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命》 鬼谷学子(序) 庞涓,兵家,师从鬼谷子,战国魏国名将,庞涓与孙膑为同窗,二人一起拜师于鬼谷子学习兵法,后来庞涓出仕于魏国,在王错的推荐下,担任魏国元帅多有战功,因嫉妒孙膑的才能恐其贤于己,因而设计把他的膝盖骨刮去,后在马陵之战中被孙膑打败而后自杀。 孙膑,兵家,师从鬼谷子,孙膑与庞涓出处同门,本可以互相提携,共同成就功名,奈何因利生仇,因妒生嫉最终孙膑失去膝盖骨,庞涓惨死,可谓可悲可叹,鬼谷子传授孙膑兵法,孙膑三天便学会了,领悟力极强,才智过人。 李斯,法家,师从鬼谷子,后师从荀子学帝王之术,学成入秦,在请始皇统一六国的事业中起了较大作用,被封为丞相,秦始皇死后他与赵高合谋伪造遗诏迫令始皇长子扶苏自杀,立少子胡亥为二世皇帝,后被李斯腰斩于闹市。 李牧,兵家,师从鬼谷子,战国时期的赵国名将,著名军事家,战国四大名将之一,战国末期,李牧是赵国唯一可以依靠的将领,有“李牧死赵国亡”之称,李牧是战国末年东方六国最杰出的将领之一,深得士兵和人民的爱戴,有着崇高的威望,在一系列的作战中,他屡次重创敌军而未尝败,显示了高超的军事指挥艺术,尤其是破匈奴之战和肥之战,堪称战争史上经典战役。 商鞅,法家,师从鬼谷子,在秦国商鞅辅助秦孝公,积极实行变法,使秦国变得强大,史称“商鞅变法”,政治上改革了秦国户籍、军功爵位、土地制度、行政区划、税收、度量衡以及民风民俗,并制定了严酷的法律,经济上主张重农抑商、奖励耕战,军事上统率秦军收复了河西之地,赐予商于十五邑,史称“商鞅”,后被指谋反,车裂而死。 乐毅,兵家,师从鬼谷子,战国后期杰出的军事家,燕国名将,少年聪颖且喜好兵法,公元前284年,他统帅燕国等五国联军攻打齐国,连下70余城,创造了中国古代战争史上,以弱胜强的著名战例,报了强齐伐燕之仇,后因受燕惠王的猜忌,于是投奔赵国。 白起,秦国白氏,郿邑人,战国时期名将,杰出的军事家,也是“兵家”代表人物,师从鬼谷子,他熟知兵法,善于用兵,交好秦宣太后,和穰侯魏冉的关系很好,辅佐秦昭王屡立战功,伊阙之战大破魏韩联军,伐楚之战,攻陷楚都郢城,长平之战,重创赵国主力,担任秦军主将30多年,攻城70余座,为秦国统一六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受封为武安君,因功高震主而得罪应侯,接连被贬官,后秦昭襄王五十年,即是公元前257年,被赐死于杜邮。 苏秦,纵横家,师从鬼谷子,早年投入鬼谷门下,学成游历多年,潦倒而归隐于市井,随后,下定决心刻苦攻读《阴符》,游说列国,从而得到了燕文公的赏识,并出使赵国,提出“合纵”六国以抗秦的战略思想,并最终组建合纵联盟,任“从约长”,兼佩六国相印,使秦国十五年不敢出兵函谷关,联盟解散后齐国攻打燕国,苏秦说齐归还燕国城池后自燕至齐,从事反间活动,同时被齐国任为客卿,齐国众大夫因争宠而派人刺杀之,苏秦死前献策诛杀了刺客。 张仪,纵横家,师从鬼谷子,学习纵横游说之术,出师后,创立“连横”外交策略,并说服六国入秦国朝拜,所以也是颇得秦惠王的赏识,他奉命出使各国游说,以“横”破”纵”,他说服各国,亲善秦国,后秦惠王去世秦武王继位,随之逐渐失去宠信出逃魏国,次年去世。 范命,纵横家,师从鬼谷子,是鬼谷子意外捡回将他抚养,此人真实来历不太详细,第一个算出他来历的人便是鬼谷子,但无论是从其才学、亦或是年龄与容颜,皆是非凡的存在,就连一代奇才鬼谷子亦言此人“乃大造化也!” 七国简史(序) 齐国,本为姜姓,吕氏,田氏代齐后,史称“田齐”,妫姓,田氏,是为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之一。 楚国,先秦芈姓(芈本作幁)周朝诸侯国,战国七雄之一,亦称荆,芈姓是所谓“祝融八姓”之一,始祖为颛顼之子称的玄孙季连,由于中原部落或部落集团之间的斗争日益激烈,季连后裔大约在夏代或商代前期被迫南迁,进入春秋后楚国国力强盛,与晋国长期争霸。 燕国,是历史上从西周到春秋战国时期在中国北方的一个诸侯国,战国时为七雄之一,前222年被秦国灭亡。 韩国,先祖为晋国公族,(晋国:前11世纪—前349年,周朝分封的诸侯国,侯爵,姬姓晋氏,首任国君唐叔虞为周武王姬发之子,周成王姬诵之弟,国号初为唐,唐叔虞之子燮即位后改为晋),曲沃桓叔生子万,姬万因在曲沃代翼中有功,被晋武公封于韩原,立韩氏,后晋国称霸,韩氏中衰,至韩厥,为晋悼公正卿,晋悼公复霸,韩厥之力颇多,后韩起执政晋国27年,韩氏显贵,前403年,周威烈王封韩虔与赵、魏同为诸侯,建立韩国。 赵国,先祖造父(与秦国人同宗,为伯益、蜚廉、季胜之后)为周穆王御戎非常得宠,后平定徐国之乱中,造父军功显赫,乃受封于赵城,立赵氏,赵氏大宗的宗主后位列周王卿士,周幽王时,叔带因见周室腐败离开镐京,来到晋国以下七代而至赵衰,辅佐晋文公成就霸业,赵氏因之位居世卿至前403年周威烈王封三晋为诸侯赵氏正式建国。 魏国,先祖为毕公高,后毕国亡,公族称毕氏流散各地,有一人曰毕万侍奉晋献公为车右,因军功封于魏城立魏氏其后代魏犨助晋文公登基并成就霸业晋悼公时提拔魏绛为卿士,魏氏大宗始入晋国六卿行列魏氏发家较晚较之其余五卿稍弱,前453年,魏桓子魏驹伙同赵、韩灭智伯,剖分晋国,前403年,周威烈王封魏斯为诸侯,史称魏文侯。 秦国,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个诸侯国,秦人是华夏族的一支,其先人为伯益、蜚廉、恶来之后,传说周孝王因秦的祖先非子善养马,因此将他封在秦,为周朝附庸,前770年,秦襄公护送周平王东迁有功,被封为诸侯,秦始建国,秦国后来的发展不断强大,前325年秦惠文王称王,前316年秦灭蜀,从此秦正式成为一个大国。 有人会问,这是怎样的时代,十里狂沙漫无边际,挥舞手中武器砍杀的残兵只有绝望的呼喊和幻灭在身盼响起。 一片又一片的废墟,残檐断壁般的支离破碎,挣扎中倒下的人,眼里映出妻孩浅笑着的模样,随即便成为纹丝不动的躯体,可奋勇当先是他们的使命。 攻城的架台火烧火燎,弥漫的黑烟笼罩在乌云的上方,这是战国的时代。 稚儿爱抢夺漂亮华美之物,简陋丑怪的总是弃之一旁,人们总说那是小孩子不懂事,可那才是人的本性,当稚儿被那些道德礼教养大,便知道掩藏了。 权势名利,家国城池,无一不是人心所问,他们这些人逐渐的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为的是有朝一日足以平步青云登万人之上,这是一个权谋的时代…… 清溪鬼谷(一) 峰峦矗立,天青一色,乱世中的俗人又怎知晓这峡谷间竟隐惊天奇才。 曾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他是神通广大的智者,他,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只不过是恰逢乱世,乃天降之人避世于此而鲜为人知罢了,一些知道他的人无不赞其慧,称言夸其智。 纵横派奉他为始祖,兵家尊他为当世圣人,摆摊算命的尊他为祖师爷。 此人,外貌奇特,在他额前长了四颗雀蛋大的肉痣,传言说成鬼宿之象。 由于隐居于清溪之鬼谷,所以他自己便自称为“鬼谷先生”,世人也就见怪不怪千语流传,故而称其为鬼谷子。 根本就没有谁知道,此人是从什么地方来到这峡谷,有些人则在民间流传他姓王名诩又名王禅,道号玄微子。 山里的路不平,蜿蜒曲折,仿佛看不到尽头,窄小的路径隐藏在峡谷间。 青草、野花、树木、高高低低且错落有致,青葱的草儿,或齐膝,或如同脚跟面般高度,踩一踩就能令其趴着。 循级而上,半峰处而望,只见粗壮的乔木道横跨山峦,悬空摇摇欲坠,宛如穿云越谷的腹黑大虫。 说来也真是怪哉,峰峦之巅竟貌似于天外之村,恐怕连神仙也难解其境。 潺潺溪流道,可谓是鬼斧神工,溪流之水莫不是浑然天成,自仙界而来。 如此神奇景象,哪还让人觉得身处在乱世界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俗世之中万般渴望,而不可求的人间仙境。 有位白发老人,身着浅素,虽是衣襟飘飘却其貌不扬,长相甚是难看,怕是已经岁过百载有余,入土之年了。 远远望去,只见那老人手握白羽扇正低身于谭池旁边的岩石板处,这时他眉头紧皱,仔细打量着潭水中正在无忧无虑戏水的鱼儿欢快地游来游去。 本来清澈见底的溪水,这下子倒是被搅得有些浑浊,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人此刻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正欲起身准备离去的样子。 树上飘落的枫叶,简直像极了一个调皮的孩子,它伴着风儿摇曳而下与老人擦肩而过,随后便躺在了谭池中顺着流水荡来荡去,老人又是一声长叹。 走了几里路,出现的是一片偌大的枫树林,平日里除了些飞禽走兽,以及老人的一帮学生知晓这地方,恐怕再也不会有别的人来此打搅老人的雅兴。 晨时总是要出这林外散步,已然成为了老人的早课,无忧无虑日子过得这般逍遥自在,按说身处乱世之中也算得上无比惬意了,乃是人们向往的生活。 可是在老人的脸上,却是平添了几许似乎怎么也难以吹散的愁容。 自他三十岁那年,避世来至此处做学问算起,日复一日,老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安排自己的时间寻找乐趣。 晨起之时出这枫林外,日出之时再顺着原路返回,如此一晃就将近百年。 枫林深处有间大木屋,由远及近,但见屋内案台上的香炉翠烟袅袅。 清风徐来,缕缕腾起,竟让人感觉就是置身于与世隔绝般的人间仙境。 “冬林,说说咱们老师,虽然相貌上有些让人敬而远之,可论学识也能称得惊世绝才吧,关键脾性又极好。” 首先说话的女子,名叫薛禾,她继续道:“你说这当今天下,那些有学识的人无一不是各国上大夫、文学侍从,但凡有点才能,搁在我们楚国再不济也能谋下个县尹来,但凭老师的学识又何必屈尊于山野之中,小女认为随便哪个国家岂能容不下像老师这样的呢?” “就是,就是,且照老师的话说”,于是,一位少年摆起架势来,学着他们口中老师说话的语气,以及言词端庄的模样继续道:“可谓是滑天下之大稽!” 少年正在一本正经说得热闹,旁人也齐聚了过来,非要听个究竟方可。 秋木取笑道:“依我看来,滑天下之大稽的说法正是你自己啊!” 少年显然不悦,谁人听了这话还能站得住脚跟,于是驳道:“秋木你这何出此言哪,想我子羡近来没得罪过你吧?” 听完之后,秋木也有些火急,心中想着平日里老师不少在学子面前夸赞此人如何如何,想不到今日他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诋毁老师的相貌。 所以,在这些人中,秋木想着自己作为老师资历最早的学子,理应代替老师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哗众取宠之人。 秋木扬起衣袖,继续道:“子羡,你难道忘了自己本来叫什么名字,若不是老师替你相命,取了如今这个听着文雅一点的名字,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吧!” 一言不合就拿名字说事,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只因为他看不惯这少年,而且秋木本来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此次再起了矛盾恐怕是要闹个不休不止。 在这清溪鬼谷众多学子中,大部分学子的名字绝对是一个好听,当然也有一些学子们的名字可谓蕴意深长。 比如说薛禾,据说她们家在楚国可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出身,虽然薛禾的这位父亲并非仕途中人,但祖上一直以土地农田作为发展方向,而且当时楚国的土地管理制度还不是那么苛刻。 如此,以至于到了薛禾父亲这一代家中的土地田产数不胜数,放眼整个楚国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位土地大户。 薛禾是家中独生的女子,楚人皆传她的父亲不知为何,自从生下她之后就莫名奇妙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 薛禾的父亲,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这个老婆不行,接着便大张旗鼓又一连纳了好几房妻妾还是那样,于是唤来医者查看才发现结果居然是自己的原因。 她本来的名字也不叫这个,这是因为她的父亲,希望薛禾可以继承自己的家业故而在她六岁那年,又找了一位楚国的相命先生给取了如今这个名字。 “禾”的古字形像谷穗下垂的农作物本义指谷子,后泛指一切粮食作物。 楚国这位相命的以为,“禾”这个字可以给她们薛家带来厚实的丰收,所以她的父亲遵照相命说的自己图个心安。 只不过这些,也都是她父亲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薛禾虽身为女子可她并不喜欢些个琴棋书画,也不愿意如父亲希望的那样打理起这份家业。 相较于别的女子,薛禾倒是与许多少年那般喜欢做做学问,直到寻得名师鬼谷先生,也就是现在这些人的老师。 薛禾来至清溪鬼谷已有三年,起初她的父亲还时常唤管家寻她,但不管怎样劝说也无济于事,所以到了后来,薛禾的父亲只能任由着她的性子。 “范命。”秋木此刻知道自己占了眼前这位少年的道理,又继续道:“到底是谁给你取这样一个如此犯命的名字!” 介入薛禾话题,不过是想耍耍嘴皮子的少年便是范命,或许对于任何人一个名字无关紧要,但是对于他,却是多年来在心中一直难以释怀的痛苦。 范命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恨不得要扬起并打在秋木的身上,当他回想老师对自己的悉心教导,回想起老师曾告诉过有关于自己的经历时却已无斗气。 战国时期,有段时间兴起取名字由相命的先生代而为之,但大多数都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或是接生婆为婴儿取名。 范命,他出生寒门,自然是比不得某些贵族大家的孩子,取名字这件事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请相命的先生。 其实,就连接生婆也没有,妇人生他的时候是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天。 一间茅草屋,暗淡的烛火,只听得天空之中一道惊雷巨响,接着就是啼哭不止的婴儿声,竟不想才片刻后又听得中年男子悲天地泣鬼神般的痛哭狼嚎。 只见男子此时,正紧紧抱着刚刚那位生下婴儿的妇人,妇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还未散去,但却已经一命呜呼了! “造孽,真是造孽啊。”男子颤抖的手轻轻抬起,转而将眼角的泪擦拭,然后便指着正在啼哭的婴儿道:“祸害,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紧接着又一声,天空突如其来绽开的闪电花火,使人的心砰砰然,中年男子好像失去理智般,他那神情恍惚。 缓缓伸出去的手,不寒而栗的目光直逼婴儿,此刻在他的心里,顿时生出来一个尤为可怕的奇怪念头:“孩子,你不要怪老子心狠手辣,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娘亲,这往后的日子,你还不知道要惹出怎样不可收拾的事端来。” 说着便毫不留情,他双手掐住了这个刚出生,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孩子。 不过,接下来的那一幕让这个做父亲的心中不免震惊,婴儿骤然停住了啼哭反而露出了可爱的笑脸,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自己此时正面临什么样的危机。 也是,他还只是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啊,又哪里懂得什么人情世故。 中年男子看到婴儿脸上,泛出的笑容是那样的纯真可爱,此时他的心灵仿佛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撞击。 就只一个笑脸,让男子原本打算使尽全力的双手再一次颤抖着,片刻之后便渐渐地从婴儿的喉咙处挪了开来。 男子长叹了一口气,在心中道:“也罢,或许啊,你这孩子命不该绝,只是今日老子心里的这道坎还是过不去啊!” 清溪鬼谷(二) 一柄长剑,寒光凛冽,中年男子此时正欲拔剑抹自己的脖子,只是他想起还未来得及为这个婴儿取个名字,于是轻生之余看着眼前婴儿又言道:“你娘因生你而丢了性命,老子曾答应过你娘要陪她同生共死,至于你今后的命运,到底是生是死且听天由命,就叫范命吧!” 随即,他又从身上用剑割下了一块白布衣,然后将自己的手指咬破,血液自指尖瞬流而出,嘴唇也被染得鲜红。 “范命”,一块白色的布条,就这样被如此随意且简单写上了这两个大字。 中年男子再看了那妇人,同时也看向婴儿一眼,跟着双眼微微一闭,而后拔剑自刎便倒在已经死去的妇人身上。 范命,这个不明所以的婴儿,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依然那般灿烂可爱。 一夜风雨,诞生一个新的生命,谁能想到,谁又会去想,竟要以骨肉至亲作为代价,对于这个婴儿,中年男子的执着到底是愚蠢,或是忠于爱的誓言。 风止了,雨也停了,鲜血只差染红整间草屋,而婴儿的命运随之如此讽刺般的闹剧,也注定了从下一刻起,迎接着属于他那条非凡传奇的人生道路。 有人来了,迷雾中只见一位长胡子老头正骑着一匹瘦弱的马,马儿健步如飞般行进在山林陡壁之上的小径。 此人正是鬼谷子,这一夜,不知是风雨交加过后,使得本就要枯竭的朽木承受不起水分的滋养或是天意如此。 林中听得“吱吱呀呀”几声响动,粗壮的树干自林中倾倒,鬼谷子还没来得及做出躲避的反应,树干刚好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马头上,那马儿便呜呼哀哉! 说起这条小径边上的陡壁,大概约五六十度角斜,鬼谷子从马背上甩开摔下陡壁足足用了,按我们现代的计时表来算的话估摸着,怎么也有半分钟的样子才着落到山脚下,因此可以推测出这段翻滚距离有,呃,距离有未知远。 摔下陡壁的鬼谷子,他此刻只觉得头重脚轻,骨头都快要散架,眼前昏昏暗暗的当即就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狼嚎的声音。 没错,当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正看见几头饿狼,那饿狼处于自己不过百步的位置,前方是一间草屋,狼的眼睛始终凝视着屋内却也不敢轻易靠近。 狼尊重每一个对手,狼在每次攻击前都会去了解对手,而不会轻视它,所以狼一生对于目标的攻击很少失误。 这是狼性,它们会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目标上,一往无前的盯住自己想要的,而且狼从来不会把生命多浪费一分钟放在悲哀上,只要有一息尚存他们就会为了自己生存而努力觅食。 狼捕猎的高效率,来源于命令下达后的立即执行,这个世界上没有总是一直找借口的狼,否则它们早就饿死了。 正如现在,它们盯上了这间茅草屋意味着草屋内一定有它们的目标,但它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那就事不关己。 赶紧趁着还没被发现,这个时候如果悄悄地灰溜溜地逃走,应该不会引起饿狼的注意,鬼谷子在心里这样想着。 只听得领头的狼嚎叫了一声,其它的狼立刻做出蓄势待发的举动,鬼谷子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对于各种狼嚎的声音他是耳闻能详,且了然于心。 这样的热闹,鬼谷子心里清楚的明白势必要躲远些,此处不宜久留,不然的话下个目标祸及的那可就是自己了。 轻轻地走,不要出声,鬼谷子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缓慢,再缓慢些,因为狼对周围发生的事物非常的敏锐,但凡弄出来一点动静,这后果将可想而知。 身体的前胸俯贴在地面,并且两条腿有些费劲地趴着,简直像极了癞蛤蟆游在水中的姿势,模样真的很是狼狈。 终于,当他感觉自己已经脱离了狼群的眼界拼命逃离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婴儿的哭声让他的脚步,突然间慢了下来,直到最后杵立在原地。 可以肯定,这个由草屋那边传出来的一声啼哭正是饿狼想要觅食的目标。 但是,就只听见了一声而已,说不定这个婴儿现在已经遭了命,他更加无法确定的是狼群是不是还停留在草屋。 救,或者不救,对于他现在的处境而言这是个既天大又难以抉择的问题。 如果决定救下这个婴儿那么自己可能会成为饿狼腹中第二顿晚餐,但如果不救的话,倒也不是因为怕有损自己多么高尚的道德情操,不管怎么也是人命关天的事,自己又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良心,今后可以不必愧疚亏欠的活着,他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婴儿从那草屋之中给带出来。 枯竭的树干,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刚好打在了他骑着的那匹瘦马头上,如此的巧合只怕是上天有意安排的劫难。 虽然鬼谷子精通的是相命术,不过对于这大千世界,天地之造化,这种学问他也是颇有研究,只见他眼观夜色抬手之间便掐指一算,竟是大为失惊。 鬼谷子推测,自己定会有不同寻常的奇遇,如此看来就是今夜了,既是有天命授于,那么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只管加快脚步折回草屋。 傍身的家伙还是要携带着,鬼谷子就近取了根枯木棒,或许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吓唬吓唬还是可以。 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是干,他偷摸着来到草屋外,谨慎观察四周,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他便壮着胆子又走至门前,隔着木板,然后又附耳仔细听屋子里面是否发出些什么动静。 根本没有动静,这时他注意到旁边开着一扇窗子,但是窗子已然散架得不成什么样子了,如此可以知晓饿狼正是撞破由这扇窗子直接进入到里面。 鬼谷子蹲下身子,弯腰并小心移动着自己的脚步,然后只露出了眼睛以上的部位打探着草屋内发生的情况。 微风袭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浓重且奇怪的气息,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 鬼谷子呆望着眼前的一幕,再一次令鬼谷子大为所惊,男子倒在床榻血泊之中就连一点点呻吟声都听不到,妇孺被压在下面也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 此时,有几头饿狼,它们正围在床榻旁的摇篮处,脑袋挤在同一处,似乎正在共享着期盼已久辛苦觅来的美食。 畜牲就是畜生,简直是没有一点人性可言,鬼谷子在心中想着,可怜这摇篮中的婴儿,竟活生生的被饿狼咬死! 想到此处鬼谷子只觉脑门一热,他此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完全无视饿狼的存在,紧接着便撞门而入。 一瞬间几头饿狼猛然抬头,它们的眼睛凶神恶煞直视着鬼谷子,好像是如临大敌般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吓。 “畜生。”鬼谷子一声大喝道,可是狼又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饿狼并没有扑向鬼谷子,它们直愣了一会儿,又将狼头伸向摇篮,继续它们之前的动作。 这种情况,除非可以迅速的抱起婴儿然后毫不犹豫离开这间屋子,只不过要冒很大的风险,一般情况想要在狼的嘴里抢东西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鬼谷子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跟饿狼一直这样耗着,好在饿狼现在还没有向鬼谷子发起攻击也算是庆幸。 就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中,意外的自摇篮里传出来婴儿的声音,鬼谷子由焦虑的神情变得懵逼,他自言道:“真想不到这个婴儿,到现在居然还活着。” 随之,婴儿传出的声音,竟然使得饿狼几乎是同时离开了摇篮,然后又低头向后退了几步,再退,直到退至门口瞅了鬼谷子几眼之后,便相继离开了。 一直杵在门口的鬼谷子,见饿狼已然走得完全没了踪影,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走至摇篮前,然后投手抱起婴儿。 兴奋之余,鬼谷子摸了摸手中抱着的婴儿那脑袋,这便是摸骨之技。 民间传说的摸骨之技,它来源于相学中的一种,相学是观察物体的外形,而摸骨之技则是预测其内部的吉凶。 关于相术,它包罗万象,大多以观察研判个人、事物的具体表象,进而分析研究竟,判定其成相的过去,以及分析可能会发生的未来吉凶作用。 摸骨又叫摸手光,其中骨又分为麒骨、狮骨、豹骨、鹿骨、熊骨、猫骨、鹏骨、鹰骨、雀骨、鲸骨、鱼骨、龟骨,每种骨都有各自的相对应的命运。 摸骨术中有的先摸头骨,有的是先摸手骨,一般是头骨为先,手骨次之。 摸骨之技就是从接触、抚摸一个人的头颅、手骨、身体骨架等等,就能判断其个性、喜好、能力、专长、格局、及未来成就等等,这种大学问,相对来说流传得比较少,知者自然不多,而鬼谷子正是这个中其一。 鬼谷子将婴儿摸骨之后,他心中不禁欢喜,然后直呼道:“此子骨骼惊奇,饿狼皆不敢食之,可谓是大造化也!” 清溪鬼谷(三) 天渐渐的亮了,不过空气中那股血腥的味道一直吹散不去,鬼谷子双眼瞧见面前的一幕,似乎已然知晓了几个时辰之前整个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 无奈,也只能摇了摇头,好在这个婴儿算是躲过了劫难,他注意到一块白布条从婴儿的身上飘落在地。 将手中婴儿放下,他拾起染着鲜血的白色布条,看见了两个醒目的字。 “范命。”鬼谷子抚了抚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在草屋内来回踱步。 鬼谷子又是掐指,一顿猛算,结果同样让他大为所惊,自言道:“此子的骨骼乃大造化也,他日定平步青云,不过算这名字又为何会呈不详之兆!” 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意外,他看了一眼婴儿,慌忙推算了一下何年何月何日,紧接着又观察起地上还未凝固的血液,他在心中不安起来,暗自想着莫非这个婴儿,他是生于亥时之后,而并非是自己起初认为的亥时之前。 对于摸骨之技自己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误,若此子果真生于亥时之前,那么结合这个名字来看的话,这婴儿将来的命运定可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鬼谷子想到,此子就连那饿狼也不敢轻易食之,又岂会是俗世之流。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恐怕是会招惹天大的祸事,天下将会不得安宁。 算来算去,如果想要护此子周全,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现在,为他重新再取一个新的名字,或许可以避其祸端。 子羡,鬼谷子沉思了半刻,此时他能够想到最妥的,也就是范子羡这个名字,“子”这个字是对人的称呼,而“羡”这个字是因喜爱而希望得到。 自鬼谷子从摇篮之中,抱起眼前婴儿的那一刻起,他就对此子甚是喜爱。 只是就现在而言,救下这个婴儿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一切皆有定数。 哪怕将来,此子真的要招惹出什么祸事来,又何尝不是天命使然,不救有为人伦道德,救他自然是顺应天命! 晨阳在不经意间高高挂起,鬼谷子一手抱着婴儿停留在草屋外,等到烈日升空将草屋晒干之时,便放一把火将草屋焚烧待尽,方才自此处安心离去…… 一幕幕情景,犹如真实般的经历浮现范命的眼前那样挥之不去,虽然此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面部表情,但心中的绞痛却令他的情绪逐渐激荡。 只是想到鬼谷先生,对他的恩情如同再生父母,虽然他也不知为何,先生就是始终都不愿意收自己为学子,不过他相信凡事自有鬼谷先生的道理。 如今,面对秋木恶意的挑衅,本想对他拳脚相向,可想起先生昔日对他的叮嘱以及悉心的教导也就忍了下去。 有的时候不争,不是因为懦弱,不是因为无能,也不是没有本来的尊严,而是人家根本就不屑与你计较些什么。 不争非不进,而是不计较于蝇头小利而有失大体,更是不为眼前之长短而有失远大,不钻牛角尖,而毁于必然。 正如此刻,范命被秋木一番无理取闹的话,深深刺痛着内心,他早已紧握的拳头原本是要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秋木,别再说了,你明知道子羡他不是这个意思。”薛禾见气氛变得有些不大对劲,于是她又言道:“谁都知道子羡平日里对老师最为敬重,他又怎会恶意诋毁老师,今日之事皆由我而起,跟人家子羡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耍了几句嘴皮子,你又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 一直以来,薛禾对范命从来都是照顾有加,知道他从小便没了家人,总是对他百般疼爱,看作成自己的弟弟。 “薛禾,你这是做什么,本公子与他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进来。”秋木依然不肯罢休,继续言道:“范命,不要仗着有人护着你,此事就作罢,就算老师容得下你这般言行,本公子还就是看不惯你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事已至此,范命还是没有争辩,本想要默不作声的离去,可是秋木走上前去扯住范命的衣袖,将他给拦了下来。 “想走,你想去哪啊。”秋木不依不饶非要给点颜色看看,继续言道:“既是学者却出言不逊,身为男儿要让一个女子挡在你的前面,范命,你还要脸不。” 就是这样,有些人你越是不与他争什么高低,而他越是要与你论长短。 “你给我松手。”范命将秋木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撒开,继续言道:“今日之事确实与薛禾姐无关,诋毁先生的话我说了便是说了,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一向自视为学者,可是你此番的行为举止又何以称得上学者二字。” “懒得与你计较,今日我心情不佳,而且也不想再和你胡搅蛮缠。”范命拂了下衣袖,连看都不愿看秋木一眼,只是将头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薛禾几人,然后继续言道:“苏秦,薛禾姐我们走吧。” 站着瞧热闹的众学子,以为没有了什么好戏可看,也都准备纷纷离散,可秋木并不想就这么算了,今日他不给范命一点苦头吃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 “站住。”秋木悄悄地自腰间掏出来一把匕首,狂妄言道:“我杀了你!” 但听此话一出,众人皆回头,只见秋木手中闪亮的匕首正欲扬起,也就在此时一个人的出现阻止了这场闹剧。 “你给我住手。”这个声音,洪亮而且具有一定的震慑作用,这是一位年岁过百的老人,不知他何时从众人中缓步的走了出来,继续言道:“你这简直就是在胡闹,看看你哪里还有学者的样子。” “老师,您回来了。”张仪拱手向鬼谷先生行完弟子礼,之后便又转身对秋木言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扔掉。” 张仪,此人早年入于鬼谷子门下学习纵横之术,出山之后几番经历他又首创“连横”的外交策略,游说六国入秦。 以至于后来,他得到秦惠王赏识,被封为了相国,并且奉命出使去游说各国,他以“横”破“纵”,促使其它各国逐渐亲善秦国,进而受封为武信君。 张仪这个人,他与范命,可谓是颇有一段较量,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秋木这个人,平日里嫉贤妒能,却又自视一派正道学者作风,此人但凡看不惯的事情总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此人,乃是齐国将军秋名山之子,可他不喜打仗,也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远大想法,与薛禾一样只想做学问。 只是,苦于求学无路,十年前听闻这清溪鬼谷,有一位大学之才,于是便不远千里之外,特地来此拜访。 虽然起初并不受鬼谷子的待见,但经历了几番恳求,幸而求得收入门下。 “今日为何又是如此热闹。”鬼谷子质问众人继续言道:“到底所为何事?” 只见众人鸦雀无声,于是鬼谷子又对张仪、苏秦言道:“老夫先去大屋,你们二人半柱香之后且领众学子过来。” “是。”张仪、苏秦两个人答道,又与众学子同时敬了拱手礼,退至一旁。 鬼谷子自眼前这间屋子,沿着一条小道走向不远处的另一间更大的屋子。 推开了门,只见木屋内的陈设极其之简单,三四十张跪坐的蒲团垫子,还有一张先生授课的案台,就再无其它。 鬼谷子关了门,自案台之下取出一篇空白的竹册,紧接着便写上字:谭池清水,毁于顽鱼,池水若自身,不可同与之,然池水不由己,试问岸边人;红叶枫瓣,相继而落,叶瓣凭风过,?奈何逐流之;然叶瓣虽有情,参木未可知。 鬼谷子将竹册置于案台之上,一只手撑着案台托住脑袋,闭目养神,不多时已然呼呼大睡起来,此乃是神人也! 此时,张仪、苏秦二人正领着众学子走在去往大屋的小道,众说纷纭。 “张仪。”苏秦似乎有些不解其惑所以便请教张仪,言道:“三年,倘若在下没有记错,老师已有整整三年之久没有如此授课,只是这不知今日何以如此?” 张仪瞪了苏秦一眼,并没有说话,转而他又是微微一笑,先行于前。 “喂,张仪你等等。”苏秦已顾不得身后学子有没有跟上,便追了上去,继续言道:“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些人当中,唯独范命不喜言笑,他独自一人落在了最后,倒不是因为他的脚力跟不上众人,而是他已习惯了。 秋木有意找范命的麻烦,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不过矛盾之时,除了薛禾每次会帮衬着点,其他人只当作是在看热闹罢了,由此可见在这些学子们中他平日里与人的交情总是格格不入。 至于薛禾,她对范命的感情,可谓是情有独钟,一直视范命为自己的亲人那般照顾有加,虽然是如此,不过真正在她的内心却是从来不曾看作弟弟。 这种感情,也说不上男女之间的某种情感,但对范命总表现得与众不同。 “范命。”薛禾也跟着慢下脚步,对范命言道:“字羡,我觉得咱们还是走快一些吧,你看其他人都已经走好远了。” 清溪鬼谷(四) 范命点了点头,自然是加快脚步,紧随其后,薛禾也欣然一笑。 陆陆续续,众学子纷纷来至大屋外有序的站成好几排,等候老师的传唤。 半柱香后,孙膑实在有些奈不住便向庞涓小声言道:“这里面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你说老师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谁说不是呢。”庞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转身对孙膑言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老师的那一次授课,仔细回想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不至于吧。”孙膑难以质信的眼神随之又言道:“你是说老师又睡着了?” 张仪,苏秦二人也相互对视了一下接着走向前去,这两个人在屋门外听了好一会儿,只听得一阵的呼噜声。 “是张仪、苏秦吧。”正当他们二人听得仔细,此时从屋内传出来声音,继续言道:“屋门没栓,你们且进来吧。” 张仪领着众学子一起走了进去,他们各自就着以往的位置跪坐在地。 “怎么少了一个人啊。”鬼谷子睁开睡眼随之观察了一眼堂下言道。 话语刚落,堂下众学子,不约而同望向旁边的位置,每一个蒲团垫子都已坐满,并没有发现有哪位学子缺席。 “你,还站着干嘛。”鬼谷子看向屋外的范命,继续言道:“今日授课,你就不必站在门外,且留下来一同讨论吧!” 只有老师收入门下的学子,方可进到大屋跪坐听课,而范命却不曾被鬼谷子收入的门下,平日也只能站在门外。 “是,先生。”范命难以置信,以往授课他总是悄悄地混在学子们当中,想要听他们如何讨论,如何答辩。 但是,每一次都被鬼谷子给狼狈的轰了出去,今日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进到大屋,范命打量了一下,发现并没有自己的位置,于是他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便随意的席地而坐。 “子羡,你坐在那里干甚。”鬼谷子神情严肃,狠狠地瞪了一眼范命。 范命也实在摸不着头脑,鬼谷先生向来不寻平常道理,他又岂能意会。 既然不可猜,不能猜,那就干脆直接的请教,范命问道:“请问先生,既是没有我的位置,那我应该坐于何处?” 鬼谷子并没有作声,一手抚摸着自己的长胡子,而后又将眼睛闭起。 其实这很明了,意思就是说,你不要来问我,该坐在哪里,不该坐在哪里你自己去斟酌,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 范命也没辙,只能在堂中晃悠,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位子,反而引来了堂中众学子的一片嘲笑声。 “安静。”鬼谷子说完之后,堂下的学子们也就乖乖的遵守课堂纪律。 这一声,范命的目光由堂下转向了案台那边,此时他发现案台的一侧放有蒲团垫子,思索了一下,便走上前去。 范命观察鬼谷先生,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于是长吁了一口气,竟大胆的跪坐在先生的旁边,而且并不拘谨。 “范命,你未免太放肆了些吧。”秋木见范命坐于案台之侧,甚是恼火,他又继续言道:“谁允许你坐在上面的?” 堂下的学子听了秋木的言词,也是颇为不满,多数人心中想的都是,这范命也太不尊师重道,太胆大妄为了。 一般来说,案台之上只有老师,或是老师最认可的学子,这样才可以跪坐于案台之侧旁听,他范命连个学子都还算不上,有什么资格可以跪坐于案侧。 “怎么就放肆了。”范命两袖相拂,继续言道:“这自然是先生的意思。” 范命的这一句话,或许除了堂下的张仪、苏秦、庞涓、孙膑这个几人,其他的那些个学子们,怕是不解其意了。 “胡说。”以秋木的见识,自是比不得张仪这些人,因而继续言道:“老师一直坐在案台上,何曾说过半字,不过是让你随便找个地方置身,免得你太过于难看罢了,真当自己上得台面不成。” “子羡,他心中疑惑。”鬼谷子这时开口,继续言道:“你不妨说与他听。” 此时,堂下众学子恍然大悟,难道真是老师的意思,可范命并非学子啊。 “没错,并非学子。”范命突然起身走下案台,继续言道:“但若是以先生的身份坐于案侧旁听,总不失体统吧!” “我子羡本就不是先生的学子,坐于正堂下自然不合乎情理,那我就只能找个角落席地而坐,可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先生非要责怪于我,我再观这大屋哪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坐人的,唯有案台之侧放有蒲团垫子,我想,这也是鬼谷先生一开始就特意准备好了。” “方才先生不作声,要么是想故意刁难于我,可先生从未如此待过。”范命再次跪坐于案台之侧,继续言道:“如此说来案侧的蒲团难道不是为我准备的吗?”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长年以来先生不收我为学子,我想先生他老人家也是一番用心良苦。”于是,范命站立于案前向鬼谷子拱手行学者大礼,然后继续言道:“先生他不过是让我自学罢了。” 鬼谷子心有所慰的点头,自他当年收养范命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教他些什么学问这样的东西,并不是因为自己不愿教,而是他根本不敢教。 范命,范子羡,到底是何许人也这件事深藏在鬼谷子的心中从未提及,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连范命也都不知情。 天地之间,自然而然,所有的一切皆应当顺势而为,也都自有其定数。 “行了。”鬼谷子示意他坐下,自己则是伸了个懒腰,继续言道:“至于今日之事,就全当作是一场误会吧。” 秋木心里,自然明白老师口中所说的今日之事到底指的是什么,堂下的这些学子们,包括范命也都了然于心。 “只是。”鬼谷子停顿了一下,思索片刻之后,转而还是言道:“秋木,你可还记得那年你前来清溪鬼谷求学,结果却被老夫拒之于山门之外的事情?” 旧事重提,秋木真的不太明白老师说这档子事究竟是何用意,提起这件事情在他心里面的确有所记恨,平日里表现的言行,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老师,这件事情已时隔多年,学生早就没有将它放于心上。”秋木故作惊吓的样子下意识申辩,继续问道:“只是学生不明白老师您为何突然会提起此事?” 鬼谷子叹了一口气,言道:“也罢,既然如此,老夫不提便是,今日这堂课你就不必留在此处,你且去收拾行囊带上些行走日用的东西,就此下山去吧。” 张仪、苏秦、范命、薛禾等这些人无不感到惊讶,这好好的老师为何要将秋木赶走,就算是今早之事,不也都说了当作是一场误会,又何故如此这般。 “老师,不可啊。”张仪赶紧起身站了起来,走至堂中案台之下言道:“虽说秋木兄平日里确是有些蛮横,只是如此责罚这会不会太重了些。” 平日总是无缘无故找麻烦,范命虽然对这个人并没有好感,不过也没想过要落井下石,于是求言道:“先生,子羡认为他也不是有意为之,再说今日之事与我也难辞其咎,不如就饶了他这次。” “范命。”秋木狠狠盯着他,完全不领范命的这份人情,继续言道:“本公子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求情,如此责罚岂不是正如你想,也不会有人再找你麻烦。” 好心当成驴肝肺,范命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所言,像这种人真的不配再为他袒护些什么,离开了倒是清静。 “不必再言。”鬼谷子作了一个手势望着秋木,继续言道:“知道你心里会怪老夫的不是,也并非老夫容不下你,只是你可能真的不适合留在此处。” “学生不敢。”事已至此,秋木也不想央求,继续言道:“只怪学生无能。” 鬼谷子自案台之上,走近他的面前且手指着范命,对其言道:“在此之前老夫且问你,你可知道他是谁啊?” 秋木虽然算不上聪颖,这次是真的明白老师所言何意,答道:“范子羡。” 秋木行完弟子礼,然后一个转身便出了屋门,在屋外他稍停留了片刻,样子似乎是有些愤愤不平,只不过这些也都看在鬼谷子的眼里,迟迟无法逝去。 一言既出,鬼谷子自觉从来没有犯下什么过错,唯独这件事情在他心中总是莫名的感到不安,其实说与不说,做与不做这件事情,恐怕都有后顾之忧。 只怕要怪,那也只能怪自己当年?一时心软,竟是如此轻易的就将此人收入门下,但是如果不收,或许自己所担心的那件事情,早就已经提前到来了。 如今这样的安排,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益于其他学子,鬼谷子虽然心善但是他不得不如此为之,米鱼小虾亦能泛起波澜,更何况齐国将军之子。 但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也正是由于这一次?的决定,以至于后来,最终还是带给自己,预料之中的必然麻烦。 清溪鬼谷(五) 山谷峰直挺峻,深壑幽秀,苍松覆壁,清泉盖地,曲径旋险,白云纵飞,怪石嶙峋,好似一幅立体山水画。 山坳空气凉爽而清新,浮动着一抹淡淡的半透明的雾气,几声婉转的鸟鸣声带着清脆的尾声袅袅地从雾中飘来。 鸟儿的歌声充斥在山谷间,唤醒郁郁苍苍的树,风拂过,沙啦啦的响,漾起无法抑制的快乐与满足带着山野中自然的青草与薄荷味道的空气,与蓝天白云相交映,形成一幅美丽到不加任何修饰的画卷,峰顶上更是奇妙无比,枫林深处几座木屋而立,好似世外之所。 “老师,您都已经三年不授课了,不知今日要教我们些什么呢?”薛禾一边看着范命傻笑,然后一边问着鬼谷子。 连续三年不授课,这个话题当然是众学子最关心,也是最为期待的问题。 昔日授课,鬼谷先生大多都是讲些国家大事,与涉世的为人处事,这是鬼谷子最为擅长的学问,所以这一次也是不例外,鬼谷子喜欢避世的生活,可他骨子里面年少之时的追求同样不减。 远大的理想,鸿鹄之志气,只恨这乱世不开眼,唯有将一生的学问授予他的这些学子们,希望他们得以走上仕途而谋取个一官半职,也算圆了他多年以来的愿望,至于他自己已然这般岁数也不敢有什么念头,也不喜于乱世之中。 “晨时,老夫又与平常那般到枫林外围去逛了逛,景是平常之景,事物亦是平常事物,但却颇有一番心得。” “于是,归来之时,老夫便将此番心得写于案台上的竹册,与你们讨论。” 堂下学子听完,众人左顾右盼,好像隔着老远,他们就能看到案台上写的文字一样,如此的好奇心固然是极好。 这种表现,所展现出来的正是身为学者乐于求学的精神,好奇心用对了地方自然是受益,反之难免会招惹祸事。 “子羡,你且将这竹册拿与堂下学子逐个观之。”鬼谷子把案台上摆着的册子交到了范命的手中,继续言道:“子羡先不要参与讨论,如果有什么不合之处且先保留着,最后你再说与他们听便是。” 范命如此绝顶聪慧的人,不需要先生多加解释,他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 张仪、苏秦、庞涓、孙膑,还有薛禾亦是如此,这些人都知道,范命与先生的心得肯定如出一辙,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既是同样的一篇文章,范命他又会和自己有着怎样不同的见解,这是他们所疑惑的事情,也是想要知道的事情。 鬼谷先生自是不一样,有奇特的见解和一定的道理,这不足为奇,只是范命不过是从小跟随在老师身边,而且也没有收为学子,更不曾教他半点学问。 难道就是这样的一位少年,他的才学见识还能超越自己不成,或许此时堂下除了薛禾,众学子无一不是这样想。 至于薛禾,她一介女子偶尔犯犯花痴再正常不过了,哪里会去想别的事。 范命将竹册拿与众人看了遍,接着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将竹册置于案台。 “你们谁先来。”鬼谷子的目光巡视堂下的一帮学子们,他见没有人愿意出来作答,于是便点名言道:“薛禾,不如老夫先听你谈论对此文章的见解吧!” “谭池清水,毁于顽鱼,池水若自身,不可同与之。”薛禾竟是有点调皮的摇头晃脑起来,引来了众人的嬉笑,她继续言道:“老师,小女不想说了,您看他们居然当着您与子羡的面笑话于我。” 范命以及张仪几人也憋不住打趣的露了笑脸,鬼谷子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老师,学子以为,这水和鱼它们本来就是应该同为在一处,鱼离开了水这鱼就活不成,水中若无鱼,那多无趣。” 薛禾继续言道:“然池水不由己,试问岸边人,关于这个问题,小女就更不知道池水为何会身不由己了。” “薛禾姑娘倒是性情中人,既是如此老夫也不难为于你。”鬼谷子摆了摆手让薛禾坐下之后,继续言道:“张仪,你平日对事物甚有见解,如此不妨与众学子共同探讨下这后面的几句是何道理啊。” “是,老师。”张仪起身,言道:“红叶枫瓣,相继而落,叶瓣凭风过,?奈何逐流之,然叶瓣虽有情,参木未曾知。” “这原本是说枫叶的凋零,但实则却是以物比人,正如前几句说的独善其身也是同样的道理,若是以物比人那么可以分为三个人物,文中的“参木”应作为局外人的旁观者,而“枫叶”与“风”这两者则是并存的关系,枫叶相继而落是为了给风让道,只是枫叶的这种自我牺牲参木虽然看在眼里,但却不知它的情义。” 张仪讲完之后,堂下众人都夸赞他的学识渊博,鬼谷子虽然也认同他的这个说法,但似乎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既然连张仪都只能看到这些,就更别说其他的学子们了,鬼谷子最后还是将充满期待的目光投在范命的身上。 范命则是笑了笑,纵然起身,又抬手摸了摸鼻梁,然后说道:“并非我子羡对此文章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并非看不透这其中道理,只不过实在是不好说。” 堂下的学子,他们以为范命此时说这种话只不过是在空谈,不知所以而故意找的借口而已,众人皆是笑而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