惫了。 阿三拍了拍走在他前面的巡逻士兵,说:“兄弟,我们哥俩尿急,先去一边解决了来。你帮我看着点,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你俩可得快点,将军大人说了这几天不能大意,要是被发现了我可不会给你俩打掩护。”前面那士兵说道。 阿三嘿嘿一笑:“放心吧,兄弟我撒尿很快的。” 阿四拍了拍阿三的肩膀,“走吧,哥。” 俩人打探了下四周,悄悄地脱离了队伍,跑到一个隐秘的角落准备小解。可两人裤子还没来得及解开,就感觉后颈一阵剧痛,随后便是眼前一黑,双双失去了意识。 朱初八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阿三阿四两人脱离队伍的时候朱初八就注意到了他们,赶紧叫上张颖两人转移到这附近。本来依着朱初八的经验,两人解开裤子开始撒尿的时候才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那时候动手风险自然也是最小的。可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张颖是个女孩子吧,朱初八觉得不该让她看见如此污秽的场面,便提前出手弄晕了两人。 “来,把他们两人拖到那边墙根,你先到一边去,我扒了他们的衣服然后再去找你换上。可能会有些味道,不过事急从权,你可以吗?” 张颖知道了朱初八的计划,当然不会反对。只是朱初八这个关心她的举动让她感到暖暖的,一时间愣了愣没有回答。 朱初八以为张颖是爱干净不想穿这男人的衣服,说道:“你要是不想穿的话也没事儿,我一个人进去,你就在这儿接应我,里面一有什么动静你就从外面杀进去,咱俩里应外合也行。” 张颖当然不会同意,赶紧摇头道:“我不嫌它脏,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朱初八愣了愣,然后点头道:“那好吧,那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拿了衣服就叫你去换。” “嗯。”张颖乖巧的点点头。 朱初八和张颖换好衣服后就赶紧追上先前那支巡逻队,跟在队伍最后面。先前阿三打过招呼的那个士兵见身后走来两个人,下意识的以为是阿三阿四回来了,只瞟了一眼便转过头来随意问了句:“回来了啊。” 朱初八伸出手阻止张颖出声,低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那士兵没有怀疑,一队人往州尹府中继续前进。 第五十六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朱初八原本的想法是跟着巡逻士兵的队伍在州尹府中转一圈,顺便观察韩林被关在哪儿。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队巡逻士兵是由昨天晚上持续工作到现在,正好到了轮换时间。 当朱初八和张颖跟着这队士兵到达轮换地点是就大感不妙。现在的形势是骑虎难下,他们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脱离队伍吧。这样的话,恐怕立马就得暴露。不过还好,巡逻队伍的轮换只是碰了个面,由队长碰面交换,并没有逐个点名。 张颖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向朱初八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朱初八悄悄对张颖压了压手,示意让她稍安勿躁。 张颖点头,然后低下头不再说话。 巡逻队伍交换完毕之后,轮换下来的这队士兵放松下来,三五结群一边交谈着一边往休息的地方走去。 朱初八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这时候如果有人过来找那两个被朱初八和张颖替代的士兵聊天,那就得暴露了。 不过幸运的是,阿三与阿四是军中罕见的兄弟从军,平日里也是他们兄弟二人经常在一起走动,与其他的士兵都不很相熟,竟然没有其他人来找朱初八和张颖。 紧张地氛围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朱初八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渐渐地放下心来。朱初八的脚步逐渐放慢,由于此时不好开口说话,朱初八下意识地拉起张颖的手让她和自己一起。 张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但很快就放松下来。她没有挣开,如果此时有人看到她的脸的话,就会发现张颖脸上已经是一片酡红,娇羞非常。 朱初八没有看到,因为他现在没有心思低头看张颖。朱初八现在正注意着所有人的目光,想要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带着张颖偷偷的溜开。 这个时机不难找,因为现在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平日里基本不与他们交流的这两兄弟。很快,朱初八便找到了一个溜开的好时机,但他刚准备迈开的步子却陡然停下了。 前面有交谈着的声音传进了朱初八的耳朵:“喂,那里就是那个叛军元帅的儿子住的地方吗?” “嘘,小声点你,察罕帖木儿将军现在可就在那里面。将军下了命令说不准我们谈论此事的,要是被听见了,包你吃不了兜着走。” “嘁,将军不是在房间里面嘛!他又不是顺风耳,隔着扇门还能听到我说话?” “总之,小心为好。” “好吧,不管了不管了,昨天一晚上没睡,可困死我了。我要回去好好睡他一觉,打死我都不提前醒。” “好好走你的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交谈的声音渐行渐远,朱初八和张颖却在队伍的最后面慢慢停了下来。二人瞪大了眼睛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这可真是因祸得福,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张颖笑着感叹。 朱初八微笑臻首,压下心头的激动说道:“可察罕帖木儿也在里头,我和他交过手,极为不弱。当着他的面,我们可不好动手营救。” “那该怎么办?”张颖问。 朱初八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然后抬头看了看太阳,沉吟道:“天色还早,我们不必急于成事。还是那个字,等。” “好,一切都听你安排。”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朱初八心中有事,没有注意。而张颖从来都知道,但她不想说...... 州尹府果然很大,在关押韩林的房间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的角落种着一片小桃林,朱初八便拉着张颖躲进了桃林之中。此处不易发觉,且能够随时看到韩林房间的情况。 待两人走到桃林前并准备蹲好藏起的时候,朱初八终于察觉了手上异样的触感。他慌忙放开张颖的手,解释道:“那个...颖儿...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注意到......” 朱初八满脸的尴尬,张颖却只是脸上微微一红,转移话题道:“那个...我们就在这儿等?等到什么时候?” 朱初八见张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也不矫情,答道:“等察罕帖木儿出来。只要他一出房门,我们就有机会让大哥知道我们来了的消息。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便有机会突围。” “察罕帖木儿既然在里面守着韩大哥,自然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那他怎么会出来?” 朱初八耐心的解答道:“即便如此,但人有三急,他总不见得一整天不上个厕所吧。” 张颖恍然,眼神奇怪的看了眼朱初八。刚才混进州尹府也是等人解手,现在又要等人解手。 朱初八看见张颖的眼神,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仰头望天尴尬道:“咳咳...好的时机总是那样的相似。” 张颖莞尔一笑,没有再说话,拉着朱初八一起坐下,就这么等了起来。 ...... 韩林的房间内,察罕帖木儿和戴着枷锁的韩林对坐与桌前。 当初韩林被察罕帖木儿带回来时已经身受重伤,是察罕帖木儿觉得此人或许有用才找大夫把韩林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可以说韩林的命是眼前这个原人救回来的,但是韩林却找不到丝毫感激这个人的理由。 韩林的伤好的差不多之后,曾经有无数次想要逃回去。但是察罕帖木儿很看重他的作用,从来都派着重兵看守。韩林几次尝试逃跑,都被生生的打了回来。 察罕帖木儿对一身功夫的韩林也很是头疼。本来一开始是没有给韩林戴枷锁的,但没有束缚的韩林实在太难对付。除非察罕帖木儿本人在场,否则的话,每一次的尝试出逃都要让察罕帖木儿损失好几名士兵。无奈之下,察罕帖木儿才给韩林加上了枷锁。 三天之约定下后,对韩林的看守就更加严密了。不仅有重兵把守,韩林没想到的是察罕帖木儿竟然亲自来他房中守着,看这架势,似乎是打算寸步不离了。 “将军还真是看重小子啊,竟然亲自来守着,当真让小子受宠若惊啊。”韩林戏谑的看着察罕帖木儿。 第五十七章 他来了! 察罕帖木儿对韩林的冷嘲热讽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韩小元帅这是哪里话,本将军是怕小元帅一人烦闷,特来找小元帅聊天的啊。” 韩林撇了撇嘴,当然不会相信察罕帖木儿的鬼话。 “我要喝水。”韩林毫不客气地用命令的语气对察罕帖木儿说道。 察罕帖木儿毫不以为意,伸手给韩林倒了杯茶。这些时间里,除了自由,察罕帖木儿无条件的给予韩林所要求的一切。韩林用这种语气,显然是在故意戏弄察罕帖木儿。 “你给我戴着枷锁,我怎么喝水!”韩林晃了晃把他的手和脖子固定在一起的枷锁,喝道。 察罕帖木儿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行行行,我可以给你解开这个,但是你必须要换上手铐。你这么厉害,我可不敢一点束缚都不给你加上。手铐不限制你手臂的活动,喝茶总没问题。” 握着剑的韩林绝对是可怕的,察罕帖木儿给韩林戴枷锁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其握剑。手铐虽然不能阻止韩林握住剑,但极大的限制了手腕的活动。剑法大多需要手腕处发力,而且察罕帖木儿此刻就守在韩林身边,不怕他能搅出太大的风浪。 韩林活动活动被枷锁锁住了很长时间的脖子,骨骼摩擦的声音咔咔作响。察罕帖木儿给他换上了手铐,他的手臂不再受控制,端起桌面上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闭上眼睛作假寐状。 韩林只要一开口就绝对没好话,现在这样不搭理他,察罕帖木儿倒也乐得清闲。他给自己也倒了杯水,端起事先准备好的一本兵书就这么静静地看了起来。 ...... 房门外,朱初八正拿着从张颖那儿要来的一面小铜镜。女孩子爱美,张颖虽然战场上勇猛,但也不能免俗,至少铜镜得随身带着一面。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了。 “你要我的铜镜干什么用?”张颖看着朱初八正仔细端详着这面她平时在外面梳妆用的铜镜,忍不住询问道。 朱初八神秘的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张颖坐在这儿已经等待了很长时间了,临近正午,太阳也渐渐毒了起来。虽然林中有树荫遮挡,但依旧不免烦闷。看到朱初八这一脸神秘的模样,张颖没好气地说道:“反正现在无聊,你不跟我讲还不是坐这儿晒太阳。” 朱初八笑了笑,抬头看了看穿过并不茂密的树叶照射下来的阳光,说道:“也好。” 说着,朱初八对着张颖,举起铜镜斜对着一缕阳光,左右摆动间,一道圆形光影迅速爬升到张颖的脸上。他的手腕忽然急速晃动了一下,张颖只感觉眼前一晃,下意识的抬起手来遮挡。 “这有什么用?” 张颖明白了朱初八要铜镜的用处,但却想不出这能起到什么作用。 朱初八放下铜镜,说道:“以前在师傅那里学艺的时候,无聊起来我就会找面镜子玩这个。后来师傅看到了,发现把阳光通过铜镜照射到特定的地方能够锻炼我的精准度,所以我专门花了一些时间来练习。” “然后呢?”张颖继续问。 “这事儿大哥也知道,我还打算把这个方法教给他的。可后来发现剑术并不弱于我的大哥在精准度方面早已经不是通过这个小游戏能够锻炼的了,所以也便放弃了。” 张颖好像明白了朱初八想做什么,说道:“所以你是想通过这个让韩大哥知道你来了的消息?” “嗯。”朱初八笑着点头。 张颖了然,但心中还有些疑惑之处,“可是,如果你是打算利用察罕帖木儿开门的那一瞬间去传达这个讯息,那时间也未免太短了吧。” 朱初八自信的挑了挑眉:“我有自信。虽然时间短,但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张颖见朱初八这么有把握的样子,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两人耐心的在林中等待。正此时,门外有一小厮疾步往韩林方向走去,手中还端着饭菜。正是午饭时间,想来应该是给屋内的两人送饭来了。 “好机会。” 朱初八当然不打算趁着小厮开门的时间给韩林传达消息,因为这时候察罕帖木儿的视线必定是正对着韩林的。若是他看到韩林脸上突然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圆光斑,必然会因此起疑。虽然不能利用这个机会传达消息,但却能利用这个空隙好好观察韩林的位置。这样一来,到时候机会一来,朱初八的把握就会更大了。 朱初八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缓缓打开的房门,一道红衣身影第一时间映入他的眼帘。朱初八心下一阵激动,因为这道身影正是为了救他而落在敌人手中的大哥,韩林。 房门很快就关上了,但韩林的位置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朱初八的脑海中。 韩林手上戴着手铐,这无疑大大的影响了他的战斗力。幸运的是,韩林是正对着房门坐着的,这让朱初八接下来的任务能够更顺利的进行。 朱初八和张颖没有再等很长时间,饭后的时间总是最想上厕所的时候,察罕帖木儿已经一上午没出来了,一餐午饭过后更需要跑一趟茅厕。 朱初八耳朵一动,他听见了一声吱呀的声音,那是房门即将打开的声音。他的身体瞬间绷紧,手中的铜镜已经对好了一缕阳光,随时待命。 房门开了,察罕帖木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内。他的身体虽然壮硕,但却不可能能够阻挡房门的所有空间。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上午没有见到阳光的察罕帖木儿骤然被正午剧烈的阳光射的眯上了眼睛,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圆形光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察罕帖木儿的身旁溜进了房间,迅速的攀升到韩林的眼睛上。 几乎是同步的,韩林和察罕帖木儿做出了一个同样的动作——伸手挡住眼前的阳光。 察罕帖木儿转身看到同样遮挡阳光的韩林,笑着说道:“今日的阳光还真是热烈啊。” 韩林没有理会察罕帖木儿,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脑海中却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他来了,是他来了,二弟他,来救我了。” 第五十八章 敛息术 韩林对他不理睬也算是常态,所以察罕贴木尔并没有对韩林现在的状态起疑,看了他一眼,合上房门就去厕所了。 韩林知道朱初八来了,而且特地用这种方法告诉自己他来了,说明他需要我和他里应外合。 对于看守自己的守卫之多,数次试图逃跑的韩林很清楚。朱初八虽然武功高强,但却也没有比自己好多少,对付这么多人总有些勉强。再加上察罕贴木尔几乎寸步不离的看着,这让逃跑的难度越发的大了起来。 怎么办? 韩林首先想到的是趁察罕贴木尔去上厕所的时候,也就是现在冲出去,但随即这个想法就被他否决了。察罕贴木尔虽然暂时不在,但如果现在冲出去的话,这么大的动静势必会立即惊动察罕贴木尔。这样一来,依旧逃跑无望。 首先,得想办法把察罕贴木尔调离州尹府。 韩林默默的思索着,突然想起了他受伤时被察罕贴木尔叫来给他看病的大夫。据说那是颖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医,而且性情古怪,察罕贴木尔废了好大的劲才请到他来给他治病。 “有了。” 韩林突然想到了个好主意。 …… 察罕贴木尔很快就上完了厕所,神清气爽的他往韩林的房间踱步走去。 “怎么样?里面那人没闹吧。”走到房门口,对着守门的两个士兵问道。 “回将军,没有任何动静。” 察罕贴木尔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他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准备好再看着那张臭脸一下午,伸手推开门。 没有见到韩林!!! 察罕贴木尔一时间竟然没看到韩林的身影,不禁大急道:“人呢?里面的人哪儿去了。” 还没等门外的士兵过来,察罕贴木尔就在桌子下面发现了韩林的身影。但他的心底没有任何的放松,因为韩林正躺在桌子底下一动不动。 韩林自杀了!!! 察罕贴木尔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了这个想法,慌忙跑到韩林身边,蹲下试探鼻息。 韩林不能死,因为他还要靠着他这条命牵制城外虎视眈眈的叛军大军呢!如果现在他死了,被韩煜知道了,恼羞成怒的起义军绝对会在颖州城的援军还没赶到的情况下大举进攻,到时候颖州城可就真保不住了。 “还好,还有微弱的鼻息。” 察罕贴木尔心下一松,只要还没死,那就还有希望。和韩林一样,察罕贴木尔第一时间想到了当初找到给韩林治伤的神医,那个号称只要有一口气就能生死人的周神医。 这位周神医的脾气很是古怪,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当初作为州尹的杜立亲自上门去请他,他竟然连门都没让杜立进。后来是察罕贴木尔亲自出马,给了他足够的面子和银子,这才请到的神医。 韩林看起来很危险,不懂医的察罕贴木尔认为可能是上次的旧伤复发,不敢怠慢,立刻就想到要把周神医请来。 “来人啊,去,把周神医给我请到这里来。” 察罕贴木尔只想着把周神医请来,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这位神医的古怪脾性。等回过神来,察罕贴木尔拍了拍额头道:“算了,杜立都请不来的人,你们怎么可能请的过来。你们看好了韩林,本将军亲自去一趟。” 说着,察罕贴木尔将韩林抱起来,妥善安放在床上,然后大步迈了出去,去请那位周神医去了。 …… 韩林从小生活在白莲教这种鱼龙混杂的大家庭当中,所学颇杂。一身本领当中,除了高超的剑术之外,还有一项平日里基本用不上的鸡肋技能——敛息术。 这门敛息术是早年间韩林向白莲教总舵的一位长老学的,其作用就是可以将自己的气息降至最低,修炼但极限时,甚至可以把气息全部敛去,就像一个死人一般。 这个敛息术在平时也就跟踪某个人或者潜入某个地方的时候偶尔能派上用场,韩林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靠着这一招救命。 察罕贴木尔匆匆离开后良久,韩林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笑了笑,压下心中的激荡,缓步走向房门,伸手,主动推开了房门。 “你怎么醒了?你……你要干什么?” 守门的士兵看见推开门的韩林,赶紧抽出佩刀指着韩林紧张喝道。 “刀?”韩林看着那士兵手中的佩刀,眼睛却是一亮。 他的双手依旧被手铐束缚,不好控剑。但如果是用刀的话,影响留没那么大了。韩林练过双手刀,虽然没有他的剑法那样精通,但对付这些士兵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韩林身体忽然下蹲,带着手铐地双手合十紧握,用力击向那名士兵的腋下。士兵吃痛之下一时握不住刀,佩刀落地。韩林顺势捡起,双手握刀,用力下斩。 双手刀势大力沉,韩林全力砍下,直接嵌入士兵的头骨中。韩林用力拔了拔,发现竟然拔不出来,只好往前一推,将那士兵连人带刀一同推的往后倒去。 韩林看着迅速包围过来的守卫们,丝毫不惧,反倒咧嘴笑着说道:“还好还好,这里还有这么多刀。” 原朝士兵大多佩刀,所以这里现在最不缺的武器就是刀了。 韩林主动上前,再次夺下一把佩刀。全力挥舞之下,重重包围圈中,一时竟然无人敢于靠近。挥舞着大刀的韩林就像是夺命的阎罗一般,谁敢上前来,便取谁性命。 不过,韩林再怎么威风凛凛也不过一个人,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正面对抗包围着他的至少百余名士兵。同样,这些士兵再怎么怂,也不会在人数百倍于对方的情况下连上都不敢上。 大战开始了,一方是一个人,而敌人是一百人。这是一场绝对不公平的战斗,同时,这是一场绝对不可能胜利的战斗。 可是,韩林需要的不是胜利,而是逃脱。他并不需要和这些士兵硬来,只需要冲破一道口子逃出去就好了。 可是,韩林已经被囚禁了这么久了,内心压抑着的怒火是需要发泄的,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这么强硬。 现在火也消了,气也出了,再硬下去可就不是出气,而是玩命了。韩林当然没这么傻,所以他开始一边抵挡这面前的攻势,一边扯着喉咙高喊道:“二弟,你要是再不出来,大哥我就要被砍成肉馅了。” 第五十九章 记仇的杜立 韩林手握大刀,重重的往前劈去,围杀的士兵们被这气势十足的一刀生生的劈出了一条缺口。 倒不是说韩林这一刀能敌数十人,只是人生来懂得趋吉避凶。这一刀的威力大家都看在眼里,没人有信心能接得住,所以自然就得往一旁躲避。 韩林透过这个被看出来的缺口看出去,果然不出他所料。通道的尽头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玄色衣衫,高高的发髻将那一头秀发整齐的束在脑后,手中提着长剑,脸上噙着熟悉的淡笑。 “二弟,你果然来了。”韩林朝着朱初八喊道。 朱初八难掩心中激动,豪迈大笑道:“小弟本想让大哥好好发泄发泄心中烦闷,可大哥在敌营这些时日似乎懈怠了手上功夫啊,怎么才这么些功夫就要向小弟求助了。” 说着,往前踏出一大步,手中长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三道血光透过长剑划出的细口子喷射而出。一剑三尸,朱初八的剑从来都这样犀利。 韩林知晓他这位二弟是在故意调笑自己,举起大刀斩退一名士兵然后笑着说道:“二弟莫要调笑哥哥,你我二人也有很长时日没有比试过了,虽然哥哥今日手铐加身,但手中大刀丝毫不弱。不如今日你我兄弟就来比试比试,看谁杀得原兵更多。” 朱初八手中的剑没有停下,如同穿花蝴蝶般游走于不断围杀上来的士兵中间,每一次挥动必定会带来一道血光。在朝着韩林靠近的同时,一路上躺着的都是原兵的尸体。 “甚好,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就在这里杀个痛快...” 说着,二人同时发力,以最快的速度收割这原兵的性命。 ......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正在午休的杜立。 察罕帖木儿主动要求亲自看着韩林,杜立也就乐得清闲,躲在房中干脆就不出来了。可现在外面这么大动静,杜立就算再怎么乐得清闲也不会对自己的性命也毫不上心。他赶紧穿好衣服爬了起来,开门后发现不断有府内的士兵在往韩林房间那边赶去。杜立心中大感不妙,随身拉住一位士兵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察罕帖木儿将军不是在那边吗?” 那名士兵收到命令前去支援,突然被人拉住,心里本来有些不爽,抬头一看原来是州尹大人,于是行了个礼回答道:“回州尹大人,是有人来劫持韩林了。察罕帖木儿将军不在那边,属下也不知将军大人现在何处。” 杜立怔了怔。 “察罕帖木儿竟然不在吗!” 他本来想着有察罕帖木儿在的话,自己就算去了也只能添乱。如今他不在,杜立就必须要前去主持大局了。毕竟如果没人指挥一团散沙的军队是不堪一击的,虽然他也不懂指挥,但有个主心骨在,至少也能起到个稳定军心的作用吧。 说着,杜立回过神来,对那位士兵说道:“快,你去召集府中所有士兵堵住府门,再快马赶去城门处传令守军们列阵在城门口等候,千万不能让韩林等人逃出颍州城。” 杜立心里清楚一旦让韩林逃出颍州城的后果,这个后果是他绝对承受不起的。 ...... 朱初八和韩林早已经会合了,张颖跟在朱初八身后默默地杀敌,三人背对着背缓缓地往门口移动着。 韩林不认识张颖,他只知道这个武功不弱,长相比武功更漂亮的小姑娘是朱初八带来的。韩林用一种‘你懂的’的暧昧目光瞟了一眼朱初八,但却并没有多询问有关于张颖的情况。 就像张颖也没有主动向韩林介绍自己一样,他们现在都没有空闲多做交谈。这三人都是武功不低的人物,但州尹府中的守军之多远超朱初八的想象。他们三人杀了十人,立马就会有二十个士兵立即补上来。源源不断的援兵让朱初八等三人应接不暇,他们也都不是铁人,特别是张颖,她作为一个女孩子,不久前又因为脱力陷入过昏迷。此时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断厮杀,手臂已经感觉有些酸痛了。 朱初八和韩林先前定下的比试之约早就被两人抛在脑后了,他们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逃出颍州城。 三人的表情越来越严峻,悍不畏死的原兵源源不断的冲上来,现在不仅仅是张颖,就连朱初八和韩林两人都已经感觉有些疲惫了。 正此时,杜立到了。 “先停手......” 州尹大人命令停手,将士们虽然都有些杀红了眼的意思,但根深蒂固的令行禁止的思想让他们没办法拒绝长官的命令。杜立的声音刚落,原兵们的动作就渐渐停了下来。朱初八等三人也没有继续攻击,正好抓住这个空隙赶紧让他们的手臂休息一下。 杜立为什么要在这个档口让士兵们停手呢?即便他再怎么不懂指挥,也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时候只有一鼓作气才能更好地消耗敌人吧? 其实原因很简单,杜立看见了朱初八。 杜立永远不会忘了他第一次下令封锁城门的那几天,更忘不了当他兴高采烈打开朱初八交给他的信封后发现里面只有一些羞辱的话的时刻。杜立不是个武将,他没有战场上那些将军那种豪迈的性子。他是个文官,骨子里就是个酸腐书生,他很小心眼,换一种说法的话就是,他很记仇。 虽然那天被朱初八戏弄之后便收到了察罕帖木儿来了的消息,拿没拿到救援信已经无所谓了,但朱初八带给他的那种屈辱已经被他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中。当他看见朱初八的时候,脑海中的屈辱感瞬间被引爆。他当然想要朱初八死,但是在他看来,仅仅是就这么杀死朱初八还远不足以抱他被羞辱之仇。他要羞辱朱初八,让朱初八也尝尝被羞辱的滋味,然后在羞辱中痛苦的死去。 想到这里,杜立那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突然出现一道扭曲的笑容。 他伸出手,用食指指着朱初八,笑着问道:“你,还记得本尹吗?” 第六十章 故技重施 围攻三人的原兵们受到杜立的命令都停下了攻击,在杜立两旁列队站着,严阵以待。朱初八惊诧与眼前这个人的动作和话语,盯着杜立看了一会儿才记起来他的身份。 “哦,原来是州尹大人。多日不见,州尹大人可还好啊。” 朱初八对杜立顺着毫无营养的问好,目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州尹府中原兵之多出乎他的意料,察罕贴木尔十分在意韩林的安危,在州尹府内增加了至少三倍的守卫。而明白这一点的朱初八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让他们三个人能尽量的恢复一些体力,这样突围的成功率才会更高。 说老实话,朱初八对杜立的印象并不深,当初给杜立的调包信封里写上那么一句话也纯粹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如果这里不是颖州州尹府,如果不是杜立在这样一种情形下专门指着他问还记不记得他,朱初八或许都想不起来杜立这个人。 可杜立不一样吧。他对朱初八地怨恨程度丝毫不亚于朱初八对察罕贴木尔的在意,所以他很认真的观察着朱初八的反应。看到朱初八竟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想起他来,杜立这种的屈辱感忽然上升到了巅峰。 他深吸可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可胸中的怒火,冷笑道:“我?我当然很好,能够把武功高强的朱初八朱大将军逼到如此绝境,本尹可是开心的很呐。” 自从那日被朱初八戏耍之后,杜立特意派人调查过他的身份,所以知道眼前这个给他带来过无尽屈辱的男人就是赤巾军的行军大将军。 朱初八将长剑插入剑鞘,双手交叉垂在身前,暗暗的揉动手腕,缓解手腕疲劳,故作轻松地苦笑道:“是啊,初八上次是运气好才能从州尹大人手上逃走,这次大人有了准备,还真是让我有些绝望呢。” 朱初八不明白杜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叫停围攻他们的原兵,但他与杜立的交集之后上次被困颖州城的经历,所以朱初八特意放低姿态,想让杜立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对于朱初八如此的低姿态,杜立表现的很是受用,挑起眉头得意道:“朱将军明白就好。现在在这州尹府内有三倍于平时的守军,朱将军不来则罢了,既然来了,那想就这么安然无恙离开,恐怕就是天方夜谭了。” 朱初八心头微动,心想这颖州州尹果然因为上次的事情而耿耿于怀。今天行动的主角应该是韩林,而他刚刚说的话却完全是在针对朱初八。这让朱初八突然想到了一个脱身的好办法,一个他曾经用过的办法。 朱初八表现出惶恐之意,声音颤抖着对杜立说道:“那怎么办?我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我还要带领赤巾军角逐天下,我可不能今天死在这里啊。” 韩林看着朱初八这副没出息的模样,脸上神色未动。他与这位二弟认识的时间虽然算不上长,但对朱初八的人格绝对信任。现在朱初八在杜立面前表现成这副模样,显然是心中有了什么主意。韩林很好奇,所以静观其变。 至于张颖,她就更不会对朱初八有所怀疑了。自从那日在哥哥张士诚面前确定了自己对朱初八的心意,她看朱初八做什么都觉得是对的。 而杜立的想法就不一样了。他是个酸腐书生,说白了就是个书读太多导致心理不正常的人。他们这种人一般都有个通病,就是对自己的人格魅力极度的自信。所以当他看到朱初八在他面前露怯的时候,他没有想到朱初八是另有打算,而只是觉得这个人已经在他的人格魅力下屈服,被他这边绝对的武力优势给吓到了。 杜立很开心,但绝不满足。他要的不是朱初八的露怯,他要的是朱初八对他彻底的屈服,要的是朱初八在他面前受尽屈辱然后跪地求饶。 杜立扭曲了,他狂妄的大笑着,对着朱初八颐指气使的问道:“你想活命吗?” 朱初八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般连连点头道:“想,当然想啊。州尹大人,您能放我一马吗?我不管他们了,只要放我一个人走就好了。” 朱初八隐秘地拍了拍张颖的手心,张颖怔了片刻,然后会意,作出一副极其痛恨的模样指着朱初八怒喝道:“你……你这个无耻之徒,竟然能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我真是错看你了。” 韩林见状,也配合道:“枉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好义弟,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朱初八心中对张颖和韩林的演技暗暗赞赏,表面却作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你们懂什么,信义能有这条小命重要吗?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义兄义弟。” 杜立非常满意于朱初八现在的反应,笑着说道:“不错,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看在朱大将军这么识时务的份上,本尹答应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就是不知道朱大将军想不想要了?” 朱初八赶忙点头,“想要想要。” 杜立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重,甚至有些狰狞,指着自己的脚背说道:“过来,舔本尹的鞋面。舔完之后,本尹答应,放你一个人走。” 朱初八愣了愣,没想到杜立的要求这么的恶心并且没水准。不过他没有拒绝,因为这对他的计划是有利的。 杜立看见朱初八愣的那一瞬间,以为他是在犹豫。可接下来看见朱初八依旧是迈开了脚步,心中的成就感达到了顶峰。 很快,朱初八就来到了杜立的面前。他伸出脚面,看着朱初八缓缓的弯下身体,心中不怀好意的想着:“等本尹羞辱完你后,照样杀了你。哼,这就是胆敢羞辱本尹的下场。” 朱初八当然不会真的舔杜立的脚面,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近了,近到他出手挟持杜立都没有任何人能够反应的过来。 不错,朱初八的计划正是挟持杜立。当初在颖州城刘老爷府上时,他就是用相同的方法出的刘府大门。 如今,这应该也算是故计重施了。 第六十一章 逃出州尹府 朱初八突然直起身来,袖中随身带着的短匕首直奔杜立咽喉。杜立愣了,这个反差太大,大到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干什么,你不想活着出去了吗?”杜立怒喝道。 朱初八用匕首抵住杜立的脖子,绕到他的身后,手臂用力摁住他的肩膀,微微一笑,“我当然想活着出去,所以这不是来绑架大人来了吗?” 杜立慌了,想不到朱初八竟然如此大胆,胆敢在重重包围中设计绑架他。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先前的嚣张跋扈顿时荡然无存。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杀了本尹,保证立马被乱刀砍死。”杜立色厉内荏地恐吓道。 朱初八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杜立身体一紧,双手下意识上抬。朱初八笑道:“大人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我还得指望着你把我们送出城呢!” 韩林和张颖终于知道朱初八要干什么了,暗自心惊于他的大胆,但毫无疑问,朱初八此举为他们的出逃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条件。 杜立也不是笨人,只是心中的执念蒙蔽了他的理智。如今匕首已经驾到他的脖子上了,他再怎么疯狂也不可能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沉吟道:“你想利用我走出州尹府确实可以,可城门处的守军可不只有颍州城的城守,大部分是察罕帖木儿带来的龙虎军。就算我府内的士兵惧于我的命令可以不对你们出手,但是城门那边的龙虎军可不会在乎我这个颍州州尹的死活。所以你们做的一切都只是徒然,不如现在投降。你放心,你们起义军现在就正虎视眈眈的守在城外,我们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朱初八看着迅速冷静下来的杜立,心中也是暗自赞叹。此人能够坐上州尹的位置,果然也不是什么庸人。杜立刚才一番话是先对朱初八陈述利弊,告诉他即使逃出了州尹府也不可能走出颍州城。然后又用城外起义军的威胁让朱初八相信他们即使投降也性命无虞。条理清晰,说服力很足。但很可惜,对朱初八没有用。 “这一点就不劳州尹大人费心了,只要州尹大人能护送我们安全离开州尹府,至于怎么离开颍州城,我自有办法。” 杜立眼神一缩,他不知道朱初八有什么办法竟然这么自信能逃出比州尹府中士兵多上千百倍士兵把守的颍州城门,但心中亦暗暗警惕。 杜立强笑道:“朱大将军还是不要心存侥幸了,若是想要向刚在在我府上那样硬闯城门,那时可就保证不了你们的性命安全了。龙虎军都是一群疯子,唯一镇得住他们的察罕帖木儿又不在场,难保那群疯子不会杀了你们啊。” 朱初八懒得再跟杜立多说废话,现在察罕帖木儿不在,他们得抓紧时间逃出州尹府。不然等察罕帖木儿要是真的回来了,调来了龙虎军,那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他又紧了紧架在杜立脖子上的匕首,喝道:“别废话了,快,先给我大哥把手铐解开。” 韩林手上的手铐是大牢中的制式手铐,钥匙都是通用的,身为州尹的杜立身上绝对会放着一份钥匙。韩林带着手铐行动极其不便,待会还不知要应付多少突发状况,所以朱初八首先想到的就是让杜立解开韩林的手铐。 杜立抬起双手忙喊道:“冷静,冷静。钥匙就在我怀里,你总得先让我掏出来吧。” 在朱初八的眼皮底下,杜立不敢耍什么花样,老老实实的从怀中掏出了钥匙,扔给韩林。 韩林接住钥匙,让旁边的张颖帮忙揭开了手铐,然后和张颖两个人走到了朱初八身边。 朱初八向两人点点头,又笑着对杜立说道:“州尹大人,我们三人现在想要出去,你和你的手下们可还有什么意见吗?” 如今这种形式下,杜立当然不敢说不字,只好颓然点点头,然后命令周边士兵:“你们都先散开,让他们出去。” 杜立很惜命,他不想死。现在放朱初八他们走的话,门外大军攻进来他可能还能逃得掉。可如果不放他们走,他杜立现在立马就会死。这个选择题对杜立来说并不艰难,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前者。 这时,手中还拿着大刀的韩林忽然扔掉手中的佩刀,说道:“先等等,我进去拿个东西。” 朱初八点了点头,韩林就这么在众人包围之下施施然走进了他住了几天的房间,而当他再次推门而出的时候,手中却多出了一把剑。 韩林走回朱初八身边,对他笑了笑道:“果然还是拿着剑感觉比较安心啊。” 朱初八了然地笑了笑。韩林的武功路数和他差不多,虽然所学甚杂,但还是侧重于用剑。一剑在手,总感觉要安心一些的。 “好了,我们走吧。” 朱初八,张颖,韩林,再加上一个被匕首架在脖子上的杜立,一行四人,缓缓地朝州尹府门口方向一点一点的挪去。虽然州尹被劫持了,但朱初八依旧得小心有胆大之辈敢枉顾杜立的命令出手偷袭,所以他们走的很缓慢。尽管如此,但州尹府的大门还是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朱初八等四人踏出了州尹府门,全神戒备的士兵们就在门口没有出来。因为朱初八让杜立下了命令,让他们不许踏出州尹府一步。 “你们已经出了州尹府了,接下来我也没什么作用了,可以放了我了吧。”杜立小心问道。 朱初八却不作理会,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行,现在这个距离还不安全,我得确定安全之后才能把你放开。” 杜立眉头一皱,语气突然变得强硬了起来:“你要是足够安全了我就没用了,倒是你再不遵承诺把我杀了怎么办。不行,你必须现在就把我放了,不然我就下令围攻。” 朱初八毫不示弱,手中匕首用力,杜立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线,冷笑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六十二章 不自信的朱初八 杜立当然不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冒险,刚刚说的话也只是为了吓吓朱初八而已。朱初八毫不退步,杜立也没有丝毫办法。 “让你那些手下都呆在府中,不准踏出府门半步,否则我就先割掉你一个耳朵。” 杜立无奈,只好照做。朱初八挟持着杜立,韩林和张颖两人紧紧跟着,很快就看不见了州尹府的影子。 “现在总可以把我放了吧。”杜立问。 朱初八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对不住了州尹大人,可能这回我要当上一回背信小人了。您对我接下来的计划还有大用,还得再委屈你一会儿啊。” 说着,还不等杜立翻脸,朱初八反手一个掌刀击打在杜立的脖颈处,将其打晕。 朱初八一把扛起杜立,对韩林和张颖说道:“走吧,咱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 四人来到昨天晚上朱初八和张颖住的那个破庙里,朱初八把杜立放下,张颖看着朱初八不嫌费劲的把杜立扛过来,不解问道:“朱大哥,这州尹都已经没作用了,我们还把他带过来干什么?” 朱初八笑着摇头说道:“此言差矣啊颖儿,这位州尹大人的用处可还大着呢! 不仅张颖不解,韩林对朱初八这样做的目的也是毫无头绪,也问道:“城门那边守卫大都是龙虎军士兵,只听察罕贴木尔命令,你把这位州尹大人带过去也不会让他们有丝毫忌惮的啊。” “可是,守着城门地可不全是龙虎军啊!” 朱初八一语惊醒梦中人。韩林也是精明之人,听见朱初八如此说道,便大概猜到了朱初八的想法了,“你是想利用州尹,让杜立麾下颖州城原守军和龙虎军内斗吗?” 朱初八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 韩林却皱眉质疑道:“可我们这么大动静,估计早就惊动了察罕贴木尔了。察罕贴木尔只是被我用敛息术骗了出去,听到消息后应该会立即赶往城门。有他的坐镇,想要内讧起来恐怕不简单吧。” 朱初八听后笑道:“那是自然,我可不指望靠着他们内讧找机会溜出去,出城的时候我另有计划。而这位州尹大人在我手中,即使不能给他们挑起内讧,也能让原颖州城属军投鼠忌器,战斗力大降。” 韩林又问道:“什么计划?城门守军的人数可不是州尹府中可以比的,想要靠我们几个硬闯出去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闯不出去,我们可以不出去嘛。”朱初八神秘一笑,“你可别忘了,颖州城外不远处就有我们的三十万大军呢。我们之所以不拿下颖州城,完全是因为大哥你的安危。我有办法让韩师叔和张元帅知道你已经安全了的消息,我们的军队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冲进来。只要拿下了颖州城,你我出不出去,又有何碍?” 韩林眼睛一亮,他没有问朱初八怎么让他父亲知道他安全的信息。他信任朱初八的能力,既然他说了能做到,那就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 韩林此刻很庆幸当初能提出与朱初八结拜,能不顾危险独闯敌营来营救他,就足以说明朱初八的重情重义了。韩林很感动,但他把这份感动深深地藏到了心里。 “对了,一直没来得及问,这位姑娘是?”韩林突然转头看着站在朱初八身旁的张颖,问道。 张颖见韩林问起她,乖巧的伸出手与韩林轻轻的握了握,回答道:“韩大哥,我叫张颖。” “她是张士诚元帅的妹妹。”朱初八适时补充了一句。 韩林好奇张颖的身份,很好奇朱初八和张颖的关系,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容,“那你们……是……?” 张颖听出了韩林的潜台词,俏脸不禁一红。朱初八也不傻,听见韩林竟然问得这么直白,窘道:“大哥休要胡乱猜测,我与颖儿只是好朋友而已。” 朱初八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张颖的眼神一黯,韩林却不依不挠,继续调笑道:“哟,这都叫上颖儿了,还说没关系。” 不等朱初八解释,张颖突然抢白道:“韩大哥误会了,我和他,最多只是兄妹关系罢了。” 朱初八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兄妹关系。我称呼自家妹妹颖儿,有什么不妥吗?” 张颖脸色黯然,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是啊,朱大哥把我当妹妹才叫我小名的。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你们兄弟二人久别重逢,小妹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朱初八看着脸色不妙的张颖缓缓转身,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这样。 待张颖走远,韩林没好气的白了朱初八一眼,“真是个榆木脑瓜。人家姑娘的心思都这么明显了,你还在这儿朋友啊兄妹的,岂不是伤人姑娘的心?” 朱初八一脸茫然,也有一点惊慌:“大哥你在乱说什么,颖儿她,只把我当哥哥看待的啊。” 韩林拍了拍朱初八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把你当哥哥?把你当哥哥就会冒着生命危险跟着你来颖州城里,就为救我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把你当哥哥会听到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就神色黯然的默默退到一边?呆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看颖儿像是个好姑娘,对你又是有情,可千万别辜负了人家啊。” 说着,韩林也转身,找了块干净的地面打坐修养。只留下朱初八一人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神偶尔瞟向躺在昨晚铺好的茅草床上休息的张颖,独自出神。 朱初八的脑海中浮现出和张颖相识以来二人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他看到了那个为了争一时之气在赤巾军营地里和罗广宇决斗的任性的张颖;看到了那个深夜把他叫到湖心亭与他一夜暧昧,心中分明羞涩却要装出一副不在乎模样的色厉内荏的张颖;看到了那个为了上阵杀敌而与一切反对的声音抗争到底的坚强的张颖;看到了那个在战场上坚持到脱离昏迷依旧不肯退缩分毫的固执的张颖。 这样的张颖,这样一位优秀的姑娘,真的会喜欢他? 朱初八有些不自信。 第六十三章 等待已久的那一抹绽放 下午的颖州城热的有些压抑,破庙门前的大榕树上知了不停的叫着,让人好生心烦。 朱初八听了韩林一番话,又看着独自躺在茅草蒲上的张颖,有心上前道歉。但他并不确定张颖的心意,甚至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担心就这样过去会太过突兀。 “睡吧,睡吧,睡一觉就什么话都忘记了。” 朱初八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喃喃着走到一旁找了个空地也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知了依旧在鸣叫,太阳的暴晒被破败的屋顶挡在门外,里面还算阴凉。三个人,再加上一个昏睡着的杜立,静静的都睡了。 …… 时间流逝的飞快,从未停歇的太阳已经爬到了西边,阳光斜斜的照射下来。已经到黄昏了。 朱初八没有睡多久,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根绳子把杜立的双手缚在背后。张颖与韩林也相继醒来,张颖看到独自忙碌的朱初八,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来问:“朱大哥,我们还要等多久?” 朱初八看着张颖的眼睛,怔了怔,轻声说道:“等天黑。” 韩林听见两人的对话,也凑过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朱初八低头想了想,“你们都就在这儿,等天一黑,我一个人去。” 张颖不自觉的流露出关心的眼神,“你一个人?不危险吗?” 看着张颖关心的目光,朱初八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微微一笑,“没事儿,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没多大危险。” 张颖想到自己的关心似乎太过明显,红着脸低头,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再劝说朱初八,只说道:“那你自己小心。” 韩林却还是担心,“真的可以吗?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朱初八摇摇头,“不用,人多了反而麻烦。” 闻言,韩林也不再坚持,点头道:“那好,我等你好消息。” …… 太阳渐渐的落下了地平线,不知不觉间,月亮已经爬上天空,天色忽然间就暗了下来。 朱初八一个人离开了破庙,他先来到州尹府,打算牵匹马出来。经过白天那一闹,州尹府里已经没多少守卫了,所有人都被叫到城门那边等待朱初八自投罗网,朱初八很轻松的就从州尹府牵了匹马出来。 本来朱初八无需再冒险来州尹府牵马,无奈颖州城内稍微有点家产的人家都逃难去了,除了州尹府,其他地方恐怕还真找不出一匹马来。 骑着马,朱初八在空旷的街道上慢悠悠的骑着,再确认一下怀中那件关键的物什,抬头看了看足够暗的夜色,突然策马奔向城门。 朱初八并没有靠近城门,在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他跟张颖和韩林说的没有危险并不是在逞强,他现在要做的事情不需要和任何人碰面,只需要一个人,在一个离城门足够近的地方,足矣。 朱初八从起义军大营中出来之前,向张士诚要了个东西。报信烟花,这个在战场上传递简单信号常用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最简单高效而且没有危险的解决现有的难题。 在来之前,朱初八就预测到了现在这个处境。他要从一个被严密看守的地方把韩林救出来,不可能做到不惊动任何人。而只要惊动了察罕贴木尔,那么城门那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布好防御阵势。颖州城的兵力大都驻扎在城门附近,虽然城门已经破碎了,但仅凭朱初八三人想要突破颖州城绝大部分兵力的包围,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他向张士诚要来报信烟花,并且约定好,只要看到颖州城中烟花绽放,那就说明韩林已经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无需再有忌惮,立即发起总攻。 朱初八之所以要等到夜色降临之后再行动,就是因为报信烟花只有在夜色中才能被远处的起义军所看到。而要尽量靠近城门的原因,是因为报信烟花所能到达的高度有限,如果不尽量靠近城门,很有可能会因为城墙的阻挡而让起义军错过烟花的光芒。 朱初八下了马,从怀中掏出一直揣着的烟花放在地上,再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背着风口吹了吹,火折子上冒出火红的光芒。 朱初八小心翼翼的将火折子凑近报信烟花的引线,生怕一阵风过来将这脆弱的火苗吹散。引线被点燃了,长长的引线在呲啦啦的声音中迅速缩短,最终在朱初八的注视下燃烧殆尽。 噗~ 一声低沉的抨击声后,一簇光亮迅速升空,低沉的声音突然转变成了刺耳尖啸,划得人耳朵生疼。 那一簇光亮升到最高点,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像是突然盛开的鲜花一般,在天空中绽放出美丽的光芒。这种光芒在黑暗的映衬下迅速的传到每个人的视线所及之处。 朱初八看了一眼逐渐消散的花火,嘴角掀起一道放心的弧度,默默的转身上马离开,只留给身后一个山雨欲来的背影。 …… 除了朱初八,一直守在颖州城门前的察罕贴木尔应该是最先看见烟花光芒的人。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就浮现出一种很不美妙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却挥之不去,最后慢慢放大。察罕贴木尔皱起的眉头忽然松开,脸上疑惑的表情迅速转变成一种震惊,甚至恐惧。 “快,所有人,调转马头,朝着城外,全力戒备。” 察罕贴木尔竭尽全力的吼着,身经百战的他在这一刻竟然被紧张的汗水浸湿了后背。他在心中苦笑着,这一次,似乎真的要在颖州城这条阴沟里,翻船了啊。 几乎在同一时间,颖州城在驻扎着的起义军也看到了那朵绽放的烟花。韩煜和张士诚等这朵绽放的瞬间已经两个夜晚了,自从朱初八出发之后,韩煜就整宿不睡,只是盯着颖州城方向的天空,就为了看到那朵代表着韩林被安全救出的烟花。 因为张颖也跟着朱初八身处险境,张士诚心中的担心丝毫不比韩煜少。他命令士兵们白天休息,晚上备战,等的也是这一刻。现在,这一刻终于到了。张士诚穿好战铠,出账,翻身上马,剑指颖州城。 “弟兄们,今晚,就是我们彻底拿下颖州城的时候。” 第六十四章 龙虎军魂 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了整个颖州城,士兵们握着长戟的手都在不自觉的发抖。这时候,朱初八掳走杜立的效果就体现出来了。原属颖州城守的士兵本就不善征战,如今这个紧张的气氛,熟悉的长官又生死不明,很多人甚至都萌生了退意。 天上的乌云在夜风的吹动下缓缓的移动,月亮不圆,但很亮。察罕贴木尔注意到了颖州城守士兵的状态,但他对此也毫无办法。他们龙虎军的战士都是精锐,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免紧张。这种时候,察罕贴木尔都不好对那群人苛求什么。 太阳下山还没几个时辰,察罕贴木尔就感觉像深夜一般冷的刺骨。身上厚重的铠甲似乎根本起不到辟寒的作用,从城墙上看到远处正逐渐逼近的起义军,察罕贴木尔只感觉一股刺骨的凉意直击心头,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没有想过逃跑,身为军人的尊严不允许他做出这样屈辱的举动。压下心中的悲意,察罕贴木尔让龙虎军五万战士摆好防御阵型。 “死守城门,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就给我死死地守住。” 察罕贴木尔吼着,他没有让原属颖州城守的士兵们顶在前面,因为他有理由相信在面对敌军如此虎狼之师的时候,这群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士兵会临阵脱逃甚至直接缴械投降。虽然现在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察罕贴木尔还不想放弃。 …… “立” 张士诚一声令下,已经冲到城门前的起义大军猛地停下了冲势,整齐的排列着等待指令。 “踏” 三十万大军在传令将官的指挥下同时抬起右脚,下一刻,军靴猛然落地,踏起的灰尘升腾到脚踝处久久不散。这整齐的一声巨响,将起义军的士气提升到了顶点。 “越骑军,冲。” 又是一声令下,手握弯弓稳坐马上的余明清受令,领着五万越骑军率先前冲。五万头骏马奔腾,杂乱的马踏声打在敌人的心尖上,像是要把心直接踏碎一样。 “杀啊!” 这是总攻的命令。这种形势下不需要过多的战术,优势已经在昨天那一战就打下了,接下来,需要的只有简单野蛮的冲杀。剩余的二十五万大军紧随其后,喊杀着冲向敌人。 察罕贴木尔也没有什么战术了,作为守方,城门已破,兵力又远劣与敌方,这种时候他要做的就只是让手下战士死守城门,做最后的垂死抵抗。 可是,垂死的猛虎才是最凶狠的。察罕贴木尔在心中狠狠咬牙,就是死,我也要先咬下你一块肉。 龙虎军的战士们垂死抵抗着,与此同时,原属颖州城守的士兵们看到这个场面,有很多竟然直接丢了武器卸下铠甲开始逃跑。 察罕贴木尔都看到了,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些。他从手下骑兵跨下抢了一匹马来骑上,提上他的大刀,朝着首当其冲的越骑军冲杀了去。 越骑军在余明清的带领下第一个与龙虎军相碰撞,龙虎军是传统步兵军队,在骑兵面前本就毫无优势,加上气势上的被压制,很快就展现出了溃败的态势。 混在战场中厮杀的余明清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名原军了,他的弓在这种时候没有起到作用,现在正背在背后。他从战场上捡来一把长戟,用着还算顺手。 余明清是有原古人血统的,虽然从他清秀的脸上看不见丝毫原古人的影子,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比大多数原古人其实更像原古人。因为,他最擅长的一门兵器,就是挂在他背后的那张弯弓。 擅弓者眼神都很好,余明清眯着眼睛,看到了一个英勇的龙虎军将军。他手中操着一把大刀,挥动起来虎虎生威,就这一瞬间,就不知有多少名起义军越骑士兵死在他的刀下。 余明清认得他,他就是那天才城墙上挟持韩林威胁韩煜与朱初八的将军,叫察罕贴木尔。余明清知道这个察罕贴木尔是燕京派下来的钦差将军,而颖州城这段时间也就靠着他带来的五万龙虎军撑着。 他和察罕贴木尔带领的龙虎军交战过多次,每次都是靠着精良的装备略胜一筹。他知道这个龙虎军的钦差将军是个将才,如果没有他,颖州城怕是撑不了这么久。 余明清眼中精光一闪,他扔下手中染血的长戟,反手从背后取下长弓。箭矢搭上弓弦,抬弓瞄准。他手上用力,弓拉满弦。察罕贴木尔还丝毫没有察觉,余明清扣住箭矢的四指陡然松开。 箭矢瞬间弹射而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声响起。 察罕贴木尔头皮猛地一麻,一股极度危险的直觉冲上心间。他抬头朝前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身穿蓝铠的俊秀将军手中握着长弓,下一瞬,一根破空而至的弓箭映入眼帘。察罕贴木尔大惊,下意识的就想要抬起手中长刀格挡。 可是,已经晚了。 箭矢的速度飞快,像是划破了空间一般精准的飞向察罕贴木尔的眉心。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偏头,只感觉飞来的箭矢在他的视线中无限放大,然后眉心处一痛。 周遭的声音很杂,马蹄声,挥刀声,喊杀声,血肉飞溅的声音,但这些都逐渐在察罕贴木尔的耳中消失。他现在感觉很安静,思绪飞快。他想到了在赵州城那一战,他轻松的大败敌军,并且在那时把韩林掳了回来。事实证明那时的决定是很正确的,他利用韩林,在城门被破之后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但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给毁了,那个人曾经败在他手上,他记得那个人是叫朱初八…… 察罕贴木尔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朱初八提着剑的身影,那张脸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放大,然后渐渐模糊,最后,彻底归于黑暗。 察罕贴木尔倒下了,眉心处插着余明清射出的那一支箭,瞪大的眼睛中的最后的目光是黯淡的不甘。 砰的一声,察罕贴木尔巨大的身躯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尘土飞扬。 哗~ 喧哗的战场在一声哗然之后陡然安静了下来,这种诡异的安静来自于察罕贴木尔带来的五万龙虎军。将军倒下了,原本就被杀的东倒西歪的龙虎军也在瞬间失去了主心骨。 越强大的军队越需要主心骨,对于龙虎军来说,察罕贴木尔就是他们的军魂,是他们的精神支撑。只要察罕贴木尔还没倒下,他们就有信心搏杀到最后一刻。但与此相对,一旦他们的精神支撑倒下了,他们的斗志就很容易消失。 失去了主心骨的龙虎军溃败的更快了,在起义军一轮猛过一轮的冲杀下很快就溃不成军。余明清骑在马上,如闲庭信步一般穿过厮杀中的人群,来到了察罕贴木尔倒下的地方。 他注视着这位给起义军带来无数麻烦的将军,暗叹了一声,弯腰将察罕贴木尔眉心的箭矢拔了出来。察罕贴木尔的身体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然后一道血剪从箭矢刺出的血洞中飙射而出。 余明清把那根染上了察罕贴木尔献血的箭矢倒插入箭筒之中,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把带走敌方将军的箭矢回收,是对他的荣耀的一种见证,同时这是对死在他箭下的将领的一种尊重。 他下马,蹲在察罕贴木尔的尸体前,伸手将他不瞑目的双眼抹平。然后起身,举目四望。 起义军的胜势已经很明显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颖州城,终于还是被拿下了。 出人意料的是,这场本该结束的战争在察罕贴木尔死后竟然还僵持了很长的时间。龙虎军的将士们出人意料的顽强,虽然察罕贴木尔倒下了,但他们的斗志似乎并没有完全消失。不知是杀红了眼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龙虎军是真的战到了最后一个人。 从五万人到五千人再到五百人最后到五个人,龙虎军从来没有放弃过战斗,即使死去,他们也能很骄傲的对阎王爷说一句:我们是战死的。 战场上的风都是带着血腥味的,顽强抵抗的龙虎军的确给起义军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但绝对的优势早已经注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负。 余明清默默的骑着马走到张士诚的身边,他身后的箭筒中还插着那根滴着血的箭矢。龙虎军最后的五个人被成千上万的人包围了,他们有的断肢残腿,有的精疲力尽,但他们五人的眼中流露出的却依旧只有不屈的顽强。 余明清突然对死在他箭下的察罕贴木尔升起强烈的敬佩之意,能够带出这样的士兵,即便失败,也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你们,投降吧。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余明清没忍住心里的同情,脱口而出。他的内心,其实还是很柔软的啊。 他没有得到回应,那五名龙虎军战士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波动。 余明清还想劝说,却被张士诚给拦住了。 “明清,别说了。” 余明清看着张士诚认真的目光,突然明白过来。是啊,劝降的话,对这些士兵来说才是最大的屈辱啊。 “给他们一个痛快吧。”张士诚又说。 余明清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回应,“是。” 他从背后箭筒中抽出五支箭矢,同时搭上弓弦。余明清的弓很准,也很快。那五个士兵没有太痛苦,五支箭矢准确的刺中了他们的眉心,五人同时倒地。 余明清把长弓背回身后,下马走向那五名士兵。 张士诚知道余明清的习惯,并没有说什么,只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余明清走到最后五名龙虎军士兵身前,一个个的从他们的眉心处拔出箭矢,然后倒插入身后的箭筒,和那支取了察罕贴木尔性命的箭矢一起。 张士诚叹了口气,提马转身,看向洞开的颖州城门,静静的说了句。 “进城。”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一章 媚人奇皇后 大都燕京。 原皇城是围着太液池建造的,自灵星门入了皇城便可以看到宫城,宫城的西边临着太液池,而太液池再往西便是隆福宫与太子东宫。 太液池是个很美的地方,正值初夏,池里的荷花开的正艳。在荷花的包围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走廊,廊中有两人,一男一女。 女人生的雍容华贵,一双凤眼媚意天成,一头青丝梳成凤型发髻,莲步轻移间青衫拖地,双手背负,凤眼望着那满满一池子盛开的莲花,凛然生威。而那男子,莫约二十年华,躬身立于女人身后,神色间却从容自若,恭谨又不失淡然。只是那一身着装,满身纹满铜钱花纹的黑袍加身,着实在那原本俊秀的脸庞上带上一丝令人不喜的铜臭味。 男子微微躬身,脸上带着始终不变的从容淡笑,“皇后娘娘,父亲特让我来为您带个好。” 华贵女人便是顺帝的第三任皇后,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生母,奇皇后完者忽都。奇皇后是高丽人,深受顺帝喜爱。 “你父亲也很久未来大都了,陛下对其也甚是想念啊。此次派你来京,不先去向陛下请安,倒先来给本宫问好,是为何意?”奇皇后没有回头,伸手摘下一片长势过快莲花,凑到鼻端嗅了嗅。 男子淡淡一笑,“父亲对陛下也很是想念啊。只是天心此次进京却是有些事情与娘娘商谈,之所以未去向陛下请安,是这事情还不能让陛下知晓而已。” 奇皇后听后黛眉微皱,凤吻含怒,“放肆。沈天心,本宫与陛下同心同意,没有什么事情是本宫知道而陛下不能知道的。” “娘娘息怒,天心知错。”沈天心躬身认错,只是脸上依旧带着从容的微笑。 奇皇后怒色渐缓,片刻之后,问道:“说吧,你父亲要你来与本宫商谈些什么事?” 沈天心直起身子,直视奇皇后的一双凤眼,“是中书省右丞相脱脱大人的事情。” 奇皇后眼中精光一闪,“脱脱大人?脱脱大人一向忠于陛下,能有何事不能让陛下知道的?” 沈天心恭谨说道:“自然没有什么是不能让陛下知道的,只是这事儿由我沈家来说不太合适,而对于娘娘来说,却是大有作用啊。” 奇皇后媚眼带笑,饶有兴趣的样子,“哦?倒是说来听听。” 沈天心直视着奇皇后的双眼不禁一阵闪烁,小腹微热。他赶忙收起目光,心中感叹,这女人果然是个祸水,已然少妇年华却依然如此媚意天成,让人把持不住。 沈天心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低下头说:“父亲告诉我说,脱脱大人贪污朝廷拨下的黄河筑堤款项十万余两白银,沈家已经掌握了足够的铁证。可以说,那黄河十多万筑堤民夫造反之事,脱脱大人得负重要责任。” 奇皇后猛地抬头,凤眼大张,满是震惊,“此事当真?” 沈天心淡笑,“父亲说的话,何时有假?” 奇皇后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万三办事,本宫一向放心。” 沈天心又说:“父亲还让我带话,说消息我沈家已经带到了,剩下的事情,娘娘应当知道该怎样做。” 奇皇后看起来很高兴,伸手轻拍沈天心的肩膀,“回去告诉你父亲,本宫必会为陛下分忧。” 沈天心笑了笑,点头。 莲花开的很艳,但却艳不过此时奇皇后脸上的风光。脱脱确实是忠臣,但他却只忠于顺帝一人。顺帝爱美人,但在后宫却独宠奇皇后,不得不让人赞叹这个高丽女人的手段。说来也奇怪,脱脱这个人平日里遇事总爱顺着顺帝的心意,但似乎偏偏看不惯独断后宫的奇皇后,好几次冒着让顺帝心生不满的风险向皇帝谏言疏远后宫。平日里在宫中遇见奇皇后,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如果就这些的话,奇皇后也都能忍,毕竟脱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可这位中书右丞相大人竟然对已经立为太子的爱猷识理达腊百般刁难,在顺帝面前说太子坏话。奇皇后对此非常不理解,因为在爱猷识理达腊还不是太子的时候是在脱脱府上长大的,养了这么多年总归会有些感情的。就算没有感情,也不至于现在像仇人一般吧。 奇皇后想不通,也没这心力去深究。对身为太子生母的他来说,什么都能忍,但威胁到儿子太子地位的事情,万万不能容忍。 脱脱身居高位,又深得顺帝信任。尽管奇皇后对其万般不满,但却是毫无办法。 如今一个扳倒脱脱的大好机会放在面前,奇皇后没理由不好好抓住。 她不知道脱脱怎么招惹了吴兴沈氏这个庞然大物,她也不想知道。沈家富甲天下,门生遍布朝野。作为沈家家主的沈万三虽然身上没有任何官职,但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忽视这位的存在。她奇皇后若能得到沈家的支持,儿子的太子地位便更加的牢不可破了。 想到这一点,奇皇后面带善意的对沈天心笑了笑,“天心啊,你与太子也有很多年没有见了吧。” “是啊,年少一别,也有个十多年了。” 奇皇后转头望向西边,“此处离太子宫也不远了,这个时间,太子应该也读完书了。你若是无事,可随我一同去太子府上与太子叙叙旧啊。” 沈天心看出了奇皇后的亲近之意,也没反对,只笑了笑说:“谨遵娘娘凤喻。” …… 与此同时,不知大祸将临的脱脱正奉顺帝之名匆匆赶往御书房。 前方叛乱之事发展的出人意料, 察罕贴木尔大败于叛军之手,战死颖州。与此同时,原计划派去颖州支援的周围几州同时遭到攻击,分身乏术。 一个名为陈友谅的无名小吏不知不觉竟然拉起了一支规模不容忽视的叛军,同时攻击颖州周遭几个大州,无形之间解了颖州叛军之围。一时间,整个江北行省陷入一片混战之中,如今的形势,即使是一向不将起义军放在眼里的顺帝也不敢再走丝毫的怠慢了。 脱脱赶到御书房之时 ,顺帝面前已经站着一个人了。这人脱脱也认识,是察罕贴木尔养子,名为王保保。王保保的母亲是察罕贴木尔的姐姐,在母亲死后被察罕贴木尔收为养子。此人可不简单,早年间便展露出非凡的才能,被顺帝提拔为知枢密院事,与右丞相脱脱一同掌管军政大事,并赐名扩廓帖木儿。 王保保与其养父感情极好,此次一听到察罕贴木尔战死的消息,立即向顺帝请命,欲带军前去平叛,为养父报仇雪恨。 脱脱进门时,正听见顺帝严词拒绝王保保的请求。 “胡闹,你深居知枢密院事要职,如何能轻易离职带军平叛。” 王保保本还想继续请命,脱脱见状赶忙打断,跪下大呼,“臣脱脱,参见陛下。” 顺帝这才看见脱脱,压下心中对王保保冲动的不满情绪,挥手道:“爱卿来了,平身吧。” 脱脱起身,王保保向他微微点头。 脱脱躬身,劝说顺帝道:“陛下息怒,此次战死颖州的将领正是扩廓帖木儿院事的养父,院事孝心所在,报仇心切,实在情有可原啊。” “哦?”顺帝大惊。 他是不知道察罕贴木尔与王保保的关系的,不然上次脱脱向他推荐察罕贴木尔时也不至于毫无印象。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王保保并没有向外公布与察罕贴木尔的关系,而察罕贴木尔也没有因为养子身居高位而向其谋求职位,只安安分分的在龙虎军中任职。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几乎无人知晓王保保与察罕贴木尔的关系,所以顺帝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毫不奇怪。 顺帝看着双眼通红的王保保,心中忽的一软,但神念一转,不知为何依旧坚定反对。 “不行,你作为知枢密院事,不可擅离职守带军反叛。至少,现在还不行。”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二章 皇帝做媒 玉墀下,王保保瞪大了一双牛眼,很不理解顺帝为何如此坚决反对自己带兵平叛。王保保对自己的军事才能非常自信,而且相信顺帝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知枢密院事是要职,但朝中并非无人能够暂代,说离不开他王保保那是吹牛逼的。 脱脱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位爷,一位是他万万惹不起的皇帝陛下,另一位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说出点什么不知轻重的话出来都毫不奇怪的王保保。脱脱心想不能让气氛再这么僵下去,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法子,上前拱手躬身,“陛下,臣倒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顺帝不让王保保出征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自从知道察罕贴木尔与王保保的关系之后,再加上他自身过人的军事才能,于情于理都该是王保保出征最合适。无情的剥夺了王保保为父报仇的机会,顺帝心里也有些愧疚,此时脱脱站出来说有主意,顺帝当然很乐意一听。 用赞赏的眼神瞟了一眼脱脱,顺帝摆手,“爱卿有什么主意,但说无妨。” 脱脱神色一肃,表情一本正经,“据臣所知,四川行省左丞相答失八都鲁是一员猛将,其子孛罗帖木儿更是少年英杰,勇猛难当。四川行省兵精将良,可当平叛大任。” 说着,脱脱转头望向王保保,面带淡笑,“院事大人身居要职,陛下所忧也并非没有道理啊。” 顺帝眼中精光大闪,连连点头,“爱卿说的有道理啊。四川行省与河南江北行省接壤,让答失八都鲁前去援助平叛,善,大善。” 转头,顺帝也安慰王保保说:“爱卿不必介怀,朕也不是不让你带并出征,只是如今叛军才刚成气候,朝廷便派出军机大臣亲自出征,倒让百姓以为朕的大原王朝无人,实在有失大朝风度啊。” 御书房里很阴凉,但却凉不透王保保现在满腔的怒火。顺帝与脱脱的解释并没有让王保保满意,但他也看出来了,今天无论如何,顺帝也都不会准许他出兵。王保保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他不傻,为了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和皇帝对着干的事,他还干不出来。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王保保不情不愿的拱起手,“臣,谨遵陛下教诲。” 顺帝满意地点点头,看向脱脱,“爱卿今日所言甚好,朕即日便拟好圣旨,让四川行省左丞相达失八都鲁亲自领兵平叛。爱卿也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 脱脱惊异地看了顺帝一眼,还未来得及谢恩退下,便看到顺帝又在对王保保说。 “扩廓,你暂且留下,朕还有话要说。” 脱脱偷眼看了看王保保又看了看顺帝,很识趣的躬身告退,倒退着退出了御书房。 王保保也很诧异顺帝把他单独留下来,只看到顺帝走下玉墀,来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和蔼,面带微笑,“保保啊,现在就你与朕两人,朕想与你谈点私事儿。” 私下里,顺帝也用本名称呼王保保。 王保保神色不动,粗声粗气说道:“陛下请说。” “爱卿今年也二十有几了,不知可有心仪之人?” 王保保疑惑答道:“回陛下,臣平日里事物繁忙,无暇去谈儿女私情。况且臣还年轻,并不急着娶妻纳妾。” 王保保这话换作任何一个大臣在皇帝面前说出来,都只会引得皇帝一声赞赏。然而顺帝听了王保保的话后,却神色一变,有些嗔怪得说道:“爱卿此言差矣,朕手下的臣子能勤于政务,为朕分忧当然是好事,这样子臣子也都是朕的大忠臣。可是要是想当大忠臣那就没时间谈情说爱,那岂不让人望而却步?朕可不想让世人以为朕是个只会压榨臣子青春年华的糊涂皇帝。” 王保保更加疑惑了,不知顺帝此言何意,只谦逊道:“陛下多虑了,为陛下分忧是我辈臣子前世修来的福分,哪敢有丝毫抱怨不满。” 顺帝眉开眼笑,“爱卿能这么想,朕自然是很开心的。但朕作为一代明君,自然不可能亏待了爱卿这种忠臣。这样吧,朕今日将朕那妹妹月鲁公主许配给卿,如何?” 王保保闻言大惊,连忙摆手拒绝,“万万不可啊陛下,月鲁公主何等身份,臣一介粗人而已,如何配得上公主。” 顺帝口中的月鲁公主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啊,不仅王保保知道他,整个京都的百姓恐怕都没有多少人不认识这位公主的。月鲁公主是先帝老来得女,所以今年也不过二十芳华,就年龄来讲倒与王保保挺配。可先帝在时,对这位月鲁公主万般溺爱,养成了她刁蛮任性的性子。先帝在位时,这位月鲁公主就时常乔装打扮微服出访,每一次都要把京都给搅个天翻地覆。王保保为人低调喜静,公主大人又身份高贵管教不得,若娶回了家,还不让他整日不得安宁?对此,王保保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顺帝对这位妹妹也是毫无办法,不过他还真没看到过这个从小被万人宠爱,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妹妹对哪个男人这么上心过。先前坚决不让王保保领兵出征,也是因为月鲁公主事先已经和顺帝说过了对王保保的心意。若是让她知道她的心上人转头就被顺帝给发去了前线,恐怕好长一段时间这整个皇宫大内都会不得安宁了。 不过顺帝倒是很乐意见得月鲁公主与王保保在一起,王保保此人他很了解,无论是身份地位或者是为人品质都绝对配得上做他皇家的女婿。见王保保这样拒绝,顺帝自然不肯就此罢休。 “爱卿先别忙着拒绝嘛。朕也知道朕这个妹妹的名声在外,爱卿对此怕也有诸多顾忌。”顺帝踱步沉思,“要不这样吧,朕回头先让月鲁公主去你府上小住一段时间,你二人相处相处,若是还不满意,再来拒绝朕也不迟啊。” 原古人都是豪爽真性情,对自己的感情也是直来直往毫不讳言,所以月鲁公主才会毫不忌讳的告诉皇帝哥哥她喜欢王保保,王保保也敢在皇帝亲口提出将堂堂公主许配给他之后断然拒绝。但是君臣的身份终究摆在这里,顺帝已经让步,要他与公主相处一段时间再做答复,王保保如果再不同意,那就真的是不知好歹了。 王保保能坐上如此高位,当然也不会是只有一腔热血蠢人,拱手行礼道:“谨遵陛下旨意。”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三章 吴兴沈氏 吴兴沈氏是江浙第一大家,江浙之地本就以富庶著称,沈氏之富更可敌国。 吴兴沈氏主家大宅位于太湖湖畔,占地千亩的宅院将太湖一角截入自家后院,尽显大家风范。沈氏家主沈万三偏爱湖景,特命人围着园内的太湖建造了一个太湖园。园中风景美妙,太湖水景自不必多说,江南园林的美妙之处尽显其中。 时近黄昏,湖风轻拂过太湖园心太湖亭,亭中有一肥胖中年男人静坐其中。 沈万三生的和大部分富人一个样,从小衣食无忧的生活养成了他富态的体魄。沈万三爱钱,很俗。但他又确实爱景,不然也不会花大价钱大心力特地建出这个太湖园了。平日无事之时,他就喜欢一个人坐在这太湖园心太湖亭中,对着粼粼的太湖水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他不介意别人说他附庸风雅,因为在他心里,这样说的人都是在嫉妒他如此有钱还能有心风雅。 黄昏的太湖园是绝美的,昏黄的霞光映照在通透的太湖水中,金光闪闪的。偶有飞鸟掠过湖面,也像是被湖水染上了一层金光,带着耀人的光芒直冲天际。傍晚的清风拂过湖水,带上了一丝湖水的凉意,吹的人身上瑟瑟发抖。 沈万三满身肥肉,不惧这一丝凉意。端起亭中石桌上的茶水,只感觉世界是如此的静谧美好。但乱世的静谧往往都只是短暂的假象,远远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把沈万三从霞光下的美景里拉了回来。 “父亲,父亲。我就知道父亲你又一个人躲在这里了。” 娇俏的身影跳跃着直接扑向出神的沈万三,被惊扰的沈万三丝毫不恼,张来肥胖短小的双臂稳稳的接住了扑过来的身影。 “你啊你啊,都是二八年华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将来怎么嫁的出去。”沈万三敛起脸上的笑意,故作嗔怒。 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听其对沈万三的称呼似乎是沈家大小姐,可这娇小精致的小脸上又哪里找得到半分父亲的影子。 小姑娘也不惧父亲的嗔怪,嘻嘻一笑,可爱至极,“嫁不出去正好,妍儿一辈子都要陪在父亲身边。” 沈万三最受不了女儿这副娇俏的模样了,装出来的嗔怒在女儿的可爱攻势下瞬间破功,噗嗤一笑,满是肥肉的中指满怀宠溺的在女儿的鼻头上轻轻一刮,“好好好,我家妍儿知道心疼父亲,晓得父亲没有人疼,要陪着父亲了。” 吴兴沈氏的大小姐又哪里会真嫁不出去?无论是沈万三还是沈心妍都没有把这一句笑谈放在心上,沈万三让女儿离开自己的怀抱,笑着问道:“这个时间,你不在书堂温习晚课,跑来太湖园做甚?” 沈心妍嘟起小嘴,坐在父亲身旁的石凳上,端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小抿一口,“父亲还说,妍儿都在书堂里坐了一天了,趁着吃晚饭的时间好不容易从先生眼皮子底下跑出来。本来是想去找哥哥玩一会儿的,又找不到人,所以妍儿只好一个人来太湖园玩了啊。” 沈万三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你哥哥啊,我让他去大都办些事情,还没回来呢。” 沈心妍放下茶杯,瞪大了眼睛问:“是去见皇宫里那些人吗?” 沈万三眯着眼睛点点头。 沈心妍却满脸嫌弃的摇头说道:“皇宫里的那些人都不好玩,哥哥去那里做什么?” 沈万三哭笑不得,“你哥哥是男人,将来是要接管我们沈家诺大的家业的。他去大都是去办正事去了,又不是去玩的。” 这个话题对沈心妍来说索然无味,她起身坐到太湖亭边的栏杆上,摇晃着一双小腿,望着已经落到远处树顶的太阳一时出神。 “父亲,士诚哥哥是去哪儿了啊?这么久了,一次都没来找妍儿玩过。” 沈万三神色一动,看了看女儿出神的侧脸,叹了口气,“你士诚哥哥也是干大事的人,哪有时间天天陪你玩。” 沈心妍闻言先是委屈嘟嘴,随后便又换上一副莫名骄傲的模样,昂起瑧首,“那当然,士诚哥哥那么厉害,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沈万三看着女儿一脸迷恋的样子,心中叹息更甚。 沈心妍又问,“对了父亲,你说士诚哥哥现在正在哪儿干大事呢?” “现在啊,应该是在颖州吧。”沈万三随口答道。 “哦。是江北行省的那个颖州吗?” “对。” 沈万三脱口而出之后突然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心妍怔了怔,眼睛狡黠地转了转,哈哈一笑,“没什么没什么,女儿就是随口问问。” 沈万三面容严肃,训诫道:“你可不要想着偷偷溜出去找你士诚哥哥,那里很危险,士诚哥哥也保护不了你。” 沈心妍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然后跳下栏杆,拉着父亲的手摇晃撒娇,“父亲,你女儿这么乖,怎么会偷偷跑出去呢?” 沈万三瞬间软化,轻哼一声,“最好不会。” 这时,太湖园中正跑来一个家奴,气喘吁吁的跑到沈万三面前。 “家主大人,陇西李氏少家主来访,正在前堂会客厅等候。” 沈万三听后喃喃自语,“陇西李氏?这些不安好心的家伙这时候来吴兴是做什么?” 沈万三吩咐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告诉李家少家主稍安勿躁,老爷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家仆接到指令又匆匆赶了回去,沈万三转身看着女儿说:“玩的也差不多了,父亲还有客人要招待,你就先回书堂看书吧。” 说着,沈万三又瞪大了眼睛严厉道:“还有,不准偷偷溜出去玩。” 沈心妍低着头,手指把玩着裙角,应了声:“哦。” 沈家很大,吴兴更大,但却都装不下一位贪玩少女的玩心。沈心妍看起来乖巧懂事,内里其实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大女孩。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所以也不理解父亲想要保护她的苦心。她年轻稚嫩的心中装着一个伟岸的身影,而现在,她愿意克服一切困难,只为了见到那个身影。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四章 幕后推手(补昨日) 陇西李氏是中原望族,比起吴兴沈氏拥有更加悠久的历史与显赫的历史地位。从魏晋开始,李姓已经成为华族大姓,唐高祖李渊更是直接出自陇西李氏。但再显赫的华族家族也不可能在原古人的统治下毫无影响的发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是陇西李氏或者是吴兴沈氏,毕竟都是华族家族,在原朝的统治下被打压是必然的事情。在这个被打压的过程中,以商业为发展主轴心的吴兴沈氏显然适应的比其他历史比他们更悠久,地位比他们更显赫的其他华族家族更好。现在的中原大地,吴兴沈氏已经逐渐追上其他名门望族,更隐隐有成为这些名门之首的趋势。 这一代陇西李氏的少家主李彦堂是个惊才艳艳的少年,年仅二十,遍已经开始逐渐打理家族大事,代表家族与各大家族博弈。对于这个与自己儿子同岁的少年,即便是沈万三也不敢有分毫的轻视,只因为他现在是代表着身后的那个庞然大物在与他对话。 “贤侄突然到访,我这个做叔叔的招待不周,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换好衣服的沈万三哈哈大笑着走进会客厅,等待已久的李彦堂立即起身迎了上来,“沈叔叔说的是哪里话,小侄深夜来访,该是我抱歉打扰了叔叔休息才对。” 李彦堂风度翩翩,言辞得当,并不惊艳的脸上挂着谦逊的微笑。 沈万三经过李彦堂身边,拍了拍这个少年的肩膀,径直走向主位坐下,“贤侄请坐吧。” 李彦堂躬身致谢,而后施施然坐下。 “贤侄此时来访,怕不是只为了看望我这个叔叔来的吧。”沈万三脸上的肥肉随着眯起的眼睛抖了抖。 李彦堂笑了笑说:“看望叔叔自然是有的,只是除此之外,小侄也的确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与沈叔叔听。” 沈万三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满带肥肉的脸上挤出一道诡异的笑意,“说吧。” 李彦堂不紧不慢的在这会客厅内四处巡视了片刻,有些为难。 沈万三知道他在顾忌什么,笑着道:“贤侄放心,这厅中之人皆是值得信任的,但说无妨。” 李彦堂却站起身来,面带歉意的鞠了个躬,“沈叔叔不要怪小侄多疑,实在是兹事体大,谨慎些总是好的。” 沈万三欣慰点头,显然对李彦堂的谨慎很是满意,吩咐侯在会客厅伺候的下人们退下。 “这回,贤侄总该放心说事了吧。” 李彦堂坐下,待厅中下人退尽之后朗声说道:“沈叔叔,在说事情之前,小侄想先问您一个问题。” “问吧。” 李彦堂身体前倾,眼神直视着沈万三,“江北行省的张士诚,是沈叔叔的人吧。” 李彦堂的问题很犀利,并且问的毫不客气,但沈万三却不动神色。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贤侄。” “沈叔叔请问吧。” 沈万三把满身的肥肉靠在身后的靠背椅上,幽幽的问道:“那个突然出现的陈友谅,是你们陇西李氏的人吧。” 李彦堂怔了怔,他不奇怪沈万三知道陈友谅是李氏的人这件事,但却意外于他会在自己提出张士诚的问题后直接用同样直接的方式反问自己。沈万三这一问,毫无疑问把他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先声夺人的气势给拉了回去。但李彦堂很快便冷静下来,脸上恢复了从容的微笑,大方的点头承认,“吴兴沈氏的情报果然灵通,不错,陈友谅那支起义军正是我陇西李氏扶持出来的队伍。” 没等沈万三说话,李彦堂又苦笑道:“不过,那个陈友谅可不是我们李氏的人。此人孤傲不逊,虽受我李氏扶持,但却并不听命于李氏啊。” 沈万三意外的笑了笑,“哦?那还是个刺头了?” 李彦堂苦笑不减,“谁说不是呢!” “既然贤侄这样坦白,那老夫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沈万三说道:“我沈家对张士诚有恩,他那支起义军背后也有老夫的支持。至于张士诚那个小子,虽然不是我沈家的人,但老夫的话他还是会听几分的。” 会客厅里坐着的两个人都各自代表着中原大地的一座庞然大物,谈笑间,讨论的却是谋逆叛国的大逆不道之事。他们各自的家族能在原古人的统治下屹立不倒可不是因为原古人的手下留情,而是靠着千百年来沉淀出的雄厚底蕴,让原王朝的统治者虽然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虽然如此,但原王朝的统治者对他们的压榨可是一刻都没有停止过。依靠着深厚的底蕴,他们可以在原古人的铁骑下生存下来,但长此以往,终究有一天他们也会支撑不下去。他们在原王朝的统治者已失民心的今天,不约而同的选择各自亮剑,试图推翻原王朝的统治。 还是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有这个世界在华族的统治下,他们的家族才有可能千秋万代。 代表着陇西李氏与吴兴沈氏的两个人相视一笑,李彦堂玩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如此,那这次我陇西李氏可是给你们吴兴沈氏解了个不小的围呢。” 两方今天这一通气,也正说明了陇西李氏想与吴兴沈氏合作的意向。对于这一个合作,沈万三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要面对的是原王朝这头猛虎,单凭吴兴沈氏这一匹独狼是不可能战胜之的。张士诚攻下颍州城之后,若不是陈友谅适时出手阻止江北行省其他几州出手营救,恐怕还真得损失惨重。李氏这样做,也正是为了此次的合作意向递交了个分量不俗的投名状。 沈万三高兴大笑:“不错,我吴兴沈氏承了陇西李氏这份情,今后有机会一定相报。” 李彦堂收回了笑意,正色道:“两方今后互帮互助的机会还有很多,但即使如此,还是会有很多问题的啊。江北行省就这么大,我们两方都选择把这里当作突破口,那么一些归属问题,还是事先说清楚会比较好。” 李彦堂微微一笑,“这也是小侄今日到访的主要目的。” ps:昨天遗忘更新,今天补上,抱歉抱歉!!!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五章 小姐去江北了!(补昨日) 沈万三朗声大笑,脸上肥肉不断颤抖着,“贤侄这话说的有毛病啊。江北行省大多疆域此刻可还在原古人的控制下,如何就谈到归属问题上来了。” 李彦堂满面尴尬,“沈叔叔就休与小侄开玩笑了,凭你我两家联手,区区一个江北行省还不就如探囊取物?” 沈万三不可置否,摆了摆手,“可无论你我,又有谁会只甘于这一省之地?” 李彦堂怔了怔,“沈叔叔此话何意?” 沈万三也敛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贤侄特意来访,我这个做叔叔的也与你说几句真心话。” “你李家,还有我沈家,包括其他还没有动作或者说还没暴露出动作的几大世家。我们不惜冒着被原古人抓住把柄的机会也要暗地里扶持起义军造反,是为了什么?” 李彦堂说:“当然是为了我们这些家族能够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 “这是自然,可传承也有分好坏的啊。我们现在博弈的是天下的归属,输则身败名裂,甚至要将祖宗基业也给搭进去。可赢也可瓜分天下,千秋万代,输赢的赌注是对等的。” 李彦堂知道沈万三的话还没说完,看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沈万三忽的冷笑,“可是,天下可以瓜分,皇位却只有一个。你,或者我,亦或者他们,哪一个会甘愿放弃这个位置?” 李彦堂终究还是年轻,他看到了眼前的问题,看到了江北行省在张士诚和陈友谅甚至白莲教的赤巾军三足鼎立之间的分割问题,但却没有再往前看。他们都很有自信,但李彦堂的自信远不如沈万三。他知道他们的目的是角逐天下,但却不敢在刚开始就放眼胜利。 可沈万三敢。沈万三是出了名的人肥胆也肥,他敢做一般人不敢做之事,诸如扶持起义军造反。他也敢想一般人不敢想之事,例如此时,他就想到了李彦堂不敢想的胜利之后的问题。 李彦堂的考虑一点毛病都没有,江北行省被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为突破口,是因为此省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江北行省起义军三足鼎立的形势,注定了无论哪一方都不太可能独吞这块肥肉。现在三方处于守望相助的状态倒还好说,至少不会有哪一方主动出手去抢另一方打下来的地盘。 可是,这种守望相助的合作关系绝不足以让三方心甘情愿的把江北行省这块大肥肉一分而三,一人一份,甚至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拱手让人。所以,在事先就谈好江北的划分问题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说的通俗点,就是把江北还没打下来的地盘划成三份,你打一份,我打一份,他打一份。这样就避免了一通乱打之后分赃不均而乱了感情的后果发生。 李彦堂年纪轻轻就逐渐掌权李氏,腹中锦绣自不必多说。但也正因为他的年轻,使得眼界方面比起沈万三这种老狐狸还略有不足。他想到了避免在江北行省因分赃不均而乱了感情的方法,却没有想到就算这么做了,等今天大势已定,天下该如何瓜分。难道,也像这样一分而三,你一份,我一份,他一份? 这不现实,没有哪一个帝王愿意把自己的江山分出去。这个问题无解,无论他们现在如何的亲密无间,将来终究还是要反目为仇。 “哈哈哈……”沈万三看着李彦堂深深纠结的眉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李定南那个老东西,这种事情恐怕早就在他的算计里了,让你来也不过就是想借我之手敲打敲打你这个年轻人,要你学会把目光放长远一点。” 李彦堂回过神来,起身对沈万三深深地作了个揖,“多谢世叔教诲,小侄受教了。” 沈万三笑着摆摆手,“也是那老东西急于求成了,你还如此年轻就这样优秀,简直让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无地自容啊。” 李彦堂笑笑,没有接话。 沈万三又说道:“至于江北行省那边,以老夫的看法,顺其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你也说了,陈友谅不会全听你们的话。同样,我也完全相信张士诚的能力,不会过多的干涉他们的选择。我们能够委以如此重任在他们肩上,自然也是看重他们的能力,再加上现在还不宜过多的表现和起义军的关系,万一被朝廷那些人抓到把柄那可就真的大事不好了。” 李彦堂端起身前的茶水,陷入沉思。沈万三也没有打断他,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在会客厅中…… 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不是沈万三或者李彦堂,而是沈府的大管家,老谭。 老谭跟着沈万三几十年了,做事可靠,沈万三也放心把府里大小事务交于他手中。能让老谭这样急急忙忙甚至大惊失色的在他见客的时候跑来找他,说明府里肯定是出大事了。沈万三没有怪罪老谭的失礼,沉声问道:“老谭,出什么事了。” 老谭走进会客厅,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彦堂,止住刚想出口的话语,多走几步去沈万三身边小声汇报。 “什么!” 沈万三拍桌而起,神色焦急。李彦堂从未见过这位一向万事成竹在胸的吴兴沈氏大家主如此惊慌失措过,知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便识趣的站起身来,躬身一揖,“既然沈叔叔还有要事处理,那小侄就先行告退了。” 沈万三暂且压下心中急切,语速却不自觉放快,“天色不早了,贤侄今夜就在我沈府住下吧。不过老夫确有要事处理,不能带你看看吴兴夜景。待会儿,老夫安排几个人带你去四处转转,赏赏夜景。” 李彦堂点头,留沈万三和管家老谭在此,自行退下了。 客人刚离开视线,沈万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谭也是神色急切,回答说:“方才伺候小姐入寝的侍女来报说找不到小姐了,老奴就派人四处寻找,在小姐房中发现一封信,小姐在信中说,她去江北行省找士诚哥哥去了,让老爷您不要挂念。”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六章 让她去吧!(补昨日) 吴兴的每一条街道对于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沈心妍来说都像是他家的后花园那样熟悉,她偷偷跑出来了,并且自信能在这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让父亲找不到她。可是她错了,她再怎么熟悉吴兴的街道,也不过就在这里生活了十六七年,怎么可能逃得过在吴兴度过的四五十个春秋的沈万三?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存在于吴兴这个地方千百年的吴兴沈氏呢? 小姑娘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碎花短裙,一双光洁的大腿在血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圆滑,蹦蹦跳跳的穿过这个偏僻无人的小巷子。两朵可爱的马尾甩在脑后,嘴巴里还不停嘟囔着,“这么久了,父亲应该已经发现了吧。不过不要紧,我马上走可以走出吴兴了。只要出了吴兴,父亲就再也不能抓我回去了,我就能去找士诚哥哥了......” 小姑娘看起来很喜悦,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这条偏僻无人的小巷子两侧的屋顶上,时不时地蹿出几道漆黑的身影。 “找到了,你先回去禀告管家,我们几个继续盯着,沿路给你留信号。” “好。” 屋顶上的黑影小声的交谈着,屋顶下的小姑娘毫无防备的继续走着。 ...... 沈府内,沈万三和管家老谭在一起焦急的等待着消息。沈万三对这个女儿绝对的宠爱,平日里甚至都不舍得让她离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半秒钟,现在女儿竟然离家出走了,失踪了。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事情。 老谭从没见过一向冷静的老爷如此焦灼的样子,不断地在大厅内踱着步子。吴兴是彻底在沈家的掌控之下的,只要小姐还没有离开沈家的势力范围,对于她的安危老谭倒是没有非常的担心。只是也已经身为人父的老谭也知道,这时候用这个理由来安慰沈万三不会有丝毫的作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陪着老爷一起等消息。 夜还在继续,沈万三的焦灼随着月亮的东移逐渐上升到了顶点,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动身亲自出门指挥搜寻的时候,消息终于到了。 黑衣人带着沈家独有的族徽畅行无阻的直奔议事厅而来,老谭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个黑色的影子,参前一步在沈万三之前来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怎么样,找到小姐了吗?” 黑衣人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沙哑的声音透过脸上的黑布传了出来,“小姐的行踪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还在吴兴城内。” 黑衣人的声音并不好听,但对此时的沈万三来说,这个因为长时间沉默而导致的沙哑声音无异于天籁之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沈万三又变成了那个冷静睿智的沈家大家主。 管家瞥见沈万三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也松了口气,转头吩咐黑衣人说:“既然小姐已经找到了,那就赶紧的把她带回来吧。注意,千万别伤了小姐。” 黑衣人正要领命离开,耳边又传来沈万三的声音,“且慢。” 老谭转身,疑惑得注视着沈万三。 只见沈万三悠悠的开口,“不用带小姐回来了,你们暗中跟着保护小姐安危,不要让小姐发现。等小姐到了颍州见到了张士诚,你们再回来复命。” 在沈家,沈万三的命令就是圣旨,黑衣人想也没想就拱手应道:“遵命。” 老谭还没来得及问原由,只看见沈万三想了想后又开口吩咐,“去通知老刘,让他手下的哑奴跟着,一起暗中保护大小姐。” “是。” 沈万三吩咐完毕,黑衣人也退下了。议事厅内,只留下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的沈万三和满脸不解之色的管家老谭。 老谭跟沈万三同岁,年轻时是沈家上一任家主派给沈万三的书童,与沈万三情同兄弟,对沈万三的女儿沈心妍也是视若珠宝。同时,他也很清楚,对沈心妍的疼爱,沈万三只会比他更多。所以他很不理解沈万三放任沈心妍去危险的江北行省的做法,等着沈万三主动跟他解释。 在这位老友面前,沈万三也没有分毫的家主架子,看见老谭略带不满的脸色,沈万三赔笑解释,“老友啊,我知道你不放心心妍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但是,女儿大了,我们做父辈的总不能一直把他们留在身边吧。” 沈万三叹了口气,神情黯淡,“终究还是要嫁人的。” 老谭依旧不依,白了沈万三一眼,“你别和我打岔,这和让妍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有什么关系?” 沈万三极其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心妍那丫头恐怕已经对张士诚那小子心有所属了?” 老谭大吃一惊,这他还真没看出来。 沈万三抓住这个时机,面带鄙夷,“还说你关心心妍,连心妍喜欢谁都不知道!” 老谭被沈万三突如其来的鄙视噎了个无言以对,气急败坏地指着沈万三不停地说着,“你...你...” 沈万三适时的收起脸上的鄙夷,面色沉重的拍了拍老谭的肩膀,“老伙计啊,我们沈家是生意人,一切都要与利益挂钩。但我是真的不想把心妍的人生绑上沈家这条船,从小我就顺着她的心意,无论她喜欢什么我都放手让她自己去争取。现在女儿长大了,有了喜欢的男人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只能放手让她自己去寻找自己的爱情。我能做的,只有在这个过程中保证他的生命安全罢了。” 老谭也沉默了,他也觉得沈万三说的没错,但心里还是担心沈心妍一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会有什么不可控的危险状况发生。 沈万三对老谭的担忧心里清楚地很,他笑着说道:“不用太过担心,你等会去叫老刘也过来,既然他的贴身哑奴都被我派去了,我也只好厚着脸皮请他亲自回颍州一趟了。” “让老刘亲自去?” 老谭似乎对沈万三口中这个老刘很信任,听到沈万三要让老刘也去颍州的时候,老谭脸上的不满之色也消融了不少。 “对。正好,我也有事要老刘回一趟颍州。”沈万三点头,抬头看着天空上的明月,目光深邃,“颍州,还会有大事发生啊。”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七章 贪玩沈小姐,路遇落水人 江西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有庐山之巍峨壮美,鄱阳之俊秀美丽,赣江之蜿蜒曲折。隆兴府上有滕王阁一座,听闻阁上可以看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 沈心妍长得不像父亲沈万三,但这爱景的性子却是像极了沈万三的女儿。打小在沈家的保护下,除了吴兴附近的几个地方,沈心妍几乎没有出过远门,往往向往书中所描绘的奇景美景却求而不得。这次好容易偷跑了出来,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个游离书中美景的机会。 自吴兴前往江北行省本不用经过江西,但沈大小姐活泼爱玩,身上又带足了银钱,以为有钱在手,天下何处不可去得。于是决定往江西绕一绕,想去看一看诗仙李白笔下的疑是银河落九天,再去看看王勃纸上的落霞孤鹜,秋水长天。 沈心妍见识过了庐山上的银河瀑布之后,便直接从庐山脚下的鄱阳湖顺湖而下,走水路往隆兴府而去。沈大小姐为自己设计的行程而期待不已,但却苦了受沈万三之命暗中保护她的那些手下们了。走水路确实是到隆兴府最节省时间的方法,但鄱阳湖这样宽大,若是身后一直跟着几艘小船,难免惹人怀疑,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保护沈心妍一行人暂时由沈万三指定的哑奴指挥,哑奴的武功是被所有人信服的,无奈之下,只能让哑奴一个人想办法先跟在小姐身边,其他人先行一步,由旱路去往隆兴府。 沈心妍意犹未尽的下了庐山,兴致渐起,踌躇满志的往庐山脚下的鄱阳湖边走去。沈心妍一人在外,也懂得要保护自己,所以她只租了条打渔用的渔船,而没有跟随商船前往隆兴。商船上龙蛇混杂,什么人都可能有,一旦遇上什么人起了歹意,她一个女子,虽然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却也十分危险。渔船虽小,但速度也不慢,并且方向随她控制。若是途中看到那里风景怡人,或许还能靠上岸赏赏美景。 掌船的是附近的渔家老人,老人在鄱阳湖上打上半年的鱼也不见得能有这个小姑娘一次出手这样阔绰。隆兴他也不是第一次去了,载着这个小姑娘去一次隆兴便能抵上半年的辛苦收成,何乐而不为之? 沈心妍上了小船,吩咐渔家可以开船了。渔夫一撑杆,木排离岸而去。 鄱阳湖中风景确实不错,渔夫的船艺很好,再加上此时风平浪静,木排平稳前行,几乎感觉不到晃意。沈心妍坐在船沿上,脱了靴袜,百无聊赖的一边看着湖上的风景一边用光洁的双脚戏水。 船刚离岸不远,沈心妍就感觉有点无聊了。渔夫老伯是个很闷的老人家,只会闷头开船,连笑容都懒得主动给沈心妍一个。沈心妍尝试了几次主动搭讪,这老伯竟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沈心妍大感无趣,便只好一个人赏日玩水了。 日近黄昏,湖面也被映得昏黄,偶有肥鱼跃上水面,活泼异常。远远地水平面上,上下两个太阳交相辉映,小船像是正往一片火海前行。突然,火海被一个身影搅出了异常的波动,定睛一看,原来湖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挣扎的人影。 “啊!有人落水了。” 沈心妍一时心急,猛地站了起来,饶是经验再丰富的船家也来不及反应,小船顿时一阵晃动。也亏得船家经验丰富,第一时间稳住了船体,这才让站在船沿的沈心妍不至掉落湖中。 船家也看到了湖中挣扎的人影,人命大于天,常年在湖中打渔的船家水性自是极好的,稳住船身后叮嘱沈心妍不要乱动,便一个鱼跃扎入水中。 落水的是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似乎是呛了几口水,已经昏迷了过去。 “老伯,老伯醒醒。”沈心妍轻轻地拍打被船家救上船的落水老人,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别拍了,让我来吧。”船家终于主动开口说话了,事关人民,沈心妍让开一个身位,让船家上前。 船家蹲下看了看落水老人的面色,然后抬手成拳,用力朝落水老人的胸口锤去。这一锤力道可不算小,老人的身子都被锤的离地一分,与此同时,也喷出了几大口水箭。 “好了,没事了。救得及时,呛进去的水吐出来就好了。”船家抹了抹脸上溅到的水渍,“你先照顾照顾他吧,我去把船开到下一个镇子上靠岸,把他安顿下来再说。” 对于船家的主张,沈心妍并无异议。只是方才心急,并没有注意,这附近也没有别的船只,距离岸边也有一段距离,这老人究竟是怎么落的水?沈心妍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看这老人的样子,落水的事实总不会假,若不是抢救及时,恐怕这条小命就丢在鄱阳湖里了。而且看他的年纪,也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沈心妍也就没有深究。 船行了一个多时辰,天都已经暗了,才来到下一个镇子。码头附近便设有客栈,沈心妍和船家两人抬着还在昏迷的落水老人,住进了一家客栈。 沈心妍给船家开了一间房间,而自己因为要照顾落水老人,便只另再开了一间房间。半夜的时候,落水老人终于醒了。 “老伯,老伯你醒了啊。”沈心妍一见到老人睁眼,便凑上去询问。 老人刚醒,神情有些恍惚。看着眼前晃荡着的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长大了嘴巴咿咿呀呀的,却说不出话来。 沈心妍看出了一些端倪,小心翼翼的问道:“老伯你,不能说话吗?” 落水老人的听力似乎没有问题,听到沈心妍的话,略显艰难的点了点头。 沈心妍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同情之色。 “那你还记得为什么会掉落到鄱阳湖里吗?” 老人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脸上皱褶的皮肉痛苦的抽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挣扎着半坐了起来,抬眼四望,看到桌上摆着的纸墨,产颤巍巍的伸手指了指。 “老伯你会写字?”沈心妍惊喜发问。 会写字,那交流起来便方便多了。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八章 隆兴府 沈心妍又上路了,还带着昨天从鄱阳湖救上来的落水老伯。因为老伯不能说话,沈心妍称他为哑伯。 哑伯不会说话,但他会写字。昨天晚上,他把为什么会落在鄱阳湖中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写在了纸上。 哑伯是九江路人,少年时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所以能写的一手好字。奈何原朝廷无能,鄱阳湖水大涨却治理不效,致使哑伯家道中落。哑伯育有三子,却因少年时优越的生活养成了一身陋习,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家道中落之后,再无足够的经济来源供三子玩乐,哑伯又因意外而使口不能言。三子不孝,合计将已经成为家中拖累的哑伯赶出家门,又怕街坊领居知道后诟病于他们。所以恶向胆边生,竟偷偷将生他们育他们的哑伯绑了扔在鄱阳湖里,而后对外宣传哑伯年迈神志不清,独自出行而行踪不明,三人竭力寻找后无果。哑伯被丢入鄱阳湖后,竭力挣脱绳索。所幸绳结不牢,加之被湖水浸泡后变得松软,竟被哑伯挣开。浮上水面后,被沈心妍所救。 沈心妍涉世未深,从小又受到家族长辈的百般爱护,哪里受得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当即双眼通红,对可怜的哑伯心生同情。她本想护送哑伯回家,再雇上几个打手好好教训教训那三个谋杀生父的不孝子。可哑伯面色黯然的摇摇头,阻止了沈心妍。哑伯对那个家已经完全失望了,他不想再看到那三个不孝子,宁愿自生自灭。 哑伯要求沈心妍把他放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可心软的沈心妍怎么可能同意,强拉着哑伯便上了船,说:“您虽然年迈,口不能言,但写的一手好字。我独自一人出门在外,有时也会孤寂无聊。您以后就跟着我吧,无聊的时候陪我聊聊天或听我说说话也行啊。” 哑伯本想拒绝,但沈心妍压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小船离了岸,只是船上又多了个口不能言的老伯。 沈心妍认为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很英明,昨天一天的漂泊已经让她感觉到了孤寂无聊了。湖上风景虽好,但耐不住同行的船家是个冷淡性子,没人聊天,再好的风景也总会看厌的。现在可好了,哑伯不会说话,但是爱笑。沈心妍没事就和他讲讲小时候在家中的故事,每每听到有趣时候,哑伯总能笑的挤起满脸的皱纹。沈心妍讲累了,哑伯还会主动取出纸笔与她聊天。有了哑伯的陪伴,这一路上的孤寂无聊也变得不那么难熬,时间的流逝仿佛也加快了似的,感觉没过多久,便就到了隆兴府的地界了。 沈心妍和哑伯在隆兴府码头上了岸,给了船家足够的银钱后,便离开了码头。 沈心妍来隆兴府的目的就是登上滕王阁看看秋水长天,如今天色尚早,打听了一下,从码头去滕王阁也只需要半天的路程。沈心妍身上不缺银钱,到时候雇辆马车,可以更快到滕王阁。 时近中午,热辣的太阳晒得人皮肤生疼。沈心妍抬手遮住额头上的太阳,却遮不住脸上埋怨的神色,“我原本以为我们吴兴的夏天已经很热了,这隆兴府怎么比我们那儿还要热啊。” 哑伯笑了笑,贴心的撑起了手中的雨伞,为沈心妍遮挡住头顶的太阳。 沈心妍转头朝哑伯甜甜的笑了笑,也没有拒绝,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码头附近很是繁华热闹,行走不久便看到了个不小的酒楼,供来往商客食宿。 “哑伯,你饿了没有,这里有个酒楼,我们进去吃个饭吧。” 哑伯倒是不饿,只是看出了沈心妍是真的饿了,便笑着点了点头。 沈心妍心中欢喜,蹦跳着上了酒楼,也没要个雅间,在大堂里寻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小二见有客到,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客官,要吃点什么?” 沈心妍进门来便看到大堂内坐着熙熙攘攘的食客桌上摆放着的各色美食,早就已经食指大动,却又实在不知这隆兴府有什么特色美食,便随口问道:“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特色美食吗?给我推荐几个。” 小二一听这话,便知道这看起来气质不凡的姑娘是个外地客,不禁大喜,甩起背在身后的毛巾便如数家珍,“说到江西特色美食,小店推荐庐山石鸡,冬笋干烧肉,石鱼炒蛋,藜蒿炒腊肉,再来几罐我们江西特色的瓦罐汤。客官就两人的话,这些便足够了吧。” 沈心妍听得两眼发亮,连连点头,“够了够了,再给我随便上一点饭后甜点,就这样吧。” “得嘞,客官您稍等,热腾腾的饭菜马上就好。”小二就喜欢这种大手大脚的客人,甩着毛巾转身离去。 酒楼的大堂内鱼龙混杂,食客们交谈的声音也很嘈杂。沈心妍从小便在很安静的环境下吃饭,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新鲜的很。可是沈心妍没有想到的是,像他们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外地人,在这种地方,是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吴虎是江西商客,隆兴本地人。隆兴临着赣江,很多商务贸易都是依靠着赣江用船只运货。这样虽然高效便捷,但江上风浪飘忽不定。吴虎的商队,前不久就在赣江上翻了一辆大船。吴虎的生意做得不算太大,这一艘船的货几乎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他也是赌了一把,这一单要是成了,他的生意便能够越做越大。可天公不作美,船翻了,货毁了,他的生意也就跟着万劫不复了。 吴虎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却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赣江这么深,货沉江底,以后也别想再找回来了。现在的他无事可做,感觉生活也没了奔头,整日就在附近借酒消愁,混吃等死。今天一大早起来,又有债主上门来讨债,说是再不还钱就要杀他全家。吴虎没有办法,只能依靠酒精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九章 劫道 吴虎喝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旁边一桌客人在点菜。一大串菜名报了上去,转头一看,桌上却只有两个人。 “真有钱啊。” 吴虎自嘲般笑了笑,端起手中酒杯又饮了一口。他又偏头看向那桌食客,是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头儿。看穿着老头儿似乎是这小姑娘的仆人,这姑娘,还是个大户人家小姐。 “长得还真不赖。”吴虎嘿嘿傻笑。 他看到了那个长的挺好看的小姑娘把随身携带的包裹随手往旁边椅子上一扔,旁边坐着的老头儿对小姑娘使了个眼色,指着那包裹,像是让那小姑娘把包裹放好。小姑娘娇俏地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把随意扔到一旁的包裹收到腿上贴身放好。 可是,已经晚了。至少,在沈心妍把包裹随意扔下的时候,吴虎就看到了从包裹的缝隙的露出来的一沓厚厚的银票。 迷糊的吴虎顿时清醒了几分,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 天下很乱,江西也不平静。临省河南江北行省已经陷入一片战乱之中,而现在在江北与张士诚韩煜三足鼎立的另一支起义军头领——陈友谅,就是从江西起的家。 江西虽然还在朝廷的掌控之中,但民间早就传闻叛军早晚会打进江西,官府人心惶惶,自顾不暇,也没有心思管理治下。所以,在现在的江西行省要是发生点抢劫之类的小事,很有可能都没人来管。 吴虎混迹江西商场多年,也认识一些绿林朋友。在走投无路之际,他也曾经想过投靠这些朋友,以后就做个绿林好汉,打家劫舍也未有不可。但他毕竟家有老小,终究还是豁不出去,一直没能下定决心。 可这次,他终于决定要干点什么了。讨债的都已经追上门来了,如果能找几个绿林好友绑了这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大小姐,单凭她包里的银票,他就能还清债务。要是再向她家里勒索勒索,东山再起绝不是妄言。 想到这里,吴虎顿时精神抖擞。他把酒杯退到一旁,点了几个小菜,暗中观察沈心妍一桌。准备等她们结账离开后,悄悄地跟上去。 ...... 沈心妍酒足饭饱,困意渐生。唤来酒楼的小二,询问酒楼的住店业务。酒楼开在码头边上,除了吃饭,供来往商客住宿也是其一大业务。沈心妍给自己和哑伯一人开了一间上房,便结账离开,在小二的带领下准备午睡去了。 而她与小二的交谈,被不远处的吴虎听得一清二楚。 吴虎默默地起身,叫来小二结了账,带好斗笠,压低帽檐,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冒火的太阳晒得土地起炕,干燥的黄泥地上,有被来往马车轧死的过路蛇干瘪的尸体安静地躺着,蝎灰色的蛇皮仿佛要冒起烟来似的。一个带着斗笠的壮汉匆匆的走过,身后还带着十余人大汉,穿着布衣短袖,手中紧紧握着大刀。早已经脆弱不堪的蛇皮被这些大汉无意识的踩踏下,瞬间变成了一坨粉末。 领头的斗笠壮汉就是吴虎,被他带来的持械大汉都是他刚找来的绿林朋友。这些绿林好汉平日里干的就是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这次吴虎找上门来说有个大户人家小姐只带了个老仆出门,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个好机会。 “吴虎,嫩话的大小姐系哪户大户人家的啊?” 急行中,吴虎的绿林好友有人用隆兴本地话询问。 “我也不晓得。不过嫩放心,绝对系头肥羊。”吴虎也用隆兴本地话回应。 绿林好友们虽然从来干的都是打家劫舍的事,但也知道越是大户人家的票,越不好劫。这次要不是吴虎跟他们打包票说就一个老仆跟着那大小姐,他们也不会冒险出来干活。不过还是有人不放心,向吴虎确认道:“嫩哇就一个老棺材跟的大小姐,要系背后还躲些保镖隆办?” 吴虎的脸色顿时就阴了下来,他顿下步子,面带愤然,“嫩们要系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就可以走好波。” 吴虎与这些绿林好汉的大哥关系不错,这些被派出来的小弟见吴虎似乎是真生气了,也不敢赘言,一个个赔笑道歉。 其实吴虎也不是真生气,只是这位兄弟问的话正好也是他担心的事情。他只是在酒楼里遇见了沈心妍两人,不代表他们身后就没有人了。不过吴虎没有办法,他没有退路,这一票要是不干,他们全家就只有等死。 吴虎心中惴惴不安,但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 阳光渐渐地不那么毒辣了,偶有阴凉的湖风吹拂过来,给人也带来一丝凉意。沈心妍早早地就醒了,现在正在哑伯房中喝茶谈笑,等太阳不那么毒的时候再继续上路。打开窗户看看屋外,阳光斜斜的射了进来,感觉没有那么毒辣。 “差不多了哑伯,我带你去滕王阁赏赏落日美景吧。”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沈心妍喜上眉梢。 哑伯跟着沈心妍,她想干什么都不会有意见,只微笑着点点头。 两人打包好行囊出了门。码头附近就有马车租赁的地方,沈心妍租了辆马车,朝着滕王阁方向出发。 从码头前往滕王阁的道路又很多条,但无一例外都要经过这条河阳道。吴虎在酒楼的时候听到沈心妍和哑伯说过要去滕王阁的事情,于是早早地便埋伏在河阳道上,等待羔羊自投罗网。 滕王阁就矗立在赣江江畔,河阳道已经离赣江不远,平日里经过的车马也不算少。但下午的这个时间,再热闹的道路上也罕见行人。远远地,一辆马车飞速的靠近。码头附近没有什么豪华马车租赁,所以透过洞开的车窗便可以看到里面坐着的沈心妍和哑伯二人。 吴虎和他的绿林朋友们精神大振,纷纷带好面巾,手持大刀,在并不开阔的道路上一字排开。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十章 隆兴李氏一少年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依旧是老掉牙的口号,却是这些绿林好汉每次出活必须喊的口号。 拉着马车的马在惊恐的车夫的控制下,唏律律的停了下来。害怕的车夫跳下马车,双手抱头,跪求饶命,可一行绿林好汉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沈心妍俏脸带煞,她愤于这些不知从哪儿突然跳出的人坏了她游玩的兴致。她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因为从小在沈万三保护下长大的她,从来不知道劫道,意味着什么。 “你们干什么?我还要赶去滕王阁看日落,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沈心妍很不爽,跳下马车叉着腰指着面前这一排劫道的。 看着沈心妍不知所谓的指责,吴虎更加确信这是个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的世家大小姐。 “我们抢劫啊大小姐,快把身上的银钱都交出来,然后跟着兄弟们走一趟,叫你家里拿钱过来赎你。”绿林好汉们倒也没怎么见过像沈心妍这样不经世事的大小姐,调笑道。 沈心妍终于明白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了,他像个护犊子的老母牛一样紧紧地抱住手中的包裹,警惕的目光投向一行绿林,“你们休想。” 马车上,哑伯眯着眼睛,嘴角撇出一道危险的弧度。可突然,眼前飞来一物遮住了他的视线。 原来是沈心妍,她把手中的包裹一把扔向哑伯,然后大喊道:“哑伯,你带着包裹快跑,我先拦住他们。” 沈心妍可不像表面看来那样手无缚鸡之力,沈家虽然从商,但沈心妍从小还是进行过武术学习的。虽然显然还不足以应对眼前这十来个手握大刀的壮汉,但在沈心妍心中,现在这个局面,只有他能保护哑伯了。 沈心妍手中握着从包裹内取出来的短剑,如临大敌一般挡在十余名绿林壮汉面前。 接过包裹的哑伯看着沈心妍认真的模样,不禁饶有兴趣的看着,想知道沈心妍这个小小的身体里到底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哑伯不害怕沈心妍会受伤,因为他自信,这十余个人在他的面前,还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那驾马车的车夫见这群劫道的针对的是他车上的两位客人,见势悄悄溜走了,果然,也没有人留意他一个车夫的动作。 沈心妍小小的身体挡在哑伯身前,明晃晃的短剑握在她的手中,却让人怎么也害怕不起来。吴虎身后的那些个绿林好汉看到这一幕,原本心中还残留着的一丝丝担心也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哄堂大笑了起来。 “小姑娘,快把你的短剑放下,伤着自己可怎么办。我们只想要点钱,可没想害你们性命啊。”一黑脸绿林哄笑着说道。 又是一阵大笑。 沈心妍小脸涨得通红,握着短剑的小手猛地用力向前刺去。这一刺的劲道还真不算小,可奈何她一个小姑娘再怎么也拗不过这群壮汉,一把大刀横空挡住了沈心妍的短剑。挡住沈心妍这一剑的大汉心中也是诧异,握着大刀的手腕微微颤抖,很显然他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娇小的小姑娘竟然可以挥出如此劲道十足的一剑来。 他们这群人能混迹绿林多年,最基本的素质就是凶手,面对任何对手都能做到狮子搏兔一般全力以赴。沈心妍这一剑已经充分展现出了她与外表不同的力道,接住沈心妍一剑的壮汉立即收敛了脸上的嘲笑之色,正色提醒伙伴们,“大家小心,这秧子不简单,不要掉以轻心。” 绿林们一个个都开始认真对待起来,几把大刀同时劈向沈心妍。沈心妍身体娇小,灵活性毋庸置疑。但在这种几乎全方位的包围下还是略有些吃力,渐渐地就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觉了。 身后的哑伯一直站在远处安静的看着这场战斗,眼中没有担心,反倒能看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对于沈心妍能坚持到现在,哑伯已经非常满意了。他的左手握爪,右手悄悄地缩入袖中,握住一柄隐藏在袖中的匕首。 哑伯准备出手了,小姐还要去滕王阁看风景,被这群跳虫一般的人物耽误了时间可就不太美好了。 正此时,哑伯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面色凝重的抬头向前看去。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有个二三十人,还有马蹄声,有一大波人正在赶来。 哑伯不敢再托大,悄悄地弓起身子,做好进攻准备,随时准备出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有一群全副武装的武士模样的人把场中正在战斗当中的十多个人团团包围。一辆华贵的暗红色马车紧随其后。 眼看胜利在即的绿林大汉们看到这群凶神恶煞的武士,也都停下了动作,警惕的目光转向这些人。哑伯悄悄地走到沈心妍身边,因为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所以并没有轻举妄动。 “你们是什么人?”吴虎等人见来者不善,开口询问。 包围着他们的武士忽然让开一条道路,道路的尽头便是那辆暗红色的马车。武士们静静地站着,肃然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没敢再说话。 车帘突然掀开了,露出了一张俊秀中透着邪魅的脸。马车里的是个少年,是个长得很美的少年。一把折扇挑着车帘,探出帘外的那张脸上噙着似邪似魅的笑意,让人看着就不禁想打个寒颤。一直守在马车旁的一个家仆模样的中年大汉赶上去在马车前跪了下来,邪魅少年干净的靴子踏在家仆的背上,而后落地。 少年晃着折扇,无视虎视眈眈望着他的一群绿林大汉,径直走到手中还握着短剑的沈心妍面前。他的个头很高,站在娇小的沈心妍面前想要看清她的脸还得俯下身子。少年的表情并不轻浮,也没有和沈心妍有任何身体接触,只是瞪大了乌黑的眼睛,神情极其认真的端详着沈心妍的俏脸。 沈心妍哪里习惯被个大男人这么盯着看,晃了晃手中的短剑,嘟起嘴来故作威胁状说道:“你看什么看,当心本小姐把你眼睛给刺瞎了。” 少年毫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趣的笑了笑。不知是不是沈心妍的威胁起了作用,少年不再盯着她看,而是直起身子,转过身去面对着那群绿林大汉。 少年在笑,但是眼中的寒光却让看到的人不寒而栗,:“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隆兴李家的地盘上,对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姐动粗!”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十一章 隆兴魅公子 吴虎是个商人,对于动刀流血的活计不太擅长,所以在动手伊始就躲在最后面看着。这群突然出现的武士,就是躲在后面的吴虎第一个发现的。 隆兴府人都知道,在这里最大的不是官府,而是这里的土皇帝——隆兴李家。隆兴李家传承悠久,在这块地方,就连官府都得看他们的脸色办事。 在这群武士刚出现时,吴虎就怀疑过是隆兴李家的人来了,直到那少年亲口承认后才彻底确定了他的猜想。不过隆兴李家身份超然,怎么会特意派人来管他们这些人的事情? 看着眼前这少年脸上挂着的邪魅笑意,吴虎的心里突然出现一个名字,一个想起来就让她双腿发软的名字。 隆兴李家有四子,大哥李正光,从小被当做家族接班人培养,以他的眼界,不可能特意跑来管他们的闲时。二哥李光朱,年少时因意外而双腿残疾行动不便,所以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四弟年纪尚幼,年方十二,所以也不可能是他。排除了大哥二哥和四弟,答案就很明显了。 隆兴李家第三子名为李光魅,李家主为三子取名为魅,是希望儿子能够拥有超凡的人格魅力。但这李光魅却另辟蹊径,所作所为倒不负一个魅字,只不过却是邪魅的魅。此子性格乖张,做事更是从无条理,随心所欲。李家在隆兴这一亩三分地里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所以这个李光魅这个皇子做起事来更是肆无忌惮了。 有一件最广为流传的一件事。李光魅十五岁那年,在隆兴府的大街上被呼啸而过的马车刮倒,马车里坐着的是现任隆兴府知府大人的少爷。李光魅此子为人也是奇怪,被刮倒之后拍拍屁股爬起来,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可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多嘴说了一句马车里坐着的是知府家的大公子。李光魅的表情立马就变了。 民间对于李光魅的这个表情的形容很是夸张,说当时李家三少嘴角撇出了一道邪魅的弧度,原本不以为意的眼睛中瞬间闪出感兴趣的光芒,喉间发出嘿嘿的笑声,就像是阴间恶鬼的笑声一般散发出阵阵阴风,让人不寒而栗。当天晚上,李光魅从家中调了百多个武士,把知府大人府上围了个水泄不通,点名就要知府家的大公子。 知府大人知道是李家的人上门找麻烦来了,但却不知是何原因。当即勃然大怒,将他家大公子拉出来兴师问罪,结果,这大公子也是满头的雾水,不知何时竟把李家三少给得罪了。 知府大人贵为朝廷派来隆兴府的一把手,却深知这李家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庞然大物。但若没有足够的理由就被李家这样踩到他头上,他作为堂堂知府,也是决不允许的,,于是拉着他家大公子去了门外问清原委。 李家三少面对知府大人的发问,仰起脸来满脸不屑的质问这位堂堂的知府大人,“你作为堂堂知府,却连自己家儿子都管教不好,放任其驾着马车在人头涌动的街头狂奔。撞到了别人,本少爷也没这个闲心来管这闲事儿。但今天你家大儿子出门怕是忘了看黄历了,好死不死撞到本少爷身上来了,这闲事儿本少爷还就管定了。” 李光魅当年只有十五岁,站在三十多岁的知府大人面前还矮上一个头,但说起话来的这气势,竟稳稳地压了知府大人一头。或许也是知府自知理亏的原因,把候在一旁面色发白的大公子交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请出家法打了个半死,这事儿才算了了。 从那天以后,李光魅在民间就多了‘魅公子’这么一个称号。有知情者透露,魅公子之所以会大张旗鼓的兴师动众跑去知府家门口兴师问罪,纯粹是因为那段时间无聊,闲来无事想要找点乐子而已。这个说法一出来,魅公子这个称号就算是完全坐实了。李家三少的行事风格,唯有邪魅二字足以形容。 想到这里,吴虎再抬眼看看眼前这少年脸上邪魅的笑容,逐渐与魅公子三个字对号入座。吴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果是魅公子的话,那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没有别的,只是因为魅公子高兴而已。而且以魅公子的身份手段,对付他们犹如碾死几只蚂蚁一般毫不费力。 吴虎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事到如今,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难道是天亡我也? 想起家中的老母亲与嗷嗷待哺的孩子,吴虎心中又十分的不甘心。 “我做错了什么?我也想本本分分的做点生意养家糊口,但是天灾难料,否则谁愿意出来干这抢劫的勾当。” 吴虎心中不甘,一股悲愤直冲心头,双眼通红。 “你是李家魅公子?” 吴虎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敢主动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嘶哑的可怕。 那少年突然听见一个嘶哑到可怕的声音,也未显惊讶,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回答,“唔......如果你是说隆兴李家李光魅的话,那就是本少爷我了。” 吴虎眼神一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对李光魅说道:“魅公子,今日之事是我提起的,这几个兄弟只是被我拉来帮忙而已。魅公子要是想要怪罪,我吴虎一个人留下,放他们离开如何?” 魅公子咧嘴一笑,只说了三个字,“不如何。” 吴虎眉头皱起,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却又响起魅公子的声音,“不过本少爷很欣赏你的义气,想要我放他们走可以,但你得做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吴虎脱口而出。 魅公子用手中折扇敲打着自己的下巴,偏头看向整齐站着的武士们,眼中露出思索之色。他径直走到一个身形庞大的武士身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脸上露出孩子般地满意笑容,手中折扇敲打着这武士坚硬的胸肌。 “就是你了。” 魅公子转头又盯着吴虎,笑道:“你和他打一架,要是赢了,我放了他们。不过你得留下,”魅公子眼神穿过吴虎,望向一直站在一旁观察形势的沈心妍,“毕竟我还得给这位美丽的小姐一个交代。”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十二章 结伴滕王游 河阳道上热闹非凡,沈心妍看着似乎在为她出头的所谓魅公子,心里却在想着滕王阁的落日。太阳越来越低了,河阳道上靠近赣江,携着凉意的江风吹过河阳道上的一群人,酷热的夏意瞬间减弱了几分。 李光魅似乎对让吴虎和他手下比武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兴致勃勃的抱手站在一旁等着。少爷的命令,武士必须无条件服从,壮硕的武士面无表情的走上前看着吴虎。而吴虎也算有几分义气,为了不拖累这群人,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应下了这场似乎不可能胜利的约战。 但就在两人决定动手的时候,沈心妍终于等不下去了,她悄悄走到李光魅身边,小声对他说:“那个......魅公子?” 沈心妍听吴虎这样称呼眼前这个男子。 李光魅正兴致勃勃的等待这场对决的开始,这时候忽然有人打扰他,不禁皱起眉头来。正要发作的时候,见沈心妍正昂起头看着他,精致的俏脸上挂满着不耐烦的神色。他心中的不满瞬间消失,笑着问道:“怎么了吗?” 沈心妍也知道这位魅公子现在是在为她出头,也不好对他发牢骚,“那个...谢谢你为我出头。但是,我还赶着去滕王阁看日落呢。” 沈心妍确实不在意吴虎等人的劫道的行为,对她来说,现在看日落才是第一重要的大事。作为吴兴沈家的大小姐,沈心妍从小就见识过各色人等。为了讨好沈家而来讨好她的人,为了获得利益而试图绑架她的人。所以对她来说,吴虎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新奇。而魅公子为了救她而出头的行为,更是被她理解为像之前那些讨好她的男人一样,不值一提。 但是沈心妍忽视了一点,之前那些男人之所以会费尽心机讨好她完全是因为她身上有着吴兴沈家大小姐这个巨大的光环,可这个光环,李光魅可不知道。 李光魅对于沈心妍的反应很是诧异。他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因为他今天心情不错,又不忍心看到沈心妍这么一个标致的女孩子在他的地盘上遇害。可对于这些,眼前这个女孩子似乎一点都不领情。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要去滕王阁看日落。 李光魅对这个奇怪的女孩子产生兴趣了,而在隆兴府,所有人都知道,能让魅公子对一个女孩子产生兴趣,对那个女孩子来说是何等幸运之事。 沈心妍见李光魅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不由得有些着急的指着越来越低的夕阳,“你看,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再不去今天就赶不上日落了。” 李光魅怔了怔,而后立马拍手作懊恼状,“啊...你看我这脑子。是啊,再不走就赶不上日落了。” 李光魅转身,心情大好,手中折扇遥指吴虎,“行了,你也不用打了,你那些兄弟,本少爷放他们走。不过,你得留下来。” 李光魅眯着眼睛想了想,“唔...你就跟着那位可爱的小姐,服侍她,讨好她,哪天让这位小姐高兴了,你才能离开。” 李光魅似乎对自己这个处理方式很满意,不想沈心妍却不这么认为,跳起来便急道:“不要不要,我要他跟着作甚,我有哑伯就够了。” 李光魅没想到沈心妍竟然反应这么大,当即认错安慰,“行,行行,不让他跟着你,跟着我行了吧。” 李光魅转头对猴在身旁一老者吩咐道:“凌老,他就交给你了,给他安排个苦差事,一月之后再放他走。” “是。”名为凌老的老者不卑不亢的微躬身子。 沈心妍听后翻了个俏皮的白眼,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李光魅处理了吴虎之后,看了看沈心妍租来的,在之前的变故中受惊正不安嘶叫的马,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位小姐,你看,你的马也受惊了,再坐上这马车也不安全。正好我也要去滕王阁看日落,不如,我们就同行如何?” 沈心妍对这位魅公子印象不错,再加上她的马也确实受了惊。此处虽离滕王阁不远,但走着过去怕也需要不少时间,便点头答应了。 “请吧。”李光魅极其绅士的走到他那架暗红色马车前,躬身探手请沈心妍上车。 沈心妍笑着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身后的哑伯,对李光魅咧嘴一笑,“那个,魅公子,能让我哑伯一起上车吗?” 李光魅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极为尴尬的怔了片刻,最后也只能点点头涩然道:“当然......” 沈心妍开心的转身拉着哑伯的手,蹦跳着在李光魅遗憾的注视下欢快的走向马车。哑伯没有拒绝的意思。对于这位李家魅公子,哑伯心里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警惕的。让小姐与这样一位世家公子单独相处,哑伯也不会放心。 经过李光魅身边时,哑伯浑浊的眼神貌似不在意的瞟了他一眼。隆兴这边很热,即使是夏季的黄昏也是酷暑难当的,可在那一刻,李光魅只感觉一股直刺灵魂的寒意穿透了他的身体。李光魅眯起眼睛,迎着那股寒意,毫不示弱的与哑伯对视了一眼。哑伯低下了眼楣,被毫无察觉的沈心妍拉着上了车。 隆兴的酷热重新占据了李光魅的身体,他眼中爆发出极其好奇的神光,嘴角又撇出了那道招牌式的邪魅弧度。 “这小妮子,不简单啊!” 李光魅一步踏上了马车,吩咐驾车的车夫,“出发,去滕王阁。” 那车夫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公子,我们不是刚从......” 李光魅挑起车帘的折扇顿在半空,转头看着车夫,漆黑的瞳中不含丝毫感情,语气寒冷,“我说,去滕王阁...” 那车夫被少爷的眼神吓了一跳,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应了一声‘是’后,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待李光魅走进马车放下车帘后,马车缓缓地朝着滕王阁前进。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十三章 哪个沈 隆兴李家是陇西李氏的一处分家,原朝统治中原大地以来,世家门阀为保传承皆低调处世,各处分家也都尽量收缩,难有像隆兴李家这样,声势不弱反壮的存在。 自宋朝以来,隆兴李家在陇西李氏的分家里的实力就已经是首屈一指,原朝初年,陇西主家开始收缩势力,发展滞后,竟有渐渐被区区分家超越的趋势。隆兴李家居江西,逐渐不受主家管辖,独立存在。陇西方面虽不甘,却也无奈。 中原大地仅存的门阀世家里面,除了陇西李氏与吴兴沈氏,就属太原王氏与清河崔氏还有范阳卢氏还留有传承。其中,范阳卢氏的卢老太爷辈分最高,威望最重,所有世家家主见了面都得尊称这位一声老太爷。 再过不久就是卢老太爷九十大寿了,老太爷高寿,大操大办一把在所难免,届时,整个大原王朝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得往辽阳行省奉上一份贺礼。隆兴李家虽然已经不服主家管辖,但毕竟名义上还属于陇西李氏的一处分家。卢老太爷九十大寿这等大事,隆兴李家不仅要送上贺礼,更要派上家中重要人物前去参加寿宴,万不甘在卢老太爷的寿宴上弱了陇西李氏一头。 隆兴李家大宅,李家家主李烨正在大堂内发火,下人们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混账,混账东西,这么重要的时候他跑去给我游滕王阁,简直不可理喻。” 李烨背着手在大堂中急急踱步,泛白的双眉倒竖,怒不可遏。一旁,有个二十七八的男子束手站在一旁,表情淡然,没有作声。另一边,一个不良于行的二十五六的男子端坐在轮椅上,面上倒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劝慰李烨道:“父亲也不必急躁,陇西方面虽然先我们一步,但两方到范阳的路程相差不大,只要我们路上车马快些,也未必就会落后了他们。” 束手不语的男子抬眼瞟了不良于行的男子一眼,脸上挂着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那笑意,更像是不屑一顾。他继续垂下眼帘,不言不语。 李烨看着轮椅上的二儿子,脸上的神色更加复杂了。李家二子性情温和,能力却是不俗。按着李烨的意思,是让他这二儿子辅佐同样不弱的大儿子,强强联手之下,何愁不能全面超越主家? 但天公不作美,几年前的一场意外毁了二儿子李光朱的一双腿,也像是从此毁了二儿子的上进心一样。从那之后,这位原本可以为他大哥一大臂助的老二就甘愿过着平淡的生活,将之前发展的势力全都放弃,全心全意的躲在家中休养,喝茶下棋。李烨虽然痛惜,但毕竟自己的儿子从此就要不良于行,他也不好对他再要求什么。 李烨不再看着李光朱,冷哼一声,“那个混账,早上说出发的时候就非要说要去游滕王阁。为父拗不过他,答应了,只让他早些回来。可你看,这天都快黑了,这混账东西还没回来。哼,要不是老大要主持家中事务,你又不良于行,你当为父愿意带这个祸害去那种重要的场合去吗?” 束手不语的老大李光正微微一笑,“父亲确实不用太急躁,三弟顽劣,我这就让我的人去滕王阁唤他回来。” 轮椅上的李光朱把玩着掌间的佛珠,背对着李光正淡淡的说道:“不用了大哥,我已经让人去了,想必现在已经到了滕王阁了吧。” 正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道小小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年仅十二的李家四子李光鑫。李光鑫跑到大哥李光正面前,有些畏惧地低下头,缓下脚步绕过大哥,跑到二哥李光朱的轮椅前,甜甜的唤了声:“二哥。” 李光朱看着这位最小的弟弟,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声,满是宠溺的摸了摸弟弟的头发。 李烨正在气头上,看着小儿子兴冲冲地跑来,没好气地问道:“你来这作甚。” 李光鑫听见父亲的声音,转身拉住李烨的衣袖摇晃着,“父亲,三哥不想去范阳,父亲不如就带着小四去吧,小四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玩呢。” 李烨听后板着脸,一把拂开小儿子拉着他衣袖的双手,“胡闹,为父带你三哥去范阳是有正事,哪里是去玩耍的。” 李光朱把委屈到撅起嘴,垂涎欲滴的弟弟拉近怀里安慰,“小四乖,你还小,等你长到大哥那么高,父亲就会让你到处玩了。现在,我们的小四只要快快长高知道吗。” 李光鑫弱弱的瞟了一眼李光正,对上大哥含笑的目光后迅速收回了眼神,仿佛在畏惧着什么,不敢再说话了。 ...... 滕王阁,太阳已经落山,见识到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沈心妍心满意足的和李光魅两人坐在滕王阁阁顶上聊着天。 “这里真是观景的最佳地点,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今天不可能知道还能到阁顶来看风景。” 沈心妍是被李光魅带上的阁顶,李光魅拉着沈心妍到了滕王阁的顶层后就神秘兮兮的打开了一个暗门,暗门后面有个楼梯直通阁顶。据李光魅说,这个通道是修缮滕王阁的工人专用的通道,一般人不知道。李光魅从小就爱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滕王阁坐着,自从一次无意间发现这个暗门之后,阁顶便成为了他专属的看景场所。 “你可是我第一个带上来的人呢!”李光魅昂着头,邀功一般骄傲的对沈心妍说。 沈心妍嘻嘻一笑,拍了拍李光魅的肩膀,豪气十足的表情和动作在她的身上就只有可爱的感觉,“可以可以,以后你就是我沈心妍的朋友了。” 李光魅怔了怔,从小到大只有他主动认可别人,还没有被同龄人认可为朋友的经历。不过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呢! “你姓沈?”李光魅压下连他都感觉有些毫无道理的欣喜,问道。 沈心妍坐在阁顶上,感受着拂来的江风,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前方,点了点头。 李光魅又貌似不经意的问道:“哪个沈?”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十四章 不得不去的理由 沈心妍一愣,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李光魅,“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骗你。但是我的身世,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沈心妍偷跑离家,当然不能随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不然以吴兴沈氏的势力,想要抓她回家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吴兴沈氏大小姐落单的消息太过诱惑,透露出去后,恐怕今后诸如吴虎之祸会接踵而至。无论是因为哪个原因,沈心妍都不好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李光魅直视沈心妍的双眼,目光深处掠过一抹了然的神光,随后哈哈一笑道:“没事儿,你不想说就不说,我李光魅交朋友又不看出身。” 沈心妍歉疚一笑。 两人都不再纠结各自身份的事情,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赣江江面上偶尔跃出鱼儿便会一阵雀跃,如同两个孩童一般。 滕王阁下,李光朱派来唤李光魅回家的人已经到了。魅公子的贴身武士将传信者拦住,派出一人来到阁顶下,敲了敲暗门告知。 李光魅听见声响,白净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之色,“哼,讨厌的事情总也躲不掉。” 沈心妍见李光魅脸色忽然就变得不高兴了,关心问道:“怎么了?” 李光魅脸色稍缓,勉强挤出一道笑容,“没什么,家中人有事找我而已。这种时候来,真是讨厌。” 沈心妍点了点头,“你去处理吧,我在这儿等你就是了。” 李光魅的不乐意写在了脸上,朝身后吼了一声,“上来说话。” 贴身武士听见公子的声音,打开暗门上了阁顶,半跪在琉璃瓦上,“是二公子的人。” “二哥的人?”李光魅挑了挑眉,内心的抗拒顿时减少了不少,“让他上来吧。” “是。” 不一会儿,又有一人通过暗门上了阁顶,朝李光魅微微躬身说道:“三公子,二公子让小人告知,老爷马上就要出发去范阳为卢老太爷贺寿。二公子还说,三公子要是不愿去凑这热闹,便在滕王阁附近住一晚上,其他的事情,二公子来与老爷说。” “果然是这事。”李光魅暗暗腹诽,心中正犹豫。虽然那个家里每个人都那么讨厌,但二哥却是真的对他好。他不想让二哥为难,却也对去范阳贺寿毫无兴趣。 却不想此时,一旁的沈心妍却忽然讶道:“啊!卢爷爷不久就九十大寿了。” 刚说完,沈心妍就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李光魅,说不出的可爱。 李光魅在察觉沈心妍身边哑伯的不简单之后便已经在怀疑她的身份了,当知道沈心妍的名字,且看到她对自己的身份如此讳莫如深,便已经把这位突然出现在隆兴的神秘小姑娘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此刻听见沈心妍对卢老太爷寿诞将至这个消息反应如此之大,便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 李光魅转过头来,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嘴角撇出一道深深地笑意,对李光朱派来的人说:“不用了,你先回去,告诉二哥和父亲,让他们先走,我会随后跟上。让他们放心,我要是不想去的话会直接说出来。既然说了要去,便不会食言。” 李光朱派来的人躬身告退,李光魅却转头朝着沈心妍诡异的笑着。 沈心妍方才说漏了嘴,此时心里还在忐忑着呢。但看着李光魅诡异的笑容,索性决定死不承认,昂起首来傲然道:“你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李光魅笑意不减,“美女本公子却是见得不少,但吴兴沈氏的大小姐却真真是第一次见啊。” 沈心妍被揭穿身份,心中大惊,起身一把捂住李光魅的嘴巴,小脑袋四处张望,生怕在这滕王阁顶也能被人偷听了去。 李光魅无奈地将沈心妍捂住他嘴巴的小手拨开,“你怕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懂什么。”沈心妍目光闪躲,旋即忽然变得凌厉,面带威胁,“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不和你做朋友了。” 李光魅却调笑道:“想要我不说出去也行,你得陪我去范阳给卢老太爷祝寿,如何?” 沈心妍犹豫了,哭丧着个脸,“我也很想给卢爷爷贺寿啊,可是我是偷跑出来的。卢爷爷就是大寿,爹爹肯定也是要去的,被他看见了就要把我给抓回去了。” 李光魅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解,“你偷跑出来就是想到处玩的吧,从隆兴去范阳的路上我保证让你玩个够,到时候就算被沈家主带回家也没什么吧。你也不可能是想一辈子都不回家吧。” 沈心妍嘟着嘴沮丧道:“可我还得去一趟江北行省啊。” “去江北行省做什么,那里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李光魅歪头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讶道:“你不会是想去找张士诚吧。” 沈心妍又是大惊,满脸惶恐,连说出的话都变得结巴了,“你...你说什么啊。张士诚是叛逆分子,我怎么会认识他。” 沈心妍虽然不经世事,但却也明白沈家和张士诚之间的关系不能轻易透露出去,否则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李光魅却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我都是世家子弟,这点事情还用互相遮掩吗?你放心,这种事情我们都是心照不宣,因为一旦被朝廷知道了,无论你我的家族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也是世家子弟?哪个世家?我怎么不知道陇西也有个门阀世家?” 李光魅面色尴尬,干咳一声,“呃...我们隆兴李家要论起来,是陇西李氏的一处分家。” “哦,原来如此。”沈心妍恍然,旋即长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不错,我偷跑出来就是要去找士诚哥哥的。要是去了范阳,就去不了江北了。” 李光魅和隆兴李家其他人不同,他倒是不觉得作为分家哪里屈辱了。听了沈心妍的顾虑,李光魅洒然一笑,“这事还真巧了。” 他把手搭上沈心妍的肩膀,得意道:“你就感谢我吧,要不是碰见我了,就算你去了江北行省,恐怕也只是扑了场空。” 沈心妍疑惑,“此话从何说起?” 李光魅嘿嘿一笑,“因为据我所知,这次卢老太爷的九十寿诞,张士诚也是会去的。” “此话当真?”沈心妍瞪大了眼睛,惊喜问道。 “我骗你作甚。”李光魅撇了撇嘴,“不过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明面上的宾客名单上是不会有他的,所以一般人还真不会知道。” 沈心妍斜着眼睛打量着李光魅,“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别告诉我因为你也是世家子弟,你骗不了我的。士诚哥哥和我们沈家的关系都处于保密阶段,你们能知道这个我相信。但是士诚哥哥要去范阳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大肆宣扬,除了会告诉我爹爹,其他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李光魅神秘一笑,慵懒的半倚在琉璃瓦上,“你知道陈友谅吧。” “知道啊。” 李光魅又问:“我能知道张士诚是你沈家的人,那你肯定也知道陈友谅是陇西李家扶持的了吧。” “那又如何?” “陈友谅是在江西起的家,而江西,是我隆兴李家的地盘。” 沈心妍皱起眉头,从小在世家这个大染缸里长大的她对于世家的处事风格也并不是一窍不通。张士诚虽然是由陇西李氏扶持,但在江西起家的他恐怕和隆兴李家的关系也不一般。沈心妍知道李光魅这番话想表达的是什么,却不解李光魅说这些的用意,“就算你们隆兴李家和陈友谅的联系紧密,但这和我士诚哥哥又有什么关系?” 李光魅直起身子,直视着沈心妍的眼睛,认真说道:“我确实没有得到张士诚要去范阳的消息,但我却知道陈友谅又不得不去的理由,而同为起义军的张士诚,也有这相同的不得不去的理由。” 沈心妍恍然。她没有问是什么理由,因为这关乎世家机密,就算问了也肯定不会得到答案。 “这回你总该相信我了吧。”李光魅笑道。 沈心妍没有理会他,静静地瞪着远处的天空看了一阵后忽的拍手雀跃道:“啊,我想到送什么贺礼给卢爷爷了。” 李光魅被沈心妍忽然的雀跃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原来这妮子已经在想要带什么贺礼去范阳了。”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十五章 金银铜贴分三六九等人 辽阳范阳,这里地靠大都,本该是皇权最为集中的地方,可范阳卢氏却是硬生生在原古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生存了下来,且开辟出这一片属于范阳卢氏的地盘。 自范阳始,辽阳以北全是属于范阳卢氏的势力范围。原朝历代皇帝哪里不想拔掉这么一颗嵌在眼皮子底下的钉子,但范阳卢氏在中原的门阀世家中都属于实力顶尖的。原古人入主中原以来,更是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过来。发展到现在,范阳卢氏门生满天下,中书省、尚书省内都有核心官员是出自范阳卢氏或者是由卢氏扶持才能坐上如今高位,就连当朝左丞相牧仁格达坦也是心向卢氏。原朝初年首都并不在大都,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迁都燕京。卢氏势大,可能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最近的范阳确实很是热闹,卢老太爷九十大寿的消息早早的就传遍了中原大地,只要是稍微有些权势的人都想要往范阳寄上一份贺礼。 卢老太爷的寿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席的,同为门阀世家的吴兴沈氏与陇西李氏等自然是收到了请柬的,朝廷上的官员,能够收到寿宴请柬的最低也得是行省丞相级别的人物。但范阳卢氏为了卢老太爷这次大寿下了大手笔,除了寿宴上要控制出入人员,不持请柬者免入。另外,在卢老太爷寿诞期间,除范阳本地百姓之外,同样严格控制人员出入。也就是说,寿诞期间没有范阳卢氏的请柬,你连范阳的大门都进不了。 当然,请柬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能够在老太爷寿诞当天入席寿宴的,一律手持金贴。其余能进范阳内城的,手持银贴。想入外城者,也得手持铜贴。对外言,如此做法只是为了保证老太爷寿诞期间范阳城内的安全,以免有心怀不轨者混进来扰乱寿宴。 银贴与铜贴发放的标准就没那么严格了,州府一级官员一般能够拿到银贴,而铜贴,则需要用钱买来,所以持铜贴者大多都是手中有钱却无权的商人。 一时间,范阳城门前成为了各色人等攀比的地方,好似一张金银铜贴便能将人分出个三六九等来。距离寿宴还有不少时间,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的拿着请柬来到了范阳。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尊敬卢老太爷,更多是因为现在能进范阳城已经成为了一种荣耀,一种实力的象征。铜贴者见到银贴者时点头哈腰,让开道路。银贴者见到铜贴者时神色倨傲,仿佛天生高人一等。而持相同请柬者相见时又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分明初次见面,却三五成群,相谈甚欢,奉若知己。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手中的请柬颜色相同。 收到金贴者大多自持身份,又或是路途遥远,至今还无一人到达范阳。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是,范阳卢氏发出去的请柬中,除了金银铜三色之外还有着另外一种颜色——黑色。黑色请柬只发往一处,那就是已经被起义军占领大半的,江北行省。 ...... “朋友,请问你手中的是什么贴啊?” 范阳城门外,自四面八方络绎不绝到来的宾客在范阳城府军的维持下井然有序的排着队等待进城。一个穿着暗红色华贵绸袍的男子,不断摇晃着手中银贴,倨傲望着在他身前排队的高大男人。 银贴男子今日刚到范阳,他本是辽阳行省中一州州尹,得知竟然接到了范阳卢氏的银贴后高兴地一晚上睡不着觉。在赶往范阳的路上,他也遇见过很多与他相同目的的赶路者,只是大多手持铜贴。甚至于其中一位铜贴持有者是他临州的州尹,一向与他互相看不对眼,没想到这次竟然没有收到范阳卢氏发来的银贴,心有不甘便去买了张铜贴。看着死对头手中的铜贴,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银贴,这让他找到了前所未有的优越感。 “没什么,都是请帖嘛。”身前的男子敷衍答道。 银贴男子睨着身前的男子,心中不屑,嘴上却毫无诚意的笑着,“想必兄弟手里拿着的是花重金买来的铜贴吧。” 说着,端起手中紧握着的银贴挡在额前,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太阳,“哎呀,今天的太阳真大啊。” 太阳确实是大,他手中的银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目银光。 高大男子淡淡一笑,“兄台能够手持银贴,想必也是哪处的高官吧。” “这人见到我手上的银贴竟然毫无羡慕恭敬之色。”银贴男子如此想到,脸上却不动声色,装作淡然道:“在卢老太爷寿诞之际来到范阳,哪里敢称什么高官。在下辽阳行省,宜丰州尹范进。” 范进拱手问:“不知兄台在何处高就?” 那高大男子哈哈笑着摇头,“原来是州尹大人,在下并无官职在身,一介百姓而已。” 范进听后撇了撇嘴,此时来到范阳没有官职在身的人,十有八九只是有几个闲钱的商人而已。他可是手持银贴的堂堂州尹,屈尊主动和一介商人交谈,此人还毫无恭敬之意。范进忽然没有兴趣再和此人交谈,不屑的笑了笑,偏过头去用手中银贴扇了扇风,嘴里嘟囔,“热,真是热。” 高大男子见范进如此作态,摇头轻笑,也不再说话。此时,一旁走来一个身形苗条,面容姣好的女子,身形摇曳间妩媚却又不失英气,真真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范进眼前一亮,高举起手中银贴本想主动搭讪,不想那女子竟无视于他,径直走向身前那高大男子,脸上布满了亲昵的笑容。 范进握着银贴的手一时无处安放,恼火的重重挥了挥手,心里想,“这小子,一介商人而已,艳福还真是不浅。” 脑中一个闪念,范进嘴角忽的现出一抹隐晦的笑容,“哼,待进了范阳城,本尹倒看你守不守得住这天大的艳福。” 他抬眼看向那女子,迷醉于这女子的容颜。隐隐听得那美妙女子笑着对高大男子说道:“朱大哥,别排队了,我们手里的请帖可以直接进去的。” 迷迷糊糊间,范进心中暗笑,“直接进去?那可是金贴才能享受的特权,他一个区区商人,简直异想天开。” 而后,范进就看到那被称为朱大哥的男子宠溺的摸了摸美妙女子的秀发,笑着说道:“还是颖儿聪明,知道先去问问。我在这儿排了半天队,热都热死了。” 名为颖儿的美妙女子娇俏地笑了笑,乖巧的挽起朱大哥的手臂,二人并肩走向城门旁边一处无人排队的小门。 范进见二人亲密模样,心中嫉妒更甚,恨恨的小声自语,“哼,本尹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出丑。” 在范进的眼中,颖儿与朱大哥并肩走向贵宾专用通道,被守卫拦了下来,而后二人从怀中掏出两张看上去像是请柬模样的东西递给守卫。就在范进准备看着朱大哥灰头土脸的被赶回来的时候,却意外看见那几个守卫将请柬还给二人,而后朝二人恭敬躬身,打开拦卡。颖儿握着朱大哥的手臂,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施然的从贵宾通道走进了范阳城门。 范进怔住了,一时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听见周围哗然的人群传来的讨论声。 “天呐,那两个人是从贵宾通道进去了吗?” “是啊,那么年轻难道就是卢老太爷的金贴贵宾?” “不会是哪家世家子弟吧?这么年轻,总不能就是行省丞相一级的大官了吧!” “对对,肯定是哪家世家的年轻子弟。” 范进惊呆了。 并无官职在身?是啊,世家子弟的话确实没有官职在身。但那是因为人家不需要啊,有家族在身后撑腰,比什么大官都管用。 “天呐,我竟然招惹到了世家子弟!还想要抢人家爱人!” 范进忽然感觉双腿一软,走不动道了。直到身后还在排队的人看着他手上的银贴,小心翼翼的提醒他该上前了。范进骤然惊醒,不知不觉间背后竟然满是冷汗,双腿机械性的往前踏了几步。 “我刚刚是不是告诉了他我是谁?” 范进愣愣的想着,低头看着手中的银贴,再抬头看了看面前那个象征着身份与荣耀的范阳城大门,竟然有些不敢进去了。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十六章 醉仙楼中的鲜花与牛粪 “父亲,方才下人来报,城门处有两张黑贴进了门。” 卢氏老宅,一间阴暗的密室。密室无光,全靠几根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亮。烛火将桌案前站着的人影拉得很长,而桌案后安然坐着的老人蜡黄的脸色在昏黄的烛光下更显渗人。 “知道是哪一方的人吗?” 老人的声音嘶哑难听,但桌案前的男人却面色平静,十分恭敬,“是赤巾军的朱初八和张士诚的妹妹张颖。” 老人抬起头来,迎着烛光撕出了一个丑陋的笑容,“这两方的关系看来不错啊。沈氏和白莲教一旦联手,够他们李氏吃一壶的了。” 桌案前的男人低下头,“是。据线报,张士诚攻下颍州多亏了赤巾军的援助,张士诚的妹妹张颖似乎还和赤巾军的朱初八两人互生情愫。两方联手恐怕已成定势,相比之下,作为后来者的陈友谅确实落了下风。” 老人敛起笑容,把玩着手中的佛珠,轻哼一声,“什么下风不下风的,陈友谅的背后是陇西李氏,只要李氏不在与沈氏的交锋中示弱,谅他张士诚与韩煜再强势,也不敢把陈友谅怎么样。” 老人不屑地笑着,“一群世家手里的傀儡而已,还真当自己成为角逐天下的主角了!” 桌案前的男人躬身应道:“父亲说的是。” 密室内忽然吹进来一缕微弱的清风,烛火被这突如其来的轻风吹得摇晃不止,连带着被烛火拉的长长的身影也一阵扭曲。 密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老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桌案前的男人也没敢主动发言。 风停了,烛火不再摇晃,人影也不再扭曲。老人忽的轻笑,“那个朱初八,好像是白莲教李寻龙的弟子吧。” 桌案前的男人怔了怔,回答道:“不错。他能去赤巾军任职,还是李寻龙推荐的。” 老人浑浊的目光中现出怀念的神光,“那李寻龙倒也算个妙人,想当年就是老夫,也在他手中吃了不少的亏啊。” 桌按前的男人低下头,没有言语。 老人又说道:“老太爷寿辰,李寻龙也会来吧?” 桌案前的男子不卑不亢的笑了笑,“是。请柬已经发出去了,想来凭他李寻龙还不敢驳了我范阳卢氏的面子。” 老人哈哈一笑,“你可不要小看了李寻龙啊。” 他放下手中把玩着的佛珠,端起桌上放着的茶水杯微微抿了一口。茶杯还未放下,老人又说道:“还有他那个徒弟朱初八,也不可轻视。” 桌案前的男子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老人抬眼瞟了瞟面前恭敬站着的儿子,问道:“黑贴客人进城,可安排了人去接待?要特别留意黑贴客人的安排,他们身份特殊,不可让他们与金贴客人住在一起,以免在老太爷寿辰期间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桌案前的男人点头,“已经吩咐下去了,等他们进入内城后便有我们的人直接把他们带到卢府安顿下来。我已经在府中西厢安排除了一片客房专供黑贴客人住宿用,金贴客人全部都安排在东厢。” 老人点点头,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若有所思。不一会儿,老人开口道:“不用等他们进内城了,现在就让人去迎接两位黑贴客人。” “是。” 老人放下酒杯,浑浊的双目看向桌案前的儿子,“让翰卿亲自带人去。” 桌按前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乖乖的躬身应道:“是。” 老人点头,背靠在太师椅上,闭起了双目。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就先退下吧。” 桌案前的男人朝老人鞠了一躬,拱着手,静静地一步一步倒退了出去。 ...... 范阳外城,自从两名疑似金贴客人进了城之后,就成为了各大酒楼上谈资。 卢氏财大气粗,卢老太爷寿诞期间,范阳城内所有酒楼的食宿一律免费。所有费用,事后由卢氏一并结算。 现在正好是午餐时间,范阳外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也已经人满为患。酒楼的掌柜把所有的雅间的大门全都给拆了,摆上了餐桌。也就是说无论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或是多有钱,现在在醉仙楼内,都只能和所有人一样,坐在嘈杂的环境下吃饭。 醉仙楼内的客人走了一批又一批,但口中谈论的话题却是大同小异。所有人都在谈论着有关于卢老太爷寿诞的事情,与此同时,不久前进城的那两位金贴客人也成为了大家口中经久不衰的话题。 “你说,上午进城的两位金贴大人会不会现在也在醉仙楼坐着吃饭啊。” 有人玩笑一般的议论着,却只换来旁边客人一阵白眼,“怎么可能!” 那人不服,争论道:“怎么不可能,现在是吃饭的时间,管他身份怎么高贵,总归是得吃饭的吧。” 那人的争论似乎并没有减弱周围人嘲讽的笑声,又一人站出来驳斥他,“金贴客人最起码也是行省丞相一级的大人或者是与卢氏相同的门阀世家子弟,这等身份的人物,当然是直接进了内城,又怎么会待在外城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坐在一起吃饭。” 那人不过一铜贴客人,在这银贴遍地的醉仙楼本来就有些底气不足。此刻面对这么多人不屑的嗤笑,也只能急的面红耳赤,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 此时,一旁有个女子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了,“我看,这位大哥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啊。” 众人猛地回头,想要看看敢在这种时候当中驳斥这么多银贴客人的到底是个怎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副美好的画卷,画卷上只有一个美人儿。美人儿穿着深紫色曳地长裙,一头如瀑的黑发用一根黑带简单的束在了身后,一双媚人的眼睛中却闪现出英气十足的目光。光滑白哲的小脸上有着挺翘的鼻梁,樱桃红唇如烈焰一般散发出炽热的火焰。目光向下游走,看见的是胸前挺拔的双峰,修长的紫裙紧贴在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勾勒出了一副完美的身材。唯一不足的是,曳地的裙摆将可以想象的浑圆长腿给遮掩了去,让人直呼可惜。 在场大多都是男人,见说话的是这样一位美女,语气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许多,“这位小姐有何高见?” 女子挑起修眉,“那两位金贴客人刚到不久,此时又正好是午饭时间,若是等去到内城再吃饭那就难免要饿一段时间肚子。就算是金贴客人到范阳城来也肯定是舟车劳顿的,这样一来顺便在这路边的醉仙楼吃顿饭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众人忙于欣赏美女容貌,哪里听得进这女子的所谓高见。 这时,那女子身旁坐着的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突然握住女子的手腕,面色略有不善,“颖儿,别闹,坐下好好吃饭。” 这一男一女正是刚刚抵达范阳城的朱初八与张颖二人,也就是众人口中议论的两名金贴客人。 张颖朝朱初八悄悄吐出粉舌做了个鬼脸,最后却还是乖乖的坐了回去,那满脸娇俏地模样看得周围一群男人直接将愤怒的目光投向那个男子。 一看起来相貌堂堂的儒雅男子倨傲的看向朱初八,“这位兄台是?” 张颖却一把挽住朱初八的手臂,抢在朱初八前面昂首盯着发问的儒雅男子,犹如一头护犊的母牛,“他是本姑娘的丈夫,怎么,哪里不服吗?” 儒雅男子满脸尴尬,围观人群也是一脸惋惜,好似看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一般。然而朱初八却拍开张颖挽着他手臂的双手,轻声喝道:“别闹。” 然后凑到张颖的耳旁低声说道:“你是想暴露我们的身份吗?” 张颖装作委屈的低下头,不再说话。 而这幅画面在围观众人的眼中,却成为了丈夫训斥小媳妇的恩爱画面,嫉妒更甚。正在又有人压抑不住心中妒火,想站出来让朱初八难堪之时,从醉仙楼外围靠窗处却传来一阵骚动。 “天呐,那是范阳卢氏三公子卢翰卿吗?” “好像,好像真的是他啊。” “三公子来外城做什么?” “你们看,三少爷带着人上了醉仙楼了。” 话音刚落,从醉仙楼下上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随后一队穿着卢氏武士独有服饰的武士走上楼来,清开楼道处的客人。而后,一道清脆的脚步声清晰的传入众人的耳中。范阳卢氏三公子卢翰卿,真的来了醉仙楼。 卢翰卿上楼之后便站在远处举目四望,然后目光定于一处,满面惊喜地朝着朱初八和张颖坐着的地方走来。脚步刚起,嘴中笑声便传进了众人耳中。 “朱公子,张小姐。贵客驾临范阳,作为东道主有失远迎,实在失礼,失礼啊。” 卢翰卿停在了朱初八与张颖那一桌前,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直到刚才那个被众人看作被鲜花插上的牛粪同样满面笑容的站起身来,伸手与卢氏三公子双手紧握之时,醉仙楼中传来一阵阵暗暗地惊呼。 “原来那两名金贴贵客,还真在醉仙楼上啊!”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十七章 好战卢氏三公子 卢氏老太爷寿长,儿孙满堂。卢氏现在是五世同堂,老太爷年迈,家族事务都已经交给了他的第二子,也就是现今的卢氏家主处理。可卢家主年纪也大了,下一任家主也会出在翰字辈的父辈当中。因为这个特殊的家族环境,卢氏翰字辈子弟中并不存在其他家族中争权夺利的行为,反而意外地和谐。卢翰卿作为翰字辈的小弟,一向受到哥哥们的爱护,如天之骄子一般的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曾祖父寿诞,卢翰卿自是认真对待。寿诞的迎客事宜就是由他负责的,所以对于父亲命令他来迎接朱初八与张颖这两位黑贴客人也没有丝毫的意外。 在范阳城中寻人对卢氏三公子来说毫无难度,所以尽管卢瀚文与朱初八与张颖素未蒙面,也在城门守卫的指引下第一时间认出了两人。 外城混乱,卢翰卿接上两位贵客之后便离开了醉仙楼,在众人羡嫉的目光中走向内城。 卢翰卿不管家中事务,却也知道两位黑贴客人的特殊身份。他知道朱初八是赤巾军的行军大元帅,也知道张颖就是受吴兴沈氏扶持的张士诚的妹妹。 卢翰卿长得很高大,众人都知道卢氏三公子好习武,一身武艺超凡。 他是当之无愧的武痴,早年间曾经向白莲教李寻龙请教过武艺,对于李寻龙一向都是如师傅般地仰慕。他也听说过眼前的朱初八就是他心目中的师傅李寻龙的得意弟子,不由得就起了攀比之心。 卢翰卿和善的笑着,“朱兄弟,听说你是李舵主的弟子?” 朱初八一愣,他并不知道这位卢氏三公子也认识师傅,“对,家师李寻龙。” 卢翰卿一副恍然的样子,羡慕之意溢于言表,“小弟也曾有幸受过舵主指点一二,对于李舵主的武艺,很是仰慕啊。” 朱初八惊讶道:“卢兄也受过师傅指点吗?” 朱初八在李寻龙处学艺期间确实没怎么跟随李寻龙出去做过任务,所以也是经常性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师傅一面,所以对于师傅在外面是否还有其他弟子也是一概不知的。 “那你我岂不是师兄弟?”朱初八停下脚步,看着卢翰卿惊喜问道。 卢翰卿尴尬一笑,“朱兄弟说笑了。小弟也很想要拜舵主为师啊,然而舵主眼光极高,看不上小弟的资质,再加上家族关系不好拜白莲教众人为师,所以......” 卢翰卿满脸的惋惜,“这可是小弟人生的一大憾事啊。” 朱初八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发问是鲁莽了,卢翰卿作为卢氏三公子,暗中学艺还没问题,但要拜白莲叛逆为师,必定瞒不住朝廷的耳目,如此一来岂不是被朝廷抓住了卢氏的把柄。这种蠢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一个屹立在中原大地千百年的世家身上。 卢翰卿却毫不在意,又饶有兴趣的问道:“朱兄弟有幸能拜李舵主为师,想必一身武艺也得了舵主真传吧。” 朱初八不能在外人面前堕了师傅的面子,却又不想大肆宣扬自己武艺高强,只好谦道:“家师武艺深不可测,在下也不过习得皮毛而已。与家师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作为卢氏三公子,卢翰卿自然也是人精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相信朱初八的谦辞。想到自己一直仰慕的李寻龙的亲传弟子就站在自己面前,卢翰卿体内的武痴之血又沸腾了。 “我能与朱兄弟切磋一二吗?”卢翰卿脱口而出。 朱初八不是好胜之人,只是卢翰卿既是李寻龙的仰慕者,朱初八也不可能在他面前示弱,加之习武之人相互切磋也有利于相互进步,便一口答应道:“恭敬不如从命。” 朱初八应下切磋之邀后,卢翰卿正兴奋,张颖却突然跳了出来,骄傲如孔雀,“你想与朱大哥切磋?” 对于张颖的突然发问,卢翰卿一时没反应过来,诧异点头。 张颖脸上又出现一道诡异的笑容,为难道:“可朱大哥已经答应了要先和我切磋啊,被你抢了先,我可不答应。” “啊?!”卢翰卿不知张颖此话何意,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朱初八。 朱初八也很奇怪,自己何时说过要和这妮子切磋了。可就在朱初八准备发问时,却见到张颖暗地里拉住他的衣袖摇晃,朱初八知道这妮子又有什么坏主意了,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静观其变。 张颖灿烂一笑,“其实也好解决,我俩先切磋一次就好了,胜者再和朱大哥切磋。如何?” 作为武痴的卢瀚文当然很乐意与人切磋,但看着张颖,脸上却出现为难之色,“这个...” 张颖不耐烦道:“你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扭扭捏捏的。莫非是怕打不过我这女流之辈?若是如此,我看你也没必要与我朱大哥切磋了。” 卢翰卿依旧为难地摇了摇头,“张姑娘赏脸,翰卿自是无比荣幸。只是不久前我刚接到沈氏大小姐沈心妍的飞鸽传信,她在心中特别提到了你兄长张士诚与张姑娘你。心妍过几日也要到范阳了,刀剑无眼,若是比试时伤着了张姑娘,被那大小姐知道了,又少不了一番闹腾。” “你认识心妍?”张颖眼睛一亮。 卢翰卿点头,“卢氏与沈氏为世交,我与心妍自小便相识。” 张颖挥手豪迈一笑,“那妮子交给我来处理,卢公子只需答应我的邀战就是了。至于比试场上的事情,卢公子就这么自信赢定了我?” 张颖都这么说了,本就好战的卢翰卿又还会说什么呢?当即爽快的应了下来。切磋比试这种事情对于卢翰卿来说,多多益善。 朱初八默默地走到张颖身边,悄悄地甩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他实在不明白张颖这个行为是什么意思。 张颖朝朱初八压了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但却没有出言解释的意思。卢瀚文就在身边,朱初八也不好过多询问,所以只好压下心中疑惑,在一脸兴奋的卢瀚文的带领下往卢氏大宅走去。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十八章 今生非你不嫁,又当如何? 卢翰卿与张颖约好明日天一亮就去卢氏大宅的比武场好好切磋一番,作为客人,两人初到范阳,今天晚上自然是要先好好休息一番的。 比起吴兴沈氏的主宅,卢氏大宅显得没有那么大。但作为卢氏门阀的门面,也绝对小不到哪里去。范阳城内有一条龙兴街,而这条可供两架马车并排而行的街道,就建造在卢氏大宅里面,是只有卢氏的人才能够经过的地方。卢氏大宅的宏大,可见一斑。 卢氏大宅内的客房集中在两个区域,东厢和西厢。顾名思义,分属卢宅的东西两端。由东厢至西厢,乘马车而行也需要耗时半个时辰。为了防止身份不便的黑贴客人与其他朝廷官员碰面,卢氏特意将两拨客人分别安排在了东西两厢的客房。朱初八和张颖,就被安排在了西厢的两间相邻的房间。 月亮渐渐爬了起来,屋外也亮起了烛光。北方干燥,卢氏的每间客房都安排了下人随时洒水,手持大扇将水汽挥洒到房间各处,以免南方来的客人由于不适应北方的干燥而皮肤干裂。朱初八倒无所谓,所以早早地就让房中候着的下人退下了。可张颖是女孩子,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看不出来,可骨子里终究是不愿自己的美貌因皮肤干裂而大打折扣的。 朱初八站在张颖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我能进去吗?” 张颖和朱初八互有情意,虽然还没有将那最后一层窗户纸挑破,可无论是赤巾军还是张士诚的起义军,都因为两人的亲密关系而更加亲近了。张士诚与韩煜也乐见其成,同样大力促成二人的关系。到现在,两军就像是兄弟军一样亲近。而张颖,也时常跑去赵州城寻朱初八。两人之所以会一道提前其他人一步来范阳,也是张士诚和韩煜商量之后共同决定的,就是为了让这两个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情感的家伙能够尽快确认下来互相的关系。 虽然两人现在已经亲密到可以互相挽着手了,但终究男女有别。朱初八在进门之前,还是得先征求一下张颖的意见。 “朱大哥吗?进来吧。” 得到准允,朱初八推门进去。 张颖刚好洗完澡,正裹着一层薄薄浴袍坐在镜子前,用干手巾擦拭着还在滴水的秀发。浴袍质薄,贴在张颖还在滴水的身躯上,将美妙曲线展露无遗。 朱初八站定在门口一怔,旋即无奈地摇头走到床边拿起床单裹起张颖的身子,皱起眉望着张颖责怪道:“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了,洗完澡之后要将自己裹严实了再见人。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身材有多诱人?即使我与你熟悉,但是女儿家家的也得懂得保护自己啊。” 张颖浑身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撇了撇嘴,“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我都不在意,你在这儿扭扭捏捏的像个大老娘们似的。” 确实,张颖这幅模样朱初八早就不是第一次见了。每次这种时候,朱初八都会斥令张颖穿好衣服,可每次张颖都是这样一幅不乐意的样子。 面对张颖这副样子,朱初八是大感头痛,单手扶着额头,“你总是这副样子,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啊。” 张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愣愣的看着朱初八,然后鬼使神差般地脱口而出,“我要是说今生非你不嫁,又当如何?” “啊?!” 朱初八瞬间待在原地,不知如何动作才好。张颖依旧瞪着一双凤眼望着朱初八,眼中的摄人光芒让朱初八不敢直视,他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 张颖眼神一黯,偏过头去望着铜镜,手中擦拭头发的动作继续,微微一笑,“开玩笑的啦。本姑娘生得这么漂亮,还怕嫁不出去吗?再说了,就是真的嫁不出去,不嫁便是了,本姑娘一身本领,还怕养不活自己?” 朱初八暗自松了口气,但内心深处却又有种由衷的失望的感觉。 干笑一声,朱初八转过话题,“对了,你今日非要抢在我前头和那卢翰卿切磋做什么?” 张颖的头发擦拭的差不多了,她起身将手巾放回原处,“你可别忘了,我们两个还是代表着两个不同阵营的。” “嗯?那又如何?” 张颖走到朱初八面前,咧嘴一笑,“所以,我也不能在卢氏这种门阀世家面前弱了表现,让他看轻了哥哥的能力啊。” 朱初八回过神来。确实,由沈氏一手扶持的张士诚比他更需要这些门阀世家的支持。如果说他是为了不让卢翰卿看轻了他的师父李寻龙而应下这个切磋之约,那么张颖为了让卢氏看见她的能力也争取一次切磋的机会当然也是理所应当的。 朱初八哦了一声,不再纠结与这个问题,开始闲聊道:“话说,我们出发的时候,你哥哥和大哥说随后就到,不知什么时候能到范阳。” 张颖还是感觉裹着个床单浑身不舒服,便将身上的床单脱回了床榻上,又露出她那被轻薄的浴袍勾勒的一览无余的身躯,坐下倒了杯茶,“谁知道呢?过两天也就差不多要到了吧。” 朱初八点了点头,接下张颖为他倒得一杯茶水,刚想说些什么,目光突然变得凌厉。 “怎么了?”张颖看到朱初八突然大变的眼神,问道。 朱初八猛地起身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外面有动静。” 卢氏西厢全是客房,而朱初八与张颖是第一批住进西厢客房的客人,所以这偌大的西厢也只有两个客人而已。天色已晚,除非客人有吩咐,否则西厢的下人也不可能会随意走动。张颖和朱初八此时在同一间房内,门外却有异常的声响。 “穿好衣服,拿着你的软剑,待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朱初八对张颖说道。 张颖已经已最快的速度套好了外套,软剑在手。 “你没带武器,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吧。”张颖说。 朱初八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轻轻推开门,侧着身子出了房门。 清冷的月光洒在门外的庭院里,朱初八与张颖跳到院中一颗大树之上。视线所及之处,果然见到几个身着夜行衣的男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儿,一齐往东边离开了。 夜黑风高,在平素无人的西厢客房,几个夜行男子鬼鬼祟祟商谈着什么事情。朱初八与张颖在月光下对视一眼,决定跟上去看个清楚。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十九章 藏香阁后风暴始 龙兴街横跨卢府,街上有一家名为藏香阁的店铺,是一间卖高档胭脂的店铺。 朱初八和张颖跟着这几名鬼鬼祟祟的夜行者一路来到了龙兴街上,夜晚的龙兴街道空无一人,街上的店铺也都大门紧闭。几名夜行者径直走到藏香阁的门前。就像是知道有人造访一样,大门突然洞开,透出店内亮着的烛光。几名夜行者谨慎的环顾四周,然后陆续走进了藏香阁。烛光被厚重的大门截断,龙兴街上又只剩下清冷的月光。 “朱大哥?”张颖偏头看了眼朱初八。 “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朱初八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飞身靠近藏香阁,然后侧身进入了旁边一条漆黑一片的小巷子。 片刻后,朱初八重新回到张颖身边。 “那边可以进去,跟我来。” 张颖拉住又想离开的朱初八,黛眉紧皱,“朱大哥,这里是卢府,我们不用先通知一下卢氏的人?” 朱初八停下脚步,转头往东望去,只见在黑夜中望不到尽头的龙兴街横亘在二人的面前。他思考了片刻,说道:“来不及了。西厢这边平日里本就人烟稀少,从这里去卢氏的住所需要很长的时间,等我们通知了卢氏的人,这几个来历不明的夜行者早就跑了。” 张颖还是不放心,“可我们终究是外人,卢府的事,不好插手吧。” 朱初八转身看着张颖,月光下的张颖浑身散发着一种朦胧的美感。朱初八轻轻拍了拍张颖的额头,笑道:“你不是想获得卢氏的好感吗?或许,这就是个机会呢?” 张颖一怔,似乎被打动了。张士诚身后虽有吴兴沈氏的支持,但他要做的毕竟是角逐天下的大事,多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成功的机会总要大些。 朱初八转头,“别再犹豫了,走吧。” “嗯。”张颖点头,跟上朱初八的身影。 藏香阁的店面不大,但店面后面却连接着一大片的区域,看起来像是店主人与店员住宿的地方。藏香阁大门紧闭,朱初八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做不到不惊动任何人潜入进去。但后面的住宅区就不同了,它是有围墙包围着的。围墙虽高,但却难不住朱初八与张颖这样轻功超绝之人。 两人潜到围墙前,借力另一边的墙面,先后跃入藏香阁后的住宅区。 围墙后面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很精致,花草繁盛。朱初八和张颖落地的地方,就有一片桃林。二人刚一落地,便看到院子前方走过来一队人,领队的是一名绿裙婢女模样的女子,身后便跟着先前的几名夜行者。 二人赶紧蹲下,借着桃林的掩护藏住身形。 “各位大人请这边走,夫人已经在内厢等候已久。” 绿裙婢女引着几名夜行者往前走去,走到院子正中时,在一颗三人合抱粗的大树树干处摸索片刻。 寂静的夜里响起一阵刺耳的机括声,院内的空地上腾起一层灰尘,石板应声裂开,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通道在地面上。几名夜行者在绿裙婢女的带领下,逐渐消失在了地面之上。 院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刺耳的机括声重又响起,空地上的通道缓缓关闭。 朱初八与张颖藏在桃林之中一动不动,良久,二人起身,走到先前那婢女停留的大树前。 “机关应该就藏在这棵树上。”张颖低声说道。 朱初八点头,伸手在那婢女方才摸索的方位仔细查看。果然,树干上凹凸不平的树皮有一块是可以剥离的,朱初八使劲将那一块方形树皮抠了下来,一个整齐的方形空洞映入眼帘。 “就是这个了。”朱初八笑。 方形空洞内又一个凸起的灰色石块,朱初八试着旋转,熟悉的机括声再次响起,方才的通道重又出现在院内的空地上。 二人对视一眼,朱初八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张颖紧跟在朱初八身后,也消失在地面之上。 ...... 所谓内厢,便是隐藏在藏香阁后地下的密室。地下密室寂静空洞,稍微弄出些声响便会显得很大声音。好在地下密道只有一条,朱初八与张颖蹑手蹑脚的通过地下密道,来到了一个紧闭的石门前停了下来。石门厚重,却也封闭不了门内所有的声音,还是有细微的谈话声通过石门传进二人的耳中。 “各位大人,妾身已经等待多时了。” 这是个悦耳的女声。 “夫人,时间紧迫,还是赶紧进入正题吧。” 这是个粗狂的男声,应该是夜行者其中之一。 “既然如此,那妾身便直言了。” 女声停了片刻,想必是去取什么东西去了。 “这两个小瓶子,大人还请藏好。我家老爷能否夺得卢氏大权,就看这个小东西了。” “我等应该怎么做?”男声问道。 “只需见礼握手前涂上这个红瓶子里的东西就行了,不过大人还得小心,在涂上红瓶药水之前千万记得要先敷上一层绿瓶膏药,不然几位大人可也要像那几位老爷一样,一命呜呼了。”女声低声轻笑一阵。 “夫人说笑了,此事本官心里自有分寸。只是,卢老爷答应我的条件......” 女生大笑,笑声肆意猖狂,再不复最初的悦耳之感,“大人放心。右丞相脱脱大人的罪证,老爷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大人办好这次的事情,老爷掌握了卢氏大权。右丞相的位置,我卢氏必会全力支持大人。” “最好如此。”男声轻哼一声。 石门外,朱初八与张颖二人越听越心惊。石门内的对话透露出的消息太令人心悸,若是让他们得手的话,这范阳卢氏的大权,怕是就得来一场大洗牌了。 “走,我们离开这里。”朱初八神情严肃,拉起张颖的手便往后退走。 张颖也知道事关重大,跟着朱初八的脚步沿着原路返回。 石门中的几位并不知道,他们的大计划,已经被两个第一次来到范阳的黑贴客人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 西厢客房,朱初八房内。 朱初八房内没有下人伺候,就只有他和张颖两人。 张颖将软剑放在桌上,惊魂未定的倒了杯水猛灌入吼,“我们怕是听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了。” 朱初八也是满脸肃然,“是啊。应该是卢氏争权,哪一房的老爷勾结朝廷来见礼的官员,意图在卢老太爷寿宴上毒死其他几房的老爷。” 二人默然,本来只想为卢氏抓几个意图不明的闯入者,却未曾想竟卷入了这个千年世家的争权之争中。 当作没听到,不管它吗? 朱初八与张颖对视一眼,却看到了各自眼中的神光。 不,换一个角度来想,这又何尝不是获得卢氏全力支持的一次绝佳机会呢? 只是,还需要好好谋划谋划,还有很多事情必须弄清楚。比如说,那位能在右丞相落马之后代替他的位置的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夜越来越深,卢氏老宅的夜风呼呼作响。无论这次寿宴后结果如何,卢氏大宅内都将刮起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风暴......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二十章 范阳武痴卢翰卿 卢氏三位公子,翰林好谋,瀚文喜文,翰卿尚武。在卢氏大宅龙兴街中央最繁华的地段,有三间并排的店铺。正中的是老大卢翰林的翰林院,专供好谋之人在其中尽情议论天下大事。左右分别是老二卢瀚文的瀚文阁和老三卢翰卿的翰武馆,瀚文阁中藏书万卷,可谓卢氏藏书阁。而翰武馆则是尚武的卢瀚文一手创立的武馆,其中设有卢氏最大的演武场,卢氏子弟中有什么矛盾,都喜在这演武场中相约一战泯恩仇。 卢翰卿与张颖朱初八两人约定的切磋之地,便就在这翰武馆的演武场。 天刚大亮,向来不着店的卢翰卿早早地就来到翰武馆中等候。馆中还收有卢氏年轻子弟中同样好武之人作为学徒,由卢氏一些身怀绝技的长辈与客卿作为导师,教导卢氏子弟习武。 翰卿馆虽为卢翰卿所创,但卢翰卿的武功已经到了仅在武馆之中得不到进步的程度,所以除非是有约战,否则即便是馆中成员,也很少见到这位名义上的馆主。所以当他们早间开课时竟然见到作为馆主的卢氏三公子已经换好了演武服,端正的坐在演武场中央闭目养神时,所有人都知道馆主这是又有约战了。 早课刚一结束,所有学员都自愿放弃休息时间齐聚演武场,想要一睹馆主今日的约战。 “听说馆主今日的约战对手是昨日来到咱们府中的金贴贵客,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惹得咱们馆主都手痒了。” 演武场外一片喧哗,学员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 “谁知道呢!只是昨日我在外城闲逛时正好遇见了馆主和两位金贴客人,一男一女,都很是年轻啊,怕也是哪家世家命门的才俊吧。” “会是哪家的才俊呢?莫非是陇西李氏的小姐和公子?” “应该不是吧,李氏的几位公子我都见过,没有长那样的啊。” “也不会是吴兴沈氏的小姐公子吧?” “得了吧!沈氏向来重商,他家那独女沈心妍倒是个魔女般地刁小姐,只是凭她,还不足以让咱们馆主这样认真对待吧。” 围观学员猜来猜去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演武场门外却传来一阵阵惊呼。 “大公子和二公子来了,大家让一让。” 众人一惊,赶紧转向门口,侧身让开一条道路。演武场上的卢翰卿听见动静,也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嘴角浮现出一道愉悦的笑容,站起身来望向台下。 卢翰林与卢瀚文携手到访,三公子齐聚翰武馆,这可是除了翰武馆成立之日,再难见到的盛况啊。 “大哥,二哥。” 演武场上的卢翰卿朝台下站着的两位哥哥躬身行了个礼。 卢翰林惯着一身白,白冠白袍白靴,加之皮肤也格外白哲,人称白公子。卢瀚文打扮的倒是随意,青衫之上发丝也未着冠束起,整齐的披在身后,手中一柄从不离手的折扇陡然打开,轻摇折扇,发丝飘动。 两人并肩走进演武场中,见三弟翰卿行礼,也一齐笑着回了个礼。二哥卢瀚文收起折扇在左手掌心轻轻敲打着,饶有兴趣的看着卢翰卿,“听说三弟今日要与两位贵客比试切磋,我与大哥好久没见三弟你这样在乎一场比试了,特意相约一观,为你助威。” 卢翰林双手背负在身后,脸上一直挂着一道如春风拂面的笑容,淡淡的声音却给人以无穷的信心,“三弟要加油啊,可莫要堕了你范阳武痴的名头。” 卢翰卿听见大哥的调笑,脸上的肌肉尴尬的微微抽了抽,强挤出一道僵硬的笑容,“大哥莫要乱说,什么范阳武痴,本公子可没认过这个名头。” 卢瀚文哈哈大笑,直笑的腰也弯了,脸也红了,握着折扇的手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我说三弟你就认了吧,这称号是祖父亲自赏赐的,可是在称赞三弟你啊。” 看着三弟逐渐涨红的脸,卢翰林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淡笑,只是眼中的笑意也明显浓郁了几分。演武场下围观的学员们也在一个劲的忍着笑,不敢在卢翰卿面前大笑出声。 说起这个范阳武痴的称号,可是有一番故事的。卢翰卿尚武,范阳城中人尽皆知。前几年,卢翰卿武功有成,便到处找人切磋。府中能打的被他找了个遍,打的府里是苦不堪言。直到有一次,宫中的二皇子来到范阳拜访卢老太爷,在卢氏一处僻静之处施展了几下拳脚,正好就被苦于无人切磋的卢翰卿碰见了。 卢翰卿没见过二皇子,不知其尊贵身份,只当府中又来了个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又好像身怀几分功夫,便心痒难耐,不由分说便拉着二皇子来了演武场。那二皇子也是个喜武之人,见有人约战,以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应了下来。 卢翰卿一身功夫是在一场又一场切磋之中成长起来的,二皇子虽有名师教导,却无人敢与其切磋,实战起来很快便显出劣势。很久没有切磋的卢翰卿一时兴奋,没有收住手,竟然将那二皇子打了个鼻青脸肿的回去。 后来被卢氏家主,也就是卢翰卿的亲祖父知道后震怒。亲自下令,命府军将自己的亲孙子给抓起来,说是要当着二皇子的面当场大杀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卢氏子孙,以向二皇子赔罪。 不过好在二皇子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之人,只当切磋时拳脚无眼,请求卢家主放过卢翰卿,并当场与卢翰卿握手言和,互称兄弟,卢家主这才网开一面。当时,卢家主扔下教棍,冷哼一声,说了句:“真真是个范阳武痴,只知道闯祸,一点不知道给老夫省心。” 从此之后,范阳武痴四个字便成为了卢府中一大笑谈。 卢翰卿知道大哥二哥是在故意调笑自己,深吸一口气,也不恼,只笑道:“在下范阳武痴,有幸与二皇子结为兄弟,两位哥哥是在嫉妒小弟的际遇吗?” 卢翰林与卢瀚文相视一怔,旋即又是一阵大笑。围观学员也再压抑不住笑意,一时间,演武场下哄笑一片。待得笑声停止,门外又是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此处好生热闹啊,我二人来晚了,当真是失礼,失礼......” 远远地看着门外站着的一男一女,卢翰卿心中大喜。今日的主角,终于是到齐了。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二十一章 蝰蛇撼霜龙 张颖的内心是火热的,一身紧身的连体黑甲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她卸下了珠钗耳环,擦去了胭脂花粉,手中紧紧握着那柄软剑,眼神坚毅决然。她很看重这次比试,这是她在卢氏面前展示自己的一个大好机会。 张颖手中的软剑是吴兴沈氏花重金打造的蝰蛇剑,如蛇一般柔软刁钻,握在她的手上,攻击的角度让人防不胜防。与她对峙的卢翰卿手中的银色长枪也不是凡俗货色,黝黑的枪身使用的是万年黑檀木,坚硬且不滑手。闪烁着熠熠寒光的枪尖更是使用经过千锤百炼而成的百炼寒铁打造而成,锋利无匹。长枪名为霜龙。 对于卢翰卿而言,今天的对手是朱初八。张颖只是真正大战前的开胃菜而已,说实话刚开始并没有很在意。可当张颖的蝰蛇剑出击之后,卢翰卿再也不敢小瞧眼前这个女子。 蝰蛇剑一路蜿蜒直击命门,卢翰卿下意识提起霜龙枪,以枪尖对准蝰蛇剑上挑。可蝰蛇剑就如同真正的长蛇一般,剑身弯曲,一个闪挪便闪过了霜龙枪尖,接下来更是以剑身缠住霜龙枪身,沿着枪身蜿蜒前行。 所幸卢翰卿使用的是长枪,特点便是攻击范围大,让敌人难以近身。蝰蛇剑游走到枪身中间时,卢翰卿便急速后退,霜龙后撤,意图脱离蝰蛇剑的缠绕。蝰蛇剑紧追不舍,可霜龙枪已经抽身大半。卢翰卿再不敢怠慢,全力举枪右拍,直击蝰蛇剑尖。蝰蛇剑柔软,本是此剑的一大优势,却在这一拍中反而给霜龙枪创造了机会。柔软的剑身抵挡不住霜龙枪上蕴含着的巨大力量,往一边偏去,霜龙枪趁机彻底拜托了蝰蛇剑的缠绕。 张颖不再上前,停在原地紧盯着卢翰卿的动作。霜龙枪这一退,将她好不容易打开的优势拉回了战斗伊始的样子。卢翰卿在她手上吃了个大亏,必然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就是霜龙枪反击的时刻了。张颖全神戒备。 果不其然,认真起来的范阳武痴手中的霜龙枪如同活了过来一般。随着卢翰卿一阵急促的冲锋,霜龙枪一往无前,其上有万夫不可挡之力。 张颖提剑防守。霜龙之威不可硬抗,张颖右脚轻踏地面,往左闪身。手中蝰蛇剑挥动,剑尖闪出阴冷的寒光,张颖的眼神阴寒,双脚不断点动,身形也随着不断改变方位。她想要绕到卢翰卿的侧面,只要能避过霜龙枪的锋芒,她的蝰蛇剑便能以最刁钻的角度给予卢翰卿致命一击。 可卢翰卿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无论张颖的身形腾挪到哪个方位,他也会立马调转枪尖,永远以霜龙枪最锋利的正面面对敌人。 眼看着霜龙枪越来越近,张颖还是没能摆脱霜龙枪尖的锋芒。她干脆停了下来,将蝰蛇剑竖在身前,左手食指与中指捏住蝰蛇剑尖,用力下压,将蝰蛇剑压成一个半圆形状。 眼看着霜龙枪尖在她眼中越来越大,张颖忽然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场下围观的学员一阵惊呼,这个动作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万分愚蠢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即便张颖避过了霜龙枪最锋利的枪尖,也绝对避不过下一刻横拍的霜龙枪身。携万夫不可挡之力的霜龙枪,即使是临时横拍之力也同样不可小觑。 朱初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即便是看似对张颖如此不利的场面也没有丝毫变色。分立于他左右的卢翰林与卢瀚文眉头却不约而同的皱了起来,卢瀚文甚至忍不住出言赞叹,“不愧是吴兴沈氏看中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朱初八偏头朝着卢瀚文微微一笑,“二公子谬赞了,颖儿她也只不过是占了兵器之利罢了。” 另一边的卢翰林紧盯着场上的动作,出言问道:“那依朱公子所见,此战,我三弟与张姑娘,哪方的赢面更大?” 朱初八没有立刻回答卢翰林的问题,因为场上的战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张颖闪过霜龙枪尖后,卢翰卿下一刻本该是如同大多数人所想,转向用霜龙枪朝张颖横拍。然后让大多数人大跌眼镜的是,卢翰卿放弃了这个绝佳的机会,右腿迅速撤到左脚的左边,一个迅速的转身,用左手接过霜龙枪。他不仅没有用霜龙枪横拍,竟然还在躲张颖的蝰蛇剑。 朱初八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神色,微微点头,“颖儿的蝰蛇剑虽然难以捉摸,但我看三公子的应对也是从容不迫,很是了得。” 朱初八思索片刻,而后认真答道:“我认为,如此发展下去,待三公子适应了蝰蛇剑的攻击节奏之后,赢面会更大。” 卢翰林与卢瀚文一齐点头,显然是同意朱初八的说法。 然而场下围观的学员中却响起了一片片惋惜的叹息与讨论的声音,他们认为卢翰卿刚刚是错过了一次绝好的胜利机会。朱初八等三人听见那一片片的叹息声,三人对视一眼,一齐微笑着摇摇头。 卢翰卿当真是错过一次机会?在他们看来,卢翰卿方才的反应反而是再正确不过的动作。 不错,霜龙剑横拍之力巨大无匹,若被拍中,无论是谁,即便不死也得身受重伤。然而就是张颖手中始终呈半圆状的蝰蛇剑让卢翰卿退避了。若是普通长剑,在堪堪躲过霜龙枪尖后是来不及在霜龙枪横拍之前提剑刺中卢翰卿的,然而张颖手中半圆状的蝰蛇剑却让卢翰卿感觉太阳穴一阵发凉。 蝰蛇软剑弹性极强,张颖将软剑压成半圆形,更是将蝰蛇剑的弹性发挥到了极致。普通长剑做不到在躲过霜龙枪够攻击到卢翰卿本人,但将弹性发挥到了极致的蝰蛇剑却能做得到。借助极致的弹性,蝰蛇剑的速度将会变得极快,并且剑身会在绷直之后持续弯曲,这个距离,蝰蛇剑的剑尖正好能够刺中卢翰卿的太阳穴。 若是卢翰卿不收枪,确实能够将张颖拍飞。但在此之前,他的太阳穴也会被张颖的蝰蛇剑刺穿。被拍飞的张颖或许只是重伤,但太阳穴被刺穿的卢翰卿绝对难逃一死。 卢翰卿转身避过蝰蛇剑后迅速后退,与张颖拉开了距离。赞赏的目光投向身前这个女子,心中对其最后一丝的轻视也烟消云散。 消除危险后的张颖缓缓的将半圆形的蝰蛇剑放直,身体微躬,继续全神戒备着眼前的敌人。 战斗,还在继续。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二十二章 惶恐的翰林公子 朱初八的眼中,演武场上两人的攻击节奏越来越快。卢翰卿渐渐摸清楚了蝰蛇剑的攻击套路,张颖的攻击经常无功而返。就如同方才朱初八说过的一样,卢翰卿渐渐地占据了上风。 除了今天的比试,朱初八心中还挂着另外一件事。昨晚在藏香阁的密室外听见的骇人消息,凭他与张颖两人是不足以解决的。他得寻找帮手,而在卢府,最好的帮手无疑就是现在在这翰武馆内的翰字辈三兄弟。 朱初八将眼神从演武场上两人身上移开,淡淡的说道:“这一战,怕很快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卢瀚文轻摇折扇,“朱兄所料不差,果真是我那不争气的三弟略胜一筹。” 朱初八沉默片刻,偏头看向卢瀚文,“朱某昨日才到范阳,不想卢府内竟然如此包罗万象。特别是这条龙兴街,似乎每家店铺后面的主人都是卢氏中人吧。” 听见客人夸赞自家府上包罗万象,卢瀚文自是很开心的,“不错,龙兴街上大多数店铺都是卢府中人或者卢氏分家人所开,供卢府全体成员学习游玩所用,即便是下人,在闲暇时光也能来我的瀚文阁中读书,充实己身。” 朱初八笑着点头大赞,“果真大家风范。” 随后,他装作不经意道:“昨日,我与颖儿一同在龙兴街上逛了逛,路过一间名为藏香阁的胭脂花粉店。颖儿爱美,便让我陪着逛了逛。”朱初八面带惊叹,“颖儿那个反应,我与她认识这么久可从来没见她那么激动过啊。” “哈哈哈哈...”卢瀚文大笑,“藏香阁啊。那是我一个叔叔家开的,现在貌似由婶婶掌管着吧。她家的胭脂花粉可是世间难得的绝品之物,但凡是女子,少有能不心动的。颖儿姑娘如此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 “叔叔?”朱初八轻挑剑眉,“据我所知,卢家主只育有三子,分别是你们三兄弟的父亲。这个叔叔,莫非是翰卿兄的父亲?” 另一边的卢翰林听见朱初八如此发问,眉头微皱,转过头来悄悄看了朱初八一眼,面带疑惑。 卢瀚文倒是毫不起疑,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那不是我亲叔叔,是堂叔。是我二爷爷的儿子。” “哦......”朱初八眼神飘忽,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卢瀚文却淡笑着发问,“朱兄因何对我这位堂叔如此感兴趣?” 朱初八打听藏香阁主人的身份,无非是想知道翰字辈这三兄弟中哪个能作为他的帮手。他一直以为藏香阁的主人是翰字辈三兄弟其中一人的父亲,若是如此,那此时万不可让这人知晓。毕竟是自家父亲,平日再亲密的兄弟,也难免会因此反目。在知道只是堂叔之后,朱初八悄然松了口气。 朱初八的思绪被卢翰林一问打断,他回过神来,决心将此事全盘托出。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由卢氏自家人来解决最为合适。他要做的,只是让卢氏承了他这份情罢了。 “大公子,二公子。”朱初八神色变得严肃,“朱某有一要事相告,此事或许关乎卢氏存亡,此地人多口杂,所以,还请寻一个安静的地方相商。” 卢翰林与卢瀚文两兄弟齐齐皱眉,满面疑惑。卢翰林问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朱兄才刚到范阳,能有何事竟然关乎我卢氏存亡?” 朱初八知道如果自己不透些底的话是很难让卢翰林与卢瀚文相信自己,他凑近卢瀚文,小声道:“大公子,还请附耳来听。” 卢翰林犹疑片刻,还是微微倾斜身体。朱初八凑到卢翰林的耳边,低声说道:“昨夜我与颖儿跟着一伙鬼祟的夜行者进了藏香阁,在里面的地下密室中,听到了一些人在商议在卢老太爷寿宴上毒杀卢氏各位老爷的阴谋。” 卢翰林面色陡然大变,瞳孔微缩。 “此话当真?”卢翰林脱口而出,眼神中的惊恐几乎夺眶而出。 朱初八料到了卢翰林的反应,赶紧示意他不要声张,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卢瀚文见大哥听朱初八耳语一句后便如此反应,不禁着急问道:“到底何事,大哥竟如此慌张。” 卢翰林眉头深锁,肃然道:“瀚文,你去,叫停翰卿的比试,随我一齐去翰林院的密室中。有要事相谈。” 卢瀚文依旧疑惑,还想张口问些什么。卢翰林见他还不动作,瞪大了眼睛,开口大声吼道:“还不快去,还等什么!” 这一吼,不仅将卢瀚文吓一大跳,演武场下津津有味观战的学员们的目光也被一向最为稳重的大公子如此失态的表现吸引了过来。 卢瀚文见大哥动了震怒,没敢再问,只疑惑的望了朱初八一眼便转身跳上了演武场。 场上两人还处于激烈的对战当中,卢翰卿虽然已经占据优势,但战况却依旧焦灼。卢瀚文猛然跳了上来,将全神对战的卢翰卿吓了一跳。 “二哥你做什么?比试还未结束呢!” 张颖却将目光投向场下的朱初八,露出了然的眼神。 “大哥有要事要说,叫我们去翰林阁的密室中去。”卢瀚文向卢翰卿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大哥动怒了。” 卢翰卿一惊,偷眼往台下望去。果然见到大哥面带怒容,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卢翰卿知道大哥一向稳重,如此表现必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常重大的事件。不敢怠慢,向张颖抱拳躬身,本想解释一下,却不想张颖却在他之前开口。 “三公子不必多言,大公子要说什么我是知道的,我会随你们一同去翰林院。” 卢瀚文惊讶,却没多问,因为他看到大哥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三人一同跳下演武场,卢瀚文也不多言,率先便往门外迈开了步子。 卢翰卿忙向周围一头雾水的围观学员说了句:“出了点事情,比试暂停,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散了吧。” 说完后,在一双双满是疑惑的眼睛中快速的跟上了大哥的脚步。张颖也来到朱初八身边,跟着卢氏三兄弟一齐出了翰武馆。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二十三章 既已不仁,休怪不义 龙兴街,藏香阁,内厢。 “怎样?那三房的人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藏香阁的大掌柜,也就是卢瀚文口中的那位堂叔来巡店了。 卢连成是卢家主的侄儿,是他弟弟的儿子。卢老太爷将卢家交给现任家主后,卢连成这一房子弟便被放到范阳之外掌管一处分家。卢连成对于父亲当年没能坐上卢氏家主的位子一直耿耿于怀,他让夫人来龙兴街开了这间藏香阁也只是为了在卢府之中更容易收集情报。此次他来范阳,除了给卢老太爷贺寿之外,另有大计划。今天来到藏香阁,名为巡店,其实也是来找她的夫人李藏香询问情报。 李藏香款款坐下,从容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只是今早,你那三个堂侄齐聚翰武馆看卢翰卿与张士诚的妹妹切磋,可中途却突然叫停,三兄弟和赤巾军的朱初八与张士诚的妹妹张颖急急忙忙的跑去了翰林院中,似乎是要密谈什么事情。” “朱初八,张颖?”卢连成眯起眼睛,“他二人与我卢氏一向没有交集,能有什么事情,闹得那三兄弟火急火燎的。” “不知道。”李藏香将鬓间一缕长发顺到耳后,“不过应该与我们的大计无关。” 卢连成点点头,“不过还是小心为好。” 五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卢连成问道:“翰林院里,你有人吗?” 李藏香摇摇头,神情无奈,“我也曾试过往里安插我们的人,可是那卢翰林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把一个翰林院弄得密不透风,水都渗不进去。” 卢连成思索片刻后说道:“无妨,想来也不会是我们的事。毕竟我们与朱初八和张颖素不相识,他们不可能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想,应该是朱与张想要拉拢那三兄弟,支持他们的起义军吧。” “哼哼,一群乌合之众,没了我们世家的扶持,狗屁都不是。”卢连成一声冷笑,“不管他们了,你来说说,我们的计划安排的怎么样了。” ...... 离藏香阁不远的地方,翰林院外挂着今日不营业的牌子,大门紧闭。 卢翰林面沉如水,脚步急促。带着一行人来到翰林院的二楼书房中,在墙壁上的书架后一阵摸索,身侧的墙壁突然裂开一道口子。这翰林院上,也有着密室。 “进来吧,这里面很安全,我们的谈话绝不会被外人知道。” 朱初八与张颖跟在三兄弟身后,进了密室。 密室不大,但容纳他们五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五人皆坐定后,卢翰卿忍不住问道:“大哥,这么神神秘秘的叫我们来密室里,是发生什么重大的事件了吗?” 卢瀚文肃然点头,“此事事关重大,我认为很有必要让你二人也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卢瀚文问。 卢翰林偏头看向朱初八,面色稍缓,“朱兄,还劳烦你将刚刚与我说的话,再仔细说一遍吧。” 朱初八看了张颖一眼,朝卢翰林点点头。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三兄弟作了个揖。 “三位公子。朱某昨夜与颖儿住在西厢,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不寻常的动静,便悄悄出门查看。果然有几名夜行者鬼鬼祟祟的通过西厢朝着龙兴街方向跑去,我和颖儿商量后决定跟上去看看。” “我们跟着他们一路上了龙兴街,又溜进了藏香阁。在藏香阁的密室里,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和那一群夜行者商谈要在卢老太爷寿宴上对卢氏几位老爷,”朱初八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表情越来越严肃的三兄弟,“也就是三位公子的父亲下毒的事情。” 卢翰卿猛地站起来,“你是说,堂叔和堂婶要对父亲下毒?” 朱初八深深地点了点头。 卢翰卿又猛地瘫坐在椅子上,嘴中还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卢瀚文倒没有像卢翰卿这样激动,只是深锁着眉头,“堂叔平日里对我们还算不错,堂婶也常常会在藏香阁中拿出上好的胭脂送给娘亲。按说,我三人的父亲对这位堂兄弟也都不错,他为何要毒杀我们的父亲?” 朱初八看了卢瀚文一眼,说道:“昨夜我听那女人的话,怕是为了争夺卢氏掌门人的位子吧。” 卢瀚文猛地抬头看了眼朱初八。他们三兄弟由于家族权利阶级的特殊性,对于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一向没多大概念。反而是卢翰林,因为翰林院的原因经常与一些谋士接触,对于这些事情比起两位弟弟是要敏感许多。说卢连成会为了卢氏大权而毒杀他们兄弟的父亲,卢翰林是相信的。 一言不发的卢翰林突然抬头问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卢翰林的目光尖锐,“卢连成再不济也是我们的堂叔,是我卢氏之人。相比之下,你们不过是外人而已。现在凭借你一言便要我等相信卢连成要谋夺卢氏大权,你有什么证据吗?” 卢翰林此问可谓是毫不客气了,张颖听后面色大变,几乎要站出来与他理论,却被朱初八一手拦下。 朱初八坐了下来,淡然道:“我们只是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实话,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卢翰卿与卢瀚文也开始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朱初八。 朱初八又说道:“不过,我与你们那位堂叔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有必要诬陷他这么大的罪名。而且我们起义军与你们门阀世家的关系,想必三位公子心里也是清楚得很。无论是我们赤巾军还是颖儿的哥哥张士诚,都是想要获得卢氏的友谊的。若此事是假,我二人不仅得不到卢氏的友谊,反而会招来你们的仇视。这种百害无一利的事情,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我这么做。” 卢翰卿与卢瀚文怀疑的目光稍减,卢翰林也收回了质问的目光,面色平静。 一时间,密室中陷入一种令人压抑的安静氛围之中。 片刻后,卢翰卿率先站了起来,目光坚定,“我相信朱兄所言,他是李寻龙前辈的弟子,我信得过李寻龙前辈的眼光,也信得过他选出来弟子的人品。” 卢翰卿是一介武痴,他的脑子很简单,他尊敬李寻龙,连带着也相信作为李寻龙弟子的朱初八。卢瀚文虽然不会像三弟那样意气用事,但对于朱初八的话也已经信了七八分,暗暗的点了点头。 卢翰林依旧一言不发,朱初八将目光投向他,卢翰文与卢翰卿也将目光投向一向信赖的大哥。如果大哥不信的话,他二人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卢翰林放在地面的右脚有节奏的轻点地面,这间密室中所有人都在等他说话,片刻之后,卢翰林终于开口了。他抬头看向朱初八,就说了三个字。 “我信你。” 朱初八笑了,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若是卢翰林依旧不信的话,他这次不仅得不到卢氏的信任,还有可能永远失去卢氏的友谊,大大的得不偿失。不过还好,卢翰林信了。 卢翰卿和卢瀚文也都笑了,卢翰卿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去告诉我们的父亲?” 卢瀚文也看向卢翰林,等待他的意见。 卢翰林却摇了摇头,“父亲与两位叔叔处事一向谨慎,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卢连成心怀不轨,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 卢翰林目光深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们三兄弟了。” “既然卢连成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了。”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二十四章 狭路偶相逢 范阳城笼罩在一层喜庆的红幕下,卢老太爷寿诞将近,持贴来到范阳城的客人也越来越尊贵。范阳外城,那些个银贴客人与铜贴客人在茶余饭后最爱讨论的话题,就是今天又有哪位尊贵的大人来了范阳城。 辽阳行省周边几个行省的丞相陆陆续续都到了范阳,东厢也渐渐的热闹了起来。 今日天刚亮,东厢的官员们就炸了锅。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破天荒的在天还没亮时便醒了过来,齐齐聚在东厢院内,合计着天一亮便要去范阳城们迎接右丞相脱脱大人与左丞相牧仁格达坦大人的联袂驾到。 左右丞相两位大人不和的消息在官场上也算是不公开的秘密了,这回二位丞相联袂而至,着实是让各位官老爷们惊奇不已。 四川行省的左丞相答失八都鲁是右丞相脱脱的人,但由于皇帝下令四川行省调兵江北讨伐叛逆,答失八都鲁亲自带兵上阵,所以并没有来到范阳城,而是以其子孛罗帖木儿代父赴宴。脱脱驾临,孛罗帖木儿自然不能怠慢,随着迎驾大队一齐站在东厢的院子内等待着。 孛罗帖木儿,六尺高的汉子,善弓善骑,武艺超群。平日里与这些大人们一向也没有交集,在大人们三两成群聚在一起热闹的讨论着的时候,孛罗帖木儿就只能静静地一个人站在一边。 “天快亮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是啊是啊,晚了怕是要惹得两位丞相不开心了。” 一群在各自辖地中土皇帝一般的人物,殷勤的齐齐往范阳城们处赶去。孛罗帖木儿自嘲般的笑着摇摇头,也迈动脚步也跟在一群大人物身后,迎接贵人去了。 ...... 范阳城外,距城门还有不短的距离。 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簇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前行,经过一个路口时,士兵们骤然停下了脚步。 锵~ 士兵们齐齐的抽出武器,明晃晃的白光刺的士兵们眯起了眼睛,看起来凶狠至极。 “怎么回事?” 马车被迫停了下来,车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回大人,前方有一队人马挡住了前路。”车外,有人高声回答。 “哦?何人如此大胆!” 马车里的人掀开了车帘,伸出半个头往外瞅了一眼。果然,在他们的队伍前,同样一队人马也抽出了兵器与他们的人对峙着,互不相让。在对面一队人的保护下,一辆华贵的不成样子的马车静静的停在马路中央。马车四乘,四匹神俊的骏马套着缰绳拉着马车。车顶下垂下来珍珠车帘,在清晨柔和的日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相比之下,他们的马车虽然同样华贵,但却差了不止一筹。 伸出半个头探查的男人眼中流出厌恶的神光,随意的摆了摆手,“赶走了便是,脱脱大人正在车内与本相下棋,惊扰了我不打紧,若是败了脱脱大人的棋兴,看本相不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冷哼一声,将半个头缩回了马车内。 一阵风吹了过来,四乘马车上的珍珠车帘被吹得摇摆不定,碰撞除了悦耳的声音。剑拔弩张的两队人马静静地对立着,肃杀的气氛布满了这条普通的小道。 珍珠车帘突然被掀了开来,愉悦的大笑声在这个肃杀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哈,左丞相大人当真好大的威风啊。” 一个臃肿的身影掀开珍珠车帘,占领了半个车门。守在马车外的下人见主人要下车,机灵的赶紧将备好的小凳子搬了出来,臃肿的身影借着小凳子垫了下脚,才艰难的下了马车。他拍了拍衣服下摆被扬起的灰尘沾上的地方,皱着眉头,脸色很不愉悦。 “所以说老爷我这么不爱出远门,这该死的马车,上车下车都这么艰难。” 臃肿的身影提了提趔在肚子下的腰带,满肚子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剧烈的抖了抖。他迈开笨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朝着剑拔弩张的队伍前列走去。走到丞相卫兵身前时,一群士兵调转剑尖指向了他。 臃肿的身影向后摆了摆手,制止他的人的动作。他的脸上堆满了微笑,缓慢的推开一个士兵几乎贴在他脖子上的剑尖。 “别这么凶嘛。去跟你们家丞相讲,”他提高了声调,“老朋友相见,这样刀兵相见,总归是不太好的吧。” 牧仁格达坦听见了马车外的声音,极不耐烦的一把掀开车帘,正打算呵斥手下快快将挡路者赶走。下一刻,一个巨大的人影映入他的眼帘,牧仁格达坦的瞳孔微缩,失声喊道:“沈万三!怎么是你。” 沈万三堆满肥肉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朝牧仁格达坦挥挥手,“左丞相大人,多年未见,怎么,不认识老朋友了?” 牧仁格达坦脸上再不复先前的不耐烦,跳下马车,快步赶向沈万三站着的地方。他转头怒视身后的卫兵们,喝道:“干什么干什么,这位是本相的好友,吴兴沈氏家主沈万三,你们竟敢将剑尖对着沈家主,是不想要这条狗命了吗?” 牧仁格达坦粗暴的推开士兵们的剑尖,指着离沈万三最近的一个士兵,狰狞道:“来啊,将这个不识相的家伙给本相拖走,斩了。” 话音刚落,快步走来几名士兵将那个倒霉的家伙拉了下去,准备找个寂静的角落执行左丞相大人的命令。 牧仁格达坦转身,热情的一把握住沈万三的手,“沈家主,你我也是多年未见了吧,沈家主身体依旧这样健硕,着实让人羡慕啊。” 沈万三不着痕迹的抽出被握着的手,淡淡的笑着,“哪里哪里,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多年不见,老夫还当左丞相大人不认识我这老朋友了。” 牧仁格达坦像是不知道沈万三在说什么,“怎么会,吴兴沈氏富甲天下,沈家主更是威名远扬,能够与沈家主交朋友,实为本相之幸啊。” 沈万三的目光越过牧仁格达坦看向身后的马车,“怎么?脱脱大人也有很久没见到老夫了吧,今日偶然碰见了,就不肯下车来见见我这把老骨头?” 牧仁格达坦打了个哈哈,“沈家主说的是哪里话,本相方才在于脱脱大人下棋,刚落下一子好棋,沈家主就出现了。我们的马车隔音不错,脱脱大人恐怕还在苦苦思索破棋之法,浑然不知沈家主正在车外呢。” 牧仁格达坦朝后使了个眼色,马车外候着的下人见状,赶紧上前敲了敲车门,向车内的脱脱禀告车外之事。 车帘又被掀开了,车内的脱脱坐在棋盘后面,抬眼望见沈万三远远地看着他微笑,不禁挑了挑眉毛,一抹礼貌的友好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沈万三也看着脱脱,目光深邃,远远地朝他拱手一笑,“多年未见了,脱脱大人。”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二十五章 令范阳卢氏闻风丧胆的沈万三 牧仁格达坦是当朝左丞相,代表的是朝廷的权威。沈万三是世家之主,代表的是吴兴沈氏。两人之间并无太多的直接利害关系,按理来说作为左丞相的牧仁格达坦是不该这样近乎谄媚的讨好沈万三。但牧仁格达坦能坐上如今高位,有一大半是靠着范阳卢氏的支持。为官多年,他有太多把柄落在卢氏手中。而吴兴沈氏与范阳卢氏一向交好,所以沈万三的这个面子,牧仁格达坦必须要给,而且要把姿态放的很低的给,这样才能让范阳卢氏看到他牧仁格达坦依旧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但位极人臣的脱脱就完全没必要像牧仁格达坦一般,以他的身份,面对沈万三,他可以很从容的平等相待。 “原来是沈家主,”脱脱没有急着下马车,端坐在车内笑着说:“确实多年未见了。” 脱脱缓缓起身,在下人的簇拥下走下了马车,走到了沈万三面前,“沈家主此行,怕也是去给卢老太爷贺寿的吧。” 沈万三握住脱脱伸出的右手,淡笑道:“卢老太爷是长辈,我这个做晚辈的,理应前来给老太爷贺寿。” 脱脱大笑一声,“既然如此,那边同行就好了。先前只是场小误会,下人们不懂事,得罪之处还请沈家主多多包涵。” 沈万三抽回手,脸上堆笑,“老夫也活了几十年了,还不至于小心眼到要与下人们计较。” 沈万三脸上的肥肉将眼睛挤得很小,仿佛有凌厉的光芒闪现,“只是,下人们不懂事犯了错能够原谅,脱脱大人身居高位,时时刻刻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大人,一点小错很容易就被人抓住把柄。脱脱大人,行事还是谨慎为妙啊。” 脱脱微微一怔,笑道:“沈家主多虑了,本相不才,承蒙皇上厚爱,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人敢在本相身上做手脚吧。” 牧仁格达坦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沈万三哈哈一笑,连连点头,“脱脱大人说的是,当今世上除了陛下之外,恐怕还没有谁能让大人吃大亏。” 脱脱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眼珠,深邃的目光与沈万三对视了一眼,声音低沉,“多谢沈家主的提醒,本相自会小心。只是陛下一向对本相爱护有加,沈家主担心的事情恐怕轻易不会发生。,” 太阳缓缓地上升,清晨的微风将众人的衣摆吹得晃动。沈万三和脱脱之间的对话,现场能听懂的人只有三个。气氛忽的微妙起来,安静的让人压抑。牧仁格达坦适时插话,笑道:“二位,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吧。” 沈万三展颜一笑,微微点头。脱脱也面色稍缓,露出笑意,“沈家主到访,卢老太爷见了定会开怀。已经耽误一会儿了,不好让东道主久等。” “嗯,出发吧。”沈万三朝脱脱与牧仁格达坦微微躬身致意,脱脱点头回礼,牧仁格达坦则是同样躬身。 三人回道各自的马车,两队人马汇集成一对,一道往范阳城方向继续前进。 ...... 范阳城门,迎接丞相大人的队列列了两队,不整齐的随意分散在城门两侧。在一众官员前,卢氏三位老爷,也就是翰字辈三兄弟的父亲,三人站成一排,望着不远处缓缓靠近的车队。 “老二,丞相大人的车队守卫穿着怎的如此驳杂?”卢翰林的父亲卢青山极目远眺,问道。 卢瀚文的父亲,卢氏二老爷卢青云讽道:“大哥怕是还没睡醒吧,这显然是两支车队汇集的人马。恐怕是两位丞相在路上碰见了其他宾客,一同到来了吧。” 卢青山偏头怒视着自家二弟,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一旁,卢翰卿的父亲,卢氏三老爷卢青天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架珍珠车帘的华贵马车,好像沈兄的座驾啊。难道是吴兴沈氏的人马?” 卢青山与卢青云一齐看去,卢青云点头道:“确实是沈兄的座驾,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卢青山点头附和。 车队渐渐靠近,卢氏三位老爷领头,众位官员一同上前迎去。 城墙上,卢翰林三兄弟带着朱初八赵颖二人往下望去。 “两位丞相大人真真好大的脸面啊,皇帝亲临,怕也不过如此吧。”张颖面色不善,讥讽道。 卢翰林三兄弟对视一眼,皆是露出笑意。张颖的身份他们很清楚,以她的立场,对属于原朝廷的两位丞相抱以如此态度,毫不奇怪。 朱初八面色倒是平静,只是淡淡的望着城墙下的马车,看不出喜怒,“那位左丞相,是叫牧仁格达坦吧。” 张颖偏头看了眼朱初八,转而继续愤愤道:“不错。那个包孟益便是仗着他撑腰,才敢到处作威作福。” 朱初八呵呵一笑,眼神骤然变得危险,“希望他还有足够长的命庇佑他家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亲戚。” 朱初八的眼神冰寒,让人不寒而栗,卢瀚文担心的看了看朱初八一眼,提醒道:“朱兄可不要冲动,那牧仁格达坦再怎么不济,也万万不能在我家老太爷寿诞期间死在范阳。我们这些世家支持起义军的事情,现在可还不能让朝廷知道。” 卢翰林也淡淡的看了眼朱初八,旋即转过目光,看回城墙下的一片热闹景象。 朱初八暂压下心中的杀意,对卢瀚文微微一笑,“瀚文兄放心,朱某还是知道分寸的。” 卢瀚文点点头,心有余悸的转头也往城墙下望去。张颖轻轻地冷哼一声,看着已经走下马车的牧仁格达坦,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忽然,张颖的眼神一变,指着城墙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惊愕道:“沈叔叔?他也到了吗?那心妍应该也跟着来了吧。” 张颖四处张望,想找到沈心妍的身影。 卢翰卿突然说道:“颖儿姑娘不必找了,那小魔女应该还没到。前些天她给我来信的时候说了,她是跟着隆兴李家的队伍来的,不在沈家主的车上。” “哦。”张颖收回搜寻的目光,失望的点了点头。 朱初八顺着张颖手指的地方望去,问道:“那就是吴兴沈氏的家主,当今天下首富,沈万三?” 张颖连连点头,“是啊。那就是沈叔叔。” 朱初八点了点头,面带惊叹,“不愧是天下首富,就凭这足够富态的体型,也配得上这个称号了。” 张颖脸上露出雀跃的笑容,“当年就是他把我和哥哥从官府的追杀下救了下来,而且哥哥能够拉起现在这样一支起义军,也多亏了沈叔叔的支持呢。你别看沈叔叔长得不怎么样,其实他人可好了,很和善的呢。” 卢翰林三兄弟露出尴尬的笑意,卢翰卿直言道:“沈家主为人确实不错,吴兴沈氏与我范阳卢氏也是世交。只是,若要说沈家主为人和善......咳咳......” 卢氏三兄弟齐齐干咳一声,便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卢翰林也是目光闪躲,感叹道:“他们沈氏,当真一家子的惹事精啊。” “惹事精?”朱初八疑惑。 张颖面色不善,质问道:“沈叔叔为人确实很和善啊,你们怎么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卢氏三兄弟齐齐掩面,“往事不堪回首啊。沈家主这不通报一声便悄无声息驾到的风格还真是亘古不变。” 卢瀚文撇了撇嘴,“祖父要是知道了,怕是又得要忙活一阵了。”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二十六章 又想来我这儿打劫吗? 范阳城外的葎草长得很茂盛,早晨的露水还没有蒸发殆尽,聚集在葎草的叶尖处,将叶子压得弯弯的垂下了腰。 孛罗帖木儿站在一众高官的最后面,冷眼看着他们排着队和左右两位丞相热情寒暄,仿佛都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 牧仁格达坦面对这些殷勤的官员们就从容多了,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不冷不热的跟在脱脱后面和一众官员们一一握手。快到最后的时候,牧仁格达坦却忽然顿住了,他抬头诧异的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脱脱。 脱脱正握着一个年轻人的手,年轻人长得很高大,粗犷的面容有很明显的原古特点。在原朝汉化严重的今天,这种特点明显的原古壮汉可不多见了。不过牧仁格达坦很奇怪,在场有资格站在这里的官员,基本都是各大行省丞相长官一级的官员,这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样子,难不成就已经身居高位?牧仁格达坦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脱脱握着年轻人的手,蹙着眉头看着他的脸,询问的语气有些不自信,“你是......答失八都鲁的儿子?” 年轻人神色平静,不卑不亢点了点头,“家父正是四川行省左丞相答失八都鲁,因奉诏前去江北行省平叛,无暇分身,所以让下官代替他前来给卢老太爷祝寿。” 脱脱拍了拍孛罗帖木儿的肩头,赞赏道:“答失八都鲁为国献身,朝廷会记得他的功劳的,若能平叛成功,陛下定会重赏于他。” “家父一心为国,只盼能为陛下分忧,不敢奢求什么赏赐。” 脱脱哈哈一笑,放开握着孛罗帖木儿的手,继续走到前方站着等待的卢氏三位老爷的身边。 牧仁格达坦听到答失八都鲁这个名字,明白了脱脱为何会特意停下来与这年轻人寒暄几句。江北叛逆横行,皇帝陛下对此很是忧心,身为皇帝心腹的右丞相,脱脱关心一下担当平叛重任的答失八都鲁也是理所应当的。 牧仁格达坦也握住了孛罗帖木儿的手,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说了句,“不错。”便也走到脱脱身边。 沈万三从刚刚开始就心不在焉的站在卢氏三位老爷身边看着,一众官员当然不会忘了这位吴兴沈氏家主的存在,齐齐走到沈万三面前排成一排拱手敬道:“沈家主。” 沈万三扶着肚子上的赘肉,哈哈一笑,“众位大人不必客气,寒暄完了就赶紧进城吧。老夫与卢家主好多年不见了,还急着去拜访拜访他老人家呢。” 卢氏三位老爷闻言,露出了与卢翰林三兄弟一样的尴尬笑容。卢青云忙说道:“沈兄不必急躁,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如先歇歇再去拜访父亲大人?” 沈万三摆了摆手,“诶,话不能这么说啊,卢家主他老人家肯定也很想念我的,来都来了,不先前去拜访他老人家,日后知道了,还不怪罪我不尊长辈?” “再说了,”沈万三自己小声喃喃道:“我要是现在不去,他房里那些宝贝还不得被他藏得牢牢的,哪里还会有我的份。” 沈万三都这样说了,卢青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向卢青山悄悄使了个眼色,卢青山心领神会,退到一旁唤了个下人来。 不过很可惜,这都被沈万三看在了眼里。沈万三哈哈笑着搭上了卢青云的肩膀,“青云兄快些带路,我很久没来范阳,这路都有些生了。” 沈万三搭着卢青云的肩膀走到退到一旁的卢青山身边,一手拉住准备与下人耳语的卢青山,“还有青山兄和青天兄,我们三兄弟也很久没见了,路上定要好好叙叙旧。” 卢青山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便被沈万三拉着往范阳城内走去。卢青云和卢青天见状,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留下范阳城外站着的左右丞相与一众官员,连句招呼也没有打。 牧仁格达坦面色阴沉,看着沈万三远去的背影低声冷哼。脱脱脸上微笑依旧,对沈万三这近乎不敬的举动似乎没有任何不适。他转身对一众官员说道:“众位,我等也不要守在门外了,都进去吧。” 说着,也迈开步子往范阳城内走去。 ...... 卢府的北厢是卢氏主家成员的住所,卢家主在北厢辟出了一个单独的府邸,府门外挂匾,上书‘家主府’。卢氏历任家主,都住在这座府中之府中。 家主府平日里几乎没人到访,只因卢家主性情古怪,不爱见人。即便是在家主府服饰的下人们,也几乎没怎么见过这位家主大人。不过今日,家主府上似乎要热闹起来了。 “卢叔叔,小侄来看你了。” 府中的下人远远的就听见府门外有人在大声叫喊,正奇怪何人竟敢在家主府外喧哗,便看见三位老爷带着一位身形巨大的胖子急匆匆的进了府来。 三位老爷亲自带路,府中的下人们自然不敢阻拦。卢青山一踏进府门,便往前快跑了几步,大喊道:“来人啊,快去通报家主,就说吴兴沈氏沈万三家主前来拜访。” 说着,还与积极赶来迎接的下人挤了挤眼睛。下人面色诧异,不知大老爷这副表情是何意?卢青山又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通报。” 下人不敢怠慢,急忙应了声是,便快跑去找管家去了。家主府中能直接找到家主的下人,只有府中大管家一人。 沈万三目光深邃地看了眼转身回来的卢青山,叹道:“青山兄此举不妥啊,我本想着给卢叔叔一个惊喜来者,你这么一通报,可什么惊喜都没了。” 卢青山干咳一声,目光躲闪,没有作答。 不一会儿,家主府中的下人们极其惊讶的看见了一个从未见到的现象。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主竟然极为慌张的从厢房赶了出来,这幅焦急匆忙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陛下亲自驾到了呢。下人们不禁看向那个被称为吴兴沈氏家主大胖子,心中惊叹这究竟是何许人也,竟有如此能耐! 卢家主匆忙的赶在沈万三踏进大堂之前将他截了下来,急怒喝道:“沈万三,你这家伙又想来我这儿打劫吗?”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二十七章 打的一手好助攻! 卢家主神形枯槁,脸色蜡黄,丝毫不像是一大门阀世家的掌门人。仅有的几缕头发依旧整齐的耷在头顶,身上随意披着一层薄缕,像是刚从睡梦中被人惊醒。愤怒的脸庞轻微的抖动着,枯瘦的手指指着满脸无辜的沈万三不止的颤抖。 面对卢家主的诘问,沈万三眼神幽怨,“卢叔叔说的这是哪里话,小侄是很久没见叔叔了,想着第一时间来见您,这才没让人通报的啊。卢叔叔这样冤枉小侄,可真是让人伤心啊。” 卢家主用力挥了挥衣袖,嘴中轻哼一声,白了沈万三一眼,“你沈家主怕不是想念我这老东西,是惦记着我房中那些个宝贝来的吧。” 沈万三笑着,上前殷勤的握住卢家主的手,眼睛还不时地透过卢家主的身体往大堂里瞟着,“卢叔叔需要再与小侄说笑了,这太阳也升起来了,您就打算把我这客人晾在院子里晒太阳吗?” “哼,你想进去就进去吧。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今天要是还想着从我这家主府带走什么宝贝,可休怪老夫不认你这侄儿。” “是是是,不要您的宝贝!”沈万三嘿嘿笑着,贴着卢家主往大堂内走去。 “离老夫远些,你这一身肥肉也不嫌热的慌,不知道减减肥吗!”卢家主挣脱沈万三。 这世界敢这样调侃沈万三的人可不多见,恰好卢氏门阀的掌门人绝对有这样的资格。沈万三面容一滞,尴尬的笑笑,跟在卢家主身后走进了大堂。 家主府的大堂修缮的大气十足,绝对符合一个门阀世家掌门人的身份,但就是看起来空旷了点,堂内的博古架上竟然空空如也。沈万三看见这些空空如也的博古架,眼中流出的是掩不住的失望,喃喃的说了句,“还真把我当强盗来防着啊,这么些宝贝竟然一样不落全给藏了起来。” 卢青山等三人老爷在一旁偷偷笑着,卢家主得意的撇了撇嘴,说道:“不防你防谁?谁让你这小子,都富甲天下了,每次来还都要惦记着我房中这些个宝贝。我要不防着你,偌大个卢府都得被你小子给搬个干净。” 沈万三丧气的找了个椅子自行坐下,一身肥肉就这么摊在椅子上。卢青云适时上前,凑在卢家主耳边低语了一句。卢家主笑着对沈万三说:“你小子也别丧气了,我这里的宝贝你是别想了,但老夫让你见个人,你应该很想见的。” “谁?”沈万三没精打采的抬了抬眼睛,“没有宝贝,我现在谁也不想见。” 卢家主朝卢青云使了个眼神,卢青云心领神会,走了出去。 “还真有人?”沈万三看着卢青云的背影,有些惊异。 卢家主坐在主位上,说道:“你沈家背着朝廷做的那些个龌龊事,瞒得住朝廷可瞒不住老夫。对于前线战事你怕是也很关心的吧,只是不能亲临,得到的消息总不那么准确。” 沈万三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没想瞒着你们,要不然我吴兴沈氏想要秘密做什么事情,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势力能够打听得到任何消息。” 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卢青云便带着五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颖儿?”沈万三看见五个年轻人中唯一的那道靓丽的身影,惊喜的站了起来。 “你这么早就来了吗?你哥哥呢?他到了没有?”沈万三一连串问出多个问题。 张颖看见沈万三也很欣喜,快步走到沈万三面前单膝跪下,恭敬道:“颖儿拜见沈叔叔。” 沈万三脸上堆满了笑,扶着张颖起来。 张颖双手和沈万三握着,回答道:“我早几日就到了范阳了,哥哥在我们身后出发的,应该马上也会到。” “哦,对了。”张颖放开沈万三的双手,转身将朱初八拉了出来,“沈叔叔,这是朱大哥,是赤巾军的行军大将军。我这次就是跟着朱大哥一起来的范阳。” 沈万三将目光投向朱初八,朱初八见势躬身拱手道:“朱初八,拜见沈家主。” 沈万三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不善,“就是你,将我家颖儿的心给偷走了?” 沈万三可谓语出惊人,朱初八一时反应不及,怔在原地。 张颖羞怒的打断了沈万三的话,“沈叔叔,你在说些什么啊!我和朱大哥,只是...好朋友。” 张颖神情微微一黯。 沈万三何等人精,世间百态就没有他没见过的。看张颖这幅模样,分明是早已倾心眼前这个男人,只是这个男人却还在装傻充愣。 “颖儿你就不要否认了,士诚给我的来信中可是说的一清二楚。你放心,沈叔叔一定给你主持公道。”沈万三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转头望着朱初八,“要是这小子胆敢辜负你的心意,我管他什么赤巾军行军大将军,就是白莲教那些个老东西一起跪在我面前求情,我也帮你费了这小子。” 朱初八深深地看了一眼张颖,一言不发。张颖羞恼的跺了跺脚,对沈万三说,“沈叔叔你要再说的话,颖儿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张颖低下头不敢看朱初八一眼,沈万三见张颖这是真急了,便也不再多说,脸上迅速换上一副笑颜。 “好好好,不说了。来,你们怕还没有见过卢家主吧。”沈万三拉着张颖,又白了朱初八一眼,“还有你小子,一起过来拜见卢家主。” 张颖和朱初八站成一排,身后的卢翰林三兄弟也一齐上前来,躬身拜见卢家主。 卢家主端坐在主位上看着沈万三给张颖和朱初八两人的关系打的一手好主公,浑浊的眼中流转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光。 “行了行了,沈万三你也别跟我这儿装大尾巴狼,人也见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吧。老夫这家主府中一向安静,这一下来这么多人,聒噪的老夫脑子都疼了起来。”卢家主站了起来,作势欲要退去,“这大清早的扰人清静,老夫要回去睡个回笼觉了。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卢家主也不管大堂内这许多人,一个人背着手就往内堂去了。卢青山见状,站出来对沈万三说道:“沈兄舟车劳顿,不如先随我去东厢看看你们的房间,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东厢?”沈万三转头问张颖,“你们是住在东厢还是西厢?” “西厢。”张颖回答。 沈万三挥了挥手,对卢青山说:“不去不去,东厢住的尽是些假的要死的官员,老夫最烦那些个假情假意的东西了。给我安排到西厢去,我要住在颖儿旁边。” 卢青山与卢青云和卢青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说:“行吧,你是客人你说了算。” “翰林,你们三兄弟带着你沈叔叔去西厢安排一下客房。为父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跟着去了。” “是。”卢翰林三兄弟一齐答应道。 沈万三被张颖挽着率先往门外走去,经过朱初八身前时还不忘白了他一眼。朱初八满脸尴尬,看着挽着沈万三的张颖的背影,眼神复杂,一声不吭也跟着走了出去。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二十八章 小魔女驾到 北方的天气并不善变,但一旦变天就会让人措手不及。昨日还艳阳高照的范阳城,今日便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下得很突然,范阳城外泥泞的道路上还走着赶来为卢老太爷贺寿的各路人等,其中便有着李光魅与沈心妍一行人。 一路上的照料下,沈心妍对这位在观光途中结识的魅公子很满意。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会有些轻挑,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但沈心妍还是发现了李光魅身上许多优点的,例如,幽默风趣,古道热肠等。 由于突如其来的大雨,隆兴李氏的随行护卫早早地就换上了蓑衣。李光魅在半路上与父亲的队伍会合,此时父亲的马车就走在队伍的中间,而他与沈心妍共乘一辆马车走在队伍前列。隆兴李氏的家主李烨对于他这个任性的三儿子有着诸多不满,但对于他带来了吴兴沈氏的大小姐这件事情还是极为满意的。吴兴沈氏在当今中原的门阀世家当中也属于实力顶尖的一大家,而李烨看自家三儿子对于吴兴沈氏这位大小姐似乎有着极其反常的热情,他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 对于主家陇西李氏来说,吴兴沈氏是一个必须要争取的盟友。若是沈氏的大小姐和他隆兴李氏三公子共结连理,在将来与主家的争锋中,隆兴李氏将会占据极大的主动权。想到这一点,李烨就对沈心妍表现的极为友善。 “我说小妍子,我父亲好像对你格外热情啊。”李光魅的马车内,沈心妍正百无聊赖的撑着脑袋往车外看去,李光魅看着沈心妍的侧脸,调笑道:“啧啧啧,就我这个儿子都不曾这样热情过,我可是会吃醋的啊。” 沈心妍猛地转过头来,攥起拳头朝李光魅挥了挥,“我说过了,不要喊我小妍子,听起来像个宫里的太监似的。” 李光魅不置可否的将目光随意转向别处。 沈心妍又傲然昂起头颅,斜睨着李光魅,“本小姐魅力无边,人见人爱,李叔叔待我热情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光魅嗤了一声,撇了撇嘴,“魅力个屁,我看他就是看在你这个沈家大小姐的身份上才这样的。他们这些人总是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还好意思说。”沈心妍瞪大了眼睛,“你不是答应过不把我的身份透露出去的吗?竟然一转头就告诉了李叔叔,哼,这事儿本小姐还没找你算账呢!” 李光魅的表情瞬间凝固,极其尴尬的干咳一声,“我是想着反正到了范阳城后也都会知道,随意也就没当回事儿。咳咳,真不是故意出卖你的。” 沈心妍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理会李光魅。 车外的雨稍微小了些,淅淅沥沥的雨拍打着车顶,敲出一曲杂乱却不嘈杂的乐章。李光魅怔怔的看着沈心妍偏头看向窗外的侧脸,迟迟不愿移开目光。 ...... 范阳城内,卢府西厢。按沈万三的要求,他的房间就被安排在张颖的隔壁。昨天一天沈万三没有找张颖,因为他们一行人舟车劳顿,特别是最讨厌出远门的沈万三,确实需要先好好休息一番。今天早晨刚吃完午饭,张颖便带着朱初八两人来沈万三房中请安。 昨天沈万三的一番话,让朱初八再次面对张颖之时还有些尴尬。但看见张颖似乎一点都不记得的样子,他也只好装作毫不在意,但偶尔看着张颖的背影,眼中也会流露出淡淡的歉意。 “沈叔叔,颖儿带着朱大哥来给您请安了。” 沈万三桌上正摆着丰盛的早餐,这是他的习惯,美食必须好好品味,所以他吃饭都非常慢。 “是颖儿啊。门没拴,你们进来吧。”沈万三放下筷子。 吱呀~门开了,张颖款款站在沈万三面前。 “颖儿给沈叔叔请安。” 朱初八也随着张颖躬身拱手。 沈万三轻笑着说道:“不用客气了,吃了没?我这还有许多,一起坐下吃吧。” 张颖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朱初八在张颖旁边也坐了下来。 “我们吃好了,沈叔叔您继续吃吧。” “嗯。”沈万三重新拿起筷子。 “颖儿来,是想给沈叔叔讲讲前线战事的。我知道沈叔叔一直很关心这个。” 沈万三抬起头来,“你说吧,我听着。” 张颖端正坐姿,款款道来。 “自从拿下颍州城后,江北战事基本平稳。在我们与朱大哥的赤巾军联手下,江北各大州基本都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只是那横插一脚的陈友谅部很是烦人,好几次在我们攻城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后面捡个漏,然后就以友军的名义要求分享资源。” “陈友谅......”沈万三停下筷子,喃喃道:“此人确实麻烦。他身后是陇西李氏,在你们攻颍州时又帮忙阻下了周边几州的援军。此时,倒不好与此人撕破脸皮。” 张颖点点头,“哥哥也是这样说的。但是这个陈友谅很是得寸进尺,他的部下在江北各州肆意掠夺,搞得百姓们苦不堪言。如此作为,与原狗又有何异?朱大哥曾经遇见过一次这种事,他带着赤巾军的将士将那一小股欺压百姓的士兵驱逐了。” “有这事?”沈万三皱着眉,看向朱初八,“陇西李氏选出陈友谅带领起义军,此人应当不会是那等不堪之人吧。若是如此,各大中原门阀那边,他陇西李氏便不好交代。” 朱初八沉吟道:“确实在陈友谅的部队中有些士兵会干些这种勾当,但似乎不是陈友谅授意的。陈友谅此人我也曾见过一面,虽不是什么盖世英雄,却也称得上枭雄之才。这等勾当,想必他还是不屑于做的。” “嗯?”沈万三疑惑。 朱初八又说道:“我让人调查过,陈友谅之所以能这么迅速拉起这么大一股起义军,大部分都是因为此人在江西那一带曾经收服了大多绿林好汉。这些人都是强盗之流,本性难改。我估计,应该是陈友谅从江西带来的这些老底子不堪寂寞,自发做下的这些事。陈友谅本人,并不知情。” 沈万三恍然,“我就说陇西李氏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找那样一个人来替他李氏打天下。” 朱初八叹息一声,目光深邃,“若陈友谅此人无能解决这些部下为非作歹之事,那此人能力也就一般,不足为虑。但若陈友谅能将他的部队打造成一支令行禁止铁板一块的钢铁洪流,恐怕将来会成为我等大敌啊。” 张颖转头看着朱初八,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沈万三再次放下筷子,沉思片刻后说道:“现阶段倒不必太在意这件事情,毕竟起义军还在初始阶段,需要联手才能对抗原朝廷的铁骑。至于今后是敌是友,那还要看我吴兴沈氏与陇西李氏还有你们白莲教三方的商榷结果。陈友谅再厉害,不还得听陇西李氏的吗?” 朱初八深深地看了眼沈万三,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正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凄惨的喊叫声,听声音像是卢氏三公子卢翰卿。 “哎哎哎,我说沈大小姐你轻点啊,我耳朵都快被你给揪断了。” 卢翰卿被人揪着耳朵急急的朝沈万三房中走来,揪着他耳朵的那人力道不减,卢翰卿吃痛大喊:“沈叔叔,沈叔叔你快出来啊,你家的小魔女来了,您快来把她领走吧!” “哎呦,我的耳朵呦,轻些轻些,要断了要断了啊啊啊啊......”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二十九章 雨中追凶 “放肆!妍儿,还不快放开三公子。” 听见门外的动静,沈万三第一时间跑出门外,板着脸呵斥揪着卢翰卿耳朵不放的沈心妍。 沈心妍见到父亲的第一时间便雀跃的一把冲上去抱住了他,哪里还顾得上一旁叫苦连天的卢翰卿。沈万三板起来的脸瞬间破功,搂住女儿噗嗤一笑,宠溺道:“你啊你啊,总是这么调皮。” 他拉着沈心妍来到不断揉捏耳朵缓解疼痛的卢翰卿面前,歉道:“心妍就是这么调皮,多有得罪,翰卿侄儿勿要生气。” 卢翰卿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沈伯父严重了。小侄明白心妍只是与我开玩笑,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着,还看向沈心妍,投出一个凶恶的眼神。沈心妍俏皮的吐出小粉舌,并不在意。 沈万三倜然注意到卢翰卿身后还站着一位衣着不凡的少年郎,好奇问:“这位少年郎是?” 沈心妍跳出来,拉住那少年的手臂向父亲介绍:“这是隆兴李氏的三少爷李光魅,也是来参加卢太爷爷的寿诞的。我跟你说,女儿这次经过隆兴时遇见歹人劫道,是他救了我呢。” 沈万三转头怒视着一脸兴奋的女儿,斥道:“你还有脸说,年纪轻轻就学会离家出走了。怎么,翅膀硬了?就想不认我这个父亲了?” 沈心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提到了不该说的事,懊恼的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沈万三没管女儿的反应,上前审视着李光魅,“隆兴李氏的少爷?” 李光魅淡然笑道:“家父,李烨。” “哈哈哈,李烨这家伙出息了,陇西那些老东西恐怕对他也是很伤脑筋吧。”沈万三哈哈一笑,伸出手道:“妍儿遇险,多谢相救。告诉你父亲,这份情我吴兴沈氏会还的。” 李光魅握起沈万三的手,旋即便皱起眉来,“救沈小姐是我顺手而为,与隆兴李氏无关,更与我父亲无关。” 沈万三神情微怔,随即眼神怪异的看着李光魅,“这刺头一样的个性,倒与李烨那家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必在家也是个让人没办法的主吧。” 李光魅松开握着沈万三的手,眼神看向别处,没有接话。 沈万三大笑道:“不过我喜欢。哈哈,妍儿,你这朋友交的可以。” 沈心妍抬起头来,得意的撇了撇嘴,那副神情似乎是在说‘那当然’一样。 “我来这就是想把沈小姐亲手送到您面前,”李光魅说:“既然人已经送到了,在下也该告辞了。” 李光魅作势欲走,沈心妍见状大急,本想上前拉住,却被沈万三一把拦了下来。 “父亲你做什么,李公子是女儿的恩人和好朋友,我们不该请他进屋坐坐吗?” 沈万三摇摇头,“不必了。你这个好朋友现在对为父的印象可不怎么好。”他看着李光魅的背影展颜一笑,微微摇头,眼中露出怀念的神光,“这性子,真和李烨那老小子当年一模一样。” 沈心妍不解,但此时李光魅已然走远了,她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时卢翰卿也向沈万三拱手道:“沈伯父,小侄也告辞了。” 沈万三点点头,沈心妍却暴起拉住卢翰卿,不依不饶道:“你不能走,你今天得好好说说,本小姐不是给你来信叫你好好照顾我颖儿姐姐吗?好啊你个卢翰卿,不好好照料颖儿姐姐也便罢了,竟然还找人家打架。颖儿姐姐不过女流之辈,你这大块头要是伤着她怎么办。颖儿姐姐要是受伤了,士诚哥哥怪罪我怎么办?” 沈心妍这一气呵成的一连串话将卢翰卿是给搅得晕头转向的,还好张颖及时站出来阻止了她。 “心妍别闹,三公子并没有伤我。况且你这妮子未免也太小看你颖儿姐姐了,姐姐我有那么不堪吗?”张颖将沈心妍拉到一旁,歉然看向卢翰卿。 卢翰卿苦笑道:“是啊,颖儿姑娘武功高强,招式更是诡异,若不是我运气好,刚开始便要在她手上吃大亏了。” “真的?”沈心妍怀疑道:“不是你俩合起伙来诓我吧?” 张颖翻了个白眼,“我诓你作甚,况且你看我身上,像是哪里受了伤的样子吗?” 沈心妍在张颖身上细细查找一番,确实没有发现哪里有伤,便不再闹卢翰卿了。 卢翰卿如获大释,“大小姐,那小的能退下了吗?太爷爷寿诞,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沈万三瞪了沈心妍一眼,朝卢翰卿挥手道:“你有事便先去忙吧。” 沈心妍偷偷朝卢翰卿挥了挥小拳头,卢翰卿假装没看到,疾步退去。 “对了,士诚哥哥呢?怎么没看见他人?”沈心妍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刚闹完卢翰卿,又四处张望寻找起了张士诚。 张颖又拉住她说:“哥哥还没来,估计过几天就会到了。” “哦。”听到这个消息,沈心妍的小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失望。 ...... 中书省与辽阳行省的交界处,从江北行省去辽阳行省总得经过这里。 这里的雨还下的很大,瓢泼的暴雨浇的人几乎睁不开眼。泥泞的道路上匆忙跑过一队穿着蓑衣的人,雨水将他们手中的剑洗的人影可鉴,奔过之处,泥水飞溅。领头者肩头插着一支箭矢,冉冉的鲜血刚流出来便被雨水冲刷干净。这些人跑得很快,似乎稍慢一些便会有生命之危一样,很快便不见了人影。 过了不一会儿,还是在此处,又跑来三个人停在原地四处张望。 “韩兄,那些果真是陈友谅的人?”一人问道。雨下的实在太大,蓑衣下的白袍也早就被大雨浸透。 在雨声的掩盖下,他的声音听起来微不可闻,但身边的那人还是听见了,“不会有错。领头那人我见过,正是陈友谅账下大将赵普胜。” 三人中最后一人背后背着一把弓箭,目光锐利,“陈友谅现在应该也在赶去范阳的路上,他让这一群手下先行前往范阳是为何意?” 白袍男子摇了摇头,也是不解道:“这群人看见我们就跑,怕不会是什么好勾当。” 背负弓箭的男子又道:“那领头者中了我一箭,需要尽快停下疗伤。他们跑不远的,我们追上去一问便知。” 三人对视一眼,一齐点了点头,迈开脚步往前追去。 雨还没有停下的势头,风却越发的强劲起来。三人逆风而行,迎面吹来的风将他们的斗笠吹得上扬。三人齐齐抬起右手压住斗笠,却在那一刻露出了清晰的三张面孔。 正是赶往范阳城参加卢老太爷寿诞的张士诚,韩林与余明清三人......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三十章 世家子弟的悲哀 这里已经是辽阳行省的范围内,大雨一直没有见停,刚踏下的脚印片刻之后便会被雨水冲刷殆尽。张士诚等一行三人虽马不停蹄的追着赵普胜等一队人,但苦于雨下的实在太大,追途中根本无迹可寻。 “在这么无头苍蝇一般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辽阳这么大,他们又没留下脚印什么的线索,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了也不一定。”余明清停下脚步,说道。 韩林见状也停了下来,张士诚思索片刻后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直接朝范阳而去。陈友谅也是要去给卢老太爷贺寿的,派一行人来范阳鬼鬼祟祟的来辽阳,估计目的地也会是范阳城。” 韩林点头,“如此也好,我们还是先将此事告知范阳城中的二弟与张颖妹妹,不管他们有什么计划,早做防备总是没错的。” 说罢,三人继续前行。目的地,范阳城。 ...... 与此同时,在张士诚三人一路追来的路边山林深处,一座荒废已久肚饿山神庙中。 一队人脱去了身上滴水的蓑衣,在破败的屋顶遮盖下将一个肩部中箭,面色苍白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扶到一块比较干燥的地方躺了下来。 “将军,将军你还好吧。” 受伤的男人眼神迷蒙,艰难的睁开眼睛,虚弱的声音从他微张的嘴中吐了出来,“我没事,还死不了。张士诚他们呢,追上来没有?” “放心吧将军,此处非常隐秘,想必张士诚他们已经走远了。” 男人松了口气,抬手紧紧握住肩头的箭簇,用力拔了出来。男人吃痛,紧皱起眉头。肩膀上的血液早已经在路上流尽,拔出箭头后鲜血仅仅浸湿了肩头的一小块地方。 “我没事,元帅交代的事情必须要完成。既然张士诚他们走远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后便也出发吧。”男人喘着粗气,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可是将军,您的伤势......”手下士兵神色忧虑。 男人猛地睁开眼睛,大喝道:“闭嘴。我等此行关系到元帅大计,我不过一介莽夫,死不足惜,元帅大计却不可有丝毫闪失。” 手下士兵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我休息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叫醒我。” 男人又闭上眼睛,抿了抿苍白干燥的嘴唇,胸口的起伏渐渐微弱,眼看着是睡了过去。 ...... 这场雨下的很不凑巧,卢老太爷大寿的预备工作才刚进程过半,因为这场大雨,许多在室外的预备工作不得不被迫停了下来。 卢青山背着手站在屋檐下,看着檐下的雨不断地滴在地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雨啊雨,你是也想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吗?”卢青山轻叹一声,“可惜啊,凭你又怎么能拦得住人心的贪婪呢!” 卢青山闭上眼睛,深深地吸进一口雨中湿润的空气,而后猛然睁开眼睛,眼中透出决然的神光。 “来人啊,叫公子来这里见我。” “是。” 卢青山府上,卢翰林急匆匆的赶往这里,父亲突然的召见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父亲,急急召见孩儿可是有何要事?” 卢青山看着卢翰林的目光很祥和,轻声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这大雨一直不见停下的趋势,你太爷爷的寿诞不能耽误。我让你来只是要你带一些人给整个范阳城打造一个屋顶,不需要很质量很好,用一些木板能挡住雨的就行,能坚持到寿诞结束便可。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必须要完工。” 卢翰林惊道:“全城范围都要遮到雨?” 卢青山点头。 也非怪卢翰林会惊讶,这可是个大工程啊。也就是范阳卢氏这种门阀大家敢这样轻描淡写的将这样一个大工程宣之于口,还必须三天之内完成。 卢青山又说,“资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家主会全力支持。你只需要着手招能工巧匠还有采集材料便可,人数必须要多,否则三天时间不可能完成这样一个大工程。” 卢翰林思索片刻后,点头应了下来。 卢青山看着在思考对策的儿子,脸上掩不住欣慰的笑着。他走下主位,走到卢翰林身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淡笑道:“翰林,生于世家,你可有感到厌倦的时候?” 卢翰林怔怔的看着一向严厉的父亲,恭敬回答,“翰林怎会厌倦。父亲给了孩儿尊贵的出生,生来便享尽荣华富贵。孩儿庆幸还来不及,又怎会厌倦。” 卢青云一声长叹,踱步到一旁,“生于世家,虽天生荣华,但上天是公平的啊,世家子弟是要将一切情感抛诸脑后的这样一群人。什么亲情友情爱情,一切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试问这样的绝情断欲人,又有何资格称之为人?而作为世家子弟的你我,又怎会不为这样一个悲哀的人生而厌倦?” 卢青山转头看着卢翰卿,直视他的眼睛,“孩子,为父知道你很聪明,一直都知道。你们很幸运,不需要在这个年纪就为了争权夺利而抛弃兄弟之情。但是为父希望你明白,这样的命运是早就注定了的。为父只希望你能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免得到必须面对选择的时候措手不及。” 卢翰林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说道:“孩儿明白父亲的意思,但是孩儿与瀚文翰卿两位弟弟感情一向很好,孩儿不愿,也不会因为任何理由抛弃这份弥足珍贵的情感。孩儿相信在面对这样的选择的时候,两位弟弟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卢青山目光复杂,“真羡慕你们啊。” 卢翰林与父亲对视,目光坚定,毫不退让。 “你能有这份自信当然是好事,但是,”卢青山忽然正色道:“十日后,府中会发生一些大事,只希望你能在那之后还能初心不改。” 十日后,便是卢老太爷寿诞的日子。 听着父亲严肃的忠告,卢翰卿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惊呼道:“难道您已经知道连成堂叔要在太爷爷寿诞之上毒害您和两位叔叔的事情?” “什么?”卢青云大惊。 卢翰林看着父亲惊讶的模样,知道是自己莽撞了。但话已出口,卢翰卿干脆点头承认道:“不错,孩儿从别处得到消息。因为不能完全确认,所以没有禀告父亲。” 卢青山脸色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讥笑道:“终于忍不住露出虎狼之心了吗?正好,这场风暴之前还缺一个暖场的引子。既然他要送上门来,便成全他好了。” 卢翰林原本以为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即便不会伤心,但起码也会震怒一番。但站在一旁看着父亲脸上的讥笑,卢翰林忽然觉得这张脸是那样的陌生,甚至有些可怕。想起父亲先前忠告他的那番话,卢翰林的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感在他的胸中滋生,并且愈演愈烈。 难道世家子弟真的摆脱不了那样绝情的悲惨命运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三十一章 这场风暴,就由我们来阻止了! 全城屋顶的工程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实施当中了,卢翰林收拾心情,终究还是太爷爷的寿诞之事更为重要。从父亲府上一出来,卢翰林便找上了瀚文翰卿两位弟弟,这工程实在太浩大,凭他一人肯定是照看不过来的。 卢翰林把自己将卢连成在寿诞上欲行不轨的事不小心说了出来的事告诉了两位弟弟。 “既然大伯已经知道了,那我们还要管吗?”卢瀚文问。 卢翰林看着两位弟弟,眼神复杂。他使劲摇了摇头,回过神来。 “不管?”卢瀚文看见兄长摇头,还以为是说不要管了。 卢翰林眼神骤然变得坚定,“不,要管。不仅要管,还得再父亲他们动手之前解决这件事情。” “嗯?”卢瀚文和卢翰卿都是不解的看向兄长。 卢翰林下定决心,“瀚文,翰卿。太爷爷寿诞上可能会有大事发生,虽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卢连成欲行不轨的事情在这次风暴面前不过只是开胃小菜的等级而已。” “什么?”卢瀚文和卢翰卿依旧是满脸诧异,不知道兄长到底在讲些什么。 卢翰林深吸一口气,一口气将先前父亲跟他说的话与两位弟弟说了。 卢瀚文与卢翰卿两兄弟目瞪口呆,显然被兄长这一番话吓得不轻。 “能是什么大事,还必须要在太爷爷寿诞上做?”卢瀚文想了想,大惊道:“难道和各门阀世家或者是朝廷各级官员有关?” 卢翰林点头,肃然道:“很有可能,毕竟特意要在太爷爷寿诞上做的事情,也只有借助这件事才能聚齐的各大门阀世家或是朝廷各级官员能满足这个条件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卢翰卿问。 “我想阻止这场风暴。”卢翰林声音铿锵,目光坚定。 工人们紧密的施工声一直没有停下,不断地敲击声和切割声让卢翰林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很清晰。但这句话,却平稳的传到了瀚文翰卿两兄弟耳中。 “为何?”两兄弟却仍然不解。 卢瀚文说:“不论太爷爷寿诞上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既然是父亲与两位叔伯策划的,想必都是与卢氏有利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要阻止?” 卢翰林目光深邃,摇头叹息道:“若只是如此,我当然是乐意看到的。可父亲与我说的那一番世家子弟必须要抛弃兄弟之情的言论,让我嗅到一些不妙的气味啊。” 卢瀚文也是聪明人,他渐渐明白了兄长的担心,张大嘴巴震惊道:“不会吧!” 卢翰林闭上眼睛,艰难的点点头,“依我看,很有可能。” 唯有卢翰卿还站在一旁,看向两位哥哥的眼神中的疑惑不解都快溢了出来。 “到底怎么了?我是练武之人,脑子没你们那么灵光。有谁能给我解释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卢翰卿终于忍不住问道。 卢瀚文看向三弟,肃然说道:“大哥的意思是,在太爷爷的寿诞上,我们三个的父亲很有可能会相互出手。” 卢翰卿瞪大了眼睛,老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为名,为利,最重要的是,为了卢氏大权。”卢翰林满目悲戚。 卢翰卿还处在震惊的状态中,卢瀚文又问道:“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吗?” 施工地上的木屑飞扬,迷蒙地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卢翰林靠近两位弟弟,两手搭住他们的肩膀,低头说道:“我们三个虽是卢氏公子,但却无实权在手。想要阻止父亲与两位叔叔自相残杀,我们必须争取到足够的力量。” 卢瀚文回过味来,“你是想,我们如果能在大伯他们之前查出卢连成阴谋的证据,就能以此胁迫他帮助我们?” 卢翰林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像卢连成这种连兄弟都想毒杀的人,又怎么会真心帮助我们呢?”卢翰卿问。 卢翰林耐心回答道:“我不需要他的真心,只要他有足够的把柄落在我们手上,为了他和他那一支族人的身家性命,他也不敢不听我们的。” 卢翰卿点头,表示明白。 卢翰林又说,“光是卢连成的力量是不够的,太爷爷寿诞上的世家门阀是个好助手,但我能这么想,父亲和两位叔叔肯定也会这么想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试探,看看各大世家中有哪些是已经被父亲和两位叔叔争取到的助手,排除那些,其他的都有可能争取成为我们的臂助。” “还有这件事,万不可告诉朱初八与张颖。他们与吴兴沈氏亲近,在确定沈氏的态度之前,我们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能帮我们。”卢翰林深沉的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为了让我们的父亲不要自相残杀,十天之内,我们必须要争取到能够抵挡任何风暴的力量,你们明白吗?” “明白了大哥。”卢瀚文与卢翰卿齐齐点头。 “那好。”卢翰林直起声来,望着卢翰卿大声说道:“三弟,现在你就去把朱初八与张颖两人请到翰林院一叙,就说有要事相商。记得,除了他二人,谁都不能一起过来。” 卢翰卿疑惑道:“不是说不能让他俩知道这件事吗?” 卢翰林笑了笑,“傻小子,我们要阻止父亲与叔伯们互相残杀的事情现在当然不能告诉他们,但是卢连成的事情本来就是他们告知的,我们请他俩来协助调查本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哦。”卢翰卿挠了挠头,答应一声,“那我现在就去。” 卢翰卿转头便出发了,卢翰林看着三弟飞奔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一声,“希望,这次能成功地阻止他们。” 卢瀚文走过来拍拍大哥的肩膀,眼神同样复杂,“会的,我们一定能行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卢翰林,也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身为卢氏的公子,他们都很清楚范阳卢氏究竟有多大的力量。而作为卢氏的三位掌权者,他们的父亲是除了家主之外能调动的力量最多的几个人,再加上暗中不知名的支持者,这种巨大的力量形成的风暴,区区十天,他们真的能抵挡的住吗? 无论是卢翰林还是卢瀚文,都是很不自信的。 但无论希望有多么渺茫,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必须要做的。兄弟两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疑,但更多的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瀚文。” “大哥。” 卢翰林伸出自己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了二弟的手,坚毅的目光与他清秀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看着二弟的眼睛,说道:“无论会有多难,这场风暴,就由我们来阻止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三十二章 潜入 范阳城的雨声掩住了很多人心中的不平静,他们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但听到屋外全城屋顶的施工声音,这些人都很清楚,无论这场雨停不停,十天之后那场比这还剧烈十倍百倍的暴风雨,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卢氏二老爷卢青云府上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陇西李氏的人马还没到范阳城,少家主李彦堂就悄悄的来了卢氏二老爷府上。 “卢世叔,家父让我先行来到范阳,便是要确认一下您的决心。和吴兴沈氏作对,你确定要付这个代价吗?”李彦堂代表的是陇西李氏与卢青云对话,所以虽然是面对长辈,却也表现的不卑不亢。 卢青云嗤笑一声,“他吴兴沈氏不过就会讨好皇帝,左右逢源,在这个原古人的天下发了笔横财。不然论历史,论血统,他沈万三有哪里比得上我们几个世家?” 李彦堂点点头,“既然如此,父亲已经交代了,十天之后,陇西李氏的府军会准时到达范阳,只希望卢世叔早作安排。” 卢青云正色拱手,“替我转告李兄,这次要是能成事,我卢青云不会忘记你们陇西李氏的援手的。” 李彦堂起身微笑回礼,“世叔客气了,各取所需罢了。不过,侄儿还有一事担心。” “世侄请说。” “家父得到线报,卢氏长房卢青山府上清楚了隐世已久的太原王氏。”李彦堂看向卢青云,眼中满是忌惮,“太原王氏当年因触怒了皇帝而被迫隐世,但家族实力却并未损失多少。当年的第一世家,可不能小觑啊。” 卢青云听后面色难看,好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说:“不错。我那大哥也不知允了不过太原王氏什么好处,竟然能让太原王氏的人敢冒着再次燃起皇帝怒火的风险重新出山。” 李彦堂叹息一声,“如果能争取到吴兴沈的话,区区一个太原王还不放在我三家联手的眼里。可沈万三此人油盐不进,不仅不肯在江北给我陇西李氏扶持的陈友谅分一杯羹,我上次去吴兴之时曾隐晦的提到了今天之事,然而他却断然拒绝,不留一丝余地。” 卢青云冷哼一声,“任他吴兴沈氏再怎么强势,这次的风暴席卷了中原大地上大半的门阀世家,他沈万三想要置身事外,就必须要做好付出足够代价的准备。” 李彦堂暗暗看了眼卢青云,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此人格局太小,总执着于那一分一毫得失,依李彦堂看来,卢氏三房中无论是大房还是三房都比卢青云的二房都更值得选择。但父亲这次却执着的拒绝了大房和三房的橄榄枝,力排众议之后选择了二房。李彦堂很不满,但却也阻止不了父亲的决心。 “世侄竟然已经到了,便留宿在我府上吧。待你父亲也到了范阳,再与他一起去东厢居住。” 李彦堂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一切由世叔安排。” ...... 龙兴街上,藏香阁前的大槐树被连绵的大雨压弯了枝梢。平日里最为聒噪的知了都不见了踪影,倒让门前显得寂静了许多。 全城屋顶的施工队伍分散的到处都是,说是万人同时施工毫不为过,而卢府,则是其中的重中之重。龙兴街上走来一群大摇大摆的施工队伍,他们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正脸。 “你们几个就留在这里,将木桩先打好。”领头的低声吩咐道,“还有你们几个,去藏香阁门前打木桩。尽量弄出些动静,越大越好。” “是,公子。” “我们走吧。”领头的扔下施工队伍,带着身边的几个人,往藏香阁一侧的小巷子里走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施工队伍按照那人的吩咐,提起准备好的木桩便开始挖土打桩。藏香阁前的寂静瞬间被彻底打破,雨声很大,但打桩时的敲击声更大,盖过了哗哗啦啦的雨声传进藏香阁后的院子里。 “干什么啊干什么啊,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休息了。” 藏香阁的门开了,几名绿裙婢女撑着小伞亭亭立于门前。姑娘很美,但说出的话却是脏的,“你们这些下贱的腌臜东西,知道这是谁家的店吗?要是吵着了我家夫人休息,你们这些人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这几人是卢翰林招来的建筑民夫,虽没见过市面,但大老爷们身上总有些血性。被那些个夫人小姐呵斥倒也罢了,这几个明显只是婢女的下人身份并不比他们高贵多少,却也敢这样欺辱到他们头上。建筑民夫们立马炸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的与几位绿裙婢女争吵起来。都是些没受过教育的糙汉子,说起话来粗俗不堪,哪里是这些伺候夫人小姐的婢女受得了的。几名绿裙婢女当即崩溃,大哭着喊着要去找夫人做主。 李藏香刚刚躺下准备午睡,便被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吵醒了。正恼着呢,便有几个婢女哭着跑进来告状说外头那些个施工的民夫不仅不听劝,还而言辱骂于她们。李藏香当即火冒三丈,喝令几位婢女召集府中的男丁,出了府门将这些个下贱的东西赶走。 藏香阁中男丁全体出动,几个机灵的民夫看见有大人物来了,又是人多势众的,眼珠子转了转,果断求饶道:“夫人见谅,我等也只是奉了大公子之命来此修建全城屋顶,不想却惊扰了夫人睡眠。小的们有错,这就退下,待夫人睡醒之后再来。” 一些民夫脚底抹油一般的退下了,李藏香一棍子打在了空出,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只好抬脚用力踢了脚门框。门框坚硬,将她娇贵的小脚踢得生疼。当着众下人的面,李藏香也只有自己暗暗忍住,一张脸憋得通红。待阵痛过去之后,怒喝一声:“回去。” 李藏香带着一肚子火气回了房间,却不知道就在先前,有四人通过藏香阁一侧的小巷,跳进了她院中的那片桃林之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三十三章 捉奸在床 这四个人分别是,卢翰文与卢翰卿两兄弟还有朱初八与张颖两人。 很显然,刚刚门外那场闹剧便是由他们一手策划,为的就是将李藏香引出藏香阁,掩护他们潜入院内。 四人身上还都穿着蓑衣,此处虽有桃林遮挡,但雨势实在太大,不着蓑衣根本连眼睛都睁不开。 “大哥让我们潜入藏香阁中找寻证据,但藏香阁中下人众多,白天的话难免会惊动他们。我们就在此处,等到天黑夜沉,都睡熟了之后再动手吧。”卢瀚文如是说道。 朱初八点头,“明白。” 虽然朱初八无意间听见了卢连成的阴谋,但却没有任何证据。想要要挟卢连成在十日之后成为他们的一大助力,免不了要找到能让他足够忌惮的证据。而他们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藏香阁,所以卢翰林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当然,朱初八和张颖是不知道这些的,他们只当是在帮卢氏三兄弟找到证据,然后阻止这个阴谋而已。 四人都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忍着两餐不吃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便安安静静的藏在桃林之中,等待天黑。 雨渐渐地小了,天色也逐渐阴沉了起来。不知等了多久,门外施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又过了不知多久,夜幕终于降临了。藏香阁里的烛火亮了起来,下人们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主子的沐浴工作。不一会儿,藏香阁的店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有下人打算前去开门,却被突然出现的李藏香喝止了。 “贵客来访,你们不方便见,先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我的房间半步。” 夫人的吩咐,下人们当然得无条件执行。所有下人都退去了,李藏香一个人款款走向门口,边走还边整理整理发丝,神色妩媚。 “半夜有人造访,难道是卢连成来了?”卢翰文问。 朱初八想了想后摇头道:“应该不是,要是卢连成的话,李藏香没有必要叫下人回避。” “那会不会是李藏香勾结的官员?”卢翰卿问。 卢瀚文点点头,“很有可能。” 四人静静地藏在桃林中,看着李藏香的身影又出现在视线之中,当然,身边还多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四人都认识。 “牧仁格达坦!”张颖低声惊呼道。 朱初八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不错,确实是他。” 卢瀚文神色严峻,中指抵上嘴唇,轻声道:“嘘,你们仔细看。他们的关系,好像不对劲。” 四人齐齐往前看去,透过桃林,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李藏香和牧仁格达坦的动作。 李藏香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风韵犹存,成熟美妇的诱人气质在她的身上尽显无疑。她凹凸有致的身体若即若离的靠着牧仁格达坦的身子,娇滴滴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来更显磨人。 “你这个老不羞的,都来范阳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能忍住这么多日不来找人家吗?” 牧仁格达坦贪婪的看着李藏香的身体,双手不自觉的在她身上游走,“那天晚上我带人来你阁里,你对我说话时的语气,我还当你不认识我这个老不羞了呢。” 牧仁格达坦在李藏香的胸口用力抹了一把,李藏香樱口微张,一声极具诱惑的呻吟声响了起来。李藏香媚眼如丝,“那日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场嘛,奴家也不好对你太过亲热,否则被人告与我家那位知道,大人你身份尊贵倒是没事,可奴家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啊。” 两人走着走着越走越远,直奔李藏香的房间而去,留下桃林中的四人目瞪口呆。 卢翰卿惊到说话都不利索,“她...她她...堂婶她竟然与左丞相**!!!” 张颖轻哼一声,满面鄙夷,“他们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张颖口中的他们家的人当然是指牧仁格达坦与他的那位表情包孟益,二人都是一样的货色,好色之徒。 卢瀚文皱着眉,却忽然眉头大展,喜道:“这可是个好机会啊,恐怕这证据不用我们自己找了。” 朱初八也点头道:“不错,大好机会,天助我也。” ...... 李藏香房中,微弱的烛光里暧昧的气息布满了整座房间。刚一关上房门,牧仁格达坦便按捺不住腹中的邪火,饿虎扑食一般将李藏香的身子扑倒在床上,一双大手在那只性感尤物的身上四处游走,不知不觉间,二人便都脱了个精光。牧仁格达坦贪婪的在李藏香的肌肤上啃咬着,直咬得那一身洁白的皮肤上一片片的泛红。李藏香眼神迷离,令人浴火升腾的呻吟声不断响起,扭动的身子让牧仁格达坦兴趣更甚。 都说成熟的妇人最是欲求不满,卢连成早年间便患有隐疾,李藏香时常满腹邪火无处发泄。知道她认识了牧仁格达坦,这个男人在这方面的能力让她感到满足。于是二人便像干柴遇到烈火,一点即燃。 “美人儿,看本大人今天晚上让你爽个够。” 牧仁格达坦淫笑着压在李藏香身上,正遇提枪进洞。李藏香双霞通红,媚眼如丝,喘息不断,两条大腿大张,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迎接那捣洞的黄龙。 砰! 就在此时,一身巨响之后,房门被人踢开。惊吓之下,牧仁格达坦满腹的邪火骤然倾泻而出,一条黄龙也软塌了下去。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搅了本相好事,难道不要命了吗?”他震怒回头,只见到三个年轻人站在门口,其中还有两个是他认识的。 破门而入的正是卢翰卿卢瀚文与朱初八三人,张颖不便见此场面,便留在了门外。 “我卢氏门阀竟然出了你这等浪荡妇人,简直是家族之辱。作为家族后人,我定要将此事报与家主知晓。”卢翰卿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按照二哥教给他的台词,怒喝道。 “瀚文翰卿!”李藏香看清了门外两人后惊呼一声,赶忙抓起身下的被子,胡乱的掩住了自己的身体。 “是你们?”牧仁格达坦倒是不紧不慢的拿起外套随意套上,皱起眉头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正家风,除荡妇。”卢瀚文正气凛然,如是说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三十四章 谈条件 牧仁格达坦眼神危险,缓缓地走近卢瀚文,“你说你要干什么?” “正家风,除荡妇!”卢瀚文丝毫不惧。 李藏香裹着被子蜷缩在塌上,逐渐冷静了下来,冷眼旁观眼前这几个年轻人。卢瀚文和卢翰卿是她看着长大的,但是被他们撞见了如此羞耻之事,李藏香并不指望他们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至于另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就更不抱希望了。 想到她与牧仁格达坦的奸情暴露之后,卢连成包括他那一脉的族人都不会放过自己,李藏香便感觉眼前一片昏暗。 “怎么办?” 李藏香将目光投向牧仁格达坦,现在这个局面,或许只有身为左丞相的牧仁格达坦有能力解决了。 这种事情对牧仁格达坦来说也是一大丑闻,可能还会影响到今后的仕途,所以他当然也不会允许卢瀚文等人将此事暴露出去。 “你说你要正家风?还要除荡妇?”牧仁格达坦眯着眼睛。 “不错。”卢翰卿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可知道我是谁?” 牧仁格达坦想用自己的身份压迫几人,却不想卢瀚文却大笑道:“当朝左丞相,牧仁格达坦大人,当真好大的威风啊。”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就不怕我回去之后向陛下禀告你们不尊朝廷命官,治你范阳卢氏一个大不敬之罪?” 卢瀚文嗤笑一声,“左丞相大人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我范阳卢氏行的正坐得直,问心无愧。顶多就是被这个放荡的妇人损耗些名声而已,但我等绝不会因此而轻饶了她。左丞相大人要想将此事捅到陛下面前,我等也只好奉陪。相信陛下明察秋毫,会知道谁对谁错的。” 牧仁格达坦怔了怔,气急道:“那我便现在闯出去,然后死不承认,就说是你们抵赖。你们又当如何?” 朱初八抽出手中利剑,尖锐的眼神直视着牧仁格达坦,“想走?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牧仁格达坦被朱初八身上森冷的杀气吓了一跳,怯怯的退后两步,手指颤抖着指向朱初八和卢瀚文,“你你你,你们想谋害朝廷命官吗?” “不敢。”朱初八讥笑道:“只是让丞相大人在此处等着而已,待卢氏的人都看见房里这般光景,丞相大人便可以走了。” 牧仁格达坦与李藏香齐齐无语,李藏香更是心灰意冷的瘫在了床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牧仁格达坦无力的半倚在床框边,问道。 卢翰卿与卢瀚文对视一眼,卢瀚文笑着说道:“你们是不是不想让我们将这件事情暴露出去?” 摊在床榻上的李藏香闻言精神一振,半坐起来问道:“可以吗?你们想要什么,尽管说,什么要求我们都能满足你。” 牧仁格达坦也讶道:“不错,只要你们想得出来的,想要什么本相都可以为你们拿到。” “瀚文,我听说你钟爱各类珍惜古籍?”牧仁格达坦自信笑道:“管理皇宫的藏书阁的大监是本相旧识,只要那里能找到的书,本相都能为你拿到。” 他又转头看向卢翰卿,“翰卿,早就听说你范阳武痴的名头了。你是用枪的吧,三国名将马超的龙骑枪现在正收藏于本相府上,你若是想要的话,本相也能赠与你。” 牧仁格达坦几近讨好般的笑着,“只要你们能放我们一马,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李藏香静静的看着卢瀚文,一双诱人魂魄的眼睛中闪烁出希冀的神光。 卢瀚文缓缓的摇了摇头,“丞相大人确实手可通天,我想要的东西,丞相大人也确实可以给我。”他看着牧仁格达坦的眼睛,“但就大人怕不会肯交出来啊......” 牧仁格达坦急道:“你说,你说。只要本相拿得出来的,无论什么都可以给你。” 李藏香在一旁附和,“不错,都可以给你们。” “那我倒要先问问你一件事情了......” “你问吧。” “十日之后,太爷爷的寿诞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大计划?” 卢瀚文的目光骤然变得森然,牧仁格达坦却皱起眉头,李藏香更是大惊,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牧仁格达坦深深地看着卢瀚文,一言不发。 “你先别急着否认,我们知道你们计划到太爷爷的寿诞上毒害我们的父亲。但你放心,就算你承认了我也不会将这件事告发出去的。只要你们停止这次行动,并且答应帮我们做一件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卢瀚文讥笑道:“包括今天这件事情。” 李藏香恍若未闻,只一个劲的躺在床上摇头,披头散发,眼神迷蒙,好似神志不清。 卢瀚文看着李藏香这般模样,不易察觉的摇摇头,将目光又转向牧仁格达坦。 牧仁格达坦依旧一言不发,仿佛是在思索这什么。卢瀚文静静地等待着,也不着急。 过了好一会儿,牧仁格达坦突然出声,“行,我承认。本相确实答应了,十天之后为卢连成设计毒害卢氏几位老爷包括卢氏家主。” 李藏香猛地抬起头,朝牧仁格达坦喝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设计,什么毒害,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仿佛疯了一般指着牧仁格达坦对卢翰卿说道:“都是他自己做的,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牧仁格达坦转头怒吼道:“闭嘴,你这个愚蠢的妇人。你我之事要是被捅出去了,本相最多是失去高升的机会,但你绝对必死无疑。怎样选择对自己有利,你难道看不出来?” 李藏香呆呆地望着前方,双目无神。 牧仁格达坦又说道:“本相已经承认了,也决定停止这次行动。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一起说吧。” 卢翰卿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了他的折扇,哗的打开,风度翩然,淡笑道:“我还需要丞相大人将证据交给我,是足可以证明你们的阴谋的证据。” 牧仁格达坦冷笑:“你们要证据?可是本相怎么知道证据交给你们后,会不会立马翻脸不认人。” “你们有选择的余地吗?”卢瀚文毫不退让。 牧仁格达坦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胸中郁结,却只能隐忍。将胸中怒火压下后,牧仁格达坦也只能重重的点点头。 “行,证据我有。”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三十五章 借兵 卢连成平日里并不常来藏香阁,即便是来了范阳,也只是住在他在卢府内的一处府邸上。卢连成身患隐疾,人道无力,故家中藏着如花美眷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昨天夜里卢连成没有睡好,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天刚一亮,卢连成便爬了起来,看着窗外还略显阴暗的天色,心中的阴翳也一直没有消散。 他晃了晃脑袋,自嘲般笑了笑,“难道是为了九天后的计划在紧张?呵,真的是老了。” 关上窗户,卢连成重又爬上床榻,掀开被子蒙住头顶。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咚咚,咚咚咚...... 隐隐约约间,卢连成好像听见了一阵敲门的声音。他以为是在做梦,翻了个身,便又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又下了起来,哗哗的雨声将卢连成的瞌睡全都赶跑了,他缓缓打开眼帘,世界眯成了一条缝,透过这条缝,隐隐的又有个熟悉的人头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嚯...翰林,你怎么来了。”卢连成被骤然惊醒,从床上弹了起来。 卢翰林面无表情,淡淡的看着卢连成惊慌的表情。 “来人啊,大公子来访,怎么都没人通报一声。”卢连成大喝道。 卢翰林瞥了一眼卢连成,“别喊了,是我不让下人们叫醒你的。” 卢连成心中隐隐感到不妙,心虚的笑了笑,“那翰林你大早上的来我府上,是找叔叔有什么事吗?” “叔叔?”卢翰林讥笑道:“我可认不起你这个叔叔。” “你此话是何意?”卢连成越发心慌了,但却强打精神,还故作愤怒的说道:“你这孩子平日里还是挺尊重长辈的,怎么今天跟叔叔这么说话。” “尊重长辈?呵呵,”卢翰林突然站了起来,负着手走到窗边,抬眼看着窗外落下的雨点,“阴谋毒害自己兄弟,这种长辈,值得被尊敬吗?” 卢连成猛地站了起来,眼神飘忽不定,“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哼!” 卢翰林冷哼一声,抬手甩了个瓶子在卢连成的床上。卢连成认识这个瓶子,看着迅速飞过来的瓶子,他惊恐地闪到一边。瓶塞不牢,这么用力一摔下,直接在床榻上震了下来,瓶内有赤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到床榻之上。 卢连成面色扭曲狰狞,连滚带爬的从床铺之上摔了下来,对从那个小瓶子里泄露出来的液体唯恐避之不及。 “很怕?”卢翰林饶有兴趣的看着卢连成慌乱的表现。 卢连成依旧心有余悸的看着床上那一滩赤红。 “不用可惜,我这儿还有呢。”卢翰林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与刚才一模一样的瓶子,走到卢连成的身边蹲了下来,将那个小瓶子凑到他的眼前,“认识吧?这个东西。” 卢连成眼神聚焦在瓶子上,瞳孔剧烈收缩。 卢翰林嗤笑道:“您还真舍得下血本啊。这西域血蟾毒剧毒无比,沾之即死,一瓶便要价几千金,你一次性拿出这么多来,恐怕还是得狠狠地心疼一把吧。” 卢连成逐渐镇定了下来,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缓问道:“你知道了多少?” “所有。”卢翰林只吐出了两个字。 “是谁?”卢连成不甘心问道。 “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吧。” “牧仁格达坦那个出尔反尔的老东西,”卢连成咬牙切齿,“他为什么要背叛我,难道你能给她更好的好处?” 卢翰林摇了摇头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答应了左丞相大人,不能说出来。” 卢连成心灰意冷的瘫在椅子上,“完了,全完了。我等了这么多年的大好机会,全完了。” 忽的一阵大风吹过来,窗外的雨打了进来,溅到卢翰林的身上,卢连成的脸上。但二人都没有在意,就这么任由雨水打着。房间里,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很安静,安静地让人有些发慌。 “你想怎么办。”卢连成默默地说道,他的神情还算平静,“告发我吗?” 自己要毒害他的父亲,卢翰林要告发他也是理所应当的,卢连成依旧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了。可不想卢翰林却缓缓的摇头说道:“告发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卢连成抬起头来,脸上的平静瞬间变为疑惑,“我可是想要毒杀你的父亲啊,你不想告发我?” “哈哈哈哈...” 卢连成似乎没有怎么见过一向淡然的卢翰卿这样大笑过,可这次卢翰林这么笑了,起因竟是因为他的一句话。 大笑声持续了很久终于停了,卢翰林弯着腰,涨红着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堂叔啊堂叔,亏你还是卢氏正统血脉出身。范阳卢氏能够屹立中原大地千年不倒,你以为是这区区两瓶血蟾毒就能颠覆的吗?” “我这么跟你说吧,即使你的计划没有暴露,一切都照常进行。九天之后,我的父亲与三位叔叔依旧会好好地活在这个人世间,但是您,我亲爱的堂叔...”卢翰林凑近卢连成的面庞,眼中极尽嘲讽,“您的尸体则会出现在范阳郊外的某一座废弃山谷之中,在这之前,您那一支的族人已经早早的在那里等着你团聚了。” 卢连成怔怔的看着卢翰林的眼睛,不言不语。 卢翰林不停地说道:“所以说侄儿是在救你啊堂叔,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侄儿不仅不会告发你,而且还会助你那一脉获得更多的家族资源。” 卢连成眼中渐渐焕发出神采,他问道:“什么条件?” 计划已经告吹,只要能保全性命,卢连成已经很满足了。 卢韩林直起身子,笑着道:“堂叔您的计划这么庞大,想必您那一分支的族人已经尽数开拔范阳了吧。” “你想要我的府兵?” 卢翰林摇摇头,“不过是想借用您的府兵一日而已,一日之后,必当尽数归还。” “哪一日?”卢连成问道。 “九日后那一日。” 卢翰林的回答让卢连成的瞳孔又是一阵剧烈收缩,九日后的那一日,不就是原本计划的那一日吗?那一个特殊的日子,即便没有了他卢连成,终究还是平静不了的。 卢连成深深地看了一眼卢翰林,没有问借用府兵所为何用,只点头同意道:“好,我同意了。我的府兵也都快到了,九日之后的那一天,他们归你了。” 卢连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风暴虽不是由他卢连成卷起来的,但能够参与其中,也便不虚此行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三十六章 截杀陇西李家主 泥泞不堪的道路上,李士诚的马车慌不择路的飞奔着。作为陇西李氏的家主,李士诚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这样狼狈过了。 飞速转动的车轮将道路上的泥点飞溅到马车厢背后,点缀出一条如同彗星扫过的痕迹。马车上四处插着杂乱的箭矢,骏马飞奔之下摇摆不定。马车内的李士诚脸色铁青,他没想到陈友谅竟然会背叛自己,而且还做的这么绝情。 截杀他的一群人中,赵普胜是他认识的。陈友谅从江西带来的老底子,绝对衷心于陈。由他亲自带队截杀,几乎可以肯定是陈友谅下的命令。 “江西?”李士诚忽的蹙起眉头,低声自语:“难道,陈友谅那小子一直在算计我?” 李士诚越想越不对劲。陇西李氏的分家众多,但就属隆兴李氏实力最强。最近一些年更是隐隐有想摆脱主家控制自成一家的打算,但陇西李氏作为主家,在其他分家面前威严惯了,便也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肯定是隆兴李氏那些家伙搞的鬼,他们特意将陈友谅此人培养出来,就是为了将主家一军。”李士诚愤愤想着,心潮难平。 区区分家,竟也敢以下犯上。这在陇西李氏给李士诚的教育以及他掌管陇西李氏这么多年的经验之下,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情。 隆兴分家家主李烨此人能力不错,李士诚一直很看好他,甚至有想把他调回分家列入长老会的想法。但没想到李烨狼子野心,竟敢设计主家,并且还派军来截杀他这个主家家主。 “家主,家主...离范阳城已经没多远了,我们就快安全了。” 驾车的车夫早就被赵普胜的乱箭射死了,现在车厢外的是他的贴身近卫小龙。 小龙的武功不凡,在混乱中带着李士诚逃了出来,并且驱车直往范阳而去。只要到了范阳城的势力范围内,赵普胜就不敢再动手了。 李士诚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他还活着,陈友谅就没有得逞。 “小龙,让马车再跑快一些,尽量快速赶到范阳。”李士诚挑起车帘,对小龙吩咐一句。 “是,家主。” 小龙手中马鞭用力挥打,骏马唏律律大叫,前蹄抬高,吃痛之下往前狂奔而去。 ...... 所以说有时候命运是会捉弄人的,给你活下去的希望,却又在关键时候狠狠的将你一军。 李士诚的马车已经马不停蹄的跑了大半天了,再加上之前也一直都在路上,又是全力赶路,早就有些不以为继了。李士诚让小龙全力赶路,小龙也不是专业驾车的车夫,看不出拉车的马是否力不从心,只管一个劲地抽打,一个劲的加速。 终于,马倒下了。 马腿被一块大石绊了一下,便直接瘫倒在了地面之上。马车还在全速前行,一个倾斜,也倒在了地上。砰地一声,将马车内的李士诚给甩了出来。 “家主,家主你没事吧。” 小龙身手敏捷的跳下了马车,却来不及估计李士诚。李士诚摔了个狗啃泥,很是狼狈不堪。他愤恼的甩开小龙想要扶起他的手,脸颊通红,不知是摔得还是羞得,“本家主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陈友谅,我记住你了!” 小龙小心翼翼的靠近李士诚,问道:“家主,我们还要继续逃吗?” “逃什么逃,我陇西李氏的人什么时候落荒而逃过!”李士诚猛地转头怒视小龙。 小龙怯怯的缩回了头,不敢再说话。李士诚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空气,平复心绪之后又说道:“走吧,继续往范阳方向去。” 小龙撇了撇嘴,嘟囔道:“到头来,还不是要逃的嘛。” 李士诚使劲瞪了小龙一眼,呵斥道:“还不快走?待会儿追来了你我都得没命。” “是。”小龙掺起一瘸一拐的李士诚,弃下马车往前走去。 忽然间,身后渐渐响起马蹄声。小龙见势不妙,一把捞起李士诚背在身上,死命的往前奔跑。 但两条腿的人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马,不一会儿,赵普胜的队伍便追了上来,截住了两人。 赵普胜坐在高头大马上,肩上扛着一把大刀,吹胡子瞪眼,匪气悍然,“跑?我看你们还能跑到哪儿去!” 李士诚让小龙放下自己,面无表情的看着马上的赵普胜,问道:“陈友谅就当真这样无情?我陇西李氏待他不薄,给你们足够的资源拉起了一支庞大的起义队伍。仗还在打,陈友谅就想翻脸不认人了吗?” 赵普胜哈哈大笑,扛着刀的肩膀却一阵抽搐,笑声戛然而止。原来是余明清射的那一箭伤口还没有愈合,这样大笑之下牵动了伤口。 赵普胜难堪的瞪视了一眼李士诚,“李大家主,我家元帅与你们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现在有人出的价钱比你们更好,我家元帅当然要另投他贤。这点道理你都不懂,我真怀疑你们陇西李氏怎么放心让你做家主。” 李士诚阴沉的脸色仿佛都能滴出水来,“是隆兴李氏吗?”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了,知不知道这些都毫无意义。”赵普胜丝毫不给面子,嘲笑回答道。 李士诚呵呵一声,淡笑道:“既然都是要死的人了,告诉我这些又有何妨呢?” 赵普胜不耐烦的挥动手中的大刀,喝道:“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便就是了,你又能如何?” 雨下的很小,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李士诚的眼神迷茫,眼眶处蒙着的一层细密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抬头望向天空之中,眼中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和不舍。 忽然,李士诚突然暴起,推开身边的小龙,然后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他的眼神决绝,脚步坚定。 “走,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快离开,去范阳卢氏找到大公子,将这里的事情全部告诉他。”李士诚边跑边吼,转头流下了一滴眷恋的泪珠,“去告诉大公子,让他为我报仇。” 赵普胜果然没有理会怔在原地的小龙,带队驱马追向另一个方向的李士诚。小龙愣了一会儿,悲戚的目光投向头也不回的家主。 “我会的,家主您放心,我会把消息带到的。” 小龙朝着另一个方向,和李士诚一样,头也不回的跑开了。但区别在于,李士诚这一跑是奔向死亡,而给了他以生的机会。 小龙忽然很感激这个一向对他不甚友好的家主......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三十七章 龙闯范阳 当小龙赶到范阳城时,李士诚恐怕已经魂归九天了。一大门阀世家之主,就这样死的无人知无人晓,真不可谓不悲哀。 范阳城戒严,没有请帖者一律不准许进城。小龙的身份只是陇西李氏家主的贴身护卫,当然不可能收到请帖。如果是李士诚亲自带他来,没有人会向他问请帖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李士诚恐怕早就被乱刀分尸,哪里会有人在乎这一个单独来范阳的武士。 “你的请帖呢?”守城门的守卫懒洋洋的问道。 “没有。” 这几天雨下得很大,但却依旧挡不住无数人想要蒙混进城的欲望。像小龙这样的,守在这里的守卫每天都能抓个几十人。 “没有请帖来这里干嘛?快走快走......”守卫像赶苍蝇一样挥动着手臂,想要将小龙赶走。 小龙受李士诚临终所托,心急如焚,没有兴趣在这里跟这些守卫磨嘴皮子,只能急道:“我是陇西李氏家主李士诚的贴身护卫,李家主遇难,我必须现在进城去找我家大公子,你们快让开。” 守卫们对视一眼,笑了笑说:“你这小子倒是挺新鲜的,为了蒙混进城竟然敢说这种瞎话。” 小龙刚风尘仆仆赶到范阳,先前又经过连番战斗,身上当然干净不了。他们用目光审视着小龙,嗤笑道:“就你这样的还是陇西李氏家主的贴身护卫?呵呵,那老子们还都是玉皇大帝座下四大天王了。” 见这群守卫依旧没有放行的打算,小龙急了。他必须要进城,否则不可能见到李彦堂。 “你们放不放我进去!”小龙瞪大了眼睛,一模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些守卫人多势众,见小龙一副威胁他们的模样,气性也上来了,猛地站起来说:“怎么,你还想硬闯不成?” 小龙暴起,用力拍了拍守卫身前的桌子:“老子就是硬闯又怎么样!” “那你倒是试试看!”守卫们抽出腰间的兵刃,一个个严阵以待。 小龙能被选为李士诚的贴身护卫,一身武功肯定是出神入化的。之前他在少林寺学过功夫,即便是赤手空拳,对付眼前这几个小喽啰还是不成问题的。 因为下雨,城门前的人并不多,但还是有一些的。看见有人和守卫动起手来,人群迅速聚了过来。小龙施展拳脚,辗转腾挪间轻易便缴了几个守卫的械。几名守卫抵挡不住,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呻吟着。 小龙下手并不重,几名守卫没有被打中要害,只是腹间吃痛,一时也爬不起来。 “你,你要是敢闯进去,范阳卢氏的府兵出动后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一名守卫挣扎的爬起来,痛苦的威胁道。 小龙不做理会,放倒这些守卫之后便迈步向城门内走去。只要见到了大公子,一切误会就都能够解释清楚了。 可是小龙刚没走几步,就又退了回来。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直指他的喉间,小龙急退几步,避开锋芒。 “你是谁?为何要挡我去路?”小龙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怒喝道。 挡住小龙的是一个莫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剑眉微挑,嘴间含笑,“在下朱初八,并无意挡住阁下去路。只是卢老太爷大手期间,范阳城全城戒严,没有请帖者不允许进入。我看阁下身手不凡,却打伤守卫想要硬闯城门,所以才出来阻挡一下。” 朱初八本来只是带着张颖在外城逛逛,不想却遇见了刚才那一幕。小龙的身手绝对不弱,这样让他硬闯了进去,如果此人心怀不轨的话,恐怕对范阳城内的安保工作是个巨大的威胁。朱初八作为范阳卢氏的客人,自认还是有责任出面阻止一二的。 张颖从朱初八身后走了出来,手中也提着她的软剑。小龙的身手刚刚他们都见识过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却已经可见一斑了。这并不是什么比试切磋,二人联手并不违反道义,只是为了更加保险而已。 小龙没心情跟朱初八一一解释,在他的认知中,只要把眼前的两个人打倒便能够进城见到大公子。小龙迈开八字步,双手展开一个起手式,“不要多说废话了,来吧,打倒你们我就能进城了。” 从朱初八刚刚那一剑中,小龙能够看得出此人的武功高强。但他没有办法,无论面前阻挡的是神是佛,他也只能做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没有怠慢,却也不会退缩。 小龙率先出手,一跃而起,一个飞腿直奔朱初八而去。朱初八抬剑,刺向小龙露出的空门。 少林寺的功夫讲究的就是一个一往无前,小龙敢露出自己的空门,就有自信在敌人击打到他的空门之前便放倒敌人。朱初八又哪里没有看出这一点,但他偏偏这样做了。因为朱初八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边有张颖。以张颖的眼力,是不会让小龙有机会攻击到朱初八的。 果然,张颖手持蝰蛇剑,直接上挑,剑尖直指小龙高抬腿根部的要害处。少林寺的功夫一往无前,但也不能不要了命根了,不然少林寺的那些就不是和尚,而是变成一群太监了。 小龙被迫转身,避开张颖的腾蛇锋芒。瞪视着朱初八与张颖两人,他忽然明白,有着两个人拦在他的身边,或许今天想要闯进城门会非常艰难。 小龙从小就在少林寺习武,刚出寺门又被送到陇西李氏做李士诚的贴身护卫。他的年纪和朱初八也一般大,但身上总有股挥散不去的孩子气。见到朱初八与张颖两人联手如此难缠,小龙嘟起嘴委屈道:“我只是想进去找我家大公子,告诉他我家主子出事了而已。” 朱初八收回长剑,看着突然变脸的小龙,顿时哭笑不得,问道:“你家主子是谁?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也许能帮你转告一下。” 小龙眼睛一亮,他的目的只是要让大公子知道家主出事了而已。让人带话,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于是小龙赶紧说道:“我家主子是陇西李氏家主李士诚,他在范阳城外不远处遭到陈友谅部下赵普胜的截杀,此时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朱初八大惊,失色道:“陇西李氏家主?被陈友谅的部下截杀?!!!”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不怪朱初八这样大惊失色。在他的认知中,陈友谅是陇西李氏的人。陈友谅派人截杀李士诚,在他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三十八章 传噩耗 朱初八开始怀疑小龙说的是真是假,但这种谎言太容易被揭穿,朱初八实在想不出来小龙有什么理由编造这样一个谎言,再加上小龙焦急的神色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 朱初八只好半信半疑的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此事非同小可,若确有此事,可是会引起天大的动荡的。” 小龙看朱初八不相信自己,急道:“千真万确,我就是李家主的贴身护卫,家主是为了让我能突破重围将消息传递给大公子才会以自己为饵引开敌人的。” 朱初八在心里缓缓地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陈友谅此人他见过,气度非凡,且手腕强硬,颇有枭雄之才。如果说是他做出这件事情的话,仔细想想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据他所知,陈友谅是主动找上的陇西李氏,寻求李氏的帮助。当时陈友谅手下已经有了一批精兵强将,只是缺少军饷。陇西李氏见扶持陈友谅起义大为有利可图,便喜滋滋的接受了陈友谅的建议。与张士诚和吴兴沈氏的关系不同,陈友谅与陇西李氏之间纯粹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如果说背叛陇西李氏的话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朱初八相信,陈友谅是不会犹豫的。 越往深处想,朱初八越觉得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他神色严肃,拉起小龙走到一旁。 “若此事为真,你可知道此事一旦被你家大公子知道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朱初八肃然问道。 小龙挠了挠光洁的脑袋,一脸茫然,“大公子若是知道家主被杀,肯定会想办法替家主报仇雪恨的啊。” 朱初八一头黑线,无奈地看着迷茫的小龙。这个人还真是个只懂武功的二愣子,怪不得武功如此了得还只是李士诚的一个贴身护卫。 “岂止如此啊。”朱初八目光深邃,“李士诚一死,李彦堂就掌握着陇西李氏的一切力量。而敢在这个关头找陇西李氏麻烦的势力,在这个世界掰着指头也能数的过来。无论是哪一方势力动的手,李彦堂势必会与其不死不休。两方门阀世家相争,动摇的是我们华族的根基。自古以来有多少传承千百年的门阀世家不是灭于国破家亡,而是灭于与其他门阀世家的不死不休。” 朱初八叹息一声,“你根本不知道两大门阀世家不死不休的争斗,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小龙晃了晃脑袋。朱初八讲的那些他听不懂,也不想懂。在小龙简单的心思里面,杀父之仇得报。但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是他的话,是那个叫陈友谅干的,他就会趁夜里杀到那人家中一脚踢爆他的脑袋。 “哎呀,你到底帮不帮我传话嘛!废话那么多,不帮忙的话大不了再打一场。”小龙极其不耐烦的又摆起了起手式。 朱初八无奈摇头,只走到一边,从怀中悄悄掏出一张黝黑的请帖,悄悄的塞到几位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守卫面前,小声说道:“我来带他进去,出了什么事情你让卢翰林来找我就好了。” 卢氏发出去的四种规格的请柬中,金贴是最尊贵的,但是黑贴是最神秘的。几乎没有人知道手持黑贴的客人究竟是些什么人,但卢氏的人早就吩咐了这些守门的守卫,遇见黑贴客人,必须要以最高的礼仪和尊重接待。 朱初八拿着黑贴要带一个人进去,守门的守卫自然是不会拦的,更是哈着腰笑道:“既然是大人吩咐,小的自然不敢阻拦。” 朱初八点了点头,将黑贴揣回怀中,走到一旁叫上小龙。 “走吧,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我能带你进城。” 小龙大喜,蹦起来笑道:“多谢这位兄弟,今日之恩我小龙记住了,今后有什么需要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朱初八哼哼了一句,没好气的说道:“走吧兄弟,刚才还不是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吗?” 小龙恍然,拍了拍头顶,憨笑一声,跟着朱初八走进了范阳城。 ...... “烦请几位通报一声,就说朱初八前来拜访卢青云老爷。” 卢青云府门外,朱初八和张颖带着小龙站在门口。李彦堂来了范阳的消息还是沈万三告诉他的,朱初八知道李彦堂就住在卢青云府上,所以带着小龙直奔这里。 下人匆忙进去通道一声后又小跑着赶了回来,“朱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下人们不识朱初八身份,但此时能出现在卢府之内,且受到自家老爷的接待,想必身份不俗,叫大人总是不会有错的。 朱初八点点头,带着小龙走了进去。 卢青云听说朱初八来访也是很诧异,白莲教与自己一向没有什么联系,而朱初八此刻更是跟着张士诚与吴兴沈氏亲近。此刻前来拜访,不知是为何意。 “朱大将军,来卢府多日,我竟也没能前去拜访,实在是因为分身乏术,失礼失礼。”卢青云对朱初八客套道。 朱初八今天来卢青云府上是有大事,也不与卢青云假惺惺的客套,面色严峻道:“我听闻陇西李氏的大公子李彦堂现在正借住在您府上,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请您务必叫他出来一叙。” 卢青云一怔,但看到朱初八满脸严峻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下人把李彦堂请出来。 卢青云看着朱初八,试探着问道:“究竟是何事?竟也劳烦朱大将军亲自来我府上找李公子?” 朱初八侧头看了小龙一眼,摇了摇头道:“恕我现在还不能说,等会儿李彦堂公子出来之后,我自会当面说出来的。” 卢青云貌似理解的点点头,只是眼中的好奇之色更甚。 李彦堂缓缓而来,看见大厅内好生热闹的样子,不禁多看了几眼朱初八。 “咦,此人身旁这个光头不是父亲的贴身护卫吗?”李彦堂看见小龙,心中不禁疑惑。 他压住心绪,先是朝卢青云点了点头,又朝朱初八友善的笑了笑。 “不知这位是?”李彦堂问道。 卢青云赶紧走了下来,替朱初八介绍道:“哦,这位便是赤巾军的朱初八将军。” 他转头看向朱初八,又说:“朱将军,这位便是陇西李氏大公子李彦堂。” 两人对视一眼,握了握手。 朱初八也不多做客套,开口第一句话便说道:“李公子,今天朱某是来找你的,有一要是相告。” “何事?”李彦堂问道,心里也是疑惑。 说罢,一旁的小龙忽然窜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李彦堂脚下便开始嚎啕大哭。 李彦堂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问你呢,你不跟着父亲护卫他的周全,怎么出现在朱兄的身边了。” 小龙泪眼朦胧的抬起了头,抽泣着说道:“家主,家主他,被一个叫陈友谅的派人围杀了!” 李彦堂瞬间愣住了,他缓缓的低头看着小龙,脸色逐渐变得狰狞可怕,“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朱初八站在一旁看着,暗探一声。 “卢老太爷这个寿诞,过得还真是不安分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三十九章 帮忙帮出条跟屁虫 卢青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悄悄地看了朱初八一眼,投出一个询问的眼神。朱初八肃然点头,卢青云倒退两步,脸色铁青。 陇西李氏是他请来助他抗衡两位兄弟,争夺卢氏大权的有力援手。李士诚现在一死,尽管没有伤及陇西李氏的根本,但李彦堂掌管陇西李氏之后也绝对无心参与卢氏内争之事。他的一大臂助失去了作用,而另外两位兄弟肯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如此一来,老太爷寿诞之期一到,恐怕便是他卢青云失去现有的一切东西,甚至是生命的时候了。 李彦堂目光阴沉,脸色灰暗。父亲遇害的消息绝对在他的意料之外,这世上何曾有过如此大胆之人,敢截杀陇西李氏的家主。 “是陈友谅的人?”嘶吼一般的声音从李彦堂的喉间冒出,他的双眼通红,仿若择人而噬。 小龙站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家主为了让我安全冲出重围,把这个消息传给公子您,以身为饵,将那群畜生引开,现在估计已经遭遇不测了。” 李彦堂听后眼中忽的闪烁出希冀的光芒,他使劲盯住小龙问道:“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见到父亲被杀死?” 小龙茫然的抓了抓光洁的额头,点了点头说:“没有。但那群人......” 李彦堂抬起手来打断小龙,嘴里嘟囔着,“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卢老爷...”李彦堂忽然猛地转头看向卢青云,“我想问您借一些人,待我陇西李氏的府兵到后,立马还您。” 卢青云知道李彦堂想做什么,这个小光头并没有亲眼见到李士诚被杀害,说明李士诚还有可能没死。虽然只有万一的可能,但这份万一,无论是对于李彦堂还是卢青云来说,都是必须抓住的。 卢青云爽快的点头,“行,我调两百青云卫给你,想用到什么时候都行。” 青云卫是卢青云亲自培养的亲兵,是他身边最精锐的护卫部队。两百青云卫,已经占了他所有青云卫的一小半了。卢青云这回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李彦堂朝卢青云重重的鞠了一躬,郑重道谢。卢青云摆手道:“世侄不必客气,你父亲与我也相交颇深,他在我范阳卢氏的地盘上遇害,我是有责任的。” 卢青云从怀间逃出一块白色玉佩,对李彦堂说:“这块玉佩是我的信物,凭借它,你可以任意调动青云卫。” 李彦堂接过玉佩,转身深深地看了小龙一眼,大踏步走出卢青云府上。 朱初八见李彦堂走了,他留在卢青云府上也没什么事情了,便也拱手告辞。卢青云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内室。 朱初八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噩耗,卢青云现在没有这个雅兴在朱初八面前装笑脸。朱初八也不在意,转身就打算离开,却见到身旁还有一道身影。 “咦,你怎么没有跟着你家公子一起去?” 朱初八看着一动不动的小龙,诧异问道。 “我为什么要跟他去?”小龙反问。 “你不是他父亲的贴身护卫吗?” 小龙瞪大了眼睛说道:“对啊,我是他父亲的贴身护卫,又不是他的护卫,所以我为什么要跟着他。” 朱初八呆愣的张大了嘴,他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理论,一时哑口无言,只摇摇头说:“随你吧。”然后便迈腿准备离开。 刚走出卢青云府上的大门,朱初八又被走在他身后的张颖拉住了。正打算回头问张颖怎么回事,却看见身边跟着个大活人。 “我说,我都带你见到你们家公子了,你不跟着你们家公子走也就算了,跟着我是干什么!”朱初八扶额无奈苦笑对跟着他走出来的小龙说。 小龙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是你带我进来的,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朱初八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帮忙还帮出了个跟屁虫来。 “你去跟着你家公子,或者你现在出城随便干什么,反正别跟着我就行了。” 小龙瞪大了铜铃一般的眼睛,满脸天真,“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家主的贴身护卫,又不是公子的贴身护卫。现在家主死了,我谁的护卫也不是了。我从小生活在少林寺里跟随师傅学艺,长大后师傅就把我送到了家主身边。除了李家那些人,我就认识你了。你是好人,所以我想跟着你。你不帮我跟着你的话,我还是要跟着你。反正是你把我带进来的,你就得对我负责。” 朱初八目瞪口呆的望着强词夺理还能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这个小光头,一时无语。这个小光头总有种让人无语凝噎的能力,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张颖却在一旁噗嗤一笑,这小光头分明和他们看起来差不多年纪,但言谈举止却总有一股孩子气。张颖不觉得讨厌,反而感觉很有趣。 “朱大哥,不如你就把他留下来吧,这小光头身手不弱,或许还能帮到我们也不一定啊。”张颖这样说道。 小龙先是朝张颖善意的笑了笑,接着却忽然警觉起来,如狼一般警惕地看着张颖和朱初八,“你们想要我帮你们打架?我告诉你们,我不想再打架了。我跟着你们只是想吃饭而已,打架什么的事情千万不要找我,我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小龙抬起两只手臂抱胸,赌气一般的偏过头去。 朱初八却有些被张颖说动了,看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小龙,问道:“你是叫什么名字?” “小龙。” “没有大名吗?” 小龙摇摇头,“从小师傅就这么叫我,我就叫小龙,没有别的名字。” “嗯。”朱初八沉吟道:“你想跟着我也行,我也不用你帮我打架,我只希望你在看到我或者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帮我们一把。” 朱初八指了指张颖,“特别是她,她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女孩子遇到危险,你总该出手相助吧。”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四十章 父与子! 小龙偏着头想了想后说道:“那好吧,看在你让我跟着你有饭吃的份上,我答应你了。不过我只答应在你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才出手的啊,其他时候我是不会帮你们打架的。师傅说过,学武功是为了防身的,不是用来惹事打架的。” 朱初八暗笑一声,感觉自己有点像是在拐骗小孩子的样子。张颖却是憋不住了,噗嗤一笑,忍不住摸了摸小龙光洁的额头说了声:“真可爱。” 小龙不情愿的挣开了张颖的手,恼火道:“我今年十八了,又不是小孩子,干什么说我可爱!” 张颖悻悻的收回了手,走到朱初八面前,依旧偷偷地笑着。 ...... 李彦堂带着两百青云卫浩浩荡荡的出了范阳城,瞬间这个消息就被传到了所有有心人的耳朵里面。 卢青山府上,隐世已久的太原王氏虽然还没有出山的迹象,但为了表现出对卢青山的重视,早就派出一个家族长老级别的人物常住在卢青山府上。 “李彦堂带着青云卫出了城?”卢青云蹙起眉头,不解道:“我那个二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明目张胆了。” 太原王氏派过来的长老叫做王洪军,是和卢家主一辈的老人了。 “李彦堂这样慌张的带着青云卫出城,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用到人手。我们还是要派些人上去跟着,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吧。” “嗯。”卢青山点头。 ...... 卢青天府上。 卢青天正在弯着腰为他的那些盆栽浇着水,忽然有人来报,说李彦堂带着两百青云卫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卢青天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花洒,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干手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 “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卢青天转身踱回大厅。 身后的下人紧跟着上来,追问道:“我们不需要派几个人偷偷跟上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卢青天回过头来,捏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唔......不用了。你去吩咐下去,晚上让厨房弄几个好菜,然后送到家主府上去。好久没去看看父亲他老人家了,今天晚上我要去和他老人家喝两盅。” 下人弄不懂老爷的想法,只好答应了一声作势退下,可又被卢青天叫住了。 “诶,对了。翰卿最近在干什么?我也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下人想了想说:“公子最近跟着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忙活全城屋顶的工程。” “哦,全城屋顶吗?”卢青天呵呵一笑,转身,然后向后摆了摆手道:“随他们去吧,一群毛头小子而已,能搅出多大风浪来。” 下人见卢青天走远了,便悄悄的退下了。 ...... 夜悄悄的来了,阴翳的天空甚至都见不到月亮的影子,若不是街道上还有微弱的烛光,恐怕真的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一般的黑暗。 范阳卢府,家主府中。 难得的家主和三老爷在一起喝起酒来。卢家主这个人喜静,即便是与亲生儿子,也不常交流。下午卢青云府上下人送酒菜来的时候,家主府的下人还在猜,家主这次肯定也是会拒绝三老爷来府上喝酒的。然而,竟然答应了。 “老二他把青云卫都借出去了?” 卢家主本就瘦弱的身躯在昏黄的烛火照耀下更显嶙峋,幽幽的声音仿佛从地府吹到人间的风,让人不自觉冷的发颤。 卢青天呵呵一笑,“看来二哥他是很重视与陇西李氏的合作了!” 卢家主突然摔下手中的筷子,怒道:“哼,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自家人的事情,还要请外人帮忙。还有老大那个逆子,竟然连太原王氏那些老家伙也给请了出来。他们老子我可还没死呢!” 卢青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脸颊微红,“大哥二哥也只是太想要掌控卢氏了,毕竟范阳卢氏这么大的家业,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卢家主抬眼瞥了一眼卢青天,“那你呢?范阳卢氏的诱惑力这么大,你就一点也不想得到它的掌控权?” 卢青天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夹起一颗青菜放进嘴里咀嚼着,“我当然想要,而且比谁都想要。” “但是,”卢青天眯着眼睛朝自己的父亲笑着说:“就算我在想要,也得等父亲您死了之后才能动手啊,不是吗?” 卢家主嘶哑着喉咙大笑,“哈哈哈,我的三个儿子里面,还属你最有孝心。” 世家之悲哀莫过于此。卢青天方才一番话,如若放到普通的家庭里面,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可在卢家主口中,却已经成了最有孝心的儿子了。 卢青天哈哈一笑,问道:“那李彦堂那边,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盯着?” 卢家主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嘴巴里嚼着菜,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用你操心了,我已经派人跟过去了。” 卢青天眯起眼睛问了句,“哦?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你不知道吗?”卢家主头也不抬的反问。 “我能知道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边从来不培养亲卫,你不调人给我,我又哪来的人手出去查什么东西。” “哦......”卢家主好似恍然一般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卢青天,“我倒是忘了,你在我三个儿子里面,是最没有威胁的那个了。” 卢家主又低下头吃了桌上的菜,一边说道:“说起来也算是件大事了,李士诚被杀了,陈友谅让人干的。至于陈友谅身后现在是谁,现在还不知道,但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是谁?”卢青天追问。 卢家主突然笑了,嘴里还没嚼烂的菜叶四处飞溅,但他却好似恍然不觉。 “你是真当我这个家主老糊涂了吗?在我的三个儿子里面,你虽然看似最没有威胁,但却是最聪明,最狡猾的一个。”卢家主鄙夷着看着他的儿子,“你真当我一点都没有防着你?” 卢青天手中的筷子忽然顿住了,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神是阴狠的。 卢家主笑吟吟的看着卢青天,拍手叫好:“隆兴李氏那些家伙的狼子野心,我早已有所察觉。如今与你,倒是一拍即合!当真绝配,绝配啊。”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四十一章 波云诡谲 卢青天与隆兴李氏的合作一直是秘密进行的,而陈友谅则是李烨下了很久的一枚暗棋,如今终于在这个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李烨最大的目标是让隆兴分家超越陇西主家,杀死李士诚只是第一步,而与卢青天的合作才是他的杀招。卢老太爷的寿诞上,卢青天三兄弟不约而同的另找强援。卢家主本不该对此一无所知,但却很奇怪的一直保持沉默。李士诚选择让陇西李氏帮助卢青云,李烨以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于是主动找上卢青天,强援上门,卢青天当然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当朱初八将这个消息告诉沈万三时,沈万三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眼中不由得露出悲戚之色。沈万三与李士诚年轻时也算是知交好友,如今虽很久不见,但李士诚就这么离开了这个世界,让人不能不悲伤。 “沈叔叔,陈友谅背叛陇西李氏,肯定是受了其他势力的指示,否则不可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张颖在沈万三的房中坐着聊天。 沈万三叹了口气,“其实陇西李氏掌控不了陈友谅这个人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也特意让人留意了陈友谅的动向,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曾写信提醒李士诚,但他天性刚愎自大,不以为意,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朱初八想到卢青云借青云卫给李彦堂的事情,问沈万三道:“沈家主,初八还有一事不明。卢青云留宿李彦堂在他府上我能理解,无非是想亲近陇西李氏。但青云卫是卢青云的保命底牌,他怎么能这么爽快的将两百青云卫的指挥权全权交与李彦堂?” 沈万三摇了摇头,看向朱初八,“其实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无论是你们赤巾军还是颖儿与士诚他们,这次回来范阳卢氏为卢老太爷祝寿,无非就是想获得范阳卢氏的支持。” 朱初八点点头,等着沈万三继续说下去。 “但若我所料不差的话,你们此行说不定就会无功而返,甚至卷入一场巨大的漩涡之中。”沈万三自嘲的笑了笑,“我本来想让颖儿和心妍先行退去的,但今时今日已经是晚了。莫说是你们,就是我想要踏出这范阳城一步,也是难如登天。” 朱初八惊讶的张大了嘴,不解问道:“为何?我先前还带着颖儿去过范阳城门,并未遇见什么阻拦啊。” 沈万三站了起来,两只手臂相比于他宽大的腰腹显得十分短小,勉强负于身后,走到窗外望着城门方向,“只要我们不出范阳城,便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但是只要踏出范阳一步,就会有人从路边各处一男的角落里窜出来把我们拦住,并且请回城中。若是不会,怕是就要留下这一颗大好头颅在范阳城了。” 张颖走到沈万三身后追问道:“他们会有这么大胆?您可是吴兴沈氏的家主,他们就不怕时候招来吴兴沈氏的报复?” 沈万三转头深深地看了眼张颖,笑着说:“一个人临死之前,便是皇帝老子站在他面前也敢大声骂娘。一个家族也是一样,当孤注一掷的时刻到来之时,什么后果也就都顾不上了。” “什么意思?”朱初八还是不解。 沈万三又是一声叹息,坐了回来,“我本来不想跟你们说的,这件事情牵扯的人和势力太多,你们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是想着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只要我们不参与此事,无论结果如何,总能活着离开的。” 朱初八肃然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这么严重吗?” “范阳卢氏已经平静了太久了,自从卢老太爷退位,现任家主接任以来,范阳卢氏就没发生过什么大事。这次,算是将这十几年来的风平浪静所欠下的风暴一次性补了回来吧。”沈万三缓缓道来:“卢家主性情乖僻,虽有三个儿子,但平素却甚少交流,故相互之间感情也是稀薄。卢青山这三兄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无论哪一个管理卢氏,都可以让这个超级世家更上一层楼。他们现在也都到了年纪了,但卢家主却迟迟不肯放权。三兄弟暗地里明争暗斗,争权夺利,卢家主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估计是想效仿帝王之术,让这三兄弟之间互相牵制。” “可是,他还是太小看他这三个儿子了。他们没一个人甘于现状,全都野心勃勃,信心满满的认为卢氏如果交到自己手上肯定会变得更好。卢老太爷寿诞,中原大地上有身份的人物将会齐聚范阳。卢青山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卢青山不知以何条件打动了隐世已久的太原王氏,卢青云拉拢了陇西李氏。而这个卢青天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直到最近才路出马脚,原来是与陇西李氏的隆兴分家早有合作。” “隆兴李氏?”张颖蹙眉问道:“便是那日送心妍过来的那位少年郎的家族吗?” 沈万三点头,“隆兴李氏的家主李烨与我也是旧识,此人野心也是不小,作为分家,一直想拜托陇西的控制自成一家。而那陈友谅,怕也只是李烨那个老匹夫手中的一粒棋子而已。如今搭上了卢青天这条线,恐怕图谋还会更大。” 房间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压抑了起来,朱初八和张颖没想到在这范阳城里竟然还隐藏这如此汹涌的波涛,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朱初八突然想到了那翰林瀚文和翰卿三兄弟,那三兄弟之间的感情他和张颖是有目共睹了的,但悲哀的事,如此亲近的三兄弟的父亲之间却互相视为死敌。朱初八不由得叹息一声,心生同情。 正此时,房间内的压抑气氛忽然被一声大叫给打破了。那是沈心妍的声音,她急急的跑向沈万三的房间,也不敲门便粗暴的推开房门,进门就气喘吁吁的对沈万三大喊,面容焦灼,“父亲,父亲你明天千万留在这里不要出去,哪里都不要去。” “怎么了?”沈万三问。 沈心妍在原地急的直跳脚,“刚刚李光魅跑来告诉我说,明天他父亲会在青天叔叔府上宴请您,说是请客吃饭,其实是场鸿门宴。他们想杀死父亲您啊!!!”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四十二章 决心赴宴 屋檐上有小雀停留,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沈万三张颖和朱初八三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刚才才谈到隆兴李氏的狼子野心,不想下一刻竟把屠刀斩向了沈万三。 沈心妍见父亲听到这个消息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更急了,一个劲的围着沈万三转圈,嘴里念经一样嘟囔着,“父亲,父亲你听见没有。明天千万不要去啊,听见没有。不能去!!!” 沈万三被沈心妍吵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赶紧截住不断转圈的沈心妍,小声说道:“行了行了我的小祖宗,不要再转了,我的头都快被您给转晕了。” 沈心妍停下来,仰起头看着父亲,“那您明天是不是就不去了?” 沈万三挑了挑眉毛,“去,为什么不去?有人请吃饭我还不去?” 沈心妍又急了,“可是那是鸿门宴,李光魅的父亲想要对您图谋不轨啊!” 沈万三笑了笑说:“傻丫头,父亲我是什么人啊,是什么人想杀就能杀的吗?” 沈心妍还是不依,“可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这里毕竟不是在吴兴啊!” 朱初八眉头皱了皱,看着沈万三。明知道是场鸿门宴,沈万三竟然想要赴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沈万三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你要实在不放心,我把你颖儿姐姐和初八哥哥都带去总行了吧。” 沈心妍偏头看了朱初八一眼,审视着朱初八,点了点头,“我听卢翰卿那家伙说过,朱大哥的武功超绝。” 可她随后又用坚定地眼神望着沈万三,摇摇头道:“但你还是不能去。” 沈万三实在无奈,他想去赴宴的原因只是要去了解了解李烨和卢青天的一些计划。他相信李烨和卢青天不会杀到直接取他性命,对他们来说,吴兴沈氏还是值得争取的一大助力。 可是令沈万三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想要取他性命。本以为只是将这些世家家主困在范阳城内,使他们卢氏内斗之时不会有人趁收渔翁之利。沈万三心里有些发寒,沈心妍带来的这个消息让他意识到卢青天的计划或许并不那么简单。明天的鸿门宴他必须要去,他要知道知道卢青天和李烨他们究竟想要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沈心妍的极力阻止让沈万三很是无奈,他不想让女儿担心,但明天那场宴会又必须要赴。没有办法,他只能先安抚女儿的情绪,对他说:“好好好,我不去,我不去了总行吧。” 沈心妍半信半疑的看着父亲,“真的?” “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沈万三继续安抚道。 沈心妍歪头一想,从小到大父亲对她都是百依百顺,确实没有发现有骗她的时候。父亲跟他说了不会去,那就一定不会去。 沈心妍瞬间换上一副笑脸,喜滋滋的说道:“那说好了啊,明天说什么也不能去。” 沈万三哈着腰点着头,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的宝贝女儿能让堂堂吴兴沈氏家主这样曲意逢迎了。 “行了行了,我还有事情还和你颖儿姐姐还有初八哥哥谈,你就先出去吧。” 父亲答应不去赴宴,沈心妍就放心了。高兴地应承一声,便退出了房间。 沈万三确定女儿走远之后,转身踱步,脸色严峻。 “卢青天和李烨竟然想对我动手了,看来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争夺卢氏大权那么简单。”沈万三肃然道:“明天那场宴会,我一定要去。我要去试探试探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张颖担心道:“那您的安全怎么办?” 沈万三低头思索,“我来范阳也没带多少人,而且我去赴宴他们也不可能让我带很多人进去。” “要不我跟你一起吧。”朱初八说道:“我不能保证全身而退,但至少能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我们就两个人的话,杀出重围也会容易些。” 张颖毅然道:“我也去!” 朱初八和沈万三同时转头,异口同声说了句,“不行。” “为什么?我的武功也不弱,多一个人多一份帮手啊!” 沈万三解释道:“不是不让你去,只是你去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初八跟进去的话,可以借口白莲教的名义与卢青天接触,现在卢氏内争,卢青天正是缺少援手之时,白莲教这样一大势力送上门来,想必他是不可能拒绝的。而你的身份是我吴兴沈氏扶持的起义军,如果特意带上你的话,他们恐怕会察觉我们已经有所察觉,可能还会加强戒备。这样一来岂非得不偿失。” 朱初八在一旁附和道:“对,没错。” 张颖没好气的白了朱初八一眼,对他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去也行,但你一定要带上那个小龙。他一身武功绝不弱于你,并且他可以以你们的下人的身份跟着进去。肯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朱初八眼睛一亮,大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 说着,朱初八就向沈万三介绍起了那个小龙的身份。沈万三点头后,朱初八就去找小龙了。 ...... 小龙跟他说过除非遇见危险,否则不会出手帮忙打架的。所以这次要让小龙帮忙,朱初八还得想个法子。 一见到小龙,朱初八就满脸神秘的对他说:“你想不想为李士诚报仇?” 小龙瞪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当然想,家主是为了救我才会死的。那个叫赵普胜和陈友谅的,我都想杀了他们给家主报仇。” “那我告诉你,明天陈友谅就会来范阳。他会在一个人府上,然后请我过去吃饭。”朱初八低声说道:“我可以带你过去,但是他们人多,我先进去,你先扮作我的下人站在外面等我,听到我大声喊‘陈友谅在这里’之后,你就直接冲进来杀了他。行不行?” 小龙兴奋的站了起来,咧着嘴大声喊道:“好啊,我可以给家主报仇了!” 就这样,朱初八把小龙也给忽悠去了。有他和小龙两个人在,谅他卢青天府上是龙潭虎穴,也有胆量前去闯上一闯。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四十三章 宴始 卢青天在府中设宴款待沈万三的消息没有传开,但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了,也不会有人想到卢青云和李烨竟然合谋欲加害沈万三。 作为吴兴沈氏的家主,沈万三也是很久没有过这种危机临身的紧张感了。沈万三有自信能从卢青天府上全身而退,但范阳卢氏想要卷起的风暴实在太大,没有任何人有把握能在这场席卷中原的风暴中全身而退。沈万三,当然也不例外。 天刚大亮,卢青天府上的下人就将晚上宴会的请柬交给了沈万三。沈万三让下人回去传话,就说赤巾军的朱初八大将军也想认识认识范阳卢的三老爷。果不其然,才过没多久时间,下人就又带着一张写着朱初八名字的请柬交给了沈万三。 朱初八来到了沈万三房中,穿上了一件特制的紧身礼袍,不影响拳脚的施展,也不会再宴会这种场合失了身份。紧身礼袍里面另有乾坤,除了朱初八常用的长剑悬于腰间之外,袍里还藏有各种淬毒暗器,沾之即死,见血封喉。 晚上那场宴会极为凶险,即便朱初八有武功不弱与他的小龙相助,也不敢有分毫的怠慢。 ...... 一日的平静只是为了酝酿晚上的喧闹,当夜幕降临后,沈万三换好衣服便和朱初八一同出发前往卢青天府上,小龙穿着下人的衣服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言不发。 卢青天的这场宴会没有请旁的人,与会者除了卢青天与隆兴李氏的李烨和李光魅之外,就只有被邀请出席的沈万三和朱初八。 李光魅淡然的坐在客席上,父亲李烨在一旁与卢青天有说有笑的聊着。看着下人们忙碌的端上美酒佳肴,李光魅心中冷笑。他还一直以为沈万三知道了自己托沈心妍带去的话之后不可能会自投罗网,但他却没料到沈万三还就真的有这么大的胆量敢直入虎穴。 当听见匆忙小跑过来通知卢青天客人已到后,李光魅大惊失色。他不明白为什么沈万三明知今天这里将会是一片龙潭虎穴,还要只身犯险。而当他看到进门的除了沈万三之外,还有那位赤巾军大将军朱初八后,不禁暗叹。 “难道他以为仅仅凭着朱初八一人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吗?” 李光魅知道父亲和卢青云今天在这个府上有多大的布置,所以绝不认为朱初八有这个本事能带着沈万三闯过去。想到将要得知沈万三今日死在此处之后的沈心妍,李光魅心中就莫名的一阵抽痛。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 李光魅本生性恬淡,玩世不恭,对于权力没有什么渴望。但此时此刻,他终于感受到权力的重要性了。至少在身边的人受到伤害时,能够有能力帮他一把。 “哈哈哈哈,沈大哥,多年未见,还是这样健壮,当真羡煞老夫啊。”李烨看见沈万三走进来,热情的上前握住他的右手。 “我告诉你,你这老东西现在可是欠我李烨一个大人情了。”李烨朝着沈万三一阵挤眉弄眼,“你那宝贝女儿来我隆兴时遇见劫道歹人,是我儿子把你女儿给救了。” 李光魅眉头一皱,极为反感的看了眼父亲,低声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沈万三淡笑道:“我这个人念旧,就连体型也不愿轻易改变,不像老弟你啊。前几日见到你家三公子时我还夸他来着,说他和年轻时候的你可真像。” 李烨脸上表情微凝,目光深处闪过一丝阴狠。沈万三这话明为夸奖他的儿子,实际上确实在说他性情大变。 “我的儿子,像我还不是理所应当的。倒是你那宝贝女儿,着实活泼可爱,老夫也是甚为喜爱。真不知你这无趣的老东西是怎么生出那样一个可爱的女儿来的。”李烨的表情很快恢复热情的模样,反唇相讥。 沈万三没有在意,却向左避开一个身位,露出站在他身后的朱初八,介绍道:“对了,我还没有介绍吧。这位便是赤巾军的大将军朱初八,他可是李寻龙的高徒。” “哦?”李烨朝朱初八伸出右手,朱初八见势握住,李烨笑道:“久仰大名,朱将军当真少年英才,李寻龙的眼光倒是一贯不变的毒辣。” 朱初八谦道:“李家主过奖了,都是师傅他老人家教导有方。” 主位上的卢青天早就走了下来,前几日便见过沈万三,所以并未多做寒暄,只向朱初八招呼道:“朱将军不必过谦,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兵马大元帅,还武功绝世。我那儿子要是有你一半的水平,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就当心了。” 朱初八笑笑,“翰卿兄武功也是不弱,生于范阳卢氏,今后必然也是前途无量的。” 李光魅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一个人喝着酒。对于这样虚情假意的寒暄,他是实在提不起多大兴致。 寒暄的也差不多了,卢青天邀请朱初八与沈万三入席,李烨也坐回了李光魅的身旁。 “各位都是来范阳做客,我作为东道主未曾好好招待一直感到十分抱歉,今日这场宴会,就当是为我的招待不周向各位赔罪了。”卢青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我自罚三杯。” 说着,身后伺候的下人又在杯中倒满酒水,连续三杯。朱初八沈万三和李烨也端起酒杯相迎。 卢青云开口道:“吴兴沈氏的情报工作在各大世家中一向做的最好,想必沈家主早就知道陇西李氏家主李士诚的死讯吧。” 沈万三放下手中的酒杯,轻轻点了点头说:“我已经知道了,就在范阳城外不远处,是被陈友谅派人截杀的。” 李烨满目怆然,悲痛交加的模样让人以为他与李士诚的交情极深。 “想不到啊,那陈友谅如此背信弃义。主家给了他们起义军那么多帮助,可他们却转身反咬一口。真真是畜生一般的人物。” 沈万三眉目带笑的看了眼李烨,淡然道:“看来,李家主对于这个陈友谅颇有微词啊!”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四十四章 世家联盟? 李烨怒目圆睁,义愤填膺,“当然,隆兴陇西本出一家,如今陇西遭此大难,我隆兴李氏怎么不兔死狐悲。” 沈万三没有理会李烨的假情假意,自顾自的喝着酒水。卢青天却突然开口说道:“各大世家同气连枝,陇西遭此大难,我范阳卢氏也不会坐视不理。” 卢青天走到沈万三身边,弯腰说道:“陇西李氏身为当时几大世家之一,敢对它下手的势力屈指可数。而选在老太爷寿辰在即之时,范阳卢氏之地,定也是有所考虑。我想,那些贼人肯定是想要在老太爷寿诞之时出手。具体什么目的,还有待调查。” 沈万三直视卢青天,“那么,卢三老爷想要让我做些什么呢?” “我要你助我,共同揪出幕后奸贼,还李士诚家主一个公道。”卢青天毫不退让与沈万三对视,“还望沈家主大义。” 沈万三肥胖的脸上肌肉顿时松弛了下去,笑意顿时,眼神也变得阴沉。 “你说要我与你一同揪出奸贼,还李士诚家主一个公道?”沈万三缓缓站了起来,“然后我怎么听说,陈友谅那厮一直是隆兴李氏的人呢?” 沈万三转头看向李烨,问道:“嗯?李烨家主?能否解释一下这个谣言呢?” 李烨脸色铁青,缓缓说道:“既然沈家主也说是谣言了,那么我又何必要解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哈哈哈,好一个浊者自浊。”沈万三大笑,“老夫活了这么些年月,厚颜无耻之人见过不少,李烨家主算是能将睁眼说假话这门技术发挥到极致的少数人之一了。” “哦对,差点忘了。”沈万三又看向卢青天,“还有卢三老爷,也是此中好手啊。” 李烨大怒,猛地站起来怒道:“沈万三,你莫要给脸不要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友谅是我指使去截杀陇西李家主的吗?!” 卢青天在沈万三说出那些话后也是面色一凝,但却忍住没有发怒,而是平静的说道:“沈家主,说话得有证据,这样凭空臆想可不是什么高明的做法。” 沈万三坐下,优哉游哉的倒了杯酒水。 “李家主脾气倒是越来越急了,老夫不过是开了个玩笑,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李烨神色稍缓,重哼一声后坐了下来。 “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老夫心里自有定论。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我本来也不感兴趣。但是既然你们主动来找我,并且有合作的意向。”沈万三开门见山,“那么,这样隐瞒总是不太好的吧。” 沈万三又说:“我是吴兴沈氏的家主,无论做什么都是要以吴兴沈氏的利益为主的。只要能让吴兴沈氏获得足够的利益,我并不在意你们究竟做了些什么。但是既然是合作,总得让我这个合作伙伴知道知道接下来究竟需要做些什么吧。” 卢青天的面色忽晴忽暗,与李烨交流了下眼神。 ...... 门外,卢氏府卫悄然出动,急匆匆的脚步不断响起。宴会大厅旁连着两间暗室,暗室里站满了全是全副武装的府卫。 卢青天悄悄地朝后打了个手势,府卫门已经出鞘了半截的利刃收敛了锋芒,但目光依旧尖锐,透过缝隙观察着宴会大厅内的状况。一旦接到命令,将会蜂拥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目标杀死。 卢青天平静了下来,淡淡说道:“吴兴沈氏的情报网果然名不虚传,我自信与陇西李氏的合作都很隐秘,而陇西李氏与陈友谅之间的关系更是无人知晓。吴兴沈氏能将这些都调查清楚,实在让人佩服。” 沈万三淡笑,“卢三老爷就不要恭维我了。说吧,你们弄出这么大动静,究竟想干什么?” 卢青天与李烨对视一眼,李烨隐秘的点了点头,卢青天了然。 “行,既然沈家主有意合作,那么我们也会给吴兴沈氏看到足够的诚意。”卢青天说:“我们的计划很大,牵扯到的势力很多,但是所能获得的好处自然也是巨大的。” 卢青天在大厅内踱步,缓缓道来:“自从成吉思汗打下江山,忽必烈建立大原王朝以来,我们汉族世家的地位每况愈下。直到现在,当初在中原大地叱咤风云的门阀世家却只能在原古人铁骑的威慑下残喘度日。为什么?” 卢青天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说道这里,忽然一顿,转身说道:“因为我们不团结啊!我们各自为政,甚至相互之间还勾心斗角,让原古人渔翁得利。作为华族中顶尖势力的门阀世家尚且如此,我们华族的地位从何而来?想要从原古人手中夺回我们自己的江山,又凭什么?!” 沈万三静静地听着,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原本以为卢青天只是想要与另外两兄弟争夺卢氏大权,但恐怕远不止如此。或许,他还想做一件从未有过的大事情。 “我们该怎么办呢?”卢青山继续说道:“团结!” “只有我们各大门阀世家团结起来,凭借我们的力量总和,足够与大原王朝分庭抗礼。而让我们能拧成一股绳最好的办法,就是......” 卢青天忽的仰头望天,状若疯狂,张开双臂环绕四周。 “组建世家联盟!” 沈万三大惊,他的不祥预感果然成真。卢青天人心不足,竟然想掌控所有的世家。 所谓世家联盟,顾名思义也就是将所有的门阀世家联合起来组成的一个联盟,这个想法早年间曾经被提起过,但最终被否决了。当然,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而之所以这个提议当初会被否决,就是因为当初提出计划的那个人还说了一个职位——联盟盟主。盟主的职能是统一所有世家,也就是说,从世家联盟成立当天,所有门阀世家的力量都统一听从这位联盟盟主的调配。 就单单让各位世家之主将传承千百年的世家大权交出去这件事情就极其的不现实,当时的所有世家都极力反对,认为提出这个建议的那人简直是个疯子,最后不欢而散。 而现在,这个当时被认为由一个疯子提出来的建议,恐怕又有另外一个疯子来帮他完成了!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四十五章 小龙擒贼首 沈万三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卢青天的野心虽然巨大,但可操作性近乎于无。沈万三想不明白他们是哪里来的自信,但他清楚,卢青天和李烨要做的事情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中原大地每一个门阀世家都有千百年的,不仅是他沈万三不会同意将吴兴沈氏的掌控权交出去,其他世家之主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或许卢青天认为隔绝各大世家之主与家族的联系能威胁到他们的生命,但沈万三清楚,即使是身死与范阳,各大世家之主也决不允许家族的传承断在他们的手中。 “卢三老爷的计划够庞大的啊,”沈万三淡笑,“但是不知道两位有没有想过你们的计划的可行性?你们认为各位世家之主能够心甘情愿的将掌控权交出来?” 李烨和卢青天一齐看向沈万三,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沈万三继续说道:“要知道,能够成为一家之主,无论是哪家家主都不是善茬,心狠手辣使他们必备的生存技能。对敌人如此,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世家传承,即便身死道消又有何足惜!” 卢青天笑道:“这一点就不劳沈家主担心了,谅他们再怎么对自己心狠手辣,也总有割舍不下的东西。我等既然决心要做此事,当然是计划周全了的。” 沈万三面色微凝,假意惊讶问道:“哦?那各位能否说说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两位这样自信!” 卢青云看向沈万三,正色道:“沈家主若是能够明确态度,决心加入我们,我们当然是会将完整的计划告知。” 李烨深深地看着沈万三:“不知沈家主到底是何意愿?” 沈万三隐隐猜到了卢青天和李烨要做什么,心中忽然升起无限的反感,冷笑道:“你二人异想天开,置家族传承于不顾。我吴兴沈氏不屑与虎谋皮,就此告辞!” 说着,站起身来作势欲走。 卢青天和李烨也随之站了起来,李烨讥讽道:“沈家主既然来了,难道以为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就能够安然离开吗?” 沈万三早就想到了他们会这么说,并不意外,只转身说道:“哦?那两位希望沈某留下点什么呢?” 卢青天的面色骤然变得阴冷,“性命,或者一个承诺。” 沈万三面色惋惜,“真是可惜啊,这两样沈某都不想给,怎么办?” 卢青天右手高抬,宴会大厅后的内室里,暗藏与此的府卫瞬间紧绷,面色严峻,手中收回的刀刃重又展现锋芒。 “我等已经将计划对沈家主全盘托出,可谓诚意十足。但既然沈家主如此决绝,那就不要怪我等手下不留情了。” 卢青天右手猛然挥下,内室里的守卫蜂拥而出,刀刃统统出鞘,将沈万三和朱初八两人团团围住。一直静静地坐在原地的朱初八见状也缓缓的站了起来,掀开紧身礼袍,露出藏在袍中的暗器。手中长剑出鞘,发出龙吟般的鸣叫声。 卢青天见到朱初八袍中齐全的装备,淡然笑道:“看来,沈家主这是早有准备啊。” 沈万三也不慌张,淡淡的回道:“虎狼之宴,岂能没有点防备。” 朱初八长剑微抬,剑指身前守卫。 李烨讥笑道:“沈家主当真是老糊涂了,难道你认为仅凭他一人,就能闯出这被重重包围的青天院?” “能不能闯出去,李家主试试便知道了。”朱初八神色严峻。 守卫们围着朱初八与沈万三缓缓走动,卢青天与李烨缓缓退出了包围圈。 “上!”卢青天阴狠狠的下了声命令,围住朱初八和沈万三的守卫们开始露出獠牙,朝二人扑了上来。 朱初八将沈万三护在身后,但四面都有守卫刺来的刀刃,朱初八一人也确实护不了沈万三周全。但别看沈万三胖,但却异常的灵活,辗转腾挪之下,竟将守卫们的攻击尽数闪过。 “沈家主小心。”朱初八大吼一声,手持长剑便朝面前的守卫扑了上去。袍中的暗器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不断飞出,替沈万三解决掉一些危险的局面。 在朱初八眼观六路的照料下,沈万三的安全还算无虞。 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里岂止四手,百手都有了。朱初八一人照顾两边,很多时候也会有点应接不暇。眼看着沈万三身上已经有了挂彩,朱初八当机立断,大喊一声:“陈友谅在此,小龙快进来报仇了!” 这是朱初八和小龙说好了的暗语,门外的小龙听到朱初八喊出陈友谅在此后,立即飞身进门,四处张望。 “陈友谅那厮在何处?待我杀了他去为家主报仇!” 小龙凶狠的四处张望,朱初八一边对付不断涌上来的守卫,一边抽了个空子指向包围圈外的卢青云。 “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陈友谅。”朱初八大喊道。 小龙的目光随着朱初八的指引转向卢青云,手中一根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长棍挥动,棍风呼啸,气势凛然。 “那厮,快快过来,吃我小龙一棒。”小龙话音未落,便已经飞奔向包围圈外的卢青天。 卢青天的命令是围杀沈万三和朱初八两位,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光头,基本没人注意到。直到小龙接近满脸惊恐的卢青天时,才有人注意到自家主子已经身处险境。但此刻出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卢青天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场内的战况,眼看着就快得手了,忽然面前出现一道黑影,手持长棍,凶神恶煞的喊着为家主报仇什么的。卢青天大惊,却来不及反应。 李烨倒是比卢青天早一瞬注意到小龙的存在,但李烨不善功夫,将儿子李光魅推了一把,想让李光魅挡下小龙这一棍。 李光魅的武功虽不算顶尖,但挡下区区一棍肯定不成问题。但意外出现了,在小龙长棍袭来之时,李光魅忽然侧身一闪,将身后的卢青天暴露于小龙面前。 “啊!” 一声惨叫之后,只见卢青天额头上鲜血直流,当即晕倒,眼看就不省人事了。守卫们大惊,统统将目标由朱初八和沈万三改为矛头直指小龙。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四十六章 及时赶到(二合一) “小龙,先不要杀了他,留着还有用。” 小龙举棍,作势欲取卢青天性命,却被朱初八一声急吼止住。 小龙转头一看,见周围已有几十守卫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他。” 小龙天真,但却并不傻。几十名好手围攻,谅他武功盖世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离开青天院。但是他看得出这些人对自己手中这个人的性命很是重视,只要手中掌控着这个人的性命,就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小龙将卢青天抱在身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守卫们眼神闪烁,不断退缩。小龙趁机步步紧逼,守卫们赶紧让开一条通道,生怕晚一步后自家主人便一命呜呼了。 “小龙,把他带到我这里来。”朱初八将身上满是伤痕的沈万三扶起来,对小龙喊道。 小龙闻言,朝朱初八靠近。 李烨面色阴沉的盯着小龙一步步的和朱初八会合但却无能为力,青天院的这些守卫不会听他命令,更何况他们的主子还在那个小光头手上,就更加不可能轻举妄动了。眼看着朱初八带着沈万三就要成功逃出青山院,李烨眼中满是不甘。 “难道就这么让他们逃走了吗?”李烨心中暗想。 朱初八从小龙手中接过卢青天,将手中长剑横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的喊道:“都给我放下武器,否则别怪我对你们的主子不客气了。” 眼看着卢青天脖子上隐隐有血迹溢出,守卫们慌忙的扔下手中的武器。朱初八和小龙背对着,将沈万三护在中间,一步一步的缓缓向外退走。守卫们谨慎的跟着,一直到了青天院府门门外。 李烨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从怀中悄悄掏出一个娇小的圆筒状物体,轻轻拉开引信,一道醒目的白光在黑夜中显得格外亮眼,迅速升腾,直上高空。 朱初八认得这个东西,当初在颍州城时他还用过。 “信号烟花!”朱初八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而后手臂一阵刺痛,无力地松开了手中掌控着的卢青天。 朱初八和小龙身上都插着一根晃悠悠的银针,两人的双唇迅速泛紫,一齐软倒在地,身体不断颤抖着。 一道黑影迅速掠过,将朱初八身前的卢青天撸了去。朱初八和小龙中毒,沈万三也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卢青云被带到了李烨的身边。 得逞的李烨狂妄大笑,得意的看着喘着粗气的沈万三,“怎么样,现在还想要逃出去吗?” 沈万三无力的盯着李烨,眼中有着绝望之色。没想到,今日还是得栽在这里了。 李烨就是怕这种万一的情况发生,早早地就在青天院府门外安排了暗器高手,手持淬有剧毒的吹箭筒侯在门外,一旦有意外情况发生,他便拉响信号烟花,府门外的暗器高手在暗中偷袭。果不其然,成功地阻止了朱初八与沈万三逃走。 守卫们赶紧围住朱初八三人,分出一些人将方才扔掉的武器捡了回来,直指三人。三人皆瘫软在地,无力对抗。 李烨大喊道:“快,将他们三人都给我杀了。” 守卫们没有了后顾之忧,一个个凶狠的叫嚣着,挥动手中利刃,朝无力反抗的沈万三三人砍来。眼看着就要命丧于此了,沈万三闭上眼睛,决心接受这个无力改变的命运。只是对不起朱初八和小龙,连累他们二人要与他一同命丧于此。 咻咻~ 沈万三双耳微动,仿佛听见了大量流矢破空而来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声声的惨叫不绝于耳,想象中下一刻便会降落的大刀并没有来临。沈万三缓缓张开眼睛,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望去,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张颖,沈心妍,卢翰林,卢瀚文四人带着一大群手持弓箭的武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卢翰卿跟在队伍后头,面色复杂。 “是他们。” 沈万三惊喜的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伤势,吃痛的又摔倒在地。 沈心妍见状快步跑了过来,抱起父亲伤痕累累的身躯,眼中含着泪水,颤抖着问道:“父亲,父亲你没事吧。” 沈万三虚弱的声音响起,“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他们两个。他们怕是中毒了,得赶紧送医救治。” 不等沈心妍起身,张颖已经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抱起认识不清的朱初八。看见朱初八紫到发黑的嘴唇,张颖的声音颤抖着,惊恐的抚摸着朱初八的面庞。 “朱大哥你醒醒啊。” 张颖低声唤道,朱初八却毫无反应。 正此时,卢翰林卢瀚文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将包围朱初八三人的守卫逼退。 “李家主,沈家主和朱将军是我范阳卢氏的客人,你与三叔这样做,怕是有所不妥吧。”卢翰林看着李烨大声说道。 李烨看了看卢翰林身后装备精良的武士,回头阴沉的说道:“这些,是范阳卢氏的府军?” “不错。家主得知我范阳卢氏的客人竟然要在卢府之中被我卢府之人杀害,勃然大怒,特命我等带领府军前来救援。” 李烨瞳孔一缩,他没想到竟然是卢家主亲自下令调的府军。 所谓府军,便是门阀世家所训的精英私军,比之青天院的这些守卫不知厉害了多少。当着这么多府军的面,李烨明白今日或许不可能留住沈万三和朱初八了。 “两位侄儿误会了。今日青天兄设宴款待沈家主与朱将军,不想宴中却发生口角冲突。你看,你三叔也被打晕了过去。”李烨指着地上躺着的卢青天,对卢翰林两人说道:“青天院中守卫见主人遇刺,护主心切,这才伤了几位客人。老夫也是好言相劝,但双方都杀红了眼,着实是收效甚微啊。” 卢翰林眼珠转动,淡然笑道:“既然都是一场误会,现在都已经解开了,那么我便将沈家主与朱将军带走了。李家主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李烨脸色的点了点头,说:“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二位请便吧。” 第四十六章风波之后 卢翰林笑着,对李烨说道:“那我三叔的伤势,还要劳烦李家主照料了。” “放心吧,我会的。”李烨的脸色阴沉的快掐的出水来了,心中憋闷却不能发作,只能重重的点头应下。 ...... 昨夜的风波悄然过去,但风波后的沈万三却依旧久久不能平静。不仅是因为得知了卢青天的惊天阴谋,更是在担心中毒昏迷的朱初八与小龙。 毒不难解,范阳卢府内更是直接藏有解药。可是朱初八和小龙中毒时间太长,毒气攻心,想要活命,恐怕还得看他的造化了。 昨天早上,朱初八没有让张颖跟去青天院,张颖却始终放心不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跳一直很快。后来忍不住跑去找沈心妍,将这事告诉了她。沈心妍大急,但这又是在范阳卢氏府中,他二人没有任何能够调动的势力,情急之下,沈心妍只好跑去寻求卢翰卿的帮助。 卢翰卿得知后也是大惊,赶紧告诉了卢翰林与卢瀚文。三人虽为范阳卢氏的公子,但手中却无实权,更加没有能够调动的人手。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卢翰林提议去找家主借兵试试。 本来没有报太大希望的三人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个一向不怎么亲近的亲爷爷在得知此事后竟然极其爽快的答应了三人的请求,并且还给了他们调动最精锐府军的权限。这才能够及时赶到救下了沈万三和朱初八,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 青天院,卢青天房内。在大夫的精心调理下,卢青天幽幽醒转。李烨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看着缓缓睁开眼的卢青天。 “怎么样,沈万三死了吗?”卢青天一醒来就急着问道。 “跑了。”李烨冷哼一声。 卢青天大惊,“怎么会,我们的安排那么周全,凭他们几个人不可能跑的出去啊。” 卢青天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小龙劫持的事情,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一根突如其来的长棍打晕的那里。 李烨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被人劫持,我也不可能不顾及你的性命。再说就算我那时下令动手,你那些府军也不可能会听我的啊。” 卢青天怔住了,懊恼的猛拍床沿,咬牙切齿,面色阴狠。 李烨见状,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自责了。我本来在你府门外安排了暗器高手,他成功地射中了朱初八和那个打晕你的光头,也趁机将你救了出来。可就在我们快得手的时候,你那两个好侄儿带着卢氏府军过来,将他们带走了。” “府军?”卢青天惊讶问道:“他们怎么有权限调动府军?那可是只有家主才能够调动的队伍。” 李烨冷笑道:“是啊,就是你那位好父亲让你两个好侄儿带着府军来你这儿救人的。” 卢青天冷静下来,沉思片刻。 “恐怕我们的计划已经被他猜到几分了。”卢青天沉吟道。 李烨深深地点了点头说:“我猜也是,如若不然的话,凭他那把府军看作宝一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大方的让他两个孙儿带走那么多府兵。” 卢青天冷笑道:“呵呵,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即便都暴露了,也影响不到我们计划的实施。” “陈友谅的兵都调来了吗?”卢青天又问。 李烨点头,“二十万大军,除了在江北留了少部分兵力,陈友谅把所有人都带了过来。在你下令掩护下,就驻扎在离范阳城不远处。” “那就好。”卢青天笑:“只要陈友谅的兵到了,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们的计划。即便是那个老东西,也做不到。” ...... 另一边,卢翰林和卢瀚文卢翰卿三兄弟一齐来看望中毒昏迷的朱初八。张颖坐在床头边深情的望了一眼朱初八,然后站起来说道:“颖儿替朱大哥谢谢三位了,若不是三位公子及时相救,恐怕朱大哥昨天就要死在青天院了。” 卢翰卿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因为朱初八的中毒毕竟是因为他的父亲。他们三个想要阻止各自的父亲兄弟相残,却苦于手中无权,常常无能为力。 卢翰卿满脸歉然说道:“颖儿姑娘言重了,朱兄的毒也是因为我的父亲一时糊涂,作为他的儿子,青山院的少主人,我有责任向朱兄道个歉。” 说完,卢翰卿向张颖深深的鞠了个躬,“朱兄昏迷不醒,颖儿姑娘就替他接受我的道歉吧。” 张颖侧身,没有受卢翰卿这一礼。 “三公子不必自责,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卢翰林三人虽然已经拉拢了卢连成那一分支的支持,但和他们的父亲比起来,手中的力量还远远不足。在现在的范阳城中,他们最有可能拉拢到的也只有沈万三和朱初八了。这次他们救了沈万三和朱初八一命,所以这次来除了看望重度昏迷的朱初八外,和沈万三谈合作的事情也是他们的一大目的。 “朱兄还在昏迷,需要多多休息,我三人就不多做打扰了。”卢翰林说道:“不知沈万三沈家主伤势如何,我们还想去看看沈家主。” “沈叔叔只是些皮外伤,并没有大碍,心妍现在就在隔壁陪着沈叔叔。” “那好,那我们就去隔壁看看好了。” 卢翰林向告辞,张颖将三人送到门外,转会身来又坐回朱初八身边。看着朱初八已经褪去紫黑色,渐渐泛红的双唇,两行清泪从她的双眸中缓缓落下,眼中满是自责与心疼。 沈万三的伤不重,包扎好了后休养几日便无大碍。沈心妍红着双眼坐在沈万三身边,背对着父亲生着闷气。 “好了好了,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沈万三苦笑着向女儿道歉。 自从他回来之后,沈心妍就一直只是默默地照顾他,但却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沈万三知道女儿还是在生他不守承诺,瞒着她去赴青天院之宴的事儿的气。 沈万三自知理亏,只能一个劲的道歉:“爹爹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好不好。”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四十七章 拉拢吴兴沈万三 沈心妍崛起的小嘴能够翘上天际,两只泛红的双眼中蕴着几滴泪珠,不断在眼眶中打转。 沈万三见女儿还是不理会自己,努力站了起来,想要走到沈心妍身边继续认错,但没想到牵动了绷带下的伤势,吃痛低哼一声,被凳脚绊倒在地。 沈心妍听见动静,大惊失色,赶紧起身将父亲扶了起来,慌张的问道:“爹爹,你没事吧爹爹!” 沈万三伤口剧痛,嘴角忍不住抽动,但脸上却出现笑意,忍着痛说道:“你终于肯理我了吗?” 沈心妍一怔,随后将沈万三扶在凳子上坐好,委屈万分的说道:“你说过不去的,你跟我承诺过的。” 沈心妍一开口,声音颤抖的让沈万三心疼到想抱住她。 “妍儿。”沈万三轻轻地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 沈心妍恍若未闻,继续说道:“我知道您是要去干正事,也知道这事情很重要。但您是我的父亲,你有没有为我考虑一下。” 沈心妍越说越激动,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昨天晚上那场宴会那么危险,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我就会失去唯一的爹爹。我最爱的爹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了爹爹,我会怎么样!”沈心妍大声的朝沈万三吼着,沈万三从来没见过女儿这个样子。 “我就会变成一个孤儿,娘亲死得早,我会变成一个没爹疼没娘杨的孩子。你要是有什么事,你让我以后该怎么办!” 沈心妍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沈万三心疼女儿,小心翼翼的起身也蹲下,抱住了女儿,轻声安慰道:“妍儿不哭了,是爹爹的错,是爹爹考虑的不够妥当。爹爹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吗?” 沈万三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抚慰女儿的情绪。 沈心妍反手紧紧的抱住沈万三胖胖的身体,不肯放手。直到沈心妍哭累了,沈万三的脚蹲麻了,两人才一起起来,坐在了椅子上。 沈心妍还在抽泣着,但眼泪已经逐渐的止住了。她瞪着眼睛看着沈万三,怯怯的问道:“真的吗?你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吗?” 沈万三重重的点头,伸出右手四指指天赌咒。 “爹爹保证。” 沈心妍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两人坐在房中,默然相对。 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卢翰林的声音传了进来。 “沈家主在吗?卢翰林带着两位弟弟来看望您了!” 沈心妍听后,赶紧用袖子擦干眼角的泪水,起身前去开门。 卢翰林看见双眼红肿的沈心妍,又看了看坐在房中的沈万三,说道:“这个,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沈万三忙起身,连连说道:“没有没有,三位此次救了老夫一命,老夫还没来得及感谢三位。” 沈万三走到沈心妍面前,对杜翰林说道:“三位,请进来吧。” 卢翰林和卢瀚文与卢翰卿三人走进屋子,找地方坐了下来。卢翰林说道:“关于范阳卢氏的状况,想必沈家主已经很清楚了。我来,就是想和沈家主谈谈这件事情的。” 沈心妍听后,知道他们要谈的事情自己不方便听,很乖巧的对沈万三说:“那我先去给您熬药了,你们谈吧。” 沈万三点点头,沈心妍退出门外,关上了房门。 卢翰文说:“卢氏有难,我们三个的父亲之间自相残杀,争权夺利。但我们不想看到这个事情的发生,所以决定阻止它。” 沈万三看着三人,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卢翰林又说:“我们三人虽然都是范阳卢氏的公子,但手中的实权却是近乎于无。想要阻止手握实权的父亲和叔叔们,我们必须拉拢足够强大的力量。” “所以,你们是希望我代表吴兴沈氏帮助你们?”沈万三问。 卢翰林重重的点头,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说:“没错,我们需要您的力量。” “可是我现在被隔绝在范阳城中,和吴兴沈氏的联系几乎被断开,就算我答应帮你,也拿不出多少力量来啊。” 卢翰林说道:“这件事情沈家主不用担心,我们既然来找你了,那么自然是有办法让您恢复和吴兴沈氏的联系的。只要有了吴兴沈氏的帮助,成功阻止他们的可能性就变得更大了。” 沈万三看出卢翰林他们还不知道卢青天想要促成世家联盟的事情,只以为是卢氏三位老爷为了争夺卢氏大权而互相残杀。他也没有说破,而是又说道:“你们未免太看得起老夫了,老夫虽然是吴兴沈氏的家主,掌控着吴兴沈氏全部的力量。但是这里是你们范阳卢氏的地盘,就算我答应帮助你们,也不可能在你们范阳卢氏的地盘上争得过卢氏的三位老爷。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也不可能把吴兴沈氏的中坚力量拉进范阳城这个火坑当中。” 卢翰林听出了沈万三的担忧,确实,仅凭吴兴沈氏一家之力,很难在范阳卢氏的地盘上有所作为。但是卢翰林的底牌可不止这些,为了让沈万三放心,他决定透露一些他的底牌出来。 “我明白沈家主的担心。当然,吴兴沈氏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在范阳城对卢氏怎么样。但是我的力量可不止这些,我已经说服了我的堂叔卢连成,他掌控着我们卢氏的一处强大的分家,势力比之那些真正的门阀世家也只弱分毫。”卢翰林说。 沈万三惊讶道:“你们竟然已经说服了卢连成?” 沈万三知道卢连成这个人,也知道卢翰林的话并没有夸大,卢连成的那处分家的实力确实很强。如果是这样的话,卢氏也会失去一支中坚力量,此消彼长之下,未必没有可行性。 沈万三思索片刻,沉吟道:“即便如此,那也是有所不足的。如果想要成功阻止几天后的那场风暴,我想,我还得给你拉一些帮手过来。” 卢翰林眼神一亮,惊喜的站了起来。 “这么说,沈家主你是同意了!”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四十八章 废宅密道 沈万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身在范阳不能与家族取得联系,但是又绝不希望卢青天的世家联盟阴谋得逞,那么总得要做点事情来阻止。卢翰林三兄弟是卢氏的公子,他们最有资格管这件事。再加上卢翰林向他承诺可以让他与吴兴沈氏重新取得联系,又已经有了卢连成这样一大臂助,那么对与沈万三来说,卢翰林的提议恐怕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同时也是唯一的选择。 “对,我同意与你合作。但是你们手中的力量还是不够,几天后卢老太爷寿诞上将会发生的事情将会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若想要有所建树,我们还必须拉拢到足够多的盟友。”沈万三如是说道 卢翰林沉思片刻,“此时在范阳城里,中原四大世家中陇西李氏李士诚家主虽然已死,但他的儿子李彦堂在家族中威望甚高,完全可以代替李士诚接管陇西的一切势力。陇西李氏态度明显,是站在二叔那一边的。而另外的隆兴李氏甚至隐世已久的太原王氏分别是支持三叔与父亲。” “至于朝廷的各位官员,他们一向懂得趋吉避凶,并且朝廷一直将我们这些世家大族视作眼中之钉,如今见到我们自相残杀,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又会有人愿意掺和到这一滩浑水当中。” 沈万三扶额思考,说道:“我或许还能为你们拉拢到一员大将。只要此人肯相助于我们,我想,成功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 卢翰林大喜问道:“是何人?” “当朝右丞相,脱脱大人。” 卢翰林惊讶道:“脱脱大人?他一向忠于原帝,怎么可能会帮我们这些世家子弟?” 沈万三神秘一笑,“这个我自有办法。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想再确认一个问题。” “您说。” 卢翰林此刻十分兴奋,沈万三答应加入他们,然后他们就有了卢连成分家,左丞相牧仁格达坦和吴兴沈氏三大强力臂助,如果再加上深的皇帝信任的右丞相脱脱大人相助,那么阻止几天后的那场风暴,似乎也不是在痴人说梦了。 沈万三身体前倾,严肃问道:“你确定,能在范阳城外一层层的封锁线下,让我成功联系到吴兴沈氏?因为我要和吴兴取得联系后才能调动我们沈氏的府军,这样才能给与你们足够力量的帮助。还有右丞相脱脱那边,我需要让人在府上取一些东西出来才有把握说服他,否则的话,一切都只是空谈而已。” 卢翰林看出了沈万三的担心,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确定。” “儿时家中管得严,但是我们三兄弟又贪玩。为了能时常在父亲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溜出范阳城,我们找到了一条密道,直接从范阳城中通往城外五里处的一处山林之内。五里之外,总不至于还在他们的封锁线内吧。” “五里吗?”沈万三沉吟道:“应该可以。到时候我修书一封给你,你找一个可信的人将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往吴兴沈氏。记得千万要快,时间来不及了,一来一回,恐怕才能堪堪赶上。” 卢翰林激动的应承道:“您放心,我回去就让人把您的信八百里加急送往吴兴。” 沈万三点头,取出纸笔就开始书写亲笔信。待他写完之后,卢翰林取了信就兴冲冲的想告辞,但随后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急忙回过头来问道:“可是沈家主......” “嗯?” 卢翰林问道:“即便我们八百里加急,从范阳到吴兴来回一趟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那时候就算你说服了脱脱大人,他也没有时间再去从大都调取帮手啊。不能从大都调兵的右丞相,对我们毫无帮助。” 沈万三笑着点点头,“贤侄放心,这点我早就考虑到了。我今天就回去找一趟脱脱大人,跟他谈谈这件事情。我要给脱脱大人看的东西对他很重要,他绝对会很重视。即便我手中暂时不能拿出那件东西,他也不敢怠慢我的威胁。我让他先行传信去大都调兵,等物件到了,再与他看便是了。” 卢翰林听见沈万三这样说他就放心了,带着卢瀚文和卢翰卿离开了沈万三的房间。 ...... 范阳城内,卢府。 在距离家主府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处废弃的老宅,老宅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长的时间,杂草丛生,到处散发出一种腐烂的味道。在卢府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荒废处这么大一座空宅院,还没人打理,很多人曾经对着感到好奇。但好奇之后,都被自家长辈讳莫如深的呵斥一番便不了了事。所以基本上没有人知道这座宅院之前住着的是什么人,又为何会废弃。 卢翰卿小时候贪玩,与同伴捉迷藏时曾无意跑进这座老宅之中,但却掉进了一处深邃的空洞中。这个地方基本没有人会经过,那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卢翰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出来。 之后,他叫上了卢翰林与卢翰林两人来这个地方看过。三人竟然意外地在那处深邃的空洞下发现了一条密道,顺着密道一直走下去,另一边就直接到达距离范阳城五里之外的一处密林深处。 三兄弟没有将发现这个密道的事情报告上去,而是将其作为偷跑出城玩耍的秘密通道。那时候的每周总有那么几天,这个废弃的老宅中深邃的密道里,总会有这么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通过密道跑出范阳城。后来,三兄弟都长大了,家族也不再不允许三人出城,这座废弃的宅院重又变得无人造访,荒凉破败。 而现在,长大成人的卢翰卿三兄弟故地重游,站在废弃的老宅前抚摸着结满蛛网的大门,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我们很久没来过这里了吧。”卢瀚文说道。 “是啊。现在想想,小时候的我们虽然很傻很天真,但那时候多开心啊。可是再来时,却是物是人非。”卢翰卿叹息。 “身上承载的东西多了,就必须要长大了。”卢翰林眼神坚定的说道:“我们进去吧。”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四十九章 受威胁的脱脱 卢翰林掌间用力,嘎吱一声刺耳声音响起,大门上腾起一层明显的灰尘,随后霍然洞开。 门后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已经长起了半人高的杂草。因为刚被雨水浸润,散发出一种绿草的苦涩味道。 卢翰林轻车熟路的往里面走去,穿过一道又一道破败的房门,最后停留在一处被杂草掩盖的空洞上方。 “就是这里了,果然一点都没变啊。”卢瀚文看着那个空洞,说道。 卢翰林将沈万三交给他的亲笔信从怀中掏了出来,交到卢翰卿的手中。 “三弟,这封信对我们很重要,旁的人我放心不下,想来想去也只有我们三兄弟之间才能拥有绝对的信任。”卢翰林朝卢翰卿严肃道:“你身怀武功,独自出门我也比较放心,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卢翰卿接过信,重重的点点头。 “一定,一定要将信安全送到吴兴沈氏。”卢翰林深深地看着卢翰卿。 卢翰卿也不多言语,毅然决然的跳进了密道。他们三人对于这条密道熟悉程度仅次于对自己的卧室。两人看着卢翰卿瞬间消失的身影,良久。 “我们走吧。”卢翰林说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卢瀚文点点头,二人并肩离开了这间废弃的老宅。 孤寂的风吹了过来,它们不在意这座老宅曾经的辉煌,只无情的吹动着没有关紧的大门,嘎叽作响,显得十分荒凉。 ...... 卢府东厢,这些朝廷官员们每天都要例行向脱脱请安。除了妥欢帖木儿之外,其他人每天至少得往脱脱的房门前跑两趟。 “丞相大人,外头有人人来了。”下人在门外敲门。 对于那些每天都来献殷勤的官员,脱脱是无比厌烦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就说本相身体有恙,不便见客,让他们回去。”脱脱放下手中的书卷,蹙起眉头喝道。 外头的下人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道:“丞相大人,不是那些来请安的官员,是吴兴沈氏的沈万三沈家主,他想要来拜访丞相大人。” “哦?沈万三?”脱脱讶道:“他现在来我这儿是要做什么?” 脱脱早就知道沈万三在青天院挂彩的事情,这个时候他应该躺着安静养伤才对,跑来找他,确实不知所为何事。 “请他进来吧。”毕竟沈万三身份特殊,脱脱不敢怠慢,让下人请他进来。 ...... “脱脱大人,听说您最近身体抱恙,沈某特意来看望看望。”沈万三朝脱脱抱拳道。 脱脱淡笑道:“我说身体有恙不过是借口而已,那些个献殷勤的官员实在太烦人,本相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想必沈家主应该清楚的吧。” 沈万三哈哈一笑,在脱脱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脱脱说道:“本相可是听说昨晚上青天院的动静不小啊,沈家主似乎身上也挂了彩?” “有劳脱脱大人挂念了,沈某身子骨还算强健,暂时应该还死不了。” 脱脱又说:“怎么会弄出这么大动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脱脱虽然知道昨天晚上沈万三在青天院挂了彩,但却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起的争斗。无论是沈万三还是卢青天,应该都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是不可能直接撕破脸皮的。对于这个为什么,脱脱可是很感兴趣的。 沈万三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丞相大人,沈某这次来正是打算找您谈谈这件事的。您不是想要知道为何我会在青天院与卢青天起了争执吗?” 脱脱点头,等待沈万三继续说下去。 “卢青天那厮浪子野心,”沈万三直接开门见山,直入主题:“竟然想要在卢老太爷就是寿诞当日,重提世家联盟的建议,并且打算强制各大世家屈服于他。沈某自然是不会答应让吴兴沈氏百年的传承断在我的手上,这才起了争执。” 脱脱听后,瞳孔一缩,震惊道:“卢青天竟敢如此大胆吗?难道他已经忘记了当年他的祖父的教训了?” 沈万三摇头叹息道:“范阳卢氏近些年发展迅速,恐怕让他信心有些膨胀了吧。” “此事确实重大,但沈家主说来找我谈这件事?可是这是你们世家之间的事情,和本相又有什么关系?”脱脱问道。 沈万三淡笑,“当然和丞相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沈某想要让卢青天的计划不能得逞,所以特意来此寻求脱脱大人的帮助啊。” 脱脱听后哭笑不得,问道:“找我帮忙?我为什么要帮你?” 世家之间联合起来自然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事情,但是世家互争确实朝廷最希望看到的一件事。脱脱明白想要形成世家联盟究竟有多难,他根本不相信卢青天会成功,所以也便没有必要往里掺和一脚。在一旁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但沈万三接下来一句话却让脱脱眯起了眼睛,面色阴沉。 沈万三笑眯眯的说道:“脱脱大人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心情沈某理解,但是,沈某听说前段时间黄河水患,朝廷拨发的赈灾款项,脱脱大人恐怕贪墨不少吧。” 脱脱面色阴沉,眸中隐隐蕴含有怒火,“沈家主,有些事情可不能乱说。证据呢?如果沈家主没有证据就这样胡乱诽谤本相,怕是会给吴兴沈氏惹上一个大麻烦的啊。” 沈万三面对脱脱的威胁却不以为意,摊了摊手道:“沈某好歹也是一家之主,怎会随便为家族招惹像丞相大人这样强大的敌人!证据嘛,沈某自然是有的。而且我敢保证,这份证据就独此一份。只要毁了它,脱脱大人所做的事情将会无人知晓。” “包括陛下!”沈万三停顿片刻后又说出这四个字,很明显是在威胁脱脱,如果要是不与他合作的话,就会把手中的证据交给皇帝。 脱脱恶狠狠的瞪视着沈万三。他自认为这件事情做的很隐秘,但同时也清楚吴兴沈氏那超强的情报能力。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有可能拿到他那件事情的证据,恐怕就是沈万三了。 脱脱思考了很久,终于咬牙开口了。 “可以,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先把证据交给我。”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五十章 楔入陈营地的‘钉子\’(二合一) 沈万三早料到脱脱会有此要求,从容应对道:“不是沈某不相信大人,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现在把证据交给大人,沈某手中可就没有一点保障了。” “呵呵...”脱脱睨着沈万三,冷笑道:“那沈家主的意思是想空手套白狼了?” 沈万三毫不以为意,淡笑道:“用空手套白狼形容不太准确,但沈某知道脱脱大人对这件事情的忌讳程度,说是威胁的话,可能会更合适吧。” 沈万三这句话算是抓住脱脱的软肋了,虽然很不甘,但却只能相信沈万三的话。 “你想让我怎么做?”脱脱平静下来后问道。 沈万三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派人去大都,调一万禁卫来范阳,在卢老太爷寿诞之前赶到。这对于脱脱大人来说不难做到吧。” 禁军是守卫皇都的精锐军队,总共也没有几万。沈万三一次性让脱脱调一万禁军来范阳,虽然作为右丞相的脱脱绝对有这个权利,但如果被皇帝知道了的话也免不了一场诘问。 “一万?”脱脱摇头道:“不可能。无缘无故将一万禁军调出大都,陛下知道了的话,这个罪责即便是我也担待不起。” 沈万三静静地看着脱脱,一言不发。 良久,脱脱无奈妥协道:“五千行不行?五千禁军的话,我还是有权利随意调动的。” 沈万三当然知道禁军是一支怎样的军队,只是商人的本能,让他在一开始便习惯性的像报价一样狮子大开口。脱脱肯答应调出五千禁军已经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沈万三当即很爽快的同意了。 “一言为定,五千禁军,在寿诞之前必须赶到。” 脱脱又说:“可是你也知道,卢青天已经将范阳城完全封锁了,许进不许出。调禁军这种大事,我必须亲自到场才有可能,可我现在出不去范阳城,也是无能为力啊。” “这你不用担心。”沈万三说:“我自有办法送你出城,只是这段时间你得要找个借口闭门不出,据不接客。不然被人发现你已经不在范阳城中了,恐怕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提早做好准备。” “这个简单。我这几日就是借口身体抱恙拒不见客,他们都知道我是怕麻烦,所以应该没有人会怀疑。” 沈万三点头:“那就好。你今晚子时来西厢找我,我自会安排让你秘密出城之事。” “嗯。”脱脱答应了一声。 ...... 波云诡谲的范阳城,各方势力暗潮涌动,但表面上却一片风平浪静。就这么过去了好几天,距离卢老太爷寿诞,仅剩一天。 范阳城的大雨又落了下来,大功干戈建造而成的全城屋顶终于派上了用场。雨一直在下,范阳城的街道上却一直灯火通明,人头涌动。 这几天里,范阳城里来了很多人。陇西李氏家主刚刚被人谋害,但其子李彦堂却不顾家族中各位叔伯的劝阻,执意要来参加卢老太爷的寿宴。旁的人或许会说此人大不孝,但知道内情的少部分人却对这个少年深深地感到敬佩。 除了陇西李氏之外,中原四大家族中的吴兴沈氏家主沈万三,包括隐世已久的太原王氏家主王源也全部都在范阳城中住下了。四大家族齐聚一处,这种盛大的景象,实在世所罕见。 卢老太爷的寿诞即将开始,该到的人确实也都到的差不多了,但范阳卢氏发出去的黑贴中,陈友谅和张士诚的黑贴却迟迟没有出现。 ...... 范阳城外,距离范阳城还有五公里路程。 张士诚和韩林还有余明清三人早就可以到达范阳,但却迟迟没有进城。而现在,他们一行人中,除了张士诚他们三个之外还又另外多出一名黑袍蔽体,黑冒遮面,看起来像个男人的陌生人。 “陈友谅的军队驻扎的地方我都已经查到了。”余明清对张士诚说道,眼角余光还时不时向那黑袍人的方向瞟去。 张士诚站起来笑道:“看来,今晚我们得去拜访拜访陈大元帅了。” “走吧。”韩林拿起放在地上的长剑,作势欲走。 张士诚跟上,三人齐齐起身离去。黑袍人随之起身,也跟了上去。 陈友谅带了一万士兵来范阳,驻扎在一个不显眼的山林外。营地前安排了士兵巡逻,本来整夜无事,巡逻士兵已经放松了警惕,忽的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巡逻士兵大惊,高举手中长矛就想要向那个未知的敌人刺去,却被一个强劲有力的手掌握住了枪尖下端的枪柄。 “别慌别慌,我们不是来偷袭的。”韩林握住那士兵的长矛,说道。 士兵紧张地望着眼前的四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张士诚走上前对那士兵说道:“你去跟你家元帅通报一下,就说老朋友张士诚找他有事。” “张士诚?!” 陈友谅的士兵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张士诚这个名字,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韩林松开握住他枪柄的手掌,那士兵不敢多做停留,收枪就往陈友谅的帅帐跑去。 张士诚竟然找上他们营地来了,这可不是件小事啊。 “报报报报报......”士兵慌慌张张的跑到陈友谅的帅帐外,在门外气喘吁吁地大吼道:“张士诚在营地外求见。” 陈友谅正在帐中拿着本兵书就着烛光学习,忽然听到门外士兵慌慌张张的前来报告,本想呵斥这名士兵行事慌张,一点都不稳重。可随后听到张士诚找上门来的消息,也惊讶到将书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走到帐外,面对那名士兵问道:“你再说一遍,是谁找上营来了?” “报告元帅,来人自称张士诚。”士兵赶忙回报道。 “张士诚?”陈友谅沉思,喃喃道:“他怎么找上来的,又会有什么事情找我?” “报元帅,属下不知。” 陈友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行了,你来他来我账内来吧。” 不管张士诚此行有什么目的,但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总不能躲起来不见吧。 ...... 陈友谅此人生的黝黑,但却极富有阳刚气息,是那种女声喜欢的类型。 张士诚第一次见到此人时便觉得他的面向不俗,是个枭雄之才。对于陈友谅,张士诚从来没有小看过。 “陈元帅,深夜来访,还望不要见怪。” 张士诚带着韩煜和余明清在那名士兵的带领下来到陈友谅的大帐中,先前那名神秘的黑袍人却不见了踪迹。 陈友谅并不知道黑袍人的存在,所以丝毫没有起疑,只客气道:“张元帅说的哪里话,你我同为起义军,本就属友军。你我兄弟二人相见,那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陈友谅热情的与张士诚握手,张士诚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我手下的大将军余明清,而这位就是赤巾军的小元帅韩林了。” 陈友谅眼神闪烁,依次与韩林与余明清握了握手。 “两位大名陈某早就如雷贯耳了,听说那察汗帖木儿便是由余将军一箭射死的吧。还有韩小元帅,也能与那察罕帖木儿打个不分上下。当真少年英才,陈某佩服佩服。” 陈友谅已经三十有四了,说二十出头的韩林和余明清是少年一点都不奇怪。 余明清和韩林朝着陈友谅客气的笑了笑:“陈元帅客气了,与元帅的成就比起来,我等二人实在称不上什么英才。” 张士诚接着说道:“是啊,陈元帅手腕之强硬果断,哪里是你们这些少年郎能够比拟的。” 陈友谅眯起眼睛,笑的却很灿烂:“张兄此话何意?” 张士诚笑道:“陈兄这样果断就将自己的后台隆兴李氏的家主李士诚截杀在范阳城外,如此手腕,说是强硬果断又有什么不妥的呢?” 陈友谅敛起笑容,淡然道:“你们都知道了?” 陈友谅还不知道自己截杀李士诚的消息已经暴露的消息,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张士诚却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况且陈元帅莫不是忘了我的后台是谁了?” 陈友谅愕然,哈哈一笑道:“我倒是忘了,吴兴沈氏的情报网遍布天下,无孔不入。这事儿你知道了,还真不该惊讶的。” 张士诚淡然道:“陈兄想要做什么都是自己的打算,我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但是我想说的是,若是到时遇见吴兴沈氏的人与我那兄弟朱初八,千万要手下留情,别伤了他们了。” 陈友谅神色异常的看着张士诚,随后淡然一笑道:“张兄这请放心,你我两军本就是盟友,这些事情,我会把握分寸的。” 陈友谅觉得张士诚特意来跑一趟绝不会只因为要叮嘱一下他不要伤了吴兴沈氏的人和朱初八,但却又想不出他们这样说又究竟是何意,所以只好这么敷衍的回答。 张士诚哈哈一笑:“陈兄既然这样说那我便放心了,今天的目的也达到了,我几人便不打搅你们休息了。就此告辞。” 张士诚起身,带着余明清和韩林一起向陈友谅拱手告辞。 陈友谅满面惊愕的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不解。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来叮嘱一下我不要伤了吴兴沈氏的人和朱初八?” 陈友谅阴沉的看向前方,十分烦躁的挥了挥手,随后又冷笑道:“想要我对吴兴沈氏的人和朱初八手下留情?哼哼,只要阻挡了我的计划,就是天王老子,也必须要死。” 陈友谅邪魅的笑着,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 陈友谅的营地外,张士诚在陈友谅的士兵带领下离开了这里。 “二弟他应该已经潜了进去吧!”刚离开陈友谅的营地,韩煜便忍不住问道。 张士诚沉吟道:“应该是成功潜入了的,初八他深谙此道,不可能会在这里失手的。” 韩林还是满脸担心,“可是二弟他不久前才身中剧毒,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余明清拍了拍韩林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依朱兄的本领,只要不是他自己想,没有人能发现他的。” 原来朱初八前几日便醒转了过来,正好碰见张士诚韩林他们也到了范阳城的时候。张士诚将在路上遇见赵普胜带着一队人鬼鬼祟祟的往范阳城过来的消息告诉了沈万三,却不想此时已经被一个小龙闹得完全不是秘密了。除此之外,张士诚还意外的听到李士诚死于赵普胜之手的消息,惊讶之余,也在感叹陈友谅此人的狠辣手段。 韩林听说朱初八身中剧毒后第一时间去看了朱初八,沈万三也把他昏迷后卢翰林来找他谈合作的事情告诉了朱初八。朱初八思考了很久,决定要亲自潜入陈友谅的营中。 不管陈友谅想要做什么,几天后的寿诞上,他带来的那些兵肯定是扮演着重要角色的。朱初八留在卢府也没什么作用,不如去陈友谅军中当个细作,或许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朱初八扮成黑袍人的模样,跟着张士诚进了陈友谅的军营中。 陈友谅认识他,所以他不能让陈友谅看见他的脸。朱初八找到了一个伤兵营,里面住着的应该是前几日赵普胜带去截杀李士诚时那些受伤的士兵。正好看见一名脸部受伤的伤兵,脸上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朱初八暗中将那名士兵解决了,套上一层崭新的纱布,混在了伤兵营中。 也很黑,雨却渐渐小了下来。雨后的蛙声连天,知了与蝉鸣也趁此机会活跃了起来。不知是因为这些如交响乐一般的声音,还是因为明日将会卷起的那场巨大的风暴,搅得陈友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陈友谅的野心很大,无论是陇西李氏还是隆兴李氏都自认为能够掌控这个拥有勃勃野心的男人,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真正的心中所想。 “总有一天,我陈友谅,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陈友谅暗暗地想着:“这个目标的实现,就从明天开始了。” 陈友谅翻了个声,缓缓的睡着了。却不知道在他的营地某处,一个赤巾军的高级将领正混在伤兵之中。陈友谅当然也不会知道,这颗楔入他们内部的钉子,或许就会成为打散他计划最重要的一颗钉子!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五十一章 太原王氏王源到!(大章) 今晚的范阳注定是个不夜城,明日就是卢老太爷寿诞之日了,筹备了这么久,连天降暴雨都没有能够阻挡一分的大日子终于要来到了。范阳城外城,全城屋顶将暴雨高高的隔绝在了高空之上,城内各处点满了通红的烛火。所有手持请帖的客人,无论是银贴还是铜贴者都高高的仰望着半空中那个堪称旷世的工程,心中暗叹范阳卢氏果真名不虚传,如此旷世工程,竟只用了如此短的时间便完满的完工。 然而让很多人无比惊叹的工程,在一些人心里却是微不足道。内城卢府,这里面住着的都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掌权者,和外城那些人不同,这些人虽然也会彻夜不眠,但却不是因为兴奋,而是紧张,甚至恐惧。 卢翰林负责明天寿宴的会场布置,到夜幕降临后才有时间来西厢找沈万三,还带着消失了很久的卢翰卿。 “沈家主,翰卿回来了,还带来了吴兴沈氏的府军和你让我们取的东西。” 卢翰林将一本深蓝色的簿子交到沈万三手中,沈万三打开一看,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终于来了!” 这本簿子里记载的都是脱脱贪墨黄河赈灾款的罪证,有了它在手,脱脱就不敢再搞什么花样了。 不眠夜也总要过去,当人们隐隐约约从睡梦中被一阵嘈杂的鞭炮声惊醒的时候,意味着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卢老太爷的寿诞日筹备了这么久,刚开始就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大场面。环绕着范阳城的鞭炮同时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人的耳膜都震碎。 天刚蒙蒙亮,卢青天早早的就起了床,负手站在窗边,看着比他更早就起来筹备寿诞忙碌的下人们。他的眼中无喜无悲,脸色平静,但身后紧握的双拳却将他紧张地心绪展露无遗。 李烨也是整宿没睡,早早的就来到了青天院里。卢青天透过窗户看见了缓缓走来的李烨,走近房门推开了门。 “李家主,真早啊。”卢青天淡淡的打着招呼。 李烨也微笑回应,“卢兄不也一样吗?”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紧张地情绪无形的缓解了几分。 “怎么样?” 卢青天将李烨引进门,随手关上房门后问道。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卢兄一声令下了。”李烨拱手,自信满满。 “陈友谅的人都准备就绪了?”卢青天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嗯。”李烨点头,“就在城外待命。” 卢青天仰起头一声长叹,沉默良久,终于舒了口气说:“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是啊,终于要来了。”李烨也是神情复杂,嘴角带笑。 ...... 青山院中,卢青山不紧不慢的对着水盆洗漱。滴水的手巾细致的擦拭着脸上每一寸皮肤,然后接过下人手中递过的干手巾,细细擦干。 “老爷,青天院的人安插在我们周边的人都已经摸清楚了。”管家上前与卢青山低语。 卢青山放下手巾,淡淡的道:“嗯,我知道了。让他们在那儿吧,等今天一过,全都杀了。” 管家恭敬躬身应道:“是。” 与此同时,在青天院内,卢青天与李彦堂对坐于堂上,相视无言。 “贤侄,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卢青云面露忧色,关心道。 李彦堂神情不变,却斩钉截铁的答应了一句,“我确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陇西李氏颜面何存。若是家主被人截杀都无力报仇,那么留着这么一个家族也就毫无意义了。” 卢青云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惋惜之色,但细心观之却能发现,他的眼中有一瞬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 李彦堂沉默片刻,说道:“我决心以陇西全族之力助你,只是因为我们现在的敌人是一致的。只希望到时如果事成,你能将陈友谅那厮交给我,让我亲手杀了他,为父亲报仇。” 卢青云认真点头,“一定。” 李彦堂起身,对卢青云拱手告辞,“既然如此,那我便先下去安排了。今天的事情不能有矢。” 卢青云点头,送李彦堂出了青云院。 ...... 城外,陈友谅带着他的部队从预先设计好的路线悄悄地靠近范阳城。大军绕到范阳城一侧,寻了一片空地驻扎了下来。 陈友谅身披战铠,右手手扶着腰间的兵刃,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包之上眺望着不远处的范阳城。蜿蜒的城墙如同巨龙一般安静地卧在大地之上,清晨的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城墙上生出的青苔之上,仿若为这条巨龙涂上了一层青色的鳞甲。 微风携着细雨拂过陈友谅的面庞,雨水打在他的眼眶上,让他不自觉的眯起眼睛。 “范阳城,范阳卢氏,呵,四大家族。” 陈友谅喃喃,嘴角却掀出一道嘲讽的弧度,“今天过后,我陈友谅,便不会受制于任何人了!” 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城,陈友谅的目光悠长,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城墙看见里面的那些所谓贵人。就是那些所谓贵人,把他当工具一般利用。陈友谅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从小便不服任何人的管教。自从在江西打出一片天地之后,便被隆兴李氏招揽,后让他假意投奔陇西,关键时候能帮隆兴李氏走出一步好棋。 那些所谓世家贵族,从未征求过陈友谅的意见。他们只认为自己的身份尊贵,所以所有人就必须听他们的安排。陈友谅不服,却不得不暂时屈从,因为他的实力还不够强大。对于陈友谅来说,所有他投奔过的世家都是他成功路上的踏脚石,祝他度过通向胜利的彼岸。无论是陇西李氏,还是隆兴李氏,都一样。 自从他从李烨口中知道隆兴李氏和范阳卢青天准备组建世家联盟的计划后,他的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陈友谅看来,他们世家子弟并不比谁高贵。既然要组成联盟,那么必定要让一个有能力的人管理联盟。陈友谅认为,当今世界,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盟主的职位。 李烨以为自己能够完全掌控陈友谅,但却万万想不到可能是培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范阳城里的街道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天空中正在下雨,但是外城街道上却摆满了酒桌。因为全城屋顶的关系,即便是下雨,也不用怕纳不下这么多桌酒席。 内城,卢府,龙兴街上还是空荡荡一片。所有的店铺都是大门紧闭,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有资格在家主府外参加寿宴。 家主府内,一张巨大的圆桌摆在院内,上面铺着一块红布,桌布上已经摆上了一大盘寿桃。 能上这张桌子的人不多,除了卢老太爷和卢家主之外,范阳卢氏里面也就只有卢青山卢青云和卢青天三位老爷有这个资格。其他客人中,四大世家的家主有资格列席,左丞相牧仁格达坦和右丞相脱脱自然也是有这个资格的。 家主府上的下人一直都在忙碌着,就连一向不爱露面的卢家主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面早早地换上了正装,负手看着天空上的全城屋顶,枯瘦的脸上古井无波。 “好一个全城屋顶,好一个壮观的大工程!”卢家主默默地看着,嘴唇微动。 全城屋顶这个项目是卢青山以他的名义下令建造的,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范阳卢氏的大权掌握在他的手中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从未有过什么时候让他感觉如此无力。三个儿子不断地蚕食他手中的权利,以至于现在开动全城屋顶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也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了。 远远地,他听到了从屋顶上传来的雨声,滴滴答答的,仿佛每一滴都滴在他的心里。他知道三个儿子都很有能力,但却又认为自己还能有心力管理卢氏,所以一直不愿放权。他自以为聪明的让他三个儿子互相制衡,却没想到却养出了三个足以威胁到他的位置的掌权者。还是太小看了三个儿子的能力和手腕,卢家主妹妹念及于此,都感觉很是后悔,悔不该一点一点的将权利放手,交到三个儿子手上。 当卢家主知道卢青天和隆兴李氏的合作之后,便有了一些怀疑了。三个儿子之间的争夺屡见不鲜,但卢青天此子魄力极大,恐怕不会甘于只争夺范阳这一亩三分地。 “像啊,真像啊!”卢家主摇头叹息。 一想到这个小儿子卢青云,卢家主就会想起他的爷爷,也就是今日寿宴的主角,四大世家中备份最大的上一届卢氏家主,卢老太爷。这一对祖孙俩实在太像了,都是那么懂得隐忍,却总是在关键时刻露出獠牙,择人而噬。还又都是这样野心勃勃,总是想要做一些前人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祖孙俩的结局会是一样的吗?卢家主以为然也。 想做非常人之事,就得要有非常之能。无论是卢青天还是当年的卢老太爷,虽然都是惊才艳艳之辈,但却也同样做不到旷绝古今。想要成就旷绝古今的壮举,恐怕还是差了那么些火候的。 卢家主就这么想着,慢慢的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有些累了,也在想,要不干脆就把卢氏大权交出去吧。 卢家主摇摇头,蜡黄的脸上布满了疲倦,负着双手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大厅里。 ......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范阳外城的客人在这几天里都相互大概认识了一下,现在也就三五个相熟的朋友结伴成群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他们没人接待,甚至都看不见今天的老寿星一面,但却全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今天的寿诞。 内城里,一众官员与各世家大族的人都在卢府之中,家主府旁有一个巨大的宴会厅。除了左丞相牧仁格达坦和右丞相脱脱还有各大世家的家主级别人物之外,其他人统一都在这个宴会厅中用餐。在寿宴进行之时,卢家主包括卢氏三位老爷都会来这边敬酒。 而在家主府中,牧仁格达坦早早的就到了,入座宴席。脱脱跟着沈万三随后来到,然后各大世家之主陆陆续续的到席。大家都是相熟之人,相互之间也都聊得开,一时间,酒桌之上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但这些笑声在一个人进门之后立马凝固了。 李彦堂,李士诚死后便正式接管了陇西李氏之主的位置,以他现在的身份,当然有资格与这些人共坐一席。没有人因为李彦堂坐在他们身边而感到惊奇,而是因为李彦堂进了门之后,第一个笑着问好的人是......李烨。 自从李士诚被截杀后,隆兴李氏与陈友谅设计截杀主家家主的事情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李士诚之死与李烨脱不了干系,要算起来,也算得上是李彦堂的杀父仇人之一。那日李彦堂带着两百青云卫浩浩荡荡的除了范阳城,但最后却无功而返。就在所有人都在笑话这个年轻人,以为他会因为杀父之仇而失去理智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却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强硬的手腕将陇西李氏的大权收于掌中。 李彦堂没有直接带着府军来范阳找李烨报仇,而是在父亲的丧期内却还忍辱赴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想找机会找李烨为父报仇,而却又没想到在这两个仇人相见之时却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堂叔一直以来管理隆兴分家,可还顺心?”李彦堂握着李烨的手笑着问道。 李烨还以微笑,“不劳贤侄费心了,我的隆兴李氏好得很。” 李彦堂松开手,说了一句,“如此甚好。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尽管说,小侄现在管理家中事务,调堂叔回族中当个长老还是有权限的。” 李烨眯起眼睛笑道:“不用了,老夫在隆兴待着很好。” 李彦堂轻声笑了笑,转身便走到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看都没有再多看一眼李烨。 在座诸人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那里不会看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话虽然都是笑着说出来的,但却句句戳心,笑里藏刀。李烨被气得肝疼,但却只能深深地压在心里,不能表露出来。 这个李彦堂,恐怕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门口通报的小厮大声喊道:“太原王氏家主,王源到!” 家主府内宴会桌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氛围又突然变得嘈杂了,太原王氏当年被皇帝逼得隐世不出,即便是在场的众位家主都有十多年未曾有过王源的消息。王源出现在范阳卢氏倒是不出乎他们的意料,毕竟太原王氏助力卢青山的消息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但他们却还是想不明白王源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不怕重新出世的太原王氏会彻底触怒了原皇帝吗? 王源是个精神抖擞的老者,年纪不小了,头上斑白过半,下巴上的白须也可以迎风飘动。众家主见王源走了进来后,齐齐起身相迎。 “王家主,多年未曾见到,还是这样威风凌厉,走起路来虎虎生威。”李烨首先迎了上去。 王源细细的打量了几眼李烨,然后恍然道:“你是隆兴的李烨吧!这么多年没见,都快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了。” 李烨哈哈一笑,两人热情走近席间。 王源环视着酒席间的众人,看到一个身形庞大的身影,忽的眼睛一亮,主动走过去打招呼,“啊呀,这个身形,老夫肯定不会认错。吴兴沈万三,对不对。” 沈万三从席间起身,不卑不亢的微笑点头道:“王家主好眼力,正是万三。” 王源摆手一笑,“哪里是什么好眼力,只是你这身形太过特殊,我就是想不认出来都难啊。” 席间众人被这句无心的调侃逗得大笑,就连沈万三本人也开怀一笑说:“王家主说的是,万三这个臃肿的身子,怕是到死也就这样了。” 王源又看到沈万三身边坐着的脱脱,皱起眉头来想了想道:“这位是?老夫看着倒有些脸熟,但就是想不太出来。” 沈万三坐下,让开视线。脱脱缓缓起身,拱手答道:“本相是当朝右丞相,脱脱。王家主多年未出,身体还康健吧。” 王源又是细细的想了想,随后恍然拍首,失声大喊道:“啊!老夫想起来了。想当年,你还只是尚书省的一个小侍郎吧,这一眨眼都成了中书省右丞相了。” 王源摇头叹息道:“这世界变化的可真快啊,老朽我要是再晚出来几年,怕是都认不得这个世界了。” 脱脱笑了笑,并未说话。 王源又摇摇头笑道:“也对,当年因为卢老太爷与我们太原王氏的事情,你也是立了大功的,现在能坐上这个右丞相的位子,老夫也算是出了份力的吧。” 王源拍了拍脱脱的肩膀,大笑举杯:“来,为了自己很荣幸的在右相大人的升官路上能够做一份贡献,老夫敬你一杯。”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五十二章 正主到 “举杯吧,丞相大人!”王源认真的盯着脱脱,眼中满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席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太原王氏当年因何会触怒原朝廷,而在这当中,现在的右丞相脱脱又出了多大的一份力。对于脱脱,太原王氏没有理由,也绝不可能报以任何形式的善意。 但是脱脱仿佛嗅不出这其中的火药味一般,同样微笑举杯,主动满酒碰杯,一饮而尽。 王源深深地看了一眼脱脱手中空荡荡的就被,沉默了片刻,随后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中书省右丞相。哈哈,老夫也干了。” 说完,举起酒杯也仰头饮尽。随后手中拿着酒杯,继续往前走去,转了一圈回到座位上后却又疑惑问道:“咦,李士诚呢?他们陇西李氏难道厉害到连卢老太爷的寿宴也不派人来参加了吗?” 众人听后,齐齐转头望向席间的李彦堂。李彦堂不紧不慢的起身,朝王源说道:“在下便是现任的陇西李氏家主,李彦堂。” 王源蹙眉思索一阵,说道:“哦...你就是李士诚的那个大儿子?” 他兴致勃勃的走到李彦堂身边,仔细打量着,“老夫记得在你的满月席上,我还抱过你的。这一转眼就长这么大来了。有出息,”李彦堂赞赏的拍了拍李彦堂的肩膀,“年纪轻轻就能挑起陇西李氏这根大梁,李士诚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李彦堂礼貌的笑了笑。 王源又说道:“不过李士诚那小子倒是会偷懒,这么快就把位子传了下去,自己退享清福。” 席间众人听后皆是面色古怪,看了看王源,视线又转向李彦堂。太原王氏虽然隐世,但却不可能会不知道李士诚遇害的事情。王源有如此一问,纯粹是为了恶心陇西李氏而已。 李彦堂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痛,但脸上依旧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貌似淡定的说道:“家父就在前几日,被奸人所害。彦堂接手陇西,实在是无奈之举。” 王源面露惋惜之色,拱手说道:“抱歉,老夫多年不问世事,不知陇西竟然除此变故,无心之矢,贤侄勿要见怪。” 李彦堂摇了摇头,“王家主多虑了,彦堂并非无理取闹之人,知道王家主是无心的,又怎会怪罪。” 王源哈哈大笑,脸上的悲痛尽矢,转身便晾下李彦堂一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李彦堂神色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锋锐,也坐了下来。 “来来来,大家不用客气。卢老太爷大寿,请我等前来也有让各大世家家主有一个联系感情的机会。大家都聊起来吧。” 王源大声说道,仿佛自己是此间主人一般。席间众人虽有不满,但却都未表现出来。 正主还未到席,一桌的美酒佳肴也没人动筷,只是几人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一会儿,有下人大声通报:“卢老太爷到,家主到,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到。” 通报的声音刚刚落下,厅外走来几个身影。 卢家主枯瘦的身影走在最前面,卢青山推着一张轮椅缓缓的跟在卢家主的后头,轮椅之上的便是今日的正主,卢老太爷。而卢青云卢青天两人,也是面带微笑的跟在卢青山的后面,缓缓的走了进来。 卢老太爷看起来不良于行,而且有点神智不清。满头白发披散在身后,脸上鹤皮一般皮肤紧皱在一起,神色憔悴。毕竟是九十高寿的老人了,如此模样,倒也正常。 席间众人一齐站了起来,恭敬的望向卢老太爷的位置。 “恭迎老太爷。” 卢青山把卢老太爷推上主位,与卢家主左右分坐在老太爷身旁,卢青云和卢青天两人又分别入席在卢青山与卢家主身边。 卢家主起身笑着拱手说道:“众位赏脸参加老太爷的寿宴,是给我范阳卢氏的面子。桌上有好酒好菜,都开始动筷吧。” 卢老太爷歪着头双眼无神的看着席间众人,颤抖的双手无力夹菜。主人不动筷,出于礼貌,作为客人的各位家主当然也不会动筷。卢家主安然入席,伸手握筷象征性的的夹了口菜放在嘴中咀嚼。 “都动筷吧。”卢青山也夹了口菜。 卢青云起身举杯,“来,我来敬各位家主一杯。” 众人皆举杯起立,碰杯后一饮而尽。 卢家主环视席间众人,眼中带着笑意,“老太爷已经九十高寿了,年轻时候累过,也曾风光过,如今年纪大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就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说着,夹起一根长寿面仔细的喂卢老太爷吃下。 李烨说道:“卢家主真是个大孝子啊,卢老太爷真有福气。” 他端了杯酒起身,朝卢家主敬酒道:“我李烨的父亲去得早,一直悔于没有机会好好孝敬老人家。如今看到卢家主这么有孝心的模样,我也是万分感慨啊。” 卢家主举杯应道:“众位都是孝子,只是老夫比较有福气,家中老父亲身体康健,或能长命百岁,有更多机会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孝顺罢了。” 李烨感慨道:“是啊,卢老太爷长寿。老太爷年轻的时候也确实是风光无限,即便是七十多岁,也能办出让世人震惊的大事情来。如此魄力,当真让我等惭愧。” 卢家主面容一滞,略显尴尬。席间众人也是精神一振,看向李烨。只见李烨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意,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卢家主,似乎在等着看他的反应。 在场的众人除了李彦堂之外都是老人了,也都经历过十几年前的那场最终令人难忘的世家聚首。就是那一次世家聚首,让一向强势的太原王氏不得不隐世避祸,也让一向掌控全局的卢老太爷真正的开始退居二线。从那次聚首开始,几大世家都不约而同的低调行事,再不敢在明面上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次聚首,对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次愉快的经历。尤其是今日的东道主范阳卢氏与隐世已久的太原王氏,更是一直对此事讳莫如深。 卢家主沉默不语,可王源似乎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朝着李烨冷笑道:“李烨,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天可是卢老太爷的大寿之日,你提这件事,是在故意恶心老太爷吗?” 李烨含笑回道:“王源家主误会了,李烨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估计我和王家主对于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情的理解不同,王家主觉得那件事情对于老太爷来说是个耻辱,但是对于我来说,我认为那是老太爷这一生做过的最伟大的一件事情。” 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的卢家主突然开口道:“哦?是吗?我作为老太爷的儿子,连我都认为十几年前那次聚首是非常失败的。你说那是老太爷这一生做过最伟大的事情,倒是让本家主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李烨毫不退缩,直言道:“卢家主还请不要怪罪,十几年前世家聚首,老太爷欲挑起世家龙头,成立世家联盟。这个提议虽然的确失败了,但是这个想法无疑是伟大的,这一点,我想没有人会否认吧。” 坐在李烨对面的沈万三突然淡淡的说道:“谁说没人会否认的?老夫就不那样认为,不止是老夫,包括陇西李家和其他稍弱的世家大族,恐怕也不会有人这样认为。世家联盟这个提议很欠妥,老太爷当年没有经过斟酌,就把一个完全不可行的计划提上台面,这个行为也是很不成熟的。如此不妥又不成熟的提议,又怎么能称得上是老太爷这一生最伟大的壮举呢?” 沈万三这话可谓是毫不留情,不仅是李烨,就连卢家主与王源也是听的脸色难看。 沈万三恍若未觉,转头看向王源,继续说道:“当年太原王氏一时冲动,支持老太爷的世家联盟计划,却没考虑到如果计划失败,企图联合世家的举动会让朝廷怎样震怒。” 王源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听着沈万三说话。 沈万三又说道:“就因为王家主一次任性的决定,让太原王氏被迫不得不隐世十几年,从而使得家族的发展滞后。这样的一次行动,又从何而谈伟大二字?” 沈万三侃侃而谈,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就算是当事人范阳卢氏与太原王氏也没有出言反驳,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虽然很不甘心,但却不得不承认沈万三说的这些都是对的。 沈万三说完后落座,脱脱淡淡的瞥了一眼卢青天,果然见到他正欲举杯起身。脱脱抢在卢青天之前,举杯向王源说道:“王家主,当年我作为尚书省兵部侍郎,是我带兵迫使太原王氏不得不退隐避世。当初我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还望王家主不要怪罪。” 王源脸色不善的举杯起身,冷笑道:“脱脱大人如今已经成了中书省右丞相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太原王氏只不过是你脱脱大人当年带兵追赶的一条丧家之犬,哪里敢怪罪丞相大人。” 王源这幅模样,恐怕是对脱脱记恨颇深。卢青山冷眼看着强在他前头站起来的脱脱,嘴角掀起一道嘲讽的弧度。手掌微曲握住酒杯的右手也悄然放了下来,静静地听着脱脱与王源的对话。 范阳城,卢氏家主府中。 于范阳外城的热闹欢快不同,家主府中这一桌最重要的酒席上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压抑。自从卢老太爷入席之后,隆兴李氏家主李烨便闲不住一般一直将话题往十几年前卢老太爷提出世家联盟计划的那件事情上引。 对于卢老太爷当年的计划,知情者对此也是毁誉参半。有像李烨说的这样,觉得卢老太爷的提议很有魄力,只是方式方法不够恰当。但更多的却是说卢老太爷当年做的事情非常欠妥,不仅是方式方法用错了,而且就世家联盟这个建议而言,也是不切实际的。 但奇怪的是,抱有后者那样想法的人,大多都在范阳卢氏之中。就连卢家主,也是深深地这样认为着。 卢家主很尊敬他这位父亲,但是唯独对于世家联盟这件事情抱有绝对的反感态度。所有人都觉得很奇怪,但却没人知道为什么。 卢家主也静静地看着脱脱与王源之间的对话。 “看来王源家主还是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啊!”脱脱平静的说道。 王源冷哼一声,阴沉的眼神仿佛默认了脱脱的话。 脱脱轻笑一声,说道:“那王源家主可还是以为当年之事是正确的选择?” 王源昂起头来回答道:“为什么不这样以为?” 脱脱嘴角微微掀起,“可是因为当年那件事,你可是让太原王氏的发展滞后了十几年之久啊。即便这样,王家主依旧固执的以为没有做错?” “当年的卢老太爷有匡世经纬之才,我王源自愿带领太原王氏跟随老太爷谋一份永世不灭的前程。即便失败,也只怨天不尤人。” 脱脱冷笑道:“王源家主还真是固执啊。本相承认,当年的卢老太爷却是有着惊世之才,但却是用错地方了。” 脱脱站了起来,离席在四周游走,“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卢老太爷当年提出的世家联盟是为了对抗朝廷的统治,时机也决不成熟。世家的传承对于各大世家之主是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事情,而世家联盟则相当于让各位在位的世家之主将祖上传下的千年传承一手断送。不说在十几年前,即便是在今天,又有几家愿意这样做呢?” 沈万三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但李烨和王源却依旧不以为然。李烨站起来反驳道:“脱脱大人此言差矣。世家联盟的宗旨是联合一众世家,将一众实力强大的世家拧成一股绳,这样才能更好地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变故。就算抛开这一点不谈,谁说加入世家联盟就是断送了门阀世家的千年传承?老太爷提出的世家联盟是让各大世家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没有人说过将世家联盟变成盟主的一言堂吧。世家之主对于所在世家依旧有着绝大部分的掌控权,只是在联盟中世家有难的时候能够更加机动灵活的互帮互助罢了。” 脱脱听后反唇相讥道:“哦?是吗?李烨家主还真是心大啊。世家联盟一旦成立,联盟盟主以及盟主所在世家就会对联盟中其他的世家有着一定的掌控权。人心永远是贪婪的,或许在联盟成立的前几年,确实能做到大公无私,一切为了联盟利益着想。但久而久之,本相敢断定,无论由谁担任这个世家联盟盟主之位,都免不了将重心倾向自己所在的世家之上。到时候,各大世家被联盟盟约所制,不得不听从盟主所言,久而久之,各大世家名存实亡,世间就只剩下世家联盟一家了。这样,岂不就是将世家的千年传承毁于一旦?” 王源的表情难堪,脸上涨红如熟透的番茄,“你是朝廷的丞相,当然见不得我们华族的门阀世家壮大。在现在这个由原古人统治的时代,我们华族之间要是不能把拳头攥紧,还不早晚被你们的朝廷分而食之!” 王源这话可以说得上是大逆不道了,虽然他是太原王氏的家主,身份尊贵。但他面前的可是大原王朝的右丞相,在脱脱面前说这种话,几近于谋反了。 席间众人皆是面色大变,卢家主更是坐不住了,站起来猛地拍了下桌子,吼道:“够了!今天是我家老太爷的寿辰之日,你等如此,是不将我范阳卢氏放在眼里了吗?” 脱脱转头看了眼震怒的卢家主,拱了拱手,一言不发的走进了他的座位坐了下来。 卢家主转头又看向王源,说道:“王源家主,我念你是我范阳卢氏的世交,请你来赴寿宴。但你方才那一番言语,可是想让我卢氏惹祸上身?还是想让十几年前的事情重演!” 王源也自知失言,虽然不甘,但也只能戚戚然坐下。 卢家主余怒未消,继续说道:“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我当家,决不允许当年之事再次发生,所以我们现在讨论这件事情也毫无意义。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今天是老太爷寿诞,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再说这些无谓的事情了。” 沈万三看着卢家主,再看看坐在一旁面带微笑的卢青天,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卢家主话音刚落,卢青天便起身出言道:“父亲此言差矣。” 卢家主猛地转头瞪向卢青天,咬牙道:“你说什么?你想干什么?我提醒你,现在的范阳卢氏可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卢青天不卑不亢的直视着父亲,说道:“父亲是家主,在卢氏当然拥有绝对的权限。但今天是老太爷的九十大寿,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作为孙儿的我,忍不住想要为老人家说句公道话啊。”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五十三章 蠢动 今晚的范阳注定是个不夜城,明日就是卢老太爷寿诞之日了,筹备了这么久,连天降暴雨都没有能够阻挡一分的大日子终于要来到了。范阳城外城,全城屋顶将暴雨高高的隔绝在了高空之上,城内各处点满了通红的烛火。所有手持请帖的客人,无论是银贴还是铜贴者都高高的仰望着半空中那个堪称旷世的工程,心中暗叹范阳卢氏果真名不虚传,如此旷世工程,竟只用了如此短的时间便完满的完工。 然而让很多人无比惊叹的工程,在一些人心里却是微不足道。内城卢府,这里面住着的都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掌权者,和外城那些人不同,这些人虽然也会彻夜不眠,但却不是因为兴奋,而是紧张,甚至恐惧。 卢翰林负责明天寿宴的会场布置,到夜幕降临后才有时间来西厢找沈万三,还带着消失了很久的卢翰卿。 “沈家主,翰卿回来了,还带来了吴兴沈氏的府军和你让我们取的东西。” 卢翰林将一本深蓝色的簿子交到沈万三手中,沈万三打开一看,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终于来了!” 这本簿子里记载的都是脱脱贪墨黄河赈灾款的罪证,有了它在手,脱脱就不敢再搞什么花样了。 不眠夜也总要过去,当人们隐隐约约从睡梦中被一阵嘈杂的鞭炮声惊醒的时候,意味着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卢老太爷的寿诞日筹备了这么久,刚开始就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大场面。环绕着范阳城的鞭炮同时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人的耳膜都震碎。 天刚蒙蒙亮,卢青天早早的就起了床,负手站在窗边,看着比他更早就起来筹备寿诞忙碌的下人们。他的眼中无喜无悲,脸色平静,但身后紧握的双拳却将他紧张地心绪展露无遗。 李烨也是整宿没睡,早早的就来到了青天院里。卢青天透过窗户看见了缓缓走来的李烨,走近房门推开了门。 “李家主,真早啊。”卢青天淡淡的打着招呼。 李烨也微笑回应,“卢兄不也一样吗?”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紧张地情绪无形的缓解了几分。 “怎么样?” 卢青天将李烨引进门,随手关上房门后问道。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卢兄一声令下了。”李烨拱手,自信满满。 “陈友谅的人都准备就绪了?”卢青天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嗯。”李烨点头,“就在城外待命。” 卢青天仰起头一声长叹,沉默良久,终于舒了口气说:“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是啊,终于要来了。”李烨也是神情复杂,嘴角带笑。 ...... 青山院中,卢青山不紧不慢的对着水盆洗漱。滴水的手巾细致的擦拭着脸上每一寸皮肤,然后接过下人手中递过的干手巾,细细擦干。 “老爷,青天院的人安插在我们周边的人都已经摸清楚了。”管家上前与卢青山低语。 卢青山放下手巾,淡淡的道:“嗯,我知道了。让他们在那儿吧,等今天一过,全都杀了。” 管家恭敬躬身应道:“是。” 与此同时,在青天院内,卢青天与李彦堂对坐于堂上,相视无言。 “贤侄,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卢青云面露忧色,关心道。 李彦堂神情不变,却斩钉截铁的答应了一句,“我确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陇西李氏颜面何存。若是家主被人截杀都无力报仇,那么留着这么一个家族也就毫无意义了。” 卢青云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惋惜之色,但细心观之却能发现,他的眼中有一瞬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 李彦堂沉默片刻,说道:“我决心以陇西全族之力助你,只是因为我们现在的敌人是一致的。只希望到时如果事成,你能将陈友谅那厮交给我,让我亲手杀了他,为父亲报仇。” 卢青云认真点头,“一定。” 李彦堂起身,对卢青云拱手告辞,“既然如此,那我便先下去安排了。今天的事情不能有矢。” 卢青云点头,送李彦堂出了青云院。 ...... 城外,陈友谅带着他的部队从预先设计好的路线悄悄地靠近范阳城。大军绕到范阳城一侧,寻了一片空地驻扎了下来。 陈友谅身披战铠,右手手扶着腰间的兵刃,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包之上眺望着不远处的范阳城。蜿蜒的城墙如同巨龙一般安静地卧在大地之上,清晨的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城墙上生出的青苔之上,仿若为这条巨龙涂上了一层青色的鳞甲。 微风携着细雨拂过陈友谅的面庞,雨水打在他的眼眶上,让他不自觉的眯起眼睛。 “范阳城,范阳卢氏,呵,四大家族。” 陈友谅喃喃,嘴角却掀出一道嘲讽的弧度,“今天过后,我陈友谅,便不会受制于任何人了!” 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城,陈友谅的目光悠长,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城墙看见里面的那些所谓贵人。就是那些所谓贵人,把他当工具一般利用。陈友谅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从小便不服任何人的管教。自从在江西打出一片天地之后,便被隆兴李氏招揽,后让他假意投奔陇西,关键时候能帮隆兴李氏走出一步好棋。 那些所谓世家贵族,从未征求过陈友谅的意见。他们只认为自己的身份尊贵,所以所有人就必须听他们的安排。陈友谅不服,却不得不暂时屈从,因为他的实力还不够强大。对于陈友谅来说,所有他投奔过的世家都是他成功路上的踏脚石,祝他度过通向胜利的彼岸。无论是陇西李氏,还是隆兴李氏,都一样。 自从他从李烨口中知道隆兴李氏和范阳卢青天准备组建世家联盟的计划后,他的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陈友谅看来,他们世家子弟并不比谁高贵。既然要组成联盟,那么必定要让一个有能力的人管理联盟。陈友谅认为,当今世界,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盟主的职位。 李烨以为自己能够完全掌控陈友谅,但却万万想不到可能是培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五十四章 火药味 范阳城里的街道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天空中正在下雨,但是外城街道上却摆满了酒桌。因为全城屋顶的关系,即便是下雨,也不用怕纳不下这么多桌酒席。 内城,卢府,龙兴街上还是空荡荡一片。所有的店铺都是大门紧闭,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有资格在家主府外参加寿宴。 家主府内,一张巨大的圆桌摆在院内,上面铺着一块红布,桌布上已经摆上了一大盘寿桃。 能上这张桌子的人不多,除了卢老太爷和卢家主之外,范阳卢氏里面也就只有卢青山卢青云和卢青天三位老爷有这个资格。其他客人中,四大世家的家主有资格列席,左丞相牧仁格达坦和右丞相脱脱自然也是有这个资格的。 家主府上的下人一直都在忙碌着,就连一向不爱露面的卢家主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面早早地换上了正装,负手看着天空上的全城屋顶,枯瘦的脸上古井无波。 “好一个全城屋顶,好一个壮观的大工程!”卢家主默默地看着,嘴唇微动。 全城屋顶这个项目是卢青山以他的名义下令建造的,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范阳卢氏的大权掌握在他的手中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从未有过什么时候让他感觉如此无力。三个儿子不断地蚕食他手中的权利,以至于现在开动全城屋顶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也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了。 远远地,他听到了从屋顶上传来的雨声,滴滴答答的,仿佛每一滴都滴在他的心里。他知道三个儿子都很有能力,但却又认为自己还能有心力管理卢氏,所以一直不愿放权。他自以为聪明的让他三个儿子互相制衡,却没想到却养出了三个足以威胁到他的位置的掌权者。还是太小看了三个儿子的能力和手腕,卢家主妹妹念及于此,都感觉很是后悔,悔不该一点一点的将权利放手,交到三个儿子手上。 当卢家主知道卢青天和隆兴李氏的合作之后,便有了一些怀疑了。三个儿子之间的争夺屡见不鲜,但卢青天此子魄力极大,恐怕不会甘于只争夺范阳这一亩三分地。 “像啊,真像啊!”卢家主摇头叹息。 一想到这个小儿子卢青云,卢家主就会想起他的爷爷,也就是今日寿宴的主角,四大世家中备份最大的上一届卢氏家主,卢老太爷。这一对祖孙俩实在太像了,都是那么懂得隐忍,却总是在关键时刻露出獠牙,择人而噬。还又都是这样野心勃勃,总是想要做一些前人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祖孙俩的结局会是一样的吗?卢家主以为然也。 想做非常人之事,就得要有非常之能。无论是卢青天还是当年的卢老太爷,虽然都是惊才艳艳之辈,但却也同样做不到旷绝古今。想要成就旷绝古今的壮举,恐怕还是差了那么些火候的。 卢家主就这么想着,慢慢的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有些累了,也在想,要不干脆就把卢氏大权交出去吧。 卢家主摇摇头,蜡黄的脸上布满了疲倦,负着双手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大厅里。 ......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范阳外城的客人在这几天里都相互大概认识了一下,现在也就三五个相熟的朋友结伴成群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他们没人接待,甚至都看不见今天的老寿星一面,但却全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今天的寿诞。 内城里,一众官员与各世家大族的人都在卢府之中,家主府旁有一个巨大的宴会厅。除了左丞相牧仁格达坦和右丞相脱脱还有各大世家的家主级别人物之外,其他人统一都在这个宴会厅中用餐。在寿宴进行之时,卢家主包括卢氏三位老爷都会来这边敬酒。 而在家主府中,牧仁格达坦早早的就到了,入座宴席。脱脱跟着沈万三随后来到,然后各大世家之主陆陆续续的到席。大家都是相熟之人,相互之间也都聊得开,一时间,酒桌之上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但这些笑声在一个人进门之后立马凝固了。 李彦堂,李士诚死后便正式接管了陇西李氏之主的位置,以他现在的身份,当然有资格与这些人共坐一席。没有人因为李彦堂坐在他们身边而感到惊奇,而是因为李彦堂进了门之后,第一个笑着问好的人是......李烨。 自从李士诚被截杀后,隆兴李氏与陈友谅设计截杀主家家主的事情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李士诚之死与李烨脱不了干系,要算起来,也算得上是李彦堂的杀父仇人之一。那日李彦堂带着两百青云卫浩浩荡荡的除了范阳城,但最后却无功而返。就在所有人都在笑话这个年轻人,以为他会因为杀父之仇而失去理智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却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强硬的手腕将陇西李氏的大权收于掌中。 李彦堂没有直接带着府军来范阳找李烨报仇,而是在父亲的丧期内却还忍辱赴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想找机会找李烨为父报仇,而却又没想到在这两个仇人相见之时却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堂叔一直以来管理隆兴分家,可还顺心?”李彦堂握着李烨的手笑着问道。 李烨还以微笑,“不劳贤侄费心了,我的隆兴李氏好得很。” 李彦堂松开手,说了一句,“如此甚好。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尽管说,小侄现在管理家中事务,调堂叔回族中当个长老还是有权限的。” 李烨眯起眼睛笑道:“不用了,老夫在隆兴待着很好。” 李彦堂轻声笑了笑,转身便走到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看都没有再多看一眼李烨。 在座诸人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那里不会看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话虽然都是笑着说出来的,但却句句戳心,笑里藏刀。李烨被气得肝疼,但却只能深深地压在心里,不能表露出来。 这个李彦堂,恐怕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五十五章 正主到 门口通报的小厮大声喊道:“太原王氏家主,王源到!” 家主府内宴会桌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氛围又突然变得嘈杂了,太原王氏当年被皇帝逼得隐世不出,即便是在场的众位家主都有十多年未曾有过王源的消息。王源出现在范阳卢氏倒是不出乎他们的意料,毕竟太原王氏助力卢青山的消息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但他们却还是想不明白王源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不怕重新出世的太原王氏会彻底触怒了原皇帝吗? 王源是个精神抖擞的老者,年纪不小了,头上斑白过半,下巴上的白须也可以迎风飘动。众家主见王源走了进来后,齐齐起身相迎。 “王家主,多年未曾见到,还是这样威风凌厉,走起路来虎虎生威。”李烨首先迎了上去。 王源细细的打量了几眼李烨,然后恍然道:“你是隆兴的李烨吧!这么多年没见,都快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了。” 李烨哈哈一笑,两人热情走近席间。 王源环视着酒席间的众人,看到一个身形庞大的身影,忽的眼睛一亮,主动走过去打招呼,“啊呀,这个身形,老夫肯定不会认错。吴兴沈万三,对不对。” 沈万三从席间起身,不卑不亢的微笑点头道:“王家主好眼力,正是万三。” 王源摆手一笑,“哪里是什么好眼力,只是你这身形太过特殊,我就是想不认出来都难啊。” 席间众人被这句无心的调侃逗得大笑,就连沈万三本人也开怀一笑说:“王家主说的是,万三这个臃肿的身子,怕是到死也就这样了。” 王源又看到沈万三身边坐着的脱脱,皱起眉头来想了想道:“这位是?老夫看着倒有些脸熟,但就是想不太出来。” 沈万三坐下,让开视线。脱脱缓缓起身,拱手答道:“本相是当朝右丞相,脱脱。王家主多年未出,身体还康健吧。” 王源又是细细的想了想,随后恍然拍首,失声大喊道:“啊!老夫想起来了。想当年,你还只是尚书省的一个小侍郎吧,这一眨眼都成了中书省右丞相了。” 王源摇头叹息道:“这世界变化的可真快啊,老朽我要是再晚出来几年,怕是都认不得这个世界了。” 脱脱笑了笑,并未说话。 王源又摇摇头笑道:“也对,当年因为卢老太爷与我们太原王氏的事情,你也是立了大功的,现在能坐上这个右丞相的位子,老夫也算是出了份力的吧。” 王源拍了拍脱脱的肩膀,大笑举杯:“来,为了自己很荣幸的在右相大人的升官路上能够做一份贡献,老夫敬你一杯。” “举杯吧,丞相大人!”王源认真的盯着脱脱,眼中满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席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太原王氏当年因何会触怒原朝廷,而在这当中,现在的右丞相脱脱又出了多大的一份力。对于脱脱,太原王氏没有理由,也绝不可能报以任何形式的善意。 但是脱脱仿佛嗅不出这其中的火药味一般,同样微笑举杯,主动满酒碰杯,一饮而尽。 王源深深地看了一眼脱脱手中空荡荡的就被,沉默了片刻,随后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中书省右丞相。哈哈,老夫也干了。” 说完,举起酒杯也仰头饮尽。随后手中拿着酒杯,继续往前走去,转了一圈回到座位上后却又疑惑问道:“咦,李士诚呢?他们陇西李氏难道厉害到连卢老太爷的寿宴也不派人来参加了吗?” 众人听后,齐齐转头望向席间的李彦堂。李彦堂不紧不慢的起身,朝王源说道:“在下便是现任的陇西李氏家主,李彦堂。” 王源蹙眉思索一阵,说道:“哦...你就是李士诚的那个大儿子?” 他兴致勃勃的走到李彦堂身边,仔细打量着,“老夫记得在你的满月席上,我还抱过你的。这一转眼就长这么大来了。有出息,”李彦堂赞赏的拍了拍李彦堂的肩膀,“年纪轻轻就能挑起陇西李氏这根大梁,李士诚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李彦堂礼貌的笑了笑。 王源又说道:“不过李士诚那小子倒是会偷懒,这么快就把位子传了下去,自己退享清福。” 席间众人听后皆是面色古怪,看了看王源,视线又转向李彦堂。太原王氏虽然隐世,但却不可能会不知道李士诚遇害的事情。王源有如此一问,纯粹是为了恶心陇西李氏而已。 李彦堂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痛,但脸上依旧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貌似淡定的说道:“家父就在前几日,被奸人所害。彦堂接手陇西,实在是无奈之举。” 王源面露惋惜之色,拱手说道:“抱歉,老夫多年不问世事,不知陇西竟然除此变故,无心之矢,贤侄勿要见怪。” 李彦堂摇了摇头,“王家主多虑了,彦堂并非无理取闹之人,知道王家主是无心的,又怎会怪罪。” 王源哈哈大笑,脸上的悲痛尽矢,转身便晾下李彦堂一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李彦堂神色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锋锐,也坐了下来。 “来来来,大家不用客气。卢老太爷大寿,请我等前来也有让各大世家家主有一个联系感情的机会。大家都聊起来吧。” 王源大声说道,仿佛自己是此间主人一般。席间众人虽有不满,但却都未表现出来。 正主还未到席,一桌的美酒佳肴也没人动筷,只是几人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一会儿,有下人大声通报:“卢老太爷到,家主到,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到。” 通报的声音刚刚落下,厅外走来几个身影。 卢家主枯瘦的身影走在最前面,卢青山推着一张轮椅缓缓的跟在卢家主的后头,轮椅之上的便是今日的正主,卢老太爷。而卢青云卢青天两人,也是面带微笑的跟在卢青山的后面,缓缓的走了进来。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五十六章 篡位! “公道话?”卢家主失笑道:“你这孙儿倒是有孝心啊!” 卢青天不管父亲的讥讽,继续说道:“老太爷当年所做之事之所以会落得个失败的下场,不得不说,父亲你是有很大的责任的啊。” 卢家主面色铁青,说道:“我有什么责任?当年的建议一提出来就遭到所有世家的全力反对,就算我想要帮助老太爷,也是有心无力。不错,我承认,当年的事情我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是说我得为那件事情的失败负责,这个锅我可不背。” 卢青天不紧不慢的笑道:“父亲你先别急着否认。我且问你与脱脱大人一句话,当年的世家聚首原本是秘密进行的,然而为何会在联盟的提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当时远在大都的兵部侍郎脱脱大人会这么合适的得到消息,并且及时带兵来阻呢?” 卢青天深深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又转头看向脱脱,问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想必您与脱脱大人最清楚不过了吧?” 脱脱的眉头一挑,看了卢家主一眼,然后垂下眼帘不做理会。而卢家主则脸色阴沉,诘问卢青天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父亲的诘问,卢青天微微一笑道:“看来,您和脱脱大人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 “不要紧。”卢青天起身走到王源身边,“王源家主,当年你与老太爷的计划那样完美,但却还是在朝廷的铁骑下毁于一旦,你可想知道究竟为何这件本来绝密的事情会泄露出去呢?” 王源眯起眼睛,语气十分危险,“为何?” 对于当年把太原王氏逼得隐世十几年的事情,王源一直都是耿耿于怀的。当年虽然也怀疑过是出了内奸,但却一直查不到头绪,所以也只能就此作罢。 卢青天笑了笑,说道:“说起来,还是我范阳卢氏对不起王家主了呢!当年老太爷还在位的时候,对于我的父亲,也就是现任的卢氏家主可谓是非常信任的。老太爷将什么事情都告知了他最喜爱的那个儿子,包括世家联盟这个绝密计划的所有细节。” 卢青天摇头叹息,满脸尽是惋惜之色,“只是可惜啊,老太爷不知道他的儿子在这件事情上与他的意见严重不和,也想不到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儿子竟然会偷偷的向朝廷告密,将他半生的心血毁于一旦。” 卢家主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紧握着的双拳展现出他正在全力隐忍的愤怒。终于,卢家主爆发了,双掌爆发出远不符合他孱弱身子的力量,拍在桌上的声音震耳欲聋。 “够了!”卢家主全力嘶吼道:“卢青天,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父亲?可还记得现在的卢氏家主还是我?你要是敢再多说一句话,当心我让府军请你出去!” 卢青天顿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震怒的父亲,果然不再言语。不知是不是卢家主的威慑起作用了,卢青云撇了撇嘴,极其安分的坐了下来。 卢家主松了口气,可下一刻,他的大儿子卢青山却又站了起来。 “父亲,三弟说的很对啊,为什么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卢青山看着卢家主说道:“确实,当年的事情要不是父亲你的捣乱,或许现在坐在这里的就不会是各大世家之主,而都是世家联盟中的成员了。” 卢家主看着卢青山的面孔,气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反了,反了你们这是!我还能动呢,你们就不把我这个家主放在眼里了吗?” 卢青山笑道:“您当卢氏家主这么多年了,却没有将老太爷打下来的大好优势发挥出来,只一味地坐享其成,毫无上进之意。家主之位本就有能者居之,像您这样丝毫不知开拓的固守,如何能将范阳卢氏发扬光大?” 沈万三冷眼旁观,卢青云刚刚的一番话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原本以为与卢青天是对头的卢青山这一番话倒确实出乎意料。难道这两人早已秘密结成联盟? 沈万三偷眼看向一直未发一言的卢青云,只见其面色铁青,双唇紧抿。沈万三松了口气,看这个样子,至少卢青云是不知道卢青山和卢青天之间的结盟的。如果这次卢氏三位老爷联手的话,这一仗还真变得棘手了。仅仅是卢青山和卢青天的话,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因为本身支持卢青山的太原王氏就也是世家联盟计划的忠实支持者之一。 卢家主暴怒,终于忍不住下令,“府军何在,快将这两个不孝子给我逐出家主府!” 卢老太爷寿诞,家主府四周是安排了几百府军镇守的。卢家主一声令下,从家主府大门处涌入一群全副武装的武士,正是范阳卢氏最精锐的府军。 卢青天与卢青山面色不改,巍然不动。卢青天讥笑道:“父亲你真的是老了,我们无论有多大的分歧,关起门来怎样都好说。您这样让府军将我兄弟二人驱逐,还在这么多外人面前,将我范阳卢氏的颜面置于何处?” 卢家主气得浑身颤抖,不理会卢青天的话,只坚持下令道:“还不快,将这两个不孝子给本家主逐出去!” 两百府军上前,手中利刃指向卢青天与卢青山两人。 卢青山起身,走到卢青天身边,两人一齐看向卢家主。 “父亲大人,这么多年了,您不会还天真的以为我们兄弟二人会毫无准备吧。”卢青天笑道。 卢青山也说道:“凭这两百府军就想将我二人逐出去,怕是想得太简单了吧。” 说着,卢青山从袖中逃出一个细长的圆筒。又是一支信号烟花,朝着天空拉响。 一声长啸之后,门外又传来一片整齐的脚步声,随后两队泾渭分明的人马冲进家主府,一支是战铠上书山字的青山军,另一支与青山军装扮类似,只是身上的山字换成了天字,是卢青天的青天卫。两支人马围在两百府军外围,将其团团包围。 “这么多年来,我等努力训练私军。我的青山军与三弟的青天卫比起您的府军,可是丝毫不差了。”卢青山淡淡的说道。 卢青天也缓缓起身,走到卢家主的面前,低声说道:“这个家主的位子您也坐了这么些年了,该是退位让贤的时候了吧!” “你休想!” 卢家主面色阴沉地看着大儿子卢青山与三儿子卢青天,一直都知道两人的野心不小,却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联起手来,意欲篡位。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五十七章 卢氏府军 “青云,你不要与你两个不肖兄弟联手一起夺位吗?”卢家主转头看向卢青云,之间这个二儿子低着头,右手紧紧攥着握着的酒杯,微微的颤抖着。 卢青云和青山青天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但却一直不知道青山与青山竟然已经联起手来。这一残酷的现实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此一来,即便父亲愿意让位,卢氏大权也和他二房没有分毫关系。 父亲的发问将卢青云惊醒,他抬眼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父亲。眼神往上,看见父亲头上整齐梳着的几根稀疏的白发,内心不由得有些不舍与辛酸。毕竟血浓于水,若非卢氏大权的诱惑实在太大,任谁也不至做出如此杀父夺权的大逆不道之举。 卢青云又偏头看了眼被仇恨冲红了双眼,紧盯着李烨与卢青天的李彦堂,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父亲明鉴,孩儿一心忠于范阳卢氏,忠于父亲,绝无反叛之心。”他猛地转头看向卢青山与卢青天,眼神凶狠,大声呵斥道:“你二人竟然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人人得而诛之,我卢氏二房青云卫是不会放任你二人胡作非为的。” “不错!如此人神共愤之事,见者有责谴责。我陇西李氏与范阳卢氏世交,绝不眼见范阳卢氏如此之事而不作为。我陇西李氏愿与二老爷一起灭贼。” 说着,手中酒杯狠狠的摔在了地面上,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号烟花,烟火冲天而起,血色鲜艳。片刻之后,门外涌入两队武士堵住门口,一队青云卫,一队是李彦堂早已埋伏好的陇西李氏府军,将青山卫与青天卫堵在里面。 卢家主目光深邃的看了卢青云和李彦堂一眼,鼻端处低哼一声,转头向在座其他家主抱拳道:“让各位家主见笑了,是老夫治家不严,竟然养出了这样一些大逆不道的儿子。各位家主与此事无关的还请安坐,老夫虽然不才,但护各位周全还是做得到的。” 沈万三起身回道:“卢世叔客气了,此为范阳家事,我等本不该参与,但既然身陷于此,便也只好厚颜亲见世叔平叛了。” 话虽如此,但在座诸位世家之主中,恐怕没有一人能在今日之事中置身事外,即便不属任何一方的沈万三也是如此。 李彦堂起身站到卢青云身旁,现在只要能够向卢青天与李烨报了杀父之仇,卢青云是否想要夺权已经不重要了。而王源则与李烨一道,悄悄走到卢青山与卢青天身后。 卢家主眼神微缩,旋即癫狂一般放声大笑,对卢青山与卢青天说:“你们以为拉拢了太原王氏与隆兴李氏,便能成功夺权了?” 卢青天啪的一声展开手中折扇,微微摇着,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卢家主失望的摇了摇头,“看来我的教导真的是挺失败的啊,你们难不成忘了?这里可是范阳卢氏,而我,现在还是范阳卢氏的家主?” 卢青山冷哼一声说道:“那又如何?” 卢家主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那又如何?就凭我范阳卢氏的两万府军,你们今日就不能奈我何!” 卢青天皱眉道:“两万府军分散到范阳四周山野镇守城池,留守卢府的不过数百之众而已。即便现在您想召集府军,怕也是有心无力吧!” 沈万三闻言微微挑眉,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还坐在座位上的人,他安然端起桌面上的酒杯,小酌了一口,而后抬眼望向卢家主。 只见卢家主哈哈一笑,泛黄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你们莫不是真的以为本家主已经老糊涂了?你等意图夺位这么长时间,真以为老夫没有丝毫准备?”卢家主淡然说道:“两万府军,早已尽数被老夫召回,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便能立即包围这里。” 卢青天手中折扇猛地收回,惊疑不定的看着父亲。片刻之后,强作镇定道:“不可能的,您就不要骗我了。两万人马的调动,这么大的动静,我等岂会丝毫不知!” ...... 家主府外,不知家主府内发生何事的众人也从一次次的信号烟花中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卢翰林三兄弟更是已经猜到府内正发生着何等震惊世人的大事。 咻~ 随着又一声尖锐的烟花声响起,卢翰林三人对视一眼,终于坐不住了,悄悄的退出人群外,瞬间不见了踪影。 哒哒哒~ 整齐的马蹄声逐渐清晰,一众宾客骇然见到黑压压的一片骑兵正缓缓逼近,骑兵身后还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步兵,整齐的朝家主府方向靠近着。 “天呐,这不是范阳卢氏的府军吗?怎么全都调回卢府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识货的认出了这些军队的身份,但同时也想到了这群士兵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冷汗瞬间浸湿了一众宾客的后背,腿脚不自觉的都有些软了起来。 ...... 范阳城外,陈友谅站在高处俯瞰着巨龙一般盘踞的范阳城墙,又眼见卢氏府军洪流缓缓的进入范阳城内。 一抹轻蔑的笑意浮现在他的嘴角,陈友谅轻声呢喃着:“终于出现了吗?卢氏府军!” 看着两万府军渐渐被范阳城墙隔绝在视线之外,陈友谅轻拂战袍,转身向后,目光坚毅却凶狠。 “吩咐大军,做好进城准备。” ...... 家主府内。 卢家主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卢青天惊疑不定的看着父亲淡然的神色,狰狞的怒吼道:“老东西,难不成你早就把府军召回了?” 面对儿子毫不恭敬的称呼,卢家主也毫不在意。卢青天越狰狞,说明他心中越慌张。 “呵呵,老夫掌管卢氏这么多年,岂能让你等轻易夺位成功。” 卢家主话音刚落,家主府内的武士们忽的一阵嘈杂,青山青天二卫更是慌乱不择。 有人慌忙上前跪在卢青天身前报告说:“不好了老爷,家主府已经被府军包围了,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又多少人啊!”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五十八章 陈友谅的大军 卢青天忽然镇静了下来,手中折扇摊开,轻轻的扇着,面无表情。 卢家主蔑道:“今日大局已定,为父劝你等还是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免得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弄得尸横遍野。” 范阳又下起了雨,雨水被全城屋顶挡在半空之中,噼里啪啦的雨声打的人好生心烦。 卢青天手中折扇不停地摇动着,不紧不慢。如此局面,竟也不见他有丝毫慌张。 不知何时,李烨突然站上前来,对卢家主哈哈一笑,心情似乎很是愉悦,“来得好,来得好啊......” 卢家主神色一凝,盯着李烨说道:“李烨家主,如此局面你不思量如何脱身,竟还敢拍手叫好,莫不是失心疯了吗?” 李烨转身看了一眼卢青天,卢青天闭上眼睛,神色复杂的点点头。李烨会意,环顾四周,最终看向卢家主得意一笑:“卢家主,螳螂捕蝉,岂止黄雀在后啊。如今两万府军出现,你也已经底牌尽出,我这个黄雀也是时候要出手了。” “你什么意思?”卢家主心下一阵咯噔,顿生不妙。 李烨摇头叹息道:“卢家主,你不该这么快就把底牌掏出来的。若是两万府军始终不出现,或许我们还会投鼠忌器。如今,确实你自己将卢氏的大好江山拱手相让,我等又怎么好意思不照单全收呢!” 沈万三听了李烨的话,不着痕迹的摇头叹息一声。 卢家主猛地站起来,他忽然想起来李烨的身份,以及不久前得到的李士诚被陈友谅杀害的消息。 “莫非......”卢家主猛地站起身来,眼神涣散,难以置信的不住摇头:“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的,你们怎敢这样做。” 卢家主失态的上前猛地一把拽住李烨的衣领不停摇晃,“这么做,等同于将前线好不容易打下的大好形势拱手相让啊!你们怎敢!怎敢啊!!!” 卢家主状若癫狂的嘶吼着,然而李烨却极不耐烦的反手使劲一推,将卢家主一把推到在地。 “前方的江山丢了可以再打,”李烨掸了掸被卢家主拽皱的衣领,淡笑道:“可今日之机若失,想要再夺卢氏之权,可就难上加难了啊。” 卢家主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如死灰。他想到了让李烨信心满满的黄雀是什么,这是一股他今日绝无可能抵抗的力量。他绝望了,难道说,今日当真要丢了苦苦守护几十年的卢氏大权了吗? ...... 范阳城门处,一小股青天卫悄无声息的潜入城守身旁,干净利落的瞬间解决了所有的守城士兵。紧闭的城门从里面洞开,远处飞溅出一片飞扬的尘土。一股鲜血一般的红色洪流飞一般的靠近,那是陈友谅带来的五万大军,而最前面那个红的耀眼的身影正是身着一身红甲的陈友谅。 陈友谅带着大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堂而皇之的走进了范阳城中,城中宾客早已无心赴宴,纷纷躲避在高楼之上。有胆大之人便伏在高楼栏杆之上向下偷偷的瞄上几眼。 “这一身鲜衣红军,莫不是大名鼎鼎的起义叛军”陈友谅所率之队?” “这是怎么了,方才卢氏府军招摇过市,如今又有起义叛军大摇大摆的进入范阳城。难道今日在这范阳城中还有一场血战不成?” 有人如此揣测道。 此言一出,一众宾客更是大惊。 “不论如何,今日范阳城中恐怕也是太平不了,我等不过局外之人,还是尽早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才好。” 待得陈友谅的大军走过之后,源源不断有赴宴宾客慌不择路的逃出范阳。卢老太爷大寿,顿时成为了一场狼狈的闹剧和笑话。 ...... 陈友谅的大军已经逼向家主府,卢氏府军察觉到了异动,纷纷调转枪头指向鲜红大军。 城主府中,卢家主稍振精神,起身一摇一晃的走到老太爷的身后。作为今日寿诞的主角,神志不清的卢老太爷丝毫不知发生了何事。 卢家主扶着老太爷的轮椅扶手,俯身低声说道:“孩儿不孝,将父亲的寿诞搞得一团糟。” 老太爷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卢家主站了起来,推着轮椅往前走去,却被一直守在面前的青天卫拦了下来。 卢家主猛地转头,凌厉的眼神看向卢青天。 卢青天微微摆手,吩咐道:“让老太爷和家主过去。” 青天卫收到命令,收起兵刃,让开了一条路。 卢家主就这么推着老太爷,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走到家主府门外。沈万三见状也跟了上去,卢青天眼神微微闪烁,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沈万三跟着卢家主和卢老太爷走到家主府外黑色铁骑身后,卢氏府军见家主驾到,纷纷立定行礼,让出一条通道让他走到最前面。 黑色铁骑后便是一望无际的红色洪流,整整七万人拥挤在家主府门外这个本来宽敞的街道上。卢家主抬眼淡淡的看着一马当先的陈友谅问道:“你便是那陈友谅?” 陈友谅下马,拱手行了一礼而后回道:“不错,本帅便是陈友谅。” “本帅?”卢家主呵呵一笑:“不过一介叛军首领而已,何德何能自称元帅?” 陈友谅不可置否的微微耸肩,“如今原朝残暴已然惹得万千华族天怒人怨,我等代表这万千华族起义反抗,将来这天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作为华族代表的我,自称元帅又有何不妥?” “华族代表?”卢家主放声大笑,笑声中尽是对陈友谅所说的不屑,“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不过有着世家扶持而已,就号称华族代表,妄想角逐天下。若没了世家支持,你们什么也不是!” 陈友谅听后反唇相讥,“可卢家主您可别忘了,支持我等的也都是华族世家,他们就代表了极大一部分的华族意愿,由他们扶持的我,说是华族代表又有哪里不妥呢?” 卢家主不屑冷哼一声,却不再与陈友谅辩驳,转而问道:“你今日带军来此,莫不是也想在我范阳卢氏分一杯羹?”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五十九章 黄雀在后 陈友谅笑道:“卢家主想多了,本帅对你们世家之争不感兴趣,对卢氏大权也毫无渴求,只是承蒙隆兴李氏扶持,今日也该报了这份恩情才是。” “哼...”卢家主嗤之以鼻,“说起恩情,陇西李氏对你才是大恩吧,你这将恩人手刃的不义之徒,也敢将恩情挂在嘴边,就不怕魂归黄泉李士诚家主半夜找你谈谈心吗?” 陈友谅神色微凝,严肃道:“我想卢家主怕是误会了,在下从江西开始就一直是由隆兴李氏支持,之所以转入陇西门下,也不过是奉隆兴之命行无间之事而已。李家主之死,也不过是行使我无间之本分罢了,又何谈不易。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此间道理,想必卢家主比我更清楚才是。” 卢家主满脸鄙夷,“我不与你争论,反正今日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想要如何?直说便是。” 陈友谅微笑道:“本帅带来的五万士兵也都是与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若非必要,我也实在不愿挑起大战,让我这些兄弟抛头颅洒热血。还望卢家主审时度势,缴械投降,以免这范阳卢府变成一副人间地狱惨像。” 卢家主沉吟片刻,忽的放声大喊:“卢莽何在?” 身后府军铁骑前,一浑身黑甲裹身的壮硕男子下马出列,跪于卢家主身前。 “末将在!” 这卢莽便是卢氏府军统领,绝对忠心于卢家主。名为鲁莽,实则心细如发,否则卢家主也不会放心将卢氏最重要的一股力量放心交到他的手上。 卢莽也看得出来家主今日窘状,知道今日之事恐无善果,但生性好战的他却不甘就此认输。 “家主,还请下令,让末将带领兄弟们与这群贼子拼个你死我活。”卢莽请命道。 卢家主却闭上眼睛,极其艰难的下了一个决定,“今日之事已成定局,再作顽抗也不过徒增牺牲而已。收兵,退了吧!” 卢莽急道:“家主,让末将与其一战,胜负成败还未可知啊!” 卢家主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凌厉寒光一闪:“卢莽,莫不是看本家主已经末路,连你也不听我的命令了吗?” 卢莽一惊,低头回道:“末将不敢!” “那就听我的,退兵!” 卢莽的内心还在挣扎,但家主的命令也不能不尊。正在内心挣扎的时候,一道淡淡的声音忽然传入耳帘。 是沈万三,他看着陈友谅军方向,轻挑眉头。负着手,肥胖的身躯转向沈家主,自信的微笑挂在脸上。 “卢家主先别急着投降,卢莽统领说的不错,今日之事胜负成败,可还未可知呢!” 陈友谅眉头一皱,凌厉的眼神投向眼前这个体型奇胖的男子,神色不禁微动,朝其拱手问道:“阁下莫非就是吴兴沈氏沈万三家主?” 沈万三瞟了陈友谅一眼,负手而立,淡淡的回道:“不错,老夫正是沈万三。” 卢家主此际几近放弃反抗,但沈万三突出此言,让陈友谅心中顿生警惕。若此话由一个普通人口中说出,陈友谅不过对其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罢了。但以吴兴沈氏家主的身份说出这句话,说不得今日之事还真的要另生枝节。 陈友谅小心翼翼的说道:“沈家主也看到了,今日之局面几乎已成定局,若是再生反抗,恐造杀戮。早听闻沈家主为人慈善,想必也不忍见此场面的吧。” 沈万三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向前踏出一小步,看着陈友谅问道:“元帅大人谬赞了,沈某还说不上是什么慈善之人,但确实不忍眼见血流成河。” “哦?”陈友谅不解:“那沈家主方才又何必出言劝阻?” 沈万三哈哈一笑,神色间信心满满,看的陈友谅警惕更甚。 “元帅大人,老夫闻你治军有方,携起义大军一路所向披靡,不知可否有遇见过能于万军从中直取敌将首级的存在呢?” 陈友谅挑眉,心中愈发疑惑。沈万三如此发问,莫非是有什么武功高强的高手,意图挟持于我,逼我退兵? 想到这里,陈友谅放松了下来。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之事的确发生过,但那却只是偷袭所致。若说想在五万大军重重包围,又有所警惕下得手,无异于天方夜谭。 陈友谅目光扫视沈万三一行人,笑道:“沈家主说笑了,世间虽有武功高强的武士,但今日想要在我五万兄弟面前挟持于我,怕是还寻不到如此神人。更何况,沈家主身边也只有一个卢家主和老迈的卢老太爷,又从哪里找来武艺高强之人取我首级?难不成沈家主你自己身怀绝世武功不成?” 沈万三听后眼神一凌,身体微微前倾,极为正色说道:“有何不可?” 陈友谅神色微凝,面沉如水,身后士兵一齐向前踏出一小步,五万人的杀气一齐倾向沈万三,然而沈万三却如同飘摇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浮舟,虽渺小至极,却屹立不倒。 沈万三认真的样子让陈友谅得不得提起万分的注意力,虽然他不信有任何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威胁到他,但还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就在此时,沈万三肥胖的身躯忽的半蹲,眼神变得凶狠非常。 “就是现在!!!” 沈万三一声大吼,让陈友谅与其身后的那些士兵统统抽出武器。但下一刻,所有人都惊异了。他们眼看着沈万三在喊出那极有气势的四个字后,却意外的没有向前冲来,而是转身往后猛地跑了几步。陈友谅军前冲之势骤顿,可就在这个旧力未消,新力未生之时,异变顿生。 不知何时,从陈友谅大军中悄悄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搭在了陈友谅的脖子上。 “都不许动!谁敢动一下,我就一剑杀了你们元帅!” 陈友谅身体猛地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弹,因为颈脖下的寒光随时能够取他性命。 五万大军齐齐调转枪头向那此刻,却无一人敢动手。 陈友谅不禁苦笑,原来,这一切都是虚张声势而已。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警惕转向别处,好让早已潜伏在他军中的奸细更容易得手。 “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帮他们?可是得了他们的银钱?多少?本帅愿三倍奉上。”陈友谅还想挣扎一下。若此人只是普通江湖杀手,诺以银钱,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此刻听后却哈哈一笑,摘下戴着的头盔,说道:“陈元帅,看看吧,是我!” 陈友谅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到的那张脸却让他几近绝望。 “是你?朱初八!”陈友谅咬牙切齿的叫出了朱初八的名字。 刺客是赤巾军的行军大将军,二人本就分属敌对,想要让他高抬贵手,想来是不可能了。 “朱初八!你是何时潜入我营中的!” 陈友谅万分不解,即使是在范阳城外驻扎期间,对于进出军营的一干人等也都是经过了重重审查的,想要不声不响的潜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朱初八手上利剑微偏,说道:“陈大元帅还是先下马来说话吧,在下这样举着剑,也是很累的。” 陈友谅只感觉颈脖间一阵刺痛,没办法,只得听朱初八的,下马乖乖的站在朱初八身前。 朱初八用剑紧紧地抵住陈友谅的脖子,然后说道:“陈大元帅难道忘了前几日,张士诚大哥曾经去你营中拜访过你?” 陈友谅略一回忆便想了起来,那日士兵来报,张士诚四人来访。当时他让士兵放他们进来了,但进入他的大帐的却只有张士诚,韩林与余明清三人。当时没有在意,只当是手下士兵回报有误,现在想想,那消失的第四人恐怕就是朱初八了。 陈友谅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原来在那时你就潜入了军营之中。” 沈万三重又走向前来,心情愉悦,“不错,当时只是想留一道后手,没想到果然起了作用。” 陈友谅冷哼一声,转头看向沈万三,脸色阴沉,“你就这么自信此招能够奏效?若是方才没有得手,你可是将自己与赤巾军行军大将军的性命也搭上了。” 沈万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朱初八更是嘲讽道:“可我这不是得手了吗?更何况,就算刚才没有得手,我也有信心能保住性命。倒是你,陈大元帅,此次,你可算是站错队了!” 陈友谅不甘冷笑道:“站错队?我看也未必吧。据我所知,这次除了我带来的五万大军之外,太原王氏也悄悄调来了一万五府军,隆兴李氏有一万府军也正匿于城外山林之中,陇西李氏更是将两万府军倾巢而出,另外加上卢氏三位老爷的府卫,加起来也有接近一万之数。如此庞大的军队数量,即便我此刻退兵了,你们也没有丝毫希望。” 自从刚才沈万三站出来劝阻于他,卢家主心中希望又渐渐燃起。当看见朱初八成功挟持了陈友谅,卢家主更是惊喜异常。然而此刻又听到陈友谅爆料今日对于卢氏大权虎视眈眈的力量竟然如此庞大,他刚刚火热起来的内心又逐渐冰封。 “沈贤侄,今日相助之情,世叔记住了。只可惜,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报答了。卢氏之难,恐怕无法避免,贤侄还是先想办法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吧。”卢家主走到沈万三身后,轻拍沈万三的肩膀,满目绝望。 可却没想到沈万三却依旧一脸淡然微笑,“世叔不必担心,万三今日竟然出手,这事儿便要管到底了。您放心,陈友谅说的这些,万三早就料到了,自有办法应对。” 卢家主愣住了,默默松开手,退到一边,忽然跪了下来,以长辈之尊深深叩首。 “今日之恩,我作为卢氏现任家主表示永不相忘。若范阳卢氏能够度过此劫,定与吴兴沈氏结永世之好。” 沈万三如此自信满满,让卢家主不禁觉得,此次之劫难,或许还真能安然度过。 沈万三赶紧往前扶起卢家主,连道:“世叔不必如此,此难非是卢氏一家之难,卢青天妄图重提世家联盟,我吴兴沈氏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如此不过也是为了自保而已,世叔完全不必如此。” 卢家主站起身来,重重的点了点头,猛地转身对身后的两万黑色铁骑说道:“我现在以范阳卢氏现任家主的身份下令,从现在开始,卢氏两万府军全权听从沈万三家主调遣,对于沈家主的命令但凡有任何迟疑,罪同叛族。” “卢莽代卢氏府军两万,谨遵家主之命!”卢莽当即跪下受令。 “好好好,沈某在此立誓,定当尽全力助卢氏度过此劫。”沈万三惊喜的看着身后的两万府军,有了这两万铁骑的全力相助,今日的计划就更加稳妥了。 “然而现在...”沈万三转身看向陈友谅,“陈大元帅,事到如今,你也该退兵了吧。” 朱初八手中利刃用力,陈友谅吃痛皱眉。 他是江西绿林出身,心有抱负,虽不畏死,但却不想在此时此地丢了性命。今日之事于他本就好处不多,为了帮助隆兴李氏夺权,他不惜丢了江北的地盘,调来五万大军相助,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留得性命,今日之怨来日还有机会再报。但若是为此丢了性命,那便太不划算了。心中盘算之下,陈友谅不甘的点点头,说道:“要我退兵可以,但你得保证我的生命安全,若想让我留在你们身边威胁我的手下,那就免谈。本帅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不惜杀得这范阳城血流成河!” 沈万三皱眉思索,而朱初八却忽然应道:“好,我让你与大军一齐退走,但我必须贴身跟在你身边,保证你退到不足以威胁到范阳的地方再离去。” “可以。”陈友谅不假思索的点头答应道。 朱初八带着陈友谅,将五万起义军尽数撤出范阳城。 家主府内,目睹了这一切的卢青天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椅子上,抬头轻轻瞟了一眼大汗淋漓的李烨。 李烨全身不禁一抖,破口大骂道:“这该死的陈友谅,背信弃义,难堪大就!” 卢青天大摇折扇,淡淡的说道:“李家主也不必介怀,陈友谅虽退去,但我们手中的力量还是足以应对今日局面的。” 李烨不甘心的点头,陈友谅这一退,即便今日大获全胜,之前属于他的首功也不复存在了。 卢青天起身,对大哥卢青山说道:“大哥,今日或许非得您出手不可了。”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六十章 沈万三的后招 卢青山摇摇头说:“这本就是事先商量好的条件,我出手也是理所应当的。” “既如此,那便麻烦大哥了。” 卢青山偏过头与太原王氏家主王源对视一眼,王源会意点头,袖间早已准备好的信号烟花轰然升天。李烨见状,不甘示弱,同样掏出一卷信号烟花对着天空放出。 卢青天看着升天的两簇烟花,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意,朝王源与李烨微笑点头,说道:“今日两位家主鼎力相助,青天再次谢过,之前应允的条件,事成之后定会双手奉上。” 王源哈哈一笑道:“青天你虽是小辈,但胸襟气度都非我等能比,如今我等有幸相助你成就大业,也是天意所向。” 卢青天又转身走向二哥卢青云,一边的李彦堂脸色阴沉的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卢青天,眼中满是择人而噬的凶光。 卢青天无视李彦堂的目光,对卢青云说道:“二哥,今日局面你也看到了,父亲一方势力虽然掌有府军两万,但也是必败无疑。你确定还要执迷不悟,与我作对吗?” 卢青云内心纠结万分,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他原本是想借着陇西李氏的势力与大哥三弟共争卢氏大权。但如今,大哥与三弟联手在先,其实力膨胀,几乎不可抵挡。 如今的卢青云还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入三弟一边,支持世家联盟。如果这样的话,恨卢青天入骨的李彦堂绝对不会再支持他,而他事后虽然性命无虞,但却不可能获得很高的地位。而其二,则是带着李彦堂一起,誓死支持父亲。父亲的两万府军,再加上陇西李氏与自己的力量,虽然与大哥三弟的实力比起来还是有所差距,但却也有了一战之力。最重要的是,此际过后,雪中送炭的自己肯定会获得父亲的信任,在其百年之后,或许还能接任家主之位。 卢青云眼神闪烁不定,却听李彦堂在一旁怒吼道:“卢青云,你指使陈友谅暗算吾父,如今又大逆不道意欲弑父夺位,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定会遭天下人唾弃,岂敢妄想青云世叔相助!” 卢青云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彦堂,他此言相当于说明了自己的立场,若是卢青云投靠了卢青天,陇西李氏就决计不会再支持他了。而以无足轻重的区区一府之力加盟的他,也定然不会获得世家联盟的重视。 咬咬牙,跺跺脚,卢青云愤然指向三弟,接着李彦堂的话怒道:“不错,你等胆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就得做好被天下人背离的准备。” 卢青云说出此话之时,刚解决了陈友谅的沈万三和卢家主推着轮椅上的老太爷又施施然走进了家主府。卢家主走到二儿子身边,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得好,总算老夫还是有一个好儿子的。” 卢青云见父亲出现在面前,不禁一惊,连忙跪下请安:“父亲。” 卢家主将其扶起,说道:“不必多礼。老夫年纪也确实是大了,一直占着家主这个位子也是不妥。我,卢伟文,在此宣布。若是今日卢氏能安然度过此劫,就由卢氏二子,卢青云接任家主之位。” 卢青云大喜,更加坚信了自己的选择,重又跪下谢恩:“父亲放心,青云定不负众望,将范阳卢氏发扬光大。” 卢家主正色点头,耳旁却传来卢青天的嗤笑声,“糊涂啊二哥,难不成你以为加上陇西李氏之力,今日之事便有转圜的余地了不成?” 卢青云起身,怒视三弟卢青天,说道:“无论如何,今日都决计不能让你等的阴谋轻易得逞。” “哼!”卢青天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哦?不自量力吗?” 沈万三走到卢青天面前,淡淡的说道:“老夫掌管吴兴沈氏多年,经历的风雨劫难也可以说不少,但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青天老弟认为这是为何?” 卢青天一翻白眼,双手背负,“为何?” 沈万三接着说道:“因为老夫懂得避重就轻,审时度势啊。” 卢青天讥讽般哈哈一笑,“避重就轻,审时度势?” 他审视着沈万三庞大的身躯,嗤笑道:“倒没看出来沈家主还有这份才能,今日之事,明显是父亲一方不占优,但沈家主却决定支持他,请问,这是审的哪里的时,度的哪里的势?” 沈万三丝毫不恼卢青天的嘲讽,说道:“若只看表面实力,老夫的选择自然是不妥的。但老夫既然如此选择了,当然就不可能将吴兴沈氏的未来开玩笑了。” “哦?”卢青天轻挑眉头,问道:“莫非沈家主还隐藏有别的实力不成?” “不然你以为老夫会用吴兴沈氏的未来在你范阳卢氏的地盘上做此豪赌?” 卢青天心内一惊,忍不住说道:“不可能的,你们一进范阳城就被禁足在此,就算有心向族中报信求援也不可能做得到,而若非吴兴沈氏族中之力,不可能再有其他能够威胁到我的势力了!” “是吗?”沈万三也不多做解释,只问道。 “难道不是吗?”卢青天大声反问,举止已然有些慌张了起来。 沈万三如此淡然模样,不由得让他不担心啊。 沈万三也不回答卢青天,只偏头看向从始至终一直都在看戏的丞相脱脱与牧仁格达坦,笑道:“两位丞相,戏也看够了,不如就向青天老弟解解惑?” 卢青天听到脱脱和牧仁格达坦的名字,脑海中嗡的一声,心脏仿佛漏跳一拍,满脸通红,猛地转头看向两位丞相。 脱脱面前的酒菜已经空了不少,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没有人注意,在这个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的时候,两位丞相竟然一直没有停筷的吃着喝着。 注意到这一点的卢青天心中更加不安了,死死地盯着脱脱和牧仁格达坦。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二人的身上,脱脱和牧仁格达坦无奈放下筷子,脱脱苦笑着朝沈万三说道:“沈家主啊,本相正喝的开心呢,何必在此刻败我雅兴。” 沈万三拱手笑道:“是老夫唐突了,脱脱大人放心,今日之事过后,老夫定然亲自设宴感谢。” 脱脱无奈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慢悠悠的走向卢青天,说道:“卢青天,你勾结叛贼陈友谅,试图构建世家联盟,意在造反,本相已然禀明圣上,你就等着陛下的审判吧。” 卢青天听后一愣,不住的摇头,笑道:“不可能的,范阳城一直在戒严,你们怎么可能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 “这个问题就由我来为你解惑吧。” 沈万三转头看向卢家主,问道:“卢家主,万三有一事相问。” 卢家主看了看看了看面色愈发阴沉的三儿子与大儿子,又转头看向沈万三,道:“你说吧。” 沈万三拱手问道:“据我所知,在距离家主府不远处有一个废弃已久的宅院,不知那是何处?因何废弃?” 卢家主和卢青天一齐愣住,卢家主说道:“那是老太爷年轻时的府邸,自从当年之事事发后,便一直荒废着。” 沈万三恍然道:“怪不得。” 卢青天却忍不住问道:“我家老太爷荒废的老宅子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沈万三瞟了卢青天一眼,笑道:“关系可大了去了,若不是老爷子的那栋老宅,今日之事或许还真得被你得逞了。” 卢青天眯着眼睛,一言不发。而卢家主却恍然一声大叫,惊道:“啊,我想起来了。老太爷的府邸内有一条废弃已久的暗道,直通城外五里处的一处密林之中。小时候,老爷子曾带我走过几回。” 沈万三哈哈笑道:“不错,便是那条暗道了。” 卢青天瞬间面如死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个暗道。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暗道......” 卢青天猛地起身抓住沈万三的衣领,状若疯狂的吼道:“在我范阳卢氏的府邸中,我都不知道的地方,你怎么可能知道!” 这条暗道的存在是由父亲口中说出来的,就说明是确实存在的。而若真的有这样一条暗道存在,那么吴兴沈氏和朝廷方面早已接到消息的事情也就不是不可能了。一旦朝廷与吴兴沈氏介入,今日之事,或许真的要以失败告终了。谋划了这么久,如今一朝幻灭,让卢青天怎能不癫狂! 沈万三正色回道:“这就得感谢卢氏三位公子了,那条暗道是他们小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三位公子不忍自己的父亲与叔伯自相残杀,所以才将暗道告诉老夫,将阻止此事的重任交于老夫。老夫也活了快半辈子了,怎好在小辈面前失信,不得不全力以赴,阻止你的阴谋。” 卢青天和卢青山都愣住了,口中喃喃自家儿子的名字,脸色复杂。卢青云惊喜异常,不禁出声:“好,干得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 范阳城外,朱初八挟持着陈友谅带着五万大军撤出了范阳城。 陈友谅回头望了黝黑的范阳城墙,叹了口气说道:“这次,我算是栽在你们手上了。” 他看着朱初八,认真道:“这笔账,我会在战场上讨回来的。” 朱初八不以为杵,笑道:“期待与陈兄在战场上的交锋。” 陈友谅轻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去。朱初八快步跟上,陈友谅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回去吧,既然今天是我败了,那我就不会背信回头。” 朱初八脸上微怔,然后笑道:“初八自然是相信陈兄人品的,但是陈兄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这次会这么信心满满的吗?” 陈友谅顿住脚步,说道:“确实,我很是好奇。即便我的五万大军不再参与,今日之事你们也没有丝毫胜算,可为何一向精明的沈万三沈大家主会这么坚持的站在卢家主那一边?” 朱初八神秘一笑,“陈兄可敢让大军先走,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陈友谅眉头微皱,随后转身唤道:“赵普胜何在?” 大军中,赵普胜快步向前,单膝跪于陈友谅身前:“末将在。” “赵普胜,你带大军先行开拔,我与初八兄还要去一个地方,稍后便可追上。” “这......”赵普胜脸上浮现出犹疑之色。 陈友谅面色一沉,“这是军令,你听令便可,不必多问。” “是!”赵普胜赶忙低头接令,可随后又问道:“可需带上几个侍卫?” 陈友谅摆手道:“不用了,本帅相信初八兄的人品。” 赵普胜看了朱初八一眼,咬牙点头道:“末将领命。” 说着,带领五万大军先行一步,留陈友谅与朱初八二人在原地。 “初八兄,说吧,要带我去何处?” 朱初八嘿嘿一笑道:“陈兄可知太原王氏与隆兴李氏府军藏身之地?” 陈友谅瞳孔一缩,深深地看了朱初八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不需要我带路了,一起走吧,就去太原王氏的藏身之所。” ...... 王翦是太原王氏府军统领,因与秦朝名将王翦同名,故常自比为秦朝名将,为人自傲,极其刚愎自用。 王翦受命领一万五府军埋伏在此地,只待族中特殊的信号烟花升起,便一举朝范阳卢氏进攻。就在方才,信号烟花终于升空,王翦精神大振,正准备下令整军进攻,却不想,自己的一万五千大军已经寸步难行。 王翦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之人,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带大军埋伏于我?” 面前之人一身儒雅长袍,看起来就像是一介白脸书生。王翦最瞧不起这种人,认为其没有阳刚之气。 那人轻笑道:“在下张士诚,受吴兴沈氏沈万三沈家主所托,率两万府军守在此地,不许你等踏出此林一步。” 王翦心中一动,惊道:“张士诚?便是那沈氏的起义军首领,张士诚?” “不错,正是在下。” 王翦眼珠转动,家主的信号已经发出,必须尽快带军冲出去。可这张士诚带着两万沈氏府军守在此地,且不说己方兵力稍逊一筹,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快速带军突围的。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六十一章 尘埃落定;大敌将至! 但是...... 王翦眼中厉芒闪过,右手握住腰间大刀,脚步微动就想前冲擒住张士诚。只要擒住贼首,便能威胁对方大军,让自己能够带军支援家主了。 可是下一刻,王翦的脚步却不得不顿住。 “王统领,你最好不要再动了,不然的话,我手中的箭矢可不长眼睛。” 这声音来自高处,王翦抬头望去,果然见到身前一颗大树之上蹲着一位手持弓箭的射手。王翦也算是练武之人,但看那射手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就知道他自己绝对逃不过这人手中的箭。 张士诚依旧一副儒雅笑意,说道:“王统领,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手下将军,余明清。此人可是未神箭手,虽不敢说百步穿杨,但这个距离瞄准王统领的眉心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王翦果然不敢再动,站在原地面沉如水。 “王统领且放心,只要你不妄动,我保证不伤你和你手下人一根毫毛。” 王翦不甘的瞪着张士诚,握着大刀的手上青筋暴起。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太原王氏的人马埋伏在这里的?” 张士诚淡笑答道:“这可是范阳卢氏的地盘,只要找个熟悉地形的卢氏中人,能够藏住上万大军的地方还不好找吗?” 王翦面有不甘,又问道:“家主在里面如何了?我告诉你,要是家主在里面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王翦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要生生咬下你一块肉。” “王统领放心,王源家主不会有事的,里面的局势已成定局,太原王氏今日最多空手而归,绝对不会有人有性命之忧。” 听张士诚这样说,王翦放下心来。他本就不太赞同掺和卢氏内乱之事,如今可以没有任何损失,已经算是万幸了。 王翦紧紧握着大刀的手缓缓松弛了下来,树上的余明清注意到了这一点,一直拉满弦的弓也渐渐收了力。 此时,身后密林中,韩林带着两人缓缓靠近。 “张兄,初八带着陈友谅过来了。”韩林朝张士诚拱手笑道。 张士诚转头看了一眼陈友谅,又看向朱初八说道:“看来,你那边的进展也很顺利啊。” 朱初八笑着回道:“托张大哥的福,还算顺利。” 陈友谅惊疑不定的看着一动不敢动的王翦,从刚才过来时看到的大军伊始,他心中就被震惊占满,叹服的苦笑摇头道:“看来今日即便我不退,鹿死谁手也还未可知啊。” 张士诚笑着看着陈友谅,一言不发。 陈友谅正色拱手道:“陈某佩服。” 张士诚摆手道:“这都得益于沈家主的计划,姜还是老的辣,不损一人就把这一席卷中原所有世家的风暴消弭于无形之中。” 陈友谅目光一凝。 吴兴沈氏,果然是个可怕的对手啊。 朱初八朝陈友谅拱手笑道:“陈兄此次可输的心服口服?” 陈友谅赞叹道:“沈家主的计划堪称完美,陈某不得不服。但是他日在遇上的话,陈某会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再不会输的这么干脆了。” 张士诚说道:“期待与陈兄在战场上的交锋。” 陈友谅又说道:“不过,陈某还有一事不解,可否为我解惑?” “说吧,定当知无不言。”朱初八说道。 陈友谅点头,问道:“太原王氏这边有沈氏府军挡住,可另一边的隆兴李氏府军呢?吴兴沈氏的兵马总不至于能挡住两处人马吧。” 朱初八笑道:“当然不会,可是陈兄可别忘了,现在范阳卢府中,可还有两位丞相大人呢。” 陈友谅大惊,失声道:“竟然连朝廷的兵马也到了吗?” 朱初八正色点头。 陈友谅皱眉沉思,道:“朝廷这一介入,这事儿可就没这么好解决了啊。” 张士诚说道:“这陈兄就不用担心了,我等在此事了后都得回江北,朝廷那边,自有各大世家周旋,与我等再无干系。” “不过还有一事,我得提醒提醒陈兄了。”张士诚又说道。 “何事?” “陈兄此番退兵可是打算回江北?” 陈友谅皱眉说道:“不然呢?” 张士诚深深地看了陈友谅一眼,眼中带着笑意,“我劝陈兄还是不要回江北了,还是另寻他路吧。” 陈友谅听到这话也是一怔,随后恍然,面色阴沉的看着张士诚说道:“你们已经把我在江北的地盘给吃了?” 张士诚笑道:“陈兄此行本来是想摆我等一道,若不是我等运气好,还不得在陈兄手下吃个大亏?如今陈兄铩羽而归,江北的地盘也权当是收了个利息罢了。” 陈友谅冷哼一声,对朱初八说道:“给我一匹马。” “陈兄可是要去追你那五万大军?” 陈友谅低吼道:“废话,不追的话他们可都全回了江*******林儿朝下面吩咐了一声,“来人啊,给陈大元帅准备一匹好马,然后让他离去。” 很快马就被牵来了,陈友谅上马绝尘而去,走前还不忘扔下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的亏,来日自会有讨回的一天。” “恭候陈兄前来讨债。” 张士诚与朱初八韩林三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好不痛快! ...... 卢老太爷寿诞之日,范阳城外竟集结十数万大军,顺帝知晓后大怒,勒令彻查此事。最终结果,范阳卢氏卢青山卢青天勾结叛军陈友谅,罪大恶极,但念卢氏为汉家原勋,将此二人交由范阳卢氏处理,太原王氏与隆兴李氏助纣为虐,虽非主犯,犹罪不可赦,勒令此二族关闭族们,十年之内不许在中原大地出入。而吴兴沈氏与陇西李氏反叛有功,赏黄金万两,授吴兴沈氏家主沈万三与陇西李氏新任家主李彦堂中原王之位,领中原汉族团结一心,拱卫原朝。 这一席卷所有世家大族的风暴就此告一段落,华族四大世家虽有损失但却并未伤筋动骨,沈氏与李氏成为此役最大的赢家。而已然知晓一切内情的两位丞相脱脱与牧仁格达坦,出于某种原因对几大世家与起义军之间的关系闭口不提。 待到一切风平浪静之后,范阳城内,全城屋顶之下,由卢氏家主卢伟文亲领卢氏下一任家主卢青云和翰林瀚文翰卿三位公子亲送吴兴沈氏家主沈万三回族。 “大恩不言谢,沈家主今日相助之情,来日,我范阳卢氏定当全力报答。”卢伟文拱手鞠躬拜谢。 沈万三侧身未受卢家主这一礼,谦道:“师叔再别说这样的话了,万三此举也不过自保而已。” 卢伟光与沈万三你来我往,互相寒暄着,身后的卢翰卿却满脸落寞的低着头。忽的,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猛地抬起头来,走到卢伟光面前跪了下来。 “家主,翰卿有一事相求,望家主应允。” 卢伟光看着这个此次立下大功的孙儿,眉头微皱,说道:“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回去再说嘛?” 卢翰卿不依不饶,倔强的昂起头道:“爷爷,孙儿乃一介武痴,不懂世家里这些弯弯绕绕,留在族中也总是闯祸,惹您心烦。从前不知世间竟有如此有趣之事,自从见到初八兄后,孙儿便有一个想法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肯消散。” 卢伟文心头一阵咯噔,问道:“什么想法?” “孙儿想跟着初八兄一起,去前线杀敌打仗。” 卢伟光大惊,“什么?” 卢翰卿依旧坚决道:“孙儿想跟着初八兄一道,征战沙场。” 卢伟光怔了怔,随即大怒道:“胡闹,战场上刀剑无眼,岂是你能去得的地方?” 沈万三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卢翰卿,对卢伟光说道:“小辈有此壮志,可喜可贺。师叔不如就允了他这个请求,我让他跟着士诚,在战场上历练历练也好。” 卢伟光闻言沉思片刻,问卢翰卿道:“战场之上,生死各安天命,你确定要去?” “孙儿确定。” 看着卢翰卿坚定地目光,卢伟光展颜一笑,道:“好,好好。既然我卢氏子孙也不甘寂寞,那我这当爷爷的也不能拖了后腿。” “卢莽......”卢伟光唤了一声。 侯在身后的卢氏府军统领卢莽上前来,单膝跪在卢伟光身前:“属下在。” “卢莽,老夫现以卢氏家主的身份命令你,分一万府军,带着翰卿一同,投奔张士诚军,从今往后,你等皆听命于张士诚,不得违抗。” 卢莽一怔,抬头问道:“那,三公子他?” 卢伟光转头问卢翰卿道:“就让你跟在卢莽统领手下当个百夫长,从底层做起,升迁降贬皆由张士诚看你的表现决定,你可愿意?” 卢翰卿闻言大喜,只要能上阵杀敌他就很满足了,他也不想凭着卢氏三公子的身份刚开始就身居要职。从零开始,不是更有趣吗? 当即,卢翰卿便叩首谢恩:“谢家主成全,翰卿当竭尽全力,在战场上建立一番功勋,定不令范阳卢氏蒙羞。” 卢伟文哈哈大笑,伸手扶起卢翰卿,目光慈祥,“好了,起来吧。沙场无情,今后你当小心行事,跟在卢莽统领身后建功立业。” “是。” 就这样,沈万三一行人又再加上了卢莽带领的一万府军,上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范阳卢氏。 卢翰林与卢瀚文看着远去三弟的背影,脸上不无羡慕。卢瀚文道:“三弟敢作如此决定,当真令我惊讶。从此天大地大任他闯荡,也当真羡煞我也啊。” 卢翰林同样看着远方,叹道:“三弟性子野,或许战场才是最适合他的去处,将来能够建功立业也未可知啊。” 卢翰林沉默片刻,又说道:“可我们也不能被他落下了啊,他在前线建功立业,我们在后方为他保驾护航。”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目光所交之处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野望。 “是谁说只有在前线才能建功立业!” ...... 江北,颍州。 如今的江北行省几乎全部被起义军所占领,陈友谅率五万大军前往范阳后,原本属于他的地盘也都被张士诚与韩煜的起义军所瓜分,而张士诚与韩煜之间早已联盟,故此江北行省如今可以说是铁板一块。 颍州城一直是张士诚部的总部所在,韩煜则驻扎在离此不远的赵州,两军守望相助,互帮互利。 朱初八本属于白莲教的赤巾军,但从范阳城回来后便一直待在颍州城没有回去。对于朱初八留在颍州的理由,韩煜也心照不宣,从未多说过一句。 “士诚兄,贵部的起义军已经占领了江北行省一半的地盘,而另一半则尽皆被我赤巾军收入囊中。江北行省已经饱和,是时候向外扩张了吧。” 张士诚的帅府内,张士诚与朱初八坐于大堂之中。张士诚眉间有忧虑之色闪过,说道:“不瞒朱老弟,扩张之心,为兄早就有了。只是昨日刚刚收到一个坏消息,恐怕此事还得往后延啊。” “哦?什么消息?” 张士诚接过妹妹张颖递过来的一杯茶,放在一边,说道:“昨日,沈叔叔派人来信,说朝廷对于江北叛乱已经重视了起来,令四川行省左丞相答失八都鲁为帅,其子孛罗帖木儿为副帅,正带兵前往我江北行省,平叛来了。” “初八哥哥,喝茶。”张颖穿着一身纯白薄纱,款款为朱初八送上茶水。 朱初八朝其微笑致意,接过茶水,又转头问张士诚道:“这答失八都鲁是何人,为何让士诚兄如此忧心?” 张士诚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答道:“这个答失八都鲁可是原朝廷手下一员猛将,镇守四川行省多年,其麾下从无叛乱,更无外贼胆敢来犯。其子孛罗帖木儿也是少年英才,听闻其一身武艺超绝,恐不在初八兄之下。” “哦?”朱初八挑眉问道:“那他们此次带了多少兵来?” “少说也得有三十万。” “三十万吗?”朱初八沉吟道:“那可真是不少啊。” 张士诚忧心道:“仅仅三十万人的军队我倒是不惧,毕竟你我两军在江北行省征兵扩招,兵力也远远不止如此。但由一位名帅统领的三十万人,那可真正不容小觑啊。”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六十二章 迟到的对决 这时,站在一旁的张颖忽的插嘴道:“怕什么?区区三十万人,初八哥哥神勇...唔,再加上哥哥英姿,定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张士诚面带深意的看了一眼张颖,直看得张颖面色通红。朱初八听后却哈哈一笑道:“颖儿妹妹说得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你我两军联手之力,我还就不信那答失八都鲁能在江北有所作为。” 张士诚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笑道:“话虽如此,但我们也万万不可轻敌啊。” 朱初八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大敌将至,那初八也是时候回去了。将这个消息告知韩元帅,早做准备才好。” “好,”张士诚起身道:“你我两军齐心协力,共抗原贼。” 朱初八起身告辞,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张颖脸色不自然的揉捏着衣角,仿佛在犹豫不决什么事情。 正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大笑。 “初八兄,你答应过与我比试一番的,当日在范阳城中未能如愿,今日我又来找你来了。” 朱初八闻声苦笑。是卢翰卿,自从卢莽带着一万府军投奔张士诚之后,卢翰卿便一直安分守己的做着他的百夫长,除了经常越级找朱初八单挑之外,倒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之事。毕竟是范阳卢氏三公子,所有人也都由他去了。 朱初八倒是不介意与他比上一场,但此际他赶着回赵州将这个消息告知韩煜,没有时间和卢翰卿纠缠。正苦恼之际,张颖却妙眸闪亮,挺身而出拦下了卢翰卿。 “卢翰卿,当日在范阳你胜了我,我心里一直不服。今日你到了我的地盘,我也不欺负你,便同当日的老规矩,先与我比一场,胜了再与初八哥哥较量,如何?” 卢翰卿大喜,张颖已是他手下败将,虽然一手软剑极其难缠,但依然被他摸清了套路。只要能如愿与朱初八比上一场,便应了她又能如何。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了张颖的提议。 可朱初八却苦笑道:“颖儿妹妹别闹了,我还有重要军务需要赶回赵州告知韩元帅,可没工夫再耽搁了。” 张颖却似乎早就料到朱初八会这样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说道:“这有什么,我和你一同去赵州便是了,带上卢翰卿这小子,反正一个无足轻重的百夫长而已,相信哥哥也不会拒绝的对吧。” 张颖转头看向张士诚,眼中满是恳求之色。 张士诚何等聪明,如何看不出自家妹妹究竟目的何在,似笑非笑的大手一挥,说道:“这都不算什么,翰卿公子本就是来军中历练的,去你那儿和在我这儿没有差别,便让他随你一起去吧。” 卢翰卿大喜点头,朱初八无奈,也只好这样答应了下来。 白莲教是当今天下间最神秘的教派之一,从没有人清楚它真正的总舵设立在何处。即便白莲教各大分舵舵主声名远扬,但也从来没有人知道白莲教的总舵主究竟是何人,但此人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大都燕京,皇城脚下。 兴许那句话真的是对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想到,甚至从未有人敢想,令历代皇帝深恶痛绝的白莲教总舵竟然就设立在天子脚下。 “少主,不知总舵主急急唤我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李寻龙日前忽然收到总舵的召集令,马不停蹄的赶到总舵所处之地。由于总舵的位置特殊,若非特别重大的事情,总舵主是不可能会让他来总舵的。李寻龙急忙赶到总舵,但却未见舵主,只有少主再次等候,不禁让他有些奇怪。 这位少主是总舵主独子,少年生的英俊异常,跟在总舵主身边,也练就了一身绝妙的功夫,也可说是少年英才一名了。众位分舵主都说,总舵主这是在把他这独子当做下一任总舵主培养。 “李叔,父亲他今日有要事处理,脱不开身来。但要吩咐李叔的事情同样重要,耽搁不得,所以让英贤来代劳了。” 李寻龙知叶英贤是代总舵主传令,态度变得极度恭敬,正色躬身道:“少主请吩咐。” 叶英贤严肃说道:“皇帝已然开始重视江北起义之军,下令四川行省左丞相答失八都鲁带三十万军前往江北平叛,今特令李寻龙分舵主速速前去江北报信,让我白莲神军能早做准备,不得有误。” 李寻龙深深地鞠了个躬,说道:“李寻龙接总舵主令。” 叶英贤嘿嘿一笑,将李寻龙扶起,道:“李叔,父亲他还吩咐了,要您这次带我一同前去江北,在战场上发挥热度,助我白莲神军一臂之力。” 李寻龙皱眉道:“总舵主怎舍得让你前去前线冒险,那可是刀剑不长眼的地方,任你武功如何高强,也可能被乱刀砍死。” 叶英贤闻言也是满脸的郁闷,苦笑道:“这事儿说起来还得感谢你那个好徒儿啊,父亲特意提到了他的名字,说他年纪与我相仿,随李叔你学了几年艺,便有本事在前线战场杀出一番天地。父亲他开始嫌我整天待在总舵,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了。” 李寻龙尴尬的笑了笑,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总舵主是在担心初八他在教中的声望超过少主,影响到少主继承人的地位吗?” 确实,如果没有朱初八的存在,下一任白莲教总舵主由叶英贤淡然,相信没有任何人有意见。可这段时间,他那个徒儿朱初八在战场上的表现确实太亮眼了,教中已经有人将其与少主叶英贤相提并论。若是这些言论被总舵主知晓,生出担忧之情也是应该的。 “总舵主谬赞了,我那徒儿也只是运气好,正好在一片形势大好的时候上了前线。我的徒儿我了解,若说本事,却也没有传言那般。” 叶英贤神色微动,眼中闪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狠,笑道:“李叔过谦了,究竟本事如何,待我去前线与他会上一会不就知道了。” 李寻龙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此时事态紧急,我等就尽快赶往江北吧。” ...... 江北行省,赤巾军据点,赵州城。 韩煜已经从朱初八口中知晓了四川行省派军平叛之事,三军严整,加紧训练新兵,严阵以待敌军的到来。 但今天,让赤巾军的战士们兴奋的还有另一件事情。 范阳卢氏三公子卢翰卿挑战友军张士诚的妹妹张颖与自家行军大将军朱初八之事已经传遍整个军营,为了鼓舞战士们的士气,朱初八干脆将这件事情搞大。 在军营之中设置擂台,让所有战士都能观摩此次比武,并且有能之人可以在战后直接挑战胜者,若能胜利,直接获封万夫长军职,一步登天。 军中战士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尽皆兴奋起来了,即便没本事获得万夫军职,但是能够有机会与朱将军这个级别的高手对战一场,也是大为过瘾之事。 擂台就设在军营正中央,周围早就被前来围观的将士们围的水泄不通。 卢翰卿早早地就带着他的霜龙枪笔直的站在擂台中央,张颖与朱初八二人姗姗来迟,结伴而来。张颖抽出腰间蝰蛇剑,一跃而上。 赤巾军的将士们早就见识过了这位友军女将军的功夫,一手软剑诡异莫测,着实难缠。再加上张颖本身又是个美丽飒爽的女子,一上台便引发了台下一阵欢呼。 “卢兄,手下留情。” 张颖眼神锐利,也不多说,蝰蛇剑便蜿蜒直向卢翰卿。 卢翰卿哈哈一笑,霜龙枪抖出三道枪影,三道虚幻龙影包围着蝰蛇,张颖没有办法突破霜龙枪的夹击,只得抽身后退。 “哈哈哈,张颖妹妹,你的蝰蛇剑已经被我看透了,认输吧,你没有机会的。” 张颖也知道自己的软剑蝰蛇胜在出招诡异,但先前与卢翰卿大战一场,她的出招套路已经几乎被卢翰卿看透了,很难再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哼...” 张颖低哼一声,她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认输的人。她的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脚步连点,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再度提剑上前。 张颖在心中暗笑:“你不是摸清了我的套路吗?那我便反其道而行之,将这软剑当做普通硬剑使。” 卢翰卿见张颖的软剑又直冲面门而来,又是大笑道:“又来这招吗?没用的,张颖妹妹。” 他在蝰蛇剑逼近面门之时,抽枪格挡在自己的侧面。按照张颖之前的招式,这一剑一定会利用蝰蛇剑柔软的特性,转攻侧面。 可是下一刻,卢翰卿瞳孔急剧收缩,因为蝰蛇剑竟然没有如他所想转变角度,而是直直的朝他的面门刺了过来。 作为一名武痴,卢翰卿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极其迅速的将霜龙枪尾后移,用龙尾险险的挡住了蝰蛇剑尖。但临时变招,施力不足,被蝰蛇剑打的连连后退几步。 蝰蛇剑略胜半招,台下将士一阵欢呼。 卢翰卿再不敢大意轻敌,目光锐利,顺着接连进攻的蝰蛇剑侧连连翻滚,迅速逼近张颖。 张颖的功夫毕竟大多都在蝰蛇剑上,临时变招虽然出其不意,但若仅仅是把普通硬剑,自然是与卢翰卿比不了的。 卢翰卿得理不饶人,紧紧地贴着张颖,手握霜龙枪前端,与张颖快速过了几招之后,终于将枪尖抵在了张颖光滑的脖子上。 张颖面色释然,此战本就没有胜利的奢望,能给卢翰卿造成一瞬的困扰,她已经很满足了。 “承让。” 卢翰卿收回霜龙枪尖,笔直的身子傲然挺立。 对于强者,赤巾军的战士们从来不吝啬他们的赞赏。打败了张颖,卢翰卿已经向赤巾军的战士们展示了他的实力,一瞬间,台下瞬间变成一片欢呼的海洋。 但很快,欢呼声便消失了。因为他们清楚,接下来还有一场更加高质量的比试。 对于他们的行军大将军朱初八的实力,赤巾军的将士们都有充分的认识。强强对战是他们最愿意看得,在将士们期待的眼神中,朱初八缓缓的走上了擂台。 “赤巾军百夫长卢翰卿,武器霜龙枪,请指教。” 卢翰卿肃然立于场上,霜龙枪尖拖在身后的地面上。 朱初八则淡然一笑,回应道:“赤巾军行军大将军朱初八,武器...” 他看了看腰间的长剑,抬头说道:“一把无名长剑,请指教。” 卢翰卿的双眼早已被熊熊的战意充满,对于和朱初八这一战,他期待很久了。自从知道自认的恩师李寻龙收了朱初八这个弟子后,他就一直想要与其切磋一二,如今终于如愿,他怎能不全力以赴。 “得罪了。” 卢翰卿也不矫情,拖着霜龙枪便朝朱初八冲了过去,朱初八手中提着长剑迎战。 卢翰卿的霜龙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的朝朱初八砸去。朱初八抬起长剑格挡,枪剑相撞,碰出点点火星。 卢翰卿这一枪力道之大,让朱初八感觉手臂阵阵胀痛,心中不禁一沉。 “不能与其正面相撞。”朱初八心中暗想。 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卢翰卿收枪前刺。但朱初八却不再与他硬碰硬,而是向后弯腰,身体随着脚步往前唰过,避过了霜龙枪这一刺,绕到了卢翰卿背后,立即直起腰提前刺向卢翰卿后背。 卢翰卿立即将霜龙枪变为背在身后,挡住了朱初八这一剑,而后以左脚为轴,扭腰旋转,正对朱初八。 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霜龙神枪向上撩过。朱初八急急往后退后两步,躲过霜龙枪的攻势,同时手中长剑前刺。卢翰卿没有接这一剑,侧身避过,霜龙枪改为横拍之势,朱初八避无可避,用剑抵住霜龙枪身,但并不打算强行将这一枪挡回去,而是顺着霜龙枪的出力方向逐渐卸力,而他的身体则微微后倾,险险躲过了锋利的枪尖。 台上的战斗一开始便精彩不断,台下的将士们聚精会神的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影响了台上二人的发挥。 卢翰卿提着霜龙枪原地旋转一周,霜龙带着万钧之力从另一边拍向朱初八,招式转变之迅速,力量之巨大,无不令朱初八震惊。 但朱初八作为李寻龙亲传弟子,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败。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六十三章 颍州失陷 眼神一锐,朱初八猛地下蹲躲过了霜龙一拍,甩动长剑,直攻卢翰卿下三路。 用枪之人,因为武器的长度胜人一筹,所以并不习惯被人拉近距离。特别是如朱初八此刻一般,长剑如转轮一般朝卢翰卿双腿进攻,丝毫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卢翰卿没办法,只得连连后退,寻找时机。然而朱初八以下蹲之势不断逼近,无论卢翰卿如何退后,都一直紧逼,致使卢翰卿找不到机会脱身。 没办法,卢翰卿只得原地起跳,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意图跳到朱初八身后。但这一招实乃下下之策,在起跳上升之际,自己的身体是完全暴露在朱初八面前的。人在半空,无法借力,便无法转变方向。若在此时朱初八提剑刺来,那他就危险了。 朱初八何许人也,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瞬致命的破绽,迅速起身,提剑直指天空,正值卢翰卿的后背向地的瞬间,长剑毫不留情的直刺脊梁。若此剑刺中,那么卢翰卿即便不死,后半辈子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此次只是切磋比试而已,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希望真正的伤到对方。按理来说,朱初八此剑即将得手之时便会立即收剑,以免伤到卢翰卿。但朱初八却并没有这么做,长剑向前之势不减,反而更甚。不是朱初八不顾卢翰卿死活,而是他的余光扫到了卢翰卿手中紧握着的霜龙枪,枪身往后背扫过,途径之中正好挡住了朱初八雷霆万钧的这一剑。 朱初八这一剑并没有得手,但因为卢翰卿是背后发力,施力不足,虽然朱初八的长剑被打偏了,但却仍旧划伤了卢翰卿的手臂。瞬间,血光乍现,但场上二人的动作可没有因为这点血色而有丝毫停滞。 卢翰卿顺利着地,下一刻便是猛烈的反攻。朱初八不敢有丝毫停歇,毫不犹豫的转身后退。但卢翰卿得理不饶人,霜龙枪不断逼近朱初八。可朱初八的长剑可与霜龙枪不同,他可不惧怕近身攻击。 身子微侧,朱初八长剑拍向霜龙枪,让其从自己的身侧刺过,然后左手迅速转向霜龙枪身,长剑顺着那万年黑檀木一直下滑。 卢翰卿霜龙枪脱不了朱初八的手,眼睁睁的看着朱初八的长剑越来越近,若再不动作,就只有等待长剑割喉的结局了。 当机立断,一咬牙一跺脚,卢翰卿突然放开紧握着霜龙枪的手,弃枪后退,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 可是,失去了武器的卢翰卿在朱初八的长剑下又能撑过几个回合呢? 答案是很明显的,在几个回合的闪躲之后,朱初八的长剑终于抵在了卢翰卿的脖子上。 “承让了。” 胜负已定,朱初八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看着卢翰卿。 卢翰卿颓然的垂下双手,放弃抵抗。苦笑道:“终究还是初八兄技高一筹,翰卿佩服,心服口服。” 朱初八摇了摇头正色道:“翰卿兄不必妄自菲薄,我的长剑胜在灵巧,但在战场上,翰卿兄这大开大阖的枪法可比我更加吃香,一枪扫过,便是一排敌人倒地。” 卢翰卿释然一笑,退后几步,拱手鞠躬道:“我输了。” 朱初八同样躬身回礼道:“承让。” 这一瞬,台下的将士们彻底沸腾了,欢呼声响彻整个军营。 这真是一场精彩的切磋,你来我往之间招招致命,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在众将士安静下来后,台下忽然又想起一道赞赏的声音:“好,好好...看来离开为师的这几年里,你的功夫还没落下来啊。不错不错,当真不错。” 朱初八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猛地转头,脸上布满了惊喜之色。 见到那个熟悉的脸庞,朱初八快步走下擂台,走到那人身边立即跪下喊道:“师傅,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派人通知徒儿,徒儿好亲自去迎接你啊。” 是李寻龙。他带着答失八都鲁即将带军前来江北平叛的消息前来告诉韩煜,却不想朱初八早就已经知晓了这个情报,并且已经通知了韩煜。从韩煜口中听闻徒儿正在军营中与人切磋的消息,李寻龙便想来看看这位乖徒儿的功夫有没有退步。正好赶上了朱初八与卢翰卿的这场比试,朱初八的表现当然让他感到很满意。 李寻龙将朱初八扶起,笑道:“为师也是刚到,听闻你在此比武便来看看,果然没让为师失望啊。” 朱初八起身,憨厚一笑。也只有在师傅李寻龙身边朱初八才会露出依赖的一面。 “哦对了...”李寻龙侧身,让出身后一直站着的以为俊美少年,说道:“让为师向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们白莲教总舵主的儿子叶英贤,此次受总舵主所托,带其来赤巾军中任职,也算是在战场上历练一番。” 朱初八眼神一凝,礼貌的拱手道:“原来是少舵主,初八失礼了。” 按照白莲教的礼数,以朱初八的身份,见到少舵主是要行礼问好的。但此处是赤巾军军营,朱初八又是赤巾军的行军大将军,若被手下将士看见其向一个素未蒙面的年轻人如此恭敬的样子,恐会影响他在军中的威望,故只是礼貌的拱手问好。 叶英贤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微笑回礼道:“朱将军客气了,父亲这次叫我来军中历练,今后也就是朱将军你的部下了,还望多多关照。” 朱初八笑着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 叶英贤笑道:“早听闻李寻龙舵主收了一位优秀的弟子,一身武功尽得李叔叔真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朱初八谦虚道:“少舵主过奖了,都是师傅他老人家教导有方。” 叶英贤眼中有着战意闪过,又说道:“我听闻今日比试定下了一个规矩,便是台下观战之将士有机会向此战胜者挑战,若能胜之,当即封万夫将军之位?” 朱初八目光一闪,郑重点头道:“确实有这规则。” 叶英贤哈哈一笑道:“那正好,在下初来乍到,既然想在军中立足,也得让将士们看看我的本事啊。不如,就让我来向你这个胜者挑战一番,不知可以不可以?” 朱初八犹豫了一下,询问的目光投向师傅李寻龙。叶英贤是白莲教的少舵主,而比试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他,自己倒是不怕,但唯恐师傅造总舵主记恨。 李寻龙深深地看了满面堆笑的叶英贤一眼,朝朱初八点点头。 得到师傅准运,也是叶英贤自己要求的,朱初八没有理由拒绝,便点头答应道:“固所愿,不敢请耳。早听闻少舵主一手铁扇功夫独步天下,今日便来领教领教。” 正此时,一旁观看许久的张颖却闲不住了,出言道:“初八哥哥刚刚经历一番大战,精力消耗不少,若此刻再与你大战,未免太不公平。” 骤然被人出言阻止,叶英贤眉头微皱,心下略微有些不爽。但转头看去,所有的不爽在一瞬间消弭而去,余下只剩了满满的惊艳。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叶英贤看着张颖的俏脸,在心中暗赞。 毫不掩饰心中的惊艳,叶英贤上下扫视了张颖一眼,道:“那不知姑娘以为如何才合适呢?” 张颖被叶英贤赤裸裸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阵厌恶,喝道:“不如便让我与你一战,无论胜负,也好让初八哥哥能休息片刻。” 李寻龙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女子,不禁皱眉问朱初八道:“这位是?” 朱初八赶紧将张颖拉到身旁,斥道:“颖儿,休要胡闹。” 而后看向李寻龙,回道:“这位是友军元帅张士诚之妹,张颖姑娘。” 李寻龙恍然,道:“原来是张士诚元帅的妹妹,老夫失礼了。但此战是我赤巾军内部之事,张颖姑娘贸然插手,恐怕欠妥吧。” 因为朱初八的缘故,张颖几乎已经把赤巾军当成她第二个家了,如今听到李寻龙如此说,她哪里肯罢休,当即便要争辩,只不过又被朱初八给拦了下来。 “师傅说得对,今天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和了。” 张颖看着朱初八严厉呵斥的样子,眼中水雾乍现,委屈的跺了跺脚走到一边去了。 朱初八看着张颖负气离去的背影,内心也是一阵愧疚,毕竟颖儿妹妹也是为他好。 叶英贤也是满脸惋惜的摇了摇头,道:“朱兄莽撞了,这么好一个姑娘,怎么舍得如此呵斥。” 朱初八看着叶英贤紧盯着张颖不放的眼神,内心莫名的有些不爽,轻哼一声,率先上了擂台,对叶英贤道:“请吧。” 叶英贤收回目光,缓缓的走上擂台,站定之后从后背处抽出一把铁扇,唰的展开,道:“朱兄,请指教。” ...... 朱初八离开颍州城的前几天...... 在河南江北行省与湖广行省的交界处有一地名为武昌路,此地水路发达,也是个富饶之地。而且这个武昌路,是湖广行省里,距离颍州城最近的地方。 湖广行省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不大,还偶有江风吹过。但是在武昌路的边界山林渺无人烟处,有一队长不见尾的队伍正急急的行军,凉爽的江风都吹不干他们脑门上细密的汗珠。 “兄弟们,我们已经到了江北行省的边界处,再加急赶一天的路就能赶到颍州了,都再加把劲,此次奇袭若能收获奇效,本将军重重有赏。” 队伍之首,黑甲将军鼓舞着将士们的士气。若沈万三在此见到了此人,定会大呼不妙。因为这人他认识,正是在范阳卢氏见过的四川行省左丞相答失八都鲁之子,妥欢帖木儿。 答失八都鲁刚刚受命带兵平叛,其子便带着重兵出现在距离颍州城不远的武昌路,所图显而易见。 颍州城,怕是即将遭受大难了。 不久前,妥欢帖木儿刚从范阳城回道四川行省之时,便提议秘密带兵从湖广行省绕路奇袭颍州城。平叛任务任重道远,江北行省的两大叛军势力,若能首先重创一方,那么之后的战斗便会轻松不少了。只要将颍州城占领,那么便相当于让平叛大军在江北行省站稳了脚跟。若能顺便将叛军首脑张士诚擒获,更是等同灭了叛军手足,平叛胜利便指日可待了。 答失八都鲁听了儿子的提议之后大觉可行,果断拨了五万大军让妥欢帖木儿为将带领先行,一路急行军,由四川行省出发,绕湖广行省直达颍州城后方。这才有了这支大军的武昌之行。 妥欢帖木儿眼神坚定,看着颍州城的方向,嘴角出现一道笑意,心中暗道:“张士诚吗,本将军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敢在我大原朝的疆土上搞风搞雨。” 另一天,妥欢帖木儿带着五万大军成功到达颍州城外。张士诚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刚从四川行省出发不久的答失八都鲁,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后方早已有一把利刃尖刀直入。 颍州城的起义军只留有三万之数,再加上妥欢帖木儿的出现实在出人意料,不多时,张士诚好不容易在江北行省打下的大本营便被妥欢帖木儿夺了去。 不过万幸,张士诚在几名亲卫的保护下冲出重围,逃出生天。当妥欢帖木儿带兵杀到张士诚的帅府时,却只看到一片人去楼空的景象。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妥欢帖木儿懊恼的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张士诚,这次算你运气好...” 另一边,在颍州城前往赵州的必经之路上,衣衫凌乱,满面狼狈的张士诚与几位亲卫策马狂奔。 一亲卫问道:“元帅,我们接下来是去召集我军在江北的兵力夺回颍州城还是?” 张士诚头也不回,马鞭用力抽打了一下马背。唏律律的马嘶声伴随着耳边呼啸的狂风,张士诚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夺回颍州城的事不急,原朝廷此次来势汹汹,仅凭我军一家之力绝不足以抵抗。先去赵州,找赤巾军一同商议后续行动。” “是...” 几匹骏马不要命的飞奔着,踏起一路狼狈的尘土飞扬。 ...... 赵州城军营之中,朱初八与卢翰卿的一场精彩的比试刚刚结束,叶英贤与胜者朱初八的比试又要开始。将士们不认识叶英贤,但只要是朱初八在场的比试,无不期待万分。 “朱兄,请指教。”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六十四章 还治其人之身 随着叶英贤的话音刚落,比试眼看着就要开始了。可就在这时,几名赤巾军士兵急匆匆的赶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朱初八大声喊道:“朱将军,韩元帅召您前去帅帐,有要事商议。” 朱初八听后停下手上的动作,朝叶英贤歉意一笑,皱眉问道:“可知是何事?” 来报士兵回答道:“回将军,是友军张士诚元帅。朝廷大军奇袭颍州城,张元帅不敌,颍州城已破。” 朱初八大惊,正待追问,却被一脸焦急的张颖抢先问道:“那张元帅现在何处?性命可否无虞?” 士兵点头道:“张元帅无事,先正在韩元帅帐中商议要事。” 张颖面色稍缓,舒了一口气,却又迫不及待的迈开脚步,想要前去帅帐见张士诚。 “颖儿妹妹且慢,我与你一同前去。” 说着,正色朝台下围观的赤巾军将士们喊道:“将士们,你们也都听到了,大敌将至,我们必须得加紧操练,好在战场上取得更多敌军首级。都散了吧。” “吼...” 赤巾军的将士们刚刚看完连番比试,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此刻大敌将至,无需多说,一个个都自发回营备战去了。 “走吧。” 朱初八也是满脸焦急之色,跳下擂台追上张颖的脚步便往帅帐而去,却没注意到被晾在一旁的叶英贤脸上阴沉的表情。 作为白莲教少舵主的叶英贤,这辈子还从未有过如此被人无视的经历。 ... 却说帅帐之中,一路加急赶路的张士诚风尘仆仆的坐在客座之上。听闻颍州城惨状的韩煜满脸凝重之色,锁眉沉思。 “报元帅,朱将军韩将军和张颖将军到了。” 韩煜眉头一挑,急道:“快让他们进来。” 张颖第一个冲进帐中,满脸急色的冲到张士诚身前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看着妹妹脸上的忧色,张士诚心中涌出一道暖流,温柔的抚摸着妹妹的秀发,回道:“放心,我没事,只是受了些轻伤。” 随后并肩进来的朱初八与韩林两人先向韩煜请安,也是急问道:“怎么回事?” 韩煜看向张士诚,对朱初八和韩林道:“你们问张元帅吧。” 朱初八两人询问的目光转向张士诚,张士诚道:“朝廷的大军是从湖广行省绕过来的,我们一直注意着正常行军的答失八都鲁,却不想那老贼竟派了五万大军秘密绕到颍州城后方,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张士诚一声叹息,道:“溃不成军,溃不成军啊。” 朱初八也是面色沉重,又问道:“那颍州城的损失几何?” 张士诚脸上掠过一抹沉痛,答道:“三万大军,除了我在几位亲卫的护卫下逃出生天,其余兄弟......全军覆没!” 朱初八一惊,颍州城被占,三万大军全军覆没,这可真是个大大的坏消息啊。 韩林倒是比较冷静,问道:“可知攻占颍州城的将军是何人?” 张士诚答道:“是那答失八都鲁之子,妥欢帖木儿。” “是他。”韩林与朱初八齐齐皱眉。 妥欢帖木儿的名字他们都听说过,此人除了是四川行省左丞相答失八都鲁之子外,更是一员货真价实的猛将,风格勇猛却不鲁莽,不知多少次在边境与琉球国的作战中立下赫赫战功。若是他作为先头部队的话,那就更加不妙了。 韩林又道:“妥欢帖木儿不惜绕路急行军也要夺下颍州城的目的无非有二,一是打击江北起义军的士气,二便是夺下颍州城作为平叛大军在江北行省的立足之地。有了落脚点,在与我起义军大战之时也就能够更加从容了。” 张士诚深以为然,点头道:“不错,我怀疑答失八都鲁大军的前进路线不过是个诱饵,虚晃一招而已。在得知妥欢帖木儿大军已经成功占领颍州城之后,也定然会绕过我们起义军在江北行省的领地,直达颍州与先头部队会合。” 朱初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更加不能急于夺回颍州城了,以免陷入内外夹攻之囧势。” 韩煜点头道:“那下一步计划该当如何,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看着答失八都鲁的大军与颍州城的先头部队会合啊。” 朱初八皱眉思索片刻后沉吟道:“我倒有个想法,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哦?说来听听。”韩煜道。 朱初八眼中厉光一闪,道:“既然他们能够绕路奇袭,那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士诚眼中浮现思索之色,问道:“你想要如何做?” 朱初八笑了笑,正待说出他的想法,却听见帅帐外一阵嘈杂。 ...... “站住,帅帐重地,若无元帅传唤,任何人不得入内,违者,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将我格杀勿论!” ...... 韩煜皱眉不悦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帅帐。” 朱初八听见这个声音后先是一愣,而后懊恼的拍了拍额头,苦笑道:“是少舵主叶英贤,刚刚他说要与我比试来着,可骤然听见颍州失守的消息,一时心急却忽视了他。” “原来是他。”韩煜恍然,大声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门外守卫听见命令后收戟放行,叶英贤冷哼一声,掀帘入账。 刚一踏入帅帐,叶英贤便换上了一副如沐春风的微笑,向韩煜拱手行礼道:“韩叔叔,小侄没有事先打招呼便来拜访,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韩煜走下主位,哈哈一笑说道:“少舵主客气了,不过这军营重地,下次还是让卫兵先通报一声才好。” 叶英贤一怔,眼中闪过一抹不爽的神色,但却很快压了下去,歉然道:“是小侄考虑不周,下次定不会再犯。” 作为白莲教原老级的分舵主,即便是在教中,韩煜的地位也要比作为少舵主的叶英贤只高不低。何况这是在赤巾军军营之中,作为赤巾军元帅的韩煜这样训斥叶英贤,自然没有人觉得不妥。白莲教那位神秘的总舵主决定组建赤巾起义军时便已经说过,赤巾军与白莲教虽为一体,但赤巾军内部一切事宜都由作为元帅的韩煜说了算,白莲教中无论地位多高的人物,即便是总舵主本人,也不能越俎代庖。 有了这个前提,虽然叶英贤对韩煜的训斥有些不满,但却也没有任何资格抱怨,只得憋在心中,暗暗气恼。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六十五章 让陈友谅出兵 “英贤,总舵主让你来赤巾军也是来历练的,若你想旁听的话,找个位子坐好便可。”韩煜转向朱初八,说道:“朱将军,刚来你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究竟如何行动,详细的说说你的想法吧。” 朱初八瞥了一眼随便找了个位子坐好的叶英贤,便继续说道:“回元帅,江北行省现在除了已经失陷的颍州城外,其余地方都有我两方起义军的战士驻守,那答失八都鲁若想要绕过我们的地盘直达颍州,就必须要从其他行省街道。从四川行省到颍州城最安全且最近的路线,唯有那妥欢帖木儿来时一样,从湖广行省借道而行。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如也派兵前去湖广行省到颍州城的必经之路上,在半路上袭扰答失八都鲁的大军。即便不能全歼其军,但能给其造成一定的困扰,便能将因颍州城失陷而丢失的军心重新找回来。” 韩煜听后紧锁眉头,朱初八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大胆,且不说究竟能给兵力雄厚的答失八都鲁造成多大的困扰,便只离开江北,直接派兵前往湖广行省的这个想法便十分大胆。不仅很有可能暴露行踪,且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不等韩煜发出质疑的声音,坐在一旁的叶英贤就忍不住嗤笑道:“朱将军此言可是大大的不妥啊,我们的起义军根基在江北,贸然离开基地,岂不等同于自毁城墙。那答失八都鲁手持数十万雄兵,而我们不可能派出同等兵力离开江北前去湖广行省,这样一来,岂不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 朱初八淡淡的瞥了一眼叶英贤,笑道:“叶兄说的这些,初八已经考虑到了。” 朱初八将目光转向韩煜道:“元帅大人,不知你可曾记得被我们赶出江北的陈友谅极其残军现在何处?” 韩煜作为赤巾军元帅,这等重要情报自然是了然于胸,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那陈友谅自从离开江北后,便带着仅存的五万兵马回了他的老家,江西行省。” 朱初八自信满满的笑了笑,说道:“正是如此。陈友谅与我们虽非友军,但却同为起义之军,唇亡齿寒,若我们在江北溃败,他在江西行省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既然如此,我们便可以与他交涉,让他派军完成这个任务。这样一来,我们不费一兵一卒,无论湖广之战胜负如何,我们都是乐见其成的。” 叶英贤见到朱初八这幅信心满满的样子便觉得心里不爽,作为白莲教少舵主的他,从小到大何时不是众星拱月,何曾被人如此抢了风头过。听了朱初八这话,叶英贤又不服气说道:“朱将军怎的如此天真?那陈友谅也不是蠢人,又岂会心甘情愿的做我们手里的大刀,干这等吃力不讨好的生意。” 朱初八眉头大皱,叶英贤对他的计划提出异议他不反对,但他这随意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和这不屑一顾的语气实在让人听着不爽。朱初八虽然是白莲教中人,但从他入教开始便一直跟在师傅李寻龙身边,之后更是直接加入了赤巾军,成为赤巾军的行军大将军。说实话,对于这个所谓的白莲教少舵主,他还真没有多少忌惮。但出于礼貌,朱初八还是忍下心中的不快,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叶兄有所不知,那陈友谅本在江北行省,与我赤巾军和张士诚元帅的起义军三分天下,后来因为一些缘故被我们夺了地盘,这才不得不退到江西。对于江北行省这块肥肉,陈友谅心里可是一直很渴望的。只要我们答应,此战之后将江北行省原属于他的地盘尽数归还,那陈友谅肯定会很愿意做这个生意的。” 叶英贤的质疑被毫不客气的顶了回来......至少在他心里认为朱初八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这个少舵主的......他的脸上阴沉更甚,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但韩煜却说道:“将原本属于他的地盘金属归还?这可是很大一块地方啊,会不会有些得不偿失?”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韩林却突然笑着道:“不会!只是归还原有地盘的话,我们可是赚大了啊。” “哦?此话从何说起?”韩煜惊疑不定。 韩林解释道:“回元帅,朝廷的平叛大军来势汹汹,但只要我们起义军能度过此劫,就可以开始着手开拓地盘的行动了。到时候为了聚起更多的兵力,江北行省的这块地方,难免的要放弃一部分。这些地盘与其便宜了原朝廷,还不如还给陈友谅,让他来守住。” 韩林这么一说,韩煜顿时感觉茅塞顿开,眼神一亮,喜道:“好,好主意。既然如此,那么这个行动,我便交与朱初八将军与韩林将军全权负责,可有人有异议?” 韩煜话音刚落,张颖便站出来说道:“我也去。” 韩煜听后将目光转向张士诚,询问他的意见。张士诚点头道:“便让颖儿跟着一起去吧,此事本就是因我失守颍州城而起,我们出一份力也是理所应当的。” 韩煜点头道:“既然如此,便让张颖姑娘一起吧。” 叶英贤看着突然跳出来的张颖,眼神一亮,眼珠转动,也对韩煜说道:“韩叔叔,也让我跟着一起去吧。” 韩煜看了叶英贤一眼,眉头微皱道:“此去陈友谅大营,不能说绝对安全。你才刚来军营,便派你深入敌营,不太合适吧。” 叶英贤洒然一笑道:“父亲让我来赤巾军的目的就是让我来历练的,若是因为有危险便退缩不前,那我前来历练的初衷便也没有了。” 说完后,叶英贤用余光瞟了一眼张颖。本以为自己这一番不惧艰险的言论能让这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对自己另眼相看,却不想张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朱初八身上,搞得他好不郁闷,对朱初八的怨念又重了几分。 韩煜沉思片刻,答应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跟着一同前去吧。” 叶英贤大喜道:“谢谢韩叔叔。” 韩煜皱眉道:“在军营之中,要叫我韩元帅。” 叶英贤脸上一怔,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面色严肃的韩煜,而后展颜笑道:“是,韩元帅。”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六十六章 劝说成功 江西行省,隆兴府。 隆兴李氏经范阳之败,被朝廷勒令退隐,但野性勃勃的李烨如何能甘心。 恰逢陈友谅丢失了江北的地盘,跑回江西来投奔于他。对于这个桀骜不驯的陈友谅,即便是自视甚高的李烨也不敢说能完全掌控,但如今寄人篱下的陈友谅必须要听从隆兴李氏的安排,不然这天下之大,甚至找不到陈友谅带着仅存的五万兵马的安身之处。 李烨不追究陈友谅在范阳的撤退之举,反而全力相助其在江西再次打下一片天地。有了地头蛇隆兴李氏相助,陈友谅很快便在江西行省站稳了脚跟,迅速的夺取了三城之地,并且重新招募到了二十万大军。 隆兴府,隆兴李氏府邸内。 陈友谅带着厚礼前来感谢李烨的相助,但却连李烨的面都没见到。 隆兴的太阳很毒,而李烨被李氏家丁堵在门外。刚开始时,守门的家丁说要通报家主才能放他进门。这本是常情,如隆兴李氏这等世家豪门,当然门禁森严,便耐心的站定等待。却不想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就在陈友谅等到快不耐烦时,隆兴李氏的大门终于又开了。 “陈元帅,家主有请。” 陈友谅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整理身形随着家丁进了李府会客厅。 “陈元帅请在此稍等,家主大人很快就到了。” 陈友谅客气的拱手道:“有劳了。” 陈友谅安坐下来,按理来说,作为客人的他进了会客大厅,很快便会有下人递上茶水。但这偌大的隆兴李府却不见人影,空荡荡的会客大厅只有陈友谅一人,寂静异常。 陈友谅本不在意这些细节,但先前将其晾在门口那么久,已经让其心生烦闷,如今进了府门却又被如此无礼对待,怎能不让他心生疑窦。 隆兴李氏对自己因何如此冷淡? 耐下性子等了许久,会客大厅门外终于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陈友谅坐直了身子,准备迎接李烨的到来,却不想来来的并不是隆兴李氏家主李烨,而是他的大公子,李光正。 陈友谅顿住脚步,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缓缓走近的李光正,随后挤出满脸的笑容,貌似热情的迎上去问道:“原来是光正公子,不知李烨家主何在?陈某特意拜访,只为了向家主亲谢襄助之恩啊。” 李光正淡淡的笑道:“父亲他偶感不适,不宜见客,便让我来了。陈元帅若只是来道谢的,那也不用叨扰他老人家了。隆兴李氏帮助你军也是为了自己的大业,毕竟陈元帅也算是我隆兴李氏的人了。” 陈友谅心中一动,恍然大悟。原来隆兴李氏今日这么冷淡,是来向他示威的啊。 陈友谅本就是桀骜之人,李氏助他,他愿意将隆兴李氏当做自己人,但想让他俯首称臣,却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这都只是心里的想法,毕竟这是在隆兴李氏的府邸之内,即便是要翻脸也不能在这里。 陈友谅压下心中的不快,大笑附和道:“大公子说的是,是陈某太客气了。” 李光正笑着邀陈友谅坐下,二人闲聊了一阵,陈友谅起身道:“大公子,陈某的谢意也送到了,军营中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便不多做叨扰了。” 李光正一脸惋惜,起身道:“啊!本想留陈元帅在府中吃了午饭回去的,既然元帅事务繁忙,我便不多留了。” 陈友谅拱手道:“那陈某便先行告辞了,大公子留步。” 说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李光正淡淡的看着陈友谅离去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嗤笑之色,在下人的簇拥下,也走出了会客厅。 ...... “父亲,陈友谅已经走了。” 李烨的气色红润,那里有分毫气色不佳的模样,端着一本书正在读着,头也不抬的问道:“哦?他可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李光正恭敬回道:“表面上倒看不出来,但想让他心甘情愿的以我李氏为主,恐怕还做不到。” 李烨嘴角翘起,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眼睛盯着书上的内容,嗤笑道:“不急。他现在不过一介丧家之犬,失去了江北的地盘,在江西地界上,还怕他能逃出我们隆兴李氏的手心不成!” “是,父亲英明。”李光正垂首。 李烨突然放下手中的书籍,抬头问道:“对了,魅儿他现在如何?” 李光正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三弟他,还是固执的不肯认错。” “哼!”李烨用力的拍了下桌子,怒道:“那就一直关着他,除了每日必须的饮食外,不允许给他送任何东西,更不许任何人与他接触。我倒要看看这个不孝子,究竟还能跟我犟多长时间!!!” ...... 陈友谅刚回答应便大发雷霆,隆兴李氏的企图太过明显,几乎就想将他与他的军队收为己有。可雷霆之怒过后,陈友谅又颓然瘫坐在帅椅上,无奈扶首。 现在的他寄人篱下,在江西行省做任何事情都逃不过隆兴李氏的地盘,实在没有丝毫底气反抗啊。 “张士诚,朱初八!” 陈友谅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名字,若不是他二人在范阳打乱了自己的计划,现在又何至于此。 此时,账外有士兵来报。 “什么事!”陈友谅不耐烦的嘶吼了一句。 那士兵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禀元帅,赤巾军行军大将军朱初八求见。” 陈友谅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有点不对,放缓了语气,说道:“朱初八?他竟然还敢来找我!可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不知。他只说有要事要与元帅商议。” 陈友谅眼神闪烁,道:“让他进来吧。” 朱初八一行人被陈友谅的士兵带着来到了帅帐内,陈友谅见来的不止朱初八,还有韩林和张士诚的妹妹张颖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光头和尚模样的少年和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心中不禁猜测,这么大阵仗,不知道所为何事。 “朱大将军,范阳一别,别来无恙啊。”陈友谅阴阳怪气的打着招呼,显然还对范阳失利耿耿于怀。 “陈元帅,初八此次来访,可是带来了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朱初八礼貌的微笑着。 陈友谅冷哼一声,道:“你能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难不成还能把夺了我在江北的地盘还给我不成?” 朱初八诧异道:“陈元帅果真料事如神啊!不错,我们这次来就是来商议将江北的地盘重还贵军的事情的。” 陈友谅大惊,猛地坐直身子,随后又警惕道:“你们会这么好?不会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想来坑我吧。我说,虽然我们并非同一阵营,但同为起义军,也算是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你们这样老是想着对付我,真的好吗?” 朱初八一脸无辜,说道:“陈大元帅多虑了,我们这次可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将归还江北的地盘啊。” 陈友谅还是不信,惊疑不定道:“即便如此,你们肯定还会有别的条件。哼,我现在在江西行省才刚刚扎稳脚跟,可付不起什么代价了。” “陈元帅请听我一言。”朱初八笑道:“确实,我们不可能白白的把已经夺过来的地盘还回去,但是相信我们提的条件,陈元帅是绝对可以接受的。” 陈友谅嗤笑道:“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他眼神闪烁,又说道:“说说吧,什么条件。” 若没有中午在隆兴李氏的遭遇,恐怕陈友谅连听都懒得听便叫人将朱初八等一行人赶出去了。但是隆兴李氏野心太大,竟然想将他的人完全吃下。陈友谅当然不甘心如此,若是能收回在江北的地盘,他就有底气脱离隆兴李氏,重新自立门户,再不用看他们的脸色了。 朱初八道:“不知陈元帅可曾听说朝廷已经让四川行省左丞相答失八都鲁带大军前来江北平叛之事?” 陈友谅一怔,心下一阵失望,嗤笑道:“当然听说了,你们不已经把颍州城给丢了吗?难不成你们是想让我派军前去帮助你们抵御朝廷大军不成?若是如此,我现在便告诉你们,不可能!我陈友谅也不傻,给你们当刀子,最后能剩下多少人马还未可知。人都没了,我要地盘来还有何用?” 却不想朱初八却摇头道:“当然不是如此。在江北的战斗结束之前,我们不会让你派出一兵一卒进入江北地界,并且承诺,在战斗结束之后,若能胜利,便归还你之前在江北的所有地盘。” “哦?”陈友谅大喜,问道:“那你们要我如何?” 朱初八接着说道:“我们推测,妥欢帖木儿占领颍州城后,答失八都鲁定会绕路湖广,绕过我们在江北的所有地盘,直接前往颍州城与他们的先头部队会合。” 陈友谅大皱眉头,问道:“那又如何?” 朱初八说道:“颍州城失守,对江北起义军的士气打击很大。所以我们打算在答失八都鲁大军进入江北之前予以打击,不为取得多大的战果,只要能将战士们的士气找回来,就足够了。” “那你们要我如何做?”陈友谅直接问道。 朱初八沉吟道:“我们想要陈元帅派军前往湖广行省,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对他们的军队进行骚扰,不要求歼敌几何,只要让他们感觉头痛就好了。可以游击作战,尽量减少你们的损失。只要陈元帅答应这个条件,时候承诺的地盘定然会双手奉还。” 陈友谅还是有些犹豫,道:“要我们派人去湖广?那里可不是我的地盘,我怕在半路上就扰动湖广官府,若湖广官府也派军来战,那就麻烦了。” 朱初八笑道:“湖广行省虽然不是你的地盘,但据我所知,那靠近江北与江西边界的武昌路,可是隆兴李氏的地盘啊。以陈元帅和隆兴李氏的关系,让他们瞒住湖广官府,还是做得到的吧。” 陈友谅眼睛一亮,武昌路正好在湖广行省,江北行省与江西行省三省的交界处,距离江西行省很近,所以才会是隆兴李氏的地盘。 反正事后就要与隆兴李氏撕破脸皮,能在离开之前再利用他们一把,也算是报了今日受气之仇。陈友谅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既然隆兴李氏先不仁,也便怪不得他陈友谅不义了。 朱初八看陈友谅还在犹豫的样子,又说道:“陈元帅,你也说过了,我们同属起义军,虽非同一阵营,但原朝廷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如果我们在江北溃败,那么他们下一步就会调转枪头对准你们了。唇亡齿寒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朱初八还打算相劝,陈友谅突然伸手制止他道:“你不用说了,这一票,我陈友谅接下了。” 陈友谅本就是绿林出身,说话带着一股子江湖气也属正常。但朱初八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听到陈友谅说答应了,便大喜道:“好,既然如此,那便当即立下契约,事后,江北的地盘,初八会亲自送到陈元帅手上。” 陈友谅摆手道:“此事不急。我虽然答应了你们,但还有些事情要跟你们说清楚。” 朱初八拱手道:“陈元帅请说。” 陈友谅踱步下来,一边说道:“第一,我们今日所谈之事,不可对外界透露,特别是隆兴李氏,不能让他们听到一点风声。” 朱初八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陈友谅,爽快的答应道:“这一点陈元帅放心,我们在帐中所说的话,保证不会传出去。” 陈友谅点头,继续说道:“还有另一点,阻击答失八都鲁的事,不能全部都由我军的人上,你们就算不派兵前来,但也至少留一个人下来与我们一同作战。” 朱初八诧异问道:“这是为何?” “没有为什么。”陈友谅轻哼一声:“我和你们的关系本来就不友好,这是无需否认的事实,如果这次你们一点力不出,本帅心中会有被别人当刀子使的感觉。就为了本帅心中舒爽,不行?” 第二卷 世家风云 第六十七章 小路偷袭,一击即退 其实陈友谅完全就是因为对范阳之事耿耿于怀,所以才提出这个条件来恶心恶心朱初八而已。 陈友谅睨着朱初八,毫不相让。 朱初八想了一会儿,苦笑道:“那好吧,既然如此,那便由我留下来吧。” 陈友谅满意点头:“堂堂赤巾军行军大将军亲自留下相助,当然可以。” 朱初八转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留下来,你们先回去吧。” 张颖眼神坚定,坚决的摇头说道:“不,我要和你一起留下来。” 张颖话音刚落,陈友谅一开始见到的那个不认识的光头少年也说道:“我是你带来的,你不能丢下我,我也留下和你一起。” 这光头少年自然就是朱初八从范阳带回来的原陇西李氏家主李士诚的贴身护卫小龙了。 在张颖刚说想要留下时,叶英贤本来就想也留下的,但却被小龙抢了话,待小龙说完,叶英贤便接话道:“那我也留下。” 朱初八皱着眉头看着倔强的张颖,无奈道:“好吧,你们愿意留就留吧。” 转头又看向欲言又止的韩林,朱初八赶紧说道:“大哥你可不能再留下了,大军在即,军中少不了一个大将军镇守练兵,我已经留下了,你必须要回去。” 韩林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苦笑道:“好吧,我回去。” 陈友谅也是满脸错愕,本来只是为了满足他心中的一些小小的报复欲,却不想他们还争先恐后的想要留下来,这让陈友谅不由得怀疑,难道这次湖广之行还有钱捡不成。 对于陈友谅的军事才能,李烨是很信服的,所以当陈友谅提出想要带兵前去湖广武昌路阻截答失八都鲁时,李烨想也没想便让他们隆兴李氏安插在武昌路的官员协助,以免陈友谅大军暴露行踪。 武昌路上,还是那条小路。就在不久前,妥欢帖木儿带着他的五万大军从这里经过,直取颍州,并且大获全胜。而今天,这条小路周边山崖上,在那茂密的丛林中,又悄悄地藏起了上万战士。 陈友谅没有带很多人来,因为无论他带多少人,也不可能在人数上占据优势。这次的阻截作战便是巧在灵活,带多了人反而累赘,到时候跑不快,更容易被反咬一口,那样便得不偿失了。 蜿蜒的小路旁,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那是树叶被晃动的声音。不是因为风吹晃动,而是士兵们正在移动着从不远处的荒山上搬过来的巨石。 “朱将军,这条小路上往后两里路旁都有我们的士兵,只要答失八都鲁的军队一经过,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朱初八对这个地形也是意外地惊喜,两边环山,中间围着一条小路。并且这条路是从武昌到颍州的必经之路,除非答失八都鲁让他的几十万大军翻过身后这座高山,否则的话,必定会一头栽进他们的埋伏中。 陈友谅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不知,倏忽间,眉间却又跃上一抹忧色:“只是......你确定答失八都鲁的人真的会过来?” 答失八都鲁的行程都是朱初八的推测,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毕竟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若是答失八都鲁不过来,那么他和他的一万士兵这段时间的忙活,可就白费了。 朱初八也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测,只能说道:“再等等吧,若是我的判断失误,你放心,之前的承诺也不会变卦。” 听到朱初八这样说,陈友谅就放心了。耐心的趴下,等待着答失八都鲁的到来。他甚至在期盼着答失八都鲁不会来,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回江北的地盘了。 转眼间,日头渐渐的升上高空,还好战士们埋伏的地方都有树荫遮阳,虽然炎热,但额头都未见汗。 又等了许久,太阳渐渐的又落了下来。黄昏的风是最微弱的,虽然日头没有刚才那么烈了,但战士们已经开始渐渐变得虚弱。 “算算时间,今天答失八都鲁怎么也会经过这里,怎的都这个时间还不见人影?莫非当真不会来了?” 朱初八也是心中忐忑,但却又不甘心就此退去,只得说道:“再等等吧,应该快了。” 陈友谅看了朱初八一眼,内心其实是欢喜的。 “最好不要来。”陈友谅在心中这样想道。 可天不遂人愿,一直紧盯着前方的朱初八忽然惊喜的低喊道:“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陈友谅心下一惊,也往前方望去,果然见到一群黑色的人影正缓慢的靠近着。陈友谅在心中暗探一声,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遭。 “那便干吧!” 陈友谅也不是懦弱之人,若能避免一战当然最好,可要是逃不过,陈友谅也不会畏惧分毫。 “等等,等他们领头之人走到我们这里再下令动手。”朱初八低声提醒道。 一群人死死地盯着那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一颗也不敢挪开目光。 正如朱初八猜测的那样,得知儿子妥欢帖木儿已经占领了颍州城的消息,答失八都鲁果断决定绕路湖广,直接前去颍州会合。这样做一来可以避免提前和起义军的势力遭遇,而来也可以让一路行军的几十万大军稍作休整,才能有更好的状态应对接下来的连番大战。 答失八都鲁已经年近六十,发须皆白,但却仍旧健壮非常。寻常士兵,十来人根本进不了这位一生都在驰骋沙场的老元帅的身。 答失八都鲁的头发扎成了原古人惯有的两支小辫子绑在身后,一身灰色铠甲将他本就健壮的身影衬托的更加雄壮。 “这里到什么地方了?”答失八都鲁转头询问身后的一位将军。 那将军恭敬达到:“会元帅大人,此处已到了武昌路。” “哦?那岂不是就快到了?”答失八都鲁淡淡的说道。 “是的,元帅大人。” 答失八都鲁往两边看去,三人高的山崖蜿蜒一路,看得这位经验老道的老元帅眉头大皱。 “吩咐下去,全军停止行军。” 那将军诧异的看了眼老元帅,问道:“都到了武昌路,加紧行军的话今日之内便可以赶到颍州城了,为何要停下来?” 答失八都鲁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发问的将军,威严的眼神将那位将军震慑的满头冷汗,他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赶紧谢罪道:“末将有错,是末将僭越了,末将这就下令停止行军。” 答失八都鲁轻轻的收回目光,看着两边的山崖,眉头却皱的越来越紧,道:“让一队人,爬上这两边的山崖查探一番,若无异样,再继续行军。” 能当上答失八都鲁手下的将军,当然也不会是庸人。方才只是因为急于赶路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听答失八都鲁这么一说,那将军才发现,现在所处的这个地形,对他们当真的极其危险啊。 那将军赶紧调转马头,安排一队人按照答失八都鲁的吩咐前去侦查。 山崖上,陈友谅看着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大军突然停住了,道:“现在他们只有一半的大军在我们的攻击范围之中,怎么办?” 答失八都鲁突然命令大军停下,朱初八也是大惊。犹豫片刻后,截然道:“下令吧,想来那答失八都鲁已经察觉到异样了。” 随后更是在心中暗叹道:“真不愧是驰骋沙场几十年的老将!” 陈友谅显然也同意朱初八的判断,点头同意道:“那就开始吧。” 得到陈友谅的应允,朱初八拿起身后背负已久的一支响箭,用力的射向天空。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响彻整个山谷,不仅仅是陈友谅手下士兵们听到了进攻的命令,答失八都鲁也听到了这声不妙的声音。 “点火,进攻!”陈友谅猛然起身大吼。 事先准备好的巨石上早已经涂满了油,只待染上一丝火星,便燃起了熊熊大火。战士们没有丝毫犹豫,按照事先吩咐好的,将燃着熊熊火焰的巨石一把推下了山崖。 答失八都鲁听到那声响箭后丝毫不见慌乱,沉稳的下令道:“盾牌营,两边防守,弓箭营,在盾牌营的掩护下朝两边山崖上射箭。” 答失八都鲁一声令下,身后的大军立马反应。按照答失八都鲁的命令,两排手持两米巨盾的士兵挡在大军身侧。其余士兵全部半蹲在巨盾的防守范围下,弓箭手则将手中弓箭拉满弦,随时准备发射。 携着火焰的巨石落下之前,盾牌营已经几乎全部到位,之后后方极少数士兵没来得及反应,被巨石砸中,发出声声凄厉的嘶吼声。 答失八都鲁听见手下士兵的嘶吼,眉头都没皱一下,冷静的下令道:“弓箭手,发射。” 朱初八见这一轮埋伏收效甚微,眼中浮现处懊恼之色,但随即冷静道:“一击必退,我们撤退吧。” 陈友谅也是眼神凝重,又是一支响箭升天,埋伏在两周的士兵收到命令,没有丝毫的逗留,纷纷撤退。 答失八都鲁的弓箭还在半空中时,陈友谅的人便已经退开了一段距离,几乎没有人员伤亡。 “行了,都停下吧。”答失八都鲁仰头看着那支响箭落下,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