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CAD成为顶级阵修》 第1章 苟且 青竹环绕,微风穿堂,令人烦躁的暑意也解了几分。 这时候,破文书院的乖乖学生应在上课,不会有人到西净轩来。除了封易,正当是发奋图强的大好年华,却连逃课的叛逆学生也算不得,她只是书院里平平无奇的洒扫妇。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只能刷茅厕。 封易手上使了些劲,擦完最后一扇门,今日又是提前交差。心早比肉身先一步飘去书阁,这是她每日努力活着的最大盼头。 将抹布洗净叠好,她后退半步,满意地欣赏华贵而闪亮的乌木厕门。 “哐当!”忒大的甩门声,仿佛有人要冲进来干架。 封易本在厕间里头,被生生吓一大跳,一没留神,右脚踩着身后湿滑的拖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运气好,一屁股摔在柔软的茅草堆上。 她拍拍胸口,惊魂甫定。 “不、不要——” 娇俏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长长短短的轻喘。 刚安稳的小心脏,又给吊了起来,麻麻痒痒。 来人间三年,还是头一回激动,仅仅为了一道声音。 心神惘然之际,一道粗犷的男音撕裂了她脑海中美好和谐的幻想。 “嘿嘿,小花,你若是乖乖跟了她,本公子必引你得道成仙。”末了又说些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耳。 这样奔放的男子的确罕见,他们不应是矜持内敛并恪守男德吗?要是让人知道他说过这些话,定是名声扫地。 往常在招摇小报上看八卦,破文书院也登过几次头版。 [某文书院学生和他的八十八个男友,以及被诱惑的少男们!] [恋爱三个月,原来她的女友不只她一个……] 上头版多了,人们干脆将她们戏称为“破文女主”和“破文男主”。 女子的风流是荣耀,男子却只能是风骚。 失了贞洁的男子总过得不太好,不是被唾沫淹死,便是无心做人。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得规劝一下。 女子大多身强体健,封易是个例外,下意识就想抄家伙防身。 左手手心碰到一处硬硬的物什,被掩藏在杂乱的茅草堆中。拨开茅草,将东西抽出来,原是一本书。 封面卷曲,略微折角,书名用狂草书写,勉强能认出。 “cad漫游手册?”西域那边的文字她尚且认得二十六个。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书背的蓝光印记,看着像调皮学生的随手涂鸦,画的是书院院徽,一把镰刀模样。不知用什么颜料,泛着淡淡的幽蓝色光芒。 轻轻一抹那印记便消失,比擦灰还利落干净。 也不是头一回在茅厕捡书了,她将书揣进内兜,此间事了,正好将其归还书阁。 当务之急,是保全门外男人的贞操。 “住手!”封易大喝一声,绷足气势,砰的一声将门踹开。 那两人身着铅白学袍,男学生背向她,跪在地面,还手忙脚乱解腰带,衣袍松松垮垮,不像样。 先前那道让她有些激动的声音,它的主人和设想一般夺人心扉。 女学生靠墙而立,泫然欲泣,双颊嫣红,醉比秋霞。尤其是那双杏仁眼,眸如清潭。穿戴还整齐,只是领口有些乱。 咚、咚咚、咚…… 心又乱了。 小姑娘模样真俊,说老实话,贞操不要也罢。 确认自己有磨镜之好的那一刻,男学生就成了她的情敌,但封易不屑于同他来个雌雄之争。 她一手支着扫帚,一手插着腰,板着石雕脸,极力模仿教谕古板严厉的口气:“咳咳!书院乃至圣至洁之地,光天化日之下,岂能于大庭广众之处,行女男苟且之事?” 男的不要脸,规劝无果,封易视线一转,轻抬下巴,幽怨道:“你也是,明知道男子最看重清白,还任由着……男友在此胡闹!速速和她离去!” 她抱着试探的心思,若两人并非爱侣,美人定会出言否认。 但她并未等到期盼的回答,美人根本不说话! 美人双眼迷离,动情难抑,一副嗑了春药的样子,压根连她说什么都听不清。 好似有一根针往眼睛扎,怎么看都刺眼,无端端生了一团火,只恨不得要将人直接抢过来,才不会把她留给任何人! 又来了,莫名其妙的冲动,对陌生女人的奇怪占有欲。再待多片刻,她恐怕会做出一些违背律法的举动。 “要一起吗?”男学生转头望向封易,眼中欲浪滚滚,还朝她手里家伙抛媚眼,“嘿嘿,什么都可以呢。”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踉跄着往后躲,吓得将手中扫帚丢掉,堪堪稳住身形。 比小报上说的还要骇人听闻,比话本里写的还要不堪入目。 快跑!快跑!眼睛要瞎啦!小情侣玩情趣关她屁事啦! 封易头也不抬地迈步离去,发誓不会多管闲事。 她犹豫了,临门一脚,仍是不甘心回望。 这次,封易直视着美人的双眼,她好像有些清醒了,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并没有发出声音。 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愿跟她走,她会很失望的,失望到会将这个男学生剥皮抽筋才解气。 她用力掐着掌心克制内心的阴暗,努力辨认她的话。 带……她走? 不是太敢确定,封易快步走至她身侧,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若有似无的薄荷香很醉人,美人泪眼朦胧,嘴唇发白,香汗淋漓,两手向后撑墙,一副快要脱力的模样。 她接住了她,她抵在她的肩头,滚烫的呼吸从颈侧拂过。 “姐姐,带我走……”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 第2章 吃饭 记忆里的自己,好似飘在空中的一朵云,封易接住了她,云就长出了一双脚,踏踏实实落在地面。 黄昏落日,天空好似一片连绵无尽的金色原野,伴着书院铛铛响的下课钟声,她牵紧她的手,迎着风奋力奔跑。 像在街上拖着小吃摊,好似后头真有市吏在追。 畅快!简直比一日卖出两百份手抓饼还快活! 美人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喘气,眉眼弯弯,不受情欲控制的她,同鹿鸣湖边的水鸟一样活泼开朗,充满生命力。 她俩就这么没头没脑地笑着,把湖边的大鹅都吓跑了。 “可还行?” “谢谢,她叫……小花。”提及自己的名字,她竟还要想一会儿。 “小花,小花……”封易一边点头一边念。 “我叫封易,是书院的洒扫妇,还在门口摆摊。卖手抓饼的,你来我请你吃。” 知道美人没为自己花过一块铜板,这般好模样,她不可能记不住。 这般好模样,怎么舍得她花一块铜板。 一双杏仁眼格外澄澈,偏偏眼尾上扬,添了几分媚意,像一把鱼钩,直将她的心肝脾胃肺都钓走。 连喘气都可爱得紧!吾命休矣! 封易的眼珠子舍不得从她身上挪开一瞬,小花侧身对着她,背后有道蓝光一闪而过。 总觉着这蓝色有些眼熟,一时又无法记起。 “你背后好像有东西。”封易情不自禁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背部,极力克制向下抚摸的欲望。 “是吗?”小花解开外袍,露出单薄的里衣。 外袍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封易对外袍不甚关心,若隐若现的雪肌,盈盈一握的腰身更夺人眼球。 以为自己断情绝爱,原来只是没开窍,有了承载欲望的对象,谁都是色欲熏心的人。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远远瞥见湖对岸有个人影,似乎正看向她们这边。 封易眼疾手快地将小花拉到怀中,小花比她要矮半个脑袋,身形恰好被遮住,睁着雪亮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却没有半分抵触。 太乖了。 将小花的外袍拢紧,妥妥帖帖系好腰带,理齐衣襟。小花又是端庄讲礼的破文学子,宽衣解带的模样,只有她能看。 小花心安理得享受封易的伺候,任由着人摆弄,她的眼神太过直白,让封易产生了一种被爱的错觉。她俩就好像成亲了几十年的伴侣,下一句话就该问问老伴晚餐想吃什么了。 封易压制住脑中乱七八糟的好笑念头,往后退了一步。 小花牵起她的右手,用比蜜糖还甜的声音撒娇道:“姐姐,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嘛?” . 破文书院的公厨扬名招摇山脉,比起友人开的清风楼不差多少,封易对此略有耳闻。 托小花的福,今日才终于有机会见见世面。只有高雅之士才被允许踏足公厨正堂,像她这类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自然不能玷污空气里的墨香,仿佛这里的菜都是由文房四宝炖出来的。 说回母道话,这儿的菜确实不辱其美名,尤其是那道“藕粉桂糖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一糖能解万般苦。 对于封易这种重度嗜甜人士而言,此点心能彻彻底底激发她的味蕾。 美食当前,她的色心也消减了不少。 “咳、咳咳——”封易吃得太着急,呛得连声咳嗽。 小花坐在她右边,根本没怎么吃,光顾给她夹菜了,又将玫瑰露推至她面前,让她顺口气。 淡粉色的浆液在琉璃杯中浅浅摇曳,芳香四溢,好似她们周围也飘满了浅粉色的泡泡。 好东西得慢慢吃。才怪。 封易咕隆咕隆将其一口饮尽,一边啃猪肘子,一边夸菜做的漂亮,实在为这一桌精美菜肴神魂颠倒。 “吃慢一点嘛,没有人要和你抢哦。”她撑着下巴,笑意盈盈望着她,粉嘟嘟的嘴唇含着一根苇管。 牛乳顺着苇管滑至粉唇,灵巧的舌头卷走唇间奶白乳渍,喉咙上下滚动。 脑子混混沌沌,像灌了一坛浆糊,她鬼使神差地放下竹筷。 好香……为何小花身上总有一股薄荷气息? 玫瑰露的甜香和大肘子的酱香逐渐随意识飘到远处,鼻尖萦绕着浓烈的薄荷香,如潮水般占据她的身心。 她收回那句话,色心不减,尚能战。 正胡思乱想着,一只冰凉的手搭上她的大腿上,上下抚摸。 封易:“!” 真的很奇怪。 头顶像是有一面羊皮大鼓在咚咚声乱敲,又似夏蝉在耳边鸣叫。 明明是食之清热解毒的薄荷,怎会令人闻之浑身燥热。 后颈似栽了一颗种子,就要破皮而出,长出一朵花来。 “小花……小花……”心慌得不行,仿佛叫她的名字就能找回一些安全感。 思绪逐渐抽离,灵魂无法操纵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薄荷味越来越——越来越靠近。 封易浑身发烫,自是死死抱着怀里的“冰块”不肯松手。 “让我标记你好吗?我好难受。”她故意要在她耳边说话,不答应就往耳朵里吹气,叫人根本无法拒绝。 “什么是标记?” “就是让我咬一口这里。”冰凉的指尖拂过后颈,引得她浑身颤栗。 封易有些迟钝,没反应过来,便迟迟没答应。小花倒急了,捧着她的脸,堪比洋葱妙效,眼泪说掉就掉。 真惹人怜爱,莫说咬一口,命都可以给她…… “难受就咬吧,怎样……都行的。”封易准许她。 “呜……对不起,哪里都可以咬吗?”小花软声软气地追问,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 “快点咬吧,哪里都行。”封易催促她。 小腿处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好似要从衣服下摆钻进去,小腿痒得发颤,小花却掌住她的后脑勺,不让低头。 等了很久,还是磨磨唧唧的无从下嘴,唇瓣贴在后颈处摩挲,要咬不咬,她实在是受不了。 无意间对上视线,才琢磨出小花眼里的意味,那是狩猎者独有的耐心和玩味,她在等猎物自己送上门。 封易有预感,在狩猎成功的那一刻,掩藏在小花眸底深处的攻击性将不再隐瞒。 她将掌控她,玩弄她,肆无忌惮,只因为她将权力奉于她手中。 小花侧坐于她腿上,封易只能仰视着她,莫名感到几分压迫感。 兴许是脑子烧傻了,她才会对一见钟情的对象毫无底线,百般纵容。 她叹了口气,揽着她的腰,微微俯首,额头轻轻抵上她的右肩,这是臣服的姿态。 “只要是你,什么都可以。请你……标记我。” 猎物甘心钻入圈套,权力于此刻完成让渡。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封易好似挂在陡峭的崖壁上,底下是万丈深渊,眼前人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藤蔓。 陡然怀中一空,如被闪电击中,一行泛着金光的字浮现脑中。 [正版butocad已下载成功,正在安装——] 第3章 印记 标记很费劲儿,结束之后,四肢好似绑着铁球,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小花不哭了,语气里强压着得意和满足:“流血了,她帮你止血。” 湿湿软软的触感在后颈流连,封易投降,她不行。 憋着一口气把人推开,小花的后腰撞在桌上,琉璃盏哐啷一声滚落,玫瑰露滴滴答答倾洒在座椅上,将蓝光印记淹没。 又是校徽,怎么哪里都有捣蛋鬼乱画校徽! 琉璃盏磕碰桌角发出响声时,小花猛地退开,离她好远好远。 “失、失礼了!”小花着急忙慌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 突然就捏她大腿,又坐她身上,亲她咬她是吧。 “我不想这样,脑袋晕晕的。” 小花长得人模人样,败笔就在那张嘴,她说的话没有一句中听。 占完便宜就不认账了?玩她呢? 封易干脆低下头去,沉着脸不说话。 那张讨人嫌的嘴还在努力狡辩: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真的,只是想和你好好吃饭。” “我、我才不是那样随便的人,我真的很保守的——” 小花不说了,总算是发现了长在身上的尾巴。 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缠着封易的小腿晃荡,痒痒滑滑的,蹭过来很舒服。 这是小花的秘密吗?她有一条大尾巴?封易很兴奋,连方才小花推脱的态度也不计较了。 “这这这这——”小花这了个半天。 “你还有耳朵诶!”两只雪白的狐狸耳朵在她头顶耸动。 “你是狐妖吗?”封易问道。 她终于沉默了,铁证如山,她无法否认。 “你刚刚是在吸我的精气吗?”封易小心翼翼地问道,毕竟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狐妖最爱吸书生精气来修炼,虽然她是个洒扫妇。 不是没想过早死早超生,可白白死了又点亏。 小花吞吞吐吐答道:“应该……没事的吧,我只是临时标记,用了一点点信引。” “何为信引?临时标记又会如何?”小花所提及的东西,她闻所未闻。 “你不知道?可我分明闻到了坤泽的气味……” 小花为何总说些令人困惑的话,这便是人和妖之间的代沟吗? “我会死吗?” “当然不会!就是……就是身上会有我的气味……过几日就散了……”小花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既然死不了,问题不大。 话本里常说,两人初识,应进退适宜,张弛有度。方才她和小花这般干柴烈火,接着也该凉一凉了。因此封易走得毫不留恋,没和小花打一声招呼。 . 封易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家,在浴桶中清空满身疲惫。 小花标记她的时候,那句话不是幻听,只要她闭上眼,就能看见一本金光闪闪的书——《cad漫游手册》。 在茅厕捡的,钻身体里了,多少有点膈应。 第一页只有三行字。 [已达炼气期一重,灵力上限两百扶耳。] [待激活武技:千丝万缕 激活条件:炼气期二重] 余下的内容怎么也看不清,盯得久了便觉得头晕目眩,恍惚间,字里行间分明是“灵力不足,请及时充值”。 灵力是何物? 她想不明白,只想好好泡个澡。 给小狐狸咬了一口,浑身好似腌入味了,那股薄荷味,怎么也没法洗净。身体好似坏掉了,它有自己的想法。 . 第二日醒来,还好好活着,还能听见晨鸡报晓,封易简直要跪谢神明。至少没像话本里所说,被狐妖吸干精气后一夜毙命,变成丑陋的人干。 看来小花没骗她。 美中不足的是,院长老头和她说:“余食饼时,忽觉有薄荷之味,清冽异常,炎炎夏日,食之甚爽。” 她向院长请教“信引”和“坤泽”是甚么东西,老头说:“‘信引’乃书信之引,‘坤泽’乃乾坤之泽,吾点到为止,小女需得自行品味其中奥妙。” 此话令人听得云里雾里,封易只得到书阁寻找奥妙。 书阁角落有一排摇摇欲坠的书架,堆满了灰尘和玄黄之书。格物学难以解释的事物,必能于其中寻得蛛丝马迹。 “咯吱。” 书院的木地板年久失修,在此行动需得像窃贼一般蹑手蹑脚,太张狂会被守阁老太撵出去。 封易循着声音望去,是个男学生,一身白色学袍。 真稀奇,这个点应还在学堂上课才是,就算逃课也不该逃到书阁来吧。 封易没管他,将那本轻飘飘的《仙妖异闻录》取出来,或许能找到狐妖的相关记载。 “咯吱,咯吱。” 脚步声愈发靠近,她莫名感到心慌,好似有黑白无常来勾魂。 男学生脸上缠满细布,单单露出一双眼睛,愤怒的焰火在瞳孔燃烧。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今日听到的八卦一字不落地从回忆中蹦出来。 “昨日她欢好在西净轩不是救了个男学生嘛!被找到的时候衣服都没啦,脸比猪头还肿哩!” “哪个欢好?” “给她送了一年牛乳那男的呀,哎呀不重要!你晓不晓得啦?那男的扬言要报仇哩!” “太可怕啦,那可是女的呀,他一个柔弱小男子怎么打得过?要不是他不知检点,怎么会被那个,怕是强要别人娶他哩。” 她昨日虽是看他不爽用扫帚揍了一顿,却万万没扒他衣服,个人还是相当尊重男子的清誉。坏事她只干了一半,可不能把屎盆子全扣自己头上。 “喂!你别走!等等!” 男学生这么一吼,封易更没有不走的道理,并开始夺命狂奔。 “我说,你跑什么!”他在她身后追。 娘亲咧!这守阁老太怎么还不来抓人咧! 封易在木架子之间来回横蹿,男学生紧咬在后。 前面是一堵墙,竟然给她走到死胡同!煞气离她越来越近,墙内伸出一支细白手臂,她狠狠摔了进去。 “嘘——不要说话哦。” 有人从背后捂住她的嘴,满身凉快的狐狸味。 那双手使劲把她往下按,而她不得不被带得屈膝跪下。那狐狸鼻子很不安分,时不时从后颈的伤口擦过,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墙内夹层堪堪容一人站立,好在她们都很瘦,紧紧贴着,也勉强能挤下两人。封易紧紧抓着衣角,找不到一处支点,也不敢往前撑,面前是一块可以翻转的木板,将光线彻底隔绝在外。 “奇怪,刚刚还在这的。”粗犷的声音隔着木板传来。 封易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其它感官此时却分外敏锐。 小花的掌心很凉,反衬得她脸颊滚烫。这里闷得她心发慌,光用鼻子呼吸是不够的,她试图躲开她的手,又被强硬地掰回来。 快被闷晕了! 封易弓着腰,抓紧扣在腰间的手臂,实在是太紧了,勒得慌! “书阁不得大声喧哗!”守阁老太总算是醒了。 “你这凡夫俗子,怎敢这样对小爷!啊——放手放手!”声音逐渐远去,书阁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在几欲窒息的瞬间,小花终于松开手,封易大口呼吸着,浓郁的薄荷气息混杂着旧书的味道灌入鼻腔。 “臭狐狸,快把你的尾巴拿开!”她压着声音骂道。 身后的人没动静,封易又重复一遍。 此地不宜久留,再不出去,恐怕昨日公厨旧事要重演,说好了要欲擒故纵的,即使她也有些蠢蠢欲动。 “姐姐,可以?”小花咬着她的耳根呢喃。 她的理智正如一座沙塔,只是轻轻吹一口气,便崩塌了。 “嗯……轻、轻点儿……”封易唤道。 她抓紧腰间的手臂,小花咬得有多痛,她的指甲便陷得有多深。 一切都是光怪陆离的,飘落的灰尘化作夜空的星星,急促的喘息交替弹奏动人的曲谱。缠在腰间的狐狸尾巴像两条灵活的白蟒蛇,蜿蜒而上,一圈圈勒紧软肉。 她闭上眼,承受着身后人的胡乱啃噬,咬破肌肤,注入那劳什子信引。 若眼前有一面铜镜,铜镜里的两人定是狼狈至极,不堪入目。 光是想想,便让人兴奋得浑身颤抖,将权力交给小花,就是要她肆无忌惮地使用,喂饱她的控制欲,当小花沉溺于此,若自己有半点反抗,都会令她感到不满。 她贪恋这份权力带来的快乐,再也无法松开。相同地,她也有上瘾的风险,此刻她却不愿瞻前顾后,只愿随心。 她对她太感兴趣了,某些方面她们非常契合,或许她们前世就是鸳鸯爱侣。 有些过于激动了,她牙根发痒,忍不住用力咬了一口近在咫尺的尾巴尖。 “啊——” 意识不妥,小花立刻收声,两人都清醒过来。 从狭窄阴暗的夹层中出来,头脑总算清明了些,封易不避不躲,就当着小花的面整理衣袍,系上腰带,将胸口处的红痕一点一点遮住,将被肆虐的痕迹全部抹净,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小花的视线跟随她的指尖移动,在封易取出一块新膏贴将后颈贴住时,她终于忍不住了,攥住她的手腕。 “做什么?”封易好整以暇看着她。 小花的嘴唇张开又合上,迟疑良久,吞吞吐吐道:“我帮你贴,你这样挡不全的。” 封易将膏贴递给她,垂下脑袋,露出后颈。 倒腾了半天,她来了一句:“哎呀!我不小心弄掉了,真对不起。” 膏贴被踩在脚下,多了个黑乎乎的鞋印,肯定是不能捡起来继续用了。 “那怎么办呢?我可没有第二张了。”封易故作为难道。 “没关系的姐姐,不用贴也很好,没人看得见。” 那双眸子里藏不住的狡黠,嘴角能挂上一壶油,偏偏要强行压住笑意,小花这副样子实在太迷人了,让人恨不得把她亲死, 比起她昨天咬完人之后惊慌失措又避之不及的模样,倒是进步不少。可封易还是记仇的,按捺住不听话的手,没去蹂躏小花的可爱脑袋。 “这个点不在学堂,跑书阁来做什么?”她一边帮小花整理衣领,一边问道。 “自然是来保护你呀,不然你就要被人欺负咯。”小花撅着嘴,几次想来蹭她都被推开。 若是被守阁老太发现她俩在这里黏黏腻腻,她还要不要脸了? 她把小花拉到墙边,指着夹层板上的蓝光印记给她看:“得搞清楚这是什么玩意儿,省得你每次发疯乱咬人。” 小花一见这印记便要发晕,封易赶紧扶稳她,用手帕轻轻一抹,印记湮灭于尘埃中。 “果真如此,又想咬你一口了。”小花深以为然。 封易:“……” 男学生既然走了,她便安心在此处找书,小花坚持要留下来保护她。 “我才不回去,上课很无聊,还要被先生用戒尺打手心。” 封易便也由着她,直至酉初,她没能找到丝毫关于蓝光印记的线索,反倒吃了一鼻子灰。 离开时,守阁老太正站在架子上取书,她一向是不关注她的,只因那老太为人过于直率。可今日门口的小木桌上堆了厚厚一沓旧书,她不禁奇心萌动,凑近去看。 最上面一本书名为《阵法总集》。 第4章 只能有一个乾元 阵法?鲜少听闻的词。 书上多是古怪的图案,由精细的墨线构成,像告示上的印章,工整漂亮。 “小香工,看什么看,能看明白嘛?又是一身香炉味儿。” 守阁老太站在梯子上扭头望她,不时有灰尘从梯子落下来,打在她的头顶和鼻尖上。 “明明你是葡萄味。”小花闻她的衣袖,又闻闻自己。 “难不成是我的味道?”小花瘪着嘴,模样好委屈,好可爱。 “她鼻部有疾,理她作甚?”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摸摸小花的脑袋。 老太冷哼一声,抱下来十几本旧书扔在小木桌上。一会儿用斗鸡眼瞪她,一会儿朝小花冷哼,让人摸不着头脑。 封易头也不抬,自顾翻看那本《阵法总集》。 开头讲的便是这世上第一个阵法——长乐阵。 阵法祖师元真对富家千金长乐芳心暗许,遂赠手帕。长乐将其置于枕下,晚间做一美梦,醒后便向元真表明心意,二人喜结连理。 这手帕上的花纹便是长乐阵的阵纹,可以放大心中的爱欲。 往后再翻,有一幅画,画下配了行小字——长乐阵阵纹。 弯弯的,像一把镰刀,她越看越眼熟。 封易大叫一声,老太吓一跳,险些崴脚。 “快做饼去!别乱翻我的书。”老太抢过她手里的书,瞪着一双斗鸡眼,粗声粗气地说。 “这本书能不能——”封易在书上见到了熟悉的印记,想要借回家看看。 “借不了!”话还没说完,老太就打断她。 封易腆着脸哀求好几声,老太死不松口。 那也只能明日再来了,她左脚正要迈出大门—— “诶诶诶——小香工等等!”灵机一动,老太急忙喊住她。 “书是借不了,这摞书二两银子卖你了,有没有兴趣?”一双斗鸡眼滴溜溜地转,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书阁怎么突然要卖书?你不会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怕这老太私自卖书,回头构陷她。 “怎么说话呢!”斗鸡眼瞪得好大,片刻又软了语气。“哎,你瞧瞧,这不是院长的印章嘛……” 老太从柜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确实是正经院令。 “这不是书院要进一批新书,院长让我把一些旧书清了,这些书往常都没什么学生借的。” “这书都没人看,所以你叫我收破烂来了。”封易看穿她的目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方才翻那部《阵法总集》在五十年前可是有价无市呢!”老太急了。 她有些心动。在书铺里一册书都要一百文,一两银子最多能买十册书,桌上估摸也有二十几本。 再者,她怕再难找到那本《阵法总集》了。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才把价格压到一两银子。 “你这小榆木脑袋!阵法书怎就算玩物丧志了?当年钦天监可把阵法列为必考科目!”守阁老太骂骂咧咧地把书装好,让她收了摊再拿银子取书。 “假正经,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日里来书阁你不就爱看些磨镜话本子——” 封易拖着人匆匆往外走,小花追问她:“什么话本子?磨镜话本子?原你也爱看,干嘛捂我,唔!唔!” 好在小花的同窗及时寻她吃饭,才没继续纠缠下去。 到酉正三刻,封易收了摊,回书阁,老太没要她的一两银子,让她直接把竹筐提走。 “你那小情娘已经缴过了。” 除了小花,还有谁能让老太产生误会。 “她不是。”封易否认。 “小香工,可真没良心,你们在书阁幽会还当老太婆不知道。”语气怪异,还要挤眉弄眼。 封易红着脸,哪敢吭声,怕老太嘴里又吐出些惊人之语。 “女学生和小白脸,有意思有意思,还没写过,可以试试……” 封易背着竹筐,落荒而逃。 ———— 她租住的小院在红叶镇东部的发财巷,住户大多是外来打拼的小商贩,有些小钱。 封易最爱的便是坐在小院的竹椅上,伴着微风,借月色读书,天完全黑了再回书房练练字。 一个人生活,读书,是避免孤独的一种方式。 封易对新买回来的书爱不释手,将其擦得一尘不染。 尤其是《阵法总集》,她几乎把长乐阵那几页纸盘包浆。 她又去书房里把长乐阵的阵纹原模原样抄下来,和记忆中的蓝光印记进行比较。 很难看出不同。 所以那枚蓝光印记就是所谓的长乐阵阵纹? 长乐阵会放大人心中的爱欲,先前在西净轩、公厨和书阁,凡印记出现之处,小花似乎都陷入情欲之中,自身也不例外。 所以真的是她们的爱欲被放大了? 可是…… 长乐阵竟这般猛烈吗?竟能使人被爱欲冲昏头脑,她和小花也没见几面,就算她对那副皮囊很有好感,也没有想要与其缠绵悱恻的地步吧? 若是长乐阵这般厉害,岂不是随意用在两位素不相识的人身上,也能奏效? 若有人图谋不轨,恐怕要乱套了。 所以,布阵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长乐阵,爱欲…… 像催情药一般的阵法。 封易无意识地揉捻书角,她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 夜晚突然变得很闷热,封易眯着眼坐起身,掀开薄被,左手却碰到了一处柔软。 床上多了一个人! 她吓得要从床上滚下去,床沿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如一堵墙将她牢牢困于床上。 这不是她的床,甚至不是她的家。 那人被她踹了一脚,嘤咛着醒过来。 是个女人,还好还好。 “坤泽?敢上本王的榻?倒是有几分本事,能悄无声息将本王带到此处。”声音懒懒的,却带着危险的气息。脖子被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紧勒着,封易几乎要喘不过气。 比糯米糕还要甜腻的声音,还有薄荷的清香。 “你……疯啦……小花……我……封……”封易使劲掰开那条快令她窒息的尾巴,并试图唤醒小花的理智。 小花好似真的疯了,非要在床上弄死她不可。 蠢狐狸,死狐狸,她爹的,姐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她! 她用尽全力掐那条尾巴。 就在封易以为此生将要草草了结时,尾巴猛然松开,冰冷的空气再次进入胸腔,肺部火辣辣地疼。 “该死!谁允许你碰本王的尾巴!”小花娇声哼着,被尾巴尖的疼痛刺激到。 封易要被气死了,眼睛逐渐适应了黑夜的环境,她压过去揪着小花的衣领怒骂。 “你失智了吗!看清楚我是谁!差点掐死我!”她很愤怒,声音却大不了,骂破了音,嗓子又疼。 “你……你,本、本王……”小花支支吾吾的,似乎被震慑住,眼神闪躲,时不时往下看。 身后的尾巴一晃一晃,三条大尾巴在讨好她。 “你先松开本王,离远一点。”她磕磕绊绊地说,又不知犯了什么病,一直以本王自称。 封易也发现小花的不对劲,身下这狐狸似乎不认得她,还多了条尾巴。 她甩开手,小花的脑袋磕在床头上,发出痛呼。 “你!本王要——”小花还想威胁她,被她一瞪,立刻收住声。 “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可以这般猖狂……”小花一手揉着后脑勺,一手捂着鼻子嘀咕道。 淡淡的月光从窗棂照进,她勉强看清周围的布置。一床一柜一桌椅,破文书院斋舍的典型风格。 不知为何,她出现在了小花的斋舍中,对方这次不发情,反倒是失了智。 “啊!”小花惊叫出声,也不捂鼻子了,一遍遍数着自己的尾巴。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本王的尾巴!”她愤怒地扑上来咬人,封易揪着一只狐狸耳朵将她的脑袋抵开。 “冷静一点,我可什么都没做。”小花伤心落下愤怒的泪水,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封易心里反而出了气。 “本王可是堂堂九尾狐啊……” 九尾狐? 封易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尾巴上,按她的猜测,这次多半与印记脱不开关系。 若是小花本来就有九条尾巴,每消除一次印记,便恢复一条尾巴,照此推算,印记极可能有九处。 这附近定有其中一处。 “本王可是天级乾元,你别过来啊!”小花甚至来不及心痛消失的尾巴,眼睛含着泪,抱着被子往后缩,才发现离不开这张床。 小花一脸绝望,两手护在身前,誓死维护自己的清白。 薄荷气息愈发浓郁,又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酸甜气味,像葡萄。 莫名觉得干渴,身体愈发燥热。 封易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一把抢过被子,查看上面是否有长乐阵的阵纹。 确认被子没有,又要掀竹席。 彼时,她正跪在床头,趴下去扯竹席,一具身体从背后覆上来。 “本王可是……天级乾元,便宜你了……” 那只脑袋埋在颈边,毛茸茸的狐狸大耳朵擦过她的耳廓,明明长得一副身娇体软的样子,不知哪来的蛮力,牢牢压住她的手。 被咬几次,她也能猜出一二,这薄荷的清甜若是闻起来还夹杂着几分葡萄的酸甜,这狐狸就要咬人了。 才发完癫,现在又来发情。 她趴在床上,那只臭狐狸就坐在她的腰间,两只狐狸爪子又死死压制住她,一分动弹不得。 咬吧咬吧,赶紧完事,封易已经放弃抵抗了。 “嗯?怎么不反抗?就知道你馋本王的身子。”小花还在废话,封易催促她快些。 衣领被小心咬开,近处的呼吸声有些颤抖,她闭上眼睛等待着熟悉的刺痛感,却听见了身后人的抽泣声,禁锢双手的力道也松了。 临门一脚,怎么哭了? 小花还压在她腰上,封易艰难翻了个身,极力平稳自己的呼吸,她哑着声问:“怎么哭了?” “你欺负我,你分明有别的乾元,还勾引我作甚?”小花边擦眼泪边说。 什么乾元?次次被咬的都是自己,究竟谁欺负谁呀! “我还没有过别的坤泽,今夜还少了六条尾巴,无端端被拐到此处又被你凶……”小花委实哭得很委屈,眼神时不时往她身上瞄。 在床上折腾许久,封易的亵衣已经半敞开,露出莹润的肌肤和幽深的山谷。 这信引怎地如催情药一般,每每闻到脑子里就有些旖旎的想法,总想行些不轨之事。 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 “别哭了,小花……天级乾元。”想想对方又不记得自己,中途改口道。 谁知她哭得更大声:“你还对着我喊别人的名字,果然只是贪图我天级乾元的身子。” “噗嗤!”封易头次觉得小花比起话本里头的“傻白甜”不差多少。 “还笑!还笑!”小花恨恨地拧她腰间的软肉。 封易闷哼一声,又软倒在床上,两颊上的粉蔓延至全身。 流氓!好疼! 更多的是麻痒。 亵衣被解开,又缠在她的腕上,封易彻底软成一滩水,任人摆布。 “是我的!”她将头埋下去,像是抢糖吃的小孩,发出闷闷的声音。 “嗯……你……”你轻点,剩余两个字被封在口中,怎么也说不出。 封易只能看到两只狐狸耳朵和一只黑黑的脑袋在上下耸动,她抬起被捆住的双手,搭在小花颈后。 信引原来还可以从这里进去…… “呜……嗯……” 破碎的呻吟,急促的喘息,温柔的舔舐,刺痛的啃咬,她抓紧顺滑的黑发。 呜……怎么又要哭了? 封易睁开眼,那只脑袋已经凑到眼前,她的脸上的泪水早已干涸,所以是谁在哭呢? “乖姐姐,不要哭啦,我会心疼的哦。”嘴上说着软乎乎的话,那双杏仁眼中却满是侵略意味。 “姐姐,你真的好香啊。” “姐姐,告诉我,你的名字?”小花特意停下来,给予她说话的时间。 骤然的停顿让她难以启齿。 什么名字,这不重要,她只想让她继续。 “姐姐,不行哦,乖乖的小狗才可以得到奖励。”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样难读。 “原来你叫封易呀……”她不停念她的名字。 “记住,我叫陆难,是江河陆海的陆,迎难而上的难。” 陆难让她睁开眼,狐妖的瞳孔已经变成翠绿色,她被卷入翠绿的旋涡。 “封易,你只能有陆难一个乾元哦。” 封易只能有陆难一个乾元。 后颈处迎来熟悉的刺痛感,她再度闭上了眼睛。 第5章 广撒网多捞鱼 封易又回到了熟悉的小床上,这才是她的家。一照铜镜,披头散发,眼下乌青,状若修罗女鬼。 周身酸软,下颌多了一处青黑的印子,是陆难咬出来的。 真难顶,多半这梦便是那劳什子长乐阵在作怪了。 每次被咬后,《cad漫游手册》上的文字便有所变化。 [已达炼气期三重,灵力上限八百扶耳。] [武技:千丝万缕 法诀:pl 效用:绘制多段线,形成屏障 消耗:每丈多段线需三百扶耳灵力 冷却:无] [武技:瞬行千里。 激活条件:炼气期四重。] 应当是灵力变多的缘故,明明折腾了一夜,精神却十足,打了鸡血一般。 “pl。”她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任何变化。 她好似捡到一本菜谱,却不知道该如何炒菜,只能摸索着前进,就连扫地的时候也在念法诀。 一不留神,还真给她试了出来。 有一股力量从手心流向扫帚,扫帚泛着姜黄色的光,扫过之处留下细细的黄痕。 封易拿出耍大刀的气势,抡着扫帚在地上乱扫,黄痕越来越密集。 黄痕交叉形成了封闭的屏障,困住了里边的小蚂蚁,小蚂蚁沿着屏障向上爬,好似没有尽头。 在屏障表面敲了敲,还能听见微弱的钟声,和书院散学的钟声很相似。 她在地上蹲了约莫一刻钟,屏障才消失。 “呀!找到你了!”她听见身后传来跑动的声音,转身的时候刚好能接住小花的拥抱。 她就知道是小花,好似有种心灵感应。 馨香满怀,一想到昨晚吃大亏,封易便觉得不自在,后颈处还疼得厉害。 “行了,抱够没有?”她抿紧嘴唇,把人从怀里推开。 “怎么这样凶嘛。”见封易这样冷漠,小花摇着手臂娇声说。 和清纯女学生无甚区别。噢,差点忘了,小花本就是女学生。 “我今朝起身在床脚发现了一枚印记,还把它洗掉了。”小花的气味闻起来很高兴,仰头望着她,想求得夸赞。 果然是印记惹的祸事,难怪她会无端端半夜三更跑到别人床上。 封易还想问问这臭狐狸昨晚犯什么糊涂,又不认得她,还一口一个“天级乾元”和“本王”,又扒人衣服,她差些死在床上。 原先只是给美人咬咬脖子罢了,现下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两人之间的关系。 露水情缘? “你昨晚怎么回事儿?”封易问。 久久没等到回答,小花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看,欲言又止。 “你这里怎么了?”凉凉的指尖在下颌处滑动。 伤口被用力按压,封易抓住那只干坏事的手。 “你这里怎么了呀?”她笑意盈盈的问,封易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往后退两步。 这不就是你自己咬的吗?怎地还多问? 怪了,昨夜不记得,今朝也不记得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陆难吗?” 封易不错过任何一丝表情,见对方眉头一皱,好似在思索,心里一喜。 “原来是陆难呀,不认识哦。”封易刚扬起的笑容又僵住了。 小花笑得愈发灿烂,她只想赶快跑,心慌的很。 “ 封易,你这里到底怎么了呀?不要骗我哦,我在同窗的脸上好似见——” 她的手被拽着,靠得极近,近得能听见她的吸气声。 “呀,原来,这里也标记了啊……”小花将手覆在她的心口,声音腻得人头皮发麻。 封易收拢着衣服,警惕地望着小花,昨夜她也是这般模样,然后便开始发疯。 “喂喂,你先别激动哇。”不知哪来的牛劲,硬是挣不开小花的手。 问了三遍都没得到答案,小花也不再追问,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 “你有意中人吗?”她看起来很失落,但潜意识告诉她坤泽有几个乾元是很常见的,就像乾元也有几个坤泽,她不能因此责备封易。 可是、可是自己昨天才刚刚标记过,怎么可以这么快就…… “没有啊。”真是莫名其妙,好在对方看起来不太疯了。 “那你,唔,能不能,暂时只有我一个人……”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只有你一个人?”封易不太明白。 “就是只有我一个乾元,呜……只有我能标记你。”她现在模模糊糊能理解乾元、坤泽、信引、标记这些词的意思。 乾元和坤泽是两种不同的人,信引便是他们的气味,标记就是把信引注入身体里。 经过昨晚,她猜测标记应当还有多种方式,不只是咬脖子。 小花的眸子又恢复了往常的黑色,昨夜的眸子是翠绿色的,如一片碧海。 昨夜绿色的眸子盯着她,说什么来着…… “封易,你只能有陆难一个乾元哦。” 她好似中了迷魂药,耳边重复着这句低语,挥之不去。 “我只能有陆难一个乾元。”无意识,她将这句话念了出来。 掌心的疼痛唤醒了她,小花在按压她的虎口。 “疼啊!松手。”小花松了虎口,转而握紧她的手腕。 小花又改了主意,抽抽噎噎道:“你可以有很多个乾元,不能只有陆难一个,只有广撒网,才能捞到更好的鱼,怎么死盯着一条烂鱼呢。” 陆难就是小花,闻味道她便知的,没见过别人叫自己烂鱼的,封易觉得好好笑。 “我可以谁都不——”什么乾元不乾元的,说的像情人似的,有没有都无所谓的。她起初不过是贪图小花美色,才让她咬一口,虽然很舒服。 最该死还是被长乐阵控住了。 “好吧好吧,随你了,别哭了,大小姐。” 封易不明白,小花为何天天落泪,偏偏拿捏住了她,她没法拒绝小花带着哭腔的请求。 “那你现在只有我一个乾元。”她举起手,掌心对着她。 “嗯嗯……”封易敷衍地和她击了个掌。 小孩子才要击掌立誓。 好不容易安抚完小花的情绪,封易才同她讲正事。 “我昨日于书中见到此印记,应当还有五处,若能将其全部抹除,这印记便不会影响到我们了。” “那另外五处在哪里?” 封易捡了块石头,蹲在地上,石板上标记。 破文书院的格局板正,布局分明,整体呈方形。 阵纹出现过的地方,西净轩位于正西,书阁位于西南,公厨位于正北,斋舍位于东北…… 若阵法是按照方位布置,她为布阵人,剩余五处定是在西北的学堂、正东的枫树林、东南的先圣殿、正南的礼坛以及位于书院正中的鹿鸣湖。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 小花肯定她的想法。 “我们分头去寻,若是寻到才好,寻不到也不过是换个方向。” 小花又教她如何根据信引寻到彼此的位置,感应彼此的危险。 不过是闻味道,封易怎么也学不会,她怀疑这是妖族独特的方式。 “你不是妖族吗?” 封易吓一跳,“我怎么会是妖族,你看我人模人样的。” “唔……也对,难道人族也有坤泽了……”小花自言自语。 ———— 封易身为堂堂破文洒扫妇,誓死扞卫书院的清净! 她不允许这般腌臜的长乐阵出现在书院中,好在入阵的是她和小花,若是小花与那老色胚…… 说起那老色胚,想来对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今日她一直避着学生走,书院这般大,今日也一直没遇上。 真头疼,难道在他结业之前,自己都得躲着人吗? 头疼之余,她还是有些好事,今日打扫时,在礼坛和先圣殿果真寻得了两枚阵纹。 若非她日日洒扫,还真寻不了这样隐蔽之处。 若非她眼尖,还真看不见平平无奇的阵纹,它们没有蓝光,应当是还未起作用的缘故。 也不知布阵人是什么心思,是希望在这些地方见人意乱情迷吗?平时不读些好书。 如此,只余三处,只能等明日再问问小花了。 时间差不多,封易回到洒扫公所,用竹棍拍打工衣,细微的尘土从衣间抖落。 有人推门进来,是她的同僚。 同僚是上午的班,这个点儿不该在这。 封易疑惑开口:“刘姐,怎地没回家?”刘姐有四五十了,她就算叫姨也不为过。 刘姐一向很关照她,她初次来便是刘姐带她摸清书院的路,这次又从家里带梨子给她。 两人客气一番,推阻不过,封易接了梨子道谢,刘姐这才开口说事。 “小封呀,阿拉明朝有点家里的事情要处理,侬看能不能帮我个忙,明朝个早班跟你调换一下?”刘姐态度十分诚恳,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疲态。 “明朝一早,想带屋里小娃到邻镇医馆去,只得晌午开,不去又等老多个十天。”刘姐满怀期冀地看着她,又叹气,“小娃咳了半月不见好嘞。” 明日? 也好,索性明日腾出一天时间来找剩余的阵纹,也能早些安心。 封易欣然答应,又关心她家里情况。刘姐只是哀愁地摇头,不答她,一如既往,很少讲自己的事儿。 换班还是要告知管事一声,管事的随口说道:“原来刘姐家里还有小孩,第一次听讲嘛。” 这老八卦原来还有不知道的事。 ———— 破文书院的学生读书很用功。 卯初头鼓响时要起身晨读,卯正三鼓响时便准备上课,直至午正方可短暂歇息,未正过后又要学习,至日落散学。 可惜一早上都没有收获,剩余三处阵纹定是在鹿鸣湖、枫树林和学堂,找起来格外麻烦。 她还把《阵法总集》随身携带,看看有没有其它的破阵方法,这方面的记载又格外笼统。 寻常破阵,只能摧毁所有阵纹。若是该阵法与阵师血肉相连,还可以杀了阵师。 阵纹的数量和位置都已经有了大致头绪,只是还不确定阵师是谁。 此前,封易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选,正是那位老色胚。 若是老色胚贪图小花美色,想要借长乐阵来助长情欲也不无可能。 可是…… 若她是老色胚,又通晓长乐阵这般本事,真有必要大费周章吗? 今日打听过,那老色胚七日前才转入书院,他又哪来的时间去布置阵纹,还专找些僻静角落。 莫说他,就连自己也难做到。这让她动摇了自己的猜测。 阵师对书院非常熟悉,能进入女子斋舍,还能近身对小花下阵。 布阵的人会是谁?目的又会是什么? 封易提着小食盒到学堂楼下时,已临近午正。 学生们都很躁动,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人还端坐着,心已经往公厨飘去。 甲班在一层,她一眼就捕捉到小花的身影。 走近些,才看清小花的神情,皱着眉头,眼神冷冽,心情不是很美妙。 封易又去找令小花生气的源头,一个男人,獐头鼠目,他的脏蹄正欲搭上小花的肩。 可恶!又是这厮! 第6章 情迷枫树林 可恶可恶,忒不要脸! 窗户开着,封易能看清那老色胚歪起的嘴角、色眯眯的眼睛、下流的一举一动。 伤口这么快就恢复了?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在手中掂量,夹在两指之间。 不错,足够尖锐。 咻! 动静很大,众人都看过去,见一男学生趴在书案上哀嚎,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额头。 正午的鼓声响起,学生们来不及问候同窗,一窝蜂地从学堂涌出,反应要慢一些,就吃不上公厨的新鲜热饭了。 小花也出来了,封易立刻迎上去,生怕她看不见。 “封易!”小花高兴地喊她名字,小碎步跑过来抱住她,发顶才堪堪到她的肩。 封易一手接住她,一手把食盒护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小花问,一双杏仁眼亮晶晶的。 明明看到了她的食盒嘛,怎么还要问。 周围很多人,小花的饭友就站在旁边,封易觉得说话不方便,只把食盒递过去。 “这是给你的。” 谁知那饭友还怪自来熟的,非要同两人一块儿吃饭,她们没好意思拒绝。 封易只好把自己那份手抓饼给了她。 鹿鸣湖边建了好些亭子,若是家中有人送饭,学生们常到此处进食,还可以欣赏湖光水色。 饭友真的很热情,上来就握住封易的手:“封易姐姐,我是你的十年忠实饼迷,你真的好漂亮,做的饼又特别好吃。一个月前还去过你的摊上买饼,你还记得我吗?” 可三年前她才开始煎饼呢。 看来是个假饼迷,封易不好拆穿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假装整理耳边的头发。 “啊……有印象哈哈……你真可爱。”老实说,这身粉嫩嫩的襦裙还挺适合她的,天真烂漫,看起来就是个被娇宠长大的小千金。 唉,好似没见小花穿过私服,每日都是那身素白学袍。 小花反常地安静,坐在旁边埋头吃饭,只有饭友小嘴不停叭叭。 封易和她对上眼,里面竟藏了几分幽怨。 嗐,这是咋了? 她不自在地挺直腰板,清清嗓子,眼睛跟着湖面的水鸟转。 “封易姐姐,你能给我一份签名吗?” “哦哦好……签哪儿……诗经上……”封易接过炭笔和那本《诗经》。 “封易姐姐,你的手指真漂亮,手艺又这样好。” “那记得多来光顾呀。”为何总盯着她的手看,瘆得慌。 “封易姐姐,过几日我们就要考试了,你能祝我考试顺利吗?” “你一定可以的,文曲星会保佑你的。”小花,快管管你的饭友吧。 真是狂热的小饼迷,都怪她的手抓饼太优秀,好不容易封易才找了个借口劝饭友离开。 “我的老天奶,你的友人热情如火。”嘴巴都给她聊干了。 封易直接饮下桌上的酸梅汁,原本是带给小花的。 “她挺可爱的,对吧?” “嗯嗯,确实。”她的小饼迷都很可爱。 小花推过来一个菜盘子,这是留给她的。 封易做了两道菜,一道是小炒菜,萝卜丝和土豆丝缠绕成同心结的模样。还有两根烤串,将肉肠、蔬菜、菌子串连成树枝的形状。 这便是“同心结”和“连理枝”了,这是她新学的菜式,摆盘很好看,便想做来让小花试试。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留饭呢,感觉自己的心被酸梅汁泡化了。 这一瞬间的感动很快消失,因为小花在吃饭的时候非要抓着她的左手按摩。 “我手又不痛!”封易企图甩掉小花的魔爪,她不是很会使竹筷,若不端着碗,米粒都夹不上来。 “封易姐姐,你的手好漂亮啊,我帮你按按吧。”小花没开玩笑,很认真地在按摩,从指根按到指尖。 封易拗不过她,只能别扭地吃饭,慢吞吞的,像在数米粒。 更让人别扭的是小花的称呼,她从没叫过“封易姐姐”,怪怪的。 平常都是喊封易,咬人的时候会喊姐姐。 “封易姐姐,你其实是清风楼的名厨吧。”清风楼是招摇五镇中口碑最响亮的酒楼。 “你怎么知道我差点就成名厨了?”封易挑眉,不说假话,她的厨艺在招摇五镇中可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好可惜呐,只能吃封易姐姐这一顿饭,好难过。”她的厨艺真的有这么好吗,小花好似又要难过掉眼泪。 “哎,谁说只有一顿的,你别哭呀!”封易抬起她的下巴。 “那姐姐的意思是以后每一顿都会做给我吃吗?”小花问,眼中闪烁着期待。 “呃……是、是吧。”迟疑一下都不能,否则又要泪水涟涟。 小花又强行拉起她的手击掌,变得比湖边水鸟还要欢乐,哪里还有半分悲伤的影子。 收了食盒,两人又到枫树林散步消食,讲些悄悄话。 “我昨日在礼坛和先圣殿发现了两枚印记,你这边有进展吗?” “没有呢。”小花摇头。 “每个班的讲台上都有一枚印记,我不太确定,也许是校徽,不然散学后我们悄悄砸烂它。” 有道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封易又向她请教灵力是何物,小花敲自己脑袋,一个劲地说头痛。 “你,脑部有疾吗?”每每提及往事便要敲脑袋,她似乎记性不太好,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所以,那夜的陆难,会是从前的她吗? “兴许是吧。”封易问的认真,小花也认真回答。 说完,旁边的人大声嘲笑:“哈哈,你终于承认自己脑子有病了!” “滚呐。”小花伸手打她的手臂,尖声骂道。 阳光穿过厚密的绿叶缝隙,成了地上的光斑,很漂亮。 怪不得很多学生来此幽会。 她们尽力避开人群,以免打扰他人的甜蜜私会,却越行越偏僻。 “我们回去吧,走得太远了。”封易不常到枫树林,因为林子里不需要打扫。 小花还是径直往前走,不听她的话,封易只好跟上。 “唉,好累……腿都酸了,歇会儿。”她靠在树干上,气喘吁吁。 不知从几时开始,耳边只有蝉鸣声、脚步声以及呼吸声,小花又不说话,像个哑巴。 林子里穿过一阵风,吹起一层鸡皮疙瘩。 “喂喂你,你怎么突然把尾巴放出来。”封易紧张地咽口水。 小花不太正常,六条尾巴在她背后晃动,瞳孔变成翠绿色,目光涣散。 “是你呀,姐姐,又见到你啦!”漫不经心的语调,坏狐狸,是陆难,她先是打量周围的环境。 斋舍里的翻云覆雨不过才两天前的事,一对上那双翡翠般的双眸,封易便有了反应。 薄荷香夹杂着淡淡的葡萄香,是情动的标志。 “姐姐好乖呀,刚刚好一个月,就来找我了吗?”陆难和小花相比,似乎更加霸道。 “哈哈是吗……”感觉陆难变得好凶,笑笑算了。 “姐姐,我怎么找不到你啊,炼气期的小妖——” “我怎么也找不到。”陆难的声音在颤抖。 “姐姐,你在躲我吗?这样不乖哦。”明明还在笑着,眼睛却红了。 “我、我没躲。”陆难的掐着她的脖子,拇指在喉骨处反复揉弄,封易被迫仰头,本就比小狐狸要高,此刻只能睨视她。 这狐狸好坏,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小花本人了,怎么次次上来都要掐人脖子。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离开枫树林,这样大一只狐妖,若是被人瞧见可麻烦。 “小、陆难!快把尾巴收起来,被人瞧见就麻烦了。” “麻烦?”她低声笑道,抬手一挥,两人周围升起一圈墨绿色的屏障,封易感受的了磅礴的力量,和灵力相似。 “小花?是之前标记你的妖吗?姐姐叫错名字咯。”明明第一时间改口,还是被陆难发现了,她真的好怕陆难发疯把她掐死。 “坏姐姐,把你的信引收一收哦。”陆难踮起脚,凑到她的耳边命令道。 可她不会啊!什么劳什子信引! “我……嗯、不会。”粗糙的树干磨得后背很不舒服,她搂住陆难的腰,靠着她。 “你不会?”她重复问,第一遍是迷惑,第二遍是危险。 陆难像小狗一样趴在她身上到处闻,确认没有其她天乾的味道。 “姐姐,你的信引这么香,就连坤泽都会觊觎你的。”小狗委屈巴巴地说。 “我是真的不会啊,什么劳什子坤泽啊!”封易快要崩溃了,陆难的话真的超级多,但她快坚持不住了啊。 “姐姐,难受吗?”封易的双手在她背后胡乱抚摸。 “这是惩罚哦。”为什么要罚她,她很乖,哪里做错了。 “姐姐错在——”陆难拖长声音。 “把我拐走后,却不来找我。”冰凉的指尖点在跳动的脉搏。 “只有发情期,才想起我。”点在她的锁骨。 “把我当成别人。”点在她的胸口,力道很重。 “唔……其实也没有啦,只是想欺负姐姐罢了。”最后,顽劣的小狐狸在小腹上轻轻按压,身体跟随着掌心收缩。 陆难将她压在树干上,狐狸尾巴将她们包成茧,只能见到彼此。 “呜……我没错。”封易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狐妖的眼中跃动着火焰,想要引诱她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姐姐要怎么补偿我呢?”陆难挣开了她的怀抱,笑意盈盈地说,安静地欣赏着封易的急切、难耐、渴望、委屈。 要是这双眸子能染满对她的渴望该有多漂亮,只要她,只有她,只能看见她。 后腰很敏感,封易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避那只手。 又如水蛇一般流连至胸前,她说:“这里标记过了——” 轻轻捏住她的后颈,又说:“这里也标记过了——” 封易半张着嘴,冰凉的手指在唇间蹂躏,她听见:“乖姐姐,是不是该轮到这里呀?” 明白她的意思,封易决定主动一点,把补偿送上门。 陆难却不打算接受这份礼物。 “不可以哦,是惩罚,还没到奖励时间哦。” “那能不能抱抱我,只是抱一抱。”还要闻一闻。 “不能哦。”陆难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 连一个拥抱都不可以,好狠的心。 “呜哇……” 封易哇的一声哭出来,从没这样委屈过,陆难被她吓得手足无措,连忙抱上去哄她。 “怎么了姐姐,是不是太过了,抱歉,姐姐姐姐……”陆难惊慌失措地道歉,不停温柔地喊姐姐,声音和蜜一样甜。 这会儿,她已经分不清陆难和小花了。 只有在床上判若两人,一个跟小变态一样发疯,一个耍大小姐脾气,还只有她一人记得两个她。 拔尾无情,她想不到更合适的词。 关键每次都只有被压的份儿,她明明是一啊,真的好难过哇! 难过得抠下一块树皮,恰好上面有一枚蓝光印记。 封易正是窝了一肚子火,将其丢在地上,踩个粉碎。 灵台瞬时清明许多。 陆难察觉到阵法的波动,她不得不离开了。 她的手被人握住,灵力横冲直撞闯至她的眉心,留下一个淡青色的印记,乍一看像朵莲花,仔细瞧才发现是一只九尾狐,如孔雀开屏般张开尾巴。 “原来你是人族呀,怪不得我在妖族寻不到你。”陆难若有所思道,最后在唇角留下一个吻,“我会去人族找你的。” “我留下了一尾的妖力,要保护好自己哦。” 阵纹消失后,封易很快清醒,接住晕过去的小花。 一尾的妖力?应当……很贵重吧。 不远处,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光天化日!你!你们竟然!” 第7章 鹿鸣湖之吻 男人从百丈高空一跃而下,如仙人下凡,一股无形的风托住了他。 这不是街边的戏法,封易感受到灵力的波动,很难想象当初在茅厕跪地求饶的老色胚还有这样体面的时候。 从他口里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不好听:“小爷我老远就闻到了狐狸骚味,嘿嘿,原来是只小狐妖。早闻妖族品行败坏,怎么,现在要对凡人下手了吗?” 提及狐妖时,眼神却是看向封易。 老色胚把她认成了狐妖,是因为陆难留下的一尾妖力吗? “不是凡人,这事就好办了。想必我替天行道,招摇仙盟的人也是不会管的。”他的手中变出了一把剑,通体萦绕着白光。 她感受到杀意,揽着小花后撤一步。 “叫封易是吧,可让我苦找好久。”他一步步靠近,眼神比恶狼还要凶狠。 老色胚显然不是凡人,灵力也比她深厚,对方要杀她,以凡人之力,恐怕在劫难逃。 不是凡人的力量…… 用千丝万缕和陆难留下的妖力能否护两人周全? “敢问仙人大名?”将小花扶靠在树旁,封易不动声色地折了一根树枝背在身后。 或许是实力悬殊,老色胚对她们放松了警惕,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们。 “不妨告诉你,小爷乃堂庭山脉夏家嫡系传人,可是将来的夏家家主!” 这位夏少主十分傲慢,自命不凡的语气,和院长提及“三教九流之辈”的模样相似。 堂庭山脉夏家又是何方势力,这般威风? 她拿出卖饼时最灿烂的笑容,奉承道:“噢——原是夏少主,在下仰慕已久,果真如传闻般风流倜傥,气度不凡。怪在下眼拙,先前诸多冒犯,还望见谅哈哈。” 任谁也能听出她语气中半是敬仰,半是恐惧。 夏少主果真吃她马屁,把剑收了起来,杀意短暂地消失了。 “哼,倒是识相!”他挑起封易的下巴。 “不过,你我二人的账还是要算的。若是能把小爷伺候舒服,倒是可以放你一马。”他笑得让人恶心,幸好午饭没吃多少。 他爹的,若不是顾及小花这拖油瓶,她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这张油嘴扇歪。 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封易捏紧手上的枯枝,姜黄色的灵力在汇聚于枝头。 “夏少主,您说,奴家要如何才能好好伺候您呀?”封易的声音惯常是清冷的,软下来便如拉丝的糖浆。 指尖从左肩舞动到右肩,她绕着男人转圈,那色头色脑的男人哪里经得起她这般挑逗。 “小娘子,当然是——”在男人搂上她的腰前,封易将那根枯枝往前一刺。 锵! 金属碰撞的声音,一道剑气把她震开,封易摔到小花边上,石子咯得后背生疼。 那老色胚,竟在原地一动未动! 他脸色一下变得阴沉:“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我看不见你的小动作吗?区区一只低阶小狐妖,几斤几两,也不好好掂量!” 伤人的灵力如风一般凛冽,果真厉害,封易暗自思量。 老色胚拎着剑,杀气腾腾,正欲动一步—— 姜黄色的灵力屏障升起,形成一个圆,将他困在原地。 幸好!她险些以为要失败了! 树枝只是个幌子,方才她尝试将灵力汇聚于足底,绕着男人转圈时便画下了灵力屏障。 “阵师?聚灵阵是你设下的?雕虫小技,你以为能困住我吗?!”他拿着剑在原地乱砍,屏障纹丝不动。 没想到这阵法还真能困住他。 她不知道屏障能支撑多久,背上小花拔腿就跑。 “站住!你给我站住!”愤怒的叫喊声离她越来越远。 臭狐狸,沉死了! 若不是方才把她弄得手软腿软,少说也能跑到有人的地方。这老色胚似乎不敢对凡人动手,若是到人多的地方,或许能暂且逃过一劫。 封易吭哧吭哧背着人跑到鹿鸣湖时,身后又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跑什么!” 看来也只能堪堪困住一分。 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终于见着人了,封易心中大喜,赶紧大声叫道:“大娘!大娘!姐姐!” 那老妇人就站在鹿鸣湖的巨石旁,听见声音转过头来。 是守阁老太! 一言难尽地盯着她,不,是她背后的小花。 封易还在思索该怎么借这老太躲过老色胚的追杀。 “小香工,带着她跳下去。”老太命令道。 这湖有多深,老太疯了吗?她可是旱鸭子,和老色胚打一架不一定会死,但跳下去两个人可就淹死了。 “蠢死了,进了阵法他就找不到你了。” 哪里来的阵法? 湖边的巨石上刻着“自强不息”四个大字,右下角有一枚蓝光印记。 见封易还傻愣着不动,守阁老太骂道:“净找麻烦!” 一挥袖,两人便被巨力推入湖中。 灵力?守阁老太怎地也不是凡人?她又如何知道长乐阵? 思绪与空气一同留在湖面,她不停地向湖底下坠,小花也不知哪去了,她管不了,因为她快要死了。 没想到死得这样荒诞,不明不白。 这下好,几十年的房贷也不用还了。 几天前她还是远近闻名的手抓饼大师,破文书院默默无闻的洒扫妇。 早知人间这般无厘头,还不如一辈子当猴子,日日在招摇山脉胡乱蹦跳。 胸腔的气息越来越少,封易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柔软覆上嘴唇,又强硬地撬开牙关,气息和灵力随之渡入口中。 不再感受到压迫,捡回一条命,封易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陆地。 事实上,她们还在水中,小花不知何时恢复清醒,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脑袋,那双杏仁眼盈满了惊慌和恐惧,似乎要碎掉。 封易想回抱她,拍拍小花的背,让她不要害怕,看起来却像在挣扎。 小花生气了,她的舌尖被轻轻咬了一口,原来她们还在接吻呀。 干脆不动了,闭上眼睛,享受她给予的所有。 她清甜的味道,她滚烫的体温,她柔软的舌尖,她青涩的纠缠。 封易不甘居人后,两人一退一进,犹如在战场厮杀。 “呼……哈……”两人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小花带着她浮到水面,封易只能无助地挂在她身上,像落水小狗紧紧扒拉着浮木。 七条尾巴紧紧缠在腰间,她根本不需要担心。 湖岸已经看不见人,封易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游到岸边,首要便是把巨石上的阵纹擦除,小花也进化成八尾狐狸。 两人的衣服都湿漉漉的,只好先回斋舍换身衣服。 ———— “我要走了。”封易突然出声。 “回家吗?” “不,我打算离开这里,只要那个男的找不到我,我就安全了。我打不过他,只能跑了。”她认真解释。 她应该会在招摇山脉避避风头,如果不行,就逃去更远的地方。本就孤身一人,又有什么留恋的呢? 小花在帮她擦头发,没有回应。 “那老色胚没看出来你是狐妖,不会对你如何,你大可放心,他不敢对凡人动手。” “先前在西净轩结了怨,又有今日这一遭,他对我怀恨在心,定是要对我动手的。” “还有最后一枚印记,一定在学堂,今夜散学后我们便去找。我在书院大门等你,散学后你即刻出来,我带你去清风楼,等晚些再一同回书院。” 自幼在山里长大,对危险有天然的警觉,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那老色胚背后似乎有“招摇仙盟”和“堂庭夏家”,而自己孤身一人…… “印记解决后,阵法便会消失,我们也不会再失控。这布阵人,我估摸有个人选,午后便去寻她。” 封易说完,身后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扭头去看。 小花神色郁郁,嘴唇紧抿。 “是有什么不妥当吗?”封易以为她对计划有疑虑。 小花很久才开口:“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我跟你一起走。” “你的亲友呢?” “嗯……应当是没有吧?”这有什么好犹疑的。 “你……”封易斟酌着该怎么劝她,定是有亲友的,不然谁供她在书院读书,兴许是和家里闹别扭了吧。 “我是有个,嗯,照顾我的人,她在书院里做事。” 她想起湖边书阁老太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试探问道:“是书阁老太吗?” 小花点点头。 小花长得这般标致,可老太那斗鸡眼,怎么看也…… 既然是照顾她的人,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封易憋住疑问,诚恳劝道:“你要待在她身边才安全,她强的可怕,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回忆着陆难的模样,她接着说:“你是一只九尾狐,应该挺厉害的,少说也是妖族的某个王,虽然不知你为何在此处,但你的族人迟早会来找你的。” “到那时,我们一样要分别的。既然是分别迟早的事,不如早早放彼此去世间闯荡。在红叶镇做了三年手抓饼,我早就厌倦了。” “再者,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虽然彼此……有过一段缘分。”她干咳两声,才继续说道:“现下民风也不似千年前那般保守,也没什么,兴许你以后能找到——” “唔唔!” 封易试图推阻,也不知对方哪来的牛劲,索性选择沉沦。 罢了罢了,不过最后一次,往后她定是要当一的。 一滴冰凉的水珠从发尾滑落,随之落下轻吻,由眉至唇,如闷热夏夜里灼人的风。 唇瓣轻轻擦过唇瓣。 “姐姐,这样温热的唇,怎么能说出那般冰冷的话。” 小花松开怀抱,封易夺过发巾,自力更生。 “那现在是什么意思?”她想知道小花的意见。 “就这样吧。” “那晚些见。”就按照计划,就这样离开,不知为何,封易轻松不起来。 “好。” ———— 感觉周遭安静好多,是有些清幽的书院气息了。 和刘姐换了班后,午后便空闲出来,封易按计划去了书阁。 守阁老太似乎专程在等她。 “哟,小香工,在水里玩得可舒服?”老太摇着扇子调侃,有意看她微肿的唇。 若是往常,她定是皮笑肉不笑的,以谲诡的语气驳几句。 “你不是凡人?”封易直奔主题。 “噢,才发现啊,老娘不是人。”说完又觉不太对,补充道:“我乃夜梩妖,名唤夜书。” 怪不得,这硕大无比的斗鸡眼倒是蛮像的。 夜书好似洞察她的想法,怒目圆瞪,用蒲扇敲她脑袋:“一天天,你小子坏得很。” “你一直在保护小花?” “姑且算是吧。” “那为何要设下长乐阵?” “小香工,老娘可没那本事害你小女友。” “她不是女友!” “噢哟,噢哟,你不闻闻自己浑身都是那股薄荷味儿。”夜书一手捏着鼻子,蒲扇摇得更起劲。“不过,总比先前要好,连信引也不会收,也不知道怎么活这么大……” “啊!我在认真问你呢,不许乱扯。那长乐阵是怎么回事?为何碰到那阵跟中了迷魂药似的?” 夜书笑了好一会儿,才正经答道:“我也是今日才发现,这破文书院中的聚灵阵不知何时被贼人改为长乐阵了。” 第8章 愚者为情所困 封易翻开《阵法总集》,聚灵阵紧随在长乐阵之后,描写比菜谱还要详实。 【选料】 蓝晶辉石九块、狐族妖血一碗。 【制法】 一、寻一宝地,宜背山面水,其内草木葱郁。 二、将蓝晶辉石磨成粉末,与狐族妖血搅拌均匀,得一碗聚灵液。 三、以聚灵液于宝地正东、东南、东北、正北、西北、正西、西南、正南及正中九方绘制阵纹。 【效用】 汇聚灵力,加速修炼。蓝晶辉石灵力愈丰,效果愈佳。 聚灵阵的阵纹相当简单,是一个圆。 长乐阵的阵纹是一把镰刀。 书院中所见蓝光印记是在圆内画了一把镰刀,这便是聚灵阵和长乐阵的结合。 阵法改变后会有什么效果?又是谁改了阵法? “是呀,也不知哪个老贼改了阵纹,怪不得老娘觉得近来灵力稀薄,若是这般老娘便要飞走了。”夜书感慨道。 飞走? “若是阵破了,你要带着小花一起离开?”封易问。 “开什么玩笑,老娘怎么会带上那只笨狐狸。”夜书鄙夷地看着她。 封易有些着急了,若是夜书走了,谁来保护小花,若是那老色胚再图谋不轨该如何,若是狐妖的身份暴露了该如何。 “可你不是……” “诶诶诶!五十年前老娘答应照顾这小狐狸一阵子,不过是为了聚灵阵,可没说要照顾一辈子啊,你可不能反——”夜书突然掌自己一嘴巴。 “罢了!和你这傻憨儿也说不明白。总之你记着,聚灵阵若是完全散了,也到了我离开的时候,这是老娘的约定。”她气哼哼地说,斜着眼就坐在那里抖起腿来。 “你能带她回妖族吗?”明知不可能,封易还是要问一问才死心。 “凭什么?凭你的手抓饼比旁人好吃吗?还是凭她愚蠢又柔弱?” 封易的软话被生生噎在喉咙中。 这夜梩妖还存有半分善解人意,解释道:“其一,老娘不回妖族。其二,她这样愚蠢弱小甚至无法感知到妖力的小狐妖,回去也只有被宰的份儿。” [与狐族妖血搅拌均匀] 夜书指着书上那行字,神情憎恶。 夜书挥舞双手,断绝了她最后一丝念想:“别想了,老娘有事要做,不能带上这小拖油瓶。” 封易说出心中的顾虑,语气很沮丧:“布阵人也没找出来,若往后那男的害她可如何是好……” “嘿嘿,那就不是老娘操心的事喽!” “合该你俩在一块儿啊……”夜书发出桀桀的笑声,总让人觉得她话里有话。 夜书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封易也没有再与她交谈。 方才说好与小花一拍两散,各不相干。又让对方同自己走,会不会有些奇怪? 唉,为何要想这些,自己本就对她没有责任,为何要操心这样多? 可要是某日小花因此流浪街头或死于非命,自己多少会有些愧疚…… 夜书见她一会叹气,一会摇头,忍不住开口劝道:“你这不是还有更别的乾元吗?还是九尾狐族,她怎么会钟情于阵师,真是情欲使妖昏头……” “智者不入爱河,愚者为情所困。” 说完,夜书也长呼一口气,像是把话足足憋了一下午。 “什么?”第一回从她口中吐出这样斯文的话,她有点没明白,以为对方在讲西域语言。 “古人诚不欺我,愚者,愚者!”夜书骂她。 又骂人,就知道她鸟嘴吐不出象牙。 ———— 离散学还有好一会儿,封易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在翻阅那本《cad漫游手册》,已经遗忘在脑海中很久了。 [已达炼气期五重,灵力上限三千二百扶耳。] [武技:千丝万缕、瞬行千里、画地为牢] [武技:瞬行千里 法诀:l 效用:瞬移至千里外任意一点 消耗:单次可传送多人,每人消耗一千扶耳灵力 冷却:每月一次] [武技:画地为牢 法诀:c 效用:指定圆心及半径绘制圆形,构成防御罩 消耗:每丈半径消耗六百扶耳灵力 冷却:无] [待激活武技:落子无悔 激活条件:炼气期八重] 她吓一大跳,因为自己已达炼气期五重,跳跃式进展。 上回还是三重。 如她所料,每每与小花缠绵之后,自身灵力又有所进益。 思来想去,只有陆难留下的那一尾妖力最可疑,是因为它吗? 陆难和小花的气息完全一致,完完全全是同一个人。 在梦中见陆难时,她猜测小花应是忘却了过往的记忆。 可在枫树林那回,陆难似乎又是另一个人,还说找过自己,小花会是陆难的分身吗? 那这样自己岂不是与两人同时…… 封易越想越脸红,非要抽自己两巴掌才能清醒。 画地为牢和千丝万缕的施法方式很相似,想想之前那夏少主也要拿一柄剑才能施法,难不成灵力的释放需要借助某样物品吗? 她恬不知耻地去问夜书,对方很不耐烦。 “老娘怎么知道你们人族怎么打架?” “那你们妖族……怎么打架?” 夜书拍拍她的肩膀,封易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见封易目瞪口呆,自是满意。 “你瞪个斗鸡眼试试。”这是唯一的应对方法。 封易瞪着自己的鼻梁骨,想来模样定是滑稽,却能行动自如。刚一放松,又不能动了,半张着嘴。 “哈哈哈,小兔崽子!”好不容易她才笑够,解放了封易。 嗐!这老太不仅是个斗鸡眼,还是个小心眼呐。 这招斗鸡眼是夜书觉醒的天赋之一,在她看来,妖族的战斗力大多取决于血脉等阶和天赋克制,这是老天奶注定的。 “那天级又是如何?”她记得陆难成天把天级乾元挂嘴边。 “天地玄黄,天级为首,你说呢?”夜书语气酸得能腌萝卜,嫉妒又不屑。 约莫是万里挑一,上天的宠儿吧。 ———— 好不容易熬到散学钟声响,封易赶忙按照约定到书院门口。 先去清风楼吃顿散伙饭,入夜去铲印记,明日她便请辞离开。 或许是目的明确,更觉干劲满满,等会她定能大吃一斤饭。 好些学生背着书箱往外走,今日正是金曜日,接连两日休沐,好些侍从驾着马车在外等候小主子散学回家。 日头慢慢落到西边,拂过脸蛋的风还是热乎乎的。 封易想着清风楼的大盘鸡流口水,没带伞,又闷,又渴,又饿,又倦。 门口的马车逐渐走干净了,出来的学生不剩几个,小花还没出来,她有些着急了。 迎面走来一位女学生,学袍上绣着“甲”字,还有些眼熟,封易赶紧大叫拦住她:“诶!诶!饭友!” 她实在不记得小花这位饭友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对方长相可爱,热情如火。 饭友见到她,即刻将半只脚从马车上收回来,扑过来抱她的手臂,满脸欣喜。 “封易姐姐,又见到你了,你还是这般玉树临风倾国倾城花容月貌——” 封易着急着打断她:“小花呢?小花还在学堂吗?” 饭友失落半刻,又打起精神回答她:“好似……还在,夏流也在。” “夏流是谁?” “一男的,他今朝额头伤了,下午没上课,小花给他补习呢。”言语中对夏流很是嫌弃。 姓夏?今朝额头受伤了? 刚说完,饭友就见她唰一下往学堂的方向跑去,甚至没说句感谢。 “姐姐!我叫温冰蜜——” 封易的身影逐渐小成一点墨迹,越来越远。 哎,这般好皮相,手艺又好,她与几位同窗可垂涎许久,是她的菜。 再见面可一定要记得她的名字啊。 ———— 此刻,封易只恨不得自己长出翅膀,又恨破文书院这般大。 耳朵里像雷鸣似轰隆隆作响,汗水淌过眼睛,她边跑边伸手去抹,才发现眼里还流了泪。 若是她当年跑这样快,也不至于被市吏抓住。 她不明白,为何一碰上小花的事就这般心神不稳,她们只是泛泛之交,露水情缘…… 若小花真出了什么事…… 思及此,封易眼神比傍晚的天空还要暗沉。 她定要将夏流还有背后的阵师削成手抓饼里的肉片喂狗吃。 “……教教贱狗——”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甲班学堂的大门本是虚掩着,封易哐当一声把门踢开,门板也被踹歪了。 夏流背对着大门,学袍半挂在身上,露出一边肩膀,俯首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根教鞭。 小花衣冠严整,坐在高高的讲台,双手撑在身后,神色隐忍克制,双颊晕开粉红。 看着有多动人,小花的眼里就多冻人。 凭什么!凭什么! 噗通。 眼前有一团绕不清的线,即使烫人的火已烧上喉咙,她的心跳仍不受控制地漏跳半拍。 这样的宝藏本该属于她一个人,有道声音在她耳边呢喃细语。 只属于她…… 小花背后的印记和讲台上的蓝光校徽在同频闪烁,如同跃动的幽蓝色火焰。 那枚印记不只让小花一个人沉沦,仿佛也使封易丧失了理智。 门开时,夏流跪在地上转头看向来人,就见来人拖着一只小板凳往他脸上砸。 板凳一下下砸在脸上,像肉贩子一刀刀砍在猪肉上。 “年纪轻轻不好好做人,非要做狗是吧!”她把人拖到一边,离小花远远的,边打边骂。 这圣贤书果真读到狗肚子里去。 在夏流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腥咸的液体从鼻子涌出,脸上的旧伤再次被砸破,眼睛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他发出凄厉的喊叫声,这是他精心挑选的时间,没有人会发现他和小花的趣味补课。 现下,没有人会发现封易教他做人。 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夏流怒吼一声,一股剑气荡开,将封易弹到五步开外,连带着书案撞在墙上,肺腑俱震。 “你这劣等狐妖三番五次坏我好事,敢耍你仙爷,小爷今日就替天行道!”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在剑上凝聚完成,化为一道风刃直击面门。 第9章 最后一枚印记 若非及时施展画地为牢,阎王奶奶已经把她收走了。 无论劈出多少道风刃,姜黄色的防御罩始终纹丝不动,夏流也意识到了古怪。 “怎么会同时有妖力和灵力,还是修阵法的妖族……” “嗤,就算用了禁术不过炼气五重,也妄想拦住小爷?”在夏流看来,一日之内突破两重,多半是用了禁术。 “……引得内奥夫味的黑的埋扣面……” 只听他口中念诵一连串古怪的话,四周的空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扭曲,刺眼的白光自剑尖绽放。 细小的风刃如雨落下,砸在防御罩上发出铛铛响,封易不得不用灵力把裂缝补上。 灵力从她的脚下涌出,迅速向外扩散,防御罩完好如初,奇形怪状的纹路在表面熠熠生辉。 只要灵力充足,封易可以一直补充防御罩的力量,夏流也拿她没有办法。 夏流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倒是邪门,看你能撑多久。” 千丝万缕可以限制夏流的行动,画地为牢可以抵御攻击,封易唯独没有攻击的手段。 若是僵持下去,吃亏的必定是她。 封易慢慢地朝讲台的方向挪动,不过三丈距离,风刃接着跟上。 “原来如此。”夏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心!”封易大声喊道。 风刃突然改变方向,直奔小花而去,身体比话语反应更快,封易毫不犹豫地将小花带到讲台后。 凡间的事物在灵力的作用下不堪一击,即使落地的瞬间她再次运行起防御罩,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伤害。 由眉心涌出的柔和力量包裹住她,一只九尾狐挡在了面前,抵挡了大部分的攻击。 在防御阵形成的瞬间又突然消失。 “金丹法相?你背后是九尾狐族?”夏流有些犹豫,狐族最为护短,若是这小妖真是背靠…… 但妖族一向多情,狐族更是其中佼佼者,说不定封易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妖宠,实力如此低微,否则也不至于在凡间游荡…… “你猜呢?”封易察觉到对方的忌惮,意味不明道,若是夏流能知难而退便再好不过了。 “如此,你便把那凡人留下,自愿为我契约奴兽,你我便一笔勾销。”夏流自认为提出了很合情理的办法。 好一个一笔勾销。 “心地这样丑陋,成天想得倒挺美。”封易唾他一口。 夏流最是接不住她的任何一点挑衅,这是对他身份的冒犯。 “给脸不要脸了,小爷就不信九尾狐族会为了你一只炼气期的小妖做什么!” 此前风刃裹挟着木屑擦伤她的肩膀,好似被人拿着菜刀砍,封易咬紧牙关,筋疲力尽地撑着。 好歹那破阵纹也被一同摧毁了,两人身上的蓝光印记开始变得模糊,颜色渐渐淡去,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肩膀好似卸下了一块巨石,封易长舒一口气。 “妖族果真朝三暮四,你的金主可知道,你在凡间还有小情娘吗?据我所知,狐族的妖宠可格外不好当啊。”他发出桀桀怪笑。 夏流在戏耍她,似折磨猎物一般,故意要让她耗尽灵力。 封易闭上眼睛,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在转,要怎样才能脱困?她的灵力毫无攻击性,夜书不会管这闲事,学来的拳脚不值一提,书院里的人走得一干二净,小花还是只傻呆呆的狐妖,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清醒一点啊,大小姐。”封易推她。 “姐姐,你怎么——”小花睁着翠绿色的眼眸,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她听不清。 小花握着她的手似乎在抖,泣不成声。 “喂,你别哭丧啊,圣人言,女为知己者死。”封易断断续续地和她说。 疼死了,她能感受到流逝的眼泪和血液交杂,现下定是丑陋得无人能及。 “夏流要杀人,若是万不得已,跟我走,好吗?” 小花坐起身,看见夏流逼近的身影。 夏流很看不惯她们这副黏黏糊糊的样子,打断她们:“还挺情深义重,若是你们一同陪仙爷爷我睡一晚……”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连,如青蝇一般恶心。 “去哪里?他很厉害,离开就可以躲开吗?”她轻声说,似乎做下了某个决定。 封易压下她的手,想要压住她的念头。 “别冲动,他死了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况且,我也打不过他。” “姐姐,他死了,麻烦会少一个。” 血,已经流的很多了,滴滴答答渗透木板,像小溪似的蜿蜒挤到夏流的脚下,血流如注的场面,他却没有一点动容。 “姐姐,睡一会儿吧。”一双手抚上她的双眼,长长地叹息。 封易的掌心空荡荡,她听见了尖锐的哀鸣。 薄荷香,温暖的气息包裹住她,所有的恐惧和疲惫都烟消云散。 “你才是九尾狐!”夏流大惊失色,颤抖指着小花。 一连串沉重的砰砰声,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尖锐刺耳声,桌子边撞击地板的沉闷响声,伴随着轻微震动。 “你不要太过分,修士不得在凡间打斗,就不怕招摇仙盟来算账吗?” 夏流边打边退,彻底妖化后的九尾狐强悍无比,即便还没使出半分妖力,他的五脏六腑已被甩得七零八落。 “臭狐妖!你真的要杀我!人妖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你都忘了吗!” 许是没了退路,夏流不再废话,发疯般使出保命手段。 封易只听得低沉的吼叫声,信引中的腾腾杀意,还有男人的惨叫,由上而下,最后是重物砸下的轰隆声,浓郁的血腥味。 沉静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还能听见夏流的声音。 “你、你们,给我等着……” 封易从缝隙中窥见了夏流摇晃的身影,素白的学袍已被染为暗红色,血淋淋的指尖夹着一张黄纸,伴随着念诵声,指尖的白光愈发闪耀。 一阵疾风伴随着细微的破空之声从门口袭来,一把长剑从夏流的眉心穿过,扎破了他的脑袋。 念诵戛然而止,白光骤然黯淡,黄纸如枯叶飘零而落,唯留剑身清脆的嗡鸣。 夏流的双眼瞪得滚圆,似乎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血液顺着剑身缓缓流下,滴落在地面,发出轻微的滴答响。 夏流彻底死了。 几乎可以挤满半个学堂的九尾狐骤然缩小,变成一只雪白的狐狸团子,跃进封易的怀抱中。 翠绿色的瞳孔已然消失,一双乌黑发亮的狐狸眼格外引人注目,如同两颗精致的黑曜石,水润润的,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无辜又可爱。 封易在身上抹干净手掌的血迹,才去摸狐狸脑袋,柔声道:“小花乖乖休息,可别偷看。” 她后退一步,看清了来人。 一剑杀死夏流的人。 “真正是个下流的废物嘞。”刘姐朝尸体嗤笑,“小封呐,脓倒是有几分趣味。” 第10章 和她们成亲 漫地的血液如打翻的墨汁,被劈成尖刺而痛苦嘶叫的破裂木条,琉璃窗瓦褪去金色的外裳,夕阳也将随归家的学子进入梦乡…… 封易把小狐狸搂在怀中,尾巴被藏入衣袖中,调皮晃动。 封易很谨慎,见刘姐善恶不明,很客气地问一声好:“刘姐,这么晚,您还没回家吗?” 平常的好似每次交班的问候,刘姐手中擦拭的并非染血的剑,而是鲜嫩欲滴的梨子。 “哎哟,伐要凶巴巴了啦,侬把伊拉只狐妖交拨我,侬就安全了嘞。”她笑得有些骇人。 “刘姐说笑了,这小狐狸我从小养大,今日非闹着要跟来书院,哪里是什么狐妖。” 刘姐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饶有兴致地说道:“掰只狐妖在书院里足足有五十年,侬才来几日啦?” ‘……五十年前老娘答应照顾这小狐狸一阵子……’ 所以,小花是五十年前来到书院的吗? 夜书也是,那刘姐—— 封易冷声质问:“书院的阵法是你改的?” 封易方提起此事,刘姐便来气,嘿嘿笑得扭曲,对她说:“阿拉研究了五十年个阵法,几日就被侬破脱了,倒是有本事唻!” 这个阵法改了五十年?那刘姐岂不是自少年时便在书院了? 她实在很不理解,问道:“五十年改一个阵,有必要吗?” 刘姐用手一指狐狸说:“有用无用侬自家勿晓得啊?侬一个卖手抓饼的,哪能修炼?” “五十年成一阵,凡人亦可修仙,往后就是罗生门个天下唻!”刘姐总是平和慈祥的,她从没见过这般狂热的模样。 “小封,阿姐看侬有几分资质,把狐妖给我,保你进罗生门,一道搞大事业唻!” 温热的狐狸爪子挠挠得掌心痒痒的,封易低头,看见小狐狸眼中的担忧,这给了她些许安慰。 不知是何缘由,刘姐很虚弱,否则,她完全可以直接抢狐狸。 莫不是先前把阵破了,对布阵人的反噬…… 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封易朗声说道:“刘姨,您家小孩还在家等您呢,别让孩子等久了。” 刘姐冷哼一声,见封易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收敛笑容威胁道:“你真真是听不懂人话咧,这小狐狸呀,我费老鼻子劲儿才养出来的,每一滴血都是聚灵液。今朝侬要么把狐狸留下,要么把命留下!” 刘姐提剑就要砍上来,再没有先前那般好颜色。 该说画地为牢真有这般强大,似乎能免去大部分的剑招,一如应对先前的风刃一般,轻松自如。 封易唯一要做的便是不断为防御罩补充灵力,她暂且不会受伤,但也很被动。 “侬个阵法比人还要灵光。”刘姐不吝啬她的夸赞。 她改变了想法,把剑收回,几副小旗分散落于防御罩四周,小旗之间相连成线,形成了五芒星的形状。 “掰才是阵师之间个决斗啊,就让侬见识一眼我最拿手个迷情阵。” 五芒星的光芒从中心爆发,形成强烈的灵力波动,伴随低沉而悠长的吟唱,封易闭上了双眼。 ———— 掌心一阵刺痛,封易睁开眼睛,先生正拿着一把檀木戒尺点在她的肩头。 “三小姐不专心,该罚几下?”先生有一副温润的好嗓子,温婉的好容貌,教书时却颇为严厉。 “先生,该罚十下。”她害怕又期盼,戒尺打在掌心很疼,可事后先生会为她上药,呵护她,待她如珍宝。 封易垂头站着,掌心摊向前,如待宰的羔羊。 许久,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有人抱住了她。 啪嗒一声,那坚硬的檀木戒尺被抢过来一把折断。 “先生,手下留情。三小姐因昨夜教导我功课,今日上课时才精神不振,要罚便罚我吧。”和先生很不同,抱着她的人声音如黄鹂一般动听。 一时想不起来,她叫什么来着? 先生笑得愈发温和,可封易知道这是她动怒的前兆,她有些害怕,躲在了那人身后。 这个人身上有一股薄荷的清香,沁人心脾,能让她安定下来,和她的未婚妻们身上的味道很相似。 无声的对峙并未持续很久,又要下课了。 真好,今日逃过一劫。 . 封易任由那人拖着她走出学堂,她的手腕很痛,攥得太紧了。 又因为她有一双如翡翠般清透漂亮的眼睛,封易选择原谅她。 走到僻静处,那人问她:“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姐姐?她们以前认识吗? 因为她的迷茫,对方似乎很担忧:“姐姐,我是陆难啊,你怎么会在——” 原来她叫陆难啊,和她好搭的名字,她隐秘地想。 末尾的话语她听不清,只能看见对方的嘴唇一张一合,焦急地说些什么。 如是好几次,才终于放弃。陆难抓着头发,小脸皱巴巴的。 “到底怎样才能带你出去呢?”陆难似乎遇到了难题。 封易很贴心的回答:“就这样走出去,我妹妹来接我了,我要回家了,今天谢谢你呀。” “封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陆难委屈巴巴地问。 好可爱! 可是她怎么会认识陆难呢,从小到大,她的身边只有妹妹、先生、侍女、好友和姨姨的陪伴,还会有谁呢? 下个月她便要和这五个人成亲的,她们会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姐姐!我等了好久呀,你快过来!”马车上的妹妹在向她招手。 浅淡的薄荷香里似乎溢满了悲伤的气息,陆难好似心都要碎掉了,她不忍心离开。 但是妹妹已经等她好久了,她也不忍心。 封易给了她一个拥抱,轻声说:“现在我记得你啦,陆难,明天见。” 陆难盯着封易离开的背影,她很想冲过去扒开偷亲封易脸颊的那个女人,可她完全动不了。 阵法的力量在束缚着她,她感知到自身法相的动荡,说明封易陷入了危险,可怎么也感知不到具体的位置。 正当她心急如焚时,便被扯进阵法中。阵法说难亦难,说易也易,此处由阵法构成的幻境场景宏大,要找到阵纹可谓难上加难,方才那檀木戒尺便是其中之一。 . “姐姐刚刚那个人是谁呀?她为什么牵你的手呀?你的手今天没有受伤吗?沐言没有惩罚姐姐呀?是姐姐不喜欢沐言了吗?可是我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哦?姐姐高不高兴?姐姐喝一些牛乳嘛?” 上了车,水芯一如往常缠着她问东问西,弯弯的杏仁眼全是仰慕。 陆难也有一双相似的眼睛,难怪她总觉得在哪见过她。 封易陷入了沉思,水芯喂她喝牛乳,只知呆呆地往下咽。她喝不过来,白白的乳渍便从嘴角滑落,突如其来的一阵颠簸,牛乳全洒在她的衣襟上。 “咳咳……”封易呛得满脸通红。 水芯慌张地用手擦她胸前被濡湿的位置,斑斑点点的牛乳沾湿她的指尖,那指尖在她衣襟上流连,越扯越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记忆里妹妹接她放学时总要带一杯牛乳,行至一半总会因各种原因洒到她的身上。 封易神情愠怒,指责道:“上回就说过不要再带牛乳了……” 还没说完,水芯便趴在她胸前,仰头望着她,那双眼睛像被暴雨洗刷过:“姐姐呜呜,对不起,这是我亲手煮的,只是想给姐姐尝一尝,呜呜……” 水芯埋在她身上,越哭越伤心,她几乎分不出沾湿她的是牛乳还是泪珠。 封易不受控制地想起离别前的场景,陆难湿漉漉的眼神。 一样可怜。 罢了,罢了,不和小孩子计较,成亲后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便吵吵闹闹的。 只是水芯提出要帮她洗澡,她却不同意了。 “姐姐,为什么,以前都是我帮你擦澡的,你不爱我了吗?你讨厌我吗?要怎样你才会重新爱我?” 封易及时让她住了嘴,水芯才没有继续唠叨下去。 她们一起洗过澡吗?怎么又不记得了? 想来沐言从前用戒尺打她手心的模样也不太记得,最近可能是太累了。 “别哭,别哭。我今天有些头痛,让我自己一个人,好吗?”封易轻声哄她。 “姐姐头痛的话,怎么能——”水芯还想再争辩,见封易确实很疲惫的样子,又乖乖把话咽了回去。 . 头痛一直持续到入睡时分,晚餐也没吃,封易便回了房。金流替她掖上被子,点了安神香,又尽职尽责地关好门窗。 “小姐,我晚间便在外间小榻守着您,您叫一声便到。”封易迷迷糊糊间听到这句话,金流说话时快要贴上她的耳朵。 金流是她的贴身侍女,从小与她一同长大,她向来怕黑又梦游,几乎每夜金流都要守着她睡觉。 今日着实有些奇怪,或许是因为身体不适,也不觉得黑夜有多么令人畏惧了。 她胡乱应声好,便安心阖上双眼。 封易总听到有人在喊她名字,是“封易封易”那样喊,没有姐姐,到底谁会这样叫呢,让人心慌。 “金流,姐姐睡下多久了?”一道声音悄悄问。 “有一个半时辰,应是睡熟了。”另一人答道。 “这迷魂香怎么燃到现在?快撤了吧,太多了姐姐会不舒服的。” “往常便是这般,还不是因为牛乳里的药性没解,小姐才烫成这般。” 说着,两人便开始小声争执,像蚊虫在耳边叫,闹得她脑袋嗡嗡响。 不让人好好睡个觉,太缺德。封易想抬手扇她们两巴掌,四肢却和眼皮一样沉重。 铁链的声响把床边的两人吓了一跳,房间内又恢复了死寂。 意识再次沉入梦境前,封易又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怎么回事?姐姐不会醒来吧……” “我把迷魂香再点上,小姐身上铐着链子,即便醒来也无可奈何。” “是呀,我们是她的未婚妻呀,怕甚么!” 一人激动拍打大腿的声音彻底惹怒了封易,究竟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她强撑着意识,扒拉开半只眼睛,好一会儿才认出床边的人。 “金流,水芯,唔……你们在做什么?”她的语气应当是严肃而震慑的,说出口却变成了撒娇般的吴侬软语。 身份被认出,两人也不装了,蹲在床头,两眼发亮。 “姐姐,你身上好烫,我来帮你降降温好不好?” “小姐,您身子不适,金流来照顾您。” 不容封易拒绝,一只手在摸她的脸,一只手在解她的衣服。 不可以,要推开她们。就算要做,也得是自己心甘情愿,她可是一啊。 这个念头陡然出现,不知从何而来。 清脆的铁链声和兴奋的喘息声相碰撞,她的脑子好似被灌了一桶泥水,硬成石头。 “姐姐……” “小姐……” “姐姐……” “小姐……” 妹妹和侍女的请求声如鬼魅般交替。 算了,放弃抵抗吧,不过早晚的事,下个月她们便是妻妻了。 金流和水芯没能如愿以偿,封易落进了清香的怀抱,是那人,陆难,她说过不会忘记她的名字。 “陆难……”她想证明自己没有忘记对方。 “姐姐,封易,不要怕,我来了。”陆难安抚她,亲亲她的唇角。 亲亲,开心,嘻嘻。 “快了……两个……出去……”注意力涣散,封易听不全她的话。 “别生气……”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生气可不好哦,等我醒来再哄你。 实在太困了,封易彻底睡下去。 . “小易,小易……” 封易缓缓睁开双眼,世界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拉她起身的人一身窄袖马面裙,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偏偏是一脸憨笑。 “小易,走啦,和我同去赛马。”图方嘿嘿笑说。 是了,先前答应图方做她的女伴,这个小青梅最是喜欢赛马,若是被霍姨知道又要挨骂。 因着图方在等她睡觉的缘故,她们是最后到达赛马场的。 图方的几个好友早已等待多时,各自都带上了女伴或男伴。 几个相熟的调侃图方:“哟哟哟,方才去做甚么了,嫂子脸蛋比樱桃还要红。”人群中发出意味不明的笑,他们将目光投射在她的脸上,看她的胸,看她的腰,看她的臀。 图方还在那嘿嘿傻笑,一脸不好意思又有些小骄傲,不自觉把她推向前一步,方便人们的审视。 封易感到不舒服,她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她和图方什么也没有做呀…… 方才,方才…… 方才她不是在睡觉吗?在家里?还见到了陆难? 怎么又记不清了…… 封易敲了敲脑壳,催促图方赶紧开始比赛,她想早些回去休息。 “小易,你要抓紧哦。”每次图方都要说这句话,她坐在前面,背对着图方,趴下腰去抱着马。 马跑得快,她被颠得要口吐白沫,浑身又酸又麻。 真不明白自己从前怎么会答应图方来赛马,她的朋友也没甚意思,若是成亲后还要如何忍受。 干脆不要成亲了。 嗐,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这又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可仔细想想,又有几分道理。 若是现下便不满意,为何要与图方成亲,还有水芯、金流、沐言和霍姨,她为何要与她们成亲? 真奇怪呀,她为何要与五个人成亲,这是对的吗? ‘与她们成亲吧,你该有多幸福,五个人伺候你。’有道声音在同她讲道理。 ‘世间情爱不过是肉欲,欲生则爱生,欲消则爱亡。多少怨侣不过是因为其中一人对他人产生肉欲而感情破裂,其实这又有什么不对呢?不要被条条框框绊住,食色性也,选择让自己快乐的人又有什么不对呢?’ 那道声音如鬼魅般无法甩掉,封易头痛得几欲炸开,图方又再次从身后压下来,她不得不伏身于马背。 真的好难受,封易请求她不要这样做,图方不听。 ‘爱是为了让你快乐的,肉欲能让你获得快乐,肉欲便是爱,爱便是肉欲。’ 沐言喜欢用戒尺打她手心,水芯喜欢用牛乳帮她洗澡,金流喜欢用铁链困她手足,图方喜欢将她压在马背上,霍姨喜欢用破烂衣服装扮她。 她们对她有肉欲,这便是喜欢吗?喜欢她的身体? ‘是啊,她们喜欢你,满足你的欲望,会让你永远开心。和她们永远在一起,不快乐吗?’ 它以为自己要动摇成功了。 ———— “不好!不好!不好!”封易捂着耳朵大叫。 “喜欢不只有浅薄的欲望,还有倾听和理解。只有肉欲与交欢,与野兽何异?”身后的重量消失了,眼前的场景化为碎片,她站在一片虚空之中。 “既是为了让自己快乐,我便要选择我喜欢的人。” 不知道小花算不算一个,自己姑且算是钟情于她的皮相吧,但她的身影确确实实存在了一瞬间。 “还有,这劳什子迷情阵也太不合心意了,我可是一啊,至少给我变成五个零吧。”封易不屑地说。 勘破阵法后,脚底的五芒星已然消失,小旗上象征金木水火土的五色灵光已然消失,代表着木、水、金三行的旗杆更是被折断。 刘姐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颤颤巍巍指着她。 “阵纹未破,侬哪能得出来?” “你管我。”狐狸还在她怀中安睡,还有鼻息,触感暖洋洋的。 刘姨似乎黔驴技穷了,想要鱼死网破,封易也不能再用一丝一毫灵力了,剩下的是她逃命的本钱。 刘姐已经在低声念咒了,诡异的黑气聚集于周身,令人倍感压抑和危险。 “小香工,带上那只九尾狐快走!”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夜书丢给她一袋灵石,催促她离开。 “你怎么——” 夜书不给她废话的时间:“不是为了你,老娘和罗生门的有仇。再不走,仙盟的人来了老娘可不管。” 妖族对灵力的感知比人族还要敏锐,仙盟的人快要到了。 “就当欠我一回人情,老娘来拖住仙盟的人,下回再见面可要送我一个差不多的聚灵阵。不难吧,小阵师?” 第11章 疯美人 幽静的森林,封易躺在藤床上左右摇摆,鼻尖清香弥漫。 还是招摇山自在。 有露水滴落,唇间又湿又滑,像有人在舔—— “啊——”封易痛呼出声。 小狐狸在认真踩奶,偶尔发出细微的哼哼声,听起来十分满足。 大色狐! 封易拎起她的后脖颈,从身上丢下去。 狐狸化为少女,身姿曼妙,眼尾上勾,又纯又钓,睫毛轻颤,我见犹怜。 “封易!你终于睡醒了啦,你这只大懒虫,睡了整整十天!”小花很高兴,扑到床上抱住她。 好重,怎么沉了这么多…… “等等等等……你快、起来……”她从喉咙里挤出每个字。 手脚发软,肚子饿的不行。 招摇仙盟和刘姐留给了夜书,她带着小花用瞬行千里跑路了。用那袋灵石买了一张船票,之后她便睡觉—— “灵石呢?”封易翻开布袋,里面空空如也。 小花尴尬地坐在床边,眼神躲闪。 “呃,呃——用完了。” 怎么会?才十日,不至于吧! “哎呀,船上的河鲜好好吃,你看这个船舱宽敞又漂亮,我想让你养伤舒服些,船长还说我逃票,就、就……” “一点不剩了?” “都没有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幸好你醒来了,不然船长要把我们丢下去喂鱼。” 小花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封易去掐她手臂上软乎乎的肉。 吃这么好,怪不得整只妖容光焕发。 先前在招摇山很少能吃到河鲜,不知天字号的伙食是否真有这般美味。 封易兴冲冲地让小花叫些吃的来,她饿了足足十天,势必要敞开肚皮吃。 船工把吃食送到舱门口,礼貌问候:“客人,您的吃食到了,请问今日是否续房间?” “船到哪了?”封易问。 “客人,船到南洲箕尾山一带,一个时辰后将停靠翠风城,客人要下船吗?” 身无分文,她可不想喂鱼。 “是的,我们在翠风城下。” 船工走了,依照甲字号房客的优待,体贴办理一系列繁杂的下船手续。 小花一直在同她讲自己吃了多少鲜虾河蟹,黄骨鱼肉质鲜美,回味无穷,惹得她口水涟涟。 放在船舱门口的食物被端了进来,好大一碗,鲜香扑鼻。 “有点烫,小心哦。”小花掀开了盖子。 一碗面,上面有个荷包蛋,撒了些葱花,奶白色的汤汁。 嗯,这面看着还是挺劲道的。 拿起竹筷搅拌几圈,封易才觉得不对劲。 “黄花鱼呢?” “在这里呀。”小花指着自己的小肚子。 “我碗里怎么没有,鸡蛋面?” “谁说的,明明是鸡蛋河鲜面,你闻闻这汤汁里是不是有黄花鱼的味道?” 小花被她盯得心虚,连忙解释道:“哎!不是都说了嘛,灵石花完了,这个是船上的免费自助餐。” 小花拍着她的脑袋安抚道:“快吃嘛,很饿了吧?想吃黄花鱼以后给你抓,帝王蟹也给你抓来。” 封易含泪吃下了那碗河鲜味的鸡蛋面。 . 在船上躺了几日,走路也踉跄,不过一会儿她便适应过来,甚至发现身形矫健了不少。 小花也发现了,沾沾自喜地邀功:“先前你身上好多伤口,多亏我天天给你疗伤,舌头都酸了,嘻嘻,我是不是强得可怕?” 疗伤为什么会酸舌头?这个猜想太可怕了。 “只告诉你一个人,我发现自己的血可以治愈你的伤口哦,每天喂你喝点血,再舔舔伤口,很快就好了哦。” 封易紧张地抓她的手,翻来覆去看,小花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封易让她藏好这个秘密,连她也不要说,免得哪天犯浑把她抓了煲汤喝。 小花一边笑哈哈,一边警告她:“那我就把你做成红烧排骨!” 既然得知了一个秘密,必得也告诉对方一个秘密,她心里才会舒服。 封易告诉小花,她脑子里有一本书,才教她使出灵力。 “难道我是阵师吗?打架时,她们都叫我阵师。”封易拿着竹筷在虚空中乱画,姜黄色的多段线相连形成了屏障。 小花伸手去摸,触感光滑,轻轻敲,发出咚咚响声。 “这便是灵力,真奇妙啊。”封易感慨道。 那本小金书也有了些许变化。 [已达炼气期六重,灵力上限六千四百扶耳。] [武技:千丝万缕、瞬行千里、画地为牢] [待激活武技:落子无悔 激活条件:炼气期八重] [已安装butocad阵法插件,快捷键new切换至阵法面板。] 封易对阵法面板很好奇。 一块无尽的黑色棋盘,由横纵线构成了数不清的小格子。 她悬浮在上空,纵览全局。 “pl。”手指在虚空中任意指几个格点,格点之间便多了一条连续的多段线。 她又试了试别的快捷键,c是画一个圆,l是画一条直线。 没有消耗灵力,也不知道在这面板上瞎画有什么用。 封易打算退出时,眼前弹出一行文字。 [您是否想要保存所做的更改?] 是。 金书末尾多了崭新一页,行首为几个姜黄色大字。 [阵法甲.zf 五十扶耳] 还能“编辑”、“重命名”、“删除”和“复制”。 前三种她一一试出来,这“复制”最为特别。 她有快捷键,能当武技一样使用。 “co。” 封易睁开眼,右手掌心多了姜黄色纹路,正是她方才在面板上胡乱画的图案。 她试探将其印在茶盘上。 有趣的是,茶盘上的水从直线的这头突然流向那头,多段线和圆都变成了几堵墙。 小花在一旁惊叹道:“哇!你好厉害!” 封易微抬下巴,很是受用。 嘻嘻,雕虫小技。 身上果然损耗了灵力,可是只有微不足道的五扶耳,和她的猜测倒是有些出入。 小花见她在认真研究,一直不敢打扰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桌上喝茶。 见她有疑惑,随口一说:“是因为你的阵法缩小了十倍吗?因此灵力也同样缩小十倍。” 很有道理,阵法撤不回,只能任由茶水在茶盘上乱流。 封易回到面板编辑阵法甲,果不其然,面板上标了一行小灰字,很难发现。 [一格等于一尺。] 直线约莫画了近十个格子,也就是十尺,缩小十倍,仍是一尺,和茶盘上的直线的长度相近。 看来,她可以在面板上事先画好阵法,日后与人对战中直接复制出来,就可以坐在旁边嗑瓜子儿了? 打不过就用瞬行千里逃跑。 妙啊! . 船长客客气气把她们请下了船,附赠两块玉牌,上刻“楼台”二字,这条船名为楼台一号。 “两位贵客,一路平安,欢迎再来。”船长是一位颇有富态的女士,笑起来眼睛几乎被挤成一条缝。 手持玉牌便是超级贵客,随时乘坐“楼台”旗下的所有船只,包接送,先上后付,船票一律八折。 灵石是通用的货币,可惜下船的时候,她们的贵客一块灵石也没有了,身外之物只有穿着那一套衣服。 韩江自北向南纵跨翠风城西郊,她们从码头登陆,凭借超级贵客的身份,蹭了免费马车进城。 剩下的路,只能靠自己走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哇声赞叹,好没见识的模样。 诶哟,这房子、这马、这衣服…… 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她以为红叶镇的清风楼便是人最多的地方,却不及路边随意一家酒楼的百中之一。 “天外有天,纸上得来终觉浅呐。”封易感慨道,若非意外,自己这辈子都将安居在红叶镇,做个老实巴交的手抓饼摊主,日日透过书阁看招摇山外的人间。 或许是因为她们表情浮夸,衣着朴素,不少人对她们投以注目礼。 即便在红叶镇被人看得多了,封易还是有些羞涩,毕竟来往的姐姐妹妹可太养眼了,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你右手边穿花青色衣服那个妹妹,她的皮肤可真白。”封易激动地和小花分享。 “哇,你左手边的那个姐姐也有狐狸耳朵诶,她也是狐妖吗?”小花扯着她的衣袖,压低声调说。 封易长叹一口气,摇头晃脑地说:“是啊是啊,为何翠风城的绝色女子这般多?若是能定居于此,我此生无憾。” 小花正暗自欣赏美人,听封易滔滔不绝的赞美又有些不高兴,额头抵着她的脑袋说:“哼,都不准看了。” 封易才不听她的话,偏要看,小花就一直掰她脑袋。 “真可爱。”旁边传来一阵轻笑声,带着淡淡的慵懒。 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是那位长着一双狐狸耳朵的姐姐,狐狸姐姐的眼里含着调侃。 ——糟糕,偷看被发现了,好尴尬。 ——嘻嘻,这衣服可真衣服啊。 两个人结结巴巴地站在那里,两张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们是刚到翠风城吗?” ——哇塞,我姐姐声音真好听,哑哑的,好性感。 ——别傻嘿嘿了,快说句话! 封易被瞪了一眼,扭扭捏捏地答道:“是的,姐姐……”末尾的称呼她可不敢喊太大声。 被抢先一步,小花不甘心,拧封易的手臂,甜甜接上话:“姐姐,我们刚来翠风城哦,姐姐的耳朵好漂亮,你也是狐妖吗?” 小动作被完全收进眼底,这对伴侣相处可真是别致。 可小花的问话让她产生了疑问,她反问:“你也是狐妖?” 可这小孩身上感知不到一丝妖力。 小花坦诚地放出两只大大的狐狸耳朵,回答了她的问题。 倒是封易被吓了一跳,左顾右盼,握住小花的手,眼里是担忧和戒备。 她可没忘记夜书说的话,小花这样柔弱无力的小狐狸要如何独自生存啊? 她完全忽视了那夜在学堂妖化后大杀四方的九尾狐。 美艳的狐狸姐姐一点不介意封易的防备,自然地同小花搭话。 这小狐妖倒是很有趣,身无丝毫妖力,可爱又大胆,莫名的亲切。 让她怀念逝去的侄女。 想起侄女,她心头一窒,事情已经过去五十年了,伤痛却永远留在心底。 妖族的感知很敏锐,小花察知到悲伤,仰着脑袋说:“姐姐,如果伤心的话,就把拇指放在食指的第二关节。” 狐狸姐姐猛地睁大眼睛,瞳孔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紧攥着小花的双手,激动地问:“你叫什么名字?谁告诉你这句话的?” 见两人聊得开心,封易刚要放下戒备,谁知狐狸姐姐突然抓住小花的手,双眼通红,好似要吃人。 她挡在小花身前,像只护食的恶犬,手刀往那人手臂上劈,反震得手疼。 嘶,吃什么长大的,比石头还硬。 小花见她受伤,哪还管什么漂亮姐姐,用力把人推开,这会儿狐狸姐姐倒是软趴趴,没力气了。 封易震惊地望着自己的手,搓饼三年,竟还不如小花这五指不沾阳春水的。 “做什么!”小花的声音冷冽下来,瞪着那只狐妖,谁还看得出方才甜蜜蜜的模样。 狐狸姐姐这才冷静下来,发觉自身行为极不妥当,急忙道歉:“抱歉,情绪一时失控,请见谅。” 但她仍是不死心,追问道:“妹妹,方才那句话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小花看向封易,封易挑着眉说:“我同她说的。” 好似浑身力气被抽走了,狐狸姐姐失魂落魄地说:“好,知道了……” 没打招呼,她转身离开,封易听见风中传来的低声呢喃。 “是坤泽,不是小南,小南死了……” 什么小南,真是怪人,哦不,怪妖。 看对方走远,封易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唉,这翠风城也不怎么样,若是在此过一辈子,我定会死不瞑目。” “是啊,第一次见疯美人。” “挺美的。”封易赞同道。 “也挺疯的。”小花补充。 . 两人都是乐观的性子,疯美人很快被她们抛之脑后,并汲取教训,下次偷看美人要用眼神沟通,不可以大声说话。 进城时已是申正,在城中瞎逛一通,已接近酉正。 两人正是年轻力壮,即便下船前各自吃了一大碗鸡蛋河鲜面,现下已饥肠辘辘,有气无力地在街上走着。 “好饿,早知连饭都吃不起,船上就多吃十碗鸡蛋面了。”小花捂着肚子,肚皮叽里咕噜的响。 “不止没饭吃,恐怕还要露宿街头,哎!”三年没过餐风饮露的日子,封易已经不能习惯了。 古人诚不欺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看着过路人个个拿着一块大煎饼,热乎乎的,还有煎香味,她们馋得要流口水。 “怎么个个都吃同一种煎饼,难道这城里只有煎饼卖吗?”小花不解地问。 封易快饿昏头,没听清她在问什么。 一个好心的路人提醒她们:“去城中校场,有粉丝在发饼吃喽,免费的。” 封易只听清“粉丝”“饼”“免费”几个词。 立马抓着路人的手,眼睛还盯着那张喷香的煎饼,气势汹汹地问:“在哪?怎么走?”颇有不得到答案不放手的意味。 路人吓得差点把饼抖掉,颤颤巍巍答道:“那,这条路直走,看见有人在排队,你也去排就好了。” “饼和粉丝都有吗?” “是、是的。” 他想让封易放手,连忙催促:“快去,晚些就没了。” “谢谢!”两人一溜烟跑了。 不是抢劫就好,路人拍拍受惊的胸脯,险些就要掏出保命符逃跑了。 “头一次见疯美人……”他嘀咕着离开。 赶过去时,队伍排的长长的,缓慢地向前挪动。 排在她们后面的是个模样俊秀的女人,扎着高髻,乌黑的发尾在脑后甩动,很有少年英气。 话还特别多,一会儿把自家祖宗八代都说尽了,又来聊粉丝。 谈到吃的,封易才有兴趣搭理她。 “诶,你猜猜今天是谁的粉丝?”莫成器问。 “不知道。”封易配合地摇头。 “管它谁的,有吃就行。”小花答。 “今天又是夏落晚的粉丝啊,她的粉丝可真是厉害。”莫成器故作夸张地说。 封易觉得她说的不对,纠正道:“那是夏落晚厉害,不是粉丝。” “嘘,吃人嘴短,讲这么大声,不怕粉丝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莫成器捂住她的嘴巴。 “真饿,好想吃粉丝,说话就说话,怎么上手了?”小花看不惯,把莫成器的手打掉。 谁知莫成器惊恐地看着她,排在前面的人回过头来,离她们远远的。 “您、您还、还吃人呐?”她小心翼翼地问,脚步逐渐向后撤。 封易觉得她说话实在太跳脱,快要聊不下去。 “吃粉丝就吃粉丝,谁吃人。” 莫成器脚上好似被灌了泥浆,僵滞在原地。 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弯来,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粉丝……粉丝!” 疯疯癫癫的,封易揽着小花的肩膀远离些,时刻准备着把人踹开。 翠风城莫不是翠疯城,何故盛产癫人? 等莫成器笑够了,她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她们解释,此粉丝非彼粉丝,粉丝是夏落晚的追随者。 这么一说,封易明白了,粉丝和她的饼迷很像。 “那这些,粉丝,都迷上了夏落晚的什么呢?是因为她煎饼手艺高超,所以要免费发煎饼吗?” 封易也不明白,她怎么每句话都惹人发笑,这显得她很愚蠢。 “姐啊,你们不知道《修真有你》?她是这届的热门选手。”莫成器擦干净眼角的泪花,变出一块方形的石头框,框内是波动的水雾。 灵力注入,水雾上便显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画像,那画像颇为逼真,两人新奇地瞪着大眼睛看。 “诶,你们,不会没有灵机吧?”莫成器晃动着手上的石头框。 看见她们一致的摇头,她的脸上挂上了与年龄违和的慈爱。 她勾着两人的胳膊,怜爱地说:“天呐,这世上竟还有不上网的人,宝宝们,快快和我留影,我要发在仙博上。” 话说回来,封易又问夏落晚的粉丝为何要白白给她们发煎饼。 “谁说白白的,要扫码转发到仙博的哦,你们连灵机都没有,可如何是好?”她拧着眉思考。 “你们先用我的灵机登仙博吧。”莫成器又教她们怎么登上仙博,不难,将灵力注入就好了。 可小花还不知该如何使用妖力,封易想了想,这会儿陆难留下的一尾妖力又派上了用场。 “还会弄小号,怎么弄的,封姐,教教我呗?”莫成器问道,她对这些旁门左道一向好学。 可封易确实没什么能教她的:“你借别人的妖力或灵力就行了。” 莫成器若有所思,盯着她们发呆,突然开口:“封姐和花姐容貌这般出众,又初入仙途,怎么不去《修真有你》试试?” “有何好处?”封易挑眉问。 没饭吃的人才会在这里排队,莫成器笃定地说:“包吃包住够不够?” 第12章 愚钝的炼器师 第二日,莫成器领着她们去报名,海选地点在翠风城东部仙鱼台一层大堂。 大堂内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清一色为容貌姣好的女性。 “怎么来海选的全是女子?”封易问。 莫成器尽心尽力地给她们普及知识:“修真有你就是纯纯的女子选秀节目啦,只招百岁以下,修为在筑基期以下的美貌女性。封姐包进海选的,花姐是妖族,导演铁定抢着要。” “妖族还有优势?”封易又问。 只见莫成器艳羡地看着小花,有些痴迷道:“漂亮还不够吗?唉,妖族就是生得好,尤其是狐妖。” 嗯,小花确实美貌非凡。 可从没在莫成器面前露过耳朵,她又怎么知道是狐妖? 这话她也不敢苟同,夜书也是妖,怎地这般磕碜? 莫成器的肩膀被重重锤了一拳,痛得龇牙咧嘴,小花警告道:“别觊觎我的美貌,姐的爱你得不到。” 小花转头就找人告状:“封易,莫成器欺负我!” 封易:“……” 莫成器:“……” 夸你一下还不行了,别太敏感了! 除了妖族出众的美貌,更紧要的是人族正在和妖族打好关系,这届选秀还特地邀请了九尾狐族的一位长老。 “是陆情空啊!你懂吗?你懂吗?!”封易嫌弃地撇开脸,害怕沾到莫成器飞扬的唾沫。 封易和小花敷衍地点头,尽力配合,她们一点儿也不懂。 “姐妹,我懂哒!我懂哒!是陆姐哈,我远在妖族的俊妻咔!” 站在她们旁边的人突然接上话,身材修长,小麦色的肌肤,眼睛明亮有神,火红的头发束成高髻,绑着一根黑底镶金丝的抹额。 看起来,肌肉很健硕。 喔吼!封易在心底小小惊叹了一下。 如果说莫成器是飘忽不定的风,那她便是明艳张扬的火。 这位肌肉健硕的女子名叫杜雨停,和莫成器聊得火热,封易以为她的性格相当平易近人。 谁知一有陌生人靠近,杜雨停便作一副冷淡表情,只有谈到感兴趣的事时,又恢复叽叽喳喳的模样,满口令人发笑的东洲口音。 原是个strong姐,怪不得肌肉这么漂亮。 也不知为何,四个人便聚作一团,窝在角落里聊天,海选的人实在太多,干巴巴等着实在乏味。 “姐妹们打算报哪个赛道哈?”杜雨停问她们。 “辅助吧,我是阵师。” “金滴?!”杜雨停不信,非要她露一手,封易只好把先前随意画的阵法甲拿出来。 “姐妹,太厉害了哈,花花要报哪个赛道哩?” “唔,辅助吧,封易去哪我就去哪。”小花没有什么想法,封易握住了她的手。 “姐妹甜蜜蜜哈,花花也是阵师吗?”杜雨停的表情很浮夸,翘着兰花指,或许这就是东洲人说话的方式。 “不是哦,我是狐妖啦。”她窝在封易的肩膀,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原来是妖族,怪不得花花美美哒!” 杜雨停说自己是刀修,又在她们面前炫耀她的宝贝月牙刀。 刀柄缠着皮革,末端刀环上镶嵌着七彩宝石。刀身宽阔厚实,刀刃如新月一般弯曲。它有个秀气的名字——弯月。 “姐妹,你妮?是不是法修哈?”杜雨停把刀收好,看向最后一个人。 “我只是带她们来海选而已,不参加。”莫成器指着自己的鼻子。 三人立即投去疑惑的目光,尤其是杜雨停,急得嗓子要冒烟。 “阿来呐?姐妹为什么不参加?来都来了,试一下怎么啦?” “我是炼器师,而且家里也……”她还是第一次见莫成器这么颓丧。 “好稀奇,我以为跟小花一样没头没脑没烦恼呢。”封易一口气得罪两个人,甚至把小花气醒了。 小花揪着她打,杜雨停抱着莫成器劝道:“姐妹,我懂你哒,我家里也不愿意选秀呐,但我还是从东洲过来啦。人有梦想不容易,怎能轻言放弃,姐妹一起走花路呐!” 杜雨停越说越心酸,揽着莫成器的肩膀就开始嚎啕大哭,整个大堂的人看向她们。 为了保全颜面,封易不得不加入她们,抱上去安慰。 如此,低头便没人能看见自己了。 最后,连莫成器都妥协了:“姐妹,小声哭行不行?我参加还不行吗?留影石在照着我们啊!谁懂啊,太抓马了,我一定要发仙博。” “金滴?”听到水镜,杜雨停瞬时收了眼泪,又做回了人淡如菊的自己,只是话语里还带着哭腔。 “金滴金滴,包金滴。” . 她们不幸地从辰时等到未时,幸运的是仙鱼台包吃包喝,节目组的留影师会在吃饭的时候拿着留影石随机采访。 或许是容貌出挑,四人也成了幸运群众。 “为什么来参加修真有你呀?”留影师先问的封易,语气和蔼如同邻居家阳光明媚的老太太。 她也很实诚,答道:“听过包吃包住就来咯!” 留影师又问小花,小花在喂封易吃鱼肉,头也不抬:“听说长得漂亮就能报名,我就来了呀。” 随后是莫成器,她恳求道:“能不能别采我,怕被家里人看到,但是让我合影发条仙博留念吧,来,一二三……” 终于轮到杜雨停,她很冷淡,只说了一个“嗯”字,手上的丝巾却险些被绞成窗花。 留影师:“……” 这届选手好有个性。 . 海选房间有三个,分别对应的是辅助、法修、武修三个赛道。杜雨停带着小花选了武修,而封易和莫成器则进了辅助的房间。 “我不要同她去武修,我要跟你一块儿!”小花很不满。 封易耐心解释道:“妖族去武修更有希望,你不想和我一起进海选吗?” “你的意思是我去辅助就没有希望了呗?”小花让她小心说话。 “我的姐,娘亲,老天奶!”封易抓狂,随后又附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小花笑得灿烂,当即点头道:“说好了哦,击掌为誓,进了海选可不许反悔。”又抱着她深吸一口气。 一趟进去五个选手,面对着五个导师,轮流展示才艺,封易恰好是最后一个。 辅一二一号是炼丹师,炼气七重,能炼聚气丹、培元丹、疗伤丹、清心丹、辟谷丹…… “这些都是修士在炼气期会用到的基础丹药,全都会炼,这姐牛哇!不过这里人才济济……”莫成器和她说悄悄话。 她说的没错,座上导师的脸色都很平淡。炼气期修士掌握炼气期的丹药,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那自己要如何才能出彩呢?难道靠手抓饼吗? “还以为这个节目真的只看脸呢。”封易小声嘀咕。 “别担心哈,封姐包进的。”说话的声音点大了,两个人被正中间的导师瞪了一眼。 前面有个小木牌,原来叫朱含笑呀。 噗嗤一声,封易又被瞪了一眼。 这导师看起来凶凶的,很会骂人。混迹市井,她看人一向很准。 果真,朱含笑一开口就把辅一二一号吓哭了,她只是问了一句:“就这儿?没别的了?”末了还轻蔑地笑出声。 可怜的妹妹,怕是再也不会在灵机上支持修真有你了。 封易以为这位炼丹师会羞愤离席,意想不到,她有颗坚强的心脏。 “我、我还会炼、炼一些止咳丹、连花清瘟丹、退热丹、止痛丹……” 咦?这些药在凡间耳熟能详,都是家家户户必备的治病良药,这炼丹师还挺接地气。 导师们显然也是头次听说,坐在最左边的白发导师问道:“方才提到的丹药有何效用?” 辅一二一号低着头,很不自信答道:“都是给凡人治病的丹药……” 一阵交头接耳,白发导师告诉她:“没有别的问题了,你可以先回去,今晚仙博会出名单。” 辅一二一号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约莫是没戏了。”莫成器点评道。 “说不定呢。”朱含笑和那位白发导师看着挺满意的。 . 辅一二二号是符箓师,炼气八重,能炼风火雷电各类符咒,该会的也全都会了。 坐在朱含笑左边的导师问她:“会炼遁地符吗?” “不会。” “那会炼寻物符吗?” “不会。” “护体符?” 她还是摇头,也是个呆头鹅,导师问一句便答一句,导师失望地坐回去,公事公办地告知她在仙博等消息。 没有希望的选手,导师是懒于多问一句话的。 . 辅一二三号是炼器师,炼气大圆满,这回莫成器可挺直了腰板。 辅一二三号变幻出一把流光溢彩的剑,太美了,封易遮住自己的双眼。 导师们也险些被七彩灵光闪瞎。 “这是我在炼气三重的作品。” 房间里的人刚把眼睛睁开,她又变幻出一把五彩斑斓的铁扇。 “这是我在炼气六重的作品。” 辅一二三号刚有动作,众人就把眼睛捂上,等灵光微弱些再看。 “这是我最近的作品,狼牙棒。”她对自己相当有信心,期盼着等待朱含笑的点评。 她的视线太炙热,任谁也忽视不了。 “哼,这人就是冲着朱含笑来的……”莫成器低声说,“她是化神期的炼器师。” 朱含笑挥袖把狼牙棒拿在手上,看了两眼就丢回去,幸好接住了,才没落地。 辅一二三号正等着导师问话,彼时一片寂静,莫成器的悄悄点评便显得格外大声:“看过了,造型别致,是个艺术品——” 她的瞳孔也不知何时变成了灿金色,封易匆忙挪开视线。 好像被看穿了…… “喂!好没教养!”辅一二三号骂道。 灿金色的眼眸已然褪色,莫成器心虚地挠挠鼻子,尴尬地回道:“这不是夸你嘛……”她已经尽力美言了。 朱含笑又笑了,这回是嘲讽的笑:“她说的对,华而不实。” “结束了,还不走吗?” 辅一二三号用脚跺地板,不甘心地离去。 . 辅一二四号是莫成器,导师们早知道她是炼器师。 朱含笑在说话前便施加压力,冷笑道:“眼光和嘴巴都挺毒辣,倒是要看看你的手艺如何,垃圾就不要再拿出来丢人了。” 哎,次次笑里藏刀,何不更名为朱含刀? 莫成器被她唬住,手心冒汗,愣是没敢站起来。 封易鼓励她:“来都来了,怕什么?大不了再排队吃煎饼。”又轻轻拍手背,让她放松。 莫成器这才鼓起勇气走上前,引颈受戮的气势,不要太好笑。 铜绿色的灵力刚一显现,导师们就开始躁动了,除了朱含笑,眼中满是不解。 “木系灵力,单灵根,怎么当炼器师?” “是啊,炼器师都要金火双灵根的。” 封易听得清楚,都是些不太好的质疑,希望她没有被影响到。 一群仅有三寸长的小木偶在导师面前跌跌撞撞站起身,憨态可掬。 “跳舞。”小木偶蹦蹦跳跳。 “唱歌。”小木偶咿咿呀呀。 “攻击。”小木偶冲锋陷阵。 小木偶又扯头发又拉耳朵,朱含笑不堪其扰,这是明晃晃的报复,谁让她说话不好听。 在朱含笑动手前,她又把木偶收回去。 “让我仔细看看。” “那你轻手轻脚的,可别弄坏了。”不情愿地递上一只小木偶。 小小的木偶躺在手掌中,朱含笑一把捏碎。 “喂!”莫成器大喊。 小木偶又出现在朱含笑的拳心上,嘚瑟朝她扭屁股。 导师都笑了,只余朱含笑一脸错愕。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莫成器把小木偶抢回去,一脸得意。 “嗯,还行。”也许是在回应她,也许是难得的夸赞。 “杻阳山莫家,莫成器。”朱含笑是肯定的语气。 “一届散修,人间流浪。”莫成器否认,她说这话时,吊儿郎当,真正像个漂泊无家的浪子。 可封易知道,莫成器是在意家人的,明明都穷困潦倒了,还在意家人的颜面,不敢参加选秀。 身在广阔天地,心却不自由。 “炼器师多是金火双灵根,我活了数百年,也见过许多人以木灵根入器道,期间不乏天赋异禀之人,无不是成效微茫、半途而废、泯然众人。”朱含笑顿了顿,目光锐利。 “你四岁入道,至今二十年,停滞在炼气三重已有十九年。可曾想过,若是易道而行,以莫家底蕴,绝非止步于此。” “少年人总是斗志昂扬,意图逆天改命,这几年在人间悟道,可有什么长进?前路渺茫,你一个卡在炼气三重十九年的人,何来大言不惭开创新器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苦海无涯。” 朱含笑言辞犀利,就差没劝她——回头是岸。 朱含笑和莫成器认识,而莫成器又有这样心酸过去,像她这般的人都炼气六重了,卡在炼气三重岂不是很可怜? 封易都有些心疼了。 莫成器原是追随自我的风,现下风停了,她的神色中全然疲惫,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平时不是话挺多的吗?这会儿倒不吭声了。 哎,都是几顿饭的交情了,封易也不忍心让她僵在那儿。 “我初窥道门,私以为炼器师可比作凡间的工匠,工匠中有铁匠、铜匠,亦有木匠。总归是以不同的材料、出神入化的手艺,最终制成人们需要的器具,金器和木器各有千秋。” 封易语气平缓,吐字清晰。 “于我眼中,修真界的炼器亦无甚差别,金火双灵根炼得尖利锋锐的刀剑,木灵根照样炼得灵巧动人的木偶,制材不同,制法不同,金火双系和木系亦是各有千秋。” 莫成器直愣愣盯着她,跟个哑巴似的。 “炼器或许更着重巧思,巧思亦可补齐修为的缺憾。大圆满的炼器师会炼制徒有其表的刀剑,三重的炼器师也能炼制令人叹为观止的小木偶。以木灵根和修为便认定她不适宜炼器,是极不妥当的。” 封易有些心虚,自己一个门外汉在扬此抑彼,幸好方才那位炼器师已经离场了,否则要得罪人。 所幸,夸奖是有效的,莫成器那双眸子又亮起来。 “此外,在炼器祖师声名显赫之前,也只是个寂寂无名的炼器师,器道也曾被世人称之为旁门左道。在莫成器成为新器道祖师之前,她也是个名不经传的木系炼器师。”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铿锵有力。 “她才二十四,少年人的宝物不是卓绝的天赋,也非雄厚的家室,而是时间。她既是想以木灵根入器道,那便做好了,二十年不成,便三十年、五十年,修真者最不缺的便是时间,她还有一辈子,我相信她。” “她不是金火双灵根,那咋了?” “她十九年卡在炼气三重,那咋了?” “她要走自己的道,那咋了?” 再重复一遍,这些话已不能让莫成器心碎了,封易说的很对,那咋了? “现在下定论,未免有些急功近利。”她阴阳怪气地补充,姑且算是对朱含笑的反击。 舒服了,封易长吐一口气。 身旁的人看她的眼神黏黏糊糊的,热泪盈眶,封易怕对方爱上她,赶紧锤了她头顶一拳,把恋爱脑打了回去。 “封姐,会说就多说点,呜呜,我爱你,亲死你——” 封易赶紧拿手抵开,让莫成器清醒一点。 朱含笑又笑了,是调笑。 “哼,牙尖嘴利……” 莫成器终于反应过来,开口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封易退坐回去,莫成器接着骂:“杀猪刀,你别太爱管闲事了,又不是我娘。这世间炼器大师何其多,多我一个怎么了?”她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张扬,正是初见时那份少年英气,就算是在排队讨饼吃也不曾丢失的。 哟,没想到哇,朱含笑这般毒舌,就该叫这个名字,杀猪刀,多好听。 朱含笑气得跳起来:“小兔崽子!几年不见,淘气见长了!”好不容易才被她右边的导师给劝好。 “哼!志气也见长!”她又看向封易,“有友人扶持你那愚笨的脑子,未必不成器。” 没想到莫成器还是关系户,看来稳了。 . 辅一二五号,阵法师,炼气六重。正是封易,最后一位。 莫成器没走,在一旁等她,说是要为她应援,拿起灵机对着她疯狂留影,一直到工作人员警告她。 封易站起身时,另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她,正是方才劝朱含笑不要冲动的导师。 叶朝云,她是个温柔的女子。 封易接收到她的鼓励,深吸一口气。 从没遇见别的阵师,也不明白炼气期的阵师应该懂什么。 “c。”她决定从中规中矩的防御阵开始。 轻轻跺脚,一根黄线跟随她的心意向外延伸,停止后绕心为圆,半弧形的防御阵法将她笼罩。 封易已经准备好了,说道:“各位导师,这是……防御阵法,唤作画地为牢,可以尝试攻击我。” “不用阵旗,不用阵石,也不画阵纹,有意思。”朱含笑率先拔剑砍向她。 防御罩纹丝不动,她又加大了力道。 已然是筑基巅峰的实力,叶朝云意图唤停已来不及,黄线在飞速缩短,防御罩随之收缩。 封易钉在原地,与夏流一战,有了许多感悟。 战略上应藐视敌人,战术上应重视敌人。 朱含笑正准备收手,黄线突然发出耀眼的灵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伸展,恢复了原本的长度,甚至向外扩展了一段距离。 “pl。” 封易在虚空中轻点几处连成矩形,将朱含笑推到五步以外,同时形成一块姜黄色的壁垒阻挡在她的正前方,这是她昨夜才发现的使用方法。 利刃劈向壁垒,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声响彻房间,如雷霆般震耳。 剑身剧烈震颤,炼气期的灵剑承受了朱含笑所施加筑基巅峰的灵力,如今又遭受壁垒的灵力反冲,碎成几段。 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叶朝云猛地站起身,眼中满含着期待及难以置信。 似乎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片刻又坐下,一派沉静如水的模样。 她没想过弄坏这把剑,封易抱歉道:“呃……我不是有意的。”不会是眼前这位炼器大师的珍藏宝剑吧? 朱含笑没有半分心疼,十分豁达地摆手,让她无需在意,又问她方才用的是什么阵法。 “应当属于控制阵法吧,唤作千丝万缕,可阻挡攻击和行动。”封易胡编一个阵法类型。 “小友,有些意思!”末了哼笑道,“金系阵师,炼器的好苗子,偏偏要当阵师,不怪乎你俩能当朋友。”她不打算进一步施加金丹期的力量,封易松了口气。 筑基巅峰的实力尚能抵抗,金丹期便要再三斟酌了,越阶防御体内的灵力消耗极快,若是一点儿不剩就无法展示别的阵法了。 她仔细品味朱含笑话里的意味,原来她是金系灵力,又拿她与莫成器作比,她的修行方式有何不妥吗? 封易撤了防御罩,朱含笑也坐了回去。 轮到叶朝云问话:“封小友,你似乎无需借助木石阵纹便可布阵,仅仅是口诵法诀?” 先前刘姐也是借助阵旗,长乐阵的阵纹也得刻画在某物上……难道布阵一定要借助外物吗? “兴许是吧。”封易迟疑地点头,她先前也要借助扫帚或是树枝才能使出灵力,也是意外悟出以足画阵,以指为笔的绘阵方式。 那算不算是以阵纹布阵呢?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神情中,封易又摇了摇头。 “非也,除了法诀,还需借助阵纹,这便是。”她再次施展了画地为牢,指着地上那根黄线说道。 哪知导师听此更是呆若木鸡。 她感到不解,向莫成器求助。 “哎我说,封姐,你这阵纹也过于简洁了吧……”莫成器从灵机上找了几张阵纹的画像给她看,画像上的线条比头发丝还要密。 封易反驳道:“聚灵阵和长乐阵的阵纹就很简洁。” “那可是祖师奶的发明!”怎能与平常阵法相提并论? 叶朝云打断她俩的聊天:“你会聚灵阵和长乐阵?” 她决心要保守一些,含糊道:“在书上见过,还未掌握。” 叶朝云不置可否,点点头,又问:“为何以金系入阵道?” 封易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约莫和朱含笑所质疑的“为何以木系入器道”类似。 留影石突然漂浮到眼前,照得人心里发咻。 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来,只得老实巴交回答:“都是意外,我也不知这是阵道,你们说是便是了吧。” “我打小便爱做菜,这布阵也无甚差别。备材如备菜,雕纹如雕花,摆阵如摆盘,倒是颇有趣味。” “入都入了,还能改道咋地?” 第13章 名满天下的导师 刚从海选房间出来,小花便扑上来抱住她。 “你们怎么这么久呀?杜雨停都要长蘑菇了。”小花娇声抱怨道,又拿脑袋拱她脖子。 “是哒——是哒——姐妹快走啦,我请你们吃东西——”杜雨停拖长了尾音。 杜雨停是她们四人当中唯一一个富婆,众人马首是瞻,没有丝毫异议。 “小花花,今天海选感觉如何?”封易托着她的腰往外走,优哉游哉问道。 依她推算,身份是妖族,容貌也是万里挑一,妖化还有一巴掌扇飞夏流的实力,海选是十拿九稳了。 但她不知武修那边是什么情况,小花身上又无法感知到丝毫妖力,就是怕导师鼠目寸光。 她们花花变身起来可是很强的好吗! “唔,感觉还可以呢。”她的眼睛亮亮的,不知何时起,小花的眼尾上勾的明显,清纯又妩媚。 封易掰过她的脑袋仔细端详,小花笑眼弯弯地看着她。 笑什么? 她也没忍住笑出声,约莫是这张脸令人发笑。 “姐妹呐,不要打亲骂敲呐。”她们落在后头太远,杜雨停转过头来催她们,用上了新学的南洲话。 “我在房间里还见到了狐狸姐姐。”小花反手勾住她的腰。 “哦哦——她也参加?”好一会儿才想起狐狸姐姐是谁。 “她是导师,陆情空。” 陆情空?好耳熟。 那两个人天天叽叽喳喳地妖族长老?也是九尾狐族…… “那,她有为难你吗?”昨日才和这疯美人在街上起了矛盾。 “没有,她人还挺好,悄悄把保送签给我了。”小花小小声地回答,怕给旁人听见。 “什么保送签?”封易摸不着头脑。 “就是保证送我进决赛的签。” 修真有你在海选阶段会筛出一百人,初武台淘汰五十人,二公武台淘汰二十人,决赛时将从三十人中选出五人组队。 封易惊疑不定地问道:“还有这种东西?” 保送决赛,便是坚持到最后了,真是哪里都有后门可以走。 “每个导师都有一个名额,兴许见我是同族就……” 几乎是气音,小花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态度。 封易开心得不得了,拍她的脑袋:“那感情好,决赛之前咱都不愁吃住了。” . 莫成器来翠风城半月有余,最是熟路,便由领着其她人去城中最知名的酒楼。 这是杜雨停的要求,这东洲富婆打小没过过苦日子,也不允许她的姐妹们客气。 幸好雅间满了,好说歹说才劝杜雨停省些钱,这般挥金如土,让人见之心碎。 “杜姐,够了够了,我们四个人哪喝得来四坛酒?”莫成器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报菜名。 小花趁势打发小二走开,杜雨停才能说话:“我一个人喝三坛,姐妹们三个人喝一坛,哪里够滴?” 没想到东洲人这般豪爽,封易暗自佩服。 醉梦乡,世间多少游历修士于此醉入梦乡。 再次饮下醉梦乡的名酒——醉梦露,莫成器浑身舒畅,开始吟诗作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窗外的云彩被染成金色,未到夜晚,莫成器似乎已醉了,非拉着她的手要喝交杯酒,大喊她的名字,口中还反复念叨。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小花见势不对,扯着封易的领子质问道:“你怎么同她搞在一起了?” “封姐,你带带我好不好?一个人好难哇!”看来是彻底醉了。 封易也喝得晕晕乎乎,她爱吃又爱喝,又是个一杯倒,醉梦露这般好酒自是承受不住。 听见莫成器一直在问好不好,只知连声道好,又疑惑小花为何离自己这样近。 封易盯着近在咫尺的鼻尖,还有鼻尖下的红唇正一张一合:“这人就是个恋爱脑,是不是海选的时候——” 好漂亮,好软,好想。 在鹿鸣湖,在斋舍,她曾尝过它的味道。 还想尝尝,心跳如鼓点咚咚响,封易弯着腰,凑上去—— “花姐,让我加入你们,我要和你们义结金兰呕——”莫成器从背后抱住她,突出起来的冲力让她前倾,软软的没吃到,从脸颊滑过。 眼见封易难得主动,却泡了汤。 小花火气上来,把讨厌的人踹开,又把另一个傻呆呆拎起来。 莫成器抱着杜雨停的大腿耍酒疯,后者因人多强行绷着淡然脸。一片混乱,幸好大堂里疯的不止她们一桌。 “姐姐,看我。”小花命令道。 封易呆呆地转头,看向那双幽深的双眼。 说什么便听什么,这样傻,小花的心软成一片,相当愉悦。 小花侧坐在她的大腿上,将凌乱的发丝往后拨,脑袋凑近些,额头相抵,唇与唇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封易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她,似乎只能容下她,身心都被她占据。 认知到这一点,小花十分满意。 “方才想做什么,我们继续,好吗?”声音又甜又软,像让人上瘾的毒药。 桌上另一个清醒的人咬紧手帕,乖巧地看着足尖,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妖族好奔放哒,姐妹太刺激啦。 封易撇过头,无声拒绝了她。 她是喝多了,但也不是傻了,醉酒的人对自己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第一次积攒的勇气和欲望,早被打断。 自离开破文书院后,她们还没有好好谈过,这样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欲望可以肆意满足,可从未有人提起更近一步。 罢了,她们相处的时间还太短,维持现状也不错。 “姐姐,封易,我……”小花欲言又止,酒楼里很热闹,她们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杜雨停在小口喝酒,莫成器在小声嘟囔。 不速之客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啊,又见到你了,小狐狸。”耳边的声音如初春融化的溪流,清澈而温和。 来人一身雪白长裙,金纹绣衣摆,腰系银丝带,脚踏轻云履,发挽莲花簪,耳垂珍珠坠,腕戴灵木镯。 柔情似水,雍容华贵。 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排场很大嘛。 封易生平最好赏悦美人美物,只是那人对小花亲昵的称呼让她歇了心思。 小狐狸,啧,她都没喊过。 封易只是瞧了一眼便低下头,闷闷喝酒,看不出任何情绪。 “夏姑娘,叫我小花便可。” “哦?原来你叫小花呀,很可爱的小名,敢问小花贵姓呀?” 杜雨停身旁还有位置,封易提着酒壶想站起身。 “姓封,封花。”小花按住了她的腿。 “封花,雪月?很美妙的名字。” “谢谢,樽前落晚霞,也很不错。”小花端起酒杯敬她,半张脸映在落霞的光晕中。 樽前落晚霞,夏……落晚? 怪不得邻桌的人一直偷瞧这边,封易终于提起一些兴趣,毕竟昨日还吃着夏落晚粉丝的煎饼,仙博上转发了此人画像,今日便见了真人。 一时没认出来,比画像上要漂亮生动。 简单说几句,夏落晚主动告别:“小花,那便明日再见了。看仙博,今夜会有好消息的。”她俏皮地眨眼。 又朝她们作揖道:“叨扰各位了,夏某先行一步。” 封易和杜雨停不得不起身告别。 人一走远,杜雨停就暴露本性,压低声音问道:“花花,是夏落晚诶,你怎么认识她哒?” 小花似乎有些烦躁,语气也硬邦邦的:“海选的时候。”并没有解释太多。 . 错过了夏落晚,莫成器没有错过海选的通知,在修真有你官方仙博发布消息的时候醒来。 “武修系封花、杜雨停……辅助系莫成器、封易……啊啊啊,我们都进啦!” 莫成器昏了头,第一时间抱住了她,封易要矮些,被勒得死死的。 小花被杜雨停一把捞住,被迫和东洲人手舞足蹈,委委屈屈地看向她。 “啦啦啦~啦啦~哈哈嘿!”杜雨停的歌声堪比公鸡打鸣。 心里最后一丝别扭也消散了,几个人笑作一团。 第二日,四人早早到了仙鱼台第三层,本次修真有你节目的主要拍摄地点,节目组让她们所有人把灵机都上交。 一百名选手围坐于演武台,等待导师的出场,除了数位留影师控制的主镜头,每一位选手身上都留配备留影小鱼实时跟踪拍摄。 四人挤在不起眼的地方,有三四排人挡着,没想着太高调。 不然留影石势必会将她们叽叽喳喳谈论美人的声音录进去。 “午正三刻,黑衣短褂,眉清目秀,英姿飒爽,冷若冰霜,姐姐踩我。” “寅初一刻咔,粉色襦裙,娇小玲珑,楚楚动人,妹妹美美哒。” “卯初三刻,夏落晚,你的好朋友还跟你打招呼嘞。” “一面之缘,不许乱说!” 小花刻意不去看,封易今天总爱拿夏落晚来取笑她,令人憋屈又郁闷。 “封封又吃醋啦。”杜雨停一开口,莫成器立即停止观赏她腹部的肌肉。 闻着味儿就来了,表情很八卦:“什么醋?封姐吃谁醋?夏落晚?你们离吃醋就差认识了吧?” 杜雨停告诉她昨日在酒楼的事,当即悔恨自己烂醉如泥。 “三个人的友谊太拥挤,好刺激!你怎么不录下来?”越说越离谱,封易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让她快住嘴。 小花兴奋得把狐狸耳朵竖起来,搂着她的脖子追问:“什么?你吃醋?你吃醋啦?你真吃醋啦?嘻嘻~” 看她嘚瑟的,臭狐狸。 殊不知因着小花和莫成器两位关系户,这一幕被实时转播。 -弹幕- “哈哈哈哈这四人组怎么跟街溜子似的。” “抱走落晚姐姐,爱你么么~” “封易和封花是亲姐妹吗?w封姐妹骨科好香。” “谁家姐妹会因为吃醋抱来抱去啊,反正美琪美雪不这样。” “哇,这届选手还有狐妖吗?我宣布花花是本届颜巅!” “刚刚那个脑瓜崩儿,见色器易,不懂的有难了。” “杜雨停只要不开口,你还是我老婆,八块腹肌斯哈斯哈。” . 修真有你共分为武修系、法修系、辅助系共三个组别,其中辅助系选出二十名选手,其余两系分别选出四十名选手。 每一系别均配备两位导师,她们是来自各族各道的高手,实力均在化神期以上,扬名九洲四海。 暗紫色的光芒划过虚空,伴随着电闪雷鸣。紫袍道人左踏飞剑,右踩飞刀,落地时分持双手。 剑光如电闪,刀风比雷鸣。千里魔魅散,十城百姓安。 这便是“刀剑客”——雷双双。左手使剑,右手使刀。雷灵根,化神二重,东洲人,担任武修导师。 “早安咔,栽虾雷双双!”她的南洲话比杜雨停要好听多了。 杜雨停这会儿才不管人多,尖叫呐喊:“提拉!提拉!是姐妹就砍一刀!” “提拉是何意?”周围的人都在狂热地喊“提拉”,封易不懂。 “东洲话里的宝贝,提拉!”莫成器匆忙解释,生怕提拉听不见她的爱意。 悠扬的箫声缓缓响起,如听仙乐耳暂明。白衣道人一步一音,演武台的旗幡亦与之共舞。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便是“凤箫君”——曲醉音。自创曲谱《凤啸》《龙鸣》,于千里之外温酒斩万魔。风灵根,化神二重,南洲人,担任法修导师。 “诸位道友,还请多多指教。”她右手持玉箫,微微弯腰鞠躬。 “凤箫君!凤箫君!” 封易逐渐融入了周围的气氛,跟随众人呐喊。从未这般狂热,也从未见过这般强者,羡慕又激动。 抓着小花的手臂乱挥,与她同享此刻喜悦,万千星光在眼眸中闪烁。 好想抱住小花,封易顺从心意。 . 第三位出场的是叶朝云,地面微微颤动,她的身形在尘土中显现。 褐袍衣角绣着精细符文,灵珠盘于右腕,左腕系一根红绳。 斗转星移,东海见日。 “占星士”——叶朝云,布星如布棋。土灵根,炼虚二重,北洲人,担任辅助导师,也是修真有你的首席导师。 “北洲叶朝云,各位道友,幸会呀。”褐衣道人先是同台上的导师作揖,又转着圈同一众选手打招呼,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柔笑意。 这回莫成器倒是不激动了,板着一张脸,正好同她聊天。 “东海见日为何意?”为何叶朝云的介绍词这般简短? “封姐,您是真的没通网,两耳不闻窗外事。”莫成器都有些震撼了。 小花也是一脸疑惑,两人对修真现代史是完全陌生。 “封易才修道半月,有诸多不解很正常嘛。”小花帮衬道。 “嘶,半月便是炼气六重?!”莫成器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拍着自己的胸脯压惊。 封易让她不要破功,先回答她的问题。 “五十年前仙魔之战,叶朝云以阵法改变星轨,将攻打北洲魔族主力军传送至东海,这便是斗转星移之力。” “彼时云雾散而朝阳升,魔族入杀魔大阵,人族修士与妖族瓮中捉鳖,一具歼灭众魔,这便是东海见日之意。” “炼虚期便更易天象,阵法之力果真奇妙。”封易感慨道。 杜雨停纠正道:“那时候我们云云才化神期呐,云云还爱着暮暮,好心疼嘛。”叶朝云左腕上的红绳是“暮暮”的遗物。 暮暮?一只大手捏着她的心脏,逐渐收紧。 暮暮是谁? “卜算子花暮日,曾与叶朝云并称为阵法双骄,先士大义,以命祭天,守得北冥云开,护一洲生灵。” 卜算子,花暮日,布阵如布菜。以命祭天,北冥云开。 史书只留一笔,先士大义。 花暮日…… 人群的喧嚷欢呼声变了样,扭曲为咕噜咕噜的水声,灌入口鼻,好酸涩。 她如一颗石子,再次被抛入鹿鸣湖的湖底。 “封易,封易……” “封姐,怎么哭了……” “封封,要不要……休息……” 虎口一阵刺痛,天旋地转,世界恢复正常。 水声是虚假的,欢呼声是真实的。 小花的眉头轻轻蹙起,她的眼睛仿佛两汪深邃的湖水,里面倒映着无尽的忧虑,和自己的身影。 “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们去旁边歇一会儿?”小花关切地问道,杜雨停和莫成器也在担心她。 心里暖洋洋的,冷汗也没有了。 “没关系,方才只是走神了。”她表示自己还可以,能跑能跳,并无大碍。 见她精神恢复如常,两位友人又转头认真看向中间。 “姐妹哈,云云好像在看我呐?” “哇趣哇趣!明明是在看我好不好!” 真的没想和她们争这个错觉,但封易确实觉得叶朝云在看她,周边一群人都在暗自激动。 那……是在担心自己吗? 封易抿嘴,避开了她的视线,这样想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叶朝云似乎看块石头都情深似海。 只有身边人的在意是最真切的,小花不管叶朝云,还是不放心她:“封易,你真的没事吗?手都凉凉的。” “那你暖暖。”她答道。 小花在试探她的手温,反手被握住揉捏,暖暖软软的,像面团一样。 “头次觉得你体热,往常都是同薄荷一样,让人心凉。” 小花又羞又兴奋,抓住她的食指反驳:“是心凉吗?我帮你捂捂。” 封易抓住她作乱的手,让她认真听导师说话。 . 下一个也是眼熟的人,第一次见她是在翠风城的大街上。 人未至,声先闻。她的笑声如轻烟缭绕,弥漫至每个人的耳中。 莫成器和杜雨停发了疯一般吼叫,喉咙嘶哑。 “陆情空,妈妈爱你!!!” “俊妻!俊妻!我的耳朵怀孕啦,是你哒!” 耳朵都要被吼穿,封易不怪她们,只是带着小花坐远些。 毕竟初见陆情空时,她俩也沉醉于狐狸姐姐的美貌。 只不过这妖有些疯疯的。 但她将保送卡赠予了小花,算是功过相抵了。 小花拉着她融入呐喊的潮声,不禁怀疑在场的选手是否都为陆情空而来。 “姐姐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哑哑的声音潜藏着诱惑。 话音刚落,人群里又爆发一阵尖叫声。 有些人喊她“俊妻”,有些人喊她“宝宝”,有些人喊“姐姐”。 还有些人颇具胆色:“主人!我要当你的小狗!”令人叹为观止。 “妖妖铃”——九尾天狐陆情空。天级乾元,炼虚三重,西洲九尾狐族,担任武修导师。 感觉身体好?讨厌恋爱脑?请听妖妖铃。 介绍词出来的时候,选手笑倒一片,但陆情空在外的名声确实如此。 “哈哈哈,宝宝好可爱!” “怎会如此滑稽?”封易问。 “宝宝的天赋就叫妖妖铃,听见铃声的人都会境界下跌、南北混淆,抢着给宝宝当小狗。” 妖族的天赋怎都这般怪异?那夜书岂不是该叫“斗鸡眼”? “不过,听说妖族觉醒的天赋都和她们的执念有关咯。” 那小花这种没头没脑没执念的狐妖岂不是难以觉醒天赋了? “小花花,你有什么执念吗?”封易突然问道。 “啊?什么执念?” 小呆狐,确实很傻,这样想又有些悲伤。 不着急,或许小呆狐的执念会和她遗失的记忆有关,和陆难有关。 陆情空、陆难?咦? 都是九尾狐,又都是天级乾元,陆情空上回还…… “是坤泽,不是小南,小南死了……” 所以她说的不是“小南”,或许是“小难”? “小花花,你知道陆难吗?”她再度确认。 “知道啊,你先前提过,不是标记过你的乾元吗?怎么了?姐姐不记得了?要我帮你想想吗?姐姐还说过只有陆难一个乾元呢。”她细声细气地说,很是阴阳怪气。 “但是现在只能有我一个。” 小花使劲按住她的后脖颈,发泄着不满。 封易已经学会收敛信引了,几乎要把鼻子贴上去,才能嗅到葡萄的香醇。 也好,也不好,真是个磨妖的小女人。 小花一边怀旧,一边咂舌,看得封易毛骨悚然。 “唔,别按,我晚些再同你说。” 陆情空站在叶朝云旁边,间隙能塞下一百位选手。 “笑死啦。”杜雨停嘿嘿笑出声,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她过去常在媒婆脸上见到。 “闭嘴!我就知道你是个披皮的cp粉!” “姐妹,别激动呐!我磕的是朝云暮日哈,我们云云都为暮暮守寡五十年,你们单推不要太敏感啦。” “抱走我宝宝,叶朝云是铁直女。” “姐妹,你是她梦女,云云都不会是直女哒。” 旁边的选手也加入她们吵起来。 “叶朝云直女?骂谁呢?陆情空才是直女吧?” “你们单推真是好笑,晴空朝云和离五十年,归来仍是直女?” 小花贱兮兮地补刀:“三个人的友谊太拥挤,好刺激!” 封易:“……” . 演武台的地面凝结出薄薄冰层,吐息间似乎凝结出冰霜。蓝袍道人手持冰杖,步步生花。 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冰封,万魔折腰。 这便是“冷面佛子”——纳兰雪。左手使剑,右手使刀。冰灵根,化神大圆满,南洲人,担任法修导师。 只是微微点头,不说一个字。人比灵根还要冷,难以想象南洲佛子哪般为红颜冲冠一怒。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当年佛子眼尾发红,佛珠一摘。冰封东海千余里,暴雪足足下满十日,连龙王来求她收手。” “既是冷面佛子,又怎会来当导师?”小花不解。 “听说……我只是听说,佛子的女儿也参加了。花姐,不信谣不传谣。”莫成器竖起一根手指,要她嘘声。 最后一位导师是朱含笑。 随着清脆的金属敲击声,火光与金光交杂。黑袍道人来回接抛着一把小锤子,小器灵在她的肩头扇翅膀。 朱子一锤,烂铁可回。含笑一笑,生死难料。 这便是“朱子”——朱含笑。一锤一鼎,一火一金,一人双手,凡铁亦可通天。金火双灵根,化神五重,南洲人,担任辅助导师。 “朱含笑!”她还是那样猖狂爱笑。 没想到选手们就爱这口,与陆情空出场时的喧嚷声不相上下。 “啊啊啊!朱朱爱你!” “夫君,骂我!” 莫成器也喊得起劲儿:“杀猪刀!杀猪刀!杀猪刀!” 嗐,朱含笑好似又笑了。 . 六位导师均已出场,未来五天将对一百位选手分班。 选手们在同系别内抽签两两对阵,对战过程实时转播,网友们可在仙博参与投票,胜者可计全票,败者只计八成票。 最后依照票数高低将百名选手排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十个班,每班十人,至少含武修两名、法修两名、辅助一名。 初武台的比赛将以班级为单位。 叶朝云作为首席导师,需作为导师代表长篇大论。 在对仙盟、妖盟、翠风城、仙鱼台等全方位感谢后,又表达了对人妖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拥护。 直至最后,才开口:“各位选手,修真有你的学员们,演武台交给你们了。五天后,期待你们的分班结果。” 第14章 耍心眼的拳修 封易是第八十九号学员,抽签对战第九十三号。 恰巧,九十三号也是一名阵师,辅助之间的对决不同于其她修士。 武修和法修的对决场面紧张刺激,拿命去拼,谁先溅血谁就输了。 阵师比武较温和,只拼双方的破阵速度。如同在解算术题,她们醉心其中,半天不见血,看客不免觉得乏味。 身为无趣的阵师,除了这不值一提的美貌,要如何才能争取网友的票数呢? 所幸,她的比赛被安排在第三天,第一天上场的只有杜雨停,三人都兴致勃勃地为她加油。 杜雨停上半身只穿一件黑色无袖紧身短衣,露出随呼吸起伏的紧致小腹,红发飞扬,弯月在手。 “哇哦!”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雷双双似乎很满意,不住地微笑点头。东洲人个个铜筋铁骨,崇尚健美的外形,如虎如豹。在武修之道上,英杰辈出,女子中更是盛产健美一,磨镜的最爱。 -弹幕- “杜雨停把我吃得死死的!” “提拉,帅得我想死。” “硬控南洲女人两刻钟。” “晕了夫君,看得我腿软。” “我替姐妹们摸过了,有八块。” 对手叫王然,一名火灵根剑修,率先发动攻势。 “流云剑影!” 剑锋轻盈如云,身姿流畅自如。王然快速连续向前刺击,剑光如同流云般在空中穿梭,难以捉摸其轨迹。 “鸿飞无指爪。” 手中的弯月如同鸿雁般轻盈地掠过,刀锋在空中画出一道道弧线,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地化解了每一次攻击。 一套剑招结束,刀客依旧稳稳站在原地,手中的刀仿佛从未移动过一般。 演武台上水雾蒸腾,火系剑修与水系刀修的碰撞。 “失了先手,又一直被压着打,这刀修怕是要输。” 有内行的武修正好坐在旁边,边看边点评,封易谦虚学习。 老实说,她只觉刀招名字好听,旁的一点不懂。 “何出此言?” “刀修擅进攻,主张一刀破万法,以攻代守,而她一直在格挡,毫无优势。看吧,剑修快要赢了。” 封易茫然点头,小花让她别信。 “虽说刀修打架像蛮牛,执着于一往无前的刀道,但杜雨停所执弯月刀,所求非此道。她的刀意干净通透,以柔克刚,和她的水灵根相像,如山泉,如清潭。” 通透? 封易是认可的,东洲人对外沉默寡言,同她们聊天时话也说不太明白,可什么事情心里都明了。 比如她和小花不明不白的关系。 杜雨停一直在防守,看客没急,剑客先急了。 “破空裂影!” 火红的剑气凝聚成一道锐利无比的光束,瞬间穿透空间,斩断一切阻挡,来势汹汹,仿佛能撕裂一切防守。 封易为她捏了一把汗,比赛输了无妨,伤了身体可不好。 “飞鸿踏雪泥!”杜雨停低喝一声。 弯月轻轻挥动,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道水波纹。刀锋摆动,聚起细小水珠,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烈焰如同淘气的孩童,被一层薄薄的水膜化解,投入冰凉的怀抱。 杜雨停宛如翩翩起舞的大雁,轻盈跃过剑尖,落至王然身后,携带着寒意的弯刀架在颈侧。 “妙啊!” 内行人率先喝彩,激动地站起来,啪啪鼓掌。 王然也觉得这一招太漂亮了,每一招都被刀修不动声色地接下来了,获胜无望,果断认输。 “我认输。” 杜雨停将刀上的水珠抖落,将其收回刀鞘,冷漠地点头。 “诶,你……”王然还想与她深入交流一番。 她以为刀修要么如火一般热烈,要么如死了一般沉寂。这刀修好生特别,貌似一团火,性如一块冰,刀像一潭水。 杜雨停早就走远了,没听见她的话。 石板上只余下几点湿痕,又似乎她从没来过,王然盯着石板发呆。 飞鸿踏雪泥,即便飞鸿在雪地中偶然留下些许爪印,转眼离开,又哪里会记得呢? 鸿飞无指爪!飞鸿踏雪泥! 这就是杜雨停的刀招! 真是惊心动魄,封易松开攥紧的拳头。 她问小花:“武修之间的对决都是这般凶残的吗?” 旁边的内行人插嘴:“凶残?哪里凶残了?放心,有导师看着,死不了人的。” 内行人又反问她:“你是辅助吧?” “丹修?” “不是。” “符修?” 她还是摇头,答道:“我是阵师。” 对方上下打量,小声嘀咕:“难怪。” 可恶,谁和你说话了。 杜雨停率先拿下了全票的资格,冷着脸上去,冷着脸下来,可没累坏她。 见到朋友,就把臭脸甩开,恢复了活泼开朗的样子。 “姐妹们,我的提拉,我的云云,我的俊妻刚刚都在看我呐,腹肌都出汗了,紧张张!” “没关系,你刚刚很厉害,可以让我摸摸吗?”封易艳羡地伸手。 杜雨停更紧张了,去瞟小花眼色。 ——拒绝。 ——明白哈,花花。 “讨厌啦姐妹,晚上来我房间,哪里都可以摸哈!”杜雨停突然锤她肩膀,捂嘴偷笑,眼神娇俏。 封易惊恐地后跳一步,抱着小花压惊。 嗐,腹肌什么的,还是自己练练好了。 . 节目组出手阔绰,两人一间房,安排在仙鱼台一里外的天香楼,都是节目组的人。 回去的路上,夏落晚的粉丝把大街堵得水泄不通,节目组只能请求夏大小姐不要屈尊走这一里的路。 夏落晚不想搞特殊,索性赞助了五辆大厢马车,能塞得下修真有你的一百名参赛选手。 托她的福,未来的日子就不用徒步上工了。 于封易而言,修真有你不过是另一份差事,和拖着小吃摊卖煎饼,在破文书院卖苦力无甚区别。 为了生计,她已准备好在仙鱼台卖才卖色,指不定还要卖卖昂扬奋斗的好情绪。 回到房间,封易暂时把留影小鱼拿了下来,这是被允许的。 “陆难就是你,你就是陆难。” “在说什么鬼话?你生病了吗?” “你仔细想想,真对陆难一点印象都没有?” “才不想。”一提起陆难,小花就不高兴,撅着嘴。 “想想嘛。” “哼,都说了不认识。” 她只好换一种方式。 “让我考考你,你在破文书院待多久了?” “七日。” “七日!怎么会是七日!” 夜书不是说五十年前就…… “那七日前你在哪?” “不记得了,七日前的记忆都忘却了。”小花摇头。 好家伙,封易怀疑她的真身其实是金鱼。 小狐狸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小花为何会在破文书院?为何不记得七日前的事?她在破文书院到底待了多久?五十年?还是更长? 封易想知道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拉着小花去找莫成器。 “麻烦你看看小花今年多少岁?” 莫成器躲躲闪闪:“封姐,我怎么会……” 杜雨停和她同住,也来凑热闹:“封封,你还会看年龄呐?” 小花:“我今年二十有二。” 封易催促道:“别磨叽,快看吧!” 莫成器勉勉强强地答应,再眨眼,瞳孔变成了金色。 海选时她才发现,应当就是这双金色的眼睛,看穿了小花的身份,也能一眼看出灵器的货色。 “哇哦!”杜雨停头次见,大惊小怪道。 “年一百九十二。”小花把茶水一口喷出来。 金色的瞳孔看向她,莫成器接着说:“封姐一百九十四。” 封易心中早有猜测,因此也没有太过震惊。 人生无常,一句话的时间便长了一百五十岁。 “金滴?那,节目组测骨龄没发现哒?”杜雨停再次确认留影小鱼是否都关掉。 修真有你只招一百岁以内的少年女子,大多是二十岁左右,像莫成器和杜雨停。 她和小花年近二百,已是青年了,同龄人已修炼至金丹。 不过……连骨龄也看不出来,是停止生长了吗? 天色已晚,明日小花又还有比赛,两人告别,杜莫两人再三发誓替两人死守秘密。 “封姐,放心!你是我唯一的姐。杜雨停要是敢乱说,我撕烂她的嘴。”莫成器拍着胸膛和她打包票。 “呜呜,花花!你管管她哈,她要抢走封封的爱呐!”勇猛的大个子抱着小花的手臂,快把小狐狸摇散了。 一听这话,小花立刻从一百九十二岁的震撼中缓过来,扯着封易要回房间睡觉。 把灵烛灭了,两人躺上各自的床。 “我想不明白。”封易头枕双臂。 “那就不想了。” 也是,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何必日日烦忧。 快要睡着了,突然听见小花问的话:“封易,我明天比赛要是输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拿到了陆情空的保送签,何必担忧? 房间里很寂静,封易翻了个身,背对着小花的方向。 会不会太没有人情味了?她这么问应该是……紧张? 犹豫再三,封易补了一句:“输了就带你去醉梦乡吃顿好的。” 没有回答,窸窸窣窣的翻身音。 “你有灵石?” 她打了个哈欠:“会有的,睡吧。” . “海选没见到花花出手,终于能一嘟风采了哈。”杜雨停左手拿着一杯奶茶,右手拿着一块手抓饼。 奶茶是翠风城的特产,手抓饼是醉梦乡的新品。 “好吃吗?”她问的是手抓饼。 “不错。”旁边突然坐了人,杜雨停矜持点头。 “今朝排了两刻钟才抢到!灵机被收走了,没办法留影,食之无味……”莫成器说着丧气的话,嘴上吃得喷喷香。 看来自己的手艺虽生疏了些,味道还是不错。 小花的对手是一位土灵根拳修,炼气九重,石板都被她踩碎,如同一尊铜人,身上的肌肉油光水亮。 这般高大威猛的女子,感觉能一手将小花折断。 “不愧是拳修,好健壮的体魄。” 唔,还行。 “好漂亮!是不是她们说的狐妖,叫什么——封花?” 你们怎么知道? “哇趣!是她是她!昨天没看清,真的好漂亮!好想加她仙博!” 才发现,漂亮吧,那我朋友。 莫成器抢先一步,不经意提高音量:“啊!花姐好漂亮!美死谁了,舔舔舔!” 叽叽喳喳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的人都朝她们看来,杜雨停几乎把石板抠烂。 还没完,莫成器又同旁人打招呼:“各位道友,在下封易,花花最爱的室友。” 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把石板抠烂的人,封易拧耳朵威胁她。 “封姐,姐,姐……我都是为了你呀!” 封易才不听她的解释,因为比赛已经开始了。 “土脉震颤!” 拳修一声低喝,双拳如铁石砸地,拳势如同地脉震动,不断向外扩散力量,演武台的石板随之震荡。 小花的身影摇摇晃晃,似乎要失去平衡,封易下意识站起身。 “诶!封姐!快坐下!”莫成器把她往下扯。 “相信花花呐。”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坐回原位。 确实,她应该相信她,没什么可担忧的,武修之间打架虽然凶了些,有导师看着,不会出人命。 小花变身可比演武台还大!她应该担心拳修。 土脉震颤似乎只能起到干扰效果,并没有杀伤力,小花很快适应。 “地裂斩!石破天惊!磐石重拳!” 拳修在地面重锤两拳,又快速向前奔去,那两拳如利刃般切割地面,造成粗深裂痕。 没关系,要相信小花。 眨眼至小花身前,锋利的石块将拳头完全包裹,一个左勾拳袭向太阳穴,竟有破风之声。右拳从天灵盖砸下,蕴含着大地之力,如泰山压顶。 连出三招,来势汹汹,拳拳生风。坐台一片惊呼声,这回可不只她一个人站起来。 我是急急国王,我好急!小花怎么还不变身! 如果不是被人扯着,她早就冲了上去。 毁灭性的拳头并没有落到肉体上,小花身影凭空消失,拳下石板被咋成粉末。 “怎么不见了?” “不会被砸成粉了吧?” 封易倒不心慌了,她就是知道小花还在场上。 “大姐,一来就这么凶,不好哦。”拳修听见身后甜甜的声音,下意识往后出击。 小花又不见了。 “逆天!瞬移是炼气期该有的实力吗!” “应该是妖修的天赋吧……” “我都炼气大圆满,怎么感受不到她的修为?” 只余拳修一人在场,警惕地望着四周。 “土脉震颤!” 地面震荡得更厉害,石板碎成小小块,有点心疼。 封易知道她在哪,拳修要输了。 下一瞬,拳修被一脚踹下演武台,浑身狼狈,过了好一会儿也没站起来。 “封花,胜!”小花把耳朵和一条尾巴收了回去。 坐台上三个人冲过去,又是擦汗又是递奶茶。 “申诉!她不止炼气期!”拳修站起身,浑身尘土,咳个不停,一位工作人员扶着她。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封易本想礼貌关照对方,一听这话,立刻把脚收回。 场上都是喧嚷声,还有不少人同意申诉。 看场上导师,倒是司空见惯了,没什么表情。除了陆情空,脸色奇差无比。 封易倏然敛笑,嘲讽道:“愿赌不服输?”还顺势楼上小花的肩,颇像在说“这人我罩的”。 “哟哟哟,这就破防啦?你说申诉就申诉,人证物证何在?你是在怀疑导师还是在怀疑节目组啊?”莫成器上来就给人扣帽子。 杜雨停也不装了,袖子一撩,麦色肌肤上青筋暴起,阴阳怪气:“姐妹哈,大家都是追求梦想,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呐。”她盯着工作人员,意有所指。 方才便注意到工作人员在拳修耳边说些什么,又鬼鬼祟祟地看她们,多半是节目组作怪。 三个高个子簇拥着小花,很有压迫力。 拳修眼神躲闪,脸比番茄还要红。 封易了然,原是节目组,具有表演性的节目,是想要激发一些矛盾引起网友关注吧。 气氛焦灼,陆情空站出来,笑得危险:“哈,在妖族,若是不服,那只有去死咯。”非常不留情面的话,炼虚期的威压,场内一片死寂。 威压撤去,首席导师站出来说话:“好啦,在场的每一位学员都经过海选严格把关,都在实力和年龄都符合参赛规则,我叶朝云做出保证。”她的声音始终温温柔柔的。 叶朝云握住陆情空的手,替她圆话:“情空一向真性情,所言不过是为了警醒诸位,愿赌服输,沉心检讨,不责于外物。胜不骄,败不馁!”她警告性地看向导演。 茶言茶语!陆情空挣扎不开,脸色臭得很。 叶朝云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说着。 “修真有你的学员们来自五湖四海,修为不一,性情各异。在节目中,势必会起各种冲突。但我们一向持包容态度,希望诸位道友意见相左时,莫要冲动行事,换位思考,多多沟通,增进理解。” “我们相聚于此,是为了突破自我,找到各自心中的道。身边的人不仅仅是你的对手,也是你的朋友,你的老师,请不要把她看作敌人。” “希望各位都能再修真有你书写难忘的道生篇章。” 拳修当场同她们道歉,这件事便翻篇了。 小花比赛赢了,中午如愿去了醉梦乡,却不是封易请客。 拳修要退赛了,请她们到醉梦乡吃酒,说是赔罪。 点了满满一桌和两坛醉梦露,一坛可要十块中品灵石,也就是一千下品灵石,价格不菲。 她一份手抓饼才值二十块下品灵石呢。 “我们并未记恨,日后更不会为难你,为何要走?还这般着急?” “节目组给得太多了。”她笑得开心,又有些无奈。 “场上那事,节目组只兑现了一半条件,我本想再坚持到最后。但今日又找我说,有人加两倍灵石买我的海选位,还有一瓶筑基丹。” “你不想出道成团吗?” 撑到决赛已然很了不起,多少宗门抛出橄榄枝,便是鸡毛也能翻身作凤凰。 决赛最终留下五人组成道团,不仅能保留一个加入仙盟旗下任意宗门的名额,成团五年内可不拜入宗门,由仙盟提供无偿修炼资源,还能前往妖盟做交换生。 拳修叹口气,“哪里不想,但不是人人能撑到决赛,要实力也要运气,申诉那一出,我的票数指定不高了,走到决赛要比常人更难些,还要遭人唾骂。” “我一届散修,还有个妹妹,炼气大圆满却没过海选。参赛本求一个机缘,现不如拿海选位换灵石丹药,换我和妹妹早日筑基,再自行拜入宗门,岂非更为稳妥?” “这得有多难,从外门——”莫成器还想再劝,封易拦住她。 她能理解拳修的决定,拳修本是个求稳的性子,从海选的尝试,演武台上的猛烈打法,再到同意节目组的炒作,已经花光她孤注一掷的勇气,却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 买下海选位的人,反而给了她一条退路。 就看个人,是选择抓紧眼下的实际,还是追逐缥缈的未来。 “道友既然已下决心,那便随心而行,早日悟得心中大道。我等只能祝前程似锦,道途璀璨了。”她起身敬酒。 “不打不相识,我叫封花,你叫何名?”小花向来支持她的决定,心胸宽广,与拳修一笑泯恩仇。 “姓越名问,越问。” . 好巧不巧,她们在醉梦乡又碰见了夏落晚。 “小花!真巧呀。” 视线在她们身上扫过一圈,在封易身上停留久些,夏落晚才淡淡打招呼:“幸会。”算是对她们打招呼了。 冷热立判。 这回她确定了,夏落晚就是冲着小花来的,还看不上她们,何故对小花的朋友如此态度! 为了给小花面子,她只能按下情绪,装模作样地回礼。一有外人在,杜雨停的脸比石头还硬,莫成器则有些“吵人恐惧症”,跟在夏落晚的跟班就有几个相识的吵人。 “小花,今晨比试甚为精彩,实乃神妙非凡。” “谢谢。” “若能赐教一二,实为荣幸。” “不敢当。” “今日午后,我有一场比试,你能来看我吗?”夏落晚小心翼翼地请求,跟班们哪有见过她这副模样,当即凶巴巴的瞪她们,若是不答应就要上来撕人。 “若不便前来,直说无妨,大家都是朋友。”夏落晚显得很体贴。 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可恶!好可恶! “不方便!”封易超大声。 “你谁?夏姐和你说话了吗?” “朱鹿然,你什么态度!”莫成器跟点了炸药似的,和夏落晚的跟班吵起来。 “莫十九,你一个废物还敢说话!” “我是废物都进了海选,那你呢?” “你!哈哈,就算进了又怎样,十九年卡在炼气三期的废物,比完赛也进不了阶!” 两人越吵越凶,朱鹿然话一出,众人都向莫成器投来怪异的视线,还有嘲笑。 她的脸一下白了,嘴上还不饶人:“那咋了?你做出来的灵器还不是个摆件!” 封易终于想起来,朱鹿然便是海选中闪瞎人的炼器师,赞同点头。 朱鹿然又把炮火对准她:“哪里来的散修?也不看看有没有说话的份儿!” 小二以为有人闹事,赶紧请楼主过来。 文梦瑶慢吞吞地吸着烟斗,从顶楼一跃而下,化神期的一半威压已让人站不住脚。 “是哪位小姐少爷要在醉梦乡闹事呀?” 修士很少吸烟,在场不少人还是第一次闻烟草味,被呛得不行。 封易却没有,她尝过几次,并不反感。 小狐狸嗅觉敏锐,皱着鼻子,只好捏捏她的手心抚慰。 “哟,都是小姐呀?那下手得温柔些了。” 这个女人笑着说蛇蝎话语,封易觉得她背影和音色太熟悉了,就要脱口而出。 女人转过身,朝她脸上吹一口烟,是熟悉的烟草辛香。 “这位小姐,别来无恙啊。” 第15章 富婆旧友也修真 “文楼主,夏某久仰大名。楼主说笑了,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朋友间说些话。”威压解除,还是夏落晚最识相。 醉梦乡的楼主行踪不定,今日偏巧在此。 还同那位名不经传的散修关系匪浅,如此倒可结交…… “叨扰了,既是不便,下次得空再赏夏某一约。” 这会儿倒是不放任跟班吵下去,进退有度。 一行人浩荡离去,酒楼恢复如常。 “你不是很会忍吗?怎么?半月不见,也敢和堂庭夏家的少主硬碰硬了?” 堂庭夏家! 是说夏落晚?还是夏流? “梦瑶,我们进屋一叙。” “你的友人呢?” 差点忘了…… 一回头,是两脸震惊和一脸不解。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和朋友聊聊,晚些自己回。”莫杜两人是没什么意见的。 她替小花拒绝了夏落晚的邀请,文梦瑶又突然出现,小花定是不解的。 自己这般擅作主张,会觉得她多管闲事了…… 她知道小花寻求一个解释,但堂庭夏家的事情很重要,“小花,等我回去好吗?我回去再同你好好说?嗯?” “嗯,听你的。” 好乖,忍不住抱抱。 封易跟着文梦瑶上了楼,小花脸上的笑在刹那间消失。 醉梦乡楼主,文楼主,梦瑶,朋友…… 封易还有别的好朋友,那自己对她,对她的过去,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啊…… “花花,该回去呐。” .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封易被困在椅子上,接受文梦瑶的逼问。 “凭什么我先交代,你跑来翠风城当楼主,不也骗我了!” “我为什么来翠风城?你好意思说!” “那你说为什么?” 封易给她解释的机会,文梦瑶气得说不出话。 “你看看,说不出了吧。” “别管,你知不知道你惹到谁?夏流那支的族人在追查你的消息。”那烟斗还是这么硬,她的脑门都被敲红了。 “那——查到我了吗?” “没有。” 那便好,那便好。 “招摇仙盟的人只查到当场有三人二妖,一剑穿脑的夏流,罗生门的刘清,炼气期的金系阵师,夜梩妖和狐妖。” 看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除了我,都抓到了?”她在试探。 夜书还活着吗?刘清死了吗? 烟斗又一下敲过来。 “还敢跟我玩心眼,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那你要抓走我吗?” 文梦瑶抽一口烟,满屋子都是烟味儿。 “我为什么要抓你?” 好吧,她相信文梦瑶,这是她下在凡间结交的第一个好友。 按文梦瑶的说法,要是敢害她,一辈子回不了家。 “那堂庭夏家究竟是何方神圣?” “南洲土霸王,十山之主。” 天下分水陆,陆有东西南北中荒妄夜宿为九洲,水有东西南北为四海。南洲山脉连绵,大小合计四十座,共一万六千三百八十里。 南洲三足鼎立。 其一为浮玉山温家,下拥十六山,灵脉频出,当今家主温玉缺化神六重境界。 其二为丹穴山封家,下拥十四山,当今家主封清扬化神六重境界,祖上有凤凰血脉,阵符丹药精通,现今与浮玉温家交好。 风头最盛为堂庭山夏家,下拥九山势力,当今家主夏无心化神六重境界,法修众多,素与九尾狐一族联姻交好。 破文书院所处的招摇山,翠风城所在箕尾山,炼器师频出的杻阳山均在夏家势力之内。 “所以夏落晚和夏流是同族?怎地差这么多?” “切,夏流什么货色。他死了,年轻人里边能争一争少主之位的就只有夏落晚了。” “夏流怎么会跑到凡间的书院去读书?” “唔……姐估摸着……应当是来追温家的三小姐,色欲熏心,不稀奇。夏家拿此作借口为难温家,无妄之灾。” 修士怎地爱往凡界跑,夏流如此,温家三小姐如此,夜书和文梦瑶亦是。 “少抽点吧,老烟鬼。”她夺过烟枪,放得远远的。“你从招摇山跑到箕尾山作甚?大老远的,不好好当你的清风楼楼主?” “来给你通风报信咯。”文梦瑶懒懒地靠在藤椅上,又在用纸折小猴子。 又是最后一步不会,让她帮忙把尾巴捏捏好,在手上插一根小纸棍。 闭着眼睛都能搞定,文梦瑶什么脑子,三年都没学会。 “你……何至于此?就因为我请你吃了份手抓饼?” “天地为鉴,我立下道誓,永远支持你,直到你快乐。” “谢谢,已经够了,我很快乐。” “不,还不够,这是我欠你的。” 又是这副死鬼样子,无条件支持她,真是让人心虚。 友人阔别已久,文梦瑶亲自掌厨,几道拿手菜,清酒作伴。 天色已晚,文梦瑶又送她到天香楼楼下。 “唉,见色忘义,有心上人就是不一样哈。” “滚吧,别乱说。” 嘴上嫌弃,脸上还笑嘻嘻的,单纯是友人重逢的喜悦。 封易的背影逐渐融入夜色,被黑暗吞噬。 寂静中传来一阵低喃。 “要开心啊,我也想回家了……” . “小花,我回来啦!”人逢喜事精神爽,嗓门也大。 “瞧,还给你带了点心,马蹄糕诶,喜不喜欢?” 房间里黑漆漆的,小花床上有黑乎乎的一团。 酸酸的,又有些小辣,还有丝苦涩,她把灵烛点燃。 一只小狐狸趴伏在枕头上,身子小小的,九条尾巴像蒲团一般垫在身下。 戌初二刻,这便睡了? 轻手轻脚靠近,蹲下身,玩玩耳朵,点点鼻尖。 故意夹一块马蹄糕在鼻尖,不得香醒她,越问请客的时候小花一口气吃三四块还意犹未尽。 信引中多了几分甜味,有反应。 还搁这装睡呢。 “可惜呀,既是如此,便只能我自个吃了。” 刚咬上半口—— 小狐狸骤然化为人形,压上来,耳朵和尾巴却故意不收回去。 要怎样才算靠得近呢? 对于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来说,这个距离近到封易无法看清整张脸,只有漆黑的瞳孔,如夜空,无法探究,只能深陷其中。 小花咬在马蹄糕的另一端,一点一点抢夺食物,一步一步地占据她的心,直到停止跳动。 马蹄糕很甜,那双唇是否也一样甜呢? 嗯…… 是的,她尝过了,会更甜些,热热软软的。 相识以来的第三次唇瓣相接,第一次在鹿鸣湖是为了渡气救她,第二次在小花的斋舍是为了不让她再说分开的话,也只是轻轻擦过。 第三次……是封易想尝尝味道…… 里面的味道。 信引闻起来像是麻辣薄荷,舌尖辣辣的,齿关轻咬舌尖。 这一次,由她来掌握主动权。 毕竟她才是一啊。 葡萄香溢出,与薄荷交缠,烛火摇曳,白墙上的黑影相交融。 在彻底失控前,封易推开了她。 “够了……” 小花还维持着压在她身上的姿势,尾巴不满意地拍打地面,像在奏乐。 “别敲了,吵到楼下。” 刚抓住她的尾巴,就收了回去,耳朵也收回去,不让碰。 “哼。”小花坐到床边,双手抱臂。 吃也吃了,亲也亲了,怎地还生闷气。 “啊——再吃一口。” “来嘛,很好吃的,来——” 小嘴硬得很,就是不张开,封易哀愁地放下竹筷。 兴许是还不饿。 “那我先去沐浴咯。” 修真者可修除尘诀,可食辟谷丹,可她还是保留了凡俗的习惯,并享受。 红色的花瓣漂浮在浴桶上,修长白皙的身体朦朦胧胧。 明日午后,她的分班赛,封易闭上双眼。 默念new,她再次漂浮在那块黑色棋盘上。 棋盘上已经有纵横交错的姜黄色纹路,形成一个迷宫,内有无数条通道。 自分班赛开始第一天,她就在准备。 她再次仔细检查,确保留下了破阵线索,唯一一条逃生通道。 最后绘出时阵,营造昼夜更替的幻境,笼罩整座迷宫。 这是她第一个阵法。 若是能发现奥秘,破阵倒也不难,她自觉十分有趣的,放在凡间指不定孩童们能玩一整日。 确定保存后,手册末页又多了第二行字。 [阴阳动静阵.zf 五百扶耳] 一开始便是按照演武台的长短画的,五百扶耳的灵力正巧是等倍置放。 《阵法总集》上也还没学到阵师该如何主动解阵,若是那人半个时辰没出来,便算输了,她会亲自走一趟。 如此,便看明日了。 等她出来时,点心盒子空空如也。 “是哪只大老鼠吃完了呀?方才不是不吃吗?” 着实可爱,封易使劲揉她脑袋。 “才不是老鼠,我是狐狸!” 不错,吃饱了,人也不犟。 “又臭又讨厌。”小花气鼓鼓地说。 “哪里臭了?我还泡了个玫瑰浴,香的要死好不好。” “你刚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烟酒味。” 小花靠在她的肩上,声音闷闷的。 噢——噢! 难怪。 小动物的嗅觉最敏锐了。 小狐狸生闷气的味道又酸又辣又苦,闻起来可不好受,她这才趁沐浴的时候避避。 现在好许多。 “今日怎么这么早睡了?不去找莫成器她们玩玩?吃过晚饭了吗?” “累了。不想。不饿。” 封易打量着她的神色,小狐狸很单纯,什么也藏不住。 “为何不高兴?不妨同我说说。” 两个人坐在一张床上,手拉手,面对面。 “我发誓守口如瓶,谁欺负你了,我夜里翻窗把人抓来。” 小花无语,好似在看手舞足蹈的弱智。 她忐忑地问:“其实……唔……醉梦乡的楼主是你从前的友人吗?” “是的,她原是清风楼的楼主,认识有三年了,今日我才知她也是修道之人。” “三年啊……”小花似乎有些失落。 三年,七日…… 她突然能理解小花在担忧什么。 “我三年前初到红叶镇,人生地不熟,刚刚摆摊卖手抓饼,文梦瑶是第一个客人。” 那年红叶满地,天气很凉,文梦瑶只着一件单衣突然出现。 她问她是不是要买饼,文梦瑶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 这样冷,她穿得又这样少,相貌体面的贫苦人家。 反正也没客人,封易由她盯着,互不打扰。 她把煎饼用纸袋装好递给文梦瑶。 “呐,姑娘,请你吃的。天气凉,吃点热的身体暖。” 热气隔着纸袋传到掌心,封易硬塞过去。 “我可没下毒,且安心,你瞧我也在吃呢。” 伴着秋风红叶,衣着单薄的美人在无声流泪,煞是凄凉。 “欸——怎么哭了哎呀,不想吃便不吃了。” 封易想把手抓饼拿回来,文梦瑶反而狼吞虎咽,抽抽噎噎。 “什么果实,你想吃什么果子,我下回加上去?”听文梦瑶一直在重复“果实”两个字,封易问道。 “呜呜呜——我想回家。” 文梦瑶虽然想家,却回不去,封易也不多问,此后两人便在红叶镇相依为命。 文梦瑶把清风楼做大做强,自己则把手抓饼做出名堂。 “那——你还有其她友人吗?” “来到红叶镇以前,我一直在招摇山上当野人,餐风饮露,游山玩水,与虎豹争斗,同猿猴嬉戏,一个人也见不着。” 山中无日月,这般不知多少年。 从前的日子虽是朴素些,却是无忧无虑,乍然想起还有些怀念。 “你看,我虽有漫长记忆,从前的日子也过得单薄无趣,十年如一日。而你只记七日之事,恰好与我半斤八两嘛。” “所以,我们是一样的,你是我的第一个……红颜,我亦是你的第一个知己,红颜知己是只能有一个的。” 说这话时,她总想起从前在书阁读过的话本,脸红红的,心黄黄的。磕磕绊绊,听起来很可疑。 “可是,文楼主才算——” “嘘——她还没我们这般好,我会与旁人亲嘴……”她突然大声咳嗽,“亲密吗?” 小花被说服了,呆呆点头。 “那陆难也不会吗?” “哎呀,都说了多少遍陆难就是你,你闻不出来嘛?说不定就是失忆前的你呢,也许哪天你脑子突然好了,就想起来了。” 若回想起往事,小花还会是小花吗? 这个问题突然蹦出来。 “那——你更喜欢陆难还是封花?” 都是同一个人,封花性子可爱中有两分霸道,陆难是霸道里有两分可爱。 说不好,还得分场合…… “喜欢……喜欢……”封易半天憋不出答案,转移话题。 “不、不重要!改日我再带你同文梦瑶吃饭好吗?” 小花自无不可。 临睡前,封易踟蹰开口。 “我拒绝了夏落晚的邀请,会不会多管闲事了?” “没有呀,原本就在想怎么拒绝。累死哦,谁有空看比赛。” “可夏落晚不是你的新朋友吗?” 小花更迷茫了,反问道:“是吗?算吗?这便算朋友了吗?” “我还以为同莫成器和杜雨停那般才算友人呢。”她嘀咕道。 连朋友都算不上啊,封易暗自得意。 却还要嘴贱追问:“朋友都是慢慢认识的,兴许你们之后便成了朋友呢?” “或许吧。” 之后便无话了。 封易:“……” 她何必多这一嘴。 . 至分班赛第三日,系内随机抽签共五十场比赛,已赛过半。 封易和她的对手却还是节目中第一场阵师赛。 辅助比赛缺乏刺激,加上午后燥热,便更少人。 早早准备好满满四大碗冰沙奶糕,杯上贴着镇冰符文。还有一储物袋的点心,托文梦瑶的关系,不需要排队,可没把杜雨停高兴坏。 若是在一个时辰内赛完,封易还能吃上。 “喏,这是你要的东西。”莫成器将储物袋里的食物转交给她,还剩了一些灵石,封易让她自己留着买东西吃。 一杯柠檬茶、一根冰凌棍、一碗冰沙奶糕、一碟马蹄糕、一碟桂花糕。 还有一小壶醉梦液,由文梦瑶倾情赞助。 “封封,你是要在台上边看边吃吗?” 封易但笑不语。 当然是用来鼓励她的对手,她可不希望对方半途而废。 第16章 大公主动心了 “在下封明落,敢问阁下名号?” 上来便自报家门,少年坦坦荡荡,眼中闪烁着好奇。 阵师,又姓封,多半出自丹穴山封家。 “在下封易。” “我从未见过你,你是封家哪一系?” 封明落也认为她是封家人。 “非也,散修罢。”她解释道。 散修中竟还留存有阵法传承? 虽是讶异,封明落也不欲当场追问。 还是等比赛结束再结交好了。 不如其她人那般刀光剑影,二人谦让一番,最终商量决定同时开始。 封明落也顾及到了比阵的观赏性,在阵法上做了一些巧思。 “不妨先告知你,入幻阵后,会有一面水镜供网友旁观其间举动,望阁下理解。” 幻阵外化? 倒是很别致的想法。 公平起见,封易也透露一些线索。 “我的阵法施展范围就在演武台范围内,希望你能喜欢。” 封明落只将重心放在前半句话,外显的阵法,比的又是耗时,多半对方会布下困阵。 于她而言,天下困阵便没有解不开的,一通则百通,万变不离其宗。 思及此,封明落不免失望。 封易对此毫无察觉,只是感慨对面的阵师身量矮小,看着也不过及笄,真是年轻有朝气,性子也坦诚。 不同于自己,已经一百九十四岁了。 封明落布阵用的是方形小玉块,洁白莹润,玉面雕刻着细细的纹路,应当是阵纹,像朵绽放的荷花。 玉块统共七个,兴许破阵便要找到七处阵纹。 她认真观察着对方的布阵手法,这是难得的机会。 轻轻磨搓,阵纹开始发光,岩棕色,煞是好看。 封明落将玉块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圆,配合阵诀快速变幻手势。 封易一直杵在原地,就这么看着。 封明落提醒道:“你不准备吗?” “在准备了。” 封易低声念co,阴阳动静阵早就捏在掌心,等待主人发候下落。 从心而言,比起刘清的阵旗,封明落以玉块布阵还是太慢了些。在性命攸关时,可没有人会乖乖等她。 不过,炼气期便有如此速度,不容小觑。 岩棕色的灵光不知何时连上她的眉心,真奇妙,分明阵石不在她脚下,却悄无声息入阵了。 她还以为入阵必须得接近阵纹。 收起探究的微笑,抬手在虚空中轻轻滑动,掌心的阵纹逐渐扩大,铺天盖地的压下。 一声钟响,迷宫占据了半个演武台。 “此阵名为阴阳动静阵,玩得开心。” 这是封易留下的最后一个线索。 . 水声哗啦啦,摇摇晃晃。 封易躺在一条小木舟上,船夫划得很稳,拨开翠绿的荷叶,闯入黛紫色的荷塘。 左右张望,也没有见到似留影小鱼一般的事物,不知封明落如何做到将幻境内的场景外化。 紫色的荷花瓣擦落,封易将其拾起,向穹顶看了一眼。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船夫突然唱起诗来,“姑娘可知后半句为何?” 封易在观察四周,船夫突然要与她对诗,正要回答,却听得船夫哈哈大笑。 再眨眼,笑的人却变成一群少女,均不过十四五,还有人在低声啜泣。 这具身体也年轻,不过十八九,不过她灵魂已有一百九十四了。 “祝朝朝,哭什么哭,满脸鼻涕泡儿,恶心死了!” 被骂的人只是呜呜地哭,别人骂她也不反驳。 祝朝朝浑身都湿透了,还有泥印子。 可怜的小孩,打不过为什么不跑呢? 封易刚动一步,那群人便被惊动。 这姐姐模样很不错,祝斜青的眼睛一下便亮了,主动上前招呼。 “你是何人?走路也无声,好生吓人,见本公主也不行礼?” 唯独她没被突然出现的封易吓到,众星捧月,似乎是小屁孩的头头。 小孩直接,心里想的都往冒。 两手插着腰,气势很足。 封易低头看见小公主鞋面上的水渍,没忍住笑。 “怪人!笑什么!不许看!”小公主被惹恼了。 这小公主性格同小花有几分相像,真好逗。 旁边的小跟班畏畏缩缩,“斜青……好像是国师……” 竟是国师! 祝斜青心里发虚,若是国师告诉母皇,少不了一顿骂。 似乎怕她,封易更是无所顾忌。 “公主可是在玩耍?下官可一道玩吗?” 她走到祝朝朝身侧,面对着祝斜青一众。 方才比孔雀还傲,现下个个缩着脑袋,如同鹌鹑。 祝斜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两条细眉拧成毛毛虫。 这国师分明是要站在祝朝朝那边,还有什么好说。 “在玩什么?”她板着脸问。 祝斜青是不愿说,其她人是不敢说。 “你来说?可以吗?”声音很温柔,拍拍祝朝朝的背,让祝朝朝平复下来。 祝斜青见此,更是断定封易偏袒,暗骂她两副面孔。 “是、是我不小心弄湿了大公主的鞋子……” 祝斜青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 算你识相,分明就是祝朝朝先惹事。 “道歉了吗?” “说过了……” “那你的衣服是如何弄湿的?” 祝斜青只是湿了鞋,祝朝朝却浑身湿透,这样的报复手段,未免太过恶劣。 “我、我……”祝朝朝支支吾吾。 封易大概也能猜到原委,又觉得祝斜青和小花一点也不像,心里失望。 “大公主,这样对吗?” 小公主对情绪很敏感,自然察觉她眼里的失望和不信任。 封易自觉很有耐心,祝斜青仿若遭受天大的委屈,憋着一包泪。 从小到大,何人敢这般质问她,国师是第一个。 讨厌国师。 “做错的人,便主动道歉吧。” 祝朝朝很乖,以为在说自己,主动上前致歉。 封易扫过一圈,眼神散漫,指尖点膝盖。 数到八,祝斜青上前一步,“祝朝朝,对不起。” 还挺委屈。 她可没漏掉小动作,祝斜青按住了右边绿衣少女的手,那人抖得最厉害。 呵,小孩,还学别人讲义气。 不过,当冤大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哪里错了?”封易笑着问。 “你!”瞬间把话咽回去,“不该……弄湿她。” 封易还没放过她,“为什么错了?” “圣人怀仁厚之心,不应小肚鸡肠……” 在祝斜青当众哭泣前,封易结束了话题。 “不对。大公主,再好好想想,下次告诉我你的答案。” “下官带四公主先行一步。” 封易点头致意,抱着浑身湿透的祝朝朝离开了。 不知道要哪般才能脱离幻境,一个时辰不会已经过了吧。 阵纹也不知会在何处,就当作看故事了。 将三公主,也就是祝朝朝送回寝宫后,封易被拉扯到下一个场景。 青灯古佛,檀香缭绕。 祝斜青背脊挺直,捏着笔管,抄得飞快。 原来被罚抄书啊…… 她故意弄出声响,背着手,缓缓踱步。 “国师。”祝斜青还记得打招呼,语气硬邦邦的。 问她抄得如何,也不答。 索性自己看,已经抄了好几本,都是治国之道。 线条细瘦刚劲,笔势圆转流畅。 很有特点,她欣赏了好一会儿。 祝斜青嘴唇早已干涩,封易顺手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大公主,还请喝茶。” 倒也不客气,喝完还要她倒,如此反复。 “下官今日可能得到大公主的答案?” 祝斜青抄了几天书,感悟良多。 “若有人伤己,当先察其因,心如明镜,勿轻言宽宥,亦勿忍让,宜以公允之心待之。总归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书是没白抄的,封易很欣慰。 即便道理懂了,规矩还得有,一百本书也是要抄完的。 书案是长条形,位置富余,封易盘腿坐在她的斜前方。 铺好纸,笔上蘸了墨,随意拿起一本书,模仿祝斜青的字迹。 “你——你这是做甚?” 祝斜青不理解她的举动,或是被吓到了。 “大公主,下官在抄书。”封易顺手给她续上茶。 “为何?为何要抄书?你不是老三一派吗?” 小小年纪,心思比海深,这便要宫斗了? 封易拣出一本书,丢给她。 “公主还是先抄这本吧。” 祝斜青接过书,书封四个大字——和合之术。 “国师,是属于人民群众的。” 人民群众的? 祝斜青悄悄看着她。 也不过十八,行事规矩板正,满头乌发也不曾有一丝凌乱,谁不赞她温润如玉、端正大方? 世人皆称赞国师年少有为,十七入仕,十八岁声名大噪,分明只比她长两岁。 为何她们好似如隔鸿沟? 祝斜青故意放缓速度,想要抄得慢些,更久些。 明明藏了一肚子坏水,心思比海深,只有她发现了。 祝斜青突然哼起曲来。 封易看过去,发现她在画画。 纸上一朵荷花栩栩如生,画师正为其添上黛紫色的花瓣。 . “姑娘若是对不上后半句,我便不再往前了。” 船夫问道,似乎封易从未离开过。 封易又回到船上,手上还捏那片黛紫色的花瓣。 看来这便是阵纹之一,方才的幻境,还有紫荷是何意? 她回答船家的话:“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船家,还有多久才到岸?” 船夫又是笑,“姑娘莫心急,一途共计七重关,才悟紫荷第一重。前路,还难着哩!” 玉块有七个,阵有七重。 “不妨静心赏景,待船到岸,忙于修炼升阶,可没这机会喽。” 封易心中触动。 自打她到翠风城,每日除了看比赛便是研究阵法,也未在城中逛过,着实可惜。 等她得空…… “船家,敢问我这一途所求何事,所为何?” 满塘紫荷留在身后,绯红的荷花如少女思慕的脸颊。 封明落的阵法确实很惊艳,炼气期的阵师便能做到如此地步吗? 一瓣红荷落于舟中,她没急着捡起。 船夫回应她的话:“但行路,赏美景,不问此归途。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垓下悲,奉先叛,情义两难全。” 歌谣随流水一同游荡。 “姑娘,该往下一程了。”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船家的歌谣把她带回祝斜青的身边。 “九悔?”祝斜青在问她。 “九悔!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一会儿不见,大公主性子这么烈了,与她堂堂国师关系这般好?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好悲怆的名字。 “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后日赏荷宴,你随我同去。” 赏荷宴,上回祝斜青画了一朵紫荷,她便解了一枚阵纹。 这赏荷宴上指定有第二朵荷花。 她正要答应,另一人走进来。 是祝朝朝。 “皇姐万安,国师万安。”祝朝朝行礼,随行侍从端了一个碗。 好香,好甜,封易馋虫犯了。 “国师,我做了一碗红枣莲子羹,给你的。” 封易摆手,让人把吃食放在桌上。 “谢谢朝朝。” 祝斜青在旁边看着,一脸不爽。 “国师,后日赏荷宴,你能陪我去吗?我一个人,有些怕生。” 原来这碗莲子羹是来贿赂她的,她犹豫地放下勺子。 祝斜青眼神太毒辣,仿佛在警告她。 ——你敢吃一口试试看! ——你敢答应试试看! 祝斜青极其不痛快,尤其碰上祝朝朝这个小哭包。 这个祝朝朝,就知道装可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母皇同意将她寄养在国师府下,在国师府住了整整两年!两年! 身为太女,她才不计较。 往后在朝中,便是她同国师相互扶持。 “三皇妹,赏荷宴上来的都是都城中同龄姊妹,你无需害怕,不妨大胆独自交友,整日待在国师府里头也闷得慌。”祝斜青皮笑肉不笑。 封易为难之际,宫里来密旨,钦天监被爆出秋闱舞弊,女皇限她三日内查明。 今天、明天、后天。 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朝朝,近日有公务,恐怕去不了,你自己去如何?” 祝朝朝很怕生,出门定要拉她一起,否则可以几个月不出国师府。 祝朝朝虽然失落,却没有勉强,告辞离去。 “那本殿下的邀约也要拒绝咯?” “嗯。若是事情结束得早,我去看一看也无妨。” 封易在第三日申初给了女皇满意的答复,赏荷宴已过半,她必须得去,红荷阵纹定是在里面。 来的人都是同龄,特地办来给大公主联络感情的。 有些人已在朝中做事,或是今年秋闱登科的学子,她倒是认得。 没有人不认得封九悔,天人之姿,栋梁之才,通天之能,百姓之魂,一国之师。 布衣出身,幸得女皇慧眼识英才。 几个世家女前来敬酒,封易一一接过。 说实话,她喝不了多少。 “可有见过太女殿下?” 众人调侃道:“国师与殿下情同手足,相互扶持,实乃一国之幸。” 她微微一笑,顺着指路的方向去,已有侍从通报。 宴会设于一处小园林中,荷塘上架有一座小桥。 封易走上桥,见祝朝朝孤零零地趴在栏杆上数荷花。 “朝朝,可数清楚有几朵荷花了?” 听见封易的声音,她惊喜地转过头。 “国师!” “国师,”祝朝朝不开心,“她们不太喜欢我,我想回去了。” 祝朝朝十四岁那年才从宫外认领回来,此前随父亲流浪民间。父亲死后,当今女皇,也就是她的母亲将其带回。 却不怎么管她,在皇宫没人管,日子过得苦。 女皇厌恶祝朝朝的父亲,又对祝朝朝心怀愧疚,索性托封九悔照顾。 祝朝朝性格软乎乎的,又怕生,总爱自己憋着,不问就不说。 两年了,还是这样,封九悔把她当妹妹。 “朝朝,既是不喜欢,等我见过长公主便与你一同回去。” 封易叹气,摸摸她的脑袋,希望她能忘记幼时的伤害,开开心心的。 封易让她去吃些好吃的,乖乖等她。 刚下桥,就听见一阵惊呼,祝朝朝的身影倾斜,竟要从栏杆掉下池塘,桥上突然挤着很多人。 “co。” 她下意识将阵法甲复制出来,直线的那端正好是祝朝朝的背后,封易穿梭过去。 借力一推,祝朝朝摔回桥面,封易坠入池塘。 真是糟糕啊,满池的荷花要被她糟蹋了。 祝斜青的荷花宴出了这么一档事,想必会有一堆麻烦,少说也要被女皇罚抄两百本书吧。 修道前后,她都不善于凫水,也不喜欢。 “九悔!” 祝斜青今日着一身红衣,裙摆张扬,金丝为边绣着荷花,如红荷入水。 好熟悉,上回在哪里呢? 是在鹿鸣湖,是小花。 封易知道,她又该回去了。 . 红荷在手,封易低头端详。 封九悔、祝斜青、祝朝朝,总有莫名的熟悉感,像死去的记忆。 骨龄二十四岁,实际是一百九十四岁,消失的一百七十年,她在哪里,她是谁,又认识谁,在做什么。 握紧花瓣,神色哀戚。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船夫收起长杆,船停了下来。 “姑娘,黄粱一梦罢,还请告诉我下联。”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此诗颇有为情爱默默付出之意, 封易对上下句,小舟才继续前进。 若这入阵之人不爱读书,岂不是一辈子出不去了? 先前船夫所念情义两难全,这幻境多半与情义抉择有关。 而紫荷为“南风知我意”,幻境初相识,有芳心暗许之意。 红荷为“为伊消得人憔悴”,幻境相伴已久,莫不是浓烈的爱意? 也不知现实中过了多久。 迷情阵,荷花阵,为何阵师总爱捣鼓些同情爱相关的阵法。 上回的迷情阵是如何破的? 船夫手中轻轻摇着桨,水面荡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声音不高,却充满了深深的悲凉。 白日转阴,天空落下黄豆大的雨点。 封易伸手去接,冰冰凉凉,与现实无异。 她的时阵只能做到昼夜更替,而封明落的却连阴晴雨雪都能具化,实在精妙。 小舟驶入碧绿的荷塘中,雨滴将绿荷花瓣重重打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第17章 大公主伤心了 赏荷宴上,太女殿下英雌救美,勇救国师,恋情曝光! 谣言传满都城大街小巷。 女皇召她入宫,却忙着批奏折,晾着封易,在旁边站了半个时辰。 足足半个时辰!封明落是不是已经出来了? 女皇终于开口了。 “数日前秋闱舞弊一案,爱卿功不可没,不愧为北冥栋梁啊。” “臣,不敢当。陛下励精图治,臣愿赴汤蹈火。” 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拜北冥女帝。 封易趁此机会活动酸麻的腿。 “九悔,坐下吧,别拘着自己,现下只有你我二人。”女皇叹了一口气,又让人上茶。 封易依言落座,也不知喊自己来做什么,光让她站半天。 “九悔如今……可有二十了吧?” “是。” “五年了,你也长大了。”初见年方十五,十七入仕,现为京中炙手可热的风流才俊。 “可有心仪男子?”女皇突然问道。 这…… “九悔……九悔不、不好男色。” 女皇应不知晓她的喜好吧? “原是如此。”女皇神色了然,“那京中有多少美少年要心碎了。” 北冥民风包容,女皇后宫亦是佳丽俊彦平分秋色。 “那可有心仪女子?我可为你牵一手姻缘。” “九悔暂无这方面的打算。”成亲还太早些。 “古人常言,先成家后立业。如今业已立,也该考虑此事,至少有人陪你说说话也好。” 女皇这番试探,多半是为了都城中的谣言,封易让她稳下心来。 “陛下,臣生愿效忠王事,矢志不渝,不愿为私情所累。” 不愿为私情所累? 祝斜青在屏风后听得明白,那这些年的相处算什么?只是她一厢情愿吗? 封九悔对她……就没有半分情意? 她是一点不信的。 “殿下,该回去了。”宫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她。 也罢,待明日得空再私下问问。 确定祝斜青已经离开,女皇才放心。 “九悔,认识五年,我知你心意。”她顿了顿,“你是北冥的国师,可以心悦任何一位公主。” “但,除了太女,皇位的继承人。更何况凡仙有别,我知你有通天之能,享无边岁月,斜青只会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且皇室自古以来于情爱之上身不由己,弱水三千,岂能只取一瓢饮?” “五年前救下你时,曾对天立誓,许我三个诺言。一是作北冥国师,助我一统北洲。二是护北冥百姓,保百年国运亨通。” 第一个誓言已实现一半,五年前北冥将近灭国,如今已入北洲七雄之列,第二个誓言还有九十五年。 “如今,我向你求这第三个誓言。九悔,请你理解我。” “你若一日为国师,便只能做登上此位之人的臣子。”女皇指着皇位说。 “斜青是太女殿下,也是未来的北冥女帝,她用情太深了,这样不好。不如趁早斩断情丝,接着走剩下的路。” 封九悔没有回答。 封易张不了口,只能呆呆看着,她已经无法操控这具身体了。 祝斜青第二日果然到国师府找她。 “九悔,我最近喜欢上一位女子。” “哦?那微臣要替殿下高兴了。” 微臣? 祝斜青权当她在阴阳怪气,封九悔对她有意,她心思通透,又怎会不知晓?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不论是谁,”封九悔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作为挚友,微臣都愿殿下得偿所愿。” 直至此时,祝斜青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两人在外是太女殿下与国师,平日里却将彼此视同伯牙子期,心里却始终藏着那份情愫,未曾捅破窗户纸。 可眼里口中,处处是情谊。 祝斜青直截道:“九悔,我们不只是挚友。” “身为国师,如今是殿下的臣子,将来亦是陛下的臣子。”封九悔不敢看她的眼睛。 好哇!好一个臣子! “封九悔!我是认真的,我心悦于你。在朝中你我为君臣,过去你我为友人,将来希望你能做我的妻子。抬头看着我,这样讲,你明白吗?” 祝斜青的脸很红,半是气的,半是羞的。 封九悔的动作让她瞪大了眼睛。 封九悔跪下来,行臣子拜礼。 “太女殿下,微臣卑不足道,难承垂青,京中佳人才俊如林,更配得上——” 祝斜青扯着她的衣领,要她站起来,嘴唇颤抖,杏仁眼红了一圈。 “九悔,方才的话我没听清,请你再说一遍,好吗?” 行粗暴之事,声音却柔得滴水。 封九悔此人颇具胆色,在太女殿下的威胁中仍可维持清冷模样。 “望太女殿下莫要为难微臣,臣……已有心悦之人。” “谁?” “三公主,臣心慕朝朝。” 封九悔掐灭她最后一丝期待。 心好似破旧的布料,被肆意弄脏后又弃之敝履。 不要哇!不要哇!封易无声地呐喊。 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要讲这些伤心话哇! 你快看看这祝斜青!铁定要发疯,她可太懂了,小花于情爱之上一向小肚鸡肠。 瓷碗碎落的声音,红枣莲子羹的香气飘逸。 祝朝朝半张着嘴,震惊地立在原地。 . 雨势逐渐变大,像祝斜青未落下的泪。天边有雷光闪电,船夫还悠哉游哉,半点也不担心船会被打翻。 方才还被祝斜青掐着脖子,突然又被雨淋湿了半身,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心里也不舒服。 冷静冷静,她还在比赛,黄粱一梦,可不要入戏太深了。 “姑娘,该对下联……” 船夫的问话在雨声中模模糊糊,她答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非也非也。”那便是另一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船夫满意地点点头。 青荷意为情非得已。 “船家,我想上岸了。” 像被搅成一潭浑水,封易不明白此幻境为何意? 每一场幻境必有其中真意,若是勘破潜藏真理,便可破境而出。 此幻境,所为何? 难道非要集齐所有阵纹,方可破阵而出吗? 小舟驶入开满白荷的池塘,乌云散开,雨停了。 船夫非常愉悦,“姑娘,且看天晴了。” 封易有些恹恹的,拨弄水花,有一下没一下。 “我乃七色荷花阵,相遇于此,便是你我的缘分,此乃天定啊。”船夫神神叨叨的。 “姑娘,且入下一阵。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还没来得及抢答,封易便再次入梦。 祝斜青放完狠话,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国师府,留下封九悔同祝朝朝面面相觑。 封易试图挽留,发现自己依旧不能自如行动,看来是被迫塞进这具身体里看一场戏,又能切身体会封九悔的知觉和想法。 “国师,你……” “朝朝,我……” 两人同时开口。 由封九悔先解释:“朝朝,很抱歉,方才不该拿你来当托辞。我只是,想让殿下知难而退。”她说给自己听。 祝朝朝明显松了一口气,安慰道:“吓坏我了国师,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看待。” “幸好幸好,不然要把自己赔给白月光……”祝朝朝自言自语。 封九悔还有些难过,没听懂对方说的话。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国师,我唤人来收拾一下东西。”祝朝朝匆忙跑掉。 今年秋闱,钦天监特招了几个新人,题目是她重出的,封九悔作为国师必然要见见。 “快见过监正,此亦是当朝国师。”主簿带着五位学生行拜礼,四女一男,两名女子是算历生,其余三名为天文生。 封九悔让她们不必多礼,钦天监人少,也没有繁文缛节。既然入了钦天监,便是同僚,亦为师生。 国师扬名在外,报考钦天监的学生多是冲着封九悔的名号,新人们兴奋不已。 除了那名女子,她有印象,既有观星之能,又有占卜之才,报考的是天文生。 她并没有激动,只是好奇。 眉眼间有些熟悉,像谁呢?封易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见一面,简单说几句话,主薄很快便带她们离开了。 封九悔处理了几份文书,实在难以静心,打算出门走走。 “见过监正。”是那名天文生。 封九悔嘴角轻轻上扬,是她一贯的笑容。 “监正若是不想笑可以不笑的。”她倒是十分大胆。 腰间的玉牌发亮,有灵气波动,是修真者。 “叶十六?阁下所修何道?”很草率的名字。 “唔……不知道。” “筑基巅峰,不好好修炼,何来钦天监做小小天文生,干扰凡间事?” “只是对你有些好奇罢了,封九悔,你是南洲人吧?” “既能算出来,何必多问。” “修道之人,沦落至此?”叶十六绕着她转,上下打量。 叶十六的声音无端刺耳。 “哦,原来是受伤了呀。这么说,你是为了借帝皇之气滋养金丹裂纹?算来你年不过二十便结丹,那你从前可是个天才啊。如今却要借助外物方能感受到灵力,真可怜。” 叶十六自顾自地说着。 听过无数遍,这些话早便无法伤她的心,但她反感叶十六的窥探。 “收起你的窥探,这些事又与你何干?换作其她修真者,早已反噬得七窍流血。”若是有旁人见到,定会吃惊一向温文尔雅的国师竟也有冷肃的时候。 不过,她的话却是真心的。 此人擅占卜,修为不高,却又什么话都往外说,丝毫不懂遮掩。若是在修真界,怀璧其罪,终身受制于人。 “好嘛,不算了不算了,监正可别生气呀。” “那说点开心的,监正近日红鸾星动,有——”叶十六还在算,直至封九悔的眼神如刀子般剜向她才住嘴。 暗处,祝斜青将身影悄然隐去,叶十六勾起嘴角。 叶十六为人虽不正经,在钦天监做事学习却很上心,短短一年便补上灵台郎的空缺。 她也从未见过这般花心恶劣的人,仗着自己的好容貌四处留情,超越封九悔,一跃成为京中最炙手可热的贵女。 她也从未见过这般稀奇古怪的人,明明修为至筑基巅峰,却仍不知道自己所修为何道,只说自己是个破算命的。 “监正,真是误会大了,世家的小男子总找我算些情情爱爱的,我便拣些好话说说,谁知他们这么喜欢。” 叶十六借星象算命,极准。若是官商场上的人找她算,叶十六便好坏都说。 “算了这么多,也没突破金丹。” 这件事困扰了她很久,当年听闻封九悔神通广大,便想来看看。 “你说,我若是给太女殿下作妾,沾些龙气积积德,有朝一日会不会突破金丹?”叶十六贱贱地说。 封九悔白了她一眼,“我劝你少说话,积点口德。” 酉时,钦天监的算历官员散衙,却是灵台官员上工之时。 叶十六是特殊的,修真者无需睡眠,白日里在外给人算命,夜里便回钦天监看星星,休沐便在国师府睡觉。 同僚只会惊羡其精力非凡,若是能做到此地步,紫袍金鱼指日可待。 封九悔做不到,她的金丹碎了,无法吸收灵力,与凡人无异。所幸凡间这六年她有所研究,借助有灵之物布阵,亦有通天之能。 叶十六最近也在探索,和她要了一串小珠子,模拟星象布局。 “若这些珠子成了我手上的星星,岂不是可以更易星象?” 借天之力,摘星辰,改日月,知天命。 其实,叶十六同她是极为相似的,都是天马行空之人。 宫里来人再三催她,封九悔慢吞吞地把文书放好。 “诶哟哟,啧啧啧。”叶十六嘴里没句有用的话。 临走前又递给了她一个小瓶子,“拿着吧,去痕丹,连着两日休沐,可别再如上次那般,如丧家之犬。” 封九悔被她说得心里一梗,真是欠揍啊。 国师甘为太女殿下面首,京城人尽皆知的。 太女殿下仁爱为怀,唯独对封九悔喜怒无常,这是无人知晓的。 屏退众人,寝宫里只剩二人。 殿下不让她起来,她只能一直跪着。 不知道祝斜青哪里弄来一把戒尺,冰凉的玉石贴在她的下巴。 “国师,今日怎地要三请四催,可是晚到了哦。” 封易观察着眼前的情况,见到戒尺,升起危机感。 祝斜青突然让她伸手,封九悔不明所以。 啪! 戒尺重重落下,只留下浅浅痕迹,祝斜青很是不悦。 “国师,不信守承诺之人可是要受罚的,把手伸好,不许躲哦。”承诺二字咬得极重。 封九悔咬着唇,乖乖张开手心。 完蛋! 救命啊! 封易想起了书阁里看到的画本子,不会是她想的那般吧? 封明落曾说此处幻境会外化啊! 又有留影鱼在拍,仙博上千万人在看,场外还有小花她们看着。 她真的要晕倒了。 幸运的是,幻境没有让封易经历接下来的画面。 封九悔半睁开眼,太女殿下抱着她,蹭着鼻尖,耳鬓厮磨,温温柔柔地诉说心事。 “我还只是太女,这样你也不算违反承诺……” “你不是需要龙气滋补吗?那可要抓紧我了……” “不想别人说你是面首,你是我唯一心悦之人呐……” “九悔,我知道你对我有情,请你陪陪我,请别推开我……” 衣服已经换好了,只是脖颈上细长的红痕怎么也遮不住。 “青斜,一辈子太长,只争朝夕……” 兴许不久后,你便厌倦了,没有人会执着于得不到回应的爱。 封九悔虚弱回答,封易在大声怒吼。 多少人在看!多少人在看!多少人在看! 你怎么好意思醒来的! 封易还是很想死掉。 恨不得立刻死掉,压根不想听,吓晕过去。 . 回到船上,封易要跳河自尽,船夫一杆子敲在她头上。 “姑娘,怎地如此保守,便当自己是戏子,在戏台上演戏便好,可得有些信念感!” 可她也没想过要当戏子啊! 封易抓紧自己的衣服,欲哭无泪。 如此这般,还是不出幻境为妙。 没等船夫发问,封易有气无力地对上下联:“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姑娘,看来我们是极有缘分的。”船夫大笑。 封易心生疑窦,船夫只是幻境中的摆渡人吗? 在幻境中这般……栩栩如生。 “你是何人?” 第18章 大公主要死了 “终于问我了。”船夫似乎终于等了很久,长杆在池塘上打出层层涟漪。“这下便没人看着了。” 船夫放心地说接下来的话。 “吾名思邪,乃七色荷花阵之阵灵。” “阵灵?阵法亦有灵吗?” 思邪大笑,雌雄莫辨。“呕心沥血,自有灵。”长杆轻轻敲,结界解除。 “姑娘将白荷收好,让吾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粉荷落满孤舟,如同一场绮丽的梦。 她听见——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若说中洲是修真者的天地,那北洲便是凡人的家园。 修真人族追随世家宗门的统治,妖族以族群为首脑,而凡间则以皇族为领袖。 各有各的纷争。 封九悔在凡间的第七年,成为北冥国师的第五年。北洲七雄已成五霸,北冥不断扩展疆域,稳居其一。 彼时,年方二十有二。 北冥的强盛离不开以国师为首革新派的猛力推进,尤以科举制效果最为显着。直接为皇室遴选人才,自然也挤占了世家的名额。 针对叶十六的弹劾文书已经堆满女皇公案,风头最盛者首当其冲。 更何况,叶十六已擢升为钦天监监副,也是国师的得力副手。 “世家这群老呆子,我被停职了又当如何,不过是个破算命的。” 众人视她如祸水,避之不及。叶十六白日里只能待在国师府同祝朝朝玩,夜里再潜入灵台观星,日子还是照样过。 “臭厨子,你这道菜盐巴指定放多了,狗吃了都要吐。莫不是我算错了,你命里怎会与做菜有缘?”刚尝一口,叶十六便往口中灌茶。 “哼,明明是你嘴巴咸!”祝朝朝瞪了她一眼,不满道。 “你做些甜食还有天赋,只是这炒菜着实一般。”叶十六自顾点评道,“你会酿酒吗?我们仨也老大不小了,不爱吃这些甜唧唧的玩意儿。” “切,你不爱吃,国师爱吃,少管姐的事!” “臭厨子,你也配我一句姐?” 两人还在斗嘴,封九悔便回来了,见桌上有吃的,便知祝朝朝又在试新菜,暗叹叶十六命苦。 “唔,还不错,朝朝有进步啊。”封九悔嘴里就只有夸人的话。 怕人不信,又夹多几筷子,再喝几口茶。 咸的不要太明显。 “若是有酱汁,拌饭吃定是很香,像昨天那道焖猪肉一样。”封九悔提了一些意见。 祝朝朝又感动又尴尬,让人把菜收走:“国师,还是吃点好的吧。” “明日皇家围猎,朝朝,明日卯初一同出门。” “那岂不剩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趣。” “能不能不去……国师,就说我病了。” 叶十六是个缺人陪的,祝朝朝是个怕人吵的。 封九悔劝道:“陛下最近很留意你。” 她想了想,问道:“你今岁十九了?” 祝朝朝有种不妙的预感。 “上月陛下便问起你,似乎想给你赐姻缘。今日又提起,让我拿了一些画卷回来,女男皆有。” 叶十六看得起劲,破算命的最爱看人。 祝朝朝哭丧着脸,“国师,救我,我还小,真的不想成亲啊,我是独身主义者,不要让我耽误别人。” 祝朝朝说话很特别,常常要猜,独身主义者约莫等同于修无情道之人,封九悔理解地点点头,那自己也算是独身主义者。 “别担心,有我在,你便随心而行,不想成亲便没人可以为难你。”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成为朝堂斗争的筹码。 “呜呜呜,国师,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祝朝朝抱着她抹眼泪。 皇家围猎场离京城不远,卯初一刻随大部队从东门驾车出,卯初三刻已扎营完毕。 太女殿下、国师、三公主结伴同行,祝朝朝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营帐内,仅有三人。太女殿下旁若无人地给国师喂点心,越喂国师脸越红。祝朝朝暗自感叹,没想到白月光这么纯情,喂食也会红耳朵。 封易只听得耳边阵阵细弱嗡鸣,有苦说不出,发誓出去一定要投河自尽。直至围猎开始,祝斜青才放她一马。 虽说是围猎,封九悔和祝朝朝只是在后面跟着,动动嘴皮子。 “殿下神勇无比,箭无虚发,真乃天下第一射手。” “殿下英明神武,围猎之时,百兽皆震,万民皆服。” “殿下布置的围猎阵势巧妙绝伦,真是智勇双全。” 比起封九悔的巧舌如簧,祝朝朝的恭维就有些干涩了。 “皇姐好厉害。” “哇!射中了诶。” “诶哟,六六六。” 祝斜青还好心分了她们一人两只兔子,夜里便拿来做烤兔子吃。 白日的围猎只是活动筋骨,夜里的篝火宴会才是重头戏。 世家的小公子和小女儿轮流展示各自风采,子辈们在挑选伴侣,长辈们在挑选盟友。 明亮的篝火点亮黑沉沉的山野,琵琶声与笑谈声温暖寂静的夜。 侍从递给她们一盘烤猪肉,色泽金黄,焦香四溢。 “三公主,这是冯公子的心意。” 冯家小公子正往这瞟,犹抱琵琶半遮面。 冯家,算是亲皇党,母辈曾随女帝征战沙场,既有救驾之功,亦有汗马之劳。 祝朝朝不明此意,只是馋那盘烤猪肉。 “若是接受了,你便要成亲了。”封九悔提醒道。 手上的竹筷硬生生拐了个角,落到烤兔肉上,祝斜青送她们那盘。 “国师,还有哪些能吃啊?” “你皇姐给的这几盘。” 祝朝朝看着那几盘素菜和烤兔肉,欲哭无泪。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家见此,不免可惜。 三公主模样可爱,性格纯挚,为人低调,八成能封个闲散王。更重要的是,她与国师情同姐妹,国师又与太女殿下关系密切。 祝朝朝是最适宜的联姻对象,女帝也是这般认为的。 “朝朝,怎地不吃肉?”这样亲密的称呼还是头次从女帝嘴里听到。 “儿臣在吃的。”祝朝朝受宠若惊。 “也不能光吃兔肉,也要尝尝别的。” 祝朝朝求救似地望向自己。 封九悔给她夹了秋葵,又将冯公子的烤猪肉移到自己面前。 “陛下,朝朝今日身体不适,不宜多食腥膻油腻,我便替她领了这心意。” 祝朝朝的心在发胀,方才咽下的兔肉化为胃中苦水,篝火烫得人眼睛发酸,烧裂的木头发出声响。 封九悔永远是这样,说到便做到。拥有的不多,却想方设法地达成她人所有愿望。 林间洒落的月色只有一夜期限,这都是命运,白月光最终要死去,她始终要回家,祝朝朝的任务只是保证白月光死在女主眼前。 咔嚓。 封九悔腰间的玉牌碎裂,白玉染成黑玉。 牛头人的指尖沾染灵力,低吼出声,没能带走封九悔,只能将她身边的祝朝朝劫走。 “救驾!快救驾!有刺客!” 人群尖叫,鸟儿惊散。 牛头、黑气,是妖还是魔? “九悔!”祝斜青攥紧她的手。方才,差点便要失去她了…… “斜青,保护好自己,还有陛下。” “不——” “它不是人族,待在阵里,哪也别去,等叶十六。”为了安抚她,主动亲上去。 封九悔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面。 “c。” 金丹随破,修真者血中有灵力。 “诸位冷静,勿离此阵,静心等候叶监副。”裹挟着灵力的话语传至每一个人耳边。 细长的血线围绕起点环绕成环,形成血色的防御罩,误闯的鸟儿一头撞上,发出微弱的钟鸣声。 赫然是画地为牢! 难道封九悔是那本书的作者! 封九悔从怀中摸出那张传送符,临行前叶十六交给她,恐怕早已算出此行有一遭。 符纸迅速吞噬血液中的灵气,化为灵鹤飞向京城。 “斜青,拿好,若血线变短,再补上去。”封九悔端着一碗血,白着脸。 “我与你同去。”祝斜青固执地说,亲卫比封九悔先阻止了她,这是女帝的命令。 这不是肉体凡躯能解决的事,更何况她是太女殿下,不能有任何差错。 “乖,姐姐很快回来,我需要你在这里。” 封九悔笑得很温柔,像少年时,一边帮她抄书,一边笑她顽皮。祝斜青端着那碗血,沉重又血腥,几欲作呕。 为什么自己……只能留在这里呀…… . 掌心的伤口已经消失了,完好如初,她还是封易。 如同一场梦,她险些便陷进去了。 叶十六是谁?祝朝朝是谁?祝斜青是谁?封九悔是谁? 她,又是谁? 结界已经封上。 “思邪,你一直在这里吗?” “是啊,阵中不知岁月几何,幸好阵主留了些书,才没那么无趣。” 船上多了十几沓书,往下微微沉。 封易随意翻了翻,既有圣人着述,亦有坊间传说,没想阵主亦好凡间读物,所学甚杂。 诗词的书在最趁手的地方,应是最近在看,怪不得思邪总爱吟诗诵词。封易习惯性将折角抚平,思邪看她这般,勾着一抹笑。 “阵主,封明落吗?” 思邪摇头。 “姑娘,如今,我该如何称呼你?”思邪问得奇怪。 “封易,简易的易。” “生生之谓易,阴阳转易,以成化生,好名字!”思邪拍手叫好。 “道途生生不息,向死而生,九死不曾悔也。” 从未听过这般解释,封易心受撼动。 “封易,该对下一联了。” “记取楼前绿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粉荷的梦,为何如此悲伤。 “快去最后一重吧,时辰快到了。” “七色荷花阵不是应有七重关吗?粉荷才第五重,为何——” 思邪打断她的话,“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小船划入幽蓝色的池塘,封易坠入蓝荷的梦境。 封九悔用了寻觅术,血色的蝴蝶引她到林子深处。 “这便找来了,国师果真神通广大。” 祝朝朝坐在地上,抱着一棵树,腕上牵了一根粗黑锁链,由牛头人牵着。 “陈侍郎,与妖魔勾结劫掠公主,可是为虎作伥啊。” 礼部侍郎,陈家的势力,秋闱舞弊案中不少学生与此家牵连。 才二十八,正值壮年。印堂发黑,嘴唇乌紫色,魔气入体。 看来牛头是魔族,多半是堕魔的妖。 “与魔共舞,陈侍郎命不久矣。”她在阐述事实。 “早便病入肺腑,叶监副曾说我活不过三十。”她很虚弱,“死前再为我族做最后一件事,黄泉路上有国师作伴,也不寂寞。” “若非如此,你还能多活两年,我或许能寻得灵丹妙药。” 陈侍郎瞪大了眼睛,笑容苦涩。“事已至此,便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她转头,“大人,请出手。” 牛头走向前,受魔气影响,祝朝朝的手腕发黑。手中拿着一张传送符,也许是叶十六给的。 能逃,那便好。 祝朝朝不害怕,只是悲哀,还有同情,她看不明白。 “国师……”她唤道。 “朝朝,别怕。”封九悔传音,“抓住时机,用传送符逃跑。”又加一句,“不要不开心。” 朝朝不爱出门,喜欢一个人做菜,一个人用草编娃娃,也常常一个人躲在树下哭。 边哭边想念爹娘,又想回家,可几次问起都很抗拒回皇宫。 或许是朝朝的话让人理解起来很费劲,也很少人同她说话,只能孤孤单单的。算起来能说上话的只有她、叶十六,还有祝青斜。 祝朝朝是她的妹妹,她会保护好她。 “rec。” 血流如注,血线连成矩形棋盘,将两人一魔围困其中,祝朝朝留在阵外。 “棋阵已成,落子无悔。” 封九悔化己身为将,亦是执棋者。牛头魔为帅,陈侍郎为执棋者。 入象棋阵,无论是灵力、妖力还是魔力都无法使用。 棋盘上九纵十横,分为红黑两军对峙,每色十六棋子,执棋者操纵帅仕相车马炮兵各子,走法不一,吃将杀帅为胜。 唯有靠脑力。 “魔族,生命被凡人掌控,感觉如何?” “愚蠢狡诈的人类!金丹已碎,我看你能撑多久!”牛头魔狂躁,却无能为力。 要困住筑基期的魔族,耗费了大量血液,此阵恐怕不能撑太久。 只希望祝朝朝已经走了,叶十六快点来。 “陈侍郎,凡人亦有凡人的力量,这是你我之间的棋局,不借仙魔之力。陪我下一局,如何?” 叶十六一直在等灵鹤,初见时她便算出,封九悔命有此劫。 是生劫还是死劫?看不清,算不出。 但封九悔着实是个滥好人,住她的吃她的用她的,还替她寻得一串星辰珠,助她参悟星辰阵道,入金丹境。 就当自己还她人情吧。 传送符带她到灵鹤出发的地方,众人萎靡不振,血色的防御罩逐渐稀薄。 筑基期,魔族。 还有些不知死活的炼气小魔灵企图破阵,对龙气虎视眈眈,三两个魔化的侍卫在阵周游荡。 下等货色,也敢觊觎人皇。 星辰珠转动,月华流入,褐色尘土包裹住方圆十里的小魔灵。刺耳的惨叫声,终化为木讷的土壤。 叶十六是突然出现的,抬手间便消灭一众魔灵,犹如天神。 “叶监副来了!”众官如见救命恩人。 “监正呢?”封九悔不在,臭厨子也不在。好一个烂好人,要她救凡人的命。 “去救祝朝朝了,那边。”祝斜青脸色憔悴,尊贵的太女殿下似乎在恳求她。 一声响指,小蝴蝶往祝斜青所指方向飞去。 “带上我。”祝斜青说,“求你了。” “魔族最爱吃你身上的龙气了,去问问陛下,让不让你添乱。” 天璇阵落下,魔物无法靠近,里面的人也无法出来。 叶十六找过去时,祝朝朝靠在树下,一只手已被魔气完全侵蚀,另一只手捏着一张符纸。 封九悔设下的阵很精妙,旁人不可破。 化指为刀,斩断魔链,先救这个臭厨子。 “有传送符,为何不用?” 传送符上的气息很霸道,兴许是封九悔留给她的宝贝。 祝朝朝半张着嘴,没有说话。 “臭厨子,魔气入体,肉体凡胎,你要死了。” “我要……死了?”她捏着符纸,“不会死,我要回家了,再等等……” “被吓傻了吗?”叶十六嘀咕,想她的探一探根骨。 祝朝朝往后一缩,脑袋磕在树上。 “手拿来!谁要你的传送符。若有灵根,还能救你一命,你也不想监正的血白流吧?”她强势握住尚完好的那只手腕。 木灵根,极阴体,是双修和丹修的好苗子。修炼先难后易,先苦后甜。 磅礴的灵力输送至筋脉各处,直达炼气巅峰,黑气被清除,痛楚随之消散。 “找个机会吃了,这是筑基丹。还有这些炼丹入门书,便宜你了。”祝朝朝还是很呆滞,没有一点反应。 “我不需要……” 叶十六火大,骂道:“你不好好炼丹,还要给别人当炉鼎不成!当了炉鼎可就当不成大厨——” 哐当一声,阵破了,封九悔还活着,魔修也没死,还有个卑鄙的凡人。 封九悔的状态很不好,苍白如纸,浑身是血。 牛头魔是疯狂的困兽,刚得了自由,魔气一举击中封九悔的心口。 “喂!” 叶十六晚了一步,牛头魔死了,陈侍郎也死了。 “国师!”祝朝朝哭着爬过来。 “喂!监正!你不会真的要死吧?”叶十六抖着星辰珠算,“这不该是死劫啊?” 灵力渡入筋脉又漏出,金丹碎裂,封九悔的身体像个破筛子,又不断耗费血液化灵,能坚持至此,已是奇迹。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迅速衰败,被魔气侵蚀。 祝朝朝撕碎了传送符。 “臭厨子!你这时候跑有没有良——” 祝朝朝不是跑,她把祝斜青传送过来。 国师,传送符不是带我逃跑,是带女主来见你的啊。 祝斜青要见证着封九悔死去,才会成为心尖的白月光同朱砂痣,她才能回家。 她想爸爸妈妈了,她想回学校,她想回家,她要回家了…… 祝斜青一直在营帐外守着,心突突地跳。 眨眼,见到了心上人将死模样。 “九悔,睁开眼睛,求你……” 真糟糕啊,脏了斜青的眼睛,她会很伤心吧。想要替她擦去眼泪,却不得。 “封九悔,你不是仙人嘛,怎能沦落至此,答应母皇的三个誓言还没实现,你怎么能死……”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 “别哭……来凡间一趟……很好……我从未觉得……这是沦落……”封九悔真的没力气了。 她颤抖着,恳求着,绝望的。 叶十六丧气地说:“金丹碎了,聚不了灵力。”与凡人无异,沾上魔气必死。 金丹……金丹…… 祝斜青指着自己,指指封九悔。 “九悔……我……她……龙气……”喉咙似被棉花塞上,艰难吐出几个词。 “太女殿下,龙气散了,我可不保证你能活。” “没关系,没关系的……”祝斜青哽咽,“九悔她,能活便好。她是光风霁月的仙人,不该沦落至凡间,这四年,已是我奢求。” 她的十六到二十,九悔的十八到二十二,足矣。 “听说,仙人有千万年寿元,她才二十二,她吃了很多苦,让我帮帮她……”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年仅二十的祝斜青求叶十六救救二十二岁的封九悔。 “好。” 好,若是祝斜青和封九悔必须死一个,她会选祝斜青。 叶十六在布阵。 “不行!不可以!死的应该是白月光,女主怎么能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祝朝朝发了疯一般阻挠她。 祝朝朝不对劲,祝朝朝想让封九悔死。 “祝朝朝!你疯了!监正从前怎么对你的!没有监正,你的家在哪里!她这个烂好人,凭什么死!”叶十六红了眼。 “她是修真者。”叶十六指着封九悔。 “而她只是凡人。”叶十六指着祝斜青。 第19章 阴阳动静阵 “醒了?”思邪凑得好近。 封易被埋葬于幽蓝色的花海中。 脸颊湿湿的,她在哭吗? “好了,别难过了。”思邪拍拍她的肩膀。 封易握住手,借力起身。“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不等思邪发问,她对上下联。 “上岸吧。”面前是一片芦苇荡,还有泥土的芬芳。 “第七片荷花在哪?”这是七色荷花阵,封易记得。 “第七片黄荷……吾亦不知,要你去寻啊。” “为何是我?” “一直都是你。” 封易听得云里雾里,时间却不等人。 思邪是个开朗爱笑的阵灵,难得有几分不舍。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下次再出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可要早些寻到黄荷,带我看看人间啊。” 封易大喊:“下次我定带些话本来。” . 阴阳动静阵,封明落起初是好奇的。 这个困阵范围很大,几乎占据了半个演武台,四周升起壁垒。 她困在正中心,白墙一望无尽。 [当前位于起点甲,请找到出口。] 脚下多了一行字。 头顶是一轮红日,由时阵幻化形成。 她并不打算照着这行字去做,总归是困阵,解法都是相似的,考验阵师的算术能力。分解阵纹,逐一击破。 除了阵法祖师和她的姑姑,世间鲜少有阵师能独创阵纹,都是对各类基础阵纹的生搬硬套。 繁琐又无趣。 若是姑姑还在,阵法定然不会没落至此。 封明落无视那行字,在壁垒上找阵纹。 白墙上隐隐可见l字形纹路,掌心附上,漾开波纹,墙上显现出一行字。 [请列举柠檬茶的六种制备原料。] 什么?柠檬茶? 不是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也不是口算心算。 她能推算出一颗柠檬的表面积,能测算使一颗柠檬浮于水面所需的灵力。 柠檬茶怎么做?她甚至没喝过,太难了。 她怀疑封易的阵法在针对她。 但她总要试试。 应当有柠檬、茶叶、还有水,六中占其三。 柠檬极酸,若是直接冲泡,定没有那么好吃。 应当加点糖。 还有什么呢? 同窗曾在她面前喝过,上面漂浮着一片小小的绿菜叶,那是何物? 除了绿菜叶,还差最后一样。 “落落,是不是很凉快!”同窗曾将柠檬茶贴在她的脖子上,冰的很。 对了!是冰块! “分别是柠檬、茶叶、白水、糖浆、冰块和一片绿菜叶。” [勉强算你对吧,不是绿菜叶,是薄荷啦。] [奖励醉梦香柠檬茶一杯,获得线索甲“前方路口请直行!”] 字迹消失,地面多了一杯柠檬茶。 “奇怪,阵纹消失了,墙还在。” 柠檬茶还是冰的,面上漂浮着嫩绿的叶片,原来这是薄荷。 清新的酸,温柔的甜,香醇的茶,薄荷的爽,口味交织,封家天才少女第一次喝柠檬茶。 虽然没能破阵而出,能尝尝新东西也不赖。 她顺着唯一的通道向前走,这都是朴素的白墙,一直来到三岔路口。 若线索是正确的,她应当毫不犹豫选择中间的路口,向前直行。 可万一是假的呢?既然是困阵,便是为了困住她,线索也是用来误导她。 偏不能如阵师所愿,封明落选择左边。 沿路依旧是白墙,无甚不同。她担心自己迷路,留下记号。 不远处有强烈的光,封明落加快步伐,应当就是出口了—— [走错啦,哈哈哈!] 柠檬茶落到地面,封明落瞪大双眼。 头顶的红日被白月取代,白墙染上浓重的墨色。 月夜,黑墙。 [当前位于起点甲,请找到出口。] 脚底的路竟会移动,那行字逐渐远离。 又到了熟悉的三岔路口,路口上还保留着她的记号,封明落这回选择了中间。 移动的地面让她更快看见那抹亮光,她怀抱着希望。 [走错啦,哈哈哈!] 月夜,黑墙。 [当前位于起点甲,请找到出口。] 脚底的路依旧在移动,那行字再次逐渐远离。 三个路口,剩下一个总是对的吧,封明落选择右边。 又是那抹亮光,她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 她又回到了起点甲! 破阵纹不能,顺着她的路走也不能,困阵岂会无解? 红日,白墙静止。月夜,黑墙移动。 这变化究竟有何含义? 她被迫来到三岔路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选择了左边。 白日选择左边便进入了黑夜,黑夜中选择左边是否会变回白天? 答案是没有。 [当前位于起点甲,请找到出口。] 阵法似乎在嘲讽她。 阴阳动静阵,比鸡兔同笼要有意思。 阴阳动静?封明落皱眉思索。 红日为阳,月夜为阴。阳则墙止,阴则墙动。阵法的原理难道是阴动阳静吗? 可这……并不合理。 阵法基础所言,为阳动阴静,阳动而行,阴止而藏—— 是她!动静的对象不是墙,应当是人! 白天阵中人可以行动,阵中人应当保持静止。 封明落转身朝起点的方向跑。 甲字被她踩在脚下,圆月落,红日出。 她不再被带着跑,四周是静止的白墙。 成功了! 看来她的思路是正确的。 如此,只有白天正确出口才会出现,黑夜中无论如何选都是错误的,只会陷入无尽的循环。 便是——阳动而出,阴隐而入。 三岔路口,她选择了中间,尽头是姜黄色的光芒。 原来……线索甲是正确的啊。 看来是她自作聪明了,反而浪费了不少时间。可若没有这一遭,封明落也很难参悟阳动阴静。 她还以为阵法基础里头都是空口大道理呢。 姜黄色的光并未带她脱离阵法,她来到了新的起点。 前后皆可行走,封明落绕行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通道是个正圆环带,周长约九十六步。 [当前位于起点乙,请找到出口。] 阵纹变了,墙上的问题也发生改变。 [已知桂花马蹄糕的制备原料有马蹄粉、桂花、清水、白糖,求其制备过程。] 女子不入庖厨,她怎会知道! 这阵师莫不是个厨子,又是柠檬水又是马蹄糕的。 所幸,府中厨子有做过,娘娘也做给她吃。 轻而易举? “将原料倒入清水中搅拌均匀。”她不太确定,“再煮热?” [答错啦,哈哈哈!] 马蹄糕是凉凉的,还是一个个小方块,兴许还要多两步。 “再倒入,唔……小盒子里,”她用手比划,“再以冷却术放凉?” [答错啦,哈哈哈!] 竟有这般繁琐吗? 踢墙泄气,反倒伤了脚,真疼。 再想想,这世间还没有困阵能难倒她。 白糖、桂花是佐料,关键在于马蹄粉和清水,由粉化浆,由浆凝糕。 封明落,想想! 粉、水、糕…… 格物学有言,淀粉与水混合加热,便会吸水膨胀,称为糊化。糊化使淀粉破裂,化为凝胶。 继续加热使凝胶稳固,冷却使凝胶紧密。 若是马蹄粉直接倒入水中,粉末容易结块成团。 如此…… “马蹄粉与清水搅拌均匀制得生浆,一半生浆倒入沸腾糖浆得熟浆,将熟浆倒入剩余生浆中得生熟浆。” “生熟浆倒入蒸盘,蒸熟为糕,冷却,切糕。” “差些忘了,要撒上桂花。” 墙上有个自转的小圆圈,在判定她的答案。 [竟然答对啦,蒸前撒上桂花更香喔。] [奖励醉梦香马蹄糕一盘,获得线索乙“请调正至卯时二刻。”] 很难不怀疑封易和醉梦香的联系,跑动许久,恰巧有些饿了,马蹄糕来得正是时候。 还不错,就是没有娘娘做的特别。 唉……想娘娘和娘亲了。 既无铜壶滴漏,亦无西域摆钟,要调正何物? 调正至卯时二刻,若是摆钟,至少有个环状物。 或许……这通道便是个摆钟? 一日十二时辰,一时辰分为八刻,一日便有九十六刻,恰恰对上九十六步的圆周,一步一刻。 西域摆钟,卯时二刻,短针指向南偏东两步,长针指向正南,先摆短后摆长。 还有一个问题,该如何确定正北方位? 方才仔细观察过,未见任何特殊标记。 除了地上那行字。 [当前位于起点乙,请找到出口。] 大剌剌的乙字。 掐指一算,卯辰之间为乙,先当作卯正,便是正南。 若向左为顺时,便要以乙为起点,先向右走两步,再倒回原点。 很简单嘛! 封明落向右出发。 [时间可以倒流吗?] 白天转为黑夜,地面连着墙体像个飞速转动的圆盘,誓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甩脱位。 向右为逆行,进入黑夜。 封明落好不容易跑回原点,回归白昼,地面停止转动,而她气喘吁吁。 此困阵时常需要跑动,实在太累人了,她们阵师练的是脑子,不是脆弱的小身板。 向左为顺行,封明落走到第九十四步的时候停下,白墙上果然出现了一个小指针,标记完成。 再走两步,回到原点。 地面凹陷,她在坠落。 封明落一屁股摔在地上,真可恶啊,毁她形象。 屁股下压着一行字。 [当前位于起点丙,请找到出口。] 她被困在透明的小方块内,仅容一人站立,质地轻盈,稍稍用力便能带着向前滚动。 方块有六面,每面是不同数量的黑点,从一至六。 这是骰子,她被困在骰子里。 这回没让她做菜了,吟诗作对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曲高歌一樽酒,请对下联。] 真真是个奇葩!修真者以道典为正统,将百万字的道典背得滚瓜烂熟,到底是谁有闲心读些诗词杂书啊! [十数未作答,进入黑夜。] “喂喂喂!” 骰子在小空间内胡乱翻滚,她什么也看不清,封明落的发髻彻底散了。 骰子停了下来,点数一压在下方。 [黑夜结束,请在六十数内选择答案。] [甲:一叶扁舟水上行。 乙:一枝春色破冬寒。 丙:一人独钓一江秋。] 文曲星保佑!诗来! 封明落颤颤巍巍选了丙。 [答对啦!奖励一块桂花糕,请看下题。] 将桂花糕囫囵吞下,她怕等会儿颠散了。 [一片两片三四片,请对下联。] “五片六片七八片?”她自然接上。 [答对啦!奖励一块桂花糕,请看下题。] 啊啊啊啊! 她不会真的是个诗道天才吧! [一叫一回肠一断,请对下联。] “一别一望泪两行?”她绞尽脑汁。 [勉强对啦!原诗为三春三月忆三巴,奖励一块桂花糕,请看下题。] 所以只要胡编对上,也算答对。 那本天才要认真对对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请对下联。] “八九十十一十二!”封明落胸有成竹。 小圆圈转了好一会儿。 [离谱啦!进入黑夜。] “凭什么啊啊啊啊——”封明落不甘心。 骰子一直没有停下,她快吐了。 第一次是怎么停的,六在上,相对之和为七,一在下! 第四题,她要把四压在下面! [黑夜结束,请在六十数内选择答案。] [甲:八九十十一十二。 乙:七六五四三二一。 丙:万木生芽是今日。] 怎么还抄她答案? 甲错,乙丙择其一。反复念诵,好似乙比较朗朗上口。 天道保佑,那就乙吧! [答错啦!奖励进入黑夜。] 封明落两眼一黑,险些气晕。费劲力气,脱离黑夜,只剩下最后的正确答案,顺势进入下一题。 [两个黄鹂鸣翠柳,请……] “一行白鹭上青天!”字还没有完全显现,封明落大声喊道。 这题她会!幼时识字读过,如今还记得。 [抢答啦!奖励两块桂花糕,奖励跳过最后一题,获得线索丙“计算以上六题下联中各数之和。”] 地面多了个万字,后接两个方框,一个方框等同骰子一面。 “第六题你跳过了呀!” 小圆圈又在转。 [提示:第六题下联中最大数为五。] 就这?怎么能算奖励啊。 封明落嘟着嘴,这也难不倒她。 第三题下联为四或九,因此前五题下联各数之和为万三三或万三八。 前五题皆为七言诗句,第六题推论为七言,最大数不过十,第六题下联数和在零至三五之间。 大者取其大,小者取其小。 答案在万三三及万七三之间。 如今已有万位,只需得知后两位,用骰子印在方框中。 而骰子仅有数一至数六,可排除三三至七三中不可能的数。 只剩三三至三六、四一至四六、五一至五六、六一至六六,枚举共有二十二个答案。 这阵师,应当不会无聊到让她不得不用枚举法。 第20章 天才阵师的姑姑 封明落先取中位数,四十六。 [太大啦,再猜猜。] 她摆好阵势,准备迎接黑夜。 咦?不转啦? 竟有些热泪盈眶了。 不出三盘,她能得到答案。 三三至三六、四一至四六,再取中位数,四十一。 [机智如你,答对啦!第六题为‘南极一星朝北否,五云多处是三台。’再见!] . 天旋地转,又是新的起点。 封明落从储物袋中拿出阵玉,只有三块阵玉还有灵力,其余四块已经晦暗。 拇指摩挲凹凸不平的纹理,土系灵力尝试注入其中,最终溢散。 失去了对荷花阵的控制,阵玉也变成了无用的石头。 这是姑姑的遗作啊,她偷偷带出来,又弄坏了,娘亲会骂死她的…… 封明落把玉石收好,有些心虚。 先不管了,山高水远,她在翠风城,娘亲不会发现的。 [当前位于起点丁,请找到出口。] 甲乙考验厨艺和时律,丙为诗词与算术,她很好奇,丁会有什么难关呢? 让她见识见识,醉梦乡还有什么实力。 [城中发生一起盗窃案,衙役正在盘问五位疑犯。] [甲:我是清白的。 乙:丙是盗贼。 丙:乙在说谎。 丁:甲说的对。 戊:丁不是盗贼。] [五人中仅有三人讲真话,请问盗贼是谁?仅有一次机会。] 真假题,不算难,甚至没有限时。 三人为真,即二人为假。 假话共有十种组合,可依次罗列,未免麻烦些。 从乙丙入手,双方对立,两人必是一真一假,而甲丁必是两假或两真。 假设乙真丙假,则丙是盗贼,甲、乙、丁、戊四人说真话,不符合条件。 因此只能为乙假丙真,假话者只有两人,因此甲丁不能同时说假话,甲丁必为真。 最终得知,说真话者有甲、丙、丁,说假话者为乙、戊。 封明落思索片刻,答道:“丁是盗贼。” [盗贼是丁,答对啦!奖励冰棱棍一根,获得线索丁“《生辰快乐》曲谱”。] 一张薄薄的黄纸落入手中,纸上描绘着四根平行墨线,不同位置标识不同的数。 [零、零、二、零、一、零。 零、零、二、零、三、一。 零、零、三、零、一、零、二。 一、一、零、一、三、一。] 封明落脚下也多了四根横线,多了两根纵线将横线分为三段。 这曲谱约莫是同地上的线相对应。 是要她奏乐吗?以地为琴,要如何弹奏呢? 她也不是音修啊,有些为难了。 阵玉又坏了一块,封易快要摧毁整个幻境了,她更应当抓紧些。 封明落咬下最后一口冰棱棍,拍拍屁股站起身。 噔! 阵内发出一声响,方才…… 方才她只不过是向前走了一步。 封明落不敢动,两只脚正好踩在第二根线上。 她试着迈出一只脚,挨到第三根线,另一只脚随后跟上。 噔—— 音调更加低沉些。 反复试验几次,耳边是不成调的嘈杂琴声,封明落终于明白了弹琴的方式。 四横双纵,统共分为十二段短线,每条短线都代表不同的音调。 依次踩在短线上,奏响不同音调。 她还有疑惑之处。 曲谱上的“零”,散布于第一、第二及第三横,估摸是代表在不同横线上的音。 而第一横出现过零、一、三几个数字,表示位于同一横线中的不同段。 若是以零为第一段,曲谱中出现过零、一、二、三四种音节。按理来说,地面应该多一根竖线,将横线分为四段。 可目前只有两段。 是她的路径错了吗?还是这零别有含义? 一二三为前进,前进的动作是一脚先踩线,另一脚后落地。 停留在原地,没有声音…… 可若是双脚落地呢…… 封明落原地一蹦,双脚同时落于地面。 噔—— 琴音再次响起。 果然,“一”“二”“三”的弹奏只需双脚先后落于弦上,而弹奏“零”则两脚同时落于弦上。 如此,便完全对上了! 零、零、二、零、一、零—— 跳、跳、走、跳、走、跳—— 封明落磕磕绊绊地弹尽这一首曲子,地面的墨线似乎有了生命,化为灵动的琴弦,无形之手弹奏出流畅动人的乐章。 《生辰快乐》,很轻快的曲风,像西洲的风格。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指尖悄然随之舞动,肉肉的双颊微微鼓起。 . 她没有开心太久,只剩下一块完好的阵玉,说明封易快要破阵了。 她曾误入过荷花阵,里面有个船夫,船夫要她对诗。她见到了一群小孩在欺负人,她教训了那群小屁孩,便回到了船上。 船夫重复那句诗,她又看到了那群小孩。 看来上次的方法不对,封明落在旁边暗暗窥视,没有出手。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转眼,船夫又在念这句诗,小孩又在哭。 或许她应该帮忙欺负人,为首作恶的大公主不屑地看着她,她又回到船上。 她尝试跳入河中,人没死,衣服湿透了,船夫事不关己地唱诗,像个呆滞的木偶。 而自己再次陷入梦境。 再次失败,她尖叫地扑上去打船夫,船夫不是人,身影从船头消失,又出现在船尾。 如此反复数十次,她出来后,哭着恳求:“船家,放我出去吧,我再也不偷玩了姑姑的东西了。” 原来船夫不是个木偶,向她讨要东西。“把储物袋里的书都拿出来。” 她不理解,但乖乖照做。 “姑娘,多读书。”船夫挑挑拣拣,最后拿了几本杂书。 幸好,没把她的《道典》和《阵法大全》拿走。 出了幻境,才知在里边待了一夜。 她不知道这世间是否有人能破解这荷花阵,那群凡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船夫究竟是幻象还是灵怪? 鬼使神差,她把荷花阵带了出来,在分班赛中重见天日。 这世上,除了九悔姑姑,还有别人能破解此阵吗? . 混沌之中,一行闪着金光的字。 [封九悔,请不要遗忘你的爱。] 转瞬即逝。 刺眼的白光,人群的喧闹,兴奋的呐喊。 荷花、思邪、小船被留在身后,黄粱一梦,封易失神地站在台上。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九悔。 以此为名,是否早便预知了她的悲剧色彩。 而阵灵所名思邪,是思无邪?亦是思斜青? 她想问一问封明落,七色荷花阵中所看见的,是发生过的事实,还是编造的幻象? 真正的阵主是谁? 思邪所说的黄荷又在哪里? “你赢啦!你赢啦!”莫成器在台下喊她。 啊……封明落还没出来。 她赢了。 封易低头,小花也在,鲜活的,站在面前,她在为自己感到开心。 好像又没有那么开心…… 不知道封明落的幻境到底外化了什么?小花又看见了多少? 封易躲闪着小花的目光,她……她有点心虚。 在幻境中,她和祝斜青…… 不、不是她! 是封九悔和祝斜青…… 她只是观戏人。 可她承认,她走不出月夜下的树林,忘不了祝斜青的哽咽。 钟声响起,时辰已到。 阴阳动静阵果真有几分实力,还以为坚持不了多久呢。 封易没有撤阵的方式,只能以身入阵,将封明落带出来。 带出来的除了人,还有一壶醉梦液。 她进去时,封明落卡在最后一阵,为了凡间最俗套的诗谜挠破脑袋。 [一轮明月挂半天,淑女才子并蒂莲。 碧波池畔酉时会,细读诗书不用言。] 答四字谜底,同醉梦乡有关系。 “我一个学阵法的,你问我?” 封明落很丧气。 阵法师精通算术,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 留在最后的已阵是最简单的,文梦瑶逼她加上的,答出这个诗谜便能完全破阵。 封易本着慈爱,想给她一个意料之喜。 看看,没想到最后一个这么简单吧? 这可是酒馆里随处可闻的谜面呀。 封易告诉她:“谜底是‘有好酒卖’。” 若非诗谜为拦路虎,封明落不一定比她慢。 封易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转移话题。 “你小子,于情爱之事还挺深刻。” 封明落看着年纪就很轻,十六七岁模样。 “唉,道友,这是我祖传阵法,你是世上第二个解阵之人。” 封明落双手捧着七个玉块,荷花纹路已经黯淡。 “姑姑的阵法竟然是一次性的,娘亲看到一定很生气。” “你的姑姑?”封易揣测性问。 封明落垂头丧气,“阵法是我姑姑的遗物,现下彻底坏了。” 坏掉了? 不能重启阵法,找到黄荷后要怎么才能再见到思邪? 还有封明落的姑姑…… “敢问道友的姑姑可是这阵法的原主?” 封明落点头,“娘亲常说,九悔姑姑是继元真祖师之后最有天赋的阵师。” 她想象不出来,问道:“比之叶朝云前辈如何?” “你这样问——这、这当然是——” 封明落磕磕巴巴,另一道坚定的声音取而代之。 “叶朝云也要拜其为师。” 封明落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后,转过身,来人笑意盈盈地说道。 有种背后编排人,再被正主抓到的尴尬。 那串灵珠莹润发亮,像一颗颗星辰被她掌控在手中,好适合她,占星士,叶朝云。 “如果九悔还在的话,在下当然是要拜其为师的。” 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刺穿,又是这种感觉,叶朝云仿佛在透过她怀念另一个人。 感觉很诡异。 封易平静地回望,封明落局促不安。 “师呃……叶导师。”她差点说漏嘴。 三人站在演武台上,叶朝云的魅力太大,不少人注意到这边。 “她的阵法很精彩,不是吗?”叶朝云问她。 “是的。” “不错,将熟悉的事物融入阵法,很有创造性,再接再厉啊。” 封易莫名其妙收下了炼虚修士的夸赞,莫名其妙地下了台,莫名其妙地看着叶朝云的背影远去。 封明落对她很感兴趣,鬼鬼祟祟地问她:“你的仙博号是什么,我回去加个好友。” 封易不记得了,封明落便告诉她自己的仙博号,可封易又没有灵机。 “什么?这么乖,真把灵机交上去了?” “不是,我没有灵机。”又担心封明落听不懂,“还没来得及买。” 她的表情,在莫成器脸上出现过。 . 封易和莫成器在同一天比完赛,几人到醉梦乡小搓一顿,赢下分班赛,至少能拿下网友的全票。 人事已尽,但听天命。 更何况,即便淘汰了,封易也并非无路可去。 几天前,她和小花初到翠风城,一穷二白,参加修真有你图的是一个“包吃包住”。 如今不同。 文梦瑶是醉梦乡的楼主,她的好姐妹是富婆,拖家带口蹭一蹭怎么了? 在翠风城,她可以重操旧业,一边做饼,一边读书,探寻一番阵法的奥妙。 可惜修真界似乎并不开设书院,少说她也要拎着扫帚上岗。 修仙修道啊…… 于封易而言,是个全新的世界。可自己又偏偏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莫成器说,因为她有令人嫉妒的天赋。 “不求别的,炼气六重的修为什么时候才轮到我?” 炼气三重一直是莫成器心里的一根刺。 “说不定呢,哪天你就悟了。”她开解道。 顺其自然,在她眼里,莫成器是修为之外的人,今日那炼气大圆满的炼器师不是照样败在她手中。 炼器师也不是只看修为的。 “修道修仙,所求为何?” 杜雨停从不想这样多,即便兜里只剩一千块灵石也要顿顿吃香喝辣,及时行乐。 难得见她醉了,她勾着一坛酒,搭着莫成器的肩膀劝解。 “管它将来怎样呐,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都要开心,嗝——” “哇,臭死了你!” 莫成器臭得忘了愁,两人推推攘攘。 往常小花话也不少的,不知怎地今日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吃菜,也不扒拉她的胳膊。 怪不习惯的。 脸红红的,一粒一粒吃花生米,夹起,吃掉,再夹起,像笨拙的木偶。 “怎么了?有心事?”封易压低声音。 头发柔柔的,脸颊软软的,手臂凉凉的,薄荷味淡淡的。 封易掐掐摸摸。 小花突然制住她,眼中黑白分明,分明的委屈,还撅着嘴。 哇,好可爱! 她没能在委屈的人面前掩饰住喜悦,换来大腿上轻轻一锤。 更可爱了嘿嘿,小拳拳捶你腿腿。 封易心猿意马,自顾得意,被瞪一眼又立刻收敛。 咳咳! 来想想为什么呢? 今天…… 封易想了一圈,决心问她:“难道是累了?还是醉了?” 小花并不回答她。 “姐姐,薯条很好吃,要试试吗?” 薯条细细长长的,由马铃薯油炸而成,是文大厨的独家菜谱。 吃薯条时最好要蘸些酸酸甜甜的番茄酱。 伸手要去拿,小花又制住她。 “不用手怎么——” 小花嘴里叼着一根薯条,还有半截在外面,双手压在她的双肩,缓慢靠近。 第21章 乱磕cp的网友 “封老板!” 文梦瑶来得很不巧,她打开门,封易才刚刚张开嘴。 雅间还保持清醒的人只剩她和小花。 也不对,兴许只有自己。 封易把小花按回位置,坐端正,装模作样。 “这是在……”文梦瑶有被震撼到,还维持着推门的姿势。 “咳——这薯条,蛮香的。”封易拿起一根金黄的薯条往嘴里塞,酱也不蘸。 小花呆呆的,嘴上还叼着薯条,没完全咽下去。 “说了让你少喝点,不听吧?快吃快吃。”封易哄着她把薯条吃掉。 不知何时,莫成器同杜雨停已不省人事。 小花很乖,漆黑的瞳孔没有焦点,神游太虚。 文梦瑶活了一百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识过,三两下反应过来。 封易被拉到门外。 临行前还嘱咐小花要乖乖的,不要乱跑,很快回来。 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 “诶哟,谁要乖乖的啊。”文梦瑶双手抱胸,咧着嘴,拖长了语调。 “滚呐!”话不好听,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缝。 “那小狐妖是你新交的好友?”她很笃定。 “是呀,人家叫小花,漂亮吧?”好似在炫耀新奇的宝物。 文梦瑶嫌弃得不行,“切,谁没有啊,姐还不稀罕。” 末了又嘀咕:“怎么又来,真是爱个不停……” 封易要为自己辩驳:“什么不停,我专一又深情,红叶镇绝世好一,她是第一个呢!” 那可不一定。 话到嘴边,文梦瑶又咽了回去。 想到消息,她眉头一皱,怀疑道:“她不会就是书院的那只狐妖吧?” 那日变故,招摇仙盟查知在场正有一只狐妖。 封易支支吾吾,文梦瑶更加肯定。 “你不打算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问,她也不说。 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在这里……”封易警惕观察四周,迟疑道。 文梦瑶烟斗一挥,青绿色的烟气散开,将两人身影包裹。 “说吧。”她点点头。 封易信任文梦瑶,在翠风城,化神期的好姐妹是她最大的依靠。 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交代,隐去了她和小花的情感交流。 “又当烂好人。”她点评道,语气平平。 “换做是你,你也会帮忙的,还会当场把人踹到下身不遂。” 文梦瑶没有反驳她的话。 那只是在凡界,若有修真者不知检点,招惹上门,小命不保。 修真界强者为尊,哪里似凡人般有诸多尊老爱幼的道德规矩,实力不济被反杀怨不得别人。 人命如草芥,她也逐渐清楚了。 文梦瑶不止一次感慨自己离家太久。 但,路见不平,还是会拔刀相助。 因此,她和封易才是志同道合的友人。 作为友人,封易的麻烦都会被她解决干净,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是怎么入道的?” “我捡到了一本书,钻进我身体里,很离奇吧。”封易讪笑。 入道可没这般简单,即便将《道典》在凡界宣扬,也未必有人能踏上仙途。 文梦瑶抓起她的右手,双指探脉。 微弱的灵力钻入体内打探,封易尽量放松,避免体内灵力的排斥和攻击。 “炼气六阶,金灵根,气脉通畅,丹田完好。”她像上了岁数的医者,“不错,灵力还挺扎实,看来不是暂时的。” “最近睡太晚了吧,早点睡觉。” 封易点点头,文梦瑶是化神期的木系丹修,听她的话准没错。 可文梦瑶还是有疑惑:“你的灵力是怎么来的?一月六阶?” 这是封易意图遮掩的部分。 该如何开口啊?她每次同小花亲亲摸摸一会儿,被标记一次,灵力就涨一阶? 封易脸烧红,眼含春色。 文梦瑶理解,体贴她,也不想听。 “算了算了,你开心就好,姐才懒得管你。” 文梦瑶变出一排透明长管,十几个,管子里是淡青色的液体。 封易不明所以地接下。 “敛息液,四个时辰喝一瓶,可以暂时伪装你的灵息。夏家人最近有人来翠风城,你避一避风头。” “夏家人这么快就查到了?”都跑到这儿了,怎么还在追? “别紧张咯,夏流已死,夏家自然不会为了死人浪费太多力气,不甘心的只有他的好父亲。来翠风城不是为了夏流,可是为了那温家三小姐。” “树倒猢狲散,夏阳命带着他的小儿子来抱大腿咯。” . 两人结束谈话,小花从雅间里出来。 封易快步上前,双手交握。 “酒醒了?这么快?怎么不多晕一会儿?” “哪有,我才没醉呢。”封易嬉皮笑脸的模样,让人忍不住要刺痛她。 小花轻哼一声:“聊完啦?这么快?怎么不多玩一会儿呢?” “聊你聊你,只聊你,只跟你聊,嘻嘻。” 旁若无人,在走道里黏黏糊糊,净说些酸话。 文梦瑶站在一边,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她就知道,封易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见色忘义! 封易还没全忘。 “原来你还在这儿,老烟鬼,不准抽,一股味儿。” 小花鼻子很灵的,上回她可用玫瑰泡了好久的澡才敢出去。 文梦瑶挑眉,明白她的意思,封易可从没这样嫌弃过。 她文梦瑶有一百年没吃过亏,算了,给她点面子。 手中烟枪一转,化为尾指大小,扣在左耳,成了精致的耳饰。 “梦瑶是我在红叶镇认识的好友,是一位炼丹师。” “这是小花,同你说过的。” 她早便想介绍两人互相认识,正好趁此机会。 “你是炼丹师吗?好厉害呀!”小花热情夸赞。 封易同文梦瑶关系很好,可以打打闹闹,坦坦诚诚,却又彼此关心。 事实上,许多人都愿意同封易交好。 心中有个小小花在暗自掰手指,清点封易的好友。 除了小花,还有莫成器、杜雨停、封明落、文梦瑶,以及破文书院数不清的饼迷,就连幻境里—— 不确定自己在什么位置。 所以—— 自己总是要试探,总是要气闷,总是要她察觉,总是要她哄,总是要证明自己被偏爱。 最近,她总在患得患失。 这样……久了会被讨厌吧。 她像被蛛丝缠满的虫子,困扰其中,更难说出口。 思绪复杂,面上却不表露一点痕迹,维持着甜甜的笑容。 是封易的三年好友诶,好开心啊。 与此同时,文梦瑶也在暗中打量。 虽然封易是个恋爱脑,但眼光一向不错。 这小狐妖,相貌不错,也有礼貌,会撒娇,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就是略显青涩。 没办法。 封易就爱这款,表里不一,被死死拿捏。 两人互相恭维一番,算是认识了。 楼下响起热烈的喝彩声,封易探头去看热闹。 “今夜,由我们夏少主请客!大家该吃该喝,玩个尽兴!” 哪个冤大头? 接连的欢呼声告诉她答案,人们在呐喊夏落晚的名字。 “夏落晚包场,犒劳她的粉丝呢,快去多点些,今晚我也是她粉丝。”文梦瑶调侃道。 身为醉梦乡的楼主,哪里会嫌钱多,恨不得找几百个托点菜,誓要掏空夏大小姐的灵石。 可昨日才与夏落晚起了矛盾,今日又蹭吃蹭喝的—— 对,封易就是这样不要脸的人。 在道上混,怎么能要脸呢? 她点了两大坛醉梦液,要拎着回天香楼。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夏落晚眼尖,总能锁定感兴趣的人。 夏落晚在喊小花。 “嘘嘘!你看前面有条狗,我们快去看看!”封易强行转移注意力,提着酒,拉着人往外跑。 “小花!小花!” 声音近在咫尺,听见就烦,想装聋都难。 封易率先惊喜转身:“哎哟哟,原来是落晚啊,又见面了,总能在这儿碰见你。” 夏落晚这回儿倒没有不咸不淡,客套笑道:“我与小花是朋友,想来是你我也有缘。” 什么时候成朋友了?她怎么不知道。 封易的脑子又要烧着了。 小花也没有否认,脸上是惯常的笑,挡在她身前。 “落晚,真是不巧了。” 夏落晚有点尴尬,封易憋着笑。 “怎么每次都是吃饱饭才见到你啊,真的好可惜哦,都不能一起吃饭。” 夏落晚喜笑颜开。 僵硬的笑容转移到封易脸上。 在撒娇,怎么在撒娇啊,怎么可以同夏落晚撒娇啊! 封易变成一盘酸辣土豆丝,酸酸辣辣。 又变成得不到关注的小狗,委屈又幽怨,阴恻恻地盯着两人聊天。 没事哒,没事哒。 小花同夏落晚交情尚浅,她和小花可是密友。 夏落晚也不错哒,富有而美貌,善良又热情。 就连封明落那小子都磕她俩的美好友谊,夏落晚的主动故事传遍了修真有你的学员。 温柔剑修大小姐x单纯甜美小狐狸 瞧瞧,你手上还拎着夏落晚的灵石呢。 真的没事,小花有自己的朋友了,她不知道。 呜呜,笑一笑算了。 两人,还在聊。 “那说好了,到时候找你一起去上武修课。” “嗯嗯。”小花心不在焉地应下。 “回去注意安全。”夏落晚悉心叮嘱,今夜,她是醉梦乡的主角,所有人注意到这边动向。 甚至有人拿着灵机留影。 “她看她的眼神,真的算不上清白。” “救命,我何德何能今晚磕到这对。” “我们小花晚晚超甜的好吧。” 在一声声浮夸的祝福中,封易扯着小花落荒而逃。 . 分班赛完全结束,仙博的投票通道同时关闭。 众学员围坐于演武台,叶朝云立于其中。 “学员们,分班赛已经结束,有输有赢,大家或多或少见识过其她学员的实力。如今,便让我们一同揭晓最终得票数及分班结果。” 巨幅水幕浮现于半空,百名学员的头像排列成行,其后跟随着长短不一、逐渐增长的红色长条。 杜雨停满怀期盼,票数越高,越受欢迎,撑到后期成团的几率便越大。 成团看得不只是实力,还有受欢迎度。 “喔咦,紧张张。”她的腿在抖,手心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为了维持云淡风轻的外形,杜雨停还是收敛了。 殊不知,她早被网友看穿。 [哈哈哈,我们西洲有自己的死装姐。] [提拉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冷感。] [冷知识:杜雨停会紧张张。] 而莫成器又担忧又期盼,怕自己太糊,又怕自己太火。 “炼器师应该没多少人看吧,要是被家里人看到完蛋蛋喽。” 封易贱兮兮补刀:“阿姨快来看,你家炼气三阶的女儿要出道喽。” [宝宝,你真的火了,要完蛋蛋喽!] [这不是杻阳山的莫三阶吗,十九年卡在炼气三阶,这节目什么人都能上咯。] [前面的滚,这弹幕什么人都能发咯。]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害羞。] [又给我们见色器易捡到糖了。] 封易和小花很平淡,心中有数。 小花火得安安稳稳。 封易糊得清楚明白。 “我估摸着前十有你。”封易猜测道。 “你又知道了?” “你连打架都这么漂亮,就该是第一。” 小花明显受用,“会说就多说点。” [好自然的搂腰。] [w封甜鼠!] [活该你有好姐妹。] [没头脑和挺高兴来了。] 从鸦雀无声到细细密密的讨论,欢呼和哀嚎此起彼伏,有人欢喜有人愁。 封易是第八十九号,在第八十九行。 只是短短一截,票数并不高。 心里早有准备,也免不了略微失望。 果然,辅助还是很难出彩啊。 也不差了,二十位辅助中排行第五,莫成器排在第四,排在第六的恰好是封明落。 她们的票数在总榜上只能排到五六十。 如她所料,小花排在第八名,杜雨停正好卡在第十名。 一姐果然是夏落晚,票数拉开整整一大截。 怪不得昨晚提前庆贺,她的粉丝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我们会记住人生这一夜,恭喜夏落晚!恭喜小晚子,是一姐的粉丝!] [夏落晚夏落晚夏落晚夏落晚夏落晚夏落晚。] [好伟大的一张脸。] [晚晚在看小花诶,小花晚晚是真的!] 而夏落晚理所当然作为学员代表,感言动人,闻者落下热血的眼泪,苦涩又滚烫。 振奋人心的话,破文书院的老院长常讲,耳朵都磨坏了,封易一点听不进。 但她看得认真,在看小花专注地听。 平心而论,夏落晚富有而美貌,善良又热情。 如今,再加一个,优秀并年轻。 听闻她年方二十二,便是炼气大圆满的剑修,一手剑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是世家继承人的好榜样。 便是小花欲与其交好,她也不该阻拦。 优秀的人总是会互相靠近的。 只能是朋友罢了。 小花才不会喜欢比她小整整一百岁的小屁孩呢。 都怪莫成器,天天同她讲茅厕八卦,什么夏落晚想与小花发展为磨镜之交,都让她少蹲茅厕。 还要怪封明落,天天跟着网友乱磕,什么小花晚晚的神仙爱情,迟早把她灵机给举报了。 明明w封才是真的。 . 封易还在发愣。 小花摇她的手臂,嘴唇一张一合。 “什么?” “快站过去啦,你在荒字班。” 第22章 只有颜值的队伍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 武修和法修学员依照排名组队,强者聚众。 辅助只有被队长选择的份。 小花排行第八,是荒队队长,封易是她的第一选择。 众人讶异,又长舒一口气。 “这么快选辅助?好浪费。” “幸好把阵师挑走了,还好不在我们队。” “脚趾都能猜到,这四个人要黏一块儿。” 四小只确实从不分开。 排行第十的杜雨停,本可以做月队队长。 “花花,我不要一个人哈。”杜雨停急得想哭,“买代!离了你们还有谁来逗我笑呐!” 杜雨停因此成为荒队的第三位队员。 忐忑不安的人成了莫成器。 “花姐,你会选我的对吧?我可以相信你的对吧?你们不会让我一个人的对吧?” 组队要求至少要有一名辅助,而最理想的状况是最多一名辅助。 因为辅助很脆弱,战斗中需要她人保护。 辅助最好又要是符修。 丹修主治疗,会炼武丹的人寥寥无几。 器修是个只能在打斗之后修破烂的小工匠。 虽然丹修和器修在修真界最是受人尊敬,身板脆弱,攻击微弱。 阵修可有可无,布阵大半天,阵法一次性,威力不确定。 植修就是个种地的。 符修进可攻,退可守,画符快,能引风火雷电雨,调动自然之力。性命危急,又可遁地逃生。 驭兽师的实力取决于契约妖兽的实力。 这般对比,符修便是矮个子里拔将军。 荒队已经有一个无用阵修了,果不其然,还要多一个炼气三阶的器修。 荒队成为充满争议的队伍。 “前十里边有两个在荒队,本来还想去的。” “是啊是啊,谁知道选了这两个辅助。” “队长有点感情用事了,脑子不太好。” “花队重情义,人美心善,至少不会背刺你啊。” 队长只有三个选人名额,封易和莫成器用掉两个,杜雨停主动加入。 剩下一个,谁也不敢兴趣,小花谁也不选。 别的队伍熙熙攘攘,荒队还是四个人,门可罗雀。 四人孤立所有人,面面相觑。 “我们还要在这罚站多久?”封易先开口。 “哼,好过分,我们队这么漂亮,是不敢来吗?”小花气鼓鼓地说。 “花姐,该不会剩下全是辅助吧?” “花花呐,要不然再选一个法修哈?” 花队长听从民意,随机抽选一位幸运儿。 一身皱巴巴的黑衣,黑发半遮眼,盘腿坐在地上,垂着脑袋,肤色是病态的苍白。 幸运儿很颓丧。 “我选中了你哦,可以加入我们吗?” 声音很清澈,蓝郁缓缓抬起头。 她听闻此人,是节目中唯一的妖族,近看也有惊人的美貌。 来人逆着光,半弯腰,朝她伸出手。 三只高个子站在她的身边,露出善意的微笑。 “可以吗?”小花忐忑又期盼。 好歹是自己邀请的唯一一个陌生人,被拒绝她会很伤心的哦。 不过……蓝郁可不会拒绝。 她是火系法修,纳兰雪把保送签给了她。 就算她排名是九十九,性格又孤僻,几天没同室友讲话超过十个字,纳兰雪也会想办法把她弄进强势的队伍。 有人不满意了,蓝郁更坚定自己的选择。 纳兰雪不想,她偏要。 蓝郁握住小花的手,成为荒队的第五名队员。 蓝郁的加入,自然被人注意。 “那个白衣服是谁?” “不知道。” “我认识她室友,她不讲话还天天哭,比赛打都没打就认输了。” “倒数第二?” 蓝郁从此被人们认识,由于她的倒数第二。 而荒队再没有争议,学员们不再犹豫,将荒队排除在选择之外。 演武台吵吵闹闹,像一场宴席。 荒队游离在外,杜雨停将点心分享给新队友。 新队友不爱说话,杜雨停也不装了。 “蓝蓝,你想吃核桃酥,还是绿豆饼呐?”她翘着兰花指,把每样点心拈起一小块。 蓝郁瞟了一眼,有气无力地接过:“谢谢。”背着她们小口慢慢吃。 同她说话,句句有回应。 “哦。” “这样吗?” “确实。” “你说的对。” “随便。” 大家也逐渐习惯她冷淡的性格,唯有杜雨停还在坚持。 “姐妹不要矜持呐,火灵根法修,我懂你,其实内心热烈如火哈。” 瓜分完第三盒绿豆饼,一位炼丹师主动来找她们组队。 “花队长,我、我想加入荒队。”她握紧拳头为自己鼓劲。 个子小小的,扎着两根麻花辫。 “你不是那谁——” 莫成器记性很好,指着她。 小丹修两眼茫然,海选的时候,她是第一个,比完便出去了,对后面的人没有印象。 辅一二一号,给凡人炼丹治病的小丹修。 “我当时还觉得你没戏了。”这么说好似不太妥当,“封姐,还真给你说准了。” 小丹修叫唐芝,辅助中排行第十五。 “你认识?人怎么样?”小花同她咬耳朵。 封易认真思索,给出积极的评价。 “应该是个勇敢、坚韧、博爱的人。” 小花相信封易的眼光,热烈欢迎唐芝的到来。 唐芝的加入,杜雨停喜得拿出一壶醉梦液,还有一套酒器。 夏落晚包场那夜,封易拎走了两坛。杜雨停喜饮酒,便送了她一坛。 封易无语,提醒道。 “谁还记得在录节目啊,连吃带喝,待会儿发酒疯我们可不认识你。” “哎呀没事哒,我千杯不醉呐,封封是怕自己喝多了发疯疯吧。”暧昧的眼神在她和小花之间流连。 封易喉头一哽,找不到借口。 确实,每次喝完就亲亲,真是莫名其妙。 她和小花的酒量一般,耐力也一般,喝完化身酒色狂徒,慢不了一点。 唐芝倒是很给面子。 “咦?这酒竟有药力吗?有忘忧草、韩江水、迷迭花,迷迭花和忘忧草本有剧毒,两者中和竟有这般良效……” 被几个白痴用崇拜的目光盯着,她不好意思继续说。 “别、别看我……” 唐芝挡住脸。 “哇,芝芝好厉害呀!”小花最会给人情绪价值。 “amazing!”莫成器震撼得飙出西域语言。 封易和杜雨停则拿出不同的吃食给她尝。 “芝芝尝尝这个。” “芝芝,你能尝尝弯月吗?” “……” 小花一脚把人踹开,并告诉杜雨停留影鱼拍过来了,要她赶快装起来,不要再讲话。 除了唐芝,又有三位辅助请求加入,荒队队长来者不拒。 按照组队规定,必须有两位法修,总排行倒数第一的法修顺理成章地排入荒队。 很可惜她今日请假,没能见到人。 只知道倒数第一是个冰灵根法修。 荒队成为修真有你中最奇特的队伍,将丹符器阵植兽六大辅助集齐。 两位武修,排行第八的队长九尾狐封花,第十名刀修杜雨停。 两位法修,倒数第二火灵根法修蓝郁,倒数第一不知名冰灵根法修。 六位辅助,阵修封易,器修莫成器,丹修唐芝,符修付织学,植修叶上人,驭兽师于水悠。 [我的天,什么辅助大军。] [封花和杜雨停可惜了,人气又高,实力又强,偏偏……] [六,节目有黑幕吧。] [好养眼,爱看,荒队就是盛世美颜队!] [家人们,倒数第一竟然不是辅助?] [从隔壁种地过来,我们叶子要出道了。] [初武台一轮游预定。] . 水幕上显示分队结果,叶朝云示意安静。 “各位学员,分队已经结束,相信大家已经找到心仪的队友,也对初武台期待已久。” 初武台为团队赛,小队分别进入阵法,合作收集信物,解阵用时最短,收集信物最多的前五支队伍获胜。 依据团队及个人表现,淘汰五十名学员。 阵法名为工周阵,由叶朝云倾情制作。 在最后关卡,小队将面临其中一位导师的考验,通过考验才能拿到导师手中的最后一枚信物。 初武台规则一出,议论纷纷。 “啊……怎么是解阵啊,往期都是大乱斗啊。” “血亏,早知道选阵师了。” “云云的阵法真的有人能解开吗?” 叶朝云对此有所预料。 “诸位请放心,只要众人齐心,破解工周阵并非难事。希望每支队伍众志成城,因为胜利属于团队,缺一不可。” 初武台的时间在五天后。 而这五天,她们不仅要跟随导师学习,还要培养团队默契。 每支队伍分配了主副两位导师,荒队的两位导师关系似乎并不好。 封易就没有见过叶朝云和陆情空同时说话。 两人中间依旧隔了银河,她不得不左右偏头看两人说话。 叶朝云倒是笑不离嘴,陆情空完全相反。 她说上一句,她接下一句。 别样的默契。 “咦,和离就是好磕哒,云云不会真的在倒追吧?” “你说话真的不太好听,不准再说了。”莫成器这个妈粉和她“女儿”脸一样臭。 叶朝云和陆情空都很不错,爱得太累,分开更好。 和离女人最有魅力。 封易很好奇两位导师的人狐旷世绝恋。 莫成器不愿讲,杜雨停倒是特别热情。 想当年,叶朝云流浪花丛间,片叶不沾身,与陆情空露水情缘,浪子回头—— 诶哟! 额间尖锐刺痛,两人痛呼,罪魁祸首是一颗灵珠。 “两位都是健谈之人,就由你们俩先来自我介绍吧,说不够一炷香可不能下台。” 叶朝云让她们决定谁先谁后。 杜雨停即刻戴上冷酷假面,将封易推出去。 “在下封易,所修阵道。”再憋不出第九个字。 叶朝云非要让她说话,问道:“有什么才艺,家住何方,都说说吧。” “唔……平素爱下厨,改日可请各位吃手抓饼。” “可有醉梦乡的手抓饼好?” “不相上下。” 好大口气,台下哇声一片,认为封易很会开玩笑。 封易只说自己家在南洲招摇山下黄叶镇,夏族人总不会注意到吧。 叶朝云对她很有兴趣,或许是同为阵师。 “我看过你的分班赛,你的阵法叫……” “阴阳动静阵。”封易接上。 “原创?” 封易点头。 “很有巧思,如何想到的?” “在凡界,有一类游戏唤作‘密室逃脱’,惊险有趣,孩童爱玩,解谜时又要巧妙运用些生活常识,稍做借鉴,形式相同,内容不一。” “确实很像密室逃脱啊,你的阵法去除了情景少了惊险,倒像个闯关游戏了。” 封易很讶异,叶朝云竟然对凡界事物了如指掌。 她以为修真界对凡界一无所知,像封明落一般。 “何怪之有?像你这般大时,我也曾在凡界谋过一官半职。” 陆情空侧目,叶朝云很少追忆往事。但她清楚,除了花暮日,她心里还有另一个人。 花心的人类。 叶朝云调侃她,“文楼主给了你什么好处,还在比赛里给醉梦乡打广告?” 当然是文梦瑶没脸没皮要求她,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 姐妹帮一帮,怎么了? 她决意低调些,文梦瑶不爱见人。当年在红叶镇便是了,清风楼楼主神出鬼没,是女是男都不知。 如今,还知道醉梦乡的楼主为文姓女子,爱抽烟的炼丹师,保密工作还是不到位。 文梦瑶是她好姐妹,当然不该暴露咯。 封易只答:“啊呀,我其实在醉梦乡当厨子,大家都来吃我的手抓饼,帮衬一下啦。” 封易下来,杜雨停上去,只说九个字,展现了独特的才艺——将衣角绞成窗花。 “真调皮,不可以再开小差了哦。” 叶朝云把玩着腕上那串灵珠,笑意盈盈地警告她们。 讲小话被抓包,封易讪笑,不敢再分神。 刚刚分完队,也不过是导师和学员间相互了解,并介绍节目组的安排。 头三天还是跟随同系别的导师学习,小花和杜雨停要去上武修课,莫成器和封易则要上课。 后两天才由主副导师培养团队默契。 当然,期间随时可以向队伍导师求疑解惑。 . 封易没有疑问,叶朝云有。 单单把她拉出去,莫不是方才开小差触犯了叶朝云,要教她做人了? 她想不通,只能保持微笑。 “呵,若是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第23章 刀剑双修的雷双双 叶导师实在平易近人。 怎么还管她笑不笑?似乎在哪里听过。 封易还保有一丝疏离。 “哈哈哈,叶导师说笑了,我不过天生爱笑罢了。” “监正大人,可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死。” 监正? 封九悔? 这样叫“她”的人只有叶十六。 “朝云”笔划统共十六,怪不得…… 却不像同一个人。叶十六肆意张扬,叶朝云却温柔稳重,差别太大。 容貌也改变了,孰真孰假? 所以…… 叶朝云把她当成封九悔了吗? 封易沉吟片刻,答道:“叶导师可是受七色荷花阵的影响,把我当成故人?” “我不是封九悔,我叫封易。” 叶朝云冷笑,绕着她转圈。 “故人?呵!” “命绳在,则人在。”封易看她腕上所系红绳,与自身有微弱联系。 “在这个世界,除了你,那个臭厨子还会对谁感兴趣?” 臭厨子?她只能想到文梦瑶。 “封九悔、花暮日、封易……名字倒挺多。监正在玩什么把戏?三番两次诈死,让人白掉眼泪,又让我好找!” 信息量太大,封易脑子转不过来。 陆情空适时解救了她。 叶朝云同她待了许久,陆情空等得不耐烦了,两人不只是荒队的导师。 真是倒霉!同这人类共事! 开了结界,也不知在讲什么私密话,不会是在撩拨学员吧? 陆情空开始焦躁,坐立难安。 为人师长,好歹要保护下学员的清白。 “我还要等多久?”陆情空走近,皱着眉头。 正准备敲碎结界,叶朝云撤掉了。 “好了,情空,这便来了。”声音轻柔,双眼带着笑意,隐隐的雀跃,想来牵手。 切,装的多高兴,假模假样,好似同她很熟。 独留封易,诧异地望着两人若即若离的背影,逐渐远去。 叶朝云最后留给她两句话。 “苦尽甘来,得偿所愿,便好好修你的阵道,远离女主。” “我前妻来找我了,回头聊。” 叶朝云真的很怪。 . 接下来的日子,封易很忙,叶朝云更忙。 根本没有再聊的机会,她只能将种种疑惑压在心底。 叶朝云的话实在令人费解。 “苦尽甘来,得偿所愿。” 在招摇山脉的过去也算吃苦吗? 还是,她所言为——更久远的曾经。 疑惑在心头萦绕,偶然受人点拨,封易隐隐有感。 似乎……从前一直有人在阻挠她,真的很苦呢。 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又丢失了多少记忆? 今日轮到雷双双教导修真通识课,主讲的自然是武修相关内容。 “武修之路,着重根基,炼体乃头等大事。”正经讲课时,很难听出她是个东洲人。 雷双双一身紫色练功服,背部宽阔如盾,脊椎两侧的肌肉条条分明。右手单执一柄黑刀,青筋若隐若现。 上等身材! 捏捏细白的手腕,封易对自己有些失望。 “姐姐想要摸摸我的吗?”小花凑到她耳边轻轻说,呵着气。 有点痒,封易怀疑地审视她。 比她还矮半个头,小不点,能有什么肉? 小花很敏锐,拿过她的手要证明自己。 “别看不起人了,我也是有腹肌的。” 小花憋着一口气,隔着柔软的布料,硬硬的,不像在骗人。 “紧致而不失柔嫩,手感绝佳,上等好肉。”一本正经地夸完,还要拍两下。 小花半歪脑袋,眼神清澈。 总觉得怪怪的。 没想明白,封易叮嘱她要虚心学习,好歹也算个武修,瞧瞧别人个子多高。 被戳到痛点,小花就要炸毛打人。 偏偏在上课,不能耐封易何如,只能暂落下风。 “哼,矮个子也是卡哇一……” 封易听清了,没听懂,但听见莫成器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像好话,约莫是上网学坏了。 前些日她们终于有了灵机,由炼器大师莫成器精心制作,一人一台,小花爱不释手。 吃饭也要同她留影,发到仙博上。 她不理解,但顺从。 雷双双走到空旷地带,大喝一声,刀身嗡鸣,霎时将她扯回神。 “诸位且看我动作。” 雷双双左手并拢双指,指尖跃动着紫色电光。轻轻划拉,远处的木桩冒起黑烟,桩面出现一道沟壑,像被斧头深深砍了一刀。 “别激动,诸位再看。” 对准另一个完好的木桩,横劈一刀,微弱的雷鸣声,木屑纷纷扬扬。 众学院惊叹。 “方才两招,我用了同等的灵力。” 差别竟这般大。 “武修在斗法时,习惯将灵力附着于武器或肉身,最终借助刀、剑、鞭子、琴音、乃至拳头释放力量。若能纯熟使用本命武器,便是五扶耳的灵力亦可造成十倍于其的杀伤力。” 武修只需将灵力源源不断渡到武器中,不断练习招式,放大威力。 而法修直接操控灵力形态,化火为球,化风为刃,化土为盾,不断创造,其形式及威力总是出乎意料。 这便是武修与法修的区别,武修借助外物放大灵力,法修直接操控灵力,各有所长。 雷双双将刀收起,继续说道。 “若为刀修,便要人刀合一;若为剑修,便是人剑合一;有一日,尔等能达此境,便也寻得大道了。” 莫成器举手提问,是杜雨停的问题,人太多,她不敢说话。 “导师,听闻你修刀又修剑,可人只有一个,如何能分成两半呢?” 莫成器是个炼器师,雷双双起初有些疑惑。 而坐在炼器师身旁的杜雨停,渴求的光芒几近要喷出火来,心下了然。 杜雨停,这个水系刀修很抢眼。体魄练的不错,刀功基础也好,极其爱刀之人。 却不像寻常刀修那般勇猛暴躁,性格有些腼腆,又是水灵根,明明适合练剑。 偏偏耍得一手柔刀,别具一格。 雷双双细想片刻,试图让大家更容易理解。 “初入道时,我也是只用右手耍单刀的。二十几岁时,与同门斗法右臂重伤,而宗门大比在即,便练了左手使刀,此后竟能双手使刀了。” “再之后入小秘境历练,两把刀都被吞金兽吃了,便随地捡了把死人的剑当刀使。用剑使刀法终究不顺畅,出了秘境也是闲着,又钻研剑术,此后便能一手使刀,一手使剑了。” 雷双双将一刀一剑拿出,左手使剑术,右手耍刀招,引人惊叹连连。 “算是意外之喜吧,幼时太笨,话都难说利索,总是被罚抄许多书,只好两手上阵,或是左右各抄一本,倒是没想到能抄来这般奇效。” 雷双双的抄书事迹,引得哄堂大笑。 有人懊悔自己打小就听话,从没被罚抄过,或许就此掩埋了自己的天赋。 也有人感叹天才的成长经历都这般离奇。 “难道优秀竟是我的错吗?” “天道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 将近半千岁的雷双双并非要在小辈面前炫耀自己的天赋。 “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得玄关一窍,足以了道成真。” 雷双双徐徐道来。 “人各有其禀赋,禀赋即窍门所在。若能得其所宜而修行,发挥禀赋,持之以恒,则仙途必定坦然通畅。” 有学员问:“怎样才能‘得其所宜’?” 雷双双答:“选择你热爱的,勤而精之。” “诸位尚年少,还要明白心之所向为何,再追自己的道呀。” . 一上午,别的通识课,封易都没认真听。 心思全然投入到雷双双的话中。 从前在招摇山脉与猿猴吃桃戏水,吃饱了,或观日升日落,或逗鸟上树,闲暇日子过久了又无甚意思,浑浑噩噩,便下了山。 到了凡界,凡人或为生计奔波,或一心考取功名,她在发财巷还租了间小院子,二十五年才能供完,靠手抓饼养活自己,闲暇时到书阁读书,往后的日子便这么过了。 因变故踏足修真界,原来自个身上有数不清的秘密,铁树开花的对象也是迷雾重重,她还能过回凡界的平淡日子吗? 在修真界,她要做什么? 要修炼吗?她人修炼为了成仙,可“成仙”二字丝毫不能撩拨她的心绪。 既不是为了成仙,为何要修道? 封易好似跳入一个巨大的深坑,越想,越难逃脱,越挖越深。 进一步,没有方向。退一步,茫然无措。 手背覆上凉凉的触感,五指扣入指缝,轻轻用力,手被握得更紧一些。 “不舒服吗?发愣好久了。” 仔细想来,小花总能在第一时间察知她的异样,即便她没有开口。 清浅的薄荷气息,如同无形的手掌,托住她,轻轻摇晃,像秋日清晨的阳光,像雨后湿润的微风。 本想说没事。 不自觉又改口。 “就是,我不明白……若是有人不想成仙,为何要修仙?”她的嘴角略微下垂,目光游离,声音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小花紧紧捂住嘴巴,无声尖叫。 “谁允许你撒娇的,这么可爱,不要命了?”又伸手挠她的下巴。 封易极不自在。 果然,就不该问出口。 她撇过脸,小花又强行扭回。 “哎呀,姐姐。” 封易紧闭着嘴。 “封易——别不理人嘛——” 小花总爱拖长尾音,受不了一点。 封易挑眉,示意小花可以胡说八道了。 “这世间,大多数人修炼未必真想成仙,所修之道也不都是自己喜欢的。” “只是到了五十岁,旁人都筑基了。到了两百岁,旁人也金丹了,也不甘于人后。如一根浮木,随波逐流。” “金灵根大多炼器,木灵根大多炼丹,旁人都这般选道,后辈要借先人的智慧往上爬,懵懵懂懂,选择了最轻易的,却未必是喜爱的。” “更有世家中人,是不得不这般选,这般做,她的道途在出生那一刻便铺好了,不容得半分偏差。千人训诫她,万人仰仗她,这是责任。” “情非得已,亦是命。” 四目相对,声音很轻,力若重锤。 封易下意识道:“我向来是不服命的。”声音有点干。 “嗯,我也是。”小花自始至终看着她。 她继续说:“修仙之途,有人浑浑噩噩,有人懵懵懂懂,有人情非得已,大多数人并非真心要成仙。” “至于为何要修道?不过是为了活得长久些,在此方世界,多赏些景,多遇些人。最重要的是,能同在意的人共度岁月,更久一些。” 提及在意的人,小花粲然一笑。 是她,是自己,是封易。 “也是为了保护在意的人。”已想通大半,封易补充道。 修士斗法频繁,将性命悬在裤腰带上,强者的规矩便是规矩,胜者便为道义。 夏流面前,不曾保护她和自己。往后,不愿如此。 小花赞同点头。 “仙途缥缈,成仙之人万中无一。倒不如忘却成仙这个目的,追逐喜欢的,捂住耳朵向前跑,即便只享百年阳寿,也是极快乐的。” ——苦尽甘来,得偿所愿,便好好修你的阵道。 ——管它将来怎样呐,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 ——选择你热爱的,勤而精之。 ——追逐喜欢的,捂住耳朵向前跑。 一束光芒,穿透心中重重迷障,让她豁然开朗。 封易的眉头渐渐舒展,眼神明亮而专注。 与其说寻得答案,不如说,更坚定自己的答案。 若是不喜,又怎会为了阴阳动静阵,夜夜熬至三更? 封易,要追逐自己的阵道。 “能和你一起吗?一起修炼,长长久久地活着。”小花举起手掌。 “想和你一起。”封易抬手,击掌为誓。 想和你在日落前穿梭无人的大街。 想和你狂欢后再拥抱挤在人潮之间。 想和小花一起,比世界活得更久一点。 . 巳时立下的誓言,未时已受打击。 封易看着来人,面色不善。 夏落晚站在房间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束红艳艳的西域玫瑰。 “花队长,这是作为友人的一番心意。”小花再三让她改口,夏落晚才改称花队长。 “落晚,可是要追求我们花队长啊?”封易单手撑着门槛,直白地问。 以花表情,不同品种的花,情意自是不同。 西域盛产的红玫瑰,自是灼热的爱意,非友爱。 这些天她弄清楚了,夏落晚这家伙只是搞暧昧,若即若离。 不只同小花,还有许多别人,她的cp可多了。 “这是好友的小心意,希望花队长能收下。”夏落晚当然不会承认。 夏落晚哎呀一声,一副内疚模样。 “在堂庭山,友人之间都是这般送花,今日见街上有卖,便想到了……”她看一眼小花,欲言又止,“却不知……原来是在下唐突了。” 抱着红玫瑰就要走。 留影小鱼还在头顶游来游去。 小花没动,封易强行接过花。 “落晚,真是谢谢你了,原来你要把花送我,呜呜,好感动,回头请你吃手抓饼。” 夏落晚cp这么多,不差她一个。 偏不给小花晚晚的cp粉发糖,嘻嘻,她好聪明。 面色不善的人变成了小花。 “你什么意思?” 封易把花丢进浴房,嬉皮笑脸,凑上去邀功。 “不要白不要,晚上摘花泡澡啊。” 第24章 易感期的小狐狸 小花的易感期到了。 出门忘了牵手,便掉眼泪。 多看两眼美人,又掉眼泪。 哄她多喝热水,还掉眼泪。 封易的脱发期也到了。 起初只以为她心情不好,受陆情空提醒,才知是乾元独有的易感期。 “陆导师,这易感期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你是她的坤泽,这还不知道?” “真不知道哇!” 她的无助不像装的。 “真稀奇,难道是头次?”陆情空捏着鼻子,站得老远。 稍讲些话,这信引便张牙舞爪地宣誓主权了。 小家伙可真霸道,该有天级水准了。 天级乾元,族中竟还有她不认识的吗? 回头该查查是哪只血脉。 陆情空抛给封易一个白玉瓶。 “抑制丹,快发疯了就喂一颗。实在不行……你给她咬一口。”陆情空说一声咳一声,生怕人听清。 敏感脆弱的乾元,需要坤泽的抚慰。 封易红着脸,啪嗒啪嗒跑回房间。 . “小花?”房间里暗沉沉的,灵烛只燃了一根。 床上不见人。 床底也没有。 “在沐浴吗?”浴房门半敞着,封易站在门外喊。 哗啦啦的水声。 才酉初,好早。 “啊呀!” “怎么了?”手心捏紧那瓶丹药,又急又不敢冲进去。 久久等不到回应。 水声也停了。 封易又问了一次,她真的要进去了。 “姐姐,可以、进来帮我一下吗?” 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 怪异而危险,封易在犹豫。 小花伸出一只手,手指微微弯曲,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粉嫩莹润,水珠顺着指尖滑落。 有点渴,想接住它。 封易鬼使神差地搭上。 小花的手很有劲,带她跌撞入怀。 封易刚睁开眼,又万分不舍地闭上。 小花只披了一件白色薄纱,湿透了,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 脑子要烧掉了。 “能不能、能不能……把衣服穿穿好……” 兴许坤泽也有易感期,封易要掉眼泪了。 耳边呼吸声在靠近。 “你刚刚去见了其她乾元。” “去找了陆情空,她说你在易感期,要、要吃药的,药在手里。” 封易还握着那瓶抑制丹,被柔软的身躯贴紧,指尖抖半寸都是逾越。 她的内心在挣扎。 到底要不要?要?不要?要? 狐狸尾巴勾走丹药瓶,轻挠手心。 “姐姐,我生病了吗?” “只是易感期,陆情空说……乾元都会有的。” 下唇被重重咬一口。 “疼的啊,轻一点……”封易终于睁开眼。 眸子里分明的不满。 “去见别人,还惦记着别人,好过分。” 哪里是惦记了?她百口莫辩。 “不舒服。”她静静靠着她。 “吃药吧,吃完就舒服了。” “不要,姐姐骗人,我才不吃呢。” “乖,姐姐什么时候骗你了?”封易放软了声音哄,小花的身体在升温。 清凉小薄荷变成了辛辣小薄荷。 “就不吃。”她嘟囔道。 封易的心被雨水淋湿一片。 还是要吧。 想要亲亲她的额头,她的眉心。 从鼻尖滑至双唇。 封易分开少许。 “可以亲亲吗?”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封易献上灵魂。 . 从黄昏至午夜,终于停止升温。 她们是被莫成器的敲门声叫醒的。 “要迟到呐,花花,双双要罚我们胸口碎大石哒。” 第二日,她们各上各的课。 莫成器来找封易,杜雨停找小花。 “别催别催!” 两人慌里慌张,穿好衣裳,洗漱,围上颈巾,亲吻,开门。 “怎么都带丝巾?很冷吗?”莫成器问道。 “新买的,想试一试。” “对呀,是不是很好看?是道侣款式哦!”小花开心地炫耀。 “咦,真受不了你们俩。”才想起昨日是七夕,怪不得一晚上不见俩人,定是偷偷摸摸过节去了。 “快走呐,回来再甜蜜蜜哒。” 封易压着点到了学堂。 今日叶朝云身着一袭黑袍,配一条颈巾。 四目相对,两脸古怪。 中途休息时,叶朝云又把她单独抓出去。 旁人眼中一向温和有礼的叶导师,一把扯下她的丝巾。 深浅不一的紫红印子,赤裸裸的。 封易捂住脖子,羞恼骂道:“好没礼貌!”忘记对方的身份。 叶朝云神情严肃,盘着灵珠,口中念诵着怪异的词句,红绳上是淡淡的血色光芒。 好一会儿,她才长舒一口气。 “幸好,不是女主就好。” 这人和女主命格有微弱联系,兴许是同族人的缘故。 女主已经消失很久了。 “谁啊?”叶朝云的神色已恢复正常。 “别管。”封易夺过丝巾,没好气道。 “还不好意思了,百年前,你还是恋爱脑的时候,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她总算看穿了。 叶朝云表面装得温和良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嘴巴又毒辣。 “叶导师,你认错人了。” “嘁,连我都不记得。” 叶朝云……好像很失落。 兴许……在很久之前,她们真的是至交好友吧。 “你是叶十六?” 两人初识,是封九悔和叶十六。 “你又记得了?” “我猜测。” “一点也不像。”封易对比两人的容貌和性格。 “一百年了,人总会长大。”她顿了顿,“你不也……” 你不也什么都忘了。 这样也好,苦尽甘来,重新做人。 只要不跟女主沾边。 封易系了半天,丝巾还是歪歪扭扭的,该遮的一点没遮住。 叶朝云看不过眼,绕到她背后帮忙。 三两下弄好。 又摸摸她的脑袋,满眼慈爱。 啧啧感慨:“人不可貌相,监正当年光风霁月,像修无情道的,背地里却是爱个不停的大母零。” ? 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真是一点没变啊。” “小女友还挺霸道,就爱这款是吧?” 叶朝云丢给她一瓶去痕丹。 “去痕丹,还在录节目呢,别这么嚣张。” 封易反问:“你怎么不用?” 叶朝云像只开屏的孔雀。 “你怎么知道前妻和我过七夕了?” “你怎么知道她和我睡了?” “你怎么知道前妻超爱我?” “你怎么知道这是炼虚期的吻痕?” 封易“……” 谁问你了! 叶朝云一吐为快,贱兮兮又笑嘻嘻。 “你不懂,留在这里最美。” “满足一下乾元的小心思,前妻高兴了,明日找我复婚。” . [已达炼气期八重,灵力上限两万五千六百扶耳。] [武技:千丝万缕、瞬行千里、画地为牢、落子无悔] [武技:落子无悔 法诀:rec 效用:形成象棋棋阵,胜方存活。阵中人在棋阵存在时间内无法使用灵力\/妖力\/魔力,棋阵内应存在二至四人,红黑两军执棋者各一人,将帅各一人。若无将帅,则执棋者本人为将帅。 消耗:每刻钟消耗十五万扶耳灵力 冷却:无] 棋阵已成,落子无悔。 蓝荷幻境中,封九悔燃烧灵血,才拖住那金丹期的牛头魔物片刻。 还是叶十六及时赶到。 金丹期的魔物,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若她不以性命相护,北冥皇室必是一夜倾覆。 人命如草芥,凡人的命,更贱。 生灵分三六九等,想来有些忧伤。 [待激活武技:阵纹填充 激活条件:筑基期一重] 进入阵法面板,这新武技也无甚特别,不过是绘制一个个矩形屏障,用多段线本就能绘制。 封易有些失望。 再翻到手册的最后一页,却有三行大字。 [阵法甲.zf 五十扶耳] [阴阳动静阵.zf 五百扶耳] [七色荷花阵(残缺).zf ] 原是跑到她这儿来了,怪不得封明落说阵法坏了。 不过,这最后一枚黄荷究竟会在何处? 封九悔会将其藏在何处? . “修真六艺,为丹、符、器、阵、植、兽……” “阵修最是公平,借天地之力,便是没有灵力的凡人也能使出通天之能……” “阵修布阵需得有一样容器,最常见的便是阵旗和阵石,在容器上绘制阵纹,以特定的方位放置容器,便能引天地之力,发挥阵纹的威力,形成天地阵法……” “如今阵修多以自身灵力催动阵法,天地阵法失传已久……” 叶朝云所言,早在《阵法总集》里读过,封易听得不专心。 昨日与小花颠鸾倒凤,没好好休息,不住打哈欠。 叶朝云却不想她好过。 “这位学员,请问炼气期丹修应掌握哪些丹方?” “你,回答一下器修入门基本功有哪些?” “驭兽师的禁忌是什么?” 叶朝云偏不问她阵修相关知识,存心刁难她。 一堂课下来,全靠封明落的提示。 “封易,再把眼睛闭上就滚到外面去。” 几番折腾,封易全然没了睡意。 叶导师好严格。 “是吧?真的超级凶。” 封明落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心有灵犀的人。 “师……叶导师平时温温柔柔,上课超凶的,也就在师娘面前才——” 封明落猛地捂住嘴巴。 “你和叶导师很熟?” “不熟不熟。”头摇得像拨浪鼓。 师娘、师傅。 估计这小孩是叶朝云的徒弟,不稀奇。 师娘多半是陆情空。 她还可能是封明落的姑姑呢。 封易心里有数,面上却装作信服,没有丝毫怀疑。 清醒后,封易也很配合叶朝云。 力图活络课堂气氛。 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睡觉。 还要积极提问:“导师,该如何找到蓝晶辉石?” “原产于东海龙宫,仙盟市集随处可见。” “导师,东海为什么是蓝色?” “你为何不是猪?” 好不容易熬到午正,封易摩拳擦掌要冲出学堂。 叶朝云又把她拎走了。 “你要找蓝晶辉石作甚?想做聚灵阵?” 封易没有否认。 “你知道聚灵阵还要何材料吗?” 她想了一下,答道:“狐族妖血。” “那你打算抓哪只狐妖为你放血?还是到黑市上买?” 叶导师给她布置了作业。 熟背人妖和平共处五项原则。 . 易感期的小狐狸该死的黏人。 才离了一上午,便抓着她闻上闻下,问东问西。 谈到叶朝云,总离不开封九悔,封九悔又有个祝斜青。 封九悔和祝斜青,在小花眼中,还只是个幻境。 同她解释,叶朝云把她当作封九悔,自己也这般接受了。 很怪异。 她弄不明白,也解释不清。 只得含糊回答小花。 “叶朝云真的要同我学做菜,她在倒追陆情空呢。” 这话倒不假,叶朝云真的问过。 她是这么问的:“那臭厨子只会做点心,做菜还是你最拿手。” “要挽回前妻的心,先要挽回她的胃。” 在仙博上,小花常常刷到晴空朝云的人妖旷世绝恋,便信了封易的托辞。 除此之外,小花总爱同她待在房间里。 根本不想让她见人。 连饭也不同莫成器她们一块儿吃了。 友人分外体贴,“咦,易感期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哒,甜蜜蜜哒。” . 刚尝了甜头,封易自然嘴馋。 “又不吃药吗?” “要姐姐喂嘛。” 浴桶里,两个人本就拥挤,小花还放出她的九条尾巴。 满满当当。 “怎、怎么喂……” 封易嘴上还装作迟钝,腰已经顺势往前送,双腿挂在浴桶边缘。 完全悬空,依赖尾巴的力量稳住身形。 湿漉漉的狐狸耳朵耷拉着,封易松开又抓紧。 “这么快就消失了……” 乾元起了小心思,颈间留下一连串刺眼的痕迹。 潮水升起又落下,不多不少,不上不下。 讲礼貌的小狐狸要一遍遍问询。 “抱着,可以吗?”她的双手被挪到腿弯处。 “趴过去,可以吗?”她的后腰被按下,不容置疑。 “可以吗?”她睁开眼,是莫成器送她们的礼物,小花很沉迷。 小花也要封易讲礼貌,句句有回应。 “可以吗?” “可以什么?” “我不懂诶,姐姐教教我吧。” 顺从主人的猫咪,怎么会得不到奖励呢? . 次日,又被抓去单独谈话。 叶朝云恨铁不成钢。 “服了你个恋爱脑,好好修炼知道吗!” 骂完又嘤嘤叫。 “呜呜,前妻昨天不让我进门。” 原来是找她说心里话。 “叶朝云是不是偷偷给你开小灶了?”莫成器拉着她问。 不然为何总单独拉封易出去。 封易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聊些私事。 但学员同导师聊私事,怪怪的。 只好胡诌:“她想跟我学做菜。” 莫成器当然不信。 怀疑的人不止她一个,绯闻已经满天飞了。 仙博上流传着两张画像。 叶朝云帮她系丝巾。 叶朝云宠溺地摸摸头。 慈爱化为暧昧。 “易叶”cp一夜爆红。 封易一夜爆黑。 [只是普通师生,别cp脑行吗?] [纯路人,只知道封易有很多cp。] [少蹭云云,败好感。] [w封在线破防。] [见色器易在线破防。] [晴空朝云在线破防。] 她极少玩仙博,对此一无所知。 只是,上课时,叶朝云总点名要她谈谈心得,许多微妙的目光打在身上。 再有,她去接小花下课时,叶朝云也说要接前妻下工,两人勾肩搭背,欣然前往。 陆情空的神情难以言喻。 易感期小狐狸快要发疯了。 第25章 又又又来了 易感期的小狐狸在生闷气。 走路不给牵手,从不正眼看她,奶茶也少喝一杯。 怎么哄也不管用了。 往常,误会来去匆匆。如今,只剩忧心忡忡。 杜雨停和莫成器看在眼里。 “好恐怖,老杜,你快说句话啊!”莫成器用肩膀顶身旁的人。 杜雨停放下竹筷,清清嗓子。 “听说下午,就能见到我们的第十个好队友啦!” 天生爱笑的荒队队长笑得很敷衍,“嗯嗯,蛮好的。”接着埋头苦干。 封易殷勤附和,绝不让话掉在地上。“真的吗?好期待,冰系法师会是什么样呢?” 话是朝杜雨停说的,眼是在偷瞄小花的。 小花不接她的话。 心碎了。 比汤里的蛋花还要碎。 杜雨停的肩膀又被顶了一下。 “听说是个很甜的妹妹呐,跟夏落晚关系很熟耶。” 封易失魂落魄地点头,毫无波澜。 什么甜妹,什么夏落晚,与她何干? 今天的饭菜真的寡淡。 . 未时有一个时辰午憩,她们各自回了房间。 小花走在前,封易垂着脑袋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到底哪里生气了? 到底为什么生气? 封易想破脑袋。 难道是因为叶朝云挂在她身上,吃醋了? 她不明白。 对仙博上的纷争一无所知。 一路沉默到底,小花不开口,封易也不说话。 她从没觉得嘴巴这样寂寞。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刺啦一声,拉开椅子。 两人相对而坐,封易习惯性地倒一杯茶,推到小花面前。 状似在饮茶,实则偷偷观察。 ——快喝茶吧,喝下这杯茶我们就和好,好不好? 她暗自祈祷。 盯着金色的茶汤,花瓣在水面旋转,小花伸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嘻嘻,喝了就好,她特地泡的菊花。 清新下火。 甘甜的茶水在口中弥漫,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苦涩。 “今天上午的课如何?”封易像考校课业的导师。 小花则是乖戾的学生,“就那样。” “上课开心吗?” “嗯。” “除了上课,还有别的开心事吗?” 若是不开心,便直接说出来。 她会好好听,好好问,或者好好认错。 只要长了嘴,就没有解不开的误会。 眼睛很酸涩,小花试图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她低下头,轻轻吹开杯面的热气。 眼泪还是哗啦啦往下掉,菊花茶越喝越多。 一声不吭,美美落泪,没有人会不心软。 “小花花怎么哭了,我的小花花,对不起,我错了……” 她真该死啊! 哭得这样漂亮,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封易抱上去,强硬地把那张漂亮脸蛋按在自己怀里,上面还挂着泪珠。 “花花哭哭,姐姐好心疼的,哭完可以告诉姐姐为什么不开心吗……” “姐姐有时候挺笨的,花花这么聪明,可以教教我吗?教教我怎么哄你……” “哇,是谁哭哭都这么漂亮啊,是谁家的小漂亮啊……” 一边夸,一边擦眼泪,一边揉脑袋。 “哎,就算是愤怒的小猪也要被哄好咯……” 一边犯贱。 怀里的人噗嗤一笑,泄愤地咬在她的手臂上,不疼,留下浅浅的牙印。 像两道弯弯的月牙,封易好心情地鉴赏。 真是可爱到晕掉。 封易给她续上菊花茶,乘胜追击。 “所以,告诉我了吗?” “没有生你的气。”瓮声瓮气的回话。 总算撬开口,乌云散了一半。 “那为什么不开心?” “仙博上有人……胡说八道,我和他们吵架,吵不过……” “那我帮你,和你一起吵架。” 小花连忙阻止,“不要不要。” 仙博上,很多人在骂封易,脏东西很多,不想她看见。 小花把她的灵机抢走。 “没收,不准看。” 封易挑眉,仙博上有端倪,暗暗记着,却不点破。 她过后偷偷看还不行吗? “只是这样吗?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吗?” 不生气,怎又偏偏不理睬她,封易是不信的。 “那也有一点点啦……” “哼,都是因为你背着我偷偷交朋友。” 封易直呼冤枉。 “我哪里有!每天去了几趟茅厕、和谁说过话、上课被点几次名……不全都跟你说了嘛!” 自从分开上课,小花同她不能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便日日仔细盘问她的行程。 封易也乐得每天花半个时辰讲废话。 “我才没这么夸张呢!” “那你说,我背着你干嘛啦?” 封易不允许两人之间有小误会,逼问她。 小花倒反问一句:“你和叶朝云很熟吗?” 叶朝云? 和叶朝云有甚么关系? 她和叶朝云很熟吗? 一见如故。 因为叶朝云是叶十六啊,她可能……可能是封九悔…… 封易无端端感到罪恶。 小花对她完全坦诚,自己却秘而不宣。 手指不自觉捏紧衣袖,眼神飘忽不定。 这些小动作,小花自然没有错过。 原来关系不一般呢,哼,上次还说只是学做菜,骗人。 心里又有小小别扭。 她不相信仙博上乱七八糟的绯闻。 什么“易叶情”,乱说话的人,都要拔舌头。 明明只有w封才是真的。 猫咪的脑袋,只有她能摸摸。 . 小花一直在等她的答案。 好久,都没有等到封易开口。 清浅的薄荷气息一点一点溢散,像被暴雨冲刷。 浓郁的葡萄甜香一丝一丝弥漫,如同晨露滋润。 苦恼的人类没有发现,小狐狸的瞳孔已幽然转为翠绿色。 妖族向来奔放,乾元的易感期有抑制丹,坤泽的发情期却只能被标记。乾元可以标记多名坤泽,被标记的坤泽则依赖乾元的信引。 被掌控,被玩弄,是坤泽的命运。 封易没当过坤泽,不知坤泽这般危险。 她还在斟酌话术,怎样说出口比较令人信服。 她说她是封九悔,全凭叶朝云一张嘴,自己一点也不记得。 就连自己都不信,小花又怎么会信? “姐姐,好久不见啊。” 莫名其妙。 不是一直在这儿吗? 抬头,只看一眼,封易僵在原地。 “陆、陆难……”封易可不敢再叫错名字。 陆难随手设下结界。 两张床,两个人,易感期,发情期,离得又这般近。 陆难扯下她的丝巾,细白脖颈上星星点点的红痕,像开在雪中的梅花。 有欢好的痕迹。 这个“小花”先一步享用了姐姐,虽然是另一个自己,但陆难疯狂地嫉妒。 凭什么…… 发红的眼尾,张扬的九尾,一人一妖在结界中,与世隔绝。 小狐狸变身太可怕了,尾巴敲在地面啪嗒奏乐,白毛飞舞,像下了场雪。 原来你掉毛这么严重啊。封易想说又不敢说。 封易被信引冲击得头脑发胀,陆难这副疯样,不才几天没见嘛。 长乐阵消失了,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陆难咧。 “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姐姐不想见我吗?” 陆难最后一次现身,还是在破文书院的枫树林。 才一月不到,变化竟有这般大吗? 少说也有元婴境界。 陆难的颓靡气质与小花的青葱身躯冲撞。 啧,更凶了。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受住陆难的辣手摧花。 威压让她喘不过气,瑟缩着身子往后躲,后腰撞在木桌上。 陆难眼中暗色愈发浓重。 在躲自己,不可以哦。 如果是另一个“她”,姐姐也会躲吗? “怎么这么香,姐姐好甜啊。” 舒爽的薄荷香,眼前人独有的味道。 封易的脸蹭一下变得通红,没回应她的话,只是热得厉害,晕乎乎的。 “姐姐,”她将白嫩的耳坠揉得似要滴血。“你想我了吗?” 陆难笑着逼近,封易自觉撑坐上桌。 陆难搂上腰间,封易自觉搭上双肩。 陆难凑到颈边,封易自觉垂首献祭。 乖巧的小猫咪,被反复训练的痕迹。 嗤。 真过分啊。 小猫咪被训练过的样子,果然还是受不了啊…… 要不在离开前自爆算了。 骨节分明的手在颈间掐弄,时重时轻,引得呼吸时缓时急。 命脉被掌控,身体被掌控,能不能把心也交给我? 封易眉心的九尾狐印记显现,陆难嘴角浮现愉悦的笑。 比起小花的青涩急躁,陆难显得很有耐心,像蛰伏已久的豹子,专注地欣赏猎物。 久久不进入正题。 天级乾元受过训练,陆难等得起,信引一点一点抽离,干干净净。 喜欢看醉人的酡红漫上她的双颊,那样生动。 喜欢看倔强的灵魂逃离她的双眼,这样空洞。 陆难安静地凝视她的猎物。 封易觉得好饿好饿,不停地寻找食物。 可是……食物在哪里呢? 呀……找到了!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封易身体往前凑,努力嗅闻。 “闻不到,能不能……” ——你的味道好香啊,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像一只贪吃的小狗,千辛万苦,才找到甜美的食物。 陆难这才满意。 ——这才对,你只能吃我给的东西。 “好呀。”陆难欣然应允,封易期盼地望着她。 “不过……”话音一转,“姐姐要和我玩一个游戏哦,赢了才能获得奖励。” “不要嘛……”她还想撒娇反抗一下。 陆难很喜欢,差点将信引漏出去。 终究是克制住,哄骗道:“姐姐陪我玩嘛,奖励的话。”她亲上唇角,预支了奖励之一。“你说什么都答应哦。” 封易还是为难地应下。 “乖姐姐。”又被亲了一口,封易食髓知味。“告诉我,你是谁?” 妖瞳竖立,诱人的旋涡。 “我是封易,是封九悔,是花暮日。”她像失去灵魂的木偶,两眼迷离。 最后三个字,陆难收缩瞳孔。 花暮日…… 原来是她。 在北洲啊…… 找到你了,我的姐姐。 . 中途,莫成器和杜雨停又来敲门,约她们上课。 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陆难被打扰,心情有丝不悦。 却因此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姐姐,该去上课咯。” “不要。”一口回绝。 封易黏人的紧,抱着她的本命灵器不松手。 “姐姐真可爱。”陆难亲亲她的鼻尖。 “但是,我们要讲礼貌,对吗?” 两人一向有默契。 此时此刻,封易却是不愿有的。 踉踉跄跄走到门口,压着声音回应门口的人。 “你们……先去吧,我和她……有点事,晚些再去。” 幸好,门外的人没有怀疑。 门内的人找到新鲜玩具。 陆难说,只要乖乖散步,才能奖励吃糖果。 从桌脚到床边,从浴房到门口。 “屋子里有些闷,想带姐姐出去散步。” 陆难坏心眼地说,蹲下身,手指勾她的下巴。 正是午后,还能听到门外学员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赶着去上课。 封易摇着脑袋拒绝。 可是……请求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憋着啜泣和低吟,身体摇晃许久。 . 坤泽的信引飘散至房间时,陆情空就察觉到不对。 她吞下抑制丹,冷着脸把叶朝云推开。 “老婆,你听我解释。”被推开的人以为陆情空生气了。 天级坤泽进入发情期,可不是小事。 此处非妖族地界,可谁知道这儿有没别的乾元。 她总要去看看。 “有正事,好狗不挡道。” 叶朝云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跟着她到房间门口。 “来这儿做什么?这不是学员房间吗?” 陆情空加固了那层元婴结界,确保露不出一点声音和气息。 元婴期的天级乾元,九尾狐族的妖气。 坤泽的气息却只有炼气期,没有妖气。 是哪家小辈。 陆情空站在门外等,一边思考,排除对象。 叶朝云手上那条红绳亮得惊人。 “来找她们做甚?”叶朝云问。 两个人在结界内,红绳亮了,一人是监正。那另一人必是监正的小女友,叫封花的小妖。 “你认识?元婴期的九尾狐和——” “是封易和封花呀。” 陆情空还没说完,叶朝云便出了声。 封花,元婴期? 意识到不对,两人同时皱眉。 “能瞒得住我们的……” 叶朝云拨弄着手上灵珠,认真推算。 不负苍生……独负卿…… 是女主的命格! 陆情空很少见她这副模样,像见鬼了。 “真是见了鬼……”叶朝云喃喃道。 “是女主啊,这个恋爱脑,又被女主搞上了。” “又要重来,又要重来……” 叶朝云面如死灰。 她癫狂了,要打破结界,棒打鸳鸯,被陆情空及时阻拦。 “叶朝云,要发癫别在这!” 里边两个人在干什么可不好看。 叶朝云抓着她的手臂哇哇声擦眼泪:“老婆,女主又和白月光搞在一起了哇!” 什么女主?什么白月光? 七十年了,她还是搞不懂叶朝云。 叶朝云换个方式,让她听明白,听震撼。 “你死了五十年的侄女回来啦。” 第26章 杀妻证道的女主 日落。 封易活动着酸软的手腕和腰肢,小狐狸还在酣睡,像死猪一样。 毛茸茸的尾巴勾在腰间,无意识地乱蹭。 泄愤地扇它,还凑上前,圈紧她的手腕,勒出淡淡的红痕。 类似的痕迹遍布全身,一塌糊涂。 房间里另一具身体也是咬痕和抓痕。 定定欣赏片刻,还是起身去拿药。 房间里乱糟糟的,衣裳四下散落。 封易找到去痕丹,自己吃一颗,塞一颗到小花嘴里。 果然是上品丹药,还没把衣服穿上,身体已光洁如初,神清气爽。 还能再战八百回合,她心想。 “算了算了……”又急匆匆扭头否认自己的想法。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一百九十几岁的女人真是饿了…… 又不放心地往小花嘴里塞了一颗抑制丹,掖好被子。 易感期都第三天,应该快结束了吧。 封易坐在床沿放空。 她们旷了今天下午的课,无人在意。 醒来的是陆难还是封花,无人在意。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 陆情空和叶朝云在门口蹲了一下午。 终于等到封易开门。 “哇哦,吓死了!”封易哑得不行,尴尬地清清嗓子。 叶朝云迫不及待地往门里钻,一副要捉奸的样子。 “诶诶诶!别进去!” 小花还裸着呢! 封易伸出软得像面团一样的手,企图拦住。 “里面谁?你说!你说啊!”叶朝云绝望地摇她肩膀。 “当然是我室友啊!”她快被摇散了。 “好你个恋爱脑,又偷偷和女主搞上了是吧!” “什么女主啊!你不要闹了啦!” “我今天要倒干净你脑子里的水!” 叶朝云和封易在门口发疯扭打。 学员们听到动静,从房间里探出脑袋,伸长脖子,嘀嘀咕咕。 “第一次见云云这样,好颠,好爱。” “茅厕八卦不会是真的吧?易叶是真的?” “她们在干嘛啊?好像在捉奸……” “绝了,女子恋爱好刺激,男女看多了索然无味。” “今时今日,好友间如磨镜断袖,磨镜断袖类乎癫人,癫人似好友焉。” 越说越离谱。 陆情空一手拎着一人,撕开。 “都闭嘴,我要看看小难……”陆情空阔步踏入房间,封易来不及阻拦。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 姐姐一直在喵喵叫,她正爽着呢。 “……恋爱脑……搞上……女主……” 嘈杂的声音叫她脱离美梦。 嘶,手臂好酸。 ? 她不是在等封易的回答吗? 怎么把衣服脱了? 下午发生的事一点也不记得。 好饿。 吵架的人要闯进来,小花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 “小难……”陆情空不确定地开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侄女”。 不是元婴期…… 她加了一层结界,又一直守着,元婴期妖修怎会无故消失? 封花真的是小难吗? “陆导师,你……”小花笑得很尴尬,房间里一塌糊涂,还被陆导师看见了。 呼……幸好没带留影鱼。 不只陆情空看见了,叶朝云也跟着进来,还有放弃挣扎的封易。 叶朝云打小就直爽,有什么说什么。 “啧啧啧——两个小变态。” “快两百岁的人,不减当年雌风啊。” 饥肠辘辘的两人眼神交汇。 ——发生了什么?好饿。 ——不知道哇,好饿。 叶朝云大手一挥,把房间清得干干净净,皱巴巴的布条堆在床脚。 稚嫩的女主还是收敛了,当年更狂野,去痕丹都没用。 打开窗,使一道引风咒,又捏爆一颗香丹。 清新脱俗的桂花香代替情迷意乱的信引气味。 像回到自己家,叶朝云开始泡茶。 “都给我坐下来好好说。” 封易和小花乖乖坐下,揣着手手,像鹌鹑。 对着陆情空,她脸色一转,阿谀奉承道:“老婆快坐!老婆快喝茶!” . 叶朝云左手探小花的脉,右手盘珠子。 “怪事儿,明明是炼气期,怎么会突变元婴呢?藏得这么好,连本大师都瞒住了……” 每个字都听清楚了,串起来却让人不明白。 叶朝云指尖夹着两张金光闪闪的方形纸片。 纸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身份卡。 不可玷污,圣洁的气息。 “你要用神器?”陆情空问道,不见分毫讶异。 “留着也没用。”反正也不回去了。 身份卡没入封易和小花体内。 凭空落下两张白纸,纸上的字异常规整。 [白月光身份卡 姓名:封九悔 身份:人族。北冥国师,南洲丹穴山封家被废少主。风流多情的伪君子,被女主发现真面目后一剑捅死。 *+v免费获取《杀妻证道》神秘道具,提前解锁更多角色哦。] [女主身份卡 姓名:陆难 身份:妖族。九尾狐王长女,天级乾元。人妖两族联姻与白月光结为道侣,杀妻证道后坐地成神,歼灭魔族大军。 *+v免费获取《杀妻证道》神秘道具,提前解锁更多角色哦。] 满纸荒唐言。 . “这难道是在说我吗?”小花翻来覆去看那张“女主身份卡”。 封易屡次提过,她记在心里的。 莫名失去一段记忆,她便知道,是陆难来过了,还和姐姐有鱼水之欢。 陆难也是自己,可还是很让人生气。 怎么可以…… 姐姐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小难……”陆情空声音颤抖,满是不可置信。 小难没有死,太好了…… 她要带小难回家,族人定会为之欢庆,九尾狐族的战神回来了。 封易很难不确信。 封九悔,北冥国师,丹穴山封家。 陆难,九尾狐,天级乾元。 与她先前的判断一字不差。 只是…… 封易来回看那几个字。 风流多情,一剑捅死,杀妻证道。 多么刺眼。 . 晴天霹雳,轰隆隆的雷声炸响在四人耳边。 街上的人纷纷抬头,议论纷纷。 天朗气清,怎地突然打雷了? 雷声是天道的警告。 两张纸化为碎光,消失不见。 胸口的疼痛仿佛要将叶朝云撕裂,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鲜血顺嘴角流淌而下。 陆情空第一时间扶在她身后,罕见的慌乱。 “朝朝!” “老婆,我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担心。” 盗版道具果然用不得,天道反噬,心都碎了。 希望能有用吧,请不要再忘了啊。 吞了颗十全大补丹,叶朝云好了些,抹干血迹,看着没太大异样。 望着三人的神情,期待又害怕。 陆情空最先皱起眉头。 叶朝云这厮又占自己便宜,不对,是她在摸叶朝云的手。 在干嘛? 如同不小心碰到脏东西,陆情空把人甩开。 “老婆,你好无情!” 这厮又是一副委屈控诉模样,她见过无数次。 脸好白,弱不禁风。 难不成是上回闹得太凶了,还没恢复? 还是早点结束此间事,回去看看。 “好了,这次便算了,下次不可以再旷课了,好吗?”陆情空总结道。 “老婆忙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叶朝云附和道。 陆情空已经起身,叶朝云还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算了,谁管她。 叶朝云最爱自己,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去关心。 那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婆先走,等会儿还去找你哦。” 陆情空顿住脚步,“叶导师,注意你的言辞。” 第二个忘记的人是小花。 “我好饿啊,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小花摇着她的手臂。 “女主?”叶朝云试探道。 “哈?”小花一脸困惑,将方才的事完全忘却。 保留记忆的人只有叶朝云和封易,一直都是。 封易将小花打发走,叶朝云才将故事娓娓道来。 . 那是叶朝云的世界。 《问道》一出,火爆全球。 作为全息游戏爱好者,叶朝云火速加购。 《问道》妙就妙在,策划在游戏里设计了不同主线,不同主线满足各类玩家的游戏体验。 系统随机分配了一个主线——《杀妻证道》。 听起来很悲怆啊,像个情感本。 她这辈子最鄙夷恋爱脑,大女人就要好好搞事业啊! [警告,每位玩家仅能选择一个剧本!] 什么!不能换!投诉投诉! 她点了投诉,游戏反而开始了。 ??? . 角色身份是一名北洲的散修,开局就是筑基巅峰。 游戏要求玩家实名制,也叫叶朝云。 更代入了。 任务只有三个,按顺序来。 一、助力女主爱上白月光 二、助力女主杀死白月光 三、助力女主歼灭魔军 自由度非常高。 不论手段,只要完成三个任务就算通关。 问题是,女主是谁?白月光是谁?她是谁啊! . 叶朝云在北冥都城闲逛半天。 游戏总有固定套路。 一般来说,npc讨论最多的就是关键线索。 北冥的秋闱舞弊案。 太女殿下的赏荷宴。 白月光和女主的线索必在二者当中,哪一个都不是叶朝云这个流浪散修能接近的。 累了。 暂时退出游戏,她在论坛上找攻略。 《白月光死后,我继承了她的风流债》 《狂撩温柔直女姐姐,她竟是天级乾元?》 《冷面佛子动心后,娇妻带球跑》 《被诱惑的少男们,我的八十八个男朋友》 …… 就是没人通关《杀妻证道》。 “建议买道具,特别是新手。” “身份卡,这钱就让狗公司赚了吧。” 身份卡可以用来验证女主和白月光的身份。 叶朝云一翻,身份卡一张五十。 这么会割韭菜,不要命啦? 她自有她的方法。 “+v免费获取《杀妻证道》神秘道具,提前解锁更多角色哦。” . 身份卡到手,叶朝云迫不及待地进了全息营养舱。 什么?三天过去了?太女殿下的赏荷宴结束了?秋闱舞弊案也查完了? 线索悄悄溜走了。 叶朝云不得不重新逛街,打探npc的口风。 凭良心说,这游戏做的真不错。 每个npc长着不同的脸,每时每刻说着不同的话。 很逼真。 怪不得能红。 因此,她花费了好些时间才得到新的线索。 北冥国师和太女殿下搞在一起了。 秋闱要重试,叶朝云有机会了。 身为筑基巅峰的散修,钦天监当然是最适合她的。 现实中,叶朝云本职工作是星盘占卜师,爱好是观星。 国师亲自出题,根本难不倒叶十六。 .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北冥国师,钦天监监正,太女殿下的绯闻对象,封九悔。 她年少有为,挽北冥大厦之将倾;她忠君爱民,大刀阔斧革新朝政;她风流倜傥,得都城万千贵女倾慕。 这都是传闻中的她。 叶朝云眼里的封九悔,平易近人,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笑意,即便感到困扰也是笑着的。 假假的。 丹田内金丹已碎,还是个前修真者。 趁人多,该用用白嫖的身份卡了。 她得到了白月光的身份。 为了进一步了解白月光,叶朝云故意蹲在门口,等着和她偶遇。 黄叶落了好几层,封九悔终于舍得出来了。 一见假笑就烦,叶朝云故意要刺激她。 身份卡里可说了,封九悔是个伪君子。 她倒要看看什么时候破防。 “监正若是不想笑可以不笑的。”叶朝云说。 封九悔认出她是修真者,又问她修什么道。 想想,系统给她分配的角色是北洲筑基巅峰散修,还真不知道干嘛的。 叶朝云远远听到脚步声,身份高贵,不一般,随手就甩一张身份卡。 [npc*身份卡 姓名:祝斜青 身份:人族。北冥大皇女,太女殿下,恋慕白月光。 *+v免费获取《杀妻证道》神秘道具,提前解锁更多角色哦。] 是太女殿下啊,不是女主,那就是白月光的桃花咯。 在遇见女主之前,白月光还真是风流多情啊。 能救一个算一个,太女殿下,可要好好听清楚,你倾慕的国师可不是一般人喏。 . “你有点太坏了。”封易点评道。 “后面的事,你在荷花阵里也见过喽,这只是我来到世界的开始。” 祝朝朝也是玩家,拿的是其他剧本,叶朝云隐去这一点。 这事儿吧…… 还得胆小鬼来亲自说。 那臭厨子现在还想着回家,就让她自欺欺人,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吧。 那夜在林子里,她当然要救下白月光。 白月光先死了,女主找谁来杀妻证道? 祝斜青命硬,没了龙气,还留了口人气。 刚救完人,叶朝云就被健康系统强制弹出游戏。 . 后面的事,完全超出控制。 听说出了bug,游戏紧急停服,时间不定。 叶朝云舍不得,想回来跟白月光打个招呼。 监正大人虽然风流多情爱假笑,但她确实配得白月光三字。 玩家祝朝朝也在。 她和祝朝朝被留在了游戏里,再也回不去了。 “《问道》紧急停服,我想回来看看,一切都变了。” “我只听说,太女殿下病逝,女帝悲痛欲绝,传位三皇女祝朝朝,国师为摄政王。” “金丹修复后,你甚至一举突破元婴,守着祝斜青的尸身,迟迟不下葬,跟个病娇似的。” “更恐怖的是,祝斜青从npc变成了女主。” 第27章 温小姐在找一 长剑刺穿腹部,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 执剑之人,有一双漂亮的杏仁眼,是碧绿色的深潭。 “我不明白,她为何还是亲手杀了你?” “或许是剧本吧,逃不掉的。” “卦象为大凶,你……好自为之。” 呼…… 只是梦啊。 冷汗湿了衣背,封易蜷缩着身躯,抱紧自己。 叶朝云单独留给她的话,变成甩不开的噩梦。 她说,女主把白月光杀死了,陆难把封九悔杀死了。 现在,“杀人凶手”就躺在她旁边。 生活只是游戏,命运不过是剧本。 哪里有什么天道,太离谱了。 睡不着,转过身,枕着手臂,在黑夜中描摹她的轮廓。 小花睡的不安稳,眉头还皱着。 梦到了什么,不要害怕,姐姐一直在保护你哦。 细细抚平她的苦恼,带走她的悲伤。 这么可爱的人,怎么会一剑捅死她? “她不会伤害我的,永远都不会。”她和叶朝云较真道。 “可是女主就是杀过你啊!” “那……与我何干!我现在是封易,她也不是陆难。” 不是女主,也不是白月光。 “服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叶朝云被她气跑了。 封易挪动身体,轻轻将小狐狸揽入怀中,离得更近些,直至锁骨与鼻尖紧紧相依,她才满意。 拥挤的小床上,大猫咪偷偷抱住了小狐狸,紧紧的。 这样就好,永永远远,谁也不能把她们分开。 . 封易见到了荒队的最后一名队员,那位倒数第一的冰系法师。 一身蜜荷色水仙裙衫,仿佛初探人间的蝴蝶小精灵。 还是老熟人。 “封易姐姐!又见到你啦,好开心!” “我是温冰蜜,你的饼迷哦,你不记得我吗?” 她怎么会不记得。 破文书院中,小花的好饭友。说起来,那日能及时找到小花,少不得温冰蜜提醒。 封易还欠她一个人情。 再见面,两人都成了修仙者。其中隐秘,没有再去探寻。 她并不好奇。 陆情空在分配队员之间的合作关系。两名武修,两名法修,六名辅助。 除了封易和莫成器,一一配对,每名辅助都得到了她的“守卫”。 封花和植修叶上人,杜雨停和丹修唐芝,蓝郁和符修付织学,温冰蜜和驭兽师于水悠。 陆情空了解她们,封易的阵法和莫成器的小木偶都有一定自保能力。 封花和杜雨停实力最强,保护植修和丹修绰绰有余。 而蓝郁和温冰蜜排行倒数,符修和驭兽师能补足两人的攻击力。 “封易姐姐,我也想守护你!” “哇哦!是阵修,好厉害!我认识好多阵修!” 温冰蜜热情的过分,很爱突然吓她。 突然抓住封易的手臂,整具身体倚上来。 封易很局促,好像被蚂蚁爬满全身。好几次假装举手提问,不经意地解救自己的手臂。 花队长的眼神锋利如刀,她早已千疮百孔,四面透风,周身凉意。 在温冰蜜第三次企图牵她的手时,封易把人推开。 “哎呀!” 温冰蜜重心不稳,摔在地上,膝盖好重一声响。 ? 她这么大力? 封易刚准备“好心提醒”对方,此刻也只得急忙去扶人道歉。 “抱歉啊,有点热,太、太大力……”封易歉疚开口,想带着她起身。 起至一半,温冰蜜软倒在她身上,靠在封易胸口。 封易心一悬,下意识去看软萌可爱的花队长。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死盯着她的手,正放在温冰蜜腰间。 完蛋。 “好痛,脚扭到了。”温冰蜜咬唇看着她,眼里含着一包泪。 封易更不敢抱着人,又把她放回去。 “芝芝快来,她脚扭到了。”蹭蹭把小丹修拖过来。 温冰蜜:“……” 叫丹修干嘛,丹修能治心机病吗! 修士哪里有这般脆弱。 温冰蜜还钓着一半鱼,眼见着要上钩,突然又溜走了,原来是只不解风情的木鱼。 好吧,她只能放大招了。 上午的课结束,封易准备冲刺去醉梦乡,温冰蜜打断了她的蓄力。 “封易姐姐,中午可以和你单独吃顿饭吗?” 封易当然是拒绝的。 不约不约,还忙着哄哄小狐狸呢。 温冰蜜扯着她的衣襟往下拉,附在她耳边低语,仅有两人能听见。 “夏流他爹在翠风城,你也不想被发现吧?” 一会儿将她松开,抚平衣襟,还是那副单纯无害的样子。 胃里像被灌满了水,沉甸甸的。 温冰蜜知道夏流的事,若是…… “当然可以啊。” 心情正不爽快,小花等得不耐烦,却听见封易笑着应下邀约。 随后走到面前,同自己说:“今日中午我和她一块吃饭,乖。” . 今天晚上死定了,封易自顾哀愁。 温冰蜜来者不善,拿捏着她的把柄。 小花还醋着,酸得能腌几坛萝卜。 罢了,回去再哄,不就睡一觉的事。 小花好哄极了,要么抱着她甜言蜜语,实在恼火,就抱着她的尾巴左摇右摆。 封易满脑子发黄,一直到温冰蜜打断她。 “封易姐姐——” “三小姐,还是不要唤我姐姐了,不敢当。” 说出来吓死你,大你一百几十岁。 闻言,温冰蜜嗤笑一声,优哉悠哉地端起梅子汁,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大小姐的高傲。 “变脸倒是快。” “三小姐今日寻我,不单单是为了共进午餐吧?” 温冰蜜撑着下巴,视线在封易的指尖流连,又转向那张脸,上目线微微下垂,忠实的大狗狗。 长得好,人不蠢,会做饭,确实是她的菜。 若能春风一度,也不亏。 “确是有求于你。”温冰蜜的指尖沾上少许梅子汁,用丝巾缓慢擦拭。 封易没有拒绝的可能,温冰蜜前不久还在威胁她。 “什么?” “封易姐姐,做我道侣可好?”温冰蜜狮子大开口,封易把竹筷都吓掉了。 “不可能!”小花会弄死她。“都说了别喊我姐姐,听着怪别扭的。” “别急嘛。”温冰蜜好整以暇道,“不过是假扮道侣,帮我搪塞一些……烦人的虫子。” 封易还是固执,温冰蜜补充道:“哎!听说夏阳命重金追查一位金系阵师的线索,报酬可是玄级狐族妖血,都能制成元婴期的聚灵阵了啊。” 言罢,又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夏流一事,你知晓多少?” “这便要看你了。” 言下之意,封易的态度决定她的态度。 “若我查出那阵师的踪迹,定要第一时间领赏。”封易脸色不变,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起来,那阵师也算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她摇晃着琉璃盏,“毕竟,夏族人,都惹人讨厌。” 倒是先她一步,把臭虫摘干净了。 “仰慕三小姐之人,门庭若市,在下无权无势,修为低微,非最优人选。” 温冰蜜轻轻掩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可不要妄自菲薄,你这相貌,恰恰符合我的口味,可招妹妹喜欢呢。” 又摸上她的手,调笑道:“天选之一。” 封易讪笑着抽开手,她认为是很守一德的人,心里早乐开了花。 就说嘛,自己本来就是一一的,只是宠着小花,甘于人下,暂时满足一下她。 假扮道侣此事,还是不可行,封易豁出老脸,昧着良心说:“我是枕头公主。” 雅间内很安静,呼吸可闻。 温冰蜜僵在原地,笑容有一丝裂痕。她一直在拍胸口,隐隐约约能听清“没事哒”“撞号了”的话。 封易再接再厉,往她心上再插一剑。 “我心有所属,我和她两情相悦,她会吃醋的。”脸上甜蜜的笑,不像假的。 温冰蜜审视着她,神情严肃,好一会儿才释怀:“那不是更好吗?你不可能爱上我,我也不会爱上枕头公主。” “我俩清清白白,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封易不理解她的逻辑,“我老婆会生气的,我不答应。” “三小姐,我可以给你推荐更合适的人。” . 未正,封易才在学堂见到她的真道侣。 一个时辰没有见到小花了,超级想她的。 她跟在杜雨停后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封易立刻迎上去,张开怀抱。 没有拥抱,视若无物,擦肩而过。 “封封,你完蛋呐!花花吃醋呐!”杜雨停说出她的心声。 呜呜,小狐狸生气了,都不抱她了。 坐到旁边,挨着她,想偷偷牵手。 却被不经意甩开,力道不重,却把封易的心甩成烂泥。 像欢迎主人回家的小狗,得不到关注的小狗,被踹开的小狗。 虽然是自己的问题,又莫名有一点点委屈。 好冷漠的小狐狸。 明明答应了生气要好好说的,不可以不理人。 温冰蜜在挤眉弄眼,封易只能履行约定。 杜雨停就坐在旁边,她先铺垫:“姐妹,你、你喜欢女人吗?” 杜雨停想了一会儿,答道:“喜欢,女子很美好。”封易拿不准她到底懂不懂。 又不好直接问别人要不要磨镜,只好从人下手:“你觉得温冰蜜怎么样?” “还没和温温讲过话呐。” 离成为道侣就差认识了,还是有希望的。 温冰蜜需要长久的假道侣,又是个枕头公主,封易劝她在节目里发展一下。 一百个美女,总有合她心意的,指不定就找到真的了。 温冰蜜表示认可,她想谈情说爱很久了,并将媒婆的重任委托到封易身上。 温冰蜜对孔武有力的杜雨停有几分兴趣,封易只能含泪卖队友。 不能太过刻意,先旁敲侧击。 “她人还是不错的。”封易搜肠刮肚地回忆温冰蜜的长处。 “容貌姣好。”相貌是过关的,比小花差了点。 “心思缜密。”人前笑嘻嘻,心里爹爹屁。 “富有。”浮玉山温家三小姐,灵石少不了。 “执着。”温冰蜜一直坚定,要找手艺好的姐姐。 “还有呢?” “还有——” 杜雨停嘴巴根本没动,方才的问话是从背后传来的。 小花终于理她了,笑得灿烂,封易心里凉飕飕的。 她住嘴,小花还催:“继续说啊,还想听呢!” 封易:“你好漂亮。”放在腰上的手才稍稍松了力道。 杜雨停又说了那句话:“封封,你完蛋呐!花花吃醋呐!” . 整个下午,封易坐立难安。 煎熬,头痛,腰痛,心痛。 下课,饭也不吃了,被小花强硬地拖回房间,薄荷味的信引在躁动。 双手被死死扣在门板上,在唇间宣泄情绪,动作很鲁莽,封易接纳一切。 逐渐地,藕断丝连。 两人鼻尖相抵,大口喘息。 她想抱抱小花,手刚动,又被按了回去。 “姐姐想抱你嘛。”封易很少撒娇,每次必出奇效。 小花果然软下来,松了桎梏,任由她抱着。 封易托起她的双腿,把人抱起来,像只树袋熊挂在身上, “卖小狐狸喽!”两人嘻嘻哈哈地倒在床上。 小花埋在胸前,专挑软处蹭,看封易随呼吸起伏的胸口。 突然重重咬一口,封易疼得要推她,又推不动。 “姐姐能不能哄哄我?”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封易揉捏着她的双颊,眼中溢满柔情。“这不是在哄吗?” 她示意小花趴上来些。 “要怎么哄呀?”亲亲左眉。 “要这样哄?”亲亲右眼。 抓住手腕,一使劲,把小花压在身下。 “还是这样?”轻轻柔柔的吻落于唇间。 封易总是笑眯眯的,游刃有余的。即便巴掌落在身上,她的眼里也是愉悦。 在痛苦中,也能找到快乐。像船上那碗不要钱的河鲜味素面,又像床上那些恶劣的惩罚。 小花有时候会想,封易不笑时会是哪般模样。 有了好奇,小狐狸开始辛勤栽种,收获了许多花朵,都是封易的模样。 有可怜巴巴的,忐忑不安的,醋意盎然的,隐忍难耐的…… 那双深褐色的瞳孔靠近时,小狐狸的花田又开了一朵花,她收获了人族稀有的情绪——珍惜。 人族是一个不懂得珍惜的族群,她们欲求不满,总是在失去后才学着珍惜。 封易把珍惜之花小心翼翼地献给她,她在饱含笑意的眸子里看清了自己。 憋了一天的闷气烟消云散。 小狐狸的睁着圆圆的杏仁眼,完全交付自己。 封易会引领她,找到独属于自己的礼物。 第28章 蒸人的蒸笼 今日便要入工周阵,封易一遍一遍清点储物袋里的宝贝。 敛息液,抑制丹,去痕丹,一些灵石,一袋干粮,一个牛皮水壶,还有一大包解闷的零嘴儿。 零嘴儿是粉丝送的,一群可爱的小妹妹。 “封易姐姐,初武台顺利!” “姐姐好帅,爱你哦!” 小妹妹在仙鱼台门口蹲了半个时辰。 不只有她们,还有小花的,更多是夏落晚的。 有个妹妹腿麻了,起身时有些踉跄,封易眼疾手快地扶上去,却被惊恐躲开。 旁边的粉丝也是惊呼。 “请偶像远离粉丝。” 封易才知道,原来粉丝和偶像间要保持距离。 很可爱的女孩子们,一腔赤子之心。 虽然不知她们因何着迷,但封易会将每一份爱都小心收藏。 “都是些吃的……”小粉丝红了脸,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送出礼物。 虽然比不上夏落晚的小晚子们众筹送出的那件黄阶法衣,但……她们很早就在醉梦乡排队,把每一份点心都买了一份。 她们一致猜测封易喜欢吃点心,越甜越好。 封易接过沉甸甸的食盒,有些惊讶。 “谢谢……哇……都是我喜欢的耶。”食盒里装满醉梦乡的甜点,应有尽有,光是看看就馋了。 粗算下来,下品灵石也花了四五百,不多。 封易再清楚不过,这都是醉梦乡热销点心,刚出锅就抢光了,每样都拿下一份,卯时便要排队了。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这份心意,太贵重了。 心一下被缠紧。 她将食盒收进储物袋,珍而重之。“要起很早吧,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女儿喜欢就好!”小粉丝们慌忙摆手,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不要送太贵重的礼物哦,心意到了就好,不然我不收哦!”封易明示她们,生怕小粉丝倾家荡产。 妈粉们家教严,最听女儿的话。满口答应,脸都笑烂了。 ——真人也好温柔,笑起来,天都明亮了。 得到回应,害羞的小粉丝变得大胆。 “宝贝笑颜绝美!” 还有妈粉不装了,掀开面具:“我不想再做可爱妹妹了,我想做你老婆。” 封易又陪她们聊了几句,时间差不多才进台里面。 临走时,那位差点摔倒的小粉丝说:“封易姐姐,不要在意外界的声音,我们会继续支持你!” 外界的声音,好像没有,但她很感激。 “没关系,我爱你们。” . 荒队所有队员站在一起,叶朝云一声比赛开始,脚下传送阵发出刺眼的光。 眼前一片漆黑。 和小花的手还紧紧牵着,她依旧在身旁,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干净薄荷气息。黑暗中,封易偷偷吸了一口,很安心。 小花想确认一下人数。 “大家都在吗?” “我在。”队员们一一回应。 “杜雨停?人呢?”唯独漏了她的声音。 封易以为出了变故,心都提起来了。 小花又喊了一声。 “唉哟!在呐在呐!谁拍我翘臀,变态态!”杜雨停的口气像被人调戏的小娘子。 莫成器是个学人精,模仿她:“变态态~”又循着声音重重拍下。 “喂!”没想下错手,巴掌落到高大的驭兽师身上。 不知谁先忍不住笑,此后众人皆笑得停不下来。 历经此小插曲,队员们略微紧张的小情绪竟都没有了。 体感发生变化,周身一股热气,足底发烫,像被架在炉子上烤。 还有些湿润。 “好热啊!”有人说。 又有人开玩笑似的说道:“节目组该不会把我们传到蒸笼里了吧?” 封易都热得满头大汗,一只手去擦汗,另一只还牵着小花。 真稀奇,小花的身体一直这么凉。 贴贴,好舒服。 封易将小花整只扒拉住,借源源不断的凉意慰藉滚烫的躯体。 眼前朦朦胧胧亮起光,入目是缭绕的雾气。 她们被困在一处密闭空间内,竹子编织的墙呈环形围绕四周,墙面覆盖一层薄薄的水珠。 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草编篮子,非常显眼,篮子内装着一些草药和花瓣,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脚底铺着一层深褐色的竹席,水汽便是从下面升上来的。封易感觉脚下湿滑,和小花互相搀扶稳住身形。 头顶是呈拱顶的“竹盖子”,盖子上有几个孔洞,水雾从孔洞溢到外部,光线从孔洞照进内部。 “好爽!能在这里睡一天。”莫成器直接坐下,背靠着竹墙,两条长腿伸直,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 “我就知道云云舍不得我吃苦呐!” 几人纷纷效仿,不像来比赛,反倒是熏蒸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混合着水汽的味道,让人不自觉放松和舒适。 唐芝总是温声细语的,突然大叫:“草篮子是热梦花!不能继续升温了!” 封易倒是不如唐芝这般博学,连“热梦花”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见唐芝神情紧绷,不由得紧张起来。 叶上人也变了脸色,急忙去看草篮子里的热梦花,已半是浅粉色,半是艳红色,她说道:“‘热梦花’算得一种奇花,此花随温度升高而变色,花瓣由淡粉转为艳红。当花瓣完全变为红色,便会散发出令人昏睡的奇香,即便是元婴期的修士亦无法抵御其威力。” “若真中招了,少说也要睡个三天三夜。” 叶朝云的诡计竟是放在这儿,真是阴险。 莫成器惊得扑腾起身,紧张地说:“那快把花丢出去呀!” “上面有阵法,碰不了。”叶上人方才便发现了。 阵法? 所有人将期望的目光投向她。 草篮子上的阵纹层层叠叠,鸡兔同笼的问题一环扣一环,要完全解开可要费不少时间。 “抓紧时间解阵,这花好像又红了些。”几人已经自发开始解阵。 封易却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小花看出她有困惑,问道:“有其它思路吗?” 不太对。 工周阵,不是所有队伍都有阵师,若比赛只是为了解阵那是不公平的。 一百个学员里只有四个阵师,让剩下九十六个外行人去做鸡兔同笼的算术题,有甚意思? 要破阵并非要见阵必解,顺着阵法的思路走,总会有一条生路。 “大家,停一停,不用解阵了。能拿到热梦花又当如何?我们也丢不出去。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出口。” “我们好像被困在蒸笼里,上面的孔洞能出去吗?” 头顶的孔洞恰恰有一人宽,不多不少,正是十个,倒是去外面。 “太高了,根本够不着。” 蒸笼里也没有爬梯之类的工具。 杜雨停单膝跪下,低着头,弯着背,她说:“快上来个人试试哈,骑在脖子上,我举起来呐!” 封易把“最轻巧”的温冰蜜推上前,满足她的心愿。 “好重哒!根本起不来!”杜雨停眼角抽搐,像是承受了非人的重量。 温冰蜜的脸也不知是被热红还是气红的,狠狠拧身下人的耳朵。“明明是你个东洲佬太差劲了,是你肾虚——”她噼里啪啦地骂道。 蒸笼里温度越来越高,连小花都出了汗,再一看热梦花,又红了小半截。 “杜雨停,先用法术降温。”小花命令道。 对了!水和冰都可以吸热! 温冰蜜这个冰系法修也派上用场,还有付织学提前画好的雨符。 水和冰从脚下的细缝渗漏,热气逐渐退散,热梦花的颜色变浅一些。 “你们快些找找出去的办法啊,总不能让本小姐现在就把灵力都用光吧!”温冰蜜催促她们。 蒸笼一角堆叠着许多杂物,封易将杂物一一拨开,一个木桶里装满了清水,水面漂浮着一个小勺子。 她舀起一小勺水,往上泼,水洒在草篮子上,又渗透进去,表面闪过流光似的阵纹,竟没有一滴水落下。 草篮子内的热梦花完全变为淡粉色,只是一小勺水,竟是比温冰蜜她们的术法还管用。 看来,这也是叶朝云的巧思了。 封易心想,若是凡人入了阵,也未必找不着出去的办法。 “可以不用术法了。”封易让她们停下,讲述自己的发现。 只要隔一段时间给草篮子泼泼水,她们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找到出去的办法。 热梦花的问题算是告一段落。 那堆杂物里没有发现特别有用的工具,除了一卷麻绳。 “用麻绳套在两个空洞之间,我们顺着绳子爬上去?”于水悠摩拳擦掌。 “累死了,本小姐可爬不动。” 在场之人,恐怕只有肌肉饱满的杜雨停和于水悠有一战之力。 封易也很怀疑。 她怀疑叶朝云的阵法总不会这么朴素。 要说叶朝云,应该是那种随性的人,阵随其主,不能走传统路子,就要出其不意。 “我先上去,可以再把你们拉哒!”被温冰蜜嘲讽过,杜雨停急着要证明自己。 “就凭你——”温冰蜜不屑地看着她,又开始骂。 最后还是抛弃了麻绳。 不是怕累到队友,而是麻绳丢了半天,也没丢上去,根本没机会爬。 小花捡起一张纸,非常惊喜。 “是不是这个,这个是功法吧?” “我们把功法演示一遍,兴许就能出去了?” 天马行空的想法。 “怎么可能?” “试试。”封易是唯一支持小花的人,她很笃定,这是叶朝云能干出来的事。 纸上有六个招式,封易一窍不通,让杜雨停这个武修来。 天才武修只看一眼便能连贯使出,静静等了半刻,没有任何变化。 “东洲老傻子。”温冰蜜不留丝毫情面。 “会不会是要我们一起做?”封易猜测道。 “姐妹们,跟着我做哈……抬起右手……诶对扎马步……再转身弯腰……出拳要快……棒棒哒……” 封易像笨拙的木偶,生涩地使用四肢。 小花站在旁边游刃有余,还得闲出手纠正她:“弯不下吗?那要多练练哦。” 那双手在腰间摩挲,封易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众人都在认真学武,没有注意角落的小动作。 小花一脸纯真,封易足够了解她,果然捕捉到瞳孔中的笑意。 坏!坏!坏! 脑子里没有半点干净东西! 一群人在蒸笼里手舞足蹈,弄得大汗淋漓。 一切被留影小鱼记录下来,网友都笑翻了。 [点进来之前没想过这么好笑!] [家女见笑了,刚装上手脚,不太熟。] [其她人我甚至觉得有点尬,但是莫成器实在是太好笑了她好自信!] [杜雨停好享受的样子。] 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水雾骤然散开,视野不再朦胧。 “好强!”莫成器欢呼道。 还真是! 每个孔洞中垂落了一副爬梯,一节一节通向光明。 . 十人刚爬出来,蒸笼便破碎消逝,脚下也失去支撑点,身体不受控制地坠落。 “救——命啊——”呼喊声在下坠中变了调。 封易在心里骂爹,任由着自己坠落,无助的要命,害怕的要死。 眼前多了一条狐狸尾巴,她下意识抓紧,像抓着藤蔓,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身下终于有了实感,着陆面软软的,封易甚至还能回弹几下。 她捂着脑袋坐起身,身上沾了白色粉末,东一块西一块。 手上还抓着那根藤蔓没放呢! “痛死啦!早知道不放了……”小花抱着尾巴,脸上沾了粉末,委屈巴巴,一面检查尾巴是否被扯断。 “要是没了,你可就少了个大宝贝啦!”小花指着她的鼻子哼哼叫,面不改色开黄腔。 “嘘嘘!闭嘴吧你……” 推搡着站起身,带起了一层粉末,被呛得说不出话。 有一些沾到唇间,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封易一下便认出来。“咳……这不是白面吗?” 再看落到“地面”时垫在身下的软白团子,不正是面团嘛? 又是蒸笼又是面团的,叶朝云是真的想学做菜了。 “诶诶诶!我要掉下去了!”身材将近六尺的于水悠双足正往下陷,一动便陷得更深。 白面已淹没膝盖。 于水悠在白面团中挣扎了一会儿,试图爬出去。每当她试图用力,白面就会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她重新淹没。 封易下意识看自己脚下,还用力跺了两脚,非常松软,仿佛踩在了厚厚的雪地里。 为什么她没有陷进去呢? 第29章 说谎的狗头人 于水悠身下的湿面粉呈现淡淡的米黄色,泛着珍珠光泽,和皮肉相接的部分黏连成丝,几乎要融入骨血中。 而封易身下的干面粉洁白而纯净,堆成一个个小小的沙丘,稍受震动,便如扬起的粉尘,再如雪花一般飘落。 湿面粉会把人困住,而干面粉不会。 湿面粉像一个巨兽,张着血盆大口,要把看起来肉最多的于水悠吃掉,她大叫:“老铁们,救我哇!” 杜雨停三两步冲上前,提着一柄月牙刀,刀刃上附着水系灵力。 这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封易厉声阻止:“停下来!不能用水!” 杜雨停的身体终究还是比她的嘴巴更敏捷,汹涌的水系灵力随弯月一刀砍下。 原本只到膝盖的面粉,眨眼便到了腋下,于水悠哭丧着脸,双手动弹不得。 杜雨停也陷入湿黏黏的面粉旋涡中,她的刀还倒插在旁边,被牢牢吸住,她怎么也拔不出来。 杜雨停最宝贝她的刀,急的哇哇叫,要小花先救刀,“买代!花花!我的刀!弯月!” 花队长摇摇头,温冰蜜见此,嗤笑道:“也就本小姐愿意——”手中凝出的冰刃即将落下。 小花眼疾手快,拍开她的手,冰刃偏了方向,飞至杜雨停一旁的干面堆中。冰刃被吞噬,面粉变得黏糊糊的。 封易提醒众人:“不要用水,或是冰,会更严重。注意避开湿面粉!” 很少说话的蓝郁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我是火灵根,管不管用?” 这也不好说,封易让她在没人的地方先试试。 一簇火焰落入湿面团中,依旧被吞噬,悄无声息,封易有些失望。 刚要想别的办法,湿面团急剧收缩,碰的一声,蹦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大白团子,伴着淡淡的焦香,表皮还有些金黄酥脆。 “蓝蓝!我不要被烤成大馒头咔!”杜雨停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馒头下是干爽的面粉,湿面旋涡消失了。 封易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灵石,丢进另一处旋涡,指着那处同蓝郁说:“你再试试。” 又多了个大馒头,封易走过去时,还能感受到热气。 表皮软软嫩嫩的,和普通馒头无异,封易使了劲,想把馒头徒手扒开。 小花看出她的意图,上前来帮忙,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一道白光闪过,馒头四分五裂。 被丢进去的灵石,还完完整整地包在里面。 接着让蓝郁如法炮制,把弯月刀先救出来。 她和被困的两人说明意图,杜雨停脸色比菜叶子还绿,担忧道:“一定要这样吗?播出去被人看到……” 封易没忍心告诉她,美美哒的形象早就破碎了。 杜雨停还在做心理暗示,勇敢的于水悠已经先踏出一步,变成馒头总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淹没要好得多。 蓝郁手都要冒汗了,结结巴巴地说:“那我放火咯,你、你别紧张……” “没、没事,你手别抖啊……” 火焰落下,于水悠的脑袋也完全消失了,封易心也慌得很,她怕于水悠回不来了。 于水悠回来了,她没有被包进大馒头里,她的半具身体变成了大馒头,唯有四肢和脑袋维持着人类模样。 杜雨停半张着嘴,震惊地说:“姐妹,你真成馒头人了哈。” 于水悠揪揪自己的白肚皮,疼得龇牙咧嘴。“我——我——”她一连我了好几声。 小花想帮她剥开那层馒头皮,于水悠惊恐地望着她的手。 “花队,手下留情,这、这不是馒头,这是我的肉啊!” 听她这么说,小花也有些踟蹰了,望向封易,等她拿主意。 “有感觉吗?”封易把于水悠翻来翻去,像在品鉴一块肉,左捏捏,右戳戳。 “哈哈……别碰那……痒哈哈……”于水悠的身体扭成麻花。 “通过此关后将恢复原样,请放心……叶朝云……”封易念出馒头背后那行小字。 看来是叶朝云的恶趣味。 “就这样吧,会好的。”她拍拍软绵绵的馒头,忍不住上手掐,馒头又恢复原样,手感很不错。 于水悠显然吃了一惊,脸突然涨红了,小声地问:“你掐我屁股干嘛?”眼神时不时瞟向花队长。 封易神色尴尬,连忙道歉,又装作无事发生。 . “汪!汪!”突然多了一群狗,七八只。 流着口水,眼冒凶光,对着于水悠汪汪大叫,步步紧逼。 狗群是冲着于水悠来的,好似饿狗见了肉包子,封易不合时宜地想。 杜雨停被丢在一旁,急得大叫:“蓝蓝!来!快给我火!”她不再犹豫。 场上又多个肉包子,狗群们不止盯着于水悠,又追着杜雨停撵。 它们的身体还是半透明的,显然是阵法的产物,杜雨停不敢用灵力,蛮力打散一只,它的身体又重新凝结。 “云云弄出这东西是想干嘛啊!” 于水悠和杜雨停被追得满地乱爬,其她人跟在狗群后面保护她们。 恶狗的哈喇子流了一地,沾上面粉化为小小的湿面旋涡,还要蹦蹦跳跳,处处小心不能踩上。 于水悠放出她的本命兽,一只高大的梅花鹿,抓着高挺的鹿角颠颠地奔跑。 “怎么都来追我哒!”狗群追不上梅花鹿,自然盯着杜雨停这块肥肉。 她们砍一只,又来一只,无穷无尽。 “哎呀!”杜雨停被绊倒在地,口水都要流到脸上了,下意识把绊倒她的硬物丢出去。 “碰!” 面粉炸开,纷纷扬扬像落下的小雪。狗群消失了,封易被呛得连声咳嗽,身上脏兮兮的。 杜雨停正好把东西丢到她面前,封易弯腰将其捡起,用衣袖擦干方盒子表面的粉末,露出褐色木质纹理及阵纹的纹路。 盒子打不开,上有小孔,需要钥匙。 小花想试试能不能暴力拆卸,果然被木盒上的阵纹反弹力量。 “先收着吧,兴许之后有用。”封易把盒子随手丢进储物袋。 狗群消失了,不远处多了一层馒头,像阶梯一样向上层叠,高处尽头是一扇门。 被白光笼罩,看不太清,很神圣。 “那是出去的门吧!快走!”杜雨停很兴奋,她迫不及待要恢复原样了。 小花让她先歇会儿,让人先试试,叶朝云的陷阱太多,必须谨慎。 温冰蜜自告奋勇登上馒头阶梯,没一会儿下来了,神情失望。 “打不开,要钥匙才行。” 找钥匙……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去哪里找钥匙呢? “钥、钥匙……在我、我这儿!汪!” 她听见了狗叫声,一个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狗头人在招手,封易吓了一跳。 “看、看,这是、是钥匙!汪!”狗头人说话很紧张。 狗头人约莫有七尺高,身穿一件深蓝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金色腰带,双手戴着一副黑底银边手套,脚上穿着黑靴,脖子上红绳吊着一根金钥匙。 “好斯文的犬妖。”她同小花说。 “蠢、蠢人,我是阵灵,才不是狗,汪!”狗头人的听觉很敏锐,他辩解道。 神识中,七色荷花阵那行字在闪光,很快又停止。 狗头人感知到同类的气息,好奇地望着封易。 “为、为何不把她放、放出来?汪!” 封易假装不明白,岔开话题:“能把钥匙给我们吗?” 狗头人想起主人交给自己的任务,挺直胸膛,咧开大口笑道:“当然可以,你们要拿、拿东西来交换。汪!” 他恶狗大开口:“我、我要一百块中品灵石!汪!”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荒队里唯二的富婆都捉襟见肘。 “狗狗,出门在外我们哪里会带这么多中品灵石哒,能不能少一点呐?”杜雨停想求情。 温冰蜜就不客气了,讽笑道:“一条狗要这么多灵石干嘛?磨牙——” 杜雨停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又连声道歉,狗头人这才把牙齿收起来。 若真打起来,狗头人一手能拎一双,一脚再踢飞三个。 既是叶朝云的阵灵,定是听从她的指示,叶朝云要她们灵石干嘛? 定是别有意图。 “我们没有灵石。”封易为难地说。 “哼哼,见你们一副穷酸、酸样也是。汪!”狗头人的嘴毒功力和温冰蜜不相上下,封易不为所动。 “没有灵石就表、表演才艺,我看看值多少。汪!”封易生平最怕才艺表演的仪式,这下逃不掉了。 狗头人变出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很自在的模样,像生辰宴的主角。 众人轮番上阵,累得满头大汗。 狗头人坐在椅子上评头论足,非常欠扁。 “你这鹿舞蹈还、还要练练,就三百下品灵石,汪!” 他若是看得高兴了,便会汪汪叫好几声。 “汪汪汪!小木偶好可、可爱,算、算你十块中品灵石吧!汪!”小木偶躺在黑手套上,像一粒白米,莫成器担心坏了。 一轮下来,竟没人过得了关。 封易怀疑她们被耍了。 “臭狗!是不是耍我们!”温冰蜜终究没忍住,堂堂温家三小姐从没给别人表演过才艺。 “哈哈、哈!就是耍你们,汪!”狗头人哈哈大笑时也改不了结巴的毛病。 她们战力太弱了,真打起来讨不了好。封易和小花就站在温冰蜜旁边,劝了又劝。 “咦?你们还真是沉得住气,汪!”久久没等到她们冲上来打架,狗头人一脸稀奇。 “你要怎么才能把钥匙给我们?”封易依旧非常有耐心。 “好吧,你们也打开了第三种方式,我饿了,要吃东西。”他的肚皮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不怀好意地看向杜雨停和于水悠。 杜雨停有些慌乱,摆着手拒绝:“喂喂喂!别看我,我不可以吃哒!” 封易让小花搬了个大馒头过来,还热乎着,有香味,自己闻得都有些饿了。 狗头人扭过头,嫌弃地说:“不好吃,要吃肉、肉包子!汪!”说完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位馒头人。 还挑上了,封易觉得这阵灵有些好笑。 想了想,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样灵石,粉丝们可帮了大忙。 “肉松包,吃不吃?”她伸出手。 狗头人拈起肉松包,放在鼻尖细细闻,舔了一口,狗眼一亮,一口吞下。 “还、还有吗?汪!”他的口水都要掉到地上了。 “当然。”封易又拿出一个肉松包。 狗头人刚要接过来,封易闪身往后躲。 “把钥匙给我们。”这狗头狡猾得很,谁知道他要不要耍赖。 “我、我……”被猜中心思,狗头人不敢汪一声,毛茸茸的脸上,硬是给人看出了羞恼的神情。 众人上前,将封易护在身后,和狗头人对峙。 “钥匙还、还不能给你们。汪!”他终于说实话了。 “你这臭狗又耍赖!”温冰蜜尖声骂道。 “主、主人设下四道关卡,过了四关我才能把钥匙拿下来,这才第三关,不信你们自己来拿,汪!”他摊开双手,表示他也很无奈。 小花试探地割断钥匙上的红绳,确实没有用,狗头人没说谎。 一百块中品灵石为第一关,才艺表演为第二关,找食物便为第三关…… 可她们前两关分明没有通过啊。 “前两关只是耍你们的啊,找食物要她们来换。汪!”狗头人指着两个馒头人,难得说话不磕巴。 “既然你、你们可以用肉松包换,就、就把人留下吧。汪!”狗头人盯着封易手里的肉松包,可把他馋坏了。 “第四关是什么?”封易还是把肉松包给了他直截了当问。 “咳咳!对诗!还有吗?汪!”狗头人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 对诗? 让她们倒背《道典》还行,诗是甚么玩意儿? 不是所有修士都对凡间的流行事物有所了解,众人迷惑地挠头。 “天生我材必有用,请对下联。汪!”狗头人摇头晃脑道。 “千金散尽还复来。”封易不假思索回答。 “你、你怎么知道!汪汪汪!”狗头人很慌乱,主人还没说过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封易挑眉看着他,问道:“该把钥匙给我们了吧?” “可、可是,不应该这个时候……”他摸着颈上那根金钥匙,神色犹疑。 “流氓狗,又想耍赖了?” “不是说四关过了,就能拿到钥匙吗?”众人催促他。 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把钥匙摘下来。 “给、给你们,汪!” 钥匙上有个丁字,甲乙丙丁,丁在第四…… 作为阵师,制作阵法时习惯将场景依次命名,若蒸笼为甲,目前所处的面粉堆便为乙…… 封易大感不妙。 “这是那扇门的钥匙?”她指着馒头阶梯通往的那扇门。 “当然不是,汪!”狗头人感到莫名其妙。 “离开这里的门在哪儿?”封易觉得那根钥匙分外烫手。 “就在你们脚下,汪!” 说完,狗头人便消失了。 第30章 比人还粗的腊肠 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这次,她牵紧了小花的手。 于水悠说的没错,湿面旋涡之下果真另有洞天。 狗头人走后,众人士气大挫,接二连三被耍,没有人会高兴。 更重要的是,她们在面粉堆里逗留太久了。 想必其她队伍已经找到出口了吧,这一张张萎靡不振的脸,封易难得有些焦虑。 还是花队长重振旗鼓。 “大家不要灰心,继续,出口快找到了哦!” 封易起身,跺干净鞋面上的白色粉末,足底松松软软的。 离开的门……就在脚下…… 叶朝云会把出口放在哪里呢? 封易盯着雪白的地面发呆。 一个人的脑力不够,便由十个人来努力,荒队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在地面摸索。 于水悠的本命契约兽是一只体态挺拔的梅花鹿,好久没出来见世面,这会儿不肯回家去,绕着她们一圈圈奔腾,在面粉地里留下一串串梅花印。 “阿梅,乖,快回去啦!你不想吃鲜嫩嫩的草了吗?”于水悠堂堂七尺女子软得不像话,手里拿着一扎青绿色的草,趴在梅花鹿的背上慢慢的哄。 蓝郁则热衷于把湿面旋涡变成大大小小的烤馒头,她找到了乐趣,封易从没见她笑得这样灿烂。 “那处变不了。”蓝郁走到她面前,没来由的说。 封易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处骇人的湿面旋涡,非常大,就在正中间,先前她们都刻意避开。 变不了就算—— 她刚要脱口而出,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旋涡!旋涡在地面!出口也在地面! “阿梅!别冲啊!前面危险啊啊啊!”于水悠发出悠长的尖叫声,梅花鹿载着她直愣愣地往那处最大的湿面旋涡去。 没有人来得及阻止。 连人带鹿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她没有错过传送阵纹显现的瞬间。 封易太过激动,不由抓紧了蓝郁的手。 若是寻常湿面旋涡,必是慢慢陷入,误入的人还要挣扎一番,唯有这处不同。 最危险之处亦是破局关键。 “啊啊啊啊!快下来!找到出口了!”她们都听见了于水悠沉闷的喊叫声。 . 黑漆漆一片片,伸手不见五指。陆续有人从旋涡下来,屁股摔在地面的咕咚响声。 脚下不平坦,像一根根独木桥拼在一起,又有些油。 有肉香,非常香,很熟悉…… “腊肠的味道。”蓝郁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封易口中的腊肠和眼中的腊肠对应上。 暂时只能看见一根巨大的腊肠像柱子一样垂落,恰好悬挂于头顶。 蓝郁循着暗室的边缘找到一盏腊肠烛台,将其点燃,室内亮起昏黄的灯光,暗室内一览无余。 这是一处狭长的腊肠洞,目之所及都是肉红色。地面由一根根腊肠并排拼接,约有一人粗的巨型腊肠像柱子倒挂,顶部很黑,看不见尽头。 一、二、三……七。 共有七根。 洞内两侧各有七盏烛台,烛台上也是细小的肉红色的腊肠在燃烧,发出滋滋声响,油水滴滴答答向下。蓝郁只点亮了左侧第一盏,其余烛台也接连亮起。 红白交错的肥瘦肉被裹在肠子中,似乎里面有蠕动的生命随时要蹦出来,肉沫被剁碎的边缘也清晰可见。空气中的味道,油腻得反胃,她们像掉进烂肉堆的虫子。 封易撇开脸,在小花肩膀上寻求一口干净的呼吸。 清凉的薄荷气息令她神思清明不少。 还是尽快找到出口吧。 杜雨停和于水悠的身体果真恢复原样,一派喜气洋洋,又有一些些可惜。 “哎,其实软软的也蛮不错的。”于水悠感叹道。 “是哒是哒,这辈子腹肌没软过哈。”杜雨停附和道。 “这些柱子是什么?”蓝郁好奇地问。 莫成器在凡间流浪过几年,自然是知道的,她回答:“是腊肠,很好吃的,但你不要点火了,这里好多油。” 蓝郁乖乖把火收起来,伸着手左右摸摸,果真把手弄得滑腻腻。 “咦?这些腊肠可以拉动诶?上面有字。” 其余九个小脑袋立时凑过来,蓝郁还不习惯太亲密,蹲下身躲起来。 刚松开手,字又消失不见。 又拉,又出来了。 “是‘我’字诶。” “去拉拉别的。”封易说。 七根腊肠上都有字,从近到远,依次为“我”、“必”、“用”、“生”、“天”、“材”、“有”。 天生我材必有用。 队员们很默契地想到狗头人的诗。 看来没被白耍,至少得到了线索,封易心里有些安慰。 要做的,便是按照顺序依次腊肠,很简单。 封易、莫成器还有唐芝没有参与,她们是最没力气的人,太难了。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像石轮在转动,好似在启动某种机关。 每根腊肠柱底下都多了一个白瓷盘,盘上有一小截短短的腊肠,是熟的,散发着浓郁香味。 凭空又出现一行金光大字。 [吃饱的人才有力气离开这里哟!] “意思是吃到它就能过关了吗?”唐芝拈起那块小小的红色的肉块,放在鼻尖仔细嗅闻。 “该不会又在耍我们吧?”温冰蜜怀疑道。 “我只闻出了肉味。”食物多半是安全的。 封易的脸色在火光中晦暗不明。 若是真的,十个人,只有七根腊肠,一定有三个人要被留下,叶朝云到底什么意思? 杜雨停拿着刀在洞内胡乱劈砍,莫成器的小木偶逡巡于每一个角落,封易仔细检查每一处烛台,再找不到别的线索。 似乎她们不得不听从那行字的指示。 便只能试试吧。 一路走来,竟也没想到温家三小姐是个孤勇者,事事要身先士卒,令人刮目相看,原以为世家小姐都是稳重的人。 “本小姐好歹也是炼气巅峰,强者多劳,不过尔尔。”温冰蜜如此回应。 封易疑惑地问:“炼气巅峰?分班赛你怎么会是倒数第一?” 温冰蜜支支吾吾的,索性不理她,一口把腊肠吃掉。 又是轰隆隆的响声,足底被震得发麻,其中一根腊肠正在缓慢上升。 “快抱住它!它会带你上去!” 温冰蜜身手矫健,扑腾两下抱住巨大的腊肠柱,丝毫没有滑落的痕迹。 “我被粘住了!”温冰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越来越远。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封易向上看,只能瞧见黑梭梭一片。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回声,也没灵石丢下来,不知前路是好是坏。 约莫是上去后便下不来了,因此东西也丢不下来,多半是阵法的下一重了。 洞内还剩余六根腊肠,众人吃下后一一缓慢上升,“吃饱”的人被轻轻松松地黏在上面。 “没吃饱”的三人自然要使出百般技艺。 杜雨停把弯月插进腊肠,两手抓着刀柄,肌肉紧绷。 小花放出四条尾巴缠在柱上,剩余五条勾住一无是处的封易。 最后也顺利上去了。 . 如果说腊肠洞是肉红色的噩梦,眼前的番茄池便是血红色的灾难。 她们被困在四四方方的狭小盒子内,正中间是血红色的方形池子,占据了盒子内八成位置。 唯有血池外一圈仅有一人宽的走道可以站立,走道上横三纵二,统共用红线分为十个格子。 封易刚睁开眼,所有人已整整齐齐站好,每个格子内只有一人。面对着血池,像在举行某种诡异的祭拜仪式。 她对食物的嗅觉非常敏锐,酸酸甜甜的,不是血池,是番茄的味道。 番茄池正上方有一处大喷头,番茄汁延绵不断地落入池中,血淋淋的。大喷头连接着一根透明管子,此刻里面正流淌着红红的番茄汁,管子尽头就在小花那处。 封易就在小花的对面,中间隔着大池子,正想走过去看看,却发现自己被一层屏障挡住,恰好困在红线划分的格子内。 ! 动不了? “你们能动吗?”封易问。 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 背脊发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看见小花在对面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温冰蜜最早来,企图击碎屏障很久了,却徒劳无功。 被困在格子内,彼此能看见,却听不见。 那要如何沟通呢? 小花用拳头轻轻敲打屏障,看着她,张着嘴,重复着某个字。 哇?还是喂? 小花蹲下身,掌心拍打地面,封易学着她的动作。 是“碗”。 脚下多了个小碗,拿不起来,但是能左右浅浅挪动。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碗。 碗上多了一块灵石。 小花蹲在那,握着灵石,挥一挥手,确定封易抬头看见了,才把灵石放进碗里。 碗上又多了一块灵石。 这是传送碗! 叶朝云留给她们的交流工具。 封易把碗挪到左边,放下一块灵石,她盯着左手边唐芝的碗。 果然,灵石到她那了。 又将碗挪到右边,放下的灵石出现在右手边莫成器的碗中。 碗在左,传送至左;碗在右,传送至右;碗在中,传送至对面。 如此,传送碗的规律便清晰了。 碗上又多了一沓黄纸,还有几支沾了朱砂的毛笔。 付织学扒在屏障上,捂着心头,一脸痛惜地看向这边。 为了尽快通关,请忍一忍吧。 封易只留了几张纸和一支笔,剩余的传送给两边的人。 她最直接能看见小花的动作,小花站起身双手拍打屏障,似乎很激动,手指着她,转身指自己身后的石壁。 是背后?转身? 封易磕到屏障上,吓了一大跳,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扇闪着白光的门。 方才还是普通石壁,神出鬼没,真真要把人吓傻。 她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 乍然,白茫茫的一片很刺眼,又非常熟悉。 脚下是馒头阶梯,层层往下。 正是面粉堆里高处那道打不开的门! 原是通往番茄池的呀。 封易爬下去,靠近那处小黑点。 “又见面了,汪!”狗头人乖巧地站在那,咧着狗嘴同她打招呼。 想必是叶朝云又对他委以重任。 “想、想要拿到钥匙吗?要先对诗。汪!” “天生我材必有用,请、请对下联。汪!” 狗头人很高大,封易不得不仰头望着他说话。 “已经拿、拿到钥匙了呀。汪!”狗头人又发现钥匙早被眼前的人拿走了,黑手套挠挠鼻子,嘴里发出咕噜声。 她品出了小狗的尴尬。 “我、我完成任务了,再见!汪!”狗头人急着要收工。 “等一等。”封易叫住他。 “你是阵灵?叫什么?” 狗头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很少有人问他名字,主人放进来的那群小崽子都喊他狗头。 “吾乃工周阵阵灵,殷商。汪汪!”殷商颇为正式地介绍自己。 “那、那你身上的阵灵叫什么?她怎么不出来?” “她叫思邪。”封易遗憾道,“她残缺了,我还在找碎片。” 一般人或许不懂,但阵灵会懂。 “哦哦,希望你早点把她修、修好。汪!”殷商本性中还有单纯的一面。 “思邪和、和我长得像吗?她每天都可以吃肉松包吗?”殷商的眼中是分明的羡慕。 封易回想一番,认真答道:“不像,她一直带着斗笠,像个渔妇。”也没见她吃过东西,“她爱看话本,还有念诗。” 殷商眨着眼睛,没讲话,不知在想什么。 “钥匙本该在这个时候解开谜底再交给我,对吗?”她突然问。 “对、对的,但是你提前……” 提前对上下联。 叶朝云看来没有为她调整难度。 封易从储物袋里拿出半袋点心,伸直手。 “给、给我的吗?” “嗯。” 每个阵灵的性格都不同,殷商喜欢吃,思邪喜欢读书。 “汪汪汪!谢谢!汪!”头顶那只狗耳朵变得软趴趴的,塌下来。 封易很想摸摸狗头,但是他太高了。 殷商主动弯腰,把大脑袋放在她手上,暖呼呼的。 “再见。”封易同他告别。 她又顺着阶梯爬上那道门,回到番茄池,小花眼巴巴地望着她,似乎等了好久。 望着自己的手,突然有些羞愧了。 队友们在等她,自己跑去偷偷撸小狗了。 她把符纸撕了一半,写下一行字,把刻着丁字的钥匙同符纸一并放入传送碗。 [钥匙要在这里用到,找找哪里有锁孔。] 第31章 肥胖的肉人 纸条先到小花手中,又传送至每个人的碗中。 总之,封易这处是没有的,只有背后那扇通往面粉堆的门。 池子像一个大锅,装满一锅煮沸的番茄汤,正沸腾得冒泡,咕噜作响。 鲜红色的汁水从架在高处的喷头哗啦啦落下,仿若下起倾盆大雨。 时间长了,定是要溢—— 封易猛地站起身,恨不得把池底盯穿。 这么久了,池子里的水也不见涨,池壁上甚至没有留下水位痕迹。 不多也不少。 只能说……池中定有另一处通道,将水排向他处。 这样显明的线索,竟才注意到。 她立即将线索传递出去。 [水增而不涨,池底有玄机。封易留。] 不一会儿,纸条又返回眼前,是一张新的,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和一行图案,出自两人之手。 [发现七朵花纹印记。莫成器留。] 身为炼器师,莫成器的画功自是极为精细的,将七朵花画得惟妙惟肖,旁边用小字标注每朵花的色彩。 形态各异,赤橙黄绿蓝靛紫。 搜刮半天,封易脑子里也没浮现半朵花的名字。 [有小字‘池水若为红色,不可潜入’。温冰蜜留。] 那么,反过来说,若池水不为红色,她们便能下潜了。 这也在暗示她们,池底定是藏了秘密。 两句话后都写了正字,封易在正字上又添了一笔。还差两笔便是完完整整的正字,还有两人没读过这张纸条。 她将纸条又传了出去。 新的纸条过了很久才传到手中。 [千焰莲、金佛莲、散仙花、尽空幽兰、还魂草、复日金英、来世彼岸花。叶上人留。] 千、金、散、尽、还、复、来。 原是要在此处发现下联,再由她到殷商那处拿到钥匙。 倒是快了一步。 喷头突然停了,池面不起一丝波澜。 哗啦啦—— 清澈透明的水落到鲜红色的番茄池面,不断稀释,从血红到浅红,再至清水一般澄澈。 池壁上半人高的洞口也清晰可见,池中水显然是从那处洞口向外流。 “封易!” 一片寂静的世界里,她听见小花在喊她的名字,犹如久旱逢甘霖,封易惊喜地向旁边走了一步。 池水彻底清澈后,困住她们的红线也随之消失,众人得以行动自如。 最感动比不过听见熟悉声音的那一刻。 “姐妹们谁懂啊!一刻钟没听见人说话,嘴巴都寂寞了!”莫成器抱着封易的手臂,小嘴叭叭不停。 “有吗?感觉很平常。”蓝郁习惯了一个人很久了,不觉有一点不适。 “水怎么变色了?” “我把钥匙插进去,能拧动呀。”小花穿过重重人海,挤到她眼前,搂着她的腰,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可爱,想亲。 出门在外,还是要低调做人。 她只是捏捏小花的脸,像揉面团一样。 “哇!你好棒!是谁这么聪明啊?” “是我!” “你是谁呀?不知道。” “我是你——” 两人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咬耳朵,丝毫不管旁人死活。 温冰蜜又羡慕又嫉妒,恨恨地说:“可恶!吃这么好!” “温温也想谈恋爱呐?”杜雨停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温冰蜜上下扫视了她一眼,手很结实,屁股也软,就是脑子不太好。 实在是一大缺憾。 杜雨停被盯得心里发咻,她好像变成碗里的肉,厨子少放了味道,因此有些可惜。 “池底好似有……脚印?” 十只脚印,都是右脚,横有三足,纵有两足,恰好围成矩形。 “多半要我们一起踩上去。” “啊?那不全湿了?” 池子不深,温冰蜜一句话不说跳进去,水面堪堪到她胸口高度。 小花和唐芝可能要麻烦些,水面约莫……会到脖子。 所有人都下水了,大半个人泡在水下,相互牵紧,维持身体平衡。 脚印上的光芒逐渐增强,阵纹快速流转,灵力向矩形中心汇聚,发出耀眼的光芒。 她的足底好似被大吸盘牢牢吸住,几乎要把她吸到地面。 碰的一声—— 半空中多了一枚玉佩,封易伸手就能将其摘下。玉佩一面雕刻着“工”字,另一面刻着“周”字。 工周,是阵法的名字。 玉佩上有阵纹,是避水阵。 封易将灵力注入,巨大的水膜将她们完全包裹,水流被阻隔在外面。 “衣裳都干了诶!” “真奇妙,阵法还有这般妙用。” 封易也觉得奇妙,为何大家都是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避水阵不是《阵法总集》中记载的修真常用阵法吗? . 俯身进入池壁的洞口,视野要开阔一点点。 仅仅是一点。 仅供两人并立的长廊,很低矮,于水悠站直了会磕脑袋。 就连空气也变得沉闷稀薄,只有封易这么觉得。 事实上,避水阵内气息是相当充足的。 她不明白,叶朝云为何要将工周阵内的场景弄得小而窄,挤得人喘不过气。 想念招摇山脉的广阔大森林。 长廊顶部镶嵌着夜明珠,封易能看清长廊两侧的一扇扇方形小窗。 小窗是深色的,躲在窗内的黑影朦朦胧胧。 走近时,还能听见几声闷响。 小窗上方各有一块可以按动的石头,有些亮着幽蓝色的光,有些没有。 要按下去,蓝光才会亮。 下方似乎有字,她把水草拨开,念出上面的话。 “丁三,肉人,金丹期,下品。”她生出不好的念头。 压着怀疑,继续看下一个。 “乙四,肉妖,地阶牛,上品。” “丙七,肉人,元婴期,中品。” 小花在看别处,明显被一行字冒犯到。 “甲一,肉妖,天阶狐,绝品。” 自然是对“狐”这个字眼非常敏感。 “丁四十至丁六十,肉人,无修为,下品。” 四十至六十,是指里面有二十个人吗? 封易逐一看过。 除了肉人,便是肉妖,标记着修为和品阶。 肉人中也有与众不同的。 [甲三,肉人,无修为,绝品。龙气大补。] 在荷花阵中,皇族的龙气对牛头魔是大补品,甚至能修复封九悔的金丹碎纹。 酒楼后厨也常常会以此方法将食材分类,分为肉菜瓜果粮…… 是她想的那样吗? 谁会把这里打造成“后厨”模样? 又是谁会把人族和妖族当成“食材”? 蒸笼里的人,掉进面粉堆的肉包子,像人一样粗壮的大腊肠,像鲜血一样的番茄汤,窗户背后的食材…… 叶朝云想表达的是什么? 她为何要创作这般扭曲的阵法? . 数到第十扇窗户,已是走道的尽头。 尽端是一个大铁笼,铁笼内矗立着五根粗壮的铁柱,底部铺着格状铁网,色泽漆黑,有被火烤过的痕迹。 大铁笼前后有两道门,眼前这道铁门上套着锁。 [请念诵密码解锁魔祭台。] 这是魔祭台?和魔有关系…… 听起来并不妙。 但是她们必须想方设法进去,因为魔祭台的另一道门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这是出口”。 看来要想办法先找到密码。 唐芝突然发出短促的尖叫声,倒退几步。 她面前的一扇窗户消失了,是走道右边石壁的最后一扇。 小花率先走过去,将其护在身后。 洞口里黑梭梭的,深不可测,她们在外面什么也看不清。 [丁二,肉人,金丹期,下品。] 小花又谨慎地走近一些,身体还是随时向后撤的姿势。 似乎能听见轻微的喘气声。 小花又近了一些,声音愈来愈近。 好似就要—— 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小花在那一瞬间半妖化,杜雨停的弯月刀果断地劈在窗户伸出的那只手。 一声嘶哑的痛呼,手又迅速缩回去,快得让人无法看清。 一双泛着死气的眼睛,盯着她们。 封易断定里面的人是个胖子,因为她看见了巨大的脑袋。 胖子在痴痴地笑,被她们砍伤了,也没有发怒的征兆。 那双眼睛被双颊上的肉挤成一条缝,眼里却没有神采。眼下是肉肉的蒜头鼻,鼻孔很大,像公牛一样吸气。人们只能看见发黄的上排牙齿以及肥厚的上唇。 一边笑,脸上的肉一边抖动。 封易甚至不能看见胖子的整张脸,明明这个窗户能容下她的半身。 这个人,肥得流油。 这是封易对丁二号肉人的第一印象。 “你是谁?” 那人一直发出嘶哑的笑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笑什么!难听死了!”温冰蜜骂道,不自觉抚摸手臂。 “你为什么在这里?”封易又问。 那人还是在笑,封易准备放弃了。 看来是一个傻胖子。 “嘿嘿……肉人……肉多才好……” “什么?” 她听不太清,侧着耳朵。 “啊呜!吃掉!吃掉!” 傻胖子突然很大声,发了狂,撞得墙壁咚咚作响,幸亏小花及时把她拉走。 从窗户里,只能见到傻胖子大张着嘴巴,口中还粘着肉碎,恶气熏人。 封易弯着腰干呕,小花抱着她安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傻胖子已经消失了,这只是阵法的假象罢了,如同面粉堆中凭空出现的那群恶犬。 而走道凭空多了一处拐角,拐角处是一扇双开石门,没有锁,似乎要启动某种阵法机关才能打开。 而这里唯一的机关似乎是窗户上可以按动的石头。 众人在走道里来来回回好几圈,连地面也没有放过,没有找到其它阵法机关或是大铁笼的密码。 即便那胖子还令人心有余悸,也只能放手一搏。 按下石头便会亮起蓝光,需得人一直按着。 如今还有五块石头还暗着,便要五个人,靠近窗户,抬手按亮石头。 封易让她们做好心理准备。 “兴许启动机关后,那窗户便会打开,里边又有个胖子来抓你。” 说完,五位勇士更害怕,双手瑟瑟发抖。 “放心,花队长会保护好大家,一尾巴抽死一个。” 九尾狐有九条尾巴,保护五个人绰绰有余。 五人同时按下石头,十扇窗户同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通往地府的鬼火。 封易听见九扇窗户接连爆裂的声响,嘶哑诡异的吼叫,肉体撞在石壁的啪啪声。 还有队员们的惊恐尖叫。 “我滴个娘亲咧!好臭!” “妈妈哒!丑丑哒!” 众人四下溃逃,封易被小花扯着跑,停下来时已经靠在大铁笼边缘。 拐角那处石门已经打开了,石门内空荡荡,似乎在向她发出邀请。 并不是所有人都跑到这边,唐芝、叶上人,连同付织学跑到另一头。 “快过来这边,门开了!”莫成器大喊。 唐芝试着往前走一步,窗户里便伸出一只手要抓她,吓得又缩回去。 再迈出一步,再收回。 三人踟蹰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温冰蜜想去接人,那些手似乎存心吓她,温冰蜜气得恼火。 “本小姐不是怕!是恶心!” 这些手上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很锋锐,还有黑泥,看着像十多年没洗手。 封易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观察了好一会儿,再没有其它变故。 这些手也没有任何威胁。 只是时不时伸出来吓人,倒像在要饭。 肉人和肉妖被困在石墙内,只能通过狭窄的窗户伸出手,讨要些吃的。 封易在想象这个画面。 害怕……骤然消失了,只觉得……残忍、可怜。 残忍的是把他们锁在“后厨”的魔族,可怜他们沦为食材的命运。 “不用怕,里面的东西暂时还出不来,弯着腰过来。” 封易的话令人信服,三人像被灌了定心剂,伏低身体,小心爬过来。 她说的没错,那些长着长指甲的手真的不会伤人,只是看起来可怕。 封易还有心去分析每一只手的区别。 这双手肥得让人恐惧,只能伸出小臂,其余部分卡在洞口无法出来,像巨人之手。 哦……这双不是手,是健壮的牛蹄膀子。 还有伸出来长长的红色鸟嘴。 咦?为何此处无人伸手? 她记得…… 是甲三的凡人,身负龙气。 封易好奇去看,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那双漆黑的杏仁眼,苍白而瘦削,即便脸上脏兮兮的,也不能掩盖她的绝世容颜。 甲三号肉人有一张熟悉的脸。 和祝斜青……完全一致。 第32章 魔族在吃什么 那双眼睛一直很清澈,像一面铜镜,镜中的自己在不断缩小。 “封易……封易!”小花叫了她好几声。 小花也有一双如清潭一般的瞳孔,无论是北冥太女,还是九尾狐,都是她。 祝斜青为什么会在这里? 或者……她应该问,叶朝云为何要将其中一位肉人安上祝斜青的脸? 这里都是阵法,都是假的。 祝斜青怎么会经历过这些呢? 不可能,更不应该。 封易反复地暗示自己。 . 众人挤进拐角那道小门,小门内为仅供十人站立的空间,壁上有两块玉石,分别刻着“上”“下”二字。 小花的掌心覆盖于“上”字玉石。 石台突然上升,封易被震得歪七扭八,拉着小花的手才站稳,直至又看见一扇门才停止。 推开门,场面之恐怖,令人见之惊悚。 一张长长的骨桌,桌脚由人族腿骨支撑,脚趾骨像铁钩一样扣入地面,暗红色和黑色的污渍交叉点缀于惨白的桌面。 长桌正中摆放着一具完整的人体骨架,头颅低垂,四肢折叠,呈趴伏姿势,如同被享用的羔羊。 样貌奇形怪状的生物围绕长桌而坐,头部以下还是人族的特征,脑袋却是妖兽形状,有羊头、狗头、鱼头…… 栩栩如生,他们在享用一场饕餮盛宴。 或是张着獠牙、嚼着骨头、起身去拿菜…… 他们似乎被永远暂停在此刻。 坐在主位上是一位猪头人,衣衫整齐,穿着十分体面。他始终保持着愉悦的微笑,露出污黄的獠牙。 封易早先便猜到了,肉人和肉妖只是食材。 如今,更是直观地看到这场食人盛宴。 可不少队员此刻才意识到,背过身去干呕。 “丧心病狂……” “这、这些吃人的是、是妖吗?”叶上人意识到说错话,立马捂住嘴。 “妖族没有这般食性。”小花争辩道,“也没有这般丑陋。” 为贯彻人妖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封易有必要解释清楚。 “不是妖族,这些人身妖首的怪物是魔族。” 魔族已经消失五十年了,在场的学员都是二十左右的青葱年华,人妖两族联手击退魔族大军已成了修真史上潦草的一句话。 比起魔族,修真界更关注人族和妖族的和睦关系。 封易眼尖,一眼便看见了猪头人脖子上悬挂的红绳。 她知道这些魔物只是阵法幻象,甚至动不了,颇为胆大上手将红绳提出。 红绳上串着一根钥匙,封易轻轻一拽,便把红绳从猪脖子上取下来。 一双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往下压。 猪头人的眼珠在转动,正是他的手将封易牢牢锁住。 自见了那肉人一眼,封易的状态一直很不对,心事重重,神思恍惚,小花一直留意着她。 猪头人伸手的那一刻,小狐狸的手化为利爪,直取猪头人命门。 猪头人如同泥像一般碎裂,化为虚无。 小花顺从心意,爪子一把锤在长桌上,长桌哐啷一声四分五裂。 “真烦。”小花确实情绪不佳,只说了两个字。 又把近处的狗头人和鸟头人踢烂。 其她人好似得了旨意,将魔物一一砸碎,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但心里都畅快了。 地面剧烈晃动,屋顶有石头和粉末坠落,此处马上就要塌陷。 “快!离开这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又回到了门内拥挤的小空间。 离开之前,蓝郁放了一把火。 封易仰着头,火光也渐渐看不见了。 就让那场熊熊烈焰,燃尽此处的罪恶吧。 . 她们再次回到那条狭长的走道。 那把钥匙还紧握于封易掌心,方才被猪头人这么一吓,手心早出了一层冷汗,把红绳浸得微微湿润。 钥匙上有个“盒”字。 她想了想,从储物袋中拿出那个被遗忘已久的木盒。 钥匙顺利插入,向右可以拧动三圈半,发出咔哒声响,钥匙开始自己缓慢向左复位。 木盒中弹出一幅留影画面。 画面中正是她们方才踢烂的魔族。 “金丹期肉人吃多了,滋味也一般啊。”羊头人用手抹干净嘴角的血迹,意犹未尽。 “听闻牛魔大人那边抓了不少凡人,虽是没什么灵力,可极致恐惧再烧熟的肉质相当紧致,比后厨里那些肥胖的肉人要美味多了。” “那些凡人可是比魔族还要心狠手辣,饿得能吃起同族人来了,哈哈哈!见他们互相残杀也分外有趣!” “是啊是啊,猪魔大人,什么时候也整些凡人来给兄弟们开开胃!” 主位上的猪头人开口道:“莫要心急,前些日子正抓了只皇族。” “还有这等好事!听闻皇族身负龙气,对魔族可是大补之物,比起天阶妖兽也不差,对我等可是大补之物!” “三日后便将这绝品肉人洗涮干净,送上魔祭台,让兄弟们都享享口福!” 猪头人突然低声道:“肉人只有这么一个,可不要走漏风声,只有在场的人知晓她的代号,喊出她的代号才能进入魔祭台。” 众魔振臂欢呼。 “先说好了!膀子归我,这次轮到老鱼出手,定是烤得金黄酥脆,外焦里嫩……” “我要大腿肉!” “我要心……” 影像戛然而止,封易握着盒子,木盒坚硬的角硌在手心,留下红红的印子。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眸低垂,不说话。 “封易,松手。” 冰冰凉凉的手覆盖在手背上,熟悉的薄荷气息在鼻尖萦绕,很舒适。 封易松了力气,任由小花把木盒拿走。 小花接过木盒便丢到一边,并不是要那木盒,只是想握住封易的手。 “你还好吗?”她的眼中满是担忧。 阵法都是假的。 小花还在她身边,这才是真实的。 “没关系,你牵着我,我就好了。” 小花笑得很甜,更是牵紧她的手,十指相扣。 “好啦,那我可不会放手咯。”她抬起相握的手,晃了晃。 “嗯,不许松开。” . 钥匙向左转完三圈半,咔哒一声复位。 石壁碎裂的声音,刺耳的吼叫声。 两边石壁上生出无数道裂纹,裂纹加深化为沟壑,从沟壑处裂开,碎石散落一地。 封易完全看清了被储存的“食材”。 最先见到的“傻胖子”约有六尺高,比她和小花加起来还要宽。上身光裸着,肥肉层层堆叠下垂,如同白白胖胖的蚕蛹。 下半身只用一块脏布围起,直立时需要承受非人的重量,因此脚掌肥厚粗大,似乎能一脚踩碎别人的胸膛。 她们如同一群蝼蚁,而傻胖子是一座山,穿过蝴蝶骨的粗黑锁链是细软的苇草,随时要被扯断。 还有一只雪白的狐妖,已完全妖化,巨兽趴伏在地面,毛发上是暗红血渍,尾巴是最惨烈的地方,只剩下三条,还有六处平直切口。 封易下意识去找祝斜青,那里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困住肉妖和肉人的锁链断开了,他们发了狂,向她们靠近,地面也要裂开了。 “嗬……嗬嗬……魔族……死……” “杀了……你们……” 他们的眼里全然是对魔族的恨意,不妙的是,怒火冲她们来的。 “坏了,我们成魔族了。” 众人围成小圈,温冰蜜凝成冰盾在前开路,杜雨停和小花站在两侧,蓝郁高举着手,燃起一团明亮的火焰。 “食材”似乎对火很是畏惧,一时不敢靠近。 等她们走到魔祭台旁边,“食材”不管不顾冲上来。 “你们快想办法开门!我们挡着!” 能出力的都出力了,除了荒队四位最强战力,付织学也捏着符咒往前砸,手速飞快。 于水悠把阿梅也召唤出来,可怜巴巴的梅花鹿还在草原上吃着草,只好奶凶奶凶地威胁。 [请念诵密码解锁魔祭台。] 密码……密码…… 密码是什么…… “……喊出她的代号才能进入魔祭台……”猪头人的话跃入脑海。 代号,有龙气的凡人。 封易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 “怎么办?我不想不起来了,那个有龙气的肉人代号是什么来着……”唐芝急得原地跺脚。 是她,说的就是祝斜青。 [甲三,肉人,无修为,绝品。龙气大补。] “甲三,代号是甲三。”封易的语气很低沉。 唐芝没注意到,只想立刻开门。 铁笼上的锁果然消失了,铁门应声而开。 “进来!进来!” 几人边打边退,一直退入魔祭台内。 门可以开,肉人自然也能开,杜雨停几人抵在铁门上。 “喂……能不能、出去啊,真的顶、不、住、啊——”杜雨停的脸都涨成紫红色了,手臂上青筋暴起。 . 回神! 封易掐自己的手心,疼痛让她清醒。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们在比赛,她还有队友。 叶朝云明晃晃地告诉她们,魔祭台的另一扇门,就是出口。 手刚触到门上,果不其然,又是阵法。 叶朝云的虚影显现在半空。 “荒队,可真快呀,你们可是第一个。”叶朝云嘴角勾起,挑眉看着众人。 她当然知道荒队队员都火急火燎,可她还是悠哉游哉。 “可不要让他们进来哦,不然,会把你们吃掉。”她还有闲心说笑。 “叶导师,求求你快说吧,要怎样才能出去呀?”唐芝手抖得不行,一面和叶朝云说话,一面又担心自己的队友。 叶朝云也不再逗她们,一本正经道:“还记得我说最后的考验吗?只要七个问题回答正确,就能破阵而出。” “听说你们队辅助很多,我可是有针对性的哦。” “快问吧。”封易催促道。 “第一,蒸笼中草篮子的花是什么?” “热梦花。”唐芝毫不犹豫地回答。 “嗯——小丹师,有几分见识。”叶朝云赞赏道。 “第二,阵灵为何是人身狗头?”这个问题显然是冲着封易来的,封易也显然被问住了。 为何? 为何殷商是狗头人?思邪却总是戴着斗笠? 阵灵之间的差异这般大。 “他自己幻化的模样,他喜欢。” “错啦,再想想咯,想不出来你的队友就要一直撑着咯。” 封易想骂她,还是忍住了。 狗头人身,妖兽人身,为何阵灵和魔族样貌相似,而工周阵的景象又与魔族相关,两者究竟有何关系? 而思邪是戴着斗笠的渔妇,七色荷花阵又是祝斜青和封九悔的往事…… 思邪曾言,呕心沥血,自有灵。 阵主极为用心才有可能产生阵灵,这阵灵定是寄托了阵主制阵的初衷。 封九悔制阵的初衷应当是让她不要遗忘这段过去,其名思邪,为思念祝斜青。 斗笠下的面容,极有可能……同祝斜青相似。 若是叶朝云,定是恨极了魔族,定是怀着对魔族的恨意创制此阵,这阵灵亦衍生出她最憎恨的模样,魔族的模样。 所以,殷商也如阵法中的魔族一般,总是爱吃。 封易笃定道:“你恨魔族,阵灵才是这般模样。” “对啦!” 除了封易和叶朝云,没有人能理解。 “怎么会……若是恨,又怎么会有灵……”唐芝不可置信道,“难不成我要恨丹炉,才会产生炉灵……” 爱成执,恨成执,思也成执。 有执念的人,才会呕心沥血呀。 “第三,腊肠是什么肉?” “人族和妖族的肉。” 几个吃了腊肠的人面色剧变,挖自己的喉咙。 “哈哈哈,放心,那都是寻常的家禽肉,莫要慌。” 众人这才安心。 “第四,还魂草生长于何处?” “北洲,幽山深谷。”叶上人回答。 叶朝云蹙起眉头,“勉勉强强算你对吧。” “下一个,魔族为何要吃人肉?” “魔族天性如此。” “不对。” “吃的不只是人肉,是灵力,魔族还吸食妖力。” 因此才会按照修为高低将“食材”分为上中下品。 “正是如此。”叶朝云点头。 “第六,那个死猪头是谁?” “猪将,魔将。”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封易绞尽脑汁,也没发现线索。 “猪两日!两百年前的魔将猪两日!”莫成器很激动地说。 “小莫,修真史学的不错嘛。”叶朝云很满意。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不为难你们,魔祭台是干嘛用的?” 魔祭台,乍一听便是祭祀。 魔族也有祭祀之礼吗? 封易低头思索,脚下是方格状铁网,一直专心答题,这才注意到铁网下的骇人物件。 堆叠的白骨,无尽的骷髅。 黑灰都是火烤的痕迹。 肉人和肉妖被捆在魔祭台的铁柱上,众魔欢庆,白骨成炭,伴随魔焰燃烧着铁柱上的祭品。 祭品残余的骨架被遗弃到铁网之下,伴随魔焰再次庆贺新一轮的魔族祭祀。 魔族们只会大喊着“火再大些”“再烧肉就老啦”。 将祭品烤得金黄酥脆、外焦里嫩。 “这是……烧烤台,魔族的烧烤台。” 工周阵的出口应声而开。 第33章 拉票直播 “荒队,一时又二刻破阵,信物两枚。” 这是她们的最终成绩,也是目前为止的最优成绩。 荒队此前是不被看好的。 “盲猜第一个出来的是天队。” “玄队实力也不错,很大几率夺魁。” “荒队很可能是倒一,封花和杜雨停可惜了。” “自信点,把可能去掉。” 现今,网友们不可置信。 “!!!!!” “荒队牛逼!” “救!一开始谁能想到啊!” “我的妈呀,本届最大看点。” “荒队荒队荒队荒队荒队荒队。” 她们对此一无所知,破阵用脑又用力,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封易把储物袋里的零食拿出来,与队员们一同分享。搬了个小板凳,乖乖吃了半个时辰凤梨酥,才等到另一队人现身。 一行人衣裳破破烂烂,非常狼狈,打头的正是夏落晚,神色中难掩紧张。 “呕——”有人出来便扶着墙壁干呕。 “娘亲咧,三天吃不下饭。” “我去,这是人能想出来的阵法吗?” “啊啊啊——我的身体正常了!” 大多人关心比赛结果。 “我们是第一吧?是吧?” 从阵法中出来,夏落晚长舒一口气,一转头,露出错愕的神情。 荒队队员席地而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 竟然…… 夏落晚没想过会有人比她们更快,但事实摆在眼前。 “天队,一时又六刻破阵,信物三枚。” 封易也是好奇,自己错失了哪些信物。在夏落晚走近前,她主动迎上去。 她把盒子递过去,“请你们吃果子,很新鲜的。”这是从杜雨停储物袋抢来的一盒青枣。 夏落晚身为队长,似乎也是天队唯一的外交发言人。 夏落晚先是看了一圈,队友们努力保持着要吐不吐的美感。 她回绝道:“谢谢,我们暂时还吃不下。”把青枣推回。 封易理解她们的感受,没有强求。 又客套关心了几句,才问起信物的事。 “你们的信物是在哪找到的?” 比赛已经结束了,夏落晚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老实回答:“第一枚信物在蒸笼,把草篮子上的阵法破解了就能拿到。” “咦?那不是很复杂吗?” 夏落晚笑着说:“多亏有明落在,这类阵法她很拿手。”天队的辅助恰巧是封明落,那位阵法神童。 夏落晚咂摸出不对劲,疑惑道:“难道你们没有解阵吗?里边可是有热梦花——” 蒸笼是越来越热的,荒队里仅有一位水系武修和冰系法修,仅凭术法降温,会非常吃力。 “角落里有一桶水,偶尔浇浇水,热梦花便不会升温了。” 还能拿来浇花? 还能拿来浇花?! 夏落晚的笑容有一丝皲裂,她们把那桶水全往地上倒降温了。 “那第二枚信物呢?”封易假装没有察觉,继续问。 “那狗头人要一百块中品灵石,用灵石换的。”谈及此事,夏落晚语气有些重。 你被骗钱了。 封易张嘴好几次,才把话吞回肚子里,只是看着她,面露难色。 不过……一百块中品灵石换一枚信物,不亏吧? 好个叶朝云,还针对穷人是吧? “第三枚在腊肠洞里,嗯,嗯……”夏落晚有些难以启齿,“把烛台上的腊肠吃完就有了。” “都吃完了?”封易不可置信道,那腊肠可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腊肠不够……便、便拿烛台试试……” 怪不得你们队的人吐这么久。 封易想到她们吃下去的东西,有些犯恶心,不由后退一步。 夏落晚的牙齿好像也变成了猪嘴里的獠牙。 幸亏有天队队员及时求证。 “没、没事了!我问了叶导师,阵法里的东西都是假的,都没真进肚子里,便算不得吃了。” 可在阵法中那一瞬的饱腹感是真实的,若她真吃过,心里多少留下创伤。 叶朝云在每一重阵法中都留下了多条生路,全靠入阵人挖掘,并非死板的。 这拓宽了封易的思路,倒是可以运用到后续阵法研制中,一阵百解,岂非相当有趣? “还能这样。”封易点头,若有所思。 “那……你们呢?”夏落晚反问。 “在血池底有机关,十个人踩在上面便有一枚。还有最后叶导师出问答题,也有一枚。” 夏落晚神色相当复杂,欲言又止。 那时,她们只有九个人,天队有一个馒头人抵押给狗头人了。 一直到其余九人憋着一口气,浑身湿淋淋地进入阵法下一重,馒头人才回归队伍。 破解阵法后,馒头人才恢复原样。 “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夏落晚是怎么也想不通的,封易的队伍只有杜雨停和封花能拿出手,怎么会比她们还要快。 难不成眼前这位阵师对阵法造诣颇深? “三言两语说不尽,我猜测通关方式有许多种,夏小姐有兴趣便看看回放吧。” 既是获取到信息,封易也不欲多问,关心几句,转身就离去。 但她还是把那盒青枣塞到夏落晚手里。 “请相信我,再缓一会儿你们就想吃了。” 身心受到强烈刺激,只会令人胃口大开。 其余队伍陆陆续续破阵而出。 “玄队,二时又一刻破阵,信物四枚。” “地队,二时又三刻破阵,信物四枚。” “洪队,二时又四刻破阵,信物二枚。” . 荒队的信物不是最多的,可用时拉开第二名足足半个时辰。 荒队成为初武台的一匹黑马,顶着“辅助队”的大名成为名副其实的断层第一。 荒队粉丝欣喜若狂,在仙博上横行霸道。 “别的队或许很有实力,但荒队向来只有实力。” “所有人都不看好你,偏偏你最争气。” “从前的我:武修不行,看脸就好了。法修不行,看脸就好了。辅助太多,看脸就好了。 现在的我:荒队除了颜值第一,实力也是第一,别酸。” 也有不少人泼冷水。 “就初武台能看出什么?最后还不是看粉丝实力。” “只能说赶上好时候了,花瓶队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还有谁不知道你们荒队是靠四人小团体麦积吸粉的吗?” 四人小团体之一,“麦积大王”封易因此收获了一批锲而不懈的黑粉。 “笑死,什么实力没有,光会抱大腿蹭热度。” “初恋是w封,见色器易横劈一脚,后有易叶情绯闻满天飞,又搞出小封蜜蜜。今天给夏落晚送冬枣,盲猜要炒晚封热度,让我看看还有多少直女要惨遭八爪易毒手。” “她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伤害她?” “你回头看看封花,良心不会痛吗?” 仙博上的封易被轮流批斗,成了横劈多腿的八爪鱼——八爪易。 还有一堆w封破防cp粉口诛笔伐。 封易不上网,流言也无法中伤她。 她只是惊讶,在仙鱼台门口蹲她的粉丝越来越多了,都很可爱。 入阵前给她送零食的几个小粉丝一直都在,每次都在,热衷于用留影石记录她的美貌。 通常会夸她漂亮,或是简简单单一句“辛苦啦”。 粉丝们喜欢喊她姐姐,偶尔也会逗逗她。 “姐姐,我忽然觉得周围都暗下来了。” 封易很给面子,配合道:“为什么?” “原来是你的美貌在发光啊!” 开始还有些招架不住,逐渐也习惯了,封易还会把同样的话和小花再讲一遍。 “小花花,别上网喽。” 彼时小花靠坐在床上,灵机的光映照在脸上,指尖飞快舞动,眉毛拧成一团。 封易不理解,仙博看的不耐烦怎么还要看。 “不行!我要气晕了!” “别上网嘛——”封易拖长了声音。 小花意识到她有未尽之言,放下灵机,低头望着她。 “上网不开心,上我呀。” 封易很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她掌心。 小花终于放下灵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姐姐,你好烧呀。” . 初舞台结束后,个人投票通道还会持续两天,也是学员们的拉票时间。 “何为拉票?”封易一窍不通。 “今晚会把灵机发回来,节目组搞了个直播活动,今晚每个人都要在仙博直播满一个时辰。” “我们不是一直在直播吗?”她指着头顶的留影小鱼问。 莫成器耐心给她解释:“那不一样啦,今晚主要和粉丝聊聊天。” 莫成器见她还是不明白,直接摆出仙博上某超红博主的直播录屏给她看。 封易露出为难的神色。 在拉票直播前,节目组导演还语重心长提了个小要求。 “我知道有些人很想谈,但你先别谈,单推粉丝的情绪还是要照顾好。”说话时频频往封易和小花这边看。 导演好像在点她们。 原来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和小花很般配吗? 嘻嘻。 高兴归高兴,封易还是把话听进去了。 直至返回房间,摆好灵机,打开仙博,她还在想要和粉丝聊些什么。 对着这个小石头自言自语,好奇怪。 “醉梦乡的手抓饼很好吃,都给我去吃。” “老在那夸我漂亮,你是没见过我?” “大家等我一会哦,就一小会。” 小花已经在旁边如火如荼聊了两刻钟,小嘴叭叭不停,衣着精致。 “怎么还不开直播呀?”小花突然走至身后,轻声问道。 “嗯……快了,再等等。” “不敢开?” 封易没说话。 “那我陪你?” 封易点点头。 封易终于开直播了,期待已久的粉丝见到就是这样一幕景象—— 小花搁在封易的脑袋上,明媚动人。封易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试图和头顶的人对视,憨憨傻笑。 “呃——单推先回避一下。” “花宝丢下妈妈这么久,原来跑这麦积了。” “复婚了!复婚了!” 直播开了,封易嘴巴却不开。 小花非常活泼地朝镜头打招呼, “哈喽,各位封封妈、封封爸,我是封易的——” 这个断句让屏幕后的粉丝紧张到窒息。 “我是谁?” 小花反倒来问她。 “老——” 当然是她老婆啦! 她突然想起导演的教诲,导演让她们克制一下。 可要如何才算克制…… 封易眼尖地瞥见一条弹幕。 “室友!我室友!”无论在哪里,她们都要睡一屋,她不觉有任何不妥。 但莫名……紧张又心虚。 这副表情,只会更让人怀疑。 粉丝:“……” 老什么?我推柜门堵不住啦。 小花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封易又结结巴巴补充道:“我天下第一要好的室友。” 小花不再吓她,揉一把她的脑袋又坐回去,和自家粉丝侃侃而谈。 小花替她迈出两步,便把剩下的时间留给她和她的粉丝。 封易再讲多几句话,便迈不过去的坎,状态渐佳。 “我来晚啦,大家晚上好。” “谢谢,你也很可爱。” “今天在醉梦乡吃了鱼香肉丝还有糖水。” “不可以哦,导演和我们说要克制。” 封易咽下一口冰水,便见到几条不合时宜的弹幕。 “新来的宝宝们看看群里的橘子车队哦,欢迎加入神秘代码五二一一三一四。” “如果真的爱她,请付出行动,多多橘子打榜吧。” 橘子显然有别的意思。 是什么意思?她禁不住好奇。 “橘子就是橘子啊,吃了会很开心哦。” “易妈们都很爱橘子。” 粉丝们含糊其辞,封易也不为难,悄悄切了界面去查。 橘子,饭圈黑话,其实是集资。由应援会发起,粉丝参与募集资金用于打榜投票。 她又去查集资和修真有你的关系。 原来,这只是一场金钱游戏。 从分班赛开始的所有票数都是粉丝们一块一块投上去的。 十块下品灵石一票,两票便能吃一份手抓饼。 分班赛她也有七千多票吧…… 七万下品灵石,她受之有愧。 在凡界当过洒扫妇,摆摊还被市吏追过,又有二十多年的房贷,封易深知赚钱不易。 可她们必须要遵守节目的规则,封易挣扎良久。 等她再切回直播间,粉丝们已经欢脱地打起牌。 “对二。” “王炸,我赢啦!” “姐姐唱歌好潮,感动哭了。” “宝宝去干嘛啦?肿么心事重重嘟?” 封易想委婉一些。 “大家都很辛苦,但要量力而行,你们能够喜欢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劝粉丝不要投票,节目组会被她气死吧。 第34章 卖姬大王 次日,在仙鱼台门口等候已久的粉丝又来问。 “封封,耽误一些时间,我是代表应援会来确认你的意思,初武台确定不考虑应援会集资吗?” 小粉丝很面熟,正是先前摔倒的女孩,如今已是应援会大粉。 “嗯,我确定,你们每天给我送小零食已经很开心了哦。” “其实……粉丝们也想更好支持你,这次要淘汰五十个人,也是担心见不到……” 女孩的话语中带着哭腔,还想再劝,被旁边的高个女孩拍肩止住。 “封封,我们支持你的任何决定。”高个子女孩说。 粉丝是担心她被淘汰吗? 如果不集资的话,也许会吧。 不过…… “谢谢大家的理解,你们陪我这么久,已经是最好的支持。” 昨夜的直播在仙博上燃起一小波热度,有人说她人淡如菊,也有人嘲讽她假清高。 “我哭死,她竟然心疼我们有没有灵石花。” “我笑死,这波假装虐粉,易妈们心疼坏了,暗箱集资更起劲。” 节目组自然也收到风声,封易被约谈了。 “唉……我说你何必说那番话呢?粉丝投票你晋级不是好事吗?” 封易在众多学员中知名度也算高,麦积麦得如火如荼,管网友是骂是夸,最怕是无人知晓。 是挺进决赛的好苗子。 封易还是一脸无所谓,“可是我的粉丝很穷啊。” “她们比你有钱多啦,家财万贯的比比皆是,缺你一票吗?!”导演恨铁不成钢骂道。 白花花的灵石就这么溜走了,是心碎的声音。 封易理直气壮地回答:“所以我让她们量力而行啊,不集资又不是不投票。” “别家一时辰集资一万块下品灵石,你家散兵游勇能比过吗?” “粉丝们付出的越多,她们越是离不开你。” “年轻人,真是脑子拎不清。” 无论导演怎么说,封易油盐不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把导演气跑了。 说又能如何,下午投票通道就要关闭了,再集资也来不及。 . 至正午,仙博爆出一件丑闻,完全盖过了封易的热度。 那会儿封易恰好和莫成器在醉梦乡,下楼时,酒桌上的人人妖妖都在讨论这件事。 莫成器的网络嗅觉相当敏锐,马不停蹄地掏出灵机。 只看两眼,险些要昏过去。 “喂!站稳!我可抬不动你。”封易抵着她的脑袋。 “心寒,心寒,如腊月寒风。”莫成器摇着头,眼神空洞,重复着那两个字。 莫成器神经兮兮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可她大受震撼的模样,实在吊足人胃口。 “干什么?又有什么八卦了?” “姐,你自己看吧。” 封易接过灵机。 # 爆 修真有你多家应援会粉头卷钱跑路 # 爆 夏落晚粉头全款拿下海景房 # 爆 仙盟总部已介入调查 多家应援会? 封易心里咯噔一下。 五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目,夏落晚、封花、杜雨停、莫成器、封易。 再一看数额,整整三千万下品灵石!!! 真是见者两眼发黑,头脑晕眩。 这些粉丝竟这般富有! 最痛莫过于夏落晚,她的应援会成立已久,粉丝实力最为强大,应援会为本次初武台投票集资了整整一千万下品灵石。 现在都化为东海岸边一套海景仙府。 封易回天香楼时,迎面撞见她都不敢打招呼。 吓人得紧,夏落晚一副随时要拔剑杀人的气势。 最想杀人的还是节目组,原以为阻挠她们赚钱的奇葩只有封易这么一个,吃个午饭的功夫,竟蹦出来一堆。 整整三千万!整整三千万! 听说导演气晕了,丹师还在诊治。 封易没有能力为粉丝追债,只好开个直播安慰一番。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易妈们一窝蜂涌进来。 “姐姐,对不起,不要被影响到。” “呜呜呜,心疼姐姐。” 封易明言不集资也算是及时止损,可还是被诈骗了三百万下品灵石。 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粉丝们不约而同地自责,斥骂应援会,应援会的大粉几乎要在直播间跪下了。 其实……最难过的应该是粉丝吧。 她失去的只是阴险小人,这群傻瓜还要安慰她。 封易很难替她们说没关系,只能转移话题,尽力哄粉丝们开心。 “有一天,螃蟹出门不小心撞到泥鳅,泥鳅很生气的说——” “你是不是瞎啊?”封易双手插腰,捏着嗓子。 “然后,螃蟹说——” “不是啊,我是螃蟹!” 氛围逐渐轻松,封易很少再见到骂声连片。 “听说是组织预谋诈骗,粉头都跑路去凡界了。” “又是罗生门吗?” “别在直播间乱猜,等仙盟调查结果。” 罗生门? 她记得……破文书院也遇到过一个,叫刘……刘清! 上回是将聚灵阵改为长生阵,这回又同粉圈大规模诈骗有关联…… 罗生门,到底是怎样一个组织? . 初武台的投票结果出来了。 卷款跑路的粉头大多隶属于人气较高的应援会,即便拿钱跑路一半,粉丝实力依旧不减。 只是总体票额大幅减少,和冷门学员也没能拉开太大差距,蓝郁和温冰蜜侥幸晋级。 一百个学员中淘汰五十名,封易排行第二十五名,位列辅助第一。 她已经做好被淘汰的准备,淘汰感言已经背了七八遍。 还能走下去,真是万万想不到。 易妈们也出乎意料。 “膜拜巨佬!” “最后一刻钟,有巨佬连投三百万。” “仅凭一己之力,抬进二十五名。” “都说了打投主要靠大佬,和小粉丝一票两票没关系。” 既有惊喜,也免不了遗憾。 叶上人、付织学两人被淘汰,并肩作战过的队友,封易也有几分不舍。 往常冷脸示人的杜雨停哭得稀里哗啦,不顾留影小鱼在头顶来回游动。 “呜呜呜……我好难过哒……” “唉,别哭啊,我本也当作是历练,见见世面。” “是啊是啊,宗门都给我发录取通知符了,我得回宗门上课咧。” 植修和符修手足无措地安慰,本来只是一分伤感,竟也忍不住跟着杜雨停流泪。 杜雨停从储物袋里掏出两个包裹,一面递给两人,一面擦眼泪。 “吃掉它们的时候,要想起我们。” 封易也送了两壶醉梦液表示表示,她的心绪很平静,最多有些感慨。 人来人往,再正常不过,没有人能和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终归,有些事要自己经历,有些路要自己走。 “一路顺风,有缘再见。” “喂!我们会在仙博上投票的哇!至少给我撑到决赛圈啊!” 节目组为了转移注意力,同时弥补三千万的“损失”,策划了新活动。 跟随时代新风尚,节目组对封易这匹黑马成功案例进行深入研讨,挖掘到全新商机。 既然单推的灵石被诈骗光了,便来看看cp粉的实力吧。 在二公武台前,将举行为期七天的“一日室友”活动。 首要便是互换室友,室友是谁,由粉丝投票决定。 其次便要完成双人任务,任务是什么,由粉丝投票决定。 麦积大王彻底沦为cp粉的玩物。 封易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时,导演还调侃她。 “怎么样?麦积大王?这是你的主场,如鱼得水吧。” 封易:“……” 可恶,活动第一步已经让她举步维艰,她真的不想换室友啊! 淘汰了五十人,房间自然要重新分配,依旧是两人一间。 这次却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为什么?凭什么?我拒绝。” “这是粉丝投的,你有拒绝的权利吗?”叶朝云挑眉。 “若是都凭她们说,我岂不成了玩偶?”封易看着好说话脾气软,却是极有主见的人。 “哎哟哟——要是留影鱼开着,cp粉要破防回踩喽。” 封易还是不满,嘀嘀咕咕地抱怨:“什么都磕,什么都磕,小心肚子疼……” “要是和她当室友,你可不是这副嘴脸,有本事你就让w封cp打钱。”和封易认识将近二百年,叶朝云什么都懂。 封易觉得自己还能救一救,和温冰蜜一间房,她担心贞洁不保。 怎么说……温冰蜜也觊觎过她的美貌。 “实不相瞒,我和她有过节。”封易指着温冰蜜说。 “什么过节?”叶朝云就等着她编。 “温小姐和我表明心意,我拒绝了,从此我二人形同陌路,心存隔阂。” 叶朝云更兴奋了,没想到还能听到八卦。“监——见你红鸾星动,桃花不错嘛。” “你不怕我们打起来?” “这不是更好吗?网友就爱看抓马的。” 两人当即上演抓马场景,温冰蜜忍很久了。 “什么叫本小姐被你拒绝了,哪来这么大脸!真是普通又自信!” “我就是普信,你别跟我一间房。”封易试图激怒她。 温冰蜜掌心抬起,凝结为锋利的冰刃,毫不犹豫丢过来。 cc——”封易急得大喊。 防御罩及时升起,冰刃连她头发丝都挨不着。 防御罩不见分毫破损,温冰蜜拿她没办法,只能发动言语攻击。 “呵!本小姐还偏要睡了你!” “你别冲动啊,我们撞号了啊。” 温冰蜜乍然醒悟,“也是,我们撞号了哈。”眉头一拧,吼道:“那你怕什么!我对躺零没兴趣。” “那不行啊,我对我老婆有性趣,我要和她一起啊……” 陆情空听见里面接连不断地轰隆声和尖锐的吵架声,还是决定帮前妻一把。 陆情空一手提一个,像拎着两只小鸡崽,把她们丢进同一间房。 临走前还警告她们,“可不许偷偷换房间哦。” . “唉——” 这已经是封易第五十次叹气,饭吃不过五口。 两人能单独坐在一起吃饭,全赖任务的错。 搬房间的那天下午,她们就收到了第一张任务卡。 [晚上,和室友一起吃顿饭吧。] 简简单单,她和温冰蜜天天一起吃饭,还和封花、莫成器、杜雨停、蓝郁、唐芝、于水悠一起。 难不倒她。 只是那天下午吃饭时,小花身后多了个人。 “我带我室友来一起吃饭咯。”小花和她们打过招呼,只是没说室友是谁。 身后的人走出来,封易的笑容绷不住了。 “啊……原来是和大家一起吃饭啊……”夏落晚似乎也很讶异,很快又恢复正常。 小花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招罗她坐下。 那一晚,封易很沉默,吃了很多饺子,酱料是醋。 cp粉也沉默了。 我花大把灵石你就给我看这? 今天一早,她们又收到了新的任务卡,又是吃饭。 [早上,单独和室友一起吃顿饭吧。] 这才有了现在。 “唉——” 也不知是不是和蓝郁待久了,温冰蜜火气很旺,正要开骂,封易先行识趣解释。 “我不是,我没有,真不是嫌弃和你吃饭,你很好,你很不错。”她用竹筷戳了戳碗,“我只是好奇小花在吃什么,一夜不见,想她。” “哼,封花吃得可好了,夏少主人间富贵花,早餐就点了七道肠粉五款点心三碗汤,我都想和夏少主共进早餐呢。” 温冰蜜乐得见她不高兴,故意刺激她。 “你闭嘴,别吃我的饼。” 温冰蜜乖乖把嘴闭上,虽然封易这个穷鬼没有七道肠粉五款点心三碗汤,但她有一身好手艺。 从前她便是封易的忠实饼迷,没想到她炖的汤都这么好吃。 可恶,那只九尾狐吃这么好,她嫉妒了。 “若不是撞号了,本小姐定要将你拿下。” 封易坐远了些,“你还对我有想法?别这样,我们只是朋友。” “我收你做姨娘都是抬举你?”温冰蜜斗嘴从不落下风。 “做你姨娘吗?没关系,我会当直女。” 温冰蜜:“……” 好阴狠的女人。 心里虽然服气,温冰蜜嘴上还不饶人:“你看看你,一没修为,二没灵石,三没背景,连洞府都没有,床榻上还是个躺零,拿什么去和夏落晚比?” “就凭爱吗?真幼稚。” “再说了,封花估计也就跟你玩玩,以她的天赋,就算再喜欢你,妖族长老也会为了子嗣血脉慎重择偶。” 温冰蜜一股脑把实话全抖落出来,封易被她说自卑。 “你说的也对。”封易又叹气。 但她又不甘心,“说不定我是个例外呢?” 毕竟……按叶朝云所说,她和小花少说也虐恋了两百年了,这还不算天赐良缘吗? “呵,你别太认真了,妖族风气与人族不同。本小姐好心提醒你,可不要沦为妖族的玩物哦。”温冰蜜冷声道。 封易在咀嚼她的话,没有回答,一时寂静。 窗外太阳冉冉升起。 封易只希望太阳赶紧下山,因为明天就可以换新室友了。 心里又有些忐忑,网友们都没看出她和小花才是绝配吗?怎么还不让她们当室友? 这份忐忑也只能暂时放到一边,因为新的任务又来了。 [晚上,和室友开双人直播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第35章 撒娇八连 “好姐妹,玩得开心啊!”导演递给她们两个签筒和一瓶真言丹,看着封易这棵人形摇钱树,眼里藏不住兴奋。 导演由衷感慨道:“其实你俩挺般配的,主要是很多人磕啊,组搭档麦积多好,奈何——”她看着封易摇摇头,语气中满是可惜。 导演带着遗憾和贪婪,踱步离去。 一个签筒上刻着“真心话”,另一个则是“大冒险”。 导演还担心两人糊弄粉丝,没有直播效果,特地弄来真言丹。 封易将今晚的直播道具随手丢在一旁,滑坐到地板,面如死灰。 “不想干了,想死。” 到底是谁在磕她们俩啊,牙口这么硬。 “不想干解约呗。” “五千万。”封易掩面哭泣,“解约要五千万下品灵石,我的灵石是大风刮来的吗?” “真是愚蠢至极,难道节目组以为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富有而优秀吗?”温冰蜜不屑道。 封易被噎住了。 “这活动也着实无趣,网友怎地想不开,把本小姐和你绑在一起,真是有眼无珠。”温冰蜜一面翻看那本比她脸皮还厚的道典,一面抱怨。 “住在隔壁那位武修,七尺身高,八块腹肌,女友力爆棚……明明就是我的菜,怎么不投我和她……”温冰蜜嘟嘟囔囔。 两人已当满一日室友,早便腻了。 “对呀对呀,快揭竿起义,堂堂温家三小姐怎么能受这种委屈!”封易怂恿她。 温冰蜜哼笑道:“偏不,本小姐就爱看你无能狂怒的模样。” . 封易不能狂怒,只能认命开直播。 “小封蜜蜜驾到,通通闪开!” “来咯,搬好小板凳。” “快合体。” 温冰蜜还在沉迷道典,封易一把将人扯到身边。 “啧,多不雅观。”温冰蜜非常扭捏,怎么也不愿坐下。 世家大小姐,颜面最紧要,她理解。 封易只好把镜头挪到茶桌边,搬了两个小凳子。 “哎,方才坐久了,太硬。”温冰蜜揉着脖子望天。 世家大小姐,身子最金贵,她理解。 “你说想坐哪吧?” “就这儿吧。” 封易顺着她所指方向,是自己的床。 世家大小姐,诡计多端,她心生疑窦。 只是……她又抓不到把柄。 两人最后还是靠坐在柔软的床铺上。 cp粉刚来就磕昏了。 “小封蜜蜜szd。” “ttl ttl。” “我随五百,记导演账上。” 好复杂……为何粉丝们总在打暗语…… 温冰蜜奸计得逞,封易一无所知。 两人身负重任,此番所为“真心话大冒险”。 两人又因为谁先谁后吵起来。 “当然是你先喽。”温冰蜜趾高气扬道。 “凭什么?” “封易姐姐——你可不可以先开始嘛——” 封易一阵恶寒,搓着双臂。 “哎呀,有人可要误会喽。”温冰蜜瞄见进入直播间的某位观众,贱兮兮地凑到耳边,低声道。 封易一把将人推开,指着她的鼻尖警告,像炸毛的小狗。 呵!就知道温冰蜜没安好心,坏得很。 殊不知cp粉又磕昏了。 “对抗路小情侣。” “爱看,求多卖。” “好甜好真快结婚。” 两人又争执一番,决定以划拳定输赢,胜者指定惩罚类型,败者抽签接受惩罚。 温冰蜜首先落败。 封易还在纠结要把哪个签筒给她,抬头见人在使眼色。 ——真心话。 封易收到讯息,粲然一笑,随后将签筒推到她面前。 “大冒险吧,三小姐。” 温冰蜜要被她气死了,顾忌还在直播,便要顾及世家风度。 封易乐死了。怪不得温冰蜜总爱气人,原来见其无能狂怒竟这般舒畅! [和室友对视十个数,并深情告白。] 温冰蜜转怒为喜,伸手就来掰封易的头。 “快来快来!本小姐等不及了!” “这不公平,明明你输了,为何被惩罚的是我!”封易把竹签抢过来丢掉,要她重新抽。 “你就知足吧,谁有此荣幸接受本小姐的恩宠。”她仰着脑袋,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封易被迫就范。 温冰蜜嘴里也讲不出什么好话,封易宛如在经历千刀万剐的酷刑,暗地把节目组唾弃一万遍。 “女人,你也为本小姐着迷了吧?”这便是温冰蜜的深情告白。 说完,温冰蜜聚精会神地看弹幕,密密麻麻的文字间捕捉到那个眼熟的名字。 [小花不是花:一般般。] [小花不是花:没糖硬磕。] [小花不是花:好商业。] [小花不是花已被禁言。] 温冰蜜抱着肚子狂笑不止。 第二局,封易落败。 她知道温冰蜜定会同她唱反调,干脆闭上眼睛,保持假笑,无所畏惧。 温冰蜜把大冒险的签筒推到她手边,封易唰唰摇出一根签。 求求不要室友!不要室友! [喊旁边的人姐姐,撒娇八连。] 太好了!没有室友! 封易喜滋滋感恩上苍,再看一遍签文,扬起的嘴角僵如磐石。 温冰蜜笑得停不下来。 “快叫快叫!本小姐等不及了!”一边在灵机上查找撒娇八连的模范视频。 “就按这个来,这才是撒娇八连。” 撒完娇,封易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摸摸自己的后腰,背后凉飕飕的。 时运不济,封易又输了。 [亲室友一口。] 一见到这个签文,封易瞳孔震颤,木签从手上抖落。 温冰蜜捡起来看,也有些犹豫。 友人间说说笑无伤大雅,那小狐妖心眼忒小,再闹下去怕是要生大气。 世家大小姐,进退有度,她要拿捏好。 要不作废——温冰蜜正要开口。 封易事先开口。 “这局作废,之后我们谁都不准玩大冒险。” 温冰蜜双手抱胸,笑得很轻蔑。“哎,愿赌服输啊,本小姐无所畏惧。” “明天早上请你吃手抓饼。” 温冰蜜有些心动,但不多。 封易继续加条件:“包你一天伙食。” 温冰蜜不为所动。 “我下厨。”温三小姐屈尊与她交友,多半是想骗她回家当厨娘。 “嗯……我想想……”温冰蜜神色为难。 封易狠下心:“三天。” “五天。” “成交。”封易咬牙切齿应下。 第四局,温冰蜜惜败。 [说出自己的理想型。] 简直信手拈来,温冰蜜甚至不需要真言丹。 “长得好,人不蠢,会做饭……”温冰蜜一根根掰手指。 cp粉陷入狂欢。 “这不就是在说封易吗?” “她在点你!她在点你!” “封易,我恨你是个木头!” 封易见势不妙,赶紧帮腔。 就算丢尽这张老脸,她也要彻底扭转cp粉对她和温冰蜜的误解。 “没吃真言丹,果然在胡说八道吧。” “好姐妹,你明明喜欢七尺身高,八块腹肌,手指长长,肌肉健硕的武修。” “最好要聪明乖巧,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不能是零——” 温冰蜜想找七尺金丝雀的小心思被戳破,羞愤难当,凝起冰刃就要砍人。 封易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直播镜头喊:“我身长不过六尺,肌肤娇嫩,柔弱无力,还是个大母零,和三小姐撞号啦,大家不准再磕啦!” 哐啷一声巨响! 床上扭打两人愣愣地看向被踹成碎片的房间门。 小花气势很冷,抿紧唇,危险的薄荷气息张牙舞爪。 再不哄,完蛋咯。 封易一个激灵,抱着灵机躲到来人身后。 不忘把镜头对准小花英姿,故意对着直播间大声说:“嘻嘻,给大家看看我的理想型咯。” . 封易在楼下新开了个房间后,小花一声不吭,径直把她拖进新房间。 手腕都要脱臼了,很粗暴。 封易被重重甩到床上,眼冒金星。 她扶着脑袋坐起身,“头痛,轻一点嘛。”可没有得到半分怜惜。 小花焦躁地在床前来回踱步,似乎相当抓狂。封易刚说一句话,便遭受劈头盖脸地质问。 “为什么要和她撒娇!为什么要叫她姐姐!” 声音好大,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封易愣住了。 小花一直是软软甜甜的,就算生气……也是闷闷的,乖乖等她去哄,一哄便好。 封易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好……陌生。 见封易下意识往后躲的动作,小花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揪紧她的领口,俯视她。 “你怕我?” “你……突然好凶,好不一样。”封易盯着她。 脖颈被勒得不舒服,封易站起身,小花便比她矮半个头。 比起手腕和脖颈的疼痛,封易更在意小花突如其来的暴躁情绪。 真凶啊,她差点要乖乖就范了。 不过,她可不允许自己和小花有任何误会。 小花以为,封易应该会冷静地说出一些话。 比如——“我不喜欢你这么做。” 或者是——“我喜欢原来的你。” 而听到这些话的她,应当会失去理智,掐着封易的脖子,把她压在床上,不眠不休。 但是,封易没有,她只是弯下腰,轻轻捧起小花的脸,认真地注视着她:“可以让我先哄哄你吗?” 那双弯弯细细的眉头多少遍也无法抚平,小花眼尾发红,倔强地看着她。 “对不起……”小花再憋不住哭腔,趴到她怀里呜呜哭泣。 “我不应该这么凶,对不起……”小花死死抱住她,埋在胸口道歉。 小花哭得好凶,封易一下下摸她的脑袋,顺她的背。 “对不起,我才要说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是吗?是因为今天晚上的大冒险吗?” 小花没答她,封易自顾往下说。 “我猜你也是吃醋了,乾元的小心思我还能不懂嘛,真拿你这个小醋包没办法。” 左肩被咬了一口,封易痛呼出声。 “还没出气就再咬一口?”又把小花的脑袋按在右肩。 小花一点也不客气,朝右肩重重咬下去,又去咬封易细白的脖颈。 咬出红印子,似乎又察觉出口太重,伸出舌尖轻轻舔舐。 又痒又麻,封易哪里受得了。 “哈……先别,我还没哄完呢。” 小花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封易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软着声音说:“姐姐,原谅我,好不好嘛——” 小花蹭得一下抬起头,瞳孔亮得惊人。 叫姐姐,太……太刺激了。 见撒娇有奇效,封易忍着羞意,晃着她的手,哑着声音道:“姐姐,亲亲我,求求你啦——” 小花板着脸,强装镇定,只是身后疯狂甩动的狐狸尾巴早就暴露了。 头顶两只粉嫩嫩的狐狸耳朵轻微抖动,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封易更加大胆了,带着小花的手在身前流连,呵着气说:“姐姐,摸摸我,拜托拜托——” 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小狐狸险些没站稳。 等了好半晌,封易也没下文,小狐狸着急了。 “姐、姐姐,啊不,封易,我、我还气着呢,继、续哄。”她结结巴巴地命令道。 封易改了主意,一把搂近小花的腰,双手伸入衣内,从后向上攀爬。 “姐姐,亲亲你,行不行呀——”封易诱哄道。 小狐狸被迷得晕头转向,一时不慎,给了她机会。 期间,封易似乎找到了乐趣,效仿她从前的下作手段,一遍遍逼迫她出声。 每每她想要翻身作主,封易又来骗她。 “姐姐,让让我,我不管嘛——” “姐姐,你好甜,我爱你呀——” 封易太会哄人,真不怪她,哪只狐狸受得了呀,小花心甘情愿。 不过,封易总是累得很快,小花逐渐清醒,把她压在身下。 开始教授新知识,封易很聪明,她学得很快,认罚也很快。 小花似乎对姐姐叫姐姐这件事很着迷,一遍遍引诱她主动说。 “姐姐,你最好啦——” “姐姐,人家要嘛——” 小花兴奋得耳尖几欲滴血。 姐姐叫,太……太诱人了。 她凑到封易耳边小声说:“下次也要这么哄,我才不会生气,知道吗?” 封易累得睁不开眼皮,只能哼哼唧唧应下。 . 次日,两人神清气爽地前往醉梦乡吃早饭,却见到一位男子气势汹汹地拦在身前,理了理为数不多的头发。 “这位大姐,你就是封易?”男子上下扫视了一眼,嗤笑道:“敢这么对冰冰,真是不把本少爷放在眼里啊。” 男子衣着华贵,镶金戴玉,侍从成群,眉眼有些熟悉。 封易绞尽脑汁,对上小花迷茫的眼神。 “你谁?” 第36章 嫉妒的男人 那少爷脸上挂不住,朝身后小厮使眼色。 身后的灰衣小厮方得令,立即双手叉腰,用鼻孔看着她们,眉飞色舞道:“南洲堂庭夏家!” 他以为报上名号,封易便要吓得腿软,但她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 被自家主子狠狠剜了一眼,灰衣小厮又添了一把火,傲然道:“我家主子乃是夏家二少,将来的夏族少主,怕不怕?” 早在“堂庭夏家”四字出来那一刻,封易便猜测到眼前这位嚣张男子的身份。 较为年轻的,应当是夏水,也是夏流的弟弟。 应当没有察觉自己的身份,这是冲着温冰蜜来的。 阴险的女人,果真拿她来做挡箭牌。 这夏水胆识异于常人,此处正在熙熙攘攘的大街,自己又是修真有你的参赛人员,便敢当众挑衅吗? 是他太愚蠢?还是背靠夏家势力无所畏惧? 封易正饿得慌,不欲生事。 “夏、夏少爷,你、你认错人了。”她扮出茫然和畏惧的神色。 说完牵着小花,略过众人,便要往醉梦乡的方向去。 “站住!”夏水一声喝道,十几个灰衣人站成横排,拔出佩剑,挡在两人面前。 灰衣人身着统一制式服装,连佩剑都是一模一样的,似乎个个都有金丹实力。 街道两侧热闹的人群不知何时退远了,对夏水一行人很忌惮,生怕沾上麻烦。 封易和小花并肩而立,孤立无援。 哎,离天香楼也不远,有没有哪个好心人去搬救兵啊,好歹她和小花也是公众人物,怎么忍心见她们横死街头。 “不一定能打过。”小花道。 “至少没有一定打不过。”姜黄色的灵力已在指尖汇聚。 她的阵法能短暂抵挡筑基巅峰的攻击,金丹期倒没试过,她拿不准。 小花一直深藏不露,明明是炼气期的修为,殴打筑基期的夏流仍然游刃有余,让人摸不透。 “卑贱的散修,敢觊觎我的女人,便拿命来换吧。”夏水信步走上前,离她们仅有七步距离。 封易神色凛然,不过是替温冰蜜当一回挡箭牌,便有人对自己起了杀心。 这修真界…… 封易在衡量夏水的实力。剑修,筑基期,比他的老色胚哥哥还差些。 若能挟持这傻子…… 封易对上小花的眼神,两人心有灵犀。 两人看起来不过是炼气期实力,夏水并不把她们放在眼里,那群金丹期修士更是这般,甚至没有一丝防备。 七步、六步、五步,夏水停了,还不够…… “不知在下何处冒犯了夏少爷?”封易笑问。 夏水被那笑容恍得一愣,回神后又露出厌恶神色:“果真是狐媚子,凭着几番姿色勾引我们冰冰。” 封易有些无语,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我和温家三小姐只是合作关系,我深知自己实力不济,身份又卑微,又岂敢对温家三小姐有奢望——” 封易的神色颇为诚恳,夏水险些要信了,偶然发现自己与两人之间仅有三步之遥。 脑中叫嚣着危险,夏水往后倒退几步。 嘶,戒备心还挺强。 夏水猛然一退,那群剑修顺势向前,将两人团团围住。 这下好了,痛失良机,封易不免有些遗憾。 “果真是狐媚子,勾引了冰冰,还要来勾引本少爷!”夏水对封易一口一个狐媚子,而真正的狐狸精小花就站在封易身旁一脸无辜。 先前狗仗人势的灰衣小厮附在夏水耳边说了一句,那蠢少爷似乎才注意到小花。 他仰头说道:“狐妖,此事为我和她两人私怨,与你无关,你莫要插手。” 小花嘲讽道:“怎么能算两人私怨?你身后的十几个金丹剑修算不得人吗?”摆明了骂他恃强凌弱。 “你!”夏水气红了脸,当即将本命剑拔出。 “别给脸不要脸!如今狐族势弱,少不得靠联姻倚仗我们夏族,以我的身份,将你就地斩杀,不过是赔些灵宝的事。” 此番话令封易陷入沉思。 原来狐族在妖族处境并不好吗?有陆情空坐镇还不够吗? 而这夏水当真是目中无人,连仙盟立下的人妖和平共处五项原则都抛之脑后,竟在此要扬言斩杀妖族。 小花那张脸绷得很紧,漆黑的瞳孔中酝酿着杀意。 封易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别急,他活不久。” 夏水似乎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还把笑话讲给身旁的人听:“哈哈哈……喔唷我天,听见了吗?两个炼气期的小杂碎——” 他的表情和笑声一样浮夸,“说我呀——活不久啦!好不好笑?” 身旁的小厮发出迎合的笑声。 夏少爷从来不屑于动手,只因为怕污血弄脏他的剑。 他只是打手势,一声令下,身后十几名金丹族卫替他滥杀无辜。 拖了这么久,也没盼到救兵,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瞬行千里还在冷却时间,想避战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夏流之事埋下隐患,若能借此机会铲除,倒不失为妙事。 “pl。”四线相接,巨大的条形屏障往前推,将族卫的力量反弹。 用力越大,反噬越大。 七八个族卫倒下,而封易仅仅是随手在空中画了几笔。 众人一时不敢上前,有几分忌惮。 谈笑间,将七八个金丹修士击退,绝不是炼气期该有的实力。 “报上名号!”有一族卫喊道,他身上的灰衣绣着银边,和旁人相区分,看来是族卫的领头。 族卫长相当谨慎,认为两人在隐藏实力。 “一介散修,云游四海,无名无号,不欲惹是生非。”封易装作神秘的模样,指尖在虚空滑动,显现几道灵光。 族卫们聚精会神地盯着她手上动作,生怕她发难。 “不可能!她们就是炼气!再厉害还能瞒得过导师吗!她们在使诈!”夏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道。 竟是给他误打误撞碰对了,封易就是在使诈。 不得不说,这世家少爷并非一无是处,直觉相当敏锐,是算命的好苗子。 族卫长相信了,夏水所说并无道理,他们只管听从命令,不如再试探一番来人虚实。 “女儿,妈妈们来救你了!” 变故突生,一群人蹦到族卫身后,或持刀持剑,或燃火凝冰,或使符御兽。 修为都在炼气期,没有组织,成分复杂。 封易一眼便认出前排几人的面孔,是她的粉丝。 她好似被一汪水灌满了,很涨。 第一个冲在她身前的,原来是粉丝。 虽然她们的力量微不足道,三两下便被七八个族卫丢到地上。 “自不量力,杀了。” 族卫长本不欲理睬这群乌合之众,夏水一句话,又犹豫地把剑扬起。 族卫们都分心到粉丝那边,两人趁此良机动身。 小花带着她瞬移到粉丝身前。 “剑下留情!”封易大喊。 族卫长一瞬的迟疑已经足够,封易力挽狂澜。 “c。” 画地为牢,巨大的圆形屏障将她们和粉丝笼罩在内,而族卫们被力量冲击到屏障外。 “封封!” “花花!” 两人身后响起粉丝们七嘴八舌的声音。 封易难得头疼,小花同样无奈。救兵没搬着,倒是搬来一群人质。 “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在抓私生饭,就在旁边早食摊,碰巧看到你们有危险。”早食摊离得不远,就在五丈外。 “回仙鱼台报信了吗?” 粉丝倒也不是傻的,“有的!有人去了。” 封易这才放心。 “谢谢你们的保护。”封易随即严肃地叮嘱她们,“以后不许了,我会担心你们。” “待在圈内不要踏出一步,也不要干扰我们,不然开除粉籍。” 好在粉丝们都很听话,乖乖待在原地,不敢乱动。 那群族卫接二连三砍上来,为了防御罩完整,封易体内的灵力在飞速流逝。 一昧防守,耗尽灵力也支撑不过一刻钟,最怕援兵不到。 封易头一次恨自己修为这般低微,真是战至力竭方恨懒。 小花以一人之力,加上千丝万缕的配合,勉强杀掉两三个金丹族卫。 力有不逮,便缩回防御罩里修整片刻。 “拖延时间,勿要恋战。”小花点点头,封易又扯住她,“不要受伤。” 小花头也不回地冲出去,打得更凶,封易快要撑不住了。 如果自己能再强些,就能保护好她们。 可恨的人,都要杀光…… 封易没有看见,小花的瞳孔完全化为碧绿色。她只看见小花身后九尾张扬四散,遮天蔽日,身上的气息愈发恐怖。 竟连族卫们也感觉到危险。 “少爷,这妖族……很危险,我们要不……” 夏水当即把人踹到地上。 “蠢猪,还没看清吗?妖族最记仇,今日这狐妖若不死,她便要杀了我们!” “可……若是错杀了狐族长老的子嗣该如何?” “只管杀了她!其余的事我自会求父亲出手。” 族卫们一窝蜂朝小花攻去,完全不管封易这边,封易见此,将陆难留下的那一尾灵力渡给实力较强一人。 “带着人,快去找陆情空或者叶朝云,谁都行!” 小花刻意将人引开的,就是为了先把粉丝解决,封易也有余力来帮忙。 小花已完全妖化,雪白的九尾狐有半栋房屋这么大,她在屋顶跳跃,砖石瓦砾落在地面。 见粉丝们安全离开,狐狸用尾巴将几名紧随其后的族卫甩落,飞跃至封易身边。 封易被尾巴抬起,小小的人立在大耳朵旁。 两人已消耗大半力气,对面也没占到便宜,十几个族卫只剩七八个,而夏水早已不见踪影。 “主子跑了,还要留下送命吗?”封易率先攻心。 那族卫长脸色很不好,身上也添了几道伤痕。 这九尾狐究竟何方来头? 不待在妖族地域,出现在大老远的南洲,还护着这个古怪的阵修…… 莫不是跟着陆情空来的? 若真是她那一脉,可算惹上大麻烦…… 拿起腰间的玉佩瞧一眼,已裂痕丛生,等玉佩完全碎裂,这“无事发生阵”便要破了,城中大能和仙盟的监察使也会察觉此方动静。 看来得速战速决。 族卫长将剑竖直立于身前,口中念诵法诀。 狐狸不愿给他机会,企图打断他施法,却不得不同其他人缠斗。 “列阵!万剑合一!”族卫长大喝。 其余族卫听此号令,跃至族卫长身旁,成雁行排列,而族卫长位于正中。 几人平举剑,向前一齐戳刺,磅礴锋锐的剑气迎面袭来,即刻将狐狸击退,小花的爪子上多了几道剑痕。 她却牢牢把封易护着,分毫未伤。 剑阵相当强势,一人一妖连连后退,完全无法近身。 小花试图从侧面进攻,那剑阵也跟随调转方向,粉碎她的计谋。 接连几次都是这般,一时不慎,小花着了道。 她发出一声嗷呜。 “小花!”封易有些惊慌。 “别担心,我装的哦。”耳边响起小花的声音。 她还以为妖化后便不能说话了呢。 与此同时,玉佩碎落,族卫长心中一惊,这意味着阵法消失了。 封易也察觉到怪异,此处有阵法波动,笼罩了十丈余的范围,迟迟没有救兵,多半同这阵法有关。 这般想来,那群粉丝应当是跑不出阵法了,也不知有无危险。 稳住心神,快想想,该如何破局…… 这剑阵只会平直向前戳刺,敌人在哪个方位便调整至哪个方位…… 要破解此法,要么迅速跃至背后,令他们反应不及,要么…… “小花,从头顶攻击试试。” “抓稳了!” 封易下意识抱住狐狸的左耳,小花后腿用力一蹬,如同鲤鱼跃龙门,张牙舞爪的九尾遮天蔽日。 她看见地面残碎的木片,她看见屋顶黑漆漆的大窟窿,她看见清澈碧蓝的天空,日光太刺眼,封易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封易看见族卫长高昂的头颅,眼中的惊恐,四溅的鲜血。 只有她们活着。 狐狸轻轻把她放在地面,封易这时才注意到她瞳孔的色彩。 她带着一丝不确定开口:“陆难?” 大狐狸化为小狐狸,蜷缩在她的怀抱中,双目澄澈。 “小花?” 小狐狸轻咬她的手指作为回应,眉心闪过一枚印记,像莲花,仔细看是狐狸的九条尾巴。 封易下意识抚摸自己的眉心,那尾妖力渡给别人了,印记自然消失了。 陆情空和叶朝云等人姗姗来迟。 向来温和的阵师抱着一只狐狸,立在血泊中,身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鲜红的血污弄脏阵师的白衣,弄脏狐妖雪白的毛发,那狐妖有一双绿瞳,摄人心魄。 陆情空手上还拎着一位女子,正是封易方才渡去妖力的粉丝,她的眉心有一枚九尾印记。 绿瞳、天狐印、还有腰间震动的魂铃。 无一不在彰显着,小花和她苦寻已久的侄女有深切联系。 “小难……”陆情空失神喊道。 那阵师听见人声,转过身看她们,鲜血将半张脸溅红,在刺眼的日光照耀下,妖冶而诡异。 她扬起嘴角,笑道:“你们来啦。” 和五十年前那一眼逐渐重合。 就连那人温和的垂眸,眼中的深情都是这般相似。 陆情空红着眼看向叶朝云,向她寻求答案,叶朝云没有半分惊讶,肯定了她的猜测。 是花暮日……这个疯子…… 第37章 爱抽烟的文梦瑶 凡界有凡界的法令,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规矩。胡乱摆摊会被官府的市吏驱赶,当街斗法会被仙盟的监察使制裁。 夏水跑了,跟班死了,小花晕了,清醒的只剩封易一个。 “姓名,年龄,种族,修为,职业,门派。”监察使一面问,一面在纸上记录,她的衣襟上还别着一个发光的留影石。 封易一一老实回答,除了年龄,她留了心眼,只说自己是二十四岁。 “只有炼气期?”监察使显然不信,让封易把手放在一颗透明水晶球上。 水晶球上泛着淡淡金光,很稀薄。 确实是炼气期,验灵珠很少会出错。 炼气期的阵修如何能在金丹修士斗法中全身而退,真稀奇。 监察使这才施舍几分好奇,将视线从纸上转移到脸上。 “怎么打起来的?”监察使照例问道。 “今朝我和她去醉梦乡吃早点,路上便被夏水拦住,他说我勾引他女人,气不过便要杀了我们俩,他先动的手,我也是为了保住性命。”封易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监察使只记下四个字——“情感纠葛”。 “两个炼气期是怎么打过……二十一个金丹期修士的?”她数了下尸体数目,又问。 “这么多人,天呐,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太想活下去,真不能小看弱小人类的求生意志,不然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哎。”封易说着,竟真给她挤出了两滴泪。 不知道修真界杀人要不要蹲大牢,希望监察使能从宽处理。 她听到一声轻啧,监察使似乎不吃这套。 “修为差距这般大,我问你用什么打过的?”监察使的语气很不耐烦。 封易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自问自答道:“噢,用了秘法是吧。” “用了什么秘法?” “没有。” “用了什么秘法?” “确实没有。”封易再答一遍。 监察使又问一遍,似乎不得到心里的答案便不罢休。 封易满心疑惑,那监察使眼神飘忽,一直往右边瞟。 她偏头,看见不远处的叶朝云,还有文梦瑶。 叶朝云面带笑容正和一白衣女子说话,文梦瑶也往那女子手心塞了些瓶瓶罐罐,其乐融融。 封易哪里会不懂,多半是友人在帮她打点。 她回答道:“好吧,我确实用了秘法。” 监察使也不再追问,在“斗法过程”几个字后面写下——“封易使用秘法全歼二十一名金丹期剑修。” 她不再写别的,封易又把那行字默念几遍。 封易不问小花去哪儿了,她只问夏水的去向。“还少了句,夏水逃逸。” 监察使只是冷冷地警告她:“别教我做事。” “十八所商铺、七个摊位……误工费、房屋修缮费等合计三万两千下品灵石,有没有异议?” 封易替地上的躺尸多问一句:“这些死人怎么管?” 监察使依旧板着脸,道:“修士斗法,不管人命,只管赔钱。” 封易暗自松口气,没有仙盟作为第三方插手,便是她和夏水的私仇。 “那修士若是误杀凡人呢?” “便要请阁下到水牢做客去,来,手指按这。”监察使把那张纸递给她。 封易看向最底部,中间是闪着金光的仙盟印记。她把手指按在印记的左边,纸上浮现出“封易”二字。仙盟印记右边还有一大片空白,封易把纸交还给监察使。 她上下扫了一眼,又将纸拿在手上扇风。 “行了,三日内本人到翠风城仙盟分部缴清灵石。”监察使走了。 她夹着那张纸,晃晃悠悠走远了。路过一具尸体便蹲下来,抓着血淋淋的手指往纸上按,如此反复二十一次。 . “还看什么,监正,走了。”叶朝云招呼她过来。 等封易走近,她又捏着鼻子后退,“咦,真肮脏呐!” “看我的——巴啦啦,变干净!”叶朝云晃着食指画圈圈。 封易顿时整洁如新,浑身干净清爽。 “谢谢。”想起两人的打点,她又说一遍谢谢。 叶朝云长叹一口气,道:“我就知道,女主走到哪里,麻烦跟到哪里。” 封易要辩驳:“不是这样——” 文梦瑶意识到不对,揪着叶朝云的衣领,情绪激动:“死骗子,你和国师说了?” 叶朝云捂住嘴巴,好似不小心说漏嘴,假模假样道:“哎呀,你才发现。”语气欠扁得很。 封易笑眯眯地看看文梦瑶,她反倒踌躇起来。 文梦瑶只说了一句:“去、去我那,先吃早饭吧。” 她背对着封易,又把烟斗耳坠取下。 封易想拒绝,她四下张望,始终没有找到熟悉的影子。 “别找了,恋爱脑,女主早被我前妻带走了。”叶朝云提及前妻,似乎有些懊恼。 “哎,就因为我瞒着她女主的事,她当场便与我断情绝义,这些天白给她睡了。”叶朝云笑得甜蜜又心酸。 最后发出沉重的感慨:“前妻真难哄。” 文梦瑶走在前面,有些听不下去,转身便没了影踪。叶朝云只好勾着封易的肩膀,瞬移跟上。 封易又回到文梦瑶在醉梦乡的秘密基地,那张藤椅上的枝条在轻轻晃动,像一只小手。 文梦瑶手中烟雾不停,白茫茫的,看不清她表情。 叶朝云先受不了,怒斥:“能不抽吗?五十年不见,养成什么破毛病,装忧郁是吧。” 她把窗户打开,屋内呛人的烟气散了些。 “恋爱脑,你说句话呀!”叶朝云转而寻求她的支持,封易没理她。 文梦瑶的烟枪只为三件事出手。 想事情的时候,想烦恼的时候,想回家的时候。 此时,她正是为了第二件,希望这些烦恼真的能随烟雾消散吧。 文梦瑶终于肯出声,开口便问:“你知道多少?” 知道你是祝朝朝,知道你是异世之人。 “朝朝。”作为封易,她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 文梦瑶瞬间失了所有力气,靠在藤椅上,坐在阴影中。 封易看了一眼叶朝云,便听她自言自语道:“哎,好久没尝过这臭厨子的手艺了,饿了,先下楼点两盘,都别拦我。” 屋内只剩她和文梦瑶两人。 封易走到藤椅前,坐下,她在最左边,文梦瑶在最右边,中间留着宽敞的空隙。 一半阴影,一半光亮,她们之间隔着重重烟雾。 “感觉你变了很多。”封易道。 文梦瑶没接她的话,用烟枪敲着坚硬的藤结,一下又一下。 是文梦瑶在历数自己的罪状,一项又一项。 她为了任务拆散白月光和女主,一次、两次…… 一声又一声,也像封易的心跳。 “我想起的不多,我只是在幻阵中看见封九悔和祝朝朝的故事。” 封易努力回忆着七色荷花阵中的祝朝朝。 “祝朝朝胆子不大,被人欺负也不跑,会哭着先道歉。而文梦瑶会为朋友挺身而出,尽心尽力解决我的麻烦。” “祝朝朝很会察言观色,会亲手做红枣莲子羹讨好嗜甜如命的国师大人。而文梦瑶对着封易想骂便骂,烟枪说敲就敲。” 封易一直在注意她的小动作,文梦瑶虽不看她,却也竖着耳朵认真听。 “祝朝朝怕生,出门定要国师陪着,国师总会捡到落单的小孩。文梦瑶却也有为朋友上下打点、圆滑世故的一面,还会为素未谋面的人诊治——” “那是你的朋友,我才帮忙的。”文梦瑶打断她。 封易笑了笑,“海景房事件”那天,她带莫成器来找文梦瑶,让她瞧瞧这十九年停滞在炼气三重的怪毛病。 “你很厉害。”封易从不吝啬夸赞。 文梦瑶扭头望她,问道:“你觉得文梦瑶比祝朝朝更好吗?” 封易端水端惯了,毫不犹豫回答:“祝朝朝也好,文梦瑶也好,都是你,我觉得你一直都很不错,是很给力的朋友。” 总觉得少了点意思,不够到位。 封九悔对祝朝朝的感情…… “其实……祝朝朝是很疼爱的妹妹,还不止——简直让人溺爱。”这回,她终于把缺憾补上,祝朝朝是亲人啊。 文梦瑶不依不饶,追问道:“那文梦瑶呢?便不是妹妹了吗?” 她点了点头,“是的,不是妹妹。” 文梦瑶脸上掩不住失落。 “不是妹妹,是姐姐,文梦瑶像我的姐姐。”封易轻轻说。 文梦瑶怔愣在原地,只有烫得发红的烟叶咝咝声燃烧,仿佛在诉说她的心事。 良久,封易才听见文梦瑶的回答,声音闷闷的。 “你也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亲人。”她不情不愿地补充道,“还有那个死骗子。”叶朝云好似被临时拉来凑数的。 文梦瑶突然想起什么,目露痛苦之色,不停地摇头否定,她说:“等你想起所有,一定会讨厌我。” “是吗?我不信,除非你让我听听。” “我不会说。”文梦瑶拒绝得很果断。 封易很认真的想,她想文梦瑶会做什么事,她想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她想不明白。 “那好吧,在我讨厌你之前,只能麻烦你当我的朋友,当我的姐姐了。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当我的妹妹——” 想不明白,只能破罐子破摔,顺其自然咯。 “总之,我还是很依赖你这个姐姐的。你现在大富大贵了,可别想抛下我。” “天地为鉴,你立下道誓,永远支持我,直到我快乐。我相信你。”封易想起红叶镇的旧事。 文梦瑶笑了,笑得很轻快,有一片雪白的羽毛托着她,向上飘呀飘呀飘。 “对,你相信我,我的任务是让你快乐,之前让你不开心,这是我欠你的。” “那你可要好好还债了。”封易开着玩笑话。 那烟枪终于实在看得很不顺眼,她伸手就去抢,“少抽点吧——” “老、烟、鬼。”文梦瑶自觉接上下一句。“又是臭厨子,又是老烟鬼,真难听。” 嘴上还说着,手上却听话,烟枪又变成她挂在左耳精致的吊坠。 太阳西斜,缓缓爬入阴影,长长的藤椅完全泡在日光中。 文梦瑶伸直腿,懒懒散散地靠过来,变出一张纸,慢悠悠折小猴子。 “我可以靠在你的肩上吗?” “可以。”文梦瑶的脑袋靠过来,卸下全身力气,像没了骨头。 “那小狐狸是女主?” “是。” “女主是什么都知道了,死骗子和你说这么多,也不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她不满地嘟囔。 封易很自然地接过小猴子,捏尾巴,插纸棍。 “好妹妹,我靠在你的肩上,女主不会生气吧?” 封易认真思索片刻,忽地把脑袋推远,道:“也对,你还是起来吧,她不喜欢烟味。” “无语了,你们恋爱脑。” . 文梦瑶拎着封易这个恋爱脑去找另一个恋爱脑。 叶朝云吃得撑撑的,左右手各掂一只食盒,食盒有七八层。 “你打包了什么?这么多?”封易吃惊道。 “嘻嘻,用来哄前妻的,满满当当都是我的爱。”叶朝云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她还臭不要脸地开口:“大厨,我有前妻,这些送我!”还想吃霸王餐。 “友情价,五百下品灵石。” 叶朝云不是出不起,是根本不想出。 “当年谁辛辛苦苦帮你试菜,还鼓励你一定会成为大厨,又当你的修真启蒙老师,就在方才为了你俩在楼下喝了三壶茶……” 叶朝云噼里啪啦数个不停,最后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区别对待,凭什么她每天在你这吃饭不要灵石?你说说,监正和我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当然是救监正了。”文梦瑶道。 “心寒,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吼大叫——” “那我和国师掉水里你救谁?”文梦瑶反问她。 “当然救监正了,她又不会凫水。” “你自己也知道,白痴。” “可是……可是她能白吃白喝,你还和我要五百灵石,好歹我们也是老乡!”叶朝云又绕回来。 “你带给陆情空的,当然要钱,最烦你们这些恋爱脑。” 叶朝云理所当然被噎住了,她自认为与封易这种恋爱脑有本质区别,这三个字于她而言是陌生的。 仙博上叶朝云的绯闻对象有数十个,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恋爱脑?在说谁?反正不是她。 “这是给那个炼器师的,敛息液要过两日才拿到药材,尽量别乱跑。”文梦瑶递给她一个丹药瓶。 “夏水一遭,夏阳命一定会注意到你。夏流那事,招摇仙盟那边已经打点好了,绝不会再追究赔偿。总之,还是尽可能不要与夏阳命碰头。”文梦瑶认真交代着。 “夏阳命,也略略算得上麻烦。”叶朝云评价他。 “过几日便入秘境,无需担心,等你出了秘境,我们便提着夏氏父子的人头来见你。” 第38章 右眼有刀疤的男人 鞭子挥舞的破空声,伴着男子痛苦的哀嚎,打破夜晚的寂静。 较年轻的男子跪在地面,光裸的背部伤痕密布,他像断翅的黄蜂,在狂风中止不住打颤。 小厮们垂首旁立,仿佛失去了视觉和听觉,表情呆板,像没有感情的木偶。 “爹爹!求你!我知错了!”飞扬跋扈的公子哥祈求得到施暴者的心软,鼻涕和眼泪一同垂落,弄脏了夏阳命的长靴。 夏阳命原本生着一副凶相,尾指长的疤痕斜斜贯穿右眼,怒目圆瞪时,浑浊的眼球似乎要撑破疤痕掉下来,更同恶鬼在世。 夏阳命是个狠人,世上所有人都是他追求权势的消耗品,就连唯一在世的儿子也不能让他心软,长满倒刺的铁鞭毫不留情落下。 他终于疲倦了,将铁鞭重重砸到小厮脸上,那倒霉小厮眼角立即肿成青紫色,却一声不敢吭。 “可知,错在何处?” 夏水不敢有一点怠慢,道:“今日不该……当街惹是生非。” 男人又从小厮手上拿过铁鞭,狠狠地砸向夏水脑袋,他的额角又添了一道血痕。 “愚子不可教也。”夏阳命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慈爱,很难想象,他和方才下手狠辣的是同一个人。 夏水狼狈地跪在血泊中。 “小水,瞧瞧你的样子,温家三小姐是不会对你青眼有加的。”夏阳命平静地阐述事实。 “爹爹,我会努力,明天我便——”夏水急着要证明自己。 夏阳命一摆手,制住他的话。 “罢了,本也没指望你,往后便不要再去扰那温家三小姐了。” “可是——”夏水方要动作,便被伤口扯得面目狰狞。 他不是多喜欢温冰蜜,他需要这个女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他对爹爹还有用。若有了温家权势助力,他便有希望竞争下一任夏家家主。 夏阳命哪里会不懂儿子的心思,但他已有其他盘算。 “说起来,有几位温公子倒是比她更合适些。”夏水神色惊恐,却不敢出言反抗。 那几位臭名昭着温公子,夏水曾在宴会中见过他们,也见过从他们房中拖出光裸扭曲的男人尸体。 “今日确定一名阵师和狐妖?”夏阳命问道。 “不会错,确实都是炼气期。” “那狐妖便不要再为难,陆情空似乎同她关系匪浅,还把唯一的保送签给她。今日若非我在,你只怕殒命在那处。” 夏水只敢唯诺称是,想起还有另一人,他问道:“爹爹,那阵师要如何处理?我们这次可交代了一半族卫……” 一提起此事,夏阳命便来气,往他腹部又踹了一脚。 要杀一个散修算不得大事,偏偏赔了二十一个金族卫进去,连别人毫毛也不未伤得半分,愚蠢至极! “倒也麻烦,叶朝云似乎很中意这散修,又是姓封的阵师,难不成是封家今年新出的小辈吗?却偏偏查不明底细,或真是个散修……”夏阳命似乎对这个阵师很好奇。 夏水只恨不得能将除之后快,咬咬牙道:“那阵师动手时,追灵珠有、有反应了,会不会……” 会不会和夏流的死有关系?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说,屋内安静得能听清血液的滴答声。 良久,他听见夏阳命开口:“那我便要亲自探探虚实了……” . 一直拖到第三日,封易才打算出门,拿着监察使开的罚单前往城中仙盟分部,不得不与小花遗憾分别片刻。 自小花完全妖化后,施展了非比寻常的力量,之后便只能维持着小狐狸的形态,不能化为人形。 陆情空说这是透支妖力的缘故,休养一阵,吃好喝好,三五日就能恢复。 若是回到妖族,小花不日便能化形,三五日就可筑基。 陆情空非常想把小花带回妖族,只是小花不肯,她不记得陆情空,更不记得陆难。 这三日,封易一直猫在房间看小狐狸睡觉,小狐狸醒来便喂她吃饭。醒了吃,吃了睡,比猪妖的生活还要潇洒。 “花花变身后,都听不懂她说话呐。”杜雨停一面感叹,一面收起油纸伞。 “她也不说什么话,嗷一声便是要吃饭,嗷两声就是想睡觉。”封易把水珠抖落,将伞收回储物袋。 这是翠风城半月以来的第一场雨,远处的青山被大雨洗净,露出崎岖的脉络,像杜雨停手臂上绷起的青筋。 空气中凉丝丝的,携带着泥土的清香。 仙盟位于翠风城城东街道上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周边都是酒楼茶馆,仙盟只占那栋楼的第三层,下面两层仍作茶楼营业。 仙盟也曾辉煌过,原本连着两边三栋楼都属于仙盟,如今各地仙盟分治,自担盈亏,翠风城分盟盟主修为过关,却没有什么经营头脑。如今便只剩一层,监察使也只有五个。 人虽少,事情却不少,只有一位监察使在圆形柜台后四方奔走,柜台前围了一圈人,交代这个又找那个。 索要赔偿的人要站在子时队列,举报逃犯在丑时队列,鸣冤叫屈在寅时队列…… 封易站在辰字队列之后,她要清缴罚单。 这是最短的队伍,前面只有一个人。 监察使手中掂着一个白色储物袋,冷漠地说:“灵石不够,差五十块下品灵石。” 前面那人很激动,大声道:“你都没数过,咋能诬陷人?我要投诉!” 类似情况不知见过多少次,监察使面不改色,提着白色储物袋的手轻轻一晃,柜台上便多了五十块灵石。 “干、干什么?”原先还叫嚣着要投诉的人变得很紧张,不由抹了一把汗。 灵石是有灵力的,会发出淡淡的白色光泽,柜台面上那五十块灵石起初还泛着白光,不一会儿就完全黯淡了,像泥路上随地捡到的石头。 “还差五十块下品灵石,现在补还是下次补?”假造灵石的人只能懊恼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五十块灵石补齐。 前面的人走后,监察使让封易等了一会儿,绕了一圈才轮到她。 她让封易把手指按在一块罗盘中心,淡淡的光芒从指尖渗入罗盘,指针转动,最终停在一个方位。 监察使顺着指针方向转身,隔空拉开柜台下第三十五层盒子,取出一张纸和一个白色储物袋。 “三万两千块下品灵石,装在这里。”监察使把白色储物袋放在她面前,又匆忙走向另一个队列。 封易把三十二块中品灵石倒进储物袋,白色布料变为金色。 监察使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让她在那张纸上按手指,也不清点灵石数量,就让金色储物袋和那张纸飞回原来的柜子。 这仙盟还真是奇妙,那储物袋多半有自行计算灵石的效用,若是灵石充足,白色储物袋就会变成金色—— 有个人影擦肩而过,封易一个踉跄,平底往后摔,硌得屁股生疼。 撞人的连忙抓着她的手腕,将封易扶起身。 “失礼了,小朋友。”男人态度很和煦,道了歉,转身便走了。 封易甚至没看清他的脸,只知道男人力气很大,抓得人手腕红了一圈,他的右眼有一道疤。 人已走远,她也没过多在意,便去楼下的茶馆找杜雨停,杜雨停还在纠结要点红茶、绿茶、还是奶茶,谁知屁股没坐热便被封易催着回天香楼。 封易和杜雨停的身影逐渐离开视线,男人靠在窗户边,把玩着那颗发光的追灵珠,喃喃道:“封易,你究竟还有哪般本事,能杀了小流……” “亦或是那只小狐妖,真是个宝贝啊。”男人勾唇轻笑,眼中势在必得。 “陆情空,若她到我手中,你也不足为惧吧?” . 二公武台是单人积分赛,五十名学员同时进入猎魔秘境,为期三天,相当于秘境内三十天,猎杀魔族数量最多的前三十名晋级决赛。 秘境中的魔族并非真正的魔族,只是怨灵,怨气太多,便成了秘境。 “被魔族残杀的修道者会化为怨灵,怨灵身上泛着黑色的怨气,怨气扰人心智,损人道基,诸位可千万不要着了怨灵的道,遇则杀之。” 叶朝云右手举起一个镶金白玉牌,朗声道:“此玉牌可计算你们斩杀怨灵的数目,人手一个。” “也有修道者为忠义战死沙场,即便被魔族杀害,也会化作英灵,身上还残留着白色的灵气,诸位若是碰见了,便用轮回经渡化先人,也算为自己积点道德。” 叶朝云左手举起一个银色转经轮,这便是渡化英灵的法器。 转经轮和白玉牌是节目组发的,其余丹药、法器、食物都要学员自己准备。 封易有两位贴心的好友,把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帖帖。 文梦瑶送了她两枚储物戒指,款式是一朵五瓣花,花朵是金瓜黄,指圈是素银色,很漂亮。 一朵花瓣相当于一个储物袋,已经分类装满了丹药、食物、日用品、灵石,还空了一个给她。 还有一枚素银圈,海青色花瓣的储物戒,里边东西要少一半,没有灵石。 “怎地还有一个?”封易把金瓜黄的储物戒套在食指,捏着另一枚,在日光下欣赏。 金色和青色,很相衬。 她知道这枚是送给谁的,但封易偏要问。 “这是送给我左手的吗?”她调侃道。 文梦瑶努着嘴道:“喏,给她的,就当是见面礼吧。” 小花等封易给她套上储物戒,喜气洋洋地道谢:“梦瑶姐姐,爱你么么。”她说自己一无所有,只能给文梦瑶一个飞吻和拥抱。 文梦瑶还有些不自在,有两百年没见过女主这么单纯和蔼的模样,她不是九洲四海天下第一醋王嘛…… 她不习惯和陌生人拥抱,认识有两百年,但文梦瑶和女主没熟过。 “不必谢我,只是请你多关照她。”怪怪的,文梦瑶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梦瑶姐姐放心,封易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姐姐的话我一定认真听。”小花认真道。 什么姐姐的姐姐,文梦瑶被她的话绕晕了,反正女主肯定会保护好白月光的,她瞎操心什么。 文梦瑶走了,陆情空来了,叶朝云跟在她身后。 不知为何,陆情空见她总是臭着脸,如同看见叶朝云一样。 “难道我从前也与你一般,伤过她的心?”封易猜测道。 “什么什么!吃饱了撑着,你可别乱猜!”叶朝云连忙否定,又急着宣誓主权:“我知道你馋她美貌,但年轻人要摆正思想,你和小花在一起,她就是你姑姑,辈分不能乱。而我是你姑姑的老婆,也就是……嗯,你的姑婆,快喊声姑婆来听听!” 封易总觉得姑婆不是这么喊的,死也不肯开口。 “……捏碎这个我便来救你,还有这些符咒……小难,安全最重要……”陆情空啰里吧嗦一大堆,像凡界送考的爹妈,在考院门口语重心长地叮嘱孩子不要紧张。 陆情空交代完,小花蹦蹦跳跳地跑到封易身边,搂过她的手,高兴地和她展示新到手的宝贝。 “嗯嗯,确实不错。” 封易不敢笑得太用力,一会儿瞟小花手里的东西,一会儿瞟陆情空的脸色。 陆情空变脸比天气还快,对着小花还慈祥和蔼,看了她一眼就开始肠道不通畅。 应该不只是她的缘故,多半是因为叶朝云。 叶朝云却是个半瞎,只看得见自己想看的东西。 “前妻对我摆臭脸,她好在意我。果然,恨比爱长久。”她勇敢地走到陆情空旁边。 “老婆,你好美,想和你吃饭。”叶朝云情不自禁地夸赞,双眼迷离。 见不要脸的凑过来,陆情空拔腿欲走,脚步忽然一顿,她警告叶朝云:“叶导师,注意你的言辞。” 陆情空以为叶朝云会再次用玩笑话来掩饰她的失落,但叶朝云这次是真开心。 “前妻,你答应和我吃饭啦!开心!”叶朝云高兴地原地转圈。 陆情空:“……” 陆情空不再什么,直接走了。 叶朝云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路过小两口的时候还得意炫耀:“如我所料,我今早还占过,她一定会同我和好,土象女人,拿捏了。” 封易:习惯就好。 小花:“姐姐,她们好复杂,不像我们,睡一觉就和好了。” . 猎魔秘境由六位导师合力打开,学员进去后位置不一,不保证能和身边的人在一起。 封易左边牵着小花,右边牵着莫成器,杜雨停在小花左边,四人一同踏入了黑色漩涡,身影很快被吞噬。 跟在她们身后的学员有些犹豫,忽而转身望去,那男人果真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浑身一抖,匆忙踏入漩涡。 第39章 纳兰雪的女儿 她们果真分散了。 封易孤零零立在野地里,掌心还留存温热的触感,牵手的人却消失影踪。 她拿出灵机,秘境里果真连不上网,也没法联系小花。把灵机举高,四处走几步,依旧没有反应。 如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北边不远处有十几幢房屋,隐约能听见鸡鸣犬吠声,正是一个小村庄。山清水秀,炊烟袅袅,若是在外界,少不得是世人向往的桃源。 可猎魔秘境中又岂会有桃源? 多半是怨灵出没之处,封易一面从储物袋里拿出短刀,一面往村庄走去。 烈日炎炎,七八个村民围在村口那棵大榕树下,一面朝树下指指点点,一面叽叽喳喳。 榕树的树干非常粗,约莫要十个人才能将其环抱,树上垂挂着数不清的祈愿牌,仿佛盛放着一朵朵红色的花。 封易没有立刻靠近,她停在榕树的阴影外,即便离得这般近,村民们也没能注意到她。 她听见村民七嘴八舌的交谈声。 “这人晕了好久,不会死了吧?” “呸呸呸!大喜日子说什么丧气话。” “气质这般不凡,兴许是道长的同伴。” 来来去去都是这三句话,呆板地重复着。 真是古怪的村民,没有黑气,也没有白气,不像怨灵,却也不像英灵。 封易将短刀收起,走进榕树的阴影,伸手拍一人的右肩。 那人被吓了一跳,似乎才注意到后面多了个人。 封易不动声色将掌心的火符隐去,收进储物袋。 符咒也伤不了,难不成是幻象吗? 村民们见她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这位定是道长,快让她瞧瞧。” “这人在地上躺了有一会儿了,可是道长同伴?” 众人开出一条道,只见盘缠交错的榕树根上侧躺着一个人,一身黑衣皱巴巴的,额前黑发挡住半张脸,身形有些熟悉。 那人昏在树底下,封易蹲下身,想要将人翻过来。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那人身下溢出,她下意识劈出一刀。 短刀又被她生生改了力道,劈歪方向,只砍断了小半截黑发,刀刃劈在榕树根上。 黑气也消失了。 周围村民被她劈人的举动吓住了,畏惧地看她手上那柄短刀。 封易起身,众人颤着腿往后退,抖着声说:“道、道长,我们就、就不打扰您干正事了。” 村民如潮水般退散,有个黄衣老妇人走得慢,被她拦了下来。 “道长!别杀我!方才我什么也没瞧见!”老妇人急着求饶。 跑得这般快,她难道是怪物嘛。 封易有些头疼,尽可能放软声音:“奶奶,方才听闻村中还有其他道长,可否告知我如何寻得她们?” 方才树下躺着那人是蓝郁,其她道长兴许是别的学员。 封易原不是要杀人,老妇人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答道:“道长们出去巡查了,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村里吃午饭,道长不妨在此等等?” 吃午饭? 学员应当不会吃秘境内的食物,更何况这些村民不知是人是鬼。 村民口中的道长应当不会是她想见到的人。 真麻烦啊。 老妇人听见封易轻啧一声,似乎不大高兴,又立即紧张起来,心中暗骂自己倒霉。 道长莫不是觉得自己招待不周,不愿在村口等着…… 衡量再三,老妇人哭丧着脸道:“天气炎热,道长不妨到我屋里吃口茶?” 封易欣然应允。 她松了手,老妇人也不敢乱跑,只好等封易把昏倒的人背起来,三人慢吞吞地往村中走去。 一路上,红绸满目,家家户户门板上都贴着大红双喜,挂着红艳艳的灯笼。 封易好奇道:“村中今天有喜事?” “确是大喜,今日村中有女儿出嫁。”提及此事,老妇人眉目伤感,但更多是喜气洋洋。 “可是你家女儿出嫁?” 老妇大笑,道:“我家女儿出嫁已有十年啦。”她逐渐放下警惕。 封易借此契机与其攀谈。 那老妇人姓黄,是个独居寡妇。夫君死了,膝下仅有一女,早已远嫁,再没回来过。 怪不得见别家女儿出嫁会伤感,想必是触景生情。 更何况,村中习俗也与别村不同。 若有一家女儿出嫁,便好似全村大喜,十里红妆送行,分外热闹。 可外嫁的女儿也从不回门,又分外冷清。 “女儿不回娘家,那是顶好的事儿,说明妇君待她极好。这妇君便是那仙人,连聘礼都送了有五头牛、四只母猪、三套八仙桌椅……” 黄老妇似乎对自家女儿的妇君很满意,夸个不停,口若悬河。她说,若不是女儿运气好,怕是要同她在村子里吃一辈子苦。 封易扛着人在烈日下走,又热,又渴,又累,又烦。 黄老妇家总算到了,封易耳根子清净了些。 女儿的旧房间还空着,封易把昏迷的人丢在床上,那老妇人去倒茶。 茶当然是不敢喝的,幸好文梦瑶给她备了充足的食物。 存放食物那一枚花瓣竟似冻库一般,里面还放了不少甜点,就差没把醉梦乡的冷橱搬进储物戒。她从储物戒中找到一条腊鱼,咸香扑鼻,很是诱人。 黄老妇端着两碗茶进来,青花瓷碗上装满金黄色的茶汤,泛着热气,茶香醉人。 好茶! 她将茶汤放在桌子上,桌子是黄花梨木材质,镂空雕刻着花草图案,似乎很讲究。 封易忍不住吞咽,也有些渴了。 “道长,请喝茶。” “多谢。” 封易将那条腊鱼递给黄老妇,感激道:“叨扰了,小小敬意,还请笑纳。” 那妇人眼睛立时亮了,笑眯眯接过腊鱼,赞叹道:“仙人的东西果非凡物,好鱼!好鱼!老娘我今日有口福了!”黄老妇拎着鱼,哈哈声笑着离去。 封易这才端起两碗茶,放在鼻尖细嗅几口,唇瓣刚碰到瓷碗边缘,又克制地拿开。 “好茶,好茶,可惜了……”封易一边摇头,一边将两碗茶汤倒入屋内翠绿的盆栽。 哎……只能委屈自己喝冰镇柠檬茶了。 蓝郁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封易百无聊赖,只好翻翻书,学学阵法。 不知不觉,封易的修为已达炼气巅峰。 距离入道,也不过短短一月,若要让莫成器知晓她的修炼速度,对方定要将她的丹田剖开一探究竟。 体内丹田已聚满灵力,泛着淡淡金光。待灵力转为液体,便算筑基了。 封易又翻开《cad漫游手册》。 [已达炼气期大圆满,灵力上限十万扶耳。] [武技:千丝万缕、瞬行千里、画地为牢、落子无悔] [待激活武技:阵纹填充 激活条件:筑基期一重] 千丝万缕可限制对手行动和攻击,画地为牢可用于防御,瞬行千里可用于逃命,落子无悔是越级单挑的阵法。 可终究没有一个攻击手段,封易常常很被动。 世间是否有阵法能如剑修一般将人一剑封喉呢? 在入猎魔秘境之前,封易又绘制了新阵法。 [瞬移一丈阵.zf 五十扶耳] [阴阳动静阵.zf 五百扶耳] [七色荷花阵(残缺).zf ] [困兽反噬阵.zf 一千扶耳] 瞬移一丈阵是在阵法甲的基础上修改,直线在阵法中是空间穿梭通道。每每施展此阵,便能瞬移一丈距离,仅仅消耗五十扶耳灵力。 瞬移,可不是炼气期修士该有的实力。 而困兽反噬阵将多段线和直线相结合,将对手困在多段线绘制的方盒屏障中,若在屏障内使用灵力,其冲击自然会通过直线又返回屏障内部。 唯一的缺憾是,困兽反噬阵的持续时间不长,封易要将此阵复制十次才能将人困住一刻钟,若是修为太高,自然效时越短。 终归只是为自己争取逃命时间,封易叹了口气。 床上的人发出嘤咛,蓝郁醒了。 她扶着自己的脑袋,不明白为何身处此地。 “醒了?菊花茶喝吗?”封易将半透明的茶瓶递过去,瓶壁还冒着冷气。 见到熟人,蓝郁有些惊喜。 “谢谢,我喝热的。”火灵根法师将茶瓶拿在手里加热,精确把控火候。 “怎么进来就晕着的?传送阵难道有反噬吗?”真是奇怪,竖着进来,一入秘境人便横着了。 蓝郁摇摇头,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方才见到……纳兰雪。” “纳兰导师?在秘境里?和你晕倒又有何关系?”封易很疑惑,蓝郁比她进得更早,纳兰雪不还在同其她导师施法打开猎魔秘境的大门吗? “是年轻的纳兰雪。” “你怎地知道她年轻——” “她是我娘亲。”蓝郁道。 封易很吃惊,没想到那些无聊的茅厕八卦竟也有真的,冷面佛子还真是为了女儿参加节目。 不过,蓝郁和纳兰雪可真不像母女。 娘亲气质如寒冬的白雪,纯洁冻人,不容亵渎。蓝郁则如绵长的梅雨,安静,忧郁,与她热烈的火灵根大相径庭。 “哦哦,那你和她还挺像的,说话……言简意赅。”封易勉强找到一个共同点。 两个人相处难道是用眼神交流吗…… 蓝郁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对她的亲娘也无甚亲昵。 “你娘亲怎在猎魔秘境中,那她是怨灵还是英灵?”刚出口,她又觉得自己问得不对,纳兰雪还好端端活着。 “请别说娘亲二字。”蓝郁的语气很别扭,“纳兰雪便是纳兰雪。” 看来,这母女确实有些小摩擦。 蓝郁回答她的话:“是英灵,我本想直接超度她,才晕了过去。” 看来,这母女确实不止小摩擦,谁家女儿上去就超度自己亲娘咧。 封易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超度英灵可没有杀怨灵这般容易,一刀一个。 “怨念太重便有了怨灵,英灵都有执念,执念未了,自然不肯离开。”她将叶朝云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蓝郁坐在床边,小口啜饮菊花茶,若有所思。 “你娘——”封易及时改口,“纳兰雪既然还活着,这秘境中的她必是英灵幻化,何人执念会与她相关呢?” 封易瞟一眼,蓝郁依旧低着头,没有动静。 看来,这母女确实不聊天,蓝郁对亲娘往事一无所知。 “总归我们要找到执念,解决执念,对吗?” 蓝郁总算找到努力的方向,眼中燃起火光,信誓旦旦道:“对,定要超度她。” 黄老妇的大嗓门在不断接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道长——你同袍可算回来了哟——”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那位同袍正立在那。 同袍左手盘着一串长长的佛珠,右手持一根法杖,步步生花,地面结出冰霜印记。 周身萦绕白光,是英灵残留的灵气,指尖是半透明的,本人却一无所知。 面容很青涩,眼下青黑,倦色难掩其风华。若非这般绚烂的出场方式,封易压根不认得此人就是纳兰雪。 “她年轻时就这般……有个性吗?”封易委婉地问。 “不知,死装。”蓝郁一向言简意赅。 年轻纳兰雪听不得她们说小话,还这般无所顾忌。 她问道:“两位何处来?” “南洲翠风城。”封易也没说谎。 蓝郁直愣愣盯着纳兰雪,毫不掩饰。 纳兰雪茫然问道:“阁下与我可曾见过?” 蓝郁双手抱臂,又看了一会,才道:“素未谋面,一见如故罢。” 纳兰雪点头赞同,不再追问,谈及正事:“可是仙盟派来的帮手?”倒是自觉给她们找了个身份。 “正是。”封易拱手,不知怎地,就把“除魔卫道”四字说出口。 纳兰雪也照样回了句:“除魔卫道,义不容辞。”她的眼中满是热忱,原来大冰块年轻时眼里也有温度。 “在下纳兰雪,负责仙护村委托的领队,二位便暂时在村里住下,午后再一同随我等搜寻魔族。” 纳兰雪简单交代几句,便回另一村民家吃饭。 此村名为仙护村,地处北洲。近月,频有路人途经此村失踪,纳兰雪小队接了仙盟任务前来调查。 原以为是村民作怪,可众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失踪的人,而村民们确实心地淳朴,热情好客。 反倒在村庄周边山林发现一些低阶小魔灵,便猜是魔灵袭击路人。也幸得仙护村如有仙护,未被魔灵发现,否则,失踪的便是所有村民。 魔灵修为低微,炼气期修士便能以一当十,纳兰雪也没放在眼里,仔细搜查完整片山林,清除所有魔灵后便要打道回府。 没曾想,离村前一晚,便失踪了两名筑基修士,村庄魔气浓郁,纳兰雪察觉事态严重立即向仙盟求援。 至封易和蓝郁到来,十人修真小队仅剩五人。 魔气只留存两息,迅速消散,纳兰雪断了线索。 只知道,这是一只谨慎的魔族,它总是悄悄吃人,慢慢强大。 第40章 两幅面孔的女人 村口西行半里地有一条小河,村民常至河边取水浣衣。纳兰雪安排两人到下游附近山林巡查,如遇魔灵,就地斩杀。 “为何要听她的话?我等应寻找执念将其早日超度。”蓝郁对此事念念不忘,郁闷地将石子踢到一边。 “岂有这般容易?莫要忘了我们还在比赛,秘境中魔族皆为怨灵所化,先杀几个小试牛刀,再慢慢观察……”封易劝慰道,秘境内一日也不过外界四个时辰,倒也不必心急。 叮叮咚咚的水流声渐近,同姨娘们粗犷的笑声相应和,构成此起彼伏的乐章。 她们蹲在小河边,一边浣衣,一边闲聊。 村里姨娘们的嘴巴正如同城里的布告栏,封易凝神去听,不错过一句话。 只听一位老妪道:“此次定是轮到我家,这泼天的富贵也该老娘来享受了。” “老太婆想得挺美,怎么就一定是你家呢!”旁边的人笑她白日做梦。 那老妪不服气,辩驳道:“我家柳儿模样生得这般好,怎么能不是,何况我还祈愿——” 旁人又是哈哈大笑,指着其中一位年轻女子道:“你瞧瞧,只怕你家月柳不愿意哩!” 蓝郁想走前去,封易及时拦下。 “再听一会儿。” 名为“月柳”的女子一直埋头做自己的事,也没反驳。 “是啦,月柳不是同那一位道君走得极近吗?” “送了好几次吃食,那道君也不理不睬,性子可凉薄得很。” “我听旁的道君都喊她佛子,莫不是出家人,出家人都讲究六根清净,不染红尘。” “小道君模样确实好,可惜看不上我们村花哩。” 几人当着小姑娘的面调笑,你一言,我一语。 蓝郁又要走,封易扯住她的衣袖,偏不让她走,感慨道:“瞧把你急的!不就是你娘亲有一段山村艳遇嘛。” “不是,我——”蓝郁焦急地解释。 忽而,哐啷一声响,月柳一把将木桶往河里扔,桶里的衣服顺流而下。 真火辣的女人。 她家老妪匆忙去捞衣服,一面骂她:“死丫头,你急甚么!那道君不中意你也不能拿衣服撒气呀!” “谁、谁说她不中意我!”月柳叉着腰,满脸怒容,对自己说的话又有些心虚。 封易看入迷了,躲在石头后边,边嗑瓜子边探出小脑袋,鬼鬼祟祟。 一时不留神,蓝郁挣脱她的束缚。 封易拦不住人,蓝郁快步走到月柳身旁,抓着她的肩膀,悲痛大喊:“妈咪!” ! 送到嘴边的瓜子落在地面,封易半张着嘴。 河边的人更是吓得合不拢嘴,衣服也忘了捡,任由其随水流向下漂去。 月柳抖着手,指着蓝郁,惊恐道:“谁、谁是你妈!你的脸怎么和我……” 封易这时才看清月柳的正脸,她有一双柳叶眉和丹凤眼,和蓝郁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难不成……月柳姑娘是蓝郁亲娘…… 妇人们也只愣神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叽叽喳喳地猜测:“这位道君在哪家借住?怎么痴痴傻傻的?” “妈咪是何人?莫不是认错人了?” “上来就抱住人,好没教养。” 听见老妇说她“没教养”,蓝郁恶狠狠瞪向那人,像只狼崽子,转头又可怜巴巴地望着月柳。 月柳受不了她这副表情,“你不要乱碰瓷啊,不然我挂你……”她想把蓝郁的手扒拉开。 可蓝郁就是认准她不撒手,一直在喊“妈咪”。 封易扶额,要走过去解围。 有人比她更快,将蓝郁毫不留情地踢开。 “道友,请自重。”纳兰雪将人护在身后,近岸河水已凝为冰霜,蓝郁头顶冒火,着了头发,升起阵阵黑烟。 一冰一火,互不退让,大有斗法之兆。 一家三口,怎么就要开战了,莫名其妙。 蓝郁冷静下来,火焰熄灭。 冰霜融化,水流声哗啦啦地响。 “蓝姑娘,抱歉。”蓝郁作揖,头也不回走了。 纳兰雪将捡到的湿衣服丢回木桶,带着蓝月柳离去,独留河边村妇面面相觑。 “蓝婆子,你家月柳还真没吹牛哩。” “是哩,还不止一个。” . 蓝郁又恢复往常的忧郁模样,封易将其抓在屋中严刑拷打。 “月柳姑娘确是你娘亲?” “不错。” “你今年确是二十?” “不错。” “你娘亲怎也在此?” “不知。” “你娘亲学过西洲话?” “不知。” “你娘亲呢?” “死了。”蓝郁又补充道:“已有十载。” 古怪,真古怪。 蓝郁方二十,蓝月柳便是十年前走的,而魔族五十年前便灭绝了。 封易想到另一种可能,“这兴许是蓝月柳和纳兰雪初识之处。” “可妈咪明明是二十年前认识纳兰雪,这才生下我。”蓝郁反驳道,“妈咪只是凡人。” 凡人? 这可为难封易了,蓝郁也想不通。 “那确是你娘亲吗?”封易又问一遍。 这回,蓝郁也不确定了,“应、应该是吧……”她说得很小声。 “只差一个字,相貌都一样,就连说话都……” 蓝郁的娘亲原来叫蓝小柳。 “那就不是一个人嘛,兴许只是长得像——” “可是——”蓝郁说不出什么。 封易说得很在理,蓝月柳怎么会是蓝小柳,蓝小柳十年前病死了,仙护村的蓝月柳怎么会是她? 蓝郁低垂着眉眼,绞弄自己的手指。 “咦?那蓝月柳似乎喜欢纳兰雪,纳兰雪也——”封易突然住口,她有个恶毒的揣测。 “人渣!”蓝郁愤恨骂道,替她的妈咪打抱不平。 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所以知酒圣,酒酣心自开。 可怜的孩子…… 封易从储物戒拿出一瓶醉梦液,灌满,递过去。 蓝郁一饮而尽,两杯,三杯,红了脸。 “纳、纳兰雪根本就不爱妈咪,妈咪总是会问她,纳兰雪总是说不爱,妈咪很伤心……” “一直到妈咪快要病死了,纳兰雪才肯骗骗她……” “原来是把妈咪当、当成替身,好恶心……” 醉梦液自是醉人,酒意上头,蓝郁嘟嘟囔囔地睡去,封易将人搬到床上。 她独自坐在桌边啜饮,醉梦液还剩了不少。 仙护村,魔族,纳兰雪,蓝月柳,蓝小柳,嫁女儿…… 所以……仙护村会是“蓝月柳”的执念吗? 这个蓝月柳……有些熟悉…… . 卯初,蓝月柳提着小篮子出门。 “左顾右盼……鬼鬼祟祟……偷鸡摸狗……” 蓝郁指着远处那道黑影,和她说什么话,她也没听清。 “嗯嗯,你说的在理,好困。”封易边打哈欠边敷衍道,天蒙蒙亮,公鸡还没打鸣。 村庄还在沉睡。 蓝郁半夜醒过一次,酒却没醒,非要拉着她爬上屋顶看星星。 封易一觉睡醒,身下是瓦片,眼前是星星。 她迷迷瞪瞪地从屋顶下来,迷迷瞪瞪地跟着蓝郁走在村道上。 等封易睁开眼睛,蓝月柳刚好停在一处陌生的院墙下。 “我说她要干坏事吧,天都没亮就要爬别人家院墙。”一觉醒来,蓝郁似乎活泼不少,话也多。 女人将篮子放在地面,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双腿一蹬,她听见轻盈的落地声,过程相当流畅。 好身手!是老翻墙人了。 蓝郁急匆匆要跟上,刚一露头,封易又把人拉回去。 “哎呀,忘记了……” 一声轻呼,蓝月柳又翻回来,将篮子挎在右手,蹭一下又翻回去。 “真笨,哪比得上我妈咪冰雪聪明。”蓝郁如是评价。 两人又等了一回,生怕她又杀个回马枪。 准备要翻过去,封易犯了难,她不会,也没力气。 蓝郁是个熟手,自信道:“妈咪教过我,我在墙头拉你。” 所幸院墙不是很高,封易摔进去并没有太痛,只是动静有些大,惊动了屋内的人。 纳兰雪仔细查看一番,墙角什么也没有,眼中疑惑。 “什么动静?”蓝月柳好奇地问。 “无事。”纳兰雪将窗户合上。 封易长喘一口气,方才憋得脸涨红。 两人蹑手蹑脚爬到窗户下,将耳朵贴在土墙边。 “小姐姐,人家寅初便起床给你蒸了爱心馒头哦,尝尝嘛——”是蓝月柳在说话,声音有些拿捏造作,又刻意拖长声音,她似乎想腻死人。 嘎嘣嘎嘣响。 好一会儿,才听见纳兰雪的声音。 “多谢,馒头很好吃。” “那小姐姐喜欢吗?” 纳兰雪的声音很微弱,封易差点错过。 她说:“喜欢。” “那小姐姐喜欢我吗?” 屋内静默了很久,纳兰雪的回答,封易听得很清楚。 她说:“不喜欢。” 纳兰雪突然变得冷淡,对馒头改口:“这么硬,下次不要再做了。” “你个!”蓝月柳刚要破口大骂,不知为何又忍下来,捏着嗓子道:“是吗?人家尝尝——” 嘎嘣嘎嘣响。 “哈哈哈……确实蒸太久了……人家下次再改进哈哈……”蓝月柳尴尬笑笑。 窗户突然打开,咻一声飞出块大石头。 大石头砸在院内树上,震掉一地叶子,砰一声,窗户又关上了。 封易这才敢偷偷摸摸探头看。 那石头圆圆白白,中心还有一点红,被人啃过一口,分明是蓝月柳的爱心馒头。 能把馒头做成石头,蓝月柳此人,绝不简单。 封易有些担心纳兰雪的牙口。 “天要亮了,你该回家了。”纳兰雪提醒她。 “哎呀!好痛,人家第一次翻墙——”蓝月柳止言又欲,欲言又止。 一阵窸窸窣窣声。 “伤到哪儿了?”纳兰雪的声音在低处。 蓝月柳轻笑道:“好讨厌——小姐姐伤到人家心里了,心痛。” “你喜欢我吗?”蓝月柳又问。 “你该回家了。”纳兰雪回答。 两人悄悄地翻出院外,躲在暗处,等蓝月柳出来。 可算能大声呼吸了。 “纳兰雪对她可真冷漠。”蓝郁开口道。 “你心疼蓝月柳?”她不应该高兴吗? “我是心疼我妈咪。” 封易不大相信,蓝郁太别扭了,还容易将蓝月柳和蓝小柳弄混淆。 “她们俩真的很像吗?” “哪里像,一点不像。蓝月柳笨死了,一点也不温柔,厨艺还、还——”蓝郁有些卡壳。 “还没你娘亲好。”封易好心帮她补充。 “那、那倒没有,妈咪还是……会蒸馒头的……”她说给自己听。 蓝月柳出来了,表情有些苦恼。 “这女人真难泡,五点爬起来给她送爱心早餐,也不给老娘笑一个。” 她忽然吸溜好大一声。 “这老冰箱铁定对我有意思,嘿嘿嘿——” 蓝月柳笑得很下流。 “加油加油加油!只要肯吃苦,没有你睡不到的女人!” 蓝月柳撒丫子跑开。 “真坏,哪比得上我妈咪温柔善良。”蓝郁如是评价。 “嗯嗯,你说的在理,好饿。” . 至天光,她们再次见到纳兰雪。 她两眼乌青,比房间里枯黄的盆栽还要萎靡不振。 “今日,你二人往村北山林搜寻。”小队长给她们派发任务,声音有气无力。 听闻纳兰雪昨夜抓了十几只魔灵,丑时才归。 卯时却被蓝月柳叫醒。 两人心知肚明,也不点破。 进入猎魔秘境第二日,封易总算有些收获。 村北山林抓到四只魔灵,两人合力斩杀,将魔灵平分为玉牌上的数字。 封易看着玉牌上的“二”,蹲在榕树下发愁。 魔灵杀起来轻而易举,可也太少,也太慢。 还得尽快超度仙护村的英灵,早日与小花汇合。 和纳兰雪有关系…… 英灵会是谁?执念会是什么? “蓝月柳。” 封易依言抬头,蓝月柳正往她们这边走来。 “快躲起来。”蓝郁四处寻觅藏身地。 “哎——没必要啊——” 蓝郁不允许她拒绝,像猴子一样蹦上榕树,又把她拉上去。 封易半垂脑袋,僵在树上,往后便要碰到头,树枝上缠绕着红色的祈愿牌,久经岁月,些许木牌上的墨迹已模糊不清。 蓝月柳已走至树下,似乎也是来祈愿的,她把牌子往上丢,小红牌恰好挂在树枝上,脚步声逐渐远去。 蓝郁伸手去够她的祈愿牌,封易乖乖扶着树枝,一动也不动。 一阵风吹过,木牌相撞发出清脆响声。 她突然想看看村民们都许了什么愿望。 [五头牛、四只母猪、三套桌椅、两斤棉花、一锭金子。黄英儿彩礼。] [一百斤炭、两百斤米、三百斤面。刘水清彩礼。] 还有墨迹较新的。 [十斤油、二十斤糖、三十斤腊肉。蓝月柳彩礼。] 蓝郁拿到祈愿牌,疑惑出声。 “希望老娘睡到纳兰雪,早日回家?” 第41章 仙护村的愿望 蓝郁翻看那木牌,她不明白上面的话。 “为何要写回家?蓝月柳的家不正在仙护村吗?” 是啊,她的家不在仙护村,又会在哪? 一个想回家的人…… 她倒认识一个。 奇怪的不只是蓝月柳。 为何祈愿牌上写的都是彩礼?这也是仙护村有别于人的习俗吗? 村子里今日与昨日无甚不同,红绸迎风飘扬,红灯笼依旧在亮。 两人正预备走回去,看见一老妇人满面春风地走来,封易认得,是蓝月柳的娘亲,蓝老妇。 “中午好!中午好!”她路过时招呼。 “有好事将近?”封易笑着问。 “哎呀!老娘要享福喽!” 问她是什么好事,却不肯透露半点风声,只笑着摇头,神神秘秘的。 蓝老妇忽而大惊失色,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你怎么能摘下来!仙人会生气的!”说着就抢过蓝郁手中的祈愿牌。 蓝老妇看清祈愿牌上的字,又尴尬地把东西还回来。“失礼!失礼!”她连声抱歉。 “这祈愿牌为何不能摘?” “总之就是不能嘛!道长,你写这些是不灵的,不用挂。”蓝老妇以为祈愿牌是她们写的。 “那要写什么?” 蓝老妇没有防备,下意识就答:“那树只认得彩礼——”她突然扇自己嘴巴,好似说错了话。 封易还想再问,蓝老妇挥挥手,避之不及。 . 吃过晚饭,蓝郁才终于想起一件事。 “蓝月柳怎地一下午没出门,莫不是在干坏事?” “你真的很在意她。”封易平静地阐述事实。 “我只是想……尽快找到执念!”蓝郁大叫。 蓝郁自觉说服力不够,又自顾解释道:“我料想英灵多半是蓝月柳,她的执念就是睡到纳兰雪,若是让她睡一回,这执念就散了。” “让她睡?你没有关系?”封易不能理解。 “假的嘛,这都是幻象,有什么关系……”她支支吾吾道。 “那走吧。” 封易已经站起身,蓝郁还没反应过来。 “走啊,今晚就让蓝月柳睡你娘啊。” . 第二回翻院墙,她已摔得没有这般狼狈,封易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泥土。 两人还在找蓝月柳的屋子,墙外又有动静,赶紧蹲在草丛里。 今夜,蓝月柳的院子很热闹。 朦胧月色,一袭白衣从墙头跃下,身姿轻盈,步伐明确往一处走去。 纳兰雪怎会到此?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跟在她身后。 院内九曲回肠,纳兰雪走至一幢木屋前,敲了三声,推门而入。 屋内点了灯,窗边影影绰绰,封易熟练地摸到窗户边,借着缝隙往里看。 蓝月柳躺在床上,气色很不好,身上泛着白气,身体不再凝实。 她总算显露出英灵的迹象。 见纳兰雪偷偷进来,蓝月柳也不意外,只是眉眼耷拉着,没有力气坐起身。 “怎地突然病了?”纳兰雪坐在床边,伸出手背探她额头。 “别担心……就是没力气,多大点事,吃顿饭就能好。”小脸比墙上的粉还白,她故作坚强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碎。 纳兰雪提了提她的被角,不再说话,手掌覆在蓝月柳的额头,释放着冰系灵力。 封易低头,见蓝郁却好似看得呆住。 “我下山找医师来。”纳兰雪起身要走。 她的衣角被苍白的手抓住,又从那双手里溜走。 纳兰雪还是感知到了,她转头,疑惑地看着蓝月柳。 “纳兰雪,你这么关心我,是喜欢我吗?” 若是一个人病了,便忍不住对她心软,封易以为纳兰雪不会再口是心非。 纳兰雪的回答还是照旧:“不喜欢。”她低着头。 “我去找医师,很快就回来。” 言罢,纳兰雪弯腰,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个吻。 封易拉着蓝郁躲进草丛,纳兰雪脚步匆匆,翻墙离去。 等人走干净了,才发觉蓝郁竟是在流眼泪。 啧,真是搞不懂。 蓝郁和纳兰雪倒很像,别扭的紧。 . 蓝郁哭得稀里哗啦,连黄老妇都看得心酸,又给她们俩各泡一碗茶。 封易望着房间里发黄的盆栽,无从下手。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娘亲爱上另一个女人,应当是很值得难过的事情。 “别难过,都是假的。” 蓝郁一边哭,一边打嗝。 “呜呜……不是假的……蓝月柳是——” “c!”封易大喊。 防御罩升起那一刻,黑气恰巧砸在上面,再晚一息,碎掉的就不只是地上的瓷碗。 而是她们的心脏。 黑气如同千万缕发丝,一击不中,它有些愤怒,密密麻麻包裹在防御罩周围,企图戳破它。 黑气太浓郁,封易看不清藏在黑气后的究竟是什么。 蓝郁也顾不上哭了,抬手燃起一把火,往防御罩外砸去。 黑气猛然退缩,夺门而出。 是怨灵!实力还很强大,怎么着也能以一抵十吧,封易久违感受到发财的喜悦。 两人紧咬其后,一路狂奔。 夜色浓重,屋外偏偏又下了雨,令黑气退缩的火苗很快熄灭。 她们跟丢了,黑气彻底消失,找不到一丝踪影,两人被雨淋成落汤鸡,浑身都是泥点子。 榕树须在风雨中摇曳,祈愿牌声咚咚作响。 追逐中,封易刻意弄出很大动静,四位修士闻声而至。 纳兰雪从山下赶来,众人聚在村口。 “可是发现魔修踪迹?!”修士们着急问。 封易将黑气偷袭场景娓娓道来。 “此魔灵智已开,行事相当谨慎。” 众人议论纷纷。 “我们这几日在村中竟是没有半分察觉!” “那五名失踪道友修为已是筑基大圆满,想必是被魔族暗中偷袭,才遭此横祸。” 剩下几人,修为最高的是纳兰雪,已是金丹三重。 雨夜,众人脸色看不明晰。蓝郁撑着油纸伞,点燃一团火。 封易眯着眼,丝丝缕缕的白气萦绕在几名修士身侧。 是英灵,这些修士早已死了。 包括纳兰雪在内,他们的身体愈发虚幻,只余下半身还凝实。 和两人起先的设想有些偏颇。 仙护村不止是英灵执念所化,还有怨灵的力量与之抗衡。 而英灵的力量正在削弱,再过不久便要被怨灵完全吞噬。 她们必须尽快找出怨灵。 雨丝密密麻麻,织成无边的网,尖锐的唢呐声穿透雨幕,鼓声沉闷,在这个漆黑的雨夜格外突兀。 “吉时已到——送新娘——” 再没传来别的声音,只有雨声,和呼呼风声。 意识不妙,纳兰雪拔腿狂奔,直往村内跑去。 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明明灭灭,封易有时会将其错看成流血的人头。黑气不再躲藏,遍布村庄,肆无忌惮在街边穿行。 暗处似藏着无数双眼睛,对几人虎视眈眈。 蓝月柳的屋子早已洞门大开,床上病恹恹的人已不见踪影,只余一地狼藉。 湿漉漉的雨渍,黄白色的须条。 纳兰雪将须条拾起,放在手中端详。 “是榕树须!”一人认出那东西,大叫道。 方才是调虎离山计! . 村庄静悄悄,没有别的人。 榕树枝桠疯长,树冠一直延伸,黑影笼罩整座村庄。 “蠢笨的人族,真好玩,哈哈哈!” 封易顺着声音抬头,一道身影坐在树枝上,她像孩童一样晃动双足,脑袋是粗壮的树干,发丝是黄白的榕树须。 人身妖首,赫然是魔族长相。 众人纷纷祭出武器,五颜六色的灵力往榕树魔身上砸去。 榕树魔随意挥动枝桠,灵力被挡去,树枝融断大半截,很快又恢复如初。 “好痛!哼!不和你们玩了!”她像孩子一样耍脾气。 忽而,榕树魔发出桀桀笑声。 “不听话的玩偶,是要被吃掉的哦。” 蓝郁毫不犹豫丢去一个大火球,还没飞到,就被大雨浇灭了。 那榕树魔也看不见她,只同纳兰雪玩耍。 封易将阵法丢过去,也没有丝毫反应,消失在暴雨中,榕树魔也看不见她。 不只是榕树魔,纳兰雪等人也将两人忘却。 蓝郁还在喷火球,封易制止道:“不用费力气了,这只是幻象,怨灵还没出来。” ——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冰封,万魔折腰。 若纳兰雪将佛珠摘下,便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这是江湖上有关纳兰雪的传闻。 手中法杖光芒刺目,周围骤然变得寒冷,榕树枝条萎缩僵硬,咯嘣咯嘣声碎裂。 倾盆暴雨停滞在半空,封易甚至能看清雨滴的形状,纯白的晶体呈雪花状由内扩散,黄豆大的雨滴化为尖锐的冰锥。 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念诵声,冰锥调转方向,如同无数锋利的箭矢直射榕树魔面门。 此情此景,虽比不得冰封东海、暴雪斩万魔那般宏大,却同样震撼人心。 梦幻而危险。 纳兰雪,才不过金丹三重。 天纵奇才,天道宠儿,当如是。 遮天蔽日的树冠急速收缩,又变回村头榕树往常的模样。 榕树魔此刻却笑不出来了,发出凄厉的哭叫声。 “别打了!别打了!好痛啊!”暗绿的血液从伤口流出。 “把人交出来。”纳兰雪冷声道,冰锥和榕树魔的眼珠仅有一厘之差。 若她敢说一个不字,即刻便要戳爆她的眼球。 “好好好,马上!”榕树魔答应地很爽快。 封易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榕树魔是顽童心性。 孩子是有自毁倾向的,并不同大人一般审时度势,若是得不到,便宁可毁掉,才不会计较自己的损失。 蓝月柳被树枝包裹成大粽子,身上全是恶心的暗绿色黏液。 “我去!臭死老娘了!什么东西!”她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 看了好一会,蓝月柳接连“我去”好几声。 “急急急!我会死吗?”蓝月柳没问纳兰雪,也没问榕树魔,她在问自己。 封易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不出所料,这仍是幻象,她们还不能插手。 蓝月柳一出现,蓝郁便急着要救人,可灵力怎么使都没有用,她们好似被挡在无形的屏障后,被迫观赏台上的戏剧。 “如果她死了,你就不用死啦。”榕树魔好心回答她。 她在拿蓝月柳的性命威胁纳兰雪。 “丑八怪!老娘问你了吗!”蓝月柳好似根本不把魔族当回事儿。 蓝月柳似乎得到了安心的答案,她眼里只剩下纳兰雪。 她又问了一遍:“纳兰雪,你喜欢我吗?你考虑好,不然老娘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蓝月柳不再装作娇滴滴的样子,明目张胆地威胁她。 纳兰雪没有半点惊讶,她的眼中满是悲怆和不舍。 “人族!在干嘛!不理我!”两人自顾谈情说爱,榕树魔被晾在一边,很没有面子。 纳兰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问道:“你会死吗?” “多大点事,还没睡到你,老娘怎么舍得死。”蓝月柳很自信。 听她这么说,纳兰雪终于放心说出那句话:“蓝小柳,我喜欢你,很喜欢。” 纳兰雪朝着蓝月柳喊“蓝小柳”。 “讨厌的人族!”榕树魔无能狂怒,既不能躲开近在咫尺的冰锥,又不能把蓝小柳立刻掐死。 蓝小柳一脸震惊,蓝郁同样不可置信。 纳兰雪嘴角勾起一抹笑,半是愉悦,半是苦涩。 “回到家,不要再忘记我了,要想我。” “想我的话,就回来看看。” 蓝小柳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句:“我去。” “再见。”纳兰雪和她告别。 “再见啊啊啊啊!”蓝小柳尖叫。 冰锥猛地扎进榕树魔眼珠,眨眼间,被包裹成粽子的身影炸开。 “妈咪……再见,你说过,是再见面的意思……”蓝郁坐在地面,喃喃道。 . 纳兰雪的身影化为一道白光融入蓝小柳的魂体,身后还站着九个魂体,有四位正是才先见过的修士,魂体几近透明。 看来……除了纳兰雪,都死了。 “喂!看完了该帮老娘打架了吧!”蓝小柳叫道。 “村民们全被那丑八怪吃掉咯,现在又成了丑八怪。” 榕树魔又活了,浑身泛着黑气,她已不是魔,光靠村民的怨气支撑躯体。 “生前要犯贱,死后要作怪。”蓝小柳鄙夷地看着榕树魔。 一语双关,骂得既是榕树魔,也是卖女求财的村民。 “你的执念就是杀掉怨灵吗?”封易问她。 “怨灵?他们吗?”蓝小柳歪着脑袋,“唔……应该是吧。这些村民都有罪,死不足惜。” 她指着身后的几位修士感叹道:“你不知道吧,她们几个就是被村民下药献祭的,包括消失的路人。哎,无妄之灾!” 修仙小队的人化作英灵,榕树魔吃掉的凡人化作怨灵。 “死的那叫一个惨啊,被丑八怪当可乐一样吸脑浆……” 蓝小柳说话有时让人听不大明白。 “妈咪……”蓝郁唤她。 “谁是你妈!”蓝小柳下意识骂道。 盯着蓝郁的脸看了很久,缓缓道:“你的脸怎么和我……” “怪了……难道我真睡过老冰箱……”蓝小柳拍着脑袋,努力回忆着。 “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吗?”封易突然问道。 “住仙护村啊,老娘土生土长北洲人!” “你确定吗?” “不确定,我想想……” 蓝小柳想不起来了。 “诶……你们把丑八怪杀了,把我们也杀了吧。” 封易还没来得及出手,蓝郁一把火将怨灵烧死了。 随后两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望着蓝小柳,摇头拒绝她。 “小兔崽子!这点忙都不肯帮老娘!好好好,叫你朋友来帮忙!”蓝小柳破口大骂。 她转头看向封易。 “小妹妹,老娘有块玉佩,要死了才能把东西拿出来,你帮我送给纳兰雪,就那个喜欢摆臭脸的,是南洲青莲宗人。” “我可以让她来找你,如果你想的话。” 她拒绝得很果断。“不了不了,丑八怪死了,我们撑不了太久。” 她们的身影愈发虚幻,蓝小柳全身上下,唯剩那双丹凤眼是亮着的。 封易答应了她。 转经轮在灵力的驱使下缓慢转动,耳边响起安魂咒的经文。 这是最后一程,神魂将消散,道化山河,只留下记忆中释怀的笑。 蓝小柳还不忘叮嘱她:“一定要记得把老娘的东西交给纳兰雪啊!” 蓝郁哭得撕心裂肺,嘴里只会喊妈咪。 蓝小柳迟疑片刻,大喊道:“小兔崽子,老娘走了不是死了!别在这哭丧!再见!” . 猎魔秘境的天空总是阴晴不定。 村民的怨灵、纳兰雪、蓝小柳,和仙护村有关的一切都消失了。 雨停了,天亮了,被暴雨洗刷后的天空如同彩色琉璃一般漂亮。 蓝郁还背对着她,把脸埋在膝盖上。 蓝小柳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浪花融入大海。 她消失的地方多了一张纸片和一枚火红色的玉佩,那玉佩应当就是托她带给纳兰雪的东西。 玉佩正反面都刻着字。 正面是“英雄”,反面是“碎片”。 英雄碎片?此乃何物? 封易把蓝小柳“遗物”交到蓝郁手中,蓝郁抱着玉佩哇哇大哭。 除了玉佩,地上还有一张纸,很是眼熟,封易将其拾起。 字迹极其端正工整。 行首写着几个大字——女主身份卡。 第42章 可怜的符修 这张身份卡已经被使用过。 [女主身份卡 姓名:纳兰雪 身份:人族。南洲青莲宗佛子。外冷内热,喜欢“爱做饭”的人,她的心里似乎挂念着一个人…… *支持《冷面佛子动心后,娇妻带球跑》正版道具,防伪可查。] 又是女主。 只是……纳兰雪似乎是另一个话本的主角。 她的话本,比《杀妻证道》要好听多了。 那么,蓝小柳和叶朝云来自同一个世界吗?她们都是游戏玩家? ——“回到家,不要再忘记我了,要想我。” 封易回忆纳兰雪说话的眼神,更多是……无可奈何。 蓝小柳来自另一个世界,纳兰雪对此似乎有所察觉。 蓝郁蹲在地上抽抽噎噎,封易走过去,将纸片递给她。 “女主……纳兰雪?”她的眼泪滴落到纸上。 “你可以当作是有人编了一个话本,纳兰雪是话本里的主角,你妈咪是来自话本外边的人。”封易做了个大胆的尝试。 “话本?那……我也是话本里的人吗?”蓝郁眨巴着眼睛,对自己产生怀疑。 “是啊,我们都是话本里的角色,有些人戏份多些,有些人戏份少些——” 晴天霹雳,烈日雷鸣。 旁边的树没由来地着火,焦木炸裂为碎片,躲闪不及,封易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 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流出,是天道的警告。 封易闭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停止了大胆的尝试。 再看蓝郁,眼神愣愣的,纸片从掌心滑落,被火焰焚烧殆尽。 “你怎么受伤了?咦?怎么突然着火了?”她关心着封易的伤口,又看向一旁烧成焦炭的树。 “无碍。你方才把怨灵一把火烧了,顺手也把树烧了,忘了吗?” “哦哦对,想起来了。”蓝郁果真相信她的话。 啧……和小花、陆情空一样,被抹除记忆,而企图揭露真相的人必然受到天道反噬。 这就怪了…… 纳兰雪是如何察觉异样的? 自己又凭什么记得? . 蓝郁眼睛里像藏了一汪泉水,有流不尽的眼泪,她一边回忆着蓝小柳的温柔事迹,一边哭哭啼啼地赶路。 “我幼时总是乱烧东西,有一回把妈咪直发烧成卷发,她也不责怪我,直夸我是个好托尼,奖励我天天给她烧饭吃。” “后来我把玩伴们都烧成光头,妈咪回来就追着我跑了十八条街,还是漂亮姨姨们邀请她去听曲赏舞才放我一马。” “妈咪!我真的好想你!呜哇哇哇哇!” 林中鸟雀惊散,她的哭喊声压过了扑棱扑棱的扇翅声。 蓝郁全当封易不是人,肆无忌惮,哭个尽兴。 封易还记得初见蓝郁时,印象中她是个惜字如金的忧郁女子,额前乌发长长的,遮住半边脸。 很难想象,她也是过阳光开朗的小女孩,内心和她娘亲一样火辣。 封易对她的行为举止不理不睬,满意地欣赏玉佩上的数字。 六十六。 多吉利的数字,她不进决赛,谁能进!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见到秘境里的怨灵她也是和颜悦色的。 先是笑着打招呼:“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随后以瞬移一丈阵闪至怨灵身后,短刀捅进去,一击毙命。 “好走不送。”结束了还要同那缕黑烟挥手告别。 当玉牌上的数字变为八十八,封易将短刀利落归鞘,西边传来轰隆巨响,鼻尖嗅到若有似无的薄荷清香。 循声望去,半空中有一只火红的狐狸虚影。 . 她和封易失散了,灵机无用,因为秘境里没有网。就连用信引也追踪不到,两人彻底断了联系。 左边是没话找话的夏落晚,右边是叽叽喳喳的莫成器。 寂寞,超级无敌寂寞。 杀怨灵没人夸她帅气,超度英灵没人疼她善良,睁眼没人夸她漂亮,走路没人牵手,吃东西没人喂,头发乱了都没人整理…… 想她,超级无敌想她。 哎……原来自己这么离不开封易。 可恶,等她找到封易,一定要大亲特亲。 封花还在回味几天前与封易的温存,美好的回忆被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打断。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听声音,离得并不远。 夏落晚已经动身了,作为合格的临时队友,封花不得不随她拔刀相助。 那人是个符修,不知如何招惹到十几只怨灵,追在她屁股后面张牙舞爪。 一手画符,一手往身后甩,满头大汗,手指都要冒烟。 都是最低阶的怨灵,不难杀,夏落晚一人足矣。 夏落晚见到怨灵,便如恶狗扑食,拔剑就刺,一剑串四只。 确实有点本事,但没她厉害。 封花抱臂站在一边,也没打算抢她功劳。 “封花!我在这儿!在这儿!救我!”那符修便似瞎了,好不懂事。夏落晚就在她后边,怎地还要喊她名字? 没看出她很累吗?今天已经杀了一百零九只怨灵了。 封花将郁闷都发泄在脚下,将怨灵像皮球一样踢起来,徒手撕成两半。 怨气如黑烟滚滚,她眼里只剩人身妖首的丑陋魔物,心里只想见一个杀一个。 十七只怨灵都消失了。 夏落晚单手撑着剑,往嘴里塞丹药,朝她递来担忧的眼神。莫成器局促地站得老远,神情震惊。 做什么要这样望自己?她很奇怪吗? “封花!太谢谢你了!”符修扑上来抱住封花,两手拍她的背,她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用力挣脱,符修又摔回地面。 “别碰我。”封花的声音很冷酷,眉眼全是不耐。 传闻封花不是甜美漂亮又平易近人吗? 符修坐在地面,很尴尬。 “女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乱抱我们花姐呢?注意尺度哈!”莫成器小跑过来,隔开两人,教训符修。 说完拉着封花跑到一边,夏落晚把清心丹塞给她。 “快吃点清心丹压压火气。”莫成器将丹药倒出一颗,递给她。 封花没说什么,照旧吃了。 内心躁动的那团火终于熄灭了,她闭上眼睛。 “哎——你不要再出手啦,让我看看,嗯,杀了四百九十七只还不知足吗?要知道怨灵杀得越多,越容易被怨气侵染,你要是杀疯了,我可怎么跟封姐交代,到时候答应我的全羊宴又要——” 莫成器的絮絮叨叨戛然而止,封花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再说下去,她又要手撕怨灵了。 . 符师请求与三人一道同行。 “大佬们,带带我吧!我一个辅助身娇体软、柔弱无力——” “诶诶诶!注意尺度,别讲这些——”莫成器意有所指,“道道平等哈。” 说老实话,能在节目中坚持到这一步,必有其过人之处,即便是辅助也不敢小看的。 夏落晚正愁着该如何委婉拒绝,说到底这是单人赛,临时的团队,多一人便多一点麻烦,又涉及到利益分配问题。 封花先她一步拒绝:“我拒绝和你组队。”她丝毫不懂得拐弯抹角。 “为、为何?” “不想,怎么了?”她几近要失去耐心了。 话都说到这,符师还不死心,咬咬牙,径直跪下。 “请收留我!”她闭着眼睛大喊,表情很屈辱。 封花依旧冷淡,双手抱臂,没有丝毫波动。 “你、你你!”莫成器你个半天。 夏落晚皱眉道:“你何必如此?不跟着我们就没法杀怨灵了吗?” 好没眼色,生生把人架在这儿,让人情何以堪。 符师将玉佩拿出来,上面还是零。 一只怨灵也没杀。 那符师掩面哭诉道:“我是散修,我上有两个长辈老不能行,下有三个弟弟幼不能自理,全家指望我进决赛出人头地,可怜可怜——” “我”字卡在喉咙,三人已转身走了。 即便是夏落晚也难以维持体面。 暗暗嗤笑此人头脑拎不清,这是在比赛,谁会想要靠可怜赢得比赛。 此人,多半是来蹭热度,故意作出蠢笨的样子引人谩骂,以博得网友关注。 夏落晚深谙仙博之道。 . 符师却是个不要脸的,像个牛皮糖远远跟着她们,小花很少出手,只有夏落晚和莫成器在认真杀怨灵,偶尔倒也能让符修捡个漏。 “花队长,这一路的怨灵好似越来越多了。”夏落晚还是习惯这么喊她。 封花盘腿坐在石头上,一口一口认真吃葡萄。 夏落晚的眼神时不时瞟向她手中鲜嫩欲滴的紫葡萄,封花自然注意到了。 她有些为难,思考片刻,从储物戒中找出一盒樱桃丢给她,同样令人垂涎欲滴。 “你吃这个吧,樱桃比较好吃呢。”封花笑意盈盈地哄骗她。 葡萄,当然只有自己能吃啦。 夏落晚还很高兴,一点没多想。 封花把嘴巴塞得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小仓鼠盯着远处,若有所思。 “你们不觉得……这个符师很奇怪吗?” “嗯嗯,确实怪不要脸的。”莫成器附和道。 “为何有此疑问?”夏落晚想听听她的见解。 封花摇摇头,笑而不语。 她和夏落晚说甚么,给她提个醒已是仁至义尽。 这符师身上有种异香,非常淡。自打她们遇见这符师后,怨灵的数量和实力成倍增长。 怨灵和异香,有关系吗? 暂且没有威胁,便由她去吧。 . 若是知晓那异香能招来怨气这般浓重的怨灵,封花说什么也要把符师绑在树上,然后躲得远远的。 这怨灵很古怪,半是怨气,半是灵力,依然保留着妖族模样。 她生前定是一只狐妖,有一身火红的漂亮毛发。 化为怨灵后,便只能凭本能行事。 只会一边甩尾巴,一边喊道:“火狐!火狐!” 兴许是自己的族类吧。 火狐很不简单,只有一条尾巴,也让她们躲得够呛。 若放在之前,她强行提升修为或有一战之力。 与二十一名金丹修士一战过后,她化为原形足足休养了五日,这已算快的。 虽一举突破为筑基三重,可身体还虚得紧,妖力也只恢复了两成,这几天杀怨灵又损耗不少。 最主要是……有外人在,也不方便。 区区小火狐,还不值得她拼尽全力。 “走为上策!”夏落晚也不恋战,她已突破筑基二重,也不够这火狐当鸡爪啃的。 三人头也不回,钻进林子里。 “哈,幸好怨灵够笨。”莫成器高兴道。 封花刚要点头,余光瞟见逐渐靠近的身影。 那符修直愣愣朝她们跑来,身后赫然是那火狐在追。 “救命啊!大佬再救我一次!”符师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可恶!蠢笨的人类,连逃命都不会! 那符师边跑边施符,符光不是往怨灵那边去,竟是朝自己飞来。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封花嗅到自己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异香,相当浓烈。 火狐好似闻到食物的味道,改道往她这处奔来。 “分开走!”她让夏落晚和莫成器往别处去,而自己单独奔向另一处,火狐紧咬其后。 异香不散,逃跑无用,干脆迎战! 九条尾巴乍然显现,她闪现至火狐头顶,利爪直掏天灵盖。 即便只剩本能,火狐也不落下风,尾巴重重一甩,将她砸至树干上。 尾风扇倒一片树林,发出轰隆响声。 骨头好似要被震碎了,耳边嗡嗡作响。 若非她妖力大损,何至于这般狼狈。 很疼,超级无敌疼。 想要姐姐贴贴亲亲哄哄抱抱。 那符师嫌火候不够,还要为怨灵的愤怒添一把柴火。 “呔!休想伤她!”她祭出几道火符砸在火狐身上,犹如隔靴搔痒。 死寂的眼珠子转向她,那符师害怕了,往封花这边跑。 封花快被气死了,吊着一口气撑起身,把符师一脚踢开。 故技重施,闪现至火狐鼻尖,利爪直掏眼球。 黑雾炸开,封花松了口气。 黑雾包裹周身,似有无数人在雾中低语。 ——人族取狐血制阵,卑鄙至极! ——那符修有意陷害你,人族修士虚伪又阴险,都该死! ——这么久没见到封易,她是不是故意不来找你? 啊啊啊啊啊啊!好烦好烦好烦! 只令人恨不得要撕碎一切! 她立在原地,面色阴沉。 半空中显现一只火狐虚影,那火狐竟还有后手! 虚影由上而下,利爪要拍碎她的头颅,獠牙要撕咬她的身躯,犹如泰山压顶之势—— ——对人族放下警惕,便会死! ——要死咯!去死咯! 恶劣的话还在说着。 锵! 耳边回荡着震耳欲聋的钟鸣声,黑雾中的恶语完全退散。 妖族五感很敏锐,她嗅到了安心的味道。 封花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她接住了她。 第43章 成瘾性诱灵符 那火狐也是奇怪,竟还留着半分神魂是英灵的形态,却也维持不了太久,封易还是用转经轮超度了。 小花眼中的阴霾消散,她一眨不眨盯着封易。 封易像买菜似的把人翻来覆去检查,确认她没有受伤,才嗔骂道:“吓死了!怎么呆呆站在那不动?” 真是笨蛋狐狸,也不知道躲一躲,害她白白紧张。 小花摇着她的手臂撒娇:“哎呀——你不是来了嘛——” 好似几十年没见,小花格外黏人,嘟着嘴想要亲亲。 她一向很低调的,可小狐狸实在太可爱了,自己也不是什么柳下惠。 封易只好在小花脸颊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很不好意思,亲完还要左顾右盼。 嗐!怎地还有个活人! 那人呆呆地立在原地,眼神躲躲闪闪,好似看哪儿都不对。 封易假意轻咳,挣开小花的怀抱,揪紧衣角。 “打扰!打扰!”那人一面呵呵干笑,一边走上前来。 “留步。”小花向前迈一步,挡在封易身前,面色冷若冰霜,丝毫不掩饰眼中防备与厌恶。 符师浑身僵硬,不敢再动。 被发现了! “把你身上的味道藏好,真恶臭。”那异香显然是怨灵最好的诱饵。 她与这符师无冤无仇,何故要借刀杀人? 符师小脸煞白,却还想强装镇定:“什、什么味道?” 这诱灵符乃堂主所赠,就连丹师也无法察觉气味,封花又怎会发现她的小动作…… 封花第一次救她时,她假意上前拥抱,实则伺机种下此符,如今符咒已被引动。 只差个封易,她便完成任务了…… 遥想那日,聚宝堂堂主找到她。 “此符可引诱怨灵,封花和封易,出了秘境便是我们的新同僚,可明白?” “事情办的漂亮,自然给你解符,玄阶骗子也有你的位置。” 符师颤颤巍巍接过诱灵符,世人只知被怨气侵染,不仅有损道基,还会变得疯疯傻傻。 却不知,怨气还会令人上瘾。 杀的怨灵愈多,便愈容易成瘾。 请不要怪她,请不要怪她,她要乖乖听话,她也想安安心心当个骗子。 如今事情败露,她只是个符师,自然无能与二人为敌。 可她也是个骗子。 符师“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哗啦啦往下掉,搓着手哭诉道:“大佬!饶我一命吧!我再也不敢了!” 神色中满是愧疚和恐惧,她哽咽道:“我上有二老,下有三弟,全家指望我进决赛出人头地,实在是太想赢了,才、才用了诱灵符,以为能多杀一些怨灵……” 她磕起头来,撞得地面咚咚响。 “只求求你们不要告发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 颊边传来冰凉的触感,如毒蛇一般滑至颈边,封易手握短刀,皮笑肉不笑。 她还没来得及求饶,封易的刀刃已割破肌肤,鲜血一滴一滴染红泥土。 “好好说说,这诱灵符,是何物?” 符师不敢有所欺瞒,隐去“怨气成瘾性”不谈,即便告发她,节目组也只能算她作弊。 可符师棋差一着,封易也曾是凡界“三教九流”之徒,市井之辈,最会看人脸色。 骗子。 手起刀落,符师发出尖利惨叫。 封易还不想杀她,只是砍了一只尾指。 “你确定吗?”染血的刀尖挪移到无名指之上。 竟是小看了这阵师,此人与笑面阎罗何差之有! “我错也只错在作弊,你们……欺人太甚……” 符师矢口否认道,想要起身逃命,却只能跪在地上动弹不得,自己竟如同困在无形笼中。 这自然是封易设下的困兽反噬阵。 有歹徒意图伤害她的宝贝,怎么能放过呢。 符师,她的宝贝应是这双画符的手吧。 无名指指根断口平齐,刀锋慢悠悠地落在中指之上。 “你若只为自己赢,又何必将那劳什子诱灵符种在别人身上?” “方才那怨灵要杀我,我也是一时昏了头,封花定是能打过的,她帮帮我,啊!” 符师再也无法忍受,边哭边求饶。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此人心如毒蝎! “我说!我说!” 封易满意地点头,很欣赏她的识相。 随后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抱歉道:“一时昏了头,真不好意思呀!” “为何要对她下符?诱灵符还有何用处?你还能解释——”封易数了数余下的手指,七根,“一共七句话。” 符师声音已完全哑了,她道:“诱灵符不只吸引怨灵,还会引动中符者体内怨气,迷其心智,痛入肺腑。” 即便断了三根手指,符师仍未吐露半点聚宝堂的秘密。 “如何解符?” “无、无解……”那符修见短刀一动又改口叫道:“可解!可解!只是我没有解药……” 不似在说谎。 封易皱着眉,没有说话。 “她身上也有诱灵符的气味。”小花附在她耳边说。 “谁给你种的符?”封易又问。 “我、我……”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灵力荡平阵法,也将三人震退十余步外。 封易吐出一口血。 好强的威压!少说也有元婴修为! 白衣修士隔在两人和符修中间,周身散发着强烈白光,眼神空茫,喃喃问道:“你们有见过绵绵吗?是一只狐妖,毛发是红色的,她是我的道侣。” 她的足尖是半透明的。 . “她方才就在这里的呀?怎么不见了?” “你见过她。”白衣修士望着小花,肯定道。 封易警惕望向“来人”,死后仍残留元婴实力,生前定是不一般。 英灵不会伤害人,他们只是不停地寻找执念。 所以,她只是想找到“绵绵”吗? “太好了!你也见过她。”白衣修士很高兴。 封易无心与其纠缠,道出事实:“她早就死了,被魔族杀死了,变成怨灵,又被我杀了。” “她……死了?”白衣修士愣住了。 “你也死了,忘记了?”封易提醒道。 符师在白衣修士身后,如今得了自由,蠢蠢欲动要逃跑。 足底阵纹闪耀,白衣修士将其困在原地。 这英灵生前还是个阵师? 只使出一个阵法,白衣修士的身躯又虚化一小截,至膝盖处。 白衣修士一拍脑袋,叫道:“啊!我又忘了,原来我已死了。” 她抬头又问:“对了,我在找一只红毛狐狸,她叫绵绵,你们见过吗?” 这英灵的记性真的很不好。 “我见过,是一只火狐吗?”小花回答她。 “对对对!绵绵是火狐!她在何处,我已找她很久了?”英灵激动道。 “她死了。” 白衣修士沉默一会儿,才道:“也对,我死了,绵绵应当也死了。” “她死后可是与我这般?” 小花摇头道:“整只妖怨气腾腾的,只会喊‘火狐火狐’,还追着人咬,我便让她再死一次。” 封易争道:“其实是我一刀把她砍了!” 白衣修士瞪着她们俩,又恼又怨,随后长叹道:“也好,也好。” 封易催她:“她似乎还存留半分神魂,已投胎去,你也该走了,再晚些赶不上一趟。” 那英灵急得原地团团转,“还有一件事!我的阵法没做完呢。” “你都死了,还怎么制阵?” “你帮帮我,你也是阵师,替我圆一个好结局,这阵法便送你了。”白衣修士恳求她。 “我还在忙别的事,没见到我在切她的手指吗?”封易指着她身后失血昏迷的符修。 她看了符修一眼,又看向小花,似乎想到什么:“我解过呀!不就是诱灵符,等你们出来我帮她解。” “时间不多了,我还赶着和绵绵一块走呢!”不容两人反应,她大手一挥,将封易和小花送入阵法。 . “封小姐,请走这边。”侍从将封易引至贵宾席,从这里可以看清演武台的每个角落。 封花要参加第一届《修真有你》,作为她的金主,怎么也要来瞧瞧。 封花是她在林子里捡到的一只小火狐,她有火焰般的漂亮皮毛,四肢却都是刀割伤口,奄奄一息。 她把她捡回家,给她起名叫花,随她姓封。 因为捡到她的时候,林子里开满了漫山遍野的小花。 花花,她的金丝雀,她的小狐狸。 小狐狸单纯得可怜,什么都没见过,所以见什么都新鲜。 听说仙盟在翠风城搞了个《修真有你》的选秀节目,急哄哄地也要去玩。 “求求你嘛——我想去嘛——” 她不太愿意,小狐狸去选秀了,失去小宠物的陪伴,她岂不成了空巢老人? “小宠物的职责就是陪我解闷,请搞清楚你的——” 地位。 小狐狸突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亲一口,再亲一口。 “主人,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一直亲,亲,亲——”她说一个字便亲一下。 花花加大诱惑:“我每天在外面工作,赚灵石给你买吃的。” “我有一条矿脉,你并不需要工作。” “我是说,我当主人养你,你在家乖乖当宠物。”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小宠物真调皮。 “是我太纵容你了吗?想要挑战我的权威,嗯?”封花的肌肤很娇嫩,只被轻轻捏着下巴,便喊疼。 真不知道,她以前受的伤是怎么忍下来的。 想到这,封易不禁有些心软。 她可怜的小宠物。 封花拖长了声音撒娇:“唔——才没有!姐姐不想试试吗?”小狐狸跨坐在她腿上,埋在肩窝里乱蹭。 心软得一塌糊涂,真拿她没办法,她已决定溺爱小宠物。 她还要维持主人的威严,只要再磨多一会儿,便会松口。 “小狗狗,乖狗狗,很好玩哦,不想试试吗?” 哎——她实在太纵容小狐狸了。 初武台很快开始,听闻《修真有你》是凡界某选秀节目有所借鉴,凡人们喜爱听曲赏舞,放到修真界,同样要求观赏性。 首先人要美,武式也要耍花架子。 看完第二十九支剑舞,她终于等到小狐狸。 方一登场,全场惊呼。 封易侧耳细听,无不是溢美之词,她听得很舒服。 “倾国倾城,同狐族一般漂亮。”坐在她旁边的人赞叹道。 封易紧张起来,封花的身份可不能暴露,两族关系一直很焦灼。 狐妖更危险,常常要被阵师捉去取血制阵的,小狐狸便是侥幸逃出来的。 二十年前是极猖狂的,那时狐族还不算妖族之首,更别提妖族战神和北冥国师联姻。 “谁说漂亮的一定是狐族,真是崇妖媚外。”封易不经意说给旁边的人听,她想掩盖封花的身份。 谁知那人被刺痛到了,偏要帮妖族说话:“妖族容貌就是很出色,你别不承认吧!” 封易瞄了一眼,此人倒也不丑,却有一双斗鸡眼。 好别致。 她看了好一会儿。 斗鸡眼显然很在意别人的眼神,凶道:“看什么看!” 切!谁爱看了。 封易转头,专心看封花的表演。 封花只是笨蛋小狐狸,她既不会舞剑,也不会弹琴。但她嗓音好,她哼了一首歌儿,便赢得满堂彩。 全靠这张漂亮脸蛋。 封易由衷感到快乐,因为她的小宠物玩得很尽兴,这可比带她去醉梦乡吃东西高兴多了。 初舞台结束了,她没和小狐狸说要来看表演,毕竟主人可是很“勉强”才答应她的请求。 从贵客通道走到门外,已成群结队站着不少人。 她路过时,听见什么“应援会”“打投”的词。 一人很是眼熟,不正是坐在她旁边的斗鸡眼嘛! 斗鸡眼站在一群人外围,中心是个壮实女子,她手上挥着一面旗帜,旗帜上是封花的绝美容颜。 她对旗帜有些意动,漂亮,想要,挂在家里一定很合适。 “家人们,加入封花应援会,齐心协力为封花打投!” “应援会招新,急缺伯乐,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壮实女子挥舞旗帜激情演讲,累得满头大汗,声音嘶哑也不曾停下片刻。 封易真的只是想要那面旗帜,她问道:“这面旗怎么卖?” “我也想买!” 原来是那斗鸡眼,挑衅地看着她。 可旗子只有一面,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让的。 她家有一条矿脉,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卖给我,要多少灵石?”她转头望向壮实女子。 “一百下品灵石,够不够?”斗鸡眼不甘示弱。 “诶诶诶!两位伯乐,别吵啦别吵啦——”见势不妙,壮实女子将两人分开。 她从储物袋里变出十几面旗帜,一模一样,每一面都有封花的绝美容颜。 “不要钱,加入封花应援会,送你?” 第44章 粉丝游戏 喜爱封花的人有很多,统称为粉丝,封易也算是封花的粉丝。 粉丝们来自五湖四海,当中不乏多才多艺的人,她们组成了应援会。 摇旗呐喊的壮实女子是应援会的头领,也就是粉头,粉丝们习惯喊她老夏。 老夏极力劝说她和夜书加入封花应援会,夜书是那个幼稚的斗鸡眼。 老夏递给两人一张纸,纸上写着应援会的职位,以及每个职位要求的技艺。 “可我既不擅长留影,也不擅长绘画,这纸上所写技艺一窍不通,恐怕应援会并不需要我。”封易惋惜道。 夜书也把纸退回去,道:“那面旗,你开个价吧。” 封易上下扫视一眼。 衣着是当月的流行款式,能坐在贵宾席,开口又豪横,看来是个——傻大款。 老夏笑得很无奈:“旗子送你们,二位务必要加入应援会。” 那张纸背面还有字,老夏指着上面的字同她们说:“二位‘财华横溢’,这个职位,实在适合不过。” ——伯乐。 封易和夜书成了伯乐,伯乐不止她们俩,还有二十几个。 当伯乐再简单不过,只需要贡献灵石。 正巧,她家有矿,灵石根本花不完。 老夏说,制作精美的应援物,可以吸引更多粉丝到现场支持封花。比如储物袋、旗帜、剑穗、小卡……无一不包含封花的绝美容颜。 封易倾情赞助三万灵石。 老夏说,在各城投放应援大屏,让更多人关注到封花,各地粉丝还可以去大屏留影。别家都有的,封花也不能少。 大屏很大,听起来更贵些,封易倾情赞助十万灵石。 老夏说,《修真有你》的每位成员都出版了一套留影集,留影集销量第一的成员将获得最佳人气奖,正是伯乐们大显神通之时,何不为自家女儿拼一把? 封易拼了,她一口气买了三百套留影集,一套三百灵石。她打算把留影集扛回家时,夜书也在,她买了五百套。 老夏说,《修真有你》需要粉丝花灵石投票,票数前五十者才能晋级第二轮。时间不多了,如果真的爱她,就不要只是嘴上说说,付出实际行动为她做些什么吧! 字字泣血,封易心情激荡,积极参与应援会集资,一万又一万。 封花的粉丝越来越多,集资数目越来越大,她也确实晋级第二轮。 这灵石,她花得心满意足。 封易望着被应援物填满的储藏室,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 就是…… 小宠物早出晚归,而应援会总在夜晚集会至半夜,封易三更返家时,封花已经睡着了。 小宠物已经很久没有陪她玩了。 . 这夜,她决心不去集会,少她一个也无关紧要,伯乐还有很多,再不济也有夜书这个傻大款。 封易亲自下厨,摆盘漂漂亮亮,乖乖坐在饭桌前等封花回家。 她换了一套新衣,把头发梳得丝柔顺滑,又刻意弄散一缕头发,增添一分随性的美丽,按行话来说这叫氛围感。 “花小姐到家了。”侍从前来通报。 封易随手拿起一本书,倚在桌子上,旁边放着一壶茶。 头一定要微微仰着,露出刀锋般的下颌线。 封花刚进门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失望。 直至走进内室,房间内多了个人,正是封易。 “封易!你怎么在家!”她的眼睛唰一下变得雪亮,冲上来一把抱住她,非常惊喜。 “我怎么不能在家?”她每天像个空巢少妇,白日里守活寡,封易有些怨念。 封花坐在她身上,哼哼唧唧道:“唔,人家每天回来你都不在,明明说好了你要当等我回家的小狗,你骗人——” 封易抱着她,一边嘻嘻傻笑,一边又有些心虚。 什么嘛,谁答应了要做、做小狗。 她只能用一贯的话反驳道:“我才是主人,小宠物,请搞清楚你的地位。” 小狐狸轻哼一声,不搭话,抱着她脖子乱闻,弄得人痒痒的。 “好啦,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她哄道。 “好累,不想动。” 封易面露难色道:“难道你认为我可以抱起你吗?” 为了证明自己不行,她试了试,甚至没站起身。 “那只能我来抱姐姐啦,走咯——”方才还喊累的人一把将封易扛到肩上冲去吃饭,吓得封易直拍她的背喊救命。 封花就是不把人放下来,故意逗她。 嘻嘻,长这么高,穿这么帅,还不是被人扛起来就跑。 吃过饭,两人回到各自房间。 侍从给封花送去一盘葡萄,她想了想,决定和封易一起分享,就当答谢封易亲手下厨,那一顿“同心结”和“连理枝”。 难得她今晚不搞神神秘秘的,她得把握机会。 封易屋里亮着光,封花直接推门而入,她从不敲门。 嗯?不在? 是还在沐浴吗? 封花把葡萄放在桌面,躺在软榻上舒展四肢,又变成一只小火狐钻进被窝里乱拱。 哎,打扫得这么干净,一点味道都没有。 小火狐玩累了又跳到床头柱子。 咔哒。 柱子松动往下沉,床边的墙竟是缓慢撑开! 小火狐跳进去,这是一处密室。 封花化作人形,指尖燃起一团火,点亮整座密室。 密室内,四面八方贴满她的画像,书架上堆满厚厚一沓画像集,旗帜、小卡、储物袋上都是她的脸,应援物密密麻麻。 室内正中间有一张小榻,被褥凌乱,残留着熟悉的气息。 怪不得,怪不得每天早上出门都见不到她呢。 原来小狗躲在这里呀。 . 封易回房时,见桌上多了葡萄,便知晓小宠物来找她玩了。 “小花。”她喊了一声,没人应。 走进内室,也没见着人,陡然心中一凉,望向床榻处,那面本该合拢的密室墙已被打开,墙里有微弱火光。 完蛋了,小宠物不会以为她是变态吧…… 她真的是个正经人。 封易站在原地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进去。 咦?不在里面吗?难道是被她吓跑了? 咔哒一声,密室的墙缓慢合拢。 小宠物站在身后,端着那盘葡萄,两眼炯炯有神,她问:“姐姐喜欢哪张画像?我们就用哪张好吗?” 什么画像?用、用来做什么? 封易内心又黄又恐,生怕说出一些过分的话。 “我只是觉得很好看才买回来收藏,才没有用来干嘛……”她弱弱解释道。 “真的没有吗?那味道……”封花看向中间那张床,她怎么会闻不出。 原来姐姐这么有意思,好玩。 封易在绞尽脑汁想借口。 “原来每天晚上跑出去就是在偷偷当我粉丝啊。” “姐姐觉得好玩吗?” 封易老实点点头。 “我也想玩玩。”封花似乎很有兴趣。 “可是……你怎么当自己粉丝,去应援会一定会被认出来的。” “谁说我要当粉丝了?我是要——”她拖长了声音道,“玩、粉、丝。” “这、这是不被允许的!她们说,这种叫……私生饭。”封易很郁结。 封花笑嘻嘻地将她压倒在床上:“那我是不是在炒粉呀?” 封花头一次感受到参加《修真有你》的快乐,因为把她捡回家主人变成予取予求的粉丝。 封易一边吃葡萄一边哭,小花不允许她闭上眼睛,她只能泪眼朦胧望着天,四面八方都是小花的画像。 “姐姐,你一直被我看着哦。” . 第二天封易醒来,小花又去工作了。 床边留了一块留影石,她打开,以为是小花的留话。 “嗨姐姐!葡萄好吃吗?” 影像中的她边摇脑袋边说:“好……吃……” 可恶! 封易把留影石关掉,丢进储物袋。 小宠物太调皮了! 一直到子初例行集会,她的四肢还是疲软的,脖子上系了一条薄丝巾便出门了。 总之,今晚她是不敢待在家了。 集会的气氛似乎很沉闷,每个人面露丧色,只有她和夜书相顾茫然。 “昨夜出事了?”封易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昨夜又没来。”夜书道,皱着眉头盯着她的丝巾看。 封易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老夏瞥向两人,沉痛开口:“仲夏夜大战,我们被淘汰了。” 封易愣住了。 所谓“仲夏夜大战”,乃各家应援会联合组织的集资活动,七家为一组,共持续七天。每日淘汰集资最少的应援会,被淘汰的应援会在仲夏夜大战结束之前禁止集资。 决赛投票通道即将关闭,少集资一天,便可能落后别家十几万票。 封易思考了很久,才说道:“先前集资已经够多了吧,剩下靠散票,封花也能稳进决赛。” “对啊,我们家集资了九百万,已经和第二名断层拉开三百万,给她们十天也追不上差距吧。” “反正还有两天就结束了,想投自己投。” 好几位伯乐也是这样认为。 老夏看起来身心俱疲,倒也没说什么。 应援会加起来只有四十几个人,封花的粉丝团乃成千上万。仲夏夜大战失败后,粉丝团开始内讧。 老夏作为粉头,她代表应援会向粉丝团公布一则消息。 “……因应援会决策失误,仲夏夜大战遗憾淘汰,对此郑重向各位小花朵们道歉……最后两天,请大家不要放弃小花,尽自己所能,把她送进决赛!” 粉丝们边骂应援会,边充灵石投票。 这已无关紧要,她更在意老夏在每周的粉丝团大集会上篡改了集资数目。 夜书最先质疑她:“我们明明集资了九百八十万,为何说只有五百二十万?!这才刚刚卡进决赛圈。” 老夏解释道:“我们说少一些,散粉就会怕封花进不了决赛,自发多投几张票,蚊子多少都是肉。这五百二十万也是说给别家听的,这叫明账,好让她们放松警惕。剩下这四百六十万叫暗账,每一家都有的,拖到最后再投,这是战略。” “是啊是啊,大家商量过都同意的。”好几个伯乐前来打圆场。 封易不紧不慢问道:“怎么没人和我商量?” 室内一片寂静。 封易又问道:“账本拖了几个月也没见着,请问除了这四百六十万的暗账外,还有别的暗账吗?” 伯乐们不欢而散,其实只有六位伯乐不知道明暗账的事,偏偏这六人是出钱最多的,加起来占了总额七成。 六人中就有封易和夜书。 这些钱于她们而言毕竟也不多,再加上决赛投票在即,倒也没有闹得太难看。 只是催老夏投票结束后赶紧拿账本来,她们会请掌柜来核查。 封易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 决赛通道关闭后,老夏说停止集会三天,当作是休沐。 “三天后,记得带账本过来啊。”夜书提醒她。 老夏笑得很开心,点头称是。 直到第三天,按照老样子,封易子初到达茶馆二楼包间。 只有五个人在,加上她恰巧是“伯乐六巨头”,“财华”最出众的六个人。 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已换四盏。 “咋回事?老夏不会忘了吧?” “对啊,其她人咧,就我们六个,又背着我们偷偷商量事儿呢?” 她们一直等到丑初,封易去结账,让大家先回去,明晚再看看。 第二晚,夜书结账,她们又回去了,约定下一晚再来。 第三晚,终于有人怀疑道:“她们不会是出坑了吧?” 第四天中午,决赛结果公布,小花爆冷出局,没进决赛圈,正好赶上下午是每周粉丝大集会。 粉丝们七嘴八舌地征讨伯乐六巨头。 老夏不在,她们六个人说话最有分量。 粉丝们逮着六个人骂。 “说有五百二十万,加上散票,怎么决赛只下了四百二十万?剩下一百多万被吞了?必须给个交代!” 毕竟是粉丝们日日吃辟谷丹省下的血汗灵石,钱没了,嗓门也不要了,群情激愤。 封易脸色很难看,因为她知道被吞得何止一百多万,还有那四百六十万的暗账。 约莫六百万,老夏卷钱跑路了。 夜书最是沉不住气,她想通后骂个不停:“我先前和义鸟城的朋友聊天才知道,剑穗小卡储物袋成本才一块灵石不到,我可赞助了足足十万,她才做出一千份!” “还有那些大屏,就算是在中洲人气最旺的地方,也才三万灵石包七天,我可出了整整三十万!” “我和她对峙过,老夏说盈余的灵石会用在投票。人心果真险恶!骗子!” 封易心一凉。 坏了,她也成傻大款了。 第45章 霍呼的执念 封花没有进决赛,她失去了一份工作。 “其实还是有点难过的,再也见不到我的粉丝了,但好在,她们也不用再花灵石啦!” “还有你!我辛辛苦苦赚钱养家,哼哼,你倒是给节目组添砖加瓦!” 出了这档子事,才知道封易追星花了足足五百万灵石,其中有两百万被粉头骗走了。 封易不只为灵石难过,更多是为封花感到遗憾。 “你本该进决赛的呀!都怪老夏!”她愤愤不平道。 “好啦,别急嘛,不是已经上报仙盟了吗?她们骗走这么多灵石,仙盟定不会放过的。” 除了仙盟,伯乐们也不会放过骗子们。 这是团伙作案,粉头为首,小伯乐为帮凶,以应援名义榨取大伯乐及粉丝钱财。 封易已重金发布委托,全修真界通缉老夏。 正说着,侍从急匆匆进来。 “小姐!城东财神庙发现老夏踪迹!” . 老夏就是老夏,再见到她,还是不知其完整姓名。 若是她骗钱,三日足够她跑到山高水远的地方,再躲个三年。 “怎么还想着回来了?”封易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问。 老夏被押在地上,被捆仙索五花大绑,恨恨地望着她。 “啧啧啧,修为不错,几日不见,都金丹期了,不好好修炼,到处骗钱作甚?十八家应援会合计五千万灵石,外面可有不少人要将你千刀万剐。” 她虽然恨,却什么也做不了,七八个金丹修士围着老夏抽鞭子。 “饶命!别杀我!”老夏痛不欲生。 “我不杀你,杀了你,我找谁要回两百万?”封易将茶杯重重落在桌边,修士很有眼色,狠狠往老夏身上踢一脚,收了鞭子。 “你的命自会有旁人来取,我的灵石却一块也不能少。”杀了老夏,可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若只是为灵石,好说!这便拿给你!”老夏急忙道,“只是——你把人遣走,我只带你一人去拿。” “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 此人诡计多端,否则也不能骗走她的钱,封易的警惕心很高。 “每隔七日便会痛入肺腑,阁下府中寻了这么多丹师也没有办法吧?”老夏幽幽道。 封易瞪大双眼。 “都出去!守在外面。” 封易修为已至元婴,此处设下重重困阵,她也不怕老夏耍诈。 老夏还想让她解开捆仙绳,封易不肯。 “你就不想要解法吗?!”老夏以为拿捏住她的把柄,反来威胁封易。 此时,不能露怯,更不能表现出对小花的在意。 “嗤!想用一只狐妖来威胁阵师,你未免太过‘聪明’了。”封易漫不经心道。 “小宠物确实好玩,可终究会玩腻的呀。”封易嘴边始终勾着一抹玩味的笑,似乎真的只是把封花当作玩具。 世人皆知阵师与狐妖是绝无可能友善相处的,阵师觊觎狐族妖血以制成聚灵阵,而狐族恨不得生啖天下阵师的血肉。 唯有妖族战神是个奇葩,明明是一只九尾狐,却与阵师结为道侣。 “既是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去寻解药,将那狐狸扒皮抽血便能用!”老夏仍是不信她。 封易一脚踹在老夏胸膛,触感很硬,她不赞成道:“真不懂事。有那九尾狐管着,现下药狐可不好找呀,她死了我上哪找新的?” “我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何况,封花又这般惹人怜爱,她若心甘情愿献上妖血岂非妙事?” 老夏彻底相信了。 “哈哈哈哈!看来你我乃是同类,封心锁爱、心狠手辣之人方能成大事者!” “老夏,我和你不一样。你若是不把握机会,我会送你一样礼物,让你在幻阵中,一遍遍沉沦,永无清醒之日。” 封易手执短刀,刀尖抵在老夏的右眼,缓缓往下划。 老夏发出惨烈叫声。 “原是个男子啊,真是让我白白怜爱了。我有个坏毛病,便是从来不懂得心疼男人。” 鲜血从眼角滑落,封易睥睨着他,冷冽道:“除了灵石,还有解药,快说!” “我说!我说!她中的不是毒,是符咒,诱灵符!散功重修就能解!” “就这?” 见封易还要划他左眼,老夏求饶道:“别、别!真不敢骗人!她连筑基都不到,散尽修为后短时日也能养回来,还能当药狐用!只不过会丧失记忆而已!” 封易逼问道:“灵石呢?!” “灵石上交堂里了!我真拿不出来——” “在何处!” “就在城东——” 财神庙外传来打斗声,老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癫狂大笑:“哈哈哈哈,傻大款!灵石你永远也拿不回来,我的命你也取不了啦!” 困阵被破,二十几个面蒙黑纱之人冲进庙中,将老夏劫走,并不与人她们缠斗,消失在林子中。 地上只留下七八具劫持者的尸体,腰间都系有一块铜牌。 一面刻着——“刺客堂”。 一面刻着——“地阶刺客”。 铜牌侧边缘也刻有小字——“罗生门”。 . 封易清醒过来,她不再是傻大款“封易”。 白衣修士的魂体已虚化至胸口,她坚持不了太久。 “这便算是结局?”封易不解问道。 这英灵的遗愿不是替阵法圆一个好结局吗? 阵法中的一切,白衣修士都看得见。 她苦笑道:“看来是不行了,我以残存的灵力启用阵法,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封易思考片刻,道:“你这阵法是无法完成的,因为老夏走后,你没有再找到他,对吗?” 白衣修士点头。 现实没有达成心愿,制阵人耿耿于怀,阵法又怎会有圆满结局。 “那她的执念是永远无法完成吗?”小花小声问她。 执念无法完成,便只能一刀砍了她,她会魂飞魄散,永无轮回可能。 封易没急着回答小花,她问白衣修士:“诱灵符的解法可与老夏所说一致?” 若不解除,小花每七日便要遭受一番剜心之痛,她不忍心。 若散功重修,小花便可能会……忘了她,她不愿意。 白衣修士垂头丧气道:“是也。” 白衣修士望见两人相握的手,遥望天边,感慨道:“如今风气倒是宽容了,狐妖竟能和阵师明目张胆地手牵手了,我霍呼生不逢时啊!” 那白衣修士絮絮叨叨说起往昔,她本名为霍呼,小火狐名为霍绵绵,阵法所记载本是霍呼和霍绵绵的往事。 封易总觉得有哪不对。 “所以……那火狐忘了你?”她不觉得眼前这位阵师可以忍受。 “是忘了。若是这阵法做全了,我便要拿给绵绵看,她便能想起来,可怜造化弄人。” 封易很怀疑,她问道:“为何你这般笃定……一个阵法便能让她想起来?” “我毕竟没试过,这是另一个阵师告诉我的,她对阵法的造诣登峰造极。” “另一个阵师?是谁?” “唔……北冥国师,花暮日,你可听说过?我已死了,也不知她是否还健在?” 花暮日。 是她,是封易。 花暮日知晓如何恢复记忆,等于她也知道。 封易又想起了七色荷花阵,混沌之中,那行闪着金光的字。 ——封九悔,请不要遗忘你的爱。 所以…… 七色荷花阵同霍呼的阵法一样,都是为了保存记忆吗? 但是,为何她没有想起来? 七色荷花阵不完整,缺了一片黄荷,找到黄荷,她便能寻回记忆吗? 封易回神,霍呼还在唠唠叨叨,身影半虚半实。 霍绵绵解脱了,她还困在此处,或许她们走后,她便会再次丧失记忆。 见人便问:“我在找一只红毛狐狸,她叫绵绵,你们见过吗?” 运气差些,遭受怨灵一般待遇,被一刀砍死。 封易蓦然心酸,她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你的执念是填补一个美满的回忆,你所经历的却不美满。既是这般,我便替你找到老夏,要回那两百万,再补齐阵法,你可满意?” 既是花暮日旧识,也算与自己有缘,便帮一帮吧。 霍呼怔愣住,安静好一会儿,哈哈笑道:“你可真像我认识的朋友!这般古道热肠,我已非活人,你明明可以一刀砍了我,偏偏要替自己找麻烦!” “若知四海皆姊妹,何处相逢非故人。我与你有缘,这二百万,我实在心疼,你若过意不去,便把它送我。”封易笑道。 霍呼笑得很畅快,眼里泛出泪花,一连说三声“好”字。 “若你寻得老夏,不止那二百万是你的,我那一条灵石矿脉也是你的。” “这——”封易被突如其来的财富吓呆了。 “东西都寄存在翠风城的仙盟,里边有个储物袋,除了矿脉的钥匙,还有我对阵法的毕生心血。” 霍呼告知她取件码,她想了很久才从记忆里扒出来。 “送你那么多宝贝,可再替我做两件事?” “金主请讲——”封易是个见钱眼开的,别说两件,两百件都没问题。 “记得那个傻大款吗?夜书,她是妖族,老夏骗跑她五百万,若寻得老夏,便把那份还她,代我说声谢谢,还要说‘霍绵绵一直记得她’。” “夜书?可是夜梩妖?”封易问道。 霍呼的反应已经在肯定她的答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有缘之人总会相逢!” “第二件便是,老夏卷跑了五千万灵石,我在仙盟那报了案,除了我和夜书那份,其余的便由仙盟一一归还受骗者吧。” 封易不仅要替霍呼追债,还要替一群人追债,追的都是同一个人。 封易立下道誓,若违背誓言便要天打—— 霍呼打断她:“诶——倒也不必这般认真,你不过才炼气期,我也没太指望你。只不过,你我有缘。” 封易若有所感。 好似在很久之前,她也听过一段话。 ——“我与你有缘。” ——“只不过,你我有缘。” 霍呼眉目舒展,大笑道:“若你一日未达成誓言,这世间便有一人记得我霍呼,每逢清明记得给我和绵绵烧纸。我心愿已了,快动手吧,绵绵还等着我呢!” 转经轮再转,安魂咒再响。 霍呼随风消散。 小花抬头,遥远地,她好似听见了那只火狐又在重复那两个字,原来她在喊:“霍呼!霍呼!” . 符修还被困在阵中,地面被血染为暗红色。 封易推她时,四肢蜷缩在一起,僵硬如同石头。 符修已死了,流血过多身亡。 封易本不想令她死,她还想挖出符修背后之人,再看看……诱灵符可还有其它解法。 她不愿被小花忘记。 死了倒麻烦,不好同节目组交代。 老夏知晓诱灵符的解法,而他来自“堂”中,又有所谓“刺客堂”的刺客前来营救。 符修和老夏一样,都来自刺客堂吗? 老夏一行人骗走五千万,和不久前多家应援会粉头骗走的三千万,和罗生门又都有联系…… “花队长!” “花姐!” 先前被那金丹火狐追逐,夏落晚和莫成器分头散开后,久久没有见到小花,又返回来找人。 莫成器见封易也在,很是高兴,跑至一半,又停下来,指着符修的尸体震惊道:“她死了?” 夏落晚快步向前,符修的尸体还维持着跪趴的姿势,面目狰狞,地面猩红,旁边有断落的三根手指,伤口平齐,显然是被人用刀刃割断。 死相凄惨。 只有封易和封花在此处,封易衣袖还沾染溅射性的血渍。夏落晚盯着她,神色复杂。 夏落晚走到小花身边,她问小花:“那金丹期的怨灵呢?可是跑了?” “杀了。”小花答道。 夏落晚沉默良久,又问道:“那边有几只怨灵,要一起去杀几个吗?” “多谢,不必了,我和她一起。”小花举起和封易相握的手,笑眯眯地说。“我一直和她在一起。” 不论封易要做什么,她们都是一起的,不论好事,还是坏事。 莫成器反应过来,嚷嚷道:“夏落晚,你要走便走,我们还忙着呢。” 夏落晚明白几人的意思,将一瓶清心丹交给小花,深深看了封易一眼,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了,莫成器蹲在地上,揪着头发,很苦恼:“在节目里杀人灭口,出去要被网友道德绑架骂死了。” 莫成器变出几十个小木偶在奋力刨土坑,刨完土坑又跑去搬尸体,土坑填平,上面立了一块小木牌。 上书——无名氏,符修。 她一面刻字,一面念叨:“姐要杀人我埋尸,姐要烧山我浇油……” 莫成器将一块铜牌递给封易:“姐,这是在尸体身上搜到的。” 铜牌形制很眼熟。 一面刻着——“聚宝堂”。 一面刻着——“黄阶骗子”。 铜牌侧边缘刻有小字——“罗生门”。 刺客堂的刺客,聚宝堂的骗子。 都是罗生门的人。 第46章 不会失忆 聚宝堂内。 夏阳命的尸体悬浮在半空,周身被七彩异光环绕,既非灵力,也非妖力,更非魔气。 不属于此方的任何一种力量。 若有人胆敢抬头,便会发现彩光均由两种奇怪符号组成。 ——窄而细长的椭圆。 ——一根短竖线。 彩光的力量来源于她,他们尊称其为“财神”。 罗生门的“财神”,也是世界的神。 “……每个月能赚一二十万的直接划走就行,如果你连余额都没有,千万不要错过这条视频……” 激昂澎湃的声音响彻室内,即便疑惑再多,他们也不敢对财神的“法咒”有半分好奇。 “法咒”持续了半个时辰。 他们能听到的只是声音,财神看到的却是影像。 [剩余3秒复活……] [剩余2秒复活……] [剩余1秒复活……] 财神收回能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狗公司,复活广告越来越久了……”在财神的眼中,死而复生似乎只是等待上菜一般普普通通的小事。 夏阳命睁开眼,下意识去碰丹田,被击穿的大洞已完好如初。 人还活着,修为却跌至元婴。 他赶忙跪谢神明:“叩谢财神垂怜!横财就手,大富大贵!” “哼,也就暂时没想好接班人,才便宜了你。”财神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之上嗑瓜子。 财神的样貌举止和被娇宠长大的世家大小姐无甚不同,可夏阳命不敢对其有半分不敬。 “是是是!属下定会加倍努力开大单!” 财神无意逗留,说教几句,转身消失了。 夏阳命起身,面色阴沉,将铁鞭抽在仆从身上泄愤,仆从一声不吭。 若非叶朝云和文梦瑶多管闲事,他又岂会受此重创,命丢了,夏水死了,修为跌了。 若不能稳固在夏家的权柄,聚宝堂堂主之位也难保。 可若是能将那狐妖和阵师抓回来,倒能拉拢研发堂和刺客堂的支持,从此也能高枕无忧。 思索间,侍从来报。 “堂主,我们安插在节目中的人已死。” 夏阳命接过那块破碎命牌。 只是黄阶骗子。若是将事情办好了,倒也死得其所。 他将命牌碾成灰烬,传令道:“把后事处理了。”既死了,她的家人也不必活着。 侍从领命,刚转身,夏阳命喊住人:“她家里有谁?” “二老已有五十,三个弟弟均未满八岁。” 夏阳命轻啧一声,很不满,没一个苗子。 “老的送去西洲当‘拐子’,小的问问刺客堂收不收,不收便卖了。” 人命很珍贵,浪费了可惜。 . 把符修埋好后,三人遇见了蓝郁,途中又与杜雨停和温冰蜜汇合,边走边杀怨灵,封易在一旁捡漏,一路混至秘境开门。 玉牌上的数字增至整整五百二十,封易收了手,她很满意的数字。 毕竟是个人赛,她也没好意思问别人的。 还是小花主动把牌子给她看。 “看!是五千两百哦!”足足十倍有余。 夏落晚留下的清心丹已经被她啃完了,小花一次也没有发狂。 莫成器自打入秘境,一路跟着小花,她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花姐杀到四百多就开始手撕怨灵了,怎么越杀越斯文?要我早疯了。” 封易很担心她,每次小花杀怨灵,她就坐在石头上盯着,以防万一。 她担心诱灵符突然发作。 只见小花越杀越高兴,越打越畅快,每次结束都要找她撒娇。 她会捂着手臂扑过来,面色痛苦。 “呃啊……快、快……抱我一下!” 她会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面目狰狞。 “我要不行了……临死前……能不能满足我的执念,亲我一口。” 她会捂着胸口趴倒在腿上,呼吸困难。 “胸闷……气短……帮我拍拍它。”她抓着封易的手往胸前放。 封易很配合她,小花便似找到新乐趣,见到怨灵兴致冲冲过去,再装作头疼手疼脚疼屁股疼的样子回来。 出了秘境,首要便是拖着小花去找文梦瑶。 “秘境里有个符修给她下了诱灵符,她身上有股香味,很吸引怨灵。中符者每七日发作一次,每次都发作都会痛入肺腑。你可曾听过此符?” 小花被强行按在椅子上,眼睛不安分地乱转,这是她第一次踏足文梦瑶的秘密基地。 文梦瑶凑得很近,才闻到了封易口中所说诱灵符的香味。 “这你都闻得出来,难道你是狗吗?” “滚。”封易白了她一眼。 文梦瑶来回踱步,习惯性摸上烟斗耳饰,被封易瞪了一眼,又讪讪放下。 这味道……到底在哪闻过呢? 好熟悉…… “我能抽一口吗?我去窗边,手里没东西不太习惯。”文梦瑶向小花征询意见。 小花并不介意。 封易又喝了一会儿茶,听见文梦瑶大喊。 “啊!我想起来了!”她将烟斗收回,手上多了破旧的小册子。 “在哪儿呢……我做过笔记来着……” 书页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文梦瑶的笔记,有些是丹方,有些是菜谱,也有疑难杂症。 “是这个,迷迭花的香味。” 迷迭花,剧毒,食之生幻觉,令人上瘾。 “以符咒下毒,倒是很有想法。”文梦瑶赞赏道。 “让我瞧瞧……筋脉无异样,咦?你这丹田怎有股黑气……”文梦瑶松开小花的手。 封易心都吊起来了,却不敢打断文梦瑶看病。 文梦瑶又跑到窗边吞云吐雾。 文梦瑶又回来了,封易看她脸色就知要不好,给莫成器看病那会儿都没这般难看。 “这是魔气,你们怎会沾上魔气?魔气与她体内妖力犯冲,自然会疼。最麻烦的是,魔气有上瘾性,按我的理解,同凡界的大麻也差不了多少。” 大麻,她在凡界也曾听过,一旦吸食,一辈子便毁了。 “那……可有办法疏导魔气?” “若真是大麻倒好办,这迷迭花的毒我也能解,可这魔气……千百年来还没人拿它有办法。否则,我们也不至于和魔族打这么多年。”文梦瑶愧疚地低下头。 封易踌躇开口道:“其实,我找到了解符办法。” 文梦瑶先是一喜,随后恼怒道:“那你还吓我!我以为女主要——” 她不自然地掩饰道:“咳!我以为封花要完蛋了。” 封易很难过地说:“但是,要散尽她的修为。” “哎,能把小命先保住就不错了,修为没了可以重来。”文梦瑶开解道。 “她还会失忆。”封易说完后半句话。 文梦瑶的手僵在半空。 沉默好一会儿,她掏出灵机。 “喂,算命的,急事!大事!快来醉梦乡!记得把你前妻叫上!” 封易刚倒第二杯茶,就听见门外拉扯的声音。 “我已经吃过饭了,大晚上拉我来这干嘛?放手,自己走自己的路。” 叶朝云打包票道:“是真的,真的有惊喜。”她好不容易才把陆情空骗出来。 两人推搡着进门,陆情空一见小花便高兴了,难得夸赞叶朝云:“算你识相。” “臭厨子,什么事儿呢?哟,两家家长都到齐了,亲家见面呢?”叶朝云自顾坐下,给陆情空倒了杯热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文梦瑶说话很干脆:“她丹田里有魔气。” 叶朝云一口茶喷出来,震惊道:“你说女主,呸!你说她?!” 陆情空还保持冷静,用妖力探查小花的状况。 她松手,轻轻嗅闻空气,蹙眉道:“谁给你种的诱灵符?” “一位符修,在秘境里下黑手,我也不认识。” “她还活着?”陆情空又问。 小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杀了。” 陆情空摸摸她的脑袋,没说什么。 “你认得诱灵符?那可知道解法?”封易急哄哄问道。 “当然知道,狐妖怎么会不知道?”陆情空看她眼神非常不善,“这是罗生门弄出来的符咒,将魔气种在丹田之内,中符者每隔七日便得讨要一张新符压制体内魔气躁动,否则就得忍受魔气冲击丹田的痛苦。这是罗生门控制门中人的手段,也是控制药狐的手段。” 药狐。 阵师最需药狐,封易这下明白陆情空为何看她极为不顺眼了。 “在秘境中有一位英灵同我们说,若是散尽修为便能解除符咒,缺点是……会失去记忆。”封易说道。 “失忆?”陆情空疑惑地看着她,“只是要重新修炼罢了,谁和你说会失忆的?” . 诱灵符的解法已经明了,小花体内的毒有迷迭花和魔气两种。 迷迭花依靠文梦瑶配制的忘忧草水解毒,忘忧草和迷迭花都有剧毒,中和之后毒性消失,只是让人醉得厉害。忘忧草、迷迭花、韩江水,这也是醉梦液的三大原材料。 魔气吞食妖力,妖力愈强,魔气的养料愈多。待小花散尽妖力后,魔气没了养料,再由外人以妖力或是灵力勾引魔气离体,魔气没了宿主,很快便会消散。 狐族百年来被罗生门抓走作药狐,又苦受诱灵符控制,用前人的血泪才总结出诱灵符的解法。 至于……失忆之事,霍绵绵为何真的会失忆,霍呼为何被蒙在鼓里,这便不得而知了。 . 仙盟总部下派监察使到翠风城调查,毕竟三千万灵石可不是小数目。若此案办成了,按照仙盟百中取一的手续费,也能拿到十万灵石。 各地监察使都是一模一样的外袍,一模一样的严肃。 封易是第二次被监察使盘问,据说此次“海景房事件”涉事粉头与某些学员有勾结。 “姓名,年龄,种族,修为,职业,门派。”也是一模一样的问题。 可封易毕竟是被叶朝云照顾的人,监察使按流程问了一遍,便草草结束。 监察使让她在记录纸上按指印。 封易将纸还回去,监察使按例说了一句:“如果有线索,随时向我们举报。” 她忽然想起符修的铜牌,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线索。 但此事又涉及诱灵符之事,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捡到过一块令牌。”封易将铜牌递过去。 监察使皱着眉头,语气很严肃:“在哪里捡到的?” “一个学员尸体里翻到的。”封易挠了挠头,“她和我斗法输了。” 修士斗法,不管人命,只管赔钱。这是仙盟的规矩。 “可知其姓名?” 封易摇摇头。 监察使拿出灵机,让她挨个认画像,封易指认出符修,符修姓李。 “尸体在何处?” “埋在猎魔秘境里了。”封易说完,监察使轻叹一口气,似乎很遗憾。 “感谢,你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我们追查了近百年,终于有眉目。”监察使说道。 她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严肃,似乎解决了心头大患。 “近百年?不是几天前吗?” “此案为团伙作案,劣迹斑斑。”监察使摇摇头,没有说太多。 封易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想。 她认为,她离拥有一座灵石矿脉近在咫尺了。 “是不是以前也骗跑了五千万?”封易试探道。 监察使古怪地看着她道:“你这个年纪,知道的还挺多。” “我还知道骗跑五千万的团伙头目叫老夏。” 就这样,封易被监察使带走深度约谈。 封易说的话半真半假,只说娘亲的挚友临死前要她帮忙追债。 所幸这监察使不是别人,她在百年前正好在翠风城任职,经办过老夏的案件,后面才调去仙盟总部。 此次仙盟总部下派监察使调查,也是她主动请缨。 “自老夏被那群刺客带走后,我们再查不到他的踪迹。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倒是重出江湖。每一届《修真有你》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数额大多在五十万左右,只要他们敢回修真界,我们定能抓到人,可灵石却追不回来,也不知他们究竟将灵石藏在何处。” 封易回忆起霍呼的阵法,老夏说灵石藏在哪儿呢? 只差一点,他便交代了。 “翠风城东可有找过,我那去世阿姨听老夏说过。” “当年有位伯乐也让我们重点查城东,可我们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监察使忽而抚掌笑道:“你阿姨一定是霍小姐吧!” “你认得?” “当然认得!当年我俩还是同担,都是绵绵的粉丝,你姨肯定提过霍绵绵吧?” 怪不得这监察使追了百年还不死心,原来她自己也被骗过灵石。 “我记得绵绵还在仙盟寄存了东西,还是我办理的,那年我为此高兴了足足一个月,哎——”谈及往事,监察使很忧伤。 故友已逝,物是人非。 她望着腰间发白的储物袋,储物袋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这便是霍绵绵吗? 明媚阳光,笑起来天都亮了。 “阿姨的东西我会去取——”封易意识到不对。 霍呼只说她在仙盟存了东西,怎么霍绵绵也有? 第47章 楼台市集 猎魔秘境结束后,封易和封花天天黏在一起,孤立所有人。 来翠风城也有些时日,可压根没好好逛过,正巧赶上集市,两人自然不肯错过热闹。 想在“楼台集市”交易必得用“楼台玉”,集市门口通常会站着一位修士,手上拿着一台充值机,将楼台玉放入充值机,交给他一百灵石,便往楼台玉中记入一百灵石,一分不扣。 只是办理楼台玉还要另缴手续费。 “客人,有金玉、银玉、白玉,请问要办理哪一种?” 三块玉佩浮于眼前,均刻有“楼台”二字。唯一的差别便是,玉佩上分别镶着金珠、银珠、铁珠。 “可有差别?”封易问道。 修士的脸上始终挂着热情洋溢的微笑,像是专门训练过:“凭玉牌入场买东西,金玉打九折,银玉九折半,白玉不打折。若要卖东西,摊位费同样打折。” 封易自是想要两枚金玉,那修士倒问她要身份令牌。 “什么令牌?没有。” “客人,出示‘楼台红榜’前五十世家或宗门身份令牌可购买金玉,前百可购买银玉。”他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 这玉牌,总觉着……十分眼熟。 后边排队的人等得不耐烦,大声催道:“行没行呀?怎么这么久啊?后边还那么多人呢。” “问问问!问这么多,结果没本事买。”有人嘲讽道。 小花不服气,立马呛回去:“怎么?你是多有本事了?” “嘿,我还偏有这本事了!” 一言不合,拔剑相向。 一身青衣,胸前纹着一柄剑,他身后几人皆是相同服饰。 看来是同一个宗门或世家的。 “阁下可真着急,怎么说两句就要拔剑了?”封易挡在小花身前,小花又上前一步将她护于身后。 剑修见此嘲笑道:“哈哈哈哈!一个筑基,一个才炼气,你们能护得住谁?”同行的几名青衣剑修听此话也笑起来。 路人早就见怪不怪,他们只关心排队的事。 “喂!斗法一边去,不要耽误我们时间,还排着队呢!” 卖玉牌的修士提醒封易:“客人,可还要买玉牌?楼台集市方圆五里禁止斗法。” 不知何时,集市前多了十几名金丹修士,身穿白衣,衣袖上绣着“楼台”二字。 只要一动手,就会前来把几人赶走。 青衣剑修脸色微变,同行几人见此也劝道:“师兄,别跟美女计较了,看在她们脸的份上就——” “她们好像是封花和封易,《修真有你》那两个学员。”有人认出来,悄悄道。 黏腻的眼神落到身上,封易如坐针毡。 收剑归鞘,青衣剑修轻嗤道:“暂且放你们一马,小娘们。”态度高高在上。 “不值得。”封易摇摇头,握住小花的手,转身笑道:“两块白玉,谢谢。” “好的,客人。”他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探究。 封易接过白玉,大步往集市去。 遥遥听见青衣修士张扬道:“一块金玉!” . 圆月高悬,街道上熙熙攘攘,摊主们在地面铺了块白布,布上摆放着形制各异的法器,他们撩开膀子吆喝: “黄阶丹药应有尽有!玄阶功法一卷难求!” “特殊符咒不要错过!遁地飞天,化形寻物!” “看一看,玄铁、庚金、蓝晶辉石……” 封易想去瞧这处,小花想看那处。 她建议道:“那我们分头逛,两刻钟后,我还在这儿等你,好吗?” “可我们不是要一起逛街的嘛。”小花嘟着嘴,不愿意。 封易挑眉,突然想到好玩的东西。 “这样,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封易招手,小花期盼地凑前来。 “我们都有五百灵石,分别给彼此挑个礼物,两刻钟后带着礼物回到这儿,怎么样?” “好耶!但是说好规则哦,价格不能超过二百五十块灵石。”说完,小花抢过楼台玉跑掉。 真是的,难道慢一点,礼物会长脚跑掉吗? 封易望着消失的方向,无奈摇头。 封易没急着挑礼物,碰巧有她想要的东西。 摊主戴着斗笠,盘腿坐在地面。 封易将蓝晶辉石拿起,手上沾了蓝色粉末。 很软滑,封易下意识就要往地上划一笔试试,摊主拦住她:“再划就没了。”她指着地面几道蓝色划痕,是原先的客人留下的。 封易闭上眼,用灵力细细感受蓝晶辉石。 灵力充沛,这一块约莫有两百扶耳灵力。 她睁开眼,看着石头,又看着手上的灵力,神情疑惑。 “姑娘是个懂行的呀,可是阵师?”摊主突然出声。 封易只得含笑应下,她甚至不理解自己方才为何要这般做。 “怎么卖?” 摊主接过来掂量片刻,道:“你手上那块要两百下品灵石。” 封易又拿起另一块蓝晶辉石,约莫有三百扶耳的灵力,价格要三百下品灵石。 她大约明白蓝晶辉石的定价,东拣西挑一块蓝晶辉石,有五百扶耳灵力,摊主只给出三百的价格,自觉血赚。 楼台玉轻轻相碰,三百灵石便划到摊主账上。 封易买了东西要走,摊主小声叫住她:“姑娘,你要不要——” “什么?” 摊主四处张望,鬼鬼祟祟道:“我有狐妖血,要不要?”她变出一个瓶子,只打开让她闻一下又收回去。 很浓的血腥气。 她脑中冒出四个字——成色不错。 封易皱眉问道:“你哪来的?” 摊主一下变了脸色:“你说什么?我不卖了!” 她反应过来,赔笑好久,摊主才软下语气:“你只说要不要买吧?仙盟管得严,这东西可难找啊,你光买那石头也没用,错过这村可没那店了。” 封易想弄清楚狐族妖血从哪来,自然得稳住她。 “买买买,你说要多少?一万?!” 摊主让她小点声:“嘘嘘嘘——别把楼台的人招来了。”她警惕地望着四周,声音很嘈杂,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玉牌里灵石不够啊。”封易为难道。 “私下交易,不用楼台玉,你直接给就行。” “哎,也没带够。” 摊主似乎急着将狐妖血出手,问她有没有东西换。 封易从储物袋翻出几样东西给她看,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摊主很失望,摆摆手让她走。 “我明天再来,你一定要留给我。”封易想留住她。 “明天集市也不开啊,不卖了,这是规矩,有缘再见吧。”摊主开始赶人。 她只好遗憾离开。 . 封易随走随看。 集市里不全是卖法器丹药的,倒也有些凡俗玩意儿。 有一家摊位很别致,挂着个红灯笼,灯笼上只写一个“情”字,捯饬得整洁又漂亮,人却不多。 封易拿起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端详,没有小花头顶那两只耳朵软,是假的。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耳朵很是配您!” 封易将假耳放下,笑着摇摇头。 “姑娘别急着走啊,不喜欢狐狸还有别的,你瞧瞧猫耳、兔耳、还有尾巴!”摊主笑得神秘兮兮,“保准有你和家里那位适合的。” 这小摊好奇怪,除了兽耳和兽尾,还卖一些瓶瓶罐罐。 封易随手掏起两瓶,一瓶是“杨妃夜夜娇”,另一瓶是“金枪不倒方”。 这名字…… 封易急忙将东西放回去,好似很烫手。 那摊主先是诧异地瞧她一眼,随后善解人意道:“姑娘,可不要觉得丢面儿,这都什么年代了,正视自己是好事儿。” 封易慌张摆手:“我不是、我没有——” 那摊主亲切地拉着她的手不让走:“您家那位是女子还是男子?” “女子……”她小声道,脸比地摊的灯笼还红。 “女子,女子,那这‘金枪不倒方’是无用了。”摊主挑出几个罐子,拨到一边,“那您和家里那位谁比较主动?” 封易支支吾吾半天,实在是难以启齿。 摊主了然道:“噢!懂了懂了,看来是家里那位。” 摊主又问:“是买给自己用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怪不得这儿人不多。 “送礼。”封易决定破罐子破摔。 “噢!懂了懂了!” 摊主挑出一个小盒子,又挑出一个罐子。盒子上写的是“相思套”,罐子上写的是“壮臂丹”。 盒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指套,封易瞧了一眼赶紧合上。 摊主揽着她的肩膀,亲热道:“姨是过来人,姑娘既要送礼物,把自己送出去最妙,毕竟您家那位才是主动的……” “……姑娘如花似玉,若配上这猫耳和猫尾巴……” “……还有这‘杨妃夜夜娇’‘美女颤声娇’也一并买去,给你再打八折。与姑娘有缘分,再送你一个‘勉铃’……” 封易以为自己调理好了,完全不在意旁人的想法。 摊主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脑子烧的晕晕乎乎。 稀里糊涂地抱着储物袋离开,楼台玉里的灵石已完全花光。 . 两刻钟快到了,封易到约定的地方等小花。 “礼物”分外烫手,摊主给的储物袋还是艳红色,储物袋一面是图案,两条交缠的蛇,另一面是大大的“情”字。 难道真的要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小花吗? 小花真的很会开心吗? 那姨是过来人,也有一定道理。 那要怎么送呢? 什么时候送好呢? 封易不停思索,等她回神,小花还没有到。 已经超时一刻钟了。 封易有些不安,掏出灵机联系小花。 灵机一闪一闪,却没有接通。 “老板,若是有个穿白衣的女子来这,肩上用金丝绣着花,大概这么高,麻烦让她在此处等我。”封易从兜里丢下一袋灵石,急着要去找人。 摊主将灵石还给她,道:“姑娘等等!你说那姑娘我见过,她方才一直在此处站着,她的腰带是黑色的对不对?” “是!她人呢?” 摊主指着市集出口的方向,“方才见她同几位万剑宗的弟子走了,听说是去了城东财神庙。” 万剑宗? 难道是那群青衣剑修? 封易刚走,黑衣男子现身于指路摊主面前,手上牵着一个小女孩。 摊主抹了一把冷汗,紧张道:“话已经说了,您看我女儿——” 黑衣男子将女孩推过去,手上抛着一袋灵石,问道:“你今晚可见过方才那人,还有我?” “没有没有!我谁也没见过!” 黑衣男子这才满意。 . 集市上什么都有,可她觉着,封易什么都不缺。 毕竟封易有个富婆姐姐,丹药、符咒、灵石一应俱全。 二百五能买什么呢? 一根玉簪、几盒胭脂、还有养颜膏…… 感觉还是太少了。 不然还是用所有的灵石买礼物吧,反正规矩是她定的,到时候买都买了,封易肯定不会说什么。 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封花喜气洋洋地走着,突然瞧见一处装潢极漂亮的摊子,摊子上挂着红灯笼,红灯笼上写着“情”字。 她好奇走过去。 “诶哟!姑娘真漂亮!想要点什么?” 这些瓶瓶罐罐是丹药吗?感觉也没甚意思。 封花随意看了一眼,便要走。 那摊主很热情地握住她的手:“姑娘可是为男友而来?” “当然不是,我是为姐姐来的。”她否认道。 不对,她并不打算在这里买东西,这阿姨就想骗人买东西。 “姑娘!姑娘!别急嘛!可是为姐姐挑礼物来的?”那摊主一句话问到心坎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挑礼物?” “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姨是过来人,来我这儿的哪位不是来挑礼物的?” 这摊子也就些假兽耳,还有些罐子,能有什么礼物,还不如买根簪呢! 摊主是个精明人,一眼读出她的心声。 小姑娘看着娇娇软软,性格却很直率,摊主直截问道:“姑娘行事洒脱,想来是主动那位,不知和女友房事如何?” 此人不容小觑,自己是一都被她瞧出来了。 封花骄傲地抬抬下巴,道:“当然很不错。” “我这儿有许多更不错的东西?姑娘可有兴趣?”摊主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本图集——《春宵秘戏图第一部(女女版)》。 制作此图集的人是个旷世奇才,将影像保存在书页上。 生动、清晰、香艳。 不知不觉,封花竟是把整本翻完了。 “可还有第二部?” 摊主摇头笑道:“画师还在画呢?” 封花表示遗憾,并花三百灵石买下图集。 可她不是给封易买礼物的吗?怎地买给自己了? 封花皱着眉,神情苦恼,她问摊主:“我是要买礼物,这儿有没有什么能送人的礼物?” 摊主从身后抽出猫耳朵和猫尾巴:“这套如何?定能增加一些闺房乐趣,仅此一套!” “三百!”这傻姑娘看着很好骗,摊主往高了报。 封花果断拒绝:“那我不要了,看看别的吧。” 摊主又降价到两百,封花决意不买。 她只好掏出别的玩意儿:“哎,瞧瞧这套,如何?” 颈环、手环、腿环,都是皮革制的,手环上还有锁链。 封花何等聪明,一眼便看穿用法,兴奋得脸都红了。 片刻又冷静下来:“你这儿小摊贩的东西可保质量?” 那摊主不乐意了:“姑娘,别瞧不起咱是个小破摊,你瞧见这灯笼上的字没?咱们‘高情’可是九洲四海的连锁店,‘高情商人’最讲诚信,童叟无欺。你瞧瞧那画集,去别处能买着吗?” 也对,那画集确实很优秀。 “那我就要这套吧。” 两百灵石,摊主笑眯眯递给她一个艳红色的储物袋。 灵石已经花完了,时间还早,她打算提前赶回约定的地点等待封易。 “哟!小辣椒,往哪儿走?” 青衣剑修堵住她的去路。 又是那几个贱嗖嗖的男人,跟青蝇一样,真烦啊。 第48章 手拿灵机的财神 “哟,小辣椒,跟在你旁边的废物呢?”来人趾高气扬地望着封花。 五个人,围成半圆,一步步缓慢逼近。 小贱人修为倒是一般般,大多是筑基期。最贱的那个是金丹,跟屁虫都喊他“师兄”。 “不愧是‘剑’修。”封花鼓掌道,“嘴巴可真贱。” 先前就看他们不顺眼,若真要打起来,可不能把“礼物”弄脏了,她还要亲手送给封易。 封花将红色储物袋收入储物戒,小心而珍重。 简单一句话可将五人骂个遍,他们自然不服气,可碍于楼台集市的规矩,又不敢真的动手。 为首的“师兄”一直关注着封花的动作,偶然瞥见她手上那枚“五行戒”。 海青色的花瓣,五朵花瓣分别对应五种储藏空间,蕴含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 不会有错,约莫十多日前他在仙盟拍卖会见过。 本是一对,没想到这娘们手上就有一枚。 另一枚不会在那废物手上吧? 听说是……阵师? 五行戒到这废物手里,真是暴殄天物。 “师兄”眼中是掩盖不住的贪婪,心生诡计,挑衅道:“嘴巴这么厉害,倒不知你手上功夫是不是一样厉害。有本事,便斗法一决高下!” 这五行戒终归要到他手里,有本事得到它,也得有本事守住它! 几人在这对峙了多久,楼台守卫也盯了多久,路人大都识相绕道,不愿被无故牵扯。 毕竟,大宗门的弟子,他们可惹不起。 封花听见人们细碎的交谈声。 “看衣服……好像是万剑宗的人。” “五个欺负一个吗?好不要脸。” “管这么多干嘛,快走快走!万一那些仙二代看你不顺眼,就倒大霉了!” 众人脚步匆匆,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万剑宗。封花暗暗将此记在心中。 “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交手,别在这碍眼。”封花傲然道,她就是有这样的底气,似乎是自小养成的习惯。 可她“小时候”又是怎样的呢? 仔细一想,便会头疼,脑中响起许多杂音,她们在喊: “殿下。” “长青王。” “我们的……战神。” 封花按压着太阳穴,试图驱赶杂乱的声音。 自打从猎魔秘境出来,她总是在做噩梦,脑海中莫名其妙多了一些回忆,都是片段,根本无法将其串联完整。 修为逐渐提升……这样的碎片越多。 封花望着手上的戒指发呆。 万剑宗的人想与她斗法,偏偏封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可没把他们的师兄急坏。 “动手!” 这枚五行戒,就算是明抢也要抢过来! 或许是瞧不起封花,万剑宗只有一人拔剑,其余人仍立在原地,嘴角挂着自信满满的笑容。 封花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青衣剑修眼神一凛,背后一股杀气,下意识偏身。 封花见偷袭不成功,改变目标,往身旁人胸口袭去。 那人躲闪不及,生生挨了封花一拳,身体急速后倒,心神震荡,吐出一口血。 所幸人们早早腾出位置,倒未曾有人受到波及。 除了就近的倒霉摊主,摊位一塌糊涂,他却不敢收拾,带着女儿躲到角落,死死捂住女儿的嘴,不敢让她哭出声。 大宗门的修士……不是他们这些游走商人能得罪。 见识到封花身手,万剑宗的人不敢再轻视,纷纷拔剑。 那“师兄”道:“瞬移,你也是金丹?” 倒是小看了。 蹲守在暗处的楼台守卫即刻围上来。 “集市内禁止斗法,要斗便走远些,不要妨碍别人做生意!”守卫将两拨人分开,押送几人离开现场。 很快恢复平静,心惊胆战的“摊主”松开手,女儿哇的一声哭出来。 “爹!爹!”她喊得却不是方才将其嘴巴捂住的人。 真正的摊主惊恐地望着抢走女儿的黑衣男子,双手想触碰又放下。 只听得黑衣男子喃喃出声:“万剑宗这群蠢人,坏我计策,看来只能先抓另一个了。” 女孩的哭声很尖利,实在令人心烦,最怕是打草惊蛇,他警告道:“再哭就把你舌头割掉!” 摊主连忙哄女儿不要哭。 “喂!等会儿有个女修士在这等人,黑腰带,肩上用金线绣着花,和方才打架的女人穿一样的衣服。你和她这样说……” . 六人被赶到集市外。 “请出示楼台玉。” 万剑宗的人拿出金玉,一脸无所谓。 守卫接过金玉,在充值机刷过,逐个检查,又将金玉归还。 封花将白玉递给守卫,那群人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重复先前的动作,守卫将白玉还给封花。 “集市内违规私斗,干扰秩序,损坏他人财物。罚款五千下品灵石,记过一次。”守卫递给封花一张纸,要她按指印并缴纳灵石。 封花疑惑道:“怎么光找我要?不找他们要?” 万剑宗的弟子皆是大笑,非常轻蔑:“果然,妖族都是土包子。” 楼台守卫仍然保持礼貌,解释道:“持金玉者,充值每满一万抵消一次记过。” 她骂得过,打得过,偏偏富不过。 身上一块灵石都摸不出来,楼台守卫也觉得难办。 “你叫人来赎你吧。” 可恶!五千块灵石。 她今晚买礼物才花了五百! 封花痛心疾首地拿出灵机,显示封易不久前曾联系她。 她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一刻钟了,封易该等急了。 封花第三次尝试联系封易,还是没有反应,浑身冷若冰霜。 万剑宗那群贱人不知为何不肯走,非要在旁边看热闹,吃饱了没事干。 “有些急事!人命关天!麻烦让我先走好不好?我发誓一定会回来的!我把这些丹药抵押在这里!”她尝试与守卫沟通,从储物戒拿出一堆罐子。 都是上品丹药,万剑宗的贪婪鬼眼都看直了。 守卫面色犹疑,终于还是耐不过恳求,才松口:“那我……跟守卫长请示一下。” 守卫很快回来。 “可以吗?怎么说?”封花急切问道,恨不得要冲去寻人。 封易联系不到,该不会出事了吧? 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守卫的话很让人失望,要封花再耐心等等,守卫长去请示集市令,兴许很快就有结果。 请示!请示! 封花深吸一口气,审视着眼前形势。 看受守她的守卫只有三个,都是金丹期。 麻烦的还有万剑宗的人,似乎在等她…… 为何要等她? 青衣剑修贪婪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手上的储物戒。 原来还打着抢劫的心思啊。 封花闭上眼,人族不会知道,她在释放信引,一缕一缕向远处去,向东边去。 离开楼台集市,一直向东。 消失了!封易出事了! 犹豫片刻,她还是联系上陆情空。 “陆姨,我需要你的帮助……” 收起灵机,趁守卫不注意,封花径直往城东奔去。 . 万剑宗!万剑宗! 她记住了! 封易凭借记忆往东边赶去,财神庙在楼台集市八里之外。 若是跑去也要将近一刻钟,封易一分都忍不了,用瞬移一丈阵赶路。 用了将近一成灵力,很快赶到财神庙。 此时已是戌正二刻。 财神庙虽还亮着光,夜色中静悄悄的,听不见半句人声。 没有小花,更没有万剑宗的弟子。 她听见咚咚的心跳声,包括呼吸声。 灵机上,是小花在联系她。 心中一喜,赶紧要接通,灵光又迅速黯淡。没有信号了,和秘境中一样,灵机又变成一块破石头。 小花没事,看来找的是自己。 封易松了一口气,又迅速警惕。 凌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黑衣男子骂骂咧咧:“我去,这人跑得比我还快,这他娘的还是炼气期吗!” 封易转身,男人从阴影中走出,一身黑衣,材质讲究,面容俊俏,黑眼圈很重,头发乱糟糟的。 她在等男人开口。 男人直起腰,严肃道:“封易是吧,等你很久了。”全然不见方才气喘吁吁的模样。 他抬腿往前走,越过封易,往庙内去。 “跟上啊。”他催促道,似乎没有恶意。 封易往反方向走去,她想试试能否离开。 果不其然,没几步,就有一道薄光屏障挡在面前。 和她的阵法屏障有点像。 这也是阵法吗?完全封闭,连灵机的信号也能隔绝。 “你跑不了,好好听话,跟着前辈赚大钱。”黑衣男子道,见她想跑,也不来追。 “走吧,来都来了,进去拜一拜。”男子又催。 财神庙不大,可正堂供奉的那座财神塑像却是极其宏伟的。 封易跨过门槛,抬头望去,财神的面容很稚嫩,齐刘海,面带灿烂笑容,右手拿着一块黑色方框,中间镂空。 她再次拿出灵机,两相对比。 这便是财神?拿着灵机? 这样潮流? 封易站在原地,凝视了很久。 方才她想逃跑都没着急,黑衣男子这会儿倒生气了。 往腿弯处踢了一脚,语气凶狠:“入了罗生门,见神就要拜,虽然神是聚宝堂的,怎可直视神明!” 封易重心不稳,跪在蒲团上。 罗生门? 封易窃喜,自己正想找,它倒送上门来了,霍呼那条矿脉要到手了。 果然是在城东财神庙。 男人递给她三炷香,让她跟着做。 “财神在上,研发堂门徒洛安在下。”一拜。 “横财就手,大富大贵。”再拜。 三拜时,洛安默默许了很长的愿望。 研发堂、刺客堂、聚宝堂。 罗生门分工还挺严谨明确。 “我该说哪个堂?”封易试探道。 “当然是研发堂,不然堂主会派我来找你?”洛安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哦哦,我还以为会分到聚宝堂呢。” “嗤!那群骗钱的有什么好,聚宝堂的夏堂主还得叫我一声安哥。”洛安很不屑。 封易极为上道:“噢噢!原是这般,感谢安哥带我发大财!” “什么发大财,我们以后是要‘发大才’。” 封易听得懵懵懂懂,再次套话:“只是这……研发堂又是做什么的啊?我还不太明白。” “研发堂嘛,我们‘研究生’都是聪明绝顶,自然是做颠覆三界,造福生灵的大事!”说到此事,洛安恨不得将鼻孔扬到天上。 按照目前的信息。 研发堂的人叫“研究生”,刺客堂的人叫“刺客”,聚宝堂的人叫“骗子”。 封易还要再问,洛安却阻止她:“勤学好问是很好的品质,你很适合研发堂。等你真正拜入门,自然会明白,无需再多问。” 洛安不再理她,似乎难得见一次财神,跪在蒲团上,要把一个月的愿望许完。 “……保佑今天捡到灵石,明天捡到灵石,后天捡到灵石……” 此人无法感知修为,看来是打不过了,封易打消以武力要挟他的想法。 当务之急,是如何向外界送消息。 这财神庙果真和罗生门联系紧密,一定要严查。 财神像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又大又圆,不知用何种材料打造,闪着光。 封易盯着戒指上的花瓣,亮闪闪。 咔哒。 封易顺着声音望去,供桌上放着五块玉牌,方才正是一块玉牌碎裂的声音。 玉牌上雕刻着繁复纹路,封易伸手去摸。 “不错吧,这可是你安哥的杰作!”洛安炫耀道。 “这就是设在庙里的阵法吗?” “当然,此名为‘无事发生阵’。顾名思义,无论修士在阵中斗法有多么激烈,在外人看来都是无事发生。若有此阵,十丈范围内便是修士的比武台,灵力根本别想跑出去,更不用担心阵法余波破坏房屋或生灵……” 谈及自己的研发成果,洛安滔滔不绝。 “这是多伟大的发明啊!修士打架再也不会伤害到凡人!唉,可惜只能内部使用,这明明是造福天下的阵法!”洛安激动道,眼中闪着炙热的火光。 她很意外,原来洛安是这么想的。 按洛安所说,此阵确有妙用。 “很精妙的阵法。”封易夸道。 可惜…… 良阵不遇善人,未得善用。 先前夏水和二十一个金丹族卫便想在此阵中困杀她们,若不用此阵,城中大能及时察觉,族卫也不至于全军覆灭。 如今,罗生门又企图用此阵抓她。 看来自己还有用,那劳什子研发堂的堂主看上她了。 封易仔细回味洛安所说的每一句话。 聚宝堂……夏堂主…… 姓夏。 内部使用……夏水又怎会拿到无事发生阵? 封易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她踌躇道:“安哥,想问你点事儿……” 洛安准许她说下去,“就是……我先前得罪了夏堂主,我要是入门的话,夏堂主会不会——” 洛安上下扫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膀道:“没想到你看着体虚无力,倒是很有魄力,连夏堂主的儿子都敢杀。不过你无需担心,没人敢得罪研发堂,况且我们堂主点名要你。” “可我还是——” “怕什么,他哪有时间来找你,听说最近开了大单,数灵石都要数到手抽筋吧。” 两人不再说话。 封易眼眸低垂,掩盖其中震撼。 夏阳命真的是聚宝堂堂主! 夏阳命知道自己杀了夏流! 夏阳命还没死?! 第49章 螳螂捕蝉 洛安似乎在等待。 约莫过了一刻钟,玉牌又碎一块。 “安哥,我们这是在等谁啊?”封易坐在蒲团上,伸直长腿。 秋风扫落叶,庙外树叶沙沙声响。 风停了,洛安睁开眼。 “总算到齐了。”他大步走出去。 封花就立在那儿,手持漆黑长鞭。 “封易!”满心挂念的人并没有收到伤害。 封易迎上去,抱住她。 “只有你一个?”她附在小花颈侧耳语。 “我留了记号,陆情空在后。”小花假意蹭了蹭她的鼻尖,掩盖唇部动作。 “明处至少有十人,修为都是筑基。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小心行事。有屏蔽阵法,至少要拖延三刻钟。”封易快速交代着。 面蒙黑纱的人走到洛安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洛安满意点头,有种尘埃落定的实感。 “少腻腻歪歪的,传送阵已准备好,走了!”洛安让她们跟上。 林中蹦出十五个人,均是面蒙黑纱,将两人团团围住。大有她们不听话,就要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意味。 “知道你搞小动作,但你的救兵恐怕没时间喽。”洛安从来没有将两人放在眼里,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些人一直跟着她,那她的记号…… 她竟没有半分察觉。 封花心中一沉。 封易背靠着小花,微微点头,防御罩即刻升起。 “拖延时间,逐个击破。” 洛安神色不耐道:“就不能好好听话吗?非要整这死出,给自己找罪受。真麻烦!真麻烦!我还想早点收工回去睡觉。” 洛安下了命令,那群黑衣刺客不要命地攻上来。 正好!借此时机看看她的阵法! “co。困兽反噬阵!” 刺客们压根不躲闪,劈刀迎上。 姜黄色的半透明方块将人困住,方才劈出一刀的灵力恰好又反噬到出刀者身上。 小花一跃而出,生死对决中,片刻愣神足以取人性命。 黑夜中接连传来几声闷哼,三具尸体直挺挺倒地。 有人企图强力破阵,殊不知,愈是挣扎,死得越快。 又有两具尸体倒下。 众刺客不敢轻举妄动,警惕着周围,提防小花的突然袭击。 面对攻击,只能躲避。没有反击,只有反噬。 一控一攻,阵修和狐妖默契配合,才能发挥出此阵最大效用。 洛安的笑容变得玩味,很有兴致:“是叫困兽反噬阵吗?倒是新鲜。”心中默默数数,“可惜,时效太短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使出多少个。” 阵法耗材耗时耗力,生死攸关之际,敌人又哪里会谦让。 洛安权当方才是封易早有准备。 “还请安哥好好指教了!”封易笑答。 她的阵法,从来无需准备时间! 显然刺客们对阵师也存在刻板印象,阵师蓄力时间长,只能出一招,一招破后,便是案板上的鱼肉。 困兽反噬阵再次袭来时,刺客们再次中招了。 小花抓住时机击毙四人。 洛安静静注视着一切。 从讶异到狂热。 “只靠口诀便能出阵,阵修岂非如法修一般,这是颠覆三界的发明,怪不得要我来带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若是旁人见到,定会以为他是个疯子。 洛安双手颤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随后,他振臂大喊:“速战速决!把她们活捉!” 刺客源源不断从阴影中现身,竟有五六十人! 小花臂上中了一刀,眉头一皱,回到封易身边。 刺客蜂拥而至,劈在防御罩上。 黄线迅速消短,体内灵力只一会儿又耗去一成。 “刀上有麻药。” 小花额头不停冒汗,眼前的景象都变成昏黄色,再到朦朦胧胧的灰暗…… “……醒醒!不能睡!” 眉心一阵凉意,小花瞬间恢复清醒。 封易担忧地望着她,一面稳固防御罩。 不能让封易一个人…… 小花接过那瓶清心丹,能暂时抑制麻药的效果。 这便够了。 “我可以。”小花起身,拎着长鞭跃入人海。 封易抿唇,小花必须这么做,她也必须坚持住。 无论少了哪一个,都不行。 还有两刻钟…… 初始灵力有十万扶耳,先前赶路已耗去一成,“画地为牢”和“困兽反噬阵”再耗去两成,如今只余七万。 场内目前有四十名刺客,都是筑基期。 还有洛安,修为不详,她猜测是阵师。 七万扶耳,四十名刺客,两刻钟,想想办法…… 到底有什么阵法能用得上…… 封易猛然抬头,极力克制笑声。 她险些忘了,分班赛上小试牛刀的阵法,她的第一个作品,最适合群攻啊。 “小花!” 刚抹完一个人脖子,听见喊声,立马回到封易身边,紧张地看着她。 还以为受伤了,吓死了。 “co。阴阳动静阵!” 封易将阵法扩大百倍,巨大的阵纹从天而降,将所有人拉入阵法。 还有封花和封易。 . 众人被分散至阵法各重。 眼前是三岔路口,是甲重阵法。 没过一会儿,天上挂着的便是圆月,白墙转黑。 地面带着她们移动。 看来这么快就有人触犯错误规则。 阳动阴静,在黑夜中,无论如何走都是错的。 无论选择哪一个出口都会返回“起点甲”,若要破除循环也要返回“起点甲”。 两人干脆守在“起点甲”,见一个杀一个。 无论他们如何走,最终都要现身于小花刀下。 小花将其戏称为“黄泉三岔路”。 尸体堆了一地,两人换上黑衣,蒙上面纱。 将身份令牌系在身上。 刺客堂,黄阶刺客。 无一例外。 天地玄黄,黄阶最次。 真是该庆幸,刺客堂没把她们放在眼里,黄阶刺客多如牛毛,可分散后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封易的阵法,封易才是主宰。 她和小花在阵法中游离规则之外。 第甲重,黄泉三岔路,十四个人头。 第乙重是圆环通道,两人落入其中。 见是自己人,刺客们放松警惕。 “喂!站在这儿别乱跑,等会儿又开始转了。” 看来这些人已经摸索出窍门。 “知不知道桂花马蹄糕怎么做?” 两人摇摇头。 “最烦就是这些阵师,整这些乱七八糟的困阵,屁用没有!”有人往地上唾了一口痰。 封易眸子暗了暗。 真不讲卫生啊…… 应该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地板。 乙重阵法是个头尾相接的圆环,若要解谜,必得走至正确时间。 这次不知是谁触犯了规则,更没有意料到墙体上竟多了无数锋利刀刃。 鲜血和碎肉随之转动,墙壁上沾满飞溅的肝脏和毛发。 对于无法参透时律的人而言,只能迎接“死亡倒计时”。 第乙重,死亡倒计时,十个人头。 刚进第丙重,十六颗“肉骰子”已在转动,封易只是慢悠悠地走过去,在恐惧的目光中,给她们送上生命中的最后一刀。 第丁重是弹琴,封易稍作修改。 一根根短线竟化作利刃,由下而上。 在叮叮咚咚的琴声中,刺客被利刃拦腰切断,耳边唱响“忌日快乐”。 第戊重阵法,只有洛安一人。 “安哥,送给您的见面礼,可喜欢?”封易的声音无处不在,人却迟迟不现身。 洛安摇头道:“真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有心,还给我准备了惊喜,那我可要好好看看这份礼物,到底有多让人惊喜。” 倒是小看了此阵师的才华,合该是研发堂的人。 此阵倒有趣味,他曾在凡界见过相似的游戏,名为“密室逃脱”,想来此阵是取其精妙之处。 倒是开阔了他对困阵的认知。 此阵中处处暗藏杀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困中藏杀。 他若有命回去,定要好好请教这位“新同僚”。 困阵必有生路。 洛安站在原地,观察四周。 面前是半环形白墙,背后是平直的墙壁,向上看是高耸的红日,就好像……被困在圆柱形竹筒中,中间被平直白墙一分为二。 而他正位于竹筒这半边。 地面有一行字。 [当前位于起点戊,请找到出口。] 白墙上的阵纹隐隐约约。 还是金灵根的阵师。 虽然出格些,也没有太大问题。 《阵法大全》上记载了无数阵法,制阵不是难事,若是叫凡人来,也能学明白。 难在收集材料。 绘制阵法依赖于各类奇石,土灵根对奇石的感应程度更强,因此阵师大多是土灵根。 可若是眼睛够毒辣,身家够富裕,不论是任何灵根都适合修阵道。 而困阵难在题目上。 《阵法大全》上记载了千奇百怪的困阵阵纹,所谓阵纹只是杯子,题目就是杯子里的水,喝完水才能破除困阵。 不同的阵纹便是不同的杯子,有的杯子能装两口水,有的杯子能装十口水。 而一道题目就是一口水,题目若是很难,便一口水也喝不着。 阵师可以任意选择杯子,在杯子里装满题目,再依次解开。 因此困阵只能将人绊住,入阵人在其中静静解题,却无法造成伤害。 而应对阵师的困阵,修士们早有对策。 《道典》中有“题集”,题集中收录了所有困阵题目的类型,不外乎是鸡兔同笼、田亩计算、寻找规律等,大同小异。 倒是让他见识见识,这个阵师的题目有多难。 [请将一千片碎片拼成一幅完整画像。] 什么? 拼画像? 就这? . 将洛安留下后,两人出了阵法。 “为何不杀他?” 封易解释道:“此人自称为罗生门研发堂的人,留他性命,或能顺藤摸瓜,拷问线索。” 无事发生阵只进不出。 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面,方才一番血腥屠杀,也不过才耗费一刻钟。 封易快步走入财神庙,将四块碎裂的玉牌收入储物袋中,又用留影石记录下完整阵纹。 “洛安还真有两下子,此阵若能推广定是大善。” 财神塑像的眼珠子清透明亮。 封易仰着头,若有所思道:“我可能找到不止五千万。” “很可惜。”男人踏入庙宇,感慨道,“你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眼神锐利,像一把刀,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右眼的疤痕更显狞恶之相。 杀气环绕。 穷凶极恶之徒。 封易不慌不忙道:“我该叫你堂庭夏家夏长老?还是聚宝堂的夏堂主?亦或是——”她盯着右眼那道疤痕,“应援会粉头,老夏?” 夏阳命怔愣一瞬,了然点头道:“没想到,你竟是最了解我的人,晚辈道途无量啊。”言语里竟然有些赞赏。 他话锋一转:“只是我亦能看明白,你终究不能为我所用,便只能请你去死了。还是很感谢你,替我除掉夏落安,他太自大了。” “夏落安?” 不是洛安,是夏落安。 姓夏,夏落安,夏落晚,两者会是…… 夏阳命并未回答她,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夏阳命望向小花,似乎很愉悦。不像在看人,反倒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一件宝物。 “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喂狗!”小花将鞭子甩去,夏阳命的身影忽然消失。 封易若有所感,立时升起防御罩。 可元婴期的实力岂是她能抵抗。 还没来得及输送灵力,防御罩便碎了。 两人摔到庙外,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流出。 “若是弄脏财神庙,可是大不敬。”夏阳命躬身一拜,“望财神谅解,横财就手,大富大贵。” 转身望向她们,仿佛在看不听管教的狗。 他摇头惋惜道:“我原不愿让你流一滴血,毕竟你的血可是宝贝。可你实在顽劣,小狐狸,往后跪在我脚边要诱灵符的时候,希望你也能如现在这般有生气。” 他转身看向封易,“至于这位阵师,我便替你斩断尘缘,好让你死了心,听话当个药狐。” 再坚持一会儿,时间快到了…… 封易大声道:“研发堂堂主点名要我,洛安死在你的地盘,现在又要杀了我,就不怕得罪研发堂的人吗?” 夏阳命大笑道:“小狐妖可比你贵重多了,我若掌控她,加以无尽的灵石,研发堂堂主也只怕也要让我三分,我聚宝堂何须仰人鼻息。夏落安又算得了什么东西?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以为我不知道在拖时间吗?过来!”夏阳命面色狠厉,手上捏着一块黑玉牌。 小花跪在地上痛呼,捂着心口,气色苍白,冷汗频出,身上凉得吓人。 诱灵符被催动了。 第50章 落子无悔 “姐姐……好痛……”小花抓着她的衣角,脆弱的像个气泡,轻轻一碰就要碎掉。 好似有把锉刀在心脏反复搓磨,钝钝的痛。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失去过她,也是这般。 “别怕……别怕……姐姐在……”封易哽咽着,文梦瑶给了她很多丹药,一定有可以用的。 她止不住颤抖,止痛丹洒得满地都是,好不容易才给小花喂了一颗。 不能慌,不能慌,此时更不能慌…… 夏阳命要动手了,她需要时间,她需要时间! 都怪她,不该将性命寄托于等待,若是她足够强大…… 她会保护好她。 不要再逃,不要再等,她一定会杀了夏阳命。 ——别怕。 封易无声道,又塞了几颗丹药。 夏阳命似乎很享受欣赏别人的痛苦,尤其是亲手给予的痛苦。 小花细白的脖颈就在眼前,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鹿…… “放我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一柄短刀抵在小花颈边,要杀她的人正是封易。 夏阳命眯着眼,女人浑身血渍,发髻凌乱,嘴边挂着轻佻的笑。 顷刻间,便似另一个人,和方才怕得手抖的人截然不同。 “你大可以动手。”夏阳命果然不信。 “啊——” 短刀插入血肉的声音,再利落拔起。 “姐姐……”小花的瞳孔满是不可置信。 封易又插一刀,手臂上再添一处血洞。 “你大可以不信。”封易笑道。 眼见短刀就要往脖子插去,夏阳命赶紧阻止,将黑玉牌收起来。 魔气发作,再多捅几刀,搞不好真死了。 封易半边脸在阴影中,半边脸溅满鲜血,宛如修罗恶鬼。 眼角泛着泪花,嘴角还挂着笑。 这般痴狂模样,不似假的。 夏阳命心中一紧。 真是疯女人,疯了!果然修阵道的人脑子都有些问题。 短刀还死死抵在小花颈边。 这下轮到夏阳命拖延时间,“你不是与她两情相悦吗?怎地还这般作态?即便是演的,你也——” “当然,我当然心悦她。”封易抚摸着小花苍白的脸,慢慢拭去她的泪珠,低着头。 夏阳命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女人轻笑道:“我太爱她,才要杀她,既是不能同生,便只好共死了。黄泉路很冷,怎么能一个人走呢?” 黑沉沉的眼珠,看不见底,双颊挂着两坨红晕,一边笑,一边说着瘆人的话。 “夏阳命,我所言,可对?”封易寻求他的认可。 那小狐狸一直在哭,像是被两刀伤透了心。 看来不假。 “你们阵师,果真个个脑子有病!” 夏落安是,封易也是。 狗急了尚会跳墙,一无所有的人又有什么好怕。 一刻钟已经过去,期盼的援军却迟迟未到。 封易继续道:“我杀不了你,陆情空却能杀你,你若是动手,她立刻找来此处。如今传送阵已备好,你放我去研发堂,我把她交给你。” “你先把她交给我,谁知你是不是耍诈?” “你不答应,我便杀了她,你再杀了我,我俩也好共赴黄泉。你知道,我下得了手。” 他知道,封易下得了手。 夏阳命暗地里又把阵师骂了千百遍。 . “喂!别搞极端啊。” 洛安嘹亮的声音传来,他竟出来了。 “一千片还是太少了些,麻烦下次弄一万片。”洛安得意道。 夏阳命刚想动手,就被洛安的声音打断。 “夏堂主,聚宝堂是要和研发堂作对吗?” 夏阳命咬咬牙,脸上堆满笑,谄媚道:“不敢,岂敢忤逆安哥的意思。” 夏落安竟然没死,真晦气。 “夏堂主没别的事,我便带她们走了。” 夏阳命还抱着希望,小心翼翼地说:“安哥,研发堂也不缺药狐,不如把这只留给聚宝堂,我们恰好有几个买家。” 封易只听得洛安低声骂了几句,最后也没同意:“这狐妖虽不是堂主要的,却是我看上的。如今我的新同僚又为她要死要活的,便更不能把她给你了。你也明白,我们‘研究生’最讲究团结友爱。” 倒是要多谢洛安,封易低笑道。 两人都放松警惕。 就是现在! “棋阵已成,落子无悔!” 棋阵将三人囊括在内,封易将小花用力推开。 封易边结阵,边捏碎符咒。 这张传送符,还是入猎魔秘境之前,陆情空交给小花的。 无事发生阵已破,陆情空立刻会来将小花带走。 封易转身,露出温婉的笑,轻轻道:“姐姐杀了他们,别怕,记得等我来哄你哦。” “呜……姐姐……” 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 从头至尾,姐姐一直在说,别怕,一遍又一遍。 即便刀刃落下,她也相信封易,因为她说,别怕。 不要怕,不必怕。 她会保护好她,她可以相信她。 . 当年封九悔身无半点灵力,化血为灵亦能困住筑基期的牛头魔。 而今多亏小花的血液,封易一举突破筑基。 筑基期有二十万扶耳的灵力,非常充沛。 落子无悔每刻钟需得消耗十五万扶耳的灵力,时间不多。好处是,她和他们,都没有修为,都遵守象棋阵的统一规矩。 胜者生,败者死。 一刻钟内,她必须杀了二人。 封易化己身为“帅”,亦是“红军执棋者”。 洛安此人显山不露水,多智近妖。如此,还是化夏阳命为“黑军执棋者”,洛安为“将”。 “两位,不妨坐下,与我来场公公正正的对决。” 确实很公正,没有修为,规则明明白白化作金光大字写在空中。 可完全不公正,封易懂棋,夏阳命不懂,她又安排自己为先手。 洛安性命交到夏阳命手上,他当即不乐意了,嚷嚷道:“让这猪脑子来下棋?他连‘马走日,象走田’都不知,何不让你我对决,这才算公正。” 没想到,洛安竟是懂棋的,封易有些意外,也有些庆幸。 可她不愿再耽误时间,禁止洛安出声,避免他给夏阳命提示。 一刻钟要赢,只能搏一搏。 搏夏阳命的自大和贪婪。 红军在南,黑军在北。 封易先行。 [红右炮北进二。] 夏阳命只知规则是要将对方的“帅”吃掉,动哪步棋似乎都没有太大用处,最合适的还是炮。 [黑左炮南进四。] 如此至少能先吃对方一只兵,若是炮前再有一只棋,便能隔山打牛,一举将军。 那座“山”在哪呢? 封易主动为其创造条件。 [红左炮东行三。] 红炮挡于帅前,夏阳命心中窃喜,方才前进的黑炮将兵吃了可以顺势“将军”。 [黑左炮东行三,吃红兵。] “你得喊‘将军’。”封易提醒他。 “将军!” 夏阳命抬头,见到封易笑得轻松,下意识去看洛安,只见洛安拼命摇头,却说不出话。 “夏堂主,有一个问题想请你指教一番。”封易问道。 “是谁让你‘死而复生’的?是那位财神吗?” 夏阳命瞳孔骤然放大。 她怎么会知道? 她又怎么知道自己死过一次? 难道是为了她?难怪叶朝云和文梦瑶要暗算他! 封易从夏阳命的眼中得到答案。 “若是你死了?还能复活吗?” 封易挪动棋子。 [红左炮北行四,吃黑卒。] 夏阳命心乱了,一子换一子,纵观棋盘,双方倒也无子敢吃,他再次发动攻势。 [黑右炮西进一。]如此必能再吃一子。 封易笑容越来越大。 “夏阳命,恐怕你也不一定能得到财神的庇佑吧。不然,夏水也会同你一起复活。让我猜猜,定是财神‘起死回生’的术法有限制吧?” [红右炮西进三。] 不容他回答,封易道:“将军。夏阳命,你要死了。” 夏阳命下意识要吃炮,却发现吃炮后亦无法挽救颓势,防守亦无用。 这是死局,洛安能说话了。 “猪脑子!这么简单的‘双重炮’你都看不出来?活该你去死!”洛安抓狂道。 夏阳命嘴唇颤抖,失去血色。 “你若活一次,我便杀你一次。迟早有一日,神明会厌弃你。”封易冷声道。 他知道,财神厌弃他了,已经在寻找替代品,他不会再有机会了。 封易“将军”之前,听见洛安大喊:“等你安哥回来,可一定要教教我这个阵法!” [红右炮北进五,吃黑将。] 夏阳命和洛安死了。 · 传送符撕裂的下一刻,陆情空现身了。 封花浑身是血,腹部和肩膀都有刀伤,还吊着半口气。 财神庙前尸山血海。 “陆姨……封易……救她……”她指着那处阵法。 只有小难才会叫她“陆姨”,小难回来了。即便面容会变,习惯却是不会变的。 只是这阵法,她一眼能看出,这是花暮日的“落子无悔”,她破不了,这世间没人能破。 “她和谁在阵里?” “罗生门,夏阳命,还有……”陆难摇了摇头,另一位她并不知。 “诱灵符被催动了,我带你回族地。” “等封易……” “这阵谁也破不了,会有人等她的。”正说着,叶朝云和文梦瑶急匆匆赶来。 “监正呢?”叶朝云焦急问道,见陆情空怀里血迹斑斑的人,惊呼出声,“我去,你们小两口偷摸着约会怎么搞成这样!” 文梦瑶急忙走来查看陆难的情况。 “还好还好,都没有伤筋动骨,幸好及时喂了十全大补丹。国师呢?” 陆情空指了指远处的强烈阵光。 “小难体内的魔气被强行催动了,我要带她回妖族疗伤,把魔气引出来。你们跟她说一下,让她到西洲找人,省的她发疯。”陆情空留下一块令牌,令牌上一面写着“陆”字,一面是九尾狐的形象。 文梦瑶接过令牌,点点头。女主的身体不容耽误,她理解。 陆难没有半点力气,陆情空是不容拒绝的态度。她只好忍着疼痛,拿出一个艳红色的储物袋,交到文梦瑶手中。 “礼物,她的礼物,给她……”说完就彻底晕过去。 陆情空和陆难消失在夜色中。 叶朝云和文梦瑶守在阵法边缘。 “厨子,这个阵法,还记得吗?”叶朝云开始回忆往昔。 “当然不会忘。”文梦瑶轻声道。 她还是祝朝朝的时候,女主为了救她,便是凭借此阵一直拖到叶朝云来救人。 她想让白月光死在女主面前,女主却为了救白月光,差点死了。 如果不是她撕碎传送符将祝斜青带过来,或许祝斜青不会失了龙气,会安安稳稳当个千古女帝,会遇见许多许多“真爱”。 但死的又会是封九悔,是国师,是她的家人。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你被留在‘这里’。”叶朝云感慨道。 她们心照不宣,“这里”指的是游戏。 祝朝朝拿的是另一个游戏副本,叫做《白月光死后,我继承了她的风流债》。 女主是北冥太女祝斜青,白月光是北冥国师封九悔。 祝朝朝早就被留在游戏中了,比叶朝云还要早,在封九悔接她到国师府住那天。 她一直隐瞒着所有人,直到祝朝朝开始阻挠叶朝云救人,叶朝云才察觉不对劲。 祝朝朝说,“女主”和“白月光”。 祝朝朝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 这便是游戏的bug,她把玩家留在游戏中,叶朝云匆忙退出,找到祝朝朝的家人。 她的家人当她在说笑话,叶朝云又找游戏公司投诉,并迅速报警。 “无法退出”游戏的玩家原来不止祝朝朝一个,她们的亲友联合举报,游戏紧急停服,时间不定。 停服之前,她除了看看白月光,最主要是同祝朝朝汇报进展,让她不要担心。有游戏公司、医院、警方介入,相信她很快能出来。 人算不如天算,就那一次,叶朝云也出了bug,成了又一个“无法退出”的人。 她和祝朝朝被留在了游戏里,再也回不去了。 “抱歉,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留在这里。”文梦瑶低着头。 “厨子,两百年我都听你说了将近五千句抱歉了,不要再说对不起,因为我懒得再说没关系。”叶朝云摆手道。 “其实这里也蛮好的,不是吗?这里很真实,很生动。我反倒觉得……原本的世界像个游戏了,好像每个人都带着同一个商城买的‘面具’,冷着脸挤地铁,苦着脸上班,腆着脸挨骂。可能因为我是孤儿吧,没有家人。说话也不好听,也没有什么朋友。下班了兼职给人算命,还在网上被人追着骂。说起来,真是惨的有点好笑……”说着说着,叶朝云把自己逗笑了。 仙盟的人闻讯赶来,监察使将尸体和尸体碎片摆在一起。 “说句母道话,至少我在这儿混得比原先好太多了,不用上班,身体健康,长命千岁,努力就有回报,我都恨自己来得太迟了哈哈。” “原来我这种人,这辈子,还能有交心朋友,还能谈恋爱,当社畜的时候想都不敢想。你知道吗?我其实把监正和你当作家人。”叶朝云看着文梦瑶,难得的认真态度。 “在这里,我也不是孤儿了,也算有个娘家,至少和老婆吵完架还有个人听我说话喽!就像现在这样。” 叶朝云说了好长一段话,文梦瑶静静听着。 最后,叶朝云拍着她的肩膀道:“我理解你,毕竟你还有爸妈,还年轻,还有亿万家产要继承。哇!你家那别墅太壕了,托你的福,上辈子第一次踏进富人区——” 哐当一声。 阵破了,两人赶紧过去。 两具尸体,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 第51章 极品矿脉 仙盟的监察使一直从半夜忙活到鸡鸣破晓,共六十二具尸体被整整齐齐码放在庙外,旁边还堆着高高一摞残肢。 鲜血渗红粗壮的树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使了好几道引风咒才将将驱散。 财神庙已被完全包围,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接近。 # 翠风城东财神庙疑似罗生门据点 # 堂庭山脉夏家三长老仙逝 这一消息迅速登上仙博热搜。 监察使一面清理现场,一面还要打发各家报社。 “这些小报,一听有重大新闻,个个跟狗闻到了肉包子似的,赶都赶不走。”只有换班的监察使接替她们,才能喘口气儿。 “连着上工三天,瞧瞧我,眼里都冒红血丝了。”她指给同僚看。 “哦,确实,你说的对。”同僚的反应很平淡。 “咦?你今天竟然和我说了七个字,我真了不起!”监察使嘟囔着离开。 可算走了,差点装不下去,纸片人可真啰嗦。 那位“话少的监察使”走到尸堆面前,捏着鼻子。 六十具尸体身穿黑衣,明显是刺客堂的,剩余两具分外显眼,财神一眼就找到自家人。 她立在原地,眉头紧皱。 洛安她是一定要带走的,否则研发堂那家伙肯定要记仇。 只是,洛安旁边那具…… 甚至已算不上完整的一具尸体,只算是被拼好的残肢,还缺胳膊少腿的。 不会还要她自己找回来吧…… 财神看了眼远处的尸堆,很是嫌弃。 “叫你平时缺大德,这下好了吧,被人大卸八块,找都找不回来。”她蹲在夏阳命面前自言自语。 终于,她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哎,老夏,你走好,每年清明我会记得给你烧纸的。跟了我这么多年,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上回我看了一个小时广告,这回可要真金白银了。不是我不想花钱,只是白嫖更有性价比……” “老夏,我真的心如刀割啊!”财神捂着心口,痛心疾首。 她将洛安的尸体收回空间,握着夏阳命的断掌,打算作最后告别:“八百八十八美刀,我会永远把你放在心底。” 咦?断掌手里有东西? 财神刚站直,又蹲下捡起断掌。 奇怪,难道是遗言? 她使劲去掰夏阳命的拳头,手指都掰断了,才拿出那张几乎被血泡烂的纸。 她瞪大双眼,寒意顺着指尖爬上四肢。 [财神,玩家,你被发现了。] . 她抱着祝斜青,抱着陆难,抱着小花。 那双永远有光的杏仁眼再也无法睁开,弥漫着死气。 她听见有人在笑。 “哈哈哈哈!女主死了,姐妹们,我们要发大财啦!” 她听见自己在哭。 “不能死,求求你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 封易睁开眼。 “哟,醒了?干嘛?瞪得比牛还大,吓人咧。”又是叶朝云在说话,贱兮兮的。 她的脑子还在宕机中,迟滞的眼眸,被定格在那。 吵闹的声音飘到耳边,“厨子,快回来,监正醒了。” 不一会儿,又听见另一道声音,“国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双手在她眼前晃。 封易终于回神,眨了第一下眼睛,问了第一个问题:“小花呢?” “诶哟哟,明明第一眼看的是我,怎么醒来就问女朋友在哪啊?真是恋爱脑,见色忘友。”叶朝云数落她,变出一条帕子假意抹眼泪。 还是文梦瑶正经回答她:“陆情空带她回妖族疗伤,这个给你。”将狐族令牌递给封易,“还有这个,女主给你留的礼物。”她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储物袋。 文梦瑶不懂,叶朝云却是个过来人。 一见这储物袋,红艳艳,还有“高情”的商标,坏笑道:“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会玩。” 礼物…… 楼台市集、财神庙、洛安、小花、夏阳命、挥刀、象棋阵……记忆接踵而至。 最后定格在小花痛苦扭曲的脸,还有被她两肋插刀时难以置信的眼神。 哎—— 活下来了,从元婴期手里。不止活着,还反杀了。 睫毛微颤,封易收好礼物。 “身体怎么样?”文梦瑶一面问她,一面探她的筋脉。 丹田内的灵气已化为粘稠的金色液体,很华贵。 危机关头,所幸突破筑基。 否则,她也没有足够的灵力使出“落子无悔”。 小花的血有点咸,还有点甜,回味鲜血溅到脸上的温热感,封易下意识舔唇。 怎么不算和她融为一体,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没什么问题,就是气血太虚,多吃红枣,多喝热水。”文梦瑶松开手,喂她吃了一颗丹药。 也不知是什么丹药,一股热流涌上额间,很舒服。像泡在热水中,浑身暖洋洋的,意识昏昏沉沉…… 她再次醒来,已然精神饱满。 为方便照顾她,文梦瑶把她接到醉梦乡,一连喂了好几天红枣莲子羹。 刚下楼,就碰见熟人。 莫成器每天都在醉梦乡蹲人,天天在这儿吃饭,灵石袋都空了。 “封姐!封姐!”她在楼下招手。 莫成器三步并两步上楼,想抱她,又怕伤到她。 这些天的担忧化作简单一句问候:“你身体好些了吗?”多的话一句也憋不出来。 也不知该如何关心。 文楼主都没拦她,肯定是好了的。 她只会炼器,不会看病,也没有修为,朋友受伤了,甚至连忙都帮不上…… 封姐的家人都好厉害。 “谢谢,我已好多了。”封易面色红润,笑意嫣然。 “哦,好,那就好……” 奇怪,怎么一觉醒来还生疏了? 封易搭手,勾着她的肩下楼,边走边夸道:“不错嘛,这么快就筑基了。” 文梦瑶果真是神医,十九年的顽疾一看就好。 “文楼主真的很厉害。”莫成器停住脚步,郑重道:“姐,也要谢谢你。” “嗨,谢什么,不是都谢过了嘛。朋友嘛,举手之劳,也就说句话的事,不然今天请我吃顿饭咯。” 一句话轻轻带过,抚平她心中的涟漪。 是啊,朋友。 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只有真心才对得起真心,她暗暗道。 如醍醐灌顶,莫成器反勾她的肩,把封易的脑袋使劲揉乱,语气不爽道:“姐,你可休息了半个月,错过了好多大事知不知道?杜雨停都出道了,那家伙现在天天跟温冰蜜混在一起,都没时间听我讲八卦,好孤单,好寂寞。” “真没想到,都有谁出道了?” “她们组了个叫‘丹刀冰火剑’的五人女团。有夏落晚、杜雨停、温冰蜜、蓝郁,还有一个人你绝对想不到!”莫成器卖了个关子。 “封明落?” 果然猜不着,莫成器对此了然于胸,她揭开真相:“竟然是芝芝!真没想到这小姑娘还会玩武丹,悄咪着藏了一手。” 确实,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唐芝,那位会为凡人制丹药的丹师,努力的人总会有回报的,她的道途不止于此。 莫成器叽叽喳喳和她谈起别的,诸如罗生门竟然把骗来的灵石藏在财神庙的眼睛里,纳兰雪笑起来竟然让人想喊她老婆,蓝郁剪了头发竟然变成妈宝女,杜雨停和温冰蜜竟然在卖姬。 封易一拍脑袋,拉着莫成器往外走:“走走走,陪我去一趟仙盟。” “啊?现在?你行吗?喂,走这么快,仙盟现在超多人诶!” 城东街道,那栋不起眼的小楼,上回来,茶馆还是很冷清的。因着仙盟的缘故,茶馆一二楼都挤满了人,热热闹闹。 无不是喜气洋洋的。 “奶奶!你的五十块灵石终于被我追回来了!” “诶,你之前推谁的?霍绵绵?我也是!时代的眼泪,我们都成夕阳红应援会了。” “什么?你改推封花了?那你不是又被‘海景房’了?兄弟,你就没有追星的命哈哈哈!” 圆形柜台前排成两条长龙,柜台内站了两个监察使。 封易认真看柜台上方的公告。 [因事务繁忙,队列临时作出以下调整: 一、“索要赔偿”位于“子时”及“丑时”队列。 二、“举报逃犯”及“鸣冤叫屈”位于“寅时”队列。 三、办理“索要赔偿”事务请提前到自助挂号机挂号,等待叫号。 其余事项不作出调整。] 自助挂号机就在门边,围了好几个人,穿着监察使的制服。 “……多谢总部的支持,这新法器就是好使得很,不然我们几个人维持秩序就要半天……”白衣女人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一个劲儿恭维身旁不苟言笑的监察使。 在拍马屁那位,不正是云瑶二人替她“打点”过的分盟盟主吗? 封易站在远处,没有打扰。 等了有一会儿,几人准备离开,她才走去挂号。 不苟言笑的监察使转身和她打了个照面。 “咦?小封?” 很耳熟,她抬头。 随后,封易被带到贵宾室,根本不用排队。 是霍呼的同担,当年她接手的案子,如今将灵石如数归还,有始有终,也算圆了初心。 “霍小姐,竟然被骗了七百万哈哈哈!” 不是……二百万…… 她沉思片刻,问道:“霍姨还提过一人,唤作夜书,她可有来取灵石?” “稍等,让我查查——”监察使端着一块放大版的灵机,比她的脸还大。水幕上是一串串名字,名字后跟着灵石数额。 “确定叫‘夜书’?没找到这个名字。” “可能是我记错了。” 看来这七百万灵石中,就有夜书的二百万。 “你带霍小姐的印章来没有?凭印章才能支取。” 死不见尸,哪来的印章。 “那我得先取霍姨的东西,她存在仙盟好多年了。” 封易将取件码告知她,监察使很快拎着一个储物袋过来。 果不其然,储物袋中就有印章。 监察使帮忙取灵石的时候,她正好翻看储物袋里的东西。 还有一块环形血玉,一枚储物戒,一本厚厚的牛皮书。 储物戒里装着千奇百怪的石头,直到她翻到整整一大块蓝晶辉石。 原来是阵石宝袋。 真是天降横财。 牛皮书记载着霍呼生平的阵法心得,极品矿脉的钥匙是哪个呢? 封易借着光观察环形血玉,看着也没什么特别啊,做工还很粗糙,也没有灵力。 要说是极品矿脉的钥匙,她是一点不会信的。 正想着,那枚储物戒却忽然消失,化为一条细红纹路出现于右手虎口处。 红色的十字。 轻轻抚上,识海中浮现一处广阔无垠的空间,正中心是一块幽蓝色的巨大石头,阵石散落一地。 试着将灵力渡在巨石上,轰隆一声,石头多了一条裂痕,爆出一把灵石。 都是下品灵石。 裂痕又恢复了,封易再试一次,这回裂痕更深些,竟爆出了十块中品灵石。 所以……只要输送灵力就会不停爆灵石,像挖矿一样,这就是霍呼口中的“极品矿脉”吗? 确实是宝贝。 监察使带着灵石回来了,按照仙盟百中取一的规矩,交了七万灵石的手续费。 封易接过六百九十三万下品灵石,一块不少。 又要了一个灵石袋,将灵石分成两份,一份是五百万,给夜书的,剩余的便是她继承霍呼的遗产。 “嗯……霍绵绵也在这儿存了东西,你用方才的取件码试试?” 监察使惊讶道,似乎没想过霍呼会和霍绵绵有关系。 她很快回来,遗憾道:“绵绵不是用取件码,是信物。” 信物? 封易拿出那块平平无奇的血玉,让她试试。 真没想到有用,监察使又拎着一个储物袋回来,嘴里啧啧道:“都姓霍,我怎么没想过,原来她们是姐妹。” ——是一起滚床单的亲亲姐妹。 封易忍了忍,把话憋回去。还是不要破坏一个老年粉丝的幻想了。 霍绵绵的储物袋里装着一个储物袋,再一个储物袋,另一个储物袋。 封易扒开十八层皮,才拿到最深处崭新的本子。 那是霍绵绵的日记,珍藏得很好。 一盏茶不到,她便看完了。 怪不得。 封易自顾摇头惋惜,怪不得霍绵绵会“失忆”,都是误会。 怜爱了,这对苦命鸳鸯,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解开误会。 人死如灯灭,遗憾也只能化归尘土了。 霍绵绵的日记虽然令她感怀地落下几颗泪珠,走出仙盟大门时,封易脸上的笑容却能与天边的红日肩并肩。 出来后头等大事,就是买了一沓黄纸和冥币,在城郊烧纸庆祝。 “霍呼,你心心念念的二百万追回来了,我每年会记得给你烧纸的。还有,霍绵绵的日记也烧给你,可别下辈子读不懂女儿家心思了……” 第52章 沙氏兄弟 小花在西洲,她要去找她。 要收拾的行囊不多,全在储物戒里了。文梦瑶像个老母亲,唠唠叨叨为她打点好行装,封易都怕她半夜爬起来织毛衣。 “叶朝云要走,你也走,留我一个孤寡老人算了。”文梦瑶从她起床那一刻就开始唉声叹气。 “算命的是回北洲干正事儿,你等等我不行吗?这么急做甚?早到晚到,你女朋友也是躺着醒不来,还不如随我一同出发。”她甚至开始懊悔太快把封易治好。 文梦瑶也是要去西洲的,但要晚五天出发,中途还要在各地醉梦乡停留,一路微服私访。 她不一样,她急不可耐。 一天不见小花,她浑身难受。 “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能自个儿出远门吗?先前也不见你这么离不开我。”封易一边往储物戒里丢东西,一边哼歌。 “好啊你,我这是关心你,再敢说一遍?”文梦瑶又拿烟枪敲她的脑袋。 “嘶!不敢不敢,我看谁敢?”她拨开烟枪,揉了揉后脑勺,“我不在家,你少抽点,知道吗?实在想抽,换种不伤肺的叶子?听叶朝云说,抽多了不仅会得痨病,还牙黄嘴臭。” “你才牙黄嘴臭!” “那你少抽点嘛。” 文梦瑶勉强同意了。 上飞舟前,封易又送了文梦瑶一大袋灵石。 “给我灵石干嘛?老娘又不缺这点——” 话突然梗在喉咙里,文梦瑶一把将灵石收好,鬼鬼祟祟道:“两百万?!你去钱庄抢钱了?” “我说别人送的你信吗?” 文梦瑶勉强相信了。 封易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都说好的,姐妹发财肯定有你一份。灵石不是周转不过来吗?我暂时只拿的出这么多了,拿去好好搞你的酒楼,不准拿去买烟抽。也不准还给我,不然我要生气了。” 文梦瑶这下更舍不得了,抱着她的手臂痛哭流涕:“呜呜呜,好姐妹,你怎么知道我缺这点钱。你走了,我上哪去找这么大方的金主。” “去西洲青丘山啊,赶紧来,等着你做饭呢!飞船要出发了,我走了哈。”封易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转身就跑了。 上了飞船,一群人挤在边边,目送亲友,封易也是。文梦瑶的身影变成小黑点,直至完全看不见。 哎,老实说,一个人出远门确实不太习惯。 但想到三天后就能见到小花,心里又满满都是期待。 拿出灵机,很多人给她发了留言,大都是祝她一路顺风,她一条条翻看。 直到看见莫成器的三十条未读留言,前二十九条都是在同她讲今日新鲜八卦,附上她老婆们的美照。 最后一条是: [姐!船上等我!!!] 留言化为实质,在耳边响起。 “姐!还好我眼睛厉害,可算找着你了!”莫成器气喘吁吁跑到她身边。 “你怎么也在这儿!你去哪?顺路怎么不跟我说?”实在是太惊喜了,没想到莫成器还能和她碰见。 “我就是跟着你来的昂!反正去哪儿都是流浪,正巧也没去过西洲,你去我也去,姐——”莫成器隐秘地看着她,“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当然不会,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看来,终究没法儿一个人出门啊。 莫成器没和封易说,这是她人生中做出的第二次决定。第一次是从天才变为废材,决定独自出门历练。 第二次就在昨晚。 朱含笑找到她,“天才,你母亲托我转告你,玩够了就早点回家。” “开玩笑也要搞点真的好吗?”她很无语,母亲们从不管她,自从她离家出走后就没管过她。 “有什么奇怪?你一月突破七重的奇迹已经传遍杻阳山了。”朱含笑笑道,听着总觉得阴阳怪气。 “关我屁事。” “我倒听说,莫家要把你接回去重点培养,现在看来,同辈里最有出息的算你一个。” 她以为自己会很开心,这不是她一直期盼的吗?为这些年的骂名和白眼,想让她们刮目相看,为自己争口气。 做到了,却又没那么舒服。 莫成器想了很久,最后说道: “在下散修,人间浪子。莫家爱给谁砸钱就给谁砸,关我屁事。” · [已达筑基期二重,灵力上限四十万扶耳。] [武技:千丝万缕、瞬行千里、画地为牢、落子无悔、阵纹填充] [武技:阵纹填充 法诀:h 效用:将吸取所阵纹一键填充至阵材,阵材包含石\/木\/纸\/金等材质。 消耗:阵纹总长度每寸消耗一千扶耳灵力。 冷却:无] [待激活武技:阵纹擦除 激活条件:金丹期一重] 将所吸取阵纹…… 封易看着右手上的困兽反噬阵阵纹。 一键填充至实体…… 左手掏出一块灵石。 h,阵纹填充。 阵纹转移到灵石之上,和阵师亲手刻制的阵法石没有半点区别。 还要更精准。 又从储物袋里翻出好几块令牌碎片,三两下将一块完整的令牌拼好,还原了无事发生阵的阵纹。 封易又拿出一块灵石,她想试试能否将阵纹转移到灵石上。 她屏息凝神,闭上眼祈祷。 成功了! 将灵力输送到刻有无事发生阵的灵石上,不一会儿,阵纹泛起微光。 果然有用! 遗憾的是,应当是阵材不同,无事发生阵只能维持原本十分之一的时间。 要发挥阵法威力,不仅需要阵师准确绘制出阵纹,还要对阵材精挑细选,缺一不可。 好在这些天,她抱着霍呼留下的心得手册细嚼慢咽,其中记载不少阵材的辨别方法。 封易看得津津有味。 这艘飞船名为“楼台二十一号”,亦是“楼台”旗下产业。 若说“醉梦乡”是修真界中知名的连锁酒楼,“楼台”便是修真界中的知名运输品牌,水陆空三路包揽。因此还产生了流动市集,以及跟船各地摆摊的游走商人。 “楼台二十一号”飞船上亦有“楼台市集”,市集上就有不少阵石,她打算去练练眼力,长长见识。 镜中人皮肤白皙,五官凌厉,面无表情时稍显寡淡薄情。偏偏搭上脖子上那条黑色项圈,显出三分野性。 她笑了笑,满面春风。 不错,又精致,又好看,很满意。 尤其对小花送她的项链,睡觉都舍不得摘,再不能更满意了。 “项链”还挺别致。 由黑色软皮革制成,皮革上均匀点缀着了一圈萤石,像璀璨的星星,闪闪发亮。 皮革上有一处小圆环,恰好是一个指头宽度,此时被挪到侧面。 不宽不窄,恰好遮住喉骨。不紧不松,恰好圈住细颈。不软不硬,戴着很舒适,却又不容忽视。 不愧是小花给她挑的礼物,果然很适合她。 漂亮极了。 封易自信出门。 · 飞船上的楼台市集和陆地上的无甚不同。 一样要楼台令,一样要充灵石。 用的却不是白玉,而是“楼台一号”船长赠送的玉牌,玉牌上有一颗黑珠子。 据船工所言,手持黑玉者为超级贵客,不止船票八折,楼台集市内交易也是八折,竟比金玉还要高级。 这得在费了多少灵石,才让那船长心甘情愿送出黑玉。 小花这是吃了多少。 想到小狐狸肚皮圆滚滚的憨傻样子…… 害她无缘无故笑了一下。 轻松愉悦的氛围被打破,又听见市集中有人在吵吵闹闹。 几名青衣男子围在斜前方的地摊前。 “敢卖假货给我们!你不要命了?” “尊、尊贵的客人,请您不要冲动,这般作态实在有失礼仪。按照‘楼台市集’第二十八条规定,‘市集内所购物品一律不得退换’。即便您再不满意,我也不能违反规定。”那位“卖假货”的摊主从容不迫道,即便剑架在脖子上依旧保持礼貌。 有意思。 “少在这唧唧歪歪的!老子只知道杀人偿命,假一赔十!给老子赔钱,不然杀了你!”被骗的人很愤怒,冲上去将摊主揍到地上,一拳,两拳。 男人动手太快,楼台守卫甚至没来得及警告,或者说,根本不愿警告。 封易刚挤过去,守卫也站出来了。 “集市内禁止斗法,罚款五千下品灵石,记过一次。”守卫拖住打人者。 但他似乎火气非常大,若是不痛快打一顿是不愿罢休的,将守卫推开,丢去一块玉牌:“别来烦我!要扣自己扣,老子今天非揍死这骗子!” 守卫们互看一眼,道:“干扰守卫执法,罚款翻倍,记过两次。” “这龟孙子卖假货,你不罚他钱,罚我干嘛!” “尊贵的客人,我的商品都经过验证,有楼台市集的鉴品师作担保,质量绝对有保证。”那骗子鼻青脸肿,依旧不卑不亢。 “少废话!”见骗子还想起身,其他几名青衣修士将剑架得更近,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条细细血痕。 守卫没有什么表情,冷漠道:“维护集市秩序是我们的职责,您必须住手。” “你管老子,老子是金玉,你们的大客户。”他把玉牌怼到守卫脸上,“看清楚了!老子有的是灵石。” 守卫在原地踌躇,欲拦不拦。 守护是职责,罚款是业绩。好难。 守卫们退了一步,背过身,远去。 骗子这下急了,慌张大喊:“守卫!守卫!维护秩序是你们的职责,对暴力行为视而不见,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我要申诉!我要找市令申诉!” 守卫走得更快了。 “龟孙子!起来!给老子好好挨揍!”封易清楚看见男人脸上是志得意逞的笑容。 崔特万念俱灰。 ——噢!天呐!妖神在上,若我今日得救,往后一定每晚做祷告。 崔特死定了。 崔特得救了。 血肉之躯砸在防御罩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如同神庙的钟鸣。 难道是妖神听见他的祈祷吗? 这雪白的衣裙,这金光闪烁的灵力,这意料不到的出场方式…… 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骑士吗? 崔特望着她的背影,失神良久。 “得饶人处且饶人,阁下既说自己有花不完的灵石,又何必为了这三千块灵石大动肝火?” 骑士原来是东方人,言谈举止尽是东方人的儒雅。 “小娘们,别他妈多管闲事!这骗子卖老子三万块灵石,今天他要不把钱吐出来,老子就不姓沙!”男人拳头很凶,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剑修。 他从没想过眼前的人能挡住他一剑,明明修为不比他高,那层金光罩却刺不穿,劈不破。 男人急了,提了几分力气,灵力有排山倒海之势。 “沙耀祖!够了!”来人轻易化开剑势,削了大部分灵力,仍有四成漏出去,余波祸害了周边的摊贩。 “林师姐……”沙耀祖怂的跟鹌鹑一样。 又是一名青衣剑修,与那沙耀祖师出同门,气质却大相径庭。此女挺拔如青竹,干净,清正。像一壶清茶,望之澄澈,品之清涩。 典型的剑修,看起来就很能吃苦。 封易多看了几眼,恰好对方也在打量自己,两人莞尔一笑,拱手作礼。 又一位青衣剑修赶来,“林师姐,耀祖他做事有分寸的,不用管……” “怎么是你!”青衣剑修指着封易,他下意识看向封易的手,果然有另一枚戒指。 无奈于情况特殊,只好压抑着贪婪,另作盘算。 “原来是你这娘——”想起林师姐在此,忽然改口,“你这穷——”想起林师姐也很穷,他又住了口。 想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好好说话了。 “沙耀宗,别再生事。”那位林师姐警告道。 沙耀宗。 呵……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垃圾出自垃圾篓,也不知这位林师姐是否也是一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事情闹大了,楼台守卫再不能装作没看见。 一群人急匆匆跑来,故作板正严肃,“是谁在闹事!不知道飞船上不能斗法吗!” 转头看向沙耀祖,骂到:“又是你!方才又不听劝阻,现又严重破坏市场秩序,罚款翻四倍!” 若不是见过守卫方才的样子,她差点就被骗过去。 有那位林师姐坐镇,沙耀祖也不敢闹事,不情不愿地跟着守卫走了。 封易刚收阵法,就听见沙耀宗朗声道:“还有她,她也动手了,方才那阵法没见到吗?她是阵师,用了阵法,还不算动手吗?!”明目张胆的陷害,企图拉她下水。 见白衣骑士受陷害,崔特恼怒道:“这位修士,若你曾学过半分礼仪,就会知道诽谤是被人谴责的行为。我身旁这位正义骑士一直站在原地,只是正当防卫,连发丝也不曾动过半根,请问在座谁看见她动手伤人了?有谁能作证?反倒是被守卫带走的客人,既不遵从交易规则,还企图扰乱市集秩序,如同一头未长灵智的愤怒公牛。” 崔特说起话,如同裹脚布,又臭又长。封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沙耀宗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还想再拉人下水。 林师姐发话了,神色很是不耐,指尖轻捻:“沙耀宗。”只是喊了一声名字,他立刻闭嘴。 封易笑出声,沙耀宗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连林师姐都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守卫走了,万剑宗的人都跟在林师姐后面。封易看着他们众人的背影逐渐消失,眯了眯眼。 万剑宗,她记得。 听说……在楼台市集想欺负小花吗? 她记住了。 没想到,万剑宗有一人会折回来。 “在下万剑宗林清月,敢问、敢问姑娘名姓?”来人涨红了脸。 竹子开花了。 第53章 爱擦屁股的师姐 “无门无派,封易。”她回礼道。 以为林清月找自己有事,便静静等她开口。谁知她不说话,林清月也不说。 这人看起来嘴巴很笨。 “林姑娘,久仰久仰。能在此处碰面,当真是在下的荣幸。”封易客套了两句。 一听这话,林清月突然醒了。眉目舒展,藏不住的欢喜,道:“啊……原来你曾听说过我。” 封易:“……” 别太当真啊姐妹。 “没想到林姑娘这样率真正直,竟出自万剑宗,与你几位师弟性子差别倒很大。”封易阴阳怪气道。 林清月先是困惑,随后恍然大悟道:“师弟顽劣,方才冲撞了姑娘,我替他们赔个不是。” 啊……万剑宗的人果然都很讨厌。 封易不紧不慢道:“林姑娘替他们陪不是?你是你,他是他,怎么能替呢?” “我是他们的师姐,若是师弟有错,我亦难逃责任。” 哟,还着急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 那她可不客气了。 封易道:“既然林师姐要代陪不是,可知道歉仍需赔礼?方才我差点就成他这样了,林师姐就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她指着崔特肿成猪头的脸。 她今日打扮这样好看,怎么能被无关紧要的人动半分。 封易无意识抚摸颈圈。 “还有,你们万剑宗的人说话实在不干净。若你非要给师弟当娘,那就请你好好管教。” 林清月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不知如何还口,结结巴巴:“封姑娘,你、你误会了,我不是要给他们当娘……” 她眼神飘忽,窘迫道:“我身上没有灵石了,下次一定带礼物来道歉。” 林清月这个人,好似听不懂她的话,又好似听懂了。 明明很讨厌,偏偏又令人生不起厌恶。 两人之间有沟通壁垒。 点到为止,封易不想多说,拂袖转身。 “姑娘留步!”林清月喊住她,“他日定会登门赔礼,可否留我一处……住所?” “不必了。”封易快步离去。 人群散了,那小摊贩生意也不做,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 “噢我正义美丽的骑士,您的姓名是叫封易吗?真是个动听的名字,如您本人一般具有东方的神秘和儒雅。我叫崔特·林格尔,你可以叫我崔特。如你所见,我是一名游走商人。当然,我也是‘钱来学院’的二年级学生……” 封易回了船舱,崔特也没有发现。 “咦?美丽的骑士?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 飞船驾驶在云层之上,记忆中,这是她头次上天。因此看什么都新奇,天天趴在船边俯瞰大地。 飞船外部有一层挡风罩,细看才知是阵法的功劳。 白云像一片棉絮,似乎随手能被人拈起,山脉连绵无尽,与漆黑夜色融为一体。 封易偷偷摸摸凑在挡风罩面前,试图找到阵纹,用阵纹填充复刻下来。 凡见阵纹,必抄之。 “……请你不要这样做,我会呼叫船卫……” 船尾没有亮光,三人勾肩搭背,中间的人被推搡着往前走,很不情愿。 封易悄悄跟过去。 沙耀祖没让她失望,胁迫崔特一直走到僻静角落,压根不会有船卫路过。 “把老子三万块还回来!”沙耀祖威胁道。 “没有便是没有,你再打也没用。” 崔特对于灵石这方面一向很硬气,进他口袋里,绝没有吐出去的道理。 沙耀祖被激怒了,抬拳欲打,被沙耀宗拦住。 “哼,我们不打你,我们可以杀了你。”沙耀宗把人拖到边缘,压着人往外推。 “你们……不可以杀人……”崔特一边挣扎,一边还想讲道理。 “我有什么不可以?船上少了一个人,你以为那些护卫会在意吗?逃命到船上的人比比皆是,仇家可比你吃的盐还多,突然死一个,不奇怪吧?”沙耀宗脸上带着狞笑。 “反倒是你死后,摊子里的东西全部会被楼台收走吧?”他手上又使了些力气,崔特的脸涨成紫红色。 “你……不能……杀我……三万……没有……”崔特的话断断续续从喉咙里挤出来。 灵石从暗处射出,如一支飞箭,扎到沙耀宗手背。 得了口气,崔特滑落至甲板上,大口呼吸。 “谁敢暗算!出来!”沙耀祖吼道。 封易背着手,踱步而出,如同久经世故的长老。 “沙道友,别来无恙啊。不知高贵而富有的万剑宗弟子,还否记得在下?” “哈哈哈哈!来得正好,今日便将你二人一并处理了,省得白费我力气。” 看来林清月的管教没有什么用。 她几乎要对剑修产生偏见了,是否剑修都是这般狂妄自大且目中无人。 不怀好意的目光落至封易手上,沙耀宗大放厥词:“小娘们,若是将手中的五行戒交出来,我倒能给你个痛快!” “哦?你想要它?” “宝物,自然是能者居之。” 封易了然点头,“你说得倒是很有道理,我见你身上那把剑不错,合该是我的。” “娘们胸挺小!口气倒不小!想要我哥的本命灵剑,便拿命来换!”沙耀祖拔剑怒刺。 封易只想把那双肮脏的眼珠子抠出来。 “困兽反噬阵。” 经财神庙一战,封易对此阵已运用得炉火纯青,对阵法时效的把控也相当到位。 沙耀祖只不过筑基四重,要困住他游刃有余。 沙耀宗要麻烦些,半步金丹。 两个人显然不识此阵奥妙,越是愤怒,越是伤痕累累。 还没刺客堂的人聪明。 事情结束的很快,封易将定身符和禁言符贴在两人身上。 文梦瑶给的符咒,对付两人可以说是用牛刀杀鸡了。 崔特见状,连忙滚到她身后。“英勇的骑士,你再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发誓每天都会为你祈福。” 封易心情很不错,甚至不嫌崔特话多了。 她将剑柄从两人手中扣下来,连带剑鞘收入囊中。 得意扬扬地将五行戒在两人跟前晃:“能者居之,多谢二位的礼物啦。在下区区阵修,不会耍剑,只能把它们熔了作阵材用。” 又辛辛苦苦将两个大块头拖到船边,一同欣赏高空美景。 封易很有恶趣味,恐吓他们:“啊?什么?你们想现在下船?那我只好帮你们一把。” 再欣赏他们目眦欲裂的表情。 玩弄久了也无甚意思。 要把人推下去吗?万一砸死人可不好。 封易抽出短刀,仍是先前秘境中切掉符修手指的那把。 剑修,练剑不能没有手。 短刀抵在沙耀宗肩膀—— “手下留情!” 林清月从暗中蹦出来。 沙氏两兄弟眼中满是得救的惊喜,眼珠子胡乱转。 “你怎么在这?”封易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无事发生阵没有用?被人发现了? “我一直在,你设阵时我便在。”原来林清月也被拉入阵中。 “既然一直在,怎么不出来管教你的好师弟?还是说——”封易半阖着眼,哂笑道:“喜欢外人来替你管教?” “我不是……”林清月又不说话了。 ——只是好奇,好奇你会如何做。 “既是看完戏,要喊守卫来‘主持公道’吗?”封易咬字很重,特别是那四个字。 林清月摇摇头,认真道:“虽不知封姑娘与两位师弟有何过节,也不知其中是非对错。我是大师姐,亦是带队队长,两位师弟的性命便不能折在我手中。” “如若封姑娘有怨,还请五日后再取他们性命,我绝不会干涉。今日之事,权当是我的不情之请。” 林清月执剑俯首作揖,郑重道:“清月求封姑娘放过我二位师弟。”态度着实诚恳。 若真的和林清月动手,她确实占不到便宜,林清月已是半步元婴。 封易轻笑道:“我本不打算取他们性命,这两傻子,三番五次挑衅我,还想杀人夺宝,今夜我这般折辱他们,我若留他们性命,恐怕再遭暗算啊。” 听说剑修最喜欢吃苦,那便让他们多吃点。 林清月思考片刻,解下腰间储物袋,递到她手中。“这里面有一些灵石和丹药符咒,不知可否买下他们的双臂?” 原来林清月看清了她的意图。 她确实不想杀人,只是想往肩膀扎几刀,最好是扎断。 林清月的储物袋,封易没有兴趣。 “林姑娘,你好似很喜欢替你这些顽劣师弟擦屁股。” 林清月愣住了,从未有人这么说过她。 “你与我无冤无仇,我不要你的东西。”封易将轻飘飘的储物袋放回她手中。 “这样吧,你把他们俩绑在船杆上,一直到我下船。不然,我睡觉也很难安心呐。” 被禁言符强行闭嘴的兄弟俩只能干瞪眼以表拒绝。 可惜,“三好师姐”这次要让他们失望了。 “好,我答应你。在姑娘下船之前,我保证不会让他们下来。” 林清月本没有必要做这个保证,也没有必要答应。毕竟封易打不过,胜者说了算。 林清月言出即行,三两下将他们挂到桅杆上,还不忘安慰师弟。 “师弟,莫怕,死不成。” 封易差点就笑出声。 真是让人弄不明白。 算了,总归自己得了便宜。 她没想到,林清月还要把便宜送上门。 “这次,是清月欠你的人情,封姑娘可否、可否告知……我该上何处登门道谢?” 林清月此人,喜欢救师弟,又喜欢送礼,明明穷得响叮当。 “青丘城,醉梦乡。”封易留下一句话。 . “封易小姐,英勇的骑士,感谢你再次为我挺身而出。” 封易让他住嘴,“打住,我不是为了救你。” “妖神在上,这位百合骑士除了英勇,还拥有谦虚的美好品德。” “百合骑士?”怪里怪气的比方。 “封易小姐如同一朵盛放的百合,由内至外都如百合一般纯洁无瑕,你炽热勇敢的心如同醉人的百合花香……”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得犯恶心。 “再说一遍,我不是为了救你。请你将这句话铭记于心,这位——崔特先生。” 她只是单纯看万剑宗的人不顺眼。 眼前的人穿着正式,颈上系了一个黑领结,听说是西洲潮流款服饰,唤作“西装”。细长翘起的八字胡,银框眼镜,藏不住眼里的精明。 “无论原因是什么,您的行为接连两次救我于危难,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我一定要报答你。”崔特坚持道。 报答? 也不是不行。 封易换上和善的微笑:“崔特先生,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崔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奇妙的手帕,约莫只有半掌大小,展开几次后,竟有一人长度,成了一块长毯。 各类阵石整齐排列于长毯上。 “你是阵师,为表感激,我愿将这里的阵石五折出售,以报答你的恩情。” 封易很遗憾。 还以为都送她呢。 但还是蹲下身,认真挑选阵石,与心得记载的阵石一一比对。 她挑起一块拳头大小的蓝晶辉石,比在翠风城买的要大好几倍。 色泽鲜艳,是好货,她在地上划了一道痕。 估摸……有五千扶耳。 很不错了。 她也不完全懂其它阵石的市价,先用蓝晶辉石试试此人。 毕竟崔特有案底,确实是骗了沙耀祖。 “这块值多少?” “啊!原来是它。虽然蓝晶辉石随处可见,但这块不一样,它来自美丽的东海,曾是东海龙宫中龙女床榻一角,意义非凡。”崔特对她手上的灵石大肆赞扬,最后给出价格: “原价五万块下品灵石,而您只需两万五千。” 封易都被气笑了。 “这就是你的诚意?”她刻意没用灵力探虚实,崔特便以为她不识货。 完整大块的阵石难见,价格有所上浮,她可以理解。 一口气飘了十倍,她又不是傻子。 “沙耀祖手上的东西才三百,我好心帮你解围说三千,结果你卖人家三万。现在又想诈我,五千卖五万?这是半价?” 崔特被戳穿也不尴尬,反道:“只有像您这般拥有智慧的骑士,才能让我拿出完全的诚意。” “有病。” “封易小姐,我身为本届《修真有你》的特邀招生官,郑重邀请您加入钱来学院。” 第54章 钱来学院 《修真有你》每年广邀各大门派,请招生官来挑人,毕竟能走到决赛的学员都是人中龙凤。 崔特作为钱来学院的招生官,早便看中了封易,飞船上所经历的只是入学小测。 “封易小姐,恭喜你通过了人性的考验,获得招生官的认可。”崔特是这么同她说的。 “人性考验?”难道是检验她是否足够恶毒吗?她刚刚差点就要把人的手割断了诶。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您是第一届。可能是最近几年结业的师兄师姐们都……”崔特意识到这是不该说的,赶紧住嘴,“总之,院长开始注重思想教育,显然你是个善良又聪明的修士,两次为我挺身而出,多么英勇的百合骑士啊!” 昨夜,崔特留给她一张羊皮卷,若她想好了,随时能拿着这张“录取通知书”前往钱来学院报到,羊皮卷上有他这个招生官的灵印。 她连钱来学院在哪里都不知道,只好跑去问莫成器。 “钱来学院啊,那可太出名了,人人都想去院里修习,可学院只收天才、傻子、和疯子。” 钱来学院位于钱来山,是修真界藏书最多的学院,这一点毋庸置疑,就算着火了,也要烧个十天十夜才能把书烧完。 建校五百多年,学院人才辈出,比如万剑宗第三十八任宗主、青莲宗第二十七任宗主、仙盟第五十位盟主等都有过在钱来学院的修习经历。 “世家宗门的天才进去了,出来便是继承祖业的天才。” 为何说是“进去”还能再“出来”? 别的宗门一拜便是一辈子,钱来学院不同,大多数学生都只能在学院修习四年,四年后江湖再见。只有极少部分人才能在学院进修或任教。 “那为何要说钱来学院还招‘疯子’和‘傻子’?”封易问道。 “‘傻子’好说,钱来学院有时候会招一些凡人,或者是修炼资质极差的人,没人能懂。”莫成器也不懂。 “‘疯子’指的是那些结业后加入了罗生门或是其它邪门歪派的学生,都成了邪教的中流砥柱呢。” “罗生门?竟还有学生去罗生门?”她最近对这个词很敏感。 封易目前对罗生门的印象,只停留在海景房、洛安、财神塑像。 一个可能是由“游戏玩家”做主的神秘邪教。 莫成器同她普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虽然说罗生门是众所周知的邪教,但耐不住人家高给得灵石多啊。前十强宗门里,一般内门弟子的月例才六千块下品灵石加一些玄阶宝材,听说罗生门能给这个数。”她伸出一根食指。 “一万下品灵石?” 指尖左右晃动。 “是一百块中品灵石。”换成下品灵石就是十万块。 莫成器眼眸中闪动着艳羡的光,“若只为灵石未免太肤浅,重点是罗生门会拿地级宝材作为入门礼啊!” “待遇这么好,罗生门岂不该是修真界最热门的宗派?” 莫成器清清嗓子道:“那倒没有,毕竟只有被挖墙脚的人才有这个待遇。再说罗生门干得那叫人事吗?骗钱拐卖,杀人放火,剖丹取血……”罗生门涉罪之广,她用两只手都点不过来。 原来罗生门竟是这般为非作歹。 “看来修士也和凡人无甚区别,也会为灵石宝物丧心病狂。” 倒也能理解,凡人中尚有高士“视钱财为粪土”,修士却不能,毕竟灵石宝材等同于修为,修为高低又代表着寿命长短。 怪不得修真界将钱财看得这般重要,杀人可不偿命,欠债必须还钱。 “话又说回来,姐,你到底要不要去‘钱来’修习?我真的很想跟你当同学。”莫成器也收到了钱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就在刚上飞船那一刻。 “此事不急,明天就到青丘城,我先看看小花再说。” · 乘坐超级贵客的免费降落伞直达青丘城西郊,坐上极速缆车到达位于半山的醉梦乡,又用文梦瑶信物开了间天字号套房,封易算是在青丘城安稳落脚。 西洲与南洲处处不同,兴许是妖族居多的缘故,人族聚居的城池,一山仅有一座。 招摇山有五镇,箕尾山有七城,青丘山只有青丘城。 城池百里之外,均是狐妖地界。 青丘城只占据青丘山脉的东南小角,位于山谷之中。 城里面有许多狐妖,大剌剌竖毛茸茸的尾巴和大耳朵,非常漂亮。 妖族美貌果真名不虚传,封易暗自感叹一番,莫成器一路上一直在嘶哈嘶哈。 房间里便有青丘游览指南,其中详细介绍了前往妖族的步骤。 第一,封易找到青丘城中的“妖族使馆”,就在城池正中心,共有九层楼。 爬了足足九层楼,才到“狐族办事处”。 大门进去,左边三张长桌,右边三张,正对着三张。她根据空中的金光大字,找到九尾狐族的签证官。 第二,如实回答签证官的问题。那本游览指南还让她关注一个叫“青丘游览”的仙博号,上面总结了许多签证必过经验。 像她这种阵师,一般来说,是很难获得狐族签证的。 狐妖排斥阵师。 签证官在看她填写的资料单。 封易坐得端端正正,莫名有些紧张。 签证官头也不抬,问道:“阵师,去九尾狐族地干嘛?” “去找女朋友,她是一只九尾狐。”封易实话实说。 签证官怀疑地看她,闻了闻空气,淡得已闻不见乾元留下的信引气息。 “真奇怪,难道是半妖……”签证官暗自嘀咕。 “女朋友姓什么?住哪个山头?”她继续问。 “姓陆,就住陆山。”这是陆情空说的。 签证官脸一下黑了。 “人族,我很闲吗?”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喊下一个。 封易被人从九楼丢下去,签证官还使妖力给为她护体,命是没丢,脸却丢尽了。 妖族使馆周围特别热闹,人多,妖也多。 “瞧瞧,肯定又是个想去偷狐狸的阵师。” “今天从九楼扔出的第一百二十一人。” “哇塞!差两个就赶上五楼的蛇蛇签证官咯。” 众人指指点点,骂声中又掺杂着奇怪的议论声。 “这是谁家的人宠,好漂亮,想跟她睡睡。” “你也得问问人家妖主愿不愿意分享吧?” “好像不是人族,是坤泽诶,怎么到处乱跑?” 还有几只小狐狸蹦出来踩她两脚。 可恶! 封易起身,拍净身上尘土。 仔细回想方才的流程,第一步没有问题,她找到了签证官。 第二步她也不敢撒谎,怎么就被丢出来了呢? 陆情空只留了个令牌和地址,啥也没说。 不行!都走到这儿了,她必须得去! 而且,不知为何,有半个月没在小花身边,很难受。 自打上了飞船,便难受得更明显了。 每天晚上,要在床上抱着小花穿过的衣服,闻着她残留的味道,一直到掉眼泪的那种难受。 她真的一天都等不了。 封易咬咬唇,再次爬上九楼。 签证官见到熟悉的资料单,只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把她丢到楼下。 可恶可恶! 就不能等她说句话吗! 将踩在脸上的狐狸爪子拨开,黑印子也没擦,一鼓作气,又要想九楼,谁知这回她连是使馆门都不给进。 猪妖守卫把她拦在门口,冷漠道:“九尾狐族的签证官已将你拉入狐族黑名单。” “黑名单是什么意思?” “你被终身禁止进入狐族地域。” 得知噩耗,封易瞪大了双眼。 站在门口挡了很久的路,她被人推至一边,终于反应过来。 立刻用灵机联系陆情空,陆情空好久才接。 “陆姨,我进不来,被拉进黑名单了。”她几乎心都要碎了,期盼地看着陆情空。 “你说什么?信号不太好,有急事,我先去忙了。” 封易:“……” 陆情空的演技太差了。 看来,陆情空是真的看她不爽,她还以为是叶朝云的缘故呢。 想起叶朝云,封易觉得她或许有办法。 “你问我?我早就被前妻拉进黑名单喽。不说了,忙死了,又要跟那群大臣吵架了。” 叶朝云忙得脚不沾地,不像演的。 文梦瑶也要很晚才来。 她要是跪下来求签证官,能拿到一块传送石吗? 妖族使馆之外围着九处传送阵,只有一处阵法可以通往青丘山深处隐秘的狐族族地。 其余八处分别通往“松果山孔雀族”、“太华山蟒族”、“小华山赤鸡族”、“黄山夜梩族”、“竹山豪彘族”、“南山豹族”、“皋涂山鹿族”及“天帝山白犬族”八大族地。 封易凑到狐族阵法边,想抄一抄阵纹,兴许自己就过去了。 “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传送阵。”猪妖守卫杵着钉耙,拦在她面前。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使馆门口,猪妖守卫也站回门口。 封易席地而坐,就在守卫旁边,守卫瞄了她一眼,也没拦着她。 签证官……签证官…… 得想想办法。 也不管别人是怎么看的,她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白云,好似人已在青丘遨游。 好几个路人好奇望向她,守卫看了她好几眼。 “要吃吗?”她抬高手把红枣糕递过去。 守卫闻了闻,皱着鼻子说:“一点肉味都没有,肯定不好吃。” 封易故作惊讶,“怎么会!这里面就是有肉的,这么香甜,不信你尝尝?”又把红枣糕递过去些。 猪妖守卫勉为其难尝了一块。 “感觉没尝到味儿啊。”守卫一直瞟她剩下三块红枣糕。 封易也不揭穿她,笑着说:“那你三块都试试,肯定能尝到味儿。” 守卫如愿以偿地吃饱了,赞赏道:“没想到你们人族的手艺还不错。” “那当然,就在醉梦乡,有空去尝尝。” 见守卫放下戒备心,打开话匣子,封易开始套话:“每天想去妖族踏青的人这么多,签证官只有一个,这不得忙活死。” “是啊是啊,她们卯正就要来,不像俺老猪,每日就来站一个时辰就回窝去。” “怪不得每天见不到她们上工呢,来这么早。” “俺老猪站过一次早班,也没见着她们用传送阵过来,后来才知道她们都是走地道哩。”猪妖甚至贴心给她指出地道入口,随后若无其事地看向远方。 封易眨眨眼。 “好猪有好报,好猪平安一生!”她一边跑一边喊道。 . 周围几乎没人,地道入口非常隐秘,藏在一片灌丛中,封易把灌丛拨开。 很难想象签证官每天钻地道上工,明明那样衣冠严整。 她毫不犹豫钻进地道。 在她进去后,灌丛又自行合上。 虽藏在地下,却是个温暖敞亮的廊道,两壁和地面甚至铺了石板砖,又在石砖上铺了一层软红毯。 红毯一端通往妖族使馆,另一端又是传送阵。 传送阵即便能复刻也用不了,因为传送阵必须成对建造使用。 还是得拿到九尾狐族的传送石。 她掉头往使馆方向走。 待会儿该怎么说,才能不被丢出去呢? 她应该把狐族令牌拍到她面前,陆情空给的东西总不会没有用。 对,就是这样。 认真思考着,她并没有注意到地道里愈发阴凉的气息。 奇怪,好大一股酒味儿,呛得很。 封易捏着鼻子,停住脚步,一道身影靠坐在地上。 女人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 身上也没血渍,没有受伤,难道是毒晕在这儿了? 封易捂紧鼻子,探出一只手想掀她头发。 酒味儿越来越呛,呛得人难以呼吸。甚至让人手脚发软,后颈发烫。 封易的手顿在半空。 酒味儿……妖族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就跑。 一条巨大的尾巴拦住她的去路,光滑洁白的鳞片上倒映出她惊恐的神色。 白蛇尾。 转身看那女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扶着脑袋,睁开眼,瞳孔一片猩红,下半身已完全蛇化。 蛇尾打在软毯上,发出闷响。 蛇妖还能说话,哑着嗓音命令道:“坤泽,过来,给本王咬一口。” 完蛋! 忘了妖族遍地乾元,眼前这个疑似易感期的蛇妖,超级危险! 第55章 大蛇 蛇尾很粗,几乎占据了半条廊道。蛇尾很长,在她周围绕了好几圈。这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蛇鳞擦过石壁的沙沙声。 封易站在中间瑟瑟发抖,恨不得立刻晕过去,但理智又不允许。 她真的很怕蛇啊啊啊! “大、大蛇,你别激动,我有抑制丹,让我找找。”她一面从储物戒里翻东西,一面慌张地往空地缩,僵硬得像一根竹竿。 蛇尾盘旋收缩,活动范围越来越窄,投射出巨大的阴影。“救命!大蛇!你别过来哇!” 大蛇。 再一次听见这个称呼,血红宝石般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茫然。 再见封易一脸抗拒,神色惊惶。 人族,就这样怕蛇吗? 粗壮的尾巴收了回去,又幻化为女子的双腿,封易大喜过望。 抑制丹找到了,刚把东西拿到手,却发现自己抖得跟筛糠一样。 蛇妖走近一步,她抖得更厉害,伴随着廊道内的浓郁酒味。 “阵师?坤泽?你真特别,不过都不重要。” 蛇妖已走至身前,蹲下身,抬起她的下巴。“你在这儿,本王为何要吃抑制丹?”蛇妖对她的话感到不解,似乎她的提议是很不合理的。 “你这副表情可真有趣。易感期帮帮忙嘛,我好歹也是天级,你也不吃亏。”蛇妖似乎还会同她商量。 封易白着脸,连呼吸都在颤抖,眸色中满是痛苦。 烈酒味的信引很张扬,像有无数手撕扯着她的四肢,乾元很强势。 手中灵光亮了又暗,任何一点阵法都放不出来,蛇妖很强大。 大蛇的信引不停挑拨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压抑了几天的葡萄香溢散到空中。 若是封易再了解多一些,便会知晓,她这是被乾元诱导发.情了! 很热,很烫,很委屈。 长途跋涉到青丘找女朋友……要在飞船上跟坏蛋斗智斗勇,又要被签证官从九楼丢下来,钻地道还遇到一个易感期的蛇妖。 好累,想哭,真倒霉。 眼睛很酸涩,蛇妖的信引像千万根针,刺得她浑身上下痛得要死,眼泪和信引一块哗啦啦如泉水般涌出来。 大蛇一下退到五步外,难以置信看着她。 “草!我可什么都还没干啊!你怎么突然就发.情了?该不会想碰瓷本王吧?” 封易只觉得哪里都痛,眼泪根本止不住。 一想到见不到小花,哭得更大声。 似乎要一口气把委屈和难过泄个干净。 易感期的乾元脾气很暴躁,柳漫心听见哭声,吵得头疼,气得又往墙上砸了几拳。 突然进入易感期,只是想抓个坤泽帮帮忙,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妖族最讲义气,乾元和坤泽互咬一下不是很正常吗?大家都是这样,谁离得近就找谁嘛。 谁知这坤泽一点也不热心,这也不肯,那也不肯。莫名其妙进入雨露期,又莫名其妙坐在地上哭。 就不该提前溜! 她哭她的,她骂她的。 “人族真冷漠,一点小忙都不肯帮。咬一下又不会怎样,哭这么大声……” 柳漫心骂够了,忽然想起坤泽手里有抑制丹。 柳漫心才走一步,封易拿短刀对着她,威胁道:“大蛇,不准过来,再过来把你剁了煲蛇汤!”小臂绷紧青筋,眼角的水珠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掉。 柳漫心都被气笑了。 小小筑基阵师竟敢威胁尊贵的“肥遗”! “自以为是的人族,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不帮就不帮,谁稀罕了?还想杀本王,本王哈口气你就死翘翘了!” 柳漫心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同眼前的人这般废话,乾元和坤泽的信引飘得到处都是,终归不是个事儿。 将手背在身后,指间微动,一缕白影悄无声息往封易手臂上掠去。 手腕冰冰凉凉,封易定睛一看,竟是条小白蛇,盘在手腕上嚣张地吐蛇信子。 蛇毒注入,她晕过去。 这下终于不吵了。 柳漫心走过去,捡起掉落的短刀,送回刀鞘。隔着老远拨弄封易的手心,丹药瓶滚落到地面,一起落下的还有一块令牌。 柳漫心没管令牌,径直取过丹药瓶。 唔,果然是抑制丹。 她一口气吞了七八颗,把剩下的丢回去。 烈酒般的信引终于消散了,柳漫心神清气爽地跨过封易,准备坐传送阵回家去。 葡萄的甜香味还没散,就这么把雨露期的坤泽丢在这里…… 管她呢,这人族不也没帮她忙。 可是,方才又吃了这人的抑制丹。 柳漫心要走不走,过了一会儿,狠狠敲自己脑袋。 “既然吃了你的抑制丹,也算帮了忙,那我也帮你一回,咱俩互不相欠。”她絮絮叨叨,也不管昏迷的人能不能听见。 她把封易拖到墙边,扶起,背靠墙,将她的脑袋摆弄到稳定的姿势。 封易泪痕还没干,双眼紧闭,眉头紧皱,薄唇紧抿,难掩倦容。 柳漫心此时才细细看她的面容。 人长得倒是很标致,有被惊艳到。 她的皮肤很白,又穿着一身白衣,因此显得脖颈上的黑色项圈分外显眼。 柳漫心古怪地盯着那条项圈。 在妖族,项圈象征着此人已有妖主,戴上项圈的叫“妖宠”或是“人宠”。以色侍主,只求富贵荣华。 当然,项圈只是外在象征,妖主还会和宠物签下“主奴契”,若敢背叛妖主,定会疼痛而死。 方才,她的信引试图接近坤泽,主奴契就起了反应,难怪她脸色这么难看。 宠物是独属于主人的,自然不能“互相帮助”了,怪不得方才抵死不从。 既如此,自己也帮不上忙,再帮可要人命。 这可如何是好? 坤泽进入雨露期,她妖主又不在这儿。 妖主…… 柳漫心快步走回封易晕倒的位置,捡起那枚令牌。 九尾狐族…… 陆家?! . “柳漫心,你又早退。”妲希再一次抓到她提早下班。 哪里来的坤泽,味儿这么大。妲希率先吃了一颗抑制丹。 墙边靠着一个人,柳漫心蹲在那人身边,手上拿着一块令牌呆呆地看。 “柳漫心,你要玩也得注意一下场合吧,这里是工作场所,禁止恋爱。” 妲希沉着脸走近,很是看不惯蛇族随便的风气。 有古怪。 若是平常,柳漫心这条蛇早就气急败坏地骂回来了,她最讨厌别人说她“爱玩”,自诩蛇中清流。 “你好歹让她把信引收一收吧,等会儿大家都下班了。”妲希好意提醒道。 柳漫心终于注意到她了,仰着头,一脸茫然。 大有古怪。 妲希看看她,又偏头看地上躺着那人。 这身白衣,好眼熟…… 这不是白天那位“不怀好意”的人族阵师吗? 柳漫心还处于令牌带来的震撼中。 她的妖主是陆家人?九尾狐族陆家不就剩陆情空一个吗?所以她的妖主是陆情空?陆情空有新欢了?陆情空竟然养“人宠”?前段不是还传闻她要和前妻复婚了吗? “你怎么跟她搞在一起?她被我拉进黑名单了,我警告你,别被吹吹枕头风就带去狐族了啊。” 是妲希,九尾狐族的签证官,她的同僚。 妲希也是九尾狐族,对,把人交给她! 柳漫心找到办法,眼神发亮,坚定道:“你快把她带回九尾狐族,她是你们的人。” “喂,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这阵师今天还骗我说来九尾狐族找女朋友,问她女朋友是谁,她竟然说是陆家人,你说离不离谱吧?又是一个陆长老的人族梦女——” 柳漫心打断她:“她没撒谎,她真是陆姨的人,你看!”她把令牌举起来。 妲希瞪大双眼。 “我去!我的铁饭碗不会要丢了吧?” . 青青草原上,有一个美女,下半身是巨大的蛇尾,正蠕动着来抓她,封易跑呀跑,哭啊哭,发现原来是梦。 而自己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醒来,是梦中的美女蛇!封易跑呀跑,哭啊哭,发现还是梦。 醒来后发现手下是扎人的青草,这回她头也不抬就开始跑,边跑边哭。 反复“梦醒”好几遍,终于逃出那片青青草原。 头很痛,梦里有什么,转眼已记不清了,只觉自己没有那么怕蛇了。 木床很硬,她坐起身,舒展酸痛的后背。 脸上湿湿的,是泪水。 可恶,这泪水怎么停不下来呀! 好奇怪,她并不想哭。 空气中弥漫着酸甜的葡萄味,心中一紧,赶紧把信引收好。 使了几道引风咒,味道终于散了。 刚才不还在地道里吗?怎么在陌生的房间?难道是那条大蛇把她抓回来了? 桌面摆着三样东西,短刀、抑制丹、令牌。 幸好,令牌没丢,不然她只能想办法胁迫签证官了。 她将抑制丹和令牌收回储物袋,又拔出短刀,在房间四处查探。 这里的装潢,倒是和妖族使馆很相像,她在地道里晕过去,难道是被带回妖族使馆吗? 有人径直推门而入,看清那人的脸,封易一下子退至床沿。短刀护于胸前,相当警惕,只是眼泪还在掉。 一进来就见人拿刀对着自己,柳漫心只觉得分外刺眼,呛道:“我要想伤你早就动手了,还轮得到你拿刀子?” 细细一想,她说的也很有道理,封易只得讪讪放下短刀。 “谁叫你一见面就想强迫人啊?”她心有余悸道,说完一阵心酸,眼泪掉得更快。 “放屁!本王好声好气请你帮忙,怎么被你曲解成这样了?” “我给你抑制丹,你也不要。”大蛇说过的话,封易可没忘。 “那不是很正常吗?你让我咬一口怎么了,这点小忙也不帮。” 封易震惊地看向她:“我是有乾元的人了,再说我跟你也不认识,怎么能说咬就咬。” “迂腐的人族!” 见那人一边吵一边控制不住哭泣,柳漫心噗嗤一声笑出声。 雨露期的坤泽,原来真的会不停掉眼泪啊哈哈哈! 说起她的乾元…… 柳漫心好奇问她,眼中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你的妖主,真是陆情空?” 封易困惑道:“什么妖主?陆情空我的确认识,我正要去九尾狐族找人。”打量蛇妖这一身制服,和签证官是同款。 “你都戴项圈了,还搁这儿装呢。”柳漫心斜眼看她,一副早就看穿的表情。 项圈? 伸手抚着那条颈链,封易嘴角漾起甜蜜的笑,眼角晶莹,小脸红扑扑的。 “这是女朋友送我的礼物,好看吧?” 柳漫心被她的笑容迷住,不知为何,看那颈链有些不爽,语气不善道:“廉价品。”她说的实话,做工虽然精细,材质却是凡品。 柳漫心自小养尊处优,要用凡品的盘子装吃食,她都吃不下饭。 陆情空好歹也是狐族大长老,这么掉价的东西也拿得出手? 她试探道:“这廉价品是陆情空送你的?” 这话可让人听着不舒服。 封易半眯着眼,假笑道:“送礼贵在情义,这项链很宝贵,我很喜欢。不是陆情空,我女朋友送的。” 不是陆情空还能是谁? 封易身上的乾元信引已淡如凉白开,她还是捕捉到了。 薄荷。 柳漫心仔细回想九尾狐族的天级乾元,没有一个能和封易身上的乾元信引匹配上。 还有她不知道的? 到底是谁和这个白痴签了主奴契啊…… 门外又进来一人,封易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急切道:“签证官,你相信我!我有信物,真是去找女朋友的。”她把令牌掏出来给她看。 “你要是不相信,我用灵机联系下陆情空,你等等哈。” 妲希赶紧把她灵机按下去,呵呵笑道:“我信我信,不用联系,今天都是一场误会,还请你不要放在心里。先在使馆里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肯定头个给你办签证。” 一听能拿到心心念念的签证,封易立刻精神抖擞,劳累一消而散,脑子清醒不少。 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弧度,她期盼道:“能否今夜带我回去?正巧您下班也要回家,把我捎上?” 这让妲希有些为难。 既然是为难,就不要怪她得寸进尺了。 封易佯装失落,梨花带雨道:“唉,今天是我女朋友生辰,想赶回去给她送惊喜的,看来是不能团聚了——” 妲希已然松动,是她有错在先,把人从九楼丢下去,两次。 大不了自己加加班,给她办完这张签证。 妲希答应了她,封易眼里藏不住的欢欣。 柳漫心看她的笑,又看她的颈上闪闪发亮的萤石,脱口而出:“我也要去!” 第56章 姐姐好喜欢 地道内的阵法直通狐族生活中心,和地面的不同,地面传送阵只能到达青丘游览中心。 到了生活中心,还要转阵前往陆山。 狐妖族地的阵法很先进。 一处传送阵,用不同的传送石便能到达不同地点,如此便能实现阵法多对多传送,大大节省耗材。 往常在书上见到的传送阵只能一对一传送,也只有大宗门内部才会建造,实在奢华且无用。 不是说,狐妖很厌恶阵师嘛,但这里的阵法都精妙非常。 “我们不是厌恶阵师,是厌恶抓狐妖取血制阵的人族,当然最恶心的还是研制出‘聚灵阵’的阵师。”妲希回答。 传送阵速度很快,陆山高耸入云,山脚还设了禁制,凭钥匙才能开门进山。 “钥匙”就是陆情空给的令牌。 柳漫心嘲讽她就算有钥匙,也没那本事登山,先被山脚的瘴气迷晕。 于是,她们建议封易联系陆情空来接人。 陆情空见封易哭得两眼红肿,眼泪还止不住流,瞬息之间便到山门。 封易已经哭了将近两个时辰,她不情愿的,但控制不了。 柳漫心和妲希一路都在感慨:“雨露期的坤泽柔情似水,娇弱如斯!” 她又掏出一张新帕子擦眼泪,反驳道:“我不是柔弱的人。”声音都哑了,很没有说服力。 封易哭得厉害,陆情空有些心虚。 雨露期的坤泽,万一遭遇危险,小难恐怕会发疯。 但,谁让这厮捅了小难两刀,活该。 陆情空调整好表情,微微颌首:“辛苦二位。” “这都是属下该做的。”妲希的态度很恭敬。 柳漫心随意套了几句近乎,试探道:“陆长老,你新养的人宠很有意思啊。” 陆情空微不可察地皱眉,敷衍道:“这位是陆山请来的阵师,请来修理阵法。” “是嘛?”柳漫心笑道,“也该是。柳山的阵法近来也有点小毛病,改日还要请这位阵师到柳山做客。” 陆情空不欲与她再多言,客气道:“王女殿下与她交涉便好,我并无意见。狐族事务繁忙,恕某不能多陪。”她让封易跟上。 “啊!突然想起一事。这坤泽两个时辰前进入雨露期,本王想帮帮她,可惜她已结下主奴契约,我也不好擅自动手。她的信引已暂时压制住,还是要麻烦陆长老提醒那位‘天级乾元’多多关照才是。” 陆情空脚步一顿,冷漠道:“此事就不劳王女殿下费心了。” 陆情空提着封易的后衣领走了很远,才突然停下来,匪夷所思地盯着她,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 炼虚期的修士凭虚御风,陆情空的手臂是封易唯一的依靠。 好在这种双脚悬空的恐怖感并未持续太久,陆情空把她带到崖壁内的洞府。 洞府也有禁制,若是从外面看,再普通不过。 封易着实对一切都好奇,小嘴叭叭问个不停。 “陆姨,为何陆山这般冷清,一只狐狸都见不着?” “陆山只有你、我、小难,当然见不着。”怪不得陆情空亲自来给她开门,连个仆从都没有。 “这上山没有阵法吗?那我岂不是每次都要麻烦您跑一趟?” “有是有,经久不用,坏了。” 封易开始盘算将来住在山里的日子,“山里有菜吗?你平时都吃什么?” 狐族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进了洞府又有几处传送阵,转来转去把她带到一处幽静的山谷,山谷里开满了野花。 清泉叮咚响,只有萤火虫发出微弱的光。 陆情空被她问得烦不胜烦,把她丢在木屋门口,板着脸道:“我吃辟谷丹,你要是想吃就下山,但我劝你不要太频繁,因为我很忙,没空带你跑来跑去。” 她指着木屋说:“小难在里面休养,你若要下山便等到明日午正,到时我会再来。”掏出灵机看了好几眼,有事情急着要处理。 封易不好再留她,真诚道谢后告别。 陆情空却没走,表情迟疑不决。 “小难还晕着,雨露期……你自己可以,解决?” 封易才知道,乾元有易感期,坤泽有雨露期,总之都是信引躁动。 乾元好歹有抑制丹,坤泽只能找相熟乾元临时标记, 借一些信引,这倒也正常。 不过她的情况又分外特殊,有主奴契在,陆情空又帮不上忙。 陆情空疑惑问道:“小难什么时候跟你结下的主奴契?” 小难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记得? “什么主奴契?”封易对妖族事物一知半解,决心要好好补补。 陆情空更迷惑了,但这是两口子的事,也不好多问,只留下一本《妖族百科全书》和一瓶乾元抑制丹。 . 陆情空去忙了。 陆情空说,木屋便是陆难自幼长大之所,简单朴素。 她还以为陆难会住在宫殿里。 小木屋里有一束昏黄火光,虽然知道里面的人还睡着,进门前她还是整理一番衣裳。 很不错,很不错,就是眼睛哭肿了。 木屋有块门匾,横挂于门上——“小难和姐姐的家”。 封易轻笑出声,很可爱。 她老婆原来从小可爱到大。 推门是会客堂,窗明几净,并没有因为空置太久显得沉闷。堂内有一些凡间常见的机关巧物,有几处柳枝瓶,她总觉得瓶子里该插满鲜花。 会客堂有一扇屏风,屏风后左右两道门框,门框内是波动水雾,水雾上有字。 左门是“辛苦啦”。 右门是“请歇息”。 直觉告诉她,她该去左边,水雾为她敞开,待她完全跨过门框后又合拢。 进门后发现另有洞天,入门又是巨大的会客厅,厅内有一张又长又宽的罗汉床,罗汉床边铺着软毯。 厅连厨房,二楼又有四扇门,她没有去看。 封易知道,小花在三楼,她们的房间在三楼。 三楼两门相对,她毫不犹豫推开左边那扇。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里面。 诱灵符已经被取出来了,小花一夜被打回炼气期。对于妖族来说,吃好睡好就是最好的休养。 自打回了妖族,小花便陷入沉睡,还没醒来过。 知道自己根本吵不醒人,封易还是放轻手脚。 若有似无的薄荷信引浮荡在空中,得到乾元信引的安抚,焦躁的心终于冷静下来。 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包裹住她,好似漂泊的浪子终于归家。 好甜,她好喜欢。 若有人在此定会好奇她为何一直站着,会看见她略微颤抖的双腿,会看见她眼中泛起朦胧的水雾,涣散迷离的双眸。 还有,磅礴的坤泽信引气息。 她忍太久了。 也不差这一会儿,封易咬了咬唇。 床很大,能躺七八个人,小花睡在正中间。 忍一忍,忍一忍,可恶,你是人,不是禽兽。 她走去浴房,用冷水将自己冲干净。 只披了一件薄如蚕丝的里衣,腰间扎了一条缎带。走动间,诱人的轮廓若隐若现。 封易侧躺在小花身边,撑着脑袋看熟睡的人。 先检查了肩膀和腹部的刀口,已完全恢复了,光洁无瑕,封易留恋地摸了好一会儿,又顺便摸摸腹肌。 又看了片刻,遗憾地掖上被角。 将小花一整个捞进怀里,闭上眼睛。 安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反而令人难以入眠。 “欠你一个晚安吻。”她睁开眼,在小花额间亲了一口。 封易刻意放平自己的呼吸声,可很难做到。 再次睁眼,她自言自语道:“共欠你十八日的晚安吻,算上利息,给你凑个整数二十个。” 她又把小花的脸嘬了个遍,“最后一个当然是亲亲小嘴了。”封易将温热贴上去,触感冰冰凉凉。 可小花没有意识,没有反应,不会动一点。 什么感觉都没有,封易皱着眉,感到不满足。 “你知道的,姐姐不是那种人,只是刚好碰上雨露期,好需要你的信引。宝贝,只亲一小口。”她轻声道,盯着粉嫩的唇,挪不开眼。 “好,不说话就是答应啦。” 柔软背后藏着她寻觅已久的东西,乾元的信引。 好甜好甜,她像贪吃的小猫,完全没有自制力,一直吃到饱为止。 双手挤压着小花的后脑勺抚弄,真不怪她手滑,触感太舒服,她的手才会不受控制,滑得到处都是。 好一会儿,她自己受不了才把人松开,将粘腻的头发拨至耳后,小口喘气。 想到什么,又把人紧紧埋进怀中,恨不得将其按入血肉,寂静的黑夜中发出哼笑声,面带痴意。 原来睡着也会有反应啊。 封易觉得自己好多了,准备继续睡觉。 只过了一刻钟,她再度睁开眼,眼中带着灼热的光,眉眼中尽是隐忍。 她将下巴搁至小花发顶,一下一下摸她的脑袋,一字一句诉说这些天发生的事。 “姐姐发财了知道吗?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教训了那几个破剑修,本命灵剑送给你砍柴用……” “青丘好大,还有大蛇,你不打算早点醒来罩罩我吗……” 她汲取着熟悉的气味,安全的气味。 葡萄香愈发浓郁,甚至变得甜腻。 她牵起小花的手,缓解脸上的热意,轻轻蹭了蹭,很眷恋。 又把掌心带到颈链上,指尖穿过圆环,扣住。 “礼物,我很喜欢,你不想看看吗?” 她想到自己在“高情”买的东西,还没有送出去。 “姐姐也准备了礼物,在等你亲手拆哦。” 她从小花的掌心亲吻至指尖。 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颤抖着吐出来。 “花花,宝贝。”她呵着气道,“姐姐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所以,姐姐和你先借一样东西,你一定会同意的吧……” 那只手被她牢牢扣住,封易闭上眼。抖着手,带着她的指尖,从眼角的晶莹至唇间润泽,跃动的心脏至张翕的小腹。 小花的手臂被她掐出指印,她主动迎上去—— 人影前后晃动,双唇时不时擦过小花的耳畔,或许是没人能听见,她放肆大胆了些,哑着声音重复道: “姐姐……喜欢你的……” “嗯……花花好棒……” 寂静的木屋里,只余封易一个人支离破碎的泣音,偶尔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调。 . 封易醒来,已至巳时三刻。 在小花助力之下,自力更生了两次,之后便沉沉睡去,甚至没来得及清理。 房间中满是颓靡气息。 她闻了闻身上的薄荷味信引,略微安心了些。 推开窗,世界已经苏醒。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带着潺潺的流水声。 窗户也很有机巧,将把手往上推,整面墙变为透明的水雾,谷中景色一览无余,视野很开阔。 她先打了盆水帮小花擦手。 修真者必学洁净术,她会,但不想用。 慢慢来,她一点儿也不着急。 此处宛如世外桃源,她能和小花在这里耗到地老天荒,日日游山玩水嬉戏睡觉。 若是山中景色看乏闷了,偶尔云游山川四海。 不过,和小花在一起,干什么都很有乐趣,两个人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她这才有空参观整个木屋。 三楼还有另一扇门,推开还是一间卧室,与小花睡的那间倒没什么区别。 不是说陆难和花暮日都成道侣了嘛,怎么还准备两间房,封易撇嘴。 二楼有四扇门,从楼梯两侧对称分开,门上有字,即便不进去也知道里面有什么。 左手边是“小难的书房”和“小难的练功房”。 右手边是“姐姐的书房”和“姐姐的研究室”。 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一楼,只是会客厅和厨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这里有厨房,没有菜,她也做不了早食。只能啃一啃文梦瑶准备的干粮,算是潦草饱腹。 封易走出木屋,在阳光中舒展四肢,静静感受着微风。 沿着小溪摘了几捧花,带回去,插在会客厅的柳枝瓶上。 午正,陆情空按照约定的时间到来,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大捆新鲜蔬菜和肉类,还有一块茶饼。 陆情空倒是有心,连茶叶都带了。 “我进去看看,一刻钟后出来。” 封易点点头,知道陆情空是为了恢复小花的修为,便坐在外面喝茶,并不打扰。 陆情空出来了,小花状态不错,兴许再躺五天就能筑基。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封易问道。 “该醒来便醒来。”陆情空含糊道。 第57章 谢礼 陆情空问她要不要下山,她说再等几天。 “小难若是一直闭关,难不成你便一直守着吗?” 封易回道:“当然。”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花暮日。”这是陆情空第一次这样称呼她,神情严肃,“我不欲探究你和小难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我也无意要做棒打鸳鸯的长辈。只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希望你不要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你明白的,小难为了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听闻修行辅助六道的,提升修为关键不在斗法,最紧要是开阔眼界,最忌讳闭门造车。若你成日待在山谷里,只怕小难醒来已是金丹,而你仍是筑基二重。” 陆情空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陆情空说这么长一段话,封易明白陆情空的意思。 她才筑基期,在这个修为至上的修真界,如同路边的野花,谁来都可以踩一脚。 正如与二十一名金丹族卫的战斗中,她也只能开个防御罩,看着小花与人血斗。若非小花使用天赋强行拔高修为,她们又岂会安然无恙。 又如与夏阳命一战中,不是拖延时间救兵就准时到来。不能盼着别人,只能靠自己。若非她侥幸抓住疏漏,此刻恐已命丧黄泉。 她太差劲了。 木屋外有个秋千,陆情空走了多久,封易就坐在上面想了多久。 终于,她站起身,把手上两块磨到光滑的石子用力丢进小溪,溅起小小的波澜。 她决定了,雨露期过后便去钱来学院报到。 雨露期只持续了三日,封易暗叹可惜。 妖族的闭关就是睡觉,小花都没有半分被扰醒的迹象。一直睡着,像棵木头,特别乖。 一如往常,封易认真擦拭着小花的指节。 啧,一个人,总是缺点意思。 若是小花醒着,定会掐着脖子吻她,在她耳边说些出格的话。 若是结束了,也会用尾巴完全包裹住两人,肌肤紧密相贴,轻轻抚过她的背,耐心地安抚她,和她慢慢说话。 给予她渴求已久的汹涌爱意,令人脸红的真诚夸赞,她再回应小花一句句浓烈的占有欲。 回想起往昔桃红色的碎片,封易指尖微颤,吐出一口浊气。 真疯狂。 ——她是只属于陆难一个人的坤泽。 不知为何,这句话总是被她记得很牢。 “花花,姐姐要出去求学喽,到时候异地不能常常见面,闭关醒来可不要忘了我。”封易喃喃道。 她从储物戒里拿出未来得及送出的礼物,压在小花枕后。“这是送你的礼物,只算一半。”剩下一半是她自己,得封易亲自送。 即将漂泊的人,她在床边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 一直到口干舌燥,封易还觉得不妥。万一下次回来前小花醒来怎么办?第一眼没有看到自己会不会失望?想来找自己又不知道去哪儿怎么办? 她最后写了一封短小的信。 [姐姐去钱来山钱来学院进修了,不远,醒来灵机先联系我。还有,你的手很棒,姐姐很喜欢,就是有点费腰。等你醒来,爱你宝宝。] 她读了一遍,玩心大起,又在反面添了小小一行字。 [原来你们妖族都喜欢互相帮助啊,哎,不知道你以前的易感期是怎么渡过的呀?哼哼,臭狐狸,再不醒来我可要找别的乾元帮忙喽!] 封易又反复看了几遍,言简意赅,字迹漂亮,很不错。在屋外采了一朵小红花簪在信角,又印上一枚大红唇,这才满意将其放入枕下那个艳红色的储物袋。 陆情空又来了,封易提出要下山,她还惊讶了一会儿。 “真没想过你这么听劝。”陆情空点头道,又问她打算去哪儿,她好转达给小难。 “陆姨,我要去钱来学院报到。”封易没瞒着她,陆情空是小花的姑姑,那就是她的亲姑姑。 她没有在意封易的称呼,“原来是钱来学院……那便用功修炼。”陆情空虽然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也只有钱来学院才教得了花暮日这般的阵师,也好。 钱来学院曾造就辅助的辉煌,没有一位修习辅助之道的人族不向往。 “若是有麻烦,随时联系我。叶朝云和文梦瑶那家伙也不在你身边,远亲不如近邻,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姑姑。”陆情空有些卡壳,因为她先前就看不顺眼封易。 封易接过陆情空递过来那两张传送符,和先前给小花的一模一样,她莞尔笑道:“谢谢陆姨!你可不止是我亲姑姑,还是我亲嫂嫂!” 因着封易近水楼台,叶朝云日日掐着点灵机联系她,先问候封易,再关心小花,又逼她把灵机给陆情空。 怪的是陆情空也不拒绝,光听叶朝云在灵机里噼里啪啦地说些肉麻话,听了让人打寒颤。最后有人喊她,叶朝云才依依不舍告别,忙着和朝廷官员吵架,而陆情空也正好要去处理狐族公务了。 某种程度来说,两个大忙人还挺配。 太爱了,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来调情,一个愿说,一个愿听。 “小兔崽子!”陆情空作势要来打她。“怪不得你和叶朝云那厮能玩到一块儿,忒不要脸。” “嫂嫂,我要脸啊,这张脸这么漂亮,怎么不要?” . 陆情空给让属下给她办了一块“青丘永居证”,凭借这块玉符,无需在任何一个狐族签证官处面试,可以直接坐传送阵至青丘山任何一处。 据说更厉害的还有“妖盟永居证”,因妖庭如今由为“太华山蟒族”执政,此证便由蟒族王室颁发。人族凭借此证可在妖盟族地内自由居住。 妖盟族地不代表着所有妖族族地,也有部分妖族并未加入妖盟,比如远在南洲的丹穴山凤凰一脉。 陆情空只把她送到陆山脚下,封易顶着探究性的目光离开陆山,离开九尾狐族地,离开妖族使馆,回到醉梦乡。 “姐!你可回来了!可想死你了!”莫成器望眼欲穿,雕了十八个小木偶才等到她回来。 下山后,她特地逛了一圈青丘游览中心,带了些狐族特产。 “给你,这是鸡肉干,特别好吃。” 莫成器接过风干的鸡肉,半信半疑。刚尝一口,眼睛就亮起来。“唔——我去!怎么跟南洲的不一样,我去,太好吃了吧。” 那可不,游览中心的玩意儿卖得死贵死贵,这两口一片的鸡肉干便值二十块灵石。 还是妖族会挣钱。 封易又把一条黄褐色的狐狸围脖送给她,“纯正藏沙狐毛,那藏狐妖攒了一年毛才得那么一条,这不是也到秋冬了,注意保暖。” 莫成器爱不释手,日头还晒着,便戴上狐毛围脖,扯着封易,狂拍几张照片发仙博,引得杜雨停等人羡慕不已。 杜雨停:[围脖漂酿哒,封封的项链也好漂亮呐,嘶哈嘶哈。] 夏落晚:[怎么没见花队长?] 蓝郁:[嘤嘤嘤,想你们了。] 温冰蜜:[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把鸡肉干链接发给本小姐。] 朱含笑:[臭小子,我以为你去深造,结果你去西洲踏青了?] 封易不怎么看仙博,有莫成器在,更是压根用不着看。除非莫成器讲不清八卦,她才会打开仙博亲自吃瓜。 笑闹了好一会儿,莫成器突然想起一件事:“姐,昨天有个剑修一直在四处打听你,说是叫万剑宗的林清月。” 林清月?那个万剑宗的剑修? 难不成她还真来登门道谢了? 她随口说说,怎么还当真了…… 林清月住在“黄乙号”房间,开门见是封易,非常惊喜。 “封姑娘,你果真在此处。”将师弟们送回宗门,便马不停蹄赶来青丘城。昨日在醉梦乡一楼守了整整一日,想着封易定会下楼吃饭,没想到人影也见不到,也不知从何问起。 她甚至以为……封易莫不是在诓她…… 没想到,真的在。 黄字号包间便是最朴素的包间,封易在门外瞅了一眼,便邀请林清月同她到一楼吃饭。 怎么说,若真是来找她,林清月的储物袋又空又瘪,又让别人白花了一天房钱,总是过意不去。 “远道而来,封某招待不周。”她将菜单推过去,“我请客,点了这些,不知还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林清月看了一眼,抿唇道:“不必点太多,我食量小,我们三人怕是吃不完。” 早在翠风城,莫成器就习惯了被封易“包养”的日子,朗声道:“富婆请客,想点什么点什么,吃不完打包嘛!” 封易一直注意着客人的情绪,武修成日动来动去,食量怎会小,林清月应是怕她浪费灵石。 “林姑娘,可还有什么想吃的?若不然我去后厨给您露一手?” 林清月立刻道:“不必不必,这些便够了。” 等上菜的间隙,林清月从储物袋拿出她的谢礼。 “封姑娘,上回多谢您——”她瞟了一无所知的莫成器一眼,委婉道,“仗义出手相助,按照约定,这是给您的谢礼。” 储物袋里装满了白玉,洁白莹润,油光发亮,刻面平整,很适合用来雕刻阵纹。 先前封明落用的便是这种。 “我听友人说,阵修消耗阵材特别快,这一袋‘非山玉’,希望对姑娘有用。” “非山玉”产自南洲非山,非山依附于丹穴山封家,所产之玉算阵玉上品。 非玉块,正好能用来刻无事发生阵,想来效果会更好。 莫不是那天见她用下品灵石布阵…… 林清月,确实有心了。 哎——只能找个机会回礼。 封易一边收好阵玉,一边笑眯眯道谢:“哎呀林姑娘,您实在太客气了,来找我玩就好,怎么还带东西来了,真是——” 林清月较真道:“当然要带的,这是我们约定好的。” 这林清月似乎很看重“约定”,看来往后不能随口敷衍她。若是同她说“下次找我吃饭”,说不定人家就真来了。 但林清月此行来西洲也并非只为送礼。 “不瞒林姑娘,我其实要到钱来学院进修去。” 话一出,莫成器惊喜道:“这不巧了,我们也正要去!” 林清月也很高兴,期盼地望着封易:“那实在太好了,若我等结伴入学,往后在学院里也可相互扶持,彼此有个照应。” 封易颔首,算是答应了。 还愁着往后不知该怎么回礼呢,她可没林清月这么实诚,不愿大老远跑去万剑宗。 既然都是同窗,往后再见面也容易。 总归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不过,她还是有个疑惑:“林姑娘不是万剑宗弟子吗?怎会又收到钱来学院的邀约?您的师门——”真的真的不会介意吗? 林清月展颜笑道:“我与二位不同,只是钱来学院的借修生,每年万剑宗都有一个名额,在学院修习四年后仍然返回师门效力。” 封易了悟。 原是如此,钱来学院只招天才、疯子、傻子,那林清月便是天才了。 怪不得学院出了这么多任门派之主,想必是少宗主们都来这儿修习过。 林清月为人正派,偏袒宗门子弟,不过三十年华已半步元婴,在修真界声望也高,宗门里的刺头也敬畏她,真不愧当“天才”二字,确实算得上万剑宗未来宗主的优秀人选。 她不理解,“准宗主”的待遇这么差吗?沙耀宗那个刺头似乎都比她阔绰。 不过,这也是她人私事,也不欲过多探究。 第二日,三人结伴从青丘城传送大阵转阵至太华城,这也是太华山唯一一座人族城池,太华山西靠西海。钱来学院在钱来山,钱来山立于钱来岛,钱来岛正在西海之中。 没有传送阵,她们只能请船夫划快舟载她们过去。 跋山涉水,封易终于站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牌坊之下。 上书龙飞凤舞四个大字——钱来学院。 上联是——“问天道,怎么问,都是空”。 下联是——“开天眼,谁能渡,渡有缘”。 横批——“荒唐游戏”。 第58章 开学报到 “荒唐游戏……”四个大字烙进她眼底。 修真界皆是一心向道之人,钱来学院作为大名鼎鼎的修真门派,此对联却如此独树一帜。 问道为虚无,只渡有缘人,透露着淡淡的死气。 牌坊上的字原会滚动变换。 [热烈欢迎第五百二十届新生入学!] 院门口生气蓬勃,有几人在门口接待,新生不止她们三人。 封易走上前,将崔特给的羊皮卷拿出来。 “你好漂亮!”门口接待的人眼睛霎时亮了,兴冲冲接过封易的录取通知书。 “谢谢。你也很可爱。”封易礼貌回应道。 “人族……阵师……”她扫过录取通知书上的信息,“啊!原来是辅助系的。元素礼,来接一下你的直系师妹。” 那位叫“元素礼”的女孩子一直坐在树荫下吃冰凌棍,听见有人喊,立刻跑过来,睁着新奇的大眼睛:“哪里哪里?师妹在哪里?” 这位师姐看起来和封明落差不多年纪,脸上肉肉的,更显幼态,又扎着两根娇俏的麻花辫。 师姐好小巧。 封易乖乖做了个拱手礼,喊道:“拜见师姐,在下封易。” 元素礼把剩下的冰凌棍一口吞掉,扯住封易左手衣袖,神采飞扬道:“原来你就是我师妹!我也有师妹了!我叫元素礼,辅助系阵修班二年级,封师妹,以后师姐罩着你!” 元素礼拍着胸脯,向她打包票,有她在没人敢欺负她。 封易看着眼前头顶还没自己肩膀高的小不点师姐,像蹦蹦跳跳的仓鼠,她控制了好久才没笑出声。 门口招待那师姐又喊她:“元素礼,还有个辅助系的!” 莫成器便是元素礼的新师妹,只不过她在器修班,她跟着规规矩矩喊了声师姐好,元素礼也没说要罩着她这种话。 “来!我先带你们去班级报到。”元素礼要她们跟着走,钱来学院很大,刚来的学生很容易迷路。 “小师姐,可否等等?她也是同我们一起来的。”封易指着站在另一条队列的林清月。 元素礼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整张包子脸皱在一起。“不用等她,借读生有别人带,我们是不一样的。” 封易敏锐地察觉到元素礼的不喜,总不能是对林清月吧?难道是不满“借读生”? 既然林清月有人带,封易也不操心了,一起来的,总归还是要说一声。 元素礼没拦着她,封易走到林清月身旁:“林姑娘,我和莫成器先随同系师姐去报到了。” 林清月起初有些失望,转眼又心花怒放,因为她们加了仙博好友,封易又约她有空出来吃饭。 她们俩加仙博好友的时候,林清月身边的几位师姐一直盯着封易。 视线强烈得难以忽视,她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封易只好瞥过去,同最近那位蓝衣师姐正好对上眼,客气笑笑。 “师妹是哪个班的啊?”蓝衣师姐笑眯眯地问。 想到自己直系师姐好似看“借读生”不太顺眼,虽不知其中缘故,犹豫再三,封易还是老实回答了。 “辅助系阵法班。” 蓝衣师姐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封易准备要回去了,师姐又拦住她。 蓝衣师姐的手径直搭上她的腰,轻轻捏了捏,封易愣住了,僵在原地。 “师妹,你真漂亮,加个仙博好友呗。”她嘴边挂着意味不明的笑,连同旁边的几位师姐也露出相似的笑容。 封易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满脑子疑惑。 她为什么要捏自己的腰? 她的腰被捏了? 她这是被当众调戏了???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想通,封易瞠目结舌。 这师姐……这师姐…… 不过瞬息,林清月先反应过来,径直将封易拉至身后,警惕地望着自己那群直系师姐。 “师姐,还请注意分寸。” 明明面对着自己的直系师姐,林清月才入学,就这般丝毫不留情面。 那群人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尤其是为首的蓝衣师姐,脸色难堪。 “林师妹,别忘了我们将来还要相互扶持。”她威胁道。 封易站在林清月身后,林清月的背板挺直,万剑宗青色的弟子服被她洗的衣角发白,声音清越而坚定,像她在飞船上维护那几个破烂师弟一样。 “她一直与我同行。”林清月语气很温和,平静道出这句话。 林清月真的很喜欢保护人啊…… 在钱来学院,她的直系师姐比她更重要不是吗?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没必要为了自己与师姐生冲突…… 封易垂眸思索间,莫成器和元素礼冲过来。 两人见她被林清月拉到身后,就知情况不对。 元素礼一来就听见林清月的话,意外地看了她好几眼,眼里含着一丝赞赏。 搞清楚事情原委,元素礼毫不犹豫选择保护自己的直系师妹。 “洛琼华,这是我罩的人,管好你的猪蹄!别在这乱发.情!” 洛琼华此人在院内“花”名昭着,因人长得不错,又是中洲洛家的少主,财势雄厚,行事更是乖张。尤爱调戏漂亮女子,不知多少师妹栽到她手上。 洛琼华忽地一笑,玩味道:“都是师姐妹,交个朋友嘛,元元这么紧张做甚?难不成——”她故作惊讶道,“见我与师妹打招呼,元元吃起小醋了?” 旁边的人哄笑成一团,元素礼怒火中烧,气成猪肝色,拳头紧攥。 大战一触即发。 林清月因为自己得罪直系师姐,元素礼又准备为自己出头打架。 这叫什么个事儿。 封易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无奈的笑:“莫吵架莫吵架,方才都是一场误会。” 她先是挽住林清月的左臂,靠着她的肩膀,朝洛琼华解释道:“洛师姐,清月与我一直在闹脾气,我好不容易才把仙博加回来,方才又惹得她吃醋生气啦!她说话一向直,还请你不要介怀。”说完又羞怯地望向林清月,顾盼生姿。 再看林清月,耳根子红透,眼神飘忽,似乎被说中心事。 旁人见两人这般亲密,还有什么不懂的,自然认为林清月方才与直系师姐的冲突为一时冲动。 又谴责性地看向林清月,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把人含在嘴里,竟然还敢闹脾气删仙博。 好,林清月这事儿算是糊弄过去,省的她往后被人孤立。 还有元素礼,也摸不清她和洛琼华有什么仇。 封易转头又站到元素礼身边,好奇发问:“师姐,我已和清月交代好了。您方才不是说要带我们先去见见姐嫂吗?可不要让姐嫂等久了。” 元素礼茫然片刻,立即接上话:“对!咱走吧!不与小人计较,让你们瞧瞧‘姐嫂’有多漂亮!” 她挑衅着看向洛琼华,嘴上绝不饶人,轻易找回面子。 洛琼华笑容僵硬,阴沉沉地盯着三人远去。 “嗤,姐嫂……” . 姐嫂自然是编的。 元素礼带她们去领钱来学院的“新生大礼包”,两套院服、一块身份令牌、一本校规…… 最重要的是那张“生活指南”和“一年级阵修课表”。 “生活指南”实际上是一张钱来学院的地图,地图上标注了院内各处场所的功能。 每周月曜日要到汇知楼上阵法理论课,每月初十要到行政楼三楼财务室领取三千块下品灵石的月例,闻香楼是学院的公厨,可以去问道阁借阅书籍…… 封易最关注的便是课表,这决定了她回去看望小花的时间。 一年级课业最为繁忙,月曜日至金曜日都排满了课,只有土曜日和日曜日方得两日休沐。 上五休二,封易还是很满意的,有时间回青丘看小花,怎么样都算好。 开学并未急着上课,学院每一届都会举办新生欢迎典礼。 不过是一些剑舞、拳法、钻火圈,她在《修真有你》的节目里看得多了,封易坐在台下百无聊赖。 唯一入眼的是妖族师兄师姐表演的性感脱衣舞,提神醒脑,全场轰动,刺激得鼻血直流。 不愧是妖族,果真如传闻一般奔放。 殊不知,师兄师姐们期待的也不是表演,而是今夜的论道晚会。 论道晚会在风仪楼一层宴会厅,院长曾在开学典礼时在此处对一年级新生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封易捋顺的黑色领带,又将颈链调正,挽着莫成器手臂一同走入宴会厅。 院服是西式服装,里衣是白色,藏青色的外套,胸口绣着钱来学院的院徽,形似凡界的铜币。 黑色领结或是领带是辅助系学生的标志,领带上有一条灰色斜杠,又代表一年级学生。 西洲人着装分裙装和裤装,她和莫成器上半身都是一致的,她穿的是半身裙装,莫成器则穿了裤装。 莫成器一直很紧张,反复问她:“姐,我这样够潮吗?第一次穿裤装怎么样?听说新生论道晚会实际上就是交谊会,会有很多漂亮师姐来玩,她们会看上我吗?” 封易不厌其烦地肯定她:“好潮。很美。肯定会的。” 能被《修真有你》选中,样貌就没有不出挑的。 封易身量高挑,一身深色衣服显得皮肤更加白皙,发髻半扎,松松散散,几缕黑发垂至额前。脚踩长筒黑靴,露出笔直的长腿。 若是面无表情,下垂的眼尾和浅色薄唇无端端显得疏离厌世。 偏偏她很爱笑,明眸皓齿,认真的眼神令人溺毙其中,像个没头没脑的开心大狗狗。 莫成器和她身量相近,剑眉星目,神采飞扬,第一次穿西式服装,竟格外合身,英姿飒爽,少年气十足。 论道晚会还没开始,宴会厅已人头涌涌。 两人挽手走过,出众的气质和样貌,自然引起一番注意,还有人偷偷拿出灵机留影。 毕竟是参加过选秀的人,天天被粉丝追着留影,两人倒也很习惯,全当没看见。 径直走去拿点心酒水,一直在收拾宿舍,封易足足一日没进食。 林清月也在,笑意盎然,端着满满两大盘甜点,一点也不像食量小的人。 “清月,食量很小嘛。”封易调侃她,先前林清月还拿这个当借口不好意思点菜。 林清月听见熟悉的声音,立马将盘子放下,转身挡住。 不愿在封易面前暴露出自己胃口大如牛的一面,她刚要开口辩解,却被美到失语。 林清月半张着嘴,好像被定在原地。 封易歪着脑袋,在她眼前挥手。 “傻了?回神。” 莫成器一把勾过林清月,扭捏问道:“姐妹,我这身怎么样?头回穿裤装。” 林清月这才回神,认真打量一番,给出评价:“极美。” 莫成器满意极了,毕竟林清月这棵呆头呆脑的竹子一向不会说话。 “是吧,看我和我姐今夜还不把你们迷晕。”莫成器此刻意气风发,鼻孔朝天。 莫成器又拉着两人一起留影,特别是对封易,又单独换了十几个姿势。 封易问她做什么拍这么多张,莫成器振振有词:“一日偶像,终身偶像。你不玩仙博,你的粉丝都快饿晕了,天天催我这个运营发近况呢。” 封易听得稀里糊涂,约莫能猜到是粉丝想她了,要莫成器在仙博发照片。 莫成器折腾完,林清月这才敢转过去呆呆看封易的脸,干巴巴地感叹道:“实在美极。”只恨自己成日耍剑,没读些书,嘴太笨,憋不出太多溢美之词。 自那日入学林清月为她挺身而出,封易便把她当作朋友,勉为其难包容了她喜欢给小贱人师弟当娘亲的缺点。 林清月年今三十,自诩比她年长六岁,想让她喊清月姐姐,封易委婉拒绝了,只改口喊清月。 她一百九十四岁,能当你奶奶。 林清月好似很馋她美色,总喜欢盯着她脸看。 封易想了想,把自己说服了。 原来是喜爱她的外表才想同她真心交友,怪不得先前又是送礼又是为她出头。这个理由虽然肤浅,但她还是接受了。 林清月既然付出了真心,她也要以真心相待。 真心换真心。 一位师姐站出来讲了些热闹话,鼓瑟吹笙,论道晚会总算开始了。 吃了一会儿东西,一转眼,莫成器已走到远处去,身边围了一群好姐妹,排着队要同她合影。 看来是很招人喜欢,瞧她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 忽然,她听到有人同她说话:“师妹,可以请你一起玩游戏吗?” 第59章 迎新晚会 来人系着酒红色领带,三条虚杠,是武修系的师姐,还是借读生。 封易没有拒绝,还把林清月也拉上了。 林清月也带着酒红色领带,一条虚杠,表示一年级的借读生。 师姐犹疑了片刻,没说话。 “牛哇!老刘,真把漂亮师妹请来了!” “封易师妹,来来来,快坐下,喝点什么?” 桌边围了五个人,也有法修系的人,领带是藏青色,封易和林清月加入后,便有七个人。 她们本在玩“曲水流觞”的游戏,凡界的文人墨客倒很喜欢玩,酒杯飘到谁那,谁就要对诗。 没想到,在钱来书院还能再见。 她们却不对诗,玩的是大冒险。 封易几乎对大冒险有阴影,上回同温冰蜜玩过,回去哄人哄到哭。 师兄师姐们很热情,她人已经坐下了,不好再走。 游戏刚玩,只上了点小难度。 “红杯子的人和黑杯子的人,含酒憋笑十个数。” 说完惩罚,酒杯才开始转,不同的是,每个人都在用灵力较劲,想把杯子转给身边的人。 封易啥也不会,好在林清月照顾她把杯子转到别处去。 被惩罚的人没有完成挑战,故意把嘴里含着的酒喷到对方脸上,气氛一下火热起来。 再加上有酒作陪,个个面红耳热,衣领扯开,粗声粗气,就连林清月也被带得性子开朗些。 惩罚的尺度越玩越大,先是大声学狗叫,又是蹦到人群中跳脱衣舞。 封易看了一圈,发现别桌玩得尺度更大,已经缠缠绵绵亲起来了。 哎,还不如跟莫成器一样,跟姐姐妹妹们合影留念呢。 她不幸中招一次,要到台上滑跪。 酒劲很大,她晕晕乎乎地上去,昏暗的灯光下,红着脸,仰着脖子,半眯着眼。 颈链上的萤石熠熠生辉,齿间漆黑领带显得格外诱惑。 一束光打在她身上,视线浮沉,耳边响起吹哨声和欢呼声,很多人在喊她的名字,怎么回到座位也不知道。 封易头脑昏涨,还残存一丝理智,想找个借口抽身。 “拿到酒杯两个人接吻十个数!” 惩罚一出,桌上其余六个人火辣辣地盯着她,林清月也不例外。 心脏猛烈跳动,封易只觉得头痛。 “诶,我想去——”她刚站起来,就被找她玩游戏的刘师姐又按回位置。 她喝了很多酒,本就晕晕沉沉的,武修手劲又特别大。 “师妹,玩完这盘,别走嘛。” 红酒杯转到她眼前停下,众人眼里的光更加灼热玩。黑酒杯左右为难,进进退退,最后停在林清月手中。 林清月雀跃地转身,封易已经垂下头,眯着眼睛小寐。 不知道喝下多少酒,总之别人敬一杯就喝一杯。 头好痛,呜…… 她们都不会停的,好坏…… 要是小花在肯定会心疼她的,还会帮她挡酒,才不会被人按着跑不了…… 好想……好想她……好想立刻见到她…… 她借着前些日子自己在小花身上缠来的信引,一点点薄荷味,轻轻嗅着,一点点安心。 “封易……封易……” 她睁开眼,林清月凑得很近,眼里带了一丝陌生的情绪,她觉得不该出现的。 封易半睁着眼,神情迷醉。 “怎么了?”她的声音沙哑。 “我、我们要……接吻。”林清月不敢直视她。 “接吻……”封易跟着重复。 林清月轻轻嗯了一声,盯着她的唇,欲说还休。 她靠得更近了,周围的人都在起哄。 迟钝的大脑转得很慢,她这才认出林清月眼中陌生的情绪叫什么。 叫——渴望。 林清月在渴望什么? 她要同自己接吻。 接吻?接吻又是什么? 林清月闭上了眼睛,近得能看清她的眼睫毛在颤抖。 封易倏尔清醒过来,她甚至能听清自己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声。 林清月心里还在忐忑,小心翼翼地接近,忽而,冰凉的食指抵在她下颌。 封易眼中没有一丝情绪,比指尖还要冷。 “林姑娘。”她没有再叫她清月了。 封易的声音沙哑而危险,令她想起那夜将刀尖抵在师弟们肩膀上冷酷的威胁。 林清月骤然觉得冷,往后退开。 周围的人还在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 这是惩罚,林清月暗示自己,借着气氛又往前靠近些。 封易不躲也不笑,冷若冰霜,仿佛接受惩罚的不是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林清月彻底退缩,她不再有勇气。 封易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笑得很温柔:“清月,你想和我接吻吗?” 林清月睁大双眸,惊喜又期盼,嘴角勾起笑。 林清月越渴望,封易心越冷,渐渐淡了笑。 果然,林清月喜欢自己。 封易就像个变脸大师,一会儿冷漠,小会儿笑,一会儿又冷漠。 “林姑娘,不知你的好师弟有没有同你交代过,他们是怎么与我产生过节的?” 林清月不明白封易为何突然提起这事儿。 “只知在翠风城楼台市集起了口角。” “起了口角,我便要他们的双臂来换吗?” 林清月沉默了。 封易,她不是这样的人。 一报还一报,真心换真心,这才是她。 “你的好师弟想伤我最重要的人,杀人夺宝。” 沙耀宗刚上飞船便看上了她手中的五行戒,上回小花被他们缠住,多半也是起了同样心思。 想杀自己,自然也想杀小花。 可惜本事不够,在小花眼里,他们只算绊脚的石子。 “你……最重要的人?”林清月心中有了个模糊猜想。 “当然,我最重要的人,我的女朋友。”封易神情怀念,下意识抚摸项圈。 “这还是她在那天给我买的礼物,好看吗?”她笑着问。 “好看……”林清月喉头发涩,好似烧着了,比入喉的烈酒还要辣。 她眨眨眼,竟发现有一滴水珠落到掌心。 封易松开她的手腕,慢悠悠站起身,从桌上端起满满一壶酒。 周围看乐子的人早不说话了,在她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只是好奇两人怎么不亲了。 封易端着酒,一饮而尽。 癫狂大吼道:“老婆会吃醋,我要回家找老婆亲亲——” 宴会厅的人哄堂大笑,这下全部人都知道她有老婆了,老婆还是个醋缸子。 . 莫成器本来在美美拍照,突然听见耳边炸开的欢呼声,有人在台上滑跪。 滑得确实很嘶哈嘶哈,等会儿要找这位同窗拍拍照。 莫成器定睛一看。 !!! 这不是她封姐吗?! 怎么醉成这样了?! 封易摇摇晃晃地下去了,人又多,光又暗,她找不着。 莫成器把好姐妹们都撇下了,急得腾腾转。封姐喝成这样儿,万一被好色之徒占了便宜可怎么办? w封的美好爱情由她来守护! 她满场找人,灵机也没人接。 耳边又炸开欢呼声,莫成器心中一凉,快步赶去。越想越害怕,干脆跑过去。 从人群缝隙里果真瞥见了她封姐。 她和林清月凑得极近,从她这个角度看,两人脑袋重合,和接吻没什么两样。封姐攥着林清月的手腕,还不让人躲开。 旁边还有好多人用灵机留影,包括方才封姐滑跪的场面,都留下了珍贵影像。 啊啊啊啊!她支离破碎的家! “让一下!让一下!我朋友在里面!” 莫成器千辛万苦挤到第一排,她的封姐,端着一大瓶酒,七八个人喝的那种,咕噜咕噜地灌下去,衣襟完全淋湿。 她在发酒疯,把酒瓶子摔碎,大喊道:“老婆会吃醋,我要回家找老婆亲亲——” 封姐摔在锋利的碎片之前,莫成器赶紧拉住她。 封姐完全喝晕了,方才那惊恐一瞥,她现在看林清月,怎么看怎么怪。 也不好让林清月帮忙搭把手,她艰难地把封易背起来。 有几个武修学院的师兄师姐还想拦她:“喂,我们还在玩呢,随便把人带走?你谁啊?” “这是我姐,她喝晕了,没长眼睛吗!”莫成器很生气,这群武修不是明目张胆的恶心,她们的眼神很隐晦,下流而鄙夷。 想睡她们,却又鄙夷她们的黑色领带,象征着辅助身份。 说实话,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炼器师,肩上还扛着一个死沉的人。 若那武修真打起来,她只有挨揍的份,莫成器其实怕死了。 她这个人,嘴一直都比拳头硬。 但她发誓,就算挨揍,她也要比封姐先挨揍。 排队领“粉丝救济粮”的时候,封姐就站她前面。海选朱含笑质疑她的器道时,封姐也站在她前面。朱鹿然那狗腿子嘲笑她是“莫十九”时,封姐站在她前面。每次吃完饭要付钱的时候,封姐走在她前面。就连找文楼主求医问药的时候,封姐还走在她前面。 她在饿得吃不起一顿饭的时候遇上同样落魄的她,又一起参加选秀,也算同过甘。 当年一起讨过饭,埋过尸,现在一起挨揍,也算共过苦吧! 相处这么久了,总该有一次她挡在封姐前面吧! 最主要的是,封姐要是没了,她上哪儿再去找一个事事有回应的八卦搭子啊! 莫成器已经把小木偶悄悄放出来了,小木偶在她们脚踝处拉出一根根细线,趁那群武修还在放狠话。 武修要上来抢人,刚一动,那人摔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好巧不巧,掌心扎在碎片上。 这下那几个武修全都躁动了,纷纷拔出武器。 好在林清月算有良心,她要是还站在那儿不动,就真是个呆的,朋友也白交了。 莫成器也没想过林清月竟然这么厉害,连几个师姐都不敢惹她。 听说她是半步元婴,又听说她是万剑宗的少宗主,这群人很忌惮。 “喂,林清月,我们才是同类。这群人勤修苦练几十年,就算从学院毕业了,还不是要进我们宗门当内门弟子,为我等效力。”说话的人也在那群武修当中,领带上是虚杠,和林清月一样,是借读生。 她方才和姐妹们留影的时候就打听过了,钱来学院中最惹不起的就是借读生,个个天资卓绝,不是少家主就是少宗主,总之出去后是真正有皇位要继承的。 没想到林清月住着黄字号包间,菜也舍不得点,宗门服穿到发白,原来显山不露水,竟也是个高贵的借读生。 辅助系的学生本就被武法两系看不起,借读生更是看谁都是蝼蚁,那人说的没错。 勤修苦练几十年,终归是为了到大宗门做贡献,拿那一月六千块下品灵石的月例。 世家宗门之间最宝贵的便是那层表面关系。 林清月应该不会再出第二招了。 这么紧张的时候,封姐竟然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莫成器颠了颠背上的人。 出乎意料,林清月没有放下剑。 “她们是我的朋友。”林清月说。 那群人一声一声地讽刺道: “朋友?林少宗主,你倒是比我们会玩!” “你要是没藏了那点心思,黑酒杯会停在你手里?” “承认吧,你和我们都一样,不过是看她漂亮,想玩玩她罢了。” 这群人说话真脏,同她们的父辈母辈一般,那些掌门长老骂人一向犀利,想来嘴臭也是继承制。 林清月甚至把剑抬高了,直指咽喉。 这一刻,林清月在她心里的形象,忽而高大伟岸起来,和话本里所描述的英雌剑客不出一二。 “她是我的朋友,我要护着的人。护苍无眼,阁下嘴巴还请放干净些。” “护苍剑”是林清月的本命灵剑,林清月板着脸,如同一棵青竹。 若她是旁观者,也许会感叹,真的是一块不会变通的木头。但她是局内人,就算死了也要把棺材板掀起来呐喊,老婆好帅! 听说论道晚会有人斗法,元素礼立刻就来了。她来得及时,剑拔弩张,好在没打起来。 又是借读生! 她以为又是借读生在搞霸凌,没想到针尖对麦芒的竟然是借读生和借读生。 那人不是先前顶撞洛琼华的新生吗? 现在又和同派系师兄师姐对着干,她是真不想在学校里混了? 碎片旁边还有几个小木偶,想来是出自这炼器师之手。 她凑到莫成器耳边,悄悄说:“把东西收起来,带她走,剩下交给师姐。” 莫成器把木偶收起,元素礼将炼器师的灵力悄然抹去。 终于,元素礼将红袖章戴上,袖章上印着三个大字——监察员。 她站出来,清清嗓子,严厉道:“校规第一条,校内禁止在斗法台之外斗法。怎么回事儿!你们几个,罚扫一个月茅厕!” 第60章 寻找海的女儿 众所周知,封易有女朋友。 传闻她的女朋友是武修系的林清月,是万剑宗的少宗主,还有两人亲密打啵图呢。 又传闻她女朋友是器修班的莫成器,两人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日日仙博秀恩爱日常,cp超话每日超万人签到。 还传闻她被妖族大佬包养了,她身上还有天级乾元的信引,那位大佬很有可能是陆情空。 正主是谁,最终也不得而知。 封易迅速将精力投入到水深火热的修行之中,课余又捡回了老本行,洗刷茅厕。 被罚的不是她,是林清月。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林清月不希望连累她们。 “朋友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封易将脏抹布递给她,林清月拿去洗。 况且,林清月也是个没干过粗活的,连扫帚都没摸过。要她一个人包揽汇知楼一个月茅厕,恐怕猪都会上树了。 “清月,你的酒品很一般啊,怎么醉起来就要和人拔剑斗法啊?”封易一边擦门,一边调侃。 莫成器将地板来回拖了两遍,鄙夷道:“你好意思说别人,两个人都喝断片了,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听莫成器说,她和林清月都喝过头了,一个当众摔瓶子找老婆,一个拔剑要与人斗法。 这不正好被“监察员”抓个正着,林清月和那群人被罚扫一个月茅厕。 林清月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将润湿的新抹布递给她。 林清月不仅话少了许多,又不敢直视她。 封易权当是她的热情消减了,毕竟时间是一把钝刀,可以消磨一切,包括对自己这张脸的喜爱。 这样也好。 她说过,她有女朋友了。 一辈子太长,林清月会对许多人心动,她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月明星稀,三人终于扫完最后一间茅厕,出来时又碰见了武修系的刘师姐。 她刚扫完茅厕,照惯例,冷哼一声。 再嘲讽一句:“林清月,成日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你的少宗主之位还坐得稳当?” “我们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咋了?你是比我们多长一张嘴吗?她坐不稳难道你来坐?”莫成器嚷嚷道。 封易望着月亮,自言自语道:“咦?今天也没有月食啊,怎么老听见狗叫?” 按照惯例,刘师姐单口难敌两嘴,骂不过封易和莫成器,打不过林清月,灰溜溜地跑了。 刘师姐对她们很不待见,看林清月是不顺眼,看她们是不屑。 折腾来折腾去,听说林清月被同年级的借读生孤立了,小组作业总被落下。 不过,林清月压根不在乎。 按照《道典》上为修士设立的人生目标,三十筑基,五十金丹,百年元婴。 在学院之外,封易这种二十四岁筑基的修士,已然算年少有为。可放在钱来学院,她只算是特招进来的“傻子”。 绝世“天才”当如林清月这般,八岁入道,十二筑基,二十金丹,三十岁已是半步元婴。 小组作业而已,七个人要打的剑齿虎,林清月单手拿下。 林清月是天才,她被排挤,但她并不孤独。 有不少像她们一样的“正读生”对她林清月很有好感,就连元素礼也给她好颜色。 按刘师姐上回骂人的话: “林清月背叛了阶级!”不能维持宗门世家之间的表面关系,林清月的少宗主之位有待商榷。 林清月虽然话少,嘴却不笨:“少宗主之位,不是由你说了算,由我手中的护苍剑说了算。” 林清月还是我行我素,该练剑就练剑,该吃饭就来找她们。封易、莫成器、林清月三人算是成了钱来学院的固定饭搭子。 . 每天课都排得很满,根本没有时间去数着过日子,只有每到雨露期,才发觉又过去一月。 小花还没有醒来。 睡了三个月,睡到金丹九重了,还舍不得起床。 “真是……大懒狐……嗯……” “再不起床……哈……我就找……别人……” 长长短短的音节从青纱帐内传出。 感受到小花指尖的微微颤动,封易瞳孔猛然收缩,脑中一片空白,浑身发软,抵在身下人的肩头粗声喘气。 她习惯性去看小花的脸,眼睛还是闭着的,果然,没醒。 这是正常现象,身体在确认她还没死,陆情空说的。 只是……每次借力更生的时候来这么一出,让人扶摇直上,一步登天。 封易把自己藏在被衾之下,光裸的肌肤逐渐温暖,她把小花脑袋按在自己胸口,双唇紧贴锁骨,温热的呼吸平稳洒落。 她眼角还悬着泪珠,双唇失去她原本的浅淡色泽,娇艳欲滴。 她抱着小花,右手伸进衣衫内绘画。 “昨天阵纹速写课,我画了‘七星剑阵’,像北斗七星一样,从这里开始,连到这,再到这……” 指尖跃动,封易画完阵法,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唉!唉!唉! 封易一边叹气,一边挣扎着起身,随便披了一件薄毯,端来一盆水,安静地帮小花擦拭身体。 人是干净了,又变回那个睡美人。 封易却有些不爽。 看小花哪里都不顺眼,只恨不得把她身上衣服全扒干净,留下满身红痕。 像弄脏那双手一样,把她的脸也弄脏。 罪魁祸首只会睡觉! 讨厌死了! 封易将木盆沉沉一放,黑着脸,将自己冲个干净。 这个月雨露期已过,可她心头欲火难浇。 按照《妖族百科全书》所记载,签下主奴契约后,她会逐渐对妖主的信引成瘾。简而言之,就是越做越想,越做越爱。 怪不得每次雨露期,所需的信引浓度愈来愈强。 啧。 这臭狐狸,也不知什么时候跟她结了契,也不和她商量一下。 她为什么要结下主奴契?是怕自己会红杏出墙吗?她给的安全感不够吗?只是为了情趣?还是真的想让自己变成不会思考的性.爱玩偶? 封易憋了一堆问题,想等小花醒来慢慢问。 也听了许多八卦,想等小花醒来慢慢说。 冰凉的水珠从发丝滴到眼角,混着泪珠落下。 水流哗啦哗啦响了很久,封易站在那,等眼泪掉干净。 呜呜……好想小花……小花为什么还不醒来…… 都快要忘记小花说话的声音了…… 三个月不跟老婆说话,这谁受得了…… 封易强行将杂乱的思绪通通冲去,水声停了,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 镜中的自己衣冠严整,她试着笑了笑,很不错,阳光又开朗。 任谁也猜不出她方才躲在浴室里哭。 她很好,她非常好。 一切都很不错,小花都金丹九重了,说不定出关的时候就是元婴期了。 自己如今才筑基五重,可得加把劲了。 她坐在桌前思索片刻,才落笔写下新的一封信。 [腊月初十留。明日同莫成器、林清月二人赶往安徒山童话联邦完成期末作业,归期未定,除夕必返。宝贝醒来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家,爱你,勿念。] 希望再回来的时候,小花已经出关了。 封易怀着期盼,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塞入“高情”储物袋。 加上这张,一共有十五封信。 每周她都回来,一次不落。 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和唇间,小花的唇早就被她亲肿了。 叫你不醒来,这就是玩具的待遇,她才不会心疼。 封易又咬了一口,留下浅浅牙印,恋恋不舍地离去。 · 离了青丘,她并未直接回学院,在太华城停留了半个时辰。 醉梦乡内有许多蛇妖,有漂亮坤泽经过,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又忌惮她身上强势的乾元信引,也只能看看。 见封易脖子上的颈链,更是连看都不愿看了。 原来是有主的。 封易虽然对这些眼神感到厌倦,却也不能怎么样,醉梦乡还是要做生意的,总不能叫文梦瑶把这些蛇妖的眼珠子一个一个挖出来。 不在秘密基地,封易便去后厨找人,果不其然,文梦瑶在教学徒做汉堡。 封易在后厨门口站着,文梦瑶朝她比了个手势,没过一会儿,她提着一碗红枣莲子羹出来了,厨师帽也没摘。 “知道你肯定会来,还热的,快尝尝。”文梦瑶把甜品递给她。 两人在二楼随意找了个位置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 “好好吃,你这道甜品应该列为醉梦乡美食榜首。”封易眯着眼,感受甜意滑入喉间,心情也爽利不少。 “哼,又不是所有顾客都喜欢吃甜的。醉梦乡在西洲的味道,可跟南洲大不相同。” 南洲偏清甜,西洲爱香辣。 因此汉堡、薯条、炸鸡块这些菜系在西洲格外受欢迎。 封易把灵石袋推给文梦瑶,有十万下品灵石。 “这个月月例,补贴家用。”文梦瑶在西洲创业,少不了用上灵石的地方,十万只算九牛一毛。 “你一个穷学生,不给自己买点丹药法器,天天往我这塞钱做什么?”文梦瑶虽然嘴上说着,还是把灵石收下了。 这十万是她从极品矿脉一个月爆出的量,于封易而言,灵石够花就行,多了放着长灰。 “你这么会赚钱,把灵石给你赚大钱不好吗?反正你赚的灵石还不是一样给我花。” “这么自信?”文梦瑶拍拍她的头顶。 “本来就是。” 东西吃完,后厨里来人,拎着一大袋点心,文梦瑶叫人准备的。 “拿去,童话联邦只能啃黄油法棍,可没这么好福气。” 文梦瑶为此准备了一个月的点心,还有几十桶泡面,冲水即食,便宜又美味,这玩意儿可畅销了,各宗门世家大批采购发给出门历练的弟子。 想到未来一个月都吃不上好东西,封易突然有些伤心,磨磨蹭蹭很久不肯走。 最后还是文梦瑶赶她:“去去去,老娘还忙着带徒弟呢。年轻人就该出去闯闯,年三十记得回来吃团圆饭就行。” 封易拎着厚重的爱意回学院了。 醉梦乡的楼主和那位漂亮坤泽坐在二楼谈天说地,关系匪浅,所有人都看见了。 出去时,没有一个乾元敢看她。 要标记这个坤泽,还是要做好此生不再踏入醉梦乡和醉梦堂的准备。 . 封易回学院睡了一觉,第二日早上,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学院门口。 莫成器嘴上还叼着闻香楼的灌汤包,见她来就把另一袋递给她。 “给,热的。” 封易也不客气,林清月已经吃过了,手上抱着一把剑,看似早早就到了。 她们从太华城渡口出发,太华山在西海之东,安徒山在西海之西,远隔重洋,西海上空云雾厚重,还是贴着岸线走水路更安全。 人鱼族是西海王族,人鱼之王便是西海之王,龟大臣奉西海王的谕令给她们送东西。 噢不对,是托她们给人鱼公主送东西。 “最近天气冷了,这是绣郎织的鲛纱,见到公主要叮嘱她多穿衣服。还有这些酸酸甜甜珍珠糖,都是公主爱吃的,但千万不能被公主送给男人了……”龟大臣掏出一个又一个储物龟壳,每个龟壳都分门别类装满了日用品。 封易不得不另外掏出一个巨号储物袋,把龟壳全部装进去。 龟大臣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小妹妹,我们公主就靠你们了。公主性情娇憨单纯,一不留神就被海边装晕的野男人骗跑了,这已经是第七回了。你们劝她回来的时候,要循序渐进,公主从小到大没吃过亏,手段不要太粗暴,能动口千万不要动手,就算动口话也不要说得太重……” 总之,人鱼公主打从鱼卵起被全王国娇宠长大,她们一定要温柔,体贴,将心比心。 “王希望公主最好能在年三十之前回来,到时候全王宫都能一起吃年夜饭。最迟也要在二月之前赶回来,毕竟二月中旬正好赶着去修仙大比。” 如今腊月十一,距离除夕夜还有二十天,距离一月底也还有五十天。 “寻找海的女儿”的委托便要在二十天至五十天之内完成。 委托满意程度关乎她们本学期的学分,封易又作为小组长,自然慎重。她拿出最平易近人的笑容,反握住龟大臣的手,呵呵笑道:“除夕夜之前将我们娇憨单纯的小公主带回来虽有些难,但我们也会尽最大努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争取让公主回家过大年。” 海妖们都是水做的,动不动就热泪盈眶,龟大臣边抹眼泪边说:“王说了,若是除夕夜前完成委托,酬金翻三倍。” 封易拿出一条手帕递过去,语气坚定:“谁怜天下慈母心,还请转告西海王不要担忧。我们钱来学院做事,向来把雇主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一定让小公主在除夕夜前赶回西海!” 第61章 没有手的王后 西洲与夜洲交界,安徒山脉,童话联邦,格林城。 童话联邦由许多小王国构成,一座城就是一个王国,城主便是国王。 格林城的王子,诺克,是她捡的第七个男人。不过,老国王刚去世,诺克现在已经是格林城的新国王。 索菲亚身为人鱼族尊贵的公主,西海未来的主人,她的兴趣就是在海边捡男人。 全心全意投入真挚的爱,厌倦后再化作泡沫,诈死离开。 西海王非常能理解宝贝公主的做法,颇有她年轻的风范。这回却紧张了,索菲亚追了诺克足足两个月。 这还得了?! 难道真的动心了? 未来的海王爱上凡人?不允许。 格林城内大多是凡人,修真者凤毛麟角。三人穿的是常服,还是南洲的宽袍广袖,在一众束腰外衣配马裤的男性中格外突兀。 她们还是女人,奇装异服的三个漂亮女人。 修为上来了,封易能听清身旁的闲言碎语。 “不知检点的女人,她们怎么能不戴头巾?她们的男人可真是废物,连女人都管不住哈哈!” “噢!妖神在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除了妈妈和妹妹之外女人裸露的肌肤。” “快瞧瞧中间那位,竟比逝去的白雪公主还要美丽!” 没事哒,没事哒。 头发短见识短,不跟他们计较。 她假装没听见,男人们却不能假装没看见。 他们缓慢地,一步步凑近,带着试探和危险的目光。 仙盟不允许修真者伤害凡人,也没说不能威慑。 林清月只是将剑抽出来,寒光凛凛,剑锋破空之声,地面多了一条深长裂痕。 人群惊叫着后退,她们周围立刻腾出一大块空位。 走哪空哪,当她们是洪水猛兽般。 “天呐!是女巫!女巫!” 还有孩子在哭叫。 “是恶毒的女巫!我不想变成恶心的青蛙和丑陋的野兽!” 男人们像吓坏的公鸡,四散逃亡,生怕被抓来祭剑。 林清月大剌剌将护苍剑拿在手里,再没人敢来围堵,耳根子也清净不少。 看来是个男尊国,蛮稀罕的。 修真界强者为尊,只有凡界才分男尊女尊。 索菲亚是条雌性人鱼,是怎么能在格林城忍耐这么久…… 索菲亚住在王宫,她们便去王宫。 王宫大门两边站着两排守卫,金刚铠甲将全身遮的严严实实。 刚靠近,便拔剑指向她们。 莫成器附在她耳边悄声道:“护甲有点东西,是黄阶法器。” 这守卫有八个人,八套黄阶法器,凡人上哪儿弄来的? “什么人!什么事!”闷闷的声音从铠甲后传来。 封易正声道:“我们从海的东边来,来找索菲亚公主,是她的……远房亲戚。” “有什么证据?” 封易从怀里掏出一片鲛纱,西海王宫的特产。 巨大的铠甲头颅相视一眼,厉声道:“一块破布也敢来糊弄人!回去!” 守卫收了剑,凶巴巴赶人,再站回原位,把她们晾在那。 “大哥,麻烦你通报一声,我们真是索菲亚的亲戚!她娘亲还托我们带特产来啦!索菲亚见到我们就明白了……” “吵死了!你们已经是今天第十个来认亲的骗子了。” 那群固执的铠甲头说什么也不肯通报,强行把她们赶的远远的。 顾忌着凡人,她们也不敢真动手。 退而求其次,只好离城门远远的,站在城墙阴影下躲太阳。墙上贴着一张黄纸,皱巴巴的,甚至脱了色。 [王宫诚招‘炼器巫师’ 岗位职责:炼制军队护甲、刀剑、盾牌等武器;针对人体特性,炼制假肢。 任职资格:熟悉金银铁刚各类炼器材料;有十年炼器经验;有大宗门修习经历优先;男子优先。 岗位福利:朝七晚十;包吃包住;每月休四天;酬金面议。] 机会这不就送上门了吗? “喂……你们看着我干嘛……朝七晚十狗都不干……” 王榜被她们揭了,莫成器被她们推着。 铠甲头还认得她们,不耐烦道:“滚回家做饭去!别妨碍我们站岗!” 封易叉着腰,立刻进入狗腿子状态。 “竟敢对我们尊贵的炼器巫师大人这样讲话!你不要命啦!”将揭下的王榜甩在守卫面前。 莫成器被她推到中间,被迫装腔作势,高傲地仰起头。 “无知的凡人。” 守卫却一点不信,毕竟她们刚刚还假装来认亲,怎么转眼就成炼器巫师了。 何况,她们还是女人。 “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我可不想打女人。” 莫成器一抬下巴,傲然道:“小林,给他点颜色看看。” 电光火石间,方才同她们说话守卫的头盔一分为二,黄阶法器就这么轻易裂开,哐当一声落到地面,露出里面那颗汗湿的红毛脑袋。 红毛抱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脑袋,四下乱窜,想把自己埋起来,口中大喊: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变成青蛙!” · 格林城的人对巫师又爱又惧,王宫内又来了十二个威猛的铠甲守卫,严密地将她们包围,美其名曰“护送”,护送她们一路觐见国王。 真是了不得了,小小的王宫中,竟然每个守卫身上都有一副黄阶铠甲。 放在万剑宗,也没有这么大手笔的。 一路走来,王宫里都是硬汉,国王也不例外。诺克从头到脚被黑钢铠甲包裹,莫成器说这套更有水平,还是玄阶的,包括诺克那把大宝剑。 方才那红毛都出了满头大汗,在王宫里一直这样穿,难道不会很热吗? “你们便是炼器巫师?”国王的声音很年轻,又有种故作威严的感觉。 莫成器嘴上说不愿意,该上道的时候还是上道。 她微微鞠躬,这是典型的西式见面礼。“尊贵的国王,我便是炼器巫师,她们是我们的助手。” 小封和小林对助手这个身份接受良好,跟着莫巫师行礼。 诺克表达了对她们身份的怀疑,莫成器再次用护苍剑糊弄过去。 “这把能破甲的宝剑,便是我早年的作品。”莫成器捧着护苍剑,信口胡诌。 林清月隔三差五磨剑又抛光,护苍剑不仅削铁如泥,外观也很精致。 诺克情不自禁想拿剑来观赏,林清月不愿意,收了回去。 或许他会有些不高兴吧,头盔遮住他的脸,实在看不清表情。 “巫师,你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为我的王后炼制一双手,这一定是全天下最美丽、最华贵、最有地位的手。” 诺克带她们来见王后。 因着她们都是女人,王后也没蒙面纱,高眉深目,皮肤白皙,一头金色卷发,鼻梁骨上点点雀斑,白衣飘飘,两管衣袖却空荡荡。 没有手的王后…… “美丽的爱莎,你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那钢铁般男人也有那么柔情的时候,托着王后腰,轻轻将其按在软座上。 王后的腰比花瓶还细,盈盈一握,她都怕诺克的铁手把人掐断了。 “我只是没有手,并不是腿断了。”爱莎倔强地站起身。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爱莎,听话。”诺克不喜欢任何人反抗自己。 “我天,老婆好美,小仙女……”莫成器突然犯花痴,吸引了诺克的注意力。 “巫师,你说什么?” 屁股被她拍了一下,莫成器清醒了:“啊!伟大的国王!我是说……我会为王后献上这世上最灵巧的双手。” 诺克很满意,她站在椅子后,厚重的铁甲搭在王后瘦弱的双肩。 封易从他的话语声中听出了粘腻的爱意:“爱莎曾是个可怜的女人,除了上帝之外,所有人都离弃了她。失去双手后,她甚至不得不抛头露面,辛苦劳作。” 爱莎背对着诺克,封易却能清楚看见她的神情,很不自然,想摆脱肩上那双手。 抗拒,恶心。 幸好她没转过头,目前看来,诺克为人较为专断,说不定会掐死她。 诺克自顾自感怀道:“即便爱莎失去了双手,她依旧是那样美丽、温柔、善良,我是那样深爱她。她如今是格林王国的王后,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诺克终于说完了,空气中沉默了很久。 封易察觉异样,赶紧拍马屁:“深情的国王,您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情的男人,王国的所有男子都要以您为榜样。” 小样儿,男人这点小心思她还不知道吗? 诺克果然舒服了,点头赞许,头盔咯吱咯吱响,他继续道:“爱莎,就算整个世界都离弃你,我也不会。” 又表达了一会儿深沉的爱意,辛勤的国王便忙着处理政务。 少了个大块头,房间都宽敞了。 诺克后脚刚出大门,爱莎就站起来,好似那椅子会咬人屁股。 爱莎好奇地看着她们。 封易使了个眼色,莫成器道:“美丽的老婆,我是一名炼器巫师。国王命令我为您炼制一双手,将请容我同助手们商讨一下炼制方案。” “‘老婆’是什么意思?”爱莎眼神懵懂。 “是天使,我们南洲话常常这样说。”莫成器一本正经地忽悠别人。 爱莎似懂非懂地点头,大约以为莫成器真的在夸她。 三人躲到一边叽叽咕咕。 “诺克是真的渣,明明有王后了,怎么还把索菲亚骗过来,哎,爱莎老婆好漂亮好可怜……”莫成器小声吐槽,眼睛还时不时偷看。 “确实渣,索菲亚这傻鱼怕不是在海里泡久了,脑子进水。”封易背过身,小声嘀咕。 林清月体贴地为索菲亚找理由:“听闻鱼妖目力甚短,或是种族缺陷所致。” 谈起正事,她们是来找索菲亚的,这可是整整三千万灵石。 “你留在这陪爱莎聊天,我和清月去找傻鱼。”她迅速安排好分工。 “一定要早去早回啊,伴君如伴虎,我怕被铠甲勇士杀头。”莫成器哭唧唧的。 “装什么,你不是可想跟天使说话嘛,她看起来小意温柔。” “莫道友,我辈修士,无需惧怕凡人。”林清月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 . 王宫内虽有不少铠甲勇士,有林清月带着,倒也能轻易避开。 龟大臣给的定位珠上显示索菲亚就在王宫,一闪一闪泛着蓝光,离得越近越是剧烈。 终于她们走到一处奢靡的宫殿外,比王后居所还富丽堂皇。 索菲亚就在这。 里面传出说话声。 好家伙,辛勤的国王跑来这处理公务了。 “在所有人当中,你最爱我吗?”声音飘渺醉人,只有人鱼才有这样动人的嗓音,这一定是索菲亚了。 “小鱼,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诺克说,“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最惊人的美貌,最动人的声音,我最喜欢你这双腿,是这样白皙、漂亮、完美。” 她才知道,原来国王还能这样慷慨激昂地讲话,明明刚才阴森森的像个魔修。 “小鱼,是你在岸边救了我,我花尽了毕生幸运上帝才把你送到我身边,让我们永远不要分离吧!” 她听见索菲亚的笑声,笑得还挺高兴。 完了,这傻鱼不会就吃这套吧? 看来深海鱼妖不仅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 索菲亚终于笑够了,她慢条斯理道:“我的王子,我的国王。既然知道是我救了你,怎么还不把你全部的爱给我呢?” 她又听见了人鱼飘渺的问话:“再问一遍,你最爱的是我吗?” 好一会儿,才听见诺克的回答,他说是,声音很虚。 “滚吧。”人鱼说。 诺克屁滚尿流地跑出宫殿,玄阶铠甲上凹了一大块,还有锋利爪印。 嘶,真凶残。 封易和林清月相顾茫然。 里面喜怒无常的索菲亚真的是龟大臣口中“单纯娇憨”的人鱼公主吗? 怪不得王宫里个个身穿铠甲,是怕自己被拍死吧。 听两人对话,索菲亚似乎也知道诺克并不专情于她,为何还留在王宫里呢? 思索间,她听见屋内传来索菲亚的说话声。 “下来吧,二位‘梁上君子’。” 封易只是惊讶了一瞬,没想到索菲亚发现了她们。 她是想下去的,只是身体比脑子慢了许多。 屋顶猛地破开大洞,她避无可避,重重摔在地面。 “人族修士,就这么爱听墙角?” 第62章 人鱼的爱 身体强健了不少,从屋顶摔下来竟也没有那般疼了。 她和林清月不同,林清月着地也像个东洲忍者,封易有些狼狈,衣服都沾了灰。 “咳咳……索菲亚公主,我们是友军,西海王委托我们来接您回家。”封易爬起身,掐了个洁净术。 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鱼,索菲亚有一头海藻般的长发,精灵般的耳朵,深蓝色的眼睛。 光看脸,确实是单纯娇憨的人鱼公主。 傻鱼不简单,她在格林王宫混得风生水起,踩在诺克国王的头上,几乎要成了这里的主人。 索菲亚屈尊降贵接过储物袋,熟练翻出一块龟壳,倒出一颗珍珠糖,塞入口中。 “嗯……家乡的味道真让人怀念。”酸酸甜甜的珍珠糖在她口中化开,索菲亚很高兴,“谢啦!爱你们!” 人鱼果然是水做的,心情和浪花一样,起起伏伏。 毕竟是三千万灵石,她看索菲亚,怎样都欢喜。 索菲亚端详了一会儿,看她也很高兴。 “呀!我认得你!你是封易对不对?真人比影像里还要漂亮,《修真有你》的时候我还给你投过票呢!” 封易受宠若惊:“啊,谢谢谢谢,辛苦你了。” “封花怎么没来?你们不是一对吗?”她追问。 索菲亚不仅是个恋爱脑,还是个cp粉。 “她……在闭关。” 索菲亚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林清月主要来给她当护卫,封易才是外交官,她大胆开口:“我们现在是钱来学院的学生,接了西海王的委托,来接您回家。” 看索菲亚,没什么反应,无可无不可。 “公主,西海王也很思念您,龟大臣也很思念您,不如跟我们回去?”她再次试探。 珍珠糖由人鱼泪化成,酸酸甜甜的必然是幸福的泪水,在凡界却是实实在在的珍珠。 索菲亚把珍珠当弹珠一样丢着玩,玩够了才回答她:“不回去。” 这也是意料中的答案。 “公主,诺克还有个王后,您何必委屈自己?况且,您知道他只是爱你的容貌。既非全心全意,又非真心实意,公主又何必为了他消磨光阴……”她像凡界那些直言进谏的言官。 “真心……全心……”索菲亚将珍珠糖丢进口中,“谁说我是为了他?” 不为诺克?索菲亚又看上新男人了? “那公主是为了?” 索菲亚眼中是灼热的光,好不容易才找到诉说者,她很兴奋:“我才发现,男人有什么好的,女孩子香香软软嘟。我爱上了一位人族女子,我要得到她,过年我要把她带回西海。” 既然要得到,那现在便还没得到。 封易踌躇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您爱上的那位人族女子可答应回西海了?” 索菲亚又开始嚼珍珠糖,重重叹气。 “你们觉得我如何?”她忽然来这么一句。 三千万!妙人! 封易当然不敢说真实想法。 林清月一直站在旁边看门,像个护卫,忽然被问,回答的很利落:“公主武艺高强,清月甘拜下风。” 索菲亚和林清月是一样的天才,索菲亚也才三十几,已是金丹九重。 林清月夸的还是不够全面,人鱼公主不满意。 封易想了想,恭维道:“索菲亚公主美貌惊为天人,性格纯良真挚,为王霸气侧漏,与民亲切和蔼,西海霸王花当之无愧。” 人鱼公主笑了很久,慢悠悠道:“你和龟大臣说的一模一样。” 那有什么奇怪,这本来就是龟大臣说的,她和索菲亚又不熟。 “可是……我这么优秀,她为什么不爱我呢?”索菲亚眼中迷茫。 她就知道灵石没这么好赚,竟是要来给人鱼公主作心理疏导。 封易感情大师上线,“缘分的事总是说不准的,公主不必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兴许有些人癖好独特,就喜欢容貌丑陋的,公主这般漂亮,自然是看不对眼了。” “喜欢丑的?”索菲亚难以置信。 “那当然,不止有喜欢丑的。你瞧诺克不也是个别致人,他便喜欢身体残缺的。” 她不是对残疾人有偏见,是诺克对爱莎的断臂实在太迷恋了,丝毫不遮掩。 索菲亚似乎被她说服了,过一会儿又想不通。 “虽然她暂时不喜欢我,这并不妨碍我喜欢她,我看上的人自然会得到。”索菲亚霸气侧漏,势在必得。 “公主糊涂啊!强扭的瓜不甜!” “我要把她带回西海,日日与她同吃同住,她总会全心全意爱上我的。” “公主三思啊!强制爱不可取!”封易违心劝道。 索菲亚嗤笑着说:“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我要她乖乖跟我回西海。” 封易:“……” 好矛盾,公主的心,看不懂,猜不透。 总之就是不听劝。 脑中闪过话本里一堆乱七八糟的桥段,封易问道:“公主心里已有打算了?” “本来是没有的。不过嘛——”她眨了眨蓝色的大眼睛,“你们来便有了。” . 封易回来的时候,莫成器还在跟爱莎在南洲各城池讨饭吃的流浪趣事。 封易回来的时候哼着歌,喜气洋洋,让人以为事情谈妥了。 莫成器兴冲冲迎上去;“怎么样?要回西海了?” “没有啊。” “那你这么高兴?”莫成器挠挠头。 她把人拉到一边,避开爱莎。 “公主是头大好鱼,我爱她。”封易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后回去?” 她也不藏着掖着,好事要大家一起分享。 “三千万。她答应再给我们三千万。”封易从兜里掏出一块储物龟壳。 不探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去!一百万灵石?!” “这只是首付呢,分期付款。等我们办妥她的事,再给九百万。” 瞧瞧,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莫成器抱过爱莎吱哇乱叫。 才去没一会儿,莫成器和王后混这么熟了? “莫大师,别把我们尊贵的王后摇散了。”封易提醒道。 爱莎却不介意,虽然不知为什么,陪她一起高兴。 “爱莎老婆!我要发达啦!别说金手,就连天阶神手我都能给你造出来。” 爱莎听不懂莫成器的胡言乱语,低声笑道:“我不要金手银手,能用就行。” · 三人以找材料为借口出了王宫,爱莎的手先放在一边,索菲亚的九百万要紧。 她们要去找索菲亚得不到的女人,这个女人最近在相亲,阻止她,九百万就到手了。 索菲亚馋眠的女人叫艾尔莎。 森林里杳无人烟,时不时能听见狼群的嗥叫。 “这是人能住的鬼地方吗?祖先保佑,我是个好人,妖魔鬼怪快离开,魑魅魍魉别来挨……”莫成器搓着手臂,一紧张就不停说话。 嗡的一声。 只有一片枯叶落下。 莫成器跳到封易身上,朝林清月大叫:“姑奶奶!你没事儿老拔剑干嘛!” “有杀气。” 修为有高低,林清月能感知更灵敏。 三人噤声,立在原地不敢动,封易立刻就把防御罩升起。 她们听见砰的一声响。 又等了一会儿。 “好,走了。”林清月道,径直往一处去。 狼妖的尸体横陈荒野,眉心有个圆洞,笔直通畅到脑后。 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处伤口,下手很干净。 林清月蹲下身摆弄尸体,封易在周边寻找线索。 总算是给她找到一个,一块单薄的红色布料,有股药香。 “伤口由灵力制成,人族杀的。” 人族杀了妖族,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下,谁还这么大胆动手。 “咦?原来是这玩意儿,实在太精妙了。”莫成器捏着那颗“玩意儿”,瞳孔化为淡金色。 那“玩意儿”由两节构成,下半部分是圆柱形,上半部分尖锐的锥体。 “将灵力存在下节,到狼妖脑袋上的时候灵力就裹在上节,如同蕴含灵力的箭矢。”莫成器猜测道,“这是个远程武器,像弩一样,我在百器谱上见过……叫火什么来着……” 林清月接过拇指大小的箭矢,说道:“是火铳。” “对对对!就是它!凡界还挺流行的!”她啧啧赞叹道,“凡界有贮存火药的方法,这热武器终究是比冷兵器要厉害些。可修真界不一样,只有灵力才能伤人一二,究竟是何方大能,竟然研制出将灵力长久贮存于‘灵弹’上的办法。” 林清月也很好奇,此灵弹一发便能将狼妖毙命,实在奇妙。她可惜道:“早知便不等了,我定要与高人切磋一番。” 封易捏着那块红布,不敢苟同。 杀狼凶手似乎不为什么,杀完便走了,不图财不图色,衣着整齐,也没有抽筋扒皮,储物袋也在。 三人把狼妖挖坑埋了,铺上一层落叶,唯美又凄凉。封易把储物袋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挑挑拣拣后留下个空袋子放回去。 “狼兄,一路好走,这些就当你的丧葬费了。” “狼兄你命苦啊,生前穷困潦倒,死了都没个亲近人收尸呜呜呜……” “狼道友,安息。” 三人瓜分了狼妖的遗产,仅剩三十块下品灵石,还不够买两块手抓饼。 埋完狼,又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 顺着林间小径,她们找到了小木屋。索菲亚同她们说过,安徒山深处有一栋神秘的小木屋,艾尔莎的外婆就住在这里。 . 艾尔莎每天早上一定要给外婆送饭,现在是晚上。 封易敲了三下门,没有听见脚步声,只听见沉闷沙哑的声音。 “谁在外面?” “我们是艾尔莎在王宫的朋友——” 里面的人哐当一下把门打开,黑洞洞的火铳口抵在她的脑袋,枪管还是烫的。 里面的人比门还高一点,肌肉十分壮硕,把木门堵得死死的。 林清月一下就拔剑了,战意凛然。 “你就是一直纠缠我孙女,住在王宫里的那条傻鱼?” 王宫里的傻鱼? 索菲亚连自己的身份都说了? 封易举起双手,无辜道:“我不是,傻鱼是我老板。” 外婆很警惕,依旧没把火铳放下。 “我们刚刚埋了一只狼妖,您漏了东西。” 封易拿出红布,里面的人死死抵住她的脑袋,将火铳上膛。 红布从手中飘落,飘至她脚边。 “进来吧。”外婆将火铳收好,侧身让开位置。 外婆很雌壮,小木屋内很温馨,桌上还插着新鲜的小野花,还有香甜的彩虹糕点。 一面墙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火铳,架子上挂着一件红色斗篷,斗篷缺了一角。 外婆坐下,继续给自己包扎伤口,用罐子里被榨成汁水的草药。 莫成器和林清月就站在那面火铳前,挪不开脚。 “妈妈没教过你吗?眼看手勿动。”外婆冷声道,莫成器讪讪地收回手。 她明明是个凡人,身上没有灵力。 却枪杀了筑基期的狼妖。 封易不太自信,让莫成器用她开了金光的眼瞧一瞧。 “别看了,修真者,我只是普通人。”外婆知道她们在好奇什么。 莫成器认真看了一会儿,反驳道:“不对,你已经步入炼气二重了。不然六十二岁,怎么还能保持二十多岁的年轻容貌和健壮身材?” 她的手突然松开,绷带掉在地面,愣在座位上,也没有捡。 封易慢慢靠近,把绷带捡起来,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瓶疗伤丹,一起递给外婆。 “试试,这些草药药性不够,狼妖抓的伤口治不好。” 她默默接过,丹药碾碎在伤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留下一条浅粉色的疤。 封易又找到去痕丹,“可以去疤。” 外婆不要,她说:“留在这儿,就当是个教训。” 从收下红布到疗伤丹,外婆逐渐放下警惕心。 外婆的名字叫安娜。 “说吧,你们找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事儿?”她用那张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说着极其违和的话。 在安娜眼里,她们是傻鱼的幕僚,必然和傻鱼目的相同,想拐跑她孙女。 封易也丝毫不掩饰:“听我们老板说,艾尔莎明天下午要相亲。我老板太爱她了,叫我来阻止她相亲,只能暂时委屈你理解一下了。” 第63章 直女小红帽 黄昏逼近,安娜脚步匆忙。 森林中有狼妖出没,夜晚独自一人行走,将会非常危险。 她不害怕,害怕的该是那些吃人的恶狼。这身血红色斗篷是她的保护色,也是最顶级“猎狼人”的颜色。 安娜是猎狼人,祖祖辈辈都是猎狼人,至她这辈,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父亲不愿教,妹妹们不肯学。但火铳在她手里,这就够了。 一根树枝被踩断。 她闻到了狼的气味,还有另一种,陌生的,危险的气味。 安徒山为非作歹的恶狼都被她打成缩头乌龟,乖得像条好狗。 狼有灵性,有些甚至能在月圆之夜化作人形,若是狼不杀人,她也不会杀狼。 安娜给火铳上了弹,悄悄躲在树丛中。 “猎狼人很强大,若是见到血红色的斗篷,赶紧跑,千万不要犹豫!” 另一道声音很不屑,“要是见到猎狼人,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他们。” 安娜仔细听着,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来。 “狼兄弟,快躲起来,有人来了。” 安娜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没想到是个上山砍柴的老头。 “他是猎狼人吗?” “不是。”那道畏畏缩缩的声音回答,“他以前是。” “他太老了,不值得我出手。” 老头砍完柴走了,又有个小男孩经过。 “他是猎狼人吗?” “不是,他将来会是。” 好久好久,天黑了,不再有人经过,也不再传来说话声。 安娜从草丛里起身,继续往家里走。她将火铳背在身后,腰间挎了一柄猎刀。 “瞧见了没,那边来了个人。你尽管主动上前去攻击她,狼兄弟,我先走一步!” 安娜猛然后退,丛中蹦出一只狼妖,头顶有两只狼耳朵,还有一条粗大的狼尾巴! 竟然还没走! 安娜凭借五十年的杀狼经验,勉强躲过狼妖的偷袭。 这只狼妖很危险,比她在安徒山杀过的所有恶狼都更加危险,杀气腾腾,招招索命。 安娜手臂被抓伤了,好似被泡在滚烫的辣椒油中。 但她很冷静,拿着猎刀左右闪避,这只狼妖很自大,被她抓住破绽。 狼妖冲过来,安娜不禁感叹道:“真可惜,我给猎枪装了子弹。” 砰的一声,子弹正中眉心,狼妖倒地而亡。 伤口火辣辣的疼,黑暗中还藏着一只危险的生物,幸好它很胆小。 安娜捂着伤口回家了。 狐妖刚想趁机杀了红帽猎狼人,林子里突然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人修为极其高深,狐妖不敢声张。 “狼兄你命苦啊,生前穷困潦倒,死了都没个亲近人收尸呜呜呜……” “狼道友,安息。” 三位人族修士走了,狐妖因此错过了杀死红帽猎狼人的机会。 狐妖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叹息道:“讲讲吧,狼兄弟,你把猎狼人收拾得怎么样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蹲下去捧起一撮泥,说道:“这下知道了吧,你这个牛皮大王。” . “听我们老板说,艾尔莎明天下午要相亲。我老板太爱她了,叫我来阻止她相亲,只能暂时委屈你理解一下了。” “理解?”安娜看向她,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安娜将藏在身上的刀具一样样掏出来,摆满了长桌,“可不是我要艾尔莎去相亲,高贵的子爵汉斯需要一个‘聪明的妻子’,我一个住在森林里六十几岁的老太婆,又能管得了什么呢?” “毕竟,”安娜一会儿便将所有刀具收进了工具箱,发出一声叹息,“我也不是尊贵的王族,子爵要娶一个平民女人,我又能做什么呢?总不能像杀死恶狼一枪崩了他。” 安娜的话语中满是遗憾,遗憾着不能实施她的最后一句话。 莫成器真诚建议道:“那不如跟了我们老板,我们老板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又能借此摆脱那位汉斯子爵。” 安娜撇撇嘴,更用力地敲打枪管,“王宫里那位神秘巫师和汉斯子爵又有什么区别?你们这些巫师只要挥挥手就能把普通人变成青蛙或者野兽,那巫师不过是将艾尔莎当作玩物,若真的跟随她去遥远的西海,往后的日子岂不是在钢丝中跳舞?汉斯子爵虽然又蠢又懦弱,但至少是个人,和艾尔莎一样的普通人,再不济也能一枪崩了他。” 封易偏头,避开阴森森的枪口。 说话就说话,老拿枪指着人算什么事? 到了深夜,气温下降得很快,好似一下掉进冰窖里,好在小木屋里有壁炉,木炭亮红,还有温暖的狼毛毯子。 都抄写过仙盟立下的人妖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三人想坐又不敢坐,那狼毛好似针扎屁股。 安娜的担忧非常合理。 汉斯子爵要娶平民,人鱼公主要把凡人带回西海,两者又有什么区别? 艾尔莎都没有拒绝的能力。艾尔莎只能选更自由的选项。 为了九百万灵石,封易还是要阻止艾尔莎。况且,索菲亚也没有安娜想象中的那么强势,兴许过几天那头傻鱼又爱上了别人。 既然不能解决问题,便拖一拖。 封易蹲在火炉前拢手取暖,小心避开脚边的狼毛毯子,橘红色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安娜,既然艾尔莎不愿意同汉斯子爵结婚,我们更是要阻止她。我们老板那边……” 她回想起索菲亚矛盾的“强制爱”,还有龟大臣说的话: “公主还小,她对凡人还抱有新鲜感,长大后总是要同族中的天阶坤泽成亲,延续王族血脉。” 就算索菲亚要强制爱,西海王也会极力阻止的吧。 “巫师并不是全不讲理的,我们老板性格也很柔软。艾尔莎也无需着急着结婚摆脱她,她应该按自己的想法活着。” 金属哐啷的碰撞声停了,安娜的声音很久才传来,也被木屋里的火烧的暖融融的。 “随便你,你们巫师的想法,老太婆可管不着。” 这便是默许她们搅乱明天的相亲了。 安娜很好心,请她们吃面包和大羊腿,比森林里的石头还硬,咬得牙酸,最终封易贡献出储物戒里的点心。 从没吃过这样美味的东西,那张冰块脸竟然吃笑了,和蔼地邀请三人留宿。 狼毛毯意外的柔软,也没有腥膻味,封易伴着干树枝断裂的噼啪声和屋外微风卷起树叶的呼呼声进入梦乡。 . 木门咚咚声,被敲响三声。 “谁在外面?” “早上好,外婆。” 来人对上暗号,安娜取下门闩,将艾尔莎放进来。 看到艾尔莎的第一眼,封易心中大呼变态。 索菲亚不是人,怎么能对这样幼齿的小萝莉下手?! 那劳什子汉斯子爵也不是人! 小小的红斗篷遮住艾尔莎的小小身躯,封易微微抬手就摸到她的脑袋。 “哎哟——疼疼疼!大侠饶命!”她就这么毫无防备被艾尔莎抓住命脉,扭得反手转身。 林清月用剑鞘轻轻一敲,艾尔莎才疼得松手,生气地鼓起双颊,眼中满是敌意。 “艾尔莎,她们是那头傻鱼巫师的手下,别这么凶嘛。”安娜嘴上劝导着,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你们来干什么!你让那头傻鱼不要再问了,我不去西海,烦死人了!”艾尔莎将红斗篷抓成一团丢在桌上,很暴躁。 “外婆,这是妈妈做的蔓越莓蛋糕和葡萄酒,让我给你送过来。” “噢!艾尔莎,我的宝贝,真谢谢你。替我谢谢你妈妈,我爱死她了。”安娜像变了个人,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在两颊各亲了一下。 “外婆!不许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艾尔莎气愤道。 艾尔莎不喜欢被摸头,怪不得刚刚扭她。 封易揉按着被捏青的手腕,蹲在凳子旁边,望着艾尔莎的眼睛,语气柔和道:“小妹妹,我们不是来抓你回西海,你不用担心。” 艾尔莎像个小妹妹,她对小妹妹总是会心软软,没办法,谁让她喜欢。 “不许叫我小妹妹!我已经十九岁了!我是个大人!” 封易被推倒在地,哑然失笑。 竟然十九岁了吗?看起来才十二岁的样子。 “好吧好吧,艾尔莎,我们不是坏人。你要认为我们是坏人也没错,因为我们是来阻止你和汉斯子爵结婚的。”封易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仰着脑袋和她说话。 艾尔莎闻言更是满脸嫌弃,“难道你也是想嫁给那个笨蛋子爵的女人?” “当然不!我有女朋友的!”封易指着自己的脖子,炫耀道,“这是我女朋友送我的。” 艾尔莎大惊失色,震惊道:“女朋友?!你和笨蛋子爵一样,喜欢性别相同的人!”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难道索菲亚没和你说她也喜欢你吗?”真是怪了,艾尔莎怎么这么单纯。 “那傻鱼喜欢我?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喜欢吗?外婆,她喜欢我?!”艾尔莎好似被捶下当头一棒。 安娜将香甜的葡萄酒咕噜咕噜灌入腹中,砸吧砸吧嘴,“啊——葡萄酒还是没有啤酒带劲儿!下次让你妈妈带啤酒来。我的宝贝艾尔莎,你终于发现啦,那傻鱼上回还偷亲你来着。她想把你带去海底亲一辈子。” 艾尔莎脸蹭一下变红,颜色比她的红帽斗篷还要鲜艳,又气又羞。 “可、可是我们都是女孩子,她怎么能偷亲我,那我更不能去西海了。”艾尔莎攥紧了拳头。 路漫漫其修远兮—— 真搞不懂,索菲亚到底在想什么,她和艾尔莎之间不仅跨着鸿沟,艾尔莎甚至不喜欢女人。 硬掰直女。受不了。 封易始终谨记着自己的使命,又把话题扭回来,“艾尔莎,汉斯子爵喜欢男人,你怎么还要和他结婚?” “他又不能和男人结婚,当然是和我结婚啦。”艾尔莎撇嘴道,好似她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呃……”多余的话被哽在喉咙里。 封易又问:“你喜欢汉斯吗?你想和汉斯结婚吗?” “谁会喜欢那个脆弱的笨蛋!但是爸爸说,我该结婚了,我的好朋友们也结婚了,她们每天都在聊她们的孩子和丈夫,要是我也结婚了,就能跟她们有共同话题了。”艾尔莎真挚道。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安娜,扯着嘴角,表情难以言喻。 安娜好好吃着蛋糕,被呛得咳嗽,心虚道:“喂!我一个老太婆能干什么!一天才见这一会儿,只能教我的宝贝打打狼而已,老太婆的话不中用啊!” 她嘀嘀咕咕道:“那汉斯子爵也不错啊,他喜欢男人就会天天不回家,子爵家里有钱有势,不用洗衣做饭奶孩子,每天只用穿穿漂亮衣服,喝些下午茶……” 只见艾尔莎越听越满意,封易赶紧让安娜闭嘴。 头疼。 看来各地风俗还不一样,下回接委托再也不要来夜洲了。 索菲亚爱上了一个恨嫁的直女,鱼妖的眼睛果然有问题吧。 时间紧迫,她也不欲再同艾尔莎讲些“只能和喜欢的人结婚”“爱不分性别”一堆大道理。 安娜昨晚留了几块桃花酥给宝贝孙女,艾尔莎吃的正香,听说是她带来的,扭扭捏捏地同她讨要。 “你的饼干可以卖给我吗?我会打猎,可以用兽皮来换。” 封易面色凝重,好似不愿意。 “不卖就不卖嘛,我才不要!”艾尔莎冷哼着走开。 “艾尔莎,我不要你的兽皮。”封易攥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下午相亲的时候,带上我们,按我说的做,这些全给你。” 封易手中变出五大盒各式各样的点心,还有一只香辣炸鸡,铺满整张桌子,安娜放缓了擦枪的手。 “你也是巫师!”艾尔莎先是一惊,随后将炸鸡护在身下,惊喜道,“当然可以!我同意了!” . “只有真正聪明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我的儿子。”伯爵夫人高昂着头颅,像尊贵的白天鹅。 汉斯子爵站在公爵夫人身旁,他们衣服上的金线比妈妈做的蛋糕上的拉花还要多。 想起蛋糕,艾尔莎回味着今天早上吃到的炸鸡。若能再吃一次,她不介意嘴巴再次被辣肿。 同样叫“汉斯”,艾尔莎的父亲就没有汉斯子爵身上的优雅气质,他脸上堆满了笑,“尊贵的公爵夫人,艾尔莎从小就聪明,这是邻居们都知道的,她脑子里都是鬼点子。” 妈妈也要证明她很聪明,吹捧道:“哎呀呀,艾尔莎不仅能听清巷子里吹过的风,还能听见苍蝇的咳嗽声。” 汉斯子爵满意道:“那太好了,若她不够聪明,是绝对不能成为我的妻子的。” 艾尔莎低下头,掩住嘴角的笑。 为了炸鸡,笨蛋子爵,那你可要看清楚我有多聪明咯。 第64章 搅黄相亲 “艾尔莎,是时候将你祖父珍藏的葡萄酒拿出来了,对待尊贵的客人我们要用最大的诚意。”庄园主汉斯吩咐道,他拥有格林城最知名的酒庄,就连王宫宴会所需要的酒水都由他供应。 艾尔莎用手指转着钥匙,蹦蹦跳跳地往酒窖的方向走。公爵夫人和汉斯子爵来家里做客,父亲一定要拿出祖父的珍藏好酒,一点不出她所料。 酒窖内光线昏暗,地上放了一盏煤油灯,封易的影子被拉长扭曲,如同鬼怪。 “你摆这些石头做什么?这也是你们巫师的神秘巫术吗?”艾尔莎靠立在酒桶边,酒红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她好奇问道。 封易对照着《阵法总集》中的摆阵方式,将黑心石、红梦玉、紫风蜡分别磨成粉末置于三角,再将阵纹复刻于三堆粉末中。 “是啊,这是‘催泪白日噩梦阵’,你最害怕什么,便会想到什么,害怕到哭。”封易盘腿坐在地面,一边绘阵一边回答,她一个人在酒窖里磨了半个时辰的粉。 “这巫术听起来很没有用啊,那个笨蛋子爵真的会改变想法吗?还不如让我把他打一顿。”艾尔莎抿了一口酒,作势朝空中挥出拳头。 封易轻笑道:“我倒是很同意你把子爵打一顿,按照格林王国的法典,殴打贵族的人将被砍断双手,为了保住你的双手就不得不背井离乡跟我们去西海了。” 艾尔莎没有给出回应,安静了好一会儿。 “其实也不是不能去……”艾尔莎小小声道,话语中带着茫然,“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格林城,父亲说外面很危险,女孩子最好要安分守己待在屋子里,出门要穿上黑罩纱,还要有哥哥或是爸爸的陪同,女人出一趟远门很麻烦。” 封易停下手上动作,艾尔莎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碧绿色的眼睛和小花的很像,可这些美丽都不得不隐藏在黑罩纱之下。 只有在无男人之处,她才能肆意展现。 原来艾尔莎也想出去看看,不是不愿意,只是害怕。 “艾尔莎,去格林城之外看看,没有女人穿黑罩纱,一个人也能出门,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封易认真道,她的眼睛像夜空的星辰。 “我们又不一样,你是巫师,巫师都很厉害,索菲亚轻轻挥手就将十个宫廷护卫击飞。”她嘟着嘴说道,眼中有些羡慕,又有些落寞。 封易很无奈,叹息道:“艾尔莎,你忘了今天早上刚见面就把我‘制服’的场面了?不是所有巫师都和索菲亚一样。” 艾尔莎如今想法有动摇,当然要伺机游说。 封易继续复刻最后一个阵纹,姜黄色的灵光在指尖闪烁,她鼓励道:“艾尔莎,全格林城找不出比你更聪明勇敢的女孩,你已经能独自穿上红斗篷走入安徒森林,当然也能走出安徒山,走遍九洲四海,相信你妈妈和外婆也是支持你的,不是吗?” 灵力注入,黑、红、紫三光交融,催泪白日噩梦阵算是成了。 酒窖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艾尔莎的吞咽声,半张脸藏入阴影中。 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艾尔莎将黑罩纱拉起,闷闷的声音隔着网面传来:“女仆差不多该来了,你避一避。” 封易点点头,酒窖很大,要躲起来很方便。 深吸一口气,艾尔莎捏了捏脸,将事先准备好的洋葱用力抹在眼睛上,毫不留情。 她坐在酒桶面前,地上有一把锄头,放声大哭。 女仆果然来了,小心翼翼问道:“艾尔莎小姐,你怎么哭了?” “我难道不该哭吗?今天我只是被锄头砸伤了,以后再来酒窖打酒不就会把我砸死?” 女仆一下着急了,却没看见艾尔莎身上的伤口,艾尔莎只是一个劲担心自己“以后会被砸死”的事情,女仆笨拙地安慰道:“艾尔莎小姐,等你和汉斯子爵结婚后,可以让汉斯子爵来酒窖打酒,您就不会被锄头砸死了。” 艾尔莎哭得更大声了,她嚎叫道:“那我的丈夫就会被锄头砸死了!” 女仆慌乱改口道:“不不不,您和汉斯子爵都会好好的,可以让孩子们来打酒……” “我让孩子来地窖打酒,这锄头会不会突然掉下来,把孩子砸死?” 女仆劝不住她,急得也坐在艾尔莎旁边怮哭道:“艾尔莎小姐,您说的都对,但如果您再不跟我走,管家之后要拿鞭子抽我了。” 过了一会儿,男仆来了,见两人坐在地上哭,开口问道:“你们哭什么呢?” 艾尔莎将谎话又复述了一遍,男仆立马应道:“天呐!这世上竟有艾尔莎小姐这样聪明的女人,其实我一直默默钦慕您,您却即将要嫁人了,我再也得不到我心爱的女人。”他蹲在女仆对面哭泣。 男仆之后,艾尔莎的妈妈也来了,得知事情原委,妈妈哀叹道:“我可怜的女儿,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给汉斯子爵,委屈你了,是妈妈没有能力保护你。”她和艾尔莎抱头痛哭。 妻子久久未归,庄园主汉斯坐不住了,亲自来酒窖找人,见一群人坐在地上哭泣,皱着眉头问:“不打酒来,在这里哭什么?” 听到艾尔莎的回复,他气红了脸,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愚蠢的奴隶和女人,就因为这点小事在这哭,让公爵夫人和汉斯子爵等了这么久!万一他们生气了,其他贵族很可能不再购买我的酒,我甚至会因此破产。” 庄园主骂着骂着,眼角竟飙出几滴眼泪,站在一旁掩面而泣。 公爵夫人苦苦等待许久,完全不见任何一人回来,只好吩咐汉斯子爵去酒窖看看。 酒窖的门大敞着,里面传来阵阵哭声,伴随着微弱的火光,像幽灵在嚎叫。 背后传来一阵阴风,汉斯子爵无端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从胸口拿出十字架,口里念叨着:“盖茨,千万别来找我,是我母亲派赏金猎人要杀你,不是我……我一直深爱着你……” 五人在地窖里泪如雨下,场面有些诡异,汉斯子爵颤巍巍地问:“你们……在哭什么?” 催泪白日噩梦阵逐渐闪亮,封易在暗处小心控制着阵法的威力,避免几人入阵太深,最后走不出来。 那十字架有点东西,还能抵抗阵法的威力,封易只好加大力度,放大他的恐惧,将汉斯子爵拉入更深一层的噩梦。 封易操纵着众人的恐惧,挨个催眠道: “只要艾尔莎小姐不嫁人,她以后就不会被锄头砸死。” “不能眼睁睁看着艾尔莎小姐嫁给汉斯子爵,不然你会永远失去心爱的女人,遗憾终生。” “公爵夫人那样高傲,你亲爱的女儿艾尔莎嫁过去少不了被百般蹉跎,或许可以再考虑考虑。” “汉斯子爵软弱无能,未必能继承公爵的爵位,公爵还有其他儿子,可以再挑挑。” “要是你不能和深爱的人结婚,他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封易的巫术着实让她开了眼,艾尔莎惊奇道:“妖神大人在上,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们都会听你的话吗?”艾尔莎身上有她给的护灵玉佩,才能清醒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封易笑而不语,专心致志地控制着阵法中的恐惧浓度。催眠要尽快完成,无事发生阵坚持不了太久,万一被安徒仙盟的人发现她私自对凡人使用灵力,可免不了一番苦头。 汉斯子爵入阵最深,哭得最厉害,朝空气乱扑,仿佛在抓住某人的衣角,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盖茨……我爱你……对不起……” 艾尔莎蹲在他面前,撑着下巴感叹道:“一位男子竟然会对另一位男子爱得死去活来,真是与众不同。” 催眠已经完成,封易将灵力一点一点抽离,哭声逐渐减弱,她这才抽空分神道:“有什么稀奇,我还喜欢女人。” 艾尔莎下意识退开好几步,呈防御姿势,警惕地看着她:“你不会喜欢我吧?我可不会喜欢女人。” 地面不再见阵纹痕迹,封易哼笑着站起身:“小屁孩,你太幼稚了,姐姐可不喜欢你这款。”她使劲把艾尔莎的脑袋往下按,艾尔莎张牙舞爪却够不着她。 封易仔细抹去所有痕迹,再度隐入黑暗,哭泣的几人恢复清醒。 汉斯子爵苦着脸,悲戚着自言自语:“盖茨,是我对不起你,你这么爱我,我又怎么能在你死后没多久就求娶另一位女子呢?更何况我根本不喜欢女人……” 公爵夫人等得焦急,正准备起身,却见所有人都回来了。也没拿到珍藏了百年的葡萄酒,个个脑袋低垂,尤其是她的儿子和庄园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还没开口,汉斯子爵便冲她说:“我不会娶艾尔莎,也不会娶任何女人。” 公爵夫人的声音霎时冷下来,厉声道:“汉斯,你身为子爵,应当小心自己的言行。” 她也不在意其他人,平民怎敢对贵族的言行置喙。 庄园主汉斯神色尴尬,坐立难安,浑身好似在被蚂蚁咬。 听闻汉斯子爵性格一向很软,没想到此时却这般硬气,完全不在意贵族礼仪,朝公爵夫人大吼道:“你别再想管我!我的婚姻应该由我自己做主!” 黑罩纱掩饰了公爵夫人的表情,她的胸口却在急速起伏,被气得不轻。 公爵夫人将汉斯子爵带走了,害怕再待多一会会,便要丢尽家族的颜面,警告他们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许声张半个字。 艾尔莎的相亲被如愿以偿地搅黄了。 . 一直在艾尔莎家里躲到晚上,林清月才有机会潜入府中将她带回王宫,马不停蹄去找索菲亚复命。 索菲亚在王宫过得很潇洒,诺克国王每天都给她送各式各样的华美衣裙,还有十个厨师为她烹制精美菜肴。 封易回来时,索菲亚面前摆满了一整桌美食,宫廷侍女将她想吃的小鱼干夹到面前。 索菲亚放下刀叉,用餐巾抿嘴,姿态优雅,懒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围在桌面的十几个宫廷侍女悄声离开,宫殿里只留下她和索菲亚,林清月尽职尽责当起守门人。 小鱼干只留下半截身子,封易撇嘴问道:“公主,您不是尊贵的人鱼吗?怎么也吃自己的同族?”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是海族的生存法则。你们人族修真者不是也将同类当作炉鼎吗?况且这些小鱼干还没开智呢。”她辩解道。 封易将搅黄相亲的喜讯告诉她,还保证短时间内艾尔莎绝对不会再相亲。 “她同意回西海了吗?” “唔,一半半吧。艾尔莎并没有特别坚决要留在格林城,可不一定会跟您回西海。” 这样的进展已经让索菲亚很满意了,她赞赏道:“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心灵导师’,你们人族就是诡计多端,回头我和西海的海妖们都宣传一下,让他们都来找你做考前心理辅导。” 封易笑得合不拢嘴,应声道:“公主慈悲为怀,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妖族有自己独特的修炼传承体系,和钱来学院那一套倒很像,妖族每年都有一次升学大考,不仅要考校《道典》记载的各类基础知识,还有自身所修道门的专业考试,又分文考和武考。 妖族小辈压力非常大,西海曾有个海带妖来找她做考前心理辅导,头发都不剩两根。 索菲亚不愧为西海公主,很大方,毫不犹豫将九百万灵石的尾款结了,就连一向视灵石如粪土的林清月都忍不住偷笑。 除了索菲亚的任务,她也没忘记西海王的委托,这关系到她的期末作业。 艾尔莎是个坚定的铁直女,索菲亚还是不要太执着,封易劝道:“公主,据我所知,艾尔莎似乎并不喜欢女人,您看要不还是换个女人喜欢吧,别累着自己了。” “直女?”索菲亚眼睛一下亮了,“更令我着迷了,真期待她臣服于我的那天。” “公主万万不可,直女岂能硬掰。” “能被掰弯的就不是直女。” 她还想继续做一会儿心理建设,林清月道:“有人来了。” 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侍女通报道:“玫瑰太后来了。” 封易刚要走,索菲亚叫住她:“不用回避,太后可是我在王宫里结交的朋友,兴许等会儿你还用得上呢。” 明白了,不是玫瑰太后来了,是有活儿来了。 索菲亚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三千万灵石分期付款,在尾款结清之前,好使唤她做事。 玫瑰太后是先国王的妻子,也是诺克国王的后妈。 弗兰契斯科身着大红色的宫廷礼裙,腰肢束得比花瓶还细。 这个后妈……感觉和爱莎年纪相当,眉眼凌厉,却端庄又有气场。叫人一看便知,弗兰契斯科出身于贵族。 封易屈膝行礼,弗兰契斯科看了她好几眼。 弗兰契斯科收回目光,谈及正事:“索菲亚公主,诺克发现白雪没死,已经派宫廷守卫去森林找人了,请您再帮我一次。” 第65章 病故的白雪公主 若只是普通的宫廷守卫还不足为惧,弗兰契斯科手中同样有一群忠心护卫,来自她的母家威瑟城,三年前随威瑟城的公主联姻一同来到格林城。 索菲亚给她使了个眼色,封易上道地为两人斟上香醇的红酒。 “亲爱的后妈,找我帮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索菲亚执起弗兰契斯科的手,亲切抚摸。 总觉得有些怪异,可封易说不上来。 弗兰契斯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用异常干涩的声音说道:“我明白,索菲亚公主,您的要求我都答应。只恳求您能出手救下白雪,我的亲卫没有能力同‘铠甲勇士’抗衡。” 铠甲勇士? 是那些穿着黄阶铠甲的宫廷守卫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是索菲亚单方面的亲近,弗兰契斯科僵硬地端坐在椅子上。 酒杯叮当一声碰倒在桌面,酒液将洁白的桌布染出一大块猩红色的污渍,细看像一朵即将凋萎的玫瑰。 索菲亚突然失了兴致,松开弗兰契斯科的腰,慢悠悠坐回位置,半垂着眼眸,开口道:“说说吧,诺克怎么会知道白雪没死?” 弗兰契斯科长舒一口气,思索片刻后答道:“今天下午诺顿公爵携同公爵夫人进王宫面见国王,不久后便派出五十名铠甲勇士往安徒森林的方向去,我猜测是公爵夫人发现了线索。” 实在难以忽略索菲亚要吃人的视线,封易无奈抬起头,索菲亚正目不转睛瞪着她。 如果她没猜错,弗兰契斯科口中的“公爵夫人”应当就是汉斯子爵的母亲。 她今天在艾尔莎家里连公爵夫人的脸都没见过,只是普普通通地搅黄一场平平无奇的相亲,这和白雪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理解。 索菲亚抿了一口红酒,威胁道:“给我捅娄子,小心我扣你灵石。”又不满地啧了好几声。 重新给弗兰契斯科倒了一杯酒,封易苦着脸哭诉:“公主冤枉啊,我连白雪公主是谁都不知道,你们说的事儿怎么会和我有关呢?” 她的回答并不能让索菲亚满意,索菲亚只是冷哼着看她,小口往嘴里送鹅肝。 火烧眉头了,弗兰契斯科坐立难安,焦急暗示:“索菲亚公主,铠甲勇士已经快出城了。” 索菲亚又吃了一颗葡萄,才交代封易:“三百万灵石,去安徒森林,保护白雪公主的安全。” . 三人将艾尔莎护在中间,漆黑浓重的夜色里,一身红斗篷非常明显,其她人都穿了夜行衣。 封易现在和刺客堂那群人没什么分别。 得知白雪公主的行迹暴露,艾尔莎一路上都在自责:“我应该再谨慎些,就会发现诺顿夫人派人跟踪我,白雪公主就不会被发现……” “艾尔莎,不要责怪自己,世事无常,我们只能面对。况且,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的错。”封易安慰道。 确实是诺顿公爵夫人派人跟踪艾尔莎,从而发现森林里的白雪公主。 至于诺顿夫人为何突然派人跟踪艾尔莎,多半和今天搅黄的相亲有关。汉斯子爵去了一趟地窖,性情大变,很难让人不怀疑其中猫腻。 这催泪白日噩梦阵还是少用为妙。 听她这么一说,艾尔莎确实心里舒服些:“看来你的巫术还是不太管用。” 白雪公主被藏在森林深处,一路荆棘丛生,有艾尔莎引路,铠甲勇士比她们还晚许多。 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走过尖利刺脚的碎石,封易看到一座小小的坚硬石屋。 艾尔莎模仿她外婆与白雪设下暗号。 敲三下,两短一长。 门内的人回应:“谁在外面?” “早上好,白雪公主。” 白雪应声开门,让她们进屋。 屋内的布置和安娜的屋子没什么不同,甚至要更加简陋,但足以称为一处完美的避难所。 “艾尔莎,你怎么来了?她们是谁?”白雪公主的肌肤并非是传闻中如同霜雪一样白皙,实际上是小麦的颜色。 传闻中,白雪公主是格林王国最英勇的骑士,最优秀的继承人。先王死了,白雪公主悲伤过度病亡,她的弟弟诺顿登基成为新国王。 新王设下法令禁止女性从商、从政,出门必须佩戴黑罩纱,违令者斩双臂。 “病亡”三年的白雪公主,仍能从眉宇间窥见当年几分飒爽英姿。 摘下红帽斗篷,骑士礼毕,艾尔莎身板挺得笔直,少见她这副一本正经又敬仰的态度,完全不像个可爱妹妹。 “白雪公主,这里已经不安全,诺顿的人已经在路上。这三位都是玫瑰王后派来的巫师帮手,请立刻随我前往新的避难所。” 白雪公主是个果决的人,没有再多问,迅速收拾出一个行囊,跟着艾尔莎出门,回头疑惑问封易:“你们不走吗?” 她摇摇头,解释道:“我和她留下来处理后续,小林巫师会保护你们。” 白雪公主还不能活着,她需要再死一次,不能打消诺顿国王的疑虑,只会迎来无休止的追捕。 . 马蹄的踢踏声响起时,石屋的屋顶都在震动,细碎的粉尘从上空抖落。 屋外传来雄浑的喊话声:“白雪,快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不客气了!” 铠甲勇士们将石屋团团围住,只要白雪走出那扇厚重的石门,立刻会被众人围剿。勇士们下了马,笨重的金属铠甲摩擦声逐渐清晰,利刃出鞘的声音是那样整齐刺耳。 这些人都曾是她的伙伴,她的部属。短短三年,这扇门外的人已完全变为诺克的刽子手。 白雪没有抵抗,她打开门。 她依旧是那样美丽,如雪般洁白的肌肤,如血般艳丽的嘴唇,如乌木般漆黑的秀发。 门前只容两人站立的空地,他们像一尊尊无可撼动的巨人,躲藏在密不透风铠甲之下只剩下麻木的躯壳和一颗冰冷的心。 白雪面无血色,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到刽子手的耳边:“我没想到,竟会落到这般下场,诺克还是不肯放过我。” 领队将剑收入鞘中,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这是他最后的尊重,话语中满是可惜:“亲爱的公主,您已经变了,您应该继续逃下去,在强大之前永远不要被我们找到。但妖神大人并没有眷顾你,看来三年的躲藏生活已经将您的不屈斗志消磨殆尽。” 白雪神色从容,表情永远是淡淡的,眼中不再闪烁着明亮的火焰。 “岁月会改变一切,更不要说我,就连曾经发誓守护王国子民的骑士也甘心沦为诺克的爪牙,维护着那一条条可笑荒唐的法令,残杀女性,掩盖真正的罪恶。” 白雪的质疑不能使他们愧疚,得来的回应比他们手中的刀剑还冷硬:“我们是王宫守卫,职责就是执行王的命令,无论是诺克国王还是白雪女王,我们都会坚定执行。” “那就请你们赶快执行诺克国王的命令吧!”白雪冷哼道。 “诺克国王还顾及昔日姐弟情,为您选了个体面的死法。”领队拿出一个十分漂亮的苹果,一半晶莹雪白,一半是蔷薇红色。“白雪公主,吃下这个苹果,我们会将您好好安葬在森林中。” “哼,倒是很体面,那就烦请您替我谢谢亲爱的弟弟了,好心给我留下一具无用的漂亮尸体。” 白雪咬下毒苹果,坦然赴死,一命呜呼。 勇士们特意检查她的鼻息,白雪确实死了,将其抬入水晶棺中,在石屋前挖了一个土坑将其埋葬。 领队将采来的野花轻轻放在深色的泥土之上,再次俯身行礼,叹息道:“白雪公主,你是个值得敬仰的领导者,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骑士。可惜,是个女人。” 铠甲勇士们如潮水般退去,森林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两道黑影从灌木丛中显身,莫成器一边疾步走向土堆,一边小声骂骂咧咧:“真虚伪啊这群人,女人怎么得罪他了?身为女人是什么值得可惜的事情吗?” 地下也传来微弱的说话声,和莫成器说的是同一句话。 很少听见这样的感慨,封易也有几分意外,往常在红叶镇,身边人大多都会说“可惜是个男人”。 修真界便很少能听见这些落伍的思想了,毕竟强者为尊,岂分男女?大多只会说“可惜是个散修”。 两人撸起袖子刨土坑,衣袍上沾上新鲜泥巴,夜风穿过汗湿的背部,凉飕飕的。 水晶棺被钉得死死的,好在莫大炼器师身上什么工具都有,一人一把榔头,两人合力将棺材板撬开。 “白雪”的尸体很完整,莫成器松了口气:“还好给留了个全尸,不然我可辛苦了。” “还好给留了个全尸,不然我可辛苦了。”水晶棺死去的“白雪”重复她的话。 “呀!还怪吓人的咧!”莫成器惊呼。 “白雪”面无表情地说:“呀!还怪吓人的咧!” 莫成器不再说话。 浅绿色的灵力从“白雪”的躯体溢散,恢复为一具等身木偶,莫成器将木偶收回,水晶棺内只剩下被咬了一口的毒苹果。 毒苹果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硕大宝石,封易举到眼前端详,这诺克还真是个体面人,请人吃毒药都这么讲究。这水晶棺上还附着灵力,又是一个灵器,敲击声清脆悦耳。 封易将水晶棺和毒苹果收入储物戒中,将坑填平,仔仔细细不漏下任何一丝细节,连土堆上的野花都恢复为原先摆放的模样。 在处理后事方面,两人愈发熟练,每一处都妥妥帖帖,并没有让艾尔莎她们等太久。 安娜的木屋在森林更深处,她们不敢点火折子,只能靠夜明珠照亮前进的方向。 “早上好,外婆。” 顺利对上暗号,木门被打开,安娜、艾尔莎、白雪和林清月都在。 “铠甲勇士都撤了,看着‘白雪’吃下毒苹果,又亲手将她埋进水晶棺。”她将毒苹果和水晶棺拿出来,占满了屋子大半个地方。 白雪亲眼见识修真者凭空取物的神秘巫术,认真感慨道:“若是这巫术能为王国骑士所用,外敌定然不敢欺压我们。”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是对强大的渴望。 修真者怎么能插手凡界的事,元婴修士一人便能灭了一座格林城。 封易偏过头,避开白雪的眼睛,岔开话题道:“这是你的好弟弟送的陪葬品,看起来价值不菲啊。” 先国王有三任王后,白雪是第一任王后的子嗣,诺克是第二任王后子嗣,而玫瑰王后,弗兰契斯科是第三任王后。 指尖一寸寸滑过水晶棺,白雪眉头微皱,神情悲悯。 “我的弟弟杀伐果断,对姐姐也能狠下心杀两次,我能理解他对我残忍,却不能忍受他对子民也没有半点宽容。这些年对女性不利的法令层出不穷,假若女人们得不到平等的工作机会,男人会受苦,女人更痛苦。” “那你怎么不抢了他的王位?”封易问。 按领队的反应,至少白雪曾经是个非常受尊敬的继承人,怎么沦落到深山老林里东躲西藏?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有不甘和无奈:“那些骑士虽然佩服我,却并不愿认同我作为真正的领导者,就算有继位诏书也没用,掌握武器的人才是国王。” 王宫的守护骑士承认白雪的优秀,却不能接受白雪最终成为他们的领导者。 ——你很强,可惜是个女人。 脑子里无端端冒出这句话,封易端起水杯,将不适感暂时咽回肚子里。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诺克一直在找炼器巫师,那些铠甲勇士只会越来越强大,而他们不愿服从一个女人,你要一直在安徒森林躲下去吗?” “当然不!”白雪很坚定,“我不是单枪匹马,我有弗兰契斯科,还有格林王国的所有女人的支持。” “这好歹也是政变的事,你就一张嘴能做什么?弗兰契斯科的亲卫队对付不了那群铠甲勇士才叫我们来救你,拥有金钱、武器和慈悲的人才配得上那个王位,你似乎只剩下慈悲。”封易冷静分析道。 白雪公主是艾尔莎的偶像,榜样被当众指责,艾尔莎立刻急了,叫嚷道:“你凭什么这样说公主!你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白雪是个温柔的性子,并不生气,还笑着让她别着急。 “今天你们救了我,真的非常感谢,来日我一定会报答你们。我明白你们巫师有自己的法令,不能随意插手我们的事情。关于王位,我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如今诺克的炼器巫师已经离开,即便巫师插手,王位我也有一争之力。” 意思让她们也别插手,白雪自有办法。 安娜和艾尔莎非常尊敬白雪,而安娜拥有可以破坏法器的火铳,兴许她们背后站着所有的猎狼人,加上弗兰契斯科的亲卫队…… 这仅是封易的猜测,凡界的王位更替自有规律,修真者插手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刻,她更关心艾尔莎的处境。 “艾尔莎,诺克国王发现你不仅没有杀死白雪,甚至窝藏她,你的家族也要受牵连,如今你要怎么办?噢,对了,你还私自当赏金猎人,怎么着也要把你双手砍了吧?” 第66章 秘密任务 “艾尔莎,是我连累了你……”白雪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手指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显得有些无助。 高贵的公主心疼她,真是妖神保佑。 艾尔莎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双眼睁得大大的,诚惶诚恐道:“能为公主效力,是艾尔莎的荣幸。公主不必过多担忧,按照王国法令,只有经过法庭审判才能将我定罪,只要不被抓住,便无法对我进行审判,我的家人也不会有危险。” “可你不得不在安徒森林中过上野人一般的流亡生活,是我对不起你……”白雪深吸一口气,笑容苦涩。 白雪好似坠入深不见底的湖水,有无数双手用力将她往下扯,自责的情绪淹没她的头顶。 林清月和莫成器到旁边扎帐篷去了,封易安安静静蹲在炉子面前烤火。 熊熊的火焰映入眼底,这白雪公主就像炉子里燃烧的柴,刚才和她说话还斗志昂扬的,这会儿又熄了火,情绪高高低低。 封易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趁机插嘴道:“艾尔莎怎么会流浪呢?她还能跟我们去西海玩。” 安娜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突然提高嗓门:“尊敬的公主,按照您的理解,老太婆我在森林里‘流亡’了四十年,岂不是成了‘资深野人’?” 见白雪情绪不对劲,艾尔莎赶紧补充:“公主,您真的无需担心,这未必是坏事,至少那个笨蛋子爵不可能再缠着我!” 怎么打趣安慰都不起作用,白雪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中。 绞尽脑汁又找到一个好处,艾尔莎抚掌惊喜道:“我们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自由人,对‘秘密行动’也更有帮助!” 白雪猛地站起身,厉声拒绝:“艾尔莎,你不能再参与到‘秘密行动’中了,诺克一定会派许多人在大街上巡逻,一旦你被他们抓住,会立刻被押入水牢,甚至判处绞刑!你必须暂时停止活动,和我待在森林中。” “公主!我不能停止活动!”艾尔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挥舞着双手,“还差最后一批武器,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等天亮我必须回去!” “暂停活动,这是命令!”白雪的声音不容拒绝。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沉默如同巨石压在胸口。 最后还是安娜打圆场让大家去休息,屋外的天已蒙蒙亮。 封易是不打算睡的,她马上便要返回王宫,白雪已经安全了,可以找索菲亚收尾款。 天大地大,收钱最大。 艾尔莎把她拉到屋外,正好有一片落叶从头顶飘落,封易伸手接住它,她享受树叶交叠发出的沙沙声。 “巫师,我想和你做个交易。”艾尔莎仰着脖子望她,这样一直看着会有些累。 大概也能猜到艾尔莎想要她帮忙做什么,多半和运送武器有关系,是她们“秘密任务”很关键步骤。 她是不会出手的,这件事风险太大了,干涉凡界政事要被仙盟抓去蹲水牢。 封易示意她到歪倒的树干上一同坐下,一边丢石子一边回答她:“我可没有多余的烤鸡了,恐怕也没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 “你帮帮我!”艾尔莎打断她的敷衍,语气相当郑重,“我答应和你去西海,可以吗?” 去西海…… 艾尔莎的筹码确实很诱惑,算起来有六千万灵石,她可以适当考虑。 “你想让我帮忙做什么?你知道我们巫师的规矩吧?我不能使用巫术打伤那些铠甲勇士,也不能使用巫术运送武器。涉及到王国的政变,我若从中作梗,这边完全乱套了,可不是砍两只手臂这么简单……” “可是你也不像守规矩的巫师呀,相亲那天你还用巫术催眠了所有人呢。”艾尔莎瘪嘴,小声嘀咕,“不要太死板嘛,都还有炼器巫师帮诺克炼制铠甲呢。” 不无道理,富贵险中求,勇敢的人先享受财富。 虎口处的红十字纹路好似刀刻出来的伤口,她可是有一整条极品灵脉的人,根本没有必要为灵石冒风险。 也不在意有没有回应,艾尔莎继续游说:“我不要你运武器,也不要你打架,只是为我打个掩护,这真的很重要,关乎格林王国的未来。” 树皮又粗又硬,还长了绿油油的苔藓,封易不愿弄脏手,从树干上站起来,足底树枝嘎嘣声碎裂。 假如小花她旁边,她会支持自己的想法吗? 森林里的空气清甜而湿润,封易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艾尔莎再三请命,白雪最终还是松了口,有巫师陪同,又怎么能不放心。 “封易,为何不让我一同前去?我可以保护你们二人。”林清月对她的决定不是很赞同,但又担心她的安全。 林清月和莫成器留在这里,她一个人去就够了。 封易摇摇头,拒绝道:“清月,这是我的私人交易,自然由我一人完成。你若是掺了一手,仙盟发现也要追究你的责任。我们不一样,你可是万剑宗将来的宗主,更不能在仙盟留下案底。” “你既然知道被仙盟发现会留下案底,为何还要帮艾尔莎呢?这对你毕业后拜入新宗门有极大影响。”她眉头紧锁,眼中满是不解。 封易理解她的不理解。 她无拘无束惯了,做事情自然没有这么多顾虑,她和林清月是不同的人。 莫成器支持她,是因为她们经常一起干缺德事儿。 林清月为人和她的名字一样,如清风明月,干干净净,两袖清风。 封易抱住她,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说:“我是随性的人,随心而动罢了,格林城个个女子都戴着黑罩纱,看不见她们的美貌,我很失望,单纯只是想看看异域女子的风情。” 松开怀抱,封易笑道:“清月,很谢谢你,谢谢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林清月为人很端正,是绝对不会违背仙盟法令的,却没有阻拦或是告发她。 古人言,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不知道今天过后,林清月还愿不愿意和她交朋友…… . 封易光明正大拉着板车走到王宫大门,不穿黑罩纱,这么大胆在格林城里晃悠的女人,所有人都不敢惹。 都知道她是王宫里新来的神秘巫师,为国王工作。 一路都很顺利,到王宫门口却避不开铠甲勇士们的盘查。 板车上是堆叠的麻袋,封易主动解开其中一个,从里面拿出几块石头给守卫看。 “这都是炼器材料。” 守卫们要一个个检查,封易让出位置,礼貌道:“除了这三袋,其它都可以。” 守卫对视一眼,将剑拔出,语气怀疑:“巫师大人,所有都要盘查,一个不能漏。”直接冲着那三个特殊麻袋去。 封易警告他们:“你们敢拆一个试试?这都是莫巫师要的炼器材料,非常难找,而且绝对不能暴露在阳光中。” “最近严查,巫师大人还请理解一下。”守卫已经将麻袋从车上搬下来。 “好好好!请随意检查!”她看起来好似被气过头了,封易阴阳怪气道,“哎呀!可若是炼出来的铠甲质量不过关,哪个倒霉蛋因此被一剑刺穿丧了命,我可不负责。” 一听这话,铠甲勇士们立刻犹豫了,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一个护卫走到板车前,装模作样在麻袋外面摸了摸,开口道:“检查过了,都没有问题,巫师大人请进。” 又将那三个特殊麻袋轻手轻脚抬回板车,生怕把东西磕坏了。 艾尔莎身穿黑罩纱,跟在板车后面。她的画像已经被庄园主汉斯精确描绘出来,张贴在格林城每一面墙。 “等等,你把面纱摘下来。” 艾尔莎身材矮小,这些高大的铠甲护卫拦手甚至碰不到她的脑袋。 “姐姐……”艾尔莎躲在她身后,语气里带着哭腔。 当然是装的。 封易也开始酝酿情绪,怒目圆瞪,叉着腰骂道:“刚才是办正事,我可以理解。但你现在是侮辱我的妹妹!更是在侮辱我!她才十二岁,若是被男人看见了脸,岂不是毁了她的清白!” 没有戴黑罩纱的女人说起这些话,好似合理,好似违和。 守卫们最终败给了夜以继日被灌输的观念,封易说的话是很合理贴切的。 他们为难道:“巫师大人,最近在排查嫌犯……” “你们离不离谱!她才十二岁,身材这么矮小,还是个温柔害羞的女孩,你怀疑我的妹妹是嫌犯吗!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不能忍受!等回了王宫我一定要告诉诺克国王!”封易一口气不带停,脸色涨红,唾沫星子四溅。 艾尔莎抓紧她的手臂,忍不住发出低低的轻笑声,立马憋回去,又配合着哭诉道:“姐姐,若是真的摘下面纱,我也不想活了。” “我要告诉诺克国王!一定要告诉诺克国王!”任谁都能看出封易非常生气,几乎要失去理智。 这群护卫真被吓到了,连忙道歉:“诶!巫师大人!巫师大人!是属下冒犯了!请您不要生气!我向您和您的妹妹道歉,实在对不起,这点小事实在不必影响您和国王的心情……” 又从铠甲里掏出一个袋子,塞到她手里,沉甸甸的,金币摇晃碰撞出悦耳的叮当声。 封易一连深呼吸好几次,终于让声音恢复正常,撇嘴道:“行吧,知错能改就好。看在你诚恳的态度上,我接受你的道歉,也不会放在心里。” “感谢!感谢!巫师大人慈悲又善良!宽和又大度!”守卫们一边鞠躬一边帮她把板车推进王宫大门,不敢直视她这个随地发疯的女人。 做戏就要做全套,封易傲然道:“哼!再发生同样的事情,我可不会轻易原谅。” . 板车推到专门留给莫成器的炼器房,有几个麻袋里装的都是艾尔莎运送的武器。 这里很安全,除了诺克国王不会有任何人敢擅自闯入,武器留在这里,艾尔莎去找弗兰契斯科接头,她还带了白雪的口信。 封易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只能看艾尔莎自己发挥了。她轻车熟路避开所有守卫,站在索菲亚宫殿附近等了一会儿。 侍从们挨个从宫门出来,封易听见索菲亚的传音才进门。 索菲亚仰躺在椅子上吃葡萄,似乎刚刚才享受过一番按摩,她抬眸问道:“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滴水未进,封易也不客气,一连喝了好几杯冰水,神清气爽道:“白雪已安全转移,林清月和莫成器留下来保护她。” “唔……我才发现你不仅做事周到,人也很有趣,胆子很大嘛。” “公主过誉了,受人之托,自然要好好办事。”没听出言外之意,封易坐在椅子上,捶打酸麻的双腿。 索菲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知道帮诺克炼制铠甲的炼器师去哪儿了吗?” “不知。”她答道。 索菲亚哼笑出声:“当然是被我杀了。” “为何?” “诺克新法施行时,他在格林城坑杀了三百凡人以儆效尤。若是被仙盟抓住,日日要受洗仙台折磨,用散灵鞭一点点打碎他的丹田,最终变成凡人才能解脱。”索菲亚将往事徐徐道来。 “哎,还是我好心办好事,给他一个痛快。免得他变成凡人,心理落差太大。” 似乎在讲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和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没什么区别。 金丹九重的威压完全释放,海水的气息喷涌而出,索菲亚居高临下睨视她,深蓝色的瞳孔像无底洞。 危险的人鱼! 她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这种疼痛的感觉很熟悉,脑袋隐隐作痛。 真难伺候,这傻鱼怎么突然刁难她? “瞧瞧他的遗物,有没有你熟悉的?”她将一块令牌丢到封易身上。 研究堂,玄阶研究生。 她掐着眉心,辨认出令牌上的字。 “她是罗生门的人?”封易皱紧眉头,这种被压迫的感觉很不好,海水味越来越近,又咸又苦。 索菲亚是高阶乾元,和之前在青丘城碰到的大蛇一样,乾元的信引让她感到难受,一阵阵刺痛。 蓝藻般的长发骤然变长,一圈圈缠住封易脖颈,勒得她喘不过气,那张单纯无害的脸凑到她眼前,用天真无邪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罗生门的人?” 第67章 索菲亚的秘密 . 日光只照亮了半间宫殿,封易俯倒在另一半的阴影中,索菲亚蔚蓝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那样淡漠,还有高高在上的愉悦。 人鱼的长发拉伸成一种不可思议的长度,盘绕在封易颈间,化作致命的绳索,压迫感使她感到一阵阵眩晕,视野变得模糊,耳边响起嗡嗡声。 刚挨到指尖的短刀“哐啷”声掉落在光滑的大理石之上,双手被踩在绑系着贝壳项链的玉足之下,她的反抗让索菲亚很不高兴,颈间力道愈发收紧。 “为……什么……怀疑我……” 她的笑声和孩童一样天真烂漫,冰凉刺骨的刀刃轻拍封易的双颊,索菲亚凑前来像野兽一般嗅闻猎物,开口道:“你好香,我还从来没试过人族的坤泽,很少见呐。” 索菲亚心情不好时便要嚼珍珠糖,手中拽着那缕细软麻花辫穿过封易颈链上的拉环,直视那双倔强的双眼:“只有罗生门的人才能拿到无事发生阵的玉佩,小妖奴,你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颈间的力道收紧又松开,索菲亚并不想让她死,更想看她这副濒死求生的狼狈模样。 “你……松开……我就告诉……你……”她的脸色涨得通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脸颊,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张开的嘴微微颤动,抓紧“绳索”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索菲亚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点点头,说道:“你要和我谈条件吗?好玩。” 金丹九重的天阶人鱼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毕竟她只是一个阵师,不是所有阵师都能达到叶朝云这般高度。 她停止了玩弄。 冰凉的地面令人瑟缩发抖,她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把周围的空气全部吸入肺中。殿顶的吊灯、桌角的划痕、扭曲的人影……视野中一切朦胧事物逐渐清晰,她却依旧承受着境界和信引的双重压制,脑袋一阵阵刺痛。 金丹期的境界压制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妖族有血脉天赋,人鱼也是天阶乾元。 又是这样…… 她的命,就这么轻易被别人掌控,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像路边的野草,能被随时折断。 如果她能再强些…… “罗生门用的不是这种阵玉,他们有专用的防伪印记。”封易将颈链解下,声音嘶哑,说话时喉咙好似在被针扎。 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洁白莹润的阵玉,是材质上等的非山玉。另一块阵玉已经失效了,雕刻的阵纹虽然同非山玉上的完全一致,即便被封易重新拼接好,仍保留了蛛丝状的裂痕。 “这是我自己做的,和罗生门的不一样。” 索菲亚半信半疑接过她手中的阵玉,形制明显不同,破碎玉佩的侧边缘和身份令牌一样,刻有“罗生门”三字,非山玉那块却没有。 索菲亚手上恰好有一块罗生门出产的无事发生阵,还未被使用过,两相对比看得更加清晰。 将妖力灌入其中,阵玉表面闪过一道蓝色光亮,阵法波动微不可察,无事发生阵笼罩了宫殿。 “唔,有意思,你果然是个怪才……”索菲亚试着将头发延展至阵法外,果然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碍,封易复刻的阵法与原装效用无二,“你帮助艾尔莎运送武器,虽不至于上洗仙台,仙盟留了案底,毕业后也没有宗门世家敢收你,看来也只有在罗生门才能发挥你的才华呢。现在不是罗生门的人,以后就说不准了。” 以可能发生却未被执行的事情来断定一个人,实在可笑。 对于不信任自己的人,再如何努力解释,她说的都是假话。 况且……她确实违背了仙盟法令,干涉凡界政事,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算得上是“以其他方式煽动颠覆凡界政权”,像她这种属于“情节较轻”,怎么着也要被仙盟关五十年,而此生再不可就任仙盟。 若说到违法…… 难道索菲亚不算吗?她在格林王宫里待了这么久,每日对诺克国王拳打脚踢,她和弗兰契斯科的交易,指使她救白雪公主…… 为什么? 对罗生门似乎了如指掌,索菲亚拿出的完整阵玉…… ——只有罗生门的人才能拿到无事发生阵的玉佩。 桩桩件件在这一瞬间涌入脑海,她的双手不自觉抬起来,手指微微颤抖,震惊道:“你才是罗生门的人!” 索菲亚嘴角勾起,由衷微笑。 . 索菲亚站在宫殿中央,华丽的垂地长袍上绣满了金银丝线,居高临下望着她。 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凝重,封易喉咙动了动,似乎整座宫殿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上。 索菲亚懒懒坐下,从龟壳中倒出一把珍珠糖,轻轻捏起一颗,瞄准她的方向,玩味笑道:“还算聪明,又这么不听话,怪不得……确实该是研究堂要的人。” 洛安也说过研究堂的堂主点名要她……既然如此,索菲亚绝不会杀她。 西海人鱼公主竟然是罗生门的门徒?西海王可知晓此事?难道委托只是一场阴谋? “为什么?”简单的三个字里包含了太多疑问。 “本公主只是来清扫垃圾,顺便找找新玩具,你倒是个意外之喜。”珍珠糖叮叮当当掉了一地,玩久了也觉无趣,索菲亚将糖果丢进自己嘴里,“还好,你也没让我失望嘛,现在我们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要和罗生门的人在“同一条船”上,只能是违反仙盟法令,一同坠入深渊。 她不禁好奇索菲亚会有怎样的过去,像这样的天之骄子,明明和林清月以及钱来学院的所有借读生是同类人,家里又有王位要继承,怎么会变成罗生门的门徒? “所以,西海王的委托也是假的?故意诱我入局?”封易又问。 “委托?呵……”她的目光带着嘲讽,晶莹剔透的珍珠糖在她手心泛着诱人的光泽,她一把洒落在地面,“那些老咸鱼脑子都要在海里泡烂了,还舍得花三千万让你劝我回去。” 这般反应,看来委托是实实在在的,只能说碰巧,封易也确确实实是把自己送上门的。 储物龟壳空了一个,索菲亚又拿出新的一个,龟大臣准备了无数个。 龟大臣托她带给索菲亚的储物龟壳需要拿出一个巨号储物袋来装,对眼前人鱼公主的关心思念和百般叮嘱也不是假的,若非真的疼爱,又怎么会花费巨款请她们把索菲亚带回西海。 原来只是索菲亚口中泡烂脑子的老咸鱼。 忽然觉得……这灵石赚的好没意思。 “你这样说,就太对不起你手里的珍珠糖了。”封易不要命地刺激她,打不过索菲亚,也要嘴上占占便宜,至少让她心里不舒服。 索菲亚的手臂忽然僵硬,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在空中,肌肉紧绷,眉头紧锁,目光中充斥着怒火。 “你懂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教了!”杯中的红酒在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溅落在封易的白袍上,留下一片醒目的红渍。 索菲亚是个矛盾的人,现在想踹她又不敢踹,刚才又能下狠心差点把她勒死。明明想对艾尔莎强制爱,又不愿强迫别人回西海。身为罗生门的人,却杀了“同道中人”的炼器师,对坑杀凡人的做法感到不耻。提及亲近人对她的好,索菲亚似乎又爱又恨。 她的身体里好似有两个完全相反的灵魂在冲撞,一面是骄纵纯挚,一面是暴虐强势。 “那你……要带我回研究堂?”她根本摸不清楚索菲亚究竟想做什么。 “我又不是研究堂的人,为什么要带你回去?”索菲亚用古怪的眼神看她,伸手向她索取,“把你的阵玉都给我。” 封易只装了一个小小的储物袋,交出东西的时候心里血淋淋在滴,林清月送她的非山阵玉在市面上可要一千下品灵石才得一块,一下白白给出去五万下品灵石。 “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好好管住你的嘴,不然——”索菲亚拾起地上的短刀,刀刃抵在她的颈间,沉声威胁道,“你的女朋友可就危险咯。” . 索菲亚真没打算要拿她怎样,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把她当跑腿的,使唤她协助白雪政变。 “你和我一样,比起研究堂,‘世事堂’才要更加适合你。”索菲亚曾这般评价她。 索菲亚说的对,就算没有警告,封易也会包庇她。或许是罗生门并不如她想象中是彻彻底底的邪门歪道,或许她本就是投机取巧、离经叛道之人,就该是罗生门的门徒。 距离那日已过了两天,诺克国王全城戒严也没能找到“通敌叛国嫌疑人”艾尔莎,昨日挖坟探亲时又不幸发现白雪公主的尸身消失了。 铠甲勇士每日在街道巡逻,居民们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绞刑架和断臂台上的血腥气息几乎令人反胃,她们被男人殴打,她们殴打男人,她们都是违反诺克法令的女人。 “这些凡人怎会愚昧至此!太残忍了,她看起来……才十二岁……就失去了双臂……”莫成器站在断臂台下,双手紧攥成拳,指甲嵌入掌心,双唇毫无血色,颤声道,“空有一身修为,却什么也做不了。” 揭下黑罩纱的女孩双臂被砍下的瞬间,仿佛整个人被撕裂开,大张着嘴,呼喊却没有声音,近乎麻木地望着台下一张张兴奋的脸。 几个人迅速上前,用一条脏兮兮的抹布绑紧她的双臂,血液不再喷涌,他们把女孩放在担架上,熟练地抬下去,这样的动作像重复了千百次。 封易面色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固执地不肯转开眼,压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执行格林王国的法令,这是‘正确’的。对于我们而言,仙盟法令禁止我们干扰他们执法,我们不出手,这也是‘正确’的。” 铡刀表面映射出一张张扭曲的脸,他们欢呼,他们嘲笑,他们满足。 恶人伏诛,付出了双臂的代价。 她们没有救下任何一个人,凡界有凡界的规矩,仙盟要求修真者遵守凡界当地法令。这本是为了防止修真者任凭个人意愿滥用灵力伤害凡人,却同样在修真者有能力保护苍生时,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莫成器低垂着头,本要送给爱莎的白玫瑰不知何时摔落在泥泞中,洁白的花瓣被泥土沾染,断臂台上的鲜血像一条蜿蜒的小蛇向外爬,她沮丧道:“爱莎说,她也在这里失去了双手。”封易和林清月惊讶地看向她,莫成器继续说,“她本来是格林城最大的磨坊主,经商嘛,先被开刀。” 莫成器弯下腰,将被鲜血染红的白玫瑰拾起,小心拨干净花瓣上的泥土,轻轻放在其中一个女人的尸体胸前,自责道:“花染血了,要是我早点捡起来就好了。” 封易静静站在那里,发愣似的盯着染血的花瓣,喃喃道:“都是‘正确’的,难道是爱莎和这些人错了吗?” 林清月一直沉默地站在身旁,气息沉郁,不像往常一般超脱世外,突然开口道:“错的不是她们,是‘规矩’错了。” 封易猛然抬头。 看来……林清月也要和她绑在同一条船上了。 . 回到王宫,莫成器又溜去找爱莎王后,徒留封易和林清月两人在炼器宫殿内待命。 狼猎队的火铳和弹药都存放在炼器宫殿,诺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反叛者就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久寻未果的艾尔莎也藏在这里。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宁静,封易推搡着艾尔莎进到炼器室,轻轻将门关上。 除了诺克国王,王宫里没有人胆敢擅闯此处。 “莫巫师!莫巫师!你在哪儿?”粗犷闷重的声音穿过铠甲的缝隙,诺克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金属铠甲铿锵有力的碰撞声。 封易快步走到宫殿外,笑脸相迎:“伟大的国王,何故突然造访?莫巫师正努力炼制王后的双手以及护卫们的铠甲,正是最关键时候,可千万不能打扰,若是断了可就功亏一篑啊。” 诺克点头称赞道:“很好,很好,要加紧进度了。今日有一位新的炼器巫师揭下公告,我把人带来,你们以后便在这里一同工作。” 宽大的铠甲背后探出一张老态龙钟的脸,她的声音嘶哑又难听。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斗鸡眼。 “你好,我叫呃……夜书。” 第68章 狼妖的复仇 . 都说妖族美貌是种族优势,夜书却还是老样子,长着一张欠扁老脸,让人嫌。 两人错开眼,假装彼此是第一次见面。 “小封,夜巫师可是大名鼎鼎的西洲炼器巫师协会的副会长,巫术精湛,你负责带她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尽快投入工作。”诺克国王开口说道,语气老练而沉稳。 “原来是……夜大巫师!久仰大名!”封易的语气相当浮夸,好似夜书真是威名远扬的炼器巫师。 她恭恭敬敬地应下诺克国王的命令,又将铠甲炼制进度的事情敷衍过去。 笑话……莫成器一天天跟爱莎王后谈天说地风花雪月,哪里有空炼制什么铠甲,也就只把心思放在爱莎王后残缺的双臂上。 诺克国王一如既往地满意离开。 夜书还是穿着那身粗布衫,深黑的布料已褪成灰色,袖口还打着补丁,看起来久经风霜。 离开破文书院,这老太好像吃了不少苦啊,连衣服都舍不得换。 尊老敬老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封易上前搀起夜书右手,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夜书是夜梩妖,是一只老当益壮的飞鸟。她拎着封易的后衣领,像抓小鸡仔似的,一声招呼不打就把人带上屋顶。 “啊——”她被吓得够呛,发出尖叫。 “这儿绝没人能听见,我保证。” 缓过神来,她还在琢磨着怎么开口,夜书先感慨道:“小香工,半年不见,真没想过你能混成这样。”都半年了,这老太一点没长进,说话还是这么不好听。 看在夜书救过自己的份上,姑且让她几句。 “‘西洲炼器巫师协会副会长’,您说话还是这么幽默。”她故意将虚假冗长的名头着重强调。 夜书显然不是炼器师,她到格林王宫来有别的目的。 还没等封易问她的来由,夜书先发话了:“你在凡界王宫做什么?从南洲跑西洲来了?你的小情娘呢?” 若要详说其中故事,怕是交代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尽,封易只好简化自己在修真界的冒险经历。 她取出一个灵石袋交给夜书,里面有五百万下品灵石,承诺霍呼的事算是彻底了解了。 又提及自己莫名其妙被录取为修真界第一学院的学生,语气不免带上骄傲,好似考试得了第一名拿去同长辈邀功。 夜书明摆着一脸嫌弃,却也忍住没说些欠扁的风凉话,生涩地称赞道:“还行,马马虎虎吧。” 封易反问她来王宫要办什么事,夜书没有隐瞒,答道:“我在追查罗生门的人,她原先一直在安徒城活动,最近两天跑格林城来了。你这些天一直在城里,可有什么发现?” 罗生门的人?难道说的是索菲亚吗? 手痒痒的,忍不住抠屋顶的瓦片,封易心虚地摇摇头,随后追问她:“罗生门的人?她在安徒城做什么?” 又想起坑杀格林城三百凡人的罗生门门徒,封易皱紧眉头,好似有块石头沉甸甸压在胸口。 罗生门的门徒所行皆非善事吗?索菲亚为何又与其他人不同? 夜书的眉头揪成一团,像一团胡乱缠绕的毛线,想了很久,迟疑道:“其实她也没干什么……” 封易挑眉看着她,究竟干了什么能让这老太难以启齿? 那双斗鸡眼一会儿七上八下,不像真眼,夜书整理好头绪,答道:“也就是……制造一些幸福的幻象,她通常在街上卖火柴,那火柴燃烧时有致幻的灵力,快冻死的人会幻想自己在烤炉旁边,快饿死的人以为自己在吃烤鹅,孤独的人能见到早已逝去的亲友……” 听起来……还不算坏事。 “这罗生门的人确实没干什么,有什么不好说——”她猛然抬头,急问道,“你见过她?没杀她?” ——老娘和罗生门的人有仇。 夜书当时替她杀罗生门的阵师时,可掩藏不住眼底的急切和恨意。 她以为,夜书和罗生门的人誓不两立。 半年不见,老太也变了不少。 “她才十四……没来得及……老娘和罗生门那群崽种又不是一类人!”夜书粗声粗气道。 十四岁的小女孩,就算她是罗生门的门徒,寻常人都会不忍心。 封易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卖火柴的小女孩,罗生门让她在凡人面前制造这些“幸福”幻象是为了什么呢? 思索间,储物戒中的传音符传来波动。传音符是成对的,另一张在安娜手中。她叮嘱过,有危险要找她。 传音符燃烧成灰烬,安娜留下一句焦急的话:“狼妖来袭,公主失踪!” . “安娜骑士长,这是今天的食物。”身披红斗篷的女人接过密件,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安娜。 自从艾尔莎进了王宫,便由这位红帽子狼猎接替她成为“信使”,负责将反叛计划从安徒森林传送到格林城的每一所地下情报处。 “同志,感谢你,一路平安。” 两人点头致意,不再做过多交谈。 时间对于格林城的女人而言是非常珍贵的,如果一个女人在河边洗了一个时辰的衣服,便会让人产生怀疑。人们首先不会想到可能是衣服太多,而会怀疑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 因此,公主在做的事至关重要,对于格林城的每一位女人而言。 她们要反抗诺克压迫女人的法令,规则是错的,便去成为改写规则的人。让公主成为格林王国的白雪女王,就像邻国的荆棘女王一样。 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这是多么振奋人心啊! 一向平稳的心绪起了一丝波澜,安娜攥着篮子的手甚至激动得发抖。 她们筹谋了三年的秘密计划,蛰伏三年,只为一战,就在明天傍晚,钟楼的铜钟敲响第三声。 她曾经是王宫守护骑士的领袖。 如今——她将遵循白雪女王的意志,带领红帽骑士与铠甲勇士开战。 肩上的火铳沉甸甸的,让她很有安全感,有了它,便能将他们引以为傲的铠甲击穿,这是诺克的王牌。 东方有句古话说的很好,解铃还须系铃人。 巫师制作的铠甲,也只有巫师的火铳才能将其摧毁。 安娜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忍不住加快步伐。 诺克掘开了姐姐的坟墓,发现白雪公主的尸体消失了,铠甲勇士将安徒森林原先的出口封锁,又把控着旧有的上山道路。她不得不从另一头登山,先用绳索爬上一段陡峭的悬崖,再用砍刀将拦路的荆棘劈开,一步步向小木屋的方向靠近。 熟悉的小木屋就在眼前,大门敞开着,通往大门泥路足迹凌乱,似乎还有拖拽痕迹,所有的声音都被不知名的恐惧吞噬。 按理来说,公主应该在家。 安娜强行按捺住担忧,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让她迅速清理来时的痕迹,身形轻巧地爬上树,与森林融为一体。 若是听见她的哨声,公主一定会出门回应她。 “咻——咻——咻——” 哨声响起,两道身影立刻从木屋中出来,一高一矮,安娜本就是狼猎出身,对狼妖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这两头恶狼,很危险,比前些天杀死的那只自大狼妖更危险。 高个子狼妖抬头警惕地望了一圈,视线停留在哨声传来的地方。 矮个子什么也没发现,说道:“是虫子叫吧,我老家山里头也吵得很。” 高个子是个疑心重的,抬手往那处攻击,黑影从高处坠落。 “这是松鼠吗?还是第一次见。”矮个子惊奇地将软成一滩的松鼠尸体拎起来,好似看一个稀罕物,掂着转了一圈,又将它随意掷到一边。 幸好两只狼妖并不来自安徒山,否则也不会连松鼠的叫声也听不出,这是安徒山最常见的动物。 安娜就藏在茂密的树叶中,像一具石头,一动也不动,这还得多亏她多年的捕猎经验。 两只狼妖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说起话来。 “虽然我排在末位,但好歹也是玄阶,用得着叫我们俩来处理一个凡人嘛,又算不了多少业绩,要是被仙盟抓到又麻烦,真是吃力不讨好。” 高个子朝他后脑勺拍了响亮一巴掌,严肃道:“那就把手脚做干净些,别被人发现。” “哎哟!哥,你这还信不过我嘛,我俩合作多久了!”刚才那一掌可没收着力气,他弯腰揉着脑袋。 “一个凡人能杀筑基期,就不容我兄弟小觑。” 矮个子似是不服气,小声地咕咕哝哝,安娜要极努力才能听清:“说不定是狐九八杀的,然后嫁祸给一个凡人,狐妖都这么狡猾。” 许多话她听来都不甚明白,但她听清了“狐妖”二字。再加上眼前的狼妖,令安娜不得不想起撞在枪口下的那头自大的恶狼。 难道是为恶狼复仇的?这些狼妖把公主抓走了吗?若是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公主…… 安娜敛下眼眸,握紧火铳。 矮个子性格活泼,话很多,又问:“诶,你说刚才抓的那什么公主,能算我俩业绩不?” 公主确实被这群狼妖劫走了。 安娜心里虽然着急,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纸。 这是封易巫师留给她的传音符,狼妖还没走远,她不敢出声。 高个子边走边教训道:“七四,培训你又没认真听讲。” 矮个子呵呵几声,尴尬地抬起头,狼妖眉心的那颗大黑痣穿过叶片缝隙落入安娜眼中。 “她是皇族,皇族身上有龙气,懂吗?” 矮个子猛拍脑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要带回门中。这样的话,狼五一身上洗仙台的旧伤岂不是有得治了!”狼妖的语气很兴奋,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 这样说来,狼妖似乎把公主当作了治病的药,暂时还没有危险,只是他们所要带回的“门中”究竟在哪里。 高个子沉稳的说话声中也藏了一丝高兴,他感叹道:“也幸亏给我们捡了个漏,往常都垄断在研究堂手里。” 矮个子鬼鬼祟祟地张望片刻,好似在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小声道:“听说格林城的国王不就是研究堂的货吗?这次又被世事堂的人搅和了。” “管这么多干嘛,专注自己的业绩……”狼妖的声音越来越远,逐渐已听不太清。 安娜撕开传音符。 . 白雪失踪可不得了,这是大事。 按照计划,明天就要起义了,起义军首领不在可不行。 将噩耗奔走相告,满身吻痕的索菲亚被她从弗兰契斯科寝宫旖旎的被窝中拉起来,封易无端端又险些被掐死。 索菲亚满脸阴郁,揪着她的领子,怒吼道:“贱人,本公主迟早有一天把你弄死在床上。” 她已经习惯了,每次索菲亚出言不逊,都不得不感谢身上的主奴契约。索菲亚易感期来的时候,想标记她,又怕她因为契约反噬痛死。 还是小花有先见之明,老婆也在保护她,真好。 反正索菲亚想睡的人很多,不差她一个,诺克、艾尔莎、弗兰契斯科……还有前六任“恋爱脑”对象,在海滩上捡起的每一个俊美无双的王子,谈恋爱谈腻了便装死,化作海上的泡沫。 “公主,白雪失踪啦,您可快点想想办法吧!”封易尖声道。 弗兰契斯科听见了,连衣袍也来不及穿好,眼巴巴地望向索菲亚,用沙哑的声音恳求:“拜托您救下白雪。” 封易背过身,暗暗叹气。 都是交易,玫瑰太后和白雪公主本来感情多好啊。 多亏了莫成器,又多亏莫成器的相好爱莎,她也知道了不少王室秘辛。 弗兰契斯科和白雪本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奈何政治联姻变成后妈女儿的禁忌之恋,诺克夺取王位后又开启了深居王宫的太后和流浪山林叛军的三年异地恋。 封易也很难指摘什么。 在索菲亚和弗兰契斯科看来,这是你情我愿。 索菲亚帮助她们政变,把炼器师留下的火铳交给狼猎队,给了她们翻盘的希望,所要求的不过是弗兰契斯科用最简单的方式给予她快乐。毕竟在妖族,互相帮忙,互相标记,情到浓时醒来发现好姐妹几个躺在一张床也很正常。 而弗兰契斯科用对爱人的忠诚换取政权更替的希望,格林王国女人的希望,还有白雪的活路,否则白雪可能要终身在安徒山脉躲躲藏藏。 林清月和夜书已经赶过去了,索菲亚还慢悠悠等侍女帮她穿衣服。封易就在寝殿里等她,生怕人一走两人又躺下了。 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去安徒森林。 欲求不满的人鱼脾气很差,说一句呛十句,她干脆不说话。 等到安徒森林,腥臭味扑鼻而来。一只狼妖死的很利落,眉心中了一枚灵弹,弹口还没他脸上的痣大。另一头狼妖化作原形,尸体被开膛破肚,肠子胃袋露在外面。 安娜刚从狼肚子里挖出来,已没了气息。 第69章 谁杀了安娜? 落叶轻轻飘,微风绕啊绕,枯黄的叶片最终落到安娜被恶心绿臭液体弄脏的脸庞上。 艾尔莎眼眶泛酸,跪在安娜身旁,以极缓慢的速度探出微颤的指尖,将那片叶子轻轻摘开。 “早上好……外婆……”艾尔莎肩膀微耸,握紧的双拳无力垂在身侧。 安娜只是闭着眼,身上没有一丝生气,甚至没法用呼吸来回答她。 “外婆……外婆……外婆……” 一声一声,艾尔莎竭力隐忍的哭腔声愈发支离破碎,像她脚边被揉碎的枯叶。 其她人围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站着,安娜的死亡来得太突然,这件事完全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艾尔莎抱着安娜的脑袋,俯下身去,背脊颤抖,森林里寂静得只听见她的呜咽声。 心里堵得慌,封易鼻头一酸,赶紧仰起脖子。 索菲亚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封易成了离艾尔莎最近的人。一扭头,索菲亚朝她比口型。 ——三百万。 想要安慰艾尔莎,偏偏自己不出声,还要花钱让她来。 如何安慰故亡人的亲属?封易没有分毫经验。 但总不好让一群人跟石像一样立在旁边,封易让众人去找找线索,给艾尔莎一点空间。 她抱膝蹲在艾尔莎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说什么都没有用,若是心痛便要发泄出来,总比闷着不出声要好。 封易一面听着艾尔莎的哭声,一面观察安娜身上的痕迹。 外衣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沾上绿液的地方被腐蚀,红色的血肉外翻。林清月刚把人从狼肚子里剖出来时,安娜的身体蜷缩在狼妖的胃袋里。 像是被狼妖一口硬生生吞进去,才会这样完整。 看腐蚀程度,安娜被生吞没多久就被取出来了,可林清月赶到时狼妖已经没气了。 所以,狼妖在吞食安娜没多久,又有人杀了狼妖,不久后林清月将狼妖开膛破肚,取出安娜尚未腐蚀完全的尸体。 杀死狼妖的人会是谁? 索菲亚显然也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人鱼闭上眼睛,任由神识向外扩展。看见守在山门处懒洋洋的铠甲勇士,她将神识收回来。 “守卫不知情,不是诺克的手段。”首先可以将诺克排除在外。 两个狼妖都是金丹期,被一弹击穿那位修为要差些,只是金丹一重,另一位是金丹四重。 安娜不过炼气二重,与凡人无异,却能杀掉其中一头狼妖,属实奇迹。 金属弹壳反射出银光,封易一偏头就发现了它。 她将草丛中的弹壳捡起仔细端详,这些武器出自索菲亚杀死的那位炼器师之手。 没想到……连金丹期也能破,可以称得上玄阶法器了。灵弹有很多,若是都具备玄阶法器的威力,岂非一弹杀一金丹修士? 封易将弹壳收好,暂时敛下惊异。当务之急,要找到狼妖的身份,还要找到失踪的白雪。 夜书突然发出愤怒的咒骂声,一会儿骂爹一会儿骂娘:“龟孙子,罗生门又在滥杀凡人!我看上让他们上洗仙台都是便宜了,老娘绝对把他们丹田炸了,再把手筋脚筋挑断!”她气得又往尸体上泄愤似的插了几刀。 狼妖是罗生门的人? 封易匆忙走过去,接过她们找到的证据,罗生门的身份令牌。 刺客堂,玄阶刺客。 两枚都是一样的,他们是刺客堂的人。 “龟孙子,老娘要把他们大卸八块……”夜书骂骂咧咧地往她们这边靠近。 封易下意识转头看向索菲亚,果然这高傲的人鱼公主听不得半句不好的话,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夜书走过来,索菲亚脸色很不美妙,后者身上杀气逼人。以为遇到了同道中人,搭着她的肩膀道:“小家伙,你和传闻中倒不一样,没想到恋爱脑也有心。”夜书讲话还是这么贱嗖嗖的。 封易撇开脑袋掩饰心虚,眼角却时不时往索菲亚身上瞥。 好在索菲亚能忍下来。 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封易握着那两块令牌,神色莫测。 刺客堂的人为何无端端要杀安娜一介凡人呢?除了莫成器,没有人能看出安娜已经是炼气二重。 索菲亚拿过她手上的令牌,沉思片刻道:“刺客堂不会随便杀人,他们在执行任务。” 封易皱眉道:“那是冲着谁来的?安娜?还是白雪?” “我怎么会知道。”索菲亚将令牌重重拍回她手里。 安娜是刺客堂的人杀的,白雪也极有可能被他们劫走了。要找到白雪,就要找到刺客堂的位置。 索菲亚似乎心情很不好,不复往常那副看世间一切索然无味的模样。 安娜的死或许人鱼公主来说有一些冲击,可也不至于影响这么大。 不想晒太阳,索菲亚站在树荫下,背靠粗大的树干。 “公主,你没事儿吧?”封易靠近她,和她一起站在阴影中。 “三百万不想要了?”索菲亚斜眼看她,满脸不爽。 几人协力将安娜抬回小木屋内,艾尔莎在认真给安娜擦身体,原先准备给白雪的水晶棺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棺材算是一件法器,内含的冰系灵力可保尸体永久不腐化。 艾尔莎需要空间,暂时不需要她。 索菲亚这样反常,又是罗生门的人,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人鱼公主白皙脖颈上的红痕还未消退,就这么大剌剌地留在那里,封易错开眼,盯着粗粝的树皮。 “你知道刺客堂在哪吗?”这角只有她们两人,又设下隔离罩,不用担心被夜书察觉。 “你在怀疑我?”索菲亚不答她的话,反问道。 也不能说怀疑她……只是两人之间缺乏信任…… 客观来说,索菲亚是没有理由这样做的,西海人鱼公主在这里待了两个多月,不就是为了推动格林王国政变,让白雪成王吗?白雪失踪,算是临门一脚踹翻了她原本计划。 好吧,她就是有点怀疑索菲亚,怀疑她临时改变了主意,这也很像她能干出来的事。 “怎么说呢……若是为了尽快找到白雪,希望您尽可能提供多一些线索,毕竟您也算内行人。若是你临时有别的计划,不妨也和我说一声,好歹我也在帮你办事……”她不明言怀疑,可句句都是不信任。 那双湛蓝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感觉脖子有些凉,怪渗人的。 直到她警惕地往后撤了一步,索菲亚才开口否认:“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刺客堂在哪儿。” 见封易神色中还有疑惑,索菲亚继续补充道:“就算是各地分堂之间的具体位置都不一定彼此清楚,更何况是分支。”她顿了顿,拿出灵机晃了晃,“刺客堂现在都在‘仙博’上接委托,任务完成了就行,没有人会关心他们在哪。” 顶多知道这些人来自狼妖刺客分堂,可分堂具体位置在哪里却不知道。 “与其去想他们的位置,不如多想想是谁要杀安娜,为什么要带走白雪。” 这一番话倒是让她转变了思考方向,到底是谁要杀安娜,又是谁要带走白雪呢? 刺客堂规矩极严,不会少杀一人,更不会多杀一人。 若说安娜的仇敌,最有可能是安徒山的狼妖,她是一名顶级狼猎,红帽代表着危险。这么多年来,安娜杀狼一向有原则,恶狼伤人,她只杀恶狼,安娜更像格林城的守护者。红帽狼猎何其多,他们若真的要报复,又怎会单单挑安娜一人呢?嗯……不大可能。 诺克国王也有很大嫌疑,可若是知道她们的位置,定会让铠甲勇士包围小木屋,就地斩杀白雪,再立两个坟,阵仗很大。安徒山还在戒严,说明诺克还不知情,将他排除,还会有谁呢? 若说是红帽狼猎中出了叛徒?艾尔莎进宫后,信使只能在安徒山外围交易,根本不知道小木屋的位置,也不对。 知道小木屋的位置之人不多,都是自己人,若她是艾尔莎,可是忍不住要怀疑这些莫名其妙的巫师了。 索菲亚站在那儿嚼珍珠糖,气压也没那么低了,她有些好奇珍珠糖的味道,西海特产还没尝过。 人鱼公主好心赏赐了她一整个储物龟壳,里面有不少珍珠糖。 乍一看,糖果和蚌壳里的大珍珠似的,色泽清透,银白发亮,隐隐约约有些透光。 唔……酸酸甜甜的,很有劲道,裹挟着灵力在口中化开,食之神清气爽。 她的思路一下开阔了,朝屋子里的人喊道:“莫成器!清月!陪我去个地方!” 三人回到土坑边,上面的落叶早已腐化成黑泥,黑泥下掩埋的是狼妖的尸体。 她还是第一次干挖坟刨尸这件事儿。 “封易,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好……”林清月像根木桩子一样杵在旁边,她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死者为大,挖坟这事儿实在不合她从小受到的伦理教育。 莫成器可能是流浪久了,和她一样,没什么道德伦理观,只按自己的准则行事,知道封易是为了找线索,立马叫小木偶出动挖坑。 “没事没事……清月,你就站在此处不要动,替我们望风就好。”她一边说,一边吭哧吭哧地将泥土铲到一边去。 她们埋的不深,一会儿就挖着了。 衣服尚好,肉已烂得能见到白骨,蛆虫在上面爬,她蹲在旁边干呕了好一会儿。 封易咬咬牙,用铲子将储物袋拨出来,忍着恶心将储物袋里的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最重要的是那台灵机。 先前她们只翻了储物袋,冲着灵石去,倒也没把狼妖全身上下的宝贝扒拉干净。如今一看,这衣服确实和刺客堂的夜行人很是相像,她拿着树枝在上面东戳西戳。 林清月疑惑地看着她,很快,她在狼妖胸前戳到一块硬硬的块状物品,千辛万苦地用铲子将那块硬东西扒拉出来。 是一块令牌,和她们先前找到刺客堂的身份令牌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上面的字——刺客堂,黄阶刺客。 安娜曾担忧过小木屋的安全,当初她感受到两股气息,却只杀了一只狼妖,如今看来,另一人定是趁她们不注意找到了小木屋的具体位置,这才留下隐患。 除了灵机和身份令牌,她们再没找到其它有价值的线索,又把坑给埋回去。 知道他是刺客堂的狼妖,可不会像上次那般给他美美洒上落叶了。 三人很快回到小木屋,夜书果真把尸体大卸八块埋了起来,索菲亚依旧在树荫下吃珍珠糖,艾尔莎已经为安娜换上干净的衣服。 “我想要破解他的仙博,这有可能实现吗?”既然刺客堂在仙博接任务,灵机里头一定有线索。 除了刚刚挖出来那台,还有玄阶刺客身上的两台,三台灵机整整齐齐码放在莫成器面前。 “我很久以前试过,应该可以……”莫成器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你先弄。”封易点点头,跑出去找索菲亚。 索菲亚等她很久了,哼声问道:“找到白雪在哪儿了吗?” 她遗憾地摇摇头,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她说:“没这么快,希望她能活着。” “死不了,至少死得没这么快,看她毅力了。” 这人鱼果然知道内情,总是藏着掖着不说,封易抿紧唇,质疑地望向她。 “哼,你知道又能怎样,把白雪抓走,多半是要一点一点抽走她身上的龙气,还有用呢。” 龙气…… 封九悔曾得了祝斜青身上的龙气修复了破碎的金丹。 稍稍细想,便也知道刺客堂的人抓白雪要用来做什么,罗生门上洗仙台的门徒数不胜数,他们需要龙气修补道基,即便不用于此,也能使修为更上一层楼。 那索菲亚呢?她难道不是为了龙气吗? “我又要怀疑你了,你怎么不贪图龙气?难道你们堂中没有需要的人吗?”封易最近说话很大胆。 索菲亚用一种极其不善的眼神瞪她,语气不屑道:“我们世事堂怎么能和其它人相提并论,修真者入凡俗,掺世事,行大善,护苍生,积大德,神明会根据功德为我们赐福,根本不需要这些损人利己的手段。” 封易暗自琢磨着她这段话,忽而响起莫成器欣喜若狂地尖叫。 “啊!我成了!还真给我破解出来了!” 第70章 再救白雪 也不知莫成器用了什么办法,总之是将三台灵机内的仙博都破解了。 被挖坟的狼妖仙博账号叫狼九九,在一众下流的聊天记录中,封易千辛万苦才找到一个“早日上岸小狼队”的神秘群聊。 很可惜,只能看到最新几条聊天记录,其它都被清空了。 [群公告:红帽猎人联合缫杀任务 地点:夜洲安徒山格林城郊外森林 时间:腊月 对象:红帽猎人(凡人) 绩效:每个人头一万灵石(与狐族自行商讨分成) 注意!该任务为狼狐分堂联合任务,厌狐者勿接!] 群公告发了十天,也没一个人敢吭声。 [狼七六:既然没人接,那就只能听从安排了,狼九九去吧!] [狼九九:大哥!我讨厌狐妖!一看到就会吐!] [狼七六:去死吧,昨晚还看到你跟一只狐妖去醉梦乡开房。] [狼九九:为什么每次凡人任务都安排我,我天天做噩梦!梦见自己上洗仙台了!] [狼七六:放心吧,你要是被仙盟抓了,群友们会给你风光大办。] 又过了好几日,封易掐指一算,正正是她们去找安娜那天。 [狼七六:@狼九九 还活着吗?] [“狼九九”已被踢出“早日上岸小狼队”。] 反复研读了好几遍,封易也没找到特别有效的信息,依旧不知道刺客堂老巢在哪。 难不成要请文梦瑶帮忙筛查当天在醉梦乡开房的狼妖和狐妖都有谁吗? 如此一来,可能又要费好几天,只怕白雪坚持不住。 夜书在看另一台灵机上的聊天记录,突然轻咦了一声:“瞧瞧这个,‘提卡城’,是不是?” 封易把脑袋探过去,狼七四和狼六四的聊天记录还要简洁。 约莫能猜出来,先前的红帽猎人缫杀任务似乎升级了,才轮到玄阶刺客出手。 [狼五一:这次任务由狼六四带队,七四和七五听从指挥。] [狼七五:明白!老大!保证完成任务,一定让雇主满意!] [狼七四:哥,求带飞!] [狼六四:收到。] [狼五一:记得每天刷脸打卡。] 最新的消息还是半个时辰以前发出的。 [狼六四:大哥,捡到一个流浪的人族皇室,怎么搞?] 这人族皇室估摸是在说白雪了,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出来说话了,群聊一下炸开了锅。 最后还是群主狼五一下达命令,一锤定音。 [狼五一:让七五先把人送到提卡城的老贝裁缝铺,我托关系找了研究堂的人,他有偿帮忙提取龙丹。] 夜书拍桌而起,急切道:“我们赶紧去提卡城把人救出来,再晚些那小姑娘就完蛋了。” “差点忘了,”她想起某件事,手指在灵机上滑动,“还要通知安徒仙盟接应我们。” 封易眼疾手快把夜书的灵机按下,勾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哎哎哎!还通知什么,你也知道仙盟一来阵仗多大,又要跟领导报备,好不容易找到线索,一会儿打草惊蛇可不好。事不宜迟,赶紧出发。” 哪能让仙盟知道,万一铠甲和火铳的事瞒不住了,仙盟定是要往深里追究,政变成不成功还在其次,她们就要自身难保。 招呼其她人赶紧走,封易费尽口舌地忽悠道:“有你在,还怕拿不下他们小小玄阶刺客,你可是元婴大能啊。” 夜书被她恭维得飘飘然,果真信了她的鬼话,反倒嘲讽起仙盟来:“做啥事都要报备报备,你们人族就爱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多。罢了,让他们来收尾也是一样的。” 提卡城亦是安徒山脉下属城池,在格林城的西边,算是邻属王国。曾经与格林王国亦是友好睦邻,自诺克当上国王之后,却仗着铠甲勇士的威力,肆无忌惮的骚扰邻国,挑起小战争,两国之间关系日渐恶化。 至如今,已是水火不容的局势。 诺克国王甚至在战场上大放厥词:“提卡人民将尊我为王,荆棘女王必认我为主!”他是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荆棘女王勤俭爱民,备受提卡城民众尊崇,侮辱一国之主相当于践踏民众的尊严,是以提卡城民众战意熊熊,对格林城的人抱有极大敌意。 在他们眼中,格林城的公民和国王一样,自大且愚昧,好战且落后,简直是夜洲文明的耻辱。 可也有不少人会羡慕格林城的生活,试图偷渡过去,当然九成九都是男人了。 此行前往提卡城,只有封易、夜书、索菲亚。 林清月被强行留下来当护卫,莫成器还要留下来敷衍国王,索菲亚硬是要封易跟着。 明明她是个拖后腿的。 提卡城出入检查极严,生怕混进格林城的间谍。三人无凭无据,要白天大摇大摆的进城是很难的,若要等到晚上未免又有些迟。 夜书有办法,她掏出三块像话本一般大小的钢板,递给城门口的守卫检查。 那守卫模样很年轻,不认得她手里的东西。 见守卫神情疑惑,夜书抬抬下巴道:“小妹妹,这是‘仙盟护照’,你同守卫长去说,人家肯定明白。” 年轻守卫朝同伴低语了一句,有人接替了她的岗位,拿着钢板似的仙盟护照去找领导。 三人先挪到一边乖乖等候,让队伍后面的人上前来检查通关文书。 进城的人要出示身份证,身份证是一块小铜板,镌刻着姓名和住址,还有防伪印记。 封易这些天一直在格林王宫和安徒森林来回奔走,还没有心思了解夜洲民情,索菲亚也是成日在格林王宫里吃吃喝喝睡睡,根本没有兴致体验凡界普通人生活。 也只有夜书习惯了走南闯北,混迹市井之间,对夜洲的风俗制度也能说道一二。 “这夜洲吧,多是以城邦立国,背山面水,地就这么点大,一个城邦可能就那么一件特产,只能靠城邦之间相互交易补足缺乏的生活用品。所以同一山脉下的城邦通常友好睦邻组成联邦,比如安徒山脉下的格林、索菲、提卡、威瑟等等十七座城邦组成了安徒联邦,夜洲共有十大联邦,联邦之间贸易互通,商业极其繁荣。” 尘封的记忆浮于脑海,兴许是在哪本书上读过,封易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不怪乎夜洲文明这般独特,这朝廷和法庭也要民众参与,都很看重自我。一半是因为这商贸发达,另一半就是因为人少了。” 接过她的话头,夜书继续道:“夜洲之地小妖盘踞,不如西洲般规矩,野性凶蛮,妖兽攻击凡人那是常有的事。一个联邦就设立一处仙盟分部和妖盟分部,仙盟用于约束修真界中人,妖盟用于管束妖族。不过……如今无论是人族修真者还是妖族,若是伤了凡人,都归仙盟管。” “我那仙盟护照,可是夜洲十大仙盟联合发放,有了它,便相当于拥有了夜洲所有城邦的通关文书。”她颇为自豪地说,“要弄到三张护照可不容易,签证官面试通过率一成都不到。” 瞥向索菲亚,人鱼公主却没有半点起伏,甚至翻了个白眼。夜书尴尬转头,她适时鼓掌道:“啧啧啧!实在太了不起了,回头也教教我,我也弄一张来。” 夜书一巴掌拍向她的脑袋,面露满意之色,只是嘴巴还硬着:“小香工,看来还是有点上进之心。往常叫你多读些正书吧不听,就爱看些情情爱爱的庸俗话本儿。” 索菲亚没想到两人竟是旧识,狐疑地看向她。 年轻守卫回来了,人跟在守卫长后头,守卫长毕恭毕敬地将三人带进城楼内的招待室,客客气气给她们上了三碗茶。 “尊贵的三位仙使,请喝茶,这是从南洲进口的碧螺春。” 守卫长做事很周到,修真者多居于东中南洲,喝茶是最基本的招待礼仪。 封易眼睛一亮,端起茶品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放下。 这怕是买到假货了…… 不过嘛,她们又不是专门喝茶来的,这也不重要。 仙使来访,多半是来捕捉作乱妖兽,守卫长有些担心城里安全。 夜书将茶水一口闷了,让守卫长给她们找个人带路去老贝裁缝铺,不再久留。 玄阶刺客多是金丹期,她才筑基五重,夜书嫌她拖后腿。 “你不是阵修吗?打架就不用去了,会不会什么困阵之类的,就把裁缝铺周边都锁起来,叫他们一个溜不走。”夜书给她安排了更合适的任务。 封易应了下来,夜书不再多问,和索菲亚跟着向导走了。 夜书心也真大,就这么相信她?她才筑基五重,真觉着自己能把一群金丹修士困住了? 似乎对她有种盲目信任。 不过……她既然答应了,自然得拿出一点真本事来。 前几天她才刚在极品灵脉里头劈出一块足足有人这么大的鸡血石,虽说品质算不得非山玉这般上流,无事发生阵刻在鸡血石上却有不一样的效果。 阵法时效会缩减,阵法范围却会变广阔。 但鸡血石质脆,阵师在雕刻阵纹中极其容易将其毁坏,因此沦为阵石次次之选。 可她不一样,她哪里需要徒手雕刻阵纹,只需要轻轻念一声“h”,便能将阵纹复刻于鸡血石上。 裁缝铺周边的人已经被守卫长悄悄疏散,封易立在不远处的大街上,将灵脉空间中巨型鸡血石拿出来。 轰隆一声,约莫有一人高,两人宽的石板深深嵌入地面,扬起漫天尘土。 封易默念法诀,明耀的灵光汇聚于右手手心,将手覆于石板上,姜黄色的阵法纹路从掌心不断扩散,约莫抽空了体内半成灵力,血色石板上才密密麻麻布满了繁复的阵纹,红光与金光相互辉映,充满了神秘气息。 以石板为中心,磅礴的阵法波动向外不断扩散,直至极限处停下。 一里范围,很不错了。 封易唇角微勾,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还用灵机留影以作纪念。 她在“营救白雪”群里发了消息。 [封易:阵法已成,一里范围,半个时辰。] [夜书:收到,开始行动!] [索菲亚:扣一。] 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给她们了。 . 白雪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着的,身下是一张木质长桌,手脚被布绑着,这些布看起来像制衣材料。 有三个陌生人破门而入,将她敲晕了…… 彻底昏睡之前,朦朦胧胧间她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皇室”“龙气”“治伤”,从小接受继承人培养的她隐约能猜到,自己被当作了一味药。 那便不会是出自弟弟的手笔,诺克会叫人将她就地斩杀,等有闲心的时候再将坟墓挖开来探望她。 白雪扫视了一圈,屋子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是一扇门,木架子上堆满了彩色布匹。右手边有个三层滚轮架子,架子最上层杂乱放着皮尺和一把大剪刀。 若是能拿到它,便能解开身上的束缚。 这群劫匪似乎并不将她放在眼里,明明把她当作救命药,却连绳结都没有绑紧。劫匪很有自信,自己根本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这些年一直没有疏于锻炼,白雪撑起身子,用嘴巴堪堪将大剪刀叼到手边,剪开身上的束缚。 白雪并未急着开门出去,在室内检查一番,确认这里是一处裁缝铺。 她在滚轮架子上又找到了一把长长的裁缝刀,将其别在身后,又用厚厚的布匹缠绕在身上,姑且当作护甲,她轻手轻脚地靠近门口。 门缝下没有黑影,门口没有人,木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细缝。 白雪紧张地将裁缝刀竖在胸前。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好几个人大声嚷嚷着向这边靠近。 白雪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念头。 他们发现自己了。劫匪有很多人。她将迎来一场恶战。 可她想错了,脚步声和谈话声从门前掠过,没有人发现关押白雪的这处房间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她捕捉到两句话。 “……快去帮大哥……” “……来了只人鱼……” . 按照夜书的行事风格,应当不会直愣愣地闯进去,因为她是一只昼伏夜出的夜梩妖,习惯偷偷摸摸潜行。 但索菲亚可跟她不一样,这人鱼我行我素惯了,打架直来直去,一言不合就用长头发勒死人。 因此,索菲亚正面挑衅,夜书背地里偷袭。 就凭两人这修为,稳了。 事实和封易猜的没有任何偏差,裁缝铺里头打得如火如荼,她在这边优哉游哉地看风景。 忽而,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果然是你!我就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吧!” 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身旁的石板,面露痴狂之色。 第71章 旧恨 男人身着蟒黑外袍,袖口一朵银丝凤仙花,尽管衣着整洁,一头乱发却好似半月未打理过,两眼下的深重乌青格外扎眼,眼白中尽是红血丝,好几夜没合眼的相貌。 不修边幅的外表,对阵法格外痴狂,这是在翠风城死过一次的洛安无疑了。 虽说对财神的死而复生之术早有猜测,可真正见到在她眼前死去的人又再次活生生地站出来,封易的心情还是有所撼动。 死而复生,难道真的是神明的术法吗? 洛安将灼热的目光从阵法石板转到封易脸上,丝毫不掩饰对她的浓烈兴趣,赞叹道:“有越阶杀人的本事,又有改进阵法的天赋,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他视线下移,直勾勾盯着封易小腹处,“真想把你丹田剖开,瞧瞧究竟有什么不同。” 毒蛇般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游荡,封易绷紧了全身肌肉,洛安没在开玩笑,这癫人怕不止想剖开她的丹田,还要切开她的脑子。 研究堂的人……是否都是这般疯疯癫癫的…… 感知到洛安身上的修为,封易粲然一笑:“安哥,三月不见,你这修为倒是跌到金丹期了啊。” 这死而复生似乎也不能将肉身完全恢复如初,原先的她完全觉知不到洛安的修为,复活后的洛安显然修为大跌。可她依旧不敢小觑,洛安的阵法手段她还没来得及见识过,只知他有过人的智慧。 话语里的嘲讽显然刺痛了他,洛安嘴角抽了抽,由内而外散发的暴躁气息愈发明显。 封易早已结阵,同洛安隔开一段距离,时刻提防他出手发难。 距离无事发生阵布下不过一刻钟,洛安多半就是刺客堂那群人找来的关系,帮忙取龙丹的。洛安找到她这儿处,说明夜书和索菲亚已经动手了。 思及此,封易面色一沉,洛安能从夜书手上神不知鬼不觉溜走,径直找到她这处,已说明他的手段绝不普通。相比于龙丹,洛安似乎更在意她身上的秘密。 若是洛安不杀她,她也不会竭尽全力,为什么不借洛安之手将计就计去一趟罗生门,见见所谓的财神?或许财神能解开自己的困扰…… 封易心中快速估量着利弊。 洛安突然松了一口气,身上的躁郁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勾唇笑道:“放心吧,我还不打算对你下手。”他点明封易的担忧,成竹在胸道,“你不就是要那个人族皇室吗?师哥让给你便是。” 还没等她想明白洛安这般做的缘由,他接着道:“你帮世事堂做的那些事,已经触犯了仙盟法令,或早或晚都将归于我门之下,或许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吧,就是我们共事之时。”洛安笃定道,神情颇为自信。 她偏不爱听这种话,可能是有些叛逆在的,别人说她将来一定会做什么,她偏就要反着来,便故意呛声道:“就怕你活不到那一天了。” 男人眉头微挑,清俊的脸上露出的笑容越来越夸张,那双染满红血丝的眼睛中丝毫不见动摇之色,好似在无奈地教训自家小妹:“有一位神明已经看到你,这是无上的荣幸,我们这些蝼蚁又怎么能拒绝神明的恩宠呢?” 一位神明? 难道神明不止一位吗? “轰隆!” 裁缝铺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乌黑的硝烟直上云霄,烟雾散去,只剩断壁残垣。 再转眼,洛安踪影已消失不见。 巨大的黑影从废墟中钻出,漆黑的翅膀遮天蔽日,飞至头顶时才知道夜书手里还抱着个人。 夜书降落时,翅膀扑腾几下扇出狂风,封易被糊了满脸灰尘还有鸟毛。 白雪也是见过世面的凡人,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大阵仗,她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摸那双将街道完全挡住的巨大翅膀。 一碰,又掉了几根毛。 封易噗嗤一声笑出来,白雪和夜书的脸上都有些尴尬。 这老太,平日里一见就没怎么护理自己的鸟毛,才会抖一抖就扇落一地,再这么下去,她估计都得成秃鹫。 “小姑娘,别乱摸。”夜书语气冷漠,将翅膀收起来,又恢复成为一个朴素的小老太太。 白雪缩回手,很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 正疑惑着怎么只有两人回来,就见到索菲亚灰头土脸地走过来,脖颈处有几处刀伤,不爽地瞪了夜书好几眼。 活着就没毛病。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一向高贵优雅的人鱼公主定是在仇恨夜书将她搞得这样狼狈,毁她形象,其实脖子上的刀伤都不算事。 封易从储物戒里找了几瓶丹药奉上去,不敢再触她霉头,和白雪挨得极近。 索菲亚再怎么撒气也不会撒在白雪身上,夜书修为又比她高,自己成那个倒霉孩子。 索菲亚冷哼一声,掐了个洁净术将自己弄干净,跺脚转身又换了一身新衣服,将止血丹捏爆涂抹在刀伤处。 “杀了几个?”夜书问道。 “四个。”索菲亚道。 “我这边碰到两个,倒是没见到研究堂的人。” 夜书秉着绝不放过一个的念头,飞到空中巡视了一圈,试图将余孽找出来。 阵法屏障还在,夜书却没找到人,她遗憾地回到地面,摇头可惜道:“兴许是我们来得太早了。”眼珠子一转,又觉得问题出在阵法上,“小香工,你这阵法真能让人出不去?” 无事发生阵能困人,能隔绝灵力波动。 灵力是半点出不去的,不然仙盟的人早来了。 阵法原创是洛安,兴许他知道破阵方法也不一定。 封易摇摇头,老实巴交道:“这阵法我抄的,光知道怎么用,也不解其中关窍。” 夜书对此表示理解,随后道:“我现在叫仙盟来善后了。”她走到一边去,拿出灵机。 “喂,没信号啊,你把这阵法撤了。” 索菲亚上药的手猛地顿住,恶狠狠瞪着她,好似怪她找了个多事的帮手。 近黄昏,几人的影子逐渐变淡,被拉得很长很长。 封易将石板收入储物戒,抬高声音道:“什么?你有急事?好吧,你带白雪先回去吧!”夜书循着声音望过来时,索菲亚已带着白雪跃下护城河,顺着河道离开提卡城。 夜书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她,似乎即将察觉到她和索菲亚之间藏着什么秘密,她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现在这个时间点,仙盟只会派个监察使来看一眼了解大概情况,录口供起码也要拖到明早他们上班,哪有这么快。 时间不等人,索菲亚必须带白雪赶回去,政变不能失败。 只要她在这里含糊着拖延到白雪办完事,仙盟就算想插手也无力回天,所谓政变,也不过是凡界王国正常的人类活动,就算中途有修仙者插手,仙盟也不会在木已成舟之时再把船砸了。 总之,她要尽可能把夜书和仙盟糊弄过去,就算糊弄不过去也要坚持到明天晚上。 “那人鱼怎么回事儿?这么不负责任,她不缺灵石吧。” 她的谎话太蹩脚,封易想了一千万个理由,最后顺着夜书的话口替索菲亚打掩护:“哎!你知道的,我老板这鱼吧,又嫌麻烦,脾气又差,走了好,省得冲我发脾气。” 老太半信半疑,封易甩手无奈笑道:“她是我老板嘛,我也管不着她不是?西海公主可不是一般的臭脾气,又一回差点把我掐死,方才她肯定突然又不高兴了。就随她去吧,少她一个录口供也没差,我还指望她给我发工资呢。” 老太发出桀桀的怪笑声,揶揄道:“那她那份灵石怎么办?” 三个人做的事,弄塌了一间裁缝铺,仙盟肯定要计较赔偿。 “都我付,成不成?” 夜书欣然答应:“甚好。” 两人立在大街上,阵法撤后,众人纷纷靠近来,七嘴八舌地猜测。 “……是不是裁缝铺里头有鬼怪,巫师在抓鬼啊……” “……那鬼不会是从格林城跑来的吧……” “……有可能,怪不得他们家衣服穿起来都让人后背发凉……” “……那巫师的美貌与女王不相上下……” 和格林城不同,提卡城的民众对巫师似乎并不抵触,热情又胆大。 封易感觉衣角被扯了一下,有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小声道: “巫师大人,你是我的榜样。” 男孩微微弯腰,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认为她干了好事,真单纯。 “加油哦!”摸摸男孩的金色脑袋,封易莞尔一笑。男孩一边兴奋欢呼,一边手舞足蹈地跑开了。 有了这个先例,不少人给她们送东西,或者是一顶花圈,或者是一块小蛋糕…… 夜书将小蛋糕囫囵吞下,砸巴砸巴嘴道:“要是这些人见到里面被分成八瓣的脑袋,不知道还笑不笑得出来。” 别说他们,封易试想了一下场景,像西瓜一样被削成八块…… “这也是你的天赋吗?将对手碎尸……” “那是罗生门的人活该。” 她的眼神冷若冰霜,使劲啃着手中像棍子一样硬的面包,夜书的仇恨,让她不止要碎尸万段,还要生啖其血肉。 “我感觉……罗生门也不全在干坏事吧……”比如世事堂的人,索菲亚虽然脾气差了些,却有自己的原则,她说世事堂的修真者就是为了承担起修真者的责任,守护苍生。 听起来不算坏。 夜书冷哼道:“把一千只夜梩妖抓起来剥皮抽筋拔骨取血,将肉剁成肉泥制丹药,算不算坏事?把一千只狐妖困在地牢中每日取血当作药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算不算坏事?” 封易瞳孔微颤,默默闭上了嘴。 “我的族人被研究堂那群疯子剖体取丹,我便要他们碎尸万段,这不过分吧?” 原来……这是夜书的仇恨。 思及洛安方才要将自己丹田剖开研究的话,夜书所言确无半点夸张,罗生门为仙妖两族所鄙弃,是有其道理的。 罔顾生灵性命,恶果累累。 那双苍老如枯槁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厉声警告道:“我知道你很有天分,但不要浪费你的才华去干些缺德事儿,你们要掺和到格林王宫的事,老娘就当没见过。” “你……”封易眸中惊疑不定。 夜书竟然知道了! 仔细回想此事,着实很难瞒住,诺克王国的玄阶铠甲,安娜小木屋墙上挂满的火铳,凡人手中有这般多灵器,任谁都能觉察不对,亏她还装得这般辛苦。 这老太既然默许了她,先前又容忍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是否说明……她仇恨的只是罗生门伤害生灵的行为。 监察使适时赶到现场,神情板正,问道:“安徒仙盟。”他拿出一张证件,打量着两人,“谁是报案人?” “老娘报的案,来得可真慢,人都杀干净了。”骄傲的语气快飘到天上去。 监察使脸色不变,公事公办地走到坍塌的裁缝铺前探查尸体。 “怎么每个监察使都是个木头性子,难不成仙盟招监察使还要考察个人性情不成……”被扫了兴致,夜书暗自嘀咕道。 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财产上,弄塌了凡人一栋商铺,又要赔偿些名声损失费。可又死了六个刺客堂的人,仙盟对一切有关罗生门的线索都分外重视。 仙盟的人让她们在原地等着,直至半夜才来了六个同僚,守卫长配合他们将现场封锁,不让民众靠近,由监察使将尸体收拾出来,两人被拉去录口供。 夜书决意帮她瞒下格林城时,两人便重新对过口供,假话不说,真话不全说。 “为什么到提卡城?”问话的还是这群监察使的领导,夜洲偏僻,妖族盘踞,很少有人族修真者愿意来此处当差。 “格林王国的公主被罗生门的人抓了,我们顺藤摸瓜到这儿救人。”她将破解聊天记录的灵机拿给监察使看。 监察使在看聊天记录,静默一会儿道:“那公主呢?” “她晕了,被另一个人带回格林城。” “谁带走的?”监察使皱紧眉头,按理来说应该等仙盟来录口供的。 封易神秘兮兮道:“西海公主啊,她又一见钟情了。领导放心,她不会害人。” 西海公主恋爱脑果然大名远扬,无意间被喂了一口瓜,监察使立时松了神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领导要去格林城找她补口供吗?”封易试探道。 监察使神情有些纠结,叹气道:“算了,人手不够,也没什么大问题,你们俩把赔偿款付清就行。” 按照罚单上的数额,监察使收了一百两银币,便将两人放了,他们还忙着处理刺客堂这堆肉块。 夜书抓着她飞回格林王宫时,天已蒙蒙亮。 心神耗尽,封易什么也不想管,倒头就睡。 直至轰隆的火铳声在天边响起,王宫大门内外那震天的厮杀声扰人清梦。 封易将神识向外探去,数不清的红斗篷从殿外飞速掠过,无尽的火烧云像她们勇往直前的旗帜。 白雪率领着她的红帽大军,打响了第一枪。 第72章 陆难(一) 西洲,九尾狐族地,陆山。 九尾狐乃狐中王族,而她是陆氏九尾狐妖的少族长,理应承担起振兴狐族、守护狐族的责任。 “我才不会跟那只弱小的火狐联姻!我的道侣至少在修为上必须和我不相上下!”陆难鼓起嘴巴,对长老们私自决定她的联姻对象表示抗议。 长老们也太没有眼光了,怎么会挑上火狐族那位出了名的废物坤泽,明明天赋很好,是一名天阶火狐,修炼了二十年都未筑基,此女定是懒惰至极。和那些依靠祖上荫蔽混日子的纨绔子弟一样,整日耍乐,不干正事。 她可是天阶乾元,下月初十便满二十岁,修为却已是金丹五重。与她相配之人,至少也该是位天之骄子,最重要是两人志趣相投,共同承担起守护妖族的责任。 “殿下,其实九小姐并非如传闻中那般……”白发苍苍的三长老摸了一把胡须,苦口婆心道。 陆难轻挑眉毛,冷哼道:“那长老们倒是说说,她有何不同?是修为高强还是聪慧过人?” “九小姐她……”三长老支支吾吾半天,朝在座的其她同僚挤眉弄眼,“九小姐是火狐族第一美人,还有……” 要是二长老在就好了,他嘴皮子一向利索,可惜人还在猎魔战场浴血奋战。 老搭档四长老接上话:“最重要的是九小姐家里有钱有势啊!” “啊对对对!”三长老连声附和。 火狐族施家九小姐施绵绵虽然是个花瓶,放眼整个妖族,也是顶尊贵的花瓶。 九尾狐族一向子嗣单薄,全族加起来不过三百人,可哪一个拎出去不能在猎魔战场大杀四方。时运不济,魔族入侵,三界动荡,九尾狐族战死沙场大半数。如今魔族未灭,族中人数更是愈来愈少,至今已不过百人。 火狐族妖丁兴旺,早年同人族丹师炼器师通商往来,又靠着妖多力量大的缘故,竟成了狐妖的力量中坚,后起之秀,况且火狐族在猎魔战场中主要承担后勤协战力量,负责运送丹药法器。 很重要,必须巴结。 与其火狐族联姻交好,对九尾狐而言,利大于弊。 恰好陆难殿下也到了适婚年龄,趁着成年生日宴,把亲事先定下来。 纵观火狐全族,适婚的坤泽之中,也没几个争气的。 林家大公子,玄阶坤泽,本人刻苦努力,如今已半步金丹,可天资不足,道途较浅。若是殿下与其结为道侣,三百年过后少不得还要续弦,麻烦。 施家三小姐,天阶坤泽,天资不错,可性格跋扈,整日沉溺勾栏瓦肆,与蛇族那群浪荡子混迹度日,听说妖宠们的宫殿脂腻成河。殿下心思单纯,道侣太花心容易被带坏。 施家九小姐,天阶坤泽,听闻少时睡了两年便到炼气巅峰,可惜后天不努力,至今仍未筑基。性格纯良,美貌只比殿下差些些许,火狐族长对其视若珍宝。最重要的是,火狐族长向她们承诺,若施绵绵同陆难定亲,猎魔战场上的所有九尾狐族将士先每人送一套地阶护身法器和一担灵丹妙药作定亲礼。 若结为道侣之后,保证九尾狐族绝不用担心丹药器材的问题。 回报最高的一笔交易。 九尾狐有修为,火狐有财力,强强联合。 “殿下,这可绝对满足您的要求了,九小姐再适合不过。”四长老自信道。 两位长老据理力争,陆难不可抑制地抽了抽嘴角:“我说的‘强强联合’是这个意思吗?”确实生气了,她双手抱胸,坐在那里闭嘴不出声。 对陆难的反应早有预料,不约而同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座位之首的大长老。 没办法,殿下最是听大长老的话。 况且,和火狐族那位施家九小姐联姻,着实有些委屈少族长了。 自双亲去世后,与陆难关系最为亲密的就是大长老,陆情空对于陆难而言,亦母亦师亦友。 “小难,你不用急着给答案,回去想一想你的答案。”陆情空将头发挽至耳后,温声道。 “姑姑!”陆难气得跺脚,那双杏仁眼中的光亮即刻黯淡了,陆情空半张着嘴,还是没有说多余的话。 小难有傲气在,但她会想明白的。 陆情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让陆难先回谷中修炼。她还忙着处理战报,这回族里又死了人。 心里始终憋着委屈,陆难还是乖乖回了桃溪谷。 桃溪谷隐藏于重峦叠嶂之间,除了自己和姑姑,还没人知道此处。这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姑姑说,若有一日陆山也被魔族入侵了,这便是唯一的避难所。 她当初是怎么回答来着…… 她说:“姑姑!我一定会努力修炼,变得超级厉害,保护好族人,杀光所有魔族!” 魔族动乱已有百年之久,没有人知道魔族是如何突然出现的。只知道魔族形貌为兽首人身,喜好生啖人妖血肉,魔气会蚕食灵力和妖力。若是不肃清魔族,世间将道法不存,修真者、妖族、凡人将沦为案板上的鱼肉,永不见天日。 多少少年如她那般壮志凌云过,长大后才发现,魔族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鬼知道魔族从哪里来的。 轰隆! 陆难半眯着眼,带着憋屈和对魔族的怨气,将小溪里的水击至三尺高,连溪中肥鱼也未能幸免。 她的婚姻是一笔交易,必须慎之又慎,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身处其位,就必须接受这个位置要承担的责任。无论是一日不停的修炼,从小到大结交的朋友,还是长老们精心挑选的道侣,都是她的责任。 若是丢弃自己的责任,和那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何异? 对联姻对象没有一点期待是不可能的,陆难的内心在挣扎,一边努力安慰自己,一边对自己感到失望。 陆难轻啧一声,将被抛到溪边的肥鱼隔空开膛破肚。 陆绵绵确实是最合适的……长老们不会害她。 她有钱,长得也还行,性格腼腆,好拿捏。 哼,都怪魔族!姑姑答应她成年后便将她送至猎魔战场,到时定要一泄心中愤懑。 虽然烤鱼手艺很是一般,但陆难还是很爱自己做东西吃,总之要比辟谷丹要好很多。 整日修炼已经无聊透顶了,若是再不能在吃食上找到乐趣,此道生未免过于呆板。 陆难砸吧砸吧嘴,认真剔开烤糊了一半的鱼肉,眯着眼享受余下煎香的部分。 此生当如是,吃好喝好睡好,不用修炼,也不用担忧魔族,甚么别的也不用想。 门匾上“小难的家”四个字逐渐模糊,陆难缩在微微晃荡的秋千上渐渐阖上双眼。 她是被热醒的,都到金丹期了,怎还会怕冷惧热的,陆难瞬间便清醒过来。 眼前一片漆黑,身下硬硬的,像是一张床。 她记得……刚刚是在屋外的秋千里打盹,本想着小憩半刻钟便继续修炼。 此床甚小,也不是她的尺寸,桃溪谷除了她只有姑姑能进来,难道是姑姑把她抱别处去了? 忽而,床上多了一道气息,那人甚是粗莽,甩手就按到她胸前,又狠狠踹了她一脚。 哪来的坤泽?!不知好歹,竟敢占她的便宜! 陆难刚要踹人,女人吓得醒来,屁滚尿流地往床边爬。 还挺自觉,倒是省了她动手脚,她歪着脑袋望着身旁人的举动。 黑夜视物于妖族而言不过易如反掌,陆难见到女人脸时,听到了剧烈的咚咚声。 是什么声音…… 啊,原来是她的心在跳啊…… 惊恐的双眼泛着泪花,雾蒙蒙的,隐藏着半分迷茫和警惕,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很委屈。唇角是天生自然上翘,水润润的,乍一看来是个性格温和之人。 夜色中,陆难的目光扫过女人身体的每一寸,那身白色里衣又白又透,身体修长,此人美貌中又带了丝俊气,生着一副乾元之相,信引又香又甜,无疑还是个天阶坤泽。 可恶的女人,竟敢乱她道心! 陆难没有把莫名其妙爬床的女人扇死,看在那张脸的份上。 眼前的坤泽简直比施绵绵还要花瓶,才炼气二重,又是个光有天分后天不努力的废物,思及此,陆难的兴致消退一半。 突然就不能忍了。 陆难懒声道:“坤泽?敢上本王的榻?倒是有几分本事,能悄无声息将本王带到此处。” 甜腻的坤泽信引确实让她起了波澜,陆难加重手上力道,此女歹毒,不知用了什么阵法,竟提前诱发了她的易感期。 她倒佩服这废物的求生意志,气都快没了,还试图掰开她的尾巴,也不懂得说些软话来求饶。 不自量力。 女人在她的力量下放弃挣扎,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两只手臂像面条似的垂落在身侧晃荡。 生命完全被她掌控,要她死便死,要她生便生,陆难勾起嘴角,眼底满是愉悦。 废物也挺有趣的嘛,算了,不逗她玩了。 陆难准备松开尾巴。 尖锐的刺痛从尾巴尖传来,陆难被迫松开尾巴。 啊啊啊啊!怎么敢咬她的! “该死!谁允许你碰本王的尾巴!”陆难涨红了脸,怒声呵斥,尾巴尖还保留着湿润温热的触感。 此女……此女……忒不要脸…… 以口含尾,此乃求欢之势,她也是有些见识的。 明明她刚刚想杀了她,这女人竟然也只是有些生气,没有想要弄死她的想法。陆难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回神时见那女人离得极近,那双手软软地搭在她的衣领上,哑着声音责怪自己差点掐死她。 陆难一低头,却再也挪不开眼,坤泽的衣服松松垮垮,圆润隆起的弧度很是诱人。 若是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会和包子一样软吗…… 身体越来越热,乾元信引喷涌而出,陆难没法控制自己。 眼神胡乱飘,思绪也乱飘。 视线缓慢上移,细白的脖颈上留着一圈鲜明的红印。 陆难下意识颤抖,小舌舔舐下唇,强行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尾巴。 尾巴?! 怎么只剩三条了! 啊啊啊啊!她的九条尾巴呢!她势必要咬死这个坤泽! 陆难扑上去,那坤泽一脸无语地盯着她,快准狠地揪住狐狸耳朵,将她往外抵。 “冷静一点,我可什么都没做。” 尾巴没了,心碎了,在尾巴恢复之前,她还不能杀掉眼前人。 况且方才观她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 这女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何与她出现在同一张床上,她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吗? 女人忽然往她这边靠过来,越来越近,近得能透过下垂的上衣空隙,一眼看到底。 陆难的脸更红了,身体礼貌性地往后缩,眼珠子却死死不转。 “本王可是天级乾元,你别过来啊!” 该死,这女人不会真的馋她身子吧? 她还没有标记过坤泽,平日里都是靠抑制丹渡过易感期,她还不会啊,要怎么做来着…… 陆难绞尽脑汁地回忆友人乾元们聊天时谈及的标记技巧,除了知道后颈有一处可以标记,脑袋一片空白。 啊!好恨!书到用时方恨少,自己应该勤学好问些的! 女人还对她欲擒故纵,跪在床上,假装在找什么东西。 哼哼,事已至此,她还不至于这般呆若木鸡。既然大家雨露期和易感期正好碰上了,互相帮助一下下,便满足她吧。 “本王可是……天级乾元,便宜你了……”陆难半眯着眼,顺着心意,将身体覆上去。 交缠的肢体愈发滚烫,陆难做足了心理准备,循着信引找到后颈处。 颈间残留着犬齿刺破的印记,细嗅之下还有强烈的乾元信引,陆难瞳孔猛然缩成一条竖线。 才刚刚找过别人……隔天就爬上她的床…… 陆难面色陡然阴沉下去,辛辣的薄荷信引愈发躁动,根本没有细究那信引与她同出一源。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或许是乾元的占有欲作祟,脑海中闪过一些碎片。一人身穿紫色官服,孤零零地跪在大殿正中,掌心布满细长的红痕,用几乎破碎的声音喊殿下。明明面容不同,可她就是知道跪在地上的人就是她,她们有同一个灵魂。 她泪眼盈盈的模样,她眼角含笑的模样,她面色绯红的模样。 碎片消失,陆难甩了甩脑袋,翠绿色的瞳孔幽深诡秘。 她不允许有任何乾元靠近她,也不允许她有其她乾元。此人,合该是她的道侣才是。 陆难被“道侣”二字猛然激得清醒,抿紧唇,微微吸了一口气。 道侣不能是她,道侣不是她能选择的。 但这个叫封易的女人可以做她唯一的妖宠。 来招惹她,还弄掉她五条尾巴,总要有心理准备。 “记住,我叫陆难,是江河陆海的陆,迎难而上的难。”她一字一句轻声道。 封易只是迷惑地看着她,勾着她脖子往下压了压,似是在嫌她磨磨唧唧的,怎么突然停下来。 陆难有些哽住,这女人,好像很信任她。 转而,想到自己孤零零的三条尾巴,陆难将那一丝愧疚压下。 主仆契约该结还是要结的,撒娇也没用。 妖力缓慢渡入丹田之中,稀薄的气海之中浮现出浅浅的金色印记,一眨眼遁入深处,消失不见。 陆难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新建立的连接,心里总算是安稳一些。 “封易,你只能有陆难一个乾元哦。”她郑重道。 第73章 陆难(二) 陆难从旖旎的梦中醒来时,陆情空正站在她面前,神情变幻莫测。 下意识就要将被衾拉到身前挡住赤裸的身躯,一个趔趗却从悬挂的摇篮中摔落,以头抢地,好不狼狈。 “唉,你这孩子。”陆情空将人牵起身,无奈地叹了口气。无论陆难再怎么独立出色,将满二十的人,还是保留了一份孩子心性。 陆难暗自嘘了一声,可没把她吓坏,若梦中颠鸾倒凤之景被敬爱的姑姑瞧见,她怕是颜面扫地。 方才之事,只是一场梦而已吗? 在已身识海内查探一番,九尾仍在,主仆契约却消失了,她无法感受到封易的存在。 就好似从未存在过……心下一沉,尖锐的指甲深深扎入掌心。 对亲侄女甚为了解,陆情空自是察觉到她的异样,陌生的坤泽气息实在难以忽视。 对此事感到万分不解,陆情空的眉头染上愁绪,肃声问道:“小难,你标记了坤泽。”那是绝对肯定的语气。 陆难先是眼睛一亮,确定所梦非梦,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封易怎会是自己臆想之人!也不知这身板比习武凡人还脆弱的小坤泽到底藏了几分本事,不仅能将自己从桃溪谷中带去那处,还能悄无声息地抹去两人身上的主仆契约。 若是找到封易,定要找样东西好好绑住她,叫她再也逃不掉。 陆情空再次唤她,才意识到自己竟是想那人出了神,陆难有些尴尬,暗骂自己真是昏了头。 活了三百五十多个年头的老狐狸岂会不知其中隐秘,小难对头一回标记的坤泽着实上心,若她只是普通妖族,也无可厚非。 陆情空半眯着眼,其间光影明灭不定,沉声问道:“这就是你考虑之后的答案?”还是不愿与施绵绵联姻,便随意找了个坤泽标记? 被话语中浓浓的失望弄得心神一晃,陆难整副身子都垮下来,如鲠在喉,涩声道:“姑姑,我明白,我会和施家九小姐……联姻的。” 谁知陆情空眉头皱得更紧,语中不解更甚:“既是明白自己的责任,为何又要做这般幼稚的举动?偏要找一个坤泽泄愤不成?”此番行径实在不符合她对小难的认知,说不好听的,不少恋慕她的坤泽都忍不住骂小难就是块又臭又硬不开窍的石头。 已至化神巅峰的老狐狸敏锐异常,立即发现其中怪异之处。 自她令小难从议事殿返回桃溪谷后,她从未离开过谷中半步,哪来的坤泽有本事儿擅闯桃溪谷? 陆难本也不想瞒着姑姑,此事实在诡谲非常,若不能将迷惑解开,或许桃溪谷便不能称为陆山的避难所。 “我方才在此处小憩,醒来便见一人……”陆难事无巨细地交代,隐去私密之话不谈,一张小脸红彤彤的。 头回见侄女满眼春色模样,陆情空也不由得稀奇,这“封易”究竟是何方人物,竟能将妖族第一木头给开了窍?仰慕陆难的坤泽之中不乏些大胆火辣的性格,当时小难是怎么做来着……噢,把人家修为生生揍跌了一大重。 两人首先认为古怪出在秋千上,一把将坚韧的藤椅炸得粉碎,甚至连泥地也崩出一个大坑,却没发现半分古怪。 这才是最古怪…… “按你所言,能有此番效用的多半是阵法。”陆情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最近可收过什么东西?” 阵法乃这世间最为玄妙的道法,若是将阵纹附着在某物之上,再作用于收受之人…… 想到人族阵师的阴险毒辣,陆情空猛地执起她的手腕,一股妖力探入丹田之中。 陆情空的神情愈发捉摸不透,搞得她也有些心神不宁的,那小坤泽不会真的对她图谋不轨吧,陆难着急问道:“姑姑,我可是中招了?” 沉默了有一会儿,陆情空犹疑着开口:“那倒没有,妖力见涨,都升至金丹八重了……” 陆难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往识海中一探,姑姑所言非虚。 她……她就睡了一觉,怎么就金丹八重了?天底下还有这种便宜? “我……我这修为不会是假的吧……哪天又跌回来……”她仍是不敢相信,也有不少妖族靠磕丹药修炼,所得妖力皆是虚浮之象,若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将药力炼化,上涨的妖力自然便会随风散去。 眼前人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答案:“不会,那三重妖力完完全全是你的了。” 想到另一种可能,陆情空猜测道:“我估摸着,你方才应是同梦中之人双修,双修对两人都有好处。” 双修? 合欢宗的子弟便以双修立道,人妖不忌,致力于同强者双修提高修为,与不同的人双修增强感悟,难不成……封易是合欢宗的人? 陆情空将她心中猜测说出口:“若她在合欢宗门下,便也能说得通了,合欢宗之中确实有一些入梦双修的道法。” 看来小难是被人当成丹药“吃了”,虽说小难也不吃亏,以她的傲性,恐怕很难咽下这口气。 知侄女莫若姑姑,陆难的脸色霎时便由满面春光化为一头黑线,双颊鼓起,气愤道:“姑姑,她完蛋了,我一定要找到她!” 陆情空百感交集,半是欣慰,半是忧虑。方才她还在担心小难对坤泽过于沉溺,恐怕会影响她要在联姻之事上闹一会儿,还想着要不要当一回棒打鸳鸯的恶姑姑。 但愿“封易”也如她猜测般不争气吧,不过是一夜春梦,小难竟都这般在意她,若是两人朝夕相处…… 因着九尾狐多半出去杀魔了,陆山本就冷清,战场又吃紧,陆难便不想将生日宴搞得太铺张浪费。长老们却是不肯的,这又不是她一个人的生日宴,而是火狐族族长的宝贝女儿施绵绵的订婚宴,排场还是要有的,省得被人家摘了短处。 明天她就二十岁了,成年之后就能去猎魔战场,姑姑答应过她的。和施绵绵订婚之后,猎魔战场上的九尾狐族会有新的灵器丹药,存活几率将大大提高。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她需要的方向发展,陆难还是不满意,很焦躁。 寻遍妖族,也没能找到叫“封易”的天阶坤泽,合欢宗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该死!躲到哪里去了! 她宁愿封易把她再次拉入双修之梦,也不愿再也见不到她。 这几日脑子里除了回味那日荒唐之事,还有一些碎片令她不堪其扰,封易的灵魂在另一具身体里,胸口插着一把剑,黄色的花瓣伴着磅礴的金光涌入“她”的身体。 “斜青……正确的剧本……会让你活下来……”随后,封易那具身体散作金光,“她”怎么也抓不住。 没错,“她”是祝斜青。 可恶至极!为什么要让她看到封易和老相好阴阳两隔的模样! 拳头攒着很大劲,陆难顺手往连廊的柱子上重重一捶,石柱嘎嘣一声断裂,廊顶似要顺势倾倒,她吓得赶紧用手顶上,堪堪才没塌廊。 草草将断裂的石柱填回去,歪歪扭扭的,这才鬼鬼祟祟地逃离现场。 殊不知她的举动完全落在联姻对象的眼中。 施绵绵摸着下巴喃喃道:“殿下容貌是不错,可惜与我撞型了,我还是喜欢比自己高的。” 身旁的侍女忿忿不平道:“妖界中都知道她要和小姐联姻,偏偏这个月还在到处打听一个坤泽的消息,果然乾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施绵绵的五官皱得紧巴巴的,对陆难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不都说她是妖界第一木头,偏偏联姻之前凭空生出一个白月光,我看都是拒婚的借口。” 连廊刚刚修好,还是有些风险在,几颗碎石子从顶部落下。 回忆着亲眼所见陆难之行径,施绵绵评价道:“无端端走着路就发脾气,一发脾气就动手打拳,情绪躁动的乾元不能要,我怕她在婚后对我拳脚相向。” 侍女闻此,龇牙咧嘴着说:“她要是敢欺负小姐,就算她是殿下,我也要把她的尾巴烧秃!” 施绵绵心中早有打算,看来这陆难也并非良人,联姻却不是她能控制的,施家虽是水肥,施家族长又是火狐族长,可年轻一代中没有堪当大任的,她幼时便得了怪病,无法吸收妖力,因此这么多年修为一直不见长。若父亲之后施家再无化神大能,小一辈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多年通商积累的财富终将成为家族祸根。 九尾狐陆家是最有利于家族的选择,如今是最好的时机,必须抓住机会。 可……这一月来观陆难所行,实在让她心生怯意。 施九小姐垂头看着自己的双足,走?还是不走呢? 陆难千盼万盼,没能将大张旗鼓找了一个月的封易盼来,也没能将自己二十岁的生日宴盼出意外。 九尾狐的王女殿下懒懒靠在座椅上,把玩这精致小巧的酒杯,望着眼前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被陆情空狠狠瞪了一眼,她才不情不愿地坐直身子,对各族长老一一虚伪回敬:“谢谢您的厚爱,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时辰到了,陆情空和施族长共同宣布了两族联姻的好消息,众人无不上前来庆贺恭维,本该出现的施家九小姐却迟迟未见身影,惹得众人纷纷疑惑。 一直跟在施绵绵身边的侍女小翠神色仓皇跑来,施族长闻言脸色大变。 直到宴席散去,陆难才听到好消息: 哈哈,施绵绵这小机灵鬼逃婚啦! 第74章 陆难(三) 陆情空望着侄女脸上显而易见的高兴,甚至于施绵绵留信之言写得越难听,她笑得越好看。 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嘛,陆情空将信卷起来,轻轻敲陆难的脑袋,无奈道:“施族长说了,婚约还是作数的,虽说施九小姐跑去凡界了,等将人找回来,便即刻准备结侣大典。” 陆难不甚在意地嗯了几声,想起什么,正往门外迈开的步子又缩了回来,问道:“定亲说好送去前线姐妹兄弟们的丹药灵器可还作数?” 言及此事,陆情空的脸色总算是愉悦了些,松快道:“当然。还要多亏九小姐有个性,因他们有错在先,物资要比说好的数再多一倍。” “你二姨、五姨和七叔在战场里待了三年,总算能回来歇会儿。”陆情空眉尾高高挑起,向来沉静淡漠的脸上难得有些激动。 “太好了!我得趁着空隙好好同她们请教一番!”少年摩拳擦掌,眼中满是昂扬斗志。 陆情空摇了摇头,好笑道:“这几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四日后你便随我一同前往猎魔战场。” 虽说这恼人的婚礼还是定成了,但物资到手了,她也终于能如愿上战场屠魔,陆难对她的二十岁还算满意,再不能更高兴了。 御剑至桃溪谷上空,落地后便将“一心”收回储物袋,“一心”是一把灵剑,是姑姑请人界最知名的炼器师为她打造的满月礼。剑术倒也会个一招半式,她使鞭子却更厉害些,本命灵器是“无悔鞭”,一心大多时候只能充当她的飞行法器。 上战场要备的法器丹药已准备好,难得没有修炼功课,陆难未免闲得空虚。 她没能在最后的空闲时间里找到封易,他日若上了战场,只怕要更难找到。 秋千下的土坑早被填平,藤椅又做了一个新的,树藤上的叶片还是扎眼的青绿色,她松开全身力气,任由自己窝在那,右手耷拉在秋千外,一片片揪下嫩叶。 难道她是有病不成?怎么会对一梦之缘的花瓶心生涟漪呢?难不成真像那小飞蛇说的一般,自己是旱太久了? “你是没吃过好的,才老是念念不忘。”柳漫心一边享受新妖宠喂到嘴边的葡萄,一边评价道。 摘下一片绿叶,遮住一半眼睛,细密的纹路好似体内的经脉不断分岔,不断延伸,再分岔,好似没有尽头。 她便算是成年了,二十岁的生辰也马上要结束了,她很贪婪,对着漫天繁星许下了七八个愿望,能实现一个吗? 她在走路,她在林子里,她停了下来。 熟悉的葡萄信引,和上次一样,身处异处,她便知晓,又来到了梦中。 总算是想起了她,这人是不是要到雨露期才能想起她。 陆难轻哼一声,敛下略微不满的情绪,静静站着。靠在枫树边喘气的人,弯着腰,额角微微沁出汗珠,唇瓣张开吐气。 妖族大多容貌姣好,特别是狐族,可她觉着,眼前人比施绵绵要更够格,称得上是妖界第一美坤泽。 不准确,是所有坤泽乾元中第一美的,连喘气都该死的性感,真是勾人的小妖精。 “喂喂你,你怎么突然把尾巴放出来。”为何每次封易见她都是这副震惊模样,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否则她又怎会被唤来此处。 又玩欲擒故纵这套。 周边都是林子,只有她们两人,哼,玩得还挺野。幸好她找友人进修过,这次绝不会露怯。 陆难心不在焉地同她打招呼,右手顺着封易的腰线往上攀爬,眸中的恶劣心思一览无余。 如她所料,结下主仆契约的是这具身体,而不是她的灵魂,她只能暂时借用这具身体。封易受契约所制,身体猛地颤抖,目光逐渐涣散。 啧,等她找到姐姐,一定会将这具身体碎尸万段,尽管她现在用起来也没有半点别扭。 陆难将其抵在粗糙的树干之上,骨感的指尖在脖颈流连,好似在寻找一个满意的角度将人掐死。 “小、陆难!快把尾巴收起来,被人瞧见就麻烦了。”封易慌张道,眼神左顾右盼,时刻提防着有人靠近。 她不喜欢姐姐分心,至少在这种时候,那双眼睛应该只看得见她。 陆难果断设下禁制,墨绿色的妖力从掌心溢出,在她们外围围成一个圈。 封易反而更紧张了,四下胡乱瞟,看天看地,总之就是不看她,很过分。 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陆难会让她满意的,无论姐姐要什么。 是担心被这具身体发现吗?是害怕“小花”责怪她吗?是把她当成替身了吗? 小花,真是个俗不可耐的名字,陆难恨不得将“自己”由里到外撕碎。 陆难是陆难!小花是小花! “姐姐,我是陆难,是陆难在标记你,你是陆难的坤泽,记住了吗?”陆难捏着她的下巴,力道不大,用一种柔情似水的声音低语道,眸中是完全相反的疯狂与执拗。 她才不管封易有几个老相好,不管是祝斜青还是小花,全都去死,姐姐只能是她的。 陆难任由着阴暗心思作祟,同封易玩起了惩罚与奖励的游戏,总之有主奴契约在,她双手抱胸站在一旁。 欣赏着她的意志逐渐沦陷,逐渐屈服,看着衣冠整齐的人慢慢蹲下身,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眸中满是委屈和渴望,祈求着只是想要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实在是…… 太爽了。 陆难认真检查她的劳动成果,这会儿,那双眼中终于只剩下她了。 她往东,她便往东。 她往西,她也往西。 这样才对嘛,这才是她的乖乖姐姐,这才是她的小妖宠。 姑姑所说没错,此幻梦却是由阵法所为,如今这阵法快要结束了。 陆难暗沉着双眼,死死握住封易的手,主仆契约不行,便试试别的…… 上回结契时只看了丹田,如今才走了周身筋脉。 十二筋脉,原是人族。 妖族化作人形后通常有十三脉,多的那一条便叫妖脉。 天狐印记在封易眉心逐渐成形,陆难笑眼弯弯,轻轻吻上封易唇角,笑道:“我会去人族找你的。” 原来是人族修士,却是个坤泽,真是罕见。 九洲四海中人族炼气修士多如牛毛,这就难找了,只能等下次再寻多些线索。 感觉到意识被迫抽离,眼前的封易也模糊成一团剧烈白光,她恋恋不舍道:“要保护好自己哦,我会找到你的。”千言万语难尽说,陆难只挑最重要的,“我心悦你,你是我的,不许再和其她人谈情说爱了。” 话音刚落,眼前仍是桃溪谷的天空,陆难轻轻叹了一口气。 按照陆难的推断,封易第二次引她入梦的时间隔了一个月,两次都赶上雨露期,极有可能是特殊时期就来找她双修。 贪图她身子,还贪图她修为。 幸好幸好……陆难用力将不恰当的想法甩开。 笑话,堂堂九尾狐少族长,狐族王女殿下,天阶乾元,妖族第一美乾元,二十岁已是半步元婴的修士,怎能妄自菲薄? 封易定是早闻她的美名,却苦于只能对她暗暗喜欢,实在无法忍耐才想出阴谋诡计,以身诱她入梦,全她相思之苦。 若此事发生在她人身上,陆难以往定会对用计之人嗤之以鼻,若是喜欢便应当光明磊落地追求,强扭的瓜不甜。 不过嘛……姐姐都是太爱她才会这样做的,怪自己太过光彩照人,她理解。爱上她便很难再戒掉,因此每至雨露期总会想起她。 不知她下次雨露期,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出发那天,陆情空见她修为一跃至金丹巅峰,差点就从飞剑上跌下来,好在双修得来的妖力是实实在在的。 陆情空还是有些担忧:“武修终究是以武入道,双修或是磕药虽能短时间提升灵力,对武道感悟却不见涨,此次猎魔战场上万万不可对境界之下的魔修掉以轻心,多在实战中夯实基础。” 陆难认真应下,短时间内她并不打算冲击元婴,毕竟双修所悟之道与武修还是不同,欲速则不达,感悟不足,元婴之上再难突破。 飞舟分为两艘,一艘由三长老和四长老带队,向东奔赴东洲战场。一艘以陆情空和陆难为首,一路向北去往北洲战场。 她们这一去,陆山的妖族更不剩八十人了,其中还有一半是战场换下来的伤者。 陆氏九尾狐是狐妖王族,在其位,守其责,愈是强大的妖族愈要在邪魔肆虐之时挺身而出。陆山九尾狐个个骁勇善战,在猎魔战场所向披靡,可耐不住她们人少啊。 魔族的战火已燃烧百年之久,多少九尾狐妖因之丧命。 她的娘亲,一位在战场被魔族分而食之,一位在战场失踪,彼时失踪的娘亲身怀身孕,二十年前姑姑在北洲战场找人才捡到尚在襁褓中的她,襁褓之中是狐王令。 魔族杀害她至亲,又伤她族人。 魔族何日才能除尽,这战争何时才是个头,她们陆山的九尾狐几近要灭族了啊。 第75章 陆难(四) 相比于其余八洲而言,北洲灵气稀薄,修真者甚少,自古以来凡人国都汇聚,在十八年前由北冥国完成了大一统,也就是她出生那年。 陆难打小就听说,北冥国师花暮日是个传奇。 听闻花暮日从前是南洲修真世家中人,却因为触犯了仙盟法令被罚上洗仙台害得金丹尽毁,随后隐入凡尘,成为庙堂中人。 还听闻花暮日就算当凡人也是个少年英才,上一任帝王仙逝后,担任北冥国摄政王,辅佐刚刚成年继位的北冥国君一统北洲,成就帝王大业。 又听闻花暮日得北冥国运庇护,得了机缘重塑金丹,更是在短短两年内一举突破元婴,受国运所寄,就连仙盟也奈何不了她。 “两位仙长,花国师还要一刻钟才到。”宫中侍女拢手垂眸,语气十分恭敬,生怕触怒了两人。 这已经是第三次来人通报了,花暮日让她和姑姑在大殿里等了足足两刻钟,陆难对那位“传奇”已全无崇敬之心,只有不满。 绝对不是因为对名字里带“花”字的人带有敌意。 也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傲慢的人族竟然敢这般怠慢九尾狐王族中人。 陆难小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要不是陆情空还稳坐在旁边像个没事人一样喝茶,她可不能保持她的王族风度。 侍女退下后,殿内又只剩下两人,安安静静,只能听见陆情空吹开茶面热气的声音。 “姑姑。”连灌两杯茶,陆难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花暮日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迟到这么久,好歹我们也是援军。” 陆情空轻抿一口茶,摇头笑道:“小难,狐族不过数千众,平日里的事务已让人不堪其扰,何况花国师要处理的是一整片北洲的事务呢?” “花国师于狐族有恩,当年更是救了你的命,你要尊重些。” 陆难闻此更是泄了气,耷拉着脑袋,有些不情不愿的意味。 当年正是花国师在北洲猎魔战场上将她从魔族手中救回,又亲手交到陆情空手中,没有花国师,便没有陆难的命。 罗生门偷拐狐族幼崽作为药狐,取血卖于阵修制作聚灵阵,还是花国师告知她们解开诱灵符的办法,否则即便被救回的狐族也没有几天活口。 这也是花暮日明明身为一名阵修,狐族却对其百般尊敬的原因。 区区迟到,她忍就是了。 如侍从所说,花暮日踩着一刻钟后的点出现在大殿,风尘仆仆,眼中的红血丝难掩倦容,看着是几日没合眼的样子。 虽是传闻中的救命恩人,陆难却没见过她几面,十八年转瞬即逝,她一直在桃溪谷中专心修炼,青丘山脉都没出过几回。如今想来,每回出青丘山都能偶遇花暮日,倒也是缘分。 “陆长老,受国事耽搁,让您久等了,真是抱歉。”花暮日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面前,微微作揖。 陆情空站起身,陆难跟着动作,仰头瞧着面前身着黑色朝服的高挑女人。 花暮日朝陆情空行完礼才转向她,乌黑瞳孔中的情绪令人看不真切。 她总觉得,花暮日在透过她悼念亡人,往常每次见面都是这副样子,她很不喜欢。 “殿下,别来无恙。”花暮日温声打了个招呼。 陆难暂且将心里的小情绪掩下,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淡然回道:“花国师万安。” 每次她只要表现出冷淡的态度,花暮日立刻会把那奇怪的“思念”收回,这次也不例外,同陆情空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谈正事。 “这些年魔族愈发猖獗,北冥边军就辛苦二位多多照拂了。”花暮日嘴角始终挂着浅淡笑意,自始至终直视着陆情空,没看她一眼。 花暮日看她也不舒服,不看她也不舒服,真是有病至极。陆难半眯着眼眸,搞不清楚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 很显然,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她的异样,陆情空接话道:“抵御魔族,是所有人的责任。这次也多亏有国师,从魔族和罗生门手中救下我九尾狐三十族人。” 花暮日摆摆手,眼中满含悲戚,低声道:“乱世生灵涂炭,魔族造孽,罗生门也疯了。” 悲伤的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连她嘴角的弧度都未曾变过,花暮日将一瓶丹药交到陆情空手中:“这些抑魔丹暂时能压制体内的魔气,至少没那么痛苦。” 就连陆难也掩饰不住惊讶,一旦魔气入体,与之相冲的灵力和妖力将使人尝受筋脉寸断之苦,顶级炼丹师都无药可解。 竟是被花暮日拿出来了,她不是阵修吗? “这些丹药出自哪位炼丹师?”陆情空疑惑道。 “当然是我!”高高一声应答从殿外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同样一身黑色朝服,和花暮日那身格外相像,一手盘着一串珠子,另一手腕系着一根红绳。 陆难不认识,她姑姑却好似识得的。 端看气质,像个阵修。 北冥朝堂的修士不算多,最出名只有三个,除开众所周知的北冥国师,还有当今北冥女帝祝朝朝,十八年前以丹入道。另一位便是与“卜算子”花暮日齐名的阵修,“占星士”叶朝云。 朝云暮日,倒是很相配。 陆难望着眼前衣着相似,身量相当,道法相同的两人,没由来一阵可惜。 花暮日也会用那种悼念亡人的眼神望着叶朝云吗?她刚来就打听过,全都城的人都知道国师心悦已故的太女殿下,单看那留存的画像,确是绝代风华,那双眼睛和自己倒是有九分相似,也无怪乎花暮日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叶朝云兴奋地直冲她姑姑来,姑姑也很高兴。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姑姑笑得有些太开怀了吧? “你又胡说,一个阵修,哪里来的丹药?”陆情空的问话声无端端放低了不少,平添了几分魅惑。 叶朝云笑得一脸蠢样,眼睛都眯得看不见了,嘿嘿答道:“又被你发现啦,这是我们女帝炼制出来的,喜欢我再去要一点。” “笨蛋,你当是丹药是糖果吗?”陆情空嗔道。 陆难皱着眉头,惊奇地盯着陆情空嘴角夸张的弧度,脑中不由冒出一个词来——铁树开花。 眼珠一转,瞥见别处,心里更是吓了好大一跳。 匆匆将凉透的茶水咽下,陆难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旁边这位乱摸别人小手的真是一贯得体的九尾狐族大长老吗? 再看向花暮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早就见怪不怪,还饶有兴致观察自己的反应。 区区摸手,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好歹也是有妖宠的人。 想起妖宠的事,她赶紧推推陆情空,硬生生打断了两人之间暗送秋波。 “姑姑,还有施绵绵和封易的事……” 此次前来拜访花暮日,除却与北冥军队协同御魔,领回在都城养伤的族人,还有些私事要请她帮忙。 陆难没和花暮日说过几句话,这么正经的一次就是求人帮忙,她自觉多少有些恬不知耻。 平时不搞好关系,求人帮忙时自然是脸热。再者说,她长这么大,要什么没有,从来没求过人,陆难涨红了脸说道:“我想请花国师帮忙找两个人。” 花暮日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璀璨的黑珍珠,她一时有些看呆了,直到听见她轻声的提醒。 “殿下要寻何人?我会帮你找到的。”花暮日的眼神很笃定,似乎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竭尽全力。 陆难错开眸子,勉强稳住慌乱跳动的心脏。 “一位是火狐妖,施绵绵,是我的未婚妻。” “还有一位是炼气期的人族女修,名唤封易。”陆难顿了顿,“是我的妖宠。” 她清楚瞧见,花暮日的脸霎时阴沉下来。 第76章 陆难(五) “未婚妻?妖宠?”花暮日咀嚼着这几个字,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花国师应是生气了,她心里着急,一时却只能僵在原地。 早知道托人办事这么麻烦,花暮日每次用悼念亡人的眼神望她时,她就应该回以灿烂热烈的笑容,适时给予一些情绪价值。 而不是如今这般无限懊悔。 异样的气氛再次打断了旁边两人的挤眉弄眼,陆情空也有些意外,却也是帮着陆难说话的。 “因着是联姻关系,那施绵绵也从未与小难见过面,两家长幼本是约定好在小难成年礼那天定下婚约,那施小姐听了些流言风语,兴许是恐婚了,便逃到了北洲这边来,我们也是受火狐施族长之托,请您帮忙留意一下。” 陆情空说完一番话,花暮日的面色总算好些。 “原来是逃婚啊,真遗憾。”花暮日摇头说道,话语中带着可惜,眼角却微微上扬。 “那妖宠呢?妖宠又是何人?”她垂头望着她,执着于从陆难眼中寻一个答案。 陆难感觉自己好似被吊在了悬崖边上,仿佛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无尽深渊。她不理解,花暮日因何而生气,自己又为何因她生气而慌张。 真是莫名其妙,搞得好像她被捉奸似的。 陆情空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此人修极有可能是一名阵师,前些日子无故将小难拉入幻梦中。” 花暮日立时变得紧张,想抓她的手,又缩了回去。 “倒不是什么坏事,双修之后小难的修为也提升了。不过能这般悄无声息将人拉入幻梦中数次,倒也是个隐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要尽快找到此人。” 久久没有应声,空气中弥漫着沉默,陆难在那罚站,简直像一座石雕。 “老婆,你不是要抑魔丹吗?走走走,我带你去见我们女帝。”叶朝云打着哈哈大声说,强行揽着人的肩头就要离开大殿。 陆情空还是不放心,叶朝云转头朝花暮日说了句:“监正,这点小忙你一定会帮的嘛,你们慢慢细聊。” “对,小忙,我帮。”花暮日答道。 得了她的应许,陆情空迫不及待地随叶朝云离开了,没有丝毫留恋。 陆难眼巴巴望着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消失在大殿门口。 她还是喜欢从前那个满脑子都是公务的姑姑。 陆难强装淡然,仍是面不改色,好似没有发现花暮日几乎要戳死人的目光。 大殿传来一阵轻微的叹息,花暮日忽然问她:“想吃点东西吗?” 方才那声叹息似乎将她浑身的气势都散了出去,传奇国师在她眼前似乎成为了一个久经风霜,倦容满满的人。 花暮日累了,想抱抱她。 这想法来得很突然,陆难的双手揽住那具温暖的躯体时,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这么做了。 太冒犯了,陆难退开两步。 花暮日脸上是真心实意的笑容,不似和姑姑说话时的客套,可她偏偏在那份笑容里又品出了一丝悲伤。 又来了,那种悼念亡人的眼神。 “谢过花国师,我不饿,先回去修炼了。”陆难冷声道,道别后转身就要走。 “殿下!”花暮日抬高了声音,她的手腕被抓住了,陆难不得不转回身去,努力保持礼貌。 “我、我有礼物要给你。”花暮日有些手足无措,开口也是结结巴巴的,“你前些日子十八岁生辰,是成年礼。” 那双眼睛是实实在在看着她,并不是透过她看着别的谁。 眼里的关心不似作假,不甘心也是真的,偏偏为了恳求她留下来,死命藏着。 花暮日这副样子倒是有趣,生动活泼不少。要让她忍不住起了恶劣心思,要是她拒绝的话,花暮日会不会躲起来偷偷哭啊,明明看着是那么光风霁月、温柔得体的一个人。 “我突然有些饿了,可以和你一起吃点东西吗?”陆难粲然笑道。 她真的没有心疼花暮日,只是真的有些饿了。 再者,她答应了,花暮日是真的高兴,若她也有九条尾巴,早便要摇得起劲。 好可爱,像只小狗狗。 跟在花暮日后头走着,陆难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响亮一声啪响,引得花暮日转头来看。 “无事,见一些飞虫在眼前晃,恼人得紧。” 花暮日了然点头,倒回来走到她身边,一本正经道:“与我同行,我身上熏了药香,专驱蚊虫。” 又煞有其事地抬起衣袖,邀请道:“不信你闻闻?” 大庭广众之下要她闻衣袖,虽是有些奇怪,陆难又不愿拂了她的面子,只好乖乖把脑袋凑前去。 宽大的袖袍上散发着一股甜香,她倒是不知道哪味药竟不是苦的。 陆难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儿,那只手突然揉上她的脑袋,惹得她钗鬓都有些松垮。 “啊!不许碰!”陆难暴躁大叫。 罪魁祸首笑得前仰后合,就是要弄她脑袋,一点不听话。 生气,难道元婴真人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怎么还玩这种孩童幼稚把戏? 她被花暮日拉拉扯扯带到了寝殿,瘪着嘴,一路上不说一个字。 “殿下,弄乱了我再帮你梳头。”花暮日把她按在梳妆镜前,镜中反射出她眼中期待的光。 她又有些不忍心了。 很矛盾,明明知道花暮日极有可能把她当成是已故太女殿下的替身,她还是不忍心打碎她的期盼。 算了算了,就当是她帮忙找小妖宠的报酬吧。 玉钗拔落,青丝倾泻而下,身后人真的在替她慢慢梳头,力道不大。 “你抖什么?”陆难突然抓住执梳的那只手。 “没什么,可能是饿太久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吃饭吧。”回答的声音有些哑哑的,听着也在颤。 看来是饿得紧了,整个人都在抖。 “别梳了,赶紧叫人传菜,饿晕了可不好。”陆难强硬掰下她手上的梳子,三两下给自己扎了一个利落的高髻,扯着人坐到饭桌边。 跟主人家似的,叫侍从赶紧上菜,又给花暮日夹了满满一大碗。 见人还不动筷,她迟疑了片刻,夹了一块肉放到人嘴边:“来,啊,快吃,吃了就有力气了。” 果真,花暮日被喂了好几口,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镇定,因为她又用那种悼念亡人的眼神望着她。 陆难自觉今日做替身做得非常到位,总之一年见不了几面,救命恩人多看几眼,忍一忍就好了。 况且,这个菜,着实很合她口味,没想到凡间的大厨竟能做出这般美味,陆难很快沉醉在美食中,完全把人晾在一旁。 这酒,也着实香甜,她喝完一壶,花暮日又给她上了一壶新的,一杯没停过。 “姐姐,你跑哪里去了?”陆难盯着那双幽黑的眼睛,抱着那只脑袋,轻轻靠过去。 “殿下,你醉了吗?”那人将她的发丝轻轻拨至耳后,一下又一下顺她的背。 “不许叫我殿下,我是陆难,江河陆海,迎难而上,叫我陆难。”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委屈。 “陆难,小难,可还满意?”花暮日极有耐心哄道。 越是被人哄着,她便觉得越委屈,恨不得一吐为快。 “凭什么她老用那种看死人的眼光看我,就因为我和那什么太女殿下长得像吗?我是陆难,才不是什么殿下,讨厌死了,每次都把我当替身,我高兴才怪……” 背上的手突然停顿了,陆难不满地蹭了蹭,要她继续拍拍。 一阵轻笑声响起,直让人耳根子发麻:“呐,姐姐对不起你啦,以后我尽量改好不好?” 陆难顺势搂上身前人的脖子,整个人已完全跨坐在人身上,她睁着朦朦胧胧地醉眼,迷惑道:“姐姐为什么要改?明明是花暮日错了。” “小难,你醉——”花暮日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颤声问道:“我是谁?” “你是封易啊,我找了你好久啊,你去哪里了嘤嘤嘤。” 陆难在耳边的胡言乱语她已完全听不清了,花暮日恍若坠入冰窖。 第77章 陆难(六) “殿下,你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 “我才是你的姐姐,你不可以这样叫别人……” “殿下,你只能和我成亲……” 陆难望着身上模糊摇晃的身影,嘴上一声声喊着“殿下”,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装得却是自己。 起初她只能看清那双盛满悲伤的瞳孔,随后她看清了整张脸。 是花暮日! 酒醒了,陆难猛一下将人推开,那人未作丝毫防备,陆难又使了些妖力,花暮日摔到床下,衣不蔽体。 “花暮日!你算计我!”陆难大吼道,将整具身体用一旁的薄被包得严严实实。 下意识去找自己的外衣,却见其散落在寝殿各处,随之而来的是在寝殿各处零零碎碎的记忆。 桌边、小榻上、梳妆镜前…… 陆难简直要疯了,到底是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她怎么会愚蠢到把花暮日当成了封易,就因为那双眼睛有九分相似吗? 红纱帐内的女人欲哭无泪,似乎久久难以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直至被踹到床下的女人摇摇晃晃站起身。 花暮日背对着她,鲜艳的划痕破坏了洁净无瑕的肌肤,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件外袍披上,将狼狈的痕迹完全遮住。 待花暮日转过身来,陆难还在望着她发愣。 “小难,可还满意我送的生辰礼物?”女人一步步靠近,走动间隐约看见那双笔直的小腿,脸上还是尚未褪去的潮红。 花暮日准备的酒很醉人,醉的时候很糊涂,事后却是格外清醒的,她什么都没有忘记,陆难一巴掌抽到自己脸上。 花暮日那双眼睛和封易实在是太像了,她还寻思这小妖宠怎地还有良心记得给她送生辰礼物,还那般合心合意。 两人就滚到床上去了。 但……花暮日总该是清醒的吧…… 难不成她也把自己当成了已故太女殿下的替身…… “不满意就不满意,为什么要打自己呢?姐姐会心疼的。” 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颊边,还轻轻捏了捏,啪嗒一声脆响,陆难将脸上那只手无情拍下。 “谁允许你碰本王的!”陆难的眉眼极冷,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就算花暮日是北冥的国师又如何,她还是九尾狐的王女呢,谁又比谁高贵。 若是这个元婴老怪还要霸王硬上弓,她就算自爆妖丹也要和她同归于尽。 陆难在心中盘算好了一万种逃离寝殿的路线,千钧一发,就等—— 一声极轻的呵笑声打断了思绪,抬眸只见花暮日嘴角挂着略带嘲意的笑容,还有令人恼羞的话:“陆难,你敢说自己没有爽到吗?” “不知道刚刚是谁硬要把我按在梳妆镜前?” “又是谁想看我自力更生?” 花暮日单腿跪在床边,一字一顿地说着,锐利的视线将她牢牢锁紧,好似一副镣铐。 陆难张了张嘴,下意识反驳却又说不出半个字。她承认,那时候她确实在疯狂心动,和面对封易一样。 可是……可是……她怎么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自己竟然是这种人吗? 这就是世人所说妖族多情风流的天性吗?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花暮日静静地站在旁边欣赏她变幻莫测的脸色,略微满意的心情在陆难开口的瞬间又跌到谷底。 “今天的事,就是个意外,都别计较,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陆难接着道:“在我们妖族,朋友间躺一张床互相帮忙也很正常。像花国师这般尊贵的人,也不可能做我的妖宠。我有婚约在身,更不可能与你结为道侣。” 她又谨慎地瞟了几眼,顶着几乎要杀死人的眼神艰难说道:“我其实一直知道,花国师是把我当成那人的替身了,逝者已往,国师活在现世只是求个寄托,我理解。” “经此一遭,咱们也算是肝胆相照的友人了。”她最后总结道。 也不知道花暮日是怎么笑得出来的,总之陆难是越看越心慌,一边暗骂自己贱人花心,又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 凡事先来后到,她这辈子对封易好,下辈子再对花暮日好吧。 “你怎知我不能?”花暮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不能成亲?还是不能做妖宠? 想到后一种可能,陆难神色骤然变得复杂,甚至沾染了一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兴奋。 没想到,堂堂北冥国师端得是一副人模人样,私下里却是个恋爱脑。 她一面又有些嫉妒花暮日心里的亡人,国师都能为她的替身做到这种地步,若是她太女殿下还活着,又该是哪样风光? 花暮日蹲了下来,又用那种令人望之心碎的眼神注视着她:“殿下,我和她,很像吗?” “像,尤其是这双眼。”陆难不假思索就给出答案。 花暮日右眼眼角抽搐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以一种平静的语调开口道:“所以我是替身,你也是替身,确实没什么好计较的。” “就这样吧,我只是图个新鲜罢了,毕竟也没遇见过这般漂亮的眼睛。”食指拂过眼尾,在陆难反应过来之前又收回。 花暮日离了寝殿,临走前特地留给她一个悼念亡人的眼神。 啊!可恶! . 第二日,她和姑姑要奔赴北洲的猎魔战场了,叶朝云和花暮日同来送行,花暮日就跟个没事人儿一样,笑的假模假样,真是让人想把她掐死。 叶朝云看着都比她有事儿多了,看着陆难好似在看珍奇灵兽。听闻占星士最善于卜算天机,也不知她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叶监副,可是有话要告知我?”旁边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好一会儿,还是陆难忍不了先起了个话口。 叶朝云却好似学堂里被点名的学生,吞吞吐吐地瞟向花暮日,又瞟向陆难。 “哎这……哎这……按我说啊……” 叶朝云一向快言快语,此刻又磨磨蹭蹭听得人好生着急,最后视死如归道:“女主哦不陆难啊,趁你俩还活着,珍惜光阴,珍惜彼此。” 陆难白了一眼,有些语塞。 这说的什么话,好似她快死似的,虽说她修为尚在金丹,也不至于刚上猎魔战场就被魔族吃了吧。 “好了,快出发吧。” 瞧瞧,这花国师可不来催了,一刻都不想看见她。 陆难又有些生气,可装着心淡如水的模样。 陆情空拉着她上了飞舟,她又觉得该跟花暮日告别,毕竟是赤诚相对的友人,要礼貌一下,陆难又让人等一等,爬了下去。 花暮日和叶朝云这两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目送她们,就这么干脆往回走了,边走还边说她小话。 “你个恋爱脑,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看婚姻是你的坟墓。你该离陆难远远的咧,修真界万千美人,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叶朝云手舞足蹈说道:“我老家就讲唯物主义,祝斜青是祝斜青,陆难是陆难,记忆和经历塑造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她还会是原来的她吗?” 祝斜青? 陆难握紧了手中的九悔鞭,更靠近些,却没听见花暮日的回答。 只有咋咋呼呼的叶朝云还在叽叽喳喳:“亏得你这风流白月光命格,桃花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前些日子捡回来那个姓霍的又一个,富婆,你要是把极品灵脉送我,我愿意为你宽衣解带捏肩洗脚……” 陆难回到飞舟,祝斜青那三个字还在她脑中回荡。 姓祝,北冥当今皇室姓氏也是祝。 封易的老相好叫祝斜青,花暮日的老相好也是祝斜青。 所以,她心动的两个人都把她当成替身了? 第78章 索菲亚的伤心 政变成功了,诺克国王上了断头台,格林城的女人揭开黑罩纱,终于能体会微风吹拂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新上任的白雪女王和玫瑰王后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去诺克国王的男女不平权旧法令,第二把火烧去以贵族子弟为主的守护骑士团,第三把火烧去传承数百年的王权政治。 至于火烧得旺不旺,封易一行修真者已无暇顾及,她们已经登上返航的楼台号船只。 封易在夜洲打拼了十几天,总算能带着索菲亚衣锦还乡,跟着回来的还有一位凡人。 不是索菲亚想占有的艾尔莎,而是莫成器的交心朋友——爱莎。 “格林城装满了我的伤心事,在这里我失去了双手,饶是诺克国王给我打造了无数双金手也无法使我再度完整。我想和莫巫师去外面看看,那里一定有一双新手臂在等着我。” 爱莎的身体是残缺的,封易却在她眼中看到了旺盛的生命力,这一定会让爱莎成为一个独立完整的人。 当然,爱莎在上船那天就完整了,莫成器终于送出了精心制作的双臂。 起初爱莎被吓得不敢接上去,害怕这是莫成器从刑场上捡来的活人手臂,这种害怕却成了对炼器师最大的赞誉。 “是不是很逼真?我可研究了好一段时间,每个指甲盖都是我精心雕刻的,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莫成器又扯着爱莎的新手从船头拉长到船尾,嗖一下松手又恢复正常模样。 “能拉那么长不断呢,跟面筋似的,往后你都能参加猴妖赛跑啦。”总之每隔一天便兴致勃勃地给爱莎介绍一个惊喜。 因着提早给龟大臣通风报信,船刚抵达太华城渡口,就见龟大臣带着一帮小弟来接船,很是扎眼。 寻常修士不过是用灵力在空中打标记,龟大臣偏不走寻常路,请了一群海鸥做体操,密密麻麻的水鸟在海面上变换队形,鸟毛应还涂抹了变色颜料,最终组成了几个大字: 大小姐欢迎回家! 封易大气不敢出,索菲亚可交代过她,不许告诉西海那边她回家了。 可她表面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还是告诉了龟大臣,毕竟索菲亚这边的灵石已经赚完了,还是要以西海王金主那边的要求为重。 甲板上的人都是准备下船的,自是都看见了这场海鸥妖表演队的接船体操,也不知她们在这画大字画了多久。 “又是哪位世家小姐?这么炫?” “瞧底下那只海龟妖,多半又是人鱼族的索菲亚公主。” “哦呦,好命好命。” “哎哟,好痛好痛!” 原本在畅谈八卦的两只蛇妖转过头来,便见身后一位高挑女子捂着自己的膝盖痛呼,她身旁较矮些的女子瞪着海蓝色的大眼睛,面色非常不快。 接着又有一位持剑的青衣女子站出来,用剑柄将两人隔开,把被踢了一脚的高个子护在身后,神色肃然朝着蓝眼女子说道:“就算你不高兴,也不能施暴于人。” “我想打她就打她,需要理由吗?”蓝眼女子开口便是高傲的姿态,言谈举止中一见便是世家小姐的德性。 被蓝眼女子瞪了一眼,蛇妖赶紧转过头去,安安分分站好。 这不比头顶的艺术体操刺激! 蛇妖想看戏,又怕被人惦记,只好竖高耳朵,抬高脑袋假装看表演,实则眼珠子快溜到后脑勺去。 “我们和你只是委托关系,这些天你脾气一差就对她动手动脚,你没有资格这样对她。” 持剑女子顿了顿,接着是剑半出鞘的声音,还有她更为凛冽的指责:“那日她颈上的伤口也是你造成的吧,总之下了船我们就毫无关系,若是再让我见到你伤害我的朋友,便莫要怪刀剑无眼。” 蛇妖紧张期待着矛盾的激化,人族和妖族乾元争坤泽的场面,也不少见 。因着三人容貌出众,实在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觉得那青衣女子和高挑女子颇为面善,又说不上来。 那人族剑修却未与那世家小姐当众斗殴起来,甚是可惜,看着两人都不像缺罚金的样子。 况且那世家小姐实在有辱乾元雌风,竟然只是从龟壳里吃了几颗珠子之后就不愿说话了,轻易败下阵来,无趣的紧。 蛇妖摇摇脑袋,在停船的号角声中下了船。 就在蛇妖双足踩上陆地的那一刻,他忽地拍上同伴的肩膀大叫一声:“我记起来了,那不是钱来学院的封易和林清月吗?前些日子仙博上有人留影下来,她俩在迎新晚会上亲嘴来着。” . 索菲亚当然不是消气了,她只是不说话。迎上龟大臣灿烂洋溢的微笑也只是淡然地点点头,若有似无地扯起嘴角。 惹得龟大臣跑来封易这抹眼泪:“公主这是怎么了?难道这次是对男人动真感情了?往常回西海都会甜甜地喊我龟爷爷的啊,呜呜公主不爱我了。” 大滴泪珠洒落在墨黑的礁石上,融入咸腥的海水。 龟大臣哭了好一会儿,封易把长辈当孩子一样安慰,顺带不经意提起委托金和满意度的事,希望西海王能给她们五星好评。 龟大臣却含糊其辞,又把话题扯回索菲亚是否因为海边捡的王子而受情伤的问题上,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图。 封易只好委婉告诉了龟大臣方才在船上发生的事。 索菲亚生气她把归家的行程告知西海龟大臣,因而踢了她一脚,她的朋友便说了她几句,索菲亚便一直在吃珍珠糖不说话了。 封易交代完之后,吃糖不说话的人又多了一个。 为了委托满意度,封易试图补救道:“龟大臣,这事全赖我,我错就错在,呃,我错在……”结果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毛病。 龟大臣重重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说道:“小妹妹,不要责怪自己,你没有问题。” 他将一块储物龟壳塞到封易手中,带着恳求之意:“但是,你能去哄哄公主,给她一个台阶下吗?” 封易怔住了,此事就算龟大臣不说,她自己也会去做,缘分一场,求一个好聚好散嘛,只是她没想到龟大臣竟然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台阶递过去吧,便显得也没有这么真心实意了。 龟大臣不知多少岁数,眼光毒辣得很,自是一眼看穿了封易的思虑,斟酌片刻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只当是在做委托,可公主似乎把你当成了朋友,才会把那位林姑娘的话听进去,友人之间打打闹闹确实不该下手这么重的。” “我何德何能当公主的朋友!”封易的声音一下拔高了几度,反应过来又迅速捂住嘴。 想起之前索菲亚对她放过的狠话,还有那头几乎要绞死人的海藻秀发,她对龟大臣的天马行空不敢苟同。 索菲亚想收她当跟班还差不多,每次都用得那么顺手,她俩只能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小人之间姑且也算有一层浅薄如纸的友爱吧。 生怕龟大臣又脑补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封易赶紧接过龟壳去找索菲亚。 索菲亚已上了人鱼王族的御用船,这船即将要往西海深处驶去,在一片浓雾之中找到人鱼族的入口。 莫成器先带着爱莎回青丘城安顿下来,林清月因为万剑宗事务先行离去,便只得她一人下了船之后与龟大臣客套几句,聊聊五星好评和后续委托金打款事宜。 索菲亚在船上,那她自然是要上船找人的。 封易孤身一人上了甲板,龟大臣跟在她身后。 船上站满了手持三叉戟的护卫,索菲亚就站在人群正中间,看着她一步步走上前来,很有气场,确实有点西海公主的排场了。 她这样,倒不像是去哄人的,像是去觐见。 封易走到她身边,把装满珍珠糖的龟壳递过去,还没等她一如往常般恭维出口,索菲亚发出一声轻笑,嘲讽意味浓重。 “人族,上当咯。” 登船的甲板已经收起,防护阵法笼罩住船身,船只飞速离岸边远去。 第79章 被拐深海 索菲亚好像早就知晓她专程来做什么,优雅地捏起一颗珍珠糖塞进嘴里,眯起眼睛,微抬下颚道:“哄吧,我听着呢。” “你想带我去西海王宫?”她阴恻恻地问道。 封易对其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很是不耻,却又不理解龟大臣和索菲亚为何要联手拐骗她上船。 西海王宫这样神秘的地方,是她这种平平无奇的修士能去的吗? 况且,文梦瑶还等着她回醉梦乡吃饭呢。想到逐渐遥远的红枣莲子羹,封易痛心疾首。 “怎么?不愿意?”索菲亚挑衅道,言罢又露出一个“你奈我何”的嘴脸,十分欠揍。 “公主,我不是不愿意,你想邀请我去王宫参观总得提前打声招呼吧,我好备些见面礼。” 索菲亚一听立刻炸毛,刚要一脚踢过来又硬生生缩了回去,怒叱道:“谁说我在邀请你了!” 一直站在封易身后的龟大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不其然受了索菲亚一个狠厉的眼刀,又正声道:“公主,船马上要到浓雾区,我们该下甲板了。” 西海浓雾有迷幻之效,防护阵法能隔绝浓雾却无法隔绝海中人鱼幽灵的歌声。多少外族修士企图在浓雾中寻找人鱼族的入口,无不迷失在茫茫西海中。 她也想偷偷记住航行路线,有机会带小花来参观,可目之所及皆是浓雾,耳边隐约能听见高低起伏的哼唱声。 龟大臣在前方引路,下了旋转扶梯,走过长长的红毯,到镶金嵌玉的船舱,不知比格林王宫要奢靡多少倍。 封易放轻了脚步,害怕踩碎价值连城的地砖。 龟大臣先退下去准备迎接仪式了,索菲亚屏退了侍从,只剩封易还在追问甲板之上的疑惑。 “为什么要带我去西海王宫?” “尾款在仙博上转账给我就好了,还要我当面去拿?” “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我可得回青丘陪老婆过节呢。” 直至那张牙舞爪的秀发又悬在脖子跟前,封易才把嘴巴拉上。 索菲亚的神色尽是焦躁,语气相当不耐烦:“闭嘴,你真的很聒噪,烦死了!” “烦死了就快送我回去。”她期盼道。 “你以后就待在我身边,哪也不许去,这是你没有把艾尔莎带回来的代价。” 见索菲亚又是一副强取豪夺的态度,封易有些慌了,但还是假装艾尔莎在说气话。 “公主,莫开玩笑啦,我在王宫做客两天,恐怕您就想把我踢出去了。而且,我家里人找不着我要着急的……” 原本安坐在椅子上的人忽而站起身来,金丹期的脚力将她踹倒在地,俯视着她,语调森冷:“家里人?你凭什么有家里人?你说的是那只狐妖吗?你只是妖宠而已,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玩物就是送来送去的,我用一箱中品灵石就能把你换过来,你信不信?” 饶是封易再想装傻也没办法,自踏上归家的船,索菲亚的情绪便极端不稳定,往常打打闹闹她还是收了力气的。 夭寿了,这傻鱼不是热衷于在海边捡男人吗?难不成在格林城尝到女人的好之后竟连人妻也不放过了? 索菲亚的举止实为怪异,她不敢触霉头。拖着一条伤腿,蹦蹦跳跳地站起身,从储物戒掏出一堆零嘴放到桌上,颤巍巍说了句:“吃点冰沙,冷静一下,我去看风景。”又蹦蹦跳跳地离开船舱。 烦人的东西离开后,索菲亚又没那么烦了,呆呆地看着桌面各式各样的零嘴,用力跺了跺脚,神色中尽是懊恼。 寂静的船舱中轻飘飘响起一句:“烦人。” 封易拖着疼痛的右腿离开后,不识路,又不知该去哪里,一瘸一拐在船上瞎晃悠,甲板是没敢贸然上去,却偶然走到一扇琉璃窗前,才发现窗外黑乎乎的,借着船边微弱的光才发现这竟是到了海下。 近处的气泡和远处的游鱼,不可思议的宁静,好似万物生灵都被远去了,这世上只得自己一人活着。 “在看大海吗?” 没有察觉到龟大臣的靠近,转身见到一张堆满笑意的脸庞,手上端着一盘精美吃食,好大一只龙虾,钳子比她手掌还长。 “这艘船很了不起吧?”他的语气很自豪,模样就好似盘子里昂首的大龙虾。 封易点点头,赞赏道:“头一次见能潜行于海下的船,真是奇妙。” 见她表露出兴趣,龟大臣滔滔不绝说起这种船的厉害之处,是他们海龟族的发明,叫做潜水艇,潜水艇的外壳比龟壳还要坚硬。 “你在海底住上一段时间,会发现更多好玩的东西,大都是海龟族和海马族的创造。” 提起要在海里住的事,封易的腿就隐隐作痛,她试探道:“我也想在海里多待一会儿,可惜除夕便要回家过年了。” 龟大臣换了只手端盘子,封易很有眼色地接过去,便听眼前矮小精壮的男人发出疑问:“你家里还有人?” 封易一看有戏,再接再厉道:“当然,我女朋友在家,还有三个老人,两个小孩。” 陆情空、叶朝云、文梦瑶三个双百老人,还有莫成器和爱莎,林清月估计要回万剑宗和亲师尊一块儿过节了。 龟大臣显然没想到自家公主拐了个拖家带口的上船,惊奇道:“没想到你看着年纪轻轻,连孩子都有了!” 又小声嘀咕道:“公主怎么都不挑食,这坤泽都有主了……” 哈,感觉自己好像被侮辱了。 封易忍了又忍,最终直截了当表明自己的需求。 “最迟后天你们得让我回家。” 龟大臣摇了摇脑袋,不赞同地说:“留在公主身边不好吗?我们会把你的家人都接过来。” 她决定先讲讲道理,反驳道:“我怎么可能一辈子待在她身边?开学我还要回学院读书。” “我们已经在替公主办理钱来学院的借读手续,正好一起去开学。” 眼前人跟个老顽固一样,说什么都不让她回家,封易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到底是为什么要我留下来啊!”她气愤地将装着大龙虾的碟子塞回龟大臣手中。 男人不动声色,似乎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拍拍她的肩膀劝慰道:“你就认命吧,乖乖当个小妖宠,努力讨公主欢心,日子也好过些。我很看好你啊,你可是公主头一个说要签主仆契约的人。” 封易越听越犯恶心,将灵机拿在手里,果不其然没有信号,也不知晓到了王宫能不能联系上外界。 “唉,你们人族脾气就是倔,我们妖族都是讲究随遇而安。”龟大臣叹了一口气,端着大龙虾走了。 要离开这里,还是得从索菲亚身上下手。 可是,索菲亚为何偏偏要把她带回人鱼族呢? 还有一个很深的疑惑,为何索菲亚自回到西海之后,便愈发喜怒无常呢? 格林城时她便知晓,索菲亚对西海的家人十分抵触,这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过去,和她成为罗生门的门徒又有何关系? 第80章 海底世界(一) “恭迎索菲亚公主回宫。” 手持三叉戟的人鱼护卫整齐列于两侧,无人敢抬头直视索菲亚尊容,喊着肃正响亮的口号。 即便回到大海,索菲亚的双足没有如同其他人鱼护卫一般化作鱼尾,她独自一人游在队伍正前方。龟大臣紧跟其后,又让封易跟他在后头,他做什么,便也照着做。 就算心里有些芥蒂,真到了别人地盘,她也不敢轻易耍脾气,恨不得将手中的避水珠吞进肚子里才好,生怕把它弄跌了而自己葬身异乡。 深海不见阳光,人鱼护卫头顶挂着的那颗夜明珠是唯一的引路光源。 举目皆是朦朦胧胧的灰暗,和书中所描述海底王宫的五彩缤纷金碧辉煌搭不上半点关系,海底又是那样安静,封易没由来生出一丝恐惧。 光是游上这么一会儿她就难受了,待上两天那还得了? 她此刻只恨不得能立刻回到地面晒晒日光,感受片刻闹市的喧嚣。 而且,在水里走路实在是奇怪,脚下没有支点,好似悬在半空中,她就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一会儿东倒西歪的。 她张开双臂努力维持平衡,又着急双腿乱刨想跟上龟大臣的步伐。 原本一直往前走的龟大臣突然停了下来,封易来不及刹脚,眼看整个人要扑上去。 “蠢人,牵着我。” 一只白皙的小臂伸到她左手之下,示意她搭上去。索菲亚穿了一身无袖的华美长裙,和她的瞳孔一样是湛蓝色的,裙子的材质如同鱼鳞一般闪闪发亮,构成灰暗海底的第二种光源。 “公主,请让我扶着她。”龟大臣躬身建议道。 索菲亚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显然觉得他多事。 龟大臣还是不死心,劝说道:“这不合规矩,王要是见到——” “快点!”压根不搭理龟大臣,索菲亚径直拉起她的左手,站在她身侧,两人并排往前走,龟大臣一脸忧伤地跟在后面。 实在是太安静了,连鱼叫声都听不见,要是那群护卫能一直喊恭迎词就好了。 封易瞄了一眼索菲亚,没什么表情,还以为方才在船舱里两人不欢而散,一身傲骨的公主需得她递台阶才肯消消气嘞,也没想到这傻鱼竟还有点细心。 往日在格林城替她跑腿,光会使唤自己干坏事,都没看出索菲亚是条会扶小姐姐过水路的好心鱼。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为这段不知尽头的路增添色彩。 “谢谢你扶我,公主好生善良。” 索菲亚轻哼了一声,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扬起。 “这里黑漆漆的,好安静,好似没有白天。” “习惯就好。”难得索菲亚有兴致说话。 “哎,这儿我可就只认识你了,好寂寞好孤独,公主可得好好罩着我。”封易装可怜道。 “哼,你乖巧些,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公主待我如亲如故,我该如何报答你?”其实她更想把索菲亚这蛮横小孩暴打一顿。 索菲亚还认真想了一会儿,才缓慢答道:“把封花送给你的那条颈链给我。” 封易攥紧了拳头,扬唇笑道:“弄丢了。” 也不知信或是不信,索菲亚的语调相当阴阳怪气:“啊!那正好,我送你一条新的,换了妖主确实也该有新的标记。” 话不投机半句多,封易觉得还是安静些好。 西海王宫由一副巨大的发光鲸骨构成,弯弧形的巨嘴是王宫的大门,索菲亚要去面见西海王,也是她的乾元娘亲,便吩咐龟大臣带自己在王宫内随处转转,熟悉一下将来的生存环境。 封易自是迫不及待,抓紧时间熟悉逃跑路线。 一朝被拐深海,定要学会见机行事,苟且偷生,还要充满希望。 她的希望落空了,龟大臣只带她在一处转转,这是他最有导游兴致的地方——王宫博物馆。 “这个叫‘螺旋桨’,是我曾曾曾祖奶奶的创造,背上它,海龟都能游得比金枪鱼还要快。” “这种发光变色颜料,是水母族的特产,如今畅销各大族群呢!有毛发的都爱用来做染发剂,特别是鸟族,搞空中艺术体操用这些可漂亮啦!” 龟大臣发现某处奥妙,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将她拉到另一处琉璃窗前,激情四射道:“哎哟真是不好意思喽,这不是我的发明嘛,瞧瞧这储物龟壳,多么圆润的弧度,一只手刚刚好能握住的咧,里头能装足足一万粒珍珠糖……” 琉璃窗上还打着一块金属标牌,上面有龟大臣的名字。 封易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就这么在储物龟壳前站了足足一刻多钟。 终于等到龟大臣恋恋不舍地离开,就要给她介绍博物馆的下一样物件。 “龟大臣,我有些腿乏了,可否找处地方歇歇脚。” 在船上给索菲亚使劲踹了一脚,现如今还疼着呢。 龟大臣见她一直用手捶着大腿,整个人瞧着丧里丧气的,不禁也有些担心。自家公主毕竟看重她,也不可怠慢。 “我带你去公主寝殿,往后你便住那。” 封易瞬时瞪大了双眼,腰也直了,腿也不酸了,震惊道:“我和她同屋住?这不……冒犯吗?” 他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语带艳羡:“你真是好命,这是公主安排的。” 接着又说些“知足常乐”“随遇而安”的空泛大道理,要她乖乖听话,力争上游,往后指不定能谋个妃位。当今西海王后宫便藏有三千佳丽,其中两千九百个都是妖宠,人人都挤破头想争前百的妃位。 封易更是大受震撼,几乎石化在原地。 “海族风气果真……奔放清奇。”她咂咂嘴道。 “你们人族修士方来时都是抵死不从,个个都守清白为身家性命,要我说就是迂腐死板,你看隔了段时间生了娃之后还不是活得高高兴兴的。早些认命,乖乖听话,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这话越听越奇怪,联想到一些不太美妙的东西,封易捏着避水珠的手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这王宫里竟还有别的人族吗?” “当然有啦,你见了她们之后,心里或许会宽慰些。你会打马吊吗?可以和后宫里那些人族妖宠一块打马吊。” 封易干巴巴笑了几声,没再说话。 一路听着龟大臣说些海底世界的规矩,例如像她这样的异族人出门一定得带上颈链,否则便会被认为是无主之物引人争夺。 又说她不要妄想逃跑,因为这个避水珠只有一天时效,光靠手脚去游是不可能游到海面的,就算真游上去离陆地也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她会冻死。 灵机他也不收了,毕竟深海信号很差,几乎不可能联系外界。 索菲亚的寝宫很快便到,龟大臣停住脚步,犹豫道:“今日公主刚到家,可能不会太高兴,你多宽慰些。”临走前又给了她几瓶上好的金疮药和一个充满深意的眼神。 今日初到西海王宫,不能回家,她也不开心。 封易掏出灵机在头顶晃了晃,果然还是没信号,又将灵机收好。 抛开杂绪,深吸一口气,推开大殿门。 穿过中庭,远远就听见内殿处接连不断的爆裂声,隔着水声闷闷的。 侍从个个垂着脑袋,一声不吭,有些人额间还流着血。 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那一刻,她甚至学会了在水中奔跑。 推开内殿门,便见索菲亚披头散发,眼眶红润,犹如疯魔般地在摔东西,一片狼藉,有侍从上来阻拦也被一拳挥到远处,喷出一口血,哪里经得住她一个半步元婴的高手这么折腾。 封易左手握紧避水珠,画地为牢的阵纹在右手闪烁。 她一进来,内殿的侍从便乌泱泱一群飞速游走,一瞬便不见踪影。 只留她一人迎战发疯的索菲亚。 第81章 海底世界(二) 战是不可能战的,动动嘴皮子能解决的事还是不要动手了。 她现下总算是看明白龟大臣最后那个眼神的深意——自求多福。 索菲亚也真是奇怪,本身脾气就一般般,回了西海王宫反而成了暴躁狂,人鱼还是要多晒晒太阳好。 “索菲亚,你、你冷静一下,可不能打我啊。”封易着实有些害怕,还站在内殿门口,不敢靠近。 眼前这条人鱼明明长着一副娇憨可人的脸,如今这修罗女鬼的模样,倒是惊悚得很,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美貌。 但是!她要坚强! 刚靠近一步,就见一个插着花的大瓷瓶砸过来,堪堪偏身才躲过,封易便停在那。 思量了片刻,想起今天在船上吵架后索菲亚好似也没生气,中间发生了什么呢? 灵光一闪,她挥手大叫道:“要不要吃些零食?我这儿还有很多好吃的,我还会做菜呢,特别好吃,不知道海底能不能生火,想不想要?” 索菲亚幽幽地盯着她,倒是将桌上那块石头镇纸放下了。 封易心里那块石头也放下来了。 她走一步,没动。再近一步,还是没动。 八步好似走了半辈子,封易总算走到索菲亚面前。 刚松了口气,便听那暴躁疯女人冷声道:“拿吃的来哄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不敢不敢,我当你是三十几岁的小姑娘。” “你才二十四,谁是小姑娘?” “胡说,我的心已经快两百岁了。” 讲了几句废话,她的心也安定下来,能和她斗嘴,证明索菲亚还没疯。 封易细细观察了一会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暗自咂舌索菲亚竟然把这么多人打吐血了,庆幸自己回来的晚,不然她要倒血霉。 皱了皱鼻子,察觉一丝不妥,这血味儿……怎么像是索菲亚身上来的…… 索菲亚在路上还是一件无袖长裙,这会儿怎地又换件衣服了? “我吓得腿软,能扶下我吗?” 索菲亚虽是一脸嫌弃,还是把手搭了上来。 封易趁势将衣袖往上推,密密麻麻交叠的鞭痕出现在手臂上,伤口还没处理过,血珠还在向外溢。 她被踹了一脚,力道不重,兴许是顾忌着白日里把她踹飞的事。 索菲亚将手抽回去,没有什么表情,实在受不了才警告她:“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本公主,我又不是死了。” 她只好收起堪比悼念亡人般的哀伤。 索菲亚不是去见西海王了嘛,还以为是阖家团圆呢,怎么被打了一顿,整个西海,敢揍公主的也只有西海王吧。怪不得龟大臣还送她金疮药,原是给索菲亚备着的。 “这是龟大臣给我的,品质不错,我这儿还有炼丹师朋友特制的去痕丹,你试试,疗效斐然。” “你得给我腾个没水的地儿啊,不然我那些零嘴拿出来都融水里头,咸死你。” 索菲亚翻了个白眼,有些不爽:“你在使唤我做事?人族没有良知吗?” 她理直气壮地接道:“谁叫你把我拐来,我人生地不熟的,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啊,有本事你就放我回家!” 索菲亚面目扭曲地出门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疼的。 没过一会儿,面目扭曲的人又回来了,便见寝殿上空升起一层防护罩,阵纹和潜水艇上的有几分相似。包裹在周围的海水退散到防护罩之外,就算避水珠离体也能呼吸,封易久违地感到自在和舒适。 没想到西海公主办事效率还挺高,封易对此以表嘉奖:“很厉害嘛,办得不错。这回我可以爆炒海螺,油焖大虾,让你吃上绝对土生土长的海带糖水。” 索菲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没好气道:“那就期待你把盐水煮成糖水了。” 封易远离了脾气不好的女人,一路畅通无阻找到了后厨,甚至没人将她当成闲杂人等,几位头顶长须的虾妖侍女一边摘菜还一边同她搭话。 “小姐,你可真厉害,你一来公主便没脾气了,而且还毫发无损的出来了。” 她一面将虾头利落斩去,一面谦虚道:“那倒不至于,头发还是掉了几根的,你也知道,公主那臭脾气。” 一口气又砍了几只虾,身旁侍女洗菜的那只手也抖了抖。 “公主其实很温柔的。”对面的人娇滴滴地反驳道。 封易突然想扇她一巴掌试试看,是否这样也会觉得自己脾气不错。 就在她蠢蠢欲动之时,洗菜的虾妖也跟着附和:“公主平时待我们很宽和的,只要把工作做好了,还会出灵石请我们出去团建。” “索菲亚公主是海里最美貌的人鱼,年轻多金修为又高,我真羡慕你,能成为她的妖宠。” 后厨里的侍从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对索菲亚进行全方位的称赞,吓得她背后发凉,往门口一看也没瞧见索菲亚来视察。 “可今日真是奇怪,公主怎么会突然发脾气呢?” 话一问出口,室内陷入寂静,封易用肩膀拱拱身边的人,撒娇道:“漂亮姐姐,你就告诉我吧,往后我才好注意些嘛。” 却还是没人肯说。 心下遗憾,将锅盖上,任由去了头的虾在油锅里乱跳,走到外面去透气。 “小姐,你过来。”有人鬼鬼祟祟在喊她。 她就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可以利用。 封易唇角微勾,阔步迎上去。 正是方才那不为美色动摇的摘菜虾妖,她招手让封易到了一处墙角,左顾右盼一会,压着声音道:“你记住,以后公主要是被王召见,那日便要离公主远远的,免得伤到自己。” “漂亮姐姐,这是为何呀?”她的眼神单纯又困惑。 侍女咬了咬唇,似是有些为难,封易赶紧掏出一块中品灵石拿到手上,笑意盈盈的握上侍女的双手,捏着嗓子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侍女也不纠结了,一股脑全告诉了她:“哎,那是因为公主被王……惩罚了,用灵鞭打得特别狠,那伤口用丹药也很难快速痊愈。” 虽然心中对此早有猜测,真正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还是让封易有些心酸。 “为何要惩罚公主呀?她今日可有错处?” 侍女突然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着说:“我是看着公主长大的,今日听说是公主没化鱼尾去见王,王很看重规矩的,不守规矩便要家法伺候,自小就是这样,呜呜呜,公主多可爱啊。” 龟大臣说什么打从鱼卵就娇宠着长大的西海公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世上也没有完美的人。 这么听来,西海王不止花心还家暴,似乎不算什么好娘亲。 封易问道:“那公主的另一位……呃爹还是娘呢?不护着点吗?” “公主的人族娘亲她——”侍女神色慌张地摇了摇头,招呼也不打,一溜烟跑了。 她不转身也能感受到熟悉的威压,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聊人八卦被正主听见了。 “这么好奇本公主的家事,怎么不来问我呢?” 第82章 海底世界(三) 被人抓包,封易慢吞吞地转过去,不见丝毫尴尬,笑眯眯地说:“好啊,那你告诉我吧。” 索菲亚眼睛一眯,又是要动手的前兆,她下意识双腿往后撤,捂着自己的右腿膝盖,躲过人鱼的一记飞踢。 第一次闪避成功,封易有些小骄傲,贱兮兮道:“不说就不说嘛,何必动脚呢?” “你非要惹我发脾气。” 倒是可以理解索菲亚生气的点,无非就是隐私被冒犯,权威被挑衅,傲气被漠视,地位尊贵如她怎么能忍? 真是个问题小孩。 封易摸了摸下巴,发出疑惑:“表达愤怒的方式不是只有打人,对吧?”犯错误了也不一定要挨揍。 后一句话还不是时候,以免暴露自己知道的太多,索菲亚要杀她灭口。 被她一句话堵在原地发愣,直到方才摘菜的侍女在后厨门口大声喊她:“小姐,您的油焖大虾是不是该出锅了?” 她一拍脑袋,才想着自己还在做饭,赶紧跑回后厨。再不出锅,可就炸成虾炭了。 幸好后厨里还有位章鱼哥颇有勇气将炸虾给捞起来,看得一旁虾妖抱着自己的脑袋战战兢兢,这盘菜总算是没毁。 她喜滋滋地同章鱼哥道谢,接着在认真摆盘,正中间摆了一块张开的扇贝,扇贝夹着一根海底特产的小鱼干。 索菲亚大驾光临后厨,站在她旁边,抱着双肩,捏着鼻子,皱着眉头问:“你在她们面前做炸虾?” “这不是你宫里养的家禽吗?咋地?你只喝盐水饱?” 摆盘弄得漂漂亮亮,她掏出灵机留影一张,想给小花发过去,却发现没有信号,又讪讪收回。 只好就近找了个人分享快乐。 “我重新起了个名字,叫‘众虾捧鱼’,也是我的海底世界第一篇游后感,见到了很多睁眼瞎吹捧一只孱弱的咸鱼。” 索菲亚悟性很高,知道封易在指桑骂槐,生气又要控制住自己的腿。 “哼,酸里酸气的。” 嫌弃归嫌弃,封易在后厨里到处走,她也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看。 封易疑惑地问向她:“你很饿吗?” “不饿。” “那你老看着我手里这盘菜干什么?” 索菲亚不答,反问她:“你做菜干什么?” 封易给了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解释道:“当然是吃咯。” 高贵洁净的人鱼公主掸了掸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撇嘴道:“吃辟谷丹不就好了,你还要自己做,又多油烟,多不干净。”还学着她方才文绉绉的模样,拖着声音念名言,“君子,不入庖厨。” 封易给她逗乐了,一连“哟呵”好几声,不吝赞赏道:“文化人儿呐,君子还动口再动手呢,望您再接再厉。” 败下阵来,索菲亚不甘心,只好从她的菜发力:“残忍且丑陋且恶臭,本公主一口都不会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张嘴。”她故意夹了一块金黄脆香的虾肉径直塞到叭叭不停的嘴边。 “真是为难……”她边嚼边说,封易给她塞了一块新的,又情不自禁地一口吃掉,“为难本公主。” 放下竹筷,封易蹲在地上笑得起不来身,把索菲亚都笑走了,后厨里的侍从才跟着释放。 当封易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端着几盘菜到内殿时,索菲亚已端坐在饭桌前,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和前不久红着眼摔花瓶的样子大相径庭,简直是修罗恶鬼参加了变形记。 两人就在你说一句我呛一句的氛围中吃下了这顿晚饭。 海底没有月亮,若不是灵机一直在,她甚至不知已到了夜晚,也不知晓她失踪这么久了,文梦瑶有没有发现,真是白害她准备了一场接风宴。 封易仰躺在庭院中央的蚌壳床上,惆怅地望着头顶游鱼的影子,像花开花谢一般,有时聚成一团,有时又散游至四方。 “喂,在看什么,这么晚不回去修炼,你想逃跑吗?” 听见声音,她依旧是撑着下巴,视线跟着一只发光的水母自东往西。 “我在想,这些旗鱼游这么快,可以大搞深海运输业,就好似陆面的‘楼台’。” “海族很宅,都喜欢待在巢穴里,旗鱼游得太远太快了。海龟就很合适,慢悠悠的。”说话声随着脚步声一同靠近,最终停留在左手边另一扇蚌壳床。 慢,确实很慢,又很快,被拐深海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水母浮动得越来越慢,影子也愈发模糊不清,意识也朦朦胧胧的,她听见索菲亚问了句:“你不是没有家人吗?” “我只是没有爹娘,不是没有家人。”她小声说。 这件事不在索菲亚的认知范围内,她不理解,“那你的家人是谁?” “我有几位友人,还有小花,她们是我的家人,今天还给我摆了接风宴呢,可惜没吃上。”长途跋涉这么久,竟还得自己做饭吃。 耳边的声音突然拔高,索菲亚很不赞同地说道:“友人总有缘散之时,不能常伴身旁,怎么算得上家人?” “还有封花,若她真心全心爱你,便不会与你绑定主仆契约,合该与你成亲才是,我看你才是睁眼瞎。” 她实在是太累了,眼睛已眯得剩下一条缝,强撑着意志,含含糊糊地反驳道:“友情至死不渝,睡醒就成亲……” 半个人已经在梦海遨游了,扰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喋喋不休: “你要是一辈子留在海里怎么办?” “那就一边睡,一边等……” “等什么?” 等时机,等希望,等自己变强,她最擅长的便是等待。 索菲亚扭过头,只等到封易绵长的呼吸声。 幽静的深海,有一道微乎其微的呢喃:“心可真大,就不怕有了孩子,便再也出不去吗?” 第83章 海底世界(四) 她是被两条虾须挠醒的,昨日摘菜那虾妖侍女正弯着腰准备摇她起床。 “小姐,快醒醒呀,你怎地在这儿睡下了?”那侍女同情地望着她,好似自己是被打入冷宫的后妃。 眼珠子悠悠一转,身旁围了一群人,封易蹭地一下站起身,俯冲进内殿。 可恶的人鱼,竟然让她就这么在院子里睡过去了,还叫一群人来围观她睡觉,好生丢脸,真真没有良心! 等封易洗漱完毕,一脸幽怨地坐在饭桌前,索菲亚才兴致盎然道:“你们人族不是最重清誉吗?没让你和我一屋睡,还不满意了?” 她无话可说,只得恨恨地将海鲜粥塞进嘴里。 真他爹的好吃。 索菲亚明媚的心情仅仅维续了一碗粥的时间,因为西海王的大驾光临。 人鱼护卫,夜明珠,三叉戟。跟抄家似的,西海王把自己女儿的寝殿包围的密不透风。 防护阵法一瞬间破了,多亏索菲亚反应快,将新的一颗避水珠塞到她手心,随后便臭着一张脸,站得远远的。 沉重的威压逼得她抬不起头,几乎要跪伏在地面,除去索菲亚,在场所有人皆是这般。 她想看一看西海王究竟是何方神圣,刚昂起的头颅又被硬生生折下去。 死人鱼,少说也有化神期。 除却威压,还有乾元的信引在攻击她,很刺鼻,额间的刺痛又让她几欲呕吐。 更恼人的是,还有两道乾元信引围绕在身边争斗,都不是她所眷恋的薄荷清香,下意识想触碰空荡荡的脖颈,却动弹不得。 “别碰她!”她捕捉到索菲亚阴沉的声音,上回她差点被那头秀发绞死的时候也有幸听闻这样愤怒的腔调。 她又瞧见一条深蓝色的鱼尾,比索菲亚瞳孔的颜色还要再浓重些。 “都说了别碰她!” 她不知道索菲亚那边是什么情况,应当是无能狂怒。 空灵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小人族,到这儿便要讲西海的规矩,让你抬头你再抬。” 站在她眼前的那条人鱼有一双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母女俩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任谁来都要说她们有血缘关系。 早就听闻西海王梅露琪娜登基三百多年,现已将近四百岁了,可这张脸还是那样年轻貌美,比起索菲亚极具欺骗性的天使面庞,西海王反倒多了几分美艳与魅惑。 封易闭上眼睛,按照西海王的暴虐程度,她怕自己被揍。 “睁眼。”梅露琪娜命令道。 她鼓起勇气睁开眼,没被打,也没被弄死,梅露琪娜就这么看了她很久。 索菲亚在一边叫嚷着,她很想让她闭嘴,就怕激怒了西海王,手上一用力就将自己脸捏碎。 高大,危险,权威。这是她对西海王的第一印象。 梅露琪娜同她说:“眼睛真漂亮,想挖下来珍藏。”长长的指甲已经刮到她眼角。 重口味,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 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都是狗屁,看来今日要用保命技能拼个你死我活了…… 封易呵呵笑道:“这眼里要有光才漂亮,还是呆在我脸上好。” “你说得对。” 梅露琪娜松开手,暧昧地朝她笑了笑,又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 “索菲亚年轻不懂事,做本王的妖宠如何?你绝对会舒服的。” 什么不懂事,这个年纪要懂什么事? 索菲亚立刻炸毛了,朝她娘亲大吼:“无耻的老女人!” 一想到龟大臣口中所说的三千佳丽每月都要绩效考核,就为争前百名的妃位,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识时务者为俊杰,利弊她还是分得清的,索菲亚人傻钱多事又少,她昧着良心艰难道:“我此生……已认定……公主一人,求王……成全……” 梅露琪娜饶有趣味地看了她两眼,说道:“倒是挺听话。”便不再管她了。 封易悄然松了口气,只一瞬又提起来。 “我最爱的女儿,伤疤还没好全,便又忘记疼痛了?”美艳的人鱼游到索菲亚跟前,幽蓝色的漂亮鱼尾荡开一层层水波,梅露琪娜右手幻化出一根灵鞭,淡然道。 索菲亚如临大敌,那头海藻般的水蓝色波浪卷毛变得张牙舞爪,直指她的娘亲。这些把式在化神大能眼里,不过是花拳绣腿。 家庭暴力一触即发之前,梅露琪娜将除她之外的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设下一个结界,能跑能调能说话,当她是个透明人,封易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 为何独独留她下来看两母女打架?要她适时劝架吗? 母亲的意思,或许只有血脉相连的女儿能懂,索菲亚望向封易的眼神满是屈辱,好似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索菲亚的眼眶红的吓人,像只受了伤的小兽,视线瞥向来人手中的灵鞭时,身躯下意识打颤,嘴上却还是很硬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 梅露琪娜摇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责怪自家女儿的不懂事:“索菲亚,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掌握自省的能力,也没学会身为公主的权威,真是令本王失望。” 啪的一声响,鞭子好似一把刀,破开水浪,重重落在索菲亚的肩头,挨揍的人只能呆呆站在那,无法挪动半步,原先示威的头发也软了下来。 不由分说就动手,连封易也愣住了,半张着嘴。 她只是小小筑基阵修啊,人家家事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索菲亚怒瞪着她,在她吼着要自己不准再看时,封易已经转过身去。 原来她只是梅露琪娜惩戒女儿的工具。 挨揍是件小事,要别人看着自己挨打,恐怕索菲亚自尊心要碎一地了吧。偏偏梅露琪娜又拿捏着尺度,要她这个外人看着,将来又是索菲亚可以拿捏的妖宠,不让其她人瞧见,又保全了西海公主的威严。 第二、第三、第四…… 西海王可是化神大能,一鞭子下去自己会魂飞魄散吧…… 封易蹲在地上,闭上眼睛,捂着耳朵数到第七下时,浓郁的血腥气已经涌至鼻尖。 悄然睁开眼,面前的海水已有部分变为红色,似是有一缸朱红色的颜料倾泻入海。 “索菲亚,挺直你的胸膛,还有十三下。” 梅露琪娜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像仙盟监察使在刑讯罗生门的门徒,严峻又冷漠。 除了刚开始的发疯之外,像是认命了,就算被打得再狠,索菲亚也是一声不吭。 封易张开右手,带着淡淡血丝的海水穿过指缝,又扩散。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的…… 觉得自己这副样子……不耻又懦弱…… 鞭子落下不只是对索菲亚的惩罚,也是对她的折磨。 人人都量力而行,人人都默不作声。 咬了咬牙,封易施展瞬移阵法,莽撞地挡在索菲亚身前,幸运的是,她及时展开了画地为牢。 很不幸,她挨了一鞭子。 第84章 海底世界(五) 后悔,当事人十分后悔。 这么脆弱的阵修,她能保护谁?她谁也保护不了。 封易一边呕血一边死命撑着阵法,连吐出来的精血也不浪费,通通被阵法吸收化作更坚固的防御罩。 梅露琪娜没有意料到她这个变数,只是惊讶了一瞬,玩味笑道:“你要替她扛下剩下的数量吗?” 没等她拒绝,西海王便自顾自地应了声好。 这两母女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在身前撸起袖子准备抽人,一个在身后乱七八糟地破口大骂。 “蠢人!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滚开!多管闲事……” 真的很吵,又变回昨天修罗女鬼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可爱。 第九鞭落在防御罩上,眼见阵法摇摇欲坠,姜黄色的灵力从体内喷涌而出,抽空了一大半,堪堪补上漏洞。 西海王眼中的讶异不比她刚刚扑上来要少,眼前一无是处的阵修竟然扛住了她一鞭,真是大罕事。 梅露琪娜停下手,对她的阵法很感兴趣,仔细观摩防御阵上的纹路。 “阵修?你真是让我感到意外。” 封易面色不改,心中却似万马奔腾。 才第九鞭!以她的灵力最多撑两鞭,再用肉身扛两鞭,算起来在第十四鞭时便要一命呜呼。 后悔,自己出来的太早了,应该让索菲亚再扛多一会儿。 呜呜呜,老婆,好痛。 “你的阵法和你的眼睛一样漂亮。”梅露琪娜赞赏道,手中鞭子不停,惹得她又硬生生呕了两口血。 封易独自脆弱了一会儿,便发现了一件令人兴奋的事,这防御阵竟也有避水之效,像一个圆滚滚的球包裹在她和索菲亚的周围,她试着将避水珠收入储物戒中,发现自己并未感受到汹涌海水的强烈挤压感。 如此一来,逃离深海,指日可待! 梅露琪娜以为将自家女儿的妖宠给打疯了,阵法破后,何故捧着避水珠在仰天长笑? 兴许是这颗珠子品质不佳,令此人族脑子进水了。 西海王是个说一不二的妖,说好二十鞭就是一鞭也不能少,可似乎也知道封易的极限,打完第十三鞭之后,剩余的全数落回自家女儿身上。 毕竟她要惩戒的是索菲亚,并非这位可有可无的人族。 何况,要被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族修士来保护,对于索菲亚而言才是更大的惩罚,这是对她内心的折磨,好像发现了更适合让女儿乖巧听话的办法,梅露琪娜唇角微勾,转身离去。 封易终于见识到自己的柔弱不堪,未炼体的修士挨上几鞭子,处于一种死人微活的状态,且看索菲亚能动作后,一边骂她是只蠢驴,一边把她粗暴地扛在肩头,触及腹部的伤口,又给她顶出几口淤血。 “果然,你还是……得多揍揍……身体才这么好……”不像她,说一句话都要喘三口气。 而索菲亚一口气能说三句话。 “蠢人!你以为替我挡了几鞭,本公主就会心软放你回家吗?” “像你这种低级把戏,本公主不知见过多少,妄图以此来感化我?” “自己都没什么本事,还想插手别人的事,本公主需要吗?” 一问三不答,索菲亚怕她真断了气,加速往内殿游去。 封易悠悠转醒时,正躺在蚌壳床上,却不是在庭院里,索菲亚大发善心连人带床抬进内殿,那摘菜的虾妖侍女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似有种见证小妾被抬作正房的欣慰。 感觉自己动动手指都疼,被海水腌着伤口更是折磨出泪花了,真不理解索菲亚每次被揍后哪来的力气砸花瓶。 她苦着脸问道:“索菲亚呢?又生气去了?” 那侍女脸上满是惊喜,感慨道:“您晕过去了,公主一定是因为太担心你才没有时间生气,一直在贴身照顾,您可真厉害。” 封易完全想象不出矜贵高傲的西海公主是怎么个贴身照顾人的,约莫是抱着双臂站在旁边看吧,边看还要边骂她自作自受。 借着侍女的搀扶她坐起身,一颗拇指大的避水珠用一根红绳串着挂在脖子上,身上的伤口仍是火辣辣的,她想试下用防御罩能否将海水完全隔开,再看看伤口情况。 刚把侍女支走,包裹在周身的海水迅速抽离,屋内变得干干爽爽。 她可什么都还没干呢。 推门进来一个人,赫然是索菲亚,身体和自己一样伤痕累累。 “哟,才受了三鞭便晕过去了?真差劲啊!”索菲亚却不像昨日那般忧郁狂躁,眉眼很有精神,活力满满地呛人。 感觉受伤的只有自己。 封易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有了避水的方法,她今夜便溜,再也不伺候这嘴毒心黑的了。 吞下几颗止痛丹,默默从储物戒中找出几颗玄阶止血丹,往身前看得见处伤痕捏碎,眉头紧蹙,抖着手抹上去。 不如往常疗效好,血是止了,也不痛了,伤口却仍未愈合,梅露琪娜的鞭子并非凡品。 后日便是除夕了,就算她们进不来,自己也得出去。 看伤口和灵力,今夜是动不了了。 后悔,还是莽撞了,应该趁索菲亚虚弱之时溜之大吉。 封易有一瞬间险恶地期待索菲亚下次被揍。 索菲亚在原地踌躇,随后一把夺过她的丹药瓶,哼声道:“你背后抹不着,我来。” 她犹豫了片刻,想法被索菲亚看穿:“谁馋你身子了?我睡过的男人高矮适宜,肥瘦得当。睡过的女人野性迷人,风情妩媚。哪一个不比你这干巴巴的瘦竹竿好?” “都是女人,谁比谁多块肉了,你不也看过我的吗?” 想了想也没错,当初她还去弗兰契斯科寝宫把正当激情四射的两人从床上硬掰起来,索菲亚差点没杀了她。没有想法就是没有想法,左右不过是看块肉。 封易放心了,趴在贝壳床上,将上半身衣物撩起,腰背光裸,一条狰狞的鞭痕横亘而过,是暴虐的痕迹。 凉凉的气息在伤口附近缭绕,闹得她痒痒的,索菲亚还久久没下手。 她催促道:“快点呀。” “知道了,别催。” 吃了止痛丹,她总之是没甚么感觉的,也不知是不是后背伤得太重,索菲亚磨磨蹭蹭擦了许久。 擦完之后,她又叫索菲亚转过去,利落用白布将胸口缠上,其余处伤口却完全裸露在空气中,盘腿在床上打坐,静静等待伤口缓慢愈合。 索菲亚轻嗤了一声,端坐在椅子上嘲笑她们人族迂腐保守。 封易眨巴眨巴眼,看着身穿宽衣广袖更为保守的索菲亚,疑惑道:“你上药了吗?” “麻烦,过几日自然会好。”她嚼着珍珠糖,抛玩着龟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这么爱惜自己?” “管这么多,婆婆妈妈。” 她就是礼貌性问一下,也没有很想管。 海底静得不可思议,海族妖不仅宅而且话少,短短一日半,她和索菲亚之间似乎有非常多类似这般的相处时刻。 安安静静,两个人,莫名其妙就开始找话题,似是为了抵抗深海的寂寞。 “你觉得海底的生活怎么样?”索菲亚似是随口问出的。 她认真想了想才回答:“目前……还勉强,西海应是不只有王宫这处的风景可以看的,应当还有其它好玩的地方。” “这么说你是屈服了?不想走了?”坐在高处的人有些意外。 “那当然不是,在哪都得给自己找乐子嘛,边找乐子边找法子。我当凡人时便在山里玩了好几年,也是这般,偶尔跟蠢猴子玩玩。” “蠢猴骂谁?” 封易才不接她的话,趁着时机正好,问出了这两天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你为何非得带我回深海?总不能是喜欢我吧?” 装着珍珠糖的储物龟壳丢到她面前,索菲亚轻哼道:“首先我没有磨镜之好,虽然我上次和女人上了床,这不代表什么,毕竟我不是弯的。其次我对你没有半点意思,就算你的腰看起来很软,除非我眼瘸了才会被你这个心思深沉的女人勾引到。” 听着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既然不喜欢,那是为何呢? 想到索菲亚总在逃避那个问题,封易执着地又问一遍:“为什么非要我待在你身边?难不成你害怕我暴露你的秘密吗?我可以对天许下道誓,你大可放心。” 她唯一对索菲亚有威胁的不过是罗生门的秘密,还有见识过她被娘亲揍的样子,姑且也算见证过西海公主较为狼狈的样子。 “我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走出深海。” “我看你的心思才如海底针,摸不着,猜不透。”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句,封易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一看时辰,竟又到了黄昏,没个日升日落,都不知日子竟过得这般快。 她叫嚷着想吃甜食汲取快乐,文梦瑶在储物戒里备下的甜食早被她吃光送走了,这下犯了馋瘾,拖着一副残破的身躯,也要去后厨搞东西吃。 索菲亚一边嫌弃,一边又搀着她,想看看她能弄出什么名堂。 她不煮名堂,只想煲海带糖水,海底有盐有水没有糖,海族也不大爱吃糖,吃了糖在海里会脱水皮肤变干。她不是海族,平日里又咸得慌,要淡淡的,中和一下。 见索菲亚没有反应,还砸吧砸吧嘴说了声味道不错后,她就知道失败了,勺子舀了一口糖水送进嘴里,果然没有甜味。 “起开,连海带糖水都不会煲,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醉梦乡大厨。” 索菲亚把她搬到一边,让她站着不要乱动,把后厨里所有侍从都赶走,才慢吞吞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结痂的疤痕。 将汤锅里的水倒干净,用妖力刷了一遍,闭眼掐了个法诀,一颗圆滚滚的水球出现在掌心,双手将水球往外一拉,好似拉面团似的,啵的一声轻响,白色的小石块从水球中分离出来。右手转了个圈,水球小了一半,索菲亚才将水球放入汤锅。 封易定睛一看,那白色的物什哪里是小石块,分明是盐块。 “你这是将海水里的盐都提出来了吗?出神入化,惊为天人,妙极!”封易头一回见识此番操作,对此赞不绝口。 “你要是在凡界当个大盐商,铁定发财。”恍惚间已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从空中落下,将自己砸得晕头转向。 索菲亚一面搅动汤锅,往里放入海带和珍珠糖,语气不屑:“我要凡界的银子作甚,又不能当增进修为。” “哎,不要这么功利嘛,跟修呆子一样,满脑子只有修为。” 见索菲亚颇为娴熟的手法,她不禁感到好奇:“昨日还说‘君子不入庖厨’?你背着我偷师学艺来了?” 搅动汤锅的手一顿,又缓慢转了起来,她低声说:“我娘亲幼时常煮海带糖水给我吃,看多了便也会了。” 梅露琪娜?想不到西海王还有这般慈爱的时候…… 索菲亚张口打断她的美好幻想:“我还有个人族娘亲。”抿了抿唇接上,“死了。” “啊?哦哦,节哀。” “死了快二十多年了,节什么哀,早便忘了。” 索菲亚满不在乎道。 封易也不愿拆穿她,这不还记得海带糖水怎么做嘛,难怪虾妖都说索菲亚是深海珍珠糖的唯一大客户。 还在怀念幼时那一抹甜。 “她……是怎样的人?”封易大着胆子问。 糖水很快开了,索菲亚一边找碗一边说:“不怎么样,高兴的时候给我煮糖水喝,不高兴便打我,和那老女人一样。” 嘶……真惨…… “这么说来,我没娘没爹还幸运一些。” “哼,有的人想逃开,没的人想要,像座围城。”她舀出一碗放到灶台边,又去舀另一碗,很少见索菲亚这么接地气的样子。 “你娘亲怎么看上西海王的,额,这么风流多姿的人鱼……” 她听见汤勺磕在锅边发出清脆的哐当声,还以为锅碎了,赶紧凑过去看。 索菲亚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和你一样,被拐来的,修为不够,游到一半,淹死了。” 隔着瓷碗都觉得手里这碗海带糖水发烫,热气中飘来腻人的甜香。 “煮好了,喝吧。” 第85章 海底世界(六) “问完了吗?八卦欲满足没有?” 封易两手捧着半透明的琉璃小碗,小口啜饮着甜度适宜的糖水。索菲亚正望向她,神色揶揄。 甜津津的味觉一直刺激着她的大脑,几乎令她舒服得想闭上双眼伸展四肢,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她才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的人族娘亲也是世事堂的人?” 索菲亚点了点头,应声道:“是。” 她想,这也算一种继承吧,娘亲没走出深海,带着她的身份走出来,勉强算是安慰。 再次躺在蚌壳床上仰望深海独有的“星空”时,封易脑子里依旧盘旋着一个猜想,兴许索菲亚有恋母情结也说不定,她的童年缺少一个照顾她的大人,长大了便依旧是个小孩。 难道索菲亚把她带回西海,其实是想自己当她娘亲? 她的视线追随着头顶的鱼群旋涡,不禁喟然叹息,这世上所有生灵都是一样的,自己的病只有自己能治。 第二日本就是她计划离开深海的日子,封易还是那副该吃吃该喝喝,无忧无虑的模样。 除却吃饭时能见着修炼狂魔索菲亚,其余时候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出了寝宫大门没人管,出了王宫大门也没人拦。 守卫真是松懈,恐怕有毛贼把王宫博物馆洗劫一空都不会有人发现。 至黄昏时,她照例回到索菲亚寝宫,桌上已摆满琳琅满目的生食,中间有一口烧滚的大锅,比起过往的几顿堪称丰盛。 封易暗自窃喜,自觉将其当作是“送行宴”,说话时语调也忍不住雀跃几分。 “今日好似很少人啊,我出去转了一圈,四周都是空荡荡的,没些生气。” 将嘴里那块炸小鱼完全咽下去,又用丝巾抹干净嘴巴,索菲亚才慢条斯理着说:“明日便是除夕了,宫里的人也没心思,大都请假回族里了。过年要看热闹,得回老家看才好。” 龟大臣刚把索菲亚接回王宫便请假回龟族老家了,后厨的虾妖侍女今朝也结伴走了,后厨里只留了为三倍灵石加班奋斗的章鱼哥。他很伤心,没有预约上海龟快车,今年只能滞留在王宫。 “你们不用回人鱼族地过年吗?其实我也想观瞻一下海底的热闹,瞧瞧和陆地上究竟有何不同。”封易问她。 “不远,游几里便到,有机会带你去看。” 什么叫有机会才看?明天不就是大好时机嘛。不过,她并未过多纠结索菲亚的字眼。 今天这顿着实是丰盛,据说是叫“海底捞”,将生食下锅里烫熟,热乎着就能吃,食材又是原汁原味,封易吃的是相当过瘾,索菲亚很快就吃饱了,坐在一边不知发什么呆。 封易方方停箸,发呆的人鱼又回神了,幽幽然通知道:“等会儿陪我去办件事。” “啊?几时能结束?我好困想睡觉。”作势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泪花都冒出来了。 可不能拖太晚,今夜正是逃跑的最好时机,她担心出发太晚,游一天一夜也游不回青丘。 “那走吧,现在就去。” 索菲亚今天格外有气势,兴许是寡言少语带来的无形气场。站起身,不由分说便往屋外走去。 在等章鱼哥将白海葵取来时,索菲亚给她换了一条新的避水珠项链,比旧的那颗更小巧精致,还换了条新的银白链子穿上,深蓝色的珠子紧紧贴着喉骨,倒是有几分性感。虽然她不识货色,但看起来就很厉害。 “你绑得忒紧做什么?不舒服。”封易晃了晃脑袋,伸手去想把链子扒松。 索菲亚很严肃,冷声斥道:“别乱动!等会儿带你去游泳,松了淹死我不管。” 她又怂兮兮地把手放下,不再胡乱摆弄,乖乖站在原地。 白海葵生在浅海,通过海龟快递运到深海信号不完全覆盖的地方要加不少运费,旅途凶险又要耗费灵力抵御深海的重压,成本很高。 她不明白,索菲亚做什么花了五千灵石搞了一束花回来? 王二代的灵石就这么好赚吗? 一直等索菲亚一手抱着花,一手牵着她游到人鱼冢时,她才知晓这束白海葵是给谁的。 人鱼族地在人鱼王宫的东边,人鱼冢则在王宫西边,冢内竖立着一根根白骨,白骨尖端有各色光晕,骨头长短不一,光晕也是有些晦暗有些明亮。封易细细感知了片刻,这小团光晕和先前在猎魔秘境中见到的英灵倒很相似。 人鱼冢周围被一圈圆形阵法包围,封易职业病犯了,下意识就去偷刻阵纹,被不知何处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人族小阵师,要学阵法,拿命来换!”耳边传来凄厉地尖叫,伴随着桀桀怪笑声。 画地为牢已经捏在手里了,肌肉紧绷,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三叔,不许吓她,她是个怂包。”索菲亚朝着她这个方向,淡淡说了句。 封易原地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人,也没见着影,瞳孔震颤道:“你跟鬼说话呢?” “嘿嘿,小姑娘还挺机灵!” 她这回捕捉到了声音,是从离她最近的那块骨头传来的,骨头上的光晕幻化为一个巴掌高的小人鱼,鱼鳞是白色的,有一头齐腰的黑卷发,唇上生着八字须髯,看来这就是索菲亚口中所说的“三叔”了。 鬼有什么可怕的,为彰显自己的勇敢,封易蹲下去,伸出一根手指到小人手边,欣然问好:“三叔,初次见面,我叫封易,唤我小封便好。” 话音刚落,人鱼冢立刻热闹起来,叽叽喳喳的听不见哪只鬼说了什么话。 “诶哟,侄女又给我们带什么好酒来了,先给我浇一壶!” “小公主头一回带外人来,还是个坤泽,又高又漂亮!” “前面的别站起来啊,让俺带上老花镜瞧瞧,俺曾孙媳妇长什么样子咧?” “在老朽魂飞魄散前,竟然还能盼到九代同堂,鱼生无憾矣!” 这群鬼像把一年的话都憋到这么一天说,索菲亚从储物龟壳里掏出一大缸酒,有半人这么高,缸里有两个水瓢,要她一根根骨碑去浇。 “这是你祖宗,让我来……”封易有些犹豫,总觉着一瓢浇下去,便好似变了身份。 索菲亚惯会拿捏她,伸出一根食指在眼前晃了晃:“一百万灵石。” “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封易盛满一瓢,将活力和尊敬顺着海底捞啤酒一齐浇到小人鱼头上。浇了酒之后,那骨头好似拔高了一些,光晕也明亮些。 每走过一个便问声好:“新年快乐,恭喜发财,鬼体安康。” 有些热心的长辈要给她发人鱼冥币,她婉拒了。 轮着来两圈,总算是将一缸酒供奉完了,酒足饭饱,鬼也醉了,满口稀里糊涂在说鬼话。 “小公主,这姑娘看着脾气好,可不能像你娘那样儿,嗝,把人打跑了。” 一个劲想给她塞人鱼冥币的祖奶奶语重心长道:“小封呐,俺乖孙女看着脾气差,其实就是想找个人疼咧,种族代沟不打紧,最主要是多沟通。等你们成亲那日,俺们这群死老鬼就把索菲亚从小到大流下的珍珠送你当聘礼,她小时候老喜欢来俺们这儿哭嘞……” 封易是越听越尴尬,可顾及着这是人家故去多年的长辈,又不知该如何委婉提醒。好在索菲亚及时出口阻止,在听到“送珍珠”的时候就慌忙地想让祖奶奶闭嘴。 “祖奶奶,她不是……我不喜欢她,她是,她是……”索菲亚有些结巴。 “只是朋友。”封易接过话。 人鱼冢里的老鬼异口同声道:“咦~” 她不管了,她要去抄阵法。 索菲亚没和那群老鬼唠嗑了,远远就见她抱着那束白海葵踱步而来,神色庄重。 封易在四周瞧了一眼,发现一根别致的骨碑,与别处都不同,骨头上没有光晕,就好似一根普普通通的骨头。 白海葵确确实实是送给这根骨头的,骨头很长,魂体却消失了。 “娘,我来看你了。”索菲亚盘腿坐在那根骨头面前,将白海葵横放于前。 封易想了想,方才还没给她娘浇海底捞啤酒,索菲亚特地叮嘱的,便从储物戒里掏出一瓶限量版醉梦液递过去。每只鬼都有的东西,她娘也不能少。 索菲亚摇头拒绝,封易又把瓶子推过去,疑问道:“这是我老家的特产,醉梦乡的酒,也不能喝吗?” 封易送酒时是半弯着腰,索菲亚席地而坐,抬眸望着她,湛蓝的瞳孔中是她看不懂的深沉。 她还是接了过去,只浇了一口的量,剩下的往自己嘴里倒。 这人鱼对她娘可真是吝啬。 她只好肉疼地又掏出一瓶来,“真是这世间最后一瓶了,再也没有了。” 人鱼公主爽快地接过去,一口没浇,全塞自己兜里了。 “你真是的……”她有些气,想把醉梦液再要回来。 “她早就魂飞魄散了,这就是我随便捡的骨头,有什么好浇的。” “那……那你还献花?” 索菲亚哀叹一声,道:“一个寄托而已,况且里面还埋着我的珍珠。” 人鱼公主每次被揍后,便要跑来人鱼冢找叔叔姨姨祖奶奶哭泣,留下的珍珠全给她藏在娘亲的骨坟里。 封易暗自咂舌,这傻鱼真是单纯,怎地把私房钱的位置暴露给自己了。 “别说了,我不想知道。”她径直走到远处,认真复刻阵法。 坐在地上的人鱼撇了撇嘴,脸上不经意闪过失落之色,连自己也未曾察觉。 没一会儿便将阵纹复刻完毕,悄咪咪掏出灵机看了看时间,已是亥初人定之时,再不走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深吸一口气,慢吞吞走回对着骨头发呆的人鱼公主旁边,佯装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道:“索菲亚,我实在有些困。” 因着心虚,索菲亚盯着她不说话时,她又有些紧张,心脏咚咚直跳。 幸好没有被怀疑,女人说道:“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还要说一会儿话。” 她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做足全套戏,神色为难说:“我一个人吗?被海流冲走怎么办?都走一个时辰才回得去呢!” “那你在这儿睡吧。”随意指了块空地,旁边是一堆老祖宗。 她想象了一下,立时汗毛乍起,赶紧摆手道:“不冒犯了,都是成年人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转身拔腿要游时,又强压着激动,转身回去,和老祖宗们都打了声招呼,借口自己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有机会再来探望。 把礼节一一做足后,索菲亚突然叫住她,特意检查她颈上的避水珠是否系稳了,似笑非笑道:“待会儿见。” 待会儿还是不要见了,她要回家去。 封易回答:“待会儿见。” 离开人鱼冢,她朝着海流的方向游去,总之不是人鱼王宫的方向。 从储物戒中拿出螺旋桨,绑在足底,参观博物馆那日同龟大臣讨要了一个。又将人鱼护卫的头戴式夜明珠绑在额间,从收了她一块中品灵石的虾妖侍女那要来的。避水珠也是新的,多亏她今晚狂吃海底捞,将灵力堪堪恢复至八成,避水珠不够还有阵法来凑。 万事俱备,就差她的旗鱼快车了。 在约定的地方等到约定的时辰,旗鱼妖出现了,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四周,封易将短刀抵在旗鱼妖的脖颈,威胁道:“别耍小心思,不然,说好的一百万灵石,一块也没有。” 她特地挑了只刚筑基的旗鱼妖,虽说看人的眼神有些下流,却是她最保险的选择。 旗鱼族是深海专门开黑车的,一开口就是一百万灵石。 今天也是走运,索菲亚刚好赏了她一百万。 旗鱼妖赔笑道:“老板,我哪敢啊,道上生意最要讲信用,否则旁人下次也不来找我们了,是伐?” 此话不像作假,封易冷脸点点头,说道:“走吧,送我上中层海域,离陆岸最近的地方。” 海域分作五层,人鱼王宫处于深海带,再深处还有深渊带和超深渊带,要通过特定的入口才能进入,此两带没有生灵生存。深海带往上便是中海带和浅海带,旗鱼妖的生意只能送她到中海带,剩下的路只能靠自己游出去。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又登上第几座海山,封易拽紧手下的鱼鳍,一路颠簸,旗鱼妖总算停了下来。 “老板,下次还点我。”封易另外给她加了二十万封口费,拿到满意的灵石,旗鱼妖犹如闪电般沉入深海。 此处为海流最汹涌之处,她得扶着海山上嶙峋的岩石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中海带到浅海带还有一段距离,她将灵力注入螺旋浆之中,顺着自下而上的海流往浅海带冲去。 破文学院书阁中的《山海志》有记载,海流可分为表层由大陆这头流向大陆那头的海流,亦有另一种从深海向上至海水表面的海流,往往这种上升流都紧靠陆地。 找到上升流的位置,她就能避免游到深海迷雾区的危险,也不用担心迷雾区人鱼亡灵的歌声。 上升流亦有危险,因为深海的泥沙亦随着海流上升至海面,除却泥沙遮掩视线外。到了表层海域,泥沙中的营养会滋养许多海藻,海藻养小鱼,小鱼养大鱼,如今又是逢年过节,海族们少不了在上头狂欢宴会。 哎,哪有完全安全的法子,封易闭上眼,任由着海流的力量顶着足尖向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在做梦,她的肉体还在人鱼王宫的蚌壳床上,她没有离开,醒来见到的还是索菲亚。 海面好似永远也没有尽头,她的旅途也没有终点。 来自深海的海流冰冷刺骨,封易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大好,兴许还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见到索菲亚呢? 试着将灵力运转周身,四肢总算恢复知觉,神思也清明些。 影影绰绰见着头顶密集游动的鱼影,还有熹微的阳光,她甚至感受到洋洋暖意。 封易立时精神振奋,身形一甩,离开洋流的范围,避开鱼群,往另一个方向游去,一样是更接近陆地的方向。 就要到了! 封易一头冲出海面,贪婪地享受着阳光和空气,还有海鸟的叫声,清晨的海面总是吵吵闹闹的。 天亮了,除夕了,她回家了。 她顺着海浪冲到沙滩上,银白色几乎反光的沙子被她压出印来,她笑得极为猖狂,岸边的海鸟都吓得振翅飞去。 又不知躺了多久,等她终于缓过一口气,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来自于索菲亚。 “竟然真的能游出来,没有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