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道还挺好走》 一.出关 陆清远从梦中惊醒,他直坐,又站起身来,躯体轻动,浊气与烟尘四起。 不知多久未动的身子非但没他想象的那般酸涩,倒是轻盈似若无物。 “多少年了?” 陆清远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似是问故人又似是问自己,声音刚出,他眸光才在这黑暗的居室中看清自己的手,“却像个少年。” 白皙且稚嫩。 他缓步向前,如同忘了如何行走一般。 这数丈或是十数丈的距离陆清远却走了片晌,他深黑的眸子里终是映出一把剑来,三尺青锋,古朴却带着逼人的锐气,只可惜上面已是爬满青苔。 陆清远伸手拿起剑,不轻却也不重,他轻挥剑,剑风如山,出手那一刻却又怦然散去,像他手中的剑一样化作糜粉,与飞灰一起洋洋洒洒落地。 他摸着剑柄上已经略显硌手的两个刻字,缓声道:“却臣,没想到你也死了。” 陆清远忽然想起那个少年,陆忘辞,他赐的名字,他唯一一个弟子。 “师尊!请恕忘辞不孝!这把弟子护身剑师尊一定要留下防身,哪怕长久闭关,出关也必小心为上!” 少年长跪石门前,手捧三尺青峰,颔首低眉,那锐剑在他手中竟是平静如镜面。 “我若不留,你便不起?”陆清远问,声音冷冽,似仲冬寒风。 “是。”少年颔首更低,喉间微颤,却带着不退让的决绝。 “好!”陆清远还是未回首,背手一招,却臣剑如江河入海,在空中化作流光转走在他手中,剑身清鸣。 “将逐鹿埋进山中剑冢。”他又踱步,脚步极缓,但再抬眼,厚重石门已是轰然关上。 “谨遵师命。来年弟子就在山上开宗立派,剑道绝不能埋没!” 陆忘辞见却臣如鱼得水心中再是一惊,但仍对着石门再三叩,身影才渐渐远离石门。 “用我赐的剑再还于我护身,倒是有趣。”陆清远手上稍一用力,剑柄也四分五裂,世上从此再无却臣。 一柄剑,但凡有了灵,它将脱离凡剑的范畴,它可千年不腐。 却臣剑却死了,若它是千百年未动剑灵腐朽尚可,若是执剑人陨落导致剑灵覆灭,那么此域自陆清远推开石门那一刻起绝无安日。 随着陆清远走出石屋,整个居室都轰然倒下,千余年的修道痕迹如烟般消散。 看着山上连绵不绝的台阶仿佛要直至云霄,连林中偶有吹来的微风都带着剑意,有些柔和,有些锐利。 “这小子还真做到了,看样子修剑仍有大道。” 他轻叹,所幸他心中最糟之事未有发生,只是竟已过了千年。 只是陆清远现在实力就如同一个刚修道的少年,原因在于源力的亏空。 这世上大道分一至九段,再上为三境:至境,臻境,化境。 闭关前陆清远便是化境大圆满,这千年之后他却难至一段,这难不成是入魔反噬吗? 当然不是,陆清远能感受到他掌中全身上下翻腾的剑意,层面之高远胜当年巅峰,只是源气仍要重新修道。 修道,对于他来说就如同饮食睡眠一般,但上千年他修道太久不问人事,如今似是给他重生一次的机会,定会与先前的修道狂人所全然不同。 “那便再窥一窥这剑宗,观一观千年来剑道兴衰否。” 陆清远弯身捡起小道口石牙上的牌子,上边刻着“逐鹿”,是块令牌,可惜青苔也沾染了它,他手上剑意微涌,“逐鹿”二字泛起金光,这牌子便如新生一般一尘不染得躺在他的手中。 令牌收入囊中,他沿着小道一路直行,经过数百丈甚至有千丈的距离陆清远才看到前面立了一石碑。 他走近,上面写着“禁入,者死”四个字,肆意行草,却入木三分,笔墨中剑意十分,才留得千百年未动摇其分毫。 石碑前是一道禁制,陆清远一经触碰便已得知,“剑道禁制。”他缓缓念出,解剑道禁制需用剑,或剑意剑势需更盛其人方可。 但陆清远此时无剑,经验告诉他返路寻阵眼,可千年修道让他再不愿也再不用回头。 他低头看着触碰禁制的手指上滴下的血珠,按理说如今的实力硬开这禁制只会重伤。 但陆清远突然手指一弹,将落未落的血珠行若蓄势之箭般狠狠撞在禁制上,“叮——”竟发出极尖极刺之音。 “呠——”如同圆镜碎般爆裂声响起,整个禁制都分崩离析。 陆清远如今剑道之高,令人膛口结舌。 他再走百丈,出了林子,剑宗脚下似是有人群,熙熙攘攘洋洋洒洒,人头攒动。 “今日剑宗可有何事?” 陆清远钻进人群,向一不断往剑宗万阶梯眺望的老年问到,他曾乃一代化境大能这般问话已是极尽所能,若是放千年之前他自己看到都要心惊。 “剑宗纳新,年龄半个甲子往下,实力二段往上方有资格入剑宗外门。” 那老年才回眼看他,见陆清远虽意气风发但却察觉不出一丝源气,“世人皆说修道难,修道苦,大道上苦厄万分,不能修道未必就不是善事。” 老者后半句话没说完,修剑道更难,难于上青天。 天赋,剑意,性情,身法,缺一不可还必须奇高,他悲叹一声侧身西望长咨嗟。 “剑宗宗主可是陆忘辞?”陆清远微微抬头望山又问。 “嘘!”那老者顿时眉头一瞬紧皱,做出噤声的手势。 他又低声道:“你这外来小子!在剑宗山下你也敢喊这个名字?不要命了?这可是剑宗顶天老祖的名号,天下唯有一人可唤得那便是逐鹿剑尊陆上仙!那名字你更唤不得!” 老者胡子都气的抖起来了,所幸打断够及时,纵是如此他身上也冷汗直冒。 “那哪里能唤这个名字?”陆清远一阵好笑,原来连自己和那小子的名字都喊不得。 “哪里都不能!!”老者又一抖,瞪着他怒喝。 “剑宗山门开了!” 随着人群中的喝声,万节阶梯之上仙云四散,阶上下来几个剑修,清一色白衣白袍,背负一柄剑或长或短,剑意或如翻腾烈火般汹涌或如青莲般淡泊。 二.剑宗 短短几转眼,几位剑修便是走下剑山万节阶梯来到早已人山人海的剑宗脚下。 每一台阶两边都横着竖着几把乃至数十把剑,大多已蒙青苔,但也有一尘不染者在其中熠熠生辉,决然不是凡器。 自剑宗山门一开至剑修几人下山,本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瞬息间变地落针可闻,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可见剑宗在北都亦或是这位面有多大的威势了。 北都,位于东洲陆屿的偏北方,是个小国,地虽薄但物资矿石山川美景却是充足得令人咋舌。 国度开外上至雪域万里冰封,下左右皆是穷凶极恶的大国,虎视眈眈这弹丸之地,却无一国敢踏入北都国境线一步,为何? 这整个东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剑宗,就屹立在北都国都不过数十里的涿光山上! 东洲陆屿上的剑宗绝不少,但这个剑宗,前名可是“逐鹿”二字。 逐鹿剑是陆清远唯一的护身佩剑,天下也唯有陆清远一人配得上逐鹿。 莫说有一个属他的剑宗予北都周围大国都战战兢兢,哪怕只是陆清远一人的半点影像从涿光山上传出,这北都也无人敢动。 谁不知道千百年前陆清远是多令人忌惮的存在,他交友不足五指之数,敢树他敌者,一指都嫌多! 由于一人一剑一宗,改变整整一国地位,世人都揣测北都与陆清远的关系,但若是得知他仅仅不过觉得“涿光山上逐鹿”这句话听的顺耳才决定在此闭关,定叫人惊见骇闻。 “小子不才,名唤陆易,此次代剑宗下山纳新,多谢来友抬举我剑宗。” 为首白衣微一颔首,双手作拱,向众人轻笑到。 来者不少北都乃至其他国都大能,听得此话却是身形微颤,这少年可是陆姓,在剑宗,何人敢姓陆? 唯有内阁天赋奇绝之子方能被十五主剑阁阁主赐一陆姓,只要是现在在剑宗内者哪怕囊括长老阁主之位加起来得陆姓者不超过千数。 一个姓,代表着他天赋异禀,剑道悟性何其高,陆易话语虽然柔和但去带着不小的傲气,可这就是他的资本,何人敢觉不妥。 唯有陆清远微微皱眉,饶是陆忘辞少年得他赐名有欣喜激动却没这般高傲。 或许在常人眼中陆易可称人中龙凤,天赋异禀,几百年内必入至境,但在陆清远眼中就连那愚笨弟子的百千分之一天分都没有。 各路强者,来客纷纷或拱手或躬身回礼,口中尚喊着:“陆易少侠抬爱了,怎敢在剑宗门下造次。” 手上更是连连摆动,模样要有多谦逊就有多谦逊,哪怕是平日仇敌现在也如同亲兄弟一般谈笑风生。 若不是剑宗拒礼,此时定是各大世家比财势之时。 陆易从人群一眼瞥见陆清远这小子半礼不回,面上不恼心中已将他当作了不知礼数的乡野匹夫,见他更是毫无源气,心中轻蔑之意横生。 “你不回礼?”脆生生又如银铃般的声音传入陆清远的耳中,他微一低头便看到了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 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压低了声音问他,明眸皓齿,瞳中似有江河清泉,见不到半点黯淡,她定是出身不凡。 “......”陆清远还没回话,“公子,我的眼睛好看吗?王...兄长他们都说我的眼里有星辰呢!” 那女孩看着他的目光轻笑了起来,樱唇微张,声音如风铃摇曳。 “浅允!休得无礼,快些向公子道歉,赶紧回来!” 这时有一貌同中年喊向她,气宇轩昂,衣着哪怕极尽掩饰也不难看出他华贵的身份。 男人歉意地向陆清远笑了笑,又向女孩儿招招手,轻轻瞪了她一眼。 “无妨。”陆清远回些礼数。 陆清远再回头,剑宗的纳新已经开始了,队伍一瞬便是洋洋洒洒排到竹林里头去了 全是些天赋不错的少年少女,老老实实让那几个剑修测骨龄,又测修为,哪怕通过也要踏上剑山阶梯试炼一番。 剑宗万阶梯,是剑宗正门,既是剑宗护宗大阵,也是剑修的苦修大道。 每节阶梯两旁都有或横或立数把或是是数把剑,有些蒙尘,有些仍锐如新生,但这每一把都是真正的名剑。 若得其中一剑青睐,那绝对是剑道奇才,百年之后,问道至境并不是什么问题,而且有着剑宗弟子的名号,面上谁人敢动? 那发展定是稳步上升,所属宗门如平步青云,至境,在北都可谓一流宗门中最核心的力量了,即使放在其他国都亦是不容小觑。 入剑宗考验其一便是上剑山,不得使源气护体。 山下看不过万节阶梯,似乎一段修道者也能走完 。 但若擅自踏上一步,那平静的阶上如同汪洋大海突临滂沱大雨,万千剑灵沸腾,至顶剑意威压可轻易斩杀不修剑道的寻常至境大能! 唯有剑宗中人,或是剑宗友人才能轻易上剑山,可剑宗,又需要与谁为友?就是降下面子广纳友宗,何宗何门敢应? 剑宗纳新的条件是剑山走三阶台阶骨龄十五及以下,四阶台阶骨龄二十及以下,五阶台阶半个甲子及以下可入外阁当外门弟子,再往上便可收入阁中弟子,若过十阶即可入内门,当然,骨龄不能超过半个甲子。 骨龄,又是骨龄,陆清远皱眉,顿时暗自不爽,跟这些年轻小鬼站一块,又觉得自己老态龙钟几分,但他陡然一惊,再捏自己手骨,“竟脱胎换骨!”他微微出声,骨龄告诉他这身体不过二十! 他像是从少年,再活了一遍。 “十阶!” 人群中突然爆出喝声,观得一少女竟屹立十阶台阶上,娥首汗珠细密,眸中奇光闪耀,脚下踉跄似要跌倒,勉强站稳她又极度奋力想要将脚抬起向上一阶,如玉面容又是白了一白,显然已是脱力。 “师妹,若是......” 剑宗纳新处一女剑修对她喊到,已是师妹相称想来必入剑阁。 但她还未喊完,剑山上忽一异变陡生,一柄二尺短剑破空而来,跃入少女手中,这剑身却微粉,与寻常剑身大不相同。 “落樱剑!出山了!” 山下有人痴痴喊出声。 一朝引名剑下山,剑入手少女明显喘过一口气,她猛一踏上,“十一阶!十二阶!十三阶!十四阶!”她连上四阶,才堪堪停下。 “师妹,好生修养,明日入内阁。”陆易双手轻拍,带起台下一片掌声。 三.万阶 陆易说的是内阁,而不是内门,一字之差,却差距极大,剑宗内阁十五主阁哪位出来不是大能? 这将是一位绝顶奇才! “嘻——”少女从山上蹦跳着下来,轻笑一声,模样十分可人,朝着陆清远眨眨眼,温婉浅笑又含情脉脉。 “果然。” 陆清远心中所想,当真是先前名唤浅允的那个女孩儿。 人群霎时间回头,一道道目光全落在陆清远身上,绝无源气,不是修道之人,无剑意波动,再观他面容,三个字便可将其形容:“小白脸!” 不计其数男子或妒忌或愤恨地盯着他,连那陆易看他都皱眉又皱眉。 “浅允!今日为何如此胡闹?” 中年朝着那少女低声问话,语气中略有恼怒,平日里虽也活泼,但今日所行肯定是过了头,若是有一子嫉恨,说不准这少年都不能活着走出剑山。 “父上,浅允看得出他不同凡响。”浅允回答,目光仍是盯着陆清远,眸中清光闪动。 陆清远终于踱步,他每走一步,周围人群纷纷退开一大步,他站的地方本来就是没什么实力地位之人凑热闹的地界,现在更是害怕与他扯上关系也惹来杀生之祸。 他一直走,脚步不快不慢,每一步都稳重踏实,毫不慌张。 在这些放外面大国国君都要礼数三分的大佬注视下陆清远却一丝紊乱的气息都没有,显得稳重十分。 “嗒——”陆清远走到剑宗万节阶梯前,终于停下脚步,目送刚刚上去的少年如坠空羽毛般落地。 “这位少侠,请你量力而为,这是剑宗。” 陆易极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像他说道,语气似乎在劝阻,但话里的轻蔑全然显现出来。 一点源气都没有,一点剑意都不漏,你以为人人都是天才?凡夫俗子也能契机上青天? 白日做梦。 周围人群不少哄笑,大多想法与陆易相同,还有些人则是懒得看他出丑了。 “借先行一步。” 陆清远像是充耳不闻,朝队伍下一人拱拱手,即不给他拒绝机会也没看他,若是陆清远决定之事哪有这么容易改变,固执也是他曾经的一大弱点。 陆清远脚下轻踩,跨上一阶,身形竟安如磐石,全场哗然,更有甚者下巴似要掉落猛揉眼睛生怕看错。 他非但没有像预料之中那般瞬间倒下,反倒是他踏上第一阶的时候那阶两旁数十把剑不断颤动,似是要化灵。 不,不是化灵,也不是颤动,是颤栗,是逃跑,就像是异兽嗅到了比之更强数倍的气息,这些名剑在害怕! 他踩上第二阶,“噌——”二阶旁有一把剑径直飞出,一直坠落在人群外的竹林中去。 此时人群中已落针可闻,无一人出声,眼神全然集中这柄剑上,有剑灵的名剑,可天下闻名的剑,被他吓跑了,一个毫无源气的小子? 这怎么可能?骇人听闻,绝对的骇人听闻,哪怕是亲眼所见也不觉得是真的。 陆清远呼出一口气,所有人都以为他这般异能已是极限要下来了,可他仅仅只是觉得这寻常强者难以忍受如切肤割骨般的剑意却让他想起绵绵春风。 心中好生快意,他望万阶梯山门,脚下轻动,思绪却是激涌。 那是好多载以前了。 “逐鹿剑尊陆上仙今日拜访我论道剑宗,实属我宗百年难求之幸事,小子惶恐,招待不周还请前辈海涵。” 白袍老道向陆清远不断行礼,今日是论道剑宗现一神剑之日,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陆上仙也会到来。 论道剑宗虽在东洲盛名远扬,但若与陆清远比,就如燕雀比之鸿鹄。 当属蓬荜生辉。 “繁文缛节大可不必,今日只为现世的却臣剑而来。” 陆清远连余光都懒得瞥他。 “晚辈斗胆,上仙既有逐鹿,何须却臣?若前辈方便可否告知一二?” 论道剑宗老祖再行礼,明明是他年龄大的多,但在那滂沱的剑意下只敢自称晚辈。 “近日也想收徒,却臣是极好的佩剑。”陆清远答道,不遮不掩。 “哄——”这句话像是汪洋中的巨浪,为却臣而来的各路强者皆惊,险些跪下来喊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了。 陆清远的徒弟,这意味着什么?说是这整个东洲数一数二的名号也不为过,意味着一世无忧,实力也将会上涨到极为可怕的地步。 “山下有人强闯山门!” 一长老急急来报,这是神剑出世之日,怎有人敢强闯论道剑宗? “什么人?!” 白袍宗主一瞬动怒,剑已现在手上,若是被他上山门,这种重要日子相当于让整个东洲强者看论道剑宗颜面扫地。 “你们怎敢不拦住他?” 宗主心中又是一惊,若是这些长老都难以拦下他那他实力定是惊人。 “是个剑意极强的......”长老连忙解释,但他还没说完就被陆清远打断了。 “是个少年,让他上来吧。”他声音清冷,不容拒绝。 山门霎时洞开,冲上来一个小娃儿,涕泗横流,身上全是剑伤,一些口子还在潺潺流血,不待他喘息,便是跪在山门口。 “论道山四千八百六十一道阶梯,七转二十八剑冢,这么小一个娃娃,怎么上的来?” 无数人诧异,唯有论道宗主侧目。 长脸!真他娘长脸!这么一个奇才冲上论道山,不就是为了入论道剑宗? “把这小娃娃带进医阁,让太上医师亲自调理他,等身子好了我亲自教他!”白袍宗主当机令断下了吩咐。 “望师尊收下劣徒!” 那约莫十余岁的少年喊到,声音沙哑,酸涩十分,却不让论道剑宗几位长老搀扶,仍是长跪。 他闯山门,竟然不是为了入论道剑宗?那他又在喊谁师尊? “离我予你的时间长了些,勉强收做记门弟子,下次若再犯,就没资格喊师尊了。” 陆清远身影已是远了,声音却破空飘来,“从今天起,你配得上陆忘辞这个名字。” “是!师尊在上受忘辞一拜!” 声音沙哑的少年,对着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长跪。 陆清远眼前无比清明,他一步接上一步,如履平地。 “山下有人强闯山门!” 他听见远方传来的声音。 “什么人?!”再喝声。 “是个剑意极强的......” “少年。” 陆清远心说。 四.内阁 只是陆清远脑中翻涌些许闭关前事的时间,他已是踏上了八千多阶剑宗的阶梯。 山下从无声到哗然,哗然又到无声辗转数次,现在只敢看着陆清远踩着阶梯像是要走到天际。 若不是旁边灵剑翻飞,剑气涌动如实质,所有人都要以为万阶剑山已长眠了,每一道汹涌剑意落在陆清远身上却如泥牛入海,激不起一点浪。 山下的纳新仪式仍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更多人目光望着那单薄的身躯,似要越过云霄。 “浅允从来不会看错人,但他真的超乎浅允的预料,真是,天才。” 那少女星眸中光彩熠熠,玉手捂唇,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到底是什么人,北都,不,东洲什么时候出现过这号人物?” 男子发问,心中有些发怵,声音都在不经意间颤抖,这种事,问所未闻,见所未见,而且这个少年样貌更是无人熟悉。 “父上,东洲数百年间根本没出现过这号人,他像是从天上来。” 少女摇头又摇头,回答不上来,她相信自己的眼睛能看穿一切,但却在人群中微瞥他一眼她便开始不信了。 “轰——”巨大的爆破声从山上传来,带着叮叮当当不知多少神兵落地的声音。 随着陆清远最后一步踩上阶梯,逐鹿剑宗万阶梯共计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阶,他全数走完,毫无源气外放,剑意都是收拢。 最后山上不知多少灵剑和气磅礴万分的剑气瞬间散开,在这剑宗主门上发出爆音。 连这寻常至境都无法撼动的山门上留下了数寸的深痕,似要入木三分。 万阶剑山上每一把剑,每一道剑气都竭力想拦住他,但即使极尽全力也无法留住。 待至他踏上山门,一声轻灵的剑吟声似是穿过整座山,摄入所有人的心魂,剑宗山下,到底镇着怎样一把神剑?! “逐鹿,你果真在等我。”陆清远心中轻笑。 剑宗。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剑宗上第一个对陆清远说话的是个长老打扮的中年人,腰间系着一令牌,上面刻着“一剑”。 “......”陆清远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他也不能真报上自己的名字,于是又摇了摇头。 “好小子,有志气,猜到自己定入十五主剑阁之一,阁主自有赐名,连自己姓名都略了。” 这中年人大笑两声,鼓了鼓掌,看着陆清远的目光似乎更带几分赞许。 “......”陆清远又沉默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想这么多,怎么当上的阁主?陆清远摸着藏在自己衣里的那块令牌,比一剑阁阁主的腰间令牌看上去似乎还要繁杂几分。 “但是你这连上万节阶梯实属开宗来从未见过,这般天赋定是可自选我们十五主剑阁其中一阁,若是来我一剑阁我定教你极上乘剑法,保你百年内入至境!” 一剑阁阁主又道来,还真是一阁主,果然是没被陆清远猜错。 百年内入至境,对于常人来说莫过于天方夜谭,但对于陆清远来说简直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一十五主剑阁可有逐鹿阁?” 陆清远终于说话了,却没回答他,反而是毫不客气的反问一剑阁主一个问题。 要知道,他的身份,放王朝可都是要抖三抖的,这么一个少年,却是波澜不惊,心中更对其感到满意,哪怕是以剑宗的角度,都是捡到宝了。 “有是有,但他这阁......” 一剑阁主微微点头,但是带着些许劝阻的意思。 “好,那我便进逐鹿阁。”陆清远打断了他的话,不由分说便是要入逐鹿。 “哎......” 一剑阁主叹了口气,果然是慕名而来寻逐鹿主剑阁,“我名唤陆一剑,是现任一剑主阁阁主,带你去逐鹿主剑阁便是了,但若是进不进得去就得看你自己造化。” 逐鹿阁,剑宗上最严苛最有天赋的主阁,盛名远扬,不以实力称绝,而是天赋,潜力。 阁中每一弟子都天赋奇绝,剑道上更是天才,也只招二百名弟子,相比其他主阁成百上千的弟子可谓十分稀少了。 陆清远点头,也没多问,他只是觉得要寻回逐鹿剑,入逐鹿主阁也在常理之中。 “我知道你天赋异禀,可逐鹿阁中人不知道,主阁主不问世事,要求和规则若是不变,你也未必能进的去。” 陆一剑看着这少年又说,已是走到逐鹿阁门前。 “若是没入,也可来我一剑阁,别被其他阁骗去了。”他的身影缓缓远去,声音显得不太清晰。 “公子!又见到你啦!” 脆生生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又是那位名唤浅允的少女,一蹦一跳地出现在他眼前,根本不像是刚刚力竭过的模样,出现在逐鹿阁前,想必也是为了入逐鹿主阁。 “你知道入逐鹿阁的规则?” 陆清远开口问到,对这有趣的女孩儿徒生几分好感,她的眸中似乎真的有星辰,连陆清远都难看透。 “当然啦,要入逐鹿主剑阁,必须要打败阁中的一名弟子,逐鹿阁又称逐鹿榜,只有区区两百名弟子是因为榜上最多只有两百名,所以这是全剑宗天赋最高最高的两百弟子。”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 “但是此阁换代最快,一到三年就会全部换新,外出历练回来定是一方大能了。而且唯有每次纳新才有资格入逐鹿内阁。即使公子没有源气浅允却觉得公子能入哦,虽然连浅允自己都不相信。” 这可人少女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长句话,又对着陆清远比出一个大拇指。 “你姓什么?”陆清远冷不丁地问到。 “啊?” 浅允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 她螓首抬起眸光再望向他的眼瞳,“我姓苏,苏浅允。” 没来由的,她说出来本不应说出的姓名。 怎么会有这般深邃的眼眸?他真的不到二十?苏浅允心中不断发问,自己竟然无法看透他的眼神。 “挺好听的名字。” 陆清远下意识地伸手,轻捏她如白玉般小脸,消停下来的这妮子,倒也显得静雅。 “公...公公...子,明日逐鹿阁内见!” 她小跑着消失在陆清远视线,陆清远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做出这般轻佻的举动,他却也没多想,向前几步,推开门。 “一切都是为了......”苏浅允独自站在剑宗山上的一处石崖,似是安慰自己脸上才褪去的红润,一道劲风吹来带走她话末的两个字,“牺牲一小点,也是无所谓的。” 可是,可是那一刹那怎么会有如此的心悸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五.入阁 阁门应声而开,几道剑气毫不留情地翻飞出来,剑芒闪动,紧跟着几把利剑。 突如其来的攻势却并没有让陆清远心惊,他身形翻飞,脚步轻踩若点水,轻巧避过数道剑气,但几柄利剑仍是向他袭来带着破空之音,角度十分刁钻。 陆清远躲也未躲,手上点点绿芒射出,他随风拾取的落叶竟是在剑上发出金铁相交之声,甚至有火光闪动。 “嘡——”四柄剑齐齐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好身手!”门后有人鼓掌,是一少年,模样平凡,只是眉宇间透着点点秀气。 “不知是哪阁的师弟?”他又问到。 “我来入阁。”陆清远没回答他的问题。 “如此...近日确实是纳新的日子...我名陆舟,师弟你隐藏了源气?” 陆舟点头略思,却看陆清远毫无源气,又是发问。 “没有。”陆清远如实回答。 “算了,也不管有没有了,你跟我来吧,既然要入阁规矩也是一定要遵守的。” 陆舟心里觉得这个认认真真说胡话的小师弟还有几分有趣,但仍是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入阁的条件很简单,今年是逐鹿阁一轮纳新的第二年,你只要击败阁中任意一位师兄师姐就能入阁了,但是第二年可比第一年更难,因为在逐鹿阁中的实力都是瞬息万变,逐鹿剑阁只收年龄在十七至二十的弟子,若是年龄到达二十或是满了三年将强制外出历练。” 陆舟娓娓道来,看样子苏浅允先前说的并不全,可能是因为那妮子太着急了。 陆舟终于停下了脚步,又指了指那四四方方的试剑场,“若是想登逐鹿榜的新人,便可以去那儿,自是有人前来比试。” 不等陆舟说完,陆清远已是翻身下去,站到了试剑场上。 由于这才是纳新结束,所以周围也有几十个剑修,都是逐鹿阁之人。 陆清远一经踏上,几乎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因为他们都探查不出他的源力。 “是那个传闻轻易闯上山门的师弟?” 人群中开始有人对陆清远有点映像了,“他实力有至境?” 若他是个二十岁的至境强者,那可以说是横扫这一届的逐鹿阁毫无问题,其他更替时间长久的主剑阁才可能有人方可一战。 “没有,听闻毫无源气外放。” “这怎么可能?!”饶是那些逐鹿阁的天才弟子都觉得这是夸大了极多的传闻。 “我来吧,师弟,莫想着师兄们会手下留情。” 台上翻下来一位弟子,身着黑衣束体,看上去身材较矮小,显然是灵动敏捷的剑修,两柄短剑跃于手上。 “逐鹿阁位列一百六十七,陆寂,请赐教。” “那开始吧。”陆清远没报名号,点头说道,这动作看上去傲气十分,倒像陆寂才是小师弟一般。 “何不亮剑?” “我没有剑。” “何不展露实力?” “我没有源气。” 陆寂每问一句,陆清远便回答一句,少年平静如水,陆寂看着这个语言似乎狂妄的少年,却是生不起气来,陆清远的话语淡如清风。 “好。” 陆寂点头,随着试剑场上钟声响过他的源气一瞬释放,四段,年龄十八左右的四段!那源气却又是瞬间消失,连同那黑色身影。 陆寂的身法十分怪异,他虽修剑道,但却是剑道上极少见的双剑,短柄短剑,讲究的是绝对的出其不意,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字,“快”,这也是剑道最核心的几个字之一。 再配合他那神鬼莫测的身法,即使他在逐鹿榜上位列稍末也是鲜有人敢与其比试。 “乒——” 令人牙酸的铮铮金铁相鸣声从场中传出,使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竟是陆清远将陆寂逼得节节败退,不得不说陆寂很快,他出剑如光芒闪过。 但陆清远比他更快,在他身影出现前便出手,就像是提前知道陆寂会出现在哪一般,一瞬间那一连串火光乍现看得人眼前缭乱。 陆寂听闻入剑宗前是个修习暗杀的世家次子,自然是以隐秘,突袭,身法迅捷为主。 虽然在这种场地上实力大打折扣,但他那诡异的消失,莫说是寻常四段,甚至五段都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判断出他的位置。 但陆清远却做到了,而且依旧毫无源气外放。 陆清远以手作剑连续斩向陆寂的双剑,果断决绝,不带丝毫犹豫,陆寂看着那白皙稚嫩的手突然心头一凛,手上双剑一转剑背挡上,而不是用剑刃。 陆清远心头微笑,这年不足二十的年轻人果然容易心软,数千年的心境让他连比试都真正意义上地毫不留情面,即使他现在想好好从一个堂堂正正的少年从新开始。 陆清远手如白光,周身雄厚的剑意翻腾,陆寂每出手一剑,便是数手袭来,眼前的少年气息羸弱得似乎经不起他任何一剑。 但他却没有一瞬能抓到陆清远的破绽,交锋几息,他见无果而且自己隐隐被陆清远压制,身形后跳,又隐去。 陆清远双手收回,交锋之下,手上不过是多了几道白痕,清风拂面发丝轻颤,好生秀气。 他突然动了,脚下猛踩,身形暴动,快,极快,陆清远似乎身影化作流光,手向场上不起眼的一角斩去,全场剑意瞬间沸腾,如劲风呼啸,连外围的微风中明显带着锐气,吹的只让人以为有剑袭来。 千年前世上源气比现在更稀薄,修道者更少,大道更苦,可无实力却无法立足,连自身与家族都难保。 于是大道分旁生出剑道,与其他剑道所不同,它只有一个核心。 那就是快。 快到极致的剑,足以斩杀天下人。 快意剑,比寻常大道或是剑道更难,更苦,但他有一好处,就是天赋奇低也可以修,只要花上更多时间花上更多气力,他便能以快剑立江湖。 而往后源气回生,大道越发易修,快意剑越少,直至全部绝迹。 在经历过那时快意剑的陆清远面前使快剑,无异于班门弄斧。 陆清远出手一瞬,在陆寂身影出现前便袭在他面门,一招又一招,如同一剑又一剑,却快的好像只有一剑。 “叮叮叮叮——”连续的尖锐碰撞声传来,只有陆寂知道这一手,如万千山海,澎湃的剑意就能让他溃散。 双剑翻飞,落于场外,只余轻鸣。 “我败了,师弟之能绝非我能及。”陆寂身形也如剑倒飞数丈,认负之词已出。 “再莫难下决心。”陆清远说。 全场顿时掌声四起。 六.浅允 陆寂朝着试剑场中的陆清远微微点头。 没想到那一刹那的犹豫都被他看了出来,心中更惊,但他不言,拾起剑,转身离开,直至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 这是逐鹿阁的规矩,每一上位,便就有一退位,外阁弟子闯入则是直接顶替,所以陆清远现在一跃上了一百六十七位。 这个令人眼红的位置,除了今日在场者知道他的实力不像表面,而是深不可测,哪怕今日一战传出去也只会引来更多慕名挑战者。 “你唤作什么?” 一清冷女声传来,陆清远望向她,那些叫嚷的弟子纷纷让道,声音渐小,她腰间果然挂着一枚令牌,虽然只露了牌背看不清字,但一定是逐鹿阁阁主。 “......”陆清远看着她,又没说话。 “也罢,见你实力不漏,赐你陆渊为名如何?” 女子见他不言叹了口气,语气渐缓,问道。 “好。” 陆清远点头,既然上千年清明,那这前面不如将清字去掉,好好体验人世万物,而他也将如同深渊,不入者难知其底。 “陆渊今日起入逐鹿阁,位列一百六十七。” 女子也点头,但柳眉微蹙,又道:“本入逐鹿阁是第一年纳新人稍多,第二三年就已奇少,第二年秋便会出山门入涿光山历练至下年春季归,还有三个月便是秋季,你来的并不是时候。” “由于你天赋尚佳,特予你一次机会免入,你可接受?”她玉手微拂青丝略思,又问。 毕竟陆清远剑道造诣奇绝,本以为轻易踏万阶山门是假,如此看来也未必有那么不可信。本着惜才之心她依旧说出了口。 “我愿上涿光山,任何后果都可一人承担。” 陆清远答话,本显得颇有些狂妄与杵逆的话语从他口中平淡说出却像是应该如此一样。 陆清远心里更明白涿光山他必须去,山下有他最重要的一把剑。 逐鹿剑宗立于涿光山上,他本就找不到机会出山门,现在更好,天赐良机。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 阁主再看他眼眸闪过的悸动与坚毅,点头,转身便离去,“若有何不明,可问各位师兄姐,也可上主阁室寻我。” 语罢,青衣轻舞,她腰间的牌子闪动,“斩蛇”两字跳脱出来。 斩蛇逐鹿。 “陆渊师弟!看不出啊,没想到你这么强!” 随着陆斩蛇一走,试剑周围又有些喧闹,陆舟一下又出现在了陆清远的面前,喜气洋洋朝他笑。 “来吧,我带你去你的居室,二百零一阁,逐鹿阁中共三百居室前二百是榜排名,末五十是长老阁主居处,还余五十便是新入弟子居室,陆渊师弟,你是今年第一个入逐鹿阁的新人。” 陆舟向前走又向他招手。不得不说他颇有些话痨,可能作为迎新弟子过久没人入阁,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子发泄一下。 “你知道我们阁主是什么实力?那可已经是半步臻境的大能了,寻常人都未必敢直视她,没想到师弟竟然话语如此强势,还拒绝了阁主的好意,这若是放在以前,定要被罚闭关的。” 陆舟边带路边说,试剑场周围除了主阁进来一条大道,两旁都散落着居室,正北方都是长老居室,东西则是弟子居室,每一亭台楼阁都显得淡雅十分,却也生气盎然,绝佳的修炼之地。 “应该是看师弟天赋极为骇人,而且还是初来乍到才放过了你,下次一定要小心。” 陆舟也没管陆清远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终于停下脚步,指了指正前方一处屋宅。 “斩蛇阁主实力早过臻境,起码已有二段。” 陆清远点头,眸中清光闪动,“陆忘...宗门老祖闭关多久了?”他又问。 “?!”陆舟先是一愣,“老祖他闭关百年有余,如今也快到他当年所说的期限了。近些时日必定会出关。” “师弟,若无事我便先走了,我住第四十八阁,有事随时可以找,但纳新这一个月我都在逐鹿阁主门口。” 他才回答,全当陆清远在开玩笑了。 “好。”陆清远随口答应道,再无话,走进门里去了 。 房中雅致,院内秀丽植株不少,多显清闲。 陆清远坐上床,双腿盘起,熟练的结出修炼手印,这个千年未变的姿势他倍感熟悉。气聚丹田,清明舒心的源气入体,周转周身一十四条经脉。 闲暇使他的思绪随之沉下,数千年的道体,已是每一经脉,每一穴关都开启,修炼于常人数倍数十倍甚多,短短几周转,丹田中已是聚出第一颗丹珠。 这是至境之下的划分,他已入一段。 一段对于修道这只是入门,但对普通人来说,这是最简单却也是最难的一段,只因为这一段只考虑天赋。 天赋高者几天修炼可入一段,天赋低着需要几个月甚至更久,无天赋者一生都未必能踏上一段,成为一名入道者。 修炼数千年,从头再来的感觉使陆清远心中多少有些不耐烦。 陆清远自己也未曾想过,似乎自己以少年身份出关后,心境是否越发像少年,难道真是长久以前终日严肃积压下来的欲吗? “咚—咚—”就在陆清远坐下斟茶之时,恰逢时宜地响起了一阵轻微敲门声。 “苏浅允。”陆清远瞬间猜出来者,他轻声喊到。 得到他的回应,门一下推开,一少女三步并作两步,蹦跳着出现在陆清远面前,又歪过头看着他。 近距离看他发现这少年剑眉星目,颇显清秀,算不上太过俊逸但却让人十分舒心。 他的嘴角轻微扬起:“怎么?” 话语传入苏浅允的耳朵,她的面容一瞬爬上粉霞,心中微颤。 “啊...啊”苏浅允被他一问心中竟是颇慌。 抬眼看他手中举着的茶杯,连忙接过:“没事,只是来告诉你,我住二零二阁罢了。” 她轻抿一口茶,渐渐镇定下来。 “没了?” 陆清远看着她,少女单扎一辫,淡粉衣着,背后背着落樱,时而螓首微垂时而抬眼看他,像受惊的小兽,又道:“青丝放下垂肩是否更显可人一些?” “你......”苏浅允脸上又是忽的红霞闪现,“对了,不要当着人喊我的姓!还有,你你你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陆渊。”陆清远颇好笑地看着她,说道。 “这是斩蛇阁主赐的!这不算!”苏浅允喊着,将脸又凑近他,“你若是不愿为他人所知,那我绝不会说出去。” 她小手举起,像是发誓。 她的眼中似乎有太阳。 “陆清远。”言不由衷的。 七.误会 “!!!!!”苏浅允惊骇再惊骇,眼眸死死盯着他的眼眸,似乎想找一丝破绽出来,但是无果。 “你真是......千年前那个?!怪不得往前推百余年东洲上没有你的身影,因为你在闭关,怪不得你轻易踏上万阶剑山,因为你剑意无双,怪不得你会第一时间入逐鹿剑宗,因为你要寻...呜—呜呜!” 她略有所思的在陆清远的阁中踱步,一瞬已将想法脱口而出,樱唇又被一只手捂住,慌乱之中只能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 “方才怎么答应我的?” 陆清远声音带上了点点冷意,手下的少女才是缓了过来。 “明明......都说逐鹿剑尊不近女色,怎对我做出如此行径......” 苏浅允急急踏开两步,与他保持些许若有若无的距离,幽怨的说着。 “谁说的?我可没有亲口说过这话。” 陆清远否认,面上柔和几分,少年的心态显露无疑。 “我...我我......你...你” 苏浅允脸上霎时间通红一片,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陆清远到底还是对于情爱之类不甚了解,这传闻本就从他这传出虽不是他亲口,但已举世皆知。 这就像在她面前放弃了自己不近女色的模样,苏浅允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少女,这对她的冲击力难以想象。 苏浅允坐在床上,螓首低垂,不敢抬头,脸上红霞满步,思绪更是杂乱无章。 “那剑尊的实力......?”半晌,她才开口问。 “重新修炼,跨越化境不过覆手之间。” 陆清远没有隐瞒,也懒得隐瞒,哪怕这少女心生不轨,即使他打不过,这可是剑宗,涿光山下逐鹿剑,拿到逐鹿他就算打不过,还能跑不掉? “你不许我喊你苏浅允,我不许你喊我陆清远,在人前。”陆清远又说。 “好。”他这几句话颇具威仪,苏浅允心中的傲气在他面前如同无物。 “你既然一开始并不知道,却万人中挑我一人,是有何图?” 陆清远伸手又端起茶,已经凉了。 “我...剑尊勿怪,浅允并不能说,既然剑尊今日私下与浅允说出那样的话来,还望好好负责......” 她语速很快,声音却越来越轻,转眼又站起,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负责?负什么责?” 陆清远没想明白,随手将隔音结界散去,区区一段的实力,源气不但能化作结界还能维持这么久的时间,他的道体果然已经不同凡响。 陆清远还有十分想不通的一点就是,苏浅允为什么得知他就是陆清远后只是心惊却完全确定,丝毫不怀疑他只是个天赋奇佳的少年,而且对他表现得并没有那么畏惧。 若是千年前,别说是个小妮子,哪怕是论剑祖师乃至洪荒巨兽在他面前都敬畏几分。 “陆渊师弟......这不是...浅允师妹?怎么在师弟房中出来?” “不要你管!!!” 院内传来一阵匆忙的跑路声,还有响亮的娇喝。 门再次被敲响,这次进来的是陆舟,“什么事?”陆清远换了另一个杯子,又沏上茶。 “方才忘记说了,我看师弟没有趁手的兵刃,可去藏剑阁领一把,但能获得哪一把剑全看机缘巧合不可强求,还有我们逐鹿榜上有名者每周皆可前往药阁领取灵药以及丹元。” 陆舟举茶杯大饮一口,说着,又低下身子,大拇指往外戳戳,低声道: “陆渊师弟,像刚刚那种事还是少在剑宗内干比较好,毕竟还是以修炼为主,虽然我们都知道你和浅允师妹早已是侠侣,在山下眉来眼去甚久,但若太出格小心阁主责罚。” 他顿了顿,继续压低声音说话: “浅允师妹颇是好看,想必不少师兄弟最近可能来找你问榜了,我就听说陆易的表哥想借机好好教训你,师弟,可要小心了。” 陆舟急急忙说完,饮尽茶,攥起不断发光的贴身玄音玉喊到:“行了行了,来了来了!哎呀,这不是纳新后一年嘛!谁知道这么多!”陆清远刚想解释,他身影已经出了院子。 “......”陆清远捋了捋发丝,若苏浅允听得到他现在想法就算他是剑尊,也要狠狠白他一眼,心里再怒骂他一声解气。 “女人果真麻烦。”陆清远想了想,还是把心中想法说了出来,畅快多了。 陆清远走出阁室,略思一二,又去敲响了二零二阁的门,“去不去领丹元?”他问。 “不去!”里面传来很果断的喝声,“正准备修炼了。”她说。 陆清远怕的就是她得知身份之后疏远对他产生惧意。 看样子,这事显然没有发生,也就是说,她的身份定不会低,既然她想借他图谋什么,那么自己也不能任由她。 两人都心怀不轨且各有企图,但被别人看在眼里却觉得是如胶似漆,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云聚云散,再转眼已是日西斜,光芒愈加昏暗,夜幕将临。陆清远看着桌上散着点点药香的丹元思绪又开始回想。 那是雪域岚山。 “师尊,这颗丹元真可以予我吗?”陆忘辞攥着颗小小丹丸,声音虚弱,唇间惨白无血色。 “很多剑宗都说我是废材,为何...咳咳...师尊将我雪中救回又消耗这么昂贵的......” 话未说完,陆忘辞又剧烈咳嗽起来。 “张嘴。” 陆清远没回答,只说了两个字,手指轻点,丹元坠入忘辞口中如融化一般,药力瞬间挥发。 短短一刻钟,陆忘辞便觉得浑身开始暖和起来,经脉中的冰晶也已消融,在陆清远温和的源气催化下忘辞似乎觉得下一刻便能下地练剑。 “我予你忘辞二字,就是望你拂去过往云烟,少言寡语,苦修剑道,从明日起除了你的命,我不会再出手,哪怕恶疾缠身,三月之后的午时你必须上论道剑宗,论道山上有四千八百六十一阶,七转二十八剑冢,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再去。” 陆清远走出雪屋,末了他还补上一句,“若是未上剑宗或者死了,我陆清远就当没收过你这个弟子。” 岚山上又开始飘雪,没过了陆清远的足迹。 陆清远百年内入化境,收徒之时已是化境巅峰,教徒三百余年。 陆忘辞本愚笨,源道与其无缘,但剑意奇高,可修快意剑,可剑格厚重,世上绝无快意重剑,好剑意,废剑格。 无论哪一剑宗就算心中万般叹息也不会留下他。 但陆清远不一样,他从雪域将这个濒死的弟子带回来的时候,就注定了再废的剑也有出鞘之时。 三百年内入臻境已是绝顶实力,更何况一开始对源道毫无天赋可言之人,但在陆清远眼中却只是平平无奇。 陆清远眼中突然恍惚,怪了,自己这个弟子,在记忆里,怎么那么像个女娃儿? 难道,这也是个误会? 八.斩杀 耳边传来的轻踏将陆清远带回现实,脚步很轻,显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逃不过陆清远的灵觉。 脚步声到了院中戛然而止,细微的衣物摩擦声让陆清远一下子知道武器的种类。 短匕,两把,随后发出的叮当作响极有可能让人误以为是风铃摆动,但不是,是暗器。 陆清远饶有兴致地躺了下来,处变不惊,什么宗门都一样,人心永远险恶。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剑宗里图谋不轨的人绝不在少数,只不过是迫于剑尊师徒的名号不敢造次罢了。 他不过才入剑宗第一天,就有人找上门来,还起了杀心,终究还是实力不足。 在这世上实力说明一切,千年前最忙的杀人最多的往往不是化境大能,而是毫无源力修习快意剑者,他们看上去最弱最好欺,所以他们杀伐极其果断。 而后听闻剑最快可轻易斩遍至境以下修道者,快意剑盛行大道,这些背后单一剑,少言寡语的行者才惊惧天下。 但随着世间源气的回复,快意剑终究绝迹。 来者实力五段,源气比之陆寂更浑厚,说实话若不是陆寂心有不忍加上大意,也会难缠十分,而这人更强,但倘若他是剑修那么陆清远仍然不惧。 一抹月光踩进他的居室,陆清远假寐,发出梦呓般的声音,“浅允......”点点源气外溢,一段实力,连睡眠时源气都无法锁住,才入源道的懵懂无知。 “呵...就这也能霸占浅允师妹?似乎辱没了我的剑。” 声音泛着冷意,看陆清远如此不堪的状态更是没有忌惮,轻蔑如潮水,原本还以为这个弟子剑道修为多高,不过庸才得意。 弟子两柄短匕上泛着森冷的绿光,显然是有毒,也只要造就几个浅浅伤口就能毒杀陆清远。 到时候还能正好嫁祸给今日败在他手上的陆寂手里,只要不深伤口,短匕与短剑前段相似十分,他算盘打的极好。 他突然出剑,速度奇快,像毒蛇噬咬,但陆清远似乎睡累了,恰巧翻了个身,躲过了那短匕,翠绿的毒液直接将陆清远的衣物腐蚀,却恰到好处地没沾到他身上一滴。 少年心中颇怪,但一不做二不休,双匕同时出手,但突然他眼前一惊,一道白光斩来,竟然比他还要快。 他下意识急忙收手倒退一步,才看清那不是剑,是一只素白的手,手的主人骇然是陆清远。 “不知师兄这么晚了来寻何事呢?” 陆清远嘴角带笑,声音却低沉。 “问榜!” 那家伙明显一愣,怒喝又旋即出手,既然事情已被发现那就更加不能传出去。 即使黑衣蔽体,气息掩盖,而且善用的武器也隐藏,但哪怕不被发现下一次想要再击杀陆清远一定会更难。 虽然他出手迅捷如风,但陆清远明显感到他的生涩,并不是使双匕的,反而有些大开大合,阔剑。 是个阔剑的好手,虽然他这样能隐藏自己的身份,但陆清远仍能猜出他原先的剑种,而且他还不熟练,托大想杀他。 那就更好,他既然想杀陆清远,陆清远也更有杀他的理由。 千年前为剑尊名号想杀陆清远的人多到可以绕着北都一圈。 但他真正展露出自己实力的时候世人才发现他不仅极尽快意剑而且源道修为从不曾落下,手段更是狠绝,在人前极少露面的他终于凶名与威名一道散布出去。 那年轻显然不想被周围人发现,动作越发凶狠,但无奈,不动用全部实力甚至摸不到陆清远的衣角。 数十息过去,竟连真正的交手都没有,在他眼里陆清远还没有拔剑,像是在戏弄他,可他不知道陆清远根本没有剑,所以他顾忌更多。 但终于,五段的源气释放出来,像是院内吹起狂风,两把短匕被随意扔在地上,叮当作响,微光闪动,翻在那少年手上的,果然是一把阔剑。 “能死在它的手中,是你的幸运。” 这弟子已经开始笑起,自傲,他相信自己五段源气和阔剑可以轻松斩杀陆清远。 虽然可能被人发现,但事已至此,内斗受罚不过关禁闭,求几位师兄姐说说好话绝不会被开除剑宗。 他一出手,如有千钧袭来,震裂周围边墙,这可不是试剑场,剑宗中严禁私斗。 这只是用来暂住的房屋墙体根本经不起五段的摧残,一剑压来摧枯拉朽。 现在的陆清远断不可能接下这一剑,他身影急退,巨型剑光如雷,比他身形更快。 即刻便要临面,忽然陆清远的身形消散,如同烟云,剑光直接斩过楼阁,房屋轰然崩裂发出巨响。 陆清远再出现是男子的身前,一段源气并不允许他做出更多的选择,手掌化剑,一剑直刺,极快。 “咚咚咚——”男子一阵后退,身前衣衫尽破,不深不浅一道血痕瞩目,他喷出一口血,一段打伤五段,这怎么可能? 分明剑意附体,但他的手却如入无人之境? 他越发摸不清陆清远的路子,那般玄奥突然消散的身法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且陆清远仍然没有拿剑,能入剑道之人怎么可能没有剑? 陆清远背手一招,入手却不是地上那两把短剑,而是从十数丈开外飞来一柄通体淡粉色的短剑,竟是落樱。 剑一入手,陆清远整个人的气势仿佛都在暴动,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明明只有一段的实力,少年却觉得不寒而栗,看着他的眼眸仿佛要坠入冰窟。 但他心中妒火更盛,这明明是苏浅允的佩剑! “啊——!” 少年暴吼一声,源气冲天而起,阔剑剑身化作深蓝色,雷电闪动,他落地向前踏步,剑势如虹便要斩下,力劈华山。 “剑宗执法。都停手!秦有斩,你已触犯剑宗十大门规第一条第五规严禁内斗私斗,速速停手可轻罚!” 喝声传来,秦有斩的身躯明显一滞,但手上雷光更盛已是狠下决心。 “住手!” 几个执事身形暴起,但明显来不及,陆清远里秦有斩只有几丈距离,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秦有斩还是决定下死手。 “铛——”双剑相交的颤音爆响,显然是有一柄剑断裂,落地的竟是半截宽宽长长的剑,秦有斩的那柄阔剑! 还有落地声,那新弟子竟然能斩断秦有斩的剑,哪怕他身亡也将是经久不息的神话,一段斩了五段的剑,直叫人不敢相信。 “赶紧救......” 烟尘散去,几个执事赶忙上前话说到一般却都无语凝噎,目光呆滞,脸色更是惨白如失血。 秦有斩横死! 他的短剑插在他的胸口,身体洞穿,血都被毒染成翠绿色。 死不瞑目,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 九.念想 陨落,在这世上多么稀疏平常的事,但这是剑宗,秦有斩可是阁中榜上有名的弟子,虽然不及内阁弟子天赋优异,但换新换代时间远远长于任一阁所以底蕴很强。 秦有斩,不仅仅只是一个内门弟子,他更是秦家少主,秦家在北都也不算什么小宗门,是个暗器大门,秦家主传闻护子十分,秦有斩身上定有家族源印,人死印碎,死前最后一刻的景象暴露无遗。 秦家主盛怒之下也不敢在剑宗造次,但若是出了剑宗门,那么秦家一绝的暗器与刺客不会让陆清远多活一个晚上,而三月后涿光山上就是绝佳的机会。 这些执事脸色惨白的原因其一是陆清远斩杀了秦有斩,在他们眼前触犯了门规,其二则是这里在逐鹿主阁,阁主陆斩蛇的惩罚绝对不轻。 陆清远的身影显现出来,胸口染血,面色更冷峻,手上剑却已消失,源气亏空身受伤明显不轻,但他依旧傲立,源气转体几周息,血已止住,“几位执事师兄有何贵干?”见无人上前,陆清远终于发问。 “咳,陆渊师弟虽然你这属于正当防卫但却将秦有斩斩杀,这事我们不好裁定跟我们去见主阁阁主吧,念你初来乍到门规尚且不知也许轻罚。”执事中这才有人答话。 “不必了,我就在。”一道女声传来,气氛骤凉不少,几个执事都心头一紧。 “你们都退下,我亲自处理。”陆斩蛇的身影淡淡显现,阁主令牌上面耀着月光。 “是。”几个执法连忙退下,没有责罚他们已是极大的好事了。 “你哪里学会的却别苍松?!你到底是从何方来的?!你本名唤作什么?!”四下无人,陆阁主拽着陆清远的衣裳,连问三个问题,手都在颤抖,气息显得更不平稳,别说她是臻境大能哪怕是个才入二段的修源者都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陆阁主。你失态了。”陆清远盯着她惊诧的眼眸,说道,丝毫不慌张。“陆忘辞可还好?” “呵......”陆斩蛇这才将手放下,稍喘一口气,听得他后半句,眼中眸光更盛,“他......” 还不待她回话,陆清远望着明月似乎在和自己说,“他本不是修长剑的料,却臣没了,也正好重铸了他的剑格。” “!!!!”本来谁若敢在她面前提及陆忘辞的名号,她定会勃然大怒,但这一次她却根本怒不起来,只有心惊再心惊,知道陆忘辞佩剑的已是少数,而知道他本是重剑剑格更少,知道却臣剑不在他手中天下唯有不足五指位。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陆斩蛇只感觉她这辈子都没这么软弱过,在这个目光灼灼的少年面前,她臻境的实力如同白纸。 “希望你不要干涉我,三个月后我上涿光山。”陆清远声音平淡却像是命令。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祖师的关系?”陆斩蛇愣了半晌,话语冷硬但说话语气近乎哀求,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师徒。”陆清远根本没打算隐藏,信者不疑,疑者不信,但他又怎么在意他人信或是不信。 “你杀了秦有斩,我本该关你禁闭,更可能重罚逐出内阁,但现在我会把这事掩去,你可以住离月阁,原先老祖住的房阁。”陆斩蛇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说道,他直把陆清远当做陆忘辞的徒弟,不去猜忌那个她心知肚明的真相,哪怕面前少年实力一段。 “......”陆清远点头。 “试剑场最北的楼阁,门前有禁制,需要我的令......”陆斩蛇看着少年的背影,话还未尽他已走远,她捏着令牌的手仍在微颤。 “你果真不一般。从剑意层面以及气势上能完完全全压制逐鹿阁主,不愧剑尊。”陆清远在行走,贴身玄音玉亮起,传来苏浅允的声音。 “我倒是更好奇你。”陆清远回音,不知道这才取的玄音玉她是怎么得知的,“连陆斩蛇猜测我出我的身份都这般反应你却没有多大意外,而刚刚陆斩蛇明明下了隔音屏障,你到底有何企图?” “我...我会读唇语。”有气无力的。 会读唇语的多了去了,若是人人都能透过隔音结界看清,那还得了?陆清远便不理她,他现在唯一目标是上涿光山寻逐鹿剑,住离月阁三个月,陆斩蛇定会封锁这里严密看管,倒也乐得清闲。 他走至门前,磅礴却带着熟悉的剑意笼罩,手一挥,令牌上“逐鹿”金光闪耀,禁制已解。 陆清远推开门,愣了愣神,分明是个女孩的房间,整理十分干净,但却有一阵幽香,靠窗有一梳妆台,铜镜边摆着些许胭脂水粉,他不禁以为这是陆斩蛇的房间。 可他又瞥见床边摆着几本书,陆清远随意翻看一本,纸上写着,“岚山。大雪封了山,师尊走后第一个礼拜,师尊在雪屋里留了药和温火粮食,粮食快吃完了,但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听闻岚山上有狼和蛇,希望明天不要遇见才好。” 陆清远再翻,“剑宗,秋至,今日上了论道剑宗,很艰苦,比师尊预期的晚了,但师尊仍然收下了我,很开心,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叫陆忘辞了,只是这个名字怎么这般秀气?” “今日扎了辫子,可师尊却没有正眼看我,难道他真的不近女色?决定发再剪短些。” “第一次见师尊逐鹿剑出手......聒噪的群雄竟顿时无声,师尊真的好厉害,可是他为什么很少别人面前露脸呢?明明也很好看.....” “今天救了条小巳鱼,但是很大,师尊也说没见过这么大的巳鱼,还没长成,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大呢,路过不知名的山脉把它养在了山中的潭里,以后也会常来。” “那个可恶的妖女又来了!可恶可恶可恶,师尊居然对她笑了!有!什么!好看的!” 陆清远合上了书,源气写上的字可以留很久,甚至可以到源气的主人寿终正寝那一天。 陆清远的心境如掀起海浪,久久不能平息,千年前的自己究竟是怎么忽略了这么多人的?连自己徒弟都没注意过,而这妖女指的又是谁?真是修炼痴了。 十.仲秋 陆清远躺在这张床上,不知道忘辞也躺着难入睡的时候会想些什么,若她真是个女娃儿,那是不是应该给她换个名字? 她是否也会对着那面铜镜梳妆半天,最后还是以少年姿态面对他?是他执迷于大道根本没有分辨还是她隐藏的太好?妖女到底说的是谁?怎么想不起来? 陆清远越想着越烦躁,干脆爬起来,结手印修炼。 他倒是乐得清闲,剑宗却是闹腾一片,一段斩五段,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听闻,而直接斩杀秦有斩更是在弟子中掀起巨浪,秦有斩,可能有不少弟子不屑他的品行,天赋,行为,但不可否认的除了些许家事显赫的弟子都忌惮他的家境。 秦家,北都暗器世家,刺客多不胜数。 秦有斩之所以入剑宗只因为他从小招式一反刺客的隐匿迅捷,显得大开大合,他虽携带暗器,只是多用于威慑,其实他对暗器并不精通。 敢杀秦有斩就是相当于与秦家正式宣战,以秦家那老鬼护子程度,对陆清远的追杀将是不死不休,而陆清远恰恰又因为天赋奇佳入了主阁,又适逢第二年,秋至便将入涿光山,秦家有一整个冬季可猎杀陆清远,这难道就是天妒英才? 无数弟子心中所想。可斩秦家少子不代表可斩秦家每一人,秦家实力可名震北都,绝不是一还未长成的剑道天才能与之抗衡的。 院内飘风,梧桐叶儿飞落,前端都带上了些许黄,今年秋至似乎比以往来的更早了些。陆清远正百无聊赖地蹲在池边看鱼游,千年后的心境浮躁,修道一久就乏。 一周或是更多的日子过去了,陆清远有一搭没一搭地修道,实力才爬上二段,虽然比之常人已经快的无以言喻了,初入源道只能靠自己悟,前几段说难不难,说不难又难,陆清远经历了第二次,所以格外简单。 “逐鹿,你说我是怎么了。”陆清远看着鱼,鱼好像也看着他。他像是在问鱼,或像是在问剑。山下似乎传来轻鸣。 陆清远其实无比明白没多久后上涿光山他会陷入如何险境,可他对于逐鹿庞大的信任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 他摸出贴身玄音玉,今日似乎还没有接到苏浅允的传音,在这种闲暇的日子里不管与谁说上一句话都要变成奢望,陆清远似乎开始躲避孤独。 陆清远转身走至门口,看着外界不时走过的弟子,虽然这里是试剑场最北,但离藏剑阁或是炼药阁并没有多远,仍有弟子想来看看被陆斩蛇亲自关了禁闭的师弟到底什么模样,可那禁制却叫他们望而却步。其实陆清远在禁制内悠闲得很,每日饮食都有照料,只是半天不能和活人说上一句话。 他又看了会,决定进屋修炼,手印一结,灵觉涌入体内,但他一瞬间觉得怪异非常,至境之下一段一丹珠,这是最最基础的常识,可陆清远分明两段,丹珠却只有一颗。 可单单这一颗,源气的浑厚程度却远远高于寻常二段,那天陆清远对阵秦有斩之时凭空消失的并不是什么招数,而是身法,只是因为快到极致,所以他看起来像是乍现,这般身法消耗自然是奇大,可当时陆清远才一段却能勉强释放,显然他的内造不同往日语,他也并不清楚这千年的修道到底改变了他哪些,似乎还有更多秘密凭空出现在他身上。 落叶不沾衣,点点风声过,显然有人来过了,陆清远睁眼,桌上果然放着几本剑法和些许热腾腾的餐点。 “陆斩蛇倒是怪得很。”陆清远摇摇头,老实说,他还挺欣慰的,当时被陆斩蛇抓起的时候她虽然气息紊乱,但更多的是杀气,而陆清远直面她淡然说出的只是在赌,赌的就是陆忘辞管理的剑宗高层没有异心,看样子,至少陆斩蛇没有,而且似乎很害怕这个真相,也不知道陆忘辞这小...妮...对她做了什么。 贴身玄音石轻微闪烁,陆清远急忙取了出来,心头苦笑,难道真是寂寞太久了? “陆清远,去涿光山的时候结个伴吧...”果然是苏浅允,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像是还没睡醒。 “......醒了?”陆清远并没有回答她,反而是问到。 “嗯...咿!我怎么...我怎么启了玄音石,你...你你除了涿...涿光山还听到了什么?!”这女孩听到陆清远的声音顿时慌慌张张起来。 “没了。”陆清远老老实实回答,“还怕自己把计划一不小心吐露出来?” “又不算计划...”她嘟囔着。 “那这意思就是有计划?”陆清远轻笑。 “你...哼。”妮子轻哼一声,“起床了,不予你说了。” “这时候还未起?午时都过半了吧?” “才午时好不好,昨天修剑不是晚了么,又困又疲,真奇怪你这种修那么多年都不乏的人,对了,你堂堂剑尊管我一个小女孩的事干嘛!”陆清远仿佛看到这妮子朝他吐舌头的样子。 “确实乏了,所以也想找个女人好好过一辈子。”陆清远打个哈哈。 “......”玄音石传来“啪嗒”落地声,然后瞬间暗了下去。 心头又想起秦家的事,还有两个多月,两个月可以决定很多的事,在剑宗门口不敢生事,但在涿光山中,可以安排的东西太多了,涿光山是个山岭,峭崖不少,平坦地处不算多,凶兽却不少,可能都不需要秦家亲自动手处理陆清远。 他稍稍吃了些东西,又翻看了几本剑法,招式,品级虽低,但恰恰是现在的陆清远所需要的,多年前一身的剑法招式乃至身法确实强大无匹,但也消耗启大,他连一招一式都难以轰出。 看这陆斩蛇,门儿清。 院内梧桐叶落啊落的,转眼就入了秋,陆清远再睁开眼,调整了内息,三段稳固已久,但丹珠还是只有浑圆一颗,却也不急不躁。望着院外洒在地上的梧桐叶,“孟秋过了?”他问。 “已是桂月,辰时要出山门了。”陆斩蛇说。 “好。” 十一.下山 陆斩蛇再怎么说起码也是臻境大能,对于陆清远身份这种事的冲击力早就过去了,虽然面对他淡然的目光还是有些惊,但平日交流之类的都是轻松。 可能是陆清远的凶名远传,可他自己不这么想,不就谁来惹谁就没了命而已么,江湖上最寻常不过的实力,所以他认为更多可能是陆忘辞早早对陆斩蛇上了功课。 “斩蛇姐姐,是不是忘辞予你说过什么?”陆清远在往楼阁门外走时,经过门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手指的陆斩蛇。 一句斩蛇姐姐,直接将这半慵懒的女子惊的跳了起来,“...没...”陆清远仿佛不想得到答案,或者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并没有停下脚步,已是走出数十丈,陆斩蛇有气无力的声音才传来。 为了隐秘,逐鹿阁二百个弟子,陆陆续续从不同几个山门出了山,陆清远行至主山门,果然看到了苏浅允坐在台阶上,三千青丝如瀑布自然地淌在香肩上。 “真乖。”陆清远轻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 “陆陆陆陆...渊!你干嘛!”少女跳去,玉葱指指着他“陆”了好半天。 “干。”陆清远靠近每一处都巧夺天工的苏浅允,在她耳边轻说,看着她耳根一点一点爬上红色,旋即爽朗大笑起来,沿着阶梯向下走去。 苏浅允连忙拍拍自己的脸又将它揉成各种形状,像是火烧的温度才降了下来,明明是...明明是为了计划才缠上他的,明明应该把他骗得爱的死去活来才对,怎么感觉反倒是自己要陷进去了。 清醒点!清醒点!苏浅允!不就是个剑尊嘛!搞不好还是个雏儿! 苏浅允心中愤愤地想着,可是看着他眸子的时候,连自己的眼瞳都无法魅惑他,难道他把自己修成了一把剑,可他明明又那副样子。奇怪,真奇怪。 苏浅允显然忘了自己好像也是雏儿,在陆清远面前更是雏得不行。 “你不怕秦家?”倒是陆清远先问的,“现在绝大部分弟子都退避三舍生怕和我染上关系,就是大世家的嫡子也基本都不想趟这趟浑水,你还敢跟着我?不怕把你一并杀了?” “跟着堂堂剑尊,还怕什么?”苏浅允没好气地看着他,吐了吐粉舌,“而且别小看我的实力好吧,现在的你可还需要我保护。” “不就是至境...而且根基十分不稳,外物激发还是传承上去的?再不巩固迟早一辈子都难入至境。”陆清远摆摆头,别人也许看不出苏浅允刻意隐藏的实力,但他连陆斩蛇的实力都能一眼看出,这个妮子还不能一清二楚? “!嘘!”苏浅允心头一紧,连忙比出个手势。 灵觉带来的声音使陆清远神色冷了下来,“你的实力为了稳固被打下了禁制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六七段,破了禁制结果就更坏。你现在还不如背后那把落樱帮我更多。说话小声点,有人来了。” “哦...”苏浅允瘪了瘪嘴,心里是很想反驳的,但却恰恰被他说中了,刚想问什么人来了,小手就被一只暖和的大手牵了起来。 但牵着她手的主人显然没有那么温柔,倒不如说是拽,“寻到逐鹿前,尽可能少遇人少惹事,要到下年孟春才能回去,桂月离孟春有六个月,半年。” 来者气息隐晦且没有剑意,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在涿光山上乱跑,肯定是秦家的人,这里还离剑宗近,看样子秦有斩的死让秦家震怒十分,想到一出关就要逃亡整整半年,陆清远心中不禁有些气闷,好歹也是剑尊千年,居然被一个小家族逼得四窜。 若不是为了给陆忘辞面子,当然更多是想知道她藏了什么秘密,不然取了逐鹿就撤走,逐鹿的方位在...他探知一下在身下百丈有余,涿光山岭,两座山崖中间峡谷最深处。陆清远猜的七七八八,虽然忘辞是好心藏的,但这对现在的陆清远来说却是难题,一时间竟也找不到什么合适方法下去。 但苏浅允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这才认识几天,连小手都牵上了,自己灵觉分明没有触动,他不过才三段,不就是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嘛!还有半年诶,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来,搞不好得不偿失...... 苏浅允又瞥见他脸色不善,心头还暗夸他演技好呢,堂堂剑尊居然也是这种见色走不动道的人,可是...可是分明听说千年前剑尊完全不为所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难道他是假冒的?可他眼底看不到欺骗的异味,奇怪,好奇怪。 她任陆清远拉着跑,正想着,忽然一脚踩空,脚下“咔哒”作响,“小心。”耳边陆清远低喊,夹杂着啸声,寒光,数不清的寒光,一瞬已贴至面前。 苏浅允的身体像是自发的动起来了,顺着陆清远拉着的手,脚踩莲步,如同跳舞一般扑入他的怀里,小脸上仍是写着不可置信,没错,这几步都是陆清远的转力。 “放松些,还没完呢。”一声机关响动,林中如有千百弩机发射,却声音奇微,显然秦家为这局煞费苦心了,陆清远抱起她,心无旁骛,现在根本不是感受怀着温香软玉的时候,脚下轻踩,却别苍松触发,身影连连转动数丈。 怀中的苏浅允只觉得有风来,眼前的光影一瞬变慢了,惊飞鸟雀扑扇翅膀,飞来的暗器反着林中晨光一点一点变暗,不禁生出要伸出玉指戳一下的想法,抬眼就看到低头皱眉的陆清远,吐了吐舌头。 “心倒挺大,看样子这事比我想象的更严重,主阁的行踪暴露了,搞不好就是逐鹿阁有内鬼。没受伤吧?”陆清远看这怀里面颊粉粉的少女叹了口气,她眸中看得到追求,希望,还有些许贪意,但绝没有欺诈的意思,陆清远看人很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苏浅允并没有出卖自己的动机。 “嗯...你是不是不小心点我穴位了...动不了...”苏浅允软倒在陆清远怀里,脸上爬上不正常的红色,手只能轻微动弹。 “......”陆清远突然想到,连忙抬起她的脚,褪去鞋袜,果然有一道小小的口子。 “不要...不可以...不行的...不行的...你这个可恶...坏人...”苏浅允眼眸中晶莹泪珠已在打转,一边喘息一边艰难的哀求,显然把陆清远当成了乘人之危的人。 “安静......”陆清远伸手捂住她的嘴,苏浅允更急了,呜呜呀呀的,作势要咬他,可使不上劲,反倒是像用贝齿轻磨他的手指在调情一般。 十二.小憩 “听我说。”陆清远无奈地摇头,给她擦拭眼角的泪珠,“你中毒了,你踩上机关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一丝微疼?” 见她点点头,神色冷静了些许,才松开手,“什么...毒...”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她嘴边传来。 “软骨散,掺了些许媚药,不然没有这么快的效果。居然还以为是我下的手,怎么说也是剑尊,用得着这下三滥的手段?”陆清远没好气地抱起她,玉腿晃啊晃的,确实有点难捱。 “赶紧运功将媚药逼出去啊......看着我干嘛,难不成让我亲自帮你么?”陆清远又白了死死盯着他的苏浅允一眼,言外之意就是你再这么含情脉脉地媚眼不止又不停下自己娇声,还真有可能把你就地办了。 “......哦。”细若蚊吟的应声,美眸才闭,脸上不可遏制的粉霞缓缓淡下去。 此处不可久留,陆清远知道的紧,所以才这么急忙,连简单处理苏浅允的毒都没有做,这一处的机关被触动,一会儿就会有人涌来,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却别苍松是短途身法,主要是快,但消耗很大,哪怕现在陆清远实力不断提升,也就最多能使5,6次而已,然后源气就亏空,他长途移动的身法好像根本没有,要么就是忘光了,稳固至境后便可御空飞行,一般长途身法哪有飞的快。 现在只能靠脚程,但陆清远更小心,全程点树借力,靠腾空飞掠,尽可能触碰的地方更少,按理说源气是可以保护周身的但至境下一般不蔽体,因为消耗太大,秦家到底是暗器世家,完完全全把拿了这个缺点,在机关上就下毒,每一枚暗中镖都是声势奇低,连临体都未必能发觉。 陆清远连续奔走两里地才停下,近点一处石崖,下边藏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以他的目力还有些难以发现,他仔细探查,浩瀚灵觉释放,确认毫无异常之后,却别苍松再一次触发。 这一次他拿捏的非常完美,林中憩鸟都未惊起。 “怎么样?”不深不浅的山洞莫约十余丈,天然留下的,也没有什么异味,陆清远在中段随意找些草堆,把她放下,问道。 “软骨散能持续...一两个时辰,我全力...运功,差不多还需两刻钟。”苏浅允已能勉强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一点,去根本不敢看陆清远,刚刚才把他冤枉了,出来就拖了后腿人家不猜忌你是下埋伏的人就不错了,哪有脸面去看他。 陆清远点头,向里面走两步,似乎没有异常,但心头仍是感到不详。他随手挥动从苏浅允那取的落樱,几道浅浅剑芒泛着微光闪过,一直撞到尽头,除了内壁长有植株药草,的确没有其他生物。 “别...走...”苏浅允软软的声音传来,倒是有几分可爱的感觉。 “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若是千年前的陆清远早该走了,不,根本都不会和她扯上关系,可现在,他又回来问着。 “嗯...”苏浅允点点头,吞下陆清远递过来的丹元,根本没顾忌,反正他要下手早可以下了,温和的药力融入经脉,她心中更暖,可总有些空落落的。 随着丹元带动的源气恢复,被软骨散压制的源气也在蠢蠢欲动,内外皆施力,软骨散终于被逼了出来,“呼——”她随之伸了个懒腰,透进来点点光芒照的曲线倒是诱人。 “就这样还想有所图,除了身子还有其他优秀的地方么?”陆清远瞥她一眼,话语不善,语气却也不强硬。 “哼——”苏浅允一时气结,本来只是找个骗个天赋最佳性情最好的倒霉家伙死心塌地的,本来就不经人事,没想到上来就遇到这种事,而且拿什么才能让陆清远沦陷呢? “剑宗弟子不能随意下山去城镇?”陆清远闭目回复着源气,又问。 “不行的,下山的绝大多数封山门都有执事或者长老看管,寻常人也不能轻易上涿光山。除非,特殊情况,比如秦家的隐匿,或者手持剑宗令牌可从无人把关的封山门出去。”苏浅允摇头,哪有那么好的事,不然假借修习,下山作威作福岂不是乐不思蜀? “好,好,好!”陆清远连说三个好,又笑起来了。 “怎么?”苏浅允一阵迷惑,眼眸深处皎洁光芒闪动,“陆大剑尊可有妙计?” 陆清远暗戳戳地从腰间闪动金芒,苏浅允尽收眼底,星眸亮起,竖起白玉般的大拇指,“你若是亮这个牌子,借秦家百八十个胆子都不敢动你,但我知道你们这种大能都有自己的傲气。” 苏浅允心知肚明,若是陆清远真的想料理秦家,早在剑宗给陆斩蛇亮一亮令牌的事,但这种修道千年出关居然还要靠自己徒弟撑面子的事肯定不好受。 “你倒是有胆子动我。”陆清远轻笑,用手指挑起她的盛世美颜。 “哼。”苏浅允别过头去,若是其他男人敢对她做出这种动作来,手都要被剁掉,但对眼前这个清清秀秀的家伙却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这就是你千年修的剑道?”她颇有些讽意。 “人再怎么修都是人,永远不会修成剑,人总有七情六欲,再怎么根绝都会有,就如同光影交杂,那何必苦苦挣扎,倒不如适应,该滥情就滥情。”陆清远一边往里走采摘些药草,一边予她说。 “嘁——”苏浅允不屑地鄙夷道,听至末了,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但她不说。 “小憩了半个时辰有了没?”苏浅允调理地差不多了,陆清远正好发问。 “嗯,怎么?午时已到?”苏浅允浅笑,这小妮子倒是一点紧张的心思都没。 “有没有备用玄音石,给我的玄音石开传音。”陆清远走近,脸上写满戏谑的笑容,深处藏着冷意。 “喏......”苏浅允见他这般,也便严肃了起来,将玄音石打开,递给了陆清远。 “陆舟师兄,你在听吗?”陆清远一边问,一边笑。 十三.计划 “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玄音玉没过多久就传来了陆舟模模糊糊的声音,“其实我也不想的,但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陆渊师弟。” 旋即是爆裂的声音,玄音玉被捏碎了。 “陆舟师兄竟然就是内鬼?!”苏浅允一脸不可置信,毕竟他担任的是接待新人,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他最初给我玄音玉的时候我就发现上面沾染了追踪阵,所以秦有斩连先探查都不必,第一天就能直接摸进我的庭院,说白了还是因为你那天当众对着我含情脉脉留下的祸根。”陆清远解释,看样子她的眼眸都没成长起来,只能看到些浅薄的东西。 但陆清远不怪她,毕竟是个小妮子,第一次出远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不一定搞得清。 “......人的妒意真的是好可怕的东西,不过是个眼神笑容,竟然回到如今的地步...”苏浅允惊骇十分,颇显愧疚地看着陆清远。 “行了,不怪你。”陆清远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起来吧,再往岭中走几里就能遇上凶兽了。” “你想把他们引过来?”她问,深山老林里的源兽绝对称得上是凶兽,这里还算靠外围,所以秦家的手脚还能伸的进来也算帮他们一小把。 “通过话后想要顺着玄音玉追踪过来不算难,所以修为高了都使隔空传音,现在陆舟已是骑虎难下,他若不杀我们灭口那么剑宗不会有他一席之地不要说,说不准还要被秦家迁怒,他会即刻赶来。”陆清远点头,越是往林中走,心悸感越沉,涿光山中必有凶兽。 仲秋午时的山林中偶有阳光传来,带着丝丝微风,已感微凉。涿光山岭历史不短,剑宗不过伫立在它最外的一峰上,早年甚至未修阶梯,如要入剑宗则必须一步一步,穿林攀崖才能登门,后来的一万阶梯即是为了考验,也是纪念当年。 时间越长的深山老林,繁衍出来的凶兽就更多,又一千年过去了,山中到底会有什么怪物,陆清远自己心里都没个底。 “你倒是胆子挺大。”陆清远看着恢复过来后就蹦蹦跳跳的苏浅允,无奈的叹气。 “你有个牌子,我也有个牌子,秦家也不敢动我的。”苏浅允笑道,虽然她毫无顾忌的样子,但灵觉实实在在地散布出去。 “秦家是不敢动你,但有的是人想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活一辈子都难遇这么一次机会。”陆清远说罢,还咂了咂嘴。 “你!好...知道你正人君子好了吧!”苏浅允听着,嘴上有些犟但心里还是猛地一紧张。 “秦家最强实力怎么样?”陆清远开口问了正事,身影也没停下。 “唔......最强大概有至境吧,可能还有两位呢。”苏浅允若有所思,脚步不急不缓却能轻松跟上陆清远。 “嗯??没了?就两个至境?”陆清远一愣,语气明显带着有些“就这?”的意味。 “......”苏浅允像是看白痴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至境是大白菜呢?整个北都至境都是凤毛麟角,你现在才不过三段,居然露出这种鄙夷的眼神来,又不是千年前的逐鹿剑尊陆上仙,莫说至境,来个五六段小心谨慎些就够你好好喝一壶了。” 看样子恢复的不错,说起话来又和连珠炮似的,她顿了顿,继续说,“而且千年前源气远没有现在浑厚,至境就更少吧?”苏浅允又见陆清远眸上奇光闪过,索性停下话语,看他有什么想法。 “世上远不止表面这点实力,只能说你眼界还小,或者是北都实在太小了,但我们引完这一票溜下山去就可以去北都找秦家玩一玩。”陆清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疯了?!北都虽然很小,但也有近万里的版图!而且离涿光山都有数十里,今天都不一定能赶到北都国境线,而且秦家主府在皇城,守卫集齐严,你才三段,掀不起什么浪的,搞不好还把自己赔上了。” 苏浅允美眸一瞪,还以为他想出什么妙计好好整一整秦家,没想到是这么不切实际的行为。突然她又想到,“你若是想借我的力量,那也不行,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在王城我不可能出手的。” 陆清远再回过头来白了她一眼,“一,我没说今天就进北都。二,秦家对这事比我想象地更加重视,涿光山上居然还遍布陷阱,想必一定有高层来与剑宗交涉过,我们走无人看守的封山门出去,没人知道我有令牌,时间越久他们越急。” “那去秦家还是...”苏浅允想插嘴,但陆清远没给她这个机会。 “三,秦家未必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秦有斩惨死这个消息,被一段斩杀绝不是什么有脸的事,更何况还是秦家少主,若予人知,名誉损失奇大。” 陆清远缓缓道来,他心如明镜,倘若秦家传出消息,那么辩解也无用,在这世上有什么比一个大世家的丑闻更轰动呢?哪怕无人查证也会杜撰出各种版本,当然也有秦家无所谓的可能,那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声势,而前往北都皇城的路上,定会遇到分门,到时候就明白了。 “如果予我猜的一致,那就好办了。”陆清远将一只暗器取出,背面金丝绕边,细细摩挲才能发现这个“秦”字。 “孔雀翎!你从秦有斩身上偷来的?!”苏浅允一时失声,玉手捂了捂唇瓣,秦家虽然是暗器世家,但孔雀翎这种极其高端的暗器,全宗门都没有几枚,看来秦有斩真是被当做第一继承人了。 也难怪秦家会如此上心,那么说起来秦有斩居然什么也没想就直接来寻陆清远的麻烦,作为一个大世家的继承人,因为莫名其妙的妒意来招惹一个虽然没源气却刚刚击败陆寂的陆清远,连底细都尚还没摸清?这说不通。 “嘶嘶——”像是两片落叶摩擦声。 十四.林中 粉芒翻飞,翠玉般的绿色从草丛中射出,蛇。 尖牙淬毒,泛着点点微光,眼瞅着要咬上少女稚嫩的手臂,一点微粉比它更快,锐利万分的剑刃砍上却发出金铁相交声,青蛇借势弹出即刻便要钻回草丛中去,一记手刀恰到好处地斩在它刚刚落地蛇躯的三寸上。 蛇躯猛的一扭,脊椎尽碎,意识溃散前还反扑,蛇嘴死命咬向陆清远的手,他手指翻飞,源气钉在七寸,这蛇一僵,再也没动起来。 “一条成年雀蛇,没想到你确实有点剑道天赋。”陆清远带着些许赞扬的口气,随手将雀蛇扔进纳物袋。 苏浅允把落樱收了回去,“陆上仙杀蛇果然有一手。”她玉手轻拍,娇笑可人。“听闻剑尊先前屠灭了岚山上整个蛇族?就因为有条蛇咬了你徒弟一口?” “对。”他点头,根本懒得否认,“世上我寥寥数人为之真心,我谁若敢欺,拿他命换了!”陆清远现在实力连四段都没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却觉得他似又要重新披靡天下,眼中锐气无人可及。 “...嗯...”苏浅允盈盈望着他,心中竟有些悸动,常人若是露出这般神情哪怕王公贵族在她眼里也只是刻意为之罢了,但陆清远眼底无比清明,颇有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意思。 “到了。”陆清远说,他拨开一片林,满眼汪洋入眼,是个大洋。 望湖水清澈,偶有鱼群四散,山中阴郁似乎一扫而空,苏浅允忽然一惊,连续撤后两步,涿光山岭中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无边无际的一个大洋?山间有涌泉,山涧,小溪,小潭,不足为奇,但这又没到山顶,突然出现如海般广阔的湖绝无可能。 “别闹了,巳巳。”陆清远出声浅笑,一刹那无边无际的汪洋消失,一小潭才出现,虽说小潭但也有百丈之大,一条通体莹蓝色的大鱼跃起,激起浪花朵朵,入水又从水中探起头来,头上长着一支不短不长的小角,两只眼睛居然显得十分灵动。 陆清远抛出那枚传音玉,大鱼轻轻张嘴,将其吞入。 苏浅允倒是看傻了眼,“巳...巳巳鱼?这么大的巳鱼?”潭中的鱼微微估量都快有十数尺了,可巳鱼成年了也不过巴掌大小,实力撑死四段,眼前这条巳鱼源气浑厚十分,远远超过了她,没错,起码至境的巳鱼! “嗯,巳巳是忘辞捡回来的,我初见也称奇,不仅是体型大,而且巳鱼一脉本来就制造幻境能力强才导致的自身实力极弱,但它不一样,虽然实力上涨不快,却轻易能跨过巳鱼的极限。” 陆清远望着巳鱼,心中终于可以放下些许,虽然一路上不紧不慢,但若是突然遇袭也不好应付。 “忘忘...说...远远闭...了,现在...终于,出来啦?”巳鱼听懂了陆清远的话,欣喜地扑打了几下水面,居然又吐出了人言,声音类如小女孩,柔和又稚嫩,苏浅允虽再惊,但也好了不少,毕竟源兽修为到达至境也是能口吐人言的,但巳鱼明显还有些不熟悉。 “...那小子也闭关了,不过也应该快出来了,一会有一群坏人要往这边来,巳巳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吧?”听一条鱼喊着忘忘,听一次觉得怪一次。 “嗯嗯...轮到巳巳来保护远远了。”难得的,巳鱼说出了一句不带停顿的完整的话来。 “你能化作人形么?”苏浅允下意识想看看这般声音会化作怎样可爱的女孩,寻常源兽一定修为也是能化人,但通常都会保留先前的一点特征。 “嗯...但是,全身都是...蓝色...不好看。”巳鱼埋了下去,只露出那支小角。“远远。逐鹿在东...东东边,两座山崖中间,最最...最底下。” “好,那下次见了。”陆清远点点头,将雀蛇抛出,巳鱼嗖的一下将其吞入,“嘻——”它发出满足的声音,欣喜地在陆清远周围游动。 陆清远带着苏浅允向东行去,脚步亦是放缓,逐渐消失在巳鱼的眼底,“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真正...上岸...”它不知道自己在嘀咕什么,鱼身下潜,却激起千层浪。 “远远...噗噗哈哈哈。”走远了苏浅允才开始笑,“堂堂剑尊居然被这么软萌的叫诶。” “你要是想这么喊,我也不介意。”陆清远压根不在意,已经处理完了当前事,不管陆舟带着秦家人是被巳巳直接处理了还是在幻境中沉沦了都是好事,心中轻松多了,若能寻回逐鹿,那就真圆满了。 “嗯??真的?那我喊清远可不可以?”苏浅允愣了一下,抬头问他。 “好,知道你这妮子想和我打好关系。”陆清远伸手便揉她头,青丝入手极其柔顺,触感奇佳。“所以你到底需要什么?来完成什么目的?” “我...需要一个很强的助力,他要潜力十足,已经天下闻名的强者绝不会帮我们,但我若是从他还未发育就将他握在手中那就可以轻松掌握他,代价也很小,我的眼瞳能带来很深的幻象,但...”苏浅允没有逃避,被他肆意揉着脑袋,他的眼底深邃似乎比她的眸子更加致幻。 她话说一半,就被陆清远打断了,“但你眼瞳幻术对我根本无效,对么?” “嗯...对。”苏浅允点头,哪怕是先前也好,林中也好,对他施了不下五次,但是根本无效,若是秦家再快一点,他被擒走就完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真正天才,能解决将来可能发生的大事。 她虽然面上表情平平淡淡,但心里都快急疯了,原本想着出来就使幻术晕住他然后带走保其安全的。 他胆子大不要陆斩蛇保护,不肯亮牌子,通通都源自于他千年前的自尊与自信,但那也会死啊,苏浅允很烦躁,这个男人怎么那么怪。 然后她就踩上了陷阱。虽然什么牌子之类的都是后事,但现在回过头来踩上陷阱都怪这个家伙有什么不好的,还堂堂剑尊,还揉我头,你还揉! 十五.疾豹 陆清远看着眼前的小妮子脸色越来越越来越黑,眼神也越来越幽怨,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终于把她发丝理顺松开了手。 分明在问话,话还没说完,就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随着不知道谁的肚中传来一声“咕——”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以后没有我允许不准乱摸我...”苏浅允轻声说,声音很小很小,“计划都告诉你一大半了诶...” “所以你这是缠上我了?”陆清远笑起来,很轻快,很沁人心脾。 “嗯...为了...付出些牺牲,小不忍则乱大谋!”苏浅允微微点头,虽然他说的话有些歧义,但她回答的铿锵有力。 “那...今天晚上呢?也缠上?”陆清远的笑声突然变得有些邪里邪气。 “什么?啊!你你你你!又开黄腔!有点剑尊的样子好么?”苏浅允先是没反应过了,旋即俏脸踏上绯红,指着一脸没安好心的陆清远,就差破口大骂了。 “去猎些野味吧,不调戏你这个半小不大的妮子了。”陆清远嘿嘿笑着往前窜,心中翻腾的快意,以前的自己绝对感受不到的心态,情感纷纷涌现,果然,一味压制自己的情绪只会适得其反。 陆清远的身影倏地消失了,苏浅允瞪了瞪眼睛,半小不大?她低头看看自己,好像...虽然不算很大,但也有些规模好么...可恶! 不会是要趁机跑了吧?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老老实实找了个地方歇了下来,灵觉完整释放,象牙塔中的生活,似乎要告一段落了,这种虚浮的实力根本及不上经验的十分之一。 才走过巳鱼那潭,周围这一片的源兽都不多,一只野生至境源兽产生的威压对于普通源兽简直难以想象,像是领地划分,所以陆清远又行了一会儿才在草丛中发现些许凌乱脚印。 “狡鹿两只,在跑。”陆清远辨认出来,心中轻声确认,狡鹿是草食系源兽,灵动敏捷,一般看到脚印已经跑出很远了,实力很弱,但脚力很足,算较难抓的源兽。 但脚步这么凌乱,一定是受了伤,陆清远源气收敛,跟着脚步走,声音压低,灵觉四散。 他再前行,忽有巨兽怒吼在林中炸响,旋即小鹿的悲鸣也响起,陆清远急行数百步,眼前见一小溪,溪对岸有一头豹子正在进食,它早就嗅见陆清远的气息了,虽然被狡鹿踹了两脚,但这并不算什么伤,三段的实力的人类罢了,朝他一吼不吓的逃跑就不错了,别打扰豹爷进食。 同实力段的人类被兽类轻易碾压,毕竟兽类成长靠的是年限以及猎杀,吞吃其他源兽也能增进实力,这只疾豹已有五段,也难怪它看陆清远还没有眼前的狡鹿鲜美,喉中发出低沉的颤音,威胁似的瞪了陆清远一眼。 似乎并不想与之搏命。 陆清远似乎无奈地转头走了,身影消失在林中,疾豹继续低头进食,忽然脊椎着一重击,如刀如剑,痛彻骨髓,但并没有眩晕,一瞬闪开去,爆吼一声,惊起一大片飞鸟,它定睛看着这个根本不知道从哪来的家伙。 原来陆清远刚刚远离只不过虚晃,却别苍松,即使他才三段施展,莫说是五段的源兽,哪怕是至境也未必能看出端倪。 疾豹,正如其名,以迅速为主力,但它的攻势绝对不会轻上任何一点。 疾豹眼中凶光闪烁,它本就没真想放过这个鲜美的食粮,虽然先让他走但之后追上只是轻易之事,一开始直到溪边才抬眼看他不过是给他一个嗅觉不灵的错觉罢了,没想到这小子急着送死。 它一步一步踩着,寻找着最适合进攻的契机。陆清远的落力点非常准,让它不得不重视起来。忽然它如鱼跃般扑击,双爪有力,泛着幽幽余晖。 陆清远急步后撤,侧身却留下一个极大破绽,疾豹一张兽脸上拧杂出险恶的表情,两道风刃从他爪前翻飞,没错,控风才是疾豹最为可怕的能力,它能驾驭风提升速度,也能使风化作刀刃。 “叮当——”陆清远指尖轻动,几丝微光闪飞,与风刃相撞发出声声脆响,梨花针,秦有斩那顺回来的暗器,在陆清远的借力之下也可硬撼一道风刃,第三道光比这两枚针宽厚多了,一片小短刀,只有刀刃,柳叶刀。 疾豹刚落地,未曾想到会被这个人类反阴一手,那柄短刀直逼喉处,这小子还是年轻,豺狼虎豹之流的野兽素有“铜头铁骨钢筋”之称,它低头下来,“噹——”柳叶刀发出震响,疾豹额头染血看上去十分伤重,但只是实实在在的破了层皮罢了。 它铁尾一甩,将回转的柳叶刀再次打飞,这次柳叶刀没有再转,直直落了地,豹瞳死死盯着陆清远的身形,猛的发力,想要快速结束这场猎杀。 疾豹越在空中,意识越发溃散,终于合上眼睛,重重栽了下来一路滚到溪边,陆清远走上前,取出死死嵌入它后颈的两根梨花针,前段入体已爆裂,无法再次利用,取得这么快的胜利,这效果也有助力,秦家的暗器,确实有些道道。 陆清远凝聚源气,打出最后一记手刀,疾豹的脊椎骨应声断裂,断绝它最后的生机,他知道的紧,豺狼虎豹的腰杆最脆弱。 “清清清清——远!呼呼——”陆清远提着疾豹的躯体正往回走,才听见一阵呼声,长发少女看到他才停下来,见他没事索性剑一丢,弯下腰好好喘了两口气,玉手才拂去娥首上的汗珠。 “真行啊你!跨两段杀源兽,不愧剑尊。”苏浅允又拍拍手,看着陆清远手中的疾豹,笑了起来。 “看样子你还挺关心我。”陆清远实际也累得慌,极度集中精神力并不好受,源气消耗很大,每一枚暗器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见苏浅允这般紧紧张张其实心里也有些开心,但他是剑尊,他就不说。 “才...才没有!只不过怕好不容易的计划夭折了...呀!你手流血了...”苏浅允脸色稍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着急导致的,又赶忙抓起他的手。 十六.夜谈 他怔怔看着苏浅允抓起他的左手,说实话,手心确实有一道不长不短的口子,可能是被偏离的风刃擦伤的。 陆清远的身体虽然今非昔比但也需要实力和时间去补足,现在的他,嫩的像块豆腐,嗯...骨头硬些,勉强算块脆骨里脊。 苏浅允有些慌慌张张地从纳物袋里翻出丹元,纱布,她将丹元小心碾碎洒在伤口上,又轻轻用纱布包住。 “好啦。”她拍拍手,自豪地挺起还有几分稚气的胸脯,“看什么看!我...我饿了!”苏浅允抬头正好撞见陆清远的眸光,霎时又低下头去不知道看哪。 “再往上游走走,这里血腥味太重,晚了会引嗜血源兽过来。”陆清远点点头,拉过她的手腕,向上游走去,潺潺流水反射着点点残阳,看上去长夜将至。 陆清远点起火,将疾豹躯体简单处理了下,豹皮取下,将骨肉分离,串在先前打磨过的干净树枝上,在火焰的熏烤下滋滋作响,肉香四溢,他再撒上些提味的椒籽,真叫人食指大动。 “喏。”陆清远将几串烤的已经臻至完美的肉串递给这正埋头摆动鼎炉的妮子,“若是你父亲看到你拿炼丹鼎来煮汤会是什么感想?”他又调笑,不过这女孩煮汤确实有一手,时而加几味药草,摆置几根兽骨,烹煮之下鲜味弥漫。 “丹鼎能炼丹,为何不能煮汤?你剑能杀人,就不能护人了?”苏浅允嘀嘀咕咕地,手上接过肉串,虽然是接,但和抢也差不了多少了,她樱唇大开大合,显然已是饿极,但嘴上动作却莫名显得温雅,有些名门世家的模子。 听得此话,陆清远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星空,“有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意思。”他索性也坐下来,就着汤汁,大嚼豹肉,确实鲜香得很。 潺潺流水泛着点点月光,眼前温暖火焰旁摇曳着比之皓月都迷人几分的颜容,微风拂动,好似画中仙。 “看着我干嘛...喂!你就不能换个勺?那个我刚刚用过诶...”她嘴角撅起,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仍然很美。 “收拾收拾准备睡下了,找些绒草垫下,今夜不会下雨,但也得用蒲叶遮起来,源气能掩盖成天然洞穴。”陆清远说,起身将兽骨残骸什么的捡起。 “嗯...”苏浅允脑子里晕乎乎的,看着这个家伙很熟练地铺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绒草,嗯,铺了两团,很近,很近,她感觉脑中更乱了,若不是汤是自己煮的,她都感觉喝了不少酒。 “灵觉放开,今天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剑宗弟子,除了我们和陆舟还有一百九十七个,涿光山脉虽然不小,但兴许也会遇到,是恶是善都不好说,要小心。”陆清远搭起蒲叶,一边又说着,寻逐鹿必须入深处,若是打斗引来凶兽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陆清远简单清洗过后,煮上了水,放入艾叶,不时撒出点点微香,“艾叶这可以助眠也可以驱虫除兽,对么?”苏浅允长发扎起,正小心翼翼地擦拭脸庞。 “没错。”陆清远知道这妮子也懂些药草,不然也不会带着个丹鼎出门。 “清远。我还不想睡,来陪我聊会儿么?”苏浅允声音柔柔的,洗过后清醒很多,也是真的难入睡了,她褪去鞋袜,玉足轻轻踩着溪水。 陆清远很干脆,他没有要睡的意思,便也坐在她的旁边踩水,“月色很美,却难及浅允分毫。”他抬头,忽然发声。 “没想到剑尊也会说这种不着边际的怪话。”苏浅允也抬头。 “这不叫怪话。” “那是什么?” “这叫实话。”陆清远一字一顿的,反正他也确实觉得苏浅允好看,还是千年阅历中的好看,偶尔逗逗这妮子也不错。 “...你无耻。”苏浅允心里颤了一下,“可再好看多年以后不也一样是红粉骷髅?” “是啊,所以更应该活在当下,千年修道也教会了我这个道理,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很多修道者都极力压制这些情感,殊不知这些情感才是他修道的动力。”陆清远顿了顿。 “就像修剑,你为了谁谁谁拔剑又修剑,而后你修成归来她已化作枯骨,纵容天下无敌,也奈何寂寞。好在我千年前只心修道,人都记不全,不然现在也肯定伤心地紧。” “剑尊大人心里好像有故事?”苏浅允偏过头去看他,眼波流露,带着微笑。 “没故事,现在想好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也想寻回逐鹿,我却更明白寻回逐鹿只会再次踏上修道,只能活得与先前不同些,该赏月赏月,该饮酒饮酒,该玩乐玩乐。”陆清远迎上她的眸光,也浅笑。 “逐鹿真的好重要?”苏浅允像是问,又像是陈述。 “嗯,它救了我很多次,也陪了我很多年。不愿让它在剑冢落寞,它想睥睨天下我就陪它睥睨天下。”陆清远说。 “那你干脆和你的剑成婚得了。”苏浅允有些没好气,翻眼看他又嘟囔着,但这分明是一个剑修最正常不过的想法。 良久的沉默,两人都没作声。 “诶,浅允,你说我们两个都没了身份,可以过上平凡的生活的话,你愿意么?”陆清远问,他这句话确实有些歧义,嗯,直到他看到苏浅允的脸上一点一点爬上绯红才意识到。 “睡觉啦!”苏浅允一下蹬起来,蹦跳这躲进早早搭好的屋棚中,躺倒在蓬草上,平日里锦衣玉食,忽然觉得这蓬草似乎比自己闺房的床榻还软绵几分。 陆清远也站起身,躺了进去,两个人很近,就是翻个身都可以贴住的那么近,苏浅允没敢更近感受这个男人的气息,翻过身去,脸上像是烧了起来,难以入睡,毕竟是第一次,睡觉时旁边多了个男人。 陆清远就显得轻松很多,他灵觉全开,又看着面前女孩的美好脊背,已经跨越了女孩的范畴,显得有些高挑,迷人。 他眯上眼眸。 “也许...愿意吧...”似是半梦半醒,点点柔声入耳。 十七.逐鹿 “唔——”苏浅允醒了过来,想揉揉眼睛,但是双手好像环抱着什么东西,索性睁开眼眸,一张半熟不生的男人脸离她不足几寸,吐息都能喷到她脸上了。 “可算醒了?”陆清远还在百无聊赖地把玩她的青丝,这家伙在醒之前就挂在他脖子上了,但温香软玉入怀的感觉着实不错,也懒得喊醒她了。 “陆陆陆陆...清远!”苏浅允不认了,大喊一声,从他身上蹦起来,脸上羞红,陆清远确实连他铺的蓬草位置都没动,但气势绝不能弱。 “你可是自己爬上来的。”陆清远说,双手指着被她压出的红痕,连忙喊冤。 “哦哦哦哦...那没事了...”苏浅允跑去溪边洗漱,巴不得把整个头塞进溪水里,微凉的溪水使她冷静不少,然后她想起昨夜好像在这踩过水...... 才至巳时,陆清远便带着半情不愿的苏浅允继续往山中走去,临走前他并没有毁去这个带着点点旖旎的溪流暂歇处,这不太明智,但他觉得无所谓。 越往山上走,树丛交杂,透进的光芒越少,就越显得清冷。 “今天这么少话?”陆清远看了看这个老老实实跟着他的女孩儿。 苏浅允继续走,“不要予你说话了。”声音有些小。 “你是北都的长公主?”陆清远突然发问,声音柔和,但问出来的问题却像是一把重锤。 “我昨夜里说的梦话...”苏浅允声音越发小了,她以为昨天不小心说了出口。 “不,你没说,这是我猜的,我还猜北都帝王实则内有恶疾或者卧病在床岌岌可危,王都世子个个觊觎帝王位置的紧,偏偏每个合适的继位人,不是夭折就是年幼,所以你父王想立个新女皇。”陆清远每说一句,苏浅允的眼神就飘忽一些。 “但立女皇没这么容易,所以才会让你出来寻个潜力足够的,来自世外大宗门的家伙,你借外力达到至境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你极少在外露脸,见过你的人更少,王都的手伸不进剑宗,所以这里居然是你最安全的地方。” “你本可以用眼眸这种奇异的力量来魅惑一个天才,在数年内成为核心弟子,搞不好能在剑宗担任一职,那么你就能顺理成章踏上北都女皇的位置,你父王也能安心离去,北都尚可继续安宁,甚至更加威慑其他虎视眈眈北都的帝国。” “你和你的父王想的都太简单了。一心为国的反而会有最惨的结局,可笑,可笑。”陆清远说到最后,像是悲叹。 “请剑尊明示。”苏浅允彻底折服,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昨晚还是邻家哥哥那么近的距离,今天走的也明明很近,却远的咂舌。 “明示什么明示?昨夜不都愿意了?”陆清远一阵好笑,看着这女孩眼底越发落寞,心底也生出一丝不忍,伸手去揉她小脸。 “放心吧,别人摆不平,我还能摆不平?虽然这事可能比我想象地更加水深,但这也是我修道的动力,我们算互利。” 陆清远似乎在安慰她,本来也要去趟王都的秦家,也不算冲突,陆清远更清楚的是时间其实紧迫地很,如果上次见的那个男人就是苏浅允的父王的话,虽然表面看上去无碍,但是他明白这种状态绝对撑不了一年。 “清远...我越发看你不透了...”苏浅允随他揉着脸,他好像又近了,心里欣喜得很。 “是了。叫声哥哥。”陆清远抚抚她发丝。 “哥哥。”脆生生的。 “连起来。” “清远哥哥。”很乖巧的,只是脸涨的红红的,明明在北都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允公主,哪怕有幸见上一面都要吹嘘半年,却仿佛怎么也跑不出陆清远的五指山,眼眸异能无用后,充其量就是个美不胜收的少女。 “走吧,得加快速度了。”陆清远撤去隔音屏障,身影飘忽向山上。 “四段了...真是...夸张。”苏浅允眸子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源气的探查,一夜跨了境界,是那一战的收益么? 涿光山脉长度不短,但海拔却也不高,一天多赶路,也足矣至顶,差不多申时,陆清远两人也赶到了。 今天这一路倒是有些惊险,除了几只源兽不开眼,还遇到俩剑宗弟子,好在并不是恋战之徒,连摩擦都没发生,只是大家都吓了一跳,过了两招,才得知涿光山里藏的秦家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坐不住,看到个剑宗白衣就要下手打昏,然后再说是来打猎看错了草草了事,但这只能算变故,也就只是历练。 涿光山上罡风阵阵,吹的人有些生疼,陆清远站在最高峰,心中无比悸动,虽然每日都要吐槽千年的修剑,但真到了重见逐鹿的时候,情感依旧如汹涌波涛。 陆清远以为自己现在实力下不到崖底,剑冢不应是这般崖底才是,想来是陆忘辞那家伙出于好心做的。 取不回逐鹿,但伫立在崖前,他似乎能感受到有丝丝缕缕的线,另一端紧紧系着逐鹿,一定能寻见。 苏浅允坐在崖边,给他留了些距离,陆清远盘坐,这个时候若是心怀不轨,她随便一推,世上就再没了陆清远,但她不会的,他也完全明白。 陆清远眉头紧锁,他听见崖底传来的震鸣,逐鹿也渴望重见天日,一剑霜寒十四州。 思如涌泉。 “山上神剑出世?” “是神剑,怪的是不近剑道,剑道多高修为都不能触及,真是怪。” “又有人上山了,他不动用源气?他疯了?周围剑气那么重!” 人影每走一步顿一下,千百道剑气在他身上留下血痕,不过十步左右的距离,却是举步维艰,最后一步,似乎是踏在所有人的心口,那一点黑影都已经变成红影了,他伸手,颤颤巍巍地摸到了剑柄。 “逐鹿,逐鹿,真是好名字。” “那是陆清远?修快意江湖剑的那个?无源道修为又重伤,这不是替别人做了嫁衣?可惜,可惜。” 陆清远抬眼,剑声铮鸣。 十八.算计 陆忘辞近日来闭关觉得越发烦躁,怪得很,本逐鹿剑是师尊专属剑,亦是绝世灵剑,在它旁边修道可助剑道更坚毅,虽然处于内视又入了定,但她明显感觉逐鹿老是在作响。 “轰——” 逐鹿的剑意忽的在她脑海炸响,她差点强制退出内视状态呕血,但陆忘辞强行压下后惊奇地发现自己境界更稳固,似乎摸到了这一小段的瓶颈。 “逐鹿有些反常,速速冲段出关才好。” 她告诉自己,丹田源气翻涌。 陆清远微笑,面前飘着一把剑,三尺青峰却耀过千丈深渊,在他面前兜转。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苏浅允出声,陆清远侧目,逐鹿也跳转到这女孩身边,剑柄微动。 “逐鹿也喜欢你。” 陆清远笑起来,这女孩似乎更可人了。 陆清远伸手,重握逐鹿剑,熟悉万分,剑柄上每一道纹路都能记住。 剑身上几个错杂的符字随意都能画出来,不轻不重,他挥剑,剑上单一字符澄亮。 如惊雷炸响,剑芒奇快,未有人反应过来便已斩落在百丈外的崖上,巨石烟尘爆裂,轰然倒塌。 这一剑之威出自一四段之手,真是难以想象,但也只一剑,亏空了陆清远现在所有的源气,字符也黯淡。 “好,真好。” 陆清远大笑,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真是爽快。 “先恢复了源气再说,搞这么大声响,也不怕被人发觉了。” 苏浅允心中惊骇,陆清远不愧是陆清远,这一剑她若不出力抵挡估计也难捱,她递出一颗丹元,望向陆清远眸中好多崇拜与憧憬。 “真乖!” 陆清远很高兴,逐鹿自觉入他纳物袋中,他一下抱起苏浅允,狠狠在她脸上吧唧了一下,又叼走了她手上的丹元。 “啊...啊啊...” 苏浅允彻底傻了,在陆清远怀中失了声,木愣愣的,脸红的似是天中的旭日,她被放下来,又抚着自己的脸又看看手指,不知该干嘛了。 陆清远倒像是没事人,盘坐下来炼化丹元,源气轻松入体。 “还剑尊...我看是...邪尊...” 苏浅允瞪着这个家伙,很没好气地嘀咕着,又去理顺自己的青丝。 片刻,陆清远睁眸,源气已完全恢复,甚至还浑厚了些许,逐鹿一剑,竟直接稳固了他昨夜刚刚入的四段根基。 “下山。” 他说,走到崖边坐着正把玩着一面铜镜的苏浅允旁边,见她好像在发呆,干脆轻轻摆弄她头发,“这一边,那一边,各扎一辫是否更好看?” “是...啊啊!下山,下山!我饿了。” 苏浅允回过神拍开他手,险些在崖边跌倒。 “等等找个客栈歇息,好酒好菜招待。”陆清远说着,去抓她手。 她手跳脱着,“干嘛干嘛!又要吃我豆腐?你可是剑尊诶,对一个小女孩这样...” 手还是被抓了,其实她若是真的要躲,陆清远也未必能这么快抓到。 “带你下山而已。” 陆清远白了她一眼,握紧这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右手上逐鹿剑身符字一个又亮了亮。 眼前光影瞬间改变,仿佛前一息罡风还吹来,后一息就在林中了。 “这是逐鹿的能力??太...可怕了。” 苏浅允跟着陆清远几天,惊骇了不知道多少次,在他面前完完全全就是张白纸。 本来若是其他天赋异禀的弟子,绝对是反过来折服苏浅允的,实力又强,人又美,药理也懂,还会炼丹,温温柔柔的,又活泼,还他妈的倒贴? 抛抛媚眼,巴不得为她死了。 但她不得不佩服陆清远,确实很厉害,也比自己强那么一点儿,虽然是各方面,但也就那么一点儿,对,一点儿! “所以我凶名远传,所有人都以为我能随意来去,想杀谁杀谁,加上我极少露脸,他们就更慌,其实我也算得上是个好人?” 陆清远没有否认,只是做了噤声的动作,让她小心些,这里离山脚还有些距离。 “亦正亦邪吧,各自参半,你的传闻很多,有好又有坏的,你这个人邪乎的很,你现在和传闻不一样了,感觉不那么固执与拒人千里之外。” 苏浅允点点头,轻声说,眼前的景象让她俏脸微粉,好像就是当时踩中陷阱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真是邪得很。 “或许吧。” 陆清远也得承认她确实说的有点道理。 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其实有三个人处在他们灵觉范围内已经很久了。 都是极力压制了气息甚至心跳,但奈何对手一个是陆清远,一个是准至境的灵觉。 陆清远不断靠近,脸上附上面罩,苏浅允也白袍蔽体,头上戴冠,青丝高高盘起藏了进去,剑宗白衣猎猎作响。 这三人同一时间警觉,动作一直紧紧盯着这两人,发现似乎是两个男人便心跳放缓,不咸不淡地随意甩出几道飞镖。 “叮叮叮——”陆清远出剑,也没拔出逐鹿剑,用的是剑鞘,“抓人盘问。”他出声。 苏浅允不用回应,手上粉红如舞,一下擒住一个。 陆清远没有这么轻的手笔,简简单单打出一记圆月,打得一个措手不及,剑鞘竟然锋利无比,这是无人能想到的。 两人迅速被撂倒,第三个发现他们才是中了套,连忙遁走,他们这种玩隐匿的刺客,最重要的就是偷袭。 陆清远手上甩动,梨花针如丝如线,那人已经远在树上跳动了,突然一颤,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掉了下来,似乎直接不能动弹。 “梨花针!软骨散?秦家出了内鬼?” 两人中一人认了出来,惊声已出,这直接报出家族对于刺客来说是蠢事,但这已显而易见。 “山中多少人,这次到底是什么事?他妈的,陆舟那个反骨仔!那条巳鱼害死了我们多少弟兄?!” 陆清远没好气地骂了句。 “兄弟是怕家主怪罪下来?想趁早溜了?” 也是答非所问,猜了个意思,看他才四段但已是这般灵敏,刺客之道与暗器又是尚佳也不会是庸才。 “这次出山了起码三分之一主家弟兄,外家没惊动,现在都上了山逮人去了,山下弟兄也不多,每个剑宗长老看门周围几个人看守吧。” “这次应该是大事,非得要逮那小子,搞不好是上头的计划,你要问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跟你官也差不多。下面全是剑宗老道,你只搞身衣服出不去的。” 另一个见不回话,说了句。 “他妈了个,又不能伤了剑宗的小兔崽子,现在听说要么上了山躲了起来,要么抱了个团准备猎杀我们了,真他娘惨。” 陆清远很怒的样子,猛拍下了地板,转身走了。 十九.客栈 “还不赖嘛,你也敢上去胡说一气?”走远了苏浅允才问。 “赌一把而已,若是不对,杀了便是,何况我用的还是他们自家的东西,现在留守外围的分布多半零散。” “但这事好像并不只是秦有斩死这么简单。” 陆清远思量了一会说,暗中寻人猎杀,这没什么问题,但这么大规模地围上剑宗,就不怕剑宗翻脸? “是呢,希望不要影响到我们的计划就好。” 苏浅允说,宗门内斗,正道邪道对峙,国都政变什么的天天都在发生,而她这种身份马上就要面对的就是北都的兴亡,秦家反常只要不反到北都皇权头上来,也碍不着她。 陆清远也懒得趟浑水,反正秦家胆子再打也不敢硬撼剑宗,到时候陆忘辞往这一站,谁敢造次? 这小子怎么说也得化境了吧,化境谁敢惹?两位化境哪怕有一段的差距也要缠斗甚久真要杀也保不齐鱼死网破。 终于行至山下,山脚周围都是长老与封山门,长老又不能全用来看门,十处山门有一位长老就差不多了。 看样子运气还没有那么差,陆清远令牌飞出,打在封山门上,山门应声而开,两人做贼似的逃了出去。 “阁主,有一道封山门开过了,我无权探查,您可知...” 封山阵眼长老向陆斩蛇汇报,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无妨,不必多管。山中那条巳鱼也不能有人伤。” 陆斩蛇说,她知道是谁。 “是。” 宗主闭关,陆斩蛇分明能担任代理宗主,但若有人敢那么喊,定是要吃罚了。 “往哪走是北都?”陆清远问,他对版图位置没什么概念。 “剑宗的西南方数十里可至北都国境线,让逐鹿带我们飞过去呗。” 苏浅允想了想,又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你真以为我能肆意来去?你莫不是以为刚刚将你送到你踩陷阱的林中只是为了调戏你吧?” 陆清远摆摆手,叹口气向前走去。 “果然...只能是去过的地方,对么?” 苏浅允也跟上,不能快速到达北都就不能呗,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酉时都过半了,还是快些找个客栈,好好歇息。” 陆清远没有正面回答她,但也不否认。 剑宗修习喜静,周遭也未有人敢擅自开酒馆客栈,夜中行路快不起来,靠着月光沿路走,都遇不上什么人,苏浅允不敢跑开,就在陆清远左右蹦跳。 连行数里地,在苏浅允喊出第一十七遍“饿得慌”的时候,不远处终于可以看到些许灯火。 国境线外的小客栈不少,因为浪人修道者不会少,但土匪强盗也很多,不在国内,朝廷也管不着。 店家赚的是风险钱,但不管什么人要闹事也得出了酒馆,不然就算犯了不在明面上的规矩。 “两位爷,里边请,来点啥今儿个?” 小二满脸堆笑,熟络地领着陆清远两人往酒馆走,那家伙看到苏浅允一瞬眼睛都直了,又见了陆清远的白衣,脸都拉了下来,好笑的紧。 “原来是修剑的爷,上座,上座,走咱上好的阁间。” 小二又说着,带着陆清远往二楼走,声音提高了八度,虽然客栈是世外不受管束的,但也只是国家的管束而已。 剑宗也不比哪一国弱上一点儿,这么报明了身份,也算是保住了那些胆大妄为之徒的小命。 推开阁间门,墙上几副泼墨山水,横桌软塌,倒显几分雅致。 “茶慢用,一会儿就上好酒好菜。” 小二朝他们笑笑,端了壶茶,一一斟满。 “价格可明示?” 陆清远有些警惕,原来不是开门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大叫不留多少多少钱就得交代在这的宰客法,而是直接上菜,换了些新鲜法子。 苏浅允一边开着窗,一边捂着唇嘻嘻地笑着。 “客官误会了,您是剑宗的能人,屈身来小店是荣幸,掌柜的有吩咐,全免了,只是阁间附近也有其他贵客,晚上整活的时候小声点才行。” 店小二又说,只是声音小了些,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这次轮到陆清远笑了,“好说,晚上是要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妖精,让她叼着个竹筒就是。” 小二和他相视一笑,要有多贼眉鼠眼就有多贼眉鼠眼,苏浅允又羞又气,只得朝他翻个白眼,头别到窗外去。 楼外微微飘雨,孤零灯光与微显嘈杂的声音交融,倒有几分烟雨江南夜的意味。 “昨夜小楼又东风...” 陆清远也开始念叨两句诗,但说了一句,又像卡了壳。 “不会了?”苏浅允回过头来,盈盈笑着,“下一句是故国...好哇你居然...指...指桑骂槐?呸呸呸,不许说这丧气话!” 小脸顿时拉了下来,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骂他,只好秀鼻挺了挺。 “只是不合时宜。”陆清远摇摇头,“偏不逢时,等会儿用了宴赶紧休息,夜里不要乱吵。” “什么意思?”苏浅允听着陆清远话里有话,不像是调侃她。 “小二刚刚提醒过了,这附近阁间也还有贵客,实力不会低,这种上好阁间隔音绝不差,他的意思是那人或者那些人实力强劲,而一开始他说的修剑而不是剑宗,上好而不是最好。” 陆清远低声说到这,戛然而止,相信苏浅允已经明白了。 “你是说,秦家的人?” 苏浅允一想,确实有些端倪,而且他们一直沿路走,这是离剑宗最近的一家客栈。 单单秦家人不至于这般地位,居然超脱他们两个剑宗弟子,苏浅允也不敢想下去,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江湖氛围一下没了。 “但也不能表现太僵硬,撑过今晚,明早就撤。” 陆清远拍拍她肩膀,让她不要太紧张。 “嗯...”苏浅允点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习惯的,他说什么就怎么做。 “来喽,上好的龙泉,两位满上!卤牛肉,烧鹅,炸鱼,烤鸡,腊猪肉样样都全各个烹制七七四十八天,不满意随意砸店呐!” 小二推开门,好几人拿着各式餐点摆上了琳琅满目一大桌。 “七七四十八怕是有些不对吧?”苏浅允也笑,这随随便便的客栈也敢说自家的浊酒是龙泉。 “哎,小子乡野匹夫嘛,两位爷慢慢玩啊,先下去了。”小二摆摆手也回笑。 “还好不收钱,我一文铜钱也没有。”陆清远也笑。 “好哇!原来你是想让我请!” 苏浅允叫起来,才喝一两杯浊酒,脸上就红陀陀了。 “这对侠侣倒也可爱。” 二十.启程 酒喝多了的苏浅允比想象的更难处理,分明可以用源气随随便便祛除醉意。 但她似乎忘了,又是胡吃海塞又是大喝三千,搞得叮咛大醉就死命往陆清远身上挤,樱唇又要贴到他脸上,大嚷着什么还债还债,你吃我豆腐我必须吃回来... 陆清远很明白这妮子平日把自己吹的天花乱坠,什么阅男无数,实际上雏的要命,这多半还是她初吻。 那应该堂堂正正的挑个时候,而不是这般醉的厉害。 “哼哼...” 苏浅允被他按在床上上一刻手脚还在乱摆,下一刻就睡了过去,发出像是小猪满意的哼声,心满意足地伸出粉舌舔舔嘴唇。 “终于...” 陆清远歇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坐倒在椅子上看着熟睡的她,说实话好看的紧。 他也有些悸动,甚至后悔,就不难想象苏浅允在那群凡夫俗子中是个多么大的爆炸了。 陆清远也没猜到她酒后居然这么大动作,平时压力定是太大,还要维护自己长公主形象不能肆意发泄。 那原先说好的声微计划算是泡汤了,但也还好,这般闹腾更像是外出游览的侠侣,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都难起疑心,他趴在窗前,小雨已停,夜至深处起了雾,朦朦胧胧迷人眼。 抚一抚逐鹿,微光闪动:“你也苦了。” 逐鹿有灵,它听懂了,但清鸣不合时宜,所以只亮起一个符字,宽慰了陆清远一千年。 陆清远又回过头去看了看苏浅允,使“六宫粉黛无颜色”这句来形容她都显得有些寒酸,他心中不禁生出朝那娇艳欲滴的粉唇一吻的冲动。 “醉了,醉了。” 陆清远轻说,确实有些微醺,在外酒意应压下,但他也没强压。 这也不是正确的做法,若是千年前,错错错错错,这些所有事,从头错到脚了,全部都在妨碍修道。 陆清远好像还是陆清远,但陆清远却又不是陆清远了。 他心中平静下来,轻抚苏浅允俏脸。又起身唤来几个女侍,给她稍洗漱,换了衣物。 但陆清远发现自己确实没钱给小费,这么晚将她们唤来又不施恩惠有些过意不去,索性给了一本陆斩蛇留他的低等剑法。 几个女侍受宠若惊,推辞半天才肯收下,开心地涨红了脸,连连保证将之交付给掌柜的不管一会儿弄出多大动静,都能帮着压下去,身份来历完全保密。 陆清远倒是有些没搞懂,在他眼里翻都懒得翻的剑法,怎么就好像变成了价值连城的宝贝,先前还觉得给一本还不太够意思,现在没了顾虑,也蛮好。 阁间侍从收拾过后,其实也不小,但床确确实实只有一张,还挺大,陆清远想着上次这妮子醒来好像也没有多生气,也就简简单单洗漱下,躺了下来,闭眸。 斗转星移。 陆清远清早就醒了,周围有威胁,他警惕得很,一直浅睡,干脆醒了。 果不其然,这妮子缺乏安全感得很,半趴在他身上,还熟睡着,轻轻起伏,发丝柔顺。 陆清远下意识伸手去揉,妮子似乎还在做梦,“唔呀—”一声,可爱的紧,正好整个趴在了他身上,一挤一压又是清晨,正常男人难免会起些反应,陆清远也不例外。 “嗯嗯...” 就在这时候,苏浅允悠悠醒转,还没睡醒。揉揉自己惺忪睡眼,就这么跨坐在陆清远腰间还有些懵,双手撑在他身上,说实话,这动作要有多色气就有多色气。 她好像还想睡,但是忽然眼眸睁了睁,脸上一下跳上红粉。 “干干干干干....嘛啊!流流流流流氓!” 她惊喊,分外旖旎,翻身跳下床,看着陆清远的帐篷,连忙捂上眼睛,呜呜地叫着,像一只小兽。 “分明是你不老实,爬我身上...”陆清远嘀咕着,利索地穿起衣服,眼瞅着这女孩儿耳朵都要红了。 “昨晚喝了酒,还想着弓硬上霸王呢。” 陆清远说着,去摘她的手,没想到轻而易举,她一下别过头去,脸红的要命,“别...别说了,羞死了...你还脱我衣裳呢。” “那是侍女给你换的,我可没看啊。”陆清远把手举着做发誓状,苏浅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也慢慢平静了,知道他正人君子,但心里有些空落落。 “烦死了,知道啦。” 她说,小跑着进了洗漱间。“陆清远!要是有本事就去跟我父皇提亲,别搞这些小动作!”她声音又传出来。 “胆子倒挺大。” 陆清远好笑地抱着手,“好啊!等你出来就去北都,马不停蹄赶到皇城,第一件事就要你父皇把你直接分配给我!”他说。 洗漱间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 话是这么说,但过了巳时用过了餐,他们才出客栈向着北都方向前行,离北都边境还有数十里路。 店家莫名热情,送了不少干粮,还不肯收苏浅允一分钱小费,她倒是觉得怪得很,不知道陆清远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 “启程启程启程!”苏浅允不想太多,心里舒畅,蹦蹦跳跳地小跑。 “这么着急?迫不及待要嫁给我?”陆清远调笑。 “去你的!” 苏浅允回头白他一眼,“刚刚还说分配?分你个头!你以为我是丹元啊?” 她活泼得很,也带动着陆清远的心境:“是也好,巴不得吃了你。” “你...哼。”苏浅允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老妖怪,抱了抱手,白他一眼往前走。 “岚山离北都有多远?”陆清远突然问。 “岚山在雪域,离北都不算太远,北都正北方。飘小雪的时候美不胜收,大雪却很危险。”苏浅允想了想,“怎么?” “没事。”陆清远对有些记不太清的记忆感到迷茫,故地重游不知道能不能想起来,或者问问陆忘辞那小子,呃,小妮子。 “啊,我知道了,忘辞!听闻你就是在那捡回的徒弟,你还斩了满山的蛇,他在岚山闭关?”苏浅允眸中高亮,问。 “多半不在,那次回来都快把她吓死了。” 陆清远回答,闭关都会掩住自己气息,找个极度安逸的地方不被打扰不然搞不好要走火入魔。 那小东西,如今又在哪呢。 二十一.劫道 以他们的脚程,一天足矣到达北都边境,还是比较闲散地前行。 走了大约十数里,途中也遇到几个客栈,他们也懒得歇息,遇到几队人马,都是闲闲散散的,也是善类,随便聊两句就各奔东西,无聊的紧。 “乏了乏了!歇会儿!” 苏浅允晃荡两下腿,停住喊着,自顾自坐了下来,这一整个绿色平原,看多了确实乏得很。 “对了,你昨晚给了那店家什么好处?送了这么多吃的,又好生相待。” 苏浅允翻翻纳物袋,掏出个小巧精致的糕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也不知道这般胡吃海喝,身材却又十分苗条是怎么保持的。 “我让几个侍女给你换了衣裳,太晚了过意不去,给了本低等剑法。” 陆清远如实交代。 “噗——”苏浅允差点呛死,“斩蛇阁主给你的?什么品阶?” “低级得很,名字又难听,没记。”陆清远说,几分嫌弃。 “剑法不同于招式,算比较稀有的东西,最低等都得卖上一两黄金,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那算不算剑宗的东西?” 苏浅允膛口结舌,剑法在她眼里并不太罕见,但随便当了小费属实阔气。 “这种东西都有人要......” 陆清远价值观明显不同,他也觉得无语凝噎。 “劫道的大爷行行好,我们的货物不能丢啊!要多少盘缠都可以商量...” 不远处好像有不太融洽的声音传来。 “去你的,哟,这车里还有个小美人儿?兄弟们,今个儿可赚到了!晚上有的爽!” 污言秽语飘进苏浅允的耳朵,带着小女孩儿的尖叫,她一下动了怒,手上已是紧紧攥着落樱。 “去瞅瞅。”陆清远看她模样只得答应她,正好也无聊。 果然不远处正有一帮劫匪在劫道,约莫二十来个,看上去确实凶煞得很,为首那个大马金刀跨坐着,不说话。 叫嚣着的那个看上去就矮小一点,少了只耳朵,贼眉鼠眼地从马车里拉扯着个小姑娘。 旁边倒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应该是这个小小商队的领头,整个商队两三辆马车,应该也不去什么远的地方所以没雇镖局,这就出了事。 陆清远远远换了黑衣,苏浅允衣裳很多,侍女给她换的是一身白罗裙,如出凡尘之仙。 但这位仙子现在动了怒,手上剑芒连连转动,玉脸若冰封。 但这几个劫道的实力也不差,多数三四段,有几个五段,领头一言不发的那汉子和一直叫嚣的各自六段,是一股强劲的力量了。 “把人给我放下!” 不待陆清远拉扯,苏浅允砰地落在人马中,一剑翻飞,直直要斩落那恶人歹毒的手,只见那贼眉鼠眼之辈一瞬放开女孩儿一短匕横空一断,竟也堪堪挡住。 陆清远说的没错,苏浅允现在实力强制压制在七段不到,用了更高的力量只会对她自身产生不小影响。 “不知这位美人来自何门何派,来管我们这境外之事?” 那矮小贼人问到,虽心惊但人多底气足,看她出剑就知道实战少的不行,一定是北都哪个宗门跑出来玩玩的... 旁边怎么还有个四段小子,贵家少女都好玩这口?反正擒回来都一样。 这家伙舔舔嘴唇,细小眼珠转了好两圈,模样要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苏浅允一阵恶寒。 “小妹妹,到姐姐这来。” 她向那女孩招招手。 “速速离开,我就不寻你们罪过,不然就等死。”苏浅允又对着那些贼人喝到。 那小女孩才整理自己衣裳,看上去才十三四岁,一张小脸如同瓷娃娃一般,虽及不上苏浅允,但也算得上秀色可餐,脸上写满害怕,张张小嘴又不敢说话,怯怯地跑躲到她身后。 苏浅允见这小女孩除了惊慌,看不出其他情绪,却也没多想。 陆清远倒是眉头紧锁,苏浅允也发现了,小声安慰他:“没事,我应该打得过,不行就实力全开。” 她没明白,陆清远担心的不是这个。 “好好好!看样子是正道的走狗?这不是境内,出了国境都是我们邪道的天下,哈哈哈,今个儿爷几个能玩上新口味了,不知仙子有多香呢?哈哈哈哈哈!晚上把这些男丁砍了烤肉吃,女的有姿色全大肆亵玩!” 那恶贼猖狂大笑,周围几个小喽啰也大笑。 商队的家丁,奴仆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听得此笑更是抖如糠筛,一言不敢发。 苏浅允盛怒,手中二尺落樱直刺又横斩,剑势如虹,斩向那矮小贼人。 “叮叮当当—” 一阵爆响当空传来,那贼人当空挡下,虽不好受,但也没受伤,苏浅允莲步轻踩,落樱与她交相辉映,像是舞蹈一般,修为低的几个小贼都差点被迷住,忽有一记剑芒如半月,横斩正前数十贼人。 白月微光斩过,贼人中直接有几人重伤奄奄一息,三段不足反应,四段都要受伤,她显然动了真怒。 “仙子果然不弱!” 大马金刀的汉子终于动了,刷一下跳下马,根本没留反应时间,一大刀便要夺命,连续斩来,虎虎生风,听的人胆寒。 那些贼人终于恶性毕露,向着苏浅允围成一个圈,想要围杀她,恐陆清远生变,也有几个五段恶狠狠向其走来。 陆清远微叹一声,背后摘出逐鹿剑,连带着剑鞘,剑柄泛出微光,哪怕凡夫俗子都能看得出剑鞘里藏了把好剑,矮瘦贼人也注意到了,嘴角笑意更浓。 反观苏浅允,似乎只有抵挡之力,两个六段贼人一快一慢,一凶狠一敏捷,又配合极佳,她只能一步一步退,一匕一剑,一刀两剑地挡,长久下来定会落败。 她心中也明白,“哐—”地挡下来的一刀,连退好几丈,莹白剑气一点一点附上落樱剑,她气势节节攀升,这是她现在最强一剑,若无果只能解禁制了。 “横水断月。” 苏浅允轻念,心意无比坚毅,眼中死死锁定那两个急急赶来的恶贼头子。 “动手!点子硬!他妈的动手!”忽然有爆喝。 二十二.行路 苏浅允一惊,但眼下不容她多思量,眼瞅着剑势已要斩出,若出似要分天地,忽然她似是靠入温暖怀抱,招式一瞬断了,猛地喷出殷殷鲜血。 “陆...清远...你干嘛...” 苏浅允回头看,竟然是陆清远打断了她,又虚弱,但看他眼底清明,生也生不起气来。 “下次不要莽撞,做事看仔细些,免得着了道。” 陆清远说着,快速止住她溃散的源气。 陆清远伸手抚她娥首,“没事吧?”他问。 苏浅允正想回答一下见到他手上全是鲜血,“你要不要紧,怎么全是血?!” 她心头一紧,气息又有些慌乱,才想起那两恶贼还活着。 她侧目一眼,见逐鹿出鞘,青锋闪动如雷,倒是那俩恶贼节节败退,苏浅允再看先前那女孩,果然有问题。 先前大喊的时候,这女孩顿时出动,被陆清远打落,一滴血都没露出,落地摔倒的地方显出线来,原来先前看她像个瓷娃娃又除了恐惧无其他情绪,是因为那女孩完完全全就是个人偶! 这场劫道,原原本本就是个圈套! 骗的就是苏浅允这种正义之士,世道早变了,若是今天没有陆清远,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躲在陆清远怀里,还有些瑟瑟发抖,也许是脱力。 陆清远剑尖所指,逐鹿连斩,那几辆马车上宝贵的货物居然是一堆稻草,连这不断颤栗的家仆都全是人偶假制的,计谋全被看破,劫道所有贼人全然慌了,快要鸟作鱼散。 两领头贼人见不能及时拿下,圈套也没了,无心恋战,随意挡了两下,便大喝:“撤!他妈的正道狗,最好以后祈祷自己永远不要出境线!” 眼瞅着那群贼人要上马撤了,怀里苏浅允忽然扯了扯陆清远衣袖,他轻叹,手握逐鹿,似要天地变色。 苏浅允轻轻飘落,望着那少年,逐鹿发出盈盈白芒,剑身一符字高亮,“千荒散尽。” 她听见轻念。 天穹之中轰然裂变,风雷交加,那些小贼都明白这少年的不平凡,这次是彻彻底底栽了,只晓得逃亡,连回头都不敢。 苏浅允看到了,极大的剑芒出现在空中,卷云附电,把她这十来年见过的声称最强招式秒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剑芒轰然斩下,整个地面都在颤鸣,光芒耀世,苏浅允的实力居然连眼眸都睁不开,过了半晌,耳边传来微风,她眸中倒映着难以置信的光景,整整两里地全部湮灭,风只能卷起烟尘。 “太强了!” 苏浅允彻底折服,这怎么可能是四段的力量? 瞬间让几十个同段甚至高自己一两段的敌人化作飞灰,剑尊剑尊,当之无愧。 “本来还想...让他们以为是秦家之人日后多一分力的。” 黑衣飘落,陆清远也洋洋洒洒坠地,脸色极度惨白毫无血色,腰间别着那支孔雀翎很惹眼。 “啊...要不要紧...” 苏浅允慌得很,连忙跑去接住他,见他气息都虚了不少,急得她团团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要掉下来了,“都怪我...呜呜...” “还真是个小姑娘...”陆清远看着这个急掉眼泪的妮子也好笑,伸手抚抚她脸,“没什么大碍,源气一下全亏空,身体虚了而已,扶我起来输送些源气就行了。” “嗯嗯嗯...”苏浅允抹抹眼角,连忙扶起陆清远,温和源气入体,空虚的丹珠才开始运转。 “真乖。” 陆清远看着这女孩的侧颜,精致完美,像是仲春的微风,他不经意间头一探,嘴唇轻佻地贴了一下。 少女的脸上绯红爬呀爬的,粉了半边天。 半刻钟后,陆清远也能站起身来,不过过度使了源气修养几天就行,只是四段的根基动摇了,离五段需要更久时日罢了。 “去哪里修养一下?清远。”苏浅允轻声问,好好搀扶着他,以他现在的状态赶路遇到危机就很难应付。 “找个安全平静点的地方。”陆清远说。 “逐鹿...能带我们回酒馆么?” 苏浅允抱着逐鹿剑,轻问。逐鹿符文亮了亮,没作响。 “不行的,我实力未归,传送,剑技这种一天能一次就不错了。走吧,若找不见就赶路也没事。” 陆清远伸个懒腰,说白就是这几天暂时变成一段实力,小事而已。 “笨妮子,你可听说过快意剑?” “快到极致的剑?” 苏浅允问,见他好像确实没什么大碍,心中也舒了口气,但她也感到怪,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男人这么上心了,又掉眼泪又怎么样的,还天天被吃豆腐。 分明被喊着笨,心里却是暖暖的?难不成魔怔了? “没错,千年前快意剑盛行,最快的剑斩断至境之下无人可生。” 陆清远回答,“我既已取回逐鹿,要不了多久便可再次真正融会贯通快意剑。” 言下之意就是要不了几天就可斩九段,苏浅允听懂了,北都至境寥寥无几,真正意义上能帮她大忙。 可自己又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堂堂剑尊出手呢? 还不待她多想,陆清远已经走出十余丈了,她急急跟上,落樱一直攥在手中,哪像个长公主,倒像个贴身侍女。 陆清远斜眸瞥了她一眼,似乎找到了为那扯一下衣角而下定决心的理由,或许冲动,但不后悔。 若逐鹿能语,亦然也会说他不同往日。 “还有多远?” 陆清远问,这单单一颗的丹珠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大,本来他估计着这般亏空全力修养也得起码整整两天,结果远远短于他的预计,苏浅允源气的温养也有些增益。 “二十里不到了,今晚行夜路能到不过要小心。” 苏浅允说,现在行路她谨慎十分,巴不得一点风吹草动就一剑过去。 “放心吧,刚刚那么大响动,寻常源兽早跑完了,看模样那队贼人在这兴风作浪久了,不管正邪,领地划分都严得很,忽然暴动失去联系,绝不会再有人敢来了,而且孔雀翎可不仅仅只是个装饰品。” 陆清远说,哪怕真的再来一群他也未必能败。 “啊啊...这样...” 苏浅允挠挠头,原来自己又犯蠢了,在这个家伙面前好像怎么也聪明不起来。 二十三.北都 连夜行路,不紧不慢的步伐,边境城门终于出现在眼前,分明说着不用紧张,但苏浅允还是好好长舒了口气。 “站住!深夜入北都须排查。” 城门口两名卫兵上前,两挺长戟做交叉状将陆清远两人拦住。 陆清远没作答,腰间孔雀翎亮了亮,卫兵瞬时大惊失色连忙让开,“原来是秦家大少,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多多包涵...” 陆清远轻哼声,挽着苏浅允往城中走。 苏浅允也配合得很,若显得害羞什么的被看出来不妥就不太好了,等等,这不是边境小城?能看出来什么才怪?! 见陆清远带着苏浅允转进最近的旅馆,俩卫兵都相视苦笑,到底还是生在大世家好啊,这身边妹子都是这个级别的,昨天去的天香楼那叫什么货色啊? 这小旅馆哪能不知道这位大爷是秦家大少,莫说现在子时还未过,哪怕是寅时也得全员恭恭敬敬站两边。 北都最边境的小城旅馆,忽有一个跺跺脚都能惊起北都风云的大世家少主来访,谁不得战战兢兢? “愣着干啥!送秦大少上楼上最好的房!动起来!都想死啊?!” 那掌柜的坐不住,朝着些傻傻愣住的侍从吼着,虽说自己也冷汗直冒,陌城终究是个小城,说是边境防线,谁不知道就是开战第一个完蛋的地方,连商户都不多了,只有些酒楼旅馆,大宗门的小分宗伫立在这撑撑面子而已。 等等,大宗门的小分宗?秦家似乎也有小分宗在这,那就说得通了,原来是来视察工作的。 秦少主听闻被重视得很,没想到也会被派遣来干这种事,想必是历练一下到时好继位,一想到这掌柜脸上更是谄媚无比,若是秦少主金口一开随便说两句好的,那这陌城城主的不都得踹下来了? 虽然之前贬低的不行,但不可否认的是陌城里所谓正道人士还不少,想看看境外风光,想出门历练又不怕死的家伙也很多,油水还是足的很。 就在这些慌慌乱乱送陆清远两人上去的时候,这掌柜的算盘打了一圈又一圈,“若是秦少有任何需求都必须满足,而且绝对不能收一分钱!谁胆敢收钱又脾气差的,等着被送去喂狼!” 他对着侍从下令,如果出了事,他哪承受得起。 陆清远洗漱过出来就“咚”的扑倒在床上,每个旅馆最好的楼阁不管怎么变化床都是只有一张大的么? 苏浅允百无聊赖地翻着药谱,进了北都就轻松多了,哪怕小城也有管辖,至少明面上的劫道杀人不会那么多。 “要不要喝桂圆莲子羹?这房阁居然有厨具诶,我可以试试。听闻能养生安神。” 苏浅允对忽然蹦上来的陆清远居然没感到什么意外,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身边这个男人的? 她自己都忘了,玉葱指点着药谱上边的一页,印着桂圆莲子羹的做法。 “好啊,公主大人为我一介平民下厨,求之不得。” 陆清远趴在一旁哼哼,也不知是是源气亏空,还是行路都让他疲乏,只想趴着好好休息。 “去去,美死你了。” 苏浅允翻身下床,轻抚起还有些湿漉漉的长发,去厨间鼓捣了,分明先前也喊累,可这都到了子时,居然还这么精神。 “咚咚—”轻微敲门声传来,“谁?”陆清远出声。 “秦少主还没睡下呢?城主求见您,不知可否赏脸?还有是否需要告知陌城秦家分府您到了吗?”侍从的声音明显有些微颤,他也知道名震北都的秦家是怎样的庞然大物,而且这个点带着美女,要干什么事是个男人都明白,但城主都特地前来拜访了,掌柜将事一推,真叫人烦。 “不见,赶路累得很,明日再说。不吩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到陌城了,明白么?莫再说了,要睡下了。” 陆清远回答,还叹了口气。 “是...”侍从答应了,这城主愣是没说上一句话就被送了客,脸上也很挂不住,但也没办法,只能悻悻告退。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这好像也没压,人家确实赶路累得慌,而且在秦家大少面前谁还敢说自己是地头蛇,小青虫还差不多...... 怪了,怎么大少出门还要自己靠脚程的。 “来喽来喽,秦家大少,来尝尝小女子的手艺~” 苏浅允端着热腾腾的一碗羹,轻喊着,陆清远果然也没睡着,坐靠着,望向窗外,微风也吹动他的发丝,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浅允看的有点脸红,“吃不吃啊?我第一次下厨诶...”,她见陆清远唇轻张,明白了,坐在床边,用勺子兜起一勺,小心翼翼的吹凉,不知怎么,有些颤颤巍巍地递向他。 “还要我喂?真是...”虽然这么说着,苏浅允眼眸还是盯着陆清远。 “好吃。”陆清远点点头,他见苏浅允微笑。 “真好啊,浅允。”他见苏浅允脸红。 在他的记忆中,分明是第一次用桂圆莲子羹,但味道确实说不上来的熟悉,可他又不再多想。 “明天见见北都的风光。” 陆清远说,吃完莲子羹,这妮子洗过碗后乖乖巧巧地躺在他身旁。 “未来女皇不会连自家地盘都不熟络吧?” “开玩笑,我超熟的啦!” 苏浅允嘟囔着,但她确实没怎么出过门,大多在宫里,父王也怕她受了欺,若不是实力强行提升上去,北都动荡又严重,估计都不会让她上剑宗。 不过能上剑宗也是好事,能遇到陆清远。她这么想着,脸又红了,转过身去睡,只留给陆清远一个曲线美好的脊背。 真奇怪啊,好好一个公主,别人连脸都见不上,她却开始习惯入睡时身旁有陆清远。 才至北都边境,若要赶往王都皇城,起码还有万里路,靠他们这般脚程,一年都不一定能到,而且好歹也算剑宗弟子,现在都算是逃下来的,也不知道过了时限不回去会不会被斩蛇阁主抓。 陆清远又不许苏浅允动用至境的力量飞行,不然也要不了多久,可能哪怕每个城池都歇歇脚一个月都够了。 但苏浅允自己也不想再回去看那些皇兄争锋,搞得乌烟瘴气的。烦得很。 二十四.陌城 “看多久了,好看么?”陆清远一睁眼就正好和这妮子对视了,然后她的目光开始闪躲。 “我只是试试眼眸对你到底有没有效...”苏浅允要逃。 “有。” 陆清远好笑,一下环住这要跑开的女孩儿,不知怎的,苏浅允忽然觉得浑身无力,软了下来,半嗔道:“清远,你真讨厌...” “嗯。” 陆清远点点头,轻靠着她,吐息喷到耳珠,“咿呀—”她惊声。 陆清远笑道:“我想吃桂圆莲子羹。” “知晓了...”苏浅允被他放开,逃也似的跑进厨间。 一夜温养,说不好是那莲子羹真有效果,陆清远似乎又恢复到刚刚四段的实力了。 窗外阳光正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用过羹,苏浅允就急急忙忙催促着陆清远出门,他今天起得不早,走出旅馆已至午时。 “陌城是个边城,北都不大,不像是大国能放很多守卫在边城,每个城池之间都有空隙,越内才越密集,现在政乱的麻烦,管制越发松了,北都的地位越发岌岌可危。” 苏浅允说,明明是出来玩的,一聊就聊到北都去了,看样子这妮子对自家还是上心的很。 “剑宗只是伫立得近,周围大国才不敢来明的,但北都确实占据了很大矿脉,物资又丰饶,只是还在发展,剑宗不明示但拒绝了所有的进贡,估计要不了多久,明面上都要蹬鼻子上脸了。” 她说,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此事也不怕被人听去了,这但凡只要是北都的有心之士基本都能看出来的。 几乎就是摆在人眼前的事,倘若北都掏不出什么立威之能,自然是要被挤兑的。 “你那些王兄哪怕但凡有一个拥有你这种护国的想法,你父王也不会这么急,北都都摇摇欲坠了。” 陆清远听罢,便也嗫嚅道,这女孩一腔为国也值得赞叹。 “清远,你不懂王室,我能有这种想法只因为我是女人,所以还能活着,那些一心为国的王兄早就死于非命了。” 苏浅允叹了口气,王室这条道,她确实更有话语权。 “真是险恶。” 陆清远说,“好了,公主大人难得出来别谈这种沉重的,出来就应该好好玩。”他轻轻拍了拍苏浅允的脸蛋。 “嗯。”苏浅允点点头,脸上绽放微笑,定力高如陆清远都差点愣神。 于是两人在一条街一条街地兜兜转转,说实话的确没什么商户,大多都是酒楼,旅馆,至于娱乐设施府邸什么的是少的可怜,街上行人大多数平民,源气也没有,倒活得自在。 那些卖小玩意儿的,陆清远倒是觉得新奇,不晓得是千年前没有还是没关心过。 苏浅允说白也就是不出闺房的小女孩子家家,也买这买那的,等等买朵花儿,一会儿买支钗子,喜欢就直接掏出一两银子买下这多不过几十铜钱的小东西,反正看上去阔气得很。 陆清远发现自己没钱也不是什么好事,带着女孩出门,老让人家付钱。 但是他们逛了这么久,实在也没见到有当铺或者是拍卖会所,打消了陆清远想换点钱来花花的想法,这种低级剑法还能换点钱,他随便挑两本稍微好点的岂不是日赚斗金? “喂喂喂!找什么呢?刚刚开始就心不在焉的?”苏浅允停下脚步,在他面前挥手,皱皱小玉鼻。 “青楼。” 陆清远存心想逗逗她,见她小脸一瞬红了红,又拉了下来。 颇是有意思。 “你你你你...” 若是其他人这般语言,她兴许也不会觉得什么,但陆清远这么说,她心中没来由的升起来一大股子烦躁,不过也难怪,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身,每天自己又缠在他身边,正常人都会有些需求的吧? 那好吧,苏浅允心里想着,缓缓抬头:“陌城没有那种地方...你若是实在想,晚上给你点...奖励...” 正好四目相对,她看到那双眼眸中藏的戏谑。 又被戏弄了。 “好啊。”陆清远大笑,开心的很。 “哼...”苏浅允哼声,别过头去,陌城哪里会没有这种排解寂寞的地方,只是隐蔽点,不用她说陆清远也知道,这反倒是像掩耳盗铃。 苏浅允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知道肯定羞得不行,居然对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来,那他晚上真提起了怎么办? “没什么拍卖行,商会,多少有些不便利。”陆清远说。 “你想买些东西?陌城主要都是歇歇脚,长久待的人不多,这种商会之类的都开在更内的地方,服务的都是修源者。” 苏浅允想了想才是说,这才把暧昧的气氛摆正了些。 “没钱不是好事,想买几株温灵草,虚养叶,还有一朵千昀花。衣服也得买两身,而且老跟着女孩子出来,却不自己掏钱怎么过意得去。” 陆清远本本分分说。 “原来如此...我付钱又没事,我存款也不少。” 苏浅允点点头,对于掏不掏钱倒是无所谓,但心头还是有些暖意。 “你说的三种药草都过了季,快入冬就更难找了,有路过商会可以问问,千昀花本来就有些稀缺,估摸着寻常商会也不一定有。” 这三种药草都是偏温养,巩固源气的,看样子陆清远对源道还是上心,苏浅允嘟嘟嘴,要是什么时候他对自己也这么上心就好了。 “今日那城主居然不来?昨夜那般晚了还急急忙忙寻上来。”陆清远忽然想到还有城主这一茬。 “来过了,我见了他,就讲了些有的没的,啊对了,他说陌城往里最近的洛城里没几日要开个易物会,搞不好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苏浅允摆摆手,对那种客套来客套去也很不感冒。 “好。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去洛城。”陆清远点点头,眸中翻腾些许狡黠。 “哪一票?”苏浅允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靠近他。 “叮铃—”陆清远没回答,腰间挂着的孔雀翎作响。 不远处一府邸坐落在这街道,周围商户倒是不少,人群显得有些熙熙攘攘,那有些华贵的牌匾潇潇洒洒写着“秦家分宗”四个字。 二十五.分宗 陌城的秦家分宗今天可是喜气洋洋,宗主都感觉自己扬眉吐气了,本来边境小城的分宗与弃宗一般无二,搞不好还不如稍近些的附庸宗门,基本就是自生自灭也没人管。 说白了就是占了名号的便宜,实则出了真事,一旦波及到主宗的利益第一时间被舍弃的。 但今天,堂堂总宗的唯一少主亲自拜访这个小小陌城分宗,什么意思?这是要捧啊!秦山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眼前仿佛就是归顺宗主,自己当上总舵主一呼百应的景象。 陆清远坐在桌子主位,可谁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剑宗阁中榜上弟子以及秦家少主的天大身份摆在这,登门就不错了,赏脸留下来接受宴席,何德何能? 若不是陆清远带着苏浅允,那些宗内自以为有点姿色的女子都要贴上来了,奈何美人在侧,轻纱掩面也难遮盛世美颜,只叫人相形见绌。 “不知少主特地前来所谓何事?”秦山战战兢兢地问,光洁的脑袋上都要滴下汗来,陆清远两人答应赴宴,却一言不发,本来还欢天喜地的,一下子就慌了。 “今年初进贡了多少?”陆清远悠然自得地饮了口酒,问。 原来是来对账的,秦山倒是吓出一身冷汗,临近入冬,确实也快进贡了。 “回少主的,进贡了百两黄金,一二段源核不计其数,三段十余枚,四段四枚,丝绸百匹,矿产宝...” 他还没说完,陆清远就打断了他,“快入冬了,过完冬就是正月,从这进贡到王城需要多久时日?” “安安稳稳过去也得起码三个月...”秦山有些忐忑,也不是交不上贡,只是现在交贡必须面对严冬,北都离雪域也远不到哪里去,冬天还是冷的,况且最近北都境内也不太平,劫道时有发生,严冬的镖局也没那么好找。 “你将贡品交给我,我自己带去省去辛劳,但条件是我各收百分之十的抽成,怎样?”陆清远手指轻点着桌子,问。 “少主,这...贡品多的很,您也不好拿吧?” 秦山眨眨眼,这不是天大的好事?提前上贡,还是少主亲自送的,虽然多了十分之一,但以往路途颠簸,又有人劫道,少说也得少个两成,这次一下多了三成有余,岂不美哉? 但又怕不好带走,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毕竟纳物袋充其量就是内含一个小空间的包罢了,再大能大到哪里去?一次带的多了还会空间相斥,需要保存的物件远没有外界长久,不然谁还用马车?商队,镖局,劫道的不都得失业? “我有乾坤袋。”陆清远笑了,这种大生意怎么可能不有备而来? “原来如此,是秦山唐突了。” 秦山也笑,大人物果然是大人物,乾坤袋都有,心中更是对刚刚产生的一点点怀疑撵地丁都不剩。 乾坤袋是什么? 传说达到臻境便可一定程度操纵空间,这乾坤袋,就是由臻境大能打造的,一枚乾坤袋,哪怕是千枚万枚纳物袋都比不过来的空间! 不过实力达到臻境,大可自身开辟空间,安全便捷得多,根本不愿废力气打造这种东西。 陆清远之所以留着一枚,是因为当年陆忘辞踏上臻境非要给他留点念想,做了个小礼物,他没拒绝,这倒也帮了他,陆清远摩挲着手中不过巴掌大小的乾坤袋,不禁有些想念陆忘辞。 秦山看到乾坤袋眼睛都直了,但凡修过源气者对于空间都会有些细微了解,如此庞大的空间力量凭空出现,谁能不惊? “赶紧...赶紧去装啊!宴席过后没运完各罚二十大板!” 秦山朝着下人们下令,这才动起来。 陆清远暗中已是笑弯了腰,日进百两黄金,什么概念? 整整一百万文铜钱!但他不表现,他注意到苏浅允频频侧目,不得不说这妮子餐桌上礼仪得体,不骄不躁,确实有几分不可触犯的意味。 陆清远今日敢大大咧咧进来收贡,资料早在被陆斩蛇关禁闭那三个月就查完了。 秦家在北都作威作福,大小分宗遍布每个城,靠着暗器起家,但其他商业也都要涉猎一些,资金流十分宽阔,每年每个分宗都要进贡,位于北都正中心王城的总宗油水何其足。 而秦家世子年幼发现对暗器没什么天赋,剑道天赋倒是不错,没想到一次剑宗纳新直接就入了内门,这更是锦上添花,直接当封少主,一入剑阁几年,踏上阁中榜。 剑宗榜不外传,规矩外界也不知道,秦有斩年幼就入剑宗,游历整个北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林中问话让陆清远得知,秦家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秦有斩死了,甚至秦家总宗都不一定了解,陆清远拜托陆斩蛇尽量留住秦有斩的尸身不交出,就无人得知象征少主的孔雀翎在陆清远身上。 寻常人就算拿到了也不敢用,但陆清远可不一样,沿途掏空秦家各分宗,到时候对账不明,内部莫说内斗,运营都要崩溃,就算调理地过来也会成为众矢之。 不说真相,人人愤慨秦家欺压,说出真相,堂堂秦家被一少年戏弄,无论哪一种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比起玩弄秦家,陆清远更想知道这秦家背后到底藏了什么秘密,秦有斩因一妒来斩杀主阁弟子,秦家敢上涿光山围猎,最高层都出了至少一位,阴谋一定有,但还看不清。 剑宗屹立涿光山,周围大国不敢欺压北都怕的是剑宗,北都物饶,安稳发展将会十分可怕...难不成秦家的目标其实是北都? 陆清远席间一边客套,心中产生这么一个想法,若真是如此,北都岂不是更加风云飘摇? 陆清远偏偏头,苏浅允玉手捧了杯茶,这次算是彻彻底底趟了浑水,对于他这种层面的人来说,予他人许下的承诺必须达成,他打量打量苏浅允,好在也不亏。 苏浅允一下发现了,玉手伸下去,象征性地拉了拉裙角,奈何上剑宗的时候还是夏季,裙子都偏短,玉腿是一点儿也盖不住,脸上红了红,还好带着轻纱,没人看得着。 陆清远暗中叹口气,眼眸有这种奇能异术或许也不是什么好事。 二十六.奖励 “真有你的啊!” 走出秦家府邸酉时都过了大半,行至大道上苏浅允才朝陆清远比了个大拇指,免费吃了个饭,骗了人家几乎全部家当,人家还笑嘻嘻地依依不舍地送走。 什么水平? 真是杀人不留行,若是时间足够,他们每个外城都趟一便,赚的个盆满钵满,然后秦家主宗吃不上贡,迟早有一天得崩塌,秦有斩想杀陆清远,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苏浅允想着,还好陆清远是自己人,不然可就惨了。 “在这就敢说?不怕派人跟着?” 陆清远笑了。 “你都露了乾坤袋,借他们百八十个胆子也不敢派人跟着,被发现那可不止是死路一条,现在他们几乎全部家底都在你身上,这个时候找不痛快只有傻子。” 苏浅允摇摇头,也算慧眼。 陆清远点点头,摸索一番乾坤袋,灵觉扫视放置药草的那一栏,“果然没有温灵草,虚养叶,千昀花,这种过了季的植株确实也不好上贡。” “就知道巩固巩固,修炼修炼,你不是说修道都修乏了么?” 苏浅允没好气地说,一拿到成果居然还是想着这几株药草。 “你是不是没怎么炼过丹?” 陆清远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收起了乾坤袋。 “我...我有学过,但是没炼过几次...” 苏浅允本想犟一下,但陆清远威慑太大,缩了缩脖子。 “了解不多也是好事。” 陆清远见状又轻笑。 苏浅允倒是觉得他自从提起了这三种植株后就怪异的很,难不成...这是制成什么媚药的偏方?! 她心里慌了慌,老实说他真要干这种事,早在剑宗脚下就能顺水推舟了,所以应该不是吧? 相处下来,不做什么出格之事,也算是半个正人君子。 陆清远在她思索时其实一直用余光瞟她,这女孩成天想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对于修道都没什么感觉,实不实力的她似乎更在意国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几时去洛城?” 陆清远问,街上灯火盏盏摇曳,有百姓推着碳烤的架子出来,上边各类飞禽走兽的肉啊翅啊爪啊的烤的滋滋作响,香气沸腾,升起些许飘烟。 “你要是想,今晚夜行都可以赶到。” 苏浅允说,“当然,要靠马车,你又不让我用至境能力。” 语言好像有小小的不满。 “那就明天吧,要不要买点宵夜?” 陆清远有些察觉,虽然他千年前面对女孩颇少但这不代表他情绪察觉不透,不然怎敢称东洲陆屿第一人? “好啊。” 苏浅允眼睛亮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种碳烤的东西,还这么香,本来刚刚就在秦家晚宴上没怎么吃。 这种宴席公主架子还是要摆的,吃的少也不是不可以,但那说是晚宴,两人踏进去才傍晚,秦山就急着摆上了,巴不得亲自下厨。 现在都戌时了,确实有些饿,正好承了陆清远的情,既然他要请那正好。 “这么便宜?!” 苏浅允一瞪眼,分明这般香的烤食,撒上调味比之陆清远烤的豹肉都不差多少了吧? 居然拿的双手都要攥不下了居然连一两银子都要找零? 该不会是有毒吧? 她狐疑的目光盯出小贩一身冷汗,小贩心中也有顾忌,不敢抬眼,这些天确实肉比之前少了一小块,至于么... 陆清远越看越无奈,干脆一探头从这苏大公主手上的肉串叼走一大块,满意地砸吧嘴,“好吃。你呀,就是消费观念太不同了罢。” 一面向着前边逃去。 “你!抢我肉还说这话!” 苏浅允急着在后面小跑。 真叫羡煞旁人的一对侠侣啊,小贩们心中想着,尤其那个收了一两银子余钱都没来得及找回去的。 “你要给我什么奖励?” 回到旅馆,陆清远一脸好笑地看着这个玉腿架起,啃着鸡翅的女孩。 “咳咳咳...” 像是忽然噎住了,苏浅允一阵咳嗽,瞪了他一眼,但又想着这好像是自己亲口许诺的。被他这包含侵略意味的目光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先洗个澡再说...” “这么...开放?” 陆清远愣了愣。 “??啊?!!” 苏浅允才发现自己的话带着不小的歧义,“不是!!!色胚!!!”她大喊着,钻进了洗漱间。 “逐鹿。我真像是个少年啊,这是在弥补么?又是在弥补谁呢?” 陆清远抚着剑,青峰上微光闪动,点点轻吟。 “我洗好了。” 小半晌,苏浅允亭亭立在陆清远面前,腰杆笔挺,表情有些躲闪,不敢看他,像是要英勇上沙场。 “嗯。” 陆清远点头,轻佻地摆弄她披肩青丝。 “啵—”苏浅允迅速抬头,樱唇轻描淡写地在他脸上触了一下,就要逃开。 但陆清远没给她这个机会,“就这?” 苏浅允俏颜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你还要怎么样...这可是我...初...唔...唔唔!” 陆清远将她揽进怀里,她只觉得浑身解数用不出来,又不敢抬头,支支吾吾的说着。 还没说罢,玉唇就被他夺走了,她一下慌得很,心跳一瞬间快了几倍,不由分说地想推开陆清远,可怎么也使不上劲。 陆清远很快就熟络了,没想到天赋在这种方面也有体现,唇舌撩拨,但苏浅允贝齿紧锁,他手转而偷袭,苏浅允轻声惊呼,正中陆清远下怀,城门失陷,闯进来的大舌瞬间攻城掠地,哪还给她反锁机会。 苏浅允虽然平日里嘴上说的何其夸张,但这种实战哪有经历,美眸紧闭不敢睁,但羞得泪珠都要挂下来了。 “咚咚——”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少主,您先前说准备的马车现在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是个侍女的声音,毕恭毕敬。 “啵~”苏浅允才反应过来,猛然挣脱,原来自己双臂已是环住陆清远脖颈,但不及看,将螓首埋在他肩上,轻声呜咽。 “明早再出发,今夜让车夫好些休息。”陆清远倒是落落大方,对着门口喊到。 “清——远!呜呜...你怎么这样...真是坏死了...” 等那侍女脚步声远去了,苏浅允才敢抬起头,俏颜上还挂着泪珠,陆清远伸手轻擦,她也没闪躲。 她躲在陆清远怀里,缩成小小只,又抬头,正好瞧见陆清远喉间滚动了一下,苏浅允顿时羞极,恶狠狠地在他腰间使劲拧了一下。 但她不知道的是,侍女这个时间点来说马车的事也是陆清远的安排。 二十七.镖局 “疼疼疼疼疼疼!” 陆清远大叫,痛的龇牙咧嘴。 怀里苏浅允听他这般喊,心头微颤,玉手去撩他衣裳,看他腰间有没有发紫,陆清远嘴角上扬,“啾——”地吻了吻她似玉脖颈。 苏浅允才消下来的小脸又烫了起来,玉手作拳,没什么气力地捶打着陆清远,对啊,刚刚捏他连源气都没使,怎么可能让他疼的这么厉害? 又着了他的道! “都怪你...又要重新洗澡了...” 苏浅允幽怨的瞪了他一眼。 “哈哈。得亏没上床,不然搞不好床单也得换上。” 陆清远大笑,开心的很。 “你!”苏浅允一溜烟跑进了洗漱间。 待到陆清远洗漱完毕,这妮子已经自顾自在床上睡着了,“还公主呢,睡没睡像。” 他拉拉苏浅允的被子,又见桌上摆着碗桂圆莲子羹,心间莫名一暖。 一夜时间快的咂舌,苏浅允才觉得自己做完莲子羹躺床上小眯一会,再抬眼已是次日巳时了。 眼前陆清远已是整理好衣裳,正准备喊醒她,“醒了?” 他声音挺轻的,却勾起了昨夜点点旖旎,苏浅允别过头,绯红又爬上云梢。 “快些起床,准备去洛城了。” 陆清远见她不语,便也开始把玩苏浅允那盏炼丹鼎。 鼎有六脚,青铜器,上边繁杂纹路不少,看得出这也是比较上品的鼎炉了。 “想学炼丹?” 苏浅允穿好衣裳,余光瞥见他,一边梳着发丝一边问。 “略知一二,改天也炼个玩玩。” 陆清远回话,手摩挲着那些纹路,炼丹不是简单事,但他说的语气像是小孩子鼓捣泥巴小人那么随意且轻巧。 “哼哼,哪有那么容易,你要三种药草就是为了炼丹?这三味主药的丹方我没听说过,是什么丹?” 苏浅允对这方面有涉猎,来了兴致。 “想套我的丹方?” 陆清远侧目,但也没说出什么丹。 “切——不稀罕,你不是苦修剑道,怎么还去了解了解炼丹的?” 苏浅允摆摆手,一脸不屑。 “带忘辞那小子修行实在没事干,什么方面都了解点。” 陆清远老实交代,收陆忘辞为徒时就问鼎了,也确实闲得慌。 “东西收拾收拾,别落下了,准备去洛城,易物会也快了吧?” 他又说。 “...你就知道易物会,那丹到底是什么宝贝?你这么上心?” 苏浅允玉足蹬上靴子,樱唇撅撅,表示不满,第一个让她感到酸意的居然连人都不是,是枚丹元? 甚至可能还是三种药草? “秘密。” 陆清远不告诉她,转身出了门,进到楼下备好的马车里去了。 “哼。”苏浅允鼻间轻哼,不说就不说。 店家很会做人,这几天愣是一点钱不肯收,马车也安排的上好,这个镖局似乎也是他们雇来的,陆清远对镖局不感冒。 一开始镖局说是正道,但也算是江湖中人,一般真遇上劫道的没什么仇都不会下杀手,能放就放了。 这算是不成文的规矩,讲究的是日后好相见,都是为了钱来办事,江湖说大不大,日后要是我变劫道你变镖局的,那还不得留几分薄面? 但千年过去正邪两道关系愈演愈烈,就上一场劫道来说,这层规矩还在不在都不明了了。 陆清远耸耸鼻子懒得理这几个镖局人士,镖局的也就不热脸贴冷屁股,反正也是收钱做事,这单一节马车一般劫道的也看不上,身边还跟着押镖的小队伍,没人会赌这一把。 不过秦家派少主出来办事怎么可能没有大能保护,还喊来镖局纯属多此一举,若是暗中窥伺,那运气不好的劫道可要惨了。 没片刻上了路,洛城离陌城并不算远,快马加鞭赶路要不了几个时辰,期间有小风波,赶巧遇上一波正在进行的劫道,不过似乎有正道侠士出手,应该没什么大碍。 “近日北都内劫道都这么猖狂?”陆清远问。 “王都在闹政乱呢,皇上予令准备立太子了,分明感觉才中年,就开始少问政事了,各皇子得令争宠,政事管理的乱七八糟,真不知道皇上是哪根筋搭错了。” 押镖的老大坐在陆清远前头,回话。 苏浅允听得此话脸上稍怒,陆清远拍拍她紧捏的拳头才恢复些许,也是,这么一心为国的父王,在他人心中居然是这样,任谁都要动怒。 “秦少主,到了。听闻秦家善使藏匿之法,秦少主可有所学?” 马车停下,押镖的把头探出帘子,又伸回来,“秦少主别误会,下人眼拙,只是个押镖的,想看看秦家本领。” 苏浅允眉眼稍慌,正想开口拒绝,透着薄纱看到陆清远眼神笃定,便放下心来老老实实踏出马车,樱唇画出个弧线。 轻纱遮不及唇,押镖的心里一惊,但也跟在陆清远身后下车,也不畏畏缩缩。 洛城都到了门口了,镖局的其他镖师或是城门卫兵都迎上来,有时镖局也会耍这些把戏,但心里清清楚楚安排这事的还躲在城门后面呢。 “开始吧。” 领头镖师说了句,摆出过招的姿态,只在众人眼波流转间,陆清远的剑鞘已是斜斜贴到了镖师脖颈,瞬息! 若这是实战,剑刃斩下......镖师不敢再想。 陆清远分明刚刚还在他面前三五丈,忽的出现在他面前,剑意荡漾,源气收拢,不像是用了身法,哪有身法这么快?那就是秦家的隐匿之法了,没想到居然如此之强。 镖师想不清,找了个理由糊弄自己,周围人也都膛口结舌。 “秦少主,洛门镖局多有冒昧,这是奉命行事。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 镖师见剑也没出鞘还有迂回余地,连忙拱手弯腰认错,生怕背后的秦少主动怒。 “无妨,怀疑之心人人有之,这不是你的错。” 陆清远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剑也收回乾坤袋。 镖师见状立刻带着镖局的人溜走,陆清远使得当然又是却别苍松,但天下识得却别苍松能有几何? 只余自己人,若非陆清远的人,早都作他剑下亡魂了。 如此玄妙身法,嫁接到秦家身上真是白给了他们不小威势。 “好一个洛门镖局。” 陆清远又笑,城门缓缓缓缓洞开。牌匾上刻着“洛城”。 二十八.洛城 洛门镖局四个字,完完全全告诉了陆清远这个镖局本是洛城的,所以派镖局保护他的也就不是那个店家。 堂堂洛门镖局押完镖也不进城歇歇脚,酉时过了半,再出镖的概率不大,一般人也不走夜镖,险得很。 陆清远一阵好笑,这不就是告诉他,洛城里面的人雇了他们,等陆清远进去了他们也好赶回去找雇主收钱。 “走吧。” 陆清远向苏浅允招招手。 她乖乖跟上,陆清远的话她很听,让她在外少开口说话与露脸就总是薄纱掩面少说话,她知道自己容颜声音尚可,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总是刻意想成盛世美颜只为他绽放。 “恭迎少主——”陆清远才进洛城,扑面而来一阵呼声,面前一群人全然鞠躬,但表情都有些不怎么好看。 “洛城的分宗想给我个下马威?” 陆清远不客气地摆摆手,问到,脸色似乎有些阴。 “不敢,少主何处此言?” 领头的一定是分宗宗主,赶忙迎上,见识了陆清远之能,模样要多谦逊有多谦逊。 “雇了镖局,特地在洛城前跟我比划比划,你这是再怀疑我秦有斩的身份?” 陆清远一字一顿,振振有词。 一旁的苏浅允忍不住,掩唇轻笑,这笑声娇俏听在分宗宗主耳里却是如雷炸鸣,陆清远一席话全然都是对的,他更慌,脚下一哆嗦干脆跪了下来。 “少主在上,小子秦羽本着万事小心的态度才出此下策,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子吧!” 秦羽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垂头不敢抬起。 “我本就不善藏匿之法与剑道有缘才入的剑宗,难得下山收贡,还要被你这个小小分宗刁难,若我今日无隐匿之法,岂不就是你说的冒牌货了?!” 陆清远演得很爽,眉头紧锁,破口大骂的感觉实在是好,“我看洛城分宗的进贡也没有收的必要了!” 他一拂袖,便往里走,秦羽可傻了眼,收了其他宗不收他家的,若是交不上还不算太过分,但这是惹了少主动怒不收,性质可就千差万别了。 传闻秦总宗主极宠秦有斩,搞不好到时候他秦羽项上人头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不光他秦羽慌,身后每个秦分宗的人都慌,这是闹哪一出? 本来排查是不是陌城的假消息,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石头还是千斤巨石! “后日,有易物会,我会待在洛城三天。 ”陆清远声音淡淡飘来,秦羽喜极而泣,这是什么意思?代表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还有三天,只要能弥补,少主还是愿意收贡的! “清远!厉害啊,演的真像!”还是一样,找了个酒馆歇歇脚,才入阁间,苏浅允就止不住,咯咯地笑着。 “正好借他们给的好机会,舒舒服服逛商会,我敢说商会或者后天的易物会上我们一点钱财都不用花,而且还能收一大笔贡品。” 陆清远端着茶,在窗边小憩。 “真是太...坏了吧?要是事后他们知道了不得气死?” 苏浅允微笑着,这个男人总是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趣事,这秦家在北都绝对是排的很前的大宗门,哪怕是分宗的舵主实力起码都有七段,在他一个四段面前被耍的团团转,颤颤巍巍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真是好笑。 “你不就喜欢...?”陆清远忽的出现在她面前,吐息都要喷到她脸上了。 “咿——讨厌!”苏浅允微慌,伸手拍他肩,扭头跑走。 进洛城已入夜,当晚稍逛夜市就歇息了。 次日,巳时已过。 “打扮好没?逛商会去了。”陆清远喊这个躲在屏风后梳妆柜前摆弄了半天的女孩。 “催的真是急。怎么样?满不满意?” 苏浅允这才推开屏风,脚踩莲步踏到陆清远面前,按陆清远说的,头上稍扎两辫,显得十分灵动,衣着也偏可爱,白中透点微粉的短裙,正好衔接着玉腿,浑然天成。 “嗯,可爱。” 陆清远点点头,吐出句似乎有些敷衍的话,但眼底闪动的微光没逃过苏浅允的眼眸,她心里欣喜,便要再用轻纱掩面出门。 “不用了,只不过怕秦家查你,现在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查。若是其他心怀不轨之徒来了正好,给这分宗一个表现机会,然后安安心心收下进贡,岂不美哉?” 陆清远笑笑,摘下她的薄纱,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你...坏死你得了!” 苏浅允也不知说的是他的算计,还是他轻佻的动作。 洛城分宗没那个脸皮和胆量邀请陆清远两人入住,但赶酒馆住客这种事还是敢做,早早把其他人都轰了出去,整个酒馆都只服务陆清远两人。出门时都恭恭敬敬站成两排鞠躬。 得亏陆清远谨慎,每次聊到秦家这类事都下了隔音结界,不然不知道早死多少回了。 旅馆外就有个老者接应,“秦少主,这边请,我是黎州商会的使者,前来带您详谈明日易物会。” 他亮了亮手上的牌子,通体漆黑上有白色笔墨隽刻着“黎州——洛...”几个字,不知怎的老者手指正好捏在了洛字的后面。 陆清远点点头,也要回点礼数,昨夜问过苏浅允,北都一共三州,二十九城池,五护都郡坐落在王都周围,但凡封一郡王,与一般皇子也相差无几。 黎州有七城二郡,当属三州中最少,但若将北都化作一个圆,却也能有三分之一,所以黎州商会的能量还是很大的,对于这种交好了关系绝对百利而无一害的事,陆清远肯定不会演什么架子。 跟着老者上马车行了有些时候,便见到了古典雅致的黎州商会洛城分会,坐落在洛城中心地带,偌大的商会,人来人往,少说也得有数百丈,亭台楼阁似乎一应俱全。 “一楼是药草阁,多是平凡药用植株,二楼是稀有的灵草阁,三楼为丹元阁,四楼为兵器阁,五楼身法,六楼招式,七楼兜售情报,八楼稀世珍宝,九楼客房,十楼主要用来谈话,聊聊贵重物品出售事宜。易物会的事可以等两位稍作歇息再...” 老者边带着他们走,边指着楼层一一说来,但还没说完。 “老爷子,易不易物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七楼的事要我们去十楼聊聊吧?”陆清远突然问。 二十九.情报 “吴老爷子,您怎么亲自...” 这时候已行至门前,忽然跑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中年男子,对着老者鞠了一躬,模样慌慌张张的。 老者脸色一瞬黑了几分,摆摆手,示意他让开,没让他继续说话,“公子果然慧眼。” 他又对着陆清远笑道:“十楼雅座有请。”恭恭敬敬地比出一个请的动作。 陆清远踱步,苏浅允愣愣跟上。 “你认识?”她暗戳戳地问。 陆清远摇摇头,“这是对付所有分宗的最后一步。” 情报,在这个消息流通速度并不快的世上极为重要,往往一件新事从事发流传到王都再到各个边城,都要过去以年为单位的时间跨度了。 所以就有人吃了情报这碗饭,商会,越大的商会越在获取情报的能力上加大力度。 黎州商会既然能与其他两商会共同霸占北都整条商业线,定有非同凡响之处。 要知道北都的富饶程度,寻常大国整国都未必有他这区区一个弹丸之地富,资金流大的何止是夸张。 陆清远两人落座,正对面是那吴老爷子,“公子,小姐,接下来我们的谈话将会被极端隔音保护,至境都无法qie听,请放心交谈,黎州商会信誉担保绝不会传出一丝一毫。” 他言语舒缓,语罢,确实有个隔音结界产生。 “吴老爷子,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猜出你是洛阳郡的而不是洛城分会之人吧?” 陆清远旋即开口,这种谈事首位出手就能占有先机。 “老朽的确是想看看公子如何慧眼。” 吴老爷子点点头,泯了口茶。 “很简单,洛城怎么着也就是个偏远边城,一个边城都放一个九段,什么商会这么大能量? 我浅睡,凌晨听得一声鹰啼,鹰类源兽通常出现在高原山脉,陌城过来一路平原,哪来的鹰?” 陆清远喝了口茶,顿了顿。 “所以午时起来吴老爷子接应我们,我特地留意了下你,你以为是我怀疑你不是黎州商会的,随后亮了一下名牌。” “但可惜的是,这事你没想周到,后面那分会主使人迎来也恰恰说明了一点,你来的匆忙,没有先去分会一趟。” “牌子上面是‘黎州——洛阳郡’,特地捏住两个字,字体大小稍一对比还是能看得出来,而后抵达分会,正好证实了我的想法,如何?” 陆清远放下茶,像一锤定音。 “不错。”老者鼓掌,听这一席话,他频频点头,这年轻人,的的确确有些敏锐。 “不知吴老先生又掌握了什么情报?”苏浅允接过话茬,与陆清远一攻一守配合得当。 “呃...您是...北都长公主?浅允殿下?!” 吴老爷子这才端详了一下这个跟从的女孩儿,苏浅允极少露脸,没想到黎州商会的眼连王朝后院都伸的进去。 “老朽吴越,洛阳郡黎州商会会长,拜见浅允殿下!” 老者立刻起身,跪地叩首,见公主平起平坐就是大不敬,叩首不为过。 “免礼。”苏浅允摆摆手,很不耐烦这种繁文缛节:“下文呢?” “黎州商会想卖的情报就是秦有斩已死这个消息在我们手里。放心,放心,我们绝没有外传,这道上规矩都懂。” 吴越见苏浅允脸色越来越黑,连忙摇头,坐回位置上心中也开始忐忑,那这少年该不会真是? “那你们现在还有个情报,苏浅允和那个冒充秦有斩的家伙都在洛城。”苏浅允很没好气。 “不敢...”吴越脸色也很惨淡,本来可以搜刮一笔陆清远等人从陌城捞来的秦家贡品,但是苏浅允在这,公主的身份可是与郡王平起平坐,何况长公主? 收的了长公主的钱,有的了命花么? 不过那些见闻里说长公主虽然算不上太过泼辣蛮横,但也活泼话多,怎么在这少年面前乖巧的像是只白兔? 有一次说是外国皇子无意见了苏浅允一面便来拜王朝提亲,没想到上来就被她扇了一巴掌。 最古怪的是那皇子最后还笑的甜甜蜜蜜开开心心地回了国,过了些时候甚至还送了歉礼回来,真叫人匪夷所思。 和这个时常盯着身边少年看又微笑的温婉女孩儿完全不一样,难道是时间的原因? 毕竟也过了两年。吴越忽然想到,北都帝上最近突然发布的立皇子,事情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吴老先生。”陆清远突然喊了他一声。 “公子何事?” 吴越抬头,面带苦涩,这事难交差,只能找点东西弥补,借了鹰千里迢迢赶过来,本来是为了收人情和钱财的,这次却啥也没捞着。 年纪轻轻连冒充秦家刚去世的少主的事都敢做得出来,金鳞岂是池中物?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看完就好交差了。”陆清远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柄剑。 吴越看到乾坤袋眼睛一亮,情报果然假不了,又看到剑,难道这讲的是图穷匕见?不对!这剑都摆到明面上来了,这是要杀人灭口就地正法啊?! “等等...这把剑是......” 吴越目光又跳到剑上,还未出鞘,剑鞘都压不住锐气。 陆清远一点一点将逐鹿出鞘,三尺青峰,锋芒毕露,剑身符动,清鸣绕梁。 “逐逐逐......逐鹿?!!!” 吴越终于念出来,一屁股跌坐了下来,满脸惊骇,结界在颤动,一是因为他自身的畏惧,二是因为逐鹿威势,可斩破结界。 吴越震慑万分,显然是认识,靠情报为生的,能不认识这个?陆清远千年前剑出鞘得还少么?剑尊之名行天下,靠的是什么? 是剑。 是什么剑? 正是逐鹿。 吴越差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原来你就是...你就是...”吴越颤颤巍巍的说,胡子都快抖掉了。 “你想的没错。知道就好了。”陆清远也不管他想成谁,知道害怕就行了。 对付这种玩关系网的,实力比他强出一星半点的一点儿用都没有,人家扯扯网都能玩死你了,但你若是实力,影响,威势都强出他几十倍几百倍几千倍呢? 那就没他什么事了,一棒下去管他什么网什么蜘蛛都死了。 三十.商会 “小子吴越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有大量!” 吴越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向人这样磕头,但面对这把剑,谁还敢硬气? “好了,清...他不会怎么样你的。” 苏浅允偷笑了一会儿,替陆清远说着。 吴越才敢抬起头,听到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清字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了,见陆清远脸上没有明显怒意,才敢放下心来。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陆清远突然问。 “发发发...发生....了了了” 他一问话,吴越又结结巴巴起来。 “秦...秦少主来了洛城,我亲自接待。”缓了口气吴越才完完全全说了完整的一句话。 “对喽。” 陆清远笑了,苏浅允眼里好一个淡漠雅致的少年,她看得脸红。 陆清远继续说:“你知道我之前用了多久到化境吧?也知道现在比之千年前源气浓厚了多少吧?希望不用逼得我到时候亲自上黎州商会。” 这笑在吴越的眼里却是地狱业火噬魂,他惊恐地点头,又摇头:“我明白我明白,前辈,我都懂,黎州商会愿为您瞻前马后,这张卡还请笑纳!” 不愧是有见识的,这种时候还知道讨好,换做其他人只晓得赶紧把瘟神送走了。 陆清远接过卡,呈暗金色,似乎尊贵十足,他也不太了解。 苏浅允眼眸中微光闪过,她识得:“化金录!这不止黎州,北都,整个东洲的商会都要奉若上宾的极品!只是不好受用,但应是适合你的。” 她盈盈笑着。 “但使用有一个条件...那就是...” 吴越说着,忽然看见那化金录上莹莹白光闪耀,干脆闭了嘴。 陆清远苏浅允两人扭过头看着他,“那就是...实力有化境...”吴越尴尬地挠挠没几根毛的头。 “请便......” 吴越做了个请的动作,隔音结界消除,目送着两人离开,瘫倒在沙发上,头上背后全是冷汗,比酣战一场还要累上几分。 “我不是不讲恩情之辈,今日承你一情,日后可还。” 淡淡声音飘入耳,吴越愣愣看着门口,心中缓了一大口气,紧张旋即化作激动,陆清远的人情,什么意思? 在一定层面上来说就是能完成一个随意心愿! “逛逛商会?” 苏浅允转头问他,轻轻松松解决这事,吴越也不敢整些幺蛾子,陆清远出关实力重置,不代表之前的关系网全重置了,拿个最显而易见的关系,徒弟陆忘辞,什么实力?化境。 化境之怒是一个小小商会承受得起的? “好。”陆清远点点头。 八楼,吴越说的摆稀世珍宝的地方,很不幸,洛城不算太繁华,也就是个外城,整个楼层只有中心一个展台摆着东西。 周围围了些许人指指点点。 “绾纱百转裙?怎么看着华而不实?能不能挡至境一刀啊......” 苏浅允念着那展示出来的名字,没想到跟着陆清远久了,连条裙子都要考虑有没有实用了。 白莹似月,不染半尘,从未见过的裙边宣誓着着不是域内货。确实好看,但能驾驭住它的女孩世间有几何? 陆清远眼前似乎就有这么一个,还在纠结着用处。 “傻妮子,不过是条裙子。”陆清远说,“喜欢就买了。” 展台上明码标价着200两黄金,为一条裙子?花200万铜钱? 这超了陌城秦分宗一年进贡的一倍!什么来者这么豪气? 展台前人们纷纷回头,见一少年,剑眉星目,称得上俊朗,透着清秀,如沐春风。 旋即眼光又落到身旁的少女身上,螓首扎两辫可爱万分,颜如粉雕玉琢,分明身材也算高挑,却能轻轻松松驾驭住这可爱乖巧的气质,何方尤物? “啊...有些贵了,没必要吧?” 只见少女脸上露出理智,又攀上点点不舍,看那少年衣着似乎也算不上富家子弟,说不好是装腔作势。 “呵呵,小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 有一淡笑,显得不合时宜,转头见一翩翩白衣,摇着折扇跨步出来。 程酩,洛城北程家有名的纨绔子弟,相貌堂堂一股书生气,实则衣冠禽兽,凭着实力强压自己年龄,看上去年年轻轻罢了,见色起意,坏了多少良家妇女。 奈何家室强横,自身实力也不低,小小洛城人士,敢怒不敢言。 “此裙美如画,小子久住洛城,未曾见任一女子配得上,今日恰逢美人出画,若是小姐有意,程某愿无偿赠予。” 这程酩小子说话倒是有几分度。 陆清远双臂抱起,看看他要耍什么,程酩理解有误,以为这家伙也承嘴快见到他就缩了卵,那折扇是摇的更起劲了,面上挂着微笑,心中带着嘲讽。 程酩自己心里清楚,程家也不算大家族,虽是本土世家但也及不上秦家分宗的规模,整整200两黄金,陌城整整一年的贡品翻个番,换做洛城分宗,一年撑死也就150两黄金,他程酩何德何能有这么多钱财玩女人? 当然是哄骗一手,随后定制个假的糊弄一二,委实说,苏浅允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少女了,光光看着就要忍不住了。 “小姐可否透露一下美名呢?在下程酩,城北程家世子,来日必继位程家,也可为小姐办些实事。” 程酩见苏浅允没反应又拍拍胸脯,一副小事一桩的样子。 “滚!”苏浅允樱唇微张,吐出来的字眼却令人胆寒。 “什么?” 不只是程酩,周围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洛城什么人敢正面让程酩滚?秦分宗宗主才有这个能耐吧? “不然就别怕人头落地。” 苏浅允脸色冷了下来,与她今日梳妆有些不搭,手上落樱浮现,气场节节攀升,谁管这黎州商会,她贵为王室长公主,岂是这区区洛城蝇营狗苟之辈轻薄得了的? “黎州商会内,不可动手,这位公子小姐,有什么事可以出门解决......” 商管上来劝架,若是真斗起来这程酩和少女会不会受罚尚且不知,他们就先要遭殃了。 顿时这洛州分会八楼闹成一团,嚣张跋扈的少女,面色愈怒的程酩,看戏胆大的人群与四散的平民,还有劝架的商管。 “都给我住手!” 两道声音,喊出来的却是一模一样的话语。 三十一.闹剧 程酩心中舒了口气,这女人真是强势,还敢在黎州商会内拔剑,不管来的是谁定要这两狂徒受罚,到时候下点药随便带走这家伙。 气氛轻松了,他的折扇又开始摇啊摇的: “没事没事,发生点小口角而已,几位不用太在意,这位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程酩朝那火急火燎赶来的两波人笑笑。 只是古怪的是左边领头来的居然是秦羽宗主,右边领头来的是个发量少的可怜的老者,但洛城分会的会长只敢跟在他身后。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秦羽见这状况脸上都白了,大喝一声,先前猛跨步。 “都回到自己岗位去!” 吴越也怒喝,刚刚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头,没过半个时辰就遇上了这等事?火急火燎地赶来,没想到这程酩还是如此不知好歹! “两位不必这么着急...程某没受伤,若是想补偿可以把这位小姐带到...” 程酩觉得情况不对,但也来不及多想,嘴上风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一声炸响。 八楼所有看客都和程酩本人一样,感觉大脑差点宕了机,这一巴掌,居然是扇在了程酩的脸上,而且根本不是逢场作戏,程酩的身躯瞬间飞转三个圈,落地起身脸都肿了。 “秦宗主...你这是何故?” 程酩爬起来,他实力也有五段,在洛城已经是一线了,但对于这种大宗门的舵主来说不过尔尔。 就是大庭广众之下被扇了一巴掌他也不能动怒,哪怕压得过一个分宗,总宗来人谁挡得住? “滚你x的!给少主道歉!这他妈是少主的女人,给我抓去割舌头拔牙齿,下面那东西也给老子切了!” 秦羽的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正好撞上这个不知好歹的傻小子,这是个表现机会,得亏猜到少主今日定来商会提前等在分会准备着付钱,这下倒是不错。 “对对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程酩真是瞎了眼竟然没认出来您就是秦家少主,我我我我无意冒犯,还有这位小姐,直直直直直是开个玩笑,我我我我我....” 程酩一下子明白了,早该想到的,秦少主来洛城程家也知道,但他一时色欲熏心哪想那么多,现在涕泗横流着要爬去抱陆清远大腿。 程酩知道自己势弱,但他与商会的会长黄展也有联系应该不至于太难堪,何况秦分宗也不敢真和程家闹翻。 他看向黄展,黄展也确实想帮他求求情,“吴老先生,这程酩也确实是不知好歹,但起码程家,对我们分会偶尔也有小恩小惠...” 黄展一边说一边看着吴越的脸一点一点拉下来,阴得很,他索性也就乖乖闭上了嘴巴,人是吴越带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家和黎州商会关系这么密切了。 这时商会八楼的门再开,走进来几个面色发黑的中年人,后两边排开,走出一个发丝斑白的老爷子: “谁敢动我程家世子?” 他怒喝,身边已有人前去扶起程酩。 “程家余孽,全给我拿下!” 吴越爆喝,拳头上青筋四起,九段的实力释放出来,八楼的门再次打开,涌进来的都是官兵,手上高举着令牌,官府的人,官府代表的就是朝廷,国都内任何宗门都不能挑战律法。 官府来人与程家对峙。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吴越身上,知道他来头绝对不小,秦羽也看着他,毕竟也只是分配下来的舵主,面对郡都来的大人物也得听从。 只见这老者连忙完完整整,朝着苏浅允跪了下来,作了个极重的稽首道: “洛阳郡,黎州商会分会长吴越,见过浅允殿下,微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吴越说出来的话又让才放下心来的人群又是惊地跳起,北都神鬼莫测的长公主,就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而且被一小城小家族世子杵逆了? 这位长公主,听闻年纪轻轻天赋奇高,都快要至境了,而且什么优秀男人都难近其身若是死皮赖脸挤上只会落得难以言说的下场。 “起来吧。” 苏浅允转头看看陆清远,见他也没太生气,心里也就放下,剑也收了回去,摆摆手。 “是。” 吴越得令,站起身,“程家所有人全部带走,恶意冒犯公主殿下屡教不改出言不逊,按北都律法,株连九族,即刻行刑,莫要脏了公主的眼,都给我拖出去。”他喊到。 一时间整个八楼鸦雀无声,程家所有人都是面色惨白,竟然被这程酩小子害得整个家族馈亡,真叫人唏嘘。 “我杀了你!!” 程酩忽而大叫,似乎得了失心疯,那折扇里藏着刀白晃晃地刺向陆清远。 他实力五段,发疯间忽然出手,怎么也得伤了这毫无防备的四段实力的陆清远吧? 在他眼里还没分清状况,以为陆清远还真是秦有斩,苏浅允的追求者,那么除了远在几丈外的秦羽等人还有谁会出手呢? 秦羽哪怕是亲自动手也来不及了,程酩的刀剑就要临体。 “呛——”金铁相交的刺耳响声炸裂,一柄微粉二尺剑抵住程酩的短刀,狠狠拨开,力道之狠,生生折断了他的手臂。 “你怎敢?!” 娇喝颤动整个楼层,苏浅允一张俏脸冷若玄冰,怒气四溢,“好!好的很!你们程家上上下下全都得死!!” 苏浅允提剑,何人敢拦? 她每踏一步,倒在地上的程酩便单手撑着往后退一步,满脸惊恐万分。 “拿下!拿下!” 吴越也喊到,他也是没有想到这程酩胆子居然这么大,还想拉陆清远做垫背的,他出手都及不上苏浅允的速度,浅允殿下到底是什么境界? “分明可以不用这般修为...” 一淡泊男声悄然响起,吸引一众目光,果然是陆清远开口,他伸手牵住苏浅允,又将她揽入怀中,落樱“铛——”得落到了地上。 苏浅允不敢看他,知道自己一瞬动了至境的速度,虽然只要用六段的实力就能拦下了,可还是莫名用上了全力。 “我...我怕你受伤...”苏浅允在他怀里一下子面容软了下来,嘀嘀咕咕着,声音都小了。 三十二.反噬 “好,下次不许了。” 陆清远看她委屈吧啦的模样也生不起气来,干脆捏捏她小玉鼻,放过了。 “嗯...”苏浅允乖巧地点点头,脸上倏地传来温润触感,带着点点男子气息,红霞一下子爬到了脖颈。 “好多人呢...”苏浅允嗔怪,美眸不敢睁,玉手捂脸害羞地要命。 整个八楼,这时才是真正的落针可闻。 堂堂北都长公主方才动了大怒,杀意沸腾,再一眨眼就钻在这个先前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少主怀里了? 还让他肆意调戏,像是情侣幽会,有没有搞错?! 这么多人围观呢,官府朝廷的人,程家的人,秦分宗的人,黎州分会的人,还有些许围观群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情?还调的是长公主的情? 这小子到底是谁啊???鬼信他只是一个秦家世子! “咳咳!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吴越才想起来正事,怒喝,他心里明白陆清远到底是谁,只有女人配不上他,哪有他配不上的女人? 随着喝声,官兵押着程家鱼贯而出,闲杂人等也乖乖排好队,今日见闻,可比一年难见! “今日洛城分会,八楼什么事也没发生,日后若是吴某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愿亲自登门拜访!” 吴越接着发话,心里想的很缜密,每个商会来客,上的了八楼这种摆着奇珍的楼阁,都会有记录,经历了今日之事,不想步程家后尘的应该都会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明日我来收贡,你们也走吧。但今天之事你们应该保持什么态度心里要明白。” 陆清远摆摆手,赶走了这坐立不安的秦羽等人,刚刚若是苏浅允吴越都无动于衷他能不能拦下那程酩还真不好说。 现在少主居然还愿意收贡,真是天大的恩赐了,秦羽巴不得立刻跪下来三叩九拜,但陆清远眼神都没往这斜斜,就不扫兴赶紧带着人回去准备了。 “还不快把那件绾纱百转裙取下来!” 吴越很火大,怎么这帮人还是看不懂时局,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商会侍从也很无辜,今日心里震撼了多少次了,还没好好缓一缓呢。 “确实好看。” 陆清远用源气托着这条裙子,他难以想象苏浅允穿上会是怎样得惊为天人。 他伸伸手,将裙子摆入苏浅允的纳物袋里,这妮子也一直盯着看,也着实喜欢。 “到了燕安便去提亲,好不好?”陆清远贴着她的耳朵悄悄说。 “好......” 苏浅允也不知是耳朵被他制住还是怎么了,浑身软绵绵的,轻声答应,将颜容埋进他胸膛,耳珠却也粉了。 “吴老先生,这条裙子怎么卖?”陆清远轻理怀中少女发丝,又发问。 “什么裙子?” 吴越先是微惊,又愣了愣,反问道。 “你们有见这里卖裙子么?”他又转头问商会的侍从。 “没...没有...”被盯着的几人当即作答,还看不出来这少年身份不凡那就真是瞎子了。 “哈哈,看样子确实没什么裙子,公子看走了眼,若是有什么需要还可告知老朽。” 吴越与陆清远相视一笑,到底也是老生意人了,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温灵草,虚养叶,千昀花。” 陆清远也不遮遮藏藏,很干脆地又吐出这三个熟悉的词。 怀里苏浅允抬起头,看看他,皱了皱鼻。 “前两种洛城分会就有,千昀花比较稀缺,洛城没有,但洛阳郡有,只是送来时间颇久,明日有易物会,公子不妨去碰碰运气。” 吴越说,招招手立即就有人送上两个精美盒子,他逐一开启,一株草,一枚叶,静静躺着,泛着莹莹波光,显然成色不错,这种过了季的植株居然还能保存地这么好,这盒子也算得上是个宝贝。 吴越显然不会只端上来各一样,他做手势,陆清远面前一下各摆了十个盒子,也就是各十株。 “公子今日在我商会发生了不愉快,这几株药草皆作为弥补,望公子笑纳,这也是黎州商会对于公子的赤诚之心。” 吴越微一鞠躬,将价格不菲的植株连带着宝盒全部赠予陆清远。 “好。” 陆清远当然收下,白给的好处为何不拿? 身份果真是可怕的东西,稍一展露,先前还想威胁你的人瞬间就得拍你的马屁了。 你在座上大大咧咧躺着,人家连大气都不敢出,坐下来都不敢。 “明日易物会将肃清八楼展开,到时若是公子有意参与可住九楼客房一晚,也全额免费,明日一定不会发生像今天这种事,但来客也算得上是权贵,还请公子自身小心些。” 吴越说,一边慢慢往后挪,不想打扰了陆清远的雅性。 看他甩甩手,松下一口气,转而赶忙走出了门。 “醒了没?人都走完了。” 苏浅允才悠悠醒转,在陆清远怀里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发出小猫一般的呓声。 她睁睁眼睛,还没睡醒的样子,像是又要垂下去,忽的抬起头,东张又西望,确定没人后才靠在陆清远胸膛上。 这动作过分亲密,但苏浅允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了,她都随陆清远亲过了,心底里对这些事也产生变化。 “我怎么睡着了...” 她抬抬眼看陆清远,伸手去戳他脸颊,怪可爱的。 “至境的你力量你根本驾驭不了,说白了你就是个空有至境的境界没有至境的能力,你才用一点就要反噬昏睡了,擅用了是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 陆清远任她玉葱戳戳。 “这样...” 苏浅允很认真地点点头,现在还显得有些呆呆的,这才用了这么微乎其微的一点儿力量。 其实陆清远没说破,她虽然虚假至境,但也不至于一点力量都用不上,若是真的爆发,击败寻常九段不算难,与至境过几招也行。 但若是那样她自身就会收到极大反噬,莫说能不能再上至境,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陆清远心底是不想让她冒险,干脆哄住她,他起身抱起苏浅允: “去九楼客房休息吧?等明天易物会上淘来了千昀花,就给你炼丹。” 陆清远后半句话说的很轻。 “嗯...”苏浅允应到,给她炼丹...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还没睡醒,累累的,也没多想。 三十三.请求 陆清远上了九楼,把苏浅允放在床上,也不知怎么了,这妮子不过动用了一次至境的力量,怎么会累到这般眼睛都睁不开? 等等,眼睛? 难不成是眼眸的异动? 陆清远何等阅历,居然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般天生眼眸。 “你是第一次么?” 陆清远将手贴在她的丹田位置,源气轻扫,她体内源气稳定,不像是肆意动用力量导致的源气紊乱稀薄,说实在的那么一瞬间的速度加成罢了,又不是一个毫无源力的普通人强行拉扯到至境再乱动用力量。 “我...我是...处子...” 苏浅允面色绯红,虽然使不上劲,身心有些疲惫,但他这样的问题问出来,难道是好虚弱这一口? “......” 陆清远一阵无语,但也确实,抱着人家女孩放到床上,现在手还放在人家小腹呢,就是官府来人门一开都不用他解释当场押走的感觉。 “我是说,你是不是第一次动用至境层面的力量?” 陆清远将手收回来,又详细地问道。 “嗯...是啊,父王先前也告诉我...不可以乱用,我就没用过。” 苏浅允点点头,美眸中似乎异光闪动。 “闭上眼睛睡一觉吧。” 陆清远捕捉到了这一丝微光,现在已是申时过半,仲秋,夜来的快得很,他关了烛火。 “好...我会没事的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浅允点点头,闭上眼眸,很听话。 九段晋升至境,即刻会有光柱冲天起,是一种灼目的光芒,标志着一位至尊降世,那丝微光就是这个颜色。 苏浅允小手一直紧紧抓着陆清远,睡着也不愿松开,像是要十指生根。 “放心吧,小妮子,我一直都在。” 陆清远轻抚她青丝说,这女孩似乎是在梦中听到了,松开了陆清远的手。 他起身,乾坤袋闪动,掏出两个宝盒,正是刚刚的温灵草和虚养叶。 苏浅允身体状态很正常,从精神层面上来看也就是有些疲惫,去看个大夫估计也就是一句“去好好睡一觉就行了”,但陆清远不放心。 他的医道完完全全是有人强行塞给他的,一时半会想不起那个人,学得也不精,但稍稍明白一点儿。 陆清远将两株药草放在碗中,轻轻捣碎,源气散出将之凝成药液,散着醒神的清香。 他再从乾坤袋里摸索出一枚冰系源兽的源核,拧碎,溶于药液中,药液凝固呈蜡状,陆清远再引源气点燃,霎时间房间内满是淡香,不同于任何香薰的味道。 似乎安神养性,清心助眠,看那妮子眉头舒展,陆清远也松了口气,为什么会紧张呢? 是因为出现了自己所预料不到的事吧,历世这么多年,才一出关就遇到了从未见过的异像的原因。 他心中如此解释。 陆清远望向窗外,洛城入夜翻涌起灯火,铺成一抹山川连绵。 他又回到床边,牵起小手,见她呼吸匀称,嘴角跳上一抹微笑,比之刚刚山川更美,放心地躺倒。 “陆清远...”她像是说梦话,“我喜欢你。” 陆清远怔怔地听着,也怔怔地看着。 一夜过隙,苏浅允醒了个大早,浑身都很舒畅,做了一个很是舒坦的梦,她转头看到陆清远,脸上稍红。 梦就是和他有关,梦中都远远脱离了尘世,然后嫁给了他,还...... 苏浅允的微动让陆清远醒了过来,“没异样吧?”他总是浅睡,很容易醒。 “嗯...感觉比之前更清晰了,我能捕捉到一点儿你的情绪了!” 苏浅允眼眸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又盯着陆清远,能察觉到他的舒心。 “果然是眼眸的成长,别看我,我也没见过这种异能。” 陆清远伸手挥了两挥。 “起床起床!去易物会啦!” 苏浅允跳起来,休息了好久,现在精神百倍,欣喜着奔进洗漱间。 陆清远拉开帘子,辰时都还未到,天才蒙蒙亮,易物会怎么可能这么早,而且也就在楼下,这妮子还真是精神,不过这也是好事。 “清晨雾浓,一日天晴。” 陆清远念叨着,今天倒是个好日子,他翻了个身,继续躺会儿,若是淘到千昀花,炼丹需要的精神可不少。 “清远,我好饿。” 苏浅允洗漱完,一边整理自己发丝,一边说,陆清远昨晚给她放下了头发,但她晚上睡相也不怎样。 “让吴越给送点东西上来吃。”陆清远慵慵懒懒地说,委实说他的炼丹术与他的医道五五开,不好好养精蓄锐还真不一定能随意炼好丹。 他拿出传音石,喊了吴越,昨日胆战心惊地要记陆清远的传音石,被告知没有,大大方方送了他一个可传千里的,并且大大方方地说只要能帮上忙随意呼喊。 那正好端茶送水,可能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不知道他本人会怎么想。 吴越接到陆清远的传音差点跳起来,大清早的,让他亲自送食物上来,整个北都能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胆子? 陆清远就是其中一个,而且还让他倍感荣幸,立刻起身,打理一下那一只手可数的过来的毛发,出了门。 没半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征得同意吴越亲自推着餐车进来碗碗盆盆一大堆,“都是按照着公主殿下一贯的口味烹制的,公子口味尚不知所以就...” 让他送餐,居然还有些歉意。 “吴老爷子,我之前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想好没有?我不会久待洛城,洛阳郡离王都很近,但那时可能就要忙王都的事了,趁早说了才是。” 陆清远没等吴越离开,就问,没想到这老小子还真以为是让他送个餐。 “这......”吴越一时半会儿也还没想好呢,挠挠脑袋。 陆清远眼尖,一下就瞅着了那几根可怜发丝,“植发的话很简单,做点药液立刻生效。” “噗哈哈哈哈——” 苏浅允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呃...委实说这是个很诱惑的条件。” 吴越居然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那就...三家商会各分家很久了,若是合并了对于北都的受益也很多...”他搓搓手,说了出来。 “没问题。”陆清远说,“你不反悔,这事我必定完成。” “好好好好!公子有此言,老朽就安心了。” 三十四.易物 用完宴,辰时都过了半,但也还是早,不过说起来,这公主规模的用宴还真是吓人,分会客房的桌子决不算小,照样是堆得琳琅满目,巴不得堆成小山丘了。 “你平时饭量都这么大?” 陆清远翻翻白眼。 “才不是...只是...用宴摆这么多而已。” 苏浅允红脸解释,自己饭量又不大,皇室用宴就是这么夸张。 “要出大太阳了。” 她又说,伸了个懒腰,九楼客房有很大的玻璃窗,太阳正在冉冉升起,小姑娘站着窗前阳光一点一点散在她身上,长发披肩,像极了天女下凡。 “去去去...” 陆清远果然不老实,从背后环住苏浅允,苏浅允稍慌,伸手推了推,却似乎有些习惯了。 “昨晚做了个好梦?” 陆清远忽然问。 苏浅允被这一句问地脸上一下从头红到尾,脑袋上都要喷出蒸汽。 “吴越刚刚透露易物会上有人带着很多药草,应该可以碰碰运气。” 陆清远又说,松开了手坐倒在椅子上。 “千昀花?为什么这么执着?” 苏浅允皱皱柳眉,问。 “花里有你的名字啊。”陆清远答。 “你!明明是剑尊却这么会撩人,千年前祸害了多少女孩子?!” 苏浅允忽的双手叉腰,质问他。 “嗯...这是正宫盘问,宣誓主权?” 陆清远想了想,也没正面回答,自己确实对于闭关前的记忆几乎全都记不清了。 “哼!谁是你正宫?!” 苏浅允抱抱手臂,转过头去晒太阳,心里倒是有些雀跃的。 “哎...陆...” 苏浅允回头,见陆清远作修炼姿势,嘟嘟嘴,有些小脾气,但也想到他好像和自己在一起这么些时间都极少在她面前修炼,自己是不是误了他? 她闲得无聊,才发现床底下摆了个小碗,里面有些蜡油似的东西,苏浅允轻轻扇闻,就是昨夜那种香味,清爽地让人沉迷,她分辨出三种东西,冰系源核,虚养叶,温灵草。 “真是...毛毛糙糙,还浪费,你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两银子么?还说我消费观念有问题...” 苏浅允一边给他收拾残局,一边嘀嘀咕咕着,脸上红润倒是没下去过。 念叨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植株,居然毫不客气地用在了她身上,苏浅允心里开心得很,但她觉得女孩子家家动不动就情啊爱啊,一点都不矜持,所以她不说。 反正他也在修炼。 “笨蛋。”她忽然念了句。 陆清远修炼地也很浅,生怕入了定,随随便便巩固了一下四段,苏浅允就叫起了他。 “吴越刚刚来敲门了,他说易物会已经准备完毕了。” 苏浅允说,很没好气,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修炼,自己要看着时间也不能修,很无聊。 “知晓了。” 陆清远起身,少女双手叉腰瞪着他,陆清远伸手揉乱她青丝,然后开门逃了。 八楼已是人头攒动,洛城附近各方权贵都赶了过来,吴越散了消息出去,这次是他亲自主持,还说会有重量级的人物登门,所以显得比较隆重。 正巧午时过半,易物会也如期展开,本来是稀疏平常的会场,但由于吴越在场,旁边还有个秦家少主。 又听说今天秦分宗货物拉了不知道多少辆马车,全是真金白银,摆满了一条街,搞得整个八楼气氛古怪得很,大气都不敢出。 吴越也很尴尬,那贵客还没到,说实在的,他也就是个管事的,偶尔开开拍卖会,什么易物会,一开始还以为和拍卖会没差,结果好像不一样。 “谁有千昀花,高价换。” 陆清远落落大方,看没人说话,干脆开了头。 “这...” 上来就喊千昀花,这东西当季都算稀缺,更何况已仲秋,过了季就更难得,这也只是个小边城,去燕安王城,郡都兴许会有,洛城人士还真不一定掏的出来。 “秦少主愿开价什么?在下不是很缺钱。” 几息后人群中竟有人回应,看样子他拿的出千昀花,陆清远看向他,黑衣蔽体,头上船家帽压得很低,显然是个不想暴露自己的主儿。 “你想要什么?丹元,剑法,武器,暗器,源核?” 陆清远问,也不能说是一应俱全,丹元也可以炼。 “剑宗的剑法也行?” 黑衣人又问,像是有些试探。 “行。” 陆清远同意,在场人倒是无一不哗然,剑宗的独门秘诀,秦家在北都算得上庞然大物,但和剑宗相比,不,完全连比都成不了,他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场上只有三个人不惊,一是陆清远,二是苏浅允,三是吴越,都知道他的身份,就是剑宗老祖找上门来,还不得畏畏怯怯站直了喊师尊? “秦少主,只是开玩笑,剑宗的独传咱还不敢奢望,在下需要点源核,不知少主愿不愿交易?” 那人讪笑两声,问道。 “几段?” 陆清远问,源核一般做炼丹用,只有主修同属性的修习者或是奇门秘法才十分需要这种东西,但拜托寻常炼丹师炼丹原材料也得备上所以也算是不小的商业线,正好秦家有所进贡。 “三段火属性即刻,若更高也可不需要属性。” 他将船家帽压的更低,说。 源核也不是每只源兽必有的东西,一般都得看运气,只是越低等的源兽越不会藏,三段不算高,但对于源核来说也较稀少。 “行。” 陆清远点头,一枚源核露在手上,浑圆红润,火属性三段,陌城分宗的进贡产物。 “且慢!” 忽而门开,有一娇喝响起,踏进来一袭青衣,肤色很白,秀脸如玄冰,透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但她衣间更冷,头上似乎还盖着一层若隐若现的雪。 所有人回眸,空气安静了些,吴越眼睛亮了,说明这就是那位贵客。 “医宗七十六代弟子,林晓钰,见过各位英豪。” 她娇喝,向着所有人行礼。 窗外扑扇着白色巨翼,是只雪雕,乃大雪地带的产物,速度极快,听闻当世医宗老祖的座驾能远超寻常化境速度。 “师伯,你先下去等等我。” 医宗少女又说,那雪雕扇翅,飞落。 “原来是医宗仙女,有失远迎!” 在场大多数人都是连忙回礼。 三十五.医宗 医宗,与剑宗差不多,都是绝世大宗,大到单念这两个字,只会想到这一个宗门。 医宗坐落在岚山上,历史远比剑宗久,医者仁心,医宗又只收女弟子,各个都冰肌玉肤,美得很。 而且实力高强不说,还绝不会见死不救,正邪两道现在闹得厉害,但唯一不会波动的就是医宗,谁敢妄动医宗有没有实力且不要说。 但凡是有,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在整个大道上的地位,经不经得起几乎所有男道友的怒火。 听闻医宗老祖更是美绝人寰,想追求她的多的可以硬生生挤满整个岚山,可惜她性子冷的很,千年来都没怎么下过山,以前似乎有追求者胆子大,死缠烂打,被砍了头世人才知道怕。 “医宗么?” 陆清远念念,苏浅允扯扯他衣角:“你认识?” “医宗老祖倒是和我有旧。” 陆清远想了想,只记得这个了,至于千年前医宗老祖到底和他发生过什么都记不太得。 “叫什么来着...记不太清了,似乎也姓林?” “好哇!医宗老祖你都泡过?!” 苏浅允脸色一下子下来了,但用的是传音,被其他人听到就不好了。 “晚些予你说。” 陆清远拍拍她手,算是抚慰她。 “你要与我抢千昀花?” 陆清远问。 “算不上抢,我只是有一味药需要用到千昀花,恰逢易物会,正正好好赶上,公子就行行好,让给我呗。” 这小姑娘还有几分俏皮,但言语中却带着有些怪异的寒冷。 “当然,我也不亏待这位先生,我拿两枚三段火属性源核换好不?” 她又说,敢情之前就在门外偷听了,这女娃娃还真是贼。 “这......” 现在是轮到这个黑衣男子犯难了,半路杀出个医宗来客,不得不说她给的条件直接翻了一番,易物会虽也本着较高者得。 但人家秦宗人还浩浩荡荡站着呢,更何况秦少主自身也是剑宗阁中子弟,医宗也就报了个弟子身份,撑死也就五五开。 果不其然,那秦羽的眼睛瞪了瞪,虽然他也不过是狐假虎威,但陆清远弟子身份确实是坐实的。 “四段火系源核一枚。” 陆清远亮了亮手中的源核,果然远胜之前,磅礴的火焰元素绝不是作假。 “那就...秦少主...” 看样子秦少主也不想他难办,那就正好从了他心意。 “四段火属源核加上两枚三段火属源核!” 那少女叫起来,给出了一个更重磅的开价,实际上从一枚四段源核开始就已经超过了那株千昀花的价值,但少女明显更想看陆清远吃瘪的样子。 陆清远恰恰吃瘪,他手上没有更多的火系源核,那姑娘明显是有备而来,搞不好是唱双簧,他还有一枚五段风属源核,是那疾豹的,炼丹正好要用,不能出手。 “价高者得,仙子拿去吧。” 陆清远悻悻一笑,耸耸肩,有些无奈。 “嘻嘻,谢过公子。” 那医宗少女嘻嘻一笑,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 交易完了,她又举举手:“我这有医宗的药丸,丹元,各位都可以换理!” 一下炒起了会场里显得有些低迷的气氛。 “这就不要了?” 苏浅允有些气鼓鼓的,在她眼里这男人就是见色起意! “就怕这两人唱双簧,把我给掏空了去。” 陆清远摇摇头,理顺她发丝。 “嘁——那女娃娃眼底藏着对你的冷意,不会对你好的。” 苏浅允小声说:“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 她一字一顿地盯着陆清远问。 “没有。” 陆清远回答很干脆,也不回避她的眼神,本来也不知道那医宗的小弟子怎么看他不爽的? 又见她屡次看向苏浅允,难不成,是有特殊取向? 苏浅允从他眼中看不出说谎,倒是被他目光盯得发麻:“干嘛?” “那妮子怕不是看上了你,在吃我的醋呢。” 陆清远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眼神好像有点儿笃定。 “真的假的...呸!这怎么可能?!” 苏浅允傻傻地想了想,又喊了一声,所幸会场有些吵闹,完完全全盖住了她的声音,她的小拳头倒是结结实实地打在陆清远身上。 陆清远哈哈大笑。 “秦少主需不需要寒金?上好的制器材料,鄙人手里恰巧有一块不知可不可以换上一枚三段源核?” 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家伙挤了过来,手上都捧起那块寒金了。 “什么要求?” 陆清远问,寒金是真货,矿脉比较少,算是好东西,可惜这一块太小了,只能打点暗器之类的小东西,也卖不出什么高价,正好遇到“秦有斩”这个暗器世家之子,一枚三段源核确实也高不到哪去,卖人情的意图有点。 “都可都可!” 那胖子笑起来,眼睛都眯了进去。 “你买这个干什么?你又不会打暗器。” 苏浅允见那人又挤回去了,撇撇嘴。 “给你打支钗,寒金的色泽倒是美得紧,用来打暗器反倒是亏了,而且偏亮,打成暗器还得烧色,太小更不适合打兵刃,不然你以为一枚三段买的下来?” 陆清远说着收了回去。 “哦...讨好我?那就是有事情瞒着我?” 苏浅允点点头,暗中高兴,但还是斜了他一眼。 “疑神疑鬼的,不想当众丢人就乖点。” 陆清远笑笑,说出来的话让苏浅允瞬间老实了,当众闹个小红脸明显没有公主殿下的威仪。 “上好招式!换到就是赚到!第一招即可战寻常二段!只需一条成年巳鱼!” 听得有人喊,原来易物会连这都可交易,说到巳鱼,陆清远又想起涿光山上的巳巳。 不知她怎样了,不过实力不算弱,区区秦家动不了她分毫,应该没有什么事。 “兄弟们!城主夫人私密衣裳,贴身的!有没有想要的?” “拿什么换?!”下面立刻有人应答。 气氛一下子走到奇怪的方向。 两道目光一下聚集到陆清远脸上,“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偷的...”陆清远一脸无辜看向苏浅允。 余光又捕捉到那个医宗弟子,还有一道目光就是她的,你到底是谁? 三十六.师祖 凭着医宗的人气,林晓钰的丹元很快就换完了,她也趁机溜走。 没挤上的来客大呼与美人痛失交臂,实际上你就算换到了人家会记住你一息么? “师伯,我们回客栈找素素师叔吧。我去了一趟易物会,换了些药材,一会就说是采药草去了。” 林晓钰静雅地坐上雪雕,大雕短啸一声,振翅而起,转眼就抵达城东深处的客栈,等她下来又啼了一声。 “素素师叔,我回来了,你在么?” 林晓钰在玄关处脱掉有些湿的外套,往里喊。 “你师叔我遣返了,倒是你,去了哪里?” 淡漠女声响起,婉转动听间带着寒意,让人想起岚山的大雪。 “弟子林晓钰,拜见师祖!” 林晓钰连忙跪下行大礼,面前一个模样显得颇娇小的女孩儿,轻纱遮面,身材看着像是才十五六岁,但偶尔波动的源气层面高的吓人。 她现在斜靠在桌上,姿态慵懒地很,两只小玉腿晃了又晃,连林晓钰这个少女都觉得难捱,世上真会有男人抵得住? “起来,为何不戴轻纱?被人看上了怎么办?” 她又问,目光透过纱层,来来回回打量她。 “师祖,我去了趟雪峰摘草药,你看我衣服还是湿的,师伯带我去的,它也可以作证。” 林晓钰站起来,解释道,她亮了亮自己的衣物,确实湿漉漉。 “叫师父,你是我唯一嫡传弟子,出了医宗就得这么喊。” 师祖将腿架起来,换了个姿势。 “你去了易物会吧?见了陆清远。” 她忽然又说,“不用瞒我,我全知道。” “我...我...我...” 林晓钰慌了,没想到这都被师祖发现了,见陆清远,师祖下了严令禁止的,是要受重罚。 “毕竟他这么坏,明明出了关还不知道来看师父,真是负心汉,坏心眼到家了!天下就没有好男人,最恶不过陆清远!” 林晓钰喘了口气,义愤填膺,反正怎么样都是重罚,还不如说了,她也知道师祖与陆清远的事。 “...轮不到你来说他,他不过是痴迷剑道,千年闭关应该也会醒悟。” 师祖叹了口气,摇摇头,眼底好像藏着落寞,但林晓钰看不透轻纱,也看不透她。 “师父,你说错了!他哪里痴迷剑道!他现在实力不知怎么倒退到四段,身边居然还有个女人,甜蜜得很!弟子看不过去才抢了他的千昀花...” 林晓钰急忙说,才出关就搞上了女人,听到医宗都没什么反应?岂有此理! “你抢他花作甚...千昀花.....北都皇城的主姓就是苏,起名苏浅允,当年她诞辰我还专门去看了趟,还以为不是,没想到是真的!哈哈哈哈哈!” 师祖身形微颤,念叨着,忽而大笑,吓到了林晓钰。 “浅允妹妹她做到了啊,真好。” “师父...你不生气?他好像根本就没想到过医宗,我都那么明显了,他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林晓钰愣愣的,感觉师父可能坏掉了,不太对。 “记忆和实力,都要他亲自重新拾回,既然他能收浅允妹妹,就不可能放过我!” 她大笑,这辈子都好像没有这么畅快过,千年过去那剑痴终于醒悟了吗? 林晓钰彻底傻了,看着平时威严无比的师父又是拍手又是大笑,带着少女的无限娇俏,她一瞬还真以为师父变成了个小女孩,她咬咬嘴唇: “师父,你是不是累了?” “小远!回医宗了!” 师祖蓦地向窗外喊了一声,雪雕迎空起,卷起万仞风。 那女孩一跳,竟从窗口蹦了出去,正正好好地落在雪雕身上。 “上来,小玉。” 她喊,恢复了冰冷:“去把千昀花还给他。” “哦哦。” 林晓钰看不懂,但是师命就是一切,她赶忙跳了上去,林晓钰都觉得女人奇怪。 在师祖自述的故事里下杀令的是她,决绝的是她,放弃的是她,落寞的是她,严命的是她,可听到他的消息像是小姑娘一样雀跃的却也还是她。 陆清远才在收贡,一声雕啸,跳下来的还是那个少女,不同的是衣服干了,“喏——千昀花,拿去。” 她随手一抛,一枝淡蓝色的花朵飞转出去,陆清远伸手接过。 “多谢仙子。” 他也没想通发生了什么,难道这女娃娃又回心转意了? 反正迎上来的是个白眼。 “你!” 苏浅允喊了一声,秀眉皱起,脚跺了两下。 “师父,走吧,你为什么不去亲自看他?” 林晓钰重新跳上来,问她,师祖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气息都闭住了,一点都不散发,若不是林晓钰眼神好点就看不着了。 “这个...笨蛋。” 她幽幽地说了句,“小远,走。” 雪雕长啸,振翅,几息之间就已消失不见。 “????” 林晓钰小小的脑袋里大大的疑惑。 “师父,你不是让我下山历练,怎么就直接回岚山了?”她问。 “关你禁闭两个月。” 师祖说话又冷。 “啊?” 林晓钰差点从雪雕上掉下去。 “师父你这算不上重色轻徒,公报私仇?!” 雪雕忽然觉得背上背了一座冰山,又冷又重。 “关禁闭五个月。” “啊?!师父弟子知错了!” 陆清远一直盯着那雪雕,直到它飞远,总觉得熟悉,但又说不好。 “还看!还看!这么好看?!” 苏浅允心里很烦躁,动不动就盯着人家医宗的小姑娘,又说以前有旧,人家又亲自回来把千昀花送给了他,最后翻的那个白眼,肯定是傲娇! 然后又盯着人家的雪雕,什么意思嘛?! 陆清远把头靠在她肩上,抱住了这个快要炸毛的小妮子,脸贴脸,一下就觉得她又软了回去,“没有我家浅允好看。” 他靠着发丝贴她耳朵,呼出的气都喷了上去。 “谁是你家的...我知道优秀的男人会吸引很多的女孩子喜欢啦,可是这个林晓钰这么争锋相对诶,刚刚进场就偷偷瞪我......” 苏浅允有点委屈吧啦。 “我确实对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对一些特地的东西还是会有熟悉感,比如刚刚那只雪雕,但对那个小姑娘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倒不如说对你的熟悉感很浓。” 陆清远缓缓说。 “噗嗤——” 苏浅允笑了起来: “笨蛋,哪有你这样哄骗女孩子的,我才十九岁诶,哪能让你这千年多的家伙有回忆?”她小小声。 “也许吧。” 三十七.炼丹 “少主,今年进贡已经全数装上了。” 秦羽屁颠屁颠跑过来,一脸谄媚地双手奉上乾坤袋。 “嗯。” 陆清远点点头,也是该告别洛城的时候了,等这一档子事了结了,干脆也上上岚山,去医宗看看。 “少主,嘿嘿,小子通知了隔壁两个城池的秦家分舵主,可自己来进贡,他们马上就到了,不如少主再待一会儿?” 秦羽搓搓手,说。 “行。正好省的我到处跑。” 陆清远点点头,这倒是好事,秦羽亲自传音,其他城池想必不会猜忌。 分舵主,也就是秦家分出来的一批地位不高的,嫡系一般都留在本宗了,被看出来的几率很小,陆清远还能继续演他的“秦少主”。 “那我上楼去,你处理完了再找我。” 陆清远干脆将乾坤袋又抛给秦羽,秦羽可是乐开花,少主这么信任的动作,那不就是代表着洛城分宗转正指日可待? 又回了九楼商会的客房,陆清远几乎把这个偌大商会当成了旅馆,他倒是舒心,苏浅允有些惴惴不安。 陆清远看出来了,“怎么?”他问道。 “清远,这样会不会被秦家总府看出来?城池收贡越来越多,消息多多少少都有散布,若是传进到了王城,他们剑宗附近还留着人,我怕他们折返,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苏浅允拍拍他手,很认真的说。 “嗯,消息传来传去很麻烦,飞鸽传书会被轻易截下,要靠驿使,这里离燕安还远。 传到我们早跑远了,至于剑宗附近,陆斩蛇也不是省油的灯,那些秦家若是真逼剑宗弟子,她定会出山管一管,区区至境,还不能动摇她。” 陆清远喝了口茶,略有所思的样子。 “但得做好万全准备,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把你的丹鼎借我使使。” 苏浅允得令,一下把丹鼎捧了出来,丢到地上:“不论你要做什么,赶紧做准备吧,我总感觉有些怪异,心神不宁的,放不下心来。” “好。”陆清远点点头,看这妮子表情有些沉重,也没心思逗她了。 他老老实实在桌上摆出成色最好的虚养叶和温灵草,可惜的是千昀花只有一朵,只有一次机会,那林晓钰偏偏还毛毛躁躁的,成色比之先前差了不少。 苏浅允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清远,他说会那就是会,但自己也学过些。 寻常炼丹轻轻松松,或许能帮上忙,但看他一眼就折服了,还说什么学过一点点,分明就已经炉火纯青了。 陆清远源气引火,顿时室内温度似乎都高了几分,鼎底发出滋滋声,他将捣碎的虚养叶泥下了鼎,火候掌握地恰到好处,药泥化作翠绿色药液散着淡淡清香。 苏浅允看得入神,陆清远倒是觉得轻车熟路,闲暇的乏味,他也很奇怪,说自己不怎么会炼丹不是假话,但上手怎么会这么熟络呢? 是谁教会的自己炼丹呢? 陆清远想啊想,似乎眼前看到了个小姑娘,身材偏向矮小可爱,面容堪比星月,但真的放一起,似乎连明月也黯淡了。 “喂喂!真笨啊,又糊了?!你只有剑道有天赋吧?”声音好像很近。 “非要我手把手?真是算你好运!” 他好像看到那女孩有点儿脸红,怯怯地抓着他的手。 “不错不错,总算成功了一次!”她大笑,娇俏可爱。 “我的衣裳呢?!” 陆清远的思绪望到一处山涧,见一席青衣躺在手里,衣角内歪歪斜斜藏着两个字,“天天”。 “天天?” 陆清远忽然念到,他的头顿时一阵痛,意识回归了丹鼎,分明走了神,这是炼丹的大忌,一不小心就会炸丹,可丹鼎里的药液依旧柔顺,正常。 苏浅允有些气闷,看他忙忙碌碌,不好打扰他,还给他擦擦汗,他倒好,还以为是别的女人。 陆清远也不再想什么,出神的时间温灵草也下鼎了,两株植株的药液化作一滩,他取出疾豹的那枚源核,想也没想就投了进去。 “哄——”地一声响,似有飓风暴动,丹鼎就像风眼,屋内一阵叮当作响,昂贵的用具都在颤动,苏浅允像是救驾,一只一只拿下来,发丝被风吹的连连摆动。 陆清远加大火候,他不是主修火的,但也控制地非常好了,鼎内源核大亮,风更是呼啸,他感受到斥力,以他四段实力,确实有些勉强。 温润源气护住了他,一下子压力好多了,不然就是源气与精神力的双重消耗,苏浅允虽然不能用至境力量,但也是个扎扎实实的七段,起码源气还是在这个层面的。 “不错。” 陆清远轻声说,擦拭头上的汗,炼丹对于精神力的消耗非常大,几乎时时刻刻都要全神贯注,更何况这种关键时刻,菱形的源核不断地与药液接触,翻涌,每一触就是一阵狂风袭来。 陆清远清楚闹出的动静已经很大了,但也没有人敲门,吴越等人一定事先提过不要打扰,不然忽然中断那就完蛋了,轻则毁丹,重则受伤反噬。 陆清远被不断的冲击惹得心烦,怎么说也是堂堂剑尊,被一个区区五段的源核搞得畏首畏尾?源气汇聚,灵觉也一同聚集,目标直指源核。 “嗙——”地一声炸响,不是炸丹了,丹鼎连连震动,那源核表面显露出青绿色,已经成了,陆清远一边温养丹鼎,想一边着手千昀花的捣制,一只小手托着碗递给了他。 捣地恰到好处的药泥,看来这妮子也学过些许炼丹,技巧稍有掌握,陆清远不再等,刚刚那一下有些孤注一掷,若是不成,精神力都不能让他今日再炼一次了。 蓝色药泥入鼎,与那半成丹相融,没有发出任何爆破声,三种都是柔和药物,反应不会烈,陆清远见那青蓝交融呼出口气,实力不足连炼个丹都乏力。 他抬头看见苏浅允对他比出大拇指,很欣喜的样子,嘴唇张张,似是不想吵到他,不吐出声音来,问的似乎是:“要不要喝水?” “这傻妮子。”陆清远点点头,心里轻笑。 三十八.至境 陆清远温火炼丹,这是个枯燥乏味的过程,当然,只限于药力不相犯的几位植株,不然这也是头疼的一部。 苏浅允乖巧地收拾掉落的东西,虽然这些都不用她来做,但什么也不干总觉得不太好,刚刚喂陆清远喝水,但他不老实,就跑开了。 “呼——”随着一声长呼,陆清远一下坐倒在地上,“终于成了。”又摆出大字形躺在了地板上。 声响打破了苏浅允难得的修炼状态,但她满不在乎: “怎么样?累不累?什么丹啊,这么费尽心血的?要不先洗个澡?” 长时间不吭声可把这个妮子憋坏了。 “不碍事。” 陆清远大喘几口气,炼丹对精神消耗很大,疲惫有些,但看到手中躺着的这颗深青色丹元还是欣慰得很。 “那便是好的。”苏浅允点点头。 她跑去扶陆清远,手一接触就感觉不对,陆清远体内的源气在沸腾! 这是晋级的征兆!这到底是什么丹?!他分明先前才四段,而且由于上次开招的原因,并没有达到瓶颈,离五段还有些距离,一次炼丹居然有这么大的提升? “嘴张开,啊——” 陆清远笑笑,朝她作样。 “啊?”苏浅允下意识张嘴,那枚丹元被陆清远塞到了嘴里,来不及她反应,丹元一下子融化,浓厚的药力自上而下一直灌入丹田,一股源气拖住,慢慢输送到各条经脉。 “为什么?”苏浅允回头问他,陆清远朝她轻笑,又刮刮她的鼻子。 “自己炼化吧,药力很温和,其他事我晋升后再予你说。”他说,轻点她脸颊,坐直,一下入了定。 苏浅允脸上微红,但也好好听话,炼化丹元,药力难以想象的柔和,和一般疗伤药都相差无几,陆清远他到底废了多大心思? 也不知是药力还是源气的原因,她心里暖暖的,由于太温顺的药力,根本不用上心,她睁眼看看身旁的陆清远,确实有一种说不上来熟悉感,真的以前见过么? 可是她才十九岁啊,如假包换的北都长公主,从小一直在皇宫长大,门都没出过。 比之苏浅允的炼化,陆清远的晋升也没有难到哪里去,丹田的唯一一颗丹珠高亮,汹涌澎湃的源气涌入,似乎又在打磨,丹珠从完美无缺的圆形一点一点被削出棱角,饶是陆清远,也完完全全没见过这种东西。 磅礴的源气让他一下子摸到了四段的瓶颈,稍一聚集,五段的屏障就像是一层纸片,唾手可得。 药力在源气引动下一遍又一遍传过苏浅允的经脉,丹田中的丹珠在震颤,不是痛苦,是舒畅,她原本也算至境,但至境无丹珠,丹田内是个识海,等到真如海般辽阔之时,便是臻境。 可她先前丹田内别说是识海,就是识潭,识泉都没有,只有九颗丹珠撑撑场面,但现在不一样了,每一颗丹珠都在碰撞,融合,它们之间的空隙在一点点缩小。 “哄——” 苏浅允只觉得脑袋中一声脆响,眼前无比澄亮,她连忙观丹田,如有溪水川流,源气比之先前浓厚了不知道多少倍。 至境,真真正正的至境! 站在北都之巅的至境!有了这份力量,可护北都江山,可斩昏黄乾坤! 苏浅允蹦起来,望向那少年,少年远眺窗外,还沾着水珠的发丝飘动,她走上前: “傻瓜!这么辛辛苦苦炼丹,寻药材,为什么?” 小拳头轻轻捶打他,分明真正得到了渴求的力量,眼中蒙上些许水雾。 欣喜么?是的。难过么?也是的。 “你才是傻瓜啊,竟然对着三株药草总念叨。” 陆清远回头笑,又轻点点她娥首。 “我...我...” 苏浅允心中百感交集,原来每一株草药都是为了她,不告诉她丹方,因为本来的丹方不是这些药草,为了柔顺的药力,还有带着她姓名的花朵。 这将会更难炼,但他也不说。 苏浅允猛的鼓起勇气,环住他脖颈,踮起脚尖,唇上传来暖意,她忽然明白有些事情似乎不需要说。 她笨拙地接受着,虽然害羞,但已不是陌城的迷茫,主动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丹元么,初见的悸动,难能可贵的熟悉,真的是一见钟情么? 她说不好,但怦然心动的感觉让她只知道享受,苏浅允希望一辈子活着这一瞬里,那就好了。 良久,唇分。 苏浅允还是羞,将头埋在他胸前,紧紧抱住他,“心既已为君囊中,公子就要对我负责一辈子。”她说。 “仅仅一辈子?” 陆清远笑问,又捧起她俏颜,几分绯红更显可人,他抱起苏浅允,又低头。 陆清远越与她相处就越是熟悉,但熟悉之下压着深深的愧疚,若是以前有故事,一定欠你很多吧? 陆清远是个蠢材,他觉得对一个女孩负责,那就得为她付出一切啊,他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那就重新开始,余生不希望看到她一丝悲伤,堂堂剑尊的女孩儿,当是不能心伤的。 天边泛起白芒芒,清晨步履亦是缓缓踏来。 窗边飘进的风有些寒意,吹不散屋内旖旎。 原来苏浅允还是个偏传统的女孩,她轻推陆清远,不是欲拒还迎,陆清远自然也读的懂,虽然知道自己强求她也不是不给,但还是放下了想法。 陆清远靠在她耳边,“等你嫁给我,一定好好要了你。” 苏浅允耳根都红了,却转过身来,缩进他怀里,说: “嗯,你说的熟悉,我想是有些道道在的。” “我也确是如此想的,现在巴不得就飞去燕安,立刻和你父皇提亲。”陆清远笑。 “我想和你一起慢慢悠悠地去往王城,游览整个北都的大好风情,然后我堂堂正正嫁给你,多浪漫!好不好?” 怀里苏浅允抬起头,问他。 “好。”陆清远说。 “我现在也是真真正正的至境啦,这一路上谁敢动你,我就叫他尸骨无存!” 妮子的眸底原来也藏着利剑,她挥舞着小拳头,模样可爱的紧,却斩出一片光。 三十九.消息 阳光照进窗口,晨至。 妮子躺在床上睡着了,陆清远不打扰她,下楼去找秦羽拿进贡。 刚一推开门就看见秦羽,旁边还站着两个生面孔,实力都与秦羽差不多,不用亮令牌,就知道是周围两城分宗的舵主。 “见过少主!” 三人连忙行礼,秦羽眼神一扫陆清远后立即双手奉上乾坤袋,又偷偷往左边猛的恨恨一瞥,这神色正巧被陆清远抓住。 “哎——”陆清远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也没伸手去接乾坤袋。 “少主这是何谓?” 秦羽又冒冷汗,神色有些虚,陆清远猜对了。 “看来凌城,川莱的舵主也都信不过我主家啊。” 陆清远转身踱步,像要走远。 “少主!小子知错了!可这不关我洛城秦家的事啊,都是这个秦风和秦霆的主意,他们非得说少主是五段实力,我说的四段不靠谱,我一直解释道是隐藏实力,没想到还是被少主看了出来!” 秦羽都要急哭了,陆清远一来自己就请他吃了当头一棒后面救驾不及就不说了,人少主还愿意收贡,本来收完贡走就走了吧。 这两个家伙非得来搅局,上来就说有猫腻,谁曾想到早就被少主看破了不说还害自己又背了个黑锅,真他娘倒霉! “秦羽,我本来念你帮收贡有功,到了王城也好与父上提点一番,没曾想到你被他人当了枪使,本性还算好,可惜笨了些,收了你洛城的贡,其他两位舵主拿回贡品该去哪去哪吧。” 陆清远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少主!!都是误会!纯粹是不放心财物,听闻少主采购药草我们特地有备多的药草,还有不少丹方,上好丹鼎,全在乾坤袋里,还请少主收下!” 这两家伙说的义正言辞,实际上已经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着就要抱陆清远的腿。 “去去去!别挡了少主的路!” 秦羽当机立断跳到陆清远背后就指着这两人,不由分说地将乾坤袋塞到陆清远手里。 好哇,这老家伙还要狠,这是连东西都不让拿回去到时候直接说是洛城的,那转正不是板上钉钉? 就算不转正,这俩舵主下位他一人管三城那不是油水都大大有? 陆清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秦羽瞬间老实了,站的笔挺。 “秦家现在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缺人的紧,这次就免过,若是下次再犯......”他故意留白。 “若是再犯我们愿做死士,为秦家献最后一份戎马!” 秦霆大喝,严肃认真,倒不像刺客,反倒像将士。 “好!好一副视死如归。” 陆清远大笑,“秦霆,忠肝义胆,我定会提名!” “你们三舵主。” 还不待他们反应,陆清远又说。 “今日起代我收周围的贡品!这是我的传音石,有事直接传音。做的好了,能怎样心里都清楚吧?若找不见我人直接北上王城,我当面提名!” 他说的荡气回肠。 “领命!”三人齐喝,少主这般眼力与气魄,秦家来日不立足东洲还算有理?! 送走了这三个傻子,陆清远遥遥看到走廊尽头的吴越朝他挥手。 “公子好魄力!” 吴越快步上前,大笑一声,比了个大拇指,陆清远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同时也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对其善者不会吃亏,对其恶者生不如死,就是这个道理,若是侥幸成了他的朋友,用一世无忧来形容都不为过。 “吴老爷子这是有消息了?”陆清远也不否认,问。 “瞒不过公子慧眼,特地查了查秦家,秦有斩身死的消息唯有极高层知晓,那两位剑宗附近的,都是至境。 此次上剑宗绝对不是为了秦有斩,定是另有所谋,还请公子保护浅允殿下周全。” 吴越说,看样子黎州商会的眼线也不能看清秦家的事,但有一点可以得知,那就是王城秦家内空,没有至境作证。 “若是公子还想继续扮,那有三个郡还得小心些,分别是西疆,若溪与洛阳郡,他们的舵主都是秦家亲信下来的,而且都见过幼时的秦有斩。这是黎州商会的一点敬意。” 吴越说着,手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放着三个锦囊,各自写着西疆,若溪,洛阳,还有两本招式,以及一本暗器研学。 “若是不幸入了郡就请打开一个,五郡护都,所以都不远,这三本书都是秦家秘法,以公子天资随意看破其一,可轻松面对其他秦分宗,一路直指王城秦家心腹,愿公子行之必得! 老朽也不久留,郡都琐事很多,即日也将动身,下次再见公子就得在洛阳了。” 吴越接着解释。 “好,护苏浅允本就我分内之事,三商会合一的事我也会帮你做到,多谢吴老先生。” 陆清远抱抱拳,这确实是不小助力。 “先生可真是折煞老朽了。” 吴越笑笑,转身下楼,此行洛城倒是收获颇丰。 “听闻王城有锦衣卫外出,不知有什么任务,也要小心。” 他声音传来,陆清远点头,不过锦衣卫是皇帝的人,他俩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陆清远事情办的比他想象地快的多,干脆回身推开门。 少女已直坐,眸子慢慢睁开,望着他,如有流光。 “更清明了?” 他问,苏浅允的眼眸随着她的实力在增长。 “嗯,我甚至能透过乾坤袋看见逐鹿。” 苏浅允点点头,她能轻松捕捉到陆清远的微动,但遗憾的是仍然看不清眼底。陆清远啊陆清远,你眼中到底藏着什么? “你的五段很浑厚,要不了太久就能上六段,秦家人也没有起疑吧?” 苏浅允似乎都能猜到刚刚发生的事。 “这是眼眸的能力?真可怕。” 陆清远耸耸肩,也算是承认。 “不是。这是女人的直觉。” 苏浅允吐吐舌头,“我若是回了燕安,你可不许花天酒地终日往不该去的地方钻。不然我也看得出来。” “你要走了?”陆清远语言里似乎躲着落寞。 “父王与我传过音了,涉及北都政事,动荡要来了,我也要回北都了,他派锦衣卫动身,我们路途上应该会遇上,到时我就得赶回去了。” 苏浅允说,也没抬眼再望。 “我要是回了北都,清远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吧?” “有些事不需要语言回答。” “呀嗯!!唔——” 四十.献祭 马长鸣,陆清远两人从车上跳下来,向顺路带他们一程的车夫道谢,日近西斜。 可车夫看他们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也就没开口劝他们回城。 陆清远也没通知秦羽,不然就要大张旗鼓不要说,这数百里原野定不会放任只有他两人出行。 “你还能留多久?” 陆清远忽然问,夕阳在坠落,傍晚行路不是什么好决定。 “我也说不清,若是他们搭着鹰或者雕,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赶到,但那太招摇了,若是陆行最早估计在我们到歧城的时候吧。” 才出城遇不上源兽,这妮子漫无目的地踢着石子,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歧城之所以叫歧城,是因为洛城离其是个极大原野接着森林,有几分路途崎岖的意思,过了歧城,离几个护都郡也远不到哪里去了。 “陆清远。”苏浅允喊。 “嗯?”陆清远望向她。 “你上次说好熟悉,我也越来越觉得。我们是不是真的有过故事? 我也说不好,你或许觉得荒唐,但一想到离开你我心里就止不住的不安,不是女孩撒娇的那种,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清远。” 苏浅允说的很认真。 “好。”陆清远说。 “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你自己呢,小妮子一个,管的好国都么?” “去去,我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至境,眺看整个北都能胜我者寥寥无几,你最明白啦。 越高的境界生死越是没有那么容易,搞不好就是一个两败俱伤。还有那么多锦衣卫保护我和父王,所以我最安全。” 苏浅允笑了笑,但也没回应国政的事,说实话心里还是没底,一个国都啊,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望向陆清远的背影,这少年背着剑,行得笔挺,剑鞘都挡不住流光。 也是,堂堂剑尊,可能拘泥一时,但绝不会寂寥一世,既已重踏修道那谁又能拦住他呢。 苏浅允甩甩脑袋,把那些不安的想法全都抛出去,跟上陆清远的脚步。 她现在也谨慎多了,一出城灵觉就扩散开去,他们行进不算慢,哪怕是靠脚程,也比剑宗那一路快了不少。 分明可以靠走兽,飞禽或是车马,若是与吴越吱一声连那鹰都可以载他们一程,远比徒步轻松安全的多。 但陆清远和苏浅允很默契,连提都没提。苏浅允知道在这百余里原野上锦衣卫也不会漫无目地寻,而且她传音给父王都是说自己在前往歧城的路上。 她说的最早,其实是确定的时间,所以她巴不得脚下步伐更慢。腻着陆清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习惯。 灵觉忽而一颤,有一阵异样的风吹来,苏浅允若是几天前根本不会察觉,但她现在已是今非昔比,落樱翻飞,红粉耀世。 但有一点寒芒比之更快,陆清远的剑!逐鹿。 剑上传来“吭呛”之声,劲风吹过,十数丈外现一老头。 “城北程家还残有余孽?” 苏浅允脸色微冷,喝问。 “好...一个余孽!不过轻薄...几句而已,用得着让我们偌大...个程家九族诛尽?” 那老头说话都带着颤声,“那你这个长公主就给我程家陪葬!” 这老头一看就已经疯了,轻薄公主本就是死罪,更何况还是这种因家室强势作恶多端又害了不少女子的恶人,还妄想对公主图谋不轨,诛了九族都不算重。 “啊啊啊——” 老家伙喉咙里发出干枯的吼声,全身迅速变成灰黑色,实力在节节攀升,陆清远拉住这个似乎想和疯子辩驳的公主殿下,示意她推后。 苏浅允乖乖后退,陆清远上前,倒不是她想让陆清远送死,而是她相信陆清远。 一段可败五段,三段可斩五段源兽,开招灭杀整团劫道匪贼,这个男人就是不可思议的强大。 那老鬼的气势还在上升,身体干枯地像是夏日曝晒的杂草,说是鬼都有些抬举了,显然是什么暗术秘法。 陆清远却动了,等他暗术放完提升完毕优势拉大再打?有什么毛病? 他身影翻动再翻动,连接几次却别苍松,一瞬就出现在那老鬼面前,一剑斩落。 老鬼嘶哑晦涩的声音传出:“卑...鄙!” 暗术强制被打断了,实力涨在半步八段,他身体抖如糠筛喷出一大口黑色的血,在草地上滋滋作响,气势一下反退到七段。 “白痴。” 陆清远嘴里吐出两个字,逐鹿与那干枯手爪相接,竟也乒乓作响,斩在手臂上伤口也只流出几滴黑血,但陆清远不停下,仍是剑势如风。 世人皆说陆清远亦正亦邪,不同正道固执己见,不似邪道作恶多端,或许他才是真正的邪,邪道该改名恶道才是。 陆清远心中自有大道,一正一邪就立在大道两边,他可以正,是万世不负的正气凛然,他亦可以邪,是斩尽杀绝的尸横遍野。 归功于陆清远,所以在正邪两道愈演愈烈的今日,剑宗不受波及,两道没有一道敢打破这一鸿沟。 但又巴不得陆清远哪天站出来说自己是什么什么道的,那正好也可以断了争战。 陆清远五段,普普通通的剑势却叫这实力生生提到七段有余的老怪物腾不出还手之力。 陆清远的周身明明都是破绽可他却一招都跟不上,手臂已经化作了漆黑的爪样,狰狞的很。 “啊——”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在嘶吼,一阵暴退,手爪上凝出风源力,原来只是外表变得如源兽般坚韧。 源气还是先前,陆清远第四次却别苍松发动,一剑斩在那还未凝聚完的风源力之上。 “噗——” 一阵飙血,老怪物身体横飞几丈,吐出长长一口血箭,陆清远再次跟上,不给他出招机会,逼他近身,陆清远出剑快的夸张。 最适合近身,之前源气保守,却别苍松只能用来躲招或是最后一击,但现在能使的次数上涨,他的实力也在上涨。 老鬼一直退陆清远一直追,他倒是不怕什么埋伏阵法,逐鹿皆可破。 老鬼忽然停了,他的长爪猛的插进自己胸膛,皮开肉绽,漆黑的鲜血暴涌,苏浅允遥遥看着胃里都一阵翻涌。 “程家第一十二代掌门人,程鬼,献祭自身唤凶兽夺....命!!” 程鬼忽然喊出一大句话,这次陆清远的剑不能阻止他了,因为他已经身陨。 四十一.狰兽 程鬼的身体已经软倒,肆意倒在地上,早已失去了气息。 他对自己毫不留情,死状何其凄惨,黑血留了一大片,逐鹿剑上一符文高亮。 “你也闻到了么?魔气。” 陆清远盯着那尸身,黑血反常地流动,似是越来越多,凝成一兽模样。 那凶兽如狮如豹,首生有一角,背后长生着五尾,面目可憎,它怒目圆睁,忽而大吼,如雷劈石,惊起漫天黑芒。 “狰?” 陆清远出声,狰是上古蛮荒凶兽,那时盛行鬼怪盛行,然因劫而崩颓,而后衍生大道,神道陨落,才有了今日的天下。 若真是狰那可就完蛋,上古凶兽再弱也不是现在的大道能应付的,合格的说,化境之上才有可能触及神境,那才有资格与之类一战。 苏浅允再坐不住,迎空踏来,却看到了陆清远的手势。 “我来吧,逐鹿剑可治魔气。” 他说。 实力差距这么大,真的可能么?但苏浅允选择退后,信任真的是很怪的东西。 传闻和画像中狰都是浑身赤红,而不是这般漆黑如墨,魔气荡漾,源气层面虽到达九段,但连至境的层面都达不到,那就妄为上古凶兽。 只不过是什么邪教的捏造物哄骗了程家罢了,如此残忍的手段也只能塑造一只九段魔兽,靠这种故弄玄虚根本上不了台面。 那狰兽吼声如雷,一跃而起,利爪直指陆清远,他挥剑挡,爆音响起,连退三步,这也只是佯攻,那五条长尾才是关键所在,五方呈包夹之势。 却别苍松发动,陆清远的身影出现在狰兽侧面,一剑迎上,逐鹿如有荧光附体,刺向其闪着凶光的眼瞳。 “嚓——” 斩断的声音响起,狰兽抬爪,以一爪换了眼,逐鹿对魔有不小的压制,锋刃全开,可斩魔兽。 狰兽长嚎,不知是夕阳跌落还是黑云压日,天一下灰了,压抑得很,兽身高涨,如同一座小山,失去的爪也长了出来,漆黑源气在翻涌。 威压大的夸张,苏浅允都觉得惊慌。 它身影暴动,有如一阵狂风,巨爪呈力劈华山之势,陆清远源气全开,连用了很多次却别苍松,剩下源气不多,不速战速决折腾不了多久。 陆清远退两步,虎口上传来痛感,崩裂见血,但他眼神再次制止了想要再上前的苏浅允。 他才五段,敢直面九段魔兽,不能说是勇往直前,只能说是不知进退,像极了那些傻傻楞楞的正道。 陆清远心在狂跳,灵觉敏锐已达到极点,热血的沸腾的感觉涌上心头,化境之后就再没人敢惹他,酣战淋漓成了奢望。 再次修道终于体验到了,唯有经历多次搏命方能最快提升,浴火涅槃就是这个道理。 逐鹿也在燃烧,征战的感觉回来了,一人一剑,对上的仿佛是黑压压的一片天。 狰兽在咆哮,魔气四溢的吼声震慑云霄,连数十里外的洛城似乎都在颤抖,夜已经到了,城外发生凶兽征战也不会出兵,就是出了也没用。 境界奇高的魔兽,已经不是他们能应付的范围了,只能祈祷它别攻城,来几个正道强者出手才是。 黑云凝聚,雨点飘落,在外看着像是下了一场同夜共色的小雨,只有身处其中的陆清远明白,每一滴雨都如同一支箭,浓稠的魔气压的人喘不过气。 但陆清远握着逐鹿,这就是优势,那些粘稠的黑色雨滴完完全全就化作水,苏浅允支起源气屏障,也没躲远。 陆清远身影暴动,夜雨中化作流光,逐鹿剑锋长亮,一剑直刺,还是没用任何招式,普普通通的刺,却爆发着根本不属于五段的力量。 苏浅允明白,几天前的自己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哪需要保护,不过是在看清局势罢了。 判断的还不是她,而是当时实力更强的吴越,结果情急差点坏了他的事。 狰兽没有举爪相向,因为根本来不及,五条巨尾横扫,各尾末似长着一个蛇头,狰狞十分,一尾已至,陆清远若是一直使却别苍松根本赶不上消耗这魔兽,逐鹿传来轰鸣。 五尾何其刁钻,各方向包围,逐鹿连连转动,抵挡的很艰难,每一击陆清远都倒退几步,看的苏浅允又捏拳又松开,但又不敢上前分他心,她忽然想起逐鹿可以将陆清远传送,也松了口气。 五条尾巴忽然散开,狰兽回头,口中早已凝聚完毕的黑色火炮轰出,那是极深的黑色,仿佛周遭夜色都暗了几分,苏浅允跳起,陆清远肯定接不下这一招,她遁入空中,至境速度全开。 陆清远脑海中爆裂炸响,眼前化作一片漆黑,思绪在溃散。 “你们这个魔里魔气的地域还有专门诛魔的招式?” “哼,不过修的源气不同罢了,就成了魔?那修火的不就是火魔?修水的是水魔?” “我又不是什么正道,只是奇怪罢了。” “最近说是魔气动荡,原野几只野兽走火入魔了罢?风声弄得很大,说不好是自家出了问题,你虽有逐鹿不惧魔气,但多学一招不是更好?约定中你可要护我周全,这不是更轻松惬意?” “你自己给的,我可不承你人情。” “嘻嘻,就知道你会说这话,不差你这点儿。” 陆清远翻开那卷轴,映出来一把剑,字符高亮着。 三尺逐鹿。 他眼前清明,看到那黑云,忽而念出招式。 “孤鹜落日。” 短短四字带起惊鸿,陆清远握紧逐鹿,剑刃每近一分,乌云散去一片,剑上似有无色的火焰,燃烧了半边天。 狰兽在嘶吼着后退,逐鹿的力量让它胆怯,毕竟不是真真正正的凶兽,驱魔招式就能让它震慑。 陆清远迎空斩落,源气毫无保留释放,却别苍松接连却别苍松,直指背心。 “噌——” 令人牙酸的声音爆响,苏浅允破空而出,看到了这惊世一幕,那巨大狰兽从中间分成两段,不,不是两段,尾部也在崩裂,两块,四块,八块,十六块,三十二块! “嘭——”狰的兽体彻底崩裂,黑云和雨的散去,标志着它的消亡。 四十二.剑心 “陆清远!” 苏浅允长喝,接住那坠落的少年。 “我没事。” 陆清远摇摇头,身上分明全是伤,尤其是那硬吃的一招,肋骨都断了不止一根吧? 但胸腔中仿佛有烈焰在燃烧,不仅所有痛觉都感受不到,甚至还觉得自己在巅峰状态。 剑心。 陆清远的剑心又重新苏醒了。 虽然记忆还没回来,但陆清远觉得剑心从未如此一尘不染且强势无比。 陆清远伸手去抚那梨花带雨的俏颜,剑心没有任何动摇,也没有刺痛,它很平静地跳动着。 这很反常。 妮子带着他落地,连忙翻找着疗伤丹元,现在送回洛城还来得及,没有多远,十几里地而已,她至境速度全开要不了多少息。 她慢慢冷静下来了,陆清远的身体很暖和,他的气息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在回升,精神的很。 “你真的好厉害!” 苏浅允出声,还是不由分说地将丹元塞进他的嘴里,五段斩九段魔兽。 放在其他人手里,即使有逐鹿压制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但陆清远做到了。 唇忽的相贴,药力扩散成两股,分流到不同的体内,这傻妮子不顾一切的冲进黑雨。 饶是至境身上也有不少的伤口,魔气他还不好化解,陆清远借势也顺带驱除了魔气。 魔气散尽时苏浅允眼瞳深处忽然亮了一下,陆清远没有注意,苏浅允自己也没有察觉。 苏浅允推开他,脸红红的,也知道他为自己好,但又不是缺丹药,而驱除魔气她自身源气也能应付,虽说这样想,心头还是开心。 陆清远轻声发笑,爽朗而又清澈,是苏浅允没见过的欣喜,她似乎没看懂,却也脸红。 剑心依然在怦然跳动,这就是他喜悦的地方,所谓剑心,本是超脱世俗之物,他赋予陆清远无与伦比的剑道提升,修道天赋,而且永不会消逝。 剑心尚有境关,每一层则强一层。 剑心虽没有多少缺点,但最重的就是不可有七情六欲,不然或奇痒或奇痛,而且一次更比一次强烈,每一次都会使剑心蒙尘。 情欲,恰恰是最严重的惩罚,那将是生不如死。 现在剑心苏醒,非但毫不干涉陆清远,还全力发动,这怎能叫对剑心些许记忆恢复的他不痛快? 他又拥起身旁的妮子狠狠蹂躏一番。 苏浅允倒是傻了眼,分明受了伤,还不是破个口子的小伤,怎么就知道这样,难不成是入魔了? “清远...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她问。 “笨妮子。给吴越传话让他好好查查程家的老底吧。” 陆清远正坐给苏浅允理理发丝,又盘坐运功,剑心才闭就疼的他龇牙咧嘴。 这也是缺陷,发动的时候确实可以无视痛苦,但不代表伤痛就此消失了,剑心但凡关闭就会一瞬回来。 说实在的,这次伤不算轻,大大小小口子不记其数,陆清远也错估了那黑雨的攻势即使除去魔气也比得上箭矢,交战之间没管那么多。 不过真正严重的还在体内,抵挡的爆震导致的内伤不少,肋骨断裂,先前有剑心的辅佐稍作缓和但也不好受。 他“噗——”地喷出一口血,直叫苏浅允是吓了一跳,匆匆结束了传音就给他护法,那口淤血喷出后胸腔经脉之中的压力减轻不少。 苏浅允那枚丹元也不是凡物,药力还在帮他缝缝补补,源气催动竟还有接骨修脉之效。 那颗棱形丹珠中的源气随着疗伤的转体几周反倒在增加,比消耗还快。 苏浅允在他身边来回踱步,自己医术没掌握,对于草药倒是有点了解。 但也走不开寻找药草,现在还是夜虽然这处爆发的战斗声音这么强烈不会有人胆敢擅入,源兽更是鸟兽作散。 狰兽是魔化的产物,躯体早已随着魔气消逝,想要探查一番也不能做到。 不过程家也很古怪,说白了就是个小城世家,怎么会沾染上这种东西? 邪道的手连北都城内世家都能伸进来了? 那要看看吴越怎么说了,希望能查到点靠谱的东西。 正想着,苏浅允的传音石就亮了起来。 “吴越?这么快查完了?” 果然是那老家伙,看来赶路途中也不敢怠慢公主殿下。 “这是殿下的命令,小人怎么说也算王朝的臣民那肯定得先查实,我先前派人搜了程家上上下下确实没发现什么与魔相关的东西。 而这程家虽是先前在洛城作威作福当地头蛇,但没有和任何邪道有来往。” 吴越毕恭毕敬地说,虽然像是开脱,不过这个程家都没了他能为谁开脱呢。 “只是我查到几年前程家掌门人程鬼孤身一人出城前往原野过了一个月才进城被卫兵拦下。 整个人有点疯癫,头发也变白了不少,而且程家连续闭了一个月的家门。可能原野何处有密,总之不是他人为之事。” 吴越一本正经,苏浅允谅他也不敢对这种事说谎,国都内宗门与邪道厮混还是这般可怕暗术他若敢包庇那就是车裂之刑。 苏浅允随便应付几句就结束了传音,她看向陆清远,源气轻柔入体,恢复地相当好,正想归功于丹元功效,但忽然又发现陆清远的源气层面又上升了,到达了六段。 “真是个...怪物。” 她一阵无语,敢情一战就升一段,人家天天修炼都根本比不上他,不过也是,次次搏命怎能提升不快,但那也太冒险了。 陆清远在思维溃散的时候就已经到达六段了,剑心对于源气的消耗极大,整整六段的源气,居然只能撑几息,还是在陆清远特殊的丹珠增幅下。 苏浅允见他伤势渐轻,微微抿嘴一笑。 这丹元也强的很,功效奇佳,不知道是父王哪里搞来了三五颗,说的好像是自己诞辰那天有仙子自北而来,送上一典雅礼盒其中躺着几枚丹元。 药香何其浓厚,父王才收下人就不见了,似乎还留了一句嗤笑搞得没人敢用这丹元,谁知它每颗丹元还各有千秋。 第一枚救了帝上的命,外出野猎遇到极罕毒蛇一口咬上,毒发最后赌命,没想到瞬息之间就恢复了这才将这几枚丹珍藏。 一枚成就了她的假至境,本来应该是用来轻易突破与巩固至境,父王怕她出远门伤着才让她强行服用的。 另一枚就是现在,轻轻松松接骨疗伤,还有最后一枚也在苏浅允包里。 四十三.神仙 “呼——” 陆清远长长吐出一口气,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睁眼已是过了夜,原野上除了交战留下的坑洞,一点残骸都没留下来。 “怎么样?” 女孩偏过头,眨巴着眼睛,至境可辟谷也可无眠的时间能用月来记数,一夜未眠她的脸上见不到一丝倦意。 “好多了,又能挥剑了,这丹还真厉害。” 陆清远笑笑,站直,伸了个懒腰。 “去去去,才好又想着打架,在这么拼命我可跟你没完!分明我可以随随便便斩落的!” 她挥挥拳头。 “还有啊,吴越说查到点东西,这个程鬼几年前来过这数百里原野。 后来疯疯癫癫逃回去,应该是和什么传承,秘法遗留之类的有关才导致的,好在和邪道没关系。” 苏浅允见他是没大碍也就缓和了下来。 “对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她还没等陆清远回话,又问,眼眸盯着他,却只能看到迷惑。 “什么话?”陆清远愣了愣。 “算了,我饿了,去找点东西吃吧。” 苏浅允干脆拉起他的手,至境哪有那么快饥饿,多有撒娇的意味吧。 他似乎是确实不记得昨晚喊了那么多遍的天天了,那何止是有旧?! 苏浅允虽是显得惬意地前行,心里却是百味陈杂,不过回头想想也罢,陆清远现在还不是在自己身边,管她谁是谁,谁来都得身居下位。 再走出几里,终于不是清一色的平原掺杂着几个小湖泊周遭些许树木林立,越发茂密的丛林显露在眼中。 离昨夜交战地方也远了些,现在才清晨,过些时候搞不好有什么宗门世家去,放两个马后炮,聒聒噪噪惹人烦。 陆清远倒是对于秘法遗留之类的比较感兴趣,他比较随和,也不排斥魔不魔的。 他不是正道那帮人,一见到修魔者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但修魔确实厉害,出招沾染的魔气比之真火还要强上几分,只是主修会导致阳寿之类的折耗,也算是平等。 正道不欢迎,邪道欢迎啊,当年正邪两道闹的没这么烈的时候陆清远两道都逗留过。 深知修魔的强度,以黑暗深邃为主,外传的残忍可怕几乎是没有,就是有也是禁术。 连一个小城世家掌门都能随随便便摸出来一本暗术秘法,他修道这么多年却没有寻到。 也可能是记忆未归的问题,但还是有些愤愤不平,虽然这种献祭他断不可能用出来。 苏浅允眼尖,源气点出,带回来一只野兔两只山鸡。 委实说她现在灵觉的确比陆清远更敏锐,但陆清远对于攻势,源气波动极为敏感以至于遇袭还是他先反应。 现在至境实力可以轻轻松松迎空踏着,不用担心席地而坐弄脏裙子,悠然自得地看着陆清远摆弄烤食。 那天街上吃烤物时刚开始还在说小兔子好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一下就被味道给折服了。 陆清远虽然剑道很强,但对于烹饪似乎只会最简单的烤制,以前修道,这样的方式最轻便,也不知道会不会厌得慌。 但苏浅允显然没有,仍然闻着香味食指大动,在袋里翻翻,找出两个淘来的调料罐。 小姑娘叼起一只兔腿,心满意足地啃着。 “堂堂至境还与我小小六段抢食吃,日子好苦。” 陆清远打趣道。 苏浅允吐吐小粉舌,表示不屑,“都是...我打回来的,吃点儿...怎么啦?” 边啃边说,呜呜呀呀的。 灵觉忽然察觉到人的跑动,很慌乱,有好几个人,跌了好几次,好像在躲什么东西的追赶,误打误撞地要往陆清远两人这儿来了。 苏浅允回头看向陆清远,擦擦嘴,他似乎也察觉到了: “看看吧,脚步这么慌,演不出来。而且我们声响都不大。”他说。 苏浅允点头,不时面前树丛拨开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见到陆清远两人反倒是下的是跌倒在了地上,大喘了几口气,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说说看,什么事?” 陆清远给为首的那个女子递上一小碗水,语言柔和,像是邻家哥哥,苏浅允皱眉。 “哈——哈,两位少侠,赶紧跑路吧!我是银止团的副团长,是个探险团,我们之前下了个洞窟,就在后面不远处,里面全是魔物! 真是罪过,我们牺牲了不少弟兄,太莽撞了! 都是我的错!害得团长还在后面,说不好就...正好遇上了两位少侠不知能否前往洛城搬救兵,我好回去帮帮他。” 那女子喝了些水,大喘一口气后好了些,赶忙磕磕绊绊地把情况交代了一下,她自身实力也就四段。 陆清远估摸着团长撑死也就五段,那遇上个魔窟逃路之中还要掩护人离开的确不容易。 陆清远看着扑倒在地上的几个团员,有几个受了伤。 最严重的身上还有黑色火焰在跳动,人已经昏迷过去了,他起身,牵起苏浅允的手,“走吧。”他说。 女子见陆清远站起,总算安下来心,打算安置一下受伤的兄弟再折返,却看到他们两人走的方向不太对,分明是她们来的地方。 “两位少侠!走反了!” 女人朝他们喊着,两人的源气她都看不透,但这么年轻,刚刚还在野炊,分明就不可能强过她。 她说白了也就是个摸金团,说难听的就是个找点古迹摸东西的,哪能看得出这两人的不凡。 但看着他们去送死也不行,摸不清自己的实力,难不成还真有五段以上? 这才多少年龄? 又这天赋还不去剑宗医宗待着? 女人见说话无用就要走上前去拉他们。 陆清远已是经过那几个伤员,他手指轻弹,黑色的魔气火焰瞬息消逝,这位堂堂副团长看傻了眼,愣在那呆呆看着。 “谢过两位...可前方是...魔窟。” 她总算相信陆清远两人的境界远远高过他们,挥手散魔气,这是什么人?陆地神仙不成? 陆清远点头不语。 苏浅允跟上,亦是无言,挽着他腾空而起,好似天仙。 四十四.魔窟 两人迎空起,苏浅允带着陆清远飞行,速度比她自己全速还要快,陆清远似乎比她熟练多了。 先前没问清楚方位,全靠着逐鹿的指引,它对于魔气意外地敏锐。 但在陆清远记忆里逐鹿分明不是真真正正的诛魔剑,也怪得很,不过是好事,面对使魔气的对手非但不落下风还占了大优。 王正今天可是倒了大霉了,原本安安稳稳一个团,几年下来下的洞窟,探的险也不算少了,在边境原野外围基本都没出过大事。 难道心血来潮往林里一钻,凭着几年的经验很快就找到个洞窟,虽然看到有过开启的痕迹,但痕迹不深。 秀秀妹妹没忍住,兴奋着要下去探探,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王正就带着人往下探。 早就应该明白的是痕迹不深不代表有人捷足先登,而是没进多久就逃了出去。 财迷心窍刚下去想摸索就发现有兄弟哀嚎,霎时间用来密密麻麻一大群魔物,直接把他们一个小团都吓傻了。 王正赶忙掩护人撤离,让秀秀带伤员去搬救兵,可哪有那么快? 最近城池是洛城,也有数十里了。 留下来的几个弟兄都是明白团长的想法,且战且退,一步一步退到洞口,还没喘上两口气。 魔兽居然鱼贯而出,数量多的几乎叫这些团员绝望,黑色的火焰似乎从伤口一直烧到灵魂。 此处魔物暴动,攻向洛城,且不说洛城会受到怎样打击。 正邪两道愈演愈烈的世况下,搞不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以后但凡被挖出来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王正不敢想,手上的长枪更果决,必须要在这挡下这些魔兽! 莫说是王正这类半正不邪的团体,哪怕是邪道魔头也得阻拦。 邪道也是人,又不是日日渴望天下大乱的魔鬼,说白了就是想要更大的领地以及资源罢了。 可这个团里只有王正一人是五段,自己都应接不暇,不难想象其他团员面临如何死境。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让秀秀去搬救兵,不过也好,若她能入城,兴许也满足了他几分私心。 忽然有风袭来,利得很。什么风?剑风! 王正斩死一只扑来的魔兽,擦了擦血流不止的额头,抬头望见两人纷纷扬扬飘落。 少女轻纱紫裙微动,玉手剑花朵朵,似是耍一段剑舞,落花之处,兽群片片倒戈,至境! 这两字在王正心中炸响,北都的巅峰就是至境,区区平民获至境大能出手,这怎能叫他不激动? 他又观那少年,一袭白衣,三尺青峰剑出手,一点剑芒就能退散魔兽。 更是威慑地它们顿时四散,急急忙忙溜回洞窟,比来的还要快的多,诛魔剑?! “多谢两位剑宗大侠出手!” 王正才反应过来,连忙跪拜,哪里能出这等能人? 又使剑。唯有剑宗里的天才子弟! 陆清远微微点头,源气四散,驱除燃烧的黑炎。 “谢谢...谢谢大侠...” 倒地的团员,不论男女都是喜极而泣,本是死局忽而得救何不欣喜,而且还是穷极一生就难以触及的至境大能,连魔气都一并驱散,何德何能? “大侠...那是...” 王正见陆清远他们正想往洞窟里去,一时又出言喊到,才想起他们的实力,尴尬地挠了挠头,只能吐出一句: “小心魔障。” 陆清远点点头,与苏浅允入了魔窟。 陆清远摸索一番入口,除了杂乱无章的脚印与坑洞来自于刚刚银止团的撤退。 似乎还有其他交战痕迹,在石柱上留有几道微痕,软剑或者风属源气! 程鬼修的恰恰就是风属。这么说还真被他遇上了,但魔窟仍需小心谨慎。 苏浅允这妮子已经比先前谨慎多了,小心扩散灵觉。 仔仔细细探查地上墙壁有没有什么陷阱,又看这洞窟有没有塌方的可能,手上落樱紧紧提着,到也算成长。 陆清远望着她也想起陆忘辞,那小家伙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倒也欣慰。 逐鹿剑微光闪过,强烈的驱魔气息让所有低等魔物退散,逃窜,并不算很多,几百来头左右。 放出去虽是不小的战力,但在洞窟阴暗中长成的魔物受不了曝晒,撑死也就在林中肆虐。 这个洞窟呈外狭内逛的形状,中间有一圆台,借着逐鹿的微光能看到那上面似乎摆着什么东西。 苏浅允想用源气引火照亮一些,但被陆清远打断了: “使夜明珠吧,小心为上。” 苏浅允连忙停手,又翻翻纳物袋,找出一个小瓶子,里面几块石头,她掏出一块:“萤火石行不行?” 她见陆清远点头,手里源气注入,小小石头散出能照亮前方几尺的光芒。 陆清远看着祭坛上的石碑,有个整齐的缺口,本来能放本什么书的,现在没了。 居然就是那程鬼搞到的东西,真是可惜了,是拿了这暗术引起的魔物迅速衍生么? 陆清远摸索半天没见什么其他痕迹,敢情这魔窟就是个玩笑,正想走出去,苏浅允拉住了他: “那有什么不一样。” 她说着,眼眸在暗中也不知是不是倒映着萤火石的原因,显得熠熠生辉。 她紧紧盯着那石碑,源气轻扫,石碑嘭地碎裂,祭坛底下传来转动的声音。 中间石台升起,露出一只黑色的小牌子,刻着一小一大两个符文。 “你怎么发现的?” 陆清远结接过苏浅允递给他的牌子,上面的花纹和字符很有年代感,应该不是当世的产物,要不然是外域货? 那也说不通。 “石碑上面不是写着么?仔细看就看到了,一一写着最末,击碎碑牌,机缘自现。我就照做了。” 苏浅允一脸疑惑。 陆清远捡起石碑碎片,上面哪有刻字,都是些看不懂的字符,与牌子上的一般无二。 “你看得懂外域文?”他问,显然把这当场了外域文字。 “什么呀?外域文和我们东洲都是一样的啊。” 苏浅允不解,这石碑和牌子上不都是东洲字? 他古古怪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那这牌子上写着什么?” 陆清远又问。 “上边写着,十,狰。” 她答。 四十五.前行 “看样子这是古时的东西,你的机缘来了。” 陆清远笑了笑,他是看不懂,牌子被取走,这个魔窟像是个齿轮,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苏浅允很不解。 “这些字符我根本看不懂,在你眼里却变成了东洲文,那就是你的造化了,现在可以完完全全撇清邪道的关系罢, 传闻古时有十大凶兽,这里的凶,并不是指凶恶这种贬义,反而是对它们实力的认可,有善兽也有恶兽,无一例外都很强大。” 陆清远解释道。 “那,狰其实是善兽?” 苏浅允开口问,玉手抚着牌子。 “也不算,正邪都不好定,更何况善恶,总之它要是对我以及身边人作恶,那就是恶兽,对于我而言就必须斩草除根。” 陆清远摇摇头,苏浅允很明显地看到逐鹿在他背后亮了一下,似乎表示同意。 “真是邪乎......” 苏浅允叹口气,也不知道说的是凶兽,是正邪善恶,是逐鹿,还是陆清远。 “那那些上古凶兽你都从哪了解的?我只知道浅薄一点儿。” 苏浅允又问,美眸望向陆清远。 “以前有幸搞到过一本‘凶兽百鉴图’大大小小上古凶兽都有记载,上面还有个凶榜,这狰兽正好排名第十。 可惜这本图存在我的空间里了,实力未达至臻境还打不开。” 陆清远也很无奈,除了空间储物还有些东西落在陆忘辞那儿了,逐鹿的剑鞘似乎也在。 “到时候给我看看呗,我可喜欢看这种古古怪怪的东西了。” 苏浅允笑笑,陆清远跨越臻境肯定要不了多久。 “好。”陆清远点头,拉过她,“走吧,洞窟要塌了。” 齿轮在转动,细碎的石块再落下,看样子魔窟的使命已经完成,在自毁了。 魔兽在颤栗,奔走,本能想扑向陆清远,但他的剑意又让它们的魔气动荡。 两人刚出洞窟,整个石窟哗地塌陷,魔兽哪管那么多但凡没死的都是拖着残躯爬出,浓烈的烟尘气升腾而起。 陆清远唤火,焰在剑上翻涌,赤色剑气翻飞出去,与那烟尘发生剧烈爆破。 王正等人本来也在往回走,所幸躲过一劫,回头看爆炸正巧看到陆清远收剑,面朝他们走来。 那个魔窟化作火海,魔兽哀嚎着倒地,苏浅允一道剑风,阻绝了火焰与魔兽残余的生息。 “这就是...至境的神威吗?” 王正人都看傻了,秀秀才赶来,听闻爆破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看到大部分团员都没什么事总算放下心来,又见陆清远两人,连忙跪拜。 “两位至尊大恩大德,小小银止团无以回报,愿为大人做牛做马!” 王正开了个好头,银止团的团员也连忙道谢,秀秀副团长倒是闹了个大红脸,先前还以为他们俩是弱者,但也算心地纯良没有落井下石。 陆清远摆摆手,说实话他也是有私心才下地魔窟,而且苏浅允才算是堂堂正正的至境。 他做的不过是引燃源气罢了,王正根本没想到,就把他也错当成至境了,还向他又是跪拜又是道谢。 陆清远不置可否,留下一句:“唯面死境,方可证道。” 有几分大侠风范。 “牌子你不留着?” 苏浅允拿出那块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既然你能看懂,就说明这是你的机缘。” 陆清远说,继续往林里钻,这种半定不定的机缘陆清远是懒得抢,更何况是苏浅允这妮子的,他就更不会抢。 数百里原野,没几天就行了快三分之一,接下来是个小密林。 可能比之前麻烦些许,苏浅允这妮子倒好,直呼着又似回到剑宗山脚,好生熟悉。 “清远清远,你当时那么努力修道是为了什么?” 苏浅允打了个哈欠,高强度散出灵觉除了疲乏就是无聊,都是些小兽。 “想不起来,搞不好是为了女人和钱财。” 陆清远打趣。 “去去去,世人都说你不近女色呢,医宗既然号称能治天下各种奇病,人师祖不是和你有旧,失忆这种小问题不就信手拈来?” 苏浅允说着,又扯到医宗去了。 “那好,处理完北都的事等你成了女皇,我就去。” 陆清远笑了笑,看这妮子脸拉下来了,这分明是玩够了想找下家的意思。 所以又道,“当然和女皇大人一起去。给我把把关到时也找个唤你作姐姐的。” “免了免了,北都肯定忙得很。” 苏浅允又笑起,摆摆手,既然他又这想法也是好,就怕他恢复记忆不认人,又回去当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剑尊。 那就完了,苏浅允扫来扫去,也没看出陆清远有什么假意。 “但是,那这是你说的,你们这种家伙最重视承诺约定了,你就是恢复了记忆,也不准一心论道,不近女色!” 苏浅允嘟嘟嘴,指着他说。 “好,说得记忆能影响我的情感似的,而且我又不是完全失忆,些许片段忘了罢了。” 陆清远刮刮她的小玉鼻,多有些安慰的的意味。 “哼。” 妮子满意地哼声。 “秦家暗地里有没有什么对头?我知道有个正道叫紫云阁的,一直看不惯秦家暗器既售正道亦售邪道,老喜欢生事。” 陆清远又问,可算说点正事。 “嗯...我想想,紫云阁可不单单只是因为秦家卖暗器才和他们过不去,其他还有摩擦才导致的。 境外还有个炎覆门,和秦家有过节,不过在界外,戒备没什么必要。 按你的性子干脆和他们说是装的搞不好情投意合还能演上一出,紫云阁这种堂堂正正的正道倒是要提防提防,越是正道,越是迂腐。” 苏浅允也撇撇嘴,正道也未必利于国都管理,唯一好处是没邪道那么肆意作恶。 “不过没关系,他们主势力也在王城,也不屑于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就是找上门来了你就说赶去王城好好比试一番。 等到了王城我有的是手段护你,除去武力还能让父王给你个官当当。” 苏浅允笑的很灿烂。 “什么官?” 陆清远似乎提起兴致,问。 “郡啊城啊州啊都有好多好多官职,主要还是看你想当什么,我随口一要求的事,当然,能离我越近越好。” 苏浅允想想。 “我想当......新郎官。” 四十六.现身 闻言,本老老实实跟在陆清远身后吵吵嚷嚷的妮子,蓦地没了响动。 半晌才听她细若蚊吟地“嗯”了一声,陆清远稍一回头就能见她红透的小脸。 陆清远大笑,惊起林中飞鸟,好生爽朗。 又是一日,日渐西沉。 “过了前面的寒山,离歧城就不远了,王城的地势较高,从歧城就开始慢慢升高了。 寒山不算高,只是连绵不断比较长,一般可以绕一绕,但前往歧城走寒山算直达,也不慢。” 苏浅允大早上精力十足蹦跳着往前,指给陆清远看。 陆清远点头,顺着苏浅允的指尖看去,连绵的山峦映入眼帘,的确不高,倒是颇有几分境意。 以前都没怎么留意过山川景色,北都确实也是个美不胜收的宝地。 “也是,身旁就有更盛这如画江山的可餐秀色在,谁眼中还能容得下什么景色不景色,峰峦不峰峦的呢?” 陆清远侧着脸望着苏浅允,轻声说,像是梦呓一般。 “......” 苏浅允低低头,假装没听到,既没回应也不敢抬头看他,“过了寒山会更冷些。”她说。 抄秋眼瞅着要过了,马上就入了孟冬,是要下雪的日子,北都往北不多远就是岚山,冷的很。 “要我暖着你?” 陆清远抬眼,步伐却也不慢。 “有这份心就行了,别冻坏了还让我这堂堂至尊给你暖身子。” 苏浅允翻翻白眼,有些装出来的趾高气扬。 “呔——小小至境可笑可笑。” 陆清远往回踏两步,轻轻敲在她娥首,又跳开。 “哇呀呀呀!” 妮子怪叫两声,连忙赶上。 不多时就在寒山脚下了,没有一般山的那种巍峨雄壮的威压,低低矮矮倒是显无限柔情。 入山中不久就见了山泉,潺潺流着,汇成一小潭,清澈见底,给人似乎能洗去路途疲乏的感觉。在山涧里洗澡么? 陆清远觉得似曾相识,却也说不好。 草丛窸窸窣窣地蹦出来一只野兔,恰逢午时,涧边美餐一顿。 “清远,你有没有想起过巳巳?” 苏浅允忽然问,望着潭水,眼前仿佛又是那条灵动的巳鱼。 “有吧。”陆清远点点头,“怎么?” “我在想她实力挺强的,我不在她可以保护你啊...” 苏浅允说。 “得了吧。” 陆清远摆摆手,“天天抱大腿怎么提升自己,我看那些躲宗门里修炼的也不行。 不实战哪来的经验,空有源气除非境界压制得大不然还真不好打,源兽之所以强是因为时常经历死斗,人么,也是一样的。” “嗯嗯,知道啦,你这...剑痴。” 苏浅允回头朝他吐吐舌头,心说还不是担心你么? 难不成是因为人家一句不好看而且又不想离开水就心疼人家吧? 她抬眼,陆清远正好也在看她,苏浅允心虚又低头。 “巳鱼不喜陆上,就像人害怕离别。” 陆清远说,翻看一本来自吴越的秦家秘法。 苏浅允的耳朵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休息片刻,又起身上山。 涿光山上。 “北都秦家!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围攻我们剑宗,你知道逐鹿剑宗的逐鹿是何意思?” 百多数白衣剑修被逼山上,缩成一团,却环环相扣,有一剑修踏前长喝,长剑直指。 周围黑压压的都是秦家的人,逐鹿主阁虽是炼才奇阁。 但炼才不过只是基础,年纪也颇轻,至境是一个都没,一上来面对秦家两位至境还有一大群难缠的家伙,这怎么打? 人家靠人数都挤死了。 “当然不敢叨扰剑尊闭关。” 秦家领头两位一中年一年迈,中年那位先是拱拱手,撑出个偏和蔼的表情。 “我们也未曾重伤或者击杀过任一剑宗子弟,只是别有所求。” “什么要求?” “对啊!你要什么?” “想拿剑宗秘法绝不可能!不然就问问我们两百把剑!纵是尸横遍野也要你秦家伤筋动骨!” 秦家家主两句话没想到激起了子弟的斗志,各个都是悍不畏死,若是陆忘辞见了会不会欣慰? “放松,诸位少侠还请放松些,我们只是找一个弟子罢了。名叫陆渊,与秦有斩切磋一番的,不知可有印象?” 老者拍拍宗主的肩,示意让他来,他显然比秦宗主会做人多了,面容发自内心的和蔼,语言也柔和的多。 “陆渊?我们这没有这号人,秦宗来客都走岔了!” 领头弟子当头棒喝,不留情面。 “别紧张,老夫只是想让他道个歉罢了,若是几位少侠不愿将他带出,秦家也可在不伤到任何一位剑宗弟子的情况下将他‘请’出来。” 那老家伙软硬皆施,手向后一招。 “上软骨散。” 他说,一大群秦家人士围上,手中各捧着一只吹箭,里头却也没箭,眼尖的弟子能看到些粉末,倒也真算是不伤人。 箭还没吹呢,远方蓦地现一流光,转眼立至跟前。女人,着白衫,气息如虹,面容多妩媚诱人也透着成熟韵味。 陆斩蛇! “参见阁主!” 剑宗弟子皆是大喜过望,连忙行礼,阁主果然还是坐不住,况且这还有损剑宗颜面。 “秦家来访区区逐鹿剑宗,可有要事?” 陆斩蛇说的很客气,但却让秦家所有人心中都咯噔作响,尤其是顶头两位,额头都出了细密冷汗。 逐鹿阁主早年就已是半步臻境,现在更是骇人,周身的源气层面高了可他们不止一星半点。 “秦家秦明山,秦有鹏,参见斩蛇阁主!” 老者带头行礼,秦家人士自然都不敢怠慢,一齐喝声。 “主要还是为了愚孙秦有斩一事......”他又说。 陆斩蛇甩甩手:“我看不仅仅只是为了秦有斩这事吧?” 打断了秦明山的说辞。 “斩蛇阁主果然聪慧。” 秦明山拍拍手,笑了起来,一张老脸拧杂成一团,隔音结界拍下,三人之外其他都隔绝了。 里头不知在交谈什么,秦家俩人脸色时而欣喜时而唯唯诺诺,最后像是谈条件,两人对了对眼神,点了点头。 “谢过斩蛇阁主!” 结界散去,秦有鹏和秦明山一齐一拜,身影飘飞,秦家来势汹汹,去势也不慢。 “继续山中锻炼,没了变故再多人抱团,回宗就受罚。” 陆斩蛇身影都不见了,声音却是传来,涿光山上一片叫苦连天。 “你乘鹰回王城,我继续留守剑宗周围,莫生事变。” 涿光山脚,秦明山对着秦有鹏说,秦有鹏点点头,跨上鹰。 四十七.寒山 闻言,本老老实实跟在陆清远身后吵吵嚷嚷的妮子,蓦地没了响动。 半晌才听她细若蚊吟地“嗯”了一声,陆清远稍一回头就能见她红透的小脸。 陆清远大笑,惊起林中飞鸟,好生爽朗。 又是一日,日渐西沉。 “过了前面的寒山,离歧城就不远了,王城的地势较高,从歧城就开始慢慢升高了。 寒山不算高,只是连绵不断比较长,一般可以绕一绕,但前往歧城走寒山算直达,也不慢。” 苏浅允大早上精力十足蹦跳着往前,指给陆清远看。 陆清远点头,顺着苏浅允的指尖看去,连绵的山峦映入眼帘,的确不高,倒是颇有几分境意。 以前都没怎么留意过山川景色,北都确实也是个美不胜收的宝地。 “也是,身旁就有更盛这如画江山的可餐秀色在,谁眼中还能容得下什么景色不景色,峰峦不峰峦的呢?” 陆清远侧着脸望着苏浅允,轻声说,像是梦呓一般。 “......” 苏浅允低低头,假装没听到,既没回应也不敢抬头看他,“过了寒山会更冷些。”她说。 抄秋眼瞅着要过了,马上就入了孟冬,是要下雪的日子,北都往北不多远就是岚山,冷的很。 “要我暖着你?” 陆清远抬眼,步伐却也不慢。 “有这份心就行了,别冻坏了还让我这堂堂至尊给你暖身子。” 苏浅允翻翻白眼,有些装出来的趾高气扬。 “呔——小小至境可笑可笑。” 陆清远往回踏两步,轻轻敲在她娥首,又跳开。 “哇呀呀呀!” 妮子怪叫两声,连忙赶上。 不多时就在寒山脚下了,没有一般山的那种巍峨雄壮的威压,低低矮矮倒是显无限柔情。 入山中不久就见了山泉,潺潺流着,汇成一小潭,清澈见底,给人似乎能洗去路途疲乏的感觉。在山涧里洗澡么? 陆清远觉得似曾相识,却也说不好。 草丛窸窸窣窣地蹦出来一只野兔,恰逢午时,涧边美餐一顿。 “清远,你有没有想起过巳巳?” 苏浅允忽然问,望着潭水,眼前仿佛又是那条灵动的巳鱼。 “有吧。”陆清远点点头,“怎么?” “我在想她实力挺强的,我不在她可以保护你啊...” 苏浅允说。 “得了吧。” 陆清远摆摆手,“天天抱大腿怎么提升自己,我看那些躲宗门里修炼的也不行。 不实战哪来的经验,空有源气除非境界压制得大不然还真不好打,源兽之所以强是因为时常经历死斗,人么,也是一样的。” “嗯嗯,知道啦,你这...剑痴。” 苏浅允回头朝他吐吐舌头,心说还不是担心你么? 难不成是因为人家一句不好看而且又不想离开水就心疼人家吧? 她抬眼,陆清远正好也在看她,苏浅允心虚又低头。 “巳鱼不喜陆上,就像人害怕离别。” 陆清远说,翻看一本来自吴越的秦家秘法。 苏浅允的耳朵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休息片刻,又起身上山。 涿光山上。 “北都秦家!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围攻我们剑宗,你知道逐鹿剑宗的逐鹿是何意思?” 百多数白衣剑修被逼山上,缩成一团,却环环相扣,有一剑修踏前长喝,长剑直指。 周围黑压压的都是秦家的人,逐鹿主阁虽是炼才奇阁。 但炼才不过只是基础,年纪也颇轻,至境是一个都没,一上来面对秦家两位至境还有一大群难缠的家伙,这怎么打? 人家靠人数都挤死了。 “当然不敢叨扰剑尊闭关。” 秦家领头两位一中年一年迈,中年那位先是拱拱手,撑出个偏和蔼的表情。 “我们也未曾重伤或者击杀过任一剑宗子弟,只是别有所求。” “什么要求?” “对啊!你要什么?” “想拿剑宗秘法绝不可能!不然就问问我们两百把剑!纵是尸横遍野也要你秦家伤筋动骨!” 秦家家主两句话没想到激起了子弟的斗志,各个都是悍不畏死,若是陆忘辞见了会不会欣慰? “放松,诸位少侠还请放松些,我们只是找一个弟子罢了。名叫陆渊,与秦有斩切磋一番的,不知可有印象?” 老者拍拍宗主的肩,示意让他来,他显然比秦宗主会做人多了,面容发自内心的和蔼,语言也柔和的多。 “陆渊?我们这没有这号人,秦宗来客都走岔了!” 领头弟子当头棒喝,不留情面。 “别紧张,老夫只是想让他道个歉罢了,若是几位少侠不愿将他带出,秦家也可在不伤到任何一位剑宗弟子的情况下将他‘请’出来。” 那老家伙软硬皆施,手向后一招。 “上软骨散。” 他说,一大群秦家人士围上,手中各捧着一只吹箭,里头却也没箭,眼尖的弟子能看到些粉末,倒也真算是不伤人。 箭还没吹呢,远方蓦地现一流光,转眼立至跟前。女人,着白衫,气息如虹,面容多妩媚诱人也透着成熟韵味。 陆斩蛇! “参见阁主!” 剑宗弟子皆是大喜过望,连忙行礼,阁主果然还是坐不住,况且这还有损剑宗颜面。 “秦家来访区区逐鹿剑宗,可有要事?” 陆斩蛇说的很客气,但却让秦家所有人心中都咯噔作响,尤其是顶头两位,额头都出了细密冷汗。 逐鹿阁主早年就已是半步臻境,现在更是骇人,周身的源气层面高了可他们不止一星半点。 “秦家秦明山,秦有鹏,参见斩蛇阁主!” 老者带头行礼,秦家人士自然都不敢怠慢,一齐喝声。 “主要还是为了愚孙秦有斩一事......”他又说。 陆斩蛇甩甩手:“我看不仅仅只是为了秦有斩这事吧?” 打断了秦明山的说辞。 “斩蛇阁主果然聪慧。” 秦明山拍拍手,笑了起来,一张老脸拧杂成一团,隔音结界拍下,三人之外其他都隔绝了。 里头不知在交谈什么,秦家俩人脸色时而欣喜时而唯唯诺诺,最后像是谈条件,两人对了对眼神,点了点头。 “谢过斩蛇阁主!” 结界散去,秦有鹏和秦明山一齐一拜,身影飘飞,秦家来势汹汹,去势也不慢。 “继续山中锻炼,没了变故再多人抱团,回宗就受罚。” 陆斩蛇身影都不见了,声音却是传来,涿光山上一片叫苦连天。 “你乘鹰回王城,我继续留守剑宗周围,莫生事变。” 涿光山脚,秦明山对着秦有鹏说,秦有鹏点点头,跨上鹰。 四十八.紫云 “清远,我总有些不舍。” 妮子回头,表情很难看,眸中似是蒙了水雾,但也没有说一起回燕安王城之类的话。 陆清远只得在周遭锦衣卫一片错愕的眼神中抱住了她: “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到王城然后履行约定的,好吗?” 苏浅允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歧城离王城不算太远,要不了多久就能到。 短暂分别却像是生离死别,她先前说的不安,确实应该更小心才是。 “嗯!”她很努力地点点头,踮起脚尖抬头盈盈望着他。 “小小妮子不学好。” 陆清远微笑,给她擦擦眼角,随即轻描淡写一吻,后颈却被玉臂环住。 这次是苏浅允主动,在众目睽睽之下涨红了小脸,亲自出击,她没有闭眼,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家伙。 像是认定一样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幸福。 “走啦。” 苏浅允很满意地放开陆清远,朝他挥挥手,坐上大雕。 几个锦衣卫才是反应过来连忙摆起阵势,看来先前遣散城民是对的。 沈姓蟒袍看着陆清远,给了他一个眼神,其中好几种神色,很难读,有惊疑,有揣测,有忐忑,还有赞许以及期待。 蟒袍也回头。 大雕振翅飞起,似要扎入云霄。 “清远!等你来燕安提亲!” 苏浅允的声音仿佛跨越千里。 “好。” 陆清远轻声应答,又笑了起来,他看见那大雕很明显地颤了颤。 连城都没入,就送走了苏浅允,陆清远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不舍,不过只是暂别罢了,他摇摇头,往城门走去。 “殿下,您方才是认真的么?” 那锦衣卫头头有些不信,苏浅允的身手是他从小教的,锦衣卫要会的不单单只是绣春刀法,其他都要有涉猎,剑术也是他教的。 苏浅允拉出去也能算半个锦衣卫了。 但据他教的那几年下来,这个长公主殿下从来没有露出这么温婉可人的一面过。 不过不在刚刚那少年面前,她似乎又恢复成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了。 “嗯,他便是本殿心之所属。” 苏浅允很认真地点点头,一想起他脸上就洋溢着微笑。 “帝上知道么......” 这个长公主怎么看情绪都不稳定,他刚问就看到苏浅允脸拉了下来。 “沈三石,你为首席锦衣卫,正好替本殿跟父王去说说这事,记得美言一番,父王也不会不同意,回了皇宫我先去好好打理一下自己,若是不成本殿亲自去说。” 苏浅允想了想,正好能借沈三石的言语让父王更好接受,毕竟是终生大事,自己去怎么也有点害羞。 “锦衣卫只听从玉玺的安排。” 沈三石有些唯唯诺诺,两头不想得罪只好搬出锦衣卫守则。 “沈叔叔。” 苏浅允甜甜地笑了笑,沈三石以为她要撒娇,正想制止又见她脸色一下变得阴险: “本殿记得在十二岁那年,你在园里教我练剑,父王来看我后走了,把自己钟爱的茶杯落下了。 结果被你不小心打碎了求本殿包庇你,然后本殿就说是王兄干的,害他被父王抓去亲自打了八十大板,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搞得王兄现在还躲着本殿,父王也时常感叹那杯子,可怎么也打不出第二盏,若是......” 苏浅允摇头晃脑,模样可爱极了,在沈三石眼里却像是催命: “若是被王兄和父王知道了真相,那可就......”依旧没说完。 “遵命!殿下!我办事你放心!” 沈三石擦擦冷汗,往四周望了望,所幸大雕飞的不算靠近应该听不着,熟悉的殿下回来了。 可怎么也不想熟悉,面对帝上都没有这般恐惧,好歹也是堂堂至境锦衣卫头头,等等,至境? “殿下至境圆满了?” 沈三石小心翼翼地问,苏浅允的源气层面明显达到了他的高度,而且完全不虚浮,太夸张了! “嗯,拖远哥哥的福。” 苏浅允又甜甜笑,想着那个少年。 沈三石也不再问,苏浅允三句话离不开那家伙,那个远什么的,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 但似乎的确有些不凡——如果她没信口开河的话。 陆清远进城还被排查了,但他不着急露出假身份,找了个客栈,风尘仆仆的店家有些看不起,直到他摆出一两黄金,什么阔绰大少? 陆清远好好洗了个澡,陌城洛城一路过来,苏浅允没少给他挑衣服,所以也有换的。 他走出浴室,房间厅堂里坐着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实力不算弱,女子见他上身赤条条连忙捂上眼睛,说了句: “流氓。” “紫云阁的?” 陆清远问,苏浅允前脚走,人家后脚就跟来了,也不猜是炎覆门,邪道宗门的女人比这大气多了。 “是,你是秦有斩?” 男人眉头皱皱,作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陆清远嘿嘿一笑,穿好了衣服。 “好狂妄的口气,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女子说话,翻了个白眼。 “堂堂正道紫云阁,应该干不出来二对一又偷袭这种事吧?你们有什么需求?买暗器去主家,我身上可没带。” 陆清远摆摆手,装的有模有样,才进城就被盯上了,看样子有些风言风语流传地也广了起来。 “你想的倒是舒服,听闻秦少主常年待在剑宗,果然不问世事,你我两宗可是死对头!” 那男人眼神冷厉,带着不由分说的意思, “所以我们要带走你,逼你秦家暗器绝不贩卖给任一邪道,再不可干涉我们紫云阁的商业,把该还的东西都还回来,不然你就留在我们紫云阁!” 语罢,他源气暴涌,但没有动,八段。 “正道也搞这种卑劣的手段?” 陆清远嗤笑: “那你们自诩正道,又正到哪里去了?秦家虽算不上正道,但离邪道也差的远,只不过是做生意比你们好罢了,若每个正道都是如此我看你们正道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邪道罢了!” 他字字珠玑,继续又说: “这世道就是谁的实力强,谁就是规则,正正邪邪闹的飞起在真正的掌权者手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还立些不成文的规矩,什么国都内为正道国都外为邪道,着实可笑!” “好!我看国都内果然也有邪道,你秦家原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邪道!紫云阁当是得捉拿邪道!” 男人眉头紧锁,脸色十分难看,长刀出鞘,寒意四散。 “谁敢动少主!” 房间门被人砰地踢开。 四十九.歧城 “歧城秦家分宗舵主,秦雨,见过少主。” 是个模样多显妩媚的女人,对着陆清远连忙行礼,她的源气波动也在八段,丝毫不逊色于房间里的那个紫云阁的男人。 陆清远摆摆手。 “黄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妄想对少主下手,区区紫云阁,能不能经得起秦家的怒火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秦雨很怒。 才收到消息没多久每天都派人看着城门,今天恰好遇到北都公主回王城。 城门才没看住正好让紫云阁钻了空子,还好少主没出什么事,不然自己该怎么交代都不好说。 现在正邪之风吹的这么烈,这紫云阁非要这时候生事,真是白痴! “走了。” 黄弃也不承嘴上之快了,怎么说也是堂堂正正的正道,今日偷摸着作恶被抓了现行不说,还被人压了一头。 秦雨身边两三个七段,超过了他的势力,而且这还是歧城的地头,本就强不过秦家,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跑。 陆清远翻翻白眼,也懒得拦下,没必要结仇,反正自己就是为了对付秦家去的。 他看得清楚,站在哪一边势力,哪一边对他而言就是正道,敌对就是邪道。 少主不留人,秦雨自然也松了口气,免得两败俱伤,她先前就在门口偷听了,少主说的话似乎能撼动正邪,她更是正色。 “小女子救驾来迟,还请少主责罚。” 秦雨颔首低眉,只是话中多有媚意。 “无妨。” 陆清远再挥手,免了她的礼,这女人还挺成熟妩媚,但容貌远远及不上苏浅允。 韵味连陆斩蛇都比不上——当然,这不是陆清远想收陆斩蛇的意思,只是拿来做个比较,也不知她会不会生气。 “少主是来收贡的?” 秦雨轻车熟路,看陆清远上下打亮的眼神,就坐到了床上。 “没错。” 陆清远点头,“歧城往王城一路有没有什么险地?” 前往歧城的数百里路程,并遇不上什么险境,现在苏浅允回去了也不用担心她的安危,可以放开手钻各种危险的地方了。 “...最近寒山上狼灾倒是闹得挺险。这是最近的,若是少主想探险,狼灾还是小心些。” 秦雨很想说句险地就在眼前,少主大可一闯到底。 但是不敢,思量了一下还是说,歧城外险地还是有,不说或许能让少主待久点,谁不想平步青云呢? “好,取准备贡品吧,我逛逛歧城。” 陆清远点点头,根本没半点留恋,快步出了门。 又是一日午后,街上人闲散得很,多有些慵懒。 陆清远倒是不怕紫云阁再杀回来,已经丢了正道的脸,而且秦雨指不定就躲在哪里,偷鸡不成蚀把米就不好了。 陆清远走在街上,各色小贩摆着摊子,铺子开挺,只是天有些阴,将入冬比较冷,人并不多,他又想起陌城的那个傍晚,还是有些想那个妮子。 “好好历练,再快些赶去燕安才是。”陆清远轻声告诉自己。 陆清远停步,面前塞了很多人,他挤进去,是一面告示墙,其中一张皮革纸格外惹眼。 上头写着寒山上狼群成灾,愿又能之士清缴一二,奖励也没写明,就说是绝不让人失望。 陆清远想想先前的那规模,区区歧城的确不好处理,除非是个心境平稳的至境才有可能,苏浅允那样的肯定不行,至境不足就更危险,跑都难。 但陆清远眼尖,瞅到了那皮革纸上盖上的印章,与纸几乎同色了,很难看出来,这分明就是北都的国章! 若不是苏浅允先前与他说过,他也略过了。 人们更多着眼于其他的任务,简单地多了,奖励也清清楚楚,陆清远手捏住那张皮革纸,轻轻扯下,卷了卷,丢进了纳物袋里。 在所有人或错愕或讥讽的眼光中大步流星,六段在歧城不算弱。 但面对着滔天狼灾简直可笑,何况还是个生面孔,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这牛犊莫被虎吞了才是。 这告示牌的规矩就是有能力有把握才可接下,这么不自量力等等不知会有多丢人。 秦雨带着人寻到陆清远的时候当然知道了他揭下告示的事,心里不安地很,若是不了了之秦家的颜面算是丢了。 搞不好地头上要被紫云阁压一手,若是执意上寒山,自己回不回得来都是问题,更别提保护少主了。 权衡之下还是别碰寒山来的好: “听闻少主揭了告示?不如让小女子看看是什么任务入得了少主的眼,也好帮把手。” 她沉默片刻出声,勾起笑容中的妩媚淡定是强装的有些藏不住。 “狼灾。” 陆清远倒是很淡然: “放心,我做好准备才会上山,回了分宗你们就好好准备贡品,时机成熟我自会处理,若是愿意陪同我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陆清远的想法就是回秦分宗主修炼副学云烟,逐鹿养精蓄锐很久了,是时候该对这狼群玩些手段了。 “宗内有极速上寒山的代步工具么?” 秦雨正思量着怎么回答陆清远,他上来这么一句,似乎上寒山已经是注定之事了。 “没...没有...” 秦雨心里发毛,眼神闪躲,这个少年目光怎么这么吓人? “按照主家家规,下级无故哄骗上级,是个什么罚?” 陆清远反问。 “不敢欺瞒少主,只是歧城的分宗只有一只鹰鹫,不巧的是前段时间翅膀受了伤,现在没办法飞行还请少主恕罪。” 秦雨连忙单膝跪地,娥首垂下,模样着实谦逊。 “好,那就带我去看看。” 陆清远点点头,已经行至分宗的门口了,歧城分宗的规模远远大过先前每一个分宗,显然越中心越是发达。 “这...也行。” 秦雨想了想,多半是不相信,去见了就好了,难不成还能治兽?她觉得不可能。 陆清远跟上,其他秦家人士都不敢说话,秦雨平时什么性格他们再清楚不过,被少主随意拆穿看破,他们哪敢信口开河。 更别说年纪都这么大了才七段,看到这意气奋发的少主已经六段,心中更是自卑,上去搭话的勇气都没了。 五十.准备 陆清远面前是只灰色鹰鹫,鹰目中却似是蒙了尘,也是,本就空中枭雄。 折了翼落在地上倒像是一只大点儿的鸡仔。 “少主您也看到了,它翅膀折了,虽是医过但没有半把个月可好不了,莫耽误了少主收贡才是。” 秦雨出言,虽然想留他下来,但怎么看他都觉得这人不喜女色,冷得很,更何况还想上寒山,搞不好出点事就完蛋。 陆清远医术不算高明,但处理这种小伤还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已经快要康复了。 “给我找个炼丹鼎。” 陆清远没有回应她,反而提了个要求。 “是...” 秦雨有些气结,也没办法,说到底也想看看少主的本领。 虽然听闻暗器并不精通但若是有其他长处也不是坏事,特别还是制药炼丹这种事。 鹰鹫的目盯着陆清远,身形后退,像是警惕或是恐惧,秦雨感觉有些怪。 它受伤之后虽是喜怒无常,但大多都是凶狠扑击,为此她连麻醉吹箭都布好了。 居然会害怕少主么,真叫人不可思议。 不多时炼丹鼎就搬来了,是个深紫色的鼎炉,看样子比不上苏浅允的,不过秦家都没几个人会炼丹,掏的出来也算是不错。 “这炼丹鼎还是从紫云阁那里‘借’来的,毕竟他们三番五次找麻烦,偶尔也得给点教训。 听闻紫云阁这次要带去的贵物之一就是这件丹鼎,也怪不得他们胆子大了。” 秦雨见鼎就掩嘴轻笑。 “原来如此。” 陆清远随意点头,秦家和紫云阁暗地里也是各自作对,再往王都走,要算计的也不只是一个秦家,还有紫云阁这个正道宗门,不知道这迂腐作态能如何出手。 他起手点火,火势把控尚佳,大大让这分宗的秦家人开了眼,陆清远手中药物坠落,才入鼎炉,瞬间化作药液,什么炼丹师能做到这个水平? 直叫人膛口结舌,陆清远每次都觉得自己的炼丹之类的术学只有一般般。 那也是以他的层面来算的,化境大圆满当世最强者,再弱能弱到哪里去? 药液在沸腾,陆清远又下一株不同色的植株,秦雨看出来了,“接骨粉?” 她轻念,接骨粉是种对骨伤极佳的药物,但仅限于低端骨伤,炼制起来不算麻烦,比较弱的炼丹师也可以炼出。 少主分明手法超人,可以挑战的东西多了去了,怎么会选择炼这种丹药? 而且接骨粉能不能对鹰鹫生效都不好说,但他已经炼完了,淡青色的药粉躺在鼎中,按理说接骨粉应是深青色,不知道陆清远是不是做了什么改动。 陆清远手里攥着药粉,慢慢朝那鹰鹫踱步,鹰鹫倒是慌乱往后缩,一路缩到墙角,哀啼两声。 鹰目中似乎要挤出两滴泪来,随着陆清远的挥洒,鹰鹫沥啼两声,扑扇着翅膀,右翼上传来的灼烫让它胆寒拼了命地振翅。 忽的,庭院像是刮起大风,鹰鹫迎空飞起,空中回旋数圈,发出嘹亮清脆的啼喝,在秦家人目瞪口呆之中又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靠近陆清远。 鹰喙摩挲他的肩膀,表示歉意,陆清远轻抚它羽毛,“若真想致歉,之后就飞快些。”陆清远说。 鹰鹫像是听懂了,又飞起,长啼一声才飞远。 “真是神了。” 秦雨身旁的副手眼睛一直盯着那鹰鹫,失言。 “不愧少主!” 秦雨就显得机灵多了,连忙鼓起掌来。 陆清远很淡定地摆手,“寻个房间,我修炼一段时间,就去寒山。” “是。” 秦雨连忙答应,少主的确不凡,似乎也不急着收贡,或者是考验她? 她远在洛城的表哥在这事上就干得不错只不过多疑又被隔壁两城的舵主哄骗当了出头鸟,秦雨绝不会这么笨。 她派人领少主去了阁楼,自己又拿起传音石告知临近的城池的舵主。 安排了人处理少主寝食后又去亲自督促贡品一事,在他一心闭关的时候不看眼色接近,那就是真正的蠢了。 陆清远丹田中仍是只有一枚丹珠,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觉得怪,找个机会问问懂的人,比如...医宗那师祖? 他懒得多想,催动源气周转,一周天,两周天...... 修道本就是枯燥而乏味,真不知道先前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现在他觉得一门心思修炼纯粹脑子有病。 歧城周围源气也很清心,虽然比不上剑宗那种地方,但也适合修炼,只是陆清远没修几个时辰就乏了。 他干脆翻看那云烟,下地行至院中,心法暗念,薄雾蔽体,小成已是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但远远达不到陆清远的要求,身如云,行如烟,说的容易,短暂的时间想要做到难得很。 面对寒山上那数量可怕的狼群哪怕是玩赖的,也不能一直使却别苍松,消耗太大了,根本用不了几次,若是足够密集,强开剑心加上千荒散尽有没有可能? 陆清远心中早有答案,但这还在秦分宗,一个帮手都没有还搞不好遇紫云阁袭击,紫云阁还好说。 就怕炎覆门也安排了人进来,他不想冒这个险,只能练练云烟。 等等,却别苍松? 陆清远心中所念,忽然一惊,却别苍松的身法,行进都如同瞬移了,何苦追求层次更低的如烟? 若是以云烟的基础,采取的是更高层面的行进方式,是否能改良出一个更高级的云烟呢? 消耗小,还有障眼法,还有一点儿攻势,当然,真正如同瞬移,显然做不到,不然消耗估计比却别苍松还要大。 他思量思量,还不如直接着手开始练习,云烟触动,周身白雾四起,陆清远身影翻动,只能比先前快一些,“却别苍松,却别苍松。” 他心中默念,步履快了起来。 云烟又接云烟,院里似乎起了大雾,幸亏无人打扰,不然还以为是起火了。 六段的全部源气都快消耗完了,陆清远的云烟总算改良出了点结果,本来想着是个小型会放屁的却别苍松,但变成了烟雾蔽体极大幅度增加自身速度,烟雾范围扩散不小。 虽然偏移了方向,但好歹也取得了成果,陆清远觉得不亏,回房里补充源气去了。 五十一.云烟 陆清远没必要做太全面的准备,实力也不需要提升太高,就算他七段,不出杀招还是差不了多少。 能杀的都能杀,充其量在狼群中待的持久点。 不过他的计划就是磨死这帮畜生,所以只要将身法练好就行了。 第二日,秦雨乖乖带着唤鹰的哨子与食粮来到陆清远的院子,只见眼前烟尘四起,呈灰色,连忙放下东西,往里跑: “少主?出什么事了?” 怪的是她的八段实力竟然也看不透这烟,心急之下没管这么多,难道是炎覆门那帮人杀进来了? 但闻不见烟火味,应该不是着火。 “没事。” 随着陆清远一句话,烟尘四散,露出他的人影,陆清远的背后湿透,一直消耗源气,空了再去补充,提升比一味修炼快得多了,还能熟练招式。 “这是...秦家秘法‘云烟’?” 秦雨总算认了出来,怎么着舵主各个也都是主家派来的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云烟算得上高端秘法,能学的人就不多,能熟练的就更少,像少主这般不但一边练着还一边改良的可谓是绝无仅有。 “不愧是少主,小女子先前还觉得少主莽撞,揣测少主的天赋实力,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只是少主这么拼命修炼苦的很,也该适当注意休息才是。” 秦雨急着单膝跪地,向着少年行礼。 “无妨。” 陆清远摇头,“狼灾压的紧,我先前来歧城的时候见识过一二,若是入了冬寒山上没食了搞不好要跑到歧城来。 那就不好对付,对于我秦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尽快修炼,料理狼灾后我秦家的名头也会响亮的多。” 他说的好处秦雨自然是明白,但坏处她可承受不起,少主可以借鹰鹫前往,但回来不就麻烦得紧? 狼灾又不是一朝一夕能料理的,谁也不是至境,北都也拿不出这么强的力量来解救歧城。 冬一至,要不了多久就得遭殃,这一点有心之人都能看的透彻,但谁也不想做出头鸟,摆明了将自己送狼群里打打牙祭罢了。 “少主的安危......” 想了半晌,陆清远都已经又练起来了,她说着,声音也不大,像是嘴漏了。 “雨姐姐可莫忘了我第二个身份,剑宗子弟。” 陆清远的声音雾中飘出,如一缕清泉。 “原来是小女子多虑了,就不叨扰少主修行了,多有冒犯,唤鹰哨与餐点都在院口桌上。 若是少主决心前往寒山,还望通报一声,也好让小女子尽一份薄力。” 秦雨打了个寒颤对着烟雾行礼,告退了。 陆清远没说话,继续练,待的耐不住辟谷的时候才停下,都到了傍晚,他走到院门,桌上躺着的餐点都冷了,旁边放着个哨子,还有温火的工具与传音石字符,秦雨倒也贴心。 秦家啊秦家,可惜你主家与我作对,与我作对还不要紧,就怕你们威胁到我的妮子,可惜了。 陆清远温过食粮大快朵颐,心中略作感叹。 第四日日上三竿,秦雨再来的时候,院里除了浓雾似乎还刮着风,少主似乎对云烟又有建树。 这次她连依稀的人影都捕捉不到了,不客气地说,陆清远忽然一剑轰出,搞不好真能当场干掉她。 陆清远果真出现在她面前,但没有拿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峰峦雪稚,呃,前面抱着的餐点。 “你来晚了。” 陆清远狼吞虎咽,长时间修炼需要的能量很夸张,更何况秦雨昨天早晨之前一直到了今天正午才来,饿得陆清远前胸贴后背。 “因为清点贡品去了,还顺便通知了周旁的几位舵主交贡,也不用劳烦少主多跑几趟了,忙过头了一时竟忘了少主的餐点,是小女子的错,还请责罚。” 秦雨坐在桌子另一头,他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时候才像是个少年,几天下来觉得少主也没有那么装腔作势目中无人。 好说话,胆子也稍微大了点,说的也不是恕罪,而是责罚,多带了点儿暧昧的意思。 “明天一早我就去寒山。” 陆清远像是没听懂她话中藏着的意思,说道。 “我将带上秦家歧城分宗最好的兵马为少主保驾护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雨起立,脸色一下子肃穆。 “没必要。” 陆清远再一次拒绝了她的好意,吃饱了,捧了杯茶: “这事情人越少越好,你还不如搞个投影石看看我的作为,到时候你自会明白我绝不是不自量力。” “这......” 陆清远说的胸有成竹,秦雨眨巴眨巴眼睛,之前还说跟来也不拒绝,真说起来还不是拒绝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放心放心,我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陆清远冲她笑笑。 “好...好吧...” 秦雨很勉强地点点头,说实在的陆清远的笑容很清明爽快,不像是假装,秦雨看不出破绽,也的确没破绽。 陆清远吃饱喝足往院子走,秦雨告退。 他最后用空一次源气,好好恢复后休息了,斗转星移之间又是一日晨,天气格外冷,孟冬到了。 陆清远做好准备,遥遥的看见秦雨带着几个人的身影,便吹响口哨,忽而有风来,那灰毛鹰鹫迎空而落,在他面前格外听话。 秦雨虽然不放心,但还是按陆清远说的给了他几枚投影石,只要确保他安全就行。 “走了。” 陆清远拍拍鹰鹫,也像是对秦家人说。 鹰鹫得令,遁入空中,陆清远不记得有没有乘过飞禽了,不过熟悉地很,也不差。 不时就到了寒山,他吹两声哨子,鹰鹫长啼,落下了,陆清远再吹哨,才唤得它飞起远走。 “现在该着手怎么引狼了。” 陆清远搓搓手,刚入了冬,仿佛寒山也更冷了几分,他先是升起火,还不着急用投影石。 陆清远摸向装着贡品的乾坤袋,掏出几株植株,再取出了枚源核,火系源核被他扔进火堆,连同植株一起。 火光又大了几分,植株燃烧发出浓郁的药香,只是这药香反倒像是肉香,闻着就馋了,陆清远似乎听见踩地的声音,嘴角轻启。 五十二.狼灾 “公主殿下,帝上传令让你去见他。” 公主寝宫门口有人跪伏,叩首,说着,也不知道轮到谁去请示这长公主,总之不管是谁都得战战兢兢的。 门一下开了,窜出来个妮子,着紫裙,有点天仙下凡的感觉: “朱公公,今天轮到你来请本殿?” 难得,浅允公主现在很开心。 本该着公主的装束,但苏浅允觉得头带一大堆钗子太麻烦了,就全让侍女给解了。 “微臣是帝上直唤过来的,就没惊扰殿下的侍从。” 朱公公毕恭毕敬地起身。 “本殿请了沈叔叔去予父皇说的事,父皇他怎么说?” 苏浅允眼睛瞪着朱公公,他年久失修的头发黑黑白白斑斑点点。 “帝上要与殿下说的其一就是这事。”朱公公有点胆寒。 “好喽。” 苏浅允点点头,飞奔出去。 “......”朱公公挠挠头,公主殿下有点儿反常。 陆清远甩出投影石,身影动起,一剑斩出,剑芒完美斩落那扑来的一只狼,四段,周遭为了一个小圈。 一共十来只左右,一直在增多,几十只,百来只,灵觉中不断挤进来更多,像是狼潮。 围里踏出条巨狼,实力达到了八段,显然是狼王了。 陆清远并不打算一招杀了它,也做不到,身旁的护卫实力也不算低,不开杀招几率很小。 “可惜不是岚山脚下。” 投影石还没有启用,他自顾自嘀咕了一句。 巨狼不待他多虑,长嚎,不知他能不能记得这个少年,但是接下来肯定会记得。 狼群如大浪拍石,最前的一圈凶猛扑击,面前的少年不过几步遥,虽然前锋部队才三四段,但数量多了凭这个六段小子吃不下来。 巨狼已经生出不小灵智了,腥臭的涎水滴落在霜打的草地上,他明白修道的人类最好吃,吞食不但饱的很而且它自身的实力也有提升。 寒山上有狼灾不是一天两天了,快有半年了,但最近闹的凶才有消息传燕安又传回来。 这告示以为的状况还是三个月前,消息不灵通地很,所以才会这么简陋,不然估计要派兵出动了。 寒山的源兽都快被这些狼扫荡完了,所以陆清远一路来根本遇不上什么强的源兽,用来果腹的小动物倒是有。 源气高些的基本没了,狼群搞得寒山跟圈养似的,眼瞅着食物少了,再下场雪就得出寒山觅食了。 巨狼眼前一时爆出浓烟,狼目紧眯,却根本看不透,它很谨慎,不谨慎也不能做狼群之主,短啸两声,周遭涌出几只大狼。 两头七段两头六段,可能又吞了寒山哪只作霸源兽,或是埋伏了一队不警惕的修道者,狼群的实力又提升了大节。 陆清远若是扭头不管,歧城能不能留下来都不好说,除非秦家与紫云阁联手,再外找帮手。 这两家是无所谓,但歧城是北都的,北都是苏浅允的,苏浅允是自己的,陆清远怎么说也得处理这烂摊子。 云烟发动,陆清远磨炼的不算差了,对付外围的先头部队还不急着使,他在等狼群一脸懵的时机,眼下就是时机。 陆清远隐匿身形有一手,何况还是在这烟中,周围的狼不断扑击,可惜在他强势的灵觉锁定之下,走得行云流水,颇有几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意思。 只是这花称不上美。 庞大的数量一瞬间涌入灵觉会带来极其强大的精神压力,苏浅允先前之所以显得有些呆滞就是因为如此,陆清远的做法很极端。 灵觉扩散一点,分散出去远的只锁定几个目标,近处全力用来感知攻势,他自信在于反应速度才敢这么玩,不然就是找死。 逐鹿出鞘,寒光四射,寒山的气氛又冷几分,陆清远提剑顺过火堆,火焰翻腾而上,逐鹿化作一柄火剑。 云烟二度,随着陆清远的步伐,当空又爆出烟尘,狼群迎头扑击空气之间露出条空洞,直指那狼王! 寒山上火光四起,陆清远终于开启了投影石,秦雨留了他的传音石,怕打扰他不敢启用,但传音石一直亮亮暗暗他还是注意得到的。 只见他踏雾而出,目光似箭,直望着那狼王,一剑飞起,汹涌火焰如龙,不用狼王吼声下令,周身四狼跃起,也敢为之舍身。 陆清远的目标正是这四只领头狼,根本就不是狼王,狼王他并不能一剑斩落,落得重伤之后更麻烦。 一旦他想藏,陆清远又不是专职猎人,寻起来难得很,也不能一直在这歧城跟它耗。 陆清远的气势在空中攀升,分明六段,却叫这些牲畜寒颤,仿佛厚实皮毛如树叶裹体,火光中的逐鹿蒙上一抹莹白。 “横水断月。” 他心中轻念。 没错,就是偷学苏浅允的招式,谁让她恰巧在陆清远面前使的是剑道法门,好歹也是剑尊,这点天赋没有,当什么剑尊? 恰巧又是用的上的时候,偷学了就偷学了,多半还是剑宗的招式,再说反正那妮子不知道,知道了又如何? 但陆清远没算到一点,这招式不是苏浅允自己寻到或者剑宗的。 “不愧是少主,如此凌厉!” “这云烟!简直出神入化!” 秦家大院里连连鼓掌,这些老小子,隔着屏幕都要拍上马屁,真是有够好笑的。 “这是...横水断月?锦衣卫绝学?!” 有人认出了招式,来自锦衣卫。 “少主哪来的锦衣卫绝学?” “莫忘了少主身份,那可是剑宗!剑宗什么剑道招式没有?” 秦雨说,眉头却是暗锁。 “还是舵主想的全,属下几个差点想岔了去。” 几个分宗长老笑了起来。 “秦家什么时候和皇族扯上过关系?” 秦雨心中不禁发问,她觉得奇怪,但少主能给她正面看。 他不可能不知道‘横水断月’的来历,这难道是暗示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主家的意思? 告诉他们秦家与皇脉暗自交好,现在王城正当内政不稳,假借收贡,告知各分宗全力辅佐北都帝上? 秦雨有些坐不住。 她仔细思量,就现在秦羽告知她所知而言,少主曾赞过秦霆视死如归忠肝义胆又说了找不见他人之间带着贡品入王城,带贡品入王城这和先前收贡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 全分宗舵主亲自一同入王城!这不就说明了王都将有大事? 危及帝脉! 秦雨想得浑身冒冷汗,少主敢当着她面出招就是在暗示她了,幸不辱命,也算对得起少主的信任。 不过少主还真是机灵,能想地这么周全隐秘,她想着,事不宜迟假借解手连忙找个地方通知其他舵主。 一定要做好为北都舍身取义的准备。 五十三.赖招 “浅允...你说的清远就是上次的少年?” 皇宫大殿内,身居首座着龙袍的中年男子对着苏浅允问,他遣散了周边所有人。 “是了,非他不嫁。” 苏浅允很认真,也很果决。 “这是你的决定,纵是朕也无法掺和,只是你不后悔就好了,你确定你知道他的品性?你没出过皇宫,搞不好是被人骗了。” 北都最高高在上的帝王苏云天,现在表现得像个寻常父亲得知女儿要出嫁的慌乱。 其实苏浅允决定了他也不会拒绝,因为他愧对苏浅允早逝的母妃,所以也最宠苏浅允。 “他才不会骗我,父皇又不知道他是谁。” 苏浅允撇撇嘴,起身。 “何许人也?”苏云天问,难不成是什么外域的皇亲国戚? “逐鹿剑尊陆清远!” 苏浅允目光灼灼,声音不小,但她灵觉广步。 隔音结界一同启用,周遭就是有人想偷听都做不到,反正北都是没人做得到。 “......” 苏云天仔仔细细打量她,分明不信,但也怀疑不了,她眼神根本看不出作假,难不成是真的? 可那怎么可能? 人不是闭关了而且可是传说中的化境大圆满出关不得飞升化神? 但若是真的,那他北都,谁人敢动? 苏云天并不想将自己女儿当成什么联姻工具,所以其他国都来提亲他基本都会推脱。 由于剑宗立地离北都最近,无形中也算保护北都了,因此都不敢闹翻,北都也安分守己找不到理由下手。 但眼下就是个一劳永逸的时候,陆清远是什么人? 能拨乱反正,搅动两道的真正大能,对身边人情意极重,是苏云天绝绝对对放心的人,何况苏浅允看样子还是真心喜欢,如果是真的那再好不过。 “但剑尊不是传闻不近女色?” 苏云天想了半晌。 “反正我们两情相悦,父皇不信就算了。” 苏浅允嘟嘟嘴,表示不满。 “如果是真的,那朕必然是同意的,但你得证明这是真的才行。” 苏云天挠挠头,毫无帝王威严,又捧起第二喜欢的茶杯,摩挲了半天,才说。 “那到时候等他来了北都我把他拉到你面前就好了。” 苏浅允笑起来,想到陆清远心里就要泛起甜。 陆清远一记“横水断月”轰出,烈焰带着白芒,气势汹涌,与扑击狼相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铜头铁骨不过豆腐罢了。 余芒深深斩去一大片狼,迎头跳起的几只护卫狼吃了全招更是凄惨,当头两只直接当场化作两节,迎空就被火焰吞噬地只剩灰烬。 剩下一六段一七段都是受伤滚落地,哀嚎阵阵,火光散落,野兽本就惧火,现在更是跳开,朝着陆清远龇牙咧嘴却不怎么敢再上。 巨狼猛的跃起一爪拍出,旋即连带着怒吼声,小狼连忙围上,战术就是淹死,它眼中闪过阴冷,显然这般围攻不是一次两次了。 “嘭——” 陆清远变招,用剑挡下这一爪,逐鹿传来巨力,不比那狰兽差多少! 与它迎战若是一对一不算太麻烦,但还有群狼威胁,东退西退地不吃巨狼的爪就不错了。 眼瞅着地上的两只护卫狼要恢复神智了,到时候加入就更难缠。 投影石投出的景象秦家人都看在眼里,秦雨也回来了,备用哨唤来了鹰鹫,随时准备见少主落下风就赶去救。 云烟再发动,云烟消耗不大,是跟着却别苍松相比而来的,还是瞬间消耗的比较,一直使着云烟跑路。 消耗只比之多不比之少,图着方便和持续时间长陆清远才修习的,还能干扰视野。 所以云烟并不是跑路用的招式,而是强攻。 陆清远没破烟,在其中一边躲避一边发动横水断月,火势用尽,下一招不冒火光,小狼不惧也敢扑上来,招式就会弱不少,得找时机。 陆清远在雾中,巨狼没有躲躲藏藏,亲自拍击,好几次都险之又险,虽然目标不是这狼王,但明显刚刚可能伤了它哪一头狼妃导致它有点疯癫,必须得出手击退了。 剑芒挥出,与巨狼臂爪相交,“嗷————” 狼王长嚎,似乎少了一只臂,不!这狼王贼得很,那不是它的臂,而是尾巴! 断尾飞出,虽然鲜血四溅,但不是什么重伤,反而激起群狼的凶性。 陆清远连忙封闭听觉,眼前烟雾在消散,寒山似乎随着吼声都在颤抖,他并不在意什么景象不景象。 向身后连续施展三个却别苍松,堪堪躲过,狼王速度很快,爪子几乎擦着他衣裳。 “逐鹿!” 陆清远喝到,投影石很脆弱,早被震碎了,也就不怕暴露,青峰上字符亮起。 他甩出一枚细镖,旋即眼前光影流转,没错,陆清远所说的赖招就是利用逐鹿的传送法门。 陆清远眼前已是歧城分宗大院,身旁都是惊慌的长老,留守的实力不高,见到他更是错愕,天空中鹰鹫的身影都化作了黑点儿。 “回来吧,我已经在分宗了。” 陆清远点亮传音石。 “是,少主。” 不时就传来了秦雨的声音,似乎也带着不小的不可置信,但少主身边有些杂乱的声音不是假象。 陆清远原地打坐恢复源气,还是吃了点小亏,身上七七八八伤痕还是有,收的贡品里杂七杂八的疗伤药有的是。 撒了药粉,吃了丹元,虽然功效还不如他自己炼的,但胜在轻便,每次都得炼那多麻烦,就得将就着用用。 若是那些分宗舵主听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这可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贡品,搞不好有些药自己都不舍得用,奈何陆清远眼界高。 陆清远再抬眼,恢复地差不多了,眼前站着秦雨,老老实实,见他睁眼才敢说话: “少主,您暗示的事我办妥了。” 她有些贼眉鼠眼,周遭人都被遣散了,隔音结界笼罩地很小,但不像是要干坏事,他展露的实力凭这八段还不能撼动。 “嗯...那你说说该怎么做。” 陆清远自然一头雾水,但表面自然一副“算你聪慧”的模样。 “小女子已经派人通知最近的舵主要与北都共生死的命令了,用的都是秦家自研的密令。” 秦雨自信地拍拍胸脯,波涛汹涌。 五十四.盘算 秦雨很殷勤给他呈上复刻的书信,鳖爬一样的字符出现在他眼前。 愣是一个都猜不出来意思,但他很平静地点点头。 不过与北都共生死又是什么鬼? 自己什么时候暗示过这种东西了? 陆清远没搞明白,使劲回想去处理狼群的这段时间干了什么,难道秦羽说了什么? 没这个道理,紫云阁的事? 也不对。 寒山,寒山,上面除了狼群还有什么,亦或是看到了什么影像? 但一共就几个招式和剑术,最后就被震碎了,看她已经坐上鹰鹫远飞肯定没有见陆清远使逐鹿回来。 问题出在这招式上么? 一招云烟,还有一招是横水断月,那是苏浅允的。 等等,也就是说这招并不是剑宗的?而是北都的? 所以秦雨才会联想到秦家和北都交好? 但她想的也太多了吧,而且行动地好快,陆清远嘴角勾起笑意,算是意外之喜。 “嗯,不错。” 陆清远硬着头皮对着这些鳖爬点点头,如果她是用来揣测少主身份的那陆清远确实要栽。 那他到时只能一口咬定自幼入山门后就忘了,不成就只能翻脸。 “少主,这么隐蔽的原因是?” 秦雨还是好奇,少主现在眉头就有些皱。 “主家有内鬼要害北都龙脉,且地位奇高,搞不好整个主家都被洗脑了。” 陆清远没在她脸上捕捉到猜忌,于是又说。 秦雨美眸一瞪,说实话这消息重磅地不行,她几乎都不过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落到少主腰间吹得叮当作响的孔雀翎,怔了怔。 秦家算不上正道,正道也未必会管什么国都不国都,大多数说白了就是披着和善皮面的邪道而已。 充其量摆点谱,崩颓地这么厉害,多半都是正道拉不下脸来。 但是少主说要保国都,那就得保国都,北都不像其他国都有护国大宗,秦家不正不邪是个不错选择,光靠王城朝廷势力的确越发压不住了。 秦家上位有人想要篡位,也是可行,但那必和王都实力一战到时候两败俱伤其他国恰好乘虚而入,那不就白搭? 秦雨看不透,也摸不透,少主既然亲自出山,为征北都,那他们也没有理由不从。 未曾蒙面的少主,才没多久就以胆量和实力还有心机将其折服。 “不论如何,誓死追随少主。” 秦雨正色,严肃认真得很。 “那最好,秦家也可能掀起腥风血雨,做好一切准备。” 陆清远说,将乾坤袋递到她手里,“贡品准备好了还是得交。” “遵命,不时临近舵主也会赶到,到时贡品也省得多跑两趟,我们也可做好准备。” 秦雨接过乾坤袋,她再向陆清远一礼,先行告退了。 陆清远自己走回他暂居的院落,心中是百味陈杂,秦家确实好骗,主要是少主惨死的消息没散布。 除了剑宗人士以外只有秦家几个掌权者知道,陆清远都快要以假乱真了。 到时浩浩荡荡去王城还能演上一场为国不认人的戏码? 反正能闹的秦家风生水起最好,不管主家想要做什么,从底部开始破坏就行了。 说到底还是得提升实力,为了能抗衡至境或是为了能赶到王城亦或是为了苏浅允那妮子。 陆清远甩甩头,他本愚笨,不适合想这些东西,还是老老实实休养生息,明日再去找那狼王来的实际。 逐鹿的传送,哪怕一日只能使一次也是强。 但若是用了传送,那超过他现在能使用范围的招式又用不了了,还是实力不够! 其实陆清远的提升速度已经无法言喻了,超过他千年前几倍,甚至几十倍。现在他一共才修炼几个月? 已经六段了,谁敢想。但还是不够快,苏浅允也好,医宗也好。 陆忘辞也好都是他现在够不着的东西,这种感觉除了让他更加想要拼命修炼以外就是烦躁。 陆清远静不下心,干脆去用了午餐,期间秦雨送过来了乾坤袋,她还说城主得知狼灾告示被揭。 又极快取得成效特地登门拜访,她怕少主嫌麻烦自己去见了,倒也会做人。 四处走走,临近傍晚陆清远才再回屋里,放松多了,就想想怎么应对那狼灾,若是先行击杀狼王,那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 突然没了首领,只会扑击歧城和行路的可怜人,带着仇恨搞不好更难受。 而且陆清远也没有十足把握击杀,重伤也只能使其更狡猾,躲起来不断用小狼群骚扰他也很难寻见真主。 陆清远上一次特地没有使狼王伤的太厉害,断了条尾而已。 但也可能激起它的警惕,靠香味吸引而来应该不太能奏效,只能祈祷那枚秦家追踪镖能发挥点作用了,不然漫山遍野都是它眼线,毛都摸不着。 得赶在下雪之前彻底清剿狼灾,或许不用太彻底,死上一大半加上领头狼就差不多了。 陆清远修炼了大半夜,躺倒在床上没什么睡意,摸出传音石,想传给苏浅允,但千里传音石亮了亮又暗了下去,距离还是超过千里。 陆清远叹了口气,翻身起来又盘坐。 “殿下近日总愁眉,食地少了,是有什么不适?” 贴身侍女再给苏浅允洗拭,这般玉体见了很多次了,每每瞥见心中依然会惊呼。 脸上还是不敢看,小萱拉出去也算很好看的姑娘了,但在长公主殿下面前总觉得相形见绌。 “小萱,喜欢一个人却相隔甚远到底是什么感受呢?” 苏浅允让她解了衣袍,躺进偌大浴池,不计其数的花瓣嵌在水中,她却懒得看,一直盯着手上的传音石。 “小萱是殿下终生侍女,不敢生情愫。所以...所以不知。” 侍女有些慌乱,浅允殿下外传地挺吓人,对她还好,但也不敢乱说,何况她也不是情圣。 说岔了惹殿下生气,搞不好是要杀头的。 “哎...” 苏浅允叹了口气,吓了小萱一跳。 “是水烫了么?奴婢该死,还请殿下责罚。” 她连忙说。 “...不是,和水无关。” 苏浅允摇摇头,眼波流转,“小萱你出去吧,到时再唤你进来。” “是...” 侍女连忙告退。 “清远哥哥...我好想你。” 苏浅允念着,传音石亮了亮,又黯淡,她忽然觉得水有些凉了。 五十五.宫中 陆清远起了个大早,没惊动任何人,唤了鹰鹫去往寒山。 所幸还没下雪,估摸着到了小雪时节才会落了。 落了雪,这些灰灰白白的狼躲在雪里难寻得很,且危险。 他才抵达寒山就察觉到了追踪镖的意向,巨狼虽有灵智,知道该谨慎躲避但显然还没有彻底明白。 陆清远的忽然消失让它很紧张,所有狼都四散寻找了他一夜,显然不可能有什么收获。 现在晨将至,源力低微的动物都要休息,警惕多少个时辰了? 难免有些步履维艰,但陆清远现在可正是生龙活虎的时候。 若是他能使出一招极大范围的招式,哪怕攻势小也能瞬间灭杀这大部分混混欲睡的群狼。 陆清远分明记得他有收藏,各种招式都有留手才是他的作势,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一多想头就钻心地疼,丢失的记忆应该去哪里寻回来呢? 他林中穿行,云烟随时而动,每一只落单的狼都以为眼前刮起风雪,自己疲惫倒下,却再没了爬起身的机会。 拿逐鹿做这种事,未免太屈才了,陆清远叹气,虽然说着再回化境要不了多久唾手可得,但何尝不怀念呢? 上次他用了整整百年,修来千年速度只会更快,提升再提升,像赶不及什么事似的,这两天剑心总是隐隐作痛。 “逐鹿,你也记不得了么?” 他轻声,逐鹿亮亮字符,从第五个到第一个,然后又黯淡。 陆清远浅笑,摇头。 “儿臣拜见父王!” 三皇子苏若祁得一声通报,跑着进殿就跪倒。 “说。” 是个女声。 苏若祁一抬眼就看到徐徐步出的紫裙少女——苏浅允! 他慌了一瞬,不是说去剑宗进修了? 每每见到她就觉得屁股还有些疼,哪怕他都快记不得那茶杯的花纹了。 “浅允妹妹回宫了?剑宗进修地可还好?真是越来越美了。” 苏若祁见帝上摆摆手,就连忙站起,眼神飘忽,模样有些丢人,大臣间似乎有轻声笑。 “本殿的事貌似与王兄无关吧?若是只为这事还不如早点回去。” 苏浅允没好气地打了哈欠,随意找了个位置,没错,就是这么不守规矩。 不然也不会想出前往剑宗骗个帮手这种又怪又危险的点子了。 虽然结果是自己赔了进去,还死心塌地的。 北都的皇子都生得早了点,王兄叫的没错,苏若祁却是每每听都觉得恐惧。 “是这样的,儿臣近日平定了疆州的邪道动荡,特地报喜。” 按常理,公主自称该是本宫或者本主才对,本殿应是皇子的自称,可帝上都不管,谁敢管呢? 苏若祁正色,把心里的吐槽收回去,总要挽回几分颜面的,递上了一席卷轴。 “是那桩戚家惨案?闹了快半年才解决?还请了包道长出山? 要赏也是赏包道长,于你何干?堂堂皇子怎么做上了驿使的活儿? 年末俸禄都花完了,也要讨生活?” 苏浅允抓起看了几眼,问出一连串连珠炮。 苏若祁好不容易积起来的颜面当场扫了地,大臣间有人掩嘴。 “立太子可并不着急。” 苏云天也瞅了眼卷轴,叹了口气。 “噗——”大臣间有人憋不住。 “要笑就笑!” 苏浅允白白眼,大臣们一下老实。 “皇兄有这闲心不如去管管歧城的狼灾!本殿上次亲身经历了一次,比之前消息的严重了好几倍!” “是...这事儿...” 苏若祁有点儿结结巴巴。 “这事儿臣接下了!浅允妹妹别来无恙,父皇龙体安康!” 大殿进来一枚气宇轩昂的少年,大皇子苏无常。 臣子心中真正的太子首位人选,修道也不差,做事行为也端正,越来越像病重过世的二皇子了。 二皇子才是真可惜,心血都在北都,可惜修为微薄才被病痛带走了,不过今有大皇子。 北都还有一片天,若是每个皇子都是如同苏若祁这般窝囊丢人,实力还弱,那北都才是真的亡了。 在臣子们心中帝上是因为不知道该传位给谁才出这个立太子的法子。 练兵还有四皇子,玩文的还有七皇子,六皇子也颇有谋略头脑。 可苏浅允看得透彻——归功于那眼眸,回了宫就越发对这些皇子厌恶,若说她见陆清远是一汪清泉。 那这些皇子就是一潭臭水,那苏若祁在她眼里都是死水了。 她也看出了父皇的顽疾与老态,但父皇拒绝了服用最后一枚解毒丹。 他说既然先前一枚丹元救了他的命,却也没根治顽疾。 那这就是他的命,多一枚也治不好,莫要浪费了,人终有入土一刻,活得够久了。 喊苏浅允回来就是怕晚了见不着了,也想浅允的母妃了,若她还在定要立她做后,既她不在了心中念得久了就想去见见她。 没错,北都北帝未立后。 最后一句打动了苏浅允,就收回了丹元。 看皇子们宫斗,实在没趣儿,又见六皇子拽着两句也不知是不是从七皇子那里盗来的诗词踱步进殿,加入了战场。 搞得臣子们今日又不好进谏,苏浅允觉得乏了,起身走开去钻进书房。 “小萱,给我拿副笔墨。” 苏浅允关上门朝房中侍女招招手。 “殿下要书法?” 小萱早早备好笔墨,给她拉开座椅。 “不,我要画个人。” 苏浅允摇摇头,嘴角泛起浅笑,小萱没见过这么美的笑,一下子愣了神。 “是...帝上上次淘回来一批外域的色彩用料,小萱给殿下去寻来?” 侍女又问。 “不用了,帮我研墨吧,他呀,黑白分明最合适了。” 小萱觉得苏浅允回了宫后格外温柔,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被殿下喜欢上了呢? 女孩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是这么温婉好看么? 苏浅允带着笑意下笔,她的画工很好才是,之前也见她做过画,怎么一上来是方方正正? 看了半天小萱才看出写端倪,是把剑,使剑的? 那就是剑宗子弟喽? 也是,剑宗子弟才能勉强配得上殿下,小萱想着。 不时,剑就画完了,但占了画不小的位置,接下来画人比较难才是,可这剑怎么看怎么也不显得突兀,反而显得增色不少。 什么剑? 小萱不认识,但觉得使剑者定不凡,那就更好。 “殿下是两情相悦?” 小萱小心翼翼,但还没问完就后悔了。 “当然。” 苏浅允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落笔。 五十六.女孩 陆清远在寒山走了一个时辰不知两个时辰了,料理了很多狼。 但也是杯水车薪,那两只护卫狼没和狼王待在一起,陆清远也找不见,心里想着该寻什么方法消耗一下这狼群。 若是苏浅允这妮子不赶着回王城那正好陆清远拉着她锻炼了,多长点实战法门总是好的,反正还能靠逐鹿跑路。 想来北都帝上更危了,所以才急着让她回去。 其一是为了让她把持王都动荡和立太子的事。 二就是王城对她来说最安全,自己女儿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担心实属为父者常情。 苏浅允的排面一定够大,她是秘密服用丹元成就的虚假至境,但虚假只有寥寥数人得知。 现在更是圆满了至境,威势更是大,毕竟北都顶天强者也都是至境,帝上掌上蟒袍锦衣卫,加上苏浅允就是两位至境了。 源气一点一滴在消耗,云烟虽然启用消耗小,但一直触发也快得很,陆清远摸出一枚秦家搜刮来的丹元丢入口中,加速源气的恢复。 陆清远估摸着日子,小雪没两天了,再不清剿就难搞了。 狼王断了尾,还得适应平衡,这两天应有其他狼扶持才是,他越近越是感到怪异。 追踪镖那处只有狼王的气息,还有几只五段,六七段一只也没有,受了伤了不至于这么分散,难不成是闹不和? 陆清远摆明着不想先对狼王下手,到时候引起反扑不是好事,不开招式还真不好解决浴血反扑的狼群,一走白了就怕歧城遭了殃。 但眼下要是狼中闹了内讧,也算得上是个好时机,周围放哨的狼分布很散,陆清远压低气息,云烟长开。 前行留下一堆安然入睡的狼,眼前几个树丛遮住了个不起眼的洞穴,若是陆清远不仪仗这追踪镖还真不好找。 陆清远收拾了看门狼之后仔细端详洞口脚步,虽然做了些许掩饰但还是看得出杂乱,根据点点土丘的走势就猜出洞口不通其他地方,进进出出都有。 受了伤接近落单的狼王就在洞里,陆清远只消飘进去闪出一招横水断月清理杂兵。 就能打狼王一个搓手不及,然后还等不及它唤援就能轻易收掉,之后就看狼群内讧就是了。 但他出奇地冷静,事出反常必有妖。陆清远摸出软骨散。 源气唤火点燃洞口草丛,撒出软骨散,灰黑色烟尘随着他源气引导猛的往洞穴中钻。 洞口的陆清远身影飘忽,退出几丈距离,再压低了气息。 灵觉释放,狼王和追踪镖的传感还是来自洞中,一息,两息,三息,五段的狼在动了。 吃了足足的软骨散只能拖着身子没走两步又倒地,可狼王还是无动于衷。 蓦地陆清远捕捉到一缕黑烟,飘在远方平坦入无物的草地中央。 “果然。” 陆清远点点头,不莽撞是对的,虽然不知道狼王是怎么办到的,但过分依赖这种投机取巧的工具只会害了自己。 他提剑奔去,一缕黑烟化作了三缕,来自几个不同洞窟,忽而大大小小的狼从里窜出。 六段七段都有,只是没狼王,不知道是怎么藏住的气息。 陆清远背后似有寒风,他抵出一剑,“噹——”利爪与逐鹿紧紧碰撞,巨狼和陆清远各退两步,竟还有埋伏! 狡诈是真狡诈,看来陆清远这个六段的小子也让它警惕地紧,真真假假混在一起。 差点骗过了陆清远,若想是其他人都已经尸骨无存了。 一瞬陷入包围圈十分危险,陆清远借势再退,云烟发动,烟雾四起,陆清远在雾中闪躲,盘算着自己的源气,真是见了鬼,哪生的的这种智谋? 这不比一般邪道还要聪明上几分? 烟雾在消散,陆清远心念更动,逐鹿的一枚字符在发亮,它也准备好了,云烟触发状态寻常源气无法消散。 唯有风属是死敌,这也是云烟为数不多的几个破绽之一。 但这几只狼到底是怎么一夜之间了解这么多的? 至境的巳鱼才是像个小孩,虽说一直生在湖中心地纯良无需多战,但才八段的狼怎么能这么可怕? 随意看破云烟? 陆清远干脆消散了云烟,灵觉还是无法察觉狼王的气息,但眼前黑影很明显,他一剑刺出,既躲不成那倒不如转守为攻,源气还能撑还没到唤逐鹿归往歧城的时候。 “铛铛铛——” 狼王的双爪萦绕这黑气,竟也能跟上逐鹿的速度,“魔气。” 陆清远心说,又是魔气,这一路遇上第二次魔气了,但眼前又不是什么魔狼。 “何方道友在此玩笑?” 他出声,极度反常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咬牙。 “大哥哥好厉害。” 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小女孩模样,黑发黑瞳,不算怪异但却透露着明显不符合年龄的妩媚妖异。 单论这个远远胜过陆清远出关以来见过的所有人! 到底是什么人? 逐鹿的清光让他冷静下来,他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女孩儿,浑身飘着黑气,威压吓人但却没有源气波动。 何等庞大的魔道修为,却又没有修为,甚至连一点生息都没有。 根本就不是人,不,都不是活物。 饶是陆清远这种胆大的也出了冷汗。 “小妹妹是什么人?” 好在女孩好像并没有恶意,挥挥手周围群狼没有一只敢动的,狼王低低呜咽两声,垂下了头。 陆清远才是开口,手上逐鹿更紧,字符跳动。 “我么...不告诉你!” 小女孩歪歪头,一颦一笑杀伤力都很大: “大哥哥为什么要欺负我养的狗狗呢?”她问。 “狼灾害世,寒山生灵涂炭了。” 陆清远说,目光灼灼,女孩分明还未长成的模样,却如妖姬,若说苏浅允是岚山雪莲,眼前女孩就是狱中妖莲,单论容颜都几乎能平分秋色了。 “哦......我可以让它们都走哦,只要大哥哥想的话。” 女孩似懂非懂,朝着陆清远又点点头。 “条件?” 陆清远问,越少交谈越好。 “大哥哥能赢我就行啦。” 女孩笑起,“又见到你啦,逐鹿!” “好。”陆清远答应地果决,逐鹿振鸣,剑心狂跳! 五十七.开招 随着女孩的浅笑,陆清远眼前时如平原万里,时如百丈深渊,时如千年雪峰,时如地狱炎火。 什么力量?化境都无法理解。 但他又像是重新回到寒山,面前少女,周遭群狼。 “大哥哥,交战可不能想太多哦。”女孩在笑。 每一个片段在眼中闪回都很痛,先前看到的东西是否都有经历? 陆清远现在也没时间多想,女孩脚下步履缓地像是散步,却刹那间出现在他面前,他抬剑。 剑心不可遏制地触发,却不是陆清远自己启用的,剑心运作下源气撑不住几息。 应该更快结束才是,女孩脸上看不出愤怒或是怨恨,甚至都嗅不到半点杀意。 女孩的小手白皙稚嫩,说实在看着都不想出剑,就像是小女孩开玩笑的招式,但却快得强开剑心的陆清远几乎看不清,只来得及剑抵胸前。 逐鹿长鸣,“嘭——” 巨大的力量传来,陆清远只觉得手臂都差点断了。 “逐鹿好厉害。” 女孩搓搓手,陆清远看见那白皙手掌上的红痕,逐鹿可真是克制天下万魔,管她是个什么魔物。 陆清远迎上,也管不得是不是暗藏一手了,说白了他现在实力全力以赴都未必能胜,剑心若是消耗殆尽那就彻底没机会。 女孩身影如同舞蹈般轻易避过陆清远的来剑。 陆清远敢说开了剑心他出的极致一剑寻常至境也不可能只靠着简简单单侧身躲过,更何况还是如此舞蹈般优雅。 但她偏偏毫无源气。 陆清远连出数剑皆无果,干脆退两步,盘算着源气距离枯竭还有多久。 女孩像是一曲终了,双手拎起深黑色裙摆,朝陆清远微微点头一笑,陆清远蓦地愣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她飘忽至眼前,手作刀势,见陆清远逐鹿抵上又变作一掌拍落,轻飘飘软绵绵的一掌,却有千钧。 陆清远猛的喷出一口血,身影倒栽出好几丈,只一招。 毫无源力外放能轻易胜陆清远的家伙,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呀...好像来早了......” 那小妮子也显得有点儿惊讶,看着自己的小手,自顾自地说着什么。 陆清远抵着剑又站起,剑心还在颤,暂时还感受不到疼痛,还有机会。 逐鹿字符的闪动,不是逃离亦或是退避的意思,是炙热的战意,陆清远读的懂,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逐鹿飞似流光,陆清远身上的剑意在沸腾,若是苏浅允在这地界眼中也只能捕捉到一丝光。 但眼前妮子的目力超乎想象,身影飘忽间又是一手刀斩在逐鹿上。 “噔噔——” 陆清远连退数步,忽的一招让他几欲栽倒,虎口崩着血,若不是他死命紧握,逐鹿恐怕就要脱手了。 剑修最失败就是护不住自己的佩剑,千年前都没有任何一个敌手对阵提着逐鹿的他有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你还不愿意放开它?逐鹿真的那么好?陆清远?!” 小妮子似乎一下很不开心,大喝,暴怒的魔气四溢,寒山仿佛都黑了,群狼在后撤,在逃亡,跑的晚的就像是花花树树一样失去了色彩,滞空如定格。 “你认识我?” 陆清远问,开剑心的他也得好好冷静,直觉让他赶紧催动逐鹿撤退,但面对这样的魔女,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陆忘辞提到过妖女,难道她就是陆忘辞说的? “我识得逐鹿,但逐鹿远远称不上最强,不该你用。” 女孩正色,随着魔气汹涌,她似乎也在成长,现在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仿佛一瞬年长了不少。 “那我该用什么?” 陆清远不恼怒也不波动,很平静,六段的丹珠撑不住几息剑心,但随着天地失色。 仿佛时间停下了,源气不再消逝,残叶躺在风里不再落地,唯有生灵是真正地逝去。 “却臣剑上有来剑,你应该了解。” 少女声音缥缈,身影却很近。 “却君?”陆清远心底浮出两个字。 “不错!” 少女手指一动,飞出的一道黑气斩落每一只狼,狼群刹那间凋零,没错,只一道。 对于她来说狼灾只是捉弄陆清远的玩具,目的达到了,玩具就没有再玩的必要,但她做的更绝,直接扯掉了玩具的齿轮。 “我达成了你的要求,你应该完成我给的任务才是,不然逐鹿我就带走。我来的确乎不是时候,但我来的时候就是时候!” 少女黑瞳透过魔气紧紧盯着陆清远,上一个只凭着眼神就叫他慌乱的人是谁已经记不得了。 “什么人握什么剑,什么剑作什么人。” 陆清远回话,同样模棱两可。 “哈哈哈哈!好!” 少女大笑,作势可媚百生,“陆清远不是那个陆清远,但陆清远又是那个陆清远,陆清远,你可比逐鹿有意思多了!” “不想再听绕口令了。” 陆清远摇头。 他心中轻念: “孤鹜落日。” 逐鹿上的字符爆燃,剑芒周围空间的颜色回来了,逐鹿能伤到她。 这一招有些孤注一掷,但也得赶上,诛魔,那也得碰的到魔才行。 “孤鹜落日?招式是有破绽的。” 少女学着陆清远摇头,叹一声,魔气在沸腾。 “如今的陆清远,没有破绽。” 他念道,急进的剑势还回一片山色,剑指其人。 魔气遇逐鹿,如同火焰入了水,发出嗤嗤声,在变薄,在破碎,少女不断退后。 陆清远的速度比先前快了好几倍,孤鹜落日比她想象地强得多,若知道会如此就不应托大,逐鹿确实能伤她,这招式更能。 她终是迎上陆清远的剑,玉藕般的臂上作金石声,不是红痕,是一道口子,但不见血。 孤鹜落日不只是一剑,她知道。 破碎染出颜色的同时也重新带动了陆清远源气的流动。 他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也是消耗,多花点时间消耗也许更大,少女的招式总是大开大合,虽身法惊人,但趁着孤鹜落日的招式还在,速度能勉强撵上。 剑心在狂颤,逐鹿在铮鸣,陆清远闭眸。 剑势依旧猛烈如仲夏大雨,少女有些应接不暇,心中很懊恼,只消脱身甩出招式就能败他,却怎么也脱不了身,还好他也托大闭了眼,剑势才在渐渐转弱。 蓦地,陆清远睁眼。 剑心第一境关,“休境”启! 五十八.巧遇 陆清远只有一息的时间,剑心第一境关消耗比平时还要大得多,逐鹿斩出光华耀世,境界在破碎,灰色在散退。 快! 极致的快! 正巧少女孤鹜落日接完,还是接不上,不,已经不是应接不暇了,完全就是在挨剑。 陆清远甩出最后一剑,逐鹿回鞘。 这次倒飞的换做了少女,随着源气枯竭,剑心强行关闭,山般沉重的疼痛传来,几度叫他差点昏迷,但他抵着剑单膝跪地,勉强倒不下去。 “不玩了不玩了!大哥哥欺负人!” 那少女又化作了孩提模样,在地上打滚,身上衣裙破破烂烂都不蔽体了,大大小小伤口不少,却也不淌血。 一息整整一百二十八剑。 “呼——你到底是什么?” 陆清远咬咬牙又吐出口气,胸腔里呼出的气都是痛的,源气回潮勉强能撑,此处寒山野外若是倒下恐怕就再也没有睁眼日。 “哼,不告诉你,把人家伤成这样,你赔我裙子!” 小女孩不以为然,吐吐舌头又说: “看你这种拧巴着眉头喘粗气的模样真好笑,嗯...不过马上会有人来救你,我就懒得出手了。” “再见,陆清远。” 女孩身上的伤口在极速愈合,而且完完全全是活蹦乱跳的状态,比他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又朝他挥挥手。 “对啦对啦,刚刚我用了点儿实力的时候,有一句话要带给你,我想想。” 女孩又跑回来,小手指点点脑袋: “嗯...就是这句,可怜白发生!一个音节都没有念错!” 她又跑走,带走漫天魔气,寒山像是从来没有变过色。 可怜白发生。 陆清远念着,怪的是发字念岔了去,应是四声才对,忽而头脑中一痛,险些栽倒。 “清远哥哥?” 陆清远听见呼喊,声音稚稚嫩嫩的有点儿甜,他好像在哪听过,但也记不清了。 温和的源气慢慢裹住陆清远,很柔和也很治愈,让他一下撤去了心防,眼眸捕捉到女孩水蓝色的发丝晶莹剔透,坠入她娇小的身躯中软乎地很,眼眸抬了抬,没睁开。 “看样子也不需要本尊出手。” 空中几百丈,上面立着个青衫,轻纱掩了面,脚下雪雕扑扇着巨翅,附和地短啼一声。 “陆清远啊陆清远,你不是才出关?” 妮子叹了一声,不知怎么,有些酸溜溜的。 “我不要再看他了,走了小远,我生气了,回岚山,等他自己给本尊请罪。” 雪雕没作声,载着她飞远了。妮子是很想冲下去问陆清远,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为什么跟你打? 这个女人又是谁? 为什么喊你哥哥? 你不是才出关? 哪来这么多女人? 还都是身材娇小的少女,这么喜欢?那自己也不正是? 她愤愤地想着,嘴巴努努,脚下一跺。 “素素,帮我查个东西,魔道层面很高,没有源气,可化作人形,每一招式都大开大合,剑道意境很强,熟识逐鹿。” 妮子在雪雕上抱膝坐了蛮久,终是掏出了一块传音石。 “师祖是去见了陆清远?” 素素声音传来,答非所问。 “不该问就别问。才罚了小玉关禁闭你个做师叔的也想进去陪她?” 雪雕上的少女脸都贴住腿,看不见任何表情,声音倒是冰冷。 “素素不敢。”传音石又亮了亮。 “全东洲查。”少女又说。 “是。” “陆清远!你迟早死在女人臂弯里!” 心头又想起那家伙舒心地躺倒在她不认识的女人怀里的模样,不由地怒骂一句,急忙抬眼望向传音石,所幸素素似乎早早挂断了。 不过想来那个蓝头发女人,头上怎么还长了个小角? 难道是外域来的?陆清远这家伙!什么时候还搞上了外域的女人?! 妮子确实生气,在雪雕上坐的也不老实,时常跺脚,惹得飞行地摇摇晃晃。 “对了,小远,今天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她渐渐冷静,对着脚下雪雕忽然正色,挥挥拳头。 “嘎嘎——”雪雕发出怪叫,也不知是答应还是嘲笑。 陆清远的眼前天旋地转,耳边不知在响着什么,他听不清,原野,利剑,大雪,烈焰,片段在闪回,但像是蒙了雾,重要的东西倒是看不清。 可怜白发生! 眼前忽的看到一个疯癫蹦跳的老道,衣裳都破破烂烂,指着陆清远大笑,唾沫星子横飞。 “哈啊——哈啊——” 陆清远猛的睁眼坐起,像是才溺了水,全身都是冷汗,恢复了光芒终于让他冷静下来,是个梦么? 他摇头,眼前是似玉脖颈,陆清远吐息正巧碰上,那脖颈主人动了动。 “呀——好痒。清远哥哥醒了?” 是张俏颜可爱地惊为天物,但陆清远敢打包票,从来没见过这女孩儿,况且还看上去很小,撑死十三四岁的样子。 但她动作对陆清远格外熟悉,连称呼都腻的慌还浑然不知,饶是苏浅允也好不意思时常这么喊。 陆清远的目光在她脸上移呀移,转而盯到她额头,一只小角显得格外俏皮。 “巳巳?!” 他忽然出声,这女孩听得笑起: “是巳巳呀。怎么啦清远哥哥,好点儿了没?和谁打架弄得?巳巳定是不会饶过它!现在的巳巳比现在的清远哥哥还要强的多哦。” 巳巳小手挥舞着,哪是她先前说的蓝色,是正正常常的肤色,还显得白皙,常年在水中不见太阳的原因吧。 话语也流利地多了,实力...陆清远微微一探查,臻境。 跨越了一个大境界,也难怪了,原来当时不出来是要突破了。 “已经没事了,我睡了多久?” 陆清远坐直,身上除了酸痛感其他已经好多了,重伤基本恢复了大半,这当然得归功于巳巳温和的水源力。 为数不多的几种治疗极强的源力之一,更何况还是来自臻境之手,配合她的幻境,更是增益。 “嗯...巳巳对哥哥用了幻境哦,最多过了一天时间吧。” 巳巳见他坐起没什么大碍又开心地笑,从背后抱住他,稚颜蹭蹭陆清远,巳鱼的动作里这表达亲密。 陆清远点头,抬眼看看身旁逐鹿,字符随着他的目光亮起。 他轻轻抚着巳巳发丝,忽然一顿:“巳巳!你是不是...没穿衣裳?!” 五十九.巳巳 秦雨现在很慌,焦急的在分宗大堂里来回踱步,几个带着一大堆贡品来的周围城池舵主也都跟着她一起急。 少主已经整整一天多没回来了,而且还忘记把唤鹰的哨放在房间里了,一共两个哨子,全在陆清远手上。 传音也是怎么也传不通,见过少主昨天的本事,区区未开智的狼群想要留住他简直天方夜谭,何况还能靠着剑宗的秘法回来。 那肯定就是遇了恶人的袭击,寒山上狼灾闹的这么凶,一般没有人做出在将要落雪的日子跨越群狼盘踞的寒山。歧城一带,能威胁到少主的人屈数可指,想对秦家出手的别说歧城,就是北都也就两家,一是紫云阁,二是炎覆门。 紫云阁在歧城的舵主现在正可怜巴巴地跪在秦家大堂里,那天口气狂妄的黄弃也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秦姑奶奶,真不是我我们紫云阁干的!怎么着也是个正派,眼下咱少主可是一人清剿狼群,可是好事啊,紫云阁鼓掌表彰还来不起呢,哪敢对少主不利呢?”黄弃被绑成麻花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凄惨,谁晓得门一开就看到三个来势汹汹的舵主,哪怕就一个秦雨,他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何况一来三个,当然一下被擒回了秦家。 “还套近乎?!”秦雨一瞪:“谁他娘跟你是用咱的?” “对不住对不住!黄小子给几位赔个不是,但几位舵主想啊,这狼王实力八段呢,少主才六段,说句实话,应该先赶去寒山才是,万一出了什么事......”黄弃说了一半没继续说,他看到了三张黑脸。 “把他嘴给我堵上!破乌鸦嘴!”秦雨怒喝,一旁的舵主也不用她催猛的给了黄弃一拳,又在他嘴里塞了块抹布。看他呜呜呀呀地在地上打滚心里总算好受些。 “鹰鹫呢?鹰鹫寻着没?”秦雨又问侍从,吓的那小子浑身一颤。 “回舵主,全力寻找了应该马上就能喊回来。” 秦雨神色没有好转:“若是炎覆门动手怎么办?” “应该不是,不然现在就放着消息怎么交换了,少主万安,一定没事。”另一舵主摆摆手,也是冷汗直冒。 “说的轻巧,难不成还能让少主现在蹦出来?”秦雨怨气无处发,一脚踹倒黄弃。 “巳巳把眼睛捂起来。”忽而大堂中似有风吹过,声音传来,众人侧目,见到一少年拉着个小女孩。 “不是...几位光天化日之下就玩这么刺激的?”陆清远倒是语塞,眼前那人被五花大绑嘴巴还被堵了起来,秦雨鞋还踩在他身上,难免叫人不想歪。 “少主万安!这不是...您想的那样。”秦雨带着几人一起行礼,连忙解释,“这是那天的黄弃,少主久往寒山不归,我还以为出了事就正好和两位来进贡的舵主一起去擒了回来...” “...念你一片苦心,没事了。”陆清远瞪瞪眼。 “少主给我做主啊!”黄弃被摘了口布往陆清远拼命挤,涕泗横流要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我看你倒是挺享受,考不考虑追求我们秦雨舵主?两家交好未必比纷乱纠缠所得差。”陆清远笑笑,抛出乾坤袋。 “这女孩是?” “刚认的妹妹。”陆清远答,带着巳巳走了出去。 行至陆清远的庭院,巳巳一路跟在他身后,也不吭声,拉着他衣角。 这段路她扯了好几下衣裳,按理说,陆清远特地改过了的衣裙,而且还是上成丝绸,哪怕是婴孩也不会觉得难受,但巳巳怎么看着都有些排斥。 “衣裳不合身?”陆清远问,揉揉她头。 “巳巳不习惯穿这种东西,但是哥哥让我穿我就要穿。”巳巳摇摇头,抬起袖子嗅嗅衣裳。 “巳巳是女孩子,是不可以不穿衣裳的。”陆清远摆摆手指:“你该不会一路走来都是这样吧?” “女孩子么?”巳巳似乎若有所思,从自己身上看到脚,小脚趾翘动两下,可爱极了。 “没有哦,巳巳走的都是没生灵的地方,嗅着清远哥哥和逐鹿的香味来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哦,小动物也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她又冲陆清远笑。 巳巳先前是巳鱼,又在潭中安安稳稳躺了很久,思维与人不同很正常,但陆清远觉得这不是好事,赶紧把她牵到屋子里去。 “呀——”巳巳一下蹦到床上,床很柔软,但和水不一样,吓了一跳。 “女孩子的话,是不是...可以做清远哥哥的妻子呢?”巳巳在床上勉强坐好,偏过头来看喝茶的陆清远,一副带着思考的样子。 “噗——”陆清远一口茶喷了出来,才愈的胸腔又痛了一下。 “呀,清远哥哥吐水了!吐水了!”巳巳倒是开心地鼓掌。 “这是谁予你说的?”陆清远觉得这小妮子不会想这么多。 “忘辞呀。”巳巳心直口快。 “那家伙...尽是教这些,下次见了定要好好收拾她!”陆清远一阵无语。 “对于千年前,巳巳还记得多少?”陆清远见巳巳好奇地摆弄各式用品,茶杯也好,桌椅也好,便是问道。 “清远哥哥和忘辞救了我,然后放到了那个山上的潭里,还敢跑了坏源兽,教了好多,虽然巳巳好多知识都记不清了,嘿嘿,还有还有哦,清远和忘辞老是来看望我和我说了好多,只是那时候还不会说话,我记得有一次清远哥哥一个人来看我,说了好长好长一个故事还掉了眼泪,最后在地上一个劲打滚,哥哥羞羞。”巳巳挠挠头,说着。 “什么故事?”陆清远来了兴致,说不准能回忆起什么。 “忘啦,好久以前了。”巳巳吐吐舌头,确实想不起来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陆清远摇头,似乎谁都不记得了,那千年的路走来都化作飞灰了不成? “巳巳,地上与水中不同,你适应了么?”陆清远见巳巳奔来奔去。 “唔...第一次化人形感觉好奇怪,然后走两步就会啦!偶尔感觉怪就是了。” “改明儿,给你做双鞋去。”陆清远看着她赤着小脚踩在孟冬的地上怎么也有些过意不去。 “清远哥哥,清远哥哥!你看那外面是什么掉下来了?”巳巳拽着陆清远往窗外看去,多有些撒娇的意味。 洋洋洒洒飘飞着白芒,分明更冷,却看了叫人舒心,是小雪时节到了啊。 “落雪了。”陆清远说。 六十.孟冬 院里传来“哒哒——”的声音与女孩儿稚嫩活泼的笑声交融,陆清远也退出修炼,往院里看去,巳巳已经习惯了衣裳,他像是养了个小姑娘,立马给她加厚了衣裳,做了两只木屐。 巳巳的小巧鼻头冻得有些红,堂堂臻境大能,居然在院子里开心地玩雪,还任由自己受冻,倒也可爱。 但还是怕生,一有人来就“唰——”地躲到陆清远背后,只露出支小小角。初见那鹰鹫更是吓得差点哭了出来,惹得那些老来无子或是儿孙远出的老家伙差点把鹰鹫胖揍一顿。 歧城的事也办的差不多了,该收的贡也收了,寒山的狼灾也阴差阳错地清剿了,陆清远被城主更是歌颂成了单枪匹马的剑道奇侠,近日有个大皇子千里迢迢乘鹰来处理这狼灾,得知已经完事了还专门登门拜访了陆清远。 让秦雨几人更是以为秦家与北都皇脉的的确确大有来头,听闻紫云阁黄弃那小子更是不敢动秦家,倒是隔三差五来找秦雨送送小礼之类的虽然每次都被秦雨毫不客气地打出去,但他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也是看不懂,但总算没什么坏事发生。 “哥哥哥哥!你看你看!巳巳捏了只雪兔哦!”巳巳手里捧着个雪球,勉强看得出兔子的形状。 “呀,它化了。”屋里还挺暖和,雪球在化水了,巳巳一抛,说巧不巧正正好好砸在陆清远脸上。 “唔呀!巳巳不是故意的——”她作势就要跑开。 “你这妮子!”陆清远跳起,去外面抓了一团雪。 用过午宴,陆清远想了想,还是与歧城众人告别,说来也好笑,分明是捉弄了半天的秦家,但也有点留恋,留恋的是安稳的感觉么? 陆清远却也说不好,终是踏上行路。 孟冬的雪偏小,时而下时而停的,再不行路就晚了,下一城立在湖上,适合巳巳才是,也不知道这妮子是否想念水中。 走了个至境又来了个臻境,早晚要被这帮女人护死,温香软玉都能淹死你了吧?上次雪雕上那妮子的想法陆清远又何尝不在想。 陆清远现在在歧城也算是大人物了,不好乱走动,何况还带着个倾国倾城的小姑娘,上了街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就不言而喻,这小妮子不想带轻纱,那支小角也不好遮掩。 所以乘上了鹰鹫落到城门外,鹰鹫也似乎有些不舍,用鹰嗉蹭了蹭陆清远,巳巳胆子也大了些,上前摸摸那些羽毛,鹰鹫“嘎——”地叫了一声,巳巳连忙收手。 再回眼鹰鹫已是飞起,短啼一声飞回了歧城。 “清远哥哥,我们要去哪?”巳巳看着鹰鹫飞走又望向陆清远。 “去寻上次与我一同来见你的那个姐姐。”陆清远说,抽出那面轻纱,苏浅允的。 “去了其他城巳巳要戴上轻纱哦,这是那姐姐的,巳巳不乖就要把你赶回涿光山了。”陆清远弯腰对着她说。 “唔...那好吧...不过这条轻纱与清远哥哥先前拿给我的不一样,好香哩。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带上轻纱呢?”巳巳想了想,点点头,又问了句。 “因为巳巳太漂亮了,如果有坏人或是歹徒来了怎么办?”陆清远说,虽然巳巳是臻境,呼风唤雨皆可得,但见她模样小小只,怎么也想着保护。而且也可以避免引起太大的声势,在北都忽然出现臻境层面的力量,可不是什么好事。 “巳巳可以把他们全打跑!”那小妮子挥舞起拳头,虽是不带源气,但面前如有狂风呼啸。 “...但巳巳听哥哥,这样就好了吧?”小妮子见陆清远盯着她,又低下头老实了,将轻纱戴好,小角顶起一点儿,还好只漏出个下巴。 “巳巳乖,到了江城再戴,我给巳巳买糖葫芦吃。”陆清远笑了起来,摘了她的轻纱,又抚抚她水晶般的秀发,妮子很舒服地左右晃。 “清远哥哥,什么是糖葫芦呀?”巳巳问,虽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已经有些馋了。 “酸酸甜甜的,嗯,你这小妮子应该喜欢吃。”陆清远与巳巳两人前行,又开始下小雪了,勉强积起来的雪才化不久。 “人家才不是什么小妮子!”巳巳鼓着腮帮子,表示不满。 “殿下殿下,外面雪积起来啦!”小萱欣喜地跑进屋里,朝着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长公主殿下汇报孟冬的雪。 “我看到了,小萱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得。”苏浅允白了她一眼,面前挂着那副画,自己亲笔画的,先前挂着的那副名家之手少说几百几千两黄金的泼墨山水图早被她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画里男子负剑回眸,眼角带笑,好生俊逸。 苏浅允又痴痴笑。 “什么雪又比得上看他。”她说,“我心心念念想着他,小萱你说他会不会也想着我?” “回殿下,小萱说不准,但既是两情相悦,那跨越千万里江山也不是什么难事,作心上人的哪怕高山路远也会为之跋涉而来。”小萱想了一会儿。 “嗯,说的好!应有赏来着,但我找不见我的章了,改明见了父王让他赏你。”苏浅允点头又点头,翻了翻桌子。 “小萱不敢,帝上应赏的是功臣,将士,而不是几句言语,小萱得殿下一句赞赏心里就欣喜不已了。”小萱摇摇头。 “唉,要是那些王兄有小萱这半分也就好了。”苏浅允自己嘀嘀咕咕,小萱是不可以评价皇族的,所以也闭口不谈。 “小萱,你说,他要是在来的路上被其他女人拦住了,迷上了,或是勾引了,怎么办?我话先说好,我很宽容大度的啊,就是,如果啊,那是个坏女人强迫,或者她想做正宫,怎么办?”苏浅允看着那画,眉头紧了紧。 “殿下莫想太多,小萱想着以殿下所述,他既然答应殿下的事,没理由会办不到。”小萱一下觉得坠入爱河的女人才是最怪异的生物,但她不敢说。 “哼,那是,他欠我的。”苏浅允忽然蹦出一句话来,想了半天都说不好欠了什么,应该是顺嘴的胡话吧,她想着,站起身子理理衣裙走出寝宫。 “来打雪仗,小萱。”苏浅允说,抓起团雪球,冰冰凉凉。 “殿下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似得?” “小萱你好大的胆子!” “呀——殿下!小萱错了!” “阿嚏——”陆清远打了个喷嚏。 “清远哥哥着了凉?” “没有吧?” 六十一.江城 江城是个立在陆内海上的城,但说是海就小了些,所以以江为名,仲夏时游览者居多,入了冬也有垂钓,更有修道者。 不过江城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冬季雨雪多些,虽是比不上岚山那种雪圣地,但也对于水修极佳,对于巳巳来说也是好地方。 “哇——”饶是远远就看到了江城真立在它面前,巳巳还是忍不住大呼起来,心里忍不住想坠进去的冲动,回头看看陆清远。 “去吧。”陆清远挥挥手,歧城也好一路过来也好,她也没下过水,现在看到这么大一个水中城,又怎么忍得住。 小妮子“嘭——”地入水,化作那只莹蓝巳鱼,不知怎的,反而显得娇小了不少。“我带哥哥进城呀,快上来。”她说着,甩甩尾巴。 陆清远望望岸边停着船家,不过有些远,幸亏地方挑的好,不然以这妮子的性子,多半会当着人化原形,这些船夫也不是什么修道者,到时候吓坏了直呼妖怪不也麻烦。 巳巳身上不是鱼的那种滑腻感,反而是说不上来的柔顺,说实话,舒服得很,还带着点儿清香。 陆清远白衣胜雪,负着逐鹿,坐下巳鱼,几分道意,若是旁人见了巳鱼开口说不好还真以为是仙人乘鲤。 巳巳带着陆清远游了好两圈,速度奇快,短短几刻钟就游了整个江城外江,免得人起意生怪,陆清远一直使着云烟。 周围人都以为落雪到一半起了雾也没多想,陆清远就混进了江城,各处街道都是水流江海,各色小舟大船横行,一些僻静处垂钓攀谈的老者不算少,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落脚还真没那么容易。 “哥哥在寻糖葫芦?”巳巳问。 “找个地方不被别人发现上岸,巳巳忽然化人不要把他们吓坏了?”陆清远解释道,这小家伙净知道吃。 “才怪嘞,清远哥哥和忘辞见到我的时候也没吓坏呀。还说好好修炼喜欢说不准能作人形呢。”巳巳吐了个泡泡,接着说,“清远哥哥要是想不被发现就早点说呀,巳巳有合适的方法哦。” 还不待陆清远说什么,巳巳周围的江水开始摇摆起伏,化作了几面水墙,旁边还有人在说笑,但他们仿佛浑然不知,陆清远前脚才落地,巳巳就变作了人形,怪的是衣裳完整,也不沾半点水,然后她从口袋里抽出轻纱乖乖戴在遮了脸。 “若是有这本事,何须戴轻纱?”陆清远颇好笑。 “这是固定范围的,而且在水里才行,清远哥哥,笨!”能透过轻纱看到巳巳嘟嘟嘴,小手指指陆清远。 “好好好。”陆清远摸摸她头,多有几分宠溺,跨出水墙。 一旁行路的也好,交谈的也好,仿佛根本没有感到不对,有抬眼看他们两人的却没什么古怪表情,想来应该也是巳巳的招式原因。 虽然下着小雪,但江城的气候总感觉温暖些,快傍晚了行人也不赶着归家,桥上闲闲散散的,或是三三两两的船漂着,找个卖糖葫芦的还真不好找,但这妮子嚷地厉害,陆清远眼尖才逮住个小贩。 乾坤袋里摸摸,干脆给了他一两黄金整个收走了也好给巳巳留个念想。小贩自然是乐得,就差三叩九拜了,向陆清远这个阔公子不断道谢。 月亮渐渐爬上来了,身边小妮子眼巴巴的盯着这一串的最后一颗,半晌才轻轻舔舐一口。 湖面泛着陆上酒楼商户的烛光,舟船穿行,荡漾出温婉江水如画。 “寻个酒楼,歇歇脚,江城不知有什么美食。”陆清远伸了个懒腰。 “美食!”巳巳眼睛都亮了,透着轻纱闪闪发光,赶忙将手上糖葫芦吃干抹净,又抱起陆清远的手,“哥哥带巳巳去尝尝,好不好呀?” “好。”陆清远像真领了个妹妹。 趁着江城秦分宗还没来找他,带着巳巳进了个酒馆,为掩人耳目,还是要了个阁间,那柜台小姐一副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的陆清远有点不舒服。直到巳巳不耐烦地喊了句哥哥我好饿,掌柜的面色才缓和些,不然说不准要通知官府的人了。 陆清远掏的是正常银两,也没显露任何身份象征,带着妹妹来游览江城似乎没什么问题,江城确实也很美。 江城虽念作江城,但也算是海,海鲜之类的还真不少,也不知道巳巳这丫头喜欢不喜欢,不过见她光是看看菜谱她就淌着口水的样子,应该是不排斥。 歧城过来一路吃的大多是干粮,落了雪地上跑的兽类少得可怜,何况有巳巳在,寻常源兽早吓跑了,难得的机会,陆清远就点了一大堆寻常吃不着的。 巳巳肚子很配合地咕咕两声,直接上手逮起条鱼,小嘴不断咀嚼着,发出点点声响,螓首很满意地摆来摆去。 轻纱早摘了,小小角看着有些可爱,陆清远解释成妹妹喜爱的装饰品,侍女也自然而然地信了。江城的姑娘给人的感觉就是偏温婉些,陆清远不知江城应水得名,其中女子更是以贤惠称绝。 巳巳这小妮子身材不多高,倒是能吃,面前蟹壳鱼骨摆了一大堆,心满意足地靠倒在椅上,抚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边晃动着玉足。 陆清远让侍女收拾了桌子,开些窗,风里没有夹杂着雪花飘进来,雪已经停了,风也不算太寒,陆清远感到些许神清气爽。 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了,看样子时候也晚了,今夜不是很想去剥削秦家,想着洗洗风尘好好睡上一夜,转眼又见了巳巳,不由有些犯窘。 要给她洗么?她自己会洗么? 陆清远挠挠头,要是苏浅允在就好了,大可丢给她。 “洗...澡?是什么?”果不其然,那丫头根本不晓得,陆清远干脆让她自个儿给水冲冲然后抹身子,出来再给她擦干发丝。 丫头也没提什么去江里睡之类的要求,一直腻在陆清远身旁,分明床也不止一张,且还大,非得蜷缩在他手边,陆清远拗不过她,只得给她盖了被子,窗再掩上些,妮子已是甜甜入睡,轻轻呼吸,怪可爱的。 陆清远却不是很想睡,传音石忽的亮了,没如同以往一般暗下去。 “清远?”声音有些飘飘渺渺,但也听得清楚。 六十二.江中 “已经近千里了?” 陆清远眸子亮了亮。 “清远!” 那一头妮子似乎醒了,窸窸窣窣爬起身的声音,似乎还惊动了侍女。 “想我了?” 陆清远笑笑。 “嗯...你在江城了吧?那就快了哦,绕一下去洛阳郡,那里有吴老爷子,可以照应你,到时候赶到王城我亲自给你接风呀。 还有哦,王城最近特别嘈杂,可能有大动静了,你不在我身边,我有些害怕。” 苏浅允轻轻柔柔地说着,心里欣喜地很。 “刚到江城,再过两天就动身。” 陆清远说,给身旁巳巳扯扯被子。 巳巳这丫头恰好不合时宜地抱上他手臂嘴里还嘟嘟囔囔着: “嘿嘿......清远哥哥。”陆清远一阵冒冷汗。 “怎么有女人?!清远你!怎么下手这么快?!还喊得这么亲密?!” 果不其然,那一头妮子炸了毛,侍女还在喊着殿下,似是在劝阻。 “是巳巳,她来寻我了。” 委实说陆清远没处理过这种事情,一五一十地说。 巳巳也被传音石吵醒了,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眸子转向陆清远又看看那个先前响着的传音石。 “是上次那个漂亮姐姐?她是哥哥的什么人呀?” 巳巳声音软绵绵的,很稚嫩也很有辨识度,陆清远想,苏浅允应该听得出来才是。 “她是你姐姐。”陆清远正色。 “清远你先前还不予我说明白!害我...害我...” 苏浅允说到后面有些支支吾吾。 “害你?”陆清远有些好笑。 “我才没有!!小萱你再笑!出去!” 苏浅允连忙叫起,传来侍女的娇笑,旋即结束了通话。 “陆清远,你不可以肆意撩拨女孩子,那是可是要负责一辈子的!” 传音石又亮了亮。 “当如是。”陆清远答应。 “哼。”轻哼声传来,传音石才老老实实地黯淡下去。 “清远哥哥好喜欢她呀。”巳巳歪过头,看看陆清远。 “怎么说?”陆清远倒是反问,也没回头看,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江。 “和她说话都是眉眼带笑哦,还怕她不高兴,真是忘辞说的那种欢喜的感觉吧?” 巳巳眸子里闪着清光,坠着淡淡蓝色,月照映地有些妖异。 “是吧。”陆清远也没否认,给这丫头放倒,拉上被子,“时候不早了,该睡了。”他说。 “嗯嗯。”巳巳似懂非懂,再凑近些,合眸。 江城又开始飘雪。 陆清远醒的很早,巳巳睡着睡着都快骑他脖子上了,无奈的将这家伙摆好,干脆洗漱了修炼会儿。 没到至境就是麻烦,还得时常洗漱,实力够了手指一弹就是了。 陆清远还美滋滋自己用了个早餐,那小丫头还没醒,也不知道这种臻境的源兽作人是否需要睡很久。 但看她不时微动的样子应该是快醒了,陆清远看那支小角光洁得很,伸过手去点了一下。 “呀!!!唔唔唔!!” 巳巳一瞬间蹦起,源气在崩乱,气息刹那间很不稳定,外江像是刮起飓风,翻涌起滔天巨浪,小丫头拽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几个深呼吸间才平息下来。 “清...清远哥哥...这个角是不能乱碰的,你再...这样,我就...我我就...” 巳巳不知怎么的,脸色红润地很,手指点点自己头上的角,不敢抬头看陆清远。 “这角...会怎样?” 陆清远没想到这样的后果,放在以前他绝不会有这种想法,就像那魔气浓厚的少女说的一般,陆清远似乎不再是陆清远了。 “会...就是...清远哥哥不许碰!与巳巳亲近的人都不许碰!” 巳巳语言严厉,语气倒是软趴趴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好好,巳巳到哥哥怀里来。” 陆清远挠挠头,只得认错,张开臂膀。 “哼!”巳巳脸更红了,一把将被褥甩向陆清远,自己躲了起来。 陆清远哄完这妮子都快午时了,店家专程上来向这个罪魁祸首致歉,忽然激起的大浪也吓了他们一跳。 陆清远还向巳巳交了两三根糖葫芦,巳巳现在才是和先前一样轻轻拽着他的手,还吃着糖葫芦。 “江里...有东西,好像。” 巳巳边吃边说,眸子死死盯着江水。 “什么东西?源兽?”陆清远问,他源力不足以看透大江。 “有只至境源兽哩,但并没有这玩意那般有吸引力,巳巳也不知道,但它发着光,好亮眼嘞。” 巳巳摇摇头,巳鱼是水生,对水中敏感也是正常。 “要不下去看看?” 陆清远感觉是个机缘,但也有些纳闷,北都一路上碰到的机缘也有几个了,怎么净是身边的妮子占了便宜? 自己也勉强算是遇过,但那家伙差点把他弄死,若是没遇见巳巳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巳巳自己下去吧,清远哥哥正好去办正事到时候我们集合呀,巳巳可以随意呼喊哥哥的哦,毕竟人家可是臻境!” 巳巳说着,挺了挺小身子,还挺骄傲。 “行行行,厉害死你这小家伙了。” 陆清远无奈揉揉她螓首,快些赶去苏浅允那才是,她应该是有什么关于北都重要的话要说,奈何传音石太过容易被偷听了,就说得模棱两可。 “人家才不是小家伙!” 巳巳不乐意,抬头瞪瞪陆清远,又很乖巧地原地作了招式,再跃入水中。 入水有微光,陆清远才察觉到些许。 是个雕塑般的东西,颜色深邃地很,根本不是巳巳说的那般发光。 陆清远摇摇头,放下了担心,巳巳说的没错,臻境在北都就是无敌,把北都翻个底朝天也挖不出个臻境,什么古迹也难拦住她,她心性纯良但不代表她愚笨。 巳巳下潜,没现原形,盯着那石雕,没近一分就更亮一分,待她临体听得一威严女声: “小小巳鱼,何敢来犯?!” 陆清远再走几步,面前大大小小舟作龙行阵,临首者手一挥: “江城秦分宗,见过少主,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声势甚齐。 陆清远眉头皱了皱,雪中夹着风,穿过腰间也没叮当作响。 六十三.识破 “巳巳不敢。” 巳巳眨巴着眼睛,小退两丈望着那雕像,似乎已经被海水腐蚀地看不清原本面貌了,但威严地很,还是有些许胆怯。 “奇怪...分明是条巳鱼,怎么源力这么浑厚?” 声音带着点儿惊疑,“罢了,既已如此......” 女声长叹,雕像开始崩裂。 江面还是平静地很,江城的水深,一般是不让下水的,水中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若是有人下潜就会看到膛口结舌的一幕,江城的水下就像是飓风过境。 “少主,外间风雪冷,早些进舟去往分宗吧,也好收贡。” 为首者鞠躬正色,右手比出个谦逊的姿态。 “你是秦凉?” 陆清远缓步,问。 “回少主,小子是秦凉。”秦凉手里晃动个牌子,连忙回复。 陆清远踱步上了舟,众人拥簇中进了舟中室。 “少主请。”秦凉亲自上茶,笑呵呵的。 “有事详谈。”陆清远托过杯,一倒,落在木桌上反着浑浊的光: “炎覆门在江城动手大不利,没必要使这些绊子,莫伤了和气。” 陆清远咧嘴轻笑。 这只舟上人还不少,也都是一把好手,说是用来保护陆清远这个秦家少主也说得过去。 下毒手法也不低廉,事先就抹在了杯壁,室内火光昏暗,想看清几乎不能,面前这家伙又亲自倒茶饮上一口。 排解了疑心,本该完美,可惜遇到的是陆清远,真是秦家那小子估计就得遭殃。 陆清远早起疑了,先前偷摸着混进江城,才进过一个酒楼,不上门专程拜访,恰巧出现在前路,还是巳巳也正好溜走的情况下。 特地收了孔雀翎却一眼认出来,最后倒茶更显眼,他们为了事后还能栽赃给秦家自己人用的是软骨散。 拒秦雨告知他的来说,眼前这个秦凉外貌,源气层面没问题,谨慎么,就有点不妥,不应该当街喊他才是。 虽然当时没人见,但强者不少,最重要的一点。 秦雨说秦凉最近亲自下江寻珍味不慎被一条大窑鲨要了口右手,伤势不太大但右手有些不利才是,陆清远怎么看都是右手正正常常,后面不攻自破。 “不愧是秦家少主。” 这假秦凉一笑,既已看破也懒得否认,挥手散开周边神色凝重的手下,自己又鼓起掌来。 “江城与炎覆门里气候可差得大了,这雨雪纷飞的,可冷死了,在下负炎杰炎覆门小小舵主见过少主,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少主见谅。” 负炎杰拱拱手,就用袖子擦了桌子。 负炎杰扯去了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看着普普通通,似乎混入人群就能找不见。 “北都的确冷,毕竟也靠近了雪域,负舵主常年立于炎覆门那般熔炉锤炼,一时半会儿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清远自然不会上来就撕破脸。 “负某知晓少主常年不在北都,不过如此坐怀不乱处事不惊实属让负某眼亮,再观我炎覆门青年辈。 不论是实力还是胆识根本比不上少主,难怪门主要派我这把老骨头下来干事。” 负炎杰抱抱拳,捧了一手陆清远。 “舵主谬赞。”陆清远摆摆手,没多说话,似乎想直接步入正题。 负炎杰不是蠢人,也明白,拍拍手再让人上酒,先拿起酒杯饮一口,陆清远也不担心他再下毒。 温酒入喉身子也不冷了,从一些角度来说,邪道可比正道好多了。 “此次来邀少主所谓何事,少主应该也不清楚只知炎覆门与秦家恩怨而不知恩怨有几何。 十数年前境外有个道统名为奇偶道,是玩人偶的,与本门争夺一块地皮,闹得有些大,本门虽邪道,但修火性子比较直。” 负炎杰说道,炎覆门确实性子颇急躁,面前这个舵主已经很是缓和了,周遭门徒也不敢动身,谁信他只是个舵主,不如看看情况。 “所以爆发难免,在北都疆州以西交战数日,其道人偶术精通,且量之大难以可想。 为对付鄙门特地用玄水之法,鄙门勉强持平,恰巧北都秦家开商会,各类刁钻细微暗器对付线控音控人偶可是简单。” 负炎杰又饮酒,门徒有些谈论,但他酒杯落下,又鸦雀无声。 “可秦家偏偏不正不邪,提前已被奇偶道收买,导致了贵门大败?” 陆清远接过话茬,晃动酒杯,这个负炎杰,起码是个门内左右手,九段实力拿出来当舵主? 未免太屈才了,看那些畏畏缩缩的门徒,七段八段也没敢放肆。 “没错,那一仗我们惨败境外西边中原失守,死了好不少兄弟,舵主,长老也是栽了不少,所以这几年才对秦家暗中落手。可人云亦云,多带着袒护色彩,少主莫全听了才是。” 负炎杰又说,邪道与正道不同就在这个邪字,像陆清远这种不喜律法规则的更偏向哪一道也是明了。 “负舵主说的在理,但秦小子不信邪道尽是惑世盗名的鬼魅,那应该是正道伪君子的行径才是。” 陆清远语罢,端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秦兄弟爽快!” 负炎杰也就是豪爽中带着谨慎罢了,大笑两声也痛饮,不用招呼又有人上酒。 “舵主这声兄弟还真受不起,不过即是秦家之错,小子有一交易,不如舵主有何见解?”陆清远也笑。 “什么交易,不妨说说?” “实不相瞒,小子这一路走来,恐怕行迹早被舵主察觉了,那舵主应是见过北都一高位。” 陆清远说,但没具体说是谁。 “北都大皇子苏无常?没想到皇脉与秦家真有联系。” 负炎杰愣了愣,想了想先遣散了面前所有门徒,拍下一个隔音结界,既然陆清远点明了,那就看看他想交易什么。 “不错,北都皇脉危急,平民百姓可能看不出,但以负大哥的身份,想必也能猜到一二。秦某的交易就靠在这方面。” 陆清远点点头。 “秦某需要到时炎覆门为护皇脉出手,至于小子这拿的出什么,那可能说不好是整个秦家!” 陆清远冷声。 秦家现在乱的很,域内可能鲜有人知,但像是炎覆门这类常年久居在境外的宗门,多少有些耳目,秦家围涿光山之事确实有了解。 “贵家可有事变?” 负炎杰试探性地问,他虽然怀疑,但秦家也没必要大动干戈地演一场。 “秦家高位快翻了天。” 陆清远说,饮酒: “若是炎覆门摇身一变化作北都护国宗,邪道转了正道对现世会有多大影响呢?” “这.......”负炎杰眼前陡然一亮,陆清远说的隐晦,但也听得懂。 忽然,脚下横舟一颤,似乎有大动静,舟室内负炎杰是脸色大变,握向兵刃。 六十四.交易 负炎杰虽然表面和善,但身为邪道的底子还是有的,一瞬想到了几多种变故,可能是秦家人早有埋伏,所有谈话都是计划。 但秦家这个时候估摸着还出不来,他又观陆清远表情平淡,阴晴不定,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刀柄。 刀身长两尺有余,柄长四尺,是把标标准准的双手长柄大刀,柄呈赤红色,晃眼得很。 负炎杰不敢托大,陆清远什么实力,他难测,虽然表面才六段,但却轻松剿灭了寒山的狼灾回城也没有多少伤,还带了个小女娃娃回来。 小女娃娃什么来路没查清,但是应该不用担心,看样子终日粘着少主,不像是有实力的样子,而且这种小家伙,也难让人特地针对。 先前等她消失了再出现纯粹是为了不想让小姑娘见可能出现的血腥场面,当然,若是谈判破裂到时候还是得回头斩草除根,但这些事负炎杰可不会摆在明面上说出来。 变故正巧发生在他散完所有门徒之后,也难怪他警觉。陆清远也觉得怪,难不成是紫云阁来搅局了?但两人都紧紧盯着,免得有人动手,抽不开身。陆清远警惕的是炎覆门的招式,九段真刀真枪还真不好打,先前都是恰巧克制才险胜,不然就得强开剑心,可这里还有埋伏又要如何。 刚刚算了,九段就一个负炎杰,八段有两个,七段三个,六段五个,五段往下加起来几条舟有近二十,但这也不可能是全部实力,周围若是有暗藏,那对于剑心才撤羸弱的陆清远也是极大的威胁。 恰巧巳巳不在,还真是个好时机。 舟室门被推开,闪进来个汉子,严声道:“舵主,江里有东西!” 还不待负炎杰反应,霎时间舟剧烈颤动险些翻到,他也不觉得是秦家的算盘了,灵觉中,响动中没有交战的样子,拽起大刀往外走。 陆清远跟上,但也保持距离。 入眼是一头海兽,是只青色巨龟,快有几十丈大了,源气层面已是至境,刚扑腾出水面,消失在眼底。 陆清远倒是放松,苏浅允先前与他说过,江城有只护城巨兽,是只龟,至境实力,对人友善得很,偶尔也会翻出来。现在巳巳这个臻境跳下水,还是探宝去的,难免发生些源气波动,惊到这老龟也是正常。 但负炎杰显然是功课没做足,被惊吓的也正巧不是时候,搞得神经兮兮。 忽然水下爆出惊天水柱,路边行人都是吓得一颤,水柱冲天起,好似喷泉,却是粗的像巨兽的腿脚,好在最多只是冲散些小舟,没人这么倒霉恰巧被冲个正中心。 “至境么...还真令人神往。”负炎杰望着那远去的源兽,喃喃道,又朝陆清远歉意一笑。 陆清远点点头表示无妨,但那显然不是游远了的巨龟做的,招式中带着点熟悉的感觉,巳巳在下面开招呢,但这估计只是玩玩闹闹的水平,陆清远便也不担心。 “少主先前的意思是秦家内分了两派?”负炎杰又带着陆清远走回舟室,小闹剧结束了赶紧谈正事才是真。等等秦家就带着官府人来了,才摆的阵吃不住多久,到时候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难办的很。 “一派是我这,保北都的,一派是为了篡位的。”陆清远进门见那隔音结界又打下。 “少主这一派是想当个好人?一心为国倒算真正道,只不过鄙门非但算不上正道还不偏不倚是个邪道。”负炎杰摇摇头,也没漏表情。 “不是好不好人,只是北都有我要的人。保北都不过是为了保她一人而已。”陆清远也摇头。 “英雄难过美人关。”负炎杰大笑。 “是。”陆清远没否认:“到时事成,秦不秦家,正不正道,予我何干?至于贵门,邪道归邪道,天下大乱对谁都没好处,又不是成天想着大道崩颓的恶魔。” “理是这个理,委实说少主给的条件虽然不差,但正道邪道不是说转就能转的,少主有几成把握?”负炎杰抬起头,盯着陆清远的眼眸,想看出些迟疑或者退缩,但很显然,没有,苏浅允都看不穿他,这小小九段又凭什么? “十成。”陆清远直视,说得斩钉截铁。 “好吧,负某还得回宗门商量商量。这是我传音石......”负炎杰一而再再而三查探面前的少年,的的确确是六段,却总觉得和自己的九段倒了过来。 “静候舵主佳音。”陆清远笑笑。 “告辞。”负炎杰摆摆手,又提起大刀往外走,吹声口哨,空中似有黑影掠过一下几十号人倏地消失,数条小舟空空荡荡。 “左堂主,为何不动手?我们实力压制要擒回去轻而易举,到时候签下各种要求根本不需出力,秦家对付紫云阁还来不及,手伸不出来,伸出来也被我们占了主场......” 硕大的火鸟上站了几十个炎覆门之人,负炎杰没坐,都不敢坐,有一汉子上前谨言,却见负炎杰脸色越发黑,不敢说了。 “蠢货!”负炎杰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没留手,抽的那五大三粗汉子连打了两个滚,也不知道是不是发刚刚丢了人的怨气。 “你当我是傻子?拿整个宗门开玩笑?他才多大,表面六段还能轻易剿灭狼灾,你知道这狼灾闹了寒山多久了?”负炎杰果然不是什么舵主,左堂主,炎覆门门内起码也是前五前三的臂膀,这汉子说的不错,擒回来确实好处大,但绝对的鼠目寸光。 “那...那他这么有天赋...此子...此子...”汉子捂着肿起来的右边脸颊呜呜呀呀的,不敢怒也快不敢言了。 “你想说此子断不可留?”负炎杰吐出讥讽,“白痴。执念越强的人越是睚眦必报,杀他只会惹怒秦家,不杀就是更深的隐患,唯有交好才是出路。无端动手就是蠢上之蠢。回了门,我就去面见门主,好好谈谈这事。” “小子知错,还望堂主大人饶过。”那大汉连忙作跪姿,又“啪——”一声,自己把左半边脸打肿了去,又见负炎杰脸上也没有特别难看,松了口气。 邪道还真是邪道。 “北都,要变天了。”左堂主看着又飘起白芒的国度,喃喃道。 六十五.出山 今天是江城秦家最乱的一天,早早被秦雨告知少主已经赶往江城了。 但好几日没联系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每天都安排人守在江城门口,但都没遇见。 清晨也是如此,只不过出了点儿问题,门口被人下了大阵。 秦家大院占地不小,合着商业连成一片,每个出入口都下了阵,翻也翻不出去,走也走不动,连下船的口子被下阵不说,舟还少了好两条。 看阵法上边的纹路,秦凉就暗叫一声遭重了,是炎覆门的阵法。 上去就是染火,经久不灭不能莽冲,只能寻破阵法与阵眼,奈何负炎杰在这一手藏得极好,亲自打的阵,用了好几张阵符,也不是那么好破的。 秦家都是修暗杀那一块的,对这种堵路阵法还真没研究。 秦溪只能唤动众人一起轰击大阵,可负炎杰毕竟是九段,秦溪只是个八段。 江城这一块发展的偏向于渔业,城中治安尚好还有护城兽,所有大宗门分舵留守者落差大的像是断崖。 秦凉花了超过一个时辰才破除了阵法,带着人火急火燎地赶往刚刚水柱爆发的地方,只见舟前坐着一少年,正踢着水,好生悠闲。 难不成是护城兽出手了?秦凉看周围小舟四零八落,心中所想。 “秦凉救驾来迟,还请少主责罚。” 秦凉也管不了那么多,连忙朝着少年行礼,官府与秦家来人将各小舟围上。 “事情谈妥了,收完贡我就要上燕安,时间紧迫。”陆清远懒得理会,丢出乾坤袋。“ 是。”秦凉连忙接过,陆清远跳下舟,行到众人面前,一点伤都看不出,应该没事,他才缓口气。 “没事就回宗门去,我一会儿再来。” 陆清远摆摆手,还得等巳巳,“至于谈了什么事结果是什么或是要做什么到时候秦雨应该会与你们联系。” “留少主一人在此可能...” 秦凉还想说什么,但被陆清远打断了。 “无妨,现在都知道我身份了,想来不会有人不开眼者来找事。” 陆清远说着又坐回岸边,背后的剑还闪着荧光,怎么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秦凉搭不上话,悻悻点头带人回,但还是留了人。 随着风波稳定下来,这一处的人又稀少了,陆清远望着水中,他实力不足以看清江河,但能感受到江中传来的源力动荡。 陆清远的六段已经有些时日了,打完那一场也还没有突破的迹象,他闲着无事干脆修炼起来。 他是一点都不慌,现在要保他的不只是秦家,还有炎覆门,紫云阁这个正道也不可能做出当街出手,其他小势力又不敢惹。 陆清远再抬眼,夜都至了,街上有些积雪,但已经停了,他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周身蒙上几面薄薄水墙。 “巳巳?”陆清远唤了一声。 果真是巳巳,这妮子倒也小心,从水中不动声色地扑上来,钻到陆清远怀里,“唔——”她发出声响,似乎快睡着了,小脸儿写着虚弱,面上有点失色,陆清远查她源气,也没空多少。 不过也看不出外伤,多半是精神疲倦了。 “巳巳过了试炼啦,清远哥哥,现在好累哦,应龙姐姐让巳巳上来休息,传承什么的明天再说。” 巳巳安安静静地让陆清远抱着,螓首蹭了蹭。 “好。” 陆清远抱着她跨到留下的唯一一只舟上,也没问应龙的事,让她好好休息才是真。应龙么,古神兽,使水的,背生双翼,身形巨大的鱼类,其他的就记不清了。 “带我去秦家吧。”陆清远对着岸边喊了一声。果不其然,窜出来十来个黑衣蔽体者,他们低声道:“是。” 涿光山崖底 一道清光迎空而起,惊耀群山万壑。 引得涿光山上百多数弟子驻足痴望,何等澎湃的气场? 陆斩蛇陡然一惊,连忙源气催动,刹那间出现在剑宗山门,遣散了周遭弟子。 陆忘辞站起身,活动活动身子,分外妖娆,凹凸有致,闭关她也没作假妆容,伸手,指节分明,白皙地很。 她感受着身上汹涌的源气: “化境六段!”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也算没辜负师尊的期望,总算能被师尊正眼看了吧? “逐鹿你看我...逐鹿...呢???” 陆忘辞拍拍脸,目光找寻逐鹿,身形随之转了一圈,没寻见。 “师尊...你在么?” 陆忘辞惊慌的很,心中狂跳,也摸不着陆清远的气息,弱弱道。 她又翻看自己的储物空间,她的各式收藏以及陆清远的存物,一样没少。 这应该是好事,但陆忘辞十分慌,逐鹿没了其他东西还在,那表示陆清远来过,却没有喊她,为什么? 难道让他失望了? 陆忘辞不禁害怕,却也不敢再留,猛呼吸几口,飞身而起,陆清远下不来的崖底,陆忘辞只消几息。 转眼她身影浮现在剑宗山门前,面前是个白衣女子,身材傲人,现在是颔首低眉,但也掩不住风华,陆斩蛇。 只不过与来客相比终究还是黯淡了几分。 “斩蛇拜见老祖。”陆斩蛇严声。 “本座怎么予你说的?见本座要喊师尊。”陆忘辞虽是心中忐忑,但面对小辈还是要高傲的。 “是...师尊。”陆斩蛇连忙道。 “本座师尊来过否?”陆忘辞问,颇显得有些急躁。 “来过。在离月阁住了三个月,如今已不在。”陆斩蛇点头,不敢隐瞒。 “!!!”陆忘辞脸色不可遏制地变了,幸亏陆斩蛇未抬头,没见着。 “师尊他还好么...”陆忘辞只能挤出来这一句话。 “...身体尚佳。”陆斩蛇说。 “其他有什么不适?”陆忘辞警觉。 “实力狠狠倒退了...”陆斩蛇被她注视地发麻,只得交代。 “什么?!是谁做的?” 陆忘辞微愣,看斩蛇这幅模样,也能猜出陆清远的实力退到何种地步了。 “弟子不知,他来就是......” “先回离月阁吧。” 陆忘辞叹了口气,身影飘忽,似乎不待斩蛇再说什么。 陆忘辞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她扑到床边,脚步都乱了,哪像个化境? 她抱起枕边书,很显然,都被陆清远翻过了。 “师尊...怎么这样......” 六十六.妖女 岚山在东洲极北,雪域之境,常年飘雪,奇冷,除了合适的修行者,没人敢擅上拜山。 岚山上伫立着一道统——医宗。 医宗历世久矣,其间仙女无数,下山一个都是冰肌玉肤,可下不下山是一个问题,追不追得着又是一个问题,况且还未必打得过。 所谓医者仁心,偶有下山施救但凡是伤者,不管邪道正道都会一并救了,当然若是歹人想对医宗仙子下手,她们亦是不会手下留情。 医宗自是闻名起就不见有人胆敢硬闯的,哪怕是何方尊者,正道邪道大能都得小心翼翼,是因医宗老祖传闻能与剑尊交手。 但今晨这个寻常的冬日却异样徒生。 十数里雪路被硬生生排开,有一白衣踩上,一步接一步,玄冰不可近其身。 来者风雪难沾衣,已是跨入医宗地域,莫说是医宗,哪怕是随随便便一个宗门,擅自进入都是大不敬。 果不其然,白芒中几多仙子飘飘然围成圈,兵刃已现。 “道友是何故?” 有一仙子开口,声音柔和却带着寒意。 “让你们师祖出来。” 白衣冷声,陆忘辞。 终于看清她背着的是把剑,重剑,陆忘辞身材很是高挑了,但那剑尖仍是快要拖地了。 她未动剑,可剑意四散,吹拂地让这些不惧岚山雪风的仙子几欲倾倒。 “这是医宗,道友可想清楚,若急求灵药能待通报。” 青袍撑剑站起,已是知晓眼前人实力深不可测,可医宗尊严同样不容侵犯。 “师祖闭关了...她...” 那仙子估摸着来者不善,又想着周旋一下,忽而见狂风陡袭,黑影遮蔽了本就不显得多少温暖的日光。 “师伯。”众人收去武器朝那黑影行礼,一只巨大雪雕,毛色纯白,光是震翅悬着都带起飓风。 它雕目斜斜,见了陆忘辞“嘎——”的怪叫一声。 陆忘辞也是认得,那妖女的坐骑!还借了她师尊的名。 “谁拦都一样。” 陆忘辞面色沉若水,指尖点在剑柄。 雪雕短啼,身形作直刺,岚山的风雪似乎更大了。 陆忘辞一瞬出剑,分明剑身都快与她身躯齐平了,想来本应是突兀,却显得十分融洽,浑然天成,剑道大圆满。 重剑与雕嗉相撞,爆出巨响,不相干者连忙退下,这已经不是她们能处理的范围了。 向师叔师伯通报才是要紧事。 “嘭——”倒飞出去的反倒是那只雪雕,陆忘辞只觉手头一震,不知多久没出手了,如今的实力让她十分满意。 雪雕也是化境,甚至在源气修为上根本不弱陆忘辞,还高出一段,但却根本敌不上重剑出鞘的她。 重剑以厚重爆发为主,但陆忘辞却诚然不是,非但不厚重,反而还迅猛十分。 但力量依旧骇人,轻易击退雪雕不难。 “你也出关了?” 雪雕上忽而落下青衣一朵,脸上覆着轻纱,不见面色,娇小可人却又亭亭玉立。 医宗师祖! “也?” 陆忘辞见她顿时脸色急变: “师尊的实力果然是你这妖女做的好事!怪不得却臣消散,所幸当年我留了剑,师尊还能有命。” 全然理解岔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笨。”师祖轻声笑笑。 “你!”陆忘辞震怒,纤手中重剑照胆咆哮,破空而来,天地失色! 师祖挥手,白玉般的手指连连摆动,轻飘飘飞出几朵雪花,迎上的却是似要岚山崩颓的剑势。 “嘭嘭嘭——嘭” 爆响连动,陆忘辞才知自己莽撞,面前妖女几乎都没怎么出力。 最后一朵雪花化作莲状,与她重剑相撞,似乎连岚山都在震颤。陆忘辞只觉忽来巨力传来,是那妖女使了力,照胆险些脱手! 陆忘辞记得清楚,师尊说,每一个剑修,最丢人的就是与人交战时手中剑都握不住。 她虽是握得住,但身影也被带着倒飞数十丈,数十丈对于修道者来说不算多远,但她可是化境。 “不错,你强了不少。” 身材娇小的师祖双手抱起,赤足点雪,怎么也觉着寒,她倒是吐出句算是夸奖的话来。 “先冷静些吧,要杀你师父我早杀了,留着个隐患作甚?再不济也把他抓起来,他就没说过你莽撞?” 师祖缓声道。 “怪不得给你起个忘辞,就想让你少话多行,可惜走得偏了罢。” 她又说。 “你很久没与故人说上话了?” 陆忘辞早起身,只是被击退,根本没受伤,而且她说的不岔,的确莽撞了,自己还根本不是她对手。 这没错,就将照胆背回背上不咸不淡接了一句。 “......算你嘴利。” 师祖耸耸肩,倒显几分不符的妩媚。 “那师尊是怎么了?你可知道?” 陆忘辞望着她,开口。 “修炼久了,得了失心疯,出来没记忆没实力呗。” 师祖再耸肩,翻了个符合身材的白眼。 “林天天!你别太过分了!” 陆忘辞瞪眼,没法子打过她,不代表就怕了她。 “...这名字也是他告诉你的?” 林天天忽然顿住了片晌,才问道。 “不错,即为医宗,本座来求几枚回复记忆以及回复实力的丹元总没什么问题吧?” 陆忘辞怎么也觉得她有岔开话题的嫌疑。 “......这该是他自己寻回来的东西,我管不着,你也是。尊座若是有胆子,大可自己去寻他告知,他如今在北都,尊座该不会不知道吧?” 林天天有点儿争锋相对的意思。 “呵...”陆忘辞讽出半声,又观得自身成长大了去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能化作少年不穿帮了,利利落落大大方方去见陆清远?还真是没这个胆子。 “医宗,如此庸弱。” 落下句狠话,身影随着剑意消散。陆忘辞下岚山了。 “师祖,迟来见怪!” “拜见师祖!” “所幸师祖无恙!” “师祖为何不拦?” 医宗洋洋洒洒飘下群群青衫青袍,排头是素素,她问道。 “可以拦,但没必要。”林天天摇摇头,打了个哈欠: “本座乏了,歇息去了,差不多就把林晓钰放出来吧。” “是。” “陆忘辞啊陆忘辞。你真当陆清远他看不出么?!” 轻轻渺渺的话语似乎随着岚山雪风飘远了,不知传入谁的耳中。 六十七.情形 陆清远进了分宗秦凉立刻很殷勤地亲自带他去了客房,又见他怀里的小姑娘累得慌,赶忙让几个侍女跟着服侍,自己则退开,免得打扰了少主清闲。 侍女们给巳巳换上了衣裳又简单的给她洗漱了一下,这妮子还是没醒,侍女当成是嗜睡,不乱猜疑是好事。 陆清远用过餐,已是临近子时。 看这小妮子伸手拽拽被子,时不时耸两下玉鼻,没有要醒的意思。陆清远上前量量她娥首,精神疲倦只消静养就行了。 陆清远不像苏浅允,会做什么桂圆莲子羹,只好像上次那般如法炮制温养生息的香烛。 闲得无聊本想着传音给苏浅允,但想了想时候不早了,估摸着她已经睡下了便是做修炼姿态。 一路赶来偶尔也修炼,只是静不下心,算是浅修,勉勉强强摸得到六段的瓶颈。 看着身边妮子一个接一个遇上机缘,陆清远多少有些羡慕,区区六段的实力,就是即日到了王城,也不能帮上苏浅允什么忙,速速提升实力才是。 全靠千年锤炼的道体修炼确实快过各种心法,但这么空练下去不是法子,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修炼心法不但入不了陆清远的眼,且未必能对他有增益。 当时在剑宗应是找陆斩蛇讨本上乘心法才对,不过陆清远也明白修剑的基本都是苦练剑道,使的是剑法,图的是练剑时源道一同提升,多培养的是精进剑道。 所以剑宗里估摸着也没收藏。 况且陆清远的剑道,似乎...... 陆清远静修,不再多想,汇天地源气转体,绕着丹珠,一周天,二周天,源气像是周转又像是在打磨丹珠。 晨至。 身周微风四起,陆清远一瞬脱出修炼姿态,手中跃上逐鹿,眼前才清明。 就见巳巳双手可爱地作爪状正想戏弄他,拧巴着眉头,倒像是只小猫,一见陆清远的姿态就老实了,乖乖松手,朝他一笑。 “醒了?”陆清远自然不会怪她,伸手摸摸她娥首。 “嗯嗯...清远哥哥好...厉害!”这小妮子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陆清远比出个大拇指,又不知道怎么形容,随便想了个词。 “昨日试炼如何?”陆清远看她源气雄浑,便是来了兴致。 “嗯...昨天...巳巳肚子好饿呀,记不得了。”巳巳歪过头,想了想,眸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朝陆清远嘻嘻笑。 “喏。”陆清远只得掏两根糖葫芦上贡,这小妮子也贼得很。 “就知道清远哥哥最好了!”巳巳开开心心地接过糖葫芦,哪是饿?多半是馋得慌。 “嗯...巳巳刚下水,那个雕像...不对,现在应该是喊作应龙姐姐才是,她就质疑巳巳的族类,好在巳巳很强,应龙姐姐便是半认同了巳巳。” 巳巳说着,又啃了口糖葫芦。 “不过巳巳见她雕像被腐蚀地厉害,应该也是没两天了,有点儿刀子嘴豆腐心。巳巳觉得她是好人,就答应了试炼,说是传承嘞。由于巳巳的源力远远超过了应龙姐姐现在留下来可动用的力量,所以就直接考验巳巳的精神啦。” 算这小妮子有些聪慧。 “唔...就是精神考验好痛苦哩,巳巳感觉自己一路经历了原野,大雪,还有最最不喜欢的火焰!对啦,还有好多好多剑!诶?好多内容都记不清了...不不不...不是想骗哥哥糖葫芦的意思。” 巳巳推推陆清远手中的糖葫芦,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真是想不起来了。 “命运弄人。”陆清远收回,吐出句话,微微叹息。 “巳巳快去接受传承吧,莫要误了时候。”他说。 巳巳乖巧起身:“应龙姐姐说,传承是不短暂的事,清远哥哥若是急着,先行就好啦,巳巳随后赶上!” “好。”陆清远点头。 “清远哥哥,你也相信命运么?” 好像有声音,陆清远回头看向门口,没人,巳巳早走了。 “清远!清远!你醒了么?”传音石亮了起来,传来急促且刻意压小的声音。 “怎么?”陆清远皱皱眉,苏浅允的声音。 “大皇子被立了太子。”她说,声音很严肃,消息远远不止这么一点儿,而且这消息不算重磅,过不了两天就能从王城传开,传到陆清远要去的洛阳郡要不了多久。 话中有话。 “清远你上次送我那本书快看完了,书阁吴老爷子那淘来的,记得不?”她话语又放缓。 “我尽快给公主殿下再送一本去。”陆清远脸色微变,苏浅允说的很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书阁的事,有的只是吴越的秦家秘法!秘法又几何? 苏浅允先前第一句就是问“有没有讲毒的?”想必她也只看了说毒的,那又着两种可能,一可能是秦家歧企图谋反,二可能是大皇子刚立了太子就被下了毒! 其他人可能看不出,苏浅允的眼眸又有精进,她一定能看出!不管怎么说,宫中不再安全了。 大皇子上次陆清远见过,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就做人处事来说还是有模有样的。若真是后者,那宫中已是是非之地! 陆清远思量思量,既然巳巳都说了时间有些长,他也不想逗留,即日赶往王城才是真。但也不能太过急躁,事况还不明了,主要还是实力的问题,正好去洛阳问问吴越有没有消息。 但多半是一场空,黎州商会又不是真的手眼通天。 “少主...您妹妹一个人出去了...”门口蹿进来个秦凉。 “她玩玩去,不用多想,有大能暗中保她。”陆清远摆摆手,心说哪来的大能,她自个儿就是个大能。 “是秦凉多虑了,这是咱江城的进贡,少主亲自下山辛苦了。”秦凉鞠躬,手掌摊开,平平稳稳躺着个乾坤袋。 委实那救驾就是犯了个大过错,一进门就见少主眉头紧锁,搞得他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放心吧,江中事也不是你的错,阴差阳错之间也有一点儿气运在。”陆清远眼明,接过乾坤袋,摆了摆手。 “谢少主!”秦凉微喜,连忙手忙脚乱地给陆清远上了早点,可惜了巳巳跑的太早没吃上。 陆清远用过餐,正准备起身告辞赶路,传音石响了起来:“秦兄弟可有闲时?” 六十八.遇袭 “负舵主是有情况?”陆清远来了喜意,邪道的作势他也清楚,不会专程没事上报,况且这才没多久。 秦凉先前都退出去了,可陆清远不放心,仍是下了隔音。 “嘿嘿,传音石不牢靠,负某只得说是恰如少主所愿,门内交易达成,就等少主令下,愿为少主戎马!” 不得不说负炎杰很会说话,分明是各取所需,他也说得出个冠冕堂皇出来。 “好。既得贵门相助,事成秦某先前绝无虚言。”陆清远点头,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好极好极!来日定要与秦兄弟好好喝上一壶,门内事务杂,负某先告退了!”负炎杰大笑。 “好说。”陆清远回应,看着传音石暗了下去。 陆清远起身,抛抛乾坤袋,背上逐鹿行出秦家门。 他没惊动秦凉,收完贡就走也是正常,想来先前秦雨也与之通过话,陆清远一步棋接一步棋,局外人以为操盘,实则他连棋盘还没摸清,亦或是周身有几人在对弈? 凡论道不深者,只能沦为棋子罢? 江城已是积雪。 陆清远踩下去,底下冰雪交融,些许滑,他望向逐鹿只见微光,也是,活着当如步履,他行路,如履平地。 “应龙姐姐,巳巳接受了传承后会怎么样呢?”江下巳巳望着那江水共色的女子,轻问。 “会脱胎换骨,巳鱼本通水性,你算是族类中的承大运者,这将是一场极难能可贵的造诣,你不想接受?”那女子威严声音传来,只是身影丁点微动,包括嘴唇,像是自灵魂而出。 “巳巳问的不是自己,而是应龙姐姐。”巳巳摇摇头,眸子里泛着碧光,迎上那女子,不退不避。 “......”女子微怔,又摇头。 “你心性纯良,少染大道才是,我都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害了你。”她说,长叹。 “为什么?哥哥他一直追求大道,几乎倾尽一生。”巳巳疑惑。 “大道是恶的,它旁生贪婪,贪婪,即是万恶。巳巳,你若是真想报答亦或是陪伴你那哥哥,切莫让他被大道覆灭了心智才是。” 应龙说,在水中盘坐眼眸又望向巳巳。 “余话不多说,若要传承便开始吧。” “好...”巳巳点点头,似懂非懂。 “少侠,渡口到了,前去洛阳郡得往着西北行。”船家接过陆清远递的银两,找钱之余还顺手给他点了方向。 “谢过。”陆清远抱抱拳,颇有几分真少侠气。 “少侠您的找......”船家年纪大些,才找上零钱,往前递上,可哪有陆清远的人影? “望安。”那船家对着前路深鞠一躬。 陆清远一边行路一边掏出个锦囊,上边写着“洛阳”。 他灵觉四散,周围确认无人,再拆封。 是张羊皮纸,上面字迹洋洋洒洒,陆清远仔细看了下来,说的是秦有斩幼时在当今洛阳郡秦家舵主秦堂风那儿做客,玩蹴鞠之间不小心碰碎了院落中的奇栽,恰逢秦家大人物不在。 舵主之子比之秦有斩大了五六岁,当即便要按家规处罚——剁去一根手指。 但秦有斩剑法了得,非但不从还伤了他,最后秦堂风赶回,算是个不愉快。 陆清远略思量,秦堂风记不记得不好说,那秦家小子兴许记得牢,都敢要剁秦少主手指的人,怎会不记仇? 陆清远挥挥手,将羊皮纸烧成灰烬。 不过那时秦有斩也没有生事,也算是各退一步。 陆清远边思量边前行,钻进林子里,他听见有“咔嚓——”声。 旋即便是寒光一闪,陆清远急步后撤,灵觉全开消耗不小,想来也没有人冒雪守株待兔,他早收了,还好眼下反应不算慢。 三把钢刀,一个八段,两个七段。 “何方来者?”陆清远冷声。 “前段时候,几个毛头娃娃在外劫过你的道,你小子忘了?”八段耸耸肩,翻了个白眼。 原来是那一班人马的上头,陆清远没搭理,手指搭上逐鹿剑柄,灵觉四散,周遭除了他们三个以外没有人息。 “奇偶道?”陆清远忽然想到那一波劫道的变故。 “哈哈,小东西脑子倒是转的不慢,你这副皮囊带回去给上头,也算是不小收获了。”那汉子大笑。 笑声还没完,霎时间便是三刀齐齐斩落,“铛铛铛——”陆清远手上逐鹿振鸣,一连串响动。 “果然不止表面这点儿门道,我就说老六他们怎么忽然全栽了?原来是遇上个藏藏掖掖的正道。”大汉身旁瘦小男子作声,声音听来怪尖锐的。 “阿武,你也别留手了,速速杀了,皮囊破损修修补补就是,莫要让秦家人发觉了。”另一七段对着那高大汉子说。 “事到如今你们该不会还以为这小子是秦家人吧?”那大汉不紧不慢,大刀时而横劈时而竖斩,仍有余力。 “这秦家小子能轻轻松松和炎覆门谈生意?我倒是不信了!冒牌货而已!只怕这炎覆门手伸不进来救人!” 他突然猛刺,刀风炸响,有排山倒海之势。 “哐呛——”逐鹿上传来脆响,陆清远眉头皱了皱,对付八段不算太麻烦,他现在一招都没使,但要全部诛杀还是麻烦,他现在说出了如此有威胁的言论那就更是不能让他逃出去。 况且奇偶道,奇偶道,讲的是一手奇偶,他们几个既然混进了北都那岂会空着手来? 人偶是不好处理的东西,谁知他们刚刚的交谈是作真作假,说不好是暗地里扯线。 陆清远灵觉探回自身,贴衣藏着的暗器不少,也算是多了几分底气。 三人也默不作声,脚步齐齐赶上陆清远,三把刀或长或短迎上,出刀刹那又变地如同玉石崩颓的四散。 陆清远心中轻念,云烟触动,他身影翻腾出两丈,烟尘四起,他藏身其中调整内息,三人但凡一齐出手就比之一般对势强上不少,默契奇高。 默契极佳的人陆清远不是没有接触过,但他们往往都是同胞中的兄弟,眼前几人怎么看怎么不相似。 陆清远忽然生出个可怕的念头,面前这三个家伙会不会是人偶? 六十九.人偶 云烟消散,不容他多思量,显然有控风者,三柄钢刀又齐齐迎上。 陆清远手腕连转,逐鹿随之翻动,金铁相交之声连成一片,一时间的的确确难以挣脱。 陆清远心里没底,这三个家伙太怪了,步伐也好,出刀也好,都太过整齐了,与他们说话的性子全然不符。 陆清远稍稍拉远距离,见三人急行追赶,心中暗唤却别苍松。他身影忽的消失,旋即就是在三人背后,但他们反应也快得很,一瞬又是转身望向陆清远。 陆清远眼神寒了寒,一剑斩出,手指连点出几枚暗镖,目标并不是要害,反而是无关紧要的位置。 难不成是失手了? 逐鹿撞上钢刀,暗镖也恰巧临体,只见靠的最前的那七段小个子被斩去一条手,砸进林中只余雪落,白茫茫一片,不见半点红。 那家伙霎时“咿呀呀”怪叫起来,动作更慢,陆清远草草拦过两刀又是一招云烟散出,旋即接上一记横水断月,长白剑芒躲进雪风与雾瘴里,几乎找不见。 那七段全然躲不过,只晓得伸手去挡——先前刀与手臂都翻飞了出去,可谓是避无可避。 “噌——”拦腰而断,胸腔里哗啦啦散下来一堆零件,不是活人。 “果然。”陆清远嘴角微扬,好在没托大,云烟刚散,剩下俩人居然不迎头赶上,脸上表情比之陆清远想象的还要精彩。 不是气急败坏,也不是被识破奸计的错愕,反倒是极度的难以置信。 “阿杞他...怎么会是个...人偶?!”那被唤作阿武的汉子身形似乎有些摇摇欲坠,手上的刀也在颤。 “...阿武...你也是人偶吗?”另一个七段也愣神,喃喃道。 “小苟...算了。我没想到...如此朝夕相处的阿杞居然会是个人偶。先杀了眼前人吧。”阿武摇摇头,欲言又止似的,小苟像是在安慰他,又或者不是。 阿武又何不在怀疑,自己是否是人,亦或者小苟是不是人,从小玩到大的阿杞居然是个线控的人偶,那他们是真的有曾经吗? 还是被设计成这么以为的? 阿武刹那间头痛的很,手上刀还在微颤,什么结果只消他割自己一刀便是,但他不敢提刀砍自己,他不愿亦或是害怕接触结局。 陆清远只冷眼看不出声,奇偶道,真是将邪道的邪字写的淋漓尽致。 不过给人偶附着上灵智还真是骇人听闻的事。 陆清远再次灵觉散布出去,先前落地那唤作阿杞的人偶零件已是撒了一地,失去了生机,再也不会动了。 直到他灵觉边缘了,也没找到其他生灵,确乎是没人了。 或许可以开招。 只是不好调理。 陆清远迎上那两把各有些颤的刀,气势尚足,威势已是小了不少,配合非但不如先前般天作之合,反倒是像仓促合作,各怀鬼胎,处处提防。 陆清远不知道人偶会不会有心,反正眼前这两个人或是人偶,心已经彻底乱了。 陆清远见那汉子一剑劈上,身影跳起,一脚恰巧踢在阿武手腕,他刀猛一抖,陆清远乘机脚踩刀背,腾身而起。 他余空中叹声:“那便是快刀斩乱麻罢!” 陆清远念头一动,剑心狂跳! 先前趁他们错愕之余紧急回复了状态,陆清远可不会傻傻等,看戏之中还能决定接下来的出招,岂不美哉? 源气未满,而且也根本没必要开启剑心休境,陆清远便是不开境界,剑心状态下极速斩出一剑“横水断月”应该不至于太亏损。 陆清远这么想的时候手上的横水断月已是击出,不与先前一般做气刃飞出,而是选择附着逐鹿。 逐鹿长鸣,光影耀世,可怜八段又不在巅峰状态,摇摇欲坠的精神哪经得起来势汹汹的惊世剑? 剑心立刻关上,小苟并没有出手,反而是多的远远的,陆清远提防,但他眼神却直直盯着与陆清远对招的阿武。 阿武的身影一瞬间崩裂成数块,不错,又是各类齿轮零件随着雪花洋洋洒洒落地。 又是一具人偶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苟忽而大笑,笑得几欲倾倒,刀已是握不住,落到了雪地里。 “真是可悲...可叹啊,我们...三人,或者说是...三个玩偶。”他眼神木然,直勾勾盯着陆清远。 “秦有斩,人与人偶之间,若都是为他人所控,两者又有何区别?”他似乎并不需要陆清远回答,猛的拾起那柄钢刀。 陆清远倒是不担心他反扑,人偶也好,人也好,他仅存的神智已经疯了。 “嘭——嗤——”小苟钢刀狠狠扎进自身,没有一滴血。 “果然,果然我也是啊!是个他人的,可悲的,线控的玩具!我真不甘啊,秦有斩!”小苟倒在雪地里,齿轮的咔咔声还在响,只是愈来愈慢。 “有些人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人偶,你们也算是看的通透了。”陆清远摇头,已是收起逐鹿,要做打坐姿势,六段瓶颈隐隐撬动了,先调整消耗才是。 “看得清...真的好吗...”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秦有斩,你就不怀疑,你也是个人偶?只不过有血有肉罢了......”他突然大喝,嘭地一声,升起点点烟雾,再没了声息。 “秦有斩或许是个人偶。”陆清远已闭眸,灵觉四散,简易剑道禁制打下,便丝毫不慌张。 “但陆清远绝不是。”他声音悠悠扬扬,却也不飘散。 背后逐鹿又亮,林中雪开始小了。 陆清远相信自己的剑道,便也敢原地冲升七段。 满山遍野的精纯源气入其体,好似泥牛入海,历经各条经脉,归入那枚丹珠,又像是打磨,生生磨出棱角,可以看得出形状,似方似棱,陆清远说不好,但暂时没什么坏处就是了。 七段的屏障已是眼前,修炼入定是很常见的事,但这是野外,虽有禁制也不十分安全,陆清远想着几次冲不成关就退出修炼赶路,等去了洛阳再安安逸逸升段。 他积蓄了一股源气,猛的往七段一顶。 “钵——” 七段已至。 远比他想的轻松多了。 七十.密谋 陆清远起身,简易禁制未有触发,没有生灵靠近过,他便背上逐鹿。 那些人偶附上的雪也没太厚,时间估摸着也就过了一两个时辰,现在是七段,且源气都在巅峰状态,应当加速赶路。 他摸出点儿干粮来,边吃边行路,冬日的阳光总是显得柔和又微薄,何况还是午后。 去归去洛阳郡,但要不要继续扮秦少主他也还没想好,委实说这是一个偌大护都郡的一年进贡,直接放弃说不好还得冒着被怀疑的风险。 有点进退两难的意思。 按纸上所述秦堂风只是一面之缘,不太容易记得,但若是舵主之子受了罚记仇,那就没这么好说了。 陆清远摇摇头,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已是七段,真要与九段叫叫板未尝不可,况且洛阳郡还是黎州商会的地盘,吴越怎么也得保。 他望望纷飞白雪,竟有些回想起岚山过往。 “师尊...没事啦...已经完完全全好了。”陆忘辞稚气未退的小脸上爬上红润。陆清远正拽着她的手,白皙手腕上多了一点红痕,看得出是个才愈合没多久的伤疤。 周遭还有一圈淡紫,显然还留着微毒。 “是岚山上的蛇?”陆清远冷声,轻轻放开,却也不露表情。 “......是。”陆忘辞略略沉默,还是点点头。 “好。”陆清远转身。“吃了丹元,不许跑开,就地练会儿剑。” 他又令下。 “师尊你去哪?”陆忘辞有些怯怯地立着,攥着颗丹元,不太舍得用的样子。 “岚山。” “过得还真快。”陆清远一阵唏嘘,记忆呈散杂的片段,偶尔拾回一点儿,不过说起来那小子什么时候出关?出了关陆斩蛇定会告知陆清远所行,来了也好,真是好久不见了。 陆清远大步流星,雪渐小。 陆忘辞在自己楼阁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出大事了。 身材已是成长不少,自是千年前见陆清远的衣裳后就再也没穿过,如今已是嫌小了,而且先前是什么妆容来着?大抵忘了个七七八八,是清秀书生作势还是翩翩剑侠气? 但这事不好开口问,丢人得紧。 再说了,要问该问谁去?陆斩蛇不知,那医宗师祖看着就来气,去了就再吃她肆意嘲讽。 陆忘辞是有亭亭玉立出现在陆清远面前的想法的,可哪怕是喝上几碗酒,气势汹汹也不到阁门口。 她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了陆斩蛇不得将她出关告知任何人,若是陆清远来了第一时间通报。 当然不是有胆子见他,立刻拔腿就跑,不难想象高高在上的师尊见她骗了自己那么多年会是怎样的心情,说不好就要清理门户了。 陆忘辞又走到桌边,瞥了眼陆斩蛇送来让她过目的宗内情况以及作为有何不妥当,是否需要修改。 堆得还挺厚,第一页就是什么秦家,最高力量只有两个至境?什么玩意儿?!陆忘辞现在没这个心情看小孩子打架,想着整天窝着也乏,不如去涿光山上看看巳巳,散散心了。 她推门想直愣愣逃出去,觉着不太妥当,抽了张纸出来,旋即写了两个字:已阅。 才落笔身影就消失了。 涿光山上走着两个人,明眼人不难看出披着的是秦家的袍子,但秦家不都退下山去了么?怎么还有这个胆儿? 两人一直压低声音走,遇点儿风吹草动就绕道,源气极力压下,灵觉广布,层面绝不是普普通通秦家子弟能达到的! “你真认得路?”跟在后面那个有些不耐烦,低声问。 “呵,骗你作甚?!这可是咱升官的大路子,这次来全是为了摸点,我们两人联手都未必是那畜生的对手,当然,一会儿先试试,能拿下最好,拿不下就撤退,才开化的小畜生罢了,心慈手软定不会下杀手。” 前头那家伙翻了个白眼。 “这是涿光山,作势太大你就不怕引来剑宗?”后边哼了声。 “我可不信堂堂剑宗会管这事。再说我们这算除山中凶兽,若是他们剑宗,有本事就养到自家院里去!” 前头嗤之以鼻。 “况且......” “什么?” “我们未必就怕了这剑宗!不过是千年都未至的宗门,借了剑尊的名号罢了,剑尊早闭关到哪个深山老林去都不知道了,那剑宗老祖也闭了关,就剩个半步臻境的陆斩蛇,在这偌大东洲能不能立足还不好说。” 那家伙口气倒是十分狂妄。 “倒是教主吞了这奇珍巳鱼,一举迈入臻境,看这现在还未长成的剑宗还敢不敢与我们叫板,北都这么好个地方,那些大大小小国都忌惮这忌惮那的,到时得了好处还能与之分分,哪怕剑宗祖上出关了还能一棍子全打了不成?” “若他胆子大,全打了那也就成了......” “就成了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所以得量力而行?”后边那个思量思量,轻声问,心头已是轻松不少。 “哈哈哈哈!是这个理,谁不怕臭名远扬?” 但这俩见识浅薄者不知道的是陆清远恰恰不惧。隐退了千余年,也开始被人遗忘了么? “就是这儿,没错了。”那领头的拨开林子,往里钻,迎面是个不小的潭。 “好极好极,赶紧寻那巳鱼,带饵没有?”后跟的搓搓手。 “所幸寻来两条雀蛇。”他很没好气,但眼下任务最重。 “奇了,灵觉还探不着!”后边那低矮的家伙叫了一声,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围着这个潭中周围是布着几个剑宗老道的,不知道是何意,反正到时候让教主定夺便是了。 “巳鱼是掌精神的,一时半会儿寻不着也正常,下饵就是了,别瞎嚷。”那家伙转头又是个白眼,心头总烦躁,现在搜半天搜不着巳鱼的影子,更烦躁。 三两条雀蛇扔下水,都是活的,只是有些伤口。 小片刻,还是没动静,两人压低气息了半天,几条雀蛇一点事的没有。 “哪来孽畜敢觊觎我剑宗之物?!”山中震雷,潭上忽现一白衣冷声,杏目圆睁,怒意深沉,直叫山风不敢放肆。 陆忘辞。 七十一.问话 早日涿光山上。 陆忘辞本就闲的发闷,就想着上涿光山去逗逗巳巳的,毕竟也闭了个不长不短的关了,正巧遇到两个小贼妄图打巳巳的主意。 一时怒起,闭关出来坦荡荡败在林天天手上不是真没脾气的。 “陆...陆...斩蛇宗主?”两贼人吓了个半死,嘴巴都哆哆嗦嗦起来立于涿光山上,能让他们毫无察觉的女子,只能想到是陆斩蛇了。 “呵,唤个名字还唤错了去。”陆忘辞撇嘴,委实说让她屈身杀两个才勉强至境的小子多少还有些委屈。 “巳巳。”在这俩贼子连忙三叩九拜的时候,陆忘辞轻轻喊了一声,却没回应。 “巳巳。”她又喊了一遍。 秀眉皱了皱,灵觉散布出去,没有寻到。 巳巳的气息不见了。 她心头猛地一沉,那可是师尊一道救回来的,按陆斩蛇说师尊是专程上过涿光山寻巳巳的,她通了灵智也是知晓了,眼下就是贼人,巳巳还正好失踪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 “区区小辈,将巳巳藏到哪去了?!即刻交出来!兴许还能留你宗门点余灰!”陆忘辞怒极,剑宗还不知道师尊满不满意,自己犯了错事还瞒了他好久,师尊才走就把巳巳搞丢了,那岂不是完蛋! “陆...仙子息怒,我们俩个小辈本着观...观光涿光山来的,根本不敢妄图剑宗任何,至于您口中的巳巳更是不知道...还望...”那人话没说完。 陆忘辞玉指弹出一道剑气,“嘭——”地爆响,先前那家伙所在的十数丈几乎夷为平地,只余了另一个后跟着的家伙,除了他,全无其他生灵。 “那油嘴滑舌的家伙连粉都没剩下,你多思量再说。”陆忘辞强压将他也击碎的想法。 “呃...啊...”那家伙抖如糠筛,不是真临其境真的是不敢相信堂堂一介至尊对于她一指之威都毫无抵抗之力,深深呼吸数次,才回复些神态。 “回尊上,小子是被派来寻这潭中巳鱼的,教主下的死令,但我们也才刚刚到,用了雀蛇做饵料也没它的身影,绝不敢欺瞒尊上。” 这家伙连连叩首,血都能从额头看到了。 “什么教?!胆子这么大?”陆忘辞将手伸到背后去摸照胆的剑柄。 “吞......吞天教,在东方最近的国都内。教主是要突破臻境才这般做法。”他干脆一股脑全说了,臻不臻境有什么用?面前这女人举手投足之间能灭杀多少个教主了? 他知道望见陆忘辞手指搭在剑柄上,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却仍是不断发抖,避也不避,避不掉的。 好一柄重剑,原来陆忘辞是个女人。 “好,赏你陨落在照胆之下!”陆忘辞已是身动,照胆划过流光,“嗤——”平凡的切割声,整个涿光山却像是猛然一抖,大群源兽从中往外而逃。 剑宗弟子也好,长老也罢,无一不驻足痴望的。 “拜见师尊。”一道身影徐徐飞来,转眼跪拜在陆忘辞面前。 “搜纳物袋,看看有没有巳鱼。”陆忘辞下令,多半是真没有巳巳,那她又去哪了? 心中烦躁得很,望着翻找了半晌没寻着又抬头看她的陆斩蛇:“离东最近是什么国?吞天教又在何方位?” 陆清远轻挥逐鹿,将上面沾染的血水净了,又回鞘。这支平凡无奇的剑鞘快要耐不住逐鹿的锐气了,不知道陆忘辞那丫头什么时候能出了关给他送来。 他呼出口白气,估摸着离洛阳郡的距离也不远了,这两天遇上的源兽还有些,也许是落了雪没食粮,恰逢陆清远闭着源气行路就扑上来了。 那正好。 陆清远也正巧没食粮了。 陆清远攥起小刀状的暗器给手上这只狡狐做了简单的处理,也想不好烹饪的手段,现在还下着雪,不好烤制,而且似乎有些吃厌了,有些想浅允那妮子。 若是在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喝上狡狐汤。 陆清远边是嚼着烤的有些发硬的狐肉边是想着。 他回复回复状态又起身了,不消他熄,火就灭了。 陆清远今日研究了研究暗器,不是简单事,有些道道在里,不过好在摸清了孔雀翎的用法,暗器比他想象还要深。 他又摸出那块寒金来,老是忘了给那妮子打只钗,去了洛阳郡莫忘了,要是时间富余也可自己学着打,但明显时间不怎么够,苏浅允那情况不见好。 每天传音石忽亮忽暗的又不是没察觉。 苏浅允在寝宫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小萱立刻呈上一杯热茶。 “我不喜这个。”苏浅允推推。 “殿下莫受凉了。”小萱也没收回盘子,最近宫中事务杂,殿下一直检查这个问问那个,也看得出要发生大事了,但也不敢问。 苏浅允耸耸肩,饮了一口。 现在是不太平,听闻境外也有骚动,年关怕是没那么好过。她是不想去指望那几个天天追名逐利的王兄,得亏父王也眼名,早早多加了边境的防范,想来现在也快到了。 她心里还想不明白可能要发生怎么样的变故,总觉着做什么准备心里也还是乱糟糟的,全得等陆清远了。又怕他在行路,就没动传音石。 真是,不过才离开他,就觉得什么都做不好了。苏浅允有点儿气闷,捧着茶杯嘟嘟嘴。 小萱也不敢再说。 “殿下。”有人叩门。 “朱公公?”苏浅允抬眼,小萱自觉开门,朱臣南公公算是帝上亲信。 “帝上让殿下去见他。”这老太监作礼。 “去便是。”苏浅允点头,小萱急急跟上。 “帝上予之大事,只许殿下一人去,贴身侍女也不必。”朱公公出言,拦了拦小萱。 “知道了,小萱你留下吧。”苏浅允摆摆手,脸色不好看,倒不是因为小萱,而是这事情一听就很大头。 御书房。 “父王。”苏浅允难得行礼。 “浅允。父王时日不多了,北都暗中已是岌岌可危,全得靠你了,是父王对不住你们母女。”帝上转头,落了泪,这是他第二次在苏浅允面前落泪,第一次是她母妃逝去。 “浅允自会抗北都大旗。”苏浅允正色。 “浅允,你可要听好。”苏云天抬眼看看周围打下的严密的隔音屏障,长叹一声,终是开口:“玉玺丢了好些时日了,朕一直拿着你的章,以龙图包着,模样很相似。如今时非昔比,往后宫中路得万般小心了!” 七十二.洛阳 陆清远还是走到了洛阳郡的门口,只能说不愧是护都郡,比之先前每座城都看上去气派不少,按苏浅允说护都郡是藏着奇兵的地方,不同于一般权谋,是直属于皇脉的。 也就是玉玺。 陆清远当时也没多认真想,只是打趣道:“这般说来,若是娶了你就算是北都幕后了?” 年关将近,进洛阳郡是要被好好省察一番,好在陆清远提前告知了吴越,那老小子笔挺地立在门口,遥遥见了陆清远,一阵小跑。 头上似乎是更秃了,反着不知雪地或是阳光,还挺耀眼,就是不知道冷不冷。 “先生。”吴越行至陆清远面前,毕恭毕敬鞠了个躬。 “吴老爷子。”陆清远朝他笑笑,迎着郡门排列整齐的卫士敬畏的姿势往里走。 “最近宫中消息杂乱,吴老爷子可知一二?”陆清远没急着往秦家直冲,这次不好乱来,吴越自然也清楚,带着陆清远坐上了马车。 “宫中是要发生大事了,只是现在莫名严实得很,不得外人见高官,消息极难查。本宫中隐晦就是靠商会中在宫中干事的大臣之类告知的,现在更难求。” 吴越叹了口气,见陆清远眼神移转向他急忙又开口:“公子莫误会,商会也皆是北都所掌,这只是拼一手消息罢了,不存任何异心!” 陆清远摆摆手:“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那封锁前各类皇子王爷之类有何大作为?” 什么异心不异心,绝对的实力面前,哪来的东西?陆清远又在心里讪然一笑,现在自己缺的似乎就是这个。 “这...要说有还真有,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例如这洛阳郡的郡主寿终就寝新任郡主还没选举出来,还是帝上勒令不急的,还有好几个皇子来回跋涉,大皇子被立了太子......” 吴越是说了不少但确实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方才说,大皇子作了太子?那他自是消息之后可有出过宫?”陆清远想了想。 “似乎是从有了太子之位后第二天就没出过宫了,一直到今日。”吴越一五一十地说。 “不应该...像苏无常那样聪明的人。”陆清远眉头一皱,喃喃道。以苏无常会如此会做人的手段来看,才刚刚拿到位置更是应该展露自己一心为国为民的赤忱之心,而不是人去无踪影。 这不就是摆明着达到了目的就消失么? 陆清远见过苏无常,不是蠢人,那就是出了异样。 吴越见他如此言语忽然眼前一亮,刚想开口问,又挠了挠头,朝陆清远淡淡一笑:“职业习惯,职业习惯......” 吴越也算是半个官家人,是不能妄论皇脉的,但陆清远可以。 “不如谈谈秦家?这洛阳的秦分舵到底得如何蒙混过关?”陆清远主动岔开话题。 “公子仍想继续扮秦少主怕是难些,吴某觉得全然可以直入燕安王城,不必冒这个险,当然,若是公子一意孤行我黎州商会也是全力援助,但不好正面作态就是了。”吴越也没说出个法子来,倒是劝他先行。 “都到这了,忽然出现在王城,又不收贡,风言风语也难缠。”陆清远摇摇头,外界不知道,但秦家按着那种情报来说一点一点传过来,关于少主收贡这事应是分舵都知道。 得亏秦雨想太多,不然估计早暴露了,按着陆清远编的情形,秦主家这消息肯定是传不进去,而这些黎州地界,谁知道消息有没有经了谁的眼线呢。 “吴老爷子,到了。”马车停下,外界侍从声音。 “公子请。”吴越下车给陆清远比了请势。 “吴老,您要的消息到了。”还不待吴越往这恢弘气派的黎州总会里落座便有一相貌秀丽的侍女快步走上,双手递上一封信,又急行退下。 吴越接过,大大咧咧看,随后停步,转头看向陆清远,低声道:“先生,您的机会到了。” 信纸又交在陆清远手里。 他望了眼:秦堂风之子秦惜外出寻购寒金,需几日。信底压了一张薄纸,是张地图,情报机构还真是了不得。 陆清远笑笑:“似乎我来的正好,便改日拜访吴老了。” “还望公子到时赏脸来见见会长,洛阳秦家自此往西不算太远,需马车否?” 吴越连忙回礼数,别人看不透,他心里清楚,自己才是小辈,小辈中的小辈。陆清远的剑宗道袍破了好几道,吴越望了眼,不敢提。 “无需,莫打草惊蛇。”陆清远转身。 说实在的真要演还得小心些,不晓得这秦堂风是什么实力,不过主家最高位才两个至境,撑死也就是个九段,陆清远刚刚踏上七段,对付九段应该是不算太难了,只是阴差阳错布的局说不好就丢了。 再惊动主家就遭重了,现在的陆清远,遇到至境确实敌不过,何况还是两个。 想着就行到了秦分宗的门口,不同于其他城池,洛阳的秦家是前边一拍卖会场子,过了道口往里才是正主。黎州商会在洛阳是没有拍卖会的,算给他秦家一点儿面子。 正巧拍卖会正摆着,陆清远便是大摇大摆往里走,没进去就侍女被拦上了:“公子您有记名么?” 陆清远当然没有,但一般也是让进的,难道是剑宗衣裳不好使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衣袍破了不少口子,像个界外散修回乡。 吴越那老小子,还没点儿眼力见! “你个新来的!跟这些匹夫讲什么?哄走就是了,听闻最近少主临近,这般家伙都放了进去,就不怕少主剁了你手?”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陆清远抬眼看,是个有些肥胖的家伙,不面善。 “是,钱主管。”侍女连忙点头,但还没拦陆清远,那钱主管便是亲自上来推推搡搡。 “小子!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秦家地界!”没推动陆清远,他狠狠啐了一口,看这小子衣着,不是匹夫是什么?自是无后顾之忧。 “先生,您要是没有留名就走吧,不然会...”侍女轻声说。 “啪!”那油腻家伙一巴掌打在侍女脸上:“让你别多嘴!胳膊肘往外拐?” 侍女低头含泪不敢再说。 “啪!”又一声巨响,比之先前还响了两倍。 钱姓主管手按在自己脸上,“呸呸”吐出两颗断牙,陆清远打的。 “这是秦家!!!”钱主管大吼一声,“给我抓起来!” 围上一群秦家修道者。 “爬!”陆清远喝声,金光闪过。 七十三.失算 孔雀翎。 如假包换的孔雀翎,上头的刻字几乎要刺进周遭人的眼底。 “拜见少主!”哗啦啦一片跪地身。 钱主管首当其冲连忙删了自己几个巴掌:“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少主万安!少主万安!” 陆清远见他抖如糠筛,懒得理,便问那侍女:“你唤做什么?” “回...少主,小人李梨。”侍女吓得一愣,半天没敢抬头。 “从今天起你作李主管,他作钱侍从。”陆清远往里走进,没了身影,拍卖会场外偌大的地界,却无一人敢言。 陆清远进了拍卖会,外头发生的事,里边还不明朗,只当他是来晚了,侍从引着他落座,上了杯茶。 “兄台赶早啊。”身旁一年青摇摇折扇,朝他打趣道。 “昨夜姑娘过分香甜。”陆清远笑笑,摆出副纨绔子弟姿态,身上衣裳不整多有些破痕,不好推脱。 “哈哈哈,听闻若烟楼里新来了几朵桃花,莫不是被兄台摘去喽。”他大笑,上件刚拍完,是卖关子的闲暇时刻。 “说不好,都出了哪几件了?”陆清远摆摆手,像是有些一言难尽的味道在里,又问。 “嗨,都不是宝贝,杂七杂八的东西,入不了眼。”那年青摆摆手,忽的折扇一打,“不过接下来这一件,应该是好东西了。” 陆清远顺着他折扇往前看,滔滔不绝卖关子的是个老道,在多数不满的眼神中终于是引出了侍女,是枚卷轴,看着怪熟悉的。 “诸位,本场重头戏之一,是本剑诀!”老道神神秘秘地指着侍女手中卷轴。 场下窸窸窣窣声音,陆清远听得多半都是不屑的。 “先别急着埋汰!”老道比了手势,场中缓缓安静,他拿过卷轴,翻过背面,一奇异剑符跃然其上。 “剑宗剑诀!”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惊起满堂惊论。 “不错。”老道声音悠悠扬扬,是用了几分源气的,“正是剑宗不外传的剑诀,名为青山来!秦家得来极不易,辗转数千里而得,不予底价,望诸位随意出价。” “有意思。”身旁那年青又开口,“这分舵居然还敢卖剑宗的东西,就不怕折了?难怪都要先记了名。” “兄台有想法?”陆清远出言,早怀疑那卷轴了,如今报了名字一下想起了,这青山来,不就是他先前送给那北都外酒家的么,还嫌这剑诀低级难听来着。 还能拍卖?! “嘁——买这东西得胆子够大才是,我玩玩折扇就够了,又不是剑修,用不上。”他摆摆手,言语是有点儿瞧不上的意思,只是又多看几眼。 “也是。” “一十八两黄金!”场内还在抬价。 “二十两!” 声音是连绵不绝,陆清远瞪瞪眼,这么本普通剑诀,这么贵还抢价?到底是个护都郡,底子还是有。 最终是以六十两黄金拍了下来。 陆清远有些后悔怎么不当时多拿几本,自己又看不上还能换不少盘缠,说起来,秦家的那些贡加上就是极庞大的数目了,虽说北都不大,但确实物饶。 “这一件!乃是当日剑宗有仙人上万阶梯坠入林中的神兵,名曰:灵泉。剑身长二尺七寸,不出多时将化灵!同样,不予底价。” 老道拿上侍女手中的长盒,里面静幽幽地躺着一把剑,散着利光,点点微颤,是有几分要化灵的意思。 但陆清远一眼就看出了,哪是要化灵,不过盒子塑造的假象罢了,还没个剑鞘。有个牢靠剑鞘陆清远兴许还有些想法。 没这个继续看推销玩具的心思,陆清远便起身。 旁坐的年青刚想问他何故,正巧瞅见了秦堂风,立刻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喊了句:“见过秦舵主。” 全场都回头,望着秦堂风行一礼,都得喊声舵主。九段,在北都源道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唯陆清远不出声。 秦堂风脸色不怎好看,有人想着看热闹,会上一时连拍卖都停了。 “是认错?”陆清远先开口,管他认不认得,先强势为主,还得先谢谢那钱主管,给了他个先机。 “是...堂风还请少主责罚。”众目睽睽之下,秦堂风毫不犹豫地跪下。会上无人再敢言,全然目瞪口呆,包括那拿着槌子的老道。 “免了,念你人前敢言,但下次再犯,本少就剁了你乱立职位的手!”陆清远摆手,大步流星往里走,腰间叮当声清脆地格外震耳。 “谢少主免过,少主万安。”秦堂风连忙跟言,喜不自胜。他起身往里蹿,内门“嘭——”地关上,只留下个气氛古怪的会场。 “少主收贡辛苦,离燕安王城已近,不如多留两天?筹备筹备也正需要时间。”秦堂风见少主面上不露面色,连忙奉茶。 “明日之前拿到贡就行,得赶往燕安,有要事。”陆清远抬眼,又饮茶。 “是...秦雨所述那件?”秦堂风忽然打下隔音结界,不露神色低声问道。 “不错。”陆清远点头,“堂风舵主的站位是?” “自然是少主!少主千里万里赶来辛勤不说,况且那害国之事怎能做?!成不成都是落下臭名声,不可取!” 秦堂风正色,心头自是打着算盘,跟了那主家能不能成不说还归不上主家说不好莫名背了黑锅,但这少主必是成大器者。 早前实力说是五段,又是六段,现在见了就是七段,二十不到的七段!观主家顶峰,不过是至境前段罢了,少主这等天赋又剑宗历练,登至境能有多难? 对付至境么,还有些难,但北都皇脉是必会出手,那沈三石,北都锦衣卫之首,也是名副其实北都第一人,再有长公主辅佐一二要胜不难。 大局已定。 秦堂风越是想,心头就越发坚定。 “好。”陆清远点头。 “刚得知少主再临洛阳分舵,小人便派人唤秦惜那小子赶紧回来给您为当年那过错道歉了,现在想来他也快到了,不如少主在堂中等等他?”秦堂风谄媚道。 “行。”陆清远转头望向门外,狠狠翻了个白眼,也不知算不算是失算,当然,秦堂风是看不着的。 “秦惜少舵到。”堂外有秦家门丁喊道。 七十四.宴上 门再开,进来是个少年模样,他手一招,侍从便是退下。 缓步向前,才抬头直视陆清远。 陆清远只好对上,此时不能慌乱,莫被看出破绽,越是安定越不会被猜疑。 得赌他忘了才是。 那少年目光刚一对上就挨了秦堂风一下,“你这小子还不见过少主?!” “秦惜见过少主,少主万安!”他听得少主儿子身子忽的一僵,连忙跪伏下去,连声喊道。 “是有阴影。”陆清远心中所想。 “起来吧,慌什么?我可不对自家人动手。”陆清远有模有样翻翻白眼,似是忘了那儿时事。 “少主您当年...”秦堂风是想顺手为当年之事向少主致歉的,自家小儿贸然出手,不过少主只是教训了,没上报,不然哪只是他亲自严训儿子这么轻的罚? “都多少年的小事了,我既不提,便是不在意。秦家现在得更需团结才是,秦堂风,这些小头脑还是用到商业上去罢!” 陆清远正色,算明白了,看这小儿畏畏缩缩的样子,是儿时因那事受了不小折磨,落下了阴影。导致现在遇到点风吹草动就噤若寒蝉。 “起来吧,莫让秦家可塑之才毁了。”陆清远又说,望了眼不知眼睛往哪放的秦堂风。 “是...是,少主教训的是,是堂风鲁莽。”秦堂风讪讪一笑。 “秦惜谢过少主,少主万安。”少年哆哆嗦嗦站起来,朝着陆清远行大礼。 陆清远看不通透,说不好是演的,得多提防。 “当年左臂落下的疾好了否?”他说。 “回少主。好了!都好了!”秦惜脸色急变,倒退两步,下意识去捏自己左手,连忙回答。 不是作假,得亏了秦堂风的“教育有度”模糊了秦有斩这个人物在秦惜心中的模样。让陆清远也可坦然演戏。 “取五两葵香二两虚养叶晒成干,拿了滤茶网包着泡澡,一副泡四天,泡上半个月就能痊愈。”陆清远摆摆手,这也是试探。 “谢少主,谢少主。”秦惜连连点头,但还是显得木讷。 多年积压的阴影不是那么几句好调解的事,若是他露出欣喜若狂的姿态可就不对了。 “舵主不带我进客房?”秦堂风听得呼声才是反应过来,转眼陆清远已是走出好几步。 看不透,居然根本看不透! 他何尝又不在试探,可这少年落落大方,意气风发,堂堂九段在他面前仍有深深忌惮,先前以为是身份,但显然不止是身份,跟少主是正确之举,这般作势或是威压,不大过主家? “是是是!少主且跟我来,分舵竟是没有捕捉到一点儿少主进郡的耳目,导致有失远迎,是秦某招待不周了,不过先前便是招呼作宴,想来已是可以用餐了......”这半老家伙又开始滔滔不绝。 陆清远懒得听多少。 终于抵达所谓客房,估摸着早就准备好了院落,比刚刚的会场都没小多少。 上边各色佳肴静静躺着,周遭侍女好一大群,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两人落座,秦堂风亲自敬酒,给陆清远斟满了,自己先饮尽。 陆清远不拒绝酒,但拒绝这帮没点好想法的“侍女”,摆明了是秦家自己人扮的,浓妆艳抹完了搔首弄姿,哪家侍女如此作势? 说实在的这些女子根本算不上不堪入目,起码也得是千百里挑一的景色了,但根本入不了陆清远眼。 他只觉得拿去与苏浅允,巳巳,哪怕是一面之缘的林晓钰一比都是如隔天堑。 越看越是出乖露丑。 秦堂风自然也是理解,少主才歇歇脚哪有心里交粮,非得火急火燎的,便是挥手都让散了去。 “方才打扰了少主拍卖的雅兴,堂风先赔个不是,自罚三杯!”秦堂风举杯连饮。 “无妨。”陆清远大快朵颐,野外食的干粮吃的口腻,吃完吃上烤不极致的肉食后竟生出了怀念,现今各色美食摆在面前当然是好。 “那都是些不入流的物,自然不够亮眼。”秦堂风大笑,“不过堂风手上还有一件宝,不知少主对邪道有所好感否?” “我秦家本身亦正亦邪,又何来看外人邪正?再说舵主连剑宗剑诀都敢会上兜售,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宝贝?”陆清远心念一动,与邪道有关的宝,搞不好能探究探究。 “如此...少主请看。”小老儿略略拉长声音,摸出个小盒子,对着陆清远面上揭开。 映出一枚牌子,漆黑牌身,上边刻着一大一小两个奇异字符,陆清远眼底微亮。 “何物?”他出声。 “是当年赶往这洛阳前路上与了一次魔险,偶得的,洛阳分舵与黎州商会有些私交,问了吴老先生,是个材质奇绝的牌子,说不上有什么用,但应该不是凡物。” 秦堂风挠挠头,看得出陆清远有些在意,便一咬牙又道:“落在秦某这老儿身边是终不见天日的,不如就奉予少主,当作今日不快的赔礼。” 会看眼色。 陆清远点头收过:“算舵主有心。” “舵主知不知晓奇偶道?”陆清远忽然问道。 “知晓,界外一古里古怪邪道嘛,少主何有此问?”秦堂风闻言一瞬正色,奇偶道,神秘莫测又骇人听闻。 “剑宗赶往北都时遇到一波演技拙劣的劫道顺手将其灭了,而最近有几个奇偶道来寻仇,怪异的是各个都是人偶,结果直到崩颓才得知自己是个人偶,倒也凄惨。” 陆清远说,把玩着酒杯。 “岂有此理!奇偶道竟然如此行径!当年我们秦家是有恩于他的,导致炎覆门对我们反目,没想到还恩将仇报!邪道真是邪道!” 秦堂风脸色大变,旋即啐了一口。 好个见风使舵,没见你比邪道差到哪去了。陆清远心中笑了声。 “是为利,不过这次大损之后我想明眼人都看得出,再纠缠不休就是傻子了,况且我们秦家如今自顾不暇,若不来犯就莫要枉自出手。只是让你们多提防提防,别亲信都被掉了包,一个个作了人偶还不自知。” 陆清远慢悠悠道,起身,手里摸出块寒金,方才听说要采购寒金,想必是有炼器场子。 “我稍作静修,勿扰,留洛阳一日,不知舵主能否给我使这块寒金打支钗?” “谨遵少主亲令,秦某这就去办。”秦堂风立刻站笔挺接过,又行礼。 七十五.问教 陆清远进了内室,翻看那枚牌子,与上次那块一般无二,只是上边字符有变动,罢了,留给苏浅允那妮子亲自看吧。 躺倒在床榻,传音石像是把拿好了时机般亮了亮。 “你这妮子莫不是监视我。”陆清远应了应,打趣道。 “清远!”那一头惊喜喊出,惹得陆清远望望打下的隔音结界。 “已在洛阳秦家,明日便可往北都,再快些后日清晨便到了。”陆清远说道。 “好,那我就再等上两天,行路时下雪冷不冷?”苏浅允连忙答应,又扯上一句。 “想你时便是暖的。”陆清远笑笑。 “哼...油嘴滑舌。”苏浅允嘟囔一句,挂断了。 千年前陆清远绝对没有想过居然会动情,现在想来还真是好笑。修着修着自己的剑都快生出灵智,是要问情了,自己还固步自封不动七情六欲,傻不傻? 拿着剑心当借口,既已东洲天下无敌谁在意他剑不剑心? 陆清远盘坐着修行,总觉得去院里使云烟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内视中实力越是上涨丹珠越发是棱角分明,难不成再往上就成个棱形? 说不好,但现在比寻常丹珠浑厚不少,是好事。 陆清远一不做二不休,便是开始汇源气,入定不算难,但得留心眼。 剑宗以东,羿国。 吞天教是个大教,羿国护国大教,望及东洲天下敢肆意动其的宗门道统几乎是屈数可指的,但吞天教今日可不太平。 清晨,是教宗弟子早起修道之时,也是平民百姓虔诚翘首之时。 自是有一剑西来,划破流空,如天宫坠落,正正巧巧斩落这教宗面门之上,偌大殿门应声折裂,坍塌,爆破声炸响。 这是吞天教的门面,也是羿国人民心中的圣地。 霎时间围上来一大群吞天教教徒,长老也迎上一片,无故打碎殿门是什么意思?宣战?!哪来的竖子胆子这么大?! “何方宵......”不多时便是惊动了教主,他老人家亲自怒立殿门前,刚喝出半声便收了回去,才瞥了一眼那柄插在地上的剑便叫他连最末尾的“小”字都没念出来,喉咙滚了滚,额间冷汗。 面前这柄重剑,剑锋四尺二寸,剑柄一尺一寸,极长极宽极厚又怪异的极利,哪像把剑?反倒是像个石碑,是照胆! 谁的佩剑? 是陆忘辞,东洲世人予其名号忘碑,一说的是他的剑像块碑,又是说真有人敢枉自接剑都是如同自掘坟墓。 吞天教不算自大,东洲惹不起的散修就那么几个,但陆忘辞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小小羿国吞天教,拜见忘碑剑尊!今朝得剑尊亲自登门,是晚辈教宗三生有幸!”吞天教教主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哐嘡”跪下,面色惨白,纷纷扬扬的雪落下,却不能化于一滴汗里。 闻言,整个吞天教皆是连忙跪拜下来,再年轻的教徒也是听说过陆忘辞这类传奇的见闻的,只是流传再流传,传的只余实力罢了。 哪怕是长老也不明白教主为何手这般脸色,按理说这般大能不屑于出手教训小辈才是,况且现在还只漏了一柄剑,未见其人,搞不好是人装神弄鬼。 “还不速速去请太上教主出山!”教宗低声怒色吩咐。 “教主...可太上教主说唯有教宗生死存亡之时才能请......”有长老颤颤巍巍爬起,见教主是面色铁青。 “现在便是生死存亡的时候!”教主寒声。 霎时风大作,刮散了雪。 一白衣浮现人前,踏空而立,陆忘辞。 陆忘辞没丁点假作掩饰也没化假妆容,不去见陆清远是因为没胆子,面对这些小辈中的小辈,还不敢露真面目? 白衣胜雪,面若冰霜,是美,美不胜收。 “你便是吞天教主?”陆忘辞终是开口,听不出喜怒哀乐,她玉手一招,照胆似是燕归巢。 “是晚辈,不知忘碑剑尊有何见教?”教主战战兢兢,仍跪不敢起。 “本座说了很多次不喜忘碑剑尊这个字眼了,剑尊是形容师尊的,我还配不上。”陆忘辞答非所问,“你妄图对我剑宗下手,此事真假?”她又问。 “晚辈...并不知晓,兴许是风言风语。”教主头仍是没抬起,不见面色。 人群中也好,教宗中也好,已有微声谈论。 “不认?”陆忘辞吐出两个字,教主抬头,根本看不出她面色,亦或是根本没表情? “晚辈还恳请...仙子拿出点点证据...”他斟酌斟酌。 “好个正道。”陆忘辞不屑,甩出投影石,浩瀚源气将影像拉扯极大映入无数人眼中。 其上是两人,披着秦家衣袍。 “你真认得路?”后头那个问到。 ...... 影像的最后是陆忘辞的剑光,投影石又落回她手中。 偌大个吞天教,乃至羿国王城,无人敢语。 “证据还够不够了?”陆忘辞又冷声,雪愈大。 “是晚辈...晚辈管教无妨,实属无心......”教主还想解释。 “好了!你这混小子给我闭嘴!”教宗深处有喝声,一老者空踏而来,一时见过太上教主之声不绝于耳,那老者一句不回,直直跪于前,连三叩首。 “见过陆仙子,还望仙子网开一面,所幸剑宗无损,犬子之错能否...”他模样诚恳。 “不可。”陆忘辞摇头,“你若是师尊故友再来求情本座或许才会好说些,但你不过区区臻境,莫要痴心妄想。” “不落你吞天教颜面,也不灭你整个教宗,虽有极恶野心,但也不过是他这一人罢了,只要他的命便是!”陆忘辞念到。 “泞儿!”老者喝了一声,望着那紧紧捏着拳头的教主,“去罢!” “......吞天教现任教主李泞,认罪。” 李泞清楚自己怕死,但这一天真要来临的时候,倒是坦然了,罪有应得,吞天教是正道啊,又怎会生出如此恶念,原来正邪是靠自己决定的。 他见那剑光,排山倒海。 “多谢...陆仙子助晚辈证道,晚辈身有疾便不恭送了。”老者再叩首,落下一滴泪来。 陆忘辞不回话,已是远去。 不是不想清剿这吞天教,只是这姑且也算是名门正道直接毁了万一正巧引起正邪大战怎么办? 师尊还没全盛,陆忘辞觉得她和师尊比差远了,是制衡不了正邪两道的,雪域医宗那妖女?实力是足够了,见识也不短,但却不想去请她出山,被嘲笑不要说,颜面是丢大发了。 七十六.燕安 燕安,北都王城,是最繁华。 仲冬十二,是大雪。 洋洋洒洒的雪花伴着风,冷的很,城门街上却是热闹远超往日,两边站着的百姓不断翘首望望这一路自宫中扯出来的队伍。 官兵,锦衣卫,侍从侍女,禁卫...各色都有,只得遥遥跟着那排头少女一路奔走,可怎么也追不上,颇好笑。 抵至燕安门口那少女才是停下,她一回眸,见这阵仗自己也跟着”噗嗤”一笑。 这喧闹百姓间霎时清冷,如此美好,真是人间物?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而后一阵接一阵的喝声才将他们神智拉了回来。 原来是北都长公主,苏浅允。 怪不得极少予人前所现,是因这妮子不论走到哪一颦一笑都能轻易俘获众人罢?何况今日还仔仔细细梳妆搭理,着凤蝶裙,头饰繁杂,眉眼却也藏不住喜意。 两边百姓自觉行礼,苏浅允摆摆手,算免去了。 “殿下...少了支钗。”小萱跟的最紧,手中还攥着支钗。 “不少,正好了。”苏浅允轻笑,没接她的钗,“给本殿开城门,我要亲自接他。” 城门大开。 雪至此时,恰巧停了。 极多人便是往城外望去,能让如此公主心心念念的,到底会是什么人? 远远是有一点儿,缓缓缓缓近了,大致看得出是个少年,背负一柄剑,步履稳健。 苏浅允是按捺不住的,几次想往城外冲都被锦衣卫或是小萱拦下了。 直到那少年真真切切落在她面前,她待不住,连忙奔出城门,至境之威,还真是追不及,小萱抬抬头望了一眼沈三石,他回了个无奈的笑。 “清远!”苏浅允喊着便是一下扎进陆清远怀中,似是再不想分开。 “妮子,是雪风迷了眼?”陆清远一笑,给她擦擦眼角泪珠。 “不是,是想你了。”苏浅允摇摇头,将颜容埋了埋。 “真是好看。头上正巧留了支钗的位置,是算到我打的出来?” 陆清远放下她,摸出一支钗,给她小心翼翼别上。 钗上闪动着金光,寒金不是这个色,洛阳分舵出炉的原样陆清远入手觉着差了不少,是配不上苏浅允的,亲自去炼器楼里待了几个时辰才打出来的。 “嘻嘻。”这妮子甜甜一笑,不做回应。 “殿下,外间凉。”燕安城内是有人喊了声,苏浅允才回头牵着陆清远的手往里走,十指生根,落落大方。 陆清远才正正式式走入人眼,是个相貌堂堂,如沐春风的少年,背负着的剑更是带出三分境意,算得上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宫中各式地位人物皆望向他,也不见一丝慌乱。 “看什么看?又愣着作什么?回宫!”苏浅允两人已是走出些距离了,往后回头喝了一声。 “是!”才有应和,这次她走的并不快,队伍很是工整。 “自剑宗这么多时日走来有没有伤着哪里?”苏浅允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可到了嘴边只变成含含糊糊一句话,怎么会这般喜欢这个家伙的,她说不好,但也没必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浅允这句声音不小,听得剑宗二字周遭又是哗然,原来是剑宗的弟子,是配得上公主的,何况又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往燕安,是用情了。 “好,都好,现在见了你便是更好。”陆清远抚抚这妮子螓首。 “嗯...巳巳呢?她没和你一起来?”苏浅允又问。 “她遇了机缘,多半还在传承着。”陆清远说,又叹口气,将一小碑牌轻轻拍了拍她娥首,“也不知道与我一道走的妮子都染了什么气运,机缘一层接一层的。” “嘁——”苏浅允不屑一声,“又是这种牌子?” 她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诧异道。 “像是黏上我了,上边写着什么?”陆清远打趣。 “这牌子还是什么女人不成?”苏浅允白他一眼,“写着,八,吼,吼是什么意思?怪可爱的。” “是种凶兽,听闻形如兔。”陆清远想了想。 有一搭没一搭闲聊,隔远了是听不着,唯有小萱能听得些许,心底里很是羡慕的。 皇宫算是国都重地,寻常人是不得入内的,但苏浅允就轻轻松松带着陆清远往里走了,拿的借口是他独自平定了歧城狼灾,来领赏的。 实际上就是不这么找个合理借口,也没人敢拦苏浅允的,除去了北都长公主这个身份,她还是个至境。 入了宫便是没这么多人跟着,都得各司其职,唯有小萱是一道走着。 “是贴身侍女?”陆清远猜想,回头看看这姑娘,容貌是很漂亮,源道实力也有八段,在北都算得上了不得了。 “回公子,小萱是殿下贴身侍女,不能远离的。”小萱急急忙忙答话。 “你喜欢?我把小萱一道送给你好了。”苏浅允笑笑。 “小萱不敢...”她连忙摆手。 陆清远也笑着摇头,又道:“小萱姐姐等入了殿总得给我们二人些许空间吧?” “殿下......”这妮子自己不好定夺,又转眼望向苏浅允。 “小萱,你就听他的吧,我也甚是想念他,你总不想杵在房里木愣愣的吧?”苏浅允也笑。 “是。”小萱点点头。 燕回殿,是苏浅允的宫廷。 绝对称得上富丽堂皇,北都不愧矿脉繁杂,桌上是摆满餐点,随意一盘都能叫人垂涎欲滴的。 让小萱在外,所以苏浅允亲自给陆清远斟酒,嘴里嘟囔着:“这才是真真切切的龙泉,我从父王那儿要来的。” “记性这么好?”陆清远打个哈哈。 “那是,本殿可......”苏浅允扬扬青丝,正想吹嘘些什么便是被陆清远一把拉过,乖乖巧巧落在他怀里。 “还跟我摆谱呢?小小妮子。”陆清远瞪了她一眼。 “......”这家伙自顾自将唇贴过来,陆清远轻描淡写与之触了触,“前些日子要说的正事说完了也不迟。” “嗯嗯。”苏浅允点点头,也作了正色,借着灼灼酒影中,述出沉重事态。 七十七.棋局 大皇子才被立了太子就落得中毒的下场被陆清远猜了个七七八八,但陆清远是根本没有料想到连玉玺都被盗走了。 那会是什么人?有机会摸到玉玺会是帝王如何亲信,若是这些人也都不可信了那这北都皇脉还有无异心的么? 那人得到了玉玺是随意便能操控整个皇脉最核心的力量的,毕竟全权是交由玉玺,而不是帝王之令,但他却也迟迟不露声色。 不急不躁,是好大一盘棋了。 是得且行一步看一步了,卷入如此棋局陆清远说不烦躁是假的,不止数次想着若是实力还在,自是一剑斩之,大道两茫茫,中间横一剑便没人敢来了,什么剑? 逐鹿。 但瞥眼那期盼地望着他的妮子,想来也是同样焦虑。陆清远便摇头,还不得是硬着头皮下棋。 “先去见见苏无常,看看是什么毒。”陆清远皱皱眉头,空想终是纸上谈兵。 “好。”苏浅允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时候,便起身带路。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那群宫女太监胆战心惊地拦下她,“太子着了凉,近日不宜见人,殿下...还是请回吧。” “本殿还偏...”苏浅允脸色变了变,陆清远扯了她衣角,就乖了下来。 “几位姐姐便是通报一声,就说歧城一面之缘的朋友来求见太子,若是不见就罢了。”陆清远没架子,说得很平和。 宫女们面面相觑,最后应了句:“好,公子稍候。” “王兄他见过你?”苏浅允暗戳戳问了句,“你觉得他是不是?” “一面之缘罢了,看不通透的,但我猜他不是。”陆清远摇摇头。 “公子,太子说可以见你。”宫女又小跑回来朝他说。 “在外等我。”陆清远落下句话。 “你们就不帮我一道问了?”苏浅允有点儿气结,但算了,懒得吓唬他们,说不好进去还冒失了。 “听闻无常兄被立了太子,恭喜恭喜。”陆清远进了苏无常的殿堂便见他遣散了一众侍从。 “承蒙秦...陆兄抬举,咳咳...只是近日受了风寒,陆兄仍肯踏入府上实属幸事。” 苏无常说道是捂嘴咳嗽几声,正巧看到无名指上少了半个指甲,听浅允说是他儿时练武不小心被斩的,再没有长过,不过他面色确实不像是重疾,似乎真是受风寒之类的小事。 陆清远告知他的名字是陆渊,但在秦家分宗里信了他的假秦少主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次陆兄专程入燕安是为了以榜寻求帝上之赏?”苏无常试探地问。 “说起来怪惭愧的,多半是为了太子殿下的王妹才闯入燕安的。”陆清远一五一十,这话不假,就是拿秦家,北都皇帝奖励与苏浅允比,还真比不上半点。 “是舍妹...哦!想来便是浅允妹妹了。陆兄好胆!咳咳咳...在下佩服!”苏无常自床上坐正,朝陆清远比出个大拇指。 陆清远挠挠头,尴尬一笑,心说她不是乖的像只白兔?你们各个这么怕作甚? 但肯定是不能说的,只得问了句:“殿下的病,太医可有说法?” “太医说,是四处奔波劳累了,正巧受了风寒,静修几日配上医药便能好了。”苏无常说道,又叹口气,“恰不逢时,只怕外界人民心中地位是要低一节了。” “原来如此,殿下还是多多保重,陆某便是先行告退了。”陆清远甩了张要逃路的牌出来,有一搭没一搭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陆兄留步。”苏无常忽然喊住了陆清远,“秦家少主真是陆兄么?” “是与不是,在天下这大棋盘下不都是枚棋子?”陆清远没作答。 苏无常也没再追问,似是在沉思。 “怎么样怎么样?是什么毒?”苏浅允待到陆清远出来便是连忙蹦上去,细细薄薄不易见的隔音结界已是打下。 “看不出,我不是使毒这一块的。”陆清远摇摇头,又道:“不过我看出一点。” “什么?”苏浅允连忙追问。 “苏无常与你父王的毒,是同种。”陆清远慢悠悠道,“今夜里去探探太医的底,你敢不敢?” “开玩笑!我超勇的啦!”妮子自傲地拍胸脯。 “那现在再去见见帝上。”陆清远说。 “去见我父王作甚?”苏浅允狐疑,什么准备都没做,莫过于太着急了。 “去看看帝上他要赏我些什么。”陆清远一敲她螓首,大摇大摆往前行。 “哎,认得路么你?走岔了!那是王妃们的寝宫,不怕杀头啊?!”苏浅允急急将他拦下。 ...... “庶民拜见帝上。”陆清远嘴里是很恭敬,但只行了半个礼,宫中那些老太监就要看不下,正准备让他摆正姿态就被苏云天遣散了。 “公子不用礼数了,是亲自来领赏的?”苏云天也不摆帝王架子,若苏浅允说的属实,那摆了也是白摆。苏浅允不慌不乱地落座在旁坐,一副与之无关的模样,但燕安方才那么大阵仗,他能不知道? “是。”陆清远往前走,递上一纸卷轴。 皮革纸摊开,上头印章不怎么显眼,但确确实实是真物。 “歧山狼灾听浅允所说又是厉害了不少,公子一己之力清剿算是保住了一座城,是当大赏,不知公子又喜欢什么?” 苏云天收过卷轴,看着陆清远退回的背影,上面背着一支剑,微光透出了剑鞘,面见帝王怎能带着兵刃? 饶是帝王之尊也觉得猛地寒了寒。 “帝上是否觉得近日身子渐凉?临晨微醒却也起不来,茶饭都淡了?”陆清远没回答,倒是连问。 “是...公子莫不是这都有研究?”苏云天点点头,“不过太师说是年岁所致,心中所忧,不见得有大碍。” 陆清远都看得出来,这太师作医的天天把脉观内视会看不出来?苏云天其实是知道自己时日不长了,但现在宫中棋局太乱了,走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他连一步都不敢走了。 “朕一点疑问,听浅允说,公子便是...”苏云天还没说完,陆清远手一抛,剑已飘起,落在他面前,正巧出鞘。 “是...真的...”苏云天没当是陆清远行刺,目光落到剑上,呆滞地喃喃道。 “晚辈...拜见逐鹿剑尊!”苏云天恍然若梦又连忙起身。 “罢了。” 这棋局彻底拨开条明朗生路来。 七十八.夜访 “前辈...”殿堂中三人沉默了好半晌,苏云天终于开口。 “打住,莫把我叫老了。”陆清远比了个手势。 “那...公子,求何赏?”苏云天望望天,有点儿苦涩,堂堂剑尊又需要他赏什么?亦或者是这北都他又看得上什么宝物? 至于苏浅允,他早觉得这已内定了,现在想来更是诚恳几分。 “是求一个资格。”陆清远答,抬眼望那借着把玩青丝掩脸红的妮子。 “什么资格?” “能迎娶北都公主的资格。”陆清远笑道,“我听说得是个郡王一类的?” “...如此,洛阳郡恰巧少了个郡王...”苏云天微一思量。 “清剿狼灾并不够的上成郡王的大赏。”陆清远摇摇头,“但这风雨飘摇的,或许很快就够了。” 陆清远身影转走出殿。 苏云天先是没听懂,怎么觉着带着点嘲讽的意思?而后陡然一惊,他瞧见陆清远嘴角微起,这哪是讽刺,分明是表明了立场!北都实在风雨飘摇,但陆清远就是颗定心丸。 苏云天继而大笑,心间积郁也是撒出去不少。 “父王觉得他怎么样?”苏浅允没跟着跑出去,先前是太过莽撞了,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但现在是宫中,免得被人盯上了。 “不敢妄论,浅允,你是真喜欢?”苏云天摇摇头,又问。 “是。”苏浅允呼了一口气,笃定十分。 “那便是好,你也下去吧。”苏云天点头,遣走了这眸光时时盯着殿外的妮子。 再唤那群太监们进来,一眼瞅见他们手上抱着或薄或厚的觐文眉头又是皱了起来。 入夜。 “是这里?”陆清远问,借着月色能看得清是个不小的院落了,一旁就是医药房,很近,但这一处并不是皇宫偏中心,想来也不是放珍惜药材的地方。 但来来往往卫兵不少,一直巡逻,苏浅允是带他抓了个换班空子才溜进来。 燕安是不同一般王城,是不禁飞的,一是为了全力放在发展上,禁飞的手段还是比较消耗的,二则是没那个必要,放眼整个北都都没几个至境,又何必呢? 但往往带伞者湿的比无伞者多,所以燕安对空机栝可不少,像苏浅允这种冒冒失失的绝对是要倒霉的。 “这就是太医府了,先前抓药来过,宫中有人重病时太医常住在这。”苏浅允点点头,压着声音,着一身黑色劲装,似乎做满了准备。 “你还真一道进?不怕被逮了宫里更乱套?”陆清远看这妮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便问。 “嘁——我想过了,我好歹也是堂堂至境,那幕后不得好好掂量掂量?倒是你小心些,我看你更危险多了,还要我保护呢...”苏浅允说着,末了声音很细微,快听不清了。 “依你的。”陆清远也没拒绝,拉着苏浅允往前移步,使了云烟。 两人偷摸着钻进了太医府,迎面是一排书架,好几张木桌上摆着好不少纸张,大多写着些药理,最面上是改善受凉的普通药方,陆清远这还是看得懂的。 按苏浅允所说是宫中有人病重太医才要住在这的,近日都是小症,多半不留人。 再往房内走两步,摆的就是调药的器具,锅炉。 遗憾的是现在没有一个锅子是有东西的,全是空的,再看那药谱也是摆的正正常常,落下的几株植株也都是下火解毒的。 难不成是空跑一趟?苏浅允想着,有些失了兴致。 忽然被陆清远捂了嘴巴摁倒,拉到床下去了:“有人来了。”他说。 “你这坏蛋......”苏浅允努努嘴,但也静了下来。 听得太医府门推动的声音,有一身影快速窜入,苏浅允二人啪在床下细细盯着。 那人也做足了准备,着黑衣,面上蒙着,只漏了两只手。 他摸出张纸,借着月光看了两眼,又塞回了兜里,掀开了各个锅炉,往东走去,听得推门声似乎是进了药材房,不多时又回来了,对着一只锅炉倒了水,又生火。 “噗通——噗通”似乎扔下几株药材,火焰再小些,他便是甩了甩手,环顾四周,又偷摸着往外走,陆清远借着月光看到那双手,右手无名指上少了半片指甲。 苏无常?!他来做什么? 陆清远觉得苏浅允看到了,转眼望这妮子,果然是柳眉紧锁,与他对视。 待得无声响了,苏浅允才出去,两人颇小心地踱步到那小火煮着的锅炉旁。 她源气引动锅炉,锅盖轻启,里边烹煮的药材几乎分不出形状了,但飘散着些许黑气,“是毒。” 陆清远摸出枚暗器探了探,尖端显现出异样颜色,是毒,但不是很烈的毒,看苏浅允凝重的表情,不由问道:“你识得?” “先前在秦家那册子上见过,是秦家专有的毒,厘寒粉,混入水中引用便会即刻发热体虚,初期与一般受凉分别不大,而后则会侵蚀神智,不对付久而久之就会变成白痴。” 苏浅允答道,但她也不明白苏无常的举动。 “但他身上的毒并不是这种,他是知道自己的异状想嫁祸给太医?可是秦家的密毒,他又怎么会的?” “...如若是他与秦家真有联系,那我还真是危险了,就是不知道这少主的门道他摸透没有,而他的行为又是何意?是要除掉太医么?” 陆清远皱眉思量,又喃喃:“他是以为太医下了毒,借势将他抓进牢里盘问出背后人?或者得了秦家的利,现在坐上了位置又要借帝上的手宣战秦家?那看来这太子也不老实。” “不管怎样,最近还是小心,今天起我来护你,不许出我房里了。”苏浅允正色,是很严肃的,若是真被秦家发现狸猫换太子,那恐怕不是随随便便推搡过去的事。 苏浅允也是至境,北都算起来是有两至境了,硬要保他们也没法硬着来,但秦家最擅长的就是暗中窥伺,陆清远很是危险! “不行,我得去秦主家一趟。”陆清远摇摇头,捋不清思路就得去线索头上看看,过分被动是他不喜欢的。 七十九.温存 “你疯了?!”苏浅允差点喊出来,好在收住了,周遭还是安静的,巡逻的队伍恰巧远去。 “先回了燕回殿再说。”她想了想,拉着陆清远往外走。 门前草堆似有微光,但苏浅允也没管赶紧趁机溜回去。 ...... “殿下,公子。”行至燕回殿瞅见小萱还立在门口,还朝两人盈盈一礼,这么晚了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怎么样?有没有人来过?”苏浅允想了想还是问。 “回殿下,最近七王爷来做客他府下少王爷今夜专程来求见殿下,被小萱遣返了。其他人没有。”小萱回答道。 “你怎么说的?”她又问,瞥了眼陆清远,他没什么表情。 “小萱说殿下睡下了,不见客,他又问今日传遍燕安的与殿下牵手的公子在哪......”说着,小萱的声音小了下去。 “你怎么说?”这次倒是陆清远问的。 “小萱当时没反应过来便说也在...也在殿下房里...他就狠狠瞪了一眼,拂袖而去了。”小萱不敢抬头了。 “哈哈哈哈哈,小萱,说得真不错!”陆清远大笑,伸手摸了她垂下的娥首,惹得苏浅允盯了一眼。 “小萱你也累了,回房休息吧。”苏浅允咬咬牙,开口道,“你!跟我来寝宫里!”又拽起陆清远的耳朵。 见陆清远龇牙咧嘴,小萱一面掩唇偷笑一面回房。 苏浅允也不是气不过他调戏小萱,这倒是无伤大雅,她气的是陆清远想去送死:“你方才说要去秦主家?你知不知道秦家现在很危险,你现在才七段,我知道你有剑道神通,但大有时日可待,何须搏命一时?” “浅允,你说的我都明白,秦主家确实是个是非之地,但这趟行程我也不能落下,你忘了我要来燕安其一就是为了秦家?况且苏无常真知道少不少主的事还不明了,哪怕是至境为敌,我也不是跑不掉,还有逐鹿。” 陆清远说,苏浅允仍叉着腰脸色很低沉,是担心。 “我比你想象得惜命多了,我可以等,可北都等不得了,多迟一天说不准就多生一变,苏无常现在自身毒都不好压,要探查这些事很麻烦的,放心吧。” 陆清远上前轻轻拥着这妮子。 片晌,她才吐出一句:“那小心些。” 烛火摇摇曳曳,横生几分暖意,陆清远微笑便低头,“先给本殿去洗了澡再说......”苏浅允玉葱指点在他唇上,撇开头去,逃了几步。 陆清远当然清楚此次前往秦主家有可能面临如何危机,说实在的,先前的话不过是宽慰苏浅允的罢了,若是苏无常与秦家联系很大,那么少主这是早就传到主家耳里,没有一分舵得令说不好就是请君入瓮。 但这步棋,还真是必下的一步。 陆清远越发明白,不能让苏浅允那妮子有多心思乱想,不然一旦想了个通透势必不会让他去的,唯有使她无心想其他,要不...在这把她给办了? 想着又是摇摇头,委实觉得有些畜生行径。 怪的是苏浅允贵为堂堂公主陆清远不着剑宗衣裳撑死就是一介剑修,怎么都没人拦上来,小萱作为贴身侍女不说也就罢了,那群太监和锦衣卫不拦? 真要把她就地正法了被皇帝知道了怕不是要跳起来,看他这宠女儿的模样。 这专供苏浅允的浴池不小,没曾想竟惊动了小萱,进来看到他怯怯喊了声公子,连忙羞红着脸跑出去了,这侍女还蛮可爱。 陆清远穿上衣裳往寝宫行,推开门见苏浅允还没睡,正翘着腿坐在偌大床上,斜了他一眼:“小萱好看吗?” 陆清远愣了愣,但也没应答她,看她稍红的脸就是知道——偷偷饮了酒,“亲我。”她说。 他轻笑,拥倒这长久未见的可人儿,北都太乱唯微醺才有难得温存。 落了一夜雪,苏浅允悠悠醒转,望枕边,已无人,陆清远估计大早就赶去秦家了,他一来积压的感情都藏不住,如今他再度离别心中仍是失落,哪怕只是短的不能再短的暂离。 苏浅允稍稍探查,依旧完好无缺,却微声道:“能不能...胆子大些...”说归说,脸上洋溢笑意正浓才瞅见早早立于寝宫中的小萱。 她现在目光都不知往哪放,手连忙捂上耳朵,连声道:“没听着!没听着!小萱啥也没听着!” “好了好了...我有不会吃了你...”苏浅允挥挥手,“他什么时候走的?” “回殿下,公子他卯时未过半就走了,他还让小萱留一句话来着。”小萱给苏浅允着衣裳。 “公子说呀,他可是正人君子,耐住了...你这磨人妖精。”被苏浅允横了一眼,小萱便不敢再卖关子了,说着低头不敢抬。 “那...坏胚子!”苏浅允嘟囔两声。 秦主家。 陆清远是翻进去的,他的藏匿之法不算太好,极力隐藏气息再借了云烟也能打个太早未睡醒或是没睡下的弟子措手不及,当然是根本看不出来。 他服下丹元回复源气,隐在边角处翻看吴越那拿来的秦家府邸地图。 秦主家很大,与洛阳郡一样,外界连着一片商业,秦家虽是暗器世家,但也不会只卖暗器,除了暗器也打些其他的玩意,至于毒药,丹元,都是卖的,私下还接些暗杀之类的活算是燕安内的一支奇景。 但正道也管不着,偶尔也得寻求助力,针对北都势大的秦家,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陆清远记了路线,往主堂缓行,去探查探查秦家现在有什么高层,秦家也只有两个至境,若是都未归那么乘机下手也不是不行,倘若至境尚在也得看看情况。 对于秦家,说实在的陆清远已是没了多大兴趣,各处分舵的贡品都收了个七七八八,由于一个秦有斩而对付他们还真没什么意义,但倘若是秦家串通苏无常想对北都做些手脚,那就不一样了。 “少主,已达秦主家,随时待命。”陆清远弹了弹传音石,那一头传来响动。 八十.无奈 “我往主堂探查探查,弹三声传音石便劳烦负舵主动手了。”陆清远低声传音。 那一头弹了两下表示明白,陆清远便继续往主堂行,抓了个落单的秦家子弟,扒了套一上穿上,大摇大摆往里走,至于那弟子嘛...... 灵觉一直散布广阔,但也只能寻到些弟子或是小高层的气息,秦家本就擅长隐匿,加上至境的加持,还真难寻。 主堂是谈事大堂,也是平常秦家高层常待的地方,陆清远往里瞧,时候尚早,只有几个貌似长老的在批改什么东西。 灵觉也缓缓拉散还未发现超过九段的源气修为,顾及主堂内不好做小动作便直接弹了三声传音石,想了想又补了两声,表示多加小心。 陆清远踏入主堂,脸上是简单易容过,像刚刚那弟子几分,高层们转眼看他,正想询问,堂中传来轻微脚步声,“家主。”齐齐声音响起。 “拜见堂主。”陆清远当然也是连忙行礼,刚刚踏进主堂就察觉到了,可能是这室内藏了什么玄机。 “这门徒是?”门内弟子见家主是要行跪拜的,但陆清远显然是没有,秦有鹏便是问。 “属下...属下是秦锦,报...报...家主,方才弟子巡...巡逻发现主家外围各处都有面目不善之人,周身波动炽热的源气,似乎...来势汹汹。”陆清远哆哆嗦嗦地说,好像是一副吓着的样子。 “竟有此事?!唯你一人发...”秦有鹏脸色稍稍变了变,正开口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爆响,火光照雪,雪都不敢下了。 “炎...覆门!好大的胆子,果然是被发现了父上他还未归,秦锦,你去传呼其他长老,三位堂主,随我赶上。”秦有鹏是识货的,这一点火色就是明白了,想必是秦家围涿光山的事迹被发现了。 一拂袖就带着三个堂主往外处赶路,陆清远便喊了声“遵命!”就直直往长老院行去,实则是躲到了消失在视线的草丛中去了。 “负舵主小心,秦家主赶出来了。”陆清远传音出去,闹大了秦有鹏说不好还真在燕安施威,也有个镇压邪道的道理。 “少主放心,门主今日也有亲临。”负炎杰算是说出个重磅消息,那就好,能拖上好一会时间,够他查证了,两边大打出手也没事,若是证据确凿那炎覆门就腰身一变作了正气凛然之事了。 “哎!我说你,躲在草丛里嘀嘀咕咕说什么梦话呢?”一娇俏女子声音打断了他思绪,是个少女,正插着腰。 陆清远连忙从草堆里爬起,掸掸衣裳上的残叶回道:“回大小姐,方才巡逻一夜太累了,没曾想到睡倒在了草丛里,还请小姐责罚。” 陆清远猜她是个大小姐,看这衣着或是略显娇蛮的语气就是了,就算是猜错了也可以一句小小弟子不敢记得太多搪塞过去。 那少女嘻嘻笑起:“好吧好吧,念你累了也是没法子,你还困就回房里去,我不会和有鹏叔叔说的。” “不困不困。”陆清远摆手,心说的是我哪记得弟子住房在哪。 “我看你这小弟子挺有意思的,你叫什么名字?”这大小姐又问,跳来跳去看他。 “弟子名为秦锦。”陆清远只好回答,快点甩开这家伙才是。 “我叫秦町,是左堂主的女儿,我们算是认识啦。”秦町朝他又笑,“回房里吧,看你步伐都往这房厅了,还硬撑呢?” “方才家主让我去喊长老们出去......”陆清远说着。 “哎呀,我去好了,免得我们秦家被说成是压榨劳力,师弟你脸上怎么这么多灰?”她伸手给陆清远擦擦,便是大步流星。 “谢过大小姐。”陆清远点头。 原来从这秦家主堂和弟子寝室是一个方位,阴差阳错也摆脱了她。 陆清远又回了主堂,外面阵仗真不小,爆炸声一波接一波,炎覆门都是帮性情刚烈的汉子,自然动不动就出手,不过现在声音渐微,估计是快要进入交谈了,时间不多了。 陆清远扫了几眼桌上草草落下的文卷,基本没有他要的重要信息。 他在主堂摸索摸索,最里头还有一间门,被打上了厚重的源气标记,随意打开,打不打得开是一码事就是打开了也会即刻惊动秦家,况且这种暗器世家,不留怎么陷阱是没可能的。 才观得门中央是个形状有些像鸟的空巢,陆清远便是一笑,还真要有收获了,他掏出孔雀翎,塞进去正正好好。 “轰——”门开了,没有什么刺鼻烟尘,显然是时常进出。 陆清远小心翼翼踱步,不过还好,这个不大不小的密室里没藏机关暗器,桌上几副毒药,几只特制的暗器,还有信纸以及乱七八糟的文稿。 陆清远翻了几张,脸色变了变,骂了两句,上头是写有苏无常之类的字样,但也仅仅只有这几个字他看得懂其他的都是鳖爬! 自然是秦雨说的那秦家的自己摸索出来的密令!真是好死不死,研制什么密令?! 看着这些鳖爬,陆清远心中甚是不爽,分明即刻就要摸到秦家的秘密了,可最后一步却出了差错。 陆清远正想传音给负炎杰让他们再拖些时间,让他抄录几张下来回去再研究,不料那一头已是传音过来了:“少主,时候到了,他们往回了,小心脱身。” 陆清远皱眉再皱眉,失了这一次机会下一次得到什么时候去?心一横便是拽起几张嫌疑大的纸卷揣进兜里,出了密室。 现在就不能回苏浅允那了,得在秦家找法子破译,不然秦家来通知的秦锦通知完既没了这号人又没了密令,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只得无奈。 走一步算一步罢。 陆清远往前速行,云烟轻启,也顾不得能不能被看出了,急忙边翻地图边来到弟子寝居,也不知道这秦锦是住那个屋子的,但每个寝居都有着编号,他翻来覆去身上这条秦家衣裳,果不其然,在边边角看到了个“28”的字样。 八十一.机会 好在这秦锦是个存在感低的离谱的弟子,陆清远说是易容,充其量只是随意使了点药粉,钻来钻去草丛最后被秦町逮出来的时候也没认出来,还说他脸上怎么沾了灰。 陆清远想着推开门,是个正正常常的弟子居室,较干净,仔细探查无异后将那几张搜罗来的之铺在桌上。 又是奇形怪状的字样,是根本看不明白,也断了去问苏浅允的念头,她能看懂牌子不代表她能看懂秦家密令,先前也专程问了她,还涂出来两个字符,一样看不明白。 若要猜词解词,这未免太难了,陆清远眉头紧皱,秦雨等人还未赶至燕安,眼下能看懂密令的秦家人似乎根本不会帮他破译,除非... 陆清远忽然想到刚刚那个大小姐,或许是个突破口,但也得先试探试探。 “咚咚——”敲门声。 陆清远不动声色地收回纸张,躺倒在床上:“何事?” “秦锦,你还没睡着吧?叔叔让我给你报个好消息,这次多亏你提前通报有功,要不然这邪道对我们秦家造成不小创伤不要说还会丢了北都的脸面。” 秦町往里一跳,自顾自倒了茶水,又递给陆清远一杯。 “眼珠子转来转去作甚?喏,喝茶。奖你一个学嫡传的招数的权利,暗器,武器或是其他你兴许也可以提提看。”秦町理了理发丝,饮茶。 陆清远当然想,想着怎么从她嘴里撬出密令的意思,接过茶杯又听得此话,是想着直接说要学密令的写法的,但只不过是想想,密室里丢了资料迟早被秦有鹏发现,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要求学习对自身实力毫无用处的密令岂不是自投罗网? “回大小姐,弟子想要个机会。”陆清远答道。 “什么机会?”她来了兴致,架起腿望向他。 “想要个入嫡传的机会。”陆清远抬眸,眸底藏不住诚恳——急求密令破译当然诚恳。 “好!嘿嘿,我就说你这小师弟的性子倔倔的,累了也不肯离开岗位,我甚是喜欢哩。我帮你去和叔叔说,不过入嫡传对修为可有追求,而且暗器或是制毒的手法必须上乘才行。” 秦町搓搓手,眼眸中发亮,赞了他一手,便往外行,也没问他做没做好准备。 “对了,师弟,记个传音石,免得我来回跑了。”秦町又折返,朝他吐吐舌头,笑了笑。 陆清远便是让她记了,他时常压着自己的源道修为,那妮子看不出也是正常,若是被她发现七段心中不起疑才怪,爽朗归爽朗,看她这般话语就知道对秦家感情深厚。 等等,方才还说可能会丢了北都的脸? 若是陆清远猜的不错,那秦有鹏可是下了不小一局棋。 “清远,你几时回来?”陆清远正捏着传音石,想要传给苏浅允,那妮子估计是发觉传音石亮了,便问话。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得破译了这自研的密令才行。你留宫中多提防些。”陆清远一五一十。 “好吧...拜托,我可是至境,北都谁动得了我?倒是你,深入龙潭,万般小心才是。”苏浅允嘟囔嘴,嘴上说着好,还是有些埋怨他早早就溜了,秦家的危险是摆在明面上的,陆清远相信逐鹿,自己也只得相信他喽。 “都听允儿的。”陆清远喊得腻歪地很,他听见小萱噫了一声,传音石就没响动了。 陆清远又悠悠躺倒,把玩着茶杯的盖子,这入秦家嫡传的试炼好不好走难说,按他这暗器使法应该不算多差劲吧? “秦锦师弟,我予有鹏叔叔说了,他说你可以试试,明日午时来炼器房吧,今日好生休息吧,嘿嘿,现在就不打搅你睡了。” 秦町的声音很快响起来,这妮子倒很实诚,可惜了,又怎么比得上浅允呢? 陆清远闲来无事记了记地图,又整理了那些含着鳖爬的文稿与逐鹿一齐藏在纳物袋中,在这暗器世家里背着柄剑,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他盘坐起,遁入浅修。 剑宗。 “师尊。”陆斩蛇对于忽然出现在离月阁的女子作礼,是陆忘辞回来了,先前落下一堆文稿没处理就跑了,但恰恰是她不敢与之发作的几人之一,只得乖乖自己打理。 “师尊是去了尊上那儿?”见陆忘辞没答话,她又问,不过瞧不出陆忘辞的表情,猜不出喜怒。 “没有,你听说过吞天教否?”陆忘辞摇头,心说我哪敢,但面上仍是如若冰霜。 “弟子知道,其宗是妄图不轨的,想要制衡正邪两道得了名声又占了地位。哪怕是对我剑宗,师尊您闭关不在的那些年数里也不敬地很...” 陆斩蛇略思量,还是回答。 “所以你将实力藏的刚刚好,诱他们出手?”陆忘辞皱皱眉打断了她。 “师尊慧眼。”陆斩蛇连忙道。 “现已不必多虑了。”陆忘辞冷声道,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照胆,又问:“你可知涿光山上的巳鱼哪去了?” “弟子并不知道涿光山上哪有巳鱼...”陆斩蛇眼神闪躲,弄丢了巳鱼,或多或少她也有责任。 “莫要装蒜,你分明安插了长老在潭周遭守着,是也不是?”陆忘辞正巧翻动照胆,映着的光芒晃了这阁主一眼。 “是...但弟子觉得应该是巳鱼它自己出去了,毕竟已是超脱至境,涿光山若有至境交战那必然会有不一般的响动的。”陆斩蛇猜道。 “现在是几月?”陆忘辞并没回答。 “冬月,大雪时节刚过。”她答道。 “看来这北都,还真是非去不可了。”陆忘辞长叹一口气,巳巳多半是寻这陆清远出去了,不然确实没什么家伙敢在剑宗门口造次,还能毫无惊动。 真要见师尊了?陆忘辞心中一阵忐忑,有些许百味陈杂。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瞒了他这么多年其实是个女儿身,那师尊究竟会怎样呢,估摸着不会也对她的谎言大怒。 她自己设身处地地一想,换做了自己被骗了那么久,就悲从中来。 想见师尊是真的,期盼与悸动是真的,怕也是真的。 但终要踏上行路,她猛一推开阁门,撒进迷眼雪风,念到:“风雪太大了,还是再待两天罢...” 八十二.嫡传 苏浅允在宫中担心来担心去的,若不是小萱拦着估计都不知道去了几趟秦家了,陆清远倒好,在秦家舒舒服服静修了一天。 没多周转几周天便到了第二天,门外有轻踏,陆清远退出修炼,离正午还有些时间。 “秦町师姐。”还不等她敲门,陆清远就亲自给她开了。 “师弟准备地怎么样了?”秦町嘻嘻笑,往里走,见他被褥整齐,打趣道:“原来是临时抱佛脚了一夜。” “想着能成了嫡传弟子就兴奋地睡不着,就爬起来修炼喽。”陆清远挠挠头,说实在,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就臭美吧你,赶紧用了餐点就去炼器房,还让本小姐给你端来,真是好大架子。”秦町不屑道,但还是将食粮老老实实放在桌上。 陆清远有点不好直接就上手,这秦町怎么隔三差五就跑他这儿来,是其他秦家嫡传不待见她?不是生得挺好看,就是实力不佳也落不得没个朋友的场面吧? 兴许食物里下了什么试探的毒也不好说,陆清远便是端起食粮,递给她一半,“大小姐怎么总有空跑我这小弟子这来,莫不是看上我了?” “去你的,想得倒美!”秦町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你应该想问的是为什么我这么闲吧?” 这妮子只是爽直,并不笨。 “现在是凛冬,大多植株都过了季,兄长与几位叔伯去外界提炼炼器矿石以及冬生毒物去了,我和几个妹妹落在主家实在没事干——她们实在太小,由侍女们随时看着,我就空的很,便宜你了,寻常时候妄与我搭话的男人没点本事是要被兄长们打断手的。” “久而久之,非嫡传弟子见了我都要逃开的,你倒是胆大。”秦町吐吐舌头,又笑起。 “这有什么好怕的。”陆清远摆摆手。 “行了,不予你讲些乱七八糟的了,时候差不多了,往炼器房走吧,让师姐也见识见识你的实力。”这自身不过才刚过五段的妮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倒也好笑。 在这般被发现了身份就即刻会被不知哪里跳出一大群人暗杀的世家里,活得悠闲自在的也就陆清远一人了吧?他边跟着秦町走,嘴里还叼了根草叶。 愈是唯唯诺诺愈是可疑,如此闲散自得,想怀疑都无从下手,陆清远脸上似乎就写着生在秦家几百年了,秦家哪个角落有哪株草都知道。 “得了得了,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秦町回头白他一眼,“进去吧,先过了无聊乏味的源道试炼再说。” 陆清远便往里走,炼器房不小,也有专门试靶的地方,给他检测修为的是秦有鹏亲力,看着老小子面色暗许,多半是还没进过密室。 秦有鹏当然不担心,这孔雀翎秦家一共才几只? 陆清远藏得源气极好,也不是这凡夫俗子能探查出来的,“秦锦,既你要求那是该提点的,来不及找寻试炼用的器材,直接出手击出源气打靶,本座亲自帮你视察。”秦有鹏指指那几只靶子。 “谢家主。”陆清远嘴上是这么说,这不过一个至境,也敢妄论将自己唤作是本座?颇好笑。 秦有鹏点点头,无二话,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不得不说他是有点算盘的,若陆清远是寻常人,压着源气层面还不好压,更何况还要击出源气,那一瞬就会应源气波动过大而露馅。 若是全力击出实力超标那也与寻死无异。 可这是陆清远,他手捻起一道凝练源气飞出,落于靶上,只听得“呛——”一声,十分有力,痕迹不浅。 “五段,不错不错。”秦有鹏点点头笑道,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关注陆清远,这老小子真是只狐狸。 “真的假的?!”秦町才进来看到,惊道:“师弟你这么强?!你今年几岁?” “未满二十...”陆清远只得回答。 秦町一脸狐疑往他面前走,“把手伸出来!哎呀,都是成年人了,还怕姐姐占你这点便宜不成?我不信,探探你骨龄。” 这时候秦有鹏也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望向他,真奸诈! “哇...真真十九!”秦町捏过他手骨一脸不敢相信,她自己也不过五段,怎么这小弟子也有五段了?! 不过陆清远也探出面前这少女骨龄比他还小上一岁,但眼下肯定不好直接说出口。 “那我估计你暗器一定很糟!”秦町愤愤道,这姑娘还有点儿好强,给他让了条路,递上两把柳叶刀。 “嗖嗖——”陆清远朝她笑笑,接过刀甩出,小刀破空只余风声,正正好好落在靶中央。 炼器房里的伙夫这时才正色看向他,这小子是有真本事的,准,快,使暗器的手法非常老练,没有五年也得有三年。 “厉害!”秦町拍手叫好,再给他递上一把梨花针,按理说试炼到这就差不多了,也该下一步看制药以及炼器了,但她还有些想看,秦有鹏眼中也有赞许,没喊停。 “叮——”数十枚梨花针齐齐落在同一只靶子上,只发出了一声,十分整齐,真是个练家子,这手法是假不了的。 “太漂亮了!”秦町美眸高亮,“早说该发掘些非嫡传的弟子了!叔叔你看,那些兄长来也未必比得上秦锦师弟吧?” “真是入木三分,真本事!”一个伙夫放下了手中的锤子,往靶子那挤,拨了根梨花针出来,喃喃道。 陆清远脸上在笑,心里是有些慌的,神识一直捏在逐鹿上,本以为自己这三脚猫暗器手法不用心打出就得落马脚,没想到远远超乎了他的预判,但也说不好被怀疑。 “确实漂亮,是该给有天分的弟子们一些提拔,是我疏忽了。”秦有鹏也鼓掌,这次陆清远反倒是看不到猜疑了,莫不是这北都一块,使暗器的唯有秦家一家独大? 应该是了,先前负炎杰说还得向秦家买暗器对付奇偶道。 “家主抬爱了,小子对于炼器之类的就毫无天赋了......”陆清远连忙作礼。 “那也不管,师弟你今天肯定是可以转作嫡传了,但你得炼炼给我看!”秦町叫起来,好歹也是个嫡传,要是被个奇奇怪怪小弟子全方面吊打,那以后还怎么立得起来? 八十三.时机 “哈哈哈哈哈......” 秦町这妮子抱着肚子差点笑倒在地上: “错了我真的错了,师弟,你这炼的是什么呀?把柳叶刀都快炼成一条咸鱼了!这是梨花针吗?哈哈哈哈哈,都与香肠一般粗了,是梨花棍吗?” 陆清远看着那些伙夫也憋笑,只能挠挠头,他也不想的,本想着当天给苏浅允打钗打得不错,打个暗器还能打不好了? 事实证明,动感情与没动是有天差地别的。 “制药我也不要看了,等等给我整两包乌龙茶出来就好玩了。”这妮子是毫不留情地挖苦,“有鹏叔叔,你说是让他过还是不让他过?” “虽然秦锦炼器的手艺是差了点...但源道与暗器手法拿捏甚好,秦家多用些资源在他身上不是坏事,人也不可能一应俱全。” 秦有鹏缓缓道来,这炼器手法哪是差了点,差得可谓是这暗器世家前无仅有,但仍道:“可入嫡传,秦锦,今日就可给你一次选择秦家秘法的机会,你要选哪一门?” 陆清远余光偷瞥了眼秦町,她一般喜怒都是落在脸上的,听得此话面上除了期待其他一点儿都不见。 这秦老鬼!果然还在怀疑! 看秦町这面貌,估计是秦主家绝大部分弟子都是大致知道几部秘法的,若他真是打外边混进来的还真有可能脱口而出“有哪几部秘法可学?”那就又遭重了。 “弟子想了想,还是想先学云烟。”陆清远做出副思量地姿态,又道。 “嘁——”秦町嘘了声,一脸不屑,“学这种难又不讨好的有什么用?” “好跑路,先活下去才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陆清远答道。 “嘁嘁嘁!师弟也太怂包了!看不起看不起!”秦町连连摇头,吐了吐舌头,那些伙夫也有几个没崩住的偷笑。 “好,那就云烟。”秦有鹏显得大气地多,“町儿,你去给你秦锦师弟拿来,先出去吧,莫打扰了炼器。” “是。”秦町老实起来,点点头,又往炼器台上那儿跑几步,拿起两支焦黑的“暗器”,“秦锦!别忘你的咸鱼和香肠!”朝已是出了门的陆清远大叫。 里头多有哄笑。 秦有鹏也跟出去,对于这少年心中仍有隐隐忌惮,但一点异样都查不出,难道是自己多虑了?罢了,现在有更为重要之事,哪怕这是外人安插,一个五段,又掀得起几滴水珠呢? 虽是顺顺利利成了秦家嫡传,秦有鹏也没抓到他破绽,以后应是也不会太过猜忌了——在秦少主收贡的风言风语漏到燕安之前。 眼下其实是时间紧迫,但陆清远越发不能急,直接催着要求学平时无用的密令过于招摇,得找时机。 “秦锦,喏,拿去你的‘云烟’你这怕死鬼!”秦町自顾自拉开门,朝陆清远扔了个卷轴,听着怪严厉,实际上是带着笑意的。 “好好学吧,要不了多时时日兄长他们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可就来不了了,而且他们比较反对普通弟子入嫡传,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你呢,好好学着点云烟,也是好事。” 这妮子一面是催促他修习一面坐在台阶上的背影又显得有些落寞,常年被护着不予外人见,交友更不用说,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囚禁。 陆清远转念一想,苏浅允先前是否也是这样?看得出她在宫中强势,但那强势之下却深深藏着少女的柔情,入夜偶尔也有伤感,谁都不是生来就威风凛凛的。 苏浅允将一切都掩起来,潜意识里很是缺乏安全感,以至于入眠后会紧紧拥着陆清远,他明白,这妮子还年少,要担起一个北都,这还太难,她在害怕。 按理说她在剑宗虚假的人设应是多摆好些,怎就刹那间一见钟情了?陆清远觉得她很熟悉,这种感觉想着是越发越真切了,赶紧了了这档事去寻医宗看看能不能找回记忆。 “喂!你想什么呢?!”秦町见陆清远不答话,转头看他。 “被那般护着倒也辛苦。”陆清远悻悻笑着,手中握着的卷轴顺势敲了她一下娥首。 “嘁!知道还打我,本...算了,现在你入嫡传了,我们地位都差不了多远,就不和你计较。”秦町手伸伸打走他的卷轴,努努嘴。 “师弟有没有心悦的姑娘?”秦町回首,眼眸直勾勾盯着陆清远 “......”陆清远正考虑要不要报名字,那妮子伸手又轻轻捏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嘻嘻,不过逗逗你而已,本师姐还有着事要去做,好好修炼吧,莫要受了欺负再来找师姐哭鼻子。”她说,头也不回,但似乎与先前说的有些矛盾。 陆清远回房里,摒弃杂念,是应当多多思量下一步,这一步走的很完美,却走到浓雾里了,举步维艰,但还没走到底。 摊开云烟,与先前吴越给他的一般无二,那也就没有学的必要了,一路赶来早就大成了。 找寻破译密令的法子,估计秦町也是个突破口,若是没猜错那些长老都要处理“正事”,不然早来指导陆清远了,比较嫡传不是个虚名,秦有鹏说是美名其曰先做歇息,那分明就是人手不足。 秦町正巧空着无聊,那些零零总总的事都交由她了。 她便是隔三差五来指导陆清远修习云烟,陆清远也只得假扮不会。 时日在往后推了两日。 “秦锦,我看你云烟也小成了,这几天修地乏,不如开另一本秘法来学学?”秦町说是问句,手上已是攥着几本其他秘法了,想让陆清远选择的样子。 “...师姐就不能让我挑些武器之类的?修这些秘法不都一样?很是乏味,况且...我还不修术法,这三本使源气属性的还真用不上。”陆清远一眼就瞅见本熟悉的,“长风”,其他也都是属性册子,还真不稀罕。 “唔,也对,那你跟我来吧。”秦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他招招手,领着他往藏宝房去,只能说是她太易信人了,也是,她没有苏浅允那般的眸子,还自幼被护地牢牢的,确实难辨是非。 “师弟就不猜猜本小姐用的是什么武器?”秦町笑眯眯。 “师姐这般娇蛮,我以为是使鞭子的。”陆清远打趣道。 “你这家伙敢调侃我,我要罚你抄写密令五百词两百遍!”秦町脸色涨红,微怒道。 “师姐...密令我还没学呢。我自幼不识几个大字,不想学那玩意儿...”陆清远连忙认怂。 “不识几个大字?我见你云烟看得挺通透啊?还想骗我?”秦町盯着他,脸上表情写着你讨打是不是,又嚷嚷:“既你不喜,那我还偏要教你写,写完还得背,背完还得写,直到我满意为止!” 陆清远心念一动。 时机说来就来了。 八十四.破译 “这句是什么意思?念!”秦町站得直挺挺,单手负于背后,活脱脱一小先生的姿态,一只手指正点在陆清远面前的纸上。 白纸黑字却七拧八拧,任由旁人看了都看不懂分毫。 “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陆清远念到,这丫头教的勤快,去完藏宝阁给他挑了把剑都催促回房学字。 已然是又过了两天,不得不说陆清远学的很快了,先前莫说是秦家密令,哪怕是东洲文都没写过几个,认是认得,但修道哪有功夫泼墨。 不过还是有点灵性,字写得不算差,画起这秦家密令来也没有太过拖沓。 “不错,算你写对了,呼——”秦町满意点点头,又伸了个懒腰,“今天练字都到这了,师姐休息会儿去,你等等自己巩固巩固云烟,再挑个时日开一本新招式也是好的。” 陆清远没抬眼看她,只点点头,道:“好。师姐慢走,莫闪了腰。”仍是磨墨,似乎还想写一副。 “去你的!”秦町银牙轻咬,回头就白他一眼,巴不得打两朵雪花进去。 陆清远掩上房门,若不是这窗外的大雪瞩目,这一路在这般小屋里待的日子不算少了,内设再变也变不出出个所以然来,总有一瞬似乎感觉回到了那个孟秋。 “哒——”小屋外树枝上落下块雪,陆清远便也不再多想,随手捏了个隔音结界,灵觉四散,自房内每一个角落一点一点步出门口。 毫无异样。 他才摊开那几张搜罗来的纸。 对应着这些天抄写下来的密令一个一个认,那些歪七扭八的字符渐渐铺出一副北都风雨摇曳。 陆清远看得表情越发凝重,对照下来的抄文由投影石全然记录下来。 文上大致意思就是秦有鹏以及秦名山两人与苏无常合作篡位,扶持他做北都新帝但无实权。 服毒之事尚未写明,只是有一点写的清清楚楚:有机会便夺取玉玺是写着的,这将可以制衡锦衣卫。 还着重写着哪些人多提防或是得借机除掉的,上头名字都不太熟,写着:朱臣南,苏云天身边大红人。沈三石,北都首席锦衣卫。苏耳,四皇子,执掌兵权。 陆清远着眼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苏浅允,北都长公主。皱眉。 他翻页,这张反面写着:已除名单。上面第一个名字就是北都二皇子,陆清远便没有再看下去,翻了另一张纸来。 这张记的是计划,原来秦有鹏早在几年前就做好了打算,早早开始动用秦家最擅长的暗杀,在北都除掉那些一心为国的臣子甚至皇子。 原来秦有斩也是个棋子而已,予他孔雀翎这少主信物不过是抚慰他罢了,让他被外人明了罢了,秦有鹏护犊子也是假意,营造出这个假象罢了。 也就是说秦有斩自始至终的一切步数都是被他盘算好的,哪怕是亡故,若不是陆清远杀他,那也会在某一天倒在剑宗里,他的命数就是一步棋,甚至不过是秦家大局里可有可无的一步。 他的作用仅仅只是与剑宗达成合约不管他北都事,下面打了个勾,显然是完成了。 没想到这围上涿光山寻他的戏码,只能算得上是即兴演出。 这秦有鹏,还真是狠!陆清远心底虽是骂了声,但又暗叹道唯有如此狠厉角色才配得上庞大野心。 北都资源极丰富,现在势弱,那些大国还不敢妄动,其实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况且还是大皇子名正言顺地继位,够秦家撒几年谎了,到了谎言告破时候秦家早就立于不败之地了,说不好还能对着正邪两道伸手。 “真是好大的野心。”陆清远寒声。 秦家计划很简单,借每年收贡的时机召集全北都各地舵主已经秦主家实力强者在苏无常的带领下轻松踏入宫内,隐去身影偷袭,是他们自幼就一直苦练的技巧。 需极多数秦家人士挤在御书房威逼苏云天立下御令当即传位给苏无常,随后即刻开启登记大典。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立太子这举动也好,立给了苏无常也好,这不过只是苏云天的口头话,连御告都没半点,到了真该退位的时候不认谁也拿他没办法。 苏无常本就没心思放在北都政事上,他现在所有的做派几乎都是秦家的计划,他只想做他的假皇帝,纸醉金迷一生,权不权地不地的不重要,只要自己自在就行。 比之那苏若祁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现在离计划的完成差的只有一步,便是唤回舵主收贡,秦雨恰恰这几日给他传音过受主家令号正在赶往燕安。这年末上 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一国,陆清远是绝对不会去沾染这般繁杂的内政的,但偏偏是北都,这白字黑字上写着的,还恰恰是苏浅允的名字。 那就没法子,不管也得管。 陆清远看完译文,连同投影石一道收入纳物袋中,可以说是证据确凿,这秦家是没白来,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他想了想,将纸理理好放在桌前,又添了张白纸,洋洋洒洒几个字:“对不起,勿念。”藏在最底下。 陆清远捏起传音石:“秦町师姐,新打了暗器不妨来我房里看看?”他掏出那两奇形怪状的焦炭般暗器,摆上去。 “是么?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新式咸鱼?”那一头很快就有答话。 “逐鹿,走了。”他念到,从纳物袋里取出逐鹿又背上,字符闪动,光影变动,桌上留了杯茶,还未凉。 不时便有叩门声:“秦锦?喊是喊我过来,怎么不应的?是觉得自己打的不尽人意,怕了?”秦町叩了小片晌,自己拉开门,多少沾点怨气。 里头自然是没人的,她一下着眼到了桌上纸张整齐先前的两只丑陋暗器也是摆的正正好好。 “想吓唬师姐是不是?”秦町警觉出声,环顾四周,依旧无人应,小心翼翼抓起桌上纸。 秦町学密令时间早长了,这些怪异字符一眼就能看懂,只是自第一行她就呆滞了,秦家虽不说自家作正道,但再怎么说也干不出这般畜生行径! 谋权篡位尚算是野心勃勃,但这肮脏手段之下,被后世唾骂都显得轻了些,况且这步步残忍计划陆清远见了都皱眉,何况这处世不深的小女孩儿? 八十五.阴霾 秦町不知道她立在门前立了多久,直到外间雪渐大,湿了她肩才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手中这几张纸,上面爬满怪异的字符,可偏偏,她全然看得懂,恐惧,不予置信,惊慌,皆跃然于心,百味陈杂。 她一页一页翻,上边的字迹她自然认得,是秦有鹏的亲笔,最后一张上的字迹陡然一变,写着:“对不起,勿念。” 秦町忽然失声,不知何时挂着的泪珠一点一点滑落,她攥着纸,恍如隔世。 “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原来秦家是这样的...混蛋。”秦町觉得自己都要站不住了,扶着桌角收拾桌面,动作很慢很慢,可最终还是全纳入袋中了,只落下一杯斟好的茶。 她手轻轻碰上,似乎比之外间风雪还要寒上几分,一饮而尽。 “勿念。”她细细念着,转身步入大雪。 燕回殿。 “清远,你还知道回来?”陆清远一瞬出现在殿中就被苏浅允数落了,数落归数落,怎么听着都觉得像是娇嗔。 “秦家查了通透,才去这些日子就念想的不行了?”陆清远张开手臂,迎上这甩下手中笔墨三步并作两步的妮子。 “才怪!怕你被秦家逮了,我少个助力罢了。”苏浅允被他调笑地脸微红,停下本来的动作,轻轻拍了他下,“奇怪,你身上怎么有胭脂水粉的味道?” 这妮子皱眉,抬头瞪着他。 “...这...”陆清远挠挠头,心说这时候不该说正事了?但望着丫头眼睛都要喷火了,又解释道:“是秦家一个大小姐,唤作秦町...”只得老实交代。 “你你你你!下手还挺快啊!”苏浅允气不打一出来,银牙咬碎,陆清远心里叫道,平日不是说自己大度,大度个鬼嘞。 “没有...只是从她那骗来的密令的辨认法子,哪有空想那档子事。”陆清远只好哄她,小女孩子心思可比剑道难通透多了。 “谁不知道秦町是秦家小辈里最好看的那个?而且她都是被那些长兄团团保护的,你怎么又能随随便便接触上?你若是喜欢那般的我给你找就是了,何必去秦家挖......” 苏浅允说着说着变成嘟囔了,陆清远说的也不错,这么短时间得到且破译秦家密令不是什么容易事,再顺便把个妹,怎么想也不够时间。 再说了,眼下确实不是该闹小脾气的时候,事态正急呢,便又开口道:“罢了,这次算你逃过一劫...把秦家收获予我看看。” 陆清远再觉得摸不透,但也掏出投影石给她看,译文与抄文都是一并递上,环顾殿内无他人。 小声问了句:“小萱呢?”旋即就感觉自己问的不是时候。 面前妮子脸色又拉下些许,道:“我让她暗中窥伺御膳房去了,你若是喜欢,让她晚上给你暖床就是了!” 她目光还没跃上纸,先斟茶,蛮小家子气地只给自己斟了一杯。 “允儿给我暖床倒是好,那夜里甚是可惜。”陆清远一时说不上腻歪的话来,只好拨过茶杯,轻声道。 “没点正经...”苏浅允吐了句,只好又斟一杯茶但也不怎么气了,不过说起来这不怎正经的事还是她先挑起来的。 这时她眸光才真真切切落到纸上,直直愣了半晌才出声:“都是真事?” 陆清远点点桌上快被遗忘的投影石,暗道这至境实力加上苏浅允眸子的定力都要颇惊,真不知道喊秦町去是对是错,搞不好精神断线,成了个半疯癫,那就得不偿失了。 也不对,好像没什么好失的。 苏浅允连忙用起,投影散出,投影石多用于即时,保留的影像并不能太久,但也能看得出陆清远是仔仔细细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破译。 但单单只拿这些证据来说并不能定秦家的罪,他们只要不认账就行了。 “可惜算不上是铁证如山...但也得去予父王说,清远你有什么想法么?”苏浅允想不出好点子,又望向陆清远。 “秦雨今日应该能到燕安...呃我是说,秦家分舵的各位舵主。”陆清远起身踱步,多半是在思量,见苏浅允露出点疑惑,又改口。 “什么意思?”苏浅允没听明白,忽然眼前灵光一闪,轻声道:“哦!你还真假作了少主,你的意思该不会是秦家外舵都听你的了吧?” “是了是了,怪不得你这般心有成竹到时候秦有鹏暗令下来,他们一道揭发就全平息了。”苏浅允叫起来,得亏是有隔音,“清远!你真是神仙了,只不过到时候他们发现你并不是秦少主怎么办?” “到时候就是骑虎难下喽,既当着全燕安百姓做了正道事,哪有反悔去当邪道的脸,何况还是被人戏耍了,我也大可威胁他们说若是呼北都则可以将这事美化成合作,不然...” 陆清远笑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算不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浅允也笑了,这些天下来的阴霾总算消散不少,还得依仗陆清远,幸好他是自家这边的。 陆清远从背后拥住她,缓缓道:“算,现在静观其变就是了。” “你这墙上画的是...我?”陆清远才抬眼看到这被苏浅允藏了一半的画。 “是...先前无聊画的...”苏浅允脸色微红。 “想了就想了,坦率些。”陆清远哈哈大笑。 “那好。”苏浅允转眼,面上倒是通红,“当作补偿的,亲我!”她嚷道。 风雪渐大,燕回殿内暖意横生。 小萱正巧回来轻轻推门,见两人相拥,脸上跃红急急忙忙又退出去了,说实话心底里是很羡慕的。 “讨厌...小萱都来过了...”苏浅允推推他。 “不是你不肯放?”陆清远继续环着她。 “你再说...”苏浅允轻声喃喃。 “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小萱,什么事?”苏浅允是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 “殿下,西疆少王爷又求见。”她说。 “我去见见他?”还不待苏浅允答话,陆清远就问道,看他表情多少带着些许戏谑。 八十六.戏耍 “那你去呗,打了也不怕,我都能兜着,何况等等上报了父王,你还是大功臣,这点小差错那西疆王爷跳脚也没用。” 苏浅允努努嘴,能不见就不见,她是很反感这种莫名其妙的什么少王爷,什么国的王储之类的。 “你说的。”陆清远点头。 “但也不能直接就斩了,那事情就大条了,虽然我也很烦这种人就是了。”苏浅允想了想还是得叮嘱,她从没见过陆清远什么时候是因为手上血腥才皱眉的。 “依你,也未必打起来。”陆清远愣了一下,缓声道,推门出去。 “嘿嘿。”苏浅允趴倒在寝宫里,还扑腾两下腿,莫名欣喜悦然而生。 殿外飞雪。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浅允殿下寝宫里?”咬牙切齿的声音随着他身影步出燕回殿传入陆清远耳里。 他才抬眼望向这个人,衣冠倒是堂堂,称得上有些俊秀,只是修为低得很,才三段,约莫二十五六了,身子骨看上去也羸弱,那着衣上舞爪的蟒龙怎的穿在他身上与蚯蚓无二? 身旁其亲卫给他打着把油纸伞,腰杆笔挺。 “见过西疆少王爷。”陆清远早早换了剑宗长袍,戴了假胡须,遥遥一礼,是有几分历世感,“小人不过是殿下的书房先生时常给殿下研墨罢了,今朝也是一如既往,还请王爷莫多猜疑了。” 少王爷听得此话才是放下些凶神恶煞的面目,又急切开口问道:“前些日子听闻浅允殿下深夜里寝宫还留了男人?此事真假?” 可问完又有些后悔,一文房先生而已,怎会知道这内幕?旋即刚想叹气放他走,就见这先生把着羽扇,略有所思,但似乎又欲言又止。 这小王爷哪能不懂,连忙催促了声亲卫,掏出张银票塞陆清远手里,“先生若是明了,不如快快道来!” 陆清远瞥了眼,是张百两的,差不多是十万文铜钱,出手很阔绰了,便清清嗓子低声道:“那夜有男人进了殿下寝宫确有此事,不过发生了什么亦或是他是谁这就不得而知了...” 说到这,少王爷脸色变了变,这不是说了与没事没什么区别么? “但是,我知道最近北都有一公子与殿下走得甚是近。”这先生又道,总感觉有点儿贼眉鼠眼的。 “快说快说!”小王爷又给他塞了张百两银票,催促道。 “便是那秦家赫赫有名的秦少主,秦有斩了!这些日子听闻秦家外舵的舵主都赶来燕安交贡,王爷若是不相信大可问问任一舵主。” 陆清远将两张银票揣进袖子里,朝他笑道。 “如此!”少王爷眼眸闪动,目光中有几分超脱年龄的狠厉。“近年来秦家也的确有些目无王法了,回头就禀报父上。” “那就就此别过了,先生。”少王爷回了个礼,火急火燎又往回走。 燕回殿内。 “哈哈哈哈哈!清远,你真坏啊!”苏浅允笑得捂着肚子在偌大寝宫床榻上打滚,“什么口角都没发生不说,甚至还骗了他二十万,还拱了火。一石三鸟不是?” “是了。”陆清远也打个哈哈,“几时去见咱父王?”他又道。 “哼哼哼!还没到用咱的时候呢!”苏浅允歪过脑袋来,倒是笑嘻嘻,“父王是卯时上早朝的,现在是辰时未过半,去御书房正合适。” “烦请公主殿下带路。”陆清远起身行礼,被苏浅允笑着打了一下。 出了门小萱也走近跟上,低声道:“殿下,小萱去御膳房偷摸着待了几个时辰,没见异样。” 苏浅允点头,又问:“父王他去御书房了没?” “御膳房的餐点是让送到御书房去了,想来帝上仍是去御书房批书案去了。”小萱想了想,说着就给苏浅允打伞,但这伞不大,只能容下两人,便将油纸伞交由一旁的陆清远,朝他嘻嘻一笑。 “就不劳烦小萱带路了,别冻着了。”陆清远就接过,苏浅允轻哼一声,挽起他手臂来踏雪前行。 才走没多远陆清远的传音石便亮了亮,陆清远应了,那一头是个女子声音:“少主,各舵主已至燕安,眼下如何行动?” 苏浅允眨眨眼,灵觉扩散出去,打了个隔音,很是乖巧。 “按兵不动,先照着家主号令行事,尚未展露獠牙,还不是反目的时候。”陆清远低声。 “是。”秦雨连忙回应。 陆清远收回传音石,抬头见一亭台楼阁颇有几分水墨味道,檐下牌匾上方方正正楷书落笔,御书房。 “到了到了。”苏浅允拉拉他袖子,给他指指,又跑上去,那些门口立着的侍卫倒也不拦,直愣愣让她叩门。 “父王?”她问了声。 “...浅允?进来吧,外边天寒。”房里传来苏云天的轻声咳嗽,他批准了。 得令,这妮子就推开门,拽着陆清远往里走,那几个侍卫正想拦,被她狠狠一瞪,没胆子了。 “浅允,还有公子...今朝怎么有空来朕这儿了?”苏云天笑道,遣散那些侍女以及太监,这皇帝当的是没什么架子。他很有建树地没给陆清远找个殿住住,年轻人嘛... “父王,这回可是大事!”苏浅允脸色凝重,帝上也是明白,接过她手里的纸张,越看越皱眉。 “这秦家!这无常!当真逆子!”苏云天怒道,他知道苏浅允不会骗他,陆清远是站他这一边的,亦不会。 更何况他还掏出了投影石。 “只可惜证据还不足...”苏云天连咳两声,连忙饮了些茶水。 “现在只消等时机便是了,这是请君入瓮,那舵主早已是自家人了。”苏浅允笑嘻嘻地给他斟茶,又掏出个小包袱,“父王,这些药大致能缓和情形,多服用些,那太医怎样了?” “这么说,那太医也是被陷害的?”苏云天愣了愣,叹口气,“下毒对皇脉是极大罪,本要杀头还不够,朕想来他在宫里呆了大半生,倒也有些可怜,便散去了他钱财遣回故里了,现在想来多半是已经...” 苏云天没说完,但也不必了。 “听闻苏无常昨日恢复了七七八八?”陆清远问道。 “是了,他今朝也早早去探查民情去了,说来可笑,朕方才还在想这大皇子是不是在真为北都着想。”苏云天洒然一笑。 “不如帝上现在派人仔仔细细探查他房间一番?”陆清远想了想。 “公子是说玉玺?!”苏云天猛一愣。 “不错。” 八十七.篡位 时日又往后推了一夜。 秦町在寝房里来回踱步,那些舵主昨日已是赶至到主家,正巧外出购寻材料的长兄们也都回来了。 若是放在往日,她或许还有点觉得真是好巧的欣喜感,但现在绝对是没有这般想法的,心中唯有万分焦急。 秦锦是不见了,但她并没有上报,以前就是个落入人群中找不见的寻常弟子,哪怕是立功契机做了嫡传也无大用,就算是人真丢了也不会去寻的,何况还是眼下...... 秦町随身的纳物袋里仍是揣着那几张纸,总觉得炽热地发烫,昨夜主堂是彻夜长谈过了,但她是小辈,没有去旁听的必要,她也不想。 多半就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或者说辞,总之是不把真实想法给明示出来,就是指望他们到时候跋前疐后不得不下手。 她越是想越是急,但根本就不敢掏出这些密令拍在桌上斥问秦有鹏,他连自己儿子都能当作棋子,对于这个侄女又能如何? 又想到那少年,说起来也怪,她取了秦锦的画像来,与那家伙根本不像,但怎么见了这假秦锦都觉得舒心,让人忍不住去信任,是怎么了?犯花痴了? 那他到底有是什么人?朝廷的?炎覆门的? 秦町想不通透,忽而一拍桌子,“去就去了!我就不信秦家那么多妄反之徒!”她嚷着就开门往外跑。 “秦家,绝不能做了谋权篡位的恶徒!”秦町心底里念到,町字本带有规矩,戒律的意思,父上赐她这个名字多半是希望她遵从规矩吧?可他们自己都破了规矩,哪怕是是不知情也好,既还没做下,是该有机会挽回的。 她急行,源气呼啸。 只可惜赶到大堂人走的七七八八,只落下几个侍从在收拾酒杯之类的。 “秦町小姐。”几个侍从连忙喊。 “有鹏家主他们人呢?”她急急问,心中猛的咯噔一下。 “回小姐,家主他们已是外出多时。”一旁侍女应答。 “几时出去的?去了多久了?”秦町娥首冒出冷汗,早该来拦下的,真是的!怕什么?不晓得他保不得保得住北都,秦町本以为自家算是半个正道的。 “半个时...哎...小姐!小姐!”侍女答道,便见秦町奔入雪里,连伞都没带一把,但她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苏云天今日不上朝仍是起了个大早,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眠,虽然活了大半辈子了忽然有一天知道将于死亡这般相近还是有些恐惧的,更何况他苏云天还不是什么修道者,只是一介凡人。 按照陆清远的步数来,不能房外指派沈三石立着,免得打草惊蛇,应是与往常一样稀疏平常才是,可那秦家纸上根本就没有写扶持苏无常成北都新帝之后他的所向。 那是什么意思,苏云天当然明白。 既然睡不着,就咬咬牙起来,唤来了宫女服侍穿衣,苏云天总觉得这几个天天见的宫女说不好就是秦家人假扮的,正准备暗里动刀子呢。 用过早宴,就泡了杯苏浅允给他的药液按计划卡着时辰步入御书房中,陆清远说了今日秦家便会动手,一切棋局皆是布置妥当了,但心里仍是打鼓的,面上还得是稀疏平常,帝王心境得比常人宽大些。 路上来时格外冷清,秦家多半是已经来了,苏云天闷头洒墨,批改觐文,不多时门口传来叩声,那人道:“帝上,太子求见。” 苏云天淡然停笔,缓声道:“让他进来吧。” “儿臣拜见父王,父王龙体安康。”苏无常是一个人,进来便是大礼,很是毕恭毕敬。 “常儿今日如此起早所谓何事?”苏云天挥手让他起来,心里多少紧张,暗中手紧紧抓着章——不错就是苏浅允的章,与玉玺有些相似,但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儿臣时常听闻浅允妹妹说父王染疾易受风寒,眼下那恶徒太医也被发落边疆,宫中没那么快立一新太医,今日特地寻了几株灵药,还请父王调理调理。” 苏无常起身,真真切切摸出几株药材来,边拿边念:“这一株名唤作......”药材都不重样,的确都是有医疗用途的,有些还过了季,算他下些心思。 “父王,北都近来国势可好?听闻大国虎视眈眈已久,儿臣不得有些心悸,近日总担惊受怕,难以入眠。” 苏无常将药材再一一放好交由苏云天,又开口嗫嚅道。 “无常,若有想法大可一谈。”苏云天声音平平淡淡。 “儿臣斗胆,我小小北都,何不依傍任一大国?大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只消得偶尔上些...”他说这,苏云天的脸色低沉下来。 “住口!堂堂北都太子,怎敢说出如此危言耸听之词,妄论政事,理当问斩!不过念你皇脉,除去了你太子身份,退下去罢!”他喝到,手中墨锭砸落,“叮当”作响。 霎时御书房门大敞而开,外界涌进一大群人,衣裳有宫女的有侍从甚至还有禁卫和书童的,只是都有凶煞之意,连之前房里别遣走的侍女也是秦家人,还真没发觉。 若不是陆清远提前告知,苏云天或许还真以为这是一场政变,可太子劫王位?多少有些操之过急了吧?可宫中事,庶民也不敢大论。 “何意?!”苏云天怒目,将笔拍桌而立,墨珠四溅。手摸上腰间那把华而不实的短匕,是有些帝王气概的。 只是他一介凡人之躯,以卵击石之局罢了。 “即刻传位于我,不然你就身陨在这!到时我一样顺位。”苏无常冷冷喝声。 “做国一日君,就不会怕死。朕并非不想传位,只是不想北都改了姓,成了他人的傀儡!”苏云天长喝,治住了周遭所有人,凡人哪来的如此魄力? “你可想清楚了!今日沈三石早被我派人支开了,不会有人来救你,再拖时间也无用,交出玉玺,尚还有条活路。” 苏无常咬牙道,他若是不传位,就只能斩了,等着老家伙名正言顺传位? 那不可能,太子不过是个幌子,谁都看得出来。不趁其他大国还忌惮剑宗还能潇洒几年,鬼知道这北都还能在风雨中漂几年? 他抬眼望向那老儿,眼中闪着精光,短刀死握,气度十分,坦白说是有些敬佩的,但终有所谋,这大好棋局最后一步还是得迈出去。 遂然念道:“父王,多有得罪。” 燕安的雪渐大,天愈寒。 八十八.对弈 “啪–啪–啪”门外传来拍手声,在这寂寥中很不合时宜。 苏无常连忙转眼望向不起眼的侍从打扮的家伙,那人也是摇摇头,不明所以,通往御书房每个道口都有人把关,要是硬闯早惊动了,那这人是谁? 院里步出一少年模样,苏无常认得。 秦家少主。 怎么这时来了,看秦有鹏似乎也不知情,面色比之更复杂。 “噌噌噌噌——”御书房上传来一阵踩着砖瓦的声音,房中所有人心头一沉。 门口踏进一人,不是那少年,是个锦衣卫,身着蟒袍,便是沈三石了,他手上绣春刀寒光凌厉,苏无常再觉几分冷意,眼下情形已是看不懂了。 “北都锦衣卫,烦请太子束手就擒,谋权篡位是死罪。”沈三石喝到,身旁缓缓步出不少锦衣卫。 “按计划来!我拖住他,你们斩了苏云天!”秦有鹏也不躲了,棋局大变,当机立断才是,至于陆清远,这小小七段谁还有空管他? “铛铛铛铛——”一连串火花在绣春刀上划过,“秦有鹏。”沈三石认了出来,他迎头劈上,御书房并不算大,况且此时人多了,下手机会并不好。 “都愣着作甚!上啊!”苏无常朝那些秦家子弟怒喝,自是拔刀拦过奔来的一名锦衣卫。 “动手!”门外少年忽然又喝到。 奇异的一幕跳入所以人的眼中,那些衣裳杂七杂八的秦家人忽然对自家人出手了。而且十分狠厉,像是早已排练过似的。 “你究竟是谁?!”秦有鹏怒喝,居然被一少年戏耍了?他究竟是哪里来的? “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呢?我是秦家少主,秦有斩!”陆清远哈哈大笑。 这芒芒棋局已是翻了个胜负,事已至此,里头秦家子弟知道他身份真假与否,还有什么关系么? “嘭——”最后一个没反的秦家人士被一刀捅倒,落在地上没了生息。 大势已去。 “秦有鹏,束手就擒罢!”沈三石喝到,手上绣春刀刀法愈发凶横,忽而打出的一记横水断月,差点让这已经几欲吐血的秦家主重创。 秦有鹏身影倒飞小几丈,落空中喝到:“父上!出手罢!” 顿时阴厉威压卷席而来,人群中如刮起狂风,一黑影快到难以捉摸,直直刺向房中苏云天,气浪排开,外人不能近其身。 秦明山!他将秦家的秘法发挥至极,在雪风加持下是极快,眼瞅着秦有鹏又扑上沈三石,他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来,这棋局一波三折还是败了吗? 苏云天心中不由有些悲叹,忽而眼前闪过火光,天边如仲夏升日,烈焰崩腾,红出半点天。 秦明山匕至,“嗙——”一声爆响,招式断了,他现出身形,巨震之下,虎口崩裂,已然盈盈滴血。 房中又现一人,上半身赤条条,一杆火红大刀刀柄立地,看了直觉气温上涨好几度。 “李纣!你不是前些日被有鹏打伤达成条约悻悻而退?”秦明山喝声道,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正是李某人。”这汉子打了个哈哈,“小伤而已,更何况我炎覆门,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违约与否,你又管得着?” “看样子今日已入死局。”秦明山长叹,也不动手了,手里匕首扔到地上,沈三石是北都第一锦衣卫,也是当之无愧的北都最强。 至境三段。秦有鹏至境一段一段,他秦明山也不过至境二段,面对一个沈三石或许还有周旋余地,如今又多了个李纣,至境二段有余,况且他们还是主修暗杀的,正面交锋就输一半了。 加上一大群秦分舵舵主,锦衣卫,以及炎覆门门徒,死局中的死局,早知如此应是当即卖了秦有鹏的。 事已至此,于事无补,他转头看见那个还立在雪中的少年,有些悲从中来,主家也好,分舵也好,炎覆门也好,朝廷也好,全被他牢牢把住了命脉。 “叮铛”脆响,两柄短戟砸在一地的暗器当中,秦有鹏吐出长长一口血剑,与沈三石的交手已是落幕,当然惨败。 “秦家二位门主可认罪?”陆清远终于跨进御书房,面色淡然,口中念到。 “既敢为之,自是敢认。”秦有鹏不说话,秦明山倒洒然。 “押入天牢,即日行刑。”沈三石下令,锦衣卫下手整齐划一,押着两人往外走。 御书房内分舵舵主及炎覆门门主连声喝到:“参见少主!” 秦有鹏猛一回首,目光如刀,瞅见他腰间晃着的孔雀翎,摇曳中脆声连连,好似嘲讽。 原来所有人都中了他的套,秦有鹏深觉憋屈,盛怒下挣脱押扣,身影跳脱,连使两招秘法,拾起短戟便是势如破竹一刺。 “少主小心!”余人喊声交杂,但周遭转手没那么快,眼瞅着赶不上,至境之威,他又怎能拦下? 陆清远心里明白,只消一记却别苍松即可拉开距离,但总不露些实力,难服众,这李纣瞧着连忙奔踏呢,但也其实拉慢了速度的。 剑心强开。 逐鹿跃于陆清远手上,那本被一波好几折惊地喘不过气来苏云天眼前又是一亮。 “横水断月!”他轻念,白芒迎上,剑势极快!比那秦有鹏的戟还要快! 兵刃相抵,房中爆响,几乎要掀塌了这御书房。 两身影皆是返退,陆清远多退一丈,几乎平手!以七段之躯,硬憾至境?这怎么可能! 多少人哗然间,沈三石踏起一刀,直贯而入秦有鹏的躯体,他眼中仍含着深深的不予置信,尚未合眸,气息渐散。 李纣才是洒洒然落到陆清远身旁,高笑道:“少主神威。” 陆清远摆摆手,也笑道:“还是被沈首席出了风头。” 沈三石回一礼数,不置可否,亲自押着秦明山走远了,秦明山自始至终,从未回首。 留这邪道一家堂堂正正落在御书房内可以说是十分没心没肺的行为了。 但李纣不是傻子,眼前的少年是漏一手藏一手的,刚刚与秦有鹏对了一招,面上都没有任何变化,就算他唱空城计,李纣也不敢妄入。 搞不好沈三石押扣也是假作势呢? “也不必唤作少主不少主了。”陆清远轻笑,对着那几个舵主,挥手道:“去秦主家好好发展罢,我看秦町那小妮子就不错,提拔提拔,莫要有异心了。” 舵主人群中多数交谈,多多少少是能猜到些的,陆清远又道:“放心,这事不会有人说出去的。,李门主怎么看?” “这是自然,若是谁妄论我严覆门第一个剐了他的舌头。”李纣嘿嘿一笑,又拱手道:“既北都事了,我等也都回去了,公子到时务必上门内一耍!” 陆清远也回个拱手,御书房中人才算是走的七七八八。 八十九.说书 苏云天瘫坐在紫檀椅上,今朝御书房历事远比接连上几个月好些时辰的早朝还要累的多。 余下锦衣卫押扣着苏无常走出后房中只落下陆清远和这北都帝上了。 苏云天缓缓气正想大肆夸赞一番陆清远时,暗处传来不满的音色,是个少女,着的是深色劲装,她徐徐道:“非要我躲着,还有你分明能退走的,硬是上去对一招,有必要吗?” 是苏浅允了,走至陆清远面前才抬起他的手来看:“得亏没伤到哪...” “还不是得看看这炎覆门门主的性子?现在看来明面上还行。”陆清远借势戳她鼻尖,解释道。 “公子不愧...真当神算!”苏云天大笑,难得见浅允这般温婉的模样,看来她是真喜欢不假了,那即是好事。 苏云天立即提笔,洋洋洒洒好些泼墨,落了笔还印上北都的一章,随后他将纸张转了个位置,正对着陆清远。 纸上写着:陆少侠今日予北都大恩,朕三思后予以洛阳郡王一职,考虑少侠不喜束缚,便更为凡至北都即享俸禄,不消亲力,与皇脉地位齐平。 落款是苏云天,帝上亲笔,作不了假,用的是北都国章。 陆清远点头,道了声谢,妮子欣喜十分,一下扑进他怀里,又有些羞,不敢说什么。 苏无常大笑后又潇潇洒洒泼墨,顿时觉着气闷也好了不少,起身往外走,又幽幽道:“御书房又该修整了,只是燕回殿别也摇塌了...” 陆清远咂咂嘴:“你父王倒也有意思。” “还用‘你’这字眼?”苏浅允红着脸娇嗔道,“清远,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做什么?” “先去趟炎覆门吧,得于他们谈一谈报酬,快冬至了,要不了多时就得是年关,我赶在那时之前回来与你一道过了,再考虑入雪域的事。”陆清远任她挽着踏进雪里,撑了把伞。 “那得快些,我找父王去借只雕,你要小心。他们好说也是邪道,再有就是莫要因傲气乱了心性,莽上去打什么越着好几段的对手还是不要做了。” 苏浅允一条一条缓缓道来,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陆清远一笑,伸手点她娥首:“北都留不住,你却可以。”早看破了这妮子的心念。 “去便是了!去便是了!”妮子拍开他手,嚷道。 苏云天无事回了寝宫,正想着再歇息会儿,此时有人叩门。 “帝上,朱臣南朱公公求见。”门口禁卫道。 “进来吧。”苏云天没拒绝,朱公公为人处事都深得他心,若说沈三石是他北都掌武的左膀,那这朱臣南便是北都掌文的右臂了。 “爱卿何事?”他先问,挥手散下闲人。 “回帝上,要物未在无常殿下房中寻得。”朱公公躬身行礼,严声道。 “都寻了?”苏云天脸色是变了变,又问道。 “快翻了个底朝天了,都没有。”朱公公叹了口,又摇头。 “朕知晓了,爱卿下去吧。”苏云天也长叹,让朱臣南退出去了。 是要寻什么东西,他心里通透,便是玉玺。 看来苏无常当时也不是作假逼他交玉玺,若是真在苏无常那,大可直接斩了靠玉玺上位,但他仍是多有踌躇,迫切寻求玉玺。 如今也寻了个遍了,还没有,眼瞅着北都才起的风波算是淌过去了,但其实还有人在水里伏着,不动声色。 寒风进窗,带起苏云天一阵咳嗽,巾上殷红,他想了想,收了起来。 苏浅允不多时就给陆清远借来了只坐骑来,用的大抵是上次歧城同一批的,看样子也是十分重视了。 苏浅允亦是没多说什么,抱了抱他就放他走了。 大雕渐高,陆清远望下,小萱给她支着伞,苏浅允抬头只盈盈盯着。 难得雪停了,那空中的小点儿也彻底消失于眼底了,“算是个好兆头吧。”苏浅允喃喃道,近日分明是北都事了,却时常有强烈的心悸感。 “公子如此...这般,自不是凡人,定是平安。”小萱一边附和一边收了伞。 “是这个理,回了小萱。”苏浅允点头,往燕回殿行,可这又哪来的理? 仲冬二七,冬至。 北都近日是闹的沸沸扬扬,上至达官贵人、修道大士,下至平民百姓之间都是交谈着自帝上亲自公之于众的告示。 “说到这便是得提一提这苏无常了!”小茶楼里这说书的一拍醒木,高声道,周遭群众都是满满落座,无一虚席,这么快就传来了说书的文版,是该听一听。 “那小子早作了皇子本就是北都顶了天儿的高位,又被立了太子,在等个多少载北都便是囊中之物了,偏是心急,现在倒是落得连性命都丢了。” 说书的老头说着似乎有些讽意,又道:“但说与秦主家那俩老贼联手逼帝上退位这计划可是天衣无缝,却偏不凑巧,遇上了一位剑宗来的少侠!哪个剑宗?” 他又一拍,“对喽!便是涿光山上的逐鹿剑宗!那位爷可真叫个奇才,听闻轻易混入主家,还就在那秦有鹏的眼皮子底下破译了计划,反手就将了一军,这埋伏,引诱几恶人漏把柄的手段,真叫绝了!” “听闻他还是浅允长公主心仪之人,这是不是真的?”茶楼里有人插嘴道。 “是了是了!且再说说这陆少侠,没想到暗中已是联系了秦家分舵以及炎覆门这个邪道宗门一齐对抗秦有鹏秦明山这俩恶徒,这才叫对弈!想来那苏无常听得御书房头上踩踏砖瓦声就吓得丢了魂,又见了炎覆门门主亲至,听闻在行刑前便患了失心疯。” 说书的捋捋胡子,点头称是,正拿起茶杯。 “那先生可知道这位陆少侠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人群中有人起来问了个不打紧的问题,群众有些嘘声,这不是浪费口水么? 只见那似乎因为怕冷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手里掏出一锭金子,就没人敢再说道了。 说书的大咧咧接过,连忙道了声谢。 “那陆少侠呀,当日便被封了洛阳郡郡王一职,帝上开的还是只受俸禄不需他常在北都打理,陆少侠亦没拒绝,当即借了只雕,去炎覆门做客去了,要我说,兴许这炎覆门摇身一变作了正道有没有可能啊各位?” “这不好说...” “说不定...” “也未必...” 台下霎时热闹非凡,议论纷纷。先前提问那家伙又给说书的递了一锭金子,洒然道:“先生辛苦。”便起身走了。 说书又笑着接过,燕安的阔家子弟不少见,但这样舍得的还真得称奇。 ...... “话说这秦有鹏这恶贼还真是够狠!连自己子嗣都不放过,当了个棋子,得亏陆少侠眼厉!早几天就将之正法了,那西疆的王爷恰巧在燕安,听闻此事还特地赠予少侠黄金百两,布匹...” 说书的还在口若悬河,那阔少爷已是行至门外又掂了掂兜中方方正正的小玩意儿,才露出面色来,阴晴不定。 陆清远坐在雕上俯瞰北都风采,又回眼看燕安,抚着苏浅允送他的剑鞘,这棋局才是刚刚铺开。 九十.炎覆 炎覆门处于北都外界,但并不算多远,此时时日在冬至左右,是寒时才对,但这门内数十里地皆如仲夏,是惹得最外围打了一圈城墙,当了半个小城,里头也是有百姓的。 说是个炎覆城也不为过,最内的炎覆门倒像是个火炉,暖着整个地域。 陆清远坐着雕来是很惹眼的,直直落在这小城里,周围人皆是异色,仲冬来度假的人不少,尊贵也好,平民也罢,来都是有些风险的,却依旧有人来。 但陆清远这般气派的是不寻常,即刻就有人报上了炎覆门内,这也省得他再亲自去了。 陆清远挥挥手,散去了这只雕,看这小城里大多百姓都只余条贴身衣物与远处城外飘的大雪那叫一个格格不入。 他也没闲着,就近找了个酒家,刚开上一壶酒,上了几多菜式便是有人至,那人推开门,也不作什么叩门的举动,便是笑道:“陆少侠怎么不眷北都温香软玉,这般急着赶到小城?” 炎覆门是有些识相的,李纣亲自带人来,不过只带了两人,一是那先前见过的负炎杰,其二就是陆清远没见过的了。 “急着了了事,才好没念想地边过年关边享受。”陆清远继而也大笑。 “原来是个如此想法,陆兄好久不见。”负炎杰也朝陆清远一抱拳,大大咧咧落座,又敬他一杯。 “原来负兄也不是什么小小舵主。”陆清远举杯相碰,遂然道,有小二进来,见三位大头在这,是鞠躬行礼,但也不太慌乱,看样子炎覆门虽为邪道但也不是嗜血夺命的极端。 “见笑见笑,负某见识了陆兄弟这般对弈才知是班门弄斧。”负炎杰痛饮后又连连摆手。 “不过陆小兄弟确实有一手,若不说我还真是以为是秦家内搏了。”李纣也夸赞道,见陆清远望向那半晌不说话的家伙,解释道:“这是门内右堂主,胡狄,实力有至境,可惜是个哑巴。” “如此那当真可惜了,陆某敬诸位一杯。”陆清远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撂下就正色道:“诸位自是想求报酬的,若是想作正道或是北都护国大宗怕是还得等些时日。” “曾在门内有所交谈,如是想来,直接作了正道并不现实,正当风口浪尖上,莫压了难得的平衡才是,所以是想着换换报酬的。”李纣眼珠转转,开口道。 “如此也甚好,不妨说说?”陆清远点头,真要迁过去也难办。 “我等想着,不如请陆少侠助门内一臂之力斩了那奇偶道,也算是一雪前耻,奇偶道一灭,与秦家也就没什么仇来说的了,先前听闻少侠提了秦町的名字怕不是有...” 负炎杰嘿嘿干笑两声,道来。 “可不敢乱讲,只是觉着断了秦家对北都影响还不小,现在北都正是得发展的时候,至于灭奇偶道,几位自知陆某不过小小七段罢了,真当信于陆某?”陆清远打断他,缓缓道。 “这何不敢?!”李纣一拍桌子,“少侠仅七段便是与秦有鹏那厮硬拼一招,不怕告知少侠,李某本是称奇,随后回了宗门细细思索那一剑,怕不是得了剑宗老祖亲传?!” 这老小子倒好,竟把自己当成了陆忘辞那小子的徒弟?陆清远愤愤想,你敢当着她面这么说,看她斩不斩你。 “那唯有应答了。”陆清远面上一笑,回应道,当然没拒绝,奇偶道嘛,本来就是要去见一见的。 “好!陆兄弟痛快!”对位两人大笑,四人同举杯大饮,“奇偶道并不远,不如这些天找个机会去窥两眼?” “窥两眼是可以,真打起来不讨好,这道行我先前也对过几手,非得说就是一句邪门得很。”陆清远又没回绝,哪能这么快回北都,时间还没拖够。 “这是自然。”负炎杰道,“奇偶道十分难缠,不过我炎覆门是使火的,有些克制的说法。” “明日动身?” “好。” 几人谈罢,便领着陆清远往门内行,路上所见之人都会停下行礼,这景象还真不像个邪道。 外围算温暖舒适,但这炎覆门内就不见得了,是燥热。 门徒大多赤着膀子修炼,有些修炼法子就是打器,哐哐打铁声不绝于耳,怪不得大多都是使大刀大斧大锤的,天生神力嘛。 些个未见上陆清远的看了这生面孔便是喜气洋洋往上跑,连问着要不要比试两手,性格颇莽撞的宗门真能做好偷偷摸摸的行径么? 陆清远一记手刀打退拎着烈焰大锤的汉子,不由多想到,若是见到了奇偶道各类作势,怒从心头起,直直上了怎么办? 但说这炎覆门也不是感情深重的旧友,亦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资的香玉,没点把握陆清远怎么说也不会瞎上。 剩下这半天过得很快,不得不说这是个以实力为尊的宗门,那先莽撞的汉子也好,泼辣的女人也好,现在见了陆清远是服服帖帖的。 次日卯时未至,天依旧黑着,客房就有叩门声。 陆清远当然没睡,在这异宗他门里,怎么可能睡得踏实,连修行都是浅修,他开门,是负炎杰。 “陆兄弟,趁此时赶去,临近清晨他们奇偶道外围有一大波换班,是好机会。”很是贼眉鼠眼,在这莽夫宗门里也算是苦了他了。 炎覆门备的坐骑此时自然不可能是招摇至极的飞禽,是三匹毛色发白的狼,踏入雪中急行很难寻见。负炎杰还给每人拿了条灰毛大衣。 奇偶道是不远,不多时就抵达了,最外围是片小矿场,李纣脸色就变了变,“那年丢的就是这块地界,这矿产不算差,炼器正不错。” 杂杂乱乱的人偶正在巡逻,看样式做工并不精良,只有个一两段实力。 “救命!救命!”林中忽有喝声,四人转眼那远远处,就见一个妇人在跑,小腿处似乎割伤了还在滴血,后面的几个人偶越追越近。 “多半是要抓活人去炼人偶。”负炎杰沉声。 “抓我罢!放过我女儿!求求了,求求了!”妇人“啪”一声跌倒了,手肘磕破了,也潺潺流血,林里她的哭声格外凄厉。 “妈的,邪道周围百姓本就不多,多是来讨生活的,这奇偶道还赶尽杀绝,真不是个东西。”李纣恼道,“那妇人的衣装,莫不是咱炎覆门百姓?” 他往前踏两步,有些难坐住。 九十一.人性 负炎杰一拽住他,沉声道:“不可莽断。” “是理。”陆清远也同意,“此时天才蒙亮我们刚至就遇此事,哪有这么巧的?” “是有蹊跷。”李纣点点头,出手的想法本就不太实际。 再者人家奇偶道本就是邪道,这邪道做派是没什么好纠结的,不像炎覆门虽也是邪道,对于平民是不妄下手的。 但那妇人伤口确实流了血,应该不是人偶,几人便是再看,人偶群又拎起个小小人影,妇人一声悲鸣,昏死过去了。 灵觉中闪过几道身影暴动,四人警觉但屹然不动,只见妇人前落下几个紫衣剑修,看样子并不是剑宗的,随意剑招一出就使这太过外围的低等人偶瞬间溃散。 “这位夫人,这位夫人,你还好么?”先是和少女轻轻摇摇那妇人,不见反应。 这些个修士实力并不高,高不过六段,是一群弟子了。 “紫云阁的。”负炎杰念到。 “总该做点正道的正事。这年末了秦家正巧大损,是他们抢北都宗派地位的时候。”李纣看透彻了,遂然道。 那些弟子各方摆阵,颇小心的样子。 立在后排的少年缓声道:“师妹,她昏去了,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又指指前面,“刘师弟,去看看前面那孩子。” 矮小师弟才是上前,往那四散的人偶零件里去,才走几步便连忙转身大喝:“快跑!那女孩是假的!” 为时已晚。 这心性偏纯的少女正准备输送些源气给昏迷的妇人,源气一触就反了个身,是死物! 它口部一张,射出一道血剑,少女自然是无力闪躲的。 “师妹!”师兄厉喝一声,当下是脱不开手的,周围不知何时围上来一群人偶,三段四段,数量起码得有双十。 “进阵!”他当机立断,没别的法子,源气引动,念想之下还是将毒发的师妹带进了阵内。 余下几个弟子也是连忙踏入,阵法大亮,淡紫色屏障将人偶隔在外界,但也还未走近。 那不远处的师弟连忙奔至时阵法已是显现,“师兄!师兄!放我进去!”他拍打起屏障来,莫说是那师兄,哪怕是一旁的几个惊魂未定的弟子都没作响。 此时人偶开始逼近。 “你中毒了,自裁吧。”师兄叹了口气,冷冷道,“对不住了,师弟。” 但他说的并不假,这小师弟的手上脸上开始爬上不正常的绿色,他眼神中多有绝望,夹杂着怀疑与愤恨。 小师弟拔出剑,“嗙–”一剑轰的居然是屏障,再没有气力,翠绿色更甚,直挺挺又倒下去。 屏障里几人盘坐,心念不想,师兄坐当中,给那昏厥的师妹祛毒。 “师兄,现在怎么办?”有人出言问道,多是放不下心。 “莫慌,有紫来阵在这些小人偶并不能吞了我们,先传音给大师兄已经长老他们吧,这奇偶道还真是穷凶极恶。”他面色也不怎么好看,想了个几乎坐以待毙的法子。 “原来埋伏并不是为我们设计的。”负炎杰等人离得不近,他低声道。 “看来这正道宗门也没正到哪里去,还以为他们个个刚正不阿,视死如归呢,若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又何因一纸薄墙分个两道。”李纣说的不咸不淡,根本没想着出手。 “正邪之分早已根深蒂固,怕是没这么好除。”陆清远摇摇头。 “这有什么的,观如今邪道与正道最高位最是凶烈的两位不过臻境,比之东洲最顶实力并比不上,但凡那帮大能出来一位制衡,谁人敢打破似的。要我说陆少侠剑宗里顶天那两位但凡请动一位,这两道早相亲相爱了。” 李纣哼声道,性子还是有些暴躁的。 “话是这么说,但假若李大哥在我这个位置敢去面见其一这般说么?”陆清远哑然失笑,其实这两位其中之一就在面前呢,至于陆忘辞那小家伙?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陆少侠说的也在理。”李纣想了想,是没法反驳,敢直面?莫说才至境,哪怕到了臻境也不敢去寻啊,况且二位都在闭关,心念下一丝烦躁顺手拍死也没处说理去。 “这埋伏还没完呢。”陆清远又道,目光盯着远处的屏障。 “糟了!阵法正在消散!”忽有一弟子跳起喊道,这屏障在缓缓变弱。 “怎么可能?”剩下寥寥几个弟子都慌了,这紫来阵能持续将近一个时辰,这才不到几分钟!这些人偶不过三四段,只是数量过多而已,是不能对阵法造成损失的。 “是...师妹的毒!”有人终于发现了那毒发的师妹身上散出绿色源气击在屏障上,使得屏障愈来愈弱。 “住...住口!”师兄急喝,遂而咳嗽起来。 “师兄...你...你也中毒了。”周围弟子望向他,师兄咳嗽出血丝亦是如出一辙的绿色。 “你们想做什么?!”师兄撑着身子站起,拔出剑目光紧紧盯着这些个平日里嬉笑打闹的同门师兄弟。 “师兄...自裁吧!不然...不然屏障破了,我们都会没命的!”有一师弟手已抚上剑柄。 “谁敢近一步!”师兄剑势狠厉,但也没强攻,源气在疯狂流逝,是强弩之末了,绝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师兄,小师弟变成人偶了!师妹也...啊...”那师弟手里剑“哐当”落在地上,一脸惊惧地往后爬。 “什......”师兄连忙转头,往后望去,哪有师弟师妹的人偶,只是自己胸口多了几个剑尖,他猛喷一口血,落在屏障上,再薄了两分。 “对不住了,师兄。”几弟子畏畏缩缩收剑,待到那两人气绝,屏障才是稳定下来。 弟子们刚喘过一口起来,就见那先前的师弟又爬了起来,真作了人偶! “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负炎杰眉飞色舞道,就差鼓掌了。 “这就是正道吗?将狠厉与人性几字写到极致了。”他又笑道,可真是一出好戏。 这时林中踏来紫云,这戏还有变故? 九十二.奇偶 几个紫袍修士赶至,甩出招式似奔雷作掌,轻易击溃了这已有好几十之数的人偶,点过那薄薄的屏障。 “这奇偶道!真是歹毒十分!”一弟子模样往前两步,见这阵内也好,阵外也是,凡是来了的弟子无一不是中毒身亡,身上翠绿色的毒还在消逝。 “罢了,撵把火烧了吧。”长袍老道摇摇头,叹口气,“莫要着了他们的道,不舍得烧还带回去埋了,化了人偶就惨了。” “是。”弟子点头,烧起把火来,翻腾的烈焰并不是凡火,如此情形定不是第一次了,火光照过他的面庞,表情是平静。 火焰渐熄,长老转身道:“走吧,对付奇偶道还是得从长计议。” “嘭嘭嘭——”林间树丛炸响,闪出好几个人影,只不过面上皆无血色,也不见表情,是人偶。 人偶踏雪落地,竟是齐齐张口道:“又见云长老了,不过奇偶道也不是各位想来就来想就走的闲暇之地,况且道长时常断小道财路,是不和善了。” 被称作云长老的老道脸色急变,冷声喝到:“撤!”便是急行,毫无恋战的念想。 几紫袍在林中穿行的速度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背后不断翻跳的人偶也不曾落下,奇偶道处又传来一声娇笑,一女子身影踏出,掠空而行,至境! 可惜之后的景象就看不着了。 负炎杰咂咂嘴,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遂然又道:“刚刚那个女人,估计就是奇偶道的道长了,奇偶道人偶最高不过九段,至境唯有两人,这外一半唯有她一个,现在去追那紫云阁老道了,外部正敞开着。” “负兄弟的意思是大胆去外部搅一趟?”陆清远问道,眼下时机正合适,未尝不可,至于这整一个都是圈套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 况且他们这两至境一九段,再加上陆清远实力起码拼个九段没什么大问题吧? “正有此意。”负炎杰点头。 “走!”李纣见陆清远没拒绝,就低声道:“那就快些,那老道不过九段,用不了多时。” 至境躲过这些人偶木愣愣的低等人偶并不难,几人翻入道统中,四壁皆是怪异符字,不少人偶拎着残破的躯壳或是零件往某个堂里走,几眼扫过去,不见一个活人。 再行几步,里边传来呜呜声,负炎杰便与胡狄相视往其中前行。 轻微的“咔咔”声响动,负炎杰又探出头来:“已清剿。” 这房中除了散落地上的人偶就是个笼子,里边装着三三两两的活人,数目也并不多,只是都被封了嘴。 见了他们便是惊恐后退,有几个险些跌倒。 “能放否?”负炎杰并不精通阵法,转眼望向胡狄问道,见他摇头。 “有...阵。”胡狄未开口,使了传音,只是很不清晰,但他下手很快,一转眼就捏了两道符,轻轻甩出,贴在笼子上,符文大亮。 “呯嘭——”一声脆响,笼子也消失了,其中人也消失了,散落在地上的都是闪着光的碎片,镜子。 是术法。 外界顿时脚步声大作,陆清远脸色微沉,果然仍是套。 “属下...不力,仍...触发了。”胡狄亦是,传音道。 原先笼处“哐——”地落下个浑身银色的巨型人偶,房中都要一颤,九段人偶! 它如金刚怒目,便要仰天大吼,是个使蛮力的主。 房外听这声响也是围了个满圈,这仗势逮个九段基本没什么问题,况且若是刚刚那情况,那前面几个人偶也能赶来,以及那至境女子。 莫说是一个九段,紫云阁阁主来也不好走。 但恰巧碰上的是李纣几人,在这强横的实力面前,再好的圈套又有何用? 这炎覆门高位是总该漏两手的,果然,李纣与负炎杰皆是拎出把火红大刀来,只是李纣的刀身极阔,而负炎杰的则是长柄刀,几乎与人齐平了。 胡狄是个修术法的,倒也少见,手中已是闪出多数符纸,上如有烈焰翻腾,炎覆门这一炎字可谓是贯彻上下。 银白人偶巨臂砸落,地板崩碎,这房几欲塌陷,虽是比不上北都皇宫那般厚实但也足以凸显力量之刚猛了。 “得迅速。”李纣出声,身影已是跳起,大刀迎空而落,崩腾烈火如长龙,一瞬使空气扭扭曲曲看得十分不真切。 “嗙——”沉闷的爆裂声响起,那银白人偶巨拳是抵上李纣的大刀了,但完全无济于事,全然炸裂,这巨硕人偶霎时化作一层银粉。 至境若要全力斩九段,几乎无异于砍瓜切菜。 胡狄也不留手,符纸翻飞,贴在墙壁上,房顶上,心念一动整个房室随着火焰爆裂开来,力度把握极好,由内至外,房屋的碎片砸碎不少人偶。 负炎杰就此时舞起大刀来,自自身飞翻出数层火圈,你别说,倘若是个女子还真有几分舞蹈的绚丽,可惜是个莽汉。这烈焰也不是什么吸睛的饰物,比之凡火还要强上数分。 这一处楼阁崩碎,不曾想到外界的人偶数量仍是密密麻麻,本是显得空旷的场地现在都是挤满人偶,十分繁杂。 只叫人看得头皮发麻。 不过炎覆门的火确实克制这些低等人偶,沾上一些便是瞬间带倒一片,陆清远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本就没想着动手,更何况这三人出招融洽非常,干脆坐享其成。 但眼下拖不得,那女魔头后院起火势必会赶回来,哪怕没逮住紫云阁的老道,虽是才过几息,便是见人真开招。 炎覆门门主李纣亲自开招,源气爆涌之下所有烈焰被吸纳,亦或是吞噬,再转而化作一朵小小火花,却比之前火海更甚。 随着他刀身一劈,火花徐徐坠落,李纣面色都是白了些许,这一招式消耗显然是不小。 “噌——”落在人偶群中摧枯拉朽,火焰瞬间奔腾而去,燃起的不只是人偶,还有周边的楼房。 “业火。”陆清远认得。 “炎!覆!门!”女声厉喝传来,林中忽有大风,夹杂着飘飞的雪花。 九十三.变故 “鄙人李纣,见过孙道长。”李纣打了个哈哈,一点不急,虽是这女子火急火燎地来了,但也只余她一个至境罢了,那些个人偶只有一个为九段,并不能如何。 “炎覆门近日行径越发不像个邪道了。”孙姓女子平息些许,低声念到,外院几乎毁去了个大半,不过损失的都是人偶,只是亏损,并无伤亡。 “邪道是邪,又不是恶。”李纣耸耸肩,烈火多数被雪风吹散,负炎杰等人也停手了。 “呵。今日所行,总得落下个交代,免得我奇偶道被人传了是个什么东西都能来踩一脚的无能之辈。” 那女子面对如此势力却也半慌不慌,又冷声道,“李纣,你若是落下只手来,放你们回去倒也不是不行。” “奇偶道小道长孙泠,当然不是无能之辈,只是狂妄之徒罢了。”负炎杰亦是笑道,不是读不懂时局,奇偶道亦是两个至境,纵然人偶千千万,这些零件拼凑出来的玩意儿妄图挑战至境,是有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意思了。 “区区九段,怎敢插嘴?!”孙泠白眼,仍是立在空中,指节轻动,不经意间一道风刃甩出,破空而去。 不过并不是面向负炎杰的,反倒是陆清远! 陆清远为躲招是立得远了些,不过她这时不时地往他瞟是没逃过陆清远的眼睛。 负炎杰等人定是没想到会发生这般转折,注意力都未转向陆清远,直直喊道:“陆兄弟小心!” 陆清远自不必说,反身便是逐鹿出鞘,寒光爆闪,剑心微涌之下仍是抵过这一风刃,只是硬撼之下有些生疼,开口道:“孙道长何意?” “风吹歪罢了。”她亦是耸耸肩,“不过你怎是个生面孔?也不像是紫云阁的修士——他们的七段吃这下估计早成两截了。” “陆兄弟,没事吧?”负炎杰等人是立于跟前。 李纣嚷声道:“便是剑宗来客,看来贵道对于北都境内是也并未多了解。” 孙泠听得此话便是面色一沉,剑宗还真是不敢惹的,莫说顶天那两位,哪怕是逐鹿阁主陆斩蛇都能轻轻松松捏死他们。 但心念所想到,若是皆能留在此地呢?那就是整个炎覆门地盘手或许还能伸到如今大损的秦家中去,待到拿下紫云阁,那北都不也侵蚀了不少? 眼前这少年虽远远超脱表面实力,但刚刚那一招也不过九段气力,况且也不曾听说名号,说不好在剑宗也是个藉藉无名之辈。 利大于弊。 她想着便是手指牵动,不知哪儿沾着根银白细丝动了动,可惜在日光下根本看不着。 “砰砰砰——”当空房上响动,落下来三个人偶,皆是九段,只是与先前那巨力金刚般的不同,身形都偏小巧,提着双短剑或是攥着一手符文。 “看来奇偶道是想挑战权威了?”李纣屹然不惧,又道。 “奴家自是以为奇偶道这小小道统虽是不能妄与剑宗比,但倘若你炎覆门打上来,还是得要回几分面子的。”孙泠依旧灼灼逼人,但似乎剑指的并不是陆清远。 地上源力低微的人偶群四散,腾出一大片空位,数量虽是庞大,但在那得心应手的烈焰下也只能化作飞灰。人偶亦是资源,白白送了还是有些肉痛的。 “只你一人?”李纣哼声,气力消耗不大,已是恢复了大半,大刀便又现手。 “要留炎覆门诸位一聚的,自然不只有奴家一人,奴家可应付不过来......”孙泠娇笑一身,媚态横生。 才音落,远处急急掠来黑影,亦是个女子,与孙泠看上去多有几分相似,只是年长些。 “姐姐,你可来了。”孙泠缓声道,果不其然。 “炎覆门是要与我道宣战?”这女道长面色明显更厉些,冷声。 “不过是切磋。”李纣面色并没太难看,虽此地为她们主场但也怎么也是同等层面,真拼命也不好说胜负,就是侥幸胜了,也元气大伤,此时炎覆门那些门徒势必齿剑如归,绝不好受。 “呵,舍妹说要摘你一条手,就得摘你一条手!”道长不与口舌,迎空便劈啪作响,似有一漆黑电闪直直刺来。 是一长鞭,这兵器就更少见了。 对上的自然是李纣,这长鞭临体又作了柔态,鞭身在大刀上绕了好些圈子,是要夺刀,那颜面可就丢大发了。 李纣亦是出招,大刀忽燃起烈焰,直直追上长鞭,挣脱了开去。 孙泠是要来帮她的,手上甩出一道劲风,却是被胡狄捏了一道术法拦下了,便只能愤愤转向。 这至境交战之间,负炎杰这般九段也是插不上手的,只得警惕四周的九段人偶,也不落阵,费时费力不说,那几个手上攥着符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人偶还未动,陆清远两人倒也空闲,看着两对人交手,陆清远一瞬觉得,打什么打,这招式身法多有些相似的道道在里,搞个联姻不是更好。 当然,这他不会说出口就是了。 空中才是分开纠缠,孙泠手指再一点,那一共四个九段人偶终是动了起来。 “陆兄弟,对付这般木头石块拼的玩具,自是不必太上心吧?”负炎杰洒然一笑,大刀斩出一片火花,与那迅猛上前的小巧人偶手中短剑激烈碰撞。 “自然。”陆清远亦笑,逐鹿短啸一声,转手便是一记横水断月,剑气流转,一下斩在那远远攥着符纸的人偶手上,那些道符眨眼碎成一大片,好似又雪起。 “好剑!”负炎杰看在眼里,赞道,又侧身躲过这矮小人偶的追击,挥起长刀在它银白躯壳上留下深深痕迹,焦黑一道。 “嘭——”正面与陆清远对峙的是一巨力人偶,身形较魁梧,气力很是夸张,每一拳脚倘若砸地都能留下不小坑洞或是弯弯曲曲的裂缝。 但陆清远仍是显得游刃有余的,气力大有什么用?打不中不是空消耗? 道长长鞭一抵,身影往后飞出几丈,一拍手:“放出来!”边是喝声边见有一细绳断裂,“哱——”一声,好生清脆。 空地上忽而现出一纯金道体,足有十尺高,单是立于场上就叫人胆寒。 至境人偶! 九十四.鏖战 凡生灵修至至境都会觉醒灵智,与一般人无异,花花草草修成至境已算罕见了,这零件拼凑出来的至境? 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这浑身金黄的魁梧道体正好好端端地立在地上,四散的源气层面远远超过九段,是不由分说的事实。 “贵道大礼之重,真是抬爱了。”那道长的鞭子黏地很急,李纣借了个空档寒声道。 奇偶道一直四处作恶但也也不上过分强大的势力,对于正道,更是不漏手脚,唯有那紫云阁碰上来才遭重了。 这至境人偶应是算得上底牌了,直愣愣就摆在他们面前了,显然不只是想要教训一下这么简单的。 李纣胡狄是脱不开身的,这两魔女招式愈发是狠厉,直叫人应接不暇。 为了防止他们强行落跑,孙泠早就当空中布了阵法,现在才触动,看得到远处银蓝一片,围成偌大一个圈,按理说孙泠要是真打出这么大个阵法来消耗绝对很大,但眼下一点异样都没有。 多半是有别的法门在支撑,但也寻不见机会去破阵了,至境人偶只要先干掉地面两人就能上来施压,说不好真要栽。 李纣也没想过奇偶道的道长这么邪门,连剑宗的弟子都敢下手,若人家发难,这运营不就一文不值了? “噌——”地一鞭袭来,打断他的思量,落在李纣的手臂上,瞬间就是几道口子,这鞭子亦有门道在,这搏斗之间同样也容不了他考虑,全心紧盯着那魔女。 左臂的伤口上传来灼热的痛感,不必猜,定是抹了毒的,奇偶道是真想下死手。 这邪道纠纷哪怕是争战正道也未必会干涉,更何况这般暗地里的博弈,甚至可以说是正道求之不得,哪怕紫云阁在此伺机亦不会出手,待到两败俱伤岂不是一石二鸟。 再观胡狄,两人术法不计其数,当空飞着的符纸亦是不少,一面是罡风阵阵,一面是烈焰崩腾,这你来我往的源气交汇时难看出何方优劣。 地上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先前四个九段人偶才倒下一个布阵使符纸的,还有三个不要说,这至境人偶亦是猛地踏步跳起,双拳上黄金光芒闪耀,巨硕的身形有如泰山压顶。 “嗙——”极大声响自地面扩散开去,条条裂纹如同沟壑四分,负炎杰接着迎上那两柄短剑,脆响连连间开口道:“陆兄弟,看样子你得先抵住这些九段人偶,我来硬抗至境!” 上空难分伯仲,即使是想走也没这么快,每一息都显得弥足珍贵。 九段硬抗至境?那无异于自尽,哪怕是人偶,先前李纣斩九段人偶才用了几息?负炎杰挺身而出,为的是炎覆门的尊严,亦是真性情。 是个桀骜却给人几分浩然正气的邪道魔门。 罢了。 陆清远心念所想,低声道:“不过是个人偶。”便起身。 剑心轻启,陆清远逐鹿紧握,急行。 快!极快! 快得负炎杰几乎看不清了,这真是七段? 不待反应,陆清远已是直面在这至境人偶面前,不见人偶喜怒,却见它开口:“好快。”有些许灵智,但不如那日所见的三个人偶。 可以说这周遭一大圈人偶,亦是没有一个有灵智的,包括那几个九段也好,再联想到紫云阁的人特地放火焚成灰的举动,或许那些具有灵智的人偶被使了什么暗法。 奇偶道,暗地里还藏了什么辛密。 也不及陆清远想太多,他眼中唯有破此局的念头,七段硬撼至境?要说这天下唯有一人能做到,那便是陆清远。 陆清远的剑斩在人偶胸前虽是被它双手护住,但剑尖带起一道火花,落下浅浅痕迹,看得出并非没有一搏的能力。 负炎杰亦是没空去给陆清远搭把手,那几个九段已经撵上了,他挥舞起大刀来,以一敌多,自是成了炎覆门左堂主以来再见不上这般场面。 往往一年下来要与人真刀真枪都没多少次,处理事务之间不晓得刀法生疏与否。 他转眼余光扫过那踏起飞身的少年,眼底多的是怀念与憧憬,他自知放至同等年纪是根本比不上的,但何人无少年?负炎杰双手挥刀愈快,心里愈是果决。 心头与刀尖皆是烈焰崩腾,荡气回肠。 金黄色人偶像是吃痛,退了半步,孙泠眉头一皱:“这情感还真是累赘。” 陆清远摇摇头,以却别苍松险之又险地避过那轰来的一拳,又一剑落下,顺势踢在它手臂上,还未落地又是念出一招云烟,人偶自身也好,他人控制也好,定是迷失方向的。 可惜孙泠本身就是修风系术法的,甩出一道劲风便是,轻轻松松吹散,却迎上一道火符炸裂,“嘭——”一声,她身影倒飞一丈,再抬头修炼上已是灰了几分。 胡狄亦没乘胜追击,而是甩下两张符纸,拍落在其中一个九段人偶之上,正是那使符纸的,刹那爆炸,人偶瞬间四分五裂,看这符文强度,应是早早就备好了。 奇偶道攻势咬的急,李纣等人亦可反攻,她们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 翻盘点在于陆清远的身上了,可七段对阵至境,应是毫无胜算的。 这是陆清远自出关以来第一次堂堂正正直面至境,哪怕不是人,至境比之九段强大在体魄,源气存量,灵觉,非常大的跨度。 但陆清远一人一剑,似乎将这距离无限缩小,人偶往后一跳忽然喝声,有如闷雷,是要开招了。 它身上各躯壳浮起,显现出不计其数的机栝,各色箭头泛着微光,毒!各种毒! 若这类人偶能量产,投入到争斗中去岂不是摧枯拉朽?固若金汤的巨型弩机,一瞬百发!且还没算上其本身。 这展露出来的机栝并不是招式,是用来迷人眼的,它那硕大的拳上耀起金光,这才是真正藏着的招数。 一丈高的人偶全速前进,背后似乎有火器轰鸣声,与它一道向前扑去的还有漫天箭矢,密得像是仲夏大雨。 “陆兄弟!”有喝声。 陆清远眼中灰蒙蒙,“休境,启!”他心底轻念。 九十五.险胜 北都,万里雪飘。 将是年关时节,自燕安往外却都是满目悲戚,百姓也好,官僚也好,宗门也好,皆是如此。 北都当今帝上,苏云天,驾崩了。 世人这才想起,原来一心为国的帝上,也颓颓老矣,前些日子才听闻铲除大皇子内乱,还不及立新太子。 兴许是操劳过度,也听闻时常有疾,新太医才上任就撒手人寰了。 百姓当是觉得天愈寒了,还得争出个新帝来,也不是什么一朝一夕的事,那些皇子的作态多数看得清,却也闭口不谈,谁敢此时偷摸着论国事。 宫中亦是乱。 旧帝已去,却也没说如何立新帝,国丧才堪堪过去,妄图权谋的皇子们便分成好几派,各自为政,乌烟瘴气。 苏浅允才拜过灵碑,心里多有伤感的,但父皇时常说相见她母妃,终日亲政累得慌,他也不过一介凡人,如此长辞说不好亦是解脱。 她起身回殿,小萱紧紧跟在身后,当然也是没有告知那些禁卫的之类的,要是来了就嘈杂地很。 殿口有人立着,远远见了她就躬身行礼:“老奴参见殿下。”不是别人,正是先帝身边的红人朱臣南,大名鼎鼎的朱公公。 “朱公公所谓何事?”苏浅允皱皱眉,父皇这事蹊跷得很,近来也已是十分小心,但暗中也察觉不出来些什么,只知道玉玺仍是丢失。 现在朱臣南现身,莫不是有所发现? “回殿下,先帝并无诸如退位之后的事宜备注,不过帝上蹭叮嘱老奴定要保住殿下,不知殿下有无号令北都的...” 朱臣南看了眼小萱,苏浅允似乎并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便直接开口道。 “无。”苏浅允摇摇头,颇有些失望,“朱公公可知道宫中哪几皇子争的最凶?” 朱臣南这老太监头发有些发白了,他思量思量,又开口:“当属四皇子,六皇子,九皇子争的最急,一练兵一喜文一谋略,是难周全的。” “又有哪几皇子不争不抢?”对于此苏浅允还是明白的,如今玉玺未现,皇脉都有资格争夺帝位。 “三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朱公公还未报完,苏浅允就打断了他。 “三皇子?苏若祁不站队?”她脸色变了变,苏若祁当之无愧北都皇脉中的末流,但凡任一皇子继位,轻则流放边疆,重则直接剔除皇脉,作一介平民。 他这时候不去抱大腿站个队?七皇子之类的还好说,起码有学术上的研究,就拿七皇子来说,他诗词歌赋就不差,也是在北都有流传的。 但苏若祁不一样,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他却慌也不慌,急也不急?其他人可能当他是放弃自身了,可苏浅允觉得没那么简单,这摊死水平时还是有些审时度势的。 “回殿下,的确是如此。”朱臣南点头,不否认。 “新上任的太医是谁引进宫里来的?”她又问。 “是几个锦衣卫。”朱臣南回到。 “不行,得去拜访一下这三皇子了,不对头得紧。”苏浅允摇摇头,表情凝重十分。 “老奴去便好,殿下在燕回殿中好生修养,殿下是北都寥寥无几的希望了。” 朱臣南连忙躬身,正欲退下,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抬头问:“殿下可否让陆公子赏脸会面?老奴想来,公子对付大皇子之乱处理极好,这回多半没有去炎覆门吧?” “他真去了。”苏浅允摇摇头。 “如此...想来是北都留不住啊......”朱臣南长叹。 “嘁——”苏浅允不屑道,“宫中眼线这么多,他不真去怎么行?朱公公又怎么知道他去炎覆门是不是计谋?” “...老奴受教。”朱臣南愣了愣神,亦是点头,作了个告退的礼数,便退下了。 苏浅允才挥手散去结界,小萱跟着她往殿里走。 奇偶道。 陆清远只有一息时间,面对的是有如暴雨倾泻般的箭势以及光芒大盛的巨拳。 所有的攻势在他眼前似乎都变慢了,他忽而出剑,哪怕是李纣或是那道长,余光扫一眼也根本是看不清他的剑。 快!太快了! 至境都难以捉摸的剑,这难道就是剑宗的实力?七段堪比至境?怪不得千年前陆清远根本无人敢动,这天下,有人能是他的一合之将么? 目光多多少少往陆清远那儿瞟,邪道亦如何?照样是遵从实力的。 陆清远轻挥剑散去箭雨,重心并不放在躲避上,还是有几只箭扎他肩上,得亏开了剑心,暂时也感觉不到。 对顶这人偶奋力冲来的重拳?陆清远还没那么莽,看人偶脸上嘴角幅度狰狞便念起却别苍松。 倏地出现在它身后,陆清远这才出剑,逐鹿在那纯金道体背上连斩,斩出一道光,不过堪堪一息,却是利利落落一百二十八剑! 先前便是一剑就能留一痕迹,如今就更是,一百二十八剑直直在它背后凿开了个大口子,里边零件崩裂不少,能看到滚烫的核心。 人偶身躯似乎白了几分,竟也咳嗽起来。 陆清远剑心已闭,疼痛难忍之间深呼出一口气,挥出最后一记横水断月,直至人偶的后心,却从它胸前飞出。 “哄——”那人偶随着声响倒塌下去,零件齿轮嘡啷啷撒了满地,终于是自内而外爆炸开来,器物果然是远远比不上真人的。 陆清远执剑立着,眼瞅着负炎杰那一块又倒下去一个人偶,已立上风,拔出肩上插着的剑,那一处都显不正常的蓝色了,随意吞了颗丹元,却抬头望着。 “姐姐,今日...”孙泠悄然出声。 “让他们走吧,真莫逼急了。”道长手上缓了几分。 “我炎覆门岂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李纣颇怒,本靠着硬拉来的陆清远惨胜就很丢脸了,这女人还把他贬低地如同个泥巴人。 “嘁!”孙泠不屑声,“你真以为那些个人偶是退下去了不是往你炎覆门赶?你炎覆门当下正是城门大空之时哩。” “走。”李纣变色,喝道,本就得找台阶下,况且若是见那孙泠没要太大阻拦的意思就与胡狄各带一人急急退走,不过那娘们贼得很,也不收了先前布的阵法。 “姐姐,今日算是大损了,你可甘心?”目光送着几人退远了,孙泠抱着手臂才是问道,说得轻巧,面上都是灰头土脸了。 “你以为呢?”道长哼声,也不听她说道些什么,便是转身。 九十六.臣子 北都三皇子殿外闲杂人等皆无,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朱臣南在门口思量了半天,才是决定偷听一二。 他请沈三石暗中窥伺三皇子几天了,沈三石是北都第一锦衣卫,帝上信得过,他自然也信得过。 时至方才才得到的消息,有来者入北都了,是个至境。 燕安并不禁飞,但若有至境胆敢擅入亦是会被察觉的,这位却没有惊动任何,当是有帝令,可北都先帝早不出皇宫多时了,哪来的帝令外传? 朱臣南是个文官,实力还真不太够,不过好在自身位高,况且沈三石尚在宫内,只是偷听皇子的事宜是不太好。 “如何?”里头有人问话,这声音朱臣南并不认得,但却没有打下隔音,古怪得很。 “下了隔音?”这回是苏若祁的声音。 “当然,皇脉事宜如何?”那男人如是说。 “皆在计划之内,玉玺亦在,即日便可登帝位,先帝落下的遗文也截下了,还请使者放心。” 苏若祁松了口气,皇子的重心亦不会放在修道上,实力当然是察觉不出来的。 “可你能忍辱偷生二十余年,只为北都帝位,谁知道你有没有反我羿国的心念?”居然是羿国来客,羿国不算小国,当世有一吞天教屹立已久便是有臻境大能坐镇的,而其国一直野心勃勃北都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朱臣南心头一紧,急急往外走。 “只要本殿登了帝位,当为大羿国附属,绝不有任何异心,但使者所言保我北都皇脉不受战乱还望不食言。”苏若祁急声道,有叩首声,可谓毫无颜面,不堪入耳。 “那是自然,不过眼下正巧是殿下表一番忠心的好时候。”使者轻笑道,顿了顿,“方才不知怎么了,隔音结界没打下,正巧全被外界一人给听了个遍,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使者莫急,但若实力不足还请...” 苏若祁心里咯噔一声,暗骂道这羿国的杂种,至境源气控制不住打不下隔音结界?这怎么可能?摆明了想杀他北都的人,来个下马威。 “嘿!殿下北都的人,当然是北都自家出手了。”使者跟着苏若祁往外走,抱着手臂笑道。 “你!”苏若祁瞪了瞪眼,自是发作不了的,往外看一公公还没步出院落呢,背上就是寒了一寒。 朱臣南么,他知道的,老太监了。跟着先帝打拼了几十年,是宫中位子极重的大臣,羿国使者能不知道?无异于是请君入瓮。 苏若祁捏了捏拳头,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了。 朱臣南根本没想着逃出去,是不可能的,至境的灵觉早该察觉到他了,也就是说,自他踏进来的第一步,乃至听完消息都是这羿国使者的作为,目的就是为了斩他。 他叹了口气,亦是没有说话,直愣愣地盯着苏若祁。 空中忽而有人落地,手上紧紧握着一柄绣春刀,寒光四射。沈三石。朱臣南却也知道,他来得不是时候。 “何人擅入北都?”沈三石冷声,羿国使者也只抱着手臂,一脸似笑非笑。 “殿下,接下来该如何呢?”使者不答话,洒洒然席地而坐了。 “沈三石。”苏若祁面色白了两分,“斩了他。” 他指的是朱臣南。 “殿下何意?”沈三石虽有疑虑,但却握紧绣春刀直直盯着苏若祁,皇子妄反皆是一种下场,就如同苏无常,一样问斩。 “锦衣卫唯听从玉玺之令,是也不是?”苏若祁正色,问道。 “自然。”沈三石点头。 苏若祁手掌摊开,上面是一条金色丝绸包裹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其上北都章纹跳脱而出,饶是白日,亦觉得几分刺目,果真是如假包换的玉玺。 “倘若北都无帝,亦无传位,当是持有玉玺的皇脉当即帝位,是也不是?”苏若祁又问,面色平静下来。 “的确...如此。”沈三石并未答话,倒是朱臣南嗫嚅道。 “斩!”苏若祁冷冷喝到,当然不必再装傻充楞了,做人家附属国又如何?在这北都的地上还不是一样称帝? 沈三石转头望向朱臣南,两人皆为先帝戎马数年,早猜想过将来辞别的事宜,却没想到会是这般。他又瞟了眼那羿国使者,这是真想斩的,但能吗?不能。 锦衣卫是为皇脉而生的,玉玺能命令锦衣卫的同时亦能做到控制。哪怕他是至境,可以说只要苏若祁想,将他修为压回都没什么问题。 朱臣南颇有几分气节,这老儿年数不小了,算在普通人里差不多就是半截身子已入土了。但此刻他略显浑浊的双眼精光阵阵,似乎又往年少。 他对着北都朝堂猛一拜:“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国都,微臣朱臣南,粉骨碎身終不悔!” 他大喝,殿堂的阶梯一眼望不到边了,“帝上!您的江山,老奴下辈子再陪您打回来!” 燕安又开始飘雪,盖没了他斑白鬓发。 “动手罢!三石。”朱臣南朗声道,闭上眼,“而后莫忘却了你身上着的蟒袍。” “沈三石!你还愣着作甚?”苏若祁话语间已不容任何感情色彩了,“玉玺之令,即是帝令,先帝之令也好,今帝之令也好,岂是你能违的?!” “谨遵玉玺。”沈三石握刀的手上青筋虬露,声音却十分平静。 沈三石做了一个平生做过最多次的、最简单的、最平凡的动作,挥刀。 热腾腾的、赤红色的液体喷洒在殿外的台阶上,刺痛着眼眸,“啪嗒——啪嗒”那头颅一直一直滚落到角落,终于停下了。 他再挥刀,甩去血迹。 “沈三石,朕命令你,今日之事不准告知任何一人。”苏若祁低声道,手上光芒闪耀。 “谨遵玉玺。”沈三石颔首。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羿国使者起身,边是大笑边是鼓掌,“北都的新帝也好,锦衣卫头头也好,这老臣子也好,都是有意思得紧!” 面对脸色铁青的沈三石,这使者却也不慌,缓缓捏碎结界,“北都的确忠心耿耿,本座自会告知大帝,暂先告辞。”他身形一闪,便是飞身而起,这北都当真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也下去吧,再做两日准备,即刻登基。”苏若祁喃喃道,抬眼已见不到沈三石的身影了。 九十七.弦声 “几时了?”陆清远坐起身,才睁眼,是楼阁内,满眼一片火红,颇感几分温热,当是炎覆门内,他对着门口静静立着的侍女出声问道。 “回公子。”那侍女惊了一惊,又是喜道,“公子昏睡五日有余,此时已是未时,奴婢这就去通报门主。” 陆清远点点头,探查自身,强开剑心境界是很吃力的,上次纯粹搏命,况且后来正巧遇上了巳巳,这次虽是几乎全盛时候开的,却也大损才是。 原来八段已至,陆清远才是明了。 房门“哐啷”被推开,闪进两个汉子,侍女连忙道:“门主万安。” “所幸陆公子身无大恙,修为也上升了,乃是大幸事。”李纣喜洋洋道。 陆清远当然是不怕他们落井下石的,炎覆门虽是邪道,但也不傻,自然看得出陆清远不凡,奇偶道急急停手亦是因为如此,当真不惧剑宗?这天下有宗门敢说这话么? 谁不知道陆清远护短似的。 “想来奇偶道这梁子也结了不小了,不知李门主有几分把握?”陆清远也是笑道。 “那俩魔女损失惨重咧,受伤也不小,再者我炎覆门不好强攻她奇偶道,她奇偶道亦如是。”李纣亲自上茶,陆清远也恰有这个资格。 “此次着实莽撞了,得亏陆兄弟身手了得藏而不漏使得奇偶道吃了大亏,负某见陆兄座驾近日时常盘旋于上空,想来是是有要事的。” 负炎杰也出言道,只是左臂上横了几条绷布,看样子颇有些凄惨。 “是该回去了。”陆清远也不掩藏什么,直直道,“若不是为了那妮子,本是不想管北都的。” “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李纣大笑道,与那日负炎杰说的如出一辙。 “两位怎么看待一见钟情这玩意儿?”陆清远忽然问,多几分正色。 李纣一愣,与负炎杰双双对视一眼,遂然道:“靠谱!” 陆清远只得笑着摇头,掏出哨子。 苏浅允在燕回殿待了近二十年,从来都是她一人,顶多算上个小萱,也不知怎了,陆清远一走就觉得空落落的,一天一天算来,去了不少时日了,小寒时节都过了。 总也没个响动,她心里闷得慌,宫中吵的越发厉害,又是数日寻不见朱臣南,沈三石两人,先帝信得过的人没几个,她也不好随便逮个问话。 不过好在政事之类那群皇子抢着管,在一帮老太监的指点下也没那么不堪。 又是暮至,小萱点起夜灯,侍奉着苏浅允用了晚宴,她觉得殿下似乎比之先前更稳重成熟了,对他人也好多了,脾气亦是舒缓,比那些皇子识大体多了。 苏浅允洗浴过后才着衣便是听得殿中响动,有人轻声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她嘴角挂起微笑,亲自温上酒,“才知道回来。”声音倒是带些埋怨的意思。 陆清远洒洒然:“颇念想殿下的桂圆莲子羹,已是马不停蹄了,你也知道逐鹿远了使不出来。” “知晓了,明日再给你做。”苏浅允螓首点点,又肃然道:“最近宫中好不太平,明早那帮皇子要搞个什么大议会决出个新帝来,你去不去?” “那握着玉玺的家伙还没跳出来?”陆清远反问道,有些疑虑,还以为来得晚了些,看样子恰到好处。 “我让朱公公去查了,不过说起来好几日没见到他和沈三石了。”苏浅允给他倒了杯酒,上边升腾起热气。 “那明天我偷偷旁听便是,正好没人知道我回了燕安。除了...”陆清远捧起酒杯又望向那不断眨巴着眼睛的小萱。 她一激灵,连忙道:“小萱啥也没听着。”猫着腰溜出去了。 “倒有趣。”陆清远被她逗笑了,轻声道。 “紧紧盯着人家作甚?你知道小萱嘴巴一直都很牢的,若是喜欢当她做小妾亦无妨。”苏浅允努努嘴,挤到他身旁坐下。 “未曾设想...”陆清远摇摇头,酒杯被她抢过去喝了口。 “殿下,三皇子求见。”殿外忽有小萱的声音。 “不见。有事就让他说。”苏浅允皱眉。 “皇妹近来安康?”苏若祁声音传来,有几分憨傻气。 “有事就说,没事就走,本殿要歇了。”苏浅允很不耐烦。 “是这样,皇妹,明朝议会你去吗?这会决定...” “去。”苏浅允没给他继续说道的机会,直接了当。 “如此...甚好。”三皇子应到。 殿外传来小萱恭送的声音。 “怪哉怪哉。”陆清远摩挲着她青丝说道,“他特地赶来确认这不是自寻死路么?他把你当傻子诶,浅允。” “自是演傻子演久了就把周遭人当作了傻子。”苏浅允不咸不淡道。 “想必是做好了万全准备。”陆清远将酒饮尽。 “那清远你..”苏浅允本想着问他准备好没有,但转念一想总过分依赖陆清远怎么行。 “你几时听过陆清远需要做准备了?”他笑道,“说要保北都就得保北都,这是我的决定,我看你这妮子尚未长成还想着担负起太多,总是累的。” “但总唤你来唤你去,心中当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苏浅允嗫嚅道,也不敢看他,借着微弱下来的烛火依旧能见她脸上通红。 “若是...你想...”声音很是轻微,细若蚊吟。 “免了。”陆清远摆摆手,又伸手戳戳她脸,“怎么答应你的就怎么来。” “嗯!”妮子重重点头,喜笑颜开。 “呀!清远你八段了!”这妮子才是注意到,面色遂然又从满脸喜色一拉下来:“是不是又去哪儿搏命了?都说了小心些,总不听。” “怎能联想这么多...”陆清远听她数落,也有些无奈,“那边角怎么还摆着一把琴?你还会弹琴?” 多有岔开话题的嫌疑,苏浅允却也骄傲上当:“当然,本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夜本殿恰有兴致,给你弹一曲便好?”她不由分说奔去抱琴。 外间小萱很懂事,没来为她侍琴。 苏浅允确实好看得紧,哪怕是素衣端坐着,就是一片江南。她削葱般的十指抚于琴弦之上,洒出烟雨如画。 痴情人抚琴使人痴。 九十八.议会 翌日,辰时。 苏浅允也说不清昨夜里几时睡的了,醒来也是舒舒心心,对于身旁的家伙,是有些不寻常的习惯,总也说不好。 “去瞅瞅皇子的议会。”陆清远亦是起来洗漱。 “你怎么掩藏?”苏浅允打量打量他,总觉得藏哪都颇显眼。 “寻条锦衣卫的衣裳就是了,听闻你是跟着沈三石练武的?总该有两条吧。”陆清远倒是大大咧咧。 “有是有,你穿得下似的...”苏浅允嘟囔两声,还是寻了出来,又唤来了小萱轻声道:“给这家伙快些裁一裁,我先去殿堂了。” “是。”小萱点点头,接过衣裳,连忙埋头裁起来。 陆清远等的发闲,盯着小萱看了半晌,直到她脸红,才是挪开目光。 苏浅允踏进殿堂的时候已经不早了,除了顶头帝位无人,各个皇子及文武百官到齐了,只是似乎少了几人,议会已然展开,正在高谈阔论能,却随着苏浅允的步入声音渐微。 倒也不是怕她抢皇位,北都还没有女皇这个先例在,民众间就会揣测,有心之士煽动下这小妮子能担负住? 怕的是她这个人。 既是娇蛮,也有那个实力,北都自家唯二的两个至境之一,就是拨去了长公主这个身份也不敢惹。 苏浅允大咧咧落座,并不是很想管事的样子,殿堂中才松了口气。 现在主要分做两派,一派以支持四皇子,一派支持九皇子,一兵权一谋略,先前另分的那一派看样子也是散了。 说是议会,其实就是将功名摆到明面上来,再看看各城池支持如何,眼下情形是九皇子得民心多一筹,但四皇子多功名得一筹。 依旧是难分难解哩。 其实随便来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俩皇子拍手言和一起扶持北都不是更好?但无人敢出言。 谁会放弃全权呢? 苏浅允百无聊赖望见殿口溜进来个锦衣卫,只是这飞鱼服还不是怎么显得合身,怪紧的,她一时没崩住,“噗嗤”一笑。 殿堂中瞬间静了,文武百官也好,皆是转过头来望向她。 特别是两皇子,面上都写着“皇妹有何高见”了,苏浅允倒是洒洒然起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却是挺慌,方才他们在争论些什么,自个儿一点都没听! 却也朗声道:“皇兄们争来争去比之那些深宫里讨欢的妃子还妖艳地紧。” 听得苏浅允讥讽,这些皇子脸都绿了,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本殿以为,北都当要兴繁必先皇脉内政和睦,我看两位皇兄分做的两派交相辉映当是甚好,非得其中站出一位来是否有失偏颇?” 苏浅允本着逃开话题的想法,抛出了这个大多人想着却不敢说的念头。 “这...未听闻哪一朝有双皇的...”四皇子挠头道。 “贸然如此,当失民心就不好了。”九皇子也是急急赶上,这时候倒真像对兄弟了。 “未必!”殿中忽有喝声,官员中散开,现一皇子,便是三皇子苏若祁,他一反慵懒笨拙的常态,倒露出几分淡然气。 “皇兄可有见解?”多数皇子齐声问,苏若祁,当属皇脉中的末流了,每每都是哗众取宠,令人厌烦得很,可如今是议会,他的确有这资格插一脚。 “皇妹说的恰是道理所在,不过当是出个更有权谋者做新帝两位皇兄辅佐便好。”苏若祁一摇一摆道。 放在平时早挨皇子们唾骂了,但现在只得说道:“皇兄可有合适人选?” “合适人选是没有,不过...新帝倒是当立!”苏若祁说着顿了顿,一路往上走,两边人群排开,都是想看看这三皇子这般驴头不对马嘴说道中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苏若祁摊开掌心,上面方方正正躺着一枚金丝包裹着的玉石,符文光芒耀眼十分,正是北都国章,如假包换。 偌大个朝堂中竟是半晌无一人言,这太不真切了,眼瞅着皇子们闹来闹去数日有余总算要推举出个新帝来,但也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皇兄既有玉玺,这多日下来纯粹是为了看兄弟们的热闹不成?”六皇子从一旁出声道,亦是不知多少人的心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苏若祁似笑非笑,走近他几步,左手里另攥着块牌子,敲了下他的头,当属是十分不留颜面的举动了。 “你敢!”六皇子喝声道,“你可知道这恶意为事导致这几日下来的亏损如何吗?本殿劝你还是快些将玉玺交出来任由这朝堂推举!” “嘿嘿...”苏若祁转而笑意更浓,又转头厉声问道:“按北都国令,凡先帝崩颓,而无后事交代,帝位将是交由握着玉玺的皇脉!而本殿恰如是!” 他眸中光芒愈发凶横,沉声道:“本殿,即为北都新帝,北都新帝便是朕!帝令之下,谁敢造次?” 无人应。 六皇子喉间滚动两下,亦是没张口,苏若祁与他记忆里的完全不同了,他想着本该是将玉玺双手奉上才这窝囊的三皇子的作态,却是如此截然不同? 判若两人。 “沈三石!”苏若祁忽然大喝,声音不算响,但随着他音落当真有一人立在朝堂里,正是北都朝廷的门面,沈三石,他面色不善,但握刀很稳。 这才叫人脊背发凉。 “身为北都皇子,妄图帝位,直言欲夺玉玺,该当何罪?!”苏若祁又开口,声音愈发冷,手中玉玺大亮。 “当斩。”沈三石只答了两个字。 “即刻行刑!” 六皇子怔怔看着,本身是与文打交道的,话语却卡在喉间,说不出来,他哪里不知道这是杀鸡儆猴? 他回头望,先前的盟友皆是大退一步,苏若祁的目的当然达成了,下一瞬,一柄钢刀贯入,鲜红色落在朝堂上。 格外刺眼。 “接下来!”苏若祁挥舞两下手,将所有人都目光自朝堂中央转到自己这儿来,“朕这几日当然不是看几位皇弟闹腾的,是觉着父皇此事蹊跷,特地调查一二,恰有所获。” 他手上一动,摊开左手,其中是一枚投影石。 苏浅允柳眉一蹙,不安感刹那间迎上心头。 九十九.多少离人唏嘘 苏若祁没那个投影整个殿堂的本事,是交由沈三石展露的。 待至全然播完,全场哗然。 苏浅允面色也白了几分,她很想破口大骂来着,只是现在若是如此,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便是只怒视那些或感到惊惧或感到不可置信的百官与皇子,亦不言说什么。 这影像自然是那夜夜访太医院,她与陆清远两人都被完完全全照了进去,角度设地极好,只能见她俩人,不能见苏无常的进入与退走。 以及投影石待到二人走后照到太医院里头炉火反射的点点微光亦是完全映入。 再联系到第二天查实太医下毒而被先帝勒令发落边疆,不想怀疑苏浅允与陆清远两人是否下毒用计都难。 苏若祁此时已是大大咧咧坐在朝堂最顶上的龙椅处,悠然自得道:“若朕说,皇妹特地寻了个帮手来妄图皇位,各位以为,有几分可能?毕竟,北都从无女帝的先例,亦如是无双帝的先例。” 朝堂中四皇子九皇子皆是身形一颤。 苏若祁一手搭在龙椅上,撑着下巴又笑道:“说不好连这秦家谋反真假都不好说,指不定就是全都与大皇子联系好了,结果反过头来倒打一耙安安稳稳坐稳帝位。” “苏若祁!”苏浅允起身怒喝,“讲胡话前先把证据掏出来!你又如何证明毒是我们下的,不是你凭空捏造的?” “捏造?”苏若祁大笑,“朕捏造?现任太医每日奉于先帝的药物就是毒药!你还敢矢口否认?!” 他手里甩下一包药物,包装确实是出自太医府不错,落地正巧破开,粉末洒地发出“嗤嗤”声。 “本殿不信!唤太医来!”苏浅允一跺脚,又怒视。 “殿下,太医前天便由下毒被斩首了...”官中有人出言,好一个死无对证! “你!”苏浅允环顾四周,皆在退避。 “沈三石。”苏若祁又念到,“该当何罪?” “当斩。”沈三石微一颔首,“只是此案还不明了,还请三思。”他声音极冷,亦不唤作帝上。 “好...便先将那剑宗来客捉拿归案!再问罪,至于皇妹苏浅允暂且自皇脉中剔除,打入燕回殿,禁足直至结案。” 苏若祁倒是小让一步,他手上玉玺顷刻之间亮过整个朝堂的灯火,众人眼中不可置信地盯着苏浅允,她的气势节节变弱,自至境,落回一段,面色惨白。 原来她一身本领是沈三石交出来的,当也属半个锦衣卫,实力居然也受玉玺支配。 “谨遵玉玺。”沈三石再一点头,目光往朝中挪,观得一锦衣卫有些小不同,眼神相交,多露几分颓态,眸中亮堂堂,似是对着百官躬身,亦或是只对他一人。 “既如此,今日早朝闭了,明日吉时阵便登基。”苏若祁洒洒然起身,一扬手,在百官不知所措间出去。 苏浅允由几个锦衣卫押着往燕回殿走,小萱远远就瞧见了,见她气势大崩,一时间心悸十分,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搀扶着她进殿。 小萱既不敢问也不敢说道些什么,只是给她温了茶水,将本来去御膳房取来的食材藏了藏。 “不用藏了。”苏浅允出声道,她也未想到,自己将会如此失去源道修为,如此羸弱,“我给他做最后一碗。” 小萱身子一抖,眼眶泛了些红,却也乖乖点点头。 才听得叩门,她往门外偷瞄两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飞鱼服,正想劝回就发现这飞鱼服多有些不合身,遂然低声道:“快些进来。” 踏进来的果然是陆清远,他抬眼便见到苏浅允一言不发地鼓捣着小萱不知何时淘来的锅炉。 听得响动也没回头,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小萱自觉出殿把关。 “浅允我...”陆清远念了声,却也不晓得说些什么好。 “清远...对不起...我连累你了。”苏浅允头也不回地说道,略显瘦削的身子猛一颤,清清楚楚落下几滴泪珠。 “无妨。”陆清远走近,转而揽过这女孩儿,早便是泣不成声了,颇心疼的,她哪里能天天一言九鼎,娇蛮霸道? 不过是保护自己罢了,也为了扛起北都。 但她亦会感伤,亦会懦弱,她是青春年华的少女,何当肩负起这么多? 陆清远任由她在肩上落泪,也抱了很久,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怪得很。 “清远...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浅允才低声道,声音都有些许沙哑。 “放心。”陆清远只说了两个字,怀里妮子终于感觉身子暖了起来。 “不可以再搏命了。”苏浅允盯着他说,“大不了...大不了...就放弃我...反正你是剑尊,还有好长好长的大道可以走。” “绝不。” 十分决绝。 两唇相接,是谓真情。 良久。 苏浅允才睁眼望向他开口道:“清远,我想过远离北都跟着你去闯大道,不止一次。” 她又摇摇头,星眸中神采奕奕,“但是不行的,一是北都是父皇辛辛苦苦戎马一生打下来的,二是我哪怕是至境也只会拖累你,况且还是如今......” “既公子已认定,先待些时日也不急。我在宫中等你归来一刻,有小萱在,他没那个本事,沈三石父皇早于之言过,我不会有事,清远,你总该去追求大道的。” 苏浅允顿了顿,又笑盈盈道,但苦涩几分,谁又看不出来? “当如是。”陆清远望了她眼,点头道。如今北都什么局面他不清楚?苏浅允面临多大威胁他不知道? 但这妮子总觉得一路走来总在亏欠他,总也过意不去,当下只能是答应。 闻言,苏浅允才是一笑,在这烛火下熠熠生辉。 “理好那条绾纱百转裙,莫皱了去。”陆清远身影渐渐步出燕回殿,逐鹿微光一颤,再不见。 殿门推开,闪进来个女孩,正是小萱。 她细声问:“殿下就这么赶他走了?” “他应该追求更好的,没必要吊死在我一颗树上...眼下是死境,秦家与剑宗的约定依旧是生效的,除非有大能可以无视此道,他还没有恢复实力,不能再让他冒险了...” 苏浅允长叹口气,眸里又蒙上一层水雾。 “要怪,就怪我遇见他太晚了,什么父皇与沈三石讲的东西,那都是我胡诌的...” “殿下...” “小萱你去将那本秦家秘册拿来。”她轻声道。 “是。” 一百.苏浅允 陆清远并没有走多远,使了逐鹿的法子,传送到了秦家主家里。 当真走了?哪有这般可能。 苏浅允明白的局势,陆清远自然也通透。 去搬救兵?大有可为,但剑宗太远逐鹿不能直接过去不说,况且陆斩蛇也是当面答应不干涉北都政事的,就是不答应这也是东洲上不成文的规矩。 若是陆忘辞那妮子出关就好了,以她的性子,当然不在意这种规不规矩的。 至于江城的巳巳,那倒是近了,可她也还没赶来,赌她正巧传承结束?哪有这种好事... 还有雪域岚山上的医宗老祖,那就更远,而且似乎上次见了的那医宗弟子看他很不爽来着... 光想着靠别人实在是不行,这还有点儿剑尊的样子么?陆清远不禁问自己。 七段可斩至境人偶,八段何尝不能与真真正正的至境对峙?陆清远深吸了口气,翻身进入秦家院落。 霎时间数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就将他围了个圆,外间踏出个少女来,她出声道:“放下吧。” 又挥挥手,散去了队伍。 “你来做什么?不怕我杀了你?” 秦町盯着他叹了口气,“是你那心上人将遇险来找帮手来了?你知不知道马上整个北都就要追杀你了?你背的可是谋反弑君的罪名!我一放消息你就再也逃不掉。” “你应该不会。”陆清远也只是摇摇头,“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心性纯良,但也不失...” “好了,摸再提。”秦町举手打断他,几日不见气质变了不少了,成熟且果决。“来做什么?” “借宿一宿罢了,明朝我就回宫里,即是承诺,那便是必将履行。”陆清远颔首道,便要转身走。 “慢着。” 秦町望着他转过身去便喊住了:“把这个带去,就当你为北都除垢的谢礼了。”她丢出一枚金光闪闪的小器物。 陆清远接过来,便是抱拳,一躬身,肃然道:“陆某谢过,我乘你一情。”她抛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一枚孔雀翎,这是整个秦家都为数不多的暗器。 陆清远还曾想过秦町会不会跳出来喊声“秦家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看来她多有成长,肩负得起秦家了。 秦町遥遥望着陆清远的背影落空,心里叹了口气,这北都的公主,当真是那么好的? 陆清远很放心秦町这个小姑娘,现在她是家主,先前陆清远亦是给他们秦家台阶下了,把罪过全推给了那俩排头人物,其他参与者当然是有的,但都放过了。 聪慧如秦町,当然不会不明白,这妄图谋反是要满门抄斩的,但同样没有发生。 陆清远躺在床上百感交集,寻着现在纳物袋中的物件,不知哪个明天能派上用场,对阵沈三石么?至境五段,当然是打不过的。 忽然他摸到一张卡,只一触就散出波光。 正是吴越前些时候给他的黑金卡,据描述得需化境才能启用,但被现在陆清远握在手里,仍是大亮,标志着完全可以使用。 陆清远觉得这些有着测试实力功能的玩意从不会突然出差错,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自己的实力还是在的?兴许还有什么契机能一瞬重返化境? 他望向逐鹿,逐鹿字符闪动。 至于苏若祁,他追求帝位又图的是什么呢?按苏浅允所说他本是个憨傻之人,忽然直指北都帝位倒是怪得很。 陆清远不再想,既然杀回宫中是必须之事那就没什么好多虑的,自有逐鹿一剑,生死两茫茫又如何? 这才是问道,问的是心中大道,不失本心大道就不会崩颓。 他闭上眸子,再无念头。 翌日。 陆清远早早起了,也没和秦町打任何招呼就偷摸着往宫里行。 大街小巷间皆是“号外号外”的声音,各类传播本是极慢的消息此时快捷地不寻常。 陆清远紧了紧衣袍,接过来一张才瞅两眼面色便有了变化,什么骇然写着,北都新帝将登基,之后迎娶长公主,广邀宾客。 逐鹿微光闪动间,陆清远便是出现在燕回殿门口,就瞧见小萱直勾勾盯着殿前,似乎早就在等他了。 小萱对着陆清远深深一鞠躬,递出一封信纸,颤声道:“殿...殿下说,公子绝对会来寻她,但现在是寻不见的,公子且拿了信,往后追求长生大道去罢!” 陆清远一言不发,打开信纸,上边字的笔画很好看,也确实是苏浅允的字迹,只是不少字似被打湿有些许模糊。 “清远,我知道你听闻了什么,但你得相信我,事情并不是那样。我才是明白,原来燕回殿的燕回是燕子空回的意思。早知道就该搬走的,只是现在来不及了。” “我方才翻找纳物袋时寻到一张褶皱纸片,上边尚写着‘国无君则无国’只是忘了几时写下的,如今我心中亦然是这般想的。” “那混蛋竟与羿国串通,威胁我若不嫁则将剑宗根本不会庇护北都的消息散布出去再与其他数国瓜分,我唯有应答方能护住北都,但清远你放心吧,既心已属君那身亦不会属其他任何一人。” “清远,说起来很感伤的,我想,我们只有下辈子再见了。我真后悔,早知道当时在洛城就从了...也免得落下遗憾。” “从小听闻剑尊是个很冷很冷的人,只慕剑道不近人情,后来我遇见你,发现你似乎是转变也好,传闻骗人也好,并不是不近人情的,所以我只希望往后你不要再变回冷若冰霜好吗?清远。” “话至此,也该罢了,步出北都吧清远,北都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处所了,去再走一遍你的长生大道。去圆你那千年前未圆的梦。” “浅允。勿念。” 陆清远细细看完,亦是无言,收起褶皱纸片,遂将信纸撕成碎片,洒入雪风中。 “几时登基?”陆清远问。 “午时,还有一个时辰不到,公子何故?”小萱答道,苏浅允交给她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把陆清远拦下的,但她不敢了。 “追求我的长生大道。”陆清远直直往大殿走,步履稳重。 苏若祁,将是北都史上在位最短的一位皇帝。 一百零一.陆清远 苏若祁已经披上龙袍落座在大殿上安安心心地等候时辰到了,不断有大鹏大雕等座驾掠空而来,当是来庆贺的。 本来消息散布出去都要不少时日,现在却是这般快便有来客,这怎么可能?想必是早早就散了消息,这同时亦在他的计划之中。 虽说苏若祁本人平日所为颇窝囊,但如今也是名正言顺登了帝,来者面上当然是笑呵呵拱手作礼的。 更何况沈三石正立在他身旁,背后的绣春刀好生骇人哩。 只可惜了长公主苏浅允,那妮子生的十分好看,没想到先被查证可能谋害北都先帝,后被玉玺压制实力还被迫撇去了公主身份,还快要便宜这个废物新帝了。 真叫人唏嘘。 听闻那陆少侠与公主情深,只是前些日子正巧离开北都,就是在也不会想到事情如此发生,况且他也不过一介弟子,面对北都皇权,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再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发生,正巧被投影石记录个正着? 但凡明眼,就能想到这绝对是苏若祁从中作梗。 莫说是北都世上那些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心里不爽得很,就是权高位重者亦是心怀芥蒂。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几时轮到你个妖怪跳出来了? 但终究是敢怒不敢言。 眼瞅着午时将至,堂外钟鼓萧笛各色繁杂,却融融恰恰汇成一路。 苏若祁起身,阶下或躬身或臣服,他朗声笑道:“朕愿此北都盛世将永存不朽!” 登基仪式本该正式开始了,但乐声却戛然而止,人群不及环顾,便见一剑飞来,“嗙——”一声爆响,落在台阶上,裂痕无数。 这无异于当着无数人的面打这位还未登基自称为“朕”的新帝的颜面。 “谁—敢—造次?!”苏若祁且退几步,遥遥望着自阶下急行而上的声音,是个少年,清秀且淡然。 白衣胜雪,不寒而栗。 御书房。 “他回去了吗?”苏浅允对着铜镜梳理自己青丝,面色却僵硬十分,见小萱又踏进来,还是问道。 “殿下...”小萱垂下头声音很细微,念了声:“公子...他回去了...他说去追求他的长生大道了。” 小萱一半是假话,但另一半却是真话,倒也底气足了些。 “真的?!”苏浅允非但没落寞悲戚,反倒是十分欣喜,“那便好,只要他不犯傻往宫里闯就好。” “殿下...那你...”小萱才开口,却又不晓得说些什么了。 “我...怎样都无所谓的。只要他没事,就好了。”苏浅允抬起眸子来,望向小萱,只是其中黯淡几分,她顿了顿。 又道:“你知道吗,小萱,这就是我追求的大道,不慕长生,只慕他安好。” 御书房远了些,但同样能听得到那震天的乐声连绵,苏浅允再望向铜镜,长久无言。 蓦的,所有乐声戛然而止,苏浅允猛的一怔,“小萱...你骗我...”两行清泪簌簌而落,声音亦在颤抖。 “小萱不敢。”小萱连忙跪礼,“公子说,殿下就是他的长生大道。” “......”苏浅允只落泪,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清远...你真是我见过最大最大的傻瓜!”她忽然骂道,再往纳物袋抚去,挑出颗赤红色的丹元来,“便来陪你就是了!” 她直接吞下,小萱亦是没能拦住,但她清清楚楚明白那是什么,于是她也落泪。 却紧了紧自己的纳物袋。 宫中太和殿。 苏若祁急忙大喝道:“捉拿贼寇!捉拿贼寇!” 却见沈三石无动于衷,“沈三石!你想死不成?!”他掏出玉玺,在那耀眼金光下,沈三石终于踱步。 莫说是臣子,哪怕是源道有修为者也皆是退避三舍,至境交手,且不说陆清远能不能吃得住那余波他们就吃不住。 “你还是来了。”沈三石长叹了口气,背手去摘绣春刀。 “怎么舍得?!”陆清远应道,“三石兄,多有得罪。” “几分把握?” “十分。” 语罢,陆清远招回逐鹿,剑心跳动,一剑斩出,落在那绣春刀上,闪出耀眼火光。 以八段实力对阵沈三石?他是第一人。 反倒是沈三石刀往后挪了些,他心中亦是一惊,才几日不见,这少年又上升了一段,当之无愧的天才,当是剑宗的天才。 这样一位天才让他斩了?总是下不去手的。 “痴情或许累赘了。”沈三石刀光剑影间低低道。 “诚然,无情是苦,痴情亦是苦,那何不痴情?”陆清远同样低声道,心头念出却别苍松,再转手一记横水断月由上贯下,与此同时再一剑刺向他背心。 这三招只揉捏在一瞬间,快到极致。 但沈三石实力摆在这,跨了近半轮了哪能被几招追上,他反手三刀,一刀撩,一刀斩,一刀劈,破除陆清远的变招并不算难,甚至最后一刀还是攻势。 陆清远除了避过他劈下的刀势还要迎上他的腿法,练绣春刀的好手,腿法自然也不会差,毕竟刀不长,且不够灵动,腿正可以补足。 陆清远不敢托大,只得再唤出招却别苍松,转眼出现在沈三石头顶,他轻念了声“孤鹜落霞。”霎时间排山倒海的剑势如同暴雨侵袭。 沈三石直接抬刀,一刀接数剑,似乎落了下风。 整个太和殿内鸦雀无声,苏若祁以为沈三石随便一招就能斩了这少年,不曾想到会是如此势均力敌,捏着玉玺的手有些微颤。 来客也好,北都臣子也好,皆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如风眼般的两人,何等夸张?这少年就更是,修源道着不难嗅出陆清远比沈三石弱了不少,但这明显不落下风。 而沈三石额头细密汗珠不断,也根本没有留手! 只可惜他的剑势在减弱,快要强弩之末了吗? 陆清远的源气是在飞速消耗的,他这般用招加上剑心早早启用,好在已是八段,只可惜开了剑心的孤鹜落霞竟也伤不到沈三石。 他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北都最强。 但,还有机会。 剑心休境,启! 一百零二.何方友 说实话,陆清远敢迎头对上北都绝不是又把握之举,他心里根本没底。 只是本着不能让那妮子香消玉殒了去的念头,总觉得亏欠她了,应当是闭关前识得,且不浅,但闭关前也好,出关后也好,既遇便是缘。 而缘,是放不出的东西。 陆清远前半生只慕源不慕缘,这出关新半生再反一番又有何不可,就是实力差得巨大,他亦不觉得自己能败。 面前沈三石的刀法似乎慢了起来,陆清远躲过,又挥起逐鹿,他是没有退路的,转入宫中也是靠着逐鹿,没有逃开的办法。 他要紧牙关,“叮叮当当——”一连串爆音响来,极度刺耳,几步踩下台阶上皲裂开来,周围无源道修为的臣子连忙捂耳。 唯有源修能紧紧盯着他,他的剑舞地像是一阵风,不客气地说哪怕是三四段的寻常源修连他周身都剑风都抵不住。 饶是沈三石也难接,绣春刀本就不快,本以为他这般快剑剑势一定薄弱,未曾想到依旧厉得很,本是至境道体,在这锐剑之下却也如同豆腐一般。 他身上血痕不在少数,但陆清远是拼了命地消耗,反观沈三石虽处于下风,但起码源气稳重,受伤是受伤,却也都是小口子,根本不碍事。 陆清远莽撞吗?诚然说不出口的,他毫无赢面,自是踏上阶梯就是极度莽撞之举。 沈三石绣春刀上如有莹白之色,“哐——”全力一刀终于抵开陆清远,可他却低叹一声,刀上光芒更盛,轻声念道:“若你能接下这刀...” 他声音被绣春刀破空声掩盖了去。 陆清远猜了个通透,点头道:“谨受教。” 原来苏浅允使横水断月没那么厉害是因为,这招式本就是为绣春刀这一独门而生的,唯有绣春刀方可激发全部。 沈三石急踏两步,所到之处皆是崩裂,那白光胜日,又有如遮天蔽日。 横水断月。只有直直的一刀。 也是这一刀,胜过千万刀。 陆清远再念出招孤鹜落霞,这估计能将他所剩无几的源气彻底亏空。 孤鹜落霞这剑招里是数不尽的剑势,但陆清远将它压在剑头,孤鹜落霞可以是很多剑,也可以是一剑。 看得出先前沈三石是有留手的,但无人言破,至境战八段本就不齿,又无深仇大恨还不留手不管胜还是不胜,无非是一个被人耻笑的时间长了些,一个短了些罢了。 但这一招,绝无留手。 刀剑霎时相撞,似乎这整个太和殿都是猛的一颤,不只是是有意无意,当先崩裂的是那个仪式的台子裂纹一直延伸到龙椅之上,也是“嘭——”一声,散作一摊飞灰。 沈三石倒还好,连退数十步,猛喷出血来,刀尖抵地依然站起。 陆清远就没那么好受,嘴角,虎口,手臂,额头,左胸,全都在崩血,源气也枯竭了,几乎是摇摇欲坠。 “沈三石!斩了他!”苏若祁急声喝道,手里攥着玉玺,自身躲地很远。 沈三石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遂将绣春刀随意一抛,头也不回反身下殿堂,缓声道:“保重,护好浅允殿下,她是北都的唯一希望。” “沈三石!你这是违令!不遵从帝上之令,当要处斩!来人,给我斩了这剑修,再斩了沈三石!”苏若祁举着玉玺,疯癫怒喝道,禁卫得令动了起来。 “拦下!谁敢动?!”沈三石已是怒喝,远远就盖过了苏若祁声嘶力竭的喊声,闪出不计其数锦衣卫将禁卫拦住。 “沈三石!你这是要反?”苏若祁死捏着玉玺,心念所动之下,开始剥削沈三石的实力。 这北都首席锦衣卫仍旧缓步往下,未曾回头,随着实力的不断下降,他的发丝也愈来愈白,却仰天笑道:“帝上,所幸未辱没您赐的蟒袍!” 苏若祁自然不甘心,亦有留手,他对着人情中极重地作了个稽首,朗声道:“烦请羿国使者出手相助,先斩这年轻剑修,再捉拿反贼!北都愿为大羿国做牛做马!” 颜面尽失。 且流言不攻自破。 “当如是。”人群中钻出个颇瘦小的源修,嘿嘿笑道,沈三石猛地回头,果然当日那位羿国使者,原来根本就没回去。 使者飞身而起,指甲奇长无比,是修这种异法的。 陆清远现在是勉勉强强站着的,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不要说,他现在意识还很溃散,根本毫无回天之力。 这是旁人眼里。 陆清远眼前很清晰,他能捕捉到每一丝微风,每一缕气息,思绪也不在这太和殿。 “哐呛——”爆音再度传来,迎上那干枯双爪的是一柄大刀,火红的大刀。 李纣。 “李纣!你炎覆门也要干涉我羿国之事了?!”使者寒声道。 “陆少侠救我一命,时当还之,与羿不羿国,北不北都又有什么干系?”李纣哼声,烈火翻腾而上。 单凭他一个虽然不是这羿国使者的对手,但也能制衡一二。 “我倒要看看,护陆少侠的有哪些人!我炎覆门当是护到底了!”随着李纣的喝声,顿时闪出不少炎覆门门徒。 “北都秦家!亦如是。”娇喝响起,黑衣蔽体者杀出不少,手上皆是明晃晃的暗器。 “紫云阁。”作为北都的老牌正道,当然也得站出来了。 “千山楼。” “结离宗。” “北都锦衣卫。” “江城来客!” “西疆王爷!” “银止团!” ...... 上至大宗大门,下至闲人散修。 “带来再多低等源修,也不过是蝼蚁罢了。”使者呵呵笑道。 “也够你喝上一壶了。”李纣笑道,往边上撇了眼,都是些正道的老道,是未曾想到能与这些正道迂腐老头并肩的。 羿国使者双爪化作森森白骨,可怖十分,他出手极快,“刺啦——”一瞬便是在李纣燃起烈焰的大刀落下印痕。 他又拍出一爪印,直直要落在人群当中,这家伙还真是歹毒十分。 “结阵!”正道中有人急忙喝声,便是极快打出个屏障来,却也抵不住,眼瞅着就要砸下去了。 霎时间,天地变色。 人人回眸,无不满目骇然。 一百零三.问羿使 旁人眼中陆清远摇摇欲坠不错,但陆清远眼前却诚然不是。 清明地看到一魔道少女野猎遇险相遇,再到后来渐渐心悦,可陆清远只能看着忆中自己的决定果断而决绝。 一心只追寻剑道,当以为自己绝不会动心。 而后得到剑心,愈发清冷。 最终正邪爆发第一场战乱,这魔道自然是第一个覆灭的,与其一同覆灭的还有那亭亭玉立的女子。 思绪再转到涿光山,他执着逐鹿,剑心不能动情,他却动了,几度欲死,终得闭关。 湖边落下一张信纸,破损了些,少去了最上行字。 陆清远忽然抬眼,手中紧紧攥着的是那张褶皱的残破信纸前端,尚写着:国无君则无国。 十分熟悉。 他身影暴起,“绝不重蹈覆辙!” 陆清远实力不断攀升,九段,至境,至境二段,臻境,化境,化境大圆满! 逐鹿常亮之下,数枚亦是熠熠生辉。 修为回来了吗? 还没有。 陆清远明白,只是暂时的,是心中仍有执念,是不甘心,亦是大道的羁绊。 他挥手,轻松捞起那下压的爪印,随手覆灭。 遥遥空中。 那让陆清远颇感熟悉的雪雕上落座着两人。 “师父!师父!你看,他是不是寻回了记忆?” “我也看不透,不过应当又是不需要我出手救他,这家伙总是这般固执搏命...”果真是医宗老祖,她努努嘴,半幽怨道,面上还是带着微笑。 “不过这次小玉是真佩服了,未曾想到身为剑尊也有为情如此莽撞的一面。” 林晓钰眼波流转,盯着陆清远的眼神里敌意也没那么深了,又道:“怪不得师傅为他死心塌地,嘴上喊着巴不得他死,一有风吹草动就火急火燎赶来......” “本座何曾说过此话?!”林天天面色一沉,冷声道,又嘟囔两声,“本座是怕浅允妹妹重蹈覆辙香消玉殒,休要胡说。” “嘻嘻,师父,喜欢就是喜欢,坦率些也蛮好。” 小玉掩嘴轻笑道。 “禁闭没罚够?”林天天狠狠回头瞪她一眼,手上源气翻涌。 “弟子不敢...”林晓钰当即认怂。 整个太和殿乃至燕安所有人唯有战栗臣服,无人敢抬头望,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能使天地变色,之前已是震慑万分的至境大能,与之相比,只能显得黯淡无光。 羿国使者已是浑身抖如筛糠,莫说直面,似乎连一分气力都用不上了,这庞大的剑势剑气,源道修为单单是不收敛就差点将他碾死。 除却连忙下跪稽首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吗? 别说是个小小使者,哪怕是羿国皇帝,吞天教教主来了,亦是如此。 他只敢喊道:“区区...羿国使者,今日有幸见得剑尊大驾,有失...噗——” 话还没说罢,一口鲜血先出,使者余光扫到殿里那皇子,已是跪伏当场,多半已是昏了过去。 “便是你,想杀本座弟子陆渊?”陆清远轻声问道,却如惊雷四射。 “不敢...不敢!小子不敢!”使者颤颤巍巍爬上两步,“小子这就赎罪,将这罪魁祸首剿...噗——” 他手爪还没向着苏若祁打出,又是喷出一大口血。 “轮得到你?!” 陆清远将逐鹿负起,点出一道剑气,当空而落,“嗤——”地斩落他引以为傲的两条手臂,落地时,整个太和殿都在崩裂,里边人群连忙逃窜而出。 “啊...啊...” 羿国使者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口,巨大的疼痛让他几欲昏死,好半晌只张嘴,出不了半些声响。 “多...多谢剑尊不杀之恩...” 他连忙磕头,哪怕是至境的道体,额头上也是遍布鲜血。 “去问问你羿国皇子,把不把剑宗放在眼里?!” 陆清远冷冷喝声,身影落下,容颜隐去,无人可见,也无人敢见。 “是...是...是。”羿国使者点头再点头,再不敢逗留,催动全身源气脱离这个可怕的地界。 陆清远闲庭信步走到苏若祁面前,这位皇子经过方才太和殿坍塌已是醒了大半,连声道:“别杀我!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本座以为,你不配做北都新帝,你以为呢?”陆清远淡淡一笑,随手一掸,这太和殿废墟顿时化作飞灰,似乎根本没有存在过。 “剑尊所言极是!剑尊所言极是!”他跪伏着,膝盖走地,将玉玺双手奉上。 陆清远洒洒然接过,“皇子谋反,勾结他国,又甘心作他国附属,按北都律法,该当何罪?”他对着阶下问话。 “当处以五马分尸之刑。”一点点声音都在这寂寥的时分显得格外清晰。 “沈三石!我杀了你!”苏若祁当然听得出来是谁,抓起一把刀,就要奔下去,现在沈三石也是一介凡人,况且已显老态还受了些伤。 但旋即他便浮在当空中,摆出一个大字型,发出不半点声响,而后听得“啪呲——”几声,鲜血像是落了场红雪,洒满了整节阶梯。 “就不劳烦贵国的马了。”陆清远的声音渐渐远去。 沈三石才是叩首,道:“谢过剑尊。” 陆清远身形出现在苏浅允房里的时候,才把小萱俩人吓了一跳。 苏浅允急声问:“清远,你的实力回来了?我好担心...”本想伸手去抱他,却见自身手上赤红一片。 “还没,但是快了...”陆清远摇摇头,又回到虚弱的模样了,方才的情况几乎抽了个底,他都不知道怎么唤出来的,说不准真是大道的怜悯。 不过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使不了源气了。 “用了‘锁清秋’这种偏门...咳咳...毒物?你这傻妮子...”陆清远望了她一眼,想笑来着,却化作了咳嗽。 “糟了小萱,我先前是不是让你丢了那解毒丹元?”她忽然想起,急急问道。 “小萱并没有丢...小萱相信殿下,亦相信公子。”小萱自纳物袋中掏出那最后一颗来自医宗的丹元。 苏浅允连忙接过服用,颇感激地望了眼小萱,遂紧紧抱着陆清远,似乎永远不想分离,边笑骂边落泪道:“你这傻瓜!” “亦如是你。” “走吧。”云上藏着的医宗老祖终于抚了抚座下雪雕的羽毛。 “师父你是不是...” “多嘴!” 一百零四.立女帝 锁清秋,是种较少见的毒药了,当然,自是陆清远那会儿就是少见的。 多是那些贵家女子用情至深为守自己身用的,服用片刻就生效,身上将会呈现出一种似乎迷醉的酡红色。 倘若有人此时触上,几乎是必死之举,除非医宗人就站在一旁解毒,而使毒者,些许时辰后亦会身陨,化作一摊枯骨。 “所幸...回来得早。”陆清远喃喃道,使出最后一些气力递出玉玺,躺在床上,身子每一处都在痛,但望向这梨花带雨的女孩儿时心头怎么也暖了。 “傻瓜...傻瓜!”苏浅允只轻轻伏在他胸口,呜咽道,又贯入温和源气,尽她所能护住陆清远内息都不稳的躯体。 歇息歇息这几个字卡在嘴边,终究是说不出来,总有些后怕。 这时殿门微微开了,有两只小手抓着门框,探出半个小脑袋往里张望,是一水蓝色的发丝,娥首上还搞怪似的带了只角,却也分外可爱。 “这位小姐...殿下现在不见客。”小萱连忙跳起,去拦她,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这小姑娘。 “清远哥哥!”小妮子眼眸忽然盯在陆清远的身上,急急喊了声便往里蹿。 小萱有些傻眼,倒不是不想拦,是拦不住,这小姑娘,实在是太快了! 苏浅允朝小萱比了个回房里休息休息的手势,她才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清远哥哥...都是巳巳不好,巳巳不该丢下哥哥的...”小妮子见了陆清远这般模样也很心疼,美眸上蒙了些许水雾,小手抚在陆清远丹田。 淡蓝色源气散出,一旁苏浅允都感受到了无限柔和,放心了大半,她本以为自己看到其他女子与他交好心里多少有些芥蒂的,但却没有,至少是巳巳没有。 “妹妹就是清远常常念起的巳巳了?”待到陆清远面色好转,身上都不见太深的伤了,苏浅允才是轻声问道。 “你是...上次那个姐姐?”巳巳抬头看看她,咧开小嘴微笑道,“就知道清远哥哥也时常想我,姐姐,你真好看。” “啊...”苏浅允有些猝不及防,一旁传来陆清远“噗嗤”的笑声,脸上多有些红的。 “睡吧你!”她嗔怒道,坐倒在椅上,看着那有些疲惫爬到床上去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巳巳,再回眼望向床栏外,雪停了。 这个北都的寒冬,总算过去了不少。 季冬,是年末的最后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的北都发生了太多事。 先帝崩颓,两次太子之乱,一次秦家高层反目,一次羿国伸手。 所幸有陆清远在。 苏浅允在他沉睡的几天里,处理不少北都繁杂事儿,终究自作主张地将立新帝与成婚放在年关过后的第一天。 陆清远是有成新帝的资格的,先帝予他官职的时候顺带有一笔就是写着:“与皇脉地位一般”,苏浅允越发觉得让他付出实在太多,心里很过意不去的,想着把北都都送给他。 时间又挪了两天。 陆清远才是悠悠醒转,入眼是只蓝色发丝的小妮子蜷在他身旁。 “巳巳...”他念到,苏浅允闻声小步跑到他面前。 “总算醒了。”她嘟囔道,又笑盈盈,“挂不挂念桂圆莲子羹?” “梦里都想。” 巳巳也揉揉眼睛起身,转头贴着陆清远耳朵软软道:“清远哥哥,浅允姐姐说马上就要嫁给你啦,还想让你当北都的新帝哩。” 巳巳的说悄悄话声音不小,哪怕是苏浅允背朝着他,陆清远也看得到绯红爬到脖颈。 “再回至境的感觉怎么样?”陆清远伸了个懒腰,走上前,环住那颇有些羞意的女子。 “你这...流氓...”苏浅允只得嗔道。 “送个北都新帝就免了,你到是可以。”陆清远笑道,话里明显带着歧义,又洒洒然道:“女帝么,或许别有一番风味...” 得了,这下彻底歪了。 “去去去!”苏浅允说着就要抓起勺子来打他。 两次动荡之下,要说北都元气无损,那是假的,连着大皇子,三皇子一条线上清剿过去,处理的佞臣不少,一时间掏不出合适人选来补足。 是要羸弱些时候,但起码将可能的威胁就此根绝了。 更何况,当时陆清远的动静直接让无数人以为真真正正的逐鹿剑尊驾到护宗门弟子了,周遭觊觎已久的国都不退避三舍就不错了,急忙邀功般地压迫羿国。 羿国倒成了众矢之的,是令人想不到的。 其国被迫之下不知派出了多少位前来认错的使者。 听闻北都将立剑宗少侠新帝,而长公主更本就是心悦于他,登基当日亦成亲,这消息一瞬间轰动了多少地界?皆是火急火燎赶忙准备起贺礼。 千方百计调查陆清远所喜欢的事物,一点儿线索都是哄抢。 这就是逐鹿剑尊的影响力。 苏浅允总是笑陆清远好受那些胡子拉碴的皇帝的欢迎,陆清远只得道:“他们讨好逐鹿剑尊,和我陆清远又有什么干系?” 年末的最后一个夜晚,燕安里万家灯火,人气旺到雪都下不下来。 苏浅允轻轻松松便装携着陆清远逛在街上,陆清远身旁牵了个巳巳,不过三人都掩了面容,生怕引来人潮,坏了气氛。 每个小贩见了皆是喊着什么先生夫人,苏浅允听了很是舒心。 巳巳嚷着:“要看烟火!巳巳要看烟火!还要吃糖葫芦!”哪有点臻境的样子。 任谁见了这般三人走在路上,都会柔柔一笑,好个美满的三口之家,当然把巳巳当成了可爱的女儿。 谁能想到这里是一位乃是北都女帝,一位逐鹿剑尊,一条臻境巳鱼呢? “嘭嘭嘭!”空中爆出绚烂的烟火,好似天上生出繁花朵朵,映照出北都盛世。 “跨年关喽!跨年关喽!”巳巳欢呼雀跃。 人群中皆是笑意,喜庆十分。 “陆清远!我好心悦你!” 苏浅允双手阔在唇前,靠着陆清远的耳朵,朗声喊道,挤在着多显嘈杂的街音里,却也听得分外清晰。 陆清远轻轻拥过她,巳巳自觉地捂上了眼眸。 两唇相接,是谓真情。 一百零五.终折允 当是北都新年第一天,万里红装,连着素白积雪,美不胜收。 燕安城中挤满了人,各类宗门的,其他过的,看热闹的,一应俱全。 倘若单单只是北都立新帝,自然是不会有这般阵仗的。 但有“真陆清远”的面子在,哪怕单单只是为“弟子”出出头,还有敢不来的? 将陆清远联想成陆清远的第二位弟子也确实无伤大雅,八段实力能捱下沈三石全力一刀,而他出剑之快,足以看得出剑道天赋远超任何人。 本以为沈三石,苏浅允实力被玉玺打了下去,北都皇脉没了至境门面,结果苏浅允接过玉玺,念着法子,依旧能把修为重新涨回来。 老实说,陆清远是蛮眼馋的,自己闭关千年也就算了,出了关本该是东洲上潇潇洒洒,结果实力么实力丢了,记忆么记忆缺了。 特别是这两天使不上源气,念着那日重返化境的时候,说不好修为还是在身上的,只是使不出来,多半是与记忆有不小关系。 便把往岚山医宗的想法提上日程。 可总也有些舍不得面前这沉鱼落雁的妮子,终于着上那件绾纱百转裙,娥首发丝摘上一支钗,分外好看。 陆清远说,他不喜那些繁杂的政不政的,全权交由苏浅允来管,这北都亦是没有挂名的必要,只因留住他的不是北都而是这一位长公主。 苏浅允当然拗不过他,只得自己作了北都新帝。 陆清远想着过些日子就要往雪域行,该去寻回些记忆了,都是碎片记忆顶个什么用? 再不济也能找那医宗老祖拿两粒丹元,借外物回复回复不是?陆清远总觉得他和医宗老祖的缘分也不浅嘞。 这新建了座大殿用于上朝,登基,诸如此类的事宜,名字也改了改,干脆叫“清和殿”。 今日更是人头攒动,那群公公都要去接待宾客,捧着各色礼物往里走。 愚笨的家伙还会送些什么剑,剑法,剑诀之类的东西。 甚至还有不安分的小心翼翼拉着一绝色想直接交由陆清远的,但仍是被苏浅允面色铁青地“婉拒”了。 陆清远只嘻嘻笑道:“及不上允儿十分之一。” 聪明的则是奉上各色精致玉石,多讲究双双成对,这倒是苏浅允能微笑着接下的。 待至苏浅允洒洒然坐上最高位龙椅,这北都新帝位才是如同尘埃落定,一锤定音。 自清和殿往外,上至至境大能,下至寻常平民,全是发自内心跪伏,齐声嚷道:“吾皇万岁!” 苏浅允也肃然回应道:“平身。” 恭贺词才是糅杂成一团,好不热闹。 “接下来是什么呢?” 陆清远贴近她,大庭广众之下吻了吻着北都第一任女帝,她脸上浮上绯红,这一下,全北都人都是借着投影石看了个通透。 “成...成亲!上宴!” 苏浅允连忙推开他,朗声道,多显少女的娇憨,少几分刻板的威仪。 殿里众人本都要笑起了,却被这女帝狠狠一瞪,没敢说的。 时辰很快过了大半,两人携手至燕回殿里都已戌时过了半,不过殿内灯火通明,陆清远推开殿门,小萱乖乖立着,里头还有只巳巳,坐在椅子上很不安分,见了两人便嘟着嘴道: “清远哥哥凭什么今天不让巳巳去玩?听小萱姐姐说,今天又是浅允姐姐当了女帝,又是与清远哥哥成婚,可有意思哩!” 说是怕巳巳吵嚷,其实不然,多半怕其他人不小心误会了去,至于误会成什么... “这...是因为...”苏浅允想着答话,却也答不上来。 “喏!”陆清远很熟络,不知从哪儿掏出好几根糖葫芦来,巳巳一瞬间眼睛都直了。 “就知道清远哥哥没有忘了巳巳!”小姑娘情绪变化得就是快,巳巳连忙开开心心扑上来夺走。 陆清远抚抚她娥首轻声道:“今晚去你小萱姐姐那儿,我与浅允姐姐...” “办正事是吧?巳巳明白!”小妮子满意地叼着糖葫芦又拽着小萱往外溜,还回头比了个“理解理解”的手势。 天知道这家伙明白些什么。 燕回殿里一瞬间只落下苏浅允与陆清远两人,本来是没什么想法,被巳巳整这么一出,苏浅允很是害羞了。 抿了抿娇艳欲滴的红唇,却不晓得说些什么,抬眼才与陆清远对视,又连忙避开。 陆清远显得就大方多了,摆出两只酒杯,满满斟上酒,他举杯:“今宵共与佳人醉。” “当如是。”苏浅允接过,点点娥首。 “说来也古怪,当日短暂回复实力的时候,竟想到千年之前,我好像从前就认识你,你也写过这么一封信给我,当时想着不能重蹈覆辙修为就忽然回来了。” 酒过三巡,陆清远轻声道,拿出那张褶皱的信开头,细细写着“国无君则无国”。 “胡说...我今年才满二十,哪有你这般的?” 苏浅允也有些醉意,回应道。 “我哪般?” 陆清远仿佛不解。 “唔...亲我。”苏浅允摇摇头,轻轻将他压着床上,缓声念道。 “啊...清远你...” 又被陆清远反了身去,随后红唇亦被堵上。 殿内温言软语,分外旖旎,随着微声嘤啼,院内的桃树似乎冒出了新芽儿。 殿外...小萱紧紧捂着巳巳的耳朵,自己脸上也是红霞遍布,对着面露不解的巳巳低声道:“小孩子不可以听的...” 总之,燕回殿这边,四人皆是一夜没睡好。 剑宗。 陆忘辞孤坐崖边,有些百无聊赖。 背后起一阵微风,有一白衣女子忽立,陆斩蛇。 “何事?”陆忘辞亦不回头,呆呆望着涿光山。 “听闻北都燕安有...祖师爷现身,亲自为一弟子出头,不过弟子想来,那弟子是他,祖师爷亦是他,总觉得有些...” 陆斩蛇连忙道来。 “师尊他,做些什么不无道理在?” 陆忘辞打断她,自己其实也不清楚的,那极度熟悉的化境大圆满气息,她能忘了么? 本来早该去寻他了,特别是他这般羸弱之时,可他不喜被人护着才是,何况自己又骗了师尊,而且巳巳也搞丢了。 “弟子莽撞。” 陆斩蛇闻言立刻跪伏。 “但有一言,弟子不得不说。” “又是何事?” “北都长公主成婚了。”陆斩蛇答道。 “与本尊何干?”陆忘辞虽是这般说,心头狠狠咯噔一下。 “她嫁于的...正是那位‘陆少侠’。” “......” 一百零六.往岚山 翌日清晨,小萱本想着去唤苏浅允上早朝的,又想到他们昨夜里“玩”到那般晚,便也只叩了叩门,不作声。 殿内两人正巧醒了,床上是乱糟糟一片,两人同时注意到那床单夺目的一朵血梅。 陆清远轻笑道:“还疼么?” “你这...坏人!现在问个什么劲?!”苏浅允面上赤红一片,伸手狠狠拧在他腰间软/肉,又道:“死死盯着作什么?!还有哪里你没有把玩过的吗?” “不好说。”陆清远又邪笑着将她压倒。 “呀...讨...唔...”嘴唇才被堵上,苏浅允又明显感觉他手不老实,连忙推了推,轻声嗔道:“我今日,还有早朝呢...” “什么早朝不早朝的,日后再说。” 陆清远贴着她耳珠,轻声道,遂又补了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嗯咕!” 小萱未曾想到,殿里那俩家伙又开始忙活起来了,颇有些气不过,但还得老老实实给他们打下手,布上隔音结界。 又过了些许时辰,殿门总算是开了,只是早朝时间早过了,都可以用上午宴了,还是陆清远先出来的。 小萱收起结界,低声问道:“公子方才在做什么?!” 陆清远指指院里桃树,直言道:“摘桃子。” 小萱微微一愣,本是想教育教育他,先让这女帝上了早朝再回来也不迟的,却被他这三个字噎的说不出话来,脸上红沱遍布。 “我快要离开北都寻记忆了不是?那是得要些时候的,总该好好温存温存吧,放心,下次就放她去早朝,今天,就让她歇息歇息。” 陆清远又坐在台阶上,口中念叨着。 “是...”小萱只好随口应了声。 “巳巳呢?” “昨夜里亦被吵的睡不着,现在估摸着睡得正甜。” “......” “清远,你几时往岚山去?”用过晚宴,苏浅允才是盯着陆清远嗫嚅道。 “再过几天,源气能使了就去好了,怎么?舍不得?”陆清远笑了笑,接过小萱递上来的茶水。 “是有点儿...但也只能放你走去寻别的女人呗,哼,吃干抹净就跑路...” 苏浅允似乎有些许不满,嘟嘟囔囔道,其实巴不得陪他一起去的,但这泱泱北都还等着她管呢,指望那些皇子太监? 明显靠不住的。 陆清远伸手抚抚她柔顺青丝,安慰道:“我寻回记忆就回来,大不了陪你一辈子就是了。” “唔...”苏浅允有些怔怔地望着他,想不到那位睥睨天下的剑尊心里头也会藏着这样的想法,又喜道:“那你是觉得,我比你的剑道还重要几分?” “诚然,你就是我追求的道。”陆清远低头迎上她的目光。 “花...花言巧语,油嘴滑舌!” 虽是在小萱那听过一遍了,但从陆清远嘴里亲口听到还是有些娇羞的。 “呜呀!”一声小巧可爱的怪叫自殿外响起,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殿门打开的声音。 果然是巳巳跳了进来,小手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扑来,分外可爱。 “清远哥哥,嘿嘿,还有浅允姐姐!你们昨晚在玩些什么呀?”巳巳扑到苏浅允的怀里,又转眼问向两人。 “巳巳一直听到浅允姐姐喊的什么不行了不行了,要死掉了?还是好几回,看样子是清远哥哥更厉害些喽?” 巳巳一板一眼地问,看样子是真不知道。 边上这两妮子脸色通红,各是话都说不出半句。 “下棋咯,还能是什么?”陆清远骗起这小妮子来是得心应手的。 “那巳巳怎么...怎么听小萱姐姐说,这是小孩子不能听的?再说了,巳巳又不是小孩子了!” 巳巳想了想,又指指小萱,一脸受她骗了的表情。 小萱倒是十分无辜,低着头红着脸不敢说话,只看着手指。 “棋场之狡诈很深哩,巳巳可不想学坏,变成奸诈的小狐狸吧?小萱姐姐这是保护你呢。”陆清远颇几分正色。 “清远哥哥说...说的也是,巳巳可不能变成小坏蛋...多亏了小萱姐姐,巳巳错怪她了。” 她点点头,似乎相信了,又朝小萱吐了吐舌头。 吵吵嚷嚷些许时辰。 “我让巳巳留在北都保护你,顺便留个念想,怎么样?”终于哄着巳巳又睡下了,陆清远才是转眼问苏浅允。 “嗯...听你的。” 苏浅允也伸手给巳巳扯扯被褥,轻声应道,“倒像是生了个女儿...” “等北都事宜稳下来了,我又寻回了记忆,想要几个要几个。” “讨厌死了你。” 温香软玉中泡着,时间自然是过得很快的,几转眼间便是到了立春时间。 是陆清远准备动身的日子。 小萱顶着个黑眼圈立在苏浅允身旁,时而望着陆清远,时而又望着苏浅允,要说就是去剑宗那么短短几个月时间感情这般浓厚她是不信的。 但似乎不信也得信了。 反正就是羡慕,还得听他们夜夜笙歌,就越发羡慕。 巳巳今日也很乖巧,不知哪里去取出了只戒指,非要交由陆清远,说是应龙姐姐那传承时给的,不让她陪同就戴上去,总要留个念想的。 苏浅允愣了愣,这般想法都一致,莫不是陆清远亲生的吧? “清远,我不晓得你的记忆里有些什么,但若是寻回了,应当不要留有遗憾才是,若是亏欠人家姑娘,记得补偿,我苏浅允当是大度之人。” 苏浅允抱了抱他,轻声念道。 “...好。”陆清远点点头。 “但太危险的事,真的不许再做了。”苏浅允又看着他,肃然道。 “好。”陆清远很干脆。 苏浅允亦是没在他的眼中找到分毫欺意,才是满意点点头。 “岚山冷,多穿些。” 终是不晓得说些了,只得补上这么一句,说白了这些话拧杂在一起也不过三个字“舍不得”罢了。 陆清远没应答,低头就吻。 良久,唇分。 随着那大雕的飞起,北都的冬季终于落幕了。 “帝上对于他有几分念想?” “十分,我巴不得他现在就回来!” 一百零七.至雪域 北都快开春了,好几日未下雪,积雪消融地已是看不着分毫,偶有风来吹到脸上都不显得那般生疼,那怕是个普通人。 陆清远却又要往雪域去,那白的晃眼的雪峰,漫天白絮,光是想着就觉得很是寒冷,他未入至境,又不修水,冰类术法,在这地界是很吃亏的。 当是历练也可以,只是看雪看得都乏了也是真的。 陆清远从大雕上翻身而下,它飞不进雪域极寒的风雪中去,拍落大雕双翼沾染的雪渣,便放它走了。 雪域是个不小的地域,比之北都版图还要大些,只是宗门稀少,人迹罕至。 但其中的常客百分之百是使冰一类术法的。 像陆清远这样的,几乎是没有。 他负上逐鹿,缓步向前,雪域亦是有几分熟悉,只是那时候不觉得有这般冷就对了,那说来对陆忘辞那妮子也算挺严苛的。 “也罢,天道好轮回。”陆清远也不再想,讪讪笑了声,步履大了些,今日快要入夜了,找不着客栈居所之类的,夜晚估计没那么好捱过去。 可这雪域极寒,应是不会有人千里迢迢跑来受冻,何况才入春,是难找了。 岚山医宗。 “师祖...他进雪域了。”一座居室,淡雅几分,窗边冰花连接着外间大雪,颇有气氛。 一青衫女子多有思量,却仍对着一娇小身影嗫嚅道。 “素素,私底下还这般喊是不是多显生分了些?你予小玉还真是一般德行。” 那女孩儿模样缓缓回眸,轻声念着,当是医宗师祖,东洲顶天人物了,可她眼眸中也藏不住喜意。 顿了顿,依然淡淡道:“陆清远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干系?本座所想,他与本座的缘分约莫千年前就断了。” “可师姐你很开心,哪怕是现在说话时,反而像是掩饰。” 素素微笑着出言,这位身材颇可爱的师姐,如此露出几分少女怀春的样子,她这么多年交情能看不出来才是怪了。 “胡说...” 那妮子愣了愣神,低声念。 “这白痴,至境还没到,就赶着来雪域,真是寻死,不过死了也好,本座也...” “断了念想?我看不见得吧?” 素素掩唇轻笑,“师姐自去年秋出山门的时间就不少吧?” “反正他来不是为了我...还不如赶他回北都去找他新婚的女皇夜夜笙歌去。” 师祖正坐,又将腿架了起来,声音淡淡然,但明显能嗅到几分幽怨的味道。 “先前还不是浅允妹妹浅允妹妹的喊?现在人做了正宫,师姐怎么就跟...” 素素话说了一半,就被她狠狠剐了一眼。 “素素你知道若是小玉敢说这话该禁闭几个月么?” “就知道使这权利...若有这一半坦率就好哩~再说了,我一开始就没说他是谁呀,怎么就知道是陆清远了?到底是谁心心念念个不停?” 素素嘻嘻笑道。 “咯嘣——”窗边一朵冰花忽然崩开了个口子。 是夜。 陆清远甩了甩逐鹿,淅淅沥沥的血珠散入不浅的积雪里,烫出几丝白气。 陆清远才是缓了口气,坐在勉强露出半个的石头上,前面是一条蟒,夜已深了,他却根本不能静修。 而且离岚山还远着,这里有蛇,就不是岚山。 岚山不是无蛇,只是蛇不敢往岚山去,这终年极寒,蛇不喜才是,未曾想到是这般多的。 才几个时辰,已是好些条数了,雪风太大,还生不起火来,只能食生的,所幸雪映着月光,周遭借着源气也能看清,只是消耗比平时大了些。 陆清远便也没想着原地熬过整夜,稍作休息又是踏上行路,冒着风雪的确危险,但也总比作冰雕强几分。 早知如此应当等到盛夏再往雪域的,那时候应是少见的小雪了,美不胜收不要说,还不用使多少气力。 不过已至雪域也就不谈什么回不回去了,就当是莫耽误了那妮子掌权,才为新帝,还是第一任女帝,北都可是有得她忙了。 陆清远抱了抱手臂,呼出口白气,在这雪域的夜里,想做到闲庭信步对现在的他来说几乎是难于上青天。 他又掏出那纸地图来,幸好提前找苏浅允寻了份,不然在这满眼白茫中是要迷失的,凭着记忆加上地图总归是保险多了。 不然若是误闯了雪域深处的险地,那可就不是好走的了。 冰雪砸落在脸上几分生疼,陆清远盘算着源气存量,还能熬几个时辰,岚山位于雪域偏中,并不太深,但也是要不少时日的,若是找不到能歇歇脚的处所,还真是不好赶路。 愈是如此便愈是不能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