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智计宠冠后宫》 第一章 含冤屈死获重生 “皇上驾到!” 铺着琉璃瓦顶的皇宫金碧辉煌,红墙绿瓦之下朵朵牡丹娇艳欲滴,与富丽精致的宫灯相互映衬,目所能及之处皆是一副繁华盛景。 可在这皇宫角落的一处偏殿里却是杂草丛生,似乎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女子身子一顿,诵经声渐渐停了下来,她缓缓转过身来,露出倾国倾城的容颜,只是这张脸虽堪称绝世之姿,却很是憔悴,风情也被削去大半。 抬眸望向面前那张清朗俊逸的面孔,口中喃喃的吐出三个字来,“为什么……” 男子眼中似有几分不忍,匆匆侧过了头去,“苏凤瑾,你莫要怪朕,你掌控的绣香坊几乎无孔不入,朝中有丝毫风吹草动皆逃不过你的眼睛。如今朕的大业已成,登基大典就定在明日,若再留着你与绣香坊朕心中难安。” 苏凤瑾低头沉默了许久,忽然仰天长笑,直笑的流出了泪来,“说到底不过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可索邑,我亦与你同床共枕了多年啊!便是你不念在我替你铲除异己、扶你登基称帝的功劳,也该念几分我与你的夫妻情分!何必对我父母赶尽杀绝?” 面对这声声质问,索邑又愧又恼,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狠下了心肠道:“苏尚书功高震主,朕不可留他!” “好,你好的很!终究是我瞎了眼!”她双手攥成拳头,手指深深的嵌在掌心里,刻下了几个浅粉色的印痕,双目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若当真对朕有情,不如成全了朕吧!朕已命人备下了一壶毒酒,你自行饮尽,莫要让朕费心。你也好……早日与苏尚书在九泉之下团聚!” 苏凤瑾望着宫人呈到她眼前的黑漆托盘,上面摆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酒壶,在朦胧月光下折射出莹润的光泽。 她心如死灰,端起酒壶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片刻的工夫,便已觉得腹中如绞,疼痛难忍。 她凄厉的冷笑一声,强撑着站起了身来,厉声道:“索邑,此生便罢了!你与苏鸾玥那贱人最好日日祈祷,盼着苍天无眼!若有来生,我必让你二人血债血偿!” 话音一落,一口黑血便从她口中喷出,眼中流出了几行血泪,看起来格外可怖。 从远处提着裙摆姗姗而来的苏鸾玥佯装柔弱的惊呼一声,躲在了索邑身后,“皇上,臣妾好怕,咱们回去吧。” 苏凤瑾被鲜血模糊了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他们两个人,意识逐渐从身体中抽离,终于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她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研磨出几个字来,字字泣血,“血债血偿……” 天上忽然风云变色,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伴随着一声巨响,雷声大作! 元惠三十四年,春,三月十四,晴空万里。 兵部尚书府内,繁花似锦的花园绣楼里,丫鬟巧烟急匆匆的推开了房门,疾步走到挂着幔帐的床榻边焦急的急声低唤道:“小姐,您快醒醒,出事了!” 苏凤瑾躺在床榻上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她迷迷糊糊的打量着眼前熟悉的陈设,一时有些恍惚。 她不是已经被索邑的一杯毒酒赐死了吗?这是哪儿? “小姐,大少爷从马上摔下来了!您快去瞧瞧吧!”巧烟用力跺了跺脚,脸色苍白如纸。 苏凤瑾腾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拉开幔帐,环顾着周遭的一切。 忽然她抬起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痛意从手臂上传来,她这才敢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睡一觉还睡得疯魔了不成?”巧烟连忙拉开她,手忙脚乱的寻来了药膏小心翼翼的涂在了她的胳膊上。 “巧烟,现在是……什么年份?” 巧烟的手一顿,花容失色的望向她,颤抖着声音答道:“元惠三十四年啊,小姐您没事吧?您可别吓奴婢啊!” 苏凤瑾不顾巧烟喉咙里挤出来的哭腔,难掩心中的狂喜。 许是苍天垂怜,竟给了她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 第二章 入苏府施恩试探 不过……元惠三十四年,前世大哥不就是在这一年坠马后病死在床榻上的吗? 她一把握住了巧烟的手,一双明亮澄澈的眸子盯着她,紧咬着牙齿问道:“你方才说,大哥怎么了?” “大少爷从马上跌下来了!眼下人已经抬了回来,只是还昏迷不醒着,老夫人都要急死了!” 苏凤瑾深吸几口气平定了心绪,翻身下床榻,提着裙角连忙赶往大哥苏凤翊的卧房。 前世苏凤翊不慎坠马身亡之后,苏家唯一的男丁就此殒命,没了香火延续的支撑,苏家一步步走上了下坡路,她为挽回家族颓势才嫁与当朝永安王索邑,虽后来对其动了真心,但一切皆是因此而起。 可万万没想到,拼尽全力辅佐他登上了皇位竟换来了一盏毒酒! 一路胡思乱想着,她已经走到了苏凤翊的房前,侯在门外的丫鬟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抬手替她掀开了竹帘子。 房间里传来一个温柔娇弱的声音,“婶婶,大哥眼下醒不过来一定是魂魄被小鬼拿了去!依我说,您该请个大师先替大哥把魂儿召回来!至于伤的要不要紧都得往后放一放,要是这人昏迷着,就算腿好了又如何?” 苏凤瑾温和的眸光里滑过一抹让人瑟缩的寒意,唇角勾起了一个冷笑,她就是化成灰也忘不了这个声音! 苏鸾玥,不知今世的你,可否还能将我逼入绝境? 她深深的看了苏鸾玥一眼正要发作,却听门外管家急声通禀道:“夫人,东宫打发了人来问询大少爷的伤势,瞧着气度不凡,该是个官呢。您看……该如何处置?” 苏凤瑾心里一凝,她记得皇上是为了替太子选一名伴读,才让各府的公子今日与校场比试。这虽不是个正经官职,但若待到太子荣登大宝,太子伴读便算得上潜邸之臣,自然仕途坦荡,因此京中出类拔萃的公子都纷纷上阵一较高下。 若说是有人为夺这桩差事,对苏凤翊心存妒忌设计让他坠马也算说得通,可若是……有人不愿苏家成为太子臂助呢? 苏凤瑾正暗自思忖着,姚氏却已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有些慌了神,“这可如何是好?眼下你爹爹不在京中,咱们几个妇道人家也不宜抛头露面的。可若不见……东宫怪罪下来咱们可吃罪不起啊!” 她连忙回握了一下姚氏的手,扬声冲门外吩咐道:“将贵客引到前厅去。” “凤瑾……” 她瞧着姚氏满眼担忧,扬眉一笑,“娘亲安心,我躲在屏风后面应承他几句也就是了。您照看着大哥,莫要忧心。” 说着,她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留给苏鸾玥一个眼神,理了理裙摆往前厅去了。 苏凤瑾端坐在一层蝉翼纱制得屏风后面,隐约可见一名男子的轮廓,她察觉到对方周身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森寒气场,一双凌厉的眸子似乎也在探究着她。 心里莫名的一紧,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大人可是东宫遣来的?不知该如何称呼?” 屏风前,一位身着月牙白长衫的男子敛回眸光,寒潭般的眸子里滑过一丝玩味的笑意,骨肉匀停的手指轻抚着茶盅的杯沿,“在下姓戈,未曾请教小姐是……” “戈大人有礼了,小女子是苏家的大小姐。眼下兄长还未苏醒,不便请大人进内宅,父亲又离京在外,唯有小女子替父兄谢过太子殿下惦念,还望殿下和戈大人莫要见怪。”苏凤瑾不卑不亢的欠了欠身子,轻笑道。 “殿下赏识苏公子的才华,特意下了令,若苏府有何难处只管开口就是。” 苏凤瑾心里千回百转,瞧这东宫的意思竟像是在有意拉拢苏家。 她默不作声的细细理了理思绪,犹记得太子索戟颇有治国之才,前世被她派出的女刺客伺机刺杀。 如今她有心报仇自然少不得要寻个依靠,索戟与索邑积怨已久,他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第三章 面不改色敷衍过 几乎是一转眼的工夫,她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劳烦戈大人转告,苏家上下铭记殿下的大恩,势不敢忘,待到兄长伤势好转必定入东宫亲自谢恩。今日家中有所不便,就不多留大人了。” 男子冷峻的面孔上不见一丝波澜,颔首站起了身来,斜入鬓角的剑眉微微一挑,意味深长的望着屏风后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徐徐开口:“容在下多问一句,是‘苏小姐’记下了我们殿下的情谊,还是‘苏家’记下了殿下的情谊?” 苏凤瑾低垂的睫毛倏的扬起,身后莫名的生出一丝寒意,这个姓戈的是要他们苏家表忠心啊! 她定定的望着那男子的轮廓,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我苏家向来是知恩图报的。” 好刁滑的丫头!如此不置可否的一句话竟将他敷衍过去了! 男子眸中闪过些许暗色,也不多做纠缠,拱了拱手便转身告辞。 他才出了苏府的大门,一名小厮模样打扮的人,便赶紧将他迎到了停在门口的轿撵之中,不解的低声问道:“殿下,为何您来苏府如此……偷摸?一朝太子来瞧他一个没有功名、官职在身的公子哥,可是他苏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索戟掀开轿帘冷冷的横了他一眼,脸上仿若布着一层寒霜,“本宫如何行事还要知会与你不成?若管不住你的舌头,便割了它!” 小厮连忙捂住嘴,噤若寒蝉的跟在轿撵旁往皇宫的方向而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索戟把玩着手中的湘妃竹折扇,靠在轿撵中闭目养神,苏家大少爷的才名誉满京城,竟不曾想到苏家的一介女流都如此厉害!今日倒也不算白来了这一遭。 待到家丁来禀报戈大人已经走了,苏凤瑾才稍稍松了口气。不知为何,这位戈大人竟莫名的让她心中隐隐生出畏惧。 她抿了半盅茶水平定下来心思,连忙赶回了苏凤翊的房中。 才进了外间的屋子,便又听到苏鸾玥喋喋不休的挑唆着姚氏,请个师父回来给苏凤翊招魂。 她快走几步,走到苏鸾玥跟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狠狠的甩了过去。 苏鸾玥惊慌的捂着脸怒视着苏凤瑾,随即便立刻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底噙着泪哭道:“凤瑾姐姐这是做什么?玥儿不知哪里做错了竟惹得姐姐发这么大的脾气?” 苏凤瑾冷冷的勾了勾唇角,眼底暗流汹涌,“苏鸾玥,最好把你的眼泪给我收起来!你还不知哪里做错了?方才的话我可都听见了,放着太医不请,撺掇着娘亲去请那劳什子师父,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姐姐真是冤死玥儿了!大哥待玥儿如亲妹妹一般,我怎会有如此狠毒的心思?”苏鸾玥心里一紧,怔怔的望着她,哀叹了一声轻掩着面低低啜泣着。 坐在床榻边的姚氏抹了抹眼泪,拉过苏凤瑾柔声道:“你玥儿妹妹的确是好意,你莫要冤枉了她,眼下还是你大哥的伤势最要紧!娘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可这心里……” 苏凤瑾连忙拿出帕子帮她轻轻拭去泪水,放缓了声调劝道:“娘亲莫要太忧心,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说话的工夫,府里的小厮引着两名身着藏蓝色官服的太医疾步走来,太医们先向姚氏见了礼,随后便赶到床榻边仔仔细细的查看苏凤翊的伤势。 看过了伤口、又搭了脉,两名太医对视了一眼,脸色微沉。 姚氏的手指摆弄着手里的帕子,焦急的问道:“太医,我儿的伤势如何了?” 一位年长些的太医踌躇着缓缓开口,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说道:“苏公子伤的不轻,现在昏迷未醒许是坠马时伤到了头,双腿的腿骨已然断裂,能提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了。” 姚氏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在地上,幸好苏凤瑾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第四章 施威细究坠马事 “两位太医皆是杏林圣手,定然是会有法子将我大哥医好的,劳烦二位多多费心。”苏凤瑾福了福身子,谦和有礼,眼底是掩不住的担忧。 太医们惶恐的虚托住她的手臂,错了错身子让开了,“不敢当苏小姐这一礼,我等自是会尽力而为,只是……尽人事还需听天命,能否医得好便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他们仔细斟酌了几副方子,一副内服一副外敷,又将苏凤翊的断了的双腿接了起来,以木板固定着,一直忙到日落西山。 姚氏的眼睛早已哭肿,一时也没了主意,全靠苏凤瑾打点着下人给两位太医包了两包银子,好生将他们送走。 她亲手斟了一盏热茶送到姚氏手边,不经意的一侧脸,正瞧见苏鸾玥怯怯的望着她,脸上红肿的巴掌印看起来格外刺眼。 眼眸微微眯起,扬声吩咐道:“来人,先送玥儿小姐回去休息!” “凤瑾姐姐我不走,便是回去了我心里也惦记着大哥,你就让我跟你们一道守着吧。”苏鸾玥的眼中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光,轻言细语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眼下苏凤翊生死难料,她实在无心跟苏鸾玥纠缠,心底莫名的有些烦躁,眸中闪过一抹不怒自威的威仪,“我方才的话都没听到吗?送她回去!” 丫鬟们不禁打了个寒颤,半搀半扶的拖着苏鸾玥的手往门外走去。 心里各自皆是一凛,她们在苏府伺候了也有几年了,何时见过温润如水的小姐如今这般动怒?真真是奇了! 打发走了苏鸾玥,苏凤瑾又让厨子备了一碗清粥和几道爽口的小菜,伺候着姚氏勉强用了几口便让她先回去歇息。 俯身望着苏凤翊,只见他一双墨染过般的眉紧紧皱在一起,看起来极为痛苦,俊朗的面孔微微扭曲,口中低低的呻吟着,额头上滚落了豆大的汗水。 她连忙让丫鬟湿了一块帕子,小心翼翼的帮他擦去额上的细汗,直到呼吸渐渐均匀了起来,才稍稍放心了些。 苏凤瑾直了直身子,心里猛地闪过一丝疑虑,苏凤翊自幼便习练弓马,像长在马背上了似的,怎会突然坠马? “今儿是谁跟大少爷出去的?”她沉声侧眸问道。 “回小姐的话,是苏安。” “把他叫来,在外间等我。” 丫鬟应了一声连忙退了下去,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将苏安唤了过来。 苏安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此时正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小姐,奴才伺候大少爷不力,求小姐饶命!”他连连叩头,声音都在隐隐颤抖着。 苏凤瑾斜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放下了茶盅,“若是我没记错,你是自幼就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的吧?” “是,奴才服侍大少爷足有七八年了。” 她微微颔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先起来,仔细说与我聽,大少爷今日究竟是如何坠马的?” 苏安不敢起身,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一边回忆一边緩緩说道:“最后一场比试大少爷最擅长的骑术,才一开赛大少爷的马儿却像发了疯似的,猛地把人甩了下来,扬起马蹄便踏了上去,若不是大少爷当时反应机敏,又有永安王冒险出手射杀了那畜生,只怕……” 苏凤瑾的眉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眸中微不可察的翻涌起一抹暗云。 永安王,索邑? 据她所知,索邑与苏凤翊并没有什么交情,为何会突然出手相助?好端端的,那马儿为何又会突然发疯? 苏凤瑾纤长白皙的手指轻点着桌面,越是细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放眼如今,朝中唯有索邑子凭母贵可与太子一较高下,若当真是他所为,那索邑可是一早就算计上苏家了! 前世她究竟是愚蠢到了什么地步,竟会信了他那副道貌岸然的面孔,全力辅佐于他? 第五章 思忖过后主意定 苏凤瑾敛去了眉眼间的暗色,抬眸瞥向苏安,轻启朱唇,“你未护得大少爷周全,我罚你,你服是不服?” “奴才心服口服!”苏安重重的叩了个头,一层冷汗已将衣衫都浸透。 “下去跪着,跪不足两个时辰不许起来!能不能保住你这条小命,全要看大少爷是死是活!若他有个好歹,你也不必再来回我了,一头撞死了事!” 苏安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似的,瘫软的跌坐在地上,原以为自己今日就要交代在这了,没想到只是被罚跪,他连连感激的道:“多谢小姐开恩!” 苏凤瑾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才要进里间再去瞧瞧苏凤翊,苏鸾玥却提着一个精巧的木质食盒走了进来。 “听下人说凤瑾姐姐晚膳也没用几口,玥儿特意让厨下备了些吃食,姐姐好歹垫垫肚子。”苏鸾玥满面含笑的把食盒打开,拿出了一碗鸡汤素面和几碟小菜,恭敬的把筷子双手递到了她的跟前。 苏凤瑾冷眼瞧着她这副温顺的面孔,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前世就是被她做小伏低的样子给蒙骗了,误以为她是一只乖巧的羔羊。以至于当时在她大婚之后的第二日,苏鸾玥就紧跟着被一顶轿撵抬进永安王府,她都只以为这女人当真是舍不得她,不惜做妾也要与她在一处! 她淡漠的瞥了一眼苏鸾玥,慢条斯理的开口,“方才我打了你一巴掌,你不记恨我?” 苏鸾玥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眼中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怨毒,却被她迅速的遮掩了过去,“姐姐教训妹妹本就是应当的,何谈记恨?但玥儿当真是一片好意……” 她垂眸挑起几根细面慢慢送入口中,回想起前世,苏凤翊可不是让那几个跳大神的给耽误了吗?后来请来太医医治已然是无力回天!只是她不曾想到,竟是苏鸾玥出了这个馊主意! 苏凤瑾稍稍平静了心绪,抬头露出了一个不咸不淡的浅笑,强忍着心底的厌恶拉住了苏鸾玥的手。 “玥儿,方才我也是急火攻心,你莫要往心里去。伯父伯母走得早,你自幼是与我在一处长大的,大哥待你也如亲妹妹一般。你又不是丧尽天良的畜生,怎会害他呢?是我方才糊涂了!” 苏鸾玥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几下,恍惚感觉到她是故意挤兑自己,可见她一脸的诚挚,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只得讪笑着反握住苏凤瑾的手,一副姐妹情深、毫无芥蒂的模样,“姐姐说这些做什么?没的倒生分了。” “不说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苏鸾玥乖巧的应了声是,恭敬有礼的福了福身子方才退了下去。 苏凤瑾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拿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着方才碰过她的那只手,脸上的寒意更重了几分。 翌日清晨,苏凤瑾才睁开眼睛,就见巧烟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喜忧交织,很是复杂。 她只以为是苏凤翊出了状况,连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姐,方才皇上传来旨意,选大少爷为太子伴读!皇上也听闻了大少爷的伤势,赏下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还特意嘱咐,待到大少爷伤好之后再去东宫也可,不必急于一时。” 她小口的抿了几口茶水,暗暗感叹梁惠帝的旨意已是格外宽仁了。 可到底苏凤翊的伤势不轻,若十天半个月的好了也就罢了,但,苏凤翊眼下人还昏迷着,何时能醒来都是个未知数。 他们苏家就是再得皇上倚重,也不好因为自家公子的伤势影响了一朝储君的学业! 她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心里涌起一个大胆的念头。眼下父亲苏远君奉旨离京巡视各城布防不在京中,归期未定,唯有自己拿主意! 第六章 书房巧遇偷吃贼 当日她便下令,除了她与姚氏、苏安,旁人不许擅自进苏凤翊的卧房,就是苏鸾玥也不可。 源源不断的珍贵药材陆续送进苏凤翊的房里,呼吸日渐平稳,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但对外却称大少爷已然醒了,正在恢复。 半月之后,苏府往东宫递去了请安折子,称明日苏家长子便会入宫陪伴太子攻读,精进学业。 清冷的月光透过树梢投射在绣楼的窗棂上,巧烟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看着苏凤瑾,张了张嘴却有些开不了口。 苏凤瑾对着铜镜打量着自己,侧过脸来斜睨了她一眼,“有话就说,你何时也学的如此吞吞吐吐的了?” “小姐,您不会真的打算替大少爷去东宫吧?”巧烟心里抱着一线希望,一边帮她整理着身上男装的衣角,一边谨慎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 巧烟脸色灰白,声调都有些变了,“若是被人拆穿,您这可是欺君的大罪!要诛九族的!” “那便不叫人看穿就是!我与大哥的相貌本就相似,细细打扮大抵外人也看不出来。”她将一头锦缎般的墨发用一支白玉簪子束起,女儿家的温婉瞬间便削弱了几分。 “您说的倒是轻巧!小姐您心疼心疼奴婢吧,莫要冒这么大的险了!” 苏凤瑾扬眉一笑,满意的看着镜子里一副翩翩公子模样的自己,轻轻摇了摇头,“晚了,眼下折子已经递到了东宫,若不去也是欺君之罪,只怕死得更快!” 巧烟哀嚎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不知道这颗头还能在脖子上安多久。 次日天还未亮,巧烟就帮苏凤瑾换上了一身男装,将她的一双黛眉描画的更浓了些,瞧着多了几分英气。 巧烟心惊胆战的扶着她上了轿撵,双手合十暗暗祈祷着,直盼着她一切顺利。 轿撵行至重华门口方才停下,侯在门口的喜公公一见是苏宅的轿子连忙迎了上来,尖细着嗓音隔着轿帘赔笑,“是苏家的公子吧?奴才等您半晌了,快随奴才来吧。” 苏凤瑾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出轿撵向喜公公拱了拱手,刻意压低声音作出一副男子的腔调,“有劳公公了。” 苏凤瑾敛眸谨慎的跟在喜公公身后,生怕有一步行差踏错。思及前尘往事,也听说太子索邑冷漠嗜杀、冷血无情,便是前世也只在宫宴上远远的瞧过几眼,对他的印象大抵是从绣香坊搜集到的情报上得来的。 片刻后,喜公公已将她引到东宫前,“奴才就不进去了,太子爷和授课的崔大学士约摸着一炷香之后便会到书房,您先去候着便是了。” 几名宫人恭敬的向她行了个礼,引她往书房而去。 推开雕刻着精细花纹的木门,缕缕淡雅的檀香味从鎏金香炉里徐徐飘散,与馥郁醇厚的茶香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闻之不由得便让人心神安定了下来。 窗外浓浓的夜色还未散去,书房内只燃着几根蜡烛,屋内的大半都隐没在一片黑暗当中。 隐约可见两张黄花梨木桌分主次摆放在书房的正中央,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不少价值连城的字画,侧手边的书架上放着的大多是与治国安民有关的古籍。 苏凤瑾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只见书页上详细的做着批注,可见读此书的人是用了些心思的。 才将书放回了书架上,却听到侧间传来吸溜一声。 她被吓了一跳,险些手抖把书架上的琉璃花瓶碰倒。 小心翼翼的朝暗处打量着,只见昏暗的光线下,隐约看得到房内陈设的轮廓,却瞧不真切。她恍惚只以为是方才听错了,正要回到桌边坐下,却又听吸溜一声猛地响起。 “啊!” “叫什么叫?闭嘴!”一道低沉清冷的男声在角落里响起,有些不悦的低喝道。 苏凤瑾连忙捂住了嘴巴,只觉得心脏扑通直跳,喉咙微微发紧…… 第七章 唇枪舌剑心改观 她壮着胆子向前踱了几步,佯装镇定的厉喝道:“你是人是鬼?可知擅闯东宫乃是杀头的大罪?” 那边传来一声轻嗤,似乎对她的问题很是不屑。 “你若是活人便速速离开此处,否则我就要叫人来了!”苏凤瑾脸色煞白,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着。 男子似乎很是不耐的拿出一根火折子点燃了手边的蜡烛,微弱的烛光映照出几分清隽的面孔。 他厌烦的瞥了一眼苏凤瑾,鹰隼般的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寒光。身着一身素衣席地坐在台阶上,手中捧着一大碗阳春面吃着,头发凌乱、衣衫残旧。 见他是活人,苏凤瑾心中的不安略散去了几分,捧起一盏烛台慢慢走过去,迟疑问道:“你……是侍卫还是太监?看你狼吞虎咽的样子,可是很久没吃东西了?” 男子头也不抬的吃着面,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苏凤瑾抿了抿唇,“你可否端着面先行离开此处?太子殿下就要到了,听闻他暴戾无常,你可仔细挨打。” 男子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直到一大碗面吃的精光,才放下了碗筷,抹了抹嘴,轻蔑的上下打量着苏凤瑾,“你就是兵部尚书苏远君家的小子?一惊一乍的,像个娘们似的。” “你猫在黑不溜秋的角落里偷吃,好端端的吓到我,竟反倒怪起我来了!合该一会让太子爷逮住你,打断你一条腿!”苏凤瑾气结,翻了个白眼毫不示弱的还嘴。 “啧啧啧,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毒的!”男子勾唇,微微侧过刀削斧凿般的面孔,跳动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片暗光。 就在此时,门外远远的传来一声尖声叫骂,“哟!咱家给太子爷备的面哪去了?若是逮到是谁偷吃,咱家非拔了他的舌头!” 苏凤瑾瞥了那面不改色的男子一眼,见他正慢条斯理的抿着茶水,不由得撇了撇嘴,压低声音,“你还不走?当真等着有人来抓你不成?” “不怕,若是被发现,我就说面是你吃的。” “这世上怎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自己做下的事还要赖在别人身上,岂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做派?” 男子低笑了几声,兴致盎然的望着她,“你这小子倒是有趣,叫什么名?” “为何要告知与你?一个偷吃的小贼,品行不端,定是平日没少受责罚才搞的这般狼狈!好心劝你离开此处,你竟还不知好歹!” 男子扬声大笑,旋即又眯起眼睛看着苏凤瑾,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 苏凤瑾心里一紧,步步后退,心里莫名的一慌,“我……我告诉你,这可是皇宫禁内,你莫要乱来!” 男子身上淡淡的香薰味在一点点钻进了她的鼻腔,他猛地扬起手来,苏凤瑾只以为是他恼羞成怒要动手,本能的侧过头紧紧闭上眼睛…… 等了许久,却也不见那巴掌落下,苏凤瑾试探着掀开一点眼皮,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苏凤瑾又羞又恼,一把挥开他的手怒气冲冲的啐了一口,“呸!无赖!” 男子抬手重重拍在她的肩上,险些压得她跌坐在地上,他唇边的笑意更浓,就连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都带出了几分暖色,“我倒是许久不曾见过你这般有趣的人了,只是身子骨弱了些,瞧着弱不禁风的。” “我又不需上阵杀敌,要那般强健的身子做什么?”她横了男子一眼,利落的错开他的手。 谁料男子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眼底翻涌起一抹肃杀的暗云,沉声叱道:“如今我梁国国风不正,重文轻武,尤以京中更甚!所谓皇家贵胄家的公子恨不得成日涂脂抹粉、如你这般做出一副女儿家的姿态,皆是如你一样怀了这等心思!奢靡之气甚重,各个都以为自己绝无厮杀战场的那一日!若人人都如此,日后谁来保卫我大梁疆土?” 第八章 识破身份赐良药 苏凤瑾诧异的看着他,竟没想到他会有这般见地,只是她到底是个女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去征战沙场,故而只得委屈的撇了撇嘴角。 但心里也知他所言不差,不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未看出此人心中自有丘壑,苏凤瑾抿了抿唇,拱手深施一礼诚心道:“阁下所言极是,苏某受教了。” 一垂眸,目光落在男子拇指上的一枚翠玉扳指上,瞳孔猛地一紧! 这枚翠玉扳指温润透亮、水头极佳,一看便知是千金难买的珍品,但这些都不打紧,重要的是上面以细致的雕工雕刻着蛟龙纹样。 五爪为龙,四爪为蛟。天子以龙纹为饰,那可用蛟纹的自然是……当朝太子索戟! 她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撩袍跪拜,朗声道:“草民失礼,请太子殿下见谅!” 索戟的眉峰微微上挑,转身在桌边坐了下来,手指轻叩着桌面勾起一丝玩味的浅笑,“你倒是机敏,如何认出本宫的?” “殿下的那枚扳指。” 男子瞥了一眼拇指,了然一笑,一手托着腮,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方才不是还骂本宫无赖?此时怎得就这般乖巧了?” “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殿下恕罪!”她从牙缝中磨出一句话来,暗暗腹诽——何曾听说过哪朝的太子如他这般不修边幅?还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偷面吃?不被侍卫当贼拿了已是他走运了! 索戟像是会读心术般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脚肆意的踩在椅子上朗然笑道:“本宫乐意!穿着这粗布麻衣到底比那些绫罗绸缎舒坦些!腹中饥饿,如何还不能吃一碗面了?倒是你,一进来便偷摸着翻本宫的书看,胆子不小。” 若是换做前世,苏凤瑾定然是不肯低头的,大不了十八年后重头来过! 可正因前世死的冤屈,才不愿枉费了上天对她的这般垂怜,若因这点小事死在了索戟手里那才不值。 思前想后,她强压着心里的愤懑,挂上了一副虚假的笑脸,陪着笑谄媚道:“殿下早有贤名在外,草民仰慕已久,今日有幸进了殿下的书房,便忍不住想瞧瞧殿下平日研习些什么书卷,便是有失礼之处,也全因草民的一片敬仰之情啊殿下!” 索戟忍不住低笑一声,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善变,前一刻还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一转眼竟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禁生出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干咳了两声,刻意扬高了声调,“哦?本宫不是‘暴戾无常’吗?如此‘品行不端’之人,如何配得你仰慕?” 闻言,苏凤瑾藏在宽大的袖子中的双手,攥成了两个拳头,恨不得一拳挥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草民方才的意思是……殿下御下极严,眼里是容不得品行不端之人的,怕是草民方才未说清楚,这才惹得殿下误会了!” 索戟见她挖空心思的胡扯,忍不住扬起唇角:“起来吧!莫要再跪着给本宫添堵了!报上名来。” 苏凤瑾一手揉了揉酸痛的膝盖,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来,暗暗翻了个白眼儿,“草民苏凤翊。” “那一日在校场之上本宫远远的瞧过你一眼,怎么瞧着你比当日消瘦了不少?可是当日坠马的伤势还未愈?” 苏凤瑾眼睛一转,皱了皱眉连连点头,夸张的捂着膝盖,“是啊是啊,殿下英明!草民这些时日吃不香、睡不着,腿还时时作痛,方才跪了这么久,更是疼痛难忍,有如万箭穿心一般!” 索戟忍俊不禁,随后从善如流的指了指旁边的红木椅子,“赐坐!是本宫疏忽了!这儿有一瓶子上好的金疮药,你拿去吧!” 说着,他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精巧的白玉瓶子向她掷去。 苏凤瑾忙不迭的接住,作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多谢殿下,殿下的恩典草民无以为报!” 第九章 当面应对生敬佩 索戟颔首,下颌微微扬起,露出几分浑然天成的矜贵。 “快些涂上,这药用的越早越是见效!” 此言一出,苏凤瑾的眼皮跳了跳,女儿家若让别的男子瞧了身子便算失节,她如何能在索戟面前露出膝盖涂药? 更何况她的腿光滑白皙,可是丁点伤痕都没有的,从何处弄出个坠马时的伤口给他瞧?这岂不把自己编的谎给戳穿了? 只得讪讪一笑,“这……不必了吧?草民回府后自行上药便是了。” 索戟的眸光一沉,眉心处隆起了一道细细的皱褶,“你可是信不过本宫?难不成你以为本宫会在这药里投毒?” “草民并无此意,只是……只是这药是殿下赏赐,草民心中万分感激,不敢擅用!打算将此药供奉在祖宗祠堂之内,日日参拜,以提醒草民铭记殿下的恩情啊!” 说罢,苏凤瑾以袖掩面,拭了拭眼角,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索戟将信将疑的瞟了她一眼,挥了挥手算是放了她一马。 “苏凤翊,这名字着实拗口了些,本宫叫着不顺口。日后本宫便唤你小苏,你看如何?” “是。”苏凤瑾抿了抿唇恭敬的答道,见他不再勉强自己涂药,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说话的工夫,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宫人引着一位身着朝服、相貌温润的年轻男子缓步走入书房。 这男子不过二十上下的模样,周身一派儒雅风度,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男子瞧见索戟坐在桌前,眼底滑过一抹诧异,他连忙拱手行礼,“微臣崔朗儒见过殿下。” 索戟虚抬了抬手,唇边挂着一抹不羁的浅笑,“得了,这些虚招子就免了吧!你与本宫相熟多年,何必在意这些虚礼?论起来如今你是本宫的师父,本宫是不是还该再与你还一礼啊?” 崔朗儒正色点了点头,“理当如此。” “书呆子,你也只在读书上灵光些!” “这位是……”他的目光滑到正在一旁窃笑的苏凤瑾身上,眼中闪过几分迟疑。 “草民苏凤翊,见过崔大学士!”她连忙敛去脸上的笑意,恭恭敬敬的起身施了一礼。 崔朗儒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眼,清透的眸子里浮过一丝暗云,“苏公子请坐。” 他沉了沉心,抬眼望向索戟,“今日臣将与殿下探讨昨日未尽之题,‘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不知殿下对此有何见地?” “朗儒啊,你与本宫谈这些治国之策做什么?本宫这太子的位置岌岌可危,说不定哪一日便被人撵下去了,你也不是不知。倒不如与本宫聊聊民间轶事来的实在!” “殿下……”崔朗儒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显露出无奈,缓缓的摇了摇头。 坐在一旁的苏凤瑾不禁心中生疑,犹记得前世索戟与索邑斗的不可开交,前朝后宫无不成了没有战火的战场,若不是她派出刺客刺杀索戟,还不知鹿死谁手。 可为何如今……他竟是这般模样,毫无斗志? 她眸光一抬,不经意间与索戟的目光碰在了一处,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眉宇间流露出的试探和疑虑,心中当即了然,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说道:“草民以为治国以安民为本,安民以农耕为本,若要百姓安宁,无非‘衣食住行’四字。百姓腹中有食、身上有衣,自然天下安定。” “至于殿下方才所言……在其位须谋其政,皇上既立您为太子,自然是您有旁人不能及之处。若殿下才德兼备,天下归心,便是有宵小作梗定也损伤不到殿下分毫!” 书房中静默了许久,崔朗儒与索戟不约而同的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她,苏凤瑾心里顿时一紧,低垂着头不敢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索戟忽然朗声一笑,“竟没瞧出你这小子肚子里还是装了些墨的,是本宫小瞧你了!” 第十章 暗中试探赐甜汤 崔朗儒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苏公子所言不差,敢问殿下,若要如方才苏公子所言重农耕之事,殿下可有何良策……” 窗外拂过一阵初夏的微风,拂起了几片散落的桃花瓣,顺着窗棂飘散进来落在了书卷上。索戟与崔朗儒侃侃而谈,谈至兴起更是挥毫泼墨将所思所言详尽的记了下来。 苏凤瑾原本听得兴致盎然,可徐徐吹来的清风太舒服了,仿佛是一只哄着人入眠的手,不知不觉便打起了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 正谈到兴浓的索戟不经意的撇向她,竟见她已经伏在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鬓角的几缕碎发柔顺的贴着侧脸,将脸颊的弧度勾勒的更加柔和妩媚。 索戟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温热,他干咳两声掩饰,“何曾见过这般没规矩的伴读?竟跑到本宫的书房里打瞌睡来了,该把他拎出去狠狠的重责十杖。” “殿下可要臣唤人进来将他拖出去?”崔朗儒淡淡的抬眸,云淡风轻的问道。 “那……倒也不必,许是咱们上早课的时辰太早,他还不习惯。”他侧过脸去摸了摸鼻尖,抿了一口茶水。 崔朗儒一副洞察无遗的模样,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卷,“苏远君颇受皇上爱重,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那般多疑的性子,竟从未对苏远君生出半分疑虑已实属难得。殿下若能得苏家扶持,必定如虎添翼。” 索戟挥手示意侯在一旁的宫人,取了一条薄薄的锦衾盖在苏凤瑾的身上。 半睡半醒之间,苏凤瑾忽然嗅到一股清甜的味道在鼻尖萦绕,她提了提鼻子,伸手揉着眼睛。 一睁眼,便见索戟放大的脸正凑到了她的跟前,眼中还夹杂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她尖叫了一声身子猛地向后仰,险些跌倒在地上,残存的睡意早已被驱散的一干二净。 轻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脏砰砰乱跳着。她狠狠的瞪了索戟一眼,“太子爷这是玩的哪一出?要吓死草民不成?” 索戟一脸无辜的直起身子,抿了一口手中白瓷碗里盛着的莲藕桂花甜汤,“瞧你方才吼得那一声中气十足,倒不像要被本宫吓死的样子。奉旨伴读,你却躲懒贪睡,你说本宫该如何罚你?” 苏凤瑾怔了怔,当即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草民方才睡了吗?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她打着哈哈心虚的低了低头,眼神飘忽,手指不安的摩挲着袖口精致的云竹绣纹。 索戟将她的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薄唇缓缓上扬勾起了一丝浅笑,将一盏甜汤推到了她跟前,“本宫宫里小厨房的手艺,清热解暑最是不错。你方才睡得熟,想必也冒了一身汗,落落汗再行回府吧。” 她迟疑的看了看碗里清亮的汤水,又看了看索戟深不见底的眸子,谨慎问道:“殿下,你该不是要毒杀草民灭口吧?” “嘁,你也配让本宫浪费一瓶毒药!”他轻嗤一声,撩袍在桌边坐下将碗里的甜汤一饮而尽。 苏凤瑾试探着抿了一小口,清爽甘甜的汤汁甜而不腻,顺着喉咙滑下去只觉得口舌生津,散发着莲藕和桂花的谈谈清香。 她抬头向索戟咧了咧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满足的啜饮着。 索戟看着几粒汤水沾在了她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有种把她拭去的冲动,他抬起手来才惊觉自己的举动,连忙放了下去,有些狼狈的侧过脸去随手翻弄着手边的书卷。 饮过甜汤之后,苏凤瑾便起身向崔朗儒和索戟行礼告辞,匆匆离开了皇宫乘着轿撵从侧门回了苏府。 才进了园子,便见巧烟满头大汗的疾步走了过来,面露焦色压低声音说道:“小姐不好了,玥儿小姐偏要去瞧瞧大少爷,奴才们眼看就拦不住了!” 第十一章 以退为进暗通信 苏凤瑾心里猛地下坠,连忙往苏凤翊的卧房赶去。 她一早便知这位堂妹不是盏省油的灯,故而她女扮男装顶替大哥入宫之事,密不透风的瞒着她,谁知这才第一日,她便生出了事端! 当苏凤瑾赶到之时,只见苏鸾玥正颐指气使的指着一位小厮破口大骂,“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我要进去瞧瞧大哥有何不可!” 小厮们为难的对视了一眼,愁眉苦脸的劝道:“玥儿小姐,并非奴才们有意拦您,只是小姐有命,怕扰了大少爷静养,谁也不许进的!不如……劳您请小姐吩咐奴才们一声,下次您再来奴才们定不拦着了。” 啪的一声脆响,苏鸾玥抬手便甩了小厮一记耳光,恨恨的啐道:“如今我借住苏府,不是你们的正经主子,你们一个个的眼里都没我这个人了吗?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再敢拦着我,便把你们统统发卖了出去!” 苏凤瑾厌恶的蹙了蹙眉,一边走一边冷笑着:“玥儿妹妹好大的威风!我竟不知,你是仗着谁的势,要发卖我苏家的奴才!” 苏鸾玥心里一紧,连忙换上一副柔弱的笑脸转过身去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楚楚可怜的撒着娇,“姐姐,你要替玥儿做主啊,这些奴才眼里没个高低,竟敢冲撞于我,可当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了!” “这话说的便没道理了,他们是奉我的令不许人进去扰了大哥。怎么?难不成你的脸面可比我的命令尊贵?”她冷冷的斜睨着苏凤瑾,眸子里闪过一丝少有的凌厉。 苏鸾玥一慌,赶忙赔笑着说道:“玥儿并无此意,只是……只是他们也太没规矩了,若是传出去堂堂尚书府连个下人也管教不好,岂不是贻笑大方?” “便是他们再不中用,也不劳你来费心调教!今儿盘算着要发卖我苏家的下人,明儿可是要做我苏家的主了?” 她紧咬着下唇,当即便挤出了两行泪来,哽咽着:“玥儿只是担心大哥的伤势,一时情急这才乱了分寸,姐姐莫要与我计较。若是姐姐容不得我,那我这便回柳州便是!虽然玥儿的父母已故,可也不愿留在京中惹姐姐厌烦……” 说着,她泣不成声的哭的梨花带雨,袖口轻掩住的眼角却滑过一抹奸猾。她笃定苏凤瑾心善,定不会让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独自回乡,如此以退为进,待到她开口挽留时也可在下人面前挽回几分尊严。 苏凤瑾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玉簪子,顺水推舟的颔首,“既然玥儿有意回柳州,那我也不便强留。明儿我便让人从账房给你支二百两银子,权当做给你的盘缠了!” “姐姐……”苏鸾玥怔怔的望着她,一时连哭也忘了。 苏凤瑾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走到那挨了巴掌的小厮跟前,低头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势,放缓了声调柔声道:“你做的好,‘忠心’二字方是为人家仆的本分。一会儿去账上取五两银子,请个大夫瞧瞧,肿也消得快些,余下的你便留着买茶吃。” 小厮万份惊喜的跪下叩了个头,口中连连称道:“谢小姐赏!” 她虚抬了抬手递了个眼神,小厮们连忙打开门将她让了进去。 苏鸾玥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院子里瞧着那扇重新扣起来的木门,紧咬住了牙齿,仿佛血都要从牙根处渗出来一般。 侯在她身侧的丫鬟陇翠偷瞄了一眼她的脸色,扶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小姐,咱们先回去吧。眼下日头正毒着呢,若是中了暑气可怎么是好?” 她侧眸瞪了一眼陇翠,伸手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拧在她的胳膊上,低低的骂道:“没用的东西,这会儿显得你嘴皮子利索了,方才怎的像那没嘴的葫芦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若被撵回了柳州,你还指望你能有好日子过?” 第十二章 三更私会后花园 陇翠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胳膊,不用看便知明日定又是一片乌青,她强忍着泪水,出言劝道:“小姐莫要心急,凤瑾小姐怕也只是说说而已,只要您向她服个软,她总不能当真把您赶出去。” “服软服软……我向她服的软还少?你瞧瞧她这阵子的模样,倒像换了个人似的,恨不得把我的皮剥了!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她一边往自己暂居的院落走去,一边烦躁的用帕子扇着风,眼底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怨毒。 “兴许是凤翊公子伤了腿,凤瑾小姐一时心急这才换了脾性,小姐切莫在意。” 苏鸾玥的脚步一顿,沉吟了片刻抿了抿唇沉声道:“一会儿你给我送封信出去,悄悄地,莫让人瞧见。” 陇翠有些不情愿的偷偷看了她一眼,也只得恭敬的应了一声,依言照办。 半个时辰之后,陇翠才揣着一封信笺偷偷摸摸的出了门,便有一名侍卫将此事禀告给了苏凤瑾。这段时日以来,她已暗中吩咐府中下人盯紧了苏鸾玥,可一直没什么动静,她也不禁疑心是否是自己多虑了,谁知这天底下的棋当真没有一步是白走的! 她沉眸微微颔首,捏着一只瓷汤匙搅动着碗里的药汁,头也不抬的说道:“盯紧了,想办法搞清楚苏鸾玥让她送的什么信儿,再瞧瞧她去哪儿。” 侍卫应声称是,随后便利落的退了下去。 她嗅着房间里浓重的药香微微叹了口气,舀起一勺汤药顺着苏凤翊的唇边灌了下去。 这几日他的伤势倒是在慢慢愈合,可人却总是不见醒,也不知还醒不醒的过来。 巧烟似乎瞧出了她心底的忧虑,笑着劝道:“咱家大少爷平日心善,老天爷总是会格外怜惜几分的。许是没见过大少爷这般出众的人才,老天爷才多留大少爷在天宫里住几日,保不准明儿就放大少爷回来了!小姐也该保重自己的身子,宽心才是啊!” 苏凤瑾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瞥了她一眼,心中的郁结之气也散去了大半,喂到苏凤翊口中的汤药一碗竟有半碗顺着嘴角流了出去,但好在还喝下去了些。 丫鬟端过一只盛着水的铜盆服侍着她净了手,她一边擦去手上的水渍一边嗔笑着对巧烟说道:“只看你的话灵不灵了,若当真让你说着了,大哥醒了我必好好赏你。” “那奴婢先谢过小姐赏了!”巧烟眉开眼笑的福了福身子。 苏凤瑾到后院陪着姚氏用晚膳,说笑着哄着姚氏开心,直到月色渐浓才轻轻退了出去,叮嘱下人们仔细伺候着。 她才往绣楼走去,一名侍卫便疾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之后才低声道:“小姐,陇翠带着那封书信到了永安王府,从侧门递给了一个小厮。信里说约今晚三更在咱们府上的后花园见,至于这信是给谁的……恕奴才无能,没查到。” 她的眼底氤氲起一层浓浓的寒霜,微微咬着牙勾了勾唇,“你不知道,但我可是清楚得很!今晚二更你调几个精明能干、功夫利索的早后花园候着,等我的命令行事。” 侍卫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随后便退了下去,自去安排着。 苏凤瑾脸色阴沉的仿佛聚集了一团暗云,苏鸾玥早已与索邑勾搭成奸,这是她从未料到的!前一世她被这二人蒙骗如今想来倒也不算冤枉,怪不得旁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蠢! 她闷闷的坐在桌边品着茶,一言不发的模样就连巧烟瞧了都有些心生畏惧,乖巧的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远远的听到桥楼上传来更夫打更的声响,她透过半开的窗子望了望夜空,喃喃的问道:“二更了吧?” “是。”巧烟连忙答道,走到苏凤瑾身侧扶着她站了起来。 她敛眉点了点头,思忖片刻,便抬脚往后花园走去…… 第十三章 恶毒心思恨意生 七八名侍卫已藏在了草丛和树上,浓墨渲染过一遍的夜色便是最好的遮掩,若不仔细瞧来定看不出这静谧的花园里是藏了人的。 苏凤瑾拉着巧烟在贴着墙的草丛里蹲下,双眼紧盯着后门。 不多时候,三更已至,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鸾玥鬼鬼祟祟的与陇翠遛到了后门旁,焦灼的来回踱步。 忽然,一阵细微的叩门声响起,陇翠瞧了一眼苏鸾玥,连忙拉开了门栓。 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闪身而入,谨慎的四下打量着。 苏鸾玥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柔弱无骨的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委屈的哽咽着问道:“邑,你何时娶我?这鬼地方我是一日也待不了了!我那个刁钻刻薄的堂姐今儿竟要把我扫地出门,你当真忍心看着我一个弱女子流落街头吗?” 她娇柔软糯的声调缓缓响起,听到人的耳朵里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苏凤瑾紧攥着双手,听着她颠倒黑白。 她就着浅浅的月光望向索邑那张熟悉的面孔,一双剑眉、一双星眸,若不是他眉梢眼角不经意间带出的些许算计与尖刻,可当称京中数一数二的上等人才。 就是他!是他欺骗了她的感情,对她百般利用!是他诛杀苏氏族人,让父母身受五马分尸之苦!是他亲自送来了一盏毒酒,取了她的性命! 他奸诈狡猾不知感恩!他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他手段下作人品卑劣…… 苏凤瑾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翻涌起来的怒气逼得嗓子里涌起一股腥甜的气息,险些吐出血来! 她恨不得即刻将这二人千刀万剐,一泄心头之恨! “好了,莫再说这赌气的话,难道你不想将她苏凤瑾拥有的一切尽数夺走吗?”索邑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却也夹杂着一分难以察觉的厌恶和冷漠。 这一声将苏凤瑾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这一世她定要这二人落得比她凄惨千倍、万倍的下场! 她沉下心来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紧盯着这对不知羞耻的男女。 苏鸾玥不悦的直起了身子,嗔怒着转过了身去,“可是人家当真是忍无可忍了,你有所不知,那个贱人今儿竟当着一众奴才的面下我的脸面!你让我如何还有脸留在这儿嘛!” “忍常人不能忍、得常人不可得!莫要再使性子了!本王答应你,待到本王功成之时,定立你为大梁的皇后,如何?” “你可不许哄我!”她破涕为笑,轻咬着下唇道。 “自然不哄你!对了,苏凤翊的伤势如何?”索邑敷衍了几句,赶忙问道。 “不知,我今儿想进去瞧瞧,可那几个狗奴才拦着偏不让我进去,不过听说伤势是好些了!诶,你不是说你着人下手定是万无一失的吗?你可有十成十的把握?” 索邑的眉心紧蹙,来回踱了几步低叹了口气,眼中满是阴毒的暗光,“他该是伤的不轻才对,只是这等事有时也非人力可控!若你当日拦住了别让苏家去请太医,苏凤翊则必死无疑!可眼下太医也请了,方子也开了,能不能如你我的心意便要看天意了!” “本是要成了的,我与婶婶说该请个师傅把苏凤翊的魂魄喊回来,眼看着她就要点头了,却被那个贱人横插了一手!”苏鸾玥恨恨的骂道,不甘的抿住了唇。 “罢了,就算他能捡回一条命也必然是个废人了,若不是苏远君这糟老头子冥顽不灵不肯为本王效力,本王又何须对他儿子下此毒手?不知好歹!” 苏凤瑾紧攥成拳头手指关节已隐隐泛白,大哥坠马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中的雾气逼了回去,心脏如被几千把刀子穿过一般鲜血淋漓,阵阵刺骨的疼着! 她压低声音从牙缝中研磨出一句话来,“动手!” 侯在她身侧的侍卫吹了个口哨,大喝一声,“抓贼!” 第十四章 夜捉贼重责小厮 藏匿于暗处的侍卫应声而动一拥而上,摁住索邑便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苏鸾玥吓傻了眼,没料到竟还有旁人,就着月光瞧着,索邑已被打的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摁倒在了地上,看着有出气没进气的。 她慌了神,一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扬声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尖利的嗓子已经喊破了音,可那些侍卫一个个的却都充耳不闻,各自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狠狠地揍着索邑。 苏凤瑾冷眼旁观,心中的一口恶气这才觉得散去了几分,她扶着巧烟的手缓缓站起身来,佯装着才从远处走过来的模样冷声问道:“半夜三更吵吵嚷嚷的,可是出什么事了?若惊扰到夫人休息可都给我仔细着!” “凤瑾姐姐,你快让他们住手啊!”苏鸾玥像见了救星一般冲过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涕泪横流的哭道。 “怎么回事?过来个人回话!”她不着痕迹的甩开了苏鸾玥的手,稍稍向前踱了两步。 一名侍卫起身疾步走了过去,拱手道:“小姐,抓到一个夜入尚书府的小贼!” 苏凤瑾微微颔首,侧过脸来瞥了苏鸾玥一眼,“你为何在此处?可是与这贼人相熟?” 苏鸾玥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连忙摇了摇头,“玥儿并不认得他,只是……只是与陇翠散步路过此处罢了。玥儿见这些侍卫下手不轻,只怕闹出了人命,这才让他们住手的。” “夜闯尚书府意图不轨,不是图财就是图色,便是打死了也无妨!”她的唇边漾起一丝浅浅的寒意,暗中给那侍卫递了个眼神。 侍卫心领神会,干咳了两声,一众侍卫各自放松了几分戒备。索邑趁机站起身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翻墙而去。 “小姐,这贼人跑了,可要率人去追?” “既然打也打了,也不必赶尽杀绝。想来此人才一进了府邸便被发现了,定也不曾偷到些什么!”苏鸾玥急声开口说道,双手不安的搅动着手中的帕子。 苏凤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掩唇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罢了,既然玥儿妹妹有这等善心我也该成全了才是,各自散去吧。”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打量了那侍卫一眼,暗含深意的说道:“你今儿的差事办的极好,叫什么名儿?” “奴才岑析。” “岑析……我记住你了,好好当差,日后的好儿多着呢。”她的目光从微微松了一口气的苏鸾玥身上扫过,轻笑着回了绣楼。 次日午后,苏凤瑾才从宫中回来便换下了身上的男装带着巧烟去了前厅,命刘管家将看守后花园侧门的那几个下人一并押了过来。 她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的品着茶,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怒自威的老成,虽年纪不大,可这几日府中的下人皆见识过了她的手段,不由得各个心生敬畏。 三名小厮战战兢兢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低垂着头谁也不敢开口,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直到他们跪了足足半个时辰,苏凤瑾才放下茶盅,抬眸扫向他们,“你们三个可有话要说?” 一位年轻的小厮转了转眼睛,叩了个头壮着胆子道:“小姐有事吩咐便是,奴才们一定尽力。可若说有什么要禀告小姐的……请恕奴才们愚钝,当真是想不出了。” “口齿不错,让你守门倒是委屈了。” “能在尚书府效力是奴才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谈不上‘委屈’二字!”小厮脸上隐隐露出几分喜色,忙不迭的说道。 苏凤瑾唇畔轻轻勾起,一手抵着额头慵懒的扬了扬下颌,“拖下去,给我打!不必留情,打到吐出真话为止!” 侯在前厅外的两名侍卫应声而入,拖着那小厮便拽了出去。 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响彻了整座尚书府,余下的两名小厮不由得瑟缩,脸色变得煞白。 “你们两个,是要痛痛快快的说,还是要陪他共患难?你们听听,这叫的多惨!” 第十五章 佛堂哭诉哀怨声 一名小厮咬着牙向前跪爬了两步,声音颤抖着问道:“小姐想问什么?” “只要是我不知道的,你们便只管说来。”苏凤瑾双眸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从唇边吐出一句话来。 那小厮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把心一横颤栗着开口道:“玥儿小姐……两个月前给了奴才们一锭银子,让奴才们晚上不必守门,自去睡了便是。玥儿小姐称她散步时不愿有人打扰,奴才们也未曾多想……旁的便再没有什么了!” 两名小厮连连叩头,额头在青砖地上撞出了一块殷红的血印子都浑然未觉,只盼着能保住一条小命。 苏凤瑾不动声色的端起手边的茶盅呷了一口清茶,眸间的暗色愈发浓郁,她抬了抬手,眼底闪过一丝狠绝,“把这三个不中用的东西毒哑打发出去,不许再让我在京中瞧见他们!” 他们正要开口求饶,几名侍卫却已经眼疾手快的填住了他们的嘴,把人拖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巧烟心里一凛,便是不毒哑了他们,只要是从尚书府赶出去的下人也是没几户人家敢用的,再添上一个说不了话,她家小姐这可是要断他们的生路呢! 不等她细想,便听苏凤瑾又开口说道:“取二百两银子,再把玥儿请过来。” 巧烟应了一声赶紧退下去照办,暗暗抚了抚胸口,小姐这几日瞧着可比从前厉害多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苏鸾玥便随着巧烟走入了前厅,她惴惴不安的强笑着扯了扯唇角,福身行礼娇声道:“姐姐这么早把玥儿唤来可是有事要交代?” 苏凤瑾瞟向她清透水润的眸子,淡漠的错开了眼神,指了指桌上的一包银子道:“昨儿玥儿妹妹既说了要回柳州,我也不便强留。这二百两银子你拿着,路上傍身用。” 苏鸾玥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手拽住了苏凤瑾的裙角声泪俱下的哀求道:“姐姐让玥儿去哪?玥儿无依无靠,若回了柳州只怕就没了活路了!求姐姐心疼我,留玥儿在京中吧!” 苏凤瑾黛眉微微一挑,俯身看着她眼角滚落的泪水连脸上的妆容都冲花了,嘴角上扬了几分放缓了声调,“玥儿妹妹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心胸狭隘容不下你似的,是你昨儿一口一句回柳州,想来是有了打算,我岂能强人所难强留你?盘缠已给你备下了,这一两日妹妹便动身吧。” 说着,她便放下茶盅拂了拂衣袖,回了绣楼养神。 巧烟端了一碗刚刚煮好的参汤送到她的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您当真要将玥儿小姐赶回柳州吗?” 苏凤瑾抬眸瞥了她一眼,侧过身来就着她的手抿了几口参汤,讥讽的一笑:“我倒是有心撵她走,只是哪有那么容易?她自有留下来的法子,你只瞧着便是!” 巧烟一头雾水的挠了挠头,见她不愿多言也住了口。 苏鸾玥比谁都清楚,她一个孤女便是借着苏家的势也不易攀上堂堂永安王,若不是她有些用处索邑岂会多看她一眼?若她灰溜溜的被赶回柳州,她便丁点价值也没了。 她忿忿的坐在椅子上,沉吟了许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往后院而去。 算算时辰,这个时候姚氏该在佛堂礼佛,她哭哭啼啼的抽噎着跪在了佛堂门口,“婶婶,玥儿本不该此时来扰您,只是临走前想来亲自向您辞行!蒙您垂怜,这些年玥儿才不至于流落街头,本打算全心尽孝膝下以报您的大恩,眼下看来……只怕是不能了!玥儿定会日日在佛前祷告,愿您长寿安宁……” 她的话音才落,罗妈妈便扶着姚氏缓缓推开了佛堂的门。 姚氏一见她哭的满脸泪痕连忙伸手将她搀了起来,一面给她抹去眼角的泪水一面问道:“这可怜见儿的,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第十六章 巧言令色终留下 苏鸾玥心中安定了几分,眉梢眼角之中流露出几分得意,却仍悲戚的哭道:“凤瑾姐姐要玥儿回柳州,玥儿不敢违背姐姐的命令,这便要启程了。只是……玥儿实在舍不得您……” “这么大的事这丫头竟也不知会我一声,你无依无靠的回了柳州可如何过活?你且安安心心的在府里住着,凤瑾不留你婶婶留你!”姚氏怜惜的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与她一同进屋在桌旁坐下,又吩咐罗妈妈端来了两种热茶。 “婶婶若因我与姐姐心生嫌隙,那玥儿心中更是不安了。想来姐姐主意已定,定是我不留神开罪了姐姐,这才惹得姐姐厌烦……玥儿不愿婶婶为难。”她抬起水濛濛的眸子怯怯的望着姚氏,雨打梨花一般。 姚氏嗔责着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手,佯怒道:“你若再说这些便是要拿针刺婶婶的心了!你只管安心,旁的自有婶婶处置。” 苏鸾玥点了点头,哽咽着抿了几口茶水,氤氲升起的水雾微微遮挡住她唇畔扬起的一丝得意。 姚氏又安抚了苏鸾玥几句才让她自行回去歇息,思忖了片刻便让罗妈妈将苏凤瑾唤来。 罗妈妈才在绣楼下让丫鬟通传了一声,苏凤瑾便已料到发生何事,她对着巧烟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瞧见了吗?咱家这位玥儿小姐有手段着呢,知道谁能护得住她!” 她让罗妈妈先行回了后院,不急不缓的换了一件衣裳这才起身而去。 才走到后花园中,正巧与苏鸾玥走了个对面,她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核桃似的,脸上隐隐挂着几行泪痕,发髻凌乱,行动处如弱柳扶风,不胜娇弱。 她一见苏凤瑾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福了福身子故作乖巧的说道:“凤瑾姐姐,并非玥儿有意违背你,只是婶婶偏要留我,我也不便拒绝婶婶的好意,姐姐切莫怪罪!” 苏凤瑾波澜不惊的一笑,向前走了几步到她跟前方才止住了脚步,她压低了声音不急不慢的说道:“若我当真要撵你走,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见我娘亲这一面?我只盼着你能学乖些,既是寄人篱下便该有个寄人篱下的样子,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你心里应当有杆秤才是!” 苏鸾玥不忿的紧咬着下唇,强笑着应道:“姐姐说的是,玥儿受教了。” “回去歇着吧,瞧你巴巴的哭了大半晌,便是听音坊的戏子都不如你辛苦。”她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便扶着巧烟的手往后院而去。 苏鸾玥紧盯着她的背影,见她走远了才敢恨恨的跺了跺脚发作,指着她远去的方向骂道:“陇翠你可听见了?她竟拿我与那些下九流的戏子相比!她……” “小姐,小声些吧。到底是在苏府,若让人听见了还不知会如何搬弄口舌呢!”陇翠紧皱着眉劝道。 “吃里扒外的东西!何时你也向着这蹄子说话了?”她狠狠的拧了一把陇翠的胳膊,仰着头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苏凤瑾才进了后院便听到了敲打木鱼的声响和低低的诵经声,伴随着缕缕檀香,罗妈妈轻手轻脚的推开了佛堂的门。 苏凤瑾浅笑着为姚氏斟了一盏茶,璀璨的眸子里像是盛着星辰大海一般,柔声开口道:“娘亲,我知您要问什么,此事女儿心中自有计较!苏鸾玥虽瞧着纯良恭顺,可她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我……” 姚氏摆了摆手,打断了她还未说完的话,脸上露出几分倦色,“你自小心思便通透,万事交予你娘都是放心的。只是眼下你大哥还昏迷不醒,你爹又不在京中,娘不愿家中再添是非,你可明白?” 她点了点头,亲昵的靠在了姚氏的肩上蹭了蹭头撒娇。 姚氏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却听苏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小姐,奴才有事禀报!” 第十七章 坠马之事非意外 苏凤瑾心中一凛,不自觉的捏紧了衣袖,苏安一直在苏凤翊身边伺候,此时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大哥出了什么事。 “说!”姚氏皱紧眉头,心底自然也是慌乱。 苏安四下看看,见确实无人,才低声禀报道:“夫人,小姐,大少爷方才醒了过来,交代奴才不许声张,只悄悄告诉夫人和小姐,府中面上依旧要觉得大少爷病情不好。” 醒了? 苏凤瑾松了口气,大哥这条命终究是捡回来了,心中一时之间百般滋味,前世若不是因为她的愚蠢,也不会让大哥白白丢了性命,令他们兄妹俩阴阳相隔。 姚氏激动的泪流满面,拉着苏凤瑾的手,“快!快!快去看看你大哥……” “娘亲,你莫急,忘了大哥的嘱咐么?”苏凤瑾连忙安慰姚氏道:“大哥既然这般安排,定是有他的理由,我们先按大哥说的做,一会儿女儿悄悄的过去看看。” 安慰好姚氏之后,苏凤瑾便急匆匆的来到苏凤翊房前,泪痕点点的问着苏安,“郎中什么时候到?” “奴才已经让人去催了,想来应该是快了。” “再去!还有什么比大哥更重要的?多给他诊金就是了。”苏凤瑾进入房间后,把门关的死死的,隔去了花树后的目光…… “丫头,你倒是好演技,要扮穆桂英给大哥看看吗?”一脸憔悴的苏凤翊微微一笑,掩饰不住的衰弱,咳嗽两声。 都是小时候玩的了,竟然还记得这个。如今多大了?经历过那么多,苏凤瑾早没了当初的天真无邪。 苏凤瑾连忙上前抚了抚他的胸口,“这副样子了还揶揄我,看来大哥的伤是好的差不多了。” 提起这个,苏凤翊唇边的笑容僵硬一瞬,转头看向床顶的天青色云纹帐幔,“这伤……只怕是好不了了吧。” 苏凤瑾低垂下头,伤感似是翻着花儿的沸水,四溢出来灼伤了所有。 遥想当初,这天青色云纹帐幔还是苏凤瑾帮他绣的,取平步青云之意。只可惜,世事无常,才名远播的苏凤翊何曾想到…… 思及此,苏凤瑾打起精神来,扯出一抹笑容,“大哥莫要胡言乱语,太医都来瞧过呢,说要慢慢养着才好。” “慢慢养着,却没说能不能好的起来。”苏凤翊嗤笑,有些自怜的味道,“妹妹不必宽慰我,我的身子自己知道,不管成了什么样,终归是捡了条命回来。还能再见到你、爹爹、娘亲,我很高兴。” 说着,苏凤翊握住苏凤瑾的手,“妹妹,你可信我吗?” “这是自然。” 为何如此问? 苏凤翊剑眉紧蹙,目光冷冽,“如果我说,此次坠马不是意外呢?”他并非猜测,而是清楚记得当时的境况,出事的那一瞬间,他便明白自己到底触碰了谁的利益,又是谁不愿意他成为太子伴读。 但当时所有的马匹都是检查过的,皇宫大内,怎可能有人动手脚?所有人怕是都会昧着良心这样想、这样说、这样认为罢。 苏凤瑾舌尖苦涩,哽咽的颔首道:“信!” 闻言,苏凤翊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大哥从小文武双全,骑射更是骁勇,镇南大将军都曾夸赞大哥骑术了得,妹妹自然从不信是意外。”苏凤翊还要再说,却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苏凤瑾扫了一眼,轻声安抚着苏凤翊,“大哥莫慌,我去看看。” 却见苏凤翊拉着她的手未松开,“可有变动?” “怎会?如今能闹出响动的,无非也就是苏家里头的人,你还信不过妹妹能料理过来么。”苏凤瑾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转身的瞬间,眼底已经满是寒光! 若说是在外头,苏凤瑾未必有这么大的把握,但在苏家能生出风波的,除了苏鸾玥还会有谁! “何事吵闹不休?若是惹了大少爷养病的安生,立刻发卖出去!” 苏凤瑾看着院内拉扯的巧烟和陇翠,一旁还站着满脸冷色的苏安。 苏安剜了陇翠一眼,恭敬回话道:“小姐息怒,奴才刚刚奉命要着人去再催郎中,恰好巧烟姑娘过来便好心去接应,没成想却得知郎中并非没到,而是被玥儿小姐请了去……” “哼,什么请了去?分明就是劫了去!”巧烟气的脸色发白,“若是玥儿小姐真有什么不适,大可以再请郎中,怎么就这么巧非要赶在这个时候和大少爷抢?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第十八章 半路刻意截郎中 一听这话,陇翠立刻哭了起来,跪在地上,“大小姐,您可是玥儿小姐的亲堂姐,她视大少爷为亲兄长,怎会不安好心?我家小姐犯了心悸病,晚个一时半刻,只怕奴婢要对不住死去的夫人了。” 苏凤瑾已经听明白始末,没成想苏鸾玥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胆敢半路劫走郎中。定是方才苏安故意慌乱的禀报,让她误以为苏凤翊的病情有所反复,想要贻误时机。 她冷笑一声,“你家小姐如今可好了吗?” 见人不言语,苏凤瑾秀眉微蹙,扬声道:“我在问你话,怎地成了哑巴?” 陇翠本以为苏凤瑾会勃然大怒,没成想她却问起这个,心惊之下回答的磕磕绊绊,“好……已经好了。” 苏凤瑾白了一眼,“既然已好,是不是可以把郎中带回来了?”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仿若一把冰窖中的利刃,刮过每一寸骨骼,挡住了可以呼吸的通道。 正当陇翠不知如何作答之时,苏鸾玥却走进院子,她一脸慌张的看看苏凤瑾,又看了一眼陇翠,顿时流下两行泪。 “姐姐勿怪,因着这两天惹了姐姐生气,本以为姐姐会赶玥儿走,玥儿心急之下犯了病,陇翠也是关心则乱。” “苏安,带郎中进房诊治。”苏凤瑾盯着苏鸾玥的神色,丝毫没动。 苏鸾玥眼神随着郎中瞟向房内,却只看到对面放着的翠竹屏风,“凤瑾姐姐,大哥怎么样了?可是不好吗?” 看着她那可怜又关切的眼神,若非前世已然见识过她的蛇蝎之心,恐怕苏凤瑾会被她迷惑,以为她是个贤德良善之人。 “呵,大哥吉人天相,好的很,怎的就不好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苏鸾玥明明派人盯着,苏安慌慌张张的去禀报姚氏和苏凤瑾,随后姚氏便紧跟着去佛堂烧香,紧接着,苏凤瑾就请了郎中过来。 为了这次万无一失,她还刻意让陇翠去半路劫胡郎中,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耽搁一些时辰,可如今苏凤瑾又故作镇定…… 苏鸾玥对上苏凤瑾的眼神,柔声道:“姐姐莫不是当我是外人,大哥有事也还瞒着我?” 苏凤瑾自台阶上走下来到她面前,面色冷然,“我说大哥好的很,你偏偏不信,难不成你心中觉得大哥定然活不了了吗?” 闻言,苏鸾玥眼神闪烁一下,旋即恢复如初,“凤瑾姐姐怎么如此想?玥儿只是关心大哥,毕竟大哥伤势那么重。” 虽心中有惑,但苏凤瑾急于去看苏凤翊,不想和苏鸾玥再多做纠缠,便瞟了眼陇翠,“扶着你家病弱的小姐回去,别再让我看见她出现在大少爷院子里,否则你从哪儿来,我便把你发卖哪儿去!” 此言一出,陇翠顿时浑身一个哆嗦,赶紧应道:“是。” 苏凤瑾直接转身进屋,被晾在一旁的苏鸾玥捏紧拳头,她被这般无视存在,心中的恼怒之火恨不得烧光了苏家! 按照苏凤瑾的吩咐,郎中只诊了脉,“回苏大小姐,大少爷的病情已经稳定,只是胸前还有一团淤血难出,需以活血药调理才好。” 苏凤瑾眯了下眼,并未开口。 一旁的苏安会看眼色,塞给郎中不少银子,“您今日前来苏府给大少爷诊脉,只是大少爷旧伤反复,需细心调理,旁的什么也没有,您说是也不是?” 能在京城立下名声的郎中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守口如瓶的道理。 “大哥睡下了?” 苏安点头应道:“大小姐,眼下大少爷交代说要让旁人觉得他不行了,可大小姐却在太子那边……这可如何是好?” “待大哥醒来,我会再与他商议,不过眼下你还需仔细着这院子,别让旁人靠近。” 尤其是苏鸾玥! 从左到右,从右到左,裙摆扫过干净的地砖,不时向外看看。苏鸾玥心思慌乱的握住陇翠的手,“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消息传过来?苏凤翊到底死了没有?” “小姐,您别着急,大小姐她定是故作镇定给外人看的。尚书大人不在府中,大少爷又惨遭横祸,大小姐定然不会宣扬苏家出了多大的祸事。”陇翠拍了拍苏鸾玥的手背,安抚道:“小姐别怕,最不济也就是活了过来。” “这叫什么话?”苏鸾玥瞪大眼眸,厉声道:“他若是活过来,可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外人不知,可她却知晓,索邑要的就是苏凤翊一死! 第十九章 罚跪太子伴读郎 陇翠轻叹道:“小姐您想想,那日大少爷伤的多重您不是没瞧见,只怕好了也是个病秧子,能活几年?来日方长……” 话未说完,苏鸾玥瞬间眼睛一亮,阻断道:“对啊,只要我还在苏家,便一定还有机会!” “小姐说的极是,因此甭管外头怎么闹,首先您还是要能获取苏家人的信任,在尚书府站稳脚根才是。” “陇翠,你说的虽对,却口口声声刺了我的心。”苏鸾玥一脸哀怨,“难道我就不是苏家人了么?自打我孤苦伶仃的寄人篱下,倒是觉得我不姓苏了。” “小姐这是什么话?”陇翠没想到苏鸾玥会伤心此处,连忙轻声哄道:“小姐安安心心的,待尚书大人给小姐找了个好夫君,您便是一家女主,中馈您持,还怕什么寄人篱下?莫要多想了。” 苏鸾玥一听,不禁想起索邑来,脸上的哀怨顿时凌厉起来,“哼,什么一家女主?我要做便做王妃!到那时,我看苏凤瑾胆敢看不起我!” 香烟袅袅升腾,在空气中散发出恬淡的味道,与墙上的美人图萦绕在一起,好似天女下凡般栩栩如生起来。只是眼下殿内还有个比此景更美的人,斜倚在雕花木椅上垂着眼帘,从宽大的白袍中露出一截手臂,如玉的手握着书卷…… 苏凤瑾叩首在地已经小半个时辰,上头这位矜贵的太子殿下却还是没半分动静。 她不禁蹙眉腹诽:不会是睡着了吧? “别动!” 话音刚落,苏凤瑾顿时僵硬住扭动的身体,“草民的腿有些麻木,适才……动了一下。” “麻了?”索戟轻哼一声,“你睡了好几个时辰,怎么没见你腿麻?” 放下手中书卷无奈的叹了口气,“身为太子伴读,你竟比本宫还懒,到底是要你来督促本宫,还是本宫来督促你?” 苏凤瑾虽然和索戟相见时日不多,但却因为前世缘故也摸清了索戟的性子,于是壮着胆子笑笑,“太子殿下教训的是,只是草民伤还没好,是以惫懒了些,日后定会精进。” 索戟一听,剑眉轻蹙,“起来吧。” “多谢殿下。” 过了片刻,索戟又看似不经意的问起,“上次给你的药,用着可好?” “甚好,只是草民的伤不轻,一时半会儿还得细细调养着。”这多半会和外头的传言吻合,索戟不是傻子,身边的人定会查清楚,尤其是突然多了的伴读,事无巨细怎会不派人盯着? 索戟颔首道:“外头那些郎中的医术到底不如御医,稍后还是让上次的御医随你回府,再替你诊治一下吧。” 这…… “怎么?本宫的安排你不满意?”索戟伸手扣敲桌面,眉间玩味。 见状,苏凤瑾连忙俯身行礼,“谢太子殿下恩典,若无其他要事,草民便先行告退了。” 索戟抬眼看着苏凤瑾仓促离开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 这个苏凤翊怎会是才名远播的尚书之子? 身形单薄消瘦,眉宇间虽有几分英气,但生的也过于女相了些,总觉得柔柔弱弱的,看来伤还是没好利索。 不过最让索戟头疼的是,除了崔朗儒偶尔提问,苏凤翊的见解独到让人惊艳之外,上课打盹儿、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非本宫为了前朝大局,还真不愿有这么个伴读。”他瞟了眼身后屏风的一抹衣角,扬声道:“朗儒,你为本宫挑选此人,可曾后悔?” 崔朗儒无奈的轻笑行礼,“回殿下,臣一切都是按照先生所托行事,苏公子是先生选定之人,臣相信他不会让殿下失望。” “与其说不会让本宫失望,倒不如说先生不会失望。”索戟轻哼一声,“先生自是慧眼独具,但……朗儒,你才是本宫的师父。” 不论什么事都把先生扯出来,索戟心中不快,更不喜崔朗儒这副疏远的模样。 崔朗儒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嘲弄,却依旧恪礼,腰背更低,“但殿下却未曾把微臣当作师父,微臣仍旧将恪尽职责。” 话音一落,索戟将玉笔扔在桌上,清脆一声,玉笔顺着宣纸转了好几圈,染晕一片…… 与此同时,苏凤瑾抱拳作揖朝着太医章梦台行礼,“有劳章太医替我大哥诊脉,只是还请章太医不要向我大哥透露病情。” 章梦台乃是苏远君旧友,虽同在朝中,但为避免牵扯,近几年小心翼翼并无过多往来,然而情分犹在。 第二十章 董家送上桃花帖 “凤瑾侄女不用多说,我也明白。”章梦台叹了口气,“你大哥从小能文能武,当初颇得镇南大将军欢喜,可如今若是这双腿……唉,好好的男儿郎,可惜了。” 闻言,苏凤瑾也多了几分难过,“还要劳烦章太医一试,只要能让大哥的腿好起来。” “你不说,我自然也会尽力,我与令尊多年交情,如今看着他的独子受苦,是我无能啊。不过,凤瑾侄女,东宫里的太子伴读?” 苏凤瑾苦笑承认道:“是我。” “你!”章梦台叹息着摇首,“你呀,真是胡闹。自打上次让我帮你打点那两个太医,我就应该想到这一层。” 他本以为苏凤瑾只是不想让苏凤翊知道那双腿怕是好不了,才让自己帮忙打点那两位太医隐瞒此事,却不成想,她竟然代替苏凤翊去了东宫。 难怪,他起初听到‘苏凤翊’做了太子伴读还有些纳闷儿,那么重的伤,怎可能好起来…… 苏凤瑾低垂下头,恭谨道:“章太医也明白,苏家一举一动都牵扯朝堂,此番东宫选拔又遭逢大哥坠马,这里面并不会像表面般太平,凤瑾唯有以身犯险。” 章梦台无法阻拦,只得小心叮嘱道:“小心些,若有什么事便来找我。” “多谢章太医,只是……”苏凤瑾凑近,低声道:“敢问伯父,我大哥的腿可还有转圜余地?” 苏凤瑾虽然已经心中明了,可不免还存留一丝希望。 章梦台蹙眉摇头,“如你所说,如今凤翊的腿不能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朝堂暗涌,离开了也好。若是你想要脱身,我也可以帮你想办法,随便找个理由,也可让人知道你双腿因为这次坠马落了病,没调养好,便不行了,将这身份归还给你大哥便是。” 没有丝毫犹豫,苏凤瑾便拒绝了章梦台的好意。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怎可这般离开? 姚氏院子里的罗妈妈喜笑颜开的送走董府仆从,将帖子呈给姚氏。 “看这帖子上印了桃花,估计是赏花宴吧?”罗妈妈没有不顾规矩的上前瞧,但董府的帖子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只因董府头山一片桃林,每年都开的灿烂。 姚氏点头,眉宇间却不那么畅快,“董府请咱们去赏花,帖子里还夹着字条,说知道咱们家大少爷出了事,权当是散散心,说的好不客套!” 罗妈妈一听也犯了难,“这倒是让咱们不好拒绝了。” 姚氏听到珠帘响动,转头见苏凤瑾进来,朝着她招了招手,“凤瑾,来。” 见帖子放在桌上,苏凤瑾柔声道:“娘亲是怎么想的?” 姚氏给罗妈妈使了个眼色,除了罗妈妈和巧烟之外全都退了出去。 她这才缓缓开口,“如今咱们苏家大少爷是东宫伴读,董府夫人韦氏乃是韦贵妃的妹妹,永安王与太子……咱们不好办。” “去了尴尬,不去吃罪,娘亲,咱们这日子过的真是艰难着呢!”苏凤瑾掩唇一笑。 “你还打趣娘亲。不过,要我说,还是该去的。” 苏凤瑾饶有兴味的追问道:“怎么说?” “即便是咱们不去,可玥儿也得去啊,你忘了玥儿的娘当初和韦家姐妹交好。如今知道玥儿在咱们府上,若是不去,岂不是挑出理儿了?自然也不能让玥儿自个儿前去,那就显得咱们家对玥儿不好。” 还以为姚氏有什么独到见解,不过说的也确实在理,虽然她并不屑于将苏鸾玥作为一个理由。 还记得前世的桃花宴上,因有韦氏的帮助,苏鸾玥可算是名声大噪,迷住了不少京城权贵之子。以至于苏鸾玥的盛名,盖过了她这个苏家嫡出的大小姐,多少千金美眷背后议论纷纷。 不过,此番再去,苏凤瑾心中冷哼一声,只怕苏鸾玥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回绣楼的路上,巧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苏凤瑾瞟了一眼,“有什么话就说,你又藏不住事儿,何必当个闷嘴葫芦。” “小姐,您又取笑奴婢。”巧烟扁了扁嘴,“奴婢知道自己性子毛躁,但看到小姐的改变,奴婢自然也不会拖您的后腿。以后奴婢学着稳重就是了,替小姐留意着那些腌臜的。” 苏凤瑾讶异的转头看着巧烟,“你倒是真聪明了,不过……我变了吗?” “说变了又没变,但又觉得与以往不大一样了。” 第二十一章 青武遗乱无情份 “不过小姐这样挺好的,奴婢总觉得在小姐身边很安全,小姐能护着奴婢呢!”巧烟粲然一笑,犹如阳光晃了眼。 苏凤瑾突然想起,前世她死了之后,不知道巧烟怎么样了,毕竟……巧烟一路跟着自己,苏鸾玥怕是不会放过她。 想到此处,苏凤瑾不禁多了几分心疼,拉住巧烟的手,“傻子,人啊可千万别指望旁人,若是非要指望,也别太多,终究是要自己护着自己才是道理,旁人都不可信。” 若非信了旁人,她苏凤瑾又怎会那般惨死! 巧烟看着自家小姐眉目间多出的阴冷,以为她是怕了,宽慰道:“小姐莫怕,以后巧烟护着小姐。” 苏凤瑾面上浅浅一笑,但内心颇为感动。 待两人转身之际,正巧看到树丛后的岑析,自从上次之后,苏凤瑾觉得此人颇有胆识,行事稳重,最重要的是脑子灵巧,是个做大事的料子,便让他做了点别的差事儿,希望以后能有好用处。 岑析行了个礼,等苏凤瑾走过来才开口,“奴才奉小姐之命盯着那位,最近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确实派人打听了大少爷的情况。” “打听大哥的事情不足为奇,也在情理之中。”苏凤瑾摘下一片嫩叶,幽幽道:“可还有什么别的?” 岑析压低声音回禀:“的确还有一个人与那位接触过,奴才觉得十分不妥,是……东宫内侍!” 东宫。 喜公公禀报索戟,“苏公子请殿下恕罪,他旧伤未愈,身子的确不适,今日不能伴读,还请殿下、崔大人见谅。” 喜公公倒是未有察觉,但崔朗儒却瞟了眼上座不动声色的索戟,“殿下?” 索戟半晌没有出声,好像完全被手中的书吸引住,喜公公在这沉默中出了一身汗,也弄不清楚这位主子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是生气了? “嗯。” 什么? 一个淡淡的“嗯”好像一不小心便要错过了,喜公公如蒙大赦,连忙退出殿内。 病了?难不成是那日罚跪重了?不是说苏凤翊文武双全,怎么如今看来竟是个病秧子! “殿下,今日微臣想要给殿下讲一讲史学。前朝青武年间朝局混乱,党争不断,为首的便是帝王三子,三子相争,欲决帝位,帝知,却从不制止,殿下可知为何?” “因帝爱宠妃,但宠妃之子弱,中宫之子为嫡长,另一子却可与东宫争辉。帝王之偏爱,用权之术使得鹬蚌相争,后为宠妃之子平步云霄。” 索戟无奈的深吸了口气,张开双臂理顺衣袖,“然,此子继位后屠戮手足,荒乱朝政,致使太后外戚势力与日俱增,终究经一旁支宗室之子清君侧后,国力由盛转衰,不复往兮。” 抬起眼帘盯着崔朗儒,索戟补充道:“此乃青武遗乱。朗儒说的,可是这个?” “是,也不是。” “讲!” “青武遗乱乃前车之鉴,当年东宫也并非弱不可辅,为何会败于庶子之手?微臣可是说过,帝未插手,只是作壁上观。” 索戟蹙眉,眼底多了几分不屑之意,“朗儒想说什么?” 抬起眼帘,崔朗儒和他四目相对,“因中宫无情分也!” “放肆!”索戟并未大怒,但口气严厉,“你这是在暗讽当今中宫不中,帝后失和?本宫不与你计较,但不代表你可以肆意诋毁皇家威严!” 索戟不是不明白崔朗儒的道理,帝后恩爱,则东宫正,但如今母后已经失宠于父皇,他这个东宫太子不说岌岌可危,也非人人朝向,相反倒是韦贵妃那边正热闹,永安王也如日中天,深得父皇欢喜。 帝位者,会疑心臣、疑心子,疑心后妃,但却无法阻止后妃的枕边风,也躲不开后妃的耳目。 是以,后宫也是前朝! “太子殿下,后宫无人可帮衬啊。想必殿下有所不知,今日早朝之后微臣和其他几位臣工得陛下宣召,苏尚书巡防途中上奏,江南一带匪患猖獗,几次剿匪未成,以致哀声载道,民不聊生。” “去年水患,朝廷拨发不少赈灾粮,难不成都让匪劫走了?”索戟冷哼捏着昆山折扇,“若查剿匪失利,必要查赈灾腐败,若少其一,不查也罢。” 崔朗儒继而说道:“微臣想说的是,陛下欲派人去剿匪,似乎并没有深究原因的意思,这也和苏尚书上奏的本意不符。” 索戟瞟了他一眼,合上折扇,“朗儒到底想说什么?” 梁惠帝不会想不到这些他能想到的东西,但他为什么不查?这是索戟疑惑之处。 “微臣查到,昨夜此消息已到东宫。” 这话意味深长…… 而此时,苏凤瑾来到苏凤翊的房间,见他竟然坐了起来,连忙上前帮他垫了软垫,“大哥这是做什么?伤还没养好呢,怎得就起身了呢。” “躺了这些日子总觉得胸口烦闷,不如透透气。”苏凤翊人如青竹,修长玉立,如今虽双腿不良,但却丝毫没有折损风度,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苏凤瑾微微一笑,“大哥不必忧心,上次章太医来也说只是胸口有淤血,慢慢调理就好了。不过大哥现在不宜出门,还是静养的好。” 苏凤翊长舒了口气,“凤瑾,你不让大哥出门,恐怕是因为别的缘由吧?” 闻言,苏凤瑾整理被子的手一顿,“苏安。” “大小姐,奴才没说过。” “妹妹如今威严大了,苏安竟然怕你到如此,想来也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苏凤翊揶揄笑道:“来,不如和大哥说说。” “大哥,你竟还取笑我。”她知道苏凤翊定然是指代替他去东宫之事,只是她不想现在就让他担心。 苏凤翊看着她左思右想的没有开口,终是开口,“我自是知晓你的想法,但当时的情况,你若不去也没什么,可如今你去了,再想脱身如何轻易?” “朝堂之争原本便不是你们女儿家想的那般简单,自然我也是疏忽大意了他们的阴狠,才落得如此下场。”苏凤翊冷哼道:“我苏家到底成为谁的走犬,才能让这几代人积累下的门楣继续荣耀下去?嗯?” 苏凤瑾抬头看着苏凤翊,心中澎湃,一开口却已带着哭腔,“大哥怎能如此自轻自贱?我苏家世代清流,辅佐谁都是大势所趋,从不出于私心。” “那妹妹这次……也没有私心吗?” 苏凤翊目光如炬,仿佛看透一切。 他平日多文采,不谈朝堂事,但不代表他不懂官场之道。当日自己受伤,若苏凤瑾如实相告,虽苏家有没落之危,但却不会陷入党羽之争。 而如今苏凤瑾选择东宫,那个四面楚歌的东宫…… 苏凤瑾捏紧拳头,无法回答苏凤翊的问题,没有私心吗? 末了,她嗤笑道:“有的!” 第二十二章 东宫试探心有底 “嗯?” “我私心大哥你。” “胡言乱语。”苏凤翊嗔怪一声。 苏凤瑾却正色道:“妹妹没说谎,哥哥若是怀疑,大可以想想当时你为什么会坠马。那日为东宫选伴读,可是潜邸之臣,左膀右臂。谁最不希望看到苏家归于东宫麾下?难道太子会自折羽翼吗?” 苏凤翊叹息着摇头,“妹妹,那你又可知,我为什么一醒来,便要你们称我情况不好?” 难道不是因为想要安抚敌方之心? 苏凤翊握住苏凤瑾的肩膀,沉声道:“我是想让人知道,苏家就此没落,独子病重,继而让你们脱离是非啊。宦海沉浮,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凤瑾,东宫那位足以让苏家陷入洪流之中……” 外头春风微浓,和煦的阳光透过雕花窗子洒金斑驳的光阴,苏凤瑾听着崔朗儒娓娓道来的诗书礼仪,只觉得乏味可沉,便更加昏昏欲睡起来。 撑着的额头刚点一瞬,只觉得脑袋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苏凤瑾连忙捂着皱起眉头,只见索戟拿着昆山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掌心。 崔朗儒笑着停下了课业,温声道:“看来微臣讲的这些的确没什么劲头儿,倒是让苏公子见笑了。” 闻言,苏凤瑾连忙起身行礼,“是苏凤翊朽木,辜负了大人的才学。” “知道自己是朽木也罢,还算通透。”索戟勾起嘴角抿了口茶,“既是不喜欢听这些,不如讲讲朝堂上的事儿,本宫倒是很想听听苏公子的见解。” 苏凤瑾连忙将腰身弯的更低,“殿下恕罪,草民不敢。” 东宫伴读,怎可妄议朝政? 虽是索戟亲口允的,但苏凤瑾却不能没有自知。 即便崔朗儒是个循规蹈矩之人,但他的确也想听听不同见解,更何况他毕竟是苏远君之子,此事与苏远君也并非毫无干系。 索戟将前两日崔朗儒所说的江南匪患之事说出来,并无任何避讳,只定定的看着苏凤瑾,不想遗漏她每一丝表情。 “苏公子觉得如何?” 苏凤瑾没想到苏远君竟然上奏此事,犹记得前世江南匪患的时候,她还是个深闺千金,最后也是听说永安王索邑奉旨剿匪,功绩斐然,具体内情一概不知。 不过此时若听索戟这般说,只怕此事没那么简单。 苏凤瑾又想了想,这永安王剿匪之后,似乎朝局便开始动荡,太子的处境愈加尴尬。难道是因为…… “草民斗胆,请殿下回答一个问题。” “讲。” “江南匪患作乱之处,可有殿下的人?” 崔朗儒登时瞪眼,“苏公子,你逾越了。” 此话问出,不论太子回答是也不是,都难逃结党营私之罪。 索戟轻笑,似乎并不为此感到难以回答,他倒了杯茶慢条斯理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本宫乃是储副,你说有没有本宫的人?” 虽未明说,可却已经明了。 “依殿下之言,还请殿下以静制动。” “如何以静制动?” 苏凤瑾站直了身子,缓缓说道:“请恕草民直言,永安王与殿下争执日久,此番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永安王怎会轻易放过良机?若殿下自乱阵脚,做出任何举动,都会让人引起怀疑。怀疑殿下是否有私心包庇,亦或是想要明哲保身,更会让陛下忌惮。” 崔朗儒蹙眉,“那若是永安王参了太子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凤瑾的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江南匪患猖獗,将士府兵也不是吃素的,堂堂正规军为何打不过匪徒?难道殿下就没想过?” 索戟饶有兴味的勾起嘴角,越来越觉得苏凤瑾有意思,“那你想过?” 苏凤瑾被他这么一看有些尴尬,“草民只是觉得按照常理不太可能,所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殿下的人的确是出现了问题,亦或是叛投了永安王。第二,有官员中饱私囊,官匪勾结,在您的地盘上惹出如此是非。” 崔朗儒和索戟对视一眼,这倒是和那笔赈灾的银两对上了。 苏凤瑾蹙眉看向索戟,只觉得这个太子做的的确可怜,顿了顿,继而补充道:“家父巡查布防之前,已有御史台巡查过,若草民记得不错,御史台还查抄了一个贪官,押送不少银两途径此地,为何这些匪徒没有劫持?” 听及此,索戟的脸色阴沉下来,“你的意思是,御史台查抄的那笔银子,匪徒不敢劫,也不能劫。而偏偏在令尊去布防的时候,匪徒闹事了。” “是,因为家父刚正不阿之名远播,定会上报朝廷。所以说,那些匪徒是故意的,意在让朝廷查到那里,继而牵扯出太子殿下您。”苏凤瑾虽然不知道前世的时候,此番内情如何,但凭借对永安王索邑的了解,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那你刚刚说的螳螂捕蝉,在后的黄雀又是谁?” 苏凤瑾微微一笑,看着崔朗儒,“崔大人,黄雀自然是太子殿下了。” 索戟收了折扇,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尽管让永安王去参本宫,本宫随后再将他勾结御史台,贪污银两的证据交上去,反咬一口?” 苏凤瑾看着他闪亮的星眸,略有尴尬,只得道:“草民才疏学浅,言尽于此。殿下亦可润色润色,或许效果更佳。”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苏凤瑾这才起身告辞,转身的功夫,却看到殿门旁一抹一闪而过的衣角,她不禁愣了愣神,心里头想起岑析的那句话,东宫的一个内侍。 “殿下,崔大人。”苏凤瑾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她为报前世之仇既然选择索戟,便应该为他平定阶上之石,“春虽渐浓,但毕竟风还沁人,春日吹了风最不易好,下次探讨政事,殿下还是关上门的好。” 此话已够直白,还望索戟能听得懂。 崔朗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奈叹息,“此子可惜了。” “如何可惜?” “可惜他投奔你并非真心,而是自保。” 这个索戟自然清楚,那人害他坠马,若再有牵扯难免互相恶心。所以福祸相依,苏凤翊既是对方害的,也是对方推过来的。 索戟走到书房里头的桌案边,用扇子推了下精致木盒,“回去把这个带上,放在本宫这里并不安全,苏公子都已经提醒了,本宫若再装傻充愣,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盛情?” 崔朗儒恭谨点头,又问道,“殿下早已经想到了苏公子所说,又何必今日装作丝毫不知?若是如此,苏公子只怕会觉得殿下您……” 第二十三章 路遇恶霸出手助 “的确如传说中不堪一击,无谋无智?”索戟冷笑看向窗外,“本宫就是想要看看他有几分本事,又有几分真心。” 今日之事,事关苏远君,若苏凤瑾说的实在,此人可留,若非如此,早晚也是殊途。 走出东宫的苏凤瑾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索戟远比想象可怕的多,也比前世她所知更让人忌惮。苏凤瑾自是知道索戟的试探,是以,不敢有任何遗漏,否则折损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整个苏家。 她甚至可以肯定,前世若非死心塌地帮着永安王索邑,恐怕天下还将是索戟的掌中之物! 正是晌午,街市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苏凤瑾每日从东宫必定回府,但今日她想着大哥很喜欢这条家上一家铺子的五香牛肉,便来买些带回去给他解馋。 想起从前大哥的恣意潇洒,如今只怕后半辈子双腿不良于行,她心底便一阵黯然。 每个男儿都有一个英雄梦,苏凤翊亦有,像是折断了翅膀的雄鹰再无飞向天际的可能,好比英雄迟暮令人悲戚又动容。 “公子,包好了,您常来。” 苏凤瑾接过五香牛肉,转身刚要走,却见对面首饰铺子外一对姑娘正躲躲闪闪,神色慌张。 “小美人,你躲什么啊?躲的了吗?” 苏凤瑾无奈叹息,又是一桩恶霸当街拦美的故事。 只是那恶霸似乎有些眼熟,苏凤瑾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倒是对他身边一位长相伶俐的公子有印象。 这不是恒昌侯府的世子齐莫疏么? 前世这个齐莫疏名不见经传,后来永安王索邑登基之后,他才渐渐崭露头角,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 之所以说他长的伶俐,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很聪明的样子,谁见了都有这个印象,所以恒昌侯在他出生时,荣幸之至的给自己儿子得到了陛下赐名的殊荣。 莫疏,莫要疏离于世道,莫要疏离于王朝。也算是对恒昌侯忠心的一种肯定和期许。 “二位还请自重,我家小姐可不是人人都能欺辱的,见二位公子衣着打扮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莫要跌了身份才好。”那头戴帷帽的女子颇有不动如山的沉稳,身旁的丫鬟说出话来铿锵有力。 “呦,我就喜欢有头有脸的,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那才叫没趣呢!” 齐莫疏略显尴尬的拦着,“算了吧,到底是不好。” “你一边去,扫兴!”男子伸手便要摘了女子帷帽,“刚刚惊鸿一瞥,姑娘貌若天仙……哎!哎!疼……” “何人大胆?” 苏凤瑾捏着那人的手腕皱紧眉头,“大胆的怕是阁下你吧。当街调戏民女,按律可是要鞭刑的,在下见公子您身子不算太硬朗,不如还是回去好生歇息,莫要惹是生非。” 见齐莫疏对此男子尚且有礼,苏凤瑾便知这男子身份不凡,但她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只因那戴着帷帽的女子身上,有个让苏凤瑾眼熟的物件儿。 “呸。多管闲事儿,看老子不……”那男子刚骂了一句,转眼看见苏凤瑾,眼神一亮,表情很是猥琐,“呦,刚遇到个小美人,又来了个英俊不凡的人物,哈哈哈,老子今日还真是有艳福啊。” 苏凤瑾眉头紧蹙,自然想到了此话意思,我朝虽有好男之风,但当街见着的还是头一次,更何况对象是自己。当下便一阵厌恶,“阁下身边跟着贵人,想来阁下身份也定然尊贵,在下无意冒犯,但也不怕事。” 听了这话,齐莫疏和她对视一眼,便解其意,刚要劝阻。谁知那人却叫了家丁来,“把他们两个给老子绑了,我就不信还能翻了天去。” 苏凤瑾推了那女子一把,提醒道:“还不快走!” 她虽有些拳脚功夫,但说是花拳绣腿都不为过,若真打起来,没什么胜算。 “爷,还是算了吧,此地不宜……” “你给我滚开!”那人身量不错,相貌也不差,但的确是道貌岸然了,竟是如此心性,果然不可貌相。 苏凤瑾咬牙一脚踢开家丁,却被另一人拽住手臂,眼看着情况不妙,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人隔空挡住。 “岑析?” 岑析三下五除二的打倒几人,拉着苏凤瑾跑到巷子里,想必是那几个人也没真打算惹出大动静,并未追来。 苏凤瑾喘着粗气,不禁感慨道:“岑析,你来的可真及时啊。” “大小姐恕罪,奴才来迟了。”岑析看着苏凤瑾这身打扮,疑惑的眼神瞬间被眼帘遮住,他是个聪明人,并不多问,“奴才也是恰好经过,觉得眼熟,便多看了一眼。” 苏凤瑾笑着点点头,“幸好你多看一眼,否则我今日就要被捉回去了。” “公子。” 嗯? 苏凤瑾抬头一看,只见巷口站着刚刚那牙尖嘴利的丫鬟,她连忙站直了身子,“姑娘可有事?” “承蒙公子相救,我家小姐想当面致谢。” 苏凤瑾微微一笑,“当面致谢就不必了,在下只是有一个问题,还想请你家小姐赐教,不知可否?” 那丫鬟神色狡黠,“公子若是想问什么,自然是要去问我家小姐了,奴婢怎知可否?” 想想也是,苏凤瑾只得跟着那丫鬟去了一家酒楼,雅间里站着一位秀丽女子,摘了帷帽看清这张端庄面容。 果然是她! 苏凤瑾的心情有些郁闷难舒,前世今生见到这女子都有些怜惜。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姓宁,名唤流芳,还请教公子大名?” 苏凤瑾打着苏凤翊的名号回应道:“不过是路见不平,宁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在下有一件事想请教小姐。” 说罢,她指着宁流芳腰间悬挂的玉佩,上面的图案不复杂,但却让人一眼难忘。 “这枚寒梅玉佩可是小姐您的吗?” 宁流芳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不自然,苏凤瑾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尴尬,玉佩乃是贴身之物,倒好像宁流芳做了什么旁的事儿。 “在下冒昧了。” “苏公子言重,这枚玉佩乃是故人所赠。” 故人? 苏凤瑾追问道那个故人现在何处。 宁流芳却摇了摇头,神色失落,“我亦是不知了……” 待苏凤瑾回到尚书府,巧烟便凑了过来,“小姐今日怎么才回来?比平时晚了许多,奴婢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呢。” “无事,只是街上遇到了些麻烦,幸好岑析及时赶到。” 第二十四章 绣羽标记惹注目 苏凤瑾的心情从宁流芳说不知那故人何处之后,便有些郁闷难舒,此时才想起岑析来,转头看着他,“今日多亏你了,岑析,去账房领赏银吧,以后无须再做家丁杂役,到我这边来。” 岑析似乎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抱拳行礼,“多谢小姐。” “谢什么,这是你应该得的。” 苏凤瑾转身离开,压低声音问着巧烟,“今日府上那位可有动静?” 巧烟摇了摇头,“玥儿小姐倒像是老实了,奴婢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不过今日安小姐倒是派人来过,送了一支铃兰玉步摇来,很是精巧,说是给小姐你的礼物,好不容易得来的。” “哦?玉步摇倒是难得。”这似乎是苏凤瑾今日唯一一件开怀的事情了,刚跨进苏凤翊的院子,便听到苏安的喊声。 “少爷!少爷……” 苏凤瑾吓的一哆嗦,手中的五香牛肉顿时掉落在地上,“怎么了?” “凤翊!”姚氏泪流满面,转眼看见苏凤瑾,“瑾儿,你快来看看你大哥啊,这是怎么了?” 跑进屋里,只见苏凤翊的被子上沾了一抹鲜红,苏凤瑾心中瞬时揪紧,扬声吩咐道:“快!速请章太医来!” 章梦台今日并不当值,所幸来的还算快,在此之前苏凤翊也并无其他征兆。苏凤瑾连忙跟着章梦台走出卧房,“章太医,我大哥的病……” “侄女无须担心,只是胸口那口淤血吐了出来,如此便畅通了,也算好事。” 可虽说是好事,但见章梦台却未见喜色,苏凤瑾揪着的心始终没有放下。 “只是,侄女啊,你大哥这脉象越发虚弱了。” 苏凤瑾蹙眉,“大哥一直养着身子,此刻淤血吐出,怎会又虚弱了呢?” “兴许是刚刚吐了血,身体孱弱的缘故,过段时间再看看,许是我多疑了也有可能。” “有劳章太医。” 送走章梦台后,苏凤瑾回到屋内,见苏凤翊已经醒了,姚氏这才稍许安心的离开。苏凤瑾舒了口气坐在床榻边上,“你可吓死我了。” “妹妹这胆量小了不少,还记得小时候带你上街,你还和人打架呢。”苏凤翊忍不住笑着回忆幼时,“当初我还十分担心,一个女孩子竟然这般好斗,如何是好?嫁不出,只怕我这个大哥要养你一辈子了。” 闻言,苏凤瑾没憋住笑,“养我一辈子岂不是便宜了大哥你,我如此招人喜欢,你看着我得多欢喜。不过今日我倒是真真在街上打了一架,要输了呢。” 苏凤翊顿时皱眉,装腔作势道:“谁比我妹妹还厉害?” “大哥是愈发没正经了。”苏凤瑾将今日的事情说与他听,却越过了那枚玉佩的事儿。 苏凤翊思忖片刻,“想必你说的那恶霸不是什么恶霸,是个身份尊贵的爷。” “我自然知道,否则齐莫疏怎么会跟在他身后。” “那你可知齐莫疏和谁要好吗?” 盯着他那别有深意的眼神,苏凤瑾觉得自己似乎惹祸了。 “妹妹还当真是给我找了份好麻烦,若我猜得不错,那人应当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 苏凤瑾顿时瞪大眼睛,“康王?” 康王索乐敏乃是陛下亲弟,先帝在时对他十分宠溺,以至于养成了个闲散王爷,或许也正是因为此,所以才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活的恣意快活。 他闲散成性,除了一副好皮囊只怕什么都没有,陛下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只是到底是亲弟,苏凤瑾如今得罪了他…… “妹妹不用担心。” 苏凤瑾呵呵干笑,“哥哥说的痛快,怎能不用担心?” “你顶着我的名头得罪康王,我都没怕,你怕什么?”苏凤翊揶揄道,苏凤瑾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十分在理。 两人沉默一阵,苏凤瑾突然一拍额头,“对了,我给你带了五香牛肉!” 刚刚一着急竟然没顾上。 “算了,我也吃不下。”苏凤翊坐起身子来,“听说董家派人送了帖子?” “是送了,只是这帖子怕是邀请苏鸾玥的分量居多,毕竟大哥你现在是太子伴读,董家又是韦贵妃亲戚。” 苏凤瑾叹了口气,“去了觉得咱们尴尬,不去又小家子气,倒是为难了,娘亲的意思还是去的好。” 苏凤翊微笑着端起茶盏来,“我说的也是去。” “怎么讲?” “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你不去,好似咱们苏家真的投了东宫,即便他们知道如今苏家站在东宫那边,可到底东宫和永安王没撕破脸,不去不等于不给董家脸面?” “更何况董家主动送帖子了,不去到底是咱们苏家不大气。只是……你不能以苏家大小姐的身份去。” 苏凤翊猜得不错,在董府桃花宴的前一日,索戟就派人过来传话,要太子伴读苏凤翊同去。 既是传话自然不是明目张胆,没多大动静。苏凤瑾给喜公公塞了谢银,叫岑析送出去。 本来苏凤翊之前和索戟告假,便是想传出消息去自己身体不适,不想在大庭广众下露脸,毕竟将来这身份还是要还给大哥的,可如今大哥却另有谋划,苏凤瑾只得依计行事。 岑析送了喜公公回来,神色凝重的禀报,“之前奴才所说的那位东宫内侍,小姐可还记得?” 和永安王索邑有勾连的那位? 苏凤瑾当然记得,她还特意提醒过索戟。 “若是奴才没看错,便是刚刚过来的那位喜公公。” “他?” 苏凤瑾的眉梢都跳了一下,喜公公跟在索戟身边可不少年了,东宫内侍以他为首,若是他和永安王勾结,那东宫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永安王的眼底? 岑析点头,“那日奴才虽没看清那内侍的样貌,但却看见他露出了里衣的一截袖口上,绣着一片彩色羽毛。” 安静之下满是压抑的气氛,岑析没有等到苏凤瑾的回应,心里有些打鼓,“小姐,奴才……不太可能认错。” 自然不会认错,羽毛这图案鲜少有人绣的,而且苏凤瑾知道这片羽毛代表着什么。 前世她也曾在永安王索邑的府里见过,那时候索邑说羽毛便是羽翼,这些人都是他的羽翼,为他所用。 后来苏凤瑾创立绣香坊也是有这层含义,绣香坊的人也都有羽毛的印记。 只是现在还没有绣香坊,喜公公那件,大概是索邑为了彰显对他的信任和重用,赏赐给他的。 苏凤瑾微笑着拍了拍岑析的肩膀,并未避讳男女之别,倒是有几分江湖侠气。 “别总是那么不确定,不自信。岑析,你很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小姐……” “我说过,你以后不是杂役家丁,你是我苏凤瑾的人,莫要再称奴才,你不是奴。” 第二十五章 是赏是罚心自知 永安王府。 一道纤细的身影趁着夜色款款而来,进入殿内才摘下斗篷,“王爷。” 索邑瞟了眼满脸委屈的苏鸾玥,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苏鸾玥知道索邑还在生上次被苏家家丁羞辱的气,这段时间一直不理会自己,还不许再叫他名讳,苏鸾玥知道他的脾性,不敢造次。 “王爷,鸾玥……啊!”苏鸾玥一声尖叫惊动了整个永安王府…… “闭嘴!”索邑英俊的面容瞬间苍白,捂着自己满是鲜血的肩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柱上。 突如其来的暗器犀利无比,直接刺穿了他的手臂,钉在墙上,可见对方功夫不弱。 苏鸾玥吓得面无血色跌坐在地上,“王爷……” 等了半晌再无动静,外面的侍卫才在门外禀报,“王爷,人没追到,王府内没有其他情况了,请王爷恕罪!” 索邑冷哼一声,“本王等着你们来救,只怕这会儿已经喝过孟婆汤了。” “属下知罪。” “进来。” 门外的人走进殿内,带着一身春夜的微凉,他瞟了眼地上的苏鸾玥,又看向索邑。 “王爷的伤势可还好?” 索邑一脸愤怒,“你是只打算问候一下,不打算过来给本王包扎吗?” “属下不敢。” 说罢,他连忙走上前帮索邑处理伤口,待一切都处理妥当,伤口无毒,这才瞟了眼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苏鸾玥,“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苏鸾玥点了点头,连忙分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玥儿也不知道那晚苏凤瑾会带人过来捉贼啊,害得王爷受辱,玥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随即,又像是讨好一般说道:“玥儿一直关心王爷的大事,留意着苏凤翊那边的动静,无奈苏凤瑾那死贱人把守的太严,我连苏凤翊的面都没见到,不过王爷放心,玥儿定会为王爷除去后患。” 后患? 索邑心底冷笑,苏凤翊现在已经是后患无穷了,他成了东宫伴读,某种意义上来说苏远君已经站在了东宫那边。 不过…… 索邑蹙眉看向苏鸾玥,“你说你一直没见过苏凤翊?” “是啊。” “那苏凤翊的伤势如何?” “府上来来回回请了好多次太医,玥儿瞧着也没多好。” 这……似乎有些不大对头,索邑蹙眉思忖,苏凤翊的身子若是真的那般不好,东宫那边怎么会没有动静?而且他又怎会有精力去伴读? 索邑挥了挥手,不耐烦的打发苏鸾玥,“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再来告诉本王。” 苏鸾玥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眼下这光景又怎敢惹他,只得灰溜溜的离开。 拢翠站在轿子旁边,看到苏鸾玥身后跟着一人出来,不禁多看两眼,这男子相貌在众多世家公子中不算突出,但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或许是眉宇间的凝重让他多了谨慎和沉稳,让人见之不忘。 “苏小姐,属下奉王爷之命告诫您一句,王爷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坐在轿子里的苏鸾玥握紧拳头,面上十分过不去,冷哼一声,“王爷的话我自然记在心上,只是还不需要你来下我的脸面。” 随后,她一生气掀起帘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得好好记住了你,将来可还要多多请教才是。” 拢翠低垂下头,明白苏鸾玥这是警告此人,怕是记仇了。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不卑不亢的回了句,“属下石毅,苏小姐慢走。” 次日,永安王遭遇刺杀的消息就在朝中流传开来。 东宫之中跪了一片,索戟伸手接了圣旨,“儿臣谢父皇恩典。” 待人走了之后,索戟的眉眼间满是冷漠,敲了敲放在桌上的圣旨冷笑,“父皇这是给本宫脸色看呢,为着宫里那位出气?” “到底还是要安抚韦贵妃之心,之前永安王就已经参了殿下您一本,陛下正为这事儿对殿下您心有嫌隙,如今再加上永安王遇刺,前后太过巧合,陛下有所怀疑也实属自然。”崔朗儒凝眉分析。 “只是陛下要您暂不问朝堂之事,静心编纂典籍,名为赏,实则罚。” 索戟深吸了口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本宫岂有不恭之礼?朗儒,这次你可以好好发挥所长了。” 崔朗儒面色不快的躬身,“恕微臣直言,殿下也太过平常心了些。” 他追随太子多年,心知他不是外面传言的那般羸弱不堪,无能至极,但却不可逆转的不争不抢。 这样的东宫到底能屹立多久?他即便再鞠躬尽瘁,也挡不住太子的自暴自弃啊。 索戟看着窗外飘进来的花瓣,“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为难,有所不为更难。本宫身为储副,要比做至尊还难。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至尊只需要关心百姓,而储副不仅要保百姓,更要保自己。”索戟了淡笑带着几分怅然若失,“至尊有所忌惮,便是储副的罪过。” 此时,尚书府。 “人可抓到了?” 岑析摇头回禀:“未曾。” 闻言,苏凤翊和苏凤瑾对视一眼,都知道此事定然不是东宫所为,即便索戟再傻,因为永安王参了他一本江南匪患之事,他也不会恼羞成怒的去刺杀永安王,明摆着给自己找麻烦。 “大哥,陛下已经下旨让太子编纂典籍,只怕此事太子是吃了哑巴亏。” 苏凤翊轻笑道:“此事本就说的悬乎,若是太子做的,那也是有理有据,可若说不是太子做的,那也是有板有眼。你我不就觉得太子不会这么傻,在这节骨眼儿上惹是非么。” 苏凤瑾的手指抬起又落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哥的意思是……” “找到那个刺客是关键,但现在那个刺客谁能找到?谁又见到了?” “大哥真是妙计啊,既然刺客谁也没见过,所以我说他是,他便是,说他不是他便不是。”苏凤瑾勾起嘴角,如此一来,东宫之危便迎刃而解了。 岑析听了两人的对话,深以为意,但却犯了难,“大少爷,小姐,只是这刺杀亲王的罪名,又有什么人会承认呢?只怕……” “这人自然不能我们抓出来,否则可信度也太小了些。”苏凤瑾转头看向苏凤翊,“我虽有妙计,却无妙人。” “妹妹的妙计并不需要真实的落在某个人身上,只需让所有人都知道,永安王不是东宫刺杀的,就可以了。” 苏凤翊眸子里藏着光亮,“妹妹不是要去参加董家的桃花宴了吗?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而后又转头看向岑析,“这次你的身手可以派上用场了。” 岑析一脸茫然,但却对苏凤瑾惟命是从,“属下但凭吩咐。” “只是岑析恐怕还不保险。”苏凤翊拍了拍苏凤瑾的肩膀,“感谢你有我这么个无所不能的哥哥吧!” 苏凤瑾咬着牙无奈嗤笑,“那便多谢大哥了。” 第二十六章 董家韦氏话刻薄 京城每日都是人声鼎沸,但今日更加热闹,尤其是昨夜刚刚下了一场雨,空气中还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地气暖的更甚。京城之中到了春末夏初,该长的草像比着劲儿似的茂密起来,该谢的花谢过之后又长出了小小的,尚未入眼的果实。 百姓茶余饭后也知道,今日达官贵人们都要去董府赏花呢。 董府的桃花在后山,索性山中寒气去的晚,桃花依旧灼灼。 姚氏带着苏凤瑾和苏鸾玥进入董府,一路上都有人引着,直接到了正厅。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的人议论着苏家的事情,姚氏停下脚步,后面跟着的苏凤瑾和苏鸾玥也只得站住。 “苏家那大公子能养好就不错了,我听当时在场的人说,伤的可不轻,都以为保不住命了!” “养了个把月,那么重的伤怎可能好利索,只怕是强撑着去东宫伴读。”此人语气不屑,带着几分深意。 自然也是有痴人,“何必强撑着去?这个情况,想必也能理解的呀。” 那人冷哼一声,又开了口,“要我说,霍夫人你就是实心眼儿,那可是东宫!” 苏凤瑾眉头一皱,此话的意思,倒是苏家攀龙附凤了? 屋内有人带着几分愉悦的声音,慢条斯理道:“邱夫人慎言,储副岂是人人都能议论的?你这不是给董夫人添麻烦么。” 董府的小厮机灵,听到此处,自是不能再继续,也是个禀报的好空档。待禀报了上座之人,姚氏才微笑着走进去。 “呀,苏夫人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派人知会一声,这帮没眼力见儿的,回头收拾他们。”想必这位就是韦贵妃的妹妹韦氏了,一身华翠,窈窕姿容,眉宇间的确有几分相似。 韦氏热情的拉着姚氏的手走进去,“都是你认识的,也不用麻烦介绍,只有一位是刚刚回京城的。铁骑卫统领家的夫人!” 其中一人站起身来,笑意盈盈的和姚氏见礼,“苏夫人安好,我是白姜氏。” 铁骑卫统领姓白,单名夜,近日刚刚奉旨回京,想必白姜氏是跟着夫君回来述职的。铁骑卫虽然不是什么京城官员,也不是将军之流,但势力却不容小觑,直接受命于陛下。 白姜氏在众位夫人当中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地位,刚刚请邱夫人慎言的话,听声音必定是她说出来的,倒是有几分侠义心肠。 苏凤瑾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好感,看年纪也是双十年华,并不像其他夫人韶华末晚。 韦氏长袖善舞,似乎是像了韦贵妃,据说也正是因为韦贵妃巧言,引得陛下开怀,才会如此得宠。 不多时,气氛就融洽起来,韦氏这才转头看向苏凤瑾和苏鸾玥。 “这两位便是苏家的千金吧?可真是好人物啊。” “苏家凤瑾……” “苏家鸾玥……” “见过董夫人,董夫人安好。” 韦氏拉过凤瑾的手打量了她一圈,“啧啧啧,苏夫人啊,你可真是好福气,一双儿女都是人中龙凤啊。这般标志风华,当真宫中的娘娘都没有呢!”说完便大笑了起来。 周围人却一阵尴尬,苏凤瑾心中憋了口气,可面上却还是平静的,“董夫人缪赞,谁人不知宫中娘娘仪态万千,韦贵妃更是翘楚,京城贵女都不及韦贵妃凤仪万千。” 韦氏顿了一下,随即笑了,“真是好甜的嘴,我姐姐若是见了,不知道多欢喜呢!你们说是不是?” 其他夫人自然应和着,喧闹一阵,韦氏才着人给众人引路去后山搭建好的帷帐,那里才是真正赏花的地方。 姚氏瞟了苏凤瑾一眼,压低声音,“那个韦氏牙尖嘴利,心思机敏,你和她说话可万万要小心些。” “娘亲放心,女儿有分寸,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和她惹是非。”苏凤瑾冷笑一声,看着前面的苏鸾玥,正被韦氏拉着手,边走边聊着什么。 “她大抵是听了苏鸾玥的话,觉得女儿欺负了堂妹,不是个大度之人。” 苏鸾玥自来京城,便和她母亲的旧友有联系,和韦氏也通过书信,姚氏是知道的。 “鸾玥在咱们家静不下来心,总觉得咱们会怠慢她,她若是觉得韦氏能真心帮她,那咱们也乐见其成。” 苏凤瑾低垂下头,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冷笑,“女儿倒是觉得韦氏深不可测,不利用苏鸾玥已是万幸,倒是……”苏凤瑾看向一旁独自走着的白姜氏,恰好白姜氏也回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白姜氏朝着她微笑着点点头,苏凤瑾也回以微笑。 帷帐处,男女分席,中间隔着一条不算太宽的溪水,两边又挂了纱帐。 风雅,也守礼。 这桃花宴原本是午时左右客人们过来,寒暄一阵再到正席也就到了申时,此刻宴席才算正式开始,吃食酒水一应俱全,也有流觞曲水的雅事儿,有喜欢的也可以男女同游吟诗作对。 待到了戌时,便有灯火通明,桃花溪下赏灯游乐,也便各自回去了。 苏凤瑾她们来的不算早,已经有不少人到了帷帐那边,远远的就看见安白芷正和几个贵女笑盈盈的说着什么。 不过,当有一嫣红衣裙女子走过去,安白芷的笑容便寡淡了不少,似乎是找了什么借口朝着她这边过来。 “白芷!” “和你说了多少次,别叫我白芷,叫的好似写字的白纸。”安白芷娇嗔的白了一眼。 苏凤瑾笑着抚了抚她华鬓边玉步摇,一串铃兰垂下,花心还会拂动,这雕花的功夫非同寻常。安白芷还真是自己的好姐妹,什么好东西都舍得送给自己一份儿。 想想前世除了父母之外,唯一对她最好的就是安白芷这个朋友,可最后她却没能得到好下场,这是苏凤瑾最大的遗憾。 “白芷,你戴这个可真好看。”苏凤瑾的鼻子有些发酸。 安白芷眨了眨月牙眼,晶亮晶亮的,“诶?我不是送你了吗?怎的还不一样?就喜欢我的东西是吧,还跟小孩子一样。” 苏凤瑾拉着她的手臂,“是啊,我就喜欢白芷你的东西,你怎样都好看。” “你这甜言蜜语的死丫头,怎么还不嫁出去?到时候让你婆家看看你多巧言善辩。”安白芷得意的轻哼一声,可随即表情却僵硬下来…… 第二十七章 故人宴上自现身 “怎么了?”苏凤瑾不知她为何莫名如此。 安白芷扁了扁嘴,眼圈都泛红着,“凤瑾,我光顾着看见你高兴,却忘了你大哥的事了。你大哥他伤的重吗?” 低垂下头有些哽咽,“听说他去做了太子伴读,那应该好些了吧?” 原来她是因为自己忘了苏凤翊的事自责,苏凤瑾不禁感叹安白芷的善良纯粹,连忙安慰她。 “他既然都能去伴读了,自然也好了不少,只是双腿的确落了毛病。” “落了毛病?”安白芷瞪大眼睛有些惊诧,一把抓住苏凤瑾的手臂,“严不严重?还能好吗?” “哎呦,你这力气也太大了些。” “安妹妹!”白姜氏笑着走过来,“你若是再激动一点,只怕周围的人都听到你如此关切苏公子了。”眼神里的狡黠和调侃让她整个人都灵动起来,“苏妹妹还不快点告诉她,你哥哥好着呢,省的一会儿其他人都要过来问一遍。” “南湘姐?其他人为什么要问苏大哥啊?”说罢,她的脸上还多了几分红晕。 白姜氏直接伸手,扯开了安白芷拽着苏凤瑾衣袖的手,“你呀,真是个实心眼儿的。”她压低声音道:“苏公子一表人才,喜欢他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关心他的只你一个?多半都是避讳着不好意思问,可偏偏你……” “谁喜欢他了?”安白芷急的跳脚,捂着绯红的双颊,“南湘姐,你……你胡言乱语!”说完,直接跑开了。 苏凤瑾却傻了眼,心下一片茫然。难道……难道安白芷对大哥有意? 前世的安白芷虽然和苏凤翊很熟络,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安白芷把苏凤翊当大哥看待,却忽略了那一次次羞涩的笑,一个个闪躲的眼神…… 白姜氏上前一步,勾起嘴角柔声道:“怎么还没缓过神来?若我说你们苏家还真是一门英才,你哥哥在贵女中颇有英俊才名,今个儿见了你,姐姐算明白那些公子哥儿为什么都在偷偷看你了。” “姐姐说什么话,万别叫旁人听了去。”苏凤瑾虽然两世为人,却对男女之情也是难以启齿的。 白姜氏拉着苏凤瑾侧身两步,“你往我身后看看。” 对面的纱帐后几个人,立刻缩回了头。 苏凤瑾尴尬一瞬,看着面前笑容意味深长的白姜氏。 “妹妹这回看见了吧?妹妹这样的好人物若是没有旁的打算,不如今日还是别来吧。”白姜氏和苏凤瑾并肩走了几步,人少了些。 苏凤瑾确实是打算要走的,否则索戟那边如何交代?不过她和白姜氏第一次见面,不知道白姜氏此话何意? 白姜氏自然明白苏凤瑾的担忧和不解,垂眸微笑有些怅然的意味,“妹妹不必多想,你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却是见过你哥哥的。我是镇南将军的女儿,也算是你哥哥的师妹,所以我不会害你。” 镇南将军之女? 苏凤瑾的记忆中对这位将军的印象极少,不过似乎的确姓姜。 “那日你哥哥在校场坠马,我夫君就在一旁,我从夫君口中得知,你哥哥的伤情怕不是轻易痊愈,心中着实难安。”白姜氏叹了口气,接着道:“凤瑾,我今日叫你走,是因为今日不只是桃花宴这么简单,所以我劝你还是离开的好。” 白姜氏拉住苏凤瑾的手,“我和你哥哥的情分,我不会害你。” 说完,白姜氏福了下身子,转身离开。 苏鸾玥此时正坐在韦氏的身边,和一个身着嫣红衣裙的女子相谈甚欢,若是没看错,那似乎是刚刚走向安白芷那女子。 今日的苏鸾玥果然耀眼动人,再加上坐在了韦氏身边,吸引了不少目光。 苏凤瑾抬头看看周围的灼灼桃花,心里凉了几分,还记得她和永安王索邑也是相识于桃花宴,此后才定下亲事。 她突然愣住了,一片桃花飘落在她的指尖,然而手指颤抖,花瓣又飘落到地上…… 东宫。 索邑随人走在廊上,还未进殿便听到了索戟清朗的声音,站在门口看到他面对一副画卷正诵读诗词,想来是十分喜欢。 “旧时昨夜去,叠寒入梦藏,对镜少年客,白头赏孤芳……” “太子殿下,永安王到了。” 索戟并未回头,手臂朝上抖了一下,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手臂。下人了然,请索邑进去。 “殿下好雅兴,是臣弟打扰了。” 索戟勾起嘴角,眼神依旧盯着画面,“踏雪寻琼玉,昆冈在远方……” 索邑的脸色多了些许不自然,看向画卷,是前朝大家的作品。 “看来殿下是真的很喜欢这幅《辞旧图》啊,只怪当年臣弟没有殿下的福气,求而不得呀。” 此话中多了几分酸意,索戟轻笑一声转过身来盯着他,“这世上伤心之事莫过于两种,求而不得,得非所求。三弟当初也求过先生,只是先生要给有缘人,三弟并非有缘之人,得了了去也不合适。” “有缘与否都是人心而已,得到了既是有缘,得不到便随意说个无缘,这也未免太牵强了吧?”索邑话中带刺,笑容嘲讽,但表面却还是毕恭毕敬的。 他永远都是这样,处处小心,让人挑不出错处,却有本事让人生气。 索邑走上前一步看着那画卷,“何日逢盛时,春绿又凌霜。前朝大家一生悲戚,前半还存留一丝希望,可后半生怕是连这点希望都没了吧?” “如此坎坷倒是和某些人十分相似,臣弟一向不在意什么命中注定,臣弟喜欢我命由我。”索邑和索戟四目相对,眼中的挑衅昭然若揭,“索性这名作给了殿下也是投机了。” 索戟面色如常,白绢擦了擦手,“三弟的意思是这幅画的含义,倒恰似本宫命运所指了?” “臣弟不敢,臣弟对诗书向来不怎么通透,不似殿下一般精通到父皇都信任修纂典籍,所以殿下可别怪罪。” 话中有话! 索戟心底不屑和他斗嘴,扔了白绢一挥手,叫人收了画作。 “父皇命本宫修纂典籍,并非因为本宫才高八斗,朝堂上文墨斐然人才济济,轮也是轮不到本宫的。” 索戟回身凑近索邑的耳边,“不过是父皇想让我韬光养晦罢了,毕竟是储副,如今朝堂暗涌波涛,父皇自然要保国之储君了。” 索邑刚刚脸上还得意的表情,顿时僵硬住…… 第二十八章 皮相我见自犹怜 “三弟的伤虽然性命无碍,但也还是要多加注意。虽然三弟并非储副,无关江山社稷之大任,但本宫还指望三弟你多多辅佐呢。” 索邑斜睨着一脸坦然笑容的索戟,好似这番话并无任何嘲讽,完全出自真心。 两人对视良久,索邑瞬间笑了,“臣弟的伤自然无碍,宵小之人怎能伤得了本王,只是那刺客背后主使只怕又要失望了,本王不死,只怕有人不能心安。” 索戟点点头,“三弟说的不错。” 闻言,索邑不禁蹙眉,承认了? 又听索戟说道:“三弟在兄弟之中算是最出色的,将来也定是辅佐本宫的肱骨之臣,若三弟出了什么意外,本宫自然岌岌可危,这可是涉及江山的大事啊。” 索戟一本正经却难掩夸张,索邑气的有些憋闷,冷哼一声,“殿下所言极是啊。” 东拉西扯,却又总把索邑踩在脚下,无非就是想敲打敲打自己,他才是君,自己是臣! 索戟叹了口气,斜倚在雕花木椅上,白色的宽大衣袍垂了一地。 “对了,忘了告诉三弟,父皇也认为是有敌国之人毁我大梁社稷安危,所以还请三弟多多保重自己,莫要让父皇和本宫担忧才是。” “臣弟谨遵教诲。” “三弟今日来若只为闲聊,那本宫就恕不奉陪了。” 索邑深吸一口气,平定怒意,他本也不愿意踏进不属于他的东宫,但此番他被刺杀,若是不和太子亲近,只怕会让陛下觉得自己怀疑兄长。索邑忍着才来,却不成想索戟倒是牙尖嘴利。 “殿下,今日是董府的桃花宴,臣弟特意来相邀,和殿下同去。” 索戟垂眸遮住一双星河目光,“更衣……” 两辆马车从东宫而出,直奔董府。 因着索戟对董府内的接待不感兴趣,所以直接奔了董府的后山。当初这园子并非董家的,也是因着韦贵妃才得以钦赐,索戟对后山的桃花园很是熟悉。 索戟端坐前面那辆闭目养神,喜公公突然在车外禀报,“殿下,苏公子在前面迎驾。” “上车来。” 车外一阵沉默,喜公公为难的说道:“殿下的车驾,苏公子只怕不太合适乘坐……” “喜公公现在倒是能做本宫的主了。” 此话一出,只听车外喜公公跪在地上哭腔,“殿下这是折煞奴才啊,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怕坏了规矩,请殿下恕罪。” “喜公公既然这么喜欢跪着,那就跪在这里请罪好了,待本宫赴宴结束原路返回,你再跟回去吧。” 苏凤瑾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平日的索戟虽谈不上亲近,但也算温仁,可今日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倒真让苏凤瑾信了他是个喜怒无常之人。 “殿下恕罪,草民不慎得了风寒,因此带了帷帽,怕过病气给殿下,所以草民还是随行车外吧。” 索戟撩开帘子露出冷峻面容,一双美眸在苏凤瑾身上打量片刻,果真戴了帷帽。“本宫自有祖宗庇佑,苏公子既然得了风寒,那便更应该上车来,否则本宫岂不是落得个不体恤的罪名?” 如此一说,苏凤瑾倒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了,此处已经距离董家后山不远,甚至能听到人声,只可惜这位太子殿下是不会挪玉足一步的。罢了,上车就上车吧! “怎么?还要本宫相请?” 语气骤然冷冽,一阵风吹过,掀起苏凤瑾的帷帽轻纱,苏凤瑾连忙上了车架。 不远处,一男子瞪大眼睛看着远处,一把推开周围的人。 齐莫疏蹙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康王,怎么了?” 此人正是上次在街上和苏凤瑾相斗的康王,刚刚风吹那一瞬,康王可是看见了苏凤瑾的面容。 “那不是上次街上那臭小子么!” “怎么会?”齐莫疏不想惹麻烦,“桃花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康王莫不是看错了吧。” 康王冷哼一声,露出阴狠的笑容,“老子看错什么?那小子细皮嫩肉的,上次见过之后本王就没忘过,今日必须让他乖乖的跟本王回府!”说罢,康王便招呼了左右的公子哥儿和侍卫,朝着马车走过去。 “给老子站住!”康王摆足了谱,带着一帮衣着贵气的人堵住了马车去路,桃花宴边缘的不少人听到声音也看了过来。 马车骤然停下,闭目养神的索戟睁开眼睛,沉默不语。如今喜公公不在身边,依苏凤瑾的记忆此番也没见到东宫熟悉的人,想必平日不是伺候在索戟身边的。 苏凤瑾未掀帘子,隔着问了句,“何事?” “回禀苏公子,前面有人拦车,看衣着应该是赴宴的公子哥儿们。” 侍卫的语气有些为难,想必是索戟交代了不便透露身份,更何况若是让对方知道了车内乃是太子,又要如何收场? 苏凤瑾未答,康王又嚷了起来,“车上的给老子滚下来,别以为你戴个帷帽,本王便认不出了,上次在街上不是挺厉害的么?有本事你倒是下来让本王看看啊。”说着,康王竟然不怀好意的笑了。 “还是你乖乖的跟本王回府,看在你长的白白嫩嫩的份儿上,好好伺候着,本王也可以放你一马,嗯?” 什么? 苏凤瑾的身形一顿,感觉到了索戟目光扫了过来,她尴尬又羞愧。虽然已经在苏凤翊那里得知上次那人有可能是康王,但没想到再遇见竟然是这情景。 “你和康王有旧?” 荒谬! 苏凤瑾无奈冷笑,“殿下觉得这是旧?” “那就是新仇了。”索戟抚了下衣袖,直言道:“康王为人霸道蛮横,又荒淫无度,极为好色,府中女眷多不胜数,手段也毒辣的很,每年都得抬出去几个扔进乱葬岗的。” 索戟瞟了眼苏凤瑾,意味深长的笑着摇了摇头,“虽说他除了一张帝王家传下来的不错皮囊外,没有什么优点,但今日本宫却发现他这眼光倒是不错。” “殿下倒是健谈啊!”如此境遇,他还有心情说笑,苏凤瑾咬了咬牙。 索戟显得十分愉悦,“凤翊这皮相的确是白白嫩嫩,我见犹怜。” 车外已经争吵起来,康王有意靠近马车,侍卫虽知他身份,可到底车内的可是储副。 “还请康王息怒,车上乃是我家主子,并无您所说之人。” “滚开!本王亲眼看着他上车的,岂会有假?”康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站在车前,“本王倒是要看看什么人敢有这么大胆子!” 说罢,手便伸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车驾非是堪阻拦 “你敢掀开试试!”苏凤瑾突然提高了声音,车内似乎都能听到她的心跳。若是因为她而惹得康王和太子不睦,只怕陛下也会怪罪。 被她这么喝止一声,康王似乎愣住了,苏凤瑾又威严压势的开口,“别怪在下没提醒王爷,车上之人可不是您能冲撞的。” 索戟眉眼间满是笑意,压低声音道:“凤翊这气势不错,吓唬怂包够用了,只是康王还差点儿。” 什么? “本王就看看谁这么大本事!” 索戟挑了挑眉,迅速伸出一只手掀开帘子,却只露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而在这之前,他那表情好像在对苏凤瑾说:你看,本宫说对了吧?你看,还是需要本宫出面吧?你看,你还是摆不平吧…… 车外顿时没了动静,苏凤瑾这才发现,那只细白的手臂,骨肉匀称,在傍晚的光晕里闪动着粉色的晕。手指上那代表身份的扳指再显眼不过,难怪没了动静。 “太、太、太……”康王吓得磕巴几声没说出话来,也怪这马车太过简朴,谁会想到里面竟然坐着太子殿下。 康王虽说是他的王叔、长辈,但论起地位,储副是君,他是臣,君臣有别。 “太吵了些,还请康王让路!”索戟声音冷冽,吓得康王一哆嗦,向后退了几步。 马车刚走了两步,车内的声音又响起,“哦,忘了提醒康王,你要寻之人,乃是我的麾下之臣。康王,可还要他伺候吗?” 康王连忙拱手行礼,“不敢,不敢!” 其他跟随康王来的公子哥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间康王脸色有些苍白,虽不知车内到底是谁,但能让康王如此的,大梁也就那么几个。 正在此刻,身后索邑的马车停下来,“康王叔在此,永安给王叔请安了。” 索邑不怀好意的笑着瞟向索戟的马车,“永安本是想与殿下来赏花,顺便也再看看您看重了哪家的贵女做侧妃。” 侧妃? 苏凤瑾眉头紧锁,刚刚她和白姜氏交谈后,便想起了前世这场桃花宴的目的。她和索邑相识于这场桃花宴不假,但也是为了挽回苏家的颓势,而有意与永安王索邑交好,因此定下婚事。 当年这场桃花宴,便是韦氏得了韦贵妃的令,想要暗中给索邑挑选正妃的。康王和韦贵妃的兄弟关系不错,得知此事后便也要顺便纳个侧妃…… 难怪白姜氏夸赞自己这般风华引人侧目,又难怪她让自己先退出桃花宴。 此时康王还哪有心情,不过见索邑一来便有了些底气。好歹他是王叔,而太子……呵,也是个不如老三永安王索邑的太子,说不定哪天废黜东宫,今天还敢来下自己的面子? 更何况里面那面相颇为不错的公子,他可是垂涎已久了。 “哎呦,永安王啊,本王可不敢应帮你这声王叔啊。今日本王冲撞了殿下车驾,等明日本王再去东宫请罪吧!” 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康王轻哼一声,弹了弹衣袖,“只是太子殿下车里那人可是冲撞过本王的,本王一直在捉拿他,难道殿下也要护着不成?” “竟有这事儿?”索邑佯装诧异的看向马车,只是那马车丝毫没有动静。 “索邑这个和稀泥的!”苏凤瑾狠狠地剜了一眼,“殿下不必如此,我下去应付一番便是。” 怎可让太子因着她受此闲气? 刚要动身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手腕,苏凤瑾僵硬住身子,看着那只修竹如玉般白皙的手和自己纤细的手腕交叠在一起,冰冷的触感…… 苏凤瑾的心颤抖一下,回头看着索戟。只见索戟面色如常,冷漠扬声,“车内之人乃是东宫伴读,兵部尚书府长子。” 索戟缓缓撩起车帘,眼神落在康王身上,仿若冷铁寒光,“康王,你还想怎样?” 苏凤翊? 康王没想到那人细皮嫩肉的,竟然会是苏远君的长子苏凤翊,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太子不能惹,苏远君不好惹,单说苏凤翊这个人,康王也是听京城众人夸赞过的。如此盛名,若是真闹起来,他占不到便宜。 康王虽然好色成性,贪图享受,却不代表他是个一无所知的傻子。到底是帝王之家从小经历过王权斗争的,怎会不明所以? “殿下误会了,本王和苏公子之间也是误会。只是久仰苏公子才名,有心想结识一番而已。” 索戟突然笑得温和,略点点头,“如此,甚好。” 说完,便放下了车帘。 周围看着的人也散了,苏鸾玥不屑一笑,“还以为能闹出多大动静呢,到底是太子殿下厉害些。”她也瞧不上那个好色之徒康王。 身边嫣红衣裙的女子相貌不俗,红唇勾起映衬着白皙的皮肤,“玥儿妹妹可别看歪了,康王虽然名声不好,可也不是随意能拿捏的人,有些事儿啊,哪有表面那么简单。” “段姐姐说的是,今日能得段姐姐这么一个知己,可是玥儿的福气了。”苏鸾玥看着眼前的段紫衣,相貌出众,气质绝佳,身世背景也非她能比,不知该是羡慕还是嫉妒。 “妹妹刚刚可看见太子殿下的模样了吗?” 苏鸾玥摇了摇头,“天色将晚,殿下又在马车上,如何看得清?” 更何况她们离的不算近,如今太子应该是到了男席那边了。 段紫衣垂眸一笑,鬓边吹落的发丝让她多了几分灵动,“殿下他……生的好看。” 苏鸾玥愣了片刻,原来这段紫衣是心有所属,难怪她会告诉自己,今日是韦贵妃想要给永安王暗中选妃。她还感激了一阵,这消息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原来是段紫衣的心思在太子身上,自然不会对永安王感兴趣。 太子等人尚未落座,身后跟着一群等着参拜之人,前面董家的长子已经前来迎接。 苏凤瑾紧随太子身后,索戟却突然停下脚步,笑着转身看向索邑,“三弟,此情此景,你可想起咱们小时候的事儿?你可学过戏文里的葬花呢。” 索邑没想到索戟突然提起这个,摸不着头脑的笑笑,“难为殿下还记得,小时候不懂事罢了。” “可葬花那日却有只兔子调入你那坑里,你……还记得吗?” 苏凤瑾心却没由来的慌了一下,她盯着索戟那似笑非笑的脸,暗藏着嘲讽和算计。 突然耳边一阵犀利的风声,有冷器自苏凤瑾的脸颊呼啸而过…… “殿下小心!” 第三十章 桃林之中刺杀起 在那冰冷的铁器划过苏凤瑾脸颊的刹那,头上戴着的帷帽已经被强劲的风掀翻在地。苏凤瑾露出面容,只觉得脸颊刺痛。 不知是不是前世那些经历让她神经变得敏感起来,伸手一把拽过面前的索戟。 痛苦,让她变得求生欲很强。 索戟眉头微蹙,看着眼前的苏凤瑾,脸颊上一道伤痕慢慢的渗出血迹。 周围顿时慌乱起来,“护驾!来人,护驾……” 索邑瞪着眼看向桃林之中,暗器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石毅,去桃林中看看。” “王爷……”石毅有些犹豫。 “本王无事。”索邑心里有些莫名的颤抖,不知为何,虽然此番被刺杀的是太子,但他却难以安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窥探。 苏凤瑾蹙眉看向四周,“殿下,草民愚见,您还是先回去的好。” “别动。”索戟拉着苏凤瑾,目光露在她脸颊的伤口上。拿起袖中丝帕轻抚脸颊上的血迹,那一瞬间苏凤瑾闪躲一下,却被索戟按住。 “再动,疼了别怪本宫。” 索戟眉头紧锁,目光里藏着担心和怒火,手上却是小心翼翼的。 恍惚之间,苏凤瑾竟然体味到了一丝柔情,只觉得嘴唇都有些干涩。 身边的侍卫捡起帷帽递给索戟,他帮苏凤瑾重新戴在头上,刚刚情况紧急,如今人群全都躲闪的看着四周,无人注意她的容貌。 她低垂下头的刹那却愣住了,只见索戟的肩膀上正泛出一片红色。刚刚未能察觉,如今却……却在白衣的映衬下如此刺目。 “殿下,你受伤了?”苏凤瑾未曾想到他会受伤,更重要的是他受了伤却一声没吭,像没事人一般给自己擦伤口。 索戟轻笑一声放开了她,脸色略显苍白,从侍从的手里拿出斗篷来披上,遮住了一片血红。 “若非你扯了本宫一下,也不至于受这么严重的伤。” 苏凤瑾尴尬的回忆一下,那暗器从身后而来,划破左脸,自然将索戟往右边推。可无奈索戟的位置也偏偏在她对面偏左,这瞬间也未来得及躲的完全,生生伤了右肩。 “殿下千金之躯,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苏凤瑾有些担忧,因为索戟清瘦,和永安王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羸弱。 外界也有传言索戟的身体一向不好,难堪大统之任,所以不得陛下喜欢。 若是一国储副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在场之人都有保护不利之罪。眼下的情形已然乱了套,她不想再生事端。 “嘘!”索戟摇了摇头,“若在这里被发现受伤,不利朝局稳固。” 这个时辰四周已经暗了,情急之下周围的人都在盯着桃林里,背对着索戟将他围住,自然无人发现他受了伤。 苏凤瑾一直撑到派出去查看的人回来禀报,掌心都是冷汗。 “太子殿下,抓到刺客了!” “抓到了?”苏凤瑾紧张的握紧拳头,“刺客如何了?” 索戟瞟了眼略显激动的苏凤瑾,眼底情绪难测。苏凤瑾似乎知道自己失言,连忙退到一旁闭了嘴,索戟沉声道:“带回去审问。” “是。” 董世杰和韦氏夫妇连忙上前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恕罪,是臣保护不力,臣罪该万死。” 索戟摆了摆手,未执一眼,带着众人离开。苏凤瑾连忙跟在他身后,回头瞧瞧瞟了一眼,人群尽散,估计也没人再有心情进行这桃花宴了。 东宫。 缭绕的香气中夹杂着一丝血腥,苏凤瑾站在一侧看着血色纱布眉头紧锁,外头敲过更鼓,苏凤瑾的心才渐渐沉静下来。 喜公公匆忙走进殿内,“殿下,刚刚陛下派人来询问过,奴才不敢欺瞒陛下,只得说殿下您受了伤。陛下差使脸色不好,叮嘱了几句便回去了。” 说罢,喜公公抬起头来看看,试探的请示,“殿下,是不是应该找个御医……” “不必麻烦了,下去吧。” 待喜公公离开之后,崔朗儒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本是外臣,不可宿于东宫,所以是偷偷留下的,宫门那边自然是找了旁人顶替出去。而苏凤瑾不同,只是个伴读,若太子心情好,留宿一夜也无可厚非。 崔朗儒打量了一会儿才叹气说道,“伤的似乎比预想的要重些。” 索戟没回,抬眼看向苏凤瑾,“你,跪下!” 语气平淡,却不怒自威。 苏凤瑾心惊不知为何,连忙跪在地上,“草民不知所犯何罪,还请殿下明示。”自己即便是保护不力,但到底是帮了索戟,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索戟披上简单的素色玉兰花袍子轻哼一声,“何罪?本宫倒是冤枉你了吗?别以为受了点伤,本宫便会心存感激,你今晚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草民惶恐,草民一心为殿下。”苏凤瑾额头冒出冷汗,伤口被汗液灼的有些发痒。 “你的确一心为本宫,否则本宫早就一剑将你杀了。”索戟悠闲的语气放入捏死一只蚂蚁,“苏凤翊,既然你自己不说,那本宫便叫别人帮你说说。” “夺魄,出来。” 殿内悄无声息的走出一个人来,一身黑色的袍子落在苏凤瑾身旁,身姿矫健定是身手不凡,目光坚定而冷漠。这样的人,苏凤瑾只在前世永安王索邑的暗卫中见过。 苏凤瑾瞪大眼睛,惊诧的看向索戟,现下才对面前的这位储副心生惶恐。 她本以为索戟……不知该如何表达,苏凤瑾想起大哥苏凤翊的话,“咱们这位东宫,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索戟何止是不简单! “夺魄见过殿下。” “你可去见过那死士了?”索戟虽然在问夺魄,但眼神却未离开过苏凤瑾,苏凤瑾只觉得头破发麻。 今日、今日这刺客竟然是索戟的死士吗? 夺魄低垂下头十分恭谨,“已经见过,他说除了他以外,林中还有一人,咱们的死士见有不妥,便观察了一阵,发现那人也是奔着殿下您去的,可出手却十分犹豫顾忌。在死士动手之后,那人便离开了,夺魄跟着那人一路,发现他绕了几圈,悄悄地进了尚书府。” 索戟冷笑道:“苏凤翊,你不该解释解释吗?” 明亮的宫灯下,看着索戟那一抹冷笑,苏凤瑾竟然有些晕眩,强撑着开口,“草民无话可说,那人确实是草民的属下。” “苏凤翊,你还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啊。” 第三十一章 相似安排意所指 “不过,他不是为了刺杀殿下而去,而是奉命为殿下解围。” “你想用今日之机刺杀本宫,留下证据指向和本宫与永安王都有敌对原因之人,让旁人回过味儿来,觉得永安王遇刺之事,非本宫所为。是吗?” 苏凤瑾本以为计划周全,只帮索戟解决困境,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伴读之外的事。可没想到索戟心思通透,思维缜密,他没有一听说自己派人刺杀便做出狭隘的判断,反而事无巨细的想到了这一层。 而且今日这场刺杀,竟然是他自己安排的,他并非好不自救…… 可他为什么会相信自己不是真的要刺杀? 难道就是因为石毅出手顾忌犹豫? 索戟见苏凤瑾垂首不语,有些气闷道:“蠢货!你当永安王是吃素的?他手下的石毅功夫了得,即便是夺魄也不能占上风。若非今日死士相助,你那个笨手笨脚的下属根本逃不开追捕。” “待到那时,你弄巧成拙不说,本宫也跟着丢人。”索戟白了一眼,叹了口气,“你能有这份心思是好的,只怕你还不是永安王的对手。” 苏凤瑾心中悲愤,前世死于索邑手上,今世就是来报仇的。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可却还被索戟说不是索邑的对手,为什么? 难道这仇,报不了? “可是殿下,您就不打算反击吗?任由永安王觊觎东宫,难道您就不觉得卧榻难眠?”苏风景突然抬头,略带质问的语气让一旁沉默的崔朗儒心惊。 “苏公子,切莫放肆!” 四目相对,索戟的目光在宫灯的映射下熠熠生辉,苏凤瑾有些看不清,却听到索戟沉稳的声音。 “谋定而后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有时候沉默是为了更好的反击,你见过饿狼吗?” 苏凤瑾面露疑惑,却听一道声音响起。 “夺魄见过。” 夺魄的脸上有一瞬的阴冷,“一击致命,才能制服饿狼,否则会遭遇狼群的围攻。” 索戟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你可懂了?” 东宫的偏殿和索戟寝殿一般古朴优雅,有点不同于帝王家的华贵,但却同样的雍容。苏凤瑾这偏殿与索戟的寝殿只有一墙之隔,这么近的距离,开着窗都能听到他说话似的。 可苏凤瑾知道,此时索戟必定已经就寝,即便是做做样子,也会装作体力不支的睡下。 而苏凤瑾却丝毫没有睡意,迷迷糊糊的梦见好多前世的事情,梦见最后那杯毒酒…… 呼! 苏凤瑾蹭的一下坐起身,背后冒出冷汗,梦中索邑那冰冷的眼神让她惊醒,今晚没有沐浴,又折腾了一天,只觉得浑身难耐。 哒哒哒…… 苏凤瑾眉宇一冷,敏捷的起身靠在窗边,悄悄地打开窗缝,只见一道身影经过窗外的回廊。好在苏凤瑾的房间已经灭了灯,借着月色能看清是个内侍。 这么晚了,他要干什么? 宫中规矩森严,除了值夜的宫婢内侍,其他人不可擅自走动。 那内侍左右看看,这才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对着正殿…… 这个角度苏凤瑾就看不清了,不过正殿之中只有索戟,她惊讶之下,连忙看向后面的窗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翻了窗子,从殿后的窗子入了正殿。 刚进去想要走到床边叫醒索戟,“殿……” 一只冰冷的手捂住苏凤瑾的嘴,随即被拉近床榻的帐幔之内。苏凤瑾僵硬又紧张的看着月色下棱角清晰的脸颊,他也发现了? 索戟轻轻地摇了摇头,掀开被子将她盖住,自己也装作沉睡。 殿内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儿,苏凤瑾迷迷糊糊的竟然有些想要沉睡。只觉得有人悄无声息的靠近床榻看了一眼,便在屋里走来走去。 不过那声音极其细微,若非有心之人根本察觉不到。不过一事片刻那人便又离开了,苏凤瑾却彻底失去了意识。 索戟睁开眼侧躺,看着苏凤瑾近在咫尺的面容,嘴角多了几分笑意。他似乎并没有受到那内侍的影响,心情还十分愉快。 苏凤瑾的额头饱满、光洁,眉目清秀灵动,纤长的睫毛像羽扇一般。 索戟伸出手想要摸摸,怎么这么长? 可还未碰到,他的脸色就暗沉下来,连忙放下手,转身对着墙。 他在干什么? 竟然对着一个男人看的这么仔细,疯了么! 次日一早,苏凤瑾醒过来的时候,头有些昏沉。她伸手撩开帐幔,却傻愣在床榻上。 白皙的男子后背展现在眼前,紧凑的腰身,漂亮的肩胛骨,挺拔的肩…… 索戟披上衣袍回过身恰好对上苏凤瑾错愕的眼神,他也有一瞬间的凝滞,转眼便被隐藏起来。 “看的可还舒心?比你自己如何?” “殿下恕罪。”苏凤瑾连忙起床,却动作不利索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索戟忍不住笑了,“不用这般惶恐,昨夜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本宫还以为苏大公子难掩对本宫的倾慕之心,自荐枕席。” “殿、殿下……”苏凤瑾被他这副模样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索戟却弯腰摸了摸她的头顶,苏凤瑾愣住了,那手掌似乎……也不那么冰冷了,带着几丝温暖又宠溺的味道。 “不用这般惶恐,进来就睡死了,本宫可不如康王那般好色,并未对你做什么。” 说完,忍不住捉弄的笑意。 苏凤瑾立刻皱起眉头不悦的叫了一声,“殿下慎言!” 此情此景,却总觉得有些娇嗔。 索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今日便出宫回府,不管听到什么风声都不要慌,也万不要逞强做些什么,只管安心待在府上。另外闭门谢客,就说自己昨日受了惊吓,旧伤复发,懂了吗?” 苏凤瑾理好自己的衣摆,抬头看着索戟,“敢问殿下,为何如此?” 索戟若是不说还好,一这样说,苏凤瑾心里倒是有些没谱,难道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索戟已然预料到了? 可昨日不是刚刚摆脱了刺杀永安王的嫌疑么。 “放肆!”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让苏凤瑾吓了一跳,她看着威严的索戟,“殿下,草民……” “本宫看来是待你太过宽厚了,竟然你如此放肆,本宫乃是太子,你不过是个伴读,本宫说什么便是什么,哪有你质疑本宫的道理?” 索戟白了一眼侧首看向别处,似是十分嫌弃,“来人,送苏公子出宫,没有本宫的旨意不许入宫!” 第三十二章 新奴月麝初入府 虽然桃花宴在危急情势之下草草结束,但并未影响苏鸾玥的心情。今日窗外花儿开的娇艳,早上又有几只喜鹊在梁上叫。 苏鸾玥总觉得是个好日子,特意精心打扮一番,将昨日韦氏送给她的金簪在发髻上比了比,衬的容颜更加娇媚。 “小姐今日可真好看,奴婢一早就听到有喜鹊叫声,想来是要有好事发生了。”陇翠看着镜中美人,也是十分开心。 “你也听到了吧,我一早就被吵醒了,可没觉得烦。”苏鸾玥将金簪插上,继而道:“陇翠,昨个儿人多,我倒是没注意,苏凤瑾是提前走了吗?怎么也没知会一声?” 陇翠回忆片刻,回禀道:“大抵是白姜氏和大小姐说完话,奴婢就没再见过大小姐了,兴许是见小姐您深得董夫人喜欢,她在那边也是尴尬吧。” 话一说完,又觉得有些后悔,虽然她的确是这般猜想的,但难免又引起两人之间的嫌隙。陇翠深知自家小姐寄人篱下,总和大小姐分心,岂是道理? 苏鸾玥脸上泛出几丝不屑,得意的说道:“董夫人韦氏是我母亲的手帕之交,我母亲临终之前还给她休书一封,希望她能对我照拂一二。更何况我看的出来韦氏是真心喜欢我,岂是苏凤瑾能比的?” “嗯,董夫人对小姐是真的好。奴婢昨日听董府的丫鬟说,这金簪还是当今皇后赏的呢,董夫人都舍得给小姐您,以后定会帮衬小姐的。”陇翠看着闪闪发光的金簪,也确实为苏鸾玥感到高兴。 “哼,韦氏是韦贵妃的妹妹,别说是皇后赏赐的金簪了,什么好东西没有?”苏鸾玥抿嘴一笑,“只要我好好的听话,将来的婚事……韦氏说也会助我一臂之力的。” 陇翠拿着发梳的手紧了一下,韦氏会帮到这个程度么? 姚氏院子的正厅里插着几枝狐尾百合,香气恬淡怡人。罗妈妈又将百合移的近了些,顿时花香四溢,“夫人闻闻,这百合最能清心安神,奴婢特意叫人送来的。” 因为昨日桃花宴突遭变故,苏凤瑾又彻夜未归,虽然有人传信儿回来,可姚氏仍旧担心。 罗妈妈跟随姚氏多年,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夫人不必担心,大小姐聪慧机敏,不会有事的。” “当初就不该答应她胡闹,昨日情况非同一般,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没告诉凤翊吧?” “夫人放心,奴婢哪敢多嘴,其他下人也不知内情,有巧烟那丫头在院子里周旋,旁人也不会知晓半分。” “那就好,凤翊的伤还没好利索,免得他跟着担心。”姚氏的话音刚落,外头丫鬟就来禀报,说是苏鸾玥来请安。 姚氏虽然提不起精神,但昨日韦氏对苏鸾玥照顾有加,明摆着是告诉苏家莫要亏待了她这位密友之女。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姚氏对苏鸾玥不错,吃穿用度都和苏凤瑾没有半分差别,甚至比苏凤瑾的还好些,就怕旁人说闲话。 她还和苏远君商量过,等到有合适的人家,便让苏鸾玥成亲,安心的随夫家过一辈子,苏府永远是她的靠山,夫家也不会轻慢了她去,可苏鸾玥这丫头的心未免也太野了些,只怕眼界高着呢。 强打起精神来见苏鸾玥,姚氏却看见苏鸾玥身后除了陇翠之外,还跟进来一个美妇。 “婶婶今日脸色有些憔悴,莫不是凤瑾姐姐昨日身体不适?是玥儿粗心,昨日回来应该先去看望凤瑾姐姐的,也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说什么傻话,你姐姐她前日晚上没睡好,强打着精神去赴宴,所以才提前回来了。这会儿恐怕还休息呢。”姚氏笑吟吟的安慰苏鸾玥。 “那便好,若是姐姐真有什么不适,玥儿可是要自责没能照顾好姐姐了。” 说完,苏鸾玥又低垂下头,十分乖巧,“婶婶,有件事情玥儿未同婶婶商议,便自行做了主。今日是来请婶婶的意思,如若婶婶觉得不妥,玥儿便不做。” 苏鸾玥回头给那美妇使了个眼色,那美妇款款迈步走到厅堂中间,对着姚氏拜倒。 “奴婢月麝,给夫人请安。” “昨日董夫人心疼奴婢孤苦伶仃,怕有些事情没个人照料,便将她手底下的人给了我一个,便是这位月麝了。” 姚氏微微一笑,带着几分不悦,“到底是董夫人想的周到,只是……玥儿,婶婶可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你?” 苏鸾玥连忙起身,“婶婶哪里的话,自是没有忽略,更不曾亏待。董夫人的意思是,如今大哥伤病,姐姐也到了婚嫁年纪,婶婶一双儿女照应不过来,府内操心的事情又多。” 便知姚氏会心存不满,也怕她不答应月麝一个外人进府,韦氏早把说辞交给了苏鸾玥。 姚氏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抿了口茶这才开口,“到底是董夫人想得周到。” 随后,又问那美妇的家私情况,听说是董府家生奴,死了丈夫,韦氏可怜她年纪轻轻便孤身一人,又长的领秀,所以才留在身边。 姚氏这才放心了些,“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照顾玥儿,既入了苏家的门,那便是苏家的人,若你有什么过错,我可是要罚你的。你莫要想着还能回董府去求援,知道了吗?” “奴婢明白。” 苏凤瑾从后门回府,约定好的岑析早就等在那边接应,见苏凤瑾回来连忙带回院子。刚刚进了门,岑析便跪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小姐惩罚。” 苏凤瑾没理会,先吩咐了巧烟去告诉苏凤翊闭门谢客,免得真有什么突发情况,给东宫添了麻烦。 “小姐……” 苏凤瑾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岑析,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按照约定,属下本是要动手的,可有个人却一直挡住了小姐,属下那个角度无法完成任务。” 岑析一脸沉闷,“小姐,昨夜大少爷便问了属下情况,大少爷安排的董府那边协助的人,也传来了消息。” “怎么说?” “那人本想与我配合,动手之后分头引开视线,可却有人先动了手,那人便留下了咱们事先准备好的敌国标记……而后就按计划离开了。” 苏凤瑾深吸一口气,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你们两个……还真是配合的巧妙啊。” 第三十三章 一月七日见风波 苏凤翊听了苏凤瑾的讲述,差点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笑了半天才止住。 “这巧合之中带着巧合,倒还真是如有神助。”苏凤翊看着一脸郁闷的苏凤瑾,“行了,如今就该庆幸岑析没能成功,否则可就坏了东宫的大事了。” “大哥说的轻巧,丢人的是我。”她可忘不了昨夜索戟审问自己的模样,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苏凤翊剜了她一眼,“妹妹错了,丢脸的是你,丢人的是我。你可是顶着我的名义为非作歹,若不是你大哥我早年谋划,如今你怎可能如此轻巧?” “是是是,大哥最好了。不过大哥,你在董府里的内应,到底是谁啊?” 董府可是韦贵妃的亲戚,也就是永安王的底盘,苏凤翊如何能在董府内有人相助? 苏凤瑾知道苏凤翊并非只是靠文武在京城立足,自然也朋友众多,运筹帷幄,可却没想到竟然这般厉害。 想到这里,苏凤瑾不禁惋惜,前世苏凤翊没能挺过坠马这一劫,否则是不是也能拼尽全力保住后来的自己? 只是这辈子,她也没能让苏凤翊摆脱双腿残疾的命运。 到底,还是惋惜! 苏凤翊斜睨了她一眼,“相比董府你大哥我的人是谁,你更应该好奇岑析口中总是挡着你的那人是谁才对吧?” “大少爷,您该吃药了。”苏安在门外禀报一声,推门走进来。 苏凤翊端着药碗眉头紧锁,“这药都喝了多久了,苦的想哭。” 闻言,苏凤瑾顿时调侃道:“那哥哥便哭一个,我就不让你喝了。” “呦,如今我妹妹长本事了。”苏凤翊仰头一口喝光了药汁,又喝茶漱了口,这才说道:“这回不用你看我哭……咳咳……咳咳咳……” “怎么这般不小心,可是呛到了?”苏凤瑾连忙顺背,却发现苏凤翊咳的停不下来,“这是怎么了?” 苏安满脸担忧,“大少爷最近咳的越来越厉害了,有时候夜里也咳,不让小姐您知道而已。”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舒服为什么不说?难不成咱们家还没你看病的钱了吗?” 苏凤瑾脸色冷下来,“苏安,若是以后你再隐瞒不报,信不信我直接罚你?” “你吓唬他做什么,是我不让他告诉你。上次章太医来不也说要修养么,身子弱也是难免的,更何况春日干燥……” 都什么时候了,还春日干燥。明知苏凤翊没说真话,可苏凤瑾也不好再问下去,只能瞧瞧记下,让章太医改日再来看看。 “你还没说,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苏凤瑾看着他有些疑惑,“我更想知道,挡着我的那人,到底是怕我受伤,还是知道了我的计划再干扰岑析?” 苏凤翊满意的笑着点点头,“妹妹分析的不错,但据我所知,应是另一种。” “他不想让桃花宴出任何意外!” “区区桃花宴,谁会如此小心翼翼?” 苏凤翊笑着戳了下苏凤瑾的头,“自然是董家的人,而董家唯一能有此计,却又不想对我不住的人只有一个。” 苏凤瑾蹙眉思忖片刻,恍然大悟的看着他,“你是说你那个董家内应?” 所以他才会知道自己的计划,他不想对不住大哥,但却又不想东宫出事牵连董家,所以才会如此? 苏凤翊叹了口气,手指在被子上动了动,“这次也算是错在大哥了,还好没惹出罗乱。” 苏家苏凤翊闭门谢客,也就多半相当于整个尚书府闭门谢客了,眼下除了苏凤翊之外,其余都是女眷,没人走动,但消息还是能传进来的。 而苏凤瑾每日都会收到崔朗儒的信,在她离开东宫那天,陛下派人审问了那‘刺客’,拷打几日便说出了是东宫派他去的证词。 陛下勃然大怒,因着桃林里还发现了有敌国标记的信物,陛下自然认为是索戟想要上演一出苦肉计,将刺杀永安王的嫌疑推到敌国头上。 听闻陛下只问东宫一句话:可认罪否? 东宫:儿臣冤枉。 陛下随即下旨不许索戟出东宫半步,一应用度也削减至爵位。朝堂人心惶惶,都在猜测这一次,是不是陛下真的有意让永安王,这个他最宠爱的儿子问鼎东宫。 中宫皇后知晓后并未求情,脱簪戴罪于殿外,说自己教子不善,恳请陛下废其后位。 永安王与韦贵妃一时之间风头无两,陛下还有意让永安王去江南剿匪,意欲使其立下功劳,也好名正言顺。 再后,崔朗儒带领东宫詹事府和左右春坊跪在宫中,为太子请命,说其中疑点重重,请求陛下彻查此事。 再后,不知是迫于压力还是陛下尚且存留父子之情,下令重审。 崔朗儒找到了那死士曾与御史台官员贾应的密函,密函内容足以证明此番刺杀,乃是贾应指使。那‘刺客’见已无力回天,也对此供认不讳。 而陛下当场下令将‘刺客’刺死,后有人上奏,御史台贾应刺杀东宫的动机不详,定有幕后主使,请陛下继续彻查。 陛下却言道:“往昔太子曾请奏彻查赈灾粮饷押送缺失一事,定是贾应记恨于心,恐事情败露,然出此下策。” 崔朗儒据理力争,“既如此,请陛下彻查赈灾粮饷贪污腐败一案,也给江南百姓一个交代。” 未有下文,但太子却是洗清了嫌疑。 再过几日,东宫得以如常,朝堂上争执之声却从未平静。 苏凤瑾穿着轻纱薄裙出了一身的汗,看着院子里花木扶苏不禁感叹。此时,距离她留宿东宫的那一夜,已经过去一月又七日。 如今,已到了夏天。 安白芷怒气冲冲的走到苏凤瑾身边,“你瞧瞧你那好妹妹,真不知学了什么做派,上次去庙里上香,被我那个不争气的表哥看见了,竟然整日求着我母亲来你家提亲。气的我母亲如今都快病了,惹得全家不快活。” “你表哥也是个实心眼儿,苏鸾玥向来心高气傲,怎会嫁与你旁支表哥?只怕人家是惦记着更高的呢。” 苏凤瑾赶紧给她倒了杯茶,“快喝口茶,去去暑气。” “你可要防着她点,我听南湘姐说,她去庙里上香的时候也见到苏鸾玥了。”安白芷一挑眉,“我就奇怪了,你家妹妹什么时候信上这个了?莫不是做什么刁钻心思。” 近日,苏鸾玥的确出门比平时多,可苏凤瑾一心关注朝堂,懒得理会,如今安白芷这般说,苏凤瑾倒是觉得应该注意一下这位堂妹…… 第三十四章 上香归府有所变 佛寺之中香烟袅袅,因着不是初一十五,贵妇贵女们依照惯例喜欢上香的日子,所以寺庙中的人不是特别多。 小僧见台阶上一道水分的裙摆飘过来,放下手中的扫帚连忙跑回寺中。 “师父,那位女施主来了。” “那就带去禅房吧。”老僧点头吩咐,捻动手中的佛珠,转身也离开了。 苏鸾玥进入禅房却见一个人都没有,有些奇怪的四下看看,“王爷?王爷?” 刚一转身,却被有力的臂膀抱在怀里,“哪儿去?” “既然王爷不在,那玥儿当然要走了。”她转过身来看着索邑的脸颊,“王爷,玥儿好想你啊。” 索邑勾起嘴角,调笑道:“前些日子刚刚见过,怎么就这般想?最近朝堂不太平,本王便没那么多时间来见你了。” “王爷宽心,虽说这次没能扳倒太子,但好歹也让陛下惩罚了太子,朝中之人如今多数可都向着王爷您呢。”苏鸾玥冷哼一声,“若不是那崔朗儒咬的紧,竟然让詹事府和左右春坊去请命,王爷可是能成事的。” 提起此,索邑的脸色便阴沉下来,“这次索戟真是想了个好计策啊,崔朗儒去请命可是他计划之中的,就是想让陛下觉得是本王故意设计了这一出。更可恶的就是那个刺客,先供认太子,却又反攻本王,陛下想不信都难。”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苏鸾玥的脸颊,“这次若不是玥儿想出让贾应承担罪责的妙计,只怕接下来就该查到本王了。” 索戟为了让自己输的连反击余地都没有,还真是对自己够狠,竟然兵行险招。 苏鸾玥有些自得,这次她算是为索邑立下了功劳,也能证明只有她才是能辅佐索邑的女人。 “王爷放心,那贾应的家眷都在玥儿手上,自然会听话的。如今就算东宫没事,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陛下总是不喜。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索邑微笑着点点头,拉着她走到椅子边坐下,“不过还有一事倒是让本王担忧不已。” 苏鸾玥垂下眼帘,自然知道索邑指的是什么。上次他也提起过苏远君一直在巡防,对江南匪患的事情紧抓不放,一月之内多次上奏。索邑放不下心,况且苏凤翊如今是东宫伴读,这股子势力他总觉得会成为他的麻烦。 麻烦自然就要解决,可解决的方式……索邑想要一不做二不休,让苏远君死于匪患。 索邑见她沉默不语,继而道:“苏远君身手不错,周围又有陛下亲自派去的侍卫相互,那些乌合之众闹闹事儿也就罢了,万不是大内侍卫的对手。玥儿,为了本王还是要釜底抽薪啊。” “王爷想要杀了苏远君?” 若说苏家唯一和自己亲的便是苏远君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叔父。苏鸾玥也姓苏,在京城之中只有苏远君是亲人,如今还寄人篱下,若是苏远君死了,苏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她又怎可能仰仗韦氏一个外人的照拂,做上王妃的位置? 苏鸾玥不傻,即便苏家兄妹她不喜,可也不见得要对苏家下死手。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自然……” 苏鸾玥掩唇一笑,颇有风姿,“既然王爷已经打算好了,那就请王爷自便吧。” “玥儿这是什么意思?苏远君就快回来了,自然还是需要你……” 话未说完,苏鸾玥便站起身来朝着他行了一礼,“王爷息怒,玥儿不过是个女儿家,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可实在做不来。” 说完,便告退了。 禅房之中只剩下索邑一个人,他呆愣了片刻,眼底盛满盛怒,拿起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 啪! 隔壁禅房中,小僧吓了一跳,转头看着墙壁,“师父……” 坐在蒲团上的老僧双手合十,摇头叹息道:“阿弥陀佛。” 苏鸾玥刚进府,便被从侧面走出来的苏凤瑾拦住去路。苏凤瑾侧首盯着她,“妹妹最近出门的时候有点多啊,难不成都是去拜见了董夫人?” “凤瑾姐姐是特意在这等妹妹?”苏鸾玥一脸坦然的笑意,“董夫人虽然对我不错,但我也不能总去,去多了岂不是无礼?” 苏凤瑾却没想到苏鸾玥回答的这般坦诚,“那妹妹这去哪是儿了?天热,总在外面走动莫要晒坏了。” “多谢姐姐关心,玥儿是去上香拜佛了。” “哦?妹妹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个了?看妹妹出去的多,信的还挺虔诚?” “从前不信,现在信了,人说心诚则灵。妹妹是诚心希望哥哥能快点好起来,自然会灵验,对了……” 苏鸾玥转身从笼嘴手里拿过一个锦囊,“这是妹妹今日求的平安福,还请姐姐带给哥哥吧。” 苏凤瑾接过平安福,眼神却一直盯着苏鸾玥。 她变了! 变得不再装作唯唯诺诺,不再装可怜来保护自己。这样的苏鸾玥倒是让苏凤瑾刮目相看,若说没有前世的记忆,兴许苏凤瑾就相信了苏鸾玥会洗心革面,可她这蛇蝎心肠又岂是菩萨能洗干净的? 苏凤瑾勾起嘴角,笑的和善,“玥儿妹妹真是有心了,只是信了佛祖就要信因果轮回,就要相信报应。” 闻言,苏鸾玥的眼神有一瞬的凝滞,但很快又隐藏起来,“姐姐说的是呢,玥儿不懂别的,为大哥尽一份心罢了。” 回到院子之后,苏鸾玥更衣坐在镜台前,镜子里突然多出一张美艳的脸。那双白皙丰腴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奴婢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微笑。小姐现在这张脸,怕是能杀人了。” “月麝,我说过别突然出现,吓到我了。” 月麝转了一圈靠在镜台旁的窗棱上,“小姐不是和奴婢说,想要做大梁最尊贵的女人吗?区区月麝就吓到小姐,那以后更加凶险的事情如何应对?” 苏鸾玥有些无奈的抬眼看着她,“你今日跟着我了?” “嗯?” “一身香火味儿。放心,我没怪你,只要你和韦氏就此两不相干,我必会诚心待你。” 月麝听了她的话,笑的花枝乱颤,“小姐放心,韦氏已经是董夫人了,不像小姐还有机会成为最尊贵的女人,良禽择木而栖,奴婢自然愿意攀您这高枝儿!” 第三十五章 苏父来信心系子 与此同时,章梦台从卧房绕到前堂,看见来来回回急切的苏凤瑾,皱起眉头道:“侄女……” “章太医,我大哥怎么样了?” 最近苏凤翊的情况还算稳定,上次发现他咳嗽之后又去请了章梦台,可章梦台那日恰好当值,于是便让人请了郎中过来。郎中只说苏凤翊久卧病塌,心绪不佳,开了几服药便回去了。 但昨日苏安却突然回禀,说苏凤翊的病情有异。 苏凤瑾连忙来看,竟然吐了血,是以,今日又请了章梦台来。 “上次吐血,我说是胸前的淤血,可这次我把脉之后,却发现他的胸前又有了淤血,这病情如此反复,我当真也是不知是什么原由。” 苏凤瑾蹙眉思索道:“那……可又什么异常?” 章梦台摸了下胡须又摇头,“我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不过贤侄本是人中龙凤,突然这般难免情志抑郁,身体越发孱弱。” “大哥他的腿……真的好不了了?” “我与你父亲多年交情,若是有办法我上次便与你说了。”沉默片刻,章梦台又补充道:“他的腿并非完全不能行动,如今骨头长好了,倒是可以拄拐,总是躺在床上血脉难舒,日子久了便更不得好。” “多谢章太医。”苏凤瑾愁眉不展,如何与苏凤翊提及拄拐?想想都要心凉了。 章梦台踟蹰一会儿,转身对苏凤瑾说道:“侄女,有件事……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我擅自做主已经给你父亲去了书信,将你大哥的情况尽数告诉了他。” “什么?”苏凤瑾无奈的叹了口气,“父亲在外多劳累,我就是怕他担心才没说。” “自是明白你的孝心,但如今你替兄去东宫,你大哥又怕是好不了,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那可是欺君之罪,你父亲不在京城,将来岂不是要怪我这个知情不说的人?你们还小,有些事不能做主,还是要你父亲筹谋才是。” “是凤瑾糊涂,多谢章太医。只是父亲怎么说?可有回信?” “你父亲前日刚来信,我正欲和你说此事。” 说罢,章梦台拿出书信来递给苏凤瑾。 信中并未说太多悲戚之词,言简意赅的表达了对章梦台的谢意,又说眼下他身在江南认识一位名医,想要将苏凤翊秘密接到那边去。 苏凤瑾倒是觉得名医未必有,父亲多半是想将苏凤翊带离京城,以免让人知晓她女扮男装冒充苏凤翊之事。 更重要的是,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也可保住苏家最后一丝血脉……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苏凤瑾有一瞬竟然有些羞愧,她刚刚重生的那日是否太过想要报仇,所以蒙蔽了双眼,才忽略了自己这样做,将苏家陷入危险的境地? 苏凤瑾折好书信,将信中地址暗暗记下,“那我和大哥商量商量,早些让大哥过去。” 东宫的事情虽然稍有平息,可苏凤瑾却一直没有接到宣她去伴读的消息,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还有什么情况尚未知晓。 今日罗妈妈特意从家里带了些糯米枣糕,这枣糕和粽子差不多,但却更小巧玲珑,也不粘手,没有粽叶却带着茶香。 “说是做的时候用茶水蒸的,我尝过了,很是喜欢,你也尝尝。”姚氏笑着将盘子推过来。 苏凤瑾虽然没什么心情,可还是强颜欢笑的吃了一口,只觉得茶香四溢,一时之间来了胃口。 “罗妈妈,你的手艺可真好。我还以为已经过了端午,没有这东西了呢。” 罗妈妈笑了笑,“本来也没有,这东西是我闲着没事研究的,粽子是过节应个景儿,可这糕点却能一直吃,夏日里吃这茶香糕点,浑身都舒坦。” “正是呢,我这几日便觉得没胃口,一用这糕点便好了许多。” 突然间,苏凤瑾想起苏凤翊来,“娘亲,大哥那里还有吗?” 姚氏眨了眨眼睛,“小声点,专门给你留的。” “啊?娘亲,大哥都没份啊?” 罗妈妈和姚氏相视一笑,“说什么傻话呢小姐,别说大少爷那儿,就是玥儿小姐那边我也送过去了不少。这东西啊还有呢,你要想吃,再给你拿便是。” 刚说笑过后,刘管家便匆匆赶过来,“夫人,小姐,有东宫贵客!” 东宫? 苏凤瑾换了男装才去前厅,只见右卫率转过身来,看见他堆了一脸的笑。 “苏公子,可有日子没见了。” 苏凤瑾也客套行礼,“右卫率可是难得的贵客,还请恕在下更衣延迟之罪,让右卫率久等了。” 见状,右卫率虚扶了一把,“苏公子哪里的话,属下等会儿也无妨,这好茶水招待着,可是属下脸上有光呢。” 呃? 右卫率虽然能说会道,可自己也不过是个伴读,他在宫中已经颇有地位,也不至于如此伏低做小,是有什么事? “右卫率快快请坐,可是东宫有什么旨意?”苏凤瑾连忙进入正题,若是再继续说下去,只怕没词儿了。 “不坐了,不坐了,属下还赶着回去复命呢!”说着抬起手虚掩一下,压低声音道:“东宫此时已安好,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您明日去东宫伴读,不过还有件更好的事。” 自然是有更好的事儿,否则伴读右卫率也不至于乐成这样。 “还请右卫率指点?” “苏公子莫要声张,此事还未明说,不过却也是板上钉钉了。属下提前给您道个喜,日后苏公子高就了,可别忘了属下。” 说完,苏凤瑾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听这意思自己是不是要当官,就是要发财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由,可右卫率话已至此,也不可能透露再多。若继续问下去,倒好像自己多急切似的。 苏凤瑾只能表达了谢意,“明日在下必定准时前往。另外,还请右卫率笑纳在下的一点心意。”随后,塞给他一个钱袋,里面装了不少银子。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苏公子见外了。” “右卫率才是见外了!”见他要推脱,苏凤瑾连忙推过去,强行塞进他的衣袖,却不小心翻了他的袖口。 绣羽? 苏凤瑾秀眉微蹙,眼底闪过一道不可察觉的惊诧! 第三十六章 齐舞中兴引深思 翌日前去东宫,一路走在回廊之上,却发现东宫似乎已经变了样子,阶前花木扶苏袅袅婷婷,回廊上已经挂了夏日驱蚊虫的帘子,另有人经过处的轻纱,每隔一段距离便悬挂个精美的香炉。 苏凤瑾不知是不是索戟换了脾性,总觉得不似他的风格。到了从前那书房才见到斜倚在美人榻上的索戟。 此刻一手叠在脑后,一手拿着书册,看的正入迷。 “草民见过殿下。” “嗯,起来吧。” 苏凤瑾起身站着却再未见其他人,崔朗儒也未到,索戟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似乎是那书册很有意思,不舍得离开一刻。 苏凤瑾干咳一声,询问道:“殿下,今日崔大人不来了?” “他尚且需晚些时候。” 晚? 苏凤瑾本就是踩着时辰边儿过来的,怎么一向谨慎守礼的崔朗儒还要晚些? “你过来看看这个。” 苏凤瑾连忙走过去,只见索戟那本书里记载着前朝一段旧事。 “齐舞中兴?” 索戟颔首道:“不错,齐舞乃是一介女流,却能立足于朝堂之上,也算是流芳千古。前朝江南也多洪水,朝廷多番施策救济、银子、粮草、赋税,一样政策都没落下,可到底还是连年灾荒。” 据说齐舞并非朝臣,而是贵女,还是个精通医术的贵女。她不似其他贵女们赏花赴宴做些风雅之事,而是为百姓看病舍药,颇有贤名。 有一日齐舞跟随家中得以进宫赴宴,席间歌舞升平,交杯换盏,残羹冷炙更是数不胜数。齐舞心中郁闷难舒,一气之下当场跪奏帝后。 “陛下可见过江南水患如何凶猛,夺取人命?” “朕知,却久在宫中……” 还未说完,齐舞便又打断他,“陛下可知水患之后民不聊生,瘟疫四起?” 这下年轻的帝后脸色阴沉下去,周围的人全都安静下来,怕是都等着帝后如何处置,这胆敢当众下了帝王面子的贵女。 “臣女所幸见过何为哀鸿遍野!”齐舞痛道挨饿的母亲没有乳水,滴血喂儿,又有一筹莫展的儿子割肉喂母,更有流离失所之人聚在一起,等着谁先死便为食。 更有灾区染疫之人垂死落泪,恨苍天无眼收了他去,家中尚有妻儿老母无人照料…… 眼看着百姓一个比一个瘦,官员却一个比一个肥,派去赈灾的官员鞋上都没沾过半点河滩的淤泥…… “敢问陛下,这官员是如何发放赈灾粮饷的?如何治理沿河堤坝的?” 年轻的帝王被问的哑口无言,在场官员却无不流下冷汗。 “家父曾请恩师于府中教导,臣女自小如男儿般长大,不似闺中女子温顺,却知国家兴亡之事。家父常感叹是福是祸也,今日怕才知道是祸事。” “然,臣女不悔!” “幼时读书,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尚不解其意,问于恩师,恩师不语。今日臣女也敢问陛下为何意?” 齐舞轻哼一声,叩首在地,“今日臣女为天下百姓请命,为我朝万世开太平。若有罪,只在臣女一人!” 书页上的故事戛然而止,苏凤瑾看向索戟脸上的惋惜,“殿下,齐舞没死。” 索戟白了他一眼,嗤道:“本宫自然知道齐舞没死,否则又怎会有后来的齐舞中兴?本宫只是惋惜,我朝如今也是水患之中上有贪污腐败之案,却无人像齐舞一般挺身而出。” “殿下做的已经够多了,不惜身陷囹圄扯出贪污案的头绪来,可陛下他……”苏凤瑾低垂下头,“陛下不允,想必自有打算。” 索戟冷笑,怅然若失的说道:“贪腐绝非偶然,也不是一日之功,我宁愿以东宫之位博取这个机会,陛下却重拿轻放,可见他不喜的不是臣工,而是我这个太子。” “殿下……” “他知朝臣见风使舵,也只宫奴捧高踩低,却还是将矛头刺向东宫,严惩不贷,但只要刀锋偏向他那亲儿子一点,他便可以手握刀刃阻拦。凤翊啊,你可知道这一个多月,东宫是什么光景?” 苏凤瑾第一次听到索戟如此称呼,语气中透露着万般无奈。 “我这东宫向来简素,今日你来必定看到了外头的样子,那日他来东宫看本宫的伤,言辞旦旦,却只见到本宫已经愈合的伤口。你说尴尬不尴尬?” 说罢,索戟自嘲的轻笑着。 “他说东宫乃是储副之所,未免太过简约,便派人点缀了这些花花物件儿,可正经事却一件没允。本宫便知道,这事算是放下了。” 苏凤瑾捏紧拳头,了然索戟的郁闷,“殿下何必压抑?既然积弊已久,不妨再等一等,等到您能掌控一切的时候……” “苏凤翊!”索戟咬了咬牙,声音不大却剜了她一眼,“你好大的胆子!” 苏凤瑾扑哧一笑,伤感的气氛却未散,“殿下不也好大的胆么,心里头怨怼比草民多。” 索戟无奈的笑着摇头,“凤翊,今日和你聊这许多,倒是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若有一日能拨的云开见月明,希望你也能做回齐舞。” 原本坐在脚踏上的苏凤瑾,撩起衣摆拜倒,朗声道:“草民无齐舞之能,但也望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索戟握住她的小臂扶起来,却感觉到十分纤细,不由得皱起眉宇,“怎么还这般瘦弱,是不是身子骨不好?” “殿下也是清瘦的厉害,想必心伤更重。” “就不该关心你,蹬鼻子上脸比谁都厉害。” 苏凤瑾见他笑了,心下也轻松了许多,“殿下莫怪,草民不过是想让殿下开怀,保重玉体。” “难为你费心,不过以后可别再自称草民,这东宫里的奴才都各个趾高气昂的,哪有像草民的?” 索戟冷哼一声,他向来还算宽厚,可见这次奴才们都以为东宫要易主了,捧高踩低的厉害。堂堂储副,受此侮辱,苏凤瑾的心不由得揪成一团。 “对了殿下,凤翊给殿下带了点好东西。”苏凤瑾不知为何,有种想要逗索戟高兴的心思,只觉得他……应该被保护。 索戟朝着她拿过来的食盒里望了一眼,“糯米枣糕?” “殿下慧眼,入口有茶叶的清香,很好吃。”苏凤瑾拿了一块递给索戟。 索戟愣了一下,眼里有莫名的东西,刚要伸手接过来,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句,“殿下且慢……” 第三十七章 山高水长护妹心 苏凤瑾吓了一跳,手一抖糕点落在地上。索戟的眼中立刻布满寒光,慢条斯理拿起帕子擦了下手,“渠满公公怎得有空来本宫这里了?” 苏凤瑾连忙拱手退后一步,依旧微弯腰身,她知道这渠满公公乃是陛下身边的人,只不过似乎还是永安王的人。 闻言,渠满公公笑着上前几步请了个安,“奴才是奉旨过来请苏公子去见陛下的,刚刚在外头瞧见苏公子正要给殿下吃食……” 他斜睨了苏凤瑾一眼,有些不悦道:“苏公子怎如此不懂规矩?殿下身份尊贵,莫说你从外头带来的东西堪不堪吃,你怎可用手去碰?” 苏凤瑾明白大内膳食必定要试毒,刚刚她也没想那么多,自己不存那份心思,自然不会觉得有问题。 此时渠满公公一说,她确实理亏,别给索戟惹麻烦才好。 “公公教训的是,草民不懂规矩,让公公见笑了。” ‘见笑’用的极好,免了更严重的下毒,只把问题停留在了不懂规矩的无知上。 渠满冷哼一声,“苏公子可真会挑便宜的说……” “罢了,渠满公公。”索戟淡笑着打断渠满的话,不过苏凤瑾看得出来,他的笑容很勉强,虽然隐藏的好,却和平日的他不一样,想必他也对渠满不喜。 “凤翊和本宫熟识,本宫也是免了他的许多规矩。若是再说下去,就是本宫的不是了。” 此话一处,渠满也只能作罢,谁能去议论储君的不是? 索戟见他闭了嘴,又问道:“陛下今日得闲想要见我这东宫的小小伴读,是他的福气。只是还请渠满公公去回禀陛下,苏凤翊自己个儿不争气,前些日子替本宫挡了那刺杀的暗器,容颜有损,恐有辱陛下,不宜面圣。” “可是……” “改日!”索戟面色一冷,打断道:“本宫定会亲自带着他去面见陛下请罪。本宫既然这么说,陛下若是降罪,自然有本宫顶着。难道本宫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渠满笑着躬身行礼,“奴才不敢,这就告退了。” 白了眼他离开的背影,索戟自己伸手拿起锦盒里的一块枣糕来放入口中。 “的确很好吃,茶香扑鼻,倒是遮掩了枣的甜腻。这是你令妹的手艺?” “嗯?” “你不是有个妹妹吗?”索戟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好像理应觉得自己猜得不错。 苏凤瑾听他提起自己来,颇有些尴尬。 若说是自家下人做的给储副拿来,是不是多少有点失了太子的身份?若是说苏凤翊做的,他一个大男人…… 苏凤瑾咬了咬牙,“是,舍妹顽皮,经常做些没用的,倒是这糯米枣糕还拿得出手。” 闻言,索戟目光温和,轻声道:“那你妹妹是不是和你长的很像?” 苏凤瑾心底叹了口气,“若是凤翊脸上这条印子不在的话,倒是自认为玉树临风,容貌俊秀。可惜,舍妹貌丑无盐。” “啧啧啧,可惜了。” 苏凤瑾一通胡话,便是不想让索戟注意‘苏凤瑾’这个身份的自己,没成想索戟还来了句‘可惜了’, “难不成殿下真有什么旁的心思?” 索戟蹙眉盯着他的脸颊,“可惜了有一道浅浅的印子,比你肤色更白一些。不过也不打紧,你皮肤本就白,也看不大出来。” 索戟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折起来递给苏凤瑾。 “这是本宫赐给你的礼物,揣好可别丢了。”索戟勾起嘴角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回去。 苏凤瑾不知今日为何不等崔朗儒了,但索戟最后的那话却让她如坐针毡。出了东宫直接奔回府,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张纸,上面四个行云流水的字迹让她心脏狂跳。 “太子卫率?” …… 苏凤翊的情况不算太好,脸色苍白的更严重了些。苏凤瑾趁着他清醒的时候和他商议了父亲接他去江南治病之事,苏凤翊思忖片刻点了头。 “眼下你才是苏凤翊,若是让旁人知道我还在府上,那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如此我去了江南,偷偷上了马车,就说苏家大小姐回老家祭祖,如此你我的身份也可以暂时转换。” 苏凤翊思虑周全,苏凤瑾便和姚氏商量着安排了这事儿。只是苏凤翊要走便瞒不住苏鸾玥,正在苏凤瑾为难的时候,苏鸾玥却和姚氏请辞。 “玥儿这是要去哪儿?” “婶婶莫要担心,玥儿收到了姨母的信,说我那小表妹怕是快要不行了。”苏鸾玥眼中有几分哀戚,“小表妹和玥儿自幼关系便好,玥儿想着去见她最后一面。” 姚氏心惊,紧着询问道:“怎么会这样?小小年纪突然就不好了?” 苏凤瑾也是疑惑,感叹红颜未老却先凋零。 前世见过那小表妹一面,粉嫩可爱,生出几分欢喜来,这辈子却没有缘分了。 苏鸾玥掉了眼泪,说是染了恶疾,家里人轮流照料终于好转,可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雨,连着好些日子又不好了。 “玥儿别哭,婶婶这就给你安排车马人手,一路上护着你回去。若是有什么事儿你送个信儿,婶婶派人过去。”说着,又让罗妈妈取了银子做盘缠。 苏鸾玥匆匆谢过,待一切准备妥当便出了门。 而她走后的次日一早,苏凤瑾就将苏凤翊安排上了去江南的路。苏安随性照料,可苏凤瑾到底是不放心,又派岑析跟着。 “都跟着我走了,你怎么办?”苏凤翊趴着车窗叹了口气,“这不是让我担心么。” “大哥不用担心我,好歹我是在京城自家里,有什么事情都好寻人帮衬。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自然是帮手越多越好。” 苏凤瑾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大哥,岑析我是信得过的,他功夫不差,路上护你周全,只是有一件事妹妹担心。” 苏凤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妹妹安心,见着远处那个一脸胡茬的人没?” 苏凤瑾转头,果真看见马车后面远处的巷口站着一个人,头戴斗笠,遮住了半张脸,下巴却露出青色的胡茬。双手环抱肩膀,背上背了一把长刀。 “那是我在江湖上结识的朋友,前几日给他送了信,便来暗中保护我。” 苏凤瑾朝着那人点头示意,微微一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只见那人也略微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马车要启程的时候,苏凤翊又看向苏凤瑾,眸光闪动,“妹妹,知道大哥为什么要去吗?” “大哥不是为了治病,只是想念外边的秀丽山河,天大地大,只要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大哥想着你、念着你,便能山高水长的过一辈子……” 第三十八章 换取太子卫率职 是日,苏凤瑾跟在索戟身后垂首等在千盛殿外,不时有几个官员跟随着内侍经过,约有小半个时辰通传的内侍也没回消息。 眼下快要到晌午,日头烈的很,她瞟了眼索戟身上层叠厚重的衣物,虽然显出太子尊贵威仪,却热的很。瞧见索戟白皙的皮肤上布满汗水,他却纹丝未动。 “殿下,不然凤翊去撑把伞?” 索戟侧首瞟了她一眼,微笑着摇摇头,温润的样子让苏凤瑾有些心揪。 知道太子不让陛下待见,可没想到这些细微小事也如此苛待。 苏凤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殿下这般,倒是让凤翊觉得自己无能了。” “多谢你了。”索戟的语气淡淡,却品不出滋味儿。 来往的人都朝着他行礼,看着他回礼便已经累得不行。苏凤瑾觉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千盛殿里才走出来一个内侍。 看服饰地位应在渠满之上,此人脸上有些不忍,“殿下。” “阿叔。” 苏凤瑾诧异的瞟了索戟一眼,看来这个内侍非寻常人。 “殿下快别这么称呼,旁人有人呢。”他笑着打量苏凤瑾一眼,“这位就是苏公子?果真一表人才。陛下刚刚处理完政务,才倒出空来,殿下受苦了,快跟老奴进来吧。” “多谢阿叔。” 索戟和苏凤瑾走在后面落下几步,低声对她解释道:“阿叔名叫蒋高师,曾侍奉过先帝,小时候对本宫极好,这一声阿叔不为过。” “太子仁厚。”苏凤瑾没敢多说,心下了然。 进入殿内,苏凤瑾不敢抬头,索戟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儿臣见过父皇,给父皇请安,儿臣问父皇,是否身体康健?” “安。”珠帘后的陛下回了一句,“这就是苏家的长子,太子伴读?” 索戟微微侧首,苏凤瑾得了允许便开口,“草民苏凤翊,拜见陛下。” “是个知礼的孩子,生的也是俊秀,苏远君好福气。听闻上次东宫遇刺,是你及时救驾?” “陛下过誉,草民只是做该做的事儿,储副乃是国本,草民万不敢掉以轻心。” 陛下轻笑两声,“苏远君忠君爱国,他的儿子也不错。前些日子在校场受了伤?可严重吗?” 苏凤瑾想起苏凤翊的伤,又想到永安王的心思,沉声答道:“原本是挺重的,家母尚且以为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幸得太子殿下及时派了御医前来,草民感激不尽,如今已经基本好了。” “那便好。”陛下深吸了口气,不知在敲打着什么,“你对太子有功,如今又是伴读,总不能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出入东宫,朕东说你功夫不错,不如做个左卫率吧!” 苏凤瑾蹙眉看向索戟,不知可否? 索戟脸色有些阴暗不悦,“父皇,儿臣尚有一事想要禀明父皇。” 此时插嘴别的事儿,苏凤瑾极为不解。想来陛下也有些不悦,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何事?” “前几日儿臣觉得贾应指使刺客刺杀一事有些蹊跷,既然儿臣曾参奏过贾应,他对儿臣记恨恐事情败露理所应当,那他为何要刺杀永安王?” 索戟抬起眼帘,面不改色的继续言道:“难不成他与永安王也有怨怼?儿臣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于是去派詹事府去查了贾应的家眷,却发现贾应尚有其他罪行。” “去年赈灾,贾应和付红到江南查抄贪官,押送银两,回来后,付红被查出与匪徒勾结被流放,但贾应却无事。至此,贾应应该息事宁人才对,但让他做出刺杀储君和永安王之事的其实另有原因。” 苏凤瑾错愕的看着索戟,珠帘内的陛下深吸了口气,握紧拳头。 索戟又再次说道:“因为苏远君巡防发现匪患之事,上奏陛下,奏折到了京城,儿臣却未及时看到,但区区御史台贾应家中却藏有抄录的副本!” “放肆!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言,苏凤瑾连忙叩首在地。 “儿臣想说的是,贾应受到了其他人的指使,怕永安王参奏儿臣辖理江南兵防不善,儿臣反咬永安王纵容赈灾官员中饱私囊。是以……” 索戟抬起头来,目光如阴冷的刀锋,又带着视死如归的漠然,“是以背后主使之人才会想要杀了儿臣灭口,以绝后患。” 索戟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苏凤瑾没想到索戟会突然说这个,但这前因后果却畅通无比,矛头虽未说明,却直指永安王。 陛下冷笑一声,“看来储副的意思是,此事乃是永安王所为?” 索戟勾起嘴角,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儿臣并未有此猜测,是非曲直还是要查的。” “查?”陛下声音里满是怒意,“太子的意思是朕要放下国朝大事,去查一个御史台的官员腐败案?” 索戟低垂下头拱手行礼,“父皇日理万机,儿臣倒是觉得此案也可就此了结。只是此事之后,儿臣夜不能寐,生怕有余党刺杀东宫。” 陛下沉思片刻,突然冷笑,一声,又一声,随即一把挥落桌上的茶盏。 “既如此,那就封苏凤翊为太子卫率,来好好保护你的东宫!” “多谢父皇恩典!” 苏凤瑾经历这惊心动魄,还未回过神来,连忙谢恩。 “苏凤翊,太子如此看好你,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微臣铭记陛下教诲。” 二人出了千盛殿,阳光洒在身上多了几分暖意,苏凤瑾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前世他也见过陛下,却从未见过他和太子私下是这般模样。 蒋高师叹了口气,无奈道:“殿下何至于此?惹得陛下不快,奴才看来只要苏公子能在殿下左右,不论是左卫率,还是太子卫率,又有何不妥?来日方长。” 可索戟却笑着走下台阶,“阿叔不必担心,父皇对我如此也不是一日两日。正因为来日方长,凤翊要常伴本宫左右,本宫才不能委屈了他。” 听到此话,苏凤瑾脚下停滞,顺着台阶跌了一步。索戟敏捷的扶住她的手,关切的皱起眉头,“怎么?跪久了腿上不舒服?” “没,是不小心。”苏凤瑾有些脸红的抽出手。 “小心些,跌倒了怪丢人的。” 苏凤瑾尴尬的笑了,却又觉得索戟和刚刚判若两人。这人打趣起来,倒是满身如春风般和煦…… 第三十九章 忆元惠二十八年 千盛殿内,珠帘后人影晃动。永安王索邑委屈的跪在梁惠帝膝下,“父皇!” “三郎,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你?” 索邑连忙摇了摇头,“太子虽不喜儿臣,但儿臣一直拿他当哥哥,绝不会派人刺杀他。” 梁惠帝打量了眼从小宠爱到大的儿子,沉声问道:“那江南贪腐案呢?” “父皇,儿臣在京城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位尊王爷,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太子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梁惠帝冷哼一声,嘴角的笑容嘲弄,“他就是那副脾气,都是他先生教出来的迂腐书生。三郎,他到底是东宫,你莫要失了分寸。” 说罢,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看你母妃,前几日她还想要为你选妃,可惜桃花宴没成,你这亲事儿她着急。” 提起这个,索邑便有些不满,“父皇,儿臣尚未想好。” “是没想好成婚与否,还是没想好娶哪家的千金?”梁惠帝虽然宠爱永安王,但也不会蒙蔽双眼,永安王和韦贵妃有问鼎东宫之心,所娶王妃自然也要能有所助益。 眼下京城官员位置够高的,家里有女儿的,不在少数,永安王自然也要多想一想。 一听这话,索邑突然笑了,“儿臣只是觉得还想多游玩几年!” “没个正经!” 东宫防卫分为内外,内有左、右卫率,辖领下属,外有太子卫率,编为单独的军队。 虽然人数不多,但东宫内尚有大内的侍卫,太子卫率需负责太子在外头的安危,若有动荡情况下,还负有保卫国本之责,不可谓之不重。 苏凤瑾跟着索戟一路回到东宫才明白,那日索戟说的“这是本宫送给你的礼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太子卫率之位,来的不容易。 “殿下,臣不觉得委屈。”苏凤瑾思来想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索戟刚要倒茶,手顿了一下,笑容些微落寞,“你不必多想,本宫也不全然是为了你。太子卫率辖领宫外太子亲卫,几年来却一直空缺。本宫这个太子做的好不委屈,连个亲卫军都没有,你觉得好不好笑?” “臣不喜听殿下自嘲,殿下……该是个万众瞩目的人物。” 索戟瞧着她,眼里多了些光彩,“那日你拉开本宫躲开暗器的瞬间,你猜本宫想起了什么?” “微臣不知。” 索戟深吸了口气,走到窗边,外头传来几声蝉鸣,只听声音寥落的很。 “元惠二十八年秋天,本宫随陛下去狩猎,还记得那年的彩头是把漠北来的大弓。那时本宫的骑射已经不差,可永安王刚刚学会,还在兴头上,对那大弓喜欢的紧,志在必得。本宫知道陛下不疼爱本宫,所以也没想要去赢那弓。” 说到此处,索戟皱起眉头,“可那天的经历实在不怎么愉快,陛下一直在永安王身边,教他如何驭马,如何拉弓,如何狩猎,嘱咐他莫要受伤。就像是个真正的父亲那般,那是本宫从未见过的慈爱。” 苏凤瑾捏紧拳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索戟。 “后来呢?” “后来,突然出现了一只落单的野狼,兴许是受了惊,朝着永安王冲了过去。本宫和永安王站的不远,情急之下,本宫便一把推开了他。”索戟转身看着苏凤瑾,嘴角的笑意失落又哀伤。 “结果,本宫的胳膊被野狼抓伤,父皇却抱着永安王问:三郎,安否?” 伤的是索戟,陛下却只关心索邑,他的眼里到底是偏爱。即便是索戟救了索邑,陛下对索戟也是无动于衷。 “那年,本宫十六岁,永安王十五岁。本宫便深深的记住了,啊,原来父皇是那样的讨厌我啊……” 索戟朝着苏凤瑾走过来,站到他面前,“所以,那日你出手,让本宫有那么一瞬,也尝到了被人保护的滋味儿。想想这世上,本宫也不是那么孤单,这东宫就没那么冷了。” 苏凤瑾粲然一笑,心中仿佛是从冰雪里长出一颗嫩芽,“殿下不必伤感,如今微臣是太子卫率,从此以后,可以长长久久的保护殿下。” 此言一出,不只是索戟,便连苏凤瑾也愣了一下,虽然有些怪异,但却很暖心。 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苏凤瑾却听到索戟开口,“好。” “嗯?” 索戟眉尖轻佻,“你刚刚说过的,长长久久的保护我。” “是!”苏凤瑾深吸了口气,觉得索戟的情绪好了很多,“只是殿下,难道你当时就只有这一个想法吗?” “什么?” 苏凤瑾顿时一派咬牙切齿的模样,恨声道:“您心里就没想,那野狼怎么没把永安王吃了才好?” “哈哈哈!”索戟笑的开怀,苏凤瑾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笑的这么畅快。 不禁追问道:“到底有没有?是不是吃了更好……” 永安王府。 索邑冷哼一声,盛怒道:“给了你这么久你还没找到,本王要你何用?” “王爷息怒,属下真的连太子寝殿都搜查过了,确实没找到王爷您说的东西。您看,会不会是……” 索邑的目光刺向他,“混账,你是说本王连什么东西都搞不清楚吗?” 他叹了口气,怒其不争的拍了拍手,“那可是太子要挟本王的罪证,今日他都在父皇面前差点明着说出来了,你觉得还会有假?” “属下再去便是。”说完,便退下了。 说到这里,索邑就心底不安,付红流放之后,他派石毅去搜查过付家,可却没找出那些私信。索邑便派人千里之外将付红杀了,可如今贾应也出了事,贾应死前威胁索邑要照顾好他的家人,想来也是有东西留下。 石毅皱起眉头,“王爷,贾应的家人一直都在属下的监视之中,并没有什么异常,会不会是贾应设的圈套,诓王爷您?实际上真有这些东西吗?” “即便贾应没有,付红也有,本王确实和付红有过私信。当初也怪本王没想到这一层,如今落了把柄。石毅,你可去查问过苏凤翊的病情?可像是苏鸾玥说的那般不好?” 闻言,石毅摇了摇头,“属下派人打探过给苏凤翊看病的太医,之前那两位说开始的确不乐观,可后来章梦台去了,倒是稳定住了。虽说如此,可到底伤了本身,如今只怕身体也大不如前了。” 索邑听及此,便松了口气,“是这样便好,苏凤翊如今……也是不可忽视之人了。” 第四十章 芝兰玉树般悦目 此时,苏凤瑾一回府,姚氏便连忙拉着她进了卧房,坐在椅子上急切的问道:“陛下当真封你为太子卫率了?” “当真。” “那可如何是好?” 苏凤瑾面露疑惑,“怎么了?” “太子卫率虽不起眼,却举足轻重,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担当重任?更何况,你只是替你大哥去伴读,若是伴读没有官职,还好说,到时候寻个由头,说是旧伤复发,腿不好了,便也就罢了。” “从此以后,大不了让你大哥赋闲在家,做一辈子的普通人。可如今你身有官职,这欺君之罪如何承担?” 事情越来越大,这也是苏凤瑾没想到的,可当初既然想要复仇,单单做个太子伴读也是不能够。 “娘亲不必担心,闲散在家那些日子,大哥教了我不少功夫拳脚,如今我也算是能自保的人了,本就有底子,身手不差。” 苏凤瑾沉默一下,又安慰道:“事已至此,已然不能脱身。更何况,大哥一辈子做个闲散之人,娘亲你觉得能做到吗?大哥胸有大志,文武双全,如今却落得个双腿残疾,难道娘亲就不想惩治那下黑手的人?” 闻言,姚氏瞬间眼圈红了,“怎会不想?只是娘亲不想你大哥出了事,你又……” “娘亲,你无须担心,大哥如今不在京城,我以大哥的身份出现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不是和大哥非常熟识的人,断然不会认出来。” 姚氏点点头,看着一身男装的苏凤瑾,“你和你大哥相貌本就十分相似,只是身量不同,若是恍惚之间看一眼,不熟的人定不会发现。” “那是,不然以后凤瑾多多骑马出去便是了,旁人见了总不能让我下马看看,我有没有哥哥那般高吧?” 苏凤瑾此言调皮,逗的姚氏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呀!”姚氏叹了口气,“你父亲不在,你哥哥遭了这么大的祸,难为你一个女儿家出来顶着。娘亲,对不住你。” 苏凤瑾皱起眉头不悦的说道:“娘亲说什么呢,女儿能为苏家分忧,是女儿的本分,也是荣幸。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啊,只要这样,不管最后是不是真的东窗事发,女儿都无憾了。” “傻孩子,哪家不是和和美美的?人家姑娘在家宠爱着,你却在外边担惊受怕。” “自然不都是。”苏凤瑾想到索戟,顿时有些伤感,“娘亲有所不知,那帝王家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好。太子他……他过的很委屈。” 姚氏也听过太子和陛下不和睦的传言,陛下偏爱永安王。 “太子年岁和你哥哥一般,也是个孩子,若是在咱们家定要宠上天去了,都是可怜人。” 苏凤瑾赞同的颔首,“东宫规矩繁复,上次女儿给太子带去的罗妈妈做的糯米枣糕,太子用与不用,还要个内侍数落半天。” “哦?太子可喜欢?” “嗯,很喜欢。还问是不是我妹妹做的。” 姚氏慈爱的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妹妹可不就是你自己个儿么,你会做什么啊?从小就没那么心灵手巧。下次有了好东西,你再带些给殿下过去,殿下不嫌弃便好。” 苏凤瑾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下次……我亲自做了送过去。” 次日一早,苏凤瑾又去了东宫,今日早些,索戟还未洗漱完毕。侍女带着她到殿内等候,刚入殿便闻到了一丝不属于索戟的味道,苏凤瑾不禁皱了皱眉。 屏风之后人影晃动,“可是凤翊到了?” “正是。”苏凤瑾躬身行礼。 “进来吧。” 苏凤瑾走到里面,看见一侍女正在给索戟梳头,一头青丝披在身后,如玉的脸上不似平时般棱角分明,多了几分温润。 苏凤瑾扫了一眼便低垂下头,“打扰殿下了。” “原就是本宫叫你来的这样早,怎能说你打扰?”索戟一挥手,身后那侍女便换了手中的簪子。 索戟似乎仍不满意,不禁皱起眉头,苏凤瑾发现平日里索戟虽然宽厚,但也不怎么笑,自己有幸见过他笑的不少,心里还暖洋洋的,觉得他笑起来…… “好看!” “嗯?”索戟转头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苏凤瑾尴尬的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她怎么想着想着就说出来了? 还未等她请罪,索戟却转回头去,“既然凤翊觉得好看,那便这支吧!” 什么? 那梳头侍女退下的时候,不禁看了苏凤翊一眼,似是感激他今日她总算是伺候太子简单了些。 今日索戟穿的极为素雅,月白衣袍绣着玉兰花,扎了同色腰带,外头罩着广袖衫子。三千青丝用白玉簪起,后头又披散着,手中折扇翻转。 的确是芝兰玉树、万千风华…… “凤翊的眼光不错。” “殿下原本不是这么在意穿着的人。”苏凤瑾垂首笑了笑,第一次见面,不也是不修边幅么。 似是索戟也想起了那一天,微微一笑,“今日不同,今日你要陪本宫去个地方。” 说着,拉起她的手臂走出殿,“喜公公备好车驾了吗?” “已准备妥当了,殿下现在启程?” “嗯。” 苏凤瑾和索戟坐在马车上,顺着车帘看见外头渐渐地少了声音,估计是要出城。苏凤瑾不由得皱起眉头,“殿下这是要去哪儿?出城?” 索戟玩味的看着她,“太子卫率是觉得出城不安全?” 这话令苏凤瑾撇了撇嘴,“殿下也知道,微臣这身子骨尚且不好,这太子卫率怕是保护不了殿下您的安危啊。” 索戟嗤笑一声,心情似乎不错,“放心,本宫没指望你,夺魄在暗处。” 原来如此,苏凤瑾顿时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太子卫率辖领太子亲卫军,自然是治理军队更重,若论保护还真不如暗卫出手狠辣。 若说兵法谋算,苏凤瑾倒自觉得不差。 小时候,苏远君可是夸赞过苏凤瑾,比苏凤翊还要开窍,可惜是个女儿家,不得披甲上阵,保家卫国。 不过,今早那一缕淡淡的味道还是让她有些放心不下。 “殿下……” “何事?”索戟见她吞吞吐吐,眉尖轻佻。 “殿下昨夜可有招人侍寝?” 话音刚落,索戟的眉尖颤抖几下,似乎一口气没喘上来般,“你说什么?” 第四十一章 一朝宰辅一坯土 苏凤瑾略显尴尬,但既然已经开口,又不能收回去,只得硬着头皮重问,“殿下昨夜可有招人侍寝?” “呵!”索戟笑的冷又诧异,“太子卫率倒是对本宫的私事很感兴趣啊,不然再给你到詹事府寻个差事如何?” 苏凤瑾想起前世宫里有个差事叫净事公公,专门负责帝妃记录之事。苏凤瑾略有脸红,“殿下怕是误会了,属下只是在寝殿内闻到了一丝奇怪的香味儿。” 闻言,索戟勾起嘴角目视前方,“赏赐凤翊与本宫同塌而眠,不是也闻到了吗?” 说着,他突然转过头来靠近苏凤瑾的脸,苏凤瑾吓了一跳,退无可退。 “殿下!” “莫不是昨夜侍寝之人是凤翊兄?” 苏凤瑾想也没想推开索戟,脸红的白了一眼“殿下不愧是康王的亲侄子!” 虽然平时对索戟守礼,但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苏凤瑾也发现索戟不是个索然无味之人,偶尔也会和她开个玩笑。 只是刚刚那么近在咫尺的脸,让苏凤瑾的心跳加快。 索戟悄悄在衣袖上蹭了下掌心的汗,靠近苏凤瑾的那一刻,索戟有种异样的紧张,紧张到生怕他气,生怕自己再靠近…… “那是迷香。” “迷香?”苏凤瑾自言自语一句,“难怪上次就那么睡着了。这么说,昨晚有人来过?还是上次那人?” 索戟斜睨了她一眼,“你不说,本宫只觉得你当自己做了梦。” “殿下莫要取笑,做梦还带换床的?” “梦游罢!” …… 苏凤瑾懒得解释,既然索戟知道是迷香,又如此不紧不慢没有动手,想来早就打算好了。苏凤瑾知道他不是个软弱可欺、毫无心机城府的人之后,便不再担心什么。只要索戟肯出手,那便是另一番天地。 马车一直到城外的玉清观才停下,这玉清观藏在隐蔽处,若是不留心只怕都会被忽略。喜公公上前说了什么,里面有道长出来迎接。 “施主,别来无恙。” 索戟点点头,又恢复了储副威严,走进观内上了香,这才随着道长来到后园深处。 苏凤瑾才发现里面竟然有处坟冢,没有石碑,只是一赔黄土,若不是周围植了翠柏兰花,怕是无人在意。 索戟撩起衣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叩首。苏凤瑾也连忙跟着跪下,这才发现身后并无人跟来。 “殿下,这是?” “是我先生的衣冠冢。”索戟起身看着周围的环境,“我真正的先生,并非太傅。” 苏凤瑾似乎明白索戟的区分,在他的心里有着不同的分量。 索戟伸手拔了一颗杂草,“我先生是前宰辅易良春,若是在世,如今也该六十有二,仙逝于元惠二十五年,至今已是第九个夏。” “易良春?可是悬梁自尽的易良春?”苏凤瑾惊讶的瞪大眼睛,似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听过的名字,再也无人提起。 索戟点点头,旋即又笑着深吸了口气,“是,那个为了护着我,悬梁自尽的人。易先生授我诗书礼仪,教我做人道理,可却唯独没有教我怎样做一个太子。” “那年我与永安王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将永安王失手打伤,易先生为了护着我,得陛下厌弃,贬谪流放。后被人栽赃陷害,为证清白悬梁自尽。” 索戟的声音低沉,像是回忆到了最沉痛的往事,“他死后,陛下不给谥号,本宫无奈他尸骨埋于他乡,便将衣冠冢立在此处。” “这儿是本宫和易先生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凤翊,后来我是写过信的,可师母……应该是恨着本宫的。” 他的背影有些落寞,和那坯黄土一般凄凉。他最敬的易先生死了,他的师母怨怼他,他的父亲不爱他,他的兄弟想要他的命…… 苏凤瑾看向那小小土坯,心中不禁生气崇敬之情。 “今日可是易先生的忌日?” 索戟回头看着苏凤瑾,“不,是我与他分别的日子,在那一天他死了,本宫亦不存于天地间。” “殿下,若是易先生尚在,也不愿见你如此伤感。他没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太子,便是相信你就是太子,你的一言一行都符合太子的身份,百姓的期待。” 苏凤瑾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像是兄弟一般安慰道:“太子亦是人,若人都做不好,如何做太子?易先生必定是如此想,才会让你长成如今这样。” 索戟感觉到手臂上的温度,好像也不那么冷了,“哦?什么样?” 苏凤瑾眯起眼睛笑的坦诚,“重家国,重黎民,也重情义。” “如你所说,希望有朝一日,我所重之物,皆能如我所愿!”索戟和她相视一笑,回头看了看那坯黄土,“先生,你该心安,如今有人答应我,要长长久久的护着我了。” 苏凤瑾抬头看着身侧的索戟,两人相视而笑,林风吹来,掀起衣摆,这时光好不畅快! 回去的时候暮色已经拉开,苏凤瑾察觉到了速度变快,索戟的手指在膝上一下下的敲打,闭目养神的样子很好看。 “你猜猜会是谁?” “殿下指的是?” 索戟睁开眼,“那个夜探寝殿的人,会是谁?” 苏凤瑾蹙眉瞟了眼车窗外,喜公公外头随行,她压低声音,“不瞒殿下,属下曾派人盯梢永安王府,回禀的消息是有个东宫内侍和永安王府有过接触。” “所以那日在书房讨论朝政,你才委婉提醒本宫和崔朗儒要关门?”索戟顿觉好笑,只道:“那内侍便是夜探寝殿之人?” 听他这么问,苏凤瑾却又摇了摇头,“那日夜探寝殿之人分明是身手不错,脚步轻快,行动迅速,不过不够细心,并不像是平日做惯了琐碎之事的内侍。” 索戟赞许的点点头,“你倒是心细。” 苏凤瑾凑近了一些,“殿下,那日右卫率曾到过属下家中,属下见到了他和喜公公袖口上有同样的绣羽。” “绣羽?”索戟虽然知道他们两个有问题,但却不知道绣羽这标记,顿时皱紧眉头,“你的意思,绣羽是他们统一的标记?” “准确的说应该是永安王手下的标记。”苏凤瑾和索戟讨论的热烈,想都没想便把前世记忆说出来。 刚担心索戟问起又该如何回答,索戟便开口说道:“本宫知道那绣羽的意思。” “什么?” 第四十二章 右卫率挟人而死 刚入东宫,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东宫周围布满侍卫。蒋高师站在众人之后,连忙上前来,“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索戟皱起眉头和苏凤瑾对视一眼,“阿叔,出了何事?” “殿下,今日段姑娘入宫看望皇后,奉命给殿下送来珍奇花卉。谁知在殿内和歹人撞了个正着,那歹人见势不妙,就将段姑娘挟持了。眼下两人还在殿内,侍卫不敢轻易进去,恐伤了段姑娘性命。” 索戟不耐的白了一眼,“段紫衣怎可随意进本宫寝殿?” 闻言,蒋高师尴尬一瞬,“段姑娘说那珍奇花卉散发幽香,可清心安神,需提前放入寝殿沾染香气,为殿下助眠。” “殿下,并未见右卫率。”苏凤瑾压低声音告诉他,虽然两人已经知晓右卫率的底细,但刚刚看了一圈,出了这么大的事没见人影,必定是他无疑。 “既有所图,本宫去会会便是。” “殿下不可!”蒋高师担忧的拉住他,瞟了眼四周才说道:“此事陛下已经震怒,那段紫衣是段宰辅的掌上明珠,殿下以身犯险会惹恼了陛下的。” 苏凤瑾一听,扯了下索戟的衣袖,“殿下,让我去吧。人多了,反而会刺激到右卫率。他既没动手做出此举,便是想活,有的商量。” “太子卫率去再合适不过。”蒋高师郑重的点点头。 苏凤瑾有些无奈,只可惜他以为自己身手不凡,可她却是个冒牌货。 “不妥,你……” 还未等索戟说完,苏凤瑾便推开门进去,那一瞬间一道犀利的刀锋从耳边狰狞擦过。 叮! 有力的插入门板上。 “凤翊!” 被刚刚那一幕惊到的索戟,被蒋高师拉扯到侍卫后面。 苏凤瑾蹙眉冒出一丝冷汗,借着门外宫灯看到暗处的右卫率,旁边满脸泪痕的段紫衣正惊恐的看着她。 她仔细端详,这才发现,段紫衣竟然是那日桃花宴和苏鸾玥在一起的女子。心底无奈自嘲,不知是不是进来错了。 “苏公子!”右卫率声音带着气急败坏,“你还真是胆子不小,这么久都没人赶紧来,东宫没一个有用的。” “右卫率息怒,让右卫率久等了。”苏凤瑾彬彬有礼的行礼,走上前几步。 “站住!” 苏凤瑾不敢再上前一步,“右卫率有话好说,何必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你以为抓了个女流之辈便能威胁到殿下吗?殿下和她可没什么关系,若是强攻进来,右卫率一样没得活。” 右卫率冷哼一声,丝毫不在乎,“我不过是想临死前拉个垫背的,她若真不重要,外面那么多人怎么不敢进来?” “右卫率若是当真想死,何必等这么久?难道是有什么话想要留给殿下?” 这话让右卫率有些尴尬,他气愤的看了段紫衣一眼,“苏公子,我和你无仇,但却和太子有怨。我今日被人撞见,自知活不了,所以才等到现在。” “凤翊洗耳恭听,若是右卫率想要个什么结果,也大可以提出来。”苏凤瑾淡然说完,指了指桌上的茶盏,“只是我一路奔忙,连口水都没有,可否许我倒杯茶?” 右卫率并非穷凶极恶,看样子也不是聪明人,被人利用,穷途末路,却仍存留一丝善意。 见他默许,苏凤瑾便走到桌旁拿起茶盏,缓缓地倒了杯茶。就在放下的瞬间,段紫衣突然推倒了旁边一人高的花瓶。 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苏凤瑾将手中的茶壶朝着右卫率掷去。 一声闷响,伴随着碎裂的声音,右卫率被砸的踉跄两步。 “跑!”苏凤瑾拉过段紫衣,一把将她朝着门口推去。 此时门是虚掩着的,门外的侍卫瞬间涌进来。 苏凤瑾还没回过神,已经被人抓住后颈一把扯回角落。 右卫率的刀抵着脖颈,苏凤瑾能感觉到冰冷的疼痛,看来是破了皮。 “好你个苏公子,竟然骗我!” “右卫率!”索戟大喝一声,目光森然冰冷,盯着苏凤瑾脖颈蜿蜒的血迹,抬起的手带着些微轻颤。 “殿下莫惊,凤翊无事。”苏凤瑾勉强笑笑以示安慰,她斜睨着脸侧的右卫率喘了口气,“右卫率,刚刚是我不对,但眼下你也不亏,殿下也在这里,有什么冤屈不妨说说。” 索戟深吸一口气,勉强定了心神。刚刚在外面听到殿内之变,心都跟着颤抖,不知为何苏凤翊被劫持,他觉得比宰辅之女更紧张。 他不管右卫率平日怎样,罪当如何,眼下只想让他当场毙命,以解心头之愤。 “右卫率,本宫可饶你不死,只要你放了苏凤翊。” 当他咬牙说出这话的时候,一旁的蒋高师有些诧异的瞥了一眼,即便是安抚之言,储副怎可下此承诺? 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右卫率必死无疑,他却因为苏凤翊…… “呵!太子戏言,我如今已经这副模样,怎可能不死?” 说罢,右卫率似是疯癫一般,继续说道:“但我死了,也不想让你好过。不知道苏公子哪里入了您的法眼,既然您这般重视他,那就委屈他和我一起死吧!” 说着,他手中的刀调转方向,对着苏凤瑾的胸膛。 这样一刀,便可了了两人性命。 苏凤瑾倒吸一口凉气,那刀光闪过眼前,她伸手拔出自己的发簪,回手想要刺穿右卫率的喉咙。可却感觉那刀锋戛然而止,身后的右卫率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苏凤瑾转身看着右卫率,心脏穿透了一支箭,她蹲下神跪在右卫率身旁。 “右卫率……”想起上次他去自己府上的样子,不知是何滋味儿。 “三年前,太子被陛下责罚,死的、死的却是我弟弟……”右卫率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永远没了声息。 见状,索戟上前扶起苏凤瑾,关切的看着她的脖颈,“阿叔,快宣太医。” 苏凤瑾笑着摇了摇头以示安慰,“殿下不必紧张,只是破了点皮儿罢了。” 索戟转头错愕的看着射箭之人,那一箭凶险,若非苏凤瑾想要自救闪开了半身,必定连带着也刺穿了。 他愤恨的盯着手中尚且拿着弓的人,是那把大弓,元惠二十八年秋的那个礼物…… 第四十三章 比之太子更硬气 夜半,千盛殿。 “若不是三郎,只怕连个自保都不能,如此磨蹭,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一个歹人?”梁惠帝冷哼一声,“一个是宰辅千金,一个是尚书之子,却轮番的被歹人挟持,这若是传出去,东宫的脸往哪儿放!” 索戟跪在地上叩首,仿若没有丝毫生气一般,“父皇息怒,是儿臣管教不善,致使身边的人藏了歹毒之心。” “呵,还知道是你惹出的乱子,尚书那边也就算了,苏凤翊本就是太子卫率,护太子安危,可宰辅那边,你打算如何交代?” 苏凤瑾皱起眉头,听着这话,东宫出了此事,没在东宫的太子倒是全权负责了?这梁惠帝偏心至此,也是罕见。 “凤翊舍身救护,事出偶然,想必段宰辅也能理解……” “理解?段紫衣在你的宫殿被挟持,差点丢了性命,岂是理解能说得过去的?” 苏凤瑾深吸了一口气,跪在地上拱手行礼道:“陛下,请容微臣一言。” “有你说话的份儿?”梁惠帝眯起眼睛盯着她,语调平静,虽不善,却也不至于盛怒。 “陛下恐宰辅怪罪太子,微臣自然是为太子着想,定让宰辅无法怪罪太子。” 此话倒是让梁惠帝不可再言,他本就是生气索戟优柔寡断,借着宰辅说事儿,若不让苏凤瑾说,那便显得他非本意了。 “宰辅若问,还请殿下反问,为何令嫒会在……东宫寝殿!” 苏凤瑾掷地有声,直接戳到最痛处。莫说臣女入东宫寝殿,就算是平常人家闺阁女子又怎能随意出入外男卧房? 不合规矩,也不守礼教。 “好,好啊!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梁惠帝哼笑几声,手指指了苏凤瑾几下,眸子里不再是怒火,有几分意味不明的看向索戟。 “太子,你可学到了苏凤翊身上的一星半点儿?” 索戟只凝眉不语。 “他比你这个太子活的硬气!”话落,梁惠帝白了一眼,一挥袖,转身入了珠帘内,引得珠帘清脆…… 两人从殿内走出来,一身疲惫又刚经历惊心动魄,此时晚风一吹,顿时觉得清爽不少。 可能是因为受了伤,又出了汗,苏凤瑾有些冷,刚眯了下眼睛,便觉得肩上披了件罩衫。 索戟微笑着拿开白皙的手,“穿着吧。” “殿下不可,这不合规矩。” “此时有几个人有心情看咱们?今日天气好,夜色也好,星辰很多。”索戟慢悠悠的负手前行,身后的东宫侍从离得老远,他抬头看了看天,心情颇为不错。 苏凤瑾抽了几下鼻子,“这也能叫不错?宫里的宫灯太多了,这么亮,星星不好看的。殿下没去过山林?” “自是没去过,也未曾过夜。” 见他显得很有兴趣,苏凤瑾便多说了几句,“山中景色好,到了晚上从山上望下去万家灯火,抬头看天,星河灿烂。” “哦?星河灿烂……”索戟消瘦的身子在夜色下显得缥缈,如月下仙人一般。 苏凤瑾没再搭话,到了东宫,才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陛下,回应宰辅?” 索戟转头,轻笑的看着她,“本宫本就不悦段紫衣入寝殿,但她是母后外甥女,本宫也不能言辞犀利指责她的不是,何况她是女儿家,若传出去不妥,到时候再让本宫直接娶了她以了却谣言,本宫岂不是亏大了?” 苏凤瑾倒是没想过这个,娶了段紫衣……也并非没可能。 “殿下不喜欢那段紫衣?” 闻言,索戟蹙眉,不解其意。 “今日慌乱之中看了一眼,惊恐之下都美得很,殿下不心动?”前世索戟还没的成婚,所以和谁有情苏凤瑾还真不知道。 “不喜!”索戟冷哼一声,不悦的转身走入寝殿。 苏凤瑾刚要跟进去,却又退了回来,她也是个女儿家,虽然此刻是男儿装扮! “那殿下当真要如我那般答复段宰辅?” 索戟忍不住勾起嘴角,“他也不会问!” 翌日。 留宿东宫的太子卫率苏凤瑾,一早便迎来了蒋高师,她心下骇然,“微臣见过蒋大官。” 宫中称呼有别,对普通内侍可称公公,但对身居要位或表示尊重的可称呼“大官”。 其实渠满公公也可如此称呼,但东宫看似不喜,并不把他放在眼里,遂称了公公。可眼下这位蒋高师,连东宫私下也要尊一声“阿叔”,苏凤瑾便不能称呼其公公。 “太子卫率不用如此客气,奴才就是奴才,怎可能与朝臣相比?莫要抬举奴才了。”蒋高师谦逊恭谨,想来在宫中能混到这个位置和年纪,小心翼翼便是秘诀。 苏凤瑾又躬身行了一礼,“蒋大官可有事?” 蒋高师未再执拗,直言道:“昨夜奴才见右卫率临死之前和太子卫率说了几句话,心想太子卫率应该对其言语有些兴趣,遂今日便将他的相关带了来,以解太子卫率心中疑惑。” 他拿出一个册子,接着道:“这是右卫率弟弟的相关档籍。他弟弟并非因殿下而死,是永安王调皮惩治了他那弟弟,下手……重了些。” “蒋大官何以与微臣说这个?”苏凤瑾蹙眉,蒋高师既然如此谨慎,为何会挑永安王的不是? 蒋高师轻笑,往前走了几步,苏凤瑾遂跟在身后。 “太子卫率,奴才看得出,殿下很爱重你,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关切的人了。他虽身处高位,看似风光无限,威仪东宫,但实实在在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蒋高师躬身朝着东宫行礼,“奴才的话恐有不敬,可却句句真心。” “蒋大官不必如此,微臣明白。”苏凤瑾负手而立,脸色沉郁道:“蒋大官,微臣一直有一事不解,还请大官解惑。” “太子卫率请讲。” “殿下博学广识,宽厚仁德,又是中宫嫡出,宗教,礼仪,人心,都在他身后,为何陛下……偏偏不喜?” 蒋高师的表情略有凝滞,“太子卫率可记得昨夜陛下最后说的那句话?你比东宫活的硬气。” “这……”苏凤瑾不解其意。 “太子卫率不必担忧,陛下并未真怒,太子宽厚,于民利国,可陛下不喜他逆来顺受,总是跟陛下斗着气呐!”蒋高师叹了口气,拱手一礼,旋即离开了东宫。 第四十四章 卫率按东宫规矩 待苏凤瑾被宫人引到前厅时,索戟刚刚用过了早膳,她扫了眼还未撤下去的桌子,没怎么动过,喜公公也是一脸的为难。 “怎么?还没用过?” “嗯?”刚要行礼的苏凤瑾,被他这句话说的瞬间愣住,“哦,尚未用。” 索戟斜睨着喜公公,喜公公连忙拍了下脑门,“殿下恕罪,如今苏公子已为太子卫率,按规矩可以去领专门的官职膳食了,奴才忘了说。” 之前那次留宿东宫,因着他还是个伴读,故此就在东宫拨出来饭食。苏凤瑾还真不知道自己做了太子卫率还有这个待遇,心里不禁有点自喜。 索戟将帕子扔在桌上,看似不太欢喜的模样,沉声道:“本宫的主你做的不错,从今日开始,莫不如你来做东宫吧!” “殿下恕罪,奴才不敢。” “你自是不敢。从今以后,太子卫率只要在东宫,就按本宫的规矩走。” 喜公公连忙应是,周围人都暗暗的瞟了苏凤瑾一眼,她连忙说道:“殿下不必麻烦,微臣自可按规矩来便是,无需麻烦。” “无需麻烦谁?”索戟目光森然的盯着她,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又是按谁的规矩?” 喜公公会意,连忙又摆了碗筷,“太子卫率,请。” 见此,苏凤瑾硬着头皮坐过去,“多谢殿下。” “这些可有你中意的?” “都好,都好。” “却没有本宫喜欢的。” 苏凤瑾愣了一下,顺嘴便问道:“那殿下喜欢什么?” 他淡然的勾起嘴角,“你上次带来的糯米枣糕便很不错。” 苏凤瑾忍不住笑了,原来是惦记着这个呢,“殿下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一顿早膳都没用?若是微臣再不拿来,只怕殿下要饿着了。” “懂事就好。” “殿下直说不就是了。”苏凤瑾忍俊不禁,伸手夹了炝拌的青菜递到碟子里,“殿下忍忍,总不能饿着肚子等。” 索戟垂眸看着碟子里的菜,表情有些怪异。喜公公瞬间捏了把汗,苏凤瑾动作僵硬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殿下恕罪,微臣一时忘形。” 苏凤瑾连忙跪在地上,这可是犯了忌讳的。 前世苏凤瑾也在内宫过,可那时候她自以为永安王索邑宠她,自是不能寻常相比,没怎么在意过这些规矩。且和索戟在一起这段日子,她竟生出些不自觉来。 “奴才给殿下更换碟子。”喜公公干笑一声,打着圆场。 索戟抬手挡下,拿起筷子竟然吃了那口青菜,慢条斯理的样子像是回味一般。 殿内静的可怕,不知是吓的,还是惊讶。 “咸了。” 喜公公松了口气,“奴才告诫下去。” 索戟颔首,旋即瞟了眼苏凤瑾,“起来吧。” 早膳过后,苏凤瑾觉得自己颇有些消化不良,索戟似乎热衷给旁人布菜,自己却没吃什么。苏凤瑾摸了摸圆溜溜的肚子,深吸了一口气,没多大会儿功夫,崔朗儒便徐徐而至。 坐下刚要喝茶,却皱了皱眉,“殿下可是胃满不适?” 苏凤瑾拿着自己的茶盏看了一下,竟是茉莉红茶,加了陈皮、生姜,味道想来……不太乐观。 “不曾。”索戟低头抿了一口,眉尖微微颤抖一下,也放下了,“换换口味。” 苏凤瑾心中发笑,赶忙喝了一大口,这东西恰好解自己的围,健胃消食的。 索戟目光游移的瞟了她一眼,见她喝下,微不可察的勾起嘴角。 “喜公公,再给凤翊添茶。” 崔朗儒投来同情的神色,开口说了正事,“殿下,昨日千盛殿召见了几位大人,研讨苏尚书新上来的折子。” “苏尚书新上来的折子?本宫竟然不知喜公公现在权利这么大了。”索戟目光陡然冰冷的看向喜公公。 话音刚落,喜公公忙跪下道:“奴才疏忽。” 朝臣上奏的折子,非军情机密要事,左右春坊都会抄录给东宫。只怕不是喜公公疏忽,而是喜公公大胆,私自延误了消息。 苏凤瑾昨日已经和索戟说过,喜公公、右卫率与永安王有勾连之嫌,如今右卫率已死,就是不知他要如何处理喜公公。 “滚出去!” 喜公公退出之后关上了殿门,苏凤瑾轻笑道:“殿下和崔大人还真是配合默契啊。” “都是殿下的功劳。” “呵,你倒是不居功,全都赖在本宫头上了。”索戟瞟了崔朗儒一眼,揶揄道。 崔朗儒淡笑着拱手一礼,“众人皆知,臣为人老实。” 苏凤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殿下遇人不淑啊,想必家父上的折子殿下早就知道了吧?崔大人今日说出来,是为了震慑喜公公的?” “单纯的是为了赶他出去。”崔朗儒略微点头,“若直接让他走,他更想偷听。” “啧啧,二位真是心思巧妙。不过这样说来,微臣倒是请教殿下,昨日殿下和微臣恰好不在东宫,恰好右卫率就暴露出来,这应该也不是巧合吧?”苏凤瑾正了神色,昨夜她就已经怀疑了。 崔朗儒沉默不语,必然知道实情,“但之前殿下和我,的确不知道是右卫率,只知道有个喜公公以外的人。” 索戟看向苏凤瑾,“本宫和朗儒前日都进了寝殿,出去的时候朗儒又故作小心,昨日出去东宫之人皆知,那人定会以为他找的东西在寝殿里,只是段紫衣的确是意外。” “右卫率要找的到底是什么?”苏凤瑾从前不会问,但现在她是太子卫率,板上钉钉的上了太子这条船。 “不管殿下和崔大人信任与否,微臣也是实实在在的太子卫率,是东宫麾下之臣,殿下的荣辱便是微臣的荣辱,殿下的兴衰也是我等的命运,今日微臣必须知道答案。” 崔朗儒看向索戟,索戟的眼神却一直盯着苏凤瑾,片刻后,却突然笑如破冰之溪水。 “凤翊不必如此郑重,本宫若不信你,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你换了个太子卫率。本宫要的就是你这个人!” 此话一出,苏凤瑾心中顿感慌乱,不知是因为他这句话,还是因为他说的拿东西换了太子卫率…… 苏凤瑾茫然的不知该说什么,抬起眼帘看着他,“殿下,右卫率找的那东西,是付红、贾应和永安王勾连的罪证?” “不错。” “殿下那日是向陛下保证,只要让微臣做太子卫率,就不将这罪证拿出来?” 苏凤瑾颓然靠在椅背上,她不明白索戟为何不惜放弃打击永安王,也要让自己人归东宫。还没等苏凤瑾理清楚思绪,殿外却传来渠满公公的声音。 “殿下,中宫有请!” 第四十五章 可求白首两不移 中宫? 皇后? 苏凤瑾记得前世自己还见过这位中宫皇后,只不过她是永安王侧妃,所以和皇后并不熟识,不过却也是凤仪万千,雍容娴雅的。 她偷偷瞟了眼身侧的索戟,想来索戟是遗传了中宫更多一些,不似陛下般总是盛满怒意和杀气。 “你紧张?” “啊?” “不必紧张,母后……很好。”索戟突然侧首看她,对中宫倒是不觉得会为难苏凤瑾,但中宫若是见自己也就罢了,为何会召见身为外臣的苏凤翊,这倒是让索戟有些担心。 苏凤瑾压低声音问道:“殿下觉得中宫见臣,可是因为昨夜之事?” “昨夜的事应该向你道谢,可今日来传旨的是渠满公公,只怕不是此事。” 两人进入朝晖宫,苏凤瑾便不再抬头,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这便是苏尚书的长子苏凤翊吧?起来让本宫瞧瞧。”伏皇后的声音温柔清亮,让人听了悦耳舒心。 苏凤瑾起身抬头,只见伏皇后一身淡青衣裙,外头罩着湖蓝褙子,发髻高挽插了鎏金色珍珠流苏,长长的坠在后头,顾盼之间熠熠生辉,又因那珍珠温润,整个人显得十分和蔼可亲。 伏皇后雍容高范,相貌也是精致娴雅,与索戟有八分相似。 “果真是一表人才,生的招人喜欢。”伏皇后朝着一旁拂袖,“宰辅夫人和千金也在呢。” 此时,宰辅夫人和段紫衣也起身对索戟行礼,苏凤瑾同时请了个安。 段夫人笑道:“昨夜太子受惊了,今日臣妇特意带着小女来向太子请罪。” “小女无状,让东宫陷入危情,还请太子恕罪。”段紫衣说是请罪,可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柔美羞怯,苏凤瑾尴尬的瞟了索戟一眼,只见他眼里多出一丝不耐烦,但旁人兴许看不出。 言罢,段夫人又看向苏凤瑾,“还要多谢苏公子。” 段紫衣轻轻躬身,“多谢段公子相救。” “本不是些许大事,宰辅夫人无需劳烦跑一趟,更何况事出东宫,倒是牵连了令爱,过意不去。”索戟略点了下头,便不再说话。 “本宫就说不用了,夫人定是要麻烦这一趟,你我本是亲戚,不用这么客套。只要紫衣没事就好,本宫还担心她吓到了。” 几人又来来回回客套了些什么话,苏凤瑾没听进去,眼前这一幕和自己完全没什么关系,站在一旁很是尴尬,幸好也不需要搭话,一旁的索戟也是安静坐着。 不知过了几时,伏皇后才开口说道:“过几日宰辅家安排了游湖,想邀你去,席间请了庄大师,你若是感兴趣不妨去凑个热闹?” 这话不是敷衍,倒是正儿八经的询问。索戟皱起眉头,终究是点了头,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位庄大师。 伏皇后许是和段夫人关系不错,便留下来用午膳。 “昨日见东宫的月季开的正好,紫衣恰好很喜欢,可否跟着太子回去,摘一些?”段紫衣此时开口,摆明了不想和皇后与段夫人在此用膳。 苏凤瑾心里一转,那不就是想去东宫用膳的意思了? 当即心下舒了口气,这样也好,免得她和索戟两个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要了命了。 索戟垂眸吹了下茶盏,“月季没了,昨日本宫已经派人都清出去了。” 这话令段紫衣一阵尴尬,伏皇后忙问道:“怎么好好的都清走了?” “母后有所不知,昨日凤翊去东宫不小心被月季花刺刮破了衣裳,儿臣一气之下就让人全都剪了,以后也不种月季了。” 嗯? 苏凤瑾错愕的看向索戟,什么时候的事? 伏皇后和段紫衣皆看向苏凤瑾,她连忙低下头摸了摸鼻子,这下段紫衣还不恨死自己了? 明摆着套近乎,却被自己一个小小太子卫率打了脸! “紫衣,本宫殿内还有些月季,一会儿让人带你去看看,你若是喜欢便拿去。本宫这的月季可比东宫的好看多了。”伏皇后连忙解围,拉着段紫衣的手亲密说道:“他那性子说剪就给剪了,多半也是养不出什么像样的来。” 段紫衣乖巧的笑着点头,可眼里却满是哀伤。 出了朝晖宫,苏凤瑾深吸一口气,“殿下,微臣的衣裳何时坏的?” 索戟停下脚步打量她几下,突然伸出手来揪着她的袖子撕了一下。 刺啦! “这不就坏了?” “可那月季也在啊。” “稍后除了便是……” 苏凤瑾只觉得无语凝噎,“殿下,段小姐好歹是个闺中千金,何必如此下她的面子?不过对殿下有几分亲昵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哪个女子不喜欢仪表俊美,举止风雅的男子?殿下不用如此介怀,过了几年也就……” 索戟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饶有几分兴味,“嗯?凤翊的意思是本宫仪表俊美,举止风雅,是个美男?” “若说美男,只怕俗气了些。主要是气质出众”这点苏凤瑾倒是平心而论。 索戟忍不住笑,却又收起笑来,白了她一眼,“多嘴!” 他转身继续负手前行,“不过是看中些徒有外表的东西而已,若本宫不似凤翊所说的容仪风雅,也不是东宫太子,她们又岂会爱慕本宫?” “更何况……”索戟蹙眉看向远处,若有所思的道:“本宫想要的一直是个可以和本宫并肩的女子,知我懂我,从相识、相知、相许,到白首不移。” 苏凤瑾有些愕然,“殿下情深义重,微臣感佩,帝王之家能有这般纯粹的感情,实属难得吧。” 她蓦地想起前世的索邑,捏紧拳头,只觉心寒。 索戟微笑着侧首看她,阳光下白皙的小脸儿带着一层光晕,脸上的茸毛很是可爱。 “凤翊可也是这般想的?” “若有,自然难得,可惜微臣总觉得求之不得。不管是男是女,是妻是友,只要如殿下所说一般知我懂我,那因为知己,相伴一生,也还不错。何必强加上夫妻之名?反倒让世俗束缚了。” 脚步顿了一下,索戟的眼底多了几分错愕,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苏凤瑾跟着他回到东宫,一路上也没再说旁的,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时辰差不多了,今日再无旁的事,苏凤瑾便告退出了东宫。 刚刚回到苏府,姚氏急匆匆的拉着她进入房内,“娘亲,怎么了?” “凤瑾,你哥哥……出事了!” 第四十六章 安稳住于寨子中 苏凤翊一路去江南离洲与苏远君汇合,不过三日必定有一封家书传回,可这三日却没有任何消息。 苏凤瑾不由得皱起眉头,苏凤翊身边跟随的人不多,只有苏安、岑析,还有那个江湖人士。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不敢让其他人知晓离开的是苏凤翊,而非大小姐苏凤瑾。 可即便只是三个人随行,苏凤瑾也有把握平安到达离洲,毕竟他们走的不惹眼,又有岑析和那江湖朋友照料…… “再等三日!”苏凤瑾捏紧拳头,留下这话便回了苏凤翊的院子。这段日子他一直都住在这儿,苏家下人本就不多,也被苏凤瑾赶去别处做事。 夜色降临,苏凤瑾辗转反侧,耳边却听到什么东西砸在窗子上。她连忙起身推开窗户,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 男人双臂环抱,身后背着一把长刀。 “是你?是不是大哥出了什么事?”苏凤瑾心中顿时一紧。 “我姓乔,你可以叫我乔大哥。” 苏凤瑾垂首行礼道:“乔大哥,这般回来,可是我大哥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来就是特意告诉你,你大哥没事,你们也不无须挂念。他如今很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他现在身在何处?” 乔大哥思忖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逍遥寨!” 此时,逍遥寨的夜色之中满天星河璀璨,坐在轮椅上的苏凤翊望着星空怡然自得,不远处的篝火旁围了一圈人,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空气中飘来一股烤肉的味道,引得岑析肚子直叫。 一身红色劲装的女子走过来,身材娇小却矫健,一张小圆脸是可爱中透着狡黠,眼睛灰溜溜的,头发吊成马尾,肆意潇洒。 “你们三个饿了吧?给!”女子将用叶子包了的烤肉放在一旁的石头上,抱着手臂又坐在另一侧翘起腿,“我说兄台,你来我们逍遥寨好歹也是个肉票,能不能有点肉票的觉悟啊?你这么镇定自若的,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山匪啊?” 苏凤翊无奈的轻笑道:“姑娘,在下实在不知如何才算肉票的觉悟。” “哎呀,算了算了,懒得和你废话,反正等有人来赎你们回去,我也见不着你了。”女子脾气毛躁,一会儿便不耐烦,这是这两日苏凤翊观察到的。 那女子又打量苏凤翊一番,“不过,你当真是从京城来的?” “在下不敢骗姑娘。”苏凤翊点头,又指了指围着篝火的人,“都带着刀呢。” 女子大笑起来,似是个顽童一般,“哪有那么夸张,他们要是真那么可怕,我们怎还会躲在山上做个山匪?” “那你们还想干什么?”苏凤翊颇感无奈,可面对这女子也只能哭笑不得,和传说中的山匪还真是……不太一样。 女子叹了口气,双手叉腰,扬声道:“我赵十三自然是要杀出逍遥寨,把离洲都夺下来,把那几个贪官污吏杀个片甲不留!” 哦,原来这姑娘叫赵十三…… 闻言,苏凤翊皱起眉头,略感疑惑,“赵姑娘还惦记着杀贪官污吏?” “你懂什么?别以为你从京城来的就什么都知道,我们虽然躲在山里没什么见识,可民间疾苦比你们看得多。” 赵十三回头呵斥一句,不屑的抓了一块肉咬下去,“离洲那帮不要脸的官员,强抢百姓,克扣粮饷。离洲难民那么多,他们就跟没看见似的,这样的官要他何用?还不如杀了吃肉!” 正在吃烤肉的苏安干呕了一下,愣是没敢说话。 “你知道他们克扣粮饷?” 不耐烦的深吸一口气,赵十三又道:“我怎么不知道了?去年,这走了两批银子,一批是查抄贪官污吏的,我们没动。另一批是赈灾的粮饷,我们也没动,看着从山下走过的明明是二十七车,可到了离洲就剩下十五车。” “足足少了四成?”苏凤翊剑眉微蹙,有些诧异。 赵十三冷哼一声,不屑的瞧着远处,那闲不住的腿撩起衣摆又踢在石头上。 “后来离洲传出消息,说是山匪干的,可我赵十三问了离洲十八寨,没一处承认是他们干的。我们山匪虽然也是杀人越货,可杀的都是恶人,越的都是脏货,要是什么银子都劫,我逍遥寨的日子还能过成这样?” 赵十三白了一眼,扔了手中的骨头,赵十三指着山腰,“和你说句实话吧,这沿江十三州连年水患,百姓苦不堪言,但凡能活下去也不至于投奔我逍遥寨来做什么山匪。看见那是什么了吗?” “这么黑,如何看的清楚?” 赵十三转头,眉尖一挑,很是不满道:“那你上山是没看到?” 苏凤翊笑着摇头,“赵姑娘,上山的时候我可是被蒙着眼的。” “哦,也对。还不是怕你看见我逍遥寨飘扬的大旗……” “那你还亲口告诉我?” 闻言,赵十三瞟了他一眼,“我观察一天了,觉得你是好人,和他们一样。别看我身后都是些山匪,他们原先皆为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便上山开荒种地,才有了逍遥寨。山腰那片都是他们的女眷,平日里做些浆洗的杂事,活的虽然贫苦,也还算自在。” 苏凤翊惊讶,没想到这些山匪竟然还带着家眷,最重要的是……山匪还种地! 赵十三对“肉票”的待遇还算不错,给他们三人找了间屋子,虽然简陋,但总能避过外面的瓢泼大雨。 “大少爷,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其实当时被劫的时候,岑析是能带着苏凤翊逃离的,毕竟那些都是百姓,没什么身手,靠的无非是力气。 苏凤翊摇了摇头,低声道:“父亲一直在沿江十三州巡防,匪患之事朝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何不趁此机会好好调查一番?” 说着,他推动轮椅走到窗边,看向外头的风雨,“你看看那些山匪,像是能劫了粮饷的人吗?” “可属下听说,当时离洲确实折损了不少府兵,若是贪官污吏贪了去,也不会有人马上的损失……” 外头大雨中,赵十三喊着几个人拿着油布盖在牛棚上,“哎呀,你快点,笨手笨脚的!一会儿牛都要淋死了,你还磨叽什么呐?” 苏凤翊无奈的勾起嘴角,“说的不错,那银子到底去哪儿了呢?” 第四十七章 举荐铁骑卫剿匪 与此同时,苏府之中。 苏凤瑾这才得知乔大哥名叫乔厌亭,与他江湖侠客的身份似乎不太符合,这是苏凤瑾原本的想法。可当他沐浴更衣,刮了胡子之后,她不禁觉得乔厌亭倒有几分儒生的气质。 “乔大哥真的不和我进宫?” 出门之前再三询问,乔厌亭都摇头,“我只是替你大哥护你一阵子,等你大哥办完事,我便要回去护着他。” 如此甚好! 苏凤瑾欣慰的走进东宫,如今知道大哥无恙,还有闲心让乔厌亭回来保护自己,那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世上还有人比自己更惦念护着苏凤翊,也算没白活一次。 不管这辈子复仇的结果如何,她是生是死,也都可以安心了。 还没等进殿,只见索戟、崔朗儒二人匆匆从殿内走出来,见到她,索戟急急说了句,“你来的正好,跟本宫去千盛殿。” “殿下,发生何事?” “边走边说。” 苏凤瑾跟随在索戟身侧,一路上听崔朗儒说起苏远君上折子的事,“这事昨日提过,我以为没这么急。” 崔朗儒点点头,“原本这事老生常谈,的确把这急切都消耗没了,可不知怎的,陛下今早下旨,让殿下和永安王等人全都去了千盛殿。” “想必是要派人剿匪了。此时突然宣召,绝非偶然,想来是父皇早有此打算,怕朝堂势力相争不休,于是一直装作没有剿匪的想法,待各方都安静了疏于防范,他才站出来说话。” 索戟蹙眉走在前头,甩了下广袖,继而道:“如此,哪边也都没商量好究竟派谁,可唯独父皇想好了。” 闻言,苏凤瑾只觉心惊,“到底是老谋深算。” 一旁的朗儒干咳一声,苏凤瑾忍不住笑道:“崔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殿下不会怪罪的,只怕殿下也是这么想的呢。” “太子卫率,你……” “不错!”索戟侧首回了一句,崔朗儒无奈的叹息摇头。 苏凤瑾看着索戟的背影笑了,直接进入千盛殿,果然,永安王等人也在。不过让苏凤瑾惊讶的是康王竟然也在! 行礼过后,梁惠帝摆了摆手,沉声道:“起来研究正事儿吧,一年之中,你日日给朕请安,你不累朕都看累了。” “父皇,还是让儿臣去吧。大哥身为太子,怎可随意至于险地?更何况不过是些许山匪,太子前去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永安王索邑笑看索戟,直言道。 梁惠帝垂下眼帘,摩擦着玉佩,“太子意下如何?” “儿臣赞同永安王所言。” 索邑瞬间一愣,笑容僵硬在脸上,随即呵呵笑道:“多谢太子殿下。” “儿臣也觉得永安王所说的没错,不过是些许劫匪,却挟持了我大梁给沿江十三州的半数粮饷,常年祸乱百姓,这‘区区’劫匪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啊。”索戟剩下的话一说,顿时变了含义。 索邑的脸色僵硬,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永安王有心为父皇分忧是好事,但是父皇向来最宠爱你,若是你去了有什么变故,遭遇什么不测,亦或是受了伤,父皇必定心疼不已。到那时便不是剿匪那么简单了,牵涉君体兹事体大。父皇,儿臣主动请缨,还请父皇给儿臣一个分忧的机会。” 说罢,索邑跪在地上,言辞恳切道:“知道父皇疼爱儿臣,但儿臣总不能尽数享受疼爱,却不付出半点回报。儿臣如今已经长大了,自然要为父皇出一份力。” 索戟勾起嘴角,慢条斯理的整理了衣袖,“三弟说的不错,受了多少疼爱,就要有多少回报。” 旋即,转身看向站着的朝臣们,目光顿时冷冽起来。 “连永安王都明白的道理,你们身为臣子却不自知?享朝廷俸禄,受浩荡皇恩,就应该为国为民为君出谋划策。如今去去剿匪,竟然轮到让王爷上阵,你们这些文臣武将是干什么的?” 此话一出,殿内立刻全都跪在地上,“臣等有愧。” 苏凤瑾瞟了眼梁惠帝的脸色不善,心中倒是觉得索戟这番话畅快的很。 此番若是真让索邑去了,回来之后巴掌点的事儿,也会让梁惠帝觉得是大功,对太子来说不划算。 “太子卫率!” “太子卫率?” 嗯?苏凤瑾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她连忙叩首,“微臣在。” 这个称呼她还不太习惯,而且……也着实没想到梁惠帝会在这个时候叫自己。 “苏远君乃是令尊,想必子知父心,你觉得谁去剿匪更合适?” 梁惠帝的唇边带着几丝嘲讽和试探,苏凤瑾明白他的意思,若是自己推荐了太子的人,那便是罪过,推荐永安王的人,他必定有顺水推舟。 夹缝之中,那点微弱的光亮,到底在哪儿? 电闪火花之间,苏凤瑾想到了一个人,立即回禀道:“陛下容禀,微臣觉得永安王去剿匪的确不合适……” 索戟广袖中的手握紧拳头,面上一片冷漠。 “但太子身为储副,非军国大事,不宜出京。” “哦?”梁惠帝笑着斜倚在扶手上,“那你觉得应该是谁?” “微臣斗胆举荐一人,铁骑卫白夜。” “铁、骑、卫?” …… 众人散去,千盛殿内的梁惠帝看着苏凤瑾的背影,冷笑道:“苏远君倒是真有个聪明的儿子,今日他若是胆敢说出让太子麾下之人去的话,朕可就留不得他了。” “陛下,苏公子到底年轻,说出什么来也都不一定是本心,有时候啊想不清楚呢!他刚刚参与到朝堂上来,不比其他人懂得多。”蒋高师连忙笑着解释。 “你倒是挺向着他说话的。” “陛下莫怪,老奴跟这孩子挺投缘的,看着他是个良善之人,也颇有才华,将来必定是一国肱骨之臣。” “肱骨之臣不错,但也要分是谁的肱骨之臣。”梁惠帝的眼角闪过一道寒光,不悦道:“眼下他是太子卫率,可朕还是帝。” 蒋高师立刻收起笑容,撩起衣袍跪在地上,“陛下万不可这么想啊,君臣父子,东宫可都没有出格的地方。陛下和太子乃是父子同心,怎能有什么嫌隙?” “朕这些年这么对他,他心里焉能不怨怼?朕尚且身体康健,他身边也无人可依,但如今不同了!他身边有个可依之人!” 第四十八章 珍视之人皆被杀 不多时,苏凤瑾刚踏入东宫,索戟就坐在椅子上吩咐道:“今日,把偏殿给太子卫率收拾出来,太子卫率住下与本宫有事商量。” “殿下……”苏凤瑾茫然疑惑,“殿下可还有什么事?” 崔朗儒瞟了索戟一眼,悄悄的朝着苏凤瑾摇了摇头。 苏凤瑾没有得到索戟的解释,但她却感觉到了索戟的不安,很深的不安。 当天夜里,寝殿的索戟夜半便被噩梦惊醒,动静不小。只有一墙之隔的苏凤瑾跟着喜公公走进去,只见索戟颓然的坐在床榻上,一头墨色长发披散着。 “殿下?殿下您没事儿吧?” 喜公公提着宫灯靠近,却被索戟呵斥住,“滚开!” “这……这可如何是好?不然赶紧请御医吧。” 苏凤瑾摇了摇头,“还是微臣留下吧,喜公公回去歇息。” 喜公公又客气几句,但苏凤瑾一再坚持,他便只好回去了。 而苏凤瑾也着实不放心一个细作来深更半夜的伺候惊醒的索戟,按照苏凤瑾的了解,索戟他多年来经历很多,夜半的噩梦是脆弱,不希望旁人瞧见。 苏凤瑾没说话,轻轻走到床榻边,坐在脚踏之上。 夏夜里帐幔早就换成了薄薄的轻纱,除去绣花外都看的真切。 索戟没动,她亦没动。苏凤瑾也曾在梦中惊醒无数次,永安王索邑便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她明白此时需要一个人默默地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索戟终于出声,“凤翊可有珍视之人吗?” “有过。” “是谁?” 苏凤瑾想了想,苏凤翊的珍视之人应该便是自己吧。还没等回答,索戟又问道:“你妹妹?” “是吧。”苏凤瑾勾起嘴角,这世上大哥的确很疼爱她。 “小的时候,她最爱粘我,白白嫩嫩的,像是个糯米团子。可惜哥哥总是很忙的,妹妹便每日都在书房外等着他做完功课。等到功课做完了,就可以带着妹妹去花园里捉蝴蝶,去荷塘摘莲蓬,去团个雪球,去放个美人风筝……” “对了,每晚还需给她讲故事,睡着了才罢。若是半夜醒了,也要哭着找哥哥的。若是饿了肚子,还要带着她去厨房偷点心,其实做哥哥的怎会不知,是妹妹嘴馋,因着母亲怕吃坏了牙,不让她吃多。” “到了懂事的年纪,妹妹也会做噩梦了,有一次梦到大哥死了,做大哥的要安慰很久很久……”苏凤瑾说着说着,总把前世那种心情带出来,眼角不由得滑落泪滴。 殿内霎时沉默下来,索戟过了半晌,才道:“那你真是个好兄长!” “是啊,是个顶好的哥哥。” 她突然想起苏凤翊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想着你,念着你,就能山高水长的过一辈子。 苏凤瑾握住自己的衣袖,喃喃道:“好到想要兄妹在一起,上高水长的过一辈子。” “山高水长……”索戟哽咽了一下,“我也想山高水长的,看着她长大。” 苏凤瑾转头看着床榻里的索戟,“殿下说什么?” 索戟撩开轻纱,让苏凤瑾坐在床榻上,月色之下他的眼里有晶莹的东西。 “凤翊,我从前也有个妹妹,将她视若珍宝,可惜她没能长大。” “殿下,公主她……” “她不是公主。”索戟勾起嘴角,有些落寞道:“她是我乳母的女儿,很可爱乖巧,是我害了她。幼时,我贪玩没做功课,和她一起去御花园玩了一整天,回来被父皇发现,罚我跪了一夜。可那夜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乳母和她女儿。” “后来,我才从阿叔嘴里得知,那可爱的小妹妹被父皇赐死了。” 什么? “殿下……”苏凤瑾错愕的看向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为了让索戟好好读书,梁惠帝竟然杀了陪他玩的同伴。 索戟叹了口气,“后来我不跟任何人玩,任何人也不敢和我玩,我便只能做个太子,一个规规矩矩,只知道读书的太子。父皇他对我,就好比对一件艺术品,他想要雕琢成什么样,一切干扰因素都不可以存在。” 说着,索戟突然在黑暗中握住苏凤瑾的手,苏凤瑾僵硬了一下,“凤翊,我……我想靠一靠你。” “殿下?这恐怕不合适吧?”苏凤瑾尴尬的笑笑,又觉得自己的话会让索戟伤心,只得又道:“算了,殿下若是辛苦,微臣便让殿下靠一靠。” 索戟靠在苏凤瑾的肩膀上,舒了口气,“凤翊,你怎么如此单薄?” “微臣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这骨头都咯的我生疼……” “殿下,您就凑合点用吧。” 索戟的声音有些缥缈,好像马上就要睡着似的。 “凤翊,他想杀你!” 苏凤瑾一个激灵没了睡意,不解问道:“殿下说什么?” 索戟没有回答,所有索戟珍视的人,梁惠帝都会杀了的…… 次日一早,苏凤瑾醒过来就见身边已经没有索戟的影子,她起身打开门见喜公公在外头等候。 “苏公子醒了?” 苏凤瑾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才应道:“嗯,殿下呢?” “殿下一早便出去了,给奴才留了话,让奴才送苏公子回府去,最近若是太子没有召见,便不用来了。” 嗯? 苏凤瑾不知为何,听着这话有点别扭,心里好一阵不舒服。不过想想,索戟身为太子,他不过是个太子卫率,太子想怎样,自己听命就是了,怎么还挑肥拣瘦的觉得这话不好听? 苏凤瑾轻笑一声,僵硬且不悦道:“那就劳烦喜公公了。” 而东宫书房,此时的索戟正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喜公公走进来行礼。 “殿下,已经送苏公子出去了。” “知道了。对了,他说什么话没有?” 喜公公摇头回禀道:“没说什么,但奴才瞧着那样子有些不大高兴。上马车的时候还问了奴才一句……” “问什么了?”索戟睁开眼睛十分好奇。 “苏公子问奴才,殿下您是不是……是不是有起床气?” 坐在马车上的苏凤瑾心里憋得慌,闲来无事撩开帘子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看见有个眼熟的人影,她定睛一看,“宁流芳?” 那道身影转过身来,腰间的玉佩上刻着寒梅,果真是她! “停车,停车!” 苏凤瑾连忙下了车来到她面前,“宁小姐安好。” 宁流芳红着眼睛,一把抓住苏凤瑾的手,“苏公子,还请救救我!” 第四十九章 囊中羞涩逍遥寨 逍遥寨。 “呸!说什么混账话呢?你当人家离洲府兵是吃素的啊?”赵十三白了一眼,一只脚踢在椅子上,“我告诉你们,谁要是再敢提去离洲,我赵十三先要了你们的命。” 一个山匪委委屈屈的叹了口气,“寨主,不去离洲咱们这日子可就没法儿过了,这么大的雨把田都冲垮了,幸好咱们在山上没出什么事儿,可没什么存粮了,还有那些孩子呢。” “对呀,就是。” “我家孩子都饿了一天了……” 顿时七嘴八舌的充斥进赵十三的耳朵,她烦躁的拍了下桌子,脑后的辫子跟着动了一下。“都给我闭嘴!” 她深吸了口气,圆圆的小脸上满是忧愁,“大虎,你去把我房间里的匣子拿来。” 一个叫大虎的少年瞪大眼睛,“寨主,那可是老寨主给你留下的唯一的东西,说是要留给你做嫁妆的,你可不能打它的主意啊。我们宁可饿着,也不能要您的东西。” 赵十三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随后挥了挥手,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老寨主留给我,也是为了让我危难时刻能用上的,如今活都活不下去了,还嫁什么人?大虎,拿下山去找家稳妥的店铺,换个几十两银子,买些粮食回来。” 大虎流下泪来,转身去拿东西。 苏凤翊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赵姑娘,在下这里倒是有些银两,你拿了一并去吧。” 赵十三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圈,“用不着你的,好吃好喝呆着,等你家人来赎!” 大虎拿来木匣子放在桌上,赵十三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雕工精美的玉楼。 “大少爷,那东西不是凡品。”苏安蹙眉紧张的看着他,倒是有几分见识。 赵十三不舍的摸了摸,叹了口气放进盒子里,连忙关上。好像再看一眼,就要后悔拿出去换钱似的。 “呸!老寨主那个死老头,还说什么留着这个就能找到我亲生爹娘,留着这么多年也没找到,赶紧拿去换了。” “赵姑娘!” “你又怎么啊?我告诉你,你再烦我,我撕票了啊?”赵十三不耐烦的看向苏凤翊,语气不善道。 苏凤翊忍不住笑了,岑析推着轮椅走过来,“赵姑娘,这东西十分昂贵,价值不菲,若是只换几十两银子那就亏大了。” 逍遥寨里的人没见识过什么好东西,几十两也觉得不算少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凑了过来。 苏凤翊伸出手指晃了晃,“在下并非懂行之人,但起码三千两。” “三千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我的奶奶啊,三千两……” “大虎,拉辆马车去,银子太多你拉不回来。” 苏凤翊扑哧一声笑了,“赵姑娘,若是你信得过在下,便让在下这个随从跟着大虎兄弟去一趟吧,离洲的当铺见到这么个好东西,只怕不会轻易给你太多银子。” 赵十三不傻,离洲的当铺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大虎又傻里傻气的,难保他们不欺负人。思忖片刻,赵十三抽出刀来抵在苏凤翊脖子上,“好,那你就让他去,你留下。” 苏凤翊低垂下头拱手一礼,“在下留下就是了。” 两人在山上看着岑析和大虎下了山,赵十三深吸了口气有些紧张,“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才想起来问?” 赵十三回头看他,风吹起她的发丝拂在面颊,黑白相称,仿佛是个江湖中的侠女。 “公子别怪我心狠,为了这逍遥寨能活下去,我也算是想尽办法了,若是有朝一日真的伤到公子,请你在阎王爷面前别告状。下辈子,我也让你杀一次!” 苏凤翊第一次听到她这种口气,沉默半晌,才道:“赵姑娘不必如此,我们谁都死不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赵十三白了一眼,“别跟我拽文的,我不是让你给你家人写信了吗?怎么还没动静?” “赵姑娘难道是真想敲诈我家人一笔?” “那还有假?我让你在逍遥寨白吃白喝这些天,你当我富啊!”赵十三忍不住吼了一声。 苏凤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赵十三深吸了口气,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行!算你狠,算我倒霉。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从京城来的,说不定还是个细作呢。但是那天我却是不是想要绑架你,说句实话,惹上你们这种人,对我们才是麻烦。” “赵姑娘认得那日在我身后尾随之人?” 苏凤翊皱起眉头,被绑上逍遥寨那日,身后一直有人尾随,来者不善,到了逍遥寨山下便要动手。恰好被赵十三一伙儿人识破,顺势将自己绑了上山。 苏凤翊也借此机会摆脱了那些人的跟踪,让乔厌亭回京城给苏凤瑾报个平安,安安稳稳的在逍遥寨住下,连走都不着急了。 几日相处,发现这赵十三也颇有意思,连带着这些山匪,他都另有改观。 “我哪认识那些人啊?但是我敢肯定不是离洲十八寨的人。” “赵姑娘为何敢如此肯定?你不是逍遥寨寨主吗?为何在下总觉得,你在为离洲十八寨的清白开脱?” 闻言,赵十三拍了拍衣摆上的杂草,辫子歪到一侧,挑眉,露出一股狠厉道:“我虽是逍遥寨寨主,但离洲十八寨也都听我号令,明白了吗?” 苏凤翊默然点点头,叹息着,得出一个结论,“果然是个悍匪!” 京城。 找了家茶楼雅间,刚进去,宁流芳便跪在地上,凄声道:“苏公子,还请你救救我,我不愿嫁给永安王做侧妃。” 苏凤瑾顿时愣在原地,好像一道雷劈在身上,“什么?你说……永安王?” “苏公子恕罪,上次匆匆一面,虽然和公子说了我的姓名,但却没有告诉公子,门下侍中郎万华是我舅舅。” “郎侍中是你舅舅?”苏凤瑾倒吸一口凉气,郎万华这个人她还是有印象的。 前世他是索邑的入幕之臣,后来索邑的确想要纳过郎家的女儿为侧妃,只是苏凤瑾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是宁流芳。 不过前世并没有纳啊,难道哥哥没死,自己做了伴读,桃花宴没有订婚…… 这一切已经开始更改了! 苏凤瑾看着掌心的纹路,突然握紧拳头,既然命运的轨迹已经开始改变…… 她转头看向宁流芳,目光灼灼,“宁姑娘,我可以帮你,但绝不无所图谋,你可愿意?” 第五十章 以血起誓无假话 郎世华此人不论是背景亦或是才华都不惹眼,能做到侍中这个位置让人想不透,却也意外难得。就是这么个不惹眼的人,苏凤瑾一时之间倒想不起什么来。 其实郎世华非要自己的外甥女宁流芳嫁给永安王当侧妃,苏凤瑾倒是能十分能理解…… “一来郎世华的女儿还小,不到婚配之龄;二来永安王到底是庶出,中宫康健,太子守礼,若无大错,成败不能只论陛下心意。舅舅他是打了副好算盘,让我去做侧妃,若是眼看永安王情形不好,还可以让自己的女儿去东宫。” 闻言,宁流芳气的脸色青白,“苏公子,原本我也是没想将你拖入这浑水的,大不了一死就是,可……” “若是随着人死就可以让所有事烟消云散,这世道岂不是容易多了。” 其实苏凤瑾没有那么好心,但她也不愿再次看到有人因为索邑的野心而亡。 “我知道苏公子与永安王有仇,如今又成了太子卫率,那就是太子的人。我宁流芳愿意放弃一切,追随苏公子。”宁流芳提着裙摆跪在地上,双眼通红满是坚定,“苏公子若不嫌弃流芳是个弱女子,流芳愿意结草衔环以报。” 苏凤瑾勾起嘴角,站在她面前没有让她起来,就这么一站一跪,她斜睨着宁流芳,“宁姑娘倒是快人快语,知道我和永安王有仇?所以你觉得敌人的敌人就会成为朋友?“那你和永安王又有什么仇?即便是要你做侧妃,那也是郎世华的意思,你还有事瞒我。” 说完,苏凤瑾拍了下衣摆上的灰尘。 “我这个人过的心机,但也活的坦荡,宁姑娘有所隐瞒必定是有苦衷,苏某不会强求,但也不敢强留!” “苏公子!苏公子且慢!” 宁流芳抓住她的衣摆,咬了咬牙留下两行泪水,“苏公子,流芳的确是有难言之隐,不过我与永安王不死不休,我要让他所求永不得,所愿永不现!” 苏凤瑾听了她的话,掰开她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刚刚说过,不会白白救你,你要为我有所回报。但只有我们的利益拴在一条绳上,我才能相信你。明白吗?” 她苏凤瑾重生一次,绝不可以再因为恻隐之心,让复仇之路藏有一丝一毫的隐患。 “拿不清底细的人不要也罢。” 苏凤瑾打开门便要踏出去,脚未落地,身后的宁流芳拔出发鬓簪子划破自己的手掌,她闭上眼流下泪水,“苏公子,我以血起誓,我和永安王深仇大恨。我母亲死于韦贵妃之手……” 苏凤瑾眉间轻挑有些诧异,见她这幅模样,只好关上门又回屋里坐下。 宁流芳全身像是没了力气,跌坐在苏凤瑾腿侧,“当年我母亲入京去郎世华家探亲,外祖说郎世华如今有本事了,可以给母亲寻一门好亲事,母亲天真本不在意荣华富贵,只愿求个一心之人。可没想到郎世华竟然真的动了心,他的心可真高啊,找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梁惠帝?”苏凤瑾诧异的看着宁流芳,接下来的故事只怕宁流芳不说,她也能猜到一二。 “有一天郎世华有幸迎驾陛下,身边跟了韦贵妃伴驾,席间陛下去后院更衣,郎世华骗母亲让她去送衣裳,以显示郎家郑重。可没想到……”宁流芳悲痛欲绝,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苏凤瑾伸手想要拉她起来,可想了想,终究从袖中拿出一把折扇来递过去。宁流芳轻轻搭了手,虚扶着起身站在一侧。 “多谢公子怜惜。” “然后韦贵妃对你母亲做了什么?”苏凤瑾蹙眉看着她,一张清冷傲然的面容上满是愤恨,这如寒梅一般的女子,也同样拥有寒梅彻骨的冰冷过往。 宁流芳深吸了口气,平静情绪,接着又道:“陛下事后想要带我母亲回宫,韦贵妃花言巧语说应该选个良辰吉日,不如先回宫慢慢打算。陛下被她骗过,之后韦贵妃竟然派人将我母亲半路劫走,卖到了一处偏远之地。” “公子,我是定然要让韦贵妃和永安王付出代价的,我知道你当初坠马也是永安王所害,他居心叵测、绝对不是想要做个王爷那么简单。恳请公子,共谋大业,流芳虽未弱女子,但却也自有一番本事。” 苏凤瑾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市,阳光闪动着金色的光芒,这本应是个好日子,是个好王朝…… 她用折扇抬了宁流芳拱起的手臂,“宁姑娘免礼。我这个人向来最不计较,可也最计较,我可以帮你,可以视你为朋友。你说你结草衔环,我不胜感激,但若你不忠,我必除之!” 宁流芳嘴角挂着淡笑,“公子放心,从今日起流芳便是公子您的人,任凭差遣!” 苏府中。 巧烟捧着冰葡萄走到廊下,“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舆图。”苏凤瑾盯着石桌上的舆图,指着一处,“这里是不是京城最繁华之处?” “那是自然,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热闹的,小姐是要出去玩儿?”巧烟立刻来了兴致,将冰葡萄放在桌上,“小姐,这里是胭脂铺,这里是卖布料的,这儿卖唐家蜜饯……” 苏凤瑾听巧烟说了半天,挑眉叹了口气,“这里都是女人去的地方?” 巧烟点点头,一脸茫然的问道:“小姐不去女人去的地方吗?” “我要去男人去的地方。”苏凤瑾无奈的戳了下巧烟的额头,“你小姐我现在也是男人身份,自然不会去什么胭脂铺,蜜饯铺,这些地方你怎么记得这样准?” 这舆图不过是简易的,苏凤瑾看了都觉得头痛,巧烟却能准确无误的说出哪两家铺子隔了几步,中间有几个摆摊的…… 闻言,巧烟狡黠一笑,“小姐,我就这点记性好,从小我就在京城里跑,整个京城就算不用看舆图,我也能全都背下来有什么。” “哦?这么厉害?”苏凤瑾心中诧异,面上却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那你可知温柔乡和醉红楼之间隔多远?” “这个还难不倒我,中间有十家铺子,三家青楼,两家楚管,四家酒楼,还有……”巧烟兴致勃勃的还没说完,噌的一下站起身来瞪着苏凤瑾。 嗔目结舌的问道:“小、小姐,你该不会是要去那儿吧?” 第五十一章 最好当为收己用 苏凤瑾靠在躺椅上悠闲的摇着扇子,一旁的巧烟气急败坏的走来走去,惹得苏凤瑾好不心烦。无奈这丫头听说自己要去秦楼楚馆,就露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逗得苏凤瑾哭笑不得。 似是有微风吹过,院子里的花树动了一下,苏凤瑾眼神犀利的看过去。 突然间一道寒光朝着自己面门袭来,苏凤瑾身体后仰,直接将摇椅翻了个个儿,挡住那刀锋,可一瞬间一子却被劈成两半。 苏凤瑾脚尖轻点墙壁,蹦到院子中间,挥手将折扇甩出去。 “啪啦!” 折扇也碎了掉在地上,巧烟大叫一声,“我近日才得来的好东西,小姐还没用几次呢!” “乔大哥,能不能别每次都来突然袭击?”苏凤瑾叹了口气,看着那椅子和折扇心疼。“虽说咱们苏家不差这点儿,可暴殄天物终究不好不是?” 自从乔厌庭回来,就一直受苏凤翊的嘱托,教自己提高武功。乔厌庭的方式比苏凤翊特别,每次苏凤瑾都是挨打,还要接受突然进攻。每日过的提心吊胆不说,还经常浑身都疼,不过她几天下来就惊喜的发现,武功进步神速。 乔厌庭像是没听到一样收了刀,“已经查到了。” 苏凤瑾没了摇椅,只好坐在廊檐下,“那宁流芳可是说的真话?” “不假!” “那就好。” “但也有差。”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就差翻个白眼儿,“然后呢?” “我问了宁家一个老婆婆,那老婆婆说宁流芳的母亲郎氏,当年确实是被卖到宁家的。宁家开始只是个村里的农户,幸好宁老爷考取了功名,一家的日子才好了起来。” 苏凤瑾不禁疑惑道:“既然是考取功名之人,想来也不会是买卖人口之人啊?” “嗯,郎氏被卖的是当地富户家做妾,宁老爷于心不忍,便用自家的田地换了郎氏。不过是短短一月的时间,郎氏的确被转了两家。” “那倒还真是个苦命的人。”苏凤瑾叹了口气。 永安王府。 索邑将手中的纸条看过后便在烛台上少了个干净,“母妃的意思我明白,但郎侍中的外甥女我是非娶不可。她看不上郎侍中多年来谨小慎微,又逢迎拍马,但他毕竟掌管门下,即便不敢玻正违失,但在朝中也是占有要位。他的外甥女也不过是要个侧妃之位,有何不可?” 石毅拱手一礼,“那属下这就去回禀贵妃娘娘。” “此事先不用回禀了。”索邑挥了挥屋子里的烟尘气,“母妃看不上的人,即便说了也是徒劳,等此事有了眉目再告诉她,她也就不能怎么样了。” 石毅皱起眉头,迟疑道:“只怕……” 索邑不耐烦的白了一眼,“有什么可怕的?你是本王的人,并非我母妃的人。” “是,属下明白。”石毅心中虽然觉得有几分不妥,但也觉得索邑若是能拉拢郎世华,也算是一个助力。 “另外,这两日东宫似乎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属下怕……” 索邑思忖片刻,将手中的宣纸随意折叠成各种形状,“该不会是东宫发现了咱们的人?” “属下却有此担心,上次右卫率的事情难免会让东宫疑心。” “上次也是本王操之过急,逼右卫率的太紧,不过好在本王及时出手,右卫率当场毙命。若是被抓到了说出什么,那本王的境地才是尴尬。” 石毅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上次东宫有所怀疑是必然的了,但陛下那边……” 闻言,索邑摇了摇头,“本王也已经将右卫率弟弟的事情告诉了陛下,陛下只以为右卫率是去寝殿刺杀寻仇,毕竟咱们还在点心里下了毒,也算能圆过这件事。只是……东宫若是有所防范,那才是得不偿失。” 想起右卫率,索邑不禁觉得可惜,又少了一颗棋子,却什么都没得到。 “王爷眼下不如把旧事放一放,若是东宫真有王爷您的把柄,也不至于隐忍不发。倒不如再谋划往后,属下觉得那个苏凤翊……他对太子来说,怕是一道攻不破的围墙。” 攻不破? 索邑冷笑,已经栽在自己手上一次的人,还怕他不会栽第二次吗? 石毅看着他的表情,心中骇然,“王爷切莫再想动手,苏凤翊不是无能之辈,颇有胆识,而今也已经引起了陛下的注意。若是太子卫率无故丧命,那即便陛下不想查,朝臣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本王不会那么傻,你就放心好了。”索戟将手中的折纸扔了,继而道:“既然是道攻不破的围墙,那何必费力气?这围墙若是能变成自己的,岂不是如虎添翼?” 石毅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王爷想收为己用?好是好,只怕……经过上次坠马的事情,没那么容易。” “谁说他坠马的事儿是本王干的了?有证据吗?不想让他成为太子伴读的人多了,何止是本王一个?” 石毅低垂下头不知道索邑的打算,但索邑虽然性格毛躁了些,还算是谋略不差,石毅跟随他多年,明白他的心思,也不敢多说。 索邑眼底泛出冷光,神色森凉,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了几分,“也是该会一会苏凤翊这个太子卫率了……” 而苏凤瑾早起练了功夫后,和乔厌亭、巧烟出了门。 三人站在一家铺子前左右看看,这才跨步走进去,店里冷清的要命,小二正趴在桌上瞌睡,见有人来了,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三位吃饭还是喝茶?” “你们掌柜的呢?” 小二上下打量一番,又觉得这三个人穿着华贵,没当做找事的人轰出去。“掌柜的好几天没来了,兴许是去了哪家生意好的铺子做工,我怎么知道?” 巧烟扁了扁嘴,不悦道:“不过问你一句,你倒像是我们欠了你的。” 小二见巧烟是个姑娘,冷眼坐在楼梯上,“我们这铺子周围都是秦楼楚馆,你一个姑娘家进来,我都没看不起你,你倒是威风起来了。” “你还有理了!我进秦楼楚馆了吗?我这不是进你们茶楼了么!”巧烟气的七窍生烟,还想要再教训一顿,苏凤瑾却直接扔出一锭银子。 “来个雅间!”小二接了,带着三人来到雅间。 苏凤瑾临窗凭栏,“这湖光山色美景当前,生意想不好都难,只可惜这家铺子怎么就冷清成这样?” 乔厌亭喝了口茶,眉目间淡然,“公子喝口茶。” 巧烟端过来递给苏凤瑾,她刚喝了一口,皱起眉头直接吐了出来! 第五十二章 合作下山寻岑析 “这茶莫不是馊了的!” “所以生意不好。”乔厌亭又喝了一口,像是喝不出来似的。 巧烟撅起小嘴,气鼓鼓的模样,“小姐到这来干什么啊?旁边……都是花街柳巷!” 苏凤瑾笑笑,那温柔乡和醉红楼之间的十个铺子中的一个,便是这家生意惨淡的茶楼。不过位置却是极好,后面便临湖,风景绝佳的位置怕是都让这铺子占了。 “本公子不只是要逛花街柳巷,还要买下来!”苏凤瑾转头看向巧烟。 “买?” 不只是巧烟,就连乔厌亭也看了苏凤瑾一眼,低头又喝了口茶,“就凭这茶,你生意好不了。” “乔大哥,我又没想卖茶。” 巧烟深吸了口气,趴在桌沿边,“小……公子那想卖什么啊?” 苏凤瑾拿着折扇敲了下她的额头,“卖你吃不了的东西。” “苏公子。” 门外传来敲门声,巧烟去开了门,“这位小姐,你找我家公子?” “宁小姐,来的正是时候。”苏凤瑾给乔厌亭和巧烟介绍了宁流芳,又请他们坐下。 “宁姑娘是我的朋友,我想要买下这茶楼,主要也是想给宁姑娘经营。” 这件事情宁流芳和苏凤瑾已经商量过,宁流芳虽然是个弱女子,但却精通商贾之术,虽然不知道苏凤瑾为什么要做这个,但宁流芳无条件相信她。 “这家茶楼是我一早就注意到的,风景很好,若是改了布置陈设,倒也马上能用。”宁流芳站起身来指着楼下的一块地方,“那里是后院,风景甚美,与湖勾连,若是姑娘们乘船到此,不仅风雅,画面也十分唯美。” 苏凤瑾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果真不错!” “等等!宁小姐刚刚说什么姑娘?你……你该不会是要开青楼吧?”巧烟顿时挑出重点,讶然道。 “巧烟姑娘……不知道?”宁流芳看向乐呵呵的苏凤瑾,了然笑道:“不是青楼。” “那就好!” “是歌舞坊。” 苏凤瑾似乎听到巧烟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逍遥寨。 赵十三有些心神不宁的站在山上,临风远望,辫子在身后飘扬起来。远处的苏凤翊蹙眉看着那较小的背影,一身暗红男装竟然生出几分飒爽英姿来。若非那抹红色鲜艳,只怕赵十三瘦的要融入山间似的。 “岑析还没回来?” 苏安神色凝重的点头,“少爷,莫不是真出了什么变故?不如奴才下山看看?” 苏凤翊叹了口气,“山下定然是有人拦了他们,若非如此,不管事情办的怎么样,岑析一定会回来的。他办事稳妥,不会让我担心。” “那现在怎么办?”苏安担忧的看着苏凤翊,“这片儿除了赵十三说的离洲十八寨,还有谁作乱?奴才倒是觉得此事蹊跷。” 自然蹊跷! 从赵十三说了那笔粮饷十八寨没动过开始,苏凤翊就觉得此时非同寻常。可京城的折子不会有错,说了是贼寇,必定是贼寇,更何况贪官污吏怎敢明目张胆的贪了半数之多。 有人走过去向赵十三禀报了什么,赵十三身形一动,转身飞速的跟着那人往回走。 “赵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十三斩停下看着苏凤翊,脸色不好,“大虎回来了。” 她说的是大虎回来了,可岑析没有回来。事实也是如此,苏凤翊看着奄奄一息的大虎,心中便掀起惊涛骇浪,岑析该不会是…… “大虎醒了?”赵十三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大虎?大虎?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大虎幽幽的睁开眼睛,看见赵十三就哭了起来,“寨主,我对不起你,那东西让人抢走了,岑析大哥他、他也被抓走了。” 赵十三捏着刀柄的手隐隐颤抖,指尖泛白,“谁如此胆大妄为?我离洲十八寨的人也敢动!” 大虎哭的泣不成声,但总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他们刚进了最大的当铺把东西拿出来,那掌柜的说要拿到后边给老板瞧瞧,这么好的东西他拿不定主意,岑析和大虎合计着也在理,但万万不敢让那掌柜的一个人拿着进去。 岑析便跟了进去,可大虎等了半天,也没见岑析出来,便要进去找。那掌柜的见拦不住,干脆把他给轰出来了,又编了一套说辞把大虎当成了个没钱又想要回点典当物的人。 大虎没办法想要回山寨来搬救兵,可到了山脚下,却发现有群匪徒堵在那。 “那群匪徒什么样?” “没什么特别,倒像是咱们十八寨的人。” “放屁!”赵十三怒吼一声,全然不信,“你是说十八寨的人抢了自己的东西,还想灭口不成?” “我没这么说,只是觉得这事儿未免太巧了。” 苏凤翊看了赵十三一眼,“赵姑娘莫急,我倒是觉得此事颇为复杂,不可妄下结论,但首先还是要找到岑析要紧,找到了岑析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赵十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的好听,怎么找?” 苏凤翊看向大虎,“旁的找不到,但那家当铺你应该是还记得的吧?” “记得。” 苏凤翊点点头,朝着赵十三看去,“赵姑娘,不如在下和你去一趟。” 赵十三盯着苏凤翊半晌,冷笑一声,眼底多了几道寒光。 苏凤翊顿时明白了她的想法,无奈的笑了,“赵姑娘怀疑我?” “怀疑你有什么不对?”寨中另一个人说道:“我们这里只有你一个外人,当时也是你让你那个随从去的。” 赵十三利落的抽出刀抵住苏凤翊的脖子,苏安挡在苏凤翊身前,“你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早就干了,还用得着你挡?” 赵十三白了苏安一眼,看向苏凤翊,“肉票,这事儿从头到尾该不会是你设计的吧?” 苏凤翊倒是不疑惑她会这么说,毕竟丢的是自己的人,也是自己提议让岑析跟着去的。赵十三和自己认识也没多久,怀疑也是必然。“赵姑娘若是信不过我,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赎金怕是别想了。” 赵十三无奈的捂着额头,警告道:“都到这份儿上了,你以为我还惦记那点赎金?我告诉你肉票,我赵十三的刀不是吃素的,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在离洲就敢杀了你。” “但凭赵姑娘处置。”苏凤翊拱手一礼,“只是眼下,生死未卜的是我的人,丢的是赵姑娘的东西,我们除了合作,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吗?” 第五十三章 自然保住东宫殿 与此同时,东宫。 喜公公站在门外候着,见不远处正走过来的崔朗儒,身后还跟着一个詹事府的人。喜公公连忙迎上前来,“崔大人安好,您可算是来了。” “喜公公有事?”崔朗儒疑惑。 “并非奴才找崔大人有事儿,而是殿下他这几日看起来心情不佳,也不准旁人在身边伺候,奴才想着崔大人来看看正好。” 崔朗儒倒是不觉有异,反正平日里索戟也没见多开心,他也鲜少和人接触密切。 “近日太子卫率也没过来?” 喜公公摇摇头,“奴才就是觉得因为太子卫率,才会这样。” 崔朗儒的脚步凝滞一瞬,想也没多问。 “詹事府可是有事禀报?” “微臣近日统计了殿下的私产,想要做些调整,这是詹事府整理出来的单子,还请殿下批示。” 詹事府毕恭毕敬的刚要呈上,索戟却皱起眉头,沉声道:“詹事府的人都去吃闲饭了吗?若是什么事情都要本宫亲自思虑,要你们做什么?” 啧,这心情的确不佳。 詹事府眼神朝着崔朗儒求救,崔朗儒干咳一声,打圆场道:“那你便下去自己酌情办理,但凡事需要殿下定夺的,你再来请旨。” “是。” 等詹事府的人出去,崔朗儒才看向索戟,“殿下,后天宰辅家举办了游湖的宴会。” “不去。”索戟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本宫不比旁人身份,怎可参与这些游乐之事?” “微臣明白,殿下身份有别,的确不应该过多接触朝臣子女。那便由微臣和太子卫率代替殿下前去即可。” 索戟蹙眉放下手中的书册,问道:“你们两个去?” 心中不满,他们两个倒是好兴致,自己不去,倒是给他们两个游山玩水的机会了。 “殿下有所不知,庄先生和段公子也会出席。庄先生一直漂泊四海,各国游历,前一阵子刚刚从燕国归来,这次得见聆听一二实属难得。段公子乃是宰辅嫡子,在世家子弟中举足轻重。殿下不去也罢了,臣等总要去给殿下笼络下人心。”崔朗儒除了授课,还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 索戟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却不痛快,“本宫需要你们两个去笼络人心?若是笼络有用,那朝臣可还有正派?” 崔朗儒不可置否的点头,“殿下说的在理,不过殿下性子冷漠,世家子弟觉得殿下威仪万千是自然,可难免有不亲近之情。若是永安王去了,利用人心……” “哼,你倒是想的周全!”索戟白了一眼,将书册仍在桌上,起身从屏风后面进入了内殿。 崔朗儒淡漠的勾起嘴角,知道索戟这是气了。 索戟没打算理会崔朗儒,自然也不肯去参加什么游湖,相比之下他更关心铁骑卫剿匪之事。他打开离洲传回的密函,看了之后便在烛台焚了。 “夺魄!” 话音一落,一道黑影瞬间从梁上飞跃而下,“殿下吩咐。” “近几日太子卫率可有什么动静?”索戟问出这句话,觉得心里轻快了不少,却又觉得空落。自己难得信任,可信任之后却不免觉得惶恐,想要知道他的举动,知道他在做些什么,是否……真的和自己一心。 夺魄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尴尬,“太子卫率除了在自己府上,就是、就是……” 索戟眉间轻挑,冷笑一声,“怎么?他还能作出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并非如此,属下只是不善此言。太子卫率近日总是出入秦楼楚馆,属下便没再跟下去。” 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沉默了半晌之后,索戟突然冷笑一声。 夺魄的心颤抖一下,他知道索戟不说话的时候,更加可怕…… 次日,未等索戟宣召苏凤瑾,便见朝晖宫的人过来,索戟只得更了衣跟着前往中宫。 伏皇后见他过来很开心,叫人拿了新做的糕点来尝。索戟不好拂了伏皇后的面子,只得拿起来吃了一口,却觉得除了甜腻没什么新鲜。不由想起那糯米枣糕来,便将手里的放下了。 “怎么?不合胃口?” “太甜了些,上次凤翊倒是给儿臣带过些他妹妹做的糯米枣糕,很是清香。” 伏皇后笑着点点头,“苏尚书的千金啊,难得。” 听伏皇后说了这话,索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语会让人引起误会,“母后,儿臣并无他意。” “母后也没旁的意思,只要你自己个儿喜欢就好。”伏皇后说完,又见索邑要开口,连忙说道:“母后说的是糕点。” 索戟尴尬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母后找儿臣来可有事?” “明日游湖,上次宰辅夫人来特意说过想要邀你,你虽贵为太子,可也应该多和同龄人接触接触,母后总是觉得这东宫把你给规矩住了。”伏皇后叫人来给索戟添茶,“更何况庄先生也去,大家难以得见,母后还想求一副字画。”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原本索戟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可索戟怎么会不知道伏皇后打的什么主意? “若是母后真的想求字画,儿臣让朗儒去也是一样的。若是母后还有其他的意思,那只怕儿臣便难做了。”索戟皱起眉头,将茶盏盖上。 一旁的宫女楞了一下,转眼瞧着伏皇后冷静的脸色,待伏皇后挥了挥手,她才敢垂首退下去。 “你又何必为难一个添茶的宫女?” “母后知道儿臣为难的并非是她。” 伏皇后皱紧眉头想了想,开口道:“母后知你不喜那段紫衣,只是段宰辅朝中地位显赫,段紫衣又是他掌上明珠。你内宫无得宠之人相助,外朝无得力之人相帮,想要坐稳东宫之位,唯有纳妃这条路。” 见他不语,伏皇后又柔声说道:“吾儿聪慧,知道母后是为了你好,若你只是个王爷,母后绝不会怂恿你去争夺什么,可既然你生来便是嫡出东宫,那若保不住便是死路一条,绝非放弃那么简单。” “儿臣对男女之情尚无期待,也无意娶妃。” “段紫衣对你一片真心,你们夫妻会和美的。” 索戟面色冷凝,站起身来,“利益的捆绑若是能把夫妻日子过的和美,那才叫笑话!母后若是担心儿臣这东宫之位,大可不必,只要母后保得住这中宫,那儿臣也自会保得住东宫。” “你!” “儿臣告退!”说罢,索戟便冷着脸拂袖而去…… 第五十四章 臣子需尽心便是 彼时,苏凤瑾看了看图纸,叠了几下塞进巧烟手里,“我都说了,只要宁小姐觉得成,那就按照她的意思即可,我也不过是说说我的想法。不必特意拿给我看,你回头和她说,那边全权交给她做主。” 特意换了男装的巧烟嘟起嘴来,再度确认道:“公子当真要开歌舞坊?” “这事儿就别纠结了成吗?” 巧烟似乎对这档生意很是不满,问了好几次,不过一提起店铺里的事儿,她却乐颠颠的很是上心。 苏凤瑾起身朝外走,身后的姚氏从屋里出来,“又做什么去?最近怎么总往外跑?” “娘亲,我这不是事忙么!”苏凤瑾撒娇的搂住姚氏,“好娘亲,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姚氏嗔怪的冷哼一声,随后从罗妈妈手里拿过食盒,“我可不用你给我带。这是我和罗妈妈研制的新糕点,你带去吧。” “带哪儿去?” “东宫啊!”姚氏戳了下她的额头,“上次不是说了,若是殿下喜欢,再给他做一些的么,怎可言而无信?” 提起东宫,苏凤瑾不觉有些恍惚,自己似乎已经有些日子没去东宫了。自打上次喜公公说没有宣召便不用去东宫,她就没见过索戟,这几天一直在忙铺子的事情,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怎么了?拿着呀!” “哦,我是觉得娘亲不必这么麻烦,殿下他或许只是说说而已……”苏凤瑾低垂下头摸了摸鼻子,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姚氏见她这副模样,猜不透是发生什么事儿,但劝慰道:“你这孩子平日最是懂事,可如今却傻了。” “君君臣臣,自有道理,为人臣子,自然要为人忧心。殿下可以随便说说,但你却不能随便听听。忧君之愁,念君之想,这才是为人臣子的道理。”姚氏责备的看着她,“既是为人臣子,殿下带你又好,你便该事事为他着想。没有错了的君主,只有错的臣子。” 苏凤瑾点头应承着,“凤瑾记下了。” 既然姚氏这样说了,苏凤瑾觉得很有道理,出了门便与巧烟分开,自己去了东宫。到了东宫门扣求见,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喜公公走出来。 “见过喜公公。” “太子卫率今日怎么来了?”喜公公笑呵呵的见礼后说道:“殿下不在东宫,早起去了朝晖宫,兴许是不太高兴,回来之后更衣后便出门去了。” 苏凤瑾脸上的笑意少了几许,“这么不巧,殿下可有带侍卫?” “殿下安危要紧,自然是要带的。” “那便好,殿下身边还需有人护着才行。”在苏凤瑾的记忆中,索戟的身体一直不算强健,除了骑射之外也没听说过他有武功傍身,出门却没叫太子卫率保护,难免有些担忧。 喜公公看她一眼,“太子卫率还有事?” “哦,烦劳喜公公把这个给殿下。”苏凤瑾将食盒交给喜公公,“那微臣便告退了。” …… “他没说些旁的?”索戟打开食盒,看见里面几样精致的糕点,还有一碗藕粉葡萄酪,四周用冰镇着。 喜公公笑道:“太子卫率问,殿下出门可带了侍卫?奴才说带了,他才放下心,说那边好,殿下身边需得有人护着。” 索戟的嘴角勾起,拿起藕粉葡萄酪来尝了一口,“算他有心。” 喜公公不知索戟说的‘有心’到底是藕粉葡萄酪,还是那句‘需得有人护着’。不过看着索戟嘴角极淡的微笑,才松了口气,多日来的阴郁一扫而光…… 夕阳下下,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里,坐着身着男装的赵十三。她眼睛盯着外头的动静不敢放松片刻,身边的大虎紧张的捏着拳头。 “寨主,肉票该不会也被扣了吧?” “不可能!”赵十三一口咬定,“他那么聪明,除非是故意的。” 前面坐着的车夫乃是逍遥寨唯一动脑子的,没上山之前给人算命为生,后来被个有钱的公子刺瞎了一只眼,逃上山去的。赵十三本不屑要他,可见他实在可怜,身子又弱,扔出去只怕被人宰了,才勉强留下。 瞎半仙儿摸了摸胡须,“寨主这次说对了,我也觉得那肉票不会出事儿。我会看面相,那人虽然双腿有问题,可却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又是从京城来的,估计身份不凡。” “身份不凡还不是落在咱们逍遥寨了!”大虎嘟囔一句,却被瞎半仙儿拍了下脑袋。 “大虎啊大虎,你懂什么?咱们逍遥寨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大的人物?他那副样子明明都对生活没什么希望了,却依旧平淡镇定,我倒是觉得他……将来必成大器。” 赵十三许是累了,一屁股坐在马车里,“算了,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咱们这次能不能成功吧?” “何为成?何为败啊?” “瞎半仙儿,你别跟我拽文的,我就问你那玉楼能不能拿回来?那肉票会不会出事?” 瞎半仙儿靠在马车边上深吸了口气,表情郑重,“寨主,实话和你说,出来的时候我卜了一卦。” 大虎嘻嘻的笑了,当个乐呵,“怎么说的?” “是福也是祸。”瞎半仙儿看向赵十三,“寨主跟那肉票,是缘也是祸。不过卦象倒是说了,这次跟着肉票出来,可是大吉之兆!” 当铺内。 掌柜的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位贵公子,他是个有眼力的,身上的袍子虽然普通,但一眼就看中了他腰间的玉佩。 “这位公子,可是喜欢小店的什么物件儿?” 苏凤翊沉默不语,多了几分高傲的气质。苏安不客气的说了句,“这些东西,我家公子瞧不上眼,换点好东西来。” 掌柜的一听,这可是个大客户,不过却没有那么心急。 “公子,您看看这个,这可是前朝宫里出来的花瓶,市面上都已经没了。” 苏凤翊冷笑,看也不看,便说道:“都说离洲你家生意最大,拿个假货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掌柜的瞧不起我家公子!莫不是觉得我家公子买不起你们的玩意儿?””苏安不悦的皱起眉头。 闻言,掌柜的连忙赔笑,“二位别生气,我这就进去请示东家,必定让公子满意。” 苏凤翊突然抽出苏安手中的长刀,唰的一下抵在掌柜的脖子上,“不需劳烦掌柜的亲自去……” 第五十五章 解救被困宁流芳 当铺后院,一个中年男子皱起眉头,“什么都没看上?一眼就看出那花瓶是个赝品了?” 伙计跟着他步履飞快,“当真,二话没说就拔了刀,只怕是有来头的。” “那可是大内的东西,外头的人一般看不出,这下说不定真是麻烦。”男子加快了脚步走到前边店铺内。 只见掌柜的双腿发抖,见到男子直接跌坐在地上,“东家救我。” 苏凤翊利落的甩了个刀架势,收入刀鞘。拿起茶盏来,镇定自若的抿了一口。 “这位客官有话好说,我是这里的东家,姓吴,名兴财。我家掌柜的有眼不识泰山,拿出破烂玩意儿给客官,若是客官真有兴趣,不妨进里边看看。”吴兴财叫了个好名字,也生了张能生财的嘴。 此时苏安又白了一眼,“我家公子岂是你能随意使唤的?呼来喝去,成何体统!” “这……” 苏凤翊勾起嘴角,见吴兴财一脸为难,这气势才算做足了。“吴东家不必为难,若你那些好东西不方便拿出来,那不妨在下典当一样东西。” 吴兴财走进了两步,弯着腰询问道:“不知客官想典当点什么?” “一把刀!” “什么刀?” 苏凤翊笑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块令牌,“一把要你命的刀……” 与此同时,京城。 湖边的风景此时已经很好,夏荷亭亭玉立,弥漫着一股香气,晚霞余辉照耀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苏凤瑾没直接去前面的铺子,策马绕道看看湖光山色。 若是按照自己和宁流芳的想法,这一带都要种些花树翠竹,再挖建一条小溪,曲折迂回的那种…… “公子!” “嗯?巧烟?”苏凤瑾下马看着大汗淋漓的巧烟,“什么事急成这样?” 巧烟拍了拍胸脯,“今日宁小姐没来铺子,奴婢觉得不太对。刚刚乔大哥去郎府悄悄打听,才知道永安王已经去过郎府了,想必是因为婚事。” 苏凤瑾眼神一转,问道:“乔大哥现在在哪儿?” “乔大哥怕出什么事儿,一直在那边盯着呢!” 苏凤瑾欣慰的点点头,身边这几个人倒都是懂自己心思的。“你收拾收拾把铺子关了就回府去,我出去办点事,不必担心。” 苏凤瑾一路策马来到郎府后头,乔厌庭果真在那里。 “乔大哥,一会儿你给我盯梢,趁天黑我去见一下流芳。” 乔厌亭一愣,“你要把她抢出来?” “抢出来有什么用?” “那你进去也没用。” “我就不能进去干点别的了?” 乔厌亭轻哼一声,闲散的靠在墙上,“要是能干点别的,我也早进去了。” 这回轮到苏凤瑾愣了,不解道:“什么意思?” 乔厌亭双手抱着肩膀,一副苏凤瑾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里面都围住了,顾及是怕宁姑娘跑了。今日永安王来过,我刚刚爬上墙看见里面有不少侍卫,别说是你,我想悄无声息的进去,也难。” 既然如此,苏凤瑾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她拍了拍手又上了马,“那我就从正门进去!” 郎家宁流芳的卧房之中,郎世华怒火中烧的走来走去,看着一脸宁死不屈的宁流芳,恨不得掐死她了事。 旁边的郎夫人白了一眼,“我说外甥女啊,你好歹也体谅一下你舅舅,他在朝中容易吗?如今永安王都屈尊降贵的来府上了,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若是死活不肯,那岂不是连累了全家?” “我早就说过,宁做庄户妻,不做富贵妾,是舅舅不听,怪我不得。” “你说的那是小门小户,如今是永安王,何等尊贵?怎么能比。”郎夫人皱起眉头,一脸的虚情假意,“若不是你妹妹还小,我也不会非要来求你。舅母知道你脾气硬,可永安王也不是普通的王爷,将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也是贵人了!” “说什么呢!”郎世华连忙堵住郎夫人的嘴,“这种话你也敢说,真是昏了头了。” “我这不也是给流芳讲清道理么。” 郎世华坐下来看着宁流芳,“流芳,我知道你怨舅舅,但舅舅也不全然是为了自己。你如今年龄也到了,该寻门亲事的时候了,永安王相貌出众,人品不凡,身份也是尊贵的很了。” 宁流芳并不言语,郎世华又刚要说什么,却有小厮来禀报,“大人,有客来访。” “什么人也不见。”郎世华有气无力,只想让宁流芳死心。 小厮却有些犹豫,“那位客人兴许是料到大人会这么说,所以叫奴才传话,说大人若是不见,只怕会后悔。” 郎世华一听,和郎夫人对视一眼,连忙赶过去。郎夫人又安慰了宁流芳几句,这才离开。宁流芳听了刚才小厮传的话,心中已有八九。她走出房间看了看四周,倒是没什么旁人,兴许是怕她起疑,都在外头。 宁流芳的院子恰好也在偏远处,离后巷不远,每次出去也都是从后门溜出去,并不曾有人发现。 “绫罗,你过来。” 不一会儿,外面一阵慌乱的大喊,“有人落水了,快去救人!” 宁流芳听着四下没了动静,这才拿起柜子里的包袱跑出院子,没敢直接去后门,在墙里压低声音,“乔大哥?乔大哥!你在外头吗?” 靠墙站着犯懒的乔厌亭一听,手脚利落的爬上墙头,他蹙眉看着宁流芳身上的包袱,“宁姑娘,你这是要离家出走?” 虽说是在逃命,可宁流芳也忍不住一笑,“乔大哥快别问了,赶紧救我出去。” 前厅看。 苏凤瑾拱手行礼,“苏某见过郎大人。” 郎世华皱起眉头打量着苏凤瑾,也未曾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位青年才俊。但既然敢说那样的话,想必是有来头的。 “阁下是?” “打扰郎大人了,苏某刚刚口无遮拦,还请郎大人勿怪。”苏凤瑾微笑的看着他,“在下苏凤翊,东宫太子卫率。” 郎世华瞬间僵硬了脸色,心里跟打鼓一般,永安王刚来过,太子的人又来,这可不是苏某好事儿。郎世华面上却十分喜悦,“原来是苏卫率,下人眼拙,不识贵客。” “郎大人客气了,苏某来只是为了一件事,事关郎家生死!” 郎世华的心咯噔一下,“不知卫率所为何事?” 第五十六章 聚散有时总无常 离洲,当铺。 吴兴财见了那玉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知贵客来访,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苏凤翊冷笑一声,“好啊,竟然还记得这令牌呢,看来也不是全然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又听命于谁!” “奴才不敢忘老将军恩情,只是不知公子是老将军的什么人?”吴兴财褪去商人嘴脸,但是多了几分严肃。 “镇南将军的恩情,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来祸害他死后声名的?” 苏凤翊未回答他的身份,却铿锵有力的质问道:“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但我需要你记住,镇南将军虽去了,但他的后人和声望还在。你若是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定不会放过你。” 吴兴财低垂下头,“奴才不敢。” 见状,苏凤翊白了一眼,神色倨傲,“我看你胆子大的很,不像是不敢,连我的人也敢扣!” 吴兴财商贾多年,自然聪明,立刻想起前几日刚刚出的事儿。 “公子说的可是前几日带着玉楼来的人?” “你还知道!” “公子勿怪,那人、那人并不在奴才手里。” 苏凤翊手中摩擦着那枚令牌,“那你倒是说说人在哪儿?玉楼又在何处?” 一听这话,吴兴财赶紧擦了把汗,回道:“公子,其实老将军去的这些年……离洲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奴才已经、已经掌控不了局面了。” 原来,镇南将军在世之时,离洲乃是他兵将所在之处,后来老将军死了,离洲的亲随也就散落了。苏凤翊也是进入当铺看见那些熟悉的记号才知晓,这是镇南将军的旧部。 只是吴兴财讲述了这些年离洲的变化,老将军旧部散落,从前安排的人也都失去联系。而后出现一队势力,暗中把控着离洲。这些商户需得听命行事,否则都会惨遭横祸。 那日大虎和岑析前来典当,那玉楼不知何处便被人盯上了,有人命令吴兴财,将那玉楼占为己有,岑析不肯便私自闯入后院争执起来。被那暗中之人抓起来,带走了。 “暗中之人是谁?” “奴才也不知,那人从来不露面,不过看他们的兵器齐全规整,不像是随意聚之的乌合之众,但言谈举止之中似乎并不是官场的人,倒像是贼寇之流,行事谈吐十分粗鲁。” 苏凤翊沉思半晌,才道:“那你们如何联系?” “不曾联系,只是他会定期来收银子。” “收什么银子?” 吴兴财尴尬的笑着解释,“公子想必应该清楚,做生意嘛,总得给官府和道上的人点好处,否则这生意怎么能太平呢?” 说到这里,吴兴财又恍然大悟的说道:“对了,公子,奴才记得每次他来的时候,身上都会沾染些鱼腥。” “鱼腥?”苏凤翊眉头紧锁,而且是每次都会,如此说来这味道应该不是意外。 吴兴财和苏凤翊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了几分了然。 就在赵十三快要冲进去救人的时候,苏凤翊和苏安从当铺走了出来。赵十三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几人驾着马车在约定好的地方汇合。 苏凤翊被苏安抱上马车,笑看着赵十三,“赵姑娘久等了。” “怎么样?”大虎年纪小,性子急,直接问着,“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瞎半仙儿笑着摇头晃脑,“大吉!大吉!” “半仙儿果然能掐会算。”苏凤翊眯起眼睛笑着,他让苏安把包裹交给赵十三,“这是要回来的银两,虽然不比之前预想的多,但也能够逍遥寨撑一阵子。” 赵十三看着这银两眉头不展,总觉得心里又地方没落下。 苏凤翊看着她说道:“银子已经拿回来了,其余的若是哪天赵姑娘再碰上难处,大可以去店铺周转些,我已与掌柜的达成协议,他不会为难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瞎半仙儿放下酒葫芦,“哎,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有半仙儿在,我也放心些。” “等等!”赵十三拉着苏凤翊,“你那个随从呢?该不会是被傻了吧?” 苏凤翊看了眼她的拉着自己的手,“我就是要去寻他。赵姑娘不必挂念,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 赵十三站在夜风中看着马车远去,心底不知怎么的,虽然拿到了银子,但没那么畅快。 大虎挠了挠头,“这回好了,肉票没了,马车还送给人家了。” “哎呦,人家行动不便,你总不能看着那随从推这个轮椅满街走吧?”瞎半仙儿喝了口酒,“陌路人,终究会走的,咱们也该走了。” 永安王府。 石毅走进殿内,“王爷,都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按照规矩准备的,只要陛下点头,立刻就可以给郎侍中那边送去。” “嗯,父皇一直盼着我纳妃,虽然这只是个侧妃,但父皇也会同意的。”索邑转过身来,擦拭着手中的剑,“明日段府张罗的游湖宴,庄大师也会去,父皇欣赏庄大师的画作已久,若是明日能得到,父皇定会对本王赞赏有加。” “庄大师盛名在外,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王爷有何打算?”石毅蹙眉看着索邑, 索邑收起剑来,扬声问道:“叫你准备的雪中佛莲准备好了吗?” 石毅朝着门外的小厮招了招手,小厮捧着精美的盒子走进来。索邑蹙眉有些不悦,“就这么点儿?” “雪中佛莲本就难得,能弄到这么一点,属下已经尽力了。” 索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道:“好好留着,明日能派上大用场。还有,段文衫明日是不是也会去?” “段公子和庄大师关系不错,自然会在。”石毅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索邑提醒道:“王爷,段宰辅家和中宫关系不错,您现在又要纳郎家外甥女为侧妃,您可千万别起什么旁的心思。” 只怕段文衫不会留情面,到时候这位脾气毛躁的永安王万一当场失了脸面,和段文衫闹上一闹,只怕关系就更僵了、 索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本王没那个意思,石毅啊石毅,你也别总把本王当个不懂事的孩子。” “那王爷是何意?” “段文衫似乎和恒昌侯世子齐莫疏的关系不差,那想来康王淑也回去吧?”索邑勾起嘴角,笑容里藏着的尽是算计! 第五十七章 一片丹心不负卿 次日一早,苏凤瑾便和巧烟去了铺子,乔厌亭站在铺子门前,头发上还沾着露水。苏凤瑾皱起眉头,“在这儿站了一夜?” “宁姑娘不能去客栈,生怕被人查出来,只能在里头临时对付。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和她共处一室,只能站在这儿守着,主要也是怕半夜出什么意外。”乔厌亭开了铺子的门,三人走进来。 宁流芳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苏公子,昨晚多谢搭救。” 苏凤瑾笑着坐下,“要谢就谢乔大哥吧,他救你出来又守了一夜,着实不易。” 宁流芳诧异的看向乔厌亭,“乔大哥昨夜在外头?” 昨夜宁流芳明明让乔厌亭先回去了,可没想到他却在外头,早知道……宁流芳本想他进来也无妨,可也想到乔厌亭怕是避讳男女之别。 “算了,今晚乔大哥你就住在里头吧,这么多间房,也不至于说什么共处一室的话了。” 苏凤瑾瞧瞧宁流芳,“流芳,你的事情我已处理了,郎世华是个聪明人,不会再来,从此以后……只怕你就不在这世上了。” 宁流芳不知苏凤瑾用了什么办法,但却心里松了口气,朝着苏凤瑾行礼,“苏公子大恩,流芳铭记于心。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在这世上的是我这个人,不是名字。” 见此,苏凤瑾欣慰的笑着点点头,“你能想清楚就好。” 宁流芳起身看向乔厌亭,“乔大哥,你也听到了,从此以后我无家可归,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乔大哥是江湖中人,江湖儿女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吧?” 二人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清秀的脸上带着几丝释然。 苏凤瑾心情不错,也好在宁流芳并没有追问她和郎世华说了什么,苏凤瑾转了一圈,楼里头还处于百废待兴的阶段。她交代几句,留下三人打点铺子,自己便去找崔朗儒了。 京城之中半数的宅子或许是官员的,聚集之处无不热闹繁华,但苏凤瑾策马找了半天,才在街市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崔府”。 “崔大人这住处可是让我好找,连个匾额都不挂的?大人住的也太隐蔽了些,莫不是怕旁人慕名而来,打扰了大人?”苏凤瑾指了指空荡荡的大门,心底有些无奈。 崔朗儒无奈笑着将她引进门,“慕什么名?” “好歹也是太子太傅,位近东宫,巴结的人不少吧。” 崔朗儒笑着摇了摇头,一身青灰色的衣衫儒雅淡然,“你看看我这府邸,像是有人来巴结的吗?” “果然也不像。” 苏凤瑾第一次来崔朗儒的府邸,可以说朴素的不能再朴素,不大,装饰的也极为肃静。若不是知道,肯定以为是哪个寒门学子的府邸。 “苏公子见笑了,想必尚书府比这好的多,委屈公子了。”崔朗儒说罢,便亲自倒了茶。 苏凤瑾连忙摆手,“崔大人可千万别这么说,家父为官也清廉的很。” 闻言,崔朗儒但笑不语,而后才道:“此时还有些时间,也不忙去凑热闹。倒是有个消息同你说,铁骑卫已经到了离洲。” “可我并未接到消息。难不成……” “白夜统领用兵如神,并不是从管道去的,而是乔装到了附近,想要出其不意。让白夜统领去剿匪这主意还是你出的,此事多亏你有胆识,白夜刚正不阿,为人正派,即便不会亲近太子,但也绝不会投奔永安王。”崔朗儒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不能让永安王占了便宜去。” 崔朗儒抬起眼帘看向她,“苏公子似乎对永安王有点……不一样的执着?” 苏凤瑾笑着撑着手臂,“崔大人熟识,我也就不拘礼了,永安王与我有深仇大恨,这你也是知道的。” “因为坠马之事儿” 听及此,苏凤瑾眼底多了几分冷冽,“算是吧。” 崔朗儒捏起桌上的棋子,“其实之前我觉得苏公子没多大兴趣做东宫伴读,那日在校场若是没出坠马之事,只怕苏公子也会明哲保身,远离东宫和永安王这两个是非之地。可如今我倒是觉得苏公子没那么纯粹了!” 听了这话,苏凤瑾眼神看向崔朗儒与他对视,不得不承认他很敏锐,之前苏凤翊为保苏家太平,自然不会蹚浑水,可如今是她苏凤瑾,带着前世仇怨,难保不被人察觉到她的怨恨。 “还请问苏公子,为何投奔东宫?” 苏凤瑾身子靠前,和崔朗儒更近几分,低声道:“敢问崔大人,可是东宫想问?” “非也。” 苏凤瑾嗤笑道:“那我便告诉崔大人也无妨,我投奔东宫是出于无奈,但也是本心。永安王为人阴狠,手段毒辣,有勇无谋,心存妄念,并非明主。东宫和永安王夙愿已久,我虽身处其中无法自拔,却也是真心想要辅佐东宫殿下。我真心实意的希望殿下能继承大统!” 崔朗儒的眼神里带着探究,“苏公子这话未免虚了些。” “虚也无妨,受用就好。我知殿下未必真心信我,但我确实想要让这大梁江山交到一个心怀天下之人手中。” 两人安静了片刻,崔朗儒放下茶盏,“苏公子,不管你到底为何辅佐殿下,是名利富贵也好,是心存天下也罢,但求有朝一日若是殿下蒙难,不要辜负殿下才好。” 苏凤瑾和他对视着,苏凤瑾知道,此时的崔朗儒并不是太子太傅的身份求她,更像是先生对学生的爱护,也似知己的怜惜。 “有我在,殿下不会蒙难!我等身为臣子,怎可身未死,却让殿下蒙难的道理?崔大人不管信不信我,但我身会挡在刀尖之前,心亦会守在殿下之前,我一生所求皆系殿下身上,又怎会让他蒙难?” 崔朗儒听了这话,眼底闪闪发亮,似是有激动和泪光。他站起身来拱手行礼,谦恭而感激,广袖垂下是个真正的儒士。 “崔某多谢苏公子此言,多谢苏公子给殿下之庇护!” “崔大人快起!你我都是殿下之人,何必如何?”苏凤瑾抬着他的手臂,不禁有些难为情。 崔朗儒释然一笑,“凤翊啊,我只感叹殿下待你与旁人不同,却今日才知凤翊待殿下亦是丹心一片。殿下……没有看错人。” 闻言,苏凤瑾紧张的背过手去,捏紧拳头问道:“殿下他……待我不同吗?” 第五十八章 拉拢无效誓对立 远处青山连绵成了淡蓝色,像是有云雾笼罩,午后的阳光洒在湖面上形成粼粼波光,像是翠玉一般闪动跳跃,湖面上不时有清风拂来,夹杂着荷花香气。今日并非日头很足,又过了午后,水面上是乘凉的好去处。 湖边的亭子里已经站满了衣着华贵的人,说说笑笑的等着登船。 段紫衣今日打扮的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娇媚,脸上却挂着几分期盼和焦急,应和了身边的人,这才走到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身旁。 “哥哥,你说殿下他会来吗?” 转身看着段紫衣的男子勾起嘴角,相貌白净清隽,头上的玉冠更是显出君子之风。“妹妹放心,殿下来与不来关系本就不大,今日请众人游湖,本就是为了结交朋友,你又何必心心念念殿下呢?” 段紫衣神色有些不悦,“可是我来就是为了见殿下的。” 段文衫听了略有失望,依旧耐着性子劝道:“紫衣,你是段家的大小姐,也该有自己的尊荣和骄傲。” “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我追着殿下,可我就是仰慕殿下,反正紫衣已经打定主意非殿下不嫁。” “紫衣,若是殿下也钟情于你,我和父亲都不会强加阻挠,但若是殿下不喜欢你,就算倾尽段家之力权利辅佐殿下,他也不会把你放在心上。”段文衫博学多识,成熟稳重,明白这世道很多东西强求不来。 “罢了罢了,我也不同你分说,我自会证明给你看我的决心。”说罢,段紫衣转身离开去了女眷那边。 段文衫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朝着来人看去,只见崔朗儒走了过来,“崔大人,文衫有礼了。” “今日既是出来游玩,就别叫大人了,我本就和众位年纪相仿,叫了大人反而觉得老了。” 崔朗儒和众人笑笑,这才介绍了苏凤瑾,“这位是太子卫率,苏尚书长子苏凤翊。” 几人见礼,这才罢了,段文衫看着苏凤瑾说道:“苏公子才名远播,在下一直在外游历,未曾见过,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段公子客气了,苏某才是对段公子久仰大名,能得庄大师青睐之人,怎会普通?”苏凤瑾对这位段文衫的印象不错,没想到段宰辅身居高位,长子却如此彬彬有礼。 今日湖上分为两船,前后照应,男女分开,离得不远。 上船之后游走几圈,对湖上风光颇为欣赏。苏凤瑾也是第一次来游湖,渐入佳境难掩开心,在甲板上走到半路,却差点和一个人装个满怀。 她连忙拱手行礼,“一时之间没注意,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苏公子客气了!” 听到这声音,苏凤瑾的心顿时揪紧了,她咬了咬牙这才抬起头来,换上一副淡笑。看着眼前这张脸,她恨不得直接刺他一刀,取他性命,可她不能。 若是直接让他死,那才是解脱,前世被欺骗,被灭族,最后惨死,岂是单纯的生死报复那么简单就能救赎? 苏凤瑾要让他失去最在意的东西,一次次觉得唾手可得,又一次次失去…… “原来是永安王,苏某莽撞。” 索邑笑着站在围栏边,“苏公子已经道过谦了,本王也不计较,更何况是本王突然出现,也并非苏公子的过错。如此美景,苏公子若是一再浪费在道歉上,岂不辜负?” “那苏某就告退了。” 实在没想到索邑也在船上,苏凤瑾不想和他共处,每次看到他都会重温一次前世。 “苏公子何必急着走?本王也是一个人,不妨聊聊?” “永安王想聊什么?苏某才疏学浅,没规矩的很,只怕入不了永安王的眼。” 索邑勾起嘴角凑近了些,“苏公子似乎很怕本王啊。” 闻言,苏凤瑾挑眉看着他,“怕?永安王贵为皇子,苏某不过是一介臣子,自然……” “本王说的不是这个。”索邑打断了她的话,“苏公子是怕太子误会你和本王在一处?” 这话说的,倒好像苏凤瑾和索戟有个什么,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难怪太子对你青眼有加,你对太子的确忠心耿耿,连和本王说句话都觉得是背叛不成?放心,本王没那么狭隘,不过是有爱才之心。” 爱才之心?哼,若非有索戟,他又怎会注意到自己! 苏凤瑾负手而立,不卑不亢的道:“王爷真会说笑,东宫一心为国,从无半点私心,微臣也不过是奉忠职守,何来背叛之言?莫不是王爷您有什么旁的心思,倒是让微臣误会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难怪太子对你不同。”索邑瞟了眼湖面,又道:“苏公子应当知道,本王与太子兄弟同心,同心到他喜欢的东西,本王也喜欢,他看重的人,本王也同样看重。” “如何?” “苏公子是个人才,别因为一点小事而和本王伤了和气,也莫要因为误会而对本王心有不快。东宫平静,或许没有苏公子施展才华之处,本王……” 苏凤瑾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敢问王爷是什么误会?” 索邑的眼底闪过一道复杂,一时之间愣住了。 “敢问王爷所说的误会是什么误会?苏某倒是不知和王爷之间有什么误会?莫不是王爷做了什么让苏某误会的事?”苏凤瑾一脸坦诚笑意看着他。 索邑半晌未回答,冷漠的笑了,“不曾。” “既然不曾,苏某也没什么好误会的了。” 说完,她行礼想要离开,可索邑却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王爷这是何意?” “苏公子,本王还是第一次被拒绝的这么干脆。”索邑深吸了口气,随后倾身到她耳侧压低声音道:“你就这么确定东宫是本王的对手吗?” 这话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索邑也算是大胆了,竟然敢直接说出这话。不过也附和他一贯风格。 背在身后的掌心已满是粘腻的汗,苏凤瑾本就对索邑恨之入骨,如今又谈到这个话题,怒火中烧。 “还是你觉得你会是我的对手?苏公子是个明白人,东宫势微,你莫要上错了船才好。” “多谢王爷厚爱,只可惜苏某福薄。”苏凤瑾白了一眼侧身离开。 索邑面色渐冷,恼怒间,一把抓住苏凤瑾的肩膀,心中惊讶这肩膀竟纤细异常。 “站住!” 第五十九章 突然出现为解围 “放手!” “放手!” 苏凤瑾震惊了一下,那两声‘放手’却并非出自苏凤瑾的。 索邑也是惊讶,嘴角多出几分不屑来,“苏公子的面子还真不小啊,引得太子和段公子都为你出头。” 此时另一艘船缓缓靠近,船头上那临风玉立之人一身月白衣裳,袖口滚着银灰色的云纹边,整个人笼罩在阴郁之下,肃穆而又沉静。 身后的段文衫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索戟的手摆了一下,又看向索邑,“永安王对太子卫率可是有什么不满?” 此言一出,索邑便笑着放开握着苏凤瑾肩膀的手,解释道:“太子误会了,本王不过是在和苏公子探讨问题,哪有什么不满?若说真是有什么不满,那也只能是苏公子对本王吧!” “既然如此,那还请永安王以后莫要和卫率动手,他出手没轻没重,只怕误伤了永安王。” “太子倒是对苏公子的武功很有信心啊,本王不才,也会些皮毛,若是有机会倒不如切磋切磋。” 苏凤瑾勾起嘴角冷笑一下,没有回答。 索戟垂下眼帘遮住些许森然的目光,“切磋就不必了,卫率公务繁忙,本宫也不想看见他再受伤。” 再受伤? 索邑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恨,“太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苏公子还在本王手里受过伤不成?” 分明就是暗指上次坠马之事。 “永安王这是在质问本宫吗?”索戟颇显的不耐烦了些,摩擦着手上的玉扳指,“若是永安王觉得本宫言语有失,大可以去父皇那告状。” 告状一词用的巧妙,倒像是小孩子之间的无礼之举。索邑自然就不能如此了,他只好咬了咬牙,“臣弟不敢,太子怎会言语有失?” 索戟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永安王为何会不明白本宫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永安王你自己误会了什么?” “人说闻弦音而知雅意,闻犬吠而识盗贼。只怕心里想什么,听到的便是什么吧!”苏凤瑾瞟了眼索邑,眼中夹着轻蔑,“太子殿下息怒,永安王只怕是会错了意。” 段文衫毕竟是此番游湖之主,自然不希望太子和永安王不悦,连忙上前打圆场。 “太子殿下驾临,草民等荣幸之至。草民在船内准备了弦乐,不知太子是否移驾?” 索戟转而换了微笑,好似刚刚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整个人多了几分温润。 “本宫在此船上和庄大师相谈甚欢,就不去尔等船上打扰了,更何况庄大师在此,本宫若是移驾岂不是失了礼数?” “庄大师在殿下船上?” 不只是段文衫诧异,便连索邑也皱紧眉头。 苏凤瑾心中暗自发笑,索邑想来也是为了庄大师二来,却不成想索戟早就和庄大师在一条船上了,这样落了下风想来滋味儿不好。 不过,庄大师性情即为高傲,普通人看不上眼,索戟虽然为一国太子,但难免世俗,是怎么入了庄大师的法眼? “正是。”索戟勾起嘴角,“若是段公子不嫌弃,倒是可以过船一叙。” 段文衫笑着应了,随即略显为难的问道:“殿下,舍妹也一直很敬仰庄大师,不知可否……” 索戟的笑容淡了些,略微点了下头,又看向苏凤瑾,“你也过来。” “太子如此大方,应该不会落下臣弟吧?”索戟突然开口,却没有一丝请求,趾高气昂的样子倒像是理所当然。 索戟没说话,直接走回船舫内,这样一来被忽视的索邑顿时尴尬。苏凤瑾没等船夫放下木板,直接飞身跳到索戟那艘船上。 苏凤瑾整理了下衣衫,收口紧袖少了些许麻烦,倒是利落。 没等苏凤瑾进去,却见身边多了道身影,她嘲讽冷笑道:“永安王还真是好脾气,到底是来了。” “本王来与不来苏公子能管?”索邑冷哼,直接走进船舫内,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与索戟同坐。 “晚辈见过庄大师。” 苏凤瑾只是拱手行礼,却未说话。索戟朝着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侧的位置。 庄大师抬起眼帘,苏凤瑾心惊不已,和那外表的苍老不同,那双眼睛睿智犀利,散发着智者的光亮。苏凤瑾不由得心生敬佩,的确是世外高人,难怪大梁和燕国都求之若渴。 “这位便是永安王吧?”庄大师笑着让他坐下,“今日得见东宫和永安王,真是老朽的荣幸,等会我那徒弟过来,咱们便好好沏杯茶,欣赏一下湖光山色。” 说着,段文衫带着段紫衣走进来,两人拜见了上位,又规规矩矩坐下。只是段紫衣瞟了眼苏凤瑾,脸上略带失望之色。 苏凤瑾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索戟定是料到段紫衣会喜欢坐在他身边,所以才让自己先行占了位置。 她心底叹气,索戟啊索戟,你们两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总不能让我做那‘打鸳鸯’的大棒吧? “这位公子是何许人?刚刚走进来,老朽便觉得他一身浩然之气,眉宇平和淡然,只是……”庄大师看向苏凤瑾,略额迟疑。 段文衫连忙起身介绍道:“师父,这位是苏尚书的长子,太子卫率苏凤翊。” “见过庄大师。”苏凤瑾拱手行礼。 庄大师连忙侧过身去,摆了摆手,“公子不必如此,刚刚行了一礼,老朽匆忙之间未能避让,如今再行一礼,只怕是要折寿了。” 嗯? 索戟眉宇间闪过一丝讶然,他不动声色的瞟了眼苏凤瑾。庄大师名扬天下,一举一动皆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怎可能开这种玩笑? 只见索邑看着苏凤瑾的眼神多了几分隐晦的危险,索戟转动了下扳指,“庄大师风趣,卫率最是害羞,可别再打趣他了。” 庄大师慈眉善目的笑着捋了捋胡须,“苏公子,老朽和你很有眼缘,若是有时间常来看看老朽。” 众人讶异,庄大师可还从来没主动邀请过谁,更何况竟然不受苏凤翊的礼。 苏凤瑾自然也察觉到了,“庄大师客气了,在下是晚辈。” “世间道理本就不是什么长辈晚辈便能论的,苏公子仪表不凡,将来必定贵不可言,老朽就当今日这杯茶,是提前请苏公子的了。” 庄大师含笑挥了挥衣袖,有侍者摆出茶具来,“今日众位和老朽有缘,老朽亲手沏茶给各位品尝,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庄大师且慢!”只见索邑缓缓站起身来…… 第六十章 雪中佛莲须尽欢 索邑拍了拍手,石毅从外面走进来恭恭敬敬的奉上一精致木盒,索邑亲自接过来走到中间。“庄大师,本王知道庄大师喜好品茶,特意寻来了香茗献给庄大师。” 索邑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苏凤瑾瞟了一眼,果然是好东西! “雪中佛莲?” “庄大师好眼力。”索邑勾起嘴角略显得意,“这雪中佛莲乃是自然生长,平常人极难寻找,即便有也是千金难求。本王特意让人从燕北之地寻来,献给庄大师。” 庄大师看着那雪中佛莲并未说话,笑着摸着白须。 而索戟则是勾起嘴角,“永安王真是好阔绰的手笔,这雪中佛莲千金难得,能有一盒之数恐怕也是价值连城了吧?我等有幸今日得见,庄大师乃是懂茶之人,献给庄大师才不枉费了永安王的一番辛苦。” “殿下!”苏凤瑾突然出声,索戟拉了下她的衣袖,她却笑了一下以示安抚。“庄大师,晚辈还从品尝过雪中佛莲,择日不如撞日,庄大师若是舍得,可否让晚辈尝尝?也算是长长见识。” 什么? 屋内之人皆看向苏凤瑾,略显尴尬的气氛安静的能听到索邑的呼吸声。 索戟却忍不住心底发笑,只觉得苏凤瑾还真是胡闹,这雪中佛莲是什么东西?莫说千金难求庄大师舍不舍得,就算永安王也未必愿意将自己一片心思便宜了苏凤瑾吧! 只是话已至此,还能不允? 段文衫略显为难的开口,“苏公子,这只怕不妥吧,雪中佛莲奇特,需用玉壶才能尽出其香气,今日准备的是紫金泥壶……” “段公子讲究,好马配好鞍固然是道理。但我却觉得这再金贵的香茗也是给人喝的,什么器皿都会呈现出独特之处,若是这雪中佛莲永远都被禁锢于玉器之中,岂不是抹杀了对其他器皿味道的想象?这才是可悲之处。” 苏凤瑾看向庄大师,“庄大师是世外高人,不该被世俗品味所影响吧?” “小友好见解!” “大师见笑,晚辈不过是说说自己的想法而已,茶树生于泥土,再金贵也是土能生木。若是想要将这美好事务还原本身,怕也只有泥土……”苏凤瑾手指轻轻地敲了下紫金泥壶,“能办得到。” 索戟轻笑着点头,“庄大师,本宫亦觉得有理。” “简直是闻所未闻,自古的道理竟然让苏公子说的一文不值,不知是见解独到,还是奇谈怪论。”索邑冷哼一声。 “永安王莫急,老朽知道永安王的心意,但亦觉得小友说的不错。若是永安王不介意,老朽便收下这雪中佛莲,今日请各位品尝一下。” 索邑好不容易寻来的东西,是想要换庄大师大作的,可不是满足这几个人的口腹之欲,自然不肯轻易便宜了苏凤瑾。 “庄大师客气了,只是本王觉得今日乃是庄大师特意准备了香茗,本王这雪中佛莲岂不是喧宾夺主,不如改日……” “古云人生如白驹过隙,倘不及时行乐,则老大徒伤悲也。永安王,诗酒趁年华呀!” 这话令索邑的气不打一处来,“苏公子倒是好急切,也不怕让人笑话。”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永安王,短短一生,何必在意旁人眼光?” 索戟勾起嘴角,这苏凤瑾倒是牙尖嘴利。还好是个男人,若是个女儿家,只怕将来没有人敢娶了回去。 想到这里,索戟前些日子那心情似乎又回来了,他侧首看着苏凤瑾的脸颊,安然的时光像是流水一样温柔而过。 庄大师大笑道:“好了好了,永安王莫急,今日老朽做东,定不让你们任何人吃了亏去。” 既然庄大师已经说了这话,索邑知道事情能成,虽然不悦,却也只能忍着。 “本王既然送给了庄大师,自然凭庄大师处置。” 在座之人再无别话,都静静的盯着庄大师沏茶。庄大师动作行云流水,温壶,马龙入宫,洗茶,春风拂面…… 苏凤瑾看到此处不由赞叹,“庄大师果然是大家,这春风拂面尤为讲究,庄大师却做的丝毫不差,这可是要功夫的。” “春风拂面?”一直没开口的段紫衣有些疑惑。 段文衫微笑着点头,解释道:“紫衣有所不知,这春风拂面乃是要水高出壶口,用茶盖拂去茶沫儿,为的是喝茶时不让茶叶到口中。单单是这一道工序,也要练习多次才能达到。” 更何况庄大师经手后,再无漂浮的一丝茶沫儿。 段紫衣点头受教,却凝眉略有脸红。苏凤瑾微笑着连忙说道:“茶道一术本就难,讲究更多,段小姐乃是千金贵女,平日有人奉上,自然是不知道的。” “多谢苏公子,紫衣以后怕是要多学学了。”段紫衣友好的道谢,可却仍旧窘迫。 苏凤瑾心中无奈,有些人过于在意,她再安慰开解也是徒劳,只怕这段紫衣也是个要强之人。 庄大师已经封了壶,看向苏凤瑾,“小友也懂茶道?” “不甚了解,只是略知些而已。” 庄大师没再多说,倒是段文衫凑近苏凤瑾,“苏公子,接下来便是分杯,玉液回壶,分壶……” 苏凤瑾笑着听完,段文衫将其中一杯递给苏凤瑾,“苏公子品品。” “多谢段公子。” 索戟瞟了一眼两人,拿起自己的那杯闻了闻,“果然香气清雅,本宫的这杯便是不同的。” 众人一听,不禁疑惑的看着索戟,庄大师眉毛挑起,“老朽刚刚玉液回壶不可能不一样,更何况殿下没喝过其他人的,怎知不同?” 索戟突然侧身将茶杯递到苏凤瑾面前,“本宫的这杯的确不同!” “嗯?”苏凤瑾恍惚接了过来,“哪里不同?” 索戟觉得好笑,“就是让你尝尝哪里不同啊!” …… 几人瞬间皱起眉头,索戟向来守礼,而且听说他很喜欢干净,干净到不许旁人碰他的东西。今日怎么将自己的茶杯给了苏凤翊?两人共用一个茶杯,怎么都觉得别扭。 不!最重要的是诧异…… 鬼使神差,苏凤瑾竟然真的尝了一口,突然凝眉看着一脸得意的索戟。 “是不是不同?” 苏凤瑾只得装模作样的点点头,“的确不同。” “奇也!怪也!怎会如此?莫不是刚刚老朽糊涂,竟然忘了一杯?” 听闻庄大师叹了口气,苏凤瑾在桌子下面捏紧拳头! 第六十一章 自是坏人且危险 湖光山色渐渐被夜幕包围,三艘船都回到了岸边,此时湖中多了些河灯,更是美不胜收。众人三三两两的散去,不过有兴致的仍旧沿着湖边欣赏。 索戟和苏凤瑾告辞了庄大师,段家兄妹倒是还没走。 “殿下可有幸走一走?臣女在沿湖叫人放了些莲花灯,夜色之下想必很美。”段紫衣憋了一天终于开口。 索戟思索片刻,点了头。崔朗儒已经不知何处,苏凤瑾便只能跟着索戟,好在还有段文衫,自己也不算是最碍眼的人。 “第一次和苏公子见面,在下倒是觉得苏公子很是投缘。”段文衫笑着伸手扶起头上的柳枝,以防苏凤瑾碰到,“苏公子上次的伤好些了吗?” “段公子是指坠马的事情?”苏凤瑾笑着负手前行,“已经好了,只是以后怕是还要注意些,劳烦段公子担忧。” “这不算什么,在下和庄大师游历四海,有许多良药,若是苏公子不嫌弃,改日在下送到府上,也算是尽尽心。” “多谢段公子,只是都是些难得一见的东西,莫要浪费了吧。” 段文衫眼底闪过些许责备,“苏公子如此便是和我见外了,良药都是治病救人的,能派上用场怎么是浪费呢?莫非刚刚苏公子说那雪中佛莲再金贵也是给人喝的,竟是虚言吗?” 这段文衫的性子…… 苏凤瑾干笑两声,“自然不是。我就是想要尝尝那雪中佛莲,怎么就那般金贵了,非庄大师不可。” 听了这话,段文衫竟忍不住发笑,“苏公子倒是耿直,其实也不难想,永安王有求于庄大师,自然要奉上好的。不过临走的时候,庄大师已经给了永安王一幅画作,但能不能参透其意,那就要看永安王自己了。” “哦?那永安王也算是此行不虚。”苏凤瑾的眉尖跳了一下,心中不悦。 “苏公子……和永安王不睦?” 苏凤瑾看着前面的索戟和段紫衣,不由感叹道:“段公子有意让段小姐和殿下相处?” 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段文衫也朝前面看了一眼,略有尴尬的说道:“苏公子见笑,此事并非文衫想要如何,而是紫衣他对殿下倾慕已久。你也知道朝中势力繁杂,家父一心为朝廷,绝不会偏袒。” “既然如此,段公子刚刚问的话,在下便不能回答了。” 苏凤瑾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段文衫诧异的神色,“段公子既然知道我是东宫的人,便不会与永安王和睦,所以多此一问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段公子不是常人,家世显赫,文采风流,又是庄大师的徒弟,若无心朝野,做个普通的闲散人也能安稳一生。”苏凤瑾后退一步,似乎是要和他拉开距离一般。 “若是跟在下搅合多了,只怕会引来祸端。” “苏公子,我只是觉得……苏公子是个好人。” “不!我是个坏人,而且是个恶毒之人。” 苏凤瑾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了湖边。 走了很远,她还看到段文衫一个人站在原地,风吹起他的衣衫飘扬又虚无。 苏凤瑾叹了口气,就这样吧,她不想把段文衫牵扯进来。 前世,段文衫也是这般凑在自己跟前,像是好友,又像是死去的兄长…… 只是,如今,她还哪能让如此美好的人悲剧重演? 苏凤瑾捏紧拳头,想起段文衫乘坐的那辆马车跌落悬崖,炎炎夏日竟然冒出一丝冷汗。 她本以为是意外,可后来才知道,是索邑。 他怕段文衫动摇了自己,动摇了自己的助力,跟他远走天涯。索邑才用那么决绝的方式,让这‘危险’消失了…… 不知索戟和段文衫说了什么,又走了多久,当索戟回来的时候,苏凤瑾差点在马车上睡着了。 “殿下……” “坐着吧!”索戟在马车上坐下,这才听到外头嘀嗒的马蹄声响起来。 索戟端起茶盏来递给苏凤瑾,苏凤瑾却瞟了他一眼没接。 他嗤笑一声,“怎么?不渴?” “殿下真会取笑,那么咸的茶水喝下去,怎么可能不渴?”苏凤瑾深吸了口气,觉得刚刚平息的怒气又上来了。 索戟忍不住嘴角勾起的笑容,“本宫见你和段公子相谈甚欢,自然要提醒提醒你,免得你被段公子的风采吸引住,忘了自己是东宫的人。” 苏凤瑾撇了撇嘴,到底是接过茶盏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 “是段公子一直在和微臣说话,哪里是相谈甚欢?更何况段公子也并非永安王的人,微臣东宫的立场站的稳着呢!” “段文衫不是永安王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你出头了,不过……他为什么替你出头呢?” 苏凤瑾想起那声“住手”,不只是索戟喊了,段文衫也喊了。 “现在想明白了?段文衫表面谦和,实则冷漠,从不轻易与人交心。今日他替你出头,也必定是有所图。不过想来想去,除了你是东宫之臣这个身份外,本宫倒也想不出你有什么可图的了。” 索戟眉尖轻佻,佯装叹了口气,“总不会是因为这皮囊吧?” “殿下!”苏凤瑾白了一眼,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也不由得皱眉,“段公子若有所图,怕也是为了他那个妹妹图你这位太子!” 索戟脸上的笑容突然淡下去,苏凤瑾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一阵,苏凤瑾只觉得车内气氛太过沉闷,压的自己透不过气来。 “那盐巴本来是给永安王准备的。” “嗯?” “本宫知道他必定准备了东西送给庄大师,而前几日本宫得到消息,永安王府得了雪中佛莲。” 苏凤瑾身子向后对着索戟叹服,“殿下还真是……百战不殆啊。” “永安王爱显摆,如此好的东西,自然要给自己长长脸面。那时候趁机放入盒子里,庄大师不被气死,也不会给他画作。” 说着,索戟剜了苏凤瑾一眼,“只可惜,你非要嘴馋的尝尝那雪中佛莲,倒叫永安王好生没脸。” “我那还不是为了殿下!若非他和殿下呛声,我也不会非要破坏他对庄大师示好,谁知道他是不是又要利用庄大师压殿下一头。” “哦?为了本宫?” “那当然……” 苏凤翊转过头和索戟四目相对,含笑的脸颊在夜色下异常俊逸。 第六十二章 勿相叛亦不相离 苏凤瑾低垂下头摸了摸鼻子,“那当然了,殿下乃是微臣之主,微臣和殿下荣辱与共,永安王狼子野心,微臣又岂会让他好过?” 索戟垂眸笑的安然,好似周围的时光都安静了一般。 “永安王,或许要倒霉了。” “殿下何以这么说?” 苏凤瑾倒是第一次听到索戟说这样的话,他一向沉郁寡欢,虽然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还算坦诚,可却不争不抢,只是自保。 这次突然说这话,莫不是索戟主动出击了? “庄大师临走之前送了本宫一幅画。” “什么时候送的?微臣并未看到。” 索戟嗔怪的白了一眼,“是你和段文衫分开之后,段文衫转赠的。” 苏凤瑾点点头,却恍然大悟一般瞪着眼睛,“殿下怎知我和段文衫什么时候分开的?” “哼,你以为你在本宫身后,本宫就看不到你做什么了?”索戟一脸轻蔑的表情,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不过本宫倒是好奇,段文衫起初还兴致勃勃,怎么和你分开之后就意兴阑珊了?” 苏凤瑾佯装叹息道:“看到自己妹妹巴巴的跟着旁的男子去了,是个哥哥都觉得难受吧。哪个哥哥不愿永远看着宝贝妹妹,从小宠爱到大的,却被旁人捡了便宜。” “你倒是会编排本宫。那你也是如此吗?” “嗯?我也什么?” 索戟正了神色,“若是你妹妹也有了倾慕之人,你也会郁郁寡欢?” 不知为何,索戟竟然对这个答案很是期待,他的目光也会跟随着他的妹妹吗? “那是自然。我哥哥……我这个做哥哥的,最疼我妹妹。” “那便好。”索戟勾起嘴角,不知道自己在欣慰个什么。只是隐隐有个想法,若是苏凤翊的妹妹在自己身边,那苏凤翊岂不是要永远跟着自己了。 不会背叛,不会离开。 “殿下好什么?” “没什么。本宫只是觉得你那妹妹也未必貌丑无盐。”索戟摸了下折扇,却没找到。 苏凤瑾笑了起来,“殿下莫不是好奇心太重,整日琢磨着臣妹。” 说完,顿时觉得不妥,诧异的看向索戟,“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索戟略显不自然的捏了下衣袖,干咳一下,“本宫能有什么意思,随意说说罢了,庄大师的画作不同寻常,今夜你便留宿东宫吧,咱们俩一起欣赏欣赏。” 此时,装饰淡雅的房间里,段文衫站在桌前看着庄大师的画作,“师父今日为何送永安王那副画作?文衫总觉得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庄大师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颜色。 “永安王乃是庶出,纵有夺嫡之心,可那《三虎相争图》未免有些让人多心之意。” 庄大师笑了,“那你可知我送给东宫的是什么?” “文衫并未打开看过。” “就算是看了,只怕你也看不到什么。” 段文衫蹙眉,不解其意,又说道:“永安王对文墨之事显然不通,要这画作也未必是自己欣赏,若是落到大内,只怕会有麻烦。” 庄大师并未回答他的话,倒是反问,“文衫觉得今日那苏小友如何?” 提起苏凤翊,段文衫倒是会心一笑,“文衫觉得苏公子为人风雅有趣,必定是才识渊博,且听到他与永安王的对话,觉得一身正气,并不是朝臣那般圆滑。” “嗯,我也觉得他是个人才,不过可惜了。”庄大师转过身看着段文衫,“为师一直不喜朝堂争斗,所以你远离朝堂之心颇得我意,那苏小友已经深陷其中,所以可惜。” “但他所辅佐的那位东宫,我又不觉得太过可惜。” “人人都说东宫软弱势微,师父难道不担心苏公子明珠蒙尘?” 庄大师负手而立于窗前,“何为明珠蒙尘?不得赏识,不被理解,才叫明珠蒙尘。那东宫心怀宽广,气度雍然,今天见他对苏小友又颇为特别,倒是觉得苏小友没跟错人。” 点了点头,段文衫“只是那苏公子,似乎不喜弟子。” “喜与不喜,都是缘分。” 东宫。 点了数展宫灯,整个殿内灯火通明,这才有内侍展开画作。可展开的一瞬,苏凤瑾和索戟便懵了。 索戟皱起眉头,沉声道:“这庄大师果然是世外高人,送本宫这么个东西,倒是让本宫为难。” “莫不是拿错了吧?” 索戟侧首和苏凤瑾对视,苏凤瑾却朝着画作呶了呶嘴,“微臣未曾妄言,殿下不是也看到了么。” “本宫看到什么了?若是看到什么就好了。永安王拿的该不会是一样的吧!” 苏凤瑾摆了摆手,叫人收了画作,“他若是拿到了个一样的,只怕这会儿已经烧了。” “说的也对。”索戟似乎并未影响心情,往椅子上斜靠,慵懒的叹了口气,“折腾了一天,竟还拿了这么个琢磨不透的东西。” “殿下也未必全然没有收货,那段小姐不是……” 索戟蹙眉不耐烦的看向苏凤瑾,“本宫看你倒是对段小姐很是在意,莫不是她一片痴心,你心疼不已?” “微臣是挺心疼的。” “你喜欢她?” 烛光下,索戟的眸子闪动,分不清是怒还是疑。 苏凤瑾哭笑不得,“微臣是心疼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片痴心错付了殿下这个石头做的。若是她痴心旁人也就罢了,微臣看得出来,殿下没有男女之情这份心思。” 索戟听了,僵硬的身子松了松,“本宫无意于她,只不过她是母后的亲戚,本宫也不能全然回绝,做的太过生硬。凤翊,你……” 你……怎么样呢? 索戟话到此处,却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可已经说到这里了,就这么算了? “你昨日送来的糕点不错,尤其是那藕粉葡萄酪冰凉爽口。” 想起这个,苏凤瑾心里颇有几分不自在,也不太高兴。 “殿下前些日子叫臣非诏不得入东宫,今日却又让微臣留宿东宫,微臣竟不知殿下到底是爱护臣,还是讨厌臣了。” “殿下,可是微臣做错了什么,亦或是殿下怀疑微臣并非忠心?” 经过这些日子的疏离,崔朗儒又问了那话,苏凤瑾不禁要重新思考,索戟是不是怀疑自己。她复仇大计,多半要仰仗索戟这个身份,她不想横生枝节。 索戟盯着她半晌,叹了口气,“凤翊,本宫的心里,乱的很……” 第六十三章 江风又见赵十三 夜色下的离洲,江边。 江风寒冷又强劲,苏安拿件披风给坐在轮椅上的苏凤翊盖了。 来这儿已经几个时辰,四周的侍卫全都冷得不行,蚊虫又多。他真怕苏凤翊受不了这等罪,“大少爷,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时间久了,老爷也会担心的。” 苏凤翊自打离开赵十三等人,便在离洲见到了苏远君。那些侍卫便是苏远君调遣过来的,苏凤翊思来想去吴兴财的话,总觉得若身上总有鱼腥气,不是卖鱼为生,便是打渔为生、 又或者……他们藏身江舟之中! “不急,眼下这个时辰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大少爷,有事禀报。” “说。” 侍卫皱紧眉头,“前面不远处发现飘上来不少尸体,有的手里还抓着浮木,估计是有船沉了。” 苏安推着苏凤翊来到事发之地,“过去看看。” 苏安跟着苏凤翊多年,明白他的意思,过去检查了一番才发现那尸体上有刀痕。被泡过的尸体血肉腐烂,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分辨。 “这么说,江中有匪?” 侍卫听了连忙禀报,“这一代的确是有匪徒,不过水贼还是头一次见。前些日子有些匪徒突然没了踪迹,莫不是……去了江舟上祸害过往船只?” 苏凤翊蹙眉看他,“近来可有船只不见踪迹?” “大少爷,这恐怕要去船只管事处查查才能知道清楚。” “立刻去。顺便再查一下,近来还有什么船只是富裕的,带着好货的要过江。” “是。” 苏安明白了苏凤翊的心思,“大少爷是想登船?恐怕太危险了。” “若是想要找到水贼,只能进入水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岑析还在那些人手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三个人出来的,就要三个人回去。”苏凤翊叹了口气。 苏安楞了一下,眼底闪过几分异样的情绪,“是,大少爷。” “大少爷,抓到个人!” “放开我!” 这声音倒是异常熟悉,只不过似乎不该出现在这儿。 苏凤翊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赵姑娘?” 赵十三一脸愤恨的盯着苏凤翊,“果真是你,肉票,你这么有钱,还有这么多侍卫,却骗了我这么久。” 苏凤翊无奈的笑道:“赵姑娘觉得亏了?” “我能不亏吗?我还担心你来着,让大虎他们先回去了,特意跟你这几天,才发现你真是隐藏的滴水不漏。” 赵十三不傻,知道苏凤翊举止风雅,绝不是普通人家的读书人,却没想到他是官府中人。本来见他无事,赵十三就想要回逍遥寨的,可思来想去,自己的玉楼还没拿回来呢! “那赵姑娘想如何?” “我要我的玉楼。” “可赵姑娘银子都收了,那玉楼也不在我手里。” “那银子够我玉楼的?你可说了,我那玉楼少说也有上千两银子。更何况……”赵十三有些难以启齿的表情。 “肉票,我不想要银子了,拿了多少银子我会想办法还给你,但是我想要回玉楼。” 不知为什么,赵十三看见苏凤翊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她突然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父母又是谁,是不是也会像苏凤翊那样,有个高雅的出身…… 即便接受不了自己落草为寇,但好歹也得知道是谁,过得怎么样吧。 苏凤翊似乎明白了什么,想起山寨里那人说的,玉楼兴许关系着赵十三的身世。 “那赵姑娘恐怕要继续等了!” 此时,东宫。 崔朗儒呈上今日左右春坊送过来的折子,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今年春闱陛下看好的那几位果真都入了,不过最让人惊喜的还是殿下看好的那位。” 春闱早就结束了,因着江南匪患的事情朝中一直争论不休,其中东宫又几经波折,才有时间举办殿试。殿试之后因着陛下身体不适,又拖了几许,才到如今。 “哦?是状元?” “那倒不曾,他的名列不在前头,不过见解非凡,眼光独到,文辞也犀利。若非段宰辅一力保举,怕是其他大人都不敢让他进来了。” 索戟笑笑,“朝臣们都安逸惯了,说的都是陈腔滥调,偶尔有个新鲜的都觉得奇特。又生怕叶子掉在头上被砸死,谁敢惹这个罗乱?倒是段宰辅爱才,没埋没了他。” 说着,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苏凤瑾。 苏凤瑾接过来一看才明白他们说的是谁,此人名为林捭阖,折子上特意标注了朱砂,想必左右春坊是知道他颇得殿下关注,才如此。 这林捭阖文辞辛辣,对考题分析的头头是道,却别出心裁,也难怪让众位臣工们猜不透陛下到底是喜还是不喜。 “人才!” “凤翊觉得此人好?” 苏凤瑾笑着合上折子,“好坏谈不上,不过思路新颖,若是能加以利用,也未尝不是好事。平日里讲经论道的多了,可能成为庄大师那样的人没有几个,行事清奇,思路卓然,或可不走寻常路。” 闻言,崔朗儒笑着点头,“难怪殿下多看中卫率,知己之人也莫过于此了。卫率和殿下想法一般无二,这林捭阖永安王也是请过,却被拒之门外。” “他动作倒是快!若是殿下想将此人收为己用,微臣倒是可以试一试。” “不是什么好差事,你倒是抢的积极。”索戟转移了话题,“听说永安王想要纳郎世华的外甥女做侧妃?” 苏凤瑾的心中骤然紧张。 没想到索戟也知道这事儿,眼下不知郎世华那边是如何打算的。自打去了郎府,她还没留意过郎世华是不是真的放弃了。 崔朗儒皱紧眉头,“不错,而且陛下似乎也知道了,虽然永安王未曾正式提起,但臣觉得以陛下偏爱永安王的程度……” “他打的好主意啊,郎侍中有审核政令、驳政违失之权,虽然平日里因着中书省多有段宰辅的意思行事,他不会轻易得罪驳回政令,但有朝一日到了大事,郎侍中的位置便显得弥足珍贵。” 索戟摇了摇折扇,苏凤瑾见那折扇不是原来的昆山扇,好奇的多看了一眼,竟然是副白扇? 随后,索戟收了扇面,“他若要娶,本宫也不能和他抢去,随他闹腾。” 此时喜公公匆忙进来,“殿下,陛下大怒,请殿下速速赶往千盛殿……” 第六十四章 三虎相争惹是非 千盛殿。 苏凤瑾跟着索戟进来的时候,只见索邑跪在地上,旁边还坐着中宫伏皇后和…… 苏凤瑾不用回想,便知道那貌美纤柔的女子是谁。若说中宫多年所受委屈,只怕皆因此人,灿阳宫韦贵妃! 韦贵妃和伏皇后相比之下,多了几分娇柔,却少了几分雍容,想来是能让男人多几分怜惜之情,才让梁惠帝多年宠爱。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安……” “朕今日不安。” 梁惠帝打断了索戟的话,不悦道:“你倒是日日恭谨,朕却日日忧心忡忡。” “儿臣惶恐,不知可为父皇分忧否?” 苏凤瑾心中忍不住笑,索戟这话说的尴尬。 只听梁惠帝冷哼一声,“昨日你们去游湖见了庄大师,庄大师可送你画作?” “送了。” “是什么图?” 索戟皱起眉头,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而索邑冷笑道:“该不会是太子不知该怎么和父皇秉明吧?太子可真是好手段,竟然让本王献这寓意不纯的画儿给父皇,真不知太子安的什么心。” “永安王所说的寓意不纯……请问是什么画儿?”索戟挑眉看着他,不甘示弱。 梁惠帝蹙眉,一把将画儿扔到他面前,苏凤瑾瞥了一眼,只见……似乎是老虎。心下骇然,若是老虎的话,只怕的确有些不妥。 谁知索戟真的拿起来看了,苏凤瑾跪在他后头才看清楚,是《三虎相争图》。 “儿臣不明白永安王所说何意,既然这画是庄大师送给他的,又和儿臣有什么关系?”索戟看向永安王,一脸疑惑的样子倒是坦诚,“还请永安王解释。” 这解释……可真心不好解释。 不过索戟装傻却是装的天衣无缝,苏凤瑾心中打鼓,三虎相争,实际上不就是永安王和东宫之争,中间猛虎坐看其斗么。 这寓意不纯是不纯了,但若是真的问你,你敢说? 韦贵妃抽泣一声,软声道:“太子殿下,何必咄咄逼人?这画作可不是永安王求的那幅,太子殿下怎可趁着永安王不在,叫太子卫率偷偷去换了?” 什么? 苏凤瑾这回傻了眼,忙问道:“不知韦贵妃说的可是微臣?” “太子卫率装的什么傻?昨晚你们下了船,你和段文衫段公子在湖边散步不久,便去了书画摊子,是也不是?” 索戟回头看着她,一脸的凝重,眼里多了疑问,却不是怀疑。 苏凤瑾昨日的确去了书画摊子,那里的书画摊子不多,因为多半是秦楼楚馆,书画摊子也是装模作样卖些装饰之物。 她去那不过是想要悄悄看看那铺子装修的怎么样了,又怕人知道才没进去。 “是,可微臣去书画摊子什么都没做。” “你做与没做旁人不清楚,但本王却是将庄大师的画送去那修补画轴。昨日接到画作便发现画轴有一处破损,因为时间晚了,只有那书画摊子还在,便叫那书画摊子修了。” 苏凤瑾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并非微臣无礼,却想问永安王一句,您的意思是微臣去书画摊子将您和殿下的画儿换了?” “如若不然呢?”韦贵妃柳眉轻挑,眉目带着戾气,“你存心破坏皇上和永安王的父子之情。” “韦贵妃!”索戟陡然提高声音,转头便是怒目,“还请韦贵妃注意言辞,永安王和父皇是父子之情,难道本宫和父皇便不是了吗?韦贵妃在后宫多年,怎可言辞无状,徒惹是非?” 听及此,梁惠帝皱紧眉头,斥道:“你是要翻了天么,韦贵妃是你的庶母。” “庶母不错。嫡母尚在,如何有庶母说话的份?”索戟嘲讽一笑,朝着伏皇后拱手行礼。 一句话便让韦贵妃哑口无言,沉默半晌,这才起身朝着皇后行礼,“皇后息怒,臣妾无意冒犯,只是爱子心切,见不得永安王受委屈。” 伏皇后只面带浅笑,“你的儿子受委屈你见不得,总也不能让本宫的儿子受委屈不是?韦贵妃,什么事都是你们母子空口白牙,未免失真。” 伏皇后没叫韦贵妃起身,自己倒是捡起那画作看了看,“陛下,臣妾有幸见过庄大师的画作,对他的画作也研究过一番,这《三虎相争图》的确是庄大师的画作不假,可见永安王所言不虚。” “你也承认了?”梁惠帝的神色莫测,看不出什么意图。 “承认什么?”伏皇后的眼底多了几分哀伤,“承认是太子指使卫率换了这画?若是本宫说的不错,永安王求了画儿想要献给陛下,可太子求了却是要给本宫的。” “给本宫什么,本宫难道还会指责他的不是?他有必要换么?” 梁惠帝刚要说话,伏皇后又说道:“难道就是为了栽赃永安王?” 韦贵妃起身,表情不善,“皇后也别说的太绝对。” “微臣有一言,还请陛下准允。永安王说接到画作便见画轴破损,这《三虎相争图》若是一直在永安王手中,永安王作假也能将画轴破损,再找人补上,对否?” “既是微臣换了那幅画,那殿下手中的画作,画轴也应该有破损,对否?” 苏凤瑾笑看着众人,“还请殿下将那画作拿来,给大家看看便是。” 索戟差人去取,千盛殿内一直静默,谁也不肯多说一句。 待那画作拿来,苏凤瑾接了,先看向了索邑。 “永安王可知这画儿画的是什么?” “本王尚且没有看到,怎会知晓?”索邑强词夺理。 苏凤瑾将画卷呈给梁惠帝,“陛下请看,这画轴可有修补之处?” “却有破损,但却没有修补!”苏凤瑾镇定自若的盯着他,“画卷送到书画摊子,至少在微臣赶去之前,若这画真的经过了永安王之手,必定已经修补好了的。” 梁惠帝眯起眼睛看着索戟,“这破损之处,你如何解释?” “庄大师这画作并非新近的,画轴破损岂不寻常?若是父皇怀疑,也可仔细查看,这破损之处从未有修补过的痕迹。孰是孰非,一眼便知。” 听索戟这番话,韦贵妃不禁冷笑,“兴许是赶在修补之前便换了也未可知。” “强词夺理!” 此次说话的不是旁人,而是伏皇后。 “韦贵妃,你今日未免太没规矩,你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一言一行都代表皇家尊严,怎可如胡搅蛮缠的巷井之妇?” 话音刚落,韦贵妃便极为委屈的看向梁惠帝,“皇上!” 梁惠帝眼中藏着复杂的情绪,终究是沉着嗓音开口,“跪下!” 第六十五章 舐犊情深未可知 韦贵妃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迟疑,到底还是跪下给伏皇后道歉。 “韦贵妃言辞无状,罚俸三个月以示惩戒。” “多谢皇后恩典。”韦贵妃咬了咬牙,身子都有些摇晃。 苏凤瑾看向伏皇后,心中哀叹,梁惠帝到底还是偏袒韦贵妃的。 身为原配嫡妻,心中应该并不会因为梁惠帝表面上惩罚韦贵妃而好受,相反的梁惠帝是在给韦贵妃找台阶。 沉默了半晌,梁惠帝这才开口,“打开看看这幅画是什么。” 蒋高师连忙叫人打开,却楞了一下看向梁惠帝,“陛下,这莫不是……拿错了吧?” 梁惠帝盯着画作良久,又看向索戟,“你怎么解释?” “哼,太子该不会是情急之下,叫人随便找了一幅画来脱罪吧?”索邑冷嘲热讽还未结束,苏凤瑾站起身来走上前。 “永安王,眼下承认是场误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子殿下仁厚,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和永安王难堪。”苏凤瑾笑的阴冷,盯着索邑的脸,就想要等会看看他该如何求饶。 索邑自然最受不了这等刺激,但眼下不知形势,自然也不可能多说什么。 苏凤瑾给梁惠帝行了一礼,“陛下,庄大师乃是世外高人,想要给一个人看的画作,那便必定是只有那人才能看到。” 梁惠帝看看苏凤瑾,又看向索戟,目光复杂的让苏凤瑾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呵!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庄大师一生孤傲清高,自是不肯将画作随意送人,太子卫率这话说的倒也不错。” “微臣知道该如何让画作显现。”苏凤瑾拿着梁惠帝案几上的茶水,毫不犹豫的泼了过去。 “哎!”蒋高师情急之下,差点忘了规矩,随即皱紧眉头,“太子卫率,你这是做什么呀……” “等等!”梁惠帝瞪大眼睛看着那画,缓缓站起身来。 那白纸之上竟然显出了颜色,苏凤瑾又在其他地方泼了水,这才显露了画作的全貌。 梁惠帝走进画作,眼底有些模糊,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舐犊情深图》,庄大师真是好厉害的手啊。” 不知是在夸庄大师的妙笔生花,还是……这作画的手段。 《舐犊情深图》此时的出现,倒是让场面有些尴尬煽情起来,刚刚还怒火中烧的梁惠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必偏袒过后,便只剩下愧对吧。 若是平日也罢了,今日这分明是场闹剧,伏皇后还在面前,索戟也在面前…… 回到东宫,刚刚进殿,索戟便直接扔了那画作,苏凤瑾跟在后头连忙捡起来。 “殿下何必跟画生气?若是殿下不喜欢,微臣拿出去卖了便是。殿下,要不要和微臣平分银子?”苏凤瑾打趣道。 索戟沉默不语,闭着眼睛如没听到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苏凤瑾耳边传来,“你还没走?” “殿下这话问的好笑,殿下没下旨,微臣哪敢走啊?”苏凤瑾又举了举捧着的画作,“是拿走卖了,还是留下啊?都等着殿下您呢!” 索戟似乎已经在刚刚的时间里整理了情绪,嗤笑一声,“你们苏家缺银子?” 苏凤瑾佯装叹息,“着实缺的很,昨日去崔大人府上,见崔大人家里素净的很,崔大人还夸我们家来着,吓得微臣赶紧解释,家父为官清廉的很,徒有其表,徒有其表!” 索戟忍不住笑的双肩颤抖,消瘦的模样更加凸显,“朗儒就是那性子,你若让他在韦贵妃宫里呆一阵子,只怕他浑身都能不自在的长出疹子。” “韦贵妃宫里阔绰?”苏凤瑾瞪大眼睛。 索戟叹盯着脚踏上坐着的苏凤瑾,“你府上到底是有多穷?” 苏凤瑾无奈,苏远君本就清廉,平日里还愿意施舍,姚氏也乐得做善事,最近她又拿了笔银子去买了铺子,怎可能不穷? “若是真缺银子,改日本宫叫詹事府……” “殿下,真不用,微臣是逗您开心而已。” 提起这个,索戟脸上的笑又少了些许,“不过本宫倒是有点惊讶,你是怎么知道庄大师那幅画,需要用水泼了才现行的?刚刚千盛殿陛下问,你又躲过去了。” “微臣曾听说过燕北有这种颜料,庄大师刚从燕北游历归来,肯定要试试啊!” “你倒是聪明。” 苏凤瑾抬起眼帘看着他的下颌,“殿下,刚刚皇后她也知道陛下偏袒,必不会重罚,所以才自己下了旨意罚韦贵妃的俸,也是给陛下些颜面罢了。” “这《舐犊情深图》陛下留下了,却把《三虎相争图》赐给了殿下,可见陛下也是有所触动的。” 索戟垂下头看着她怀里的画,发丝垂下来,拂在了苏凤瑾脸上,只觉得有些痒,却没拨开。 “他这是在提醒本宫呢,三虎相争,不过是两虎相斗,朝野平衡,另一虎作壁上观。这谁能赢得了谁,便是……”索戟展开折扇,没把话说下去。 苏凤瑾虽然还有很多疑问,可却不想问。 索戟既然心情有所好转,她怎能再去撩拨伤心事? 不知为何,苏凤瑾倒是觉得索戟能开怀些,这时光更好。 “殿下,殿下!”喜公公从外头进来,眉开眼笑像献宝一样,“殿下,您的扇子找到了。” 原来是丢了。 索戟瞟了一眼,只见那扇子只剩了扇骨,扇面……多有水渍破损。 “扔了吧,脏东西本宫也不想再看见。”索戟冷着脸,倒和刚刚判若两人。 闻言,喜公公眉头一锁,“可是殿下最喜欢这把扇子,扇骨也是定好的,扔了可惜。” “东宫难道缺这一把扇子了?詹事府都是干什么吃的,本宫是过不起日子了吗?”索戟毫不客气的斥责喜公公两句。 苏凤瑾摆了摆手,喜公公知道他在索戟面前得脸面,便连忙下去了。 “怎么见到把喜欢的扇子也生气?莫不是暑热,殿下心烦气躁?” “你少在这装腔作势,哼,本宫若真是如此,你还会看病开药?”索戟不屑的白了一眼,“见那扇子就想起些不好的事儿来,不要也罢。” 苏凤瑾伸手将索戟手中摇晃的折扇拿过来,“这白纸扇扇骨虽然不错,但到底不称殿下的身份,殿下若不嫌弃,微臣给殿下画上些图案吧。” 索戟瞬间眼睛一亮,“你会画扇面?” 第六十六章 后头或许藏黄雀 永安王禁足七日,王府闭门谢客,定了个献陛下之物失察之罪,和构陷东宫千里搭不着边,这可真是让人笑死。 在苏凤瑾经过永安王府大门的时候,不禁驻足,抬头看着那鎏金大字富贵肃穆,只是前世种种记忆翻涌而来,直顶她的天灵盖出来。 华丽的外表下,尽是龌龊和肮脏,这一世就让你沉浸在这美梦之中,到最后叫你知道什么叫黄粱梦碎! 不知站了多久,那扇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在此之后。 索邑的屋子里一片狼藉,小厮丫鬟小心翼翼的退出来,正巧撞见石毅。 “还是如此?” “石掌事,王爷今天一直都在发脾气,刚刚还发卖出去一个下人,奴婢们想进去洒扫,也被赶出来了。” 石毅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自己走进房间。 “给本王出去!”索邑心中怒不可遏,可却也想不清楚庄大师为什么要送给自己这幅画,也怪自己没有提前看一看就献给了陛下,他向来对书画不感兴趣的。 石毅心知他的想法,却不敢再提这事儿,“王爷,刚刚王府门外站着一个人,或许王爷会感兴趣。” “别给本王卖关子,此时来的难不成还要道声恭喜?都是来看笑话罢了。” “还的确是来道声恭喜的。” “什么?” 石毅见他脸色铁青,又说道:“是太子卫率苏凤翊。” 索邑不屑的白了一眼,“那个姓苏的还真是胆大妄为,在父皇面前为了太子掷地有声的和本王理论,如今又来看本王的笑话。本王还真想看看他能得意多久?” 石毅蹙眉又禀报道:“属下斗胆去和苏公子说了几句话,苏公子说,难道王爷您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他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画虎的确是庄大师所擅长,所以属下并不觉得庄大师是故意为之,更何况他也不知道王爷您是要献给陛下的。但为何东宫的画却是舐犊情深?属下倒是觉得就有那么点巧合了。” 闻言,索邑不耐烦的摆了下袖子,“你的意思是苏凤翊是在提醒本王,这件事背后还真有人在作梗?” 石毅点点头却相当隐晦,也不知自己这猜测到底对不对。 “王爷,东宫向来不得陛下宠爱,只不过一时之间没有大错,中宫也都在,所以没有废储的理由。但并不代表王爷就没有别的对手了,不是吗?” 石毅这么一说,索邑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了,皇子自然不只是索戟和索邑两个人,可眼下还能有谁与他争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么简单的道理或许旁人也明白。您和东宫都在明处相争,若您扳倒了东宫,那突然出现另一位皇子的时候……” 石毅欲言又止,“或许陛下一时之间,也未必会马上立王爷您为太子。” 若是这样,那暗处之人再出来和索邑斗,岂不是比扳倒东宫要容易? 索邑顿时捏紧拳头,来回踱步,“那苏凤翊为何要提醒本王?” “王爷,太子卫率此人深不可测,属下不知为何他要给王爷送这个消息,或者是……他想要让王爷知道,您的对手不只是东宫。这样您分散了注意力,对东宫也有利。” 索邑大笑几声,似是在发泄一般,“好啊,真是好啊!本王斗了东宫这些年,却被其他不入流的皇子玩弄于鼓掌之中。石毅,暗中观察,务必要看看谁有这么好的算计!” “是。” 离开了永安王府门口后,苏凤瑾策马在街上闲逛,想要去书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图案可以借鉴一下,给她那位难伺候的东宫画一把满意的扇子,可看来看去无非也是那几样,无甚特别。 “快去看看,那边打起来了。” “好像还是个姑娘,怎么当街就打起来了?” 街上的人甚是爱看热闹,全都拥挤过去,苏凤瑾没有这个兴趣,可恰好是她要走的方向,便顺道看了一眼。 的确是位姑娘,而且自容秀丽,颇有几分可爱。 “大胆,敢拦我的路,我看你是找死!” “哎呦,还挺厉害的,刚刚就是你偷了我的钱袋,你还敢耍横?我看你才是找死!我今天就让你看看马王爷到底几只眼。”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撸起胳膊。 那姑娘蹙眉有些窘迫的说道:“我没偷你的钱袋,你也不睁开狗眼看看,我像是需要偷你东西的人吗?更何况我的钱袋还丢了呢!” 那男人却不相信,直言道:“少和本大爷说那些,现在这世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穿成这样出来偷东西的?刚刚就只有你撞了我。” 呵! 又是个狗肉官司。 苏凤瑾刚要离开,可谁知那男人竟然找来一群帮手。 “爷,怎么了?” “把这个女人给我绑回去,我倒是要看看你是多厉害的人物,竟然敢惹到我头上。” 他十分嚣张的眯起眼睛,“知道本大爷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我可是韦贵妃的亲外甥!” 嗯? 那男人抬手便要抓住女子的肩膀,却只听“啪”一道响亮的声音,男人吓得连忙缩了回去,“谁?” “我!” 众人回头看向马背上的苏凤瑾,只见个一身白色衣袍外罩着淡蓝褙子,圆领里露出雪白的领口上还绣着芝兰,腰身紧凑,相貌俊雅,一头青丝尽束于脑后,与那条淡蓝色的发带纠缠在一起。 女子的眼底多了几分惊艳,这男人浑身干净利落,让人见之不忘。 “你什么人?竟然敢坏本大爷的好事儿。” 苏凤瑾目光冰冷,“你想怎样?我赶时间!” 随后,她扬起手中的马鞭“啪”的一声又打在地上,“我不下马,随你怎么折腾。” 那男子皱紧眉头,左右看看,似乎是觉得苏凤瑾看起来并不好惹,冷哼一声指着她说道:“今日算便宜你,本大爷也赶时间,只要你在京城,就不怕找不到你报仇。” “随时奉陪。”苏凤瑾白了一眼,看他们急匆匆的走了,这才策马要离开。 那女子见状,连忙上前挡住去路,柔声道:“这位公子,我还没谢谢你呢。” 苏凤瑾上下打量她一番,“那你谢吧。” “啊?这、这怎么谢啊……公子,总得留下个姓名地址吧,改日我必定登门拜访。” 苏凤瑾身后的发丝随风飘扬,闪过女子的眼眸,“路见不平而已,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告辞!” 第六十七章 可怜乞儿给银两 苏凤瑾走了没多远,只见街边一个要饭的乞儿鬼鬼祟祟的在巷口看着他。苏凤瑾瞟了一眼没有理会,可等快要到了苏府,他不由得皱紧眉头停下来。 “出来吧!” 他翻身下马,负手而立看着那乞儿从巷子里慢吞吞的走过来。 “你找我有事?” 那乞儿摇了摇头,“我、我是来谢谢公子的。” 说完,他从褴褛中掏出两个精致的钱袋,其中一个还绣着“著”字。 苏凤瑾立刻反应过来,“刚刚是你偷了那两人的钱袋?” “我不想偷的……”那乞儿低垂下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回想起刚刚韦贵妃外甥说的那句话,“这世道……” 是啊,这世道看似繁华,可天子脚下仍旧有无家可归的乞儿,也着实可怜。 苏凤瑾拿出自己的钱袋放在乞儿手上,那乞儿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苏凤瑾发现他的眼睛倒是异常明亮清澈,扣人心弦。便将那两个钱袋里的银子倒出来,都装在了自己的钱袋里给他。 “这两个钱袋被人发现会惹麻烦,我帮你处理掉,这些银子就当都是我给你的。”苏凤瑾说完,拿着那两个钱袋转身离开…… 东宫。 傍晚有些闷热,但东宫里有一处冷泉,索戟着人修建了池子,引活水而入又从另一侧出,在此处做沐浴之用。 轻纱幔帐之后,一副消瘦但却紧致的身子一半沁在水中,那道白皙如玉,在冷泉里让人心旌摇曳。 崔朗儒匆匆赶来,疑惑道:“殿下,刚刚微臣来时,看到外面的宫人正在清除月季花?” “怎么?” “敢问为何?”崔朗儒见那月季开的好好的,索戟又向来都不在意这些花草种的是些什么,为何突然就除了? 索戟起身批了外袍出来,“上次凤翊过来不小心被月季花刺勾破了衣裳,生气的很,请本宫全都除了,本宫闲来无事就答应了。” 这…… 崔朗儒无奈的笑了,“殿下还真是对卫率照顾有加。” “本宫对你就不照顾了?忘恩负义。”索戟顿时冷哼一声,沉下脸色。 崔朗儒无奈连忙转移了话题,“殿下,今日陛下召见了前三甲,林捭阖却……拜访了段宰辅。微臣听说他出来的时候,段宰辅亲自相送,不过却没多大欣喜之色。” “哦?本宫还以为林捭阖是去道谢的,为何段宰辅如此看重,却又这般不高兴?这倒是让本宫疑惑了。” “微臣也是不解,不过过几日陛下会在宫里举办宴会,借此时机招待这些新科,也是让朝臣门看看今年新近的人才,再行封赏。到那时,殿下自然就能见到这位林捭阖了。” 说着,崔朗儒便将手中的名册呈上,“这是陛下您让微臣整理的入宫女子名单。” 索戟随意打开翻看了几眼便扔给他,“罢了,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品味,这件事本宫会亲自物色人选,你就不用操心了。” 崔朗儒尴尬了一下点点头,“不过殿下当真打算这样做?如此选人充实后宫,中宫那边……” “朗儒啊朗儒,后宫之事你还是太过稚嫩,早些娶妻吧,兴许能开窍些。”索戟笑着转身从屏风后去了寝殿。 崔朗儒无奈的叹了口气,打开那名册看了一眼,“这不是挺好的么!” 不一会儿,喜公公前来禀报,“殿下,那些清除月季花的地方,殿下打算种点什么?” 索戟正在看舆图,没有回头,语气里却颇有几分不耐烦,“种什么还要来问本宫?” 反正不种月季花! “殿下不喜月季,总得让奴才知道您喜爱什么,再种了给殿下瞧。”喜公公可不想再费力气,“眼下时节好,种什么花都能开得不错,殿下若是不喜欢带刺的,那不如种些茉莉,栀子,花香袭人。” “先空着吧!” 喜公公的眼皮直跳,“就那么……空着?” 光秃秃的! “对,就那么空着!”索戟白了一眼,“那些月季花都扔到外头去,别让本宫再瞧见,也别让宫里头的人瞧见。” 喜公公释然一笑,“这个殿下放心,那些月季刚刚奴才整理好都给崔大人府上送去了。” “嗯?”索戟终于转过身来,略有诧异的看着他,“崔朗儒?他要那些花干什么?” “刚刚崔大人说是殿下赏赐给他的,让他招蜂引蝶,娶房妻室啊。殿下不知?” 崔朗儒能说出这话? 想起他平日里正经的模样,面对着那一大车花……场面着实尴尬。 索戟摆了摆手让喜公公下去,自己却在殿内露出几丝笑意,“朗儒啊朗儒,看来最近本宫没少挤兑你,你这是给本宫脸色看呢,啧啧啧……” 此时,一个阴冷的破庙中。 傍晚的时候就闷热,夜色降临之后有了风便又凉了,乌云遮住了星月,没有一丝光亮,突然雷声大作,吓得乞儿浑身一哆嗦,连忙将火坑里的叫花鸡翻出来。 草堆里躺着个身材矫健的人,“谁?” “大个儿,是我。” 那人坐起身来,闻到一股香味儿引得肚子咕咕的叫,“你带什么回来了?” “好吃的。”乞儿笑嘻嘻的献宝一般递过来,“我今日运气好,遇到了个好人,给我很多银子。” 大个儿敲开外头的泥土,“叫花鸡?” “嗯。你快吃!鸡腿最好吃,我以前吃过一次,不过是馊了的。”乞儿用脏兮兮的手掰下鸡腿递给他。 大个儿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眼睛,有些不忍道:“还是你吃吧。” “你吃,我吃鸡胸,你身上有伤,多吃点好的。”乞儿坚持着送到他嘴边,见他拿了这才开心的笑起来,“大个儿,你叫什么名字啊?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名字? 大个儿想了想,“我没有名字,你呢?你叫什么?” “啊?那咱们俩还真都挺可怜的。别人都叫我小乞丐,我记事儿之后便没有名字。” 大个儿勾起嘴角揉了揉乞儿脏兮兮的头发,“咱们两个可怜人恰好在一起,这不是挺好的么。” “嗯,是挺好,自从你来,他们都不敢欺负我了。”乞儿笑着咬了口鸡肉,拿出钱袋来递给他,“这个你帮我收着,我怕他们知道了又要来抢,放你那,我才放心。” 大个儿掂量一下,不由得皱起眉头,紧张的盯着小乞丐,察觉这事非同寻常。 “什么人给你这么多银子?” 第六十八章 破庙中将死之人 大个儿有些紧张的盯着他,莫不是有人发现了他吧?难道这是在提醒自己逃不掉么?他的呼吸都有些紊乱,背后的伤口扯得有些疼…… “我也不知道,但看着是个贵人,也是个好人,我知道他住在哪儿。”乞儿和大个儿讲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完看看大个儿。 “你说,他还会要这钱袋吗?我想还给他,要了他的银子,总不能再要钱袋了吧,我看着也挺好的,应该很贵。” 大个儿心里柔软,在乞儿眼里觉得连个钱袋都是贵的,可那贵人未必在乎。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明个儿我去还给他!”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本来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乞儿龇牙笑道。 两个都是可怜人,大个儿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他必须要振作起来,他和小乞丐都必须活下去。 他们就像是这个世道上最相似的两个人,彼此是影子,可怜又可悲,但没人会记得。 大个儿叹了口气,只觉得这鸡腿儿真好吃,因为身边的小乞丐,他们两个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次日一早,大雨收场,阳光比往日还要灿烂一些,街边尚有未干的水渍。 苏凤瑾策马来到崔府,却见巷口早聚了好些人,崔朗儒站在门口脸红如血。 苏凤瑾疑惑的走上前去,“崔大人,这是干什么呢?” 闻言,崔朗儒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遭遇才好。却见旁边一位妇人眉开眼笑,“崔大人,我家那侄女貌美如花,贤良淑德,一准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去去去,你家那侄女还貌美如花?也不知道寒碜!” 另一个妇人连忙过来,“崔大人,昨日你送来的月季我女儿很喜欢,说崔大人真是谦谦君子,又温柔体贴。你若是娶了我家女儿,老妇保准给你这家料理的井井有条,你就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甚至还有男人来说道:“崔大人别听她的,她自己家都没料理好呢。我家女儿从小就饱读诗书,哥哥也是读书人,你们一准儿有共同话题……” 苏凤瑾连忙将崔朗儒拉近院里,这才安静下来,不禁觉得好笑。 “崔大人的魅力还真是不小,一大早就堵上门来提亲?哦,不,应该是送媳妇儿,这摆明了是要眼巴巴的嫁给你啊!” “卫率快别笑话我了,我这也是……”崔朗儒无奈的笑着擦了把汗,“我这也是意料之外。” 自打昨个儿把那些月季送给街坊四邻,便成了今早这模样。他不过是觉得扔了可惜,给街坊邻居增添些颜色,没成想倒是如此尴尬。 苏凤瑾忍不住笑着走进屋里,“崔大人意料之外,我也是啊,本来是想找你问些事情,没成想见识到了崔大人的魅力。要不……” “卫率想说什么?” “要不我叫人将那些女儿家的名册编起来,一一给你过了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崔朗儒坐下身来,“卫率家中可有亲事?不如我请殿下为你说媒……” …… 苏凤瑾立马老实了,娶妻? 呵呵,她这女儿身若是娶妻,估计整个京城都炸了庙了。 “崔大人,你我本是同朝为官,又都辅佐太子,关系本就亲近,何苦为难彼此!”苏凤瑾干笑两声,“崔大人,我今日来的确是有桩事情想要请教。” 崔朗儒正了神色,“卫率何事?” “太子卫率掌管太子亲兵,负责保卫东宫以及太子在京城的安危。说白了,这支军队就是太子在京城的全部依仗,重要性非同小可。只是,我这太子卫率上任也有段时间了,却不知这军队在何处?” 苏凤瑾心里总觉得对不住,她这个卫率做的着实不合格,连个面都没露。 崔朗儒蹙眉看着一脸惭愧的苏凤瑾,心底有些犹豫,“卫率,其实这事儿……你也不必心存愧疚,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过你若是去看了,只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嗯?”苏凤瑾不解其意,但崔朗儒并未多说,告诉她在何处便让她自己去瞧。 苏凤瑾出门的时候,崔朗儒还特意叮嘱自己,“卫率,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崔大人,还是想想门外那些送亲的人吧。” 苏凤瑾还未到崔朗儒所说之地,便被一个乞儿拦住,骏马嘶鸣一声,差点将那乞儿踢了出去。 “是你?” 苏凤瑾连忙勒马,这不是昨日给了他银子的乞儿吗? 那乞儿的闪亮的眼睛里满是泪珠,“大人,求求你,求你帮帮我……” 蹙起眉头,苏凤瑾跟着他去了破庙。 一夜大雨,破庙潮湿的捂出一股味道来。苏凤瑾不由得屏住呼吸,可却在里头看到一个人。 此人身形矫健,一看便不是普通。 苏凤瑾皱起眉头,本来不想管闲事,但见这乞儿着实可怜,便只得跟过来。如今看着这人身上的伤,心里有些后悔。 “这伤怕是化脓了,才会引得高烧,昨夜本就大雨,只怕夜里受了凉。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苏凤瑾转头看着乞儿。 “他是大个儿,我把他捡回来的,他受了伤,我要饭给他吃。昨晚上用你的银子……还买了只烧鸡。” 说到最后,兴许是觉得对不住,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苏凤瑾无奈的叹了口气,“难怪,兴许是多日饥肠辘辘,突然吃了荤腥,又顶住了。你过来,我同你说清楚。” 苏凤瑾蹲在地上,一手却握着身侧的剑柄,提防着地上躺着的那人,“你在街上乞讨,必定不似家中小儿那般不懂世事,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我来救他?你又怎知我会帮你?” “我知道你一定回来的,你是个好人。” 见他眼神坚定,苏凤瑾轻笑道:“给了你银子就是好人了?” 乞儿连忙摇头,“你昨日将那两个钱袋拿去了,说旁人见了会给我惹麻烦,我便知道你是担心我的性命,那两个钱袋的主人非富即贵,必定不会放过我。” 这孩子倒是聪明! 苏凤瑾又瞟了眼地上的人,“此人不是寻常人,兴许会给我带来麻烦,我并不想救他。” 乞儿愣了,眼泪掉的愈加厉害,他走到那人身前握住他的手,“只有他陪着我了,我们俩都是一个人,我不想让他死……” 苏凤瑾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的稻草,刚要离开,却被一只手扯住衣角。 她皱起眉头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男子,“怎么?阁下想要动手了?” 第六十九章 无须你我同行去 铺子中。 宁流芳将郎中送出铺子,又给了银子让他闭嘴这才回来。 铺子里已经装修出了模样,中间搭了台子,四周环水,有莲花状的灯盏从水里头撑出来,四周挂了珠帘,一楼散客,二楼四周皆是用帘子挡了的隔间。 “那人是什么来头?” “不知。” “那你就敢带回来?” 宁流芳叹了口气,“我见他身上的伤疤颇多,只怕不是个普通人,我就怕惹上麻烦。” “我也怕。”苏凤瑾点头道。 乔厌亭和宁流芳同时看着她,有些讶异。 苏凤瑾过意不去,回想起刚刚那句“救我,我会报答你。” 她倒不是为了那句报答,只是心里一瞬间感受到了前世死前,那种无力感,心中悲鸣像是撕裂一般,可却没能有人救她,她也没机会说出这句话。 但凡有个人能救她,她这辈子恐怕也不会活的这样盛满了恨意。 苏凤瑾抿了口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就当我日行一善。” 她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这就快要完工了吧?” 宁流芳点点头,“多亏巧烟和乔大哥帮忙,否则也不会这么快。” “嗯,那便好,你们三个互相帮衬着,我也放心。”苏凤瑾告辞离开刚上了马背,就被乔厌亭拉住缰绳,“怎么?” 乔厌亭皱起眉头,“你带着剑要去哪儿?” 看着他担忧的目光,苏凤瑾笑道:“乔大哥放心,我不过是去看看太子的亲兵,好歹是个卫率,总不能不务正业。” “那便好,只是你初来乍到,军营里都不是善茬,你可别逞强。”乔厌亭压低声音提醒道。 “我的武功可是你调教过的,你还不放心?” 乔厌亭一副轻蔑之色,“正因为见识过,才知道你差了多少。” “那么差?” “不过对付那些兵足够了,小心些。”乔厌亭拍了拍马背,转身进了屋。 东宫。 苏凤瑾摸了摸腰间的剑,接下来交给喜公公,入东宫是不准佩剑的,这是规矩。 只是那把剑还是当年大哥送给自己的,没用过几次,多少有些舍不得交给旁人保管。 “殿下召微臣?” 索戟蹙眉盯着她,“本宫的扇子呢?” 闻言,苏凤瑾一愣,无奈的笑着,“殿下也未免太急了些,这才多少工夫?” “这么说还没画啊!这炎炎夏日没有折扇,本宫还能总热着不成么,自然要问问你。”索戟有几分不悦,也未免太不把自己的事儿搁在心上了。 大老远的就为了问这事儿,东宫难道还缺扇子么。 苏凤瑾抿了下嘴唇,“殿下再找一把先用着便是。” “本宫就要那把。”索戟不由分说的霸道,让苏凤瑾没办法。 “听说你今日佩剑了?要去干什么?” “殿下消息倒是快。” 索戟眼神瞟向一侧的桌上,苏凤瑾看过去,只见自己的佩剑正放在上头,刚刚倒是没注意。 想来摘下来之后就被送到这儿了,苏凤瑾顿时头大,“殿下,这东宫为防不测,不许人佩剑进入,您又放了剑在这儿,这不是闹笑话么。” 索戟抽出剑来走到她面前,“怎么?你还会刺杀本宫?” 他握着剑的姿势很漂亮,潇洒又利落,若非知道他是太子,苏凤瑾必定惊为天人,觉得他是天上剑仙。 “微臣怎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 苏凤瑾看着索戟执着的眼神,心中叹了口气,这位东宫殿下有时候执着的就像是小孩子,非要弄个清楚,知道个答案,那脾气也是阴晴不定。 “怎么不答?”索戟盯着苏凤瑾的双眼,没给她半分回避的机会。 苏凤瑾勾起嘴角,拱手施礼道:“是从未想过。” 不是不敢,不是不想,而是从来没想过和他动手。 之前,他是自己复仇的希望,现在,他……苏凤瑾不知如何形容,只是再也不是希望他能帮自己复仇那么简单。 索戟笑的舒畅,似乎很满意苏凤瑾的忠诚。 “你这把剑不错,只是少了些戾气,平日没怎么用过?” “是。” 当年她花拳绣腿,羡慕大哥有剑,便自己也要,父亲不允,说女儿家武刀弄剑的干什么?大哥偷偷找人打造了这把剑送给自己,她最近也才用上。 索戟大约是兴致不错,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听朗儒说你要去看看本宫的卫军?” “殿下消息倒是快,好歹微臣也是太子卫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都拿了殿下的俸禄,总该做点事情。殿下觉得如何?” 见苏凤瑾的笑容,索戟嗔怪道:“笑的太假!” 随手将剑扔给苏凤瑾,这才回到桌前递给他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 “太子卫率官印和令牌。你什么都不带,怎会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不过别怪本宫没提醒你,即便是有这两样,你的前路也很艰辛。” 这话苏凤瑾倒不是第一次听见,“殿下和崔大人都这般说,倒是让微臣不敢去了。” “那就别去了,本宫也不指望你能保护。” 想起夺魄的身手,苏凤瑾撇了撇嘴,觉得索戟说的也不无道理。 “只是微臣好奇心驱使,还真想看看太子卫军到底什么样。”苏凤瑾就是这种不服输的性格,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倒是越想做什么。 更何况,她需要军队! 索戟蹙眉看着她,不知为何如此执着,“你若真想去,不如本宫和你一同去。” 苏凤瑾知道,索戟是怕那些亲兵不给她面子。 “殿下,微臣若是真想坐稳这太子卫率,必定是要摆清了这些兵鲁子,早早晚晚的事儿。若是殿下和微臣同去,那他们即便表面服从,可心里却嗤之以鼻,觉得微臣仗势欺人。”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那本宫就等你的消息罢。一月之后,本宫要见到那卫军心悦诚服的在你麾下。” 苏凤瑾勾起嘴角,“不,是在太子麾下!” 待苏凤瑾离开之后,索戟心中游移不定,出声道:“夺魄,本宫是不是不该太护着苏凤翊了?” 这点事儿若是苏凤翊办不到,那索戟要他何用? 可他又真怕苏凤翊办不到,受了伤,亦或是灰了心,垂头丧气的来东宫的情景,可不怎么好。 从屏风后出来的夺魄,低下头来,“殿下爱护苏公子,苏公子也必定会结草衔环。” “结草衔环?呵,本宫不知为何,倒是不需要他结草衔环以报,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索戟在背后摩擦了几下扳指,“夺魄,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平白无故的护着另一个人,没有理由的……总觉得在他面前,好像很畅快……” “知己?这是叫知己吗?” 第七十章 杀一人以儆效尤 京城之中有一处府衙,看起来颇为破败,和‘崔府’不相上下,不过倒是挺大的。苏凤瑾看到这府衙想起崔朗儒的宅邸,心中发笑,多少觉得有点对不住崔朗儒。 她下马走进去,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前厅,还以为会有个拦路的来问问身份,没成想那官印却都没有用上的机会。 “不玩了!不玩了!晦气。” “屠老大,你别走吧,每次输了钱就走,这可不像话啊。” “输了还想怎的?难不成把裤子扒下来给你?” “哈哈哈……” “咳咳!”苏凤瑾看着屋内桌上的几人,身上穿着甲胄,却没一副严肃正经模样,顿时汗颜,这才理解那句‘最好有点心里准备’是什么意思。 屠老大转头打量她一番,“你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快走,快走!” 苏凤瑾冷着脸走进前厅绕了一圈,“这里可是东宫卫?” “是又怎样?” “那我便来对了。”苏凤瑾勾起嘴角,回眸看着几人,“在下苏凤翊,东宫卫率,特来看看这东宫卫是什么模样的。” 几人顿时安静下来,愣着却没起身,屠老大不屑一笑,“好几年都没来人了,如今跑出来个不知道什么小白脸的,自称是太子卫率,真是好笑!” 众人一哄而笑,怕是被这“小白脸”给逗的。 “阁下是东宫卫副首领屠安?” 闻言,屠老大眯起眼睛,“老子不管你是什么太子卫率,这东宫卫不假,不过……眼下你也看见了,什么亲兵不亲兵,卫队不卫队的,就是一群混饭吃都混不上的家伙。大人若是想要耍威风,自然还是去别处吧。” “你好大的口气,东宫卫乃是东宫亲卫,你就是这样对太子殿下负责的?”苏凤瑾冷下脸来,声声质问,“东宫卫堪比军队,一切都以军法处置,尔等可要想好了,是要军棍,亦或是……直接砍了头去!” 这话一出,几人收敛了不屑的神色,却依旧不服。 “太子卫率是吧?”另一人站起身来,“我等不过是混吃等死的,你不如……” 还未等下话,苏凤瑾抽出剑来直接抹了那人脖子,一道血红喷射而出,苏凤瑾却也未躲,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慢条斯理的在那人衣襟上擦干了剑上血迹。 “你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屠老大怒吼道。 苏凤瑾斜睨着他,“本人性子一向不好!” “好啊,来了个杀人的,可知我们都是不怕死的。”屠老大笑了几声,他刚要上前一步,苏凤瑾的剑就指过来。 “不怕死是吧?”苏凤瑾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戾气,“要不要我成全你?” 半个时辰之后,这府衙里的人全都集合在了后院,懒懒散散不成体统。不过好在苏凤瑾也算是勉强见到人了,“全都到齐了?” 有个老实人回答道:“卫率,这里只是京城府衙里头的,其余的都在京郊的营地。眼下四十人,除了刚刚……全都到齐了。” 众人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都低垂着头。 苏凤瑾瞥了一眼,“你叫什么?” “属下方寸。” “这人可有家眷?” “不曾有。” 苏凤瑾从怀里掏出银子扔过去,吩咐道:“把丧事办了。” “是。” 苏凤瑾看着下面的人,语气森然,“刚刚他说,尔等都是混吃等死的,我还想看看有谁是和他一样等死的?大可以站出来。” 下面无人回应,也没人站出来。 “如此看来,你们也不是很想死,既然如此,那以后就别总挂在嘴边儿,平白的让我误会了去。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死,不能死,却也活不下去!若是你们都有勇气领我一剑,我是不会介意手上多染一丝血腥!” “从今日起,这东宫卫由我掌管,尔等需听命行事。需要记得,语如覆水,既出无回,我苏凤翊行事向来如此。”苏凤翊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若是你们有人不想在这东宫卫,也大可以挂冠求去,我苏凤翊绝不阻拦!” 众人应了声是,这才散了。苏凤翊叫了几个人转身进入府衙,这地方还算宽阔,只是年久失修,惨淡异常。 “卫率勿怪,东宫卫年久失修,您将就着。”方寸奉了茶站在一旁。 苏凤瑾未动,看向屠安,“每年拨给东宫卫的银子不少,詹事府向来也有银子调剂,怎么日子就过成这样了?” “哼,卫率真是好天真,咱们东宫卫多少年没有卫率,人家自然看轻。太子又……”屠安口无遮拦,一旁的方寸连忙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这才住口。 苏凤瑾心下了然,只道:“呵,你的意思是户部克扣?” “难道詹事府就没克扣过?太子卫率乃是东宫里行走的人,这里头的道道还不清楚?卫率,我这里有个账本,倒还算记录了一些。”说罢,方寸便将账本呈上。 苏凤瑾大致看了一下,里边都是糊涂账,不过近来倒是有一笔…… “去年工部叫你们押送了一批建材去江南?” 方寸连忙答道:“是,不过没到江南,只是到中途交给工部的人,咱们就回来了。这样免去了工部折返的时间,当时说好了给东宫卫五千两银子,可是……” “明白了,没给是吧?” 屠安冷哼一声,屑的看着苏凤瑾,“不是今个儿没钱,就是谁谁又借了去,推三阻四大半年,连个毛都没见着!卫率是兵部尚书长子,又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想必面子比我们大,不如卫率亲自去要,晾他们也不敢不给!” 苏凤瑾不禁笑道:“屠安,若是我把这银子要回来,你是打算怎么着?” “卫率这话什么意思?我能怎么着您啊!不过,卫率要能要回来,好歹也解解燃眉之急,免得大家没钱都出去干点别的营生。” 苏凤瑾站起身来,将用账本拍了拍屠安的肩膀,“你们干什么别的营生我不管,也没谁和银子过不去的。不过,你手底下若是再藏污纳垢,别怪我不讲情面。” 苏凤瑾眉尖轻佻,压低声音道:“刚刚我杀了的那个,你是知道底细的,所以这会儿才没闹起来,是吧?” “你……” 见屠安略显紧张,苏凤瑾笑着白了一眼,“我说了,语如覆水,既出无回,这银子……我给你们要回来!” 话音一落,她将手中账本一扔,风一般走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索要银子逼工部 苏凤瑾马不停蹄的去了东宫一趟,将事情禀报了索戟,索戟皱起眉头看她,“当场就杀了?” “想来那人以为微臣不知道,袖口上的绣羽标记便是露出来也没在意。恰好微臣也需要个立威的,直接便处置了。” 索戟见她面不改色,笑着放下玉笔,“那东宫卫可听你的了?” 苏凤瑾不禁气闷,“自然不服,不过勉强还算承认了我这太子卫率的头衔。我夸下海口去工部要银子,硬着头皮也得要回来。” “那若是要不回来呢?” “殿下总不可能借给我吧?” “也不是不可……” “罢了,殿下就别开玩笑了。若是微臣不能堂堂正正的从工部要回来,只怕京郊的两千亲兵也制服不住。”苏凤瑾叹气道。 索戟知道,此事他不能出面,也不能帮忙,否则影响苏凤翊在东宫卫的威望。但从工部要出银子来可不简单,“那你就尽管放手去做,不管怎样,本宫替你兜着便是。” 闻言,苏凤瑾拱手施礼道:“就等殿下这句话。” 苏凤瑾出了东宫便去了工部,此时已经傍晚,通传之后便进了去。 “苏公子,久等久等,工部事务繁杂,苏公子莫怪。”工部侍郎季秋一脸圆滑笑意,想必也是知道苏凤翊出身,眼下又是东宫红人。 苏凤瑾笑着还礼,“季侍郎客气了,下官知道您贵人事忙,所以特意挑了个空挡。那下官就开门见山了,免得耽误侍郎功夫。” 苏凤瑾把事情说了,却见季秋一脸为难的模样,“苏公子,绝不是我驳您的脸面,只是眼下工部着实没钱。” “哦?” “这江南水患修筑堤坝,后又有难民需要赈灾,前些日子宫里头又走了水,修建宫殿,这京城里头的衙门又例行翻修……” 差点把琐碎的事情说了个遍,苏凤瑾笑着打断,“季侍郎就是说没钱是吧?” “的确如此。” “那敢问季侍郎,何时有钱?” 季秋看着苏凤瑾如此执着,不由得笑容淡了几分,“这个……就说不好了,用银子的地方太多。” “哦。”苏凤瑾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突然拍了桌子,“莫不是季大人拿我当不识数,还是欺负我东宫卫没人了?你做这许多事情都有银子,却偏偏用了我东宫卫的人干活没银子。你这是当我们东宫卫是条狗,也得喂喂食吧!” 季秋一哆嗦,也诚然没想到苏凤瑾当场发作,“苏公子这是哪儿的话?令尊和在下也是同朝为官,我又怎会这么想?” “你怎么想我管不着,我如今是东宫卫率,和家父与你的交情实属不相干。” “俗话说,赌场无父子,咱这官场也别攀亲戚。” 苏凤瑾轻蔑冷笑,手缓缓地握住了剑柄,上前一步,威压于他,“季侍郎,若是我没记错,上月你可是给京城三大营刚拨了一笔银子,数目不小。怎么?三大营是人,我东宫卫就不是人了?” “苏公子若是这么说,那我也无可奉告。没钱就是没钱,任凭苏公子是告到东宫去,本官也拿不出银子来。”季秋冷哼一声。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只是今日季侍郎没银子,说不定改日就有了,季侍郎别嫌烦就是。” 苏凤瑾大喝一声,转头就走,季秋看着那背影,负气甩了下衣袖,“黄口小儿,竟然还敢威压本官!” 索戟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空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宫人们每每经过都要叹口气。索戟见他们叹气也烦了,心想着的确应该种点什么才是。 “怎么?没要回来吧!” 喜公公点点头,“工部向来都是这样,卫率又年轻,哪里能要的回来。” 索戟无奈的叹息摇头,手指敲打着窗棂,一下一下的…… “你去詹事府查查,往日拨给东宫卫的账目。另外让他们准备五千两银子出来,就记在本宫私用的头上。” 喜公公有些疑虑,“只是殿下要记在什么用项上?总得有个名目。” 指了指外头的空地,索戟直言道:“种花!” 翌日。 季秋刚刚来到办事衙,便见乌泱泱的人站了一院子,顿时皱紧眉头跑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旁的员外郎抹了把汗,“是东宫卫。” 苏凤瑾靠在一把椅子上十分悠闲,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意思。看着面前的季秋笑道:“季侍郎事忙,不必管我们东宫卫,我带他们到这儿来认识认识季侍郎,断然不会影响工部的办事。” “苏公子,您这是何意啊?您这样,我也没银子啊!”季秋气的无可奈何,“这夏日炎炎的,你们在院子里如何是好?” 苏凤瑾蹙眉看着他,“季侍郎今个儿没银子就没银子吧,我也没要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呢,我得在这守着,免得被旁人抢了先不是?” 她转头和屠安对视一眼,“能抢过旁人吧?” “谁敢抢,我先和他打一架。” 苏凤瑾赞许的点点头,“季侍郎对咱们东宫卫好,咱们也不能不知恩图报。” 随后笑看着季秋,“你们知道季大人名为季秋,也知道季大人家中有个年方十八的小妾吧?” “那小妾如今怀有身孕,可却被季大人的原配打的遍体鳞伤。如今那小妾求告无门,只能悬梁自尽,若我没记错应该是上个月刚救下来的。” “这……”季秋一头汗水。 苏凤瑾手臂一抖,“啪”甩了下鞭子在地上,厉声对着身后的东宫卫道:“屠安,方寸,知道六部的衙府都在哪吧?” “知道。” “那还不快去给六部的大人们都禀告一番,让他们知道知道季大人家中辛苦,公事上别让季大人操心。” “是!” “苏凤翊,你这是要干什么?”季秋气的直跳脚,这等丑事如何能宣扬?他还如何立足? 闻言,苏凤瑾笑的阴冷,“听说季大人一把年纪了尚无子嗣,这小妾可是头一个,为了保住小妾腹中之子,想要休妻,如今怕是休书都写好了吧?我倒是要让六部都知道知道,季大人是如何宠妾灭妻的!” 屠安虽然对苏凤瑾不服,可也没想到她不要脸起来比自己强过百倍,这要银子的方式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季秋气的拂袖而去,“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第七十二章 莫要一贯护卫率 “卫率,他不会是去告状了吧?” 屠安不屑的轻哼道:“你怕什么?告状自然有卫率顶着。”此话倒是颇有几分落井下石的味道。 苏凤瑾回头眯起眼睛笑着,“是啊,有我顶着呢,你们尽管隔岸观火便是。” 而索戟也没闲着,不一会儿便接到千盛殿的传召,他忍不住叹气,“本宫还真是后悔说随他去,给他兜着的话了。” “殿下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多半是季侍郎告状到陛下那里,这事儿面上可不好看,殿下要如何处置啊?” “如何处置要陛下说了算,岂是本宫能拿主意的?” 索戟进了千盛殿,便见季秋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陛下,臣真是没见过此等无赖之人,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季侍郎不必如此,若真有什么,朕也不会偏袒。”梁惠帝看着索戟默默施礼后,才说道:“你的东宫卫去了工部衙,你可知晓?” 索戟一脸狐疑,“东宫卫去工部衙干什么?” 季秋看向索戟行了一礼,“太子殿下,东宫卫那么多人去我工部要银子,不给就拆房掀瓦,这还了得?那苏凤翊更是胆大妄为,昨日还来威胁过微臣,今日又带人来用微臣隐私相要挟,如若不然就要通告六部,太子殿下可要给评评理啊。” “这就奇怪了,凤翊向来守礼,莫不是季侍郎做了什么?”。 “太子殿下若是这般袒护,那微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凭陛下做主。” 索戟冷笑,站直了身子一动未动,“袒护?季侍郎也知道本宫乃太子,去你工部的乃是东宫卫,你觉得本宫说出话来皆是袒护,那本宫岂不是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殿下恕罪,微臣可没这个意思。” “不论季侍郎是哪个意思,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会负责到底。只是……”索戟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季秋,“本宫还想请问季侍郎,昨日凤翊找你所为何事?为何又管你要银子?” 梁惠帝眼神瞟向季秋,“季侍郎,你何时掌管发放银两的事情了?朕倒是不知六部是这样行事的。” 季秋连忙叩首,“陛下息怒,微臣可从未越权,只是去年运送建材找不到人手,所以才借了东宫卫。” “哦!”索戟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眼底冰冷可现,“父皇,儿臣的东宫卫竟然都能做杂役了,父皇可为儿臣高兴?” 闻言,梁惠帝的眼角跳了几下,“季侍郎,既然用了人,为何不给银子?” “陛下,如今真的是没有银子拨给他们了。但凡有,微臣也不会被苏凤翊这般要挟。”季秋哽咽的快要哭出来。 “奇了怪了,凤翊到底用什么威胁季侍郎?本宫很是好奇!”索戟斜睨着他,目光阴冷。 “这……” 季秋只觉得刚刚自己是头脑发热,这才告了状,可他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问这个。 本以为陛下听了会直接惩罚苏凤翊,毕竟他这行事作风太过无礼。但此时,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么!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没银子就去找银子,原本运送建材应该给谁的银子,就拿出来给谁。若是再让朕来判你们这腌臜官司,朕先砍了你,” “陛下息怒,微臣……” “滚!” 季秋吃了哑巴亏,索戟垂眸刚要告退,却听梁惠帝冷笑道:“太子也太过护着苏凤翊了吧?他今日此举着实无礼,若不是季侍郎有阴私见不得人,只怕闹出笑话来,到时候你还能保的了他?” “保的了要保,保不了也要保。凤翊为儿臣,儿臣不能不为他。” “你们俩倒是惺惺相惜。若是再有一次,朕决不轻饶。”梁惠帝眼底泛寒,警告道。 “那就请父皇莫要再让六部轻视了东宫卫。” “放肆!” 索戟只觉眼前有东西一闪而过,额头嗡的一声,他盯着脚下的书册心底倒是松了口气。 今日,虽然季秋不在理,但苏凤翊的做法也太过无状,梁惠帝生气是必然的。刚刚在苏凤翊的事情上,梁惠帝给了索戟脸面,此时自然也会把怒气撒在他身上。 “父皇息怒,还需保住龙体,儿臣先行告退。” 说罢,索戟便退出千盛殿。 门口的蒋高师走过来,抽出袖中手帕,“殿下,擦擦再走吧。” 索戟摸了一下额头,有几丝血迹,嗤笑道:“只怕刚刚父皇怒骂众人都听到了,即便是擦了也没什么体面可言,阿叔就不必担心了。” “殿下这又是何必?” “阿叔,本宫也有想要护着的人了。” “苏公子是个好人。”蒋高师眼底闪动着泪光。 “阿叔为我高兴否?” 苏凤瑾看着季秋冷脸回到工部衙,让方寸和屠安领了银子回去,苏凤瑾却没走。 “苏公子还有何指教?”季秋冷哼一声,“若不是东宫护着你,你以为能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 苏凤瑾捏了下拳头,“季侍郎,有句话说,十年河东转河西,莫欺少年穷。我年纪轻,不解其意,你不妨给晚辈解释解释?” 季秋自然不肯说话,苏凤瑾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季侍郎小妾的阴私底细,季大人莫怪晚辈无礼,查了一番,那小妾腹中之子并非季大人你的。季夫人也不过是为了不让你伤心,才没有说出实情。” “什么?”季秋瞪大眼睛十分诧异。 “糟糠之妻不下堂,季侍郎还要好好珍惜才是。”苏凤瑾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摆,叹了口气。 “季侍郎,今日也是无奈之举,不过晚辈若是全然不顾脸面把这事儿说出来,只怕到了陛下那,您就不能这么轻易回来了。此事,晚辈不会让东宫卫吐露半个字,不过东宫卫从今以后已和从前不同,季侍郎需记得,这大梁的储副是谁。” “这东宫卫又是谁的亲兵?我苏凤翊……又是仗着谁的势?但凡季侍郎懂得良禽择木而栖,便该知道以后要怎么做。” 季秋全然忘了该说些什么,被苏凤瑾这一来一回弄的颜面全无,却又不得不感慨她手段高明,留给自己一丝喘息。 苏凤瑾微微一笑,“季侍郎,告辞!” 季秋叹了口气,“来人,给本官准备笔墨。” “侍郎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季秋苦笑道:“本官要写请罪折子……” 第七十三章 做储副该做之事 崔朗儒匆匆赶到东宫,只见苏凤瑾跪在东宫殿外,喜公公正在一旁劝着什么,苏凤瑾却动也没动。 “这是怎么了?”崔朗儒听说了今日的事儿,就知道东宫不会安宁,却没想到苏凤瑾会这般。 “可是殿下罚的?” 喜公公连忙回禀道:“哎呦,崔大人,殿下怎会罚卫率?是卫率自己要跪的,奴才在这儿劝了半天,卫率也不肯回去。” 崔朗儒没再说话,直接进殿,只见索戟坐在椅子上发愣,额头明晃晃的伤痕肿了一块儿。敢对储副动手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崔朗儒凑近几分,低声问道:“陛下是为了卫率今日所为动手?” “与他无关,是因为本宫。” 他没说谎,的确不是因为苏凤翊的举动,而是因为自己袒护了苏凤翊。 “陛下见不得本宫在意谁,袒护谁,他想要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来坐东宫之位,可以毫无牵挂忌讳的杀伐决绝。本宫犯了他的忌讳,却也不能不替凤翊说话。” 崔朗儒心下明了,“可现在苏凤翊还在外头跪着,这岂不是辜负了殿下的心意?殿下也不去管管?” “本宫不让他跪,他便不跪了吗?朗儒,你回去吧,本宫无事。” 崔朗儒站着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好歹也要敷些药吧!” 夜色沉沉,苏凤瑾仍旧跪着,四下已经没人了,她摸了摸冰冷的膝盖,叹了口气。 “既然叹气,干什么还不起来?” 不知何时出现的索戟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模样让苏凤瑾晃了心神,只是额头上那伤痕…… 见状,苏凤瑾心中愧疚,“让殿下受苦了。” 索戟伸出手来,声音轻柔道:“起来吧!阖宫都该知道你跪下请罪的事儿,想来陛下也会稍许平息怒气。” “麻了!” 索戟不由一笑,弯腰将她拽起来搀着进殿,“还是头一回本宫伺候旁人,你该荣幸啊。” “殿下也是头一次为旁人受伤吧?”苏凤瑾揉了揉膝盖,“微臣也该荣幸。” “嗯。不算什么伤,只不过被书脊砸了一下。” “书脊砸成这样?”苏凤瑾心里头不好受,担忧的看着他,“可见陛下生了多大的气,今日的确是我的不是。” “坐都做了,还说什么对错。本宫早就说了,你若是做不来,本宫可以帮你,东宫卫懒散多年,早不成气候了。那些人捧高踩低,自然不会轻易给你银子。” 苏凤瑾垂下眼帘,点点头,“今日微臣用季秋的隐私之事相要挟,不过留了一手,想必明日季秋就会上折子请罪,陛下便会原谅殿下您的。” “他本也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是气本宫太护着你。他不喜我这样为一人顶撞他。” “殿下……”苏凤瑾摇了摇嘴唇,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殿下,不用如此护着微臣,微臣到殿下身边来,是想要辅佐殿下,想要扳倒永安王,而非寻求庇护。殿下乃一国储副,做太子该做的事情就好。” “那你呢?” 你来护我,谁来护你? “微臣……来做微臣该做的事。” 苏凤瑾的眼底满是杀气,索戟察觉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杀了永安王?还是……单纯的想要本宫安稳?” “这两者牢不可分,微臣的确是想借殿下之手,让永安王潦倒一声,痛苦不堪,可现在微臣觉得如若只是那般,未免太对不起殿下。所以微臣真心希望殿下能继承大统,因为只有殿下才能让这大梁千秋万代。” 索戟和她对视半晌,垂下眼帘,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儿,或许这本就不应该是可以深究的事儿。两者的确是密不可分的,何必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为何非要东宫卫呢?本宫说了,不需要保护。” 苏凤瑾的腿好了些,站起身来,“为取天下权,无非兵和钱。东宫不能掌军,唯恐陛下所忌惮,能用的只有东宫卫。虽说东宫卫人少,但关键时刻也能派上用场。殿下不必担心,微臣定会好好训练东宫卫,让它成为一支以一当十的精锐,为殿下所用。” 索戟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太辛苦了。” 次日一早。 苏凤瑾刚刚在东宫偏殿睁开眼睛,便有宫女来报,“请卫率速速更衣,殿下有请。” “何事这么急?”苏凤瑾觉得不妙,连忙洗漱更衣去了正殿。 崔朗儒转头看她,神色里带着些许不同。苏凤瑾心中漏了一拍,只怕是大事,“殿下,怎么了?” 索戟倒是镇定自若,只是阴沉着脸色,“你看看这个……” 苏凤瑾接了过来,是封书信,她匆匆看了几眼,倒吸一口凉气,“季秋死了?” “不仅是死了,而且是悬梁自尽。眼下朝中有人参奏卫率,说是因为昨日之事,季秋不堪受辱,悬梁自尽。言官激动,都要将卫率你……”崔朗儒带着几分为难。 “要我如何?要我下狱?还是要我赔给他一条命?”苏凤瑾不屑冷笑,也是怒火中烧。 “卫率!” 昨日她分明已经将隐私物件儿都交给了季秋,季秋那表情也绝对不会自尽,怎么偏偏就…… 苏凤瑾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但眼下朝臣不会管真相如何。 “殿下,崔大人,此事因微臣而起,微臣自会一力承当,绝不会连累东宫。” 索戟抬起眼眸看她,眼神冰冷而失望,“在你眼里,本宫就是如此之人?” 苏凤瑾语塞,一时之间忽略了索戟的心思,“微臣知道殿下爱护,但殿下做的已经够多了,如若今日再参与此事中来,只怕陛下会怒气更胜昨日。殿下,微臣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还请殿下找出真相。” “殿下,臣也不相信季侍郎会自尽,若非今日有人上门去搜,他的隐私根本不会为外人知晓。昨日卫率也将隐私记录还给了他,他没有理由再寻死。还请殿下准许臣去查一查。”崔朗儒亦觉得事情十分蹊跷。 “本宫准允你去查,可陛下会准允吗?只怕这事儿东宫插不上手。” 喜公公匆匆进来一脸惶恐,“殿下,刑部派侍卫来、来抓捕卫率……” “东宫什么时候能是刑部随便出入的?可有旨意?” “口谕,只是来人说太子最好莫要再护着,只怕惊动了大理寺,卫率的事情就更难了。”喜公公抬头瞟了一眼,“殿下,来人……实非善茬。” 第七十四章 刑部大胆捕卫率 喜公公口中的‘并非善茬’此时已经走了进来,“微臣吴占昌见过太子殿下,臣奉旨前来,还请太子殿下行个方便。” 索戟听他语气生硬,心中十分不悦,“本宫说不让你办差了?吴大人一句话,倒是让本宫多了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微臣不敢,只是今日之事的确与卫率有关,微臣不得不给言官和朝臣们一个交代。”吴占昌神色凝重,“殿下聪慧英明,也该知道眼下不应护着卫率了,还是要自保的好。” 苏凤瑾咬了咬牙,刚要开口,索戟却冷笑一声,“吴大人,从东宫把人带走,你可想过如何跟言官的交代?” “殿下……” 索戟突然站起身来,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摔过去,“东宫也是尔等能来撒野的地方,本宫还在呢,你就敢欺负到本宫卫率头上。当着本宫的面抓人,你这是要威风给谁看!” 吴占昌打了个寒颤,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抓人是奉旨,可到东宫当着太子的面抓人……没这个旨意,也没这个规矩! “殿下息怒,微臣糊涂。”吴占昌连忙跪在地上请罪。 苏凤瑾看向索戟摇了摇头,此事已经无法回旋,索戟没必要因为这吴占昌的无礼而再惹是非。 索戟眼看着她半晌,冰冷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无奈,他捏紧了扳指,“吴占昌,你是刑部的老人了,如今也敢到东宫来办差。太子卫率不管犯了什么错,也是我东宫的人,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刑部里头多的是腌臜手段,对犯人必定多少来上几招。吴占昌知道索戟护着这苏凤瑾,连忙称是。 苏凤瑾轻笑道:“吴大人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来抓人,扰了殿下心情。不过是去刑部一趟,问清楚了事情这么点小事儿,你叫人通传一声,下官自然也会去的。还请吴大人先退出东宫,下官自然会去。” 吴占昌心里琢磨了一瞬,再坚持下去那可就真真儿的得罪了太子,更何况苏凤翊这事儿还没定,以太子对他偏爱的程度,难保不会东山再起。 思及此,吴占昌笑着拱手行礼道:“那微臣就在东宫外头候着。” “多谢!” 吴占昌出了东宫,苏凤瑾和索戟对视一眼,低垂下头,“给殿下惹麻烦了,殿下不必动气,也不必为微臣奔走。” “那你还想在刑部定了罪不成?”索戟眼圈有些红,是气的。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道理虽然在宫中没有,但微臣还是相信有人不想让微臣死。” 说着,苏凤瑾便拜倒在地,“殿下保重。” 铺子中。 巧烟飞快的跑进去,砰的一声将门关了,“小乞丐,你宁姐姐呢?” 已经被几人梳洗一新的小乞丐早换了个模样,少年稚气未脱的脸颊纯真无邪,又带着几分可怜的温柔。“宁姐姐在后院和大个儿说话,乔大哥在一旁修建花树。” “快去都叫过来,就说出大事了。” 后院的三人来忙走进屋里,将门窗关了个严实。巧烟这才回过神来,一下子没忍住哭了起来,“公子、公子被刑部抓走了。” 刚刚崔朗儒悄悄去苏府给姚氏报了个信儿,事情的来龙去脉巧烟躲在门外听了个清楚,姚氏当场就哭了,却强撑着送走了崔朗儒。 巧烟把事情说了,宁流芳担忧的握紧双手,“如今是刑部还好,若去的是大理寺,只怕这事儿就更严重了。不过……” 宁流芳看向乔厌庭,“刑部是董世杰的地盘,董夫人乃是韦贵妃的妹妹,隶属永安王一派。苏公子此番进去只怕要吃苦头。” “明日我便找机会混进刑部,看看苏公子如何了。若是情况不好,我就算是搭上这条命,也要将苏公子救出来。” “乔大哥,你别冲动。”宁流芳站起身来踱步到一旁,“若是听巧烟说的,只是言官上奏,关键还是要查清楚这季秋的死因。苏公子的为人你我都知道,断不会作出逼死朝臣的事情来。” 乔厌庭点头道:“不错,只是……季秋已经死了,谁又知道他是不是碍于情面?等到天黑,我潜进季家查探一番。” 闻言,巧烟抽泣几声,“听崔太傅的意思,季家都已经被搜查过了,见到公子给他的那些家私丑事,这才牵连了公子。若再去季家,还能查出什么来了?” 几人沉默下来,若是有人故意陷害,只怕只凭他们几个,的确无力插手朝廷的事儿。 宁流芳无奈的扯了下嘴角,“现在才知道,原本都是苏公子护着我等,我等却无丝毫回护之力,还真是没用啊。” 沉默的安静气氛中,突然有人开了口。 “我去!” 乔厌庭侧眼看去,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大个儿又重复了一次。 “我去,我善于侦查细枝末节,或许我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帮助苏公子。不过,找到之后,还要你们找机会交给刚刚巧烟姑娘口中的崔大人,借东宫之手才能救苏公子。”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历不明,身受重伤,我们如何能信任你?”乔厌庭皱紧眉头,质疑道。 他早就对这个人产生怀疑,他的身体素质极强,若非连日带伤奔波,又没有好好养着,估计不会病倒。而且,他的身手……乔厌庭看得出来,至少不比自己差,即便是江湖中人,乔厌庭也算是上层功夫。 大个儿眼神坦诚,凌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站起身来拱手行礼,“我是谁不重要,也没有骗过你们。我和苏公子说过,他救我一命,我必定有所回报。今夜我便独自去探查,若是你们信不过,大可以等着结果就是。” 小乞丐见大个儿离开,委屈的看向宁流芳,“宁姐姐,大个儿是好人……” 夜色拉起帷幕,大约已经是三更时分,月亮被云彩遮挡的一瞬,一道鬼魅般的影子飞身掠过屋顶,纵身一跃消失在视线中。 乔厌庭蹙眉看着,也跳入围墙中落在草丛后头。 季家现在守卫森严,更有大内派来的军队尚未离开。乔厌庭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才在正堂的房梁上发现大个儿,两人对视一眼,乔厌庭点点头。 屋内的烛光跳跃,吓得守夜之人尖叫一声,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第七十五章 二人合作夜探查 “动作快点!” “你凑近些。” 乔厌庭举着蜡烛又进了一步,看着大个儿在棺材里摸着季秋的尸身,他还真是打心眼里佩服。 “季夫人怕是睡不了多久了,你若再磨蹭,咱们俩都得困在这。” 大个儿神色未变,淡淡的道了句,“他们困不住我。” 乔厌庭斜睨他一眼,撇了撇嘴,“你本事大,那你倒是问问季秋,他到底为什么寻死?你让他开口,苏公子不就救出来了么!” “我问过了,他的确是自尽的。季秋是自杀的,排除了别人谋害他嫁祸给苏公子的可能。” 乔厌庭轻笑道:“兄弟,你说他是自尽的,我不怀疑。但你什么时候问,他又什么时候答了?” 大个儿瞥了他一眼,从棺材里出来,绕过乔厌庭走了,“尸体要比活人诚实的多。” 乔厌庭却在身后问了句,“怎么?原来是经常杀人,所以对尸体很了解?” 话毕,大个儿的身形僵硬住,随即他蹲下身,拿出一个小瓶子给躺在地上的季夫人又闻了闻,“她会睡到明早,你若是想在这给季秋守灵,我就不奉陪了。” “你去哪儿?” 大个儿迅速的跑了出去,在夜色里消失了踪影。 乔厌庭刚要追上去,却听到院子里有一丝响动,他连忙吹了蜡烛,隐匿行踪。 “刚刚还看见亮光的,怎么这会儿没了?” “估计都走了,谁会在这儿守着!人都死了,你还怕什么。” 那女人叹了口气,“你不懂,老爷的死没那么简单,咱们还是快走吧。” “东西都准备好了?银子带了吗?” 女人冷哼一声,“你就惦记那点银子,这次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当然带的足足的。” 外头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两人已经离开,乔厌亭皱紧眉头看着那一男一女,那是女人挺着个肚子。 这是……季秋的小妾? 永安王府。 索邑瞟了跪在地上的吴占昌,“苏凤翊已经进了刑部大牢?” “回禀王爷,一切都按照王爷的吩咐,给了最不好的牢房,旁边便是一群疯疯癫癫的囚犯,这次苏凤翊绝对不会舒服。”吴占昌说完,又略显为难的补充道:“只是东宫特意提点了几句,下官不敢用刑。” “人都进来了,东宫还管的了吗?昨日季秋去告状的时候,东宫还对苏凤翊多有回护,陛下盛怒,今日言官上奏弹劾苏凤翊,你觉得东宫会不卷进去?” “那王爷的意思是……” 只见索邑怒斥道:“这点事还要本王亲自提醒,也不冤枉你一把年纪才只是个刑部郎中,连个侍郎都没混到。刑部里多的是手段,怎么就非得是皮肉之苦?” “下官记下了,只是这件事情苏凤翊罪不至死,他毕竟是苏尚书的长子,若是真的下手,只怕以后……只怕以后下官难做呀。” “这罪名是大是小,岂是你说了算的,那就要看看那些言官怎么说了。季侍郎为官多年,除了那些阴私之外,在朝中广有人缘。他死了,不知多少人会上奏,到时候苏凤翊就不一定是死是活了。” 索邑坐下,点了点桌上的东西,“这些罪证虽然不是苏凤翊的笔迹,但苏凤翊也承认是他交给季秋的,只要抓住了这些,就让言官们使劲的上奏吧!” 吴占昌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抬头瞟了索邑一眼,又压低声音,“只是王爷,那仵作……” “过段时间悄无声息的寻个由头处理了,留不得。” 次日,天还没亮,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刚关上门回身却吓了一跳,手中的匕首差点挥出去。 “你干什么?是我。”宁流芳皱紧眉头。 大个儿舒了口气,收起抵在宁流芳脖颈前的匕首,“你怎么在我房间?” 宁流芳白了一眼,“你和乔厌亭都一夜未归,我能不着急吗?小乞丐见不到你也不肯睡,到了后半夜实在困的不成了,巧烟才哄着睡下。乔厌亭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没回来?” 大个儿蹙眉,昨夜在季家两人便分开了,“宁姑娘不必担心,乔厌亭的身手了得,轻易没人能伤他,只怕他发现了什么,又去查了。” “你这边怎么样?” “今日大概是要混进刑部大牢去,永安王安排了刑部的人,可能……”大个儿皱紧眉头,刀削般消瘦的脸颊有几分担忧,“他们可能会对苏公子用刑。” “他们敢!”宁流芳气的直哆嗦,“苏公子是尚书长子,朝廷命官,又有太子庇护,怎么能轻易对他用刑,永安王莫不是疯了?” “刑部多的是下三滥的手段,表面看不出伤痕,却也能让人死去活来。” 宁流芳深吸了口气,思忖片刻,“你不能去!” “刑部大牢看守严格,即便你混进去了,也不能出手。还是要叫个能出手相救的人才行,否则也是白费。这事儿怕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一间潮湿阴暗的牢房里,稻草堆在地上,掺杂着不知是什么的脏东西。两侧的牢房仅用木栏杆隔着,能看到里头衣不蔽体、疯疯癫癫的犯人。 一束光亮自狭窄的窗子射进来,苏凤瑾负手而立,站在那道光亮底下。 一天一夜了…… “我说刚来的,你别站着了,你都站了一夜了,再下去怕是要累死了。”旁边牢房一个老头子叹了口气,“我刚进来那会儿也是这样,觉得哪里都脏,下不去脚,可现在不也习惯了吗?” 见他不说话,老头子又笑道:“你是被冤枉的吧?” 苏凤瑾看向那老头,却未说话,并非她不想理会,只是嗓子发紧,干的厉害。昨日要了水,那碗里飘着一只飞虫。 “你别看我,进来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我估计你也是。” “未必。”苏凤瑾沙哑着嗓子笑了,“我未必是冤枉的,兴许真的和我有关。” 老头子愣了一下,“你……哎!你是粗心大意,被人陷害了吧?” 苏凤瑾点点头,这老头子还算聪明,不过她真的不确定是不是陷害,或许季秋就真的那么想不开呢。 “算是吧。” “你这人可真闷,不过老头子看你年纪轻轻的,一身傲骨,送你句话。” 老头目光囧囧的看着她,“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吃再多苦,都别屈打成招,否则你这辈子都不干净了!” 第七十六章 身陷囹圄遇恶人 东宫书房。 夺魄飞身潜入,斜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的索戟睁眼,有些迫不及待的盯着他,握着折子的手紧了紧。 “殿下,属下暗中查探,发现季秋的妾室与情郎私奔,联想到卫率说过那妾室腹中之子并非亲生,便觉有异,跟着他们两个一直到城外。可却有一帮人突然出现,杀了那妾室,属下急忙出手,只救下了那妾室的情郎。” 索戟垂下眼帘,摩擦着玉扳指,“那情郎可交代了些什么?” “那情郎说季秋临死之前,家中有客拜访,两人密谈良久,紧跟着就发现季秋悬梁自尽了。” “在两人密谈之后,可有人见过季秋?” “那妾室情郎乃是季府小厮,平日出入很是方便,不过那人走了之后,那小厮再没看见旁人进去,也没看见季秋出来,再之后便发现季秋悬梁自尽。” 闻言,索戟的指尖在榻上敲动几下,低声道:“事情不大对。” 此时,崔朗儒匆匆走进来,施礼之后连忙说道:“殿下,微臣派人盯着刑部有关此案之人的动静。刚刚得到消息,验尸的仵作回家途中遇到了截杀,不过幸好周围有人赶到,那刺客像是不想把动静闹大便又走了。那仵作吓得魂不附体,微臣派去的人就把他带了回来。” 索戟坐了起来,衣衫随着垂到地上,“哦?一个小小仵作都要截杀,看来季秋的死的确有大问题。可审问过了?” “尚未审问,不过……”崔朗儒抬起眼帘,“想必不问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 季秋绝不是悬梁自尽! 索戟思忖片刻,看向夺魄,“这事儿有眉目了,不管到底季秋为何而死,但只要证明季秋不是自尽,那苏凤翊便有救。夺魄,告诉那季府小厮,若是按本宫说的做,本宫可以保他性命,甚至还可以送他金银良田,若是出了纰漏……” 索戟冷哼一声,“他应该明白是什么下场。” 铺子中。 宁流芳见大个儿回来了,连忙看看外头有没有人跟着,这才关了门。 “怎么样?” 大个儿点点头,“成了,刚刚我去截杀那仵作,恰好被人发现,若我猜的没错,应该是东宫的人。” 这样一来,那仵作必定会以为指使他的人是想要杀他灭口,想要保住性命,定会和东宫的人说出季秋真正的死因。 昨夜探查,大个儿就发现季秋的尸体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直到在指缝里发现了批霜。 巧烟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东宫应该会救出公子吧?” 宁流芳咬了咬嘴唇,“能不能救出苏公子,我不知道,但东宫得到线索,定然会比咱们查的快,苏公子会有一线生机。只是……只是乔大哥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几人对视一眼,只能继续等下去…… 东宫卫衙。 屠安一脚踢翻了桌子,“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反正这一遭我屠老大是必定要走的。我心里头虽然不服苏凤翊,也懒得管什么东宫卫那些劳什子事儿。但这次苏凤翊帮咱们要回了银子,是因为替咱们出头才遭了祸。” “你们一个个若是贪生怕死,那就捧着那些银子花,我屠老大去救苏凤翊便是!” 方寸连忙挡住他,“哎呦,你这是干什么?冲动能解决问题么,大家不是贪生怕死,只是都是有老有小的人,你让他们去了,他们家人怎么办?” 屠安一听,面上有些愧色,重重的锤了下椅子扶手,“那你说怎么办?” “我、我也没什么办法……”方寸挠了挠头,“不过,若是卫率真出了什么事儿,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其他几个东宫卫也都点点头,“前日在工部的时候,卫率那股威风我到现在还没忘,真不愧是苏尚书的二儿子,有种!” 屠安白了一眼,摩擦着拳头,“去你的,都到现在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我不管了,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刑部那帮人都是手欠的,说不定就对苏凤翊使什么花花肠子手段。咱们好歹也先守在外头……” 刑部大牢。 日暮时分,牢房终于有了动静。苏凤瑾站起身来看着来人,还是那日抓捕自己的刑部郎中吴占昌。 吴占昌一脸阴冷的盯着苏凤翊,一身光华衣装未变,束起的头发在脑后没有凌乱,除了人有些憔悴,却还和东宫那日见到一般,透着几分凌霜傲骨。 “在刑部大牢一天一夜,还能这么干净体面的,怕是只有苏公子了,看来是本官照顾不周。” 苏凤翊蹙眉盯着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吴大人这是何意?” 吴占昌没回答,只是挥了挥手,叫那些人把她带出来。 旁边的老头子突然大笑,“吴占昌你个龟儿子,又耍你那些阴功夫,你也不怕遭天谴!” “你闭嘴,若是想要早死,本官可以成全你。” 那老头子站起身来双手趴着木栏杆,“你敢吗?你敢杀了我?那你杀呀!呸!” 吴占昌阴冷笑了,“把他带出来,一起招呼招呼。” 苏凤瑾被带到外头一处刑房,刚刚进来的时候也经过这里,她是见过的,只是没想到吴占昌竟然不顾东宫旨意,还想要对自己用刑。苏凤瑾心中多了几分担忧,难道索戟在外头的情势不好? 所以,吴占昌才敢这样肆无忌惮么。 “苏公子,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你若是承认季秋是你逼死的,写下认罪书,本官便让你少受些罪。如若不然……”他朝着身后一排刑具挥了挥袖子,“你也看到了,这些刑具可是不认人的。” 此时苏凤瑾已经被绑了起来,她想过要不要反抗,但若是在刑部反抗,外头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只怕会影响了东宫。 苏凤瑾瞟了一眼,冷笑看向他,眼底满是寒光,“刑具不认人,你也不认人了吗?吴占昌,你可是忘了我进刑部大牢之前,储副和你说的话了?你就不怕?我向来记仇,今日你若是胆敢对我用刑,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吴占昌的心颤抖着漏掉一拍,可上头还有人等着消息,他夹在中间也不得意,既然已经选择了一头,那便没有后悔药可吃。他剜了苏凤瑾一眼,“来人,给苏公子尝尝水中捞月……” 第七十七章 全然不顾只救人 所为水中捞月,便是将人倒立悬挂在水面上头,用绳子扯着脚踝将人头部侵入水中,难以呼吸,等到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再拉上来,周而复始,即便水性好的,也疲惫不堪,坚持不住。 苏凤瑾被折腾了好一会儿,没等喘口气便又被扎进水里。 “提上来!”吴占昌皱眉走到她面前,“啧啧啧,好好一个风度翩翩佳公子,这一会儿就成了什么样子,苏公子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这么急着想要认罪书,无非是想要快些了结此事,那就更是证明季秋的死有异。苏凤瑾没理会,但脑子却是一派清明。 吴占昌深吸了口气,脸色铁青的道:“还是让苏公子见识见识咱们刑部的擀面杖吧!” “大人,那东西一上,只怕他这身子骨小命不保。”一旁的衙役皱紧眉头,压低声音提醒道:“这苏凤翊原来可是受过重伤的,那擀面杖最伤骨头,只怕会惹出乱子。” 也是,那……还未等吴占昌说什么,那衙役提议,“大人若实在想换个招数,不如就这么吊着用针刺便是,也看不出什么伤口来。” 吴占昌同意,那衙役便拿着针来到苏凤瑾面前,“苏公子,您还是想好了吧,这针下去,虽说要不了命,可也挺痛苦的。” 苏凤瑾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倒吊着看了眼那锈迹斑斑的针,勉强勾出笑意来。 “这针也未免太脏了些,不称我的身份。” “狂妄!给本官扎。” “呃……”苏凤瑾闷哼一声,却咬着牙没喊出声音,她捏紧拳头坚挺着,口中不断喘着粗气。 不知多少针,双肩已经失去了知觉,吴占昌又命人松绳子。 苏凤瑾在水中闭上眼睛,有个地方似乎松懈下来了,这样的话……就坚持不住了啊…… “殿下?”苏凤瑾朦胧之中似乎看到索戟的脸,“殿下,你怎么来了?” 索戟将她抱在怀里,双臂颤抖的可怕。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看到苏凤瑾竟然被吊在水中,若不是夺魄斩断了那绳子,只怕这会儿后果不堪设想。 索戟用披风将她裹了抱起来,轻飘飘的像是一团棉花,一片羽毛,他还真是够消瘦的。 “殿下,苏凤翊乃是奉旨捉拿的犯人,不能走啊!”吴占昌刚说完,索戟一脚踹在他胸脯上。 这力道不小,吴占昌顿时翻倒后头去趴在地上。 “看来是我东宫式微,竟然让你这等小人也来拿捏一下,本宫是怎么和你说的?嗯?” 索戟的声音又冷又低,气势逼人,吓得吴占昌瑟瑟发抖,不敢去看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索戟咬着牙,白皙的额头青筋直跳,“吴占昌,今日这笔账,你回去给本宫等着!” 千盛殿。 “他就这么把苏凤翊带走了?” 索邑点点头,一脸凝重,“儿臣也知道那苏凤翊对太子来说何等重要,可眼下苏凤翊逼死朝廷命官这是人尽皆知,太子这次未免太鲁莽了。” 梁惠帝冷哼一声,“鲁莽?朕看他一点都不鲁莽,他这是打算好了的要闹出这场乱子!” 当时季秋来告状,索戟就维护苏凤翊的很,如今却又亲自去刑部要人,简直是无法无天,分毫没有将如今朝局放在眼里。 苏凤翊身份特殊,是苏远君唯一的儿子,梁惠帝就算是顾念君臣之情,也不会让苏凤翊死,可季秋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还想等事情平息一阵子,再找出理由来放了苏凤翊,没想到索戟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父皇息怒,太子也是心急,否则绝不会这样的。那苏凤翊也不知道有多大本事,太子他向来都是谨慎行事的,也从未对谁另眼相看过……”索邑故作劝阻道。 梁惠帝的眼角抽动几下,抬起眼帘盯着索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儿臣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太子……也未免对苏凤翊太好了些。” 太好了些? 梁惠帝的心思转了转,想到什么,却又觉得荒唐。 蒋高师走进来看了看索邑,又对梁惠帝禀报,“陛下,太子殿下在殿外求见,另外……还有些刚刚知道了消息的言官,刑部的人。” “他倒是还知道来,让他给朕进来。” 索戟走进千盛殿,便见到索邑站在一旁,四目相对的刹那,索邑的眼底带着落井下石的笑意。 “太子殿下,您未免也太冲动了些,父皇刚刚还为这事儿生气的不行……” 索戟施礼看向索邑,“本宫还以为有永安王在旁劝说,父皇会欣慰呢。” 索邑收敛了神色,“只怕还要太子殿下您亲自解释一番。” “如此,那也就不劳烦永安王跑腿学舌了。”索戟知道他不怀好意,本不欲与他多话,可今日吴占昌的胆子怕就是他永安王给的!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见到他身后的官员各个面带怒色。他故作轻松的笑了,“呦,这么多人,都为了这个苏凤翊来的?这苏凤翊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陛下,臣等听说太子殿下从刑部带走了苏凤翊,特来千盛殿参奏,太子此举未免有失妥当。季秋侍郎尸骨未寒,太子竟然纵容苏凤翊出了刑部,至律法何在?至皇室威严何在?”言官怒气冲冲的道。 “太子,你有什么说的?” 索戟站在前面并未回头,挺拔的身姿如翠竹一般修长,又似芝兰玉树般风雅。这殿堂内的乌烟瘴气,竟丝毫没影响到他的气度。 梁惠帝心底不由叹息,索戟未免太过文弱了些,少了些许英武。将来如何能守得住大梁天下。 “还请太子殿下给众人一个解释,也给季秋侍郎在天之灵一个安慰。” 索戟抬起手,轻轻挥袖,“带进来。” 侍卫将两个布衫男子带进来,两人低着头不敢出声。蒋高师瞟了眼梁惠帝,上前一步,“殿下何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草民、草民……” 那人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索戟冷哼一声,“此人,乃是季府家丁,季秋妾室的情郎,昨夜与季秋的妾室私奔,中途妾室遇害惨死。本宫说的,对不对?” 那人连忙叩首在地,“陛下饶命,太子饶命,草民并没有谋害季大人,是季大人那妾室为了和草民私奔,这才谋害了季大人!” 众人哗然,“什么?” 第七十八章 为一人殿前对峙 索邑瞟了眼身后的言官,那言官心领神会,指着那小厮,“你可知道御前说谎,那可是欺君之罪。季秋侍郎分明是悬梁自尽,你却说是被人谋害?” 那小厮一直叩头都没敢起身,“草民不敢欺君罔上,季侍郎确实是被妾身谋害,只是草民也是私奔路上才知道,那妾室已经被匪徒给杀了,草民怕死,不敢说谎。” “众位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旁边这位。刑部仵作,吴郎中,你应该认得吧?” 吴占昌此时满头冷汗的站在董世杰身后,刚刚那仵作进殿,他就认出来了,便知事情不妙。 仵作开口,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陛下,小人不敢期满陛下,季秋季侍郎并非悬梁自尽,而是被人下了批霜。” “混账!”董世杰皱紧眉头,“那你为何说是悬梁自尽?” “董尚书,小的……小的被一蒙面人威胁,这才说了假话,可后来那蒙面人竟然来刺杀小人,想要灭口。小人害怕,这才说出实情,请陛下开恩,救救小人。” 索邑捏紧拳头,心中怒骂吴占昌这个废物,明明交代他过一阵子寻个由头再处理掉。却沉不住气的这时候杀人灭口,若真杀了也就罢了,偏偏留下活口还带到了御前来。 呵!这个时候,索戟怎么可能不盯着刑部众人? 索邑深吸了口气,斜睨着索戟,意味深长的问着那小厮,“那你说那蒙面人的话,也太过虚假难辨,谁知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若是不说实话,不只是你的性命,只怕全家都要被你牵连。” “小的不敢,确实是一蒙面人。” 跪在旁边的小厮恍然大悟一般开口,“对了,草民禀报陛下,太子,那、那害人的妾室与朝中一位大人有旧。一开始她也并非想和草民走,只是那位大人始乱终弃,她这才狠下心来和草民私奔。” “想必那妾室是要害死季大人,然后悄悄地跟了那位大人,却没想到终于被那位大人的手下杀了灭口了。” “信口胡言!”索邑怒斥道:“你这都是猜测,有何证据?” 小厮从怀里拿出一条腰带,“草民虽是猜测,却也有依据,这便是那妾室给草民要去当了换钱的腰带。此物,便是那位大人的!” 索邑阴沉了脸色,虽然看不出那腰带是谁的,可这有理有据有人证,只怕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捏紧拳头沉默着退到一旁,殿内略显安静。 一直沉默的段宰辅站出来,直言道:“陛下,看来此事儿确实是如这小厮所说一般无二,仔细查证便知晓这腰带是谁的。季侍郎之死既然有仵作作证是被毒死的,那便与苏卫率没有关系。” “想来是有人想要借着苏卫率和季侍郎中有嫌隙,想要开脱自己的罪责,又能将那妾室灭口,不至于自己丑事宣扬出去。” 梁惠帝蹙眉,抓到了段宰辅话中之重,“开脱罪责?此话何意?谁……还有什么罪责事关季秋?” 段宰辅躬身施礼,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尚未来得及禀报,这些日子大理寺翻查旧案,发现去年付红和贾应押送银两一事,当时贾应就有获罪之嫌,可却巧妙的摆脱了刑部的追问。” “而去年的时候,季侍郎还在刑部当职为郎中,想来是季侍郎知道了某些刑部官员的罪名,才被害了。因此,臣才说,必定是有人想要开脱自己的罪责,又能灭口妾室,一箭双雕。” “父皇,此事想要查清楚也不难。不如就交给大理寺去查。”索戟勾起嘴角。 梁惠帝深思片刻,嘴角泛出冷笑,“此事就交由大理寺,不过……太子,你将苏凤翊从刑部大牢直接带出去,着实不妥。” “父皇息怒,只是儿臣若是不去,只怕本宫的卫率就要身死刑部大牢了。” 随后,索戟转身怒视吴占昌,“吴郎中好大的官威,事情还没调查清楚,竟然先对太子卫率动了刑。” “动、刑?” 这一刻,梁惠帝怒火中烧,他握紧拳头僵硬着身子扫视殿内众人,谁给了吴占昌这么大的胆子? 苏凤翊不论怎样,是苏远君之子,太子卫率,身陷大牢可官位犹在,怎可无故用刑? 更何况,眼下事情已经证实和苏凤翊无关,苏远君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刑部无缘无故的用了刑,表面虽然不会说什么,可难保不会心有隔阂。 这帮臣子,真是好大的胆啊,竟然丝毫没有顾忌。 “陛下息怒,微臣也是想要尽快破案,本想着为陛下分忧,所以才……” “闭嘴!” 梁惠帝怒吼一声,“吴占昌你是疯了不成?朕的忧,也是你能分担的?”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连忙跪在地上,“陛下息怒,臣等惶恐。” 吴占昌这话,分明是逾越了地位,能为陛下分忧的是东宫以及众皇子而已。只有陛下说让臣子帮着分忧的份儿,却没有臣子主动提起的,此乃大忌。 梁惠帝冷哼,站起身来,“太子,既然伤的是你的人,此事也因你的人而起,那就交给你处置吧。” 说完便拂袖而去。 “殿下,这两个人交给大理寺审问,其他的……” “段宰辅费心了,一切交由段宰辅处理,本宫甚为心安。不过有个人本宫还是要亲自处置……” 他侧首斜睨着吴占昌,一步一步走到吴占昌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本宫刚刚就说过,动本宫的人就要付出代价。传本宫谕旨,黜吴占昌刑部郎中之职,交由内侍监杖一百。若有他罪,再行处置。” “内侍监?” “是啊,内侍监,本来只有宫里头的人犯了错,才去内侍监处罚。本宫今日……赏你!”说完,索戟抬步离开千盛殿。 身后众臣连忙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一个小太监皱紧眉头,凑近蒋高师身边,“师父,为何太子殿下要将吴大人送去内侍监受罚?” “你也觉得一介庶民送到内侍监处罚,抬举他了,不合规矩是吧?” “自然。” 蒋高师叹息着摇头,“你呀,不懂殿下的意思,这内侍监手上的轻重……可不都在殿下的意思么!” 第七十九章 说谁的罪便是谁 索戟回到东宫尚未更衣,便匆匆来到偏殿,“怎么样了?” 看顾苏凤瑾的宫女连忙回禀,“殿下,卫率刚到偏殿便醒了过来,奴婢们要侍奉他更衣,他却不肯,坚持着要自己……” “逞什么强!”索戟未听完宫女的话,便抬了头上悬挂的帘子走进去。 “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凤瑾躺在床榻上,整张脸都苍白着,“哪里都不舒服。” “那就叫太医。” “不必了。”苏凤瑾的双肩很疼,那些针都刺在那里,“不过是些小事儿,殿下若是再兴师动众,只怕陛下不悦。” 索戟眼神明灭,盯着她洁白的中衣,“宫女要侍奉你更衣,为何不让?你自己还有力气?” 苏凤瑾尴尬的扯着嘴角,“没力气,但倒是挺不好意思的。” 索戟无奈的叹气,“你还会不好意思?本宫听说你可是经常往秦楼楚馆去的人,更衣就不好意思,那你去那还只是听人唱唱曲儿不成?” 秦楼楚馆?自己什么时候去了? 苏凤瑾楞了一下,又恍然大悟,自己的铺子便在那条街,也难怪索戟会这样说。 不过…… 苏凤瑾立刻抬头盯着索戟,“殿下怎知道微臣去过?” 索戟一时语塞,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派人跟着她吧。 苏凤瑾了然笑了,“哦,微臣知道了,殿下莫不是也偷偷去了,遇见过微臣?” 脑子里飞速旋转怎么解释的索戟,没成想苏凤瑾会这样认为,立刻红了脸有些怒意。 “大胆!” “算了算了,殿下莫慌,微臣绝对不会和旁人说的。”苏凤瑾打趣的笑了几声,可见索戟一脸沉闷,却觉得有些尴尬的收敛了笑容。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落针可闻。 “哎!” “殿下为何叹气?” 索戟打量苏凤瑾一番,“除了水刑,吴占昌可还对你用过别的?” 他看不出苏凤瑾有什么伤口,但他知道表面看不出伤口,可却万分受罪的刑罚,刑部多的是。 “殿下不用担心,没什么了。” “说谎!” 索戟蹙眉捏住她的肩膀,苏凤瑾闷哼一声,额头上立刻出了冷汗,“殿下……” 闻言,索戟目光担忧,旋即便拨了她的中衣露出肩膀。 “索戟!”苏凤瑾情急之下,呵斥了一声,伸手抓住了领口,却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椅子上的茶盏。 啪! 碎裂声异常清晰,宫女闻声赶来,却倒吸一口凉气,“太子殿下,怎么……” “出去!” “出去!” 苏凤瑾和索戟同时呵斥,那吃惊的宫女连忙跑出去关了门。 四目相对之下,苏凤瑾怒火中烧,索戟目光玩味。突然,索戟松了手坐直了身子,“这么大气干什么?本宫还能怎么着你!” 苏凤瑾白了一眼整理好衣服,心中却松了口气,好在只是肩膀。 看着苏凤瑾侧身面朝里躺着,索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无礼,干咳了一声。 “本宫不过是要看看你的伤,你倒是个有脾气的,连本宫的名讳也敢叫。” “殿下未免太过分了些。” “换做旁人,本宫还懒得理会呢!”说完,冷哼一声离开了偏殿。 喜公公捧着伤药进入殿内,看着满地的纸团略显无措,“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都扔了?” “你看见哪里好端端的了?本宫叫你拿药,是让你送到偏殿去的,又不是让你送给本宫的,你拿这来干什么?”索戟不耐烦的横了一眼。 “老奴糊涂,本想着是问问殿下,这些药里有去疤痕的,可是卫率……并没受伤啊!是不是跌打损伤之类的药酒才管用?” 索戟无奈的深吸了口气,“让你去送便去送,是止痛的就行!” “是。”喜公公出门却撞见了崔朗儒,“呦,见过崔大人。” 索戟狠狠地白了眼喜公公的背影,脑海里全都是苏凤瑾瘦弱的肩膀,纤细的不像话。也不知道这样的身子骨,是怎么练出那样好的武功和骑射。 更何况刚刚自己只不过是关心,看看他的伤势,他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倒是如一派贞烈女子行为,哪有大男人的豪放。 那一声“索戟”倒好像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一般。 索戟闷闷的深吸了口气,“荒唐!” “殿下,大理寺那边已经交代好了,那两个人的证词也皆已录完,不知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理?” “杀。” 索戟语气平静的可怕,扔了玉笔擦擦手,“那两个人都是按照本宫的吩咐说的供词,留不得。” “臣明白,会找个合适的借口除了那小厮和仵作。只是还有一事,那条腰带……”崔朗儒压低声音,“怎么查?” 两人心知肚明,那小厮的证词是索戟吩咐编出来的,那腰带自然也不是什么朝中某位大臣的,随便找来的而已。 不过此事终究要有个结果,索戟深吸了口气,“朗儒,你可知道他们对凤翊用了什么刑罚?” 提起这个,崔朗儒有些担忧,“听说是水刑,难怪卫率回来疲累成那样,脸色苍白狼狈的很。” “还有针刺!”索戟背在身后的手捏紧拳头,“都在双肩锁骨的地方,皮肉最细,能刺到骨头。” 崔朗儒儒雅的脸上满是怒意,“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吴占昌好大的胆子。” 索戟冷哼一声,心中怒不可遏,“他自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背后怕是永安王在捣鬼。一百杖,吴占昌怕是也没气了,这腰带便安在他身上吧。” 崔朗儒明白,即便说这条腰带是旁的谁,永安王一列人位高权重,也未必会拖下水,能做的也只有栽给吴占昌,就此了事。 主要目的是救出苏凤翊,并非图谋其他。来日方长,旧账可以慢慢算,但不能步子迈大了收不回来,得不偿失。 “微臣明白。” “此事要快点结束,才能让凤翊摆脱陛下对他的注意力。陛下是碍于凤翊的身份才没有下死手,但若是本宫做的太过了,难保陛下不会暗中对凤翊做什么。” 索戟转头看向崔朗儒,“等他好些了,便让他去京郊卫军那里忙一阵子,离开京都这些人的视野,平息平息。” “只怕殿下不说,依卫率那性子,也不会再与殿下过多牵连,他那个人明白的紧呢。这次他便是为东宫卫出头惹了乱子,焉能不知是被人陷害,利用他伤害东宫?殿下不必担忧,卫率自会平息的。” 第八十章 江水幽幽无所获 滚滚江水中一艘船慢慢的靠了岸,赵十三从船上迫不及待的跳下来,朝着身后的苏凤翊说道:“又白跑了一天!你说的方法根本没用。” 本想着假扮富商渡江,引出那些水寇,可没想到一连几天在江上晃悠,只发现了个空船,一无所获。这倒是也让苏凤翊疑惑起来了,那首空船上的东西摆明了就是长期游荡在江中之人所有,可人却不见了。 “少爷,会不会是那些人听到了什么风声,跑了?”苏安蹙眉推着轮椅下船。 苏凤翊摇了摇头,心中那个想法更旺盛起来,“我觉得他们也未必一直在船上,或者也会去城中,去山里,去任何地方。他们只是藏身而已,未必就是水寇,也有可能是旁的土匪。” “怎么讲?” “若是水寇,怎会下船去收保护费?” 苏凤翊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十三赞同的点点头,“诶?你该不会是怀疑我们十八寨吧?” “赵姑娘不必紧张,你不是也说了,有些事不是十八寨做的,可见这离洲还有别的匪徒。” “这话有理,上次我劫你的时候,不也是因为你们身后有人跟着?”赵十三摸了摸下巴,机灵的转了转眼睛,“若他们都是一批人,倒是怪厉害的。” “所以……咳咳……”苏凤翊突然咳嗽起来,苏安连忙拍了拍他的背,可却越来越厉害。 “噗!” 赵十三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快!回府,少爷吐血了!” 回到离洲衙内,苏远君蹙眉看着苏凤翊苍白的脸色,“突然吐血?” 苏安跪在地上,禀报道:“回老爷的话,并非第一次,只是少爷瞒着不让说。这一路过来,少爷的情况就越发不好了。” 苏远君身材修长,面相温润,一看便是个谦谦君子。他负手而立思忖片刻,“在京中的时候不是好了么,为何又会吐血?” “兴许是太过疲累。” 不对! 苏远君和章梦台通过信,信中虽说的不尽详细,但苏远君也大概明白,苏凤翊的身体看似无碍,可却有些不太对劲儿,章梦台也不知道哪里不对。本应该痊愈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这便是最大的不对。 苏远君多年宦海沉浮,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心思自然也百转千回。 “冯定,上次你说的那位神医,可到离洲了?” 他身后一位布衣青衫男子微低了身子,“大人,属下找过托人找过,那位神医没给说清路线,不过倒是承诺了近日会来离洲,想来也应该快到了。” 苏远君轻笑一声,无可奈何,“神医就是神医,只得等着他救命,求也是求不来的。不过这几日就别让少爷出去奔波了,在府里好好养着。” “是。”苏安连忙回了。 苏远君出了卧房绕过屏风,这才看到外头厅堂里坐着的红衣女子,袖口扎紧,腰身细收,一头青丝束在脑后,利落干脆。可那张圆嘟嘟的脸颊,墨色的眼睛却透出几分可爱来。 “这位是……” 赵十三站起身来拱手行礼,“在下赵十三,见过苏大人。” 她自从找到苏凤翊便一直在江边或是船上,还没和苏远君见过面。 苏安凑到苏远君耳边将赵十三的身份简单说明,苏远君微微一笑,“原来是寨主,苏某有礼了。” “苏大人客气了,我是晚辈,当不起这一礼的。”赵十三笑的礼貌疏离,直接把话挑明了,“我知道苏大人担忧匪患,但我赵十三用性命担保,你们查的那些事儿,不是我离洲十八寨做的。” “苏某并未说过什么。” 赵十三撅起嘴来白了一眼,“看表情也知道你怀疑我,不过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摸着良心说,这辈子做的还都是好事儿。” 永安王府。 索邑紧张的盯着石毅,“打探的如何了?大理寺那边怎么说?” “罪名定在了吴占昌头上。” 索邑轻蔑的笑道:“本王竟然不知,吴占昌和那季秋的妾室还有这等腌臜事儿,差点坏了本宫的计策。” 石毅蹙眉有些失望,“王爷竟还认为这是真的?” “此话何意?” “什么妾室和朝中大人有染,还拿出一条腰带来,这些不入流的证词看似完整,实则经不起推敲。王爷想想,那些袭击仵作的蒙面人是谁?杀了那妾室的人又是什么人?” 索邑恍然大悟,拍了下桌子。 石毅继续说道:“没人知道是什么人,都赖在了吴占昌头上,吴占昌不过是个刑部郎中,哪有那么多本事。可东宫找出个腰带,让那小厮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旁人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东宫还真是好手段啊!这下没人追究苏凤翊,也没人追查季秋是怎么死的了,本王这出计划倒是白白便宜了东宫,还失了刑部吴占昌这枚棋子。”索邑咬牙切齿,只觉得自己竟然愚蠢到还相信。 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当初自己去见季秋便觉得不妥,可没想到让季秋的妾室发觉。 “那日属下是想用枇霜毒死季秋,季秋喝了之后,属下便匆匆离去。可没想到那妾室竟然如此大胆,见季秋呼吸困难,竟生了妄念,直接把季秋吊起来。” 石毅叹息着摇头,“阴差阳错,落下了疑点。” 永安王拍了下桌子,怒火中烧的道:“也怪吴占昌沉不住气,本王都说了过些日子再处理那仵作,他偏要现在动手。” “王爷,只怕截杀仵作之人……并非吴占昌!” “什么?难道……”永安王和石毅对视,了然一切,“哼,索戟呀索戟,本王真是小看了他,他故意截杀仵作,又留了活口,就想吓唬他!” “王爷,通过这次可见东宫不弱,计谋城府不在王爷之下。” “这次是本王疏忽了,不过能让苏凤翊吃些苦头,本王也算是解了口气。石毅,听说苏凤翊去了东宫卫衙?咱们的人被他当场杀了?” “是。” “莫不是发现了什么?东宫那边右卫率已经死了,那个还稳妥着,按理说不会一个没人注意的东宫卫,不会有人注意到的。”索邑蹙眉沉思道。 石毅也不知为何,不过也许只是凑巧苏凤翊杀鸡儆猴,以后小心为上便是了。 第八十一章 观世间长久安宁 索戟不耐烦的扔了折子,看向苏凤瑾,“本宫问你话呢!” “哦,殿下,微臣刚刚是在想,外头那空地原来是不是种了月季花?”苏凤瑾今日才发觉,那月季花不见了,难不成索戟还真是怕了段紫衣来,才除了? “是。” 苏凤瑾忍不住笑了,“然后送给崔大人了?” “嗯。怎么?” 苏凤瑾拱手施礼,“承蒙殿下恩赏,那日崔大人回去之后便送给街坊四邻,那些人家的女儿都看中了崔大人,纷纷上门提亲了。如今街头巷尾还传出了崔大人的诨号,叫、叫什么来着?” 昨日崔大人去看自己的时候,当笑话给自己讲了,“月季郎君!” “噗!”索戟呛咳了几声,“月季郎君?” 苏凤瑾点点头,“昨日微臣听了,差点笑出眼泪来,后来想着在崔大人面前这般,着实不太厚道,这才勉强止住了。” “的确可笑,不过本宫这块地总不能空着,你说说种点什么?” “这等小事,殿下喜欢什么种什么便是。” “本宫就是想不出来,所以才问你。”索戟冷却了声音,“本宫从小便没什么特殊喜好。” 苏凤瑾想起那夜索戟从梦中惊醒,给自己说的乳母之女的事情。只怕梁惠帝不许他有喜爱,有偏袒,有独特,所以索戟这些年才对什么都视若无睹。 “既然殿下没什么偏好,那不如就种菜吧!” “种菜?” 索戟眯起眼睛一脸嫌弃…… 待苏凤瑾出了东宫已经是几日之后,身上没什么不舒服,这才回家报个平安,让姚氏看了自己好几圈才得以出了家门。 铺子里已经焕然一新,就等着开业大吉。苏凤瑾一进门便看到一个眼神清澈的少年,楞了一下,“流芳,你什么时候收养了个孩子?童工不怎么赚钱!” “胡说什么呢!”宁流芳嗔怪的白了一眼,“在牢里受了伤莫不是受在了脑子上,这是你带过来的小乞丐。” 小乞丐? 苏凤瑾拍了下脑袋,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还送了个人过来呢。 “你竟然是小乞丐?嗯,洗干净了倒是个美少年,这若是长大了可还了得!” 宁流芳也笑着夸赞道:“我也没想到小乞丐竟然生的这般好,这相貌不知要多少家的姑娘被收了心去。” 闻言,小乞丐干笑两声,脸红的如彩霞一般,“苏公子,多谢你救了大个儿,还给我口饭吃,我会在这里好好干活的。” 苏凤瑾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好好,跟着流芳好好干活,不过也莫忘了读书。” “他读书不行,习武倒是飞快。”乔厌亭从楼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矫健的人,是那个……大个儿? 苏凤瑾蹙眉看着他,“伤好了?” “多谢苏公子相救!” 宁流芳已经将大个儿夜探季府和永安王府的事情和她说了,苏凤瑾笑着扶起他来,“倒是我该谢你,这次多亏你相助,我才能平安。” “苏公子客气了,我只是……实现我的承诺而已。”大个儿看了看他,又说道:“苏公子救我一命,我理应报答。又给了小乞丐未来,不至于他颠沛流离,挨饿受冻,我更是感激不尽。” 苏凤瑾勾起嘴角笑了,撩起衣摆坐下,“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便也不客气了。我和你开门见山,你不是个普通人,想必从前也做的不是普通营生。” “你救了我,我救了你,这些事情不过都是还还恩情罢了,做不得数。”苏凤瑾摸了摸茶盏的边缘,“我不知你过去,也不想深究,只是你也看见了,我这身份又开了这歌舞坊,做的必定也不是普通买卖,行的也不是普通朝臣的事儿。” “苏公子……”宁流芳压低声音提醒一句,毕竟大个儿身份不明,不便说太多。 苏凤瑾笑着摆了摆手,“我向来坦荡,也觉得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今你我已经两清,你若是还有旁的打算,大可以将小乞丐留下,你去走你的路。从此以后,咱们就当没见过,彼此也不惹麻烦。” 大个儿蹙眉低垂着头,一脸的凝重,始终未说一句话。 苏凤瑾似乎知道等不到答案,又叹息道:“你若是实在无处可去……那便留下做个帮手吧。” “公子……我真的可以留下吗?”大个儿激动的抬起头看着她,眼中闪闪发亮带着感激。 苏凤瑾淡笑着点点头,“前提是你忠心耿耿,不惹麻烦,我也必定会不弃不舍,全了你我这场相遇的缘分。” “世人皆说天大地大,可天大地大却未必有人的容身之处。你若没有故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想要做的事,那便留在此处落个脚吧!” 苏凤瑾略带伤感,明白大个儿那份忧郁。 并非所在之处是家,而是此心安处,乃是最终。 大个儿眼圈通红的跪在地上,“苏公子,请受在下一拜,在下多谢苏公子收留,从此在下愿认苏公子为主子。” 刚要拜倒,苏凤翊却抬了他的手臂,看着他疑惑的目光。苏凤翊笑道:“我还不知你的名字,如何能拜?” “我、我真的没有名字,从前有人叫我第九,可我觉得这不是个名字。”大个儿难为情,又伤感。 苏凤瑾皱紧眉头,心里多了几分不安,九号……倒像是什么组织对手下编造的代号。不过既然已经说了要收容他,他也是个拎得清的人,苏凤瑾也不会再反悔。 眼下她也是用人之际,此人武功高强,思维敏捷,乔厌亭已经和自己说过了。她相信乔厌亭的眼光,若是九号忠诚不移,那便是苏凤瑾最好的帮手。 苏凤瑾看看他,沉声开口道:“我从破庙里带你回来,庙里供奉着观世音菩萨,你本名又带着个‘九’,不如你就叫‘观久音’吧!” “观久音?” 苏凤瑾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三字,“希望观世音菩萨能听到你的声音,能渡你出苦海,也希望你能长长久久。” 观久音流下一行热泪,拜倒在地,“观久音拜见公子!” “苏公子,我也要,我也要!”小乞丐连忙过来凑热闹,清澈的眼神渴望的看着苏凤瑾,“苏公子,我也没有名字,从前还有大个儿……不,还有观久音陪我,可现在只有我没有名字了。” “呃,这……” 第八十二章 绝不令各位失望 苏凤瑾尴尬笑了笑,“那你想要什么名字?” 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了取名的生意,不过自己也破觉得甚为不在行,也就观久音那没名字的才欢喜。 宁流芳拉过小乞丐的手,“不如宁姐姐给你取个名字吧,既然你和观久音一块来的,不如也姓观?” 小乞丐回头和观久音相视一笑,“观久音是我哥哥,我也姓观!可是宁姐姐对我很好,我也想和宁姐姐姓。” 几人不禁笑了起来,宁流芳戳了下他的额头,“你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嗯……那你便叫观久宁吧,愿你长久、安宁!” “长久安宁……”小乞丐清澈的眼中满是水光,使劲的点了点头,“嗯,我喜欢长长久久的,从此以后我就叫观久宁。” 对于无家可归的人来说,长久安宁,岁月静好,便是最大的期盼。 苏凤瑾看着两人心里怅然空旷,不管未来风雨,眼下这样,便很好。 “说到取名字,我倒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来,咱们这歌舞坊还没有名字。”乔厌庭看向苏凤瑾,“宁姑娘已经招募了些上呈歌舞姬,为人皆伶俐聪慧,有是调查了家底背景的,就差取个名字开张大吉。” 歌舞坊的名字,苏凤瑾的确还没想到这上头,前世她手底下的产业全都叫秀香坊,为的是永安王索邑那片绣羽,全心全意为他,连个名字都是按照他的喜好。 可如今…… 苏凤瑾摸了摸下巴,心下为难纠结,“这个我还没想到,你们暂且修整几日,这些天朝中事多,也不适宜开张。” 带着取名字这事儿的迟疑,苏凤瑾离开铺子,策马在街道上。 这几日自己这事儿闹得不小,索戟已经为她惹恼了陛下,如今朝臣的目光怕是都在他这个东宫“红人”身上,她不能再给索戟惹麻烦。 这段时间少去东宫为妙,一来她可以忙活一下铺子开张的事情,二来……她勒马停下看着眼前的府衙,还是处理一下东宫卫的事儿吧。 “卫率?”一个门口的侍卫见到苏凤瑾,立刻站起身来有些诧异,“卫率回来啦!”他朝着身后大喊一声,又看向苏凤瑾,“卫率,你没事儿吧?” “卫率回来了?” “卫率……” 一群人乌泱泱的围过来,苏凤瑾联想到第一次来东宫卫的情景,倒是有点受宠若惊。方寸连忙挤进来,“卫率,我等这几天都在打探卫率的消息,得知卫率已经安全在东宫,这才放下心来。” “是啊,前几日我们轮流在刑部外头守着,就怕有什么消息不及时。” “辛苦各位了,有劳各位惦念,如今得东宫想救,已经没事了。”苏凤瑾微笑的看向远处在人群外站着的屠安,一张黑脸上竟然能看出脸红来,浑身不自在。 方寸瞧了几眼,跟着苏凤瑾往里走,“卫率,屠老大他这几日没少操心,他是第一个要去救你的,若不是小的拦着,只怕都去劫狱了。” “不必多说,我明白。”苏凤瑾走到屠安面前,“怎么?见到本卫不知道行礼?” 屠安一愣,突然笑着摇了摇头,“屠安见过卫率大人!” 众人一看,哈哈的笑了起来,尴尬气氛顿时全无。 苏凤瑾坐在正厅,众人列站两侧,屠安和方寸各自一边。 看着这样子甚为满意的苏凤瑾,不禁调侃道:“哟,这次倒是廷齐全的,像个样子了。” “卫率勿怪,之前是我等不懂规矩。”方寸干笑两声,“今日卫率到衙里是有什么事?” “本卫身为卫率,还未曾在这衙里办过差,如今东宫平安,我等自然无事,但切不可懈怠。从前东宫卫说是东宫的看门狗,可眼下你们再睁眼瞧瞧,东宫卫怕是连狗都不如。我说的话你们也别不爱听,要想让旁人别小瞧了我们东宫卫,怎么也得打起精神来,严阵以待。” 屠安听了顿时抱拳,“卫率说的不错,只是这几年来东宫卫一直不被重视,也未曾有卫率,所以才懒散了。但这里的人可都是身手矫健的能人!” “自来东宫卫分为内外,内设左右卫率,人数少些,掌东宫禁卫。但在宫外,左右卫率又各领六营、三营,势力不容小觑。东宫一直未见左卫率,右卫率已死,如今那九营情况如何?你们可知道?”苏凤瑾想了想东宫情况,这才说道。 “卫率,不论左右卫率,手下九营人数都少,太子卫率没落,如今只怕总共也不及两千人。” 方寸看向屠安,“屠老大,你和那左卫率相识,知不知道他手下那六营情况如何?” “什么叫我和他相识?我俩那是看不顺眼,见面便要打一架。” 苏凤瑾无奈的扶额笑着,“那左卫率是什么人?” “左卫率名唤常延平,元惠三十年从漠北调遣到了京都三大营里头,可没呆了多久,便被派到东宫卫做了左卫率。听闻此人性格冷漠乖戾,十分挑剔,在漠北的时候手下军队战无不胜,可……” 方寸和屠老大对视一眼,“如今却随意的很。” 苏凤瑾没有特别在意方寸的话,常延平此人在前世的时候苏凤瑾听说过,此人擅长用兵,行军打仗不在话下。是个人才! “你们平日与九营可有联系?” “少的很,咱们东宫衙这边留下人手只要负责的便是京都和九营的联系,随时指挥九营运作。可东宫这几年……”方寸略微迟疑,想必苏凤瑾也懂得他的意思,“两边便没什么联系了。” 苏凤瑾笑了,“明白了,总之一句话,如今就是一片散沙是吗?” 闻言,屠老大叹了口气,“重整东宫卫哪有那么容易?都有各自的心思,又懒散了这么多年,我屠安也不想这么无所事事的过日子,可还能怎么样?” “本卫豁出命去给你们要的银子,可不是给你们自怨自艾的。眼下咱们衙内只有三十九人,总得有个去处和归路。” 苏凤瑾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各位不是身手了得,就是善于谋划,总之各有所长,总不能空负了这一身本事。你们投于东宫麾下,我自然不能让你们这样潦草一生。还请信我苏凤翊,不会让诸位失望。” 第八十三章 红颜渐去韦贵妃 灿阳宫。 “不是母妃说你,这次你也未免太冲动了些,那季秋可是朝廷命官,你怎能下得了手?”韦贵妃压低声音道:“若是被陛下知道,即便是再宠你,只怕也要处置了你。” “儿臣也不知会如此,本以为会一举将苏凤翊杀了,却没想到半路出了岔子。” 索邑忍不住冷哼一声,“不过这也是表面上的,虽说这次父皇放过了苏凤翊,可对太子已经十分不悦。儿臣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笼子里的翠鸟叫了几声,十分悦耳,韦贵妃一双妩媚杏眼略显迟疑。 “母妃想说什么?” 韦贵妃垂下眼帘,伸手抚了下鬓发,“邑儿,前阵子听说你要娶门下郎世华的外甥女为侧妃?” 提起这个,索邑绷了脸,“母妃不是反对么,怎么又问起来了?” 韦贵妃笑着给索邑剥了葡萄放在碟子里,“宫里头近来新封了个美人人,不过短短半月的功夫到了美人位分已是不易,偏偏陛下宠爱的很,又要抬举她的家人。” “哦?还有这等人,母妃向来帮着中宫处理后宫事务,对付一个美人难道还不是绰绰有余?”索邑略显疑惑,为何还要和自己说这事儿。 后宫的日子向来没那么轻松,无非是美貌和家世,家世上韦贵妃并不算如意,还都是仗着她的势。至于美貌……她已不再年轻。 红颜未老恩先断,情郎似水向东流。 韦贵妃嗔怪的白了一眼,“你倒是说的轻松,如今母妃都多大年纪了,也就是和陛下这么多年的情分还在,否则谁还会在意我这个深宫妇人?” “那美人自然有两把刷子,和别的女子不同。” “儿臣不解此美人和郎世华的外甥女有什么关系?母妃莫不是想借郎世华之手阻断了那美人的荣华富贵?” 两人刚说到此处,灿阳宫的贺辖宫走了进来,“韦贵妃,温美人又闹起来了,中宫凤体不适,请韦贵妃过去看看。” “又闹起来了?”韦贵妃眉头紧锁,在宫女端过来的铜盆里净了手,“这刚几天的功夫,怎么又闹起来了,皇后娘娘倒是躲了个清闲。” 她又侧首看向索邑,“这回你明白母妃的难处了么?” 索邑无奈的起身,“母妃辛苦。” 韦贵妃上前整理了下他的衣领,“算了,母妃之前不赞成也是怕你委屈,可如今母妃却要仰仗你了。” “母妃说的哪里话!母妃这么多年的辛苦儿臣是看在眼里的,不过些许小事儿,儿臣自会处理妥当。” 韦贵妃笑着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离开了灿阳宫。 离灿阳宫没多远的花园子里,此时正上演一出闹剧。 温美人正怒气冲天的看着面前的婉仪杨氏,“之前不过以为你只是想要讨陛下欢心,我也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可今日你却学个没完没了了。我做荷叶羹,你就做荷叶糕,我穿藕荷,你就穿月紫,如今我戴了个陛下赏赐的水晶步摇,你没得学了,竟然出这等坏主意!” “我没有,我说了不是故意的。若是实在过不去,大不了我赔给你便是。水晶步摇而已,我也不是寻不到。”杨婉仪红着眼圈反驳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水晶步摇本就难得,这又是陛下赏赐的,你上哪讨一样的给我?” 韦贵妃深吸了口气,“也难怪皇后躲了,这离灿阳宫进,又是个不入流的狗肉官司,谁对谁错都难为本宫。” 她白了一眼并未急着过去,整理了下袖口上的珍珠,“这温美人也真是个麻烦精,刚几日上上下下都快被她吵遍了。” 身旁的贺辖宫忍不住嗤笑道:“这点小孩子家的玩意儿也吵成这样,果真是没见识的农家女,一辈子也赶不及韦贵妃您的手指尖儿。” “农家女也好,贵族女也罢,陛下宠爱,谁能阻止?”韦贵妃轻仰头看了看远处的荷塘,“这天气真热起来了,陛下也该去避暑了吧?” “嗯,最近这几日没什么事儿,陛下想来是准备着呢。可今年殿试上来的进士还没见过,这事儿堆在一起了。”贺辖宫瞟了那边一眼,只见温美人还是依依不饶,杨婉仪要走却被温美人推倒在地。 “是该过去看看了!” “韦贵妃在此,你们两个在这儿撒什么野!杨婉仪,温美人,你们两个知不知道宫中规矩?在这里吵闹,可是要被罚的。” 温美人白了一眼,“杨婉仪弄坏我的……” “放肆!”贺辖宫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什么你呀我呀的,教席没教过你规矩不成?” 韦贵妃笑着上前一步,裙摆落在两人面前,华贵无比没有沾染一点尘埃。 “温美人,水晶步摇而已,本宫那里还有,回头叫人给你送去,你随便挑。” “可……”温美人还要再说话,却终究是狠狠地瞪了杨婉仪一眼,“多谢韦贵妃!” “这便是了,那你就先回去吧。” 等着温美人离开,韦贵妃才伸出手将杨婉仪拉起来,温和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让你受委屈了。” 杨婉仪本以为韦贵妃会罚她,顿时惊诧一愣,“贵妃娘娘,臣妾多谢您出手相救。” 韦贵妃拉着她走了一段,“你在宫中日子也不短了,当初也受过不少恩宠,陛下对你不错,堂堂正五品的婉仪,怎么就被一个八品美人欺负了。说出去,岂不是丢了皇家威仪?” 随后,韦贵妃面露失落的又道:“哎!本宫也知道怨不得你,如今陛下宠爱温美人,本宫都无可奈何,更何况是你呢!在这宫墙里多少年了,只见人进来,却没见人出去。如今本宫容颜已老,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 杨婉仪抬起眼帘看着韦贵妃,眼泪涟涟,“臣妾愚笨,不知如何得陛下宠爱。” 韦贵妃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呀,出身不错,模样也不错,哪里会比温美人差?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微末功夫,一时间陛下新鲜而已。” “若你肯争,就凭着哭成梨花带雨的模样,都让人怜惜着呢!” 一旁的繁茂的树后,温美人不屑的白了一眼,哪还有刚刚的骄纵。她摘了朵蔷薇闻了闻,“砗磲,这蔷薇开的甚好,多摘些回去吧。” “美人,这蔷薇不宜插屏,摘多了用处不大。不如明日再来观赏就是。” 温美人回身离去,“让你摘,你摘就是了。” 自然是有大用处的! 第八十四章 重新认识新卫率 按照方寸的说法,如今右卫群龙无首,左卫由常延平率领。她自然要先来拜会一下这常延平了!苏凤瑾策马带着屠安、方寸等人来到京郊东宫九营,人数很少,不过却让她十分安心。 尤其是身姿矫健的观久音,如修罗似的板着脸,浑身散发着不可靠近的寒意。屠安刚刚见到他的时候,都不禁感叹这气势。 在营门前勒马收缰,苏凤瑾被人拦下。 “此乃东宫太子卫率苏凤翊,今日特来巡查东宫卫,尔等还不快去通报左卫率?”屠安膀大腰圆,中气十足,里头不少闲散的士兵也听到了,纷纷回头看过来。 目测营帐的数量不多,校场还算大,只是来回巡查的士兵…… 苏凤瑾不由得蹙眉,策马走进去,正巧碰上从营帐出来的人。兴许是刚刚通报过,面前穿着铠甲的人眼神冷漠的打量一番,却还是拱手施礼。 “东宫卫左卫率常延平,拜见大人。大人今日前来,我等匆忙,并未准备,还请大人亮出官印令牌,属下也好召集东宫卫检阅。” 这常延平倒是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本以为漠北的孤狼骄傲不逊,却不成想是个还算委婉之人。他说出示官印令牌,原因有二,一来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二来即便相信自己的身份,却不屑于自己的身份,给自己个下马威罢了。 无非是要告诉自己,他们臣服的是这官印和令牌,而并非他苏凤瑾! 苏凤瑾抬起手挥了下,身后的方寸拿出官印和令牌。 “召集众人就不必了,不过本卫倒是想见见九营掌率们。”苏凤瑾在马背上并未下来,“可都在吗?” 常延平没想到苏凤瑾先要见掌率,抱拳行礼道:“属下这便召集。” 过了能有两盏茶的功夫,才勉强东倒西歪来了八个,见到苏凤瑾倒是还算恭敬。 他目光阴冷的盯着几人,又看向常延平,“缺的那个是谁?” “马上就到。” 常延平的话音刚落地,就听到一辆马车从营帐外头进来。赶车的侍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卫、卫率恕罪,郭掌率他、他刚刚喝了酒。” 屠安走过去掀开车帘,里面的人竟然一头栽倒。屠安气的眼睛瞪大,一把将那郭掌率拽出来扔到地上。 “卫率,这怎么办?” 郭掌率似乎清醒了几分,嘻嘻笑着,“左卫率?哎呦,你叫我干什么呀,我正在醉红楼喝酒呢。来来来,喝一杯!” 常延平咬了咬牙,拉起他的衣领到苏凤瑾马前单膝跪地,“卫率大人恕罪,这郭掌率贪杯,不知今日卫率大人前来,没了规矩。” “谁?”郭掌率皱起眉头,满脸鄙夷,“切!哪里来的狗头嘴脸的卫率,咱们九大营谁能管得着?轰出去!轰出去……” 众人脸上一片尴尬和急切,面前这位他们也听说过,可是东宫的红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好歹也得注意点儿。心里不由得可怜郭掌率,这是撞在枪口上了。 “你这是要轰出去谁?”屠安怒不可遏,他举起拳头向下,还没打到郭掌率脸上,却被常延平握住手臂。 “你他娘的拦我?” “屠安,这可是掌率之一。” 说罢,常延平犀利的眼睛看向马背上之人,“还请卫率恕罪。” 苏凤瑾冷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鞭子,“常延平,这九大营你说了算?” “自然是卫率您说了算。” “可本卫怎么觉得是你呢?还是你觉得本卫好说话,对这种玩忽职守之人有商量的余地?”苏凤瑾反问回去。 常延平低垂下头,“属下不敢。” 苏凤瑾目光阴冷,利落的挥了下手,“绑了!” 营帐之中,泼了几桶水,郭掌率才算认清了眼前的形势,大惊失色的看着苏凤瑾,“卫率?卫率大人恕罪,属下只不过是多喝了几杯,以后定然不会如此了。” 苏凤瑾越听越气,砰的一声拍了下桌子,声音低沉,语气却重的很,“只是喝了几杯?这九大营就是被你们如此掌理的?” 苏凤瑾的目光扫视一周,心中明了九大营积弊已深,想要让这些掌率重整旗鼓几乎不可能。而且这些人一看便是老奸巨猾,早失去了骨血气性,已不再适合东宫卫。 不服她,是定然。 “我等都是粗人,九大营在我们手中掌理的不好,也怨不得我们啊。如今卫率倒是来了,那就交给卫率掌理好了。”其中一人嘟囔着。 苏凤瑾瞧向那掌率,回忆了一下,“吕化冰?” 那人轻蔑的垂着眼,“是属下。” “过来坐!”苏凤瑾指了指身旁的位子,一身黑衣趁着白皙的脸颊,让人说不出的阴郁之感。 他年纪轻轻,家世极好,文武双全,又得太子赏识……常延平深吸了口气,他应该还是个天真无邪或者骄傲跋扈的样子,又或者懂事些,也应该阳光灿烂。可眼下,却好似从修罗场走出来一般,这样的气息只有战场上见到过。 吕化冰拱手施礼,坐在苏凤瑾身边,没觉得有半分不妥。 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苏凤瑾眯起眼睛,“吕掌率想要给郭掌率求情?” “并非求情,属下只是觉得此事不至于,好歹也是营中老人了,互相给些脸面不是挺好的么。”吕化冰趾高气昂又满带不屑,“不过就是喝喝酒,耍耍钱,谁还没去过?” “如此说来,吕掌率也经常去?最喜好什么?” 吕化冰蹙眉,又瞬间笑了,“卫率也是个性情中人啊,以后大家都在一起,兄弟们自然也不会抛下卫率的。不过属下平日还是最喜欢去赌一把,这小赌怡情,赢了银子还能请大家喝喝酒。” 苏凤瑾赞同的点头,“不错。” 吕化冰立刻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卫率,不如咱们……” 苏凤瑾眼底闪过一道寒光,抓过他的手臂一拧拍在桌上,不知哪里抽出匕首在掌中旋转。 噗嗤! 血肉撕裂之声,吕化冰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她,却没能叫出声来。身后的方寸早利落的捂住了他的嘴。 苏凤瑾的匕首插入吕化冰的手掌,牢牢的钉在桌上。四下惊骇的看着这一幕,苏凤瑾抬起眼帘,阴冷的盯着他们。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苏凤翊,你们的新、卫、率!” 第八十五章 三箭齐发收人心 东宫。 “他真是这么做的?那结果如何?”索戟略感诧异。 夺魄恭敬的答道:“众人本就不服,但耍狠又不敢,只能老实听苏公子摆布,这两日苏公子都在九营教场操练。” 而崔朗儒则叹着气,“九大营多年未修整,人员情况良莠不齐,又多老弱,只怕卫率的日子不好过。” “的确如此,九大营惫懒散漫,苏公子每日必定亲自看着。” 夺魄又讲,第一日操练完毕,晚饭的时候得了夸奖的餐里加了鸡腿,其他人见了立刻翻脸质问。 方寸冷脸:“卫率早说刻苦有奖,你等不信,赖我?” 次日操练完毕,那些前一日没刻苦的又刻苦了,兴奋的跑到餐桌却发现与平日并无区别,立刻再次翻脸。 谁知屠安咬牙道:“不刻苦的此时正打扫茅厕,你等不满意,也去?” 第三日,众人知道太子卫率赏罚分明,喜怒无常,亦出其不意,遂都不敢再想其他。 “卫率倒是有趣。”崔朗儒笑道。 却听立刻有人泼冷水,“只怕过几日折腾烦了,还要生事!” 索戟拿着茶盏心不在焉,外头夏日炎炎连自己都懒得出去了,他却这时候在外头晒着。虽然没见过九大营那些人,可多少也心里明白着军中气氛。苏凤翊毕竟年纪轻,出身世家,没有威信,难以服众。 为了那句“为掌天下权,无非兵和钱”苏凤翊可算得上是拼尽全力,不知不过九大营到底还没有脱胎换骨的机会,索戟不知道,也没指望过。 教场之上,苏凤瑾一身黑色劲装,嫣红衣摆从下面露出来,负手利于高处。阳光燥热,索性京郊的风还算清凉,苏凤瑾脑后的发丝和飘带纠缠在一起飘扬。 “都说了,手臂要直,腿要踢出去。看我……” 那侍卫不耐烦的白了一眼,“你练得那么好,你来啊!” “就是啊,你们几个怎么不练?整日让我们在太阳地下晒着,耍人呢不是?” 屠安见此,立刻怒吼道:“怎么?你还想和我比划比划?” 几人知道屠安厉害,不敢吭声却也不动,周围的人全都停了下来。 “都是为了大家好,屠安的功夫你们也是知道的,别伤了和气,都好好练起来。他日若是谁练得好,卫率自然也会提拔。”方寸蹙眉,打着圆场。 “哼,我等不敢妄想。卫率只带着自己身边的人,想必都是亲信,我等可没那个福气。” “到底还是京都东宫卫衙吃香喝辣,咱们只能做个苦喽啰。” 盯着那几个人围成一团动手动脚,身后的观久音担忧道:“公子,要不要我去教训教训?” “你是我的亲随,并非东宫卫,此时你参与其中,他们难免不服。还是我亲自去料理了才好。” 苏凤瑾整理了下扎进的袖口,上次直接扎透了吕化冰的左手是耍狠,可东宫卫里的狠人不在少数,没有点野性如何做的了东宫卫?但若是要他们真心臣服,光比他们狠还不够。 “卫率!” 一群人见她来了,一个都不吭声,但仍旧满脸怒火。 “不服?” 那最开始和屠安争吵的人憋着口气,“自然不服,我等也是一等一的身手,卫率如此年轻,看着又文弱,如何让我等信服?屠安的本事是大,可我们效忠的是卫率,不是他。” “若是没有点本事,如何领率我们?” 苏凤瑾笑着点头,看这男子身材精壮,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流出汗珠,直接滚进领口里。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傅晨。” “好。” 教场上安静下来,众人围在周围让出一块场地,场地一侧放了几个笼子。 “卫率,里头放了鸽子,一会儿鸽子放出来,用箭十支,射的多者赢。” 苏凤瑾侧首看向傅晨,“你们平日就这么玩儿?” “属下平日都是蒙着眼睛的,传说屠副首领箭术精准超群,不知道卫率用不用换他上来?属下也是不怕的。” “好胆识!”屠安咬牙道:“敢跟我叫板的没几个,不过你若是赢不了,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退下,拿布带来。” 傅晨不禁感到讶然,“卫率要蒙眼?” “你们平日不都是这么玩的?本卫若是赢不了你这个,如何让你心服口服?” 说完,苏凤瑾抽过布带蒙在眼上,反手将弓箭搭在手臂,“可以开始了吗?” 此时傅晨倒是对苏凤瑾多了几分欣赏,但仍旧轻视,这可是他练了很久的,不信文弱的苏凤瑾能赢。 二人都准备好了,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出来,待到天空,傅晨突然拉弓! 而同一瞬间,苏凤瑾也拉开弓一箭射出,只听“刺啦”一声。傅晨蹙眉,这是什么声音?似乎不大对。 扑腾扑腾! 是鸽子! 傅晨又连射了四五箭,皆是之前声音,这和平日自己射到鸽子的声音不一样。傅晨的心慌了,一下子扯下布条,却未看到一只鸽子落地,而身边的苏凤瑾仍旧蒙着眼,站得笔直。 傅晨抽出箭来射出去,苏凤瑾紧随其后,只见傅晨的箭羽在空中被苏凤瑾的箭……劈成两半! 傅晨咬牙不敢相信的看着苏凤瑾,这怎么可能?他此时承认小看了苏凤瑾,但更多的却是惊诧她的实力。 可接下来的几箭全都如此,傅晨颤抖着手盯着苏凤瑾。 “怎么不射了?”只见苏凤瑾勾起嘴角,随后抽出最后三支箭,利落转身撒手,三支箭朝着天空呼啸而去…… 似是有风?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教场上,给苏凤瑾渡上一层光边,她一把扯下眼上的布带扬手扔了,随风飘落在地上。 “卫率好厉害!” 有人惊呼一声,只见那三箭一支顶着一支,最后那支直接穿了三只鸽子落在地上。这箭术精妙,在空中借用彼此之力,只怕再无人能这般。 周围尽是欢呼之声,苏凤瑾粲然一笑,看向傅晨,“怎么样?可还够资格统率你的?” 傅晨羞愧的咬了咬牙,“属下的确自愧不如,请问卫率,这箭法叫什么名字?怎么练的?” 苏凤瑾朝着天空的方向看去,阳光落在白皙的脸上,“叫什么不能告诉你。” “卫率……” “不过本卫可以教你!” 闻言,傅晨惊讶之后单膝跪地,“属下谢卫率。” 第八十六章 夕阳晚照并肩行 马背上的索戟勾起嘴角,看着灿烂阳光下洋溢着笑容的苏凤瑾,那一箭仿佛射中了他的心一般,留下深刻印象,不断的在脑海中回放。 利落的姿态,飞扬的神采,好像给苏凤瑾渡上了一层光晕,转头的刹那,笑颜如墨一般晕染在宣纸上…… “殿下,苏公子的箭术可真好。”向来沉默的夺魄也免不了激动。 索戟策马上前,众人立刻回头看去。 “什么人?” 苏凤瑾转头,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惊讶的看着索戟,“殿……你怎么来了?” 并未在大营里表露身份,苏凤瑾和索戟策马而归,并肩走在路上,只觉得傍晚的风吹过,夕阳西下照在田野上,心情舒畅。 “殿下怎么突然跑来了,害得我都没准备,万一在众人面前说穿了身份,岂不是又要惹得惊慌。九大营微臣还未料理清楚,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殿下安全起见,还是先不要出现的好。”苏凤瑾很是愉悦的说道。 “本宫听说你辛苦操练,自然要来视察一番,不过确实黑了点。” 苏凤瑾眼底诧异一瞬,“殿下竟然还观察这个,日头毒辣,这几日都晒着,自然黑些。不过等过几日若是不在外头,就养过来了。” “凤翊生的白皙,黑点也好,有几分男人气魄。”索戟瞟了眼她束起的发丝,刚刚风吹过飘扬起来,飒爽英姿。 “你那一箭……叫什么名字?” “凌波贯日!”苏凤瑾想都没想,转瞬讶然道:“殿下刚刚看到了?” 索戟笑而不语。 这倒令苏凤瑾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殿下看到了,刚刚那一箭微臣本不想用的,无奈总得给他们立个威。人人都不服我,我自然要让他们知道,我有资格率领他们。” “万事开头难,只是本宫也没想到凤翊竟然这么有本事。九大营不是那么好收复的,况且里面多事老弱,能用的人少之又少。”索戟点头赞同道。 “当时你过来,本宫就觉得不妥,倒是你一再坚持,本宫怕你太辛苦了。” “殿下哪里话,微臣辅佐殿下,受殿下恩德,自然要为殿下办事。”苏凤瑾顺手摘了路旁的野花,拿在手里摆弄,“殿下,微臣有个想法,不知殿下允否?” “允!” 苏凤瑾挑眉,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索戟看着前方,“凤翊既然一心为本宫,所做之事也定然是为本宫谋划,岂有不允之理?” “殿下就不怕微臣拆了九大营?” 知她是在调侃,索戟将她手中的野花拿过来嗅了嗅,“这花虽不好看,但却香的很。” “殿下!”苏凤瑾见他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微臣呢。” “你喜欢拆便拆,本宫也没指望九大营怎样。只要你开心就好!”索戟策马向前走了几步,弯腰在路边也摘了花,“你瞧,这朵是不是好看些。” 苏凤瑾大惊失色,“殿下放手!” 她连忙驭马过去,用衣摆将那花朵夺过来扔在地上。紧张的看着索戟,“怎么样?” 索戟蹙眉看着掌心竟然有一道血痕,还没等说话,便被苏凤瑾拉过去。 她的唇贴住掌心吸吮起来,索戟浑身僵硬,那道温润顺着手臂蔓延到全身,索戟只觉得嗓子发紧,心跳的厉害。 “怎么了?”在后头和观久音并肩而驰的夺魄连忙过来,询问道。 苏凤瑾吐出黑血,又接过观久音递来的水袋漱口。 “那花有毒,虽不剧烈,但手臂会麻。已经出了鲜血,没事了。”观久音凝视索戟的掌心,下了结论。 索戟看向苏凤瑾脸色蕴怒,“你逞什么强?本宫连这点都受不住了么,竟还要你替本宫吸出来。” “殿下,你这双手读书写字抚琴摇扇,都好看的紧,伤了怎么行?” 索戟气的一言不发,策马转身离开。 苏凤瑾和夺魄、观久音对视一眼,也不甚在乎,“没事了,走吧。” 一直到了京城城中,华灯初上,街市上仍旧热闹。 苏凤瑾实在忍不住这样憋闷,策马到他身边,“殿下,莫要再气了。微臣刚刚说的是胡话,开玩笑的做不得数。” “你开玩笑?那什么是真话!”索戟桀骜,仍旧不肯看她。 苏凤瑾勾起嘴角,“殿下若是手麻了,就骑不了马,你和谁共乘一骑啊!” 噗! 索戟忍不住破功,“本宫就不能和你共乘一骑?你还打算扔下本宫自己跑回来不成。” “怪不自在的,两个大男人如何共乘?”苏凤瑾抿嘴笑了,凑近他身边,低声道:“其实是微臣画好了扇面,想早点回来取给殿下。” 索戟眼神晶亮,华灯初上的光亮映照在脸上,“画好了?在哪儿?” “苏府。” 离洲,府衙。 赵十三见冯定带着一男子走进来,顿时蹙眉,“这就是神医?” “诶,我说,怎么回事?瞧不起我啊!”那男子一脸吊儿郎当神色,墨色的发丝束在脑后有些歪了,鬓边还垂下几缕,衣衫松松垮垮,整个人看起来都不那么靠谱。可白皙肌肤配上黑色眸子,嘴唇红润,却异常好看。 “这什么人啊?一个姑娘家家的,穿的跟个土匪似的。” 赵十三冷笑道:“我还真就是个土匪!你想怎么着?” “呦,有意思,真是土匪啊,那你杀过人没?杀过吧?杀过几个?男的,女的?”男子笑眯眯的盯着她,好像很感兴趣。 “有病吧你!” 赵十三怒火中烧,看向冯定,“这人正常吗?” 见状,冯定赶紧抹了把汗,“赵姑娘,这位真的是神医许清君,还是先让他给大少爷诊脉吧。” 许清君跟着冯定走进卧房,回头还朝赵十三眨了眨眼睛,气的赵十三恨不得抽死他。 而后,他看着面无生气的苏凤翊,感叹道:“啧啧啧,这病的不轻啊。我可不保证能治好啊,若是死了别赖我。” “怎敢,怎敢。” 许清君搭上手腕片刻便皱起眉头,盯着苏凤翊的脸看了看,“这么仔细一瞧,倒是长的还不错啊,你家大少爷肯定很多人喜欢吧?” “许神医,我家大少爷怎么样了?” “什么神医啊,叫我许公子!否则我可不看了啊。” 闻言,冯定连忙改了口,许清君却仍旧没回答,拿出一颗药丸来给苏凤翊吃下去。见冯定担忧的眼神,靠在床边上,“下毒了!” “什么下毒了?” “我给他下毒了!” 第八十七章 癫狂神医许清君 “神……许公子开玩笑。”冯定脸色有些僵硬。 “我自然是开玩笑,不过看你那么紧张,不就是怀疑我下毒了么。”许清君摆了摆手,“你们家大少爷醒了,你们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苏凤翊果然睁开眼睛,只是眉头微蹙,看上去仍旧不好。冯定得了苏凤翊的话,领着苏安离开卧房,赵十三却怒气冲冲的走进来。 “你一个人和他待着,我不放心!” 许清君撇了撇嘴,站起身,才道:“那你一个人和他呆着,我放心,我走。” “你!”赵十三语塞,抓住许清君的衣领将他又按到床榻边,“我不走,你也不许走。” 苏凤翊看着两人,无奈的笑了笑,“赵姑娘留下吧,许神医是吗?” 听闻此言,许清君剑眉一挑,“眼力不错,刚刚还有人觉得我是个骗子呢。” 苏凤翊瞥见赵十三翻了个白眼,微笑着说道:“许神医身上有药香,让人闻着舒服,之前家父也曾说过要请神医过来,想必就是您了。” “许神医倒是谈不上,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医啊,不过是医术好些,人俊秀些,叫我许公子就行了。令尊与我师父有旧,他老人家说话了,我也不能不来。” “多谢许公子之师。” “不谢,不谢,他老人家如今在地底下呢,用一坯黄土埋了,你谢了他也不知道。” 苏凤翊错愕,觉得这许清君言辞颠倒。赵十三坐在椅子上,翘起腿说道:“那你师父是如何开口让你来的?” “你傻啊?我们自然是心有灵犀。”许清君白了一眼,“我接到令尊信的时候,我师父灵位前的香烧得漂亮,状如莲花,这可是大吉之兆,所以我就出来碰碰运气。” 苏凤翊扯了下嘴角,笑容牵强,“许公子……倒是随性的很。” “不用夸我,我自是好得很。不过你却不好,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你小命不保。” 说着,许清君的神色端正起来,“苏公子,你之前受过伤,伤势虽然很重,好在养的不错,也不至于伤了脏腑。不过如今你却越来越孱弱,不是因为旁的,而是你中了毒!” 中毒? 苏凤翊的眼底闪过寒光,谁给自己下毒?自己一路从京城来到离洲,若是真的下毒还未死,那必定是慢性毒药,那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夜以继日的办这事儿。 而自己身边……也就只有一个苏安! “想来不用我多说你也猜到了不妥,这段时间我不会走,精心给你调养身子,只是能不能成我可不敢说。” 一听这话,赵十三顿时火大,“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神医么!人还没死呢,你治不好?” “你行你来!” “你再废话,我拉你出去打一架。” “我怕你?” 苏凤翊深吸了口气,“赵姑娘,许公子,好歹我还病着呢。” …… 东宫。 接到消息的时候,索戟正在抚摸着扇面出神,见崔朗儒进来才收起折扇,唇边的一丝笑意也隐没下去。 “郎世华和永安王的事儿定下来了?” 崔朗儒瞟了一眼那扇子,“刚刚永安王提起,陛下已经恩准,这事儿算是摆到了明面上。陛下还特意赏赐了永安王,待陛下避暑回来便行侧妃礼。” “难怪门下驳回了册封温美人的旨意,郎世华想必是在宽慰韦贵妃的心啊。既然郎世华这样决定,那再阻拦也是无用,心都跟着永安王过去了,本宫也拉不回来。” “就这么随他去了?门下以后便是永安王的了。”崔朗儒担忧道。 门下虽然只有驳政反失之职,但中书省下旨他便审核出些麻烦,重要事项上也耽误时间。有时候,时机就是关键! 索戟焉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郎世华铁了心投奔永安王,那便不会再为东宫所用。 他打开折扇轻摇着,“他既投奔了永安王,那便随他的心愿,只是门下终究是朝廷的门下,谁是门下侍中并非永安王说了算。且让他们折腾,等到他们犯了错,再一并处置。” “大梦一场空,岂不是更荒凉。” 话音刚落,苏凤瑾便满脸冰冷怒意的进来,“殿下,永安王果真要娶郎世华的外甥女?郎世华也同意了?” “此事不只是郎世华同意,就连陛下也同意了。看你这怒气冲天的模样,难道还要去抢亲?” 苏凤瑾咬牙道:“殿下不必担忧,永安王这侧妃是纳不成了。” 苏凤瑾没成想,她都将宁流芳藏起来了,又和郎世华说了那样的话,他还不死心。可她一早便差巧烟去问了宁流芳,最近也没人来找过她的麻烦,这就让她想不通了,难道郎世华还能变出来个宁流芳不成? 后来想想,还真有可能! 利欲熏心向来是可怕的,什么招数都能用得上。苏凤瑾不得不佩服郎世华的决心,既然如此,那也别怪她苏凤瑾无情。 索戟蹙眉盯着她,沉声问道:“凤翊,你到底要干什么?本宫已不在乎永安王和郎世华的联合,你也不用这般紧张。” 苏凤瑾突然笑了,“殿下误会了。微臣不过是气永安王这龌龊手段,既然殿下不在意,微臣也不会做什么。” “那便好。对了,你昨日送本宫的扇面,本宫很是喜欢,这轮明月画在扇面上,很是新奇。” 扇面干净清雅,几枝翠竹旁斜而出,有风雪落下,一轮皓月皎洁。这画面完全凸显出了雪中皓月,实属不易。后面还题着“皓月当空人尽到,把酒歌入风雪中”,字迹清隽流畅,难得娴雅。 “怎么想到画皓月的了?本宫还以为你会画些青山松柏什么的。” “微臣只是觉得这皓月和殿下很配,殿下……给人的感觉就想月亮一样,温润、和雅。微臣特意用了银粉,等夜晚的时候,这皓月便会发出淡淡的光辉,希望殿下看到的时候,能觉得那就是一轮皓月。” 这索戟倒是还没发现,不过苏凤瑾如此用心他也没想到,原本以为只是随意说说,他也是随意画画。索戟勾起嘴角,“昨晚你让本宫帮你取的名字,本宫本还没想好,不过现在想好了。” “就叫……皓月行!” 第八十八章 段宰辅点明其意 翌日。 皓月行开张定在夜里,将会有明月在铺子里登升起,扮成嫦娥的舞姬在月亮灯前起舞,真真应了那首“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宁流芳关上门,隔绝了外头雅致悦耳的丝竹之声,“苏公子,郎府和永安王的婚事……到底怎么回事?我明明在这里,为何还是传出郎世华外甥女要做永安王侧妃的消息?” “你不必紧张,我已经问过乔大哥,最近没什么可疑之人瞧见你。若我猜得不错,他应该是借了你的名义放出风去,找了个人代嫁,到时候即便你承不承认自己是宁流芳,也无人相信你是宁流芳。”苏凤瑾神色凝重又阴郁。 “郎世华还真是狼子野心,为了能踏上永安王的船,连这欺君之罪也不怕了。”宁流芳攥紧拳头,“他竟然用我的身份,让我以后如何为我母亲报仇。” “莫慌,我是不会让这桩婚事成了的。” 听苏凤瑾如此说,宁流芳狐疑的转过脸去看他,“公子打算怎么办?” 如今圣旨以下,难道还有什么转圜余地? 而此时的郎府。 绣房里坐着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见郎世华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玉梳。 “流芳见过舅舅。” 郎世华满意的点点头,“学的倒是挺快的,你乖巧懂事,我把你送到永安王府也放心。你需记得,你是我郎家的外甥女,一切要为了我郎家的利益考虑,也要侍奉好永安王,让我郎家荣华下代。” 女子勾起嘴角,嫣然一笑道:“舅舅放心,舅舅把我从火坑里救出来,免了那些皮肉之苦,我自然也会把舅舅的事情放在心上。” 女子本是青楼清倌,还未见客,郎世华见她身量皆与宁流芳差不多,便带了回来。永安王虽然和郎家联姻,但也只是个侧妃,只怕将来未必会有今日同心同德。 这女子妩媚伶俐,若是能得永安王欢心,说不定也能有用。 “流芳,你可怪舅舅把你送到永安王府去?一旦进去了,可能后半辈子都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不比外头好过。” 说这话自然不是愧疚和担心,女子明白,心里头轻蔑郎世华的虚情假意,但面上却恭谨。 “舅舅勿扰,我在青楼里杀了客,本就该死了的。舅舅将我嫁给永安王做侧妃,那可是旁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郎世华笑着点头,“你明白就好。” 说完,便转身离开。 …… 苏凤瑾站在夜色之中,观久音鬼魅一般来到她身边,“公子,已经查到了,温柔乡最近的确出了一位杀了客的女子,不过那女子被人带走了,这事儿也隐藏下来。这秦楼楚馆里,没几个人是干净的,手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人命。” “这女子本名叫什么?” “思琪。” 苏凤瑾点点头,握着手中长剑,“今夜,送思琪姑娘上路。” “是。” 次日,郎世华吓得大惊失色退出房间,连忙叫人将那绣房守死了,严禁传出消息去。 “怎么会这样?”郎夫人吓得一头冷汗,“大人,这会是谁干的?” 郎世华也是晕头转向,“别管是谁,去,快去再找一位女子来……” 东宫。 今日异常繁忙,陛下去行宫避暑,带了一众宫人和侍卫,却留下太子监国。朝臣们便全都来到东宫禀报,一时之间门庭若市。 还未等处理完折子,段宰辅便又来了。索戟连忙起身相迎,“段宰辅,可是有事?” “殿下,臣只是来看看,殿下头一次监国,想来会被扰的烦乱,臣兴许能帮上些。”段宰辅被邀着坐下,“臣大言不惭,还望殿下勿要怪罪。” 索戟连忙说道:“段宰辅哪里话,您是真心实意关切本宫,本宫心里知道。若是旁人,只怕撇清了干系,也不会来说这些。” “殿下为人坦荡,臣十分欣慰。近日,铁骑卫传回了消息,殿下可能还不知道,臣特意先拿过来给殿下看看。” 说着,段宰辅从衣袖中拿出折子。折子上头还封着蜡,索戟顿时皱眉严肃的看向段宰辅,段宰辅丝毫未察觉一般镇定自若的笑意,让索戟有些拿不准。 “殿下倒是拆开看看啊!” 索戟将折子放在桌上,直言道:“段宰辅,上有封蜡,并非本宫能阅。还请段宰辅交给陛下吧。” 这是规矩,若有封蜡必定是军国大事,太子不可插手。 段宰辅却笑道:“殿下难道没有拆开的勇气?臣可是连折子都拿来了,自然做好了一切准备。殿下若是不看,那臣岂不是枉做小人了?” 索戟目光深邃,仿若寒潭,“段宰辅究竟何意?” “陛下行宫避暑,即便知道了这铁骑卫的消息也至少是在明日午后,可这折子等不得,殿下也等不得。铁骑卫首领白夜一向行事稳重,用兵如神,区区剿匪,怎会用封蜡?” “只怕是……事关朝中。”段宰辅压低声音,继而说道:“殿下,朝中还有什么值得殿下关注消息的人?” 永安王索邑! “在此之前,臣已经收到过一封白夜的加急信件,信上说离洲十八寨并非祸乱土匪,白夜深入探查,发现有一队人马犹如夜中鬼魅,出现在离洲外围。而那队人马兵器整齐,粮草充足,行事风格很规范,不似一般土匪。如此一队人马,自不会是来自民间或者山寨土匪之流,倒是让臣想起了军队!” 索戟心中骇然,面上却风平浪静,他打开折扇轻摇几下,“段宰辅好考量,若真是军队的话,那的确和朝中脱不开干系了。” 谁任由他们组建,给以粮草和兵器的支持,又是谁指引他们做了那些截流粮饷的事情…… 见索戟不再开口,段宰辅轻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臣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朝中局势波诡云谲,臣自视清流,未曾和谁亲近,也未和任何人同流合污过,可今日,臣来东宫,殿下应该明白臣是何意。” 索戟不语。 随后,段宰辅摆了摆手,“臣老了,近日总觉得心里头发虚,想着这大梁江山到底应该交给谁,我段家的满门荣耀应该如何继承下去?思索再三,臣想到了殿下!” 索戟和段宰辅四目相对,心中皆是了然。 段宰辅笑着指了指桌上的折子,“殿下自决定看与不看,臣绝无二话,亦不会向陛下告发。臣告退!” 索戟沉默半晌,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伸手拿起折子,却被另一只手握住手腕! 第八十九章 流言蜚语两相疑 “凤翊?”索戟的心颤抖一下,看着那交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得心中讶然,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苏凤瑾面色严肃的道:“殿下当真要看?” 索戟放下折子起身,“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段宰辅的话都听到了?” 这东宫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进来个人他竟然不知。 苏凤瑾轻笑,却面色不愉,“殿下不必怪罪宫人,如今外头都在传微臣是殿下面前的红人,关系匪浅,微臣能进来也不奇怪。只是段宰辅前来,才是让人惊讶吧。” 苏凤瑾的话算是委婉,索戟自然也听到了些闲言碎语。自打上次被宫女撞见索戟瞧苏凤瑾肩上的伤,这传言便越发不堪入耳。 “凤翊,外头那些话,本宫没理会是因为本宫觉得无聊。若是真有人信了,早不是眼下这么安静。你若是在意,本宫传令下去,谁再嚼舌根,必定严惩不贷。”索戟深吸了口气,心中烦乱。 “殿下以为微臣在意的是这个?” 苏凤瑾自然不在意,这世上清白与否的道理,全然不是你自己的事儿。王侯将相皆可成为市井无赖,草寇流匪亦可成为庙堂人君,后人评说的都是胜利者的故事。 权柄在手,而世路平坦。 然,这辈子苏凤瑾除了报仇,还想要活个潇洒痛快,护身边之人。 “殿下今日若是打开了这封蜡,那便有把柄在旁人手上,即便看了折子又能如何?无非是知道了些密辛,朝中依旧危机四伏,不会改变。倘若今日段宰辅是来奉旨试探殿下呢?又或者,段宰辅本就是永安王的人,到时候殿下又该如何自处?” 闻言,索戟不悦的闭上眼睛,“苏凤翊,看来是本宫平日太过纵容你,才让你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 苏凤瑾捏紧拳头,心中的怒火早就燃烧了整个胸膛。 “殿下不会不明白段宰辅的意思吧?他即便是想要大梁交入殿下手中,可殿下身边站着的皇后必须是段紫衣!如此,才能兑现段宰辅口中的……满门荣耀!” 索戟知道,所以他在犹豫……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拱手施礼道:“微臣本不该多说,殿下娶谁是殿下的事儿,可殿下不喜段紫衣,这是殿下给微臣的印象。” “那又如何?王权者,又有哪个身侧是想要之人?”索戟转身,目光犀利。 苏凤瑾看着他决然的眼神,不寒而栗,突然自嘲的冷笑,“微臣不才,承蒙殿下不弃,追随左右。微臣也知道,单凭借殿下运筹帷幄,也能在朝中坐拥一片局面。但微臣既然使出浑身解数,辅佐殿下,就是想让殿下不必如此牺牲太多!” “何为牺牲?不过是想得开些罢了,难道这婚事即便不如此,能让本宫自己做主吗?” 苏凤瑾声音陡然提高,甚至带着几分颤抖,“若是殿下真想得开,何必之前玩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直接挨个大臣的千金娶了,便也能安坐东宫之位。如此……” “如此怎样?”索戟知道这必定不是好话。 “如此,又和永安王有什么区别?” 苏凤瑾双眸含水色,失望的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索戟站在殿内,只觉得冰寒无比,捏着拳头的手青筋暴起。 “来人!” “殿下。” “将刚刚守门之人拉出去,杖毙!” 崔朗儒从门外进来,已经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本是跟着苏凤瑾一块来的,到了殿外和其他朝臣说了句话,这才耽搁了时间。没想到苏凤瑾愤怒离去,殿内的索戟又要杖毙宫人。 “殿下这又是何必?” 索戟斜睨着窗外的骄阳,平日里觉得像苏凤瑾一样耀眼飞扬,可今日却异常烦躁。 “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应该让苏凤翊听到本宫与段宰辅的话。这东宫还有没有规矩?连进来个人都如履平地,改日再进来个刺客,那是不是要本宫人头落地啊!” 崔朗儒连忙躬身,“臣惶恐。” “你竟也和本宫做疏离之举。” “臣不敢,只是臣身为太子太傅,想要告诉太子殿下一个道理。谋权,难,谋坦荡,更难,然天下四海,无人不求坦荡。”崔朗儒从袖中拿出信封放在一旁的桌上。 见他离开,索戟颓然失去所有力气一般,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信笺,上面写着,“东宫亲启,凤翊敬呈。” 见着那“凤翊”二字,索戟只是更加失魂落魄…… “卫率留步!卫率,和我一起走走吧。”崔朗儒追出东宫,拉住缰绳。 苏凤瑾翻身下马,倒是没有半分犹豫,只是脸色还阴沉着,“崔大人何事?” 崔朗儒比划一下,两人漫步向前,“卫率今日气坏了殿下。” “并非我气他,而是他恼了我。我等为他铺平康庄大道他不走,却偏要在阴沟里折腾,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若愿意舍身为人,当那段家贤婿,你我也不用忙活了。段宰辅必定会为他扫平障碍,高枕无忧。” 见她语气中颇多酸涩,崔朗儒调侃道:“卫率阴阳怪气,倒是让我想起最近宫中的流言来,难不成卫率和殿下还真如流言一般,两心相悦?” 两心相悦? 悦了与否不清楚,苏凤瑾却因这话心跳漏了一拍,回过神来才觉得心跳加速,气息都粗了些。 苏凤瑾蕴怒道:“崔大人怎么也信这个?你看我像,还是殿下像?你以为人人都是康王?我辅佐殿下是为了大计,不是为了和段紫衣争风吃醋的,难不成我还能和她争个皇后?” 崔朗儒听她如此口不择言,扑哧一声笑了,“卫率若是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更逼真了。难道眼下卫率不是生气殿下默许段宰辅的话?” 苏凤瑾不耐烦的停下脚步侧头,和崔朗儒四目相对片刻,“我懒得理你!” “怕是无话可说。卫率知我,不是个多事的人,也不会遮掩这些。不过,刚刚殿下还气的要杖毙宫人,卫率又是这般。我不得不多想……” “你到底什么意思?” “卫率若是没有这个意思,那就请和殿下保持距离。”崔朗儒终于端正了神色,“他是天下人眼中的太子,容不得半点污言秽语,如今卫率是他的危险,也是他混乱的根源!” 第九十章 大虎丧命山寨灭 离洲府衙今日来了位稀客,苏远君神秘的将他带入书房半晌,临走的时候还将那人送到门口,回来脸色一直不好。 苏凤翊蹙眉看着他,“父亲,莫不是朝中发生大事?” “朝中并未发生大事,但离洲却有件不小的事情。”苏远君凝眉坐下,压低声音这才说道:“刚刚来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苏凤翊心里琢磨过,能让苏远君这般接待,只怕是朝里的贵客,可朝中贵客此时谁在离洲?莫不是…… “那位奉旨剿匪的铁骑卫首领?” 苏远君点点头,“白夜剿匪,却发现你之前说的那支势力,不似匪徒,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在哪发现的?儿子在江中寻找几日,却只发现人去楼空的船只,他们又上岸了?” “这支队伍起初是铁骑卫探子发现的踪迹,后又故意挑起了铁骑卫和离洲十八寨的争端,白夜本以为离洲十八寨横行挑衅,想要借着夜色上山一举歼灭,可没成想到了半山腰却看见老弱妇孺。” 苏凤翊连忙抓住苏远君的手,紧张道:“父亲,那些可都是平民百姓,儿曾在逍遥寨待过几日,都是些走投无路的百姓而已。赵姑娘养着他们,给了一席之地。” “为父知晓,白夜将军也发现了实情。后来白夜将军干脆按兵不动,许是那队伍急了,便又来故意挑起争端,这才露了陷。只是不知刚刚白夜过来是为何?” 苏远君看了他一眼,摸着胡须,神色凝重。苏凤翊心中不禁有些慌乱,“父亲,到底怎么了?” “逍遥寨和其他几个寨子……被灭了!” 被灭了…… “咳咳咳……”苏凤翊脸色苍白,皱紧眉头,“噗!” “凤翊!” 苏凤瑾看着素色背面上的鲜血,眼前一片黑暗…… 许清君翘着腿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根野草,闭着眼睛对旁边的赵十三喊道:“动作快点,找完了这片地,还得换下一片儿。” “你行你来!” “呦,这话听着耳熟。原来土匪这么记仇呢啊。”许清君揶揄道。 赵十三深吸了口气,“你要是再提这个,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土匪。” “找你的药吧,若是今日找不出三颗,药量可不够。” “我早都找过三颗了。”赵十三看了下旁边的篮子,里面少的可怜,不过许清君既然说三颗就够,好歹也算是顶过了今日。 许清君走过去看了一眼,又看看满头汗珠的赵十三,脸上划过沉闷。苏凤翊还算运气好的,这种草药离洲地界有些,不过生长极难,等用完了这些,只怕三年之后才能长出来。 等离洲这片用完了,也不知道苏凤翊的毒能不能清干净。 “把泥摘干净些,看看你那笨手笨脚的样子,也不怕苏凤翊喝了一嘴泥。” 赵十三懒得理会,又听他说道:“你说你好好一个土匪,跟着苏凤翊干什么?你莫不是喜欢他吧!不过苏凤翊长的却是不赖,人品也好,家世显赫,我要是个女人也不免心动。” “那你嫁!”赵十三用袖子擦了汗,“想必你长的好看也能入他的眼。” 说完,赵十三提着篮子往前走。 许清君连忙跟上去,喋喋不休的道:“诶,你这话说的,我一个大男人,能抢了你的菜么。” “你懂个屁!” 她跟着苏凤翊是想要找到玉楼,调查自己的身世,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赵十三有那个命么。 听赵十三说了两句身世和玉楼的事儿,许清君不由得蹙眉,“既然如此,你也不至于亲自出来找药啊,这多让人误会,对苏凤翊怪用心的。” “我怕别人跟你出来,忍不了你一盏茶的功夫,直接就把你宰了!”赵十三咬牙道:“我为了苏凤翊,兴许能忍着点。” 这话令许清君一时无言以对。 待二人回到府衙,赵十三的眸子一转,皱起眉头,“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来点事。” “你能有什么事?” “要你管?”赵十三将篮子塞进许清君手里,转身朝着巷子走去。 而里头一个躲躲闪闪的人影从怪口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寨主!” 那人泪流满面,哭的厉害。赵十三大惊失色道:“小豆子,你怎么来了?” 小豆子刚十四岁,平日在山寨做活,没什么事不会让他下山。赵十三心中一梗,“山寨怎么了?” 小豆子哭着抹了把眼泪,咬牙道:“寨主,山寨没了!” 一处破庙里,赵十三看到了受伤的大虎和瞎半仙儿。 “寨主,你可算是来了。”瞎半仙儿瞟了眼躺在干草上的大虎,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大虎受的伤严重,只怕是……” 赵十三浑身都在颤抖,抬腿差点摔了个跟头,她跪在地上握住大虎的手,“大虎,我是赵十三,你听见了吗?” 大虎幽幽睁眼,看到赵十三的一瞬愣了,转而流下泪水。 “寨主,寨主……” “我在呢!”赵十三开口,声音便是哽咽。 “寨主,我怕是要死了吧,刚刚我还梦见爹娘了,他们在那边种了田地,只收租子都够我们生活一辈子了。爹还生气说要我好好读书,将来、将来考取功名,做个有用的人,莫要再做山匪了……”大虎泪流满面的道:“我爹跟我说的。” 赵十三慌乱点头,“嗯,不做山匪了,将来当个大官,娶个好姑娘,安稳一辈子。” 大虎哭着又笑了起来,“寨主,这次大虎,是真的会安稳了……” 瞎半仙儿叹了口气,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哭,一旁的小豆子早已泣不成声。赵十三握着大虎的手不肯松开,她想起小时候大虎跟在自己后头,想起逍遥寨里愁眉苦脸的日子,想起大家围着篝火把酒言欢,为了一顿肉笑上好几天…… 那些困顿的时日,曾经是自己最讨厌的,粗俗、贫困、永远数不清的琐碎和担惊受怕。 可如今却再也找不回来…… 赵十三将大虎的脸用衣服盖了,拿出银子给瞎半仙儿,吩咐他把大虎安葬了,带着小豆子去别的寨子避难。 “寨主,那你去哪?” 赵十三咬牙捏紧拳头,心中的悲伤、怨恨席卷而来,“我……去杀了苏凤翊!” 第九十一章 流言蜚语怒抽鞭 这两日苏凤瑾都没有再去东宫,无事便去大营操练,安排了屠安和方寸重新理清九大营人员名单,老、弱、病者皆除,能留者或有所长之人安排在大营中其他职位,若皆不能便发放银两出营安置。 不过,刚刚开始进行,苏凤瑾便接到消息,营中暴乱。当苏凤瑾赶到的时候,已经被常延平拉开,“卫率。” 来时路上,观久音已经和苏凤瑾说了理由。这里面的人有些是没有家的,半辈子都在九大营里,拿了银两出去也做不来什么旁的活儿,花光了银子也没个营生。 “卫率,你要赶我们走,我们不怨,毕竟年纪大了,可、可我们能去哪儿……”一个侍卫叹了口气蹲在地上。 其他人也都神色失落的低垂下头,“我等没有家人,出了九大营,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 苏凤瑾面色严肃又郑重的给众人躬身施礼,温声道:“诸位对九大营的贡献,无苏凤翊没齿难忘,但如今九大营没落,若非壮士断腕、刮骨疗毒,积弊难消。尔等都是营中前辈,应该知晓九大营分内多少人,如今多少人,又能真正起到作用的多少人。” “东宫卫不只是保护储副,危难之时也是要上阵杀敌的。” 苏凤瑾目光扫向众人,“更何况,本卫只是让你们离开九大营,谁说就不管你们的死活了?!” “什么?” 那些人瞬间惊讶,常延平的眼底也闪过诧异,“卫率刚刚不是说要让我们拿了银子走人的吗?” 闻言,苏凤瑾勾起嘴角,“这银子你能花多久?这是感谢你们为九大营的付出,本卫尽点心意罢了。” “今日本卫当着你们的面说清楚,九大营之人按照屠安和方寸的分配,该留下的继续留下,不在其列的,若愿意解甲归田回家者,拿了银子既可回家,其余的无家无业者,可先住在九大营,本卫另有安排!” 众人一时之间脸色游移不定,苏凤瑾跨上马背瞟了常延平一眼,“你带着刚刚那几个掌率跟我过来!” 几人策马到了僻静之地,苏凤瑾未下马转身看着几人,一脸阴郁让人不寒而栗。 “左卫率,刚刚是谁安排发放的银两?” 常延平看向吕化冰和郭掌率,“是此二人。” 又是他们两个,苏凤瑾咬牙道:“你们两个是如何传达本卫的意思?难道本卫说的不够清楚?” 当时,苏凤瑾分明说的是出了九大营另行安置,怎么就变成赶出九大营了?若非如此,这些人也不会情绪激动,引发暴乱,若非自己及时赶到,岂不是要自相残杀? “卫率,我等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啊,那些老人不肯走,我们有什么办法。”郭掌率不屑一顾的解释道。 常延平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此人……还真是自寻死路。 “上次郭掌率喝多了,想必是没看见本卫如何处置吕掌率。如今吕掌率的伤口好了,也长了记性,在本卫面前不敢多说。”苏凤瑾冷笑,手掌捋着马鞭,“郭掌率怎么不事后打听打听,也好长长见识?” 啪! 苏凤瑾一鞭子抽在郭掌率身上,惊得马嘶鸣一声,差点把他甩出去。 “苏凤翊!”郭掌率怒斥道:“你……你别太过分了,我等可都是九大营旧部,你不过刚来的黄口小儿,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左卫率,你倒是说句话啊!” “哦?”苏凤瑾满不在乎的冷笑,斜睨着常延平,“怎么?平日里就是你给他们的勇气,敢跟本卫叫板?” 常延平拱手施礼,神色凝重道:“属下不敢。” 郭掌率一看如此,脸色瞬间涨红,“苏凤翊,你欺人太甚,不过是仗着东宫的势,你有什么可横行霸道的?莫不是爬了东宫的榻……” 啪! 没等他说完,苏凤瑾便一鞭子抽过去,比方才更狠,直接在郭掌率的身上留下血痕。紧接着几鞭子,郭掌率更没躲开,鞭鞭都打的结实。 几日来的怒火全都在此时爆发,没想到郭掌率竟然敢把这话说出来,常延平和在场其他几人全都心惊胆战。 “卫率息怒,郭掌率有口无心,胡言乱语,还请卫率饶命!” 众人接连下马求情,不是为了郭掌率,只是想让这阴冷的苏凤瑾赶快从怒火中抽离出来…… 常延平一直在马背上没动,盯着郭掌率的眼神莫测不明。 “卫率,再打下去郭掌率怕是性命不保。” “卫率息怒啊……” 等郭掌率惨叫声低了些,苏凤瑾也抽的没了力气。她手中的鞭子已经滴血,斜睨着众人,“这顿打不过是为了解本卫心中之怒,本卫让你们看着,叫你们记得,不听号令,口出狂言是什么下场!” “郭掌率,可还疼吗?” 躺在地上的郭掌率浑身哆嗦一下,手指都动不了,“苏凤翊,你胆敢乱用私行,我不服……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你那些肮脏龌龊……”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出声劝道:“郭掌率,莫要再说了,卫率生气,有你什么好果子吃。” “卫率息怒!不值得。”常延平终于开了口,眉头紧蹙。 不值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常延平会这样说。 果真,苏凤瑾瞧他一眼,嘴角缓缓勾起,“尔等也知道郭掌率所说之言?” 常延平未开口,其他几个掌率面色尴尬,“近日是有些流言蜚语,不过、不过只是说卫率和殿下交往甚密,并无旁的。” “当真?” “属下怎敢欺瞒卫率?” 苏凤瑾看向常延平,只见常延平和她对视一眼,便低垂下头。苏凤瑾心中了然,看来掌率们没有说谎,只是即便这样的流言蜚语也足够诋毁东宫。 想起崔朗儒的话,苏凤瑾不禁有些愧疚后悔,她的确不该接近索戟,本是想要让他信自己,用自己,达到自己报仇的目的,可最终却难免害了他。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心中异常烦乱,甚至……有些慌。 “如此说来,那其他龌龊之言,便是郭掌率自己说出来的了?” 苏凤瑾驭马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奄奄一息的郭掌率,“本卫以为有了吕化冰的前车之鉴,再无人敢惹是生非,却不想郭掌率身先士卒,挑战本卫的底线!” 郭掌率的眼底闪过一道惊讶,随后便瑟缩一些。 苏凤瑾很满意,冷哼一声,“这就怕了?你口口声声叫嚣,那就让你看看,本卫到底敢不敢杀你!” “卫率!” 第九十二章 斩杀郭玉引暗算 九大营中的校场上,郭掌率被五花大绑跪在高台上,下面的士兵全都看着这一幕,血迹斑驳的郭掌率在烈日下,不知是晒得晕了过去,还是疼的。 “泼水!” 哗啦一桶水泼下去,郭掌率抬起头看着苏凤瑾,“你不过是东宫的鹰犬,仗势欺人,你不得好死!” “本卫是否仗势欺人,又是仗的谁的势,不劳烦郭掌率操心。鹰犬?你也不看看这九大营是什么!” 东宫卫本就被成为东宫的看门鹰犬,只是现在只怕连獠牙都没有了吧。 苏凤瑾挑眉道:“即便本卫是鹰犬,看的也是东宫的门,啄的也是敌人的眼。郭掌率出言不逊,污蔑东宫和本卫,可知道后果。我等东宫卫仗的就是东宫的势,保的就是东宫平安。既然郭掌率瞧不起本卫仗势欺人,本卫就成全你!” 苏凤瑾冷笑看向常延平,“左卫率,今日本卫在此下令,开除郭玉九大营掌率之职,逐出东宫卫。” “是。” 郭掌率松了口气,既然不是东宫卫的人,那苏凤瑾也就没权利再动自己。 “而在此之前……”苏凤瑾马背上挺拔的身姿因大笑而晃动,“污蔑东宫,辱骂本卫,玩忽职守,假传卫令,条条件件无一桩冤枉了你。” 常延平已经猜到了苏凤瑾的意思,上前一步,提醒道:“卫率,郭玉身份……” “斩!” 苏凤瑾斩钉截铁,看着一道血迹喷射出来,仿佛夕阳都被染红一般。众人无不寂静讶然,对苏凤瑾的铁血手段又多了几丝敬畏和惧怕。 常延平叹道:“卫率,只怕郭玉斩杀之后,麻烦就要来了。他也是营中老人,又有过功勋,凡是掌率无不在吏部有记载名册,陛下那边……不会轻易掀过此事。” “你怕?” “属下是怕卫率有麻烦。” 苏凤瑾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麻烦自然是有的,但不是斩杀郭玉,而是那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 董府。 韦氏正懒洋洋的剥着荔枝,却突然听到有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不由得皱起眉头。 “娘!”董文著哭着进来一下子跪在韦氏身前,“娘啊,小表叔……小表叔他被人杀了,娘,你可要为小表叔报仇啊。” 韦氏眉头紧锁,盯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哪个小表叔?” “就是父亲那个远房表弟,郭玉啊,九大营的掌率。” 郭玉? 韦氏对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印象,不过提起九大营她倒是想起来了,京郊外的东宫卫掌率郭玉,当初还是他求了自家老爷董世杰,求门告府的将他塞进去。平日里带来些东宫卫的闲话,可听久了也没什么意思,东宫卫也就那么回事。 韦氏不在乎郭玉的死活,但是被人杀了,这就让她有点不悦。 树大招风,如今韦贵妃得宠,永安王风头无两,韦氏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得提防着是不是有人针对永安王和韦贵妃。 “被谁杀了?” 董文著抽泣一声,“听说是太子卫率苏凤翊,苏尚书的儿子。娘,你是不知道小表叔死的多冤枉,不过是说了两句闲言碎语,就被抽了鞭子,直接在九大营的人面前斩了头啊。” 闻言,韦氏顿觉心惊,只觉得此事不妙,握住董文著的肩膀,追问道:“说了什么闲言碎语?” 听董文著说完之后,韦氏冷哼一声,“那是郭玉自己找死,这种话也敢乱嚼舌根,别说没有,就算是真有,那也是皇家忌讳。他自己口无遮拦,赖不着旁人。” “娘,小表叔跟我最好,你要是不管,我就去给小表叔报仇!” 韦氏的好心情全被董文著毁了,儿子不争气又徒惹是非,她简直想掐死他算了,免得糟心。 可转念一想,那郭玉到底是韦贵妃安插在东宫卫的眼线,如此便被苏凤翊给破坏了,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太子竟然和那苏凤翊有如此苟且之行,还当真是不怕天下人耻笑了。我大梁容不下一个有污点的储君。若是此事让陛下知道了,那还离废储之日远吗?我姐姐的儿子便是最佳人选。” 董文著一听韦氏所言,顿时来了兴致,“娘,你说的对啊,若是太子真被废了,那表哥必定是太子,到时候咱们可就是太子的亲戚了。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姨母?” “你是越发没规矩了,什么表哥姨母,要称贵妃和永安王,你若是再敢没规矩,惹是生非,就别想再出府鬼混!”韦氏白了一眼,将手中的荔枝又放下。吩咐道:“文著,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为娘自有安排。” 避暑行宫。 贺辖宫凑近韦贵妃耳语几句,接过她手中的鸟笼。 韦贵妃冷笑道:“我这好妹妹好真是给本宫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太子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果真可笑。那苏凤翊也是好本事,竟然让太子几次相护,别怪旁人想多了,本宫都觉得太子对那个苏凤翊太好了些。” “太子向来性子冷淡,和谁都没有深交,即便是太子太傅崔朗儒都是芊芊而谈,可奴婢却听说太子竟然将苏凤翊留宿东宫。想必这传言也未必是空穴来风。”贺辖宫在一旁低声道。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但如果大家都这么说的话,也难保陛下不信。就算是陛下不信,那也得要皇家的脸面,总不能让民间都传咱们的太子是好男风吧!” “娘娘,若是这件事情真的传入了陛下耳中,只怕东宫就是咱们永安王的了。” “中宫还在呢,她毕竟是皇后,我儿再怎样也是庶出。不过若太子真的被废了,那我儿夺嫡指日可待,本宫也可母凭子贵,不过是中宫一个垂垂老去的妇人,独木难支。” 闻言,贺辖宫点头应道:“贵妃所言甚是,只是这事儿……要如何让陛下知道?” “自然不能咱们去说,让渠满去办吧,不管真假,咱们的手可都是干干净净的。”韦贵妃不屑的冷笑。 “奴婢这就去安排,贵妃时来运转。如此一来不仅可以给郭玉报仇,也可以拉太子和中宫下水。” “死了个郭玉本宫不在乎,用一个郭玉换取我儿前程似锦,岂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就算是再多死几个,本宫也能忍。” 第九十三章 我与殿下皆坦荡 东宫。 索戟咬牙捏着折扇,“真的就这么杀了?” “苏公子那日怒气不小,眼睛通红,浑身杀气毕现。郭玉之前便违反卫令,出去喝酒,之后又从中作梗引得营中暴乱,差点出了人命。之后又……”夺魄欲言又止,“之后又说苏公子他、他仗着您的势,爬上……” 索戟一挥袖,扫落了桌上的茶盏冷笑,“灭了他三族都不为过!” 他并非危言耸听,面对苏凤翊,他的确有着难以割舍的情分,但却从未想过京城流言会是这样。如此一来,苏凤翊还会像从前一样和自己毫无顾忌的相处吗? 索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对于一个男人,竟然有了这样的忧思。他的确该死,但苏凤翊光明磊落,不应该受到任何伤害与贬低。 “夺魄,你暗中去一趟离洲,不要惊动旁人,直接去铁骑卫首领白夜,传本宫的监国口谕……” 夺魄听了索戟的吩咐,接了出京的指令。却见索戟左右难安,披了外袍像是要出去的模样,便劝道:“殿下,此时最好不要出去,外头必定风起云涌,流言甚嚣尘上。殿下不如过了这段风波,想好如何应对。” 索戟捏紧手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的道:“本宫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晚了,只怕悔恨终生……” 避暑行宫。 苏凤瑾接到圣旨便快马加鞭的赶到行宫,只觉得气氛异常寂静诡异。她不由得揪紧了心口,梁惠帝传旨,虽说是为了自己斩杀郭玉之事,但这消息未免传的太快。 常延平事后告诉自己,郭玉的身份乃是董世杰的远房表弟,董世杰没这个胆量告状。那便是韦氏告诉了韦贵妃,韦贵妃安插郭玉在九大营,其心可昭然若揭。 苏凤瑾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脸忧郁的蒋高师。她心里明白,此时陛下召见,不外乎是那东宫与他断袖的流言。 “卫率,入殿需要卸了兵刃。” 苏凤瑾握紧了剑柄,笑着交给蒋高师,“蒋大官,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若是今日我苏凤翊走不出这行宫,还请蒋大官转告殿下,凤翊无悔,但求手刃我的宿敌。” 闻言,蒋高师不会再让苏凤翊成为索戟的牵绊和阻碍,他蹙眉道:“卫率,老奴不会转告殿下,因为你已经给殿下带来了滔天大祸。” 随后,他便躬身将苏凤瑾引入殿内。 此刻,梁惠帝浑身杀气浮现,怒斥道:“苏凤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斩杀九大营元老。郭玉乃是九大营立过功勋的掌率,你可有奏报?简直是跋扈放肆,藐视天威!” 苏凤瑾跪下,解释着,“陛下明鉴,微臣秉公执法,绝无私心。郭玉无视军规,口出狂言,中伤储副……” “闭嘴!苏凤翊,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宫里宫外都在传些什么龌龊不堪的流言蜚语,当着朕的面,你也敢说出来吗?” 殿内之人无不惶恐,梁惠帝喜怒无色多年,却没想到今日大动肝火。 苏凤瑾捏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朗声道:“陛下,太子殿下与微臣,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从未有过世人眼中所为的龌龊。” “没有?呵!”梁惠帝怒不可遏,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苏凤翊,你可知道一国储副德行有亏,代表着什么?我大梁岂能容得下带有如此污点的太子?别以为你是苏远君的儿子,朕就不敢动你。和大梁的太子比起来,你还不如一堆烂泥!” 苏凤瑾嗤笑一声,“陛下,众口铄金,微臣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感叹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呵!好个苏凤翊,你也知道众口铄金的道理。你说欲加之罪,那朕问你,你为何要做太子伴读,为何要让太子保举你成了卫率?你可知,太子为了你放弃扳倒永安王的机会?” 苏凤瑾讶然的盯着梁惠帝,“陛下……说什么?” “吃惊吗?在太子眼里,你这个小小的卫率,竟然比他最强劲的对手还重要。你还敢说,你们之间坦荡磊落?”梁惠帝抬起脚,用力压在苏凤瑾的肩膀上,沉声道:“你还敢说,太子对你没有龌龊之情?” 苏凤瑾捏紧拳头,肩上的压痛远抵不过心中愕然纠结。索戟如沐春般流转风的眸光,皓月温润的优雅举止,他的淡笑和保护如过眼惊鸿般闪过…… 梁惠帝阴鸷的问着,“那你呢?嗯?你的心思也和他一样?朕倒是想看看,太子的情真意切到底是一厢情愿,还是你们两个狼狈为奸!” “陛下,微臣和殿下绝无言行逾矩,更无……更无断袖之癖。”苏凤瑾的声音颤抖。 “一国储副不可有任何污点。苏凤翊,朕不介意废储。是太子的东宫之路就此了结,还是你情愿赴死,以还东宫清白?” 梁惠帝将脚收回来,居高临下睥睨苏凤瑾,“拿朕的废储诏书来。” “陛下,太子无错!”苏凤瑾大惊失色,浑身颤抖,已顾不得那么多。 她重生一次,本以为心如顽石,不会再有任何牵绊,只为复仇。 但终究是躲不开索戟的相护之恩、敦敦之义,她不是蛇蝎心肠,即便是对索戟没有男女之情,也不能眼看着索戟去死。 所以,死的只能是她,心甘情愿。 苏凤瑾眼前浮上朦胧泪光,抬头咬牙道:“微臣自知死罪,死前,还请陛下听臣一言,殿下忠孝仁义,乃堂堂正正之君子,陛下今日选择,不止一人,而是为天下万民。万般错,尽在微臣一人!” “来人,斩立决!” 侍卫听闻,迅速将苏凤瑾拉到殿外,她跪在地上,膝上的双手捏紧拳头,却又放开。 悬着的心像是放松了一般,朝着前方恭恭敬敬的叩拜。她这一世,虽未能完成复仇夙愿,但也算没有白活一次,只因知晓有个人为了她,可以做到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也可以做到相护不疑。 不论索戟心中是怎样看待,在这冰冷的世道,苏凤瑾也觉得足够了。 思及此,苏凤瑾释然轻喃道:“索戟,愿你所求皆所愿,所愿……皆可得。” 说罢,她闭上眼睛,冰冷的刀锋挥斩下来,她能感受到飘扬的发丝落地,不自觉的用力捏紧拳头…… 第九十四章 不如请陛下赐婚 “住手!” 苏凤瑾猛地睁开眼,心跳如雷的看着眼前走来的身影,仿若是一场幻觉。 索戟走到她身前,眼底有冰雪般的死寂,似是已经跌入了湖底,再也捞不起这个人了。 “太子,你敢违抗圣旨?”站在殿门口的梁惠帝怒斥道。 索戟跪下,扬声道:“还请父皇息怒,儿臣自然不敢违抗圣旨,但今日父皇要斩杀太子卫率,儿臣不得不请问一句父皇,为何要斩杀太子卫率?” “殿下,此事与殿下无关,乃是微臣做错了事,陛下的旨意微臣无话可说,也没有怨言!” 不要再参与进来了,索戟,你过的不易,若是再让陛下重提此事,那便会让你更难。 苏凤瑾已经决定独自承担,便没必要让索戟再染上这龌龊言语的半点泥。 而索戟不去看她,执着的问向梁惠帝,“父皇若是为了苏卫率斩杀郭玉一事,那儿臣要要为他说句话,整治东宫卫乃是太子卫率分内之事,以儆效尤也未尝不是办法。先斩后奏的确不妥,但为树立威信,也无半点过错。还请父皇开恩。” 闻言,梁惠帝不禁冷笑,“小小郭玉,死不足惜。你既然来了,朕不妨和你开诚布公。太子聪慧机敏,难道不知朕杀苏凤翊,究竟为了什么?” 此时的索戟,不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不会清白。 苏凤瑾咬牙道:“殿下,你这又是何苦?” “看看吧,你的臣子为你担下了,那些污言秽语也都会尘埃落定,你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没人能拿你怎么样?这世上有舍有得,乃是常理。优柔寡断,只会让你深陷泥潭。”梁惠帝轻蔑说道。 “父皇就是为了那子虚乌有的断袖之说?” 一语如惊雷,三人脸色均是大变,未曾想到索戟说的如此坦白。 “你还有脸说是子虚乌有?朕倒是要问问你,既然是子虚乌有,那你为何要从京城跑来行宫?你以为你能救的了他?” 索戟心下一沉,转而轻蔑的瞟了苏凤瑾一眼,“父皇,儿臣救他?哼,一个败坏儿臣名声的人,无论是否有意无意,都该死。” 苏凤瑾捏紧拳头,嗓子发紧,只觉得胸口被石头碾压杂碎。 他……当真如此不在乎吗? “父皇,儿臣可没那个怪癖。此次前来不过是觉得此事有损我东宫威仪,若是儿臣不出面说个清楚,只怕难以打消那些有心之人的疑虑。”索戟语气沉稳,不似说谎的模样。 梁惠帝眯起眼睛,质疑道:“哦?” “儿臣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儿,这些年虽然没有纳妃,但的确是心有所属,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如今却被人误会和苏凤翊有私,真是天大的笑话。若是儿臣再不说,只怕父皇也要误会了。” 梁惠帝弯腰,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你喜欢的是谁?倒是说出来听听,可莫要觉得朕好骗!” 抬起头,索戟直视他的双眼,压低声音道:“儿臣心仪段宰辅千金,段紫衣!” 苏凤瑾莫名有些难受,果真还是这样。 “你还真会说啊,不如朕给你们赐婚如何?也可免了这些闲言碎语。”梁惠帝狐疑,自然不信。 而索戟则是勾起嘴角,继而说道:“此事母后也是知晓的,一直有心撮合,儿臣以为应当守礼,所以并未提及。父皇若是真能赐婚,东宫和宰辅千金也算是门当户对,民间佳话。” 梁惠帝听了这话,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怀疑、防备、谨慎、探究…… 见状,索戟的手在广袖下捏紧了,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 过了片刻,梁惠帝突然冷笑着,“蒋高师,今日在场之人全都不必回京城了,天家威严容不得半点危机,处决了吧。” “是。”蒋高师心惊胆战的应道。 “父皇还未赐婚。” 赐婚? 梁惠帝心中辗转,他竟然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索戟一般。他眼底的镇定和无情,根本不像是对苏凤翊有那龌龊之情,相反,倒是真的轻蔑鄙视苏凤翊给他带来的流言蜚语。 段宰辅乃是朝中重臣,永安王准备纳郎世华的外甥女为侧妃,若是太子娶了段紫衣,那永安王和他的势力岂不是相差悬殊? “太子,如今政务繁多,朕看你也不必着急了,不过这苏凤翊……”梁惠帝瞥了一眼,“朕就等着看你怎么处置,太子可别忘了,只有你自己下得去狠手,旁人才能无话可说。如何堵住别人的嘴,保住苏凤瑾这条命,就看你自己的了。” 听言,索戟面色冰冷叩首,“儿臣遵旨。” 梁惠帝转身拂袖而去,带着一股怒意,“都给朕滚回京城去,若是再让朕听见什么,别怪朕先废了你!” …… 回到东宫之后,苏凤瑾跪在正殿之外,不禁感叹身后的侍卫力气还真不小啊。她忍着每一次胸腔的震荡,背后火辣辣的闷痛直到现在的麻木。 苏凤瑾已经不在乎,可不知为什么,行宫外那一刻的心如刀绞、血肉分离,她便知道索戟从心口离开了。 是她的错觉而已,以为那坦诚相护是世间难得,可难得的只是一份君臣情义。但自己又在奢望什么? “疯子!”苏凤瑾自嘲的暗道一句。 “殿下,已经打完了,若是再打下去只怕苏卫率熬不过去。”喜公公面色焦急的禀报道。 殿内的索戟这才松开颤抖的拳,见苏凤瑾踉跄着跪在地上。 “苏凤翊,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罪过?仗着本宫的势,嚣张跋扈,斩杀郭玉,以至于让旁人觉得本宫宠信你,坏了本宫的威仪和脸面。今日的教训,你可记住了?” “微臣知罪。殿下若是罚过了,那微臣便先告退,以后这东宫,臣还是少来的好。” 话音刚落,索戟随手将身边的画卷扔了出去,砸在苏凤瑾的脑袋上,“放肆!” 苏凤瑾身子倾倒在地,脑袋晕着的厉害。背后的伤不知什么情况,但苏凤瑾知道必定是出了不少血,看着定然狼狈。 可耳边却传来一声叫喊,“太子哥哥,你干什么呢?”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入耳,女子的裙摆映入眼帘,“太子哥哥,你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动手打人啊!我刚刚回来,就听宫人说你对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这都打成什么样子了,你下手也太狠了。” 索戟咬牙,背过身去,“你跪安吧。” 待苏凤瑾刚要走之时,却听到女子惊讶的“咦”了一声。 “是你啊!” 第九十五章 罚跪有人装惜才 苏凤瑾蹙眉抬头,额前一道血痕流过。索戟背在身后的手颤抖一下,面上却看不出分毫,“还能走吗?” “微臣无碍,还请殿下不要过多关切。” “你!” “太子哥哥!”身旁女子连忙拉住他的手,央求道:“到底怎么惹到了你,竟然下手如此重,他都流血了。” 女子拿出帕子要给苏凤瑾擦拭,却被苏凤瑾抬手挡下。她顿时撅起嘴来,“公子,你不认得我了?那日我刚刚回宫,你在街上救了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救你?” 苏凤瑾盯着女子的相貌,娇媚可爱,眼睛圆溜溜的,清澈单纯,与脑海中的影子重合到一起。 赫然想起那日在街上,遇到了董家大少爷董文著和这女子因为钱袋之事,而互相争吵的画面。 “是你?” “是我啊,没想到我是公主吧。” “曦儿,本宫在处理正事,这不是你该来的时候。”索戟蹙眉,未曾想过索曦会和苏凤瑾认识。 “太子哥哥要是再罚,就罚我好了,他可是我的恩人,我总不能忘恩负义不管他。” 索曦不悦的说完,便不管不顾的拉起苏凤瑾,“公子,我带你走。” “公主,微臣是太子的卫率,自然要听他的命令。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微臣承蒙殿下照拂,自然也要受得了殿下惩罚。”苏凤瑾面色带着些嘲讽。 闻言,索曦怒目盯着索戟,娇声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子哥哥,今日你若是罚他,我就去告诉父皇说你欺负我。” 索戟和苏凤瑾对视一眼,背过身去,“苏凤翊,自去东宫卫衙门前跪一日,不许起来。” “微臣谢殿下恩典。” 索曦冷哼一声,跟着苏凤瑾走出去,“原来你姓苏啊,苏凤翊,这名字倒是挺好听的。我叫索曦,上次你救了我,我就一直惦记着,想要报答你还找不到。原来你竟是太子哥哥的卫率,那以后……” 苏凤瑾后背疼的不行,停下脚步打断索曦的喋喋不休,“公主果真想要报答微臣?” “是啊。” “那就请公主别再跟着微臣。”苏凤瑾拱手施礼,转身快步离去。 一路出了东宫,宫人们看到苏凤瑾额头上的血痕,都惊讶的连忙让开。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了太子索戟怒责苏凤翊的消息。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擦了血迹,这样也好,免得那些流言蜚语再继续下去。 东宫卫衙门外,苏凤瑾撩起黑色衣袍跪在地上。里头的东宫卫看见连忙跑出来,讶然道:“卫率,你这是干什么呀?” “太子口谕,罚跪一日。” 方寸今日在衙内,皱紧眉头摆了摆手,“都忙去,我在这儿守着卫率。” 不一会儿,东宫卫衙门前便围了一圈人,议论纷纷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苏凤瑾盯着眼前地面,背后被晒得发热。 “原来是苏卫率!”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身侧多了双干净的黑靴,永安王索邑勾起嘴角,一脸落井下石的表情。 “苏卫率可是殿下身边的红人,怎么今日也落得这般下场?当街罚跪,还真是天恩难测啊。” 永安王故作疑惑,压低声音的道:“嘶!莫不是苏卫率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惹恼了殿下?本王说过,太子是个心冷的人,你再怎么也捂不热。不像本王,对那些付出之人铭记于心,莫不敢忘。卫率可有后悔过?” 苏凤瑾抬头盯着他的双眼,“王爷,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微臣失策,殿下这般对待侮辱,也只能受着。” 一听这话,永安王心中顿时喜悦,“怎么就没用了?本王赏识苏公子才华,如今歪路还未走太远,既然发现了不对,就应该及时掉头才是。莫要等到荒凉一世,悔之晚矣。” 苏凤瑾悲愤的低垂下头,双手捏成拳头在膝上,“我本是太子卫率,却让当街跪着,颜面扫地,不过是杀了个掌率,竟然如此对我。若是他日稍有不慎,岂不是要我苏家陪葬?” “是啊。别看太子文弱,可向来杀伐果决,毫不留情。” “多谢王爷今日提点,自会小心谨慎。” 索邑点点头,满意的笑了,“苏公子既然有心,本王惜才,必定扫花以待。” 附近的茶楼雅间,董文著急切的看着跑回来的小厮,“怎么样了?还跪着么?” “少爷,怕是要跪到日落才休。那些看热闹的也都散开了,不过东宫卫的人还在那守着,寸步不离,小的也不敢太上前去。” 董文著冷哼着,“让他猖狂,太子也知道郭玉是我小表叔,实在亲戚,他就那么给杀了,胆子真大。” 小厮连忙巴结的附和道:“是啊,太子也要给咱们几分颜面的,可怜了郭大爷。” 闻言,董文著眼圈又红了,可见和郭玉平日没少一起吃喝玩乐,感情还算深厚。 “哎,小表叔命苦,遇到苏凤翊这个丧门星。好在太子还罚了他,可这罚的也太轻了。我是听说太子在东宫怒斥了苏凤翊,还砸伤了他的额头,如今罚跪,可到底我小表叔是没了性命。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的。” “少爷,还有件事,刚刚小的去看了那苏凤翊,发现他竟然就是那日当街找茬的人。还记得那天您钱袋丢了……” 董文著恍然大悟一般,“就是我后来派你们去查,也没查到的人?” “正是!” 砰! 董文著用力拍了下桌子,拧紧眉头,这仇算是都赶到一块儿了,“竟然是他!我董文著不杀了他,难解心头之恨!” 突然,一阵大笑声传来,“哈哈哈……董大少爷这是要杀了谁啊?谁这么没眼力,竟然惹怒了董大少爷?” 来人进屋,一张定好的相貌上多了几分露骨贪念,便显得没那么好看了。 董文著连忙站起身来,“康王殿下!” “董大少爷这是干什么?平日里也没少在一处玩乐,还这么见外,快坐下。” “康王,您是有所不知啊。”董文著叹了口气,郁郁寡欢将郭玉的事情说了出来,“可怜我小表叔就这么丢了性命。” 康王顿时嗤之以鼻,“苏凤翊还真是胆大妄为,不过是仗着太子喜欢就这样。不过本王看他也很不顺眼,早就想收拾他了。不瞒董大少爷你说,本王和这苏凤翊也有旧恨,恰好你又有新仇……” 第九十六章 若查不清定杀你 宰辅宅邸。 段紫衣打扮一新,跟着段夫人出门,柔声道:“娘,今日女儿特意准备了一幅牵牛图,听说皇后很喜欢书画,这牵牛花女儿可是画了很久,皇后会喜欢吧?” 段夫人笑着,摸了摸段紫衣娇嫩的脸颊,“紫衣心灵手巧,知书达理,皇后本就对你赞赏有加,你又这般对她好,她焉能不喜?我的紫衣啊,你可是娘费尽心血养出来的女儿,将来必成大器。” 闻言,段紫衣羞涩的低垂下头,“娘,女儿能有什么出息。” “女儿怎么就不能了?咱们段家的门楣,可不只是男儿才能光耀的。” 段宰辅刚刚进来听到这话,立刻皱紧眉头,“你莫要再说这种话,小心失了分寸。如今是什么时候?你们还要进宫?” “老爷这是怎么了?” 刚刚段宰辅接到了消息,陛下提前结束了避暑,准备回京。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等不及待到暑热过去。 想想前两日东宫规规矩矩送回来的折子,没有一点拆开封蜡的痕迹,段宰辅心里不有叹气。 “紫衣,你以后少去朝晖宫。” 段紫衣蹙眉询问道:“父亲,这是为何?”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东宫的意思还不明显吗?别再痴心妄想着东宫,咱们段家还丢不起这个人。” 一听此番话,段紫衣整个人都消沉下去,“父亲怪我,我不敢言,可女儿是真心倾慕殿下,并非因为想要做什么太子妃,女儿看不上这位置,只是喜欢殿下而已。” “你若真是看上了那太子妃之位,便也好办了,可你偏偏痴心妄想,想要殿下心悦于你。” “父亲,我是真心喜欢殿下。” “为父实话告诉你,你若是想要太子妃之位,为父或许可以一搏,但你若是想要那个男人的心……就趁早断了这念想!” 段紫衣咬了咬牙,“京城贵女,哪个比女儿好?莫不是外头的流言都是真的,殿下和那……” 话未说完,段宰辅便一巴掌打在段紫衣脸上,“闭嘴!你疯了不成?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是要祸及满门不成?” 离洲,雨夜。 夏日的夜里很难有这样寒冷的风,苏凤翊坐在轮椅上皱紧眉头,看着窗外片泼泼大雨,心里却比夜色更黯然。 突然,大风吹开了门,夜色之中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站在门外,全身被雨水淋湿,顺着头发滴下来。 看见她的刹那,苏凤翊突然松了口气,“赵姑娘,你终于来了。” 赵十三缓步走进来,手紧紧的握着刀柄,“苏凤翊,我是来杀你的,你灭我逍遥寨,此仇不能不报。” “赵姑娘要杀,我苏凤翊绝无二话,但不是我做的事情,请恕在下实难承担。” 自那日赵十三和许清君出去采药没回来,苏凤翊起初还担心,可过了一夜,他便明白赵十三定然知道逍遥寨的事儿。 她想不到旁人,也不知朝中消息,必定只会想到自己。 “你还不承认?你父亲是来巡防的,我离洲十八寨都知道他上报朝廷匪患之事,除了你去过逍遥寨,还有谁能这么轻易的打上山去?苏凤翊,我没杀你,你却恩将仇报!”赵十三怒不可遏,胸前起伏喘息着。 “我说过,不是我做的。我听说了消息,派人去过逍遥寨,除了遍地尸首,什么也没找到。你日日在我身边,难道何时发现我下令?”苏凤翊亦觉得惋惜。 “即便不是你,也是你父亲做的!离洲除了你们父子,断不会有第二个人。” 闻言,苏凤翊目光清澈坦诚,“赵姑娘错了。数日前,朝廷派铁骑卫前来离洲剿匪,而铁骑卫首领发现逍遥寨的老弱妇孺,并未动手,暗中查探,发现了那伙暗中势力,接连追捕却失了消息。铁骑卫首领确实和家父说过此事,密函于京城,但却从未动手。” “那你倒是说说,那伙人现在何处?” “你也见过他们,知道我未曾骗你,那伙人你我在江中查探数日,也只见到空船而已。” “哼,你说的头头是道,要我如何相信?”赵十三咬牙道。 苏凤翊无奈垂下眼帘,“赵姑娘,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尽信,那便随你心意。你若想杀,如今我不是你对手,你若想要找到真凶,那边再等些时日。我苏凤翊断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好,苏凤翊,在查清此事之前,我不会杀你。但若是让我知道,是你灭了我逍遥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赵十三捏紧刀柄,通红的眼眸转动。 她出了府衙,一路策马狂奔回到逍遥寨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大雨初歇,浑身石头的赵十三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 “寨主?” “谁?” 一个十三四的少年,迅速的从草丛钻出来,“寨主,是我。” 见状,赵十三紧张的拉过他,“小豆子,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和瞎半仙儿去别的山寨躲躲么?” 小豆子一脸泪痕的禀报着,“寨主,我、我和瞎半仙儿想回来看看大家,把大虎和大家安葬好了再走,可没想到我和瞎半仙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苏公子的人已经立了坟冢。” 什么? 赵十三的手颤抖一下,跟着小豆子来到坟冢处,只见瞎半仙儿坐在地上喝酒,回头诧异的看向她。 “寨主,你怎么来了?新坟旧酒,呵,祭奠亡魂。”他洒了一些在地上,感叹道:“在逍遥寨生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这么安静。” 赵十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接叩头在地。 小豆子拽着她不撒手,“寨主,你起来,寨主……” “让寨主拜一拜吧。” 突然草丛里发出几丝响动,赵十三立刻警觉地把刀扔出去。 叮! 一阵铁器冰冷的声响呼啸,钉在了树干上。 “是我!”许清君一身素衣,懒散也少了许多。 “你在这干什么?” “我前两日便在这儿了。” “滚出我的逍遥寨。” 许清君撇了撇嘴,严肃的垂下眼帘,“你这么凶干什么?跟仇人似的。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事儿不对,也不是苏凤翊干的。” 赵十三却是不屑,原来是替苏凤翊来做说客的。 她走到树边将刀扒下来,回头盯着许清君,“趁我没想滥杀无辜之前,滚!” 第九十七章 革除老弱难解决 许清君气的直哆嗦,嘲讽道:“你赵十三脾气大,我管不着,但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儿,你就没想过逍遥寨这么多人,山上地势险峻。即便是有人围剿,也好歹能逃出去一两个,再或者也能躲起来几个妇孺老弱在山洞里,可却都死了。为什么?” “朝廷剿匪,难道还会把半山腰种地的妇孺都杀了不成?” “狗屁朝廷,你以为他们还存善心?若真是如此,离洲便不会有那么多难民了。”赵十三愤恨道。 许清君指着瞎半仙儿,“你问他,事发当晚你可曾有过警觉?发现什么不对?” 这个倒是还真没有,那日大家都和平常一样,巡逻的也没发现任何不对,直到晚饭之后…… “我在你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发现了失魂散的成分,瞎半仙儿,我问你,那日逍遥寨所用的水米饭食,你可都用过?” 瞎半仙儿想了想,拍了下脑门,“那日我、大虎和小豆子去后山捉了只野鸡烤了,并没有和大家一起吃饭。” 闻言,许清君白了赵十三一眼,“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他们三个人逃了出去,因为其他人都被失魂散控制了,四肢无力,头晕目眩,甚至沉睡不醒。敌人不费吹灰之力上山剿灭了逍遥寨,除了在后山的三人,均在这坟冢之中了。” 他停顿了一下,复又说道:“我当日跟着苏凤翊的人上山,帮着安葬了他们才发现蹊跷,你知那失魂散是什么东西?那是江鱼内脏提炼的,其他几个山寨多少人,得需要多少鱼?你当苏凤翊是去江边受了那么多日,是打渔了不成?” “你倒是好,不愧是脾气暴怒的山寨主,竟然不去查清事实,报仇雪恨,而是去冤枉苏凤翊。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恼怒的赵十三一刀劈过去,许清君敏捷侧身躲过,一把握住刀柄。 “你疯了不成!” “你再多说一句,我便砍了你。反正此处坟冢这么多,也不差多你一个。”赵十三怒目而视,转瞬流下眼泪,蹲下抱着双膝哭了半天。 瞎半仙儿叹了口气,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十三,咱们虽然是做土匪的,可恩怨分明,苏公子那样的人物,要是真做了这事儿,还用得着瞒着你?” 抬起头,赵十三才道:“是我误会了苏凤翊,但这仇我不能不报!” 赵十三带着瞎半仙儿和豆丁回到府衙,恰好苏凤翊坐在桌前,苏远君回头看着他们微微一笑,“十三回来了啊,过来吃饭吧!” “苏大人……”赵十三颤抖了下嘴唇又咬住。 一旁的瞎半仙儿和小豆子被下人带出去用餐,许清君连忙坐下,“哎呦,这么多好菜,有没有好酒啊?你还傻愣在那儿干什么?当门神啊!” “要你管!”赵十三回怼一句,不过气氛倒是好了不少,她磨蹭过去坐下。 苏远君和苏凤翊像是对之前的事情恍然未觉,如常用餐。等到完毕,赵十三推着苏凤翊回到房间,这才开了口。 “我……” 苏凤翊打断了她,“你若是想要道歉就不必了。这事儿,本也不是你的错。” 此时,东宫卫。 苏凤瑾的伤看上去可怕,但却不甚严重。想必是索戟交代过下手要拿捏分寸,宫中的侍卫都是有手段的。苏凤瑾不知心里是何滋味,心不在焉听着常延平说完了改革九大营的事,一旁的方寸又问道:“如今那些革除的人都还在九大营,咱们的银子不够吃上几天,如今卫率还想要再重新打造兵器,只怕就更难了。” 狼多肉少,每个人都张嘴吃饭,苏凤瑾想要革除些老弱就是希望能省点银子,可也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 苏凤瑾蹙眉看向方寸,“那些革除的人都是什么想法?想走的有多少?” “想走的挺多,其实大多数老弱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再在九大营,想要回家过日子,只是苦于没有营生,也……也没有媳妇家人。”方寸看了眼本子,迟疑的说道。 听了这话,苏凤瑾瞟了方寸一眼,“你脸红什么?又没说你。” “属下是难为情,这一家子里若是有个女人,想必男人也惦记回家了。那些老兵多苦闷的就是这个,夫妻俩做点什么买卖也无妨,可都是单身汉……” 苏凤瑾看向常延平,无奈调侃道:“左卫率,难不成本卫还要给革除之人都找个媳妇儿?” 此话一出,常延平一贯冷漠的脸上多了几丝玩味,“卫率若是要励志革新,只怕这也是道坎儿。” “成,无论老少,只要单身有有这个想法的,方寸,你去统计一下。” “噗!”方寸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未等苏凤瑾说什么,外头屠安皱紧眉头红着脸走进来,“卫率,外头有个娘们儿,非要见你,说见不着你就一直等着,排场不小,东宫卫门口总不能这么花红柳绿的吧?” 苏凤瑾一头雾水,边走出去瞟了屠安一眼,“怎么还就花红柳绿了?” 身后方寸和常延平对视一眼,恍然大悟的解释,“我们卫率可从来没沾花惹草啊!” “我又没说什么……” “苏公子!”索曦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苏凤瑾吓了一跳,这才明白屠安所谓的“花红柳绿”是什么意思。 公主的排场的确不小,后头马车,宫女,手里还提着香炉…… 这乍一看上去可不花红柳绿么,向来严肃的东宫卫门口站着这么一帮人,着实不像样子。 见状,苏凤瑾忙拱手施礼道:“微臣见过公主。只是不知公主前来所为何事?微臣很忙。” 索曦一身女子打扮,窄袖收腰,比贵女的逶迤长裙多了几分清爽,“你都出来了还忙什么?我不信,上次找你,你也是这么说的。” 提起上次,想起索曦那句‘我喜欢你’,苏凤瑾不禁红了脸。 “公主,微臣已经说清楚了,替你解围只是偶然,只是看不惯那董文著罢了,对公主绝没有其他意思。” 索曦横了她一眼,“一派胡言!你若不是对我一见钟情,怎么会英雄救美?” “那不叫英雄救美,那是路见不平一声吼……” “分明是见我美貌,一见钟情!” 苏凤瑾扶了下额头,这索曦还真是脑回路清奇,“公主难道没听说过,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微臣不信一见钟情,也从不见色起意。” 闻言,索曦展眉一笑,“那更好了,我们慢慢相处,日久生情便是!” 这…… 苏凤瑾无奈,更是无语,只好在前头骑马离开,任由索曦跟着自己。 第九十八章 实非你心中良人 苏凤瑾策马来到皓月行,从进这条街开始,索曦便一脸怒气的在后头盯着她。苏凤瑾下马刚要踏入皓月行,索曦一声怒吼,“你去这干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公主应当知道,微臣是个男人,去里头你说能干什么?微臣都说了,微臣人模狗样,实则风流浪荡,出入花街柳巷是平常事儿,公主打听打听便知道了。”苏凤瑾满不在意的笑道。 “你不是那样的人!” “微臣绝非公主心中良人,公主还是快回去吧。”苏凤瑾拱手施礼,说完直接进了皓月行。 坐在雅间里头,苏凤瑾挑眉问道:“那人可走了?” “已经走了,你倒是招人喜欢。”乔厌亭不假思索的回道。 “旁人不知道,乔大哥还不清楚我是什么底细?” 苏凤瑾顿感无奈,她本是女扮男装,不成想惹上索曦这一根筋的,着实为难。 宁流芳走了进来,关上门,施礼道:“公子,昨个儿打探到的消息,陛下要提前回京了。说是离洲那边白夜传回密函,有暗中势力牵扯朝中,而非山匪作乱。另外就是……苏公子您和东宫的关系……陛下那边知道太子罚了你,必定会决口不再提起,切不可再生是非。” 前几日大哥苏凤翊给她来信,已经说了离洲匪患的情况,让她多多注意朝中的动静。她把那封信抄写一遍又给了索戟,不过那日索戟和她大吵一架,也不知道看了没看。 又或者,索戟看了那蜡封的折子…… “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越描越黑就是这个道理。殿下那日罚我不算轻,想必也是要让陛下满意才行,之前还生气,现在想想……只怕他也是为了我好。”苏凤瑾低垂下头,心里终究别扭。 她又道:“阖宫都看见我额头上的血迹。又跪了一日,若是陛下还怀疑这个,那问问京都百姓,怕是都知道我苏凤翊被东宫罚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这么看来,太子还是挺为你着想的。” 听了宁流芳这话,苏凤瑾不知怎么回答,只得转移话题问向宁流芳,“上次郎世华找了个女人代替你做永安王侧妃,被我和观久音除了。这两日我听说他又秘密找到一个,你可打听了来历?” “这事儿极为隐秘,我倒是觉得郎世华不会就此死心。和永安王府的婚事已经摆在明面上,即便不成,郎世华也不可能投入东宫麾下,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抓住永安王。”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这一次,必定是个我和观久宁难对付的角色了。” “上次那个思琪被你处理掉,他虽猜不透是谁,但多少有些感觉。” 见宁流芳有些紧张,苏凤瑾忙安慰道:“你放心,郎世华即便知道是我,也不能怎样。第一这事儿他见不得光,第二我是太子卫率,他不敢动手。” 乔厌亭走过来,插了一嘴,“明着不敢动手,可背地里有可能,莫要掉以轻心。” “背地里动手的还少吗?郎世华不过是小角色。” “不管怎么样,还是万事小心,我帮不上忙,却又不想郎世华借我的名义找人嫁给永安王,是我无用。”宁流芳说完,便低垂下头。 其实,苏凤瑾一直有一个问题,于是询问道:“流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人都已经出了郎府,为什么还抛不下宁流芳的身份?” 闻言,宁流芳拿起寒梅玉佩,缓缓道来,“公子,我在等这个人啊,送我玉佩的故人,若是他听说了我做了永安王侧妃,该多伤心啊。” “嗯,也对。你等的这个人……也许也是我的一位朋友,只是他未必记得我了。”苏凤瑾感慨,这枚玉佩的主人前世可是自己的好朋友呢。 “既然说到了这儿,那苏公子可否告诉流芳,那日你到底和郎世华说了什么,才让他没有追查我的下落?”这问题一直困扰宁流芳,却猜不出来。 苏凤瑾瞟了眼乔厌亭,这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说,眼下宁流芳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她既然要为母亲报仇,那便一路走下去,若是知道了其他事……也不好,更何况苏凤瑾也没证据证实自己的猜测。 “别想太多,我自有我的法子,管用了便是。”随后,苏凤瑾出门,离开皓月行。 见皓月行这条街上果真没了索曦的影子,苏凤瑾松了口气。不过巧的是这兄妹俩,必定出现一个才作罢。 “殿下。” “你的伤……怎么样了?可是还在生本宫的气?”索戟心里关切,可却觉得苏凤瑾不会明白自己的用意。 苏凤瑾连忙解释道:“殿下不必多虑,微臣都明白殿下的苦心,只是惊讶殿下怎么会来这。” “你来得,本宫就来不得?听说你经常出入花街柳巷,更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所以今日趁你在这儿,本宫就过来看看。不巧,刚刚碰见了索曦,气的差点哭出来,想必这也是你的功劳?” 前头的话没给苏凤瑾解释机会,不过显然索戟更关心后头这个。 “微臣冤枉,哪里敢得罪公主?只是……不瞒殿下,这索曦公主非记着微臣的无意之举,要报答微臣,如今连想和微臣日久生情的想法都有了。微臣如何能不躲?” 索戟停下步子,转头道:“她看上你了?” “兴许是这样。”苏凤瑾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兴许是这样? 索戟捏着扇子的手更紧了几分,难道自己的卫率还要成为驸马?那当真是可笑啊! “那你怎么想?” 能怎么想?躲还来不及呢。 “微臣配不上公主。” 索戟扇子敲打着掌心,“那就是你没看上她。” 说完,又往前走,到了皓月行前边停下脚步。 苏凤瑾这下子心凉了,这皓月行的名字还是索戟取的,从未想过他会到这来,苏凤瑾也没顾忌。 “就是这儿了。” “殿下要进去?”苏凤瑾骇然一身冷汗,索戟知道自己取了如此风雅的名字,竟然用在歌舞坊上…… 索戟轻笑一声,“这倒是奇怪了,本宫来的就是这,不进去难道还在外头站着?更何况这不是你开的么,都不说请本宫进去坐坐的?” “既然殿下都知道了,也不怕殿下笑话,微臣这里是个歌舞坊,哪敢让殿下进去?” “你怕什么?” 苏凤瑾面上有些为难道:“殿下身份尊贵,不可来这地方,若是万一里头有什么惹殿下不高兴的,微臣只怕……怕殿下又拿画轴砸微臣的脑袋。” 第九十九章 茶楼旧主巧又来 空气静默良久,苏凤瑾没敢抬眼去看索戟的表情,不知是不是自己说的话让他不高兴了,想起那些天的事儿来。 这些日子没怎么见,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额头上的伤好了?” “早就好了。” “那日……本宫也没想那样,只是大家都看着,流言又甚嚣尘上,如今陛下都提前回京了,只怕这事儿还要再提。若非那日本宫那么罚你,只怕陛下那说不过去。”索戟解释几句,又觉得心微微凉。 不知道苏凤瑾会不会因为这事和他分了心,但他也的确是想要护他周全。一旦梁惠帝知道了,那流言蜚语不管真假,都会成为苏凤瑾的催命符。 苏凤瑾听到他这么解释,心里舒服了不少,“微臣明白,所以那日在东宫卫门口跪的异常可怜。” 索戟到底还是进了皓月行,不过坐在雅间之后倒是没说旁的,只问了如今是谁帮着打理,又做些什么买卖。 苏凤瑾将宁流芳叫进来,介绍给索戟。宁流芳聪慧,一眼便看出索戟身份,只是未曾道破。 不过索戟记性却好的很,见宁流芳后,蹙眉思忖着,“你……是郎世华家的……” “回公子,小女正是郎世华的外甥女,宁流芳。” 索戟和苏凤瑾对视一眼,“那郎世华府中要成为永安王侧妃的人是谁?她是假的?” “殿……”苏凤瑾闭了嘴。 “既然宁姑娘都看出来了,你也不用可以避讳,本宫相信你相信的人。” 宁流芳瞟了苏凤瑾一眼,心中感叹索戟的确和传说一样,对这位太子卫率十分信任,照顾有加。 “殿下,郎府中那位是郎世华找来的代替品,已经让微臣给杀了。”苏凤瑾毫不避讳,却见索戟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杀了?为了阻止永安王和郎世华联姻巩固朝堂权利?” 苏凤瑾冷笑道:“是,而且微臣听说郎世华又找了一个女子,想必他是要和微臣不死不休,微臣打算成全他,今夜再去把这个人杀了。总之,郎世华找一个,我便杀一个,杀到他和永安王不能结盟为止。” 苏凤瑾这话说的霸道,索戟想要劝他无需铤而走险,但想到之前也不是没劝过,大抵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便开口询问了旁的。 “本宫看这里十分风雅,倒不像是平常的歌舞坊,你开这皓月行到底有什么目的?不会是因为单纯的想要赚银子吧?” 宁流芳得了苏凤瑾眼色,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这皓月行中的女子皆不寻常,都是耳力过人,最擅长的便是打探消息。朝中大臣怕在外头被人瞧见,都佯装流连花丛,在此议事。” “你倒是聪明!”索戟这话是对着苏凤瑾说的。 苏凤瑾哑然苦笑,“不过微臣起初的确是想赚银子的,后来想想两件事儿一起办了,倒也没什么妨碍。这样也可以帮助殿下,收集消息。” “你又缺银子干什么?” “殿下有所不知,九大营如今革新出一批老弱,有的愿意回家去,可却苦于没有营生可以维持生计,有的家里没有亲人,连媳妇都要微臣解决,剩下的只能给他们另行安排去除。” “这三类,已经是不小的数目,而如今留在九大营的人也不过八百,训练后尚可不错,但总得置办兵器吧!” 听苏凤瑾说了这么一通,索戟真心觉得她日子不好过。 见他没说话,苏凤瑾又道:“微臣听说沿江十三州水患频发,不少难民流落京都各地,想着九大营革除、又不愿意走的,是不是可以成立个舍粥的避难所?但这粥里总不能只放水吧!” 闻言,索戟蹙眉,斜睨她一眼,“听你这话的意思,倒好像是要管本宫借钱了?” “微臣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这可都是为了殿下,这黎民百姓可都是殿下您的,不是微臣的呀。” “放肆!” “本来就是……” 说的是不错,可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那就是大罪! 索戟想了想,终是开口道:“明日你去东宫取。” “多谢殿下,那微臣现在送殿下回去?” 索戟轻嗤一声,“你倒是急,只可惜本宫不想走。之前来这里的时候,记得后边景色不错,本宫惦记着去瞧瞧,你带路。” 随后,苏凤瑾一边带路一边问道:“殿下之前来过这儿?这从前是个茶楼,生意很不景气,也不知道东家怎么想的,放着这么好的地方不做生意。你说奇怪不?还有和银子过不去的么。” 说完,两人走到后院别致的隔间,苏凤瑾主动帮他拨开珠帘。 索戟横了她一眼,目光不善的道:“这原本茶楼的东家,是本宫!” “噗!”苏凤瑾瞬间一口茶喷出来。 “我朝未限制官员有私产,但却不能过和品阶相符的数额,本宫自然有些家底,但没心思去经营这个。记得前阵子詹事府问过本宫,有些经营不善的铺面是不是可以卖了,本宫没在意便让他们自己做主了。” 索戟叹气,早知道就不卖了,生生让苏凤瑾得了来,还做这探听消息的买卖。 若是出了事儿,如何是好? 苏凤瑾恍然大悟一般,“那这么说来,殿下给微臣银子,也是微臣买铺子的钱了!” “你这算盘打的倒是好,用不用本宫再倒赔给你些啊?” 两人一直聊到暮色降临,歌舞拉开帷幕,索戟似乎兴致不错,没有走的意思。苏凤瑾也只好坐在一旁陪着,可看着歌舞的功夫,眼睛突然扫过一道身影。 她紧张的刚要站起身,却被索戟按住手臂,索戟朝着她摇摇头,显然也是看到了那人。 恰好旁边的隔间里出了一丝响动,苏凤瑾走到墙壁旁边,悄悄掀起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声音便更大了些。 “王爷,别怪我多嘴,白夜若是再这么查下去,只怕我等可坚持不了多久。若是我们都被白夜抓住了,到时候王爷就自求多福吧!”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此话一出,索戟和苏凤瑾对视一眼,心底了然隔间里是谁。 永安王,索邑! 第一百章 隔墙偷听得消息 隔间那头,索邑冷笑着,“尔等若是真的有被抓住招供出本王的胆子,亦或是这样有用,那何必气急败坏的约本王相见?你觉得陛下会相信你们的话,还是本王的话?若你想试试,本王是不介意的。” 另一人似是生生忍下怒火,咬牙道:“王爷当真是过河拆桥,从前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是为王爷利益考虑。如今东窗事发,王爷却弃之不顾,将来谁还敢为王爷效力?王爷就不怕有一天墙倒众人推吗?” “你这急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本王说不管你们了吗?” 两人沉默一会儿,苏凤瑾和索戟对视一眼,看来白夜在离洲的事情快要查出眉目,否则这两人也不会这么急着见面商议对策。 “白夜既然已经发现你们的踪迹,查到是迟早的事儿,你们虽然装备精良,但不是铁骑卫的对手,趁早离开离洲才是要紧。”索邑分析道。 可另一人似乎不愿,迟疑道:“离洲地界我等经营多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有离洲十八寨作为掩护,脏水能泼到他们身上。现在要走,岂不是付之东流?” “你若是舍不得,那就把命留在那,等着白夜去剿了你的老巢。” “王爷何必咄咄逼人?” 闻言,索邑脸色颇为不悦,“本王的意思你都不听,还有自己的想法,那你还来请示本王干什么?大可以留在离洲等死。如今离洲有苏远君,又去了白夜,难不成你是比他们两人还要厉害?” 那人不再说话,索邑也不出声,又等了良久,苏凤瑾和索戟瞧瞧往外头看了一眼,隔壁走出个一脸胡须的人离开。 苏凤瑾朝着索戟摇摇头,走到外头叫来宁流芳询问几句,这才回来对索戟说道:“两人都走了,微臣已经派人去跟着那与永安王交谈之人,也好查清身份。” “大可不必,此人既然敢出现,必定是隐藏极深,你们追不到也查不清,平白费工夫又打草惊蛇。”索戟蹙眉让她将人调回来,苏凤瑾去吩咐了宁流芳,又坐下。 索戟继而开口道:“看来,离洲那暗中势力果然如你给本宫的心中所说,与朝内大有联系,永安王倒是好算盘,利用匪患之名做了不少违背朝廷的事儿,如今计算下来,他手里的银子可不在少数。” 何止是银子,因着那匪患不能除,派去多少官员都被革职查办,若去的都是东宫麾下之人,或是永安王在朝中的政敌,那永安王借着陛下之手还真是铲除的轻而易举。 “微臣立刻传信给家父,让他严防离洲四处,谨防这伙人流窜到别处去。”苏凤瑾是确定的语气,但又有些拿不准主意。 听出了她的迟疑,索戟给予肯定,“信要快些,白夜那头是奉了陛下的旨,本宫即便有这消息也不能多说。不过本宫若是猜得不错,白夜和令尊定然私下会有联系,里应外合。若是你令尊知道了,白夜也会事半功倍,剿匪之事能成功一半。” 苏凤瑾心中讶然,不解道:“堂堂兵部尚书和铁骑卫首领联手,加之一城府兵,为何却只是一半胜算?” “你觉得本宫是危言耸听? 苏凤瑾知道索戟不会妄言,心中却想不通为何。只见索戟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钱! “刚刚那人说了,他们在离洲经营多年,钱和人都在那,本宫便觉得此人不可小觑。若是一般的匪也只会做些打家劫舍,听命行事的事儿,可他知道经营人脉,也就是说定会有人相助他们逃走。” “殿下的意思是,他们会用钱疏通人脉,悄无声息的离开离洲?” 索戟点头,满意的笑道:“你倒是好悟性,旁人本宫段不会和他讲这许多,吩咐做什么便做什么就是。” 这个苏凤瑾倒是也发觉了,平时索戟的确不会说出他的想法和分析,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想到旁人那句:太子殿下对卫率的确不同。苏凤瑾心里头有些沾沾自喜,又带着几分不安。 “想什么呢?” “哦,微臣只是在想,那若真如殿下分析的这般,我们该如何?” 见苏凤瑾蹙眉,索戟胸有成竹的说道:“本宫已经派了夺魄过去。” 送走索戟之后已经是亥时,花街柳巷正热闹,宁流芳打理了前后追着苏凤瑾问一句,“殿下知道了我的身份,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稍安勿躁,殿下怎么会管这等闲事儿?郎世华和永安王是否联盟他本就不在意,他之前就说了有的是办法让郎世华和永安王达不到目的,是我不肯,非要让永安王和郎世华不得安宁。” 苏凤瑾安慰的浅笑,可宁流芳却仍有狐疑,“看你每每如此针对永安王,我倒是觉得你比东宫还在意。与我相比之下,倒是觉得你和永安王的仇怨更深。好歹也得小心些!” 知道她指的是刺杀郎府的事儿,苏凤瑾只道:“你说的不错,我和永安王仇深似海,他若不死,我便不休。” 宁流芳一愣,转瞬问道:“你还要去刺杀郎府?” “去,今夜就去!”苏凤瑾咬咬牙,倒是真和郎世华杠上了。 “说实话我这两日心绪不宁,总觉得要出事,不如你就先不去了吧,静观其变。左右,永安王和郎府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 宁流芳了解郎世华,平日里看着胆小如鼠,懦弱无能,但若真是如此,怎可能做到一省之长?更何况已经有一次了,郎世华不可能没防备。 “陛下提前玉驾回銮,等不了了。”之前陛下说过,等他从行宫避暑回来,就办这事儿,苏凤瑾必须早日灭了郎世华攀附永安王的心思。 待到夜半,苏凤瑾和观久音潜入郎府,四下寂静无声,苏凤瑾不由得背后发寒,不知为何倒是觉得宁流芳说的不错,有种不安。 观久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给苏凤瑾打了个手势,想要先去,却被苏凤瑾拦住。 “你在此候着,若有事再来接应。”苏凤瑾率先下去潜入卧房。 她提着剑来到床前,毫不犹豫的刺入锦被,察觉到了不对,刚要撤退,却觉得身后一阵寒风。 剑光冰冷折射的光亮闪过苏凤瑾的眼,划破胸前。抬头见一女子面上带着冷笑,“终于来了,等你好久!” “那你是等死!” 第一百零一章 郎府凶险失火夜 苏凤瑾冷笑,朝着女子要害而去。不过几招下来,苏凤瑾便觉意外和担忧,那女子武功不弱,竟朝朝躲过,又给苏凤瑾添了些麻烦。 寂静无声中只有剑摩擦的声响,突然外头一阵喧闹,苏凤瑾刚要刺入女子胸膛,分了神,女子的剑锋朝着苏凤瑾的腹部过来,苏凤瑾连忙闪躲,仍被划破了腰侧。 女子阴冷的说道:“今夜遇见我,你得死在这儿了。” “你这般好的武艺,竟然愿意给郎世华卖命,抛去身份活成别人,值得吗?”苏凤瑾心中骇然,郎世华竟然防备至此,可见不是平日看到那般畏畏怯怯。 而眼下更要紧的是,她已经身伤两处,那女子却没有受伤。外头喧闹,观久音又没来帮衬,只怕是被发现了! 女子朝着苏凤瑾一步步走过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说完,女子提剑朝着苏凤瑾发出致命一击,已经没有躲闪可能。苏凤瑾抱着决心伸手握住女子的长剑,女子似乎没有想到她会以卵击石,长剑没入手掌从苏凤瑾脖子旁边过去…… “你……”女子瞪大眼睛惊恐的盯着苏凤瑾,粗喘就在耳旁。 苏凤瑾释然冷笑,手中暗藏的匕首,此时已经全部没入女子的腹部。 哐当!一声清脆,长剑落在地上,接着是女子的尸体。 “我说了,你是等死!”苏凤瑾咬牙捂着腹部伤口。 此时,观久音闯入房中,张口便问:“你受伤了?” “嗯。” 观久音撕了衣摆将苏凤瑾腹部快速缠上,“外头设了埋伏,你进来之后我才发现,所以闹了点动静再来接应你,否则只怕跑不掉。” “我没事,先逃出去再说。”苏凤瑾还哪有时间管这伤口。 “这么出去,顺着血迹也能追查到我们。不差这点时间……”说着,他突然盯着地上女子尸首愣了 “怎么?” “先走再说!”观久音将苏凤瑾带出郎府,一路朝着苏家狂奔。此时皓月行正是鼎盛,人多眼杂。 况且郎世华若是真的追出来,到了尚书府,他也不可能敢进去,是一道很好的屏障。 刚进入房间,巧烟便发现了动静,见到血迹惊呼却被观久音捂住嘴。 “嘘!别出声,是公子。” 巧烟连忙点了灯,见苏凤瑾身上血迹斑驳,颤抖着拿出药匣子。 “观大哥先去后头的屋里歇着,奴婢来照料公子,后头的屋子僻静,不会被人发现。” 为了隐瞒苏凤瑾的身份,这苏家的下人能派出去的派出去,能打发到别处的打发到别处,总该不剩几个,平日居住这苏凤翊的院子,更是只有巧烟。 观久音来到巧烟所说的屋子歇了会儿,蓦然想起刚刚躺在地上的女子…… 苏凤瑾眉头一直紧锁,一张小脸苍白憔悴,还不忘交代巧烟,“包扎的厚实一些。” “厚了不透气,夏日炎炎捂着伤口就更不容易好了。”巧烟心中担忧,手上却没停,听了苏凤瑾的吩咐,又裹上几圈。 包扎之后,苏凤瑾才算松了口气,“去拿件黑色的衣裳来。” “小姐不休息?” 苏凤瑾无奈的笑着,“休息不着,郎世华只怕已经找借口追过来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人来禀报说门下侍中带了人在外头,苏凤瑾刻意抻悠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出去,一出门才发现异样,郎世华宅邸的方向火光冲天。 想起刚刚观久音所说的“闹出点动静”,想来就是这个动静了! “烧得好!”苏凤瑾白了一眼,抬步朝着大门走去。 姚氏被惊动起身,罗妈妈扶着走过来,“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郎侍中过来干什么?还有没有点体统?” “娘亲莫慌,我出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我就不信我一个妇道人家,郎世华还能把我怎么样!”姚氏出身武将之门,性子虽然温厚,可却不是任人拿捏的。 苏凤瑾跟着姚氏打开大门,便看见郎世华一脸阴冷愤怒,身后跟着不少家丁侍卫之流,见到苏凤瑾已经是怒不可遏,直接斥责起来。 “苏卫率可是好大的胆子,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烧了我的府邸!” 姚氏厉声反驳道:“郎侍中说了个好笑话,莫非是气糊涂了不成,犬子一夜都在府内,怎么就去烧你的宅子了?更何况你自己也说了,与犬子无冤无仇,怎么就去烧你的府邸,偏偏不去烧旁人的?” 郎世华未见过姚氏,起初没在意,这会儿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这是苏夫人,于是收敛了几分怒意。 “苏夫人,本官冤枉没冤枉令郎,他自己心里清楚。刚刚本官府上可是一场大乱,有人追着那纵火之人,亲眼看见潜入苏家,难道还能有错?还请夫人通融,让我等进去搜查。” 果然是有人跟着的,观久音说的不错,如若有血迹的话,只怕更难推脱。郎世华应该是见到了观久音的身影也进来了,才想要搜查。观久音没有户籍更无身契,搜查出来终是难辞其咎。 “郎侍中看没看错我不知道,但若真有贼人自然有京兆尹前来,敢问郎侍中是管什么的?平日总是听我家老爷说郎侍中最是守礼温和,如今看来却是假的。夜扣我苏府大门,还要搜查,哪来的规矩?”姚氏言辞犀利,掷地有声。 “这么说苏夫人是不肯了?那便自己交那人来,还是说那人根本就是苏卫率自己?” “郎世华,口出妄言污蔑我儿,你是欺辱我苏家没人了不成?” 此时,有个小厮跑过去和郎世华耳语几句,郎世华得意一笑,“本官早就派人将苏府围住,就怕那贼人跑出去,如今贼人尚在府中,京兆尹大人也来了。眼下人都齐全,总不会冤枉了苏卫率吧?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你敢!” 苏凤瑾大笑几声,众人不解的看着他,郎世华眯起眼睛,“苏卫率笑什么?” 闻言,苏凤瑾未理会,只是对着姚氏说道:“天色已晚,娘亲先回去休息,有我在这里,谁也别想进苏家的大门!” 姚氏明白,既然京兆尹已经来了,搜查之事已经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阻拦,只得交给苏凤瑾处置。虽然担心,可却不能添乱。 “我儿小心,切莫让小人钻了空子!”姚氏白了一眼,转身进府。 下人机灵,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大门口台阶之上,苏凤瑾直接翘着腿坐下。 见状,郎世华瞬间脸色大变,质问道:“苏凤翊,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二章 本宫自为他做主 苏凤瑾撑着额头闭目养神,手接过下人递来的鞭子,“郎大人和京兆尹尽管来,但凡有一人能进我苏家大门,我苏凤翊必定以死相抗。我倒是要看看逼死尚书之子、太子卫率,要如何交代?” 郎世华怒不可遏,一旁的京兆尹倒是眼尖,“敢问卫率,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是新伤啊。” 此话一出,气氛便微妙了。好端端的自然是不会受伤,除非苏凤瑾真去郎府做了什么,而郎世华也恰恰知道,自己找来的那个女子,剑上有血。 “本卫做的是太子卫率,训练的是东宫卫,受点伤难道不平常?比不得你们文官清闲,半夜也能跑过来。”苏凤瑾横了京兆尹一眼。 这老家伙自己不认得,京兆尹和她谁更高些不清楚,但苏凤瑾手握权柄和九大营,即便是郎世华也要顾忌,他小小京兆尹苏凤瑾不放在眼里。 郎世华情急之下忍无可忍,“来人,给本官进去搜!” 啪! 苏凤瑾鞭子甩在地上,响彻寂夜,她扶着额头靠在椅背上,一派懒散疲惫模样,却阴冷的开口,“不要命的,尽管进!” 双方僵持不下,但却也没人真的敢进去,郎世华和京兆尹愣是站了一夜,已然是筋疲力尽。不过莫说是他们,就算是坐着的苏凤瑾也疲惫至极,况且她身上还带着伤。 天色已经渐明,苏府门前没经过百姓,显然是被京兆尹和郎世华的人拦下走了别处。苏凤瑾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她已经感觉到黑色的衣衫被血液浸湿,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露馅。 “昨夜夜深,本官来你不让进,恐惊吓府内众人,而如今已经青天白日,京兆尹办差,苏卫率没什么可阻拦的了吧?”此时的郎世华已是有气无力。 苏凤瑾笑着开口,“郎大人说什么呢?我苏家可是朝廷命官的府邸,京兆尹凭什么来搜?莫不是青天白日的,就有了更大的权柄?” “苏卫率,我京兆尹可有搜查官员府邸之权!” “那是有罪之官,敢问京兆尹大人,我苏家又有什么罪?” 郎世华咬牙痛恨道:“人证物证都有,苏卫率可别为难。” 京兆尹得了这话,大喝一声,“给本官入府搜查!” 闻言,苏凤瑾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却听京兆尹说了句,“谁敢阻拦京兆尹办差,抓起来”。 “东宫至……” 车驾缓缓过来,郎世华蹙眉心中只觉事情不好,和京兆尹跪在地上迎驾。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马车撩开帘子,露出一张冰冷俊逸容颜,端坐的姿势自是威仪雍容。喜公公站在马车旁边,“殿下,是郎侍中和京兆尹众人。” 郎世华连忙上前跪着,“殿下,臣宅邸昨夜闯入贼人纵火,火势凶猛,几乎烧了臣半个宅邸啊。下人一路追查那贼人,发现贼人闯入苏府,便让京兆尹带人搜查,可不成想苏凤翊拦在门前,誓死不让京兆尹进入办差。” “莫不是苏凤翊有意阻挠,和那贼人是一伙儿的?还请殿下为臣做主。” “苏凤翊是谁?”索戟垂着眼帘,看不出神色。 众人皆愣住,郎世华也摸不透,只道:“苏凤翊是、是太子卫率啊……” 索戟恍然大悟一般笑道:“哦,既然是太子卫率,你却口口声声怀疑他和贼人是一伙儿,莫不是质疑本宫驭下不严?” “臣不敢。” “本宫再问,苏凤翊是谁?” 郎世华更懵,回答的颇没有底气,“是……是太子卫率。” 闻言,索戟满意的笑笑,“既然是太子卫率,郎侍中为何要请本宫为你做主?京中向来传言,本宫对苏卫率照拂有加,关系斐然,今日本宫也是来做这偏颇之人的。” 四下安静,冒了一头的汗,未曾想索戟说的如此直白。正当郎世华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又有车驾从另一侧过来。 苏凤瑾看见马车前的石毅,不由得心里头发紧,索邑来凑什么热闹?莫不是特意来替郎世华出头为难东宫和自己? “太子殿下,臣弟有礼了。”索邑笑着下车施礼。 “永安王来的正是时候,这郎侍中是你未来侧妃的舅舅,苏凤翊是我东宫太子卫率,本宫已经想好了给率卫做主,不知永安王是不是来给郎侍中做主的啊?”索戟玩笑的看着索邑,心里也知道他是为这个过来。 “殿下玩笑了,这是非对错自有公断,什么做主不做主的,本王就是来看看。郎侍中,你空口白牙的怎么就能冤枉苏卫率呢?这苏尚书不在京城,难道你们就欺负人了?” 郎世华跪在地上尚未起身,顿时哽咽道:“王爷,臣哪敢啊?臣有人证物证。带上来!” 见状,索戟盯着那郎府侍卫,“你说看见贼人潜入苏府,那你可看清贼人是卫率?” “未曾看清,不过却与卫率身形相似,另外那贼人被刺伤了,一眼便知。” “郎侍中,难道还要卫率当众脱衣服不成?若有伤,也证明不了是在其他地方受伤,倒还好说,若是无伤,郎侍中要如何交代呢?不如验伤这事儿作罢,看看你的物证吧!” 郎世华虽然不悦,但也不得不承认索戟说的在理,搜查府邸已经是极限,再逼着人家脱衣服……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郎世华还不想因为这一件事儿,毁了自己后头的仕途。 “殿下,王爷,这把匕首是本官在府内拾得,乃是贼人遗落下来的。”郎世华拿着那匕首。 苏凤瑾顿时捏紧拳头,那的确是自己的匕首,昨夜慌乱,竟然将匕首遗落。不过,她终于明白索邑为什么过来了,因为那匕首是索戟赏给自己的,东宫之物,索邑一定认得。 只见索戟脸色微沉,目光扫过匕首,有轻微的停顿。那上头镶嵌着狼牙,是自己赐给苏凤瑾的那一把。 “哦?这匕首倒是眼熟的很啊!若是本王没看错,此物乃是漠北进贡,直接入了……东宫吧?”永安王索邑意味深长的说道。 苏凤瑾心跳不止,“永安王还请慎言,此事乃是微臣和郎侍中琐事,为何牵扯东宫?更何况一把匕首能说明什么?” 索戟突然嗤笑,目光阴冷的盯着郎世华,“郎侍中,这匕首你确定是贼人留下的?” 看着他的笑容,郎世华心里漏掉一拍…… 第一百零三章 狼牙匕首成双对 索戟见郎世华不语,又问道:“郎侍中,是也不是?” 郎世华硬着头皮应承,“臣确定是贼人留下的。” “匕首的确是本宫赐给卫率的,东宫不少人见过,想来本宫也是抵赖不掉的。不过……却不是永安王手上这把!”索戟和索邑对视一眼,从他的眼里看到讶然和紧张,索戟很是满意。 苏凤瑾心中惊涛骇浪快要掀开天灵盖,听到索戟这样一说,除了惊讶之外便是舒了口气。他既然这样说,那必定是早有准备。 果然,索戟从袖中拿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来,“卫率前些日子来东宫,卸了自己的长剑和匕首,走的时候却把匕首落在东宫了。本宫今日闲来无事,恰好给苏卫率送回来。郎侍中若是不信,可以拿过去瞧瞧。” 郎世华岂敢?更何况在此处也能看清那的确是把一模一样的匕首,上头的狼牙一般无二。 郎世华连忙说道:“臣怎敢质疑殿下。” “如此这桩事,郎侍中是不是可以去找找真正的贼人了?” 郎世华和京兆尹告退离开,片刻一个人都不剩。 索邑不禁发出冷笑,“太子殿下这匕首送回来的还真及时啊。” “不及永安王来的及时,恰好也认得这把匕首。”索戟叫人放下车帘,直接调转掉转车头离开。 待永安王离去之后,喜公公才又折返回到苏府求见苏凤瑾。苏凤瑾连忙出来迎接,“殿下可是有事吩咐?劳烦喜公公跑这一趟。” 喜公公交给苏凤瑾一匣子,“这里头是宫中的白药,止血生肌最好,殿下让奴才交给卫率,吩咐卫率好好养伤,切莫再操心那些事儿。还有这把匕首,殿下让奴才代还于卫率。” “这匕首……”苏凤瑾接过来看看,正是自己丢失的那把才对。 “殿下从京兆尹那里要过来的,说难得有一模一样的,索性京兆尹给东宫个面子,让殿下凑成一双岂不更佳。京兆尹自然知道殿下是给他脸面,便送回来了。”喜公公笑看着匕首,又感叹难得。 的确是难得,苏凤瑾瞟了喜公公一眼,“那殿下手中还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 “当初这漠北进贡的时候,连奴才都不知这世间竟然还会有一样的呢……” 此时,离洲。 苏凤翊收到了苏凤瑾的来信,提醒他小心提防各路,生怕那伙人用钱疏通人脉逃离离洲。苏凤翊虽然知道那伙人装备精良,必定银两充足,却没想到竟然是和永安王索邑有所勾连,还知道连通离洲内部。 夜里,苏凤翊借口让赵十三带着自己出去转转,许清君看着苏安煎药。二人来到吴兴财的当铺,进了铺子直接入后院,吴兴财看看四下无人连忙关了门。 “公子,奴才已经在那伙人收过保护费的店铺中调查一番,大都是财力不错的,想必若是有铺子和那伙人勾连,也必定在这其中,如此才能得到财力上的支持。但这其中做离洲向外运输买卖的也不少,若是查下去有些难度。” 吴兴财拿出一张纸来打开,苏凤翊却没接,“你只管说,最近一两日有没有运送大批货出城的?” “有,陈友记,宋源记,财源滚,福兴泽,这四家商号分别从离洲四门而出。有走水路,有走陆路的,都需要大量人马输送。” “如此说来,那便对上了。兵分四路,跟着商号走,不仅目标小了,而且有掩护,若非提前知道消息,只怕就瞒天过海了。”苏凤翊感叹,对手也不容小觑。 赵十三急切的道:“他们兵分四路,咱们如何拦截?人手不够啊!” “公子若是信得过,奴才倒是可以帮忙拖延其中一家陈友记,奴才与陈友记老板相识,他是送米的,奴才尚有一笔款子没收回,那日可以去借机生事,耽误些出发时间。等公子倒腾出人手,再来抓捕。” “你倒是聪明,只是那日必定慌乱,陈友记若是察觉出什么对你出手,如何?”苏凤翊担忧。 吴兴财嘿嘿笑道:“公子放心,咱们老将军的旧部可不是吃素的,这些年奴才也养了些人手,都是可靠之人。若是公子来不及,兴许还能拼力一试。” 这倒是让苏凤翊惊讶,本以为吴兴财早就做了生意,不成想还留了一手。想来是隐藏的够深,否则那伙人总来受保护费,吴兴财何不与他们打一架?苏凤翊思量片刻,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吴兴财,你们对镇南将军的忠心,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师父若是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提起这个,吴兴财的眼眶有些泛红,“公子说的哪里话,镇南将军待我们恩重如山,我等曾发誓要誓死效忠。无奈天妒英才,镇南将军战死沙场,我等遇到公子,是福分!若非公子不愿透露身份,奴才早就召集那些旧部,重整旗鼓帮衬公子了。” 苏凤翊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许多年过去,你们还有抱团取暖之心?” “奴才们上阵杀敌哪个不是血腥汉子,如今虽然年纪大了,可雄心不减,做这买卖迎来利往,琐碎嘈杂,不过都是挨日子罢了,没个奔头!” 苏凤翊的眼底却闪过光亮,“此事之后,待我好好思量。” 与此同时,京城。 苏凤瑾自然不会在苏府好好带着,换了药后直接更衣和观久音去了皓月行。宁流芳传来消息说陛下已经抵达京城,直接召见了段宰辅,后竟然下旨到东宫把索戟关押到了宗人府。 “这消息属实?” 宁流芳点头,“是刚刚从宗仁令口中探听的消息,皇室宗亲,不会有假。” “宗人府乃是掌管皇室宗族事务的地方,若非宗室之人犯了错,宫里头的嫔妃宫人之流也顶多是去内侍监,绝不会被关押在那。殿下贵为东宫,内侍监自然不可能,但&去了宗人府,这用意只怕更凶险。”苏凤瑾叹息道,心中茫然慌乱。 短短数月,身为一国储副的索戟竟然被关押两次,一次软禁东宫,一次竟然去了宗人府。 苏凤瑾不由得捏紧拳头,这大梁朝堂国本岌岌可危,如何能不动荡? 但梁惠帝并非昏庸无能之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他如此恼怒东宫…… 第一百零四章 莫名关押宗人府 崔府。 苏凤瑾进屋便直接问了索戟的情况,连施礼也顾不上了。崔朗儒似是从朝中刚刚回来,一身官袍还未脱,神色极为凝重。 “此事我知道你着急,但我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如今朝中蒙在鼓里的人不是少数,陛下那边硬是一点风声都没透,夺魄不在京城,也无人知晓殿下眼下情况。” 苏凤瑾略微失落,“若是崔大人你都不知,那何况是别人,只是我有一点疑问,陛下提前回京可还是因为殿下和我之间那流言蜚语吗?”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难道梁惠帝并不满意索戟对自己的惩罚,对两人仍旧抱有怀疑? 否则索戟在京城监国,并无错处。 崔朗儒摇头道:“我亦是不知啊,但陛下并未召见太子殿下,若只是因为那流言蜚语,殿下也已经处罚过你,不可能召见段宰辅之后,便直接将殿下关进宗人府。朝野上下皆不知情,我看连永安王也是疑惑。” “若是连永安王都不知,想来不是他捣的鬼,那也未必是朝中之事……”苏凤瑾思忖着,或许只有段宰辅一个人知道究竟。 崔朗儒似是看出她所想,言道:“我劝卫率还是不要去找段宰辅,一来段宰辅与你并不熟识,朝野大事绝不会告知,二来段宰辅千金段紫衣对太子殿下情深,若非大事,段宰辅应该不会不留情面。” 提起这个,苏凤瑾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前些日子的事情崔大人可还记得?段宰辅曾给过殿下一封封蜡密函?”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明白其中关联。 “剿匪之事?” 苏凤瑾颔首道:“我本以为我得到的消息很是全面,便誊写在信笺上交给了殿下,难不成是有错漏之处?”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问卫率是在哪里得到的离洲消息?”崔朗儒一直想问,却没有时机。 苏凤瑾的无措转瞬即逝,那信本是大哥苏凤翊写给自己的。 “是家父,白夜首领暗中见过家父。” “若是如此,白夜首领应该是有些事还未和苏尚书说全。” 白夜知道‘苏凤翊’是太子卫率,必定不会将有关索戟的事情告诉苏远君,而是挑拣了主要的,不影响剿匪的。而关于朝中的事情,白夜直接密函于陛下。 苏凤瑾想到其中关窍,起身告辞。 崔朗儒在他临走时候又交代一句,“情况未名,这两日朝中必定有人启奏此事,毕竟太子无缘无故被关到宗人府,谁都要问个理由。待知道具体情况,卫率再来商议。” “我明白。”苏凤瑾口上答应了,却没打算真的什么都不做。 一边让宁流芳在皓月行继续打探,另一边给大哥苏凤翊写信说明情况,看看离洲那边可能打探出什么消息。 苏凤瑾吩咐了这两件事,带着观久音去了九大营。如今陛下不说理由,估计就是想看看众人的动静,或许还在观察有谁和此事有关。 她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像平日一般做些分内之事。 九大营中操练一如既往,革新也是照常。 “那些革除之人都去哪儿了?” 常延平回禀道:“那些老人忙活了半辈子是闲不住了,由屠安带着去给附近的百姓帮忙整理整理田地,也算是有个事做。还请卫率恕罪,这似乎不合大营规矩。” “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你这么做是好事儿,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殿下想要看到的。”苏凤瑾心中宽慰了些。 常延平瞟了眼身后营帐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卫率,京城可是出了事?” “你们也听到了风声?” “动静不小,怕是无人不知,营中有些慌,但有卫率在,尚且不乱。” 经过这些日的磨合,常延平对苏凤瑾倒是恭敬,九大营中的事情由他看着也能照常。不过此人到底可信与否,苏凤瑾不敢断定。她也曾派观久音查过,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都仰仗着左卫率你费心,本卫不在营中,帮不上什么忙。”苏凤瑾微微一笑,并未答他所问。 常延平又道:“属下已经和方寸商量过此事,倒是找出来个可信的人,或许能帮卫率与太子殿下见上一面,打听下到底所为何事。” 苏凤瑾这才蹙眉看他,“你说的当真?” “卫率不必怀疑,这事儿是属下亲自去的。那人是宗人府一管事,平日里和我等也有闲散交情,偷偷进去见一面绝不会出问题。”一旁的方寸肯定道。 思量片刻,苏凤瑾又想起一事,“这几日你们挑几个精明能干的,给管事用些手段,塞到宗人府里去。殿下在里头没人照应,我只怕在有心人手里栽跟头。” 方寸和常延平明白苏凤瑾的意思,索戟身份尊贵,如今又身旁无人,若真的在宗人府出了什么事,只怕事情没查清楚,人没了,说什么都晚了。 离洲,陈友记门前。 “呦,陈老板这是要出门了?”吴兴财笑着拱手招呼。 陈老板惊讶过后连忙堆砌一脸笑,“吴老板怎么来了?莫不是知道我今日出发,还特意送行的?吴老板太客气了。” “吴老板贵人多忘事吧,陈友记可还签着我一笔账目,前些日子陈老板就一直推脱,到现在还没还清。依照我看,你今日这么多货要运出去,也不像是差银子的,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陈老板可不太讲究啊。”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陈老板心落地几分,可今日有大事,不想和吴兴财耽误功夫。 “如吴老板所说,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绝不会差你的银子。这批货走完,我定会亲自送到您那。您看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吴兴财直接冷脸,身后的伙计上前一步,一副不给银子不肯罢休的架势。 “吴老板可别伤了和气。” “陈老板若是怕伤了和气,那就应该把事办的漂亮些。” 陈老板见此情景,心里头思来想去,“吴老板,不如我先给你些,其他的等这批货走完……” 吴兴财白了一眼,“陈老板当我傻子不成?陈老板这一去说不定多久,让我如何做生意啊?” “吴老板今日是存心过不去了?!” 见他已经怒不可遏,吴兴财心里头拍手叫好,眼看着这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上了…… 第一百零五章 吴兴财援手伏敌 吴兴财朝着身后伙计挥了下手,那些伙计全都站在货车马匹旁边,气势汹汹的拉住缰绳。吴兴财瞟了眼,只见陈友记一个伙计捏紧袖子,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吴兴财心里头明白,那人绝对不是陈友记的伙计! “陈老板,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 陈老板深吸了口气,“那吴老板想怎么办?如今我的确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见他已经这样说,吴兴财不能逼人太甚,若真让那些夹杂在伙计里的人动手,自己的伙计不是对手,还要伤到街上百姓。 吴兴财转而笑道:“陈老板,若没有银子,我那恰好就是典当铺,不如陈老板抵押给我些值钱的,我便让陈老板今日顺利出货,也别耽误了吉时不是?” “那吴老板可千万别言而无信!”陈老板没办法,只好让吴兴财进屋。 而与此同时,苏远君带领着府兵,白夜带领铁骑卫,赵十三集合十八寨可靠人手,分别在三处设下埋伏。苏凤翊等在府衙内,许清君和苏安皆在身边,不得离开半步。 因着苏凤翊来到府衙未表明身份,更有苏凤瑾在京城代替自己,他和苏远君怕走漏消息被人发现端倪,只说苏凤翊是苏远君侄子,身患疾病来离洲投奔他。所以,眼下府衙内管事的都向许清君禀报。 “铁骑卫那边已经尽数落网。” 苏凤翊点点头,“时间倒是快,不愧是铁骑卫。如此一来,吴兴财那边也不用太辛苦了,白夜首领可赶过去了?” “白夜首领已经安排人将抓捕的人全都送到府衙这边,他自己直接带人去了陈友记。若是没有什么纰漏,苏尚书那边也快了。”许清君温声说道。 “苏安,我不便露面,你去看看陈友记那边的情况。” 苏安本就待的心神不宁,得了命令连忙跑了出去。许清君和苏凤翊对视一眼,没说什么。不一会儿,又有消息传回来,苏远君也已经将人尽数抓捕,有死有伤,能带回来的全带回来了。 “只剩下赵十三了。” 许清君安慰道:“别担心,赵十三他们本就是山匪,对着的人还是道行更高的‘匪’,自然要费些功夫。苏尚书昨日便说,他们那边先结束就去接应。” “原本确实不该对赵十三太多指望。” 这时候陈友记那边已经闹出动静。 陈老板咬牙切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吴老板今日不会是专门找茬的吧?” “陈老板你急什么?你这些东西我自然是看不上眼的,拿出点金贵的来!”吴兴财耐住性子和他磨蹭。 “行,我只再给你看一样东西,你若满意连带着那些银子全都拿走,别耽误我功夫。若你还不满意,那我可没什么给你的了。” 随后,陈老板招呼进来伙计,将一个藏得极为隐秘的木匣子拿出来,“这可是可好东西,怕是你那当铺都没见过,还是别人存放在我这儿的。” “这是……”吴兴财只觉得这木匣子眼熟,打开一看顿时愣住。 这是玉楼! “全都抓起来,一个不准跑!”外头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陈老板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将木匣子盖上。 吴兴财伸手夺了回来,“你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才对!我说你昨日不来,明日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原来你是和人家串通了要害我啊!” “陈老板,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人害你?你做这么多年生意,阳奉阴违,竟然大逆不道,出事了也活该!”说着,吴兴财将木匣子牢牢抱在手中。 外头乱作一团,白夜早让人在四周包围,跑是必定跑不出去,只怕误伤百姓。对方有人甚至劫持了妇孺要挟,“都别过来,再过来就同归于尽。” 身边铁骑卫侧耳几句,“白首领,其他的都抓住了,只剩下劫持人的这两个。” “给我让开,我们要是死了,都别好过!”那匪徒喘着粗气,将手里头的妇孺又紧了几分。 白夜蹙眉,拿起弓箭,冷声道:“你尽管杀,杀干净了,我送你上路。” 那匪徒一听,顿时讶然,失神的功夫,突然有人在后头踢了他一脚。白夜趁此机会,一箭射出,直接命中旁边那个胸口,而倒在地上那个松了手,妇人连忙跑了。 刚刚援手的那人将匪徒压制的死死的,待白夜的人过来绑了这才罢休。、 白夜下马拱手施礼,“多谢您仗义出手,只是不知阁下大名?” “我不过是个生意人,不值一提。”援手之人笑笑,捧着木匣子离开…… 京城,夜里。 宗人府中,窗子上映着一道消瘦的剪影,不时有琴声传来,是《清平盛世》的调子,开阔平和。苏凤瑾走近看到剪影便知是索戟,只是没想到索戟抚琴如此好,姿态风雅潇洒。 苏凤瑾直接进屋关门,“殿下,是我。” 索戟讶然,琴声戛然而止,外头突然有人问道:“殿下,可有什么事?” “无事,是琴弦断了。”索戟镇定回复,吹了蜡烛,又看向苏凤瑾。 苏凤瑾借着外头的灯光能看到索戟的淡笑,“殿下可还好?微臣见此处条件……不如东宫,殿下应该住不惯吧。” “无妨,本宫都进了宗人府,还能要求什么?你不必问此事为何,本宫也不知道,但绝非因为你我之间的流言蜚语,否则陛下早就派人处置你了,而且……是悄无声息的。” “殿下,微臣猜测很有可能是因为离洲的事儿,殿下没有听到一丝风声吗?”苏凤瑾蹙眉。 “父皇并未召见本宫,而是去东宫直接下了旨,想来是证据确凿。好在如今还没说理由,本宫心中尚且存留一丝希望,估计陛下不会就此要了本宫的命。” 不会要了索戟的命,但不一定不会要了他的东宫。苏凤瑾实在想不出离洲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索戟这镇定自若的模样,苏凤瑾有些心酸,不知是无畏,还是无措。 “殿下不必担忧,微臣会尽力去查清楚,助殿下脱困。眼下宗人府,微臣已经安排了人手保护殿下,以防不测。”苏凤瑾担忧。 可索戟却无所畏惧,“宗人府里头不会出事儿,不过你的人怕是要暴露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下次携琴弦而来 苏凤瑾诧异的盯着索戟,没能理解他的话。 “宗仁令是先帝庶长兄,向来不参与朝堂之事,但在族内德高望重。他管辖的地界不会出事,也不会让外人混进来,你把他看的太简单了。” “殿下,微臣……”苏凤瑾没想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 不过,德高望重之人……会去皓月行吗?苏凤瑾诧异看向索戟,这消息宁流芳可说了,是从宗仁令口中得知,绝不会有假。 索戟勾唇道:“不用怀疑,是本宫让他去皓月行传出的话。宗仁令对本宫疼爱有加,也极为信任,见本宫落难自然会照拂。但本宫不忍他一把年纪蹚本宫这浑水,再惹了陛下更是不好,便将皓月行告诉了他。” 原来如此,苏凤瑾放下心来。 “那微臣便让他们撤回去,有宗仁令在,微臣也能安心。” “下次你能带琴弦进来吗?”他指着桌上琴,不知何时,琴弦真的断了。 见状,苏凤瑾点点头,却又回过味儿来,“殿下难不成还要在这呆很久?” “这次看来时间不会短,至少要等到铁骑卫回来。虽不知道父皇因何怒气本宫,但却有一点疑虑,那日永安王在皓月行与那神秘人相见,言辞之中已然能肯定离洲那伙儿势力和永安王有关。” “但父皇见过段宰辅,却把本宫关押在宗人府,你不觉得很有问题?” 苏凤瑾恍然,段宰辅身在京城,说不了离洲的谎,陛下只可能是因为白夜那封封蜡密函。而白夜刚正并非永安王一派,那离洲那伙儿势力难道……有什么铁证落在了索戟头上? 她咬牙道:“如此说来,永安王怕是早就早做了打算,嫁祸殿下您,所以才装作毫不知情,竟然连崔大人都没看出什么。殿下好好想想,永安王到底怎样,才会让陛下对离洲匪患是您所为深信不疑?” “本宫已经仔细想过,不曾想起什么。暂且安心等着吧。”索戟面上淡笑,不再言语。 苏凤瑾未敢多留,离开宗人府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人留下,没按索戟说的做。她终究是担心,非自己的人信不着。 离洲,深夜。 赵十三和苏远君一同归来,在外头喧闹了半天似是安顿,这才进屋。苏凤翊本是躲着,怕白夜见到自己,但赵十三和苏远君进来才得知白夜带着铁骑卫出城,夜宿临时军营。 “白首领倒是守规矩的很。” 苏远君笑了笑:“大军不进城,这是规矩。” 苏凤翊打量他一番,见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铁骑卫办事的确效率高些,要比你们早些时候,顺便去理清了陈友记那伙儿人。父亲,可查看到什么了?” “今日匆忙,还未审讯,但缴获的兵器上……凤翊,这事儿只怕才是白夜首领所隐瞒的。” “苏凤翊!”赵十三突然推门进来,兴高采烈的,看到苏远君窘迫的连忙行礼。 “十三,我都这般叫你了,你还拘礼做什么?你这年纪和我女儿差不多,都是顽劣的性子。” 赵十三知道苏凤翊和苏远君的关系,不过苏凤翊已经告诫过她不许外传,不知原因为何,但赵十三颇受信用。 “苏大人,我是来告诉苏凤翊一个好消息,你看看这是谁?”赵十三让开身子,从外头走进个人来。 此人一脸胡茬,见到苏凤翊连忙跪拜,“岑析见过大少爷!” 苏凤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岑析,你可让我找的好苦啊,吹了多少天的江风,你可知道?” 听着这番玩笑话,岑析瞬间眼圈通红,“是属下办事不利,才让大少爷受苦了。属下的事情等下再和大少爷汇报,不过今日还有一重要之事,大少爷需得处理。” 岑析出门片刻,扯进一五花大绑的人来,不是旁人,正是苏凤翊让出去打探消息,至此未归的苏安。 “大少爷,奴才冤枉啊。”苏安咬牙求情。 苏凤翊叹息了一口气,“苏安,你跟着我多少年了?我那般信任你,你却恩将仇报……不过也未必,或许从一开始你的主子就另有其人,到底是我自作多情,觉得你会忠心耿耿。” 原来,岑析在吴兴财那里与人打起来被抓,那伙人不敢贸然在离洲动手,于是便带着他上了船,岑析见有喘息之机,便说自己是京城大官家的侍卫,因为贪财偷了玉楼逃到离洲,眼下漂泊无依,愿意跟着那头领一起,混口饭吃。 那头领本不信,可玉楼确实难得,像是京城那富贵地界出来的。于是问是谁家,因岑析也不知晓旁人,想起前些日子刚刚举办桃花宴的董家,便随口说了,还介绍了些桃花宴的事情。 遂,那头领深信不疑,便将岑析留下。 “那伙儿人节在一起,老巢安在江中一块岛屿上,地方不大,很难发现,取了个名字叫尚都团。那头领名叫袁尚豹,很不简单,似乎与朝中有所牵扯,前些日子便离开了老巢,只传信回来让带着人全都离开离洲。”岑析说到此处,下意识的瞟了一眼苏安。 苏凤翊没打算理会苏安,又问道:“既然这尚都团老巢在江中岛屿上,为何撤离却是从离洲城内走出去?” “这尚都团在离洲多年,与很多商号牵扯不清,财力不小。这些尚都团的人都是回离洲来取财的,袁尚豹连苦心经营的老巢都舍弃了,断不可能再没了银两,到了别处,如何再安营扎寨?” “我们没想到这一层,如此说来这次能成功把尚都团捉住,倒是天意了。”苏远君感叹着,若是袁尚豹舍弃了银钱,只怕他们便抓不住了。 闻言,岑析连忙禀报道:“大人放心,属下已经想好了对策,若袁尚豹真的弃财,属下必定传消息给你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苏远君不吝赞扬。 一直站在旁边的赵十三身上还有血迹,却没去换,苏凤翊知道她在急什么,但不知该不该开口,也害怕问岑析知道答案。苏凤翊沉默下来,岑析又看向苏安,眼底满是轻蔑。 “岑析,我问你,我逍遥寨可是这个尚都团灭的?”赵十三终于鼓足勇气问他。 “回赵姑娘,是袁尚豹。” 赵十三哽咽再问,“如何灭了我逍遥寨的?是在饭菜中下了药?” 听及此,岑析眉头紧锁看向苏安…… 第一百零七章 早为卿备好银子 京城。 索戟已经在宗人府住了已有几日,可陛下那边没什么动静,朝中气氛十分压抑,没人敢畜生说什么,生怕说错什么惹到自己头上。然,这时候没消停的只有苏凤瑾一个,她在皓月行和九大营之间来回奔波。 这日苏凤瑾刚出了东宫卫衙,便迎面碰上喜公公。 “卫率,可让奴才好找。” 苏凤瑾讶然道:“喜公公可是有事吩咐?” “不敢不敢,奴才哪敢吩咐卫率啊。奴才是想起前些几日殿下让把这银子给卫率送来,殿下如今住在宗人府,奴才倒是把这事儿忘了。还请卫率勿怪,这银子可是殿下早就准备好的。” 苏凤瑾想起来,那日索戟去皓月行,让自己第二日去东宫取银子的事儿,可当夜自己刺杀郎府,之后受了伤,便耽搁了。 “原是那日我和郎侍中的误会自己耽误了时日,与人无尤,喜公公太客气了。”苏凤瑾笑着点头。 “卫率耽误的可不只这几日,这银子在那之前殿下就准备了。卫率有所不知,当初您去工部找季秋大人要银子,去东宫禀报的时候,殿下怕您要不回,便叫詹事府准备了这银子给您预备着。” 什么?苏凤瑾的心揪成一团,既然从那个时候就准备了?索戟早就想好了若自己要不回来如何面对东宫卫,可自己却一意孤行给他填了季秋那事儿的麻烦…… “后来奴才还特意问了,这账目落在什么名头上,你猜猜殿下怎么说?”喜公公笑着打趣,没发现苏凤瑾面色苍白。 苏凤瑾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怎么说?” 喜公公忍不住叹气,“殿下指着窗外的空地,种花!奴才可真是开了眼,种什么花需要这么多银子,为难死詹事府了。” “多谢公公周旋,给您添麻烦了。”苏凤瑾拱手施礼。 喜公公聊了两句家常便打道回府,可苏凤瑾的心却安不下来了。 她怅然若失的闷声不吭半天,才想起来索戟让自己再去要带着琴弦的事儿。苏凤瑾心底对自己有些失望,明明索戟对自己事无巨细的安排了,可自己却连他一句话也记不住,更失望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愧疚和难过。 索戟如何,她为什么那么在意?苏凤瑾终于理解了索戟那句,心乱的很。 心的确很乱,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报仇,怕没了索戟无所依仗,还是真的很在意! 苏凤瑾连忙策马去了皓月行,找来宁流芳,“你这可有上好的琴弦?” “公子要琴弦?我这没有上好的琴弦,不过倒是有上好的琴师。公子要什么样的,不如问问他。”宁流芳提议道。 “别透露我的身份,就说有人想要便可。” “我明白。” 不一会儿,门外有人敲门,“琴师墨袖,来见公子。” 是个男人,苏凤瑾叫他进来,目光仍旧看着窗外,一只脚蹬在椅子上,衣衫垂落,一副闲散模样,可心底堵得慌。 “苏公子?” 苏凤瑾一愣,转眼看见自称墨袖的琴师,“段文衫?哦,段公子,在下无礼了,段公子怎会在此处?” 段文衫笑了,“我是这里的琴师墨袖。” 墨袖,文衫,可不是同一个人么。平日琴师都是在竹帘之后,见不到面,万没想到会是宰辅之子段文衫,这可是个金贵的人呢。 “段公子真是好兴致,堂堂宰辅嫡子,竟然在皓月行做琴师。若是被庄大师知道了,岂不是要气你辱没他的名声?这到底是风流之地,段公子不该在此处。”苏凤瑾想要打发了这麻烦。 段文衫却反问道:“苏公子不是也在此处么。” “我和你怎能一样?我不过是个顽劣之人,最近名声又很是不好,来此处听听曲子,看看舞姬实属寻常。段公子不仅是盛名在外,在天下读书人眼中可都是极为有分量的。” 说出这话苏凤瑾不觉尴尬,毕竟这话都是真的,段文衫拜庄大师为师,博学广识,六艺俱全,可算是大梁第一人。 “苏公子是在意外界之物的人吗?依照在下看来,不是。前些日子的确有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但听听也就过了,谁会真正相信?苏公子若是在意,早就不敢出门了。既然苏公子不是在意外界事物之人,文衫自然也不是。” 苏凤瑾无话可说,只道了句,“说的在理,段公子喜欢就好。” “刚刚听宁楼主说,苏公子要选琴弦?可否问问是什么琴?要什么琴弦?” 这一问倒是让苏凤瑾有些不知如何作答,苏凤瑾自小就没碰过琴,她虽是名门贵女,可对乐器却不在行,相反恐怕是受了苏远君的影响,对兵法布阵极为偏爱。如今再想想,只能描绘出索戟那琴的样子,却不知是什么琴。 “是什么琴,有区别?” 段文衫点头,“样式不同,槽腹腔体大小不同,音色便也不一样,所用琴弦自然是要符合琴的特质才能相得益彰。” 苏凤翊只好描述了琴的样子,也不知段文衫听懂了没,有没有错漏之处。 “是给太子殿下的?”段文衫听了直接问出口。 “有这么明显吗?” “并非如此,只是苏公子所描述的琴,若我没猜错应该是伏羲式,而上头又雕刻圆月云雾花样,坠有九颗明珠,应当是有名的皓月缭云琴。此琴不凡,乃太子殿下所有。” 苏凤瑾未曾想到竟然这般珍贵,随即又觉得诧异,索戟竟然弹这么珍贵的琴,可见对琴造诣颇深。 回想起那双抚琴的手,白皙清瘦,骨节分明,好看的如修竹一般。 “皓月缭云琴音色宽宏、气象开阔,琴弦与普通的琴不一样。眼下我这里并没有,不过记得舍妹那里却是藏了几根。苏公子不如明日到段府,我必定帮苏公子要一根过来。”段文衫倒是没嫌麻烦,直言道。 可苏凤瑾却有些不好意思,“如何麻烦段公子割爱,不如段公子告诉我,我自去寻来便是。” “只怕苏公子找不到,还是莫要客气了。” 见他这样说,苏凤瑾再拒绝便有些不妥了,只好答应。其实她宁可麻烦,也不愿去段紫衣那要来这琴弦给索戟用。 第一百零八章 处置苏安忆当年 次日,离洲。 袁尚豹并未在尚都团,据岑析说已于前几日离开离洲去了京城,所以在离洲也只能审问其他头目,而此事交给了兵部尚书苏远君,铁骑卫将事情上报后,便等旨意是回京或是另有安排。 然,苏凤翊这里却尚有另一桩情分要了断。 “是你偷偷给尚都团传递了逍遥寨的地形图,又借用自己的身份取得信任,在饭菜里下了失魂散?”苏凤翊垂着眼帘,“为何?” 苏安跪在地上,早已没了方才的慌乱无措,“大少爷,我本就是另有其主,你问我为何不是多此一举么,我为主子效力,自然听从主子安排,哪里会知道为什么呢?不过我猜,或许是想要挑起离洲府兵和十八寨的矛盾吧。” 赵十三咬牙,“你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你害我十八寨多少条性命?我逍遥寨几乎命丧你手。” “世道如今,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 “你倒是想死,可惜死便宜了你,你害了那么多无辜性命,我必定让你不得好死。”赵十三提了刀。 许清君按住她,摇了摇头,“莫冲动。” 苏凤翊端详苏安一阵,才道,“你侍奉我多年了,我从未发现你有什么问题,当时你入府年纪尚小,想来若是你主子派人也不会派少不更事的,你是在入府之后才转投了他主。我猜的对吗?” 苏安不置可否,泪光闪动。 “那既然你另投他主,必定是我苏家带你有差池,可否让我知晓?” ”大少爷可还记得,我曾有个姐姐。有日我和大少爷说,我姐姐被那好赌成性的无赖舅舅要卖到一处人家做小妾,那时舅舅已经欠了那有钱人,姐姐本不想嫁,无奈无处可投。我求大少爷你帮帮我姐姐,可你……” 苏凤翊想起那事儿来,“我记得后来我和你去了你舅舅家,帮他还了赌债。” “可你没救我姐姐啊,我姐姐还是嫁了,为人妾室受尽欺辱。我求告无门,那个时候遇到了我现在的主子,是他将我姐姐救了出来,可惜姐姐已经疯癫,没过多久就死了。”苏安说着,一脸愤恨。 原来是这样,苏凤翊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几分,道不明情绪。 一直沉默的许清君开口,“苏安,苏凤翊身上的毒可是你下的?” “是,我不想让他死,可主子有令,我没办法。”苏安尚苦笑,心中且存有情分。 “你说的倒是好听,你可知你下的毒有多严重?药有多难寻?你心有不忍不想让苏凤翊死,可你的主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他死的悄无声息,毫无痕迹。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的主子是谁,这么阴险的毒药都能拿到。” 见许清君冷笑说出这番话,苏安叩首道:“请恕我不能说,不过为了报答大少爷这么多年待我的恩情,我倒是可以告诉大少爷。在我下毒之前,苏鸾玥也下过毒,她是真的想要你立刻殒命,是我偷偷换了药,才保住了大少爷的性命。” “你告诉我这个,是想让我还念着你的恩吗?”苏凤翊蹙着眉宇问道。 苏安的笑容逐渐落寞,凄然道:“不求大少爷开恩,只求能让我死个痛快。” “若我猜得不错,你的主子应该不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永安王,也非朝中东宫和永安王争执两派,而是董府的人对吧?” 苏安一愣,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却咬牙没说话。 其实苏凤翊早在桃花宴之后就有所怀疑,董府里自己那个内应,那个信任的朋友破坏了自己妹妹的计划,也没有听从自己的安排,他有了异心。而异心绝不是一两日能生出来的,自己的身子也绝不是从坠马之后开始垮掉的…… “苏安,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你我主仆情义已尽。我没什么要对你说的了,想必你也满心怨愤,多说也是枉然,不过我答应你,会让你走的痛快些。”说罢,苏凤翊便闭眼不再言语。 侍卫上来拉着苏安下去,他亦是没有再说一句话。事后,许清君告诉他,苏安恭恭敬敬的给他磕了头。 而苏凤翊则是告诉许清君,“其实,我并非没有救他姐姐,只是那日他姐姐和我说,那有钱人已经在此之前强迫了她,她身怀有孕,不嫁也得嫁,至少孩子有个家……” “那你为何不告诉他?”许清君颇感惊讶,没料到真相会是如此。 “就让他这样恨着我吧,或许心里会好受些。” 若是此时他知道了真相,发现这许多年都是错的,而今为这误会错误丧命,岂不是在黄泉路上心寒? 此时,岑析快步走进来,禀报道:“大少爷,京城来信。” 苏凤翊连忙接过来看了,顿时眉头紧锁。 “东宫被关押宗人府了!” “宗人府?”许清君不解。 苏凤翊没和他解释,但心中万分焦急。宗人府乃是掌管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号、世袭爵位等陛下九族事宜。把东宫太子押到那里,莫不是陛下想要…… 信中已说此事有关离洲,可离洲到底怎么了?苏凤翊想不通,吩咐岑析,“去查尚都团,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最好看看有什么是和京城有关的,尤其是……京城东宫!” 京城,段府。 其实苏凤瑾真的很不想来,一则如今段宰辅和东宫的事情密切相关,她怕旁人是以为她来找段宰辅打探消息,二则她一想到段紫衣对索戟的倾慕之心,这琴弦也不想要了。 好在段宰辅不在府上,苏凤瑾的麻烦少了一条,当段紫衣从房里来到正厅,苏凤瑾便有些尴尬。 “听大哥说苏公子是来要琴弦给殿下的,我早早就准备好了,还劳烦苏公子转交给殿下,也算是我尽尽心。”段紫衣脸色红润,很是开心。 苏凤瑾却用手挡了那盒子,“段小姐,苏某话说的直白,还希望段小姐莫往心里去。这琴弦是我苏某要用,和殿下无关。自然苏某也知道这琴弦异常珍贵,段小姐可以选择给或是不给,也可以向苏某提个要求,亦或是用其他的来换。” “苏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这琴弦难道不是殿下要用?” “是殿下要用。”苏凤瑾停顿一瞬,“但是我给殿下寻,绝非殿下要段小姐的东西,这情分也不在殿下这里。段小姐,能明白苏某的意思吗?” 第一百零九章 事关我无关殿下 这话说的已经够通透,无非是苏凤瑾不想因为一根琴弦,让索戟欠了段紫衣的。依照段紫衣对索戟的爱慕,为了这根琴弦也说不定后头惹出多少是非,苏凤瑾心底里不知怎的不想让索戟和段紫衣有过多牵扯。 段紫衣了然,却笑了,“苏公子可知这能配皓月缭云的琴弦有多珍贵?” “自是珍贵无比,否则苏某也不会来段府向小姐讨要。但段小姐若是心存他想,苏某愿意去别的地方一试。” “好,苏公子,我不忍让皓月缭云蒙尘,也想让殿下用这世上最好的,所以这份情我记在苏公子你的头上。不过我未曾想好要苏公子什么,不如就先记下来。如何?” 苏凤瑾拱手施礼,“但凭吩咐。” 随后,段紫衣将盒子交给苏凤瑾,迟疑道:“不过苏公子,我还是想问问,殿下情况如何?昨日我去朝晖宫才知中宫缠绵病榻,许是殿下的事情不好,中宫担忧。” “那你也担忧吗?” “嗯?” 苏凤瑾没理会旁的,倒是问了这句,“段小姐若是果真担忧殿下,不妨问问令尊大人。事情始末,想必只有令尊大人知道,我等到现在还未知原由。但段小姐也明白宗人府是什么地方,陛下把殿下关在那,不打不骂,只怕是等着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等着罪证,等着时机,等着众人的耐心耗尽,然后做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废储。 宗人府掌管嫡庶封号事宜,这是个不好的信号。 段紫衣脸色大变,站起身来捏着扶手,平静了一会儿,才道:“我会问问家父,多谢苏公子。” “哪里,是应该苏某谢段小姐才是。” 苏凤瑾告辞,走到院子里才看到段文衫的身影。苏凤瑾冷笑,“段公子倒是好清闲,说了是你帮我要琴弦,可到最后却把我和段小姐扔在一处。” 段文衫眼眸转动,解释道:“我知你要为太子殿下撇清和紫衣的干系,若我在场岂不尴尬?紫衣性子执拗,对殿下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明知殿下对她无意,可我亦劝说不住。” “这世上郎情妾意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也多,只是少了些矢志不渝,白首不移。”苏凤瑾轻笑,转眼朝身后前厅里的段紫衣看去,“段小姐一番痴心,这不算什么错,错就错在她选的人不对。” “人,如何不对?” “帝王家的男人,哪个情深?但凡能义重,都难得了。” 苏凤瑾拿着琴弦想要回东宫卫,待到夜里再给索戟送去。可不知怎么的,路过了‘崔府’,只见外头还停着车驾,这可是少见的。苏凤瑾策马凑近了些,才发现这车马竟然是永安王府的。 她心中顿时阴沉几分,眼看着崔朗儒和永安王索邑走了出来,两人还都挂着淡笑,异常客气。 “卫率?”崔朗儒先看见她,有几分惊讶,却再无其他。 “永安王,崔大人。”苏凤瑾笑着施礼,心里头尴尬。 索邑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和崔朗儒告辞便上了马车。崔朗儒见索邑走出巷子才看苏凤瑾一脸阴郁,招呼她进门。 “看你那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永安王奉陛下旨意前来与我商量接待南齐世子的之事,否则我这宅邸,他怕是根本不想踏进一步。”崔朗儒自嘲一笑。 苏凤瑾想起索戟曾说过,灿阳宫十分阔绰,如此一来索邑应该也是很有钱的。放下这分析不说,前世苏凤瑾和索邑为夫妻,自然也知道他生活奢华。 “我也并未说什么,崔大人想那么多。” “你虽嘴上不说,但我却看得出来。之前殿下与我说,我还不信,看来你还真是个极为护短的。你见我与永安王接触,心里第一念想便是我见东宫靠不住,想要另择他主吧?” 如此说出来就尴尬了,苏凤瑾不知说什么,但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与殿下的情分不是你想的那样。”崔朗儒只说了这句,便不再开口。 苏凤瑾站起身来施礼,“是我糊涂了,还请崔大人莫怪。我只是担心殿下,他如今落难,若是我等有了异心,只怕他会更失望。” 崔朗儒虚扶了他一把,“卫率不必如此,我也没怪你,你能这般为殿下着想,很好。有你在殿下身边,我也能放心了。有件事我怕是还没告诉你,陛下或许要撤了我这太子太傅之职,贬斥去岭北。” “什么时候的事?”苏凤瑾诧异,随即又想到什么,追问道:“是因为这次殿下的事?” 崔朗儒摇首,“不知,也或许。但现在只是风声,还未明确,我只是担心我不在身边,殿下该怎么办。卫率,殿下在这朝中没有几个能仰赖之人,我不敢说旁的,但还请你许诺我,保殿下周全。” “崔大人,此事既然还未下旨,便有转圜余地……” “答应我。”崔朗儒并不担心他去哪,但他执着于索戟。 “是。” 崔朗儒满意的笑了,“如此甚好,切记不管我怎样,你都不要作出任何举动,看着殿下,不要让他冲动。若是陛下真有废储之心,只怕永安王不会这样安静,明显是陛下有别的打算。” 苏凤瑾眸子转动,恍然大悟道:“崔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有可能是因为我?” 那些流言蜚语事关皇家颜面,苏凤瑾就想着怎么可能因为一次惩罚轻易过去,陛下聪慧,焉能不知这是索戟自己用的苦肉计给他看。所以……索戟被关押,有可能是想让自己冲动犯错,陛下不费唇舌的能杀了自己,保全大梁的太子! “卫率,若是我被贬斥岭北,那你可就要小心了。” 苏凤瑾捏紧拳头,心思烦乱。离开崔府刚刚转过巷子,苏凤瑾勒马愣在原地,永安王索邑竟然没走? “苏卫率,王爷有请。”石毅恭谨邀请。 苏凤瑾没说话,策马要从一旁过去,却被石毅拦住。马车之上的索邑冷笑,伸手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狂傲容颜。 “苏公子何必走的这么急?本王或许有好消息要告诉苏公子呢,苏公子难道就不想听听?” 莫说旁的事情,就眼下索戟被关宗人府与索邑都脱不了干系,他能带给自己什么好消息? 苏凤瑾冷漠说道:“永安王,眼下微臣可是个一身麻烦的人,实在当不起您的扫花以待!” 第一百一十章 良禽择木亲督刑 “扫花以待”乃是上次苏凤瑾东宫卫门前罚跪,永安王对她所说的话,拉拢之意十分明显。苏凤瑾本想着将计就计,假意逢迎,让永安王吃些苦头,可不成想眼下出了这事儿,实在没心情和他虚与委蛇。 永安王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本王能解决苏公子的麻烦呢?” 他话说的漂亮干脆,又早晚都躲不过他,苏凤瑾干脆拍了下马背直接跳上马车。 索邑的眼底多了几分惊艳,“苏公子好身手,看来上次坠马已经痊愈了。” “前尘往事不必再提,王爷想要如何解决微臣的麻烦,又知微臣有什么麻烦?”苏凤瑾盯着他,眼底冷漠。 “苏公子可知本王为何不叫你卫率?因为本王知道早晚你会投靠本王。东宫式微不是一日两日,他乃中宫嫡子,身份,背景,礼教,舆论都在他背后,可偏偏陛下不喜。苏公子跟着东宫焉能有前路可言?” 苏凤瑾沉默不语,不知索邑究竟想说什么。 “苏公子,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既然东宫不能庇护你,苏公子何不另择他主?本王向来有爱才之心,绝不会亏待了苏公子。若是苏公子答应,如今陛下盯着苏公子和东宫那流言蜚语的眼睛,也就能移开了。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凤瑾早知道他巧舌如簧,却没想到他将自己目前的处境分析的如此透彻。给自己解决麻烦的方式,就是择他为主,的确是个好主意。 她面上浅笑着,”如此,那便多谢永安王庇护了。“ 闻言,索邑勾起嘴角,一派俯视朝野之色。两人分开,苏凤瑾思忖片刻,策马回了苏府。索邑此人多疑善变,他对自己虽然执着,但却不相信。既然要投靠,必须要准备个投名状。 “小姐,这是干什么呢?”巧烟给她拨了烛芯,鲜少见她奋笔疾书。 苏凤瑾没回,将折子写好晾干了,次日直接交了上去。果然,过了一日陛下便有传召。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 梁惠帝瞟了眼跪在地上的苏凤瑾,问道:“这折子是你上奏的?可还记得上头写的什么,莫不是喝醉了酒吧?” 苏凤瑾叩首在地没敢抬头,“回禀陛下,微臣清楚的很,亦没有醉酒,只是心中愤愤不平。” “太子对你一向偏爱,可这次……”梁惠帝停顿一瞬,似是在观察,“听说他亲手打了你?” “太子殿下怪罪微臣,给微臣些教训,是微臣的福气。但微臣上奏之事关系到九大营的老兵,这些老兵无处安顿,也无以为家。听到太子殿下要革除他们,在营中发生口角,伤了很多士兵。此事若是不能安顿好,营中必定寒心。” “九大营是东宫卫,即便是寒心,与朕有什么关系?”梁惠帝慧眼如炬的说道。 苏凤瑾咬牙,继续道:“陛下,推己及人的道理谁都明白。若是太子殿下犯了这错,陛下尚且不理会,那京城三大营,守卫在漠北、南齐、隆西的大军又该如何想?梁军十六部又当如何?他们会觉得自己誓死效忠的陛下,到底是不是一位心怀天下的明君!” “放肆!”一旁的渠满公公旋即怒斥道。 殿内静得可怕,苏凤瑾维持着跪拜的姿势,连手臂都酸了发颤的时候,梁惠帝才开了口。 “但愿你说的都是你想的,这个太子卫率能为东宫卫说句公道话,也不枉他们跟了你一场。” 一听此言,苏凤瑾心中稍微松了口气,“微臣职责所在而已,不过还请陛下恩赏九大营,抚慰老兵之心。” 随后,梁惠帝便将折子扔下来,吩咐道:“就按你折子上说的办,朕会让户部拨一笔银子给你,安顿老兵,抚慰将士。” “谢陛……” “不过太子无能,亦不能就此掀过去。” 见梁惠帝提笔写着什么,苏凤瑾蹙眉,内心忐忑不安,掌心全都是汗。待过了一会儿,梁惠帝才将写好的旨意交给渠满,盯着苏凤瑾。 “这旨意,太子卫率亲自去督办。”梁惠帝眼中带着探究和胜利感,仿佛能把苏凤瑾看透一般。 苏凤瑾接旨告退,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时候,才发觉这炎炎夏日,自己却连指尖都是冰的。 陛下有旨,苏凤瑾不敢耽搁,连忙去了宗人府。待见到索戟从屋里出来,脸上闪过讶然之色,苏凤瑾竟没敢去看他。 “东宫接旨。”苏凤瑾一开口,才发现嗓子不知何时哑的厉害。 “太子肆意革兵,不顾君心,并前之不请君父朝臣之意,而善后无方引人心动摇,本应严惩,念及其平日恭谨,今特赐鞭……五十。” 索戟端详苏凤瑾一阵,垂下眼帘遮住所有情绪,笑道接旨。 一旁的侍卫蹙眉,“苏卫率,这可是现在开始?” “陛下命本卫督办此事,你说何时开始?” 那侍卫领命,找来鞭子站在索戟身后。 苏凤瑾捏紧拳头,“一、二、三、四……” 她不敢去看索戟,但那鞭子很有分量,抽在地上仍发出闷响,索戟身子向来薄弱,此刻肩膀从后向前浸过血迹来,月白的袍子触目惊心。 索戟捏紧拳头,一声不吭,起初额头上还疼的冒出汗珠,到了一半却是连汗都不住了,脸色苍白如纸。 不知过了多久,那侍卫道:“卫率,已经五十了。” 苏凤瑾这才惊诧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忘了数。 回过神来再看索戟,双目紧闭,好看的眉头蹙着,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地上有带着血迹的鞭痕,让人心惊。 “扶殿下回去休息。”苏凤瑾声音颤抖的说道。 索戟却隔开那侍卫的手,牵扯到了伤处,眉头又紧几分,“不必,本宫自可起身回去,还请苏卫率回去复命吧,代本宫告诉父皇,谢父皇恩典!” “殿下……”苏凤瑾上前一步。 “卫率事忙,就不必多留了。” 苏凤瑾立刻转身离开,腿似是都软了,到了宗人府门口差点摔倒。她连忙扶门框站着,只觉得胸前发闷,一股血腥涌上来。 “卫率!”身后有人脚步声。 她连忙擦了嘴角的血迹,转头看向追出来的侍卫,“何事?” “殿下让我把这个交还给卫率。”侍卫手里是一把雪月折扇,正是苏凤瑾画的那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雨中跪求送药 苏凤瑾拿了折扇去宫中复命,梁惠帝并未多言让她跪安。待苏凤瑾出去了,梁惠帝才问旁边的渠满。 “你刚刚跟去了,可是见着苏凤翊全程督办的吗?” 渠满连忙答道:“陛下放心,太子卫率亲自站在面前盯着的,五十鞭子,一鞭子都不少。太子殿下身子单薄,五十鞭子下来血都染红了白袍。” “那你可看见……苏凤翊有不忍之色?” “这奴才倒是没发觉,不过殿下倒是笑着谢恩了。” 梁惠帝冷哼一声,“那便好!” 东宫卫。 苏凤瑾踉跄着走进去,步伐不似平日稳健。 方寸见了连忙上前去扶着,关切道:“卫率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无事,户部的银子可送到了吗?”苏凤瑾自嘲一笑,这个时候她竟然想着户部的银子。不过做都做了,梁惠帝也已经答应,她不能再没了这笔非有不可的银子。 今日之事,明显梁惠帝对她和索戟之间起疑,所以才特意命自己督办这顿鞭子,若是她稍有不忍之色,那便是致命弱点。 苏凤瑾心里头念着索戟,那五十鞭子只怕会要了他半条命去。宗人府的环境也不怎么好,身边无人照拂,那伤只怕自己处理不了。 “卫率?卫率?”方寸喊了几声,苏凤瑾这才回过神来。方寸见她如此,又说道:“银子已经到了东宫卫衙,只是不知卫率要如何用?” “银子先放着,本卫尚未想好,不过倒有另一桩要紧的事。上次我让你放进宗人府里头几个人照拂殿下……” 闻言,方寸点了点头,“已经安排了,可后来宗仁令说宗人府人太多,如今东宫在里头住着,闲杂人等全都回家休息。咱们的人便被赶出来了,不过赶出来的倒也不全是咱们的,想必不是因为发现这个。” 怎么会不是发现这个? 苏凤瑾心中暗讽,据索戟那样说,宗仁令必定是发现了的,但他对索戟疼爱不会声张,又恐出什么差错,这才找借口撵出来。 “如此,那你可知宗仁令住在何处?”苏凤瑾握着扶手,只觉胸前闷的厉害。 方寸见她脸色不好,出声道:“卫率若想要去,属下送你。” 苏凤瑾点头,眼下没有比这桩事儿更要紧的了。方寸见苏凤瑾不舒服,便要驾车,却被苏凤瑾拒绝了。两人策马来到京城一处偏僻院落门前停下,这宅邸虽然偏僻,可却不简陋,安静的气氛凸显出几分肃穆庄严来。 “就是这了,宗仁令乃是先帝的庶长兄,当今陛下也要叫一声大伯,只怕不会轻易肯见卫率。” 方寸上前扣门,不一会儿便有头发花白的老者来开,目光落在苏凤瑾身上,“你是太子卫率苏凤翊?” “正是在下。”苏凤瑾不疑惑他为何知晓,想来宗仁令打发了自己那些东宫卫,便必定知道自己的了。 那老者叹了口气,“回去吧,宗仁令特意交代了,闭门谢客,尤其是苏卫率你,更是不见。” 那老者直接将门关了,啪的一声,未留任何余地。 “卫率,这怎么办?要不咱们回去吧。” “再扣门!” “这……” 方寸不敢多说,直接又扣门。那老者出来见还是她,“苏卫率,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我都说了……哎,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苏凤瑾已经一派淡然的跪在了地上,目光决绝,“还请老先生通传,太子卫率苏凤翊求见宗仁令。” “若是宗仁令还是不见你呢?”老者蹙眉说道。 “无妨宗仁令不见我,但求宗仁令肯让我在这儿跪着就是。” 那老者进去便再也没出来,苏凤瑾跪了一下午一动没动,眼看着夕阳西下夜色降临,那扇门像是陈锋一样没动静。 方寸忍不住抱怨道:“卫率想见,属下再敲门就是了,何苦跪着?宗仁令兴许还没看见呢。” “不必!” 方寸也拿不定主意,只好站在一旁陪着,只是入了夜风吹起便凉了。谁知是什么鬼天气,又乌云遮月,怕是马上就要下雨。 待方寸再劝,苏凤瑾仍旧没动。方寸站着这几个时辰都腿酸,更何况跪在这青砖石板上的苏凤瑾? 而此时,府邸里开门的老者看着廊檐外瓢泼大雨,略有担忧的叹了口气。 里头喝茶的宗仁令开口问道:“那苏凤翊还在外头跪着?你可说清楚了,本王绝不会见他?” “说了,老王爷,奴才都说了,可他也说了,不求老王爷您见他,他就是要跪着。这外头的雨大,只怕要下一夜呢。” “哼,脾气倒是挺倔的,他这是找个地方跪着,那便让他跪。” 次日一早,老者禀报宗仁令,苏凤翊竟然还在外头,宗仁令讶然瞬间变成了不耐,嚷嚷句他到底想干什么,这才出去叫人开门。 一夜大雨,早上还淅淅沥沥的没有停。苏凤瑾已经浑身湿透,冷的麻木便也察觉不到什么了。 宗仁令从里头出来,责问道:“你这是摆可怜相给谁看?前日是你参奏的太子吧?昨个儿又是你亲自去督办的鞭刑吧?那五十鞭子都打完了,你来本王这里跪着,你想让本王如何?” “宗仁令息怒,今日是晚辈自愿来这跪着,我不是卫率,只是苏凤翊。还请宗仁令不要告诉旁人,我来过此处。” “你想让旁人知道,本王还不乐意呢!没什么事儿赶紧回去,别给本王添堵。”宗仁令疼爱索戟,如此对待苏凤瑾也不为过。 苏凤瑾从怀里拿出个瓷瓶,双手奉上,“这是宫中的白药,止血生肌,最为有效。如今我的人怕是入不了宗人府了,还请宗仁令赏个恩典,把要带给殿下。若是能派人照拂殿下一二,晚辈感激不尽。” 见状,宗仁令并未接下,只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儿,送个药就能了了?” “未曾这么想,只是想送药,就跟昨日只是想跪着一样,还请宗仁令成全。”苏凤瑾干脆。 宗仁令拿过药瓶,冷哼道:“说完了?说完了就回去,别在本王面前碍眼。” 说罢,转身便进去,根本没看苏凤瑾第二眼。 苏凤瑾扯出笑容,恭恭敬敬的叩首在地,“多谢宗仁令!” 她刚要起身却踉跄跌倒,幸好方寸及时扶住。可下一瞬,苏凤瑾身子一沉,直接倒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离心离德看凌霄 苏凤瑾被方寸送回苏府,姚氏请了郎中过来。说她急火攻心、情志抑郁,胸前有积血难消,姚氏遂派人去东宫卫告假。 苏凤瑾从巧烟嘴里得知消息,连忙起身。 “小姐,你还烧着呢!”巧烟担忧阻止。 苏凤瑾连忙更衣,“我没事,倒是东宫卫有的是事情等着我。我便是东宫卫的卫率,娘亲和谁告假去?” 说着,苏凤瑾便离开了苏府,直奔东宫卫。刚进去便感觉到里头气氛非同寻常,方寸见她来了,十分惊讶。 “卫率,你这不是还病着……” 苏凤瑾勉强笑了笑,“无碍,已经好了。常延平来了吗?大营那边剩余人的底细可都誊写下来了?” 方寸没回答,反倒是看了另一头。苏凤瑾疑惑的顺着看去,心虚乱了一拍儿。 崔朗儒怒目端详着她好一阵子没开口,苏凤瑾也尴尬的坐下叫其他人都出去。 “崔大人,既然来了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苏凤瑾到底是先开了口,早晚都会有这一关,她也不怕来的早些,自己好心安理得的做下去。 崔朗儒面色冷然,“卫率倒是坦然,可知我是下了多大决心,鼓足了多少勇气,才来找你?几日之前,你可是亲口答应了我,要护殿下周全。而如今短短几日,却是物是人非啊。” “既然崔大人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若我是你,便不会来这一趟。殿下被关进宗人府数日,你救不了他,我也救不了,难道我们还要一起等着看东宫是如何被扳倒的吗?” “你!”崔朗儒愤恨咬牙,“真是我看错了你!” “崔大人,还是多想想自己吧。若是我没猜错,贬斥你去岭北的诏书可马上就要下来了,岭北日子艰难,但愿崔大人能扛得住。”苏凤瑾轻蔑的背过身去。 崔朗儒怒火中烧的离开,其余人见他走了这才进来。刚刚动静闹的大,兴许只听到三言两语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此时常延平走进来,问道:“起初属下听说还并未相信,看今日这情形,的确是卫率参奏太子,又严督鞭刑了?” “不错,是我。” 常延平大笑,与平日端方截然不同,“苏卫率,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事到如今,你解释一句都不肯吗?还是你根本就是贪图权位,怕太子牵连于你,所以才急着给永安王谄媚?” 而方寸则蹙眉道:“左卫率,你何苦这样说卫率?他平时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没看见?” “正因为我看见了,才不敢相信,所以今日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没错,我确实参奏了太子,也亲自传旨施以鞭刑。那些银子便是我给东宫卫要回来的,否则你们如何安排革除的老弱?拿什么添办兵器?你们口诛笔伐的来说我不仁不义,可有没有想过你们又做了什么仁义之举?”苏凤瑾咬牙道。 这样一问,众人皆低垂下头,默不作声。 苏凤瑾又道:“你们乱了几年?等了几年?若非是我一心革新,如今你们还像是烂泥一样糊不上东宫的一点墙!你们莫嫌我说话难听,总也该想一想如今出门提起东宫卫,有哪个怕你?恐是连东宫都要一起笑话进去了吧!” 有人不禁冷笑,“属下知卫率嫌弃我等不是一日两日,这革新说的好听,不过就是……” “你闭嘴!”方寸怒斥一声。 “怎么?我说真话你还不乐意听了?” 方寸一把抓住那人衣领,“你再说一句试试?” …… 宗人府。 虽然今日放晴了,可雨后仍旧有一股冷风,顺着窗子吹进来。眼尖的内侍连忙关了窗,又回到床榻前想要放下帐子。 索戟开了口,“不用……” 声音微弱的有些听不清楚,那内侍的身子低了些,凑到索戟耳边。 “殿下说什么?奴才没听清楚。” 索戟蹙眉,再次说道:“不用放下帐子,本宫想看看外面的凌霄花。” 此时索戟背后伤的重,是趴在床榻上的,要抬起上身攀到窗口去才能看见。 那内侍蹙眉,觉得有些难度,于是温声细语道:“殿下,一夜大雨,外头的凌霄花都谢了,看不见了。” “凌霄花生长最顽强,怎么会一场夏雨就谢了呢,莫不是你骗本宫吧。” 内侍连忙跪着凑在床边上,“奴才哪敢呢,若是殿下实在想看,奴才背您过去。” 索戟背后的伤他自己看不到,但有多疼他是知道的,那鞭子数量不多,但分量却非同一般。平日他不知道宗人府用的是不是这鞭子,但宫中绝对不是,或许是有人从中作梗,换了分量足的鞭子来,打在身上,一鞭子也能皮开肉绽。 “罢了,还是不去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索戟又有些伤感闭上眼睛。内侍以为他睡下了,毕竟受伤之后极容易发热,他刚想伸手探探额头,却见索戟睁开眼睛。 “殿下……”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冯宿。” 索戟思忖片刻,温声道:“冯肃,是庄严肃穆的肃吗?倒是个很冷静的名字。” “是夜宿的宿,不常见取名里带的,也不怪殿下会错意。” “怎么用了这个字?” “想来是希望到了夜里,我能有个宿下的地方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十分平和。索戟因趴着,扭头又不方便,连冯宿的样子也看不真切。但却觉得很心安,慢慢地竟然睡着了,耳边不时传来脚步声,他知道那是冯宿。 冯宿在外头站着,对宗仁令道:“殿下睡着了。” “嗯,既然如此,我等等再来。”宗仁令刚转身,身后就传来索戟的声音,让他进去。 宗仁令进入屋里,刚要施礼却见索戟摆了摆手。 “伯祖父,如今本宫都已经落到此处了,你还拜给谁看呢?罢了吧,咱们祖孙两个,就免了这些虚礼,让我轻快轻快,我快要透不过气来了。”索戟垂眸淡笑着。 宗仁令面色有些不忍,“殿下不该自怨自艾,眼下还没到这个时候。其余的,老臣不便多说,但殿下需记得,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这大梁的东宫也倒不了。” 说完,他拿出一个药瓶来递给索戟,“这是太子卫率托老臣交给殿下的。” “他倒是什么都还回来了……”索戟捏着瓶子冷笑。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苦劳无功之差事 待宗仁令走后,冯宿跪在床边上,“殿下,奴才把药给您涂上吧,宗仁令不是也说了,这药最能止血生肌。” 索戟却没撒手,歪头看着,这瓶要他记得清楚。那日苏凤瑾刺杀郎府后,明明受了重伤,却在外头坐了一夜和郎世华对峙。索戟原本不该去,不该参与其中落下话柄,但实在担心他的伤势。 “这是本宫赐给他的药,如今他和本宫分了心,却连这药都送还回来了。冯宿,你说本宫焉能用?”索戟冷笑,直接撒手,药瓶啪的一声碎落在地上。 冯宿袖子里的手颤抖一下,“殿下,这药难得,你的身子要紧啊。” 可索戟却别过头去,厉声道:“出去!本宫想一个人呆着……” 离洲。 吴兴财将木匣子放在桌上,“公子,您看看这是什么。” 一旁的岑析打开,惊讶道:“是玉楼!” 苏凤翊瞟了一眼,“吴老板,有心了。这东西是赵姑娘的重要之物,若是丢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多谢吴老板了,这次吴老板也帮了不少忙,在下感激不尽。” “公子客气了,奴才……” “吴老板,镇南将军已去,你不是我的奴才,也不是奴。若你实在不知该如何自称,不如就是属下吧,我拿着老将军的令牌,属下一称呼勉强还用得上。”苏凤翊打断他的话,老早就听不惯这“奴才”二字。 “听公子的,奴……属下按照公子的吩咐,联络了老将军从前的旧部,不少人都拿着老将军给的抚恤金做了买卖,如今倒也算兴旺。不过,只是几个从前的副将,至于再往下的……怕是找不到了。” 苏凤翊已然很欣喜,“这很难得了,他们还愿意听从老将军令牌的召集,我为师父在天之灵也感到欣慰,他麾下都是忠义之士。” “公子,接下来要做什么?”吴兴财眼睛发亮的问道。 这一点苏凤翊倒不是没想好,只是怕他们不愿意。这几日苏凤翊叫岑析去查尚都团到底和索戟有什么牵连,岑析办事效率很快,马上发现了一个出处有异的兵器。 其实剿匪之后,白夜早就将所有兵器收集起来,带回了铁骑卫。起初苏凤翊还觉得奇怪,待看到这遗漏下来的,才明白他的用意。 那兵器上头是东宫卫的专属标记! 苏凤翊心中不安萦绕几日,想来吴兴财等人能办这事儿。 “吴老板,我有一件事,怕是要你们查一查来龙去脉……”苏凤翊欲言又止,压低声音,“此事事关京城朝廷,我本不应将你们牵扯,但也是无奈。你们经常混迹于离洲,可能查出来尚都所用兵器是从何而来?又是谁运送给尚都的?” “公子要查的东西本不是明面上过来离洲的,要查暗处私运。不过私运的东西不止于兵器,此事怕要再多些时日。” 闻言,苏凤翊点头,“只要尽快查办便好,多谢吴老板了。” “公子客气。” 此时,京城,永安王府。 苏凤瑾如坐针毡,面色晦暗的听着索邑的话,只觉得此情此景遗产熟悉,却扎心的很。前世也是这般秉烛相谈朝中局势,为他费尽心力、筹谋打算,可到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 思及此,苏凤瑾手上力气又紧了几分,那茶盏从手上一滑,竟然飞出去落在地上…… 索邑侧首看她,“可是不舒服吗?本王见你脸色不好。” “殿下恕罪,刚刚走了神。” “无妨,近来你也委实辛苦。不过刚刚本王和石毅所说的迎接南齐世子一事,你可有兴趣?” 苏凤瑾却愣了,“南齐世子入京不是有礼部安排?” “的确是有礼部安排,但总得有人护送南齐世子一路到达京城,从南齐边界便开始由我大梁卫队负责。陛下将此事交给了本王,崔大人从旁协理,眼下崔大人病的厉害,本王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你了。” 护送南齐世子事关重大,从南齐边境一路到京城路线不短,而且有陆路有水路,想要保证安全着实不易。更何况索邑将此事交给自己,无非是想着,若是南齐世子能平安到达,那功劳自然是他的。否则自己这身份是东宫太子卫率,责任又不是他的。 “多谢王爷看重,但只怕微臣做不好这个,也无人可用。说来惭愧,东宫卫内部如今四分五裂,微臣之能也不过是暂时压制局面,但若是想要委以重任,只怕不能。” 索邑瞥了眼石毅,出声道:“那如今还有谁能做此事?” “属下无能,只想出苏公子来。” “这就为难了。” 索邑装模作样的说着,苏凤瑾心中冷笑,咬牙道:“王爷若是真的为难,微臣倒是有个主意,不知王爷可愿意?” “说来听听。” “微臣虽然无人可用,可也不至于调拨不出人手,保护南齐世子一路上京城是不够,但微臣听说白夜首领要回京献俘。离洲距离此处不远,微臣那几个没用的下属倒是可以走上一趟,换了白夜首领去迎接南齐世子,岂不是两全其美?”苏凤瑾倒是对那尚都很感兴趣。 “苏公子说的是不错,但我大梁也不是无人可用,也不至于让你们两个来回颠倒,岂不是有损朝廷颜面。” “可做这事儿的人虽不少,但真正能去的却没几个。王爷心知肚明,南齐一路路途不近,且困阻不少,将军们总不能带着军队过去,难免让南齐生疑,又显得兴师动众。而护卫队……也没几个能如铁骑卫这样万无一失啊。” 石毅听了这话,心里倒是颇为赞同,更何况那些个统领定然知道,迎接南齐世子不是个好差事,躲还来不及。 眼下能用的也就只有刚正不阿的白夜,虽然……他不是永安王的人,但不是永安王的人,和苏凤瑾是一个道理,功可以接着,过可以退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索戟旋即勾起嘴角,“苏公子果然思虑周全,此事待本王禀明陛下,到时候苏公子押送尚都进京可是大功一件,本王会请陛下封赏你。” 苏凤瑾起身施礼,“多谢王爷提拔,只是此事乃是铁骑卫的功劳,微臣不敢贸然居功。” “功劳是谁的,陛下心里有数,可封赏谁陛下心里不是也有数么。苏公子等着好消息便是!”索邑刚说完,外头有人进来凑近他耳语几句。 索邑的神色几变,吩咐道:“等会儿让他进来。” 听了这话,苏凤瑾怎会不明白,连忙起身告辞。就在她走出永安王府的时候,遇到一个披着披风的男子,帽子遮住了半张脸…… 第一百一十四章 荧惑守心又重现 苏凤瑾并未看见那人相貌,却莫名觉得熟悉,这种疑惑萦绕心头,却想不出到底是谁。待回到苏府,已经是人定时辰,却不成想竟然有个人等在自己房间。 “观久音?你怎么在这儿?”苏凤瑾有些诧异。 观久音是自己的随从,屋子在后头,平日守规矩的紧,绝不会擅自闯进自己卧房。 他蹙眉道:“刚刚有人进来,我便过来查探,还和那人交了手。” 闻言,苏凤瑾顿感心惊,连忙走到床头掀了枕头,发现那把雪月折扇还在,心里松了口气。 “可看清什么人了?” “蒙着面,夜行衣,不知是谁,但……”观久音欲言又止,瞟了苏凤瑾一眼才心虚的说道,“我认出了那人的剑法。公子,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和你说,还记得那日在郎府刺杀的会武功的女人吗?” 苏凤瑾点点头,当时观久音见到那女子的面容时,便有异样,可后来他便没再提,苏凤瑾也没说。大抵是苏凤瑾也知道观久音从前是江湖中人,而那女子武功不弱,两人有过交集也很有可能。 却见观久音单膝跪地,“当初我拜在公子门下时,曾对公子说过曾经有人叫我第九,公子可还记得?而那日的女子……名唤十七。” 终究,这一刻还是到来了吗? 片刻安静之后,苏凤瑾叹息坐下,“这次该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了吧?你的过往,你的经历,为什么又来到京城?往前我不查你,是因为你拜到我门下的时候说过,会忠心耿耿,全了这场主仆情分,可世道如今只怕是瞒不住了。” “我真的没想瞒着公子,只是那些事我以为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今日还是有人来了,或许是我给公子添麻烦了。” “麻烦总会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现在的事情难道还少吗?你既然拜到我门下,我便不会弃你不顾,这是当初我说过的。”苏凤瑾语重心长的说道。 “江湖上有个组织叫荧惑,公子可能并未听说过。但这荧惑二字定然是知晓其含义的。还有荧惑守心这种天然现象,都和这组织的名字有关。” 苏凤瑾点头,荧乃荧荧之火,是天上的一颗星,因为其行踪不定,故称“荧惑”。 而荧惑守心乃是指三颗星星连成一线的景观,只是不知这与江湖组织有什么关系? 而后,观久音继续讲述道:“这荧惑组织做的是杀手买卖,正如荧荧之火一般,可以燃烧到每一处,哪个地方都会有荧惑的人,但荧惑在三年前却像消失了一般,在大梁不见踪影。” “我就是哪个时候逃出来的,本以为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可直到年初的时候他们又出现了。” “出现来做什么?追杀你?”苏凤瑾疑惑问道。 观久音摇首,“我也不清楚,但我直到他们的标记和暗语,他们发现了我,所以我一直逃到了京城。上次我假死,骗过了他们,却未曾想他们今日又来了苏府。我实在不知自己何时漏了马脚。” 苏凤瑾听着他的话,心里头有些怪异,琢磨了半天才觉得此事不对。 她目光犀利的道:“或许他们不是来找你的,而是来找我的。观久音,那个十七已经死了,不可能有人知道你在这儿。唯一的解释应该是,与郎世华有关。” “怎会……” “怎么不会?郎世华既然能找到十七来冒充宁流芳,那必定是接受了恩琪的那次教训,而我杀了十七,郎世华虽未亲眼看到,可却心中认定了。如此说来,郎世华必定和荧惑有所牵扯,这次荧惑之人也是来找我的。” 苏凤瑾咬牙,只是不知他们是来杀自己的,还是有什么旁的? 听及此,观久音认同的点点头,“如此说来,荧惑的人又重返大梁,难道是守心出了什么问题?” “守心?” “公子有所不知,荧惑组织的核心便是“守心”。守心是荧惑最高首领,这组织的名字便是以守心为核心。”观久音神色紧张,见苏凤瑾不语,不知该不该说。 “你话说了一半,不难受吗?” 闻言,观久音无奈笑了,“我是怕说的太多,公子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传说守心一直在找一样东西,那东西对他十分重要,但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们都不是最高层的杀手。” “不是最高层的?那在你之上还有谁?”苏凤瑾感到诧异,观久音的武功已经很好,若他不算上乘,可见荧惑有多可怕。 “风、霜、雨、雪,四位直接接触守心,但没人知道风霜雨雪在哪儿,也没人见过。他们四个飘忽不定,也不常出现在荧惑。三年前荧惑在大梁的据点被摧毁后,连我们按数字排列的人都没再见过。” 见观久音神色凝重,便可见风霜雨雪四位实力不容小觑,只是守心在找东西,那此番又出现在大梁,难道是那东西在大梁出现了? 苏凤瑾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必担心,我早说了若真是来找麻烦的躲不掉。这事儿就先放放,你也小心提防着,若是有什么发现再来告诉我便是。” “公子不赶我走?”观久音抬起头,眼圈通红。 “我什么时候说赶你走了?眼下你是我唯一的保障,若是赶你走,那我岂不是白捡了个麻烦,还失了你这个人?得不偿失的买卖,我不做。” 观久音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公子。” “别谢来谢去的了,眼下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办……” 苏凤瑾压低声音交代了观久音,待他退出房间,苏凤瑾这才察觉自己手里还拿着雪月扇,想起那日索戟让自己画扇面之时,那目光里的欢喜,心头又闷了起来。 次日,还未等苏凤瑾出门,皓月行便让观久宁过来传话,苏凤瑾更衣后连忙出了大门将他带到一旁。 “你怎么过来了?”苏凤瑾并不曾和外头说过皓月行的事,观久宁经常出入皓月行,若是被旁人瞧见,只怕是会怀疑苏凤瑾和皓月行的关系。 少年清澈脸上满是急切,“今日宁姐姐得知了重要的事情,她一时之间抽不开身,所以才让我来告诉公子。” 苏凤瑾心中疑惑,宁流芳即便有要紧的事儿,可还有乔厌亭呢,怎么的也不至于让观久宁过来。 “到底是什么消息?” 第一百一十五章 舍弃身世寻归处 观久宁凑近苏凤瑾耳语几句,苏凤瑾顿时脸色大变,“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宁姐姐是从董府的大少爷董文著口中打听到的,那董文著是偷听了董世杰和韦氏的谈话。宁姐姐说这样传达,公子您肯定明白。宁姐姐还说,董家和永安王的关系公子您知晓,必不会有假。” 苏凤瑾听的心惊,此时与索邑有关已经是不争事实,董世杰知道了这事儿,但也不会和董文著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说,但若是董文著偷听到的,那便假不了。 苏凤瑾揉了揉观久宁的头发,“行,我知道了,你自己回去,小心些。” 可观久宁仍站着没动,看着苏凤瑾上了马。 “还有什么事?” 观久宁凑上前来,小声道:“公子,宁姐姐怕是有麻烦了。” 听了观久宁的话,苏凤瑾直接让他回去,自己策马去了郎府。 耳边的风吹过,撩起发丝,苏凤瑾的心也跟着乱了。这么大的事情,竟还叫观久宁瞒着自己,宁流芳是傻了不成? 郎府。 苏凤瑾果真在门口看到了躲起来的乔厌亭,想必是看见了宁流芳被抓来,在此守候,以备及时出手。苏凤瑾暗中朝着乔厌亭摇摇头,她既然来了,便不想用非常手段。 郎世华早在前厅候着,见苏凤瑾来了,冷笑的垂下眼帘,根本没搭理。 苏凤瑾也不是个好脾气的,“郎大人真是不听劝啊,上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郎大人难道不长记性,竟然又把宁小姐带回来了。” 今日宁流芳和观久宁一起出来给自己报信,可到了半路却遇到郎府的人,硬生生的把宁流芳捉了回去。 “苏卫率,这是我的家事,你管的也太宽了吧?之前你将我外甥女带走,我可没说什么,现在你又来要人,难不成你是看上我的外甥女了?”郎世华不屑的冷哼道。 “好啊,郎大人连面上的事儿都不讲究了,那索性咱们撕破脸来谈谈。我苏凤翊说过,你郎世华找一个人代替宁流芳,我便杀一个,你找了两个,我便杀一双。此事,此言,我可有假?” 见郎世华不语,苏凤瑾又道:“我今日依旧告诉你,若你敢关着宁流芳一日,我便进宫去秉明陛下,到时候我会说你郎世华隐瞒宁流芳身世,对宁流芳打骂虐待,顺便抖露一下你当年是怎样对她母亲的。还请你好好想想,陛下会怎么办?” 郎世华脸色一冷,“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陛下不会信你。” 苏凤瑾逼上前一步,“陛下不信我,也不会信你,但会不会信宁流芳呢?郎大人不妨猜猜,宁流芳到底会向着你说,还是向着我说?”见郎世华眼底犹豫,苏凤瑾压低声音又继续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郎大人,宁流芳的身世你比我清楚,她到底是不是……陛下血脉!”苏凤瑾眯起眼睛,厉声道。 郎世华的手一抖,“你上次也只是猜测,谁能证明?” “没错,谁也不能证明,当年令妹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太短,无法估量宁流芳的准确身份,但若有朝一日发现,她真的是陛下血脉,而你又将她嫁给了永安王……”苏凤瑾笑容充满威胁,又逼近他一步,气势威压,“郎大人可就是大梁的千古罪人了!” 接下来苏凤瑾并未说话,她的背后已经冒出冷汗,郎世华思量半晌,叹了口气有所松动。 郎世华跌坐在椅子上,“苏凤翊,我可以放了宁流芳,并且答应你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找她,只当做没有她这个人。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答应!” “我还没说是什么。” “不过是再找个人代替宁流芳,成全你攀附永安王的心思罢了。只要你遵守诺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情,也不会再下杀手。” 待宁流芳从郎府出来,苏凤瑾一把将她拉上马背,策马离去。两人并没有回皓月行,而是来到了京郊外的僻静处。 “公子带我来这干什么?”宁流芳疑惑道。 苏凤瑾下马端详她半晌,这才恭恭敬敬的施礼。 “公子!”宁流芳连忙扶着她的手臂,“公子为何如此?今日又是公子救我,理应是我谢公子才对。” 苏凤瑾苦涩一笑,“并非是谢,而是道歉。流芳,上次你问我,到底和郎世华说了什么,他才没找你,当时我没告诉你,但今日恐怕是非说不可了。” 宁流芳意识到了什么般,神色凝重的说道:“公子说就是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怪罪公子。” “流芳,上次和今日,我对郎世华说的都只有一个理由,你的身世!若是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陛下血脉,是大梁的公主,是陛下遗落在民间的掌上明珠。” “什么?”宁流芳眸光似水。她也不是未曾想过,但却是想也不敢想,她母亲浪氏也的确得侍梁惠帝,一招有孕也未可知,但她毕竟姓宁。 而且,她没想过踏入那宫墙,更害怕卷入那纷争。 “今日我答应了郎世华,不论他找谁顶替你,我都不会再出手阻拦。如此一来,宁流芳这个身份,以后怕只是皓月行的宁流芳了。你不再是郎府的表小姐,也彻底与梁惠帝无关,我阻止了你成为公主的可能。”苏凤瑾负手而立,风吹起衣摆,带着落寞的姿势。 她叹气道:“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带你入宫。” 草尖上的风吹过两人,吹进旁边的林子里。半晌没说话的宁流芳突然大笑起来,从眼角流出泪水。 待平静了后,宁流芳的眼神更加决绝。 她跪拜苏凤瑾,“公子,流芳命途多舛,自幼飘零,长大后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行行事事皆小心。流芳不在乎是不是公主,只想有个归处。” 再抬头时,宁流芳已泪流满面,咬牙道:“从今以后,我只是皓月行的宁流芳,是你门下之人,这世间再无郎府宁流芳!还请公子承诺当初承诺了观久音的,不舍不弃!” 苏凤瑾伸手扶了扶她的头顶,怅然道:“你们为我奔波筹谋,为我披荆斩棘,我怎会狠心将你们舍弃?在我眼里,你们不是可弃的棋子,也不是能舍的卒子,你们是我的朋友战友,兄弟姐妹。这些人聚在一起,不过都是想有个归处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头行动查真相 苏凤瑾带着宁流芳从皓月行后头回去,此时人尚且不多,观久音正在后院交观久宁练剑,见两人回来都松了口气。观久宁连忙跑到宁流芳身边,清澈的眼神仿佛在询问她好不好。 “你不必担心,我既然都把你的宁姐姐带回来了,自然没事。”苏凤瑾安慰道。 观久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是不信公子,我只是……” “只是担心大坏蛋欺负宁姐姐是吧?”苏凤瑾打趣摸了摸他的脑袋。 “公子,你的手怎么这么烫?”观久宁诧异一下。 苏凤瑾连忙拿开,又若无其事对观久音道:“去把乔大哥也叫过来,我有事和你们商量。” 几人凑在一起,苏凤瑾这才开了口,“离洲的事儿既然是宁流芳得到的消息,想必乔大哥已经知道了。此番太子殿下被关押,皆是因为离洲发现尚都团所用兵器皆与太子有关,但太子麾下能聚集这么多兵器的,只怕只有东宫卫。” 苏凤瑾心里实在对不住索戟。 宁流芳蹙眉,“朝廷禁止私运兵器,所出之物皆能查到来龙去脉。若真是东宫卫的,自然可以从朝中查出源头,顺藤摸瓜,看看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真能找出来的话,太子殿下自然能洗脱罪名。” “不错,只是此事既然这般隐秘,想来朝中查不出什么。还是要靠皓月行多多打探,是不是有什么线索。我一会边去东宫卫查查,到底哪个批次和朝廷记录的对不上,然后再告诉你。”苏凤瑾停顿一下,又想起什么,瞟了观久音一眼。 观久音低垂下头,心里明白她的担忧,“公子,不如还是让我去郎府吧。” 既然荧惑的十七最初是在郎府发现,那郎府必定和荧惑有所牵扯,苏凤瑾想着是不是能从郎府知道些什么。 若是放在平时,郎府即便闹出花来,苏凤瑾也不屑一顾,可眼下荧惑的人去了自己的卧房,这就让她不得不注意起他们的动机…… 苏凤瑾干脆开口,“乔大哥,你去。” 乔厌亭没问为什么,直接答应,“看着郎府是不是要再找人代替宁姑娘?” 说到这里,宁流芳淡然的说道:“公子已经答应不再干涉郎世华攀附永安王这门亲事,从此我也只是皓月行的宁流芳了。” “此事无关流芳,倒是和一个江湖组织有关。乔大哥,可听说过荧惑?” “荧惑守心?” 闻言,乔厌亭的脸色大变。 “我从前……是荧惑的人。”观久音终究没忍住,说了出来。 苏凤瑾笑道:“可你现在是我的人,想那么多做什么?这里没人觉得是你惹了麻烦,我们既然在一条船上,不就是同舟共济么。” “说的不错。”宁流芳笑着应和,这个她第一个赞同。 “我早就想会会荧惑的人,公子放心,最近我会看着郎府。”乔厌亭也笑了笑。 随后,只听苏凤瑾又道:“永安王的安排,我近日可能会出京城一趟,在我回来之前,除非必要,否则别闹出动静,别伤了自己。等我回来,再行商议。” “公子放心……” 苏凤瑾离了皓月行直奔东宫卫衙,东宫卫衙里头十分安静,除了按例值守巡查人以外,都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堆儿。 “卫率,你来啦!”方寸跑过来,脸上还带着前日打架的伤。 “你的伤看着好些了。” “卫率,属下给你添麻烦了。常延平那日便带着人回了九大营,东宫卫衙里的人都在呢。” 苏凤瑾知道常延平心中不爽,“屠安呢?” “屠老大……他也在九大营呢。” 如此一说,苏凤瑾便明白了方寸的意思,屠安想来也是对自己投靠永安王的事情怄气,跟着常延平回了九大营。 “方寸,平日里你虽默不作声,但却是最洞察人心,行事稳妥的。如今我有一档子事儿,是必须要查清楚的,而且非你不可。” 方寸见她没受屠安的影响,连忙问道:“卫率说的是什么事?属下一定尽力。” 苏凤瑾压低声音,“不是尽力,而是必须。此事有关东宫,若你能查清楚,那便是立了大功。” 一听这话,方寸顿时喜上眉梢,“我就说卫率不是那样的人,怎可能弃东宫不顾?” “你别声张,这事也需要暗中查了才是。我记得你记账颇有水准,朝廷若是拨给九大营什么东西,必先经过东宫卫衙,那你可知道这几年朝廷拨过什么兵器?” “卫率莫不是耍我?咱们东宫卫虽说号称九大营,可照京城三大营比差远了,还不如人家一个营。工部拨发兵器都是可着三大营,东宫卫这兵器可都是七年前的老货了。” 见他有些恼火,苏凤瑾却蹙眉,“若我记得不错,三年前朝廷练兵,可是制造了一大批兵器,怎会没有东宫卫的?” 方寸眸光转动,思忖片刻,“三年前那事儿属下也记得,当时属下还禀报过工部,工部虽然批了,可却没有后话了。” “你可还记得批文在何处?” “那批文没到东宫卫衙,直接去九大营了。” 拿了批文才能领取兵器,也能运送兵器,既然这批文下来了,断没有不去要兵器的道理。若是那批文不在东宫卫衙,那问题一定是出在九大营了! “走,咱们去九大营!” “卫率等等。”方寸连忙阻止,“属下敢问,卫率可是要查那档子事儿?” “自然。” “卫率莫急,这批文到了九大营,卫率是怀疑有人领了批文却没去领取兵器,贻误了东宫卫的事儿?若是如此,那九大营的账目一向混乱,办事的人若是抵赖,卫率岂不是白跑一趟?” 方寸分析的不错,但却不只是贻误事情这么简单,或许还私藏了,运走了也难说。 苏凤瑾看着方寸笑道:“夸你小心谨慎,行事稳妥果真没错。你的意思是让我先去工部,把领取的事儿落实了?再去东宫卫兴师问罪?” “正是这个道理!” 苏凤瑾带着方寸到了工部衙,再一次到这还真是别样感觉,兴许是大闹过一场,工部里头不少人认得她。苏凤瑾进到里头,便有不少眼尖的连忙躲了。 更有甚者,连手中的卷折都掉在地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年前守陵公主 有个年纪大些的郎中兴许是腿脚也不利索,跑是跑不掉了,颤颤巍巍的过来,“卫率这次来是为着什么事?” 苏凤瑾略有些尴尬,“本卫想查查东宫卫的兵器打造记录。” 这郎中连忙将苏凤瑾引进去,“下官并非不想给卫率查,只是这兵器之事事关重大,都在侍郎手里掌管着,眼下正有贵客和侍郎商议要事,下官就带卫率到这里了。” 贵客? 苏凤瑾有些纳闷,身后的方寸连忙戳了下她的手臂。 “苏公子!” 苏凤瑾只觉腿软,朝着那女子施礼,“微臣见过公主。” 这一朝公主,可不正是贵客么! 索曦小鸟一般的扑过来,“苏公子,你怎么也来这儿了?是不是有事?你说是什么事情,包在我身上,一准儿全都能给你办妥。” “公主,微臣来是有要事找侍郎大人,实在不需要公主做什么。”苏凤瑾婉拒着。 新晋工部侍郎赫岩连忙过来,兴许是知道他的前任季秋与苏凤瑾的风波,是片刻也不敢耽误,生怕惹火烧身。 “卫率大人安好,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还请侍郎大人帮我查查东宫卫近年来的兵器锻造情况,本卫也好回去统计处理,营中事务繁杂没规矩。也只能麻烦十郎大人了。” 方寸得了苏凤瑾眼色,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还请侍郎大人帮忙,要不我这小小统计只怕要被卫率大人责罚了。是属下惫懒,竟丢了记录的册子。” “这个……”赫岩略显为难。 索曦蹙眉娇斥道:“怎么?这么点事你也做不好?本公主可还在呢,若是你连这也查不出,是怎么管理工部的,小心我去父皇那告你。” “公主勿怪,这近年的兵器锻造和拨发从前的确是由侍郎掌管,可自打季秋大人去了后,尚书大人下了令,不得翻阅。”赫岩干笑两声。 “原来是这样啊……”苏凤瑾故作失望的模样。 可索曦却不答应,娇蛮道:“尚书难道还比本公主的话管用吗?苏公子要什么便去拿,小心本公主连你们尚书一起告。” 赫岩为难片刻,见索曦坚持,苏凤瑾也未走,笑吟吟的看着他。赫岩只得擦了额头上的汗,回去查找…… 苏凤瑾翻看着册子,一旁的索曦只盯着她不动,心中着实不自在。 她放下册子,“公主,微臣正在办差,您在身侧,微臣唯恐照顾不周,实在不能心安。要不您先回去?改日微臣再登门拜谢。” “谢什么谢啊?本公主不用你谢,还要谢你呢!”索曦笑眯眯的撑着下巴,“你尽管看你的,本公主来这也是有事,咱们各办各的差。” “公主有什么事?” “你终于对本公主的事情感兴趣啦?我瞧瞧告诉你,这次我从皇陵回来,父皇想要给我重新修建公主府,所以本公主需要来工部看看他们的图纸啊。” 苏凤瑾了然点头,索曦的生母地位不高,但梁惠帝的女儿却只有这么一个,三年前索曦的生母仙逝,梁惠帝为了安慰女儿这才特意追封了她母妃,索曦便去皇陵守孝了三年。如今刚刚回朝便有如此恩宠,可见在梁惠帝心里头的地位不低。 想到这里,苏凤瑾又想起索戟,这公主王爷梁惠帝待哪个都还算不错,怎么就偏偏是东宫太子不受待见呢? “苏公子,你想什么呢?”索曦眨眨眼,十分可爱。 苏凤瑾回神,随意编了句,“微臣只是在想,公主在皇陵三年清苦,如今回朝想必陛下一定十分欢喜。” 索曦羞涩的笑着,“自然欢喜,不只是父皇,哥哥们带我也很好啊。尤其是太子哥哥,我之前走的时候他就舍不得,又怕我在路上出什么变故,特意让你们东宫卫护送我的呢。哦,对了,那个时候你还不是卫率呢,想来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苏凤瑾疑惑,索曦去皇陵的事情朝中是知情的,苏凤瑾也听说过。 “不知道本公主路上还遭遇劫匪,抢了本公主的东西呢!” 苏凤瑾点头,却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她诧异的看着索曦,“公主说的是三年前?公主由东宫卫护送,被劫匪抢走了东西?” 索曦不知她为何突然紧张,心里头竟然有些喜悦,莫不是担心自己吧? “是啊,父皇当时都担心死了,特意下旨要全力追查,不可放过蛛丝马迹。”索曦叹气,“幸好是这样,我那些东西才没丢,那可都是我母妃留给我的。” 接下来索曦说的话,苏凤瑾却没怎么听进去,她手指紧紧地捏着册子,似乎已经想到了三年前的一个关窍! 苏凤瑾带着方寸直接回了九大营,常延平态度十分冷淡,苏凤瑾暂时没空理会。她环视一下帐中的人,都算是老实本分的,本也不多。 屠安,常延平,傅晨,再加上刚刚和自己回来的方寸。 “左卫率,本卫这次来是为了三年前的一桩事。三年前工部曾经为东宫卫锻造过一批兵器,数目和样式全都记录在册,本卫想知道如今这九大营所用的兵器全都老旧不堪,绝不像是三年前的东西,那三年前那批在哪?”苏凤瑾开门见山。 常延平虽心里有气,可绝不是在鸡毛蒜皮些小事上为难的人。 “都在九大营的库房里头,不过那批兵器也不算新,更说不上好。还不如用当时的旧兵器,所以都存起来了。” 苏凤瑾秀眉微蹙,“九大营当真得了这批兵器?” 闻言,常延平嗤笑道:“难道卫率心中,属下还是窝藏的人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卫率若是不信,属下带卫率去看便是了。” 苏凤瑾并非不信常延平,只是这事出乎自己的预料,她若是不亲眼看见,总觉得不踏实。 “就是这些了,数目、种类都在册子上,一样不差。”管库房的老兵引人进来。 方寸拿起一把刀来递给苏凤瑾,“卫率,这上头有批次和记号。看来的确是了。” 拿着那把刀,苏凤瑾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批次和记号不假,可是……她心底叹了口气,若是九大营真的接到了这批兵器,那离洲尚都团的兵器又是哪里来的呢? 苏凤瑾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听到身后的老兵搬动兵器。 见状,傅晨赶紧上前帮忙,“老伯,您岁数大了,我来帮您搬吧!” “没事,我虽年纪大了,可这几把刀轻着呢……” 苏凤瑾猛地回身,“老伯,你再说一次!”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偷天换日之假货 老伯愣在原地,手中的箱子掉落在地上,“卫、卫率,我可是说错了什么?你可千万别赶我走啊,我这么大岁数没有去处,我对这兵器库甚为熟悉,兵器库离不开我啊!” 老伯以为苏凤瑾也要革除他,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苏凤瑾无奈,不知这革除到底让多少人慌了心,还是要早早解决才好。 “老伯,我没那个意思,你快起来。”苏凤瑾连忙将他拉起来,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姓郑,十多岁便开始看着兵器库,几十年了。” 苏凤瑾感叹问道:“郑老伯,这么多年,你对兵器一定很熟悉,刚刚你说这刀轻得很?” “是啊,前几年我搬这一箱子尚且力不足,也不知怎么的,这年纪大了,力气倒是长了不少。”郑老伯语气颇为得意。 苏凤瑾蹙眉盯着手中的刀,众人看着她不知她的想法。 “卫率,可是有什么问题?” “屠安,你来和我过几招。” 屠安蹙眉不解,但仍旧照做,拔刀砍向苏凤瑾。苏凤瑾回手便用那把兵刀挡了,。 啪! 苏凤瑾只觉震的手臂发麻,踉跄着后退两步。 见状,方寸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惊得说不出话来。 常延平捏紧拳头,惊讶道:“这刀竟然断了?” “卫率,你没伤到吧?我那一刀力气可不小啊!”屠安愣了,赶紧担忧的问道。 苏凤瑾冷笑,将手中的残刀一把扔掉。 “看来这批军备质量可不怎么样啊,这问题出在这儿了。左卫率,三年前你已经调入九大营了?若是我没记错,你是元惠三十四年从漠北调来。” “回禀卫率,属下的确是元惠三十四年调入京城三大营,若是按时间算的话,三年前这批军备拨发下来的时候,属下……属下已经调过来了。”常延平知道自己难辞其咎,竟然疏忽了,面上有些难堪。 “这么说来,这批军备器械有问题?工部怎么能拨发?”屠安怒火中烧,“早知道老子就应该当场给他送回去。” 一旁的方寸立时蹙眉,“你别激动,倒不一定是工部的事儿,这在军备兵器上偷工减料,可不是工部敢干的,只怕是另有隐情。” 苏凤瑾又让人查了其他箱子,不管是什么兵器,都是凑数的。心中的谜团更是难解,到底是谁送了这些滥竽充数的东西,而那些真正拨给九大营的军备又去哪了? “郑老伯,你看着兵器库这么多年了,这回你可是要立大功了。”苏凤瑾笑道。 闻言,郑老伯疑惑的看看左右人,“卫率,这是何意啊?” “好生看着这批军备,谁敢拿走一件,格杀勿论!” “是!” 回到营帐之中,苏凤瑾才平息心绪,“常延平,去查查这批军备入库的日子,和工部拨发的日子仔细核对,看看中间查了多久,可是及时送来的?负责接送的又是谁,途中可有什么变故。” “卫率,这个不用查,属下记得清楚。因为当时大家还都很高兴给咱们九大营拨发了这批军备,所以心里一直盼着,工部拨发的当日咱们就去清点了回来。” 苏凤瑾眼眸微转,这么说来,是早有人知道了要拨发这批军备的消息,然后偷偷定制了这批水货,以次充好,瞒天过海? “卫率,是不是……九大营里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说呢?” 见苏凤瑾斜睨着他,常延平连忙单膝跪地,“卫率,是属下失职。” 见此情景,其他几个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常延平和苏凤瑾两人在营帐里。 苏凤瑾叹了口气,“常延平,当初陛下刚刚要封我的时候,本打算是封左卫率,殿下替我秋来了这太子卫率之职。若是我真成了左卫率,那陛下势必对你另有打算,可这打算只怕不会比左卫率更好。是吧?” “属下不敢揣测。” “你倒是谨慎,那不妨我今日便告诉你。陛下会罢免你的左卫率之职,待到那时你可过得去?”苏凤瑾见他不回,垂下眼帘。 沉默片刻又说道:“当初你从漠北调入京城三大营,那可比东宫卫的九大营好多了。虽说做了个左卫率,但还不是掉入一堆烂泥里。漠北军虽然辛苦,可却是支无往不胜的虎狼之师。我就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竟然让你这只孤狼在东宫卫安安静静了三年?” “卫率,是我自己不争气,怪不得旁人。在京城三大营那几个月,性子早就磨光了。” “哼,你倒是好借口。以为本卫没打听过你?实话告诉你,本卫既然敢用你,便知道你的身家底细。你与漠北那敌国女子相知相许,可终究是殊途,所以你想离开漠北军,和那女子不问世事。”苏凤瑾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和常延平对视。 常延平眼圈通红,像一只真正漠北的独狼。苏凤瑾记得索戟曾经说过,独狼是最凶猛的,视死如归。 “卫率,我没想过叛国,濛绮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我只是想带着她远走天涯,到哪过日子都好。可是、可是他们不让我走……” 苏凤瑾盯着他流下男儿泪的模样,心中不禁惋惜,“擦擦吧。” 接过苏凤瑾递过来的帕子,常延平捏在手里却没去擦泪,“漠北将军想要偷偷放了我,当做不知情,可没想到当时跟随漠北将军的韦德臣急于立威,竟然将我和濛绮抓了回来。濛绮为了保护我,说是她骗了我,引诱我……” “濛绮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苏凤瑾感慨道。 “可老天爷不放过她,濛绮被韦德臣杀了。随后我因在漠北军待不下去,便被调入了京城三大营,那里不知是谁打听到了这事儿,欺我,辱我,我忍不住和他们打了起来。” 苏凤瑾冷哼一声,“打的好!” “卫率……” “自己真爱之人都未能保全,若是连她身后名都未保护好,那还活着做什么?” 常延平听了这话,破涕为笑,“东宫卫到底是太子亲卫,东宫与永安王在朝中不睦,一决胜负是迟早之事,所以我便在东宫卫韬光养晦,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够借东宫之力,倾覆韦氏,杀了韦德臣。” “所以你听说我参奏太子,有意投靠永安王,便觉得心灰意冷,情绪激动,是吧?” “是。”常延平有些愧疚的低下头,“但现在看来……不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如骄阳一般的人 苏凤瑾看着他决然目光,笑着站起身负手而立,知道他心中所想,便知道此人到底能不能靠得住。眼下她正是用人之际,能得常延平真心,苏凤瑾欣慰许多。 “你起来吧!跪着痛哭流涕的样子也不怎么好看。” 听她打趣,常延平忍不住笑道:“卫率,是属下太过激动了,没能好好想想前因后果,辜负了卫率信任。” 苏凤瑾拍拍他肩膀,“现在认识到也不算太晚,眼下有桩事情需要你做。从营中备选出百十来号人,近日或许要出京城一趟。此事事关东宫安危,十分要紧,切记要选稳妥精干之人。” “是,不过请问卫率,到底是什么事?” “押送尚都团的匪徒入京。” “属下不得不提醒卫率一句,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办好了是抢了铁骑卫的功劳,有辱东宫卫名声,干不好……” “我何尝不知?只是这差事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去做就是。”苏凤瑾也是沉闷,随即想起一事来,“对了,去工部领取兵器的人到底是谁?” 常延平眸光转动,“郭玉和吕化冰!” 宗人府。 入了夜,风凉了些许,索戟不由得皱紧眉头,却懒得说话。有人进来将窗子关了,又到床榻前看着索戟,冰凉如玉的手指探了探他的额头,索戟觉得很舒适。 “冯宿?”索戟闭着眼问。 冯宿跪在床榻前头,“是奴才,殿下又烧起来了,这几日夜里总是烧的厉害,殿下不如请太医过来吧。” 索戟眉头紧锁,“身上有着伤呢,发热也是正常的,请太医有什么用。” “那也不能就这么熬着呀,奴才担心的厉害。”冯宿起身将帕子浸湿放在索戟额头上降温。 索戟这几日伤口一直不好,身子也越发虚弱。冯宿不免有些担忧,想要请太医,索戟却坚持不肯。 而索戟昏昏沉沉的清醒一阵,昏睡一阵,想起一件事来。这几日冯宿似乎总是夜里才过来,白日却变成旁人。 “冯宿,你是当夜值的?” 闻言,冯宿笑道:“哪有全都当夜值的?前几日家里头有琐事,白日便回去了。见殿下夜夜发热,奴才又特意换了夜值,照顾殿下。” 索戟勾起嘴角,仍旧闭着眼,“你有心了。” 两人一阵沉默,索戟只觉得浑身没力气,想说话却张不开嘴。这宗人府安静的可怕,原来索戟是喜欢安静的,可不知为什么,在这里住久了却觉得孤单的很。 或许是因为自己被陛下遗忘,或者是他如今身处窘境,又或者……是有人背叛了他吧! “冯宿,你说两句话吧,本宫想听。” 冯宿又将帕子换了,“殿下,外头的凌霄花又开好了,攀着墙壁又长了一大截,红红火火的,那劲头倒像太阳似的,让人看着心里发暖。上次殿下不是想看凌霄花吗?等到您好些了,奴才便扶着您出去看,那时候肯定开得更好。” 索戟勾起嘴角,他喜欢听冯宿说话,大多内侍声音虽然念声细语的,可多掺杂着些别扭。冯宿却不同,声音很是柔和,像是江南春雨淅淅沥沥的,还有点耳熟,像极了某人。 他微笑闭着眼,似是在回忆美好,“本宫也见过一个跟骄阳似的人,那日本宫见他射箭,好生厉害,阳光照着他的脸温润又夺目,可谓是风华无限。有些人,注定活的灿烂,让人一眼望着,就觉得明亮……” 冯宿正在投帕子的手顿了一下,半晌才撩起水花。 “冯宿。” “殿下,奴才在呢。”冯宿凑近索戟跟前。 “本宫……” “殿下说什么?奴才听不到。” “凤……” 冯宿大惊失色的喊道:“殿下!殿下!” 索戟竟然晕了过去,冯宿连忙跑出去叫人请太医,回来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榻边上,索戟这情况不太对劲! 待太医来了仔细检查,神色一直凝重。转身对着宗仁令跪下,“宗仁令,下官无能,瞧着太子这样子不太对。下官尚且不敢确定,不如叫章太医来一趟吧?” 索戟安危岂是能随意对待的?即便是在宗人府,索戟也是东宫太子,一国储副。如今竟然病倒了,宗仁令心中又恼火又担忧。 “还不快去!” 叫人快马加鞭请了章梦台来,章梦台和那太医沟通过后,直接用银针刺了索戟的手指,滴出血来,用碟子接了。 章梦台深吸了口气,“还请问宗仁令,这几日太子殿下是什么人在侍奉?可有什么特殊饮食?” “不曾特殊,宗人府是什么地方,难道还能变着花样大鱼大肉么?”宗仁令眸光转动看向冯宿。 后者立刻跪在地上,“这几日是奴才夜里在伺候,白日便是旁人了。” “殿下夜里,可有什么异样?” 章梦台问的仔细,冯宿也不敢含糊,“殿下夜夜高热不退,昏昏沉沉,像是提不起来力气,白日里却还算不错,只是伤口迟迟不愈合。” 宗仁令见章梦台半晌不说话,急切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里头环境差,殿下着了风寒?” “若是着了风寒而已,又怎用得着下官前来?宗仁令,请看这碟子,此乃试毒银,如今已经发黑了。太子殿下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中了毒!” 中毒? 众人惊愕,冯宿也在其中。 “怎么会?到底是谁干的?宗人府里头,竟然会出这样的事儿,这让本王如何跟陛下交代!”宗仁令咬牙切齿,下令去把白日伺候的人带来处置。 宗仁令转头看向冯宿,“你……你也逃不了干系!” 一听这话,冯宿跌坐在地看向床榻上的索戟,“奴才什么也没做,宗仁令若是真的查出什么来,奴才听凭处置就是了,只是如今殿下要紧。” 章梦台蹙眉瞟了那冯宿一眼,“我问你,殿下这几日可是觉得双目不适?” 冯宿摇摇头,却又像是想起什么,点点头道:“殿下总是闭着眼睛的,奴才以为是没有力气。” 此时,侍卫已经回来,将一干人等全都抓了过来。其中还有白日里伺候的那内侍。 “宗仁令,已经都查过了,这几日饭菜饮食都一切如常,也是宗人府多少年的老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 章梦台叹了口气,“宗仁令,看来这问题出在殿下涂抹伤口的药上!” 第一百二十章 内侍发现下毒人 索戟的伤口按理说本应该会好转,可却迟迟连愈合都不能。每日涂药,夜夜发热,本就清瘦的人又瘦了一圈。章梦台将伤口上残留的药膏刮下来些,仔细检查,确定是这药膏里头有毒。 他将伤口用烈酒擦拭,再重新涂药。索戟的眉头紧锁,似乎被烈酒灼的伤口疼,竟有些要醒过来的样子。 冯宿跪在一旁盯着索戟,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一旁的宗仁令目光阴冷,“去把殿下涂的药拿过来。” “回、回宗仁令,殿下的药已经用完了。”那白日伺候的奴才福泉颤抖。 “用完了?恰好今日就用完了?”宗仁令冷哼一声,上前一脚踢在福泉胸口,“你倒是当差当的谨慎,太子殿下的要用完了你都敢不报,那你明日是要太子殿下等着你现取回来不成?” “宗仁令息怒,是奴才伺候不周。” “去他房里搜,本王就不信还有这么巧的事儿!” 福泉低垂着头不敢出声,眼睛却来回转动,似乎是怕的厉害。 冯宿瞟了他一眼,却觉得有些异样。索戟晚上并不涂药,只有白日里才涂,所以涂药的都是福泉。 此时去搜查的侍卫回来,“回禀宗仁令,房间里没搜到。” “不可能!” 别说宗仁令,就是冯宿也不信,除非是福泉提前知道,所以悄悄处理掉了。冯宿瞥过福泉的一瞬,眸光落在他手上。 “宗仁令,奴才请求去福泉院子里查,挖地三尺。”冯宿跪求着说道。 “你又跟着闹腾什么?你以为就没你的事儿了?” 福泉立刻喊道:“宗仁令,奴才尽心尽力侍奉太子殿下的,奴才在宗人府都多少年了,从来没出过差错。一定是这冯宿,他刚来没些日子,定是他下的毒。太子殿下夜里昏昏沉沉,说不定就是他偷偷涂了带毒的药也未可知啊!” “福泉!你不用血口喷人,若是在你的院子里找到药瓶,真相自然大白。”冯宿一脸肯定。 宗仁令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这可是关乎索戟安危的大事,如今太医院都知道了,明日若是不查清楚,如何去千盛殿请罪? 侍卫不一会儿便在一个花盆里找到了药瓶,那花盆里的土刚刚翻过,松动的很。 “福泉,这次你无话可说了吧?你的指甲缝里可还藏着泥呢!近身侍奉殿下的人,怎可能这般不洁净?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你刚刚听说了消息,情急之下将药瓶埋入土中。” “宗仁令,不是奴才,是冯宿他陷害奴才。” 福泉抓着宗仁令的衣摆哭求,可宗仁令却一脚踢开他,“世道如今你还颠倒是非,本王岂是糊涂之人?拉下去好生审问,到底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 一听这话,福泉立刻慌了神,瞪大眼睛四下看,突然起身猛地朝着墙壁跑去…… “拦着他!”冯宿大喊一声,却没能阻止。 墙壁上多出一块血迹,像是外头火红的凌霄花。福泉,一头撞死了! 章梦台将药方开了,重新又派人送来,叮嘱了些细节。折腾了不知多久,东方泛白。 “宗仁令,太子殿下这毒,发现的不算太晚,虽是伤了些身子,但若是及时服药清除毒素,也不碍事。另外……”章梦台蹙眉,凑近宗仁令压低声音,“殿下的眼睛应该是受到毒素的影响,视物模糊。” 什么?宗仁令惊愕的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索戟,紧张的捏紧拳头。堂堂东宫,若是眼睛出了问题,那岂不是…… “不过宗仁令也莫要担忧,依照下官看,痊愈不是什么问题,只需要每日敷药于双目,一月便也差不多了。” 宗仁令点点头,又抓住章梦台的手腕嘱咐,“这事儿非同小可,你若是有把握治好,可千万别说出去,就当做只是中毒,没有双眼什么事儿。知道了吗?” “宗仁令放心,孰轻孰重,下官明白。” 又过了几日,苏凤瑾接到大哥苏凤翊的来信,得知苏凤翊已经派人去查能私运兵器到离洲的路线及人马,大概也查到了三年前的旧事。苏凤瑾这才安心了些,不愧是亲兄妹,两人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苏凤瑾写了回信,又将京城的情况和东宫卫的线索告诉他,希望能快快了结这桩糟心的案子。 “这几日属下都盯着吕化冰,若有什么异常定会随时报告卫率。”常延平禀报道。 “吕化冰为人狡诈,只怕没那么容易露出狐狸尾巴。三年前索曦公主去皇陵守墓的途中遭遇劫匪,被劫持的东西也是吕化冰找回来的吧?为了这事儿他还得了赏赐,我猜就是那个时候偷天换日的。你仔细这些,都把证据固定了。” “卫率放心,只是卫率脸色似乎不大好,又如此疲惫……” “无碍,只是昨夜没睡好。”苏凤瑾又交代了些许事儿,走到外头见那些革除的老兵跟着屠安刚刚从田地里回来,裤腿上还沾着泥土。 “卫率!” 一众人行了礼,各个笑呵呵的。 苏凤瑾笑道:“你们倒是种地上瘾,怎么没见你们喊累?这日头可毒着呢。” 屠安哈哈笑了,果真看了太阳,“是吗?属下倒是没觉得,多少年没干农活了,如今倒是满身的劲儿。周围的百姓可都称赞咱们东宫卫呢,省了不少力气。” “你们去给人家当老黄牛,可不是要称赞的么。”苏凤瑾打趣几句,众人散了,她单独叫了屠安到一边。 “卫率是有什么吩咐?” “本卫只是想问你,你瞧着这些人种地如何?可是个正经的好手吗?” 屠安挠挠头笑了,“卫率可真是瞧不起人,这些人里头大多都是农户出身,除草施肥样样都是庄稼人的架子,熟悉着呢。” 了然的点点头,苏凤瑾又问道:“那你见大家的情绪可都还好?有没有不乐意干这个的?” “都是自愿去帮着周围百姓的,哪有不乐意的。卫率问这个干什么?” 苏凤瑾笑了,翻身上马,“你们若是喜欢,本卫让你们种个够!” 第一百二十一章 需出门一段时日 入夜,永安王府。 索邑端详苏凤瑾一阵,“苏公子最近很忙啊?瞧着脸色不好,难道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人都憔悴了。” “王爷多虑了,微臣最近睡不熟。”苏凤瑾不屑,心道索邑还真是难得细心。 “本王这有安身的药,一会儿苏公子拿些回去吧。哦,说道这个,本王又想起一件事来,苏公子还不知道吧?今日宗仁令去千盛殿请罪了,说有人谋害东宫殿下,在他的药里下了毒。” 苏凤瑾捏紧拳头,淡然道:“是吗?那此人还真是歹毒。” “那倒也不尽然,如今东宫这般,谁不想推一把呢?”索邑嗤笑,瞟了苏凤瑾一眼,意味深长,“可惜了。” “可惜什么?”苏凤瑾斜睨着他。 索邑勾起嘴角,“可惜此人没能成功,若是东宫真的就这么没了,不知道朝中几家欢喜几家愁呢。” “莫不是王爷您下的毒吧?”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索邑突然冷笑起来,“苏公子可真会开玩笑,本王可是东宫的亲弟弟,怎会做如此歹毒之事?” “说的不错,不过王爷若是真顾念着兄友弟恭,微臣又怎么会在这呢?”苏凤瑾微笑,端起茶盏来故作讶然,“王爷,这茶里可不会有毒吧?” 索邑盯着她的目光阴冷,半晌,两人突然都大笑起来。 而后,索邑又说起押送尚都团入京的事儿来,“此事本王已经和陛下商议过了,陛下倒是没急着此事儿,想来苏公子暂时是用不着去离洲了。” “如此也好。” “听说前几日苏公子去了工部?” 苏凤瑾端着茶盏的手僵硬一瞬,“是。” “好端端的去工部做什么?”索邑语气貌似漫不经心。 “王爷这是在审微臣?” “苏公子哪里的话,只是本王没想到苏公子会去查东宫卫的兵器记录,这都是三年前的事儿了。是不是眼下东宫卫有什么困境,若是真有,苏公子不妨和本王说说,兴许本王也帮得上忙。” 自己去工部的事情瞒不住,只要索邑稍加留心,便能知道。更何况那日还有个索曦,索曦为人单纯耿直,难保不会说来给索邑听听。只是索邑和此事有关,知道了她去打听,怎会不心生疑窦? 苏凤瑾笑着,放下了茶盏,“王爷客气了,微臣去工部是查阅兵器拨发记录不假,但却是为了整治东宫卫内部,前些日子微臣见他们手中兵器实在不像样,便去了兵器库查看,发现少了些东西,无奈那看守之人倔强的很,非说没差。微臣才去工部查看下数目。” “哦,原来如此。”索邑的语气并不似真的相信,却也没再提。 说了会儿话,石毅进来禀报郎世华求见。 这么晚了郎世华还来永安王府,可见两人关系已经非同一般。苏凤瑾起身要告辞,却被索邑留住。 “苏公子怎么急着走?” “天色已晚,微臣便先告退了。”苏凤瑾淡笑,此时郎世华已经进来。 瞟了两人一眼,索邑这才答应苏凤瑾告辞之言。苏凤瑾与郎世华擦身而过的瞬间,看到了他不屑的表情。 苏凤瑾冷笑,这世上原本就不可能都相处的安然无事,她不在乎,想来宁流芳也是。如今和郎世华的事儿,也算是两清了。 外头走了一会儿,苏凤瑾回头对观久音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公子去哪儿?” “你别问,我也不想说。” 这事儿苏凤瑾的确不能说。 观久音垂眸,思忖片刻,只道:“公子最近没去皓月行许是不知道,乔大哥再没发现郎府和荧惑有牵连,可见荧惑飘忽不定,是个潜在危险。公子自己去旁的地方,没有属下随身保护,只怕不妥。” “久音,你如今这随从做的好啊,寸步不离。”苏凤瑾无奈笑道。 “公子别打趣属下,都是为了您的安危。” 苏凤瑾看着月色,叹了一口气,“久音,我要出门一段日子,有些自己的事儿办。” “朝中的事儿不管了?” “朝中最近没什么事儿。” “那皓月行呢?” “皓月行有宁流芳和乔大哥在,我很放心。苏府有你和巧烟,我亦然放心。难得最近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了,还没个头绪,我也不用来回奔波,趁着这个时候去办事,恰当好处。” “公子,你莫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太麻烦,朝中事情又多,要跑吧?”观久音憋了半天,才问这么句。 苏凤瑾凝眉道:“我跑什么?我能跑哪去?苏府都在京城里头呢,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两人没再说话,不过到了巷子拐角处,苏凤瑾和观久音分道扬镳,果真还就没影了。 宗人府。 “殿下要做什么?奴才帮您!”冯宿端着水盆进来,便看到蒙着眼的索戟自己在走动,差点撞到一旁的椅子。 见状,冯宿连忙将椅子移开,“殿下可是要喝茶吗?奴才给您倒。” 索戟这些日子都蒙着眼,里头敷药呢,行动难免不便起来。不过有章梦台的方子,索戟倒是没再发热,背后的伤口也好了不少,能下地走动了。 “本宫记得桌上有糕点。”索戟摸到了桌面。 冯宿连忙扶着他坐下,“殿下,这糕点凉了,奴才去热热吧。” “不用。” 冯宿拗不过他,见索戟接过,咬了一口,慢慢嚼着,看不出是喜或是不喜。 “的确不好吃。不如上次他带过来的,本宫记得糯米枣糕,藕粉葡萄酪,都是顶好吃的东西。不过恐怕再也吃不到了,他不会给本宫带,本宫也不会再吃。” 这话说出来,带着几分恨意和冰冷,又有惋惜。 “冯宿,你知道本宫说的是什么人吗?” 冯宿垂眸倒了茶,“殿下说的应该是太子卫率吧?” “看吧,你也知道。他参奏了本宫,又看着侍卫抽了本宫五十鞭子,曾经待他种种好,也是前尘往事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浸在蜜罐里不知足,偏要去感受下荆棘刺骨。”索戟点头道。 “奴才不懂殿下的意思。” “你自是不懂啊,本宫说的是自己。”索戟的喉结动了一下,好似哽咽,“本宫明明可以对他如旁人一般,冷漠、质疑、疏离,甚至居高临下的俯视,但却把信任、偏爱都给了他。拿他当朋友,知己,倾尽所有可相互之人。到最后,才知什么叫一厢情愿!”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凌霄花开许陪伴 这是冯宿最后一次听到索戟说起太子卫率苏凤翊,此后的半个月里,索戟对这个人闭口不谈,仿佛从来没有过,什么也没发生。 宗人府里的日子安静,外头的朝中更安静,没人想起宗人府里还有一位东宫太子。 冯宿发现索戟其实是个很安静温和的人,偶尔还会发点小脾气,与传闻中生人勿进,喜怒无常的东宫一点也不一样。 养伤的日子里是极为无聊的,索戟又双眼不得视物。于是总是问冯宿这如何了,那如何了。 而冯宿怕他无聊,变着法的给他形容,就好像他能看见似的。 “本宫摸到了。”索戟薄唇弯起,手指抚摸着凌霄花,“红的像骄阳?” “嗯,不过这些日子不怎么长了。前几日还有人在外头墙那边清理过,嫌长的太多。”冯宿扶着他在院子里走了几步。 “凌霄花最是顽强,对了,你那日做的糕点叫什么名字?”索戟轻笑着问道。 “殿下喜欢?” “不喜欢,难吃死了。” 见索戟忍不住笑意,冯宿不语,扶着他回屋坐下。已经是傍晚后,夕阳西下,瑰丽的晚霞让索戟的脸色异常红润,比之前的苍白好看了许多。 “殿下,一会儿章太医会来拆了眼睛上的布,不用再敷药了。”冯宿将桌上的东西收了,刚要走却被他抓住手腕。 “冯宿,本宫的琴在吗?” 闻言,冯宿略感诧异的道:“在呢,只是琴弦断了,殿下要抚琴的话,奴才可以帮殿下换了琴弦。今夜月色也好,殿下有兴致也难得。” 索戟多日没有提起琴来,心里头有些怅然若失。他想起上次苏凤翊不顾安危闯进来看自己,那根断了的琴弦,他说下次会带来,可下次他来的时候却只带来了责罚的旨意,还亲自督办了…… 索戟沉默了片刻,“去换了吧,随意什么琴弦都好。” 随后,冯宿领命去找人换了,拿回来的时候暮色降临,外头月色正好,屋里没点灯,但借着月色能看到索戟明亮的双眸。 “殿下,章太医来过了?您眼睛看得见?” “看得到,但章太医说了,蒙了太久眼睛兴许会花几天,适应了就好了。身上的伤也没大碍了,再调理调理便是。” 冯宿点点头,又想到他看不清楚,将琴放在他面前。 索戟双手在琴弦上试着拨弄几下,拨到那根刚刚换了的琴弦时,有明显的僵硬。索戟停顿了半晌,再没弹下去…… 夜半,冯宿看着索戟睡下了,这才悄悄离开了屋子。走出去几步,转身看向屋顶,上头正坐着个百无聊赖的人。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冯宿蹙眉问道。 那人颇为无奈,“找你呢,你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 翌日,苏凤瑾接到了苏凤翊的来信,那边已经查清楚了那私运兵器的路途,常延平也调查了三年前劫匪抢了东西之后的路线。两下相对比较,基本没什么差错。 苏凤瑾冷笑道:“看来还真是借着索曦公主的事儿来偷运了这些兵器。公主的东西不见了,陛下亲自下令夺回,路途上必定没人拦着,也没人检查,所以来回运送之物是什么不一定。” “有可能是把公主的东西先藏了起来,扮成匪徒将兵器偷偷运走,由尚都团乔装商人接应,而咱们库里那些次品则是夹在了公主的东西里回来的。没人知道公主丢了多少,这里头遗漏很多细节。”常延平分析着。 “不管怎样,现在证据已经固定,即刻捉拿吕化冰!” 听见苏凤瑾的命令,常延平略显迟疑,“卫率现在就要动手?属下是想要不要顺藤摸瓜,再找找吕化冰背后之人是谁?” 苏凤瑾垂眸,思忖片刻,“不了,咱们库里那些次品已经查到了出处,也知道是谁在其中偷换了两批兵器,足以证明尚都团的事情与殿下无关。等到尚都团的人押送到了京城,再行审问幕后之人也不迟。殿下尚且在宗人府,天长日久,不利于朝局稳固。” “那属下立刻去办。” 屠安和方寸进来,瞟了常延平一眼,憋着一股火儿。 而后,方寸禀报道:“左卫率不必去抓吕化冰了,这厮早跑了。今日我等去大营中查看,才发现根本没人,那吕化冰不知道听了什么消息,昨夜出去就没回来。” “到底还是打草惊蛇了。”苏凤瑾叹气。罢了,既然如此,也能说明吕化冰的确是这事儿的操纵者无疑。 苏凤瑾来到崔府,敲了半天门崔朗儒才来开,一见是她二话不说又要关上,苏凤瑾连忙挡住。 “你干什么你?”苏凤瑾怒目而视,双手推着门。 崔朗儒又用了下力气,却没成功,无奈道:“卫率,你大驾光临,寒舍接待不起。” “崔大人如今也学会夹枪带棒了,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不过你今日说什么都没用,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什么正事卫率不会去找永安王商量?犯得着找我这个太子太傅么。” 崔朗儒说话时根本不看她,苏凤瑾却也不生气,“崔大人,您可是快要被贬斥到岭北的太子太傅,还和我这个京城的太子卫率神气个什么劲儿啊?” “你!” “你什么你?你快开门!”苏凤瑾侧身溜进去,只听身后砰地一声关了门。 与平日来大不相同,崔朗儒一个谦谦君子竟然连杯水也没给苏凤瑾倒,苏凤瑾也不在意,自己坐下,从怀里拿出一道折子放在他手边。 瞟了一眼,崔朗儒直言道:“卫率不会是又要参奏殿下吧?” 苏凤瑾笑道:“不是参奏,但的确和殿下有关。崔大人别急着生气,我知崔大人恼火我,但此事事关重大,除了崔大人您以外,我信不过旁人。想来崔大人还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被关押吧?此事密不透风,朝野上下没几个人知晓。” “所以呢?今日卫率来是要告诉我原因的?” “不仅是告诉崔大人原因,还把解决此事的办法,以及中间这些事情的经过,某些人的罪证全都在上头了。还有些证人的签字画押,事无巨细件件可成。如此,只要崔大人上奏禀明陛下,便可解东宫之围!” 崔朗儒拿起来翻看几眼,立刻明白了这事情经过,诧异的看向苏凤瑾。 “卫率,你……这是何意?” “崔大人不必多想,也无需怀疑真伪,我还有一事相求,这件事不必告诉殿下!” 苏凤瑾恭恭敬敬的施礼,转身离开崔府……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东宫终出宗人府 皓月行。 又过了几日,苏凤瑾在皓月行里忙的不可开交。前些日子她给宁流芳安排了件差事,让乔厌亭陪着去京郊看看有没有要出卖的田地。宁流芳办事效率倒是很快,拿了地图来给她看,还将情况一一列出来供她选择。 “流芳,这些事儿我没兴趣,你就定了吧。”苏凤瑾头疼的厉害,从小到大就没和姚氏好好学过如何主持中馈。 宁流芳拿了一张纸来,“这个还不错,符合你的要求,价格也还算公道,最重要的是距离九大营很近。” “那就这个!” 见苏凤瑾连忙别开眼睛,宁流芳笑着摇头,无奈道:“这样子怎么和久宁读书一般无二。” 闻言,苏凤瑾秀眉微蹙,问道:“久宁还是不爱读书?这样如何得了?我还指望他将来能考状元呢,文官清流,练武到头来不过是个舞蹈弄棒的,都不好找媳妇。” “他若是想的那么周全,说不定就回去做乞丐了,天天饭来张口,比这容易。”宁流芳打趣着。 “这你就错了,那叫饭来张口,饭不来呢?” “行,你说的对。” 苏凤瑾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又问起,“你说买这些许良田,让那些革除的老兵种地,供给九大营之后还能不能剩下些余粮?” “年头好,不出意外的话,还能剩下不少。若是卖出去折算成现银也是没问题的,毕竟咱们人手、运送都不花钱,人工都是免了的,自然剩下的也就多。” “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好,我那九大营的兄弟岂不是辛苦了?”苏凤瑾无奈的笑了,这宁流芳果然是精打细算的,若非她脾气秉性良善温和,苏凤瑾还真怕她成了个奸商。 “公子快别这么说,我可从中一点利都没收到,还白白跑了半天的腿儿。不过舍粥的地方我也连带着看了,这事儿不难,可舍粥也不能总舍吧?那些难民不能天天跟久宁似的饭来张口,总得有点办法安置。”宁流芳叹气,将桌上东西都收了。 “别总说的久宁跟无家可归似的,人家现在不是小乞丐了。” “我就是那么一说……” “这事儿我记下了,回头再作打算。不过那良田的事情就定了吧,若是再闲着我看都要帮人家收割了。”苏凤瑾愁眉苦脸的说道。 可宁流芳却笑了,“公子想什么呢,我说的这块地也种了东西的,即便是今年买了,那也得等到秋收啊。难不成你冬天还能种地?” 这番话令苏凤瑾恍然大悟,“那今年光景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宁流芳刚要说话,外头观久音却进来了,告诉她们一个消息。 东宫太子终于被从宗人府放出来了! 苏凤瑾手中的茶盏打滑,落在桌上洒了一片茶水,宁流芳连忙拿着帕子擦干。 “好,放出来就好。”苏凤瑾尴尬的淡笑。 观久音想了片刻,还是问道:“公子不去看看?” 东宫。 索戟沐浴更衣后先去了千盛殿和朝晖宫,请安谢恩之后才回东宫休息了一会儿。喜公公像是大喜过望,准备了好多东西等着索戟,可索戟没心情吃,也没心情看。 想着梁惠帝那句阴冷的话:以后看人准些,别由着性子觉得自己是遇到了知己! 嘲讽,又刺痛。 “崔朗儒来了没有?” “到了!” 随后,崔朗儒进殿给索戟请安,“殿下在宗人府所中之毒可都好了?查出什么人背后指使没有?” “这种事你来问本宫?”索戟不悦,从躺椅上坐起来,“难道不是你们查清楚了来告诉本宫结果吗?更何况那福泉已死,线索就断了,如何能知道是谁。不过,希望本宫死在宗人府的又不是一个两个,本宫索性也就不在意了。” 崔朗儒听了这话,不禁蹙眉,“殿下心中恼火,臣感同身受,只是眼下离洲尚都团之事不算完,还请殿下早作打算。” “你来,就是跟本宫说这个的?” “臣不知殿下的意思。” “罢了,猜你也不会和本宫说实话。听说陛下有贬斥你去岭北的意思?情况如何了?”索戟知道梁惠帝一旦有这个想法,多半是等着机会,不会改变主意。 “没怎么提起,但却将岭北的情况全送来给臣看了。岭北那边不太平,又与漠北相连接,漠北虽不大和大梁通商,但岭北不同。想必陛下是怕这条商路因为岭北祸乱给断了,所以才派臣去疏通。” 闻言,索戟不屑道:“你倒是把人人都想的这么好,那漠北将军是韦德臣,驻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手段颇为狠厉,在漠北军占有一席之地。漠北与岭北相连接,又是大梁和北边的通商要塞,每年皮毛、茶叶生意数不胜数。” “这里头若是韦德臣起了什么心思,那银子可不少赚。” “想来韦德臣应该不会冒着漠北战事的风险,再去岭北贪图银子吧?这兵马战线一旦拉的太长,可就不好办了。”崔朗儒迟疑道。 却听索戟嗤笑一声,“他有什么不会的?韦家还有不会、不能、不敢、不可之事吗?他们占尽天下的恶毒卑鄙,也占尽了天下的荣华风光。漠北只要一天不开战,韦德臣就一天没有军功,永安王在朝中说话就直不起腰来。可若是岭北的商路断了,又被韦德臣疏通了呢?” 崔朗儒和索戟对视一眼,了然其中关窍。可随即却又诧异,索戟在宗人府里头,是如何知道这些,想到这些呢? 而且还受了伤,昏睡了很久…… “你不用看本宫,本宫若真是因为在宗人府住几天就被打倒了,什么也不想,今日便也出不来。”索戟胸有成竹,习惯性的摸着袖子,却发现那把折扇不在,于是便又整理了下广袖,这才放下手。 崔朗儒沉默一阵,语气试探的说道:“殿下,卫率最近……” “朗儒,外头那片空地本宫去宗人府之前,让他们种了菜。你去帮本宫看看,如今长的怎么样了?若是有杂草顺便帮本宫除了吧。”索戟打断他的话,人已经走到了窗前看过去,“若是有成熟的,你便拿回去再做一回‘月季郎君’。” 索戟站在殿内良久,看着崔朗儒在地里左右看着,摘下一个个黄瓜、蔬菜,就好似喜欢的糕点被其他人一点一点掰走了似的…… 这地,还是空着吧,空着挺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凤瑾离京君未至 十日前,守在离洲的铁骑卫奉旨去南齐边境迎接世子,所有尚都团之人由苏远君负责押在离洲府衙。苏凤瑾得了消息,由东宫前去离洲押尚都团回京。 启程之前,姚氏倍感叹惋,想起远在离洲的苏远君和苏凤翊来。 “这次能见到你大哥了吧?” 苏凤瑾笑看着巧烟收拾衣物,“娘亲,怎么不问问父亲?父亲出门的时间可比大哥久多了。” 姚氏嗔怪道:“你父亲多大年纪,自己还照料不好自己吗?倒是你大哥身上还带着伤,又落得个……” 提起这个,姚氏咬牙红了眼圈。好好的儿子,英俊不凡,文武双全,却双腿就这么废了。 苏凤瑾听了,转头劝慰着,“娘亲不必如此,大哥是什么样的人物?这点事情不会击垮他,在我眼里,他是这世上不可磨灭的英雄。此番我去离洲,会留下乔厌亭等人照料府上,娘亲若是有什么事也大可去东宫卫寻帮。”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出门在外,回来的时候应该快入秋了吧?”姚氏连忙让巧烟加件厚衣裳。 “娘亲,不至于带厚的,我们去的时候快马加鞭,是轻骑用不了多久,回来的时候押着人兴许慢些,左右若是不算在离洲耽误的时日,也就二十日左右。” “赶得回来过中秋。” 苏凤瑾摩擦着茶盏边缘,想起索戟来,语气幽幽的道:“中秋之前便回来了。” 她到崔朗儒那里拜别,崔朗儒叮嘱几句,却不再说话。苏凤瑾也是干坐着,两人沉闷的气氛倒是没让苏凤瑾不自在。 崔朗儒端详她一阵子,“卫率难道不去和殿下道个别?” “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至于。” 苏凤瑾浅笑道,崔朗儒却叹气,“你们两个,一个不肯解释,一个不肯听解释。如今殿下对你闭口不谈,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真就打算这样下去了?这本也不是你的错,何况殿下出来,也是你的功劳。” “我等保殿下安危,不是理所当然么,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只是我不在京城这段日子,崔大人只怕要费心了。东宫卫我带走了些精锐,留下的人可供殿下驱使。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去东宫卫衙找傅晨,他知道怎么办。” “自打宗人府里头殿下遭遇下毒,陛下虽然嘴上没说,但对东宫防护也加大了力度。不过数日光景,想来出不了差错。” 苏凤瑾这才点头,“虽说殿下是出来了,但这事儿尚未结束。吕化冰逃了,到底是谁指使他还没查清,殿下仍旧不可掉以轻心,以防幕后之人再出什么手段,这事儿就没翻身余地了。” “我明白。” 苏凤瑾想了下,又道:“崔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你这周围街坊四邻,可都是要嫁女儿的?” “卫率提这个做什么?我可是没娶妻的想法。”崔朗儒想起上次被苏凤瑾撞见那些人围着说亲的尴尬,脸色很不自然。 苏凤瑾笑道:“崔大人想什么呢,我东宫卫里头革除的士兵都没有家,想请崔大人帮忙统计一下,有多少愿意嫁给他们的,若是有这个意愿就相看相看,若是觉得不行也不妨事。” 这事儿苏凤瑾心里头早有打算,只是因为索戟的事情一直没说。给那些士兵成了家,再发放补济,让宁流芳买了地都得以有个营生,再娶亲成家,这日子也就算过下去了。 “卫率如今还管跑腿说媒的事?做你的部下倒是挺欢喜。”崔朗儒一听,笑的不行。 “崔大人若是再笑,那我可就要让那些士兵自己来求你了。好歹也是鼎鼎有名的‘月季郎君’,这事儿利人利己,前途无量,伸伸手的事儿,崔大人就答应了吧!”苏凤瑾软下来。 一听这话,崔朗儒顿时窘迫不已,“可我……这事儿总觉得有点别扭,倒是让你说的大公无私。” “自然是大公无私,又不是给自己找媳妇,给旁人找,你有什么私?” “卫率!” 苏凤瑾笑着摆摆手,“行行行,我开个玩笑,不过这事儿你放在心上,我定不会亏待了他们,日子绝对好过。” 次日,苏凤瑾便带着观久音、常延平、屠安等人赶往离洲。 一切准备妥当,观久音到苏凤瑾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往京城城里骑看了看。 “公子,走吧!” 苏凤瑾点点头,眼里收起失落,“一路上快马加鞭,到了离洲再整顿,都是轻骑别耽误功夫。” “是。” 东宫。 索戟捏着书册的手紧了紧,“走了?” “是,今日出发,兴许十天半月才能回来。此番事情不简单,那尚都团的匪徒关系到兵器私运之事,若是真的押送到了京城说出什么,恐怕会对有些人不利。所以,卫率此行不太平。”崔朗儒淡然禀报道。 话音刚落,索戟站起身来冲出去,却被崔朗儒拦住。 “殿下,卫率已经走了,这个时辰怕是追不上了。殿下现在出去,岂不是之前所做全都白费了?卫率白白挨罚,白白跪了一日,陛下对这事儿虽然只字未提,可不代表他心里没有顾忌。”崔朗儒奉劝着。 索戟咬牙道:“谁说本宫要去追他了?他走他的,与本宫何干?东宫卫领了这差事,自然要办好,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虽然在所难免,但也是失职。” “那殿下想去干什么?” 一时语塞,索戟挡开他的手,只道:“本宫去宗人府!” 索戟白了一眼,策马出了东宫。一路上没停过,可快要到东宫卫门口,却停了下来。身后的喜公公紧赶慢赶追上来,“殿下可是要去东宫卫衙?” “不去!”索戟调头跑到还果真跑到宗人府停下,他眉头紧锁盯着那扇门,半晌才叹了口气,“你去问问,冯宿可在?” 喜公公下去敲门问了几句,回来对马背上的索戟禀报。 “殿下,冯宿已经离开了,听人说是家里有事,宗仁令开恩放他回乡了。走之前还说故土遥遥,以后怕是再也不来京城。”喜公公见到索戟眼中划过失落神色,有些不解。 索戟叹息看着眼前街市,他也走了,那个陪着自己安静度过数日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索戟冷笑道:“如此,也好,本宫总算明白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木秀于林温美人 至于索戟到底明白了什么,喜公公不清楚,但接下来的日子索戟的确很沉默,有时候阴沉到比往昔更甚。东宫里头没几个人敢近身侍奉,生怕惹恼了他。 这日索戟来到朝晖宫请安,只见朝晖宫里除了伏皇后和韦贵妃,还坐着几个嫔妃,有个娇媚清丽的很是惹眼,想必便是陛下今年最宠爱的温美人了。 “儿臣见过母后。”索戟给伏皇后请安,其余的给他请了安,全都站在一旁没出声。 索戟来的不大是时候,但一会儿又约了崔朗儒去皇寺。 伏皇后知道他尴尬,笑道:“太子此刻闲暇,一会儿便要去忙了吧?正巧本宫和你说件事,马上就到中元节,往年中元祭祀之后便有歌舞,祭祀神灵,祈祷辟邪。今年也是一样,只是想着让各宫嫔妃们出些新的章程。” “是,儿臣也尚要去皇寺焚香,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太子殿下真是好心肠,爱民如子,只是焚香祷告怕是单薄了些,不让陛下费心才是正理。”韦贵妃阴阳怪气一句,暗指索戟关入宗人府一事。 伏皇后笑容寡淡,垂下眼帘,也不曾说话。 一时之间韦贵妃的话落在地上,无不尴尬,扶了下鬓发,又道:“陛下又请了些臣工及家眷,想来场面不小,温美人懂事,特意准备了歌舞,皇后娘娘该好好打赏她才是。” “韦贵妃倒是对温美人甚是爱护,本宫身为皇后,自会博爱众人,垂范天下,不论是谁表演的好,本宫都有赏赐。”伏皇后扫视众人笑道。 下头的嫔妃全都谢恩。 伏皇后又道:“温美人是准备了歌舞,只是有件事还需要太子协助。听闻太子有一把好琴,乐色极佳,温美人想借来一用。” “儿臣的琴琴弦断了,只怕不能借给温美人了,还请温美人另寻。” 闻言,温美人失落的低垂下头,“是,只是太子殿下若不嫌弃,可否将《盛世清平调》的曲谱赏赐我?” “哦?原来是想用《盛世清平调》温美人可真会讨陛下换新啊。”韦贵妃勾起嘴角不屑,“只怕太子殿下舍不得给你,那可是只有他一人才会的曲子。” 索戟脸色未变,依旧淡漠,“温美人,难不成除了东宫,没有能让你满意的东西了?” 此话一出,朝晖宫中气氛顿变,温美人连忙跪在地上请罪,一头钗环叮咚。 “殿下息怒,温美人年纪尚小,怎会意指东宫?莫不是殿下想多了吧!”韦贵妃很是不屑。 伏皇后心里头却迷着疑云,平日里韦贵妃最恨侍奉陛下时日多的人,温美人深得陛下宠爱,自是韦贵妃眼中钉肉中刺,可如今怎么多番维护起来了?莫不是两人联合到了一起? “韦贵妃身份尊贵,非位份低的嫔妃能比。怎么也能说出意指东宫这样的话来?旁人本宫不知是不是胆敢有这心思,但有些人怕是真有!”索戟见韦贵妃还要说话,立刻开口道:“本宫还有事,尚且就不多留了。母后,儿臣告退。” 伏皇后点点头,目送索戟出去,其他人恭送之后也都离开了朝晖宫。 温美人今日跌了面子,旁边的嫔妃难不无嘲讽。 “本以为温美人深得陛下宠爱,面子大的很,没想到却在太子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这要是传出去,可不让人笑掉大牙了。”何淑仪掩面细语。 “笑?我至少有陛下宠爱,不知你等有什么?” “你一小小美人,竟然敢顶撞我?”何淑仪顿时恼火起来。 一旁的杨婉仪连忙拉住她,“何淑仪别生气啊,温美人心情不好而已,千万别伤了和气。” “尔等又在这里吵闹,小心回头皇后知道了罚你们!”从朝晖宫里头走出来的韦贵妃不悦呵斥,“都各自回去,别生事。” 说完,各自分了路。何淑仪与杨婉仪跟在韦贵妃身后,面色不无委屈。 “贵妃娘娘,臣妾不明白,那温美人向来骄纵,贵妃今日为何对她回护有加?平白的给她长脸。我是正四品的淑仪,杨妹妹是正五品的婉仪,温美人不过才什么位份?对我们颐指气使,谁没受过她的气?”说着,何淑仪还白了一眼。 韦贵妃不悦道:“她能想出用蔷薇花来做宴,布置了整个殿,美不胜收,引得陛下钦赐了‘花中仙子’的称号,你们能吗?若本宫记得没错,应该就是上次杨婉仪和她因水晶不要冲突的当夜吧?” 提起那事,杨婉仪就咬牙切齿,那温美人着实妖媚,竟想出些微末功夫,她们都是世家贵女,如何能比得了不入流的做派! 见两人不语,韦贵妃叹息着摇头,“平日别没事就知道拈酸吃醋,也好好动动脑子怎么留住陛下。” 两人低垂下头,“臣妾惭愧,还请贵妃恕罪。” 韦贵妃没搭理两人,直接离开了。跟在身后的贺辖宫见无人了才问,“娘娘今日为何关照那温美人,为了她还和太子殿下犯口舌,着实不值得。那温美人骄纵跋扈,绝非可以笼络到娘娘身边的人。” 即便贺辖宫不说,韦贵妃又何尝不知? “你可听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那温美人得宠,多少人都盯着呢,中宫表面最是和善,心里头巴不得有人分了本宫的宠爱,必定不会对温美人冷眼半分。而若是本宫也对温美人照拂,后宫不就乱套了?” 说罢,韦贵妃得意一笑。贺辖宫恍然大悟的道:“娘娘的意思是,借着温美人在后宫闹一闹动静,给中宫添堵?” “温美人越是得宠便越无法无天,若是身边再有人挑拨几句,岂不是遂了本宫心愿?上次给她的东西她照单全收,想必也说不出本宫什么不好来。上火着急的应该是中宫和太子。” 闻言,贺辖宫赞同的点头,上次韦贵妃不过是答应替杨婉仪赔给温美人一水晶步摇,借机从去了好多珍贵东西,那温美人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全都收下了,还对韦贵妃有几分好感。 “娘娘好计策,若是再加上杨婉仪和何淑仪,挑起她俩和温美人的矛盾,最后嫁祸给……”贺辖宫欲言又止的提议,眼底满是算计。 韦贵妃掩面一笑,“你呀,不愧是跟着本宫多年的,到底是聪明!” 第一百二十六章 紫衣有情君无意 皇寺肃穆端庄,香烟袅袅,索戟是便装出行,所以并未让百姓回避。 “殿下,您也来进香的?” 索戟刚进入寺庙便遇见了手里拿着竹签的段紫衣,他神色淡漠的点点头,心里头却有些不耐烦。他向来不怎么入皇寺进香,来一次便遇见段紫衣,没有这么巧的事。若是猜得不错,应该又是伏皇后的手笔。 段紫衣笑道:“殿下今日来的正巧,寺里从南边来了位大师,游历至此。刚刚紫衣有幸见到,便抽取一签,据说大师卜卦很准的,殿下要不要试试?” 乔装的喜公公也应和着,“殿下,奴才也听说这大师十分了得,皇寺里头的师父都很敬重他,一般人可见不到呢。据说这大师能问前后五年之事,准的不能再准了。” “哦?只是前后五年?”索戟倒是提起兴趣,平日若说卜卦准的,恨不得吹嘘自己知道前生今世。 “是呀,奴才听闻大师只说五年之事,若是有人再多问,他便闭口不言了。” 段紫衣见索戟感兴趣,“殿下既然来了,不妨试试,正巧我也要去大师的禅房。刚刚有人在,我便拿着签出来逛逛,这会儿也应该没人了。” 若是平日,索戟必然不理会,可如今……既然伏皇后把事情推波助澜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好太过直接拒绝,段紫衣毕竟是宰辅千金,即便索戟对她没有情,也有义在。 见索戟点了头,段紫衣十分高兴,伴着他往禅房走去,随行的人跟在后头,很有眼色。 “殿下,紫衣听闻您前些日子在宗人府里受了陛下刑罚,伤的很重,紫衣十分担心,不知如今可都好了吗?” “段小姐不必费心,都好的差不多了。” “那便好,紫衣还为此求了父亲,父亲耿直,并不告诉紫衣究竟为什么将殿下关入宗人府。没能帮得到殿下,是紫衣无能。不过好在殿下平安无恙,紫衣也就放心了。”段紫衣愧疚的语气很是明显。 闻言,索戟停下脚步,“段小姐,其实你不必如此。这是朝廷之事,与你无关,以后也切莫在段宰辅面前为本宫求情,如此会让段宰辅为难,也会让本宫觉得自己无能。” 段紫衣愣住,看着索戟淡然的面色,只道:“殿下,紫衣只是自己喜欢殿下,没想要殿下回报什么。殿下对紫衣疏离、淡漠,紫衣也不是没有尊严的人,都知道,只是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便是喜欢……” “难道段小姐没想过要本宫回报以同样的喜欢吗?”听着段紫衣如此告白,索戟心里头既无奈,也无措。 索戟不喜欢段紫衣,但也不至于讨厌,可当有个人总是为你做些什么的时候,你又无以回报,这便是负担。 “紫衣不奢望殿下爱护。” 见段紫衣红了脸,索戟叹息道:“既然你不期望,那便会在一旁默默,而非是要去朝晖宫让皇后开心,你不过是想着皇后喜欢你,可以帮你。段小姐,人生的路还很长,你如今的心思你觉得是天大的事儿,但实际也不过是须臾一瞬。” “殿下,紫衣不明白。”段紫衣目光深情而执着,“难道殿下有喜欢的人?” 索戟蹙眉,不知该如何回答,有还是没有…… “与其他无关,只是单纯的,本宫对段小姐无意。但本宫会敬重段小姐,也谢谢段小姐一片真情真意,其他的便再也不能了。” 索戟拱手施礼,心里因为这拒绝的直白,多少有点愧疚。 “殿下何必如此,紫衣又没做什么值得殿下这般的事。既然殿下无意,紫衣自然也不会勉强,只是紫衣爱慕殿下多年,实不能舍,还望殿下见谅。就如殿下所言,人生还很长,顺其自然便好。”段紫衣红着脸笑笑,满眼的落寞,但也洒脱。 索戟点点头,“如此,也好。” 永安王府。 索邑冷笑,将手中密报撕个粉碎。 “这东宫倒是好手段,竟然查出了那批军备有问题,又有苏远君在离洲帮忙,找到了那制造假兵器的地方。如此一来,责任全在吕化冰身上,他如今倒是被放出来了。” “此事的确是蹊跷,崔朗儒竟然能将索曦公主三年前去守灵路上发生的事儿,和私运兵器的事情联想到一起。若非他太过聪明,那就是有人暗中帮了忙。”石毅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太子在宗人府里指挥着崔朗儒在外头做事?” “太子在宗人府里都病成什么样子了,殿下不是不知。难道殿下就没怀疑过一个人吗?” 听此,索邑深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苏凤翊?” 点了点头,石毅说道:“此人虽然参奏了太子,但那个时候太子已在宗人府,她若是借投奔之名而让王爷疏忽大意,暗中调查了此事,找到证据呢?她是太子卫率,东宫虽然式微,但也不至于这次就倒了,她急急忙忙投奔王爷,难道就不怕太子报复?” “本王不是没有想过,可本王几次试探,他并没有什么不妥,相反事情都照办了。” “王爷怎么还没想通?就拿此番去押解尚都团的事儿来说,她的确是去了,可是照着谁的意思去?是她自己的意思,起初王爷可是让她去迎接南齐世子的。” 索邑回过神来,如今东宫已经摆脱了和尚都团兵器之事的牵连,吕化冰一逃,更是显示出太子无罪,否则在九大营可直接灭口吕化冰。而苏凤翊若是让尚都团毫发无损的回到京城…… 随后,索邑恍然大悟,咬牙道:“苏凤翊是想押解尚都团入京,作为扳倒本王的人证?他想将这事儿定罪在本王身上,然后将东宫洗个清白!” “没错,太子虽然放出来了,可毕竟事情出在东宫卫,若说太子无罪可能,但至少有个督查不严之责。王爷和尚都团的联系,不一定会没人发现,除了袁尚豹以外,可是有人知道的。” 索邑冷哼一声,“苏凤翊真是好盘算,东宫养了条忠心耿耿的狗啊!” “王爷,眼下不论苏凤翊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心投奔王爷,还是假意与太子闹翻。尚都团都是王爷的心腹之患,即便苏凤翊没有咱们分析的这般阴险打算,那万一到了京城有人想要活命,有人屈打成招呢?” “你说的对,不得不防。” 话音一落,索邑的眼底便闪过一道杀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支竹签皆缘法 禅房。 索戟一个人进来,见白须方丈坐在蒲团上,慈眉善目,又藏着几分洞察世事的睿智。索戟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月白的衣摆落地。 “听闻大师可知未来五年之事?”索戟开口道。 “哪有可知未来的人,不过都是见施主所求为何,宽心结语罢了。老衲相信世事自有缘法,面容可定将来,所以才平心论一论。” “大师倒是实话实说,既是如此,那岂不是出家人打了诳语?” “并非诳语,只为人心。施主若是不信,老衲倒可以猜猜施主心中所想。”大师语气平和,没因为索戟的话生气。 索戟瞟了桌上的签筒,“可需要抽签吗?” 大师摇头说道:“施主这签不必抽了,施主尊贵无比,这竹签上没有施主的命格。施主面带忧虑,若老衲没猜错,施主求的应该是缘分。” “大师果真打了诳语,骗了世人,我所求怎会是缘分?我只想问问大师,这五年之内,我可有人相伴,可有性命之忧,而我身边之人……又会如何?” “万法皆生,皆是缘分。难道在施主眼中,只有男女才是缘分?这世上所有的事和人,相遇到一起都是缘分,孽缘、良缘都是因果。施主所求并非男女之情,却也是男女之情,老衲可有说错?” 闻言,索戟脸上的笑容收起,“那大师觉得我所求,将结果如何?” 大师随手抽了一支竹签放在桌上,“行则降至,道阻且长。施主所求之缘,亦近亦远,全在施主一念之间。” “良缘,还是孽缘?”索戟怅然问道。 大师又抽出一支竹签,“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你被伞遮风挡雨,可也同样伞让你不见天日。” “我身边是否会一直有人相伴?” 果真,他还是抽出一签,“与君初相见,犹似故人归。你身侧若都是新人,不知你心,陪伴与否又有何区别?不过好在你所惜之人都会回来。” “大师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果真是猜的,不过猜的挺好。” 别管是真的假的,模棱两可的答案,倒是让索戟轻松了不少,一切在于他怎么做,他如何选择,这样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不差。 “今日老衲为施主抽了三支签,施主宽心就好。”大师双手合十,“施主去吧,红尘万丈,总有你的归处,也有你所珍惜之人,从今往后不会形单影只。” 索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心里好似冰雪里挺出一颗嫩芽,蓬勃了起来。索戟起身施礼告辞,大师并未回答。 段紫衣在门外等候,见索戟出来连忙上前问何如。 “段小姐自己进去便知晓了,时辰不早,直接去进香,便要回去了。”索戟淡笑着回应。 “殿下一路小心。” 段紫衣转身进了禅房,见到大师十分恭敬,将手中的竹签放在桌上,“大师,我只求问一件事,我和刚刚进来那位公子,有没有缘分?” 大师睁开眼端详一阵,“姑娘和那位贵人,没有良缘……” 崔府。 崔府的门前排了长队,崔朗儒在院子里头摆了桌椅,正在奋笔疾书。 “崔大人,我家那三个女儿都没人家,不过说实话,大女儿是个寡妇,前几年男人上山采药掉下悬崖了,连尸首都没找到着实可怜。二女儿倒是许了人家,可人家不知怎么的,兴许是看到我大女儿家的事儿,偏说我家女儿克夫,连带着三女儿也没找到婆家……” 老妇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 崔朗儒点头问道:“年芳几何?” “大的二十五,二女儿二十三,小女儿都十八了,你说我能不着急吗?这辈子也没生出个儿子来,就等着女婿孝顺养老。”老妇人叹了口气,又瞪大眼睛迫切问道:“崔大人,你找的人可能孝顺我?” “您莫急,待营中有合适的人,你有情我有意,自然就成了。这都是营中士兵,人好心善,也质朴,是过日子的好手。” 老妇人一听顿时笑开了花,“那就好,那就好,崔大人若是有消息赶快告诉我。” “放心,一定会的。” “哎呀你完事了没啊?后边还都等着呢!”后面有人不耐烦的催促道。 老妇人冷哼一声,“干你什么事?你家那侄女长得丑,你再急也没用!” “呸!你家女儿克夫!” “克夫也比丑的没人要强……” 崔朗儒顿时觉得头大,不知为什么自己当初要答应苏凤瑾做这事儿,这一天下来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 “两位别吵,都能登记在册,保证都能。”崔朗儒连忙将两人拉开。 “崔朗儒可在?” 混乱中的众人安静下来,全都看着门外一身轻甲的侍卫。崔朗儒蹙眉,这是宫中的禁军? 他连忙整理了衣衫上前,“正是在下,不知大人前来有什么事?” “奉旨办案,还请崔大人和我们走一趟。” 东宫。 索戟听到喜公公的禀报,不由诧异道:“你是说崔朗儒被禁军抓走了?办什么案需要捉拿太子太傅?” “殿下,这是陛下口谕,从千盛殿传出来的消息,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在此之前,门下的郎侍中倒是去过千盛殿,会不会和他有关?”喜公公眸光转动的细细说道。 崔朗儒向来循规蹈矩,不会有什么错处,更何况他年纪虽轻,可却身为太子太傅,地位尊贵,非一般人能无礼。 “那郎世华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郎侍中自然是和永安王接触的多了,只是眼下郎世华的外甥女要做了永安王的侧妃,接触的多也不稀奇。除此之外,郎侍中近来似乎总和吏部尚书安明台结伴而行。奴才平日里却未听说两人有太多交情,而且安明台也向来谨小慎微……” “谨小慎微往往和心机深沉相似,这朝中没有什么人是傻子。安明台若是真的谨小慎微,此时就不会和正要与永安王结亲的郎世华接触过密。明知道两人关系,也知道永安王与我东宫局势,安明台凑这场热闹,本宫都好奇是为什么。”索戟冷笑,旋即屏退左右。 见殿内无人了,索戟这才开口,“勾魂,可听到刚刚的话了?” 帐幔之后走出一道纤细身影,女子一身黑衣,蒙着半张脸,只是露在外面那双眼睛竟然显出几分墨绿,妖异鬼魅。这样看上去,的确勾魂……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东宫失火无妄灾 苏凤瑾一众人快马加鞭未曾停歇,眼看着就要日落,她勒马收缰停下来。身后的人也都跟着停了,一支百人轻骑浩浩荡荡的在尘烟之中停下。 “卫率,可是有什么情况?”常延平疑惑问道。 苏凤瑾这几日总是觉得心神不安,可偏偏一路畅通无阻,也很顺遂。她看着远处山下有个镇子,这个时辰怕天黑之前赶不到了,若是赶不到的话,必然经过那片树林…… 见状,观久音上前一步,“公子可是觉得那林子不妥?” “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安心,或许是我想多了。” “也未必,众人皆知我们是去押送尚都团回京,回到京城后尚都团审出什么话来,难道就没人担心吗?这一路上未免太安静了。” “你也这么觉得?” “是,安静的让人有点觉得奇怪。不过或许是我们现在才来,又是一队轻骑,对方没必要下手。倒不如等我们押送尚都团回程的时候,我们动手有所顾忌,更适合追击。” 此时,后头的常延平听到二人对话,“卫率,观兄弟,若是有所担心,不如咱们明日再启程,今夜不入林子,不进镇子,就在山脚下对付一夜。” 方寸也赞同道:“对,明日天亮,也保险些。咱们连日奔波,时间还来得及,也不差一时片刻。” 闻言,苏凤瑾和观久音对视一眼,“也好。” 彼时,一道身影快马加鞭的从田间小路朝着离洲奔驰。马背上的人嘴唇已经干裂,几日来水米未尽,就是在赶时间早日到达离洲,也许,就是这一夜时间,便能改变朝中局势…… 京城。 牢房还算干净,崔朗儒端坐在矮榻上闭目养神,有人进来打开了牢房的锁链。崔朗儒睁开眼睛,见一戴着斗篷的高挑身影站在外头。 那侍卫恭谨有礼的退后,那人迈进来露出纤尘不染的白靴,背过手的瞬间,崔朗儒看到了那成色极佳的玉扳指。 见此,崔朗儒连忙跪拜,“臣无能,竟然让殿下涉足此处。” “非你无能,是本宫无能而已。”索戟冷笑,摘了斗篷,“若非如此,怎么东宫麾下连翻遭难,想必是有人不喜本宫,才让你们受了牵连。” “臣思来想去,不知为何会如此。殿下可有查到什么消息?” “太子太傅被捉拿,想必明日千盛殿便会传召本宫,不去查也知道原因了。不过在此之前,你还需仔细想想,你和安明台之间到底有什么嫌隙。” “吏部尚书安明台?”崔朗儒蹙眉思忖片刻,却叹气摇头,“臣与安明台虽是旧识,但并无交情。难道此事和他有关?” “禁军抓你是在郎世华去过千盛殿之后,而郎世华最近与安明台接触频繁,故而本宫一问。若是没有,也可能是另有原由。” 听着索戟这番话,崔朗儒垂下眼帘,心中疑惑难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苏凤瑾远离京城,太子刚刚从宗人府放出来,随即自己便入了牢房…… “殿下!”崔朗儒讶然抬头,提醒道:“回东宫,暂时不要管臣的事。臣心中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卫率不在京城,臣又莫名其妙身陷囹圄,殿下左右难支,总觉得外头会有什么事发生。殿下此时若是为臣奔波,只怕才种了对方的计策。” 索戟不禁蹙眉,“东宫如今只有你和苏凤翊最亲近,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让他们加以利用?” 此刻天空中雷声大作,似乎要下雨了。 索戟刚刚走出牢房,便见天际通红。他心中骤然翻江倒海,翻身上马,直奔着东宫而去。 见人回来,喜公公连忙迎上去拦住。 “怎么回事?”索戟沉声问道。 “殿下,东宫失火,如今水门正在抢救,只是今夜大风,只怕情况不妙啊。” 索戟扫视过去,果然大火烧红了半边天,不说整个东宫都被烧了,可至少也有一般都在火海中被吞噬。此时,只听轰的一声,一座殿宇倒塌,前面有人惊呼。 索戟怒斥一声,“废物!本宫刚出去多久,东宫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失火。火势若是控制不住,你就等着拿你的血来灭火吧!” 宫中失火不是小事,前后殿宇相连不说,东宫乃是储副所在,不利国本。此时索戟想起崔朗儒的话,难道对方支走了苏凤翊,关押了崔朗儒,就是为了来一场大火?索戟身边无人,只怕会有更凶嫌的等着。 火势到了后半夜才控制住,索戟一直在马背上盯着,直到此时东方既白。索戟的心才松了口气,除了东宫外,倒是没有牵连旁处。 “殿下,如今正殿都被烧了,这可怎么办?殿下您何处安身啊!”喜公公一脸担忧。 “安身?安身首先前提是要立命!” 千盛殿。 “陛下,东宫失火不是小事,幸好上天庇佑,太子殿下无事,否则我大梁岂不痛哉?还请陛下彻查失火一事。” 段宰辅说完,便听郎世华又道:“东宫失火的原因想必已经不用查了,有人曾看见打雷之时,有闪电劈在东宫大殿屋顶,乃是天火所致。陛下,东宫乃是储副所居之地,这是上天赐不吉之兆啊。” 不吉之兆?众人心中感叹,这郎世华攀上了永安王,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东宫出现不吉之兆,岂不是说索戟乃大梁不详之储副? 段宰辅眉头紧锁,“郎侍中也是文官清流,怎会信这等虚妄之说?陛下,老臣觉得还是要严查。” “段宰辅,本官也是听宫人说的,既然有人看见,那必定不假,怎能说本官所言虚妄?”郎世华不语的反驳。 而户部尚书岳逢山则是冷笑道:“宰辅大人一心为公,但下官倒是觉得此事蹊跷,太子太傅刚刚被捉拿,太子卫率又不在京城。太子身侧文武都不在,东宫就失火,莫不是有心之人想要谋害太子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无声。 “陛下,各宫殿宇皆有吻兽,怎可能引雷电?难不成还是工部偷工减料,今年翻修东宫的时候,忘了加不成?” “岳尚书这是冤枉本官了,本官就算对旁的地方不上心,可这东宫本官岂敢含糊?”工部尚书连蔡赶紧推脱。 站在一旁的渠满,凑近梁惠帝,低声道:“陛下,既然大人们有提起征兆之言,不如请钦天监前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太微垣光耀群星 钦天监应了渠满的话,果真来了,不过并非是梁惠帝宣召,而是自己过来的。岳逢山和段宰辅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多了几分阴郁。 钦天监监正王坤年进来便惶恐的跪下,“陛下,臣惶恐不安,还请陛下恕臣无罪,否则只怕臣不敢多说啊。” “哼,真是奇怪了,即是如此,王监正不说也罢,何须摆出一副无措模样?”岳逢山白了一眼。 闻言,梁惠帝不悦道:“岳逢山,你的怒气也太大了些,昨夜一场雨是没淋到你身上,才在千盛殿撒野?” “陛下,自古忠言逆耳,臣只是说老实话,若惹得陛下不悦,还请陛下降罪于臣,臣绝无二话。” “忠言朕听得进去,岳爱卿即便是说,也不至于如此放肆,御前失仪。好歹也是尚书了,总得有点风范态度。” “陛下,岳大人只是关心太子,不想让太子蒙受不白之冤,想必殿下也是一样的心情。所为关心则乱,还请陛下恕罪。”段宰辅到底年老沉稳。 梁惠帝瞥了一眼,“王坤年,你说。” 王坤年再次拜倒,如出了大事一般惶惶不安,“陛下,近来臣便观星象,太微垣星光大作,有闪过众星之相,昨夜大雨,却只有太微垣闪烁不断。此乃太微垣冲撞各路星宿之意,乃大不吉。” “太微垣?”梁惠帝垂眸,停顿片刻又道:“不吉之兆已经应验,东宫大火,王监正费心了。” “陛下切不可掉以轻心,若昨夜东宫大火便已应验了这星象,那微臣今日来禀报陛下,岂不是马后炮的死罪?臣觉得这星象不可掉以轻心,太微垣隐隐有靠近紫微宫之意,还需让太微垣离开,才可保紫微宫平安。” “放肆!”梁惠帝怒斥道:“你的意思是朕还有不详之事?” 众人连忙跪在地上捏了把汗,天上恒星三垣,其中太微垣寓意太子,紫微宫寓意天子,正居中央。 正所谓“太平天子当中坐,清慎官员四海分”便是这个道理,可如今太微垣星光大作,逼近紫微宫…… 王坤年额头贴在地上,惶恐道:“臣不敢,臣只是说天象,此乃上天旨意,只要太微垣离开京城,下个月便有一次回旋,紫微宫必定安然无恙!” “陛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钦天监的测算一向没有遗漏。尚且只是一个月而已,并无大碍啊。” 听着郎世华的话,梁惠帝不禁冷哼,“你们可知储副离京,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朕昭告天下是因为莫测的星象,让国本离开京城重地?到底是你们无知,还是糊涂,又或是……胆大妄为!” 此时,殿外。 蒋高师今日在外头,听着里头的动静便觉得不妙,若是陛下真的相信了钦天监,那索戟离开京城,只怕有去无回。 一个小太监步履飞快的上了台阶,蒋高师立刻压低声音呵斥住,“急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这般没规矩?” “师父,并非奴才不懂规矩,只是、只是出了大事,奴才需要禀报。”玉慎急得满头大汗。 蒋高师白了一眼,将袖中帕子拿出来给他,“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管什么事都要稳重,怎可御前失仪?你若是记不住,以后这条小命早晚都要葬送了。” 这玉慎是蒋高师的徒弟,年纪虽小却十分机灵懂事,蒋高师带了他几年,为人也十分朴实可靠,因而对他很是照顾。 “是,奴才记下了。”玉慎连忙接过来擦了汗,这才悄悄凑到蒋高师耳边道:“师父,京城之外不远处的流民里,发现了疫情,事出突然,所以还请陛下圣裁。” 蒋高师顿时皱紧眉头,此时发现疫情? 他瞟了眼殿内,将玉慎叫过来耳语几句…… 殿内。 “陛下虽是为了国本考虑,也为了皇家颜面,但此事事关重大。若是陛下实在不忍,不如找个由头以告万民,如此也能两全其美。”郎世华开口道。 一旁的岳逢山叹气着,“陛下,臣为官多年,眼见太子殿下敏明自律,从无逾矩,数年来无一日不早朝,无一日不请安,无一日不殚精竭虑,殿下是何等人难道陛下还会有所怀疑?为了区区星象让太子殿下离京,只怕会伤了殿下之心,也会伤了群臣之心啊!” 随后,董世杰难得开了口,“陛下,岳大人所言甚是,太子对陛下仁孝乃众人皆知。若是如此,想必太子殿下知道了,自己也会为了陛下安危请求离京,也会理解陛下一番苦心,又怎有伤心之语?” “你!”岳逢山咬牙,气得说不出话。 “陛下,臣段靖涵早已年迈,承蒙陛下不弃,在朝中任宰辅数年,自认行事没有差错,恳请陛下看在臣的份上,三思啊!”段宰辅说道。 梁惠帝握紧拳头,目光扫试过众人,不知如何决断。他不信钦天监所言,因为时机太过巧合,但若不信,那天子之名、顺应天意又是从何而来?更何况……他的确对太微垣冲撞紫微宫之言有所疑虑,昨夜大火难以言说。 蒋高师从外头进来,“陛下,太子殿下素衣赤足跪在殿外,请陛下降罪。” “什么?他来请罪?”梁惠帝犀利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嘲讽。 彼时,殿外传来索戟的声音,“儿臣看顾不严,以致东宫失火,险将父皇至于危难之中,有损皇家威严,请父皇降罪!” “他来的倒是时候,既是请罪,那便让他跪着吧。”梁惠帝不在意的说道。 殿外的索戟面色如玉,沉静内敛,跪在地上直到入夜。本就昨夜淋了大雨,之后听到蒋高师派玉慎前来相告疫情消息,索戟便来跪着,做给父皇看,也做给群臣看。 索戟不怕出京,他早已看透政局,心中寡淡,只是若是真的离开了,只怕中宫有险。索戟想要保住的太多,所以牵绊太多…… 今夜又是大雨,索戟只觉得浑身冰冷睁不开眼睛。有人到他面前,面前的雨停了,他抬眼看去,却见索邑的笑容。 “雨太大,殿下还是打把伞吧。” 索戟垂下眼眸,淡漠道:“本宫是来请罪的,把伞拿开。” 闻言,索邑叹了口气,面露嘲讽,“太子殿下别动,父皇可在里头看着呢。撑了伞,请罪之心不诚,不撑伞,便是对父皇之恩赐不恭,思来想去,左右为难,臣弟看了都觉得心疼啊。” 第一百三十章 哪来的兄友弟恭 索邑幸灾乐祸的蹲下身子,嘲讽道:“太子,朝中多风波,只要离开这京城天大地大,纵情逍遥,岂不是随了你的心愿?臣弟知道你向来便不喜欢这朝中波诡云谲,明争暗斗,你不喜欢这朝堂,可偏偏却离不开这朝堂。臣弟见了,都替你可悲可叹。” 闻言,索戟抬眼注视着他,目光冰冷,“看来你是一直盼着本宫离开,但本宫真的离开了,永安王你觉得自己能登上东宫之位?” “臣弟哪敢这么想啊。”索邑笑叹,十分得意。 索戟的脸侧凝结着几缕淋湿的发丝,黑如绸缎,对比之下面容更加白皙,俊美如玉。 “从小到大,你想要的、不想要的,都能得到。你在意的、不屑的,都是我梦寐以求的。若你跟我争,跟我抢,倒是会让我心里舒服些,可你却云淡风轻的松了手,就更衬托的我是多么可憎。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 索戟瞟了眼千盛殿,索邑背对着千盛殿,梁惠帝看不到他的表情,听不到他的话。但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阴冷神色,梁惠帝便尽收眼底。 所以他才这般肆无忌惮,不是吗? “永安王何必这么着急让本宫出京?其实本宫没打算让你等多久。自小到大,本宫也没出过京城,早想看看外面的山河。” “这山河吗?你想看便去看,即便不回来,本王也定会觉得你是乐不思蜀,京城一切自有本王替太子殿下您担待。” 索戟笑的温和,“是啊,本宫去看了你热切挨着的山河,可被困在这京城里,难道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吗?” 此言一出,索邑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你什么意思?” 索戟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鬓,好似一个真正疼爱弟弟的兄长,“永安王,不妨本宫和你打个赌,即便你用尽手段让本宫离京,你的脚上也沾不到东宫的半点泥!” 千盛殿内,从窗缝里看着这一幕的梁惠帝叹了口气。 “这太子和永安王自幼便总是疏离着,如今落了难,倒是兄友弟恭起来。” 身旁的蒋高师,出声道:“殿下一直以来对谁都是恭恭敬敬的,众位大臣也都觉得他谦和,是君子如玉,温润风雅。” “温润风雅是不假,但一个身处风云之世的储君,只有温润风雅有什么用?朕不指望他能开疆拓土,光耀大梁,至少也要做个杀伐果决的守城之君。可惜,他到底是不如三郎骁勇。” 蒋高师闭口不言,对于梁惠帝的偏颇他已经看的太多。永安王哪里是骁勇?不过是毛躁罢了。 “怎么?你不同意朕说的?”梁惠帝随口一问。 “奴才不敢,只是军国大事,奴才插不上话。” “高师啊,你向来疼爱太子,朕心里知道夸赞三郎你心里头不高兴。” “陛下,奴才哪敢不高兴?陛下心疼永安王,必定也是疼爱太子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岂有不爱的道理?只是陛下对太子的期许更高一些而已。太子乃是储君,言行举止皆是皇家风范,雍容合仪。对上,孝顺君父,对下,宽严并济,如此恩威并施,才是储君态度。” 梁惠帝听了,冷笑道:“他在你眼里,倒都是数不尽的优点……” 离洲,府衙。 入夜,苏凤翊刚刚服下药,冯定却过了来,许清君拿着药碗往出走却也停下了。 “冯老伯,你这是……带了个什么人来?”许清君目光看着门外。 苏凤翊蹙眉问道:“怎么了?” 冯定憋不住笑意,侧开身子,“大少爷看看谁来了?” 门外走进一纤细翩翩的身影,那面容竟然和自己酷似。一头长发高高束起,飞扬在头后,黑衣利落潇洒。 “大哥,好些日子不见,你可安好?”苏凤瑾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好你个臭丫头,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刚刚进来差点觉得自己眼花,快让大哥看看。” 苏凤瑾连忙上前,“大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一根头发都没少。” “少胡说,你少没少,难道大哥还能一根根查了去?”苏凤翊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又问了她些许旁的事情,家中姚氏可还好。 苏凤瑾一一回答了,这才看向一旁的许清君,“大哥,这位公子就是你说的神医?看着倒像是个跑江湖的。” 许清君虽面容清隽,唇红齿白,但无奈仪表凌乱,干净里透着股慵懒劲儿。这神韵气质倒是和第一次见索戟的时候差不多。 “别乱说,许公子很是厉害!” 许清君也听明白了苏凤瑾的身份,“没错没错,我就是个跑江湖的。什么神医不神医的,我还真不是什么神医,又不能起死回生。苏公子,你这弟弟的确招人喜欢。” 苏凤翊一愣,“这是我妹妹!” 嗯? “事出有因,还请许公子保守秘密,此事关乎我苏家生死。” “明白明白,我一个跑江湖的,和谁说去。”许清君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见状,苏凤瑾撇撇嘴,“许公子倒是真记仇,要不我重来一次,许神医?” “好了好了,你可别打趣他了,小心一会儿真怒了,你可收拾不了他。凤瑾,我在这里的身份是父亲的远房侄子,除了几个亲厚的心腹,无人知道内情。你还需称呼我堂兄,莫要大意。” “是,堂兄。”苏凤瑾顺手整理了他的衣摆。 许清君见他们兄妹感情甚笃,心里不由得一阵羡慕,趴在桌上撑着脸颊看。这苏凤瑾的性子倒是和赵十三很像,不过比赵十三招人喜欢。苏凤瑾洒脱明媚,赵十三爽快不羁,还……多了些粗鲁。 “你此番来离洲是做什么?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听到苏凤翊的问话,一旁的冯定插嘴道:“大少爷有所不知,小姐来信给大人说了要来,大人怕中途有什么变故,大少爷担心,所以才瞒着没说,若是小姐到了,也能给大少爷个惊喜。” 苏凤翊笑了,想必是苏远君知道苏凤瑾此番行程未必顺利,担忧苏凤翊的身子,才没说出来。 “怎么样?惊喜吗?” “喜,当真是又喜,还惊!” 知道大哥是在打起她,苏凤瑾白了一眼。 第一百三十一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 “我此番是来押解尚都团匪徒回京的,这差事原本是铁骑卫,可永安王想让我去迎接南齐世子,左右都不是划算买卖,我就想着能来离洲也好,相比之下更安全些。”苏凤瑾道。 “那你的人呢?来了多少?” “全都安排在离洲城外不远,我怕突然入城不妥,更何况大哥不是查出了那制造假兵器的地方么,东宫卫百十来号人,难免打草惊蛇。” “如今我妹妹也是有部下的人了,东宫卫九个大营,你这太子卫率做的可是风光?” “哎,风光什么啊,大哥有所不知,这段日子出了多少事。”苏凤瑾说到此处,又怕苏凤翊担忧,“不过好在都解决了,而且如今东宫卫式微,九大营也不如京城三大营厉害。我又命人革新营中人员事务,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一千人。” 苏凤翊没想到东宫卫竟然寥落至此,若是革除后剩下不到一千人,想必革除之前也没多少。苏凤瑾和东宫的处境并不好,不会大刀阔斧。 “也好,那制造假兵器的地方已经被岑析查到了,如今岑析正带人将那院子包围住,不敢贸然行动。你不是在信中告诉我,等一等京城的动静?”苏凤翊疑惑问道。 “是啊,打草惊蛇,浑水摸鱼。京城那边已经知道离洲查出了假兵器的制造地点,定会为了自保有所行动,到时候露出狐狸尾巴,才好动手。” 苏凤翊没想到苏凤瑾是这个意思,他本以为苏凤瑾要等等,是因为京城中尚且有事情没解决,不宜此时动手。 “如今你这小狐狸却说别人是狐狸了,我看你才狡猾的很。”苏凤翊笑道,转眼却看见了趴在桌上盯着苏凤瑾的许清君,心里头讶然。 “你怎么还在这呢?”苏凤瑾顺着苏凤翊的目光看去,也是惊奇。 许清君无奈的撇嘴,“合着我这么个大活人,你们才发现我在啊?我干脆也没走啊!冯老伯不也在呢吗,我在这儿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我只是以为你去找赵姑娘了。”苏凤翊直言道。 许清君白了一眼,“赵十三有什么好玩的?看看你这妹妹,多新鲜呢!” 闻言,苏凤瑾却笑了,“呦,还有人愿意看我?多新鲜呢!” 这语气学的,真像! 苏凤翊不禁觉得,赵十三或许插科打诨上不是许清君的对手,总生闷气,可许清君遇到苏凤瑾,那应该是甘拜下风了。 “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次我和赵十三一个阵营,就不信还斗不过你。”许清君连忙跑出去。 苏凤瑾笑着反驳,“你才是魔呢!” 冯定也告退出去,屋里头只剩下苏凤瑾和苏凤翊兄妹两个。 见人都离开,苏凤翊这才关切问道:“殿下对你如何?可有怀疑?” “未曾发现什么,殿下对我着实照拂。”苏凤瑾想到索戟,离开之前两人还心有隔阂,不禁笑容淡了几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虽然从宗人府出来回了东宫,但兵器之事尚未结束,永安王也虎视眈眈。 索戟虽然行事沉稳,城府颇深,可到底单薄弱质,还受了那么重的鞭子…… 见她这般,苏凤翊又追问道:“你何曾有事瞒过我?如你所言太子殿下仁厚,对你必定不差,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苏凤瑾挽住他的手臂撒娇,“大哥别问了,不过是些许小事。” “若真是小事,殿下那等胸怀怎会放在心上?你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怎么会拖延到现在还未说开解决?” 苏凤瑾颇为无奈的叹口气道,“大哥要不要这么聪明啊?” “不是大哥聪明,而是你表现的也太明显了。我本以为你是为了苏家,为了大哥才去的东宫,可没想到每封书信都提及殿下,言辞之中颇为在意,兴许是连你自己都没注意到。” “大哥……” “你的心思大哥不知道,你远在京城,和殿下到底怎么回事,大哥也不知道。但大哥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如今你是苏凤翊,不是苏凤瑾。”苏凤翊垂下眼帘,有几分失落的捏住她单薄的肩膀,“这事儿也怪大哥,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为难。” “我哪里为难了?大哥这话说的,倒好像是我和殿下要什么似的。只是殿下爱护我,我亦对殿下忠心耿耿。” 果真如此吗?没人去辩驳…… 京城,碧海宫。 索戟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朦胧,有人在身边说话,嘈杂的很。 “殿下醒了?” “谁?”索戟蹙眉问道。 玉慎连忙跪在床榻边,“奴才玉慎,早前见过殿下,是蒋大官的徒弟,殿下放心。” 索戟闭了下眼睛,示意他知道了,眼前还是有些看不清。 “殿下是不是看不清楚?” “未曾。”这事儿索戟不会说,说出去便离废储不远了。 玉慎压低声音的说道:“殿下放心,奴才不会乱讲。刚刚章太医来过,和奴才交代过此事,殿下在雨中晕过去,这会儿有些高烧,所以才会引得那毒上扰双目。等殿下全都好了,也自然就能看见。” 索戟伸手叫他扶自己起来,“什么时辰了?东宫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殿下,东宫烧了正殿,正在善后还要修葺,喜公公在那边忙着。奴才奉蒋大官的命令前来照顾殿下,这里是碧海宫。” “碧海宫?陛下安排的?” “殿下别多想,眼下碧海宫空着,距离东宫又进,所以才安排到这里来的。奴才命人重新打扫整理了,虽然匆忙,但一切都和东宫一般无二。” 这碧海宫可以说是座废弃宫殿了,不属前朝,不是后宫,只因为距东宫进……可它也不是东宫。陛下把他安排到这里来,倒是真真应了那句诗“碧海青天夜夜心”。 “好冷的月宫啊,如今倒是本宫的冷宫了。”索戟咬牙道。 “殿下慎言,陛下的气还没消,钦天监王坤年大人编了太微垣光耀群星的话来,正说这是不吉之兆,要殿下离京呢。此时陛下想来也是纠结,切莫让陛下再听见您这话。” “无碍,本宫原本就是想要出京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必然要离开京城 次日,千盛殿。 蒋高师匆匆走进来跪在地上,“陛下息怒,昨日京城巡察使前来禀报要事,底下的宫人见陛下正与群臣商议东宫失火一事,所以便没敢前来禀报,没成想一时间被别的事情耽误了,直到此时才想起来。” “你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事儿?”梁惠帝不耐烦的蹙眉。 蒋高师缓缓道来,“京城之外出现疫情,巡察使已经将发现的染病之人隔离开了,但仍旧有错漏的危险。” “疫情?好端端的怎会有疫情?” “奴才听闻,是从沿江十三州那边过来的流民,那边水患死了不少人,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也是有可能的。” 渠满此时开口道:“蒋大官分析的有理,可往年也有水患,却并未有疫情,如今都闹到京城来了,更是不容小觑。陛下,这两日还真是事多,昨日东宫失火,今日又来了疫情。只是不知过两日还会不会有让陛下烦心的事儿。” 闻言,梁惠帝叹气,又吩咐道:“去通知京城各处巡察使,好好排查京城里头的人,从外头进来的也要先经过检查,若是有身患疫病的,不可入京。另外让官衙、内宫各处都好好严防,多弄些药草薰一熏。” “是,奴才这就去。”蒋高师连忙退下,到了殿外才松了口气。昨日玉慎来禀报此事被他拦住,算是对了,否则岂不是又要和钦天监那太微垣光耀群星之言联系在一起,索戟的处境就更难了。 见人出去,渠满这才对梁惠帝说道:“陛下,奴才有个想法不说不快,只是事关太子殿下,还望陛下恕臣无罪。” “你要是真不想说,就不会提起了,你这样说出来,如果朕不让你说,岂不是给朕落得个不善纳谏之名。” “那奴才就斗胆说了,若是昨日东宫失火,钦天监那太微垣逼近紫微宫的说法不可尽信,但今日突然出了疫病,陛下不可不在意啊。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今朝中重臣都知道了钦天监的说法,陛下若是仍旧心疼殿下,说好的是舐犊情深,但若是以后再有什么事,岂不是对太子殿下也不利么?” “听你这话,倒是为太子想的周到全面啊。站在太子的角度来对朕乞求逐太子出京城,渠满,这是你脑子里想出来的东西?”梁惠帝手指戳着他的太阳穴,语气渐冷。 渠满大惊失色跪地,“陛下,奴才惶恐。” “你本该惶恐,你这话是挑拨天家父子情份,朕可以斩了你。滚下去!”梁惠帝目光犀利的剜了一眼。 待殿内无人,梁惠帝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殿内精致的双龙戏珠铜炉里,袅袅的香烟盘旋而上,梁惠帝深吸了口气。 终究还是要将太子送出京城吗? 碧海宫。 索戟的病情并未好转,强行起身玉慎实在担忧。玉慎将索戟的衣袍换了,束好青丝,戴了玉冠,左右侍弄却骤起眉头。 “怎么了?”索戟浑身无力,额头热的发烫。 “殿下,这玉冠有些重,那你的身子还没好,只怕会有些难受。要不然今日简单束上,别戴冠子了吧?” “君子死,而冠不免。” 玉慎点头,忙将玉冠戴上,便成就了镜中那雍容风华。 随后二人来到千盛殿,得了召见进去,才见殿内空无一人,梁惠帝坐在书案后头,并未抬眼。索戟将玉慎撵出去,这才走上台阶。 梁惠帝的眉头一皱,抬眼盯着他,“太子,你在干什么?” 台阶之上,未得允许,怎可擅自上来? 索戟跪在梁惠帝膝前,“父皇,我过的不好。” 过得不好? 梁惠帝心跳如雷,捏紧拳头看着索戟头上的玉冠,晶莹剔透,玉色倾城。他的太子从不屑于和索邑一样在自己面前亲昵,他是知道的,看似单薄柔弱的索戟却有着一颗坚韧如丝的心。 他将孤独、委屈、压力、抱负全都藏在了心里,自己成就了一番天地。 只是眼下,他和自己说,他过的不好。 “让儿臣出京吧。朝中形势日益紧张,有心之人争执不休,儿臣既累且怕。儿臣不怕明争暗斗、波诡云谲,亦不怕朝务繁多、流言压身,儿臣只怕我出手伤了兄弟情义,伤了父皇的心。”索戟说的无力,显出几分脆弱。 闻言,梁惠帝不由得软下口气,“天家既是父子兄弟,也是君臣,既然你踏入东宫了,便没有撤退可言。太子啊,自古便是太子比帝王要多,因为太子比帝王更难做。你的牵绊太多,想要保住的也那么多,如何能赢得过野心昭昭的对手?” 索戟抬起眼睛,因为发热而通红,“父皇,难道就是想看到我们兄弟相争吗?爹明知我不会退让,所以会一直到不死不休,这真的是您想要看到的吗?儿臣不知结局如何,但儿臣不想一路走来,到最后的时候,却身边一个可以并肩的人都没有。” “自来高处不胜寒,帝王眼中的风光霁月,不是别人能看到的。”梁惠帝目光森然。 索戟勾起嘴角,“那父皇孤独的看到这壮丽山河、清风光华,可欢喜吗?” 梁惠帝的身子一僵,垂眸端详索戟眼中的淡然,那淡然是在嘲讽自己所谓的帝王至尊,天下一切唾手可得,却又什么都得不到的可悲。 “太子,人这一生欢喜与否,未必比帝王之位更重要。你以为的天子,不是索取,而是奉献。人人皆羡慕天家富贵,可果真如此吗?天家有多少富贵和尊容,就要有多少奉献和牺牲。因为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天下百姓给的,自然也要还给天下。” 梁惠帝叹气,伸手摸了摸索戟的头,两人皆有些尴尬和哑然。 此时蒋高师从外头进来,一直低垂着头,“陛下,奴才有事禀报。钦天监那太微垣光耀群星之言不知怎么的,流传到了民间。此时京城百姓议论纷纷,言辞凿凿想要让东宫殿下出京回避,以免去黎民百姓之灾。” 梁惠帝缩回手捏紧拳头,“什么人说出去的?城中可有异动?” “现在还未曾有,只是……”蒋高师蹙眉,若是继续煽动只怕会很糟糕。 闻言,索戟广袖中的手捏紧衣摆,心中冷笑,东宫失火、城外疫情,梁惠帝皆未有让自己出京,看来永安王已经按捺不住了。 梁惠帝感叹道:“太子,此番你怕是非出京城不可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去楼空有发现 离州。 岑析匆忙进来,“大少爷,公子,出事了!” “怎么?”苏凤翊本是派岑析去盯着制造假兵器的院子,此事非同小可。 “昨夜院子里十分安静,连灯都没点,属下便有了疑心,可想着大少爷您交代过切勿打草惊蛇,所以才按捺住。直到今早,属下觉得实在不对劲儿,便悄悄攀上墙头看了一眼,平日戒备森严的院子,如今却是人去楼空了!” 负手而立的苏凤瑾不禁冷笑着,“还真是及时,岑析,你办事越来越周到了。” “属下无能,任凭公子责罚。” 苏凤瑾白了一眼,自己到了离州一夜功夫,昨晚秉烛与苏远君、苏凤翊商议收网,今晨却就跑了。 这让她如何回京? “你责备岑析也没用,他们都是提着脑袋做事的,自然十分警醒,想要逃,可以有千百种方法,岑析在外头如何能看的住?” 听了苏凤翊这番话,苏凤瑾捏紧身后的手,“如今谁在院子那头?” “是赵姑娘。”岑析恭敬回道。 苏凤瑾跟着岑析来到院子那头,只见一位身着暗红色男装的小巧姑娘站在院中,手中的长刀看上去比她还重。 赵十三回头便看见苏凤瑾和岑析,虽然她未曾和苏凤瑾见过,但见那酷似苏凤翊的容貌心里也清楚了一半。 “赵姑娘,这位是……”岑析想要介绍,却不知该如何介绍。 “太子卫率是吧?赵十三。” 苏凤瑾拱手施礼,心中明了赵十三必定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不知在众人面前该叫自己苏凤瑾好,还是苏凤翊好,也只能称呼为卫率。如此聪慧的人,倒不像是许清君口中的鲁莽之辈。 “卫率不必客气,我本就是江湖中人,草莽之流,哪里有这么多礼节?若是你做的多了,倒叫我不自在,咱们就都自在些把。” 苏凤瑾笑道:“赵姑娘快人快语。” “这地方我已经检查过了,那些人不是从大门或者后门出去的,必定在院子里有密道之类。刚刚在屋里头发现了一处暗门,只是我怕有诈,不敢只身前往,才等你们过来。” 岑析蹙眉询问,“其他看守的人呢?” “人多口杂,此事尚未定论,若是让更多人知道这些制造假兵器的人跑了,不知会不会有麻烦,我便先打发回去了。”赵十三带着苏凤瑾和岑析往屋里走,进入书房之后,扭动了桌上的花瓶,墙壁上的万宝格移开,露出密道来。 看了看密道,苏凤瑾说道:“我过去,你们两个留在这儿,若一炷香的时间没回来,你们便离开。” “公子,这怎么行?” “不必担心,我自有思量。” 赵十三捏了捏刀柄,“我跟你一起去,留下岑析报信。” 说着,便直接往里走去。 苏凤瑾和岑析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前。两人在密道之中并未走的太远,密道修葺的潦草,想来是发现已经暴露,刚刚才挖掘的。 “你猜猜,这密道会通向哪里?”。 “赵姑娘觉得呢?” “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不会太远。这密道修的也太紧迫了些,既然如此紧迫,必定不会修的太远浪费时间,只要离开我们的视线,就能让他们逃走。” 苏凤瑾对赵十三说的颇为赞同,没想到赵十三不仅快人快语,性格爽朗,还聪明机敏。她对赵十三的好感不仅来源于苏凤翊的信件,此番有了更深的体会。 “赵姑娘,小心!”苏凤瑾连忙将她拉回来,只见一道身影快速闪过。苏凤瑾飞奔过去想要追上,但却不见了踪影。 “刚刚那是什么人?怎么还会在地道里?” 苏凤瑾小声叮嘱道:“小心些。” 果真,没一会儿便到了头,两人打开楼梯上的门,从地里爬出来,才发现自己在一座荒凉的院落。 “这是什么地方?” 赵十三问道,苏凤瑾观察一番,“这里应该还是那条街道,只是此处无人居住,也不在你们的视线范围,所以能够让他们挖密道逃跑。只是……若真是如此,那他们一定对这院落的距离非常熟悉,也知道这里无人居住,不会被发现。” “或许,这院子根本就是他们留着救命用的。离州我熟悉,这片院子在平民百姓眼中不算便宜,既然买下来便没有不居住的道理。” “赵姑娘说的不错,既然到了此处,我们去屋里头查一查,或许也能有所收获。” 两人在院子里查探一番,查了所有屋子仍旧一无所获。苏凤瑾不由得愁眉苦脸,这屋子明显是没人住的,所有生活用品残破不堪,如此一套废弃的院落,恐怕只是用来逃走,不会有人在这里做什么。 “找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咱们不会被耍了吧?”赵十三倒是有些不耐烦。 “或许是我想错了,者院子只用来逃跑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窗外有风吹过,不知道从哪挂起纸灰。赵十三恰好在在风口,“呸!这什么东西啊?” “纸灰?”苏凤瑾过去一看,突然眼睛亮了,窗子底下竟然有个烧东西的盆子。她连忙翻窗出来,里头还有封信尚未烧完。兴许是那些人走的匆忙,所以才留下这烧了一半的信。 赵十三也跟过来,疑惑的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上面写着,吕化冰亲启!” 苏凤瑾冷笑一声,随后便和赵十三回到原来那院子里,却见岑析竟然受了伤。 “公子,赵姑娘,刚刚你们在密道中可是看到有人了吗?他许是没有想到咱们在这头留了人,竟然从密道里出来,我们俩打了个照面,过了几招,我不是他对手。” 赵十三出声道:“确实遇到个人,但一闪而过,我们没有追上。” 苏凤瑾见岑析的伤不太重,又说那人武功比他高,显然是不想恋战,急于离开。那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又是什么人?而自己发现的这封信是写给吕化冰的,到底是吕化冰藏在制造假兵器的地方,还是制造假兵器的人想要求助吕化冰? 苏凤瑾还未来得及看里面的内容,不知具体为何。 只听赵十三又问,“可有什么发现?” 岑析拿出一块令牌交给苏凤瑾,“这是那人匆忙之间留下的。” “永安王府?”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相没那么重要 苏凤瑾三人回到离州府衙,苏凤翊早在府衙等她们回来,苏凤瑾把所发现的东西都交给他,却仍旧愁眉不展。 “怎么了?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也不知,只是觉得有些不安,这种感觉从来离州的路上就有了。一切看似很正常,又很顺利,可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顺利是很好的,但一切太顺利,苏凤瑾又觉得有些不安起来。比如说这封信,若真是烧毁证据的话,何必拿到那荒无人烟的院子烧?在原本的地方也可以。而且又故意留下这么一封信没烧干净…… “我明白你心中所想,但这封信若是真的有用,你还何必想那么多?”苏凤翊小心翼翼的拆了信,好在信烧的不算厉害,留下的地方大概能看出到底说了什么。 信是写给吕化冰的,告诉他假造兵器之地已经不再安全,让他撤退。对方留下的落款只有一个“石”字…… “石?永安王府中可有亲近之人带有此字?”苏凤翊问道。 苏凤瑾点了点头,“永安王的随从石毅,我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能感觉得出此人谋略过人,智勇双全。永安王府皆在他掌控之中,永安王对他也十分信任,两人几乎寸步不离。” “虽说如此,可这件事也未免太顺利了些。” “我也是这样觉得,但是这样也好,如此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解决什么?”苏凤翊有些不解。 “这封信和这枚令牌,足以证明此事乃是永安王府,给潜逃的东宫卫掌率吕化冰通风报信,也可证明永安王授意制造假兵器、勾结商都团。” 苏凤翊面色讶然,“妹妹难道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蹊跷啊,可是蹊跷不归我管,真相也不需我操心。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难道我还非要查出来治罪吗?莫说永安王野心昭昭,和此事脱不了干系。就算真的不是他做的,有了这封信和令牌,我也只需要拿着去解救东宫。” 苏凤翊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片刻。伸手握着那令牌,“如此,真相真的不重要吗?或许真相之后会是更大的布局,更大的阴谋,到时候只怕防患都来不及。” 闻言,苏凤瑾笑道:“如果我说,这封信是太子殿下写给吕化冰的,此事就是太子殿下一手安排,你可还相信这是真相?你可还觉得真相重要吗?大哥,其实每个人执着的真相,都是自己所希望的、心里期待的那个真相。” “而当蛛丝马迹摆在面前的时候,会自以为然的相信或者否定。” “妹妹心思纯熟,既然已经能够解决你的难题,那便最好不过。但大哥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一定要小心些。永安王是摆在明面上的危险,你可以防着,但朝中危险的人,不只是他一个。” “大哥放心,我明白。” 京城。 索戟奉旨出京祈福,京城百姓听到了消息,但却没看见车架。索戟坐在十分简朴的马车上看着车外的人来人往,终于觉得有些人气儿了。 玉慎端着瓷碗,轻声说道:“殿下,该喝药了。章太医嘱咐过,这药尚且需要服用一段时间,才能够稳定殿下体内的毒素,而且殿下还发热呢,且需注意着。这马车太过简陋,不知道您会不会又着凉。” “可是快到城外了吗?”索戟没理会药碗,只是自顾自问着。。 “快了,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一会儿出了城,去疫病区,本宫要去看看。” “殿下,您现在自己身子还没好,怎可去疫病区啊?那里有京城巡察使,不会有问题的,您现在过去也帮不上忙啊。殿下还是要养好身子要紧,奴才有多大的胆子,也不敢让您涉险。” 睨了他一眼,索戟接了药碗服下。 “本宫若是以东宫车架出行,浩浩荡荡,太过奢华,百姓们不骂本宫招摇过市都可能。若是百姓只是听说本宫出京,却没看见,会猜测是不是天家骗了他们。只有本宫亲自去了疫病区,他们知道了本宫的确在那,才能相信本宫是真的出京了。” “可也不用去那啊,去个别的什么地方……”玉慎很是担忧,出来之前蒋高师可是下了死命令,太子若有什么事,他就提头来见。 不过索戟倒是没那么在乎自己的身体,他心里想着那天永安王在雨中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以为自己所有的一切唾手可得,又全然不屑。索戟冷笑,那自己就要让永安王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拿到这一切,怎么让他输的彻底。 索戟开口道:“自然要去,不仅要去,还要做的漂亮!” 到了疫病区,巡察使张炳义见到来人不知是谁,连忙拦住。玉慎连忙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走到他面前才低声说了什么。 张炳义大惊失色,“这怎么行?” “张巡使,奴才也劝说了,但是殿下一意孤行,十分坚决,还请张巡使通融。”玉慎态度诚恳的说道。 “太子殿下,微臣乃是巡察使张炳义,再前面就是疫病区,您身份尊贵,万不可将自己涉入危险境地,若是真的有什么万一,微臣万死难辞其咎啊!”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撩开,“张巡使,并非本宫胡闹,只是如今疫病严重,靠近京城。本宫身为储副,若是在东宫也就罢了,如今已经出了京城,路过此地,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全然不顾,那黎民百姓知道了会怎么想?” “殿下心怀万民,乃是仁厚储君,但此事事关重大,殿下不可莽撞啊。微臣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殿下就回去吧。”张炳义不敢承担这责任,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相信索戟真的是来指挥疫病区调遣的。 “竟然需要臣公为本宫撒这个谎,天下万民岂不是要笑话本宫贪生怕死?如此,怎配做一国储君?如何有脸受万民敬仰?”索戟不甘道。 “殿下只需坐镇朝中,指挥臣等即可,如此也是心怀万民。” “既是如此……” “是,殿下请回?”张炳义刚松了口气,却见到索戟冷笑。 “那本宫就直接闯进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论生死共进退 离州。 观久音突然来了府衙,苏凤瑾连忙去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这样急不可耐,原本苏凤瑾是打算明日便启程回京的。 “不是让你们在城外接应吗?”苏凤瑾疑惑问道。 “并非属下不听公子命令,只是有一桩大事不得不和公子禀报。我等在城外安营扎寨,本来没什么事儿,可那日来了几个流亡的百姓,我们见他们可怜便给了些粮食,可谁知那几个人却晕倒了。” “左卫率上前一看连忙让众人后退,说是之前他曾见过这种病症,或许、或许是疫病!” 苏凤瑾也骇十分诧异,“疫病?你可能确定?” 这可不是小事,离州周围的流民多半是沿江十三州互相流窜的,都是因为水患无家可归,若是如此极有可能有疫病流传。可还有些人去了京城呢,若真是疫病,那京城岂不是…… “公子,东宫卫里头有几个从前家乡流传过疫病,大概都认得。” “那就是几乎可以确定了,眼下常延平怎么办的?那几个人呢?”苏凤瑾紧张问着。 “因为是左卫率上前查看,接触的近,他说旁人就别过去了。他单独空出个营长来把那几个人抬进去,自己也在里头照顾。” 常延平此举虽然能照顾那几个疫病的人,但自己却是危险了。 苏凤瑾叹气,急切的用手敲着桌面想了半天,转身直接去了后院。苏凤瑾进入苏凤翊的房间,见他不在,连忙去了赵十三的屋子。 “赵姑娘,可看见我大哥去哪了?” 赵十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刚刚去寻药草回来,没看见他,不过他平时喜欢和许清君出去转转。你找他有急事?” 苏凤瑾点头,“赵姑娘,这件事情我本不该告诉你,但还希望你能尽快离开离州。” “你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凤瑾压低声音的说道:“离州发现了疫病!我知道赵姑娘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此事与赵姑娘的确无关,黎民百姓是我们为官之人的责任,我们不会走,但赵姑娘……” “我明白你好心,但我在离州长大,此地与我水乳相连。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世到底如何,又是何方人士,但我早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我没有家人兄妹,也无处可去,更不知故乡,所以不管离州发生什么,我会留下。”赵十三打断她说道。 “赵姑娘,若是控制的不好,你可知道离州会变成什么样?不只是离州,还有可能是……沿江十三州!” 她绝不是危言耸听,直到刚刚她才想起来,前世的那年疫病到底有多可怕,多大程度的损伤和破坏。当年京城得到了及时的控制,防止疫病的人进入,这才躲过一劫。但沿江十三州中,离州是最严重的地方,后来因为朝廷无法有效控制,还发生了暴乱。 “凤瑾!” 身后传来苏凤翊的声音,苏凤瑾连忙回身走到他面前。 “大哥,你必须离开!”苏凤瑾语气坚定。 只见苏凤翊缓缓勾起嘴角,“你的意思是让我对城中百姓不管不顾,自己逃命去?” “你不是朝廷官员,也不是东宫麾下,你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我答应你绝不会弃城,弃一个百姓。但是你必须离开这里,大哥,你是苏家唯一的血脉。” 这不是苏凤瑾执着,而是她好不容易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大哥,不能再受到一点伤害了。她要他活着! “那你的意思是,我身为大哥,要把你留在这危险境地?” 闻言,苏凤瑾哽咽道:“大哥,刚刚我的人已经传来消息,他们遇到了得了疫病的人,他们不是一个人来了,路上也不知道接触了多少人,现在整个离州的百姓都有可能被接触过。你可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凤瑾,刚刚我和许公子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也得到了消息,城中出现了疫病,刚刚许公子已经去检查过,确认无疑。我已经命岑析将那些人关在一处,回来是为了取药的。” “是啊,你大哥已经打定主意要救万民于水火,我也需要继承师命,悬壶济世,还有赵十三那个土匪,她最讲江湖义气,不可能走的。”许清君在一旁笑道。 苏凤瑾捏紧拳头,心疼的看着苏凤翊,“大哥!” 而苏凤翊拉住她的手,面色严肃又宠溺,“妹妹,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如薄纸应有不屈之心。大哥我如今虽不是从前,但也绝没有丧失心中信念,想当初意气风发,心怀天下,想要做个英雄。如今多了这轮椅,难道连初心都忘了不成?” “大哥,是我错怪了大哥的心意。”苏凤瑾叹了口气。 “你没错,你护我,关切我,你自己义无反顾的留下,却坚持让我离开,无非是想要代替我做这些事儿,完成我的志愿。可是凤瑾啊,如果大哥连妹妹你都能放得下,那大哥就不是大哥了。” 赵十三上前笑道:“说的就是啊,这种紧要关头怎么能少的了我赵十三?离州还等着我去解救呢,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办吧,若是人手不够,我就让离州十八寨的人全都下山帮忙。” 一听这话,许清君霎时嫌弃道:“哎呦,你的逍遥寨都没了,离州十八寨谁会理你啊?你说一句话,也未必管用啊。” “谁说不管用的?你看我赵十三能不能召集的了十八寨?哪个敢不听从我号令?”赵十三冷哼一声,“走走走,我跟你拿药去!” 苏凤瑾无奈的笑着摇头,“如此,也好,我苏家没有贪生怕死之人。有大哥在,我苏凤瑾就没什么可怕的。” 而此时的京城,索戟已经走进了临时搭建的病区帐篷里,里面躺着的人浑身布满红色的疹子,高热不退,昏昏沉沉,有的人甚至呼吸困难,喘着粗气。 章梦台早已经带着太医和京城的郎中前来,见到索戟大吃一惊。 “殿下,你怎么来了?这是什么地方?殿下怎可涉足险境?”章梦台和众人喋喋不休。 索戟勾起嘴角,“众位大人,本宫自然是来和你们共进退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疫病凶险亲身临 索戟看了四周情况,觉得情势不算太好,据巡察使张炳义说,人数已经增至几百人,而且很有可能还有没发现病情的。 “这疫病来势汹汹,昨夜已经没了几个。微臣已经派人给沿江十三州送了信儿,尤其是离州,让他们加紧戒备,这些人大都经过离州。” 索戟摩擦了下玉扳指,离州,如今苏远君和苏凤翊都在那里,一定也发现了疫病。不知道苏凤翊现在怎么样了? “再派人去离州传本宫口谕,商都团为患百姓,忤逆朝廷,其背后主使尚未查出,为防有差,此关朝廷机密要务之事不得松懈。着太子卫率苏凤翊押解商都团要犯即刻回京,不得延误。” 张炳义面色尴尬的说道:“殿下,刚刚朝廷传来陛下旨意,疫病之事由永安王调遣,微臣听到了消息说,永安王想要让苏尚书父子在离州好好治理疫情,安顿流民。押解商都团回京一事虽然重要,但比不得黎民百姓,所以暂且还在离州。” 永安王? 索戟心底冷笑,他还真是会找时机啊,如此一来商都团要犯能不能回京城是问题,何况去谈商都团和永安王的关系。 如此一想,这疫病来的也未免太蹊跷了些。 “殿下,永安王刚刚派人送来了一些物资,但药材和粮食却少的可怜,只怕不够这里的流民喝三日粥的。”玉慎蹙眉禀报道。 张炳义咬牙斥责,“眼下都是什么时候了?这里得了疫病的流民有几百,没得的也老弱病残也有千人,京城即便拨不出半月的粮食,至少也得拨出足够的药材吧?若非如此,那这些病患怎么能好的了,情况岂不是更严重。” 索戟对国库存粮是心中有数的,药材先不论,粮食绝对不会只能调遣出三日的量。只怕永安王会把更多的粮食囤积以备不时之需,但如此一来,会造成市价疯涨的局面。 “殿下,还请允许微臣入宫,和陛下禀明此事。” “你既然已经说了,疫病之事由永安王负责,那便证明你见了陛下也无济于事。按照本宫说的话去做吧,先去离州传本宫口谕,让苏凤翊押解商都团要犯回京城,将离州大小事务让苏远君负责,离州官员从旁协助。” “另,调遣一些我们这里的太医跟随,沿途路过城镇不论大小,皆张榜招募医者,收集药材和粮食。” “殿下想的周到,如此一来到了离州这些东西便能派上大用场,离州的情况只怕比京城更糟糕。”张炳义赞同的说道。 玉慎却问着,“殿下,这样一来所需银两甚多,咱们这里的都是朝廷拨发给京城难民,以供得了疫病之人的粮草。可却没有银子啊!” 索戟蹙眉,思忖片刻,才道:“玉慎,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去一趟东宫卫,把管事的叫到这里来。” 玉慎连忙领命出去,临时搭建的营帐里只剩下索戟和张炳义两人。 “如今咱们这里银子有限,大多数还是要先顶着离州那边,事急从权,告诉下边的侍卫和太医们辛苦辛苦,挨过去本宫必有重赏。” “殿下说的哪里话,都是为朝廷办事的,这些都是分内的事儿。更何况殿下尚且在此与我等并肩作战,殿下不曾嫌弃艰辛,我等自然不敢。” “眼下还是要多注意,将得病的与没得病的分开安置是个好办法,但本宫今日发现有些病情较轻的和病重的在一起,这便会影响整体患病的几率,本宫建议还是把轻重患分开,更有治愈可能。” “微臣这就去办。” “另外,张巡使,让身体好的难民都到炊火那头帮忙,也能减少些人力。” 听着索戟的安排,张炳义施礼道:“谨遵殿下吩咐。” 待过了一会儿,玉慎带着方寸过来,却未在营帐中见到索戟。玉慎连忙询问了,到一处简陋的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才找到他。 此时索戟换了一身儒,素朴简洁像是个书生,头上的玉冠换成了发带垂在后头,蒙着口鼻。玉慎若不是问了旁人,也的确是认不得这竟然是东宫太子。 “回来了?”索戟端着碗正在喂一名重患服药。 玉慎连忙接过来,“殿……公子还是去和东宫卫方管事说话吧,这奴才来忙。” “自己当心,戴上面纱遮掩,也别触碰他们身上的疹子。”另外走之前,又把桌上那几万药全都说了是谁的,谁喝了药多久睡下了,几个时辰之后又要做什么,谁还没有喝粥等等。 两人来到一旁的僻静之地,方寸拜过索戟,这才问起召见自己的缘由。 索戟问道:“你们卫率临走之前可交代过陛下拨发的那笔银子是怎么用?” 方寸连忙答道:“让我好生存着,没他的命令不可擅自做主。不过其实也不用卫率交代,我等怎敢乱用?那可是那些革除老兵的唯一指望了,听说卫率打算安置他们用的。” “如今可拨出去了吗?” “尚未。” 索戟垂眸摩擦了下玉扳指,“方寸,去九大营密传本宫口谕,这笔银子拨出一半来用于赈疫病灾情,其余的先都清点出来备用。拨出来的这一半,七成本宫会派人带去离州,沿途收集粮草和药材,剩余三成在周边各村收集粮草,若是有药材商人,按照单子上的收了。” 方寸接过药材单子,“殿下,属下还有一事请教,卫率他可是要在离州协理疫病之事?” “你如何知晓?” “今日东宫卫里头得到消息,永安王负责调遣赈疫病灾情之事,若是如此他定然不想让卫率和商都团要犯回京,这次是个良机。只是如此一来,卫率的处境十分危险。永安王的粮草供给给京城的尚且不多,更何况是山高皇帝远的离州呢?” 索戟心中倒是对东宫卫这灵通的消息挺满意的,他分析的也和方寸差不多。永安王会把明面上的做好了,但一开始不会特别快,否则怎能显示出这疫病的凶险和他的功劳?若是如此,眼下自己和苏凤翊独木难支。 京城分过来的补给尚且如此少,更何况风雨飘摇的离州呢。 “你倒是聪明,不过本宫已经派人去传了口谕,让卫率速速押解商都团回京。” 第一百三十七章 离州府官不自量 离州。 苏凤瑾盯着手中的账册,一筹莫展,“这就是离州这几年的存粮?要银子银子没有,要粮食粮食没有,如今站着离州水土充沛的地界,连药材也短缺。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话说的虽然不客气,但在屏风后头的苏凤翊也十分认同。离州的官员多半混吃等死,草草了事。山高皇帝远,又连年水患,借着这沿江十三州的地界不知道贪了多少银子。 “卫率,下官也是没办法啊,这离州穷啊!”离州府官武勇棹说道。 所谓离州里又分五城,武勇棹掌辖苏凤瑾脚下地界,也是离州最好的地方,他既然说没钱,那其他四城必定也没有。 苏凤瑾冷笑一声,“武大人与本卫接触的少,只怕不了解本卫的脾气。当初本卫刚到东宫卫九大营的时候,众人皆不服本卫统领,可如今莫不听从本卫号令。你可知道为什么?” 武勇棹不是个省油的灯,下头的官员若是滑起来,比京城的官员还混账。 “卫率恕罪,下官怎么会知道?不过下官可没空在这听卫率讲故事,府中公务繁忙,下官就先告辞了。” 武勇棹转身要走,却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 观久音一脸冷漠的盯着他,“还请武大人见谅,我家公子的话没说完,想走只怕是过不了在下这一关。” “你什么人?胆敢阻挠本官去路,也未免太放肆了!”武勇棹怒斥他。 苏凤瑾却皱紧眉头,这武勇棹明显是不想给她面子。 “我是谁不重要,武大人只需要知道我家公子是谁。”观久音说完,他直接掰过武勇棹的肩膀,脚下狠踢他的膝窝,直接踹的跪在地上。 武勇棹大骇的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苏凤瑾却笑道:“武大人,你猜本卫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听话的?武大人文官清流,怕是不知道我们这些舞刀弄枪之人的手段。九大营有一位掌率名叫郭玉,因本卫去的第一天饮酒迟了拜见,有人替他说话,本卫直接废了他的手。” “第二次,这郭玉出言不逊、污蔑东宫与本卫,本卫将他抽了不知道多少鞭子,又拖在马后回了九大营,直接斩首了。” 武勇棹咬牙,“苏卫率,这可不是你的九大营,我可是朝廷命官!” “我又没说要杀你,你怕什么?京城里头哪个不是朝廷命官,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几个像你这样的三品官儿,武大人是离州地界的巡抚,离州五城以你为主,这江上船只众多,人来人往不断,没少捞好处吧?” “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若是杀不死本官,本官必定要去京城告你。” 苏凤瑾起身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观久音按在地上的人,目光冰冷犀利。 随后,她冷哼道:“告?你即便不告本卫,本卫也要去告你。别以为本卫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在你刚刚来的路上,本卫还给你留了次机会,只要你肯为离州百姓出一份力,便放过你。可没想到你执迷不悟,本卫也只好让人去你府上找找银子!” 闻言,武勇棹瞬间大惊失色,“你!你竟然敢明抢?这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武大人放心,武大人可是文官,本卫手底下的人粗鲁惯了,最敬重的就是文官,一定会让尊夫人亲手奉上,绝不会明抢。这离州府衙的账本本卫就替你先收着了,若是本卫高兴,兴许就途中烧火烤肉了,若是不欢喜,那就交到东宫,看看怎么办吧!” 苏凤瑾装腔作势的白了一眼。 见状,武勇棹捏紧拳头,被观久音带下去。 之后,屏风后的苏凤翊出来,“你这可真够蛮横跋扈的,也不怕坏了东宫的名声。” “大哥不必担心,东宫的名声还用得着我去坏吗?只怕永安王比我着急多了。” 苏凤翊蹙眉道:“武勇棹鱼肉百姓,离州无人不知,只是父亲也没办法从他指缝里抠出钱来,只能容忍到现在。” 苏凤瑾将账本收起来,“眼下都什么时候了?容得他在这里狂乱,我今日对他算是和善的,但愿他能识相,把这离州的灾情度过去,否则我饶不了他。” 又过了两日,离州城内被府兵围着的区域里头,苏凤瑾几个人的身影从来没停下过。从武勇棹府上拿来的银子全都让冯定去附近的村里收了药材,直接也告诉村里的人,近来不要入城。 “卫率,这药材目前是够用了,可流民太多,还有从沿江其他地方来的。本以为离州除了匪患前来投奔,没想到却预见这事儿,都被困在这了。粮食……不够啊!”冯定叹气。 苏凤瑾喝了一大碗水,连忙擦了唇角水渍,“父亲和大哥呢?” “苏大人一早就去外地征集粮草,大少爷在府内召集旧部。” “如此便行了,粮食只要肯花银子,花心思就能弄到,但药材却不一定,若真的缺了,总不能让我去现种出来。冯伯,所有的银子拿去囤积药材,能囤多少是多少。至于粮食我去解决。” 一旁的许清君一边忙活病患,一边对帮忙的屠安问道:“兄弟,那日你们去武勇棹府上,到底是怎么把银子要出来的啊?真没动粗?” “我们怎敢不听卫率的话?自然不会动粗,更何况我们是动粗的人么!” 许清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要说别人不是动粗的人他尚且会信,可换了赵十三和屠安他可就不信了。原本只有赵十三,但眼下许清君却觉得赵十三终于找到“同伙”了。 “那你可别告诉我武勇棹夫人看上你了,自愿把银子交出来的,打死我也不相信。”许清君说。 屠安叹道:“放心,我打不死你。” “屠安大哥,有话好好说。” 许清君嘿嘿笑了,却惹来屠安一记白眼,“还不是卫率出的主意,让赵十三带人到武勇棹府上,只管吃吃喝喝的坐着,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走,武夫人实在没办法只得出去躲清净。我在后头跟着武夫人,果真发现了卫率说的事儿,所以武夫人就交出银子来了。” 许清君急的问道:“你也没说是什么事儿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义薄云天云中雁 “我来告诉你是什么事儿!”赵十三突然出现在身后,阴沉着脸。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回十八寨了么!” 赵十三白了一眼,“武夫人在外头有人,苏卫率和我无意间撞见的,没想到此时派上用场了。不过即便如此,武夫人也没打算把银子交出来,反倒是要带着银子和奸夫私奔。” “哼,我就告诉她说,离州十八寨是我赵十三的地盘,只要她们敢逃,就不再是官员家眷,我就替武勇棹收拾了她们。” “你倒是耍狠,那武夫人想必心如死灰,碰到你这么个匪!”许清君撇撇嘴。 屠安冷哼道:“这算什么,武夫人还想讨价还价,赵十三说自己只要五百两,武夫人便名人带着赵十三去取,结果她把武勇棹的府邸都差点搬空了!” “那这还不是明抢?”许清君忍不住瞪大眼睛。 见状,赵十三打了他胳膊一掌,“我本来就是土匪,但苏卫率说的我可做到了,绝对没动粗。” 屠安点头,“还带着兄弟们吃了顿好饭!” 许清君翻了一记白眼,“行了,吃得饱多干点活,这些药材今天必须都要熬好了,我得试试效果。” “你怎么亲自过来熬药了?多少人等着你看病呢。”赵十三连忙帮手。 “现在哪还能顾得了那么多,苏卫率在前边指挥东宫卫搭建棚子,府兵们不是看守周围,就是排查离州各户,还有跟着苏尚书出去征集粮草的,冯定老伯去附近收集药材……实在忙不过来了。” “许清君,虽然我平日不愿意承认你是什么神医,但你的确医术精湛。依照你看,这疫病……到底情况如何?你可有把握能治吗?” 一听赵十三这话,向来满不在乎的许清君脸上多了几分凝重,“若是我说我也没有把握,你们会怕吗?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每一场疫病都会有不同之处,我现在尚未发现最好的治疗办法,但至少可以先稳定轻患的病情。” 而屠安倒是有些不屑,“怕什么怕?我屠老大这么多年就没怕过,要是怕就不来了。” “赵姑娘,有人找你!”不只是哪个侍卫喊了一句。 赵十三没等说什么,便听到这一句,三人放下手中的草药看过去。只见好大一群人走过来,乌泱泱的围了过来。 “云三哥?你怎么来了?” 人群中一位面相和雅,胡须飘飘的人走了过来,一身青色布衣淡然儒雅。许清君和屠安不由诧异,两人对视一眼。 “这位的气质怎么看都和赵十三不搭啊!”许清君压低声音吐槽道。 一旁的屠安也点着头,“看着像是个读书人,年纪也就跟我差不多,不过不简单。” 那人笑着拱手施礼,“这位想必就是许清君许神医了吧?久仰久仰,在下云中雁,是十八寨飞云寨的债主。” 许清君干笑两声,“久仰久仰。” “你久仰个屁,你又没听说过。” “十三,许神医是离州的希望,怎可如此无礼?” 云中雁嗔怪,看了许清君和屠安一眼,又解释道:“我此番带着飞云寨前来,是要为离州百姓尽一份力的。刚刚十三去了十八寨残余的各部,能够整合起来的力量虽不如往昔,但能留下的也必定忠心不二。” “我云中雁一拨人,先带着人来帮忙,还有季茂功带着一伙人听说苏尚书去征集粮草了,已经赶过去帮忙。” 赵十三眼中有水色,刚刚她回十八寨各处,不少人拒绝了她的提议,大家虽然是土匪,但都有老幼,疫病凶险,他们躲在山寨里的确更安全些。赵十三本也没指望,失落回来,却没想到云中雁和季茂功竟然来帮自己了。 屠安和许清君对视一眼,连忙对云中雁施礼。 “多谢云寨主大义!” 赵十三朝着跟来的众人躬身抱拳,“今日我赵十三多谢各位慷慨相助,他日若是各位有所求,我赵十三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说逍遥寨主,你客气个什么劲儿啊?你平常嚣张到天上去了,怎么多少日不见变成大姑娘了?我们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可能放着你自己在这不管?”人群中的老者笑了。 还有人道:“就是啊,再说离州也是我们的家,我们岂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许清君叹气道:“屠安,我还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呢,这世道也不赖啊!” 屠安突然转过身去,擦了擦眼角,“他娘的,我屠老大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东宫卫那帮贪生怕死的,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义薄云天!” 几日下来,苏凤瑾连接了索戟三道口谕,都是催着他回京的。苏凤瑾有些拿不定主意,对着来人终究开口问了索戟的情况。 这才知道,东宫失火,索戟离京这事儿。 苏凤瑾担忧的问道:“那殿下如今何处?” 来者禀报道:“殿下此时在京城外头的疫病区里帮忙,特命我等前来传话,离州疫病虽重,但有苏尚书在,还请卫率押解尚都团要犯回京。” “本卫眼下如何能弃离州百姓于不顾?殿下的心意本卫明白,离州凶险比过京城,但殿下又何尝不是身陷险境?他尚且如此,本卫更不能走。” “苏卫率,殿下已经让人将东宫卫那笔银子拨出来一半来运送到离州,沿途收集了粮草和药材,想必不日便会快马加鞭的赶到。” 若是这样说的话,索戟是知道自己不会回京城,那他还一连三人来催促,到底所意为何?苏凤瑾苦思冥想却不得其解。 “殿下,可还说了别的话?” “未曾,只是让属下催促您押解尚都团回京。” “好,你稍等片刻,本卫要给殿下书信一封。” 待苏凤瑾回了卧房,便开口问道:“久音,最近皓月行可传来了什么消息?” “倒是有一封,说陛下让永安王负责治理疫病之事,永安王只拨发了三日的粮草给京城外的流民,药材只有少量。宁流芳和乔厌亭已经收集了不少药材,九大营平日和周围的农户关系不错,都愿意把粮食卖给九大营。如今,就等着公子您的吩咐。” 苏凤瑾听了他的话,欣喜他们配合默契之外,更重要的是惊讶于永安王的做法。她恍然大悟,明白了索戟催促自己的意思。 果真,第二日便来了永安王的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仁爱万民褚公子 京城,城外。 玉慎将饭菜端进营帐,“殿下,奴才准备了点饭菜,您先吃点吧。” 瞥了一眼,索戟只道:“玉慎,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疫病区内多少人每日只能喝粥,你却给本宫端来这么精致的饭菜,这让百姓如何看待本宫?” “殿下,您已经几日没吃好了,不好好用膳如何服药啊?您的身子还未全好,又连日辛劳,再这么下去,只怕支撑不住的。” “本宫知道你关心本宫的身子,但本宫既然来了,就不能和百姓士兵区别对待,否则如何服众?把饭菜端下去给太医们补补身体吧,现在最忙的应该是他们。另外,让张炳义再去请永安王示下,可否再多些药材和粮草。” 随后,索戟起身和玉慎一起出去,营长外有两个士兵抬着蒙着白布的担架离开。 “这是……”玉慎蹙眉开口。 那两个士兵停下,“回禀褚公子,这是……病死的,章太医命我等去焚烧掩埋。这已经是今日第二十七个了。” 说到最后,那士兵声音哽咽。玉慎擦了擦眼角,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殿下,前几日倒是还好,想来是这几日实在病重,太医们也无力回天了。死的人越来越多,竟还有饿死的。” 索戟负手而立捏紧拳头看着远处的棚子里,太医们马不停蹄从未休息,可却依旧有担架抬出来。 “哥哥,哥哥……” 索戟的心揪紧一瞬,低头看着脏兮兮的小女孩儿,正抓着自己的衣摆。 他蹲下身子,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怎么了?” 小女孩儿委屈的撅起嘴,“哥哥,我饿,我娘今早病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这位哥哥,我让他带你去吃东西。”索戟压抑住心中怒火和酸涩,将小女孩儿交给玉慎。 索戟来到棚子里帮忙,章太医见了无奈的上前来劝说,虽然这几日他们都习以为常了,可到底还是尴尬。哪有太子来给臣工打下手的? “章太医不必这样,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便是,这疫病我帮不上忙,但你们却是主力,我来打下手不是应该的么。各展所长,才是道理。”索戟温和的笑道。 章太医蹙眉说道:“褚公子,您真是让老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老臣实在敬佩。” “褚公子?” 一听这三个字,床榻上躺着的一个老伯睁开眼睛。 索戟连忙近前,关切的问道:“老伯,怎么了?可是要喝水吗?” “褚公子,前两日我交给你的钱袋还在吗?”老伯摇摇头,坐起身来。 索戟连忙从怀里拿出来,“在这儿,一共五十文,一分不少。您说了,这是您出来卖菜攒的,要我交给你老伴儿,让她别挂念你,好好过日子。” “是啊,可是现在不用了,现在我挂念她。”老伯呜呜的哭了起来,拉着索戟的手,苍老的皮肤和索戟的白皙形成鲜明的对比。 “褚公子,今天早上,我老伴儿……去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也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褚公子,算了吧,别医治我了。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就算好了还能活几年?我知道你是好人,但还是救别人吧。” 闻言,索戟的手握紧老伯的手,咬牙道:“老伯,我不会放弃任何人的。章太医,这里交给你,我现在就去筹措银两和药材。” 索戟转身离开,章太医叹了口气,朝中局势他何尝不知? 永安王如今在京城呼风唤雨,把京城里头隐瞒的死死的,所有人都以为疫病治理很好。东宫太子被冷落在外,如何能比得过永安王? “那个褚公子是谁?我总觉得有点眼熟。”一旁躺在床榻上的年轻人问着。 另一人回答,“褚公子可是个好人啊,看得出来他身份尊贵,可却一直在这帮忙,这些人都没少受他照顾。” 那年轻人猛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不对,那、那不是什么褚公子!” 老伯也被这话所吸引,好奇问道:“那是谁?” “那是东宫太子,是太子啊!”那年轻人恍然大悟,激动的抓着旁人的手,“真的是太子,有一次太子出游,我见过他长什么样。就是这般清俊贵气的,绝对没错。” “怎么可能?你别胡说,太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老伯抓着自己的钱袋感叹,“真是太子啊,我这一辈子也没白活啊,咱们大梁有位好太子啊……” “褚公子”便是大梁东宫的太子的消息在京城之外流传开来,后有人说,“褚公子”岂不就是储副的意思么,众人顿觉讶然,太子心怀天下,仁爱万民,不惜到疫病区里照顾病患,筹措粮食赈济流民,实乃大梁万民之兴! 离州。 苏凤翊蹙眉,“永安王让你在这协理父亲治理疫病一事?他还真是容不得东宫任何人啊,先是你被赶出了京城,后又是崔太傅被关入大牢。将你留在离州疫病严重之地,恐怕是想让你有去无回。” 昨日又接到了皓月行的新消息,才得知崔朗儒入狱,眼下混乱尚且不知发生何事。但苏凤瑾心里却清楚的很,崔朗儒一清二白,哪会有什么把柄。 “大哥,昨日我还在纳闷,殿下明知道我不会弃离州于之不顾,为什么还要连连催促我回京城,今日永安王的人来传话让我驻守离州,倒是印证了我的猜测。” “殿下是在提醒我,永安王只怕是不想让离州这边的任何消息,传到京城,或者说是传到陛下耳中。最重要的是……尚都团!”苏凤瑾如是说道。 “永安王想让尚都团和你消失在这次疫病之中,好解决他的困局,他倒是一箭双雕,既解决了自己的难处,又除了东宫心腹。” “这两日我已经派观久音去看着尚都团的要犯,不能趁着外头慌乱,让他们出了事儿。” 苏凤翊点了点头,“浑水最好摸鱼,永安王这个时候想要杀人灭口也是有可能的,小心些总归是对的。对了,殿下叫人送过来的粮草药材离州府兵都已经接到了,我看着数量不少,应该够用一阵子。” “另外还派了太医院的太医,沿路招募的郎中,殿下筹谋的如此缜密,恐是怕你受累。” 苏凤瑾笑了笑,“还要指望许清君快点研制出药方来,我也好回京复命。” 此时,岑析冲进房间,扬声道:“大少爷,公子,不好了,离州十八寨又有人劫走了吴老板他们一大批货!” 苏凤瑾顿时捏紧拳头,“跋扈放肆!岑析,去把赵十三请过来!” 第一百四十章 狭义道义匪与商 还未等赵十三过来,苏凤瑾便在门口遇到一帮人押送着货车停下。为首的人从马背上跳下来,“我找赵十三!” 苏凤瑾疑惑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此人面色冰冷,不苟言笑,盯着苏凤瑾打量一阵,小麦色肌肤上的汗水,在阳光下泛出光泽。 苏凤瑾见他面相不差,举止洒脱,拱手施礼,“在下太子卫率苏凤翊。” 这人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马,“你就是苏凤翊?好,正好找对人了,这些货都是我刚刚劫回来的,送你啦!” 苏凤瑾面色讶然,“壮士留步,你们劫的可是吴家的货?” “管他谁家的,反正都是奸商或是贪官,我们十八寨行的端做得正,既然敢做就不怕他们查过来。你好生收着就是了,去救济离洲百姓,这罪名落下来我季茂公担着就是。”他脸上没半点笑意,却满是不羁。 “原来是茂公兄,在下失敬。” “苏卫率,快快拦住他们!”从远处跑来的吴兴财大喊一声,直接拉住季茂公的缰绳,“你别跑,我可是知道你季茂公的,眼下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抢东西,知道来投案自首便好,否则苏卫率定要将你缉拿归案,这可都是离洲百姓救命的!” 季茂公的眼底闪过错愕,“你……是吴记的?” 苏凤瑾顿时明白前因后果,笑道:“茂公兄,这位便是吴记的当家吴兴财,你抢的可是他的货。如今给我送来救济百姓,二位也算是殊途同归啊!” “你抢来是送给苏卫率的?”吴兴财狐疑瞥着季茂公。 季茂公轻笑,拱手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吴当家,还请恕罪!” “好好好,十八寨虽然毁了半数,但离洲百姓能得逍遥寨、飞云寨和黑风寨鼎力相助,我吴兴财就不信,还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黑风寨主,吴兴财多谢了!” “我要你谢做什么?我救的是离洲百姓,我也是离洲百姓,如此做是理所应当。”季茂公高傲说道。 “天下仁杰,不过道义二字,离洲十八寨虽是匪,却行狭义事,吴当家虽然是商,但做仁义举。我苏凤翊身为朝廷命官,却只能尽绵薄之力,未有二位功劳。苏凤翊在此谢过各位!” 苏凤瑾只觉得心中血热澎湃,说完,苏凤瑾躬身拜谢。 夜半,苏凤瑾在疫区守着不敢合眼,十八寨的兄弟们也都在帮忙,许青君不断的观察着病患的情况,企图能在不同的药方中找到最好的,可仍旧有的病患在夜半沉睡中没了声息…… 苏凤瑾在远处负手而立,夜风吹过掀起她的发丝,突然一道身影急速飞过,苏凤瑾立刻追了上去,直到进入林子。苏凤瑾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回手将他掀翻在地。 “卫率!” “夺魄?你在这干什么?” 夺魄松了口气,“卫率,属下早前便奉太子之命来到离洲,给白夜首领传了太子殿下口谕。如今属下觉得时机已到,应该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与卫率会合,商议此事了。没想到卫率身手强劲了不少,差点让属下丧命。” “你就别嘲笑我了,你的功夫我还不知道?若是你真动手,只怕我没机会。不过殿下将你放在离洲,到底是为什么?给白夜传了什么口谕?” “卫率,早在离洲尚都之事刚刚上奏京城的时候,属下就给白夜首领传了口谕,让铁骑卫悄悄查探离洲十八寨,这才发现了一切尚都团所为。” “属下和铁骑卫在城中锁定了陈友记等几家商铺与尚都有染,生怕给他们逃脱的机会,可没成想令尊苏大人也查出来了,于是才将他们一网打尽。” “殿下早就知道劫掠朝廷粮饷一事非离洲十八寨所为?” 夺魄摇头道:“并不曾知道,但只觉得打家劫舍的土匪不可能对付的了朝廷的精锐,卫率想想,押运官银是多大的事儿?朝廷怎么会派乌合之众?” “只是太子殿下想不明白为何会被劫掠,也想知道这劫掠粮饷的,和朝中的谁有关。所以才让属下来和白夜首领交代好了,一定要查出细枝末节来,要活捉!” “殿下好筹谋,如今尚都一事已经告一段落,我这有能证明尚都团和永安王勾连的罪证。” “属下问卫率一句,您说的那罪证可是在假造兵器窝点不远处的院落发现的?” 苏凤瑾点头应道:“正是,被烧了一半的信,和一块令牌。” “那便是了,那日属下遇到了一个黑衣人,那人行踪诡异,武功莫测,属下尚且不是他的对手。追踪到了那边,和他有过交手,属下不敢确定他是谁,但他身上的气息属下却莫名熟悉,绝对不是尚都的人。” 苏凤瑾惊讶失色,“你如何确定?” “卫率可听说过阴阳合欢手?”夺魄见她摇头,又继续说道:“这是江湖中一个名为荧惑的组织特有的功夫,而那人的身上却沾染着大内贡品,降真香!” “如此说来此人身份不凡,他故意留下那封信,引我将线索扯到永安王身上?那到底是敌是友?尚都幕后真正主使是永安王,还是这个人?”苏凤瑾只觉得事情越来越错综复杂,思绪难以理清。 “属下也是不知,但眼下只要能让东宫清白,不管是谁都可暂且不论。” “这点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处了,起初我还担心殿下四面楚歌,如今知道他胸有丘壑,筹谋过人,我便也放心了。眼下永安王命令我不得回京,也不知殿下能不能躲得过钦天监这一关。” “卫率不必担忧,殿下此时出京暂避锋芒,也是好事。只是殿下还吩咐了一件事,让属下适时告诉卫率您。殿下让白夜将铁骑卫分出一支队伍,待卫率押解要犯回京城的时候,一路护送卫率!” 苏凤瑾一听,心中感慨万分,索戟倒真是为他筹谋的细致入微。想着在宗人府之后,两人就再也没好好见过面,说过话,如今山海相隔、风波不断,只能各自奋进,望早一日回京相见。 苏凤瑾又问道:“那你此番来见我可还有旁的事?什么时候回京?” 闻言,夺魄目光深邃,“卫率,的确有件事,还请您把尚都团要犯交给属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子民同心上元灯 京城。 索戟展开离洲来信,是苏凤瑾的笔迹,清隽秀雅。洁白的信笺上只写着一句话:江山万里尽悲客,山河无恙可还乡。 索戟轻叹一声,“本宫便知道他不会轻易回来。” 说着,索戟又拿了纸笔,想叮嘱他注意千言万语,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更知道他一心在黎元。思来想去,终究只落下一句“离洲多风雨,时时误蓑衣。” “殿下勿怪卫率不遵您的意思,他也是为了离洲百姓。”玉慎将信折了收好。 “本宫并未怪罪,只是担心。前日交给方寸的事情,他可办了?” 玉慎点头,将折子呈上,“东宫卫刚刚送来的账目,剩余的银子全都收集了京城周围所有粮草和药材。上次送往离洲那批走的匆忙,这次可是连漏网之鱼都没有了。” “叫方寸隐匿了东宫卫踪迹,别让旁人知道是东宫卫所为。每日拨出粮食和药材以供给疫病和流民,其余的都给本宫藏好了。”索戟冷笑道。 “殿下放心。”玉慎连忙出去吩咐。 索戟站起身来走到营帐外,看到不远处林子里有道人影,看看四周走过去。 “民女拜见殿下,殿下吩咐,民女已经办妥,京城城中定不会有一家商铺能拿出疫病药材和粮草。”宁流芳柔声说道。 “好,只要收集了京城附近所有的药材和粮草,等待本宫示下即可。另外,你派人做这件事,可隐匿了行踪与名字?” “殿下放心,商人重利,无人敢透露半分。只是民女斗胆请问殿下,如此垄断药材和粮食,花了不少银两,此举并不利于赈济流民疫病,何不让朝廷出面?” “朝廷若是能做,何至于本宫在此运筹帷幄?如今京城内做主的永安王,那本宫便让他好好做这个主。你是苏凤翊的人,本宫也不瞒你,让你们在城内城外做这些,就是为了给永安王一个教训。” “近日你们在京城传播的流言,已经盖过了之前钦天监所说太微垣光耀群星的事儿,想必永安王已经坐不住了。”索戟又道。 “苏公子走之前说过,我等谨遵殿下号令。既然殿下心有丘壑,那民女便在京城等殿下的消息。” 索戟点头,“回去吧。” 中元节,千盛殿。 梁惠帝与众嫔妃齐聚在殿门口,看着夜色中盏盏宫灯。韦贵妃站在梁惠帝身侧,今日衣着华贵雍容,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有几分中宫姿态。 “今年的灯比往年做的好些,上元节凄凉,灯火寓意怀念往昔先人,驱邪避祟。陛下,您觉得今夜的安排怎么样?”韦贵妃娇媚的问道。 “不错,别出心裁。往年都是各宫嫔妃自己放河灯,今年都悬挂起来了,更是显得灯火通明。不过,如此,未免也太奢侈了些。贵妃,你还是要和皇后多学学,皇后向来崇尚节俭,如今宫外正是多事之秋,皇家也不能不顾百姓心情。” 伏皇后今日身体抱恙,梁惠帝心里总是有些惦念。每一次郑重场合,皇后从未缺席,她尽足了母仪天下的本分。梁惠帝虽然不宠中宫,不疼太子,但夫妻之情总是深厚的。 韦贵妃听了这话,心里不悦,面上却不敢表露,“陛下说的是,不过这些灯不尽相同,都是各宫和大臣们进献的,拼凑一起,倒也不费银子。对了,永安王也进献给陛下一盏灯,瞧,就是那个!” “金盏琉璃灯?”梁惠帝看到了最显眼的那个。 温美人上前道:“这金盏琉璃灯可珍贵着呢,陛下,永安王可真是孝顺啊。韦贵妃教子有方,陛下可不能亏待了,要赏才对。” “陛下与永安王既是君臣,也是父子,不论怎样都是理所当然,怎敢要赏赐。不过,本宫多谢温美人好意了。”韦贵妃笑道。 “陛下,今日这百官进献的灯都这样特别,不知道民间是如何过中元节的?” 见温美人笑着挽住手臂,梁惠帝收了心思,“温美人可是想去看?” 待众人散去之后,梁惠帝带着温美人一身便装乘马车出了内宫,一路来到京城河边。温美人见梁惠帝一直沉默不语,忍不住开了口。 “陛下,为何一直闷闷不乐?今日永安王那盏灯臣妾见了都觉得好看,可臣妾却觉得陛下您看见了不怎么高兴。”温美人关切的询问。 梁惠帝轻笑拉住她的手,“你不懂,永安王那盏灯价格不菲,琉璃金盏手艺又是江南特有的,十分难得。如今百姓不安,朕见了这样奢靡的东西,怎能心安?” “陛下骗人,什么珍贵物件儿啊,臣妾宫里又不是没有。前些日子,韦贵妃可是送了臣妾一个琉璃镶金花瓶呢,又大又精致,金光闪闪的好看极了。韦贵妃说是永安王孝顺她的,赏赐了臣妾,臣妾喜不自胜。”温美人忍不住娇嗔道。 “什么?琉璃镶金花瓶?”梁惠帝的眼中更多了阴鸷,这东西大内都没有多少,永安王出手倒是阔绰,心下多了几分不悦。 温美人不知他想什么,看向马车外的河面上,惊奇的指过去。 “陛下您看,那是什么灯啊?好像和平日的不一样。”温美人惊喜的靠在梁惠帝肩膀上,“上下两层的莲花灯,陛下可见过?” 梁惠帝瞧了,果真觉得新奇,下了马车叫人来问道:“老伯,这是什么灯啊?” 闻言,老伯不禁讶异道:“你连这都不知道?这个叫子民同心灯,下面这层代表陛下和太子,上头这层代表黎民百姓,取爱民如子,仁爱天下之意。” 一旁的渠满则是笑了笑,“呦,这可是好寓意啊,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对陛下尊敬着呢,可见京城百姓爱戴陛下。” 只听那老伯又道:“这也少不了太子的功劳,你们没听说?咱们大梁出了位好太子啊,京城城外的疫病区里头,有位褚公子就是太子,他亲自给流民端汤喂药,流民吃粥,他的碗里都不会多一粒米。有了这样的太子,大梁何愁不兴盛?再大的疫病险情,都会过去的。” “褚公子?你怎知道是太子?”梁惠帝从未听说过。 “若不是太子自己各处调集银子,拿了东宫卫的补贴,只怕现在城外都哀鸿遍野,早就饿死了。你说不是太子还能是谁?这位老爷,老身要去放灯为太子祈福了,失陪!” “老伯走好。”梁惠帝礼貌的点了头,眼底满是怒气和阴冷,“渠满,去永安王府!”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京城内外无粮草 永安王府。 索邑匆匆忙忙的来前厅接驾,脸上兴致盎然,韦贵妃早就传了消息出来,说陛下对他进献的灯盏很满意。更何况陛下亲临府邸这种殊荣,岂是人人都能有的? “儿臣恭请父皇金安。” 见索邑跪拜,梁惠帝沉默的盯着他,没有回话。 一旁的渠满看着脸色,赶紧笑道:“陛下,永安王都未曾更衣,想必是这么晚了还在处理公务,都未曾睡下。奴才瞧着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可见日日都忙着为陛下分忧,很是辛苦。” “儿臣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之幸,能为……” “你可知道京城今夜百姓全都为太子放子民同心灯的事儿?”梁惠帝张口便问。 这不禁令索邑蹙眉,“儿臣不知竟然还有这等事儿,百姓眼中只有太子,又让父皇置于何地?太子殿下未免也太失分寸了些,还请父皇恕罪。” 梁惠帝眼角跳动几下,屏退左右。渠满一脸担忧的出去,给索邑使了个眼色。 察觉气氛不对,索邑起身跪到梁惠帝膝前,“父皇,太子不知做了什么蛊惑民心的事情,这不是让父皇您失了百姓之心么……” 闻言,梁惠帝“啪”的一声甩了个耳光,“你还敢诋毁太子?” 索邑被打的头晕目眩,还是第一次被梁惠帝如此责罚。他蹙眉惊恐的看着梁惠帝,“父皇,儿臣没有,不知儿臣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得父皇震怒?” “做错了什么?永安王,朕让你全权代理疫病救灾之事,可今夜朕在百姓口中听闻,若非是太子自己调遣了东宫卫的补济,否则城外便是尸骨遍野了。而主管此事的永安王却只送来了仅够三日的粮草和药材,这些天过去了,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梁惠帝怒斥道。 索邑惊讶,不曾想到梁惠帝会出宫,听到了这些事。他刚要开口解释,梁惠帝却摆了摆手。 “你不用跟朕解释你做了什么,朕也不问你从户部领走的银子都干了什么,朕心里有数。但你别忘了,这天子脚下,没有什么你能瞒得住。朕还奇怪,为何这些天过去,竟然情况没有一点好转,原来朕这好儿子连基本的粮草和药材都未曾发放!” 一听这话,索戟忙解释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一直在调配粮草和药材,之前的确只是拨付了三日的量,但眼下离洲也需要,京城也需要,其余地方虽说没有两地严重,但多多少少的,哪个地方不伸手?儿臣也是一时之间调配不了那么多,才耽搁了。” “好,既然你说耽搁了,那朕就再给你一天时间,明日若是京城之外的流民还没得到妥善安置,朕就为你是问!” 索邑应下,又说着,“父皇,儿臣的确有错,可太子也未必清白。离间君民之心,根本没将父皇放在眼里。” “索邑啊索邑,你什么时候能变得聪明点?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是敢说太子离间?京城万万黎元百姓,太子离间的过来吗?太子亲赴实地,不顾自身安危照顾疫病百姓,这是朕没想到的,也是百姓没想到的。” 什么?永安王大惊失色,他以为索戟出了京城,便没再理会,未曾想竟然疏忽了。 “这是太子应得的声名威望!”梁惠帝白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次日,永安王便全城收集粮草和药材,可石毅每每来报,却都是失望。 索邑蹙起眉头,问道:“京城全都没有了?” “是,不只是京城,属下就连京城附近都问过了,没有多余的粮草和药材。属下打听了一下,全都被一个离洲商人购买了,暂时还未打听到身份住处。”石毅回禀道。 索邑怒火中烧的拍了桌子,“废物!那就再往外扩散去寻,如今都什么节骨眼了?若是再不拨发下去,陛下岂不要了本王的命?” “王爷,属下去过了附近城,可物价奇高,尤其是粮食和药材,以咱们手里的银两,怕是采购不了多少。如此,不仅增加了负担,若是今后陛下查下来,只怕也解释不清啊。” “去谈!拿王府的私银补亏空,不是还有尚都团的银子么,都拿去。”索邑已然决定破釜沉舟。 “如此,只怕是危险,万一走漏了风声……” “小心些就是了,顾不了那么多,眼下这一关要是不过,本王没法交代。” 京城之外,疫病营帐。 索戟冷笑一声,“果真出动了?” 一旁的宁流芳点头,“民女安排在附近几城的人都接到了永安王府的令,永安王不惜高价收购粮草和药材,如今就等殿下您的话。” “去办吧,拿出你们的本事掏空永安王府,你用多少银子垄断了京城的粮草和药材,就要原封不动甚至更多的拿回来。这是永安王应该付出的代价,也是咱们该得的。不过切记,留存好了永安王的账目证据,好戏还在后头!” “殿下放心,人都机灵,只要是永安王府的人来,必定留下证据。这样的大事,只怕永安王也不会派旁人来做。” 索戟刚要再说什么,玉慎却在外头禀报。索戟对宁流芳摆了摆手,让她退下,这才出了营帐,“何事?” 玉慎尴尬的说道:“殿下,段小姐带着人过来了,均是一身布衣,非要来帮忙,张巡视碍于段宰辅颜面不敢阻拦,如今都在这里了。” “胡闹!”索戟不悦,朝着棚子那边看去,果真见一些不眼熟的人在做事,段紫衣见到他连忙走过来。 “还请殿下恕罪,臣女听闻殿下亲自到这里照顾疫病百姓,心中感动又担忧,所以带着家中仆人前来帮忙,好歹也让臣女尽尽心吧。”段紫衣褪去华丽,朴实布衣仍旧高贵美丽。 索戟心中不悦,“这岂是你能来的地方?回去吧,不要让段宰辅担忧。” “殿下,臣女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也知道殿下对臣女无意,但臣女也没有旁的意思。家父身为宰辅,自当尽心竭力对百姓,臣女只是略出绵薄之力,并非想要亲近殿下,让殿下另眼相看,还请殿下成全。” 索戟听闻这话,若是不答应,反而倒是自己心胸狭窄想入非非了。 他颇为无奈的道:“本宫如今式微,竟然连你也管不听了。也罢,段小姐爱做什么做什么便是。” “多谢殿下成全。”段紫衣欣喜若狂,只要能远远看着他也好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为这世道搏一搏 离洲。 赵十三拍拍身上的尘土,“我刚刚寻药回来,有什么事找我?” 苏凤翊的药很是难寻,赵十三却每日必定都会去找一阵子,苏凤瑾看在眼里,都觉得感动不已。 “我这个做妹妹的尚且不如赵姑娘对大哥的悉心照顾,自觉惭愧。赵姑娘从来不提寻药的苦,也从未对我大哥说过药是你寻的,这份情义我替大哥记下了。” 说罢,苏凤瑾便施了一礼,赵十三却抬了她的手臂阻止,“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我每日寻药就是为了你一句谢?我不提,你大哥也知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不做旁人也会做,没什么可谢的。你大哥帮我度过了逍遥寨的难熬困顿日子,又替我寻回了玉楼,我理应如此。” 苏凤瑾笑道:“赵姑娘,今日我有要紧的事和你商量。最近我看着你们十八寨的人在离洲忙活,也知晓你们如今的状况,落草为寇是无奈之举,义薄云天也是不争事实。我着实佩服,也心存敬意,但山寨也不是长久之计,大家都是志存高远的人,不知可愿意跟我回京城?” “去京城?” “是,京城对各位来说可能山高水远,远离故土。但赵姑娘难道就没想过走出山寨,带大家过上好日子?” 赵十三叹气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连我现在都搞不清楚了。离洲官员贪腐不仁,而我十八寨尚且能对百姓施以援手,可见并非朝廷就是好,山匪就是坏。京城太大,步步水深,我从未想过去,也不敢想。” 苏凤瑾心里头失落,赵十三说的没错。离洲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京城那个水深火热、波诡云谲之地? “赵姑娘,如你所说,朝廷未必好,可也未必不好,一切还是要分人的。我是东宫太子麾下之臣,不敢和赵姑娘保证京城有多好,但至少能让众位有个光明磊落的身份,让众人的志向、抱负、热血、仁义、善良……都能有个所托之处。十八寨看尽世道凄凉,难道就不想拼一拼?搏一搏?” 赵十三皱起眉宇,“卫率,我赵十三不过是一介山匪,纵然有这好心,但也无力。承蒙卫率厚爱抬举。” “赵姑娘,我并非给你纸上谈兵,也不是想让你为东宫效力。我的为人你信不过,但我大哥你总是了解的。我等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大梁黎元百姓。我相信有朝一日,这世道清明、太平美满,而这些或许我们不能完成,但至少要让我们走在这条路上!” 见赵十三沉默不语,苏凤瑾又说道:“救一人,救一城,不足以安民。十八寨各个热血男儿,难道就没有救民于水火,报效国家之心吗?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和你一样是个女子,但我从未退缩过,只因为我想有朝一日不只是为私得个圆满,也是为这世道博个公平。” 公平? 赵十三的心触动一下,掀起波浪。 他们十八寨哪个是真正的山匪?都是因为世道不公,良人被欺,走投无路。他们终究有年纪大的一天,他们死了不要紧,这一辈子也过的凄凉,可那些孩子呢?他们又要如何? 落得个山匪的名声,将来即便什么都没做,也会受众人白眼,无非对错。 赵十三看向苏凤瑾,“卫率,刚刚所言当真?” “句句真心,即使我做不到,但我从未改变。”苏凤瑾面容坦诚道。 “从前逍遥寨的老寨主和我说过,穷死别做贼,冤死不告状,如今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十八寨铁血男儿,饥寒交迫也未曾做过一件坏事,我得让他们有个归处,有个家。” “大家都是想要寻个归处,不只是身,也是心。赵姑娘能想到此处,便是真的将十八寨放在心上了。” “多谢卫率为我十八寨安排后路,我心中也知道,此番事情过后,十八寨在离洲无立足之地。我愿意带领十八寨投奔卫率,远赴京城,为这世道搏一搏!” 京城。 索戟又接了信,展开信笺却掉落出一朵凌霄花来,索戟有些惊讶,脑海中想起了宗人府那一墙茂盛的凌霄花来。 玉慎笑道:“这是晒干了的凌霄花呢,颜色保存的甚好,苏卫率可真是风雅。” 索戟欣慰的笑了,“离洲无所有,凌霄落满头。这大老远的送来封信,便就是告诉本宫离洲的凌霄花落了,你说他闲不闲?” 嘴上这样说,可索戟心里头蒙上一层暖意。 为着这一朵凌霄花,也为这一句离洲无所有,却让他感受到了所有。 这点滴的分享,让索戟心中快慰,沾沾自喜。他似乎能想象到凌霄花落在苏凤翊飞扬的发丝上,放荡不羁之中缠绕着柔情,骄阳一般的热烈和飒爽英姿…… “殿下,这是苏卫率告诉您不必担心呢,凌霄花最是顽强,苏卫率心情悠然,可见离洲的情况是控制住了,尚好。”玉慎见索戟高兴,也不免喜悦。 索戟点头,将那朵凌霄花拿起来轻嗅,心里洒了阳光一般。 段紫衣进来便看见这一幕,不禁心神荡漾,这样温柔的索戟,似乎第一次看到呢。 “段小姐?”玉慎讶然喊道。 段紫衣连忙施礼,“殿下恕罪,是臣女唐突了。只是昨夜风凉的很,今天多了许多风寒的人,臣女想着是不是该在棚子外头遮挡些帷幔了?特来请示殿下。” “玉慎,你去处理,这天气转凉了,棚子的确受不住。”索戟将凌霄花小心翼翼的夹在信笺中,又揣到怀里。 段紫衣看着那封被放在心头的信,有些惊讶。她和玉慎一起出了营帐,忍不住开口问了。 玉慎笑道:“是苏卫率的信。” “哦?我看还有朵凌霄花,苏卫率还真是雅致,不知殿下怎么想?” “殿下喜不自胜,苏卫率和殿下可谓是知己了,相互关切,之前出了那么多事儿,可终究是信任的。奴才看着都觉得羡慕,这世上就是有这种,不需要太多言语,但却互相懂得的人。” 段紫衣愣住,停下脚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失落。 玉慎瞟了一眼,自觉有些多话,“段小姐,奴才失言了,不该妄自评论殿下。” “啊!”突然一声惊呼传来,吓得两人浑身一颤。 玉慎连忙问着,“怎么回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万般不抵苏凤翊 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一旁的侍卫正持刀对着一病患。玉慎蹙眉走上前将那病患扶起来,那人吓得惊慌失措逃跑。 “闹什么呢!”索戟怒斥。 那侍卫收了刀,“病患之人怎可靠近永安王车架?” “放肆!” “太子勿要动怒。”车内传来索邑的声音,慢条斯理的掀开帘子出来,看着索戟冷笑,“奴才不懂事,一心为本王着想,殿下可别怪罪。” 玉慎和段紫衣惊讶,没想到来者竟然是永安王索邑,刚刚的不悦弥漫心头,太子尚且对病患照拂有加,永安王的车架却金贵的连靠近也不能。 索戟咬牙道:“那你就不怕百姓怪罪吗?永安王若是害怕,还来做什么?那些病患又不知道你是多金贵的人,闹得兴师动众,惊扰百姓。” 永安王下了马车,瞟了眼那侍卫,“还不快向太子请罪?没用的东西。” “滚!别让本宫看见你。”索戟未等那侍卫开口,便直接怒斥,转身进了营帐。 见状,索邑面色不善的跟进去,“太子殿下可真是棋高一筹,人都出了京城了,竟然还能想出这么个计策来,你以为用百姓之言便可让父皇心软,让你回京?可别忘了,你的东宫都没烧了,父皇可还记着太微垣逼近紫微宫的话呢,你想都别想!” 一进门便这样犀利,可见索邑的心中恼火,情况并没有那么顺利。 索戟嗤笑一声,“怎么?本宫都离开京城了,永安王还没踏进东宫?本宫见你当初胸有成竹、志在必得,如今看着你恼羞成怒,不惜跑到这里来讽刺本宫,可见你也没什么本事。”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连疫病都不怕了,想着如何让父皇召你回去,你这苦肉计还真是可怜啊。太子,你失了左膀右臂,自己还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来,还真是本王小看了你。不过你别得意,东宫是修葺不好了,你也别想着回京!” 他心中愤怒难平,看着索戟在这里清苦,可依旧是那副圣人模样,镇定自若的神态,不屑一顾的表情,甚至是身着布衣也能透着高贵风雅的气质,他都觉得怒不可遏。这个人仿佛占尽了风光美好,他日日努力,机关算尽,却依旧不如他! 这让他如何能平? 如何能不痛? “那本宫就看看,你能不能有本事阻挡本宫脚步!” “好啊,太子如果想要崔朗儒的命,那就大可以继续琢磨如何回京城。到时候失了太子太傅换回来的东宫,还有没有一点价值。” 索戟的目光阴冷,“你敢动崔朗儒试试?” 语气淡然,却透着不可违抗、不干忤逆的冰冷。 索邑倒是不屑,“你总是什么都想保住,可到头来一无所有,你手下无人可用。苏凤翊远在离洲,崔朗儒身陷囹圄,你自己都沦落至此,还想要救崔朗儒?” “本王不妨实话告诉你,崔朗儒本王不会杀,活着受苦才能让你更痛,崔朗儒会被贬斥岭北。那里终年苦寒,想必也支撑不了多久。” 闻言,索戟捏紧玉扳指,“索邑,本宫不常这样唤你,但今日兄长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别玩火自焚。你若不信,本宫可以和你打个赌,粗朗儒不会被贬斥,本宫也回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你输了,滚出京城!” “呵!那若是太子殿下你输了呢?”索邑面色讽刺。 索戟白了一眼,“本宫,不会输!” “粮草和药材都已经拉到外头了,太子殿下数数吧,可回头别说本王没送来。殿下继续在这里大言不惭吧,本王没兴趣听。”说完,索邑直接离开。 索戟端起茶盏来,可却一直悬着,突然猛地砸到案几上,手掌的鲜血瞬间殷红了白纸…… 段紫衣听到声音跑进来,见到他受伤大惊失色,连忙用帕子想要包裹。 可索戟却收回手掌,平静的说道:“本宫没事,段小姐还是不要靠近本宫的好。” 段紫衣难为情的低垂下头,“殿下,难道靠近紫衣都觉得厌烦吗?紫衣不懂,是不是我哪里不好,所以殿下从未将紫衣放入眼中。若是殿下肯好好看看我,难道发现不了我的好,看不到我的一番情义?” “本宫早就和段小姐说过,本宫对你无意,自然不觉得你好。本宫若是喜欢一个人,自然他连缺点都是好处。段小姐,还是请回吧!” 见索戟自用手帕裹住伤口,也不愿让她代劳,段紫衣委屈的咬着嘴唇,“殿下对苏卫率尚且能另眼相看、温柔以待,若是殿下愿意分给紫衣一点点,紫衣会比任何人都对殿下好。苏卫率他可以为救殿下受伤,我也可以为殿下不顾性命,他可以为殿下求得我的琴弦,殿下又怎知我不会欣喜若狂的双手奉上?只要是殿下想要的,紫衣都能做到……” 索戟眉头紧锁,“你说什么?苏凤翊求你要琴弦?” 段紫衣浑身颤抖一下,咬牙道:“是,他不让我和殿下说,为了撇清殿下关系,再三声名,怕殿下为难。紫衣知道苏卫率是个好人,但殿下需要的不只是他这样忠心耿耿的外臣,也需要段家的助力啊。” 索戟不曾想过,自己在宗人府的时候和苏凤翊提起让他带琴弦来,竟然是他去找段紫衣求得的。 他心脏猛然收紧,失魂落魄,“段小姐,他能做到的不只是这些微末小事,他能懂本宫,而你……不懂。” 索戟起身离开营帐,出去叫玉慎将自己的皓月缭云琴拿来。玉慎不知是何原由,连忙将琴捧过来。 “果真是他!”索戟抚摸着琴弦,自从离开宗人府,他便没有仔细看过这琴。 如今才发现这琴弦竟然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必定不是京城普通店铺能寻得的。 苏凤翊在段紫衣那里求来的琴弦,可后来换上的却是宗人府的内侍冯宿。 “冯宿……苏凤……”索戟捏紧拳头,原来真的是他! 他竟然没有想到,那个突然出现照顾自己,又突然消失回乡的‘冯宿’,竟然就是苏凤翊。他化名而来,悄然离去,却在自己最困顿的时日,陪在身边…… 索戟笑着摇了摇头,眼角含泪,“难怪,他在离洲,都会想着给本宫送一朵凌霄花。苏凤翊啊苏凤翊,你可真是……” 他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才好。 只觉得世事流光皆成片羽,那些麻烦流言,那些坎坷算计,又算的了什么?还没有一个苏凤翊重要! 第一百四十五章 山河无恙可还乡 离洲。 赵十三和十八寨的人悄然离开离洲城,苏凤瑾为了防止有差,特安排常延平也乔装跟着他们,直接去京城将他们安顿。于是,比苏凤瑾预想的还提前了两日,赵十三和十八寨的人便上路了。 敷衍诶和离洲似乎少了不少人,都安静下来。 苏凤翊瞧着药房放了不少草药,知道那是赵十三每日寻回来的,怕自己走了之后没人再去这般寻药,走之前还特意连夜寻找。她从不提药多难寻,自己也从来不提这药多难喝,两人像是心照不宣一般的沉默着。 他的心不由多了几分惦念。 那个消瘦却一身侠肝义胆的姑娘,终究去寻了自己的路。 苏凤翊拿着一颗草药轻笑,“草木无情人有心,这人走了,倒也觉得不算太坏。赵十三呀赵十三,愿你知道自己……该往何处。” 书房内。 苏凤瑾将信笺折好了放入胸前揣着,想了想,又拿出来连并着之前那封一起放在木匣里,小心翼翼的扣上。 “殿下的信?”苏凤翊进来,恰好看见。 苏凤瑾点头,“大哥有事?” “刚刚岑析传回来消息说,许清君或许找到治疗疫病的办法了,现在许清君和屠安他们上山去寻药了,先给咱们传个信儿过来,免得担心。” 苏凤瑾面色惊喜,“真的?要是找到了治疗疫病的房子,不仅离洲的危机可解,京城也能平安。这次多亏了许清君,这些日子他也受了不少累,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受累的何止他一个?你那些东宫卫,还有十八寨的人也都甚是疲累,怕是里里外外只有我这个闲人。” 听苏凤翊如此说,苏凤瑾有些不悦,“大哥又说这种话,要不是你主持大局运筹帷幄,哪能这么有条不紊?更何况,并非你排不上用场,还不是为了保护我的身份不被揭穿?” 苏凤翊听了,笑道:“大哥没有自怨自艾,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不过眼下除了赵十三、许清君、岑析几个,你那东宫卫里没人知道你是苏凤瑾,而非苏凤翊。” “他们几个自会守口如瓶,我不担心。但是到了京城,你还是要小心些,此事非同小可。现在想想,当初是我太纵容你了,不该让你涉险。” 苏凤瑾蹲下身子靠在他膝上,“大哥,事已至此,还提起来做什么?你放心,我会一切小心的。虽然京城风起云涌、波诡云谲,但我和殿下相互扶持,互敬互重,不会有事的。早晚有一日,我会接大哥堂堂正正的回京城。” “怎么?惦念殿下,相回京城去了?”苏凤翊轻笑。 “什么惦念殿下啊?我这是公务在身。” 苏凤瑾不知为何,心颤一下…… 而苏凤翊摸了摸她的头发,宠溺至极,叹道:“妹妹,你和殿下只有君臣之谊,切不可逾矩,记住了吗?” 苏凤瑾身子僵硬一瞬,“为何大哥总和我说这话?是在担心什么?” “我只想你平安喜乐,顺遂一生,你和殿下……没缘分!”苏凤翊咬牙,有些不忍。 他怎会看不出,苏凤瑾的心在慢慢的变化,那个温柔了岁月的索戟萦绕在苏凤瑾的身边,无处不在。即便远在离洲,山水相隔,苏凤翊都能感受到苏凤瑾和索戟的牵绊。 不论在京城发生了多少事,两人之间有多多少误会、背叛、相助或是彼此筹谋,两人即便不再纯粹,可心之所向,仍不可避之。 这是苏凤翊最担心的! 离洲的山间,许清君和屠安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半人高的草丛里走着,前头一个带路的小娃娃被小豆子牵着手,走得踉跄。 “等等,等等,你确定是这地方?”屠安喘着粗气,有点不相信这小娃娃的话。 小豆子耐心的问道,“牛娃,你到底是不是在这里发现的那种草啊?已经走出很远了。” 牛娃一脸天真,“当然是了,每日都是牛带着我过来的,我跟牛最好了,它吃什么我都记得住。而且它吃的我也吃了,所以我才没得病啊!” 许清君看了看四周,觉得牛娃说的有道理。他也是无意中发现牛娃的奇妙,他一直在和患了疫病的爷爷奶奶接触,却没染上。仔细问了才发现他和旁人不同之处便在于,他放牛的时候经常吃一种草。 这种事情许清君相信,有些动物有灵性,而且嗅觉敏感,可以找到草药。 “一般草药都生长在人极罕见的地方,牛娃说的也未尝不可能。咱们还是再走一段吧!”许清君提议。 几人又走了一段路,牛娃直接指着前头一片草地,“就是这种,这里很多的,开着小黄花。” 许清君连忙跑过去,摘了一颗放进嘴里。 屠安蹙着眉头,提醒道:“你小心点!万一是毒草呢?” 许清君只觉得入口苦涩,“是这种,性味寒凉,入口苦涩,能不能治疗疫病我尚且不敢确定,但绝对有缓解病情的奇效。屠老大、小豆子,你们两个帮我多采摘些回去,牛娃太小,干不了什么活儿,咱们趁着天黑之前回去再说!” 三人忙活了一阵子,下山的时候又在树干上做了记号,回到离洲连忙将草药配着别的熬成药汁,给病患服下。 又过了三日,那些病患身上的红疹竟然消失了,有的病情较轻的也退了热。许清君欣喜若狂,连忙将这好消息告诉了苏凤瑾。 “叫上东宫卫上山,全都采药去,另外叫上几个伶俐的,去附近的山上看看,若是找到了便采回来,除了离洲京城还需要用!” 东宫卫全员出动,不到两日的功夫便装回好几车。离洲的病患情况都有好转,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苏凤瑾松了口气,“大哥,我的确该回京城了!” “眼下离洲已经安稳,不仅有父亲的府兵,还有吴兴财这些人提供支持,日子不会艰难。反倒是京城那边,太子独木难支,你的确该回去帮帮他。” 看苏凤翊有些不舍,苏凤瑾则是笑道:“大哥勿念,我定会扫平障碍,回去之后又是一场硬仗要打,不过我有把握赢。我知道大哥惦记娘亲,思念故土,我会早日让大哥回去的。” “我只是担心你,旁的我都不在乎,此心安处是吾乡。大哥走的时候就说过,外头天高水阔,知道你安好,便能山高水长的过一辈子。” 苏凤瑾握住他的手,“我很想留下来和大哥一起,但我答应过殿下,山河无恙可还乡……” 她对他,从未食言!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集合重臣为筹谋 京城城郊的一座宅邸,夜色下透着几分萧索,可今夜却有几个人陆续光临。几人行动谨慎,车驾虽然素减,却能在驾车仆人进退有度中看出主人的身份不凡。 最后一辆马车缓缓而来,从上头走下一位素白布衣的男子,一头青丝垂在身后,如皓月当空般洒下一地寒凉。 “臣等参见殿下。” 索戟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容颜,目光扫过段靖涵、岳逢山以及手下众臣,再加上东宫左右春坊与詹事府的掌事。 “钦天监尚仕奇可过来了?” 从后头出来个年轻人,躬身过来,“钦天监副监正尚仕奇,见过太子殿下。” 索戟坐下拂了衣袖,“众位臣工请坐,今日这地方简陋,委屈各位了。不过眼下情势所迫,也不得不和各位在此处约见。尚仕奇,之前王坤年所说的,太微垣光耀群星逼近紫微宫的事儿,你可查清楚了?” 尚仕奇此时开口说道:“此事发生时,臣被钦天监公务所扰,未能及时查阅。听说之后便翻阅了当天的主薄,太微垣确实星光大作,但却没有逼近紫微宫之说。监正王坤年所谓逼近紫微宫,便是想让陛下心生疑窦。陛下放心,只要臣拿着主薄记录,便能将此事解释清楚。” “太微垣光耀群星,这说法臣倒是觉得不错。”岳逢山站起身来施礼,又对尚仕奇说道:“如今殿下在京城百姓心中颇有威望,亲自照顾疫病之人,殿下福泽万民,自然是光耀群星。如此一来,祸患便是功勋!” “岳大人所言甚是,臣记下了。另外,前几日臣还查到王坤年勾结后宫嫔妃的罪证。后宫嫔妃为了得陛下宠爱,也多用些钦天监说好话,王坤年没少收受贿赂。殿下可要一并办了?” 听闻尚仕奇此言,索戟不屑道:“这些微末小事你自己拿主意便是,王坤年这等小人还用不着本宫操心。你做这副监正也好多年了,本来年轻有为,可却被王坤年压着许久,也该升升职位了。” “多谢殿下抬举。” 待尚仕奇退回座位之后,索戟又问道:“詹事府詹事何在?” “臣詹事府于静林见过殿下。” “于詹事可查到了东宫失火的原因?果真是天火吗?” 闻言,于静林恭敬回道:“天火是不假,但这天火落在东宫却是人为。之前有宫人说下雨前见到有风筝落入东宫殿顶,臣搜查之后本该被损毁的风筝,却留下了残骸。这风筝乃是用极其轻薄的金属制成风筝骨,引得雷电降落。” 如此阴损又精心设计的招数,倒是让索戟有些讶然,前前后后安排的如此紧密妥当,环环相扣,若说他不佩服那是不能。 段靖涵拱手施礼,“殿下,如今误会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只待禀报圣听,殿下便可早日回到京城。” “段宰辅,本宫不急。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儿没说呢,而且这一并事情本宫从来不觉得是误会。” “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环环相扣、心思缜密。殿下不可不防。”段靖涵垂下眼帘,心思让人难以琢磨。 索戟瞟了一眼,又问向岳逢山,“户部的账目可都查过了吗?” “殿下放心,一切都在臣掌控之中,绝不会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见此,索戟微笑点头,“各位都是我东宫麾下之臣,多年来本宫未曾在朝中对各位照拂什么,如今本宫式微,各位还能鼎力相助,本宫在此谢过了。” “殿下,臣等惶恐。” “前几年为了朝局平衡,政事不再动荡,本宫一忍再忍,从不出手。如今旁人已经欺辱到本宫头上,若是再继续下去,岂不是要动摇国本?本宫又将置天下万民于何地?接下来的事,就仰赖各位臣工不离不弃,忠心耿耿。无畏失败,但求成功。本宫今日之言,绝不会忘。” 众人离去,段靖涵慢了几步,站在堂内对着索戟拜礼。 “段宰辅不必如此,今日能来是段宰辅担忧大梁基业,与结党营私没有半点关系。身为东宫,本宫亦不需要结党营私,因为旁人要夺的便是本宫的位置。本宫只是出手保住自己和朝局的稳定。段宰辅回去吧,本宫今日就当你没来过。” 这段靖涵为人正直,在朝局中占有重要地位,他不会偏袒,若说有那便是对朝局有利的那一方。索戟知道他此番来是为了段紫衣,并非投靠,也没打算为难他、拉拢他。 “殿下,臣早和殿下说过,臣已年迈,若是陛下厌弃,说不定没几年就行将去国。能为大梁尽绵薄之力的最后一件事,也只是辅佐明君上位。老陈愿为殿下左右,然,我段家满门不能都随老臣走上一条危机四伏的路。臣,但请殿下娶小女……” “段宰辅,上次您已经给过本宫选择,本宫也给了您决定。段小姐是您的掌上明珠,若本宫真的因为想要段宰辅助力而娶了她,又不能对她倾心以待,岂不是误了她的一生幸福?段宰辅到时候追悔莫及不说,本宫也无颜再面对段宰辅了。”索戟打断他的话,语气诚恳。 段靖涵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索戟的选择,但看见段紫衣不惜亲自去疫病区找他,自己又想帮帮她。不仅是为了段紫衣,也是为了段家荣耀。 见他不说话,索戟起身到他面前恭恭敬敬的施礼。 “段宰辅,段小姐对本宫一片深情厚意,本宫无以为报,段宰辅对本宫一片赤诚之心,本宫亦无以为报。段宰辅高洁清流、端方正直,您宦海沉浮多年自然有您的路要走。至于本宫……”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本宫不会强求段宰辅,也请段宰辅莫要强求本宫。咱们这段君臣情谊,本宫会铭记于心的。” 段靖涵见他一片坦然,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叹道:“罢了罢了,是老臣一己私心,紫衣她尚且年轻,执着任性,待她想开了、看透了,自然一片清明豁达。殿下,多多包涵。” “段宰辅严重了,段小姐仁爱德厚,必定会寻到良人。” 待人离开后,索戟脸上一片冰冷,只怕从今以后段靖涵会为了段家另有筹谋打算,否则他不会再次提起段紫衣的事儿,他对段家以后的满门荣耀绝不会就此罢手! 突然,索戟身后多出一道鬼魅身影,“殿下,属下回来禀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旧事重提当年信 索戟斜睨了一眼身后没动,“勾魂,刚刚的话听到了多少?” “属下只是情急禀报……”勾魂蹙眉欲言又止。 “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但愿你能说出有用的情报,否则本宫不会饶过你。” “属下潜入安府打探过,从安明台一个妾室口中得知,安明台在崔大人出事之前去过一次前宰辅易良春的故居。” 索戟陡然捏紧拳头,心里头掀起一股惊涛。易良春,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和他提起过了,崔朗儒是易良春的学生,难道崔朗儒被关押和易良春有关? “安明台在易良春的故居发现了一封信,信是苏远君写给易良春的,具体内容属下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安明台显然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回来之后诚惶诚恐,后来便与郎世华走到了一起。” 索戟负手而立,看着外头月色,只觉得多年前一幕又重新展开。易良春离去的时候,他还年少,只记得当初他是被定了鼓动太学谋反之罪。 若是要知道真相,只怕还要去问问崔朗儒。 勾魂护着索戟一路到了刑部大牢,虽然刑部是永安王的地方,但凭借勾魂的身手迷晕几个狱卒,让索戟潜进去说几句话还是不成问题的。 索戟进入崔朗儒的牢房,便见他已经醒着,只是形容略显惨淡,毕竟也关了不少时日。 见来人,崔朗儒讶然道:“殿下怎么来了?臣听狱卒闲谈说起,东宫失火,殿下被贬出京城了?” “你倒是好心情,还有时间关心本宫,自己多这幅德行了,没想想到底因为什么?这些日子也没有人来问过?” “臣也觉得匪夷所思,按理说太子太傅被关押,总得有个理由。可陛下似乎遗忘了一般,只是关着,没说旁的。殿下可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易先生死前,你在他身边,可曾知道苏远君给他写过一封信?” 崔朗儒思忖片刻,“苏尚书的确给易先生写过一封信,但信中内容臣并不知晓。犹记得先生看过信后大悲大喜,似乎是说,世道不公,他一生为天下读书人请命,却不曾想陛下不信他赤诚之心,随后又大笑道,也罢,为天下读书人安身立命,他一己之身又有何惧?” 索戟深吸了口气,似乎能感受到易良春那时候心情的悲凉。 崔朗儒又道:“当夜先生便去了,次日斥责先生的圣旨便送到了,可惜先生已去,连个接旨的人都不曾有了。后来臣也怀疑过那封信里到底说了什么,但师母不曾让臣看过,说压死先生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那道圣旨。” “也就是说,不管有没有苏远君那封信,先生都会以死明志?”索戟有些不解。 “臣最遗憾之处便是没能领会先生的心,但却能确定先生是为了天下读书人。先生多次感叹世道不公,寒门贵子抑郁不得志,或许与此有关。” 索戟似乎模糊的记得,在那之前发生过一次太学不小的祸乱,是否和那有关? “殿下如今不能回京城,还是速速离去吧,臣没事,还请殿下小心永安王,莫要让他抓住把柄。” 闻言,索戟冷哼道:“他?他的好日子不多了,本宫已经有所筹划,不日便会重返京城!” 永安王府。 索邑听了消息之后,面色冷凝,“苏凤翊果然押解尚都要犯回京了,看来离洲的危难已解。她若是带回了治疗疫病的方子,太子可就立了大功了。看来咱们这次不仅要让尚都的人入不了京城,连苏凤翊也需死!” 一旁的石毅说道:“劫杀苏凤翊的人手属下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还有一事需要王爷定夺。太子如今在京城百姓之中颇有威望和盛名,如此一来只怕陛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日也会宣召太子回京。此番太子能离开京城实属不易,可刚刚到了城外便又留下了,咱们这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是啊,本王前后安排才让储副离开京城,若是这么轻易让他回来,本王岂不是失策?”索邑咬牙,突然又恍然大悟般端详石毅一阵子,“你的意思是……” “一不做,二不休!” 杀了他? 索邑蹙眉凝思片刻,又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只觉得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 沉默半晌,石毅又道:“太子和苏凤翊总要死的,若咱们只杀苏凤翊,太子也必定会找机会毫不保留的反击,若是只杀太子,苏凤翊入京后也会掀起轩然大波。苏凤翊已经骗了王爷您一次,绝不会投靠您麾下。只有两个人都没了,才能平息这一切!” 是啊,这两个人谁都不会对对方的死漠视,不如永绝后患。 索邑看向石毅,目光坚定的点点头。 “是,属下定不辜负王爷。” 次日,果真有圣旨下达,梁惠帝召见东宫太子。 索戟沐浴更衣,玉冠束发,高贵光华,郑重的驾车进入京城,一路上百姓听说了太子回京的消息,沿途撒花欢呼。一时之间竟成佳话,盛况难寻。 千盛殿门外众臣皆在,见到索戟纷纷行礼。索戟面色淡然的走到最前头站定,身侧的索邑瞟了他一眼,玉冠上还落着一朵花。 “太听说刚刚百姓沿途撒花,没想到连坐在马车里的太子殿下也能沾到。”索邑挑眉嘲讽道。 索戟伸手摸到了玉冠上夹着的花扔到地上,冷笑道:“永安王羡慕?” “太子的福气,只怕本王羡慕不来。” “说的也是,东宫之福若是人人都能有,那还了得?永安王只是王爷,的确没这个机会。” 听索戟这般调笑,索邑捏紧拳头,“太子就这么胸有成竹?” “本宫不是已经回到京城了吗?不是仍旧站在你最想站的位置上吗?” “太子莫要高兴的太早,本王说过,身边之人和重返京城,你总要做个选择。如此看来太子是做好了放弃苏凤翊和崔朗儒的准备。本王真替他们两个心寒啊!” 闻言,索戟蹙眉,心惊肉跳,“你这话……什么意思?” 索邑转身负手而立,笑看着索戟道:“太子夜探刑部大牢,知道了易良春当年死前接到过一封苏远君的信,可知道送信之人是谁吗?” “索邑!”索戟捏紧拳头,面色苍白。 而索邑则是笑着压低声音,“太子,别激动,文武百官可都看着咱们呢!兴许父皇也看着……”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途中截杀落悬崖 永安王府。 石毅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中总觉得有些莫名不安。什么都安排好了,不会出披露的,可为什么会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呢? 他叹了口气,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永安王已经入宫,今日陛下召见太子意欲嘉奖,可嫩不能让太子返回京城又是一说。若他们的安排成功,用易良春之事反击,或许陛下会继续借口让太子出京治理流民,那样的话,永安王便可继续在京城中扩张势力…… “石总管,出事了!”侍卫魏广飞速跑过来,凑到石毅身边耳语几句。 石毅大惊失色,“你说的可是真的?消息属实?” “石总管,太子已经入京了,昨夜派去的杀手无一人生还,只怕太子早就有了防备之心。而且、而且刚刚属下收到了另一道消息,九大营那边常延平回来了!” “常延平不是和苏凤翊一起去了离洲吗?苏凤翊没回来?” “不曾,而且常延平押解了尚都的犯人。” 石毅蹙眉思忖,他们中计了,苏凤翊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可他却让常延平提前押解尚都回京,完美的避开了他们的视线和注意力。苏凤翊这样做保护了尚都的要犯,可他呢?他要做什么? 石毅恍然大悟,一把抓住魏广的衣领,“去!快去传信,让劫杀苏凤翊的人都给我停下!” “石总管,如何能来得及?只怕停不下了。” 深吸了口气,石毅踉跄几步,“苏凤翊若是死了,咱们就真的说不清了。他等的就是咱们动手,露出马脚……” 而距离京城尚且有两日路程的山道上,苏凤瑾正带着观久音、许清君、屠安等人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离洲的疫病已经得到了控制,许清君便打算回京城那边帮忙。而尚都团的要犯早就由夺魄和赵十三等人押解回京城,比他们提前离开离洲。 观久音突然勒马,骏马扬起前蹄嘶鸣一阵。 “公子,停下!”观久音大喝一声。 苏凤瑾停下来绕了几圈,“久音,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观久音蹙眉观察着周围的山道。 众人全都围成一团凑起来,紧张的看着周围的动静。 苏凤瑾捏紧缰绳,“刚刚就觉得有些太静了,现在停下才发现周围的确连鸟鸣都没了。” “杀气太重。” “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在来的路上便有人跟着。” 此时,许清君突然大喝一声,“小心!” 苏凤瑾抽出长剑抵挡住背后呼啸而来的箭羽,“戒备!” 乱箭齐发,苏凤瑾几人奋力抵挡,却没有可退之路。道路两侧都是茂林,藏在其中没法辨别人在何处下手,他们的地形不利。 有的马匹已经受伤倒在地上,人也受了伤,再这样下去便要全军覆没了。 苏凤瑾咬牙吩咐道:“下马往林子里退。” 只有分散开,才能避开这箭羽,否则扎堆在一块,敌暗我明,逃不掉。众人连忙下了马往林子里跑,只见林子里冒出不少黑衣人来,手持长剑袭来。 苏凤瑾在最后,直接转身拦住他们,提剑厮杀。这些人武功不弱,苏凤瑾剑法也日益精进,尚且能抵挡,只是对方人数众多,苏凤瑾只能边打边往林中退去。 “都是冲着我来的?那便好办了!”苏凤瑾冷笑,盯着周围的黑衣人。 黑衣人将苏凤瑾围住,自然也有前去追杀的,不过苏凤瑾看得出来,她是主要目标,对方必须要让她死在这里。 傅晨跑着跑着突然愣住,“卫率呢?” 闻言,屠安瞬间讶然,四下并未见到人,不禁懊恼道:“糟了,卫率定是为咱们断后了。我得回去接应,跟我回去。” “慢着!都不许去,苏公子就是为了能让大家逃离才断后的,你们若是此时折返,岂不是就辜负了他的意思?” 见许清君阻拦,屠安一把扫开他的手臂,“我等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若是卫率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屠安愿意和他一起死,也总好过临阵逃跑。” “你以为我是怕死吗?苏凤翊只身犯险为的是能让永安王的罪证平安送达京城。那些人明摆着是冲着他来的,你们去了除了送死有什么用?观久音呢?” 观久音在身后抹了一黑衣人的脖子,鲜血溅到脸上。快速的朝着众人跑过来,扫视一圈却转身就要回去。 “站住!永安王的罪证都在你身上,你回去顶用吗?”许清君怒斥道。 “我必须要保证苏公子的安全。” “我回去救他,你们务必离开这里,安全回到京城。若是苏凤翊交给你的东西有任何闪失,你们都对不起他,知道了吗?” 说完,许清君飞身离开跑回去。 其余几人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忍痛逃走…… 苏凤瑾用剑撑着单膝跪地,气喘吁吁的看着几个黑衣人,其余的已经被斩杀,残留一地尸体和鲜血。黑衣人损伤大半,可苏凤瑾的情况更糟糕,身上多处受了伤,最重要的是体力不支。 “苏卫率,劝你不要挣扎了。”其中一黑衣人提剑上前挥过来。 “文死谏,武死战,没有不拼杀到最后的道理。” 苏凤瑾冷笑,她全力抵住对方落下的剑,摩擦产生刺耳的嘶鸣,可还听到一阵马蹄声,是谁? 许清君大喊一声,“上马!” 他伸出手将苏凤瑾拉上马背,提剑直接刺入追上来那黑衣人的胸膛,动作利落干脆,敏捷程度不亚于苏凤瑾,甚至比观久音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凤瑾不由诧异,没想到许清君竟然有这样的身手。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躲开黑衣人的追杀。 “藏在我身后,我要进林子了。”许清君替苏凤瑾挡住树枝的刮碰。 苏凤瑾只觉得耳边不断划过草木之声,触目惊心比刀剑更可怕的伤口。 许清君咬牙策马不知多久,身后的人也马不停蹄的追上来,一直到了悬崖边,许清君勒住缰绳停下。 没有路了! 见状,苏凤瑾迅速跳下马背,高声道:“许清君,你走!” 许清君弃马提剑,将苏凤瑾挡在身后,被黑衣人逼得不断后退。身后已经有碎石落入悬崖,退无可退。 他拉住苏凤瑾的手,无奈道,“苏卫率,委屈你了,竟然要和我死在一起。” “什么?” “跳!”许清君拉着她跳下悬崖,耳畔的风吹的她听不清任何声音…… 许清君,你个疯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针锋相对千盛殿 京城,千盛殿。 此时千盛殿内早已争执不休了一段时间,钦天监王坤年被尚仕奇反驳,气的面无血色。 钦天监副监正尚仕奇说道:“陛下,微臣这里有当日的主薄记录,根本没有什么太微垣逼近紫微宫。而太微垣光耀群星也并非如王监正所说的祸殃于民,而是太微垣造福百姓,如今太子殿下置身疫病险情之中,救万民于水火,便是最好的证明。” “尚仕奇,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本监正难道会看错了不成?”王坤年强词夺理。 “王监正莫要辩白了,当日你说东宫失火乃是天降灾祸,可据微臣所知,乃是人祸!” 梁惠帝蹙眉问道:“何以见得?” “父皇,东宫詹事府詹事觉得此事有差,便巡查了一番,发现了金属制成的风筝骨落在东宫殿宇之上,引得雷电,这也正和当日有人说看到有风筝在东宫附近吻合。父皇叫来詹事府詹事于静林一问便知。” “太子这话未免空虚,詹事府乃是东宫辖领,其言未毕可信。”郎世华插嘴道。 岳逢山冷笑一声,“詹事府的话是假,难道被火烧过的风筝骨还能作假吗?” 梁惠帝宣召于静林到殿内询问一番,确见风筝骨被火吻,所言也一丝不差。 瞟了索戟一眼,当日大火看来的确是人为,可指使此事之人……他看向王坤年,他所谓的太微垣逼近紫微宫又是谁的安排?梁惠帝心中已经有数。 索邑见此事已经明朗,勉强笑道:“看来东宫的确是被有心之人算计,指使不知这风筝到底是谁放的?还请陛下彻查,也好正太子之身。” “本宫之身何须用此证明?永安王莫要太急了些,本宫还有事情没说呢。”索戟勾起嘴角。 索邑咬牙道:“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事?难不成是关于崔太傅的?” 他这是在提醒索戟,莫要忘了崔朗儒的事儿还捏在他手上,只要索戟敢继续将事情挑明,那么他就敢将东宫的人拉下水。 “父皇,儿臣监国期间令户部彻查过账目,这些日子听闻永安王在京城外收购粮草和药材,花了重金。儿臣觉得永安王真是为了流民劳心劳力,为控制疫病心力交瘁,可后来却听说永安王出手阔绰,这购买粮草药材的银钱……可不是永安王俸禄之内便能有的。” “太子殿下此话何意?难不成我永安王府自己掏腰包添补,还出错了吗?”索邑立刻反驳道。 “没错,所以本宫才说你劳心劳力啊。但这些银子从何而来,怕是要好好算一笔账了。户部尚书岳逢山,将你所查皆呈于陛下,相信陛下心中自有定论。” 岳逢山恭谨将东西交给蒋高师,蒋高师呈给梁惠帝翻阅。只见梁惠帝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直接将那折子仍在索邑面前。 “混账!你自己看看这账目,你每月俸禄多少?即便是加上朕的赏赐,能抵得过这收购粮草和药材的数目?”梁惠帝勃然大怒。 再加上,之前温美人曾经和梁惠帝提起过,韦贵妃和永安王都曾送过她价值不菲的东西,有些竟然还是贡品。他本无意深究永安王到底从中贪了多少好处,又如何拉拢官员后宫,可如今却被太子摆到明面上,历历在目,如何收场? 索邑惶恐跪地,“父皇,儿臣冤枉,是太子对儿臣有误会,加以构陷!” “误会?本宫倒是想问问永安王做了什么事,竟然觉得会让本宫误会。” 索戟一派淡然的模样令索邑咬牙,似乎打算鱼死网破似的,他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陛下,太子太傅崔朗儒被关押,太子曾经夜探刑部,企图串供,为他的先师易良春遮掩罪行。崔朗儒和苏凤翊当年都曾和易良春接触,通风报信,结盟共谋,实属罪大恶极!” 这就狗急跳墙了?索戟捏紧拳头,竟然连苏凤翊也带上了。 “你说苏凤翊也参与其中?” “父皇,当年易良春煽动太学闹事,违抗朝廷律法,想要推举寒门学士,后来事情闹大陛下曾下旨训斥,而此前兵部尚书苏远君给易良春写过一封信,此事之前郎世华已经奏过陛下。所以才捉拿了崔朗儒,可父皇有所不知,当年送信之人便是太子卫率苏凤翊!” “荒谬!当年苏凤翊刚多大?尚且年少。”索戟咬牙驳斥。 郎世华此时出来,出声道:“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吏部尚书安明台安大人,此事他可是知晓的。” 安明台突然被点了名字,不知所措的站着,也未曾说话。 见状,梁惠帝忍不住冷哼,“你们还真是狗咬狗啊!” “原本是说永安王银两来源问题,可永安王却拿陈年旧事攻击太子,臣实在想不明白永安王的用意。即便所言是真,那又和永安王的罪证有何关系?又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众位可莫要被人混淆视听!”岳逢山站出来说道。 “此话不错,陈年旧事的确可以再查,但眼下永安王涉及贪赃枉法,财路不明,更有诬陷东宫之罪!”索戟负手而立,句句铿锵在理。 “本王何时诬陷东宫?” “永安王刚说本宫夜探刑部大牢,这可是大罪,还请永安王说明本宫如何夜探大牢与崔朗儒串供。” “东宫掌事公公可以作证!” “哦?喜公公?派人去宣!” 这样的神色让索邑捏紧拳头,总觉得大事不妙,索戟似乎胸有成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一会儿渠满便回来禀报,“陛下,喜公公自尽了。” 什么? 众人哗然,却又连忙噤声,眼下局势错综复杂,还是保持沉默,以免惹火烧身。 死了,怎么可能? 索邑看向索戟轻蔑的眼神,是他提前安排杀了喜公公,断了自己的后路。又或者根本是索戟故意让喜公公知道,透露给自己的! 此时,索邑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索戟,他不是软弱无能,而是深不可测。喜公公在他身边多年,他明知喜公公是自己的人,却能忍到这个时候,可见城府。 索戟轻笑道:“死了?他自尽的倒是时候,敢问永安王你的人证乃是东宫之人,如今又自尽了,你该如何解释这蹊跷啊?” 第一百五十章 见识到雷霆手段 自知被算计了,索邑只得叩首,“父皇,儿臣冤枉,喜公公自尽必定事出有因,否则好端端的怎么就自尽了?莫不是太子殿下杀人灭口,隐瞒罪行吧,还请父皇彻查!” 梁惠帝目光扫视过两人,“朕要彻查的事情还真多啊,你们两个桩桩件件都纠缠不休,不管是陈年旧事,还是今朝祸患,都扯出来公然丢朕的人。朕还真是羞于再提皇家颜面!永安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索邑咬牙,如今局面不进则退,可他哪里还有后退的余地? 于是他破釜沉舟的道:“父皇,臣还有一事奏报,离洲尚都团乃是太子指使……” 梁惠帝眼神光芒明灭,不论是关押崔朗儒之事,还是尚都团事关太子,他都知道,所以才会将太子关入宗人府,可后来又已经证明吕化冰从中作梗,今日旧事重提,索邑又知道了什么? 索戟斜睨着索邑,轻嗤道:“永安王所说,可是因为尚都团所用兵器乃是东宫卫九大营的?永安王世道如今还提陈年旧事挣扎,太失风度了吧。” “当日只是证明吕化冰利用护送索曦公主之行,偷换兵器,可并未有人能证明不是太子背后指使。京城都知道太子殿下对东宫卫不闻不问,将兵器运送给远在离洲的尚都团,以此浑水摸鱼劫掠银两中饱私囊,也未可知!” 见索邑掷地有声,郎世华见缝插针道:“陛下,臣觉得永安王所说有理,当时这事儿就没弄清楚,如今不能因为吕化冰没了去向,便证明太子清白。”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郎大人总是将永安王的罪责推脱,却把太子拉下水,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以为太子真有罪责,还能免除了永安王的不成?” “岳逢山,你、你血口喷人!本官是慷慨之言,提醒众位莫要被言语蒙蔽。” “企图蒙蔽圣听的应该是郎大人你吧?” “都给朕住口!”梁惠帝怒斥,这大殿什么时候变成市井?自己的臣工什么时候变成了跳梁小丑?他的两个儿子争执不休,难道还不够乱么。 倒是索戟一派淡然,“父皇,既然永安王提及此事,儿臣倒是也有话说。昨日东宫卫已押解尚都团要犯回京,不如先审问审问,不就知道真相了么?这事儿到底和谁有关,永安王也可心安了。” 索邑顿时瞪大眼睛,回来了?这怎么可能! 董世杰一听便知不妙,尚都团回京若是落在自己的刑部,不管尚都团说出什么来,他都难辞其咎。一边是自己夫人的外甥,一边是东宫太子,尚都团和谁有关,他能得了什么好处?不禁满头大汗。 梁惠帝沉声问道:“段宰辅怎么说?” “尚都团一事的确有待审问,此事还需调查。不如交给大理寺,已显公正。另外永安王说太子夜探刑部大牢无凭无据,的确构成诬陷东宫,而户部交给陛下的调查折子,想必是不敢有错漏之处,若永安王不能证明这钱财来源,陛下的确应该处理。” 一段话让众人都觉得转不过弯来,这段靖涵的意思,到底是罚还是不罚?又如何调查纵火东宫案?如何查易良春的陈年旧事? 闻言,梁惠帝思忖片刻,“就如段宰辅所言,尚都团要犯交给大理寺审问。另外东宫失火案交给东宫詹事府詹事于静林继续彻查,务必要将那宫人找出来。至于……易良春,此事事关朝廷官员,朕再思虑。” “臣等遵旨!” 众人散去,纷纷离开千盛殿。索邑快步走到索戟身后,前头的索戟似乎有所感应停下了脚步。 “太子真是好手段,竟然在京城之外都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到底是本王小看了你,你还真是下得去手啊,连崔朗儒和苏凤翊的性命都不顾了。” 听到索邑的这番话,索戟目光阴鸷,“本宫说过,你要动本宫的人,本宫不会让你好过。可惜永安王不听劝阻,非要扯出崔朗儒和苏凤翊,那本宫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雷霆手段!” “太子,崔朗儒和苏凤翊都和易良春有牵连,一个是学生,一个是送信之人,其中可能有不知详情的,但不可能全不知情。你若是想救,怕是也只能救一个。” “若是本宫都要救呢?全不知情又有什么不妥?” “当年苏远君的信到了易良春手里后,还发生了一件事,太子不会不记得吧?京城太学的学士可又为易良春闹不平了,其源头就是因为易良春的一封罪己书。而这封罪己书乃是易良春接到苏远君信后送出来的,那个时候能送信的人只有苏凤翊和崔朗儒。” 索戟顿时瞪大眼睛,未曾想过还有这事,那时他整日伤心易良春之事,被梁惠帝关在东宫,根本不知内情。 “所以,他们两个你只能选一个。不管太子选了谁,另一个想必都会心生怨怼,这种感觉要比两个都救不了还难受吧?” “太子殿下,永安王!”蒋高师打断两人对话走过来。 索戟抚平心绪,才道:“阿叔,可是有事?” 蒋高师朝两人施礼,“陛下口谕,从即日起太子殿下暂居碧海宫,永安王幽闭碧海宫旁的锦霞殿。” 索戟瞟了眼索邑,一个是“暂居”,一个是“幽闭”,意思不言而喻。 “父皇不允许本王出宫了?”索邑心中紧张,怕是这次梁惠帝真的动怒。 蒋高师点头,施礼告退。 随后,索戟侧首盯着他,“永安王,你看本宫重返京城了没?早说过,本宫不会输!” 碧海宫。 玉慎悄悄的进入殿内,看着氤氲水汽中的索戟说道:“殿下,夺魄回来了,刚刚在殿外求见,不过这会儿又不见了。” “不见了?”索戟疑惑。 玉慎点头,将衣衫拿进来,“奴才瞧着锦霞殿那边不安静,想必永安王怒火中烧,和外头王府通不了消息,眼下局势必定急迫。奴才怕有异动,善做主张派人去看着锦霞殿,若是韦贵妃那边……有人过来,便大作声响,永安王必定什么消息都接不到。” 索戟轻笑,拉上衣袍,“你倒是聪明,喜公公的事儿做的不错,从今以后你就是东宫的总管内侍,顶了他的位置。” 一听这话,玉慎连忙施礼谢恩,“承蒙殿下抬举,只是修葺东宫天长日久,委屈了殿……” 突然之间,夺魄推门而入,“殿下,属下抓到了个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笔迹中发现秘密 石毅被扔进殿内,踉跄几步跪在地上,身后被夺魄压制着,不得动弹。 刚刚沐浴后的索戟一身慵懒,湿润的发丝在脸侧,衬的皮肤更加温润白皙。只是那脸上的冰冷和蔑视,依旧让人心惊胆战。 石毅咬牙低垂下头,“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太子殿下处置。” “本宫问你什么了吗?” 夺魄禀报道:“刚刚属下正要向殿下禀报,却不成想发现这人企图进入锦霞殿,为了永安王的安危,就把他抓来了。” “既然如此,那便交给禁军处置。陛下下旨让永安王幽闭,那便是幽闭,旁人不得打扰。永安王的安危也轮不到本宫负责,既然是在大内便交给禁军。” 不只是石毅,就连夺魄也觉讶然,弄不清楚索戟的心思。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放心,本宫没打算七擒孟获拉拢你,你也不值得本宫这样做。眼下永安王败局已定,你不过是他身边的狗,无伤大雅。只是外头发生什么事,永安王不必知道。你若是乖乖听话,或许本宫还可以让夺魄送你出宫。” 看索戟盯着他,石毅只好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所说的乖乖听话,所指为何?” “当真不知?那本宫不妨告诉你,整个永安王府此刻若是悄然声息,本宫不会为难永安王,但若是永安王府再有任何异动,本宫就要了他的命!” 这话令石毅心中惊涛骇浪,“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永安王有何过错,需要太子殿下饶恕亦或是要了他的命?若是陛下听到这话,只怕太子殿下难辞其咎吧?” “放肆!”夺魄一脚踢在石毅胸口。 石毅闷哼一声,嘴角流出蜿蜒血迹。 “不识时务,路不会太长。不妨实话告诉你,本宫不想要永安王的命,本宫会让他慢慢的明白什么叫东宫之威,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所争的一切灰飞烟灭,并且永远臣服于本宫脚下。杀,只是一种结局,但征服却是一种过程,本宫不杀你,滚!” 夺魄一把将石毅提起来,拽着他离开碧海宫…… 次日,索戟没做别的却召见了段文衫。 因着他派勾魂又去刑部大牢问了崔朗儒,是否有索邑口中的那“罪己书”,崔朗儒却说不知易良春写过,但易良春和苏凤翊的确独处过几个时辰后,才匆忙离去。 索戟心想,或许那封“罪己书”是易良春给太学学士最后的保护,他将责任全都拦在自己身上,可没成想却催动了太学轩然大波,为他鸣不平。 段文衫拜见索戟之后,从袖中拿出那封“罪己书”呈于他。泛黄的纸笺记录着岁月年华,开启了那段久违的时光。 “这是草民从太学处寻来的,尘封书架已经多年。” 索戟展开却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并非是先生笔迹!” “不可能,这就是当年那封,再无其他。草民不才,但却在太学略有名望,他们绝不会骗草民。” 索戟又将那信封拿过来看,惊讶道:“这是旁人代笔的?” “传闻当年易先生被贬斥之地气候潮湿,易先生的手因为编纂诗书疲累不堪,落下病根。代笔也不是不可能!” 代笔?可当年易良春墙倒众人推,身边除了不离不弃的崔朗儒,再无旁人。可崔朗儒的字迹索戟认得,并不是如此。这代笔之人又是谁? 索戟心中疑云翻滚,突然脑海中回想起崔朗儒的话,少年的苏凤翊曾经和易良春独处过几个时辰。罪己书上的字迹虽然刚劲潇洒,却难掩笔力的不纯熟…… 代笔之人是苏凤翊? “玉慎,将本宫和苏卫率的信笺拿来!”索戟起身直接到了书案后头,吩咐段文衫跪安。 段文衫不知发生什么,只得跪安离去。 而玉慎将匣子拿来,打开后说道:“殿下,苏卫率的书信全都在这儿了。” 索戟展开和罪己书的字迹对比,虽然一个笔力不够,一个十分纯熟,可、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字迹! 他倒吸一口凉气,到底给易良春送信的人不是苏凤翊,还是……如今的太子卫率并非真的苏凤翊?若太子卫率不是苏凤翊,那又是谁? 玉慎担忧的看着索戟苍白的脸色,“殿下,怎么了?您没事吧?” 当年苏凤翊给易良春送信的时候,崔朗儒只是恍惚之间见过容貌,时隔多年虽然会有变化,但绝不会大变。崔朗儒没有看出如今太子卫率和当年的苏凤翊不同,那也就是说现在的太子卫率和当年的苏凤翊相貌极为相似…… 索戟突然捏紧了信笺,“莫非是、莫非是她……” 苏府。 姚氏连忙来到正厅迎接贵客,“戈大人等候多时,还请恕罪。只是不知可是东宫有什么吩咐?这苏府如今只有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唯恐招待不周。” 索戟仍旧用了第一次来苏府的化名,“苏夫人不必客气,我也是奉太子之命前来取一样东西。之前太子殿下曾交给令郎一把折扇,如今令郎不在京城,太子殿下却急着要,所以就派我来寻。” “哦?折扇?这妾身倒是不知,妾身这便叫下人来问问。”姚氏让罗妈妈唤了巧烟过来,问了她是否见过折扇。 可巧烟却摇头,回禀道:“奴婢不曾看见。” 见状,索戟笑问,“你是一直侍奉在苏卫率身边的人?此物重要,兴许是没告诉你。苏夫人,听闻令郎与令爱兄妹情深,或许是告诉了令爱也说不定,不如请令爱出来问问,太子的确急着要。” 姚氏一阵为难,摸不清他的心思。 “戈大人勿怪,小女早前便离开京城,回老家祭祖了,一直都没有回来,只怕那折扇是不会在她手中。” “哦?回乡祭祖,我倒是没听苏卫率提起过,什么时候的事啊?月前苏卫率还给太子带过糕点,难道不是令爱做的?”索戟越问越觉得心思清明。 姚氏尴尬笑道:“怎会?小女做的实在难以下咽,怕是太子殿下误会了,都是妾身和罗妈妈做的,还请殿下莫怪才好。小女已经离开京城有些日子,大概春天的时候。” 春天?那不正是……苏凤翊入东宫的时候。 索戟勾起嘴角,不知为何心中洋溢起满满的暖流,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春天…… 第一百五十二章 提剑君子死知己 碧海宫。 索戟心情出奇的好,心中数月阴霾散去,对镜上了玉冠。却又觉得样式不大对,又让玉慎换了个来。 玉慎笑道:“平日殿下是顶不在意这些的,今日怎么心情甚好?若是殿下欢喜,改日奴才再去打造几顶新的来,按照殿下喜欢的样式。” 闻言,索戟收敛了笑意,“本宫不过是觉得刚刚那个太重了而已,何必特意打造玉冠,眼下还需银子赈灾,不必浪费。” 瞧得出来这是索戟羞于提起,玉慎便不再说话,整理了广袖衣衫,退到一旁。 夺魄匆匆进来,面色凝重的看着他,半天才问了句,“殿下,这是要去千盛殿?” “你有什么事?若是不重要,等本宫回来再议。” 夺魄捏紧拳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圈红了,“殿下,这件事只怕、只怕等不得了。属下刚刚接到九大营传来的消息,如今常延平和屠安等人还在外头……苏卫率在回京途中……被劫杀了!” 索戟退后一步捂住胸口,只觉得心如绞痛血肉分离,一股血腥翻涌上来,却强压着忍下。他紧紧地捏住拳头,一时之间竟然慌乱无措。 “殿下,您没事吧?”玉慎急切的扶住他。 可索戟却推开他,上前盯着夺魄,“你说的可是真的?” “属下怎敢用这种事欺瞒殿下?苏卫率本来离京城还有两日路程,若是快马加鞭也就一日多的功夫,可就在这个时候遭遇截杀。苏卫率为保护屠安等人带回永安王的罪证,断后杀敌。后来再派人折返回去,只见一地尸首,而苏卫率的马匹……在悬崖边上。” “跌落悬崖了?那悬崖下可找了吗?找到没有!”索戟怒吼道。 夺魄咬牙哽咽的应道:“刚刚传回来的消息,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那悬崖……怎么可能还有生还余地?还请殿下节哀,苏卫率誓死带回罪证,为的就是殿下您啊。” 夺魄将观久音带回来的匣子呈上,眼中满是泪痕。他也未曾想到,离洲一别,竟然成了他和苏凤翊最后一次相见。 “是本宫害了她,本宫自以为永安王察觉事情有异,为防露出马脚便不会对苏凤翊动手,可没想到……是本宫的自大害了他!” 索戟本以为成竹在胸,却高估了索邑的智谋。自以为派夺魄去离洲,暗中将尚都团要犯押解回京,解除了苏凤翊的危险,后又在京城放出查到了索邑与尚都团勾连的证据之风声,逼得索邑不敢动手。 可他不该赌! 索戟颤抖着将匣子拿过来,里头装着一封烧了半截的信,便是罪证。其余的是他给苏凤翊的那两封,最上头的是最后那句话,折叠的端正四方,可见保存的仔细。 “城外菊花含苞待,君可缓缓归矣……哈哈哈哈……可惜啊,他是再也回不来了!”索戟眼中含泪,猩红的眼圈愤怒阴鸷。 千盛殿。 今日的索戟阴沉无比,浑身缭绕着从未见过的杀气。梁惠帝不由心惊,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一向波澜不惊的太子,这般痛恨永安王? 大理寺回禀了审讯结果,尚都团对逃走的首领袁尚豹与永安王勾连供认不讳,但却没有物证,只是听袁尚豹提起过。 索邑争辩道:“父皇,尚都团贼人的话怎能尽信?说不定是有人指使诬陷儿臣,也有可能是袁尚豹心机颇深,平日有意透露幕后主使是儿臣,让手下之人误会,为他真正的主子脱罪。儿臣冤枉!” 此时,索戟却站了出来,“永安王冤枉?好啊,既然永安王如此冤枉,那本宫便给你个不冤枉的,让你心服口服!” 索戟将袖中烧了一半的书信摔在索邑额上,在场无不震惊。梁惠帝也没想到索戟竟然会这样羞辱索邑,手指敲动了几下案几,目光深邃。 “你……” 索戟阴冷的模样,犹如嗜血谪仙入魔一般,“此乃是离洲制造假兵器窝点留下的,那些人逃走之前未来得及焚毁,恰好留下了永安王的罪证,上头字字句句尽可考究。永安王还觉得冤枉吗?” 索邑大惊失色,更多的是诧异,“这不是本王写的!” “不是你写的,也是你永安王府的人!永安王还想狡辩,那本宫便再给你看样东西。”索戟又将永安王府的令牌仍在地上,叮当声响在寂静殿内,触目惊心。 “今日本宫接到消息,太子卫率苏凤翊在回京途中遇刺,跌落悬崖。而在那些黑衣人尸首中找到了永安王府的令牌。永安王若非做贼心虚,为何要途中截杀押解尚都团要犯的苏凤翊?!” 索邑面色惨白,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这眼前的一切已经让他无话可说…… “若是之前你还有辩驳,那么整件事情下来,环环相扣,证据确凿。你!可还有话说?”索戟大声怒斥。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索戟的粗重喘息。众人无不心惊胆寒,苏凤翊死了?东宫失去左膀右臂,也难怪太子会如此激动愤怒。 索戟盯着索邑半晌,这才转身对梁惠帝施礼,“父皇,如今尚都团之事已经真相大白,太子卫率不仅押解要犯有功,又在离洲照拂百姓,控制疫病灾情。” “此番更是带回了救治疫病的草药良方。太子卫率功在千秋,造福黎民,儿臣不求殿下封赏,但请父皇给太子卫率一个公道!” 梁惠帝深吸一口气,心知不会再改变,沉默半晌说道:“永安王索邑,褫夺亲王等级,降为郡王,不日贬斥岭北,无召不得回京。” “父皇!” “父皇,永安王贪赃枉法,指使钦天监监正王坤年构陷东宫失火,王坤年与后宫纠缠不清,想必这其中也少不了仗着韦贵妃的势。”索戟面不改色的直言道。 梁惠帝心知他气怨,若是不惩治,只怕不会平心中愤恨,“韦贵妃教子不善,降为容华,幽闭灿阳宫。” “父皇果真是长情之人,重情重义。只是这惩罚怕是不还够,父皇请三思之后再做决定不迟。儿臣告退!” “太子,你莫要放肆,为了一个苏凤翊难道你还要弄的兄弟相残、父子怨怼不成?朕允许你告退了吗?你要干什么去?” 索戟面色不改,拱手施礼,愤慨道:“君子死知己,提剑出梁京!” 第一百五十三章 患难下悉心照顾 自这日起,京城波诡云谲的局势突然清明起来。永安王被贬斥岭北的消息传出来,待离京城之日不远。钦天监王坤年赐死,提拔副监正尚仕奇为监正。大理寺审问尚都团后,了结此案,离洲十八寨未获罪。京城外的疫病也因为离洲带回的草药,有所好转…… 而只有那位东宫的太子索戟,一病不起,数日不出碧海宫。在京城城外的断崖下,有个皓衣如月的人带着亲随,苦苦搜寻。 而在这数日之前,断崖下的山洞里,一堆篝火明灭。许清君光洁清隽的脸上满是愁容,他拿了布条遮住眼睛,将苏凤瑾身上的伤查了大概。 “你醒了?”许清君捉了只野鸡回来烤的正香。 苏凤瑾蹙眉,靠在石壁上,“你倒是有闲心,咱们现在是在哪?可有出去的路?” “就算有出去的路,也得等你伤好了再说。我不检查不知道,你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久前还急火攻心,有口淤血没吐出来。如此可见太子卫率也不是什么好职位,要人命呦!”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无力,“你检查?你怎么检查的?” “放心,我蒙着眼睛的,什么都没看到。医者仁心,我总不能因为男女有别见死不救吧?来,吃吧,你还高热,浑身烫的像火球似的,不吃东西顶不住。” 许清君递给苏凤瑾一块肉,逼着她吃,自己也需要补充体力。 “身上都是伤,又落入水中泡了,不发热才怪。你倒是好本事,竟然真敢往下跳,我快要被你吓死了,倒不如在上头和他们打一架!”苏凤瑾忍不住埋怨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拉你下来了啊,救你一命还这么多废话,早知道我就不该折返回来,说不定你现在都过了奈何桥了。” “许清君,你倒是仗义,还折回来救我,咱们有那么大的交情吗?我以为你只是个神医,没想到身手不凡。失敬!失敬!” “别揶揄我,知道失敬就好,以后多敬着点就是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过……你以为我想回来救你吗?那些黑衣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我只是怕屠安、傅晨他们回来那是送命,还不如我回来呢。再说,我觉得你不该死!”许清君语气淡然,却透着坚决。 苏凤瑾盯着他,问道:“为什么不该死?” 闻言,许清君转头端详她半晌,“为生民立命,为天下谋太平。我救一人只是救了,可若能让这世道公平,人人都有归处,那便是救天下人。你做的不正是这事儿吗?我有悬壶济世的心,你有安邦定国的志,咱们两个都不该死。” 这话莫名熟悉,苏凤瑾愣着回想片刻,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在一起。她恍惚之间似乎想起来,又似乎不太确定。因为前世的记忆离得太远了些…… “想什么呢?我说的不对吗?我师父曾经说过,医者能医病,却医不了心,天下万民苦苦挣扎打不破这世道牢笼,需要有个骄阳似火的人热烈的燃烧,带给人希望。别管成与不成,总是有个寄托。”许清君自顾自说着,十分坦诚。 苏凤瑾勾起嘴角,“我不是觉得你说的不对,而是我从前有个朋友也曾说过这话。” “什么朋友?”许清君来了兴致,追问道。 苏凤瑾收敛了笑意,“不知道,我没见过他的容貌,也不知他的姓名,但是他救过我的命。” 那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两人没聊几句,苏凤瑾便觉得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许清君蹙眉看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心里头有些不忍,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这样的骄阳能照耀进人的心里,是希望,也是重生。许清君端详着苏凤瑾良久,靠在她身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盯着篝火进入梦乡…… 许清君白日出去采药寻食物,回来便蒙着眼给苏凤瑾上药,每每此时苏凤瑾都能察觉到许清君的紧张。但情况摆在眼前,也顾不得小节。好在许清君的悉心照顾,苏凤瑾退了烧,身上伤口虽然还没好,但两人却可出发离开山洞了。 “我这几日找草药的时候也顺便勘察了周围,再往那条路走便能离开这里,前面似乎有村子,我见过炊烟。这里的路十分崎岖,你伤还没好,小心些。”许清君不知哪里找来了一根光滑的树枝,两人各牵着一头朝前走。 苏凤瑾看着他握着木棍,忍不住笑道:“许清君,你还真是谦谦君子啊,和赵十三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有风度,吵来吵去的,我还以为你不拘小节呢。” “和赵十三讲风度能讲得通?不被臭骂一顿矫揉造作、有辱斯文就不错了。你自然不一样,虽说如今做个男人摸爬滚打,可到底还是个千金大小姐。” 许清君虽这么说,可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却不知道。他只觉得靠近苏凤瑾便不自在,好像稍微吵几句,碰一下便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亏心,只能进退有度。或许毕竟是苏凤翊的亲妹,他许清君需得照顾照顾。 “口渴吗?走了挺久了。”许清君关切问道。 苏凤瑾摇了摇头,“此处没有水源,还是赶路吧。” 这几日许清君可谓是无微不至,苏凤瑾十分感激。 每夜初秋的寒凉都没有让她难受,便知道是许清君一直半睡半醒的看着火堆,又将自己的衣裳脱下来给自己盖。而每日醒来便是靠着许清君的肩膀,一整夜许清君都不曾动一动,早上都要甩一甩麻木的手臂,苏凤瑾为此颇觉得不好意思。 “看见炊烟了吗?想必离得不远了,再坚持坚持。” “我没事。” 两人刚说完话,只觉得身边一阵寒风掠过。许清君一把将苏凤瑾捞过来揽在怀里,退后几步,躲开那犀利的寒光。 许清君转身将苏凤瑾靠在树干上,背对着那人,眉目紧张的盯着她。 “你没事吧?” 苏凤瑾惊讶的摇摇头,那一瞬间许清君保护了自己,动作也未免太快了。肩膀上还有他手掌的温度与重量。 只是此刻,许清君背后的人将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南齐世子玉冰河 苏凤瑾和许清君被缚住双手拴在马后,一路被带回了不远处,他们刚刚还误认为有炊烟农户的营帐。 到了营帐外头远处的关卡,有人拿出令牌,哨兵连忙侧开身子放行。 许清君压低声音道:“不是我们大梁的人。” 苏凤瑾点头,这些人行动规矩训练有速。不是大梁的人却能在大梁境内带兵……只觉得此行也未必轻松。 “禀报关统领,暗卫在营帐周围抓到了两个形迹可疑之人。”那抓住他们的人凑近关辉身边耳语一句。 关辉蹙眉打量许清君一番,转身掀开帐帘,“带进来。” 入了帐子,苏凤瑾顿时愣在原地。索戟曾说过灿阳宫阔绰,可苏凤瑾现在却觉得怕是没人能阔得过这位主子。 出门在外,竟然将用品带的一应俱全不说,更是尊贵十足。只见帐内灯火明亮,金光摇曳,脚下地毯花纹繁复、又厚又软,幔帐珠帘飘逸晶莹,帐子顶端开了琉璃天窗,玉器木榻雕琢完美。 帐子里头隐约可见一男子与纤细女子纠缠的身影,暧昧无限。苏凤瑾不由得垂下眼帘,盯着自己脚下染泥的地毯。 “主子,属下……”关辉刚开口,便被里头的声音打断。 那声音沙哑而磁性,“听到了,拉下去杀了便是,何需来打扰我?” “主子,这两人非同寻常,否则属下也不会前来打扰。其中一个,想必是苍山之巅的人。” 苏凤瑾瞟了许清君一眼,苍山之巅的人自己肯定不是,那只有许清君了。 她的确不知道许清君的来路底细,更不知道这苍山之巅是什么地方?不过……难道是刚刚许清君替自己挡的那一出手,让人看出了端倪? 里头的男人身影措顿一瞬,只听到一声闷响,苏凤瑾讶然,许清君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那男人竟然徒手掰断了女子的脖子,喀嚓一声,心惊肉跳。刚刚还和他亲密接触的女人,倒在了地上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处理掉!”男子整理了衣衫走出来,素手拨开珠帘,白皙玉质,露出阴柔容貌。 狭长凤眼寒光逼人,殷红的嘴角却噙着笑意。左侧莹白的耳垂上,竟然缀着一只血玉红珠,红白对比,入眼惊鸿。 苏凤瑾端详几眼,却又移不开眼睛了,这男人长的…… “盯的目不转睛,不怕我扭断你的脖子吗?”男子靠在躺椅上,一身贵气逼人。 苏凤瑾尴尬的别开目光,温声道:“公子,我俩只是路过,无意冒犯,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看来我要找的不是你,而是你身边这位了。苍山之巅的人自然是路过,难道还是专程送上门来的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苍山之巅,多少年没听过这四个字了,真是让我惊喜。” 许清君叹了口气,“阁下是南齐世子玉冰河?” 南齐世子? 苏凤瑾眉头紧锁,这便是南齐世子?传说南齐显贵富庶,如今看来果真不一般。不过这样说的话,那白夜的铁骑卫应该也在附近了? “我家主子的名讳,岂是你能随意叫的?” 许清君冷哼一声,“既然知道我是苍山之巅的人,便该明白是你有求于我,而非我要指望你们南齐玉氏。以礼相待,才是求人的道理,不是吗?” 玉冰河眯起眼睛笑道:“果然是苍山之巅的傲气,放了你可以啊,不过你身边这位呢?他可不是苍山之巅的人,我向来都不留情面的。不过我今日心情好,可以不杀,留着她也能压制你。” 关辉走到苏凤瑾身边,一掌打在她的肩膀上,苏凤瑾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顶入骨缝,踉跄着后退几步。 “玉冰河!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是想要我帮你,就别动他,他少一根头发,我许清君都会让你追悔莫及!”许清君咬牙,与他对视。 “我不过是让他体内多了点东西,如果你听话,我不会让他有事。不过倒是难得,苍山之巅的人避世多年,从不与人有瓜葛。我倒是对这个人……好奇的很!” 苏凤瑾愤慨道:“南齐世子未免太跋扈了些,这可是我大梁国土。接你入京城的铁骑卫,难道就没告诉过你要遵守大梁的规矩?你和什么苍山之巅的是非是与我无关,想要用我控制许清君,世子恐怕想多了。” “说话够硬气,不过在我这里没用。即便是你大梁国土,谁又能耐我何?你以为梁惠帝会为了些许小事为难我吗?我不知道你说这话的底气在哪,或许你身份不凡,但只要能控制这位许清君,即便你是只蚂蚁,也够了。” 苏凤瑾深吸口气,眼前这位玉冰河果真不是好对付的,他的目的明确,手段毒辣,不会受人影响。 玉冰河又道:“你若是真的对我威胁许清君起不到作用,他刚刚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哦,对了,还没请教阁下姓甚名谁?” “苏凤翊!” “太子卫率啊,东宫的红人,难怪口气如此狂傲。想必索戟没告诉过你,南齐世子如何杀人如麻,嗜血如命吧?我是个很可怕的人,所以千万别惹我。” “在下说过,无意冒犯,是世子您纠缠不休。” “好,既然苏卫率都这么说了,我怎还能纠缠?那你就走吧!” 嗯?苏凤瑾讶然的看向许清君。 许清君侧首看他,“你还看我干什么?走你的啊!” “我……”苏凤瑾竟然无言以对。 这么轻易就放自己走了?这玉冰河怎么行事悖逆狂乱,丝毫没有章法可言。若京城的人都说索戟性格反复无常,阴晴不定,那还真该让他们见识见识这位南齐世子啊! 苏凤瑾被关辉带出营帐,牵了匹马走了很远,这才把缰绳交到她手里。苏凤瑾看看他,有些欲言又止。 关辉瞥了一眼说道:“你放心,许清君死不了,你既然是大梁太子的人,只要许清君不轻举妄动,你也死不了。走吧!” “玉冰河到底要许清君做什么?” 关辉摆了摆手,“大梁太子曾对我南齐有恩,今日放过你已经是世子好心,你若是再问下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骑上马,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便能看见回京城的官道,快马加鞭也就一日的功夫。后会有期!”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永安王觉得冤枉 永安王府。 索邑一掌拍在桌上,“本王如今已经降为郡王,贬斥岭北,母妃也被降为小小容华,她这辈子也没受过这种屈辱。如今伏皇后竟然惺惺作态的请求陛下,让本王和郎世华的外甥女成婚,这分明是在羞辱本王!” “王爷,您的事情还尚且未有定论,太子殿下若是不点头,只怕这一关没这么好过。虽说陛下疼爱您,但……死的毕竟是太子卫率苏凤翊,他也是苏远君之子啊。” “东宫还想怎样?当时在千盛殿分明是他栽赃陷害,本王还真以为是咱们派去的人刺杀了苏凤翊,可回来问了你才知道他们根本没动手。太子竟然还拿出个永安王府的令牌来,莫不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吧。简直是欺人太甚!” 此事的确蹊跷,索邑幽闭永安王府,回来后和石毅对了前后细节,才发现那封信石毅根本没写过,而派出去劫杀苏凤翊的杀手们,发现苏凤翊一队轻骑没有押解犯人,遂未曾动手。 那么苏凤翊到底是谁劫杀的呢? “王爷此刻不能有任何反对的声音,此番陛下没有理由帮您,若是再偏袒只怕朝野上下都会反对。如今王爷能拖一日是一日,只有打感情牌才是最好选择。”石毅劝解道。 “难不成你还真让本王娶了那郎世华的外甥女再去岭北吗?本王的脸都丢尽了!” “伏皇后和东宫的意思,就是要王爷丢脸,下您的面子,若是王爷您忍不了便会多了忤逆中宫好心的罪名。若是陛下看到你萧索落寞,心生怜悯,才是您早日回京的希望。” 索邑叹息一声,才道:“你的意思是本王一定要离开京城了?” “没有商量余地,这一次东宫是下了功夫的要让您离开京城,若您此刻以卵击石,并非明智之举。”石毅想起太子的话,他要让索邑看着自己争抢的东西永远得不到,要让他臣服于自己脚下。 若真是如此的话,索邑必须离开太子的视线,越惨越好,直到消磨志气。 碧海宫。 玉慎端着碗悄悄走近来,站在床榻边看了一眼,索戟自从回来便昏昏沉沉的,在悬崖底下的冰泉染了寒气,尚未好转。 “殿下,殿下?该喝药了。”玉慎叫了几声,见索戟睁开眼。 索戟蹙眉问道:“什么时候了?” “昨个晚上一直到今日下午,您就没醒过。是不是觉得身子不舒服?奴才去请太医?” 玉慎将他扶起,索戟接了药一口饮下,“不必了,本宫没什么事。派去悬崖下面的人可有消息了吗?本宫说过即便是尸骨也要给本宫找回来,他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寻?” “殿下放心,奴才听夺魄已经几次三番提醒过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奴才倒是觉得苏卫率命大,那下头又是寒潭,说不定顺着水飘走了,再过些日子便会回来。殿下千万养好身子,到时候可别让苏卫率自责啊!” “本宫怎么需要他自责,只要他回来了,本宫便欢喜。本宫的折扇还在她手里呢,还没谢过她给本宫求得琴弦,也未能和她……未能和她真正认识一次。” 玉慎不明白索戟的话,只当他是伤心的过头,“殿下,段小姐每日都来给您送东西,好歹您也见见?” “不必,本宫出去走走。” 玉慎知道阻拦不住,便将薄披风给他戴了,叮嘱了夺魄几句好生照顾。东宫上下无不知晓索戟心情不佳,整个碧海宫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息。 段紫衣提着食盒进来,恰好撞见索戟,惊喜的看着他,“殿下可有好些了吗?今日我特意带了肉粥来,味道十分不错。殿下这些日子怕是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进殿尝尝吧。” “段小姐,你怎么来了?上次本宫已经和令尊说过,你还是少来的好。即便段小姐不在意是非,可本宫在意,不想惹麻烦了。” “殿下,我知道苏卫率死了你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若是他在的话也不希望你意志消沉。我说过他能做到的我也能,他做不到的,我还是能做到。殿下如今已经失了苏卫率,为何就不能看看我呢?一个是知己之情,一个是爱慕之意,殿下这一生还很漫长,终究要有个人陪伴。” 苏凤翊死了,可不代表任何人都能代替他的位置。段紫衣不放弃自己的执着,索戟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既然段小姐有自己的坚持,那本宫也不便再多说。告辞!” “殿下!殿下这便要走,都不领会臣女的心意吗?即便不能接受,至少也可以让臣女默默照顾你吧?”段紫衣含泪说道。 索戟直接绕过她,离开了碧海宫。对于听不懂话的人,索戟除了无视还有烦闷。他不喜欢说第二次,对于段紫衣他已经一忍再忍。纠缠不休,到底是何道理? 索戟和夺魄一路来到宗人府,恰好是夕阳西下,彩霞满天,落日余晖在屋檐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边,煞是美丽。这夕阳如火,不似热烈,但却舒适灿烂。索戟不由得想起九大营那日,苏凤瑾三箭齐发,犹如骄阳一般明亮。 此刻,看到有人正推着小车往外送东西,是凌霄花? 宗人府有认识索戟的,见他过来连忙跪拜,“奴才见过太子殿下,殿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眼下宗仁令不在,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索戟手里的马鞭指了指,“怎么扔了?院子里墙头上的凌霄花都除去了?” “回禀殿下,这阵子凌霄花都谢了,宗仁令觉得兆头怕是不好,让奴才们将外头的枝叶全都除干净。若是根还活着,明年还会长出来的。” “明年还会长出来么……”索戟像是自言自语。 那奴才听不明白,又答道:“凌霄花这东西最是顽强,生命力极其旺盛,只要留点根便能长出来,爬的满墙都是,开的如火如荼。” 索戟沉思片刻,心里好似有风吹过旷野,空落落的。他抬头看着空中云卷云舒,几日下来原本便棱角分明的下颌更加犀利消瘦。 “殿下,要进去看看吗?” “人都不在了,还去吗?还是不去了吧!” “殿下当真不进来吗?”一道熟悉的声音让索戟浑身僵硬的愣在原地!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怕归来者不是你 索戟没有回头,只觉得四下寂静无声,不由得勾起嘴角笑话自己贪念,或许只是幻觉吧。他抬脚又走了一步,却听到身后又道。 “殿下要去哪啊?见到我都不理的吗?”苏凤瑾负手而立,笑看着索戟转过身来。 索戟端详着苏凤瑾好一阵,纤身玉立,英姿飒爽,嘴角挂着明亮笑意。他心神激荡,飞奔过去将她揽入怀中。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殿下莫要太激动,微臣身上可还有伤呢。” 索戟连忙放开,打量她一番,“你脸上这些伤口是……刮的?身上还有什么地方受了伤?严不严重?本宫去找了你几日几夜,可却什么都没找到,当时真的以为你死了。你能回来实属不易,当初说好了相护,是本宫没做到。” “殿下说的什么话,微臣当时远在离洲,殿下在京城情况也不好,如何能顾得上?如今微臣安然无恙回来,殿下还担心什么吗?我这些都是小伤,殿下不用记挂。”苏凤瑾笑了笑。 索戟又看了一眼,终究觉得扎眼,“该不会留疤吧?” 闻言,苏凤瑾略微有些尴尬,“这么细小的伤口怎么可能留疤?不过身上的确实有可能,刀剑无眼,在所难免。殿下不必担忧这个,男人留点疤算什么?” 索戟的心颤抖一下,笑道:“凤翊你生的好看,留疤可惜了。” 二人相顾无言了片刻,索戟又开口道:“那日乍然听闻你坠入悬崖的消息,我只觉得透骨心痛,目断魂销,一心就想要为你报仇,却从未想过你还会不会回来,是不是当真永远离开了。” “可后来去悬崖下找你的时候,似乎才真的回过神来,那个为我奋不顾身挡了一箭,和我说要护我周全的人,替我画了扇面,帮我求来琴弦,给我的信里头夹着凌霄花的人……如今尸骨无存了。” “我当时便怕,怕的连路都走不稳了,或许旁人没看出来,我整个人都是颤抖的。既想要找到你,哪怕是尸首也好,可转念又怕真的寻见了你的尸首。从未那样反复纠缠、惶恐不安。就连刚刚你第一声同我说话,我还怕是错觉,怕空欢喜,怕回过头来……不是你!” 索戟说的动情,声音哽咽颤抖,连自称都变成了我。 苏凤瑾讶然笑道,隐藏下心中感动,“殿下……知道是微臣求来的琴弦?那也知道我就是冯宿了?” “是啊,也怪本宫糊涂,竟然没有猜到你便是冯宿。但必须承认,本宫当时是真真正正怨怼着你的。你将那瓶子白药都还了,本宫还感慨,你当真是还的清楚,一样不落。”索戟哑然失笑。 “殿下可是错怪微臣了,那白药分明是微臣自己没舍得用,才给殿下您送去的。殿下莫要怪微臣,当初关于微臣和殿……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微臣不想将殿下牵涉其中,平白被人诟病。宗人府那段日子,殿下受苦了。” 两人都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惹出不少麻烦,最重要的是他们彼此心里有数,相处起来难免尴尬。苏凤瑾未曾深想过索戟是如何看待此事,但他那样风雅高华的人,想必是讨厌的吧。 索戟握住她的肩膀,“凤翊,当日本宫在千盛殿愤然离去,说了一句话,君子死知己,提剑出梁京。若本宫真的怕被诟病,就不会仍留着你在东宫。” “相反本宫喜欢他们说本宫对你偏颇、对你纵容,许得你做很多事,也容得下你在京城放肆,因着如此本宫才知道,是啊,身边有个人对自己来说是不同的。” “殿下相护之情,微臣定然也要护着殿下。若是千里之路只能陪伴殿下风雨一程,那微臣便前尘后路不问。”苏凤瑾粲然一笑,拱手朝着索戟躬身施礼。 索戟笑着抬起她的手臂,“如今你能回来便好,否则以后年年岁岁让本宫如何过下去?对了,本宫听说当时有个折返回去救你的神医,名唤许清君,他眼下如何了?可还活着?” 想起这事儿来苏凤瑾便一阵头痛,“殿下可知道南齐世子玉冰河?” 苏凤瑾将她和许清君遇到玉冰河的事情说了,又大略的讲了一遍离洲事情的经过。 如今赵十三他们应该被常延平带回了九大营,十八寨能否入编九大营正统东宫卫,还需要索戟批准。刚刚回来的时候,苏凤瑾便叫苏府的人到皓月行和九大营报信,也好叫他们别担心。 不过,她最想见的便是索戟了,到了宫门口打听才知道索戟刚来宗人府的方向,便追了过来。一想到泪眼斑驳的姚氏还劝她先休息,苏凤瑾便一阵愧疚。可再想到索戟,便说明也顾不得了。 “传言南齐世子降生之时,正处于南齐动荡时期,内有叛党企图夺位,民不聊生。但南齐世子出生之时却突然下了鹅毛大雪,冰封千里,要知道那可是南方从未出现的景况。南齐王说瑞雪兆丰年,此乃祥瑞之兆,故而赐名玉冰河。” “而奇怪的是玉冰河出生之后,南齐真的祸乱平息,富饶繁荣起来。所以玉冰河的地位在南齐是非常高的,但他本人性格乖戾,手段毒辣,如今南齐境内全都以他为尊。” 听索戟说道,苏凤瑾询问着,“看来玉冰河果真是个人物,只是不知道他找苍山之巅的人做什么?苍山之巅又是什么地方?” 索戟蹙眉,带着些狐疑,“许清君没和你提起过苍山之巅?他自己就是苍山之巅的人,若是本宫猜得没错,玉冰河应该是有急于救治的人或者他自己本身有疾,才寻找苍山之巅的人帮忙救治。” “苍山之巅乃是医者圣地,但每个苍山之巅的主人一生只收一个徒弟,许清君或许就是苍山之巅的传人。” 苏凤瑾恍然失色,竟然没有想到过这个。 “但是我看玉冰河不像有疾,那他是为了谁呢?而且我从他那边出来的时候,并未瞧见铁骑卫。” “呵!早就知道他不会让铁骑卫护送的,他不信任大梁的人,或者说他不信任任何人。本宫曾经和他打过交道,他这次定是又用了偷天换日的招数,铁骑卫接到的就是个替代品。他悄悄来到京城之外,怕是此番入京另有打算。” 索戟蹙眉,面露担忧之色……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归人相聚皓月行 苏凤瑾和索戟边聊边去了皓月行,皓月行中依旧人流鼎盛,见苏凤瑾和索戟来了,宁流芳连忙空出一间僻静雅间,众人见到苏凤瑾欣喜的不行。 观久宁拉着苏凤瑾的手差点哭出来,“公子,他们都说你……我都要担心死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能回来真好。” “有没有哭鼻子啊?本来挺漂亮的少年,要是哭起来可不好看了。最近有没有听乔大哥的话,好好读书习武?” 观久宁乖巧的点头,“那当然了,我下定决心要好好练武,将来保护你。我要比久音哥哥还厉害,这次他可是把公子你差点弄丢了,以后我绝对不会的。” 说着,还朝着身后的观久音吐了吐舌头。 见状,观久音很是尴尬,自责的单膝跪地,“公子,是属下失职。” “说什么呢,当时的情况复杂,若是你真回来了,岂不是辜负我一番心意?更何况许清君不是回去救我了么,情况不算糟糕。”苏凤瑾笑着将他扶起来。 而宁流芳早已安排了极好的菜色,她柔声道:“公子,此番回来实属不易,刚刚我已经派人去九大营知会了一声,没想到苏家的人也去了,东宫卫们高兴的不行。下次可不要再这样置身险境了,我们这些人都指望着公子你呢。” 听到这番话,苏凤瑾心里一阵感动,“放心,大家如此看重我,我怎么能轻易死了呢?今日特意和殿下一起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安心,对了,乔大哥呢?怎么没见着他?” 乔厌亭平日几乎不离开皓月行的,今日进来这么久连个人影也不见。 “乔大哥去京城外头帮忙了,疫病的百姓都有所好转,到了最后关头,他看的紧些。都是太子殿下的安排,我们这段日子也做了不少事。” 苏凤瑾转头看着一直未说话的索戟,“多谢殿下帮忙照拂了。” “哪里是本宫照拂他们,是他们照拂本宫。这段日子崔朗儒在刑部大牢,你远在离洲,本宫全仰仗着各位辛苦,才哄抬了京城以及周围粮草和药材的物价,趁着这个时候赚足了你重整东宫卫的银子。都是宁流芳的功劳!” 宁流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殿下过奖,流芳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还略懂经商,若是连这点都派不上用场,当真是要拖后腿了。好在如今朝局稳定,永安王马上就要离开京城,我们也可以松口气了。” “永安王……或许还需要一段日子才能离开京城。”索戟沉声说道。 宁流芳的脸色沉下来,她盼望着韦贵妃和永安王倒台的那一刻,本以为等到了,可现在看来还不是时候。 苏凤瑾自然了解宁流芳的心理,不过她还不知具体情况,只好看向索戟。 “中宫请求陛下让永安王纳郎世华的外甥女为侧妃之后,再离开京城。陛下已经同意了,想必不日便会举办婚礼,虽然是侧妃,可好歹也是皇家族谱上记载的人。” “还真是好笑,郎世华这次的外甥女又是谁?若非我答应了他找谁我都不会再管,这次我还要杀。”苏凤瑾咬牙白了一眼。 “公子不必冲动,这次我知道是谁。还记得第一次相遇时,我身边的那个丫鬟吗?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帮了我,前几日郎世华府里女眷出去采买钗环,我倒是遇见了一次。见她穿着华贵,举手投足和从前大有不同,我便知道这次是她。” 苏凤瑾冷笑,“郎世华还真是会选人啊,若是用了你身边的人,只怕你也不忍心下手了。” “公子,我已经不在意到底是谁了,我说过我从此以后就只是皓月行的宁流芳,和郎府再无瓜葛。我只想扳倒永安王和韦贵妃,为母报仇。” “如今已经不是韦贵妃了,而是韦容华。此事不急于一时,本宫要的便是永安王活着臣服于本宫脚下,这对他才是最痛苦的事。” “是啊,死容易,活着难。君子有所不为难,有所为更难。”苏凤瑾颇为感慨的说着。 宁流芳点头,“不过郎家办喜事,我到底还是要去庆贺一番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还请殿下知会我一声。” “这个好说,本宫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你们只管瞧着就是了。”索戟和苏凤瑾对视一眼,胸有成竹。 苏凤瑾不知道索戟打什么主意,不过看来永安王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苏凤瑾又想起崔朗儒来,“那崔大人的事情怎么办?” “此事事关当年易良春之死,提起来本宫倒是还想问你一句,当年你可是去给易先生送过一封令尊写的书信?” 索戟没提起苏凤翊代笔的事情,因为他也知晓眼前的‘苏凤翊’并不知晓。但苏远君的信内容事关苏家生死,陛下现在不说,是不想让在离洲的苏远君分心,稳定朝局。 苏凤瑾尴尬瞬间,“这个……微臣有些记不清了,不过易先生当年是否接到信和崔大人有什么关系呢?” 看来她当时年纪尚小,真的不知道那次太学闹事。索戟将事情始末和她说了一遍,苏凤瑾却不以为意。 “你怎么看?本宫倒是想听听你的见解。” “微臣倒是觉得太学是否因为易先生的罪己书闹事,都是太学的事儿,也至少易先生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处。由此可见,易先生推举寒门学士深得民意,这士族的确风光太久了,寒门出贵子这话历来就有,可真正的寒门贵子在朝堂上又哪有立足之地?” “这世道不公,天怒人怨本就是常有的事儿。” 说完,索戟愣在原地,宁流芳也沉下脸色。 苏凤瑾收了笑容,连忙起身施礼,“是微臣胡言乱语,殿下恕罪。” “你这是做什么?本宫何时怪过你?本宫倒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朝廷积弊已久,若是没有壮士断腕,刮骨疗毒的决心,即便再经历革新,只怕也只是换汤不换药。你说的提醒了本宫,易先生当年不得意写下罪己书,太学为之愤怒请命。” “如今旧事重提,难道太学就不能再闹一次了吗?”索戟恍然大悟一般。 “微臣就是这个意思,崔大人是易先生的徒弟,在读书人眼中本就颇有名望。此事若再有一人,定然胜券在握!” “谁?”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请教为何段紫衣 苏凤瑾看着索戟和宁流芳,浅笑道:“殿下或许有所不知,咱们这皓月行里可还有位琴师墨袖呢。” “墨袖?之前公子向他问过琴弦的事情。” 苏凤瑾点头,“殿下,不如见见这位墨袖?” 提起琴弦,索戟了然道:“你说的墨袖应该是段靖涵之子段文衫吧?他在你这里做琴师?” “殿下怎么知道?” “你假扮冯宿到宗人府照顾本宫,给本宫换的那琴弦非常人所有,据本宫所知只有精通琴技的段文衫得到过几根,而段紫衣和本宫说过你去求过琴弦,想必也是段文衫送给段紫衣的。那这墨袖除了是段文衫,还会是谁呢?” 苏凤瑾不禁讶然道:“殿下真是好思量,段文衫在太学颇有名望,更是庄大师的弟子,若是他肯帮忙游说,事半功倍。” 索戟点头,宁流芳唤了段文衫进来,段文衫有些诧异索戟也在此处,连忙施礼请安。 “段公子不必客气,既然在外头那也就不用拘束了。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有事想让你帮忙,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或许会影响段公子的前途。”索戟将太学、易良春和崔朗儒之事说了,一并着他们的打算。 苏凤瑾没想到索戟会这样坦白,若是段文衫有所泄露,梁惠帝必定会责罚太子,且崔朗儒也失了先机。 闻言,段文衫蹙眉说道:“此事的确事关重大,但为了崔大人,在下愿意试试。” “段公子这就答应了?”苏凤瑾感到有些诧异。 “苏公子找我前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答应的么,殿下与苏公子如此信任,我又怎能辜负你们的心意?更何况崔大人一心为公,两袖清风,也是寒门子弟中的翘楚,若是为了他,太学学士必定一呼百应。只是这事儿还需要有个由头,若是单单指望太学,怕是陛下会有所怀疑。” “段公子思虑周全,至于这个由头本宫已经想好了。不日便是中秋,陛下准备在那日团圆宴上召见今年高中之人,其中一位林捭阖本宫关注已久,此人便是商贾出身,也也算寒门。若是在他身上引起争执,太学自然有了理由。” “殿下既然已经筹谋成熟,那在下必定鼎力相助。只是还有一事,殿下还需要为太学学士们安排好后路。” 次日。苏凤瑾入宫面见梁惠帝,将离洲和路上情况禀明,梁惠帝倒是没说什么旁的,赞赏几句便让她跪安。苏凤瑾出了千盛殿才松了口气,却不成想在去碧海宫的路上竟然遇见了段紫衣。 “苏卫率,好久不见了。”段紫衣微微施礼,态度有些倨傲。 苏凤瑾淡笑应道:“段小姐好,这是要去碧海宫?那微臣便等会再去找殿下,段小姐请。” “我是特意在此等候卫率的,苏卫率可愿意跟我走走?” “段小姐,我乃外臣,只怕不太合适。” “苏卫率不必拘谨,我时常和母亲入宫,对宫中熟悉,今日是我邀请苏卫率有事相问,必定不会给卫率惹麻烦。”段紫衣说完,转身便走。 见状,苏凤瑾只能跟着,两人来到御花园中,景致说不上多好,苏凤瑾没什么兴趣。只是捉摸不透,深闺的段紫衣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儿。 “苏卫率在殿下身边,应该很了解殿下吧?我少时便倾慕殿下,只觉得殿下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后来又觉得殿下举止风雅,言行端方,更是倾心不已。若说我此生所求便是陪在殿下身边也不为过,只可惜殿下他对我无意。” 苏凤瑾更是诧异,只能道一句,“段小姐深情厚谊,在下感佩。” “苏卫率感佩又有何用,殿下却视若无睹。中宫已然觉得我很好,可殿下却看不到。相比苏卫率在殿下心目中的位置,我还不如你一丝一毫。” “我只是个外臣,段小姐何必跟我相比?若是天长日久,殿下发现段小姐的好,那便是段小姐所愿达成。但若是殿下不喜欢段小姐,段小姐再执着也是给殿下添麻烦。” “苏卫率说的是啊,可惜既然是执着又如何能放得下?我今日叫苏卫率过来,其实是想问个放肆的问题。苏卫率,你和殿下那流言蜚语莫非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段紫衣这话说的认真坦诚,可苏凤瑾却略带尴尬,“段小姐若是觉得自己尚且不如一个男人能得到殿下偏爱,那还是算了吧。我幼时读书,有句话叫,与君初相见,犹似故人归。少不更事,不解其意,见到殿下之后或许理解了,我和殿下怕也是这样的缘分。” “段小姐莫要猜想些有的没的,我并非是你和殿下之间的阻碍。” 段紫衣听了有些羞愧,“苏卫率坦诚相告,紫衣糊涂了。还请苏卫率莫要放在心上,只是我弄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不喜欢我?” “或许殿下本就是个谈笑风生不动情的人。” “可他对苏卫率很好,对你那种偏爱,我想象不到。” “段小姐,人生在世,很多事不能强求。你若是总盯着我,那我又该如何呢?对殿下退避三舍?段小姐哪里都好,只有一点不好,便是太过紧着殿下了,殿下是储君,需要的是辅佐之人,并非贤妻良母温婉居家。贤德良善的女子比比皆是,可却能和殿下共度风雨,砥砺前行吗?” 段紫衣恍然大悟,却又讶然失色。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而已,只把索戟当成了男人,可他不只是个男人,更是太子。段紫衣除了宰辅千金的身份,还有什么是对他有所助益的? “多谢苏卫率指点,紫衣惭愧。”段紫衣躬身施礼。 苏凤瑾笑着避开,“这算不得什么点拨,只是我的一点见解。或许殿下喜欢贤德良善的女子也说不定,不过我只是臣,实在不敢揣测储君之心。段小姐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苏凤瑾赶紧离开,朝着碧海宫走去。 刚刚进入碧海宫便见索戟正在召见詹事府詹事于静林,她默默退出却被索戟叫住。 “来都来了,走什么?进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对后宫早已看淡 索戟叫于静林下去,这才问道:“听说你刚刚和段紫衣去逛了园子?” 苏凤瑾无奈道:“殿下哪里的话,段紫衣倾慕的是殿下,只不过找微臣了解一下殿下您而已,哪里是闲情逸致的逛园子,说的倒像是郎情妾意似的。” 你倒是想郎情妾意,你郎的起来吗? “她若是再找你打听,你便直接回绝了,本宫绝无此意。” “其实微臣也不明白,放眼大梁段小姐身份尊贵,气质脱俗,相貌也不差。殿下为何对她不喜?” “如你所说这般的女子多了去了,难道本宫要见一个便喜欢一个?” “哪个帝王之家不是三宫六院?普通人家还三妻四妾呢,殿下多喜欢几个,也不为过啊。” 索戟一口水咽下去,白了他一眼,“本宫心有所属。” “谁?” “你!” 苏凤瑾瞬间愣住,旋即叹道:“殿下!开这玩笑,也不觉得亏心。” 索戟笑看着她,目光如晚霞照水,“本宫没开玩笑啊,本宫心里头清楚的很,京城只怕人人都知道本宫宠爱太子卫率,怕是只有你自己不清楚。” 苏凤瑾连忙转移了话题,“殿下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九大营如今革新到了一半,你是怎么打算的?若是没有想法,本宫倒是替你想了。” “东宫卫本就是殿下的,怎么就叫替微臣想了?” 索戟冷笑一声,“你如今的确胆子大的很,看来是知道本宫喜欢你,才这般有恃无恐。又装的毫不知情,苏卫率莫非是欲擒故纵?” 苏凤瑾深吸一口气,不知今日索戟怎么总是说这个不停。苏凤瑾咬咬牙,“是啊,微臣就是知道殿下偏爱,所以才这样大胆的,早知道刚刚就该和段小姐承认了,殿下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喜欢微臣!” “你早该这样说!”索戟不以为然将桌上一张纸调转过来。 苏凤瑾上前看着,风、雨、雷、电、雾? 这是什么意思?只见索戟又提起玉笔,在旁边写下了几个字。 “风取肃杀之意,雨取磅礴之势,雷取惊人之兆,电取霹雳之速,雾取入眼之迷。本宫想将九大营其中五营改为以此五个字命名的军队,在军事训练上也各有不同,相互配合,取天时地利人和之态。不论是从作战手段,速度、兵法、筹谋上都会各有所长,如此才能发挥真正的实力。” 苏凤瑾惊喜的点头,“殿下的主意甚好,不过其他四个营呢?如今才五个。” “另外三支,本宫想要叫他们专攻旁门之术,比如探听消息,暗杀突击,亦或是乔装潜伏等等。” 苏凤瑾思忖片刻,将玉笔拿到自己手上,触碰到索戟温润的指尖,只觉得索戟颤抖一下。 苏凤瑾狐疑询问着,“殿下怎么了?” “无事。”索戟连忙将手背过身后去。 苏凤瑾在纸上写好才说,“天机、玄机、神机三营如何?天机负责探听消息,打探前阵,玄机负责布阵筹谋、安排军务,至于神机……微臣打算让他们专门负责潜伏暗杀。只是此三营怕是都需要一些奇人异事,九大营的人便都编入风雨雷电雾五队。至于另一营嘛……” “取名骄阳。”索戟接话。 苏凤瑾疑惑道:“做些什么?” “负责你的安危。” 灿阳宫。 伏皇后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一阵破败,不禁感叹昔日的灿阳宫最是奢华,如今却景况惨淡,倒是有几分朴实无华。 跟在伏皇后身边的段紫衣疑惑,“娘娘为何要来这儿?” “自然是要让你看看韦容华了,每次进宫你都能见着她,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伏皇后走入殿内。 此时,韦容华正坐在镜子前梳妆,贺辖宫见到伏皇后连忙请安。韦容华却不紧不慢的插上钗环,这才起身。 “本宫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体面,这般惊慌你是做给谁看?莫非本宫还管不了你了?”韦容华不悦的白了贺辖宫一眼。 伏皇后微笑道:“韦容华心里头不痛快,何必跟贺辖宫撒气?莫要失了风度。” 闻言,韦容华冷笑,“皇后倒是有风度啊,这个时候还能来看臣妾,臣妾真是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道皇后这般是因为风度,还是因为嘲讽?若是后者便大可不必了,墙倒众人推,臣妾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如今的局面还用得着皇后亲自来吗?” “昔日灿阳宫何等风光?今朝却门可罗雀,本宫也实在感叹,这后宫波诡云谲,倒是世事无常。韦容华如今还能有这般气度,本宫佩服。” “你我交手多年,本就不必掖着藏着,平日里和和乐乐的倒也罢了,如今还需要惺惺作态吗?皇后娘娘来做什么的,直说就是。” “如今你幽闭灿阳宫,想必外头的消息都不知道,本宫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本宫已经请求陛下,让永安王纳郎世华的外甥女为侧妃之后,再启程去岭北。大概日子也就是定在中秋之后,儿子纳妃你这个做母亲的总需要知道。” “皇后,你莫要欺人太甚了。如今永安王和本宫是什么局面?你此时假装好心的让他纳妃,他如何面对朝臣?” “韦容华想什么呢,哪里有什么朝臣?你觉得谁会去参加婚宴呢?后宫沉浮多年,本宫早已看透看淡起起伏伏。如今永安王势颓,只怕没人肯上前。” “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韦容华无奈愤恨,可如今谁也帮不了她,更帮补了永安王。成者王侯败者贼,她不认也不行。 只可怜了永安王,他还年轻,如何在岭北过日子? 伏皇后站起身来,温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盛气凌人。想当初本宫第一次见着你,你便仗着宠爱不敬我皇后尊荣,我忍、我让,为的就是天长日久、来日方长。你以为本宫收拾不了你吗?” “不是,本宫是想等着你也到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尝尝什么叫色衰爱弛的滋味儿。后宫女子,生死荣辱早就是家族兴衰的武器,只有这色衰爱弛,是自己才能真切体会的。” “呵!皇后果真藏得深,好狠的心啊,你以为本宫这就输了吗?别忘了漠北还有本宫的哥哥,你伏皇后有什么?” 伏皇后点点头,“是啊,还有你哥哥呢,所以你可千万别输,本宫在外头等着你东山再起。这前朝有太子和永安王,后宫有本宫和你,日子才不算寂寞!” 第一百六十章 言尽于此自己悟 出了灿阳宫,段紫衣有些战战兢兢的跟在伏皇后身后,今日与平日的伏皇后相差万里,她本以为伏皇后良善温柔,却不成想却谈笑之间尽显犀利。 “知道本宫为什么要带你来灿阳宫看这一幕吗?”伏皇后开口问道。 “紫衣愚钝。” 伏皇后深吸了口气,“听说你去找过苏凤翊了?和他还谈了许久,若是本宫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聊了关于太子的事情吧。太子为什么不喜欢你,却偏偏对苏凤翊偏爱有加,为何太子的眼里满是苏凤翊那个男人,却看不到你的好。对吗?” 段紫衣惶恐不安,“皇后恕罪,紫衣只是不得其解。” “你自然不了解,苏凤翊对太子来说,既是臣,也是知己。他既能了解安抚太子之心,又能为他鞍前马后、提刀上阵。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太子有他岂非得一良才?所及即便是他俩传出流言蜚语,被世人诟病,太子也不会舍弃他。” 段紫衣想到苏凤瑾的话,“可紫衣什么也不能,紫衣知道。” “你对太子之心坦诚,可太子不喜欢你,本宫也很无奈。但是紫衣,太子需要的终究不只是良臣,还需要个后宫。今日本宫带你来看韦容华,便是想要告诉你,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本宫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太子赢了,本宫便赢了。”伏皇后叹息一声。 她伸出手将段紫衣扶起来,沉默良久,帮着她理了理鬓边的流苏。 “紫衣羞愧,皇后娘娘如此帮我,却仍旧没能得到殿下的心。” “那你觉得本宫得到陛下的心了吗?宠爱宠爱,只宠不爱,你错就错在只想要得到太子的心,却没想到如何能得到太子妃的位置。本宫提点至此,也算是言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碧海宫。 玉慎早就习惯了苏凤瑾在碧海宫来去自如,所以平日也不甚在意,但今日见苏凤瑾过来连忙迎上去,面色为难。 “卫率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眼下殿下还在忙着旁的事儿。” “什么事?” 如今索戟倒是没什么事瞒着自己的,不过看玉慎这样子怕是不方便自己进去。 玉慎尴尬道:“段小姐在里头。” 苏凤瑾一愣,随即淡笑,“既然如此,我等会再来。” 一直到了天色将晚,苏凤瑾的腿都站直了,这才等来玉慎宣召。苏凤瑾心里头有些不悦,见到段紫衣面色绯红的从殿内走出来,脸上挂着羞涩笑容,似乎心情不错啊。 索戟一脸阴沉,“你什么时候来的?” “午时。” “午时来了,一直在外头站着?” “不然呢?殿下和段小姐在殿内,微臣进来实在不方便啊。” “哼,好,好啊,如今你都这般为本宫考虑了,本宫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啊?你可知道她是做什么来的?你若是早点进来,本宫也不至于浪费这么多功夫。” 苏凤瑾无奈的笑了,“殿下,微臣实在是拿捏不好这分寸。段小姐毕竟是贵女,贵女和殿下相处,微臣怎敢打扰?更何况段小姐对殿下倾慕至极,本就对微臣有所怀疑,若是微臣真的进来打扰了殿下的好事……” “什么好事!”索戟怒斥。 苏凤瑾闭上嘴,两人沉默片刻。苏凤瑾也不知索戟为何会大发雷霆,这看段紫衣出去的时候美滋滋的,也不相识相处不快啊。 随后,苏凤瑾凑上前去,将折扇放在桌上,“这是殿下的雪月缭云扇,微臣特意拿来的,刚刚外头那么热,微臣都没舍得拿出来扇一扇。” 索戟瞟了一眼,“扇一扇怎么了?还有什么不舍得的,本宫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现在看来还真是,殿下和段小姐相处,朝着微臣发什么脾气?莫非是段小姐相处不快?” 索戟叹息了一口气,“是母后派她来和本宫商议接待南齐世子的洗尘宴的,你应该明白皇后的意思,这向来都应该是后宫和礼部准备,如今却让段紫衣过来和本宫商议,可见皇后是默许了段紫衣的心思。” 苏凤瑾低垂下头,“那殿下你呢?” “你都说过了,本宫对她没那个意思,还问本宫做什么?南齐世子的洗尘宴本宫已经交给了詹事府,你可以挂名管管。明日起,本宫便和你去九大营,操练操练东宫卫。” “殿下这是躲出去了?” “难不成还留下来让你看笑话吗?”索戟白了一眼,心里不痛快。 此时夺魄在外头通禀,得了允许进来后,一脸紧迫,“殿下,卫率,刑部大牢出事了。崔大人今日晌午的饭食被人下了毒,幸好崔大人对大牢饭菜不觉可口,用的少了些,否则此刻已经……” 苏凤瑾凝眉问道:“什么人干的?查出来没有?” 夺魄摇头,“刑部大牢一退六二五,没一个说话明白的,全都不知情况。幸好章太医去的及时,崔大人毕竟是太子太傅,若是真的出了事儿,只怕刑部也兜不住,此刻都担心着呢!” “废物!担心有什么用?本宫的太子太傅在他们那边出了事儿,难道还能跑得了他们的罪责?”索戟连忙唤了玉慎进来更衣。 苏凤瑾和夺魄退出殿内,皆是一脸的凝重。 “夺魄,崔大人这事儿你怎么看的?” “殿下一直让属下暗中保护崔大人,可在吃食上……属下总没机会先试毒吧。只是永安王尚且没有离开京城,会不会是他不死心?想要给殿下一个警醒?” 苏凤瑾思忖片刻,才道:“我倒觉得未必是他,他如今幽闭在府上,若是真的动手,董世杰和他的关系,他也逃不了责任和怀疑。这事儿只怕还是有心人做的,我眼下便真的想到一个!” 崔朗儒一直在刑部大牢好好的,这么多日子都没动静,怎么偏偏就在他们和段文衫商量太学之事后出了事儿呢?若是崔朗儒死了,随便她和太子怎么折腾也救不了。可眼下除了永安王,还有谁这么希望崔朗儒死? 索戟走出来,已经换了一身尊贵雍容衣袍,玉冠高耸。他走到苏凤瑾身侧和她对视一眼,“你是不是也想到了他?”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关押刑部竟中毒 苏凤瑾和索戟算是两心相知了,想的差不多是同一个人,但眼下还是需要先去刑部大牢看看崔朗儒的状况。 一进去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崔朗儒的牢房中破旧不堪,潮湿腐败。桌上还是残羹剩饭,即便是崔朗儒用过的,也都惨不忍睹。 苏凤瑾咬牙道:“这就是你们给崔大人用的膳食?” “苏卫率,这大牢里的饭食不就是如此吗?莫非还要本官给崔大人特别的提供?刑部银两紧张,只怕没这个费用。” “哼,董侍郎真是好嚣张啊,东宫尚在,崔大人的太子太傅头衔也未去,你们便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也不怕哪天崔大人出去了,你们相见不尴尬?”苏凤瑾怒火中烧。 董世杰无奈道:“卫率,本官也不过是秉公行事,难道我刑部大牢还要苏卫率来教规矩?这可不是东宫。” “这也不是永安王府!”索戟开口。 董世杰向来胆子不大,索戟既然开了口,他自是不能顶撞。 索戟白了他一眼,“董侍郎好大的官位啊,我东宫卫率竟然在你面前说不的话了,那只好由本宫来说了。太子太傅何等人?在你这刑部大牢被毒害,你可有什么话说?” “若是董侍郎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宫不如直接向陛下禀明,你董世杰没这个本事看好刑部大牢,让你回家享清福去如何?” 闻言,董世杰连忙跪在地上,“殿下息怒,此事并非臣所愿,但臣已经尽力去查了。那负责膳食的人已经被人杀了,您说微臣该如何?” “本宫若是都能告诉你如何,要你做什么?” 苏凤瑾不禁感叹,这董世杰还真是个滚刀肉啊,难怪仗着韦贵妃家的势力也只混了个侍郎,若非刑部尚书年迈,他连说句话怕是也轮不到。 对此,苏凤瑾笑容讽刺,“食朝廷俸禄,受浩荡皇恩。我等都要做点人事儿啊,董侍郎!” “你!” “今日的事儿董侍郎就查着,本卫和殿下也没指望你能查出什么来,但也总得装装样子有个态度不是?否则到了陛下面前,董侍郎也不好交差。不过本卫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今日你刑部大牢出了事儿,太子太傅可就是刑部大牢的贵客了。” “他若是在,你董世杰在,他若是不在,你董世杰这侍郎……也就不必在了。” “苏卫率未免太猖狂了,本官好歹也品阶高过你!”董世杰还未曾被人这般羞辱,更何况只是个青年。 “你看我敢不敢!” 索戟和苏凤瑾见崔朗儒醒过来,懒得和董世杰折腾。 崔朗儒叹道:“殿下、苏卫率不必担心,臣现在无碍。不过此下毒之人……臣似乎见到了。” “何时见到?”苏凤瑾诧异道。 “送饭来的时候,我便觉得他有些眼生,而且他眉眼闪烁,动作僵硬。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他脖子下面的锁骨处有一个刺青,似乎是鸢尾。” “鸢尾花?” “是,是鸢尾花,送饭收手的时候,他的袖子刮到了栏杆上,扯下了一点领口,臣才看见的。” 苏凤瑾和索戟对视一眼,又将外头的情况和他说了个大概,让他安心。又留了太医院的人在此观察,两人并肩离开。 到了牢房外头,董世杰还在这站着,苏凤瑾白了一眼没说话。 “董侍郎,想明白了本宫的意思吗?崔大人可还需要在现在的牢房住着?”索戟今天似乎耐心颇好。 “臣明白,这就给崔大人换牢房。” “哦,对了,还有件事本宫忘了告诉你。一会儿回去了别忘了写了折子去千盛殿请罪,否则本宫就撤了你刑部侍郎的职。” 苏凤瑾愕然,董世杰更是大惊失色。回过神来,苏凤瑾才忍不住笑意,难怪索戟脾气好,是在这等着呢,想必这请罪也不会太容易。 回来的时候,苏凤瑾问道:“殿下是打算如何让董世杰去千盛殿请罪的?” “负荆请罪,重要的不是罪,而是负荆。如何负荆?自然是要脱了衣服的,本宫拿这滚动肉没说法,但总得让他丢一丢这厚脸皮。” 索戟看向天空,今天怕是要下雨,董世杰你赶的日子还真好啊。 次日,苏凤瑾和索戟一起去了九大营,而且是一早就出发,想必为了躲开段紫衣,索戟也是废了挺大心思的。 苏凤瑾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还一副倦容的模样。 “昨夜没睡好吗?” 听见索戟的问话,苏凤瑾打着哈欠,“殿下,微臣每日起床都费劲的很,只是公务缠身,不得不逼迫自己。殿下倒是好精神,一道早便跑到苏府门口等着,微臣哪敢不起?” 索戟微微一笑,拿出软垫来放在一旁,“靠在这里睡会吧,一会儿到了九大营本宫叫醒你。” 苏凤瑾本想拒绝,可看着那松软的垫子就忍不住,靠在上头真是享受。马车摇摇晃晃的,反倒是让她没了什么睡意,更何况即便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索戟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 实在是尴尬! “凤翊。” “嗯?”苏凤瑾没睁眼。 索戟语气淡淡,却满是温柔,“外头的菊花开了。” “哦,怎么这路上还会有菊花呢?” “不知是谁种的,煞是好看,本来中秋不会开的,可能是几年天气早冷的缘故吧。”索戟笑道。 早冷?苏凤瑾怎么没感觉到?更何况她从前在这里经过多少次,也没看见过菊花啊,都是些山间野花。 苏凤瑾一咕噜起身,凑过去撩开帘子,风吹进来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可更让她诧异的是,外头真的都是菊花,而且不只是黄色的,还有红色的,绿色的,粉色的…… 说是姹紫嫣红一片,也不为过。 马车赶路两侧皆是纷纷攘攘,放眼望去竟是这般壮丽景象。 “这怎么可能?谁种的啊?”苏凤瑾十分惊喜,转头的刹那,身体瞬间僵硬住。 索戟就在她身侧,近在咫尺的脸上此时正笑意盎然,一双星河眸子看着她,玉冠温柔,肤白秀丽。 这样的他异常好看,又靠的那么近,仿佛连呼吸都能喷洒到对方的脸上一般。 苏凤瑾不禁心跳如雷,面颊发烫…… 第一百六十二章 满路菊花伴君行 那一刹那的恍惚让苏凤瑾捏紧衣摆,“殿下,这……菊花真是挺好看的,只是眼下季节怎么会绽放?” “本宫特意派人安排的,本宫说过待你回来便开,怎么能食言?”索戟神情宠溺。 苏凤瑾无措,转而嫣然一笑,“殿下,你这份心意微臣如何能承担的起?这么多菊花你也不怕劳民伤财。” “你只说欢喜不欢喜就是了。” 苏凤瑾无奈的笑着点头,有的时候拿任性的索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每每秋日京城菊花盛开,微臣便觉得最美,菊花傲骨清高、气节高尚,总让微臣想起那首满城尽带黄金甲来。只是秋日微凉,菊花掉落难免肃杀,如今这日子倒是觉得金灿灿的,别有一番温暖在里头。” “本宫便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特意选了不同颜色,姹紫嫣红开遍,你再来九大营的路上便不会觉得无趣了。”索戟看向外头,心情很是不错,略显得意。 苏凤瑾思忖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殿下,这……要多少银子啊?” 闻言,索戟有些无奈道:“你怎么就想着银子呢?放心,本宫没中饱私囊,也未曾劳民伤财,都是从詹事府走的东宫私库。而且,京城历经风波,百姓心中惶惶,若是能在此处有这么一路菊花,或许可慰人心。只是想让每个人都多些惊喜和快乐罢了,来日方长,总得抱些希望。” “殿下,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个让这花不浪费的办法。” “怎么就浪费了?”。 “殿下,微臣的意思是两全其美、两全其美!”苏凤瑾嘿嘿干笑两声。 “说。” “之前微臣求崔大人帮九大营革除的士兵寻想要成婚的女子,让他们互相能成个家。若是真的成了,就在这条布满菊花的路上迎亲,岂不是给众人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回忆?” 鲜花夹路,喜结良缘,果真是美好愿景。 “你安排就好,饶是三大营都没这个待遇。你倒是为他们操碎了心,连牵媒拉纤这种事不惜都做了,还要拉上太子太傅,这些九大营革除的士兵还真是三生有幸啊。”索戟半是感叹半是赞赏。 心里头却突然想到了自己,若是有一天自己迎娶太子妃又将是什么场面呢?锦绣十里,花瓣铺路? 他从未想过这个,之前总觉得不过是成婚而已,按照礼部安排就是了,可如今却不禁想要花心思想想。 索戟转眸,盯着一直看着外头菊花的苏凤瑾,“替旁人安排的这样好,自己想过成婚时候的场景吗?” “许是和大多数人没什么不同吧,三书六礼、锦绣红装。”苏凤瑾随口说着,有些毫不在意的味道。 索戟不禁稍有失落,“怎么一点期待也没有,本宫还以为你总能为别人想出不同的来,自己也会很独特。” 苏凤瑾扁了扁嘴,“微臣倒是想独特,可是世间独特的人都少之又少,如何把希望寄托于一场仪式上?就如殿下所说,来日方长,漫漫一生数十载,可真正能白头偕老矢志不渝的能有几个?” “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争风吃醋,围着柴米油盐,能有几日花前月下真正风流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若真有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必在意一场婚礼?” 索戟凝眉不语,心里头有些沉重,“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啊,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都道是人生不满百,再除去一半离别、一半夜月,好日子便没几天了。若是不能相守白头,还要分心算计,倒不如诗酒趁年华,独自逍遥去了。”苏凤瑾说完,只觉得有些不对。 帝王之家向来都是后宫佳丽三千,当着索戟的面说这话,苏凤瑾莫不是戳到他的心窝子了,倒好像索戟是个多不长情的人一般。 “那个……殿下,微臣不是说你。” “那你觉得本宫便应该始乱终弃?男人看中女子皮相乃是色也,在本宫眼里都是白骨,只有心心相印才是相伴到老的理由。”索戟心思慌乱,随意胡诌。 苏凤瑾掩唇笑了,“别啊,殿下,要是满大街都是白骨,瞧着多吓人啊,该欣赏还是要欣赏的!”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九大营,常延平等人见索戟也来了,按捺住激动之心整齐恭迎。 索戟直接进了营帐,留苏凤瑾在外头,众人才围过来,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苏凤瑾见他们着实关心的神情,心里头暖意洋洋。 “众位放心,本卫尚好,经此一番还能回到九大营,必有后福。从今以后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本卫看着诸位安好打心眼里高兴。” 本想请罪的常延平、屠安、傅晨听了这话,眼圈含泪没在说什么。想必这些天为了当时没能折返救他,心里头自责的很。 苏凤瑾拍了拍常延平的肩膀,以示安慰,又问,“赵十三他们呢?” “赵寨主他们……”常延平语塞,一脸为难。 苏凤瑾一听这话便觉得不对,常延平尚且唤“寨主”二字,只怕九大营中嫌弃离洲十八寨之人出身的不在少数。 “到底怎么了?” 听见苏凤瑾略有不悦,方寸这才说道:“赵姑娘倒是没什么,只是黑风寨的寨主季茂功前几日和下头的兄弟产生些小冲突,一气之下便带领旧部离开了,幸好赵姑娘追上去拦下来,但季茂功也不肯回九大营了,一直在附近独自安营扎寨。” 显然方寸是没说实情,若只是一点小冲突,季茂功怎会愤愤离去? 苏凤瑾眉头紧锁的扫视几人,“你们跟本卫进来!” 说完,转身径自去了营帐。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左卫率,这该怎么说啊?”屠安有些担忧,他自是见识过苏凤瑾的脾气,刚刚那样子明显是不高兴了。 常延平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实话实说,否则还不被卫率扒了皮!” 营帐内,索戟坐在一旁悠闲喝茶,他虽说是太子,可这九大营归苏凤瑾管着,他若是开口便下了苏凤瑾的面子,坏了他的军威。只是刚刚进来便见她神色不悦,倒是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派头。 想到这,索戟嘴角淡笑,似乎还有些得意,他看上的人果真气度非凡。 “刚刚当着众人的面,本卫没苛责你们,现在若是再不说实话,别怪本卫不客气。”苏凤瑾直接开口,不留半点余地…… 第一百六十三章 行侠仗义是山匪 屠安挠挠头,有些苦恼,“卫率,其实是九大营原本的兄弟不服气离洲十八寨的人,毕竟……军匪有别,两伙人心到底是隔着的。” 苏凤瑾扫视几人,“你们也这么觉得?” “属下倒是没这个意思,毕竟是卫率带回来的人,想必自有过人之处。更何况这次的事儿,离洲十八寨帮了不少忙,人活于世总得在乎个道义,若是翻脸不认人,不是大丈夫所为!”常延平一脸郑重,语气坦诚。 这倒是让苏凤瑾心里的气小了些,毕竟常延平是一路跟着十八寨走过来的,对他们的脾气秉性还算了解。 若是连他也看不起十八寨,那这些心胸狭隘之人还真叫她失望! “你们都自诩是军编正统,瞧不上他们。今日本卫不妨和你们好好说道说道,你们也别嫌本卫的话戳心。人生一世,不是所有人都能选择一条好走的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头顶光环的过一辈子。” “起起落落乃是寻常,他们虽然落草为寇,但有几个不是被逼无奈?”苏凤瑾咬牙,声音更大了些,夹杂着怒意。 不只是营帐内的几个人,外头的东宫卫也听到了动静,凑过来不少人围着。 苏凤瑾又继续说道:“因何被逼无奈?因着世道不公,官衙无能!他们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呢?若是本卫没记错,混吃等死、百无聊赖。他们一年四季为了生计发愁,还养了一大批老弱妇孺,本卫倒是要问问你们,光顾着自己能吃得上饭么?” “可他们到底是山匪,总不能夹在咱们东宫卫里吧?”不知是谁嘟囔一句。 “山匪怎样?轻生重义,急人之难,使得老有养,幼有恃,行的是狭义道,做的是仁义举!”苏凤瑾怒斥,负手而立捏紧拳头扫视一周,沉默了半晌。 常延平一脸惭愧的躬身行礼,“卫率,是我等狭隘了。” “别急着认错,本卫既然开了口,便要说完了,免得从此以后营中还有人找后账。我东宫卫是正统不假,但正规军就要做正规军该做的事儿。瞧不起离洲十八寨的人,那就从正经事儿上比试比试,别总觉得本卫亏待了你们!” 傅晨低垂下头,“卫率,属下们不敢有这种想法,只是、只是他们……没受过训练,洋洋散散的,不成个样子。” “当初的郭玉成样子了?吕化冰倒是成样子,可最后还不是其心可诛!你生下来就是东宫卫吗?”苏凤瑾毫不客气的回怼几句,见傅晨面红耳赤,白了一眼。 见状,方寸连忙救场,“卫率,属下等知道错了,这几日也都心悬着,还请卫率出个法子。” “本卫能有什么法子?谁惹的事,谁自己平去!”苏凤瑾怒火中烧,将几人赶了出去。 一直沉默的索戟看着她气的脸红,不禁叹道:“你何必生这么大气?两伙人有摩擦也是正常的,不过教训教训应该,可气坏了自己就不值当。” 苏凤瑾心里头窝火,垂下头无奈道:“我只是生气,这帮人也未免太狭隘了些,胸襟纳百川,眼界拓万泽。若是想让他们成气候,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本宫知道你心里头着急,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本宫原本也没对东宫卫抱什么希望。若不是你的话,本宫运筹帷幄也尚可。”索戟安慰的丝毫没有诚意。 苏凤瑾却笑了,将茶水又添了些,“殿下想得开,微臣却想不开。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们却不争气!” 闻言,索戟没再提起这茬,“离洲十八寨的事儿你真就不管了?总得你亲自出面才是道理。” “微臣自然要去的,刚刚不过是气话,但若是他们知道好歹,也总得去认个错,否则这事儿过不去。十八寨的人虽然都不拘小节,可却最重肝胆义气,极为孤傲。又在外头潇洒自在惯了,谁会受这闲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外头的人始终乱糟糟的,似乎有些争执,估计是在研究去不去请十八寨回来的事儿。 苏凤瑾懒得理会外头那些,又开口问索戟,“殿下,有件事儿微臣倒是忘了和你禀报。之前咱们怀疑此事与安明台有关,可安明台若是真的拿到了家父给易先生的那封信,与郎世华同流合污,陛下那边不会没有动静。殿下难道不觉得这点说不通吗?” “此处疑点本宫也想过,但本宫倒是觉得这封信的内容郎世华必定不知,否则就是令尊给易先生的信根本没有能让郎世华抓住把柄的地方。所以才只是说有这封信的存在,让陛下产生怀疑,而信却始终没交上去。” “安明台此人通明豁达,微臣怕他是受了郎世华的蒙蔽。郎世华在去千盛殿告发之前的确和安明台接触过,但具体两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万一郎世华是在掩人耳目,将咱们的目光引到安明台身上,也未可知。”苏凤瑾分析的复杂。 索戟略点头,“那你还是觉得郎世华的嫌疑更大一些?” 苏凤瑾略显沮丧,“微臣也只是猜测。” “并非全无道理,毕竟安明台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微臣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在此之前微臣杀了郎世华找来的宁流芳替身,那女子武功不弱,好似江湖中人,毒害崔大人的人……只怕也是。想想一个朝廷命官,却与江湖中人有勾连,可见其心叵测。”苏凤瑾谨慎,对郎世华这个人有多了几分提防。 “毒害崔朗儒那人锁骨处有鸢尾花的印记,试想不如查查江湖中什么人会有这样的标记?” 苏凤瑾狐疑道:“人海茫茫如何找?” 索戟扇子敲了她的额头,“你傻了不成?你见过一个男人在身上刺花的吗?定是某个组织或者门派特有的标记。” “殿下说的有道理,微臣回去便吩咐人查。” “咱们毕竟是朝廷中人,和江湖牵扯太多,难免危险。你只需查查便可,切不可莽撞行事,若查到什么尽管告诉本宫,本宫自会处理。”索戟担心她又自作主张,陷入险境。上次火烧郎府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她胆子不小,总得时时提点。 苏凤瑾笑道:“殿下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如何处理?还不如微臣呢!” 嗯?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从此便是宁绫罗 皓月行。 观久宁告诉宁流芳有位漂亮的姑娘来寻她相见,宁流芳便有些担忧,自己藏身皓月行旁人不知,怎会特意来寻? 乔厌亭见宁流芳不安,主动说道:“不如我先去见见?” “她既然知道我在这儿,便没有不见的道理,乔大哥若是去了,只怕会牵涉更多。还是我去吧!” “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就在隔壁,也好有个照应。” 宁流芳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很暖,“多谢乔大哥关心了,若是没有你,这皓月行也没这么顺利。我一个女人家,终究还是气势弱了些。” 乔厌亭听她这样说,有点不好意思,“我哪有那么厉害啊,每次有人找麻烦都是你想的主意,我也就动动体力,你们不嫌弃我是个粗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乔大哥武功高,人又热心,可别自谦。”宁流芳笑着离开。 乔厌亭垂眸笑了,“我有她说的那么好?” 一旁的观久宁嫌弃的吐吐舌头,“没有,估计宁姐姐都说的客气话。” “你小子,还不去练武!”乔厌亭白了一眼,转身跟着出去,来到宁流芳隔壁打开一个小洞偷窥,以免对方不怀好意,让宁流芳深陷危险中。 宁流芳走进来便见一女子面对窗子站着,听到动静才转过身来,裙摆摇曳,华贵不可言。 “小姐,别来无恙啊!” “绫罗?”宁流芳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张脸,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她。 从前在郎府的时候,绫罗是自己的丫鬟,牙尖嘴利,聪明机灵,总是一副小丫头的性子和姿态。 可如今换了一身装扮,却摇身一变成了贵女,举手投足也优雅温柔。虽然上次无意间见到过她出入首饰铺子,可却没想到她会来皓月行找自己。 宁流芳不由得,捏紧衣袖遮挡住的手,警惕又堤防。 “小姐似乎没想到会是我,上次在首饰铺子匆匆一瞥,我便让人跟着你知道你人在皓月行。今日冒昧来访,并无它意,不过是叙叙旧。”绫罗语气平淡又温柔,好似一个真的很久未见的朋友。竟坐下倒了杯茶,毫不客套。 宁流芳心中感慨,冷笑道:“不过短短数月的功夫,没想到物是人非啊。如今你成了官家贵女,我做了欢场商贾,世事无常啊。” 绫罗淡笑着,“我以为小姐不在意这个,所以才会逃出来。” “那你在意?” “是,我在意。”绫罗坦然承认,不卑不亢,不再是从前那个护着宁流芳的丫鬟。 宁流芳不解的皱起眉头,“你在意什么?荣华富贵?所以任由郎世宁摆布?你以为他只是要一个给永安王当侧妃的人吗?他是要你传递消息,潜伏在永安王府为他谋利。” 绫罗嗤笑,不屑一顾,“那又怎样?我喜欢永安王,即便郎世华控制着我,即便永安王如今要被贬斥岭北,我也愿意跟着他去吃苦受罪。” “你喜欢永安王?” “是,小姐或许不知,我早就喜欢永安王了。当初知道小姐要给永安王做侧妃,我就高兴的睡不着觉,即便做侧妃的是你,我好歹能跟着嫁过去,日日见着他。后来你不想嫁,郎世华挑中了我,我便更感激你的逃走。” 宁流芳只觉得这一切太过可笑,心痛如割裂一般。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竟然爱着自己的仇敌! 绫罗站起身来朝着她屈膝施礼,端庄凝重,“小姐,今日我来,便就是想要告诉你,我爱永安王,所以你对他的仇恨,将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鸿沟。从此以后,再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绫罗,永安王不过是想要巩固朝中势力,他为了自己的私欲,像你这样的女人想娶谁便娶谁,到时候你就不会后悔吗?”宁流芳激动的怒斥道。 见此,绫罗仰起头和宁流芳对视,一脸冷漠的表情,“从此以后,你便是你,我便是我,桥归桥,路归路,我即便深陷泥潭、痛苦万分,也绝不后悔!” 绫罗越过宁流芳走过去打开门,突然又停了下来,侧首看她的背影。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我主仆一场,我求了郎世华留下你的名字。这世上仍有宁流芳的存在,从此以后我便是宁绫罗!” 屋内仍旧独自站了良久的宁流芳,被乔厌亭看在眼里,不禁叹了口气…… 而此时,从九大营出来回京路上已经有些许夜色。马车上的索戟和苏凤瑾一直沉默,毕竟操心事儿刚过,接下来更多琐碎等着。 苏凤瑾没什么心情再去看路上的菊花,不过索戟倒是很有兴致,一直透过车帘看着。 “殿下索性骑马去看岂不是更好?” “本宫看的不是菊花,这都入夜了,哪里还看得见。” “哦?那看什么?”苏凤瑾疑惑,倒是自己想差了。 索戟笑道:“看山那边的星星,沉沉的快要落到山下去了似的。” 苏凤瑾凑过去撩开帘子,只见一颗很亮的星星果真在山边上,十分醒目。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星。 “走了一路,便跟着一路。宫里高墙,看不见这颗星。”此时,索戟又开了口,淡淡的语气很温柔,又轻柔的显得可怜。 苏凤瑾还记得之前索戟也说过,宫中灯火万千,看不到星星的。此刻,她心里一动,拉着索戟的手腕,“殿下,今夜不回宫了吧?” 索戟讶然回头看她,“什么?” 夜色,两道身影策马离开了队伍,朝着山路奔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索戟跑了一身的汗,苏凤瑾才停下来。 彼时,已经到了山顶,无名之山,却景色甚美,虽然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但索戟能感受到山中的野花清香,草木扶苏,山顶平坦开阔…… 苏凤瑾转头笑看着他,指着天际,“殿下,抬头看!” “好美!”索戟不有感叹,像是个小孩子似的,惊讶的瞪大眼睛,好似想要把每颗星星都收入眼底。 “此山连绵,围绕京城,成了京城的天然屏障。而此处也是高点,可以俯瞰河道,观人间灯火万千。”苏凤瑾觉得心胸开阔,十分自在逍遥。 索戟转头看她,夜色下的苏凤瑾带着一股柔美,不似白日英姿勃发,“你还记得要带本宫来看星星的话?” 苏凤瑾郑重点头,“那是自然,答应过殿下的事儿,怎么会忘记?殿下,再回头往另后头看看,只怕更壮观。” 更壮观?他转身看过去,顿时愣在原地!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今宵绝胜与君共 苏凤瑾见他这般呆愣模样,不禁大笑起来,“殿下这样子,倒是让微臣想起来一个词,望洋兴叹!在京城这么多年,难道都没看过京城的景色?” “见过京城的景色,却都是繁华热闹,没成想还有如此安静的美丽。”索戟没在意她笑话自己,倒是真真被眼前景象触动。 山后便是京城的万千灯火,与天际的星河相连,好似接连一片,天上人间,竟然有些恍惚。 “每一盏灯都代表一个家,在夜里能见到光亮是无比温暖的事情,有人等着你回家,有人为你明灯引路。想想都觉得心里头温暖,便不再觉得失落伤感了。” 索戟点点头,“看着这万千灯火,宁静美好,便有种想要保护的冲动。” “是啊,生逢其时,躬逢其盛。如今康衢烟月,民间太平,咱们才能在这里看看星河。若是生逢乱世,便都有顾着存活,连天地赐予都不会领略了。殿下心怀天下,仁德万民,看到这开阔景象,自然也想到想要保护好这万千灯火。”苏凤瑾舒了口气,胸襟开阔。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今夜可真的没有白白跑这一趟,本宫……头一次这么快活!”索戟面露喜悦,毫不遮掩的展示着自己的惬意。 难为他这些年守着宫里头千般规矩,万般束缚,却过的压抑又谨慎。苏凤瑾想到这些,不由得有几分心疼,她希望能看见索戟笑,好像温柔的月光似的。 “殿下等着,微臣还有好东西!”苏凤瑾跳下马,朝着不远处的大石头跑过去。 索戟也跟着过去瞧,却见苏凤瑾用剑在石头下面挖土。 “你干什么?” “找东西!” “你在这里藏了东西?” 苏凤瑾笑着挖出两小坛子酒来,在索戟眼前得意的晃了两下,“少时和……少时心情不好便要过来,看着这壮美景色,感叹天地之大,也便觉得自己那点烦恼不算什么了。但心情不好,总得喝点酒,于是干脆带上来藏起来。都已经好几年没来过了,没想到今晚派上用场。” 索戟接过一摊子,打开塞子闻闻,酒香瞬间发散出来,醇厚馥郁。即便是宫中佳酿,也没见的比这个更好。 “这是什么酒?”索戟今晚的惊讶太多,竟然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苏凤瑾知道他心情好,没好意思打击,“不过是普通的桃花酿,许是藏的时间久了些,花香醇厚,气味悠长,比不得什么好酒。” “没,本宫倒是觉得甚好。” “那是因为你心情好。”苏凤瑾开怀起来,便没那么多理解了,你呀我呀的,倒是显得更亲近几分。 索戟看她仰头喝了一口,勾起嘴角笑的舒心,“你酒量不错?” “不好,这不是陪着殿下么。” 索戟也仰头喝了一口,“嗯,陪着挺好。” 突然,苏凤瑾突然又想起什么,拍了下脑门,“对了,还有好东西,殿下可带了火折子?”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精致的火折子,打开吹了吹,递给苏凤瑾。 “你先拿着!”苏凤瑾转身又在刚刚的土坑里挖出一个盒子,翻开来看看,松了口气。 “什么东西?还能保存这么久?” 苏凤瑾笑着将东西展开,“幸好没坏,是天灯。” 索戟不由得蹙眉,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还在这埋了这个?莫不是心情不好来这喝酒,心情好了来这放灯,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怕是有三百天在这过的吧?若是一会儿再找出个锅来,本宫都怕你要生火做饭了。” 厌烦的深吸了口气,苏凤瑾看向他,不知是不是喝醉了,竟有几分撒娇的可爱。 “殿下,你也太扫兴了吧?什么时候非要揶揄微臣才罢休,你但说你放不放!” 索戟无奈的笑了,扯过天灯,“放!” 苏凤瑾摸索出一只笔来,笔上有残墨,她沾了露水递给索戟,“放天灯就是为了许愿,当然少不得写,殿下写吧。” “你倒是准备的齐全!”索戟哭笑不得,真不知苏凤瑾是不是什么神仙,竟然平白变出什么多东西来。 索戟想了想,提笔在天灯上写了。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苏凤瑾咧咧嘴。 “怎么了?”索戟白了一眼。 “没,只是没想到殿下写这么酸的诗,还以为会写个什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呢!” 索戟眉尖一挑,“本宫整日都在为国泰民安做鞠躬尽瘁,至于风调雨顺那是神仙的事儿,本宫又管不着。”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行动却很实际,直接用笔将那诗句勾了。 的确是酸得很!索戟面上有些挂不住,这话也未免太露骨了吧,苏凤瑾能否看得懂? 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没? 若是看看不懂,自己就白写了,若是看的懂……她怎么连旁的话也没说? 想到这儿,索戟不禁侧首段相苏凤瑾一阵,眼神竟然有些迷离,微醺尽显。索戟抿嘴笑了,胜蜜糖甜。 “殿下不知写什么了?”苏凤瑾看他未动,凑过去问了句。 索戟感觉到她呼吸的热浪,凑的太近了些,不由得紧张道:“你说写点什么吗?这虽然是愿望,但也有你的份儿。本宫想自私一回,不为大梁,不为黎元百姓,就为了自己,和咱们。” 苏凤瑾双手撑着脸颊,思忖了片刻,眉头紧锁。索戟就等着,没想到苏凤瑾最后叹了口气,“那你还是写愿我如星君如月吧!” 索戟一颗期待的心顿时泼了冷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果真是武夫!” “比不得殿下文弱,博学多才。” “本宫也比不得你舞蹈弄棒,威猛彪悍!” “我……”苏凤瑾无言以对,只能闭嘴。 索戟有些赌气,终究还是自己提笔写了:今宵绝胜与君共,卧看星河尽意明。 苏凤瑾的眼底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神色,拿了火折子将灯点了放到天上。两人直勾勾的盯着天灯飘上天空,可突然一支箭羽“唰”的将摄入天灯,灭了灯火,天灯落下。 “谁?”苏凤瑾机敏的提剑,刚要起身,却被索戟一把按住。 两人趴在地上,苏凤瑾能感觉到索戟有力的手臂揽住自己,侧首再看他,眉头紧锁,目光犀利。 “别动!”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所谓赤炎未入眼 苏凤瑾和索戟两人机警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不一会儿便有马蹄声传来,而且不在少数。苏凤瑾明显感觉到索戟松了口气,大梁国土,京城之外,若是这么多马匹必然是军队无疑。 “应该就是这啊,那天灯就是从这飘起来的。”有人说道。 “该不会是这会儿吓得屁滚尿流,跑了吧?”声音洪亮,鄙夷轻慢。 另一人笑道:“这风景好,不少男女在偷情,肯定是一对野鸳鸯在这放天灯,说不定祈求他俩私奔成功呢!” 众人大笑起来,十分狂妄。不过却没停下往这边的动作,两匹马还在附近,苏凤瑾和索戟不得不站起身来。 “什么人?” 苏凤瑾瞟了索戟一眼没有回答,待那队人马走近,才看清这些人的装扮。是军士无疑,但却是京城三大营中的赤焰军。 其中一人言语粗鄙,贼眉鼠眼的道:“薛统领,还真是对野鸳鸯,咱们来的太早了些,连衣服都没脱呢!” “赵副将别是喝了酒没看清楚吧,这可是两个男的,玩的还真浪啊!哈哈哈……” 听到这话,苏凤瑾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索戟拉住手臂。可这动作却没能逃出对方的眼睛,那贼眉鼠眼的人顿时冷脸。 “怎么?还想动手啊?就你们两个看着跟弱鸡似的,也想和我们赤焰军动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的骨头。” 苏凤瑾冷哼一声,“没动过手,怎么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对手?” 那贼眉鼠眼的赵副将不屑道:“哟,还脾气挺大啊!” “赵副将有所不知,属下听说那些去找清倌的男人就喜欢这样的,玩起来带劲儿!” “薛统领,咱们今天可是开眼了啊,逮到两个特别的,属下还没见过这样的呢。”赵副将大笑。 “没见过?那你今晚见识见识?”薛统领斜睨了一眼,意味不明。 “抓回去抓回去!”众人起哄,还当真有人上前来动手。 “放肆!”索戟面色阴沉,怒气横生,夜风吹过飘起的发丝和白衣,让他更显威仪。 其实索戟本打算退一步,悄无声息离开便是,和几个兵鲁子没什么可计较的,再也是怕坏了今晚的好心情。可刚刚这些人言辞粗鄙,不堪入耳,他不能忍,也不可能让苏凤瑾忍。 这样的侮辱,索戟还是第一次见。捉回去?捉回去做什么?和刚刚的话联想起来,可想而知。 赵副将策马走过来,盯着索戟端详一阵,“哟,长的倒是细皮嫩肉的,你这种皮相的,大爷可不喜欢,不会怜香惜玉!” 说着,竟然一鞭子朝着索戟抽过去。可索戟没动,那鞭子仍旧没落到他身上。 苏凤瑾蹙眉握住鞭子,血迹顺着掌心侵染到鞭子上,低落下来。那鞭子力道不弱,涂手抓住,必定见血。 “有点本事啊!”薛统领轻蔑的冷笑着。 “胆子够肥的啊,本大爷没看上他可看上你了,你就这么下本大爷的面子,别说到时候给你苦头吃。”赵副将对苏凤瑾目光闪烁,透着贪婪之欲。 苏凤瑾猛然回手一拽,那鞭子竟然从赵副将手上脱落,差点把他也带下马背来。 见状,索戟不悦的蹙眉拿出帕子将苏凤瑾的手掌缠住,“谁让你抓住的?这伤口不浅。” 苏凤瑾压低声音道:“难道还真让你挨鞭子吗?” “本宫躲得开。” 苏凤瑾无语,不知索戟哪里来的自信。 见这人身手不弱,赵副将退了几步没听到两人的话,但却侧首看向了薛统领。 薛统领眉眼间满是怒火,“敢和赤焰军动手的还真没几个,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说姓甚名谁。” 其实,薛仁敬看着两人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京城中哪家的贵公子,不过朝中谁敢得罪赤焰军?薛仁敬的权威还没人敢挑战过。 “怎么?难道薛统领还想说一句,叫我等着?咱们来日方长,有你苦头吃之类的话?”苏凤瑾嘲讽,眼神冰冷的如寒潭。若说平日她脾气不好,生气归生气,可从未透出如此杀气。一旁的索戟心中了然,这薛仁敬手下那些浪荡话,是触犯了苏凤瑾的底线。 苏凤瑾盯着薛统领,镇声道:“我这里可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胡话,若是有本事,现在就打!”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竟然敢这么和薛统领说话,我看你是找死!”赵副将怒吼道。 闻言,苏凤瑾直接甩了下鞭子,“啪”一声抽在地上,响彻夜空。 “来!” 声音阴冷而低沉,却让人心尖发颤。 众人不禁望而生畏,竟一个也没敢动,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刚刚那股飞扬跋扈、肆意玩笑的劲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副将落不下面子,拔出刀来策马过去,“小白脸还敢猖狂,等会打的你满地找牙,看你怎么在爷床上求饶!” 可苏凤瑾却突然旋转身体,压低下盘,回手一鞭子抽在马腿上。骏马嘶鸣一声,痛的倒在地上。赵副将被压住一条腿,疼的吱哇乱叫,还不忘破口大骂。 “你竟敢出阴招,你大爷的,老子饶不了你……啊……你干什么吗?” 苏凤瑾早就走到他旁边,踩住他的肩膀,压制的他动弹不得。 “赵副将!”赤焰军大喝一声,下马便要过来。 “谁敢!” 薛仁敬却抬了下手,意思明显。众人没敢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副将被碾压,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在夜色下更显凄惨。 过了半晌,索戟见苏凤瑾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由得心惊,她竟然气到这种程度。 索戟蹙眉道:“天色晚了。” 只是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苏凤瑾邪魅的勾起嘴角,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十分阴冷。苏凤瑾蹲下身子盯着赵副将。 “天色是不早了,我家公子习惯早睡,算你运气好,他既然开了口,我便没有不遵从的道理,今日便放过你性命。只是我心里这口气是咽不下的,总得给你点教训。”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赤焰军的人,你敢动我试试!”赵副将惊骇的躺在地上挣扎不得。 苏凤瑾从靴侧抽出狼牙匕首,直接扎进赵副将的肩膀,动作干脆利落,狠厉无比。 “赤焰军?算什么东西!在我眼里就是个屁!” 第一百六十七章 皎如玉树临风前 赵副将疼的昏了过去,苏凤瑾在他衣服上擦了匕首的血迹,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看向薛仁敬。 “赵副将还真是混的惨啊,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赤焰军里头的情分,也不过如此。今日便到这里了,诸位可还满意?”苏凤瑾冷哼一声,翻身上马。 随后,索戟也跟着上马,其余人并未阻拦,也不敢动。因为薛仁敬清楚,苏凤瑾未必武功多高,但那股阴狠和犀利的执着,却是他不敢轻举妄动的理由。苏凤瑾既然敢耍狠,那必定是真的没把赤焰军放在眼里。 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开,一旁的人咬牙愤恨,“真他娘的晦气,薛统领,难道咱们就这么忍下了?” 薛仁敬眯起眼睛,沉着声道:“去把赵东检带回来,别让他丢人现眼!” 离开山顶的两人策马疾驰,马苏飞快没有停过,一直到了菊花盛开的路上,苏凤瑾才慢慢地放缓了速度。 索戟跟在后头,知道苏凤瑾心里头有气。 “殿下,刚刚是微臣冲动了。”苏凤瑾沉闷的低垂着头。 “本宫是该怪你听到他们粗鄙之言,动了杀意?还是该怪你出手利落,为本宫解气?亦或是应该怪本宫拦着你,没能杀了那些侮辱本宫和你的赤焰军?”索戟下马,负手而立,面色淡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苏凤瑾只觉得今夜那个见到满天星河、万家灯火的索戟,那个开心的和自己对饮放灯的索戟,又远了许多,如此虚幻不可捉摸。 她叹息下马,直接躺在菊花丛里,“微臣只是生气他们对殿下口出污言秽语,微臣听了尚且觉得刺耳又难堪,更何况是殿下?” 索戟笑着坐在她身边,姿势比苏凤瑾文雅多了,“在你眼里,本宫和你不同?” “自是不同!”苏凤瑾激动的一下子坐起来,手臂搭在撑起的膝盖上,一副慵懒随意模样。 索戟眉尖轻佻,“如何?” “记得有句话叫,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少时觉得夸张,哪里有这般傲然天地,又姿容俊美的男子,可见了殿下才知道,此言不虚。殿下萧肃清举、悦怿九春,如当空皓月一般清凉温润,让人见之忘俗。这样的人,怎能受他们诋毁?”苏凤瑾白了一眼,仍旧心有不甘没好好教训他们。 索戟笑着躺下,双手叠在脑后,身子修长清瘦,“听你这么夸赞本宫,倒不知是真的假的了,不过本宫喜欢。” 在苏凤瑾的眼里,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存在。 苏凤瑾也躺下,将披风盖了一半在索戟身上,两人距离不算太近,好在披风宽敞,有花丛遮挡,风也不凉。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莫说索戟是头一次这样在外头过夜,就连苏凤瑾也不曾有过。即便是行军或者上次和许清君跌落悬崖,也都是在山洞里,如今却是真真的以天为盖地为庐。 “殿下……”苏凤瑾没一会儿便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但没动。 “嗯。” “那赤焰军是什么来头?殿下为何忍着?” “不是忍,是等着机会报复,本宫若是当场发作又能如何?倒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敲打他们。况且,你还在那,本宫若是表露身份,你也尴尬。” “有什么尴尬?殿下莫不是听了那些人的放肆话!”苏凤瑾的心紧了一下,好似被谁扼住了。 索戟侧首端详着她的侧脸,“难道你全然没进心里?本宫日日和你在一起,之前也有过闲言碎语,你若是没这个意思,本宫便不能让你为难。” 苏凤瑾陡然睁开眼睛,什么叫……你若是没这个意思? 捉摸不定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沉默一会儿想着总是要说点什么,转移个话题之类的,也免得索戟尴尬。可一转头却见索戟闭着眼睛,呼吸沉稳悠长,睡下了? 次日,苏府。 “观久音,我找你……”苏凤瑾推门进来,却愣在原地。只见巧烟和观久音噌的一下迅速分开,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两人面颊通红,低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神色形态,想不让人多想都难。苏凤瑾怀疑自己是不是撞破了人家的好事儿,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偏偏这时辰来! “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奴婢、奴婢刚刚正帮久音哥吹眼睛呢,说是……进了东西。”巧烟说到最后声音嘤嘤,连动静都听不见了。 闻言,观久音连忙点头,“是,刚刚属下被风吹了眼睛,巧烟姑娘好心,帮属下吹吹,就是吹吹而已。那个,公子是不是有事吩咐?” 苏凤瑾回过神来,心里头不知是激动还是尴尬,竟然忍不住翻江倒海,热血沸腾似的。她不知道多努力,才勉强压住笑。 “我能有什么事?我今天一点事都没有,那个观久音啊,我最近流年不利,一会儿你和巧烟去寺庙给我求个平安符回来,然后再去街上给我买些炙肉,再去首饰铺子、胭脂铺子买点逛逛,看有什么好东西。” 巧烟连忙羞红了脸,嗔怪的跺了下脚,“公子!” 观久音到底是个木头,疑惑的蹙眉,“公子,你要买首饰和胭脂水粉做什么?” “我送姑娘,行不行啊?要你管啊,真是个木头,连东西都不送还想追姑娘?出手也未免太小气了些!”苏凤瑾拍了下他的胸膛,瞟了眼巧烟羞答答的样子,心里头快要笑出花来了。 她走出屋子才叹了口气,这巧烟什么时候和观久音好上了?真怪自己太粗心,竟然连身边两个人的事儿都没察觉到。 “哎?你这是要去哪啊?整日两个人影也见不到,真是不像话。”姚氏恰好走出来,把她叫住。 姚氏如今这母亲做的,是儿子儿子见不到,女儿女儿碰不着。就连丈夫也远在离洲,她一个人在家,什么都做不了还真是没用,巴不得天天往外跑。 “娘亲,你今日怎么打扮的这般好看?”苏凤瑾连忙过去撒娇。 姚氏佯装生气,“别竟说好听的,你还知道家里有我?怎么今日没往外跑啊?我现在看见你都觉得稀奇。” “别说娘亲看见我觉得稀奇,我这死而复生的,就算是外头见了我也觉得稀奇。”苏凤瑾负手而立,笑着揶揄道。 “嘶!你这乌鸦嘴!”姚氏拍了她的胳膊一下。 突然不知是谁人喊了一句,“苏夫人!” 苏凤瑾转眼看去,诧异的瞪着眼睛,“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难得好友觅时光 姚氏掐着苏凤瑾的手臂轻扭一下,“怎么说话的?是我请十三过来做客的,你整日忙在外头,总得有个人陪我吧!” “娘亲,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巴不得赵十三过来呢。”苏凤瑾坐过去和赵十三施礼。 赵十三笑的自然,丝毫没有受到季茂公那件事的影响一般。 “卫率,自打离洲一别,还是第一次见,听说你昨日去了九大营,不过我尚在季茂公那里,没能见着。” “好饭不怕晚,咱们今日见到了,不应该好好聊聊么。” “聊什么?是我找十三过来的,你又要抢过去。”姚氏嗔怪道。 “苏夫人见谅,今日十三的确和卫率有事要谈,不如该日我在来陪夫人,如何?”赵十三性格爽朗,毫不做作,招人喜欢。 “娘亲,你就放过十三吧,但凡年轻姑娘,哪有喜欢和你们妇人聊天的,别让人不自在。” 她知道姚氏是真心喜欢赵十三,可赵十三的性子苏凤瑾了解,在姚氏面前难免拘谨,生怕赵十三不好意思拒绝姚氏,自己憋得慌。 赵十三听了这话,连忙反驳道:“卫率,我很喜欢苏夫人在一起的。” “行,你喜欢就好,咱们走吧!”苏凤瑾无意争辩这个,拉着赵十三离开。 “哎,你们回来用饭啊。”姚氏在身后叮嘱一句,无奈的摇了摇头。苏凤瑾这性子和赵十三还挺投缘的。 苏凤瑾和赵十三在街上闲逛,边说边聊,提起九大营的事儿来,赵十三不禁蹙眉。 瞧着她这模样,苏凤瑾心里头也不好受,有些惭愧的说道:“当初是我让你们跟着我来到京城,说要给你们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可如今却让你们遭到白眼、受了委屈。我心中实在愧疚,不过那日我知道此事后,便狠狠训斥了他们。” 赵十三无奈的笑着摇头,“若是训斥有用,就不会有军法了。你莫当我是三岁小孩子,我知道你是怕你处罚的太过,更让东宫卫和十八寨结下嫌隙。你这良苦用心,我还能不懂吗?” “十三,眼下季茂公那边怎么样了?我想着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去了也没有太大作用,总得是让底下人先去,之后我再去请罪。”苏凤瑾见赵十三豁达,自己也没再多说,只担心季茂公那边难办。 “茂公心高气傲,自然本事也不小,他黑风寨虽说不是十八寨的头号山寨,但却精明强干,彪悍勇猛,最擅长精锐突袭。这样的人被东宫卫嘲笑出身山匪,心里头轻易过不去。” 苏凤瑾转头瞧她,对召回季茂公之事没了信心,“那你觉得他还会回九大营吗?” “兄弟,他虽然出了九大营,可却没回离洲,你还不懂什么意思?”赵十三无奈的拍拍苏凤瑾肩膀。 “他要是真想走,早就走了?”苏凤瑾眼神晶亮,突然觉得自己傻了吧唧的。 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在街上,引来不少人侧目。苏凤瑾压低声音干咳一声,“我说,现在我可是女扮男装,你这姿势未免太肆意了些。” 赵十三不屑的撇撇嘴,“我一个女人都不在意,你都是‘男人’了还在意什么?” 苏凤瑾佯装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啊!” “我赵十三什么时候说话没道理了?虽然粗了些,可到底是心存正义,不像是你们正规军,口是心非,人面兽心。”赵十三摇头叹气,甚至还气愤的咬了咬牙。 “你说什么呢?东宫卫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了,让你评价这么高。” 赵十三眉尖一挑,一脸自以为然,“谁说东宫卫了,我说的正规军是什么……赤焰军的?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们在外头看见赤焰军竟然在城外围着一队送亲的人,那新郎跪地苦苦哀求,却还是被他们戏耍,新娘子被轻薄羞辱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竟然将新娘抢了回去,嫁给了赤焰军中一个色鬼。” “什么?竟然还有这事儿?莫说人家是成亲当日,就算是订了亲,亦或是良家女子,他们也不该如此跋扈嚣张?简直是强盗行径!”苏凤瑾咬牙,她以为赤焰军也就是蛮横,没想到竟然是横行无道。 “别!你可千万别拿他们和强盗比,我们山匪强盗可比他们光明磊落多了!” 苏凤瑾尴尬,顿时觉得赵十三还是挺享受做山匪的日子,不过这么比较起来,赵十三倒是所言非虚,赤焰军还真比不得强盗侠肝义胆,正义磊落。 “你是怎么遇到赤焰军这事儿的?那后续又是如何得知?”苏凤瑾疑惑,赵十三可没来京城几日,倒是知道的比她还多。 赵十三冷哼一声,痞气十足的道:“茂公不是心情不好么,我和他出去转转恰好遇见,茂公气不过上前理论来着,打的那人满地找牙,不过我们离开后谁知道那帮瘪三又动手直接抢了新娘,那新郎跑到茂公那去求助。茂公去赤焰军门口要人,可惜……” “生米成熟饭了?” “哎,茂公和赤焰军的仇算是接下了,云中雁稳重,劝解了半天才苏安暂时平息了。不过赤焰军也知道了茂公的身份,八成早晚会去找麻烦。” 赵十三瞟了眼街边的面摊,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赵十三连忙拉着她坐下,“来来来,吃碗馄饨再走,我看着都馋,这些日子在京城没少吃好东西。以前在逍遥寨的是,可是连粥都喝不上。” 苏凤瑾扑哧一声笑了,“难怪你脸越来越圆,要是下次大哥见到你,只怕都认不出来了。” “我变成什么样不要紧,只要亮出我亮出逍遥寨大旗不就……” “嘶……咱能不能别总提?你再给人家老板吓到,还想吃白食儿吗?” 赵十三白了一眼,可一下子愣住,眼神落在了苏凤瑾后头。 见她这模样,苏凤瑾疑惑道:“别吓唬我啊,怎么了?青天白日的还能有鬼啊!”苏凤瑾不屑的白了一眼转过身去,却心堵了半截。 随后,赵十三扬了下头,一脸轻慢的斜睨着那人,问着苏凤瑾,“仇敌来找茬的啊?” 苏凤瑾叹了口气,仇敌倒不是,只怕是冤家……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各自报仇别耽误 站在苏凤瑾身后的不是旁人,而是一脸幽怨的索曦,见到她的脸,苏凤瑾简直比见到任何人都头疼。 别人还可以用骂的、打的、哄的、威胁的……可堂堂公主、索戟的妹妹,她能怎么样? 苏凤瑾干笑两声站起身来,“公主,您怎么在这呢?微臣有礼了。” 可索曦却一屁股坐在她刚刚的位置上,怒目盯着赵十三,“她是什么人啊?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这位是……” “呵!奇怪了,你又是谁啊?我和苏卫率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哪有什么为什么?”赵十三翘起腿,更是不甘示弱。 索曦目瞪口呆,估计还没见过顶撞她的,顿时看向苏凤瑾,“你、你和她在一起了?她哪点比我好了?你什么品味啊你!” 嗯? 苏凤瑾讶然,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可没等她开口,赵十三却不干了。 “你这小姑娘看着挺可爱的,说起话来怎么这么难听?苏卫率的品味怎么了?哦,敢情和你在一起品味就好了?我怎么了我?我长的比你漂亮,武功比你高,比你了解苏卫率,又比你招人喜欢!” 赵十三算是明白了,这苏凤瑾女扮男装,还真没少惹桃花债啊。不过眼前这姑娘也太骄纵了些,莫说苏凤瑾是个女人,就算是个男人,控安排也不会喜欢。 索曦气的冷笑,“你比我漂亮?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言行举止,哪里配得上苏卫率?” “你配得上,你配得上苏卫率干嘛不和你在一起逛街,不和你在一起吃东西,不搭理你啊?” “苏凤翊,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喜欢我?!”索曦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气冲冲的盯着苏凤瑾。 苏凤瑾尴尬的看着她,“那个……公主,我都和你说清楚了……” “是啊,苏卫率都和你说清楚了,你干嘛还纠缠不休啊?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啊。小妹妹,你这是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赵十三佯装一本正经,可话说出来却多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你甜!你甜!这么粗鲁,苏卫率莫不是有眼疾吧?” “放心,我带着他治疗过了,眼睛放亮之后对我爱慕难舍!” 苏凤瑾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强忍住笑意,没想到赵十三竟然是索曦的克星啊,这次自己算是有救了。 趁着两人还在争吵,苏凤瑾偷偷摸摸的撤退,连和赵十三都没打招呼。估计等索曦反应过来,苏凤瑾早就出了京城去九大营了。 打听了季茂功的所在,苏凤瑾特意过去,只见一群人在空地上搭建了帐篷,里里外外的都是人。云中雁先看见她,连忙走过来打招呼。 “云先生不必多礼,我这次来是找季茂功的,他现在怎么样?可是还在生气?”苏凤瑾直截了当,知道他们也不是委婉的人,何必装腔作势呢。 “卫率,今日东宫卫的左卫率等人来过,求见茂公,茂公拒接了,正待东宫卫要走的时候,没想到赤焰军……”云中雁欲言又止的瞟了她一眼。 苏凤瑾点点头,笑道:“云先生不必担心,这件事赵十三已经和我说过,此事错在赤焰军,与尔等无关。” “只怕是给苏卫率添麻烦了。”云中雁松了口气。 “云先生说的哪里话,你们既然跟着我,我就不能让你们吃了亏去。更何况赤焰军的确猖狂嚣张,我也是见识过的。茂公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实乃正义之举。”苏凤瑾说完,转头却瞧见从帐篷里走出来几个人,各个雄赳赳气昂昂昂的,气势了得。 常延平和屠安等人见着苏凤瑾,惊讶的张着嘴,随即有些尴尬。 苏凤瑾笑着上前,“怎么?惹了事儿,心里头觉得愧对本卫不成?” “卫率,今日我等本是来与茂公兄弟说合的,没想到碰见赤焰军来找茬。属下等知道赤焰军是京城三大营的人,向来跋扈没敢声张。可听了云先生讲述前前后后,实在是气不过,他们简直是禽兽行径,实在……忍不住了!”常延平蹙眉,一脸愧疚。 屠安挠挠头,憨直又爽快,“卫率,我等给你添麻烦了,不过我们会自己担着的,我屠老大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苏卫率,赤焰军那副将赵东检为非作歹,强取豪夺不说,竟然拆散新婚燕尔,把新娘给……”季茂功咬了咬牙,压住怒火,“此事是季茂功个人的事,赵东检要找的人也是我,绝对不会牵连九大营和极为兄弟半分!” “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仗打完了,谁还动手?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就和我们没关系了!”傅晨不悦的白了一眼,嘟囔着没有兄弟义气。 其他几人瞧了瞧苏凤瑾,低垂着头不敢多说。 苏凤瑾目光扫视一周,突然笑了起来,面对他们不解的目光,朗声道:“傅晨说的不错,这和赤焰军的冲突,黑风寨动手了,东宫卫也动手了,哪有谁连累谁的道理?不过,今日你们都不许动手。” “今夜他们必定还会来找茬,不动手还被动挨揍吗?卫率,我们理解你的难处,朝中的事儿我们是粗人,不懂得,但总得知道什么是仗义!”屠安怒火中烧,觉得苏凤瑾应该是怕惹麻烦对东宫不利。 其实他再笨也想的清楚,赤焰军在三大营中,自然水涨船高,比谁也看不起的东宫卫强很多。若是真的发生冲突,东宫卫必定受责骂,苏凤瑾的日子不好过。 苏凤瑾走上前去,站在他面前端详着,把屠安都快看慌了。这才冷哼一声,踢了屠安的膝盖一下,力气不重。 “屠老大啊屠老大,难为你替我这么着想,倒好像我不知道什么是仗义,是吧?”苏凤瑾白了一眼,转过身去负手而立。 “卫率,我们可都不是这个意思啊!” “今日你们不准动手,本卫自行解决!” “苏卫率,此事和你无关,你若是仗义的话,也不用独自揽下这罪名啊。” “谁说我是揽下你们的罪名?咱们各报各的仇,谁也别耽误谁,不过事先说好了,赵东检这个人……是我苏凤翊的!” 第一百七十章 只打嘴仗我认输 入夜的时候,果真出了事儿。苏凤瑾正在营帐里和常延平几个,简单说说革除的老兵分赏田地的事儿,外头却有人禀报说着了火。 季茂功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找死!” “茂公!不得冲动。”云中雁提醒道。 见状,苏凤瑾轻笑着起身往外头走,“本卫若是冲动,这会儿他都人头落地了。” “这话倒是对我的脾气!”季茂功勾起嘴角跟出去。 只见外头一座营帐果真熊熊大火,而且还有蔓延的趋势。周围林木很多,怕是要危险。常延平和云中雁连忙吩咐人去救火,这边苏凤瑾和季茂功已经真钱对峙了。 “原来是你?没想到你们竟然是一伙儿的,俗话说的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爷我还正要找你呢!”赵东检看见苏凤瑾就恨得牙根直痒。 “赵副将,这人该不会也是东宫卫的吧?” “东宫卫怎么了?爷我怕东宫卫吗?东宫卫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和赤焰军相比,要不是仗着太子的势,这会儿东宫卫说不定在哪呢!” “你放什么屁!我们东宫卫总比你们赤焰军强,也不看看自己都干的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正规军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屠安咬牙大喝,提着刀上前一步就要开打。 苏凤瑾却伸出手臂挡住,她一脸阴冷笑意看着对方,“本卫说过,赵东检是我的,你敢和我争?” 季茂功笑着应和道:“自然不敢和卫率争,我等只怕赵东检脏了您的手,他那点三脚猫的本事还不够你塞牙缝呢!” 闻言,苏凤瑾心里好笑,这季茂功耍起嘴皮子来,还真是让人新深圳分啊。 “卫率?你是太子卫率苏凤翊?”赵东检讶然端详着苏凤瑾,这家伙是太子卫率? “我们卫率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和你这种人沾上半点,都辱没了我们东宫卫的名声。”季茂功冷哼一声,不屑鄙夷。 不过他这话一说出口,不只是苏凤瑾,身后几个人也全都楞了一下,随即脸上扬起不羁的笑意,更是精神振奋得意洋洋。这无异于季茂功真心实意的,要留在东宫卫,把自己当成了东宫卫的一员。 “你少在那耍嘴皮子,有本事真刀真枪来一仗,爷爷我不和你们废话。”赵东检脸色变幻莫测,但却少了刚刚的跋扈,不时瞟苏凤瑾一眼,似乎在犹豫纠结。 这点也落在苏凤瑾的眼里,想必他心里也有数,那日在山顶上他可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赵东检未必能占到便宜! “赵副将确定要在这儿动手?你可想清楚了,后悔可就没余地了。你也知道我苏凤翊向来脾气不好,说一不二!” “你……你可别太狂妄,我也不是吃素的,要不是上次中了你的奸计,我怎么可能栽在你手里?” 苏凤瑾不耐烦的白了一眼,“咱们就好好动手不行吗?你若是只动嘴皮子,本卫认输!” 众人哄堂大笑,嘲讽着赵东检,“什么东西啊,竟然尽是嘴上快活……” “听见了吗?我们东宫卫可都是只动手,不动嘴的人,你要是闲着无事扯扯嘴皮子,那还请移尊驾。” 季茂功轻蔑的勾起嘴角,直接抽出剑来。 剑光雪亮,泛着寒光。 赵东检面色苍白的咬咬牙,“今日就让你们瞧瞧赤焰军的厉害,以后见到爷爷我绕道走!还有……苏凤翊是吧?哼,昨夜你是小白脸,还真是啊,这么多人前呼后拥,怎么?那夜山顶上的人还不够?你可真是风流啊!” 苏凤瑾的脸色陡然冷却,阴鸷的眼神让四周的东宫卫都吓了一跳。他竟然还敢提起上次? “卫率,别冲动,他这是故意的。”常延平提醒着。 不过,显然苏凤瑾和赵东检之前便有过节,从话里话外也听得出来,另一人……只怕除了太子没旁人! “从你的嘴里能听到昨夜的事儿,本卫也是挺惊讶的,毕竟没人愿意提自己被打的窝囊。”苏凤瑾冷笑,直接抽出剑来甩了个剑花,在空气中发出呼啸的声音。 赵东检握紧刀柄刚要动作,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什么人在此闹事!” 双方人皆转头看过去,只见一队人马迅速奔来,气势十足,威风凛凛,煞有阵马风樯之势。飘扬的大旗随风而战,领头之人更是英武不凡,凝眉冷冽。 “白夜?”常延平面色讶然。 苏凤瑾蹙眉看去,这就是铁骑卫的统领白夜?其 他军队的首领、将军她没见过,不过若是和薛仁敬比起来,白夜这铁骑卫果然是更胜一筹。 白夜一抬手,铁骑卫停下脚步,肃然寂静,声嚣戛然而止。 “赤焰军?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白夜质问之声尽显。 赵东检显然对他有几分敬畏,连忙拱手行礼,“白统领,别来无恙。” “我是问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我等……”赵东检咬牙,一时语塞。 “此乃京郊重地,赵副将不好好在赤焰军呆着,竟然私自带人出来,到底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薛仁敬的安排?难道赤焰军不必遵循三大营的规矩?” “岂敢,是我等私自出来,这些人横生是非,找我等的麻烦。身为赤焰军,怎能任人欺辱?岂不是丢了三大营的脸面。” “赵副将的意思是,东宫卫和赤焰军不睦?”白夜话不多,但却句句戳人要害。 此时,赵东检若说是,那岂不是代表薛仁敬和东宫斗气,若说不是,那自己刚刚的话又砸了脚。 白夜扯了扯缰绳,岿然不动的身姿挺拔威严,“我没心思管你们的闲事,你也知道我铁骑卫向来不参与三大营。不过今日,我铁骑卫奉命办差,若是赵副将执意留在此处,别怪我白夜不认识赤焰军是谁。” 他的语气淡然,却透着不可置否的意思。 “赵副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赵副将心里明白,得罪白夜可和得罪东宫卫不一样,只得忍气吞声的剜了苏凤瑾一眼,调转马头离开。 苏凤瑾朝着铁骑卫躬身施礼,“白夜统领慢走!” 若是猜得不错,这马车上坐着的应该就是南齐世子,玉冰河! 无巧不成书,他竟然在此刻进京了,那许清君是不是也在这队伍里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安明台解释误会 京城,碧海宫。 玉慎进来通禀道:“殿下,吏部尚书安明台安大人求见,此刻正在殿外候着,似乎是来和殿下商议今年新科的事儿。” 安明台? 前几日陛下的确是把见新科学士的事儿交给了自己,如何安排这些人也是吏部的事儿,安明台来也不足奇怪,只是索戟以为安明台会碍于易良春那封信的事儿,让旁人来敷衍自己,没想到却亲自来了。 “既然安尚书来了,那你去把詹事府于静林也叫过来,既然是商议如何安排新科学士,本宫自然是要避一避的,只全程督着便是。”索戟行事谨慎,一面安明台回头再给陛下说自己越权。 安明台进来请了安,将名册和新科学士的情况、背景、家私全都呈上,事无巨细十分清楚。 “安尚书不必急着这个,自由詹事府的人去和安尚书商议,安尚书先做下喝口茶。” “殿下,此事是陛下亲自下旨,殿下不必多虑。”安明台见他不接,明白索戟这是怕多了个拉拢新科学士的罪名,等同拉拢群臣结党营私。 索戟笑道:“安尚书,本宫身为太子,但也不得参与太多朝政,这是规矩。既然东宫有詹事府、左右春坊,下还有三寺,那便该让他们忙起来,否则岂不是白领了这俸禄?” “殿下说的是。” “安尚书可听说了,永安王中秋过后便要纳郎侍中的外甥女为侧妃的事儿?这可是件喜事儿啊,安尚书和郎侍中向来交好,可是要去庆贺一番的。”索戟揶揄道。 安明台的脸色变了几变,沉默一会儿却撩起衣袍跪在地上。 见状,索戟眯起眼睛,目光森然冷笑,却安坐如山的端起茶盏来,“安尚书这是何意啊?” “殿下既然开了口,那臣有些话便不得不说,即便殿下心中早有定论,但也请容许臣解释一番。”安明台十分坚定,也说的坦诚。 “那安尚书就直言吧。” 左右这事是躲不过去,索戟早晚会问到他头上的,安明台叹了口气,“关于太子太傅崔朗儒被押刑部大牢,臣十分愧疚。但还请殿下相信,臣并没有和郎世华透露任何消息,也未曾与他同流。” “在郎世华去千盛殿告发苏远君那封信之前,他的确来找过臣,问起那封信的事儿,但臣当时也很纳闷,明明是偷偷派人去的易先生故乡,他如何知晓?”安明台一脸疑惑的抬起头,神色也十分纳闷。 索戟撇撇茶盏中的浮沫,心里头捋顺事情,“他问了你些什么?” “他问臣那封信可是苏远君写给易先生的,当时臣就怀疑,或许当年郎世华就知道些什么。因为那封信乃是易夫人让臣去取的,连并着还有些易先生生前的解文释著,易夫人是想让朝中的后来人知道,易先生是个好人!” 说到此处,索戟心中酸涩难忍,隐约竟觉得颤抖。一代大家,太子太傅,为大梁文坛做出了多少贡献,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最后竟然只落得个,想让后来人觉得他是个好人! 还真是像苏凤瑾说的那句话,世道不公…… “安尚书的意思是,你并没有给郎世华看过那封信的内容,也没有告诉郎世华别的,可郎世华却知道是苏远君在易先生临终前写给他的?”索戟讶然,难道郎世华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在陛下面前说的竟都是他自己杜撰猜测的,还将这些人都蒙在了鼓里? “臣与苏尚书多年挚友,小女也和苏尚书的女儿是闺中密友,怎会将不利于苏尚书的事情告诉郎世华那等狼子野心之人?”安明台也是怅然,一脸的愧疚之色。 索戟诧异的盯着安明台,询问道:“令嫒与苏远君之女是好朋友?” “是啊。”安明台没理解索戟为何将重点放到这事儿上。 可索戟却靠在了椅背上,若真是如此,那安明台必定也是见过苏凤瑾的。他揉了揉额头,这京城大的可怕,但也小到可怕啊…… “安尚书,你既是与苏远君多年好友,那如今苏凤翊是太子卫率,你的站位可摆清楚了?” 见索戟挑眉盯着他,安明台微微一笑,“殿下,臣是掌管吏部,大梁的人才调动皆在臣手中。臣能做的只是秉公,若有偏私岂不是让大梁基业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般?” 索戟了然起身到他面前,单手将他扶起,“安大人既然有此言,本宫便明白了。” “殿下,臣虽然秉公,但也分得出好坏是非。还请殿下信任,臣和段宰辅一般只想将大梁江山交到正统嫡出的明君手中!”安明台和索戟对视,目光熠熠,绝非虚言。 索戟点点头,对安明台的印象瞬间转变。“多谢安大人了。只是有件事,本宫还想请教安尚书,此次新科之中有个人叫林捭阖的?” “却有,但这林捭阖并非最出众的,在永安王还未幽闭之前倒是来找过臣,也提起今年新科人才的事儿,想必是想提前结交收为己用,但却独独没选林捭阖。”所以安明台才对林捭阖印象极为深刻。 “哦?也难怪他不喜欢林捭阖,永安王向来喜欢与权贵之子结交,与世家莫逆。林捭阖出身商贾,所见所说皆是狂悖,若非段宰辅一力举荐,只怕是要被除名的。” “殿下可是要见见这林捭阖?” 索戟蹙眉,也没想清楚到底要如何,“安尚书觉得这林捭阖怎么样?” 安明台犹豫片刻,开口说道:“林捭阖此人的确是狂傲悖逆,但所说之言臣也的确细细琢磨过,倒是和当年的易先生有几分相似。” “是么……” “殿下可还有什么旁的吩咐?” “安尚书,若是这林捭阖不受旁人喜欢,又如此惹是非,不如就将他调遣去个小地方,也免得惹眼关注。你觉得如何?” 安明台明白,这是索戟要保下林捭阖了,“殿下所言甚是,若非如此,这林捭阖的性子只怕不仅与朝中老臣难以磨合,与今年的新科学士也难相处。臣会谏言陛下,将林捭阖妥善安置。” 略微点头,索戟转过身去走了两步,犹豫着回头道:“安大人,最近外头不太平,还是让令爱少出门或是不出门的好。” 安明台未明其意,可储君的心思也不是他能揣测猜到的,连忙应“是”告退。 “玉慎,于静林可过来了?” “殿下,于詹事倒是过来了,不过又让人撵回去了。殿下猜猜是谁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皇后开口尚公主 伏皇后端庄典雅的走入殿内,身边跟着的是一身雍容高雅的段紫衣,若非玉慎认识,只怕要误认为是公主了。哦,不对,因为索曦公主也跟在后头呢! 索戟的面色迟疑一瞬,上前请安,“母后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儿臣这儿?可是有什么吩咐叮嘱?” “本宫是过来看望看望你,至于吩咐没有,倒是的确有件事情要叮嘱。”伏皇后笑着打量索戟一番。 “母后为何这样看儿臣?” “如今我儿的确是长大了,修修玉立,清冷光华,让人一见难忘。” “母后,儿臣尚且繁忙,无心其他的事儿。”索戟蹙眉,伏皇后这话怕是又要提段紫衣的事情吧。 伏皇后笑道:“知道你忙,可母后说的不是你的事儿,而是曦儿。” “曦儿?曦儿怎么了?”索戟关切的看向索曦,这才发现她一脸委屈,又夹杂着几分羞涩。 伏皇后笑而不答,却问了玉慎,“玉慎,苏卫率可来了吗?” “皇后娘娘,苏卫率正在殿外候着呢,可否要召见?”得了伏皇后首肯,玉慎才将苏凤瑾叫进来。 没成想是这么多人,苏凤瑾略显尴尬的请安,和索戟对视一眼却不得而知是什么情况。今日本想着去一趟皓月行的,却没想到皇后派人去苏家传话,要自己来碧海宫。见到段紫衣和索曦都在这里,苏凤瑾心里头只觉得事情不妙。 伏皇后打量着苏凤瑾笑道:“苏卫率果然是神明爽俊,容止可观,苏尚书养了个好儿子,连本宫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更何况是咱们的曦儿了。太子,你说是不是?” 索戟一听,顿时皱紧眉头,迟疑片刻,却插科打诨,故作不明。 “母后说的是,苏卫率神采英拔,翩翩风度,估计京城中不少女子都爱慕不已。只是苏卫率尚和儿臣一样,公务繁忙,一心都在东宫卫身上……” “所以本宫才说你呀,一点都不关心下属,苏卫率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你怎么还能让他整日奔波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时候苏尚书都该着急了。”伏皇后笑着打断了索戟的话,心里略有不悦。 索戟聪慧,怎可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难道还真如传言,索戟和苏凤翊有什么私情吗? “皇后娘娘误会殿下了,是微臣自己暂且没想这些,家中尚且父母具安,只希望微臣能够报效国家,做出一番事业来。而且东宫卫百废待兴,微臣怎能为了自己这点小事儿,而辜负殿下的信任呢!” 苏凤瑾尴尬的回复,心里头明白,定是伏皇后知道了索曦喜欢自己,来做主说媒的。 “如此说来,倒是本宫多事了。”伏皇后语气淡然,却透着不悦。 一旁的索曦却脸上挂不住了,咬牙哽咽道:“原是我不配,母后,曦儿让您为难了。” “说的什么话?曦儿贵为公主,普天之下怎么就配不得谁了?”伏皇后越发怒意淡淡,眉宇间冷冽下来。 苏凤瑾瞟了眼一脸凝重的索戟,心里慌乱,伏皇后是他生母,若是真的挨不过答应了,自己又该如何? 一同随行而来的段紫衣,忙上前安慰道:“皇后、公主,这话刚说到一半,怎么就成这样了呢?苏卫率说不定还蒙在鼓里呢,可别叫苏卫率不知情的受了委屈,也白白伤了公主的心啊。” 伏皇后眸子一转,似乎觉得段紫衣说的有道理,亦或是觉得必须要给索曦做了这主。 “苏卫率,本宫那就有话直说了,今日本宫来,是为了公主的婚事,本宫觉得你品行不错,可尚公主!” 尚公主?那不就是驸马! 苏凤瑾连忙跪在地上,“微臣惶恐,微臣粗鄙顽劣,性子爆烈急躁,怎、怎能配得上公主?还请皇后三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尚公主之尊还委屈你了不成?!”伏皇后拍了桌子,声色俱厉。 苏凤瑾的手略有颤抖,这和别的事不一样,若是旁的事自己都可解决,可若是天家赐婚,自己抗旨那可是大罪。更何况自己乃是女儿身,欺君之罪岂不是连累了整个苏家! 索曦咬了咬牙,一脸痛恨的道:“苏凤翊,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赵十三?她有哪点好处,不过是个粗鲁野蛮的女子,你信不信本公主把她杀了!” “赵十三?”伏皇后诧异,转眸盯着苏凤瑾。 苏凤瑾抬起头盯着索曦半晌,目光里透着几分决绝,“公主,您的确身份尊贵,但并不是可以任性的理由。难道就因为微臣拂了您的心意,就要迁怒于旁人?你若是真的杀了赵十三,微臣宁死抗旨。” “放肆!苏凤翊你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公主屈尊降贵,却被你教训,你当真以为自己是谁?”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微臣无意于公主,奈何公主执着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迁怒微臣挚友,这难道就是天家尊严?皇家的权利不是用来逼迫和威胁的,也不是用来迁怒和杀人无辜之人的。” 闻言,索曦一下子愣住,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决绝,捏紧拳头咬着牙,只觉得难堪至极。 伏皇后冷哼,气的面色发白,“好啊,苏卫率竟然这么硬气,太子,这可是你的人,仗着你的势吗?” 一直沉默的索戟面色也不好看,跪在地上的苏凤瑾可以看到他袖中紧握的拳头在颤抖。 “母后,还请屏退左右,儿臣有话要说。” 众人全都出了殿,索曦委屈又愤怒的剜了苏凤瑾一眼,哭着跑出碧海宫。 段紫衣叹了一口气,“苏卫率你这又是何必呢?公主有哪里不好吗?卫率为何不喜?” “敢问段小姐,您有哪里不好吗?为何殿下不喜?” “你……”段紫衣有些许怒气,可终究叹息,离开了碧海宫。想想他说的又有什么不对呢,自己不也是另一个“苏凤翊”么。 苏凤瑾担忧的站在外头,只听到里面突然传来伏皇后怒气训斥之声,还砸了什么东西。 玉慎和苏凤瑾的脸色都不好看,待过一会儿伏皇后才从殿内出来,愤恨的白了苏凤瑾一眼方才离去。 苏凤瑾连忙走入殿内,只见索戟跪在地上,一侧面颊红肿,嘴角流下蜿蜒血迹……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为一人舍誉相护 “殿下!”苏凤瑾上前将索戟扶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殿内发生什么,她手上不禁用了力气。 “你再用点力气就捏疼本宫了,别担心,本宫没事。” 苏凤瑾叹了口气,心中愧疚不行,伏皇后怒火中烧的离开,必定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和索戟起了冲突。她向来对索戟疼爱有加,竟然也和索戟动了手…… “殿下,您和皇后说什么了竟然惹得她如此大怒,索曦公主的事情与殿下无关,微臣、微臣可以自己解决的。” “你要怎么解决?是尚公主,还是以死明志?” “微臣……”苏凤瑾一时语塞,脑子一片空白。 索戟叹道:“你唯一的屏障只有本宫,若是本宫默不作声,你当真还要赔上苏家人的性命来抗旨吗?更何况,你若是死了,本宫也舍不得。” “殿下舍不得?”苏凤瑾只觉得浑身僵硬,心中更是一团乱麻。 “自然是舍不得少了一位知己,一位良臣的。”索戟微微一笑,却牵扯了嘴角,用手指擦了血迹。 “那此事就这么翻过去了?殿下到底和皇后怎么说的?”苏凤瑾狐疑,伏皇后既然来了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反驳,索戟只说拒绝之言,皇后必定不会同意,而且也不该对索戟这样生气。 索戟垂着眼帘,沉默的用帕子擦了手,“你……真想知道?” “殿下!” 索戟一双眸子里带着悸动和炙热,却强装着镇定,开口却才知道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本宫说,你与本宫两心相悦!” 什么? 索戟看着苏凤瑾惊诧的瞪大眼睛,深吸了口气又说了一次,“说你和本宫相互爱慕,本宫心悦于你,绝不可以让你尚公主,也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殿下,你……你为何要这样说?”苏凤瑾不自觉的退后一步,似乎有些站不稳。 索戟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仿佛漂泊的海上给了她唯一的支撑,苏凤瑾不敢去看索戟的眼睛,索戟盯着她的面容,心里却难掩失落,她终究是不明白,还是……不敢明白? “本宫若不这样说,母后怎会从真心放弃?她对索曦向来疼爱,若是真的到了父皇面前,那你可真就是抗旨了。只有牵扯上本宫,母后才会有所顾忌,不再提及此事。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苏凤瑾抬起眼帘,竟然真的想要知道索戟是怎么想的。 索戟深吸了口气,“更何况,本宫……的确喜欢你。” “殿下切莫胡言乱语,微臣不敢辱没殿下清誉。”苏凤瑾的声音跟蚊子似的,紧张的不行。 索戟轻笑,失魂落魄一般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本宫一向看的清楚,从未胡言乱语。更何况是对你?本宫之前对你的确设防,可慢慢的却发现自己的心乱了,对你的重视、偏袒、在意超过了君臣之谊,本宫也曾疏远你。” “可后来才明白,心乱不是疏远就能平息的。你了解本宫,本宫也总是能和你想到一处,这可能就是知己吧,本宫这样想。” 苏凤瑾勉强的扯着嘴角笑道,“是啊,君子死知己,提剑出梁京,上次殿下在千盛殿为了救微臣也是这样说的,” “你可还记得那一次本宫去九大营看见你射箭?烈日骄阳,你洒脱不羁,活的肆意,那一箭仿佛射在本宫心上,所有的冰冷都变得柔软。” “殿下过的孤苦,微臣能让殿下温暖,是微臣之幸。” “所谓一眼惊鸿,便是如此吧。”索戟负手而立,感叹颇多。 苏凤瑾皱紧眉头,心慌意乱却又不得不让自己镇定下来,“殿下,微臣是个男人,和殿下只有君臣之谊,知己之情。至于其他的,这世道不许,这天道也不容。” 索戟转过身来盯着她笑道:“所以你以为本宫还有些什么旁的?本宫也从未想过逾矩,也没想过外头流传的那些龌龊,只是单纯的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处,超越知己之上,却从未有过其他的意思。所以,你不必拘谨,也无需逃避本宫。知道了吗?” 苏凤瑾释然一笑,却不知为何心里头也空落落的,“殿下待微臣深情厚谊,微臣定会守护殿下。” “本宫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本宫会护着你,不是让你护着本宫!”索戟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蒙上一层夜色般迷惘,“凤翊,一切都会过去的,本宫今日的喜欢是希望长长久久的,我在殿堂上,你立我身前。你……亦无需为了这个烦恼。” “殿下,微臣明白你的意思,再怎么也不会往别处去想。” 索戟略微点头,“今日之事就此作罢,皇后不会再提,但索曦的性子执拗,想必不会轻易放弃。你自己躲着些便是了,不过若是有机会,最好也要说清楚。” 毕竟索曦是陛下唯一的女儿,十分宠爱,若是苏凤瑾真的惹恼了她,陛下也不会轻易放过。 苏凤瑾有些为难的点头,随即又想起来,“对了,还有件事,昨日微臣见着了铁骑卫白夜,殿下是否接到了南齐世子入京的消息?” “玉冰河驻扎在京城外头,没有陛下的旨意,不能擅自入京。不过白夜已经去千盛殿禀报过。想必后日便会进宫的,不过你无需出席洗尘宴,借着这个机会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联系到你那位朋友。” “许清君?” 索戟点头,“玉冰河不会带着许清君入宫,所以应该是留在京城驿馆。” “我会找机会去见他的,只是玉冰河来京城的目的,殿下可查到了?” “本宫已经派人去了南齐打探消息,不日便会有所收货,只是玉冰河心思难以捉摸,在南齐又一手遮天,只怕他想什么旁人也不清楚。昨日陛下倒是说了,他会在京城多住些日子。” 苏凤瑾也猜到了些,只道:“刚刚让永安王消停,又来了个玉冰河,这京城还真是每一日都热闹。” 苏凤瑾没在碧海宫多留,毕竟索戟刚刚和伏皇后说了那话,若是再留下去被她知道了,只能让她更生气,对索戟不利。 待她刚刚出了宫,却见赵十三一脸焦急的等在宫门口,她有些诧异连忙走过去,一把握住赵十三的手腕,将她拉到偏僻地方,低声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出了什么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久音失踪猎火门 赵十三四下看看,这才谨慎的压低声音问道:“你前几日是不是让观久音打探了些事儿?” 闻言,苏凤瑾神色凝重问着,“怎么?出事了?” “我刚刚去过苏府,遇见了巧烟,说观久音那日和她一起去庙上求平安福,突然说有事离开,就再也没回来。想想观久音平时行事稳妥,不可能扔下巧烟自己走,不出事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观久音到底是见到了什么才突然离开的?苏凤瑾沉思片刻,自己叫他去查给崔朗儒下毒那人身上的鸢尾花刺青,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人身上也有那刺青,跟上去了? “你倒是说句话,我也好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啊。” “十三,你可知道身上有鸢尾花刺青的人。”其余的皆是苏凤瑾和索戟的猜测,虽然他们认为正确,可不代表是真的,她不想弄乱了赵十三的思路。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你认为这鸢尾花刺青的确是个重要线索,而非随意刺的,我倒是想到一个人或许会知道。”赵十三语气十分不确定。 但苏凤瑾刺客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谁?” 两人快马来到九大营营帐内,顺路将乔厌亭也叫了过来。乔厌亭比苏凤瑾和赵十三先到,早和常延平、季茂功等人熟识了。 此时见苏凤瑾急匆匆的,全都围上来问道:“卫率,出了什么事?” “乔大哥,观久音是不是也没和你联络过?” “他不是住在苏府吗?” 赵十三叹了一口气,“观久音失踪了,怕是出了什么事。”赵十三见苏凤瑾心情烦乱,便将事情始末说了给大家听。 “这么说来,久音兄弟是被人给扣下了,要不就是……”屠安说到此处,欲言又止。 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心里浮现出那个不愿意知道的答案。 “久音不会出事,我有感觉,他的武功虽然没有到高阶,但足以应付寻常的江湖人士。”苏凤瑾语气肯定又坚持,观久音出身荧惑守心,一个心中有爱,对活下去充满希望的人,不会死。 瞎半仙儿笑了,摇晃着手中的龟壳,“刚刚卜卦,虽有凶险,却是吉利的。卫率不必担心,我瞎半仙儿向来准的很!” “哎呦,瞎半仙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信这个,那你不妨算一算久音兄弟现在在何处?”方寸凝眉,似是有些无奈。 “我这不也是怕卫率太过担心么,但我刚刚真的算了,真是有惊无险……” “云先生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 只见云中雁从外头快步进来,一身儒生布衣倒是与这营帐中的人格格不入,不过却有谋士的睿智,“卫率,刚刚听传信给属下的人说,观久音不见了?” “云三哥你来的正好,当初十八寨成立的时候就属你知道的最多,对江湖路数很是明了。我问你,你可知道什么人锁骨处会刺鸢尾花吗?”赵十三未等苏凤瑾开口就问。 “鸢尾?”云中雁的神色凝滞,眼底闪过一道惊讶。 不,苏凤瑾看得出来,那不是惊讶,而是惊慌!看来这鸢尾花刺青非同小可。 “云先生可是知道些什么?” 后者面色担忧的说道:“若是久音兄弟是被紫色鸢尾刺青的人抓走,那尚可。若是其他……只怕不妥。不过属下倒是认为,其他颜色可能性不大,倒是紫色鸢尾是最有可能出现在大梁境内。” 众人听了都觉得诧异,常延平蹙眉问道:“云先生,这鸢尾花的颜色可有什么讲究?” “自然是有的,这鸢尾乃是燕国国花,燕国皇室乃尾姓,皇族之人身上会有鸢尾花的刺青,其颜色也是根据等级来划分的。” “那云先生的意思是,抓走久音的可能是燕国皇室?”屠安忍不住插嘴,观久音有这么大的面子吗?还是燕国皇室有意掺和大梁朝政,毒杀太子太傅? 方寸蹙眉拉着屠安,安抚道:“你听云先生把话说完。” 但在苏凤瑾心中,倒是觉得燕国那么遥远,本就是前生今世,可却……那么恍惚。 若说燕国皇室暗中毒杀崔朗儒,也并非不可能,毕竟崔朗儒若是死了,太子索戟和永安王索邑两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鹬蚌相争扰乱大梁内政,对燕国有利。 可如今燕国与大梁都没有什么动静,燕国不至于,也不会! 云中雁拱手对苏凤瑾说道:“属下倒是更侧重于紫色鸢尾,众所周知,紫色鸢尾很常见,在燕国也是下等人身上有的。多年前,一伙紫色鸢尾刺青的王族备受屈辱,逃出了燕国的控制,行走在江湖上,创立了一个门派……猎火门。” “烈火门?”赵十三眼中满是疑惑。 “非此燃烧之烈火,而是狩猎的猎。想必是恨极了红色鸢尾的高贵血统,而紫色鸢尾受到的屈辱和轻贱,所以才叫猎火门。” 一直沉默的苏凤瑾,顿时了然,“如此说来,若是紫色鸢尾做的,必定与燕国无关了?”如此也好,免得涉及两国,情况更复杂麻烦。 只是猎火门若是这样恨燕国,有没有可能是借此机会,让大梁误会,挑起两国争端呢? 苏凤瑾心里头虽然有这样的怀疑,可眼下救出观久音要紧,至于其他的再议不迟。 “好,那就先查查猎火门的动静,燕国和大梁长久没有争端,燕国也不会犯险生事。”。 “属下也是这个意思。” “云先生,这件事还需要劳烦你,不知要从何查起?这猎火门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云中雁怕她担忧,连忙说道:“卫率大可放心,这猎火门有一条规矩,便是从不单独行动,所以既然紫色鸢尾出现在了京城,那必定还有同伙儿,而且崔太傅未死,他们不算得手,定会在京城盘旋。” “此事就拜托云先生了。” 苏凤瑾从九大营出来,便直接和乔厌亭、赵十三去了皓月行,赵十三平日没什么事儿,这几天竟跟着苏凤瑾瞎跑,倒是对这几个地方熟悉的很。 而宁流芳从里头出来时,神色略显慌乱,“久音出事了?久宁吵着要去找他。” “他倒是积极,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去找,不是羊入虎口吗!”赵十三到桌旁将茶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唇边的水渍。 “十三姐姐,我哪里三脚猫功夫了?”在一旁躲着的观久宁跑出来质问,好看的脸上满是怒气。 第一百七十五章 放不下执着而已 赵十三吓了一跳,拍拍自己的胸脯,“我说你躲在这干什么?莫不是还想偷听?我告诉你,千万别惹麻烦,否则我收拾你!” 观久宁轻哼一声,扯着苏凤瑾的衣角,“公子,大哥去哪了啊?是不是被人抓起来了?” 见状,苏凤瑾无奈的从他手里扯出自己的衣摆,“久宁啊,你能不能别总撒娇,你仗着这张好看的脸总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姿态来,让谁能抵挡的了?听说你又不读书了?” 她心里实在是对观久宁的面相没什么抵抗力,这孩子竟然生的这般好看,越长大越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哪有啊,我一直都不喜欢读书,公子你是知道的啊。” 赵十三轻轻地拧了下他的耳朵,“你还有理了,滚出去自己玩儿,别在这偷听,耽误我们正事儿。”赵十三拎着观久宁赶出去,关上门。 “我说你还真是粗鲁,估计他也就怕你。”宁流芳摇头叹气,越发管教不了观久宁了。 “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主意太大,想法太多,不过武功倒是进步神速。” 苏凤瑾转眼看向宁流芳,“今日来便是和你说这事儿,久音是为了查崔朗儒的事儿才惹了麻烦,我想着毒害崔朗儒这事儿和朝中大臣们脱不了干系,我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能不能是郎世华所为。” “公子的意思是郎世华揭发崔朗儒与易良春同谋,煽动太学作乱,如今觉得这戏演不下去了,干脆狗急跳墙?” “是这个道理,当时永安王查出了我给易良春送信的事儿,可在易良春身边的还有崔朗儒,他一石二鸟想让太子殿下左右为难,选择其中一个,另一个必定反目。可如今非但没有反目,反而我还无事。若是下起了对崔朗儒下杀手的心思,也未可知。”。 听苏凤瑾如此说,赵十三分析道:“若是这样,那郎世华必定是想要杀崔朗儒的第一人,毕竟这事儿若是查清楚了话,诬陷太子太傅的罪名,就算是陛下也保不住郎世华。” 宁流芳面带浅笑,“十三,你如今倒是学的快,刚见你的时候还脾气毛躁,如今却会分析朝局了。” 闻言,赵十三无奈的撇嘴,“我这哪里是进步快?都是被你们逼出来的,我的性子可没变过,该怎么粗鲁还怎么粗鲁!”说着,直接将腿都翘起来了。 苏凤瑾叹息着站起身来,“不是被我们逼的,是被这京城的波诡云谲逼的,在这里不能够停下一日勾心斗角,否则明天的日子就是如履薄冰了。” “公子放心,郎世华不管来与不来,我都会从这来皓月行的客人口中查到蛛丝马迹的。我这就去吩咐底下的姐妹们,今晚都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若是发现什么人身上有鸢尾花刺青,必定第一时间禀报公子。” 宁流芳说着,就要往出走。 “流芳,你等等!”乔厌亭连忙走过去。 “怎么了?” “还是我去吧,你这几天都累的脸色不好了,这事儿我去办。” “没事的,乔大哥不用担心,我只是昨夜没睡好而已。” “你就别和我客气了,你为什么烦心我都省得。”说罢,乔厌亭转身走出去。 赵十三和苏凤瑾对视一眼,破觉得乔厌亭有意思。等他出去了,两人齐齐的看着宁流芳绯红的脸颊。 “公子,十三,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不成?” 赵十三扑哧一声笑了,“有啊!乔大哥不是都说你憔悴了吗?” 宁流芳顿时脸红如血,“说什么呢,小心让乔大哥听见,多不好啊。” “这有什么不好的,他若有心,你也有心,还怕什么?”赵十三爽直,自然不会知道宁流芳的小心思。 苏凤瑾却安慰道:“别听十三的,她懂个毛毛狗啊!” “我懂你!”赵十三咬牙,翻了个白眼。 苏凤瑾没搭理她,问着宁流芳,“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枚送你寒梅玉佩的故人?你喜欢的是他?” 那故人一直没有出现,苏凤瑾也在想着今生还能不能见面。 前世的时候,苏凤瑾没有见过这枚玉佩主人的真容,但是他却救了自己的命,将自己视为好友。 说句实在话,若是没有索戟的话,或许最好的朋友,就是这枚玉佩的主人了吧。 只可惜,匆匆一面,又天涯海角,苏凤瑾到死都没能再见那人一面。 “公子,我与这位故人幼年相识,哪里谈得上喜欢不喜欢?我不过是念着他的恩情想要报答,这么多年下来早就成了一种习惯,也成了活下去的勇气。若是能再见到他,我也就宽心了。”宁流芳淡然,摩擦着腰间的玉佩,似乎是真的放下了。 苏凤瑾点点头,“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世事多变,人更是如此。有句话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只是怕你错过了良人。” “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但我和乔大哥,真的没有旁的事儿。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乔大哥和我早就侵入兄妹,他对我照顾,我念着他的情义。只是我这等身世不明,又流落在秦楼楚馆的人,哪还敢有什么妄想?” “你这便是怪我了,当初可是我让你来的,只是做个主人,也没旁的。”苏凤瑾没想到宁流芳这样想自己。 “公子哪里的话,公子给我容身之处,帮我达成所愿,我怎会这样想。” “你没这么想便好,否则我心里也是不安。” 而门外站着的乔厌亭却把这些话都听进了耳中,嘴角泛出淡淡失落的笑意…… 而此时,大内灿阳宫也正不消停。 一个“内侍”给另一个塞了银子,推开门走进灿阳宫。后头的那个压低声音,“您可抓紧时间啊!” 门被关上,里头一片昏暗,有个人影跪在地上,双手合十。 “本宫说过了,不需要外人进来,你们是觉得如今本宫的话你们不用听了?”韦容华背对着门怒斥,面前的佛龛里蒙上一层灰尘。 如今这幅样子,求佛祖又有什么用?可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婀娜姐姐,是我。” 韦容华听了,诧异的转过头来,见到一身内侍衣服的人差点没认出来,“聘婷?你怎么来这儿了,快走!” 第一百七十六章 灿阳宫姐妹商议 韦氏名为聘婷,除了家人多少年都没人唤过了。她扑倒在韦容华边上跪下,“婀娜姐姐,是妹妹来晚了,今日我看这灿阳宫竟然这般模样,姐姐如何能受这种苦?” 韦容华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可是你亲妹妹啊!我们韦家都是靠着姐姐才有了今天,如今姐姐落了难,难道我们姐妹情分就也断了不成?”韦氏泪水连连,握住韦容华的手。 韦容华连忙用帕子擦了卫氏的眼泪,“你瞧瞧你,哭什么?都多大的人了,若是文著在身边,也不怕笑话。” “文著那小子什么用都没有,整日就会花天酒地惹麻烦,我整日收拾提防那董文卓,董世杰也不让我省心,又有个妾室怀了孕。” “什么?董世杰也未免太不像话了!这是欺负我韦家落难,他逍遥快活起来了吗?” “姐姐不必担心,我都嫁给他多少年了,这点事情早就料理干净了。这才有机会来看望姐姐,姐姐如今虽然落难,可却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万万不可心灰意冷的放弃啊!”韦氏劝解,生怕她想不开。 韦容华不禁冷笑着,“聘婷,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是轻易放弃的人?更何况我还有永安王,还有哥哥。我们韦家不会就此垮掉的,你放心,我正在筹谋如何反击。恰好你来了,咱们姐妹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姐姐是怎么想的?妹妹一定照做。”韦氏连忙压低声音,关切的问道。 韦容华凑近韦氏耳边说了几句,韦氏立刻蹙眉看着她,“姐姐这主意虽然是好,可、可他会照做吗?” “你不必担心,他一定会做的,之前我曾对永昌侯爵府有恩,这事儿永昌候夫人一定会尽力而为,只要她肯开口,那便没有不成的!”韦容华冷哼一声,眼中露出志在必得的光亮。 伏皇后,你就等着我韦婀娜东山再起吧! 当夜,苏凤瑾和赵十三都没回苏府,聚在皓月行等消息。倒不是盼着皓月行能打探出什么,只是万一若是云中雁那边有了消息,却是不方便去苏府折腾的。一来太过扎眼,二来也打扰姚氏。 可没想到夜半,云中雁和方寸真的过来了,一脸焦急的对苏凤瑾说道:“却是查到了紫色鸢尾在京城的痕迹,我们去过久音兄弟和巧烟去的寺庙,里头的方丈被杀了,据说前几日方丈救了一个男子,那男子也不见了,在方丈的房里发现了猎火门的标记。” “然后呢?” “我们按照小僧说的模样,派出兄弟查看,又让常延平动用了和京城戍卫的关系,果真查到了这人,因为当时这人身上一股血腥,所以看守城门的戍卫很有印象。” 听方寸所言,赵十三不屑的冷哼道:“这看大门的是干什么吃的,一身血腥味也能入京城?不早就被抓起来了么。” 方寸连忙笑着解释,“赵姑娘心细,当时确实被怀疑了,只是马上便有一行人出现,说那人是他们的伙计,所以才蒙混过关。” “哦?什么商队竟然还有满身血腥的伙计?”赵十三问道。 “屠夫!”苏凤瑾眯起眼睛,目光森然,否则怎会杀了佛祖坐下的方丈?杀手和屠夫,从未想过来世,所以不信佛,只杀生! 云中雁微笑点头,“卫率果然是好思量,属下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又查阅了城门戍卫的入城记录,找到了那家商号。可惜的是,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人去楼空,不过尚有一点发现,那屋里有一张不一样的纸。” 赵十三狐疑道:“纸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随后,云中雁将袖中纸张交给苏凤瑾,“这种纸与我大梁木浆纸不太一样,看色泽应该是用青竹制造的,闻一闻尚且有竹香。” 苏凤瑾拿过那张空白宣纸,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云中雁既然这样说,那必定是见过的。“云先生果然见多识广,多谢了。” “既然事情已经禀明卫率,我们两个就先回九大营了,若是能打探出什么旁的消息,再来禀报。” 说罢,云中雁便和方寸转身离开。 “这可好了,一个门派变成一张纸,你要怎么查?”赵十三满脸都写着‘不可能’三个字。 但苏凤瑾却觉得未必! 这张纸虽有不同,但她自然无法断定出自何处,不过倒是有个人能认出这纸来。 庄大师走南闯北到处游历,连遇水见色的颜料都有,更何况是一张纸。不过找庄大师未必能找得到,可眼下却有庄大师的弟子……段文衫! 翌日。 苏凤瑾听宁流芳说琴师‘墨袖’已经有段日子没来了,想要找他怕是只能去段府。但想到段紫衣……苏凤瑾又显得有些犹豫。不过为了查出观久音到底在何处,也只能硬着头皮到段府求见。 “苏卫率,没想到你会来,文衫荣幸之至。” 见段文衫脸色略显苍白,苏凤瑾蹙眉关切的问道:“你这是……病了?我听宁流芳说你有几日没来皓月行了。” “无碍,只是有些忙罢了。” “那便好,我还以为是不是银子没给够。”苏凤瑾打趣,转而严肃起来。她和段文衫怕是也没熟悉到开玩笑的地步,都怪最近和赵十三待的太多,竟然也习惯了这般闹笑话。 段文衫却笑意更深,“是啊,银子确实有些少呢。苏卫率今日不会是来送银子的吧?” 苏凤瑾感激他的配合,否则还挺尴尬的,连忙拿出那张纸来递给他,“还请段公子帮我看看,这张纸出自哪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眉头紧锁,“白纸?” “是啊,就想知道……诶,你这是干什么呢?”苏凤瑾看段文衫竟然撕了一块放在嘴里嚼嚼,惊讶的瞪大眼睛。 “这纸不是我大梁的,若我没猜错,应该出自南方。南方盛产青竹的地方,苏卫率可知道是何处?” 段文衫还要再说什么,可外头却有人禀报,“公子,有贵客到了。” 推开门,走进一个人来,一身月白滚着淡翠色的细边,清丽俊雅。 苏凤瑾诧异的盯着面前的人,“殿下,你怎么来了?” 索戟瞟了她一眼,略带淡淡的不悦,“你能来得,本宫来不得?”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玉氏特有青竹宣 苏凤瑾和段文衫躬身施礼,也不知索戟为何会生气,苏凤瑾是不敢再开口了,并非是怕了他,只是……不想惹他生气罢了。 “殿下前来,可是为了太学之事?” 索戟瞟了苏凤瑾一眼,“原本是,可现在不是了,本宫是来找她!你跟本宫回去,有话说。” 苏凤瑾连忙跟着索戟灰溜溜的出了段府,连招呼都没和段文衫打,想想有事求人家,却失了礼数,过河拆桥啊! “你想什么呢?莫不是本宫把你叫出来,你还不高兴了?要不你现在进去和段文衫接续聊。”索戟白了一眼,径自上了马车。 玉慎在旁边尴尬的笑笑,“卫率,咱们这就回碧海宫了?” “我……” 苏凤瑾哪知道? “你问她做什么?你的主子是本宫!”索戟掀开帘子训斥一句。 玉慎连忙吩咐起驾,回碧海宫。苏凤瑾策马跟在马车旁边,也不敢多说,想来想去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只能归结到……索戟的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 一路回到碧海宫,到了殿门口苏凤瑾一只脚刚迈上台阶,索戟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盯着她。 苏凤瑾连忙将那只脚又收了回来,负手站在原地,什么意思啊这是? 见状,索戟白了一眼,“给本宫滚进来!” 两人进入殿内,索戟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这才问道:“你去找段文衫干什么了?” “自然是有求于他,否则看在段紫衣那边的份上,微臣也不想入段府一步啊。”苏凤瑾自己还觉得委屈呢,把观久音的事情和索戟说了。 “纸呢?拿来。” 苏凤瑾连忙将纸递过去,索戟接了瞧瞧,直接扔到桌上。 “南齐玉氏的青竹宣。” “殿下如何知道?”即便是段文衫也直说是南方盛产青竹的地方,索戟一眼就看出是玉氏的青竹宣了?要知道段文衫可还……尝了尝。 索戟冷哼一声,眯起眼睛轻蔑道:“你以为只有段文衫走南闯北,对各地文墨纸张知晓,本宫就不知道了?这青竹宣的质量和尺寸都是玉氏才有的,即便是我大梁盛产青竹的地方,也不会有这等做工。” “殿下博文广识,微臣佩服。只是这玉氏为何会与猎火门有勾结?要毒害崔大人呢?是玉冰河干的?” “那你倒是再问问段文衫去啊。”索戟一挑眉,目光轻佻玩味。 “殿下就别为难微臣了,总和段文衫较什么劲儿啊!”苏凤瑾无奈的笑了。 索戟轻哼,没再提段文衫,却继续说起了玉氏,“未必是玉冰河。玉氏王族内部很是混乱,多少人都觊觎玉冰河的掌权,其他王子对他的世子之位也虎视眈眈,兴许是为了陷害玉冰河。” “殿下怎么如此肯定不是玉冰河做的?要知道玉冰河如今可正在京城城外呢!” “不是在城外,刚刚咱们回来那会儿,估计已经入城了。本宫和玉冰河虽然没有深交,但却对玉氏有过恩情,前些年玉氏内乱,陛下想要趁机攻打玉氏,兵马都到了南齐边境,是本宫一力阻止,不想妄动干戈,才阻止玉氏被灭族。”索戟讲起往事,淡然的仿佛发生在别人身上。 但苏凤瑾明白,或许就是因为索戟的阻拦,才让梁惠帝失去了一次开疆拓土的机会,恐怕也是梁惠帝不喜索戟的原因。 “所以玉冰河不会动殿下的人,那这事儿可就难查了。”苏凤瑾叹了口气,担忧观久音的安危。 索戟转头看她一阵,“也不难查,玉冰河对南齐的事情了如指掌,定会知道观久音在哪,你不必太担心。” 苏凤瑾无奈笑道:“即便玉冰河知道,他又怎会帮微臣查呢,微臣看他也不是好相与的。” “这个你就不用过问了,本宫自由法子。只是今夜中秋洗尘宴,文武百官都会到场迎接玉冰河,你……不用去!”索戟特意叮嘱一声。 “殿下放心,今夜玉冰河在宫里,微臣会去驿站看看,能不能找到许清君。” 此时,玉慎走进来禀报,“段小姐过来了,殿下,要见吗?” 索戟脸上顿时沉闷下来,苏凤瑾瞧着他这样子,刚要告退,索戟却叫玉慎宣段紫衣进来。 苏凤瑾没说上话,只能在一旁站着,低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不由感叹自己还真是个碍事儿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段紫衣会不会怨自己,怎么就这么亮! “殿下,紫衣特意准备了些月饼,刚刚本以为殿下是奉皇后的命,去段府接紫衣的,没想到殿下竟然和苏卫率匆匆离去,紫衣便追过来了。”段紫衣手中提着精美食盒,瞟了苏凤瑾一眼。 哦,原来索戟去段府,是为了接段紫衣的。看来伏皇后并没有放弃啊,从前是暗中撮合,现在都已经是命令了,可怜了索戟! “刚刚本宫有要紧的事要处理,你还有什么旁的事?” 知道索戟这是下逐客令了,段紫衣面上有些难堪,“紫衣没什么事,只是特意做的月饼送给殿下,还请殿下也让紫衣尽尽心。毕竟……” “多谢段小姐,只是本宫向来不喜欢甜食,你拿去朝晖宫和母后同用吧。本宫尚且要为晚宴准备,段小姐请回!”索戟这次的语气竟然还餐咋着不耐烦。 段紫衣失落的离开,似乎有话未尽言。 “殿下,刚刚段小姐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出口,尽尽心之后……毕竟什么啊?”苏凤瑾疑惑。 “你倒是有闲心,一个段文衫还不够,又关心上段紫衣了,和段是兄妹有缘分啊!”索戟白了一眼。 苏凤瑾摸了摸鼻子,很是尴尬,自己还真会触霉头啊。 索戟又开口问道:“九大营和十八寨都融合到一处了,你是不是也该整合新军了?上次本宫与你的设想若是行得通,你便照着办吧。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去找詹事府战事于静林,本宫和他提起过,他会帮你。” “多谢殿下。” “一会儿就出宫,不要逗留,今日宫里头人多眼杂,不太平,别热出什么事端来。你将本宫的玉佩拿着,见此玉佩如见本宫。”索戟抽出腰间玉佩放入苏凤瑾手中,目光有些凝重。 苏凤瑾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索戟定是察觉到了什么风雨,才会如此担忧……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探驿馆遇主人 听闻南齐世子玉冰河入京城时,有女子得见其容颜,倾心不已,投花以赠,引得其他人纷纷效仿,想要一睹马车内的容颜。于是京城玉冰河所经之路,皆鲜花遍地,十里留香。最后到了宫门口,才作罢。 苏凤瑾听着不由得笑了,“有这么夸张?” “恐怕我说的也只是十之八九,比这夸张有余。不过这玉冰河到底长什么样子啊?真有那么好看?”赵十三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路上捡来的一支花轻嗅。 苏凤瑾起身从她手里拿过来扔了,“什么好东西似的这么稀罕,别研究玉冰河了,他是长的不错,不过心却歹毒的很。走吧,跟我出去办件事。” 闻言,赵十三利索的站起身来,“我说你何必跟一朵花过不去呢?多好看啊!” “没玉冰河好看!” “哎?那到底玉冰河好不好看啊……” 夜色降临,京城驿馆。 两道身影飞速掠过屋檐,纵身跳入院落之中。一队侍卫经过后,才从草丛里出来两道身影,又飞快的进入了驿馆楼阁之中。 苏凤瑾和赵十三打了个手势,两人分头行动。赵十三点点头,朝着另一边过去,苏凤瑾转身相反。 两人转了一圈,又碰了头,却也没见到许清君。 “怎么回事儿?会不会不在这里啊?”赵十三压低声音。 “不可能,玉冰河对许清君相当重视,必定会带在身边。”苏凤瑾压住心中慌乱,难不成还是玉冰河知道了什么,在提防? “有人!”赵十三突然拉了她一下提醒道。 两人飞身上了廊檐,有人从下面经过。 “还请问先生要干什么去?我家主子说了,您不能出驿馆。” “我说我要出驿馆了吗?” 赵十三和苏凤瑾惊喜的对视一眼,许清君! 只见许清君十分不悦的白了一眼,“要是连药房我都不用去的话,那你就亲自去看着好了,本来我也累得慌。” 说完,直接关门进屋。 外头那人被奚落一阵,只得自己走去厨房。苏凤瑾两人见人走了,这才从廊檐上跳下来,直接推门进屋。门还没等关上,一把剑就从身后落在苏凤瑾的脖子上。 “许清君,是我!”赵十三赶紧拉下面纱,过去将许清君的长剑放下来。 苏凤瑾转头笑看许清君,“你这动作倒是利落,我真不该担心你啊,玉冰河跟你在一起,未必是对手。” 许清君似乎并没有怎么惊讶,对苏凤瑾的揶揄撇了撇嘴,“少和我提他,烦都烦死了。今日玉冰河入宫,就知道你听到消息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大胆,这可是玉冰河的房间!” “玉冰河的房间?我的个天诶,玉冰河这么有钱的吗?”赵十三扯过一旁的帘子,心疼的摸了摸,这可是上好的浮云锦。 苏凤瑾无奈的撇了撇嘴,想不出若是赵十三看见玉冰河在营帐里那一幕,会怎么样。大抵是因为这驿馆毕竟是大梁的,玉冰河不好改动的原因,比营帐的精致还差了很远。 “好了,咱们走吧。”赵十三稀罕够了,突然来一句。 “嗯?走?”许清君眉尖一挑。 “你不走,在这干什么呀?看上人家南齐富贵了啊!我们不就是来救你的么。” 许清君和苏凤翊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没说我要走,眼下这时候我还真不能走。别忘了,你身上还有玉冰河留下的东西呢。” 苏凤瑾脸色一变,赶紧问道:“关辉留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暂且不知具体是什么,不过玉氏有的是阴毒的方法,若是你不按期服下解药,只怕有性命之忧,所以我得留下。” 赵十三诧异的看向苏凤瑾,“什么?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我不过觉得是些许小事,没想到却连累了许清君要留在此处。” “是我连累了你好吗?你们两个现在也看到了,我不仅没事,还和玉冰河同吃同睡,待遇好的很。只要我答应他所求,就不会有问题。此处不是长留的地方,你们还是快走吧!” “许先生!”外头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苏凤瑾和赵十三连忙躲进锦帐之后,那人才进来看了看四周。从锦帐缝隙,苏凤瑾偷窥外头,竟然发现此人是关辉! 玉冰河入宫,按理说关辉不该在驿馆…… “许先生,你这里没什么事儿吧?”关辉的眼神打量着许清君,又看了看四周。 “我这儿?这是你们这儿!有没有事儿你自己看不就行了,我说了你会相信吗?”许清君毫不客气的白了一眼,嘴皮子功夫依旧没弱。 关辉轻笑道:“许先生千万别耍什么花样,别忘了那苏凤翊的命可还在我们手上。” 许清君不屑的冷哼一声,翘起腿来,这姿势倒是和赵十三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苏凤瑾不禁回头看了眼赵十三,暗叹这两人不会是兄妹吧? “怎么?许先生不信?” “我信啊,我怎么能不信?不过那苏凤翊的命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或许我当初在意,但眼下你也看到了,他自己跑了,连头都没回,我还管他做什么?” “我答应了玉冰河帮他,就会做到,你可千万别再惹我心烦,否则我就说不定手上的轻重了。”许清君嫣红的唇角勾起,带着几分魅惑,口里出来的却是威胁。 关辉冷了脸,拱手施礼,转身离开。 苏凤瑾和赵十三见他确实是走了,这才出来。 “你做人质都做的这么理直气壮,看来我们两个是真不需要担心你啊!”赵十三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你们快走,不必担心我,以后也不要再来。我搞定了玉冰河,拿到解药之后,必定会去找你们的。”许清君也觉得事情不太对,连忙让他们离开。 苏凤瑾蹙眉想要说什么,可看着许清君执着,只能点点头,“那就从长计议吧,你自己当心。这是东宫卫的暗哨,若是真有什么事的话……” 随后,许清君一把接过来,笑着左右瞧瞧,“做的还挺好看的,像朵花?” “那是骄阳哨,按下花心会绽放烟花,东宫卫只要看见了,不管身在何处都会前来相救。你拿好了!”苏凤瑾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心里头弥漫了强烈的不安。 两人刚打开门,却见外头灯火通明。关辉身前站着一个肤白胜雪的男子,左侧耳垂上还坠着血玉坠子。 苏凤瑾顿时大惊失色,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七十九章 永安王现身夜宴 宫中,千盛殿,后殿。 玉冰河坐在位置上淡笑不语,梁惠帝问了些许话也只是简单的回答。索戟心中有些讶然,玉冰河……似乎有些不大对。 “世子远道而来,正值中秋佳节,朕特意命人摆了这中秋宴,也为世子接风洗尘。不知世子可还满意?”梁惠帝脸上鲜少有笑容,今日却十分和蔼。 “陛下严重了,陛下特意摆中秋宴为本世子接风洗尘,自然是好的。” “那就好。世子,不知南齐王眼下身体如何?” “尚可。” “哦?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听说他得了痹症,如今可都好了吗?” 听梁惠帝问起这事,玉冰河勾起嘴角,“父王并未得过痹症,兴许是陛下记错了。” “是吗?看来朕也是年纪大了。来,世子,朕同你喝一杯。”梁惠帝刚举起酒盏。渠满脸上带着笑意,匆匆来到梁惠帝身边。 “陛下,永安王来了。” 坐在一侧的索戟皱起眉头,看向梁惠帝,索邑? 梁惠帝瞟了索戟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叫他回府,没有朕的命令,谁让他出来的?” 虽然是压低声音,可到底还是被下面的人听到了。 郎世华第一个站起身来,“陛下,今日乃是中秋团圆佳节,永安王必定是心中惦念陛下,不如就让永安王尽尽孝心?” 梁惠帝沉默不语,殿内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郎侍中果然是心系永安王,连他怎么想的都知道。”索戟淡笑开口,气度风雅。 “太子殿下此言玩笑了,难道今日太子殿下不想和陛下团圆吗?父子情深,此乃人间伦常!”郎世华语气铿锵。 索戟轻笑道:“郎侍中还真是孝悌恃幼之人啊,只是不知懂不懂什么叫君臣之道。本宫才说了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本宫,这就是你口中大言不惭的道理?若是郎侍中不知什么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本宫不介意教教你!” 他面露冷色,虽语气不是斥责,但这话……去没有一句能听的过去的,把郎世华逼到了绝路上。 “太子殿下恕罪,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最好,这宴席还没开始,郎侍中便醉了,在南齐世子面前丢了大梁的风度,还是回家去闭门思过吧!”梁惠帝接过这话来,直接下了责罚的旨意。 众人一听,哪里还敢再提什么旁的,生怕惹怒索戟。如今梁惠帝也不得不安抚他,可见…… “太子,你与永安王兄弟情深,今日中秋,又有世子在,你说……该不该让他进来?”梁惠帝果真还是这个意思,否则也不会斥责郎世华来安抚索戟,给足了索戟的颜面。 此话一出,先把兄弟情深放在前,又把玉冰河放在后,分明是告诫索戟,别失了分寸。 正在这时,永昌侯起身说道:“老臣倒是觉得永安王来了也无不可,太子殿下仁厚,本就提起过要让永安王来一起过节,如今也算是达成所愿,而永安王心里头也记挂着陛下,若能相聚,岂不是两全其美?” “永昌侯说的不错,宣召永安王进来吧!”梁惠帝开口,听不出喜怒。 索戟一直沉默着没说话,此事既然在梁惠帝心中已经成了定局,又何必多言? 永安王英姿勃发的走进来,仿佛又重归了众人视野。 “儿臣请父皇安好,请太子殿下安好,南齐世子有礼了。” 玉冰河淡笑拱手,算是回礼,“永安王真是英武不凡,早就听说过陛下有太子和永安王这两子,都是人中龙凤,左膀右臂。有他们两个,陛下何愁大梁基业不兴旺?” “世子过誉了。”梁惠帝淡笑中多了几分复杂。 永安王连忙赞誉,“本王也早就听说南齐世子智谋无双,俊美无暇,今日得见果真是……” “若提起智谋无双,俊美无暇,本世子倒是觉得大梁太子殿下可得此誉,本世子可是自愧不如啊。”玉冰河面带轻笑,看向索戟。 他这一言两语,夸赞了永安王索邑,又拐弯抹角到索戟身上,看似都在赞誉,实则是在挑拨离间,引起争端。 索戟与玉冰河对是片刻,笑着举起酒盏来朝着玉冰河,两人无言饮了一杯。众人见此,也不敢多话,永安王坐下盯着玉冰河。 “这次本世子来还为陛下献上一个人,陛下日理万机,身边无人照顾可不行,我父王尽心竭力找来这位女子,琴棋书画不说,歌舞茶艺也是样样精通。陛下,不妨一赏?”玉冰河话说的直接。 梁惠帝自然不能拒绝,笑着点头道:“王爷和世子费心了。” 只见一女子婀娜走来,赤足若雪,小巧玲珑,轻纱遮面,外坠珠玉,一身轻纱薄衣玉骨丰姿,只是走路便媚态横生。可这份媚态却又显得高洁热烈,不似旁人的做作风流,好似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灵珠,还不拜见大梁陛下。”玉冰河开口,众人才回过神来低垂下头。 “南齐灵珠,拜见陛下。”灵珠声音柔美,果真如珠玉落盘。 索戟蹙紧眉头,心里多出几分提防…… 千盛殿夜宴后,梁惠帝命人将灵珠带下去安置,却将索戟和永安王宣召进殿。此时的梁惠帝显得有些疲惫,已经更衣换了常服。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儿臣多日来静思己过,心中对父皇甚是想念,今日能够得见父皇安好,儿臣便……”永安王声音哽咽。 “你倒是好孝顺的心,可今日叫你和太子来,不是为了这个。”梁惠帝打断他的话,又看向了一脸阴沉,负手而立的索戟。 “儿臣知道,太子殿下不愿意让儿臣出来,但儿臣想在临走之前看看父皇,这一去一别经年,儿臣心中实在惦念。” 索戟没理会永安王的话,抬头看着梁惠帝道:“父皇,此番玉冰河入京只怕不是献上一女这么简单,他并未说真正的目的,想必还是要在京城呆上一段日子。但此人腹黑心狠,若是无所图谋,只怕不会来大梁。” “你觉得今日的玉冰河,有什么问题?” “儿臣觉得今日的玉冰河恐怕……是假的!”索戟虽有犹豫,但语气却坚定。此时表面镇定自若,但心里头却在担忧,苏凤瑾一定会夜探驿馆,那现在……怎么样了? 第一百八十章 厚此薄彼暂结束 永安王愣在原地,只觉得面前两人一坐一站,你一言我一语,而跪在地上的他仿佛是个透明人摇尾乞怜,他们两个却在进行着一场智谋的分析和较量。自己竟然如此可悲、可笑、可叹…… 什么时候这样的情况会到自己身上?父皇的疼爱,如太阳一般转到了旁人身上。 梁惠帝冷哼一声,“假的?他有那么大的胆子?” “玉冰河年纪轻轻却可掌控南齐,算的上是只手遮天,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更何况他既然敢这样做,就料定了父皇不会声张,否则我大梁铁骑卫一路护送了个假的南齐世子,大动干戈,岂不是也有损颜面?”索戟冷静的分析道。 梁惠帝咬咬牙,“他倒是谋算的步步为营!” “异国他乡,玉冰河不会轻易将自己置身危险中,怕是还记得上次南齐内乱之时,我大梁想要趁虚而入的事儿。”索戟蹙眉瞟了眼梁惠帝,不知提起这个他会不会还埋怨自己当初出手救了南齐。 “太子,朕近日听说南齐内部又出现了不同的声音。玉冰河身为世子,掌控朝政,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皇帝年幼,老臣行将就木,而广平王玉凌楚前几日密奏朕,说请朕看在南齐百姓的份上,将玉冰河留在大梁……”梁惠帝意味深长,似是没有说完,但已经表达了接下来的意思。 “父皇打算如何?” “朕尚未想好,但大梁需要一位羸弱的南齐之主,如此也可保大梁进可攻,退可守,方能平安。” 索戟点头,“父皇考虑周全,莫不如再等等看看玉冰河的意思。” “嗯,甚好。” 梁惠帝和索戟都不再说话,跪在地上的永安王脸色红白一阵,很是难堪。 待慢条斯理的喝过茶,梁惠帝才抬眼看了他,“永安王,你先回去吧,朕今日不想见你。马上就要纳侧妃了,这几日便出去露个面吧,朕不想让百官觉得我天家凉薄,面上难看。” 永安王咬了咬牙,忍下心中悲痛和怒火,“是,儿臣告退。” 索戟也拱手施礼,“父皇,那儿臣也告退了。” “太子,你今日做的很好,能以大局为重,朕对你……很欣慰。” 这是多年来,梁惠帝对他的肯定,但却还是关于宽宥永安王的。索戟心中早就不在意了,面上泛出淡笑。 “朕就知道永安王母子不会这么轻易消停,这次永安王犯了大错,朕思来想去觉得太子说的有道理,做的没有错,朕总觉得他心无城府、一心炙热。没想到他竟然还和永昌侯有关联,是朕太纵容他们母子了。”梁惠帝语气淡淡,对永安王和永昌侯有牵连似乎十分在意。 “父皇,后宫向来都是波诡云谲之地,看似美好的女子,总是笑里藏刀的。父皇今夜可要小心些。”索戟脸色凝重的提醒。 “你这小子,这种事也要和朕提,快些回去吧!” “儿臣告退。” 驿馆之中。 玉冰河在夜色下的笑容有些鬼魅妖冶,“怎么?见到本世子很惊讶吗?也对,现在这个时候,本世子应该在大梁内宫才对啊。” “世子筹谋的好,知道我要来,所以特意在此候着呢吧?”苏凤瑾咬牙冷笑,心里头对玉冰河的印象有多了一个阴险狡诈。 “卫率这样说也无妨,反正本世子也的确是等着你的,原本以为卫率是拿捏许清君的棋,未曾想许清君也是钓到卫率的饵啊。” “世子既然已经撞破,那说什么都未免太虚了些,不如咱们是打一架,还是怎么着?”苏凤瑾此时压抑不住火气,直接拔出剑来。 玉冰河负手上前几步,走到苏凤瑾的剑锋前,镇定自若的仿若花间饮酒,谈笑风生。深处白皙手指夹住剑锋,眼神眯起十分危险的味道,“卫率确定要和本世子动手?只怕讨不到便宜。不如咱们坐下来看一出好戏,本世子可是有礼物要送给卫率的。” 苏凤瑾似乎没的选择,因为那夹住剑锋的力道,她感觉的到,自己并不是玉冰河的对手。 玉冰河神色轻蔑又骄傲,“关辉,备茶!” 绕过他们走进屋内,苏凤瑾和赵十三对视一眼,只能进去。许清君跟在后头,神色却显得没那么紧张,不知是不是料定玉冰河不敢动手。 “世子,人带来了。”关辉禀报后,便将一男子推进来,按在地上跪着。 此人已经遍体鳞伤,血腥气扑面而来。苏凤瑾不由得皱皱眉头,垂下眼帘的刹那却惊愕的发颤,那男子垂下的双手竟然一片指甲也没有…… “看来是吓到苏卫率了,本世子心里头过意不去。关辉啊,你做的也未免太难看了些,本世子都说过了,别这么粗鲁,搞得到处都是血污,不好看。”玉冰河这语气哪里是责备,犹如一个恶魔般,有更残酷不见血的方式。 赵十三鄙夷的咬牙道:“手段毒辣!” 玉冰河眯起眉眼,笑的温和,“这位姑娘评价太仓促了些,再夸赞本世子,可要具体。” “变态!”赵十三深吸了口气,无奈的闭嘴。 “世子,本卫的脾气不太好,还请直言不讳吧。”苏凤瑾捏紧拳头,没什么耐心多留。 “这个就是你们要找的猎火门之人,毒害了太子太傅崔朗儒。本世子闲来无事,便抓来瞧瞧到底有什么能耐,可惜……不好玩,送给苏卫率了!” 什么? 苏凤瑾诧异的看向玉冰河,他是怎么知道这事儿?又是如何抓到的?分明东宫卫出动都没能找到猎火门此人的线索…… “世子,此人到底是你抓到的,还是本来就是你的人呢?” “苏卫率直言不讳,这性子我喜欢,只是本世子想要弄死一个文臣,还不至于失手。那不符合本世子的气质和作风,此人若是本世子猜得没错,应该是我南齐广平王派来的,其中原由不必本世子多说了吧?”玉冰河伸出手掌左右观赏,仿佛在把玩精美玉器。 不过苏凤瑾不得不承认,的确很美。对于这样面如修罗,心如恶魔的男人,苏凤瑾第一次察觉到危险和自己的羸弱。 “既然是南齐派来的人,世子又为何要送给本卫?” 玉冰河粲然一笑,“因为本世子玩够了啊,送给苏卫率做个人情!” 第一百八十一章 视死如归紫鸢尾 到底是不是送人情苏凤瑾不清楚,不过此时坐在皓月行里,苏凤瑾回过神来才觉得后怕。玉冰河此人心机很辣,城府颇深,绝不是轻易能对付的。 “公子,那人醒了。”宁流芳转身说道。 苏凤瑾走到床榻前后盯着被包扎好的男子,胸膛敞露,锁骨处果然有紫色鸢尾刺青。 男子蹙眉瞟了她一眼,随即又闭上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好歹是我们救了你,你连看都不看一眼,装死是不是?”赵十三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掐死他算了。 男子眉目冷硬,颌骨刀裁,棱角分明的面颊倒是不难看,这是刚刚那一瞬间的睁眼,是满满的失望与淡漠。这目光苏凤瑾熟悉的很,前世索邑负了自己,屠尽全族,只怕自己也是这种眼神吧,活着毫无希冀。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沉默。 “我没抱希望从你这问出什么,你也不用提防,玉冰河用了那么多残酷手段,你都没说,我也没指望你能因为我们给你上药包扎就感激涕零。” 回答她的仍旧是沉默。 “我有个兄弟兴许是被你们的人带走了,我只想问问他还活着吗?我想救他!”苏凤瑾又问道。 男子的眉头轻蹙,却没说话。 苏凤瑾低垂下头,失望的叹了口气,“好,既然是这样,等你伤好了之后,想走便走吧。我对你无所求,你也不必觉得欠我。” 说完,苏凤瑾转身离开房间,赵十三和宁流芳跟出来关上门。三人并肩而行,都有些沉闷、好不容易得到了线索,这人还什么都不说,不知观久音怎么样了。 赵十三突然拍了下额头,“我怎么就想不明白,你到底是不是要救观久音,怎么就轻易答应放了他呢?” “观久音自然要救,可他什么也不说,你能怎么着?杀了也无济于事。”苏凤瑾对于这个人的确有些心软,若是当初有人能救她一命,给她个活下去的机会和勇气,也就不那么心如死灰了吧。 “十三,公子说的有道理,玉冰河尚且没问出什么,咱们还能再接着用刑不成?不如自己再查下去好了。”宁流芳劝慰。 “夜探驿站被发现,许清君没救回来不说,观久音的线索也没查到,结果还领回来个浪费药材的棒槌!” 苏凤瑾和宁流芳被她逗笑了,也是无奈。苏凤瑾要赶着去碧海宫见索戟,于是叮嘱了乔厌亭看着点那紫鸢尾,便离开了皓月行。 昨日刚刚中秋,又适逢迎接玉冰河的洗尘宴,今日宫里头是繁华过后的余音,尚显得很热闹。只是这个中秋未免过的有些潦草,苏凤瑾就在夜探驿馆和玉冰河针锋相对的时候过去了。 “殿下,这是做什么呢?”苏凤瑾竟在厨房里找到索戟,只见他带着束袖布带,露出白皙手臂,上头还沾着面粉。 “做月饼,从母后那听说有一种花瓣做馅的,好像不错。”索戟倒是没觉得难为情,面色淡然,只是这手法看起来…… 索戟侧头盯着苏凤瑾脸上的表情,“怎么了?本宫做的这个不好看?” “好看,好看。不过君子远庖厨,殿下尊贵,如此……怕是不太好吧。”苏凤瑾心虚的道。 “无碍,本宫让玉慎把他们都赶出去了,除了你又没旁人。”索戟懒洋洋的,倒是颇为享受的模样。 苏凤瑾干笑两声,“那若是旁人知道此事,岂不都是微臣传出去的?” 索戟点头,面色淡然,“是啊,所以你得小心些。” “殿下……” “别废话了,这就完事了。去给本宫端盆水来,净手。”索戟将‘月饼’放在盘子里。 苏凤瑾连忙去端了铜盆,又拿着帕子等着。铜盆中索戟的双手骨节分明,消瘦却有力,平日没这样仔细看过。苏凤瑾不有感叹,这是一双看书写字抚琴的手啊。 两人回到正殿,苏凤瑾才把昨夜的事儿说了,却见索戟面色自若。 “殿下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索戟轻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本宫看出宫里头这个‘玉冰河’不太对劲,心想着估计你是没戏了,遇见玉冰河还送了你个礼物,也不算太亏。” “微臣不知玉冰河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抓了那人却要送给微臣。他说是南齐广平王做的手脚,可都是南齐的人,他又能脱得了干系?莫不是玉冰河与广平王不睦?” “说对了,昨夜陛下刚刚告诉本宫,广平王曾修书一封呈于陛下,想要让玉冰河滞留大梁。其意不言而喻,更希望的应该是玉冰河死在这里吧。”索戟冷哼一声,有些轻蔑广平王所为。 “如此说来,这事儿倒是真与南齐广平王有关了,并非玉冰河推脱。若是如此,他将这毒害崔大人的紫鸢尾交给微臣,莫不是……” “他这是在借着你告诉本宫,他无意于搅乱大梁朝局,而广平王狼子野心,如此算计不就是为了让人误以为是玉冰河做的么?大梁若是被骗了的话,这笔账算在他头上,只怕这次玉冰河真的就有去无回了!”索戟轻哼,将雪月缭云扇拿在手中。 苏凤瑾瞟了一眼,“那玉冰河这次来是有求于大梁?” “昨夜他的替身献给陛下一女子,一来是安插人,二来只怕是的确有事相求。暂且还不清楚旁的,不过他不急着回去,想必咱们也不用过于紧张。”索戟打开折扇摆弄着。 “殿下……如今这季节,怕是用不上折扇。”苏凤瑾见他来回摆弄,想起那次宗人府门口,他将折扇还给自己,心里实在堵得慌。 索戟白了一眼,“本宫知道,是特意拿来要收匣子里的。对了,那你那个属下观久音,打算怎么办?” “微臣总觉得观久音无事,还记得当时找到那张青竹宣,如今看来,应该是广平王想要嫁祸玉冰河,故意留下的线索。所以观久音不会死,而且定然离京城不远。” 大不了让东宫卫在京城附近挖地三尺…… “别想着用东宫卫,那帮人声势浩大,一旦出去必定走路消息,哪里还找得到?”索戟似乎看透了苏凤瑾的心思。 “那殿下要微臣如何?微臣手底下只有东宫卫啊。”苏凤瑾忍不住愁眉苦脸。 索戟走到她面前,讽刺一笑,“瞧瞧你这一筹莫展的模样,就不会求求本宫?”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求殿下十分有用 苏凤瑾抬头看着索戟,清逸面容近在咫尺,双眸亮晶晶的闪烁着星光。 她垂下眼帘,开口声音跟蚊子嗡嗡似的,“求殿下有用?” “你不求怎么知道没用?你若是求了,本宫就告诉你。”索戟像是哄骗小孩子一般耐心温和。 苏凤瑾抿嘴忍不住笑,装腔作势的拱手施礼,“那微臣求求殿下。” “你这求的也太没诚意了些。” 索戟双手握爪她的手腕,又加重了些力道。苏凤瑾只觉得他掌心微凉,可手腕却火热厉害,神色迷惘。 “这就算求了?” 他笑着放开,“你若是嫌不够诚心,也可以再求求。” “殿下可真无聊!” “本宫给你的玉佩没带在身上?” 苏凤瑾干咳一声,平稳了下心中乱麻,“殿下的玉佩那么金贵,微臣怎敢随意佩戴招摇过市?” “给了你便是你的,那枚玉佩名唤风雪夜归人,大多官员都知道是本宫的东西。拿着它去找京城巡查使张炳义,他在京城找个人,可比你们东宫卫强多了。” “听殿下这口气倒是挺瞧不起东宫卫的?”苏凤瑾白了一眼,心里头有些不高兴。 索戟瞟了一眼她撅起的嘴,嗤笑道:“本宫这么说你还不高兴了,东宫卫本来就一盘散沙,你还想当精锐用。人才都都是人才,只可惜没规矩惯了的。你若是真能训练出一精锐来,本宫倒是也欣慰。” 苏凤瑾不服气的反驳道:“殿下等着看便是,东宫卫才是殿下的指望。” 她心知索戟一直以来也没有指望过东宫卫,可除了在朝局中运筹帷幄,他还能有什么横扫千军的?他就真的不担心有一日需要兵?苏凤瑾一直疑惑这个问题,可索戟深谋远虑,必然也想过。他到底还有什么底细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行了,去吧去吧,练你的精锐去!”索戟摆了摆手,一副敷衍的模样。 苏凤瑾气鼓鼓的离开碧海宫,玉慎见了也没敢上前去,赶紧进入正殿。 “殿下,厨房里那些东西熟了,是扔了还是?” “扔了?”索戟的心一沉,扔什么扔?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玉慎一看他神色不对,连忙堆起一脸笑容,“殿下,要不要奴才给您端来尝尝?奴才瞧着做的甚美!” 索戟这才露出一丝和颜悦色来,“美吗?本宫也觉得挺美的。给本宫装起来,有用!” 出了殿,玉慎才拍拍胸脯,那东西看起来还不错,只可惜……他真是没办法想象那味道,所以才脱口而出是不是扔了。 “看来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对自己的手艺没什么认识啊!” 玉慎无奈的叹息…… 苏凤瑾出了宫直奔巡查府,恰好张炳义就在府衙里。虽然苏凤瑾和张炳义不熟,但张炳义却对苏凤瑾久仰大名,连忙热情迎接。 “苏卫率大驾光临!” “张巡使好啊。” 张炳义笑容满面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子压得低,极尽恭敬。倒是让苏凤瑾有些不好意思,狐假虎威怕就是这个感觉。 “苏卫率能来我这巡查府,真是受荣若惊,受荣若惊啊!只是不知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还是苏卫率有事?”张炳义摸不着头脑。 苏凤瑾不好意思的笑了,“那个不瞒张巡使,是在下有事相求,不过却也是殿下允诺的。这枚玉佩便是殿下给下官的信物,张巡使见了若能……诶?张巡使你这是做什么?” “微臣参见殿下!”张炳义见了玉佩便要跪。 苏凤瑾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将他拉起,“张巡使不必如此,本卫拿出来又不是让张巡使拜的。只是有件事张巡使想来比本卫在行,还请张巡使帮忙!” 她将观久音的事情说了些给他听,但却没说具体怎么回事,城门口有进入的记录,若查外来可疑人,费劲但却不至于毫无希望。 张炳义连忙应下,“卫率放心,下官整日在这京城内巡查,谁家多了什么人,哪里有什么变动都在下官职责范围,定会有消息。” “那就多谢张巡使了!”苏凤瑾起身告辞,张炳义还要留饭,被苏凤瑾婉拒。 出了巡查府半晌,苏凤瑾还不由感叹这张炳义的热情厚道,如此圆滑之人怎么就做了个小小巡查使呢? “什么人?竟敢冲撞永安王车架,不要命了么!”车夫大喝一声。 苏凤瑾这才回过神来勒马,刚刚光顾着张炳义,竟然没看路。不够听到对方的话,苏凤瑾心里猛然沉了一下。 “永安王?” 那车夫冷轻蔑,“怎么?不认识永安王吗?大胆……” “住口!”索邑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掀开帘子露出真容。 苏凤瑾盯着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心里便明白,定是索戟有事瞒着自己。 “原来是苏卫率啊,这奴才不长眼,竟然不认识你,还请苏卫率别怪罪啊。有日子没见了,不知苏卫率可还好啊。”索邑笑道。 “奴才不长眼不打紧,若是主子都不长眼,看不出别人不喜欢你,那就难办了。”苏凤瑾口不留情,满脸冷漠。 那车夫顿时皱紧眉头,“放肆!” “魏广!休得无礼,苏卫率是什么人,岂是你能斥责的?本王尚且要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礼让三分,你算什么东西?”索邑虽是训斥,可却语气平和,面带笑容。 “永安王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了,那便多转转,兴许哪天就看不见这京城繁华了。微臣先告辞了!” 没想到索邑竟然就这么结束了幽闭,什么时候放出来的她浑然不知,不过想想也猜得出,昨夜中秋又迎接玉冰河,若有人求情陛下又偏袒,定会找个理由让永安王出来,以全了大家的颜面。 不过,若是真的让索邑如此轻松逃离樊笼,那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苏卫率,别急着走啊,难道不想听听本王说些什么?”索邑眼底满是算计。 “永安王说什么只怕也是口不对心,微臣忙得很,没时间听永安王讲故事。” 索邑笑着放下帘子,“若是不听,只怕苏卫率可就见不到崔太傅活着离开刑部大牢了。”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惊雷,苏凤瑾驭马上前一步,拦住索邑的车架!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阴险算计寒门录 苏凤瑾跟着索邑的马车来到城郊,护城河边停了下来。索邑没有下车,苏凤瑾亦没有下马,索邑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着她。 “苏卫率到底还是跟来了,今日若是你不来,或许还能少些许麻烦。” 苏凤瑾猛然捏紧拳头,“你骗我!” “本王不曾骗你,你若不来,崔朗儒的确不一定能走出刑部大牢,但你来了,他也未必能活。你和太子自以为筹谋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崔朗儒摆脱当年易良春煽动太学作乱的事情么?可有一点你们就没想过,陛下单凭郎世华的一面之词就能相信?” 这事不是没想过,只是那封信也只能证明苏远君和易良春联系过,如何能证明崔朗儒有问题?莫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 “若不是陛下有证据,会冒着天下大不违关押太子太傅?”索邑像是再白迷魂阵。 苏凤瑾蹙眉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本王能有什么意思?你们的关注点都在令尊给易良春的信上,可你不过是个送信的,令尊不过是在信中相劝易良春莫要抑郁,一切以大梁为重。陛下怎能不明白令尊的忠心耿耿?但陛下却依旧关押了崔朗儒,可见和那封信毫无关系。” 苏凤瑾心中大惊,有一个想法猛然窜出,她和索戟或许中计了! 只听索邑叹道:“卫率猜得不错,郎世华在去千盛殿之前和安明台接触,不过就是个幌子,吸引了你和太子的注意力。而真正的证据,则是崔朗儒的亲笔《寒门录》!” 《寒门录》? “崔朗儒少时跟着易良春,必定是两人惺惺相惜,这份源头不正是易良春一生推崇的兴寒门,弱士族的理念么。崔朗儒著《寒门录》本以为易良春的革新能够成功,不曾想受到士族排挤,一招落败。这《寒门录》未能传世便被人遗忘,如今拿出来岂不是正中下怀?” 苏凤瑾咬牙怒斥道:“永安王和郎世华还真是无耻小人,瞒的好紧,微臣佩服啊!” 闻言,索邑颇为得意的笑道:“本王喜欢苏卫率的佩服,相比如今看到太子落败,本王为什么,倒是更喜欢看你一败涂地。若有朝一日,你真的能跪求本王饶你一命,那感觉怕是比扳倒东宫还欣慰!” “那微臣就祝愿永安王大梦黄粱!”苏凤瑾调转马头便要离开,可却骏马嘶鸣,突然原地打转。 只见董文著带着一队人马策马而来,各个黑布遮面,剑光泛寒,将苏凤瑾团团围住。 “苏凤翊,今日你别想活着回京城,你还欠我小叔父一条命呢!”董文著大喝一声。 索邑装模作样的叹息,“本王最不喜红颜易老,英雄迟暮,但如今再加上一条怕就是天妒英才了。苏卫率的仇家果然不少,今日死在这儿,本王觉得甚为可惜。” 而苏凤瑾双目猩红,咬牙切齿的冷笑,“永安王惯会用劫杀这卑鄙招数,从不敢当面锣对面鼓,微臣也是佩服您的阴险毒辣,小人之风!” “苏卫率这是什么话?本王从未劫杀过你,上次你从离洲回京途中不是本王做的,不管你信与不信。今日……你也看到了,是董文著,和本王无关!”索邑勾起嘴角,眼底满是冷冽犀利,放下帘子隔绝外头。 “魏广,回京!” 魏广驾车离开了包围圈,此时早已乌云满天,雷声大作…… 千盛殿。 段紫衣慌张而又犹豫,捏紧双手来回走着,好看的眉头紧锁。蒋高师从殿内走出来见着她,略显惊讶。 平日里段紫衣虽然常常入宫,但都是去朝晖宫陪伴伏皇后,今日怎么这般没规矩的来到千盛殿前流连? “段小姐,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要你来传话?”蒋高师问道。 “蒋大官,我、我……” 蒋高师蹙眉,不知段紫衣要说什么,但心里头却明白了,定然不是伏皇后让她来的。 段紫衣心里一横,一不做二不休,为了太子,她必须得说。段紫衣再抬起头,已经是一副决绝模样,“蒋大官,臣女想求见陛下,有要事相告!” 热闹的街市上,浩浩荡荡的走来一群儒生,看白裳黑纶,便知是太学学士。只是百姓不知这太学学士为何会突然聚集到一起,如此兴师动众的往皇宫大门走去。 百姓们纷纷躲避开,议论纷纷的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儿。 “段公子,我等如此前去应该不会反而惹恼陛下吧?”高步云走在前头,侧首看向段文衫。 “崔朗儒乃是易良春先生的弟子,当朝太子太傅,如此关押在刑部大牢,实属不该。我等只是前去请命,并非闹事,还希望陛下开恩,能将崔太傅的事情彻查,给天下读书人一个理由。” 高步云凝重的点点头,“来之前我已经和各位学士都说好了,只为崔太傅请命,绝不会重演多年前易先生的悲剧。” “那便好,步云,这次多亏你了。我不是太学弟子,但也同样想为天下读书人请命,即便当年易良春先生的革新未能实现,但寒门学子也该有出路。”段文衫打心底里如此想,声音平稳语气却难掩激昂。 到了宫门口,守门禁军上前抬起手,“尔等太学学士?为何要聚集宫门禁地?还不速速离去!” 段文衫和高步云对视一眼,撩起衣摆跪在地上,身后的太学学士如雪浪翻涌,跪倒一片,那场景犹如烈风吹雪…… 京城,护城河边。 此地无人出没,苏凤瑾今日只怕真的是有去无回了。她抽出剑来,剑身雪亮,寒光逼人,“董文著,你确定要劫杀我?你信不信我让你先死!” 董文著被她眼底的戾气击中,浑身哆嗦一下,勉强冷笑,“我不跟你玩儿,这些人够陪你的了。”说着,驭马后退几步观战。 那些黑衣人策马一拥而上,苏凤瑾奋力厮杀,不知是谁的血溅到自己的脸上,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经湿透,都是血迹。 她已经看不清面前的景象,脑海中只有一个字,杀! 杀!杀!杀! 苏凤瑾如地狱嗜血恶鬼一般,只知道机械的挥剑,眼看着那些黑衣人纷纷倒下。其中一人飞身而起,在背后偷袭,一掌击中苏凤瑾的背心。 苏凤瑾“噗”的一声,口吐鲜血,骏马嘶鸣,整个人都飞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她闭上眼睛,似乎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耳边却传来一句,“就这么放弃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舞剑气动四方 就这么放弃了吗? 谁? 预期的疼痛落地并没有到来,只觉得旋转几圈,脚下稳稳地踩着地面。苏凤瑾猛然睁开眼睛,却见一身皓月光芒,面色阴鸷的索戟。此时她正在他怀里,能看到他身后飞扬的青丝…… “殿下,你怎么来了?此处危险,微臣尚且不能自保,如何护得了……”苏凤瑾诧异的看着他。 此时,索戟握住苏凤瑾的右手,从她手中接过长剑,“接下来就交给本宫吧。” “殿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苏凤瑾大惊失色,不知是自己傻了,还是索戟演的逼真。 他勾起嘴角看向那些黑衣人,面前早已经没了董文著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 那些黑衣人冷漠的盯着两人,像是他们两个已经没了气息的死人一般。 “刚刚是你对她动的手?好,那便从你开始吧!”索戟谈笑风生,突然身形如鬼魅一般靠近他。 未等苏凤瑾看清楚,索戟已经与那些黑衣人纠缠起来,如风似电,飘忽不定。索戟的身姿清瘦灵巧,动作敏捷利落,出手便是杀招,从不拖泥带水。 此时,苏凤瑾想起一句话来,一舞剑气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 形容索戟的剑气一点也不为过,那寒光浩荡,冲天而起,如犀利呼啸的风一般不无不在,却又凝聚成一股力量直冲人心。 片刻功夫,已经倒去几个黑衣人,其他的也均已负伤,狼狈不堪。 再看索戟,浑身皓月洁白,却无一丝染上血迹的污浊。索戟抬眼盯着他们,“还要继续?” “我等是要娶苏凤翊的性命,阁下何必多此一举?” 索戟冷笑一声,“那还不都是一样,伤她便是伤我!” 黑衣人突然转身朝着苏凤瑾袭来,苏凤瑾手无寸铁,紧张的后退几步。那黑衣人却停了下来,惊恐的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腹部穿出剑锋。 拔剑利落,黑衣人倒在地上,露出他身后的索戟。索戟转头直接了解了其余几人性命,用帕子擦了剑上血迹,这才回到苏凤瑾身边。 “怎么?吓傻了?”索戟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满是关切。 “殿下会武功?”苏凤瑾心中骇然、惊诧,犹如海浪一般汹涌而来。 “你不是说本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羸弱不堪……” “殿下,是微臣误会了。殿下英姿实属罕见!”苏凤瑾连忙打断他的话。 索戟不屑轻笑,利落将长剑插入苏凤瑾手里的剑鞘中,发出“叮”的一声翠响。 苏凤瑾和索戟往外头走去,骏马已经跑的没了踪影,好在索戟的马车还在外头。玉慎见索戟回来,苏凤瑾又受了伤,惶恐上前,“殿下,卫率,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先上车再说。” 苏凤瑾却连忙拉住索戟,“殿下,今日段文衫是否带领太学前去宫门口跪拜请命?” 闻言,索戟狐疑的看着她,“为何这样问?本宫原定并非今日,不是计划好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苏凤瑾大惊失色,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殿下,只怕是中了永安王的计策,段文衫他们有危险。” 索戟捏紧拳头,提剑直接斩断马车的绳索,飞身上马,朝着苏凤瑾伸出一只手来,“上马,马车只怕是来不及了!” 苏凤瑾拉着他的手被拽到马背上,两人共乘一骑,贴的很近。苏凤瑾甚至能感觉到索戟消瘦却结实的胸膛,只能紧紧地抓着缰绳。 “不用担心,本宫摔不到你。”索戟在苏凤瑾耳畔轻声叮嘱,策马离开。 苏凤瑾似乎想到了什么,拿出身上一只骄阳哨引燃,一道亮光直窜天空。耳畔的风呼啸,背后是索戟的喘息。 苏凤瑾不禁又想到了刚刚索戟的剑法,不由得垂眸看着扯着缰绳的手。 “在看什么?” “微臣只是没想到,殿下这双摇扇、写字、抚琴的手,竟然也能提剑,威震四方!”苏凤瑾讶然,仍旧觉得始料未及。 索戟轻笑,淡然问道:“那你觉得怎么样?” 苏凤瑾不知他问的‘怎么样’是指什么,但兀自回答,“一剑纵横寒光见,天地为之久低昂。惊为天人!” 索戟轻叹,“其实本宫的剑法并不怎么好……” 这? 东宫卫。 傅晨匆匆忙忙跑进营帐,禀报道:“左卫率,不好了!刚刚东宫卫衙传来消息,太学学士跪在宫门外,为崔太傅请命。而后看到天际出现苏卫率的集结哨,只怕苏卫率也正在赶去京城的路上。” “集结哨不会在京城出现,苏卫率没那么不谨慎,她一定是有事缠身耽误了时间,路上才发的信号。”云中雁分析道。 “我等九大营,没有诏令不能擅自带兵入京。”常延平面色凝重。 季茂功却突然轻笑,“这个好办,你们是已经入了册的人,可我们十八寨尚且没有来得及。不如我带人前去城门口等着,和苏卫率一路入京。” “这倒也是个办法,即便怪罪下来,也好解释,尚且能不给苏卫率添麻烦。这个时候赵十三在京城,想必会去宫门口关注局面,方寸在东宫卫衙那头能时时传递消息,里外都有人接应。” “如此也好,只是茂功兄弟要记住,切不可伤了太学学士,也不能和其他军队侍卫动手,否则只怕我东宫卫难逃叛逆之言!” 季茂功点头,“左卫率放心,我不会冲动。” 待人离开,常延平又思忖片刻,总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又叫傅晨去打听三大营的动静,速速来报。 “左卫率是担心……”云中雁欲言又止。 “太学乃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太学学士也是大梁人才储备,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便是断了我大梁往后二三十年的文学兴旺,致使朝中两代文臣衔接不上,断了清流,毁了这大梁基业啊。”常延平叹息一瞬。 “陛下不会让禁军出面,以免引得天下读书人的谴责,所以会让三大营出面制止骚乱?左卫率,可是三大营的人……只怕会和学士们起冲突啊。”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若是到时候咱们的人和太子、苏卫率再参与其中,只怕这趟浑水,有口难辩!”常延平焦急的拍了下桌子,辗转难安。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太学文脉危难中 天空雷声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段文衫等人跪在地上岿然不动,宫门内快步走出两个人来,一位是吏部尚书安明台,另一位则是太学掌管文教的太常赫遐龄。二人脚步匆匆来到众人面前,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好端端的在太学院念书,跑到这里雨中跪宫门,你们是要难为谁?”赫遐龄欲哭无泪的训斥。 高步云拱手道:“太常,我等都是为崔太傅前来请命。” “崔太傅的事情用不着你们,你们赶紧都给我回去!”赫遐龄急的甩袖赶人。 段文衫蹙眉,拉住赫遐龄的衣袖,大雨淋湿了他的衣衫,此时跪在地上扯着垂垂老矣的赫遐龄,显得十分可怜。 “太长,崔太傅乃是前首富易良春的弟子,又贵为太子太傅,为人谦和,恭谨守礼,见识广博,忠心赤城,乃是天下读书人之典范,更是继承易先生遗志,辅佐东宫。尚且不论功劳,也必定有苦劳。如今他不明不白被关押刑部大牢数日,天下读书人岂能不要一个理由?” “你这孩子,平日聪慧,今天怎么也犯糊涂?我等在朝中哪个不担心崔太傅,可有谁开了口?陛下自是有所打算,才会如此。” “可陛下打算如何?”高步云急切问道。 “陛下不管如何打算,总也得顾及崔太傅安危吧?无故关押崔太傅,不只是东宫威严,也是我等的之辱。试问如此清流之人也要被不明就里关押,那我等岂不是王伟读书人?”身后一学子习樊琪情绪激昂。 安明台蹙眉上前,温声道:“各位学士,崔太傅之事一直也是陛下心中的大事,陛下从未忘记崔太傅的劳苦功高。只是最近朝中事多,陛下又想要彻查,所以才到现在。刚刚本官已经进去请命,可无奈陛下旧疾复发,服了安神药刚刚睡下。还请各位先回去,朝廷定会有个结果!” 习樊琪冷哼一声,“我们不信!陛下身体康健,怎会有旧疾复发?更何况今日我等前来请命,若是没个结果就这么回去,枉为莘莘学子,岂不是要让天下读书人嗤笑?”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身后的学士各个义愤填膺…… “太常,这可如何是好?”安明台焦急的询问,心里头已经慌乱的不行。 “安尚书,我也不知啊。事发突然,我连心理准备都没有。” 赫遐龄双手太宰雨中颤抖,安明台为他撑着伞,“太常,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雨大风寒,您老只怕死受不住啊。” “如今太学院栋梁尽在于此,老朽怎能回去?”赫遐龄老眼浑浊,却布满心酸泪痕。 段文衫蹙眉,只觉得有些心慌意乱,“步云,安抚学士们,切记不可鲁莽行事。我等知识来请命的。” 高步云刚站起身来,却见一大队人马策马而来,他连忙惊呼,“段公子,你快看!” 众人听到这一声,都望过去,只见那对人马迅速将太学学士们包围住。为首的薛仁敬策马来到前头,“安尚书,赫太常,我赤焰军前来戍卫大内!” “你们来干什么?!”安明台咬牙痛恨,这不是添乱吗! 习樊琪冷哼一声,大声道:“你们看,陛下竟然派赤焰军来了,分明是想要把我们全都赶回去,崔太傅之事怕是不可挽回,我等定要在此讨个说法。” “讨什么说法?尔等乃是太学学士,大梁朝廷授你等诗书礼仪,供你们前程似锦平步青云。如今你们非但不知道感恩,竟然还来逼宫相挟。这就是太学叫你们的君臣之礼,教你们的天道伦常?尔等的忠义到哪里去了?” “我等诗书礼仪岂是你一个武将能置喙的?我等就是为了大梁基业才来到此处,若是崔太傅有事,清流河在?” 段文衫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各位,我等只是来请命,并非闹事。还请诸位冷静想一想,不要引起争端,难不成还要重演悲剧吗?” “段公子又不是太学学士,自然说的轻巧。若非有冤情,又怎会有悲剧重演?你们说是不是!”习樊琪冷笑着。 “是!是!” “是!” 众人情绪已经如浪涛翻涌,薛仁敬大喝一声,“退后!谁再敢上前一步,休怪赤焰军刀剑无眼!” 赤焰军连忙横过兵器来抵挡学士,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知是谁尖叫一声,众人四散开来。段文衫脸色苍白走过去,只见一学士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没了生机。 那赤焰军侍卫大喊,“我没杀他,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狡辩!难道他还能自己寻死不成?赤焰军已经动手了,我等虽为文人,但也不能失了气势和风骨。学士们,上,为他报仇!” 一听习樊琪大喊,众人前呼后拥,和赤焰军乱作一团…… 赫遐龄老泪纵横,拍着大腿,“完喽!完喽!这太学完了,大梁文脉就此完……噗……” “赫太常!赫太常!”安明台连忙扶住喷血的赫遐龄,雨水瞬间冲刷了干净。 “不要动手!不要冲动,薛统领,还请保住太学学士性命,此乃大梁基业栋梁啊。”段文衫惊呼着。 而薛仁敬却冷哼一声,“本将只是奉命镇压,其他与我无关。” “薛仁敬,你枉为人臣!大梁千秋万代,今日便要毁在你手中,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你承受的了千古骂名吗?从此以后你如何面对天下读书人的指责唾骂?”段文衫咬牙,大雨已经将他冲刷的面色惨白,眼中猩红结皆是痛恨。 薛仁敬眼底闪过怒气,拔刀挥向段文衫,“我乃忠心奉旨,你算什么东西?” “武死战,文死谏。我段文衫对大梁无以为报,愿以血肉之躯平复这场文坛的……兵荒马乱!” “段公子!”高步云大喝一声。 下一秒,薛仁敬的刀瞬间从手中飞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薛仁敬握住手掌,只觉得手臂发麻。 众人安静下来转眼看去,只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重叠在一起,在瓢泼大雨中策马而来…… 苏凤瑾厉声大喊道:“太子殿下在此,谁敢妄动?赤焰军听着,今日若是太学学士再有伤亡,我东宫卫必定不饶!” 第一百八十六章 滂沱大雨储君劝 苏凤瑾说完,身后紧随而来的季茂功等人策马将赤焰军团团围住,水泄不通。赤焰军被这气势震慑,不禁瑟缩后退,可中间又全都是太学的学生,此时正对他们恨之入骨,赤焰军可谓是腹背受敌,势单力薄。 “薛统领,我们又见面了。”苏凤瑾冷笑,白了一眼。 身后的索戟已经跳下马走到众人之中,太学学士见到他纷纷让路。他一直走到那个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人身边,单膝跪地脱下外衫盖在他脸上。 “太子殿下!”太学学士无不悲鸣,纷纷跪在地上…… 苏凤瑾看着索戟闭上眼静默片刻,她知道这是索戟给这位为请命而死的太学学士,最后一点尊严和默哀。 东宫卫集体低垂下头,大雨滂沱,万物苟且,每个人都背负了太多…… “殿下,您的心意他已经知道了,起身吧。”段文衫上前扶起索戟。 索戟起身扫视大雨中的太学学士,缓缓地走到最前面,路过的每一个人他似乎都要看清楚他们的脸。 “各位,自太学创办以来,历经几朝,长盛不衰,乃我大梁文脉之源。天下有志之士、博学之人尽数汇聚于此,共赴我大梁百年盛世,更为天下百姓安得太平美满。” “我等生逢其时,躬逢其盛,难道各位不想看到宇内澄清,康衢烟月?不想看见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索戟言辞铿锵,句句如箴言。 众人低垂下头,无一人动作,时间仿佛静止了这画面。 索戟叹道:“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潭,本宫相信一切都会过去,所有困难也都会迎刃而解,但如此苦苦相逼并非解决问题的方式,也非文人清流所能为!” 众人沉默不语,大雨似乎没有个尽头,天空又响起惊雷。 “文者贵乎,礼也!如今赤焰军杀了太学学士,我等为国为民,为崔太傅请命,何错之有?即便有错也只在陛下决断,而非赤焰军伤我等性命!”说话的正是习樊琪,他愤恨的看向赤焰军。 索戟走到最前面,众人望着他,他缓缓躬身施礼。对着太学学士,对着文人清流,对着黎民百姓,也是对大梁天下。 太学学士撩起衣袍跪在地上,“清太子殿下为天下文人请旨!请太子殿下为天下文人请旨!请太子……” 薛仁敬冷哼一声,“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敢在这里胁迫储君……” “放肆!” “我看谁敢!” 索戟和苏凤瑾同时开口,苏凤瑾策马到索戟身边,“殿下尽管入宫,今日谁敢动太学一人,我苏凤翊定率领东宫卫,与他们不死不休!” 她目光冷冽的和薛仁敬对视,两匹马也上前一步,争锋相对,没有任何退让。 “苏卫率,你就不怕陛下责罚?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哦?你可有圣旨?薛仁敬,你敢说是陛下亲口对你说要伤害太学学士的?”苏凤瑾冷笑。 薛仁敬怒火中烧,“好,那我就等着太子殿下请旨。” 索戟心中有疑惑,有不解,可眼下事已至此,他只能入宫与梁惠帝商议如何平息此事。索戟转身步入大内皇宫,将一片狼藉留在外头…… 千盛殿。 蒋高师连忙扶起刚刚醒过来的梁惠帝,“陛下,您怎么样?要不还是宣召太医吧。” “永安王呢?”梁惠帝的声音很虚弱。 索邑连忙膝行上前,在床榻边上,“父皇,儿臣知错了。” 梁惠帝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手指指着他,“你呀,你呀,你为何要让赤焰军去镇压太学学士?朕交给你去办,你就是这么去办的?如今闹出人命来,你要如何收场?!” “父皇,儿臣只是想着让赤焰军将那些学士赶走就是了,万万没想到会这样啊。”索邑知道这是梁惠帝给他的机会,可事情的发展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读书人闹起来,远比武将谋反还可怕。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岂是你能堵得上的?他们文墨笔下多少犀利刁钻的字眼,多少声名狼藉的野史传闻,这些都不是王权就可以摒除的。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枉费读了那么多书!”梁惠帝咳嗽几声,斥责的语气却十分阴冷。 索邑低垂着头,“父皇,事已至此,不如就让赤焰军继续将太学赶走吧。难不成因为太学威胁,就要放了崔朗儒?那我们皇家颜面何存?若是以后再有类似,岂不是都要闹一闹?” “给朕滚出去!”梁惠帝深吸了口气。 索邑不敢再说,只能起身退出。蒋高师跟着出来,无奈的看着天外雨色,却见雨中疾步走来一人。 “殿下?”蒋高师眼睛一亮,此时索戟怎么来了?这趟浑水不蹚都惹得一身脏,更何况崔朗儒可是他的太傅。 “阿叔,父皇可在?身子如何?”索戟刚刚一路进宫,已经听说了梁惠帝旧疾复发的事情。 虽然说索戟没听说过梁惠帝有什么旧疾,兴许是为了躲避太学跪地请命之事,但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足的。索戟又瞟了索邑一眼,见他侧脸通红,心中有数,看来这件事又是他安排的。 “永安王既然也在此,不知对外头的情况作何感想?” “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和你没关系,却和大梁基业有关,永安王最好永远都这样想,和你无关!”索戟白了一眼,走入殿内。 蒋高师连忙跟上前去,“殿下,陛下刚刚生气怒责永安王,您可要小心点啊。” 待索戟来到床榻前跪着,看着梁惠帝憔悴的面容,不禁眉头深锁,“父皇怎么病的这般?可叫太医看过了吗?” “陛下不允。” “父皇!”索戟语气责备,此时的关切却是真的。 梁惠帝勾起嘴角笑笑,“不碍事,太子,你知道外头的事儿了吧?死了太学学士?你打算怎么办?” 索戟深吸了口气,“父皇,儿臣已经让东宫卫拦住赤焰军,不准伤害太学学士。太学文人群情激昂,又手无寸铁,若是真的起了冲突死伤在所难免,但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也安抚不了文人清流的心啊。太学跪地请命,儿臣特意来请父皇定夺。” 梁惠帝的眼底多了几分冷漠,“太子,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朕,这件事情……可是你煽动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暗中作梗害太学 殿内静默的可怕,蒋高师蹙眉瞟了眼跪在地上浑身湿透的索戟,梁惠帝亦是盯着他。 索戟抬头,目光赤诚,“父皇可知,若是太学出了事是什么后果?天下文才汇聚于太学,若是太学有难,将使我大梁至少二十年无人可用,无才可治国。到时,朝廷青黄不接,我大梁如今缔造的国泰民安都将付之一炬。” “儿臣为储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将来接过这锦绣河山,要如何治理?可对得起列祖列宗?” “你懂得这个道理便好。”梁惠帝目光闪烁,阴沉不定。 “更何况,今日之事父皇不觉得和元惠二十五年易良春之事十分相似?儿臣即便顾念先生,也不会让这悲剧再次重演。父皇心知肚明,当年之事并非先生煽动,虽然先生一心想要扶持寒门,但绝没有不忠朝廷,不忠父皇!”索戟慷慨陈词,字字真挚。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思忖片刻,“可今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必定是要有个说法的,太子,你可明白?” 蹙眉盯着梁惠帝一阵,索戟痛心疾首的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先将太学学士押起来吧,毕竟闹出了人命,赤焰军那边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难平太学之怒。太子啊,朕亦明白太学之重要,但在此之前重要的是王权,是大梁江山。物不摧折,难成大器!”梁惠帝声音幽怨又怅惘。 “儿臣明白,只是还请父皇一定要保住太学,切不可让天下读书人伤心啊!” 那夜的大雨终于在夜幕完全拉下的时候停了,宫灯照亮四方城,大雨初歇仍旧风过清冷。 苏凤瑾看着太学被押送到太学院关押,无旨不得出。而赤焰军也被关押到刑部大牢,唯独剩下薛仁敬一人。 “这倒是公平的很,陛下做事还真是不偏不倚啊。”苏凤瑾咬咬牙。 “此事不算平息,只是暂且安抚了文武双方。明日若是还没有个结果,只怕这京都就要乱了。”索戟叹道。 “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段文衫蹙眉。 索戟看着他想起一件事来,“段公子,本宫尚且想问你,为何突然要向宫门发难?之前不是说了等本宫的消息么,若是按照本宫的计划,绝不会有今日之事,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段文衫顿时诧异的愣住,激动的站起身来,“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殿下……不曾给我传递消息?” 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下来,苏凤瑾心跳加速,只怕这事儿有人知晓,从中作梗! “是文衫糊涂!竟然未曾查明那消息真假,殿下,这错都在文衫啊!”段文衫捏紧拳头,痛心疾首的惭愧。 “到底是谁给你传送了假消息?今日之事可还有旁人知晓?” “事关重大,我怎敢和旁人说?都是在家中书房与太学高步云见面,但高步云此人我非常了解,绝不可能是他,更何况今日他也是我临时通知的,当时他还尚在家中侍奉老母。”段文衫思忖片刻便摇头。 “刚刚那个高步云微臣也见到了,的确是端方耿直之人,不像是会耍诈的。殿下,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苏凤瑾心里倒是对段文衫很放心。 “段公子不必自责,此事是本宫没有安排好,一开始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想着陛下必定以为我不愿易先生当年的事情在发生,想要来个瞒天过海,却没想到有黄雀在后。本宫这次是被人算计了!” 索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目前能想到的只有永安王索邑,可这回索戟也没得到便宜…… 此时,玉慎匆匆走进来,“殿下,刚刚赫太常府上来人了,说赫太常场面病榻,挪不动了,想要见殿下一面。” 索戟愣在原地半晌,顾不得和苏凤瑾与段文衫,快步赶出去。 “苏卫率,此事是否……” “段公子不必担心,我说过一定会让太学安然无恙。”苏凤瑾知道太学的重要性,也明白段文衫此刻心中的愧疚。最重要的是,她必须让索戟接到手中的江山,是一片壮丽山河! 段文衫离开碧海宫,苏凤瑾并未与他一起,玉慎独自留她一步,将一油纸包裹的东西交给她。 “这是什么?” 玉慎有些凄凉的淡笑,“这是殿下亲手做的月饼,今日早晨卫率你刚走,殿下就想起这事儿来了,让奴才用油纸包了想要追你送去。没成想遇到了卫率有难,接下来又下了大雨,想必都湿透了吧。” “是,湿透了。”苏凤瑾却捏着那月饼不肯撒手,心里如这夜色一般潮乎乎的。 “卫率……其实味道不大好。”玉慎欲言又止,笑的十分勉强。 苏凤瑾却咬了一大口,只觉得这月饼……的确味道不甚好。 出了碧海宫,大概已经亥时了吧。没成想刚走几步,却被人叫住。 “苏卫率,老奴有话要和你说,你过来这边。”蒋高师将苏凤瑾领到僻静处,又看了看四周。 “蒋大官,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老奴原本是想要告诉殿下的,但见殿下刚刚行色匆匆的离开,未能来得及。不过告诉卫率也是一样的,今日之事你可知道为何永安王会让赤焰军前来?陛下又为何提前知道此事,又将此事交给了永安王处理?”蒋高师一连气问道。 苏凤瑾一时语塞,“还请蒋大官指点。” “苏卫率,今日陛下的确龙体不适,但还未到如此严重。在陛下宣召永安王入宫,命他处理此事之前,有一人来过千盛殿!” “谁?”苏凤瑾紧张起来,意识到很有可能就是此人泄露了消息,让永安王找来了赤焰军。 “段宰辅的千金……段紫衣!” 而另一边,赫遐龄府上。 索戟匆匆赶来,跳下马背,发丝上还沾染着雨后的水珠。他瞟了一眼等在门口的太学学士高步云,看来他在赫遐龄心中位置颇高,竟然没被关押到太学去。 “赫太常怎么样了?” 高步云瞬间泪目,“殿下,太常他只怕是油尽灯枯,快要不行了。特意叫人将草民唤来,刚刚和草民还说了些许话,这会儿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刚刚情形一阵子,便要见太子殿下您!” 索戟的心咯噔一下,仿若停下转动的齿轮,他沉了慌乱之气,直奔赫遐龄房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太学罪只在一人 索戟进屋见赫家人全都跪在地上,见他来了纷纷让路,索戟一直到床榻边握住赫遐龄伸出来的手。 “赫太常,我来了。”索戟没用‘本宫’自称,以表达对这位太学大家的尊敬。 “殿下,老臣等你很久了。外头的事情可都处理完了?太学的学士们怎么样了?”赫遐龄混浊的双眼里满是希翼。 索戟勉强淡笑,“太常放心,都已经散了,陛下也答应了会给太学一个公道,绝不会让学士白死。” “有太子殿下这句话,老臣即便知道你在骗我,也能安心的去了。殿下,老臣知道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太学学士们向来克己复礼,绝不会胁迫内宫。这件事情定是有人指示煽动,殿下要为我大梁文脉查清此事,否则老臣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赫遐龄说着,欣慰的笑着点点头。 “赫太常,我索戟向你保证,不论何时一定会保护太学,查清此事。你切莫多想,待会儿让太医院章梦台来给您老看看,定会好起来的。”索戟心中酸涩,不忍见操劳一生的赫遐龄如此苍凉。 “太子殿下不用麻烦了,老臣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老臣为太学操持一生,只为了给大梁配培养栋梁人才,四方文化清流皆汇聚于太学。若是心怀不轨之人对太学下手,那才是大梁根基的毁灭,至少断了我大梁二十年发展,百年文脉尽毁于此。” “所以,殿下,一定要保住太学,将来等到殿下执掌天下,定会有太平盛世、海晏河清,我大梁在殿下这位仁君之下,会传承下去的。”赫遐龄老泪纵横,十分激动。 索戟哽咽的说不出话,强忍着泪水,红着眼眶。 “赫太常……” 赫遐龄叹了口气,喘息一会儿,“殿下,天是不是快要亮了?” “嗯,快了。” “是不是雨停了?” “滂沱大雨已停,尚且有绵绵细雨淅沥。” “明日一早雨过天晴。” 这一夜索戟均陪在赫遐龄身边,寸步不离,赫遐龄一会清醒,一会糊涂,谵语连连。索戟到底是请了章梦台前来,查看一番也好心里有数。 “章太医,赫太常……”索戟欲言又止,其实不用问,心里头还有什么不清楚呢? 章梦台施礼,眉头紧锁带着几分伤感,“其实殿下也看到了,赫太常年级本就大了,淋雨风寒,又骤经大事,急火攻心,昨日便吐出血来,伤了心肺。如今也只是凭借着一口气撑着,微臣想赫太常大抵是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吧。” 到了天亮时分,赫遐龄突然醒过来,拉着索戟的手,“太子殿下,天亮了?老臣要起身办事去了。” “赫太常还是别劳烦了。”索戟道。 赫遐龄执意,家人为他更衣戴冠,等在门口的索戟转身看见由人搀扶着出来的赫遐龄,一身太学服制,头发梳理的纹丝不乱,仿若精神焕发。 索戟与他同行来到宫门口,见他缓缓下车走上前跪在地上。四周空旷,淅淅沥沥的小雨仍旧微微下…… “殿下,赫太常这是?”从一旁出来的苏凤瑾蹙眉。 索戟讶然,“你怎么在这?” 苏凤瑾叹气,“微臣昨夜并未回去,担心殿下有事便等在宫门口,见殿下一夜未归,微臣心里便知道……只怕是赫太常不行了。” 赫遐龄跪在宫门口的消息瞬间传到了千盛殿,梁惠帝可以不理会太学学士,但却不能不理会这位年逾八十、为大梁文坛奉献一生的大家。梁惠帝赶到宫门口,上了城门,见赫遐龄跪在地上,细雨中苍老的身子佝偻着,花白的头发,十分凄凉。 “陛下,老臣行将就木,再不能陪伴大梁太学走下去了。与陛下临别前,还想和陛下再说说话。还记得元惠三年,陛下刚及弱冠,正值风华,陛下召见臣,对臣说,请你接手太学,尽心竭力,为我大梁培养人才,为大梁千秋奠基。” “老臣面上镇定,但回到家里心中扔激动不已。自往后三十余载,老臣无一日不勤勉自励,夙兴夜寐,战战兢兢,生怕有负陛下所托。然,今日,太学胁宫,无辜学士被牵连其中,更有伤亡。老臣竟束手无策,自然心中有愧。”赫遐龄哽咽又凄凉的声音,在风雨中摇晃。 梁惠帝蹙眉,居高临下的看着赫遐龄也心中不忍,“赫太常,你回去吧,朕自会秉公处理。风雨寒重,你年纪大了,要当心身子。” 赫遐龄拱手施礼,跪拜在地,“太学有罪,只在老臣一人!” 四下万籁俱寂,只见赫遐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索戟连忙奔上前,跪在地上将赫遐龄扶起,却见他身子一软,倒在了旁边,腹部赫然插着一把匕首,血迹绵延,…… 元惠三十四年八月十六,太学院学士为太子太傅崔朗儒跪请宫门,求陛下降旨释放崔朗儒,梁惠帝旧疾复发,指派永安王处理,永安王派赤焰军镇压,太学有所伤亡。幸,东宫卫及时赶到力挽狂澜,免无辜伤亡。 八月十七日晨,太学太常赫遐龄宫门请罪自尽。次日,梁惠帝下旨释放太学学士,惩处赤焰军。 为期三日的太学跪请宫门事件,就此落下帷幕。 “赫太常去了,太学无首,我想和殿下举荐你做太学太常。你意下如何?”苏凤瑾看着放晴的天空,并肩和段文衫走出太学院。 段文衫笑容淡漠,“赫太常的功绩彪炳千秋,我只怕和他差的太多,实在不敢居太常之位。” 苏凤瑾叹道:“段公子还在愧疚这件事?殿下都说过,此事并非因你而起,更何况从赫太常的记录中也看得出来,他多次提及你,对你赞许有加。你是庄大师的弟子,在同龄人中已经是佼佼者。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呢?” “苏卫率严重了,我只怕误了太学的前程。” 苏凤瑾无奈一笑,“你别急着答复,此事也未有定论,只是我个人的建议。等你若是想好了,再问问殿下的意思……” 话刚说到一半儿,一辆马车匆匆停下,夺魄连忙跳下马车来到苏凤瑾面前。 “夺魄,你怎么来了?殿下呢?”苏凤瑾倒是疑惑,夺魄通常跟在索戟身边。 夺魄心急如焚的禀报道:“苏卫率,殿下自打太学学士被放出,就不见了踪影。属下特意来问苏卫率,可知道殿下去向?”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但有恒事将成 苏凤瑾心里有了主意,让夺魄先回去,自己策马出城。经过扶苏草木之后,看到一座道观。比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多了些颓败之色,显得宁静悠远。 苏凤瑾上前敲门,小僧见过她,连忙请她进来。她直接绕到后头,在那座衣冠冢前,果真看到了索戟。 只见索戟跪在地上,后背挺直,双手规矩的放在双膝上,身后的披风逶迤在身后,落了许多叶子。 “你来了?”索戟开口,嗓音沙哑。 “殿下,跟微臣回去吧,易先生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如此折腾自己。昨夜就开始跪在这里,伤了身子,何必跟自己过意不去?” 索戟勾起嘴角,“元惠二十五年易先生因太学离去,元惠三十四年赫太常因太学离去,我大梁光是元惠年间就去了两位文坛大家,本宫在其中又起到了什么作用?推波助澜?还是煽动策划?” 闻言,她蹲下身来,“殿下,此事与你无关。”虽说之前他们也曾设计过利用太学,可毕竟事出突然,有人从中作梗改变了计划,才使得太学出事,赫遐龄丧命。 索戟侧首看着苏凤瑾,眼里满是悲痛,“可本宫的确想过利用太学,看到赫太常自尽的刹那,本宫突然很庆幸当初没亲眼看见易先生离去。黎民百姓都以为王权富贵,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可在本宫这里,却不知道有多少无能为力。” “殿下,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潭,人但有恒,事无不成。或许眼前觉得一片黑暗,但只要坚持总会柳暗花明。易先生自尽是为了太学,为了保护殿下,赫遐龄又何尝不是?殿下总不能辜负他们。”苏凤瑾扶着索戟站起身来,衣摆脏兮兮的,苏凤瑾有些心疼。 “自然不能辜负,否则本宫枉为太子。不论怎样本宫是逃脱不掉这王权的漩涡,那就和他们一战到底吧。本宫这多少年都在阴谋算计中,被千万规矩礼教束缚,能得自由处,为这僻静片刻之地。” “凤翊,从这里离开,我们就又要面对风风雨雨了,你可后悔过参与进来?”索戟蹙眉,有些探究,更多的是凄凉。 苏凤瑾拱手施礼,“微臣誓死辅佐殿下。” 索戟的心底涌动着暖流,她的回答虽不是后悔与否,但却是永远会留在自己身边啊…… 崔府。 崔朗儒沐浴更衣之后这才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焕然一新。 过来帮忙打扫的方寸打量一番,“崔大人梳洗之后真是俊朗,看着比刚刚年轻了好几岁。” “崔大人倒是真像个儒生,风度翩翩的。”傅晨羡慕的不行,自己就是个大老粗。 “什么叫像啊,崔大人就是。崔大人,你怎么没娶妻室啊?好歹也得有个主持家里的人吧,这崔府连个下人都没有,幸好我们卫率想的周到,让我们两个提前来打扫,全都落了一层灰。”方寸笑道。 崔朗儒略带尴尬,“多谢二位了,我这里简陋的很,招待不周。” “崔大人这样客气,岂不是折煞我等了。能为崔大人做点事,也是我们的荣幸。只要崔大人不嫌弃我们笨手笨脚就好,我等都是习武的粗人。” 崔朗儒知道他们心思耿直,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便也不再客套,“方寸,苏卫率此时何处?” “我在这呢!”说着,苏凤瑾恰好走进大门,手里提着些东西。 傅晨嗅了嗅鼻子,“炙肉?是不是炙肉?卫率,我都闻到了。” 苏凤瑾笑着将东西扔给傅晨,“馋死你算了,拿去厨房准备一下,放心,有你们两个的份儿。” 两人笑着跑到厨房去,苏凤瑾看着他俩的背影无奈的笑着摇头。 “崔大人,这俩没给你添麻烦吧?都是粗手粗脚的人,想着能有些力气帮你打扫一下,可别弄坏了什么东西才好。”苏凤瑾进屋巡视一圈,发现还真干净。 “卫率说的哪里话,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崔大人若是真要感谢,总得拿出点实际的来才好,总不能嘴上谢谢吧?”苏凤瑾玩笑一句。 谁知崔朗儒甚为赞同的点点头,“是该送苏卫率点好处,只是我这里银子定然没有,有样东西或许苏卫率会比银子更欢喜。” 苏凤瑾顿时目光晶亮,看着崔朗儒从桌案找出一个册子来。 “这是你上次让我帮你登记的名册,有意愿与革除兵士成亲安家的都在这上面。本来之前就想要交给你的,可那日突然被叫走了,兴许还少几个,但也差不多了。”崔朗儒将册子递给苏凤瑾。 “崔大人你可真是行动迅速啊,这么多人,说不定比我那的兵还多。这事儿我回去就办,也就这么一两日的功夫,举办个相亲会,若是有合适的,重阳节之前就成婚。” “崔大人大可以告诉这帮姑娘们,本卫会给她们一些活计,赚的银子不比外头少,还稳定。这肯定不愁过日子!”苏凤瑾欣喜若狂,拿着册子翻来覆去的看着。 崔朗儒笑着点点头,“此番多谢卫率了。” 苏凤瑾的笑容严肃了几分,“提这个做什么?难道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遭难不闻不问?不过,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给你下毒的那个紫鸢尾,我可能是找到了,还需要你亲自过去辨认一下。” 四人吃了炙肉,又喝了几杯,气氛融洽热烈。傅晨那小子不胜酒力,偏偏喝的最多,害的方寸背着他回了东宫卫衙。 “这小子真是太沉了,累死我了,明日等他醒了,看我不收拾他!”方寸嗔怪道。 “明日的确有件事儿需要你注意些,还记得太学闹事那天死的那个学士吗?明日他下葬,陛下为平众怒特意封赏,想来太学学士明日都会到场。但明日赤焰军也会从刑部大牢出来,我担心两边再起冲突。” 一听苏凤瑾此言,方寸连忙严肃神色,“卫率放心,明日我带兄弟们暗中跟着,若是赤焰军有什么动静,必定保护太学学士。” “你们也小心些,赤焰军明着不敢动手,背地里却未必。若是使用什么下作手段,你们可提防不来。” 赤焰军嚣张跋扈日久,这次因为太学东宫卫和赤焰军算是正式交锋,虽未动手,却拼足了气势。 想必薛仁敬也已经知道了那日在山顶的人是索戟和苏凤瑾,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想要日子安静只怕都难了…… 第一百九十章 竟中阴阳合欢手 次日,苏凤瑾没能起来床,只觉得心口疼的发慌,浑身都是冷汗。巧烟见情况不对,连忙去皓月行找人帮忙。这功夫没想到索戟和夺魄却来到府上,姚氏见过索戟,连忙上前迎接。 “戈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若是殿下有什么事知会一声便是,只是今日怕是凤翊不能去了。”姚氏脸上满是担忧。 索戟蹙眉问道:“她怎么了?” 姚氏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凤翊今早起来便觉得心口疼痛难忍,已经派人出去请郎中了,这会儿浑身都是冷汗。” 听完,索戟连忙起身让姚氏带自己过去。到了房门口,索戟似乎想起什么,转身看着夺魄。 “你先在这里等候,我先进去看看。” 只见苏凤瑾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可怕,不过看着倒是梳洗过,外衣还未脱。应当是早上起来更衣后,才觉得不舒服。 “殿下?你怎么来了?”苏凤瑾诧异的要起身,却被索戟按住。 她惊讶的看向索戟,“殿下?妾身拜见殿下,之前一直以为殿下是戈大人,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索戟坐在床榻边上,“夫人不必客气,原是本宫未曾表露身份,干夫人什么事呢?本就是怕夫人拘束,才没说的,夫人可莫要生分了。” “殿下哪里的话,殿下能来是妾身荣幸。”姚氏没想到‘戈大人’竟然就是索戟,如今再看索戟气度非凡,仪表堂堂,果真有储君之风,当初自己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不过刚刚见索戟如此关心苏凤瑾,姚氏心里不禁有些温暖,可……也担忧。 “没想到娘亲和殿下还有这番缘分,我竟然不知道呢。” 苏凤瑾淡笑着,她的确不知两人怎么认识,第一次索戟来的时候的确是以‘戈大人’的身份,但到了东宫她打听过根本没有什么戈大人,便猜测过是索戟。未曾想,索戟竟然单独接触过姚氏,他们两个……说了什么呢? “既然殿下没什么事,那妾身就先告退了,以免打扰殿下和凤翊谈正事。”姚氏知礼得体,连忙退出。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本宫看,还是直接找章梦台吧。”索戟叫夺魄进来,吩咐他去找章梦台。 夺魄刚刚应了,抬头见苏凤瑾的病容,瞬间凝眉愣住。 “你怎么还不去?” 见索戟急切催促,夺魄的眉头拧的更重,“殿下,苏卫率,还请属下上前一步看看。” 说着,夺魄到了苏凤瑾身前,端详着面容一阵,又撸起苏凤瑾的袖子。 “夺魄!”索戟不悦他的无礼,可下一秒却惊呆了,“这是……” 苏凤瑾也未曾发现,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一道红色的痕迹像是顺着血管流动一般蜿蜒在手臂上。 夺魄深吸了口气,目光里满是惊恐失色,“苏卫率可是最近被人打过一掌?” 闻言,索戟倒是比苏凤瑾记得清楚,“的确,那日在护城河边,她被黑衣人一掌击中背心。夺魄,你可认得这是什么?难道是那一掌所致?” “殿下,苏卫率,若是属下没有看错,这应当是阴阳合欢手。之前在离洲的时候,属下曾和苏卫率提起过阴阳合欢手,此乃荧惑守心之人特有的功夫,那一掌可让心脉震荡,血液逆流,所以全身才会顺着血脉出现青紫色的印记。” 这个苏凤瑾倒是记得夺魄的确在离洲的时候说过,那个放了一封有关永安王的信件,和夺魄交过手的黑衣人,身上还有降真香的味道…… 索戟面色凝重的思忖片刻,“上次你和本宫提起过此事,现在凤翊也中了这阴阳合欢手,也就是说董文著和荧惑守心有关联?或者他也和离洲嫁祸永安王的事情有关联?” 他一下子挑到重点,但却是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和事,任是谁也不觉得会有关系的关联。 “那苏卫率的痕迹并非青紫,而是红色,如何解释?”索戟看向苏凤瑾,心里头已经担忧的不行。 “阴阳合欢手威力不小,想必是苏卫率遇到的人尚且未练成,所以才拖延了两日发挥了效果。只是不管怎样,这痕迹若是布满全身,那便……便无力回天了!”夺魄语气颤抖的道。 索戟却顿时捏紧拳头,苏凤瑾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心里也惊愕紧张。她竟然没想到自己会发生这种事,不过现在细细想来,当初中掌之后便有些不舒服,可却没太在意…… “如何化解?” “这个……属下不知。” 索戟瞟了眼夺魄欲言又止的样子,垂下眼帘,“凤翊,你好好休息,本宫回去便召集太医院,定会给你找到办法。更何况荧惑守心既然能有此杀招,必定也有化解之法。” “殿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之前观久音说过,荧惑守心实难对付。微臣会自己看着办的,殿下千万别置身危险……” “你说的什么话?本宫的本事你没见过?还觉得本宫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么,本宫说救你就会救你。你说过要长长久久的护着本宫,难道都不作数了?”索戟直接打断了她,语气里带着怒意。 可苏凤瑾知道,他是担忧,是害怕,是方寸大乱,那双平静淡漠的眸子,此刻已经填满焦急。 索戟和夺魄匆匆离去,苏凤瑾躺在床榻上思忖良久,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观久音若是在的话,会不会……知道怎么破解? “小姐,乔大哥和郎中来了,你感觉怎么样?”巧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你怎么样了?”乔厌亭关切的看着她,也发现了还未来得及放下袖子的手臂上的异样,他赫然蹙眉盯着苏凤瑾。 苏凤瑾微微一笑,“如你心中所想,就是那么回事儿,所以郎中是用不上了。巧烟,你先下去吧。” 巧烟乖巧的出去。 见状,乔厌亭叹了口气,“眼下找到荧惑守心才是办法,不过倒是有个好消息,那个紫鸢尾终于有动静了。这两日他伤好了些,已经有人找上门来。虽说十分隐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那紫鸢尾似乎是猎火门重要的人,那些人没放弃他,到处找寻他的下落。” “哦?那他可有说什么?还是有要离开的意思?”苏凤瑾诧异的问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紫鸢尾终究离去 “我看他什么都没做,倒是在皓月行住的挺开心。” “他也不说观久音的事儿,莫不是真的如十三所说,搭了药材领回来个棒槌么!” “你也别这么说,我倒是觉得紫鸢尾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他应该马上离开皓月行,可却纹丝未动,或许还有转机。”乔厌亭安慰苏凤瑾,其实自己心里也没着落,毕竟这几日紫鸢尾连话都没和他说过。 苏凤瑾全然不在意,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管命运给她多残酷的考验,她能坚持到底。 “乔大哥,这阴阳合欢手是不是一定要去找荧惑守心才行?观久音从前便是荧惑守心的人,如今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要如何找到荧惑守心?” 乔厌亭有些为难的道:“即便找到荧惑守心,他们既然伤了你,也未必会给你解了。我倒是觉得有一人或许可行。” 苏凤瑾端详他一阵,“你的意思是……许清君?” 此刻,索戟与夺魄那边也正在说这事儿。 “许清君?”索戟蹙眉,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刚刚属下所说确实有所隐瞒,所谓阴阳合欢手,一为阴,一为阳,修炼阴的人可以要人性命,修炼阳的人可以解除阴掌,但同时……也会让人浑身血脉喷张、躁动不安,视为、视为阳!”夺魄面红耳赤,和恍如谪仙的索戟说这个,总觉得羞愧。 索戟愣了一下,“若是如此,即便找到阳者,也无济于事。所以只能去找许清君试试了。” “但许清君在驿馆,在南齐世子玉冰河的手上,想要找他,必先玉冰河知道。” 皓月行。 宁流芳拦在紫鸢尾身前,盯着他的横眉冷目没有丝毫退让。一旁的赵十三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拉住宁流芳。 “你管他做什么?苏卫率说了,他若是伤好了,可自行离去。更何况他武功不弱,要是伤了你,我可报不了仇。”说着,赵十三没好气的白了紫鸢尾一眼。 宁流芳端详着他,“是啊,苏公子说了,是伤好了才能走,可眼下你的伤并未痊愈,若是这么出去死了,难道我们白救你了?我们虽然不图回报,但好歹你也得让我真的把你这条命救到底吧?这也算是我的功德。” 话虽这样说,但宁流芳其实是怕他真的这样走了,失了观久音的消息。她总还是对紫鸢尾抱有一丝希望,虽然他不理会众人,但到底也没动手杀了他们。 “怎么了?”苏凤瑾突然走进来,身后跟着乔厌亭,见紫鸢尾这副模样,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要走?” 听苏凤瑾问着,紫鸢尾沉默的垂下眼帘。 苏凤瑾想了想,坐在椅子上,将赵十三面前那杯茶拿过来喝了一口,“你要走,我也不留你,只是他日山水有相逢,还希望你记得今日这些人救过你一命,手下留情些。” 她总觉得紫鸢尾将来还会和他们相见,或许还是敌人。 “我打听观久音的下落,你不肯告诉我,我不怪你。咱们各为其主,亦不可能成为朋友,但若是观久音真的在你们手上,还请留他一命。我苏凤翊在此谢过你了,观久音对我来说很重要。”苏凤瑾语气淡淡,希望紫鸢尾能听的明白自己的心声。 沉默片刻,紫鸢尾突然开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我们也没捉过他。” 众人诧异的看着紫鸢尾,没想到他真的会开口,只是……若不是他们猎火门捉走了观久音,那还会是谁? 苏凤瑾心中似乎有了个模糊的答案,“你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是谁,但你说的那个观久音对那人单膝跪地行礼,应该是他认识的。”紫鸢尾转头看着苏凤瑾,目光坦诚,“我在寺庙里看见的,旁的一无所知。” 说完,紫鸢尾双手抱拳,算是施礼,直接离开了皓月行。 乔厌亭瞥见苏凤瑾脸色不好,叹了口气,“看来观久音是被荧惑守心的人抓回去了。” “荧惑守心一直在找他,不过既然找他,就证明他还有用,一事片刻便不会有性命之忧。”宁流芳道。 闻言,苏凤瑾点点头,“观久音对荧惑守心十分熟悉,对那的生存方式也是了然,既然是这样,他便能保住性命。若有机会,一定会和我们联联络。虽然心里头担心,但也只能这样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听她说这话,乔厌亭刚要劝慰,却被苏凤瑾的眼神制止住。事已至此,让赵十三和宁流芳担忧又又什么用? “你拿我的茶杯干什么?想喝自己倒一杯啊!”赵十三白了一眼,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我都没嫌弃你,你还在这里闹脾气,你再倒一杯就是了。”苏凤瑾无奈,又想起昨日交代方寸的事情,“对了,今天赤焰军从刑部大牢放出那些闹事的,可还平安?有没有听说什么?” “那倒是没有,赤焰军阴着呢,想必不会立刻动作。不过你让方寸交给我的名册我看过了,这几日便安排下去办。我倒是选了个合适的人,你猜猜谁?”赵十三神色得意的说道。 “我哪知道你的鬼主意。”苏凤瑾摇头。 宁流芳笑着坐下,“还能有谁啊?卜算测八字,自然是瞎半仙儿了!” 苏凤瑾恍然大悟,惊喜的点头,“对啊,这婚姻大事都要交换庚帖,瞎半仙儿最合适不过了。” “如此便能省下一大半的时间,信这个的便交给瞎半仙儿去办,也生的男男女女挑花了眼。”赵十三嘿嘿一笑。 苏凤瑾颇觉得欣慰,有这些人在身边,自己很放心。即便这阴阳合欢手解不开,即便……她笑着摇摇头,不再去想。 入夜,苏凤瑾和赵十三再次来到驿馆,飞檐走壁的功夫倒是不差,不过守卫似乎更加紧密了些。苏凤瑾自然明白,上次是玉冰河请君入瓮,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就是这!”赵十三指了指脚下的瓦片。 苏凤瑾缓缓的掀开一片,动作小心翼翼,半点微弱的响动都有可能惊动玉冰河。他可是个相当谨慎,又多疑的人,连许清君都要住在一起,可见提防之心甚强。 只是掀开瓦片的瞬间,赵十三的眼睛一亮,抬头诧异的看向苏凤瑾。 这下面的人……如此熟悉! 第一百九十二章 看似公平的交易 玉冰河眯起眼睛笑的让人分不清真情假意,却有一股危险弥漫心头。可能他便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笑里藏刀的人。而索戟,却是那种面色冰冷,但笑起来却异常温润的。 两人对比鲜明,一个精致妖冶,一个清隽冷漠。但同样的吸人眼球,这世间多少儿郎的风华,让他们占据了。 “未曾想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本世子向来不喜欢寒暄,不如太子殿下直接说明来意?” 索戟轻笑,看不出情绪,“本宫觉得即便是提前告知,世子也不会出来相迎,所以也算不得叨扰。” 却见玉冰河赞同的点头,“这倒是说的没错,你我都是老朋友了,虚礼皆不在意。” “朋友倒是谈不上,本宫与世子也没那么大的交情,你我心知肚明。” 玉冰河佯装叹息,失望道:“殿下还是那么冷血无情啊。” “既然世子不喜欢寒暄,那本宫也就直说了,本宫要借一个人,许清君!” 屋顶的苏凤瑾顿时蹙眉,心中已经知道索戟为何要借许清君,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来找玉冰河。 “你要带他走?这个怕是我不能容。”玉冰河挑眉。 索戟自然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世子尽管开口,我只要许清君,事后你们之间的承诺仍旧有效,本宫不会干预。” 玉冰河大笑,看向一旁的许清君,“你瞧瞧,你在太子眼里可就是用一用,没打算带回去呢,倒是不如苏凤翊还想着要救你。” 闻言,许清君白了一眼,一直踢在椅子上的腿落下来,“你别讽刺我,若是你我易地而处,还不一定有人借你一用呢!” “太子殿下,我玉冰河可不做赔本的买卖。不如衡量一下,你想救的人在你心里的分量?” “你想怎么样?” “听闻前几日京都中闹了动静,太学宫门跪请梁惠帝下旨释放崔朗儒,还与赤焰军发生了冲突,此事本世子虽不知是不是殿下参与,但有一事却是清楚的很。永安王必定是煽动了太学的,难道殿下就没想过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玉冰河像是放出鱼饵,等着索戟上钩。 “不知世子有何赐教?” 玉冰河嗤笑,眼神冷漠了几分,“赐教不敢当,但是若本世子猜得不错,太学祸乱应该不在殿下掌控范围内,永安王也没这个本事,定是有人出了主意。此人是谁本世子不清楚,但猜测……应该与南齐广平王有所牵连。” 索戟顿时皱紧眉头,心中的迷雾更重。 “世子的意思是广平王有意捣乱大梁朝局?世子这样说难道不违心吗?难道你就不想大梁混乱?” “殿下信不信本世子倒是无所谓,但你应该明白,本世子与广平王乃是宿敌。他希望本世子死在大梁,好掌控南齐的局势。” “但若本世子真的死在大梁,他掌控南齐之后,难道不会因为本世子的死,向大梁挑衅?待到那个时候,大梁岂不是有理说不清?”玉冰河也严肃了神色,分析透彻。 “可这与本宫此番来的目的有何关系?” 玉冰河深吸了口气,“若是本世子猜得不错,殿下想救的人应该是苏卫率吧?太学动荡那日,苏卫率在护城河边中了一掌。” “你的消息倒是快!” “本世子身在异国他乡,不得不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本世子调查过那些人,乃是江湖组织荧惑守心。苏卫率中的则是阴阳合欢手!”玉冰河眯起眼睛看向索戟。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说的不错。 索戟咬咬牙,不露声色,“所以呢?世子是借还是不借。” “许清君就在此处,殿下倒是可以问问他,能不能解阴阳合欢手?” 他一副大度模样,好似胸有成竹。可在屋顶的苏凤瑾明白,刚刚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许清君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如此,世子和本宫说这么多,本宫也不会答应的。” “若本世子说有办法救苏卫率呢?”玉冰河侧首和索戟对视。 索戟也端详着他,思忖片刻,“好,世子不妨说说,你想要如何?” “广平王向来和江湖组织有所牵扯,他意在捣乱大梁朝局嫁祸本世子,让本世子回不去母国,为的就是夺权。若是本世子猜得不错,他应该请求过梁惠帝,让本世子滞留在此。梁惠帝自然更愿意选择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掌控南齐,有利于大梁稳固。但广平王阴险狡诈,梁惠帝也有所担忧,本世子说的对,也不对?”玉冰河顿时笑了,仿若阴谋得逞。 “世子聪慧。” “因着殿下您我的交情,广平王必定知道殿下你不会帮他,而且他有意掀起大梁朝局纷争,定不会和太子结盟,只会煽动想要夺嫡的永安王。如此一来,两人里应外合,倒是能得到不少好处。那……也就只有你我结盟了。”玉 冰河所言畅快,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半点掺杂感情,倒是清清楚楚的一场交易。 垂眸沉默,索戟半晌才开口道:“本宫能帮世子什么,世子又能给本宫什么?” “我能帮助殿下对付永安王,殿下能帮本世子对付广平王,这不是十分公平吗?” 索戟不屑道:“对付永安王,本宫足矣。” 玉冰河要的绝对不只是这么简单,对付广平王他自己也足够,没必要拉上索戟。索戟心知肚明,玉冰河不需要同盟,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或许是……他在担忧什么,需要自己的帮助才行。 “可殿下,还需要本世子救苏卫率啊!本世子也需要平安离开大梁,不是吗?”玉冰河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索戟却站起身来,“世子未说实话,但本宫……答应了!” 什么? 苏凤瑾咬了咬牙,玉冰河明显居心叵测,目的不明,但索戟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太子殿下不只是智谋过人,更是决绝利落啊,看来苏卫率果真对你很重要!” 突然,屋顶猛然坍塌一片,一道身影从上面飞身而下,精致奢华的屋内尽是灰尘碎瓦。苏凤瑾阴沉着一张脸,看向玉冰河道,“我不答应!”玉冰河得意的勾起嘴角。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与虎谋皮为求药 索戟拉住苏凤瑾的手臂,“你干什么!” 自己已经答应,为的就是救她。 苏凤瑾侧首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殿下,微臣自知殿下对微臣照拂有加,但若是让殿下为了微臣受人胁迫,微臣宁死。” “好一出君臣情深啊,只可惜若是失去了这个机会,你可就没得救了。”玉冰河冷漠的看着地上一片狼藉,脸色阴沉不定。他最讨厌的便是把自己的东西弄的稀巴烂! “南齐世子,在下唐突了,但是世子想做的事情大可以去做,无需拉上殿下趟这趟浑水。若是今日没有在下的事情,殿下也愿意和世子做交易,那在下无话可说,但事与愿违,殿下是为了我才答应的,我便没有理由不站出来。”苏凤瑾拱手施礼,态度决绝。 “殿下呢?” 见玉冰河看向自己,索戟深吸了口气,“本宫已经答应,便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即便不是为了救苏凤翊,这笔交易本宫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玉冰河粲然一笑,如春风化冰,“果然,还是太子殿下识时务。关辉,去把东西拿来!” “殿下!”苏凤瑾转头凝视索戟。 索戟脸色阴沉的没有回话,直到关辉将东西拿来,身后的夺魄接了,他转身离去。 “苏卫率若是下次还这样鲁莽闯本世子的地方,可就没这么好运能走出去了。”玉冰河轻笑一声。 苏凤瑾白了一眼,转身快步朝着索戟追过去…… 她跟着索戟直接上了马车,连赵十三都没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自己出来,过后定然又会骂自己太鲁莽,还不如她沉得住气云云。但是苏凤瑾都顾不得了,只想让索戟放弃。 “殿下,玉冰河分明是有目的隐瞒,殿下和他交易,很不安全。微臣不想因为自己……” “你当真知道吗?”索戟直接打断她的话,目光冰冷又犀利,压得苏凤瑾透不过气来,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你当真知道你对本宫来说意味着什么?当真明白本宫当初说的‘我做朝堂上,你立我身前’?当真还记得你要长长久久护着本宫,不背叛亦不相离?”索戟重声质问,语气凝重的斥责。 苏凤瑾心虚的垂下眼帘…… “原本是以为你真心实意,未曾想是只有本宫当了真。你若是觉得自己的性命不重要,本宫替你护着就是,你还有什么好大义凛然的?你以为本宫是傻子不成?” 苏凤瑾讶然抬头看他,“殿下此话何意?” “何意?本宫当你根本不想知道何意,所以也便不解释了。如今本宫已经答应了玉冰河,也拿到了解药,若是你不想活了,那便当没有这解药。本宫依旧会和玉冰河合作的!”索戟愤怒不已,面色冷的可怕。 马车内沉默了良久,苏凤瑾拿不准索戟的心思,更猜不透他话的意思,越想越乱,倒还不如刚刚清晰。 苏凤瑾抬起眼帘看他一眼,只见他仍旧十分冷漠,心里打起鼓来。不过想想也是,人家好心给自己拿了解药,自己却拒绝的义正言辞,放在谁身上都会生气吧。 “殿下……殿下?殿下!”苏凤瑾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索戟别过头去白了一眼。 苏凤瑾松了口气,淡笑道:“殿下,刚刚是微臣糊涂了,不过与玉冰河合作,终究是冒险,他的话也不能全信啊。” “本宫说全信了吗?”索戟回过头来,嗔怪的看着苏凤瑾,将那药仍在她手上,“玉冰河心里怎么想本宫不清楚,但有一件事你可明白,崔朗儒此番事情并非因为令尊写给易先生的那封信,郎世华使诈托安明台下水,混淆咱们的视线。” “可真正让崔朗儒在陛下那失了信任的,就是永安王所说的《寒门录》。可崔朗儒思来想去,也没觉得问题会出在《寒门录》上,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寒门录》根本不会在大梁出现,当初崔朗儒写完便觉得不妥,于是交给了四处游历的庄大师,庄大师德高望重,不参与朝堂之事,谁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庄大师也认为这是难得之作,必定对后世有益,带在身上。可这《寒门录》却在南齐地界消失了!”索戟眯起眼睛,寒光冷冽。 苏凤瑾顿时了然,“所以永安王和郎世华知道了这本《寒门录》并且交给了陛下,才惹下崔大人这番祸事。” “这件事情开始,到太学闹事与赤焰军冲突,环环相扣,好一个计谋!不是本宫瞧不起永安王,他想不出这样好的计策,必定是有人帮忙,但也从未想到会是南齐的人。” “可永安王未免太过狭隘,为了给太子殿下您惹麻烦,竟然不惜伤害太学,自断文脉?若是被查出来,岂不是大梁千古罪人!”苏凤瑾知道索邑阴险毒辣,知道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却没想到他竟然到此地步,不惜勾连他国。 “这倒是也未必,本宫倒是觉得永安王不会傻到这个程度,他为人多疑,即便和广平王合作,也不可能全都听他的。太学一事他定是想要很好的控制局面,让陛下对他赞许有加,赢得留在京都的机会。只是那日……死了人,永安王在陛下那里也没逃到便宜。” 苏凤瑾蹙眉,提起这个,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叹了口气,索戟说道:“所以说,即便没有你的事情,本宫也会和玉冰河合作,他对广平王的手段和南齐朝局更为熟悉,能够揪出大梁朝中与南齐勾连之人。这才是本宫所想的!” 苏凤瑾笑着点头,“殿下果然深谋远虑,是微臣冲动了。” “不过……想要救你,却也是真心。”索戟垂下眼帘,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他怎么会看着苏凤瑾死呢? 苏凤瑾微微一笑,抚摸着手中的药瓶,“殿下,微臣多谢你了。上次在护城河边就是,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微臣只怕那个时候就死了,如今又帮微臣求药……” “你我之间最不用说的就是‘谢’字,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本宫倒是想起来了,董文著……他还真有胆量,竟然牵涉荧惑守心。” 索戟唇边泛出一丝冷笑,永安王牵涉广平王,董文著牵涉荧惑守心,若是按照玉冰河所说,广平王手中掌握着江湖人士,那以董文著和永安王的关系……倒是也说得通了! “不对!”苏凤瑾突然说了一句,“殿下,此事不对!” 第一百九十四章 得解药捣乱婚宴 索戟蹙眉看着她,“如何不对?” “离洲之时,发现那制造假兵器的窝点,留有一封能证明和永安王有牵连,尚未烧毁的信,殿下可还记得?” “记得。” “夺魄和微臣说过,与之交手的人会阴阳合欢手,若是当真永安王和董文著一道,又与荧惑守心有关,那个会阴阳合欢手的人怎会留下对永安王不利的证据?” 索戟思忖片刻,心中的迷雾更重,“所以,有两种可能,一,永安王和董文著虽然是表兄弟,但不是一路;二,那个会阴阳合欢手的人……有可能不是荧惑守心的人!” 但是第二种可能太小,那么第一种可能……却也很难理解。董文著那个人向来不学无术,没什么本事,怎可能与江湖杀手组织有联系? 苏凤瑾叹了口气,“这都是一个有一个的谜团啊……” 当夜,苏凤瑾留宿碧海宫,索戟让夺魄看着苏凤瑾服药,之后又守了一夜,见没什么反常,身上的红印子也全都退下去了,这才安心些。 “殿下都守了一夜了,快回去休息吧。”苏凤瑾着实不好意思。 “你若觉得没什么事,那便也休息会儿,本宫还要去一趟千盛殿,永安王今日便纳侧妃,这会儿总会去千盛殿请安,本宫于情于理也需要过去看看。”说罢,索戟便起身。 苏凤瑾却跳下床榻,“永安王今日纳侧妃?微臣怎么没听说啊。” “你又起来干什么?他不过是纳侧妃,自然比不得正妃隆重,是下午才举行,待到晚上婚宴。”索戟皱起眉头解释,催促苏凤瑾上床榻再歇一会儿。 苏凤瑾连忙推辞,笑道:“殿下,一想起永安王纳侧妃,微臣可就一点也睡不着了。想想他是怎么对微臣的,微臣若是不加倍奉还,岂不是浪费了永安王这般好意?” “你又要做什么?莫不是还打算着让永安王的侧妃之礼一人没有?若是还在幽闭,那自然好办。但中秋宴永安王已经现身,众人摸不着陛下的心思,想来也不会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话虽如此,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苏凤瑾和索邑不死不休,怎会浪费这个好机会? “殿下放心,微臣言出必行,不会惹出什么麻烦的,殿下等着微臣的消息就是了!”苏凤瑾眉尖轻佻,笑着离开碧海宫。 东宫卫衙。 “卫率当真要如此做?”方寸眉头拧成蚯蚓。 “怎么?你们以为本卫有时间和你们开玩笑?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要是再不快点,可就赶不上了。”苏凤瑾催促。 屠安涨红一张老脸,“卫率,知道您没开玩笑,但、但这事儿多少有些不大厚道吧?” 闻言,赵十三噗嗤一声笑了,“我说屠老大,真没想到有一天你还会说出不厚道这话。我还以为你们卫率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呢。” “去去去!什么我们卫率?不是你的卫率?”屠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赵十三叹气又抬起腿来踩在椅子上,“要我说这事儿好办,也别像苏卫率说的什么拦截了各官府的车驾,事情既然要做当然要做的漂亮些。当街找茬,事后也是麻烦。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你们听不听?” “什么办法?”苏凤瑾眼神晶亮,哪里像是一夜没睡的人…… 京城大街上,从郎世华府门口便开始花团锦簇,虽说是永安王侧妃,但毕竟是嫁门下侍郎的外甥女,自然办的体面。 郎世华夫妇将宁绫罗送出门来,本来要吹响的喜乐却一声不吭。郎世华不由得皱紧眉头,老管家连忙上前。 “你们怎么了?还不赶紧奏乐!” 那吹唢呐的又试了一下,一脸慌张的道:“大人,不是我们不吹,是这、这乐器不知道怎么了,都发不出声响啊。” “废物!来之前都没检查过吗?一个坏了,还各个都坏了不成?”郎世华压低声音怒斥,周围全都是百姓看着,简直是丢脸。 那迎亲队伍低垂下头,手忙脚乱的检查,却发现都被塞了棉花,好不容易拿出来才开始奏乐。 郎世华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绫罗啊,今日你嫁过去便是永安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可要好好侍奉王爷,千万不可出差错啊。” “舅舅放心,绫罗定不负舅舅所托。”宁绫罗躬身拜礼,上了花轿。 人群中的苏凤瑾和赵十三笑着交换了个眼神,也跟着迎亲队伍走去。 “该开始了吧?屠安的人怎么还没到啊!”赵十三急不可耐。 苏凤瑾白了她一眼,“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我当然着急,这么有意思的事儿可是头一回,丧事婚事一块办,多刺激啊。也不知道永安王和那个宁绫罗怎么想,该不会当场气疯了吧!” 赵十三刚说完,果真传来一阵丧乐,甚至比那喜乐的声音还大,恰好和迎亲队伍走了个碰头。 “哎呦,真是晦气啊,大喜的日子竟然碰到办丧事的。” “这可是永安王纳侧妃,真是不吉利!” 众人议论纷纷,迎亲队伍也十分为难,朝着左走,便被拦住左边,换了右侧,又被拦住。一时之间竟然谁也没过去。 迎亲的人正是永安王身边的魏广,苏凤瑾认得出来,便是那日驾车把自己引到护城河边的车夫。 魏广大声斥责道:“什么人?还不赶紧让开,这可是永安王的迎亲队!” “永安王怎么了?我们正在办丧事,永安王也不能不让我们给老人养老送终吧!”屠安毫不示弱的怒斥,顶撞回去。 “我们办喜事,你们偏办丧事,成心的是吧?” 方寸冷笑,“这位兄台这话不对啊,只有成心办喜事儿的,哪听说过成心办丧事儿的啊?你问问大伙儿,有这么咒人的吗?” 周围的人全都纷纷应承,魏广一时之间下不来台。 见情况实在不妙,魏广冷哼一声,“好,既然都不是成心的,那不妨各自让一步,咱们各办各的,谁也别找谁晦气!” “那是自然,只是还请兄台先让让吧。”方寸不怀好意的勾起嘴角,眼底满是挑衅。 魏广咬牙,“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你要是愿意和死人抢路走,那我们也愿意让给你啊,就怕你觉得不吉利!” 突然一道身影飞身而来,敏捷的站在屠安身后,剑光逼近屠安。 “阁下故意找事,是不是有点不大地道啊!”说着,剑锋落在屠安肩膀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未有一人参喜宴 苏凤瑾赫然皱紧眉头,直接飞身过去,赵十三连忙扒开众人走过去。 “石毅,你敢动手试试!”苏凤瑾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拿剑抵着屠安的石毅看向苏凤瑾,“原来是苏卫率,怎么?成心的?在下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苏卫率能做这事儿,但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苏卫率不如好好想想让是不让?” 苏凤瑾冷笑,负手而立,“永安王对本卫尚且礼让三分,你也敢威胁我?闹大了的确是不好,但可不一定是对我。不信你就打听打听,我东宫卫中有老人离世,我们是按规矩发丧,说到千盛殿我们也有理。” “苏卫率,死者为大不假,但今日我永安王府的颜面也不是你能抹的!更何况天家婚嫁都讲究吉时,苏卫率还是彼此留些情面吧。”石毅明知他是故意,却只能咬牙。 今日这亲事怎么也要接回去,否则如何交代? “我倒是不想弄的太难堪,但也需问问我东宫卫的人答不答应。”苏凤瑾站在迎亲队伍前负手而立,笑意不改,似是决心已下。 “谁敢为难永安王府的喜事!”一声大喝传来,接着赤焰军迅速包抄,将东宫卫的送葬队伍团团围住。 为首的不是薛仁敬,而是副将赵东检。苏凤瑾心里头明白,看来赵东检不过也是个替人出头的炮灰,这种上不得场面的事情,薛仁敬不会亲自出马。 “哟,苏卫率,别来无恙啊。没想到咱们还挺有缘分,隔几日便能再交交手。”赵东检轻蔑冷笑。 屠安上前一步,怒火中烧,“怎么?你们赤焰军还想当街动手不成?我屠老大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能是我的对手!” 双方顿时喧闹起来,争执不下。 苏凤瑾不屑的道:“看来赤焰军威武啊,我东宫卫竟然连丧事都办不成,石毅,这也是仗着你们永安王府的势?若是你敢承认,本卫不介意让一让。” 若是真的承认赤焰军仗势欺人,为永安王马首是瞻,那就等于承认了赤焰军以后所做之事皆为永安王指使,更有结党营私之嫌。苏凤瑾本就是怀着闹事的心思,若是能有意外收获也不错。 “苏卫率,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石毅的手已经捏紧拳头。 苏凤瑾瞟了一眼,知道他已经忍到极限,心里更是焦急。 若是再熬一会儿,当街动手,那便是一笔糊涂账,谁能断的清楚?反正不痛快的是索邑。苏凤瑾刚要说话,突然有一人却蒙着面纱走出来。 “到底是谁让步在场人只怕还要听当事人的意思,你们谁做得来主?” 赵十三蹙眉,压低声音,“流芳,你怎么来了?” 宁流芳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又对众人道:“如今一边当事人是新娘,一边当事人是亡灵。我有这个本事让亡者开口,不过倒是能问问新娘的意思。” 她侧身看向石毅,眼底满是冷漠的轻视,”想必你也是个跑腿学舍的下人,是不是也该听主子的?“ “姑娘说的不错,但我家主子尚在府中。”石毅揣着明白装糊涂。 宁流芳却伸手指向花轿,“这花轿里是永安王奉旨娶的侧妃,当不得你的主子?” 石毅咬咬牙,没说话,目光看向花轿。 宁流芳一步步走过去,唰的一下掀起轿帘,里头的宁绫罗刚要伸手掀开盖头,却被宁流芳按住。 “别掀!我不想见你。” 宁绫罗沉默片刻,笑道:“流芳小姐这又是何必?既然不想见我,来做什么呢?” “今日是你大喜,我本应该祝贺,但想来想去总觉得自作多情了。上次你说过,再见面你我就是敌人了,今日我便是特意来为难你的。”宁流芳冷笑着, “你想如何?” “让路!” 宁绫罗的手颤抖一下,“你让我给死人让路?” 这可是她大喜的日子啊! “你若不让,我有办法让你嫁不成心爱的永安王。自己考虑吧!”说完,宁流芳直接放下帘子,走到苏凤瑾身边点点头。 片刻,魏广听到花轿中传来冰冷的声音,“让路!” 而此时,永安王府。 索戟一身盛装走下马车,玉冠白衣,整个人都散发着温和的光辉。永安王府连忙出来迎接行礼,索邑也不得不把面子做足。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微臣惶恐。” “惶恐?永安王惶恐什么?”索戟知道索邑的心思,揶揄奚落嘲讽,一样都不会落下。只是胜者王侯败者寇,说得再多尴尬的又是谁呢? “自然是惶恐招待不周。” 索戟勾起嘴角,“既然如此,那本宫便站在这里陪永安王一起等宾客吧,如此未踏进门,也不算是招待不周了。” “那怎么使得?太子可是座上贵宾,怎能在此迎来送往?”索邑佯装愧疚的模样。 索戟却面色不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永安王安心,是否有人有这个荣幸让本宫迎接……还不一定呢!” 索邑的脸色瞬间阴沉,还没回过神来,下人匆匆来禀报。 “王爷,刚刚、刚刚有几家官员传信说,怕是不能来参加喜宴了。” 索邑捏紧拳头,“什么意思?” 那人一额头的冷汗,“永昌侯府的马在街上受了惊,将侯夫人吓得半死,这会儿回去找郎中诊治。刑部大牢出了点差错,董尚书赶去处理,夫人刚刚得知消息,只怕要迟了才到。还有盛大人在家为老母侍疾、吴家孩子坠马摔了腿、方家来的路上撞了乞丐……” “够了!”索邑怒斥一声。 那人胆战心惊的闭了嘴,若是再继续说下去,只怕小命不保。这些家同时出事儿,莫不是找了借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不是诚心给永安王难堪么。 “看来今日是不用本宫在此迎来送往了,到底是什么人,什么命!”语气悠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讽刺。 “太子殿下还真是好手段啊,如此咄咄逼人,也不怕有朝一日天道轮回?” “天道最好轮回,谁也别放过,如此本宫方能安心等着报应和福报。永安王放心,本宫相信这世上有神明,也相信报应会比福报先至。所以……你可等好了!” 索戟粲然一笑,眼底满是轻蔑的用手指了指他,转身离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睿智多谋宁侧妃 永安王府。 喜宴全都撤了,索邑一个人待在书房没出来,魏广和石毅已经向索邑禀报了迎亲路上的情况,索邑更是怒不可遏,噼里啪啦的砸了一大堆东西。此时又不知道在书房里倒腾什么,石毅深知他的脾气,不敢上前去打扰。 “石总管,今日好歹是喜事儿,这都什么时辰了,王爷连侧妃那边都没去,多少不太合适啊。”魏广担忧,毕竟这侧妃是郎世华的外甥女,娶过来不就是为了巩固关系的么。如此冷落,郎世华回头也要生气的。 “我还不知道?你敢进去劝?”石毅心里也憋气。 魏广只能叹气低垂下头,不再说话。转眼一看,却见院子外头走来两个女子。他连忙用胳膊戳了下石毅,“你快看!” 原本石毅刚要不耐烦的斥责,却一下子愣住了。前头的那个女子聘婷玉立,顾盼生辉,不妖媚亦不会觉得清秀寡淡,是那种看上去十分端庄淑丽的面容,这是…… 两人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拜见宁侧妃。” “你们两个就是石毅和魏广吧?都是跟在王爷身边的,平日辛苦的紧,我却是个闲人,怎么能让你们拜我?”宁绫罗温柔微笑,叫他们起来。又看向屋里的烛光,“王爷一个人在里头?可否能拜见?” 魏广为难的看向石毅,“这……” “宁侧妃若是想见,属下便进去通禀,只是王爷心情不算太好,不知会不会见侧妃。”石毅垂眸,十分恭谨。 宁绫罗见此情景,微笑着道:“既然如此,那还是我自己进去吧,若是王爷怪罪你们便说拦不住我胡闹,也不会连累了你们。” “侧妃说的哪里话。”魏广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也的确是担心这个,没想到这宁侧妃竟然如此善解人意。 索邑正在书房里写信,正到结尾,突然有人开门进来。他顿时大怒,“本王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不是说过不让进来的打扰?” “王爷恕罪,是妾身斗胆。只是今日初来府上,还不懂王爷的规矩,打扰王爷了。不过,妾身并非胡闹,只是想来安慰王爷一番,今日之事,都不是什么大事,王爷切莫为了这个生气伤身,也自乱阵脚,否则才是中了东宫的计。”宁绫罗进退有礼,面带淡笑。 索邑本以为今日之事,她会和自己因为丢了脸面而哭个没完,没想到她竟然比自己镇定,而且说话如此直白。索邑原本没对这个宁家女报什么期待,但现在看来……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一些。 “哦?侧妃倒是大度,今日是东宫故意和本王不快,毁了你的婚礼,难道你也不在意?”索邑惊讶。 “妾身对嫁与王爷期盼已久,怎会不在意?只是如今事已至此,怨怼无用,倒不如尽人事。王爷身份尊贵,智勇双全,不应该被东宫逼得屡失阵地。妾身愚鲁,但听说王爷今日纳侧妃后便要去岭北,王爷心中必定不快。” “若是妾身没猜错的话,王爷刚刚是在给韦将军写信吧?”宁绫罗淡定,又睿智的眼眸让索邑有些讶然。 他本以为苏鸾玥是个心机颇深的女子,手段也够狠,可现在却觉得眼前这个宁绫罗更有可能成为他的助力。或许这次……是捡到宝了? 索邑轻笑,拿起桌上书信,“侧妃倒是聪明!” 宁绫罗拿过信烧了,索邑诧异的盯着她,“你这是干什么?” “王爷给远在漠北的韦将军写信有何用?韦将军的确战功显赫,但在漠北远水难解近渴。妾身理解王爷想要留在京城的心情,但眼下灿阳宫式微,东宫和中宫日渐得陛下宠爱。王爷何不避其锋芒,暂且远赴岭北?” “侧妃说的容易,去是能去,回来可就难了。”索邑担心的也是这个。 “王爷尽管放心,妾身自有办法让王爷到不了岭北,就能折返京城!” 索邑一听,顿时喜上眉梢,“侧妃说的可是真的?” “妾身哪敢骗王爷?如今妾身是王爷的人,荣辱与共,祸福同当,王爷的事便是妾身的事,自当竭尽全力。”宁绫罗看着索邑熠熠生辉的目光,心中一阵荡漾。 索邑端详她一阵,看着她白皙皮肤隐藏在红色领口之下,更显的诱人想要瞧瞧里头的风姿。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柔情蜜意,“侧妃真是本王的宝贝,今日让你受委屈了,不过来日方长,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 宁绫罗只觉得幸福晕眩,靠在他胸膛,“王爷说什么委屈?妾身倒是觉得还不算差,缘分始于月老,终于孟婆,今日路遇丧礼,岂不是正合了这句话?只当作是给妾身和王爷白头到老的预言吧。” 索邑听了顿时开怀大笑,“好!侧妃果真是本王之宝!” 说着,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向珠帘幔帐之后…… 山顶的温度微凉,苏凤瑾一个人坐在石头上喝酒,心里头畅快又空旷。想想前世索邑娶自己的场面,可算得上是锦绣十里,风光无限。可如今他娶了旁人,自己却成了他的敌人,这世事难料,却也随人愿。 若非重生,哪里有机会留住亲人,报仇雪恨呢? “小心着凉!”身后有人给她披了斗篷,带着一股桂花香走到自己身侧来。 “殿下怎么来了?”苏凤瑾诧异,竟然没听到声音。 “本宫是来看看这万前灯火的,上次的结尾虽不怎么美好,但印象中风景着实不错。你喝酒了?”索戟闻到一股酒香。 苏凤瑾干笑两声,朝着他晃了晃坛子,“只有这一坛,没你的。” “本宫和你喝一坛也未尝不可。”说着,索戟还真的拿过去仰头喝了一口,好不嫌弃。 苏凤瑾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殿下,今日怎么想着来这儿了?” “心情不好,本宫觉得你也是。”索戟语气淡然,却肯定。 “今日让永安王失了脸面,整个京城都没去参加喜宴,你还心情不好?殿下未免要求太高了些吧。” 今日之后,永安王索邑便要离开京城,前往岭北。这是他们的第一步成功,今日又让永安王大丢颜面,可为什么索戟不高兴呢? 索戟转眼和她对视,微醺的脸颊烦着红晕,他叹了口气,“凤翊,难道你是真心欢喜么?本宫尚未觉得你有半点欢喜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只因你立下豪言 苏凤瑾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心中的确不大欢喜,因为她心中的痛苦和伤口,怎能是索邑的性命便能抚平的呢? “或许从一开始便是错的,错上加错,便更没有欢喜可言。殿下,微臣从未想过自己为了什么去做这些,起初是为了报仇,后来是为了殿下,可如今发现殿下既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能上马执剑、定国安邦,原是微臣给殿下添了麻烦。” “今日办完事儿后,却真的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又为了什么了。”苏凤瑾怅然若失,心中好似风吹过旷野,空落落的,到处都是荒芜。 “诗人笔下多因月,将军上马只为国。本宫在这个位置上,就应该做这个位置该做的事儿,无论对错,莫问前程。这是大梁太子之位,交给本宫的道理。如果说之前,本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么现在本宫想清楚了。”索戟转眼看向苏凤瑾,目光炯炯。 苏凤瑾微微一笑,“殿下想要什么?” 闻言,索戟站起身来,迎风而立,衣衫飞舞,英姿勃发。那一刻,苏凤瑾相信索戟的心潮澎湃,相信他的热血激荡,更相信他是情真意切。直到多年后想起那夜,她都觉得感慨。 “大梁如今虽然繁盛,但这华丽的外表下,不知有多少肮脏污泥。本宫在宫里头看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历经宦海沉浮,人身轻贱,先有易良春为革新自尽,视为先驱,后有赫遐龄为太学请罪,视为后尘,如今这天下尚有无数寒门苦读报国,多少将士马革裹尸,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索戟深吸了口气,眼中是京城的万千光亮,雄心勃勃。 “凤翊,你说这天下不公、世衰道微,你说这朱门酒肉,饿殍哀鸿,你说这江山风波,尽是悲客……那本宫便为你王风布化四海,得宇内清平,为你金戈铁马八方,得万里辉煌。本宫就是要为你,寻个公道,为跟着咱们这些人……寻个归处!” “殿下,这一切不是为了微臣,而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大梁基业。若是殿下不觉得委屈了自己,在这往后岁月中疲惫不堪,那就去做吧。微臣愿意继续下去。”苏凤瑾热泪盈眶的道。 “凤翊,本宫不知为什么,但是为了你一句想要个公道,想要个归处,便能坚持下去。若是你也不知对错,不如就和本宫一起吧。本宫希望你能做到,我坐朝堂上,你立我身前。”索戟的眼底满是期许,朝着苏凤瑾伸出一只手。 苏凤瑾突然粲然一笑,伸手握住索戟的,站起身来与他并肩。 管他什么前路漫漫,管他什么世道艰险,身侧有他,又有何惧? 次日,苏凤瑾与索戟分开,直接去了九大营。营中今日喜气洋洋,是赵十三安排好了的相亲大日子。 “苏卫率,看看我准备的这些怎么样?那边男的,这边女的,信八字的过了庚帖,信缘分的互相相看,这会儿都已经开始半天了。”赵十三得意的笑道。 苏凤瑾来回巡视着,突然笑道:“我怎么觉得倒是咱们东宫卫这边大男人倒还没人家姑娘放得开?一个个扭扭捏捏的,看了都觉得闹心。” “你闹什么心,人家这叫老实本分。要是见到个姑娘就跟苍蝇似的,还不丢了咱们东宫卫的脸?以为各个都是好色之徒呢!”赵十三刚说完,一个姑娘却跑过来。 嗯? 苏凤瑾错愕的看着这羞答答的小姑娘,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那个、那个……这位哥哥,你要不要成婚啊?我老远就看见你了,我觉得你风度翩翩,长的好看!” “噗!”赵十三笑起来,“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 那‘小家碧玉’脸更红,手里拿着一枝花聊表心意。 苏凤瑾尴尬道,“今日是给营中要成家的寻合适对象,在下尚且没这个意思。承蒙姑娘抬举,抱歉了。” 那姑娘流露失望之色,不过倒也笑的体面,“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年纪也尚小,等着你想娶亲成家了再来找你!” “姑娘倒是执着,不过还是莫要因为她耽误了终身,世上好男儿千千万,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赵十三好心相劝。 那‘小家碧玉’却不以为然,“这话对,也不对,有些人不对,纵使天长地久也是相顾无言,有些人对了,便是一眼惊鸿一世牵绊。我对他一见倾心,交谈更是欢喜,就算是一棵歪脖子树,我也认!” 这小姑娘倒是言辞切切,很有主见。苏凤瑾不禁刮目相看,可也一个头两个大,岂不是又多了个‘索曦’? “你这小丫头,在这里满嘴胡言乱语!”一个稍显年长的女子过来戳了下她的额头,十分宠溺的眼神却是藏不住的。 “姐姐,我可没胡说,你不是也这么想的么,这可都是你告诉我的。” 年长女子朝着苏凤瑾屈膝行礼,“这位官爷莫怪,我妹妹年幼爽直,有什么便是说什么的性子,可别听她胡言乱语。” “什么官爷不官爷的,听着别扭,这位是东宫卫的卫率,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首领这个意思吧。”赵十三笑道。 年长女子略显惊讶,“苏卫率安好,听崔大人提起过苏卫率,没成想竟然这么年轻。苏卫率在我们这儿可是有口皆碑,各个都说您好呢!” “姑娘别客气,我倒是觉得令妹顽皮可爱,却率真灿烂。二位若是在营中能找到合适的人,我也欣慰。”苏凤瑾笑着点头。 常延平此时走过来,“卫率,刚刚有方寸在东宫卫衙里接到了张炳义的消息……”他瞟了一旁两位姑娘一眼,欲言又止。 “哦,二位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就先失陪了。”苏凤瑾连忙和常延平朝着营帐走去。 那位年长女子的目光却也跟着飘了过去,连忙抓住后头的赵十三。“姑娘,请问刚刚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赵十三楞了一下,顿时诧异,“你说常延平?” “原来叫常延平啊……”年长女子微微一笑,眼看着他走入营帐之中。 赵十三瞪大眼睛,突然拍手叫好,“姑娘,你莫不是看上他了吧?” “看上又如何?姑娘觉得我配得配不得?”年长女子嫣然一笑,朴实无华,却又赤诚无比。 “姐姐,你刚刚不还说没有钟意的?”身旁的‘小家碧玉’也很是讶然。 年长女子勾起嘴角,“现在有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风雨雷电雾成军 苏凤瑾跟常延平进了营帐,这才问道:“张炳义怎么说?可有观久音的消息?” “不曾有,不过倒是发现了些不寻常。张炳义说近来京城比往常多了些南齐商人,而且都是在永安王府附近,他看这些人做生意不怎么卖力气,前些日子还和董世杰府上做了笔生意,据说是香料。” 董世杰? 苏凤瑾想到了董文著,如今京城之内怕是不只有荧惑守心的人,更有猎火门的人,但两伙人各以谁为主尚不得知。不过若是和董府做生意……按照董文著上次围杀自己的情况看,应当是荧惑守心无疑。 可荧惑守心就在京城,那观久音……为何迟迟没有消息? 苏凤瑾蹙眉思忖片刻,又问道:“做的什么香料生意?可是韦氏在用?” “详细情况张炳义不得而知,生怕打草惊蛇,不敢有太大动作打探。但按照卫率您之前说过的事儿,属下倒是觉得有些说不通。” 苏凤瑾知道常延平指的,是离洲荧惑守心留下永安王罪证的那事儿。韦氏可是永安王的亲姨母! “本卫也是在想这个,让张炳义继续帮帮忙,方寸跟着,看看这个董文著除了荧惑守心,还和谁接触。”苏凤瑾只好暂且放下。 常延平点头,“此事不是一朝一夕弄清楚的,卫率也别心急。对了,之前皓月行宁姑娘送来了京郊良田的地契,属下已经按照规矩分发下去,每年除了上缴给九大营的租子,士兵们自己还能剩下不少,应该不愁过日子。只是这个冬天怕是有些难办,还要给他们成婚……” “这个不用担心,本卫自有安排。今日过后,外头若是能有定下来的,你便记录在册,若是还尚且有没定下来的,你便再等些时日。” “这倒是不难,只是……卫率,属下实在不擅长管账这些琐碎事,不知卫率可还有什么人选?”常延平久经沙场,虽说稳重,却也实在有为难之处。 提起这个,苏凤瑾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常延平,你觉得咱们九大营如今现状,可好?” 常延平何等聪明,直言道:“卫率莫不是有什么新的打算?属下定无异议。” “本卫与太子殿下商议过,打算重整九大营,只是若真的革新,你这左卫率之职怕是要放下了。你可愿意?”苏凤瑾担忧的也是这个,革新必定触及个人利益,她不想上下不齐心,闹得不痛快。 “卫率不知属下什么人?哪里在乎过这些虚名,若是真的对九大营好,属下定会支持卫率。” 苏凤瑾安心的笑着点头,“如此甚好。一会儿你便将云中雁、季茂功、屠安他们过来,本卫有话说。” 不一会儿,几个人全都凑齐。苏凤瑾便讲了自己原本的设想,几人有的听懂,有的迷糊。苏凤瑾也不全然报希望,毕竟资质不同,所擅长的也不同。 “卫率,你说的这个我倒是没意见,不过……”屠安困惑的凝眉,“风雨雷电雾到底是个啥?” “噗!”赵十三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状,屠安瞬间面红耳赤,“属下是真的不懂。” 苏凤瑾笑着解释,“也就是说九大营从此主要的五个军队,便是风雨雷电雾命名,风取肃杀之意,十三向来行事干脆利落,可担此任;雨取磅礴之势,常延平稳重,带兵可行;雷取惊人之兆,屠安可为一猛将;电取霹雳之速,季茂功向来迅速,倒是符合这个意思……” “那雾军呢?”赵十三问道。 苏凤瑾转眸看向云中雁,起身拱手抱拳,“云先生,雾乃入眼之谜,可成纵横之势,可打智谋之仗,亦可协调四军转危为安。你智谋超群,堪当军师,如此重任非您莫属啊。您该不会嫌弃这雾军吧?” 云中雁万万没想到苏凤瑾会给自己如此高的评价,惊讶的起身,“苏卫率严重了,属下不过是中庸之才,能得苏卫率赏识,倍感荣幸。只怕自己不胜任,辜负了苏卫率。” “上下同心者强,诸位与我同心同德,志同道合,又怎会辜负?今日苏凤瑾重整九大营,便在此谢过各位追随之恩!” 自此,东宫卫风、雨、雷、电、雾五军正式实行,操练之中各自挑选符合之人,人数相当又各有所长。 御花园。 梁惠帝与玉冰河各执手黑白棋子,厮杀酣畅淋漓,此刻已经到了苦战。梁惠帝凝眉思忖,落下一子。 他抬头笑看玉冰河,“世子果然善于攻伐谋略,朕已经许久没这么痛快的下过棋了。” “并非本世子擅长,只是陛下乃大梁国主,又有谁敢这样与陛下对弈呢?”玉冰河一语中的。 梁惠帝笑道:“那世子倒是个有胆识的人。” “也并非本世子有胆识,只是各为其主,没必要让着陛下罢了。” 气氛有些怪异,梁惠帝笑了。一旁坐着的索戟却垂眸不语,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 “如今这棋局越发迷雾重重,陛下善于布阵,可此子却落在这里,倒是让本世子有些看不清了。”玉冰河笑着摇了摇头,扔了手中棋子在盒子,“看不清的棋局,本世子从来都是按兵不动。” 刚刚棋局此消彼长,尚且有大战的势头,可眼下却因梁惠帝落下的棋子,有了平和制衡之意。 梁惠帝看向索戟,“太子一直观棋,可知道此局如何破解?” 索戟拱手施礼,才是施施然道:“父皇恕罪,观棋不语,乃君子所为。陛下尚且未赢,世子也尚且未输,儿臣不能置喙。无论下棋,还是作战,即便是吵架,也总要有个输赢对错。” “不输不赢,也是种结局。”玉冰河勾起嘴角。 “但此结局,未必可心。不可心,便会生出事端。”索戟意味深长的说道。 “太子和世子各执一词,倒是让朕为难了。这棋局虽小,却是纵横捭阖,可观天下。世子,这和局制衡,与对错输赢,更偏向于哪种呢?” 索戟心中咯噔一下,不露声色的听着。眼下永安王便要离京,此时梁惠帝说这话,倒是让他有些不安了。 玉冰河笑道,直言不讳,“陛下可是在问本世子,关于永安王之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棋局风云谈制衡 三人均沉默下来,索戟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梁惠帝淡笑盯着棋局,玉冰河却盯着梁惠帝,不发一言。 片刻之后,梁惠帝突然笑了,“世子,朕只是随便说说,难道世子也在关心永安王离京的事情?” 玉冰河生的美,一笑起来御花园也为之失色,“永安王的事情本世子不清楚的,吾向来只关心我南齐的事儿。我国主尚且年幼,父王王位以南齐冠名,可见地位尊贵高贵,吾生来便是世子,更有民间祥瑞,受百姓尊崇。” “父王年迈,本世子辅佐少主,定八方英豪,退虎视眈眈。是以,即便是主弱我强,为何我国主却不杀我?” “哦?”梁惠帝听出了兴趣,笑眯眯的端详着他。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功高震主、得鱼忘筌的道理谁都懂。我父王平定内乱,本世子掌控朝局,焉能不让少主忌惮?但本世子却安然无恙,理由只有一个,便是明白制衡之术。” 此话一出,索戟的眼神陡然看向他,捏紧了玉扳指。他这是要说什么? 梁惠帝笑问,“世子如何制衡?” 玉冰河倒是不掖着藏着,只道:“陛下可知广平王?若是本世子猜得不错,广平王和陛下秘密通过书信。” 闻言,梁惠帝脸上的笑容少了些许,也僵硬了几分。没想到玉冰河会将这等私密的事情摆在台面上说,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陛下不必在意,因为本世子……也不在意。任由广平王折腾,他也逃不出本世子的眼睛。本世子既然能容他日子壮大,就有让他一朝尽毁的本事。” “留着他,不过是给少主一个安慰,让少主觉得他也不是无人可依,两人筹谋着和本世子打打闹闹,这才是朝局!”玉冰河眼底满是自信和得意,从未有过半点担忧。 这倒是让梁惠帝有些心虚,他原本还想要与广平王联手,毕竟广平王确实是弱者,他更希望南齐没有玉冰河。 但眼下,他又觉得玉冰河是个麻烦,不管是滞留、杀了,还是放虎归山…… 告辞了梁惠帝,索戟和玉冰河一道出来,却一直没有说话,冷漠着脸。 “殿下,可是在怪我?” 索戟冷哼一声,“世子智谋三千,与本宫联盟估计也是个随口说说,本宫岂会当真?不过,若真如世子所说,永安王是和广平王一路的,那本宫还真是不理解你的做法了。” 他言辞中,分明是在告诉梁惠帝,朝局制衡,必须留下永安王。 “太子殿下莫要生气,本世子难道还会背信弃义不成?”玉冰河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他。 “这是什么?” “是本世子刚刚得到的密报,或许陛下也已经知晓,所以今日才会借着本世子,试探殿下您的意思。”玉冰河狭长凤眸眯起,满是算计之色。 索戟打开一看,顿时皱紧眉头,冷哼一声,“他可还真是及时雨啊!” 玉冰河笑着拘礼,转身离开…… 碧海宫。 苏凤瑾匆匆赶到,便见索戟一身布衣正在殿前的地里。平日从未仔细看过,如今因为索戟,才发现这里竟然收获颇丰。 “吃葡萄吗?本宫刚刚摘下来的。”索戟语气有些沉闷,但面上却是笑的。 苏凤瑾上前看着篮子里的葡萄,各个都饱满硕大,看着就汁水颇丰。“殿下亲自伺候这园子?” “难不成还指望你吗?” “殿下何必揶揄微臣?微臣忙的脚打后脑勺,实在腾不出功夫,若是殿下不嫌弃东宫卫笨手笨脚,倒是有很多会种地的。”苏凤瑾摘了个葡萄便塞进嘴里。 索戟蹙眉,拿出手帕擦了一个递给她,“还是你自己留着吧,那些个粗手粗脚的,怕是把这么精细的园子踩坏了。本宫辛辛苦苦种了一夏天,临了才有这么点,供不上你吃。” 苏凤瑾也毫不客气,接过他擦干净的便吃,两人蹲在地里闲聊了一会儿。这才谈起正事儿来,索戟走出泥地。 “永安王怕是出不了京了。” “什么?莫不是殿下您打算……动手?” 索戟蹙眉侧头盯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脑袋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京城之地,天子脚下,本宫是疯了吗?韦德臣从漠北来了军报,说漠北边境屡经骚扰,敌军似乎总有异动,大战在即!” “韦家这帮人配合的倒是默契,这边京城稍微有点风吹,韦德臣那边就草动,若说是真的有异动,微臣都不信。只是远在漠北又不知具体,陛下必定为大梁考虑,永安王还真是个幸运儿。”苏凤瑾无奈又鄙夷。 千算万算,没想到韦德臣还会来这套。 “为了安抚韦德臣,陛下必定不会让永安王出京了。”索戟轻叹,一边清理着泥土。 “那也未必!” “你怎么想的?” “再怎么着,漠北也是鞭长莫及,即便陛下为了安抚韦德臣,也不一定非要在永安王身上下功夫。韦氏一族都是仗着韦贵妃起家,永安王之前也是子凭母贵,殿下怎知若是让韦贵妃复位,就安抚不了韦德臣呢?”苏凤瑾白了一眼,心中怒不可遏。 “你的意思是让韦贵妃复位,永安王出京,韦德臣也不会说什么。” 索戟说罢,苏凤瑾便点头,“就是这个意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韦德臣即便手握重兵,镇守漠北,也是臣。天家的事情他不容置喙,韦贵妃复位已经是给了他颜面,他若是因为永安王离京,而在漠北做出什么手脚,焉知陛下不会震怒?” “是啊,臣子以兵权胁迫天家的事儿,那才是犯了大忌。父皇如今未必没有意识到这事儿的巧合,只是佯装糊涂罢了,他又能怎么样?” “殿下,段小姐来了,您……是让她进来还是?”玉慎略显为难。 瞧他这幅样子,便知道若是不见,必定是有些许麻烦。苏凤瑾看向索戟,只见他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耐。 “殿下,要不还是见见吧,好歹是段宰辅的千金,您若是拂了面子,终归不好。”苏凤瑾劝道。 索戟轻哼一声,“你倒是体贴她!” “微臣这哪里是体贴她,是体贴殿下您啊。” 一听这话,索戟抿嘴有些笑意,傲娇道:“就算要见,本宫也总得更衣吧?不过,见了也好,正好有事儿需要她去办。” 玉慎连忙说道:“殿下无需更衣,段小姐是来请苏卫率的……” “找她?” 第二百章 保持你皇后风度 苏凤瑾虽然不知道段紫衣找她什么事儿,但自己却是找段紫衣有话说的,不管索戟什么意思,苏凤瑾到底还是出了碧海宫。 “苏卫率,劳烦你了。” “段小姐有什么事吗?” 段紫衣摇头,“我没事,倒是朝晖宫召见卫率。” 苏凤瑾不由得捏紧背后的手,朝晖宫伏皇后?经过上次索曦赐婚,索戟说他喜欢自己的事儿后,伏皇后应该是恨极了自己才对,这次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两人走到朝晖宫,段紫衣便站在了门口,“卫率进去吧,紫衣在外头候着。” 苏凤瑾进入殿内,见伏皇后正襟危坐,雍容气派,便知今日伏皇后怕是有备而来,行礼问安,伏皇后却未曾叫自己起来,苏凤瑾只好跪着。 “苏卫率莫怪本宫说话难听,本宫左看右看,也不觉得你有什么过人之处,莫不是就因为这张脸迷惑了太子?你可知道他对本宫说了什么话?”伏皇后满口轻蔑鄙夷。 苏凤瑾心里头倒是不在意,只是想发笑。 “微臣不知皇后何意,但却知殿下说了什么。” 伏皇后咬了咬牙,盯着苏凤瑾端详了好半天,见他不卑不亢,心里头更气愤。 “苏卫率,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本宫一个太子,这些日子本宫越想越气,越气便越觉得不该饶恕你。太子虽然看重你,但不代表他会为了你对本宫如何。今日,本宫便是要借着这个机会,除了你,让太子安心的做他的储君!” 苏凤瑾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秋后算账啊。难怪要借着段紫衣的手,只怕索戟一时半会儿也打听不到朝晖宫,若是伏皇后真要做什么,自己如何能在中宫反抗?亦是大逆不道之罪。 “所以伏皇后是打算动手了?要不然赐杯毒酒吧,如此也不会有血腥,免得污了朝晖宫这母仪天下的地方。”苏凤瑾冷笑道。 伏皇后怒极拍案,“母仪天下的是本宫,不是这地方!” “皇后听出了微臣的意思,那就别怪微臣说话也难听了。”苏凤瑾重复了伏皇后的话,眼底满是自信的光亮。 “伏皇后不如仔细想想,除了这朝晖宫,除了太子殿下,您还有什么可以依仗?凭借什么母仪天下?伏家大势已去,皇后您独木难支,若非太子在前朝,您在韦贵妃的攻势下,能坐稳这凤位多久?” “放肆!” “放肆就放肆了,难不成不放肆就不用死了?”苏凤瑾不甘示弱的回怼道。 “你、你一个太子卫率,竟然敢顶撞本宫?”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皇后,恕微臣直言,您还是保持雍容温和的好,这是您最后的武器。或许皇后还不知道吧?韦德臣已经书信陛下,漠北边境异动,会不会开战也未可知。这代表永安王将不会离京,太子之前占据的优势和付出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伏皇后蹙眉讶然道:“你说什么?怎会如此?” “怎么不会?永安王继续留在京城,群臣便会明白有韦德臣在,永安王便不会倒。到时候众人倒戈,太子将会处于什么境地?而身为中宫的您,所贪恋的一切也都随风而散!” 伏皇后跌坐在凤椅上,面色惨白,手紧紧地捏着扶手,“你以为本宫就这么点本事吗?若是这样便能击垮本宫,何来元惠三十四年的原配皇后?你莫要太小看本宫。” “微臣从未小看皇后,只是皇后能做的只有后宫,微臣能做的也只有前朝。皇后与微臣都是殿下的助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若是眼下还只是顾着微臣这等微末小事,那才是本末倒置。” “难怪你能迷惑了太子,的确有几分本事。” “并非微臣迷惑,而是微臣有用!”苏凤瑾缓缓的站起身来,也不管伏皇后怎么看,“眼下皇后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佯装关切陛下,他定会试探你的口风,若是你知道了韦德臣在漠北的事儿,就必须主动提及让韦贵妃复位!”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韦贵妃若是复位,后宫又是什么景象?你说的倒是容易。”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对伏皇后的好印象真是一败涂地,“皇后娘娘,你要知道太子在,则你在。一个韦贵妃算什么?你既然能安坐后位,便继续用你之前的方式去做。只要太子无事,你这点尊荣算的了什么?若是太子不保,你这后位……还能做多久!” 苏凤瑾凝视伏皇后苍白的脸色,转身离开朝晖宫。 或许伏皇后根本没有想过,今日要诛杀苏凤瑾,却是这般结局。 刚出了朝晖宫,段紫衣又追上来,“苏卫率,我可否问你个问题。” 苏凤瑾负手而立,背对着她,“若是本卫不让问,你便不问了吗?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眼下我的脾气可不大好,若是说了什么你不愿听的答案,莫要怪我。” “苏卫率倒是一点没有惭愧之心,难道污了太子的名声,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吗?刚刚皇后的话我已经听到了,我段紫衣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会输给你!”段紫衣心中痛恨,自己不是比其他贵女差,而是比不得一个男人。 苏凤瑾冷漠的转头凝视段紫衣,突然冷笑起来,“段小姐,你这样口无遮拦,皇后知道吗?” 段紫衣走到他面前,咬牙道:“我哪里说的不对吗?可别忘了你是个男人,太子却喜欢你,真是让人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你不是也说出来了么,难道段小姐你做的事情就那么光明磊落?”苏凤瑾不甘示弱,提起这事儿来,她还一肚子气呢。那日蒋高师的话,她可还记忆犹新。 “段小姐莫要觉得自己坦坦荡荡,若不是你向陛下告发太学跪请宫门的计划,赤焰军会及时镇压?会让太学伤亡?若非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赫遐龄……会死吗?” 段紫衣顿时愣住,“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段小姐可知此事对太子殿下来说是多大的麻烦?让陛下起了多少疑心?你自以为对殿下用情至深,可你为何要这样做?”苏凤瑾声声质问。 “我……我是想要帮殿下。”段紫衣不可控制的流下泪水,“苏卫率,我求你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殿下。” 苏凤瑾白了一眼,转过身要走,“你就是这样帮的么。” 见状,段紫衣突然跪在地上,“卫率,别忘了,你说过要答应我一件事……” 第二百零一章 跪求误会公主怒 站在远处的索戟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身后的玉慎诧异,段紫衣为何要跪苏卫率?离得远,听不清说什么,但这样子分明是…… “索曦去干什么?”索戟突然开口。 只见索曦出现在两人之间,连忙拉起段紫衣来,“段姐姐,你这是干嘛?为什么要跪他?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苏凤瑾回头,觉得可笑,“公主,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有时候也不能只当看见的是真。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卫率,怎敢欺负段宰辅千金?” 段紫衣羞愧的低垂下头,一时语塞。 “你不敢?你连本公主都敢欺负,还有什么不敢的?”索曦虽然是苛责苏凤瑾,但心里还是惦记他。 “公主既然这样想,微臣也没办法,请容微臣告退。” “不许走!你还没和段姐姐道歉呢,怎么就这么走了?太子哥哥就是这样管教你们的吗?也太没礼貌了吧。”索曦嚷嚷一句。 苏凤瑾咬牙忍着怒气,“行啊,那微臣就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和段小姐说句对不住了。段小姐,好自为之。” 可索曦却不依不饶,“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公主若是觉得微臣态度不好,大可以问问段小姐接受与否。” 段紫衣红着脸,“算了,公主,都是误会而已。” “什么误会啊?我看苏卫率就是这样的人,段姐姐好脾气,我可不是。苏卫率这笔账我可给你记着,改天定要帮段姐姐报仇的。” 苏凤瑾无奈的笑了,“成,随公主心意。” 说完,转身离去,索曦上前一步想要叫住他,可却没有理由…… 东宫卫,九大营。 常延平盯着方寸的册子,“都登记了?还差多少没有钟意的?” “没多少,更何况本来也有不愿意成家的。”方寸笑着放下笔,又对众人说道:“这下卫率可以安心了,革除的兵士问题算是解决了。” 季茂功叹气,“我最近操练士兵也看的紧,原来的东宫卫和十八寨基础不一样,宗耀拉平,好在底子都好,也不太费力气。” 而赵十三看着五军名册,突然皱起眉头,“诶?我才想起来,这刚刚是五军,那另外四军呢?云三哥,你知不知道?” “卫率自有安排,你担心什么?” “我这不是看还有苏卫率亲自挑出来的人么,他们可都等的猴急,再没事儿做,只怕要砸场子了。”赵十三眸子一转,又想起一件事儿来,看向常延平。 常延平立刻警惕,这赵十三古灵精怪,时而又冰冷无常,不得不佩服苏卫率的眼光,的确暗合风军之意。 “常大哥,你紧张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么。”赵十三嘿嘿一笑。 “也难说。”屠安插了一嘴。 赵十三把册子扔到他脑袋上,白了一眼,“要吃常大哥的可不是我,是……” “是谁啊?”苏凤瑾掀开帘子走进来,看着几人都在,欣慰的笑笑。 “苏卫率!” “卫率来了啊,这整合的新军可都差不多了,就等你其余的四军。”云中雁道。 苏凤瑾自有打算,也不急,继续问道:“十三,你说说是谁要吃了常延平?” 赵十三眯起眼睛,笑的狡黠,“卫率可还记得那日看上卫率的那‘小家碧玉’?还有个稍微年长的姐姐。” “谁看上咱们卫率了?眼光也太特娘的好了,好毒的眼睛啊,咱们卫率那可是抢手货!”屠安比苏凤瑾还激动。 苏凤瑾顿时犀利的白了他一眼,“你给我出去!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操练你的雷军,若是本卫检查有定点毛病,为你是问。” 屠安愁眉苦脸的告退,众人忍不住笑。 随后,常延平也赶忙起身,“卫率,属下也先去操练雨军了。” “你别走,说的就是你的事儿,你急着走什么?当本卫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吗?”苏凤瑾今日心情不顺,但到底还是关心他们的。 赵十三继续道:“那‘小家碧玉’姓罗,还真应了咱们对她的印象,闺名碧玉。她那个姐姐名唤丝绦,倒是不俗,一眼便看中了常大哥。人家可是说了,这缘分讲究个什么、什么来着……” “惊恐一瞥!”云中雁连忙补充,幸好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还在旁边。 “对对对对,惊鸿一瞥什么玩意儿的,和那罗碧玉说出的话一模一样,不愧是姐妹。啧啧啧……” 苏凤瑾只觉心累,笑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这父母是不是给名字取反了?”竟然是妹妹在前,姐姐在后,不过仔细回想,却还真合适。 云中雁继续又道,“属下倒是好信儿替左卫……替延平打听了一下,这姐妹二人如今只有母亲,父亲多年前是个秀才,见长女心灵手巧,丝绦在手中得心应手,才改了小名,唤大名做丝绦。后来有了次女,正是柳枝依依的时节,便叫了碧玉。” “说来也是读书人家,想必教养是好的。”苏凤瑾看向常延平,眼底询问的意思不言而喻。 常延平红着一张脸,“属下没这个心思,多谢卫率关心。” “关心你的又岂止是本卫一个?这不都帮你打听清楚了么。”苏凤瑾笑着走到他身边,“延平,出去溜达溜达?” 二人先后出了营帐,账内的四人互相看了看,皆是疑惑。、 “嘿,这倒是好笑了啊,白捡了个媳妇儿,他还不愿意?”赵十三眨眨眼,没明白其中原由。 季茂功环抱着双臂站起身来,“那也要看捡什么样儿的,若是你,回家还不把房盖掀了!” “季茂功,找打啊你!” “要叫电军卫。”季茂功含笑得意。 云中雁却笑了,“照你这么说,那十三岂不是……风军卫?”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赵十三冷哼一声,“到时候有你们好看的,我们风军厉害着呢!” 营帐外,走到远处农田的两人停下脚步。 苏凤瑾指着远方劳作的庄户人家,“延平,你说那些庄户面朝黄土背朝天,可觉得这辈子过的太辛苦?” “庄户以耕作农田为生,军人以金戈铁马为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饶是辛苦,可又有谁不苦呢!”常延平叹惋。 苏凤瑾点点头,“是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人生在世,哪有顺风顺水。你既明白这个道理,又为何踟蹰不前,不肯看来日方长?” 第二百零二章 坚定不移罗丝绦 常延平听到苏凤瑾这样说,不由低垂下头,“卫率,属下知道兄弟们是为了我好,但我的确不想娶亲。我不能让蒙琪白死,若是对她不住,我此生难安。” 这一点,苏凤瑾也想到过,蒙琪怕是常延平心里最大的障碍。只是时过境迁,活着的人总得过下去。 “延平,假若你娶了别人,未必就意味着你要忘掉蒙琪,也没人想要取代她。” “可是谁会不在意自己的丈夫,心里藏着另一个女人?这对她也不公平。” 苏凤瑾未曾想到他会想的这般透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不在意!”突然有人斩钉截铁的喊了一声。 常延平诧异的转头看过去,苏凤瑾一眼便认出了那一身布衣的女子,罗丝绦?苏凤瑾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眼睛一瞟便看见藏在树后头的几个身影。还真是他们捣鬼,不过……还真及时! 她走到常延平面前,认真又赤诚,“我跟你要过的是余生,不是过去。你的过去是好是坏,是杀过人还是放过火,都和我无关,我要的只是你的将来。即便你心里头有另外的女人,我也能理解,这恰恰说明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若是你今日为了娶妻生子,而忘了前人,那才是狼心狗肺,我罗丝绦断不会嫁!” 罗丝绦一番话句句是道理,又十分有坚定,苏凤瑾瞟了眼常延平的脸色,除了惊讶外还有几分松动。 “罗姑娘,承蒙你厚爱,只是、只是在下真的没打算成亲。这东宫卫事务繁忙,我哪有时间照顾家里?到时候岂不是耽误了你终身?”常延平蹙眉道。 “谁要你照顾家里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自然要在外头忙活,我在家里照看。我就是看中你是个顶天立地有责任心的真汉子,你若是舍大顾小,我都看不起你。” 她的坚持让常延平有些为难的瞟了眼苏凤瑾,罗丝绦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见状,苏凤瑾顿时退后一步,“你们俩看我干什么?我还能按着你们拜天地么,成与不成,本卫可没干系,看缘分。” “卫率,营中应该还有事吧?要不属下先回去……” “营中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苏凤瑾白了一眼,转身快步逃离这是非之地,朝着树后头走去。 方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卫率,他们俩聊的怎么样啊?” “你叫罗丝绦来的?” “是我!”赵十三从树上跳下来。 苏凤瑾轻哼一声,“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么好的热闹,本卫倒是觉得这常延平和罗丝绦,有戏!” 只是不知常延平什么时候能想开了蒙琪的结,罗丝绦又能坚持执着到什么时候。 朝晖宫。 索戟跟在梁惠帝后头走进来,伏皇后连忙出来迎驾,没等跪拜就被梁惠帝扶起来,三人在一起倒是硬生生演出一副夫子慈孝、夫妻和美来。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朝晖宫了?臣妾不知,也未曾准备。”伏皇后一贯雍容和雅。 “皇后每日都容光焕发,有什么可准备的?还不是太子给朕带来了自己亲手种的葡萄,朕想着你,便给你带来了,咱们一起吃。”梁惠帝温和的拉着伏皇后的手,一起坐下。 索戟勾起嘴角坐在一旁,不管怎样,今日这场戏是要做足了,“儿臣在东宫园子里种的葡萄,本来大火以为都毁了,没想到前两日一看竟然结出不少葡萄来。” 伏皇后面露讶然:“这可是好兆头啊,没想到太子还亲自动手种葡萄,本宫定要好好尝尝。” “你是该好好尝尝,说不定啊比你平日吃的甜!”梁惠帝笑道。 “陛下竟会拿臣妾寻开心的,平日里都是韦贵妃最会说话,惹得陛下笑口连连。臣妾与她在后宫相伴多年,如今突然少了她,臣妾倒是有些不习惯。”伏皇后垂眸,淡笑里带着几分叹惋。 提起韦贵妃,梁惠帝垂下眼眸,端着茶盏淡然道:“她犯了错,自然应该受罚的。” “陛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韦妹妹陪伴陛下多年,一直都是陛下最惦念的人。如今被幽闭,又降了位份,陛下心里也定是不好受。更何况永安王毕竟大了,他此番也要离开京城,陛下何不给韦妹妹母子点体面?” “若是还继续这样,只怕永安王将来的路也不好走啊!”伏皇后目光莹莹,语气里带着央求。 此话说的倒是十分巧妙,一语便定下了永安王离京是必然,可以恢复韦贵妃的位份以全颜面。索戟心里头对伏皇后的话,便是赞许。毕竟韦贵妃复位,总比永安王留在京城强得多。没有永安王,一个深宫妇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梁惠帝正中心思,“那皇后的意思是……” “不如就恢复了韦妹妹的身份,解除了这幽闭吧。韦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新入宫的嫔妃瞧不起?会受委屈的。陛下如今宠爱温美人和灵珠,总不能让人觉得陛下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梁惠帝叹了口气,十分感动,“皇后不愧是中宫,母仪天下,气度非凡。事事都为朕考虑,那便依皇后的意思办吧。既然是皇后的主意,那便由皇后下旨,韦贵妃也会记得你这份恩情。” 闻言,伏皇后起身行礼,“多谢陛下。” 梁惠帝上前拉起伏皇后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皇后啊,韦贵妃只是妃,你才是朕的原配嫡妻,朕心里头最惦记的终究还是你,不会是她。” 这话虽然说的动容,但却有几分真假?伏皇后心里头知道,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感恩。 达到目的的梁惠帝匆匆离开朝晖宫,只剩下伏皇后和索戟母子两人,一时之间竟沉默下来。 “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儿臣也先告退了。” “哼,你那个苏卫率倒是聪明,不过也未免太嚣张跋扈了些。今日之事是她让本宫主动做的,看陛下的样子还真是遂了心愿,若不是看在她还有用,本宫必然不会留着他。”伏皇后白了一眼。 索戟蹙眉,冰冷的盯着伏皇后,“母后竟然对苏凤翊起了杀心?” “本宫没杀他,已经是便宜了他,你要是再为了他咄咄逼人,本宫就真的要动手了!” “那母后可要考虑清楚,本宫可不会退让。”索戟说完,拂袖而去! 第二百零三章 十里长亭送索邑 次日,是永安王索邑离开京城的日子,也是韦贵妃恢复位份的日子。母子两个却不得相见告别,其实索邑也明白,这是梁惠帝给他最大的宽限。 索邑在马背上看向马车内的宁绫罗,如她所说,来日方长,自己总会回来的。 “王爷,时辰不早了,启程吧!”石毅提醒道。 宁绫罗掀开帘子,恰好和索邑的目光相对,微微一笑,“王爷,骑马当心些,若是累了,来马车上歇一歇。” “放心,启程!” 一行人启程离开了京城…… 而此时京城外的马车上,离开京城许久的苏鸾玥正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一旁的陇翠拿了个软垫塞给她。 “小姐,你歇一会儿吧,这几天连日赶路,都累坏了,也不知道你为的什么,何不跟林夫人一块走呢。” 月麝轻笑道:“你懂什么?小姐这是惦记着永安王呢。” 自打知道永安王竟然纳了侧妃,苏鸾玥就大发脾气,非要提前赶回京城。可就算快马加鞭有什么用?她在路上心急如焚,可永安王却温香软玉、洞房花烛。 苏鸾玥白了月麝一眼,“永安王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我就不应该因为小表妹离开京城。当初若不是在尚书府处处被提防的跟贼一样,我也不会离开永安王,今日成婚的就应该是我。” “成婚有什么用?不过是个侧妃,难道小姐就这点追求?”月麝轻蔑一笑。 苏鸾玥眸光一转,“我自然是要做正妃,不只是永安王妃,还要做太子妃,将来还要做皇后。我就是要比苏凤瑾强,让她后悔从前看不起我。” 虽然这样说,可苏鸾玥心里还是忍不住着急,也不知道那个郎世华的外甥女什么样,索邑可会对她宠爱?若是索邑忘了自己呢?想到这里,苏鸾玥不禁有些焦急、 陇翠蹙眉问道:“那小姐打算怎么办啊?如今侧妃也娶了,人也要离开京城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办法吗?” “只要韦贵妃还在,永安王就早晚有回京城的一天。小姐此次回来,不如给永安王留下个印象,永安王对你定会念念不忘。”月麝媚眼如丝,给苏鸾玥一个提醒。 “我早就想好了,就等在十里长亭,送别故人,永安王必定会顾念旧情,他日回来也会娶我。而且,我相信以永安王的性格,绝对不会滞留外头太久。” 月麝满意的点点头,“小姐现在是越发聪明了。” 十里长亭故人留。 永安王的车马被拦截住,石毅刚要呵斥,却看到眼前的人很是熟悉,转头看向索邑请示意思,不过更担心的却是马车内的宁侧妃。 “陇翠?”索邑策马上前。 陇翠红着眼圈,“王爷,还请亭子里头相见。” 他心里清楚,相邀的人是谁,策马过去,只见亭子里站着一个一身萧索的纤瘦身影。他还未等走过去,那人便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妩媚动人的脸。 索邑不自觉的心神荡漾,若论相貌苏鸾玥的确是勾魂夺魄,让人欲罢不能。此时还挂着两行泪水,看起来楚楚动人,娇花照水。 “玥儿?” “玥儿给王爷请安了,王爷别来无恙啊。”苏鸾玥行礼,如弱柳扶风快要倒下了。 索邑连忙上前扶着她,“玥儿怎么会这般孱弱?好些日子不见,本王很是挂念你。” “王爷,如今你已经是有妾室的人了,不该和玥儿这般亲近。玥儿只是忘不掉王爷,披星戴月的赶回来,只为了个王爷告个别。”苏鸾玥低垂着头,十分伤感的模样。 提起这个,索邑心里就揪得慌,“玥儿说什么呢,本王不过是纳了个侧妃,又不曾忘记与你的情义。本王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只是京城的事情太多,如今本王……又要离开京城了,玥儿若是早些回来,本王一定不会扔下你。” 苏鸾玥抬起头,双眸流转,“王爷说的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本王还会骗你吗?好了,别哭了,本王看着心都碎了。玥儿这次回来可要和本王走?本王定不会亏待了你。” “王爷,玥儿也不想和王爷分开,但是……”苏鸾玥咬着嘴唇看向远处的马车,“那位侧妃一定是跟王爷一路吧?玥儿无名无分,怎敢和王爷去呢?” “你这是不愿意?” 苏鸾玥猛然推开索邑,拔下头上的簪子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你这是干什么?” “王爷,玥儿这一下划在自己的手臂上,就是要告诉王爷,玥儿决心已定,一定要在京城等王爷回来。若是王爷一辈子不会来,玥儿就等一辈子。王爷若是还不信,那玥儿自愿划破了脸,此生不嫁旁人!”说着,苏鸾玥真的朝着脸划去。 索邑连忙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抱在怀里,“好玥儿,本王知道你的心意,你何必如此呢?你信着本王定不会辜负你,一定会来……” 和索邑见过面后,陇翠在马车上给苏鸾玥包扎,“小姐怎么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啊。” “这样才能留住永安王的心,他多疑,怎会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住的?”苏鸾玥轻蔑的白了一眼,看向车窗外。 突然骏马嘶鸣一声,疾驰起来。车内三人顿时颠簸不断,只听外头的人大喊,“马受惊了!马受惊了!” 苏鸾玥连忙抓住车窗边缘,可下一刻那骏马竟然突然转弯,马车没能保持平衡,一下子将苏鸾玥甩出了窗外…… “小姐!”陇翠大喊一声。 “啊!”苏鸾玥尖叫,只觉得整个人都飞起来,难道还没等到索邑回来,自己便先要殒命吗?苏鸾玥心里头大喊着:不要! 此时,一道月白身影飞身而来,甩起手中的马鞭卷了苏鸾玥的纤腰,借力将她托了一下,双脚落地。 苏鸾玥惊诧的看着面前之人,剑眉朗目,青丝在身后飞扬,虽然一脸冷漠,却集聚山水之美。她的心一下子动了,这个男人是谁? 而另一人,已经飞快利落的斩断了缰绳,用长剑别住车轮,受惊的马独自奔驰出去,马车停了下来。 “多谢公子搭救,不知公子是何人?小女应该如何答谢?”苏鸾玥目光痴迷的问道。 “殿下,你怎么了?”另一边,从苏鸾玥身后策马而来的苏凤瑾,紧张的看着索戟,根本没发现苏鸾玥,“殿下,没事吧?” 苏鸾玥顿时大惊失色,苏凤瑾?她怎么……会!在!这! 第二百零四章 久别重逢惊失色 索戟微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马匹受了惊,救了这位被甩下马车的姑娘。” 苏凤瑾这才放心,转头看到苏鸾玥的刹那,却面色惨白,惊讶得不能自已。 她颤抖的手捏紧缰绳,锁眉盯着她。苏鸾玥……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你们……认识?”索戟见两人均震惊的盯着彼此,目光如炬。 苏凤瑾咬牙,佯装镇定,“殿下,这位是微臣的堂妹,苏鸾玥。前些日子去探亲了,没想到会突然回来。鸾玥,你怎么也没知会大哥一声?大哥也好去接你啊!” 苏凤瑾先下手为强,不管苏鸾玥怎么想,首先要先稳住她,不能在索戟面前暴露了身份。苏鸾玥没有一开口便叫她‘姐姐’,那定然是看明白了此时的不同。 虽说对于苏鸾玥,苏凤瑾没报希望她会真心诚意的帮自己,但若是她敢泄露,连累了苏家,自己饶不了她! “额……哦,玥儿这不是惦记着大哥、姐姐,和婶婶么,想要给你们个惊喜,索性就直接赶回来了,大哥勿怪!”苏鸾玥从震惊中抽回神来,心里骇然,但短时间内也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怕苏凤瑾现在是女扮男装,假借着苏凤翊的身份在太子身边。太子,也就是面前这个风光霁月的男子,除了他还有谁能称为殿下?苏鸾玥知道苏凤翊伤的有多重,离开之前虽然一直没有见过苏凤翊,但按照当初的伤势,绝不可能在太子身边做卫率。 这段日子在姨母家里,她也关注着朝中的消息,却独独没有想到这条。现在恍然大悟,原来是苏凤瑾代替苏凤翊去了东宫! 难怪,难怪当初一直不让自己见苏凤翊,只怕苏凤翊……情况不妙。 索戟惊讶的瞥向苏鸾玥,“哦?你还有个如此漂亮的堂妹,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不知道比你妹妹如何啊?”索戟故作玩笑,他心里知道苏凤瑾此时必定紧张极了,既然是她的堂妹,定然知道她的身份。 “哦,这个……舍妹自然比不上堂妹貌美,两个都是妹妹,微臣也是一样疼爱的。”苏凤瑾胡言乱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殿下,大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不如我们一起回京城。正好我也没好好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呢!”苏鸾玥瞟了一眼索戟,心中更是喜不自胜。 没想到刚刚离开索邑,便遇见了太子。索戟比索邑还要俊朗,看起来也是文质彬彬、风雅潇洒,更重要的是他是太子啊! 虽说韦家势大,东宫势微,可苏鸾玥却觉得索戟也不是那么没用,否则怎会稳坐东宫之位这么多年? 此时,苏鸾玥心里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苏凤瑾一直处于混乱之中,没有说话,不过此刻她倒是挺欣慰苏鸾玥没直接将她的身份暴露。 “这就不必了,既然是凤翊的堂妹,以后定然还有相见的机会。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苏小姐还是先回尚书府给报个平安吧。”索戟略显温和,毕竟是苏凤瑾的妹妹。 “既然是这样,鸾玥就不打扰殿下和大哥办正事了,先告退了。”苏鸾玥略感失望,不过听到他说还有再见的机会,心里更是高兴。这是不是说明,他也想见自己呢? 此时车夫已经跑过去将马匹拉回来,重新栓好了。苏鸾玥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先行离开。 “你怎么了?”索戟端详着苏凤瑾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些懊恼。 “哦,没什么,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头晕。殿下不是要去查看新编建的五军吗?微臣这就待您过去。” 苏凤瑾调转马头,却被索戟拉住手臂,她抬头看他,一时之间竟然慌了神,“殿下,怎么了?” 索戟勾起嘴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本宫?” 闻言,苏凤瑾捏紧拳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并不曾啊,难道殿下是指微臣有个貌美如花的堂妹,没提前告知殿下?” 听她这样说,索戟也轻笑,“是啊,你堂妹的确花容月貌,楚楚动人,只是却不似你的风韵气度,飒爽英姿。” “殿下开什么玩笑,怎能把男人和女人比较?殿下若是再说下去,过几日莫不是要上门提亲我堂妹?”苏凤瑾尽量撇开尴尬和紧张,显得正常一些。 “也未尝不可。”索戟笑着点点头。 “哦?那感情好啊,微臣以后可就是殿下的大舅子了,也好歹算是个亲戚!” 苏凤瑾满是揶揄,白了一眼,策马朝前去。苏鸾玥的确有那个姿容美貌,但若是索戟只是看中这个,而不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将来怕是要后悔。 可苏凤瑾没理由拦着他,也不想拦。她咬咬牙,面色更加冰冷,紧张、担忧、焦虑全都一股脑的冲进心里头,随风凌乱…… 马车内,苏鸾玥自从见到索戟之后便一直笑盈盈的看着窗外。陇翠和月麝对视一眼,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陇翠倒是听到了苏凤瑾的声音,一时之间便没敢出去。 “小姐,若是再笑下去,只怕奴婢和陇翠都要觉得您病了。到底有什么喜事不妨和奴婢们说说?” “是啊,小姐,您之前见到大小姐不还都是闷闷不乐的么,今日是怎么了?”陇翠也诧异。 苏鸾玥冷笑一声,“我和苏凤瑾不睦,那是从前。从今往后,我会和她好好相处,不仅要好好相处,还要帮她!你们两个知道刚刚我遇见了谁吗?” “不是大小姐吗?” “还有一个,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苏鸾玥得意的笑看着月麝和陇翠,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 月麝扶了下发鬓,“小姐的意思是……送走了永安王,却又抱上了东宫这棵大树?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传言太子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东宫更是势单力薄。莫要押错了赌注啊!” 苏鸾玥白了她一眼冷哼道:“再怎么势单力薄,他也稳坐东宫之位多少年了,永安王虽好,可终究只是个王爷,能不能扳倒东宫尚且要看运气,如今已经离开了京城,更是前途渺茫。我若是今日之前便知道太子如此风华气度,也不会费尽心机的挽留永安王的心了。” “小姐,你可莫要得陇望蜀,奴婢瞧着还是永安王有把握些,别到最后鸡飞蛋打。”陇翠也很是担忧。 苏鸾玥志在必得的笑道:“反正都是艰难,直接做个太子妃,总比王妃来的好吧?” 第二百零五章 守口如瓶定保密 苏凤瑾一整日都心神不宁的,傍晚回家,才看见姚氏和苏鸾玥正坐在正厅聊天,有说有笑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不过苏凤瑾进来的时候,姚氏连忙迎过来。 “回来了啊,你玥儿妹妹今日午时到家,用过饭沐浴更衣之后便来和我聊天。从前便总是她陪着我,这些日子她不在我都快要闷死了。”姚氏捏了她的手臂一下。 “如今玥儿回来了,你也不用再拉着十三聊天了,她能忙点营中的正事儿。” “你啊,就是嫌我耽误人家。”姚氏笑呵呵的让她坐下。 苏凤瑾端起茶盏来喝了口气,这才说道:“玥儿,姨母家里的事情可都处理好了?” 一听这话,苏鸾玥略有伤感的点点头,“小表妹是起了痘,原本姨母就心灰意冷,等我过去的时候小表妹已经是强弩之末。陪伴几日便去了,姨母伤心不已,我便多留了些日子。” “哦,也请姨母节哀才是。”苏凤瑾淡然说了句。 “凤瑾姐姐放心,姨母如今也好了许多,今年也不只是小表妹这一桩事儿,表哥他寒窗苦读多年,今年却考中了。以后便和凤瑾姐姐同朝为官,姐姐可要好好关照他才是啊。”苏鸾玥微笑的看向苏凤瑾。 此话一出,厅堂内的气氛顿时尴尬又静谧,姚氏微微蹙眉垂下眼帘。她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苏鸾玥一回来就已经说见过了苏凤瑾,姚氏没提这茬,不过心里头有数。 苏凤瑾轻笑道:“玥儿今日十分知道轻重,还好没在殿下面前露出痕迹,否则我苏家可就要大难临头了。姐姐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呢!” 苏鸾玥起身朝着苏凤瑾屈膝行礼,“凤瑾姐姐,从前是我不懂事,诸多错处还请姐姐多包涵。如今玥儿遭逢大事儿,见小表妹撒手人寰,才明白这世上人生短暂,身边的亲人有多重要。” “大哥的事情,玥儿心里有数,凤瑾姐姐这么做,也是为了苏家好。玥儿也是苏家的一份子,怎会不理解姐姐的做法呢?” “瞧瞧玥儿,真是懂事了不少。”姚氏夸赞。 “凤瑾姐姐做的是大事儿,玥儿不敢多嘴,凤瑾姐姐放心便是,玥儿绝不会透露半句出去,身边的丫鬟也定然让她们闭紧了嘴。从前苏府什么样,以后便还是什么样,凤瑾姐姐尽管安心去做外头的大事儿就是了。”苏鸾玥字字诚恳,又十分懂事,倒是让姚氏很欣慰。 苏凤瑾轻笑着点点头,拉着她坐下,“你我都是姐妹,这么客气干什么?你从前年纪小,又没了父母,总觉得在这儿是寄人篱下,心思敏感,多了些小脾气也是正常的。往后继续在这儿住着,咱们姐妹一处陪伴着,有什么包涵不包涵的说法?” 闻言,苏鸾玥顿时喜笑颜开,“就等凤瑾姐姐这句话!” 随后,苏鸾玥又拉着苏凤瑾和姚氏说了好多话,一直有说有笑的,看姚氏的样子倒是真的相信了苏鸾玥懂事又知礼。可苏凤瑾心中却弥漫着刺骨冷意,前世她便被苏鸾玥和索邑骗的团团转,到最后下场凄惨。 如今苏鸾玥倒是‘改头换面’比之前的手段心计,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岂不是更让苏凤瑾担心么,她是不会相信苏鸾玥会有所改变的! 到了暮色降临,苏凤瑾回到院子。 巧烟才开口问道:“小姐,玥儿小姐真的会守口如瓶吗?” “那你觉得她今日那番话是出自真心吗?”苏凤瑾反问。 “说实在的,奴婢真是怕了玥儿小姐,从前那么个矫情又耍心机的人,如今变得这般温柔知礼,说破天去奴婢也不信她。” 苏凤瑾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倒是聪明了不少,你既然心里有数,那在府中便多留意一些。如今她答应了我女扮男装代替大哥的事情会守口如瓶,但我却不知道她是什么目的,假若有一日突然她说了出去,那便是我苏家大难来临之时。” 巧烟神色凝重的点头,“小姐放心,这些日子奴婢不会出府,一定会看着玥儿小姐那边的动静。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姐难道还能代替大少爷一辈子吗?早晚都会东窗事发的。” “能拖延一日是一日吧,我现在既然险境,如何抽身?”苏凤瑾无奈的叹了口气。 碧海宫。 夺魄走进来对着索戟施礼,“殿下,属下奉命跟着永安王一路,他的确已经出京了,没耍什么花样。” “哦?这倒是不大像他,死活不愿意离开京城的人,竟然就这么舍得离开陛下座前?这样的话,本宫就更担心他在想什么了。”索戟轻蔑冷哼,目光一直盯着书页未动。 “属下也觉得永安王不会这样轻易离开,若是真的走了,必定是计划好了如何回来。属下会派人再盯着点,以免闹出什么动静来,咱们措手不及。” 索戟却放下书,“不必了,他定然知道咱们会盯着,有所防备。只要漠北不出什么事儿,韦贵妃不起幺蛾子,永安王就没有理由返京。” “对了,殿下,还有一事属下要禀报。永安王在京城之外的十里长亭停留了一会儿,见了一个女子。属下离的远,瞧不太真切,不过却看到永安王和那女子抱在一起,后来那女子似乎很是激动,用簪子划破了自己的手臂。”夺魄疑惑的道。 索戟不屑笑道:“永安王还真是多情种啊,带着一个刚刚纳的侧妃,还要在外头和人搂搂抱抱儿女情长,也不怕随行的宁侧妃吃醋?知道那女子是谁吗?” “这个……属下一直跟着永安王,便没有去查那女子是谁。若是殿下要查的话……” “不必了,无非是京城中哪个小官家的女儿,大家闺秀不会如此失了身份,和永安王有交集的也寥寥无几。更何况如今永安王离京,还有谁会上赶着把女儿往他身边送?本宫若是猜得不错,应该是永安王以前的旧相识。”索戟深吸了口气,心里头也没太在意这个。 沉默片刻,突然又想起来玉冰河。 “对了,驿馆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夺魄摇头回道:“勾魂一直盯着,玉冰河自打和陛下下棋后,便没出过驿馆。不过倒是有个人进去了,而且是殿下知道的人!” 嗯?谁? 第二百零六章 试探文衫寒月引 驿馆。 许清君把下最后一根银针,浑身是汗的玉冰河终于舒了口气,一直因痛苦而紧紧握成拳头的手终于松开。 “我都说了,要是疼就喊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许清君冷哼一声,收拾东西。 玉冰河穿上雪白的中衣,眼底满是怒意,“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结束?本世子已经忍到极限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饱受这冰冷刺骨的折磨。他生来便有顽疾,体内血脉与常人不同,每每发作都会浑身结上霜晶一般。所以,他叫玉冰河,并非因为他出生之时天降大雪,视为祥瑞,而是因为他本身便是如冰河一般,冷到极致。 南齐王当时以为这个孩子就要死了,必定保不住,可却没想到他顽强的活了下来。之后南齐境内更是扫平祸乱,从此才对他刮目相看。 “都忍了半辈子了,还差这点时间?”许清君不屑的挑挑眉。 玉冰河突然拔出匕首来抵住他的脖子,“你若是再敢多说一句,本世子便要了你的命!” 闻言,许清君笑了,缓缓推开玉冰河的手腕,“世子还是沉住气的好,毕竟苍山之巅的人不好找,若是我许清君被你杀了,只怕你也找不到第二个能治你这冰寒之证的人。世子忍耐力非寻常人可比,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只怕熬不过二十岁。” “本世子自然是不同的。”玉冰河突然笑的阴邪,又灿烂,仿佛刚才的不是他。 “所以说啊,上天有好生之德,竟然将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也负载其中。这多活的几年,就算是老天爷送给你的,更应该珍惜才对啊!”许清君拿过汤药递给他,早习惯了他如此变化无常。 玉冰河一饮而尽,眉头微蹙,“许神医不用这般冷嘲热讽,本世子指望着你,你也指望着本世子给苏凤翊解药,咱们也算是公平。” 许清君听了这话,顿时阴冷了表情。公平吗?若非玉冰河阴险,他也不用担心苏凤瑾了,更何况……苏凤瑾的毒一直没有发作,这不像玉冰河的作风。他应该让苏凤瑾发作一次,让自己看看到底有多严重,才会更耐心的给他治疗,不是吗? “怎么?担心起来了?放心,本世子心里有数,不会让她发作的。”玉冰河轻笑着撩开珠帘走出去。 许清君放下手中东西,跟出来,“玉冰河,上次你给索戟的根本不是阴阳合欢手的解药,对吧?而是压制他体内毒性发作的药。” “哦?那你倒是说说,苏凤翊的阴阳合欢手,是怎么解的啊?”玉冰河佯装疑惑。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许清君不愧是苍山之巅的名医,果然聪明! “哼,阴阳合欢手发作,身上会出现青紫纹路,可上次苏凤翊闯入,我分明看到她脖子上露出的是红色!玉冰河,你到底隐藏了什么?”许清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苏凤瑾的确没有任何征兆,这便更让她惶惶不安。 “不愧是许清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本世子给他的的确是压制月寒引的解药。所为月寒引,会不时发作,浑身冰冷刺骨,就和本世子一样。忘了告诉你,那是本世子的血调配出来的毒,所以你要抓紧研究出来如何治好本世子才行啊,否则苏凤瑾的月寒引也难解。” “卑鄙!”许清君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玉冰河早就提防了自己偷偷给苏凤瑾配置解药,所以干脆把苏凤瑾和他的命拴在了一起。 “别这么说,本世子也是想活下去而已。至于阴阳合欢手……” 他没有再说下去,却笑着看向了屋内精致的香炉中冒出的袅袅香烟。在苏凤翊闯入屋子的时候,闻到这香气,毒便已经解开了。玉冰河对京城局势掌控的很详细,所以一听说索戟来,他便知道为了什么…… 碧海宫。 这两日苏凤瑾一直没来,索戟也没去东宫卫。今日倒是不寻常的请了段文衫,自然索戟做事向来都是有目的的。 “段公子,苏卫率和本宫提起过让你做太学太常,本宫也觉得你学富五车,又是庄大师弟子,能为大梁文坛效力是桩难得的好事儿。可惜苏卫率向来都是主意大的很,本宫也不知你的意思,便叫你来询问询问。”索戟目光里透着几分探究。 段文衫微微一笑道:“苏卫率一片好心,但是草民已经拒绝了。实在对不住赫太常,进入太学便时常想起来,总觉得难堪。” “这是什么话,当初错不在你,既然觉得对不住赫太常,便更应该让太学兴旺,不是吗?还是段公子有什么别的想法,亦或是……想要去旁的什么地方,为别人效力?”索戟意味深长,语气淡然却刺骨。 段文衫不傻,自然明白话中含义,撩起衣摆跪在地上。倒是衣袍青松明朗般挺拔又儒雅,“殿下,草民虽不是朝堂之人,但却是大梁子民,断不会去给旁人效力的道理。虽说天下读书人没有错的,但涉及国政,草民却一点也不敢含糊。” “哦?段公子倒是清醒,但愿也是这么做的。”索戟眯起眼睛,绽放出犀利的寒光。 “前两日,草民为了太学的事情还去了一趟驿馆。” 他倒是主动提起来了,索戟垂下眼眸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崔太傅那本《寒门录》本交给了庄大师,没想到庄大师在南齐境内不慎遗失,此番却落到陛下手中,见解引起太学轩然大波。届时南齐世子又抵达京城,草民不得不怀疑,这件事和世子有没有关系。” “即便不去问这个,至少也该去问问,这本《寒门录》究竟被谁得了去,总不能让崔太傅的心血落到他国手中。” 索戟倒是佩服段文衫这样的镇定自若了,不过但愿他说的话是真的。索戟冷声,“那可问到了吗?” “世子倒是毫不隐瞒,直接告诉草民,是广平王玉凌楚将《寒门录》交给了永安王!”段文衫眉头紧锁。 索戟的面色突然凝重起来,“段文衫,你可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草民知道,但草民不想说假话,更何况永安王勾结南齐,意图扰乱我朝国政平衡,本身就是错。草民不敢说旁的,但求一个对错公道!” 索戟看着他隐隐目光,执着坦然,沉默的端详着他半晌,突然笑着摆了摆手,“段公子,回去准备准备,太常的位置非你莫属,无需多言,本宫……也不想听!” 第二百零七章 本是误会装可怜 段文衫刚离开碧海宫,便见苏凤瑾过来,他苦笑着和苏凤瑾互礼,刚要告辞,却被对方拦下。 苏凤瑾蹙眉道:“段公子为何这般愁眉苦脸的?莫不是……殿下心情不好,可也不至于找段公子撒气啊,八竿子打不着你。” “苏卫率误会了,并非殿下,而是我自己。只怕苏卫率上次和我说的事情,要成真了。”说罢,段文衫无奈的叹息一声。 苏凤瑾想起上次和他在太学相见,说要举荐他做太常的事儿。顿时明白过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当是什么事儿,以后就是段太常了,失敬失敬!”说着,佯装惶恐的拱手施礼。 “苏卫率就别寒碜我了,我倒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太学何等重要,我尚且年轻,如何能兴旺大梁人才?只怕辜负了殿下和苏卫率的一番美意……” “段公子你可得了吧!就你这才学还有谁比得上啊,莫不是你在寒碜我这个粗人吧?”苏凤瑾玩笑的用拳头锤了下段文衫的胸口,倒是没见外。 “苏卫率,快住手!” 嗯? 两人皆是惊讶的转头看去,只见突然出现的段紫衣连忙跑过来,一脸担忧的站在段文衫身边,“哥哥,你没事吧?你怎么在这呢,刚刚、刚刚苏卫率是不是……” 说到这里,段紫衣连忙朝着苏凤瑾屈膝,“苏卫率,上次是我多有得罪,和我哥哥无关,还请卫率不要迁怒我哥哥。哥哥文弱,怎能经得住你习武之人动手?有什么怒气,冲着我来便是了!” 苏凤瑾冷笑,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索曦站在苏凤瑾身边,撅起嘴来,“段姐姐,苏卫率不是那样的人,莫不是误会吧?” “什么误会?难道我亲眼看见还能有假吗?”段紫衣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眶。 索曦虽然记恨苏凤瑾拒绝自己,可到底心里还是喜欢他。 “段姐姐,苏卫率为人光明磊落,怎么会因为你欺负段公子呢?更何况就算要动手,还会在这大内碧海宫门前吗?我平日当你是姐姐,你可别冤枉了苏卫率。” “公主不必如此,想来段小姐想要误会,谁也没办法解释清楚。总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不是吗?”苏凤瑾轻笑道。 索曦白了一眼,对苏凤瑾说道:“苏卫率放心,本公主是相信你的为人的。上次本公主也问过朝晖宫门口的宫女,是段姐姐自己跑过去追苏卫率的,和你无关。是……是本公主误会你了!”索曦说到最后有些脸红。 “公主喜欢苏卫率,自然处处维护。我不过是个外人,自然有口难言。”段紫衣啜泣着,十分可怜的模样。 段文衫皱眉,又不能直接训斥段紫衣,只好压低声音,“紫衣,别胡闹了,根本没有的事儿。” 段紫衣抬头看着苏凤瑾,“苏卫率,我哥哥就是个文弱儒生,有公主护着你,哥哥也说是误会,紫衣无话可说,但求苏卫率以后不计前嫌,别在为难紫衣和哥哥。紫衣做什么都愿意!” “你……”索曦未曾想段紫衣这般能说会道。 苏凤瑾冷笑,退后一步和索曦拉开距离,“段小姐放心,我可没那个胆量欺负段公子,若是段小姐还是不放心,那就赶紧把段公子拉回家去好好藏起来,莫让风吹着,雨淋着。一会儿太阳出来若是再晒化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凤瑾转眼看向索曦,“公主,微臣便先去见殿下了,多谢你信任辩驳。” 闻言,索曦灿然一笑,“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就好。” “公主率真,微臣怎敢生气?只是……”苏凤瑾刚想说让索曦斩断情丝的话,可瞟了眼在一旁的段紫衣和段文衫,便住了口气,直接进了碧海宫,没成想索曦也跟了进来。 “苏卫率,虽然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喜欢你呀。我也想明白了,上次突然让皇后娘娘赐婚,的确是有些莽撞,我这次一定会等你亲口答应。” 苏凤瑾略感无奈,但对于这个任性的小公主也没办法。 “公主,您一片真心,微臣十分感动,只是微臣的确没有这个想法。公主若是能斩断情丝最好,若是不行,微臣也可以和公主做朋友,绝不会逾矩。” 索曦顿时双眼闪亮,“你答应和我做朋友了?苏卫率,你人可真好。” “公主严重了。”苏凤瑾微微一笑,转身走进殿内。 “太子哥哥,我和苏卫率一起过来的,你怎么又在看书啊?”索曦一把夺过索戟手中的书,怕是也只有她这般大胆。 索戟无奈的看向苏凤瑾,“遇到段文衫了?” “是。” 索曦冷哼一声,“何止是遇到段文衫,还有段姐姐啊。段姐姐也不知道怎么的,误会了苏卫率,句句话都戳人心窝子,我都听不下去了。” “本宫在殿内听玉慎说了一嘴,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倒是紧张苏卫率的很。平日不是和段紫衣相处的很好吗?” “好是好,可也得讲理啊!”索曦撅起嘴来嘟囔一句。 “殿下,微臣今日来是想告诉殿下一个喜讯。前些日子微臣不是给九大营革除的兵士们介绍些待成婚的女子么,如今有了眉目。打算定在重阳节于夹到菊花之地迎亲,在九大营举办集体举办婚事。” “哦?一起办了?只是重阳节有登高祈福,敬老拜神之意,怎么选在了这个日子?”索戟倒是惊奇。 “是,起初微臣也觉得有些不妥,但雾军卫云中雁说,恰好取个白头偕老之意,微臣觉得甚好。”苏凤瑾道,云中雁这么一解释,倒是真让这日子成婚多了曾美好的寓意。 索曦也拍手叫好,“这么一想,可真动人,太子哥哥,你就答应了吧!” “本宫又说不答应吗?”索戟挑眉嗔怪的白了一眼。 “多谢殿下。” “那日宫中会有很多仪式,不过上午倒是有段时间,说不定能去看看热闹。”索曦微笑道。 苏凤瑾欣喜的点点头,“殿下若是能来亲自观礼,营中那些人必定都乐疯了。不过殿下可要提前通知微臣一声,免得众人惶恐,都没心情了。” “你还真是……” 话说一半,玉慎却喜洋洋的进来禀报,“殿下,外头有人求见,说是苏卫率的堂妹!” 第二百零八章 结交公主耍心机 苏鸾玥? 苏凤瑾蹙眉,她来碧海宫干什么?不,是她怎么入宫来的? 不只是她,连索戟也有些惊讶,不过看在苏凤瑾的面子上,也总得见一见的。玉慎将苏鸾玥请进来,苏鸾玥连忙行礼,这才看向苏凤瑾眨了眨眼睛。 “今日民女是跟着董夫人入宫拜见的,想着殿下那日救命之恩,怎有经过了门口却不拜见的道理?于是就来了,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民女唐突。” 苏凤瑾明白,董夫人韦氏还真是对苏鸾玥照顾有加,想必还等着苏鸾玥嫁给永安王做自己的耳目呢吧。不得不感叹,这即便韦氏和韦贵妃是亲姐妹,也免不了这些套路谋算。 “苏小姐不必多礼,你既然是苏卫率的堂妹,那便也是自己人,这碧海宫不怎么有客,也算是热闹了。”索戟倒是给颜面,说话很是客套。 “哇,你就是苏卫率的堂妹吗?我早就听说苏卫率有个妹妹,可一直没见过,不过看见你我总算知道了,这么漂亮的堂妹,那妹妹必定也是宝贝的紧。”索曦见到苏鸾玥很是兴奋,拉着她的手称赞不停。 苏鸾玥讶异道:“这位是……” 见状,苏凤瑾干咳一声,“这位是索曦公主,你原来想必没见过。” “公主金安,民女有眼无珠,竟然未识出是公主,公主勿怪。”苏鸾玥恭谨又温和。 索曦笑呵呵的拉着她,“说什么呢,你是苏卫率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鸾玥。” “那我以后就叫你鸾玥,你若是没事就到我宫里玩儿。” 苏鸾玥心里却十分高兴,若是能有这个公主帮衬,经常入宫,岂不是就能经常见到索戟了吗?她连忙答应下来,尽量让索曦喜欢自己。 “玥儿,今日你进宫可曾拜过韦贵妃了?”苏凤瑾淡笑道。 苏鸾玥不知目的为何,但心思肯定是不正,如今索曦已经上了套,苏凤瑾没胆量再让她待下去。 “尚未,刚刚入宫便听说殿下在碧海宫,和董夫人告了假,便来了。虽说玥儿是跟着董夫人来的,但毕竟中宫为大,玥儿懂规矩,定会先去拜见皇后。大哥放心!”苏鸾玥瞟了索戟一眼,伏皇后是他的母亲,自然要去拜见,留下个印象。 闻言,苏凤瑾略微点头,“我的事情也办完了,既然如此,你就和我一道出碧海宫吧。殿下事忙,咱们也别在这打扰了。” 苏鸾玥懂事的点头,“玥儿知晓了,殿下,那民女就先告退了。” 随后,索戟便叫玉慎送出去。一屋子里少了三个女子,顿时清净不少,不过……苏凤瑾在苏鸾玥面前的不自在,索戟多多少少感受到了,可为什么呢? “殿下,那苏鸾玥可真是个美人啊,奴才看后宫中的嫔妃娘娘,都没有她生的美。也不知道苏卫率的亲妹妹是什么样子,苏卫率本就生的好看极了……”玉慎喋喋不休的感叹、 索戟左耳听右耳冒,苏卫率的亲妹妹? 他不由得笑了,“是啊,苏卫率的妹妹自然也差不了,堂妹尚且如此,苏卫率那么白玉无瑕、玲珑俊俏的人,妹妹恐怕比他更有风姿。” “哦?殿下见过?”玉慎好奇问了一嘴。 见过吗? 说见过也算是见过,自己第一次去苏府的时候,隔着屏风看到的那抹倩影,之后……不是一直在自己身边么。只是红妆女儿,又该是什么景象呢? 段府。 苏鸾玥前来拜访段紫衣,两人在董府的桃花宴上便一见如故,虽说这么长时间没联络,但感情还是在的。更何况苏鸾玥讨人喜欢,三言两语便让段紫衣视为闺中密友。 “听说姐姐很得中宫皇后喜欢,有让姐姐做太子妃的想法?”苏鸾玥面上笑的灿烂,可心里却早就生出恨意。那日拜见中宫之后,便从韦贵妃口中听说了这事儿,苏鸾玥顿时觉得段紫衣是最强劲的对手。 她是段宰辅千金,自己是什么?苏鸾玥没有身份可以依仗,只能靠自己。 “说什么呢,哪有的事儿啊。就算皇后愿意,可太子也未必愿意啊。”段紫衣羞涩又失落。 “段姐姐说什么呢,姐姐身份尊贵,又温婉美丽,举手投足都是雍容典雅的,太子殿下怎么会不喜欢?如今我大哥在东宫当差,少不了在殿下面前夸赞姐姐你的。” 段紫衣面色难堪,“鸾玥,我也不怕你多想。若是你堂兄真这样便罢了,只可惜……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他对我很是不喜,怎么会在殿下面前美言?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苏鸾玥见她欲言又止,急切的问。 “更何况殿下很是宠信你堂兄,别怪我多嘴,你那个堂兄可不怎么样。”段紫衣轻哼一声,有些不满。 “其实不瞒段姐姐说,玥儿平日也不敢在外头乱嚼舌根,毕竟我是寄人篱下,少不得夸赞人家。我也知道我那堂兄是有些不好的地方,可是段姐姐也别放弃啊,太子殿下那么好的人,又身份尊贵,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 月麝站在一旁听着,接续道:“我家小姐说的不错,这缘分啊谁也挡不住,奴婢看段小姐和太子着实般配,不过是苏卫率从中作梗,那等人……段小姐堂堂宰辅千金,还能处置不了?” “月麝,你别多嘴!”苏鸾玥责备一声。 段紫衣一听,连忙朝着月麝看去,“你继续说便是了,我和玥儿情同姐妹,还有什么不能直言的?只是苏卫率是太子的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苏鸾玥心里头得意,看来这段紫衣是上套了。月麝还真是和自己配合巧妙,三言两语便让段紫衣有了除掉苏凤瑾的想法。 “段小姐,如今苏卫率是东宫的人,太子信他,可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太子不信他,反而要大怒呢?苏卫率可就在东宫带不下去了呀!”月麝的笑容意味深长。 一听此言,段紫衣立刻起了兴致,“什么办法啊?” “段姐姐,你莫要听她胡说,可千万别打这个主意。毕竟、毕竟他是我大哥啊。”苏鸾玥一副急切的模样。 “玥儿,你把他当大哥,可他把你当什么?上次桃花宴的时候你就说过,苏家兄妹对你一点也不好,你还护着他?你呀,就是太善良太软弱了,才会被他们兄妹欺负!”段紫衣白了一眼,让月麝继续说下去。 第二百零九章 设计偶遇让步摇 一早上,苏凤瑾便出门去了皓月行。苏鸾玥向往常一样和姚氏说笑了半天,期间月麝过来禀报。 “小姐,董府派人来说,董夫人邀您一块去上香。” “哦?这可如何是好,我刚刚还和婶婶说了要一起去逛新开的铺子,你去回了董家的人,说我要陪婶婶。”苏鸾玥不悦的白了一眼。 姚氏连忙阻止,“你这孩子,里外都分不清了么。婶婶是自家人,什么时候去不行?你若是回绝了韦氏,岂不是要得罪于她,别平白的为了这点小事和她不愉快。她毕竟是你母亲的手帕之交,对你照顾有加,你去见吧!” “这……” “去吧,婶婶不会怪你。” 苏鸾玥只好点点头,“多谢婶婶理解,下次啊,鸾玥一定要和婶婶一起去。” “快去吧。”姚氏笑着摆摆手。 苏鸾玥跟着月麝出了苏府,上了马车直奔街市的首饰铺子。今日苏鸾玥打扮的十分娇媚,一身桃花色的衣裙绣着黄色菊花,这是她特意准备的。只为这一场偶遇! 首饰铺子。 “公子,看点什么?小店可都是新款新样式,京城什么漂亮的首饰咱们都有,别的家可没咱们这么精巧的手艺。”店家招呼的殷勤。 索戟一身素雅常服坐在殿内,看着店家一批又一批首饰,过眼却没见着中意的。不断的摇头,脸上的笑容却不减。 店家顿时皱紧眉头,“公子,这可都是好货,一件都没看上?” “掌柜的,听说你家是京城最有名的。不少达官贵人都到你家来买首饰,可我看着怎么都是些寻常货色呢?莫不是殿下有意蒙骗我一个男人来买东西吧!” 听着索戟打趣的话,一旁的崔朗儒却皱紧眉头,脸上发红。自己还从来没出入过首饰铺子,不知道索戟怎么偏偏让自己来陪他挑女人的东西。 “这……” 崔朗儒干咳一声,“殿……公子,我看您也别为难掌柜的了,若是实在没有中意的,不如咱们再到别处看看。” “你确定还愿意去别家?我以为你面红耳赤,已经忍到极致。” 这倒是说到崔朗儒心里去了,他只好闭上嘴坐在一旁,对掌柜的只有四个字,爱莫能助! “公子别急,咱们家既然敢说是京城最好的,自然就有最好的。公子眼光甚高,我这就拿镇店之宝出来给您看。”说着,店家进了里头。 “小姐,这家铺子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您要选首饰可一定要来这。”月麝扶着苏鸾玥走进来。 苏鸾玥刚瞧了一眼,便看见坐着的索戟,惊讶的上前来刚要拜礼,却又想起什么似的。 “公子怎么到这里来了?玥儿惊讶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刚刚差点就露了嘴。” 索戟也未曾想会这么巧,“苏小姐聪慧,多谢了。” 苏鸾玥笑容明媚,仿若春花一般,“公子是要挑选首饰?莫不是送给公……送给索曦小姐的吧,女儿家的东西不好选,不如让玥儿帮您?” “刚刚看了没合适的,店家进里头去拿了。” “公子的眼光可真高,这里的东西自然也是比不上公子家里的。”苏鸾玥微笑的看向一旁的崔朗儒,略显疑惑。 崔朗儒连忙拱手施礼,“苏小姐好,在下崔朗儒。” 身边就一个姓苏的卫率苏凤翊,崔朗儒不用索戟介绍,也知道眼下这位是谁,不过是苏凤翊的亲妹妹? “原来是崔大人,小女苏鸾玥,是苏卫率的堂妹。”前阵子太学闹的动静大,眼前这位便是源头,太子太傅,崔朗儒。 此时,店家端着托盘进来,“公子,您再看看这些,若是还没有看上的,那本店可真是黔驴技穷了。” 只见托盘之上琳琅满目,做工精巧,用料考究,一眼便知是好东西。 苏鸾玥不由得惊叹道:“这支蝴蝶粉碧玺步摇可真漂亮,这做工手艺精巧,倒是栩栩如生,像是要飞起来一般。公子,不如选这个,索曦小姐一定很喜欢。” “苏小姐觉得好?” “嗯,粉色娇嫩,正适合索曦小姐的年纪。”苏鸾玥嘴上这样说,可心底里多希望索戟能送给自己。一个劲儿的夸赞这步摇好看。 “既然苏小姐喜欢,那就让给苏小姐吧,索曦顽皮,步摇她是戴不住的,一戴就乱了发髻。苏小姐举止端庄,配你。”索戟淡笑,很是直接。 “好嘞,这就给姑娘包起来。” “掌柜的别忙那个了,把这些全都包起来吧,我都要了。”索戟直言道。 店家顿时瞪大眼睛,震惊道:“公子都要了?” “只需你不再卖给旁人相同的样式。”索戟不喜还有一样的出现,他希望这是特别的。 天呢,这是遇到了个什么人,简直是自己的财神爷啊。店家高兴的不行,连忙满口答应,动作利落的包起来。 “公子您拿好!” 崔朗儒上前提了东西,跟着索戟离开首饰铺子。苏鸾玥愣在原地半晌,手里还捏着那支粉色碧玺步摇。 他就这么走了? 刚刚还以为他是要送给自己,即便是蹭个边,苏鸾玥也是高兴的,可没想到他却说的是‘让’给自己,甚至把其他的全都买下来了,可偏偏没包括自己手中这个。 划分的如此清楚! 苏鸾玥咬咬牙,觉得脸发热。本以为索戟对自己已经有所不同,没成想还是被他拒于千里之外。 “小姐,这步摇您还要不要啊?” 月麝蹙眉开口,“小姐,已经走远了,别看了。这男子送女子步摇本就是追求美好之意,他没送你也说得过去。小姐不必灰心丧气,只要您戴上这步摇,他便能想起今日,也算是个缘分。” “你说的对,若是这么轻易就能得手,那才叫得之惶恐。”苏鸾玥白了一眼,将步摇买下来。 巷子口的苏凤瑾恰好经过,看到铺子里索戟和苏鸾玥一起挑选东西。她刚刚忘了拿东西便和宁流芳回去取,姚氏说苏鸾玥和韦氏去上香,可出了门却听家丁说苏鸾玥的车架去了街市方向,便一路寻过来。 没想到苏鸾玥竟然来和索戟巧遇,这也就罢了,索戟竟然还送给了苏鸾玥东西。 “公子,您这堂妹可真不简单啊,是打探了太子殿下的行踪,又来装作‘偶遇’,今日殿下送了步摇,这意思不言而喻。”宁流芳眉头紧锁,提醒着。 苏凤瑾冷笑一声,“她想踏东宫的门,还不够格!” 第二百一十章 巾帼承揽玄机卫 皓月行。 苏凤瑾和宁流芳回来,一路上都心事重重。宁流芳体察入微,明白她心里想着苏鸾玥和索戟的事情,那个苏鸾玥明显心机深重,目的不纯。若是这样的人接近索戟,苏凤瑾又该怎么办? “公子,不如提醒提醒殿下吧。” “苏鸾玥心思深,殿下也不是傻子,既然殿下对她有意思,我提醒也是多余。更何况我只是东宫之臣,管不得殿下自己的事儿,尽管做好臣子的本分便是了。其余的,只能见招拆招。”苏凤瑾语气淡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宁流芳笑道:“公子看得开便也好,只是对那位苏鸾玥可一定要小心些,我看她不是好相与的人,野心也大。莫要让殿下在她身上毁了前程,咱们这些人可都指望着殿下呢。” “流芳,经过这么多事,你还没看透吗?原本以为可以指望这个,指望那个,实际上靠山山倒,靠树树摇,真正能指望的只有自己。你虽为女子,可却自立自强,如今这皓月行也算是你的立足之地了。” 见苏凤瑾还有话说,宁流芳却连忙道:“公子给我安身之地,我为公子做后盾奠基。这是流芳应该做的,也会尽心竭力。” “我知道你会尽心,既然我已经让你安身,那便还要再给你立命的机会。有话说,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亦可以有所作为,闯出一番天地来。我看重你,有件事非你不可。” 她拿出一块令牌来递过去,只见那令牌线条流畅巧妙,透着一股神圣感,上面两字刚劲有力,威严非凡。 “玄机?” “是,我九大营如今已经成立风雨雷电雾五军,原本的九营还剩下四个,我心中有了盘算,打算再成立玄机卫,专做买卖营生,筹措金钱银两以供九大营开销。” “你精通商贾之术,我已经联系了离洲那边的人,有一人名唤吴兴财,手下有不少军人旧部如今转做各种买卖。你可以和他联络,他愿意到我麾下,以后尽数供你驱使。”这事儿苏凤瑾早就盘算了很久,和远在离洲的苏凤翊也通过消息。 吴兴财他们年轻时候历经沙场,如今做了买卖,难免意志消磨,一腔热血无以赴。听了这玄机卫颇为激动,总算不再是单纯的商贾,也能为国效力。 “公子,流芳年纪尚轻,如何能担此重任?若只是皓月行也就罢了,可公子联络离洲各地商贾,成立玄机卫,此乃大事,将来也必定有所用处。流芳怕耽误了公子您的大计,岂不是辜负。” 她连忙跪在地上,心里头实在没底,有些手足无措。 苏凤瑾轻叹口气,又微笑着端起茶盏,“流芳,人生如茶,起初苦涩,二次幽香,三次回味无常,四次便寡淡无味了。你连一次都没尝试过,只道说苦,须知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的道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九大营和玄机卫花这么多心思?” “流芳愚钝。” “若掌天下权,无非兵和钱。我手上有兵,但宝剑生锈,尚需磨砺。至于银子,我手中就更没有了。天下人心,无外乎因为情之所向与利益纠葛,我等志同道合之人自然有情分在,可尚有需要利益驱使的不在少数。” “我需要你能在商界占据一席之地,为我东宫大业奠基。”苏凤瑾将厉害重要说与她听。 宁流芳低垂下头,思忖片刻,突然虔诚叩拜,哽咽道:“公子若信我,我必定誓死报效。不管前路多难,我都会开辟商道,为公子大业打下基石。” 苏凤瑾了却一桩心事,欣慰的出了房间,此时皓月行中尚未热闹,但却有人已经过来。因为皓月行清雅,所以白日也有不少文人雅士前来听琴谈事儿。可今日苏凤瑾却觉得运气不太好,只见楼下站着一位奢华尊贵的“美人儿”,整个皓月行的姑娘都为之失色。 “这位公子魅惑横生,浑然天成,倒是有一股阴柔之美。只是眉宇间总让人觉得冰冷噬骨,带着股子戾气。”站在苏凤瑾身边的宁流芳蹙眉说道。 “哼,这位可是个贵人呢,他要什么你便满足就是。”苏凤瑾转身进入最好的房间隔壁。 玉冰河喜好精致,果真去了最好的屋子,挑了皓月行最好的人……细雨。 细雨最会眉目传情,温柔缱绻,无意之间便能沁人心脾。当初被宁流芳招到皓月行来,也是废了好大的功夫,可算得上皓月行的台柱。 苏凤瑾背靠墙壁坐着,隔壁传来细雨的琵琶声,起先清脆响亮如玉珠走盘,后来泉水叮咚缠缠绵绵,最后豪迈奔放高亢浑厚。细雨的指尖技艺不俗,弹奏的正是名曲齐舞出关。 “公子一曲已毕,不知公子还想听些什么?”细雨开口。 玉冰河轻笑,似是敲打桌面,“贵客已到,你先出去吧。” 隔壁的门开了,响起一人声音,苏凤瑾本来昏昏欲睡,却一下子精神起来。同时细雨抱着琵琶离开屋子。 索戟在玉冰河对面的桌子坐下,“世子好雅兴,竟然来这里听曲子,本宫在门外站了许久,只觉得不好打扰。” “殿下不知是爱曲,还是怜人呢?本世子看这细雨着实不错,殿下不如带回去好好听她弹琵琶,本世子自会处理这皓月行的琐碎。” “不劳烦世子了,在大梁的土地上,焉能有让世子颇费的道理?不过这细雨是皓月行的台柱,又入了世子的眼,本宫怎会夺人所好呢?” “殿下君子。”玉冰河的声音冷漠了几分。 索戟又幽幽开口,“刚才这首齐舞出关弹的着实不错,倒也应景。世子如今也算是离开故土,远赴他乡,不知道此曲可合世子的心意?” 玉冰河今日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语气总是淡淡的,“殿下可知当初齐舞为何出关?” “齐舞身陷朝局争斗,其父被挟持出关,他人劝齐舞大局为重,齐舞却道,吾已为国奉献毕生,忠孝仁义,只有孝未尽,如今是时候了。齐舞誓死出关寻父,再无消息。” “不错,齐舞出关寻父,本世子这次来到大梁,殿下怎知不是和齐舞一个目的呢?”玉冰河轻笑,盯着索戟错愕的神色……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世子承诺二十年 苏凤瑾捏紧扶手,眉头紧锁听着隔壁的声音,玉冰河说什么?出关寻父?南齐到底出了什么大事,竟然逼得一手遮天的玉冰河出使大梁,而他们却半点风声也没听到。 “殿下很惊讶吗?本世子在南齐掌控大局,位列百官之首,即便是少主也奈何我不得。可我如今却只能来到大梁寻父,因为我父王才是坐镇南齐朝堂当之无愧之人。若是我父王不能寻回,殿下不妨猜猜我南齐还能支撑多久?”玉冰河咬牙说着,对于南齐的心痛溢于言表。 索戟蹙眉端详他一阵,“所以世子是来大梁寻南齐王?可南齐王如何会来大梁?又是什么被谁挟持?” 玉冰河冷哼一声,“南齐敢动我父王的人,除了广平王还能有谁?即便是少主没有广平王撺掇,也不敢有这个心思。殿下,上次永安王离京,本世子帮了你,这次还请殿下出手。” “你要本宫在大梁境内帮你?世子,你可要知道若是南齐朝局倾斜广平王,我大梁有多少好处?”索戟垂下眼眸在思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利往。在南齐朝局争斗中如果胜出的是广平王,你觉得以他的为人和南齐的富庶,大梁还能安稳多少年?我主年少,待过几年朝局稳定之后,正是鼎盛的年纪,焉能不会有开疆拓土的意思?” 索戟端起茶盏来看着杯底旋转的叶子,也不得不承认玉冰河所言不错。南齐少主过几年正是鼎盛,而大梁……梁惠帝彼时已经年迈,正是朝局更新换代之际,朝局能否稳妥也是未知。 玉冰河见他沉默不语,轻笑道:“其中利害殿下懂得,所以只有找到我父王。” “哼,世子怕是太过自信。若是南齐王有差,怎知世子不会回去和广平王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两败俱伤,渔翁得利也未可知。”索戟勾起嘴角,眼底却满是冰冷。 玉冰河巧言令色,天花乱坠也不是不能,他如今说的是真是假自己虽然没有调查,但多半觉得是真的,他不可能拿南齐王失踪这么大的事情来赌南齐的未来。 不过,寻找南齐王势必要牵扯广平王在大梁勾连的势力,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风波和危险,谁也不清楚,甚至有可能牵动大梁朝局。 玉冰河没给任何好处,索戟也总不能不见兔子,又飞了鹰吧。 两人沉默片刻,玉冰河突然冷笑咬牙道:“殿下还真是自信满满啊,难道就没想过本世子回去和广平王联手?”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如今是世子有求于本宫,若是真能与劫持南齐王的广平王联手,你还会来找本宫吗?莫说是联手,只怕广平王留你不得。”索戟认准了玉冰河占据下风。 “哼,好,索戟,你够狠!” “承让。” 玉冰河咬牙,“若你我联手,我南齐与你大梁二十年内再无战事,我南齐铁蹄不会踏入大梁半寸国土。” 索戟满意的笑着起身,“那就多谢世子了。” “不谢,这只是交易。”玉冰河眯起眼睛笑的讽刺。 隔壁的苏凤瑾皱紧眉头,连人已经离开房间也为察觉。索戟和玉冰河做了这样的选择,到底是对不对?亦或者说玉冰河是否能在南齐占领优势,执掌大权二十年无虞? “听够了吗?”索戟悠哉的声音传过来。 苏凤瑾浑身一僵,起身去了隔壁,只见索戟端起茶盏一副早就知晓的模样,唇边还挂着淡笑。 “殿下,玉冰河的话是否可信?” “你觉得呢?” 苏凤瑾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对玉冰河这个人多的是怀疑,少的是了解。 “昨日本宫刚刚接到一封密报,广平王在南齐朝堂斩杀了一位玉冰河这边得力的将领,说是他欲意谋反。南齐王这些年虽说是抱病在家,但只要他在,广平王就不敢这么嚣张。玉冰河说南齐王被劫持的事情,多半是真的。” “此事事关重大,他为何要与殿下说?难道他是真的没办法了?”苏凤瑾蹙眉问道。 “他的势力不容小觑,但他人在大梁京都,却还要时时关注南齐的事,分身乏术。更何况他是南齐世子,在我们大梁行走多有不便。” “本宫猜测,既然玉冰河说让本宫在京都帮忙查探,那广平王必定是悄悄的将南齐王挟持到了与他有勾连的大梁重臣手中。因为大梁不是玉冰河能染指的地方,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苏凤瑾思忖片刻,冷笑道:“看来这南齐的广平王也是个人物啊!” “玉冰河便是人中龙凤,能与他对峙的玉凌楚自然也不会差。” 这也正是索戟答应玉冰河合作的原因吧?苏凤瑾想,玉凌楚手段不弱,比玉冰河更加好战且有野心,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让他执掌朝政,或许大梁的太平就到头了。 两人话刚说完,外头却有人敲门。 “公子,是我。”宁流芳打开门,一脸的焦急,“公子,殿下,实在对不住,只是有要紧的事儿……” “你可臭流氓,今日见到你算你倒霉,看我收拾你!” “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说出来吓死你……” 苏凤瑾连忙走出去,到栏杆旁一看,楼下厅堂里赫然站着董文著和……索曦与苏鸾玥! “她们两个怎么来了?”苏凤瑾皱紧眉头。 宁流芳是认识苏鸾玥的,她只道:“刚刚见面便起了冲突,我知道这两个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所以不敢乱掺和。” 见到索曦,索戟顿时走下楼梯,“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太子哥哥!”索曦兴奋的朝着他跑过去,又回头恶狠狠地盯着董文著,“这回你怕了吧?你的确是好大的胆子。” “本宫说的是你!”索戟蹙眉看着一脸茫然的索曦,身为公主却到这等地方来。 苏凤瑾也跟着下去,看向苏鸾玥,“你怎么来了?公主胡闹,你也不知轻重?” “大哥,我……” 董文著却连忙跪在地上,“草民不知太子殿下在此,多有得罪,还请太子殿下恕罪。”董文著满脸惊慌失措,本以为索曦只是个野丫头,上次在街上还偷了自己的钱袋,可没想到她竟然是公主。 索戟白了一眼,“董大少爷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你倒是说说你的身份,本宫看看你到底几斤几两,能吓死当朝公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太子怒踢董文著 “是草民有眼无珠,未识得公主,草民知罪。” “太子哥哥,刚刚他还想轻薄玥儿,对玥儿动手动脚的,可不能轻易饶了他,他就是个祸害,上次还当街侮辱我。要不是苏卫率出手相救,我早就见不到你了。” 索曦说的添油加醋,索戟的脸色也越发阴沉。站在一旁的苏凤瑾倒明白他自能分辨索曦说的轻重真假,恐怕是……因为董文著想要轻薄苏鸾玥吧。 想到这里,苏凤瑾瞟了苏鸾玥一眼,却见她并没有半点慌乱。 “董大少爷难道没什么分辨的?”索戟面色不悦的问道。 闻言,董文著立刻愁眉苦脸,“太子殿下,草民、草民不过是一时贪心,实在不敢轻薄……这位姑娘。太子殿下饶命啊!” “本宫若是不饶呢?” “殿下,草民是董文著啊,我娘还是韦贵妃的亲妹妹,永安王也算是我表兄弟,太子殿下看在这沾亲带故的份上,还请开恩。”董文著浑身颤抖,说话倒是清楚。 索戟冷笑,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原来是仗着这个,永安王如今都出了京都,你还打算仗势欺人。董文著,本宫的亲故,可是你能沾的?” 他居高临下轻蔑的盯着董文著,上次护城河边围杀苏凤瑾的事儿,虽然没拿到明面上说,但好歹这笔账他索戟是记下了。如今董文著却当做没事人一般,全然忘了吗? “草民不敢,草民不过是希望殿下留情……” “留情?”索戟一脚踩在董文著的肩膀上,弯腰压低声音阴冷的道:“你倒是说说,你做的那些个事儿,让本宫如何留情?嗯?护城河边,你可是好威风啊……” 苏凤瑾陡然皱眉,索戟从未为难过下人,是身份的不允,也是心里的不屑,可今日却发了这么大脾气。她背在身后的手捏紧拳头,看来苏鸾玥在他心里的分量还真不轻啊。 董文著被压得龇牙咧嘴求饶,“殿下误会,这都是误会啊,我和苏……呜呜呜……” 话未说完,索戟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怒意瞬间充斥着皓月行。 “殿下!”苏凤瑾大喊一声,表情凝重。 索戟回头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再怎么混账董文著也是董世杰的嫡长子,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即便自己受罚之后不会怎么样,但陛下会为了顾念董世杰而不会放过苏凤瑾,皓月行也会成为是非之地。 索戟横眉冷慕的瞟了董文著一眼,“在本宫没打算杀了你之前,滚!” “是是是,草民告退。”说罢,董文著赶紧落荒而逃。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苏凤瑾负手而立盯着一脸怒意的索戟,心里复杂烦乱。 “太子哥哥,你就这么轻易放了他啊?你都不知道刚刚他轻薄的样子,要是苏卫率这个做大哥的见了,说不定要打断他的腿,我都替玥儿鸣不平。”索曦愤怒难安,对索戟的处置很是不满。 苏鸾玥连忙假装成一派勉强隐忍的表情,轻声道:“我没事的,不过是个误会,公主别为了我这点小事生气了,更何况殿下刚刚那一脚不轻,董大少爷好歹也是韦贵妃的外甥,多少要留些情面的。” “你呀,就是太好心了。”索曦侧怪的白了一眼。 索戟责备看向索曦,“既然已经没事了,你还不快点回去?在这里鬼混什么,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人家是来找苏卫率的,谁知道太子哥哥也在啊。” “公主可有事?”苏凤瑾淡笑问道。 “当然有事啦,苏卫率,我听说你们东宫卫重阳节那天要举办集体迎亲,我也想去凑凑热闹,还从来都没见过呢。好不好嘛?” 苏凤瑾拱手施礼,“公主想去自然是可以去的,只是当日事忙,怕是会有照顾不周之处,更何况到时候人多眼杂,公主安全问题……” “这个不用你担心,本公主自己会保护自己的,到时候我和玥儿一起去。”索曦兴高采烈的打断苏凤瑾的话,拉着苏鸾玥的手笑嘻嘻的离开了皓月行。 苏鸾玥回眸看了索戟一眼,羞涩的笑容溢于言表,苏凤瑾又怎会看不懂? 见事情平息,宁流芳连忙过来请示,“殿下,公子,现在已经到了摆饭的时间了,不知二位可留下用膳?” “我就不了,你自己问问殿下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苏凤瑾说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见状,索戟顿时皱紧眉头,他这是怎么了? 苏凤瑾不在,索戟自然也不会留下,后脚便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宁流芳不由得叹息着摇摇头,他们两个这又是怎么了?难道和苏鸾玥的事情有关? “你瞧着那个苏鸾玥是什么样的人?”乔厌亭站在二楼栏杆边。 宁流芳抬头看他,“此人城府深,心术不正,只怕不是个好姑娘。可偏偏又是公子的堂妹,就算有什么,公子只怕也不好说话。现在看来殿下对苏鸾玥……也似十分看重。我担心,公子会在这个苏鸾玥身上栽了跟头。” 闻言,乔厌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又道:“公子不傻,自有分寸,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看刚刚公子的样子,也是察觉了,定会主意。你这几日忙的很,还是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我刚刚去药铺给你抓了药,记得喝。” “抓药?” “我夜里看你屋里的灯还亮着,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却听到你咳嗽。听久宁那小子说,你素来有入秋咳嗽的旧疾,我便去抓了药。”乔厌亭略有脸红,显得很不好意思。 宁流芳微微一笑,十分感动,可心里却也愧疚。她知道乔厌亭对自己有情,对自己体贴入微,可自己又能回报什么呢?他不求回报也罢,心甘情愿也好,但宁流芳却不是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乔大哥……” “嗯?”刚要走的乔厌亭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站在一楼的她,这样的角度,宁流芳更加消瘦,独自撑起皓月行,为苏凤瑾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怎能不让人心疼? “乔大哥,以后……不要再给流芳抓药了,也别做任何事情。乔大哥对我的好,我深深记在心里头,也十分感激。可是流芳不值得乔大哥这么做,乔大哥是江湖侠士,流芳不配。” 乔厌亭顿时皱紧眉头,看着宁流芳转身离开。 第二百一十三章 冷嘲热讽尽努力 次日,苏府。 苏鸾玥精心打扮,陇翠将发髻梳的丝毫不乱,花样繁多。每日苏鸾玥都是花枝招展的,就怕突然见到索戟,她要在索戟的心里时时刻刻都是美好的。 “小姐,今日戴这支发簪吧。” 苏鸾玥摇头,拿出那支蝴蝶碧玺步摇来插上,“自然要戴这个,而且以后要日日都戴着。” “小姐可别光顾着太子,忘了永安王。咱们可是都不能耽误了的。” “这个你放心,一会儿我便要写信给永安王,告诉他重阳节东宫卫的消息,让他明白我留在京都也时时刻刻都在为他着想,为他殚精竭虑。”苏鸾玥眉宇间多了几分高傲和算计。 “小姐如今可是越发聪慧了,没枉费奴婢这段日子的用心。” 苏鸾玥起身笑着拉住她的手,“这是自然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提点和栽培,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是只会装可怜的孤女呢。” “小姐,只是有一点奴婢不明白,小姐为什么没有揭穿大小姐的身份呢?若是大家都知道了她是个女人,她不就更麻烦了,还那需要小姐这般担心?”陇翠忍不住抱怨道。 “陇翠,这个你就不懂了。苏凤瑾跟在太子身边多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俗话说日就还剩请呢,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关于他们两个的流言。若是我真的揭穿了她的身份,岂不是给了她和太子机会?” “只有她是个男人,他们才没有可能,这不就是我的机会了吗?”苏鸾玥得意的笑着轻抚发鬓,她要抓紧勾引索戟才行,可千万不能等到索邑回来。 苏鸾玥带着两人往外走,恰好和苏凤瑾撞了个正着。 “玥儿今日光彩照人,这支蝴蝶碧玺步摇还真漂亮啊。”苏凤瑾瞥了一眼,故意提及。 “姐姐好眼光,这支步摇是太子殿下送的,玥儿也觉得很漂亮呢。姐姐喜欢吗?若是喜欢的话,改日太子殿下再送来什么东西,玥儿便转送姐姐。” 苏凤瑾垂眸轻笑,“不必了,我现在用不上这些,倒是我屋里的那些首饰,你若是看上了哪个,找巧烟要就是,权当是姐姐送给你的。” 听了这话,苏鸾玥咬咬牙,想起当初自己寄人篱下的可怜,什么东西都要争,什么都觉得苏凤瑾的好。“姐姐费心了,如今有太子殿下照顾,玥儿已经没什么想要的了。” “殿下倒是对玥儿好的很,只是不知殿下和玥儿有没有说过什么旁的话?比如可有打算纳妃之类?我记得中宫似乎一直有意让段紫衣做太子妃,你和段小姐的关系一向很好,说不定还真是娥皇女英呢!”苏凤瑾暗讽苏鸾玥借了段紫衣的光。 “姐姐开什么玩笑,玥儿可没那个福气。” “世事难料,玥儿别灰心丧气,继续努力,姐姐等着借光呢!”苏凤瑾说完,冷笑着离开苏府。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笑容已经冷却。 “小姐,她这是什么意思啊?分明是看不起小姐嘛!”陇翠蹙眉抱不平。 苏鸾玥捏紧拳头冷哼一声,“她何时又看得起过我?走吧,今日我要去董府将写给永安王那封信的内容告诉韦氏,永安王在外毕竟鞭长莫及,我就不信韦氏能眼睁睁的看着东宫卫威风,不去做点什么。有苏凤瑾哭的时候!” 朝晖宫。 苏凤瑾再一次过来,心里已经极其不满,不过上次让韦贵妃复位的事情,伏皇后照做了,效果颇丰,苏凤瑾还是十分欣慰的。 这位皇后终究懂得利弊取舍,没有将索戟置身为难之地。 “听说苏卫率好大的面子,竟然让太子帮你出头伤了董文著?你可知道韦贵妃是怎么向陛下告状的?现在太子还在千盛殿外头跪着,苏卫率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和本宫说的吗?”伏皇后满脸震怒。 跪着?苏凤瑾未曾想到索戟竟会因为这个受罚。 “怎么?没话说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会帮太子,替他着想吗?”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内心竟然有种无力感,“皇后娘娘,韦贵妃是董文著的姨母,说起董文著的伤自然添油加醋。微臣当时就在旁边,殿下手上的分寸十分谨慎,怎会伤了他?更何况太子怎么就变成替微臣出头了呢?” 闻言,伏皇后拍案而起,“你还敢狡辩!段紫衣都和本宫说了,若非你当街为难过董文著,董文著怎会挑衅于你?” 又是段紫衣,没想到他连自己帮索曦威胁过董文著的事情也知道,莫不是索曦这个傻丫头跟她说的吧?不过这段紫衣这两次真是太过有失身份,为了得到索戟的爱,竟然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段小姐好歹也是宰辅千金,身份尊贵,出身世家。微臣本以为她也算得上位秀外慧中、明辨是非之人,没想到却这般让人不齿。皇后对她百般信赖,言听计从,却没想过她是什么人吗?” “苏凤翊,你到现在还诋毁旁人?” “微臣情愿皇后是被他人挑唆,也不希望殿下之母是个不会思考的。否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细想想,微臣还真是错怪了段小姐,是皇后不想放过微臣吧。” “本宫已经放过了你一次,还会再放过你第二次吗?苏凤翊,你别以为太子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本宫身为中宫,今日就要你看看什么叫老实本分。”伏皇后给身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内侍阴着脸走过来,“苏卫率,请吧!” 苏凤瑾站起身来冷笑,一副镇定自若又毫不畏惧的模样,“皇后,微臣可是有功夫在身的,你也知道微臣是仗着殿下宠信,所以什么都敢做。” “放肆!这可是朝晖宫,你胆敢顶撞本宫?” “不敢顶撞也顶撞两回了,皇后还是省省吧,别一遇到什么事情就想着处罚谁,而不是去想办法帮殿下。这正是微臣与皇后的不同之处,在您眼里只有中宫威仪,只有地位尊贵,但在微臣眼里,只有太子殿下的安危!”苏凤瑾掷地有声的驳斥道。 伏皇后倒吸一口凉气,“你、你竟然敢这么说?” “微臣不只是敢这么说,还敢这么做。皇后是殿下生母,微臣不敢也不愿让皇后为难生气,但殿下若是有事,不管是谁,微臣都不会放过。” 他不仅是太子,是承载自己复仇希望的人,更是自己在乎的、依靠的、仰仗的、信赖的…… “江原道,掌嘴!” 话音刚落,那内侍便朝着苏凤瑾扬起手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今日放肆多回了 苏凤瑾看着那只手落下来,那一瞬间双手捏紧拳头,噌的一下敏捷起身躲过。下一刻转身回手抓住江原道的手腕。 “你敢反抗?” 苏凤瑾冷哼,重活一世本就是意外所获,难不成还让你们欺负? 伏皇后怒斥道:“给本宫抓住他!” 闻言,江原道另一只手如鹰爪般犀利的朝向苏凤瑾面颊,苏凤瑾刚刚躲过,另一手又甩开她,朝着腹部一掌击中。 苏凤瑾不断退后,一直到殿门口才稳住步子。她蹙眉感受着腹部的疼痛,这力道和动作……没想到伏皇后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江原道分明是没有用全部功力,否则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苏凤翊,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伏皇后冷哼一声。 苏凤瑾蹙眉,突然转身快步跑出去。江原道连忙要追,却被伏皇后叫住。 “算了,不用追了。本宫想要对付他有的是机会,他也不是太子最大的障碍,留着也还有用处。”伏皇后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犀利。 “娘娘,这个苏凤翊即便不用娘娘动手,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伏皇后诧异询问道:“你说什么?他年纪轻轻,怎可能性命不久?” “刚刚奴才抓住她的手腕,无意之间感受到了她的脉象似乎有至寒之证,怕是……” “竟然是这样,呵,还真是巧了。既然如此也不用管他了,就让他为太子效足了力,最后死了也不干咱们的事儿!” 千盛殿外,索戟挺拔规矩的跪在青砖上,垂着眼帘面无表情。蒋高师匆匆赶来,用身子挡住他。 “殿下,陛下问你可知错了吗?” 索戟勾起嘴角,“阿叔,你是知道的,自小到大父皇但凡罚跪总是问本宫这个,你觉得呢?本宫应该如何回答?” 但凡他觉得是错的,也不会去做。既然做了,便不会后悔。 “殿下!”蒋高师情急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董文著也不过是个上不来台面的东西,陛下心里有数,你若是肯认个错,陛下也好堵住董大人和韦贵妃的嘴,你何必呢?” “阿叔,今日日头烈,回殿里去吧,莫要晒昏了。” 蒋高师叹了口气,“殿下,你从小就这么倔,不肯低头。” “蒋大官,不必劝殿下了。”苏凤瑾突然走过来,直接跪在索戟身侧,抬头看向蒋高师,“罪臣苏凤翊前来受罚,还请蒋大官通报陛下,董文著是微臣伤的,殿下只是呵斥了董文著冲撞之罪,其余的都是微臣所为。” 索戟蹙眉按住苏凤瑾的手臂,“你来干什么?赶紧回去,本宫在此跪一会儿也就罢了,不会怎样。若是你,就不一定了。” “殿下可听说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一次不错,两次不错,但若是日积月累,殿下又会如何?陛下心中会怎样想殿下?” “那也用不着你在这里请罪,董文著本来就是本宫伤的。” “可董文著怎样,殿下心里比我清楚。” “清楚又怎么?这世道不正是如此,有罪的未必会受罚,惩恶扬善的也未必就受赏。今日你若是在此替本宫领罪,回去了本宫也饶不了你。本宫的安排岂是你能反驳的?苏凤翊,你未免太放肆!” 苏凤瑾勾起嘴角,笑的狡黠,“殿下,今日说微臣放肆的可真真不只是你一个,所以微臣听腻了,非要放肆一回。” “你……”索戟责备的白了一眼,无奈叹气。 苏凤瑾笑着看向蒋高师,“蒋大官,还请容微臣在此陪着殿下吧。” 蒋高师回到殿内把苏凤瑾的话说于梁惠帝听,梁惠帝倒是有些许诧异,这个苏凤翊还真有意思,旁的臣工都怕事的很,生怕什么罪责在自己身上,他却主动承揽。 “陛下,您看……” “让他跪,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跪着,朕还拦得住?东宫有臣如此,是太子之德。他们君臣一心,倒也难得一见。”梁惠帝轻笑道。 蒋高师瞟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其实董文著是什么样的人您也知道,这事儿多半也不怨殿下,奴才知道您是想要堵住韦贵妃和董大人的嘴,只是这外头天热,别再把殿下跪出病来。” 闻言,梁惠帝白了一眼,“他哪里有那么娇弱,你就别操心了,知道你疼他,可也得像个样子。董文著虽说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可朕刚刚逐永安王出京,也不能让太子太舒服,否则朝野上下难免口舌。” 一听此话,蒋高师立刻笑了,心里知道梁惠帝并非真心罚索戟。 “还是陛下想得周全。” “周全什么呀,蒋大官就是会说话,若是本公主说父皇就是偏心。”索曦从殿外走进来一脸的不悦。 蒋高师立刻笑的开了花,“公主,您怎么来了?奴才这就给您端杏仁烙去,你喜欢吃。” “多谢蒋大官。”索曦嘿嘿一笑。 “越发没规矩,什么时候进这千盛殿都不通报了啊?若是再有下次,和外头那两个一起跪着去。”梁惠帝宠溺的嗔怪道。 “父皇,虽然现在是秋天了,可太阳最是炙人,曦儿可不想去跪着。再说了,太子哥哥和苏卫率是因为儿臣才将那董文著打伤的,父皇罚他们两个,以后谁还会帮儿臣出气啊,父皇是不是不疼儿臣了啊?” 梁惠帝向来疼爱这个女儿,立刻蹙眉,“替你出气?怎么回事?” “那个董文著,儿臣刚刚回京的时候便遇上了,不分青红皂白硬说儿臣偷了他的钱袋,还叫家丁和儿臣动手,要不是苏卫率出手相救,儿臣这三脚猫功夫,早就被他打了。” 梁惠帝轻哼一声,但掩饰不住的疼爱宠溺,“你还知道你那是三脚猫的功夫,竟出去惹事。” “父皇,儿臣说的意思是,因为儿臣苏卫率才和董文著结仇的,那日董文著故意找茬,还轻薄苏卫率的堂妹呢,实在可恶!”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苏凤翊会这么生气,事情的源头竟然是为了帮助索曦。梁惠帝心里的怒气少了些,原本也知道董文著的为人。 梁惠帝瞟了索曦一眼,“苏凤翊还有个堂妹?你认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父子情缓菊花毁 “是呀,苏卫率有个亲妹妹,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堂妹,他亲妹妹儿臣倒是没见过,不过这个堂妹和儿臣很要好,温柔又美丽。太子哥哥也对她很是照拂呢!”索曦一派天真烂漫,却不知道这句话对梁惠帝来说意味着什么。 苏凤翊就已经让索戟失去了分寸,外头都知道苏凤翊是东宫宠臣,如今又多了个堂妹,梁惠帝心底冷哼一声,苏家到底安的什么心? 闻言,梁惠帝面色冷漠了几分,“曦儿,去出去告诉太子,回碧海宫去吧。” 索曦咬着嘴唇,眼眸一转,“那苏卫率呢?” “一道回去,别在朕面前碍眼。” “多谢父皇!”索曦笑着跑出去。 恰好蒋高师端着杏仁烙回来,“公主干什么去?奴才刚拿了杏仁烙回来!” “不吃了,谢谢蒋大官。”索曦哪里还顾得上吃这个,心里高兴的不行。 梁惠帝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将来可如何嫁人?一听说朕让太子和苏卫率回去,竟然……”说到这里,梁惠帝顿时僵硬了笑容,索曦刚刚……是特意问了苏凤翊吗? 他咬了咬牙,眸子里泛出一丝冰冷! 转眼到了重阳节,今日苏凤瑾特意早早起来出府,免得被苏鸾玥跟上。赵十三已经布置好了迎亲成婚的礼仪,只待时辰一到便开始。苏凤瑾出门的时候眼皮跳了两下,心里头觉得不好,可转念一想能有什么不好,多半是自己太敏感了。 更何况,这些日子什么时候好过?她还怕麻烦再多一些么! “卫率!” 苏凤瑾刚要上马,却见宁流芳策马而来。苏凤瑾翻身利落上马,“流芳,你怎么来了?今日营中大事,我怕是没时间。” “流芳知道卫率今日事忙,特意来和卫率一道去的。营中兵士娶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少的了我?这可是花银子的事儿,更何况如今流芳也应该自称‘属下’了,别忘了属下可是玄机卫!”宁流芳笑着提醒道。 苏凤瑾垂眸笑着点头,宁流芳这样说,便是真切的将自己视为东宫卫的一员了。虽说自己最初没打算把玄机卫放在九大营里同看,但能这样……也很好! 两人一路策马兴高采烈的出了京城,可刚行到菊花路,苏凤瑾就发现不对劲! “卫率,前面怎么了?”宁流芳勒马,原地打转看向菊花路。 只见菊花路遍地花瓣,被践踏成泥,路旁的菊花全都惨遭毒手,花半零落,花枝也被踩歪了,一片凄凉景象。 苏凤瑾顿时火冒三丈,好似有石头堵在心口,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故意在这个时候破坏了菊花路! 宁流芳面色凝重的深吸了口气,“卫率,这定然是有人知道了消息,故意而为之,想让我们东宫卫难堪。” 苏凤瑾咬牙看向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策马在满地菊花的路上看了一道。如今京城谁能在一夜之间毁了这些花?谁会和东宫卫过不去? 除了永安王之外她想不到别人,但是永安王已经离京…… “卫率,眼下该怎么办?”宁流芳虽未慌神,但却也愁眉不展,如此一来今日的迎亲典礼岂不是要毁了。 “先去九大营再说。”苏凤瑾调转马头疾驰。 而此时的大内,梁惠帝携领东宫以及重臣跪在宗祠内,焚香祭拜。之后便是由伏皇后带领众嫔妃行礼,如此一道后,众嫔妃随皇后去朝晖宫,众臣工随梁惠帝移去千盛殿后殿。 宗仁令身为族长亲自给梁惠帝头上插了茱萸,随即按规矩人人头上都插上茱萸,倒是显得一派和乐祥瑞之色。 “今日是重阳节,列位臣工有的尚且年轻,有的已经年迈,朕愿你们家里有父母的都长命百岁,愿你们自己已经是父母的百岁无忧。” 众臣工连忙谢恩,高呼万岁。 梁惠帝又笑道:“自古重阳登高远眺,观赏菊花,遍插茱萸,饮菊花酒,登高远眺虽说在大内不能,但其余的朕倒是准备了不少。今夜还请众位臣工齐聚千盛殿,咱们君臣共饮一杯菊花酒。” “等等多谢陛下!”众人脸上都带着喜悦之色。 梁惠帝也看起来心情不错,“太子,今日皇后命人准备了很多重阳糕,你一会儿代表朕分发给列位臣工,感谢各位多年来相协辅佐之恩,愿列为臣工年年岁岁,避灾享福。” “儿臣遵旨,代列位臣工叩谢陛下。”说着,索戟拱手施礼,缓缓跪地。 一番礼仪结束,众臣都退下准备晚上的重阳宴会。索戟跟在梁惠帝后头进了内殿,见宫人们帮着更衣,索戟亲自上前去侍奉。 梁惠帝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待更了常服之后,梁惠帝舒了口气,“太子,朕今日方察觉,你头上插佩红色茱萸,倒是有点像雪中一抹红梅,你生的这幅皮相,和你舅舅相近。” “父皇谬赞,儿臣体弱,所以白了些。”索戟也是讶然,梁惠帝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说是体弱,但这些年也没怎么病过,大概也只是清瘦了些,显得文弱,不过倒是萧萧素素,有竹兰君子之风。若不是在咱们天家,你更像是一个玉质清流的儒生。” “儿臣不如父皇威仪英武。” “人人自有不同,威仪英武也好,玉质清流也罢,终究还是要看这儿!”梁惠帝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 今日梁惠帝对索戟的态度不错,兴许是因为想起了先帝对他的提携与疼爱,父子情深起来。于是,也对索戟多了些提点。 “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定会用心的。”索戟恭谨的亲自倒茶端给梁惠帝。 梁惠帝瞟了他一眼,没去接那茶盏,倒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索戟浑身一僵,那只手便落下了。 “青丝茂密,正是好年纪,如今你们都这么大了,朕怎能不老?你们兄弟中,只有你是最聪慧的,朕一直都知道。今日重阳,只有你在朕身边承欢膝下。太子啊,你可要用心啊。”许是重阳,梁惠帝显得有些落寞,应该是……想起了永安王吧? 索戟不知心里什么感受,不过不管怎样,永安王已经离开了,在的是自己! 此时,蒋高师匆匆进来,面露喜色,“陛下,陛下大喜,顺安王回来啦!” 第二百一十六章 遍插茱萸少一人 顺安王索瀛是个玩闹的小孩性子,常年在外头游山玩水,不理朝政。倒是和太子索戟的关系很好,因此索戟心中也十分高兴。 只见一道宝蓝色身影冲进来,头发束起垂在脑后,一侧还编了一条细细的辫子坠着条若隐若现的小白珠。一身打扮倒像是个世家玩闹子弟,脚步更是活泼轻盈。 “父皇,兄长!”索瀛笑吟吟的行礼,朝着索戟眨眨眼。 索戟勾起嘴角,“你这臭小子,终于知道回来了?这次又去了哪,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父皇担心你?” 一旁的梁惠帝笑道:“回来就好,过来让父皇看看。嗯,没瘦,不过黑了不少,更有男子汉气概了些。这次回来多留些日子,好好跟你兄长学学如何理政。别和朕说没兴趣,就算没兴趣将来也得辅佐你兄长吧?” “父皇,儿臣刚回来,您就为难儿臣。要早知道这样,儿臣就不回来了。” “没规矩,父皇想念你的紧,人说父母在不远游,你可倒好。”索戟故作沉着脸色责备一句,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 索瀛小的时候,他母妃有段日子病重,以为自己要不行了,便将他交给了伏皇后照顾。伏皇后对索瀛很是爱护,所以索瀛和索戟算是一同长大。刚刚启蒙那会儿,还是索戟教他的。 “兄长,当初可是你教我看舆图的,你告诉我天下有多大,若是能亲眼出去看看有多好,我这不就去了么,怎么能怪我!”索瀛讨好的嘿嘿一笑。 “哦?是吗?”梁惠帝瞟了眼索戟,只见他凝眉不语。心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索戟身为太子不能随意出京,能看天下多大的只有在舆图上。自己的江山却从未亲眼见过,自然没有所为的自由。 想想这四方天空里,憋住了多少男儿的英雄梦,梁惠帝心里也对索戟多了几分疼爱和怜惜。 “父皇别听四弟乱说,分明是他自己贪玩,却偏要拉上儿臣。” 索瀛瞧着两人一眼,只觉得他们两个之间似乎气氛有些变化啊,离京城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从前梁惠帝十分偏爱永安王,对太子总是冷冰冰的。 索瀛突然问道:“对了,父皇,三哥呢?这次怎么没见到他?” 两人尴尬一瞬,梁惠帝道:“你三哥离开京城了。” “哦,今日重阳,儿臣倒是想起一首诗来,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父皇,是不是应景?”索瀛笑着跪在梁惠帝膝头。 “你呀,就这么点笔墨。” “对了,父皇,儿臣昨日回来的时候看到京城之外有一路菊花,听说今日兄长的东宫卫要在那边给老兵迎亲。这可是大好事儿啊,兄长如此为东宫卫操心,那些老将赞不绝口,就连赤焰军也说好!” “哦?是真的?”梁惠帝目光炯炯看向索戟。 “的确是,不过是苏卫率的主意。前阵子革除的老兵有的尚未成家,苏卫率不仅安排了他们的耕地,还让崔太傅帮着寻了愿意出嫁的良家女子,两厢情愿,算是有个家,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梁惠帝舒了口气点点头,“这点做的不错。” 索瀛推了推梁惠帝的膝,“父皇,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咱们去看看,也算凑个热闹。若是老将们知道父皇和兄长亲自去了,定会感恩戴德,说天恩浩荡!” “就属你嘴甜,这次就不许走了,多陪陪父皇开心。”索戟得了梁惠帝的准允,派人去通知九大营,梁惠帝会秘密驾临…… 九大营。 “什么?陛下要来观礼?”苏凤瑾起身来回踱步,愁眉不展。 赵十三叹了口气,“都怪我,怎么就没派人去盯着,到底是谁这么龌龊,竟然这个时候跑过来捣乱。” 倒是云中雁蹙眉道:“你别急着这事儿,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补救。安排的好好的,可如今却混乱一片,那些新娘子对这条菊花路十分期待,若是见到如此,现在已经闹起来了,非要改天再嫁,不想留遗憾。” “云先生可有妙计?”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那些新娘子当场退婚,咱们可就真真的把陛下惹恼了。” “苏卫率莫急,我有办法!” 突然,营帐帘子被掀开,一身布衣的罗丝绦走进来,朝着苏凤瑾施礼。 “罗姑娘,你有什么好办法?”常延平急忙问道。 罗丝绦微微一笑,“但说我有办法让新娘子们不再闹,答应今日嫁过来,常军卫可否愿意娶我?” 什么? 众人蹙眉看向常延平,虽然他们都觉得罗丝绦不错,但这还得看常延平的意思。总不能为了这个,把常延平推出去。 “罗姑娘,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我可不是随便说说,我早就想清楚了非你不嫁,常军卫也是好儿郎,我罗丝绦也是良家女,你可愿意跟我得一人心,白首不离?”见常延平垂下头,罗丝绦笑吟吟的看着他。 常延平沉默一会儿,咬咬牙,“好!罗姑娘,我答应你。” 苏凤瑾顿时皱眉,“延平……” “卫率,正如您所说,人要向前看,总不能在过去里。罗姑娘对属下一往情深,属下愿意娶罗姑娘,属下也会好好待她。” “你可要想清楚。”苏凤瑾面色凝重的压低声音提醒一句。 常延平转头看向罗丝绦,“罗姑娘,我常延平愿意娶你为妻,一生敬爱。”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常军卫可别后悔。不过,我罗丝绦自然也不会让你后悔。”罗丝绦笑吟吟的看向众人,“走!咱们迎亲去!” 众人策马带着队伍来到菊花路,罗丝绦走在菊花瓣路上,到对面众位新娘子面前。 “各位,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何必为了这条路不痛快?更何况我倒是觉得菊花铺路更漂亮,有何不妥?” 其中一个新娘子皱起眉头,“罗姑娘,你说的轻巧,这菊花都残落了,兆头不好,我们可不想出什么问题,成婚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罗丝绦点点头,“成婚当然是一辈子的事儿,所以更不能马虎,也不能反复。众位姐妹,这菊花被人有意破坏,为的就是坏了这场婚事。你们若是真的不嫁,岂不是中了他人圈套?” 第二百一十七章 铁汉柔情一生诺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们也不想留下遗憾啊。” “怎么会是遗憾呢?丝绦不才,但也知道一首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菊花可是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垂落北风中的傲骨之花。” “你们嫁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自然也是如这菊花傲骨。如今菊花铺路,甘愿为你们脚下,也正寓意着你们的夫君把你们捧在手心上啊!这寓意难道不好?”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似乎有所松动。 身后要成婚的兵士立刻骚乱起来,最后异口同声的喊道:“我等愿聘汝为妇,托付一生,互敬互爱,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终身不移,衍嗣绵延!” 不少人红了眼眶,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在对面齐齐躬身行礼。 “有夫如此,这辈子咱们也算是嫁对人了!”其中一位新娘子哽咽道。 众位新娘也都被这场面震撼,激动的心花怒放。女子一生所求莫过于此,男人的承诺让她们感动,更何况是如此震撼的承诺。 “你们只这么说可不行啊!”罗丝绦突然笑着朝新郎那边喊。 刚刚说话那新娘子立刻急切,“罗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你们别急,我替你们将来打算呢!” 苏凤瑾笑了,拱手对着新娘们行礼,“诸位新娘子,可还有什么要求,今日本卫在此定会给你们个公道。” 见状,罗丝绦说起话来颇有几分火辣和热情,“苏卫率,这可不是你能做主的,还得看他们这些新郎同不同意。我代替各位新娘子问你们,如今你们感情身后,两情相悦,可将来我这些姐妹为你们操持家务,人老珠黄,你们可会厌弃?” “若是天长日久,情爱被柴米油盐磨光了,你们可会另结新欢?若是有不孕无后者,你们可会纳妾?” “这……” 不只是新郎,就连新娘们也震惊的看着罗丝绦。 苏凤瑾诧异,赵十三突然笑起来,“这罗姑娘还真是大胆,倘若今日新郎们不答应,如何收场?” “他们不会不答应的!”苏凤瑾满脸笃定的笑容,紧紧地抓住缰绳,是难掩的激动、震撼,和感动。 突然有个新郎大喊一句,“我愿意!” 众人皆看向他,只见他站在原地,黝黑的皮肤泛出红晕,窘迫的走上前来,朝着对面的新娘大喊,“雅兰,我愿意,刚刚说的那些我都愿意。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我要和你天天在一处!” 对面有个个子高挑的女子走出来,羞红了脸颊,难掩幸福。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的踩在菊花上。 突然间,所有的新郎都齐声道:“我等愿得一人心,至死不渝!” 罗丝绦笑着大喊,“碧玉,还不快拿出来!” 突然间,罗碧玉指挥着几个人拉出数十米的红绸,将菊花路两侧全都围起来,形成一片红海。太阳照耀在红绸上,菊花也显得不那么脏乱,竟然熠熠生辉。 “看,像是骄阳一样,好灿烂啊!” 新娘们纷纷走上菊花路,新郎们也是迫不及待,每一步都迈向爱人。 苏凤瑾突然大笑起来,眼底闪动着泪光,激动的话也说不出。 而赵十三和众人舒了口气,看着眼前场景不禁潸然泪下。 突然,苏凤瑾看到了远处的马车,是索戟站在马车旁边,车帘子掀开半面,正是梁惠帝。 “殿下?”苏凤瑾策马从红绸后面绕行过去,到了索戟身边下马给梁惠帝施礼。 “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还有一位呢,苏卫率没见着?”索瀛笑着站在后头。 苏凤瑾抬眸一看,略有迟疑,“这位是……” “这是顺安王,本宫的四弟。”索戟介绍道,看着苏凤瑾的目光有些喜悦的闪烁。 “多谢陛下前来观礼,若是新人们知道了,定会十分开心。” 梁惠帝笑着点头,赞许道:“苏卫率真是让朕见到了这世间真情挚爱,朕看了这些新人们,十分感动,苏卫率这次做的不错。” “多谢陛下。” 索戟看着那边迎亲的人都兴高采烈的拉着彼此的手,“人生兴事莫过于此,大抵几十年后等到他们老了,他们的儿孙长大了,也会记起这一天,他们承诺了什么,如何拉着彼此的手度过漫长岁月,他们的儿孙也会羡慕曾经有这样惊艳的时光。” 闻言,苏凤瑾略有哽咽,“的确,这场面……还真叫人终身难忘……” 眼看着时间也快要到了,苏凤瑾便跟着索戟回京城参加重阳晚宴。九大营晚上还会有喜宴,有赵十三常延平他们在,苏凤瑾也不用担心。 “今日这事儿是谁做的,你心里有数吗?”索戟骑马,在苏凤瑾边上倒是方便。 苏凤瑾摇摇头,“本就是意料之外,若不是罗丝绦罗姑娘,只怕这关过不去,而且陛下临时起意要来观礼,我们还担忧了一下。幸好,幸好!” “你这么聪明,定会想出办法。更何况这些新人们男的铁汉深情,女的傲骨明理,事无不成。今日是四弟路上看见了这些菊花,便打听几句才知道东宫卫集体婚宴的事情,央着父皇来看。” “顺安王?”苏凤瑾对他不太了解,在前世关于他的记忆也很少,不过他似乎一直不在京城。 索戟一口一个四弟,应该是关系很好。 “是,而且顺安王还见到赤焰军。”索戟和苏凤瑾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苏凤瑾顿时皱紧眉头,“又是他们做的?” “本宫猜想不会是旁人,永安王离京,可不代表他的势力也没了,兴许是赤焰军听说了消息,所以才过来故意使坏。不过……” “殿下想说什么?” 索戟转头看她叹了口气,“本宫是不会怀疑四弟,但他回来见了菊花路,又遇了赤焰军,未有察觉,还央着父皇来观礼。若是此事真没解决,父皇必定震怒。你可明白本宫之思?” 所以说,索瀛到底是故意想给索戟下套,还是纯属巧合,一无所知?索戟着实信他,不愿怀疑,也不会怀疑。 苏凤瑾明白他内心的矛盾,笑道:“殿下向来不是猜测算计的人,若是殿下当真信任顺安王,不如仔细问问,也免得伤了兄弟情义。至于赤焰军,微臣会看着办的。” “如何看着办?” 苏凤瑾冷哼一声,目光犀利,“让他们消失!” 第二百一十八章 长虹贯日亲赐名 刚到千盛殿前头下了马车,索曦就鸟一般跑过来,叽叽喳喳个不停。 “苏卫率,今日我在宫中被母后叫去了,所以才没去看东宫卫成婚的典仪,一定很热闹吧?真是太可惜了,你该不会怪我言而无信吧?我可不是故意的啊!” “微臣怎敢怪公主?公主多心了。”苏凤瑾干笑两声,其实她倒是觉得索曦不去才好,免得麻烦。 索瀛却笑道:“今日可真是热闹,你都不知道那场面多感人,你若是听到了定会后悔!” “啊?真的么,好可惜啊。咦?对了,四哥,我才想起来,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害得我问了渠满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索曦撅起嘴来冷哼一声,娇纵的不像话。 索瀛连忙解释,两人到一旁又说又闹。 “殿下,大哥,听说公主过来,我便也跟着来了。”苏鸾玥微微一笑看向索戟。 今日她特意又戴了那支蝴蝶碧玺步摇,显得娇嫩妩媚。 “堂妹应该去朝晖宫那边的女席,一会儿别乱跑,可别坏了规矩。不过,今日堂妹这支蝴蝶碧玺步摇,配上这身蛱蝶流花衣裙,更显般配。” “是吗?这步摇殿下也见过的,殿下的眼光自然是好。”苏鸾玥特意伸手轻抚发鬓上的步摇,恰好露出手臂上已经结痂的伤痕。 索戟瞟了一眼,顿时皱紧眉头,“苏小姐这手臂是……” 引起了索戟的注意,苏鸾玥十分高兴,“这是簪子划破的,一时不小心,多谢殿下关怀。” 她以为索戟是在关心她的伤,可索戟的心里却兀自想到了那日夺魄的话。 永安王出京之前见过一个女子,那女子情绪激动的用簪子划破了手臂。都是簪子划破的,算算日子也刚好结痂,难道这么巧合? “殿下堂妹先聊,时间也差不多了,微臣还要去千盛殿后殿,就先失陪了。”苏凤瑾心底冷哼一声,再郎情妾意下去,自己可就多余了。 “本宫也该去了。”索戟跟着苏凤瑾的脚步一同离开,心里却多了几分舒爽,刚刚苏凤瑾的表情分明是……生气。他勾起嘴角,生气好啊,她越是生气,自己便越开心。 此时的朝晖宫已经有了不少人,气氛很是融洽,就连平日倨傲的韦贵妃今日也长袖善舞,和在座的人闲谈。 “你去哪了?找了你半天。”段紫衣看向苏鸾玥,压低声音。 苏鸾玥勾起嘴角,“我随公主去看看大哥,段姐姐寻我做什么?” 段紫衣想要开口,却又停下,挣扎道:“你大哥对你那么不好,你竟然还去看他,可真是……” “段姐姐,我能有什么办法?毕竟寄人篱下啊,倘若我有半点办法,也不会上赶着巴结他了。但凡他出点事儿,我婶婶也不会那么耀武扬威,我也高兴松了口气。”苏鸾玥愁眉苦脸,佯装憋屈的模样。 “你真的这么想?” “那是自然了,段姐姐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如今东宫爱护他,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没有性命之忧,丢人罢了。”苏鸾玥冷哼一声。 段紫衣轻笑,“若是你这样想,今日那便同我一道……” 两人耳语几句,苏鸾玥立刻惊讶的挡住嘴,“段姐姐,这不会出什么事吧?这也太险了,万一东窗事发可怎么办?” 苏鸾玥心里头却乐开了花,经过上次月麝的点播,段紫衣还真是开窍。今日想到这办法,即便不能要了苏凤瑾的命,但也足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任是东宫太子也救不了他! “你怕什么?有我在,还会牵扯你吗?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怎么可能东窗事发,此事关系天家颜面,不可能泄露出去,只要你不说!”段紫衣白了一眼。 “段姐姐,我怎么会出卖你!好,就按你说的办。” 千盛殿,后殿。 有索瀛的插科打诨,引得梁惠帝很是开怀,众臣的气氛也好了不少,只是不如女宾这边热闹便是了。终究是男人,多少都需稳重。席间的苏凤瑾坐在索戟身后,难免沉闷寡欢,这宫宴也太没意思了。 “苏卫率?苏卫率!” 索瀛叫了两声,苏凤瑾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施礼。 “苏卫率这是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顺安王恕罪,微臣多喝了几杯,微醺。” 见状,索瀛笑道:“都说你的箭法极好,有人见过你蒙着眼三箭齐发,箭箭不空,可是真的?本王都没见过蒙着眼能射中的,可你三箭都能射中?” “王爷谬赞了,莫须有的话,微臣……” “的确如此,本宫倒是见过,长虹贯日一般壮丽形容也不为过。蒙着眼三箭齐发,却不是箭箭不落空,而是一支顶着一支,在空中尚可借力扭转方向,最后一支箭射穿了三只鸽子。”索戟打断苏凤瑾的话,所言非虚,回头笑看着她,眼中颇为赞许和骄傲。 岳逢山顿时惊叹,“那就更厉害了,苏卫率,可否请教如何做到的?这箭法叫什么名字?” 闻言,梁惠帝也颇为好奇的盯着她,似乎是在等答案。 苏凤瑾一时之间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不瞒各位说,这箭法不过是自己研究着玩的,没想名字。还望陛下和众位大人恕罪。” “这有什么可恕罪的,苏卫率有此能耐,还是研究着玩玩,可见功夫不差。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能见到苏卫率舞剑一番啊?也让我们这些文官感受一下什么叫气势如虹!”开口的郎世华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嘲讽。 “郎侍中,这大殿之内怎能武刀弄剑呢?莫不是喝醉了吧!”岳逢山冷哼一声。 两人气氛顿时微妙,众人目光或是垂下,或是在两人之间游移。 索瀛却突然笑了,“苏卫率这箭法超群,没有名字岂不是可惜?父皇,儿臣都觉得可怜了这么好的箭法,连个名字都没有,当真委屈。” 梁惠帝笑着指了指他,“你这泼皮,箭法还委屈,那不成精了。不过这箭法听起来场面震撼玄妙,犹如骄阳刺眼一般锐利又灿烂夺目,不如就依照太子的说法,叫……长虹贯日!” “多谢父皇赐名!” “你谢什么?又不是赐给你的。”梁惠帝的眼底闪过一丝情绪。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危机重重星云阁 他知道索戟爱护苏凤翊,但这份爱护也要适当。今日他亲自赐名便是对苏凤翊的抬举,以后朝中众人也不会只说索戟偏袒他,更会说苏凤翊的确有真本事,连陛下都赞许过。 这也算是对索戟的恩赏和爱护吧! 苏凤瑾连忙起身谢恩,“谢陛下,从此以后这箭法就叫长虹贯日,微臣定会交给其他人,共同为国效力!” “好!” 众人的气氛又回归高潮,苏凤瑾却觉得头晕目眩,或许是真的喝多了?可不过才几杯而已。 她偷偷的溜出千盛殿后殿,刚刚往花园走了几步,打算吹吹风醒酒,可没想到却被一宫女拦住去路。 “大人可是苏卫率?” “正是。” “苏卫率,刚刚朝晖宫传话过来说,请苏卫率过去一趟。”那宫女低垂着头,十分恭谨的样子。 苏凤瑾不由得蹙眉,朝晖宫都是女席,他怎么方便过去? “朝晖宫什么人传话?” 宫女答道:“听说是令妹喝多了,有失体面,皇后娘娘派奴婢前来请苏卫率过去接她回去,免得失了礼仪可不好。苏卫率还是跟奴婢过去吧。” 苏鸾玥向来小心,怎么会喝多了?莫非是伏皇后找的借口,出了什么旁的事情? 这宫女语气急切,苏凤瑾来不及多想。便跟着她一直走,可到了殿门口,她赫然停下。 “等等!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是说去朝晖宫吗?”苏凤瑾看着面前的星云阁,警惕的问道。 “苏卫率别误会,皇后总不能放任令妹在席间,若是说错什么话岂不是贻笑大方?毕竟卫率是太子身边的人,皇后也不得不顾忌,所以派人将苏小姐带到星云阁休息。” 苏凤瑾思忖片刻,抬步走进星云阁。殿内香气弥漫,有些熏人,苏凤瑾在阁中转了一圈也未见人影,就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屏风后头似乎有些动静。 “谁?” 无人回答,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凤瑾快步绕到屏风后头一看,顿时傻了眼。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女人,看着装模样似乎是后宫嫔妃,可此时她衣衫不整,面颊绯红,神志……似乎也不清。 这场景,苏凤瑾顿时心凉,捏紧拳头,突然感觉一阵头晕,体内有一股热浪充斥。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香炉,连忙倒了杯茶水浇灭了。 “竟然有人敢害我!”苏凤瑾咬牙,直接摔碎了茶盏割破手掌,疼痛瞬间让她清醒。 可门已经锁了,她想起刚刚那小宫女,果然是骗她的。苏凤瑾焦急的满头大汗,怎么办? 突然间,从后头走出个人来。 “别过来!否则我会杀了你……”苏凤瑾开口,声音沙哑。 “苏卫率,是我,温美人。”温美人蹙眉,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后头的杨淑仪。刚刚若不是出来透气听到了那宫女的话,她差点就错过了这场好戏。 “你想干什么?想要陷害我,也太高看自己了。” 见此,温美人连忙解释道:“苏卫率莫怕,妾身是来带你出去的,后头那人是杨婉仪,已经中了迷香,若是被别人看到你们共处一室,即便没什么也完了。这明显是有人想要陷害苏卫率与宫妃有染,苏卫率只有跟妾身离开这里,才会平安。” “后头有门?” “是,苏卫率请跟妾身过来。” 温美人不敢去触碰苏凤瑾,连忙让他跟着自己跌跌撞撞的来到后门。只见后头草木茂盛,一看便是没人走的路。温美人竟然是从这里过来的,苏凤瑾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不过眼下这条路倒是最好,苏凤瑾不能让别人看见,尤其是索戟…… 温美人将苏凤瑾引到一个偏僻残破的宫殿,看了四下无人,才让苏凤瑾进去。 “苏卫率在此稍后,妾身还要去处理些旁的事情。此事必定和韦贵妃有关,杨婉仪那边的事儿还需要妾身去添加些火候,让韦贵妃露出马脚。”温美人屈膝行礼,转身要走,却又回身担忧道:“苏卫率千万别乱走,此处僻静不会有人,一会儿妾身便派人过来接应苏卫率。” “嗯,多谢。”苏凤瑾知道时间紧迫,没有问多余的,日后再说。 朝晖宫。 伏皇后笑道:“是吗?当真是绿菊?” “奴婢哪敢骗皇后,的确是绿色的,奴婢瞧的真切。那片花开的最好,可都是黄色的,万黄丛中一点绿,很是惹眼。”尚宫局尚宫笑道。 众人皆觉得有趣,伏皇后看向韦贵妃,“那咱们去瞧瞧?” “重阳节原本就是要赏菊的,此时多饮了几杯菊花酒,出去醒醒酒也好。免得败了大家的兴致,皇后若是想去,臣妾等自然相伴。”韦贵妃在众人面前对皇后自然殷勤。 伏皇后和众人一同去了御花园,果真见那黄色的菊花中有一朵绿色的傲然盛开。众人惊讶不已,那菊花硕大又颜色特别,的确是吸人眼球。 “这菊花开的别致,想必是祥瑞之兆。听说是今日才开的?” 听见韦贵妃问此,尚宫局尚宫点头,“是,今夕重阳,晨起时洒扫宫女发现的,特意前来禀报。奴婢也觉得是祥瑞之兆,想着夜宴的时候博取众位娘娘们一笑。” “我等有什么好博取的?关键是皇后娘娘,这普通菊花中突然有一朵绿菊,岂不是正如中宫脱颖而出于众人,又在中间傲然挺立,众星捧月之势,分明是皇后娘娘啊!”宫妃变着法儿的夸赞。 将这朵绿菊比作伏皇后,颇有讨巧拍马的意思。 伏皇后不信这个,但也不拂了众人的脸面,笑道:“这绿菊能得人观赏也算是福分,今日重阳佳节,是个好兆头。” “咦?那边是怎么了?那不是星云阁吗?” “星云阁向来没人去,怎么今日的门……竟然是开着的?”伏皇后疑惑,心里觉得不妥。宫里头腌臜事情不少,莫不是有人私会于此地吧?伏皇后沉着脸走过去,众人也跟着前呼后拥的都进入了星云阁…… 千盛殿,后殿。 渠满匆匆过来走到梁惠帝身边,一脸焦急的耳语了几句。只见梁惠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皇后娘娘不知如何处理,还请陛下移驾给主持大局。”渠满蹙眉说道。 梁惠帝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千盛殿。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只怕今日这重阳宴……到此结束了。 索戟回头看了眼苏凤瑾的位置,是空的,出去多久了? 他连忙起身跟着梁惠帝过去…… 第二百二十章 雷霆般储君之怒 星云阁。 梁惠帝脚步匆匆的赶过来,只见众人全都靠边低头站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他看向前头的伏皇后,正怒目盯着跪在地上的痛哭流涕的杨婉仪。 “你这贱妇!” 听着梁惠帝怒斥,杨婉仪顿时浑身发抖,“陛下息怒,臣妾什么都没做,臣妾是冤枉的,还请陛下皇后做主,彻查此事,还臣妾清白啊。是……是一个宫女,是她说陛下约臣妾在此相见,所以臣妾才来的。” “朕约你?朕若是要召见你,何必到这星云阁来?这里向来少有人,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还要牵扯上朕!” 伏皇后连忙劝慰,“陛下息怒,杨婉仪一问三不知,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个宫女。此事事关重大,臣妾只能请陛下过来主持大局。” “什么都要朕来主持大局,要你这个皇后做什么?你就是这么统摄后宫的?” “陛下,是臣妾无能。” 其他众嫔妃一见伏皇后蹙眉跪拜,也连忙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谁也没想到平日老实的杨婉仪,竟然会在星云阁里头私会男人,进来的时候杨婉仪衣衫不整,面色霞红,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是什么状况?这胆子可真够大的! 站在外头的索戟顿时皱紧眉头,杨婉仪私会男人,那男人是谁?没被抓到? 他连忙问身后的玉慎,“苏卫率出去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奴才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似乎也是这边。”玉慎有些慌乱,这话说的也是嗲三到四的不对。 “快去打听,切记不可声张。”索戟倒是不担心苏凤瑾能和杨婉仪做什么,毕竟……她也没那个本事,只是此事出的蹊跷,怕是苏凤瑾这个时候不知在哪有什么危险。 “无耻之尤!到现在你还狡辩,不肯说出那人是谁,果真是感情深厚,被迷昏了头了!”梁惠帝怒斥的声音传进来。 索戟皱起眉头站在门外,于情于理他在场都不合适。此时,温美人脚步匆匆的走过来,在索戟身边停下脚步,压低声音,“殿下怎么来了?还是快快回去。” “可见着苏卫率了?”索戟问。 温美人瞟了眼四周点点头,“苏卫率此时在后头的月雾楼,中了迷香。” 索戟一听,没有半分停留转身离开。 月雾楼。 “你别过来!”苏凤瑾浑身没有力气,向后踉跄的走着,浑身的热浪一下盖过一下,像是波涛汹涌的洪流。 眼前这个男人猥琐至极,不只是从哪里来的,刚刚闯进屋里便对苏凤瑾下手。苏凤瑾想到了温美人,果然是个阴谋啊!哼,温美人假装救了自己,可却把自己又放入了虎口。 若是刚刚在星云阁,和杨婉仪一样中了迷香,不管是说出自己是女儿身,还是被误认为和杨婉仪有染,两种结果都是死。但现在……竟然找了个男人来对付自己,那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是个女人! 苏凤瑾痛恨自己,哀不幸,怒不争,经历过一世背叛的人,怎么还会轻易相信旁人? “索戟,你到底来不来?”苏凤瑾咬牙低声嘟囔一句,语气里满是委屈。这是她所有的期待…… 幸好苏凤瑾割破了手掌保持清醒,有武功在身,周旋一阵。 “哼,还够厉害的,找我那人就说了,今日是个狠角色。没想到长的还挺标致,穿着一身男装就更刺激了。早知道这样,我不收钱也愿意啊!”那男人笑眯眯的过来。 苏凤瑾身边没有东西,抬眼看见桌上的花瓶,飞身过去拿起来便摔在地上。 “你过来试试,我即便杀不了你,也和你玉石俱焚!”苏凤瑾抓着碎片朝着自己的喉咙抵着,蜿蜒的血迹瞬间顺着白皙皮肤流下。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就算你今天死了,也不可能清白。找我的人可是说了,一定要毁了你!越惨越好!”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平稳心境拖延时间,她信索戟,一定会发现自己,一定会找到自己! “好,既然要死,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他给你多少好处,我还给不起吗?” 那男人摇摇头,笑的猥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更何况爷我更喜欢你这种,就喜欢视死如归的,玩起来多刺激啊!哈哈哈哈……” 砰! 门被踢开,一身白衣的索戟捏紧拳头,看着面前的景象。那男人吓得傻了眼,索戟身上的杀气浓郁,震慑四方,足以吓破他的胆。 索戟看向苏凤瑾,见她跌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碎瓷抵住自己的脖子,血迹到处都是,脖子上也是殷红一片…… “殿下!”苏凤瑾红了眼眶,泪流满面。此刻,她的确是怕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即便是前世被索邑和苏鸾玥杀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怕过。 她怕自己就这么死了,还是清白被毁,惨遭侮辱的死去…… 这一刻,她才明白刚刚有多希望索戟快点来! 索戟飞速上前将苏凤瑾抱起来,双臂都是颤抖的,用力的抱紧了她,仿佛害怕失去一般。 “你没事吧?对不起,是本宫来晚了。”索戟心疼的打量她一阵,声音哽咽。 “殿下,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怎么来的这么晚!”苏凤瑾闭上眼睛流下一行泪水,满是委屈和责备让索戟更加揪心。 她还是第一次和自己这样说话,如此怪自己,如此的……和自己闹脾气。 “你是什么……” 砰!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宫说话!”索戟一脚将那男子踢飞,怒目而视,咬牙切齿。气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苏凤瑾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和粗重的喘息,与自己的交杂在一起。 “殿下,带我离开这,快!”苏凤瑾紧紧地抠着自己掌心的伤口,血迹滴到地上。 她不想待在这里,不想多留一刻,想起刚刚那场面,便恶心的想吐。 “放心,本宫这就带你回去。”索戟低头看着苏凤瑾满是泪痕的脸,心碎一地。若是早来片刻该多好? 不,是干脆就不会让她出来,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此时,索戟后悔的恨不得刺自己一刀,只觉得心痛如绞,血肉分离,翻江倒海的血液直冲心海。 若是再晚来一会儿,只怕就……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索戟痛恨的咬牙,脚下一踢,一片碎瓷飞弹起来,直接刺入那男人的脖子。 男人惊恐的看着他,连粗气都没喘上来便倒在地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 是温美人要害我 星云阁。 “与其说杨婉仪是与人在此处私会苟且,臣妾倒是更愿意相信有人故意设计陷害。还请陛下明察,若是杨婉仪真的有罪,想必她也死个心服口服,若是如此稀里糊涂的就把罪责定了,只怕杨婉仪心中不服。” 众人没想到,温美人竟然会替杨婉仪说话,平日里闹得最不可开交的便是二人。 “温美人,你倒是说说,杨婉仪如何冤枉?”伏皇后问道。 温美人看向那香炉,“臣妾刚刚进来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儿,想必是香炉里散发出来的。这星云阁平日根本无人照料,怎会用香料?定是有奇怪之处,还请皇后查验。” 闻言,伏皇后连忙请了章梦台过来,章梦台仔细闻了闻香炉,立刻用袖子掩住口鼻。走到中央禀报,“陛下,皇后,这香炉中的确不是普通的香料,而是催人情动的烈香!” “这香炉还有温度,只怕是刚刚被熄灭。”温美人触碰一下,皱起眉头。 伏皇后瞟了眼梁惠帝,“陛下,您看这事儿……” “既然是如此烈性的香料,杨婉仪又是如何躲得过的呢?”韦贵妃意味深长,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 这话倒是提点了众人,杨婉仪此时看起来可并没有什么事儿了,若非与人耳鬓厮磨如何解得这迷香? “韦贵妃,说话可要注意言辞。”伏皇后蹙眉提醒。 韦贵妃轻笑着行礼,“皇后息怒,臣妾也是提出疑点。” 杨婉仪惊讶的张着嘴,“韦贵妃,你、你血口喷人!陛下,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刚刚臣妾真的浑身燥热,中了这迷香,但是臣妾是清白的,绝无苟且之事啊!” “闭嘴!” 章梦台蹙眉,“陛下,此药性的确猛烈,但若是服过解药,也可解除。”这话说的没什么意思,但章梦台身为医者,也不能不说。 解药? 哼,若是有心之人陷害,又怎么会给杨婉仪解药。这是谁心里都有数的!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蒋高师,查,给朕好好的查清楚。杨婉仪幽闭寝宫,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探视,也不准出来。皇后,你给朕看好了这后宫,若是有谁敢多言半句,朕就为你是问!” “是,臣妾领旨。”伏皇后一脸为难的恭送梁惠帝。 众位嫔妃才松了口气,伏皇后打发了众人,回到朝晖宫已经是夜色深深。 此时,碧海宫。 碧海宫有一处冷泉,索戟直接将苏凤瑾放进去,自己也站在池中盯着她,生怕有一点差错。这会儿苏凤瑾的脸色已经正常了不少,只是一番折腾下来,两鬓发丝凌乱的粘着脸颊,看起来很是脆弱。 “殿下,属下回来了。”夺魄单膝跪在屏风之后,有些为难惶恐。今日之事对于索戟来说可谓是震怒,他还没见过索戟那样阴沉的杀气。 “说!” “属下检查过那男子,右手有很明显的厚茧,分明是经常使用兵器的人,四肢矫健功夫不弱。身上还有数道伤疤,皆是旧伤,想必是江湖中人。虽然身份不明,但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这样的人混进宫里并不难,但……” “但奇怪的是,此人身上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夺魄讶异的禀报道。 至少应该有随身之物,冒充内侍也好,冒充侍卫也罢,可钱袋总该有一个吧?防身武器总该有一个吧?否则就单枪匹马的闯入宫里做这么危险的事? 索戟冷哼一声,“这恰恰说明他有人接应,无需担心其他。宫里头有人想要害凤翊,先是星云阁和杨婉仪,没能成功,又看到她去了月雾楼,便将计就计!” “只是此人是来杀苏卫率的?还是……说明旁的?” 若是杀,却没有兵器,难道还是用那一地碎瓷吗?徒手杀人也不难,可苏卫率毕竟有武功傍身,这挑战性也大了些吧?夺魄想不通这男子为什么混进来,想对苏凤翊怎样不利。 “这也是你该问的?本宫交给你的事情太少了是吗?” “殿下息怒,属下多嘴了。” 他不知苏凤瑾真实身份,自然起疑。索戟第一次感觉夺魄如此聪明细心,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去查今日的入宫记录,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宫找出那个人来,如何入宫,和谁入宫,入宫后去了哪里,本宫统统都要知道。这次谁害了苏凤翊,敢对本宫的人下手,本宫都让他不得好死!”索戟阴狠的说道。 夺魄连忙低垂下头,“是,属下这就去办。只是今日入宫者繁杂,有的随身之人并未登记,只怕是……有些困难。” “怎么?你这是在和本宫谈条件?当是做买卖不成,还可以讨价还价!” “属下这就去。”夺魄冷汗直流,说完,便一溜烟的跑出殿内。 玉慎端着衣物走进来,隔着屏风放在外头。里头瞧不真切,但却能看到两道人影站在两边。玉慎垂下眼帘,自打回来索戟便不让人进来,也不知道苏卫率怎么样了。 “殿下,奴才已经把换洗衣物准备好了,殿下可需要奴才进去?” “不用。叫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玉慎自然吸取刚刚夺魄的教训,连忙回答道:“奴才偷偷打听过了,今日苏卫率出去的确也遇到了一个宫女,与杨婉仪的情况类似。皇后等人是因为尚宫局尚宫说那头开了一朵绿菊,在一片黄色菊花中很是别致,所以才去观赏,恰好撞见杨婉仪的事儿。” “那个宫女没人见到相貌,也没查出是哪个宫里头的。不过……” “不过什么?”索戟侧首,看向外头的玉慎。 “不过有人看见段小姐今日似乎在绿菊那边出现过,是在朝晖宫重阳宴之前。那边因为比较偏一些,除了菊花之外也没什么旁的景色,不常有人过去,所以才注意到了。”玉慎小心回话,此事牵涉重大,可不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迷惑了索戟的思路。 段紫衣? 索戟深吸了口气,她有这么大的胆子? “殿下!”苏凤瑾幽幽的睁开眼睛,看见水汽氤氲中索戟的脸很不真实。 索戟连忙过去扶住她,“你感觉怎么样?可有不妥之处?” 苏凤瑾脸红一瞬,摇了摇头,自然知道他这不妥指的是什么。 “殿下,是温美人带微臣去月雾楼的,是她害我!”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索戟顿时蹙眉,伸手拨开她鬓边黏在脸上的发丝,“你安心,她不会害你。温美人是本宫的人,她定是要救你将你藏在月雾楼。” 索戟的人?他竟然在陛下枕边安排了人?苏凤瑾略显诧异,不过既然温美人是索戟的人,自然不会害自己,这一点苏凤瑾是知道的。 “那究竟还有谁知道微臣当时在月雾楼,又知道微臣中了迷香呢?”苏凤瑾疑惑,可想不出到底是谁。 “凤翊,你……”索戟欲言又止想要问她,可想想却放弃,“若是觉得好些,你先更衣吧。” 苏凤瑾蹙眉略有迟疑,只见索戟走出池子出去,将干净的衣服送进来又走。苏凤瑾这才放心更衣,是一身雪白料子,很多年前的样式,大概是索戟少时的旧衣,所以不算长。 她走出屏风来到殿内,已经是深夜,夜风透着微凉,让她整个人蓦然清醒。 “你确定?可是查清楚了是段紫衣带进来的?”索戟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故意压低了声音。 苏凤瑾蹙眉站在门外听着,收回想要敲门的手。 段紫衣? “只是查到了段小姐带进来的人,没有出宫记录,但尚未确定。若是如夺魄所说那男子是江湖中人,又不像是段小姐一个世家千金能做出来的。不过可疑的还有另一个人,董世杰之子,董文卓!”玉慎谨慎的说道。 “董文卓?” “是,董世杰的另一个庶子,今日董文著抱病在家养伤,董世杰便带着庶子董文卓入宫。奴才在星云阁附近打探过,事发的时候董文卓似乎在月雾楼附近出现过。” 段紫衣和董文卓都在那附近出现过,而随段紫衣出宫的又少了一个人。索戟想起那日段紫衣朝着苏凤瑾跪拜的场景,这两个人中谁的可能性都很大。 “是段紫衣!”苏凤瑾推门而入,笃定的看向索戟。 “你如何断定是她?” “微臣断定是她,殿下信不信?” 索戟沉默的端详着苏凤瑾,她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为何会如此肯定是段紫衣,难道她和董文卓相识? 他的沉默让苏凤瑾心里生气,“殿下,不信微臣?” “你总得给本宫一个理由,在这二人之中,你更相信段紫衣一个女子能做出这样的事,让本宫很费解。”毕竟按照玉慎所说,段紫衣身为世家贵女,的确不会接触江湖中人。 “殿下倒是对段紫衣十分信任,看来这东宫迟早要是段紫衣为主。既然如此,微臣多说无益,还请殿下让微臣自己查清此事。”苏凤瑾说完,拱手施礼离开。 次日一早,索戟让人去偏殿唤苏凤瑾,可玉慎回来却尴尬的说苏凤瑾已经出宫了。 “什么时候走的?” “据说是刚刚开宫门便走了,殿下,看来苏卫率是生气了。” 索戟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为他更衣的宫人,她还生气?自己难道不是为了她好么?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 …… 苏凤瑾出宫直接去了皓月行,昨夜九大营想必很是欢快,她此时过去难免扫兴。可没想到到了皓月行,赵十三竟然也在。 “你怎么这幅脸色?昨日重阳宴是有什么事儿?”赵十三讶然问道。 苏凤瑾沉着脸坐下,看看宁流芳和赵十三,“没什么。” “公子这幅样子,如何能说没事?属下可不信,我等虽未必能帮公子分忧,但好歹公子也说出来宽宽心。”宁流芳一脸担忧。 苏凤瑾咬了咬牙,“流芳,乔大哥可在?” “乔大哥昨日去了九大营,在那边睡下了,今晨还没回来。”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流芳,你为我效力,我却瞒你,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但若是说出来,又怕你不再信我。”苏凤瑾蹙眉,有些为难。 宁流芳和赵十三对视一眼,略有疑惑,但赵十三却是清明的,难道苏凤瑾……是要告诉宁流芳她真实身份的事儿了? “公子如此说,便是不信我了。公子三番两次救我于水火,给我安身立命之地,信我掌控玄机卫,这恩情我怎敢忘?”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看向她,“流芳,其实我不是什么公子,我是……苏家的大小姐苏凤瑾!” 什么?苏家的大小姐…… 宁流芳惊愕的沉默一阵,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不是男子,却带着你们做了这么多危险的事儿。从一开始便有所隐瞒,你若是怪我,我也没话说。” 宁流芳突然掩唇笑起来,笑的还很逾越。莫不是疯了吧? 赵十三拍了下桌子,“喂,你笑什么啊?有这么好笑啊。她对我们真心相待,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说实话,这事儿我在离洲的时候就知道,但我也没说什么,这年头难道就只有男人能干出一番天地,女人就不行?” “我赵十三就不信这个邪,我虽然也是个女人,还不是照样统领逍遥寨,甚至是离洲十八寨。哪个敢不服?若是论起侠肝义胆,我比谁差了?” “我不是笑这个,我只是想起一句话还,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公子生的俊俏,行事磊落,又统领东宫卫。莫说流芳我瞧不起女子,是真真没想到这是女人能做出的事来。”宁流芳眼中一片激动。 苏凤瑾尴尬道:“流芳,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公子是个女儿身,远比男子对流芳的影响触动要大。原本流芳觉得身为女子总有许多无奈,若当初我母亲是个男子,就不会任由旁人摆布命运。我若是个男子,也不会被郎世华要挟,更可以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但如今公子也是个女子,却能惊天动地做出这些功绩来,流芳心中难不激动,我等女儿也可以在这世间安身立命,拥有自己的天地!” 这是宁流芳的真心话,也让她备受鼓舞。激动的眼圈都红了起来,从今以后更是信心十足。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 “公子放心,此事流芳定会守口如瓶,绝不辜负公子信任。” 苏凤瑾点点头,又想到昨日之事,便说与宁流芳和赵十三听。 赵十三顿时火冒三丈,“宫里竟然还有这样龌龊事?我赵十三抓到他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宁流芳看向苏凤瑾,“公子怀疑谁更多些?” 一想起索戟的猜疑,苏凤瑾便有些气闷,“你觉得呢?” “段紫衣!” 第二百二十三章 怒烧赤焰为菊花 宁流芳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犹豫,目光炯炯而笃定。 苏凤瑾心里的石头落在地上,昨日索戟对自己猜测的怀疑,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也自我怀疑是不是太过敏感,可今日聪慧的宁流芳也这样说,她便稍许安心了些。 “你为什么确定是她?” 宁流芳冷笑一声,“除了女子,还有谁会对清白看的如此重要?若是董文卓的话,想必是因为利益牵涉,直接杀了公子更干净!但流芳也有一点疑问,段紫衣并不知道公子是女儿身,怎会找来个男子侮辱你的清白?” 苏凤瑾听到她的话,也认定了自己的看法。段紫衣身为女子,更会用女子极为痛苦的方式来羞辱她,董文卓不会。 “是啊,流芳说的有道理啊!”赵十三懵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知道公子是女儿身的除了我们这些人,是不是还有……” 苏凤瑾顿时了解了她的想法,“苏鸾玥!” 闻言,宁流芳点点头,她对那个苏鸾玥的看法十分不好,那女人心机颇深,明显对索戟暧昧倾心,又连索曦公主都和她关系很好。这刚回来几天,又出了这些事儿,不得不让人怀疑。 “只是她若是将这事儿告诉段紫衣,段紫衣何不直接揭穿,却想了这么个阴损的招数来?这么做也未免太危险了些。再说……她和段紫衣相熟?”赵十三蹙眉说道。 想想桃花宴上,段鸾玥和段紫衣的确相熟,不过赵十三说的不无道理。 “星云阁的事情必定是段紫衣所为,在那之前有人见到过她出现在附近。而且宫中她很熟悉,做出这事儿来不难。想让我和杨婉仪有染,这样的话无论如何,我是逃不过这一劫的。可后来她怎可能算准了温美人会来救我?” 月雾楼那边事发的时候,董文卓却是出现的。 难道…… “难道这两件事情不是一个人做的,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宁流芳倒吸一口凉气,深觉心惊胆战。 “你莫要担心,我如今没事儿。不过这件事情只怕还是要问两个人才能明白,第一董文卓,第二……温美人!”苏凤瑾想起索戟说温美人是他的人,不会害她。那温美人是不是会对自己说实话呢? 此时告一段落,暂且不去想它。苏凤瑾和赵十三策马回了九大营,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 九大营中喜悦的气氛才结束,众人脸上还是喜气洋洋的,都不知道他们的卫率昨日在宫里头发生多凶险的事儿。 “卫率,您来了啊!我们正在收拾昨夜的残局呢,大家都很高兴,这回老兵的事儿是彻底解决了。”屠安笑呵呵的。 “一身酒气,像什么样子?昨日是昨日,过了便是今朝,还是要有东宫卫的样子。” 屠安连忙低下头,“属下明白,这就告诫兄弟们。” “你叫他们几个都进来,我有话说。” 苏凤瑾进入营帐没多大一会儿,几个人便全都到齐了。常延平和云中雁倒是正常,季茂功却沉着张脸。 “卫率可是要说昨日菊花路的事情?属下派人去周围查探过,虽说赤焰军的确出现过在那附近,可却没人见到他们摧毁菊花路,这事儿想必没什么证据。”常延平蹙眉,京城三大营出现在附近,实在不算什么反常。 这个苏凤瑾也知道,上次在‘万家灯火’附近,赤焰军也出现过,她便明白。 “这件事儿不需要证据!”季茂功淡然道。 “说的不错,除了赤焰军不会有旁人。”苏凤瑾冷哼一声。 云中雁蹙眉,“卫率想怎么做?” 闻言,苏凤瑾冷笑,眼底阴狠,“此事也不难办,他既然毁了我的菊花路,我便送他上黄泉路。今夜叫兄弟们都警醒着,随时准备行动。” “是!”常延平领命。 季茂功挑眉看他,“卫率打算如何处置?” 苏凤瑾翘起腿来躺在椅子上,一副慵懒模样,“叫你的电军都准备好了,考验他们这段时间训练成绩的时候到了。若是有半点闪失错漏,本卫拿你是问。” 季茂功一听,但是摩拳擦掌,“卫率放心,决不让您失望!” 众人都兴奋起来,五军成立还没展示过实力,自然翘首以待这第一场仗如何精彩,好抖抖威风。 当晚到了夜间,只见京城三大营方向火光冲天,其中准确位置,便是赤焰军所在。苏凤瑾在九大营的校场上负手而立,迎风观赏,脸上满是隔岸观火的笑意。 “嘿,这场面可够大的啊,看着都烧红半边天了。啧啧啧,救火太不及时了。若是咱们东宫卫出了这事儿,估计火都要伤心,还没等着起来就被常延平给灭了!”赵十三信步走过来,悠闲的落井下石。 “别说大话,季茂功还没回来呢。”苏凤瑾其实并不担心季茂功的实力,但还是小心为上。 不一会儿,便有一支轻骑悄无声息的回到九大营。季茂功连忙策马到了苏凤瑾身前,“卫率,属下的电军如何?可有霹雳之速?” “你少得意!这事儿若是我的风军去办,说不准着的更旺。”赵十三环抱着双臂白了一眼。 季茂功笑笑没说话,今晚他是真的高兴,平日少笑冷言,兴许是有了展示伸手的机会吧。 苏凤瑾点点头,“雷军可将粮草都运回来了?” 赵十三顿时傻眼,“你还做了些什么啊?” “不仅烧了赤焰军,还搬回了赤焰军的粮草库。不对,是搬空了!”季茂功强调的说道。 苏凤瑾冷哼一声,看向天际,“云中雁可让雾军提前放空了赤焰军的存水缸?” “卫率放心,一切都安排的妥当。云三哥办事你放心,他们绝对发现不了,等到救火的时候只怕看到缸内空无一滴水,只怕都吓傻了。”季茂功难掩兴奋,不得不佩服云中雁慢慢渗透,让水缸裂个小缝,时间算得恰当好处,又极不容易被察觉。 若是自己的话,就直接砸了。 “好!”苏凤瑾大喊一声,飞身翻上马背,回头对着众人说道:“待到明日,咱们东宫卫不仅大伤赤焰军主力,让他们有口难言,还会得一批粮草。今日弟兄们辛苦,事成之后,本卫重重有赏!” 说完,苏凤瑾策马离开九大营,心里痛快,在风中疾驰……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两军干戈起争执 千盛殿。 索戟匆匆走进去,却见蒙倍跪在地上,梁惠帝一脸怒气的盯着他,一旁站着的索瀛给他使了个眼色,索戟连忙施礼。 “父皇,儿臣听闻父皇召见,火速前来,可是为了赤焰军失火一事?” 梁惠帝冷哼道:“赤焰军是什么地方?三大营里最富庶的,后方军备朕无一不配备齐全,粮草风足,就是为了让赤焰军发挥先帝在时的实力,可这些年赤焰军都做了什么朕就不提了,如今连个粮草军营都看不好,蒙倍,你身为三大营首领,倒是给朕个理由啊!” 蒙倍面色灰暗凝重,此事事发突然不说,他亦是没有想到。薛仁敬此人自负阴险,平日带着赤焰军没少为非作歹,但他背靠永安王索邑,蒙倍平日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更何况京城三大营各自为首,正是因为陛下看重,十分富足,都不屑三大营之首的统领。蒙倍有苦难言,也怪自己不能扭转局面。 “怎么没话说?朕看你是枉费朕对你的信任!” 蒙倍跪拜叩首,“陛下息怒,此事臣甘愿受罚,但还请陛下看在三大营的份上,让臣查清此事。臣觉得有些蹊跷,怎么偏偏就属粮草最富足的赤焰军着了火?着火的时候存水缸又全都漏了……这未免太过巧合。” 索戟蹙眉,心里陡然揪紧。他想起苏凤瑾那句自己看着办,让他们消失! 索戟顿时捏紧拳头,这苏凤瑾行事未免也太雷霆霹雳了些…… “太子,你觉得此事如何处置?”梁惠帝突然问起。 “父皇,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军中粮草皆为百姓奉税,若是传出去因赤焰军管理看守不善导致失火,岂不是让百姓心寒?不如,此事就此先压下,但总是要查的,慢慢彻查不迟。”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蒙将军,本宫说了,慢慢彻查,并未说过不了了之的话。”索戟沉着应对。 “太子殿下莫不是护着某些人吧?臣虽然不知具体,但也听说过一些……” 话未说完,索瀛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蒙将军!你身为臣子,在御前就是这么说话的?道听途说也敢说出来有辱清听,这可不是该做臣子的本分。更何况太子殿下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你一口一个偏袒相互,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觉得太子殿下和此事有关联吗?” “顺安王久不在京城,自然不了解。赤焰军与东宫卫多次矛盾冲突,如今赤焰军备受打击,太子殿下这态度又不温不火,难保不让人怀疑。” 索戟勾起嘴角淡笑,慢条斯理的道:“那你倒是说说东宫卫为何会与赤焰军矛盾冲突?本宫怎么不知还有这事儿?蒙将军只要说出来,本宫必定请父皇圣裁,看看谁对谁错,也好有个计较!” 此时,渠满行色匆匆进来,瞟了眼蒙倍,又看了眼索戟,一时之间十分为难。 “什么事?”蒋高师蹙眉。 渠满连忙施礼,“陛下,大事不好。赤焰军去东宫卫九大营门前讨个公道,两军对峙起来了,气氛异常激烈。苏卫率见势态不受控制,连忙派人来传信。” 什么? 索戟捏紧身后的手,看向蒙倍,“蒙将军统摄的好赤焰军,竟然连这等事也做得出来,本宫佩服。” “殿下又何尝不是?”蒙倍咬咬牙,没想到薛仁敬竟然如此冲动。若是两方势力真的交戈,只怕这事儿就难以收场了。东宫卫不论,可赤焰军也是重创啊! “放肆!天子脚下,大梁自己的两支队伍竟然大动干戈,你们是想丢尽朕的脸面是不是?!”梁惠帝怒火中烧。 索瀛抱拳请命,“父皇,既然此事太子殿下和蒙将军都不便参与,不如让儿臣前去看看情况,也好及时阻止。” “顺安王,带着朕的口谕,今日不管是赤焰军还是东宫卫,胆敢因为这事儿有一点伤亡,让薛仁敬与苏凤翊提头来见!” “儿臣遵旨!” 随后,索瀛火速赶往九大营,一路尚未停歇,可尚未到九大营门口,便调转马头直接从另一条路绕行。毕竟渠满是说赤焰军在九大营门口闹起来的,若是撞见了只怕不妙。 他从另一条路冲进九大营,直奔校场见了那道飞扬跋扈的身影在停下。 此时,苏凤瑾正在高台上负手而立,烈风吹过扬起身后万千青丝,那一抹纤瘦的身影凭然威风凛凛、震惊四座。 索瀛不由得讶然几分,难怪索戟会对苏凤翊如此看中,这样的威慑,这样的傲然独立,确实少有,像是取尽天地之风采。 “顺安王?” “苏卫率,本王是奉命前来,赤焰军昨日大火可与你东宫卫有关?”索瀛急促的催问。 “顺安王取笑了,微臣哪有这个本事,赤焰军是何许人?我东宫卫可比不上。” 话里满是揶揄嘲讽,索瀛不由得皱起眉头,“刚刚是你传信说赤焰军来九大营找麻烦?眼下你怎么还在这里?情况如何了?” 赵十三白了一眼,“顺安王说的好不轻巧,他们来找麻烦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打起来吧,到底是朝廷的军队,怎么也得让太子殿下省省心不是?”说完,狡黠一笑看向前方。 索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赤焰军薛仁敬在东宫卫的包围之下神情紧张。可东宫卫只是不断动作,却没有任何出手迹象。 两边倒更像是……一动一静。 “这是……这是怎么了?”索瀛疑惑诧异无法形容。 苏凤瑾冷笑道:“若是微臣猜得不错,陛下必然大怒,让顺安王过来传话,若是两边兵戈相见,微臣和薛仁敬就都别想活了,是吧?所以微臣可什么都没做,还请王爷到时候好好清点赤焰军人马,少了半个,微臣都愿意负责。” 她的声音满是怡然自得,却扬着自信。 “云三哥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半天赤焰军竟然连动都不敢动,这次雾军可真是帮了大忙。”赵十三拍了拍手,兴高采烈的赞扬。 索瀛突然觉得眼前局势并非他能控制,“苏卫率,不如先让东宫卫停下,有什么话你和薛仁敬到御前掰扯清楚,也好免了太子殿下忧心。可好?” 苏凤瑾挑眉看他,不屑道:“好啊!只是眼下薛仁敬若是出来,怕会气的杀了微臣,顺安王可能控制?”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可是邪术亲临查 千盛殿。 到底是把薛仁敬从阵眼里放了处理,只是此时薛仁敬头晕眼花,面色苍白的可怕,浑身都在颤抖。 蒙倍立刻大怒看向苏凤瑾,“他怎么了?” “你问他!”苏凤瑾白了一眼。 “陛下可说了,不准你们动手,难道东宫卫就是这么违抗圣旨的?” 苏凤瑾轻蔑冷笑,“你哪只眼看见我违抗圣旨?更何况陛下在此,蒙将军未免也太激动了些,还想越俎代庖惩治我东宫卫不成?是你的赤焰军自己羸弱不堪,关我东宫卫何干?” 说到此处,薛仁敬突然抽搐起来,两只眼睛直翻白眼。殿内顿时打乱,喊着快请太医! 章梦台赶到的时候,连忙用银针刺穴,这才让薛仁敬平复下来,他双眼迷茫的看向苏凤瑾,透着惊讶和惶惶不安。 “薛仁敬,这到底怎么回事儿?陛下在此,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大可以说出来。” 听蒙倍此言,薛仁敬连忙施礼,“陛下,东宫卫利用邪术将赤焰军包围,赤焰军一个人都冲不出去,想要动手,可冲过去却又什么都见不着了。这等邪术甚是危险,臣恳请陛下杀了苏凤翊,以除后患!” 殿内沉寂。 半晌,梁惠帝才眯起冷冽的目光,“邪术?” “是,那邪术十分危险,人好像陷入了旋风之中,只觉得眼前万物迷茫,看不真切,又似是陷入瘴气梦魇,想出来却不得路。赤焰军在在其包围下,束手无策!”薛仁敬紧张无以复加。 索戟也讶然的看向苏凤瑾,她到底做了什么? 而梁惠帝亦看向苏凤瑾,心里复杂难言。 苏凤瑾瞟了眼薛仁敬,轻蔑冷笑,“薛统领,咱们说的是赤焰军失火、前来东宫卫闹事,你怎么竟胡言乱语些旁的?难不成是实在编不出理由,便在御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邪术?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卫会邪术?” “你不用狡辩,邪术控制东宫卫,只怕比火烧赤焰军更可怕!”蒙倍蹙眉,警惕的盯着他。 “蒙将军也未免太袒护薛统领了,本卫倒是想问问薛统领,为何赤焰军失火要怀疑到东宫卫头上?”苏凤瑾执着的问道。 薛仁敬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赤焰军和东宫卫素有摩擦,你们昨日又到处打听菊花路的事情,怀疑是我赤焰军所为。” “怪了,菊花路的确被毁,可身正不怕影子斜,薛统领怕什么?难道本卫无凭无据就火烧赤焰军?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苏凤瑾字字落地有声。 “你!别以为我真没证据,我们可是顺着遗落的粮草跟过来的。想必匆忙之中有粮草袋子漏了你们也没有发觉吧?哼,我们赤焰军可是一路跟到了九大营!你作何解释?”薛仁敬怒目而视。 苏凤瑾心里头诧异,面上不动声色,镇定自若的笑道:“薛统领的意思是,我们东宫卫不仅火烧赤焰军,还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搬走了赤焰军的粮草?那这赤焰军也未免太无用了!” “莫不是薛统领真的中了什么邪术,在这里胡言乱语。还是东宫卫如今实力的确高涨,竟然有这等偷天换日的本事?”索戟嗤笑一声。 “殿下谬赞,东宫卫可不敢担此虚名。”苏凤瑾两人一唱一和。 不过,任是打死也不信这事儿,虽说失火的失火众人乱成一团,可那么多粮草说搬走就搬走了? 薛仁敬顿时叩首,“陛下,东宫卫到底有没有偷走赤焰军的粮草,搜查九大营就是。若是这粮草在九大营,火烧赤焰军的事儿,苏凤翊就别想抵赖!” 梁惠帝听了半天,这才回过味来,真是未免太扑朔迷离。本来生气的不行,这会儿倒是产生了兴趣。 “太子,你觉得呢?要搜查的可是你的东宫卫。” “儿臣听父皇旨意便是。”索戟尚且不知营中情况,但看苏凤瑾镇定自若,也不好拂了梁惠帝的意思。这事儿总得有个说法,弄个明白,才好堵住三大营的嘴。 “蒋高师,移驾九大营,朕要亲自去看看!” 圣驾亲临? 九大营门前的阵法仍旧没有解除,很远梁惠帝便看见赤焰军在其中狼狈不堪,不得其路。 “苏凤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您亲眼看见了,这不是什么邪术,微臣的军队的确只是包围了赤焰军,未曾动过一根汗毛。这不过是微臣新建的雾军,此军以风雨雷电雾的雾字为名,犹如人在雾中,不得视物,取雾之朦胧迷茫。” “此乃奇门遁甲之术,用的阵法、兵法,绝不是什么邪术。”苏凤瑾解释完,讽刺的瞟了眼薛仁敬。 梁惠帝心中不有惊诧,用兵如神他倒是听过,也见过各种排兵布阵,但如此玄妙之事的确未曾见过。按照薛仁敬的形容,阵眼之中扑朔迷离,不得视物,可如今在外头看来,只是东宫卫包围赤焰军,并无旁的。 索戟眉头紧锁,十分担忧。他想过重整东宫卫后的样子,但绝没有想过竟然是如此阵仗。这样的实力超出了他的期待和想象,不知要有多少人盯着东宫卫…… “现在朕已经来了,先让他们停下吧!” “是!” 苏凤瑾传令下去,雾军卫云中雁撤了阵法,赤焰军这才得以解脱。全都大惊失色的看向薛仁敬,其中赵东检更是直接跑过来。 “薛统领,这布阵诡异,定然是……” “闭嘴!” 赵东检愤恨的看向苏凤瑾,咬牙切齿的模样昭示着这阵法有多厉害。 一行人进入九大营,五军列阵,气势如虹。 苏凤瑾抱拳施礼道:“陛下,为了稳妥起见,不如让陛下亲带的禁军搜查,也好显示公平,免得薛统领心存疑虑。” 梁惠帝摆摆手,禁军直接搜查了九大营所有营帐和地方。 最后来报,“回禀陛下,只有两个军帐中有粮草,陛下可否要亲自看看?” 闻言,梁惠帝直接奔着那两个营帐过去,掀开帘子,却见里头粮草少的可怜。他蹙眉看向一旁的郑老伯,“这里头就是九大营的全部粮草?” “是啊,草民日夜看守,不敢有任何松懈。”郑老伯也是看守兵器库的,都归他管着。 “拿匕首来!”梁惠帝伸出手吩咐。 蒋高师立刻蹙眉紧张,“陛下,这恐怕不妥啊。” 怎敢让陛下亲自拿着匕首?更何况他要干什么? “拿来!”梁惠帝直接拔出身后禁军的刀来,走到粮草袋子前头,一刀刺入割破袋子。 只见里头哗哗的流出掺杂着砂砾的霉米……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作有祸赤焰军 竟然是霉米! 索戟顿时皱紧眉头,他知道九大营向来不被重视,可苏凤瑾自接手一来,锐意革新,几经辗转弄来了不少银两,即便之前赈灾的时候自己做主拿出去些,可也不至于都是霉米…… 梁惠帝转身看向众人,“这就是东宫卫的粮草?薛仁敬,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你们赤焰军的霉米吗?嗯?可是被苏凤翊搬到这儿来了?” “陛下,臣、臣不知,这……”薛仁敬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老叟,你一直看守这粮草,告诉朕,这些米多久了?”梁惠帝目光如炬,盯着张老伯。 郑老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禀陛下,老朽一直看守兵器库和粮草营,这米还是去年拨发下来的,老朽一直都有晾晒不敢偷懒,只是、只是这米拨发下来便是这样的。” “拨发下来便是这样,那朕年年让三司拨给各大营的粮饷都哪去了?朕的国库流水一样的雪花银往外蹦,可外头的将士竟然吃这个,天子脚下尚且如此,那边关的将士呢?漠北、南齐、隆西和朕的梁军十六部,岂不是都在空着肚子!” 梁惠帝冷哼一声,他可是亲眼见过拨发给三大营的米,莫说是掺杂砂砾,就算是发霉都不曾有。 众人不敢接声,梁惠帝也沉默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后,索戟才开口道:“父皇息怒,此事不如回宫再行商议。眼下九大营已经搜查过了,不知赤焰军可还满意?” “世道如今还不满意?他们有什么资格不满意!”梁惠帝直接将刀仍在地上,哐当一声,吓得薛仁敬浑身颤抖。 “陛下恕罪。” “恕罪与否不是朕的事儿,你监管赤焰军不利,粮草都被烧成了灰,还声势浩大的来为难东宫卫。朕都跟你丢不起这个人,你就随苏卫率处置吧!”说罢,梁惠帝便拂袖而去。 薛仁敬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幸而蒙倍扶住。 索戟瞟了苏凤瑾一眼,跟着梁惠帝离开。 而索瀛则是冷笑着摇摇头,“本王就说啊,天作有雨,人作有祸,还真是不假。不知苏卫率要如何处置薛仁敬?” “谁说我要惩治薛仁敬了?薛统领,你好歹也是赤焰军统领,就算不看在蒙将军的面子上,也要看在陛下和殿下的面子上,放你一马。赤焰军若是传出什么丑闻,有损我大梁将士威严。本卫……不同你计较。”苏凤瑾不屑的冷哼。 “这么说来,还要谢过苏卫率了?”薛仁敬咬牙切齿。 “千万别谢,我苏凤翊做事向来公平。不处置你薛仁敬,赤焰军也总得出个人来顶了今日这罪名,否则本卫如何跟营中交代?岂不是会说我无能?” 蒙倍已经心慌,今日之事只怕梁惠帝不会就此翻过,可细细想来全都是苏凤翊占了上风,被火烧的分明是赤焰军,如何就东宫卫胜了? “那苏卫率想怎样?” 苏凤瑾面色冷漠的瞥了一眼,“我要赵东检!” 此时,朝晖宫。 “皇后,杨婉仪一直没什么动静,不过今个儿早上突然说要见皇后娘娘您一面。奴才拿不准主意,特来禀报。”江原道恭敬的说道。 “晨起的时候就要见本宫,你为何到现在才报?” 江原道凑近耳语几句,然后又道:“正因为这个,奴才不敢不多做打算,先让人将杨婉仪的嘴堵了,又悄无声息的换了咱们的人看守。” “当真说是她做的?”伏皇后讶然蹙眉,无奈的扔了手中的铜镜。 闻言,江原道连忙又拿起来给她,“皇后别忧心,眼下杨婉仪在咱们手上,她说什么做什么,还不都是娘娘说了算了么。” 伏皇后冷笑一声,“说的倒是轻巧,她现在可是陛下心中的刺,若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韦贵妃沉寂这么久,总会有动静的,本宫不得不防着些。” 江原道蹙眉,“皇后的意思是……要保下……” “去把她叫来吧,本宫有话说,这丫头也该好好教一教了。”皇后伸手自己拿过铜镜,直接塞进匣子里。 人老珠黄,有什么好看的。 段紫衣战战兢兢的来到朝晖宫,拜礼之后便沉默着,平日里来都是一副笑脸,今日却紧张又沉闷,任是谁都看出不同来。自打杨婉仪出事,段紫衣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整日担心杨婉仪会不会说出什么,让旁人怀疑到自己头上。 “今日这是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伏皇后语气淡淡,看不出旁的。 “没,只是有些不舒服。” “那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啊?” 段紫衣一听这话,猛然抬头看向伏皇后犀利的眼神,连忙慌乱的跪在地上,“皇后娘娘,紫衣、紫衣知错。” 伏皇后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你错什么?本宫以为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至少也应该有这样的胆子,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真是个废物,如此畏手畏脚能成什么事儿?全然忘了本宫对你的教导。” “皇后……”段紫衣诧异的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到底是怪自己,还是不怪…… “紫衣,你要成为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没点手段和胆识,如何能统摄后宫?杨婉仪的事儿你既然做了,那就做的漂亮些,别让本宫瞧不起你。根本宫说说吧,你为何要陷害杨婉仪?”伏皇后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瞥向她。 “紫衣,紫衣是想害苏凤翊的。”可惜,苏凤翊就那么跑了,不知是谁救了他。 原来如此,想必是段紫衣恨上了在索戟身边的苏凤翊,看来她是知道索戟那日与自己说的话了,明白了索戟与苏凤翊的关系。伏皇后垂下眼帘,“既然做了就去做干净,免得杨婉仪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皇后的意思是……” “怎么?不敢?” “不,紫衣、紫衣会做的!”段紫衣咬了咬牙,狠心的站起身来离开朝晖宫。 杨婉仪深吸了口气,看着屋内的破败和凄凉,不由得蜷缩起来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她后悔,也害怕,她知道外头的人都换了,这样一来她的生死便全都掌握在旁人手里。 突然门被打开,一道阳光射进来,杨婉仪眯起眼睛,从指缝里看到那抹高贵又骄傲的身影。 她冷笑一声,“你终于来了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祁女无辜无人幸 次日,苏凤瑾在碧海宫听到这个消息,同在的还有崔朗儒,他有段日子没来碧海宫,一直在忙什么苏凤瑾也不清楚。 “杨婉仪的事儿还没解决,竟然就这么死了,未免也说不过去吧?”苏凤瑾冷哼一声。 索戟蹙眉道:“说是事先藏了毒,可本宫倒是觉得兴许是被人毒死的。” 杨婉仪并没有错,也没做什么,这是他心知肚明的事情。这样没错的人不会惶恐,必定会等着事情查清的那日。 “昨日若是微臣没猜错,段紫衣应该入宫了吧?”苏凤瑾目光犀利看向索戟。 索戟脸色立刻阴沉,“你怀疑什么?” “殿下应该清楚。” “对了,臣也有件事要上报殿下。这几日臣一直都在瞧瞧查探各部的官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或许与殿下交代的玉冰河一事有关。”崔朗儒觉得两人之间气氛微妙,赶紧说道。 索戟无奈的瞥了苏凤瑾一眼,“什么事?南齐王有消息了?” 那日与玉冰河交易后,索戟就已经和崔朗儒分析了当前局势。若是与广平王有牵连,那必定是能够掌握大梁机政要务,又在朝中显得微不足道之人,如此才不会被人怀疑。 而最重要的是,此人也一定看上去和永安王索邑,没有丝毫牵连。、 “中书省有个舍人,名唤祁连娖,在中书省做了多少年了,却仍旧是个稳稳当当的舍人,没有半点长进。可就是这么个人,前些日子倒是出了点事儿。” 祁连娖有个女儿正是花季,貌美不凡,传说祁女与恒昌侯的世子齐莫疏相投,只是恒昌侯夫人十分反对,早已经给齐莫疏相中了枝城郡主之女。那枝城郡主十分跋扈霸道,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祁女与齐莫疏的事儿,过了没两天祁女突然失踪…… “就这么失踪了?” “自然没有,没过两天便又回来了,衣衫不整发鬓凌乱的突然被仍在了大街上。不知那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祁女深受打击,悬梁自尽了。”崔朗儒神色凝重。 苏凤瑾冷笑着,“如此看上去,倒像是枝城郡主的女儿所为。” “苏卫率也认为如此,便是与众人所说的一样了。可是没过几日,枝城郡主之女也死了,在京郊被人劫杀,同样衣衫不整的被扔在了荒郊野外,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被野狼吃的差不多了。” 可怜了两位妙龄女子,就这么香消玉殒。 “所以,你所说的,和玉冰河有什么关联?”索戟直言问道。 “枝城郡主之女的死法和祁女十分相似,难道殿下不觉得是祁连娖蓄意报复?” “如此猜测,未免没有真凭实据!” 崔朗儒点头,“的确如此,可枝城郡主之女尸骨之地,却发现了猎火门的标记。只是不知,是不是巧合?” “那就能证明祁连娖与南齐的事情有关吗?”索戟挑眉,心细如发。 “的确不能,但在枝城郡主出事之前不就,祁连娖拜见了这些许年从未登过门的董府!”崔朗儒勾起嘴角看向索戟,“如此一来,殿下应该明白,臣为何这样说了吧?” “若是因为《寒门录》永安王与广平王当真勾连,董府必定是永安王最可靠的地方,祁连娖出了这么多事儿之后拜见了董府,难道不值得人怀疑吗?” 可是上次广平王还是跟荧惑守心有关,如今又是猎火门,难道真如玉冰河所说,广平王与众多江湖门派有勾连? 索戟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思索片刻,“祁连娖从未与董世杰有过接触,却在女儿出事之后拜访,紧接着惩治郡主的女儿便出事了,的确是太过巧合。本宫会让夺魄去盯着董府,朗儒,你继续在朝中查看着。” 崔朗儒告退,走的时候瞟了苏凤瑾一眼。苏凤瑾见他走了也要告退,却被索戟拦住。 “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你你就做吗?你现在的性子岂是本宫能约束的?” 苏凤瑾垂着眼帘没说话。 只见索戟叹气,“段紫衣的确在杨婉仪自尽之前入宫,但此事是母后的主意,她是奉命而已。你不信段紫衣为人,也总该相信本宫不会骗你。” “那还请问殿下,即便将微臣带入星云阁不是段紫衣安排,那月雾楼的人又是谁派来的?这分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早就盯上了微臣,可段紫衣先下了手,不是吗?亦或者说,那个时候出现在月雾楼附近的董文卓……有嫌疑!” 苏凤瑾夹枪带棒的冲着索戟,语气里不无怒火。索戟蹙眉端详她半晌,那日事发突然,他也是觉得惊险,苏凤瑾如此在意,也可以理解。 只是索戟想不通,段紫衣为何要对苏凤瑾出手? “你和段紫衣可有过节?段紫衣为何在朝晖宫外跪你?” 闻言,苏凤瑾的神情骤然闪动,“恕微臣不能说。” “连本宫也不能说?” “正是殿下,所以才不能说。殿下可还记得上次微臣去求段紫衣皓月缭云琴琴弦之事吗?微臣答应她一件事,她不让微臣说与殿下那日的事儿。微臣虽不屑她为人,却不能言而无信。” 索戟笑着点点头,“好,既然如此,本宫亦不逼你。但是以后莫要冲动行事,火烧赤焰军之事你虽然做的漂亮,未免太过凶险。” 苏凤瑾轻笑着垂眸,有气无力的道:“殿下放心,微臣说了自己会看着办,便会看着办的。微臣已经向薛仁敬要了副将赵东检,那此夜里‘万家灯火’山顶,他满口污言秽语,微臣可还记得呢!” “你要了赵东检?那薛仁敬呢?他可会答应?” “薛仁敬若是不答应,微臣还会自己看着办的。” “你……” “殿下,微臣说过,辱没殿下的人,不会放过。”苏凤瑾勾起嘴角,转身离开。 索戟在后头又叫住她,“凤翊,那些军粮,真的是九大营现在的吗?赤焰军那些粮草……可在你手里?” 苏凤瑾回头笑看着索戟探究的目光,“殿下觉得呢?” “反正你是不会真的烧了,你舍不得!你穷着呢!” “殿下果真了解微臣,放心,微臣已经藏起来了,而且滴水不漏。”苏凤瑾转身扬头离开碧海宫…… 第二百二十八章 虚情假意两难知 段府。 苏鸾玥坐在绣墩上看着床榻上的段紫衣,不由得蹙眉掩了下口,瞟了眼月麝。 此时的段紫衣脸色苍白,说是病了,也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病。苏鸾玥前来探望,去而发现她面色苍白的可怕,而且梦中谵语不断。 “这是怎么回事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段紫衣的丫鬟知薇心疼的皱眉,“从宫里回来就这样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昨夜又惊醒了一回,半夜听到小姐尖叫,吓死奴婢了。” 苏鸾玥叹气,“怎么也不请郎中瞧瞧?” “小姐不许!” “别过来!别过来!”段紫衣一下惊醒,坐起身来看到苏鸾玥,立刻紧张的抓紧了被子。 “段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啊?是我啊,玥儿。” 段紫衣平复心绪,深吸了口气,“玥儿,你怎么来了?我、我身体不太舒服,不便见客。” 一听这话,苏鸾玥不禁轻笑,“你我姐妹还在意这个干什么?你不舒服我自然要过来看望你了。听之位说从宫里回来就这样了,可是宫里头发生什么事儿了?” 其实不用问苏鸾玥也从韦氏那里听说了杨婉仪的消息,说是皇后赐死的,但看段紫衣这样子,只怕去的不是伏皇后,而是段紫衣吧? “没什么,只是伏皇后赐死了杨婉仪,我看着觉得有些害怕。”段紫衣找了个借口。 “段姐姐你怕什么呀?星云阁的事情是不会牵扯到你的,如今杨婉仪已经死了,还有谁知道是你找宫女约她过去的?” “可是……可是苏凤翊当时不在现场,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发现了什么,还是干脆是苏凤翊发现了什么,我这心里慌得很!”段紫衣抓住苏鸾玥的手,很是担忧。 “段姐姐别担心,我那大哥绝对想不到是你。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段姐姐也应该赶紧争夺太子妃之位才是,如此才能算得上是东宫的主人。如今苏凤翊在东宫的地位可是比段姐姐你高多了,你如何能亲近的了太子?再这样下去,你可就真的没机会了!”苏鸾玥故意佯装关心。 段紫衣却垂下头,“我也想,可是如何争取?殿下对我无心,我总不能逼他。” 白了她一眼,苏鸾玥又道:“殿下是对你无心,可你逼他他就听了吗?我的段姐姐,你怎么就不用用心呢!过几日螺黛湖的景色正好,你何不邀请几家要好的公子和姐妹们一同游湖,届时把殿下也请来。然后……” 两人耳语几句,段紫衣脸上满是红晕,有些为难的看向苏鸾玥。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姐姐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这样拖下去的话,不知有多少世家女子要和你争抢,万一殿下真的看上了别人,你可就连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这样毕竟有损清誉。”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段姐姐若是不能果断决定,那玥儿就先告退了,否则玥儿岂不是成了那怂恿段姐姐的卑鄙小人?这罪名我可担不起。”苏鸾玥佯装生气,转身离开。 段紫衣连忙叫住她,“玥儿你这是做什么?我何时说过你怂恿我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事儿……到时候试试吧!” 苏鸾玥见她答应,兴高采烈的笑着聊了一会儿,才离开段府…… 与此同时,索戟恰好和夺魄出宫,途经段府门前。 既然苏凤瑾不说,那索戟也没必要非知道段紫衣隐瞒了什么事儿。星云阁的事情和段紫衣有关似乎已经是必然,那月雾楼的事……难道是另有其人? “殿下!”苏鸾玥也未曾想到会遇见索戟。 “苏小姐,刚刚从段府出来?”索戟瞟了眼段府,心里有了些许怀疑,看来……苏鸾玥的确和段紫衣关系斐然。 “是啊,段姐姐病了,玥儿特意来看看她。殿下也是来看段姐姐的吗?可惜……玥儿出来的时候,她刚刚睡下。”苏鸾玥故作叹惋的说道。 其实,她走的时候段紫衣精神大好,已经起床梳妆。可苏鸾玥不想让索戟见她,好不容易偶遇,机会来之不易。 索戟点点头,“本宫本就是路过,和苏小姐遇见便是缘分,不如一起走走吧?” 主动邀请苏鸾玥,她自然开心无以复加,笑着答应。两人在街上边走边聊,苏鸾玥也不多话,若真是旁的男人,只怕会为了这样的女子心动。 “苏小姐,有件事情本宫一直没弄明白,苏卫率的脾气实在不好,每每与本宫都是多番争执。可苏小姐却如此温柔可人,当真是嫡亲的堂兄妹吗?”索戟开始下套,笑容暧昧而宠溺。 “殿下说的哪里话,大哥他……他是有一点点倔强,但人是很好的。至于玥儿不过是个女儿家,自然要温柔贤淑。” “哦?也对,要不是因为苏卫率治理东宫卫有方,本宫也不会容忍他到今日。若是世间女子都能像苏小姐你这般,那本宫可就无憾了。” 苏鸾玥蹙眉,疑惑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事?为何遗憾?” 她没明白索戟的意思,不过倒是对他夸赞自己心里头很高兴。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开始注意自己,并且对自己有好感了呢? 苏鸾玥心里笑了,只要苏凤瑾的身份不揭穿,索戟便不会和她怎样,再利用段紫衣除了其他的对手,最后揭露段紫衣的恶行。她就不信,她苏鸾玥不能成为索戟的女人! “苏小姐不知?母后一直很宠爱段小姐,意思不言而喻。可本宫根本不喜欢段紫衣,苏小姐可能明白本宫的无奈吗?” “殿下,当真要娶段紫衣了吗?”苏鸾玥顿时紧张起来。 “本宫也不想,可是……本宫又能娶谁呢?再遇到谁,恐怕也不会像苏小姐这样好了吧!”索戟叹气,说完,他连忙转过身去有些唐突的感觉。 “苏小姐莫怪,是本宫……是本宫唐突了。这些话怎可对苏小姐说呢?自己的心乱也就罢了,还要乱了苏小姐你的心,本宫真是罪过!”索戟叹息着摇摇头,一脸情深的模样。 苏鸾玥顿时内心波澜大动,“殿下……殿下当真喜欢玥儿吗?” 索戟上前一步,靠的苏鸾玥更近,眼神温柔而多情,“本宫对玥儿这对时间什么样,难道玥儿看不出来本宫的心思?那或许……是本宫太隐忍了吧,生怕段紫衣嫉妒,母后震怒,伤害到你。” “殿下考虑的还真是周全啊!”突然一道声音如晴天霹雳!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雪中再无归人 苏鸾玥回头看到苏凤瑾,瞬间眼底闪过一道厌恶,转瞬即逝。 “苏卫率……”索戟略显尴尬,却淡笑着点点头。未曾想到苏凤瑾竟然也在这儿,那刚刚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苏凤瑾抱拳施礼,“殿下好雅兴,竟然约了微臣的堂妹出来闲逛。据微臣所知,詹事府詹事还有一大批事儿等着报告殿下,崔大人也还有话说,东宫卫甚至还上了折子等殿下批阅,左右春坊也有抄录的事情等着您看。” “殿下这些事儿都没做,却偏偏跑来和堂妹说笑,不知殿下……是否对微臣堂妹另眼相看啊?” 今日,苏凤瑾还真就想问出个原由来。索戟三番两次,今日是段紫衣,明日是苏鸾玥的,还紧着害自己的两个人,当真是和自己过不去是不是? “苏卫率好大的威风啊,如今都敢管到本宫头上了。本宫做什么也需要你这个太子卫率来批准了?” “是啊,殿下的确不需要微臣管,是微臣多言了。但微臣的堂妹总是应该微臣管的吧?还请殿下恕罪,微臣要带她回家了。” “你敢!” “微臣为何不敢?难道殿下打算将我堂妹带回宫吗?”苏凤瑾咬牙看着他,两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只要索戟敢说出口,苏凤瑾就敢答应。 可索戟怎会是这样想?他不过是想要探探口风罢了。 两人僵持住,苏鸾玥连忙知书达理的说道:“殿下,大哥,你们别生气,都是玥儿的错,是玥儿耽误了殿下,惹得大哥不快。你们别吵了,玥儿甘愿受罚就是了。” 索戟冷哼一声,拉过苏鸾玥的手腕,“玥儿有什么错?苏卫率的脾气未免太大了些,是本宫平日太纵容你了!苏凤翊,你若是再敢多言一句,顶撞本宫,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撤了你的职!” “殿下……”一直沉默的夺魄未曾想索戟会发火,而且会是对苏卫率。 “殿下,你别怪大哥,大哥也是为了玥儿好。玥儿住在大哥家里,你这样惩罚大哥,玥儿看见大哥伤心,也很为难啊。”苏鸾玥倒是长了一好舌头,表面替苏凤瑾说话,可实际却道出她寄人篱下的为难来。 “玥儿不用怕,大不了今晚就跟本宫回碧海宫,这点主本宫还是能做的了的。”索戟斩钉截铁。 “殿下真是好魄力,既然如此,微臣就在此恭祝殿下与堂妹!”说完,她直接拽出腰间的‘风雪夜归人’玉佩,朝着索戟胸口扔去,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夺魄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接住玉佩。 而索戟却蹙眉盯着苏凤瑾的背影,那样高傲的、决绝的消失在稀疏的人群之中,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她就那么不信任自己吗?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夺魄十分急切,还从没见过两人闹成这样。 “风雪之中……再也没有夜归人了。”索戟咬咬牙,转身离开。 苏凤瑾一连几日没再见索戟,也未曾回苏府,不过有巧烟在苏府盯着,她倒是不担心苏鸾玥会闹出什么动静来,更何况苏鸾玥现在一心都在索戟身上,只怕也没机会出幺蛾子。 上次与赤焰军对峙,五军中有三军出场,雷、电、雾军都做的很漂亮。为了这个,赵十三还和苏凤瑾磨了好几天,风军什么时候能有展示的机会。 “你以为是表演章程呢?还展示,这是军机,哪里是随便给人看的,要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苏凤瑾白了一眼。 赵十三撅起嘴,“我可跟你说啊,这几日赤焰军一直都没消息,也不知道薛仁敬到底肯不肯把赵东检那狗杂碎给你。若是不肯你还打算怎么办啊?”突然,赵十三神秘的探着身子,压低声音道,“要不……我去给你抢回来吧!” “你当我是强压寨夫人呢吗?没事出去练兵去,就你那风军还想出去展示?别怪我不留情面,要是让宁流芳过来训练两天,都比你效果好!”苏凤瑾皱眉嗔怪的白了一眼,心烦的不行。 她什么也听不下去,赵十三知道,无奈的撇撇嘴。 “你大哥来信了。” “什么?哪儿呢?怎么也不早点给我!”苏凤瑾顿时拍桌子。 赵十三无奈撇嘴,从胸口拿出一封信来扔过去,“给你给你给你!” 苏凤瑾打开信,的确是大哥的字迹,信上一如既往寒暄几句,说他和父亲都好,介绍了下离洲的情况。吴兴财与宁流芳联系密切,且多半生意宁流芳都用才智将他们联合在一起,生意更是兴旺,预计今年的利润要比去年高得多。 这些苏凤瑾虽然没听宁流芳说过,但多少也能猜到。宁流芳还提起过要亲自去离洲,见见吴兴财等人,一为联络,二为实地考察。 “前头的废话不用看,看主要的。”赵十三提醒道。 闻言,苏凤瑾顿时蹙眉,“这封信你看了?” “我怎么可能拆你的信?你大哥也给我写了信,我估计内容大致差不多,总是先问安否,再说正事儿。你节省点时间,直接看正事儿。” 苏凤瑾颇为无奈,“他每次也都给你写封信?问你安否?” 赵十三淡然点头,“是啊,每次写信内容差不多,不过读起来挺有意思的,我都是让云三哥帮我回信,云三哥如今忙了,我就让流芳帮我写。” “你不识字?” “我写字不好看,你也知道十八寨没几个有学问的,除了瞎半仙儿。不过我会写字你就谢天谢地吧,这还是瞎半仙儿教的呢!”赵十三为了这个成就感颇深。 苏凤瑾叹气,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对了,跟着瞎半仙儿那个孩子……叫小豆子的,也没上过学吗?我看他倒是挺聪明的。” “聪明谈不上,但却十分敦厚,性子不算活泼,总觉得闷闷的。”赵十三摆了摆手。 哦? 看小豆子和观久宁的年纪差不多,不过观久宁却是个跳脱的,从不爱读书,倒是个武痴。 “十三,你回头问问小豆子,可愿意去学堂,若是喜欢读书,便安排他去太学跟着段文衫吧,总得有点安身立命的本事。咱们已经在刀尖上过日子了,总不能让他也跟着风雨颠簸,总得给他留个后路。” 赵十三诧异的看着苏凤瑾,没想到她还为这个着想,心中酸涩感动。 “信我看完了,不过这事儿暂且别让殿下知道!”苏凤瑾蹙眉。 赵十三讶然,“为何?” 第二百三十章 训练勇闯夺命林 信中提起说离洲近来多有南齐商人出没,而且大多数做的是油和肉这类吃食,想来油便罢了,可肉类极难保存,又路途遥远,南齐肉类也并无特色,不知为何? 苏凤翊还特意去查问过,那些人都说南齐肉类生意难做,多数人以素食为主,遂贩运到大梁来。 “大哥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儿,可却也查不到什么旁的,如此没证据的事情,你和殿下说了有什么用?” 更何况现在索戟一心都扑在苏鸾玥身上,只怕说出来也未必在意。 苏凤瑾冷了脸,心里头对苏凤翊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自己和这位贵人……没缘分! 想到此,苏凤瑾不有嗤笑,想什么呢!自己和他有缘分又怎样?前世已经被欺骗一次,难道还想坠入情爱深渊? “听你的,不过南齐最近总是不太平,他们做出来的事儿若是反常,你可要小心些。” “放心,我有谱呢,对了,营中是不是还剩下些人尚未有安排?” “倒是有,不过……既然是五军挑选剩下的,难免尴尬,这几日气闷着呢。卫率要做什么?” 苏凤瑾轻笑道:“闷久了,气急败坏了,才能拼命。将剩下的人名册拿过来,我自有安排。” 赵十三点头,转身出去叫常延平拿名册进来,常延平倒是安分的很,一句话也不说,这也不像他啊。若是平时,定会担忧的问:卫率是不是要革除这些人啊?然后悲天悯人。 苏凤瑾咳嗽一声,瞟了眼常延平依旧低垂着头没动静。 她轻蹙眉宇,开口说道:“常延平,你是有什么心事儿非要写在脸上,连刚刚本卫问你话都不曾听到?” “啊?卫率问什么了?属下、属下……”常延平红了一张老脸。 苏凤瑾叹气,看来他是真的走神,只道:“我根本没问你话,你是真的有心事啊,来说说到底在想什么?” “那个……属下是在想罗姑娘,那日属下答应了要娶她,可那之后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怎么?你回心转意了?”苏凤瑾面色带着些惊喜。 “不不不,属下只是担心罗姑娘为何突然绝口不提了,莫不是觉得属下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属下答应了便一定会做到的。”常延平心里忍不住有些烦闷。 抿了抿嘴唇,苏凤瑾又道:“延平啊,做人一生如蜉蝣比大椿,短暂的不过须臾一瞬,你若是只知道自己猜闷儿,那一辈子也猜不出女人的心思。既然你有这份心,何不去问问?” “属下是怕罗姑娘多想。” “多想?觉得你的确喜欢上她了?”苏凤瑾冷笑,放下手中名册,“你啊你啊,还真是……本卫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赶紧出去把这些人都叫到校场上集合,本卫有话说。” 苏凤瑾白了一眼他的背影,真是懒得理他。罗丝绦是多明理的姑娘,怎会真的强求他?那日怕只是逗逗他而已! 校场上大概百人左右,苏凤瑾看了一圈,良莠不齐。有的高,有的矮,有的矫健,有的…… 摸了摸额头,苏凤瑾有些叹气,这样的队伍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为自己心中所想。不过有一点诧异的,傅晨竟然也在其中。 “卫率,您这是要做什么呀?是不是……是不是要革除我们啊?”傅晨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箭术那么好,竟然没进入五军。 “倒也不是,各位没被五军挑中,是因为本卫有更重要的安排。但是,本卫这个安排十分严苛,兴许还会丧命,但如果你们通过了,那便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从此以后也是精锐中的精锐。” “苏卫率,您还是别安慰我们了,其实我们什么样自己心里还没数么!”其中一个摸摸脑袋,满脸通红,像个小胖墩似的。 见状,苏凤瑾勾起嘴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名唤金桑,不过大家都叫我小胖墩……” 苏凤瑾心底不禁笑着想,自己这外号还真没叫错。其实金桑没那么胖,只是个子不高,腰身滚圆。“那就叫小胖墩,本卫问你功夫怎么样?” “卫率,其实他的功夫挺好的,就是、就是胖的有些笨拙。”其余人替他回答。 苏凤瑾点点头,“你们这里,自觉地舍不出命来的,不能拼死的,功夫不好或者没有一技之长,无过人之处的站出来。另外,家中有父母妻幼要养的,没有兄弟的,站出来。” 瞬间,百十来人少了三分之一。 剩余的人各个都面色凝重,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你们都豁得出命来?”苏凤瑾心里有些不舒服,替他们心疼。 “我等都是一己之身,不怕死!” 傅晨也用力的点点头,“卫率,您就直说吧,要做什么。” 见状,苏凤瑾笑着翻身上马,“本卫要带你们去个地方,本卫骑马,你们用跑的,谁若是第一个到,本卫有赏!”说完,她便策马疾驰而去。 面面相觑的人连忙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去。苏凤瑾起初并没有太快,不过她发现有几个人体力不错,速度也够,就加快了些速度。回头一看,有个人还真是跟上来了,目光犀利,面色严肃,那股劲儿头……很像是一匹狼! 到了山脚下,苏凤瑾停下来,那匹狼果真是第一个到的,其次是傅晨。 “做的不错。”苏凤瑾对着那匹狼点点头。 待人都三三两两的到齐了,有的干脆累的坐在地上。苏凤瑾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几个坐在地上的全都站起身来,大气也不敢出。 “现在才是刚刚开始,你们有谁是想要放弃的?” “卫率息怒,属下、属下有腰疾,常年坐着写字累出的毛病,这一跑怕是真的不行。接下来更是艰险,属下不是爱护命,只是怕耽误了苏卫率的事儿。”一个略显年长的消瘦男子站出来,一脸坦诚和愧疚。 “无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过此时没站出来的,怕是到了最后命都会丢了。所以,考虑好了就是最好,本卫绝对不会怪你们!”苏凤瑾坦诚。 之后,又三三两两的站出几个人来。还好,不算多。 苏凤瑾指着身后的深山老林,云雾缭绕,很不真实。 “这后头的山大家应该都清楚,里面树木茂密,遮天蔽日,还有瘴气和沼泽,经常有野兽出没。十进九死,所以名为夺命林!” “夺命林?卫率,您、您该不会是让我们进去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过目不忘戚小闲 小胖墩吓的瞪大眼睛,“这夺命林可是谁都不敢进去,听说还有毒草和吃人的花,卫率,我们进这里头做什么?” “怕死?”苏凤瑾目光带着一丝轻蔑。 “卫率,我等并非怕死,只是……也不至于找死啊。” 苏凤瑾冷哼一声,“本卫要你们做的就是搭上性命的事儿,说不定每次任务都会找死,都会折损人手,都会九死一生。你们说说,是不是应该进去啊?” 众人皆有畏难之色,长时间的安逸已经让他们失去了斗兴,即便最近苏凤瑾重整新军,他们也只是兵士,离自己想要的很远! 不过,那野狼倒是一脸阴沉的先走了过来,到苏凤瑾身边转身面向众人。意思不言而喻,他选择进去。 “不是吧?郎离你真要进去?”小胖墩一脸苦大仇深。 郎离瞟了他一眼,倨傲道:“怕死不用来。” “谁怕死了?”傅晨冷哼,白了一眼,也走了过来站着。 小胖墩一看,咬咬牙,“妈的,死就死了,我小胖墩一身肥肉,不行割下来喂兽,也能保住一命!” “放心,里头的野兽绝不吃肉。”说罢,苏凤瑾不由得笑了。 “啊?那他们爱吃什么啊?” “爱啃骨头!” 小胖墩顿时腿软,“这不是一回事儿么,卫率太会蒙人。” 可傅晨却蹙眉,“卫率如何知道?” 苏凤瑾居高临下,傲然的看着他,“因为……本卫就是那九死一生里的生者!” 众人全都打算进入夺命林,苏凤瑾看着他们,一一希望能够记住他们的脸。然后让他们各自撕下一布条,记录名字,送给刚刚有腰上的人手中。 “各位,还请记住你们身边人的名字,年龄,相貌,因为这一别怕是有些人便回不来了。三天,本卫只给你们三天时间,谁能拿到山顶那个本卫事先放好的令牌,本卫定有重用。不过拿到的人需要发出你们身上各自带着的东宫哨,其他人见哨令后,立刻下山!” 苏凤瑾蹙眉扫视一圈,“听明白了吗?” “明白!” 苏凤瑾又策马到了那野狼面前,“郎离是吧?刚刚本卫说过,谁第一个到,本卫有赏。这是给你的粮食,可供三天!”说着,扔下一个布带给他。 郎离接过来,眉头紧锁,“卫率,这到底是赏赐,还是……” “你若不要,也可以给旁人,自己选择。” “属下不给任何人,自己也不要。”郎离目光坚定。 “你傻啦?这都不要,山林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你不要到时候没吃的。”小胖墩揶揄道。 郎离将布带扔给后头的不入山林的人,“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闻言,苏凤瑾却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探身盯着他的眼睛,“郎离,本卫对你十分期待,希望你能活着出来!” 众人全都进入夺命林,剩余的十来个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现在是该回九大营,还是……直接被苏凤瑾赶走了。 “其余的人安营扎寨,看见那边的东西没?都拿过来。”苏凤瑾早就安排人准备了东西,这三天她要亲自在这里看着。 十来个人忙活起来,那个有腰伤的人坐在地上看着那袋子粮食发呆。 “怎么了?” “卫率,其实刚刚郎离不要这袋子粮食,也不许旁人要,是救了自己的命,也救了旁人,对不对?” 苏凤瑾勾起嘴角,“你倒是聪明,叫什么名字?” 那人连忙躬身想要施礼,可却一下子僵硬住。苏凤瑾免了他的客套,看来这腰伤的确不轻。 “写字多久才能落下这毛病?看你伤势不轻,不过速度也没慢多少,回头去京城府衙,让方寸给你找个郎中瞧瞧。”苏凤瑾面露关切之意。 “多谢卫率,属下名叫戚小闲,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从前家父考取过功名,不过……回乡路上遇到了劫匪,连官都没做便丧了命。属下想着完成家父夙愿,一直用功读书,记忆力超群,倒是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 “可后来家母病重难以维持束脩,属下便出来给人家做些抄书的活计。几经辗转入了东宫卫,因写字尚且看得过去眼,多半营中的账目或者名册都是属下做的。” 原来也是个家道中落的,难怪虽然穿着一身甲胄短搭,却也能看出儒雅之气。人到中年稳重成熟,但也难免体力不再。 “那令堂现在……” “哦,家母尚好,卫率无需担忧。” “令堂尚在?刚刚本卫不是让有老弱需要侍奉的,全都站出去吗?” 戚小闲红了脸,“卫率,属下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也想自己有个用处。家母时长教导属下,大丈夫若是不能精忠报国、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那便是胆小如鼠的懦夫所为,有辱戚家门楣,也对不起家父,所以才……”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苏凤瑾顿时明白,戚小闲既然来了这,并非是舍不出命来,而是权衡利弊,量力而为。此人虽然没有决绝的拼命勇气,倒是思路清晰,懂得明辨。 “令堂实在令人敬佩,刚刚你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戚小闲点点头,“如今年纪大了,不比从前,但尚且可以。” 苏凤瑾眼睛转了转,随口问道:“刚刚入林多少人?” “六十三人。” “其中有个腕子上戴了红绳的?”苏凤瑾又问。 “有,有人辟邪,进去的其中有是一个戴红绳。” 苏凤瑾笑看着他身后,开口道:“你身后有片花,姹紫嫣红,应该是不同品种。” “想必卫率是看错了,属下身后只有一种花,三种颜色!” 的确是三种颜色,苏凤瑾心里头已经佩服,不是很难的问题,可刚刚那样紧张的气氛里,估计没几个人会观察到野花,品种、颜色这种细枝末节,戚小闲很善于观察。 “戚小闲,不算上本卫现在这句话,在此之前本卫问你问题,一共多少个字?” “三十九个字!” “错了,若是本卫没记错,应该是三十六个。” 戚小闲果真气定神闲,“卫率的确没记错,不过在‘不算上本卫现在这句话’之前,还有三个字,戚小闲!一共三十九个字,一字不差。” 苏凤瑾这才恍然大悟的道:“你不仅过目不忘,而且心细如发。” 看来此番出来,她还真是收获颇丰!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主动出击扫障碍 苏府。 苏鸾玥兴高采烈的出去,只见索戟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今日段紫衣应约邀请众人游螺黛湖,索戟不仅答应了,反而还提出来苏府接苏鸾玥,这倒是让苏鸾玥欣喜不已。 “殿下,是玥儿来迟了。” 索戟掀开车窗帘子看她,“女孩子家总是要梳妆打扮的,不怪玥儿来迟,只是本宫来的早了些。” 苏鸾玥垂眸笑道,“多谢殿下宽宥,只是今日殿下应该去接段姐姐的,否则段姐姐知道会生气的。” “她生不生气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只要玥儿高兴就好。后面给你准备了马车,上去吧!”索戟说完,便落了帘子。 苏鸾玥连忙上了后头车驾,里头奢华又宽敞,比苏府的不知好多少倍。 “小姐,这太子殿下对您还真是好啊,这刚第几次见面他便喜欢上你了?”月麝瞟了一眼前头。 “喜不喜欢我尚且不知,但虽未明说,可我却觉得他对我有意。如今我最大的障碍便是段紫衣,她是皇后钦定的太子妃,可太子对他不喜啊,有什么用?”苏鸾玥冷哼一声,十分得意的模样。 月麝轻笑道:“小姐可莫要得意忘形,不喜归不喜,但太子的婚事向来都是陛下皇后做主,大意不得。” 苏鸾玥整理了下衣摆,“只要我能和太子在一起,即便是做了个侧妃,我也有办法把段紫衣挤下去,再做正妃,总有一天我能做皇后!” 这才是苏鸾玥的目标,否则她何必放弃永安王,苦苦追寻索戟? 虽说以她的身份做太子妃很困难,但只要手段用的对,她就不信没有机会。 “小姐不摧折不放弃自然是好的,不过只对太子殿下好不行,也要从别处下下手。” “月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姐,即便太子殿下对你有意,可终究抵不过段紫衣的身份,如何能让段紫衣身败名裂,在太子殿下面前永无出头之日,才是你的目的。”月麝眼底满是算计和犀利。 苏鸾玥不禁心动,旋即问道:“你的意思是即便段紫衣做了太子妃,也要因为这事儿让殿下永远都不会宠爱她?” “若是太子知道了之前段紫衣安排了星云阁的事儿……” “不行,若是告诉太子殿下这件事,那后头月雾楼的呢?岂不是咱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苏鸾玥紧张的握住她的手。 “你怕什么?谁会想到是你找那个男人去月雾楼的?更何况当时那人可是段紫衣带进去的!入宫出宫都有记录,怎么也查不到你头上。”月麝见她踟蹰,不由得白了一眼。 想要做皇后的人,胆子不大一点,怎么能成?畏首畏尾,怎成大事? 苏鸾玥手指来回搅动衣袖上的流苏,“好!今日就听你的。” 螺黛湖。 湖边早就满是人了,还记得前几个月的时候在京城游湖也是这样的场景,少男少女乘兴前往,好不风光快意。只是如今段紫衣的心思更深,却不如往常开怀了。 她在众人之中寻找那抹身影,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她连忙提起裙摆走过去。 “殿下,您可算是来了,大家都……玥儿?”段紫衣讶然,她怎么会和索戟一道过来? 苏鸾玥淡笑,“段姐姐好,玥儿可是迟了吗?”她连忙挽起段紫衣的手臂,拉着她往前走。 “段姐姐你可千万别生气,是我的马车坏了,恰好遇到殿下,这才一路过来的。玥儿在后头那辆马车上,殿下在前头的马车上,可没有半分逾矩,连话都没说几句。”苏鸾玥连忙解释着。 段紫衣尴尬的笑笑,“玥儿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为这个生气,你一心为我谋划,我是知道的。” “段姐姐不生气就好。” “好了,先上船吧!”段紫衣心里有些不好受,但苏鸾玥也解释过了,她也不想因为这个破坏姐妹之情。 此番并非男女各一艘船,而是小舟,顶多装下两三个人而已。众人上了船,索戟在最后上了一艘小舟,对面摆着茶水和棋盘。原本是段文衫要和索戟共乘,可眼下段文衫却没在此处。 “段太常呢?” “殿下,哥哥他已经来了,刚刚紫衣看到似乎有人找他,所以才耽搁了。” 索戟沉着脸盯着棋盘,“空对棋盘无人应,湖色山光独自凭,岂不是辜负时光?” 段紫衣微笑上前,“殿下若是想要对弈,不如紫衣相陪?一会儿让哥哥和玥儿妹妹共乘一支小舟就是了。” “如此怕是不好,玥儿和段太常年龄相仿,恐有男女之防。咦?不如……让玥儿与本宫共乘吧,苏卫率是本宫好友,如此也算是本宫照顾妹妹了。”索戟眼眸流转,看向苏鸾玥情意绵绵。 段紫衣顿时捏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之中,脸色好不难堪。 “这……不太好吧。”苏鸾玥心里激动欣喜,可面上却装作一副替段紫衣惋惜的样子。 “如何不好?” 听到索戟这样问,段紫衣微微一笑,“玥儿去吧,我和哥哥共乘也是好的。” 苏鸾玥点点头,提着裙摆上了小舟,小舟飘飘荡荡的远去。段紫衣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怒和悲哀,看着苏鸾玥和索戟在小舟上有说有笑的样子,她再傻也知道索戟对苏鸾玥起了心思。 “小姐,您怎么能让苏鸾玥上去呢?她生的貌美妩媚,又对太子殿下……实在不像是她说的那样毫无想法。”知薇冷哼一声,很是替自家小姐鸣不平。 “殿下分明是对她有心,我能有什么办法?殿下对我不喜,可还有皇后呢,我就不信苏鸾玥还能比过我去!更何况若是我横加阻拦,岂不是显得我刻薄了?” “那她该不会说些旁的吧?比如星云阁……” 段紫衣也担心,可是苏鸾玥应该不会说吧?毕竟她也有事瞒着自己,那日跟在自己身边进宫的人,可再也没有出来,这事儿不比星云阁的小。 小舟上。 索戟勾起嘴角,“玥儿,配上这湖光山色,当真如天女下凡一般。本宫多年都在为政事奔波,倒是还从未正眼看过周围女子,如今一比较,竟然都没有玥儿这般的神仙人物。” “殿下谬赞,玥儿哪里比得上段姐姐呢。” “段紫衣?哼,本宫都不愿意跟她共乘,你还不明白?若是她有什么错处,能让母后不喜,该有多好啊!”索戟叹了口气。 苏鸾玥心中一动,“殿下当真是这样想?” 第二百三十三章 道破真相不相救 索戟冷哼一声,“那是自然,难道本宫还会想娶她吗?” “殿下,其实玥儿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苏鸾玥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索戟眉宇间遮掩了淡淡的讽刺,“玥儿但说无妨。” “其实殿下若是没有和玥儿说这些话,玥儿是断断不会讲出来段姐姐的不是。段姐姐平日待我好,可……可玥儿实在是不想看她一错再错,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苏鸾玥形容生动,竟然还潸然落泪。 见此,索戟连忙叹气,“玥儿好端端的哭什么?快擦擦,莫要让旁人觉得本宫苛责了你。” “殿下还记得星云阁的事情吧?其实那日是、是段姐姐所为!” 终于说出来了! 索戟佯装诧异的道:“怎么会?” “那日玥儿去找段姐姐,可刚进屋子便闻到一股香气,她藏的慌忙,玥儿也不好多问。可是那日宫宴,段姐姐却说要出去一会儿,玥儿怕她喝醉了酒出事,便跟上去了。没想到听到她正在安排一个宫女,让她去将杨婉仪请到星云阁,说陛下要见她。” “哦?杨婉仪竟然是段紫衣叫去的?” “是啊,玥儿本来以为是真的,可没想到陛下没去,后来便一大堆人去了。玥儿凑进去一看,才知道杨婉仪出了事儿,而那屋子里的香气竟然、竟然和那日段姐姐屋里的一模一样!”苏鸾玥痛心疾首,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索戟顿时拍案,声音微扬,“她竟然做这样的事儿?可是她为何要陷害杨婉仪呢?更何况那屋子里也没……出现男人啊。” “殿下有所不知,那日段姐姐是要陷害大哥的,想必是大哥经常在殿下身边,却又不肯帮她说好话,两人速来都有矛盾,所以才想要除掉大哥的吧。” “哦?她竟然有这样的心思,还真是恶毒。不过玥儿,你大哥那日并没有去星云阁,而是去了月雾楼,莫不是……那宫女说错了地方?”索戟眯起眼眸,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月雾楼? 苏鸾玥心里咯噔一下,索戟怎会知道苏凤瑾去了月雾楼的? 随后,她连忙紧张的说道:“殿下有所不知,那日在星云阁,大哥可能察觉到了不对,所以逃出去了月雾楼也未可知,只是后来段姐姐又派人去了月雾楼,当时玥儿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想莫不是她还要杀了大哥?” 苏鸾玥顿时小脸苍白,像是知道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大哥和本宫说的在月雾楼遇刺的事情,竟然也和段紫衣有关!”索戟冷哼一声,咬牙切齿。 “殿下,段姐姐也是一时糊涂,想想大哥和她能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多半是喜欢殿下才疯魔了,连身边的人觉得她不好都不行。” “那她可有对你为难吗?” “殿下多心了,段姐姐她对玥儿还是不错的,不过……”苏鸾玥咬咬嘴唇,十分纠结。 “怎么了?” 苏鸾玥叹了口气,“今日段姐姐是有备而来,殿下若是不信,一会儿看看便知道了。” 刚说完这话,突然听到扑通一声,突然有人大喊,“有人落水啦,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啦……” 京郊,夺命林。 “真的见死不救?” 赵十三点点头,“段紫衣落水可谓是让众人大惊失色,就在太子的小舟不远,可太子硬是没救,是段文衫亲自下去的。” “你如何知晓的?”苏凤瑾疑惑问道。 “我这不是听了你的话,去找段文衫教小豆子么,恰好赶上他们游螺黛湖。听说本来应该段文衫和太子共乘,可我去的也巧,硬是把段文衫给叫走了。”赵十三叹气,自己也算是个罪人了。 苏凤瑾轻笑一声,“我那好妹妹没做些什么?不像是她的风格啊。” “你怎知没做?你妹妹最是欢快,喊得最大声,可偏偏和太子共乘一舟的是她。太子作势要救人来着,她几次言语打断,没成!”说完,还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 “如此说来,苏鸾玥倒是故意拦着殿下的。那殿下是真想去救人,还是……” “终于问出口了吧?”赵十三笑容狡黠。 苏凤瑾冷哼道:“怎么?我只是想看看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娶了段紫衣也就罢了,可若是苏鸾玥……那我还真就要再想想是不是要服侍东宫。” “嘶……你这人,这话也随便说的?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你宁可选段紫衣,也不选你自家堂妹,虽说苏鸾玥也不怎么样。” “你有所不知,段紫衣顶多是愚蠢歹毒,但苏鸾玥却可称得上是蛇蝎恶鬼了。”苏鸾玥不屑,若非见过苏鸾玥本身面目,或许她也会被蒙在鼓里。 “其实我倒是觉得太子殿下这两个都不会喜欢,难道你看不出太子对你的有所不同?” 苏凤瑾挑眉瞥了她一眼,“好好说话!” 闻言,赵十三干咳两声,“我是觉得太子今日根本不想救人,不过对苏鸾玥也是诡异的很,不似真心喜欢,或许靠近另有目的。” 对于索戟那副表情,赵十三看的真切,她见过多少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索戟那种人即便是再喜欢一个女子,也不会表露出喜怒哀乐,可对于苏鸾玥颇像是个傻小子。 “凤瑾,此处没有旁人,你倒是告诉我,你究竟怎么想的?今日段紫衣落水太子没救,之后必定会有诸多流言,到时候陛下和皇后要怎么定太子的婚事,可就未必了。”赵十三见她不开口,又问。 “十三,你看看我整日都在忙什么。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如蜉蝣与大椿一般,不过一瞬而已,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何必拘泥于男女情爱?” 赵十三顿时挑眉,揶揄道:“这话你对常延平可不是这么说的。” “嗯?常延平告诉你了?”苏凤瑾面色讶然,她还真的和常延平也这样说过,而且……还就是昨日。 赵十三不屑冷哼,“你少和我来这套!拿一样的话来对付我?” “我这不是同一个道理么……” “你滚!同一个道理个屁,你告诉常延平的是主动出击,告诉我的却是鸣金收兵。你当我听不懂话呢?”赵十三过去踢一脚,让苏凤瑾闪躲开。 “你若是能听懂话,就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十三,我只是太子卫率苏凤翊,再无其他。” 苏凤瑾撇撇嘴,说完这句,两人站在草地上沉默着,夜风吹过,吹起戚小闲他们那边的炊烟…… 过了半晌,赵十三翻身上马冷哼一声,“可惜,你不是苏凤翊!”说完,便策马而去。 苏凤瑾叹了口气,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夺命林,不知有几人能归……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夺命林中来相救 第三日,清晨,天色蒙蒙亮。 戚小闲边收拾东西,边注意着夺命林的动静,苏凤瑾这一夜没有睡,一直负手而立看着淡淡灰暗中的夺命林。 突然天空中出现一道光亮,炸开的正是东宫卫哨。 “卫率!卫率!有人拿到令牌了!” 见戚小闲大喜,苏凤瑾的脸上也挂着淡淡笑意,没有说话,不知林中多少伤亡,但到底是有人拿到了令牌。她压抑住内心的喜悦,这只是才开始而已。 “卫率,今日他们可会回来?” 苏凤瑾摇摇头,“上山之路凶险,但下山之路也未必顺畅,不过若是上山之时有心眼儿的都会注意路,留下记号,若是那样的话今日下午一定会有人回来。” 听了这话,戚小闲脸上喜悦淡了几分,“卫率,你说这夺命林里会不会有人……回不来?” “会!” “卫率怎敢如此确定?” 苏凤瑾转身笑道:“人说鬼恐怖,鬼说人心毒。越是危难时刻便越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心来,夺命林里是最考验人性的地方。三日没有食物,没有水源,而且体力消耗极快,还要对付猛兽,殊不知谁会害了谁呢?” “卫率是担心他们互相……” “小闲,千万别怀疑这个,若死的人都是被其他危险所害,本卫倒是挺高兴的。若是死于同僚之手,只怕做鬼也伤心。”苏凤瑾低垂下头,有些淡淡的伤感。 叹息了一口气,戚小闲突然眼睛一亮,“卫率,有人回来了!” 苏凤瑾连忙看去,只见那道身影飞一般的跑回来。 “是郎离!” 苏凤瑾蹙眉看着郎离一身狼狈的跑回来,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与其说跪,倒不如说是……跌倒。 戚小闲连忙上前扶住他,“郎离,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郎离嗓子沙哑。 戚小闲连忙解下腰间水袋,给他喂了口水,“你喝一口就行了,润润嗓子,得慢慢来!” 润了喉咙之后,郎离一双眼睛满是犀利和愤恨,“卫率,这是令牌。” 苏凤瑾瞟了眼,的确是自己的令牌,“你刚刚才发了东宫卫哨,怎会如此快回来?” “东宫卫哨根本不是属下发的!” 什么?夺命林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随后,郎离气喘吁吁的讲起来,“上了山便有人开始分着走,找更快的路,这也无可厚非,可是一天过后发现山上根本没有水,吃食更是不可能。属下便在晨起时候喝了露水,勉强挨过,但有人发现属下没事,便以为私自藏了什么,和属下为难。” “一路上风波不断,就在昨日属下已经找到了令牌,却有人过来抢。属下的东宫卫哨遗落了,人也被推下了山坡。” 戚小闲知道郎离说的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可能比这更残酷。没想到苏卫率说的当真不错,人说鬼恐怖,鬼知人心毒! “在利益和性命面前,同袍之情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戚小闲冷哼一声。 “卫率,昨日属下被退下山坡后,拖着手臂四处躲避,却遇见了傅晨和小胖墩。两人得知属下遭遇,便上山扬言自己已经杀了属下,得到令牌,那些人追杀傅晨。小胖墩给属下接上手臂,让属下下山和卫率说清楚来龙去脉。”郎离咬咬牙,眼中暗含水色。 苏凤瑾蹙眉看着山中,想必是傅晨已经被捉,那几个人却发现他身上根本没有令牌,所以才发出东宫卫哨。又或者是……小胖墩为了解救傅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所以放出东宫卫哨,让那几个人死心! 不管何种结果,傅晨眼下都性命堪忧。 “卫率,傅晨有难,属下要回去救他。这令牌属下已经拿到,交还卫率!”郎离双手呈上过了头顶。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率,属下拿令牌的确是想取胜,但不能踩着兄弟的尸体。傅晨对属下有恩,不能不报!”说罢,郎离将令牌塞给一旁的戚小闲,翻身上马。 苏凤瑾冷笑着,“你以为本卫会置之不理?这事儿是本卫做的,自然当由本卫解决!” 说完,苏凤瑾策马而去,速度如风,郎离连忙跟上去。 到了山脚下,有几个人已经下来,见到苏凤瑾和郎离连忙行礼,可都是一脸疲惫。 “可见到傅晨与小胖墩了?” “不曾,他们大抵都在山顶,属下几个遇见猛兽,未能前行,杀了猛兽之后看到东宫卫哨已出,便下山来了。” 此时还有一些已经陆续回来,苏凤瑾皱紧眉头看看众人,身上有的带血,有的凌乱,都有大小伤口,但没有特别严重的。 看向一旁的郎离,苏凤瑾问道:“可有那几个?” “都是好的。”郎离言简意赅,说明这些人都没问题。 “看来腥了一锅汤的,无非就是几个!”旋即,策马上山。 郎离跟在后头,发现苏凤瑾的确对山中的路很熟悉,而且这条路比他上山的那条还要快,不过……简直就是在林子和深草中穿行,愣是走出一条路来。看来苏凤瑾的确是上过山,而且令牌是她亲自挂上去的。 郎离不由得对苏凤瑾更尊敬几分,看似文弱,却这般强悍。 九大营。 “殿下,您怎么来了?”赵十三意外的走到马车旁边,此时是在九大营门口,索戟却未露面,也不进去,想必是要找苏凤瑾去别处的。 索戟掀开车窗帘子,询问道:“苏卫率呢?” “苏卫率在夺命林训练兵士,殿下找她有事儿?” “夺命林?”索戟凝眉,心里担忧不已。 见状,赵十三笑道:“殿下放心,苏卫率在外头,倒是让兵士们上了山,三天之内取得令牌的锻炼而已。算算,这也是第三天了,不过苏卫率还没回来!” 索戟心中一阵不安,“去夺命林!” 夺魄驾车飞快赶往夺命林,知道这地方的人不多,但夺魄却熟悉的很。到了夺命林山脚下,却只看到几个兵士收拾好了东西正在望天。 “你们几个可是东宫卫?”夺魄上前问道。 戚小闲拱手施礼,“正是,请问阁下是……” 闻言,夺魄拿出令牌来,戚小闲瞬间明了,“给殿下请安,属下戚小闲,是跟着苏卫率到此的,不知殿下所为何事来此?” “你们卫率呢?”夺魄疑惑,没看见他人影。 戚小闲凝眉看向夺命林,将事情跟夺魄说了。坐在马车里的索戟瞬间飞身而出,“给本宫牵马过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敌暗我明皆小心 夺命林中已经过了午时,可苏凤瑾却依旧策马急行,即便是树木茂密刮破了她的衣衫,渗出血迹,也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 郎离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扯住他的缰绳。 “你干什么?” “卫率,不能再这么走了!你看看你自己,就算你受得了,马也受不住了,下面全是荆棘。” 苏凤瑾咬咬牙,“郎离,必须找到傅晨,你知道吗?” “属下明白,早不到他属下也心中难安。”郎离看看周围,想起这地方自己曾经来过。 当时自己是在不远处跌落山坡,傅晨是朝着南边跑的,但至少小胖墩应该在附近才对,可眼下却什么人都没有,异常诡异。 郎离经警惕的听着周围动静,“不太对劲。” “小心!”苏凤瑾一把按下郎离,借力飞身而起,拔出长剑来抵挡了一支箭羽。 叮! 箭羽尾部震动摇晃,钉在了树干上。 郎离拉着苏凤瑾的手臂又转一圈,让她落在马背上,转头看过去,只见草丛中有人影闪过。 “下马!”苏凤瑾躲藏在草丛之中。 敌暗我明,并非优势。 郎离给苏凤瑾使了个眼色,他弯腰跑过去,箭羽果真朝着他的方向射过去。这就说明,有人在暗处对着草木响动处。 苏凤瑾蹙眉看向周围,只有一块大石头后边会藏人,而且可以观察周围的动静,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就是那! “出来吧,本卫在此,躲躲藏藏岂不是失了风度?”苏凤瑾突然站起身来。 “卫率!” “不必担心,他们要的是我的命。”知道郎离是在担心她,苏凤瑾朝着他淡笑摇了摇头,眼眸流转看向巨石后头。 郎离点点头,蹲下身子慢慢移动…… “怎么?只有胆子放暗箭,却不敢出来和本卫决一生死?看来东宫卫也不全是不怕死的。不过是一场比试,败了就败了,可千万别败了人品,那就难堪了。如今傅晨已经被你们抓住,你们还想杀人灭口?做错了事,出来就是了!” “唔唔唔!” 苏凤瑾听到声音,连忙冲过去,只见郎离已经制服那巨石后头的人。见苏凤瑾过来,才放开捂住他嘴的手。 “说,傅晨在哪?其他人呢?”郎离厉声质问道。 “我、我只是不想死,那人逼着我这么干的。卫率,上山之后那人便抓了几个人,给我们下了毒,让我们都听他的,抢夺令牌。最后一看郎离拿到了,便恼羞成怒抓了傅晨。”被按在地上的人一脸愧疚。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一共几个?傅晨在何处?那人是谁?” “一共就五个人,多了想必他也不好控制,抓了傅晨的是从前的掌率叫游子还。他派我们两个下山来拦截苏卫率,想必是为了逃跑的,刚刚他还在山顶。” 苏凤瑾瞟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你这样的,留着也无用。” “卫率饶命,卫率饶……” 郎离下手稳准狠,话没说完便失了声气。他抬起眼帘看着苏凤瑾,脸上还残留着喷溅的血迹。 “可觉得本卫心狠手辣?” “对待此种人,若不杀,便是妇人之仁!”郎离继续跟着苏凤瑾往山顶那边去。 不过,苏凤瑾倒是没想去山顶,按照刚刚那人所说,如今他们还只有三个人,带着一个宁死不屈的倔脾气傅晨,走不快。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可以绕开山脚下的东宫卫,苏凤瑾是知道的。 “卫率,前头有动静。”郎离对周围危险很是敏感,真正如野狼一般。 苏凤瑾眼尖,立刻看见林子里穿梭的人,其中那人她见过……游子还! “停下!”游子还转过身来看向苏凤瑾,她策马已经到了面前的空地上。 如此场面,跑也没用,倒不如决一生死,再做定夺。 苏凤瑾冷笑,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还算你有点血腥,没跑,本卫也不至于一点看不起你。” “跑?我抓了傅晨就是为了引你过来,跑什么?” “即是如此,本卫也不客套了,显得多余。”苏凤瑾飞身下马,长剑提起。 游子还张手握住刀柄,蹭的一下拔出来便朝着苏凤瑾砍去。郎离亦是飞身过去与另外那三人作战,傅晨被五花大绑使不上力气,在一旁看的干着急。 游子还武功不弱,可眼看着那边的三个人本就无心恋战,碰上郎离更是瑟缩,没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已经不堪一击,只是苦苦支撑罢了。于是他的刀法也已经凌乱,苏凤瑾敏捷轻快,且体力已经占上风。 嘶嘶! 傅晨转眼看过去,却见小胖墩躲在树干后头朝着他眨了眨眼睛。傅晨顿时一阵激动,被堵着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急啊,我这不就过去救你了么!”小胖墩蹑手蹑脚的过去,直接用匕首隔断绳子。 傅晨拿出口中的布,呸了几下,“你有没有点脑子啊?现在谁还顾得上你?至于那么小心么!” “小心为上,小心为上嘛!兄弟,你没事吧?啊?” “一边去,我去帮忙!”傅晨刚要去,却觉得手臂酸麻,想必是绑的时间久了。 “兄弟,还是我去吧!”小胖墩轻笑的说着,小胖墩灵巧翻身而去,加入了郎离的战局。 三下五除二,动作利落了解决了一个。郎离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小胖墩不错嘛!” “呦,得魁首你夸奖,还不赖啊。”小胖墩眯起眼睛笑笑。 郎离此时一剑割破了人的喉咙,回手又直接刺向身后之人的腹部,头都没回。郎离转眼犀利看向游子还,“卫率,我来帮你。” “不需要。”苏凤瑾冷笑,退后几步,盯着气喘吁吁的游子还。 “怎么?你觉得你能杀了的我?” “剑乃百兵之君,招式迭逞,变化千姿,刀乃百兵之胆,无招无式,以胆为先,胆大者胜,胆小者输,此乃刀术的不二法门。如今你已经胆气全无,心慌意乱,怎会赢得了本卫?”苏凤瑾勾起嘴角,势在必得。 游子还深吸了口气,冷笑道:“苏凤翊,你以为你赢得过我?休想!”突然,他挥刀切腹,口中吐出血来,倒在地上。 几人顿时瞪大眼睛,没想到游子还竟然以这种决绝的方式,结束了一次夺命林训练。只是训练而已啊! 苏凤瑾走上前几步,蹲在他身边,“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危险你还不过来 她心里清楚,绝非因为一次训练想要拔得头筹这么简单,游子还是想要杀了自己,很单纯的杀自己,所以才会绑架傅晨,引她上山。 只是游子还没有想到,苏凤瑾真的自己上过山,而且对山中的路十分熟悉。否则他便会利用地形,将苏凤瑾引到自己的圈套中,围杀! “哼,我不会告诉你,你也赢不了我。”说完,游子还没了气息,死不瞑目。 “卫率,他就这么死了?”傅晨上前问道。 “那你还想鞭尸啊?”苏凤瑾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卫率,是属下无能,害卫率身处险境。” “知道就好,你们三个还真是让本卫大开眼界啊,尤其是你,小胖墩!”刚刚小胖墩的身手,苏凤瑾无意之间瞟见了,虽说身子圆润,但动作灵敏且招式圆滑,果真如他所说功夫不错,甚至比傅晨有过之无不及。 对于傅晨,苏凤瑾是清楚的,在营中算是好手,而且很擅长射箭。郎离比他先拿到令牌,说明郎离功夫不差,对周围观察力好,而且思维缜密。小胖墩处事稳健,思路更是比两人都要周到,小心谨慎。此三人,都是可塑之才! “卫率过奖了,属下不过是比别人好那么一点点。”小胖墩嘻嘻笑着。 苏凤瑾轻哼一身,翻身上马却突然被马掀下来,幸好她反应快,翻身撑住及时落地退后几步。 “怎么了?” “嘘!” 郎离蹙眉紧张的盯着周围,“小心!” 只见一只黑熊不知何时过来了,似乎是闻到了血腥味儿,竟然猛然朝着三人扑过来。苏凤瑾飞身而起,躲闪开。傅晨和郎离直接躲到树上,在树枝上如猴子一般窜来窜去。 “诶,我说你们两个倒是管管我啊!”小胖墩跑的飞快,可哪里有黑熊快? 那黑熊一巴掌掀翻了地上游子还的尸体,游子还翻了几个身,才停下来。刮破了胸前的衣衫,苏凤瑾诧异的盯着他的胸前,竟然…… 竟然会是他! “救命啊!”小胖墩瞬间惨叫一声。 苏凤瑾连忙跑过去,小胖墩扑通一声趴在地上,被藤条绊到。黑熊吼了一声,朝着小胖墩扑过去…… “啊!”小胖墩捂着眼睛尖叫。 苏凤瑾直接将剑扔过去,插入黑熊的背后。黑熊吃痛,反身朝着苏凤瑾而来。她倒吸一口凉气,手中没有兵器了,怎么办? “卫率!” 突然,一支箭羽射入黑熊的眼睛,接着有一支射入黑熊腹部,没有厚重的皮毛,黑熊没挨过这一箭,倒在地上。苏凤瑾连忙过去拔出剑来,又刺了一剑…… 众人惊慌一场,此时冷汗淋漓,在黑漆漆的林子里只有喘息的声音。 苏凤瑾回头一看,只见索戟凝重着一张脸,愤怒的盯着她。 “殿下?” “属下拜见殿下。”其余三人连忙行礼,讶然的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太子殿下会亲临夺命林,救了他们。 “还不快过来!”索戟咬牙低吼道。 苏凤瑾连忙跟过去,索戟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没有受重伤,只是擦破了些皮,心里的担忧少了几分。 几人朝着山下走,夺魄将马让出来给苏凤瑾,自己和其他几个人走在后头。 “殿下怎么会到夺命林来?”苏凤瑾忍不住询问。 “本宫若是不来,你这条小命今日是要丢在这吗?亏你想的出来,竟然到夺命林来训练,你是病的不轻吗?” 苏凤瑾噗嗤一声忍不住笑,“殿下,微臣病了你要给药吗?只怕是殿下游湖吹了风,自己病了吧?微臣倒是想问问,为何不救段紫衣?你可离她最近,旁人说你是无情无义也好,见死不救也罢,也不怕皇后责备你?” “已经责备过了,不过本宫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 “还和微臣有关系?该不会是殿下想要提亲吧!”苏凤瑾深吸了口气,看向远处。 “提亲?倒是也想过,只是眼下不是时候。”索戟勾起嘴角,心里想着苏凤瑾若是恢复女儿身,第一日他便要去提亲,免得被别人占了先。 苏凤瑾的面色冷漠又讽刺,“殿下倒是雷厉风行,只是微臣不得不提醒一句,旁人如段紫衣之流微臣不便多说,但苏鸾玥……殿下最好还是放弃,否则后悔可别怪微臣。” 她竟然想到这里去了,索戟无奈。 苏凤瑾见他没说话,又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贪财有道,好色有品,才配得上殿下的身份地位。” “如你所说,本宫还真是没品位啊。你心里对本宫的评价真是独特,不过你放心,本宫没打算娶任何一个,这次找你来便是要带你去朝晖宫一趟,好好说道说道月雾楼的事儿!” 苏凤瑾没再细问,前头已经看见远处星火,应该是戚小闲他们。 “卫率,你们都没事吧?”戚小闲蹙眉看着身后三人,这才松了口气,“卫率,属下已经清点过人数,加上后头郎离、小胖墩,傅晨一共还剩下四十五人。” 出发前是六十三个,算上游子还与那叛投的无人是六人,应该是五十七个,如今四十五,其余十二人皆丧命于夺命林中。相对比较剩余的人不少,可夺命林的凶险远比苏凤瑾心目中的还有距离,折损的人数便觉得多了些。 不过好在还没开始正式训练,被五军挑剩下的这些人,可想而知是明珠蒙尘了。 “知道都是谁了吗?”苏凤瑾问道。 “已经查出来了,名册属下已经拟好。”戚小闲将册子呈上。 可苏凤瑾却没接,“本卫早就说过,记住你们身边同僚的名字,长相,兴许就见不着了。现在你们可还觉得本卫说的是玩笑话?经此一遭,你们也该清楚,本卫要你们做的是脑袋拴在腰带上的事儿,现在还有没有想要退出的?本卫绝不为难。” 众人全都沉默,没一个要走的意思。 “好,既然你们都不走,那就跟本卫回营,待稍作整顿之后,本卫还会给你们任务。不过今日你们出来做了什么,谁若是敢透露半个字出去,提头来见!”苏凤瑾寒气四散,震慑人心。 众人全都骑马往回走,戚小闲在苏凤瑾身侧,将令牌交还给她。 苏凤瑾拿过令牌看向郎离,直接扔过去。 “卫率,这是……”郎离不解。 “那上头写的什么可知道?” “神机!” 苏凤瑾勾起嘴角,“是啊,既然你拿到了,那就是你的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鸟倦飞而知还兮 次日。 苏凤瑾匆匆忙忙来到碧海宫,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索戟正在更衣瞧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 “没睡好?” “殿下恕罪,微臣前个儿一夜没睡,这三日都是风餐露宿,心里头惦记着他们,没敢睡实诚。今日又早起,生怕耽误了去朝晖宫的事儿。”苏凤瑾心里头对朝晖宫很抵触,但无奈,毕竟是索戟的生母。 索戟瞧着她哈欠连连,坐在镜台前头,“过来帮本宫挑个簪子吧。” 苏凤瑾实在没什么心情,随意拿了一支,“就这个吧!” “你觉得这支好?” 这是支里头最普通的玉簪,不过玉色通透温润,造型古朴高雅,头上像是翠山缭云,飞着一只鹤的造型,不怎么出彩。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有归去来之意,是个好兆头。”苏凤瑾瞎掰的说着。 索戟瞟了眼那玉簪,干笑两声,“你怎么知道这飞鸟是往回飞,不是往外飞?” “殿下真无聊,这鸟头朝簪,寓意回啊!” “既然你喜欢,那便送你好了。”索戟嗔笑的白了一眼,自己取了一支兰花簪,很是普通。 苏凤瑾却拍马屁道,“殿下眼光甚好,君子如兰。” 索戟起身转头盯着她,嘲讽道,“没你眼光好,挑了这鸟倦飞而知还的簪子,却还了本宫的风雪夜归人,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想回,还是想走。” 提起这个,苏凤瑾有些尴尬,沉默下来什么也没说。那日的确是有些冲动了,细细想来索戟和谁在一处,喜欢谁,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自己是要报仇,即便索戟真娶了苏鸾玥,自己也有办法让苏鸾玥悔恨终身,痛苦而死。 计较什么呢? “你去歇一会儿吧,本宫还有点事儿要处理。”说完,便自行坐在书案后头。 苏凤瑾哪里敢真的睡,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可闭着闭着,养着养着…… “殿下……”玉慎小心翼翼的进来,瞟了眼苏凤瑾。 “嘘!”索戟起身走到苏凤瑾面前,见她睡着了,将她抱到软榻上躺着。这才转身出了殿门,问玉慎什么事。 “朝晖宫来催了,说让殿下过去呢,眼下苏卫率睡着了,殿下可要自己过去?” 索戟思忖片刻,本来是想让苏凤瑾一起去的,让她亲眼看清楚自己是如何处置段紫衣和苏鸾玥,和没想到她累成这样。 “罢了,本宫自己过去。” 朝晖宫。 伏皇后眉头紧锁,“太子,你怎么才过来?叫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却躲在碧海宫这么久,本宫可是听说苏卫率也在,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定然是又因为苏凤翊才会迟了,想到这伏皇后就不痛快,自己的儿子芝兰玉树,竟然就跟一个混小子在一起了。 “母后息怒,儿臣是有事耽搁了。” “若是真的有事就好,别是为了什么旁的无关紧要之人。” 索戟面色阴沉不悦,伏皇后见此也不再多说。 两人沉默半晌,索戟开口道:“今日儿臣过来,只是要说一件事,星云阁杨婉仪一案。段小姐,这件事想必来龙去脉你是最清楚的吧?需要本宫说,还是你自己来说?” 突然被点了名字的段紫衣顿时惊愕的瞪大眼睛,“殿下,你、你这话什么意思?紫衣不明白。” “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段小姐若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今日是当着母后的面,若是改日便是当着众人的面了。若是你还顾及段家宰辅之尊,世家荣耀,便说实话、”索戟劈头盖脸,直入正题。 “太子,你这是干什么?星云阁的事情和紫衣有什么关系?你莫要听信了谣言。”伏皇后紧握着扶手。 索戟突然冷笑,“看来母后也知道了啊。” 伏皇后自然知道,若是索戟猜得不错,伏皇后不仅之后,事后为了保护段紫衣,还赐死了杨婉仪。段紫衣必定是和杨婉仪见过面,煽动过她如何在星云阁得到陛下宠爱,否则杨婉仪也不会逾矩。 “放肆,你这是在怀疑本宫!”伏皇后责备的盯着他,也不好太严苛。 索戟则是面色不改,“既然母后如此维护段小姐,那儿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玉慎,将人带上来!” 只见玉慎将一个宫女带上来,跪在地上,参拜了伏皇后。 “这就是当日替段小姐传话的宫女,段小姐可还认得?” “紫衣根本不认识她,殿下何苦为难紫衣呢?是紫衣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才让殿下怀疑吗?”段紫衣一副泪水连连的可怜模样。 “不认识也好,不过她却是认识你的。莲儿,好好说说当日段小姐是如何告诉你,将杨婉仪带入星云阁的。又是如何让你……带苏凤翊进去的!”索戟咬牙,说出实情。 闻言,伏皇后脸色大变,“太子,你是不想让苏卫率活命了吗?” 莲儿开口道:“段小姐说奴婢只是个洒扫星云阁附近的宫女,平日里不受待见,也没人注意,若是做了这事儿也不会有人认出奴婢来,许诺让奴婢出宫。奴婢、奴婢实在是家中有母亲要侍奉,这才答应的呀。” “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让你带杨婉仪和苏卫率进入星云阁了?”段紫衣浑身颤抖的驳斥。 “段小姐,您不能翻脸不认人啊,那日还是您交给奴婢的香料,让奴婢在星云阁点上的。奴婢这里还有剩下的,皇后、殿下一看便知。”莲儿连忙拿出来小包。 段紫衣冷哼一声,“这是你的东西,你说拿出多少就拿出多少,怎么能证明是我给你的?血口喷人。” 段紫衣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即便莲儿指认自己,她死不承认,莲儿还能有什么证据? “段小姐当日还让奴婢将一朵绿菊移植在那花园里头,为的就是让尚宫局发现,禀报皇后去看。到时候众人见到杨婉仪和苏卫率苟且,当场捉奸,这都是你的计划!” “一派胡言,那绿菊是稀罕之物,我并没有不说,就算是有如何众目睽睽拿进宫里头不让旁人知道?” 索戟看着段紫衣冷笑,看来这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过也佩服她的临场发挥,竟然这般针锋相对。 “她不能证明,本宫尚可证明!”突然一道声音从殿外传进来,众人回头望去,皆惊讶不已。 伏皇后皱起眉头,心慌意乱:她怎么来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久病贤妃竟出现 来人一脸病容,身材消瘦,由稳重宫女扶着进来。此人一身寻常打扮,既不如伏皇后雍容高雅,也比不得韦贵妃冶丽光华,但却自有一身端庄典雅在里头。 “岳贤妃,你怎么过来了?”伏皇后佯装关切,连忙叫人看座,又寒暄一番了一番。岳贤妃一一回答了,两人这才安静下来。 “岳贤妃久不出来,身子也不好,今日这事儿却把你给折腾出来了,当真是罪过。看来是本宫之过,没能治理好后宫,让众位姐妹心中不安了。”伏皇后说这话,自是赶人的意思,否则便是承认她治理后宫有失。 岳贤妃也不接招,直接看向索戟,“太子,好久没见着你了,前几日顺安王过来给本宫请安,倒是说你一切都好,本宫才安心。可没成想……”她欲言又止,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劳烦岳贤妃记挂,本宫一切尚且安好,岳贤妃也要注意身子,如此四弟才能安心。”索戟淡笑着,不过却对这位岳贤妃十分尊重。 岳贤妃名唤岳逢恩,乃户部尚书岳逢山的妹妹,出自高门世家,入宫以来深得尊敬信赖,只是病久不愈,退居祥云宫。顺安王索瀛便是岳贤妃所生,得了皇子的嫔妃还能如此静默持重,实属难得。 “是啊,岳贤妃不必记挂外头的事儿,安心养身子便是了,今日多大点小事儿,何苦来哉?”伏皇后笑道。 “皇后关切,臣妾不敢忘怀,只是今日这事儿事关朝臣,怕是不小。苏凤翊乃是太子卫率,掌管东宫卫,地位说大不大,但说小也是玩笑了。苏凤翊乃是东宫之臣,关系着太子声誉,臣妾关心太子,自然也不能让小人蒙蔽了皇后。”岳贤妃看向段紫衣的眼神冰冷,她端起茶盏看了眼又放下。 一旁的江原道瞟了眼,懂事的换了清水。久在病中,自不饮茶。 伏皇后笑着点头,赞同道:“岳贤妃说的不错,太子乃本宫所生,自然要为他着想。” 她虽这样说,可心里头却也想要保住段紫衣啊,毕竟这是她看中的太子妃人选。段靖涵在朝中势力不容小觑,即便索戟不愿意,她也想极力促成。舍弃一个苏凤翊算什么? 可如今岳贤妃来了,她便不可能将这件事拦在朝晖宫门内解决。 “段小姐,你刚刚口口声声说这莲儿一派胡言,本宫问你,你当真没独自见过杨婉仪,也没有同她说过什么?” 段紫衣勉强扯出笑意,“岳贤妃明鉴,臣女虽经常入宫,也不过是陪伴皇后,怎会和其他嫔妃单独见面?更何况就算是见了,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反倒是刚刚莲儿说的,苏凤翊与杨婉仪……难道真有什么不成,才扯到臣女头上。”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不过本宫倒是想看看你还能撑到几时。”岳贤妃语气淡淡,一直挂着微笑。让身旁的宫女将东西拿出来,又开口道:“兴许皇后不知,在杨婉仪临死之前,曾托付旁人冒死送来一样东西给本宫。” 索戟蹙眉看着那血红的布,像是从衣角撕下来的。 岳贤妃叹了口气,“此乃杨婉仪临终血书,写下了段小姐是如何蛊惑她勾引陛下,说陛下必定会去看绿菊,届时她穿粉衣轻纱在星云阁起舞歌唱,能获盛宠。” 伏皇后瞥了一眼,笑道:“岳贤妃,这只是杨婉仪的片面之词,也算不得数吧?” 此话刚说完,没想到外头蒋高师却喊了一声,圣驾至! 几人连忙起身恭迎,伏皇后和段紫衣面色苍白,只觉得这件事情怕是不妙。 “你怎么也跟来了?”索戟抬头看见苏凤翊竟然和梁惠帝一起进来,略感诧异。 “殿下,此事既然与微臣有关,微臣不来怕是说不清楚。”苏凤瑾不屑笑看众人,目光落在段紫衣身上,今日她算是彻底断了太子妃之路。 梁惠帝坐下,看向岳贤妃,“逢恩,你怎么出来了,也不知道好好养着,如今入秋,你的咳疾如何?” “陛下勿念,臣妾一切都好,陛下日理万机,自当珍重。”岳贤妃总是淡淡的微笑,疏离又规矩,即便是面对梁惠帝也是如此。 “那便好。”梁惠帝显得有些落寞。 伏皇后瞥了一眼,“陛下怎么有空过来?臣妾正在处理星云阁的事情,也不知怎么的,太子误会段紫衣……” “是误会吗?”梁惠帝看向索戟,神色不明。 索戟拱手施礼道:“是不是误会自有分晓,段小姐好歹也是名门贵女,总不能冤枉了她。岳贤妃刚刚已经拿出了杨婉仪的临终血书,说正是段小姐蛊惑在前,又要嫁祸苏卫率与杨婉仪有染。”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婉仪平日里就谨小慎微的,总不会说谎。若是段小姐还不认,那本宫也只能将你逼入死角了。”岳贤妃抿嘴淡笑,似是有些不忍。 段紫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臣女冤枉,臣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臣女虽然素来和苏卫率有不愉快,但臣女却从未想过害人啊,莫不是苏卫率瞧我生气,竟然也怀疑我吗?”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什么叫也怀疑你?分明是你陷害我,反过来还觉得是我陷害你,好吗? 苏凤瑾无奈垂着眼帘,“段小姐声泪俱下,微臣自比不上,不过有话说话,有证据拿证据就是了。各位稍安勿躁,若是这血书尚且不能证明段小姐之过,那本卫这里倒是还有一个人能证明。” 此话一出,段紫衣瞬间瞪大眼睛,还有人证?这怎么可能! “段小姐,微臣只想说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若是现在微臣给你机会,你可愿意?” 苏凤瑾到底是对段紫衣不忍心,一方面是因为段文衫,另一方面着实也是因为她本性不坏,只是被对索戟的爱冲昏了头脑,再加上苏鸾玥的挑唆…… “苏卫率好生心机,逼着我承认莫须有的事,你一个大男人就这样欺辱我吗?若我真的害你,那日你为何不在星云阁?”段紫衣强词夺理的驳斥道。 “段小姐说的不错,微臣的确也接到过莲儿的传话,但微臣却是不在星云阁,这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微臣不傻,知道即便是堂妹苏鸾玥醉酒,皇后……也不会召微臣前来!”苏凤瑾看向伏皇后,目光玩味又自信……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两面三刀选背叛 为何不会? 索戟也不知苏凤瑾怎会这样说,不过看她一脸淡定自信,又见伏皇后表情冷硬,便知是真的。 “皇后,您说呢?”苏凤瑾笑问。 伏皇后勉强扯出笑容点点头,“宫里头规矩多,本宫这里都是内眷,怎会召见外臣?” “说的就是呢,所以微臣不会上当去星云阁。不过倒是有人能证明,在事发之前段小姐带着杨婉仪去过星云阁!” 谁?不可能!段紫衣捏紧拳头,不会有人看见她的…… 苏凤瑾笑看着她垂死挣扎的表情,“怎么?段小姐不信?” “苏鸾玥!” 索戟突然说出苏鸾玥的名字,苏凤瑾不禁转头凝眉不解的盯着他,为何他要叫苏鸾玥来? 索戟垂眸,“父皇,母后,苏鸾玥知道此事,能够证明段紫衣居心叵测。” “不可能!”段紫衣顿时大惊失色。 “怎么不可能?”梁惠帝略显怒意。 “陛下,臣女、臣女的意思是……苏鸾玥是苏卫率的妹妹,自然会向着苏卫率说话,怎可信?” 到了此时,苏凤瑾不得不佩服段紫衣的临危不乱,即便此时,可还能强词夺理。这个女人不愧是宰辅千金,的确……不能留! 伏皇后淡笑着帮衬,“陛下,段紫衣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她怎么说,听了才知道!”梁惠帝白了一眼。 蒋高师将苏鸾玥带到殿内,苏鸾玥规规矩矩的行礼,显得乖巧柔弱。 梁惠帝打量她一眼,心里暗道,果真相貌不错,也难怪索戟最近和她走的近些,“你说说你知道的吧。” 苏鸾玥看向段紫衣,目光含泪,“段姐姐,玥儿对不起你,可是实在不想看着你一错再错了。那日段姐姐无意中透露对我大哥的不满,说大哥在太子殿下面前竟说些她的不是,而且她早就和大哥有过节。得知我在苏府过的不好,便拉拢我,可……可那毕竟是我大哥啊!” “她和你都说了什么?挑简要的。”梁惠帝实在听不下去陈腔滥调。 “段姐姐说太子殿下对她不喜,皇后却十分重视她,想要让她做太子妃。可是太子殿下宠信大哥,若是大哥反对兴许会动摇太子服从皇后的心意,所以就想到了个让大哥绝不可能脱罪的事儿,与……与嫔妃有染!” “苏鸾玥!你竟然害我!”段紫衣歇斯底里的吼道。 “段姐姐,玥儿都是为了你好啊。玥儿也劝过你,可你不听,非要拉拢莲儿,说只要帮你做这事儿便可以让她出宫,还给了她那包迷香……” 段紫衣深吸了口气,不可置信的盯着苏鸾玥,“你竟然……”竟然出卖自己。 说着,苏鸾玥落下眼泪,“后来段姐姐怕不保险,又带了个人进宫,说若是星云阁计策不成,便直接杀了大哥。我怕大哥出事,便告诉了太子殿下,幸好太子殿下及时出手相救,才免了大哥性命之危。” “若是陛下和皇后不信,大可以查查出入宫门的记录,段姐姐在出宫时候,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放肆!” 梁惠帝‘啪’的一声摔碎了茶盏,惊得伏皇后瑟缩一下。 平日她是最镇定的,可今日却也被吓到了。伏皇后紧紧地捏着袖中的拳头,咬牙看向苏鸾玥,这个女子还真是厉害啊,不愧是苏凤翊的妹妹,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直接把段紫衣玩弄于鼓掌。 此时出卖了段紫衣,让她如何交代? “段紫衣,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臣女无话可说,但臣女没想过杀苏卫率。是臣女做的,臣女认,可不是臣女做的,臣女一概不认!”段紫衣咬牙,倒是一身硬骨头。 苏鸾玥急切的说道:“段姐姐,玥儿没有说谎,都到了眼下地步,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只要你肯认错,皇后娘娘那么疼爱你,必定会对你网开一面的,以后改正就是……” “你闭嘴!苏鸾玥,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阴险小人。” 梁惠帝不屑冷笑,“皇后,没想到你倒是对段紫衣偏爱有加,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能网开一面,朕可算是知道你如何治理后宫了。” 伏皇后白了苏鸾玥一眼,她这一句话,直接把自己也给牵扯进去了。倘若真的对段紫衣网开一面,便失了圣心,可若是不放,那便真真得罪了段靖涵,也失去了一位看中的未来太子妃。 思及此,她连忙跪在地上,“臣妾惶恐,虽然臣妾疼爱段紫衣,但人贵在品,如今段紫衣犯错,臣妾怎会网开一面?必定严惩不贷!” “陛下,臣女犯错不假,但与皇后无关,也与家人无关,还请陛下开恩。”段紫衣叩首在地。 殿内静默,梁惠帝突然站起身来,冷哼一声扫视众人,最后落在跪地的伏皇后身上。 “皇后,人是你选的,如今出了这事,诬陷太子卫率,还枉死了杨婉仪,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说罢,梁惠帝直接离开了朝晖宫,众人不由得都松了口气,或者说是泄气。 索戟拱手施礼,“母后,既然尘埃落定,那儿臣便告退了。” 随后,苏凤瑾和苏鸾玥也行礼跪安,岳贤妃咳嗽几声,身体不适离开。索戟瞟了眼跪在地上的段紫衣,心中有不少无奈和怜悯。 “你本身份贵重,何必执着?若是你肯看得开,想的清楚本宫当日在佛寺与你说的话,也不至于走到今日。” “殿下,当真对紫衣就没有一点情义?即便紫衣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也换不回你的半点真心吗?”段紫衣含泪凝望,语气却铿锵。 索戟毫不犹豫的点头,“是,别说是半点真心,即便是位置也没有你的。段小姐,就此别过了。” 说完,索戟转身离开。 而此时,朝晖宫门外。 苏凤瑾看向苏鸾玥,不禁冷笑,“玥儿真是让我惊讶。” “怎么?大哥惊讶我来救你?” “不,是惊讶于你的临阵倒戈与筹谋算计,若是没有出卖段紫衣的话,我还要当真敬佩你几分了。” 苏鸾玥轻笑,“大哥说的哪里话?玥儿只是实话实说,为的都是大哥你好。难不成我还要帮着段紫衣还大哥吗?” “说的也是,毕竟你我是都姓苏,玥儿能识大体,辨是非,我也替你高兴。不过有句话不得不提醒你,未来山高水长,祸福难料,但报应……是一定会来的!” 第二百四十章 董家城府二公子 碧海宫。 “殿下为何要叫苏鸾玥?”苏凤瑾劈头盖脸的问了一句。 索戟轻笑,解开外衫的珍珠扣,交给玉慎,“本宫以为你第一句话会问,苏鸾玥为何会替你作证,揭穿段紫衣。” 苏凤瑾略显不悦,“那殿下若是想说,微臣也愿意听。” “本宫若是不说,只怕你会憋死。放心,苏鸾玥早在游螺黛湖的时候,便和本宫说了段紫衣的事儿,否则你以为本宫为何最近要频繁接触她?” 苏凤瑾诧异的问道:“殿下是在套话?” “苏鸾玥心思阴毒,两面三刀,她对段紫衣不是真心,只要本宫略施小计,她便会出卖段紫衣。” 苏凤瑾叹气,“若是无今日的事儿,也不会牵扯出我来,殿下为的是什么微臣心中有数,殿下心中也有数。” 听了这话,索戟冷哼一声,将手中茶盏砰地一声放在桌上。 “你的意思是本宫只是顾着自己,摆脱段紫衣,让她再无入主东宫可能,不惜将你那日在星云阁的事引出来?” 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忽视了自己想要帮她出气的心思。 “此事并没牵扯出微臣,殿下却主动让莲儿说出来了,若是今日没有成功,殿下要微臣如何自证清白?微臣了解苏鸾玥的为人,若是她今日没有背叛段紫衣呢?殿下想要怎么收场?”苏凤瑾越说越激动,原本也只是想随口问问苏鸾玥的事儿罢了。 索戟目光犀利,“不会,也不能!” 苏凤瑾摇摇头,“殿下到底是太自信,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瞒着微臣。” “那本宫倒是要问你,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今日若非本宫扯出苏鸾玥来,你要说的是谁?谁,为你作证?”索戟针锋相对,虽然心里已经猜出了那人,可还是想要知道答案。 苏凤瑾咬牙,别开目光,也不说话。 “若是本宫猜得不错,你去找了董文卓,是吧?到时候还想扯出苏鸾玥将那男子带入月雾楼,好将段紫衣和苏鸾玥一网打击。本宫说的可有错?” “没错!” 她偷偷去找过董文卓,当时在月雾楼旁边,他代替董文著入宫,的确看到了苏鸾玥叫那男子进入月雾楼。若是今日出现在朝晖宫的证人是董文卓,那不只是段紫衣,苏鸾玥也会获罪。 索戟怒火中烧,笑着逼近她,“那你倒是说说,你答应了董文卓什么?才让他答应替你作证?嗯?” 苏凤瑾沉默着,咬牙,目光和索戟对视,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董文卓此人机巧贵速,锋芒不露,心机最是深重。虽然在董府只是个庶子,却能把握全府上下的庶务,在外能应付权贵,结交良朋,在内能打点上下,安分父兄。” “就连董文著这个纨绔无赖,也不得不对他让上三分,韦氏更是跋扈,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庶子弄权,并未还击……” 索戟又逼近一步,居高临下的盯着苏凤瑾,“你觉得你能斗得过他?还是,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让他如此满意!” 苏凤瑾不屑冷笑,眼底满是失望之色,“是啊,微臣的确和他做了交易,但他可以让微臣达成所愿。殿下满意这个答案吗?” “凤翊,你究竟所愿为何?难道本宫做不到?” “殿下自然能做到,但微臣只想自己动手,不想脏了殿下的手。”苏凤瑾退后一步,拱手施礼,转身离开了碧海宫。 索戟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董府。 董文卓瞟了眼窗外,董文著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打打闹闹的不成个样子,看着情况又是要出去鬼混。近来京城不算太平,永安王也不在,韦贵妃在宫中虽然恢复了位份,但也不似往昔荣宠。他若是再胡闹起来,只怕…… “二公子,要不要告诫大公子一声?”习樊琪蹙眉,眼里带着厌恶。 “告诫也不过是耳旁风,你觉得他会听吗?上次被东宫收拾了之后,刚刚安分几天,还不是仗着韦氏告状罚了东宫,他又嚣张起来了。”董文卓无奈的摇摇头。 习樊琪不屑,“如此之人,也配得二公子您这般宽宏大量。” “樊琪,他毕竟是我长兄,我能怎么办呢?”董文卓微微一笑。 说到这里,习樊琪压低声音,“二公子不是和苏卫率见过面了么?他答应帮您铲除大公子,到时候您不就……” 董文卓立刻皱紧眉头,制止了他的话,“樊琪,如今的苏卫率可不是我认识的苏凤翊,她的话未毕可信,更何况她并未唤我,可见此事未成。不过,我倒是发现她挺有意思的,如今京城局势竟然因为她一人搅得天翻地覆,可见是有本事。” 说到这里,董文卓倒真想好好和他玩玩儿。 “我怎么不懂二公子的意思?您和苏凤翊不是很熟吗?为何说不是你认识的苏凤翊?”习樊琪饶是再聪明,也没听懂他的讳莫如深。 “这件事情你就不用过问了,不过上次太学闹事,你在其中煽风点火,他对你是有印象的。最近你来不要太频繁,免得被他发现蛛丝马迹。” 习樊琪连忙点头,“谨遵二公子吩咐,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永安王是不是也该……回来了?要不然广平王那边没法交代啊。” 没错,广平王玉凌楚与永安王便是南齐与大梁的勾连,而在这其中扮演辅助角色的便是董文卓。一个看似身份并不起眼的庶子,却能混迹于各个权贵之间,是极好的隐匿。 况且还有董文著这个傻子挡在前头,多重疑点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董文卓思忖片刻,“那就传信给猎火门,让他们尽快行动,辅助永安王回京。” “是,如此一来永安王回到京城,只怕这京城就又热闹起来了。”习樊琪笑的阴险。 可董文卓心里却不这么想,热闹归热闹,但永安王还能支撑多久?董文卓心里没底,如今多了‘苏凤翊’,东宫如虎添翼,好似一下子打开了索戟的闸门,他开始谋划、反击,这样的人一旦认真起来,永安王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董文卓连忙隔窗喊了一声,“兄长,上次借给你的人可还好用吗?” “哎呦我的天爷啊,你是想害死我是不是?!”董文著连忙压低声音跑过来,站在窗子外头斥责他,“你就不能小点声?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第二百四十一章 身怀绝技有大用 董文卓笑了,“兄长没过美人关,让我帮你找人,你可知道那人手多难找?如今折在宫里头了,事情还没成,兄长可算得上是鸡飞蛋打了。” “老二,你有话说话,到底想怎么着?”董文著一脸不耐烦。 “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这次下来你为了帮苏鸾玥,可是下了血本,若是真的抖露出来,咱们董家可就难了。那人可是我帮你找的,我心里头过意不去。”董文卓佯装愧疚的叹气。 “老二,你该不会是还想帮我吧?那你还不如直接去苏府提亲得了。” 自从见到了苏鸾玥,董文著还真是被迷住了,旁人都没碰,一心就惦记着。上次苏鸾玥说要他帮忙找个功夫好的,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提亲?你觉得提亲人家苏府会答应吗?就凭着你和苏凤翊的恩怨,只怕苏凤翊一脚便将你踢出来了。” “老二,都说我平日瞧不上你,你说话也忒刻薄了吧!” “兄长别生气啊,我这不是也为了你考虑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董文卓的眼神闪烁。 董文著立刻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你、你该不会是想直接杀了苏凤翊吧?” “这话说的,好像兄长没做过这事儿似的,若是我没记错上次护城河边出现的也是你吧?”董文卓早知此事,但却一直没有透露。他暗中查探过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得了消息说是荧惑守心,便更为惊叹。 荧惑守心在江湖之中赫赫有名,董文著一个纨绔子弟是如何联系上荧惑守心的?董文卓很纳闷,却一直没有答案。 董文著无奈的撇了撇嘴,“老二,你一天都捣鼓什么呢?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 董文卓还是第一次见他嘴这么严实,呵呵的笑道,“兄长不用担心,我还会说出去吗?那可是事关太子,沙头的大罪。若非董家账面上少了一笔银子,我也不会……” “嘘嘘嘘!”董文著不耐烦的白了一眼。 “兄长,最近苏凤翊可是找过我,问起过你在护城河边围杀他的事情。你觉得他能忍得了吗?更何况如今他是东宫的人,咱们董家和永安王是脱不开关系了,迟早都是敌人。兄长还不如直接动手!” “你别煽动我,有本事你自己杀去!” 董文卓一把将他拉回来,“可别怪我没告诉你,苏鸾玥最近和太子走的很近,你若是再不出手,可没机会了!” 董文著一听,顿时咬牙切齿,索戟怎么什么都要和他们争?皇位和自己表兄弟争,女人还要和自己争,感情这天底下好东西都归他是吧?“老二,这次你打算怎么做?” …… 巡查府。 “呦,苏卫率!” “张巡使,别来无恙啊。” “苏卫率能来,蓬荜生辉,只是不知苏卫率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事儿啊?上次的事情本官一直没敢懈怠,总是注意着呢!”张炳义十分善于寒暄。 也难怪,他这京城巡查使做的稳当,八面玲珑嘛! 苏凤瑾也事故起来,“不满您说,还真有事求您。给您介绍个人,这位是我属下一东宫卫,名唤戚小闲。” “见过张巡使。”戚小闲恭谨行礼。 “哎呀呀,一表人才呀!只是不知苏卫率有何贵干?”张炳义一脸懵圈。 苏凤瑾干笑两声,“实在是不情之请,张巡使最近这段日子巡查的时候,可否带上他?不过,还请不要透露他的身份。” 张炳义瞪大眼睛,随即连忙换了一副笑眯眯的神情,“苏卫率的吩咐无有不从的,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巡查这差事很是辛苦,我看这位兄弟有点……文弱,不知能不能行?” “张巡使言重了,别忘了,他可是东宫卫!”苏凤瑾轻笑,东宫卫有文弱的吗?即便是戚小闲儒雅,也是能跟着马跑的人。 “是是是,是本官失言了。”张炳义又和苏凤瑾客套几句,便很有眼色的去给戚小闲准备巡查衣袍。 只剩下两人,苏凤瑾脸上的假笑立刻消失,清冷的看向戚小闲。 “可知道本卫的意思?这京城虽大,但以你的本事没有不能记住的。此番跟着张炳义就是绝佳时机,如今还是太平,若有一天祸乱起来,你对京城的了解便能派上大用场。” “属下明白,苏卫率胸有丘壑,属下定会尽力而为。”戚小闲懂得,掌握京城越多,便越有利。 苏凤瑾点点头,仍旧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小闲,京城之中藏龙卧虎,危机四伏,这些日子只怕我不会过来,若是你有事便去京城东宫卫衙或者皓月行求助,拿着东宫卫的令牌,自会有人帮你,明白吗?” “属下……属下却有不懂之处,卫率想要掌握京城消息和革除防守,属下明白。可卫率似乎还想要更多的东西,属下斗胆问一句是什么,也好心里有个数。”戚小闲做事稳妥,思维清晰,自然要弄明白做什么,才能行动。 “我要你多多观察京城的油铺和肉铺,有什么可疑的人,尤其是南齐商人。查清他们的来龙去脉,人物关系,相貌姓名,做了多少笔买卖,贩运的数量,等等。若是更详细,那就更好。”苏凤瑾冥冥之中,觉得苏凤翊来信中所说的事情不妙。 戚小闲点点头,“卫率放心,属下记住了。” 苏凤瑾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闲,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若是本卫没猜错的话,南齐商人并非普通人,你发现什么不对切忌打草惊蛇,也要保护好自身安全。你的本事本卫又大用处,可别失算了。” “卫率……属下不会有事的。” 苏凤瑾离开巡查府,第一次将戚小闲独自放出去,她是有些担心的,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 戚小闲身怀绝技,若是如此隐没便浪费了,如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自己已经给了他无限空间,就看他自己的了! 接下来的几日过的很快,从宫里头偷偷听来消息,段紫衣已经不再入宫,被关在段府不许出门。苏鸾玥深得韦贵妃喜欢,想必是因为毁了东宫和段宰辅联姻的可能。 而玉冰河再次入宫与梁惠帝对弈,不知聊了些什么,梁惠帝心情甚好,决定过些日子边去皇家猎场秋狩。 这些消息就如风一般吹过,苏凤瑾也没太在意,不过乍然听闻一件事倒是让她大惊失色,永安王遇刺! 第二百四十二章 遇刺可返又逢喜 永安王索邑遇刺的消息纯属意外,苏凤瑾想不到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想要杀他,即便是索戟,也不会在此时动手,难免遭人怀疑。 苏凤瑾连忙前往碧海宫,虽说最近每每与他交谈都有所争执,但正经事还是要办的。 “听说永安王受伤不轻,此时有人主张将他接回京城,如此一来只怕陛下也不会不允。”崔朗儒的语气略显无奈。 苏凤瑾踏进殿门前便听到这句,她走进去朝着索戟施礼。 “苏卫率,这事儿……你可知道?”崔朗儒蹙眉问道。 苏凤瑾表情凝重的点点头,“旨意可已经下了吗?” 索戟对梁惠帝早已经看透,这是个难得让永安王回京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未曾,不过恐怕是诏书都已经拟定好了。是段靖涵提议的,韦贵妃也担忧的要死要活,只怕陛下撑不住。” “如今不是陛下能不能撑住,而是殿下。永安王若是回京,只怕就走不了了,之前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咱们东宫这不是白玩儿一场?”苏凤瑾冷笑,心里头好不憋闷。 不过永安王为何突然遇刺?到底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刺杀永安王,莫不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把戏。 这想法索戟和崔朗儒也未必没有,只是眼下说这些没有意义。 “太子哥哥!” 索戟听了这声音,皱紧眉头坐下,崔朗儒和苏凤瑾也都靠边站着。索曦来的不是时候,但也赶不走,只能硬着头皮迎接。 “公主,殿下在里头商量正事儿……哎?公主!”玉慎没能拦得住。 索曦闯进来看见苏凤瑾,更是双眸晶亮,“苏卫率,你也在啊!正好,我要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三哥要回来啦!太子哥哥,你怎么不太高兴啊?难道没听说这事儿吗?不过……也的确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三哥遇刺受了伤所以父皇才开恩的。” 她天真无邪,不知道索戟和索邑之间的斗争,简单的因为索邑能回京城而高兴,也因为他遇刺受伤而难过担忧。能活的如此纯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苏凤瑾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是吗?公主是在哪里听说的?这件事可是定下来了?” “自然是从父皇母后那边听说的了,母后说永安王之前犯错被逐出京城贬到北边去,如今又回来了,只怕旁人会觉得朝秦暮楚,毁了天家威严。可是韦贵妃说宁侧妃怀有身孕,此番受了惊吓,陛下才打算让三哥回来的呢!” “你说宁侧妃怀有身孕?”苏凤瑾诧异,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怀孕了? “是啊,不过时间尚短,也就月余。” 苏凤瑾和索戟对视一眼,除了无奈之外便也只能感叹索邑的运气不错,若宁绫罗怀孕是真的,那还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索戟对索曦笑道:“那还真是个好消息,这可是父皇的第一个皇孙,自然要重视起来。一会儿你去和母后说,宁侧妃既然怀有身孕,也该赏赐些东西才是。本宫会捎话给永安王府,让他们准备准备,迎接永安王回京。” 说罢,索曦笑着应下,跑了出去,临走前还回头看了苏凤瑾一眼,“苏卫率,你喜欢小孩子吗?” “孩童纯真,微臣喜欢。”苏凤瑾淡笑,没想旁的。 索曦脸红的笑着点点头,转身欢快的跑出去。 “你喜欢孩子?”索戟挑眉,只觉得她平日风风火火,利落干脆,孩子难免顽皮,怕她受不了。 苏凤瑾愣了一下,垂眸道:“毕竟……稚子无辜。” “本宫只是问问,并没有想要对宁侧妃做什么。”索戟心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淡然解释一句。 崔朗儒叹道,“看来永安王回京势不可挡,殿下此番打算怎么做?” “从来都是本宫在接招,未曾主动出手。只要他安分守己,本宫不会做什么,否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前两日陛下已经见过今年新科,分别按照吏部的老规矩安排了地方。那个叫林捭阖的……去了东宫詹事府。” 这也是索戟原本的设想,上次和安明台说过之后,安明台果真找了个不咸不淡的地方给他,只是没想到是东宫里头。这安明台办事还真是聪明,知道索戟心里想要林捭阖,才故意将他藏起来。 “此人如何?”崔朗儒很感兴趣。 “现在看来没什么特别,不过本宫倒是对他很期待。前两日将修建东宫的事交给他了,这等微末小事他倒是做的十分开心,听于静林说竟然和工匠们商量着做些新样式,要请本宫瞧瞧商定。” 崔朗儒轻笑,“这人倒是有意思,旁人接了这等差事只怕叫苦连天,他倒是做出几分新鲜来,也不怕做多了出错也多?” “是啊,只能说他有十足把握。” 苏凤瑾对林捭阖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还有件事儿…… “殿下,今年入秋东宫卫穿的都是旧衣,微臣问过他们,似乎每年发放的衣服都有些问题,也不太合身。想必是朝中事务太多,也忙不了那么精细。今年东宫卫重新修整,微臣想着也该有新气象,打算自己做入冬的衣服,您觉得可好?” “倒是未尝不可,只是这样式和银子……你打算怎么办?”索戟蹙眉,替她忧心。 “银子微臣可以想办法解决,只是这样式么,既要符合朝廷规矩,又要有点别出心裁,微臣有些难办。” 崔朗儒打趣道:“看看,这差事又是让人头疼的,设计好了讨赏,设计不好别说功劳,苦劳也没有。” 闻言,苏凤瑾立刻嗔怪白了一眼,“如此说来就应该让崔大人设计才对,上次您给那些适婚女子登记造册的样子,当真有几分样子,不如再试试?” “苏卫率饶命,上次一次已经够了,殿下也曾让我造册女子,你也是,我这不是太子太傅,倒是成了小工。” 索戟知道崔朗儒是说上次往后宫送人,挑选女子的事儿,不过崔朗儒那个品味……也的确是难为他了。 他看向苏凤瑾,“有个人愿意接这种差事儿,你若是愿意,不如去詹事府瞧瞧那位新上任的洗马林捭阖?” “这……不太好吧。”洗马又不管这军服定制的事儿。 “那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索戟无奈撇撇嘴,又突然揶揄道:“你擅长!” 又提赤焰军的事儿,苏凤瑾白了一眼,便转身走出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主动承揽做冬衣 苏凤瑾没去找林捭阖,直接回了苏府,好些日子没回家,也不知道姚氏怎么样了。而且最近的事儿也得和她好好说说,免得在家里又被苏鸾玥骗了。 见到姚氏苏凤瑾便将在宫里头的事情说给姚氏听,姚氏脸色未变,倒是生出几分担忧来。 “还好有惊无险,若是真让人害了,我可怎么办?更何况这段紫衣未免也太狭隘了些,就因为和你有矛盾?”姚氏有些不信。 苏凤瑾笑道:“也未必,我看她是真心喜欢极了殿下,又怕我在殿下面前说些不该说的吧。”上次在梁惠帝面前告发太学闹事儿的事儿,自己答应了便不会说。 “凤瑾,她是不是知道你是女子了?” “娘亲的猜测倒是和我想到一块了,不过若真是知道了,她定然要直接揭发,省去这些麻烦。想来是苏鸾玥并未和她说过,此事苏鸾玥还算聪明,要不然欺君之罪,她也逃不了干系。”苏凤瑾冷哼一声,喝了口茶。 “没想到玥儿还真是本性难移,这次回家规规矩矩的,差点上了当。” 苏凤瑾笑看着姚氏气鼓鼓的模样,安慰道:“所以说娘亲心善呢!” “这个世道善有什么用?还不如恶人活的快活。对了,今日玥儿的姨母举家搬迁,她过去到新院子瞧瞧。” 搬迁?都搬到京城来了? 苏凤瑾听说过,苏鸾玥的姨母家是商贾出身,财产颇丰,只是姨夫去世的早,只剩下林夫人孤儿寡母。 “为何都搬到京城来了?” 姚氏撇嘴,有些不悦,“你呀,竟忙活外头的事儿,不是和你说过一次,玥儿的表哥今年高中,在京城里做官了。商贾出身却能高中,也算是他们林家的造化了。既然来了京城,也就咱们这一门拐弯儿的亲戚,若是来了,你可千万别给脸色看。” “娘亲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面上的事儿总得过去。” 几日后,九大营。 “怎么了?这么急着叫我过来。”苏凤瑾边往营帐里走,边问赵十三。掀开帘子却楞了一下,只见罗丝绦也在,她又放下帘子看向赵十三,一脸疑惑。 “进去啊!” “我敢吗我?罗姑娘来是什么事儿?莫不是逼婚常延平的吧?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啊!” 赵十三撇了撇嘴,一把将苏凤瑾推进去。哪那么多废话了? “苏卫率安好。” 苏凤瑾干笑两声,挖了赵十三一眼,“罗姑娘来有事儿?” 罗丝绦点点头,“听说苏卫率要打算给东宫卫添置冬衣,丝绦有个想法,不知成不成,特来请卫率的意思。” “哦?罗姑娘有何指教?”苏凤瑾撩起衣袍坐下。、 “指教不敢当,只是听说卫率想要自己做,不通过朝廷了,那不如交给我。我私下询问过革除兵士的娘子们,如今秋闲了,没什么事儿可忙,总不能坐吃山空。” “家家娘子都是会针线的,不如将这差事接过来,一来自己人也尽心,二来这银子也能省去不少,又能贴补他们的日子,岂不是两全其美?”罗丝绦热络又干练,倒是个能张罗事儿的人。 苏凤瑾一听顿时笑了,“这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她竟然把这些人给忘了,若是长此以往,这东宫卫一年四季的衣服可就有了着落。而且也正如罗丝绦所说,省了银子又尽心,何乐不为? “卫率这是同意了?” “罗姑娘的办法甚好,不如你就做个领头的,上传下达,也好免去了这边的口舌。一来你是女子,传话方便,二来你也擅长张罗这个,事后本卫必有重谢,绝不让你白忙活。”苏凤瑾说话利落,也不遮掩。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罗丝绦嗔怪一笑,“苏卫率说什么呢?能做点事儿我心里也高兴,这事对谁都好,我能在中间跑个腿学个舌,也是苏卫率看得起我。那这事儿就这样定下了,回头我也让娘子们准备准备。” 苏凤瑾点头,又想起来,“先别急,本卫还未想好这军服如何设计,待找人画出样子来给娘子们看。” “成,那就多谢苏卫率了。” “还是应该本卫谢你们才对,解决了不少麻烦。对了,罗姑娘,还有一事儿本卫想要问问你……”苏凤瑾欲言又止,刚刚说了不管,又多嘴担忧起来。 “卫率可是想问丝绦和常大哥的事儿?”罗丝绦爽直的说道。 “嗯。” 罗丝绦粲然一笑,质朴又热烈,“那算什么事儿呢,还至于苏卫率不好开口。丝绦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喜欢归喜欢,但也不能不择手段。上次让他承诺娶我,不过是吓吓他罢了。知道他为了东宫卫肯付出那么多,我便知道他是个好儿郎,自己没喜欢错人,这就够了!” 说完,罗丝绦屈膝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营帐。 赵十三眨眨眼,不禁笑了,“这罗丝绦倒是个想得开的,常延平那个榆木脑袋怎么就想不通呢?多好的姑娘啊!” “是啊,多好的姑娘啊,整天跟个男人似的!啧啧啧……” 赵十三瞬间将手中茶杯扔过去,苏凤瑾伸手稳当接住,没洒出一滴来。 “怎么这么大火气呢?原来我大哥喜欢这样火爆的啊。”苏凤瑾佯装感叹。 “你说什么你?”赵十三脸红如霞,万万没想到苏凤瑾竟然说出这话。 她和苏凤翊……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自己关心苏凤翊,苏凤翊也在来往信件中多问她安好。两人聊的天马行空,却从未间断过回信。若说喜欢苏凤翊,赵十三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喜欢。远在京城,也会惦记着离洲…… 苏凤瑾意味深长,叹了口气,“你和大哥的通信比我这个做妹妹的还多,每次给我送信怕都是顺便了。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一有空就出去采药?采来的药没有一车,也快几麻袋了吧?这周边的山里头到处都是你挖的坑,我若是再不说,只怕都成愚公移山了!” “我可没愚公的本事,不过你那些特殊训练的人怕是真有。这些日子在夺命林里,差点把山里的猛兽都打完了,我若是猛兽我都搬家了!” “什么?这帮兔崽子,那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地方,还有用呢!”苏凤瑾急的拍了下腿,赶紧往外走! 第二百四十四章 洗马难听人独特 苏凤瑾到底还是去找了林捭阖,不过于静林说他没在詹事府,在东宫忙活。苏凤瑾又连忙去了东宫,只见大火的痕迹已经褪去,殿宇已经都重新修葺好了,倒是挺快。 “看样子入冬之前能搬进去了?” 玉慎一旁小心回答,“也未必,里头的装饰也费时间,兴许年前能搬就不错了。不过这样也好,新年新气象,新鲜!” “你倒是不急,这东宫修建好了,你才是正儿八经的管事儿大官。” “呦,苏卫率就别笑话奴才了,什么大官啊,还是叫玉慎公公吧。大官也不敢当啊!” “玉慎,你跟随蒋大官在宫里头那么久,可听过岳贤妃这个人?”自打苏凤瑾在朝晖宫见过岳贤妃一次,就对她产生了浓厚兴趣。 前世的记忆中,这个岳贤妃没有太多印象,索邑登基之后,那些先帝嫔妃全都被移居到别处养老,其中岳贤妃也应该在里头,但却没记得岳逢山有什么说法。那日见岳贤妃端庄慧质,平和自若,不似简单人,怎会将自己置于名不见经传的位置? 玉慎笑道:“这位岳贤妃多年不出祥云宫,也不承宠,难怪卫率没听过了。岳贤妃身子不好,听说是怀顺安王的时候落下了病根,顺安王小的时候还被皇后抚养过一段时间,怕是说那个时候岳贤妃就要不行了。可后来……”玉慎瞟了苏凤瑾一眼,没说话。 “怎么了?和本卫难道有什么难言?” “那倒不是,只是令堂入宫去祥云宫看望过岳贤妃,岳贤妃打那之后便好了,这才将顺安王带回去抚养。也因为有了这段皇后抚养的日子,顺安王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十分要好。” 苏凤瑾停下脚步,诧异的盯着玉慎,“你是说,家母和岳贤妃相识?!” 玉慎忍不住笑意,“苏卫率如此惊讶,想必是不知道。奴才也是听蒋大官说的,苏卫率不如回家问问令堂。” 虽然心中存疑,但苏凤瑾没再问。没成想姚氏竟然和岳贤妃有这般交情,说是医术那肯定没有,可岳贤妃见了姚氏之后身体便有好转,那定是姚氏说了什么,打开了岳贤妃的心结。 “林大人!林大人?”玉慎叫了两声,一位身着淡灰色布衣的年轻人才转过身来。 袖子被一条束袖绑起来,露出结实的手臂,发髻上也绑着一条灰色布带垂在背后。仪表堂堂,相貌不俗,满脸的灿烂笑容,大男人却带着个酒窝,让人看了觉得……还挺赏心悦目的。 这便是詹事府洗马,新科进士,林捭阖? 苏凤瑾上前拱手一礼,“林大人安好,在下太子卫率苏凤翊。” “哦?苏大人,久仰久仰,早就听说苏大人是东宫红人,百闻不如一见啊。不过,这东宫没个休息的地方,到处都是灰尘,苏大人金尊玉贵的怎么来这儿了?莫不是殿下让你过来监工,看看进度?” 林捭阖这话字面揶揄嘲讽,可他那轻快又爽朗的语气倒像是小孩子带着几分闹笑话似的,只让人觉得轻松愉悦。 “林大人玩笑了,林大人差事做的好,在下是有事相求啊!”苏凤瑾无奈笑道。 林捭阖边整理袖口,边问,“是东宫卫军服的事儿吧?殿下和我说了,既然苏卫率求我这事儿,我也求苏卫率一件事儿。” 嗯? 林捭阖抬头郑重的盯着苏凤瑾,压低声音无奈道,“别叫我林大人,你也不想想,一个詹事府洗马芝麻大点儿的小官儿,说白了就是个看书抄字儿的杂役,你叫我大人,这不是让我难堪么!” 噗! 苏凤瑾忍不住笑起来,“抱歉抱歉,真没忍住。” “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是不是?” “林大……林洗马何必自怨自艾呢?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詹事府统六宫、三寺、十率府之政令、举其纲纪,修其职务。其中司经局洗马掌经史子集、制典图书刊辑之事,多适合你这读书人啊!”苏凤瑾拍了下他的肩膀,语气玩笑狡黠。 “立个正本,抄个副本,再分门别类储藏,以备进览。凡天下图册只要东宫有的,都受而藏。还要校对,正字、缮写、装潢……这一大摊子琐事,要不让给卫率你吧!”林捭阖眉尖一挑,苦闷的很。 “诶?你这就不对了,读书人做读书人做的事儿,我这习武之人也帮不上忙啊!” “哼,我这个读书人如今也算是寒窗完毕,发誓不会再碰书本一下,没想到这辈子都学海无涯了!”林捭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苏凤瑾撩起衣袍坐在旁边,没想到这林捭阖竟然是这样个进士。果真如传言所说,视角独特,思路不凡,和旁人不一样。 “你不喜欢读书?还是不喜欢这官职?” “你喜欢读书,还会去习武吗?哪个不是累人的事儿?我的梦想就是吃喝玩乐,逍遥山水,不好吗?活的不开心吗?再说……这洗马也太难听了点。” 苏凤瑾好不容易忍住笑,可嘴角还是有些抽动,“那要不要和殿下说说,给你换换?” “不用,换了我母亲肯定到处宣扬,洗马这官名她也觉得难听,所以不会出去乱吹捧。就这么一点好处,我能忍!”林捭阖使劲吸了口气,又看向苏凤瑾。 “对了,你们东宫卫的事儿殿下和我提起过,不过我还在研究。若是卫率想做个不一样的,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或者有什么想法?” 苏凤瑾没想到这么快进入正题,眨了眨眼睛思忖片刻,“其实本卫心里也没谱,不过东宫卫如今重新修整,我想让它有个不同。” 希望东宫卫能如太阳般耀眼,如阳光般灿烂,如浪潮般激流勇进,如一切美好之物生机盎然…… 她给予最美好的希望给东宫卫,也希望它能披肝沥胆、披荆斩棘,为家国效力,为百姓安定。希望它的每一件事物都是好的,这样的心意林捭阖可能明白? “要不……” “如何?”林捭阖挑眉,一脸警惕。 苏凤瑾无奈笑道:“要不你觉得呢?” 林捭阖倒吸一口凉气,撇嘴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灰尘。 “诶?你这是做什么呀!” 林捭阖轻哼一声,转身就走,“我回去觉得觉得呀,要不怎么给苏卫率设计的出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尽力而为护他全 眼看着到了秋狩,天气凉下来,其实不太适合。不过梁惠帝和玉冰河都兴致不错,明日便会出发。临行前,苏凤瑾接到索戟让崔朗儒过来传话,可这话却让她为难起来。 “让东宫卫护卫?这恐怕不妥当吧!”费力不讨好的差事,陛下没出事儿那是应该的,出了事儿那便是大罪。 平日都是禁军或者铁骑卫的差事,怎么今年却轮到东宫卫了呢?苏凤瑾有些担忧。 崔朗儒见她表情如此,劝慰道:“你也别想太多,陛下近来和太子殿下关系有所缓和,如今永安王要回京,陛下必定顾及太子感受,让东宫卫承揽这差事也是安抚众人,显得对太子格外看重。” “若是真如崔大人所说,那我倒是安心了。总觉得永安王回来换一个护驾的差事,不怎么划算。”苏凤瑾冷笑着。 她宁可偏居一隅,等着发光发热的时候,也不愿意让索邑东山再起! 到了夜里,苏凤瑾为了避免次日启程耽误时辰,便直接住在九大营中,到了人定时分突然有人大喊,外头喧闹起来。 “怎么回事?”苏凤瑾本就是和衣而睡,立刻起身走出营帐。 “卫率,抓住了一个赤焰军的。”季茂功眼神一转,斜睨着被按在地上跪着的。 苏凤瑾打量一番,还真是赤焰军的服饰,心中火气顿时蹭的一下攒起来。 “听说刚刚发现了他在存水缸周围鬼鬼祟祟的,手里还拿着东西,已经交给云三哥看了。”赵十三瞟了苏凤瑾一眼,担心今晚怕是不会安定。 本来赤焰军上次的事儿就没了,让薛仁敬把赵东检送过来领罪,过了这么久也没个动静,苏凤瑾不提还好,一提就生气。如今赤焰军又自己撞上来,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讨苦吃! 云中雁面色凝重的走过来,瞟了眼跪在地上的,“你们几个人过来的?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你们约定在哪里汇合?” “就我自己过来的,没约!” “嘴硬是吧?本卫像是会开恩的人,还是会怕了你的人?嗯?”苏凤瑾笑的阴冷,比生气更可怕。 那人瑟缩一下,也听说过苏凤瑾的手段,“我说了就是自己看不惯你们东宫卫得陛下青睐,竟然连秋狩护驾这种事儿也让你们做,所以才来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不过新仇旧恨怕是都有吧。毕竟即便不是东宫卫,也轮不到赤焰军! 云中雁朝着苏凤瑾靠近,压低声音,“是很大量的浓麻散,今夜若是喝了水只怕明日醒不过来,醒过来浑身也没力气,耽误事儿了。” “东宫卫轮值换班都会饮水再睡下,有没有中招的?”苏凤瑾担忧。 “属下刚刚检查过,雷军、风军那边情况怕是有不少人喝过水,电军那边发现的及时,雾军……暂时没有发现。” 苏凤瑾瞥了眼季茂功,“茂功,去抓人。今夜来东宫卫的,一个别想走。” “卫率放心,属下早就让电军四散开去抓人了,此时也应该有回信儿。”季茂功目光犀利的盯着眼前这个赤焰军,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 折腾了一会儿,教场上总算是抓回了十来个人,都是底下的。 云中雁蹙眉说道:“薛仁敬和赵东检都没来,看样子就算杀了这十几个人,也没有什么用,多半会推到他们身上顶罪。” 推?他推得干净么! 苏凤瑾扫视一圈,“云先生,你去照看中麻散的人,想想办法安置。明日是大事儿,不能耽搁,若是实在不行,便让常延平的雨军准备,明日随我护驾。另外,茂功,你立刻去一趟赤焰军营,告诉薛仁敬,今夜他若是不来,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若是他想让这是来个无名小卒顶罪……你就让他好好掂量掂量,本卫到陛下面前如何告状!” 即便是顶罪又如何?三更半夜却能独自出来,怎么的也要落个治军不严,更何况上次的事儿还没完呢,苏凤瑾不提,不代表她能忍的下这口气,只是没时间找他清算罢了。 季茂功领命出去,赵十三却有些担忧。 “茂功和赤焰军一向冲突激烈,让他去你真放心?” “他为人清高孤傲,让他传话必定能压住赤焰军的气焰,即便在薛仁敬面前也落不了威风气度,正合适。更何况我也没想平息了事,要的就是闹起来,今日赤焰军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下手就不只是这十来个兵了!”苏凤瑾眯起眼睛,目光冷冽。 此时,驿馆。 玉冰河舒了口气,擦掉额上西米的汗珠,整张脸如白玉一般清透。几次诊治,反复不断,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只是玉冰河心里焦急,许清君也未找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尝试着来。 “明日便是秋狩,世子这样去怕是不妥。刚刚银针走过你的经脉,明日行动太多会加速血液循环,身体不适。” “本世子挺得住,明日是一定要去的。最近南齐广平王那边动作频繁,不少南齐商人涌进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秋狩范围太大,想要保护好梁惠帝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若是他想要下手,最为合适。”玉冰河蹙眉,病里带着几分娇弱。 许清君瞟了一眼,坐下才开口道:“苏凤翊……负责护驾?” “怎么?担心他卷入其中?” “广平王应该不会对梁惠帝动手,永安王还未到京城,若是梁惠帝此时出事儿,继承大梁皇位的只可能是太子索戟。广平王不傻,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明日最佳时机不假,但对象不是梁惠帝。我说的对吗?” 许清君目光清透,端详玉冰河一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同吃同睡,但却仍然看不透他是个怎样的人,那句话真,哪句话假。 玉冰河冷哼一声,唇角笑意淡淡,“医者医术高明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佳公子,皮囊看得过去,却又聪明,这就不像话了。许清君你便是这么个人,担心的未免太多。” “广平王自然是不会这个时候铲除梁惠帝,但若是苏凤翊护驾出了什么事儿,那责任便是东宫的,顺便还能铲除苏凤翊这个东宫的左膀右臂,岂不是一箭双雕么!” 原来广平王打的是这个主意。 “玉冰河,那你……会保住苏凤翊,对吧?”因为只有苏凤翊活着,许清君才会给他治病,研究月寒引如何破解。 玉冰河端详他半晌,轻笑着点点头,“尽力而为。”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本卫开恩送人头 赤焰军。 “混账!他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这样和我说话?不去!告诉他苏凤翊,我薛仁敬不是他呼来喝去的。” 薛仁敬经过上次粮草失火的事情,已经对苏凤翊恨之入骨,今日又派季茂功来传话,季茂功本就和赤焰军过节无数,语气态度皆是倨傲,薛仁敬怎会心平气和? “薛统领息怒,虽说那季茂功言辞轻蔑怠慢,但毕竟咱们理亏,上次……上次苏凤翊要赵东检的事儿咱们还没守诺,如今又出了咱们赤焰军给人家下毒的事情,苏凤翊能不生气么?若是真的告到陛下那里去,咱们占不到便宜不说,也是大罪啊。” 说话的是赤焰军谋士蒋春,他早就看赵东检这类人不顺眼,平日仗着自己有点身手便为非作歹,赤焰军的名声就是他们败坏的。 若非上次赵东检得罪了苏凤翊,也就没有火烧赤焰军粮草的事儿了,接下来便是秋冬,如何熬过去?整个军营的将士都跟着受苦。 “难道还要我亲自去?” 赵东检连忙阻止,“那怎么行?薛统领你是什么身份?那可京城三大营赤焰军的统领,东宫卫算什么?说白了在前朝东宫卫都是看门狗罢了,也就是咱们大梁兴起东宫卫九大营。他苏凤翊再有本事,也越不过咱们赤焰军去。更何况上头还有蒙倍将军呢,怕什么?” “不可,薛统领,赵副将,东宫卫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上次你们也是领教过的……” “蒋春,你特么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看老子不顺眼,怎么?就这么着急把老子送出去受死?”赵东检火冒三丈,直接一把揪住蒋春的衣领。 “赵东检,此事因谁而起你自己心里有数?如今却来怨怼我,你有这个脸面吗?你委屈?其余的不说,你倒是将给东宫卫下毒的事情给个交代啊!”蒋春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若是再不收拾了赵东检,赤焰军真就变成流氓土匪了。 “我……”赵东检说不出话,一拳打在蒋春脸上。 薛仁敬突然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你们都疯了是不是?竟然敢在我面前动手。不就是一个苏凤翊么,我就不信我薛仁敬报不了今日之辱。让门口的季茂功给我滚,从此以后赤焰军和东宫卫势不两立。” 此时,安坐在九大营中的苏凤瑾看着天边鱼肚泛白,唇角冷笑更加凄厉,而后赵十三到她身边耳语几句。苏凤瑾冷哼一声,心底十分不屑,就凭他薛仁敬也想保下赵东检那只狗? “既然他们的主子不肯来带他们回家,那本卫只好开恩送他们回去了。” 苏凤瑾见下面跪着的十来个赤焰军或是眼底闪过激动,或是不可置信,或是劫后余生…… 苏凤瑾面色冰冷又厌恶,“让屠安把人带到赤焰军门口去,薛仁敬不肯出来认领,直接就地格杀!” 这是自己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之后,苏凤瑾整装待发,带着常延平雨军保君护驾,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城出来,一路到了天女山行宫安顿下来,所幸平安无事。 来者不只是天家,还有众大臣、将士、以及身带爵位的闲散世家。好一大串子人,热闹到不行。 苏凤瑾好不容易等众人安顿下来,又让常延平分配人各处巡守,自己又四处看看才安心下来。此时赵十三早就传信过来,薛仁敬竟然就眼睁睁看着那十来个人被杀了,也没出来,好不窝囊。 “他能如此,我倒是真佩服几分了。”苏凤瑾将消息折了放在蜡烛上烧了火。 “薛仁敬和赵东检都很冲动,此番竟然没有出来接招,估计是有高人指点。若是他出来的话,势必耽误今日秋狩保君护驾的时辰,那罪过可就大了。”常延平又汇报了些守卫的事情和周边情况,仍旧一脸凝重,不敢有丝毫松懈。 苏凤瑾点头,“天女山行宫倒是修建的不错,若非里头的人随意乱跑,雨军还是很好控制的。不过此次坏就坏在人多,又不全是宫里头的,各怀心思就难办。延平,这些日子你多留心,等其他几军调整好了,还能有个接手。” “这个卫率放心,不过是中了麻散,过了时辰便好了。” “苏卫率!” 此时,崔朗儒突然过来,见常延平在屋里头连忙道:“我在外头等你。” 苏凤瑾又交代了常延平几句,这才起身出去追上崔朗儒。 “苏卫率,刚刚殿下、玉冰河、顺安王等人均在陛下那边叙话,听说永安王再有三四日便会入京了。” “什么?这么快?走的时候可是磨磨唧唧的走了一个多月还多,回来倒是利落,这才几日的功夫?”虽说苏凤瑾早知道索邑回京城是定局,但也未免有些气愤。 崔朗儒叹气,“说是回来走的水路,经不起马车颠簸,所以快些。但殿下的意思是仔细算算还是有些不太可能,所以让我来和苏卫率商议商议,这永安王遇刺一事……或许有可查之处。” 苏凤瑾顿时明了,索戟的意思是永安王索邑这么快到达京城,想必本就有所安排。若是他提前悄悄折返,又在路上被人截杀……那回来京城的时间必定顺理成章且少之又少。 那也就是说,这场刺杀很有可能是永安王索邑自己安排的,而且他非常赶时间回到京城。 “京城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儿,需要永安王亲自回来完成?还这么急!”苏凤瑾疑惑的和崔朗儒对视。 “这段时间我暂且没有发现朝中有什么异动,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这次秋狩。南齐世子玉冰河也在这里,太子殿下也在这里,陛下也在这里,就连久久没有回京城的顺安王这次也来了。” “苏卫率觉得永安王急着赶回京城,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崔朗儒的语气意味深长,提醒着苏凤瑾一些事儿。 虽说平日里两人说话都算直白,关系不错,也无可遮掩。但这样的大事,崔朗儒也不得不小心些。 苏凤瑾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崔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不知殿下知否也这样考虑?” 崔朗儒摇头,“殿下怎么想,我也不知,但我等做臣子的,却是非想不可。若是此次狩猎出了什么意外,天家还有谁?到时候就连苏卫率你,和我这个太子太傅也是罪人,活不过明天!” 第二百四十七章 董家兄弟自心机 次日秋狩,苏凤瑾的眼皮直跳,的确有些心慌意乱。但不知是因为真的要出事儿,还是被崔朗儒的话有所感染。 她慎重交代常延平,让雨军全部行动起来,其余的贵客们不至于浪费太多精力。倒是天家这些人,再有南齐世子玉冰河,是非要完好无损不可。 “在担忧什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苏凤瑾身边的索戟,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他早就观察到了苏凤瑾的紧张和焦虑,但却没有机会问问,一旦出来他就必须是大梁的太子,行为举止皆要符合礼仪。更何况苏凤瑾比自己更忙,此番保君护驾的重任也不是闹着玩的。 “殿下,一会儿还是让微臣跟在您身边吧。” “你跟着本宫?”索戟诧异的瞟了一眼。 苏凤瑾无奈道:“微臣知道殿下功夫不错,但此次危险重重,一旦到了林子里不知是什么情况。殿下若是落了单,只怕不利。”双拳难敌四手,索戟再厉害也挡不住人多。 索戟思忖片刻,郑重的摇摇头,“若是有事你跟住陛下,懂了吗?” “可是……” “你好好想想,谁出事才会让大梁大乱?不是本宫,是陛下。”太子没了,还有永安王和顺安王,再不济还有旁支宗祠。 只要有梁惠帝在,便有大局可主持,但若是梁惠帝……那别说是别国,就算是太子、永安王和顺安王三人,都会引起大梁大乱。 这一点索戟心中有数,他的位置没那么重要。 苏凤瑾和索戟聊了一会儿,梁惠帝和玉冰河说了什么,大笑着翻身上马。估计狩猎要开始了,众人都四散开上了马。 “今日狩猎最多者,朕重重有赏,各位可都别拘束着,往年都怕赢过朕,赢过太子,可这次南齐世子也在,尔等都要为大梁争光,可莫要让南齐世子笑话了。” “陛下言重了,本世子哪敢啊。”玉冰河也笑着拱手施礼。 看得出来,两人之间关系融洽。索戟策马过去到玉冰河身边,“世子,你不太熟悉天女山的路,下人笨拙,不如本宫陪你一路如何?” “只要殿下不怕本世子抢了你的猎物,自然是欢迎。”玉冰河勾起嘴角,眼底闪过几分深意。 “哈哈哈,你们两个现在就开始争,一会儿若是看见猎物还不都抢起来了?索瀛,你跟着你大哥和南齐世子些,莫要让他们两个在看不见的地方打起来。免得一会儿挂了彩,大家脸上可都不好看!”梁惠帝笑着逗趣,心情看起来不错, 但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 索戟蹙眉,“父皇,还是让四弟跟在您身边护驾吧。” “是啊父皇,儿臣陪着您。” “你们是嫌朕老了不成?放心,就算是你们几个加在一起,也未必是朕的对手。”梁惠帝高傲说完,转身大喝一声‘驾’策马奔驰。 苏凤瑾连忙驭马追上去,虽然和梁惠帝以及周围几个近卫还有距离,但若是有什么事赶过去也够用了。其余的就交给常延平了,希望这次狩猎能够结束! 而此时,天女山的另一片林子里,董文著正拉弓射向一只野兔,兴致勃勃额头上还流下一滴汗。刚要射箭,突然箭却被一只手抓住。 “谁啊?烦死了!” “兄长,是我。”董文卓勾起嘴角笑了,顺手将箭拿下来,猛然一甩,直接钉在地上,吓跑了那只兔子。 “诶?你干什么呀老二,我追了半天才追上的,我听姨母说今日的彩头可是极好的彩珠,苏鸾玥肯定喜欢。”董文著悔恨又厌烦的白了董文卓一眼。 董文卓略显不屑,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说道:“苏鸾玥喜欢彩珠与否是要看谁送的,兄长你送的她会喜欢吗?她的眼光可高着呢!兄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上次我都和你说了,只有除掉苏凤翊才能让你抱得美人归啊。” 董文著咬咬牙,“我知道,你别总管我,我自已有安排。” 这件事情董文著不想和董文卓说,很多事情董文卓拿自己当挡箭牌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苏凤翊好歹也是太子卫率,事关重大,若是对他动手总得小心些。董文卓那日还说要给自己派人收拾苏凤翊,可是……他派来的人,董文著可不敢用。 “大哥莫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苏凤翊不简单,你不和我商量,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别让我给你擦屁股!”董文卓冷哼一声,策马离开。 “二公子,真就这么不管了?要是大公子惹出什么事情来,怎么得了?”董文卓身后的吕维赶紧跟上。 闻言,董文卓白了一眼,“他对苏凤翊早就恨之入骨,又色迷心窍。今日他自己有所打算也不奇怪,不过他拒绝了我给他的人,还说自由安排,若是不假,应该是又去找荧惑守心了吧!” 上次护城河边围杀苏凤翊,董文著找的就是荧惑守心。这一点,董文卓一直没有查出来他到底是怎么和荧惑守心联系上的。这次董文著还真是让董文卓惊讶,不过不管他怎么折腾,只要苏凤翊和梁惠帝在一起,就能达到他的目的…… “二公子,刚刚奴才看着苏凤翊似乎跟着陛下一起,若是大公子对苏凤翊动手的话,该不会殃及陛下吧?那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不是咱们麻烦大了,是韦氏是董家的麻烦,和我有什么关系?吕维,这个董家对我从未有过公平,韦氏更是对我厌恶至极。董文著做的事儿,和我没关系,若是能将整个董家拖下水,我亦是求之不得。”董文卓眼底满是厌恶,对这个家心灰意冷。 可吕维仍旧有些担忧,“那若是陛下真的……真的被刺杀了呢?永安王又正巧回来,二公子难道不觉得这事儿太巧了吗?” 莫不是韦贵妃和韦氏在京城打算好了,和永安王沆瀣一气,秋狩之时若是梁惠帝出事,太子索戟……那大梁就只有永安王了。 董文卓眉头紧锁,捏紧了缰绳,突然觉得今日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董文著竟然还有这个脑袋。 “不对,事情不对,叫咱们的人停手,快去!” “二公子,到底怎么了?”吕维不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只是,怕是已经来不及停手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天女山两方遇刺 索戟和玉冰河看着天边落下的大鸟,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身边的人连忙策马过去将寻找被射中的猎物。 “殿下,今日怕是不太平,咱们还往里走吗?”玉冰河瞟了一眼深山老林,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今日是绝佳时机,如果永安王不动手,回到京城也没用了。世子觉得他会放过这次机会吗?”索戟驭马走了几步。 玉冰河跟在后头,“永安王走水路回来,本世子觉得也未必有这么快,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他早就偷偷往回返,途中安排了那场刺杀做苦肉计。” “殿下想想,若是这次狩猎,梁惠帝和殿下你都能死在这儿,永安王可就是大梁最有希望的继承人。若是永安王做了大梁之主,南齐广平王可真就不用防着本世子回去了。” 因为永安王索邑会将玉冰河永远留在大梁,或者……直接格杀,再将刺杀梁惠帝和太子索戟的罪名嫁祸给索瀛和玉冰河,他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索戟蹙眉,突然侧耳警惕的听着什么。 玉冰河勾起嫣红的嘴唇轻笑,“来了!看来今日本世子与殿下还有并肩作战的缘分,真是可喜可贺呀。” 而此时,在天女山另一片林子里。 苏凤瑾飞身而起一把将跌落马背的梁惠帝护住,旋身退后几步稳落地面。她拔出剑来看向身后从草丛中出现的黑衣人,将梁惠帝挡在身后。 “他们是什么人?天女山是皇家猎场,怎会有人进入?”梁惠帝疑惑道。 “陛下,现在可不是查问这个的时候,怕他们也不会告诉你。这些人微臣来对付,能不能杀出去,就看天意了,微臣尽力而为。”苏凤瑾咬咬牙,飞速扫视那些黑衣人,数量不少,就算是车轮战也能将苏凤瑾拖垮。 “苏凤翊,什么叫尽力而为?吹动暗哨,叫人过来。”梁惠帝当即吩咐道。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摇摇头否定,“他们既然敢来,必定是做足了准备,侍卫们都被调虎离山他们才能进来。若是放出暗哨,暴露了位置,招引来的不是我的雨军,只怕会是更多的杀手!” 突然,苏凤瑾一把拉住梁惠帝侧开身子,躲过身后突袭而来的黑衣人。苏凤瑾一掌打在他后心,又拉住他的手腕,利落的横剑抹了他的脖子。血迹喷溅在苏凤瑾脸颊上,她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上!” 黑衣人纷纷上前来,此时苏凤瑾更加确定,周围保护梁惠帝的侍卫只怕是都被杀掉了,否则不会如此安静。 苏凤瑾环绕梁惠帝,绞杀黑衣人,杀是杀不光这些黑衣人的,唯有挨到有人赶来救援。 “小心!”梁惠帝突然喊了一声。 苏凤瑾手指飞速旋转,调转剑锋朝后,猛然刺入黑衣人的胸膛。拔出来直接又朝着梁惠帝,面门而去…… 梁惠帝瞪大眼睛,突然闪开,那剑光闪烁刺入他身后偷袭的人喉咙中。 “陛下,看见你身后有匹马了吗?”苏凤瑾气喘吁吁的压低声音,捏住梁惠帝的手腕,警惕的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黑衣人也身心俱疲,想必是没想到苏凤瑾这样难缠,他们的人受了重创。 苏凤瑾也受了伤,双方对峙,一步一步的逼近,一步一步的后退,都在试探。 “后头草丛里藏着一个黑衣人,一会儿微臣转身将他杀了,会推你一把,你借力上马快跑,微臣断后。” “不行!”梁惠帝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今日若是他一走,苏凤翊必定失去支撑力,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苏凤瑾勾起嘴角,“现在,陛下得听我的。” 说罢,她突然转身跑了两步,那藏在草丛后头的果然以为他要逃跑,直接朝着两人砍过来。 苏凤瑾右手反剪刺入,左手用内力推了梁惠帝一把,梁惠帝借力上马,眼底满是猩红之色,大喝一声策马离开。 “好,现在可以和你们好好一战了。” 突然间,天空升起一道光亮,黑衣人全都看过去,不由得皱起眉头互相看了一眼,竟然飞速离开。 那是东宫卫的暗哨! 难道他们认得,以为东宫卫前来救援?苏凤瑾不知是什么缘由,不过此时不仅是疲惫,更是多处受伤。她用剑撑着跪在地上,喘了口气,看到不远处被黑衣人吓跑了的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苏凤瑾吹了个口哨…… “谁?”梁惠帝警惕的看向身后,此时还在林子里,没有抵达安全地带。不过一路上倒是再也没看到黑衣人,不时能听到响动,梁惠帝在林中走了半晌,怀疑是不是迷路。 “陛下,是微臣,苏凤翊。” “苏卫率?你回来了?” 苏凤瑾拨开头上的枝条,策马过来,打量一番梁惠帝并无受伤,这才安心,“陛下,微臣有罪,没能护好驾,让您受惊了。只是咱们已经迷失了方向,还请陛下容许微臣将陛下带出去之后,再惩罚不迟。” 梁惠帝有些无奈的蹙眉,“看来果真是迷路了,朕已经饶了几圈,没想到遇到你。” “陛下绕了几圈?可是微臣才刚刚摆脱黑衣人,顺着陛下的方向追过来而已。陛下到底在哪转了几圈?”苏凤瑾也诧异,转眼盯着梁惠帝身后的林子。 只见里头雾气缭绕,幽深不见。 此时已经临近午时,或者已经过了午时吧,雾气竟然一点都没散,苏凤瑾的心揪起来。 “朕刚刚还听到了一些声响,好像是刀剑之声。就觉得在附近,可却没发现什么异常。”梁惠帝道。 苏凤瑾咬牙上前两步盯着那片雾气一阵,只有那边的林子有雾气,哪怕只是几步之遥,自己和梁惠帝这边却没有。此时,打斗之声又响起来。 “是林子那边!”梁惠帝捏紧缰绳,不敢轻举妄动, “微臣明白了,今日即便是陛下您轻骑而行,可身后的近卫不会一个都跟不上,即便黑衣人本事大,也不可能将近卫全都杀了。若是微臣猜得不错,只怕和这林中迷雾有关,那些近卫怕是中了这迷雾,迷了路!” 苏凤瑾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危险才刚刚开始,黑衣人根本不算什么。 闻言,梁惠帝冷笑着上前几步,“苏凤翊,如今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你不如说说,是进还是退?” 进可能迷失,退可能再遇黑衣人,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苏凤瑾却一脸严肃的拱手施礼,“既然是君臣,那微臣便听陛下的安排,是福是祸,微臣挡在陛下前头!”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迷雾林中谈忠良 两人策马进入迷雾林子里,林中看不清楚东西,只能凭借听力判断位置。天女山苏凤瑾虽然没什么了解,但梁惠帝却多次来过,从未发现有迷雾林子。 “这天女山有条河,听说会流通外地,乃是东西走向,若是找到了河流,兴许也能辨别方向。”梁惠帝忽而说道。 苏凤瑾却突然笑了,牵着马走的悠哉。 “你笑什么?” “微臣是笑没想到有一日会和陛下一起落难,若是今日进入迷雾林没能走出去,或者原路返回会更快回到行宫,陛下可会后悔进入迷雾林吗?” “苏尚书可有教过你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危险,莫过于真诚的无知和认真的愚蠢。朕的确是大梁之主,但仍有遥不可及之地,与不可逾越之山海,正如朕和你们臣工的不同。” “你们虽为臣,却未必比朕差,朕不知后路如何,但若苏卫率你追过来,那必定是后头已经料理,但扔有危机。朕听从你讳莫如深的意思,是真诚的无知。” 苏凤瑾讶然,没想到梁惠帝会如此坦诚的说自己无知,也未曾想到自己隐藏那么深的心思,梁惠帝竟然看出来了。 的确,那些黑衣人虽然离开了,但若是发现那东宫卫暗哨并没有人赶来救援呢?他们不可能只来了这些人,苏凤瑾是肯定的。 “怎么?惊讶朕这样说?” “的确是惊讶,微臣本以为陛下对微臣厌恶至极,没想到陛下会信任微臣。”苏凤瑾对于这点是有自知之明的。 “朕的确对你不喜,但不喜不代表你不是良臣。朝堂上有多少忠臣良将,便有多少奸邪佞臣,但你能说奸邪佞臣便没有用吗?便不忠君爱国吗?他们只是在做着这些事的同时,为自己心中所愿谋利而已。” “若是他们也能达到朕心中所求,那用一用又能如何?”梁惠帝轻笑,眼神里是苏凤瑾从未见过的通透和清澈。 此时苏凤瑾明白,这位梁惠帝并非昏聩,很多事情他都清楚的很,即便知道谁委屈,谁得意,谁心机,谁赤诚。 梁惠帝继而说道:“先帝曾经告诉过朕,作为帝王要喜怒不形于色,要摒弃自己的喜好,隐藏自己的软肋。朕想,这朝堂或许也是一样的,喜欢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相互制约平衡,守护着大梁江山。” 苏凤瑾不得不敬佩的重新审视梁惠帝,“陛下圣明,是微臣狭隘了。” “其实并非是你狭隘,而是你一心为太子,被其他事情蒙蔽了双眼。今日看在你救朕的份上……” “护驾是微臣的职责,陛下不必如此。” 梁惠帝摆了摆手,“若今日朕真的有事,太子便能顺理成章的继位,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那句‘尽力而为’让朕很感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总是会说誓死保护陛下,可朕倒是觉得尚且没有你这句尽力而为来的真诚。” 他何尝不知,苏凤翊完全可以视而不见,可他还是站出来救了自己。若是选择前者,他无功但无错,若是出面没能救下自己,那便是大罪。 况且他是东宫之臣! “所以,今日看在你救朕一次的份上,朕欠你一个人情。他日若是有需要,你大可以说出来,朕无不从。”梁惠帝目光坦诚,发自真心。 苏凤瑾和他对视良久,突然听到一阵刀剑之声,夹杂着快速的脚步。 她连忙将梁惠帝挡在身后,迷雾中视野不好,只要不出声,想必对方也不会发现自己。可梁惠帝却突然按住苏凤瑾的肩膀,“是太子!” “什么?” “对面是太子河南齐世子,他们遇到危险了。”梁惠帝目光如鹰,锐利冰冷。 苏凤瑾仔细看过去,只见烟雾之中确实有人打斗,但身形却看不出什么,突然之间一道光亮闪过,苏凤瑾这才发现异样。 大雾见光则会消除,可面前自己的地方还有雾,怎可能透光?可刚刚对面却有一道光束反射过来,若是苏凤瑾没猜错,应该是索戟盔甲上的金色。 “他们那边是正常的,没有迷雾!”苏凤瑾惊喜。 梁惠帝点点头,翻身上马,“走,过去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他们也遇到了黑衣人,你过去帮他们吧。” 说完,竟然直接策马过去。 苏凤瑾大惊失色,连忙上马疾驰,快到了那战场外围才把梁惠帝拦下,“陛下三思,此处情况危急,不可过去。” “苏凤翊,你莫不是疯了?前头可是太子,是你的主,你是东宫太子卫率,他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逃不掉干系。” “如您所说,我是太子卫率,身家性命皆系于太子殿下一人,但陛下的性命安危却涉及大梁天下百姓!”苏凤瑾咬牙,目光却坚定。 她不是不担心索戟,可她清楚的记得索戟交代她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站在梁惠帝身前,保护他! 此时,索戟已经看到了两人,朝着两人大喊,“快走!此处不需要你来应付,速速前往安全之地。” “陛下,还请您跟微臣走。”苏凤瑾拱手施礼,刻不容缓, 梁惠帝转头看向浴血奋战的索戟,犹豫不决。苏凤瑾突然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驾!” 见此,梁惠帝惊讶的看着她,和她擦肩而过,“苏凤翊,你竟然抗旨!” 她看着梁惠帝的背影笑了,跟在后头不敢让他一个人落单,一路护送到林子尽头。前头梁惠帝的马才停下来,苏凤瑾也勒马在原地转了几圈。 “苏凤翊,快叫你的人去救太子。”梁惠帝指了指前头。 似乎她的焦虑已经影响到了座下骏马,她拱手施礼朝着梁惠帝道:“陛下,这次微臣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抗旨不遵,还望陛下恕罪。前边就是常延平所在之处,他会拼死保护陛下安危,您多保重!” 梁惠帝顿时诧异的上前一步,拉住他的缰绳,“你要干什么?” 其实,梁惠帝已经猜到了。 “陛下,和您说实话,昨夜东宫卫被赤焰军下了麻散,这次带来秋狩的人数不多。前往救殿下是生死难料,但微臣不能扔下殿下不管,更何况其中还有南齐世子,若是死在里头只怕大梁和南齐的安稳就没了。” “微臣必须独自回去,剩下的东宫卫可保陛下平安抵达京城。”苏凤瑾躬身作揖,再抬头是满脸坚毅,转身飞驰而去! 第二百五十章 救驾来迟行忠义 苏凤瑾策马疾驰,毫不犹豫,她没有回头再看梁惠帝。或许对于梁惠帝来说,自己这条贱命根本不值得什么,顶多是要给苏远君的一个交代。但苏凤瑾为人臣子能做的都做到了,她尽了忠,如今也要去行义。 对于曾经要诛杀她的梁惠帝,这是苏凤瑾能给他最后的忠诚。 此时,玉冰河和索戟已做困兽之斗,前后斩杀数十个武功不错的黑衣人,已经是筋疲力尽。 “索戟,接着。”玉冰河一手用软剑缠住黑衣人的脖子,脚尖一踢,将索戟的剑又丢给他。 索戟忍着手臂疼痛接住,挥手抵挡黑衣人劈下一剑。 两人背靠背与黑衣人对峙周旋,玉冰河冷笑,“若是今日你我都死在这儿,大梁和南齐可就热闹了。” “所以,本宫不会死!”索戟眯起眼睛,盯着面前蓄势待发的黑衣人,手臂流下殷红的血迹,顺着指尖滴落。 “哦?你还真有信心啊,不过事已至此,我倒是想求你一件事。” 索戟凝眉有些疑惑,“不过是区区蝼蚁,南齐世子竟然英雄气短?” 玉冰河的脸色有些许苍白,似乎在极力忍耐痛处,“索戟,你曾经在南齐危难之际救过南齐,阻止了大梁趁虚而入。为了两国百姓安定,我今日也求你,若是我出了事,即便掌权者是广平王玉凌楚,也请你保住南齐!” “你什么意思?”索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可还没反应过来,玉冰河的软剑已经凝结了冰晶。 索戟诧异的看向玉冰河,“你……” 他的眉宇间满是冰寒,仿佛有风雪落在他身上一般。 “我就当你是答应了!”玉冰河突然朝着黑衣人冲过去,那般骁勇仿佛是做最后挣扎。 就在索戟愣神之际,一个黑衣人一剑朝着他的面门刺过来。索戟大惊失色,连续退后几步,却靠在树干上退无可退。 就这样……结束了? 叮! 金属碰撞之声将索戟从混乱中拉回来,只见一把剑隔住黑衣人的,紧接着一道身影挡在索戟身前。 飞舞的发带和发丝纠缠在一起,纤瘦却挺拔的身体,手持利剑。 “苏凤翊,你回来干什么?”索戟怒斥道。 “殿下,微臣护驾来迟,还望恕罪。”苏凤瑾勾起嘴角,包涵太多情绪。 说罢,苏凤瑾瞟了眼索戟受伤的手臂,微微蹙眉,转身加入玉冰河与黑衣人的混战。但苏凤瑾却一直围绕在索戟左右,不曾远离他半步。 只要靠上前来的黑衣人,尽数退后…… 玉冰河突然被打了一掌,苏凤瑾上前接住他坠落的身体,踉跄着退后几步。虽说玉冰河看起来清瘦,可到底是个男子,重量是苏凤瑾所不能。两人直接跌倒在地上,苏凤瑾用剑撑着,才勉强让玉冰河没有伤的更重。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冷?”苏凤瑾诧异,此时才发现玉冰河的状态不对,竟然眉宇间还有冰晶。 索戟趁着此机会连忙抵挡住黑衣人的攻势,苏凤瑾也一边带着玉冰河一边后退。两人皆是苦战,只能拖延时间。 “殿下,你来照看玉冰河。”苏凤瑾突然一把蜡烛索戟,将他拽回,借力飞身踢到一圈黑衣人。 “你们跑不掉!”黑衣人捂着胸口,突然说了一句。 “我们也没打算跑,不是要杀吗?今日鱼死网破,才是我所求!”苏凤瑾提剑回复。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没人能逃出去,可就算是死也不会任人宰割。 黑衣人冷哼一声,“我们没想杀你,我们要的是他们两个的命!” 闻言,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握紧剑柄,“杀他们,先杀我!” 一片混战之中,黑衣人全都围绕着苏凤瑾厮杀。索戟刚要去帮忙,却被玉冰河拉住手腕。 “你干什么?” “我走不了了,但你必须逃出生天,我们的希望全都在你身上。” 索戟咬牙,“我不会让她死。” “可你救不了她!索戟,我玉冰河不是无私奉献的人,也没那么高尚的舍己为人,但为了南齐,你必须答应我,找到我父王,平定南齐。”玉冰河紧紧地抓住索戟的手腕,目光猩红映衬着雪白肌肤,“索戟,大局为重!” 索戟一把将玉冰河拉扯到树干旁坐好,“本宫也不是舍己为人的人,所以,你的南齐你自己守护。我的人,我来守护!” 说罢,索戟提剑朝着苏凤瑾过去。 玉冰河视线模糊,面前影影绰绰,突然听到耳边一阵混乱。 “属下前来救驾……” 常延平等人赶到,黑衣人见势头不好,互相使了个眼色放弃绞杀,迅速撤退。苏凤瑾瞟了眼索戟和常延平,直接抢了一个东宫卫的马,朝着黑衣人追过去。 “苏凤翊,你给我回来!”索戟大喊一声,却只能看到苏凤瑾的背影。 常延平捏紧缰绳,“殿下,还请速速回行宫,此地不宜久留。” “本宫要去找她。”索戟上马,却被常延平拉住缰绳。 “殿下,属下自会派人去救卫率,但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陛下还在行宫等候消息。您是储君!”常延平办事稳妥,分得清轻重缓急。 以苏凤瑾的性子,若是再让索戟追过去出了事儿,今日只付出岂不是白费? 苏凤瑾一直追逐着黑衣人中的一个,她看着那矫健的身影和一双露在外头的眼睛,只觉得无比熟悉。不知追了多久,到了僻静之地,那黑衣人似乎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苏凤瑾勒马收缰,在马背上盯着那人转过身来,摘下面纱。 “果真是你!” “苏公子,不必再追了。” 是自己救过的那个紫鸢尾,看来今日围杀的黑衣人都死猎火门的。 “不必追了?紫鸢尾,我可是救过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吗?就算不记得这恩情,总也该是陌路,不至于追杀吧!”苏凤瑾咬咬牙,心中愤慨。 紫鸢尾蹙眉,“苏公子,我等的目标只是玉冰河与索戟,和苏公子无关。” “你敢说你没追杀我?还是你们追杀的目标是梁惠帝,我恰好在其中?”苏凤瑾冷哼一声,想想今日这天女山差点成了自己的丧命之地。 “苏公子遭遇刺杀?我猎火门从未接到过要杀苏公子的命令,不管苏公子信不信,我们要的只是玉冰河与索戟的命。苏公子,今日得罪了,后会无期!”紫鸢尾说完,竟然朝着苏凤瑾扔出一枚烟雾暗器,逃之夭夭……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两方势力同出手 行宫。 索戟给梁惠帝请了安,事情突然也没说些旁的什么,都先请御医前来请脉,这才回到各自居所。 一番折腾的功夫,苏凤瑾已经回来了,直接来找索戟,怕的就是他担心。 “你还敢回来!”索戟怒斥,打量一番她身上的伤,眉头皱的更深。 “殿下息怒,微臣没事,只是今日陛下也遭受了刺杀,殿下与玉冰河……这次怕是要陷大梁和南齐与万劫不复之地。”苏凤瑾想起紫鸢尾的话,只觉得深藏暗流。两伙人,却选择同样能让大梁和南齐陷入危机的方式…… “本宫不关心这个,只想知道你到底还受了什么伤?”索戟急切又无奈。 苏凤瑾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微臣……”话还没说完,苏凤瑾没站稳,直接晕了过去。 索戟倒吸一口凉气,飞速上前托住苏凤瑾的身子,将她抱起来放入殿内床榻上。 “玉慎!” “殿下,微臣只是太累了而已,不用叫御医了。”苏凤瑾闭着眼睛嘟囔一句,拉住索戟的手腕没松,“殿下,让微臣安静一会儿吧,最近事儿太多了。” 索戟松了口气,没说话,坐在床榻边上看着苏凤瑾消瘦的脸颊,甚至还带着一丝血污。 他平日最讨厌,可今日却觉得心疼。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及时赶到,救下自己,用纤瘦的身体将自己护在身后。 “殿下刚刚叫奴才?”玉慎悄声问,瞟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连忙低垂下头。 索戟压低声音道:“去准备沐浴汤水和干净衣裳,叫人都轻声些。” “是,不过刚刚常延平常军卫传消息过来,说赵十三带人前来护驾,要不要?” “让她先在前厅候着。”索戟转头看向苏凤瑾,又叹了口气,“还是叫赵十三进来吧。” “是。”玉慎退下。 苏凤瑾这才睁开眼睛笑道,“殿下可真贴心,知道赵十三是微臣属下,让她进来侍奉再合适不过。殿下也受了伤,还是先回去吧,一会儿还要去陛下那边,免得落人口实。” 索戟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的苦涩,他只是怕自己在这里不方便罢了。那些事情怎么又能比得上她的伤重要? “你歇一会儿吧,本宫去去就回,不过这一会儿你冷得很,莫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吧?”索戟只觉得苏凤瑾的手异常冰冷,倒是觉得熟悉,在哪遇见过? “微臣无事,殿下去吧。”苏凤瑾也是觉得浑身发冷,兴许是身上有伤失血过多的缘故。 此时,赵十三也过来了,索戟只好退出去。赵十三乃是苏凤瑾身边亲近之人,想必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索戟也不好多留。 书房。 索戟蹙眉听着玉慎说,梁惠帝打算明日一早便回京,便吩咐玉慎去打点琐碎事儿。他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一天就出了这事儿,天女山是不会再留了。 “夺魄,勾魂可传消息回来了吗?” “殿下,勾魂一路都跟着永安王,刚刚接到消息说永安王不出五日便会入京,他的确受了伤,不像是有假。”夺魄心存疑惑,可勾魂的办事能力他是知道的。 “今日苏凤翊也陛下也遭遇刺杀,而本宫和玉冰河也是,两拨人马你可查过了?”索戟靠在椅背上,想要端茶却顾及伤口。 夺魄上前将茶盏端起来,却被索戟挡掉,“殿下,属下第一时间就去过了,围杀殿下和南齐世子那些,锁骨到胸口上都有鸢尾花,是猎火门的人无疑。” “但围杀苏卫率和陛下的那些……属下观察过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痕迹,不过仔细查其中某些人,不难发现他们的掌心都有练过阴阳合欢手的痕迹。” “你是说荧惑守心和猎火门同时出手?”索戟略显惊讶。 “虽然是同时出手,但荧惑守心的人都武功不算太高,身上还有一张大梁巨额银票,倒是和护城河边那些相似是……买凶手杀人。不过这普天之下,谁敢买荧惑守心的杀手,刺杀梁惠帝?若是属下猜得不错,那些荧惑守心的人,应当是冲着苏卫率来的,陛下只是个意外。” “去查那张银票,上次护城河围杀是董文著,这次本宫倒是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索戟一把摔碎了茶盏,碎片刺入掌心,猩红却不及他眼中盛怒。 “殿下!殿下!”赵十三风风火火的闯进来,看到夺魄略显尴尬的停下脚步。 索戟蹙眉站起身来,“怎么了?”是不是苏凤瑾她…… 见状,赵十三也顾不得那么多,“殿下,苏卫率浑身冰冷,属下不知是怎么了,还请殿下过去看看拿个主意。” 索戟一愣,浑身冰冷?他猛然想起在林子里的玉冰河,眉宇间结出的冰晶。 今日这般景况,按照玉冰河的性格,不杀出一番天地绝不会认输,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难道是因为这个? “殿下,南齐世子派人过来了,说有要紧的事儿要和殿下说。”玉慎匆匆赶来,身后跟着玉冰河身边的关辉。 “什么事儿?”索戟上前一步,盯着站在殿外的关辉,有种感觉呼之欲出。苏凤瑾的症状和玉冰河脱不开关系。 “殿下,我家世子让属下来送苏卫率的解药。”关辉将药呈给玉慎,眉宇间多了几分不安。 索戟上前一把夺过来,愤怒的盯着关辉,“玉冰河知道苏卫率是中毒?那他自己的情况呢?” 看来,玉冰河早就料到了,既然说是解药,那苏凤瑾必定是中毒所致。可下毒的人除了玉冰河,索戟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关辉拱手施礼,“还请殿下息怒,此事不在我家世子意料之内,我家世子知道殿下必定怒不可遏,所以先让属下送来解药,压制苏卫率体内的毒。旁的话,我家世子自会亲自和殿下您交代。” “好啊,好个玉冰河。你回去告诉他,今日解药本宫虽然要了,可绝不会领情。让他等着和本宫好好解释,否则他托本宫的事儿,就别想了!”索戟转身快步朝着苏凤瑾所在而去,心中早已火冒三丈,可眼下给苏凤瑾解毒给要紧。 他冲进殿内,只见苏凤瑾眉宇间和玉冰河一样结出冰晶,脸色苍白的可怕。他赶紧将药给她服下,“你感觉怎么样?可有不适?” “殿下,微臣……”苏凤瑾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可下一刻‘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溅在索戟的衣袖上。 索戟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苏凤瑾倒在自己的怀里!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作恶行刺董文著 回到京城第三日,千盛殿。 董世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陛下,此事臣真的是不知情啊,还请陛下明察,臣兢兢业业多少年,怎敢害陛下?臣冤枉啊。” “董大人不必冤枉,本宫若是没查清楚,怎敢冤枉了你这朝廷重臣?即便董大人不知情,难道董文著还不知情吗?”索戟咬牙切齿,想到苏凤瑾的伤便恨不得将董文著就地斩首。 “犬子是个什么样儿的,陛下最知道不过,臣无能,教子不善,可、可他也没有这个胆子啊。”董世杰一头雾水,本以为永安王要回来了,韦家还会再风光,自己这个姨夫也能沾沾光,可没想到飞来横祸。 竟然落了个刺杀陛下的罪名。 梁惠帝对于此番被刺杀的事情颇为在意,天女山中他是吃了苦头,若非苏凤翊护驾,他还哪有命在? 他不屑的白了一眼,“太子,你查到了什么,给董世杰说说,可别叫人冤枉了他。” “刺杀父皇与苏卫率的人身上藏了一张银票,令郎聪慧,没直接将董家装进去,可此银票面额不小,虽说各地通用,但也是有据可查的。来龙去脉本宫都已经叫人誊写下来,有人能作证,令郎董文著亲自去兑换了这张银票。”索戟将折子仍在董世杰身前,力度不小,发出啪的声响。 “这、这不可能,犬子虽说混账,可买凶手杀人这事儿,他、他做不来啊。他那个窝囊样子,怎么可能!” “董大人对令郎倒是了解的很,只可惜证据确凿。能与不能,可不是光凭着一张嘴的。”索戟居高临下的蔑视,让董世杰浑身颤抖。 此时,渠满匆匆走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梁惠帝。“陛下,韦贵妃和韦氏,携着董文著前来求见,此时正跪在殿外。” “他们来干什么?” “来的正好,父皇不如一并见了。”索戟和梁惠帝对视一眼,这事儿韦家的人谁能托得了干系? 韦贵妃和韦氏进殿,连忙跪在地上,身后的董文著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死也没想到会露出马脚。 “陛下,臣妾前来请罪。不论到底是不是文著做的,可太子查到了他头上,那便是他德行有亏,才让人怀疑。臣妾是他的姨母,也有失察之罪,还请陛下……”韦贵妃哭的梨花带雨。 “皇后凤驾至!” 伏皇后冷哼一声,“韦贵妃好生巧言善辩,三言两语就把刺杀陛下的大罪变成德行有亏。什么叫让人怀疑?莫不是韦贵妃觉得太子查错了?” “皇后,你怎么来了?”梁惠帝眼神犀利几分,今日这事儿是前朝,但后宫势力繁杂,竟然也牵扯其中。 韦贵妃为了保住一个董文著,不惜刚刚晋升的位份,皇后为了打压韦贵妃,也是毫不避讳啊。 “陛下,臣妾乍然听闻韦贵妃参与前朝之事,怎可能作壁上观?臣妾统领后宫,就应该让嫔妃知道规矩。虽说董文著是韦贵妃外甥,但也不能乱了君臣规矩。于陛下而言,先是君臣,后是亲戚,更何况韦贵妃不过是妾室,董家可还拐着弯呢。” “是臣妇无礼,缠着韦贵妃前来辩驳一句,还望陛下、皇后恕罪。”韦氏见情形不好,伏皇后又直接将规矩礼法搬出来压制韦贵妃,只能揽下罪责。 “当然是你的错,你身为臣子妇,不好好相夫教子,竟然怂恿韦贵妃失了规矩德行,又贸然觐见陛下,你这可是大罪啊!”伏皇后不甘示弱,直接训斥。 几人顿时鸦雀无声,伏皇后白了一眼看向梁惠帝,“陛下,既然韦贵妃姐妹和董文著都来了,那不如就当面说清楚。” 梁惠帝冷哼一声,“韦贵妃,你还有什么话说?莫不是你觉得永安王回来了,所以你才觉得这般有恃无恐?” 一听这话,韦贵妃顿时惊慌失措的叩首在地,“臣妾不敢,永安王是陛下开恩回来,即便是回来他也有错在先,臣妾不敢逾矩。” “桩桩件件都已经查的很清楚了,不知道韦贵妃的担忧在哪里?到底是本宫冤枉了董文著,还是韦贵妃念在骨肉血亲的份上前来求情……你可要想仔细了!”索戟意味深长,语气中不无威胁。 想要翻案,只怕比登天还难。董文著徒有作恶的胆子,没有擦屁股的本事,做的事儿都狼狈不堪,索戟想要查到线索容易至极。 韦贵妃咬咬牙,心里头也知道,索戟必定是抓住了董文著的确凿证据,想要推脱万不可能。 “陛下,臣妾不敢辩驳,但是董文著不是想要刺杀陛下的。董家深受浩荡皇恩,怎会刺杀陛下?不过是和苏卫率有些矛盾,一时之间误入歧途,找了杀手想出出气,未曾想陛下也在其……” “一派胡言!韦贵妃若说找杀手出出气,莫非是董文著的气性太大,非要杀了苏卫率才算解气?那本宫今日也生董文著的气,是不是也要找杀手杀了他了事啊?”索戟语气铿锵,字字落地有声。 韦贵妃辩驳的苍白无力,“陛下,董文著真的是一时糊涂。日前他看上了苏卫率的堂妹苏鸾玥,可苏卫率百般阻挠,董文著这孩子才会蒙了心啊。” “好,若说日前你蒙了心,敢问韦贵妃,那前些日子董文著在护城河边围杀苏卫率,又是为何?莫不是他又看中了谁,苏卫率挡了他的路不成?!若非本宫及时赶到,苏卫率如今还能有命在?还能救驾父皇于危难?那如今,你又是和谁求情!” 提起这个,梁惠帝顿时冰冷了神色,苏凤翊救驾有功是不争的事实。未曾想到董文著竟然几次三番的想要苏凤翊死。 “你还有什么话说?董文著,你倒是再说一句,本宫冤枉了你啊!”索戟轻飘飘的笑容,让董文著打了个寒颤。 “陛下,太子殿下,我、我是冤枉的,我不敢啊。姨母,你帮我说说话啊,让永安王帮我求情啊。”董文著哭喊起来。 “你给我闭嘴!”韦氏气的握紧拳头,这个不争气的,竟然还敢提索邑,是疯了要托韦家下水吗? 董文著顿时愣住,颤抖的抽泣拉住韦氏的袖子,“娘,是、是二弟,是他干的!和我无关,是他干的!” 谁? 索戟蹙眉盯着董文著窝囊怯懦的样子,心里掀起波澜,这事儿的幕后主使是董文卓? 第二百五十三章 性命相连互威胁 梁惠帝派人将董文卓叫来,当场召见董文卓。韦贵妃在殿内哭的可怜兮兮,求陛下开恩放过董文著一条生路。 董文卓听了却冷笑,“韦贵妃,难道董文著是命,我的就不是命了吗?兄长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都不问问我是否承认?” “董文卓,你这话说的丧良心,你鬼主意那么多,从小到大做了什么不是退给你大哥?今日这事儿你大哥能有什么主意?”韦氏翻脸无情。 “都给朕闭嘴,千盛殿也是尔等撒野的地方?”梁惠帝没心情和他们吵,却语气冷灭。 董文著上前一把揪住董文卓的衣领,“老二,这可是你出的主意,你说苏凤翊死了我才能娶苏鸾玥,还有那些杀手都是你给我的钱。谁不知道董家庶务是你掌管?没有你,我哪来那么多钱?” 董文卓轻笑,很是无奈,“兄长,从小到大你最能惹事,但我这个做弟弟的从来都是给你善后,有的时候我觉得我才是兄长。哎……” “董文卓,你、你人面兽心,两面三刀。如今在陛下面前,你也要装模作样,你大哥哪有那个本事!”韦氏痛心疾首。 平日里只觉得这董文卓是个庶子,能有什么气候?没成想今日却栽在他手里。董文著没有什么心眼,他若是说董文卓,那必定是董文卓! “母亲,虽然我并非您亲生子,可到底也是董家血脉,您不能为了保全兄长,将罪责推脱在我身上啊。兄长平日花费无度,庶务虽然是我掌握,但也无奈兄长用银子,您说说平日里可有兄长向我知会之后才去账房支出的时候?”董文卓十分委屈,却又义愤填膺。 索戟心底冷笑,这个董文卓还真是不简单,如此滔天大祸在陛下面前,他却说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到了此时,他心底也算明白了,不管这件事情背后如何,这个董文卓都不是个简单的人。上次苏凤瑾和他做了什么交易,他才想要帮苏凤瑾作证月雾楼的事儿? “朕没心情给你们董家断官司,来人,把董文著押入大理寺,听候发落。董世杰降为刑部郎中,谁若是再敢求情,同罪论处!”梁惠帝说完,起身拂袖而去。 韦氏当场昏了过去,韦贵妃连忙叫人来抬出去。董文著被带走,董世杰和董文卓一脸悲愤。 一时之间,千盛殿内竟然乱成一团。 索戟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连伏皇后也顾不得。那日苏凤瑾吐血之后,直接被玉冰河带回驿馆,由许清君医治,索戟还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 驿馆。 “苏凤翊……”玉冰河提起,有些犹豫,“苏姑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到达驿馆那日,玉冰河本想照看他,却不成想被许清君拦住。玉冰河怎敢让他单独医治?执意不肯,许清君咬牙切齿才道出实情。 需要给苏凤瑾脱衣沐浴,入药汤之中施以针灸之术,玉冰河怎能在场?许清君虽然不想透露她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玉冰河的脾气定然不会顺从。 “你说呢?”许清君没好气的回怼一句。 “许清君,本世子虽然有求于你,不代表会一直忍让你。”玉冰河捏紧拳头,不只是因为他的态度,还是因为对苏凤瑾的关心则乱…… 自从那日天女山苏凤瑾救了自己,玉冰河便对他有了几分感激,之前两人之间可算得上是不怎么愉快了,但她还能出手相救,然后又知道她是个女子,如此胸襟让玉冰河佩服。 许清君冷哼一声,“世子还真是身份尊贵,你当这里是你的南齐?既然性命掌握在我手上,那最好别动我的人。” “你的人?哼,谁是你的人?”玉冰河讽刺道。 “世子,大梁太子来了。”关辉站在门外禀报,听到了里头的争吵,心底闷的发慌。 索戟推门进来,盯着许清君与玉冰河,“苏凤翊怎么样了?” 许清君白了玉冰河一眼,看向索戟,“暂时无碍了,只是这毒会不定时的发作,还需要南齐世子的解药压制。” “在哪儿?” 许清君直接带着索戟走入屏风后头,苏凤瑾躺在床榻上昏睡着,三日的功夫竟然又憔悴了不少。 索戟亲自探脉,果真平稳了,这才稍许安心。转头看向玉冰河,“到底是什么毒?玉冰河,这是在大梁,本宫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那些伎俩。苏凤翊若是出事,本宫会让你永远留在大梁,让你看着你最在意的南齐灰飞烟灭!” 玉冰河顿时冷却神色,面如死灰,“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哼,索戟,你对她……还真是不一般啊。”玉冰河心中怒气横行肆虐。 “如你所想,本宫可以在危难时刻让大梁没有对南齐出手,但也会为了他,让大梁铁蹄踏平南齐。你倒是猜猜,本宫亲征,广平王玉凌楚和本宫,到底鹿死谁手?”索戟唇边的笑意阴森冰冷,杀气必现。 玉冰河捏紧拳头,索戟知道他可以不顾性命,但却不能不顾南齐。所以处处要挟,但苏凤瑾的毒并非他意料之中,一切都是个繁乱复杂的巧合罢了。 “她到底中了什么毒?为何与你的症状一模一样?”索戟再次质问。 “若是本世子不说呢?你又奈我何?”玉冰河笑容阴险,带着置气的味道。 索戟突然站起身,鬼魅一般的速度到了玉冰河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你试试!” “本世子若是死了,他……也活不了。”玉冰河笑的得意,吃准了索戟不敢怎样。 索戟越是在意,他便越是想要激怒他。 一个苏凤瑾可以让索戟如此心神错乱,有意思! 许清君深吸了口气,“此毒名为月寒引,南齐世子出生之时的传说根本不是那般,而是因为他中了月寒引。他将自己的血打入苏凤翊的体内,再用血为药引,压制苏凤翊体内的毒。” “压制?也就是说,你找不到解救玉冰河的办法,就救不了苏……” “是,两人性命相连,玉冰河的血才能让苏凤翊活下去。”许清君打断了索戟的话,让他明白此时对于苏凤瑾来说,玉冰河就是救命稻草。 玉冰河勾起嘴角,轻蔑的看着他,“太子殿下还要杀我吗?那我可就不能给他血了。”他退后一步,脱离索戟的掌控,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领口。 沉默良久,索戟冷笑,“那你等着给南齐王收尸,如何?” 玉冰河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 鸾玥谋东宫情丝 索戟直接将苏凤瑾带回碧海宫安置,找了章梦台来诊脉。 章梦台瞟了眼索戟忧心忡忡的样子,叹息道:“殿下,苏卫率的体内的确有异样,不过请恕臣才疏学浅,这……” “本宫明白章太医的意思,但问可有性命之忧?”连许清君都束手无策,只能压制的寒月引,索戟自然也对章梦台没抱希望。 章梦台眉头紧锁的垂下眼帘,他怎么也没想到苏凤瑾会如此凶险,心中对不住苏远君。“殿下,苏卫率体内的毒只怕发作起来凶险无比,她体质本就阴寒,若是无解药压制,每次都难以熬过去。但即便是这样,臣尽力医治,只怕这般折腾性命也只有数年。” 数年? 索戟的指尖颤抖一下,表面却不动声色的盯着苏凤瑾。章梦台的话要比许清君靠谱些,毕竟许清君当着玉冰河的面不会说太多。这数年性命便就是数年,恐怕也要加上章梦台医生所学。 “本宫明白了,此事还请章太医费心,另外要保密。” 章梦台领命,出了碧海宫,外头阳光正好,回头看过去,只觉得心内凄凉。他和苏远君挚友一生,如今却保不下他女儿这条命…… 随后,索戟将夺魄叫来,“刚刚章太医的话不要让苏卫率知道,另外派人去南齐打听打听,当年玉冰河出生之时,南齐王可与什么人有过节,亦或者说有谁不想让玉冰河活下来。” “殿下的意思是想要找到这寒月引的源头?”夺魄蹙眉,玉冰河中毒多年,又在南齐只手遮天,但凡有线索怕是不会等到现在吧。 “本宫知道你的想法,但不管希望渺茫与否,本宫必须一一做到。” “属下明白。” 此时玉慎匆匆走进来站在屏风外头,“殿下,苏小姐过来了。” “她来干什么?” “说是听说殿下和苏卫率受了伤,心中担忧不已,前来探望。” 索戟冷哼一声,眼下永安王马上就要入京,苏鸾玥怕是心中不安。“叫她在前厅等。” 苏鸾玥来到前厅,等了半天才见索戟赶过来,脸色似乎不大好。 “鸾玥拜见殿下,乍然听闻天女山殿下和大哥都遭受劫难,鸾玥心中担忧不已,特来看望殿下和大哥。殿下脸色怎么这样差?莫不是受伤了?”苏鸾玥的眼神关切又焦急,想是只受惊的小鹿。 “本宫无碍,你大哥也尚好。苏小姐不必担心,若是没什么旁的事情就先回去吧。” 索戟态度冷淡的模样,倒是让苏鸾玥揪紧了心,之前索戟还玥儿玥儿的叫,今日却一改常态,生疏冷落。眼看着永安王就要入京了,若是她和索戟的事儿定不下来,她又如何面对永安王? 若是索戟对自己有心,她便要和永安王保持距离,可若是……那她自然要紧紧抓住永安王了。 “殿下今日怎么如此对玥儿?是不是玥儿做错了什么。”苏鸾玥委屈的低垂下头。 索戟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多了几分祥和,“你想多了,只是最近事多,本宫实在是抽不开身。更何况永安王马上就要回京了,本宫……哎,玥儿你也是知道的,永安王向来视本宫为宿敌,只怕又不能安生了。” “殿下是为了这个?玥儿还以为殿下不理玥儿了呢。” “你怎么能这样想,本宫的心思你还不知道?” 苏鸾玥抿着嘴唇羞涩笑了,心里也放松了不少,“殿下,玥儿这几日没看见殿下,总觉得心里不安。” 她想要抽出手,却被索戟牢牢握住。 “殿下,这样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本宫便是这碧海宫的规矩,玥儿不必担心,本宫难道还会辜负你的心意吗?只是你们苏家掌管兵部,永安王势必会阻止,否则本宫还真想快点让你入宫。”索戟的眉宇间满是轻佻,身子更进一步。 苏鸾玥深吸一口气,涨红了脸,“殿下……当真吗?” “玥儿如此美貌,本宫日夜思念,自然想一亲芳泽。”索戟低垂下头,呼吸喷洒在苏鸾玥鬓发。 一时之间,苏鸾玥有些意乱情迷,比之前永安王的直接和赤裸裸的欲念,更让人心神荡漾。 她不禁捏紧拳头,索戟这个男人,远比永安王迷人的多。 “殿下,玥儿对殿下痴心一片,自然也想和殿下在一起。只是玥儿赤城,不懂得朝堂的事儿,让殿下为难了。” “玥儿这是什么话,将来玥儿成了我东宫之主,只需要伺候本宫即可,外头的事儿自然有本宫做主。只是……玥儿什么时候才能来呢?本宫真是等不及了!”索戟伸手抬起苏鸾玥的下巴,端详着这张金玉其外的脸颊,果真娇艳如花。 苏鸾玥目光迷离又娇羞,“殿下说什么呢,玥儿、玥儿都不好意思了。” 她没想到索戟会对自己这样着迷,看着敦敦守礼又风雅冷淡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的风花雪月。 本以为索戟还会有进一步动作,可没想到却突然叹气转身。 “殿下……” “本宫一想到永安王会阻止本宫求娶你,便心中憋闷。陛下偏爱他,自然会向着他,若是他回京之后能有个错处……” 索戟欲言又止,斜睨着身后的苏鸾玥。 “殿下,这件事情玥儿倒是有办法,永安王粗鄙大意,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事来,丢了陛下的脸,陛下自然不会再疼爱他。”苏鸾玥连忙将这事儿揽下来,若是解决了永安王这一关,她就能在索戟身边了。 “真的?玥儿有妙计?”索戟佯装惊喜,可转瞬又叹气,“本宫怎么能让玥儿冒险?” 苏鸾玥朝着索戟走过去,缓缓靠在他胸膛,“殿下若是能娶玥儿,玥儿便是殿下的人了,为殿下做点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只要殿下不辜负玥儿就好。” 瞟了眼怀中佳人,索戟嘴角露出不屑笑意,“怎么会,玥儿一片真心,本宫自然会珍惜。” 躲在殿后的苏凤瑾看到两人模样,不由得轻蔑冷笑,转身走出大殿。 “苏卫率,这么快就和殿下说完话了?”玉慎恰好碰了个正着。 “没什么可说的,殿下佳人在怀,我也不便打扰。还请您转告殿下一声就是,微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苏凤瑾拱手施礼,头也不回的离开碧海宫。 玉慎这才拍了下脑袋,想起苏鸾玥还在殿内没出来呢,莫不是被苏卫率看见了什么? 第二百五十五章 风光霁岳暗波流 苏凤瑾先去东宫卫衙转了一圈,听方寸禀报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儿,也没什么变化。赤焰军仍旧没把赵东检送来,那十来条人命怕不会就此善了,苏凤瑾心中有数。 从东宫卫衙出来,苏凤瑾想了想还是去了崔朗儒那里,有些事儿她必须和崔朗儒商量。 “苏卫率?你怎么来了?”崔朗儒开门见是他,有些诧异。 “怎么?莫不是你金屋藏娇了,我来你这么惊讶干什么。”苏凤瑾也不客气,笑着走进去,可刚到门口却诧异的停下,回头看向崔朗儒。 “还真的金屋藏娇了啊。” 崔朗儒连忙压低声音,“胡说些什么,这位是岳尚书岳逢山的嫡子,中霄将军。” 中霄州? 那可是块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隶属梁军十六部,可梁军十六部关系庞杂,谁又能领导的了谁?若是简单的说,这岳霁风算得上是在中霄立得住了。 不过更让苏凤瑾没想到的是,如此好的地界,竟然是户部尚书岳逢山之子岳霁风的。看来这朝中势力还真不能以表面论断之。 “原来是岳将军,失礼了。刚刚和崔大人开个玩笑,还望岳将军不要见怪。”苏凤瑾连忙道歉。 岳霁风转身微微一笑,一张清隽面容倒是与岳逢山很是不同,有点……像岳贤妃。 “苏卫率不必客气,早就听崔大人说了,来这崔府的人除了苏卫率,怕是只有我了。所以不难知道苏卫率身份。” 苏凤瑾瞟了眼崔朗儒,顿觉尴尬,“岳将军和崔大人既然有事商量,那我就先告辞了。” “苏卫率不必急着走,其实这次来找崔大人也是和苏卫率有关,若是苏卫率感兴趣,不如一起探讨一番。”岳霁风做了个‘请’的手势,倒是叫苏凤瑾不好走。 苏凤瑾进屋坐下,三人面对面饮了口茶,这才消除刚刚的尴尬。 岳霁风先开了口,“我本是回京述职的,不过恰好听说永安王要回京了,倒是凑了个热闹。苏卫率身为东宫之臣,可对永安王回京有什么想法?” 未曾想到他这样直白,苏凤瑾略有迟疑的道:“不知岳将军说的是什么?” “永安王遭遇刺杀一事,还有天女山的围杀。” “岳将军知道的倒是清楚。”苏凤瑾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过她倒不是对岳霁风怀疑,能成为崔朗儒座上宾的,必定值得信任。 岳霁风微笑着开口,“永安王的伤并未让旁人医治,找的都是随行太医,这里头都是他的人,真伤假伤无人得知。但回京的路上我却遇到一桩事儿,恰好和永安王有关。在永安王遭遇刺杀之前,董府曾有人联络过宁侧妃。” “董府?又是董府。”苏凤瑾咬咬牙。 若说郎世华的人联络过宁绫罗还说得过去,可董府便有些让人疑惑了。 “随即却传出宁侧妃怀有身孕的消息,我虽不知这怀孕是真是假,但这刺杀我倒觉得是永安王的一场苦肉计。永安王都受伤了,可宁侧妃的胎却安然无恙,难道两位不觉得有假?”岳霁风直击要害。 怀孕之人前段日子最为重要,胎还未稳定,遭逢大乱却安然无恙,的确让人怀疑。 岳霁风蹙眉,“暂且不论永安王折返京城的事儿,天女山陛下和太子都遭遇刺杀,双方人马,两股势力,不论其复杂,但问一句,若是陛下和太子都遭遇不测,那么此时匆匆赶回京城的永安王……岂不是万事俱备,顺理成章?” “得到最多好处的人便是永安王!”崔朗儒也赞同。 苏凤瑾点点头,“之前千盛殿已经羁押了董家的董文著,能证明是他找了荧惑守心的人围杀我和陛下,但那些猎火门的人……无疑是南齐广平王派来的,意在玉冰河。” “广平王与永安王联手,玉冰河与太子皆是刺杀对象。但是反过来想想,若是刺杀陛下和苏卫率你的幕后主使和永安王有关,那永安王为何要放着猎火门的不用,又让董文著找了荧惑守心呢?”岳霁风一语中的,让苏凤瑾恍然大悟。 她倒吸一口凉气,茅塞顿开,“岳将军的意思是,荧惑守心来围杀我和陛下,真的有可能与永安王无关?” “不,他们的目标或许只是你!” 苏凤瑾眉尖跳动,不安的说道:“我?董文著单纯的为了杀我?” 崔朗儒摇摇头,“董文著就是个纨绔子弟,即便和你有过节,但不会这样胆大妄为,接触江湖中人。” 闻言,岳霁风勾起嘴角,目光犀利的看向苏凤瑾,“我倒是觉得有一人可疑,苏卫率从前的故交,董文卓!” 故交? 苏凤瑾脸色略显苍白,苏凤翊在董家的确有旧识,桃花宴的时候就知道。那自己上次为了段紫衣和苏鸾玥的事情去找董文卓作证…… 董文卓知道自己不是苏凤翊,那么就不难猜出自己的身份。 换句话说,董文卓在重阳宴出现在月雾楼附近,就是故意的! “董文卓身为庶子,一直受韦氏压迫,一身才学却只能打点庶务,他想除掉董文著?” “只怕他不只是这点心思,董文著出事,韦氏不会放过他,或许董文卓……是有更深一步的打算。”崔朗儒脸色凝重几分,总觉得董文卓即便有谋略,也没有能够指挥荧惑守心的本事。 苏凤瑾叹气,“那董文卓是要真的杀了我,荧惑守心与猎火门绝对不是一脉,那他又为谁驱使?” “京城水深,势力庞杂,这董文卓怕又是另一股势力。不过既然知道了他为人,苏卫率应该小心才是。” “多谢岳将军提醒,我自当小心谨慎,只是若是这样说来那当日段紫衣带入宫中杀我的男子也是董文卓在背后推波助澜,利用董文著和苏鸾玥将人引荐给了段紫衣,那人想必也是荧惑守心的!”苏凤瑾想到这儿,不禁大惊,董文卓背后掌控这一切,却引自己上钩。 若非索戟当日在千盛殿阻止自己叫董文卓作证,只怕他的算盘还要再打下去。到时候便会借用自己的手除掉董文著,那又会发生什么? 苏凤瑾不禁一阵后怕,是自己太过大意了…… “不论如何,我回京述职的这段日子,定会查出董文卓的事儿,此事太子殿下已经交代给我,不过其中还需要苏卫率帮助周旋,只怕要劳烦苏卫率了。”岳霁风拱手施礼。 苏凤瑾连忙应承,心中却满是不安…… 第二百五十六章 披云似有凌霄志 永安王回京,十分老实本分的入宫请安后,便在永安王府住下养伤。苏凤瑾入宫想要找林捭阖,却不成想林捭阖被郊叫去碧海宫,想了想还是转道去了碧海宫。 “苏卫率来了,殿下正在召见林洗马,巧了正好商议东宫卫的事儿。”玉慎笑道。 “哦?东宫卫制衣的事儿也需要殿下亲自过问?” 玉慎连忙帮他开门,“正是,凡是东宫卫的事儿,殿下都上心着呢。连皇后娘娘的寿辰都放在一边,要不说殿下器重苏卫率呢。” 苏凤瑾勉强扯出笑意走进去,“微臣拜见殿下,林洗马。” “苏卫率好。”林捭阖十分规矩,只是那袖口还被束袖绑着,没放下来,倒也不怕失仪。 “正好谈起东宫卫制衣的事儿,本宫瞧着不错,你也看看吧。”索戟面色温和,给林捭阖示意。 苏凤瑾从林捭阖手中接过图纸,乍然觉得十分惊艳又利落。 “这是林洗马设计的?领口这是……” 她见颜色似乎还没干透,难不成是刚刚加上去的? “凌霄花,本宫觉得总该有个标志,便加上去了。虽说绣上去浪费些功夫,但那些兵士的娘子们都会女红,应该也不难。”索戟表情淡然,可眼底却满是柔情。 凌霄花,苏凤瑾想起宗人府那一墙的凌霄花来,微微一笑。 “凌霄花素有庄重威严之感,又有坚强不移之念,红色如烈日骄阳,给你的东宫卫如此寓意,也有披云向日之祝福。”索戟起身负手而立。 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这气节苏凤瑾喜欢! 苏凤瑾含笑朝着索戟拱手施礼,“多谢殿下。” “你该谢谢林洗马,他费了不少心思,前几日拿来的图全都被本宫否了,今日才算交差。” “殿下已经看过几次了?”苏凤瑾没想到,索戟轻描淡写的说正巧在商量这事儿,可实际上却是玉慎所说的,凡是东宫卫的事情他都很用心。 如此一来,前几日苏鸾玥和索戟在前厅的场面,在她心里冲淡了些。她是他的臣,如此礼遇,已实属难得。 她还在要求些什么呢? 林捭阖见两人目光纠缠,这场面他显得有些多余。林捭阖干咳两声,打断了苏凤瑾的感谢之心,苏凤瑾刚要开口,林捭阖便伸手阻止。 “苏卫率千万别谢我,我也就能做做这些微末琐事儿,若是再谢,我可就当真没有半点用处了。”林捭阖轻笑告辞。 索戟叫住苏凤瑾又吩咐道,“后日便是皇后寿宴,到时候你要来。” “后日?这么急?”苏凤瑾没想到堂堂中宫的寿宴,办的这么仓促。 “母后不喜奢华浪费,所以才叫人节俭些,提前两日准备已经是陛下的要求了,想来是因为永安王回京,陛下安抚母后。不过到时候永安王和玉冰河也会来,本宫想着让许清君再给你看看,找个机会就是了。”索戟心里一直担忧,经过许清君已经和他说过,未曾想苏凤瑾竟然对他只字未提。 苏凤瑾略显犹豫,“殿下不必如此担心,微臣并无不妥。况且……殿下已经有中意之人,还是应该把心思多放在她身上。” 索戟蹙眉,“你是说苏鸾玥?” “这……” “本宫还要和你说几次?罢了,本宫自有安排,你不必多想。”索戟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日的情况看来她是看到了。 苏凤瑾告退离开碧海宫,一路上策马竟然追到了林捭阖。 “林洗马这是去哪儿啊?” 林捭阖撇撇嘴,“这洗马是不能绕过去了是吧?苏卫率,能不能换个称呼?” “林兄去哪?我顺带你一程。”苏凤瑾笑容无奈,这林捭阖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林捭阖摇摇头,“苏卫率就一匹马,难不成要与我共乘?还是算了吧,两个大男人共乘一匹马,实在不怎么好看。” 苏凤瑾佯装叹气,“那苏某就此别过,林洗马还是自己走吧!按照这脚程,估计天黑也就到了。”说罢,她便策马离开。 “都说了别叫林洗马!”林捭阖不悦的冷哼一声。 苏府。 苏凤瑾恰好进来,看到苏鸾玥、姚氏,还有一大一小两位客人。不过看这颜色……应该是苏鸾玥的姨母吧?相貌有几分相似。 “呦,这就是令郎吧?真是一表人才啊,阿纵还不快来见过你苏哥哥。” 只见姨母林氏身后一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子走过来,端庄的行了个礼,“阿纵见过苏表哥。” 姚氏连忙给苏凤瑾使了个眼色,“这是你林姨母家的大表妹,小字阿纵。我们家凤翊是个傻小子,每日都忙得很,今个儿算是巧了,竟然能碰见。” 林姨母笑道,“要不说有缘呢,早就想来拜访姐姐你,可我们刚刚搬到京城来,还没整理干净,也不敢上门叨扰。今日若不是玥儿说了,再不来便是失礼,恐怕还要托些日子。” 林姨母一身华贵,可却透露出几分商贾的精明气,的确与清流人家不大相同,难免世故老成了些。 不过这位阿纵倒是一身端庄高雅,透着几分憨厚清冷的劲儿,不卑不亢坐在一旁。实属难得。 “林姨母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哪来的失礼之说?”苏凤瑾笑着点点头,不得不和林姨母应承一番。 寒暄了月末一盏茶的功夫,林姨母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对他那位儿子夸赞的多些。苏凤瑾也没细听,一时之间走了神。 “凤翊?凤翊!”姚氏叫了两声。 苏凤瑾这才回过神来,“娘亲有何吩咐?” “林姨母问你有没有见过她儿子,说是都在宫里当差呢。” “这个……”苏凤瑾为难起来。 林姨母眨了眨眼睛,“你在东宫,他也在东宫,你们没见过的?我儿子认得你!” 认得? 苏凤瑾顿时瞪大眼睛,林……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是他。 “林姨母的儿子可是名唤林捭阖?” 林姨母激动的拍了下大腿,“正是!” 苏凤瑾大惊,没成想林捭阖竟然是林姨母的儿子,苏鸾玥的表哥。他如今是詹事府洗马,可不是都在一处么,不过林捭阖认得自己吗?那为何接触之后,竟然没说…… “这么巧,那你们是见过了?”姚氏笑问。 苏凤瑾尴尬的点点头,谁知身后却传来林捭阖的声音。 “苏夫人,我与令郎何止是见过?刚刚令郎还把我仍在大街上,自己回来了呢!”林捭阖累的够呛,狠狠地剜了苏凤瑾一眼,“苏卫率,过河拆桥说的就是你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幼相识故技重施 苏凤瑾干笑两声,起身失礼,“林兄怎么现在才到?刚刚林姨母还提起你来着,早知道你要到这来,我不就捎你一段了么。可是你自己说两个大男人共乘不好看的。” “那就是苏卫率不诚心,怎么的也该下马和我一起走才是啊。” “你少没规矩,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别赖你表弟头上。”林姨母笑呵呵的打趣。 林捭阖无奈,和姚氏请了安,又借口都是女人家,和苏凤瑾一道出去转转。 苏凤瑾带他来到自己居所书房,亲自给他倒茶,“没想到林兄和我还有这层关系,刚刚林姨母还说你认得我,怎的在东宫没说?” 林捭阖抬眼盯着他,沉默半晌,苏凤瑾笑意盈盈,镇定自若。该来的终究会来,苏凤瑾瞒不过去。 “你不是苏凤翊!” 苏凤瑾微笑着点点头,“不错,林兄为何没拆穿?” 林捭阖端起茶盏来,神情不屑,“苏鸾玥既然都没拆穿,必定是知道利害关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第一次见你我也不确定,毕竟当初和苏凤翊见面都是幼时的事儿,你和苏凤翊相貌相似,我不敢确定。” 原来他和苏凤翊幼时见过,也难怪林姨母会这样说。那苏鸾玥既然知道,还要带着林捭阖来苏府,其心可知。 “但说了几句话,我便知道你不是苏凤翊。但能假扮苏凤翊却不被揭穿的,必定是他亲近之人,刚刚看苏姨母的样子,如没猜错,你应该是苏凤翊的妹妹苏凤瑾吧!”林捭阖斜睨着她,早已没了玩世不恭随意的态度。 “不错。”苏凤瑾坦诚承认。 “我不知你大哥出了什么事儿,但他肯将你陷入险局之中,必定是颇为无奈。我和你大哥是幼时的交情,我不会透露你的事儿。但苏鸾玥未必!” 没想到林捭阖竟然会说出这话,苏凤瑾心里头略感惊讶,他对苏鸾玥的为人倒是认得清楚。 林捭阖见她垂着眼帘没说话,又继续道:“苏鸾玥虽然是我表妹,可到底是人品不淑。或许你不知道,早前苏鸾玥母亲还在的时候,与我母亲定下过婚约,但苏鸾玥寄养在你家之后,搭上了永安王这棵大树,便说与我只有兄妹之情。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苏凤瑾诧异,“那你对苏鸾玥……” “我对她本就没什么想法,她少时便心眼儿多,我虽商贾出身,但却看不上她的脾性。她与我那小妹妹感情不错,但与阿纵……也是浅薄。我看她经常出入碧海宫,你该有所防范才是。” 防范?苏凤瑾瞪大眼睛茫然,自己防范什么? 林捭阖撇撇嘴,“你和殿下……当真没有旁的?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殿下对你不简单。我虽一早不确定你是女儿身,但刚刚见到你也有了定论,回想起殿下对你的种种,我倒是觉得殿下喜欢你。”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的告诉自己,索戟喜欢自己。苏凤瑾有些手足无措,脸色发红。 “林兄怕是误会了,殿下与我只有君臣之情。”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苏鸾玥知道你是女儿身,又喜欢太子。你的日子不会太平!”林捭阖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想要告辞离开却有些迟疑。 “林兄还有话?” 林捭阖转头看她,“你哥哥……他还好吗?” 晚上留了林姨母一家用晚饭后,苏鸾玥跟着林姨母回去住,可半路却又找了理由回苏府。林捭阖没想太多,可苏鸾玥却并未回苏府,而是直接去了段府见段紫衣。 段府早就将段紫衣关在府中,上次犯错后,梁惠帝虽然没有声张出去,但段紫衣的罪责却是不能逃脱的,当做是禁足,给足了段靖涵脸面。 “你来干什么?还嫌害我不够?知薇,把她给我轰出去。”段紫衣一脸愤恨,若不是苏鸾玥从中作梗,自己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段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玥儿是好心来探望你的,上次的事儿玥儿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解释……” “解释?你觉得解释有用?你先是怂恿我做了,后又揭发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苏鸾玥落下泪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段姐姐,玥儿也是情非得已啊,你也知道我寄人篱下,事事小心,哪里能自己做主。一直没有机会和段姐姐你说,上次、上次并非是玥儿真心,都是苏凤翊逼我的!” 段紫衣冷哼一声,“他逼你?他为什么逼你?他又如何会知道?我现在想想倒是觉得可笑,当初苏凤翊明明应该在星云阁和杨婉仪在一处,可却跑了,不是你通风报信还有谁?” “自然不是玥儿,玥儿若是想要救他,用得着还让他跟着那宫女莲儿去星云阁吗?” 段紫衣一时语塞,背过身去不看她。 苏鸾玥见她不说话,又继续可怜兮兮的说道:“段姐姐,玥儿是真的想要帮你。今日我来就是想要给段姐姐报仇的,段姐姐若是信我,就舍出这一次来,看看玥儿是不是真心。” “苏鸾玥,你少哄骗我。如今我出不得段府一步,也和殿下不再有可能,还用你在这虚情假意做什么?”段紫衣心底最大的痛,便是失去了做太子妃的机会。 若是她一早答应段靖涵,要为段家争光,而非得到索戟的心,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此刻,即便伏皇后还疼爱自己,可陛下也不会同意了。 “段姐姐说的什么话?玥儿若是有半句假话,便叫我不得好死算了。最近玥儿一直都在亲近殿下,就是为段姐姐求情。后日便是皇后的寿宴,玥儿已经想好了如何给段姐姐报仇。” 段紫衣蹙眉转过身来,“报仇?” 苏鸾玥咬咬牙,一副愤恨模样,“段姐姐,这些事儿都是苏凤翊一人做的,若是没了他殿下怎会怀疑段姐姐?更何况他一向和段姐姐不和睦,你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苏鸾玥站起身来拉住段紫衣的手,“段姐姐,上次你给杨婉仪用的迷香还有吗?这次我会用到最痛处,让苏凤翊再也回不来。”她的眼底闪过一丝阴暗和冰冷。 段紫衣不由得皱紧眉头,“你还要故技重施?怎么可能成功!” “段姐姐有所不知,这次苏凤翊逃不过,因为有个秘密段姐姐不知道。”苏鸾玥冷笑,眼神里满是轻蔑和算计。 “苏凤翊不是苏凤翊,而是他的妹妹苏凤瑾!” 第二百五十八章 联败者同仇敌忾 因为如今在索戟身边的苏凤翊是个女子,所以她根本不想让段紫衣成为太子妃,百般阻挠且处处针对。苏鸾玥将苏凤瑾的真实身份告诉段紫衣,从她的眼底看到惊愕和愤恨,十分满意。 “段姐姐,这下你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了吧?苏凤瑾向来心机颇深,她伪装成苏凤翊为的就是接近太子。你深得皇后喜欢,她怎么会容许?” 段紫衣冷哼一声,拍案而起,“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恶毒,殿下被她骗的团团转,我要去告诉殿下真相。” 苏鸾玥连忙拉着她,“段姐姐,你这样去有什么用?殿下会相信你吗?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殿下和她没有日久生情?” “那你说怎么办?”段紫衣心中嫉妒难忍,她心里早就知道索戟对苏凤瑾不同,起初还以为索戟是真的有断袖之好,可没想到苏凤瑾是个女人。 “段姐姐,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儿。看着她这样心急叵测,害了姐姐你,我于心不忍,也不忍心太子殿下被骗。所以想出了个绝妙主意,只是还需要段姐姐你帮忙……”苏鸾玥微微一笑,靠近段紫衣耳语起来…… 等在门口的月麝见苏鸾玥含笑出来,勾起嘴角迎接过去,“事情办妥了?” “我亲自出马,段紫衣那个蠢货怎么会不信?早就把那迷香给我了,这回她是恨极了苏凤瑾,跟我同仇敌忾。”苏鸾玥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永安王府。 “小姐要去见永安王?” “那是自然,永安王回京,我怎么能不露面一表相思之苦?不是你告诉我的要双管齐下,千万别鸡飞蛋打么。更何况要想对付苏凤瑾,也少不了永安王的帮助。”苏鸾玥胸有成竹的笑了,慵懒的靠在软垫上。 月麝凑近,低声道:“小姐打算怎么做?莫不是要让永安王出面找人把苏凤瑾给……” 苏鸾玥轻笑着白了一眼,“你想什么呢,若是还用旁人,岂不是又给了苏凤瑾逃脱的机会?上次月雾楼的教训还不够么,这次想要稳妥的话必定是要永安王亲自出马。” 闻言,月麝的笑容瞬间僵硬住,随即皱起眉头来。想要毁了苏凤瑾的清白,让她和索戟再无可能,竟然是要永安王去和她…… “永安王会愿意吗?奴婢担心会坏了事儿。” “你放心,这事儿分怎么说,我就不信永安王会放着苏远君兵部尚书的权利不要。”苏鸾玥冷哼一声,神情满是不屑。 如今她已经有了索戟这个太子做靠山,还要永安王做什么?更何况永安王也未必对她真心,自己不在京城的日子,不还是娶了宁绫罗?她还不如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太子妃。 永安王府。 索邑坐在书案后瞟了眼面前的黑衣人,“回去告诉广平王,本王虽然欠他人情,但也不是什么事都会做。要我杀了玉冰河?那父皇岂不是会直接杀了我给南齐一个交代?南齐王尚且在我们手中,他玉凌楚有什么可怕的?” “永安王,南齐王不是在我们手中,而是在您手中。我家王爷帮了您这么大的忙,你总不能什么都不给我家王爷吧?”黑衣人勾起嘴角冷笑。 “放肆,本王也是你能威胁的?” 黑衣人不屑,“永安王是王爷不假,但我家王爷也是王爷。没什么敢不敢的,况且永安王连围杀索戟的事儿都敢做,对于区区玉冰河还有什么不敢的?大梁皇帝也未必见得玉冰河平安回到南齐,王爷只要用心就没什么办不到的。” 索邑深吸了口气,压抑心中的怒气。上次天女山已经让猎火门围剿了玉冰河和索戟,若是再动手,只怕会路出马脚。 “广平王也不用如此着急,只要南齐王在我们手上,玉冰河就不会轻易离开大梁。此时还需要从长计议,还请转告广平王,我们会尽力而为。”站在一旁的石毅见气氛冰冷,也只好开口缓和。 黑衣人笑着点头,“如此,最好,那属下便先告辞了。” 说完,他打开门飞身而出。 “他也未免太自傲了,以为本王没了他不成事儿了吗?这是我大梁,不是他的南齐!”索邑顿时拍案而起,怒斥道。 “王爷息怒,玉凌楚此人不是善茬,他和玉冰河早已经水火不容,自然焦急万分。但只要玉冰河还在大梁,玉凌楚就还需要指望王爷您。”石毅赶紧劝慰着。 此时,索邑当真有些后悔,为何要惹上玉凌楚这条毒蛇,他远比玉冰河小人、恶毒、贪婪的多。 魏广匆匆进来禀报,“王爷,苏鸾玥小姐来了,您见还是……不过宁侧妃也派人来传话,说天色不早了,请王爷过去。” “玥儿?”索邑早就想念苏鸾玥,可一想到宁绫罗,便有些犹豫。 这次宁绫罗算是立功了,没想到她的办法竟然是找人刺杀自己,又怀有身孕,让自己回到京城。想想她腹中的孩子,索邑心中便纠结万分,他暂且还没想要这个孩子。 “你去告诉宁侧妃,本王今晚有事,让她先休息。” 魏广点头出去,石毅很有眼色的将苏鸾玥请进书房。苏鸾玥见到索邑,一脸哀怨和相思的苦楚,双眸含泪,动作娇柔。 “王爷,玥儿好久不见你了。” “玥儿,你可让本王想死了,本王离开京城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索邑连忙将苏鸾玥揽入怀中,与她耳鬓厮磨。 苏鸾玥身体僵硬一下,心中有了索戟,难免对索邑的触碰感到厌烦。虽说之前两人也很亲密,甚至比这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还深些,但到底没有交付出自己。 她连忙轻推他一下,佯装娇羞,“王爷,怎么才一见面就这样,玥儿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怎能如此轻浮?王爷莫不是要对玥儿负责么。” “自然负责,难道本王是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索邑靠近苏鸾玥的耳边,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发鬓,“玥儿,本王早就想要了你,你就答应本王吧。” 察觉到他炙热的欲望,苏鸾玥心惊,连忙退开一步,“还请王爷守礼,玥儿不是随便的女子,虽然心属王爷,但也不能坏了清白。此番,一来是想念王爷,二来是想要和王爷商议一件事儿的。” “什么事比本王纾解对你思念之情更重要?”索邑重新将苏鸾玥拉回来,禁锢怀中,接着就要亲吻。 “王爷,是如何对付苏凤翊和太子的事儿!”苏鸾玥不悦的推开他,却见他一脸怒意! 第二百五十九章 巧遇尴尬听墙角 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苏鸾玥还深情款款,信誓旦旦,如今却好似把从前的亲密都忘了,又和自己谈什么守礼? “玥儿从前对本王可不是这样的,莫不是这段日子在京城有什么变化?才会对本王置之不理。”索邑冷哼一声。 苏鸾玥抽泣几声,委屈的说道:“王爷这样说,玥儿好生冤枉,要知道可是王爷您娶了宁侧妃,先负了我的。” 索邑顿时语塞,柔软下脾气,将她抱在怀里哄,“好玥儿,本王这不也是被逼无奈么,宁侧妃她是郎侍中的外甥女,本王也都是为了巩固地位。若说真心,哪里比的上本王对玥儿你?”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的好玥儿,难道你还要本王刨出心来给你看么?那你自己摸摸……” 此时,蹲在屋顶的苏凤瑾和索戟尴尬的对视一眼,没想到索邑竟然和苏鸾玥在下面……两人颇为无奈的望着头顶星空。 远处夺魄的身影如鬼魅一般轻飘飘的站在树枝上,索戟看见,和苏凤瑾点了点头,飞身过去和夺魄一起离开永安王府。 他们两个本就是碰巧遇见,索戟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而苏凤瑾则主要是跟着苏鸾玥来的,若非林捭阖通风报信,她还真不知道苏鸾玥竟然先后去了段府和永安王府。 屋里的缠绵悱恻过了好一阵子,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了,才衣衫不整的停下来。 不过苏凤瑾倒是诧异,苏鸾玥和索邑竟没突破防线。想想前世苏鸾玥对索邑的勾引,那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辈子倒是会欲擒故纵了。 “玥儿,本王想你想的紧,什么时候才能要你?”索邑轻含住苏鸾玥的耳垂。 苏鸾玥身子颤抖,连忙将他推开,娇气的嗔怪,“王爷,您娶玥儿做永安王妃,玥儿自然就是王爷你的了。王爷难道不肯让玥儿名正言顺吗?” “自然不是,本王心疼玥儿,怎么会让你无名无分呢。不过,你刚刚说要和本王商议对付太子和苏凤翊?玥儿可是有什么妙计?” “王爷,其实有件事玥儿一直没和王爷说,此事关乎苏凤翊的生死。” 苏凤瑾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苏鸾玥妩媚一笑,烛光下更是迷人,“王爷,其实苏凤翊根本不是苏凤翊,而是苏凤翊的妹妹,苏凤瑾!” 索邑顿时愣在原地,“你说……她是女人?” “是,她女扮男装接近太子,目的不纯。王爷之前吃过她的亏,今日玥儿有一妙计,可以报复她。”苏鸾玥凑近索邑耳边说了几句。 苏凤瑾听不清楚,可此时捏紧拳头,满眼冰冷和愤怒的盯着苏鸾玥和索邑这对狗男女。前世便是他们两个骗自己,害自己,到最后家破人亡,如今又是他们! “这怎么行?你竟然让本王去做,简直是有辱本王身份。”索邑愤怒起身,背对着苏鸾玥。 “王爷,此事只有你才行,先不说苏凤瑾有武功,上次玥儿派去月雾楼的人被她杀了,让她逃之夭夭,就说她是苏远君之女,若是换了旁人,顶多太子推脱不知道,苏凤瑾也是丢脸而已,能怎么样?”苏鸾玥情急之下站起身来,从身后抱住索邑。 她叹了口气,娇柔的说道:“玥儿也不想让王爷去做,想想苏凤瑾能得到王爷恩宠,玥儿心里就不好过。可是王爷只说是她勾引你,轻则嫁给王爷做个侧妃,王爷还能得到苏远君的全力扶持,重则也可以让牵连太子,王爷您就说是太子派苏凤瑾来的不就成了?” 好恶毒的心思! 苏凤瑾咬咬牙,转头瞟了眼站在远处的索戟,他又回来了?苏凤瑾思忖片刻,盖上瓦片,飞身过去将索戟拦住。 她拉着索戟出了永安王府,上了马车才摘下面罩说,“殿下来永安王府做什么?” “夺魄跟踪猎火门的人在驿馆附近出现,所以派人盯着,本王得到消息听说猎火门和永安王接触上了,便来瞧瞧。你……”索戟想问她来做什么,可想起刚刚两人在屋顶看到苏鸾玥和索邑那样,便有些语塞尴尬。 “微臣、微臣是见苏鸾玥出来,所以跟来的。”苏凤瑾低垂下头,脸红如血。 “哦,那个……他们后来说什么没有?” “啊,没、没说什么。对了,刚刚殿下出去是有什么消息?怎么又回来了?”苏凤瑾连忙转移话题。 索戟干咳两声,“夺魄发现那猎火门的人出去之后,与一人交手,而那人使出了阴阳合欢手。所以本宫才过去看看,可没想到那两人见到本宫和夺魄追上去,却顾不得打,都跑了。” 这倒是奇怪了,猎火门和荧惑守心交手不奇怪,但遇到索戟和夺魄都跑了,为何?他们为什么都在避讳索戟? 苏凤瑾想不出答案,不过如此说来,荧惑守心也不只是江湖组织那么简单,朝堂之中或许也有荧惑守心的势力,否则也不至于到永安王府来堵着猎火门的人。 “那你现在……是回去?”索戟问了一句。 “哦,微臣这就回苏府去了,那个苏鸾玥她……”苏凤瑾挠了挠头,无奈的叹气看向索戟,“殿下,苏鸾玥她确实是为了太子妃之位,才和殿下您有来往的,居心叵测的女子,殿下也别太在意了。” 索戟愣了一下,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你,“行,多谢苏卫率宽慰。” 这话似乎是咬着牙说的,苏凤瑾瑟缩一下脖子,至于这么伤心生气么。 待她离开之后,索戟才白了一眼,深吸口气,“还真是个蠢材!” “殿下,刚刚勾魂听到了些旁的,不知殿下您……要不要听听?是关于苏卫率的。”夺魄为难又慌张。 索戟蹙眉撩开车帘,“什么事?” 他去永安王府晚一些,恰好看见苏鸾玥和索邑那段缠绵悱恻的戏码,和苏凤瑾在屋檐上好不尴尬。不过勾魂却是被派去一直跟踪偷听的。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勾魂上前施礼,“殿下来的晚些,属下却一直在永安王那边听消息。苏鸾玥说在皇后的寿宴上要对付苏卫率和殿下您,她、她要永安王对苏卫率下手,因为苏卫率……是个女人!” 她透露出苏凤瑾的真实身份了? “殿下,苏卫率当真是个女子?那她是……”夺魄诧异。 “此事不得宣扬,夺魄,驾车,去宗仁令府上。”索戟放下车帘,不断摩擦着手上的玉扳指,满心不安…… 第二百六十章 伏皇后寿宴暗涌 朝晖宫,皇后寿宴。 众人齐齐拜见伏皇后,又祝福伏皇后千秋,才各自安定下来。不过苏凤瑾坐在角落里看着众人,的确如索戟所说,伏皇后的寿宴没有铺张奢华,还不如韦贵妃从前宴请命妇们排场大。 “玉慎?你怎么过来了,殿下呢?”苏凤瑾看见玉慎从身后侧门过来,有些疑惑。 玉慎弯腰对苏凤瑾说道:“殿下去给皇后准备礼物了,请苏卫率稍安勿躁。今日怕是有大事儿发生,不管怎样,卫率您都不必害怕,万事有殿下呢。” 大事儿?她的确是有件大事儿,只是不知道索戟又安排了什么‘节目’。 “让殿下放心,我自有数。” 玉慎点点头,悄悄退出大殿。 “太子怎么还没到?你这个做母后的寿辰,他竟然迟到,当真是没规矩。”梁惠帝不悦的瞟了眼空位。 “陛下急什么,刚刚太子派人来传话说,给臣妾准备了礼物,兴许正在路上呢。”伏皇后安抚。 韦贵妃瞥了一眼,阴阳怪气的笑道,“到底还是皇后有夫妻,可以随时随地享受天伦之乐。太子也不用像永安王一样离开京城,到了臣妾生辰,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永安王呢。” 伏皇后冷漠的笑看着歌舞,没搭茬。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到底对韦贵妃这幅柔弱的模样有些怜惜。更何况最近韦贵妃的烦心事儿也不少,董文著势必要悄悄处决了,心里头有些对不住她。 “韦贵妃,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永安王也在,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臣妾这不是触景生情么,想必皇后同为人母,也不会怪罪。”韦贵妃不悦的垂下眼帘,没有半点敬重之意。 伏皇后笑着开口,“本宫母仪天下,怎会和后宫嫔妃置气?韦贵妃身为妃嫔,自然是不会懂得本宫的心胸和气度,陛下不必担忧。” 韦贵妃听了这话,顿时掐住裙角,气的说不出话来。 索邑笑着站起身来,“今日是母后寿辰,儿臣在此恭贺母后,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昆仑。” “永安王有心了,不过本宫能不能寿比昆仑,自然还要看后宫能不能让本宫省心。韦贵妃,你说是吧?”伏皇后句句打压韦贵妃。 韦贵妃冷着脸没说话,梁惠帝不禁皱起眉头,她毕竟是妃,皇后是中宫,今日寿宴韦贵妃出言不逊在先,也难怪伏皇后心里不痛快。 见此气氛,索瀛笑着站起身来,“父皇,母后,大哥可真是的,也不知道去准备什么好礼物,竟然现在还没到。还请允许儿臣前去看看,迎一迎大哥。” “去吧。” 索邑也起身道:“儿臣府上宁侧妃特意安排了送给母后的烟火,儿臣去看看准备的如何了。” 说着,索瀛和索邑一同走出大殿。 坐在角落的苏凤瑾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开始行动了! 星云阁。 苏鸾玥在此走进这里,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可索戟约她在此地相见,她若不来岂不是浪费了个和索戟单独相处的好机会? “殿下?殿下你在吗?”苏鸾玥走进殿内,绕过屏风果真看见了索戟。 索戟勾起嘴角,面带笑意,“玥儿,你可算是来了,本宫还以为你不来了。” “殿下约玥儿,玥儿怎么会不来呢?只是、只是为何要在星云阁?上次杨婉仪的事儿,玥儿心里总是害怕。”苏鸾玥没想到索戟竟然会这么热情,一时之间被冲昏了头。 索戟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笑着瞟了眼身后的香炉,“玥儿怕什么?本宫既然敢约你,就必定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星云阁正因为有杨婉仪的事儿,谁都知道旁人不会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苏鸾玥抿嘴笑了,“殿下胡乱说些什么,好像玥儿要做什么似的。” “哦?那玥儿想做些什么呢?” 自打索戟见到苏鸾玥和索邑的亲密,便发现自己三言两语是没办法让苏鸾玥这个女人晕头转向的,还需要下一剂猛药。所以今日才会对她更加亲密轻佻,抚摸着她的脸颊。 “殿下,今日是皇后寿宴,您还不去不会被人发现吗?”苏鸾玥的呼吸有些急促,不知为何她对索戟的迷恋竟然比索邑更加情动。 “母后的寿宴那么多人,又怎会少本宫一个?倒是玥儿独自在这里,本宫自然忍不住一亲芳泽……”索戟慢慢的靠近苏鸾玥的脸颊。 苏鸾玥只觉得头晕眼花,面前的索戟模糊不清,可体内充斥的热浪却一阵盖过一阵。 “殿下,玥儿、玥儿好喜欢你……” 苏鸾玥踮起脚尖想要出触碰索戟,可索戟却侧首躲过,手臂同时揽住苏鸾玥的腰身,看着她柔顺的倒下,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此时,索邑离开朝晖宫,便见段文衫走过来挡住他的去路。 索邑心中正急切去寻苏凤瑾,被段文衫挡住颇为不悦,“段太常有事?” “王爷勿怪,的确有事要告诉王爷,刚刚微臣遇到了苏小姐,她说有要紧的事儿要找王爷。”段文衫一脸疑惑的端详着索邑。 索邑略显尴尬,“苏鸾玥?她一个臣女,找本王做什么,也太没规矩了。” “微臣也是这么想的,但苏小姐好像很着急,想来是真的有要紧事儿要告诉王爷。可她却不方便过来,托微臣给王爷带句话说,请王爷去星云阁前看看宁侧妃准备的烟火。微臣是看在舍妹和苏小姐的交情上,才传话给王爷,否则真是于理不合。” “哦,本王的宁侧妃托苏小姐帮忙准备皇后寿宴的烟火表演,想必是出了什么岔子。既然如此,本王就过去看看,多谢段太常。”索邑故作轻松的道谢。 本还怀疑段文衫的话,可听到他说段紫衣和苏鸾玥的交情才相信。想必是苏鸾玥遇到了什么事儿,将地点改在了星云阁。 段文衫淡笑着施礼进入朝晖宫,待索邑离开,才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多了几分失落和愧疚,若非他听到了段紫衣和苏鸾玥的对话,他尚且不知苏鸾玥竟然有这般歹毒的心思,而段紫衣竟然还和她共谋。 后来段文衫又主动将这事儿告诉索戟,索戟应该会早有准备,否则今日不知又会上演什么闹剧。 “紫衣,你错的太深,兄长不愿你铸成大错,也只能帮你做到这里了。”段文衫叹了口气,但愿索戟和苏凤翊,不,是苏凤瑾,能平安无事。 第二百六十一章 撞一场暧昧偷欢 索邑推开星云阁的门走进去,只觉得殿内安静中透着几丝诡异,不知为什么心里慌了起来。 香炉中的香烟袅袅,索邑并不觉得奇怪。事先苏鸾玥和他说过,会用段紫衣的迷香将苏凤瑾迷晕,将她留在星云阁。 索邑绕到屏风后头,床榻的帐幔放下来,里头影影绰绰的有个人影。此时似乎正因为香烟而迷乱,呼吸急促又暧昧。 “苏凤瑾是吗?你可真是骗的本王好苦啊,女扮男装来对付本王。今日本王便让你尝尝苦头,从此以后你就是本王的人了。” 他冷笑一声,缓缓伸手撩开帘子,“对了,早就听闻索戟对你非同寻常,莫不是喜欢你吧?他若是知道你是个女子,可却在本王身下承欢,应该也能尝到被人夺走所爱的滋……” 下一刻,索邑顿时愣在原地,只见床榻上衣衫不整的女子披散着头发,本就娇媚的容颜因为迷香的缘故,更加绯红,双眸迷离含情。白皙的脖颈、锁骨、香肩…… “玥儿!”索邑捏紧拳头,只觉得这场面太过香艳。 更因为有迷香的缘故,此时两人都已经意乱情迷。 苏鸾玥撑着身子缠住索邑,“玥儿好热,玥儿……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索邑便狠狠地吻上她嫣红的唇,柔软让他内心的冲动早已经失去了理智。 “玥儿,玥儿,本王要你,现在就要!”他翻身将苏鸾玥压在身下,凶狠的扯破她的遮挡…… 朝晖宫。 索戟和苏凤瑾一起走进来,苏凤瑾脸上带着薄怒和冷漠。索戟施礼后笑道:“父皇母后请恕罪,儿臣特意给母后准备了好东西,所以才晚了。” “准备什么东西需要这么久?”梁惠帝略显不悦。 “母后什么都不缺,儿臣送给母后的贺礼自然要别出心裁,所以费了些功夫。灭灯!”灭灯后,索戟转身掀开玉慎手中的盒子。 突然,从盒子里飞出许多星星点点的光亮,萦绕着众人飞舞,如星光一般。 借着幽暗的光亮,那些光点慢悠悠的飞往各处,一闪一闪映照着每个人的脸。 梁惠帝的眼底也有惊喜之色,“萤火虫?” “是,正是萤火虫。还记得儿臣小时候,父皇和母后在儿臣生辰那日,陪着儿臣捉萤火虫,那日是儿臣最快乐的时光,有父皇和母后的疼爱,直到今日儿臣也还记得。今日母后寿宴,儿臣想要把这段快乐的时光剪下来,送给母后。”索戟微笑着让人重新掌灯。 大殿之内顿时灯火通明起来,那些萤火虫飞出了大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可梁惠帝的心里却十分感动,他记得那次的事情,好似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对索戟有过慈爱。 “你有心了。” 伏皇后眼角微微湿润,不知是因为索戟感动,还是想起了她和梁惠帝从前的恩爱。 “太子的礼物本宫非常喜欢,这些萤火虫都是你捉来的?这得费多少功夫,这个时节不好找萤火虫了。” 索戟点点头,“自然是不好找,不过儿臣特意跑了一趟行宫温泉,那里的地气暖,尚且有些。” 梁惠帝叹了口气,笑道:“难为你了。对了,永安王怎么还没回来?如今也到了烟火表演的时候了。” 索瀛站起身来,“哦,刚刚儿臣看见三哥往星云阁那边去了,那边僻静又远离其他殿宇,想必烟火表演是在那边,免得火星坠落走水吧。今日儿臣还见宫人特意洒扫了星云阁,估计是要给母后做观赏之用。”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和臣妾一起去看看吧,总之都是要移驾的。” 虽说上次因为杨婉仪的事儿,星云阁三个字有点刺耳,可索瀛说的也不错,那里放烟火的确更合适些。总不能老是躲着,更让人心里别扭。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星云阁,刚推开门却听见里头暧昧荡漾之声,充斥着一股情欲的热浪。 “这、这是……”伏皇后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竟然旧事重演。 “还不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索戟顿时怒斥身边的宫人。 玉慎瞟了蒋高师一眼,此时梁惠帝身边的人自然是不会动的,他连忙跑到屏风后头,只听到女子尖叫一声。 “陛下,皇后,这、这……”玉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惊吓的不成样子。 蒋高师上前踢了他一脚,训斥道:“没出息的东西,平日都白教你规矩了。” 索戟垂下眼帘,不怒自威,“说!” “是、是永安王!”玉慎诚惶诚恐的叩首在地。 苏凤瑾唇边泛出一丝冷笑,自己的计划还真成了。自打知道苏鸾玥和索邑的阴谋,她便想要让苏鸾玥尝尝这滋味儿,她不是想做永安王的女人吗?前世不惜婚前媾和,将索邑纳入裙下。 今生自己好好帮帮她,成全这对狗男女。 所以她特意找过段文衫,让他将索邑引到星云阁,而苏鸾玥自然也是她叫人去通知的,说索戟在这里与她私会。 “索邑?”梁惠帝目光冰冷,咬牙切齿的上前,一脚踢倒了屏风。 “啊!”苏鸾玥尖叫一声,吓得连忙捂住身子。 只见索邑慌乱之中穿戴不整,连忙跪在地上,“父皇息怒,儿臣冤枉,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冤枉?难道这事儿也有人陷害你!”梁惠帝怒不可遏,瞟了眼惊慌中的苏鸾玥,捏紧拳头。 “父皇,儿臣是被人引到这星云阁的,若是儿臣真的想要做什么,也不会在这里啊。还请父皇明察,还儿臣清白啊。”索邑没想到会是这幅局面,他的确喜欢苏鸾玥,可也不会不顾场合。 现在想想,那香炉,还有出现在星云阁中了迷香的苏鸾玥……分明是被人设计陷害了! 思及此,索邑突然抬起头看向索戟,又见他身后站着的苏凤瑾,正一脸冷笑轻蔑的盯着自己,顿时感觉背后发凉。 “无耻之尤!永安王、苏鸾玥,你们竟然在本宫寿辰做这种事儿,真是有辱天家威严!苏鸾玥不知廉耻,竟然与永安王媾和,众目睽睽你们还有何话说?”伏皇后怒火中烧的斥责道。 苏鸾玥猛然看向苏凤瑾,不对,这本应该是她!自己是要做太子妃的,可如今她已经失身永安王,这一切都是苏凤瑾害的! 苏鸾玥愤恨的哭喊道:“是她!陛下,皇后,我要揭发苏凤瑾,她根本不是什么苏凤翊,她是苏凤翊的妹妹,苏凤瑾!” 第二百六十二章 早已倾慕求成全 苏凤瑾顿时捏紧拳头,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愕的投向苏凤瑾,包括梁惠帝在内,震惊又愤怒。 “你说什么?”梁惠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苏鸾玥深吸一口气,“陛下,苏凤瑾是苏凤翊的妹妹,她女扮男装代替苏凤翊入东宫伴读,而后又使用不堪招数迷惑太子做了太子卫率。她其实是女儿身,这可是欺君大罪!” 今晚的事情和苏凤瑾脱不开关系,虽然苏鸾玥不知道到底中间发生什么变故,但她已经失去了做太子妃的美梦,那苏凤瑾也别想好过! 是她毁了自己的一切! “苏、凤、瑾?”梁惠帝咬牙切齿,目光犀利如鹰一般,好似要将苏凤瑾撕碎。 苏凤瑾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苏鸾玥会这般在意失去索戟。 她冷笑一声,镇定自若的撩起衣袍跪在地上,“臣女苏凤瑾,拜见陛下。”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她真的是女子,是苏远君的女儿,苏凤翊的妹妹,欺君罔上,做了太子卫率? “你、你竟然是女子?”伏皇后大惊失色的看向索戟,难怪,难怪索戟会承认喜欢苏凤瑾。 看着索戟镇定自若的蹙眉,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伏皇后捏紧衣袖下的拳头,压住心中纷乱和惊讶看向梁惠帝,这事儿到底会怎样? 千盛殿。 亲近之人全都在场,其余人等已经匆匆忙忙退出皇宫。 梁惠帝坐在龙椅上盯着跪在地上的苏凤瑾,“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欺君之罪是要灭九族的,竟然敢假扮身份接近太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早就觉得她有问题,可从未想过她竟然是个女子。之前京城中种种传闻,他还以为索戟真的对男人关系斐然,没想到…… “微臣从未有过目的,若说有,那便是想要我苏家安宁,想要我大哥安心,想要太子殿下顺遂。” “满口胡言!” 苏凤瑾抬起眼帘,目光坚定,“微臣并未胡言,当日我大哥坠马造人迫害,双腿残疾,不良于行。微臣为给大哥报仇,查出始作俑者,这才冒死顶替大哥的身份。” “可后来发现太子勤政爱民,仁心天下,却屡屡遭受有心之人陷害,微臣生出了想要保护殿下的心思,做个忠良之臣。” 索戟眉宇间的凝重多了几分,摩擦着玉扳指的手垂下,心里滋味儿复杂。 “诗人笔下多因月,将军上马只为国。微臣想要做个忠良之臣的那日起,便只因想辅佐殿下开创太平盛世,使得人间太平美满,康衢烟月。让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王风德化四海,域内清平千古。”苏凤瑾声音愈加哽咽。 殿内一片寂静,看不出梁惠帝的情绪。 “微臣自知女子之身,最后下场也不过如齐舞一般,不能生有名,死有位。可齐舞却让前朝得以中兴,非普通男子所能为。微臣也有报国之心,更有尽心竭力、鞠躬尽瘁之志。然,今日东窗事发,微臣无可辩驳,但赤诚之心可昭日月。” “赤城?你的赤诚之心便是欺君吗?”梁惠帝听了她的一席话,并非没有触动,但欺君之罪是事实。 “父皇,苏凤瑾虽然有罪,但却从未做过有损大梁之事,相反她所为种种都是为国效力……”索戟开口维护。 可梁惠帝却直接打断,“太子,这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索戟和他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叩首在地,“儿臣罪该万死。” “殿下?”苏凤瑾诧异,没想到索戟竟然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儿身。那些说过的模棱两可的话,那些温柔又多情的口吻,莫非…… 梁惠帝冷笑,指了指索戟,“果然,太子,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索戟面色不改,坦诚又坦然,“还请父皇听儿臣一言。先不论苏凤瑾的身份,说当时疫病蔓延,苏凤瑾在离洲不顾自身安危,安抚百姓,寻找药方,让疫病得以控制。后又革新东宫卫,让东宫卫实力大增,治军严谨。” “不说她曾几次救儿臣于为难,就是前些日子在天女山,她也护父皇于万难,宁可丢了性命,也尽忠职守将父皇救出……难道这些比不上一个男子身份?” “殿下,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微臣说了,不会搪塞欺君之罪。殿下不要再多说了,微臣甘愿受罚。”苏凤瑾连忙阻止索戟,再说下去难免有邀功胁君之嫌。 她的今日是早有预料,唯一不想牵涉索戟。 “陛下,微臣得偿所愿,虽死无憾。万方有罪,皆在微臣一人,还请陛下不要迁怒太子殿下和微臣家人。”苏凤瑾庄重叩首,没有半分胆怯。 梁惠帝深吸一口气,手指摩擦几下,似乎在考虑如何处置。 就在此时,蒋高师突然禀报,“南齐世子玉冰河求见陛下,说有要紧的事儿,与苏卫率……与苏小姐有关。” “哦?叫他进来。”梁惠帝白了一眼,看向走进来的玉冰河。 “南齐世子玉冰河拜见大梁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这个时候前来叨扰。”玉冰河瞟了眼索戟,目光落在苏凤瑾身上,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笑容。 “世子还没出宫?朕今日处理的是家事,世子怕是不方便在场。”梁惠帝虽然唇边含笑,可却眼底冰冷,分明是在强忍。 玉冰河微笑点头,白皙肌肤在灯光下十分光洁,真真是白玉无瑕。 “陛下,本世子来就是为了苏凤瑾。此番前来大梁,还有一桩事儿想要和陛下讨个人情。本世子对苏凤瑾一见钟情,想要求娶她做南齐的世子妃!” 什么? 索戟顿时皱紧眉头,“世子说话可要注意分寸,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苏凤瑾乃是我大梁世家女,不是世子可以随意逗趣的。” 他从未想过玉冰河会在这个时候求娶苏凤瑾,本来还有下一步的安排,可没想到玉冰河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玉冰河已经开口,梁惠帝答应了,便能救苏凤瑾一命,可若是不答应,那又有什么理由?无疑是苏凤瑾欺君罔上非死不可。 苏凤瑾惊愕的瞪大眼睛,“南齐世子,我与你并不相熟,还请世子慎言。” “自然是不熟,所以才说一见钟情,而非日久生情啊。你当本世子玩笑,可本世子却从不玩笑,认真的很。更何况,两国联姻事关大梁与南齐百年安好,本世子又怎会轻易玩笑?”玉冰河挑眉,笑看着苏凤瑾。 “陛下,您是同意与否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局已定太子妃 梁惠帝也未曾想玉冰河会突如其来求亲,他慎重的凝思片刻,有些犹豫。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不妥。两国联姻事关朝政,苏凤瑾乃我东宫卫率,怎可远嫁?”索戟情急,据理力争。 “可她现在是苏家女,并非卫率。”玉冰河笑道。 索戟冷笑,盯着玉冰河站起身来,“好,既然是苏家女,那本宫便也告诉世子一句。苏凤瑾乃本宫心属之人,绝不会嫁给世子!” 闻言,苏凤瑾错愕的抬头看向索戟,“殿下,实在不必……” “本宫是会因为要救你而找出这个理由的人吗?苏凤瑾,本宫早就知道你是女儿身,早就对你钟情,你清明豁达,洒脱正直,你善良聪慧,勇往直前,你忠心不折,才能兼备,你事事以本宫为先,次次护本宫左右,本宫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所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本宫都认!”索戟语气坚定铿锵,掷地有声,他呼吸凌乱的看着苏凤瑾,决心已定。 苏凤瑾哽咽落泪,“承蒙殿下厚爱,可是微臣是戴罪之身,既不能嫁世子以安定大梁与南齐,也不能嫁殿下……” “这由不得你言语,本宫认定了你,便是你。”索戟转身看向梁惠帝,郑重施礼。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今夜突如其来的变化也太多了些。一时之间他难以分清利弊,但心里头认准一点,苏凤瑾不能杀。 站在一旁的伏皇后、韦贵妃都不敢出声,这一幕一幕的惊人变化,让她们无法开口参与其中。 “陛下,宗仁令高靖王求见。”蒋高师低眉顺眼的禀报,生怕梁惠帝大怒牵涉,影响了索戟的事儿。他将今夜变化看在眼底,胆战心惊。 梁惠帝突然笑了,“哦?今夜还真是热闹,老王爷竟然也来了?朕倒是想听听老王爷说些什么,是不是也为了这事儿。” 其实,梁惠帝并不觉得高靖王前来是什么有趣的事儿,只是眼下玉冰河与索戟僵持,他一时之间没办法处理,高靖王前来也是打破了这局面,有所缓和。 宗仁令高靖王走进来,朝着梁惠帝便要跪拜,梁惠帝赶紧免了。 “老王爷入宫不容易,难得来一次,不知是有什么要事?” 宗仁令笑着摇头,虽然头发花白,但一双眼里满是睿智。他扫视众人,指了指身边跪着的苏凤瑾,“老臣是为了这个小娃娃来的,陛下日理万机,想必今日的事儿没少添麻烦。老臣特意来给这两个晚辈说辞说辞,陛下要是觉得老臣说的有理,那也是老臣的福分。” “老王爷客气了,您历经几十年风云变化,见多识广,论亲是朕的大伯,论公是扶正老臣,宗族之长。您能开口,是金玉良言,朕必定洗耳恭听。”梁惠帝巴不得将这烂摊子甩出去,听听高靖王的建议。 “陛下言重了,老臣便倚老卖老一回。这苏凤瑾与老臣打过交道,是个憨直忠厚的孩子,她曾在雨夜跪在王府外头一整宿,老臣念及她这个人情,今日特来说道说道。” “哦?她在您王府外头雨中跪了一夜?”梁惠帝诧异,不知为何。 宗仁令笑着点头,“是啊,为了被关在宗人府的太子,她不惜双膝落下湿痹,只求老臣给太子送药进去。” 索戟瞳孔颤抖,瞟了眼一脸淡然的苏凤瑾,背后的拳头捏紧。那夜大雨,她打完了自己鞭子,就那么跪着吗? 原来自己痛,她也痛,何尝轻松? “俗话说,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她和太子有这遭缘分,那是上天注定的。更何况两人深情厚谊,互相扶持,更是难得。苏凤瑾虽然是个女子,但她所为桩桩件件,哪个比男儿差?哪个又失了我大梁气魄风度?” “我大梁向来广纳天下英豪,不拘一格,若是单纯以男女划分,岂不是连前朝都不如了?” 闻言,梁惠帝脸色微变,知道他说的是齐舞中兴的事儿。齐舞是女子,有本事让前朝落魄局势再度转折,一手开创太平盛世,不可谓之不是千古流芳。 “可这苏凤瑾毕竟是女扮男装,欺上瞒下……”梁惠帝仍有些犹豫。 宗仁令大笑起来,“陛下胸襟纳百川,眼界拓万泽,怎么今日被永安王气昏了头了?若陛下说苏凤瑾是有罪,那百姓便认为她有罪,可同时也会感叹她身为女子所行仗义事,所做善人举。若陛下说她无罪,成就太子良缘,这便是我大梁的千古佳话,必定为后世所敬仰。” 一席话让梁惠帝茅塞顿开,是啊,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里,如何成就是他在主导。 “陛下,老臣今日便斗胆给太子做媒。苏凤瑾乃是兵部尚书苏远君之女,家世门第、才学相貌,堪为世家贵女之典范,与太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到底是留给世人一声惊奇,还是一片叹息……”宗仁令意味深长的看着梁惠帝,略有迟疑,“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殿内沉默半晌,索戟捏紧拳头看着梁惠帝,不只是他和苏凤瑾的命运,也是生死…… 梁惠帝突然大笑着站起身,走到宗仁令面前,“老王爷,今日朕可是要好好感激你,朕这个太子也该有位太子妃了!” 一听这话,索戟顿时欣喜不已,悬着的心放下来,激动的拱手施礼,“多谢父皇恩典,儿臣……” “你别急着谢朕,要谢就谢你叔祖父。若非是老王爷,今日你这婚事成不了。”梁惠帝满脸笑意,可心里却仍旧猜忌,更何况一旁还站着玉冰河。 “太子不必多礼,今日老臣也是高兴的紧。夜色不早了,老臣就不在这里造次,叨扰陛下了。”宗仁令转身刚要走,却看见一脸冰冷笑意的玉冰河。 玉冰河嗤笑一声,眉宇间满是不屑,“高靖王还真是古道热肠,这么晚了来宫里保媒。” 宗仁令拍了下脑袋,佯装刚刚看见玉冰河一般,“原来南齐世子也在,真是本王老糊涂了。南齐世子算是有缘人,亲眼见证太子殿下订婚,若是世子不嫌弃,和本王一道出宫,本王请你喝酒。还记得当初你父王,也和本王喝过酒呢!” “是么,那还真是巧了,未曾听过。” 宗仁令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听过不要紧,本王讲给你听!”他的语气了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到底是身经百战,宦海沉浮多年,三言两语便打破了僵局。 玉冰河知道今日事情不成,顿时笑容焕发,“恭敬不如从命。” 第二百六十四章 悔否今日怎可知 千盛殿内大势已定,剩下几人悄无声息,沉默良久。 苏凤瑾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索戟想要开口告退,却被伏皇后抢了先。 “陛下,太子的婚事事关国体,就朕定下来怕是有些草率吧。”伏皇后语气不无试探,她也知道金口玉言,又是高靖王出面保媒,可到底是不甘心让苏凤瑾做太子妃。 “怎么?现在的情况皇后还不满意?这是老王爷亲自出面求情,刚刚南齐世子又掺和进来,你想怎样?”梁惠帝直接回怼,此时他也心绪烦躁。 伏皇后垂眸有些意难平,“可老王爷也年岁大了,有些事情莫不是考虑的不胜周全。” “母后,儿臣心愿是此,宗仁令是为儿臣着想,难道母后见儿臣得心之所向,不替儿臣喜悦?”索戟开口打断伏皇后的话,眼下是他想要的结局,也刚好平息梁惠帝的怒气。 索戟实在不知,伏皇后为何会对苏凤瑾不满意。 伏皇后白了一眼,没有说话。 见状,索戟缓和了神色,“今日是母后寿诞,天色已晚,不如母后早些回朝晖宫安置。父皇,今日也累了一天,儿臣便带着苏凤瑾先行告退了。” 韦贵妃情急之下,连忙站出来跪在地上,“陛下,永安王他……”还关着呢! 这么半天没敢出声,可韦贵妃早就担忧永安王,不知梁惠帝会怎样处置。 “都退下,你还有脸提永安王,今日朕的脸都让他败光了。”梁惠帝冷哼一声,不悦的背过身去。 “永安王一时糊涂,还请陛下开恩。”韦贵妃凄凄惨惨的啜泣。 “朕不想听,你们都出去,太子留下。” 索戟一愣,给苏凤瑾使了个眼色,让她回碧海宫等候。见伏皇后和韦贵妃他们都出去,蒋高师和索戟对视一眼,也走出去关上殿门。 蒋高师退出大殿,伏皇后站在殿门口叹了口气。 “皇后,可否用奴才叫人送您?” “不必麻烦了,朝晖宫不远。不过本宫倒是想问问蒋大官,今日之事如何看待?”伏皇后微笑看他,蒋高师在梁惠帝身边多年,自然是最洞察圣心之人。 蒋高师连忙躬身惶恐,“皇后抬举奴才了,奴才哪敢有什么看法,都是陛下的主意。圣上钦定,那便是旨意,奴才唯有遵从,不是吗?” 此话意味深长,蒋高师语气中不无提醒。他看得出来伏皇后不同意这门婚事,也不喜欢苏凤瑾,虽不知原由,但蒋高师无法理解。 “蒋大官说的是,本宫受教了。” “皇后言重,奴才只做分内的事儿,这宫里头不比外面,稍有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皇后比奴才清楚。太子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十分疼爱,他的心思深,从不与人亲近,若说他喜欢苏凤瑾,那便是真的喜欢,老奴只有为他高兴喜悦的份儿。至于旁的,哪有那么紧要。” 伏皇后听了,沉思片刻,无奈叹道:“可终究他年少,做错了选择,悔不当初如何是好?” 蒋高师躬身随着她走了两步,“皇后都在宫里头多少年了,起起伏伏看管了世事无常。难道还会为昨日没能遇见今日景况后悔?” “本宫昨日怎会知今日突发状况?”伏皇后疑惑转头看他。 蒋高师讳莫如深的笑了,“正是呢,皇后本想好好过寿,谁知今日永安王便出了这事儿?” 同理,谁又能说得清楚索戟和苏凤瑾将来不会恩爱白头,反而会后悔呢?他日之事不可见,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伏皇后释然一笑,“蒋大官不愧是宫里头的老人,本宫先走了。”她转身离开千盛殿,心里头想着永安王和苏鸾玥的事儿。 是啊,她的天下在后宫! 千盛殿内,只剩下父子两人,亦是君臣。 “太子,今日之事可是你设计的?” “不知父皇说的是什么?若说苏凤瑾之事,儿臣的确早就知道,而且却是倾慕于她。但永安王之事,儿臣不知情。”索戟恭谨的说道,面上不露痕迹。 梁惠帝打量他片刻,“你当真喜欢苏凤瑾?什么时候开始的知道的?你可曾想过今日若是老王爷没来,朕会不会杀了她?” 他心中怒不可遏,自以为掌控的东西,却发现他根本不在鼓掌之间。那是作为帝王的失落和警惕,不得不防。 “父皇仁义,苏凤瑾救驾有功,多行善举,在百姓和东宫卫颇有威望,又是苏远君之女。仅凭这几点,儿臣断定父皇不会杀她,因为杀了她,就是寒了臣工和百姓的心。天下人自有是非公断,不论男女,百姓要的都是个善人罢了。”索戟微微一笑,目光炙热。 梁惠帝无奈的叹气,手指了指他,“你呀,你呀,若此人不是苏凤瑾,只怕你没这么多理由。朕念在她那日在天女山护驾的份上,还当真是有些于心不忍。更何况苏远君独子已经身落残疾,朕也不好伤了他的心。只是,朕没想让她做太子妃!” “儿臣恳请父皇,莫要委屈了苏凤瑾。大梁女子,还有谁比她更适合做太子妃?温柔典雅的世家女多如牛毛,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辅佐儿臣的良人怕是只有她一个。” “可是她……不是朕心中所期待。” “因为她已经超出了父皇的期待!”索戟勾起嘴角,十分笃定。他缓缓跪在地上,扯着梁惠帝衣角。 “爹爹,儿臣刚刚还有一点断定您不会杀她,因为您知道儿臣喜欢她。这么多年,儿臣从未求过您什么,也从未表达过对人和事的欣喜。这是第一次,为了一个可以相守白头的女子。爹爹疼爱儿臣,不会让儿臣失望。” 梁惠帝端详着索戟眼中难得的温柔,这个冰冷的孩子今日花费了多少心血,促成这姻缘? 先是朝晖宫的萤火虫,让自己回想当初的父慈子孝,又是眼下这一声爹爹…… 知子莫若父,索戟的心思周密,可怎逃得过梁惠帝的眼睛? “太子,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朕给你这个机会,也留苏凤瑾一条命。他日,若是你悔不当初,就莫要怨父皇没给你指路了。”梁惠帝伸手摸了摸索戟的头顶,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娶苏凤瑾不是索戟最好的选择。 索戟勾起嘴角,“多谢父皇成全!” 第二百六十五章 情义笃定等你心 碧海宫。 苏凤瑾一夜未能好眠,或者说一直在昏昏沉沉的状态,根本没睡着。这一日发生太多事儿,怎么可能睡得着? 从生死边缘,到稀里糊涂的成了太子妃,这未免也太……惊心动魄了些。 “苏卫率,您醒了吗?”门外有宫女问候。 苏凤瑾起身打开门,只见一众宫女屈身行礼,各个乖巧稳重。她不禁有些尴尬,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只好负手而立。 “怎么?有事?” “奴婢们是来侍奉您洗漱更衣的,太子殿下吩咐了,您更衣梳洗之后便去正殿,有事找您商议。” 苏凤瑾瞥了眼那后头宫女,数量也颇多了些,“你进来就好,其他人都回去吧,用不上那么多人。”更何况她也实在没什么好梳洗的,男装不比女装复杂。 那宫女便吩咐其他人回去,进来侍奉苏凤瑾洗漱,“奴婢名唤夜阑,苏卫率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奴婢。太子殿下特意交代了,一切按照苏卫率的喜好,也不许奴婢们称呼您苏小姐,怕您生疏不习惯。” 苏凤瑾会心一笑,“殿下当真这么说的?” “奴婢怎敢骗苏卫率?殿下平日性子淡薄,奴婢还是第一次见他瞻前顾后,思来想去的样子,可见是多器重苏卫率。” 夜阑这丫头说话稳重得体,知道苏凤瑾从前的身份,也明白她是未来太子妃,怕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也没说什么殿下多关心她之类,反而用了‘器重’一词,让苏凤瑾自在不少。 “殿下早就起身了?平日殿下晨起都做什么?”苏凤瑾随意一问,本以为自己够早,没想到索戟却已经更早安排了这些。 夜阑笑道:“平日殿下没定准的,有的时候晚些,有的时候早些,也不一定做什么,所以奴婢们伺候都小心谨慎。不过殿下昨夜一夜没睡,留在千盛殿和陛下说了好些话才回来,回来又叫玉慎公公和夺魄侍卫去吩咐了什么,这就到早上了。” 哦?昨夜一夜没睡?今日又在吩咐什么呢? 苏凤瑾快速梳洗,连忙来到书房见索戟。可见到索戟却又无比尴尬,刚刚遭逢变故,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么快就完了?本宫还以为要等上些时辰,你戴这玉簪不错,是本宫心里想的模样。”索戟先开了口。 苏凤瑾这才想起,今晨那簪子是之前索戟随手赠给自己的,上面有飞鸟还山的图案。不过上次自己匆忙没拿走,今早夜阑又带过来了。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当日你说的话,也算是应了。如今你也回到了本宫身边,真真正正的回来,再不会离开。”索戟心满意足的笑容,十分温暖。 苏凤瑾不禁红了脸,“殿下,昨日之事,微臣……” “还要自称微臣么?如今朝野上下怕是已经传遍了,你是本宫未过门的太子妃。一会儿父皇便会下旨,你想后悔是不可能了。” “可是昨日殿下为救微臣,出此下策。微臣若是当了真,岂不是不自量力?”苏凤瑾蹙眉有些为难。 索戟冷了脸色,“本宫准许你不自量力。” “殿下!”苏凤瑾情急喊了一句,可语气却有说不出的撒娇似的,她和索戟均是一愣。 索戟笑着走到她面前,替她扶正簪子,“你可知道这簪子是怎么来的?你以为是本宫随手送你的,所以便不屑一顾,连拿都没拿。可本宫告诉你,那日本宫专程去京城最好的铺子挑选,左看右看都不满意,才挑了最好的。” 苏凤瑾挑眉,“就是殿下送苏鸾玥粉碧玺蝴蝶步摇的那次?” “那是她自己付的银子,本宫可没送给她。本宫怕你戴上被旁人瞧见知道,徒惹是非,故意将那些首饰全都买下来了,你随手挑哪样,都是独一无二。苏凤瑾,这回你知道本宫的心思了吗?” 苏凤瑾垂下眼帘,手足无措的道:“殿下早知道我是女子,却一直没说,殿下……当真喜欢我?” 问出这么大胆的话,苏凤瑾也未曾想到。可和索戟在一起的一切,她回想起来,都是那么温暖美好,舍不得丢掉。 “前尘往事散了就散了,本宫要的是将来。本宫早就和你说过,本宫想和你永远在一处。你要的康衢烟月,本宫会给,你要的众有所归,本宫会给,你要的一人心……本宫现在就能给!”索戟拉起苏凤瑾的手,将她按在自己胸口。 感受着他跳动的心脏,苏凤瑾颤抖又胆怯,她抬起眼帘和索戟对视,只觉得脑子都是空的。 索戟抿嘴笑道:“本宫从未向今日这般愉悦,凤瑾,你可知道本宫当知道你是女子的时候,是何等欣喜若狂?悄悄的护着你,看着你,生怕你受伤,受委屈。你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可本宫却喜欢和你分享。” 苏凤瑾张了张嘴,无奈的叹了口气,“殿下,我……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殿下。殿下待我深情厚谊,我不想辜负,所以只能实话实说,不想骗殿下。” 前世种种情伤,已经让苏凤瑾伤透了心,绝望至极。她重生一次,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了,再去红尘情事中折腾。 也可以说,她怕,怕自己交付真心,却换不回真爱,怕索戟背叛自己,怕索戟终有一日会另有新欢,就像索邑,像这世间所有男子…… “本宫知道你的犹豫,但本宫会等。” “殿下你……真的不必如此,微臣不值得。”苏凤瑾没想到身份尊贵的索戟,竟然会如此卑微的守候。 “你值不值得是本宫认为,不是你自己。如今你我已有婚约,本宫不再怕别人会抢走你,本宫可以等你自己明白心意。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和我在一处?” 苏凤瑾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喜欢和殿下相处。” “那便好!”索戟不需要听到别的,他可以用时间去证明。 苏凤瑾诧异过后,和索戟相视一笑,两人终于没了之前的尴尬。 随后,索戟深吸了口气,无比畅快,“昨日玉冰河突然求娶你,你可知道本宫快要吓死了。” “那若是陛下昨日真的答应了玉冰河,要将我远嫁,殿下即便是请了宗仁令来,又如何能颠倒乾坤?”苏凤瑾双眸晶亮,狡黠的笑问。 索戟轻哼一声,“就算是他玉冰河将你带回南齐,本宫也会踏平南齐,将你抢回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圣旨已下定婚事 梁惠帝果真一早便传了旨意到各处,苏凤瑾回到苏府的时候恰逢渠满公公刚刚传旨完毕,碰了个正着。 “哟,苏卫……瞧奴才这张嘴,如今应该改口叫太子妃了。”渠满堆砌一脸笑容,毫不遮掩讨好之色。 “渠满公公传旨辛苦,不如留下喝杯茶再走?”苏凤瑾伸手不打笑脸人,很是殷勤。 渠满笑着推辞,“刚刚已经苏夫人已经给了赏银,太子妃就不必客气了,以后还要请太子妃多多照拂呢。” 苏凤瑾干笑两声,“渠满公公言重了,虽然说陛下下旨定亲,可毕竟没行册封之礼。若是让旁人听去,轻则说公公抬举我,重了可是要说我不懂规矩,落下个洋洋自得的名声。所以以后,还请公公能换个称呼,和从前一样叫苏卫率并无不妥。” 左一个太子妃,右一个太子妃,当真是要陷苏凤瑾于嚣张跋扈的名声里。若是从前她做什么尚且不会有所顾忌,可如今她身份不同,一举一动都关系到索戟,不得不注意些。 “苏卫率说的是,奴才记下了。时候也不早了,奴才这就回宫复命去了。”渠满恭谨退下,转身的刹那眼底却满是不屑。 苏凤瑾自知他也并非真心,无意与他这等难缠小鬼儿争执什么。 姚氏见她回来连忙拉着她坐下,“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昨日东宫的人来传话说你留宿宫中,尽早又传旨说封你为太子妃。莫不是昨夜你……” “娘亲,你想什么呢!昨夜宫中发生了不少事儿,伏皇后寿宴上苏鸾玥和永安王在星云阁私会,苏鸾玥一气之下以为是我害构陷,揭穿了我的身份。”苏凤瑾连忙安抚姚氏,否则她定会以为自己昨夜和索戟发生了什么。 闻言,姚氏惊讶的愣了一下,“苏鸾玥和永安王已经……” 苏凤瑾点点头,面色凝重的说道:“如今还被羁押在宫里头,陛下不知会如何处理此事。但若按照猜想,陛下不会对苏鸾玥和永安王怎么样。” “这样的丑事怎么会宣扬出去?天家也是要威严和脸面的,永安王倒是还好,可苏鸾玥没了清白,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岂不是一辈子嫁不出去。”姚氏叹息着坐下,一筹莫展。 “娘亲怎的还为她考虑?她揭穿女儿的时候可是丝毫没留情面,字字诛心,想要置我于死地啊。” 姚氏愁眉紧锁,拉着苏凤瑾的手,“你如今安然无恙,因祸得福,不管怎样都平安便好。可是苏鸾玥虽说品行有问题,毕竟是你叔叔唯一的骨肉,她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我的过失?我如何和你父亲交代啊。” 虽说苏鸾玥的品行有失,可姚氏到底还是善良,担忧苏鸾玥的将来。 苏凤瑾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娘亲放心,苏鸾玥接受此番教训,说不定会安稳下来。更何况……女儿倒是觉得永安王会娶苏鸾玥,你也不必担心她终身孤独。” “你怎么敢肯定?” “这个娘亲无需多问,等消息就是了。不过眼下有更要紧的事儿需要娘亲操劳,如今我的女儿身份已经揭穿,大哥也能从外头回来了,娘亲要好好打扫大哥的房间,准备大哥喜欢的东西。我定会亲自将大哥迎接回来!”苏凤瑾哽咽,眼眶含泪。 心里头满是对苏凤翊的愧疚和感激,若非他让出自己的身份,自己哪里会有天高海阔,作出这样一番事来? 还没等和姚氏说完话,皓月行便派人来请。苏凤瑾就知道定是宁流芳得到了消息,赶紧让自己过去问问情况。 苏凤瑾到了皓月行后,一下子傻了眼。“你们怎么都在这?” “属下见过太子妃!”众人揶揄行礼。 “好啊,你们竟然敢开我玩笑,是不是都等着受罚啊?”苏凤瑾冷哼一声,背着手走到屋里坐下。 五军统帅都在,另外有东宫卫衙的方寸、京都巡察使张炳义带着戚小闲,玄机卫宁流芳与乔厌庭。众人皆是激动不已,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看来苏凤瑾真实身份并没有对他们产生困扰,苏凤瑾才安心下来。 “我等受罚都是常事儿,卫率若是想罚尽管罚,如今属下们可不敢再说辛苦了。”屠安傻呵呵的笑了。 “哦?为何?” 方寸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说话没头没尾的,难道卫率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卫率,屠老大的意思是您身为女子都那般骁勇善战,不辞辛劳,我们这些男人若是还敢说苦累,岂不是让人笑话。” “怎么?男人注定要比女人强?人各有不同,你们体力好,戚小闲虽说也不差,但他擅长的你们也不会。男女也是一样,不用非要分出个高低,各尽所能便很好。”苏凤瑾挑眉说道。 “卫率说的是,我们记住了。”方寸笑呵呵的看着苏凤瑾,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凤瑾的模样,没想到那么狠竟然是个女子。 张炳义圆滑又长袖善舞,连忙上前来到道贺,“苏卫率哟,了不得了,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下官在此恭贺苏卫率了,以后成了太子妃可莫要忘了提携提携下官!” 苏凤瑾无奈笑了,“张巡使想的未免太远,今日刚刚下旨,张巡使来的倒是及时。” “诶?我身边不是有你送来的戚小闲么,下官提前知道消息,就等着恭喜您了。” 随后,苏凤瑾又看向戚小闲,“这段日子可还习惯?” “卫率放心,属下一切都好,对京都已经了如指掌。” 赵十三连忙过来不耐烦的打断两人,“好了好了,快别说这些事儿了,今日我们五军都来皓月行,是为了庆祝你定了终身大事儿。宫里的情况我们都听说了,也算是逃过一劫,可喜可贺啊。流芳准备了酒宴,咱们今晚上不醉不归!” “你们不醉不归,九大营……” “卫率不必多虑,我等出来之前就安排好了。郎离、傅晨、金桑他们都没来,就是在营中照看,特意让我们来恭贺卫率。”云中雁笑道。 “那就好,我还惦记着要看看郎离他们训练的如何了呢。” “你呀,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儿都惦记!”赵十三伸手搭在苏凤瑾肩上,狡黠的笑道,“怎么不惦记惦记太子殿下啊?” “你找打!” “本宫倒是觉得她说的没错!”索戟突然推开门,笑盈盈的看着她。 第二百六十七章 把酒言欢共今朝 众人讶然,连忙行礼。索戟直接走到苏凤瑾面前,伸手挡住她抬起的手臂。 “你我之间就不必再多礼了吧。”索戟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让众人也都免礼。 “就猜到你们听了消息会找个地方相聚,就来皓月行瞧瞧,没想到还真是。你们若是不嫌本宫叨扰,本宫也来凑个热闹。” 索戟这话说的如此客气,众人都觉得不好意思。 张炳义在京都疫病的时候曾与索戟共事,有几分熟悉,连忙抢前说道:“哎呦,殿下到哪里不是蓬荜生辉的?还叨扰什么,殿下能来是我们的荣幸啊。只要殿下不嫌我们喝起酒来玩闹不休,扰了殿下和苏卫率的清静就好。” 众人应合,笑着点头。 苏凤瑾尴尬的瞟了索戟一眼,对张炳义道:“我们清静什么,若是想清静就不来皓月行了。” “说的也是,那苏卫率平日是要去哪里清静啊?”张炳义随口一问,木讷的盯着苏凤瑾眨眨眼。 云中雁和季茂功对视一眼,心中惊骇,连忙拉着张炳义往屏风后头的宴席走。 “哎呀,张巡使真是管的太多,我们卫率去哪你也要问。若真想知道,该日请你去九大营。” “就是,我看你这官是不想做了,一天竟打听些……” 索戟和苏凤瑾相视一笑,也和众人都去宴席坐下。开场几番酒轮下来,众人都有些微醺,不只是酒量差,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气氛到浓烈时,赵十三和季茂功开始拼酒,张炳义也没顾上什么君臣之礼,拿着筷子敲打碟边儿,发出不同的声响,竟成叮咚乐声,随口唱和: “低茅舍,卖酒家,客来旋把朱帘挂。长天落霞,方池睡鸭,老树昏鸦。几句杜陵诗,一副王维画……” 屠安早就双颊绯红,拉过还算正常的常延平,“我就问你,你能不能利索点?罗姑娘真是不错,对咱们东宫卫尽心尽力不说,对你也是一片痴心,又没强迫你,怎么弄得见人都不敢?” “我不是不敢,我是不想。” “你不想?你嫌罗姑娘难看?” 常延平无奈叹气,“我是觉得自己耽误了她……诶?关你什么事儿啊!” 方寸干笑两声,像是个偷听的孩子,“雨军卫有所不知,屠老大他看上人家罗丝绦的小妹……” “你闭嘴!”屠安一把将方寸的嘴捂住。 云中雁和乔厌庭年岁差不多,又一见如故,两人踉跄着要去后院比划比划身手,差点撞到从外头进来的宁流芳。 “你平日在九大营也是这样?”索戟侧首看着身旁脸色微红的苏凤瑾,略感诧异。 东宫卫他不是没见过,一个个庄严肃穆,冷冽稳重,可今日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不过苏凤瑾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能带出这样的军卫来也着实可能。 苏凤瑾无奈又尴尬的扶着额头,“殿下,若我说真没有,你信不信?” “暂且信了。” “什么叫暂且?”苏凤瑾很是不满。 索戟勾起嘴角,“上次在山顶看万千灯火,你也喝了不少,醉后直接将赤焰军的人给打了,好不潇洒。”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侮辱殿下清誉么。” “想想也对,当日说你我不雅之词,今日便烟消云散了。从此以后也不用再有遮掩,如此本宫倒是宽慰。你喝醉也无妨,本宫不怕你再惹事儿。”索戟在桌子下握住苏凤瑾的手,笑容狡黠。 “殿下,我又不是故意惹事儿,都是事儿来惹我。”苏凤瑾只觉得有些晕眩,掌心传来的温度如玉瓷一样舒服,忍不住摩擦一下。 瞟了她一眼,索戟眼底笑意更深,“我看你是醉了,不如出去走走,醒醒酒?” 苏凤瑾和索戟直接出了皓月行,从后院去了湖边。秋日湖边并无萧瑟景象,远山颜色重叠,湖水被夕阳映照下粼粼波光,倒是别有一番妩媚风姿。 “可觉得好些?冷吗?” 苏凤瑾粲然一笑,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殿下,眼下刚是什么时节,哪里会冷?微臣倒是担心殿下你受寒,刚刚饮酒你可喝的都是没温过的。” 冷酒苏凤瑾也喝,但能热的时候最好热一下,冷酒伤胃,更伤怀。 “本宫很少饮酒,偶尔兴起也无人温,都是饮冷的,习惯了。” “如此说来,宫人们伺候的都不仔细,该日微臣去碧海宫定会告诫玉慎一声。”苏凤瑾看着索戟风中萧瑟身影,觉得有些孤独,冷酒,冷宫,冷人,四方天地之间尽是无语。 “是啊,将来你是太子妃,自然要好好教训那些宫人,本宫在有什么不满意,可就直接找你说话了。” 苏凤瑾立刻尴尬红了脸,才察觉自己刚刚随口安慰,竟然显得这般逾矩。“殿下恕罪,微臣一时失言,没想那么多。” 索戟面露不悦之色,一把将她扯入怀里。 “殿下!”苏凤瑾惊呼一声。 “从前你是苏卫率时,三天两头便要和我闹个脾气,耍耍性子,如今成了太子妃倒是客气起来了。凤瑾,你是当真不喜欢我,还是仅仅为了守规矩?” 苏凤瑾不知所措,看着近在咫尺的索戟面容,只觉得神情恍惚。“我……我只是习惯了,我怕若是自己真的随意起来,殿下难以接受,也怕殿下有一天厌倦我无礼没分寸,对我失望乃至厌弃。殿下,我不敢拿自己在你心里的分量去赌,我……” “你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重要,是不是?”索戟打断她的话,直接问她。心里头憋着一股火,她就如此忽视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还是压根便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 他要她做太子妃,是想让她站在更高的位置和他并肩,想让其他人无法伤害她。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呵护如珍宝,护着她,不是为了让她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的。 “是,我怕自己胡闹起来,抵不过天长日久岁月磨砺,到时候殿下便不会这般对我。若是那样,还不如一直都恭谨守礼,留给殿下一个好印象。”苏凤瑾坦然承认道。 索戟无奈轻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无妨,早就说过来日方长,你会明白的。” 苏凤瑾也释然笑了,索戟说过会等,苏凤瑾没有信心他能等多久,但至少有个人愿意这样做。 第二百六十八章 自称微臣或臣女 千盛殿。 苏凤瑾和索戟拜见过朝晖宫后,才过来拜见梁惠帝。按理说下旨之后便应该早早来谢恩,可到底宫中事忙,苏凤瑾也乐得自在,便拖延了两天。 刚刚去朝晖宫见伏皇后,苏凤瑾压根也没想伏皇后会对自己和颜悦色,不过好在索戟在场,伏皇后虽然态度冷淡,却也没发难。 “父皇,儿臣携苏凤瑾前来请安。” “大哥,臣弟还没恭喜你呢!”索瀛也在,连忙走到索戟身边,又看向苏凤瑾打量一番。这苏卫率平日也不是没见过,不过如今就要成了自己的大嫂,感觉还……挺别致。 苏凤瑾颔首微笑,“微臣拜见顺安王。” 索瀛连忙侧开身子,没受她的礼,“苏卫率,本王哪敢让你拜见?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大嫂了,若是让你拜见本王,大哥还不打我?” 旁边的索戟嗔怪的白了一眼,“没规矩。” 梁惠帝放下笔,理了衣袖,“好了,你们两个见面就热闹的不行,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朕今日还有一件事儿没处理,刚好苏凤瑾也在场,朕倒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陛下此言,微臣惶恐。”哪里敢让梁惠帝问自己的意思? “如今你到底应该自称微臣,还是臣女,终究该有个论断了。东宫卫是你一手革新的,朕看在眼里,太子也说了不少好话,朕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梁惠帝拿不准主意,毕竟苏凤瑾的女儿身份已经说破,朝臣百官都在私下议论纷纷,虽然未敢明说,但终究需有个结果。 “父皇莫不是想要撤了苏卫率的职吧?做的好好的,何必换人呢。”索瀛连忙替苏凤瑾说话。 梁惠帝蹙眉白了他一眼,叫他闭嘴,看向苏凤瑾。 苏凤瑾瞟了眼面色淡然的索戟,这意思怕是要让她自己做主。 “陛下,东宫卫如今刚刚革新,一腔热血,微臣对东宫卫也着实付出了心血,不想就此割舍。既然微臣身份已经公开,倒不如坦荡下去,若是此时临阵换将惹他人非议不说,还会让人怀疑陛下是不是真的能容纳微臣。还请陛下开恩,将东宫卫继续交给微臣。” 并非因为旁的,苏凤瑾倾注心血,又与众人感情深厚,况且当初离洲十八寨的人是她请来的,如今自己瑟缩退后,便是辜负他们了。 梁惠帝思忖片刻,“既然如此,那你便仍旧是太子卫率,至于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其实梁惠帝也属意苏凤瑾继续管理东宫卫,东宫卫原来什么样子,如今什么实力,他是看在眼里。太子缺少人马,若是苏凤瑾成了太子妃,又能帮助打点东宫卫,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天女山一事,梁惠帝也看到了苏凤瑾的忠肝义胆,若是他日真有个什么,东宫卫或许能成为一支左右大局的军队。 “多谢陛下。” “好了,别谢来谢去的了,朕已经下旨让你父亲完成差事,快快回京。等安顿一些了,找个时机将你们的婚事办了。” 苏凤瑾一听这话,双眸闪亮,父亲要回来了! 索戟面露喜色,“多谢父皇。” “朕……” “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陛下正在里头商量要事,您……” 索曦直接闯进来,满脸愤恨的看向苏凤瑾和索戟,“你、你们两个竟然骗我!” “曦儿,不得无礼,这是千盛殿,朕再宠爱你你也应该懂规矩。” 索曦冷哼一声,流下眼泪,“父皇只知道疼爱太子哥哥,根本不管我的死活。苏凤瑾她一直在骗我,枉费我对她一片真心,喜欢她那么久,她竟然、竟然没有告诉我她是个女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攀龙附凤去了!” “胡闹!” 苏凤瑾愧疚的解释道:“公主,微臣并非有意欺瞒,公主一片真心错付,是微臣的错。但微臣从未表示过喜欢公主,还请公主目光放长远,将来一定会有良人……” “你给我闭嘴!你说什么都有道理,你不喜欢本公主没错,可你不该这样羞辱我,到头来我成了一场笑话,喜欢上一个女人!”索曦哭喊着,根本不听苏凤瑾解释。 “我……” 苏凤瑾刚想说话,却被索戟拉住手腕,朝着她轻轻摇头。此时说再多,索曦也不会明白,来日方长,等她想通了不迟。 更何况梁惠帝宠爱索曦,也见不得她落泪委屈,说多了,难免对苏凤瑾有不利之处。 见状,索瀛连忙上前安抚,“好了好了,苏卫率也不是故意的,此事事关重大,怎么能随意告诉你?曦儿乖乖回去,改日苏卫率再去给你赔罪。” “用不着你们假惺惺,苏凤瑾你就算成了太子妃,太子哥哥也不会喜欢你的。”索曦冷哼一声,转身跑出千盛殿。 苏凤瑾转身看向梁惠帝,神色凝重的躬身,“陛下息怒,微臣与公主之间却是误会,微臣明知自己是女儿身,怎可能去纠缠公主?不过让公主伤心,的确是微臣之过。”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曦儿自小便是朕掌上明珠,只有她一个公主,都被朕给宠坏了。” “父皇,曦儿天真烂漫,洒脱直爽,会想通的。”索戟宽慰他。 “罢了,这都是小事儿。还有永安王一事……韦贵妃每日都要跪在外头请罪,朕烦都烦死了,也不能总是关着,得有个解决方式。苏凤瑾,苏鸾玥是你堂妹,自小寄你苏府家中,你怎么想?” 这个棘手问题到底还是甩给自己了,苏凤瑾心中了然,既然梁惠帝不将此事闹大外传,那必定要有个说法。永安王虽说丢脸,但自然无事,苏鸾玥要不就是秘密赐死,要不就是嫁入永安王府。 如今梁惠帝问自己的意思,那便是询问苏家的意思,更是少了些许处死苏鸾玥的心。再明显不过,是要让自己开口求情,否则天威何在? 苏凤瑾略显尴尬的开口,“苏鸾玥做出这等事儿,的确有辱苏家门风,还连累了永安王。微臣替她赔罪了,不过还请陛下念在她自幼失了父母的份上,饶她一命。” “哦?只是饶命么。”梁惠帝垂下眼帘看不出情绪,但语气里却是意味深长。 苏凤瑾微笑道:“至于朝臣们都关注着这事儿,终究得有个说法挽回天家尊严。陛下,永安王乃是韦贵妃之子,既然韦贵妃日日跪拜,不如请她进来问问她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了断与苏家关系 韦贵妃素面朝天,不戴钗环的走进来跪在地上,“陛下,臣妾教子不善,还望陛下恕罪,看在永安王身上还有伤的份上,就饶了他吧。” “韦贵妃,上次你替董文著求情,今日又替永安王求情,怎么偏偏你的事儿这么多,你的脸面这么大?朕三番两次容忍你韦家,你是仗着朕的宠爱,才如此肆无忌惮吗?”梁惠帝见到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臣妾怎敢?只是永安王是臣妾唯一的孩子,还请陛下开恩。” 梁惠帝冷哼一声,“今日是苏凤瑾替你求情,否则你愿意跪多久就跪多久。” 韦贵妃察言观色十分了得,连忙朝着苏凤瑾叩拜,“多谢苏卫率。” “韦贵妃言重了,若说有错,微臣堂妹苏鸾玥也错在其中。既然是永安王和苏鸾玥的事儿,自然还是要请韦贵妃表达个意思才好。”苏凤瑾偏了身子,怎敢受她的礼。 “陛下,臣妾想过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为了天家颜面和苏鸾玥的名声,不如就请陛下赐婚。” “你说的倒是好听,为了苏鸾玥的名声,难道永安王就不要名声吗?你口口声声都是为别人,可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韦贵妃句句话都被梁惠帝挑刺,万般无奈。可是此时景况,平日后宫手段已经没用,无论如何要保住永安王,再丢颜面也无妨。 “陛下说的是,臣妾言语有失。苏鸾玥自小在苏家长大,如今苏尚书不在京都,臣妾就近问问苏卫率的意思,可愿意成就这门婚事?” “一切但凭陛下做主即可。”苏凤瑾推脱的说道。 梁惠帝沉默半晌,“既然苏家没意见,也只好如此了,苏鸾玥和永安王木已成舟,除了顺水推舟,朕还能有什么办法。都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短短月余,娶了两位侧妃,还当真是喜上加喜啊。” 面对梁惠帝的嘲讽,韦贵妃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万望陛下垂怜,这事儿是永安王有错,断不能让苏鸾玥受委屈,臣妾定会亲自宴请苏夫人,定下婚事。” 苏凤瑾听了这话,幽幽开口道:“韦贵妃的意思是……要让苏鸾玥做永安王妃?” “苏卫率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韦贵妃实在想不出,正妃之位难道还委屈了苏鸾玥吗? 若按原本计划,韦贵妃必定会让永安王娶一门权势滔天的女子,好辅佐他成就大业。苏鸾玥不过是苏家一个孤女,能有什么本事?更何况苏凤瑾才是苏远君的女儿,那日苏鸾玥揭发她的身份,怕是已经得罪了苏府上下,以后还有什么靠山! “微臣没旁的意思,只是觉得苏鸾玥不堪永安王妃之位。虽说她是微臣堂妹,但微臣也要秉公行事,此次星云阁的事儿也传出去不少风声,若是以正妃之礼迎娶,怕是添了诸多议论,且永安王妃也需品行端庄之世家贵女担任。” “微臣自觉有愧,不如就收做侧妃吧。”苏凤瑾提议。 索戟瞟了眼苏凤瑾,没想到她愿意成就永安王和苏鸾玥,却在这儿等着报仇呢。 韦贵妃心中大喜,面上却佯装为难,“这……怕不会委屈了苏家吧?” 苏凤瑾轻笑,“苏鸾玥能够得永安王垂爱,已经是洪福,更何况是陛下亲自赐婚?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苏鸾玥只是寄住在苏家,与尚书府没什么干系。” 这是彻底断绝了苏鸾玥与苏府的关联,从此以后此人是生是死,荣辱富贵,皆与苏府无关。 “陛下您看?”韦贵妃望向梁惠帝,请示他的意思。 “既然苏凤瑾开口了,那就这么办吧。朕本也不觉得苏鸾玥品性可以做永安王妃,另外,既然事情不光彩,那就不用让礼部准备典仪了,择日入府便是。”梁惠帝摆摆手,让他们跪安。 从千盛殿出来,索戟和苏凤瑾并肩而行,回到碧海宫。 “殿下在想什么?” 一路无话,苏凤瑾心里没谱。 “本宫没想到你会放苏鸾玥一马,不仅放了,还让她做侧妃,已经是便宜她了。” 苏凤瑾不屑冷笑,“苏鸾玥一心想着权势富贵,出人头地,所以才百般勾引殿下,舍弃永安王。加害我那日,她便是想要毁我名节,即便殿下不出手安排这出戏,微臣也会安排。她的下场是注定的,不过转念想想,她和永安王还真是天生绝配,不如就让他们在一起好了。” 她并未全然托出真心,却也说了真话。她就是要苏凤瑾和索邑在一起,共同面对自己复仇的惊涛骇浪。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纠结正妃侧妃的区别?” “本来也没想纠结,但微臣转念一想,若是苏鸾玥知道本来可以做正妃,却因为微臣从中作梗成了侧妃,应该气的想要杀人,所以就这么做了。”苏凤瑾得意的笑起来,眼底是冰冷和邪魅。 她要猫捉老鼠一般,慢慢玩儿。 索戟瞧着她的模样,心知苏鸾玥这几次是激怒了她,平日对付赤焰军的手段还没用上十分之一,若是真的狠起来…… “对了,殿下,董文著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韦贵妃可有回天之力?” 索戟摇头,“陛下已经打算秋后赐死,到底还是顾念着韦贵妃,不会对董家下死手。只是如此一来,董家没了嫡子,董世杰又是个闷葫芦,以后全都仗着董文卓支撑了。董文卓此人心机颇深,背后又为谁效力不得而知。” 听及此,苏凤瑾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的说道:“其实殿下,微臣心中一直有所疑惑,董文卓与微臣大哥相识,应该早就认出了我,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董文著想要杀我。” “之前大哥身边有个奴才苏安给大哥下药,似乎也是董文卓的人。微臣想不明白,既然有交情为何要杀我大哥?” “那你的意思是?” “微臣想见见董文著,或许他也不是没有半点察觉。” 这一点苏凤瑾早就想到了,可却参不透其中内情,大哥苏凤翊也没说过什么。董文卓这个人即便再阴险也会天长日久露出马脚,和他一起长大的董文著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索戟点头答应,“既然如此,那本宫会找个时机,替你安排。不过还有件事儿比这个更重要,凤瑾,你得亲自去见见玉冰河了。” 第二百七十章 没资格同我说话 苏凤瑾明白索戟的意思,玉冰河那日在千盛殿求娶自己,以结大梁与南齐百年之好,此事虽然没成,但玉冰河为何突然如此,到底是要有个说法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必须亲自和玉冰河说清楚,一面日后罗乱。 不过,还没等苏凤瑾去驿馆,云中雁却策马急切的堵住她的去路。两匹马差点撞到一起,苏凤瑾赶紧拉紧缰绳。 “云先生,怎么了?”苏凤瑾还没喘息这番惊诧,便连忙问他。云中雁不是仓促之人,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卫率,赤焰军把罗姑娘带走了,常延平去抢人,势头只怕是不好,还需你亲自去调停。”云中雁调转马头,带着苏凤瑾奔驰。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常延平不是冲动的人,赤焰军为何要抓罗姑娘?” 云中雁边走便将事情说了,原来赤焰军自打上次毁了菊花路之后,便想着也该成婚安家。又见被革除的东宫卫待遇颇丰,手便发痒。寻衅滋事周围的百姓,将好端端的自愿出嫁变成了强取豪夺,变着法儿的为难人。 “有些扛不住赤焰军捉弄,便答应嫁女,又陪送嫁妆。可到了罗姑娘家,罗姑娘哪里肯委曲求全?言语争执起来,赤焰军又见她姿色甚好,便起了歹心。” 苏凤瑾冷哼一声,面色发狠,“上次的账还没算清楚,赤焰军竟然还敢妄动,这次便一并清算了。” 两人一直疾驰到赤焰军营不远处的空地上停下,前头常延平和赵东检正面红耳赤的争论什么。 苏凤瑾刚要过去,却被云中雁拉住,“卫率,有句话属下不得不说。从前你只是太子卫率,做什么事儿都是咱们东宫卫头上的账。可如今身份不同,还需仔细掂量。” 云中雁就怕苏凤瑾冲动,做出什么连累东宫的事情来。太子卫率可以有罪,有错,但太子妃不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会冲动。” 两方人马面前。 赵东检不屑的看着常延平,“你算什么东西?我赤焰军办事儿还轮得到你插手?” “赵副将,你可是正规军,别竟做些流氓勾当。这些女子可都是自愿嫁于军中的?你强取豪夺可不光明磊落。”赵十三还算客气,但也已是满腔怒火。 “呦,和我们提光明磊落呢?当初你们放火烧了我赤焰军营的时候,又何曾光明磊落了?娘们家就好好回去相夫教子,出来愁什么热闹?莫不是你也看上本将了,心里嫉妒吧!”赵东检不屑的大笑起来。 赵十三咬牙切齿,拔出刀来,“赵东检,你别给脸不要。” “不要又能怎样?” “你说会怎样!” 苏凤瑾策马来到常延平和赵十三身边,瞟了眼赵十三的刀锋,“听你在这里叫嚣,本卫倒是想起来一桩事儿,上次和薛仁敬要你他未曾兑现诺言,今日本卫便一并受了你的命去,如何?” 赵东检未曾想到苏凤瑾会来,他早听说了消息,苏凤瑾是未来太子妃,和从前自是不同了。 “卫率,罗姑娘在他们手里。”常延平面色凝重,满脸焦急。 “赵东检,交出罗丝绦,还要那些不情愿出嫁的女子,否则本卫和你没完!”苏凤瑾目光阴鸷,面色淡然,仿佛云淡风轻一般,可周身杀气却让人心中发寒。 “罗丝绦欠我们赤焰军的银子,几经讨要不还,抓她怎么了?更何况我已经和她母亲说了,只要拿来银子,我们就放人。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苏卫率也要管?” 赵十三劈头盖脸的说道:“滚你大爷的欠债还钱,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罗母欠你银子?你自己有个屁,我大梁什么时候有抓人还钱的道理了?你还不如说自己绑架罗丝绦,家人不拿银子来赎就撕票呢!” 她忍了半天,苏凤瑾没来,她怕常延平关心则乱,总不好煽风点火。这会儿可是把这暴脾气都发泄出来了,磨牙想咬死赵东检不可。 “你个臭娘们……啊!” 赵东检尖叫一声,只见肩膀插着一支箭羽。苏凤瑾看向身后,只见季茂功策马而来,到了常延平身边,和苏凤瑾对视一眼。 “你竟敢放暗箭,你们东宫卫都是这样阴损的吗?” “若论阴损也不及你半分,赵东检,你若是再敢口出污言秽语,辱骂我东宫卫,伤的就不只是你的肩膀了。我箭术不错,你要试试?”季茂功摩擦了下弓箭,挑衅于他。 赵东检身边的人皆有些惧怕,瑟缩退后一步。赵东检没想到会是这样局面,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此时,突然从赤焰军营里策马而来一个人,看着赵东检受伤,不禁蹙眉看向东宫卫这边。 “属下赤焰军谋士蒋春,见过东宫卫率,赵副将有错,还请苏卫率恕罪,属下代他赔个不是,还请看在赤焰军和东宫卫都是为国效力的份上,饶恕这一回。”蒋春无奈求情。 东宫卫没说话,也没有后退的意思。沉默了半晌,蒋春没得到回应,十分尴尬。 苏凤瑾突然冷笑,“你没资格和本卫说话,叫薛仁敬来!” “苏卫率,属下自知身份,但……但还请苏卫率开恩。”蒋春知道,苏凤瑾这是真的发怒了。 薛仁敬性格更是倔强,若是来了不肯道歉,也不肯交出赵东检,只怕又要闹得不欢而散。 “我们苏卫率的话你没听到?本以为你刚刚说那几句话还算知礼,不似赵东检听不懂人话!”季茂功开口讽刺。 蒋春面红耳赤,尴尬的低垂下头,“薛统领不在营中,苏卫率您看,可否通融?” “你做的了主?”苏凤瑾不屑挑眉。 “做的了主的事儿,属下定当遵从苏卫率,做不得主的,属下会在薛统领面前一力承担,只求苏卫率宽恕,保赤焰军与东宫卫祥和。” 总算是有个明白人了,苏凤瑾心中不禁暗探。 “把赵东检的军籍给本卫找出来。” 蒋春楞了一下,要军籍做什么?不过眼下他还哪敢问,连忙叫人去找了军籍出来交给苏凤瑾。 云中雁接过来给苏凤瑾看了一眼,朝着她点点头,没有错处。 苏凤瑾冷笑,突然拔剑挽了个剑花,在半空中流动着逼人寒光,动作利落的又插回剑鞘。那军籍被削成碎片,落在地上! 第二百七十一章 动手便不留情面 众人都看呆了,赵东检大喊一声,“苏凤瑾,你竟然敢毁我军籍,我杀了你!” “那你大可以试试!”赵十三立刻上前一步,刀锋雪亮。 东宫卫气势压人,赤焰军倒吸一口凉气,全都瑟缩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苏凤瑾竟然当场毁了赵东检的军籍,那赵东检的身份…… 苏凤瑾转头看向蒋春,“还有个叫罗丝绦的姑娘,劳烦蒋春你带出来。” 闻言,蒋春略感为难,看向赵东检,“这女子属下也不知道在哪。” “蒋谋士,我知道在哪儿。”赵东检身后一个士兵连忙过去说了。 赵东检气的双眼通红,咬牙也没说话,他说什么都是徒劳,东宫卫苏凤瑾在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蒋春连忙按照那士兵所说,将罗丝绦带出来。罗丝绦一脸愤怒,看上去并没有旁的事儿,不过脸颊却红肿起来,应该是被人打的,力气不小。 “你没事吧,罗姑娘?”赵十三赶紧将她带回来。 罗丝绦摇摇头,“赵东检逼迫我母亲签下欠条,诬赖我欠他银子。” “你脸上的伤是谁动的手?”苏凤瑾蹙眉问。 罗丝绦指着赵东检和他身后一个士兵,季茂功当时抬起弓来,一箭射入那士兵心脏。 “苏卫率,手下留情。”蒋春骇然道。 “你们打罗丝绦的时候,可有想过手下留情?面对无辜百姓尚且能下得去手,那本卫如此做,也算不得毒辣。”苏凤瑾面带笑容的看向赵东检,慢条斯理的摆弄手中鞭子,不像是对垒,倒好似风花雪月谈笑。 “赵东检,上次本卫在山顶卸了你的胳膊,刺伤你肩膀。看来如今是好了,才如此活蹦乱跳,忘了当初的教训。” “你伤我也伤了,我属下你也杀了,人也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蒋春,转告薛仁敬,本卫性子急,等不得他亲自将赵东检送过去,便自己来请了。若是薛仁敬还想要赵东检,那便亲自去东宫卫九大营找本卫,本卫定会烹茶煮酒,扫花以待。” 蒋春有些摸不着头脑,“卫率这是……” 苏凤瑾目光陡然冷却,盯着蒋春,“人,本卫带走了,倘若赤焰军谁敢阻拦,别怪本卫不讲情面。”说完,苏凤瑾策马离开。 身后的季茂功、赵十三等人直接将赵东检围起来,那些赤焰军立刻散开,根本不敢靠前。平日里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可见过苏凤瑾的铁血手段,谁又敢为了赵东检出头? 九大营。 常延平在帐子外头转悠几圈,这才下定决心进去。里头罗丝绦正拧着帕子,见他进来有些惊讶。 “那个……罗姑娘,我是来给你送药的,你脸上的伤没事吧?” 罗丝绦粲然一笑,“没事,不过是挨了几巴掌,常军卫不必担忧。多谢你的药了!”她连忙爽快的接过去,没有丝毫做作。 常延平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常军卫还有事儿?” “啊,没事,那我就不打扰罗姑娘休息了,这帐子是我的,你尽管用。营中都是男人不太方便,你若是有什么事儿就和赵十三说。”常延平连忙交代,转身便走。 罗丝绦却突然叫住他,“常军卫,今日多谢你了。我听说了,你是第一个跑去救我的人。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思,我都感激你。只是以后还是不要再为我冒险了,赤焰军和东宫卫若真起冲突,便是我的罪过了。” 听到这话,常延平扭头看她,蹙眉思忖片刻道:“就算是旁人,我也会去的,东宫卫从来见不得别人为非作歹。” 苏凤瑾营帐。 “常延平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给罗丝绦送药呗。”赵十三轻哼一声,将脚踢在椅子上。 苏凤瑾皱起眉头,“有点样子成不成?” 好歹也是风军军卫,统领一军,让人看见岂不是失了威严? 赵十三无奈撇嘴,放下腿,“成!” “不过卫率要如何处置赵东检?” 苏凤瑾嗤笑,“你当真以为薛仁敬会来?赵东检还不值得他这么做吧,先暂且关着吧,不用给饭,饿几顿没力气了就生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云中雁略有无奈的笑了,“那就一直这么养着吃闲饭?” 若是薛仁敬不来,要赵东检能怎么样?还不如直接杀了解恨。 “薛仁敬不来东宫卫,不代表他会将此事忍下。你以为今日他当真不在赤焰军营?那蒋春不过是个谋士,怎可能有胆量担待赵东检的事儿,多半是薛仁敬出的主意。他打着什么算盘还不清楚,赵东检先留着吧。” 常延平进来,连忙拱手施礼,“卫率,今日是属下冲动了,没能遵守军规,私自去救人,还请卫率处罚。” “这关你什么事?那赤焰军嚣张跋扈,要是换了我,我也去!”赵十三气不过,拍了下桌子。 苏凤瑾看向常延平,“虽说你也算是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但东宫卫有东宫卫的规矩,将来若是人人都冲动行事,那本卫便没法统领了。自去让东宫卫衙找方寸,领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赵十三蹭的一下站起身,“嘿,你倒是不偏不向啊,对自己人也这么狠。” “你也想要?”苏凤瑾白了一眼。 见状,赵十三只得无奈坐下,可怜巴巴的看了眼常延平,自求多福吧兄弟。 “是,属下知错,会自己去的。”常延平应道。 “罗丝绦现在何处?” “在属下的军帐里,属下刚刚给送药过去。” “延平,你对罗丝绦……到底有没有意思?若是没有那个意思,便不要去轻易招惹,你这般冲动去救人,罗丝绦定会以为你对她有心,若是将来你再反复,伤她更深。” 常延平羞愧的低下头,自己也搞不清楚心中烦乱。只是今日一听到罗丝绦出了事儿,他便什么也顾不得,总觉得晚一步便会后悔。 “属下记住了,以后不会再犯。” 此时罗丝绦恰好走到军帐外头,听到里头苏凤瑾的话和常延平的模棱两可,咬咬嘴唇走进去。 “苏卫率,我是来谢谢您的。今日多亏了你和众位,否则我性命难保。常军卫也是情急之下才做错事,还请苏卫率罚的轻些,本不该我多嘴,但我着实过意不去。” 苏凤瑾微微一笑,“罗姑娘不必多虑,这是东宫卫的事儿,本卫自有安排。不罚不能明军纪,若是罗姑娘觉得过意不去,便私下和常延平再做计较吧!” 第二百七十二章 撕破脸反而舒服 苏凤瑾又道:“不过罗姑娘来的正好,本卫上次和你说制作军服的事儿已经有眉目了,这是本卫托人设计的草图,还请罗姑娘过目是否可行?” 罗丝绦连忙恭谨接过来,仔细的看了几张,“卫率放心,娘子们都心灵手巧,一看这图便能明白要做什么样子的。这军服好看又利落,做出来定很合适。” “是么,那就好。” “诶?这领口是什么花啊?还挺好看的。”赵十三凑过去瞧瞧。 “是凌霄花,苏卫率加上这朵凌霄花,想必是要做东宫卫的标志了。凌霄花志存高远,意志坚强,是个好寓意。”罗丝绦笑赞。 苏凤瑾点点头,“是,殿下也是这个意思,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希望东宫卫也能如此,不过刺绣繁琐,又加了道工序,还是要劳累娘子们了。” “苏卫率客气了,绣花不是什么难事儿,若是这凌霄花真能给东宫卫带来好寓意,就算是每件军服绣上一簇凌霄花,我们也愿意。” “多谢。” 苏凤瑾将林捭阖的设计图交给罗丝绦,安排她去带娘子们制作。至于布料针线都会安排宁流芳去采买,也会提前付她们些银两。 “苏卫率放心,秋末之前定能赶制出来!”罗丝绦告退,转身看了常延平一眼,才低垂着头离开…… 而另一边。 苏鸾玥被放出宫,韦贵妃安排了车马将她送回苏府,一路上苏鸾玥都没说话,到了苏府之后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姚氏听到消息也没理会,只是叫罗妈妈过去安排了些琐碎事儿,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别怠慢。 “小姐,这是刚刚罗妈妈送来的东西,说是、说是给小姐您的,装起来吗?”陇翠知道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询问。 “给我扔了!”苏鸾玥看着镜中的自己,回手将那东西打翻在地上。这个时候送东西来,不过就是为了赶自己走的意思,说的好听是给自己添嫁妆,可她哪里来的婚礼? 苏鸾玥在宫里被关的这段时间,心里划过无数个念头,明明和太子殿下好好的,怎么就变成了永安王?她太子妃的美梦破碎不说,竟然连永安王妃的位置都丢了。 “小姐,这是夫人的一片心意,丢了不好吧?”陇翠为难,若是被人看见,岂不是说苏鸾玥不知好歹? “不好?哼,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玥儿妹妹说的不错,陇翠,还不按照你家小姐说的做?”苏凤瑾推门进来,唇边带着嘲讽冷笑。 “苏凤瑾,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是吗?”苏鸾玥愤恨的站起身。 苏凤瑾不屑,环顾四周,“看你的笑话还用等到现在吗?当初你孤苦伶仃来到苏家的时候,我就已经笑话过你了。这些年,你哪里入我的眼?你在我眼里本就是个装可怜的笑话。” 闻言,苏鸾玥气的嘴唇颤抖,“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的诡计,如今你成了太子妃,得意了?我被你害得成了永安王的妾!苏凤瑾,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狠?我狠的过你吗?”苏凤瑾上前一步,逼近苏鸾玥,“若是我记得不错,玥儿妹妹那日要对付的是我吧?若是我没能识破,提前安排,如今我的清白就被永安王毁了。” 连连退后,苏鸾玥已经挨到桌边,再无退路可言,就像是她的人生一样,势必要和永安王纠缠在一起。 苏凤瑾不屑的白了一眼,“想必你也听说了,这侧妃之位是我帮你求来的,本来为了苏家的面子还要让你做正妃呢,可我觉得……你不配啊!”苏凤瑾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目光挑衅。 “苏凤瑾,你如此害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你成了太子妃,就能一步登天了?我告诉你,我苏鸾玥绝对不会输给你。” “好啊,我等着你赢的那天。这就对了嘛,何必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了,如今你我撕破了脸面,倒是比之前惺惺作态让我舒服多了。”苏凤瑾拿起桌上的玉簪把玩。 “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三日之后你会被送进永安王府,没有册封典仪,也没有喜宴。而且,我不会让你在苏府出嫁!” 苏鸾玥顿时皱紧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让她在苏府出嫁,那她去哪儿?她能去哪儿?不从苏府出嫁,就意味着苏府不承认她的身份,她和苏远君、尚书府没有任何关系,失去了娘家的依仗。 苏凤瑾勾起嘴角,笑的邪魅得意,“意思就是从此以后你将和苏府再无瓜葛,这是陛下同意了的,玥儿妹妹好自为之。” 她轻佻的将玉簪扔在苏鸾玥胸脯上,冷峻眉眼转身离开,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 “哦,我母亲心善见不得你委屈,于心不忍,让我帮你找个娘家。我思来想去,也没什么旁的地方,和你姨母知会了一声,好在你姨母还愿意做你的娘家,待会儿收拾好东西,便送你过去。” 苏凤瑾冷笑离开,从此以后,你苏鸾玥便是商贾出身,再无在永安王府和宁绫罗争斗的本钱! “苏凤瑾,你早晚会后悔的!”苏鸾玥火冒三丈,沙哑着嗓子咒骂。 “小姐,你别生气,事已至此,咱们还是趁早打算要紧。”陇翠连忙过来扶住她。 “打算?还能怎么打算?她欺负我到这个地步,竟然让我以商女身份出嫁,到了永安王府,我如何与宁绫罗一较高下?” 月麝此时走进来,见这情景不耐烦的蹙眉,“小姐如今也该长些记性才是,之前本以为你稳重许多,可遇事儿还是这样毛躁。如今你还是永安王的侧妃,若是那日换了旁人,你的终身都毁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庆幸了?” “山水有相逢,好运轮流转。小姐怎知永安王就斗不过太子了?若是永安王重回从前的风光,你就确定永安王不会入主东宫?届时,她苏凤瑾做了太子妃又能怎样?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拉拢永安王的心。” 本不就是想要夺嫡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谁就说做了太子妃,便能稳稳的坐上皇后之位? 苏鸾玥落下泪,软弱起来,“可我以商女身份出嫁,如何斗得宁侧妃?” “小姐急什么?此事奴婢已经帮您想好了!”月麝冷笑一声,她就不信斗不过一个世家贵女。 第二百七十三章 霁风好逑安白芷 次日。 “小姐,安小姐过来了,正在前厅和夫人聊天呢。”巧烟进来,连忙帮苏凤瑾将发带系好,动作利落纯熟。 “白芷怎么突然来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苏凤瑾讶异,自打女扮男装之后,自己对外一直都是在老家祭祖的状态,已经有段日子没见过安白芷了。 巧烟不禁笑道,“准备什么?小姐整日男装打扮,见太子殿下都是如此,见安小姐反倒是要准备,奴婢都替你担忧,若是太子殿下看腻了,怎么办?” 苏凤瑾脸红,转身嗔怪,“你这小丫头如今倒是学会编排我了,我没时间搭理你。” “是是是,小姐忙的很,今日还约了太子殿下呢,赶紧去前厅见安小姐再说吧。”巧烟跟着苏凤瑾去了前厅。 刚到门口,安白芷眼尖连忙站起身来,“苏凤瑾,你真是没良心,这么大的事儿竟然都不告诉我,害得我还以为你一直在老家,这段日子可把我给闷坏了。” “这不是来了么,你急什么?我也是迫不得已,事关重大,怎敢告诉你。”苏凤瑾拉着她的手进来。 姚氏笑道:“白芷好生担心你,又听说你封了太子妃,替你高兴。” “说的就是啊,什么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的就是凤瑾你啊。我是真没想到你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太子妃,还是威风凛凛的东宫卫率,羡慕死我了!”安白芷一脸激动。 “你这么羡慕,不如你来做太子妃?” “你少胡说,我可不喜欢太子殿下。”安白芷红了脸,低垂下头摆弄着腰间的禁步。 上次桃花宴的时候,姜南湘还提点过自己,说安白芷怕是对大哥苏凤翊有倾慕之意,看她这般脸红,似乎是又想起这个。 苏凤瑾微笑道:“不过今日你来找我什么事儿?若是单纯的来看看,我不妨和你说实话,今日我还有事儿,改天我去找你?” “啊?你这就要把我扔下了啊。”安白芷撅起嘴来,十分不悦。 “这不是突然么,我也不知你要来,要不你和我一道去?”苏凤瑾见不得好姐妹失望,提议一句。 安白芷突然笑容狡黠起来,“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约了太子殿下?” 苏凤瑾点头,“殿下找我兴许有事要商议。” “那我怎么好意思跟你一起啊?好啦,既然你有事儿我就不耽误你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见到了便放心了。咱们一起出门去吧!”说完,安白芷起身和姚氏道别,跟苏凤瑾一起离开。 “白芷,这段日子你都还好?” “嗯,没什么起伏,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不少宫里头的闲言碎语,段紫衣、苏鸾玥和你……”安白芷皱紧眉头,欲言又止。 “是,这事儿说来话长。” 安白芷冷哼,不屑道:“苏鸾玥那人本就不怎么样,只是段紫衣在贵女中还颇有名气,没想到她也会做这事儿,虽说没公开,可不少人都知道了。” 闻言,苏凤瑾无所谓的淡笑,对于段紫衣她并没什么怨念。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咱们也不能抓着不放,把段紫衣逼到绝路上去。若有机会再见,我也不会怪她。” “哦,对了,凤瑾,那个……你大哥是不是也该回来了啊?” 苏凤瑾忍住心底的笑意,“你问我大哥干什么?不是说来看我的么。” 两人走到门口,索戟已经到了,负手而立转身看过来。 “殿下?你来了,怎么也不进去啊!”苏凤瑾诧异,连忙上前。 “太子殿下?凤瑾,这位就是太子殿下啊,果真是容止可观,雅量非凡,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安白芷惊喜的跟过来。 她不惜赞美之词,弄的苏凤瑾颇为尴尬,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白芷,规矩些。”她和索戟在一起尚且守礼,让自己的好姐妹当着面如此夸赞,总觉得不好意思。 索戟微微一笑,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吏部尚书安明台之女?安小姐不必多礼,既然是凤瑾的好友,本宫自然也视为好友。” “真的?殿下对凤瑾可真好,臣女和凤瑾一起长大,如今她有了殿下这么好的归宿,我可真替她开心。” “白芷,闭嘴!”苏凤瑾压低声音,白了一眼。 “说说而已嘛。” “无妨,凤瑾,今日除了本宫还有一人随性,听说你们见过,也就不用太拘谨了。”索戟转身看向一旁。 苏凤瑾这才注意到旁边竟然还有人,靠在门旁的柱子边,一身干净利落的箭袖劲装,让人耳目一新。正是那日在崔府见过的岳逢山之子,中霄州将军岳霁风。 “岳将军?” 岳霁风转头看向苏凤瑾,却有一瞬间的呆愣,目光落在了苏凤瑾身侧安白芷的身上。 苏凤瑾没想到索戟会和岳霁风一起来,看来今日的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轻松。 “殿下,今日要去何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若是如此,微臣先派人把白芷送回……” 岳霁风连忙说道:“不用麻烦,今日是约了段太常和林洗马游湖,顺便谈些事儿。安小姐在也不妨事,多个人也热闹些,殿下说是吧?” 嗯? 苏凤瑾讶异,约了段文衫和林捭阖谈事儿,都是东宫之臣,安白芷在……不妨事儿? “哦,这个倒是无妨,只要安小姐愿意就好。”索戟瞟了他一眼,也略带疑惑。 “安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和在下同乘一辆马车,也免得打扰了殿下和苏卫率。”岳霁风殷勤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白芷向来是个爱凑热闹的,朝着苏凤瑾眨眨眼,“是啊,我就不打扰殿下和凤瑾了,劳烦岳将军了。” “哪里劳烦,安小姐这边请。” 苏凤瑾和索戟对视一眼,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上了马车后索戟仍旧含笑不语,只是那笑容让苏凤瑾忍不住发问。 “殿下,你笑什么啊?这岳将军对白芷也太殷勤了点,上次见他也算是沉稳内敛的性子,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苏凤瑾叹了口气。 索戟笑容更甚,“凤瑾当真木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君子……什么?苏凤瑾诧异的瞪大眼睛,“殿下说岳将军喜欢白芷?这怎么行!” 第二百七十四章 锦书红叶无所有 索戟诧异,“为何不行?岳霁风为尚书之子,自己又是中霄州将军,才干、品行、脾性更是不差,与安白芷不是正好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话虽说的没错,可苏凤瑾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大哥苏凤翊呢。安白芷是自己的闺中密友,性格人品她都信得过,俗话说肥水还不留外人田呢。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安白芷她天性烂漫,性子执拗,对人待物都很念旧……” “你的意思是她有意中人?”索戟聪明,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 苏凤瑾略有尴尬,也不知道透露安白芷的心事会不会不太好。“上次桃花宴的时候,我遇到过铁骑卫白夜统领的妻子姜白氏,她点拨我说安白芷似乎对我大哥有意。起初我也没当回事儿,可仔细想想也未尝不可能。” 每次安白芷过来都会问起苏凤翊,给自己东西也都找理由带着他。少时在一起玩,青梅竹马的情分自然是少不了的,但长大了是否两情相悦,苏凤瑾还真不知道。 “若本宫说,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怎么讲?” 索戟侧过身子,郑重问道:“自打你顶替身份,你大哥远走他乡后,可有联系过安白芷?或者和你通信之中有提起过她?但凡提起,只怕安白芷都不会这般快活,你大哥的情况不好,想来安白芷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写信?就凭这个?”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红叶传情的事儿你又不是没听过,这有情人分离怎会不挂念?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若是未曾联络,也没告诉她任何消息,怕不是斩断情丝再无可能,便是本就无情从未放在心上。”索戟目光澄澈,潋滟如水。 若是这样说的话,苏凤翊的确不像是喜欢安白芷的样子,每次也都只当她是妹妹般相处,有礼且疏离。 “那若是经常通信,有事没事儿的都会写信比给我还勤快呢?”苏凤瑾突然想到赵十三上次说的,她怕是没少和苏凤翊通信吧? 自己上次还和赵十三提起过,只是赵十三并未表态,她便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你觉得呢?”索戟勾起嘴角,想起苏凤瑾在离洲的时候,自己和她的通信。 两人似乎想到一起,苏凤瑾别开目光,沉默不语。 两人一直到了湖边下车才说话,只见安白芷和岳霁风聊的还算开怀。安白芷脸上笑盈盈的,岳霁风也很是贴心温和。 “你们聊什么聊这么开心?你这双月牙眼都能挂到天上去了。”苏凤瑾压低声音跟在索戟和岳霁风身后上船。 安白芷连忙收了笑容,“哪有?岳公子给我讲了些中霄州的事儿,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不一直说想要离开京城去外头看看嘛。” 苏凤瑾轻哼一声,“我还能给你将离洲的事儿呢,你怎么不听?” “沿江十三州连年水患,你去的时候还有疫病,定没有好好玩过,有什么好听的?哪里像中霄州,岳公子在那里待了好些年,又风景如画,山清水秀……” “唉好好好,说的好像你去过一样。”苏凤瑾无奈的撇撇嘴,心里头叹息,看来真如索戟所说,这岳霁风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几人进入船舫,段文衫、林捭阖、崔朗儒都在,一旁还坐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穿着一身淡灰色儒生衣裳,上头隐隐绣着翠竹。苏凤瑾不禁多看了一眼,转而诧异的瞪大眼睛。 “小豆子?” 他怎么也来了?苏凤瑾记得赵十三说过,将小豆子送到太学去跟着段文衫读书,却没想到小豆子穿戴一新竟然是这般俊俏模样。 小豆子略微脸红的抿嘴笑了,“苏卫率安好。” “苏卫率,还叫小豆子呢,赵姑娘难道没告诉你如今他有了新名字?”崔朗儒略显嗔怪。这么大的少年多有风雅之心,还叫从前小名,难免羞涩。 段文衫接过话解释道:“赵十三送他过来的时候和我说,他无名无姓,我见他天资聪颖,稳重自律,便让他跟我姓段,取名子期。” 段文衫慈和的拍了拍小豆子的肩膀,倒是真像个师长,“子期,你去外头和观久宁玩吧。” “嗯?久宁也在?”苏凤瑾诧异道。 只见此刻宁流芳从外头走进来,“卫率,今日殿下派人来传话,说有事情要商议,需我到场。时间仓促还未来得及告诉你,索性殿下说你也会来,我便擅自做主了。” “殿下现在做什么都瞒着我了。”苏凤瑾笑着看向他。 索戟亲手帮苏凤瑾添茶,“若是真要瞒着,今日就不带你了。叫你们来主要是商议一下隆西的事儿,隆西向来是与西域通商要塞,虽然是大梁边境地带,但却物产丰富,风景壮丽,是个不错的地界。” 这话说的轻松,可在场人都知道隆西是个要塞,又与燕国相邻,燕国强盛富饶,虽与大梁并无冲突,但近几年来燕国太子赫赫有名,能做守城之军多久? “前些日子中书舍人祁连娖与枝城郡主的事儿可听说了?”索戟端起茶盏撇了撇浮沫,眼神扫过几人。 “听崔太傅提起过,祁连娖之女与恒昌侯府世子两情相悦,可侯夫人相中了嚣张跋扈的枝城郡主之女,最后两败俱伤,都没了女儿。只是这事儿……和隆西有关?”苏凤瑾对隆西不太了解,也不知道索戟指的到底是哪方面的事儿。 当时还在枝城郡主出事的地方发现了猎火门的标记,祁连娖又在此之前去拜访过多年未曾去过的董府。这桩桩件件的事儿都扑朔迷离,苏凤瑾记得是一说,可能不能想得通又是一说。 “恒昌侯世子齐莫疏对祁女之事颇为伤感,想要请命去隆西。可隆西郡守是永昌侯李兆鄞,前一阵子刚刚回京述职,李兆鄞与齐家同属侯爵,关系微妙。李兆鄞的夫人与韦贵妃颇有交情,上次还替永安王求过情。”索戟说完,斜睨了眼苏凤瑾杯中的茶,似乎有些凉了。 苏凤瑾刚要端起来喝,却被索戟提前将那茶盏拿过来。苏凤瑾讶然瞟了他一眼,只见他换了茶盏,递给她杯热的。 苏凤瑾没在意,微笑着点点头。一旁的林捭阖开口吸引了她的目光。 “殿下说恒昌侯和永昌侯关系微妙,到底微妙在何处?微臣初来乍到,还不知是什么原由?” 第二百七十五章 隆西郡侯爵之争 明帝在位之时,侯爵世袭罔替,权利很大,文可在朝堂为官拜相,武可在边疆镇守四方。侯爵一度比亲王的实权大,以至于威胁皇位继承。 于是明帝励志削弱侯爵权利,终其一生将侯爵杀的杀,贬的贬,整个大梁也没剩下几位。 其中当年的恒昌侯在削权过程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出卖了永昌侯,导致永昌侯早逝,临死之前立下家规:永昌侯李家,三代不与恒昌侯齐家结盟、结亲、结友邻。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这永昌侯还真是铁骨铮铮啊。如此说来,恒昌侯齐家的确有些不地道了。”林捭阖轻笑,对往事无奈的摇摇头。 崔朗儒叹道:“如今到了齐莫疏和李玉玄这儿已经是第四代了,可仍旧没见关系有所改善,估计这家规可能要和爵位一样世袭罔替了。” “照临四方曰明,果虑果远曰明,明帝当真是为大梁后世做了件大事儿。若是如今侯爵仍旧掌握大权,只怕天家权威有失。”这话旁人可不敢说,苏凤瑾却没放在心上。索戟向来客观,自己说的在理,并没有污蔑天家的心思。 果然,索戟点点头,“凤瑾说的不错,明帝的确是位明君,集权天家,以震慑四海。” 苏凤瑾朝着他笑笑,“那殿下是打算让齐莫疏去隆西,还是……” “看陛下的意思是有这个想法,一来可以钳制恒昌侯,二来也算是送给永昌侯齐家一个人情,毕竟此事因为枝城郡主而起,陛下心里过意不去。若是到了隆西,齐莫疏将京城之事淡忘,周围也没人知道过往,往后也好说亲。” “不过,本宫倒是恰恰相反,不想让齐莫疏去隆西。”索戟眉头紧锁,面色略显凝重。 段文衫拱手道:“殿下英明,微臣能懂殿下的意思。” “哦?”林捭阖笑了,一脸疑惑的样子盯着段文衫。 “齐莫疏去了隆西,看似好处颇多不假,但当今陛下最喜欢用制衡之术,宦海沉浮多年的朝臣怎会看不出?殿下和永安王不就是如此消长起伏么,但永昌侯明知与恒昌侯不睦,还要让齐莫疏去隆西,这就只能说明恒昌侯目的不纯。”段文衫神色担忧,这不纯粹的目的怕不是小事儿。 侯爵京城贵,繁花似锦地,偏偏要自请去隆西,这一走可是子孙后代的事儿。 索戟微笑着点点头,“林洗马,你有何高见?” “微臣请问殿下,永昌侯李兆鄞可愿意让恒昌侯世子齐莫疏去隆西吗?”林捭阖笑意淡淡,必定是胸有成竹,却还要偏偏问上一句。 苏凤瑾插话说道:“林表兄这话问的好没意思,永昌侯李兆鄞在隆西势力根深蒂固,位高郡守,又有家训在前,要一个恒昌侯世子过去,不是添堵么。” 表兄? 索戟诧异,什么时候变成表兄了?他挑眉询问苏凤瑾。 “哦,殿下有所不知,林洗马的母亲是苏鸾玥的姨母,我们也算是拐了个弯儿的表亲。”苏凤瑾似乎心情不错,笑容可掬,带着几分揶揄林捭阖的意思。 林捭阖轻笑着,“苏卫率可别乱攀亲,这层关系还不如没有。” “怎么?和未来太子妃是表亲,还委屈你了不成?”崔朗儒开起玩笑。 段文衫笑意淡淡,低头喝茶。是啊,苏凤瑾是未来太子妃了。 见状,索戟含笑不语,苏凤瑾倒是有些羞涩,嗔怪的白了崔朗儒一眼。 “崔大人现在还真是牙尖嘴利啊,编排起我来了?” “岂敢岂敢,还请太子妃恕罪!”崔朗儒佯装慌张。 苏凤瑾更是脸红,假装威胁的说道:“你可别忘了今日你如何对我,别后悔啊。” 崔朗儒委屈的看向索戟,“殿下可得为臣做主啊。” “行了,你原本也不是这么爱玩笑的人,今日倒是话多!”索戟笑着训斥,没当回事儿,却不在乎在众人面前承认这层关系,提起来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崔朗儒最是了解索戟心思,也是开个玩笑烘托气氛罢了。 “说正事吧,林洗马,你继续。”段文衫抬了下手,请林捭阖继续说。 “太子妃觉得……” “能不能换个称呼?” 这虽说是事实,可到底还未名正言顺,更何况她也不习惯。 索戟垂眸,笑容淡了些,手指摩擦着玉扳指。 林捭阖干咳两声,“微臣是觉得李兆鄞未必不愿意让齐莫疏去隆西。试想,李兆鄞为郡守,齐莫疏是个晚辈初来乍到,怎么也高不过李兆鄞去。若是真的到了隆西,齐莫疏这条命兴许就捏在李兆鄞手中了。” “两家世仇,恒昌侯若无子嗣,那侯爵位也没法子世袭了,这争斗也便到头了。” 他果然思路清奇,这点苏凤瑾也承认。若是拿苏鸾玥来说,能拿捏在自己手里是最好,方便自己报仇。 “若是李兆鄞真是这么想的,殿下大可以顺承陛下的意思,主动说让齐莫疏去隆西。”林捭阖敲了下桌子。 崔朗儒蹙眉道:“齐莫疏此人城府颇深,多年来从不显山露水,和康王那样好色跋扈之人形影不离,但却和众位世家子弟都关系不错。文韬武略也是榜上排名,这个段太常也知道,前太常赫遐龄还曾夸赞过他文思敏捷,不是个寻常人。” “这样的人京城之中也不少,崔太傅的意思是……”段文衫不解。 “齐莫疏的确不是最出众的,但若是真的被永昌侯李兆鄞拿捏住,那京城的侯爵势力就会扭转。李兆鄞一家独大,岂不是又壮大了韦贵妃的势?” 林捭阖笑道:“所以微臣才让殿下主动说让齐莫疏去隆西啊,永安王听了势必会以为齐莫疏与殿下关系斐然,想要去隆西夺权。” 一语惊醒梦中人,若是永安王真的这样想,必定会出面阻止,和索戟唱反调。如此一来,索戟再顺势而为、将计就计,让齐莫疏去不了隆西。 永安王表面看似赢了索戟,可到底还是索戟技高一筹,得偿所愿。 不得不承认这林捭阖的心思峰回路转,的确喜欢反其道而行之。 “到时候若是恒昌侯知道了,是永安王把齐莫疏留在京城,没给他置永昌侯府后己为人的机会,他们的关系也就……” 土崩瓦解这四个字索戟还没说出口,却听到外头的尖叫。 “安白芷?”苏凤瑾诧异,连忙起身飞奔出去。 “出了什么事儿?去看看!” 第二百七十六章 观久宁并不安宁 苏凤瑾飞奔到甲板上,只见一直在外头玩儿的安白芷和岳霁风都惊慌的看着水中。 一旁的小豆……段子期皱紧眉头,手紧紧地抓着栏杆,担忧不已。 “子期!”段文衫连忙走过来,将段子期拉到身边。 “久宁呢?”宁流芳看了一圈,急切的问。 安白芷捂着嘴指向水中,岳霁风赶紧说道:“刚刚我和安小姐在那边,突然看到观久宁跳入水中。我、我也不谙水性……” 苏凤瑾连忙跑过去要跳水,却被索戟拉住,“你干什么!” “救人!” 观久宁是自己救回来的孩子,在旁人眼里他是个幸运的乞儿,有人照顾,有人养着,多活一天都是享福,死了也当做没什么可惜。可在自己眼里,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索戟将她按住,“我去。” “殿下不可。”崔朗儒皱紧眉头,并非没有同情心,只是怎能让索戟涉险? 噗! 水面突然翻腾起浪花,观久宁浮出水面,白皙的皮肤上水珠滑落,映衬黑发,更是对比鲜明。 他朝着段子期粲然一笑,挥了挥手中的玉佩,“段子期,我找到啦!” 段子期凝眉不语,盯着观久宁的笑脸有些发怒,竟然转身快步离开。 “段子期,你怎么了?喂!”观久宁不明所以,失落的撅起嘴。 苏凤瑾看他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刚刚差点担心死自己,他还有脸笑? “你还不给我滚上来!” “公子?”观久宁咧嘴笑笑,赶紧灰不溜秋的爬上来,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苏凤瑾负手而立,盯着他一身水朝着自己傻笑,观久宁这孩子混久了,又跟着乔厌亭习武之后,性子顽劣的很。 虽然听乔厌亭说,他底子甚好,是个习武的奇才,可这样胡闹的性子又会武功,将来还不给天捅出个窟窿。 “久宁,你胡闹什么?知不知道大家都在谈正事,你好端端的下水做什么?刚刚苏卫率差点亲自下去捞你,还不快给苏卫率认错!”宁流芳知道苏凤瑾在气头上,可又心疼观久宁,连忙给他使眼色。 “你们俩别在我面前做戏,犯不着。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按理说也管不到你,你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权当没有我这么个人!”苏凤瑾冷哼一声,转身直接进了船舫。 而宁流芳白了观久宁一眼,“回去再收拾你!” “宁姐姐,我也不是故意要气公子的。”说完还吐了吐舌头。 船舫里,苏凤瑾因为刚才的事儿板着脸,岳霁风此时也跟着进来。 索戟冷哼一声,“敢情这会儿才明白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殿下恕罪,微臣这不是觉得刚刚没微臣的用武之地么。”岳霁风干笑两声,抱歉的坐在一旁。 “你回京述职这段日子别闲着,刚刚我们说到永昌侯和恒昌侯的旧事以及隆西,虽用不上你,但另一人却是交给你去查的。” “殿下吩咐。” 索戟深吸了口气,瞟了苏凤瑾一眼,略有担心。她和那孩子还在生气? 转眼看向岳霁风,“南齐世子玉冰河此番前来大梁,是为了一桩极其隐秘的事儿,南齐王被挟持入了大梁,据玉冰河所说应该就在京城。” “本宫知道永安王与南齐广平王交往甚密,若是照此说来,这事儿八成是广平王做的,能藏人的地方也就是永安王信得过的几个人。你都知道吗?” 岳霁风思忖片刻,这才道:“朝中大臣没这个胆子,若说除此之外能让永安王信得过的,无非是韦贵妃的妹妹韦氏和他身边的石毅。石毅进进出出都跟着永安王,只怕无暇看顾南齐王。” “既然知道,那就去顺着线索查查。” “微臣不解,为何殿下要帮南齐世子找人?按理说若是南齐王有什么闪失,广平王玉凌楚和玉冰河必定水火不容,南齐内乱对我们来说没什么不好。”岳霁风虽是答应了,可却不得不说出心中疑惑。 “就算是本宫欠他一个人情吧,务必要快些找出南齐王。” 夺魄派出去查探南齐消息的人回话,南齐王的确在失踪前便身子不好,英雄迟暮难免悲凉,如今却又被人挟持离开故土,景况可想而知。 虽说他不是为了担忧南齐王而抓紧寻找,但若是南齐王真的死了,那玉冰河必定失控,以为自己没有尽力。那时候苏凤瑾体内的月寒引…… “还在生气?”索戟蹙眉在桌子下按住苏凤瑾的手。 苏凤瑾一惊,回过神来,虽说旁人看不见,但她还是很不自在。 “少年顽皮,苏卫率莫要放在心上,刚刚子期也在,多半少不了他的错,我回去定会严加管教。”段文衫微微一笑,安抚苏凤瑾的情绪。 “子期乖巧稳重,倒是观久宁这孩子日渐顽劣,我的确是有些忧心忡忡。” 索戟知道此事并非三言两语能解决,暂且不提。转而又对宁流芳说道:“宁姑娘,本宫已经听凤瑾说过,将九大营玄机卫的令牌交给了你,行商想必没有人比你懂。隆西那边商路繁荣,本宫觉得永昌侯李家没少在那边捞好处,今日叫你来便是为了这个。” “殿下是想让流芳派商队悄然查访隆西商路?”宁流芳聪慧,一点就透。 “不错,若能抓到证据是最好,只是此事还要保密。永昌侯既然是为韦贵妃所用,那本宫也不能将隆西那块好地方给他了。” 宁流芳起来躬身行礼,“殿下放心,流芳明白,回去便会联系各位商友,交代下去。” 此时,外头甲板上。 观久宁好不容易在船尾找到了段子期,看他板着脸望着湖面,根本不看自己,颇为无奈的靠在栏杆上。 谁知,段子期竟然往旁边挪了挪,这下可激怒了观久宁。 “喂,我好不容易下水帮你捞回来的,你就这么对我啊?” “我又没让你去,更何况也是你扔进去的。”段子期白了一眼,少年如玉的脸上颇有委屈。 观久宁叹了口气,“那我哪里是故意扔进去的?不是说了只是看看么,谁让你那么小气。我这一抢,手滑落入水中的。” 段子期不理会,长长的睫毛留下一道剪影,十分忧郁。 “好,你既然不要,那我便再扔回去!”观久宁说着,朝着湖面使劲一甩手…… 第二百七十七章 谁家少年足风流 段子期大惊失色,转头火冒三丈,“观久宁!” 观久宁粲然一笑,“你终于肯理我了啊?哎呀,别急,我怎么舍得扔出去,在这呢,刚刚是骗你的。” 他摊开手掌,一枚温润的玉佩在掌心散发光泽。段子期连忙拿过来擦擦,看得出十分珍视 “这不就是普通的玉佩么,你这么宝贝干什么?宁姐姐疼我,公子待我也很好,若是真的找不回来,我再给你一块就是了。”观久宁想起刚刚玉佩掉进水里的时候,段子期那样子,心里还有些害怕。 段子期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你懂什么,这是先生给我的。” 观久宁连忙绕过去,面对他,“你的先生是段太常?” “是。” “那你住在太学院了?” “干嘛?”段子期对观久宁有些警惕,这少年虽然十分好看,皮肤白皙,嘴唇嫣红,对比之下更显得魅惑夺目,但性子着实让人受不了。 观久宁狡黠的笑了,“当然是去找你玩了,我整日习武,在皓月行无聊的很。好不容易交到你这么个朋友,知道你住在哪以后也方便。” “朋友?”段子期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你怕是误会了,我从未拿你当朋友,更何况我们也不熟。” 段子期说完,转身就走,还是快点离开这顽劣少年的好。 观久宁却不在乎他的冷漠,连忙跟在后头,“哎呀,多相处相处不就熟了嘛,你要是还为了玉佩的事儿生气,我给你赔罪。不过那块玉佩为什么那么重要啊?你是不是怕段太常训斥你?” “先生没训斥过我,都是敦敦教诲。” “那为什么?” 段子期蹙眉转头端详着他,“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先生说过,既做君子,应当如玉,读书不是为了求取功名,而是为了看遍世事,明白你在这世间的意义。都说文官清流,可朝堂上有几个读书人还记得自己当初寒窗苦读十几载的初心?这玉佩上的荷花寓意高洁清正……” “这个我知道,我听公子说过,出淤泥而不染,什么濯清……什么涟什么的,对吧?”观久宁读书的脑子怕是还没长出来,辜负了苏凤瑾一番心思。 “是濯清涟而不妖!”段子期无奈蹙眉。 “对对对,就是这句,妖,不过荷花妖娆吗?我倒是觉得你更配这句话,你长的好看。”观久宁环抱着双臂,目光炙热的盯着段子期,眉清目秀里透着一股儒雅坚毅,两者融合倒是没看着那么柔弱清瘦了。 段子期脸色微红,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站在另一边的苏凤瑾负手而立,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无奈叹气。 “苏卫率其实不必担忧,我倒是觉得观久宁的秉性淳朴善良,热烈跳脱,爱笑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不像是子期,他……总是蒙着一层忧郁似的。”段文衫提起段子期带着几分担忧。 这孩子眼中总藏着莫名的情绪,段文衫看不懂,也看不透,一个人的过往经历,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改变,希望在段子期身上不会留下伤痕。 苏凤瑾转身看着段文衫,“我以为段公子对他的期望很高,所以才取名子期。” “我虽对他有所期待,但这名字却是期望他能对自己有所期待,让他对未来有所期待。” “原来如此。”苏凤瑾转身悠闲的在甲板上散步。 见此,段文衫亦步亦趋,“我第一眼见到子期,便觉得他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他眼里没有未来,众多学子中,他的年纪最小,但却最有灵性,的确很得我心意。对了,让他跟我姓段还是庄先生的意思。” “哦?”苏凤瑾诧异,庄大师提议的? “嗯,庄先生说此子非同寻常,将来必成大器。”段文衫的笑容很是欣慰,略有得意之色。 苏凤瑾也难得心情好了许多,“但愿吧,我倒是没那么多期待,他出身离洲十八寨,如今能入太学已经很好。我对他和观久宁一样,都希望能平安顺遂就好。” “苏卫率的期待就这么低?” “低吗?我这人现实,相比黄粱一梦,我倒是更相信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如意太难,顺意便很好了。” 段文衫侧首,突然有几分认真,“那苏卫率如今可还顺意吗?” “段公子指的是什么?” 段文衫淡然的勾起嘴角,“太子妃一事。” 原来是这个,苏凤瑾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若说不顺意,她也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若说顺意,她也从没求过这个。 “大抵就像是你一直在吃米饭,突然出现一个馒头,吃哪个又有什么关系?” 段文衫忍不住抬袖掩笑,儒雅温文,“这是什么比喻,苏卫率还真会打岔。” “段公子见笑了,只是我从未想过要做太子妃,但现在看来也不反感殿下,我俩相互相依走到今日,时间不长,却又觉得很有默契。虽说成为太子妃有些仓促不知所措,但……既然事已至此,却也谈不上什么不顺意,实在是与这词搭不上边。” “苏卫率如此便好。” “凤瑾!”索戟突然出现,站在前头凝眉盯着两人。 “殿下,你怎么出来了?事情都商量完了?”苏凤瑾笑着朝他走过去,觉得这拐角的地方风不小,连忙往一旁退了去。 索戟将搭在臂弯上的披风给她系上,“都说了外头风大,你还偏要出来看看观久宁那小子,本宫拗不过你,只好给你送件披风来。手怎么这么凉?” 他凝眉将苏凤瑾的手握在掌心里,转头笑看着段文衫。 “段太常也进去吧,一会儿就开船回去了,莫要着了寒才好。” “多谢殿下关心,微臣有些头晕,大概是晕水了吧,再待一会儿。” 苏凤瑾诧异,“你晕水了?严重吗?” 索戟拉住她的手腕,“段太常既然无碍,那本宫就和凤瑾先回去休息休息,凤瑾身子弱,不能吹风。” “微臣恭送殿下。” “凤瑾,我们走。”索戟拉着苏凤瑾回了船舫。 段文衫垂下眼帘,看着湖上倒映出的影子,身姿袖长,芝兰玉树一般儒雅温润,可此时眉宇之间却带着几分忧虑。 这是他吗? 段文衫叹了口气,“顺意便好,若是不顺意……我会带你离开。” 第二百七十八章 心有猛虎嗅蔷薇 苏凤瑾今日的确是有些累了,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索戟见她这幅样子,拿了个软垫塞在她身后。 苏凤瑾睁开眼睛,“多谢殿下。” “这会儿又这么客气了,刚刚给你倒茶的时候你不是挺安然的么。”索戟打趣道。 苏凤瑾将软垫靠在腰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不是人多事多,谢来谢去的耽误功夫么,更何况殿下今日殷勤的来来回回那么多次,我也谢不过来啊。” “唔,那倒是挺好的,也不用你言谢。其实听到你不再自称微臣,我也不用自称本宫,这心里才算是舒服了些,总不用像之前似的那般拘谨约束了,像是……有点相恋的味道。”索戟一说完,自己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眼里星光点点。 苏凤瑾垂下头抿嘴笑了,这一句“相恋”让她心里如发芽破土一般,朝气蓬勃又萌动颤抖。 “我喜欢你这样,若是有一天你不再称我殿下,我更高兴。”索戟握住苏凤瑾的手,含情脉脉的期待。 苏凤瑾只觉得他的掌心温和,让人忍不住想要反握紧了。这么想着,她便也这么做了,只见索戟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握着的手更紧了几分。 一直到了苏府门口,索戟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殿下,我先回去了。” 看着苏凤瑾下了马车,索戟掀开车窗帘子探出头来,“凤瑾!” “嗯?”苏凤瑾回头看他。 索戟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明日别忘了来碧海宫。” “殿下有事?” “没有,但想见着你,时时刻刻都想。”从前没发觉什么,可世道如今戳破了身份,又定下了婚事,好似水闸打开洪流涌出一般倾泻而来。索戟心如猛虎,收拾不来。他趁着苏凤瑾还发愣,连忙离开。 苏凤瑾半天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什么时候索戟也这般拖泥带水优柔起来了。不过刚刚她握住索戟的手,感觉也很安稳,是那种可以忘记前世仇恨的安稳,从未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感觉。 顺意吗? 想起段文衫的话,苏凤瑾抿着嘴角淡笑,大抵还是顺意的吧。 总比黑暗中看不见任何光亮,绝望中看不到任何希望要强得多了。 “小姐你回来啦?夫人正等着你呢。”巧烟本想出来看看苏凤瑾回来没,没想到还真的回来了。 连忙跑到苏凤瑾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姐,今日赵十三来看望夫人,两人聊得正好,苏鸾玥却过来了提起大公子来,说在外头听说大公子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如今没有消息了。赵十三一听立刻反驳起来,拿出大少爷给她的信说是昨日刚有人送过来的。” “大公子必定安然无恙。夫人一听就急火攻心,险些晕倒。赵十三为了安抚夫人,连忙将信给夫人看,可谁知……” “怎么了?”苏凤瑾蹙眉,没想到竟然离开一天就这么热闹,这苏鸾玥是当真留不得了。 “夫人脸色不对,直接下了逐客令,把苏鸾玥和赵十三全都赶走了。”巧烟神色凝重的指了指姚氏的院子。 苏凤瑾思忖片刻,又问巧烟,“你可在外头听到大哥的事儿了?” “大少爷回京都是咱们苏府的家事,旁人也没几个知道,外头怎么可能会传?多半是苏鸾玥为了给夫人添堵,后日便要出嫁,明日就必须离开苏府去林姨母府上住着,她心里不痛快呢。” 苏凤瑾赞同的点点头,“还真是个麻烦,巧烟这段日子你辛苦了,家里没什么人能顶事儿,等父亲和大哥回来你便能轻松轻松。” “小姐说什么呢,奴婢不就是干这个的,你若是嫌弃奴婢做的不好,那奴婢才是辛苦。”巧烟淡笑。 “巧烟,你最近……也清瘦了不少,观久音的事儿暂且还没什么消息,不过你跟着他的确是个辛苦事,他是江湖中人,刀尖舔血过日子,我想让你平安顺遂些。”苏凤瑾早就想和巧烟说这话,起初是她自己想错了,以为给了观久音一个安身之处,便可以让他做个普通人。 但事与愿违,反倒让他卷入了这权势纷争,如今更是音信全无。 巧烟神色落寞的低垂下头,“小姐多虑了,奴婢和久音大哥两心相悦,即便是他不愿意,或是有什么改变,也要亲口和我说,否则我是不会甘心的。我要等他回来,小姐就别再问了。” “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做主,但若是有一天你想通了,我也定会为你好好安排打算。” “多谢小姐。” 苏凤瑾没去姚氏的院子,赵十三和大哥的通信多半是被姚氏看出了什么,若放在以前苏凤瑾也不会在意,但今日听索戟说过后便更加确信了一点。 赵十三不辞辛劳寻的那些药,苏凤翊接连不断写的那些信,这情分自然是有的。 只是姚氏一直对苏凤翊寄予厚望,虽说苏凤瑾相信自己的母亲不会在意出身这样的俗事,但她心里想象的儿媳怕也与赵十三相距甚远。 “小姐不去看看夫人?”巧烟见她犹豫,又要回自己的院子,有些疑虑。 “你去告诉娘亲,我今日实在困乏,明日再去看她。”苏凤瑾没办法说什么,只能让姚氏自己先想清楚。 次日一早,苏凤瑾准备好了要出门,去姚氏那里请安。 “娘亲今日脸色不大好,看来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烦请罗妈妈今日午时燃些安身的香,让娘亲睡得好些。”苏凤瑾淡笑,没说旁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姚氏突然发问。 苏凤瑾的身形僵硬一下,“娘亲指的是什么?” “你大哥和十三……算了,此事也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和十三关系不错,如今又是上下配合,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姚氏低头喝茶,心事重重。 苏凤瑾咬了咬牙,不知该如何与姚氏说,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开了口。 “娘亲不是挺喜欢赵十三的吗?” “喜欢归喜欢,可到底不是用你大哥的终身来喜欢的道理。昨日那信我看了,只觉得你大哥似乎也对十三颇有情分,我担心你大哥最后会伤心。” 苏凤瑾蹙眉问道:“为什么?” “说了不干你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巧烟气喘吁吁的进来,神色焦急,“小姐,九大营来人了,有急事禀报!”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赵十三不告而别 苏凤瑾连忙去了前厅,只见云中雁蹙眉坐在椅子上,见她过来连忙起身。 “赵十三留下一封信,走了。”云中雁将信递给苏凤瑾。 苏凤瑾接过来一看,“这是她写的吗?她哪里会写这个!” 赵十三识字不多,写字更是一塌糊涂,可这信上的字迹却工整干净,虽然笔力不够但和赵十三的字简直不搭边儿。平日给苏凤翊回信都是找宁流芳代笔,这又是找谁写的? “自然不是她写的,不过是她留下的,签名是她,我认得。”云中雁颇为无奈。 苏凤瑾一目十行看完,无奈叹气,“她这是去找我大哥了?怎么这么傻,苏鸾玥的话也相信,她就不会问问我么!” 云中雁咬咬牙,似乎有难言之处,“卫率,属下倒是觉得赵十三她不全然是为了大公子,十三虽说性子急了些,但不会不管不顾,我觉得她……可能是真的走了,怕你担心,所以才这样说。” “走了?” “若是属下猜得不错,昨日在府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十三回到九大营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她和大公子的回信,属下也曾代笔。”云中雁意味深长,似乎也察觉到了赵十三和苏凤翊之间的事儿。 苏凤瑾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和愧疚,若是昨日自己心细些,想想赵十三那么聪明的人,怎会看不出姚氏的意思,前去安抚一番,只怕赵十三也不会离开了。 “叫季茂功去找,你们都是离洲十八寨的人,会知道她去哪。”苏凤瑾直接将信还给了云中雁,转身怒气冲天的离开苏府。 她约定好了今日去碧海宫,那便就是去碧海宫。已经出了不少岔子,不想再因为这个乱了自己的脚步。 索戟端给她一碟子糕点,“这是昨日新做的样式,我瞧着软糯香甜,十分可口,你尝尝心情好些。” “殿下看出我心情不佳?”苏凤瑾讶然,敢情自己那么明显吗? “还不够明显吗?你自打进殿便跟被霜打了似的,昨夜回府出什么事儿了?”索戟坐在一旁,亲手将糕点放在小碟子里,又拿了玉著给她。 “这糕点不错,就是有些粘手。” 苏凤瑾没什么心情品尝,可还是接了过来,“赵十三走了。” 索戟略显诧异,倒是也没说话,等着苏凤瑾继续说说怎么回事儿。 她把昨日苏府的事情说了,无奈叹气,“我倒是不会生气她和我大哥有往来,昨日殿下说起红叶传信的事情我就料到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就被母亲看见。我想母亲多半是表露出了什么,赵十三那性子怎么惹得了?” “生气便生气罢了,一走了之,全然不顾和我的情义与东宫卫的铁律。” “就因着这个?” “这还不够?” 索戟微微一笑,“说你傻,你还真傻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令堂,不说令堂有多大本事,但绝对不会是因为赵十三的出身之类嫌弃她的人,否则也不会对她喜爱。昨日苏鸾玥出现编造了那么个谎,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儿?” 嗯? 苏凤瑾诧异的看着索戟,自己倒是把这个给忘了。苏鸾玥无缘无故去说大哥出事了,是个什么企图?总不会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苏家,故意去气姚氏的。那她就是知道了苏凤翊与赵十三通信,故意引她拿出信来的? 想到这里,苏凤瑾顿时瞪大眼睛,“她如何知道我大哥与赵十三的事儿?” 索戟敲打敲打桌面,叹道:“怕是东宫卫的通信部署,被有心之人打探到了。这不是小事儿,今日是赵十三和你大哥的私信,明日就有可能是军情部署。” “这还真是。”苏凤瑾瞪大眼睛,瞬间失神,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本以为东宫卫已经整治差不多了,却不想还是危机重重。 此时,玉慎又端着一碟子糕点走进来,笑呵呵的放在苏凤瑾面前,“殿下,苏卫率,这是皇后刚刚派人送过来的赏赐,听说苏卫率在碧海宫,还热着就送过来了。皇后说,若是一会儿得空,还请苏卫率过去一趟。” “去朝晖宫?”苏凤瑾想起上次的事儿,不免有些紧张。 “得空了才去,一会儿本宫和苏卫率还有正事要办,怕是不得闲。”索戟直接回绝了,瞟了苏凤瑾一眼,“吃吧。” 玉慎略显尴尬,试探的上前,“殿下,皇后虽是这样说,可若不去怕是……” 索戟立刻斜睨着他,眼神犀利冰冷,“本宫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 “奴才不敢,只是早晚都有这么一遭,为了苏卫率好,早些过去给皇后请安,总比晚了强。”玉慎忧心,将来苏凤瑾就是伏皇后的儿媳,关系融洽才能让索戟放心。 只是他不知道,苏凤瑾和伏皇后的关系,怕是没办法融洽了。 “殿下,玉慎说的也对,一会儿微臣便过去看看,想来皇后送这糕点过来,也不会为难。”苏凤瑾不想给索戟添麻烦,那毕竟是他的母后。 索戟蹙眉盯着苏凤瑾勉强的笑意,“你不信我?” 不信自己能保护好她,不信自己会站在她这边,所以才会这么急着想要自己摆平各种关系。 “微臣没这个意思,殿下若是担心,不如跟微臣一块去?” 索戟沉默片刻,略微点头,将伏皇后那碟子糕点给撤走了,“吃完就去。” 两人一起来到朝晖宫,进去才发现不只是伏皇后一人,韦贵妃、温美人、索曦等人皆在,甚至还有……段紫衣! “儿臣拜见母后。”索戟拱手施礼。 众人都起身等着,再拜索戟。苏凤瑾也一一拜过,这才安静坐下,只是那边伏皇后连个正眼都没给过,态度极其冷淡。苏凤瑾倒是不甚在意,觉得这伏皇后也未免太小看自己。 若是单纯的冷漠便能打击苏凤瑾,那就没法率领东宫卫了。她不理睬自己,倒是乐得自在。 “本宫就说紫衣最是疼人,你们偏不信,今日还特意带了亲手做的糕点给本宫,只是本宫最近不喜欢吃甜的,就赏赐给苏卫率了。对了,苏卫率,你吃着觉得如何?”伏皇后突然发问,众人都看向苏凤瑾。 “嗯?”苏凤瑾楞了一下,那碟子糕点自己又没吃,她看向索戟。 “本宫是在问你,你看太子做什么?”伏皇后有些不悦。 第二百八十章 谈笑风生不动气 苏凤瑾起身笑道:“回禀皇后娘娘,若问那糕点好不好吃,自然要问问殿下了,毕竟……吃的人是殿下。” 段紫衣瞪大眼睛,惊愕的站起身来,“什么?” “紫衣,你怎么了?”伏皇后讶然,从未见过段紫衣这般失态。 段紫衣连忙藏起情绪,勉强笑道:“没,没什么,紫衣只是惊讶,太子殿下不喜甜食,怎么会吃呢。” 每次送给索戟的糕点,索戟虽然收下了,但段紫衣却从未见他吃过,想来是不喜。可今日苏凤瑾在场,他竟然就吃了,想到两个人甜蜜分享,自是待彼此与旁人不同,段紫衣就紧紧地掐着手心。 韦贵妃笑道:“是啊,男子很少喜欢甜的,本以为太子也不会喜欢,到底是紫衣的手艺好,竟然连太子都和苏卫率抢着吃。紫衣啊,你真是心灵手巧,琴棋书画不说,这女红厨艺也是样样不差,谁若是娶了你啊,当真是有福气。” 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瞟了苏凤瑾一眼。 “说的就是呢,本宫也十分喜欢紫衣,只可惜没那个福气。”伏皇后目光流转,故作失望的抬手扶了扶发鬓。 “母后,紫衣姐姐这么好,我都想一直跟她在一起了,姚氏能成为我嫂嫂那可就太好了。”索曦笑呵呵的挽着伏皇后手臂。 “公主别乱说,苏卫率还在呢。”段紫衣脸红嗔怪。 “我又没说是太子哥哥,苏卫率不会这么小气多疑吧?我太子哥哥向来都是大度磊落的,若是苏卫率这般心性,将来可入不了我太子哥哥的眼。” 索戟深吸了口气,刚要开口却被苏凤瑾悄悄拉住衣袖。她笑对众人,“段小姐的确秀外慧中,微臣见了都觉得是个极好的人,殿下也这样认为呢,是吧殿下?” 今日明摆着就是众人借着段紫衣排挤苏凤瑾,没必要再生事端,苏凤瑾忍得下这口气,索戟也不好翻脸。 “是吗?那太子哥哥不如直接也把段姐姐娶了吧,这样我就能一直和段姐姐在一起了。”索曦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说出来似是无心,可却十分刺耳。 “曦儿别胡闹,苏卫率是未来太子妃,你提这个岂不是……太失礼了。”伏皇后面色淡然,言语斥责,但却隔岸观火。 段紫衣也脸红的奉劝,“是啊,公主快别说了,殿下一直是拿我当做妹妹的。你若是再这样说,可就坏了我和苏卫率的情分了。” “怎么了?我又没说错,不还有娥皇女英也是这样吗?也没见她们关系差啊,莫不是苏卫率容不得段姐姐吧。” “公主说的是,全凭陛下、皇后做主就是了,更何况微臣尚在闺阁,殿下娶谁与否,实在和微臣没有半点关系。” 这话一说出口,摆明了便是你们随意折腾,和我有什么关系?在这里针锋相对的有什么用? 段紫衣也脸红如血,没想到苏凤瑾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将了她们一军。 “皇后娘娘,永安王带着苏鸾玥小姐来请安了。”江原道见殿内气氛不对,恰好索邑和苏鸾玥过来,连忙进去禀报。 “哦?那可是巧了,快让她们进来吧。” 永安王和苏鸾玥沉着脸进来,若是大婚带着新妇前来也没什么,可偏偏这事儿搞的难堪。永安王和苏鸾玥的心情都不怎么好,还要丢脸来给伏皇后请安。 伏皇后等他们拜见之后,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快坐下吧,这朝晖宫真是许久都没这么热闹了。韦贵妃还是你好福气啊,本宫瞧着苏侧妃花容月貌,倒颇有你年轻时候的风采,如今永安王也娶了这样的侧妃,将来必定是有福气的。” 韦贵妃面色冷淡的笑笑,“皇后过誉了,苏侧妃毕竟是苏卫率的堂妹,苏卫率都贵为太子妃了,苏侧妃能查到哪去?” 贬低自己年老色衰也就罢了,还要连自己侧室的身份也要提,还连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子都加进去排挤,韦贵妃焉能忍的了? “玥儿姐姐,明日就是你入府的日子了吧?我和段姐姐定会去祝贺的。”索曦殷勤,现在似乎和苏凤瑾敌对的人都是她的好朋友。 “多谢公主,段姐姐和公主都是我的好朋友,能来我自然高兴。只是明日一切从简,怕是招待不周。”苏鸾玥捏紧拳头,忍着眼中泪水。 “要不说还是韦贵妃有福气呢,永安王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有了两位侧妃,宁侧妃还怀孕了。当初你侍奉陛下的时候,太后就说过你面相好生养,果真子孙这一脉都兴旺着呢!”伏皇后刻意挖苦道。 韦贵妃心中有气,可奈何也不好跟伏皇后硬碰,虽说恢复了贵妃之位,但在陛下那的荣宠早就被温美人和灵珠夫人分了,地位不稳。 她笑着起身,“皇后,时辰也不早了,臣妾还想着和宁侧妃说几句体己话,好好交代她照顾照顾宁侧妃,就先失陪了。若是宁侧妃能生下陛下第一个皇孙,那陛下啊肯定高兴极了,您说是吧?” “呵,韦贵妃说的在理。” 韦贵妃三人离开朝晖宫,看着背影都是怒气冲冲的。 索戟也起身告辞,带着苏凤瑾离开朝晖宫,索曦再三挽留也没能让索戟开口。苏凤瑾知道索戟是生气了,索曦今日的表现太过明显针对苏凤瑾。 两人走在路上一直没说话,索戟的步伐有些快,苏凤瑾紧跟着也感觉疲累,索性坐在石栏杆上不走了。 “起来!”索戟斥责一句。 “殿下怎么这么霸道?” “到底是本宫霸道,还是你嚣张?” 苏凤瑾垂下眼帘,撇撇嘴,“殿下是觉得微臣今日在朝晖宫怼了众人的脸面,不懂规矩了?” “你以为本宫是因为这个生气?本宫生气的她们挑衅在先,你何必步步退让?你是太子妃,除了母后,你的地位在她们之上,却让她们欺负的跟个受气包似的。”索戟无奈的甩了下广袖看向池塘,阴郁着一张脸。 苏凤瑾突然笑了,“殿下,她们心里不舒服,挤兑挤兑我也正常啊。皇后本就不喜欢我,段紫衣对你有意,索曦又因为我是女儿身恨极了我,你说哪个能真正欢喜?若是不让她们出出气,将来麻烦更多。” 索戟白了一眼,心中仍旧憋闷,“本宫是要你舒心畅快的,不是让你嫁给我受气的。你想的周全,可下次本宫若是再说话,你别拦着!” “我……” “殿下!殿下!不好啦……”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你我无退路可言 苏凤瑾刚开口,却听到玉慎匆匆忙忙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压低声音。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玉慎赶紧咽了口气,小心道,“殿下,刚刚后厨一个小宫女突然下体出血不止,疼的昏死过去了。” 什么? 苏凤瑾诧异的看向索戟,女子这般莫不是…… 索戟感受到了她的眼神,顿时皱紧眉头,“你想什么呢,和本宫没关系!” “微臣也没说什么啊。”苏凤瑾缩了下脖子,虽然自己的确有那个想法。 “本宫眼光没那么差。”索戟白了一眼,转身跟着玉慎往回走,询问了些别的。 玉慎总是欲言又止,似有隐晦,最后干脆和索戟耳语几句。索戟的脸色顿时大变,捏紧拳头,“当真?” “千真万确。”这种事儿玉慎哪敢说谎。 回到碧海宫,苏凤瑾见章梦台已经过来了,从房间里出来跟着索戟和苏凤瑾到书房。 “殿下,这位宫人并不是怀孕小产,而是、而是被人下了药,怕是以后再无生育可能。臣已经查过她吃的那盘糕点,没有剩余,只怕无法断定。” “绝育?”苏凤瑾背后冒出一股冷汗,想到那盘糕点,顿时明白刚刚玉慎为何隐晦。 那糕点是段紫衣送来的,可如今又没有证据了。若真如此,那便是冲着自己来的,苏凤瑾捏紧拳头,未曾想到段紫衣如今竟然这般很辣。 “她刚刚在朝晖宫听说本宫吃了那糕点,神色有异,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儿。凤瑾,这次你还觉得本宫是小题大做吗?你步步退让,她们却全然不给你留余地。”索戟咬牙,周身冰冷冒出杀气。 他不敢想象若是刚刚苏凤瑾吃了那糕点,结果会是如何,若真的不能有孕…… 章梦台蹙眉看向苏凤瑾,“苏卫率,这等凶险的药常人没有,都是青楼女子用来绝育的,但是这剂量也太多了点,这宫人险些丧命。” “章太医,你先回去吧,对外头怎么说你自己明白。”索戟让章梦台跪安。 两人又沉默下来,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才平稳心绪,这后宫的波诡云谲一点都不比前朝少。苏凤瑾宁可在外头刀光剑影,也不愿去费心猜她们想要怎样对付自己。 前世一个苏鸾玥不够,今生又多了个段紫衣,还真是老天待她不薄啊。 “凤瑾,你若是害怕……” “殿下想说什么?”苏凤瑾目光冰冷的看着索戟。 索戟低垂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她应该过顺遂安逸的日子。 她起身来到索戟面前,盯着他道:“殿下是想说若是微臣害怕,便取消了这婚事,让微臣回归从前?” “我这不是担心……” “殿下若是真的担心,就应该将微臣留在身边。此时还有退路可言吗?我是太子卫率,前朝没有退路,我是尚书千金苏凤瑾,南齐联姻没有退路,我是殿下的太子妃,情分也没有退路。殿下想让我退到哪去?”苏凤瑾目光幽深,仿若一汪随时都会掀起波澜的潭水。 索戟听了这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一厢情愿的将她拉进来,却又让她置身险境,愧疚难当。 “凤瑾,我害怕了,怕你受伤害,怕你因为这个厌弃我,厌弃这样的生活。” 苏凤瑾低垂下头,良久突然伸手保住索戟的腰身,额头顶在他胸前。索戟惊讶的看着她,她从未这样主动过,自己握住她的手都能感觉到她的羞涩…… “殿下,我们只能彼此依靠,我没有退路,你也没有。”苏凤瑾略有哽咽之声。 索戟心疼的紧紧抱住她,“是,不会再退,我也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闻言,苏凤瑾勾起嘴角,抬头看他,“殿下,下次即便是我阻拦,你也一定要为我说话啊。” “你刚刚不还一脸淡定大度么,怎么现在知道怕了?”索戟忍不住笑道。 “不是怕,是觉得又殿下护着我,心里欢喜,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喜欢你护着我。”苏凤瑾这话发自真心,好像永远都有人替自己荡平一切,什么都不用担心。 之前她是苏卫率的时候,做什么索戟都会说这句,想做什么尽管去做,自有本宫替你担待结果。希望以后漫漫长路,都是! 灿阳宫。 “皇后刚刚那话也太挤兑人了,莫不是现在觉得母妃你地位不如从前,摆起中宫的谱了?都是儿臣不好,连累了母妃受气。”永安王一脸不悦的叹气。 苏鸾玥低垂下头,“韦贵妃,是玥儿的不是,若不是玥儿中了苏凤瑾的奸计,也不会害了永安王和您。” 她说着便要跪下,韦贵妃连忙摆了摆手,“你快些起来,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即便没这事儿,皇后和本宫难道还能和平相处吗?这些年后宫看似平静,不过都是表面罢了,谁不是明争暗斗的。事已至此,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多谢韦贵妃理解。”苏鸾玥起身坐在一旁,规规矩矩十分乖巧。 韦贵妃打量她一番笑了,“早就听王爷提起过你,之前若不是因为宁侧妃是郎世华的外甥女,可以巩固王爷的势力,怕是第一个娶的就是你。果真是个出众的美人儿,难怪王爷喜欢。” 苏鸾玥含情脉脉的看了眼索邑,索邑略显尴尬的低垂下头。 “母妃说这个干什么,玥儿聪慧体贴,将来一定会孝顺您的。倒是您,最近脸色都不怎么好,是不是后宫里头……” “你不用担心这个,母后都习惯了。从前有个温美人,好歹她还对本宫伏低做小的,十分温顺,可南齐来的那个灵珠夫人……”韦贵妃凝眉叹气。 苏鸾玥自然也听说过这个灵珠夫人,自从入宫陛下对她可是极尽宠爱,虽说没有封号,但‘夫人’之称可是绝无仅有的,这也是独特之处啊。 苏鸾玥瞟了索邑一眼,笑着对韦贵妃说道:“贵妃莫要担心,那个灵珠夫人虽然备受宠爱,但陛下也是看在南齐的面子上,总不会让她诞下皇子乱了皇室血脉的。贵妃有永安王,母子荣华,陛下早晚都会回心转意。” 韦贵妃笑着点点头,“苏侧妃说的不错,莫非你有什么妙计?” “韦贵妃当真是聪慧无双,玥儿倒是有个计策,所为众口铄金,若是灵珠夫人出了什么陛下忍不了的谣言……”苏鸾玥看向韦贵妃,意味深长的笑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奇人通信使栾纪 次日,苏凤瑾一早便来到了九大营问赵十三的情况,不过看见云中雁那表情就知道,季茂功还没回来,也不会有什么消息。 苏凤瑾捻动了下杯沿,“云先生,你暂时帮忙关着风军那边的事儿,等赵十三回来再说。另外屠安,派人去东宫卫衙传令,让方寸把戚小闲叫回来,到了巡查府那边客气些,毕竟是张炳义帮了咱们的忙。常延平,九大营的通信使是谁?去查问一下。” “通信使?”常延平疑惑,不知苏凤瑾为何突然问这个。 “我自有用,你去便是。”苏凤瑾淡笑,想起昨日索戟的话,通信使只怕有鬼。 见其他人领命出去,云中雁又对苏凤瑾说道:“卫率,赵东检这几日饿的没什么精神,属下怕他真的出什么事儿,您说如何是好?” 苏凤瑾撇撇茶沫,冷笑一声,“他既然不愿意吃东西,我能有什么办法?把饭菜摆在那,饿极了自然也就吃了。薛仁敬不肯来必定是打着什么主意,殿下也告诫过我,小心赤焰军的动静,我已经派傅晨他们留意了。” “卫率提起这个,属下倒是想起一桩事儿来,前几日赤焰军的确有些骚乱。薛仁敬三更半夜带人去了翠屏风顶,似乎隐藏什么东西,但却被另一伙人给遇上了。双方还起了争执,但薛仁敬貌似没占到便宜。” “哦?” 翠屏风便是苏凤瑾与索戟观赏‘万千灯火’的地方,因为翠绿幽深如屏风一般遮挡京城景色,所以由此命名。上次遇到赤焰军似乎也在那里,若说藏着什么东西的话……那必定是经常过去的,也不无可能。 苏凤瑾挑眉靠在扶手上探着身子,“那云先生觉得对方是谁?” “卫率不如想想,这京城之中还有谁能站在薛仁敬的对立面上。” “赤焰军隶属京城三大营,按照上次在千盛殿的状况看,蒙倍对手下人还是维护的。薛仁敬背后靠的明显是永安王,一般人不会有胆子正面冲突,难道还能是殿下的人?” 云中雁微微一笑,“殿下知道赤焰军对东宫卫所做之事,自然不会轻易翻过去。” 闻言,苏凤瑾恍然大悟,猛地站起身来略显激动,“莫不是……铁骑卫!” “若说不是铁骑卫,那便只有陛下身边的禁卫军与京城守卫了。不过铁骑卫的首领白夜可能性更大,若是旁人只怕没人能震慑得住赤焰军。” 苏凤瑾蹙眉左右踱步走了几圈,“可白夜向来不参与派系争斗,为人刚正不阿,如何会被殿下驱使?若说他是恰好发现赤焰军的形迹可疑,也说不大通,毕竟铁骑卫在京郊可没有巡查之权。” 云中雁摇摇头,“这个卫率就得亲自去问殿下了。” 没一会儿,常延平就将那通信使带过来,这个人苏凤瑾见过,是去夺命林之后退出的十几个人中的一个。 “属下栾纪,拜见苏卫率。” “你是退出夺命林之争的那个?如今在营中做通信的差事儿?”苏凤瑾打量他一番,走回位子坐下。 栾纪点头,有些难为情,“是,难为苏卫率还记得,是属下没出息,辜负了苏卫率。” 苏凤瑾轻笑,“不打紧,人各有志,本卫总不能赶鸭子上架,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若是真逼得你们,你们也未必做得好。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想问你,你既然管着九大营来往通信消息之流的事儿,那便应该懂规矩?” “自然明白,虽说看着通信使不起眼,可却是营中连通传递消息的渠道,若是有重大军机必定经此,马虎不得。”栾纪眉头紧锁,一脸凝重认真。 “那前两日可有从离洲的来信给风军卫?” “却是有封离洲的信给风军卫,当时风军卫亲自去问的,属下还没来得及去送就被拿走了。卫率,此事可有什么不妥?”栾纪这差事平日无人问津,不知苏凤瑾怎么想起这个。 苏凤瑾抬眼犀利看他,“那封信是离洲的人亲自送过来的,到了你这儿可有什么差池?” “不曾有。” “那为何却有人知道信件内容与送信者的身份呢?”苏凤瑾邪魅一笑,眼里透着冰冷看向栾纪。 栾纪顿时大惊失色,呆愣片刻,“苏卫率是怀疑属下?属下绝不曾有半点透露,这来往信件与消息都是大事儿,即便是私信属下也不会透露半分。如今属下明白为卫率的心思,但还请卫率相信属下,给属下点时间,属下自会查清通信使的内鬼。” 这栾纪倒是心思通透,思维敏捷,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苏凤瑾心里捉摸着这栾纪是否可信? 看着他一片赤城的模样,苏凤瑾有些拿不准主意,此时戚小闲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气喘吁吁进入九大营。 “听闻卫率传唤,属下连忙赶了回来,不知有何吩咐?”戚小闲瞟了眼栾纪,略微愣神。 “你们认识?” 戚小闲点点头,“通信使栾纪,在夺命林外头的时候,我们一起退出来的。不知发生何事?” 瞟了栾纪一眼,苏凤瑾开口吩咐道:“你先下去吧,给你三天,查出内鬼,否则提头来见。” 栾纪和戚小闲都有些诧异,栾纪领命出去。戚小闲面色凝重的看向苏凤瑾,云中雁站在一旁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谁知,戚小闲却单膝跪地,“卫率,属下敢用性命担保,此事绝非栾纪所为。” “为何你敢担保?你对他很熟悉?”云中雁诧异。 “卫率,雾军卫有所不知,我俩在营中相识多年,他为人稳重坦诚,淡泊名利,但却正直热血,曾在京城疫病的时候将几年省下的银子全都捐献出去。而且他的交往十分简单,没有家人,没有九大营以外的朋友,属下从不曾看见他与其他人来往。这样的人,怎会是内鬼?” 戚小闲连忙解释,他确实对栾纪十分信任。 “没有任何朋友,那他之前是怎么生活的?” 无法想象,一个生活如此规律简单的人,在九大营待了这么多年,却又不是混吃等死的,是如何熬过这些日子。 戚小闲摇了摇头,“属下并不知栾纪过去,但自相识以来便知他是何为人,因为他有一样十分奇特的本事,和鸟说话!”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戚小闲领天机卫 云中雁瞪大眼睛,自己只在杂谈上见过这类人,会鸟语,可以和鸟沟通。 “你是说他会鸟语?”这话说起来像是骂人,可足够让人震撼。 戚小闲点点头,“或许不只是鸟,但鸟是最常见的。云先生应该听说过,西域有奇人能与鸟对话,听懂鸟的叫声。那并不是无稽之谈,现实中也有这样的人。属下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耳力也算过人,曾亲自听过栾纪与鸟说话。” “你如何得知他没有骗你?”苏凤瑾心中也十分震撼,但面上却镇定自若。 “属下虽听不懂,但却能听懂鸟叫的速度与声音,每次问他与鸟说了什么,他回答的话若有重复,那鸟叫的速度与声音的确相似。” 戚小闲的本事苏凤瑾知道,若他说是便一定是的,看来这栾纪也是个奇才。不过若是如此,他没有朋友和故人也说得过去了,一个可以和鸟沟通的人,何须朋友? 只是……这又怎能说明他不是内鬼呢。 云中雁似乎看穿了苏凤瑾的想法,“卫率,听闻能和鸟沟通的人,都心思纯净,仿佛世上另一种人的存在。若有杂念,便也失去了这种能力。” “既然如此,那便依照约定给他三日,若他查出来,将内鬼审问了再说。云先生,此事还要劳烦你了。”苏凤瑾垂眸叹气一声。 “卫率哪里话,有事但凭吩咐。” “戚小闲,你这段日子在巡查府可还有收获?” 戚小闲连忙回答道:“卫率放心,京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属下不曾辜负卫率期望。” “你过来近些。” 戚小闲走上前去,恭谨的垂首看着地面,面前这位的身份已经公开,自然不能有半分逾矩之处,免得失礼。 “我九大营有风雨雷电雾五军,另设一卫尚未定论,又设玄机掌财,神机掌杀,如今本卫想将另一卫交给你,这是令牌。”苏凤瑾将令牌推到靠近戚小闲的一侧桌上。 “天机?”戚小闲看着令牌上的字,愣住了。 “没错,天机卫,掌耳目。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为人稳重忠诚,如今对京城尽在掌握,以后对整个大梁亦或是他国也要慢慢发展。刚刚你说栾纪有和鸟说话的本事,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将他调入天机卫,有他帮你想必如虎添翼。” 苏凤瑾起初就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着重培养戚小闲。 有自己的耳目十分重要,开始苏凤瑾本想让宁流芳借着皓月行来打探,可因为一些原因宁流芳的身份终究隐瞒不住,想要打探消息一群女子也着实为难。倒不如另寻他法,让擅长商贾之术的宁流芳发挥所长。 戚小闲有些紧张,“卫率,属下只怕……” “怕就不是东宫卫了。”苏凤瑾淡笑看着他,一句话却掷地有声。 戚小闲咬咬牙,将那令牌含泪接过来,“多谢卫率信任,属下定不负所望。” 苏凤瑾欣慰的点点头,“你当知道你天机卫有多重要,整个九大营的性命或许都会因为你的消息成功、失败,很多事儿也会因为你们得到消息的速度与准确性发生改变,本卫和东宫都指望着你们呢。” 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苏凤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了几句,又嘱咐道:“宁流芳乃我九大营玄机卫,掌管财源,在各地也有颇多商友,你可以和她联系充分利用起来,另外还需发展些各地的探子。只是记住一点,耳目需要可靠,否则就是毒!” 戚小闲拱手施礼,“卫率放心,属下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永安王府。 宁绫罗走到书房门口,见石毅站在廊檐边上,淡笑着走过去将伞举高,盖过他的头顶。 “宁侧妃?属下见过宁侧妃。”石毅没想到是她,刚刚在想事儿走了神,并未发现有人过来。 “石侍卫怎么在这儿站着,秋雨寒凉,都淋湿了。”宁绫罗将伞递给他,身后的丫鬟又给她撑了把伞。 石毅略有尴尬的退后一步,和她离远了些,“宁侧妃是来找王爷?今日……” 今日是迎苏鸾玥入府的日子,虽然不让操办,但索邑自然也会去接的。宁绫罗不会不知道消息,但石毅又能说什么呢?只有明知故问吧。 “我就是来看看王爷回来了没有,也不知道这个时辰接没接到苏侧妃,秋雨凉,怕王爷没带伞便出去了。”宁绫罗轻叹了口气,唇边的微笑淡淡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苏鸾玥入府的事儿,知道的时候不哭不闹,也不见得伤感,反倒是坦然笑着恭喜索邑。 石毅看在眼里也是些许不懂,宁绫罗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宁侧妃不必担心,王爷是乘马车去的,应该不会淋雨。一会儿属下会去门口迎接,会给他撑伞。” 宁绫罗嗔怪一笑,“你自己都没撑伞,还给王爷撑?去换件衣服吧,都淋湿了,想必下人们会照顾周全的。” 说完,转身就要走。 石毅蹙眉有些犹豫,但还是叫住了她,“宁侧妃,苏侧妃入府后,您还是要小心些,她的性子……你别和她计较。” “这可不是石侍卫该说的话,以后莫要说了,叫苏侧妃听了去对你不好。你放心,我会好自为之。”宁绫罗笑着点头表示感谢,慢悠悠的往回走。 而此时,索戟乘坐简谱的马车进入白府,和崔朗儒一起下了马车。 白夜早在书房门口迎接索戟,几人进屋后看见屋内有一位端庄贤良的少妇,正在熏香。 “妾身白姜氏见过殿下、崔太傅,这屋子下雨便有些潮湿,后头长了些不知名的花草,平日清新淡雅,可下了雨就有些土腥味儿,怕冲撞了殿下,妾身特意用香炉熏熏。你们还有正事要谈,妾身就先告退了。”白姜氏贤名知礼,进退有度。 索戟谦和一笑,“有劳夫人了,夫人可是与苏凤瑾相识?” 白姜氏一愣,随即笑着点头,“妾身与凤瑾妹妹的确有过一面之缘,虽是一面但却视为好友,她大哥苏凤翊也曾是妾身的师兄。” “哦?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本宫只是听凤瑾提起过夫人,今日一见夫人果然如她口中那般秀外慧中、进退有度、贤名知礼。只是本宫尚有一个疑虑,或许夫人能够解惑?”索戟不惜夸赞之词,心里却是想着苏凤瑾的。 白姜氏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但说无妨!” “还请夫人借一步说话。” 第二百八十四章 白姜氏解惑踟蹰 虽说是和白姜氏借一步说话,但白夜和崔朗儒哪有让索戟出去的道理,两人退出书房站在廊下。 “白首领昨夜可是抓到赤焰军的罪证了?”崔朗儒问道。 白夜蹙眉,略有迟疑,点点头。 “白首领不用如此堤防,殿下此番前来也没有旁的意思。若是真想要拉白首领入东宫麾下,只怕之前告诉白首领赤焰军在翠屏风有鬼也算不得什么见面礼。这个功劳殿下不会抢,也没有别的意思。” 闻言,白夜只淡然道:“属下只是秉公办事,陛下赐予我可查京城周围的特权,昨夜太子殿下相告属下十分感激,只是感激归感激,却不能混为一谈。朝中局势复杂,属下只受陛下差遣。” “白首领放心,刚刚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殿下没有拉你入东宫麾下的意思。更何况白首领直接听命于陛下,若是东宫胆敢有这个心思,岂不是大不敬?”崔朗儒明白白夜的为人,来之前便和索戟商量过了。 昨夜在翠屏风的确发现了赤焰军所藏的东西,也多亏了索戟告诉铁骑卫,否则就被赤焰军蒙在鼓里了。白夜心存感激,但若索戟不是为了让他入东宫麾下,又为何将此事告诉自己,让自己去办呢? “难道白首领就没想过,殿下让你出手去做这事儿,铁骑卫便得罪了赤焰军?”崔朗儒有几分玩笑之意,但眼里却是认真。 朝堂之上,哪里来的玩笑呢? “秉公而已,得罪与否,属下的确不在乎。” “白首领好个忠心耿耿,难怪陛下会如此信任铁骑卫。” 白夜转眼看向崔朗儒,“崔太傅可否告知,今日殿下前来的目的?” 崔朗儒笑笑,“若我说只是为了见夫人说几句话,你可相信?” 白夜皱起眉头,一脸茫然…… 书房内。 索戟淡笑着请白姜氏坐下,“夫人,凤瑾是未来的太子妃,你应该也知道了。虽说你和凤瑾只有一面之缘,但如你所说彼此引为好友。凤瑾的朋友不多,男人不在少数,至于女伴也就夫人你和安白芷说得上话。” “殿下客气了,凤瑾妹妹心性淡泊,爽朗直率,的确和众位贵女有所不同。妾身出身将门,自然能和凤瑾妹妹谈得来些。”白姜氏不知索戟是什么意思,不过苏凤翊是自己的师兄,她的确是对苏凤瑾了解些。 “安白芷本宫是见过的,顽皮烂漫,怕是没有什么心思。所以本宫就想到了夫人你,有一件事困惑本宫良久。凤瑾虽说是因祸得福被陛下赐婚于本宫,但本宫是真心喜欢她。可每每相处,却觉得她顾忌颇多,似乎有些抵触或者是说……淡薄。”索戟眉头紧锁,十分困扰。 “殿下的意思是……” 索戟轻笑,摩擦着玉扳指,“她似乎对本宫有情分,可却踟蹰不前,瞻前顾后,本宫以为她是害怕陷入这情分里。只是不知她为何会怕?可是从前有过什么事是本宫不知的。” 这话虽然说的隐晦,可聪明的白姜氏怎会不理解。 女子向来对男女之情心思细密,索戟这般相貌身份,又对苏凤瑾一片真心,按理说两人早就该情坚不移,可苏凤瑾的顾忌……是否因为之前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或者是情伤才会如此。 这才是索戟怀疑的! “殿下,妾身不敢保证凤瑾妹妹对殿下的心意,但妾身绝对敢说凤瑾妹妹对其他男子不曾有过爱慕。”白姜氏连忙郑重解释,她真的怕说错什么,让索戟和苏凤瑾离心。 “夫人不必紧张,本宫也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是想要知道如何能让凤瑾了解本宫的心意。”白姜氏这样,索戟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可耻,竟然背着苏凤瑾来问这个。 他的确想过苏凤瑾是否和其他男子有过感情,因为旧情难忘,所以对自己左右摇摆,又或者是害怕自己也像是那个男子一样,给她伤害。 白姜氏面色凝重的说道:“殿下,凤瑾妹妹虽然表面坚强灿烂,可实际上却谨小慎微,自从我师兄出事后,她是该顶着多大的压力承担下苏家的一切?九死一生不说,但也算是历经波折。殿下是君,她是臣,殿下是夫,她是妻。凤瑾妹妹踟蹰不前,也有道理。” “什么道理?” “她怕有朝一日失去殿下,一旦陷入这段感情,以她的性子怎会不浓烈?可若是殿下……但凡天家,没有一个妻子的道理,到时候如此炙热浓烈的感情,凤瑾妹妹又该寄托何处呢?”白姜氏意味深长的看着索戟,这番话应该能明白了吧。 索戟摩擦着扳指的手垂下来,沉默良久才微笑着点头,“多谢夫人,本宫明白了。” 他起身想要告辞,白姜氏却又叫住他。 “夫人还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妾身当凤瑾妹妹是亲妹妹,所以还请殿下做到,若是不能给她全部,便别索要她的全部。一心人,不是那么好成全的。”白姜氏屈膝行礼。 索戟神色落寞的转身离开,到了门口看见白夜和崔朗儒,微笑着告辞。 白夜走进书房看见白姜氏一脸担忧,“怎么了?可是殿下有为难你?” 白姜氏戳了他一下胸膛,“想什么呢,殿下只是问我关于凤瑾妹妹的事儿。依照我看,殿下是对凤瑾妹妹真心喜欢,否则也不会特意跑来一趟了。” 他真的只是为了这个才来的?白夜本以为崔朗儒的话是玩笑,却不曾想问完了白姜氏,索戟真的离开了。 “夫人,昨夜赤焰军的事儿,你说……是殿下有意为之?” “夫君向来耿直忠正,为什么要琢磨这个呢?不管殿下到底欲意为何,赤焰军私藏了不该有的东西是事实,而且那般三更半夜的,定然心里有鬼。夫君既然抓到了,就应该禀报陛下,至于殿下是什么意思,和咱们有什么关系?”白姜氏思想简单,但也有道理。 “夫人说的有道理,为人臣子,做到本分,其余的为何要去想呢。” 白姜氏笑着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马车上的索戟叹了口气,看来想要苏凤瑾的全心全意,的确任重而道远。但是白姜氏说的也没错,自己若是不能只有她一个,做她的一心人,又何必让她全心全意,陷入这旋涡之中呢? 第二百八十五章 鸾凤阁里听墙角 永安王府。 苏鸾玥委屈的扑向刚刚进来的索邑怀里,“王爷,你怎么才来啊,玥儿等了你好久。玥儿刚到这里,陌生的很,王爷若是不陪着玥儿,玥儿可就睡不着了。” “怕什么?这鸾凤阁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周围让石毅安排了很多人把守,不会有事。这鸾凤阁可还喜欢?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就去和宁侧妃说,告诉石毅也可。”索邑揽着苏鸾玥坐下。 虽说这婚事不顺意,但索邑却是真心喜欢苏鸾玥的,到底还是高兴。看着她一身红妆,娇艳如花的容颜,索邑心动不已。 “王爷偏心,为何要玥儿和宁侧妃说?玥儿就要和王爷你说,要王爷亲自给玥儿准备。”苏鸾玥心里头不高兴,敢情宁侧妃才是官家的女主人,自己算什么?可面上却佯装娇嗔,让索邑哄。 “本王哪里偏心了?若说偏心,也是向着玥儿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信你自己摸摸!”索邑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动作轻佻的将她一把拖入自己怀里。 苏鸾玥坐在索邑的腿上,笑颜如花,“王爷,玥儿今日是真的高兴。” “高兴?本王还觉得亏待了你,这次的事情的确意外,否则本王怎会让你这般委屈的嫁进来?” 见索邑叹气,苏鸾玥连忙搂住他的脖子,“王爷说什么傻话呢,玥儿自知福薄命浅,没那个福分做永安王妃,不过能和王爷在一起也是件高兴的事儿。若是王爷一直宠爱玥儿,这颗心都是玥儿一个人的,玥儿此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有哪个男人面对懂事乖巧的美人不动心的?尤其是红烛的映照下,苏鸾玥美的摄人心魄,故意施展出的魅惑更让人沉迷。 “玥儿当真如此喜欢本王?”索邑声音沙哑。 苏鸾玥感觉到了他的意乱情迷,笑的娇俏动人,趴在他的怀里,柔软的身子仿若无骨。“那王爷可是答应玥儿,要一辈子只宠爱玥儿一个了?” “那是自然!” “王爷,这次的事情都是苏凤瑾和太子害的,他们如此羞辱我们,这个仇我们不能不报。更何况王爷和东宫关系一向紧张,如今王爷您又回到京城,想要站稳脚跟,只能和东宫争。以后玥儿与王爷勠力同心,为王爷出谋划策。”苏鸾玥一片真心,赤诚无比,句句都是为了索邑好。 索邑很是感动,摩擦着她的脸颊,“本王的好玥儿,你放心,本王一定会给你你该得的尊荣。总有一天,本王要让你做最尊贵的女人!” 苏鸾玥嫣然笑道,“那玥儿可就等着王爷兑现诺言,王爷到时候可不许耍赖,不喜欢玥儿了。” “怎么会?玥儿,该休息了……”索邑动情的亲吻苏鸾玥的发鬓,吸着她的香气。 突然间将她抱起来快步走向床榻,“玥儿,那日在星云阁要了你,是本王最后悔的事儿,可也是最幸福的事儿。只是后悔当时太仓促了,今夜本王一定好好疼爱你。” 说着,索邑已经把持不住,暴风骤雨一般的亲吻落在苏鸾玥脸上。 苏鸾玥哪里经受过这样的对话,当下便气喘吁吁的,“王爷慢点,玥儿、玥儿……” 索邑食髓知味,对苏鸾玥的美貌和柔软的身体早已思之如狂,今夜更是没有节制。苏鸾玥到底是没经历过太多,如暴雨中的花枝一般颤抖不已…… 门外,陇翠和月麝听到里面的春光旖旎,连忙离远了些。 “月麝姐姐,侧妃她……没事吧?”陇翠到底是个小姑娘,还有些担心。 “听着里面的动静,王爷多半是红了眼,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教了侧妃那么久的床笫之事,即便是不能好好发挥,也能应付得来。” 听到这番话,月麝胸有成竹的笑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她早就掌握,苏鸾玥本就是个得天独厚的美人,相貌身材皮肤都是极好的,又经过自己的调教,是个男人都会掐出水来。 更何况永安王索邑是王爷,身边的女人即便不是出身世家,也是正经良家,哪个能有苏鸾玥这滋味儿? 陇翠不禁脸红心跳,听着里面传出的动静,手足无措。 月麝笑笑,“你呀,有什么可害羞的,只有侧妃伺候好了王爷,抓住王爷,才能得到宠爱。经过今夜,只怕王爷连宁侧妃的房都不会进了!” 墙后的树丛里,两道身影缓缓顺着阴影离开,到了僻静处才摘下面纱。 “殿下,你怎么又来?”苏凤瑾无奈,本以为上次和索戟一起听了墙角也就罢了,这次苏鸾玥和索邑又是跌宕起伏,巧了又和索戟一道欣赏。 索戟无奈的撇嘴,“你不是也来了吗?” “怎么?殿下也对扒墙角感兴趣?” “什么叫也?好像你对这男女之事感兴趣似的。” “我……” 不过两人也着实可笑,一个太子,一个准太子妃,一起来听永安王和侧妃的洞房花烛。夜深人静,春光荡漾,也不觉得尴尬? 索戟戳了她手臂一下,“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才来看看你到底还能闯出什么祸。今夜虽然应该好好给他们添堵,但你若是做了,只怕陛下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苏凤瑾蹙眉道:“那殿下的意思是听完墙角了,就这么回去?” “那怎么可能?你来都来了,我能让你失望么。”索戟轻轻一笑。 “殿下想怎么做?”苏凤瑾瞪大眼睛,熠熠生辉。 一听到折腾索邑和苏鸾玥,苏凤瑾就跟来了精神似的,怎么都感兴趣。索戟心底无奈又叹息,若非知道苏凤瑾多讨厌索邑,他真的要认为苏凤瑾喜欢索邑,嫉妒不已,故意来找茬的呢。 索戟拉着苏凤瑾绕到房间后头,声音更大了些,能听到苏鸾玥似乎有哭声,还边说着什么。 索戟直接将苏凤瑾的耳朵用手堵住,苏凤瑾忍不住笑意,索戟还真是…… “好了殿下,我不听就是了,你堵着我耳朵,怎么办事儿?”苏凤瑾连忙拿开,忍不住笑,觉得他掌心温热,惹得脸颊发烫。 索戟点燃了一支香顺着窗子缝隙插入,和苏凤瑾摆了摆手,两人离开了永安王府。 房间内。 锦帐之中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苏鸾玥娇柔的贴近索邑,“王爷,你怎么了?” 索邑有些难以启齿,“玥儿,本王、本王……”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想去太学求凤瑾 这个时辰索戟回不去碧海宫,和苏凤瑾一起到了皓月行。皓月行里正是好时候,灯火通明,通宵达旦。 “公子,您来了啊,我今天恰好想要找你。”观久宁笑呵呵的跑进房间。 “没规矩,看不到殿下也在吗?你现在是越来越鲁莽了。”宁流芳斥责一句,之前苏凤瑾没说,宁流芳也对观久宁的顽劣不以为然,可这几日下来没一天不往外跑的,乔厌亭都看不住,宁流芳不由担心起来。 他的武功突飞猛进,乔厌亭和自己说过,眼下还不能胜过乔厌亭,但再过几年乔厌亭自己便也不是对手了,到时候又如何管教? 苏凤瑾将茶盏放下,“说吧,什么事?” 观久宁嘿嘿的笑着,讨好的蹲在苏凤瑾膝下,“公子,听闻您和段太常要好,不如替我求求情,如何进太学院?” “你去太学院做什么?别告诉我你要去读书,莫说你愿不愿意的事儿,你可没长读书的脑子。” “公子,那我还不能痛改前非了吗?乔大哥说我是练武奇才,功夫突飞猛进。我就是想看看到底能不能读书,兴许我也有这个天分呢!” 苏凤瑾无奈冷笑一声,“那还是别去了。” “怎么啊?” “你没这个天分。” “公子!” 苏凤瑾撇撇嘴,“好好说话,一个男孩子总撒娇做什么?当初看你沿街乞讨的时候坚韧着呢,怎么这会儿倒是撒娇撒泼一样不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太学院干什么,你想进太学院一帮儒生能拦得住?是不是被段子期轰出来的?” 听了这话,观久宁垂下眼帘有些忧郁。他去找过段子期一次,起初还让进门,可后来估计是闯了祸,干脆连门都不让进了。怕段子期恼火,他哪里还敢悄悄潜入进去。只好来求苏凤瑾…… “你呀,别总去招惹子期,他读书很有灵气,是段太常的得意门生,对他寄予厚望。你总去打扰他,莫说子期和段太常,就算是我也怕你耽误了他。他本就启蒙晚些,哪有时间陪你胡闹?”苏凤瑾耐心的和观久宁说明原由,劝慰他安分些。 观久宁有些失落,“可是、可是我喜欢和子期在一起玩儿啊,皓月行又没什么我能玩儿的。” “整日就想着玩,你宁姐姐都忙成什么样子了?你就不知道帮帮忙?实在闲着没事,明日跟我去九大营。”苏凤瑾无奈,观久宁过几年也大了,总不能一直游手好闲,一身功夫白白成了摆设。 宁流芳将观久宁赶出去,这才松了口气。 一直沉默的索戟笑看向苏凤瑾,“他和段子期倒是有缘,若真的想去太学,不妨本宫和段文衫说说。” “殿下千万别给段太常添麻烦了,您是不知道观久宁闹起来多费事儿,子期那孩子性子敏感内敛,和他不是一道的。”苏凤瑾连忙拒绝。 索戟笑意淡了些,“你倒是挺担心段文衫的。” 想起上次在甲板上两人的样子,索戟心里有些没底,一个男人最懂男人的心思,那眼神里藏着什么,他也看的出来。或许苏凤瑾没什么察觉,但段文衫却太过明显,他对苏凤瑾有爱慕之心。 “段太常被当初赫遐龄的事儿打击的够呛,如今日日都在太学院,只怕触景生情,心思太重,还是别添麻烦的好,道也谈不上关心不关心。段紫衣毕竟是他妹妹,若说不怨,我也是做不到的。” 苏凤瑾无奈的笑着低垂下头,觉得自己恐怕是殃及池鱼了,但若非段文衫在段紫衣的事情上帮过自己,她还真对段文衫和睦不来。 “提起这个,本宫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儿。宁姑娘,你可知道青楼女子有一种药性猛烈的绝育之药?” 宁流芳立刻面色凝重起来,殿下问这个干什么? “有是有,但此药凶险,稍有不慎计量不对就要了命去。男子服下没什么大碍,但女子却能不孕。此药服下后能在体内产生破血之效,若是寻常郎中也只认为是女子破经之故,查不出什么。这些都是青楼里老人儿的说辞。” “有这药的地方可多吗?”索戟垂着眼帘,若有所思。 “断人子孙的药谁敢有?也不会留,都是京城几位极为有名的秦楼楚馆妈妈手里才有。”宁流芳当初收留几个青楼女子,自然也知道多些。 苏凤瑾蹙眉,心里想起这事儿便有些不舒坦,“殿下是想查查这药的来源?” 索戟点头,对着她安抚一笑,“总不能就这么过去,这事儿段紫衣做的太狠太绝,查到了证据再说不迟,这次就不是看着段靖涵的面子禁足那么简单了。” “殿下若想动段紫衣,只怕段靖涵这关过不去。段宰辅身为老臣,唯一的女儿若是有了这罪名,也没办法在朝中立足了。陛下也会想到这一点,暂时没旁人堪当宰辅之位,就不会真的处罚段紫衣。”苏凤瑾早就想到了这点,所以并没动手。 否则按照她的脾气,段紫衣三番两次陷害,怎能安然无恙? “我说过,会护着你,这么大的事儿我不敢想象放到你身上会怎样,所以决不能再发生。”索戟握住苏凤瑾放在桌上的手,心疼不已。 苏凤瑾仍旧担忧,反握住索戟的手,“殿下不必大费周章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段紫衣毕竟是女子,在后宫也能让她一败涂地。前朝暂且安宁,至少段靖涵没有站在殿下对立面上,还是不要打破这局面才好。” 一旁的宁流芳微笑着低垂下头,“卫率说的也不错,殿下不必急于一时,若想要惩治段紫衣,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说来听听。”到了这事儿,索戟竟然比苏凤瑾还感兴趣了。 “前段日子细雨有位恩客叫李玉樑,是永昌侯世子李玉玄的堂兄,此人对段紫衣的美貌垂涎不已,三番两次想要亲近,无奈段紫衣却对他冷眼相看,反倒是对李玉玄青眼有加。段紫衣竟然是李玉玄的青梅竹马,两人情分甚笃,李玉玄也是对段紫衣爱慕到极致。” “即便是去了隆西之后也是通信不断,时长送来新鲜玩意儿讨佳人欢心。”宁流芳说到此处,停顿一下,意味深长。 “你的意思是,段紫衣喜欢李玉玄?那她为何又对殿下……” 苏凤瑾诧异的看向索戟,两人都凝眉不语,意识到段紫衣对索戟的喜欢或许另有隐情…… 第二百八十七章 竟是左右逢源人 次日,在皓月行休息一夜的索戟和苏凤瑾一早便起身,外头已经安静下来。两人顺着后头湖边散步,乔厌亭正在和观久宁晨起练武。 秋日的早上已经有些微凉,不过空气很清新。 “昨夜流芳说的事儿,殿下可是琢磨了?”苏凤瑾开口提起。 “的确是琢磨了,李玉玄这一番心思对段紫衣,只怕是要空负了。只是不知段紫衣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两头讨好?” “也未可知,苏鸾玥不也是在殿下和永安王之间左右逢源吗?若是当天没出星云阁那档子事儿,只怕苏鸾玥现在仍不肯放弃殿下的太子妃之位。”苏凤瑾对苏鸾玥太过了解,她想要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就算是现在也会怂恿永安王夺嫡。 苏凤瑾突然想起昨夜,“对了,殿下昨夜在永安王府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索戟面色一滞,转头看向湖面负手而立,“这个你就不用问了。” “怎么就不用问了?” “就是……不用问。” 苏凤瑾好奇的很,听他如此说,心中疑惑更大,好奇心驱使上前一步,“殿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索戟无奈的瞧着她的神色,像是个小猫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他忍不住笑意,“就那么想知道?” 苏凤瑾指尖扯着他的袖子晃晃,“殿下!” 索戟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有些微凉,“是能让男子无能为力的熏香。” 男子无能为力? 苏凤瑾面带疑惑,突然间恍然大悟! 永安王府。 索邑的脸色不是太好,苏鸾玥的更是,不过苏鸾玥却笑着服侍他用早膳,以免伤了他的颜面。 “王爷,今日是不是该进宫给韦贵妃请安?一会儿玥儿便让陇翠把准备好的礼物带上,还是玥儿母亲留下的嫁妆,也不知道韦贵妃会不会喜欢。” 索邑对苏鸾玥如此懂事更是愧疚,“玥儿有心了,只是昨夜……你不怪本王?” “玥儿为何要怪王爷?王爷事忙,身子都累坏了,玥儿心疼还来不及,怎会怪王爷呢。王爷切莫多想,来日方长。”苏鸾玥红着脸,羞涩的靠在索邑肩上。 索邑顿时心神荡漾,“玥儿,本王就喜欢你这样含羞带笑的样子,看了就想让人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说着,索邑便含住苏鸾玥的耳垂,顺着脖颈向下偷香窃玉。 虽说索邑如此,但心里头却想着昨夜的不正常,在苏鸾玥面前丢了脸,心里窝火,此时很想证明自身,但知道一会儿还有正事儿,只能先安抚安抚她。 站在门外的宁绫罗听到里头低沉的娇笑,脸色不是很好看。 石毅蹙眉上前一步,“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打断了房中暧昧。 他将宁绫罗也带进来,苏鸾玥离开索邑的怀抱,端正起身。 “宁侧妃也过来了,我这里什么都没准备,叫宁侧妃见笑了。”苏鸾玥是第一次见宁绫罗,没想到怀孕的女人也能如此优雅风姿,虽说还未显怀,但这些日子怕是伺候不了索邑了,这是苏鸾玥稳固地位的好机会。 宁绫罗淡笑着点头,“苏侧妃安好,今日是特意来见个礼的,昨日灿阳宫韦贵妃送信来说,让妾身与王爷一起入宫。” 一起入宫? 苏鸾玥捏紧了袖中的手,本是她和索邑该去的,凭什么要带上宁绫罗?看来先入门也到底是不一样。 “早膳也用的差不多了,那你们两个就各自准备准备,一会儿一起入宫。”索邑站起身来要走。 苏鸾玥连忙上前说道,“王爷,你可别忘了和玥儿的约定。” 索邑笑着抱了下她,“放心,本王记得。” 此时的宁绫罗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亲密无间,心里不大好受。但仍旧是笑着恭送索邑,和苏鸾玥又寒暄几句,这才离开。 “怎么回事?”索邑蹙眉,瞟了眼身侧的石毅。 石毅压低声音,“属下在后头窗缝里发现了些香灰,想必就是这个的缘故。” “香灰?”索邑停下脚步,捏紧了旁边的阑干看着池塘秋景。果真是有人故意设下圈套,这样的香对人没什么旁的影响,所以对方就是为了给自己添堵才来的。 他在京城除了东宫以外,还怎可能有什么对头? 石毅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看着索邑面色不善,小心翼翼的分析,“太子不可能有这个心思做这等无聊小事,多半是他身边的苏凤瑾做的。” “你是说苏凤瑾一个未出阁的女人还懂得这个?更何况她去哪找这些东西。” “王爷这话就错了,苏凤瑾可是女扮男装过的,更何况九大营中都是男人,即便是苏凤瑾不懂,也难保周围的人不使坏。这笔账不管是谁,不都是东宫的人么,对我们来说并没区别。” 索邑冷哼一声,总有一天自己也会给索戟还回去! 石毅上前一步又道:“王爷不必烦劳这些微末之事,有更重要的消息。赤焰军薛仁敬不见了,听说是带人去翠屏风的夜里全都消失。这事儿会不会与那些东西有关?” 翠屏风是他们的宝地,索邑凝思片刻,心绪紧张。薛仁敬即便是有了二心想跑也不会带着赤焰军,那就是被人抓走了,可谁有这个胆量呢?东宫卫? “不管怎样,先把东西运出去,决不能丢了。”索邑吩咐。 石毅点点头,连忙离开去办事儿。 与此同时,夺命林。 苏凤瑾策马而来,见附近没几个人,不由得皱紧眉头,难道都进林子去了? “卫率?” 苏凤瑾诧异回头,只见营帐里走出小胖墩儿金桑,“人呢?” 金桑连忙回答,“晨起的时候有可疑之人进入夺命林,郎离他们便跟过去了,要查探一下是谁,现在还没回来。” 都已经过了午时了,按照郎离他们的速度应该回来了。苏凤瑾略有担心问金桑可知道是什么人?金桑摇头,“武功很高,起初在营帐周围徘徊,被发现之后或许是为了逃脱,就拼命往林子里跑。” 夺命林里的危险不少于直接面对东宫卫郎离他们,况且金桑说此人武功很高,那郎离他们不一定是对手,如此说来这个人…… 苏凤瑾不知道想的对不对,他或许是个熟人,所以怕被认出来才会逃亡夺命林,希望摆脱郎离等人的追查。但若是熟悉的人,为何要来调查神机卫? “卫率,是暗哨!”金桑突然指着天空,那道亮光不甚明显,却也能看出是东宫卫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又见鸢尾尾生无 金桑提着刀便要过去,却被苏凤瑾拦住,“你在这里候着,若是一个时辰内本卫不出来,便去九大营叫人。” 说完,苏凤瑾策马奔向夺命林。夺命林的路线苏凤瑾已经很熟悉,从哪里可以快速上山,哪里能逃的出去不被人发现,或是哪里野兽出没不便人追杀…… 苏凤瑾选择了最险的那一条,后面连接断崖下的滚滚湍流。若是平常人到那里没有退路,必死无疑,但若是武功极高,或许可以铤而走险。 “卫率?”路上遇到几个各处的神机卫,苏凤瑾知道定是郎离安排到卡点拦截那人的。苏凤瑾只顾狂奔没有理会,一直快要到了地方才发现林子里穿过一个黑衣人的身影。 “驾!”苏凤瑾大喝一声,追了过去。 饶是此人轻功不错,在树枝间点水飞奔,但也跑不过骏马。没多久就被苏凤瑾拦住,她勒马收缰转头盯着那人。 “果真是你!” 黑衣人摘下面纱,“苏公子,不,应该叫苏姑娘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上次在皓月行搭救的紫鸢尾。这场景有些熟悉,怕是第二次了吧,上次是天女山,这次是夺命林。 苏凤瑾有些气恼,“你是当真觉得我杀不了你?三番两次挑衅我东宫卫尊严,是觉得你武功好,还是觉得我这个卫率好欺负?” 紫鸢尾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不只是尴尬还是无奈。 “苏姑娘,我……” “还是叫卫率吧,我和你没那么熟。”苏凤瑾目光犀利,手一直握着剑柄很是提防。虽说她觉得事到此处他不会杀自己,但也不得不防。 此处只有他们两个,若是动起手来,自己未必是紫鸢尾的对手。 紫鸢尾表情淡淡,“苏卫率,你我之间怕是也不到能聊天的情分。我的确是来打探你们的消息,若是动手我也理解。” “你理解?我还不理解呢!你猎火门到底是为谁效力?南齐广平王?还是大梁永安王?他们两个联手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猎火门本是出自燕国,却被南齐所用,就不觉得丢人么。”苏凤瑾心中一大堆问题,猎火门亦或是荧惑守心,都仿佛是凭空出现,突然搅乱了生活。 “苏卫率问我这么多,难道就不应该告诉我点什么吗?交易要公平。”紫鸢尾气势不弱。 苏凤瑾眉头紧锁,“你要什么?” 他抬起眼帘,目光深邃犀利,“游子还人在哪儿?” 他只打探到游子还被苏凤瑾带入了夺命林,然后不知所踪,其余的尽然什么都查不到。所以他才不惜亲自过来查探,却不成想东宫卫尽然进步神速,和之前游子还给他传递的消息一点也不一样,差点让他无法逃离。 “果然,游子还是你们猎火门的人。”苏凤瑾预料之中的冷笑,那日黑熊突然出现,翻动了游子还的身体,无意间露出的鸢尾被苏凤瑾看到。 虽然苏凤瑾一直没说,但却让人暗中查了下东宫卫,再无猎火门的人。她便下令不准任何人说游子还的事儿,早晚有一天猎火门的人会主动联络,查找游子还的下落。可她没想到的是,来的却是紫鸢尾! “还请苏卫率告知,游子还去哪儿了?” “既然是交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苏凤瑾不见兔子不撒鹰。 闻言,紫鸢尾勾起嘴角,邪魅冷笑,说是笑,却却没有一点笑意,哪怕是冷笑,“苏卫率这是在拖延时间,等着救兵吗?” “我抓你有用?”若是有用上次就直接抓起来了,还至于在皓月行浪费那么多药材,让赵十三说自己救了个棒槌。 紫鸢尾思忖片刻,目光平缓下来,“猎火门出自燕国,也的确为南齐广平王玉凌楚效力,但也是有条件的,说是效力不如说是合作。至于广平王和永安王的事儿,我不清楚。苏卫率可以告诉我游子还的下落了吗?” “我问你这些了吗?你说的这些我用脑子也能想出来。” “你!” 紫鸢尾还是第一次动气,没想到苏凤瑾竟然这般耍赖,之前在皓月行竟然还觉得她光明磊落,大度仗义。都是自己的错觉! 苏凤瑾粲然一笑,“紫鸢尾是随便叫的,你叫什么名字?在猎火门是什么位置?” 什么?她就想知道这个? 紫鸢尾愣在原地打量苏凤瑾一番,确定这人不傻,那便是她的确闲得慌。 “这是两个问题!”紫鸢尾白了一眼。 苏凤瑾撇嘴,“那就第一个吧,姓甚名谁?” “卫率!卫率!”身后传来东宫卫寻找苏凤瑾的声音。 苏凤瑾不禁蹙眉看过去,却又怕紫鸢尾跑了,急切的盯着他,“到底叫什么?” 紫鸢尾看到林子里人影闪过,“苏卫率既然问了,那就好好记住了,我姓尾,叫尾生无!”说完,他飞身跑到断崖纵身一跃。 苏凤瑾大惊,刚要说他可以从另一条路离开,可却来不及了。而且自己还没告诉他游子还已经死了呢,不过以紫鸢尾的聪明,连夺命林的路都熟悉,想必也应该猜得出游子还已经被自己杀了。 刚刚自己已经透露,知道了游子还是猎火门的人,不杀还留着吃肉么。 郎离等人赶到,看到苏凤瑾坐在马背上,周围没人,才稍许安心。 “卫率可是追到那人了?” 苏凤瑾微笑着点点头,“是,不过不用在意。” 她率领郎离等人回到山下,见金桑已经气急败坏的上马,见到他们回来又下来。 “卫率,属下都要回九大营搬救兵了。”金桑见众人无事,才安心。 苏凤瑾扫视众人后,才坐在石头上,让他们围坐一团,“今日我来找你们是又一桩事儿要说,你们也知道我对你们的训练与营中其他人不同,是要派上大用场的。而今局面,不知将来会如何,但我身为东宫卫率不能不为以后打算,而且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表情凝重,金桑蹙眉,“卫率可是出什么事儿了?我等誓死从命。” 苏凤瑾笑着摆摆手,“天下大势蠢蠢欲动,如今没有,但今后却未必。郎离那日找到的是神机卫令牌,也就是东宫卫九大营其中之一,掌杀伐司暗令。” 这是苏凤瑾很早就有过的想法,只是以为要更晚些才能让他们离开,却没想到他们进步神速,或许也是时候了。 “我要你们离开京城!”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知有无再见期 郎离顿时瞪大眼睛诧异的盯着苏凤瑾,双手握紧拳头。其他人都疑惑的不解,三言两语的问为什么。 “大家别乱,听苏卫率把话说完。”金桑转头红了眼眶。 “卫率可是觉得我等不中用吗?若是不在卫率身边,即便将来有什么大事儿需要我们,又能帮卫率什么?”郎离开口说道。 苏凤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别急,并非是东宫卫不要你们了,而是要你们去做更有意义的事儿。” “但凭卫率吩咐!” 苏凤瑾神色郑重的说道:“五军暂且放在一旁不谈,玄机、天机、神机三卫各有所掌。玄机卫联络天下商贾,为东宫卫财力奠定基础,天机汇聚各路消息情报,变通军机密要,而在这其中很多事情并非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比如暗杀、查探、联络。” “卫率是想要我等充当中间的联络人,同时保护各地的天机、玄机线人?” 听到郎离的话,苏凤瑾赞许的目光点头,“不错,而且将来若是出了京城,或许我和殿下也会身陷危难之中,远在京城的东宫卫远水难解近渴,就需要你们出手相助了。” “卫率这么说,我们就明白了,刚刚还以为卫率要赶我们走了呢。”金桑不好意思的笑着挠挠头。 “训练你们这么久,让你们白白走了,那本卫岂不是亏大了?”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好了许多,苏凤瑾又拿出大梁舆图来继续安排。 “如今我们剩下四十五个人,除去郎离在京城掌管各处神机卫,金桑和傅晨游走各地连通有无,定期查访,还剩四十二人。这四十二人按照大梁州郡分布,到了你们自己的地方,若有玄机卫你们可以联络,但同时还要发展自己的人,光凭一己之力你们是无法在各个州郡立足的。”苏凤瑾已经思量许久,尽量替他们安排好了后路。 众人听完安排部署,分散好了地方,都满怀不舍。 “哎,在京城这么多年了,原本以为再也不可能离开,没想到还有这个机会。” “那你倒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我、我这不是舍不得卫率么……” 苏凤瑾眼睛有些发酸,起身朝着众人躬身施礼,郑重缓缓。“兄弟们,山高水远,不知还有无神机卫全员相见之期,各位保重!” “卫率!”众人单膝跪地,齐声道。 苏凤瑾转身快步离开,飞身上马没有一刻停留。 东宫。 索戟听玉慎说东宫修建的差不多了,便跟着过来看看。到了东宫正殿门口,只见林捭阖在里头和一众工匠说说笑笑的,他便停下步子。 “林洗马,我听说恒昌侯世子齐莫疏要去隆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京城多好啊,去隆西干什么?京城的王侯是王侯,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是王侯有什么好稀罕的?真是想不开啊。”一个工匠大咧咧的叹气。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告诉你们个秘密。”林捭阖压低声音,将那些人凑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永昌侯和恒昌侯上几代的恩怨么,齐家世子到底去不去的上,也不好说,不过陛下的意思咱们不知道,可太子殿下大抵是想要让齐家世子去的。” “啊?这太子殿下想的也太好了吧,齐莫疏要是去了隆西,就凭李家和齐家的恩怨,还不在隆西闹翻了天啊,谁也不会服谁。” 林捭阖笑道:“你这脑袋倒是聪明,反正永昌侯李家是向着永安王,上次宴会不还给永安王求情了么。让他们尽管闹去,咱们东宫坐观其成。” “高!真是高啊!” 索戟泛出一丝冷笑,“这大殿修建的高吗?”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众位辛苦了,都去忙吧。” 众人散了,林捭阖连忙到索戟身边,“殿下怎么过来了?这东宫虽说修建的差不多了,但还有很多梁子没撤下去,实在不安全。” “本宫若是不来,哪里能听到你这么高深的见解?这些匠人在宫里也是混迹久了的,倒是能听出些名堂。” “嗨,这些人都精明着呢,说话也比朝堂里的人直白,让他们把这话传出去最合适不过。不过不知道殿下的事儿办成了没有?”林捭阖神神秘秘,另有所指。 索戟瞟了他一眼,“你倒是比本宫还关心。” 前两日让铁骑卫去翠屏风围追赤焰军的事儿便是林捭阖出的主意,只是索戟尚且不知林捭阖是如何知道赤焰军在翠屏风藏了东西。 起初他本就是以为林捭阖思路开阔,偏门别类,却没想到他在朝政诡计上也有两把刷子,玩起手段计谋来丝毫不差。 “殿下,微臣这不是怕错失良机么。没几日永安王便会得到您支持齐莫疏去隆西的消息,必定有所动作。所以翠屏风那边必须得跟上,这样才能一举成功。”林捭阖干笑两声,只觉得索戟那表情冰冷淡薄,和苏凤瑾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还真差别对待啊。 “看来安排你在这儿修筑东宫,委屈你了。林洗马应该封侯拜相啊,否则这心怕是操不过来了!”索戟含笑拍了拍他的胸脯。 玉慎噗嗤一声笑了,“林洗马,将来当了大官,可莫要忘了奴才,照顾照顾啊。” 这般打趣,林捭阖怎能无动于衷,红着脸却硬要装装。“好说好说,不过玉慎公公还请现在对我好点,否则我可是记仇的。” “呦!殿下您瞧瞧……” “行了,你们两个在本宫面前就这么没规矩,是不是本宫最近太忙了,没时间管教你们?”索戟眉目一冷,停了他们之间的揶揄。 其实索戟也知道最近身边的人都很活跃,似乎是随着自己心情不错之后,他们也不再诚惶诚恐。从前伺候的时候哪里敢多说话,全都是低眉顺眼不苟言笑,生怕哪里做错了被自己处罚。 如今……因为苏凤瑾,似乎所有人都明媚起来了。不过,索戟虽然高兴,可不代表他们也能太过放纵。 “东宫在年底之前能彻底完工入住吗?”索戟开口。 林捭阖掰着手指算算,一脸凝重的神色道:“若是正常的话,比那早就能住进去。” “还有不正常的?”索戟斜睨着他。 林捭阖凑近一步,“殿下有所不知,上次苏凤瑾见微臣时候也问起东宫修建,说要给殿下一椒房,若是这样的话,只怕年底也完成不了啊!” 第二百九十章 众随行莲泉行宫 索戟霎时发愣,脑子里晕乎乎的,半晌才回过味儿来。 “你说什么?” 林捭阖叹了口气,“椒房!” “噗!”玉慎忍不住笑出声来,见索戟白了他一眼,连忙憋回去低垂下头,可还是双肩颤抖发笑。 索戟也略感双颊发烫,“林捭阖,你再乱说话,小心本宫割了你的舌头。”说着,转身往回走,还回头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林捭阖无辜的摊开手,“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你的太子妃自己说的。” 不过苏凤瑾到底有没有说过,索戟还真是怀疑。 椒房?亏她想的出来! 索戟坐在书房里抿嘴笑了,崔朗儒恰好进来看见他傻呵呵的盯着桌面发笑,悄悄走过去看了一眼。 “这桌子莫非生花了?” “生什么花!”索戟将手中折子仍在桌上,端起茶盏凛冽神色。 崔朗儒笑道,“原来没生出花来啊,那殿下喜笑颜开的样子,好像见到世间奇珍了似的。” “你到底有事没事儿?” “这会儿来的若是苏卫率,只怕殿下就不这么问了吧?”崔朗儒叹了口气,将册子放在桌上。 索戟不屑他的揶揄讽刺,轻哼一声,“你若是有妻子,也可以这样啊,现在本宫见到你就生厌,见到凤瑾就高兴,这不是正常么。” 崔朗儒深吸了口气,“正常吗?臣怎么觉得殿下是在挤兑我呢?苏卫率,你快过来听听,殿下因为你连我这个太傅都不要了。”崔朗儒突然对外头喊了一句。 “崔朗儒!”索戟立刻站起身来,朝外头看了一眼,并未看见人,才恍然道。“你捉弄本宫!” “臣哪敢啊?” “微臣见过殿下。”下一刻,苏凤瑾果真进来了。 索戟瞪了正笑容狡黠的崔朗儒一眼,看向苏凤瑾略显尴尬的咳嗽一声,“你们两个来找本宫何事啊?” 碍于崔朗儒还在,索戟也是一本正经,苏凤瑾恭谨说道:“刚刚渠满公公传了陛下口谕,说要去莲泉行宫,着众人随行,铁骑卫护驾。朝中之事交由段靖涵段宰辅主理,岳逢山辅助。微臣和崔大人的意思是,殿下是不是也该跟随?” 既然是着众人随行,那想必不仅是皇宫众人,还有些达官显贵的公子女眷之流。既然朝中的事情没有交给索戟,那陛下的意思便是让索戟随行,否则段靖涵如何在朝中主理? 索戟看向崔朗儒,“怎么突然想要去莲泉行宫?”之前并未听陛下提起过。 “听说是灵珠夫人的主意,不知谁与灵珠夫人说起了莲泉行宫风景秀美,尤其是秋日红枫漫山遍野,又有温泉。陛下为了灵珠夫人才决定去的,可皇后向来出行喜欢热闹些,又怕那边太安静,便和陛下提起让众人都过去。” 崔朗儒又别有深意的瞟了苏凤瑾一眼,似乎有话没说。 索戟垂下眼帘,“对了,本宫刚刚听林捭阖说东宫那头要布置内里了,凤瑾你过去看看喜欢什么样式的。” “微臣去?”苏凤瑾面色讶然。 “是啊,将来你也是要住进东宫的,趁着这次修整恰好按照你的喜好,不是正好么。”索戟勾起嘴角笑容温和。 苏凤瑾尴尬的施礼离开,之后索戟看向崔朗儒。 “殿下,皇后特意命人请了段紫衣。” 索戟蹙眉深吸了口气,“你也看出皇后的意思了?” “如此明显只怕没人看不出来,往常皇后若是没旁的事儿是不会离开皇宫的,可这次明知道陛下是为了灵珠夫人,不过因为要维护她皇后尊荣才开口邀请,却还是去了,找了这个借口要段紫衣同行……” 说罢,崔朗儒皱紧眉头,这事儿若是没个解决,早晚都会成为横在索戟和苏凤瑾之间的刺。 索戟咬牙,“皇后未免想的也太多了些,本宫有时候想不明白她为何对凤瑾如此不喜?” 即便是知道了段紫衣做的那些事儿,也竟不觉得段紫衣德行有亏,还巴不得的塞给自己。难道只是为了段靖涵在朝中的地位?可若是那样的话,也不该因此得罪了苏远君不是么。 “殿下别多想了,女人家的心思向来难猜。若是殿下和苏卫率情谊深厚,也不怕有人挑唆阻拦。只是段紫衣前两次的事儿手段颇深,我是怕这次莲泉行宫有什么别的谋划,殿下可要小心些。”崔朗儒提醒。 索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了,这次你便留在京城,京城里还需要有人照看朝中局面。东宫卫那边也没人看顾,虽说几位军卫都是有勇有谋的,但遇到朝中大事,没个主心骨是不行的。” 而此时,站在廊下的苏凤瑾负手而立,面对着碧海宫院子里瑟瑟秋风。听到里头所有的话,非但没有因为两人隐瞒自己失落,反而涌出欣慰来。 索戟当真是为自己打算好了一切,段紫衣和伏皇后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次怕不是言辞犀利那么简单了。不知道安排了什么手段等着自己,但索戟却不想因为这个让她不开心,这样……挺好的。 “苏卫率?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呢!”玉慎恰好端着茶点走过来,瞧见她一个人吹风,略有惊讶的看向殿内。 索戟听到声音眉头紧锁走到门口,“你站在那干什么?”她是听到两人的话了?还是才刚回来? 苏凤瑾连忙心虚解释,“微臣本是想去东宫看看,可却突然想起一桩事儿来要和殿下禀报,所以就先回来了。” 这说辞也未免编的太仓促了些,索戟给崔朗儒使了个眼色,崔朗儒先告退。索戟带着苏凤瑾进殿,连端着茶点的玉慎都挡在了外头。 “什么事儿比本宫让你去看看东宫布置更重要?将来要住的地方,若是迟了说不定林捭阖就自己定下了。” “他哪有那个胆子,办事小心谨慎着呢。”苏凤瑾尴尬,挨着索戟坐下来,还是头一次主动坐的离他这样近。 索戟勾起嘴角侧头看她,眸子里满是柔和的光亮,“怎么了?” 苏凤瑾抿嘴笑道:“微臣是在想,将来若是真的住在东宫,还能不能看到翠屏风上的星河,殿下不是说宫里看不到的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虽说的是星星,只怕更是向往外头的山河。 “你若想看,本宫随时带你过去看,你要什么本宫都答应。”索戟伸手揽过苏凤瑾的肩。 苏凤瑾靠在他肩头,这样宁静安逸的时光,实在难得…… 第二百九十一章 皎如玉树临风前 华灯初上,京城内最不缺的就是人声鼎沸的繁华,仍旧有很多摊子没收,提篮卖花的姑娘卖力吆喝最后几朵,晚饭后的孩子们招呼着小伙伴,欢快的跑过人群…… 索戟牵着苏凤瑾漫步在街道,不时很多姑娘红着脸走过来,可看到两人牵着的手,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离开。 苏凤瑾起初还以为是她们倾慕索戟,又看到索戟拉着自己才生气,后来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 “怎么了?” “殿下没觉得什么不对?” 索戟左右看看,摇摇头。 苏凤瑾忍不住掩唇笑道:“殿下,我此时可是一身男装,两个大男人在街上牵扯,难怪那些姑娘都翻白眼了。” “哦?”索戟也笑,转身自己走,“谁让她们看了。” “殿下这话不对,您长的好看,哪有人会不愿意看呢?” 若是平日索戟不会对别人夸赞自己的外貌有什么感觉,他想着多半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客套,所以才说了些恭维话。 “凤瑾,本宫长的……好看?有多好看?”索戟眸子里满是期待和探究,像是个真真不知道审美的孩子。 苏凤瑾装模作样的负手前行,仰起头说道:“殿下莫不是想要微臣夸你,才故意这么问的?” “你又不是没夸过。” “为什么什么时候夸过殿下?那不是拍马屁么,微臣可不记得了。”苏凤瑾一脸疑惑的皱紧眉头。 听了这话,索戟莫名觉得气闷,看来之前夸赞自己那些话的确不是真心。还记得上次在翠屏风下来,两人躺在菊花之中,苏凤瑾可说过,自己自然与旁人不同。 苏凤瑾粲然一笑,“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索戟猛然停下脚步,眯着眼嗔笑,“好啊,你竟敢骗本宫说忘了。” 这句话正是当日说的,还有那句萧肃清举、悦怿九春。 “殿下,微臣这不是和您闹着玩呢么,和殿下说过的话微臣怎会不记得?上次不也是答应了殿下去看星辰,所以才去翠屏风么。” 苏凤瑾比不得戚小闲记忆超群,但对索戟说的话真的都记得。或许从一开始,在自己心里索戟便是不同的存在,他给了自己温暖,给了自己在意,给了自己保护,给了自己承诺的山高水长。 索戟心里如蜜罐一样溢出来,“这还差不多。”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皓月行,宁流芳正在招呼客人,见两人过来了连忙抽身。 房间内,宁流芳看了眼外头的情况才关了门进来。 “怎么还小心上了,可是这两日皓月行有什么动静?” “今夜细雨又接了那位李玉樑,我已经打探过,李玉樑的意思似乎是李玉玄对殿下颇有微词,所以才不想让他看见殿下在此。”宁流芳给两人倒了茶。 可没等苏凤瑾拿起来,又被索戟换了清水,苏凤瑾不禁皱起眉头,也没说什么。 索戟熟练的将清水在两个杯子里折腾了几次,这才推到苏凤瑾面前,边还问道,“为何对本宫不满?本宫并未记得和他有什么交集,难道是因为永安王的缘故?” “殿下想什么呢,李玉玄多半是因为段紫衣。”苏凤瑾明白宁流芳的意思,上次她说段紫衣与李玉玄颇有情义,便猜出了大概。 李玉玄喜欢段紫衣,可段紫衣一边喜欢索戟,一边又放不下李玉玄,可不是让李玉玄又爱又恨么。 “可李玉玄也该知道本宫对段紫衣无意,更何况如今凤瑾才是未来太子妃。”索戟道。 宁流芳无奈解释,“说是这么说,可殿下心里头喜欢谁,旁人又怎会知道?李玉玄如何认定您与段紫衣之间的纠葛,还不是都看段紫衣如何对他说?” 这话值得思量,若是段紫衣说是伏皇后十分喜欢她,一直有意让她做太子妃呢?又或者说索戟对她也很喜欢,她为了段家无法拒绝呢? 经过前世,苏凤瑾已经对女人的伎俩和心思烂熟于心,尤其是现在的段紫衣简直看成苏鸾玥的影子,都是骑驴找马,又怕鸡飞蛋打的典型。 “对了,上次殿下和卫率交给我的事情,我也已经查到了。那绝育的药出自翠红楼,温柔乡的妈妈亲口对细雨说,有个姑娘来找她要这个。当时温柔乡的妈妈就觉得不对劲儿,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谁会碰这个?” “这可是断人子孙的事儿,温柔乡没敢给。可后来打听说那姑娘又去了翠红楼,翠红楼的妈妈向来都是有银子就办事儿。”宁流芳眉头紧锁看向索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还是不说,于是眼神求助苏凤瑾。 苏凤瑾接收到信号,干咳一声,“那位姑娘是谁、可有眉目?” 宁流芳点点头,“照着模样和身量看,不是段紫衣。” “谁?”索戟眸光流转。 “一个从前流落翠红楼的女子,名唤月麝。” “是她?”苏凤瑾诧异道。 看她一脸意外的模样,索戟蹙眉问道:“你认识?” 苏凤瑾神色凝重的点头,“这月麝是苏鸾玥身边的人,早前韦氏送给她的。我见她烟视媚行,便知品性,可万万没想到韦氏竟然会送一个烟花出身的女子给苏鸾玥。” 索戟深吸了口气,“那糕点是段紫衣送来的,看来苏鸾玥和她竟然还有交集。” 想起上次苏鸾玥要在星云阁设计对付苏凤瑾的事儿,用的迷香似乎和段紫衣害杨婉仪和苏凤瑾的一样。经过千盛殿苏鸾玥揭穿段紫衣之后,两人竟然还能联手,看来苏鸾玥的本事的确不小。 “这也难怪了,段紫衣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想到这么阴损的招数来?想必是这月麝的主意。若是那日卫率用了糕点,只怕太子妃之位决计会换人了。”宁流芳捏紧了手,头一次脸上露出冷冽之色。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苏凤瑾开口,淡笑的看向索戟。 “凭什么?” 苏凤瑾拉住索戟的衣袖,“段紫衣害我,无非是想要太子妃之位,可若是我用同样手段去害她,又能得到什么呢?我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但段紫衣尚且不值得我出手。” 索戟瞟了眼她的手,心底多了几分猜忌,冷着脸沉默下来。 苏凤瑾看出他的不悦,但也想不通为什么,多半是因为他早就想好了要给自己报仇,可却被自己拒绝了有所失望吧。 苏凤瑾转头对宁流芳说道:“翠红楼那边……不必再留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拉拢绫罗暗中谋 永安王府。 索曦和段紫衣一同来看望苏鸾玥,没想到宁绫罗也在,两人正坐在前厅里处理庶务。站在面前的官家背后全是冷汗,这两位都是侧妃,明争暗斗的连他一个下人都看得出来,可为难了自己这把老骨头。 “官家,就按苏侧妃说的做吧,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苏侧妃既然喜欢粉色,那便将王府里所有丫鬟的冬衣都做成粉色,想必冬日里头也暖些。”宁绫罗无意与苏鸾玥计较这些,虽然之前就定好了湖蓝。 其实,她心里又怎会不知道,苏鸾玥便是故意跟自己作对,彰显自己的地位。若是不依,只怕又要告诉索邑做主,平白给索邑添麻烦。 苏鸾玥满意的笑了,“那就多谢宁侧妃了,王爷最喜欢打扮的娇嫩些,湖蓝……毕竟太老气了些。” “苏侧妃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宁绫罗淡笑。 “玥儿姐姐好大的威风,如今都光顾着处理庶务,不和我玩儿了。”索曦笑嘻嘻的进来揶揄一句,和宁绫罗打了招呼。 段紫衣跟在后头,打量了宁绫罗一番,别有深意的笑着点点头。 宁绫罗也回以微笑,“段小姐似乎清减了些,都是秋日了,还要好好保重才是。” “多谢宁侧妃关怀,近来事忙,总是陪伴皇后左右,想来是没注意这些。倒是宁侧妃丰腴了些,兴许是身孕的缘故。”段紫衣瞟了眼她的肚子。 提起这个,宁绫罗脸上泛起慈和的笑容,“自打有了身孕便总想吃东西,或许是这小家伙要长个子呢。” 苏鸾玥心里嫉妒的白了一眼,“宁侧妃近来胃口也不是特别好,厨房也应该多用心才是。王爷之前特意给我选了些新鲜菜式,一会儿让厨房做了送到你那去。” “多谢了,只是还是别麻烦了,我现在吃什么都不一定有胃口,若是又害口,怕糟蹋了苏侧妃的一番心意。”宁绫罗向来小心,对苏鸾玥虽然没有加害之心,但也不得不防。 索曦听了这话,颇有些不以为然,原本之前见宁绫罗以为她是个温顺良善之人,可今日苏鸾玥好心给她送吃的,她却有些不知好歹了。 “宁侧妃既然身体不适,想必也不能跟三哥去莲泉行宫了吧?玥儿姐姐,你是会去吧?到时候可一定要跟我一起啊。” 索曦故作亲密的和苏鸾玥一起,自然排斥了同为侧妃的宁绫罗。苏鸾玥和公主要好如此,自然长脸。 “陛下要去莲泉行宫?听说那边风景很美,还有温泉。”苏鸾玥也十分惊喜。 “是啊,父皇和母后都去,特意让很多人随行呢,就怕不热闹。不过别人倒是无所谓,主要是玥儿姐姐一定要去,否则我和段姐姐多无聊啊。” 苏鸾玥佯装为难的看向宁绫罗,“可这样的话,只怕宁侧妃受不住颠簸,也泡不得温泉吧?” 宁绫罗淡笑着起身,“眼下还有什么比陛下皇孙更重的?之前王爷也和我提起过,我当时就说不去了,到时候还望苏侧妃好好照顾王爷。我那边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宁侧妃,我送送你吧。”段紫衣给索曦和苏鸾玥使了个眼色,跟着宁绫罗出去。 “段姐姐跟她去干什么,难不成我这儿还坐不得了?”苏鸾玥略有不悦。 索曦拉住她的手,“段姐姐也是怕面上太难看了,咱们要好归要好的,总不能让旁人觉得厚此薄彼,欺负了宁侧妃。” 苏鸾玥本是想挑拨索曦和段紫衣的关系,可没想到索曦看着傻乎乎的,竟然还有这样人情世故的细腻心思,略显尴尬的笑笑。 “那是我多心了。对了,此番段姐姐也去莲泉行宫吗?” “母后特意让段姐姐去的,想想都知道苏凤瑾一定会厚脸皮跟着太子哥哥去,段姐姐若是不去的话,哪里有机会和太子哥哥接触?” 提起苏凤瑾,索曦真是没好脸色。 “哦?段姐姐对太子殿下也真是一片痴心,只是太子殿下对她似乎没有意思,不知皇后打算怎么做?”苏鸾玥假装随口一问,漫不经心的拿起糕点递给索曦。 “莫说母后了,就连我都想帮着段姐姐和太子哥哥在一起,苏凤瑾她配吗?哼,本公主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吧!”索曦接过来,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大理寺。 郎离跟着苏凤瑾到外头停下脚步,苏凤瑾侧首点点头,示意他在这里守着,自己走进去。 牢房内比刑部大牢只坏不好,苏凤瑾不禁皱起眉头,忍受着刺鼻的味道。 “谁?还不放我出……是你?”董文著刚要发疯大喊,却在看到苏凤瑾的刹那愣住了。 “你来干什么?” 苏凤瑾没着急说话,打量了他一番。平日里的纨绔公子,却落得比乞丐还凄惨的下场,说不定哪天就会一杯毒酒赐死…… 苏凤瑾抬起眼帘盯着他,“我来自然是要和你聊聊天的,毕竟你还是因为我进来的,我若不探望岂不是于心不忍?” “你少说风凉话,我就后悔当时没多找些高手,杀了你,也就没今天这事儿了。”董文著双眸发红,像是困兽狰狞。 苏凤瑾不屑的勾起嘴角白了一眼,仰起头看着窗子外的光线,“杀我?你有这个本事吗?若非董文卓在背后怂恿你,只怕你连这个胆子都没有。堂堂董家弟子,却是个连庶子都算计不过的窝囊废。被董文卓陷害到此境地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嗯?” 她眼里满是轻佻和鄙夷,唇边的笑却是对董文著最大的挑衅和侮辱。 “苏凤瑾,你别得意,我虽然中了董文卓的招儿,可你又能好到哪去?还不是只抓住了我一个替罪羊?到时候,董文卓也会对付你,他比我聪明,你可要小心了!”董文著哈哈大笑起来,此时倒是比从前聪明起来了,只可惜太晚了。 苏凤瑾叹了口气,“我就是替你惋惜,你对苏鸾玥一见倾心,是真情假意都好,为了她刺杀我。只可惜,她却背地里和董文卓联手。” “什么?你再说一次!”董文著抓住栏杆使劲摇晃,“不可能!” “她是不是委屈的对你说,她也倾心于你,只是碍于我更加阻拦啊?所以,你才再次铤而走险,找了荧惑守心的人杀我,只是没想到陛下也和我在一起。” 苏凤瑾凑近一步对着他的脸,“可惜啊,她骗了你!”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奈何桥过都了结 董文著咬碎牙一般,满脸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 苏凤瑾收起笑容,目光冷冽的站直了身子负手而立,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董文著,你太不了解苏鸾玥了,她的心思远比蛇蝎更毒。你对她一见倾心,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苏鸾玥又怎会不知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她早就和董文卓暗通款曲,目的就是帮永安王。否则,为什么那么巧,天女山我恰好和陛下在一起被你刺杀?你还不明白?” “他们要陛下和太子的命!” “你终于聪明了一次。” 原来是这样,董文著用力的抠着栏杆。怪不得那日自己找到荧惑守心刺杀苏凤瑾,陛下也在,自己还纳闷,为何太子也会遭遇刺杀。原来不是巧合,是董文卓故意的。 苏凤瑾被牵扯住,就没有时间来救太子,他们想要太子的命,扶持紧急回京的永安王上位。至于陛下被卷入其中,是董文著没有想到的巧合,也是董文卓意料之中的恰好! “苏凤瑾,你告诉我这些,想要知道什么?” “你会告诉我吗?”苏凤瑾不想做无用功,但是董文著本就不是个心机城府深的人,她此番来是料定他会说,但之前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让他死个明白。 董文著咬咬牙,“只要你答应,帮我杀了董文卓!” 苏凤瑾没想到他竟然恨董文卓到这个地步。 “若他有过,我必定不会饶他,尤其是谋害太子。” 董文著垂下眼帘,“董文卓将所有的事儿都栽赃在我身上,你想查也查不出什么。荧惑守心的确是我在外头自己花钱找的,他没留下证据。不过你倒是可以去太学院查查一个叫习樊琪的人,董文卓向来与他亲近。” 习樊琪?这名字有些耳熟。 “还有,董文卓不是表面那么只为了在董家争地位的小气庶子,他心思深,从未和永安王接触过。” “你说什么?”苏凤瑾诧异,从未和永安王有过接触,那董文卓是怎么和苏鸾玥联手,帮着永安王铲除太子和自己的呢? “旁的我不清楚,反正我觉得他不是为了永安王,否则怎会因为我一个不争气的嫡子,就将我母亲和韦贵妃拖下水?” 韦贵妃和韦氏若是倒了,董文卓固然高兴,但不也是给永安王添了麻烦么!这一点,董文著倒是不笨。 “我明白了。”苏凤瑾站着沉默一会儿,无奈叹气。 “就为了这个,你们董家竟然和荧惑守心与猎火门两个江湖组织都有牵连,还真是惊着我了。嫡庶身份真的就那么重要?”苏凤瑾无法体会,因为苏家不存在。 董文著瞟了他一眼,“猎火门?什么猎火门?我只知道荧惑守心,的确是董文卓跟我提起,我去找的。” “祁连娖不是拜访了董府之后,才利用猎火门将枝城郡主侄女害了?”苏凤瑾不屑,世道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董文著顿时皱眉,“祁连娖什么时候来过董府拜访?我父亲和中书省没什么交集,胆子也小,绝对不会给陛下留下结党营私的印象,平日都不会见刑部以外的人。” 苏凤瑾诧异,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拳头。 祁连娖不管登门拜访找谁,寻到猎火门为女报仇,董文著至少该知道一个大活人去过董府,否则这不合常理。 “你信与不信我已然无所谓了,祁连娖和枝城郡主的事儿,我是当真不知,想必董家也没人知道。”董文著转身走到牢房里头坐下。 苏凤瑾看看他的样子,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但对于现状已经无法改变。 “过几日陛下要去莲泉行宫,不少人都会跟去。到时候没人能看着你,有些人怕是会忍不住蠢蠢欲动了,今日算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 “董文著,奈何桥上喝碗孟婆汤,下辈子别被女人骗,尤其是漂亮女人!”苏凤瑾转身离开,她心里有数,董文著活不到她们从莲泉行宫回来了…… 永安王府里,段紫衣跟宁绫罗走在廊檐下,一路上也没什么话。到了宁绫罗院子门口才停下来,“我也到了,那边苏侧妃和公主还等着,我就不留段小姐进去了,免得苏侧妃和公主等久了,心里着急。” “宁侧妃如此体贴人心,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段紫衣笑笑,“可惜输给了苏鸾玥,永安王更宠爱苏鸾玥不是吗?自打她入府这几日,王爷便没进过你的房吧?” 宁绫罗的脸色微变,不知段紫衣是怎么知道的。 “宁侧妃不必多想,这本是我自己的猜测。苏鸾玥相貌上乘,又会娇嗔妩媚,想必很多事情上都能让王爷得偿所愿。而如今宁侧妃你怀有身孕,怕是很不方便。长此以往,这永安王府里怕是只知苏鸾玥,不知宁侧妃是谁了。”段紫衣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宁绫罗听的有些心烦,不过还是一脸平静,“段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我与苏鸾玥之间虽然表面和睦,但也有自己的仇,我咽不下当初她背叛我的那口气,自然也不想让她活的痛快。宁侧妃虽和我不是一路,但却也站在苏鸾玥的对面不是吗?” 这是在拉拢自己啊,宁绫罗心底叹了口气。她的确需要一个同盟者,从前身为丫鬟,没人会和她亲近,成了郎世华的外甥女以后,她也没时间去交一个真心人。 “段小姐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太子妃之位,所以苏凤瑾和苏鸾玥谁都不能留!”段紫衣冷笑。 宁绫罗淡然垂眸笑了,“妾身是永安王的侧妃,你应当知道永安王和东宫迟早都有一战,到时候我们是敌人。” 她要的太子妃之位,或许会因为自己帮助永安王夺嫡而摧毁崩塌。 到时候,她们又怎能联手? “宁侧妃,若是苏鸾玥和苏凤瑾相争,两败俱伤,你我不就都能如愿了吗?” 宁绫罗皱起眉头,犀利的目光斜睨着她,“你想让我从中挑拨,制造事端?” “这难道为难你了?” “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段紫衣叹了口气,靠近宁绫罗抚摸着她的肚子,“宁侧妃想想,若是苏鸾玥将你和这孩子抹杀掉,那永安王还会记得你这么个人吗?我在她身边,至少可以知道她要做什么,给你提前报信,否则你可就要一直提心吊胆的提防着了。” “何去何从,宁侧妃可以好好想想!” 第二百九十四章 青岑可浪碧海尘 苏凤瑾突然接到渠满公公传话说,陛下宣召。 她来回走了几步,不知梁惠帝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索戟那边没传消息过来,怕是他还不知道。这种情况少有,尤其是她现在是未来太子妃,梁惠帝没什么事儿不会平白无故召见他。 “卫率,要不要先到碧海宫那边?”郎离知道她犹豫,提议先去和索戟碰头,再行商议。 苏凤瑾摇摇头,“殿下若是和我一同前往,只怕陛下会不高兴。郎离,你一会儿不必跟我进宫,去代我问问云中雁,可有赵十三的消息了。” 本来今日便是要去问的,却没想到梁惠帝召见自己,一时半会儿恐怕去不成了。 郎离略有疑虑,“卫率当心些。” 苏凤瑾自己入了宫,没想到蒋高师却带着她去了御花园。她不禁蹙眉脚步放慢了些,梁惠帝平日很少有心情逛园子,尤其是召见臣工的时候,更喜欢在千盛殿。 如今萧瑟秋风,御花园只怕也没什么好景色,还有谁会在? “陛下真是好手艺,本世子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苏凤瑾一听这声音…… “陛下,苏卫率到了。” 梁惠帝和玉冰河同时侧首看着苏凤瑾,苏凤瑾连忙行礼,恭谨的垂着头站在一旁。 “这鱼莫不是大梁的才会认主?竟然不上本世子的钩。”玉冰河无奈轻笑,将鱼竿放到一旁。 “世子认输了?”梁惠帝斜睨着他。 玉冰河瞟了一眼苏凤瑾,意味深长的说道:“本世子怎会轻易认输?只是鱼儿上不上钩是鱼儿自己说了算,本世子能做的不过是换更肥硕的鱼饵来罢了。” “苏卫率,听闻前些日子你带东宫卫和赤焰军发生了冲突,将赤焰军的副将赵东检给抓走了,至今未归,可有这事儿?”梁惠帝一边换鱼饵,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这事儿都过去多少时日了,薛仁敬才想起来告状吗?但梁惠帝为何要当着玉冰河的面说东宫卫与赤焰军的过节? “回禀陛下,赵东检强抢民女,私收百姓银两,诬造欠款。上次赤焰军起火一事后,陛下说交由微臣处理,微臣只要赵东检,薛仁敬迟迟不肯交出。” “你亲自去抓的?” “是。” 梁惠帝沉默片刻,“杀了?” 苏凤瑾摇摇头,“微臣怎会杀了他?只是薛统领也一直没给微臣一个说法,微臣怎敢滥杀,毕竟赵东检也是赤焰军队的人。” “那若是薛仁敬一直都不去,全然当做没有此事,苏卫率打算如何?” “他若来了,微臣还能佩服他的勇气,他若不来,只怕赵东检也活不过这几日。”苏凤瑾面无表情,但句句都是带刺的实话。 她本就没打算放过赵东检,如今没杀不过是想要看看薛仁敬到底在不在意。如此看来,不管赤焰军中谁出了事儿,薛仁敬都不可能理会,那么这样的话……可就别怪她乱了赤焰军心了。 梁惠帝冷笑,“苏卫率这是诛心啊!” “是,一个对下属性命不闻不问的人,如何为之效力?赤焰军一众不是傻子,自有分寸。” “苏卫率的戾气未免太重了些,鱼儿都不肯上朕的钩了。”梁惠帝突然转移话题,不知是否在玩笑。 苏凤瑾抬眼瞟过去,“微臣先行告退。” “此番去莲泉行宫,苏卫率随行吧?朕还有件事儿要交代给你,上次千盛殿苏鸾玥揭穿你是女儿身时,南齐世子还曾出手相救,恨不得用联姻做说辞,这份情义苏卫率可得好好感谢才是,此番就由你东宫卫保护世子安危吧。” 苏凤瑾顿时愣在原地,饶是她想过梁惠帝召见自己诸多理由,却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玉冰河意图求娶自己联姻大梁南齐,可如今她的身份是未来太子妃,再提这事儿难免就让人置身尴尬,对外头的舆论也不好…… 更何况,梁惠帝将玉冰河的举动全都归结于出手相救的说辞上,是明晃晃的警告了苏凤瑾,提醒她和玉冰河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情都要斩断。 “陛下太客气了,跟在陛下身边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么,何须劳烦苏卫率?”玉冰河笑着开口,打破僵局。 他起身站在苏凤瑾身侧,“更何况,本世子要求娶苏卫率也并非是单纯出手相救,是真心对苏卫率倾心!” 梁惠帝眉宇间闪过一道狠厉,盯着苏凤瑾捏紧了鱼竿。 “世子莫要玩笑了,陛下面前怎可胡言?微臣实在担不起。”苏凤瑾心跳如雷,这玉冰河到底要干什么? “苏卫率如今是大梁未来太子妃,若本世子不是真心实意,怎会说这话?”玉冰河笑容邪魅,眼中晶亮,如修罗一般美,却也带着血雨戾气。 苏凤瑾的手瞬间攥紧,不知该如何应对。突然有人握住她身侧的手,站在她身旁。 “殿下?”苏凤瑾诧异的看着他,他怎么来了? 索戟没看苏凤瑾,冰冷的凝视玉冰河,“你也知道她是我大梁太子妃!” 刚刚知道苏凤瑾被梁惠帝宣召,玉冰河也入伴驾垂钓,心里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上次在千盛殿玉冰河求娶苏凤瑾的事儿虽然梁惠帝没再提,不代表他忘了或者不当回事。玉冰河是什么角色?梁惠帝绝不会认为他是在那种情况下冲动随意。 幸好自己来的及时,否则苏凤瑾如何应对? 玉冰河不屑冷笑,“莫说是未来太子妃,即便现在是太子妃又能如何?”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世子还有夺妻之心?这可是大梁,世子也总该考虑一下后果。”索戟上前一步,威势迸发,周身气氛冰冷。 “夺妻?殿下说的也未免严重了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世子倾心苏卫率,怎么就成了夺妻了?到底是未成婚,也没有典仪,世事难料风云变幻,要知道青岑可浪。碧海可尘的道理。” 玉冰河笑着背过手,上前一步和索戟对视,“焉知他日,苏凤瑾不可能成为我南齐世子妃?” 大梁国土,他竟然公然挑战太子权威,可见玉冰河是有多狂傲。梁惠帝今日提起,无非是想给玉冰河找个台阶下,了结此事,给苏凤瑾一个敲打警醒。可没想到谁都没接招,玉冰河更是将这事儿挑明了! 可见他真的没有玩笑,而是真正想要求娶苏凤瑾。 索戟咬牙沉默半晌,突然冷笑道,“世子好气魄,那不如你试试?” 第二百九十五章 愿者上钩的挑衅 苏凤瑾反握住索戟的手,压低声音提醒,“殿下!” 此时当着梁惠帝的面,不是冲动的时候,更何况玉冰河毕竟是南齐世子,出使大梁,若大梁对其不敬,也会引起两国争端,而源头就成了苏凤瑾,她如何面对? 索戟眉眼间轻蔑的飘过玉冰河,躬身朝着梁惠帝行礼,“父皇,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梁惠帝点点头,“巧了,鱼饵不见了,鱼儿却跑了,哎,都是你们闹的,朕都没注意到。” “陛下,不是又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么?可千万莫怪鱼饵啊。”玉冰河别有深意的斜睨着苏凤瑾。 索戟拉着苏凤瑾离开,一路沉默着走了一段时间,握着苏凤瑾的手力气越来越重,苏凤瑾知道他在生气。 一直到回了碧海宫,索戟仍旧没有说话,坐在书案后头神色有些发愣,不知想些什么。苏凤瑾在他面前负手而立,两人一坐一站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掀起苏凤瑾的衣摆。 索戟终于叹了口气,“让你去和玉冰河说清楚,你为何没听本宫的话?他那样心高气傲又城府深沉的人,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如今陛下面前,此事挑明,若是以后南齐与大梁有什么事儿,都会牵扯到你身上。你又当如何?” 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与心痛,虽然是责备,但却是为苏凤瑾担忧。 “殿下,我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和玉冰河说清楚。我与他之间怎可能……”苏凤瑾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玉慎走进来站在门边上,“殿下,南齐世子来了。” “他来干什么?”索戟顿时不悦的蹙眉。 “殿下怎么如此淡薄,好歹本世子也是南齐远道而来,怎能不好客呢?”玉冰河在门外听到索戟的话,竟然自己走进来。他一身素衣飘落锦绣花瓣,更衬托得他肌肤如雪,红唇冶丽。 索戟靠在椅背上,歪头看向他,“是客就应该有客人的样子,世子未经邀请便登门,又没经本宫同意擅闯进殿,到底是客,还是盗?” 玉冰河笑着靠近苏凤瑾两步,“是客,殿下自该以礼相待,是盗……那殿下就别怪本世子出手了。” 他话里有话,别有深意,苏凤瑾凝眉抬头看着他一双妖娆眼眸,目光潋滟。分明是在告诉威胁索戟,若是索戟选择将他当做强盗,他便要真的出手抢夺苏凤瑾。可若是将他当做客,那索戟就要毕恭毕敬,以礼相待。 索戟深吸了口气,端详着玉冰河半晌。 “看来殿下是打算让本世子出手了,那……” “你敢!”索戟咬牙,声音压低,但气势却更强。 玉冰河大笑,丝毫不顾忌索戟和苏凤瑾满脸愁容与敌视,“殿下该知道我玉冰河是什么人,若本世子再得不到想要的消息,我会亲自告诉殿下,玉冰河是怎样的人,或许比殿下知道的还要多出一些。” 苏凤瑾咬牙,“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害我到如此境地?” 为了得到南齐王的消息,他就要利用自己逼迫索戟。不得不说,玉冰河心思巧妙细腻,知道什么才是对方的软肋,并且一击即中。 “若说本世子真的对你有兴趣,你会不会心里有些许安慰?”玉冰河抬手便要抚苏凤瑾的发鬓,动作轻佻诱惑。 突然一道寒光飞过,玉冰河敏捷的退后几步,那寒光叮的一声打破了对面的花瓶。苏凤瑾紧张的看向索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里流淌四肢百骸。 今日之变故,始料未及,但索戟如此强烈的冷意和杀气,苏凤瑾更是没有想到。 尴尬寂静之中,玉冰河笑意更深,慢条斯理毫不在意一般拂袖,“殿下好大的气性啊。” “你若是再敢碰她,就不只是一支笔这么简单了。”索戟咬牙,冷漠的盯着玉冰河。 “我玉冰河从不受人威胁,即便是和你索戟联盟。至于苏凤瑾……我们来日方长!”玉冰河瞟了眼苏凤瑾,微笑着离开。 殿内空气凝结一般,苏凤瑾走到书案前,看着玉笔只剩下一半,竟然还沾染着血迹。 “殿下,你的手……” 定然是刚刚飞射出去的时候,索戟掰断了玉笔,那折断的一半如果真的刺中玉冰河,以笔杆碎裂的尖锐,受伤是一定的。 苏凤瑾皱紧眉头,直接走过去将索戟的手拿起来,果真在流血,她连忙拿出手帕想要替他包扎。可索戟突然站起身一把将她抱住,苏凤瑾挣扎一下,却不得解脱。 “别动!” “殿下,你的手还受伤呢。” “那我的心呢,就不痛么?”索戟咬咬牙,手臂的力道又重了许多。 玉冰河竟然公开和自己抢人,还是最在乎的苏凤瑾,焉能让索戟不生气?最重要的是,他……他真的害怕。 索戟深吸了口气,嗅到苏凤瑾身上的淡香,“凤瑾,你会离开我吗?” 苏凤瑾愣住,索戟的语气里带着小孩子一般的无助,甚至有些不确定的探究。苏凤瑾拍了拍他的背,“殿下,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是太子啊,在我眼里无坚不摧的太子,举世无双的索戟,为什么要怕?” “我的确是怕了,怕保护不好你,怕这朝中波诡云谲让你厌烦,怕你因为旁的女人对我发脾气,也怕……你会和玉冰河去南齐。” 苏凤瑾轻笑道:“为何会这样想?难道觉得我会喜欢玉冰河么。” 索戟放开她,目光深沉的凝望,“玉冰河在南齐只手遮天,只要他想给的,没有给不了的,只要他一声令下没人能为难你。而在大梁,我只是太子,一个上要维护陛下,下要保护万民,还要保护自己的唯诺之人。” “我举步维艰,事事小心,顾忌的太多,想要让你不受一点气却都觉得费力。凤瑾,你跟着我的确有太多无奈,可玉冰河不一样。” 万千黎民都觉得天家荣耀富贵,可天家之中又有谁真正幸福? 都说陛下日理万机,难做,可太子何尝不是?因为陛下只需要保万民,而太子既要保万民,又要保自己,如何能有一条不需要筹谋算计,就可以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的路? “那殿下是觉得玉冰河比你更好?”苏凤瑾眉尖轻佻。 “他论智谋、武功、才能、手段都不在本宫之下,即便是品行也有底线,更何况……他的确生的妖媚天成。”最后一句话,索戟只觉得有些难开口。 苏凤瑾忍不住笑着点点头,“嗯,殿下这话,说的有道理!” “你!” 第二百九十六章 竟在意起相貌来 对于玉冰河的相貌,苏凤瑾本不想做过多讨论,无奈索戟竟然还关注这个。真不知道自打和苏凤瑾在一起之后,索戟都在想些什么,竟然连这种事儿也不安。 若说周围男子相貌,端正儒雅如崔朗儒,温和如玉如段文衫,风流潇洒如苏凤翊,不羁邪美如许清君。而如山挺拔,如竹清隽,如水柔和,如月淡雅,自是索戟无疑。 他的身上总代有一股让人沉醉安稳的味道,萧萧肃肃眉目如浅墨滴在白绢上,一点一点晕染开来,带着一股不真实的味道,并举山水之美。 “怎么?殿下不是也觉得玉冰河好看吗?微臣说的还不对了?”苏凤瑾见他气急败坏,憋着一脸怒意,笑着拉过他的手包扎起来。 “那你说说,他哪里好看,你觉得怎么样。”索戟并非在意这个,但是他在意苏凤瑾的想法。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这么无聊,对一个男人相貌品头论足。 “玉冰河他……的确生的好看,皮肤白皙连女子都少有,但殿下皮肤也白,却是那种如月光般透彻的白,而他总觉得有些冰冷的白。至于相貌他男生女相,冶丽魅惑,举手投足之间仿若让人心生畏惧。” 索戟蹙眉,“的确是这样,玉冰河浑身都透着一股让人拒绝的味道。” 苏凤瑾赞同的点点头,“就是这种感觉,虽然生的好看,却让人望而生畏。殿下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在做什么吗?和一女子亲昵,可转瞬间扭断了女子的脖子。如此阴毒之人,我又怎会靠近?” “真的?” “殿下若是不信,玉冰河也说了来日方长。”苏凤瑾微微一笑,看着索戟迷茫的样子,转身离开碧海宫。 她对索戟,又何尝不是一点一点的在接受,在变化…… 太学院。 苏凤瑾本想和索戟一起来太学院的,无奈今日玉冰河给他的刺激不小,想必心绪烦乱,也无法应对接下来的事儿,她并未提起。 到了太学院门口,苏凤瑾刚要进去,却看见被赶出来的观久宁,灰头土脸的样子想是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般可怜。 原是忘了,这孩子本不就是个楚楚可怜的乞丐么,难为他生的这么好看,却一张厚脸皮! “我都说了我是来找段子期的,你们赶我干什么啊?”观久宁嚷嚷一句,可惜没人理会。他愤愤不平轻哼,转身就要往墙边走。 苏凤瑾无奈,上前一把提住后领将他抓回来。 “诶?放开我,我可动手了……公、公子?”观久宁立刻堆砌一张笑脸,讨好的看着她。 “你倒是动手啊。”苏凤瑾咬牙切齿。 “我哪敢和公子动手啊?公子,我这不也是来找段子期的么,谁想到他们不让我进去,我就……”他摸了摸鼻子、 “就想翻墙?都谁教给你的这些死皮赖脸?别丢了我的人!”苏凤瑾白了一眼,抬腿走到门口通报了姓名,拿出令牌。 门口的人连忙施礼,可却一脸为难的瞟了眼苏凤瑾身后的观久宁。 苏凤瑾无奈,“放心,有我在,他不敢胡闹,给诸位添麻烦了,是我管教不善。” “卫率客气了,段太常交代过,但凡东宫来人是要礼待的,只是这位小公子实在顽皮,扰的太学院不得安生,子期尤其说过不要让他进来。” 苏凤瑾微微一笑,“是,我明白,但今日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他进去,段太常和子期都不会说什么的。” “那还请卫率注意些小公子的动静,否则我等也不好交代。” 观久宁兴高采烈的跟着苏凤瑾进去,左右张望寻找段子期身影。 “你姚氏再敢左顾右盼,我直接就把你扔出去。当初捡你回来的时候莫不是看走了眼,竟然还觉得你谨小慎微,性子安静。”苏凤瑾无奈白了一眼,都是这些人太宠溺他了,让他无法无天起来。 观久宁立刻小心的跟在身后,生怕苏凤瑾不高兴。 一直到了鸿儒馆,苏凤瑾和观久宁才停下。里头的学士正讨论着什么,似有争执之声传来。 “古之贤人,贱为布衣,贫为匹夫,是以用布衣来比作没学问的百姓白丁,这有什么错?” “错就错在,他自以为交友不同,彰显身份,而布衣百姓怎就是没学问了?俗话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焉知百姓懂的就比鸿儒少了?单单以布衣、丝绸来论断一个人的学识,也未免太偏颇了。” “哼,文章不过是如此比喻,表达自己高雅情操,你倒是非要往短处想,莫不是对号入座了吧!” “你!” 段文衫眉头紧蹙,坐在前头中央的书案后,不置一词。 “我说的有错吗?你出身贫寒便觉得旁人处处针对你,如此心胸狭隘,莫不是世家子弟都对不起你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贫民百姓也有过人之处,怎能一概而论?出身世家便能平步青云不假,但寒门出贵子也不是虚言!” 苏凤瑾听了,心里便知是怎么回事儿。她直接踏入鸿儒馆,走到两人之间,左右瞧瞧打量一番。 段文衫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突然到访,刚要站起身来迎接,谁知苏凤瑾却笑着开口。 “你出身世家?你出身寒门?” 两人一个点点头,一个昂首不语。 苏凤瑾勾起嘴角,“不过是一首古文,你们两人也能谈起世家与寒门的道理,可见思路开阔,见识不凡。只是如此才学却用在吵嘴斗气上,岂不是辜负了寒窗苦读?” 两人一听,略微脸红。 “师者,贵乎,礼也。如今段太常还坐在这儿,你们两个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到底是为了学问争论,还是欺负段太常年轻,没有压住你们的威势?”苏凤瑾眉尖轻佻,一脸冰冷的质问。 “我们两个只是讨论罢了,并没有不尊重段太常的意思。更何况这里是鸿儒馆,非太学院学士不能进入,阁下又是什么人?也太不懂规矩了吧。”那世家子想必是被人尊敬惯了的,微末小事也会在意。 苏凤瑾没打算和他计较,他刚刚言辞之中已经表露出了对寒门学士的嫌弃和鄙夷,此等世家子弟不在少数。苏凤瑾虽出身文官清流之家,但却对寒门子弟的身份不甚在意。 才学,人品,能力,忠心,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世家能拿来当饭吃吗?! 段文衫蹙眉看向他,“樊琪,不得无礼。” 樊琪?苏凤瑾心里一动,习樊琪?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奔赴下一场山海 苏凤瑾冷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不就是二位争论之处吗?你出身世家不假,但你又为世家做过什么?为大梁国祚付出过?莫要跟我说寒窗苦读只为报销国家,寒门子弟难道就没寒窗苦读过?” “你自以为辛苦,其实不过是在安逸的温室里,借着祖荫庇佑,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儿。” “哼,若是按阁下的话,出身世家也是我的错了?”习樊琪白了一眼,颇为倨傲。 “不是你的错,反而是你的优势,但不代表这优势能一直跟着你。”苏凤瑾转身看向那寒门子弟,此时他已经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他拱手施礼,“这位公子,刚刚是我太失仪了,忘了鸿儒馆的规矩。还请段太常恕罪,刚刚也是一时激愤。” 苏凤瑾微微一笑,“这世道是要拼个家世背景,出身门第,你认不认?” “是,不可否认。” “可若我说也不是,你信不信?” 他蹙眉凝望苏凤瑾,“敢问公子,何解?” 苏凤瑾勾起嘴角,负手踱步道:“与其说这世道不公,拼个出身家世,倒不如说每个世家里总有那么一代人在努力。若说这辈子就是你上辈子发愿的下辈子,你怕不怕?若说今时今日便是你昨日奋发图强想要有所作为的明日,你信不信?” “确有道理。” “那若我说,或许你的子子孙孙,也许会因为你的寒窗苦读,今日的门第争论,而有朝一日也成为世家子弟,享祖荫庇佑,得以发达。有一天,也被另一位寒门学士批评说是仗着家世,你作何感想?” 苏凤瑾没觉得此人有这个意思,但刚刚的言辞争论里,看得出他是真的对自己的出身有所自卑。 此人张开嘴愣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但眼底却闪过一道光亮。他恭谨的躬身施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是在下狭隘了。听了您的话,在下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原本这世上便有很多不同,可自己的心意是什么才最重要。” 苏凤瑾赞许的笑着点头,果真是个一点就通的人。 苏凤瑾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少年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也许你的盔甲并不完美,可没人会关注这个,只想看你剑下能斩多少亡魂。江山,从不待人的,只有你凭借你自己,才能奔赴下一场山海。” “多谢公子。”此人眼眶通红,声音哽咽真诚。 段文衫让他们退出鸿儒馆,今日做学便到此结束。他带着苏凤瑾在太学院里走走,无奈的叹气。 “今日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还真是难以说辞。一首古文而已,竟然引发世家与寒门的门第之争,无论我说什么,都是错。” “世家寒门,积弊已久,这也不是你的错。若是有心之人在,不管你教什么,做什么,都会被挑出毛病,用来煽风点火。”苏凤瑾想起那个习樊琪,不由多了几分猜忌。 记得上次太学闹事的时候,习樊琪似乎也在场,当时还颇为激烈向着寒门的。可今日再看那日行径,不得不说是故意煽动了。 苏凤瑾看向段文衫,“段公子,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要和你说个明白,还望你能平心静气,莫觉得是我搬弄是非才好。” “为何这样说?”莫不是苏凤瑾觉得自己心胸狭窄,会误会什么不成? “因为此事事关令妹。”苏凤瑾将段紫衣所做之事与段文衫说,段紫衣如今情形若是没人从旁教导,只怕会越陷越深。苏凤瑾不为别的,只希望能给索戟少添麻烦。 若是她当真用自己的手段报复,只怕段靖涵会记恨他,将来段文衫……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段文衫蹙眉听着她说的这些,“紫衣她……当真如此狠毒?” 苏凤瑾低垂下头,“我知道作为兄长来说,这事儿难以相信,但殿下也知道此事,并非是我妄言。她和苏鸾玥在一起,怎能学到好处?苏鸾玥这个人我是最了解不过的,还请段公子能好好引到令妹,莫要误入歧途,悔之晚矣。” “苏卫率,多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能接受,我已感激不尽。” “不,我知道,紫衣毁你身体虽然未成,但以殿下对你的在意和脾气,只怕紫衣不会现在还安然无恙。这都是你从旁劝解的结果,我怎能不谢你?”段文衫勾起嘴角,眼底闪动着星光。 苏凤瑾微笑着转身又走几步,“若说你谢我,倒不如我谢你更多些。从一开始你便在永安王面前维护过我,又在太学闹事的时候挺身而出,星云阁之事还是你帮我……就连我让赵十三送来的孩子,你都尽心尽力,视如己出的让他跟你的姓,我很感激。” “子期他……我会好好教导他,直到他能辅佐殿下,护你左右。我这一生怕是没有踏足朝堂的机会,苏卫率,你已经深陷其中,我没办法帮你,但希望能为你后半生安稳尽一份力。” 若是有朝一日,段子期能够入朝为官,定要做苏凤瑾最好用的朝臣。棋子也好,心腹也罢,就当做是自己在她身边吧! “段公子,其实……你真的不必这样。”苏凤瑾无奈又愧疚。 两人之间默默无语,但那份情义却是在的。 段文衫轻笑看向天空,如秋风萧瑟下的落叶,“苏卫率,书中有两个特别遗憾的故事,《孔雀东南飞》与《氓》前者爱而不得,后者得而不惜。我希望你不是前者,殿下……不是后者。” 而他自己注定是前者。 而此刻,站在不远处的索戟,看着两人,手垂落在身侧。段文衫一身淡灰色儒衣,端方清雅,谦和温厚,苏凤瑾干练黑衣,一头青丝飘在身后,不知为何竟然生出几分安谧来。 若是苏凤瑾的日子一直如此,是不是也很幸运? 索戟心里空了缺口,不知是不是自己错了?他开始有些怀疑,执意将苏凤瑾留在身边,留在朝堂,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殿下,咱们还进去吗?”夺魄见索戟站立不动,不知该如何应对。 “走吧!”索戟转身离开太学院,没有半点停留。 夺魄瞟了那边的苏凤瑾一眼,跟着索戟离开。 苏凤瑾转头的刹那,似乎看到了一道月白的身影,但不那么真切一晃而过。 “怎么了?” 苏凤瑾淡笑着摇头,但心里却有些不安纠缠起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悦目佳人盼千秋 苏凤瑾还未回到苏府,却见方寸急忙忙的拦住她去路。一见到她,方寸脸上如笑开了花一般,帮她拉住缰绳。 “什么事儿?少来这套。”苏凤瑾还以为他又有事相求。 方寸嗔怪一眼,“卫率说什么呢,我是来禀报好消息的。苏卫率的大哥苏凤翊回来了,赵十三也跟着回来了。” “真的?”苏凤瑾顿时笑开了花。 方寸也合不拢嘴,“属下哪敢骗卫率您?还不一鞭子抽死我,眼下就在苏府,季茂功直接回了九大营,让属下来知会一声,卫率还是快快回去吧。” 闻言,苏凤瑾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成,今日算你还有一功。我先回去了,下次看看怎么赏你。” “得了吧,卫率早就归心似箭,属下要什么赏赐!”方寸放开缰绳,摆了摆手。 苏凤瑾策马回到苏府,果真见苏府热闹欢腾。姚氏正在前厅拉着苏凤翊左看右看,好似能看出花来一般。苏远君也坐在里头,一家人其乐融融。 “父亲!大哥!”苏凤瑾赶忙跑过去。 “凤瑾,你父亲和大哥可算是回来了,就缺你一个,今晚啊,咱们好好办一次家宴。罗妈妈,还不快去安排。”姚氏乐得团团转,罗妈妈也跟着开心,连忙叫人去忙活准备晚宴。 苏凤瑾先给苏远君拜礼,苏远君瞧着她完好无缺,心情也好,这才安心。 “凤瑾,听说你和殿下……订了婚事,这么大的事儿父亲不在你身边,委屈你了。”苏远君略有伤感,自己的掌上明珠在京都撑起整个苏家,这担子怎会不重。 “父亲说什么委屈,太子妃还委屈?”苏凤瑾打趣。 “是啊,嫁给本宫难道还委屈了?” 一家人诧异的看向门外,只见索戟不知何时过来,笑吟吟的看着苏凤瑾。 “殿下?”苏凤瑾走进几步,不只是惊喜还是期待。 刚刚在太学院总觉得那一抹身影是他,可他会出宫吗?苏凤瑾起初还不信,可这会儿却觉得有些纠结了,刚刚他为何没跟自己打招呼就走了呢? 索戟对她笑着点点头,看向苏远君和苏凤翊,“本宫听闻尚书大人和大公子回来了,便来凑个热闹。还望不要觉得本宫唐突才好。” “殿下言重了,殿下驾临蓬荜生辉,不胜欣喜。”苏远君连忙请他坐下,自己坐在一旁。 苏凤瑾将苏凤翊推到赵十三身边,用脚踢了赵十三的鞋一下,刚刚半天都没理会她,自己还没点眼力? 赵十三自知理亏,往旁边让了让,忍住脾气。 苏凤翊看在眼里,淡笑着没出声。 “大公子,身子可还好吗?”索戟态度诚恳,彬彬有礼。 苏凤翊连忙拱手施礼,“多谢殿下关怀,在下并没什么事儿,只是这双腿……怕是不成了,不过如今能够安然度日,也算是上天照顾,已经别无所求。” “大公子不必灰心丧气,男儿战沙场是一种活法儿,焉知坐朝堂不是另一种活法儿?见凤瑾聪慧机敏,便知大公子才华无双。凤瑾总和本宫提起你,如今一见才知她所言不虚,是人中龙凤无疑。” 苏凤瑾纳闷儿,自己什么时候提起过大哥了?隐瞒身份的时候,倒是索戟总提起“自己的妹妹苏凤瑾”好吧?这人说起场面话来,也真是不脸红不害臊。 “是么,我们兄妹确实感情深厚,只是在下已经看淡了朝堂争斗,别无所求,只希望凤瑾能嫁得良人,终老一生,永不相负!”苏凤翊面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那语气却是有些让人不太自在的。 “大哥,我和殿下已经定亲,说这个干什么。”苏凤瑾知道苏凤翊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但也不能当着索戟的面说吧。更何况君臣有别,怎让索戟为难? 索戟却不恼,笑着站起身来,“大公子所言甚是,本宫能得凤瑾为妻,实乃三生有幸。凤瑾性格坚毅果敢,为人重情重义,本宫很喜欢她。” 众人无不诧异,没想到索戟非但没责备苏凤翊的言辞顶撞,竟然还主动表明心迹,坦白又热烈。姚氏和苏远君对视一眼,安心了许多。 “喜欢?那殿下到底是有多喜欢?今个儿喜欢,明个儿新欢,往后几十年风风雨雨,殿下身边的新欢旧爱如过江之鲫,还会记得你今日喜欢过的苏凤瑾吗?” “凤瑾相貌虽然不差,但也不是倾城绝色,如何能挽留殿下之心?更何况即便是倾城之姿,也难免色衰爱弛。”苏凤翊越说越大胆。 “大哥!” 苏凤翊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捏了捏。他就是要说出这些话,索戟若是真的恼怒,那便取消这门亲事正好,他不想让苏凤瑾嫁入皇宫,更不想让她后半生困在四方天地之间。 他的妹妹是翱翔的鹤,有着仙风与自由。她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应该有一个人一心一意,白头偕老。而这个人,苏凤翊觉得不是索戟! 索戟神色郑重,拱手施礼道,“这世道纷乱,朝局诡谲,我不敢说能和凤瑾白头偕老,共赴鸿蒙,兴许有一天我会比凤瑾早些去了。但若说人生在世朝朝岁岁,但凡我在一日,便会对凤瑾好一日。她想要的,我但无不从。至于你说的新欢旧爱……” 怎么?苏凤翊盯着他。 只见索戟走向苏凤瑾,深情款款,“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在我眼中,凤瑾无可替代,即便白发苍苍,她仍旧是我心中良人,是我敬重的妻子,是我年少时倾心不已的女子。” 索戟一直自称‘我’,并非‘本宫’,可见对苏凤翊足够尊重,也足以见得他并非基于现在的身份对苏凤瑾说话,他只是索戟,爱慕苏凤瑾的男子。 “殿下如今说的好听,可敬重终究不是……” “我曾立下誓言,要给凤瑾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离,我不弃!” 苏凤翊诧异的看向索戟,眼中满是惊愕,渐渐地转化为感动。索戟身为太子,竟然做出这般承诺,放弃六宫,只为苏凤瑾一人? “大公子,我此时不是太子,只是索戟,我愿承诺此生只娶凤瑾一人,始于月老,终于孟婆。”索戟如玉无瑕的脸上,笑容灿烂,夕阳余辉渡上一层金色的灿烂。 他回首和苏凤瑾对视,伸手摸摸她的头,宠溺到极致。 “若无凤瑾,即便身为东宫将来君临天下,万世千秋无人在我身侧,想起那句我坐朝堂上,你立我身前的誓言。岂不寂寞?” 第二百九十九章 也曾无辜董文卓 索戟一番话已经让苏家人感动不已,苏凤瑾只觉得热泪盈眶,之前索戟也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却从未如此公然表达,这往后的年年岁岁,万世千秋,他都要和自己名垂青史,这是何等荣耀? 即便是两人的名字依偎在史册上,都会让他感觉欣喜。 姚氏连忙安排了晚宴,留索戟用膳,索戟也未客气,与众人欢聚。晚宴过后,索戟、苏远君和苏凤翊三人去书房交谈。 姚氏兴许是觉得上次的事情有些不好,便借口疲累回房去休息。赵十三跟着苏凤瑾在苏家院子里闲逛,巧烟跟在后头,三人竟然一言不发。 “哎,小姐,赵姑娘,若是没事什么事儿,奴婢就先回洗洗睡了。” “嗯?巧烟,你现在真是胆子大了啊,苏凤瑾还没说话呢,你都喊累,这丫鬟的差事也挺让人羡慕啊。”赵十三平日见巧烟乖巧勤快,对苏凤瑾言听计从,没想到今日却闹脾气了。 巧烟轻哼一声,撅起嘴,“赵姑娘若是羡慕也可以来啊,反正我们家小姐又不回府,我平日的确是闲着的。” “给多少银子啊?”赵十三看向苏凤瑾,谁知苏凤瑾却白了她一眼。 赵十三无奈撇嘴,用脚踢了她的鞋尖一下,“喂,你至于么你?一晚上都在生气,打我回来就没给过好脸色,你这是又要把我气走不成?” “我有那个本事把你气走?那你可要好好告诉我,你怎么才能走。” “你若说让我走,那我便就真的会走。”赵十三目光淡然,笑盯着苏凤瑾。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白了一眼垂下头,坐在亭子里,“和我说说,到底为何为何离开,又为什么和我大哥一起回来了?莫不是真的听信了苏鸾玥的话,以为我大哥出事了吧,还是……因为我母亲。” 提起这个,赵十三有些抹不开脸面,姚氏对自己的态度的确有所变化,虽然招呼三平日大咧咧的,但到底是个女人,心思敏感。 “我和你大哥之间只是朋友,他在离洲对我有恩,我为他寻药,一来二去又认识了你,关系更加亲密,却并非夫人想的那般。此话还请你转告夫人,她心中所想并非事实,我赵十三自知配不上苏凤翊,绝不会高攀。”赵十三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淡笑镇定自若。 可却听的苏凤瑾心里揪紧,“你这是什么话?若我母亲嫌弃你是草莽出身,又怎会那么喜欢你?你和我大哥不管是什么关系,我都不觉得奇怪。你不愿意说,我也管不着。不过这次你私自离开九大营,我是必须要给众人一个说法的,否则难为。” 这个赵十三心里倒是有准备,她嗤笑一声上前坐在苏凤瑾身边,“罚可以,不过……能不能别动手啊?” “怎么?你皮糙肉厚还怕疼啊?那打脸吧,我看你脸皮厚,抗打!” “去你的,你也不想想,我若是被打,谁给我上药?还不是要麻烦你。” 苏凤瑾翻了个白眼,“那还是你替我着想了?多谢!” 而此时,从书房走出来的索戟和苏凤翊在小径上听到两人的对话,索戟垂眸瞟了苏凤翊一眼,只见他难掩落寞之色,唇边却又有几分自嘲。 看来自己猜得不错,苏凤翊与赵十三的确是有情分的。他们两个不像是苏凤瑾,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都是顺着索戟的指引,平淡又温馨。他们是彼此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说破,中间隔着的不只是苏凤翊那双腿和赵十三的身份,还有万千山海。 想到这儿,索戟的心里忍不住怅然,幸好,幸好是苏凤瑾…… “殿下,刚刚说要去我院子取黑白琴谱,可是我忘了,这本琴谱我送给了董文卓,抄录本遗落在离洲了。”苏凤翊回过神啦,仿佛没听到赵十三的话,有些抱歉的对索戟说。 “无碍,不过大公子和董文卓……很熟悉吗?”索戟一直对这个问题抱有怀疑态度,董文卓这个人身上也有太多谜团,苏凤翊会不会知道什么? 苏凤翊想到了,苏凤瑾和索戟之间,终会有人问这个问题。“我与董文卓的确是少年相识,十分投契。他才智不俗,卓尔不群,的确是个人才。世家子弟没人比他勤奋,更无他的得天独厚。如果偏要说他有什么缺点,那或许便只有他是庶子吧。” 苏凤瑾的语气略有失望,似乎替董文卓惋惜。 “如此才华却只在董府处理庶务,就因为他是庶出?”苏凤翊如此夸赞董文卓,索戟便明白董文卓是真的不错。 “其实也不尽然,董文卓的母亲孟氏实际上是董世杰的原配,跟着董世杰一路到京都,日子过的颇为困顿,但董世杰遇到了韦氏,韦贵妃为了满足韦氏提点了董世杰。董世杰见利忘义,不喜将自己的糟糠之妻贬为妾。” 索戟捏紧拳头,讶然看向苏凤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苏凤翊淡笑,似乎是安抚他的情绪,“殿下不必激动,董世杰为人向来也不怎么样,所以就连韦贵妃和永安王这样的亲戚也看不上他。孟氏死去的那日,董文卓从跑去质问董世杰,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 “董世杰不敢出声,一旁的韦氏却笑道,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你母亲本就是浪迹江湖的人被董世杰收留,董家又何曾薄待过她?” 董家的确不曾薄待董文卓和孟氏,但却没有给过她一天好日子,即便是面对锦衣玉食,她心中有气又如何能够下咽? “所以董文卓根本不在乎董家是否蒙难,做出怂恿董文著的事儿也不稀奇了。” 听到索戟这么说,苏凤翊点点头,“没有人能一直容忍,也没有人会永远势颓。更何况董文卓不是弱者,复仇是迟早的事。” “我不得不提醒殿下一句,董文卓的背景怕不是表面这样简单,期间种种我已经听凤瑾说过,再加上当初桃花宴上他出卖已经透出马脚背叛我,和我渐行渐远,我突然有了一种猜测,或许当初殿下您选伴读之时,我的坠马事件也和他有关!” “何以见得?” 其实,苏凤翊也从不想做这样的猜测,但是他每每回想和董文卓的种种,那些真的都是巧合吗? 若真是巧合,为何如今董文卓知道苏凤瑾假扮自己,却对自己的情况不闻不问? 情义没了,终究是没了,人变了,也终究是变了…… 第三百章 有些事确该了结 苏凤瑾瞥见小径上的索戟和苏凤翊,连忙和赵十三走过去。 “大哥,你们谈完了?父亲呢?” 苏凤翊自然而然的拉着苏凤瑾的手,“父亲和母亲这些日子未见,还不允许他们说说话吗?还全都要围着你?当时小时候么。如今……”他看向索戟,只见索戟的眼神嫖过他和苏凤瑾的手。 苏凤翊了然,不着痕迹的放开,心底无奈笑了。到底是有了未婚夫婿的人,即便是亲兄妹也该守礼。 “如今你都有了未婚夫婿的人了,别总缠着父亲和我,有什么事儿找殿下就是。” “大哥!”苏凤瑾嗔怪喊了一声,脸色微红。 “本宫和大公子正在说董文卓的事儿,此番董文卓也会去莲泉行宫,按理说他和世家子弟关系都不差,但也没见有几个特别要好的,唯独大公子,可如今他也不闻不问。此番去莲泉行宫想必也自有目的,我们还需小心。”索戟总觉得此行诸事繁多,只怕没那么简单。 苏凤翊蹙眉,“他也去?” 旁人或许不知,但苏凤翊却是了解的,董文卓……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京都。狱中还关着董文著,他趁此机会下手以绝后患才是最佳。 “殿下,不知莲泉行宫随行可否算是我一个?” 苏凤瑾诧异,“大哥也要去?” “是,我总是有些不放心,既然回到京都,有些事也该有个了结。”苏凤翊心里头想起苏安的事情,他的主子……自己早有猜测。 索戟不知苏凤翊想了结的是什么,但若是苏凤瑾在自己身边,苏凤翊也去,他的心里会安然些。 “大公子放心,到时候尽管随行就是了。不过此番凤瑾奉旨要保护南齐世子玉冰河,只怕无暇照顾大公子,本宫手下尚且有一人可用,定会保护大公子安然无恙。” 苏凤翊点点头,对索戟的安排很是欣慰。如此周全体贴的人,将苏凤瑾所有顾虑都安排妥当,可见他是用心的。 索戟告辞离开,苏凤瑾跟在苏凤翊身边,亲自送他回房。 “大哥,为何要去莲泉行宫?此番复杂,不该蹚浑水才是。” 苏凤翊摆摆手,明白她的苦心。“凤瑾,这苏家既然已经成了东宫之臣,便无法再安然退出,即是如此,我又怎能让你一个人孤身涉险?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反而倒是你,我可是听殿下说了,那南齐世子玉冰河……似乎向陛下求娶你。” 这事儿没想到索戟也说,苏凤瑾略有为难的点头承认。 “玉冰河并非常人,连许清君都在他左右不得而出,可见他本是多大。原本我是不赞同你和殿下的婚事,但如今看他这般对你好,我也无话可说。” “但玉冰河是万万不能招惹,你还不知道,广平王在南齐已经把少帝控制住了,朝野上下无人再能出其右,所以玉冰河在大梁生死难料。”苏凤翊叹气道。 凤瑾,你可一定要小心些啊! 驿馆。 一道身影来到房间门口,被关辉拦下,见她拿出令牌,才打开门带着她走进去。房间内温暖如春,光华秀丽,处处都透露着一股精致。 玉冰河一身雪白中衣斜倚在贵妃榻上,慵懒的神情在烛光下动人心魄。 “属下灵珠,拜见世子。”此人一身夜行衣,眉宇间已经没有了在大梁后宫的妩媚,只有冰冷和犀利。 灵珠夫人,玉冰河献给梁惠帝的礼物,也是他放在梁惠帝身边的棋子。 “可查到线索了?” “世子恕罪,属下、属下尚未得到王爷消息,但已经得知王爷决不在韦贵妃和永安王手上,或许另有他人在京都替广平王办事也说不定。” 玉冰河轻撩起眼帘斜睨着她,“说不定?你是不知道本世子的脾气,还是觉得有了梁惠帝做靠山,开始轻慢本世子了。” “灵珠不敢,只是在内宫的确没有机会查探,梁惠帝虽然宠爱属下,但从不和属下谈论南齐的事儿。王爷被挟持到京都,或许真的和梁惠帝无关,看梁惠帝的意思是没打算理会广平王的频频示好。倒是永安王私下和梁惠帝提起过几次,与广平王合作,可梁惠帝态度不明。” 一听这话,灵珠紧张的连忙说出这些。 玉冰河不屑道:“你说的这些难道本世子不知道?灵珠,本世子是看你聪明,才将你送到梁惠帝身边,你若是没用……” 灵珠颤抖一下,眉头紧锁。她知道玉冰河的手段,有二心或是办不成事,将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 “罢了,本世子念及你的苦劳,这次就放过你。明日便要启程气莲泉行宫,届时苏凤瑾会护在本世子左右,你找机会让索戟出点岔子,本世子自有安排。”玉冰河心中已经有了计策。 灵珠已经听说了玉冰河求娶苏凤瑾之事,明白他的意思。 “让太子和段紫衣有接触,这事儿好办,之事世子……当真要苏凤瑾?” 苏凤瑾毕竟是大梁太子妃,若是玉冰河因为她和大梁生出嫌隙,并非明智之举。更何况苏凤瑾心思巧慧,梁惠帝不止一次说过她的好处,灵珠觉得这样的女子早晚会成为玉冰河的心腹大患。 “这是你应该过问的事儿么!” “属下不敢,只是苏凤瑾身份特殊,世子若求娶她不只是费力,更会给南齐带来祸患……” “滚出去,别让本世子说第二次!”玉冰河面色比冰冷,盯着灵珠离开。 关辉小心上前,“世子,其实灵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苏凤瑾已然是大梁名定的未来太子妃,就算不被梁惠帝喜欢,也会为了大梁威严保住她。我南齐美艳女子不在少数,世子要什么样的没有?” 他也搞不懂为何玉冰河会突然求娶苏凤瑾,且对苏凤瑾很感兴趣,之前那些跟过玉冰河的女人都只是玩物,玩够了就杀了,可苏凤瑾似乎……不太一样。关辉很少见玉冰河陷入这样的执着,这恐怕也是一种灾祸。 “南齐的确有,可却都不是苏凤瑾啊。”玉冰河呵呵的笑起来,靠在踏上想起苏凤瑾来。 起初是觉得索戟很在乎她,自己就偏要抢索戟的人,杀索戟的人,可后来在太女衫,苏凤瑾冲进林子救了自己,抱住自己的刹那,竟然觉得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瞟见她的耳垂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两个血脉相连,体内都有了寒月引,这算不算也是一种联系呢? 第三百零一章 有为年少需管教 太学院。 观久宁轻快的拍了下段子期的肩膀,“喂,原来你在这呢啊,害得我好找。” 段子期被吓了一跳,他转头看到观久宁不悦的蹙眉,他连忙将书卷放下,起身就要走。 “哎?你别走啊,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好不容易跟着公子才进来的,一会儿还得回去呢。”观久宁跟上去。 段子期无奈的叹了口气,颇为头痛,“你到底要干什么。” “都说了是找你玩了。” “我没时间陪你玩,观久宁,会武功就是为了翻墙过院骚扰旁人读书的?这里是太学院,每个人都在努力,总要有个归处。”段子期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意。 观久宁盯着他半晌,“哦,原来如此啊,你是觉得我没出息,是不是?” 段子期背过身去有些窘迫,“我没这么想,只是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一辈子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观久宁粲然一笑,“我知道你不会是那样的人,不过你既然觉得男儿应该做些什么,我去做便是了。” 为何自己觉得应该如此,观久宁便要如此? 段子期疑惑的看向他,“你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儿就好,不必非要按照我的来,咱们两个又不一样。” “一样一样,我想做的就是你想要完成的。” “观久宁!”苏凤瑾突然怒斥一声。 自己去了皓月行发现观久宁不在,一猜他就在这里,于是便过来找他。看到他又缠着段子期那老实孩子,恨不得打他一顿。只是都这么大了,身手怕都不在自己之下,如何能打? 观久宁立刻正了神色,瞟了观久宁一眼,他脸红什么?是不是不舒服啊。 “苏卫率安好。”段子期连忙行礼。 苏凤瑾微微一笑走过去,“子期如今也有大人的样子了,翩翩少年,好不风流儒雅。好好跟着段太常,将来为君子所为。” 见状,段子期腼腆的笑着低垂下头,“多谢苏卫率,若非是您,我也不会有今日的机会,他日一定会报答苏卫率的。” “报答就不必了,是你自己有福气。我不过是做了些穿针引线的功夫,能不能将这锦绣山河绣出来,还需要看你自己怎么走。子期,你是个好孩子,将来必定学识渊博,有所作为。” “但我不希望你违背本心,做什么事情都要遵从善意,但凭本心,如此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苏凤瑾拍拍他的肩膀,转而看向观久宁,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还不给我滚回去! 观久宁吐了吐舌头,连忙跟着苏凤瑾往外跑,转头看向段子期,对着他粲然一笑…… 九大营。 苏凤瑾一脚将观久宁踢进营帐,踉跄几步直接扑倒在季茂功脚前。观久宁眼眸一转,顿时大喊起来。 “哎呦,疼死我了,公子你也太狠了吧?我可还是小孩子呢,哎呦,我的骨头断了断了!” 苏凤瑾白了一眼,背着手走过去坐下,沉着脸盯着观久宁表演。心里头在琢磨着,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哪里还有小乞丐的样子,小无赖还差不多。若是出身世家,必定是个风流倜傥的纨绔公子。 季茂功明白了苏凤瑾的意思,突然笑了起来,“呦,这不是观久宁,观二公子么。上次和我比武输了,这次是拜师来的?行这么大的礼,我可没准备见面礼。” “喂,季茂功,你可别觉得我打不过你,我那是没用全力。”观久宁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环抱着双臂冷哼一声,“我这不是看你年纪大,懒得和你动手么,万一受了伤,公子还得说我……” 他顿时愣住,只见苏凤瑾阴郁的盯着他,眼神犀利的仿佛能把他剐你了。观久宁瑟缩一下,抿嘴看看旁边的屠安、常延平等人。 云中雁无奈轻笑,“卫率,久宁不过也是顽劣了些……” “顽劣?他如今上蹿下跳,翻墙过院,惹是生非,连演技都能去南府唱戏了!这叫顽劣?”苏凤瑾眉尖挑起,火冒三丈。 “公子,我错了,您别怪云先生,不过是为我说了句话嘛。”观久宁最不愿意连累云中雁,每次都替自己说好话,又知道那么多有趣的事儿,喜欢他还来不及呢。 苏凤瑾握着扶手翘起腿来,斜倚在椅子上端详着他,“季茂功,从今天开始,观久宁跟着你。旁人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旁人不能做什么,他便不能做什么,若是有不从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卫率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让观二公子好好体会一下电军的本事。”季茂功眉宇间满是得意,观久宁这回跟我走吧? 观久宁顿时跑到屠安身后,“我不跟着季茂功,我跟着屠老大行不行?” 一听这话,苏凤瑾拿起茶盏扔过去,“放肆!季茂功也是你叫的?” 观久宁连忙稳稳接住茶盏,小心翼翼的放回桌上,“生什么气嘛……” “哎,久宁,你就好好跟着电军卫吧,别惹卫率生气。”屠安无奈,苏凤瑾的性子谁敢惹?就观久宁这么不知死活。 “公子生气还用惹?什么时候不生气了……” “季茂功!”苏凤瑾拍案而起。 季茂功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抓住观久宁,拎着衣领将他扯出营帐。“屠老大,云先生救命啊,公子,公子我错啦……” 云中雁忍不住笑,见观久宁就被这么拖出去了,看向苏凤瑾,“何必这样吓唬他?他那性子若是吓吓管用,就不会这样了。他多半吃准了你宠着他,对他好!”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他若不能稳重些,将来如何是好?我是周旋在诡谲旋涡中的人,刀剑舔血、步步为营,不知道还能护着他多久,他总得好好活下去。”苏凤瑾揉了揉额头,却不知这几句话,却把云中雁和屠安说的伤感。 “卫率何必说这样丧气话?” 苏凤瑾无所谓摇摇头,“罢了,不提这个。有件事儿和你们说,陛下要去莲泉行宫,要我带东宫卫随行。” 屠安满不在乎的嗯了一声,“也正常,保护殿下么,叫哪军去?” “是保护南齐世子。” “哦。”屠安没反应过来,随即愣住,“什么?保护谁?” 云中雁站起身来凑近苏凤瑾,“玉冰河?” 苏凤瑾和他对视一眼,同样面色凝重,深知此事没那么好对付过去。 第三百零二章 骄矜世子难伺候 苏凤瑾一早便带着赵十三、季茂功、郎离三人等在驿馆门口,按照约定出发的时辰已经晚了好一会儿,可还没见玉冰河有半点出来的意思。 “苏卫率久等,我家世子刚刚起床梳洗了,马上就能走。”关辉出来对苏凤瑾施礼。 苏凤瑾冷笑,“本卫已经在马背上了,的确能走,就差世子一人。” 关辉略微抱歉的点头,“卫率稍作等候,世子马上就来。” 又过了一会儿,玉冰河才慢吞吞的走出来,在苏凤瑾面前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苏卫率好早啊,这太阳刚刚出来吧?鸡都没叫呢!” “京城驿馆哪里会有鸡?世子若是想听鸡叫,明个儿我定找来一只,让它日日叫!”都快日上三竿了,还早。苏凤瑾白了一眼,看着玉冰河上马车,自己则随行在册。 走了一会儿,玉冰河突然掀开帘子,“苏卫率,你不是来保护我的吗?” “是啊。” “那你的东宫卫呢?” 苏凤瑾诧异,转头看看身后的赵十三他们,不在这儿呢么。 “就你们四个?” 苏凤瑾心中无奈,面上也没遮掩住厌烦,“我是觉得世子武功高强,福泽深厚,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化险为夷,我带那么多人来也碍事儿。更何况挑选的都是东宫卫里最好的,世子不必担心。” 还挺惜命的,玉冰河自己的武功就很高,身边的关辉,再加上他的侍卫,异国他乡怕带来的都是顶用的。更何况是跟着梁惠帝随行,谁会任由他出岔子? “啧啧啧,苏卫率这样说折煞本世子了,本世子若真的福泽深厚,怎会连求娶苏卫率都没成功?可见是福薄,这样吧,苏卫率带的人少了些,本世子着实担忧。你上马车来,贴身保护吧。”玉冰河眼里都是捉弄的笑意。 苏凤瑾顿时目光犀利的射过去,“世子好好在马车里呆着,保准没事,若是再胡言乱语,我不保证会不会比旁人先动手。” “苏卫率怎么脾气这么大啊?” 苏凤瑾咬咬牙,懒得理会他。 许清君策马追上来,到了苏凤瑾身边对玉冰河说道:“世子,你若是再多说一句,我怕我也忍不住。” “许清君?”他怎么也来了,苏凤瑾略感诧异,不过转瞬也就明白,玉冰河只怕离不开许清君的照顾,在莲泉行宫怎么说也要数日之久,带上许清君保险些。 玉冰河冷漠,玩笑之色消失殆尽,“你永远出现的及时啊,怕是早就想见苏卫率了吧?” 许清君眉头紧锁,“你确定还要说话?” “怎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玉冰河冷哼一声,料定他会为了苏凤瑾不敢动手。 许清君突然笑了,“不敢不敢,只是我本事大,脑袋却糊涂,万一哪次一生气想起不美好的事儿来,给你用错了药,你可别怪我啊。” 见到许清君过来,赵十三也笑呵呵的快了几步,朝着玉冰河无奈道,“你就不能消停绘儿吗?” 玉冰河陡然冷脸,指尖突然飞射出一颗红色玉珠。苏凤瑾眼疾手快,挥剑挡掉落在地上。 苏凤瑾捏紧剑柄盯着他,“玉冰河,你什么意思?” 那玉珠是朝着赵十三去的,只怕没有苏凤瑾,赵十三情急之下根本躲不开,必定会破了眼珠。此时,赵十三咬牙握住刀柄,蓄势待发。 “玉冰河,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许清君收起不羁,严肃冷脸。 “是本世子胡闹吗?哼,本世子若是愿意,苏卫率但说无妨,做什么都本世子都喜欢。但旁人……尚且没这个资格!” 玉冰河对赵十三那句话并不在意,但他的尊荣却不可侵犯。 赵十三冷笑,“世子果然武功高强,用不着我等保护。” 许清君拦住赵十三,朝着她摇摇头。知道赵十三的脾气,可玉冰河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苏凤瑾此行任务便是保护玉冰河,怎能发生冲突。 “我还不愿意理他呢!”赵十三白了一眼,转头找季茂功他们去。 玉冰河放下帘子,不再说话,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苏凤瑾和他对视一眼,跟着马车前行。 “听说苏凤翊回来了?身子可还好吗?一会儿若是有机会,我给他诊脉。” “你知道?” 许清君不屑笑着瞟了马车一眼,“跟在南齐世子身边,有什么动静能隐瞒?” 也对,身在异国他乡,耳目十分重要。许清君跟在他身边,自然也知道。只是,什么时候才能让许清君离开?苏凤瑾看向他,眼中满是询问。 许清君轻轻摇头,眼神便回答了她。若是没有治好玉冰河的病,他是离不开的,否则苏凤瑾体内的寒月引没办法医治,还需玉冰河的血压制。 一路上再没闹过,终于在人定时分赶到了莲泉行宫。苏凤瑾老远便看见索戟一身萧索白衣,站在行宫门外等候。 “怎么现在才来?”比预想的晚了些许。 苏凤瑾连忙奔向他,白了眼身后马车,“还不是这位世子大爷,现在能到都不错了,若是不催着,紧赶慢赶的,只怕明日这个时候你还得去找我呢。” “一路上可还消停?”索戟瞟了下马车的玉冰河一眼,摸摸苏凤瑾的头。 “还算可以,其他人都安顿下来了?可都好。” 索戟淡笑,“放心,你大哥被安排住在了我殿内,必定平安。” 苏凤瑾略有诧异,但听了索戟的安排不由满心欢喜的笑了。 “殿下还真是对苏卫率情义甚笃啊,这么晚了还在等候,倒是让本世子心怀愧疚,耽误了殿下和苏卫率团聚。只可惜,圣旨难违,苏卫率这几日还是跟在本世子身边好好保护吧。”玉冰河的出现总是煞风景的很。 苏凤瑾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的撇撇嘴,“那就请世子移驾。” 索戟轻笑,“这有什么要紧,世子也未免太客气了。在其位,谋其正,凤瑾是卫率,奉命保护世子就应该护世子周全。” 见他态度大变,苏凤瑾讶然,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玉冰河也着实没想到索戟会这样说,嗤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否则本世子要以为殿下会生气呢,毕竟日夜保护在身侧,对未来太子妃影响也不好。” “诶?世子这是什么话,本宫的太子妃,本宫自然信得过。日夜保护也是有必要的,玉慎,还不给世子带路?毕竟本宫在行宫的住处,世子不熟悉!” 第三百零三章 愿与你秉烛长谈 什么? 苏凤瑾和玉冰河同时看向索戟,显然一向喜怒无常的玉冰河也也愣住了。 “殿下说的是……你的行宫住所?” “对啊,世子远道而来,本宫早就想和世子促膝长谈,秉烛夜游,平日在京城没这个机会,到了莲泉行宫可不要好好聊聊么。”索戟看着玉冰河,笑容里满是捉弄。 玉冰河冷脸突然绽放出一个笑,“殿下说的是啊,如此安排当真是亲厚本世子,焉能有不从之理?” 玉慎听到此处,连忙叫人掌灯过来,“世子请!” 这索戟邀请玉冰河和自己同住,这倒是苏凤瑾没想到的,如此一来有索戟在场,玉冰河做什么都要所有顾忌,也免去了对苏凤瑾的折腾,还真是妙计。 “殿下是怎么想到这招儿的?当真是……” “对了,殿下睡眠可一向都好?”玉冰河打断苏凤瑾在身后和索戟窃窃私语。 “还不错。” 玉冰河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那便好,本世子一向浅眠,而且总是梦魇,折腾人的很,到时候殿下不要嫌弃。” 芳菲殿。 玉冰河还果真和索戟促膝长谈,都疲累了一天了,两人精神倒是不错。苏凤瑾坐在一旁陪着,无奈看两人下棋。 “殿下这棋局未免也太柔和了些,不过和你做事很像。” “怎么说?” 玉冰河勾起嘴角,“我应殿下之约,南齐与你大梁二十年内再无战事,我南齐铁蹄不会踏入大梁半寸国土。何等誓言?但殿下似乎有负于我,我父王消息到现在还不得而知,难道不是殿下优柔寡断,还是殿下想要背弃约定?” 苏凤瑾突然打起精神,原来是为了这个。 “世子,若是那么好找到南齐王,那就不需要做这个承诺了,不是吗?”索戟不甘示弱。 “所以才让殿下帮忙啊,莫不是在大梁境内,殿下竟然还寻不到线索?那是不是本世子应该去找永安王商议一番啊。”玉冰河不无威胁之意。 索戟却不屑,落下棋子,“那世子可就再也寻不到南齐王了。” 他抬起眼帘看着玉冰河,莫说索邑会不会放弃与广平王的合作,转而投奔他。但凭永安王得知玉冰河想要与他合作的消息,只怕都会将南齐王杀之灭口,以保证没有后患。 “本宫已经派人去南齐调查过,王爷之前虽然身子不好,但也不至于不能反抗。而广平王玉凌楚与少帝也并非联合,多有嫌隙,南齐政局虽没有世子你在,但也未全部落入广平王手中。” 如此说来,玉冰河的话是危言耸听,制造了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到底意欲为何?他说了假话,索戟自然不会相信他的目的会纯粹。 “殿下果然不是轻易会信旁人的,多疑是为君者的通病。想必将来苏卫率嫁给殿下,也未必就是可信之人吧?”玉冰河摆弄着棋子,意味深长的看向苏凤瑾。 索戟蹙眉,他竟然还敢挑唆? “世子操心的事儿还真不少,我以为您会更担心南齐王,我这点小事不值得世子费心。”苏凤瑾回怼。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索戟不算多疑,但……也未曾真的信任谁到永不想问的地步。 “世子弱项知道南齐王的下落,还需要帮本宫证明一件事。” 玉冰河眉眼冷峻,“本世子不做赔本的买卖。” 索戟轻笑道:“帮本宫,也是帮你自己!” 秉烛夜游到了夜半三更终于结束,苏凤瑾的房间安排在了索戟和玉冰河中间,如此也好,三人都放心。也难为索戟竟然能想到这么周全的方法,不过苏凤瑾没得好眠,旁边的玉冰河不知招了什么姑娘,弦乐之声不断,一直到了清晨。 苏凤瑾浑浑噩噩的起身,见索戟的脸色也不好,两人不禁相视苦笑。 莲泉行宫日子自在逍遥些,除了陛下和皇后召见之外,都是游玩。不过玉冰河兴致颇高,到处游山玩水,索戟没有不从,两三日下来竟然形影不离。 “真是难为殿下了啊。”赵十三感叹。 “若非为了卫率,殿下怕是连看都不想看玉冰河吧?那玉冰河故意折腾,殿下能忍到现在也实属不易啊。刚刚我看殿下眼下乌青,这秉烛夜游也太频繁了些。”季茂功调侃。 苏凤瑾剜了他一眼,“少说这些没用的,你当我不累么。” 这玉冰河明显就是故意折腾,到了哪里又偏说累了,要这要那,可就是不肯回芳菲殿好好歇着。 “许清君给大哥诊过脉了?” 赵十三努努嘴,“那边凉快呢,许清君这无赖也真是,昨日遇到灵珠夫人,不知女眷们从哪里听说许清君是个神医,灵珠夫人便让他诊脉,许清君竟然说人家有宫寒之证,难以受孕。灵珠夫人一脸怒意的离开,竟然告到陛下那里了,非要去泡温泉不可。” 这天气凉了很多,温泉也不是不可,但许清君着实没必要惹这麻烦。 苏凤瑾不禁无奈,“之后呢?” “之后又说皇后肝郁气滞,心气不舒,忧虑太过,让她别总想些有的没的,好好颐养天年!” “就这么说的?” 赵十三瞪大眼睛点头,“难不成我还会添油加醋?这还用得着添油加醋么!” 苏凤瑾扶额,这许清君虽然胡闹了些,但也不至于都得罪光了吧…… “这些都是小事儿,有件事卫率必须知道。”季茂功侧首和她耳语几句。 苏凤瑾神色凝重,挑眉看他,“当真?” “的确是这样,灵珠夫人和温美人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之后陛下去了灵珠夫人那边,摆明了是向着灵珠夫人的。温美人在韦贵妃那闹腾一会儿,永安王和苏侧妃去给韦贵妃请安,温美人这才回去。”季茂功打探了不少消息。 苏凤瑾点点头,温美人是索戟的人这事儿她知道,可索戟为何没得消息呢?况且上次在星云阁救自己,温美人行事稳重,不会像是和灵珠夫人吵架又去韦贵妃那苦恼的人。 她心里头觉得有些奇怪,苏鸾玥和永安王那个时候过去…… “对了,凤瑾,昨个夜里接到了戚小闲的消息,说想要今夜与你见面,有要紧的事儿禀报。”赵十三神色凝重起来,凑近苏凤瑾,“莫不是咱们走了,赤焰军又有什么动静?” 苏凤瑾不得而知,但心里头却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百零四章 南齐来重要之人 夜里。 郎离守在外头,赵十三和季茂功跟在索戟和玉冰河身边照应,苏凤瑾只身前往约定的地点见戚小闲。 “卫率?”草丛后头出来两个身影,戚小闲和……栾纪? “你们两个都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苏凤瑾心里不安。 戚小闲皱紧眉头,“属下前来是为了两件事儿,第一已经查出了通信使到底是谁买通了消息,此人是永安王的人,曾把大公子与风军卫通信的事儿告诉过苏侧妃。” “人可还在?”竟然是索邑安排的人,难怪赤焰军和东宫卫闹腾成这样,永安王都不担心。 “已经自尽了,不过属下已经排查过其他人,没有同伙是定然的了。但是还有件事儿只怕比这个更严重,是栾纪发现的。”戚小闲站在一侧,让栾纪说。 栾纪蹙眉,“前些日子属下派出去的鸟儿打探过关于南齐世子的事儿,本也是闲来无事才做的,没想到却听说了其他消息。南齐似乎有重要人物来了京城,但属下派出去的鸟儿被中途杀了,其他鸟儿飞回来,知道的情况并不多。” “南齐重要之人?除了玉冰河还会有谁?”苏凤瑾的预感是对的,果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莲泉行宫的风平浪静,是暴风雨前的征兆。 “消息断了,但此人绝非玉冰河的人,他们直接闯入玉冰河所在的驿馆,杀了他的人。就在你们离开的当天晚上动手,可见对你们的行踪很是清楚。” 苏凤瑾捏紧拳头,“可知道他们的目的?” “他们似乎在找人,或者是东西。” 莫不是要找南齐王?可如此说来便与玉冰河说的对不上了。如今广平王掌控南齐朝局,玉冰河说是他将南齐王挟持到京城的,那……广平王又为何会派人寻找?莫不是找的是其他人? 至于找东西…… 苏凤瑾实在想不明白,又看向栾纪,“你通鸟语,可能打探些别的消息?” “卫率吩咐。” “玉冰河之父,南齐王你可知道?他如今下落何处,是否在京城?你好好查查,这几日便不用回九大营了,留在莲泉行宫附近,应该不会有阻碍吧?” “卫率放心,只要有鸟的地方,必定是能打探出什么的。” 苏凤瑾点头,回到芳菲殿的时候,郎离连忙走过来。 “怎么了?” 郎离压低声音,“刚刚皇后身边的江原道过来了,说皇后请您过去说话,属下说您身体不适,正在休息,可江原道却不依不饶,和属下动了手。” 苏凤瑾不禁讶然,“结果如何?” 没想到就离开这么一会儿,竟然出了这事儿。江原道武功不弱,郎离虽然不差,但未必是那老狠人的对手。况且时辰也不早了,伏皇后叫自己过去聊什么天! “属下与江原道将将平手,殿下赶过来了,和世子一道过去了。” 苏凤瑾连忙让郎离带自己去找他们,等到了地方才明白,伏皇后竟然摆了小宴,众位女眷也都在。苏凤瑾蹙眉回头看了眼郎离,郎离轻轻摇头。 只怕江原道是皇后授意,故意说了些有的没的,让郎离产生误会。 苏凤瑾一眼看见坐在其中的安白芷,安白芷朝着她使了个眼色,又看向伏皇后。 她连忙过去请安,“微臣见过皇后,殿下,韦贵妃……” 因为小宴摆在外头的帐子里,旁边生了些火笼,仍旧有些暖洋洋的。今日月色不错,大抵是秋高气爽皓月当空,才找了这么个机会“为难”自己吧。 “苏卫率果真不好请,架子大了些,本宫这薄面尚需三催四请才姗姗来迟。太子,不知你平日想见苏卫率一面,是不是也这么难啊?”伏皇后话里有话,带笑责备。 “回禀母后,儿臣平日与苏卫率见面也是这般难得,今日若非借了母后的光,儿臣也见不到。”索戟一语惊人。 伏皇后也未曾想是这样,“那、那苏卫率还真是忙啊。” “那是自然了,苏卫率掌管九大营事务繁杂,如今在莲泉行宫又要日夜承担起保护南齐世子的重任,一点都马虎不得。”索戟语气夸张,显然是故意的。 索戟这个东宫太子加上未来夫婿都见不上,伏皇后还能说什么?也只能承认苏凤瑾的确很忙。 苏凤瑾忍住笑意,“微臣确实因为其他事情来迟了,还望皇后恕罪。” “罢了,本宫怎敢耽误苏卫率你的事儿?刚刚让江原道去请,说苏卫率正在休息,的确是把你累坏了。和太子都见不上面,本宫又怎会怪罪。不过将来便好了,等太子纳了侧妃,也就有人照顾了,本宫才能安心。” 又提这个,苏凤瑾早就对伏皇后的说辞烂熟于心了,不就是惦记着让段紫衣和索戟在一起么。若是真的在一起,当真就满足? “皇后说的是,将来等殿下纳了侧妃,皇后也就有人陪着说话,不用江原道特意和微臣属下动手,非要微臣陪着才可了。”苏凤瑾也不甘示弱,眼神瞟向江原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宫还非要你来不可?” “皇后贵人多忘事,还是江原道自己放肆,这还得好好说说。刚刚江原道去芳菲殿,可没说是皇后小宴,只说找我叙话,得知我休息不依不饶,还和东宫卫动手。” 索戟面色一冷,看向伏皇后,“可有此事?” 伏皇后面上挂不住,的确是她授意的,没告诉苏凤瑾实情,就是想让她出丑。 “微臣不提,可不代表微臣能忍。不论何事让皇后不满,都是微臣之过。但皇后身边之人竟然对东宫卫出手,莫不是对太子殿下不敬?这可是皇后您给的胆子?”苏凤瑾已经不想再忍,三番两次和这些女人做些口舌之争,已经厌烦。 伏皇后也太过可笑了些,不喜自己,可以理解,但这些不入流的微末手段,也太恶心人了吧。 “你这是在质问本宫?”伏皇后怒火三丈。 苏凤瑾却谈笑风生,“微臣岂敢质问皇后?微臣……是在质问江原道!” 索戟摩擦着玉扳指,静静等着江原道出声,其实他见到郎离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郎离并未和他提及动手的事儿,否则又怎会容他? 伏皇后冷笑,“太子,如今你东宫卫率都敢质问本宫了,你还真是治下严谨啊。” “母后是在责备儿臣?呵,母后若当凤瑾是东宫卫率,那的确她有这个权利!” 第三百零五章 见识下苏家规矩 索戟和伏皇后对视,没有半分退让。伏皇后咬咬牙,心中怒火难平,又觉得对这个儿子心灰意冷。如今有了苏凤瑾,便不再是那个对她温和的儿子了,为了苏凤瑾不惜在众人面前顶撞自己,下自己的颜面。 索戟开口说道:“东宫卫率归本宫掌管,但也是朝廷命官,母后乃后宫之首,应当明白无权干涉朝臣的道理。” 段紫衣见情势不妙,赶紧起身笑道:“怎么说的这般严重呢,不过是个误会罢了。皇后怎会为难苏卫率?定是江大官和苏卫率的属下都没理解彼此的意思,和皇后有什么干系?” “是吗?”索戟看向江原道。 “段小姐说的不差,皇后的确是吩咐奴才去请苏卫率过来,奴才和苏卫率属下都是习武之人,难免脾气不好些。”江原道连忙给苏凤瑾施礼赔罪。 苏凤瑾勾起嘴角,“既然如此,郎离,你也过来给江大官赔个不是吧,免得让人觉得咱们东宫卫不知礼数。” 郎离依言赔罪,双方这才罢休。只是苏凤瑾坐在索戟身旁的时候,伏皇后仍旧气鼓鼓的,脸色冰冷。 一直沉默看戏的韦贵妃这才笑了,“太子和苏卫率坐在一起,还真是一对儿璧人,本宫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也难怪皇后娘娘总惦记着让段小姐早点跟了太子呢。” 这话谁也未曾在明面上说过,韦贵妃这是要做什么? “韦贵妃!”伏皇后不悦。 “臣妾的意思是,这般天作之合不是让我们这些人心中嫉妒嘛,皇后自然是要再塞上一个,也好平息我们这些人心里的不公平了。”韦贵妃玩笑之意十分明显,这样的打趣虽然话不中听的很,可伏皇后若是发作,便更显得自己小气了。 伏皇后冷笑,“韦贵妃怎么还嫉妒起别人来了?要给太子挑人也是侧妃而已,永安王不都有了两位侧妃了么?宁侧妃还怀有身孕,本宫才是羡慕不来呢!” 苏凤瑾看向索邑和苏鸾玥,只见苏鸾玥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对了,苏侧妃,也不知道宁侧妃怎么样了,你可有悉心照顾?”伏皇后佯装关心。 苏鸾玥微笑着起身,“皇后放心,宁妹妹一切都好。” “什么妹妹啊,你比宁侧妃晚入府,应该叫姐姐才是。更何况她已经怀有身孕,地位更是在你之上,可千万别乱了分寸,莫不是苏家的人都这么不懂规矩么!”伏皇后跑了苏凤瑾一眼,这话里话外直接连坐了。 索戟心中无奈,伏皇后莫不是疯了么。挑拨永安王府两位侧妃,又将苏家人都囊括进去了。她到底是对苏凤瑾有多不喜,不惜树敌。 “谁说苏家不懂规矩?” 众人之中突然有男子开口,打破了女眷之间的明争暗斗。 苏凤瑾蹙眉起身看向不远处,只见岑析推着苏凤翊过来。苏凤翊脸色淡然,眼里却是蕴怒,举目四望之间颇有大家风范。 这是他的哥哥,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从来都是他。苏凤瑾无奈的叹息,果真如苏凤翊所说,谁也逃不过这朝堂的浑水。 “呵,今晚还真是热闹啊。”韦贵妃悄声说了一句,坐等看好戏。 “微臣苏凤翊拜见皇后,刚刚听到皇后说苏家的人不懂规矩,作为苏家人,不得不问上一句,可有何失礼之处?也好让微臣回去好好反省!” 微、臣? 苏凤瑾捏紧拳头,索戟却在此刻握住,拉着她坐下安抚道:“稍安勿躁。” 伏皇后深吸了口气,“苏远君的长子苏凤翊?什么时候你也自称微臣了,本宫倒是……” “就在刚刚的时候,皇后自然不知。这是前朝的事儿,皇后不知也很正常,就好像不知苏卫率公务繁忙,没空得皇后只为这小宴召见一般。”苏凤翊神情倨傲清冷,没把伏皇后放在眼里。 敢欺辱苏家,尤其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怎么能放过?即便死索戟的母亲。 苏凤翊又恍然大悟一般,“哦,对了,刚刚微臣还碰见了南齐世子,南齐世子责备为何苏卫率没有在身旁保护?害得他刚刚经过树丛被蛇惊扰。身为朝臣,这般不尽职责,难道……就懂规矩了?” 虽然这话是对着苏凤瑾,可却是铁打的讽刺伏皇后。伏皇后面色冰冷如泥塑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段紫衣笑道:“不过是随口说说,苏公子何必大动肝火?更何况皇后是……” “你是什么人?皇后设宴,皇后尚未开口,你倒是长袖善舞。事关南齐世子安全这么大的事儿,也是你能三言两语评头论足的?”苏凤翊不留情面,讽刺的看着段紫衣笑颜如花变成尴尬脸红。 “我是段宰辅之女段紫衣,苏公子从前并未见过,我也不过是……” “都说了皇后没说话,你插嘴做什么?难道段小姐平日和皇后相伴,皇后没说过你不懂规矩?”苏凤翊白了一眼,早就对段紫衣心存不满。 在索戟和苏凤瑾之间夹着不说,还敢对苏凤瑾下手,这样的女人在面前黄油,苏凤翊看都不想看。 段紫衣红着脸紧咬嘴唇,抠着掌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凤翊嘲讽冷笑,“若非微臣知道,还以为这小宴是段小姐说了算呢。臣女就是臣女,位有上下,行不逾己,段宰辅千金莫不是缺乏管教,竟做起了皇后和太子的主来了?” 突然,伏皇后猛然站起身,恶狠狠地剜了苏凤翊一眼,一言不发的拂袖而去。 众人表情各异,韦贵妃笑看着苏凤瑾,“苏卫率可真是有个好哥哥啊,自打有了你,本宫都不用想着怎么应付皇后了。啧啧啧,不知皇后是不是糊涂了,竟然抓着太子、太子妃不放,本宫还真是羡慕不来她这性子。” “韦贵妃没有个做太子的儿子,也没有太子妃这不讨喜的儿媳,自然羡慕不来。”苏凤瑾堆起满脸笑容起身,转瞬变了脸,冷漠的走向苏凤翊。 “你!”韦贵妃转头看着苏凤瑾的背影,气的面容扭曲。本来一晚上都在看好戏,可偏偏让苏凤瑾给贬低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刚刚何必那般对皇后,到时候又是咱们苏家的祸。”苏凤瑾推着他离开。 边走边想问问他到底陛下封了什么官职,为何会突然…… “江原道?”苏凤瑾没想到江原道会站在前头,凝眉朝着两人走过来。 苏凤瑾挡在苏凤翊身前,抬手阻止江原道过来,“怎么?又来动手的?这可是莲泉行宫,你也未免太嚣张了吧!” 第三百零六章 枢密院吏房承旨 谁知江原道却朝着苏凤瑾拜了拜,转而看向苏凤翊,“苏公子,可否借奴才看一看你身上的玉佩?” 玉佩? 苏凤瑾转身看向苏凤翊身上的玉佩,那是大哥佩戴多年的,她不禁蹙眉看了眼江原道。为何要看这东西?莫非他认得? “苏公子,刚刚奴才离的远,没看真切,还请苏公子行个方便,此事对奴才来说很重要。”江原道眼底发红,不知是何缘故。 苏凤翊突然哼笑起来,“江大官既然心中有数,何必还要再看这不起眼的玉佩呢?时过境迁你也另投他主,早就不是当年的光景,看这玉佩也是徒增伤感,只觉物是人非罢了。” “苏公子,奴才多年来心愿未了,还请苏公子成全。” 苏凤瑾心底叹息,转头看向苏凤翊垂着眼帘,她开口道:“蒋大官,既然我大哥不愿意,还望您不要强人所难。” “这……” 苏凤翊抚摸玉佩一下,直接拽下来递给江原道。江原道伸出手想要接住,可却迟迟没有动作,只在半空中看着那块悬着的玉佩,眼圈红的不成样子。 良久,他才点点头,拱手施礼,“多谢苏公子成全。” 苏凤瑾推着苏凤翊离开,江原道侧开身子让路,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叹了口气。 到了芳菲殿,苏凤瑾一直将苏凤翊送回房中,岑析恰好等候。 “公子,小姐,回来了?” 苏凤翊笑看苏凤瑾一脸疑问的样子,“还忍得住?” “大哥!”苏凤瑾娇嗔道。 “别想了,任是你翻江倒海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刚刚恰好遇到陛下,询问起了我的事情,兴许觉得对我不住,所以封了吏房承旨。”苏凤翊解释刚刚封官的事情,谁知苏凤瑾却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官职?” “吏房承旨,怎么了?” 苏凤瑾蹙眉,好不容易想起这个官职在何处,“枢密院?” “正是!” 拂风台。 索戟坐在椅子上没动,等着伏皇后发完脾气,一旁的段紫衣十分尴尬,两边劝慰,好人真是全让她给做了。 “殿下,就当紫衣求求你,说两句话,让皇后别生气了。皇后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气病了,殿下您岂不是也要心疼么。”段紫衣跪在索戟身前,双手拉住索戟的衣袖,一张脸哭的梨花带雨。 索戟目光清冷鄙夷,端详她良久,直到她有些不自在了才开口道:“段小姐如此关心母后,那不如就让母后收你做义女如何?” 段紫衣愣了一下,“紫衣怎敢高攀公主之尊……” “那你是想高攀太子妃之位了?” “殿下!” “有什么不能说的?她苏凤瑾是什么东西,都能坐上太子妃之位,段紫衣哪里不比苏凤瑾强?”伏皇后斜睨着索戟,一脸怒意未消,已是口无遮拦。 索戟冷笑,只对着段紫衣说话,“若本宫说可以让你做太子妃之位,只是终此一生都要幽闭东宫偏殿,无人侍奉,孤独一身,终老一生,你还愿意吗?” 段紫衣顿时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索戟眼底的犀利,“殿下,我是真心爱慕你啊,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既然是真心爱慕,那东宫最低等的奉仪呢?” 段紫衣弄不清楚索戟是何意,咬咬牙,“臣女是宰辅嫡女,世家千金,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殿下用奉仪之位羞辱我,恕臣女不能从命。” 闻言,索戟不屑冷哼一声,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睥睨,“你说你真心爱慕我,我体谅你爱慕之心,愿给你太子妃之位终身不移,但给不了你真心情义,你不要。” “好吧,本宫认为你是真心爱慕,绝不在乎地位身份,给你奉仪之位,你嫌是羞辱。段小姐的爱慕如此廉价,既无可大度成全的胸怀,又无甘心奉献的气魄,这就是你的真心?” 段紫衣瑟缩一下,颓然跌坐在地上,索戟的眼神竟然冷漠的仿佛能剐了她。 “本宫看,这应该是你的贪心吧!” 伏皇后咬牙切齿,“太子,你是被苏凤瑾迷了心窍了,你这般话给她说说,看她还会不会一心为你?” 索戟全然不顾,只盯着段紫衣警告,“你为世家女,我有订婚妻,既然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别怪本宫。今日便和你把话说清楚了,段小姐出身高门显贵之家,还请自重身份。若是他日再让本宫知道你为非作歹,暗中捣鬼,不管是谁给你撑腰,本宫都不会再顾念段靖涵!” 他直接提了段靖涵的名字,连句段宰辅的称呼都没给他,摆明了是已经决裂,不会再给段紫衣任何机会。这般决心,段紫衣伤心落泪。 “殿下当真就如此绝情?紫衣没想要和苏凤瑾争什么,只想留在殿下身边,为了我父亲的脸面,殿下好歹也给侧妃之位吧!”这是段紫衣最后的请求。 索戟站起身来,厌恶的盯着段紫衣扯住他衣摆的手,“你不配!” 随后他踢开段紫衣,转身离开了拂风台。 “紫衣,你没事吧?”伏皇后连忙将段紫衣扶起来。 “殿下!”段紫衣哭喊着,却挽回不了索戟。她痛恨之心猛然爆发,都是苏凤瑾,为了苏凤瑾,他竟然这样对自己…… 伏皇后安抚道:“别哭,本宫就不信,斗不过那个苏凤瑾。紫衣,你一定会是太子妃!” 夜色已沉。 玉冰河打开窗子,见苏凤瑾还在院里,一个人负手而立,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盏琉璃灯。光晕将她笼罩其中,秋夜很凉,但她却暖融融的。 “世子?”苏凤瑾听到声音,转头看窗子里的他。 此时,玉冰河一头黑发披散在身后,用发带松松的束了,更衬肌肤白皙。这样的玉冰河比白日多了些温和,不再犀利邪魅,耳垂上的血玉红珠在发间荡漾,被灯光折射出莹亮。 那血玉红珠似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是戴着的,难怪说他男生女相,如此竟然比女人还好看。 “夜色如水,本世子心情不错,出来透透气。” 苏凤瑾点点头,“世子请便,有事吩咐就是了。” 玉冰河白了她的背影一眼,想吩咐她也要照办才是啊。在这里等索戟倒是耐心,和自己说两句话怕都觉得多余吧。 “夜凉,世子若是透够了气,便关窗吧。”苏凤瑾没回头,只说了这么一句。 玉冰河勾起嘴角,果真关上窗子。苏凤瑾松了口气,可却从身后传来一阵萧声…… 第三百零七章 凤箫声动秋凉夜 清耳悦心,凤箫声动,如一城烟雨迷茫了一城楼台。 苏凤瑾转头看着房门,这萧声是玉冰河吹出来的?为何他那样跋扈恣意之人,会有这样如水流潺潺,黯然凄凉的曲子? 一时之间听得入迷,不知曲为何名,也不知听了多久,只觉这夜色也没那么孤独了。苏凤瑾勾起唇笑笑,转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索戟。 “殿下回来了?”苏凤瑾提灯走过去。 “一直在这等着?”索戟蹙眉,瞟了眼她身后的房门。拉着她的手回到自己的寝殿,寝殿内仍旧灯火通明,想必索戟未归,玉慎也不敢灭灯。 苏凤瑾跟进来,外头的萧声已经停止。 “殿下去拂风台了?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是大事。”索戟微微一笑,安抚她。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只怕又要担心伏皇后和他的关系,也会因此自责。 索戟拧了帕子擦手,“刚刚玉冰河的萧声是吹给你听的?” 听他这样说,苏凤瑾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殿下说的这样轻巧,玉冰河是什么人?我能使唤的动他?不过我也未曾想到他会吹出这样凄凄萧声。” 玉冰河一生看似顺遂猖狂,可却从未有一天过过安宁的日子。与索戟一样,生来便是在算计谋划之中,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怎会如表面那般真的效益昂让? “对了,还未问过你大哥是如何封官。” “这个具体细节我也不知道,但陛下封了大哥做吏房承旨。” 索戟蹙眉将帕子扔进水盆里,“枢密院?” 和苏凤瑾简直一个表情。索戟舒了口气,表情却并未舒展,“枢密院吏房承旨掌行差将领武臣知州军、路分都监以上以及差内侍关文书,内臣磨勘功过叙用,改转迁遣之事。枢密院看似不起眼,却也是能与中书并称二府分掌军政大权的地方。” “所以我才担心,陛下将刚刚回京的大哥放在这样不咸不淡的位置上,着实让有心之人担忧,让无心之人轻视。殿下可知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索戟握住她的肩膀,“不管是什么意思,这都是件好事儿。” 苏凤瑾见他转身走到屏风后脱去外袍,并未跟上去,却隔着屏风问道:“殿下为何这样说?” “从前这些事儿都是段靖涵协理,枢密使年迈,没有精力,底下又没有可用之人,如今陛下突然将你大哥那拍到吏房,你说是什么意思?” “陛下是想要分权?” 分段靖涵的权?苏凤瑾诧异。 索戟已经换了随意的外袍,木兰花图案清丽洒脱,显得儒雅温和,“会梳头吗?” 苏凤瑾点点头,等索戟坐在镜台前,将簪子拔了,倾泻一头发丝。 索戟闭目养神,却继续说道:“段靖涵几次表达出告老还乡之意,起初还因为段文衫没有官位,想要将段紫衣辅上太子妃之位,以保护段家荣耀,但没成功。如今段文衫去了太学,已然是没有再立朝局之希望,能成个世家书香门第也好。” “那陛下呢?” 苏凤瑾手上动作轻柔,拿着玉梳理顺索戟的头发。 “陛下倒是无所谓段靖涵是否辞官,只是想要在下一个宰辅上位之前,将宰辅权利分散,加强皇权罢了。”索戟睁开眼,看着苏凤瑾眉宇间的凝重。 转过身来拉住他的手,抚平眉头,“皱什么皱?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大哥这一上来,所有人都能猜出几分意思,苏家必定荣光大增,令尊为兵部尚书,你大哥是等着做枢密使的后起之秀,你又是东宫卫率,这太子妃之位是坐得稳了。” 如此一来,大梁兵权调度之事相当于落到了苏家头上。 说是荣光也好,可这荣光底下还有多少棘手的事儿?梁军十六部、隆西、东郡、南齐、京城三大营……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苏凤瑾忧心忡忡被索戟拉着一起坐下,“知道你在想什么,其他的事儿说了不用你操心,我会去办的。时间还够,慢慢来。” “可我怕殿下因此锋芒毕露,永安王是不会安分的,远在漠北的韦德臣……怕是也不能容。” “他不容是迟早的事儿,还差这一回么?”索戟将苏凤瑾的肩扳向自己,打量她一番,突然笑着将她头顶的一片叶子摘了。 “看来是在外头等了很久,连这都没发现。以后不必再等,虽然……我喜欢你等!” 与此同时,永安王这边。 苏鸾玥亲自将帕子递给他,“都已经什么时辰了,才回来休息,就算是见幕僚也不能不顾身子吧。王爷这样操劳,玥儿很是担忧。” “你担忧什么?怕本王累坏了?”索邑笑着抱她过来,意味深明。 苏鸾玥娇羞的锤了下他的肩膀,“王爷好坏的嘴!” “既然如此,玥儿可不要怪本王今夜要好好去书房休息了。” “王爷不准走!”苏鸾玥连忙保住索邑的脖子,好不容易两个人出来,没有宁绫罗在眼前晃悠,她当然要把握好机会。 索邑笑着拍拍她的背,“玥儿可知今日父皇封你堂兄为枢密院吏房承旨的事儿?” 苏鸾玥立刻离开他认真起来,“今日小宴上说的话,是当真的?陛下封他做枢密院的官是什么意思?” 他才刚刚回京城,就入了陛下法眼。索邑今夜去见幕僚想必也是因为这个才这么晚,看来这职位至关重要。苏鸾玥不由得担心起来,如此一来的话,苏家满门显贵,对付起来就更难了。 “玥儿不必担心,本王已经想到了对策,断然不会将让东宫那边得便宜去。” “王爷想要如何?” “父皇这样做,无非想要分了宰辅的权利。段靖涵虽然有告老还乡之意,可到底还在位呢,父皇这样做未免太欺负人了。本王要联合段靖涵,东宫既然支持分权,那本王便支持段靖涵保权。” “如此一来,我们不仅可以利用段靖涵对付东宫,还能有时间推举自己的人上去。”索邑眼底浮现谋算。 苏鸾玥欣喜一笑,“就说王爷什么事情都不在话下的,玥儿也必定帮王爷安抚住段紫衣,段靖涵这掌上明珠的作用怕是比段文衫还大。” 索邑抚摸苏鸾玥的脸颊,“玥儿怎么对本王就如此有信心呢?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让玥儿失望啊。”说着,他指尖轻佻的扯开苏鸾玥的衣带…… 第三百零八章 尘封小屿琉璃花 这日原本是索戟前去给梁惠帝请安,苏凤瑾便随着玉冰河在莲泉行宫附近走走,郎离跟在后头,眼睛紧盯着两人,生怕苏凤瑾受欺负。 玉冰河自然也不是老实的,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关辉性子极好都做的妥帖,但苏凤瑾不免头痛,因为此刻玉冰河竟然要上船去。 “水上危险,不好保护世子,不如还是在地上转转吧。”苏凤瑾劝道。 玉冰河不依,指着湖中心的地方,“听说那有个小屿,上头建了屋子,因为有温泉暗流通过,所以地气暖和,如今这月份还能生出花来。苏卫率不想去瞧瞧?” “不想!”苏凤瑾回答的干脆。 “哦,那本世子想去瞧瞧。”说着竟然自己直接上了小舟。 那小舟只能容纳两人,苏凤瑾蹙眉盯着他,只见他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颇有不去不罢休的架势。 “本世子若是出了事儿,苏卫率可要受罚的,到时候牵连太子,可别怪罪我。” 苏凤瑾无奈,转身吩咐郎离守在这里,若有什么情况,东宫暗哨为号。 郎离瞟了她身后的关辉一眼,“不如让他自己人跟去,何必要卫率亲自冒险?” 玉冰河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让苏凤瑾只身一人和他前往,郎离也不放心。 “他定然也是不会让关辉去的,否则就不会讹着我了。”苏凤瑾拍拍郎离的肩膀,转身上了小舟。 两人对视片刻,玉冰河瞪着眼睛指向摆杆,“你倒是划水啊。” “我划?”苏凤瑾指着自己的鼻子,大为吃惊。 玉冰河嗤笑道:“不然你让本世子给你划船?想什么呢!”说着,竟然撑着下巴看向湖面欣赏风景。 苏凤瑾无奈,看他那细皮嫩肉,指如削葱似的手,也指望不上他能屈尊降贵。忍气吞声的划水,没一会儿手便酸了,好在小屿不算太远,苏凤瑾勉强能支撑柱。 “这还是你第一次与本世子独处吧?想想都觉得可笑,第一次见面便是那样,如今却是一副颠倒光景。苏凤瑾,你当真不愿意跟我回南齐吗?”玉冰河不知又发什么疯,竟然还提这个。 苏凤瑾咬牙,“那世子划水吗?” “划水你就跟我走?”玉冰河眉尖轻佻。 “不跟!” “那你就继续划吧。” 两人一路置气,到了小屿上,果真地上的花草还绿着,景色的确美的很。能在这个时节看到这场面,苏凤瑾也觉得这水没白划,手臂没白酸,只是人有些不对。 玉冰河上岸之后便是一脸凝重谨慎,苏凤瑾察觉他的异常,也警惕起来,跟在他身后不知要搞什么名堂。 过了半晌,玉冰河突然笑了,“你看看那边的花树,竟然还开着花呢。” 果真! 苏凤瑾走进了一看却愣住了,这哪里是什么开花?玉冰河突然站在她身后,佯装诧异,“呦,竟然是琉璃做的,难怪熠熠生辉,不过这么多琉璃花,上头还镶嵌着珠宝,在外头风吹雨淋的……啧啧啧,真有钱啊。” 这倒是和苏凤瑾想的一样,看来玉冰河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心疼银子。可随即便听到他鄙夷的说了一句,“可惜还没我在南齐王府雕琢的精美,浪费了材料。” …… 两人顺着小路走了一会儿,除了花草之外,便是“花树”实在没什么旁的出奇之处,但玉冰河似乎没有回去的意思。 一直到了一座殿宇门前,两人才止住脚步。苏凤瑾赫然蹙眉,“世子,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怕也未必。”玉冰河深吸了口气,略显紧张起来。 即便没进去,苏凤瑾也能感受到殿内传来的一股阴森和恐怖,一股杀气混合在风中吹过二人,背后硬生生的出了一股冷汗。 玉冰河直接推门进去,将苏凤瑾挡在身后,可殿内落下一层灰,除此之外却并无危险来临。 “这地方多少年没来人了?本世子最讨厌脏。”玉冰河转头看着苏凤瑾。 苏凤瑾凝眉,“你什么意思?” “要不……你背我吧!” 沉默良久,苏凤瑾咬牙将那句“滚”给憋下去,直接走进殿内。环顾四周,殿内的摆设同外头一样精致华丽,但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莫说玉冰河,苏凤瑾也不明白,莲泉行宫为何会有这样一处精致的所在,却不被人知道,连来看看的意思都没有,也无人看管。 “此处住过一个女人,是梁惠帝年轻时候最宠爱的女人。”玉冰河突然开口,在房间里四处查看,慢悠悠的语气仿佛在说故事。 “你怎么知道?” “本世子若是不知,会来吗?”玉冰河轻笑,拿起桌上的书,不禁皱起眉头,“这女人姿容绝色,美貌无双,梁惠帝心神向往,可无奈这女人却不喜欢他,所以特意在这小屿上建立了殿堂,将她束之高阁。后来这女人死了,梁惠帝便命人将这里废弃,没人来过。” 苏凤瑾静静的听着,想不出这地方如此阴森,会仅仅只是这点故事。她朝着玉冰河走过去,瞟了眼他手中书籍,纸页泛黄。 玉冰河将书放在桌上,负手而立叹了口气,“苏凤瑾,你说这世上倘若真有情爱,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是不择手段的留在身边,还是心怀宽广互相成全?” “若是两情相悦,必定佳话,若非如此,没必要强人所难。”苏凤瑾意思明显有所指,同时也在奉劝玉冰河莫要求娶自己。 她不知道玉冰河怎么知道这里的故事,但已经意识到此行……怕没这么简单。 “强人所难?哼,把人关在这里,与世隔绝的事儿梁惠帝都做得出来,如今你倒是指桑骂槐的说本世子强人所难。苏凤瑾,在你的眼里心上,是不是只有索戟,关于他的一切你都觉得是美好的,殊不知这一切道貌岸然!”玉冰河突然言辞犀利,给苏凤瑾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苏凤瑾退后一步,“世子!请冷静。” 眼下玉冰河情绪激动,本就阴沉不定的他,眼下更是如鬼魅一般。苏凤瑾只想将他平安带回去,没必要因为他的话而争执。 这个地方阴森诡异,苏凤瑾不想多留。 玉冰河冷哼一声,直接踏出大殿。苏凤瑾转身想走,可突然瞟见桌上那本书,拿起来飞奔出大殿,跟上玉冰河。 第三百零九章 去与不去各执词 古镜殿。 索戟上前一步施礼道:“父皇,儿臣倒是认为齐莫疏求去隆西一事可允,从私情上齐莫疏之前在京城的确又不好的流言,想必他也是为了平静内心,离开这是非之地。” “从公理上来将,侯爵之家世袭罔替,能为朝廷效力那是最好不过,况且齐莫疏文武双全,去了隆西也可派上用场。” “太子殿下说的轻巧,但不会不知道恒昌侯和永昌侯的陈年旧事吧?都去了隆西,那隆西还如何能消停?”索邑冷脸打断。 此番事情未曾想会在莲泉行宫提起,好歹也会让期末数过了这个冬天,年后开春在出发才对。不过幸好索戟提前有准备,林捭阖将消息放了出去,永安王应该也听说过了自己的意思。 “隆西安静与否难道会因为一个齐莫疏决定?”索戟佯装疑惑,眼底又全是讥讽。 索邑瞟了他一眼,竟做戏说道:“太子殿下,虽说这齐莫疏也是个人才,但毕竟没有接触过朝政,直接去隆西难免会有些疏漏之处。永昌侯李兆鄞身为郡守,两家又有世仇,你说到时候李兆鄞是处罚呢?还是不处罚呢?” 索瀛敲打敲打腰间流苏,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三哥,这可怎么说?” “处罚了怕是要被人说他公报私仇,不处罚又坏了隆西规矩。怎么都是让永昌侯难为,更何况父皇若是派旁人过去也就罢了,若是派了恒昌侯世子过去,永昌侯李兆鄞必定以为陛下不信任,那不是伤了永昌侯之心吗?”索邑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眼神里却带着挑衅的意味看向索戟。 他对齐莫疏去不上隆西胸有成竹,索戟却乐见其成,表面上却显露出焦急之色,好似他愿意让齐莫疏去一般。 梁惠帝看着两人争执,半晌才笑着说道:“看来你们两个对齐莫疏的去留,意见不统一啊。这倒是让朕难办了,本来朕对此事就捉摸不定,还想着听听你们两个意思。” 其实,哪有什么捉摸不定,梁惠帝意在效仿明帝分权,永昌侯在隆西多年,可算是一方霸主,若是再不加以控制只怕将来这‘隆西王’也要世袭罔替了。 “父皇有什么难办的,那齐莫疏既然想求出京城,何必非要去隆西,不如给他安排个别的地方就是了,这样大家都不为难。”索瀛笑吟吟的提议。 梁惠帝无奈嗔怪一笑,“你这混小子整日就知道游山玩水,是一点正事都不懂,恒昌侯求去隆西是因为隆西离他本家故乡近些,落叶归根,他年纪大了难免思念故土,你若是让他去旁的地方,倒不如留在京城,到底是生活多少年的了。” “这样说来,那合该让齐莫疏过去的……” “四弟不懂朝政关键所在,还是莫要掺和了。”索邑一听索瀛的话,便心有不悦,这不是推波助澜么。 齐莫疏此人跟着康王混日子,虽说没听说他惹过什么事儿,但康王的名声却十分一般,如此情况下外头对他的评价却不低,只能说此人心机颇深。 到了隆西之后若是齐莫疏与李兆鄞不和,岂不是耽误了李兆鄞对隆西的把控? 索邑担心的正是这个,他和永昌侯那些事儿总不能让外人进去。 “三哥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不太懂,父皇可就别为难儿臣了。这事儿也暂且不着急,不如咱们先去逛逛山水,齐莫疏即便要离京,怎么也得年后吧!”索瀛上前拉着梁惠帝的袖子央求。 梁惠帝被他撒娇没办法,“曦儿爱撒娇也就罢了,一个女儿家,你一个男子汉竟然也和朕拉拉扯扯的,真是不成样子。” 虽然是这样说,可梁惠帝到底是放下正事带着三个儿子出了古镜殿。索戟和索邑对视一眼,眼底都藏着复杂,转身跟随梁惠帝出去…… 一直到了下午,几人行被韦贵妃打断,索戟这才得以回到芳菲殿。 “苏卫率呢?”索戟进来没瞧见苏凤瑾,心里明白必定是又和玉冰河出去了。 这玉冰河整日折腾,眼见着旁人在此处都气色饱满,苏凤瑾却憔悴了不少。 玉慎笑道:“还不是世子要出去逛逛,苏卫率只能跟着出去了。不过刚刚苏大公子也来过,是赵十三陪着,说若是殿下回来,还请知会一声,他有事禀报。” “知道了。”索戟刚要脱下外袍,想了想又穿上了,“还是本宫过去一趟吧。” 苏凤翊双腿不方便,自己过去倒是会快一些。平日里苏凤翊没事儿不会打扰自己,难道是这次跟来已经和董文卓见过了? 索戟来到苏凤翊所居偏殿外头,只见苏凤翊和赵十三正在摘药材,赵十三的袖子挽起一截,将药材抖落抖落,放在苏凤翊腿上的笸箩里。 “你看看这个,长的想不想萝卜?” 苏凤翊笑容温和,盯着赵十三红彤彤的小脸问道:“怎么热成这样?都什么日子了,竟然还出汗。莫不是采药累着了吧。” 赵十三干笑两声,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累倒是不至于,只是我去那山头地气暖和,还有这药材可采摘,若是旁的地方只怕我就得等明年了。” “别说是明年,就算是后年你采来的药材也用不完。”不知从哪里回来的许清君,飞身落到赵十三面前,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一脸惋惜的样子。 “怎么弄成这样?”赵十三嫌弃的咧嘴。 许清君立刻白了一眼,“我还没嫌弃你脏的跟泥猴似的,你倒是嫌弃我?还有没有点自知之明!我这不是去了趟莲泉么,查探一番没想到却遇见陛下和灵珠夫人了,在那说让陛下召见太子,问个清楚。” 索戟顿时愣住,陛下这么快就和灵珠夫人相见了?这怎么可能,刚刚不还是被韦贵妃请了过去?更何况自己才回来,灵珠夫人到底为了何事要让陛下召见自己问清楚。 索戟觉得不太对劲,连忙走上前去。三人见了他拱手施礼,“殿下。” “本宫是听玉慎说大公子有事商量,所以就亲自过来了。不过眼下却有更要紧的事儿,许清君,刚刚你说灵珠夫人和陛下在一起?” “嗯,应该是吧,灵珠夫人不和陛下在一起,还能有哪个男……”说到这里,许清君顿时脸色苍白。 灵珠夫人是玉冰河献给梁惠帝的,那除了梁惠帝之外,她和旁的男子躲起来见面也未可知! “确定是亲眼看见?” 许清君摇头,“那个男人的确没看清楚是谁,莫非是……玉冰河!” 第三百一十章 观赏小屿不复归 索戟沉默思忖片刻,韦贵妃既然请了梁惠帝过去,梁惠帝便不会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离开,和灵珠夫人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谁? 若说是玉冰河,不会,苏凤瑾跟着他一起出去,玉冰河与灵珠夫人关系微妙,不会当着苏凤瑾的面说关于自己的事儿。 “殿下,凤瑾此时在何处?”苏凤翊突然想到关窍。 索戟大惊,转身飞奔出去。若是苏凤瑾出了什么事,或者玉冰河故意用计将苏凤瑾困住,他偷偷去见了灵珠夫人也说不定! “夺魄,去查问下玉冰河与苏凤瑾今日出去都去了哪,可有人见过他们!” 夺魄领命,连忙出去查问宫人,片刻功夫就已经和索戟汇合,带着他去了湖边。郎离正焦急的盯着湖面,见索戟来了,连忙上前去。 “苏凤瑾呢?”还未等郎离开口,索戟便焦急的问了。 “殿下,世子吵着要去湖中小屿观赏,只有一艘小舟承载两人,卫率让属下在这里等着。” 索戟看看湖中心,波光粼粼不可遥望,说是湖,可却不小,更何况这湖生的奇特,小屿不断,偶尔有块土丘供起来,便生茂密树木,遮掩视线。 索戟捏紧拳头,“去了多久了?” “隅中便去了,如今已经是申时末。属下早就想过去看看,可无奈没有小舟了。”郎离急切。 索戟连忙吩咐夺魄去准备小舟,夺魄一脸凝重,索戟又道:“莲泉附近还有一个莲花湖,那里应该有小舟,不论如何都要弄过来。” “是!” 索戟又盯着四周问郎离,“玉冰河的人嗯?” “只带了身边的关辉,但关辉等着等着就先走了。”郎离意味深长,玉冰河到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关辉却没关心,不知是去做什么了。所以郎离才更担心苏凤瑾,玉冰河明显是有意为之,关辉才会如此镇定。 索戟自然也想到这一点,可遥望水面他不禁带着几分焦虑,不只是因为苏凤瑾,更是因为那个小屿上……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时,苏凤瑾暴怒的看着玉冰河,就在未时初左右的时候,苏凤瑾和玉冰河便已经要回去,可出来却见小舟竟然漏水了,而且惨状难看沉在岸边。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明显是下船之时玉冰河故意为之。 “你这么看着本世子有什么用?船坏了管我什么事?”玉冰河一脸无辜。 苏凤瑾冷哼一声,“世子说的真好笑,敢做不敢当?来的时候船还是好好的,你我二人而已,回来的时候却漏水了,你觉得我不怀疑你,怀疑谁?难道还是小舟年久失修,到了这儿便寿命将至了么!” 说起来,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没回去,索戟定会担忧。虽说郎离等在湖边,可关辉也在。若是玉冰河玩什么把戏,关辉必定会对郎离出手,两人功夫上下未知。 “你该不会觉得是本世子想要和你在这里过一夜吧?即便本世子喜欢你,也求娶过你,但也不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更何况本世子向来爱干净,即便是有心想和你在这做点什么,也无力啊!”玉冰河神情轻蔑。 “你闭嘴!” “本世子说的也是实话。” 实话? 苏凤瑾的心思动了一下,若是玉冰河做的,将自己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想要对索戟下手,所以拖延自己的脚步。可是索戟身边还有勾魂夺魄,更有赵十三、季茂功、郎离等人保护。 那他的目的若是自己,他此时也未免太镇定了些。索戟知道自己没有回去,必定会来寻找,玉冰河也达不成目的。 另一种情况便是……不是玉冰河! “不是你做的,那又会是谁?”苏凤瑾不禁说出了声音。 “本世子怎会知……”玉冰河也愣住。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觉得周遭气氛冰冷,透着一股诡异,暖风都开始渗人。玉冰河逐渐捏紧拳头,眯起眼睛听着周围的动静。 也就是说,这小屿上有可能有第三个人! 两人大惊失色,缓缓背靠背看着四周,虽然平日里苏凤瑾不会信任玉冰河,但此时此刻两人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把背后交给对方才是最完美的合作。 “没有异常,那人走了?” “不可能,只有一艘一小舟,若是其他小舟靠岸过,必定会在沙泥上留下过拖拽的痕迹。更何况他若划水方向只可能是关辉和郎离所在之处,其他地方距离较远,小舟划不过去。”玉冰河来的时候便观察了周围的情况,思维敏捷分析的不会有错漏。 苏凤瑾凝眉侧首看着他的脸颊,白皙的肌肤,嫣红的嘴唇微微抿起,没了平日里邪魅的笑意。他的样子看上去的确不像是说谎,苏凤瑾握紧了剑柄,看来真的有人在这小屿上。 玉冰河的身子突然震动一下,“那是什么?” 苏凤瑾吓了一跳,转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刚刚咱们去过的登仙台,里面的灯竟然亮了?” 两人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对视一眼,再次朝着那登仙台而去。 此时的岸边。 苏凤翊也匆匆赶过来,赵十三早就给季茂功传了消息,今日季茂功去找戚小闲和栾纪打探消息,一直都没回来。 赵十三颇有些担心,但此时更关注和玉冰河一起出去的苏凤瑾,毕竟相比之下玉冰河这个人更让人觉得危险。 “怎么样?” “没动静,小屿上一定出了事,本宫已经命夺魄去找小舟。” 苏凤翊深吸了口气,眉尖跳动不安,“殿下,还请借一步说话。” 索戟点点头,赵十三过去找郎离,他蹲下身子和苏凤翊平视。 苏凤翊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殿下可知道那小屿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怎么回事,玉冰河为何会无缘无故去那?这不会是他的作风。” 的确,玉冰河行事谨慎周密,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给苏凤瑾手上,那里有他非去不可的理由,却又不想让南齐的人知道,所以才没有带上关辉。苏凤翊果然聪明,短短时间便能洞悉一切,想到这一层。 “殿下,那小屿上是不是有关于南齐的事儿?” 索戟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本宫也从未去过,那里年久失修,早就被封闭起来了。自是记得儿时曾经听宫中老人提起过一次,那小屿上住着一位从南齐来的女子,陛下从前长去,可之后再也未曾去过……” 第三百一十一章 玉树琼花登仙台 苏凤翊诧异,没想到梁惠帝竟然藏了一位南齐女子在小屿上,如此说来玉冰河和那女子必定关系匪浅,今日一切都是故意的。 “往日本宫都为了凤瑾和玉冰河在一处,今日古镜殿突然商议起齐莫疏去隆西之事,本宫还疑惑为何会着急谈这个,现在看来只怕是有人故意在陛下面前提起,拖延了本宫的时间。” 如此,玉冰河才会带着苏凤瑾去小屿,只有他们两个人。苏凤瑾不知这密辛要事,是玉冰河最好的选择。 苏凤翊紧紧蹙眉,“其实今日微臣也有一件事儿要和陛下说,京都传来消息,董文著死在牢里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可索戟没想到会这么快。“是董文卓下的手?” “董文卓虽然人在行宫,但他也不只是自己,应该是他属下做的。董文卓如此快速的料理了董文著,微臣就觉得他有些心急了,今日去找过他,但他不知去了何处。” 索戟突然明白了苏凤翊的这话的意思,“你死说广平王和永安王今日安排了别的节目?” “也未可知。” 旁的不论,眼下找到苏凤瑾才是至关紧要的。 夺魄找来小舟,硬生生的让侍卫拖过来放在水里。索戟第一个上去,转头看向郎离,“你跟本宫过去,夺魄,赵十三,你们留下保护大公子,若是岸上发生什么事也可有个照应。” 苏凤翊点点头,刚刚的话已经说的明白,永安王今晚不会消停。 “殿下,凤瑾就拜托给你了。”苏凤翊心中十分担忧,但他相信索戟会比他更希望苏凤瑾平安。 索戟拱手施礼,郎离已经快速的将小舟划出去。 登仙台。 苏凤瑾在玉冰河身前将殿门踢开,可屋内哪有什么灯火,一片漆黑。刚刚那光亮还在,如此诡异的事情让苏凤瑾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过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紧张。周围是陌生的环境,随时都会有那第三个人冲出来杀她和玉冰河个措手不及。她本就是重生之任,对于那些鬼神之说无所畏惧,有与没有尽在天意。 但隐藏在深渊下的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我们中计了,被人在这个小屿上玩弄于鼓掌之间。”苏凤瑾转身看着玉冰河,却诧异的看着他竟然站在殿外很远。 玉冰河面色冰冷的凝视周围,“是琉璃花树的缘故,刚刚根本不是登仙台内的灯火,而是琉璃折射了光亮,让我们误以为灯火在殿内。” “那也必然是有人点了灯,否则哪里有光亮。只是他会在哪?”苏凤瑾垂眸沉思。 突然见,一颗血玉红珠在她耳畔飞射而过,她侧身敏捷躲开,看向玉冰河倒吸一口凉气,可与此同时身后暗处竟然有人破窗而逃。 苏凤瑾连忙跑过去,却见窗外早已经没了踪影,是一汪水榭! “别追了!”玉冰河已经进殿,“他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苏凤瑾无奈的拍了下窗棂,“将我们滞留在这里,引我们过来到底是为什么?玉冰河,今日你应该不是只来看看的吧?”突然,苏凤瑾抽出剑对准了玉冰河,退后几步。 她突然出手,玉冰河也始料未及,两人的气氛竟然从刚刚的互相维护,到剑拔弩张。 沉默良久,玉冰河突然邪魅笑着用指尖夹住她的剑锋,“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本世子的确是特意来的,但也只是看看而已,至于带上你没有旁的目的。” “呵,这么好心?”苏凤瑾不信。 “若是苏卫率觉得自己能走出这里,那就杀了本世子,不过……你未必有这个本事!”玉冰河突然侧身,用两指力道将剑拽过来。 苏凤瑾踉跄上前几步,腰身被玉冰河的手臂揽住,剑已经错过了他。苏凤瑾凝眉紧密的转手将剑倒置,谁知玉冰河比她更快,直接躲在了她身后靠在窗棂上。 玉冰河整个身子都和苏凤瑾的贴在一起,从身后抱住她,暧昧而冰冷。 他侧首贴着苏凤瑾的脸颊,左耳上的血玉红珠碰到她的皮肤,透着温润的凉意。突然玉冰河覆盖她握着剑柄的手,用力朝着窗外划过,一股犀利的剑锋直接将窗子劈开…… “你倒是接着逃啊!”玉冰河的声音轻蔑冷漠,从脸颊处麻酥酥的传过来。 外头一个躲在暗处的身影飞身竟然跳入水中,他竟然没跑?刚刚苏凤瑾为何没有察觉,若非玉冰河只怕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尸体。 可还没等苏凤瑾反应过来,玉冰河竟然抱着她纵身一跃…… 玉冰河,你个白痴! 扑通一声,两人齐齐落入水中! 索戟和郎离下了船到了小屿之上,已经是夜色沉沉,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到了小屿上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 “殿下,这条路有人走过。”郎离在夺命林待久了,十分注意细节之处,这小径花草被人踩过也看得出来。 两人一路顺着小径来到登仙台,索戟捏紧拳头深吸了口气,玉树琼花,当真是天上才有,难怪要叫登仙台了。 只是登仙台内并无光亮,索戟和郎离在外头查探一番,前头是花草,后头竟然是直接连接水榭,水榭曲曲折折延伸到外头不见踪迹。 “殿下,并没有什么发现。”郎离回禀道。 “到殿内看看。” 郎离按照索戟的吩咐掌灯,殿内被昏黄的烛光照射出本来面目,到处都是灰尘,地上有脚印,应该是玉冰河和苏凤瑾留下的。两人的确来过此处。 索戟走到桌前,盯着桌面上那处四方形的位置,这里的灰尘颜色与其他地方的不同,看来是有东西被拿走了。玉冰河和苏凤瑾拿走的……这形状怕不是一本书吧。 “殿下,后头窗子坏了,似乎是被剑斩断的,还有一颗血玉红珠。”郎离眼尖,看得出这是玉冰河的东西。 索戟接过来撵在手里,这血玉红珠和玉冰河耳垂上的一模一样,苏凤瑾身上也带着剑,莫非是两人在此动手了?可却没有半点血迹…… “郎离,拿灯过来看看。”索戟走到窗前,低头看着地上的脚印,却见其中还混杂着另外一人! “有第三人出现在登仙台。”郎离聪慧,观察细微。 索戟蹙眉看向殿内各处,这经年无人的登仙台,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发现了他人存在 若是只有玉冰河与苏凤瑾两人,索戟尚且不用太过担忧,毕竟玉冰河不会把苏凤瑾怎样。但若是有第三个人出现在小屿之上,那就难说了。 郎离又抬起头对索戟说道,“殿下,玉冰河与苏卫率的脚印距离很近,甚至有重叠的,看来并非是他们两个动手,否则这么近距离搏杀,卫率的剑一定会伤到玉冰河,必定留下血迹!” 两人上岸之后一路来到登仙台,回去的时候发现停留在岸边的小舟漏水,所以又折返登仙台,可这次折返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发现了第三人存在,并与那人交了手,就在……窗子! 索戟看着残破的窗子,郎离连忙拿着灯火向外头照过去,只见一墙之隔竟然已经是水面。而殿后的门才连接一道小路水榭,曲折向远处。 “殿下,那里有脚印!” 窗子旁边有一截窄小的台子,也仅仅能站的下一个人,那上面的确有脚印。 “是第三人留下来的,看来应该是他埋伏在窗外。” “所以玉冰河与凤瑾……从窗子这里跳入水中了?”索戟看着幽深的水里,总觉得匪夷所思。 古镜殿。 灵珠夫人一曲已毕,起身依偎早梁惠帝身边,“陛下今日怎么闷闷不乐?是不是妾身谈的曲子不好听啊?” 梁惠帝斜睨了她一眼,“夫人谈的曲子怎么会不好?朕只是心中有些事情没想透彻,所以才会走神。” “陛下有何事烦心,不如说出来让妾身分忧。” 梁惠帝轻笑着搂住她的肩膀,“灵珠,你在南齐是什么身份?” 灵珠愣了一下,“陛下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妾身在南齐不过是个朝臣之女,芝麻大点的小官儿,不提也罢。” 不知为何,灵珠觉得今夜梁惠帝浑身透着一股肃杀,这是灵珠从未见过的。自打到梁惠帝身边以来,他便十分疼爱自己,虽说自己相貌不俗,可她也见过后宫女子,尤其是温美人,正是风华无限的年纪,并不比她差,可梁惠帝明显对自己比对温美人更加宠爱。 若说是因为来自南齐的缘故,也说得过去,可灵珠总觉得梁惠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大多都是心不在焉的。 “何处小官儿?灵珠来到大梁,就不想念父母亲人吗?” “灵珠父母已经过世,也无兄弟姐妹,所以才会被世子选中送到陛下身边。陛下从未问起过妾身出身,今日是怎么了?”灵珠抬起眼帘盯着梁惠帝的下颌,若是年轻的时候,只怕相貌也不比索戟差。 梁惠帝勾起唇角笑道,“今日朕突然听说了一件事,觉得十分有趣,所以特意问问灵珠你。” “什么事?是关于妾身的?”灵珠心中紧张,面上却笑的淡定。 “朕听说你出身青楼,原本是罪臣之女,因容貌出众被南齐高官选中,献给玉冰河。后来玉冰河才将你带到大梁来,只是你与那南齐高官之子……” 灵珠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纤长手指攥紧拳头,“陛下,莫不是说妾身与那南齐高官之子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两情相悦,苟且委身吧?” 没想到这事儿竟然会传到大梁宫中,即便是在南齐也甚少有人知道,玉冰河为人谨慎,心思缜密,既然打算将她献给梁惠帝,便不会允许其他危机暗藏,早已经料理了。 可梁惠帝怎会知道?灵珠心中紧张不已,若是梁惠帝大怒,让玉冰河知道此事,只怕、只怕她心中的那个人性命难保。 “灵珠何必如此激动啊?莫不是这流言是真的?”梁惠帝冷笑,一双睿智的眼睛眯起来,危险的盯着灵珠。 “哪有的事情,即便是有也都是过去了,什么人竟然在陛下面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污蔑妾身也就罢了,竟然还侮辱陛下您!”灵珠哭起来,纤瘦的肩膀颤抖,惹人怜爱。 梁惠帝拍拍她的背,“好端端的哭什么啊,也是你入宫一来一直没有位份的缘故,让人颇多猜忌。” “陛下这是什么话?没有位份便不会让人嫉妒多想,想必是陛下夜夜宠幸于妾身,那些人看不惯妾身罢了。”灵珠靠在梁惠帝怀里,极尽妩媚的放软了身子。 “好啦,哭什么,朕宠爱你是朕的事儿,难道还有听后宫妇人嚼舌根?” “陛下可怜妾身吧,妾身只想在大梁安稳度日,万万没想过些旁的什么,若是还有这样的闲言碎语,岂不是要了妾身的命去?还请陛下今后雨露均沾,妾身宁愿每日每夜思慕陛下。” 梁惠帝不禁有些心疼,摩擦着她的手臂安抚,“那你倒是说说,除了你让朕去宠幸谁?谁有灵珠你这样的花容月貌?嗯?” 闻言,灵珠破涕为笑,“陛下取笑妾身,那温美人温柔恬静,容貌国色,楚楚动人的,妾身看了都觉得自愧不如,陛下难道就不心动?” 梁惠帝握住灵族在自己身上乱动的小手,“朕只对你心动……” “陛下!”灵珠被梁惠帝抱着走进内殿,两人都意乱情迷在榻上翻云覆雨。 耳边传来梁惠帝的沙哑之声,“灵珠,让朕册封你吧,否则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入宫之前,玉冰河便告诫过灵珠,一定要拒绝册封,牵制梁惠帝的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灵珠发现每每梁惠帝疼爱自己,都会提起这事儿,可越是拒绝他便越心疼。 “陛下,妾身只想在陛下身边,才不想被宫规限制呢,额,陛下……”灵珠睁开眼只见梁惠帝已经脱去了她的衣衫,两人坦诚相对,他的眼中带着一股恨意! 没错,是恨意,灵珠浑身颤抖一下,害怕的承受着波涛…… 此时,韦贵妃宫中。 “什么?陛下竟然将她留宿在古镜殿直接侍寝了?”韦贵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视着一旁的苏鸾玥。 苏鸾玥瑟缩一下,一脸委屈。 渠满瞟了一眼,干笑两声劝慰道,“贵妃也不必生气,那灵珠刚刚入宫又年轻美貌,陛下新鲜也是常有的事儿,更何况南齐世子还在京都,陛下怎么的也要给南齐点脸面。至于旁的事儿,从长计议也不迟,只要陛下心底里种下这根刺,早晚都会是祸患。” 韦贵妃却咽不下这口气,“苏侧妃不是口口声声说这招不行,还有黄雀在后吗?你的杀手锏呢?拿出来让本宫瞧瞧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黄雀在后暗河中 苏鸾玥连忙跪在地上,“韦贵妃恕罪,是玥儿考虑不周,本以为陛下听闻此事一定会处罚灵珠夫人,可谁知这女人如此有手段,竟然把陛下迷得竟然都不追究。明日,玥儿一定会让陛下再也不宠爱她。” 韦贵妃心中怒不可遏,今日将梁惠帝请过来说了那些话,本以为会有所作用,现在看来岂不是让自己枉做小人? 可若说怪罪也着实怪罪不上苏鸾玥,刚刚一时情急,如今想想何必呢? “罢了,你起来吧,下次谨慎些。” “多谢贵妃,其实玥儿早就想到了若是不成要怎么办。”苏鸾玥凑近韦贵妃鱼饵几句。 韦贵妃顿时瞪大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玥儿怎敢骗贵妃,只是玥儿觉得还有件事要和韦贵妃说清楚。”她不着痕迹的瞟了渠满一眼。 “天色已晚,渠满你先回去伺候陛下吧,万一找不到你岂不是要疑心?”韦贵妃吩咐。 “是,奴才告退。” 苏鸾玥见没人了,这才说道:“贵妃,如今灵珠夫人虽然受宠,但她毕竟是个南齐人,陛下宠爱她也不会威胁到您的地位,如今不也没册封她位份么。要紧的还是咱们大梁后宫的嫔妃们!” 韦贵妃听了这话,恍然大悟她的心思,灵珠即便受宠也不会威胁韦贵妃的地位,更不会诞下皇子,可其他人就不同了,都是有位分的,更何况梁惠帝子嗣之事不会对大梁女子设防…… “你的意思是利用灵珠先把后宫处置干净了?咱们获渔翁之利?” “这才是玥儿真正的黄雀在后啊。贵为想想平日温美人是最受宠的了,若是没了灵珠,陛下不还是宠爱她么。” 韦贵妃连忙笑着拉住苏鸾玥的手,“好孩子,你真是一心一意为了本宫好,本宫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苏鸾玥乖巧的笑着,“能为贵妃分忧是玥儿的福气,更何况王爷总是惦记着贵妃安康,玥儿担忧王爷,自然也要为贵妃您考虑谋划。只有贵妃您在陛下那得到荣宠,王爷的日子才好过,咱们一家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这话说的深得韦贵妃心意,苏鸾玥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她自然是高兴的。心里头对苏鸾玥又多了几分好感,这么好的人,偏偏是个没有依靠的,否则也应该做正妃才是。 此时,苏凤瑾脑子混沌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呼吸中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她厌恶的皱起眉头,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你醒了?”玉冰河走过来扶着她,靠在石壁上。 “这是……底下暗河?”回想起刚刚两人跳入水中,发现那黑衣人朝着水中潜去,两人跟着追过去,可却被一股暗流席卷,冲进了水流之中。 危机之下,是玉冰河紧紧地拉住她的手,两人才没有散落。 “没想到这湖底下竟然有个暗流,水从这里能流到别处去,两股力量挤压之下便会将人带进来,不过好在这里的地形原因,水位不高,咱们竟然没被淹死。”玉冰河轻笑,将布条缠绕在苏凤瑾的左臂上。 “这里通风,必定有出口,顺着河流流向,一定能找到。”苏凤瑾观察着四周,十分警醒。 玉冰河叹了口气,将布条绑好了,才说了句,“刚刚谢谢你。” 苏凤瑾楞了一下,才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手臂的伤,“刚刚那礁石锋利,你本就是为了护着我才到那个方向,若我不反过来挡住,你就破相了。总之你护我一次,我也护你一次,两不相欠。” 那礁石的确锋利,顺着水波而来,玉冰河紧紧地拉着苏凤瑾无暇分身,眼看着就朝自己的面部刺过来,是苏凤瑾用手臂挡了。玉冰河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可她这一句两不相欠,反倒是像冷水灭了火堆,刺啦刺啦的声响…… “两不相欠,哼,我还在你体内下了寒月引的毒呢,怎么会两不相欠?你应该记恨我。”玉冰河白了一眼,站起身来背过去。 寒月引? 苏凤瑾垂下眼帘想起上次天女山发作的事情,那是第一次见到玉冰河时,关辉在自己体内种下的毒针引起。起初是为了挟制许清君,可现在却不知道是谁挟制谁了。 “行了,记恨你有什么用?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苏凤瑾有些体力不支的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玉冰河连忙扶住她,皱紧眉头,“你能不能小心些?我扶着你走……” 苏凤瑾却抬起手,将玉冰河止步在一臂之外,“还请世子自重,你我身份有别,如今虽然流落此处,但也不是全然没了宗教礼数,世子,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把话说明白了。今日不管你有何目的,我不会问,但请世子看在我面你破相的份上,离我远点。” “你怀疑我?”玉冰河目光犀利,语气冰冷渗人。 今日事情太过诡异,说不怀疑是不可能的。先是登仙台,后是小舟坏,再到跳入水中流落至此,没有一件事是苏凤瑾掌控之中,都是玉冰河在引导。 “怀疑世子你,不是很正常吗?” 两人对峙一会儿,玉冰河先泄了气,冷哼一声,“好,既然你怀疑是我有意带你来到这儿,那我便走在前头,将后背交给你,若我有什么举动你立刻发现便杀了我!”说完,玉冰河抬步走在前头。 苏凤瑾见他这样,也没必要再争执什么,眼下离开这里才是最要紧的。 石壁湿滑,两人都很小心,顺着河流的方向走了一会儿,可水声却越来越弱,两人的来到一处隧道,幽深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已经没有水流,无法辨别方向。苏凤瑾,你若是还肯信我,不想一个人死在这里,就抓着我的衣袖。”玉冰河在隧道口朝着苏凤瑾伸出手来。 苏凤瑾瞟了他一眼,拽住他的衣袖,和他一起进入那唯一的隧道。 次日,天已经蒙蒙亮了,索戟在登仙台中焦急的看着周遭一切,观察着周围动静,可就是没有苏凤瑾的一点消息。郎离几次想要跳入水中寻找,可索戟却没有同意。 虽说跳入水中是顺着苏凤瑾的路线,可苏凤瑾若是没有出事,此时定然不在水下,若是……那去水下,他还没做好准备。 “殿下,时间紧迫,若是殿下有为难之处,属下愿意前往查探。” 索戟却顿时瞪大眼睛,朝着郎离身后的光点走过去……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支暗哨齐连发 莲泉行宫外的小茅屋里。 季茂功突然从屋里窜出来,仰望天际一道亮光划过,绽放出特别的光亮,他顿时皱紧眉头。 “是东宫卫暗哨?”戚小闲面色凝重的看向季茂功,谁发出的信号? “是莲泉行宫的方向,卫率难道有事?”季茂功和戚小闲对视一眼。 栾纪心慌意乱的摇头,“不对,若是苏卫率真的有事,行宫内还有郎离、赵十三,再不济还有太子殿下相互,那么多大内侍卫不会让在行宫的未来太子妃犯险。更何况……这已经是第三次暗哨了。” “我不能再等了。”季茂功看向两人,眼底多了几分慌乱。 前两次的东宫卫暗哨,季茂功便看见了,但行宫大门关闭,他无法进入,若是铤而走险怕是要给苏凤瑾添麻烦。可连续三次……他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突然从行宫过来的路上疾驰过来一人,待走进了见到三人才问,“可是东宫卫?” “你是什么人?”季茂功警惕。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苏凤翊身边的岑析,他翻身下马气喘吁吁,“风军卫赵十三命我来给电军卫传话,苏卫率身陷囹圄,太子殿下已经前去解救。我是大公子苏凤翊身边的侍卫,岑析!” 说完,岑析拿出风军令牌交给季茂功,自证身份。 季茂功三人对视一眼,确定无误,“岑析兄弟,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刚刚天际三道东宫卫暗哨,可是赵十三发出的?” “这个不曾听说,但风军卫既然让我前来通报电军卫你,我觉得自然不会再用东宫暗哨催促。”岑析分析,毕竟行宫内的局势不妙,若是让人发现这暗哨,便会知道太子和苏凤瑾、玉冰河都陷入险境,并不是好事儿。 此言一出倒是让季茂功赞同的点点头,“可这东宫卫暗哨又是谁放出的呢?为什么?” “那是行宫方向没错,电军卫不如回去看看,风军卫应该也发现了,必定会追查。”戚小闲前来马匹给他。 “多谢!”季茂功和岑析两人上马,朝着莲泉行宫方向而去。 行宫内。 赵十三在芳菲殿内来回踱步,心里充斥着烦躁和不安。一天一夜,别说苏凤瑾,就连索戟和郎离也没了消息。即便是苏凤瑾和玉冰河在一起有什么事儿,但和郎离一起去了小屿的索戟至少应该回来。 所以,赵十三断定,小屿上一定有危险,她早就想去寻找,可却被许清君拦住。 “你去了,苏凤翊怎么办?这里不比京都,没有咱们的人。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许清君自己去了湖边,现在也没传回什么消息。 此时,东方天际已经泛白,可却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倒是……东宫卫暗哨在行宫东南天际发出,而且刚刚已经是第三道了! 就在第一道东宫卫暗哨发出的时候,赵十三就让夺魄按照那方向追了过去。 起初她还以为是苏凤瑾,可坐在轮椅上的苏凤翊却摇摇头,苏凤瑾若是能发出东宫卫暗哨,那便证明她已经离开了小屿,离开小屿之后又怎会有紧急的事情? “我总觉得这暗哨不是凤瑾发出的,她……若是有机会连发三次,也就没到那么危机的时刻,更何况她的性子向来都干脆,一次管用就用,不管用发了也无济于事。”苏凤翊暂时想不出,可心里总是弥漫着一股不安。 “那你的意思是另有他人?东宫卫在行宫的没几个。” “或许……是别的人,另有目的也说不定。” 赵十三纳闷,“另有目的?发此暗哨只要东宫卫见了,必定会赶来支援,除此之外一无是处啊。” 苏凤翊顿时愣住,恍然大悟的盯着赵十三,砰的一声拍了下扶手,“对,就是这个!” “你说有人故意的?” 赵十三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眼疾手快的抽出刀刃来转身劈过去,一道箭羽被斩断。 叮! 那断箭结结实实的扎进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竟然是铁弩? 铁弩用的箭通体由铁制成,力道更强,发射出来莫说是人,就连猛兽也可以直接贯穿身体,当场毙命。赵十三刚刚用刀刃挡住这一箭,已经被震的手臂发麻。 苏凤翊蹙眉盯着外头,谁知突然从门窗射出数十支箭,接连不断。赵十三在前头奋力抵挡,苏凤翊撤下幔帐,在空中甩动,卷走了一团弃箭。 “闪开!” 赵十三迅速单膝跪地,弯下身子。苏凤翊用幔帐卷起的弃箭如在弦上一般,飞驰着射出门外。 只听到门外有中间、闷哼之声,想必是有人中箭。 赵十三回头惊愕的看着苏凤翊,只见他正在准备第二次,可外头的人却踢开门窗,站在屋檐下面对他们。 “别费力气了,这弃箭再多也多不过我们的人。”对方黑衣人开口,朝前摆了下手,那几个黑衣人一拥而上。 赵十三只身挡在苏凤翊前头,挥刀拼杀,不得近身苏凤翊一人。苏凤翊同时徒手扔出三支弃箭,尽中目标。几个黑衣人没多大功夫全都倒在地上,赵十三握紧刀柄,后退一步仍旧挡在苏凤翊前头。 “这下你是要亲自动手了吗?猎、火、门!”赵十三咬牙道出,即便那些黑衣人已经被杀,可她仍旧没把握杀了眼前这个头目,他身上的镇定自若与冷漠,都昭示着他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对手。 那人轻笑,“我动手只怕你就没机会了,今日你们能不能活,都看命数。”说完,他又摆了下手,只见从外头院墙又飞身而入十来个黑衣人涌进屋子。 赵十三不知杀了多少,直到衣服被血浸湿,身后的苏凤翊已经没有弃箭可用。赵十三看着满地尸体,甚至有的已经堆积起来,她用刀撑着缓缓站起身。 “还有吗?别客气,随便你们多少人,今日我赵十三不死,你们就别想动苏凤翊。”赵十三看得出,他们是冲着苏凤翊来的,自己不过是顺便。刚刚走马上任的吏房承旨,还真是备受关注。 苏凤翊拍拍她的肩膀,“十三,你站到我后面来。” 这一次,也该是自己护她一回了。 “哦?”那黑衣人眼神轻蔑,黑纱挡住了脸颊,看不出唇边是笑非笑。 苏凤翊目光镇定淡然,嘴角噙笑,“阁下不用再拖延时间了,不如我亲自和你过招,三招之后,输赢不论,各守承诺。”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万物归尘一生机 若是他们的目标是真的想要置苏凤翊和赵十三于死地,那便不会一批一批的人轮流动手,他做此事的目的便是拖延时间,让他和赵十三都不能离开此地。 苏凤翊大胆的猜想,盯着面前黑衣人头目。 “哼,难怪有人想杀你,果然聪明。你这样说倒是让我有些为难了,到底是取你性命,还是只拖延时间呢?” “阁下想必是能拖延时间亦可,取我性命更好,是吧?既然如此,我这个样子,难道阁下还没有信心?”苏凤翊摊开双手,自己坐在轮椅上,露出淡然笑容,夹杂着挑衅。 那黑衣人垂下眼帘沉思瞬间,突然拔出双刃环刀来冲向苏凤翊。 赵十三刚要上前抵挡,却被苏凤翊喝止,“别插手,这是我和他的约定!” 苏凤翊并无武器,只用刚刚那帐幔与黑衣人周旋。黑衣人的双刃环刀犀利无比,瞬间将帐幔撕成碎片,乱花飞舞。 “第一招,乱花渐欲迷人眼,你没能杀了我。”苏凤翊勾起嘴角,突然间从袖中费射出一道雪白的银线,如蛇舞一般吐着芯子朝着黑衣人面门袭去。 黑衣人不屑冷哼,“雕虫小技。” 可刚说完,却发现那细细的银线却十分有力道,他环刀竟然斩不断。而且每次斩下去,那银线却像是柔顺一般,绕着他的环刀而上。 黑衣人蹙眉旋身跳远了些,避开那银线的纠缠,可未能如愿。 苏凤翊抓准时机,另一只手又射出一根银线,直接将黑衣人缠绕起来。此时一条缠绕兵器,另一条缠绕身体,黑衣人被遏制住。苏凤翊猛然收线,直接在黑衣人身上勒出血痕。 “怎么可能?”黑衣人不敢置信,除非是天蚕丝,否则自己不会用内力闯不断。 “如你所想,第二招,罗网!”苏凤翊勾起嘴角,就在黑衣人的环刀调转方向,要破坏丝线的时候,那丝线如有灵性一般及时收回。 黑衣人眯起眼睛,警惕起来,他冷笑一声,突然扯过帐幔朝着苏凤翊席卷而去,瞬间将轮椅朝着他的方向拖过来…… “小心!”赵十三想要过去拉住,可却慢了一步,指尖触碰到轮椅,却擦肩而过。 赵十三倒吸一口凉气,“苏凤翊!” 两人之间似乎已经没有距离,环刀刺入苏凤翊的左肩,若非轮椅方向有变,这一下便是心脏了。 赵十三不明原由,呆愣在原地看着这一幕。 他、他…… 苏凤翊勾起嘴角,抬头盯着黑衣人额头上细密的冷汗,“你输了!” 赵十三捏紧拳头跑过去,却被苏凤翊抬起的手挡住,“别过来!” 此时,黑衣人和自己的距离太近,若是赵十三过来不知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一切都来不及反应,倒不如保持安全距离。 “哼,好啊,这第三招莫不是叫同归于尽吧?好招式,真是好招式啊。”黑衣人嘲讽着退后几步,捂着腹部的手从指缝间流出血来。 “不,这招叫万物归尘。”一切杀戮都将随着两人而终结,尘归尘,土归土。苏凤翊这招的确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但他自留了余地。 赵十三连忙跑过去将轮椅拉回来,“你怎么样?”按住他的伤口,血还是止不住流出。 苏凤翊盯着黑衣人,怕他另有动作,虽然以他的伤势现在很难。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是什么好招式。但眼下三招已过,虽然未分出胜负,但你的伤若是再不救治,只怕会失血过多,比我先死。阁下如何选择,尽在一念之间!” 苏凤翊虽然不良于行,双腿残疾,但并不代表他是弱者! 他相信此人不会留在此处,都是刀剑舔血的人,为旁人搏命有利可图,尚可,但若是搭上性命,只怕不划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阁下何必为了旁人的事儿执着?更何况以我的伤势,也达到了你拖延时间的目的。” 黑衣人大笑起来,其余的黑衣人扶住他,他伸手挡住拒绝。对着苏凤翊说道:“今日就此作罢,苏凤翊,你这三招我服气。你不过是想要救她一条命,我省得!” 他瞟了眼赵十三,目光复杂,带领黑衣人尽数撤退,横尸遍地,血流不只,屋内残败不堪。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赵十三扯碎衣服将苏凤翊的伤口简单包扎。 苏凤翊眉头紧蹙,刚刚若非他硬碰硬,只怕这会儿仍旧不能脱身。他一把握住赵十三的手,“别忙活了,先去外头打探一下情况,猎火门的人出现绝非偶然,定然是永安王有什么事情要阻止我们出面。” 猎火门? “你怎知道?” “刚刚靠近那黑衣人头目,我瞥见了他锁骨上的紫鸢尾。” 赵十三大惊失色,回忆那道身影,“难怪!难怪我觉得那么熟悉,是他,一定是那个紫鸢尾!棒槌!”赵十三愤恨的砸了下轮椅扶手,亏得自己还救过他,他竟然下死手。 而此时,走在隧道内的苏凤瑾和玉冰河,已经疲累不堪。 玉冰河倒是还好,但苏凤瑾这几天本就被玉冰河折腾的没精神,又毕竟是个女子,两人的速度不慢,精神紧绷。苏凤瑾有些勉力支撑,到了限度。 “此处不能休息,若是再走不出去,会出事。”玉冰河转身握住苏凤瑾的手臂,没给她抽回去的机会。 “别强撑,这个时候难道我还会对你做什么不成?若是一切都是我有意安排,我也不会在这陪你散步!”玉冰河扶着苏凤瑾往前走。 人在黑暗之中很容易崩溃,再加上体力不支,看不到希望和尽头……若是休息了,就未必走得出去了。虽然玉冰河觉得苏凤瑾异于寻常女子,但到底她是个女人,需要保护。 “怎么了?”苏凤瑾感觉到玉冰河突然停下脚步。 玉冰河上前一小步,皱起眉头摸着墙壁,“是死路。” 苏凤瑾连忙上前却被墙壁挡住,这是厚厚的石壁。她又摸了一会儿,在黑暗中适应了用手覆膜确认是石壁后,两人都安静下来。 “这是暗河下面唯一一条路,连弯儿都没的拐,怎么可能是死路?既然留下这么一条路,必定有它的用意。”玉冰河皱紧眉头,沉思起来。 苏凤瑾咬咬牙,“这里通风,也就是说这石门后面是有空间的,石壁光滑平整,必是人工雕琢。若是如此,便一定不会是条死路。玉冰河,我不信老天爷这么对我,他一定给我留了一线生机!”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我不死你亦不灭 一线生机? 玉冰河看不到苏凤瑾,但那坚毅又略带哽咽和委屈的语气,让他心疼。起初认为她耿直忠勇,后来听说她的手段果敢杀伐,冷血很辣,治理东宫卫和对付赤焰军从不留半点余地。 可再后来,天女山那次自己寒月引发作,她拼死来护驾,虽然是为了索戟,可却抱住了自己。如今他还记得苏凤瑾凝眉看着自己的眼神,关切而担忧…… 他突然很想将她抱在怀里,也就这么做了。 “玉冰河!”苏凤瑾叫了一声,已经被她紧紧地抱住。 苏凤瑾在颤抖,她要紧牙关,似乎有些情绪就在崩溃边缘。重生一次,难道还要有这样的结局? “别怕,我会带你出去,一定会的。你死不了,因为我是玉、冰、河!”玉冰河冷笑一声,突然一手按住石壁。 苏凤瑾只觉得侧手冰冷无比,刚要回头却被玉冰河按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别看!” “你、你在干什么?”苏凤瑾只觉得周身冰冷无比,就连玉冰河的身体也是一样,不由得担心起来。 过了片刻,玉冰河揽着苏凤瑾退后几步,他侧首轻声,“在这儿等我。” “玉冰河!”苏凤瑾想要抓住他,却只碰到了他的衣角。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却又怕他做出什么始料未及的事。 突然之间,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苏凤瑾只觉得前头一股强劲的风吹来,夹杂着犀利的冰块,她连忙伸手挡着退后几步。眼前出现光亮,在黑暗中挣扎许久的苏凤瑾双眼有些不适应。 微微睁开,从指缝里看到光线中站着回首看她的玉冰河,苍白的容颜,嫣红的双唇,嘴角流淌着一丝血迹,脸上还带着很多细小的伤痕,明显是刚刚那一下子被碎石划破的。 “你……”苏凤瑾看着满地碎石被冰块包裹,愕然抬头盯着玉冰河。 他刚刚竟然用内力冰住了石门,又借助冰冷的力量将石门一掌击碎,硬生生的出了一个突破口。 虽然那突破口不大,但却可以一人通过。 “我说过,我是玉冰河,会带你离开,我不死,你不灭!”玉冰河勾起嘴角,那道光亮下他的脸颊轮廓模糊,但苏凤瑾第一次觉得他……有些不一样的风姿。 两人钻过那洞口,惊讶的看着这地方,只觉得气势恢宏。 “这暗河是从刚刚隧道的地下,又流淌到这石殿的,水面上有枫叶,看来和外界相连。这里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上头留了通风和光照的洞口,十分隐蔽。”苏凤瑾抬头凝望,有花草横着石壁长出来,四周除了暗河的水流外,对面似乎…… “那是什么?”苏凤瑾转头看向玉冰河,却发现玉冰河脸色颇为难看。 苏凤瑾讶异,顺着他的手臂向下,却看到献血滴在地上,“你受伤了?” 这是刚刚击出那一掌的右手,竟然血肉模糊,苏凤瑾心跳不已,刚刚竟然没有发觉。 “那似乎是个水晶棺,我们过去看看。”玉冰河完全没在意自己的伤,或者说他不想表现的太过在意,让苏凤瑾愧疚。 “你别动!”苏凤瑾怒斥一声,将衣摆撕下来给他包扎上。那只手已经被献血模糊,分不出到底伤势如何。 玉冰河突然轻笑,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掌,“苏凤瑾,你这么容易感动的吗?若是如此,你怎么可能和索戟在一起天长地久?”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必定跟本宫在一起天长地久,世子就不用妄想了。”突然之间,索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郎离跟在索戟身后,两人也是一身狼狈,郎离还受了伤,连忙跑到苏凤瑾身前。 “苏卫率,你没事吧?”郎离打量一番之后,这才放心,转眼看到玉冰河的手,微微愣住。 苏凤瑾笑着跑到索戟面前,索戟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深吸了口气,双臂都在颤抖。 “殿下,我没事。”苏凤瑾能感觉到他紧张担忧的情绪,那是一种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感觉。 索戟深有体会什么叫失而复得……不,应该说是患得患失吧,知道苏凤瑾去小屿未归的时候,他便担忧不已,到了登仙台下了密道,见机关重重、见箭矢纷乱,见危机四伏。他每闯过一关,没走进一步,都害怕苏凤瑾会不会在这样的地方消失。 他从未如此担忧一个人会不会死,会不会再也找不到,他甚至没有想过若是找不到了该怎么办? 而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直都紧紧地攥着拳头,背后冒出一股冷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舒了口气。 “殿下,我和玉冰,和世子被人引入水中,被暗流卷入隧道,刚刚才到了这儿。这是什么地方?莲泉行宫里怎么会有人工开凿的洞穴?对面还有一个水晶棺。”苏凤瑾凝眉,心里有太多疑惑。 索戟略微点头,“本宫也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但若对面是一个水晶棺,那本宫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前朝有位帝后出身贫民,但却仁爱百姓,德惠四方,一生为前朝江山做出难以磨灭的贡献,深得百姓爱戴。可后来因为旁的原因,让世家所不容,皇亲国戚皆启奏她不准入皇陵安葬。” “所以,便被葬在了这里?呵,如此说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苏凤瑾笑看着对面的水晶棺,突然多出几分好奇来。 “如何是好事?身为帝后却不能入皇陵,这岂非最大的遗憾么、”索戟蹙眉疑惑。 苏凤瑾却笑了,“一生鞠躬尽瘁,死后若能得此山清水秀之地安葬,岂不解脱?更何况殿下你看那水晶棺,到处都透露着用心细致,可见这位帝后的丈夫对她多好,如此便足够了。” 索戟点点头,看向玉冰河眼神落在他的手上,“世子无事吧?本宫已经找到出口,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就出发了。” 玉冰河抬起手来笑道,“不过是一点小伤,为了苏凤瑾别说是这点小伤,死了也值得啊。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索戟顿时眉头紧锁,脸上布满阴郁肃杀之色。苏凤瑾连忙握住他的手,此刻不是和玉冰河争执的时候。 “玉冰河,你再胡言乱语一句,牡丹没有,死是肯定的!”苏凤瑾咬牙愤恨的白了一眼。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己之力驳罪名 季茂功策马回到芳菲殿,见苏凤翊和赵十三都负伤,顿时愣住,却没询问情况。直接说了路上遇到常延平的事儿,常延平竟然带着雨军前来,怕是情况不妙。 “那三支东宫卫暗哨到底是谁发的?常延平此时率领雨军赶来,只怕没那么简单善了。”季茂功情急,冷着一张脸。 赵十三冷哼一声,夹杂着怒意,“刚刚玉慎传回消息,永安王带着大臣去了古镜殿,只怕是冲着咱们来的。殿下和苏凤瑾都不在此处,要我们如何应对?” 苏凤翊叹了口气,现在似乎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兜兜转转的目的。先是利用苏凤瑾不在,挑准时机将索戟也引走,只留下自己一个能够处理朝务、应对紧急状况的人,可又派来猎火门的杀手拖延自己的时间,让自己没办法及时发现东宫卫雨军前来。 而常延平的雨军,此刻怕是已经被永安王的人擒住滞留,再到古镜殿告状,按给东宫卫一个意图在行宫谋反的罪名…… “如此一来,只怕大事不妙。”苏凤翊捏紧拳头,扯痛了伤口。 “你小心些!”赵十三凝眉叮嘱。 季茂功咬牙不屑,“若是他永安王真的敢栽赃,我季茂功也不怕和他一战,大不了……” “电军卫勿要冲动,此事关系重大,怎可冒险?”苏凤翊明白他的意思,大不了就真的在此处做那反动之举。 可莫说成功与否,索戟好好一个太子,早晚皇位都是他的,何必要伤父子之情,又留千古骂名? 而此时,玉慎慌张进来禀报,“大公子,不好了,渠满公公和铁骑卫统领白夜在门外,说奉旨请太子殿下去古镜殿,铁骑卫已经包围了芳菲殿,岑析侍卫在门后拦着,谁也不曾进来,但只怕铁骑卫和渠满公公是来者不善啊!” “这么快?”赵十三捏紧刀柄看向苏凤翊,她蹲下身子和苏凤翊平视,“只要你今日一句话,不管是战是降,是生是死,我离洲十八寨必定追随。” 季茂功点点头,目光晦暗不明。 郎离蹙眉,单膝跪地,“苏卫率不在,但请大公子拿个主意。” 苏凤翊勾起嘴角,眼下已经到了抉择之时,一步之差便翻云覆雨。他伸手覆盖赵十三的手背,拍了两下似是安抚,“有我在,你们都会无事。我不会让我的妹妹成为乱臣贼子,也不会让殿下背负千古骂名。” 苏凤翊深吸了口气,“镇守芳菲殿,我回来之前,不可让任何人进入,就说太子殿下突然患了急症,许清君正在诊治,不许任何人打扰。赵十三,你随我去古镜殿。” 古镜殿。 “微臣苏凤翊携东宫卫风军卫赵十三,拜见陛下。”苏凤翊一脸淡然,看不出异样。 梁惠帝目光冰冷犀利,“朕叫的是太子,苏凤翊你来做什么?莫非今日之事,你还能代替太子不成?莫要高估了自己,也别独揽罪责。” 看来索邑已经将常延平带军来行宫的事情告诉了梁惠帝,梁惠帝也完全相信了索邑的话。只是白夜在芳菲殿,那么在外头与常延平对峙的军队又是谁? 苏凤翊拱手施礼道,“不知陛下此话何意?微臣只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给陛下请安,殿下突然身体不适,许清君正在诊治,怕陛下您等的急了,便让微臣先过来。何罪之有?” 索邑转头勾起嘴角,“承旨大人真是镇定自若,莫非还不知道你妹妹苏凤瑾暗自集结东宫卫,意图在行宫谋反?” “永安王慎言,谋反是大罪,怎可随意说说?” “是否随意,还是要看东宫卫在行宫外的大军吧!”索邑眉尖轻佻,满脸挑衅和自得。 而此时,山顶的一处洞口,突然冒出两个人影,苏凤瑾深吸了口气爬出来,转身拉着索戟,之后是玉冰河,因为他的手受伤,郎离在下头托着。 “你们可是让我好找!” “谁?”苏凤瑾警惕的拔出剑,可看到来人松松垮垮的衣衫,斜束的头发,又放松下来。 玉冰河笑了,竟然还有点意外惊喜,“许清君?” 许清君吐掉口中的杂草,“你们还真是命大啊,幸好碰到我。把这个吃了!” 他拿出怀里几株草药扔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郎离疑惑的接过来,放到嘴里苦的要命,差点就吐出来。 “哎哎哎,我警告你,吐了可就没有了啊。这可是解药,你们以为自己在洞里没什么事儿,其实早就中毒了。”许清君拍拍手上尘土,像是一路采药过来的。 苏凤瑾顿觉苦涩,却还是勉强咽下去,“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这里是行宫后头的山,湖水和这里是相反方向,刚刚我站在湖边守着,突然看到一条蛇从草丛里滑过。我就想着这蛇此时不应该如此动作利落,该找个地方冬眠了啊。但大抵是行宫地气暖,它才这般,可小屿上地气也暖,或许这蛇就是从那出来的。” 可是蛇怎么会无缘无故从小屿到这儿?许清君灵机一动,怕是这蛇有别的路穿行。他便一路跟着那条蛇,发现来到此处四周竟然全都是毒草、药材、毒草、药材。传说毒草周围必定生长着解药,这话果然不假。 “我见你们几个还没回来,就知道必定是小屿上有什么其他密门,所以特意采了草药一路过来,那条蛇刚刚钻进地洞里去,那地洞通风,我便想着定是底下有足够大的空间,还有其他的出路。” “许清君,你还真是神人啊!”苏凤瑾不禁赞叹。 索戟也赞同的点点头,转瞬看到山头的太阳,“快要日落了?” 许清君拍了下脑门,指着苏凤瑾,“对了,连发三支东宫卫暗哨的是不是你?” “我一直在地下,怎可能发暗哨?到底出了什么事?!” 古镜殿。 苏凤翊已经和索邑周旋了好一会儿,但只要索戟和苏凤瑾不出现,他说什么都是枉然,所以只能言语对付,在“谋反”周围徘徊。 “说到底,你不会是来给太子殿下和你妹妹拖延时间的吧?苏凤翊,东宫若有谋反之心,你妹妹便是皇后,你是不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索邑步步紧逼,抓紧时间。 苏凤翊大笑,“永安王真是有意思,岂不知家父乃兵部尚书,我妹妹是未来太子妃,东宫无错,我妹妹就会是皇后,何须急切登位,落得个乱臣贼子谋反的罪名?难道说是永安王你早有夺嫡之心,所以才这般揣测东宫殿下?” 第三百一十八章 雨军私动中诡计 索邑冷眼凝眉,“苏凤翊,你这话什么意思?眼下这般情景,你竟然还要扯上本王,莫不是做贼心虚,贼喊捉贼!” “永安王既然无心东宫之位,身为弟兄为何要在此一致认为殿下要谋反?” “东宫卫无旨出动,本王自然是要为父皇安危着想,否则你倒是解释解释!” “真实情况还未可知,怎能肆意评论?岂非不教而诛!”苏凤翊寸步不让,与索邑铿锵对峙,此时若是有半分胆怯,那便是让梁惠帝看在眼里的心虚了。 梁惠帝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的恼怒逐渐平息下来。莲泉行宫虽然没有皇宫禁卫如云,但有铁骑卫白夜在此,即便是东宫卫雨军也不是铁骑卫的对手,但若是再加上雾军呢? 他不是没见过雾军的奇门遁甲阵法,铁骑卫就算勇猛,也未必是这些旁门左道的对手。 但眼下,索戟没有任何动静,也没露面。决计不能认为他是要起兵造反,否则区区东宫卫就想要在莲泉行宫拿下皇位,岂非笑话? “太子何在?” 苏凤翊拱手施礼,仍旧面色冷硬的回答,“殿下突感不适,许清君正在诊治,若有打扰,只怕会毁了根基,还请陛下三思。” 梁惠帝轻哼一声,“他的身子向来孱弱,但意志且坚,朕信他会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朕与他父子情深。蒋高师,你亲自去请!” 蒋高师蹙眉瞟了苏凤翊一眼,“陛下,若是打扰了殿下诊治……” “有许清君在,既然太子相信他的医术,那朕当然也要相信他的医术!”梁惠帝巧烟善辩,苏凤翊无法再说下去,否则就是抗旨不尊。 他握紧了拳头,赵十三的手在身后握住轮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到底应该怎么做?继续坚持下去,必死无疑,若到了芳菲殿见索戟不在,那罪名可就不是能解释过去的了。 “去!”梁惠帝拍案,吓得蒋高师一个哆嗦。 “父皇,儿臣在此!”索戟突然出现在古镜殿门外,映着夕阳余辉走进来。 苏凤翊闭上眼睛松了口气,身后的赵十三明显放松,看到苏凤瑾和索戟的刹那,便知道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儿臣拜见父皇,刚刚儿臣身体不适,怕父皇担忧,迟了来见父皇,还望恕罪。”索戟镇定自若,面色淡然的斜睨了索邑一眼。 索邑咬牙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太子殿下好的还真快啊,刚刚父皇和臣弟可是担心的很,生怕心怀叵测之人怂恿太子殿下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担心?永安王是担心本宫的身体,还是担心本宫做了什么呢?”索戟眼中闪过轻蔑之色。 刚刚许清君用迷药控制铁骑卫,自己才从后头进入芳菲殿,更衣又出来见了白夜。期间季茂功已经将行宫之内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心知常延平此番是中计了,但中计的可不只是他自己,索戟也难独善其身。 梁惠帝眯起眼睛盯着索戟,“你是同白夜一道过来的?” “是,白夜统领在芳菲殿外守护,想必是父皇担忧,才让他去的。儿臣多谢父皇恩典,只是有件事还需要向父皇请罪,东宫卫雨军卫常延平接收行宫暗哨,匆忙赶来护驾,到此方才得知是有心之人的骗局。”索戟反倒坦诚说了,免去梁惠帝旁敲侧击。 “这么说来这事儿你已经知道了?” 索戟垂眸,“刚刚已经听说,不过常延平擅自调动东宫卫集结,的确是犯了大错。但恳请父皇查明事情真相,否则……岂不是被有些人说成儿臣要行不轨之事?伤了我天家颜面不说,也让父皇为儿臣忧心。” 他倒是坦诚无忧,但事实真的如此吗?身为帝王没有不多疑的,更何况涉及谋朝篡位! 梁惠帝突然冷笑,看看索戟,又看看索邑,“东宫卫出了事儿,那苏凤瑾何在?” “她听说常延平私自调动雨军,已经前往行宫之外安排。” “放肆!”梁惠帝拍案而起。 不听指令,擅自离开,即便真是好心,也难免有前去接应逃脱之嫌。徒留索戟在此处,梁惠帝又能拿他如何? “父皇息怒,苏卫率不过是想要将此事止于麻烦。” “太子殿下说的好听,可谁知苏凤瑾是不是知道事情败露,出去和雨军汇合,再度攻进来谋反?” 眼下将雨军围住的是赤焰军薛仁敬,不见苏凤瑾,常延平即便受难也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苏凤瑾去了,薛仁敬未必能在苏凤瑾的威势下占到便宜。 “永安王此话乃大逆不道的诛心之言!”索戟斜睨着他,一步一步逼近,“苏凤瑾乃东宫卫率,未来太子妃,她要谋反岂不是说本宫要做这丧尽天良,有违臣子之道的事儿?你到底是在怀疑作为太子的本宫,还是在怀疑作为儿子的我?” 索邑咬紧牙关,感受着索戟浑身上下冰冷的气魄。这话怎么说都是不对,若无十足把握便没有退路可言。 虽然谋反这话已经说出口,但若他真有翻案可能,那自己就成了破坏君臣父子之情的小人…… 而此时,苏凤瑾和季茂功策马找到常延平的雨军,果真是在莲泉行宫不远处的密林边上。这个距离已经非常近了,的确有围住行宫逼近帝位之嫌! “苏卫率!”常延平神情急切,并不知是怎么回事。 苏凤瑾冲破赤焰军的包围圈,来到常延平身边。 “怎么回事?“ “苏凤瑾,你东宫卫擅自集结莲泉行宫,意图谋反,还不快快下马伏首就擒?别等一会儿圣旨下来,我赤焰军杀你个片甲不留,到时候你可是追悔莫及。你一己之私,还是要自己承担这罪名罢了,别让你兄弟跟着受罪。”薛仁敬得意冷笑,沉寂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 苏凤瑾这才看向薛仁敬,想要不屑都没力气,“你说我东宫卫谋反,可有证据?我雨军乃是来保护行宫的,你赤焰军突然来此又有圣旨吗?” 薛仁敬愣了一下,咬牙切齿的说道:“到了此时还要狡辩,我赤焰军是奉永安王之命前来保护陛下,东宫卫莫不是也奉了东宫的旨意?” 东宫并无职责和权利调集兵马护驾,自古如是,以免遭人非议。薛仁敬此言便是要将索戟拉扯进来,苏凤瑾焉能同意? “永安王?哼,什么时候也有权护驾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是与非自有圣裁 薛仁敬听了这话,顿时大发脾气,“永安王关心陛下安危,何错之有?” “有错与否,还有陛下圣裁,关你赤焰军何事?薛仁敬,若说我东宫卫擅自集结军队,那你赤焰军难道就不是了?”苏凤瑾挑起眉尖,与他针锋相对。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季茂功突然拿起一旁雨军手里的弓箭,对准了薛仁敬,“血口喷人的是你薛仁敬吧?” 薛仁敬大惊失色,周围的赤焰军迅速拔出刀刃,东宫卫也毫不示弱,霎时间双方都兵刃相见,气势逼人。 “你要干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们还要动手?苏凤瑾,我奉劝你还是放下兵器,否则这后果就不只是你东宫卫能承担的了,难道你就不怕牵连东宫?”薛仁敬知道她未来太子妃的身份,自然会专挑软肋刺痛。 果真,苏凤瑾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常延平也有些愧疚,压低声音在苏凤瑾身边说道:“卫率,此事是因属下而起,还请卫率不要因为属下……” “你闭嘴!”苏凤瑾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逞英雄?这件事分明是他人有意而为之,即便常延平独揽罪责,难道陛下就不会怀疑索戟了吗? 若是常延平真的承认自己集结雨军,逼近行宫,这才是给索戟定了罪,将会在他政治生涯中留下败笔。从此以后,这位太子只怕会带着这份罪责过下去。 苏凤瑾握住季茂功的手腕,季茂功挑眉疑惑的看着她。苏凤瑾将弓箭翻个搭在手臂上,右手夹着三支箭搭上弓弦。 “卫率,你要做什么?”常延平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姿势他在九大营见过一次,是陛下亲自赐名的长虹贯日! “苏凤瑾,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薛仁敬见弓箭对准自己,吓得不安,连连警告。 苏凤瑾却一声没吭,瞬间将三支箭射出去,薛仁敬惊呼一声,只见盔甲竟然从肩胛掉落,帽子也飞出去,一头发丝掉去大半,在风中散乱。而恰好最后一支箭,直接射落了赤焰军飘扬的大旗…… “你、你竟然敢动手?” “我动手不是为了要你的命,你若是想去陛下那告状怕也张不开嘴。这一记长虹贯日就是要让你长长记性,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否则下一次随便哪支箭都能要了你的命!”苏凤瑾就是吓唬他的,他口口声声将索戟牵连其中,不给他个下马威如何能行? 将帅丢盔卸甲,乃是大忌,军旗射落,更是耻辱。 古镜殿。 索戟和索邑争执不休的时候,渠满禀报段靖涵竟然前来求见。索戟顿时皱紧眉头有些诧异,段靖涵在京都处理日常朝务,怎会突然来莲泉行宫? “臣拜见陛下,乍然听闻东宫卫私自调兵来到莲泉行宫,老臣十分担忧,一路追逐赶过来,请陛下圣安。” “朕躬安,段宰辅有心了。”梁惠帝未曾想到段靖涵会这个时候过来,看来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原本是索戟的‘谋反’,现在似乎……不太一样了。 且听段靖涵要说些什么,梁惠帝心中冷笑扫试过众人。 段靖涵躬身又施礼,这才看向索戟,“太子殿下,东宫卫擅自来到莲泉行宫,可是听从您的旨意?” 索戟垂下眼帘摇头。 “即是如此,可是苏卫率自己的主意?” “段宰辅若是问这个,倒不如第一个问题。苏卫率乃是未来太子妃,一言一行皆出自本宫授意,既然本宫没有旨意,她又怎会私自调遣东宫卫?”此时,索戟似乎明白了什么。 段靖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如此,这东宫卫便是私自前来,如此便是犯了大忌。不论东宫是否有旨意,东宫卫毕竟在太子殿下麾下,怎么的也是有疏于管教之罪。殿下,这一点你可信服?” 瞟了他一眼,索戟突然冷笑,“若是本宫说,东宫卫乃是前来护驾呢?段宰辅可会相信?” 段靖涵拱手向梁惠帝,却看着索戟,“陛下躬安,风清日丽,何须护驾?” “既然如此,本宫多说又有什么意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段宰辅星月赶来,若只是为了逼本宫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宫可以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本宫亦是不知,但本宫可以保证,东宫卫并无永安王口中所说的谋反之心。” 索戟目光灼灼盯着段靖涵,此时的两人已经行将渐远,他明白因为某些事情,或许从前的段靖涵正在发生改变。 见状,索邑满是嘲讽,“太子殿下说这话也太虚了些,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事实可是摆在眼前呢,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索戟转身白了他一眼,对梁惠帝拱手,“父皇,儿臣愿意以太子之位担保,苏凤瑾与东宫卫并无谋反之心。” “殿下!”苏凤翊声音沙哑,眉宇间尽是冰冷和愤怒。 殿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梁惠帝才笑起来,起身走下台阶站在索戟面前,“你用太子之位为苏凤瑾和东宫卫担保?” “是。” “你要保的到底是东宫卫,还是苏凤瑾?”梁惠帝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犀利,如寒风冰雪划过人脸。 索戟目光坚定和他对视,“苏凤瑾乃儿臣之妻,东宫卫是儿臣麾下,他们是否有罪与儿臣有罪并无二致。” 啪! 苏凤翊倒吸一口凉气,惊愕的捏紧了拳头。索邑的嘴角勾起泛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段靖涵垂着眼帘站在一旁,仿佛一切和他无关。 蒋高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息怒,太子殿下正直坦然,还请陛下恕罪啊。” 这一巴掌打的极好,索戟心中想笑,脸上的火辣不觉得什么,倒是心痛如绞,血肉分离。 他的确是不得陛下喜欢,却占着这东宫太子之位多年。一个想废储却顾及群臣宗庙,一个不想做太子却又顾及着身边人的性命,他们父子两个就这样牵扯纠结了多年。 如今,可算是到了这一天么? 此时,行宫外的林子边,东宫卫雨军和赤焰军仍旧对峙,只是因为刚刚苏凤瑾那三支箭,大杀薛仁敬威风,一时之间没人敢动。 “圣旨到!” 苏凤瑾蹙眉看向来人,是渠满!她的心里慌了一下,看来索戟那边的情况并不好…… “卫率,会不会有什么事?”常延平紧张。 “先听听再说,不论如何,只要殿下没有到绝境,我们就不能轻举妄动。”苏凤瑾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第三百二十章 困境初见李玉玄 渠满宣旨,苏凤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旁的季茂功已经悄悄的握紧了兵刃。苏凤瑾握住他的手腕,摇摇头。此时还不是时候,旨意虽然不清楚,索戟被关在芳菲殿,但苏凤瑾便明白,此事尚未定论。 “苏卫率,陛下有旨,您还是跟着奴才走一趟吧。”渠满满脸嘲弄。 铁骑卫上前来施礼,“还请苏卫率行个方便,东宫卫常延平卸甲捉拿,暂时羁押大理寺。” 苏凤瑾斜睨着常延平,点点头。梁惠帝即便是留有余地,常延平的确是有错处,索戟都已经被关押,常延平自然不能例外。 她压低声音吩咐季茂功,“雨军众人只怕不能回九大营了,铁骑卫和赤焰军难免会对雨军多有辖制,此时要忍住一时之气。茂功,你暂且安顿雨军,不可生出事端。至于其他的,我会看着办。” “卫率,若是有异变,以何为号令?”季茂功瞟了渠满一眼,十分担忧行宫内的变化。 “东宫卫暗哨暂且是不能再用,别忘了还有天机卫栾纪。”苏凤瑾说完,转身跟着渠满离开。 苏凤瑾回到行宫之后,直接被关入了芳菲殿。好在和索戟在一处,苏凤瑾也不至于太担心索邑会趁机谋害。只是芳菲殿内的玉冰河与其他人已经搬走,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们两人。 见苏凤瑾回来,玉慎满面愁容,“卫率怎么也被关进来了?奴才还以为卫率在外头能有个些许照应呢!这下可……” “殿下呢?”苏凤瑾没心情和他说这个,只想快点见到索戟。 玉慎瞟了眼里头,“此番看押殿下的并非铁骑卫,而是永昌侯世子李玉玄。正在里头呢!” 李玉玄? 苏凤瑾眉宇间的忧郁更重,李玉玄对段紫衣有意,这之前她便知道。如今索戟落难,李玉玄会不会…… 正在此时,门被打开,一个身材欣长,飘逸宁人的男子从殿内走出来,他一身水清衣衫,银色束袖和腰带,平添了几分贵气。 这便是永昌侯世子李玉玄? “奴才恭送李世子。”玉慎连忙躬身。 李玉玄却没走,而是在苏凤瑾面前停下,眼中是坦然的打量,最后轻哼一声,“我倒是什么神仙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苏小姐,为人做事还是要存善心,留善意的好,我向来相信因果循环,还请苏小姐也能相信。” 这话说的好不地道,不过苏凤瑾和他第一次见面便受到如此警告,也算是坦诚了。 苏凤瑾笑着施礼,并未失风度,“李世子说的不错,苏凤瑾受教了,只是这话也请转告段小姐,我才能安心。” “你什么意思?”李玉玄脸上的笑容尽失,满是怒火。 “前尘旧人美如画,自是薄情也风情。竹马青梅难免让人艳羡,只可惜这美人到底是对谁薄情?又真的对谁风情?李世子可看得清楚?”苏凤瑾躬身再施礼,这才越过他朝着殿内走。 李玉玄剑眉紧锁,“还请留步!” “叫我?呵,如今我尚且是东宫卫率,未来太子妃,李世子若是叫我,是不是也该有点礼貌?”苏凤瑾本对他印象不差。 所为相由心生,李玉玄这般好气度,也自然该心性不错。可这一句话,倒是让苏凤瑾觉得此人未免无礼些。 “苏凤瑾,未来太子妃这个位子你坐得稳吗?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也敢玷污东宫之地。” 苏凤瑾无奈叹气回过头,“李世子说话也讲究分寸,你很了解我吗?我是什么样的人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只凭旁人三言两语就迷惑了李世子的认知,到底是说这话的人对你太过重要,还是你自己蠢?” 李玉玄心里讶然,他从段紫衣口中听说的苏凤瑾,阴险狠毒,搬弄是非,巧舌如簧,心胸狭窄之人。 可看见面前的人,却总觉得那风韵气度并非那般,浑身自然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行端品正,又沉稳内敛。虽然言辞犀利,却句句在理。 或许,这正是她装出来的高尚,才让段紫衣受了那么多委屈。 “苏小姐是觉得我妄言?难不成苏小姐自己做的事儿还需要我再提醒提醒?就不怕太子殿下知道苏小姐的真面目?”李玉玄咬牙,到底是更相信段紫衣。 苏凤瑾端详他半晌没说话。 李玉玄不屑,“看来苏小姐是无话可说了。” “夏虫不可语冰!”苏凤瑾微笑道。 “你!” “还请李世子称呼我为苏卫率,否则对‘苏小姐’这样说话,难免跌了你的身份。你我共为朝臣,可以有政见不合,可以有人品不投契,但身为男人却对一个女人指手画脚,传出去不好听啊。”苏凤瑾笑容冰冷,看着他脸红才满意的转头走进殿内。 段紫衣是什么样的人,只怕自己说了李玉玄也未必相信,今日他冲着自己这般无非是因为段紫衣的言语,可怜李玉玄竟然被段紫衣骗的团团转。 既然苏凤瑾说什么也是枉然,不如敬而远之。 “殿下,殿下你怎么样?”苏凤瑾闯进殿内,却见索戟早就卸了玉冠,只着白袍,用发带松散的系住头发。 殿内也变了模样,苏凤瑾环视一周,拳头越来越紧。 “你能来,倒是也不错。”索戟反而笑着安慰打趣。 苏凤瑾的心情却不怎么好,这些人也未免太见风使舵了些,陛下还没开口说要索戟如何,竟然连宫殿内的东西都搬走了,再看索戟也难免失去了平日的端庄尊贵,倒像是个普通儒生。 “好了,他们不过是收走了利器,一应瓷器摆设都搬走了,所以显得空荡些,也是怕本宫出什么事儿,不好交代。这些都是琐碎小事,实没必要计较。”索戟笑着握住她的肩膀,仿佛心情真的没有受到影响似的。 “殿下,刚刚出去的是永昌侯世子李玉玄?听玉慎说他奉命看守芳菲殿,可对你……”苏凤瑾担心因为段紫衣的事儿,李玉玄会为难索戟。 “放心,李玉玄虽对段紫衣情根深种,但并非阴险小人,颇有君子之风。刚刚他来不过是请个安。”还有一点索戟并没有说出口,便是李玉玄替段紫衣求情,说段紫衣听闻此事十分担忧,想进来见他一面。 索戟多半能猜想出段紫衣是为了什么,段靖涵在古镜殿提议将自己暂且关押芳菲殿,怕自己有所误会。可索戟根本对段紫衣无情,也没指望段靖涵是东宫麾下,所以又有什么可误会的呢? 第三百二十一章 神机卫没有失败 苏凤瑾将赤焰军包围东宫卫,以及自己过去之后的事情都说了,还没等问起古镜殿的情况,到底为何会被关押在芳菲殿之类的问题,却被索戟关切的握住肩膀。 索戟端详了一番苏凤瑾,才松口气,“你没受伤便好,薛仁敬向来对你不喜,若是借此机会伤了你,本宫……” “薛仁敬不足为虑,殿下无需担心这个。只是刚刚……我已经打算好了,如果陛下真的有什么动作,即便是率领雨军真的逼入行宫,我也会救出殿下。” “救出之后呢?” 苏凤瑾讶然,没想到索戟会问这个。不过他问的,自己倒是没想过。 索戟无奈的抚摸她的脸颊,“千万别参与进本宫的事情里来,即便是父皇问起,你也要说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别逞强,万事有我撑着,若是你趟了这趟浑水,才是对我真正的辖制!” “殿下是要我置身事外?” “是。” 苏凤瑾白了一眼,转身脱离他的手,“殿下既然这样安排,想必自有道理,微臣也无话可说。” 索戟深吸了口气,从身后将她抱住,知道她必定生气挣扎,用紧了力道。他靠在苏凤瑾耳边轻声叹息,“你呀,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殿下不是早就知道微臣这脾气了吗?想要温柔顺意的,段小姐最在行!”苏凤瑾说完,自己也后悔了,突然提起她干什么。好像自己多在意段紫衣似的,不由得红了脸。 索戟忍不住笑,胸腔都在颤抖,“再告诉你件事儿,其实刚刚李玉玄过来,是告诉我段紫衣求见一面,被我拒绝了。” “殿下拒绝做什么?段小姐此时前来必定是有妙计助殿下脱困,微臣乐见其成。”苏凤瑾气不打一处来,既然如此刚刚为什么瞒着自己? 索戟扳过她的双肩,面对她宠溺道:“你呀,心情好了便你我相称,但凡不顺意就要微臣微臣的,让我如何是好?凤瑾,你是东宫卫率,父皇必定会召见你问个清楚。若你能表明态度,便可出去救我于水火。” 苏凤瑾摇头,“殿下,这件事情怕是太过蹊跷,能调动赤焰军的除了永安王没旁人。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若我离开,他暗中谋害你……” “你忘了?我从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索戟微微一笑,握紧苏凤瑾的手。 而此时,另一处殿宇。 “夺魄还没回来,必定是遇到了麻烦,不能再指望抓住那个放暗哨引常延平过来的人了。还需另寻他法,解救殿下!”苏凤翊已经平定了心绪,这两天经历太过突然又复杂,他必须稳住心神才能解救索戟和苏凤瑾。 赵十三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常延平擅自来行宫必须得有个理由,否则就解释不清楚这事儿。永安王咬住了太子说要谋反,咱们还能说常延平是带着东宫卫来游山玩水的吗?” 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赵十三不免急了。 “大公子,您是不是有什么办法?”郎离蹙眉,寄希望于他。 苏凤翊深吸了口气,也觉得头痛欲裂,“常延平已经被送往京都大理寺关押,路上估摸着还有些时候,十三,你去问问常延平的情况。” “问他干什么?”常延平要是知道什么,便不会急匆匆的赶过来了。赵十三不理解苏凤翊的用意,觉得有些多余。 “虽说陛下没将常延平关押在刑部,但永安王若是想要动手脚,那也是不可避免。若是常延平出了什么事儿,就会被永安王说成畏罪自杀,到时候就更解释不清楚了。你随铁骑卫去看着点,别让常延平出事儿。”苏凤翊无奈的嘱咐。 赵十三恍然大悟,“我这就去。” “等等!”苏凤翊又扯下自己身上的玉佩递给她,“去一趟白府,找白夜的夫人白姜氏,请她速来行宫一趟。” 赵十三疑惑的接过来,“白姜氏?找她有用?” 苏凤翊点点头,“她见到这块玉佩,一定会来。切忌,让东宫卫全员安静,必定如往常一样,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行宫这边有我,无需担心。若是当真有什么事的话……用你们天机卫的方法传递消息。” 这是最后的万全准备,苏凤翊尚且没有把握能够将‘谋反’这说辞化险为夷,但若真的到了那个境地,他必须要保苏凤瑾的性命。东宫卫若得到号令过来,即便是背水一战也要护索戟和苏凤瑾周全! 赵十三拿着玉佩离开行宫,苏凤翊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郎离和岑析。 “郎离,你和江原道交过手?” 郎离点头,不知他问这个干什么。 “谁输谁赢?” “若论武功他在我之上,但若论杀伐凌厉,属下在他之上。”郎离在苏凤瑾的训练下,虽不能快速提高武功修为,但却可以用最简单犀利的方式致人死地。 苏凤翊轻笑,“怕死吗?” 郎离蹙眉抱拳,“大公子,当初在夺命林成立神机卫前,苏卫率就已经问过我们,是否将生死置之度外,郎离无牵无挂,亦没有留恋,唯一便是报答卫率知遇之恩。若是能为卫率而死,死得其所。” “你忠心耿耿,我记下了,有一事或许用不着死,但若是失败,你必死无疑。”苏凤翊含笑,目光带着歉疚。 “但凭大公子吩咐。” 一旁的岑析有些不舍,目光满是无奈和担忧,“公子,如若不然,让属下和郎离一起?” 苏凤翊摇摇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郎离,今夜去行宫之外,取薛仁敬项上人头!” 岑析和郎离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苏凤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给郎离的任务竟然是这个。 即便苏凤瑾和薛仁敬结怨已久,再三交锋,可却从未动过这般念头。而且此时一个薛仁敬在索戟和苏凤瑾的罪名下,实在显得微不足道,为何要……突然去杀他呢? “别问为什么,今夜暗杀薛仁敬,将尸首悬挂于赤焰军大旗之下。薛仁敬武功不弱,你若能和江原道平手,那杀他有望,否则……你明白的。” 郎离咬咬牙,“若是失败,属下会引火烧营,自毁容颜,保密身份。” 苏凤翊弯腰抬起他行礼的双臂,目光坚毅而冷酷,“郎离,记住了,神机卫没有失败!” 第三百二十二章 真正的主子是谁 入夜。 一道黑影潜入赤焰军营地,他摸索着在边缘窥探,一双眼睛犀利冷漠,仿佛林子里随时都会咬断咽喉的狼。 “听说了吗?东宫卫雨军卫被送到大理寺去了,咱们包围的那些东宫卫群龙无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斩杀了。”一队赤焰军散漫的经过,低声议论着。 “哼,我就说东宫卫想要挑战赤焰军的威严,早晚都会吃到苦头,也不看看咱们薛统领背后是什么人,永安王是好欺负的么!” “这次东宫肯定不行了吧?” “那还用说?那是谋反大罪!” 待那几个人离开后,郎离从篝火后头走出来,他就藏在那最亮的地方,可却没有被人发现。苏凤瑾曾经教过他们,人性的弱点便是自以为是,总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软肋。 灯下黑,也是这个道理。 郎离很快轻声来到主营帐,他握紧了匕首潜伏。营帐内传来薛仁敬的声音…… “这次东宫想要摆脱困境着实要费些功夫,谋反之罪即便不能成立,但私自调遣兵马,陛下必定不会轻易饶恕。还请您放心,常延平这次不可能活着回到京都。” 还有人在?是谁? 另一人点头,“那就有劳薛统领了,事成之后薛统领便是京都最得力的将领。” 薛仁敬笑道,“能为王爷效劳是荣幸,不过陛下那边还需要王爷快些动作,否则一旦让东宫卫有了翻身的机会……那可就错失良机了。” 到时候别说想要陷害东宫和苏凤瑾不成,就连赤焰军的命都要搭上。 那人告辞离开,薛仁敬冷哼一声,“空口白牙就想利用我赤焰军效力,未免也太小看我薛仁敬了。” “永安王的确是太心急了些,想要定太子谋反的罪名,怎能如此仓促?薛仁敬,他不是小瞧了你,而是小看了太子!” 什么? 郎离顿时瞪大双眼,惊愕的压低呼吸,竟然还有人在营帐内?可刚刚那出去的人明显是不知道的,自己也未曾察觉,可见他的功夫不弱。 薛仁敬的语气恭谨起来,“主子,东宫自打有了苏凤瑾之后简直是如虎添翼,从前被永安王玩的团团转,可眼下也不得不让永安王担忧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对咱们也不利,不如这次就帮永安王铲除后患?” 刚刚离开那个是永安王的人,那薛仁敬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 “不必着急,眼下情况不是咱们能掌控的。不过若是常延平死了,难保苏凤瑾不会震怒做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东宫乱了阵脚,永安王必定落井下石。咱们坐山观虎斗,尽得渔翁之利。” 薛仁敬笑道:“还是主子想的周全。” 那人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的不错,此地不宜久留,我就先走了。” “恭送主子。” 待那人走后,周围没什么动静了,郎离握紧拳头在风过的那一瞬间,石子打灭了帐中的光亮…… 与此同时,芳菲殿。 苏凤瑾越想越觉得心慌意乱,雨军被赤焰军看守难免出现摩擦,季茂功那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更何况她还没见过苏凤翊,眼下外头全靠苏凤翊周旋。 开门走出去,看看外门口的侍卫,转身走到了后头一面萧索的墙壁,飞身而上,在墙头旋身刚要跳下去,却见一道淡青色身影负手而立,正仰头冰冷的盯着自己。 李玉玄? “真是巧啊,李世子也出来散步的?”苏凤瑾尴尬无比,这情景倒还不如直接从正门闯出去的英武。 李玉玄不屑冷笑,“我劝苏卫率还是回去吧,芳菲殿虽不大,散步够用了。” “那是,那是,不过芳菲殿内月色哪有墙头来的好看?”苏凤瑾干脆撩起衣袍坐在墙头上,抬头看天却更尴尬了。 “苏卫率还真不一般,喜欢残月啊!”李玉玄的面色更狰狞几分,气的扭曲。 苏凤瑾撇撇嘴,“李世子既然知道我要做什么,那我也懒得编排撒谎了,要怎么样虽你处置。” 李玉玄看着她这幅狮子如归的模样,反倒是有些不忍,白了一眼看向别处,“还不进去?” 嗯? 苏凤瑾讶异的盯着李玉玄,突然抿嘴笑了,“原来李世子果真如殿下所说,也没那么不近人情。既如此,又何必总针对我凶巴巴的呢?就因为段紫衣?” “紫衣说你的话我不想重复,但我相信紫衣的品行和眼光,苏卫率和殿下怎样我管不着,但我不喜欢搬弄是非、横刀夺爱的小人。” 果真是没说自己好话啊,自己什么时候搬弄的是非?什么时候横刀夺爱?还真想不出,若是段紫衣的对手是苏鸾玥,只怕这会儿都已经哭死了。 苏凤瑾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李世子可听说过一句诗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不是武夫,这么简单的诗词怎么会不知?”李玉玄不屑白了一眼,都说苏凤翊文武双全,才子风流,他妹妹就这么肤浅? “既然知道,李世子为何还深陷其中,看不清全貌呢?段紫衣在李世子心中固然地位不凡,她说什么你相信也在所难免。但李世子你从未接触过我苏凤瑾,怎知我就是段紫衣口中的小人?” 其实李玉玄怎样想她,她根本不在乎,不过是闲来无事,说到这儿便随口辩驳一句。是她做的,她担着,不是她做的,她凭什么要背锅? 李玉玄未曾想到她会说这番话,蹙眉抬头看她,“你的意思是说紫衣说谎了?她出身世家,从小便心地善良,知书达理……” “停停停!”苏凤瑾无奈叹气,翘起腿来踩在墙上,一手搭在膝盖,一副赵十三的模样,“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真不假。李世子眼里段紫衣完美无缺,但世人眼中的佛祖虽含笑如常,法相端庄,还难免不近人情,不足人愿呢!” 可在李玉玄心中,段紫衣就是那般好,从未有过不好的地方的啊。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李世子,你说我搬弄是非,我懒得辩驳,但告诉你一句话,横刀夺爱这事儿,我可从来没干过。若是论得上横刀夺爱,那必定要有爱,你可去随意打听宫人,看看你回京之前,段紫衣可是对殿下殷勤示好?殿下又是否有所回应!” 苏凤瑾笑了,转身又跳回院子里,心情甚好的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 第三百二十三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 古镜殿。 苏凤瑾果然被梁惠帝宣召,她恭谨拜礼后却发现殿内除了梁惠帝与蒋高师,便再无其他人,看来梁惠帝是有话要问。 苏凤瑾垂首等着,可梁惠帝似乎并不着急,他惯用此伎俩震慑人心。天威冷漠,若是心虚胆小之人,只怕已经乱了心思。 果不其然,梁惠帝端详她半晌才开口,“太子果真病了吗?” “回禀陛下,殿下的确身子不好,但此时已无大碍。” “既然是真的病了,那你为何还与南齐世子一起去了湖心小屿?” 苏凤瑾心中一紧,果然被他知道了。按照正理,索戟若是在索邑发难的时候病了,苏凤瑾必定要在身边陪伴,可却还有心思和玉冰河去小屿…… 苏凤瑾恭谨回答,“殿下病的突然,微臣在那之前便奉命保护南齐世子,南齐世子游玩之心正兴,微臣只能随行。”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那你们可到了小屿上?” 为何总是围绕那小屿? 苏凤瑾一时之间捉摸不定他的心思,不过想起玉冰河所说那小屿上所住之人的密辛,苏凤瑾万不敢说实话。知道太多天家秘密,性命堪忧。 “南齐世子兴致偶发,微臣不胜臂力,划水划到一半也没什么力气,两人在湖中逛游些光景,后来南齐世子说想去山上看看,索性就改了路线。”苏凤瑾有些紧张,不知梁惠帝会不会派人跟踪或是询问去处。 好在梁惠帝垂着眼帘沉默片刻,再未提及此事,苏凤瑾才松了口气。可梁惠帝对此既在意,又隐秘,莫非那登仙台真如玉冰河所说,藏着梁惠帝不可告人的秘密? 梁惠帝轻哼一声,“你是东宫卫率,雨军突然集结出现在行宫之外,可有什么想对朕说的?” “谋反与否,微臣从未想过,更没有着召集过雨军前来。此事的确突然,微臣也未来得及查问。不过,在雨军赶来之前,行宫天际曾接连发出我东宫卫三道暗哨,或许是常延平以为行宫有难,所以才会乱了分寸。还请陛下允许微臣查明此事,还他一个清白。” 苏凤瑾据实说话,不敢有所隐瞒。 眼下唯一的希望便是夺魄抓到那假放暗哨之人,可如今夺魄尚未归来,只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苏凤瑾不敢指望,可也想不出旁的办法了。 “哦?这么说来与你无关了?” “微臣不敢说无关,毕竟东宫卫是微臣麾下管辖,有失职之罪。” 梁惠帝轻蔑的白了一眼,“你可知私自调遣兵马,逼近皇帝所在,代表什么?苏凤瑾,太子一力袒护你,愿意用东宫之位担保,你若是说是太子授意,或者说此事与你无关,朕都会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你知道吗?” 所以,这才是索戟不让自己趟这趟浑水的理由? 苏凤瑾要紧牙,听到那句‘愿意用东宫之位担保’的话,心都要碎成一地。 “所以,陛下想听微臣说什么呢?”苏凤瑾大胆抬起头,目光凄凄的盯着他。 梁惠帝眯起眼睛,神情不屑,“此事不可能善了,你没证据说旁人放了东宫卫暗哨,即便抓住了人也不能证明你是无辜。雨军在外头是事实,你是否有谋反之心暂且不论,私自调遣兵马等同谋反作乱,而你是未来太子妃,你觉得太子能撇干净?” 苏凤瑾冷笑,沉默不语。 “可你不同,若此时是太子做的,你被蒙在鼓里,能保住一命。你且要想想你父亲和哥哥,难道忍心让苏家为你陪葬?” “所以陛下是打定主意,要治罪殿下,决意废储?”苏凤瑾心中冰凉。 她本以为这段时间里,梁惠帝和索戟的父子之情有所缓和,本以为他也会疼爱索戟几分。看着索戟受过的委屈,看着索戟付出的努力,多多少少会明白这位太子不是他想象中的软弱无能,不是他不喜的模样。 可未曾想到,此时此刻,他仍旧留有废储之心。 蒋高师吓了一跳,“大胆苏凤瑾,废储之言也是你能说的?!”他生怕梁惠帝因为苏凤瑾过激的言论牵连索戟,连忙斥责。 “若是朕的确打算废储,你这个东宫卫率,未来太子妃又要如何自处?”梁惠帝犀利的眼神盯着她,颇想知道她的答案。 索戟可以用东宫之位为她担保,那她呢? 苏凤瑾笑容淡然,似乎释然了一般,“陛下可知,在行宫外微臣未曾听到圣旨之前,在想什么?” “朕猜你在想,太子谋反罪名若是定了,你当如何?没定,又当如何?” “不错,但微臣已经有了答案。” “是么……” “若没定,微臣愿用一己之力为殿下查明真相,让他以清白盛名继续东宫之路。若是定了,微臣愿做乱臣贼子,受世人唾骂,也要将殿下救出来。若真那般,微臣便顺水推舟,反了又何妨?”苏凤瑾大胆又无畏。 一旁的蒋高师已经听的愣了,她倒是真敢说呀。 梁惠帝不怒反笑,“就凭区区雨军,也能从朕手里救出太子?到最后终将失败,不自量力。” 苏凤瑾讥讽,“微臣就没想过会成功,但不能不来。君子死知己,提剑出梁京,殿下之前曾为微臣这样做过,如今完全是颠倒的光景,微臣又怎可能独善其身,苟且偷生?论君臣,必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论私情,万丈红尘一杯酒,碧落黄泉复来归!” 未曾想过,她有这样的肝胆气魄,梁惠帝打量着苏凤瑾,敲打着扶手的指尖顿住。 “那你现在回来,是因为圣旨没有直接定罪,所以你觉得还有一线生机,对吗?若是朕是故意引你过来,再擒贼首平乱呢?你和太子只能抱憾了。” 苏凤瑾笑着摇摇头,“陛下果真不懂,若能死在一处,怎会是抱憾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苏凤瑾真的没能救出索戟,也无力阻止这一切发生,不能如誓言所说,护着他平安,那便陪着他共赴黄泉吧! 梁惠帝心绪烦乱的摆了摆手,让苏凤瑾出去。自己的心却乱了套,死在一处也算是死得其所是吗? “陛下,您怎么了?”蒋高师担忧的看着他惨白的脸色。 梁惠帝双眸含有水色,陷入往事,“朕想起从前有人说过,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如今听苏凤瑾说起,倒是别有一番心酸滋味。蒋高师,你去告诉太子,他赢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输赢不论只为心 而此时,戚小闲与栾纪所在的茅草屋。 季茂功背着郎离走回来,到了茅草屋前头实在体力不支,倒在地上,郎离仍旧没有声息。 门打开,戚小闲看见两人大惊失色,“栾纪!快过来!” 戚小闲和栾纪将两人拉扯进屋里,查看郎离的伤势,不由得皱起眉头。郎离身上鲜血淋漓,大的伤口只有一处便是在腹部,其余的都是皮外伤。 “谁把他伤成这样?” 季茂功缓过神来,栾纪正给他清理伤口,他蹙眉咬紧牙关。 栾纪关切叮嘱一句,“挺一挺,这伤口必须用烈酒处理干净。” “没事,受伤无数,已经不在乎这点伤了。”季茂功深吸了口气,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待觉得好了些,才看向戚小闲说道:“薛仁敬已死,是郎离干的!” 什么? 戚小闲瞪大眼睛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郎离,“是卫率的命令?你们被发现了?” 季茂功点点头,他本也是为了泄愤去杀薛仁敬,而且薛仁敬若是死了,赤焰军群龙无首,即便东宫真的被陛下定罪,凭借雨军也能将太子和苏凤瑾救出来。可没想到去的时候,恰好遇到郎离刺杀薛仁敬奄奄一息的回返。 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季茂功当即纵火烧营,将薛仁敬葬身火海之中…… 赢了? 蒋高师欣慰的笑着给索戟添茶,“殿下的眼光的确不错,苏凤瑾在古镜殿赤诚之言让陛下也十分感慨,之前陛下打了您一巴掌,就是因为您太在意苏凤瑾,为了保住她的性命竟然用东宫之位担保,陛下怎会不生气?殿下以后可千万别再这样了。” 王权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子,梁惠帝的心里本就不喜索戟,如今在索戟这儿苏凤瑾便是软肋,怎能允许? 好在苏凤瑾也不负索戟,两人惺惺相惜,性命相托,梁惠帝也多了几分动容之色。 “陛下让奴才来告诉殿下,您和他打的赌,赢了!” 那个赌便是,苏凤瑾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索戟轻笑着摇摇头,“阿叔,本宫从未将此事视为输赢对错之分,凤瑾与本宫有君臣之谊,同袍之情,更有爱意。本宫为她是心甘情愿,焉知她不会为本宫倾尽所有?” “殿下与苏卫率情深义重,奴才没什么好言语的了。只是眼下这形势,殿下还需要想个办法才好,您和陛下刚刚建立起父子之情,千万别因为这个毁于一旦。”蒋高师叮嘱。 “阿叔放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有件事情尚且想请教阿叔,那日父皇为何会突然提起齐莫疏去隆西的事儿?” 这是索戟心里的疑惑,若是偶然提起,也不会连索瀛和索邑都叫过去了。那若不是偶然,为何会凑巧的玉冰河与苏凤瑾便去了小屿上的登仙台,随后又出了这些事儿? 索戟起初是怀疑玉冰河的,但此事过程中若是自己真的被认为是谋反,玉冰河也没什么好处。那还会是谁有这个本事,左右了梁惠帝的意思? 蒋高师垂下眼帘凑近一步,“殿下聪慧,这事儿陛下本不着急,但那日灵珠夫人突然提起,说什么怕伤了老臣之心,还是有个决断才好。” 灵珠夫人? 索戟摩擦了下玉扳指,微笑着点点头,“多谢阿叔提点了。” 送走蒋高师,苏凤瑾这才进来,看见索戟一言不发的凝思,走到他身边将他手上还未痊愈的伤口换了药。 “凤瑾,那日玉冰河与你在登仙台……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若说不妥之处,除了引我们去登仙台的那黑衣人外,也没什么旁的了。”苏凤瑾也实在想不起,那日似乎并无特别,只是走了条很长很长的隧道,漆黑无比。 想到这儿,苏凤瑾脑海中浮现出玉冰河那一掌…… 索戟叹了口气,“阿叔刚刚说是灵珠夫人提出隆西之事,那日才耽搁了时间,凑巧玉冰河就带着你去了小屿。若是之后雨军的事情和玉冰河无关,本宫倒是不知灵珠夫人是不是有意的了。” 苏凤瑾垂下眼帘思忖片刻,“殿下,你可知道那登仙台里住的是什么人?” “这个本宫也不大清楚,但看那样子应该是位女子,且极其尊贵。”否则登仙台的华丽无法解释,可他的印象中从来没听说过那里住的是什么人。 看来索戟也并不知道梁惠帝的过往,但玉冰河……他知道,那女人和玉冰河又是什么关系呢? “凤瑾,你在想什么?” “那女子似乎和玉冰河有关,但南齐的人怎么会在莲泉行宫?殿下,此事或许牵扯密辛,但也是解开登仙台的关键所在。”苏凤瑾的意思明显,若查此事有可能揭露过往不堪,索戟可会愿意? 索戟淡笑着拂过她的发鬓,“你若想查便去查就是了,左右你也没听我的话。” 听着他嗔怪的语气,苏凤瑾不由一愣,抓住他拂过发鬓的手,“殿下,刚刚蒋大官来,都告诉你了?” 古镜殿里,苏凤瑾确实没按照索戟说的话去做,他让自己别蹚浑水,可自己却…… “不然你以为蒋大官还是奉旨来看看我这个太子关押的好不好么。”索戟无奈笑着摇头,拉着她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你传消息给他们吧,让他们查查玉冰河与灵珠夫人的动静,顺便传信给崔朗儒,让他转告岳霁风该做正事儿了。”索戟看向窗外树枝上站着的几只鸟。 苏凤瑾讶然,这几只鸟的确是栾纪派过来的,只是索戟怎会知道自己是通过鸟来和栾纪联系? 索戟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样子,眉宇间满是嘲弄,“这几只笨鸟叫都不叫,都什么时节了还在这外头蹲着,每次飞走一只,其它几只留下,待飞走那只回来,才会飞走另一只。如此交替反复,难道不是去给你的人传递消息?” 苏凤瑾大惊失色,“即便殿下猜的对了,那怎知,这不是旁人派来探听消息?” “是旁人的?”索戟立刻蹙眉看过去,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嗯,有道理,本宫这就叫人射下来。” “哎哎哎,别!殿下,是我的,是我的!”苏凤瑾心急拉着他。 窗外的鸟一听也集体叽叽喳喳起来,在枝头乱蹦,好像叫嚣着对索戟的不满。 索戟目光流转如星,狡黠的笑容荡漾。 苏凤瑾心底松了口气,幸好是开玩笑的,否则那几只鸟若是真死了,栾纪还不找自己拼命! 第三百二十五章 坚信后来者居上 此时,苏鸾玥和索邑的宫殿里正春风得意。 苏鸾玥举起酒杯来,“王爷,玥儿敬您一杯,祝王爷心想事成,大业将近。” 此番太子即便不能定罪,东宫卫也会受到重创,从此以后都会带着谋反的污名和嫌疑,永安王索邑的夺嫡之路也就更进一步。苏鸾玥怎么能不高兴? “玥儿敬酒,本王岂有不喝的道理?”索邑拿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心中也是畅快。 苏鸾玥笑着靠近索邑身旁,“王爷,如今太子和苏凤瑾都被关在芳菲殿了,这谋反的罪名若是不能落实,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好机会?再要将东宫陷入险境可就难了。” “只要放暗哨那人不被抓住,他们就解释清。不过索戟向来计谋多段,玥儿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你有什么好主意?”索邑的确也有过担忧。 “王爷,太子根本不受陛下宠爱,之所以坐镇东宫多年,就是因为他无过,生母又是伏皇后,嫡庶之别宗教礼数都站在他那边。可如今太子已然犯了个模糊不清的错,若是此刻伏皇后又暴毙……”苏鸾玥笑的阴险,和索邑对视,目的不言而喻。 索邑皱紧眉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若是伏皇后死了,那么梁惠帝必定会另立新后,放眼望去后宫之中除了韦贵妃还有谁能胜任?届时即便索戟还是太子,一个没有皇后为母的太子,还能走多远? 苏鸾玥撒娇推了他一下,“王爷,你想什么呢?是不是玥儿出的主意不好?” “怎么会?本王只是在想,伏皇后在这个时候突然包庇,父皇必定会有所怀疑,本来本王在太子谋反这件事情上就显得过于积极了些,会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苏鸾玥思忖片刻点点头,“王爷说的不无道理,但如果伏皇后的死是太子为了嫁祸给王爷你,所以才贼喊捉贼呢?弑母大罪,只怕谁也容不得。” 索邑眼前一亮,可随即却疑惑忧心。 “玥儿说的容易,可谁会相信太子弑母?伏皇后可是他的生母!” “从前或许太子不会,但如今有了我那位好堂姐,未来太子妃苏凤瑾那可就未必了。”苏鸾玥意味深长。 谁都知道伏皇后不满意苏凤瑾,若是此时伏皇后和苏凤瑾起了冲突,苏凤瑾杀了皇后就顺理成章,而索戟不会相信是苏凤瑾所为,必定袒护。那么梁惠帝和满朝文武,还有谁会站在东宫那边? 索邑大喜,一把将苏鸾玥抱在怀里,“玥儿,你可真是本王的智囊啊!” “王爷过奖,只要王爷能心愿达成,玥儿自然高兴。” 而此时,潜伏在窗外的岑析听到这些话,忧心忡忡,他转身悄悄的离开…… 鹤鸣阁。 许清君心不在焉的给玉冰河的手换药,玉冰河也心不在焉的让他换药,连弄疼了都没在意。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分开,想说些什么却仍旧沉默。 到最后,许清君还是开了口,“你为何要带苏凤瑾去登仙台?那日索戟恰好不在,你这时辰挑选的也未免太凑巧,我没办法相信你有那个闲心到处逛游。” “你怎么知道本世子就不想和苏凤瑾一起去?本世子可是毒苏凤瑾心存爱慕,想要和她单独相处也没什么不妥。”玉冰河没了往日邪魅笑容,一脸冰冷。 “呵,世子说心存爱慕,我怎么就觉得这么离谱呢?”许清君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怎么?本世子爱慕的又不是你,还要让你觉得靠谱不成?” 许清君不屑,“玉冰河,你若是对苏凤瑾真心,就不会让她趟这趟浑水?那日我还没想太多,但回来之后见你听说苏凤瑾被关押却不闻不问,我便察觉不对。” 玉冰河斜睨着他,眉宇间尽是冰冷。 只听许清君继续说道:“你表面与索戟合作,可实际上却暗中破坏了你们的联盟,你明知道有人会在那个时候设下陷阱,却故意叫走了苏凤瑾,又让关辉交代灵珠夫人拖延索戟的时间。东宫卫雨军前来,他们两个没有一点防备和处理的时间,顺理成章的帮了永安王……” “许清君,你不知道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吗?”玉冰河嘴角噙笑。 “是,但我是医者,例外!” 他吃准了玉冰河不敢杀他,即便是动手,他许清君身为苍山之巅的传人,也是胜负未定! 玉冰河深吸了口气,目光犀利的看向许清君,“所以呢?就算你说的正确,恰好是本世子所筹谋的心思,又能怎样?事已至此,你是要杀了我,还是能替苏凤瑾做什么?” “果然是你暗中勾结永安王!” 见许清君面露愤恨之色,玉冰河不屑道:“本世子从未勾结过永安王,只是你们大梁自己有人想要苏凤瑾的命,本世子不过是稍微用了点计策,将火引到了索戟身上罢了。想知道是谁吗?或许,你都会惊讶的。” 大梁的人?不是永安王索邑,那会是谁呢? 见许清君神色变幻莫测,晦暗不明。 玉冰河起身讥讽的笑着踱步,“我玉冰河阅人无数,见惯了人心凉薄,品行轻贱。这世上半人半鬼,凑近了看难免都不壮观。所以,也习惯了凉薄自己,轻贱旁人。可苏凤瑾……不同,本世子说爱慕她,便是爱慕她,即便她是大梁未来的太子妃!” 许清君无奈的摇头冷笑,“玉冰河,你未免也太狂妄了些。” “狂妄吗?就因为苏凤瑾和索戟的婚约?本世子若因为这个望而却步,那就不配说爱慕。许清君,第一次见你,我便看得出来你对苏凤瑾很重视,可当时本世子还不知她是女儿身,如今想来你的种种行为,也未尝不能解释的通。你喜欢苏凤瑾!”玉冰河一语道破。 许清君捏紧了拳头,眉宇间的放荡不羁全都变为冷冽,“你敢说出去试试!” “放心,本世子从没想过告诉旁人。你看似放荡不羁,实则谨慎守礼,所以对苏凤瑾望而却步。但本世子不同,不论她是谁的女人,只要本世子喜欢,便不在乎她的过去。更何况索戟有能力保护她吗?本世子可以在大梁给她最好的!” 许清君瞬间玩味的笑了,“可惜啊可惜,苏凤瑾先喜欢了索戟,你来不及了。” 玉冰河走近许清君,目光坚定与他对视,“你怎知不会后来者居上?” 第三百二十六章 利用与否无关情 芳菲殿。 苏凤瑾在窗前拿着那本书翻动,因为泡过水,上面有些字迹残缺不全,但似乎是用了特殊的材质,竟然在晾晒之后还能勉强一观。 “这是什么?”索戟突然来到苏凤瑾身后,看着窗台上模糊的书页,随手翻了一下。 “是在登仙台看到的,我便顺手拿回来了,没想到这书里还暗藏玄机,材料似乎很特别,遇水也没有毁了。”苏凤瑾将书递给索戟。 索戟拿过来仔细翻看,顿时皱紧眉头,“这是……黑白琴谱?” 苏凤瑾笑道:“殿下怎么知道?这又没书名。” 瞟了眼苏凤瑾,索戟无奈笑道:“你还果真是个武夫,连琴谱都不认得。你随我过来,我弹给你听。” 叫玉慎拿了皓月缭云琴,索戟焚香净手照着铺子弹曲。苏凤瑾在一旁听的入神,却不知为何有几分熟悉,索戟的琴技不错,虽说苏凤瑾听不出什么门道,但这琴音悦耳动听,直击心底。 曲子突然断了,索戟蹙眉盯着琴谱,“凤瑾,你当真不知道这琴谱由来?” “是有什么问题吗?”苏凤瑾起身走过来。 “凤瑾,想办法把这琴谱交给你大哥,他会明白的。” “殿下吩咐的轻巧,我昨日偷偷翻墙与李玉玄碰了个正着,传话出去尚可用栾纪的鸟儿,可若拿东西出去,只怕要训练一下老鹰了。”苏凤瑾将琴谱拿起来没无奈道。 “昨个儿你要出去干什么了?”索戟疑惑。 苏凤瑾尴尬的垂下眼帘,“殿下,我终究是有些担心外头的动静,永安王将事情做到这地步,若是不能置我们于死地,怕不会罢手,必定还有后招儿。殿下有朝臣支持,但若陛下执意对殿下做什么,朝臣也无可奈何,所以他能下手的无非只有两处。” 苏凤瑾早就想过了前前后后的事儿,这两处便是击倒索戟的关键。 第一,若索戟无法摆脱东宫卫谋反之罪,那么远在东郡的兵马便会成为永安王的心腹大患。 第二,母凭子贵也好,子凭母贵也罢,索戟身为嫡长,伏皇后坐镇中宫,这便是最好的联合,礼教也是永安王不能及的。 索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的本宫也想过,但母后身边有江原道,东郡也非永安王所能企及,暂且……” “殿下万不可大意,永安王或许不能动江原道,但若是用了旁的阴谋诡计,那可是江原道防不胜防的。您别忘了,永安王身边如今还有个苏鸾玥。”苏凤瑾冷哼一声,苏鸾玥的性子她太熟悉不过,若是她能想到这一点,必定会联合韦贵妃对伏皇后下手。 届时,中宫暴毙,东宫失德,得到便宜的就不仅是永安王一个人,还有可能是——韦贵妃! 入夜,芳菲殿熄灯。 玉慎打了个哈欠,吩咐下头的人,“这两日太子殿下睡得不好,今夜好不容易用了安神香睡下了,你们都警醒点,若是有什么动静万不可打扰殿下休息,拦着明日再说。知道了吗?” “是。” 玉慎见几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顿好了,这才悄悄回了殿内禀报。 “殿下,苏卫率,奴才都安排好了,这几个人离得远些,殿后没人看守,可从那出去。” 索戟和苏凤瑾换了利落衣衫,从殿后悄悄离去。又来到苏凤瑾翻的墙头,索戟飞身一跃而出,没什么动静苏凤瑾才出去。 “殿下怎知这里没人?” 索戟神秘一笑,“李玉玄知道你从这里翻墙被抓,必定不会再从这里走,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本宫再次从这出去,他自然疏于防范。” 苏凤瑾却不以为然,李玉玄可不是简单人,怎会因为这个大意?苏凤瑾一把抓住索戟的手臂,“殿下别绕弯子,到底为何?” 索戟停下脚步看她,眼底闪过莫测笑意,“你真想知道?” 那还有假?苏凤瑾担心的不行,若是被李玉玄知道索戟不在芳菲殿,上报梁惠帝,那怎么说这罪名可都洗不干净了。 “本宫今夜约见了段紫衣!” “什么?殿下约见段紫衣,自己却不在里头,是打算昭告天下你偷偷溜出去了吗?”苏凤瑾诧异道。 索戟反手拉着她继续走,“你怕什么?有玉慎和夜阑在,段紫衣即便知道本宫利用她出去了,为了她自己的地位和将来,她会说出去吗?李玉玄放段紫衣进来,心里头本就不是滋味,自然也不会透露半句。” 如此说来,段紫衣便是索戟的护身符和证人了,即便出什么事,段紫衣也会证明索戟在芳菲殿里。苏凤瑾瞟了眼索戟,突然对他缜密的心思有些骇然。 “你在想什么?觉得本宫利用段紫衣可耻?” 苏凤瑾摇摇头,“殿下心思缜密,城府深沉,只是段紫衣喜欢殿下却被利用,殿下是否会觉得愧疚?” 索戟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她,“凤瑾,你记住了,喜欢与否是要两情相悦,若只是单方面的,那就叫一厢情愿。本宫对她没有感情,怎会愧疚?她和旁人并无两样,本宫是会利用旁人的。” 这不可否认,“利用”二字,谁不会呢? “但是本宫不会利用你,因为……会觉得愧疚!”索戟拉着她一路来到苏凤翊所在的宫殿。 苏凤翊瞬间察觉珠光跳动,暗自握紧了手中丝线。门被打开,见是苏凤瑾和索戟,这才放松。 “殿下,凤瑾,你们怎么出来的?” 苏凤翊知道李玉玄的本事,自然不会想到他们两个还能出来,略有些惊喜。 苏凤瑾连忙跑到他身边,“大哥,你没事吧?自从出事也没见到你,你……你受伤了?”她鼻子灵,凑近了闻到了苏凤翊身上的血腥味儿。 “别紧张,没什么大事,那日为了拖延住我,有猎火门的人来刺杀。不过这事儿暂且可以放下,反倒是殿下的‘谋反’之罪,更加紧要。殿下既然来了,便是有事情要吩咐吧?”苏凤翊安慰了苏凤瑾,转头看向索戟。 “连累了大公子,本宫过意不去。”索戟未曾想到苏凤翊竟然也被拖住了,看来广平王和索邑真的是里应外合。 苏凤翊微微一笑,“如今说这个,殿下也太客气了些。我已经安排了赵十三去保护常延平,另外……派郎离去杀了薛仁敬!” 索戟和苏凤瑾诧异的看着他,薛仁敬被杀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黑白琴谱引故人 苏凤翊冷笑道:“薛仁敬头颅被悬挂于赤焰军大旗之上,今日便报到了古镜殿。不过陛下一言未发,赤焰军被大火包围,损失惨重,如今东宫卫雨军已经换成了铁骑卫看守。” 难怪索戟和苏凤瑾都没听到动静,不过……栾纪为何也没传消息过来? 苏凤瑾有些疑惑的看向苏凤瑾,“那郎离?” “受了重伤还未醒过来,好在季茂功前去接应,否则郎离性命不保。凤瑾,郎离的伤或许还需要许清君出手,这事儿也只有你能做得到。” 此事苏凤翊已经想了一天,倒不是他去找许清君怕他拒绝,而是鹤鸣阁里还有个玉冰河。 索戟上前拍拍苏凤瑾的肩膀以示安慰,“大公子既然说没事,那郎离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你暂且放心。不过还要想问大公子一句,是如何计划的?” 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杀了薛仁敬?若不是有后手,那这时机似乎不太对,莫说梁惠帝会不会想到自己头上,但索邑一定会! “殿下放心,薛仁敬的死会不会牵连殿下,我会让永安王自食恶果。”苏凤翊言之凿凿,自有信心。 见他如此,索戟也不再担忧,他说能做到便是能做到,否则不会说。 索戟拿出那本琴谱递给他,“这本琴谱是之前你要借给本宫的,恰好被凤瑾在登仙台寻得。大公子也该好好看看,这琴谱是不是当初你借给董文卓的那本黑白琴谱。” 苏凤翊一听连忙拿过来翻看,其中一页顿住,“这、这是副本……怎会在登仙台?” “那日我和玉冰河被一黑衣人引过去,滞留在小屿,如今想来怕是和猎火门刺杀大哥你的目的一样,都是要拖延住我们,好让雨军前来。可刚刚殿下说,这是大哥给董文卓的,莫非那黑衣人就是董文卓?” 当初自己给了董文卓那本琴谱,一来二去也便没机会再取回来,这本虽然不是董文卓当初拿走的有自己标注的那本,可苏凤翊能确定就是董文卓抄录的副本。因为这琴谱的原本不在大梁,自己抄录的那份有一处错漏,董文卓抄录副本的时候也是这般抄录的…… “这页琴谱有个调子是错的,董文卓并不知道,所以抄录下来便也是我当初错漏的那处。我断定这是董文卓的东西,只是董文卓抄录的副本为何会在登仙台?”苏凤翊看向索戟,眼底也是深深地疑惑。 索戟想起苏凤瑾说的,玉冰河与登仙台中的女子似乎有特别的关系,那么董文卓呢?难道也是如此吗? 眼下看来,玉冰河、董文卓、索邑、南齐广平王、猎火门,这几个人和势力看似错综复杂,可却一同搅和进同一件事情中。 若说其他几个人想要对付自己,也就罢了。可玉冰河与自己有约,必定不会和广平王、永安王联手,那为何要故意让灵珠夫人拖延住自己,然后他又亲自拖延住了苏凤瑾呢? “殿下,现在应该怎么办?”苏凤瑾越想越乱,细思极恐,不知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才会让这些人同时参与进来。 索戟轻笑看向苏凤翊,“本宫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大公子不必忧心。不过想要解开登仙台的秘密,似乎除了玉冰河之外,就只剩下董文卓了。”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苏凤翊焉能不明白? “殿下放心,董文卓……我是早晚要见的,既然如此,提前些日子也不为过。”苏凤翊案子捏紧拳头,该来的终究会来,是时候该一起解决一下了。 索戟和苏凤瑾见过苏凤翊之后,便直接来到鹤鸣阁,思来想去索戟还是停下了脚步。 苏凤瑾转头看他,“怎么了殿下?” “玉冰河既然这样做了,只怕不会想见到本宫,凤瑾,你自己进去吧,他不会伤你。”索戟淡然。 “我自己进去?可是殿下,若是他不肯说怎么办?”苏凤瑾没有索戟在身侧,总有些担忧。 索戟微笑着理顺她发鬓,“不说便不说吧,本也没指望他。你当真以为本宫深陷困境,便只会等着你们来救,而不能自救吗?本宫不是懦弱无能的太子,玉冰河说与不说对我们来说,这答案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苏凤瑾愣神片刻,风吹过索戟的发丝和衣摆,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有着永远的镇定淡然和运筹帷幄,他并不是靠着麾下之臣才支撑起来的太子。 自己怎么忘了,不管是前世今生,那些自己和如今这些人不在的时候,是索戟他一人支撑起偌大的东宫,保留了多年的太子之位,虽然惊涛不断,却从未翻船。 或许,有些事情根本就是他自己在掀风起浪,而非随波逐流! 苏凤瑾笑着点点头,突然满怀信心,走进鹤鸣阁。 “本世子没想到苏凤瑾你会亲自来看望,真是可喜可贺。只可惜,看你这幅样子,似乎还有旁的事儿,若是单纯的只为来看看本世子的手,会更让我高兴的。”玉冰河先开了口。 他手上的伤,刚刚换过药,看起来没那么严重了。但苏凤瑾记得那日出来时候,是如何鲜血淋漓,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世子,那日多谢你。” 玉冰河唇边的笑有些暗淡,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说道,“除了谢,还有什么旁的?” 苏凤瑾也垂首,“今日过来的确有其他事情,我属下有人受了伤,需要许清君医治,还请世子行个方便。” 许清君不会不答应,但要看玉冰河肯不肯放人。 “你觉得本世子能拦得住许清君吗?拦得住拦不住,不在本世子,而是许清君自己。你以为苍山之巅的传人是会心甘情愿留在本世子身边?苏凤瑾,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太傻,还是太聪明。”玉冰河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和伤感。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玉冰河冷笑,“许清君对你有意,你会不知道?还是说,除了索戟,你对其他男人从未放在眼里,包括本世子!” 未曾想到他会说这话,更没想到许清君对自己……苏凤瑾咬咬牙,难道许清君不是朋友之谊?可玉冰河又为何为他吐露心声。 “苏凤瑾,本世子求娶过你,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玉冰河对女人从未上过心,你是第一个,所以为了你我能用尽手段,但你……不能不将我放在眼里!”玉冰河目光陡然冰冷,屋内的气氛仿若寒冰一般萦绕在苏凤瑾的周围。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冰河冷漠似水深 苏凤瑾捏紧拳头站在原地,之前所见的玉冰河种种,此刻似乎并不能作数。她好像明白了世人眼中的玉冰河为何那样可怕,自己见到过他杀人,见到过他洞察风云,但他脸上总是挂着笑的,邪魅的笑。 仿若一切不在话下,但此时他是怒意暗涌,藏着一股摧毁的力量。 苏凤瑾勉强勾起嘴角,“世子要我将你放入眼中,可世子又什么时候将我放入眼中?莫说情分之类的话了,世子拉着我去登仙台,不也是利用么?” “说的不错,本世子的确是利用了你,但也是因为你才利用了你。”玉冰河笑着起身,只是十分凉薄。 “许清君说你是大梁未来的太子妃,但本世子却不以为然,就算你现在就是太子妃那又如何?本世子想要得到的,就不会失手。我虽然和索戟有过约定,但为了你,违背了又怎样?” 苏凤瑾淡笑点头,“果真是世子你做的,你帮了永安王。” 玉冰河不屑,“本世子从未想过帮永安王,是在帮自己罢了。想要得到你,就要扳倒索戟,让也没办法再护着你。此番登仙台之行前,的确有人来找过本世子联合,觉得她的建议不错,就答应了。” 听他这意思,并非永安王,那会是谁? “还请世子明示。” 玉冰河讥讽嘲笑,“本世子想要你,谁想要索戟?聪明如你,怎会不知?” 苏凤瑾猛然和他对视,心里的答案已经从他眼中得到肯定。她的手略有颤抖,“你是说……段紫衣?” “没错,若是本世子猜得不错,索戟应该就在外头等你吧?谋反之事是大罪,他怎会不出来周旋安排,能避开李玉玄的眼睛又巧妙做人证的,只有段紫衣一人。索戟利用段紫衣在芳菲殿牵制李玉玄,但他想不到段紫衣会和本世子联手。你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说罢,玉冰河饶有兴致的看向外头。 苏凤瑾恍然大悟,上前一步盯着他,“你、你早知我会来找你问登仙台的事情,所以……”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急切又冰冷。苏凤瑾转身就要出去,却被玉冰河拉住手臂。 “放开!”苏凤瑾厉声,未曾想到自己和索戟竟然中计了。 玉冰河竟然如此缜密很辣,想要置索戟于死地,不留余地。 “你若是现在出去,本世子可保不住你。苏凤瑾,你最好想想,梁惠帝对薛仁敬的惨死一言不发,如今又知道了索戟私自离开芳菲殿,会是怎样的境况?若是你也深陷其中,索戟等着谁来救呢?”玉冰河胸有成竹的笑了,他确定苏凤瑾不敢赌。 苏凤瑾咬牙冷笑,“玉冰河,你真是好心机啊,洞若观火,澄澈通透。那接下来你又要做什么?” 玉冰河轻抚她的脸颊,却被苏凤瑾厌恶避开,“保你!” 说完,他转身问门外,“何事?本世子已经休息了,吵什么吵?” “世子恕罪,只是行宫找个人需要搜查一下。”是李玉玄的声音。 “本世子的房间也是你们能搜查的?” 李玉玄沉默片刻,“世子,此乃大梁,还请世子以大局为重。” “该以大局为重的是你,大梁境内便可欺辱我南齐威仪?如若不然李世子去请教请教陛下,看看他要不要搜我的房!” 外头有人说了什么,李玉玄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世子,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世子行个方便,莫要伤了两国和气。若是世子仪容不整,我等可以等世子更衣。” 话说到这份上,玉冰河瞟了苏凤瑾一眼,苏凤瑾愤恨的转身躲起来。 “进来吧。”玉冰河语气不善,待李玉玄打开门,他斜倚在软榻上,“李世子,本世子最讨厌脏东西进来,这鹤鸣阁可是收拾了一整天才搬进来的,地毯是换了新的。你若想查,本世子也不想为难,但旁人……就免了吧。” 李玉玄朝身后的人抬了下手,独自走进来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一旁的帐幔后。 玉冰河突然开口,“今夜芳菲殿应该很热闹吧?里头的人是不是也去了古镜殿啊?若是出了什么事,李世子可担忧吗?” “不知南齐世子何意,任何人出事我都是担忧的。”李玉玄知道他指的是段紫衣,今夜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他本以为段紫衣是去和索戟相见,却不成想铁骑卫突然来查人,没了索戟的踪影,李玉玄方知大事不妙,段紫衣已经被抓到古镜殿审问,刚刚在外头碰见了索戟,他倒是淡然。 如今面对玉冰河,李玉玄有些……摸不着头脑。 玉冰河轻笑,“身为永昌侯世子,是在隆西独当一面的,实力自然不俗。只是隆西的风光能维持多久,李世子心里可有数?若一旦恒昌侯世子齐莫疏参与进隆西之事,李家想必也会遇到些麻烦。” “南齐世子知道的还真多啊。”李玉玄笑着,眼神却不放过帐幔之后的人。 “世上的路多,李世子何必偏要走一条?如今行宫形势复杂,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李世子何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查鹤鸣阁?若是有朝一日东宫崛起,李世子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么。” 永昌侯李兆鄞曾帮过永安王,若是今日将索戟和苏凤瑾都抓回去,那便是真正的得罪了东宫。即便东宫如今看上去式微,可玉冰河一番话下来……李玉玄也不得不仔细思索。 玉冰河见他略有迟疑,微笑着说道,“不妨再和李世子打个赌,这两天发生的事儿,要不了东宫的命,断不了太子的路。李世子觉得可对?” 他怎会知道? 苏凤瑾也眯起眼睛盯着玉冰河的神情,不似有假。刚刚他还和索戟针锋相对,为何这会儿又觉得索戟能翻身了? “多谢世子提点,只是这赌就罢了,我从来不赌。”李玉玄瞟了帐幔一眼,又冷笑道,“只劝有些人好自为之,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去了古镜殿,要东宫如何摆脱困局,错过了这几日,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他在提醒自己! 苏凤瑾捏紧拳头,是时机,错过了这个时机,索戟的事情一再拖延,便会走漏风声,到时候众口铄金,真假难辨,才是断了索戟的太子之路! 李玉玄拱手施礼,“告辞。” 玉冰河淡笑着颔首,“不送!” 待人都出去了,苏凤瑾才从帐幔后走出来,“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何会对索戟的事儿反复无常。 “不做什么,本世子说过,保你而已。” 第三百二十九章 反击之处突破口 之前玉冰河与段紫衣合作,是为了给索戟下套,但他知道段紫衣并非真心,也并不知道永安王安排了让索戟‘谋反’的计划。她只是想让玉冰河与苏凤瑾去小屿发生点啥吗,让索戟误会。 可如今段紫衣却想要对苏凤瑾下手了,玉冰河焉能忍让? “你怎知段紫衣要对我下手?今晚我和殿下出芳菲殿,到底是谁透露的消息?”苏凤瑾突然看不清眼前局势,只觉得复杂纷乱。 玉冰河笑着走到她面前,“段紫衣去见太子,为的就是脱口而出你和我在小屿上发生了多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我的手受伤了,索戟也看到了,你却对这件事情只字未提,你觉得索戟会相信你吗?” “他信。” 玉冰河白了一眼,“即便他信,旁人不会信。你和我可是在小屿失踪了一天一夜!”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是谁透露了消息?”执着的问这个,因为她确信玉冰河早就知道,所以刚刚才会那般笃定索戟在外头。 “苏鸾玥!” 古镜殿。 梁惠帝冷笑盯着索戟,“太子,朕说过让你待在芳菲殿,便就是让你在芳菲殿,你私自外出是什么意思?违抗圣旨?” 索戟沉默的垂着眼帘,此时说什么不都是枉然?等待自己的怕不只是私自外出违抗圣旨那么简单。 “太子殿下莫不是出去安排周旋,想要摆脱谋反之罪吧?”索邑笑容嘲讽,洋洋自得。 苏鸾玥和段紫衣的关系徒有其表,她自然会对段紫衣设防,所以在知道李玉玄看守芳菲殿的时候,苏鸾玥就已经派人盯着段紫衣了。 今夜段紫衣去芳菲殿半晌没出来,苏鸾玥本是想要通禀梁惠帝,抓个现行,给索戟落得个清誉有损,夜会臣女的罪名。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索邑心里头案子赞叹,这可都是苏鸾玥的功劳啊。 “永安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索戟淡然开口。 索邑却愣了一下,冷哼道:“太子殿下这般,到底是无言以对,还是藐视父皇?就连一句请罪和解释都没有吗?” “本宫请罪与否,和永安王有什么关系?”索戟斜睨着他。 问的索邑梗住,不知说什么,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索戟看向梁惠帝,“儿臣确实私自外出,但却并不是为了安排什么。从未做过的事情,何须安排周旋?父皇圣明,自会给儿臣一个清白。” 梁惠帝不屑他的恭维,“那你倒是说说,你私自抗旨离开芳菲殿是为了什么?苏凤瑾又在何处?” “儿臣出芳菲殿是为了去探望母后的。” “一派胡言,李玉玄抓到太子殿下的时候是在鹤鸣阁外,太子殿下却说说看皇后?撒谎也得有些谱吧。” 索戟冷漠道:“怎么?去看皇后路过鹤鸣阁,难道有问题?” 鹤鸣阁的确是在去拂风台的路上,梁惠帝眼神转动。 索邑深吸了一口气,“就算太子殿下真的去见皇后,可如今你是戴罪之身在芳菲殿禁足,皇后也无病痛烦忧,太子殿下解释的通吗?” 索戟走上前一步,盯着他冷笑,“永安王怎知母后安然无恙?莫非是永安王暗中动的手脚,所以才知道情况?” 什么? 索邑没理解索戟的意思,但他背在身后的手却捏紧了一下。苏鸾玥的确说过要杀伏皇后,可动没动手,什么时候动手,他一概不知。 眼下索戟眼神里透露出的讯息,分明是…… 这下,索邑突然慌乱起来,莫非索戟知道了? “父皇,母后今日突发疾病,段紫衣便是来芳菲殿告诉儿臣这个消息。儿臣担忧不已,所以才私自外出探望。等到了拂风台才发现,母后根本不是什么疾病,而是中毒!”索戟冷眼斜睨索邑,如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自己早就已经在苏凤翊那里知道了苏鸾玥的计划,想要伤中宫而扶持韦贵妃,让索邑成为嫡出,这计策的确不错,只可惜想的未免太过完美,难以达成。 “中毒?”梁惠帝大惊失色。 段紫衣叩首在地,“陛下,皇后的确是突发疾病,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所以臣女斗胆之下才去见了太子,希望太子能拿个主意。皇后在病中尚且吩咐,千万不要告诉陛下,免得陛下心烦担忧。” 段紫衣未和索戟商量过说辞,但她明白该如何取舍。今日怕是苏鸾玥第二次设计陷害自己了吧?段紫衣咬牙愤恨,不要紧,来日方长!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不让你说你便不说了吗?皇后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宫中御医不管用,去鹤鸣阁请许清君就是了,这还用得着朕吩咐?!” “儿臣去鹤鸣阁便是去请许清君的,谁料永安王却抓了儿臣个正着。莫非是永安王早就知道什么,所以才特意在那里等着?否则就是永安王料事如神了!”索戟眸光转动,盯着索邑阴沉灰暗的脸。 此时,索邑已经知道苏鸾玥坏了事,而索戟已经找到了反击自己的突破口。只怪自己太心急,索戟的确不是好惹的。 “太子殿下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我也不过是替父皇分忧,替太子殿下的安危着想。”索邑憋出这么句话。 索戟却讥讽不屑道:“永安王对父皇恭谨孝顺自然没问题,只是……本宫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消息?竟然比本宫还快,来到古镜殿兴师问罪?莫非是永昌侯世子李玉玄与永安王交情颇深,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就传达了?” 梁惠帝咬牙没好气的剜了索邑一眼,这宫里头的弯弯绕绕他怎会不知? 上次还是李兆鄞给他求情。此时,梁惠帝颇有些犹豫,让李玉玄守着芳菲殿是不是有些不妥了? 若是永安王想要谋害索戟,岂非神不知鬼不觉。 “父皇,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不如先去看看母后的情况。既然儿臣已经犯了错,父皇便别急着罚了,儿臣认错,但恳请能在母后身边侍疾,也好尽一尽孝心,还望父皇成全!” 索邑连忙回绝,“怕是不合适吧?太子殿下毕竟是戴罪,皇后那边自然有众位嫔妃侍奉,更有许清君前去诊治,必定化险为夷。” “身为人子,怎可想当然?莫非对于君父母后,永安王平日就是这样尽心的?”索戟讽刺,不甘示弱。 梁惠帝早已经按捺不住,起身摆驾,“太子,你跟朕去拂风台!” 第三百三十章 皇后中毒翠锦茶 拂风台。 伏皇后面色清灰,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江原道在一旁面色凝重的听着梁惠帝询问章梦台。 “皇后的毒来势凶猛,虽说江公公发现的早,但毕竟皇后的年纪大了,身子一直不好,所以……”章梦台欲言又止。 梁惠帝眉宇间满是凝重,回头看看伏皇后憔悴的容颜,又问道:“章太医但说无妨。” 他叹了口气,“只怕此番即便是挺过来,皇后的身子也会受到损伤,以后身体虚弱,连年病患,到了冬天就更难挨了。” 此次已经伤到了伏皇后的肺腑,只怕伏皇后身体会日渐衰微,每况愈下。原本只是忧思太过,心气郁结,可这下却伤了本源,以后年年岁岁怕是要受罪。 “皇后端庄持重,冷静自持,对上恭谨顺意,对下宽严并济,从未有过半点差错。如今却遭受无妄之灾,被人毒害,可见这些人的心思有多歹毒。”梁惠帝咬咬牙,面色晦暗不明。 章梦台又继续禀报,“臣已经在江公公的指点下,查过皇后的饮食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哦?”未查出什么,却中了毒,那这毒到底是怎么下的?梁惠帝疑惑。 “或许是臣无能,医术不精,听闻南齐世子身边的许清君是位神医,不如请他过来为皇后诊脉?” 梁惠帝瞟向索戟,“太子,你刚刚去了鹤鸣阁,南齐世子是个什么意思?” 还未等索戟说话,门外已经通禀苏凤瑾和许清君求见。索戟不禁皱紧眉头,刚刚自己根本没有进鹤鸣阁去,但许清君却来的巧,只能说明玉冰河对行宫之内的情况掌握的淋漓尽致。 苏凤瑾拱手施礼,“微臣拜见陛下。” “草民许清君拜见陛下,听闻皇后凤体有恙,特来尽绵薄之力。”许清君垂着眼帘,语气淡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及时,梁惠帝自然不胜欣喜,“许神医来的正好,如此朕可要多谢南齐世子了。” 许清君勾起嘴角,“陛下不必客气,此事也和南齐世子没多大关系。草民本就有悬壶济世的医者仁心,又见太子殿下诚挚邀请,孝心感天,与苏卫率又是好友,所以才来这一趟。否则即便是南齐世子应了,草民也未必会出手相助。” 此话一出,岂不是说梁惠帝要想感谢,该感谢的人便是太子索戟了? 梁惠帝眼神微凉,“太子有心了。” 索戟垂眸作揖,“这是儿臣身为人子,仅能做的微薄之事。还劳烦许神医替母后诊治,查看一下是因何而中毒?” 许清君并未上前诊治伏皇后,反倒是环视殿内一圈,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希望他能查出个什么。 “江公公,还请问伏皇后毒发之前有过什么异常?可做了与平日不同的事儿?” 江原道恭谨回答,“刚刚章太医查验过吃食,未曾发现……” “所以我并未问吃食,章太医医术不差,他若说没发现那便似没发现。可还有些旁的什么?”许清君直接打断。 就算是不知章梦台医术,谋害皇后这样的大罪,也不可能简单的在吃食上下毒。这吃食都是会验毒的,失败几率大,且很容易查到源头。若想让人查不出疑点,必定会隐蔽,让人意想不到。 江原道仔细想想,依旧摇了摇头,“皇后的日子向来平淡,若是陛下不来,大多连菜式都是一样的,并无特别之处。” “这就奇了。”许清君轻笑,突然看到殿内朱红宝瓶里插着一束艳丽花卉,他上前仔细看看,发觉这花卉香味浓烈,离远了闻不到,但进了却有些沉醉。 “许清君,这花可有什么不妥?”苏凤瑾察觉他的异样。 许清君摘下一朵来放入茶盏里,又拿了银针来试探,并无异样。许清君蹙眉看向江原道,“皇后娘娘吃食上没问题,那酒水呢?” 最简单的,毒可以通过口入,可通过鼻吸入,可通过皮肤而入,但吃食没问题的情况下,伏皇后身份贵重,身上不可能有伤口,那便是鼻子吸入。 殿内并无熏香一类,只有这艳丽的花朵…… “皇后昨日听闻莲泉行宫后山的茶山上自产了些茶叶,名叫翠锦,饮的便是此茶。”江原道连忙倒了一杯茶在茶盏里,放到桌上。 许清君将花放入茶水之中,又用银针试探,突然发现银针竟然变黑。众人大惊,梁惠帝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怒不可遏。 “陛下,这毒怕就是因为翠锦茶与这花卉交杂而起,这花卉虽然不算稀有,但若不和翠锦相遇便是无毒,所以未曾被人发觉。”这还是许清君上次在找苏凤瑾和索戟的时候,走了半座山才发现的蹊跷。 莲泉行宫因为地气特殊,若是有毒的东西,周围必定会有解药的药草,若是两者相撞有毒,或者是能解毒,也未可知。所以许清君才会有如此猜测,没想到却猜中了。 索戟冷哼一声,“这计策高明的很,可见下毒者用心程度,怕是早就蓄谋已久,否则怎会连章太医都察觉不出这两者交杂会产生毒素?父皇,此事事关重大,怕不仅是关系到母后安危。” 梁惠帝自然明白索戟的意思,下毒者怕是早就盯上了皇后与东宫,如今东宫刚刚出事儿,就对伏皇后下了手,用心歹毒,深不可测。 “许神医,用什么办法才能解毒呢?”梁惠帝隐忍不发,先问了许清君解决之法,到底还是要保住伏皇后的命更重要。 这不仅是夫妻之情,也是朝政宗法的大事。 “陛下,草民之力也只是能维持皇后的情况,天下之大,药毒繁多,草民也不是都有办法的。为今之计还是要彻查下毒之人,下毒者手中必定会有解药,还请陛下见谅。”许清君神色淡然,看不出有什么隐瞒。 可苏凤瑾心里却清楚,许清君的能力定然是有办法医治伏皇后,只是如此一说,梁惠帝必定会全力追查此事,到时候顺藤摸瓜,也能牵扯出永安王和苏鸾玥来,这才是对东宫的助益。 梁惠帝咬咬牙,“朕怎会怪罪许神医?还请许神医尽力医治,朕一定会彻查此事,找出下毒之人。” “多谢陛下。” “太子,皇后病重,你暂且就留在拂风台侍疾吧,否则在芳菲殿,你也心中难安。”梁惠帝叮嘱。 “儿臣谢过父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得以离开芳菲殿 此时,除了索戟这个亲生儿子之外,只怕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尽心照顾伏皇后。许清君也是冲着索戟和苏凤瑾的面子才来的,留下索戟侍疾,许清君也会全力以赴。 梁惠帝虽平日里不算宠爱伏皇后,可到底是多年夫妻,这许多年皇后也并无过错。此番遭受劫难,梁惠帝心中难安,想起昔日伏皇后的种种好处,多有怜惜,连带着对索戟也多了慈爱。 “陛下,臣女承蒙皇后抬爱,时长陪伴于身侧,还请陛下准允臣女在皇后身边尽尽心。”段紫衣连忙请求,叩首在地。 “你?”梁惠帝轻哼一声,看向苏凤瑾。 苏凤瑾愣了一下,原本若是梁惠帝想留下自己侍疾,也无可厚非,毕竟她是未来太子妃,伏皇后的儿媳。可偏偏刚刚自己并未多想,还捉摸着如今能出去查查雨军的事儿,可段紫衣却主动请求侍疾。 梁惠帝若答应,便会让人猜不准东宫妃位的意图,若是不答应…… 那自己是不是应该留下,做这个拒绝的理由? “蒋高师,让李玉玄从芳菲殿撤了吧。如今太子在拂风台侍疾,也没必要再看守了,至于之前的事儿,查清楚了再说,难道太子还能跑了不成?”梁惠帝转移话题去了别处。 蒋高师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是,奴才立刻着人传旨。” “父皇!父皇,儿臣听闻母后中毒了,到底是不是真的?母后怎么样了?”索曦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见伏皇后躺在病榻上,顿时红了眼。 “好了,你母后还在休息,别吵到她。”梁惠帝拉过索曦。 索曦哽咽问道:“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害母后,儿臣若是知道了一定不饶她!太子哥哥,母后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啊?” 索戟淡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曦儿,有许神医在,母后会安然无恙的。” 索曦抽着鼻子点点头,委屈的说道:“这几日怎么这么多事儿?都是东宫卫害的,母后昨日便担忧的很。苏凤瑾,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曦儿,不得无礼。母后中毒与凤瑾无关,更何况雨军的事情若问她安的什么心,倒不如说本宫。东宫卫是本宫辖制之下,你这是在怀疑本宫吗?”索戟无奈的皱紧眉头,索曦上来便冲着苏凤瑾发脾气,言语中更是对她十分怀疑。 自从知道苏凤瑾的真实身份,索曦便从未对她有过温词软语。索戟也觉得很头痛,旁人怀疑不够,索曦却还要拿到明面上来说‘谋反’的事儿,简直是胆大妄为。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太子哥哥护着她,可她却未必对太子哥哥好,否则就不会让雨军过来,给太子哥哥惹麻烦了。”索曦白了一眼。 “皇后需要静养,还请公主秉持身份,若是不能保持安静,尽心侍疾,那便出去。”许清君早就看不惯索曦针对苏凤瑾,又是一副刁蛮任性的样子,开口斥责。 “本公主说话关你什么事?你别以为是神医就能斥责我,我……” “曦儿,别放肆!”梁惠帝开口责备。 段紫衣见状,依旧不肯死心,“陛下,臣女对皇后敬重爱护,如今皇后有恙,若是臣女不侍奉在旁,心中有愧,还望陛下成全!”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极力压制怒意,“段紫衣,如今拂风台情况未明,你是臣女便不该待在这里,更何况你私自进入芳菲殿的事,朕还没跟你算账。” 索曦连忙扯着梁惠帝的衣袖撒娇,“父皇,段姐姐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看到太子哥哥受罚自然是担心,去看看又怎么了?更何况她这般担忧母后,总比某些人好多了!” 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话,在场没人听不懂。苏凤瑾无奈的冷笑一声,段紫衣是否尽心还真是好好观察一下再说。 “陛下,段小姐一片赤诚,不如就允了吧。”苏凤瑾开口帮腔。 别说段紫衣,殿内众人也未曾想到苏凤瑾会同意。 “苏凤瑾,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身为未来太子妃,自己不前来尽心,却倒是把旁人往前赶。”梁惠帝不悦的冷哼道。 苏凤瑾却讥讽的笑了,“段小姐不是说了要报皇后恩德?微臣若是抢了去,岂不是要被人说出风头。侍疾虽是重孝道,但谁都能照顾,微臣倒不如去查查到底是谁下毒谋害皇后,岂非更重要?” 索戟淡然点头,“有多大本事,便做多大的事。段小姐对做做侍奉琐碎之事想必十分擅长,便交给她也未尝不可。” 这岂不是讽刺段紫衣只能做伺候人的小事儿,而苏凤瑾才能辅佐索戟,能破危局,承担大任? 段紫衣咬牙切齿的盯着索戟和苏凤瑾,痛恨和嫉妒涌上心头,本来是她的风头,可转瞬便成了侮辱。 “也罢,既然如此,段紫衣便戴罪立功吧,皇后若是有任何差池,朕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人。” 梁惠帝环视几人,抬步离开,与苏凤瑾擦肩的刹那,“苏凤瑾,皇后中毒一事就交给你调查了,若是查不出来是谁下毒,你明白后果!” “微臣遵旨。”苏凤瑾抬起眼帘,看着梁惠帝背影远去。 索曦不屑的白了苏凤瑾一眼,“有些人本事大,那这回就看看能不能查出给母后下毒的人是谁,否则啊,以后就别大包大揽的,免得被人笑话。”说着,她扶起跪在地上的段紫衣。 “段姐姐,母后可就拜托你照顾了,你和太子哥哥自小相识,有你们两个的默契在,一定能照顾好母后的。”索曦故意撮合索戟和段紫衣,说些刺耳的话给苏凤瑾听。 苏凤瑾并不在意,反正解毒这事儿也不是有默契就能行的。 许清君却嘲讽的笑着斜倚在椅子上,“要是这么说,公主和皇后的默契岂不是更大?不如公主给皇后说说,让她自己快点把毒解了,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默契,也免得劳烦我了是不是?” 索曦一听顿时怒不可遏红了脸,“那怎么一样?” “说的就是啊,有没有默契,干解毒什么事儿?”许清君冷哼。 苏凤瑾无奈和索戟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道:“殿下安心在此,我去查其他的事情。” 索戟点点头,“切要小心行事,只怕咱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万一狗急跳墙对你不利,也是有可能的。” 苏凤瑾欣慰的笑道:“殿下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第三百三十二章 仅仅是互不猜疑 苏凤瑾从拂风台出来,谁知索曦却也跟了出来,追在她身后。苏凤瑾蹙眉回头看她,她脸红的停下脚步,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 “公主有事?” “没事本公主就不能走这条路了吗?这里是行宫,本公主愿意走就走,愿意干什么干什么。”索曦蛮不讲理。 苏凤瑾无意纠缠,淡笑点头,“既然如此,微臣就先告退了。” 索曦却不依,“站住!苏凤瑾,本来本公主懒得和你说话,但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是未来太子妃那就好好对太子哥哥,又偏要去勾引南齐世子做什么?你这么水性杨花,小心将来遭报应。若是你真心喜欢南齐世子,那就早点说出来,段姐姐比你强多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苏凤瑾轻笑,根本没把索曦这小丫头放在眼里,之前还顾念着自己隐瞒身份,让她情伤的原由觉得有几分愧对,可眼下她未免有些不知轻重了。 “人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公主也要好好领会这句话才是。微臣与太子的事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公主愿意为段紫衣操心,微臣管不着。但若是公主再口出悖言,污蔑微臣,那微臣可是要还击的。” “本公主说的句句属实,哪里污蔑你了?你若是没勾引南齐世子,他为什么要求娶你?你当本公主不知道,你背着太子哥哥做了什么?刚刚那个许清君算什么神医,处处维护你,还不是喜欢你?”索曦厌恶的瞪着她。 她对许清君这件事儿,倒是看的透彻。刚刚许清君比索戟还要维护自己,难免让人起疑。不过苏凤瑾也是刚刚从玉冰河那里得知的,心里还有些烦乱。 听了她这话,苏凤瑾顿时有些不悦,“公主若真觉得微臣做了什么对不起太子殿下的事儿,大可以直接告诉他,你看他会不会处罚我就是了。如今跑到我面前叫嚣,不仅是因为没有证据,反而是你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的理由吧?” “你!” “公主自重,微臣先行一步。”苏凤瑾后退一步,冷着脸转身离开。 索曦怒不可遏,飞身上前从背后想要打苏凤瑾。苏凤瑾察觉到动静,回过头正要接招,却不成想索曦被一个人握住手腕…… “你放开!”索曦惨叫一声,有些痛的颤抖。 “玉冰河?”苏凤瑾诧异,没想到这个时辰玉冰河还会来这儿?而且……竟然对索曦动手了。 玉冰河冷哼一声,斜睨着索曦,“公主真是好大的威风啊,背后污蔑本世子,竟然还敢命令本世子放手?殊不知,我玉冰河想做什么没人拦得住,不管你是公主……还是什么旁人。” 索曦被玉冰河的眼神吓到,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任性丫头,哪里见识过玉冰河这样阴邪很辣的人。 “你、你别以为你是南齐世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若是敢伤了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是么?堂堂大梁公主,背后偷袭朝臣,这就是大梁皇室的教养?你若是不说,本世子也要到陛下面前说说你是怎么污蔑本世子的清誉,倒是想看看陛下会如何处理。” “你、你们两个合伙欺负本公主,简直是狼狈为奸!”索曦气的脸色通红。 苏凤瑾无意跟她做这些女人争吵,上前握住玉冰河手腕,“世子,放手。” 玉冰河冷笑着撒手,“你说放,本世子给你这个面子。” 见状,索曦后退几步,愤恨的盯着两人,“苏凤瑾,就说你和他不清不楚,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太子哥哥若是知道了,才不会娶你,段姐姐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等到这个南齐世子知道你还和许清君勾搭,本公主看他要不要你!” “呵!公主还真是为本世子操碎了心啊,不妨告诉你,天下男人喜欢苏凤瑾,那是她的魅力。不管苏凤瑾什么样,只要她愿意嫁给我,本世子必定十里锦绣迎娶,不胜欣喜。”玉冰河白了她一眼,笑容淡定又自得。 “不知羞耻!”索曦气的转身跑着离开。 天色已经趋近微亮,又是一夜折腾。 苏凤瑾看向玉冰河无奈道:“世子何必如此?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口不择言罢了。如今世子这样说,她必定会传出去,殿下若是知道了,岂不是毁了殿下和世子的约定联盟?即便……世子并不在乎。” “说的不错,本世子的确不在乎,这次之前也巴不得索戟出事儿,便再也无人能阻拦你跟我回南齐。” 可眼下,苏凤瑾也被卷入了‘谋反’的罪名里,玉冰河必须帮索戟才能救苏凤瑾。不情愿,也得做。 苏凤瑾转身走着,玉冰河跟在后头。 “世子,我对殿下不会改变,你就不用费心了。此番事情,既然你没参与永安王对东宫卫雨军的陷害,我也不会怪你与段紫衣合作,人都有私心,我能理解。” 玉冰河叹道:“我从未想过害你,和段紫衣合作也不过是想要索戟误会你,并不知那日永安王会故意引雨军前来。所以,此番我不会袖手旁观,只当做是救你。” 苏凤瑾勾起嘴角,拱手朝着玉冰河施礼,“世子以后请切莫这样做了,您想要的挑拨离间不会成功,殿下也不会对我起疑心。” “你怎么就能确定索戟不在乎?” “非是不在乎,只是他信我不会背叛。”所以玉冰河做这种事没有意义,苏凤瑾也不希望再发生。 玉冰河盯着她半晌,突然大笑起来,“苏凤瑾,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你觉得你们两个互不猜疑,情比金坚?” “是。” 玉冰河笑的有些讥讽,“怕是你想错了,若他真心喜欢你,必定视为珍宝,也私心的想要据为己有,不会让旁人觊觎。他明知道我求娶你,对你倾心,却不在乎你和我相处一天一夜吗?他若是真的只字未提,只能说明,他对你根本没那么在乎!” 这是男人的占有欲,不管索戟有多大度,多君子,都会在意。 苏凤瑾皱紧眉头,索戟的确是问过自己和玉冰河在小屿上所发生的事情,但他到底在不在意? “苏凤瑾,你心里也在想索戟到底是不是吃醋,对吧?就好比现在,他和段紫衣在拂风台侍疾,朝夕相对,你在意吗?”玉冰河不屑嗤笑。 在意吗? 苏凤瑾刚刚的在意似乎云淡风轻,略有一丝犹豫,便就那样过去了。 “我亦相信殿下。”苏凤瑾的心略有颤抖,背过手去握紧拳头。 第三百三十三章 道不尽一往情深 玉冰河冷笑着逼近苏凤瑾,“别给自己找理由,分明是你们根本没有想的那样深情!” 苏凤瑾猛然抬头和他对视,似乎戳中了什么要害,又因为他这样否定她和索戟的感情,胸中生出怒火。 “苏凤瑾,你没那么喜欢索戟,索戟也并非对你那么一往情深。你们两个孤独的灵魂碰撞在一起,互相觉得可以守护,便以为是最合适在一起的。这才叫自欺欺人!” 苏凤瑾沉默了一阵,只觉得背后泛出一股渗人的冷意,她冷笑看向玉冰河。 “我与殿下之间即便没有爱,也有情,即便连情分都没有,至少还可以互相依靠,两不猜忌。世子就不必费心了,反倒是对于世子来说,我连两不相疑都做不到,我与世子并无任何可能。”苏凤瑾话已至此,也无需多说,转身仓促离开。 玉冰河站在原地,怎会察觉不到她的逃避。看着她的背影,勾起嘴角。 苏凤瑾啊苏凤瑾,即便是你对我毫无情分,终有一天只要你离开了索戟,便是我玉冰河的人。 一旦两人之间的虚与委蛇被戳穿,裂痕就会越来越大,直至两人都明白彼此没有那么重要…… 拂风台。 索戟坐在床榻边的小墩上闭目养神,昨夜一夜都未曾合眼,此时闭上眼睛思来想去,权当做是休息了。 一旁的段紫衣瞧见了,给他披上一件外袍,温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贪恋不已。 “本宫不冷,拿回去吧。”索戟睁开眼,将外袍扯下交还与她。 段紫衣尴尬一瞬,“殿下还是披着吧,此时天气凉的很,若是殿下病了,那还如何照顾皇后?紫衣也会担忧的。” 索戟直接撒手,外袍落在地上。 段紫衣神色悲戚又诧异,向来温和的索戟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儿? “殿下不喜,这也是紫衣一片心,为何要如此践踏?”段紫衣垂泪,楚楚动人。 “本宫早就说过对你无意,你却纠缠不休,暗中作梗。你当本宫不知?玉冰河与苏凤瑾去小屿,你也参与其中,对吧?” 这事儿苏凤瑾没和自己说,但那日在鹤鸣阁外,他也听见了些许。段紫衣为了做太子妃,竟然与南齐联合,当真是让索戟想不到。 段紫衣咬着嘴唇,“殿下,紫衣爱慕殿下这么多年,难道比不上苏凤瑾一个半路出现的人?陪在殿下身边的,一直都是我啊。我不明白,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比她差吗?若论真心,苏凤瑾和玉冰河纠缠不清,若论家世……” “本宫似乎告诫过你,你哪里都好,但唯独你不是苏凤瑾!”索戟目光阴冷犀利,没有给段紫衣留半分情面。 盯着说不出话来的段紫衣,索戟讥讽笑道:“你自恃清高,旁人比不得你,所以对于本宫的心也志在必得。你到底是对本宫的喜欢更多,还是更喜欢人人称羡,征服本宫的心那种成功的快感?” “殿下,我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段紫衣连忙解释。 索戟却不屑一顾,“既是喜欢,为何不为本宫得到所爱而高兴呢?你不懂得成全,太自私了。这样的爱,本宫接受不了,也没人会接受。” 段紫衣从未想过索戟看的如此透彻,言语犀利的将自己剖析个干净。脸色苍白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她这些年对索戟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母后喜欢你,所以本宫从未对你如此言辞刻薄,所以便让你误会了吗?可你自己明明知道,是在对本宫耍尽心机和手段,又谈什么一往情深?本宫都替你不害臊!”索戟不留情面,满眼的鄙夷之色。 之前说了那么多,也曾当面拒绝,可没想到段紫衣竟然执着至此。索戟也无需再忍让了,不管是为了苏凤瑾,还是想让自己更清净些。 “段紫衣,你和玉冰河联合将苏凤瑾带去小屿,至苏凤瑾于险境,如今你应该庆幸苏凤瑾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否则即便你是段靖涵的女儿,即便母后护着你,本宫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段紫衣心痛欲裂,“殿下当真如此绝情吗?紫衣也是一时糊涂,只想着南齐世子喜欢苏凤瑾,而她、她也未必对殿下真心……” “她真心与否本宫自有数,更何况即便她不真心,本宫就不喜欢她了吗?哼,段紫衣,你太小看本宫了,若是本宫喜欢的,即便她受万人唾骂,对本宫颐指气使,本宫也心甘情愿,轮不到旁人置喙!” 段紫衣心灰意冷的端详着索戟,那样温和的眉目却让人胆战心惊,冰冷的仿佛能冻结所有。 “在殿下心中,我段紫衣的一片真心就一文不值吗?” “对,毫无意义,一文不值!”索戟轻蔑的睨了一眼,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殿下今日所言,万不要后悔才好。”段紫衣咬牙切齿的转身离开。 门外站着的许清君端着药碗,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走进来,看着索戟不动如山,仿若段紫衣说什么都和他没关系一样。 “殿下还真是好定力啊,如此佳人主动投怀送抱,却被拒之门外。怎么?对苏凤瑾就当真那么在意?” 索戟不耐烦的蹙眉,“许神医莫不是也对本宫倾心不已,所以才问了和段紫衣一样的问题?” 许清君撇撇嘴,“我没那么闲,只是好久没听到如此动人的情话,竟不知是真是假。” 索戟没理会他,从他手中拿过药来给伏皇后服下。 见他没说话,许清君又自顾自的说起来,“殿下若是真的喜欢苏凤瑾,那便让她跟玉冰河走吧。” “你说……什么?”索戟转头斜睨着他,眼底满是危险。 他竟然让苏凤瑾跟玉冰河走? 索戟手中的药碗因为他的用力而颤抖,药汁险些洒出来。 “你分明听清楚了,我说了让苏凤瑾跟玉冰河回南齐,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殿下如今身陷囹圄,步步为营,真的有能力保护她吗?” 索戟直起身子来,不屑冷笑,“那作为苍山之巅的传人许清君、许神医就有能力保护凤瑾了吗?许清君,你喜欢她,对吧?” 许清君身子僵硬一瞬,捏紧了拳头。没想到索戟竟然看出来了,他明明那般隐晦,从不肯透露半分,就是怕苏凤瑾为难,从此两人相见也没从前的舒适欢快。 “没人能从本宫身边将她带走,你所担心的死亡……也不能!”索戟咬咬牙,心痛如绞,抬步离开了拂风殿。 第三百三十四章 谁奉茶便是祸首 索戟走出拂风台恰好遇到江原道,他停下脚步瞟了一眼。 江原道躬身施礼,“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江公公跟在母后身边多少年了?记得少时你出现在朝晖宫,也是今日这般灰暗肃杀的秋天,落叶卷在你衣摆上,是本宫从未见过的落寞和孤独。”索戟撩起衣袍坐在廊檐下。 两人没说话,沉默片刻,索戟伸手接住一片叶子,“后来本宫查过你的身份,你也曾浴血疆场、战敌无数,与燕国大战之中立下战功。这样一位年轻得力的少将,却沦落到做后宫内侍,必定是心有不甘吧?” 江原道的眼底闪动过水色,“奴才命薄,没什么不甘的。” “嗯,是啊,若有不甘也不会是那样萧索的神色了,好像已经对眼前所有的事情都绝望,眼里是灰色的世界。” “殿下到底想说什么?”江原道抬起眼帘盯着淡然如冷玉的索戟。 这些往事多年未曾提起,索戟也从未和自己这样长谈过。每次来皇后这也不过是请安,说些朝事便告退,也多半是伏皇后说,索戟听。对于这个孩子,江原道从未看清过。 索戟勾起嘴角回头看他,“江公公,你在母后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是尽心尽力的。有件事情本宫一直想不明白,所以特来请教公公指点一二。母后为何对苏凤瑾如此不喜?” 若论家世背景,论才貌德行,论人品心性,苏凤瑾并不比段紫衣差。而且每次伏皇后对自己的选择都是顺从且支持的,在他的印象里,伏皇后是个温柔如水、典雅高贵的人,可最近却一反常态,让索戟摸不清头脑。 “殿下是皇后唯一血脉,皇后对殿下是寄予厚望的。伏家势力日渐衰微,如此境遇下韦贵妃地位直逼后位,但皇后依然能稳坐中宫多年,靠的不只是殿下您,也是她自己的聪慧。” “皇后百般支持段紫衣做太子妃,看中的就是段家的势力,段靖涵曾是伏家门生,皇后……放心。”江原道说的隐晦,但索戟听懂了。 苏段靖涵曾拜在伏家门下,可苏远君却是耿直忠正于梁惠帝。 索戟却摇摇头,“这不是全部理由,母后是不是知道了苏凤瑾的身体,中了剧毒?” 江原道蹙眉,“殿下知道?” “果然!”索戟冷哼一声,他本不知寒月引的事儿,但知道了以后便派夺魄去打听过,谁成想打听到了这样的结果。 所以,许清君刚刚才会说,让苏凤瑾和玉冰河去南齐,只有玉冰河活着,在苏凤瑾身边,才能镇压住寒月引,保住性命。 “殿下,皇后也是为了你好。” “所以本宫也为了她好,将狼子野心的段紫衣踩到底,让母后明白明白什么叫引狼入室。”索戟白了一眼,起身负手而立,“那翠锦茶是谁献上来的?江公公心里应该有数吧。” 江原道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殿下所想却是如此,翠锦茶虽不是段小姐亲手奉上,但的确是她提及,皇后对段小姐一向礼遇。” 索戟轻笑,“既是如此,那本宫心里便有数了,还请江公公好好照顾母后。” “这是奴才的本分。”江原道看着索戟离开,眸光转动,悄然离开拂风台。 而另一边,苏凤翊刚送走了苏凤瑾,让她去戚小闲处打探情况。 江原道悄然走进来给他行了礼,“大公子,如您所料,太子殿下刚刚询问了奴才。似乎知道了奴才的身份,但对段小姐奉茶一事也问及了。” “问了?那便好。”苏凤翊冷笑,早就知道索戟会起疑。伏皇后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多年宫中老人,绝不会贪图一时新鲜以伏皇后的安危来讨喜。 而段紫衣不同,她喜欢索戟,唯一能作为依仗的便是伏皇后,听说了翠锦茶的特别和好处,自然会和伏皇后提起。苏凤翊不用去查,也知道是她。 江原道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大公子,只是翠锦茶虽说是段小姐献上的,但那花……却不是,太子殿下怀疑到段小姐头上,岂不是错过了真正下毒之人?大公子让奴才提点太子殿下,恐有不妥吧。” “我要的便是太子怀疑段紫衣,认定是段紫衣做的。”苏凤翊眉宇间满是冷漠。 段紫衣三番两次想要害苏凤瑾,怎能容她? 若是放在从前,有段靖涵在其中苏凤翊尚且顾及几分,索戟也不会对段紫衣下重手。可如今段靖涵分明是对索戟有了敌对之心,苏凤翊对段紫衣下手便有了好时机。 “这事儿即便错不在段紫衣,但她也万万留不得了。”苏凤翊白了一眼,眼底满是狠厉。 江原道蹙眉,“可那真正凶手?” “江公公,你我不用想也知道伏皇后此时若是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永安王与他身边的人动得了吗?伏皇后中毒的事儿只怕查不出什么所以然,但若凶手变成了段紫衣,至少能减少一个歹毒之人。我说过,你若是跟着我做事,那便是如此。” 利益最大化。 “奴才明白了,只是觉得对段小姐不太公平而已,大公子既然为了小姐这样做,奴才绝无二话。”江原道是镇南将军的老部下,受恩于他,苏凤翊是镇南将军的爱徒,那他也遵从。 苏凤翊淡笑着点点头,“江公公正直,但我不是。谁若是想要欺辱凤瑾,我必定是不能饶恕的。若是江公公觉得不妥,随时可以做回江公公,我绝不会为难。” “大公子哪里的话,能为镇南将军的爱徒效劳,是奴才的福气。这辈子从未想过还能有这一天,否则在这宫里也是熬日子罢了。”江原道略有伤感。 苏凤翊叹息道:“江公公,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是要往前看。至于伏皇后中毒的事,刚刚凤瑾来和我说过,其他后事我会安排好,江公公静观其变,顺水推舟就好。这次,必定会让段紫衣在京都无立锥之地!” “是。” 江原道离开,岑析走进来瞟了他的背影一眼,来到苏凤翊身边行了个礼。 “大公子,这江原道会听您的安排吗?他毕竟是皇后的人,万一翠锦茶的事儿暴露了,岂不是对小姐不利?” 苏凤翊不屑冷笑道:“江原道效忠的从来不是我,而是镇南将军,他若背叛,便是背叛了自己的一辈子。人,怎会亲手摧毁了自己的追求?”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丽花开遇翠锦 其实,从一开始段紫衣便已经陷入陷阱之中。岑析偷听到苏鸾玥想要害伏皇后,苏凤翊便派人向段紫衣吹嘘了翠锦,才一步步落入如今圈套。 而与之交杂为毒的花…… 苏凤翊捻动了下身上的玉佩流苏,嘴角泛起落寞的笑意。人这一生,哪有全都光明磊落,但看旁人上不上当罢了。 而永安王辗转在殿宇内,虽说眼前的形势对他很有利,但却弥漫着一股不安。 苏鸾玥此时进来看到他这样子,“王爷这是怎么了?” “玥儿,伏皇后……是不是你动的手?”之前苏鸾玥便说过,中宫若是不在了,索戟这太子之位便更容易让宗教礼法所抛弃。索邑开始有些怀疑,苏鸾玥不会这么快就动了念头吧? 苏鸾玥一听,笑着压低声音,“怎么?伏皇后快要不行了?” 索邑心里放松了些,若真是苏鸾玥做的,那他倒是可以放心。 “本王还以为中了圈套,今日乍然听闻伏皇后中毒,父皇撤了芳菲殿的守卫,准许太子侍疾,可昨夜太子溜出芳菲殿去找了玉冰河身边的许清君,时机太过巧妙。” “王爷不必担心,玥儿说了要为王爷分忧的,这后宫女人之间的事儿,怎么还会让王爷操心呢?”苏鸾玥温柔的笑着拉他坐下。 “玥儿费心了,真是本王的贤内助啊。” 苏鸾玥给他揉肩,“段紫衣那蠢货听说了翠锦茶的好处,便给皇后献上,殊不知那翠锦茶与茶山上生长的大丽花相克,互为毒药。底下的奴才不知内幕,只要玥儿稍加提点,便会将大丽花陷入拂风台的。” 索邑拉过她的手,蹙眉担忧道:“那该不会查到你头上吧?” 苏鸾玥冷哼,“怎么会?那大丽花十分漂亮鲜艳,谁知道会和翠锦茶在一起有毒?就算是查到了,玥儿也不知道皇后会饮翠锦茶啊。更何况为了以防万一,玥儿将大丽花也送去了韦贵妃那边,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了,也总不能说玥儿还想要害韦贵妃吧?” 原来如此! 苏鸾玥早就想好了如何对付,索邑放心了些。 “只是这样母妃那边……” “不会,只要不和翠锦茶同用,便只是普通的花而已。王爷,此时万事俱备,就等着常延平一死,朝臣们参奏几本了。” “话是这样说,但薛仁敬被杀了,父皇却一言不发,本王心里有些担忧。”按理说,京都三大营赤焰军统领惨死,梁惠帝怎么也不该沉默。 苏鸾玥思忖片刻,“薛仁敬死的时机太过巧妙,和东宫卫脱不了干系,皇上心里怎么会没数?只是不知在想什么罢了,王爷何不鼓动朝臣,给京都三大营蒙将军去个信儿,让他出面?” 蒙倍?他的身份的确合适。 索邑点点头,“玥儿说的有道理,让蒙倍稍加试探,也未尝不可。只是,玥儿还要操心操心拂风台那边,伏皇后只有死了,咱们这一遭才算有所成绩。” “王爷放心,有段紫衣那个蠢货在呢,伏皇后没事也变成有事了。”苏鸾玥娇笑,早就想好了下一步。 苏凤瑾策马来到戚小闲所在的茅庐,在外头便看见栾纪正在盯着几只叽叽喳喳的鸟,见她来了,栾纪连忙上前帮她拉住缰绳拴马。 “卫率刚刚被放出芳菲殿就过来了,不会有人跟着吧?郎离和季茂功还受着伤,还需万事小心才好。”栾纪叮嘱。 苏凤瑾点头走进茅屋,却一下子愣住了,“夺魄?” 他怎么会在这儿? 原本以为茅屋里躺在床榻上的应该是郎离,可没想到却变成了夺魄,最重要的是夺魄的脸色极差,眉头紧锁,一身白色中衣上带着血痕,受了伤。 戚小闲起身,“卫率,今日早上天还没亮,栾纪便接到消息说附近有人受伤晕倒了。我们怕是什么变故,便去瞧一眼,没想到发现了东宫殿下身边的人。还有一女子,此刻出去去寻药了。” 夺魄是去追查放假暗哨之人的,本也猜到他迟迟未归是遭遇了麻烦,可没想到他的伸手竟然会受伤这么严重。 对方到底是谁? “幸好是遇到了我们,若是周围的赤焰军,只怕夺魄性命堪忧。”赤焰军可是对东宫恨之入骨,夺魄晕死,必遭斩杀。 “赤焰军损失惨重,陛下已经下令他们守在营地不得而出,卫率不知道?”戚小闲诧异。 “什么时候的事儿?那赤焰军是个什么情形?薛仁敬死了,可有人管辖?”苏凤瑾只以为对薛仁敬的死,梁惠帝隐忍不发,却没想到已经下旨安抚。 戚小闲点点头,“也难怪了,陛下的旨意也没什么旁的,只是让赤焰军原地待命整顿,若是还有什么其他举动,想来卫率便会得到消息。如今已经提了赤焰军原来的谋士蒋春管事儿,还算消停。” 蒋春?苏凤瑾想想,似乎记起是那次去夺罗丝绦的时候,出面缓和的人。那人还算不错,至少没有薛仁敬、赵东检那么歹毒阴险。也难怪薛仁敬死的如此巧妙,赤焰军竟然没有一丝骚动,原来是他的缘故。 想必也是在极力组织赤焰军和东宫卫发生冲突…… “夺魄在这儿,那郎离和季茂功怎么样了?” “郎离伤的不轻,许清君脱不开身,派人送了药过来。大抵都是外伤,所以季茂功便送他回京都医治。” 这样也好,免得在此处担惊受怕,养伤的环境也恶劣。戚小闲和栾纪一边要打探消息,一边还要照顾伤员,着实费力。 苏凤瑾坐下来叹道:“此番谋反之罪关键所在,便是夺魄追查的那放假暗哨之人,等夺魄醒了,你们好生了解情况问个清楚。” “另外,诛杀赤焰军薛仁敬一事没那么容易过去,那可是京都三大营军旗上有名儿的统领,若我猜得不错,永安王必定会让合适的人出面上奏,讨个公道。” 戚小闲听了苏凤瑾这话,已经猜到了此人会是谁。听栾纪得来的消息,伏皇后中毒,这环环相扣的事儿,明显是永安王打算扳倒东宫,如今形势必定会火上浇油,而最是和替薛仁敬出面的人,莫过于蒙倍。 “卫率放心,我等会在此拦截蒙倍。” “拦截?蒙倍是京都三大营将军,你和栾纪拦得住?” 戚小闲略感为难的蹙眉,“那……卫率打算如何处置?”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手指突然握紧,“把赵东检押过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夺魄归来遇故人 赵东检? 戚小闲疑惑的盯着苏凤瑾,赵东检是薛仁敬的人,但明显在薛仁敬死前,也是个弃子。拦不住蒙倍,却把赵东检押过来,是何用意? 苏凤瑾手指点了点桌子,“赵东检贪生怕死,追名逐利,为非作歹的事儿没少做,如今薛仁敬已死,他便没有任何价值。若是他肯按照我说的做,我答应留他一命。” “赵东检不过是酒囊饭袋,留与不留都无关紧要,只是属下想不通,赵东检为何能拦截的住蒙倍?” “蒙倍虽为三大营将军,麾下有赤焰军薛仁敬这样的人,但他自己却并非阴险之辈。蒙家武门出身,历经多少朝代都是将才,他决计不肯因为薛仁敬这样的小人毁了前程。我们东宫与他有过冲突,未必拦得住,但若是赵东检出面晓之以利弊,蒙倍不会不想想。” 苏凤瑾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其实她最主要的心思,还不只是这个,一切待到蒙倍来了才能有定论。 “永安王一来一回的功夫不会比咱们快,卫率放心,属下这就让栾纪送消息给九大营,让赵东检过来。” “嗯,另外让栾纪查的登仙台一事,可查出来了吗?” 栾纪恰好到门口,手里拎着水壶要给苏凤瑾添茶,听到这里略有愧疚。 “卫率恕罪,近日这些鸟儿不知受了什么影响,回来的少些,听说去的方向下了秋雨,大多回来的慢些。” 想必不是回来的慢,上次栾纪便说过似乎有人发现了鸟儿的踪迹,是南齐有重要的人来到了大梁京都。苏凤瑾没说什么,相信栾纪的判断,但也不无担忧之心。 另外,即便是没有这些旁的事儿,登仙台的事情时隔多年,也未必那么好打听。这一点,苏凤瑾是理解的。 “没事,眼下最要紧的尚且不是这些,如何助殿下脱困才是最重要的。永安王让东宫顶着‘谋反’的罪名,可陛下却撤了芳菲殿的禁锢,可见陛下根本不信什么谋反的话,如今牵扯不清,多半是想看看东宫和永安王府到底还能闹腾出什么来。” “也想看看,这纷杂势力之中,到底是什么派系。”苏凤瑾冷漠的撇撇茶沫。 “若是如此,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除了郎离追踪的放假暗哨之人,如何能解释清楚雨军为何突然来行宫?”戚小闲愁眉不展。 苏凤瑾不屑摇摇头,“在出来之前,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这会儿不知为什么突然想明白了。陛下沉默,永安王如跳梁小丑一般极尽所能,东宫步步退让……这一系列情况放在一起,哪里有什么东宫谋反?不过是一场闹剧!” 若梁惠帝真相信谋反的鬼话,只怕早就处罚太子了。他有什么心思,苏凤瑾不知道,但若是想要摆脱谋反的罪名,却是十分容易的。 “但凡找点理由出来,这事儿便能说得过去。我自有分晓,你们无须担心。只要在此处看住了前来行宫的朝臣,便能保行宫局势平稳。若是朝臣们参与进来,那才是乱了套!”自家人出什么事儿,门里解决容易,一旦牵扯前朝就难了。 戚小闲和栾纪领命,苏凤瑾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出门打算离开,谁知却遇见了戚小闲口中那位‘出去寻药的女子’。 “属下见过苏卫率。” “若是我没记错,你叫勾魂?”苏凤瑾未见过她的容貌,却记得那双泛着墨绿光亮的眸子。 勾魂夺魄,一明一暗,互为左右。既然夺魄去追踪,勾魂自然也会去,此番若是没有勾魂在暗处助手,只怕夺魄性命不保。 勾魂蹙眉点点头,“苏卫率,此番去追踪那放假暗哨之人,有些意外收货,不知苏卫率可有兴趣听听?” 苏凤瑾轻笑,瞟了眼她手中的药材匣子,精致又贵重。看来她本事不小,能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寻到如此好的伤药。这样的女子在索戟身边为暗卫,的确是不小的助力。 只是,身为索戟的暗卫,她为何要把消息说给自己听呢? 即便自己是未来太子妃,与索戟关系匪浅,分清主子终究是规矩。不似东宫卫,可以以自己为主,但也是索戟的卫队。 “苏卫率无需多虑,殿下早就交代过,若有什么事情不得机会禀报殿下,禀报苏卫率也是一样的。更何况此事无关殿下,倒是和苏卫率有关。”勾魂似看出了苏风瑾的想法,连忙解释道。 “你去放了药,到前头找我。”苏凤瑾翻身上马朝着前头的野地过去。 在树下等了一会儿,勾魂果真来了,一身轻功不弱,苏凤瑾没怎么察觉。 勾魂颔首算是行礼。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拍拍马儿的脖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与我有关的是什么?” “我与夺魄马上要将那人制服,却不曾想出现一人将他救走。此人使用了阴阳合欢手,始料未及被我摘下了面纱……”勾魂语气停顿片刻,言简意赅,“苏卫率不如猜猜那人是谁?” 阴阳合欢手,必定是荧惑守心的人。勾魂如此问,苏凤瑾的心里颤动一下,会是他吗? 苏凤瑾没有回答,等着勾魂继续说下去。 勾魂侧身看她,墨绿的眸子光华流转,这面纱下应该是个美人吧?苏凤瑾如是想。 “苏卫率身边的亲随,观久音!” 果真是他! 苏凤瑾眉头紧锁,观久音未曾隐瞒他是荧惑守心的人,但他突然失踪难道真的是被荧惑守心的人带走了吗?如今又在为荧惑守心效力?所以救走了那个放假暗哨的人。 “苏卫率,观久音是荧惑守心的人,救走放假暗哨陷害东宫卫的人,这事儿你知道吗?” “你质问我?谁给你的胆量?”苏凤瑾本就心情烦乱,没想到勾魂竟然会这样想。 勾魂冷笑,“属下不敢,但一切有关殿下的事儿,属下都会查明白,问清楚。倘若观久音是奉苏卫率之命这样做,早晚有一天属下也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上。” 说完,勾魂躬身施礼,转身离开。 苏凤瑾捏紧缰绳,咬咬牙,不知观久音为何要这样做?他的确就在京都,可却不曾来见自己一面,告诉自己他尚且平安,却背地里做出这事儿。 她翻身上马胸腔里怒火熊熊燃烧,到底是自己信错了人,还是另有隐情? 第三百三十七章 别来无恙未出口 莲泉行宫。 一道身影匆匆进入房间,将斗篷的帽子摘下来,露出端庄温和的容颜。 苏凤翊转身看着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南湘。” “师兄,别来无……”白姜氏那句别来无恙终究没说出口,看着他的腿略感心酸。 “见到我这幅样子吃惊了?我自己都习以为常了,没什么的。日子还是一样过,时间从未停歇,能活下来和你见面也是好事。” 白姜氏叹气,“师兄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师兄文武双全,自不会被这点小磨难压垮。我听闻了你的消息,正是刚刚赶回京都的时候,没想到你会遭此劫难,心痛难当。好在如今都好起来了,我替师兄高兴。” 白姜氏乃是镇南将军的女儿,苏凤翊是镇南将军的徒弟,两人也算是师兄妹,感情甚笃。接到了消息,白姜氏便匆忙赶来,只要苏凤翊传信,她便没有二话。 “南湘,你已经嫁为人妇,本不想再拉你进入这波诡云谲的争斗,可这次……是真的需要你帮忙了。”苏凤翊无奈道。 “多年不见师兄,反倒是客套起来了。我姜南湘是什么人你不清楚?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师兄传信必然是有要事,我不会不管。行宫重地我不便久留,更何况我夫君白夜守卫在此,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白姜氏一直是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并不想打破原有的生活。 况且苏凤翊现在是东宫麾下之臣,白夜却一直秉持忠正,不想参与党派之争。作为他妻子的姜南湘,不想他为难。 “我明白,这次多谢你了。你素来有个瞒天过海的本事,还记得当初师父要我抄写兵书,都是你替我,如今这事儿只有你能办!”苏凤翊笑着将写好的信递给她,按照上面抄写一份一模一样的即可。 苏凤瑾回到莲泉行宫,想要去找苏凤翊,可却被岑析挡在外头。 “怎么?” “大公子正在见一位贵客,不方便透露身份,小姐要不然先回去,等会再过来?”岑析略显为难,要知道自己从前可是苏凤瑾的随从,如今被她派到苏凤翊身边,竟然回头拦着她了。 苏凤瑾也想到这一点,既无奈又好笑,“岑析,行啊,如今倒是知道谁是你主子了。” “属下不敢,小姐您别怪罪啊,我这不是……” “行了行了,你这样挺好的。既然跟了大哥就得记住,大哥是你的主人,以后在他身边也这样用心,我才放心。”苏凤瑾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只是心里头已然疑惑,苏凤翊见谁,会连她都瞒着?不过这两日他一直都在积极周旋东宫‘谋反’的事儿,苏凤瑾倒是有些帮不上忙了。 若是放在从前,苏凤翊没有官职倒还好说。可眼下他是吏房承旨,再帮着东宫的话,关系难免微妙。苏凤瑾不怀疑苏凤翊,但梁惠帝未必。等这件事情结束,还是要好好提醒一下苏凤翊才是。 苏凤瑾回到芳菲殿,已经做好了殿内空无一人的准备,谁知却碰上了岳霁风。 她愕然看着岳霁风面满春风的样子,不禁嗤笑,“岳将军心情不错啊,这身秋衣是新做的吧?” “苏卫率怎么知道?”岳霁风显然是真的高兴。 “线头还没来得及剪呢!”苏凤瑾白了一眼,这心可真大啊。 岳霁风低头四处找找,“哪有?白芷送我之前特意精心看过的。” “安白芷送的?”苏凤瑾诧异,知道这两人这几日在京都肯定是没少接触。岳霁风这厚脸皮,既然对安白芷有心思,哪里还会按兵不动?只是未曾想两人发展的这么快,安白芷还主动送了秋衣。 苏凤瑾弯腰拎着岳霁风的衣摆仔细瞧瞧,突然笑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差点笑断气。 “你笑什么呢?”岳霁风不耐烦的白了一眼,打理了下衣袍,好似苏凤瑾能弄脏了似的。 “我是笑你被安白芷骗了,我和她一起长大,她什么样儿我不知道?女红最差,和我不相上下,能做出秋衣来鬼才信。这才多大会儿功夫能给你做出秋衣来?不是菩萨显灵,就是找别人帮忙的。”苏凤瑾忍不住笑着戳穿。 岳霁风眉头紧锁,“就算是旁人做的,那也是白芷送我的。” “是是是,反正安白芷家下人也闲着没事儿,给阿猫阿狗做几件也不算什么事儿。倒是有些人,还穿的跟多新鲜似的。”苏凤瑾轻哼一声,靠在椅背上休息。 这几日忙的连轴转,劳心劳力不说,还得看着安白芷和岳霁风这样,心里好不是滋味儿。 岳霁风冷哼一声,也在她身边坐下来,“殿下那边怎么样了?他安排的事儿我都已经办了,崔太傅也有话对殿下说。” “殿下叫你来的?”苏凤瑾挑眉,略感诧异。 “嗯,殿下没告诉你?”这有点不合常理。 苏凤瑾思忖片刻,“殿下叫你过来,你必然是知道行宫发生的事儿了,那殿下是有什么办法转危为安,所以才叫你过来?” 岳霁风自以为然的点头,其实这次殿下一传话,他就知道要开始办正事儿了,连安白芷的约都毁了,还不知道安白芷要气成什么样,只得打算回去好好赔罪。 “赤焰军一事,殿下早就心中不悦,东宫卫和赤焰军几次摩擦,陛下却对谁都是不赏不罚,显然是不想参与其中,但殿下怎能就这么算了?趁着这次赤焰军私自过来包围东宫卫雨军,殿下搜集的证据刚好能派上用场。” 岳霁风探着身子靠近苏凤瑾,压低声音才说道:“殿下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反击,只是尚且没找到时机,这次赤焰军怕是有去无回。” 早就安排了?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还记得上次听九大营传过消息说,翠屏风山顶赤焰军被人包围的事儿,后来也不了了之。大家都猜测是铁骑卫做的,但铁骑卫到底发现了什么,没人知道。 薛仁敬也被放出来了,似乎只是个传言。苏凤瑾还以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梁惠帝便自己消化了,可没想到索戟却早有准备了。 一时之间苏凤瑾不知为何会生出一股情绪来,她厌烦的皱起眉头,“既然殿下早有打算,那我也不用担心了。殿下在拂风台给皇后侍疾,怎么安排你的,你自便!”说完,她起身走出大殿。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远道而来的,你都不说带我去认路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定协理后宫之权 伏皇后中毒,对外虽说的是病了,可不管什么情况,韦贵妃都理应前来探望。苏鸾玥跟着韦贵妃来到拂风台,听说了梁惠帝在这儿,这可是最佳的表演时机。 “陛下,皇后怎么样了?”施礼之后,韦贵妃一脸担忧,急切的走到床榻前头探看一番,连连叹气。 梁惠帝瞥了一眼,“韦贵妃怎么来了?皇后正在静养,不能太多人探视,免得吵到她。” 韦贵妃连忙退后几步,目光盈盈十分心痛的模样,“陛下,臣妾听闻皇后缠绵病榻怎敢不来探望?按理说臣妾为贵妃,都应该前来病榻前侍疾的,无奈这把老骨头也不爽利,不敢耽误皇后病情。前来探望不只是礼数,也是臣妾一番心意。” “你和皇后在宫中相伴多年了,自然是有姐妹感情的。皇后此番遭了不少罪,等好了你再来看吧。”梁惠帝说不上感动,但也对韦贵妃的礼数赞同。 苏鸾玥淡笑着,“陛下不知,韦贵妃听说了皇后病了,担心的不行,这两日吃在念佛的,自己也憔悴了不少,就为了给皇后祈福,希望皇后快点好起来,否则这后宫谁来打理?少不了皇后操持。” 提起这个,梁惠帝拿着茶盏的手略微迟钝一下,皇后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即便好了只怕身子也会差些,能不能掌理后宫也难说…… “既然吃斋念佛也是诚意,本宫本想劝韦贵妃珍惜身子,但念及佛祖必是怜悯信徒又觉得多余了。韦贵妃不如吃斋念佛上一个月,也算是为母后祈福,母后醒过来自然会感激不尽。”索戟看明白了梁惠帝的沉默,他是想要把后宫的权利交给韦贵妃。 他虽然不在乎后宫的事,但伏皇后挣扎病榻与苏鸾玥脱不了干系,韦贵妃此时接了协理后宫之权,他焉能甘心? 苏鸾玥略显紧张,“吃斋念佛一个月?这……”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么。 “怎么?苏侧妃是觉得一个月太少了?那就全看韦贵妃自己的心意便好,本宫也是担心时间太久了,韦贵妃身子不好。”索戟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又是在梁惠帝面前,韦贵妃怎能言而无信? 她笑着说道:“只要皇后能好起来,一个月算什么?只是清粥小菜难免,臣妾这年纪只怕是体力不支,如何帮皇后操持后宫琐事?虽说陛下没说让臣妾协理,但臣妾的位份在这儿,绝不会看着不管的。” 索戟赞同的点点头,“韦贵妃言之有理,既然如此……不如换个人协理后宫吧!” 什么? 韦贵妃和苏鸾玥诧异的看着索戟,没想到他竟然提出这个,而非退一步吃斋念佛的事儿。堂堂太子,怎会在这些后宫小事儿上如此纠缠。 “父皇,韦贵妃为后宫操劳多年,今日也多番委婉提及自己年岁已大,身子怕不是很好。为了母后的病操心,又诚心诚意的吃斋念佛祈福。这后宫琐事再压在韦贵妃身上,也的确不太合适,怕被人说父皇太不知心疼韦贵妃了。” 梁惠帝垂着眼帘含糊的嗯了一声,“可后宫还能有谁操持?” 索戟笑着看向韦贵妃,“儿臣对后宫不了解,不如请教韦贵妃选出个人来,定能担此重任。” 韦贵妃和苏鸾玥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套路? 苏鸾玥笑着挽住韦贵妃的手臂,不着痕迹的提醒她,“韦贵妃觉得谁合适呢?” 若要选,自然要选一个自己手底下的嫔妃。如今最受宠的便是温美人和灵珠夫人,可灵珠夫人没有封号,又是南齐人,让她协理是不可能。温美人虽说受宠,可入宫时间短,也不知道梁惠帝会不会同意? “温美人心思灵巧……” “灵巧归灵巧,只是怕太年轻了吧。”索戟故意蹙眉反驳。 “太子殿下您让本宫说,可却又觉得本宫说的人不好,这是什么道理?”韦贵妃扶了下发鬓,笑容僵硬,摸不准梁惠帝的心思。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有些为难的蹙眉,“后宫里头也的确没有可用之人,太子既然觉得温美人太年轻,还有谁可以担任?” 索戟轻笑,看向苏鸾玥和韦贵妃脱口而出,“苏、凤、瑾!” “什么?”苏鸾玥惊讶的说出声,又觉失礼,连忙闭上嘴。 梁惠帝唇边泛出一丝莫测笑意,垂着头没被旁人发现。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索戟会这样说,伏皇后病重归病重,索戟不在乎后宫归谁管,但决计不会便宜了旁人。眼下对伏皇后下毒之人永安王嫌疑最大,索戟心里头不舒服是肯定的。 韦贵妃略有讥讽的笑道:“太子殿下可还真是惦记自己未来太子妃,只是苏小姐从未接触过后宫的事,又是戴罪之身,只怕不太合适吧。” “戴罪之身?敢问韦贵妃,苏凤瑾有何罪过?父皇尚且没有定罪,韦贵妃莫不是比父皇还大?” “陛下,臣妾不过是说实情,太子殿下也未免太咄咄逼人了。”韦贵妃委屈的看着梁惠帝。 梁惠帝瞟了眼索戟,“太子的确是失礼了,韦贵妃怎么说也是你庶母。” 庶母一词更是刺痛了韦贵妃,说到底自己还是个妾啊。她暗自咬牙,看向床榻上的伏皇后,她若不死,自己永远是妃! 索戟勾起嘴角笑着行礼,“儿臣担忧母后,这几日的确是心情焦虑,韦贵妃既然是长辈也不会怪罪儿臣吧?” “那是自然,本宫怎会和太子计较。” 梁惠帝轻笑,“既然如此,那就让苏凤瑾代替皇后协理后宫吧。她本就是未来太子妃,早晚都要熟悉后宫事务,身份妥当。只是她的确年轻,又不懂后宫的庶务,不如让韦贵妃从旁协理?” 韦贵妃略有迟疑,自然是想要这协理之权,但让自己去帮苏凤瑾…… 索戟趁着这个时候开口说道:“父皇忘了,韦贵妃刚刚还说身子不好,但苏凤瑾的确是没有经验。儿臣倒是想起另一个人来,父皇莫不是忘了么,还有岳贤妃呢。” “岳贤妃在后宫多年,深居简出,只怕身子还不如本宫呢。本宫操劳些也是为陛下分忧,自不敢有怨言,定会好好协助苏小姐的。”韦贵妃连忙说道。 “既然如此,不如让岳贤妃和韦贵妃都协理吧,两人在旁,左膀右臂也能让苏凤瑾安心。”梁惠帝看向索戟。 索戟笑着躬身施礼,“父皇安排周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怀疑也只此一回 “什么?让我打理后宫?殿下,这事儿我从来没接触过,只怕是有心无力啊。”苏凤瑾一直做的都是男人堆儿里的事,怎么突然混到女人堆儿里去了? 索戟笑着安抚,拉起她的手,“放心,有心就好了,这出力的事儿自然有下人去做,绝对累不到你。” “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有心情开玩笑。”苏凤瑾担忧不已,愁眉苦脸。 “怎么就到了危急时刻了吗?你别担心,本宫已经为你铺路,不只是韦贵妃从旁辅佐,岳贤妃也会出面。你只管打理后宫便好,岳贤妃自会替你坐镇对付韦贵妃的。九大营那帮彪悍男人你都教训的了,还怕后宫妇人?” 苏凤瑾叹了口气,“殿下这就错了,有时候啊,深宫妇人可比武刀弄剑的男人难对付。这刀光剑影尚且可见,后宫那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是这个道理。殿下这是真真把我往狼窝虎穴内送,生怕我闲着。” 苏凤瑾气闷,不知索戟为何要让自己管这事儿,眼下东宫的是非还不够多吗?她都处理不过来。 索戟笑着拉她坐下,“你说你怎能这样想我?难道我舍得让你羊入虎口?更何况你哪里是乖顺的小绵羊?那些后宫嫔妃见了你,还不像见了老虎一样!” “殿下是说我是母老虎了?”苏凤瑾陡然瞪大眼睛,怒火中烧。 “本宫岂敢?凤瑾切莫取笑,你若真是母老虎,那我便是真是民间那可怜虫了。不过,你若真想做母老虎,我也甘之如饴。”索戟突然含情脉脉,觉得此时的苏凤瑾着实可爱。 相比她对自己恭谨有礼,进退有度的样子,更喜欢她和自己耍性子发脾气。 “殿下就坑我吧,反正我去管了后宫的事儿,前朝如今这烂摊子我可就不管了。殿下自己看着办,别怪我不帮忙。” 索戟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对于管理后宫可为难了她,一时之间还气不顺呢。 “放心,我怎舍得让你累着?东宫如今虽说有个永安王硬安上的谋反罪名,可大抵是做不了数,无非永安王想要压制本宫罢了,这事儿好解决。” 听他这样说,苏凤瑾想起岳霁风来,垂下眼帘心里头有多了几分阴郁。 “怎么了?” “殿下可是真喜欢我吗?”苏凤瑾想起玉冰河的话,正因为不够喜欢,自以为很喜欢,所以才会如此? 索戟蹙眉,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不只是因为管理后宫而生气那么简单。 “是谁说了什么?” “殿下叫岳霁风过来,说已经想好了赤焰军薛仁敬之事的对策,可却一点都没告诉我。雨军大张旗鼓的过来,被扣留了几日了,陛下什么都不说,永安王上蹿下跳,段靖涵也出面帮忙。” “殿下却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了一般没受处罚,连软禁都免了,更是没有一点担心……”苏凤瑾抬起眼帘睨着他,眼神探究又带着几分凉薄。 “所以,你觉得本宫什么都知道,都安排好了,却瞒着你,防着你?” 苏凤瑾没说话,自己的确是这样想的。 “是不是只因为你觉得我适合,可靠,我们之间相互扶持,彼此照应,才觉得我适合做太子妃?” 索戟突然冷了脸,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要本宫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本宫是喜欢你。只因为你是苏凤瑾,即便你只是个深宫妇人。” “那若是我没有武功,不能替你统领东宫卫,没有脑子也不能帮你做这许多,为你的东宫之路无法付出任何东西,殿下也会喜欢我?” 索戟讥笑道:“东宫卫是你替本宫统领吗?你倒是看看现在这些人哪个是本宫的人,都唯你马首是瞻,本宫就没指望过东宫卫做什么,是你自己不甘心偏要整顿。再说本宫自己的武功,你没见识过?你会不会武功,有那么重要?至于东宫之路……你觉得本宫不行?” 这一番话下来,苏凤瑾倒是清醒了不少。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没有自己,索戟也是一样的。 “你合该自以为是些,因为我心里你最重要,这可是旁人都没有的。”索戟笑容狡黠。 苏凤瑾有些脸红,“殿下,管理后宫的事,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索戟弯腰对着她的脸,突然亲吻了一下脸颊,“怀疑本宫真心之事,也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他、他竟然…… 苏凤瑾只觉得浑身热的发烫,连呼吸都是缠绵炙热,他竟然亲吻了自己的脸颊,那般轻佻,好像原本就是熟悉亲昵的不得了一般。 苏凤瑾连忙推开索戟,有些羞恼,“殿下!” “嗯,未来太子妃恼羞成怒的样子,也十分可爱。”索戟笑着连忙走出大殿,生怕苏凤瑾回过神来再生气。 苏凤瑾站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又觉得气闷的白了一眼。真是……什么时候像小孩子一样调皮捣蛋了! 古镜殿。 蒙倍人没到,折子倒是先到了,永安王也觉得奇怪,可既然折子到了,连带着几位言官的,也只能让渠满先呈给梁惠帝,做这火上浇油之用。 “蒙倍对薛仁敬的死十分在意,说必定是东宫卫所为,甚至还说赤焰军中有人看到了雨军动的手脚,希望朕能彻查,还薛仁敬一个公道。”梁惠帝冷哼一声。 事发当日,他便怀疑到了东宫卫头上,但谁能证明?他之所以没出声,便是要看看这些人哪个会对此事痛斥,谁又是站在谁的一边。 “薛仁敬惨死,尸首被挂在赤焰军旗上,这不仅仅是杀了一个统领这么简单,而是挑战赤焰军的军威。若是不加以惩治,只怕京都三大营难以安心。”段靖涵秉公说话,也在道理。 “京都三大营想要个交代,朕便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真不知道这天下到底是朕的,还是他们的。段宰辅,你说蒙倍这算不算是胁君呢?”梁惠帝像是玩笑,语气里却满是无奈。 “事不过都是个理字,要的就是个公道。薛仁敬也是军中将领,无故惨死,的确是该查的,否则军心不稳。”段靖涵皱紧眉头。 索邑冷漠道:“既然事关东宫卫,不如请太子殿下说说,对于薛仁敬之死有什么看法?又如何安稳军心,毕竟薛仁敬的赤焰军可是为了东宫卫谋反来的。” 索戟冷笑,“谋反?永安王确定是要本宫说说吗?” 第三百四十章 罄竹难书皆为证 索邑这几日将这罪名挂在嘴边,可无奈没有人响应,不知还能维持多久。眼下也只好把蒙倍搬出来,说道说道赤焰军薛仁敬的事儿。 “太子殿下这话什么意思?说与不说与本宫何干?殿下若是觉得也与你无关,不说也罢。”索邑本就觉得面上无光,被索戟这样一问,反倒是想要撇干净。 “你还知道和你无关啊,这几日口中谋反说个不停,本宫还以为你抓到了确凿证据呢。若是没有,你身为弟弟,身为臣子的本分去哪了?”索戟突然怒斥起来。 索邑顿时瞪眼盯着他,未曾想到他会突然发作。 索戟不屑冷哼,眯起眼睛白了一眼,“既然永安王让本宫说说,那本宫不妨好好说道说道。蒙倍写了替薛仁敬伸冤的折子,他也有脸!” “太子殿下这话从何说起?蒙将军是京都三大营统领,自该如此。” “他是京都三大营统领,但也是我大梁将军!段宰辅为官多年,可还记得这天下是谁家的?辅佐的是谁?蒙倍替薛仁敬伸冤,本宫谅他爱惜属下,但他也不看看薛仁敬是什么货色,竟然也敢赖到本宫头上。”索戟没给段靖涵面子,说出的话十分有力。 这天下是索家的天下,他们皆是臣子,所拥有的权利和地位都是索家给的,怎敢反而说君主的不是? 段靖涵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暗自叹息今日自己的确是失言了。 “太子,薛仁敬有什么拙劣之处,你可是有证据了?”梁惠帝出声问道。 “父皇,儿臣早已听闻赤焰军为非作歹,在京都外围为难百姓,私自收取银子,抢夺民女。如此做派还说什么朝廷正规军,岂不是连草莽都不如?简直是丢了我大梁的脸面。” “儿臣斗胆,已经私下托岳霁风查过,如今薛仁敬的罪证就在殿外。”索戟目光阴冷的看向索邑,这一局,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翻身。 索邑蹙眉和索戟对视,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拳头。他知道索戟不会轻易放弃机会,但早有准备却是他没想到的。能查到赤焰军多少真料,索邑还真想看看。 岳霁风被宣上殿来,给梁惠帝和众人见礼后,才将折子呈上。 “陛下,这是微臣搜集的赤焰军统领薛仁敬罪证,赤焰军在京都周围仗着京都三大营的军队身份,为非作歹,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受了他气的不在少数,却因为三大营的势力没人敢出声。” “可微臣查探一番,却发现他连抢夺良家女子,强行纳娶的事儿都做的出来,还冤枉百姓,假造欠款,实属歹人行径。”岳霁风讥讽的摇摇头。 梁惠帝翻看一遍,“罄竹难书啊。” “但凭一面之词,怕是不能佐证。”段靖涵心思周密的说道。 “段宰辅别着急啊,想要证据,微臣这有的是。”岳霁风笑了,回头叫玉慎进来,只见玉慎手里捧着东西,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 “这是……” 玉慎和那小太监慢慢打开布卷,黑红交织,竟然密密麻麻的全是手印。 梁惠帝站起身来,一脸震怒,“这是证据?” “是京都边百姓们的遭遇,在下头都签名按了手印。微臣就怕用纸呈上来没那么触目惊心,特意连夜让人将这些证据都拼凑在一起。如此可见,赤焰军到底做了多少坏事。不敢说赤焰军此番遭遇是正是恶,但薛仁敬……死有余辜!” 岳霁风最后这四个字,说的冰冷犀利,透着一股武将的狠厉之色。 索邑盯着那布卷看了良久,不禁感叹索戟的确是有备而来。死了个薛仁敬,没能让他动摇,既在意料之中,又在希望之外。 “即便薛仁敬死有余辜,但也是有国法治罪,如今他以赤焰军统领的身份被杀了,惨状悬挂于军旗之上,这是对皇家军威的藐视。此举,不妥!”段靖涵冷漠开口。 索邑赞同点头,“段宰辅说的不错,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有罪要罚,但也不能以恶制恶。” 索戟冷笑一声,抬手示意玉慎将布卷收了,转身对索邑说道:“永安王说的极是,本宫也赞同。” “哦?” “所以,薛仁敬之死真凶是谁,不如就交给永安王彻查吧。反正事已至此,也不着急有个结果,永安王不必有太大压力。父皇,意下如何?”索戟将决定权推给梁惠帝,反正这事儿也是个无头悬案了,谁能查到东宫卫头上? 交给索邑也是没个结果,一来二去也就那样了。 梁惠帝摆了摆手,“就这么办吧。” 索邑咬咬牙,这烂摊子又接回来了,查与不查怕都没个结果,就像是湿棉袄,穿着冷,脱了更冷。 梁惠帝将桌上的折子拿起来,“薛仁敬虽然死有余辜,但蒙倍的折子却不能不处理。既然赤焰军做了这么多坏事儿,朕若是视而不见,岂不是让百姓寒心?” “父皇打算如何惩治赤焰军?”索戟拱手施礼,请示圣意。 “陛下,赤焰军实力不俗,虽有错,但错也在薛仁敬统管无方。保存赤焰军剩下的实力,用良将引导正途方才是道理。若是一味惩罚,军中难免有人觉得委屈,这中间的度量还需平衡左右一番。”段靖涵提醒。 索戟赞同的轻轻颔首,“段宰辅所言不错,赤焰军并非无可救药,若能平衡的好,也是一大力量。” 索邑听了这样说,连忙站出来,“父皇,儿臣对赤焰军的事儿一直都很关注,此番儿臣冒失,让赤焰军前来护驾。虽说太子殿下到底有没有谋反的意思未可知,但儿臣都犯了集结兵马的错,不如就将赤焰军交给儿臣打理,将功补过。” 倒是会捡便宜啊,从前是暗地统辖,如今倒是明面上率领赤焰军了。 “太子,你觉得呢?”梁惠帝明白两人间的暗涌,将球踢给索戟。给了永安王赤焰军,就相当于在京都周围给了永安王兵马,而身为太子的索戟却只有东宫卫。 但赤焰军的烂摊子,想必索戟也不会去碰一手腥。 “太子殿下……该不会不同意给本王戴罪立功的机会吧?”索邑冷笑,转头凝视索戟。 索戟突然笑的灿烂又邪魅,“永安王也承认自己是戴罪了?既如此,怎敢不给你机会呢?” 索邑语塞,自己失言,按这意思岂不是自己污蔑了东宫太子,私自召集了赤焰军么! 第三百四十一章 反攻之云淡风轻 索邑笑容有几分僵硬,“太子殿下饱读诗书,不似臣弟为人耿直,读书上自然是比不得太子殿下,说话这些言辞也没那么多深意吧。太子殿下何必为难臣弟,在字字句句上做文章呢。” “倒是本宫的不是了,本以为永安王从小在功课上便比本宫优秀,言辞也会更谨慎些。”索戟的语气慢条斯理,意味深长。 什么时候不都是索邑做的比索戟要好,在梁惠帝面前得到夸奖才算完么?现在倒是谦虚上了。 索邑咬咬牙,不露声色的拱手施礼,“太子殿下说的是,臣弟的确应该言辞谨慎些,莫要被旁人抓到短处。” “有短处才会被抓,若是如殿下一般光明磊落,也就不怕人诬陷了。”岳霁风含沙射影,笑容却明媚清澈。 段靖涵低垂着眼帘站在一旁,对两方的争斗似乎没感觉一般。他虽保持了中立,秉承了公正,但也不似之前维护太子了,如今更不想参与。若是永安王能斗得过太子,段靖涵反倒觉得开怀些。 此时,蒋高师走进来禀报,“吏房承旨求见,听说正在讨论赤焰军薛仁敬的事儿,说有证据呈给陛下。” 梁惠帝冷笑,“太子知道这事儿?” “儿臣不知。”索戟的确不知苏凤翊在做什么,但没想到他也积极的在为自己摆脱嫌疑,心里多了几分感激。 “既然吏房承旨有证据,朕不能不看,宣召吧。” 苏凤翊被岑析推着进来,将手中的信函交给蒋高师,“微臣斗胆,私自见了赤焰军原副将赵东检,他将此信交出,并写了证词。” 梁惠帝拿过来翻看一遍,原本紧锁的眉头更紧,脸色也凝重起来。他啪的一声将信件拍在桌上,“苏凤翊,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索戟挑眉瞟了眼苏凤翊,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只见苏凤翊却镇定自若,“微臣自知私自审问赵东检是罪,但却不知信中所说之事呈于陛下,何罪之有?” “你倒是大胆,永安王,你自己看看吧!”梁惠帝将信扔下台阶,飘忽落在索邑脚下。 索邑见此,连忙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心里头知道不妙,捡起信来一目十行。 待看完最后,那字迹竟然…… “儿臣冤枉!” “信是永安王写给薛仁敬的亲笔信,供词是赵东检亲手写的证供,永安王冤枉在何处?”苏凤翊斜睨着他,不屑且自信。 索邑捏紧拳头,“儿臣绝对不曾写过这封信,试问儿臣怎会知道有人会放东宫卫暗哨,引得雨军前来?” 苏凤翊继续说道:“此番雨军被人陷害引来行宫,永安王早就派人暗中盯着东宫卫的动向,索邑薛仁敬才会那么及时的带兵前来,本可以在京都之外就拦住东宫卫,却偏要在行宫之外动手。” “永安王的心思微臣可真是闹不明白,到底是担心陛下安危呢?还是想让陛下亲眼看到什么?” 没人说索邑知道会有人放假东宫卫暗哨,但却说他私自派赤焰军盯着东宫卫动向一事,便是窥探军机的罪过。何况早知异动,却不禀报,反而到了行宫之外才阻止,岂不是故意陷太子于为难境地? “本王从来没有给赤焰军写过这封信,更不会安排赤焰军盯着东宫卫……” “如此狡辩视为无理,若非永安王吩咐,赤焰军怎会与雨军同时到达行宫之外?”索戟斜睨着他,心中明白,苏凤翊不为说清永安王设计陷害东宫而来,单纯的所赤焰军私下盯着东宫卫说事儿。 如此,罪名好成立,且含糊不清又要受罚。梁惠帝便也不会拿着东宫谋反调集雨军的事儿不放,两边都含糊不清,才能将这事儿变成一场闹剧,说算了,也就算了。 苏凤翊垂着眼帘请示梁惠帝,“陛下,放假暗哨的人没有抓到,也查不到太子谋反的证据,雨军前来的确是不妥,但赤焰军也未尝就是规矩。既然如此,不如东宫卫和赤焰军一并处罚。至于永安王私自窥探军机……” “父皇,儿臣着实冤枉,这信并非是儿臣所写。”索邑真心委屈,这字却是自己的字,可话却是真没说过。 就算真的要吩咐,自己又怎会留下证据? “永安王若是不服,心存侥幸,微臣可以叫东宫卫把赵东检带来,当面对质。”苏凤翊理了下衣袖,淡定自若。 梁惠帝的眼神扫视几人,深不可测。 “永安王,朕知道你有心了,只是这本不该是你管的事,你和赤焰军之间的关系匪浅啊。” 索邑深吸了口气,紧张的说道:“儿臣绝不敢与军有私,京都三大营儿臣不敢染指。蒙倍将军向来公正耿直,若是父皇担忧,可以问问蒙倍,儿臣不敢做这样的事儿。” “蒙倍?蒙倍统领三大营,忙得很,怎会注意永安王与赤焰军的关系?”岳霁风淡笑,直接切断了索邑最后的解释机会。 梁惠帝白了一眼,靠在椅背上沉默片刻。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段靖涵深吸了口气。没想到这一场两军交恶的风波,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见了月明。 本以为永安王翻手为云,可以以一场小事儿定了东宫大罪,却不曾想东宫覆手为雨,反而将永安王扔进旋涡。 不说诬陷谋反,不说设计陷害,只单单挑出了赤焰军为何会及时赶来。若是大罪,梁惠帝自然会彻查,若是含糊不清的小罪,没的查,却可以当做是永安王的不安分之心,施以惩戒。 一番下来,高下立见!朝臣们自然也会心有所向。 “宁侧妃有了身孕,自己一个人在府上也没人照顾。这行宫里也不缺人手,永安王,你就先回京都去,好好在家闭门思过,顺便照顾宁侧妃吧。”梁惠帝淡然吩咐,不容拒绝。 “儿臣遵旨。”索邑心有不甘,但只能服从。 被直接赶回京都,是多丢人的事儿不说,朝臣们也会起疑。 “太子,你的东宫卫也可以回去了,不过东宫卫全体罚俸一年。”梁惠帝起身离开,却唯独没说赤焰军如何处置。 几人走出古镜殿,索戟慢了几步等着后头的索邑走过来,停下转身看他。 “怎么?太子殿下是来耀武扬威的?还是隔岸观火啊?” 索戟不屑,“你那有什么热闹,是值得本宫高兴的吗?从前本宫就没把你放在眼里,所以才任由你折腾,但如今你触碰到了本宫的底线,便不想再忍让了。” “你就是为了说这个?可笑!” 第三百四十二章 身带降真香再现 索戟对于索邑的不屑并没放在眼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你觉得可笑,那便可以随便笑,本宫倒是看你能笑到几时。若是那放假暗哨的人被抓了回来,你猜猜本宫有没有办法,让他开口供出永安王你?” “你想栽赃?”索邑不知索戟到底抓到那人没有,心中有些没底。 “栽赃?永安王也未免太大言不惭了吧,本就是你指使的,本宫不过是让他道出实情。”索戟笑道。 索邑严肃了神色盯着他,“本王虽说不知苏凤翊从哪弄出那封虚假的信来,但所谓放假暗哨,随意太子怎么折腾,本王都没做过。”他白了一眼,退后离开。 索戟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的笑意见见淡了下去…… 芳菲殿。 苏凤瑾听说了古镜殿的消息,“这么说来,薛仁敬的事儿已经解决了?” “你把赵东检都提过来了,又让人拦截了蒙倍,若再不成,你不翻了天去。”苏凤翊笑着喝茶。 “大哥,你早就有所准备也不告诉我,万一蒙倍不肯听赵东检的劝告,真的到古镜殿告状,只怕这事儿也没那么好解决。”苏凤瑾嗔怪。 “我也不知此事是否会顺利,怎么能提前告诉你,到时候让你空欢喜一场,岂不是要赖我这个哥哥没保护好妹夫?” 苏凤瑾顿时脸红,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正巧到门口的索戟听到这话,笑着走进来,“吏房承旨好大的官威,竟然也调侃起本宫的太子妃来了,若是太子妃不高兴,本宫可不人你这个舅子。” “你们两个怎么合伙打趣我?”苏凤瑾嗔怪的白了一眼。 苏凤翊笑着拱手施礼,“殿下勿怪,微臣哪敢惹太子妃啊。” 见状,苏凤瑾连忙起身走到两人之间,“行啦啊,再说下去,别怪我翻脸。” 索戟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好了好了,本宫的太子妃脸皮薄,经不起调侃。大公子,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儿吧。” “殿下想问那信件的来历?”苏凤翊一语道破。 “本宫提前让岳霁风搜集了赤焰军的证据,所以这在本宫预料之内。但大公子突然拿出了赤焰军薛仁敬与永安王的通信,这未免时机太巧了。”更何况刚刚索邑那神色,似乎并没有说谎。 苏凤翊垂首笑道:“的确是微臣自己造出来的,那封信是假的,但内容却是真的。一点也不用怀疑,薛仁敬就是永安王的走狗,此番来拦截雨军,也是永安王提前安排。微臣不过是将真实的事儿,编造了一份假证据罢了。也算是锦上添花!” 假的? 梁惠帝对永安王索邑向来宠爱,从小便会督导他的功课,字迹再熟悉不过。苏凤翊造假怎会瞒得过梁惠帝? “微臣有一师妹,有模仿字迹、以假乱真的本事。微臣只要找一些永安王过去的字迹,从中挑选出想用的,拼凑出来便可。” 苏凤瑾脑海中回想起桃花宴上的事儿,恍然大悟,“大哥的师妹是白姜氏?” “白夜的夫人?”索戟蹙眉。 苏凤瑾疑惑的看向索戟,“殿下怎么知道?” 奇怪了,索戟还记得铁骑卫首领的夫人吗? 索戟想起上次去白府讨教白姜氏有关苏凤瑾问题的事儿,连忙搪塞道:“本宫也是猜的,白姜氏最先不就想到白夜了么。” “殿下还真是心思机敏啊,不过我也没想到南湘姐姐竟然还有这手。大哥,你该不会是把南湘姐姐从京都叫来的吧?那……那白夜首领知道吗?”苏凤瑾忍不住惊骇道。 白夜那个人可是太正直了,若是让他知道白姜氏帮着苏凤翊造假,不知会不会告发啊。 “你放心,南湘已经安全的回去了,只要你不说,旁人不知道。”苏凤翊笑着看向索戟,又说道:“如今赤焰军的事情告一段落,雨军也得了赦令返回九大营,行宫的日子算是风平浪静了一些。” “可是殿下,此事虽说陛下有心过去,但难保将来有人再旧事重提,总是殿下的累赘,还是要细细接着查了才是。” 索戟点点头,“大公子所言甚是,只是这就不是急于一时的事儿了。” 这个时候,玉慎走进来喜笑颜开的禀报,“殿下,夺魄侍卫回来了。” “夺魄?”苏凤瑾蹙眉看向索戟,这事儿倒是忘了跟他说了。 “怎么了?”索戟看着她一脸凝重。 苏凤瑾干咳了一声,“夺魄之前晕倒被戚小闲他们发现救了回去,我忘了说,他受伤不轻,也不知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哦。” 玉慎凝眉,“这倒是奴才疏忽了,并未发觉夺魄侍卫身上有伤。”他连忙出去叫夺魄进来。 果真,夺魄是强忍着伤痛,脸色苍白,刚要行礼就被索戟喝止。 “罢了,有伤在身还做这些干什么。没抓到人?”索戟看他这样子便知道。 “殿下恕罪,那人武功高强,属下与之交手还要勾魂协助,最重要的是快要得手的时候,竟然被人救走了。那人的身份……想必勾魂已经和苏卫率说过了,是从前苏卫率身边的观久音。” 索戟看向苏凤瑾,心里略有惊讶,一个因为那人是观久音,更重要的却是因为苏凤瑾竟然没和自己说。若是刚刚见到夺魄的事儿没来得及,那这么重要的线索,她应该不会忘记吧? 她是故意隐瞒的,怕自己多心? “勾魂说那人会阴阳合欢手,观久音的确是荧惑守心的人,所以应该是他。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救走放假暗哨的人。呵,说句实话,到现在为止,我相信他被人带走,相信他重返荧惑守心,但却不信他会背叛我。” 苏凤瑾略显伤感,一旦带上故人的元素,那果敢便多少会有纠结。 见她这样,夺魄蹙眉又提醒道:“虽说不知放假暗哨的人是谁,但属下却有更重要的一个发现。苏卫率可还记得在离洲的时候,曾有个黑衣人与属下交手,故意留下永安王和尚都团的证据?” “是,当时你还和我说,那黑衣人武功高强,会阴阳合欢手,那是你第一次提起这个。”苏凤瑾点头,印象深刻, “是了,那人似乎与这次放假暗哨的是同一人,因为属下不仅觉得身形和功夫套路相似,更重要的是在他身上闻到了,降真香!” 降真香? 索戟摩擦了下玉扳指,心里头乱起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难在女人堆里混 降真香非寻常人所有,十分珍贵,就连大梁皇室也没有太多。可那香气幽远,留香时间很长,一旦沾染除非沐浴更衣方可除个干净。 那这放假暗哨的人,想必是在他主子那里沾染到了降真香了? “这也算不得什么线索,但至少可以确定,这荧惑守心从一开始便跟着我们了。几番事情都是他们从中作梗,猎火门为南齐广平王效力,这荧惑守心又是为谁效力呢?” 永安王是不可能了,否则荧惑守心也不会故意留下永安王和尚都团的罪证。 索戟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看来这谜团是越来越重了…… 次日一早,苏凤瑾起了个大早想要去看看雨军返京,却不成想被玉慎拦住去路,说是后宫有事务等着处理。 苏凤瑾顿时头大,想起自己如今要扎堆儿在女人里协理后宫的新差事来。 “就不能晚会儿?我这还有事儿呢!” “哎呦,苏卫率,您是不知道后宫多少事儿等着处理呢,韦贵妃您又不是不知道,此番被你夺了协理后宫之权,心里头不痛快,你若是再不快着点,说不定说出什么来。”玉慎连忙提醒。 苏凤瑾无奈撇了撇嘴,“我说玉慎,你如今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了,哪里有蒋大官的半点隐晦。” 玉慎狡黠笑道:“那怎能一样?师父是伺候过先帝的,所以再伺候陛下难免要小心些。可奴才是自打东宫就跟着殿下的,是身边人,有什么说什么,一心都为殿下,不分心。” “呦,嘴甜啊!”苏凤瑾笑着抬腿就走。 “苏卫率这是要去哪儿?奴才还没说完呢。今个儿是在琼华苑处理事务,既在鹤鸣阁附近,奴才让夜阑陪你去。您见过的,上次在东宫伺候过。”玉慎指着后头那个看似是掌事宫女模样的。 苏凤瑾脑海中闪过她的影子,的确是见过的。 “怎么选在鹤鸣阁附近了?让南齐世子看着我一个门外汉协理后宫?” “那里地方大,站的下宫人管事儿。苏卫率虽说没处理过后宫事务,但那么大的东宫卫都管的井井有条,还怕这个么!”玉慎恭维,一边送苏凤瑾出去。 苏凤瑾回头讥笑,“那按你的意思,治军和后宫还一样了?” “苏卫率若是不知该怎么办,不如用治军的招数,左右人都是一样的,还不是一个道理么!奴才祝苏卫率水到渠成。”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差点气死,“成,借你吉言!” 琼华苑。 苏凤瑾来的时候韦贵妃和岳贤妃都已经坐在位置上了,身边还有其他的嫔妃,整个殿内简直是花团锦簇,衣香鬓影。 不禁想起九大营的营帐来,每次可都是彪悍十足的劲儿,真是有点不习惯。今日苏凤瑾仍旧是一身黑色男装,在这么多莺莺燕燕里,反倒是颇为扎眼,但也……格格不入。 “见过韦贵妃、岳贤妃,各位嫔妃。微臣来迟了些,还请各位勿怪。”苏凤瑾看了看殿内只剩下的一个座位,便是正中间的。她转头瞟了眼身后的夜阑,这到底是坐还是不坐啊? 按照规矩,自己是晚辈,但按照位份,自己是未来太子妃,又有协力后宫之权,的确死上位。 要知道,太子妃可是比贵妃之位还要高的。宫中除了陛下,也只有三人可称为殿下,便是皇后、太子、太子妃。王爷、公主、皇子也都是按身份称呼而已,可见太子妃之位的高度。 夜阑瞟见苏凤瑾的眼神,麻利的走到主位旁,将茶倒上。 苏凤瑾便知,是该坐的。才落座,韦贵妃那边便开了口。 “等一会儿算什么,太子妃身份尊贵,我们等也是应该的。”这话便多少有些酸味儿了,讽刺苏凤瑾摆谱不是? “韦贵妃慎言,虽说苏小姐和太子殿下的确有了婚约,但毕竟尚未大礼,如今称呼怕是不妥。宫中规矩向来严苛,容不得马马虎虎。您说呢?苏小姐。”岳贤妃温和的看向苏凤瑾,用眼神提点她。 苏凤瑾知道岳贤妃这是在帮自己,免得传出去旁人会说自己自恃清高。“岳贤妃说的是,我本来就是帮忙的,也不大懂这些,还是称呼苏卫率吧。” “苏卫率是朝臣官职,毕竟是后宫的事儿,合适么?”韦贵妃白了一眼。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韦贵妃若是觉得不合适,那便随意叫吧,左右我也是不在意这些。若是在称呼上也要争论不休,那后宫琐事儿只怕到下个月也处理不完。” 一听这话,韦贵妃顿时冷笑,“宫中规矩森严,用岳贤妃的话,容不得马马虎虎。” 苏凤瑾端起茶盏来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心里却在想着玉慎那屁话到底管不管用?对付这一大帮难缠的女子,当真还要用治军的招数? 她放下茶盏说道:“韦贵妃说的不错,位有上下,行不逾己。既然后宫嫔妃是按位份,宫人是按品阶,那我协理后宫自然也是要遵守的。既然如此,我说什么,韦贵妃做什么便是。” 韦贵妃顿时愣住,手总的串珠都忘了捻动。苏凤瑾这话无外乎是,她才是正经代替皇后协力后宫的,自己不过是从旁协助,轮不到她置喙。 “苏卫率说的是,本宫定然听从苏卫率安排。”岳贤妃率先表态。 身后的一众嫔妃自然是不敢惹是生非,谁都知道韦贵妃不好惹,这苏凤瑾能维持多久还不好说。虽说岳贤妃看来是向着苏凤瑾的,但毕竟她自己都避世多年不承宠了,谁敢乱站队? “今日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商议吗?我还有些东宫卫的事情没处理,不如咱们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 苏凤瑾连忙改了说辞,“我的意思是快些。” 夜阑瞟了一眼站出来说道:“请掌宫大人进来回话,有事情禀报的各位辖宫、各处掌事儿也都准备好了,按顺序来。” 一个身着女子官服的中年女子走上前来,“奴婢贺兰拜见苏卫率,奴婢任掌宫之职,专司宫内衣食住行与宫女们的人事调遣。今日是下辖司衣房有事,想请示苏卫率这宫女们的秋衣已经备好了,是发还是不发?” “还有莲泉行宫内的饮食,与宫内的有所不同,银子份例怕是要多出些,请问苏卫率是允是不允?还有这几日出行的……” 苏凤瑾顿时觉得头大,感情这掌宫就是伺候这帮嫔妃吃喝拉撒的,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啊。若是在九大营有人敢这么问自己,估计早就把方寸拉出去砍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做不来挂冠求去 苏凤瑾撑着额头早已经神游天外,不得不佩服这么多细碎小事儿贺兰也能记得住。估摸禀报了半盏茶的功夫,这些人才将事情说完了。 贺兰又站出来板着个脸,“还请苏卫率示下。” “卫率?卫率?”夜阑压低声音提醒。 苏凤瑾抬起眼帘盯着贺兰,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她心里明白自己初来乍到,后宫这些女人定会耍弄挤兑,但没成想这些事儿竟然也能让他们值得拿出手来。 贺兰垂着头十分恭谨的行礼,“还请苏卫率示下,以上的这些个事儿,到底该如何是好?” “贺掌宫觉得呢?”苏凤瑾反问,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 众人瞟了苏凤瑾一眼,见她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反而是贺兰有些吃惊。 “苏卫率玩笑了,奴婢只是奉命办事儿,哪敢做主子的主。” “这话倒是奇怪了,难不成这些事儿都是主子应该操心的?你既然身为掌宫,难道这些事儿不是你该做的?若你不能决定如何做,那岂不是和底下做事的宫人一样,为何能为掌宫?” 听着苏凤瑾的话,贺兰咬了下牙,面色不改,也看不出生气。 “苏卫率教训的是,只是奴婢能做的主自然做得,可做不了的主还是要苏卫率拿主意,毕竟后宫牵扯甚多,比如银子花销,奴婢是万万做不得主的。越俎代庖,奴婢做不出。” 这前头的话,尚且可听一听,但后头的这句“越俎代庖”岂非讽刺苏凤瑾? 苏凤瑾面露不屑,“贺掌宫好学问,听说过越俎代庖,那想必也听过在其位,谋其正吧?你身为掌宫,这银两开销坐不得住,秋衣发放、吃食酒水、游玩出行的安排还要来问我么?你到底是事无巨细唯恐出错,还是故意来为难我初来乍到的?” 苏凤瑾说到此处,已经是言辞犀利冰冷,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到底是军营里出来的人,对付这些后宫女子,威严已经足够。 “奴婢不敢!只是不敢僭越。”贺兰连忙跪在地上,背后立刻冒出冷汗来。 韦贵妃见状,笑着开口道:“苏卫率生这么大气做什么?不过是禀报些常有的事儿,苏卫率如此岂不是要被人说苛责下人么。” “苛责?韦贵妃哪只眼看到我苛责?我是罚了,还是打了?怎么?如今的宫人们都金贵了,连说几句都不成了是吗?看来韦贵妃平日也没少受这些宫人的气啊,还是她们专挑我这个软柿子捏,只知道欺负我年纪轻?”苏凤瑾一脸坦然的盯着韦贵妃,好似破要问出个答案似的。 “怎么会?陛下既然叫韦贵妃来坐镇,自然是怕底下这些自以为是的老奴欺负苏卫率年轻不懂宫里头的琐事。韦贵妃,你说是吧?”岳贤妃将球踢给韦贵妃。 韦贵妃笑着拨弄了下手上银环,“是啊,苏卫率别多心,饶是这些个宫人哪个敢为难,就是本宫也不能饶恕的。” “那便好。既然如此,那就是这些人平日里便总是仗着自己身份,为难主子,让主子心烦了。” “这……这从何说起啊,奴婢不敢。”贺兰皱紧眉头,只觉得这话越说越不妙了。 苏凤瑾白了一眼,“贺掌宫,你还真是会倚老卖老啊。仗着自己在宫里头多年,有些脸面,便敢爬到主子头上,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儿给主子施压了。让你做掌宫是看你明理懂事,让你出谋划策,为皇后分忧,不是让你给出自出难题的。” 贺兰连忙叩首在地,“是,奴婢明白,这些事儿奴婢自会看着办。” “会看着办就好,若是不能看着办,那你便将辞呈递上来。” “苏卫率,奴婢在宫中服侍多年,皇后和韦贵妃尚且没说过要奴婢辞去差事儿的话,如今禀报苏卫率这些事儿也是公事公办,苏卫率这样对奴婢,就不怕、就不怕伤了宫人们的心吗?” 贺兰何时被说过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气愤难忍,在年纪轻轻的苏凤瑾面前被下了脸面,将来如何做这掌宫?岂不是被人笑话死了。 苏凤瑾眉目间满是冰冷,端起茶盏来低头撇撇茶沫。 一旁的夜阑站出来,“贺掌宫,可听说过万里江山万里尘的下一句是什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 “更何况皇后宽仁,不曾与你计较,不代表苏卫率也能容你僭越。做奴婢的就是为主子分忧,给主子做帮手,不是把底下的事儿都攒起来全让主子烦扰,难不成叫你做掌宫是让你来当祖宗的?”夜阑面带笑容,语气和善,但话却一点也不寒碜。 苏凤瑾听了这话,对夜阑十分满意。玉慎总算是给自己挑选了个好人,也不得不说索戟这东宫里,还真没有含糊的人。 众人一听夜阑这话,脸色全都僵硬阴沉下来,生怕不小心惹祸上身。这苏凤瑾看得出不懂内宫事务,可手段却不弱啊。 “奴婢不敢。” “不敢便好,贺掌宫若是觉得委屈了,大可以挂冠求去,我苏凤瑾绝不会强留!”苏凤瑾白了一眼,起身离开琼华苑。 芳菲殿。 索戟见苏凤瑾一脸怒气冲冲的回来,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去,摆摆手让夜阑下去。夜阑明白索戟这大概是要赔罪了,忍着笑意告退,还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谁惹了协理后宫的未来太子妃不愉快?本宫定饶不了她!” “殿下少和我打趣,你说过了这女人堆儿里的事儿不难,可如今看来比九大营难多了,九大营尚且可以打骂,按规矩来,这帮窝里横的上阵杀敌不能,朝中斡旋不能,安邦定国没她们的事儿,惹是生非倒是不落。”苏凤瑾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理会索戟。 见这模样,索戟心里暗道这是真生气了。 “说说是谁为难了你?本宫替你报仇。” 苏凤瑾转身瞪着他,“还能有谁?今日那韦贵妃一句话没说,一件事儿没做,挑出来个掌宫贺兰,事无巨细的都说给我听,就差没问我嫔妃餐桌上用瓷器还是银器了!我打,便会落下苛责宫人的名声,不打,明摆着下我威风!” 哦,原来是这个。 苏凤瑾考虑的周全,可难免被这帮女人的小心思纠缠住。这好比是一团乱麻和刀光剑影,刀剑可挡,乱麻难拆。 “苏卫率治理九大营,难道就没碰见过刺头?” 第三百四十五章 这信来的是时候 九大营里当然有不服苏凤瑾的刺头,当初苏凤瑾接管九大营的时候可是挨个收拾了个便。别说吕化冰、郭玉这几个,就连傅晨和屠安不也是对自己横眉冷慕的? “年幼少主朝臣们还欺生呢,难免被摄政王和辅政大臣辖制,你这未来太子妃抢了后宫这帮争风吃醋的女子的位置,受气还不正常?只看你用什么手段,让她们惧怕,还是心悦诚服!” 苏凤瑾坐直了身子,“殿下说的轻巧。” 索戟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和她并肩坐着,“本宫说的的确是轻巧了些,但也相信凤瑾不会被这点小事儿为难。那贺兰你以为为什么会针对你?她姐姐是韦贵妃身边的那位贺辖宫,这下你心里舒服点了?” 是这样! 难怪呢,若是如此苏凤瑾当真是舒服了些,也能说明至少不是阖宫人都挤兑她。 “殿下怎么连这点小事儿都知道?”苏凤瑾气消了不少。 “还不是因为你专门去求了四弟,他母妃岳贤妃虽说在祥云宫养病多年,可能在韦贵妃眼皮子底下成为妃位,又长盛不衰的,能简单么?她早就将宫里头的事情让四弟转告了本宫。”索戟笑容略显殷勤。 苏凤瑾撅起嘴来嗔怪白眼,“算殿下有点良心,知道帮帮我。” 索戟捏着她的下巴和自己对视,“凤瑾这话可就没良心了,本宫什么时候不帮着凤瑾了?” 他的声音暧昧沙哑,呼吸喷洒在苏凤瑾脸上,气氛顿时微妙又缠绵起来。 “殿下忘了,当初还用扇子打过我的……”苏凤瑾喃喃呓语,好似着魔了一般柔软。 索戟又逼近一步,“乱说,分明是为了护着你。” 索戟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刚要碰上苏凤瑾的唇…… “兄长!” 苏凤瑾猛地推开索戟,索戟差点一个踉跄被推到地上,他连忙站起身来,两人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分开, “兄长,永安王府来……”索瀛推门进来,见苏凤瑾和索戟两人在屋内。 此时,苏凤瑾脸红如血,索戟一脸冰冷愤怒的盯着他,屋内气氛好似有些不太对劲儿,在空气里都嗅到一股暧昧的味道。 索瀛顿时愣在原地,看索戟这样子,自己似乎是来的不是时候啊,好像要把自己给吃了。 他干咳一声,“那个,兄长啊,臣弟也是有事儿禀报,绝不是故意的啊。玉慎,你给本王滚进来,刚刚怎么没说苏卫率在殿里?你脑字被狗吃了,这么重要的事儿都不说!” 玉慎委屈的看了一眼,“顺安王恕罪,奴才也不知道啊。” 刚刚是夜阑关的门,玉慎哪里会知道。苏凤瑾听了这话更是尴尬无比,站起身来也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既然顺安王有事和太子殿下商议,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等等!一会儿本宫找你还有事儿,顺安王来说句话,你走什么?还有什么事儿是瞒着你的么。”索戟开口阻止,又瞪着索瀛。最好你说出点正事儿来,否则别怪我不顾年兄弟之情。 有种想要给索瀛一脚踢出去的冲动! “那个兄长,刚刚臣弟听说永安王府宁侧妃来信了,说宁侧妃怀有身孕,时节凉了,惹了寒气胎儿不大稳定,所以特意请旨到莲泉行宫来用温泉养胎。这样一来,三哥可就不能回京都闭门思过了,只怕还要耽误些日子。”索瀛连忙说正事儿。 宁绫罗若是要来莲泉行宫养胎,索邑如何回永安王府闭门思过照拂她?只怕是也要留在莲泉行宫,等圣驾一起回京了。这倒是没多大事儿,闭门思过禁足是早晚的,金口玉言改不了。但和圣驾一起回京的话,朝臣对索邑的想法又是另一种了。 与之前丢了脸面,失了盛宠大不相同。 更何况留在梁惠帝身边,又有宁绫罗肚子里的皇孙,一来二去也难保梁惠帝不动父子之情,修复了和索邑的关系。 “这宁侧妃的信倒来的真是时候啊。”苏凤瑾冷哼一声,从不敢小看宁绫罗这女人。只是若她不是故意的便罢了,若是故意的,她如何能这么准确快速的掌握行宫动向?谁给她报的信? “既然已经来了,那便没法阻止。” 索瀛蹙眉,“兄长不再想想了?之前好不容易做的那些……” “做那些只是为了自保,并非为难永安王。好了,这事儿不用再提,反倒是父皇,本宫看他最近好像身子有些不好,上次突然晕倒之后……太医院那边也没个什么说法,你要多照看些,他最喜欢你了。”索戟叮嘱道。 索瀛点点头,“既然来了行宫,那自然是要好好玩耍一番。父皇和兄长都放松些,那些朝务有段宰辅去处理。” 说到段靖涵,索戟又想起伏皇后中毒的事儿,“凤瑾,四弟,此番母后中毒的事情,本宫总是觉得有些蹊跷,前几日忙活母后的病,疏于查问。江原道说那翠锦茶是段紫衣提起来的,你们两个费费心,按这个查下去吧。” 段紫衣? 虽说这答案苏凤瑾心里头多多少少想到了,但没想到索戟会直接说出她来。看来这次,索戟是对段紫衣和段靖涵彻底的放弃。段靖涵在雨军谋反之事上已经明显与索戟背离,那么也便无需再有所顾念了。 次日,琼华苑。 苏凤瑾一进来便讶异一下,韦贵妃没来?她看向一旁的苏鸾玥,心里头便知道韦贵妃今日怕又是要找事儿了。 “玥儿给姐姐请安了,韦贵妃今日……” 苏凤瑾抬起手叫她打住,“你是永安王侧妃,我是东宫卫率,玥儿啊,姐姐的,便收一收吧。规矩便是规矩,任是谁都得守着。” “是,是妾身无礼了,原本和姐姐亲近惯了,一时之间改不了口。”苏鸾玥戏做的是极好的,面子上的事儿还是要过一下的。 “是啊,你我姐妹向来亲厚,要不怎么能让你坐在这琼华殿呢。”苏凤瑾笑的很假,垂首不语。 苏鸾玥顿时尴尬,她不是后宫的人,只是永安王府侧妃,自然不该在琼华苑参与后宫的事务处理。 她略有为难的说道,“妾身自知不该前来,只是今日韦贵妃身体不适,又不敢耽搁了后宫的大事儿,所以才让妾身前来代替。还希望别误了苏卫率的事儿才好!” “韦贵妃有心了,只是昨日见她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突然身体不适了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惹怒后宫只一人 岳贤妃倒是疑惑起来,莫不是韦贵妃昨日见贺兰被苏凤瑾呵斥,气急了,干脆今日不来了吧? 苏鸾玥听了后,顿时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岳贤妃与苏卫率有所不知,昨个儿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灵珠夫人,灵珠夫人……也难免气盛了些,和韦贵妃发生了点冲突,韦贵妃是被气着了。” 原来如此,苏凤瑾没想到韦贵妃这么聪明的人,竟然还会和灵珠夫人起冲突。要知道灵珠夫人可是受宠着呢,又是南齐世子送来的人,此时和她起冲突不是什么划算的事儿。 “原来是灵珠夫人啊,本宫见她也十分和气,从来都不和宫妃接触的,怎么就惹恼了韦贵妃?”岳贤妃旁敲侧击打听,苏鸾玥和韦贵妃既然做出这事儿,必定就有目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本来韦贵妃是不想让大伙儿知道的,免得伤了后宫嫔妃的和气。可是……此事关系到苏卫率治理后宫的事儿,若依妾身依照韦贵妃的意思,也不得不斗胆说上一嘴了。”苏鸾玥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苏凤瑾。 这还真是来给自己添麻烦的。 苏凤瑾假笑一下,“既然如此为难,那我也领了韦贵妃的情,不想说便不说罢。” 嗯? 岳贤妃暗自好笑,苏鸾玥这般唯唯诺诺,欲拒还迎,若是换做旁人肯定追问,但苏凤瑾倒是好,你爱说不说! “苏卫率,不是妾身不说,只是……” “不管是什么,我从来都不叫旁人为难的。”苏凤瑾直接打断了苏鸾玥,看着她憋气的清白脸色,心里一阵畅快。 温美人见此情景,苦着一张脸站出来,“苏卫率,姚氏说到这灵珠夫人,臣妾也是有苦难言啊。” 哦? 温美人是索戟的人,她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做什么?莫非是还有些旁的隐情? 众人听到温美人开口,也都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附和着说了几句。 “看来大家都想要说两句,我不听是不行的了。” “前两日臣妾的丫鬟去膳房去取羹汤,谁知遇上了灵珠夫人身边的宫女,那宫女好生厉害,直接将臣妾那份给抢了去,说什么臣妾也不受宠,合该让给灵珠夫人才是,只有灵珠夫人的身子好了,才能好好伺候陛下。” “臣妾的宫女气不过那宫女讽刺,便理论几句,谁知那灵珠夫人的宫女好大的威风啊,竟然动手打了臣妾的宫女。”温美人无奈又气愤。 苏鸾玥佯装诧异的看向温美人身后的宫女,“呀,难怪砗磲半张脸都红肿着,原来是这样啊,这都两日了还没消肿,看来这灵珠夫人身边的宫女力气不小。” “对同为宫女的人,尚且出手这般狠毒,可见嚣张跋扈。”温美人眉宇间满是不悦。 苏鸾玥叹气道:“温美人也就罢了,从前受宠,如今被灵珠夫人抢了,她难免要示威,可韦贵妃是什么位份的,她也敢怠慢。” “昨日回去的时候恰好遇到司衣房的人送衣裳,韦贵妃一眼便认出那是之前皇后定给她的样式,想着也不必司衣房再跑一趟,便说直接拿回去,可谁知……”她欲言又止的瞟了眼身后的陇翠。 见状,陇翠连忙出来跪在地上,“苏卫率,司衣房的宫人却说那衣裳被灵珠夫人看中要过去了,且说她喜欢,即便是向陛下讨要,陛下也会应允。这不是拿陛下压韦贵妃一头么,韦贵妃想着这也罢了,谁知回宫里一看,连钗环都不是原来挑选的,竟都被灵珠夫人拿去了好看的。” “苏卫率,那日灵珠夫人还在花园掌掴了臣妾,说臣妾冲撞了她的鸟,吓得鸟一日未进食……” “还有……”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些委屈,苏凤瑾头大的很,这灵珠夫人当真如此嚣张跋扈吗?她看向岳贤妃一脸的冰冷淡然,若是如此,怎么没去招惹岳贤妃呢? “苏卫率,这后宫的事情向来都是以和为贵,灵珠夫人如此行径,实在是难以相处。还请苏卫率做主!” 苏凤瑾轻笑,“各位,我管的是后宫的事务,并非是后宫的人际关系。这灵珠夫人是南齐送来的,又没被册封位份,说是后宫的人都不算,我如何能做主?” 这烂摊子谁想碰。 “苏卫率这话就错了!” 突然间,琼华苑外头走进两个人来,苏凤瑾一见脸色顿时阴郁。 众人起身行礼,来者又给岳贤妃行礼,随即跑到苏鸾玥身边,十分亲昵的喊了声玥姐姐,不是索曦,还有谁? 段紫衣嘲讽的看着苏凤瑾,“苏卫率到底是不懂后宫的事务,这若是皇后在的话,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哦?既然如此,那不妨段小姐说说如何做?”苏凤瑾觉得今日段紫衣与往常不同,似乎没了面前的遮挡,一下子犀利起来。 “协力后宫的是你,又不是段姐姐,你为难她做什么?更何况我们什么都做了,你有什么用?莫不是仗着未来太子妃的名号,就想要协理后宫之权吧!”索曦讥讽的冷哼一声,帮着段紫衣。 苏凤瑾无奈的起身,“刚刚还未进殿,公主便说我话说错了,那不妨公主便说说错在何处?” 索曦愣了一下,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段紫衣接过话来,“既然后宫嫔妃有事,那便是后宫的事儿,苏卫率怎能说灵珠夫人不是后宫的人,便借故推脱?” “那请问段小姐,灵珠夫人是何位份?又该有什么份例?” “灵珠夫人并未册封,哪有什么位份。”段紫衣红了脸。 苏凤瑾冷笑,“说的就是呢,既然没册封,没定位份,我怎知她该有什么权利?又算不算的上后宫之人?” 索曦不悦的开口搪塞,“那本公主和段姐姐还住在后宫呢,玥儿姐姐也住在后宫,没有位份,难道还把我们赶出去?我们有事,你就不管了?” “公主自有身份,与旁人不同。至于苏侧妃是永安王的人,自然也有规矩可论,但段小姐……哼,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照应。” 苏凤瑾意思不言而喻,段紫衣不过是臣女,算什么? “段姐姐是跟着本公主来的,自然算是本公主身边的人,更何况母后对段姐姐如亲生女儿一般,怎么就没身份了?” 苏凤瑾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公主说的不错,既然段小姐是后宫的人,那还请段小姐退出琼华苑!” 第三百四十七章 气不过妹妹受苦 “凭什么?”索曦首先不答应,暴跳如雷。 “既然是后宫的人,现在归微臣管辖。段小姐身份特殊,怎能与嫔妃一同商议后宫的事儿?若是微臣没记错的话,段小姐是留在拂风台给皇后侍疾的吧?皇后待你如亲女儿一般,你怎么还有心情出来?”苏凤瑾轻蔑的白了一眼,转身做回位置上。 段紫衣一个人站在殿里,十分尴尬。她咬了咬牙,“我不过是听说众人对灵珠夫人有所不满,关心而已。若是皇后娘娘在,也会带着我过来的。” 苏鸾玥叹了口气,“从前皇后对段姐姐好,还带在身边学习宫中事务呢,可如今……” 索曦剜了苏凤瑾一眼,“若是段姐姐处理的话,总比某些人要强得多。毕竟苏卫率是武刀弄剑的,不比段姐姐心细。” “微臣也这样觉得!”苏凤瑾拍了下桌子,十分赞同。 几人瞬间惊愕。 苏凤瑾起身走到段紫衣身边,“段小姐心细如尘,皇后和公主十分信任。今日灵珠夫人的事儿不如就交给段小姐处理了,还希望段小姐能够不辜负公主和众位嫔妃的期望。” 说完,拱手施礼,倒真像是拜托了一般。 “苏凤瑾,协理后宫的是你,凭什么让段姐姐去?她又不是后宫的。”索曦就知道苏凤瑾没安好心,竟然把事情推过来。 “公主,刚刚不是你说的,段紫衣是后宫的人么。”苏凤瑾冷哼一声,轻蔑的白了一眼,转身离开琼华苑。 夜阑跟在苏凤瑾身后走出来,见她一脸郁闷的样子,开口安慰道:“其实苏卫率不必如此,后宫女人多,是非就多,今日苏卫率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些嫔妃明摆着是商量好才来的,灵珠夫人身份特殊,苏卫率万不可招惹。” 今日对着灵珠夫人这样身份特殊的人群起而攻之,绝非偶然,韦贵妃像是策划好了一般,给自己出难题。其中也少不了苏鸾玥的帮忙,否则索曦和段紫衣怎会前来? 只是这样做了,段紫衣怕是又要告状,索曦也不会见得段紫衣去得罪灵珠夫人。 “你倒是聪明,只是这事儿暂且完不了,等着看就是了。” “那苏卫率打算如何应对?” “有什么可应对的,你当我真是闲着没事儿么,东宫卫一大摊子事儿等着我处理呢。你自己回芳菲殿吧,我出行宫一趟。”苏凤瑾说完,自己离开了莲泉行宫。 芳菲殿。 苏凤翊恰好过来,听到夜阑禀报今日琼华苑的事儿,心里顿时不悦。 “大公子来了,可是有事?夜阑,去备茶。” “殿下不必忙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说完就走。” 索戟看着他的脸色,编制刚刚夜阑说的被他听了去。自家妹妹掌上明珠一般宠爱,却在后宫里被一群妇人为难,放在自己身上也不好受。 索戟微微一笑,“大公子,凤瑾协理后宫的事儿虽说为难了,但也只是暂时。为的就是打压韦贵妃而已,本宫也是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若是真的交给韦贵妃这协力后宫的权利,只怕永安王又要兴风作浪。” “微臣明白太子殿下苦心,只是凤瑾从小并未在女人堆儿里处理过这些事儿,是怕她吃亏,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苏凤翊听他这样说,也有些过意不去。 既然苏凤瑾是未来太子妃,这些琐事都是早晚的。索戟身份尊贵,何须与自己解释?既然解释了,那便是给足了脸面。 “大公子放心,本宫已经安排了人随时盯着,若是凤瑾真中了什么圈套,本宫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如此便好。” 索戟垂眸沉思了片刻,“大公子来可是因为董文卓的事儿?” 其他的都已经暂时料理了,只有董文卓这里……是苏凤翊的心结。 苏凤翊笑容有些落寞,“董文卓一直避而不出,微臣在等待时机。不过今日来,是想要和殿下商量一下,此番皇后中毒的真相,不可拖延久了,否则永安王暂时不回京都闭门思过,难免会东山再起。” “大公子提醒的是,只是本宫案子查探了一番,那翠锦茶虽说是段紫衣提起来、奉给皇后的,但大丽花却不是。可为何江原道会说……大丽花也是段紫衣带入拂风台的呢?”索戟话里有话。 苏凤翊垂下眼帘,“殿下想问什么?” “大公子与段紫衣并无过节,不知为何要这样做。。” 看来索戟已经知道了,是自己故意将翠锦茶的好处透露给段紫衣,又煽动苏鸾玥将大丽花放入拂风台。 “殿下可怪罪微臣伤了皇后凤体吗?” 索戟沉下脸,“既然大公子如此干脆,那本宫也就开门见山了。段紫衣断不会害母后,那是她想要得到太子妃之位,唯一的靠山。所以本宫从翠锦茶那便开始怀疑,是有人故意的。” “不错,是微臣故意将翠锦茶的好处透露给段紫衣。” “那后来的大丽花……” 苏凤翊轻笑,“大丽花和翠锦茶交杂有毒,是微臣透露给苏鸾玥的。苏鸾玥歹毒,必定是通过段紫衣将大丽花奉到拂风台。” 闻言,索戟神色晦暗不明,“如此说来,大公子是想借用母后的安危,来除掉段紫衣和苏鸾玥了?” 只为了给苏凤瑾出口气,帮她扫平障碍? 可如此,他有没有考虑不过,伏皇后毕竟是自己的生母。这也是索戟一直没有着急查下去的原因,他害怕知道苏凤瑾与这事情有关,矛盾纠结该如何处置。 “殿下是相信微臣会把此事做的那么绝?丝毫不考虑凤瑾与殿下之间的情分么?” “大公子此话何意?” 苏凤翊不屑笑道:“殿下放心,大丽花和翠锦茶是微臣的主意,但微臣从没想要置皇后于死地,顶多是头晕目眩而已,养几日便好了,不会有任何身体损伤。” 索戟诧异的盯着他,“那如今……许清君他为何这样说?是大公子的安排?” “微臣的确是和许清君商议,让他将二者说的严重了些,但章梦台不会说谎。所以殿下就没怀疑过,皇后是中了其他毒药吗?” 索戟恍然大悟,章梦台查不出为什么,但伏皇后的身体情况他没说谎,许清君是将伏皇后的身体归结于翠锦和大丽花上,但实则根本不是这两者导致的。有人从中作梗,真的给伏皇后下了毒! “大公子可是知道些什么?” “殿下不如好好查查段紫衣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纵酒尽欢商对策 苏凤瑾来到戚小闲和栾纪的茅屋,两人今日的伙食貌似不错,在屋外架上了火堆烤肉。 “卫率,您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哪里能知道你们今天烤肉?” 戚小闲笑道,“卫率有口福,这是方寸从京都带来的鹿肉,还有几坛子上好的酒,一会儿肉好了咱们一起吃。” 苏凤瑾惊喜的笑道,“方寸来了?” “何止是方寸,还有我!”赵十三从屋里笑吟吟的出来,手里拎着一坛子酒走过来。 苏凤瑾上前帮忙,“你怎么又回来了?常延平还关着你,你也不怕出事儿。” “放心,常延平自有季茂功和云三哥看着,我怕你在行宫有什么事儿,身边没个帮手。” “我看你是担心我大哥吧?”苏凤瑾压低声音。 赵十三推了她一把,“去你的,我好心来照应你的,你却取笑我。” 苏凤瑾笑着摇头没说话,又转头看方寸,“你又是因为什么?” “有件事儿还需要亲自跟卫率禀报,上次拦截蒙倍将军后,赵东检便被蒙倍将军带回去了,可半路上这赵东检却被人杀了。属下亲自调查了一番,发现多半是熟人,估摸着应该是永安王那边人为了灭口的。”方寸连忙到身边禀报。 “哦?这永安王下手还真狠啊。”赵东检已经没用了,杀了也好。 方寸叹了口气,“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赤焰军薛仁敬一死,赵东检也没用了,如今赤焰军还在行宫边上不知花落谁家呢,永安王自然要清理门户。” 几个人围着火堆坐下,一边等着肉,一边暖手。已经是深秋了,眼看着莲泉行宫的天气都凉的很。 苏凤瑾不禁想起九大营的事儿,“罗丝绦她们军服准备的怎么样了?” “卫率放心,按照秋衣的尺寸直接出了冬衣,肯定能按时让兄弟们穿上。对了,提起这个属下倒是想起来,关押常延平的牢狱恰好有个牢头是罗丝绦的远房亲戚。罗丝绦听说常延平在那,经常去送饭探望,两人看起来好多了。”方寸狡黠笑着,约莫好事将近。 苏凤瑾笑着点头,这些许事儿就顺其自然吧,强扭的瓜不甜。 赵十三仰头喝了口酒,“对了,刚刚我听栾纪说伏皇后中了毒?” “是,许清君说是行宫后山的翠锦茶与大丽花交杂而出的毒素,情况着实不算太好。这翠锦茶是段紫衣奉上的,至于大丽花……也实属查不出什么。” “宫里头弯弯绕绕那么多,规矩也多,皇后宫里有什么必定是经过人精心挑选的。去查查大丽花是谁奉上的,不就成了吗?” 苏凤瑾叹了口气,“话是这样说,我也派人查了,这大丽花最先养在宫里的是韦贵妃,苏鸾玥送过去的,韦贵妃见十分艳丽便也给皇后了些。若说段紫衣和苏鸾玥在背后设计,我也信,可我总不能相信段紫衣知道这两者有毒,想要害皇后吧?” “也对,段紫衣还仰仗着皇后给她撑腰做太子妃呢!” “卫率怕是想多了。”戚小闲开口。 “哦?怎么?” “别管段紫衣有没有害人之心,这两样东西若都是她奉上的,那下毒之人就是她。甭管内幕如何,先扯出她来,她若咬出谁再继续查便是了。” 苏凤瑾和赵十三对视一眼,破觉得此话有道理。 “只是这大丽花是苏鸾玥和韦贵妃送给皇后的,和段紫衣没关系啊。”方寸蹙眉道。 苏凤瑾笑着拍拍手,“这好办,将苏鸾玥和段紫衣都供出来便是了,孰是孰非,殿上自己辩驳去。” 赵十三赞同点头,拿起酒来和众人对碰,“说的就是呢,反正找出她们两个这差事也是完成了,左右都不是好东西!” 拂风台。 段紫衣跪在地上,“陛下,臣女冤枉,臣女是先奉上了翠锦茶,可绝对不知翠锦茶和大丽花在一起有毒,更何况大丽花根本不是臣女拿到拂风台的。皇后待臣女那么好,臣女怎会恩将仇报?” “说的不错,苏凤瑾你别血口喷人。”索曦白了一眼。 梁惠帝不悦的盯着索曦,“这儿没你的事儿,安静点。” 苏凤瑾面色淡然道:“江公公一直在皇后身边,不如说说是谁最先提议将大丽花放在皇后寝宫内的?” “回禀陛下,苏卫率,这大丽花是韦贵妃带来的,韦贵妃说苏侧妃见此花十分艳丽,便给她带了些,韦贵妃觉得好,又和皇后提了,皇后命人摆在殿内。”江原道照实说了。 “如此,那便要请苏侧妃和韦贵妃了。” 梁惠帝凝思片刻,“去请苏侧妃过来,韦贵妃这两日身子不好,便别折腾了。” 索邑一听这才安心了些,等苏鸾玥过来待梁惠帝问了,面不改色的承认。 “陛下,的确是儿妾给韦贵妃送去的,但儿妾也不知道皇后喝了翠锦茶啊。” 苏凤瑾笑道:“那苏侧妃可知,这翠锦茶和大丽花在一起有毒?” 闻言,苏鸾玥连忙笑着否认,“妾身是深闺女子,对这些实在不知情,若是知道怎么也会提醒一二的。” “是么?”索戟冷哼一声,让玉慎将人带进来。 玉慎将一个粗鄙宫人带上殿来跪下,“这是后山伺候茶树的宫人,说说苏侧妃可去过后山,都说了些什么?” 那宫人连忙磕磕绊绊的讲起,“那日苏侧妃去后山见到段小姐要了翠锦茶回去,便也过来询问,突然看见一旁的大丽花十分好看,便摘了。奴婢以为苏侧妃也要翠锦茶的,便有心提醒苏侧妃,大丽花和翠锦茶夹杂有毒。” “然后呢?” “然后苏侧妃只摘了几朵大丽花,并未带走翠锦茶。” “一派胡言!”苏鸾玥气的脸色通红。 “奴婢句句属实啊。” 索戟犀利的盯着苏鸾玥,“你还敢说自己不知道两者交杂有毒?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见状,段紫衣一脸悲愤,“苏侧妃,我和你情同姐妹,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我?你好狠的心啊!” 瞟了索邑一眼,苏鸾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儿妾怎会知道段紫衣将翠锦茶献给了皇后?这奴婢说了,只要两者不在一起便相安无事,儿妾怎么会想那么多?否则就不会给韦贵妃也送去大丽花了。难道儿妾会有心害皇后,还会害韦贵妃么!”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下毒之事终败露 段紫衣一听,立刻就火了,“大丽花和翠锦茶在一起有毒的事儿,只有你知道,你非但不出面提醒,反而还给拂风台送来,焉知不是你和韦贵妃的诡计!” “段紫衣你污蔑我也就罢了,韦贵妃岂是你能污蔑的?”苏鸾玥据理力争。 苏凤瑾冷笑一声,“二位来回推脱,还真叫人为难啊。这皇后中毒左右不过是饮食起居,不如江公公说说,这拂风台的饮食起居都是谁照顾的吧。” 江原道看向段紫衣,又低垂下头,“回禀陛下,苏卫率,除了老奴便是段小姐。” “段紫衣,你可承认?” 段紫衣轻哼一声,“苏卫率若是想拿这点治我的罪,只怕有点过分了吧,照顾皇后便是下毒么?”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我听闻皇后每日都要饮一碗补气血的药,不知段小姐可知道?” “知道。” 江原道连忙说,“这些日子这药却都是段小姐在熬的。” “这就对了。”苏凤瑾转头看向殿外,“进来吧。” 许清君一脸不耐烦的走进来,给众人施礼之后才站直了身子,“陛下,草民之前一直有所隐瞒,为的就是让凶手放松警惕。其实大丽花和翠锦茶在一起确实有毒,但毒性不至于如此强烈。” “皇后其实是被每日服用的补气补血之药给毒到的,而这药是由章太医亲自调配,送到拂风台交给段紫衣。” 段紫衣未曾想到许清君会发现,惊恐的瞪大眼睛,“这也不能证明是我做的呀,经手的人那么多,怎能如此冤枉我?” “段小姐若是还想狡辩,我这还有当初的药渣,不如请章太医上殿来查对一下,看是不是多了些东西。”许清君根本不屑看她,这点雕虫小技他早就知道了,只是碍于索戟的安排才没说。 “陛下,臣女冤枉,即便是问题出在补气血的药材里,可这药材是章太医抓的,怎就能断定是臣女所为?” 苏凤瑾咬咬牙,“你还想冤枉章太医?章太医在宫中多少年了,和皇后有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害皇后!” 段紫衣冷笑回怼道:“苏卫率说的是啊,章太医没有理由,难道我就有理由了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梁惠帝看向苏凤瑾的目光有些迟疑,段紫衣一直想要做太子妃,皇后喜欢她,她既然不得索戟喜欢,便不会让自己失去皇后这个靠山。 殿内一阵沉默,索戟却突然站出来一步,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段紫衣。 “殿下……” “你当然有理由!” 段紫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索戟,那种冰冷不敢想象,背后冒出冷汗来。 她伸手抓住索戟的衣摆,“殿下信我,我是真心喜欢殿下,怎么会害皇后?定然是有人想要陷害我,殿下擦亮了眼睛好好看看身边的人,到底是真情实意,还是狼子野心!” 索戟弯腰和她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道:“本宫看得很清楚,的确是有人狼子野心。” 他后退一步,扯出自己的衣摆,干净的仿佛不让尘世惹半点尘埃。 “玉慎,将人带上来。” 玉慎着人将一个丫鬟带上来,段紫衣一见到这人便立刻吓得瘫坐在地上,“知薇?” 知薇满脸泪痕的跪在地上,“小姐,是奴婢蠢……” “此人正要将这东西放入芳菲殿内苏卫率的卧房,幸好奴才将她抓住了,起初还想自尽,奴才便用绳子捆了,嘴里塞了东西。”玉慎得意的白了知薇一眼。 索戟冷哼一声,“看来,段小姐是想要将皇后中毒之事嫁祸给苏凤瑾,如此苏凤瑾不只是要治罪,还要丢了太子妃之位。而母后好了之后,念在你侍疾辛苦的份上,必定会撮合你和本宫,到时候你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太子妃之位了。这个理由,应该足够成为你毒害皇后的目的了吧。” 苏凤瑾看向索戟,这都是他做的? 他竟然在背后为自己铺垫了这么多,索邑不管自己今日说出来什么情况,亦或者能不能有充分证据,他都会摆平的。苏凤瑾不由得泛出一丝甜蜜,和索戟在一起果真什么都不用担忧的。 即便前方崎岖坎坷,他也会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许清君上前接了玉慎手里的东西,又将药渣摊开放在地上,“这两者里头都有这种药,段小姐还有什么话说?” “哼,殿下当真是一条生路都不肯给我,儿时情分竟然全然不在乎,那我这么多年的倾心以待都白费了么?”段紫衣咬牙切齿,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痛恨这一切。 索戟面色冰冷,不肯看她一眼,“本宫早就对你说过,你的情分在本宫眼里,一文不值。” “好一个一文不值,是我段紫衣爱错了人,可你也别以为你就能赢了,你身边这个苏凤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知她和玉冰河没有苟且之事?”段紫衣极力讽刺污蔑。 苏凤瑾和索戟都不为所动,犹如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没想到一直在皇后身边的段紫衣,段靖涵的女儿,堂堂宰辅千金,竟然会谋害皇后。 一直在一旁的索曦也没想到会这样,她根本不敢相信是段紫衣做的,有些胆怯的站在梁惠帝身边。 “父皇……” 梁惠帝拉着她的手拍拍,以示安慰,“蒋高师,去叫段宰辅过来,朕倒是要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教出这么好的女儿。” 段紫衣听了这话,顿时语气犀利,“陛下,既然已经知道是臣女所为,还叫我父亲干什么?要杀要剐臣女都悉听尊便,可我父亲为大梁鞠躬尽瘁一辈子,难道陛下还要当面羞辱他,给他难堪么?” “段紫衣,你要如何承担谋害皇后的罪名?你知不知道这是要灭九族的!”梁惠帝震怒道。 可段紫衣却突然大笑起来,“因为我一个臣女,杀了元老大臣,天下百姓会怎么想陛下?臣女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做。” 梁惠帝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眸,发出摄人的冰冷,“你以为朕不敢这么做?” “臣女不敢揣测圣意,但是今日若是段家出了什么事的话,外头会有一个传言,便是我的丫鬟知薇受苏凤瑾为难,起了歹意毒害皇后陷害苏凤瑾,被发现之后,陛下一怒之下杀了臣女和段家满门!” “你好大的胆子!” 段紫衣冷笑,鱼死网破一般,“何去何从,陛下可以想想。” 第三百五十章 由爱执着生忧怖 梁惠帝瞪着段紫衣得逞的神情,她似乎料定了梁惠帝只会处罚她自己,会因为朝局稳定不敢动段家。这是她肆无忌惮的理由和勇气,孤身一人死了干净。 “你想的的确不错,朕是不想妄动朝局形势。” 段紫衣脸上的笑容释然一般,放松了些许。 “但是,朕身为天子也不会受人威胁!你错就错在明知朕的顾忌,却还要说出来,朕就算是为了天家颜面,也非要动段家不可了。”梁惠帝不受任何人威胁。 段紫衣顿时惊恐的瞪大眼睛,“陛下,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人说您薄情寡义吗?” “不会!” 大殿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回荡着那清朗铿锵的声音。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身淡灰色儒衣广袖的段文衫站在殿门口,风吹过掀起他的衣摆,仿若文仙羽化,带着股莫名的圣洁与悲凉。 他掀起衣摆踏进殿,边走边说道:“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我段家一朝入阁,承蒙皇恩,必终身不移。今日若我大梁威严与性命相冲,微臣愿舍生取义,为大梁做最后一点贡献。” 说着,段文衫走到殿中央,气魄超然的跪在地上,“陛下,恕微臣斗胆殿上喧哗,微臣一片丹心,可昭日月。舍妹犯下大错,害人胁君,请陛下以正国法,微臣没有任何怨言。” “你疯了!哥哥,我自知罪无可恕,做到这个地步就是为了维护段家,你却将段家推下火坑?”段紫衣不可置信的摇头,泪水滴落。 段文衫两汪秋水般的眸子,目光深邃又失望,“紫衣,父母与哥哥从小护你,视你为掌上明珠,你身份尊贵,秀外慧中,可算得上是得天独厚,所以你想要得到的,便没有得不到的。这是你的骄傲,也是你错误的根源。” “可我喜欢殿下,断然不会让苏凤瑾这个女人得手!她心急叵测,与南齐世子暧昧不清,根本不配得到殿下的爱护。我恨她,是她毁了本应该我得到的一切!”段紫衣愤恨的盯着苏凤瑾,悔不当初没有直接求太子妃之位,偏要得到索戟的心,听段靖涵的话该多好。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苏凤瑾怅然的摇摇头,因爱生恨,当做了所做一切的借口,怕是最恐怖的了。 段文衫抬起双臂虔诚施礼,“陛下,微臣知道舍妹已然犯下大错,还有一事为对苏凤瑾公平,微臣不得不说。星云阁一事本是舍妹与苏鸾玥共谋陷害苏凤瑾的,是微臣从中作梗,才让苏凤瑾脱离险境。而苏鸾玥为了查看情况,自食恶果,与永安王在星云阁内有了夫妻之实。” 在场人无不惊讶,苏鸾玥和索邑面色顿时阴沉下来,此番旧事重提竟然连苏鸾玥也装了进去。 苏凤瑾上前一步,却被索戟拉住手腕。索戟用眼神告诫她,这个时候段文衫既然已经说出来,便已经做好了以身赴死的准备,苏凤瑾再多说也是徒劳,说不定还会影响事情的走向,牵连更多的人。 “你说什么?永安王与苏侧妃在星云阁的事儿……本是她和段紫衣设计的?”梁惠帝怒火中烧的指着段紫衣,目光冰冷盯着苏鸾玥,两个人一个也不放过。 “陛下,儿妾冤枉!”苏鸾玥直接哭喊着反驳。 “苏侧妃何必如此,做了就是做了,光明磊落些才让人看得起。”段文衫斜睨了她一眼,若不是她煽风点火的话,段紫衣也不会误入歧途。 “段太常说的好轻巧,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任由你说,却不肯让我辩驳?犯错的是你妹妹,你不甘心就拿我做垫背吗?亏我平日和段姐姐还算要好,你们就这样设计陷害我?”苏鸾玥气不打一处来,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索邑连忙安慰她,“父皇,苏侧妃和儿臣都是受了屈辱的人,当日那么多人,若真的和苏侧妃有关,她会将自己也陷进去吗?段太常的说辞未免太不可理喻了!” 闻言,段文衫冷笑,“微臣的确没有证据,但句句属实,信与不信全在陛下。不过陛下若要对舍妹处罚,还请将微臣一并处罚了。舍妹犯错,是微臣这个做兄长的教导不善,辜负了陛下!”说完,段文衫叩首在地请罪。 段紫衣看着他这样子,泪水奔涌而出。到底是她的哥哥,即便揭露了她的罪行,可还是愿意分担她的罪责。此时她的心里,是愤怒,是悔恨,是感激,也是无尽的怅然…… “哥哥,一切都太迟了。” 此事过了两三日的功夫,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朝野上下都知道段靖涵病了,病的不轻,段文衫回到京都病榻前衣不解带的侍疾,几欲传出宰辅快要不行的消息来。 而被关押在行宫的段紫衣也不得为外人见,孤苦伶仃的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后山冷宫里。 至于苏鸾玥,到底是没有证据的,更何况宁绫罗也过来了,永安王那边倒还算是平安。 虽说没什么结果,但苏凤瑾却放松了很多,好像好不容易这些破事儿都告一段落了似的。 “苏卫率,贺掌宫说有事儿禀报,您看是见还是不见?”夜阑轻声细语的,生怕正在闭目养神的苏凤瑾惊到,难得这样闲适。 “她怎么又来了?”苏凤瑾一脸不耐烦,双臂叠放在脑后。 夜阑忍不住掩唇笑道:“苏卫率快别这样,贺掌宫这次是真有事儿,听说是灵珠夫人要办秋水宴。” 秋水宴,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苏凤瑾无奈看看天,这莲泉行宫虽说是秋天,可外头估计都快到冬天了吧?这灵珠夫人还真是一天都不消停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玉冰河特意送来这个么人,折腾大梁的。 苏凤瑾叹了口气,“叫人进来吧。” 一旁的赵十三和方寸笑呵呵的看着她这幅样子,“你别跟个死人似的,好歹也打起精神,拿出个协理后宫的架势来啊,别让人笑话。” “我早就让人笑话过了,还在乎这个?” “卫率千万别这么说,您在东宫卫眼里可威严着呢。”方寸嘻嘻的笑着揶揄。 苏凤瑾狠狠地剜了一眼,“她们若是和东宫卫一样听话,我也不至于仇成这样了。一个个的简直就是女中豪杰啊,你是打不得骂不得,耍个狠人家还装柔弱,简直是夏虫不可语冰。” 第三百五十一章 整治两人很轻松 赵十三和方寸对视一眼,颇为诧异。这后宫女人还真是登峰造极啊! “奴婢拜见苏卫率,今日前来是有关秋水宴一事,还请卫率容奴婢禀报。” 贺兰将秋水宴的事情与苏凤瑾说了,大概就是灵珠夫人想一出是一出,煽动梁惠帝办什么秋水宴,说是一种祭天的法会。可无奈开销太大,贺兰头疼不知如何置办。 她头疼,苏凤瑾也头疼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办秋水宴,不知道皇后病着么,怕是不太合适,你没说说?”苏凤瑾挑眉询问。 经过上次调教,贺兰吃了亏,自然也不敢和苏凤瑾疵毛。 “奴婢说了,可灵珠夫人说正是为了皇后办的。说这法会颇有奇效,取秋收冬藏之意,可吸纳天地灵气收为人所用。届时将大梁的神药拿出来,放入湖水中的小舟之上,在莲花灯中供奉,待晚宴结束再拿出来给皇后服下,便能让皇后凤体康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苏凤瑾转头和赵十三与方寸对视一眼,你们信? 两人一脸狡黠笑意,闷不做声。这事儿毕竟是梁惠帝已经同意了的,苏凤瑾不能回绝,更何况还将伏皇后的凤体康健给搭上了,怕是谁也不敢说不办。 “那可有什么难处?”苏凤瑾明知故问,总不能自己掏腰包吧。若是让宁流芳知道了,还不吃了自己,挣银子容易么。 “卫率,莲泉行宫几年没人来了,此番也是为了灵珠夫人才过来。各宫嫔妃和臣子贵女们都是娇贵的,难免简单修缮过一些地方,房内布置也都重新换过,吃食上也颇为讲究,花费了不少银子……”贺兰欲言又止,瞟了苏凤瑾一眼。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缺钱啊。 这有关银子的问题么……苏凤瑾也十分没有发言权,虽说如今因为有宁流芳东宫卫解决了不少钱上的问题,可苏凤瑾却是身无分文的。 “那贺掌宫的意思是?” “这还是要苏卫率拿主意,秋水宴怎么办?如何办?小办大办?花多少银子,全凭苏卫率做主啊。” “陛下都同意了,岂有不办的道理?” 苏凤瑾抬起眼帘一看,见索戟一身清爽的走过来,直接坐在苏凤瑾边上。 “殿下?” 索戟按住她的手臂没让她起身行礼,直接对贺兰说道:“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儿,力所能及而已,你且将方案拿出来,若是灵珠夫人不满意,自有你说苦衷的时候。你与苏卫率说这些,莫不是还想让苏卫率拿钱贴补你?” “奴婢不敢,只是从前这宫中宴会都是皇后与韦贵妃做主,如今皇后病了,韦贵妃让奴婢来请示苏卫率,说苏卫率做得主。”贺兰不敢在索戟面前造次,直接将韦贵妃拉了出来。 看来这韦贵妃早就知道银子不够,却把难题推给苏凤瑾了。 索戟目光阴沉的盯着贺兰,“苏卫率做主是不错,干活的却是你。你连想都不想,这脑子留着还有用?” 贺兰吓得浑身一哆嗦,“奴婢该死,这就去操办。”说完,直接告退。 苏凤瑾干笑两声,“看来还是殿下厉害,适合对付这些小人。” “是你对这些没兴趣罢了,若是你肯将心思放在这上头一二,都不至于被她们欺负。本宫本来不该开口后宫的事儿,可刚刚这奴婢也太欺负人了些。”索戟宠溺的摸摸苏凤瑾的头。 “还是殿下心疼人啊。”赵十三笑着起身伸了个懒腰,在索戟面前仗着和苏凤瑾关系好,早就不拘束了。 苏凤瑾白了一眼,“是比你和方寸两个只知道看热闹的强多了。” 索戟端正了坐姿看向两人,“见到你们两个,本宫突然想起来。方寸在东宫卫衙不就是管这些琐事儿的么?对管账也颇为在行,想当初东宫卫都那么凄凉了,还能经营下去,少不得你仔细筹算。” 这话一说,方寸堆砌一脸笑容,“殿下过奖、过奖。” “是该好好奖励你,不如就让你去和贺掌宫一起,操持秋水宴吧。想必你定能用有限的银子,操持出盛大的秋水宴来。” “殿下……” “嗯?”方寸干瘪了下嘴,委屈的瞟了眼苏凤瑾才答应。 赵十三见状连忙要告退逃跑,却被索戟叫住,她讨好的转头笑道:“殿下有何吩咐?属下突然想起来九大营还有一堆事儿,说不定一会儿便要启程回去了。” 这赵十三还想跑?苏凤瑾饶有兴味的看着索戟,这会儿索戟可正给自己出气呢,跑的了么。 索戟温和的点点头,“赵军卫鞠躬尽瘁,劳心劳力,好不容易到行宫来,怎能让你回去操劳?九大营还有云中雁和季茂功他们,再不济还有屠安,你就好好在这游山玩水。本宫给你找些伴儿,后宫嫔妃从打今儿起,就归你了!” 什么? 连苏凤瑾都讶然,这不就是将后宫对付那些嫔妃鸡毛蒜皮的事儿,全都交给赵十三了吗?亏索戟想得出来啊! “殿下饶命!”赵十三故作凄惨。 “后宫嫔妃都是温柔和善的,除了吵闹些,爱耍小脾气,用小伎俩,功夫都没你高。实在不行,杀了便是。赵军卫应付的过来!”索戟点点头,拉着苏凤瑾起身。 走到赵十三身边的时候,索戟停下脚步特意叮嘱一句,“本宫看你行事作风虽然光明磊落,但也难缠的很,与后宫的女人半斤八两。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苏凤瑾从侧面瞟了赵十三一眼,怕是嘴角抽筋…… 走出老远,苏凤瑾才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之前东宫的人都怕他,索戟整治人的功夫的确很高明。赵十三和方寸这会儿面对着后宫琐事儿,估计痛哭流涕的后悔刚刚隔岸观火。 “别笑了,这会儿他们两个哭的心都有了。这要是换成你,估计这会儿已经开始杀人了。” “殿下不是说大不了就杀了么,怎么还顾忌上了。” 索戟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当本宫是说真的么,后宫嫔妃哪个能杀?若真能杀,本宫都杀了不下百次了。” 苏凤瑾诧异的挑起眉,“殿下怎么在后宫还有那么多敌人?” 索戟无奈笑道,“不是敌人,而是不可留之人。凤瑾,你可发现最近后宫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苏凤瑾察觉到索戟并非玩笑或是随口说说,他大抵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对自己透露。后宫中与索戟有关系的无非就是…… “殿下是说……温美人?” 第三百五十二章 苍山冰冷不动情 那日在琼华苑,温美人本不应该提起灵珠夫人的事儿,给苏凤瑾添麻烦,但她却偏偏顺势而上提出来了,引得众人纷纷效仿。苏凤瑾若非手段强硬,这会儿还不知该如何处理。 虽说她平日和韦贵妃走的近,可到底是为了方便帮索戟。 “殿下为何这样想?” 索戟淡笑着顺着小径往前走,“之前似乎是本宫太相信她了,查了她的出身过往,查了她的身家底细,以为这女子十分容易掌控。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上次灵珠夫人提起齐莫疏去隆西的事儿,借此拖住本宫,温美人本可以提前传信,却什么都没有。” “之后几次也是这样,这次韦贵妃给母后大丽花的事儿,任是谁都会觉得可疑……” 但是温美人却什么都没说,身为索戟的细作,不该这样没有观察力。 “殿下这样怀疑,可是有了什么发现?温美人是殿下一手提拔进宫的,旁人不知道,她若是背叛了殿下,还会投靠谁?” “她若是真的投靠了永安王,便不会和韦贵妃走那样近,惹本宫怀疑。所以,韦贵妃是她的障眼法。” “那还会有谁呢?”苏凤瑾自言自语的嘟囔一句,突然灵机一动。 索戟笑着拂过她耳畔碎发,“想到了什么?” 苏凤瑾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大胆,或者说可以是惊悚。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但……总有那么一种感觉,告诉自己说的是对的。 不管是大梁前朝,还是后宫,主要势力便分为两股,东宫和永安王府。 至少现在看是这样的,但这段时间的事情里,仍有一股暗处的力量扑朔迷离。比如郎离所说的身上有降真香、又会阴阳合欢手的人,再比如说永安王说从未派人在从离洲回来的路上截杀自己,可自己却是被截杀,而这次放假暗哨的人,永安王也拒不承认…… 或许说,永安王没有说谎,真的存在第三股从中作梗的势力。 若真如此,最让人怀疑的,怕就是刚到大梁不久的南齐世子,玉冰河! “你怀疑他?”索戟凝眉沉思。 “也并非不可能,玉冰河行事诡异,变化无常,之前和殿下约定不也违反了?更何况若不是玉冰河的话,温美人为何没有将灵珠夫人故意拖延殿下的事情告诉你呢?”苏凤瑾深吸了口气,觉得这情势太过惊人。 “若真如此,那本宫还要好好查查,温美人到底为何这样做了。”索戟的眼底闪过寒光,似乎已经有了打算…… 鹤鸣阁。 “都已经安排好了?”玉冰河把玩着一盒子血玉红珠,拿起又洒下,听着翠玉叮咚的声响。 “世子放心,灵珠已经传回消息,宫里头正在筹办秋水宴,必定能成功。”关辉对此胸有成竹。 玉冰河却显得不那么高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已经开始动手,那便没有后悔可言,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关辉深吸了口气,“事关世子安危,属下等自然万般小心谨慎,但请世子放心。” 玉冰河点点头,转身看向许清君,“许神医,你确定此药能治好寒月引?” “哼,这话问的有意思啊,你要是不信,那大可以不做啊。”许清君白了一眼,若非因为苏凤瑾,他也不会琢磨这个。 关辉蹙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就这个态度,怎么,现在你主子都不管我,你倒是还想管到我头上了?不知道谁掌控你主子的命吗?”许清君眯起眼睛,哪里还有放荡不羁?有的只是冰冷如霜雪一般的威严,不可一世。 关辉捏紧了腰间的佩剑,还是第一次从许清君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强大的杀气。 “即便是许神医你能医治世子的寒月引,但也不代表你可以对世子不恭。” 许清君不屑冷笑,“我乃苍山之巅唯一传人,苍山之主,被世子留在身边本就并非自愿,你要我恭敬?你当你家主子是谁?” 苍山之巅也不是好惹的,若非因为苏凤瑾,许清君离开玉冰河的辖制也不是难事儿。玉冰河尚且对自己礼让三分,关辉算什么东西? 玉冰河见许清君真的动了气,“关辉,不得无礼。许清君是何许人也?普天之下想要请他的人怕是都要排队呢,本世子三生有幸得苍山之主医治。” “哼,知道就好。”许清君白了一眼,颇为傲慢。 只要能得到大梁皇室的药材,他就能有把握医治寒月引,届时苏凤瑾也能得救,他便无需再受辖制。 玉冰河笑着拿起一颗血玉红珠来赏玩,“许清君,你说你在本世子身边这些日子,多多少少对本世子也算了解。对于苏凤瑾,你觉得本世子是一时兴起,还是动了真心?” 他的表情像是个小孩子开玩笑一般,天真清澈的眼神盯着他。 许清君捏紧拳头,对于玉冰河与苏凤瑾的事一言不发。他怎会察觉不到,玉冰河对苏凤瑾的兴趣已经超出了他平日对女人的时间,甚至说他愿意花心思去琢磨,如何将苏凤瑾带回南齐。 不论真心是否,但玉冰河不会轻易放手。 “哦,看来许神医已经知道答案了,如此说来本世子也算真心,连一生不准动情的苍山之主都看出来了。”说完,玉冰河哈哈大笑。 他是睚眦必报的人,许清君在自己的面前耍威风,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玉冰河!”许清君咬牙切齿的站起身来,满腔怒火仿佛要燃烧殆尽。 “生气了?看来本世子说的不错,冰冷的苍山上,人也是冰冷的,想要保存一身武功必须一世孤独,这是祖训,也是禁忌。本世子知道你喜欢苏凤瑾,如今费尽心思,不惜帮本世子毒害伏皇后,也不过是为了拿到大梁皇室秘药给苏凤瑾寻找解毒之法。” “只可惜,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本世子在一起。”玉冰河不断刺痛许清君,丝毫不留情面。 许清君冷哼一声,“我的确不能和苏凤瑾在一起,不只是因为苍山之巅的规矩,也是因为她对我没有情。否则,即便是散尽武功,我也不屑一顾。但世子就不同了,当真觉得她会放下索戟,心甘情愿的跟你走?” 玉冰河脸色阴沉,两人对视良久,他突然捏碎了一颗玉珠,指尖冒出如玉珠一样鲜红的血液。 “就凭本世子的血能救她的命,索戟不得不让!” 第三百五十三章 似是故人水中来 许清君走到湖边,看着临风而立的苏凤瑾,一身黑衣显得她更纤瘦,好像随时都能飞走似的。长发在身后扬起,眉目如秋风肃杀,又夹杂着夏日烈阳的炙热。 “看什么呢?”许清君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许清君,你怎么来了?没在拂风台?”苏凤瑾粲然一笑,见到他很惊喜。 许清君白了一眼,“那还能总在拂风台么?伏皇后的毒已经控制住了,我在不在也不打紧。” “那便好,伏皇后的毒好起来指日可待,我的日子才能消停啊,免得灵珠夫人总是出幺蛾子,不知还要办多少次秋水宴。” 许清君无奈笑了,“我看你是怕处理后宫那些琐事吧!” 苏凤瑾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点点头,“知我者,许神医也。” 她盯着许清君的侧脸,风吹过的时候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这味道比旁人身上的香料好闻许多,能让人安心宁静。想起上次两人一起掉落悬崖,他在玉冰河手下护着自己的一瞬间,也闻到过这股药香,心里不知怎么的,生出一股伤感来。 “怎么?我很好看?”许清君斜睨了她一眼,满是狡黠的目光。 “嗯,的确很好看,唇红齿白,刚毅又清隽,放荡不羁之间带着几分邪美。”苏凤瑾倒是毫不吝啬夸赞之词。 许清君愣了一下,“那比索戟如何?比玉冰河又如何?” 苏凤瑾本想张口回答,可想来想去却疑惑的看着他,“你们男人现在都兴比美的吗?好看这话,我都听过好几回了。” “看来索戟也没少问你,果真是无趣。不过是一张脸罢了,都是给旁人看的,自己又看不到,美与不美都是别人享受。”许清君赌气一般,丝毫不在乎。 苏凤瑾忍不住笑,“说的在理。” 许清君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苏凤瑾,“这是药,给你的。” “寒月引的药?”苏凤瑾已经拿过几次,十分熟悉。 许清君点点头,“放心,我很快会研制出解药,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不会再让你受苦…… 苏凤瑾皱紧眉头,心中激荡着这句话,似曾相识。她转头盯着许清君的脸,不知为何总是那么熟悉。 她曾有几次都是这种感觉,前世似乎也见过他似的,可从不知他的名字。 “许清君,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有没有过一枚玉佩啊……” “好歹我也是苍山之巅的传人,自然还是有点家当的,你至于这么问么。好了,你这搭讪要是用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兴许我就信了。我要回鹤鸣阁去了,你自己在这看风景吧,小心吹凉了风。”许清君打趣玩笑,转身离开。 苏凤瑾看着他的背影良久,舒了口气,握紧手中的药瓶。 芳菲殿。 索戟见苏凤瑾回来了,手里捏着药瓶,唇边似乎还有一丝血色,不由得皱起眉头。 “许清君送药了?” “嗯,对了,他说皇后的毒已经控制住了,你可见到有什么起色?”苏凤瑾连忙岔开话题。 索戟点头,“许清君说有起色,那便是有起色,咱们这些人谁在医术上还能胜过他不成。不过今日倒是有别的事儿,兴许不算太开心,你听不听?” 索戟既然都已经说了,苏凤瑾向来好奇,能让索戟纠结的事儿。 “刚刚传来消息,父皇要把段紫衣秘密送到漠北去和亲,对外声称赐了鸩酒,想必是为了保住段家的名声,也未曾大张旗鼓说她的罪行,悄悄处置了。”索戟开口,并肩坐在苏凤瑾身边。 苏凤瑾蹙眉,怎么也没想到段紫衣会是这样的结局。 “和亲漠北?” 索戟面色凝重的点头,“漠北最近犯乱不断,虽都是些小事,但蠢蠢欲动之心不能不防。前些日子韦德臣就来过密报说这事儿,想必父皇是想到了这一点,段紫衣死了也没用处,不如加以利用。” “可是段紫衣不是喜欢殿下的么,更何况漠北气候不好,条件艰苦,漠北那边的民风……也彪悍。段紫衣到底是个千金小姐,怎会受这份侮辱?”苏凤瑾有些于心不忍,倒不如死了痛快。 索戟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段紫衣对苏凤瑾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他已经忍到了极限。若是赐鸩酒,他没有意见,活在这个世上……如今看来也好不了。 他便也懒得再去计较了。 苏凤瑾握住索戟的手,“殿下,那段靖涵那边呢?” “你是想问段文衫吧?放心,他没事,在段府给段靖涵侍疾,只是听说段宰辅对他颇为责怪,毕竟段紫衣是段宰辅疼爱了多年的女儿。” “那段文衫还是他唯一的儿子呢,段宰辅未免太偏心了。”苏凤瑾有些替段文衫打抱不平,说实话,这段日子看来段靖涵的确更疼爱段紫衣一些。 索戟不悦的端详着她半晌,“本宫怎么就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关心段文衫呢?” “殿下!” 索戟白了一眼,“早就觉得段文衫对你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挺有情义的。” 苏凤瑾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是情义,不是情意!殿下若要吃醋,怎么也该吃玉冰河的醋,至少玉冰河还真的求娶过我,更何况还和我在小屿上……” 索戟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捏着她的下巴,神色冰冷又犀利。那眼神里不再是璀璨星河,温柔纯水,反倒是如一汪寒潭波涛暗涌,深不可测。 “凤瑾,你是真觉得我毫不在意?是个男人,都会在意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虽说这不是你的错,但……你这魅力总不能无处安放,招惹是非吧?”索戟突然勾起嘴角,轻轻地印上她的唇。 苏凤瑾瞬间僵硬,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嗡的一声好像断了弦。 她回过神来,那一抹温柔已经悄然离去,就是那么轻轻的一下触碰,竟然让自己浑身都热的发烫。 索戟看着她堆在自己怀里,那么小小的一团儿,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涨红了脸,莫名心情不错的笑了。 “殿下也太欺负人了吧?”苏凤瑾捶了他肩膀一下。 索戟顺势放开她坐好,“不过是给你长长记性,我的凤瑾太优秀,谁不惦记?以后我可要看好了才行,偌大东宫总关的住你就是了。” 苏凤瑾背过身去不理他,实则是不好意思面对他。 索戟见她生气,凑近了悄声哄她,“凤瑾,不想知道段靖涵的事儿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自古男人多薄幸 苏凤瑾眸光一转,“殿下,我还是不听的好,否则殿下又要说我对段文衫的事情上心了,殿下这怒气我可吃不消。” 索戟一听,笑着将她的肩膀扳过来,“好啊你,竟然还敢记仇。早知道就不该帮你将后宫的事儿推出去,非让你吃些苦头,长长记性!” “殿下一诺千金,怎能反悔?后宫的事儿都交给赵十三和方寸了,不也是我的下属么,和交给我没什么两样,可千万别再交给我了。”苏凤瑾连忙缓和了语气。 索戟拿过一颗蜜饯塞进苏凤瑾嘴里,刚刚服用过许清君送来的药,必定有股难闻的味道,苏凤瑾强忍着不说,索戟却心疼。 “其实,段靖涵宠爱段紫衣,对段文衫十分冷淡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段文衫志不在朝堂,而是因为段文衫非现在的段夫人所生。” 苏凤瑾嘴里的蜜饯惊讶的差点掉出来,“段文衫不是段夫人所生?亦不是段靖涵的亲生儿子?” 不会吧?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段文衫是丞相嫡子,身份贵重,文采风流,简直是世家子弟的楷模,没想到…… 索戟弹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是非现在的段夫人所生,但却是段靖涵嫡子。段靖涵在之前还有位原配发妻,也就是段文衫的嫡母。” 原来如此,苏凤瑾刚刚还吓了一跳。 “殿下的意思是说,段宰辅不喜欢原来那位发妻,所以连带着不喜欢段文衫?” “倒也不是不喜,怕是另有旁的事儿吧,总之听闻段靖涵娶原配发妻的时候,不为名利,不为前程,应该是很喜欢才对,只是后来……就不知道了。但本宫猜想,段靖涵是因为段文衫的生母才会对他淡薄。” 苏凤瑾模棱两可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没想到段家也有这样的事儿。该不会是段靖涵仕途青云,渐渐对发妻心生厌恶了吧?我可是听说如今的段夫人出自高门显贵。” 索戟面色淡然,“也未可知。” “嘁,男人还真都是这样,一旦平步青云了,便抛弃糟糠之妻。”苏凤瑾不屑撇嘴,自己也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 只是要比抛弃更凄惨的多,苏家满门被灭,那种痛苦无法想象。什么我心匪石,什么郎情妾意,不过是过眼云烟,水中捞月的谎言。 一听这话,索戟顿时目光敏锐的看向苏凤瑾,“凤瑾怎可一概而论?本宫可不是这样的人。” 苏凤瑾愣了一下,转瞬被气笑了,“谁说殿下了,只是天下男子莫不如是,或许能经得住财富的诱惑,经得住美色的诱惑,但对于权利的渴望却无法想象。若有朝一日,大权在握,谁又知……” “凤瑾!”索戟不耐且锐利。 苏凤瑾摆摆手,“好好好,我知道了,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悦人苑,韦贵妃的住所里此时正热闹着,但苏鸾玥的心情的确不怎么样,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要不说宁侧妃有福气呢,想什么来什么,这胎着了凉,就恰好咱们在莲泉行宫。韦贵妃之前还提起这边暖些,适合养胎呢。怎么样?如今京都里,是不是冷些?” 宁绫罗微笑着点点头,“京都的确冷了,还没立冬,却有点肃杀的凉意。不知怎么的,自打怀孕之后便有些畏寒,实在是儿妾不中用。” 韦贵妃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松,“说什么呢,这还叫不中用?你们成婚才多少日子就怀上了,陛下为这事儿高兴着呢,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位皇孙,更何况此番若不是你来了,永安王还要提前回京都,好不丢脸面。” 说完,韦贵妃斜睨了苏鸾玥一眼,眼神颇为不满。相比之下,苏鸾玥这事儿做的自然不漂亮,宁侧妃好歹是场及时雨。 “儿妾也是赶巧了,不过怕是就要劳烦苏侧妃照拂,不当帮不上王爷的忙,反倒是给王爷添乱。”宁绫罗十分客套知礼。 索邑听她这样说,不禁也有些愧疚,她嫁给自己之后便没过过安生日子,先是跟着自己离开京都,之后又娶了苏鸾玥,而今她怀有身孕,自己却带着苏鸾玥来了行宫。之前未免没顾及她的感受,此时才觉得后悔。 “添什么乱?左右苏侧妃也是闲着,更何况本宫这里也不是人,怎么还连皇孙都照顾不过来么?你就安心住下,明个儿和苏凤瑾知会一声,拨出一块温泉来给你。”韦贵妃喜盈盈的摸了摸宁绫罗的肚子。 苏鸾玥听着韦贵妃对宁绫罗的照顾,都觉得刺耳,“韦贵妃想的周全,只是苏凤瑾……会吗?” “怎么不会?这可是皇孙,她敢不给!”韦贵妃立刻提高了声音。 “韦贵妃别担心,苏卫率为人和善,必定会应允的,此事也不着急。提起这个,儿妾倒是想起段紫衣来,听闻段紫衣她……”宁绫罗欲言又止,想要打探些段紫衣的消息,可也不知该不该问。 毕竟段紫衣当初也是给自己出了主意的,那日在永安王府,索曦瞧不上自己,一心和苏鸾玥亲近,倒是段紫衣出来相送,这段时间也是她给自己传递永安王和苏鸾玥的消息。 宁绫罗说不上与她多亲近,但好歹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想让她走的太凄凉。 韦贵妃叹了口气,“这事儿就别提了,她也是自讨苦吃,皇后一心想要扶持她做太子妃,她却犯傻想要害皇后嫁祸苏凤瑾。如此太子和苏凤瑾便是杀母之仇,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简直是蠢货!” “中宫病重不堪用了,苏凤瑾毕竟尚未成婚,名不正言不顺的,即便陛下开口也不是长久之计。韦贵妃您德高望重,是后宫中的老人了,也该想想办法才是。”宁绫罗话虽然委婉,但却说到了韦贵妃心坎里。 谁不想主持后宫事务呢。 “本宫老了,能享清福也是好的。那苏凤瑾厉害着呢,本宫可不是她的对手。”韦贵妃阴阳怪气的嘲讽。 苏鸾玥尴尬的笑道:“韦贵妃不必多虑,这也是迟早的事儿。” 韦贵妃听了,眉宇间多了几分笑意,“行了行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宁侧妃还怀有身孕,该早些休息才是。你们回琴安楼早些安置吧,小心照应宁侧妃。” “韦贵妃放心,儿妾定会好好照顾的。”苏鸾玥起身亲自扶着宁绫罗出了悦人苑,眼底却满是嫉妒和不甘! 第三百五十五章 肆无忌惮不留路 早上在琼华苑听了韦贵妃的事儿,苏凤瑾觉得若是不办,怕梁惠帝那边不好交代,于是便亲自来寻灵珠夫人。 如今苏凤瑾站在殿内已经半盏茶的功夫,却仍旧连个人都不见,负手而立的苏凤瑾觉得,此番怕也不是那么好达到目的的。 “哎,刚刚起身来迟了些,苏卫率莫怪啊。”人未到先闻声,灵珠夫人的确是娇媚,连这声音被苏凤瑾听了,都觉得酥麻了半边身子。 灵珠夫人从珠帘里走出来,笑看着苏凤瑾转头却呵斥宫女,“怎么?我若是不来,苏卫率连个座都捞不着了吗?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还不给苏卫率看座倒茶?” 狗眼看人低? 苏凤瑾心底无奈叹气,自己这东宫卫率还真没被旁人说低过。 “灵珠夫人客气了,微臣来也不过是说件事儿,有没有茶倒也无所谓的。” “那怎么行?别说是大梁,就算是看在南齐的份上,苏卫率与世子交好,我也不能不上心些啊。”灵珠夫人笑着坐下,颇有些含沙射影的味道。 苏凤瑾不屑轻笑,倒是也不当回事儿,“夫人,微臣此番来是为了永安王的宁侧妃。您也知道她怀有身孕,前几日京都太医说她着了凉,特意来行宫泡泡温泉,也是为了皇孙着想。这事儿陛下也是应允了的……” “苏卫率有话直说,这事儿我知道了。”灵珠夫人打断了她,一双美目风情多姿。 苏凤瑾哑然笑了,“那微臣就直说了,这莲泉行宫的温泉一共有两处,一处大一处小。灵珠夫人是特意来的,微臣不敢打扰。但那小温泉可否让出来给宁侧妃使用?” 其实,说是一处大一处小,实则两处都不算小,只是当初不知如何建的,也只有这两处,未曾多引流。陛下和灵珠夫人用一处,旁人自然不好再去,也只能勉为其难让灵珠夫人拨出小的来。 “可以啊,只是那处小温泉,我平时也用的,不知宁侧妃打算什么时辰用?” 哦? 苏凤瑾思忖片刻,“灵珠夫人为主,自然是要以您为先。” 灵珠轻笑,满不在乎的撑着额头,“那就让她人定之后来吧。” 人定之后怕是有些…… 苏凤瑾略微为难之色被灵珠瞧了出来,“我也是人定之后要侍奉陛下,才得出空缺,莫不是苏卫率觉得不妥?若真如此,那苏卫率自与陛下去说吧,让陛下定夺就是了。” 这后宫琐事若是也找梁惠帝定夺,苏凤瑾岂不是明摆着遭训斥。可人定之后的时辰也太晚了些,宁绫罗有孕在身,怕休息不好吧。 苏凤瑾见灵珠面色冷漠,心里头的气也不打一处来。 “夫人可知后宫最近都在流传什么?” “不过是说我的闲言碎语罢了,能怎么样?苏卫率以为我在乎么?” “夫人还需久居大梁后宫,难道就不为自己留条后路么?南齐世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去了,夫人可还是要和后宫嫔妃好好相处才是。” 灵珠冷哼一声,“苏卫率最近没少听她们告状吧?我行我主,我自有数,不劳烦苏卫率费心。对了,我听说秋水宴的事儿是苏卫率在办,那不得不提醒一句,到时候可别太寒酸了,温美人要在小舟上献舞,事关皇后凤体康健。” 献舞? 苏凤瑾蹙眉,自己怎么没听说,小舟上不是要放秘药的么? 苏凤瑾起身拱手施礼,“如灵珠夫人所说,我行我主,我自有数。既然协理后宫的是我,那排场大小自有陛下觉得,灵珠夫人就不用费心了。” “苏卫率请便。” 苏凤瑾气冲冲的离开,没想到这灵珠夫人还真是盛气凌人,难怪后宫嫔妃都怨声载道。这样的性子是怎样迷惑住梁惠帝的?莫不是梁惠帝就喜欢无理取闹的? 回了芳菲殿,苏凤瑾和赵十三说起这事儿来。 “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刚接手一天已经被弄的焦头烂额了,一会儿这个浮夸,一会儿那个寒酸,一会儿这个拿不出手,一会儿那个又奢靡俗气,我也不知道她的品味到底在哪。”赵十三喝了一整杯策划茶。 苏凤翊却皱紧了眉头,“告诉你多少次了,这都什么时节了,还喝凉的。” “我这不是心里有火么。” “后宫几个女人,至于么。” 苏凤瑾连忙叹气,“大哥你是不知道,这女人可比男人难伺候多了。我就纳闷了,灵珠夫人独受恩宠,本应该和温美人势同水火。这次秋水宴,怎么就有温美人献舞?她就不怕温美人一舞倾城,夺走梁惠帝的宠?” 赵十三也知道了这事儿,她倒是没想那么多。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灵珠夫人是不是设计了什么圈套,到时候温美人若是掉入水中,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这倒也是,这女人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届时秘药也会在小舟上,而小舟上只有温美人一个人,还真需要谨慎些。凤瑾,这次虽说你没有守卫之责,但秋水宴是你操办,若出了什么事儿你也逃不了罪责,一定要慎之又慎。”苏凤翊叮嘱。 他总觉得南齐而来的灵珠夫人哪有那么好心,竟然还会为伏皇后身体康健办秋水宴。 若不是为了吃喝玩乐找理由,那便是别有用心。 苏凤瑾若有所思的点头,“的确是有些想不通。” 况且,索戟也说了,温美人似乎有些…… “大公子,小姐,天机卫有人来了。”岑析禀报道。 “谁?” 只见岑析将人带进来,不是戚小闲,竟然是栾纪。一般来说天机卫都是用自己的方式传递消息,可这次栾纪怎么亲自过来了? 苏凤瑾眉头紧锁担忧道:“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栾纪点点头,看在场无外人才说道:“卫率让属下调查的登仙台一事,有眉目了。因为情况特殊,属下只能亲自前来。” 登仙台的事儿有眉目了,也就是说弄清了登仙台住着的人和玉冰河的关系。苏凤瑾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紧张。她捏了下拳头又放开,看向苏凤翊。 苏凤瑾朝着她点点头,该来的真相终究会来,若是弄清楚了登仙台所住之人与玉冰河的关联,那也就能知道玉冰河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的目的是否真为寻父而来! “你且先告诉我,那登仙台之人……是不是南齐人,而非我大梁?” 第三百五十六章 玉树琼花为仙子 栾纪面色凝重的低垂下头,“卫率,曾在登仙台住过的女子,怕是南齐赫赫有名的炎妃!” 炎妃? 苏凤翊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栾纪,“那位南齐皇帝一生深爱,为了她没有立后的炎妃?” “她是什么人?”苏凤瑾对这个人从未听说过,可看着苏凤翊诧异的神色,便知道此事不凡。 此任南齐少主的父皇,也就是南齐先帝齐恒帝,一生征战无数,杀戮不断。若非有这位炎妃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只怕齐恒帝也会将铁蹄踏入大梁的土地。 传说炎妃是齐恒帝在战胜边部时遇见的,本来炎妃是边部的公主,要被当做战俘杀了。可齐恒帝下令屠城的时候,却见炎妃扬着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相貌倾城,气度卓越,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女子。 齐恒帝一见倾心,那是唯一一次他没有斩尽铁蹄征服下的王族。 炎妃被带入南齐皇宫,成了宠妃。她没有恨齐恒帝,反而与他相敬如宾,鹣鲽情深。她的族人、子民都因为她得以安居乐业,自那以后齐恒帝也没有再屠戮过任何边陲部落,停止了开疆拓土的可能。 齐恒帝曾想要立炎妃为帝后,可炎妃却拒不奉旨,说这天下人皆知她的身份,若再为帝后恐无可饶恕,只愿陪在齐恒帝身边,足矣。 “看来这炎妃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对齐恒帝爱之入骨啊。”赵十三颇为感叹。 “那后来呢?”苏凤瑾更关心的是这个。 “后来?后来炎妃在元惠十年的时候,暴毙!”苏凤翊眉头紧锁,如今却觉得有些震撼。 元惠十年,炎妃暴毙,那登仙台…… 苏凤瑾看向栾纪。 栾纪点点头,“元惠十年,登仙台筑,玉树琼花,琉璃光转,听闻当时的工匠从未有见过那般奢靡又美丽的地方,里头真真正正的住着一位仙子。可这些都是传说了,当初的工匠已经或是死了,或是失踪杳无音信,结局可想而知。” “被陛下赐死了?” 倒是有不少王陵的工匠会殉葬,但没想到登仙台的工匠竟然也是这样的结局。可以说当初梁惠帝是有多在意这地方,多在意里头住的人。 “那位仙子说的就是炎妃了,虽说是幸存下来老工匠的言语,但属下觉得可信。因为登仙台所住的女子只用青竹宣,只吃南齐菜肴,而南齐最金贵的东西莫过于琉璃。所以那玉树琼花皆用琉璃制作,且此女子对梁惠帝态度十分冷淡,根据时间点推算,应该是炎妃无疑。” 栾纪也是心绪难平,没想到会发现这么大一个秘密。 “难怪!”苏凤翊自言自语一般,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 苏凤瑾上前一步,“大哥,你说难怪什么?” 苏凤翊深吸了口气,“你还记得那本黑白琴谱吗?那琴谱本就是出自南齐,曲调清绝怪异,充满异域色彩,如今弹起来怕也不像是南齐的调子,我便猜测有可能是炎妃所做。或许是炎妃的族人所做,炎妃不正是出自边陲部落吗?” “那黑白琴谱不是大哥借给了董文卓?那炎妃和董文卓又有什么关系?”苏凤瑾只觉得扑朔迷离,突然间恍然大悟。 莫非那日的黑衣人便是董文卓,他故意将自己和玉冰河引回登仙台,是为了什么?他和炎妃…… 苏凤翊从她的眼神里也猜到了这一点,“董文卓生于元惠十一年,元惠十年炎妃来到登仙台,元惠十一年董文卓降生……” “莫不是?”赵十三震惊。 “不对,之前说过董文卓的生母是孟氏,这错不了。”苏凤瑾看向栾纪。 栾纪点点头,对于苏凤瑾注意的这些人,他早就查过身世背景。董文卓确实是孟氏所出,而炎妃的族人不姓孟! 苏凤翊摇摇头,满脸的疑惑,“别猜了,这多年前的往事,如何猜得到?董文卓如今对我避而不见,不知是为何。但我总是能感觉得到,他的背后藏着一个大秘密,他来莲泉行宫绝对事出有因。” “大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这位炎妃事关梁惠帝阴私,与玉冰河和董文卓都有关系。玉冰河说是来寻父,可却没有探听到任何消息,南齐那边又有重要的人物来到大梁…… 一切到底有什么关联?南齐究竟发生了什么? 行宫之中,一处偏僻的殿宇。年久失修不说,怕本就是座废弃的地方,连看守的人都觉得此处颇为阴森,给宁绫罗带路的时候左看右看,十分谨慎。 “贵人小心些,这地方阴邪着呢,好多嫔妃都死在里头了,说是又不干净的东西。” 宁绫罗微微一笑,“不碍事,我向来不信怪力乱神直说。” 那人堆砌一脸讨好笑容,“不信就好,这种事儿啊,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推开门,吱嘎一声,一阵灰尘落下来。宁绫罗伸手扇了扇,心底里有几分可怜起段紫衣来,堂堂宰辅千金竟然沦落至此。 “什么人?”段紫衣警惕的瑟缩在墙角,此时已经没了昔日的风采。 宁绫罗走进来在昏暗的烛光下看到她鬓发凌乱,“段小姐,是我来看你了。” 段紫衣蹙眉有些诧异,“宁侧妃?” “听闻段小姐身陷囹圄,我特来看望。”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哼,如今多少人在背地里嘲笑我愚蠢,你也不例外。你毕竟是永安王的侧妃,太子没有了宰辅助力,你应当高兴才是。”段紫衣冷嘲热讽的站起身来。 宁绫罗叹了口气,“段小姐当真以为东宫稀罕宰辅的助力么?若是如此,段小姐便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了。我也不是来看你的笑话,是真心来看你。你我虽然没什么交情,但至少你给我传递了不少苏鸾玥的消息,我感激你。” 段紫衣听了她这话,眼底涌出泪水来,她凄凉的笑着坐下,“没想到如今还有你这样的人,罢了,是我看错了你,算你还有良心,比苏鸾玥那个毒妇强!” “我本以为段小姐会更恨苏凤瑾。” “我自然很她,若是她没有出现,太子未必不会娶我。”段紫衣咬咬牙,强忍着泪水。 宁绫罗低垂下头叹道:“如今都到这地步了,段小姐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黄泉路上,还是留些体面吧,我给你带了梳洗的东西和干净衣裳……” 段紫衣瞟了她一眼,冷笑道:“宁侧妃,我不会死!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死在苏凤瑾之前!”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为约定拭目以待 宁绫罗蹙眉盯着她,说什么胡话呢?梁惠帝虽然没下旨也没动手,可赐鸩酒的事儿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哪怕她是宰辅千金,也逃不过这一劫。 段紫衣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探着身子靠近她,“宁侧妃,看在你来送我的份上,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死。” “段小姐,药不治假病,酒不解真愁。你就算胡言乱语,也……” “陛下要让我偷偷离开行宫,换个身份嫁往漠北和亲!” 宁绫罗顿时惊愕,“什么?” 段紫衣嘲讽的笑着松了口气,“惊讶吧?咱们的陛下可从来都是能利用就利用呢,我毕竟是世家千金,相貌上乘,诗书精通,又是走投无路的人。他到哪儿找这么合适的人嫁往漠北,解除后顾之忧呢?” 原来是这样,宁绫罗心绪难平,从未想过梁惠帝是这样安排。可漠北……段紫衣只怕会生不如死吧。 “宁侧妃,既然你是知恩图报的人,不如再帮我一次,就算你还我人情,若是不够,他日有缘,我再还给你便是了!” 宁绫罗垂下眼帘游戏为难,“段小姐,我不想给永安王添麻烦。” “无需给永安王添麻烦,宁侧妃放心,我现在心思澄澈,清明难挡,比任何时候都要恨索戟。爱而不得也好,因爱生恨也罢,我要报仇!”段紫衣咬牙切齿,捏紧拳头。 索戟他可以不爱自己,可以无视自己,但他为何要喜欢苏凤瑾? 若不是他们两个,自己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她恨索戟,也爱而不得的想要毁了他。 段紫衣抓住宁绫罗的手,“所以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要毁了索戟,永安王不也一样么?” “段小姐想要什么?” “毒药!” 鹤鸣阁。 索戟和苏凤瑾一起过来,一脸怨气的盯着玉冰河慵懒的样子。 玉冰河听到动静,眯起一只眼来,“呦,太子殿下也过来了啊,本世子只说让苏卫率前来保护,也没说请太子殿下喝茶啊,怎么不请自来?好不礼貌!” “本宫若是和世子讲礼貌,岂不是辜负了礼貌?”索戟白了一眼,自顾自坐下。 很明显,玉冰河折腾的性子又上来了。 苏凤瑾本是生气来的,可见到玉冰河手上的布条又有些不忍心,之前在地道里,他徒手一掌击碎石壁,伤的不轻、 “世子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只是突然想起来好久没和苏卫率聊天了,想要和苏卫率好好谈情说……” “玉冰河!”索戟没等他那个字说出来,便咬牙打断了。 玉冰河不屑嗤笑,“殿下怎么这么小气,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不过殿下既然来了,不如咱们谈谈正事儿?之前殿下可是答应过,要帮本世子查探我父王下落,如今怎么?在大梁的地界上,太子殿下的效率真么低么?” “毁约的应该是世子你,怎的问起本宫来?” “啧啧啧,什么算毁约?本世子一没和永安王勾连,二没不信守约定与大梁和平共处。殿下莫不是找不到,就说借口吧。” “可你觊觎本宫的太子妃,难道这一点还不够吗?本宫的脾气向来不怎么好,若是旁人惦记着本宫的人和东西,都未必有好下场。”索戟目光犀利敏锐,透着冷冽之气。 苏凤瑾的脸上也不好看,两个男人针锋相对,自己站在这尤其尴尬。 “许清君也曾经说过,感情也需要个先来后到。殿下与苏凤瑾的确在先,本世子在后。但本世子却告诉许清君谁说后来者不能居上?许清君便说,本世子何以自信后来者能居上?殿下不妨猜猜,本世子是怎么回答的?” 索戟垂着眼帘不语,苏凤瑾眉头紧锁愣在原地。 “为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前者有恃无恐、不争不抢,后者不知礼义廉耻、用尽心机,当事者纠结不清、焉知……不会来者不拒?” “玉冰河,你胡言乱语什么?”苏凤瑾咬牙忍着怒意。 玉冰河的笑容清冷,“苏凤瑾,我早就说过,你和索戟根本弄不清对方的心意,甚至连自己的都是自以为是的确定。你们之间到底是彼此守护的温暖恍惚了神志。还是一瞬的精彩迷人眼?” 索戟突然起身,以近乎诡异的速度来到玉冰河面前,袖中狼牙匕首在玉冰河的红珠耳坠下闪着寒光。 “殿下!”苏凤瑾大惊失色,生怕索戟一时冲动,若杀了玉冰河后果难以想象。 “本宫说了,脾气不好,世子多管管自己的唇舌。”索戟阴沉冷酷,仿若寒夜月光,让人心底生霜。 玉冰河毫不在意的大笑起来,伸出手指推开了匕首,“殿下,莫不是本世子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你才如此大动肝火?” “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玉冰河冷却了眉眼,“有朝一日她若是真的喜欢上了本世子,即便是你索戟阻拦,我玉冰河宁可与大梁兵戈相见,也绝对不会退让半分。但若是她不喜,本世子也绝对不会强求,这是我玉冰河给她苏凤瑾的尊重!” 他认真严肃的看向苏凤瑾,仿若誓言一般。 苏凤瑾略有尴尬的回避他的目光,但也没想到一向不择手段的玉冰河,会承诺自己。 “殿下,想必你也听说了南齐有重要之人来到大梁,其目的不言而喻。我父王失踪这些日子,南齐朝中怕是瞒不住的。若是被他们先找到了我父王……别说是咱们之间的合作,只怕玉凌楚和永安王会让你的东宫化为灰烬吧!”玉冰河旧事重提。 苏凤瑾这一刻,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和焦虑。那么南齐来的重要之人,真的是玉凌楚? 广平王玉凌楚,南齐世子玉冰河,这南齐的两大权臣同时来到大梁,就不怕出什么事儿吗?南齐朝局如今又是什么景况? 索戟蹙眉缓缓放下手中匕首,“回到京都,广平王禁足思过之后,本宫会给你线索。” “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玉冰河直接回绝。 看来广平王玉凌楚的到来,让玉冰河真的焦了心。南齐局势暂且不说,玉凌楚亲自来到南齐,敌暗我明便是玉冰河的掣肘。 索戟转眼不耐烦的看他,“冬至之前,必给你南齐王下落,除此之外本宫保证广平王玉凌楚不会伤害到南齐王,也不会掀风起浪!” 玉冰河这才满意的笑了,“诚如殿下所言,本世子拭目以待。” 第三百五十八章 悦神聚灵秋水宴 秋水宴。 秋水宴因需要在水上小舟行船,灵珠夫人美名曰借住山水灵气,冷月精华,所以便将案几摆在了湖边。因着天气实在是冷了下来,宫人们在周围备了火笼。 宫灯交错,加上明火,使得整个宴会通亮,水上更是点燃了无数河灯,犹如满天星河。 “怎么样?这筹备的还算不错吧。”赵十三得意和苏凤瑾显摆。 “的确不错,只是不知贺掌宫的银子可够用?”苏凤瑾不是没参加过宫宴,这宫宴的排场可不算小。 赵十三轻哼一声,“够用就怪了,还不是方寸出的主意,湖上那些莲花灯可都是旧的,从京都宫里现运过来的。” 亏他想得出来,不过也算解决了苏凤瑾的燃眉之急。随他们怎么折腾,只要事办了就好。 苏凤瑾看着湖中离岸边不远处的小舟,“今日负责护卫的铁骑卫,可咱们也别疏忽,这外头的情况复杂,若出什么事儿可不像殿里那么及时。” “操心什么,白夜也不是吃素的。诺,把太子殿下的位置放在陛下旁边了,你在太子殿下身后,都不算远,我在你后头不就行了。”赵十三安排了座次,规矩上挑不出什么错处,离梁惠帝也近。 至于另一边则是永安王和顺安王,左右有人护驾,也算是万无一失了。 只是…… 苏凤瑾蹙眉看向小舟,“那秘药可运过来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么机密的事儿估计陛下还是会交给白夜去办,咱们东宫卫也不便打听。”赵十三探着身子和苏凤瑾交谈。 苏凤瑾点点头,这边秋水宴随着梁惠帝和灵珠夫人的到来而开始,玉冰河则坐在梁惠帝的下手,几近与索戟的位次持平。虽说他的身份是世子,但毕竟是来使,中规中矩,也不算是失了礼仪和分寸。 “陛下,在天师开始请灵之前,特意安排了歌舞,以此悦神。听说苏卫率可是苦心孤诣,废了不少心思呢,您可一定要好好瞧瞧。”灵珠夫人意味深长的看向苏凤瑾。 “是么?苏卫率常在军营之中,没想到操办起这些事儿也得心应手,不错。”梁惠帝满意的点点头,叫蒋高师开始。 暖场的舞姬退下,有女子用折扇掩面而来,身姿窈窕,举止轻盈风流,一看就是不凡。 苏凤瑾顿时砰翻了桌上的酒杯,引得前头的索戟侧目凝眉。 是她! 苏凤瑾捏紧拳头,即便没露脸,她也认出了苏鸾玥。这折扇舞前世苏鸾玥也跳过,就是这折扇舞迷住了索邑,才让索邑封了苏鸾玥为妃! “这就是你安排的节目?”苏凤瑾转头盯着赵十三,心中怒意难平。 “我怎么会安排她!”赵十三额头砰砰直跳,心中慌乱。 方寸此时悄声过来,“卫率,刚刚后边发生点意外,舞姬受了伤,苏鸾玥自告奋勇献舞,又有韦贵妃撑腰,属下没得办法。” “看着样子就是早有准备,没想到在舞姬身上下手。这苏鸾玥打的什么主意?都已经是永安王侧妃了,难不成还能迷住旁人?”赵十三深吸了口气,不知苏鸾玥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苏凤瑾浑身透着冰冷,若说前世的时候苏鸾玥这一舞是为了勾引索邑,那么这辈子呢?她…… 恍然大悟,苏凤瑾咬咬牙,前世跳舞之后,苏鸾玥岂能消停,紧接着便有人让自己也跳了一舞。珠玉在前,苏凤瑾自然不如苏鸾玥,更何况她本就不擅长,也许从那时候起自己就败了! “哼,不用理她,别忘了还有温美人呢,我就不信温美人还跳不过她。”赵十三白了一眼。 苏凤瑾至始至终没说话,在场之人叹服苏鸾玥的舞姿,两把折扇在手中变化莫测,收放自如。这折扇舞怕不是一朝一夕练出来的,蓄谋已久。 “好!苏侧妃这一舞果然是翩若惊鸿。” 韦贵妃笑对梁惠帝说,“陛下谬赞了,不过是苏侧妃一片孝心,以愉众人,雕虫小技罢了。” 苏鸾玥垂首笑着,“韦贵妃说的是,儿妾也是觉得陛下近日来未曾展颜,想要略尽绵薄之力。” “苏侧妃太谦虚了,好就是好嘛!”索曦兴高采烈的夸赞。 “其实真的不是谦虚,只是我家姐姐比我跳的好多了,在她面前我实在是拿不出手。是吧,凤瑾姐姐?” 呵,终于轮到自己了! “哦?是吗?苏卫率还会舞?”梁惠帝疑惑又惊讶,带着些难以置信,看着一身男装的苏凤瑾。 平日对她的印象多半就是这样,还未见过红妆的她。身为太子妃,她的确是与众不同了,不过太子妃应当既能辅佐太子,又姿容典范才是。 索戟蹙眉,别说苏凤瑾会不会舞,即便是会,众目睽睽难道还要太子妃以愉宾客?岂不是自掉身价,可若是不舞,那又折了梁惠帝他们的颜面。 “父皇……” “陛下,微臣今日不适合跳舞。”赶在索戟开口之前,苏凤瑾起身回答。 梁惠帝略微点点头,“是呢。” “不过,微臣倒是可以舞剑,若是陛下不嫌弃微臣粗鄙,微臣愿意舞剑助兴,以彰显我大梁巾帼飒爽英姿。”苏凤瑾拱手施礼,举手投足都是利落干脆,风华气度。 舞剑? 只是御前不准携带兵器,若是苏凤瑾舞剑的话,梁惠帝会同意吗?又是否符合规矩? 玉冰河在此时开口,“大梁女儿果然非同凡响,陛下,苏卫率巾帼不让须眉,将东宫卫治理的井井有条。武功不弱,想必舞剑也是别有一番风流。” 梁惠帝见玉冰河这么给面子,自然也不会不悦,“世子说的是啊,苏卫率你就来舞一曲吧。” 赵十三眼尖,连忙将地上的佩剑给她,可苏凤瑾却没接,直接走到玉冰河面前。 嗯?做什么? “世子,微臣记得你有把玉萧?可否借来一用?”苏凤瑾焉能不知御前不可武刀弄剑的道理,为了避免日后生出事端,还是谨慎些好,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玉冰河的萧了。 那日玉冰河的萧声清澈婉转,十分动人,想必是把好萧。 玉冰河笑着从关辉手里拿过来递给她,“苏卫率开口,本世子焉能有不借的道理?” 她能想到自己,已经是有幸。 苏凤瑾接过玉萧一看,果真是好东西,光华流转,想必能代替剑光了。她走到殿中央,朝着众人拱手施礼。 索戟却突然站起身来,“慢着,既然舞剑,怎能无曲相称?” 第三百五十九章 盛世清平剑舞绝 坐在一旁的顺安王索瀛最是了解他的心思,兴奋的问道:“兄长莫不是要弹琴?大哥的琴声可是一绝,没想到今日真是既饱了眼福,又饱了耳福啊!” 梁惠帝看索瀛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禁也笑了起来,“看你那激动的样子,颇没见过世面似的,成熟稳重些。你瞧瞧南齐世子,端庄雅正,稳重高范。” “陛下客气,待过几年顺安王年纪大了,自然会如此,少年热烈,难免的。”玉冰河客套。 索戟负手而立,“取本宫的皓月缭云来。” “是。”玉慎乐颠颠的去取皓月缭云,没多大功夫,那把百闻不如一见的皓月缭云琴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索戟伸手拂过坠着的九颗明珠,又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在场人便知不凡。 二人对视着点点头,抬手便拨出开合大气的曲调,如眼前呈现出一片皓月山水,一曲壮丽江山,却又带着清平盛世的安逸舒畅。 苏凤瑾玉萧一动,周身银辉,玉萧当剑仿若赋予生命一般,自在游走。跃身旋转之间,一枚翩飞,仿若乘风归去一般轻盈,又如秋风肃杀般浩荡纵横…… 玉萧光动,又如游龙穿梭,急若闪电,又稳健又潇洒。苏凤瑾虽是一身黑衣男装,垂在脑后的发丝却飞扬飘逸。而索戟更是恍如谪仙,十指拨动琴弦间,便如皓月当空,不可方物。 “豪气干云争舞剑,疏狂潇洒欲作仙。”玉冰河不有赞叹。 一曲一舞已闭,众人略感震惊,都回味着刚刚那一曲一舞,简直是天作之合。 “这、这难道就是《盛世清平调》?”有人激动的问出声。 《盛世清平调》只有索戟一人会,刚刚那首曲子仿若太平盛世,壮丽山河,又如小桥流水,康衢烟月…… 索瀛赞叹,眸光晶亮,“苏卫率的剑舞超群,兄长的《盛世清平调》更是清绝,人间能有几回闻啊,父皇!” 梁惠帝笑的开怀,“的确不错,没想到太子的琴技如此高超,苏卫率也不错。” “是啊,陛下,如此一来,神灵如何不悦?”灵珠夫人笑着恭维。 什么悦神之说,苏凤瑾不信,想来索戟也不信,只是这一关算是过了。苏鸾玥被碾压的骨头渣子都没剩,有索戟的绝世琴音相扶持,苏凤瑾的舞剑十分出彩。 “看来苏侧妃说的的确不错,苏卫率的舞技果然是秀出班行。”玉冰河阴阳怪气一句。 他又怎会不知苏鸾玥的小心思,韦贵妃与苏鸾玥怕是故意让苏凤瑾出丑才提起这个,如今苏凤瑾实力碾压,玉冰河自然少不了帮衬。 苏鸾玥勉强扯出笑意来,“苏卫率在各个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自然如此才会被选为未来太子妃,旁的世家贵女……怕都是足下之尘了。” 嗯? 她这分明是故意给苏凤瑾树敌,在座的世家贵女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各个自负骄傲,何曾被人如此轻视。 “苏侧妃未免将我大梁世家女子看的太轻了,想我大梁世家贵女无不雍容高范、才华横溢,腹有诗书气自华不逊于男儿。凤瑾之所以为太子妃,是因为本宫心悦于她,钟情倾心,而非止于才华相貌。” 索戟轻蔑又淡然,任是谁都看得出来,是当着众人的面没失了风度而已,内心早就对苏鸾玥颇为厌恶。 他这一番话,不仅解除了世家贵女的尴尬和嫉妒,还表达出了对苏凤瑾的爱慕情深,众位贵女不禁唏嘘,更是将索戟当成梦中人。 “是妾身多言了。”苏鸾玥恹恹的坐下。 “陛下,时辰也是差不多了,不如继续吧。”韦贵妃为了缓和气氛,开口道。 灵珠夫人笑着看向梁惠帝,“陛下,接下来便是小舟上的法事了,您看那小舟之上是谁?” 不只是梁惠帝,众人都朝小舟看去,只见小舟缓缓一动,莲花灯次第拨开,霎时间星河荡漾,潋滟生辉。 “那是……温美人?”梁惠帝诧异。 温美人蒙着面纱,如仙子一般发髻高挽,待到了岸边的时候,温美人盈盈一拜,刚要献舞…… 突然间,宫灯竟然数道暗器射灭,整个宴会犹如进入只有红色火光的地狱。只有一旁的火笼还有微光。 “怎么回事?” “小心!” “啊!” 场面一度混乱,苏凤瑾诧异的倒吸一口凉气,提剑飞身来到梁惠帝身前。 “谁?”梁惠帝声音警惕而带着犀利的沧桑,别有一番帝王临危不乱的气度。 “陛下安心,是微臣苏凤瑾护驾。”苏凤瑾靠着微弱之光看向小舟,看着在场众人慌乱,寻找索戟的身影。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索戟便没了踪影,他去哪儿了?看到了什么? 没来得及多想,苏凤瑾便被数道暗器缠住了,她用剑将暗器挡住,暗器钉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她身后的梁惠帝一言不发,也未曾受伤。 “蒋大官,点灯!”慌乱之中,索瀛喊了一声。 只是,眼下情况哪里还能点灯?一番混乱之后,宫人们终于重新掌灯,照亮了秋水宴一片狼藉…… “温美人!”灵珠夫人惊恐的喊了一声。 众人向着小舟望去,只见温美人胸前满是血迹的栽倒在小舟上,一只手还飘荡在水里,已经昏了过去。 她的宫女砗磲连忙扑过去,“美人,美人你快醒醒,快叫太医啊!” 众人忙活着检查伤势,苏凤瑾凝眉转身看向梁惠帝,“陛下可有受伤?” “承蒙苏卫率护驾,不曾,这好像是第二次了吧?”梁惠帝端起茶盏,镇定自若的嘴角噙笑。 “嗯?哦,这是微臣应当做的。”苏凤瑾才回过味来他说的话,上次可不是在天女山么。 一旁的玉冰河也未曾动身,无奈的看着满场混乱,“陛下想要好好办次宴会,还真难啊。” “让世子见笑了,还望世子没有受到惊吓才好。”梁惠帝勾起嘴角,眼中多了几分对玉冰河的赞叹。 身在异国遇到险境,还能如此不动如山,年纪轻轻果真令人佩服。 再看自家的儿郎们…… “太子呢?”梁惠帝皱紧了眉头,看着空空如也的位置。 索邑突然转身站在岸边大喊一句,“父皇,不好了,秘药不见了!” 而此时,林子里,索戟飞身而下,一身白袍蹁跹,挡在了那黑衣人面前。 那黑衣人拿着木匣后退一步,索戟负手而立盯着他,“拿来!” 第三百六十章 赌一把秘药丢失 那黑衣人咬咬牙,突然单膝跪地,“太子殿下。” 索戟眉尖轻佻,见那黑衣人拉下面纱,顿时皱紧眉头,“竟然是你?” 难怪身姿矫健,出手不凡,灯灭的一瞬间入小舟如探囊取物一般,然后迅速逃离。那身形出手竟然有几分熟悉,竟然是……观久音! “难怪夺魄说见过了你,你果然还在京都,而且还敢来盗取秘药。”索戟冷哼一声,上前一步。 “殿下恕罪,请容属下解释一句。”观久音仰头看着他。 “你还想解释什么?荧惑守心的观久音,如今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了,找到自己的主人了,还会顾念往日苏凤瑾对你的照拂么。可见这世上未必善有善报,多的是恩将仇报。”索戟替苏凤瑾不平。 观久音惭愧,“殿下,承蒙苏卫率相救,属下才有今日。她的大恩大德,属下绝不敢忘。只是属下也有难言之隐,这次盗取秘药,属下也是为了卫率啊!” 索戟蹙眉看着他眼中坦诚流露,心底叹了口气,“你若说谎,本宫不会放过。” “属下怎么敢?苏卫率身中月寒引,这秘药正是救她用的,否则属下也不会做背叛殿下和苏卫率的事儿。” “哼,这话说的奇怪了,上次在林中救走放假暗哨,难道还不算背叛?”索戟眯起眼睛,目光冷冽犀利。 观久音语塞一瞬,咬了咬牙,他低垂下头不知该如何解释。若是出手,他绝不是索戟的对手,否则就不会被他追上了。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荧惑守心的人,刚刚说了月寒引之毒,怕也知道了自己是玉冰河的人…… 观久音哽咽道:“上次属下救人是事实,但也是为了苏卫率好,否则那人若被抓住,必定反咬一口,打定主意说是东宫传令,让东宫卫前来围杀行宫。届时,无论殿下怎样解释,都无济于事。” 是这样?索戟目光阴沉不定,不知是否信任观久音。 “那人现在何处?也是玉冰河安排的么?”索戟直截了当。 “不、不是,那人跑了!” “观久音啊观久音,你让本宫如何信你这套说辞?” 观久音激动抬头,“殿下,您已经知道属下是玉冰河的人,若属下真的没有将这秘药交给玉冰河,治疗苏卫率体内的月寒引。您大可以去鹤鸣阁找玉冰河拼个你死我活,属下断然不敢撒谎!” 说着,观久音双手将木匣奉上,只等着索戟决定。 沉默良久,索戟盯着他的双眼凝思,背在身后的拳头终究是松开了。 他抬脚越过观久音,离开了林子。 古镜殿。 “废物,这么多人在场,秘药竟然被人盗走了,这就是大梁的铁骑卫,无坚不摧的铁骑卫!白夜,你要拿什么和朕交代!”梁惠帝大怒,这秘药不仅是救皇后之用,更是大梁难得的宝贝,可就这么丢了,连人都没看到。 白夜跪在地上,“是臣之过,还请陛下给臣将功补过的机会,追查秘药下落。” 索邑不屑冷哼,“追查?那秘药珍贵,说不定这会儿都被人吃了救命,你去哪追查?追查到了人有用吗?那可是给皇后治病的药。” “不论是人是药,总该有个结果,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三哥何必为难白夜首领呢,他也是一片丹心。”索瀛垂眸,淡然的怼回去。 “四弟倒是好心性,可惜救的不是你母妃,否则你也会淡然处之?”索邑白了一眼。 索瀛一听,顿时冷笑,“三哥这话说的,倒好像救的是韦贵妃一样。皇后乃是嫡母,你以为臣弟就不着急么?” “你们两个若是再吵,就出去吵!”索戟恰好走进殿内,朝着梁惠帝拜礼。 “太子,你跑去哪儿了?秘药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见了,我大梁太子就这么胆小?若不是你未来的太子妃护驾,朕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了!”梁惠帝以为索戟临阵自己躲了,怒不可遏。 一旁的苏凤瑾和索戟对视一眼,神情凝重。 索戟解释道:“父皇息怒,儿臣是去追那盗取秘药的人了。” “哦?追到了吗?全场都没发现那人,太子殿下倒是慧眼啊。”索邑幸灾乐祸道。 “永安王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本宫也该看不到么?” 索邑闭上嘴看向别处,沉默不语。 随后,梁惠帝深吸了口气“找到了吗?” “父皇息怒,儿臣办事不利,那人武功颇高,对地形也熟悉。儿臣并没有追上,不过已经让人顺着踪迹去追查了。” 梁惠帝本来也知道索戟文弱,即便有些功夫怕也不足与那些刺客杀手比拼,能发现有人盗取秘药已经不容易了,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责备。 可秘药事关重大,丢了难以抚平心绪。 “不过此事也的确奇怪,怎么就有人特意安排了来偷取秘药呢?许神医也未曾说过用这秘药救皇后,这秋水宴……也太突然了些。”索瀛别有深意的看向梁惠帝。 苏凤瑾眸光转动,与索戟心照不宣。这秋水宴是灵珠夫人张罗的,什么悦神、什么灵气都是她说的,如此荒诞。 索邑瞟了眼梁惠帝,对于正值盛宠的灵珠夫人也不敢多有言论,反正这秘药也和自己没关系,何必帮索戟去捅马蜂窝。 终究梁惠帝什么也没说,沉默良久之后深深地舒了口气,十分疲惫的模样,“都退下吧!” 苏凤瑾与索戟离开古镜殿,在回芳菲殿的路上,苏凤瑾忍不住看向心事重重的索戟。 “殿下当真没有追到那盗取秘药之人吗?”苏凤瑾是了解索戟的身手的,灯灭的瞬间发现那人,必定不会逃过索戟的追踪。 “凤瑾,你想说什么?”索戟停下脚步。 苏凤瑾微微一笑,“只是觉得殿下有事瞒着我,殿下明明与那人交手了对吧?可没拿回秘药,为何?” 索戟叹了口气垂下眼帘,他拉着苏凤瑾的手往前走,“凤瑾,本宫若是不说,怕你根本想不到那人是谁。本宫的确追到了盗取秘药的人,可又把他放了,这人你认得,是你身边的观久音!” 苏凤瑾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住,心中巨浪滔天,“他……盗取秘药做什么?是荧惑守心……” “是玉冰河!” “什么?”苏凤瑾震惊。 索戟不屑冷笑,“玉冰河的确不容小觑,没想到荧惑守心竟然是为他效力,盗取秘药也是为了你。所以,本宫没有取回秘药,凤瑾,本宫想赌一次!”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丢就丢了又何妨 悦人苑。 “韦贵妃您千万不要牵扯此事,即便秋水宴是灵珠夫人张罗的,她本身有重大嫌疑。可您想想,灵珠夫人乃是南齐献给陛下,若是有人道破此处,岂不是让陛下难以左右?毕竟牵扯南齐的颜面和两国关系。”宁绫罗叮嘱。 韦贵妃本还觉得借着这次机会可以收拾灵珠夫人,但听到宁绫罗的话,顿时恍然大悟。 “还是宁侧妃说的对啊,幸好你提醒,否则本宫可就犯傻了。”韦贵妃瞟了一旁的苏鸾玥一眼,刚刚还不是她出的主意。 苏鸾玥咬牙垂眸笑道,“是儿妾疏忽了,不及宁侧妃思路周全,一心只想着为韦贵妃好,没想到这个。” 宁绫罗勾起嘴角,十分和善,“苏侧妃也是关心则乱,从前韦贵妃盛宠不帅,自打灵珠夫人进宫,韦贵妃为难了。” “本宫年老色衰,早晚有这么一天,不过好在还有永安王,如今又有你在旁边时时提醒,本宫安心了不少。”韦贵妃和宁绫罗十分亲密。 一旁的苏鸾玥嫉妒不已,自己百般讨好韦贵妃,可到头来还是不如宁绫罗。 “哎呀,这都什么时辰了?宁侧妃怀有身孕,可需要早点休息才是。苏侧妃,本宫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不成?怎么也不提醒提醒!” 见韦贵妃十分不悦,苏鸾玥尴尬的笑了,“是儿妾的错,这就陪宁侧妃回琴安楼。” 宁绫罗起身,“苏侧妃不必客气,我还要去小温泉。” “这时辰去小温泉?” “是啊,苏卫率请示了灵珠夫人,只有人定之后的时辰才能去。” 韦贵妃不屑冷哼,“这灵珠夫人还真是跋扈,来莲泉行宫这些日子,霸占着大小温泉不放。感情阖宫嫔妃都是陪着她来的,如今连皇孙也不放在眼里。有她登高跌重的时候!” “韦贵妃安心,儿妾不在意。”说着,两人拜别韦贵妃。 苏鸾玥一腔怒火回到琴安楼,见索邑早就回来了。 “王爷,古镜殿那边可还好吗?” 索邑却看看她身后,“玥儿,宁侧妃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苏鸾玥顿时冷了脸,“王爷还真是关心宁侧妃啊,倒是玥儿如今是人人都嫌弃了。” “你这是什么话?宁侧妃怀有身孕,当然应该关心一下。”索邑本就气不顺,听到苏鸾玥的话,更是心烦。 “是,宁侧妃怀有身孕,我不争气,也没能给王爷填个一儿半女,还天天霸占着王爷不放。王爷赶紧去找宁侧妃好了!”苏鸾玥白了一眼,转过身去。 索邑咬咬牙冷哼,“好大的脾气,本王还要受你的气,看你脸色不成!”说着,索邑直接出了琴安楼。 苏鸾玥倒吸一口凉气,追到门口,连索邑的背影都没看到。她愤恨的转身挥落桌上的茶盏,“我为韦贵妃做了那么多,还不如宁绫罗的三言两语,如今连王爷也厌弃我,去找她了!” “小姐,你别生气,王爷也是心情不好,您怎么能和王爷对着干呢!”陇翠连忙过来安抚。 “从前王爷哪里不待见我?可如今就因为宁绫罗和我吵架,以后再加上韦贵妃的言语,永安王府还能有我的立足之地么!”苏鸾玥哭起来,咬牙切齿的痛恨。 当初若不是苏凤瑾,自己必定会和索戟在一起。索戟心性淡薄,绝不会有这么多女人的。 月麝走进屋里,在外头早就听到了一切,她瞟了陇翠一眼摇摇头,示意她无需安慰。 “小姐有心生气,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应对,如今难道还有你和王爷置气的份吗?若是宁侧妃真的将王爷的心笼络住,你后悔也来不及!” 芳菲殿。 苏凤瑾来回踱步,坐立不安。赵十三推着苏凤翊进来,看见她这副模样,连忙劝慰。 “以我对观久音的了解,他不会在这事儿上说谎,也不会背叛你。更何况这秘药已经被拿走了,想那么多还有什么用?”赵十三安抚。 苏凤瑾凝眉叹了口气,“我倒不是为了秘药,只是突然知道荧惑守心为玉冰河效力,惊讶的同时也唏嘘,他这人未免也隐藏的太深了。倘若他是荧惑守心的主子,那为何要替董文著围杀我两次?” 护城河边,天女山猎场,还有……之前大大小小的几次交手。 荧惑守心的实力不容小觑,那么掌控猎火门的玉凌楚与玉冰河那边沾不到便宜,可玉冰河却三番两次示弱。到底是为什么? “大哥,你为什么不说话?”苏凤瑾疑惑,心里想让他说点什么,才好安心。 苏凤翊轻笑,“我能说什么?” “好歹也分析分析啊!”赵十三撅起嘴来,一手倒了杯茶,发现是凉的,将夜阑去换了来。 苏凤翊瞟了她一眼,眼角眉梢挂着笑意。 见状,苏凤瑾无奈翻了个白眼儿,“果真,如今有赵十三在的地方,我这个亲妹妹还真是没地位啊。” 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牵扯,还有那淡淡的眼神交汇,苏凤瑾不是没发现变化。在离洲的时候怕是就奠定了情分,可如今朝夕相处更是浓厚了,真是她真好奇,两人挑破了没? “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苏凤翊白了一眼。 “就是,更何况你比我规矩多了,我这不是粗野惯了么。上次我还见着殿下亲自给你倒茶呢,哦对了,还偷偷叮嘱夜阑给你加衣,玉慎给你熬药……”赵十三如数家珍。 苏凤瑾头大,“停!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十句等着我。赵十三,你可是我麾下!” “切,你这上司当的未免也太操心了,我看你都累。” “我何尝不累?”苏凤瑾白了一眼。 苏凤翊揉了揉额头,“行了,再吵下去,倒不如关门睡觉,也还能养养精神。若我说,这秘药没了就没了,既然殿下说观久音是为了月寒引才盗了秘药,何不赌一把,万一你体内的月寒引真的治好了呢?” “那若是假的呢!” “那也没损失啊……” 苏凤瑾瞪眼,“怎么没损失?那秘药都丢了,国宝啊!” 苏凤翊满不在乎的不屑冷哼,“又不是咱们家的。” 赵十三颇为赞同的点头,表情夸张,“说的没错,你心疼个是没劲儿啊,不还没嫁呢么。” “你滚!”苏凤瑾对这两个人还真是无语,不过说的也对,自己到底操心什么呢,还是这只不过是个借口,她心浮气躁罢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我若杀人不费心 鹤鸣阁。 玉冰河正用洁白的帕子擦手,“回来了?” “是,这便是秘药。”观久音单膝跪地,双手将木匣奉上。 关辉将匣子呈给玉冰河,玉冰河却摆了摆手,“直接交给许神医吧。” 一旁的许清君接了匣子,打开看了一眼,“的确是大梁秘药。” 玉冰河轻笑,“此番还多亏了许神医在伏皇后那边拖延时间,灵珠才有机会办秋水宴将秘药盗来。不知许神医多久能研制出月寒引的解药呢?” 许清君蹙起眉头,盖上匣子,“五日。” “五日?也好,五日之后便先用这药救苏凤瑾吧。”玉冰河将帕子交给关辉。 “怎么?世子是怕这药不对,先用苏凤瑾试药么?放心,我许清君答应的事儿,不会反悔,也不屑在这药上动手脚。我若是想杀人,动动手指就可以了,犯不着费尽心机。”许清君不屑。 玉冰河轻笑,“你怎知本世子不是为了苏凤瑾好?” 自己已经中毒多年,早就不在乎了,若非为了南齐朝局,他已经看透了这俗不可耐的尘世,死就死了又何妨?不过是苏凤瑾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 许清君听到他这么说,白了一眼没说话。 玉冰河看向观久音,邪魅的勾起嘴角,“索戟怕是发现你的身份了吧?也知道荧惑守心是本世子的人了。” “是属下办事不利。”观久音略显紧张。 自打回到荧惑守心,他便没有了之前的心安。从前便是刀光剑影的日子,他本以为一辈子都会是这样,最后死在没人知道的角落,或者死于某次暗杀,没人记住他是谁,只有一个代号,第九。 可如今回到习以为常的生活,却觉得怎么也无法适应了。他有了眷恋,有了对比,也有了牵挂和无法背叛的理由。 “怎么能怪你呢?索戟身手不凡,你岂是他的对手?不过本世子当真是惊讶,他竟然会放了你,看来你在苏凤瑾身边还真是过的不错。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曾经过着什么养的日子了?”玉冰河语气冰冷,脸上的笑容更深。 这样的他十分瘆人,观久音知道,他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心中畏惧。 “属下不敢!” 玉冰河笑的开怀,“你紧张什么啊,本世子不是说过么,早晚会让你退出荧惑守心的,既然答应了,怎会有反悔的道理?如今你是连主子都不信了,第、九?” 第九! 这才是他的名字,观久音咬咬牙,只觉得心寒,仿佛又将他拉回到无尽的黑暗之中。 “罢了,既然秘药已经拿到了,也算是你的功劳,下去吧!”玉冰河看他离开鹤鸣阁,笑容才消失,露出眼底的寒光。 关辉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世子,第九已经生了二心,不知……” “玉冰河,你该不会是想要杀了观久音吧?你就不怕苏凤瑾恨你?”许清君开口,毕竟他和观久音也曾相识,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观久音是玉冰河的人。 玉冰河转头看他,“怎么?苏凤瑾不恨他?” 许清君站起身来,满不在乎,“苏凤瑾的为人你也不是不清楚,观久音,观久音,这名字还是她给取的,你以为她会想要观久音死吗?反正这事儿也不管我的事儿,世子随意,开心就好。”说完,许清君捧着木匣离开。 关辉蹙眉,“世子真的相信许清君的药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会!” 因为,许清君不敢拿苏凤瑾的命开玩笑! 次日,芳菲殿。 苏凤瑾站在树下看着鸟儿带回的消息,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凤瑾!” 她回头看着索戟,“殿下,新过来的消息,怕是会让你大吃一惊。”她将纸条递给索戟。 索戟拿过来一看,紧锁的眉头突然展开,冷笑一声,“还真是意想不到啊。” “知道她有问题,但没想到她还有另一重身份,殿下当初百般查探也没能查出来,可见她有多深的城府心机。”苏凤瑾也是讶然。 玉慎走过来,笑逐颜开,“给殿下报喜,刚刚拂风台传来消息,皇后醒了。如今陛下正往那边去,殿下是否也要过去看看?” “母后醒了?”索戟惊喜。 “是,听闻早晨许神医去过,用了药之后皇后便醒了。” 索戟和苏凤瑾对视一眼,联想到昨夜盗取秘药的事儿,怕是许清君早就有让伏皇后醒过来的办法,只是拖延到昨日,为了让灵珠夫人里应外合,盗取秘药解月寒引之毒。 想到这里,苏凤瑾也有些愧疚。那毕竟是索戟的生母,任是谁为了救自己伤害了皇后凤体,她都觉得对不住索戟。索戟越是不说,她越是惭愧。 “凤瑾,我去看看母后,其余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他将纸条又放回苏凤瑾手中,跟玉慎往外走。 “殿下……”苏凤瑾背身喊了一句,缓缓转头。 索戟挑眉,“怎么了?” 苏凤瑾抿了下嘴唇,有些艰难的问道,“殿下可怪我?” 索戟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淡然道:“母后的事儿与你无关,更何况若是让我做选择,虽不会放弃母后,但也愿意取折中的法子。”说完,他转身出了芳菲殿。 看着院中落寞天色,苏凤瑾心里头松了口气,“许清君啊许清君,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呢?” 堂堂苍山之巅的神医如此为她,可她却还不起,也夹在索戟与伏皇后中两难…… 拂风台外。 正返回的许清君遇到索戟,两人都停下脚步,心照不宣的看着彼此。 许清君抬手施礼,“殿下,伏皇后的毒已经无恙了。” “是么,那还要多谢许神医了。”索戟没有冷嘲热讽,态度十分平和。 说完,索戟抬步要走,却被许清君叫住。 “许神医还有事?” 许清君蹙眉看他,“殿下,伏皇后的毒的确是我有意拖延,但绝非因为拖延而导致凤体衰微。段紫衣是照着让伏皇后丧命去下毒的,当日我的确便发现了真相,也的确是为了苏凤瑾才没有说破。” “本宫从未说过怪罪许神医。” “殿下的确没说,可我只怕殿下心里头怨怼苏凤瑾。” 索戟冷漠的勾起嘴角,“许神医对本宫的太子妃还真是关心啊,不过凤瑾本就无辜,本宫怎会怨怼?至于皇后之毒,错在段紫衣,与许神医无关。刚刚许神医不也说了么,无关你拖延与否,母后不过是多睡了些日子罢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美人秀雪非温姓 苏凤瑾还是第一次来到温美人所在之地,她的贴身宫女砗磲出来迎接,见是苏凤瑾十分惊讶,却连忙转头禀报了温美人,不敢有半点迟疑。 温美人受了伤,躺在病榻之上。见苏凤瑾进来,想要起身,却被苏凤瑾拦住。 “温美人有伤在身,快些躺下吧。还记得上次温美人救我于星云阁,我尚未有机会道谢,今日特来探望苏美人。” “苏卫帅说的哪里话,我是太子殿下的人,理应如此。只是这次没能帮上太子殿下的忙,让秘药丢失,心中有愧。” 苏凤瑾较忙安抚,“在场那么多人都未曾反应过来,如何能怪罪温美人你?只是……我倒是没想到温美人当真会在小舟上献舞,我以为温美人与灵珠夫人关系不佳。” 听了这话,温美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的确不怎么好,毕竟灵珠夫人来后,陛下便鲜少想起我,如此一来也没办法为太子殿下传递消息了。只是后宫没有永远的敌人,既然灵珠夫人有意让我三分,我怎么能不抓住机会,赢回陛下宠爱呢?只有如此,才能为殿下效劳啊。” “是么,如此说来,殿下当真要感激你如此忠心耿耿了。”苏凤瑾语气变了味道。 温美人蹙眉,苏凤瑾不会平白无故来看自己。即便自己受了伤,可到底也只是个小小美人,若过来被人发现,难免猜测与东宫关系。 “苏卫率不是吞吞吐吐的人,不如开诚布公,我虽是弱质女流,但也经得住事儿。” “温美人的确是女流,但却非弱质。”苏凤瑾直截了当,一双眼睛端详脸色惨白的温美人。 如今,她还要隐瞒吗? “自打星云阁事情之后,知道你是殿下的人,我对你便多了几分好感。可是最近我却觉得不那么对劲儿了,你先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了传递殿下消息,后又没能及时告诉殿下灵珠夫人提及恒昌侯世子拖延殿下脚步,置我于湖心小屿……” 苏凤瑾略有停顿,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继续说道:“本来这些都还解释得过去,可你错就错在急于撇清和灵珠夫人的关系,在琼华苑告了她的状,让众嫔妃都和我诉苦,陷我于两难境地。” 温美人的手紧紧抓住被面儿,“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 “温美人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殿下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他会放任一个什么事情都不思虑周全的人在陛下身边吗?”苏凤瑾转头看着垂眸的温美人,嗤笑道:“这理由,温美人解释不过去啊。” “那苏卫率的意思是,我故意为之,背叛了殿下?”温美人美目转动,已经没了恭顺和柔弱。 苏凤瑾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 “怎么对了?” “你本就不是弱质女流,何必柔弱无辜?你也本就不是殿下的人,何谈背叛!”苏凤瑾负手而立,盯着温美人的一举一动,已经警惕起来。 温美人突然淡漠冷笑,“苏卫率果真好手段啊,难怪会在短短数月之内从假扮伴读,到东宫卫率,又斗败了从小在伏皇后身边的段紫衣,一跃成为未来太子妃。如今能识破我,也不稀奇。” “温美人说对了,但也说错了。”苏凤瑾面色严肃。 “哦?” “我从未想过斗败谁成为太子妃,这每一步都是顺水逐流罢了,然而殿下的确是我意中人不假。所以说,你错了。但你不稀奇我识破你,这就对了,因为你暴露的太明显。” 温美人眉头紧锁,似是不解她的话。 “秋水宴上,谁都没有受伤,偏偏你为了摆脱干系用这苦肉计。若那人盗取秘药,你一个后宫嫔妃有什么本事阻拦?他没必要在那瞬间还要伤你。” “苏卫率果真聪慧,反倒是我画蛇添足了。”温美人冷笑。 苏凤瑾摇摇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温美人咬了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如今怕是殿下也知道了吧?苏卫率来,是打算要我的命?” 苏凤瑾自嘲,“岂敢?岂敢?若动起手来只怕我不是你的对手吧,温、秀、雪!” 曾经听闻荧惑守心按照级别划分,有四位地位仅次于主人守心之下,便是没人见过的风、霜、雨、雪。那日若非对温美人起疑,让栾济查了温美人的底细,从中发现端倪,苏凤瑾也绝不会知道,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会是四位之一的秀雪! “好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可惜我不姓温。”温美人慢条斯理的从床榻上下来,不见半分伤病颜色。 苏凤瑾点点头,“是我疏忽了,你盗取了温姓,占用了温家女儿的身份,可温家的老邻居说过,温家人早就死光了。” “三年前我路过温家,是温家人救了我,我本以为这温家也算是好人了,谁知温家老爷见我貌美,竟然想侮辱我,所以我只能将温家人全杀了。我是秀雪啊,本来就是杀手,杀几个人算什么?”温美人开怀大笑起来,已经和平日判若两人。 苏凤瑾此时才察觉到这荧惑守心的可怕,一个女子竟然如此阴邪恶毒,仿若地狱中走出来的一般。若是风霜雨雪四人齐聚,又是各种景象?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撩起衣摆竟直接坐下,“也未必如你所说那般,杀几个人毫无感觉吧。” “你什么意思?”温美人美目犀利。 “若你真的这样认为,怎么会留下邻居这样的目击者?听闻你那邻居曾给你摘过樱桃,那日你血洗温家,明明发现了她,却没杀,若非动了恻隐之心,秀雪剑下,怎会有活口?” 温美人咬咬牙,“那位老婆婆年迈,本也活不了几年。” “三年前整个荧惑突然从大梁消失,四大护法毫无踪迹可循。我猜就是那个时候,内部出现了争端,没有人想要永远过刀尖舔血,足下尸海的日子。你们厌倦了,所以各自离散,隐姓埋名。只是一入江湖,再抽身便是无涯。我说的对吗?秀雪。” “关于荧惑守心,我不会透露半句,苏卫率就不用枉费心机了。反正殿下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细,要杀要剐,全凭苏卫率本事了。”温美人伸出手来,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其实苏凤瑾早有这个疑惑,秀雪连温老爷生出侮辱她的想法,都惨遭灭门,可她为了索戟竟然甘心入宫为一个小小美人,陪伴年过半百的梁惠帝,受其他女人的排挤。 为什么? 第三百六十四章 非富即贵楚公子 苏凤瑾站起身来端详她半晌,“今日来的若是殿下,温美人可还会动手么?” 温美人深吸了口气,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外头的干枯枝桠,伸出手掌在半空中。那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在感受风。 “苏卫率,还请转告殿下,他若要我死,我必赴黄泉,秀雪永远不会和他动手。” “温美人为何不自己与他说呢。” 温美人凄冷一笑,“他若是肯来,今日我见的就不会是你。他若动手,我生死由命,你若动手,你必死无疑。他自己选择!” 看似冷酷的选择,不过是温美人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她不过是想要再见索戟一面而已。 苏凤瑾轻笑着拱手施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但苏凤瑾没想到,自己这一走便再也没见过温美人了。没出第三日的太阳,温美人便死于那个秋风凛冽的夜晚。听说是伤口溃烂发炎,高烧不退而死,自苏凤瑾离开后,温美人便没醒过来。想必应该是没有痛苦的吧,苏凤瑾如是想。 从此以后江湖中,荧惑守心四大护法再也没有秀雪此人。 芳菲殿内,苏凤瑾坐在小炉旁烧水,手里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煽着,盯着火苗出神。 “想什么呢,小心眼干。”索戟拿着茶叶过来放入壶中。 苏凤瑾回过神来,伸手去要帮忙,索戟却先她一步,用帕子垫了把手沏茶。 “今日温美人出殡,听说用了嫔妃仪制,但当天下葬是否有些草率了?”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索戟笑容温和,氤氲在升腾的水汽之中。 苏凤瑾垂下眼帘意味不明,“殿下可去看看么。” “分席割袍恩义断,从此路人相陌然。结义之情尚且如此,何况是微不足道的背离者?凤瑾莫要想那么多,人生山水有相逢,终是碧海一孤舟,聚散离合都是无常,也寻常。”索戟的喜怒哀乐与担忧紧张,都是对苏凤瑾而言的,至于其他人只会有淡然处之的态度。 秀雪死的并非悄无声息,至少她的主子知道了,这是索戟想要的结果。虽然与玉冰河结盟,但不代表他的手可以长到自己的地方,不论背叛、细作、联合、偷天换日……都不可被原谅。 索戟将茶倒好了放到苏凤瑾面前,“暖暖身子吧。” 苏凤瑾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对于温美人的死她终究是心存疑虑的,宫中太医不乏医术精良之人,更何况她身怀武功,怎会因为一点伤便这么快就死了? 而此时的京都,皓月行。 乔厌亭蹙眉站在二楼的栏杆后头盯着大堂里的客人,最近除了康王之外倒是嫌少有那些世家子弟过来,想必是都在莲泉行宫那边,其余的也只能算是富家,称不上世家。皓月行不是普通的地方,有钱可以来,但身份不贵重闹不起事儿。 而这两天,他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因为皓月行里似乎来了一位陌生的贵客。 “乔大哥,你又在这儿了?可是发现什么不妥?”宁流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未曾看见什么特别。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两天不太安静,苏凤瑾在莲泉行宫,这边的事儿帮不上忙,咱们还是要惊醒些才好。”乔厌亭叮嘱。 宁流芳点点头,“乔大哥放心吧,这皓月行里虽然会武功的没几个,但姑娘们却都是伶俐的,与达官显贵往来神秘,一般人先不掀什么风浪。不过这两日来的那位贵客,我倒是有些疑心。”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的回到房间里,宁流芳倒了茶给他。 “你也怀疑那位楚公子?” 宁流芳坐下叹了口气,“细雨是咱们皓月行的台柱子,可那位楚公子点了名便要细雨相随,出手阔绰又文质彬彬,咱们没有理由拒绝。但康王那边……他也是对细雨十分在意,今日已经发了脾气。” 这倒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位楚公子不论白日还是夜里都在皓月行,并非拿这里当成什么风月场所,倒更像是客栈了。 乔厌亭浓密的剑眉拧起,“那位楚公子一身贵气,我瞧着他身份不简单,可放眼整个大梁,怕是尊贵之人如今在莲泉行宫颇多,那他又是谁呢?” 经过他的提醒,宁流芳心里也担忧的很,“乔大哥,别说莲泉行宫那边,就是京都现在也不太平,再这样下去我总担心错漏什么。不如,找个机会问问细雨?” “可那位楚公子怎肯让细雨单独出来?说好了是包了,怕不容易。” “乔大哥,外头可还有位康王呢!”宁流芳意味深长的笑了。 入夜,康王索乐敏又闹起来,宁流芳连忙去楚公子的房间请罪。玉珠帘动,细雨从里头走出来,朝着宁流芳行礼。 宁流芳抬手轻轻地摇摇头,对着珠帘后的身影柔声说道,“贵客在此,奴家本不该前来打扰,只是奴家做个生意也不容易,还请贵客体谅。想必贵客也听到了外头吵闹,着实对不住,那位可是京都里有名的霸主康王。他也算是细雨的客人,这几日见不到细雨,十分……” “姑娘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与我有关么?”那声音高傲不屑。 宁流芳略显尴尬,“与公子无关,奴家只是想请求公子,可否让细雨随奴家前去解释一番,也好让这生意做下去。” 虽然这样说了,但宁流芳心里有数,这位楚公子看似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样子,只怕是没有机会和细雨单独聊聊。 果然,楚公子冷哼一声,“皓月行的生意还做不下去,只怕京都里的秦楼楚馆都该关张了吧。康王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个游手好闲,没有实权的王爷,可皓月行不同啊。姑娘当真以为我不知道皓月行的底细?” “公子说笑了,奴家可是只是个生意人,那有什么底细。”宁流芳意识到来者不善,或许这楚公子本就是在等着自己上钩! “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想必只要有银子便没有不做的买卖。姑娘既然说没有底细,独自撑起皓月行,那不如我和你做笔生意。” 宁流芳蹙眉,转瞬莞尔一笑,“楚公子真会开玩笑,以楚公子的身份,怎屑与商贾为伍?” “听闻皓月行的女主人通达大梁各处商贾,京都显贵更是来往神秘,姑娘若是能帮我引荐一个人,我必定对姑娘所求无不推辞。如何?” 第三百六十五章 拙劣计策引堪忧 若说楚公子的身份非富即贵,宁流芳不敢不赞同,但若是他真的地位不凡,出手阔绰,又何须一个风月之人引荐? 也许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他想见的人谁也见不到,第二,他想见的人不想见他。 但楚公子既然开口,那便排除了第一,只有第二了。 “楚公子抬举了,奴家不过是一个风月女子,怎有这么大的能耐?若是公子不同意细雨随奴家去一会儿,那奴家就先告退了。”宁流芳退后一步,正要出去,楚公子却又开了口。 “姑娘难道就不再考虑考虑吗?或许你的主子更希望你能帮我引荐。” 什么? 宁流芳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盯着珠帘后头那人。此时她的以退为进让楚公子产生了兴趣,所以迫不及待的说出了她的底细,看来楚公子也没有那么难对付。 楚公子撩起帘子走出来,“若是姑娘不信,大可以问问你的主子,希不希望你帮我引荐一人。” “谁?” “段文衫!” 莲泉行宫,琴安楼。 陇翠紧张的四下看看,“侧妃,这能行吗?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王爷还不要了咱们的命么。” “你怕什么?王爷正在陪着陛下,如何会发现?等发现的时候,那可就是一场好戏了。哼,我倒是要看看,这次谁能躲得过。”苏鸾玥可是想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陇翠将字条收进袖中,一脸忐忑的离开了琴安楼。 站在旁边的月麝蹙眉看向苏鸾玥,“侧妃这次的计策的确不错,能否成功就看时机了。” 若时机恰好,那便是一切水到渠成,若是时机不好,怎么也不会白白浪费,宁绫罗都会损失点什么就是了。 “月麝,我本不想害她,可谁让她跟我作对,和我抢王爷呢?你也知道,如今我只剩下王爷傍身了。此番,即便她划清了旁的界限,但多少胎也未必能保住,怎么做反正对我都没坏处。”苏鸾玥白了一眼,拿起枣子放进嘴里。 月麝轻笑着点点头,“不过侧妃还是要去韦贵妃的悦人苑一趟才好,若是引得韦贵妃也亲自去瞧见了,那才叫热闹。” “说的不错,月麝,咱们走。”苏鸾玥信心十足的朝着悦人苑而去。 而此时接到字条的玉冰河眉头紧锁,他觉得苏凤瑾可不会主动找自己,而且还是用这种传递字条的方式,那若不是她传来的,必定是有心之人想要引自己去做什么。 一来知道自己必定会赴苏凤瑾之约,在那里对自己不利;二来若是苏凤瑾也接到了同样的字条,去了的话……想必索戟也会出现吧? “世子,属下觉得这事儿不太妥当,还是不去的好。”这里毕竟是莲泉行宫,南齐世子与大梁未来太子妃私下见面,多少都是闲话。关辉担忧,更何况刚刚送来这纸条十分蹊跷,不见面不说话,扔了就走,连人都没看清是谁。 “去,怎么不去?佳人有约,哪有不去的道理,本世子倒是要去看看,是谁在兴风作浪!”玉冰河笑着起身走到屏风之后。 “世子,若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岂不是让苏卫率和您为难了么。”关辉奉劝。 “我若是不去,为难的岂不是只有苏凤瑾一人?来人,更衣!” 夜色融融,已经是人定之后。 小温泉后头是一片茂密林子,春夏之时花树灿烂,都不算高,但形态却婀娜多姿,只是此时已经全都变成了光秃秃的枝丫,满是疮痍凄凉。 苏凤瑾走过来四下看看,一直警惕的盯着四周,赵十三跟在后头慢悠悠的走过来,确定四下无人。 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就说不该来,看这样子就不像是好事儿。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哪里像是玉冰河的作风。” “怎么?玉冰河什么作风?” “玉冰河那人多猖狂,要是想见你,只怕直接去芳菲殿找你了,犯得着偷偷摸摸么。”赵十三捉弄一笑。 苏凤瑾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的也是。苏凤瑾自然也知道此事有诈,这技巧未免太过拙劣,但她就是想来看看,到底谁会这样拙劣! “果不其然,有人和本世子一样好奇,到底是谁用如此拙劣的手段。”玉冰河从枯枝后头走出来。 一身天青色袍子披了同色斗篷,雍容华贵,左耳的耳垂上那颗血玉红珠在这颜色的映衬下十分鲜艳。反倒是突出了他的冶丽,邪魅之气。 “世子也猜出来了?” 玉冰河轻笑着走过来,“唔,你还带了个跟屁虫呢,看来是真担心有人突然出现,你解释不清啊。” 赵十三听到‘跟屁虫’三个字,顿时翻了个白眼,他们俩从来莲泉行宫的路上就不对付,玉冰河还曾对赵十三出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怎么?不服气?人家来约个会你还跟着,不是跟屁虫是什么?”玉冰河挑衅的笑着。 赵十三冷哼一声,“跟屁虫也总比望眼欲穿的强,我们家凤瑾早就是太子妃了,只怕某些人只能在心底里想想了。” “未到最后,怎知鹿死谁手?看来跟屁虫果然是个头脑简单的,不知目光长远这词。” “你!” “哎呀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要不然直接打一架吧!”苏凤瑾无奈。 玉冰河轻蔑,“她打得过我吗?” 赵十三顿时拔刀,“怕你不成?” 苏凤瑾连忙按住了赵十三的手,将刀退回去。转头对玉冰河说道:“世子怎么说也是在南齐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怎么对吵架这么感兴趣?今日之约,非我本意,世子也猜出来了,不如咱们都安静点,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傻,成不成?” “这宫里傻子还少么,咱们剑拔弩张的也好,免得一会儿有人瞧见,认为是在私会。”赵十三狠狠地剜了玉冰河一眼,反应估计比索戟还激烈。 “宫里的人可从来都不傻,只怕今日不只是揭发你我私会这么简单吧,一计不成自然还有连环计等着。”玉冰河侧身看向小温泉散发出的氤氲水汽。 苏凤瑾蹙眉也看过去,那边的景象模糊,不知还会有什么未知危险等着。 玉冰河摇摇头,“如今明面上与东宫为敌的只有永安王,若此事是永安王设计的,只怕也非是陷害你我清白这么简单。” 听到这里,苏凤瑾和赵十三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兵器。她和玉冰河两人若是活着,尚可解释一二,若是死了的话……那还有什么余地可言? 第三百六十六章 小温泉宫夜遇蛇 小温泉宫中。 宁绫罗正在温泉中浸泡,时辰约莫着也差不多了,一旁的宫女提醒她更衣。她刚要站起身,却听到拿衣服那宫女尖叫一声。 “干什么!” “蛇,宁侧妃,有蛇!”那宫女慌张退后。 宁绫罗皱紧眉头看去,那地上果真出现了好几条蛇,她吓得脸色苍白躲进温泉里。 “采心!采心!” 那宫女连忙跑到门口,“宁侧妃,采心姑娘在外头伺候,奴婢这就叫侍卫过来捉蛇,您莫怕。” “站住!谁让你去叫侍卫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若是敢叫人进来试试!”宁绫罗从未有过这样的疾言厉色。 这宫女也和她接触了几天了,被她吓了一跳,“宁侧妃,这么多蛇奴婢可不敢,不叫侍卫过来怎么办?”说完,竟然擅自开门跑了出去。 宁绫罗慌张的更沉了身子在水下,外头的采心听到动静刚要进来,却被宁绫罗喝止住。 “侧妃,这、这怎么会突然出这么多蛇?”采心慌了神。 宁绫罗朝着蛇的方向看去,衣服跌落在地上,几条蛇盘旋在上头,想要拿衣服是不可能了。 “采心,你站在外头,把门关上。” “宁侧妃,你这是要……” “闭嘴!时间紧迫,你听我说,若是刚刚那宫女敢叫侍卫过来,你就算拼死也要挡住,不准任何人踏入殿内一步。除非是永安王来了,否则我不需要任何人救。”宁绫罗语气严肃,咬了咬牙。 这个时节别说是蛇,就连蚊虫都不会有,这蛇突然出现在小温泉宫,必定是有人故意放的。自己未着寸缕,若是侍卫过来,那事情……就不只是遇到蛇这么简单了! 采心急的流下眼泪来,“宁侧妃,奴婢进去捉!” “别进来,这蛇不知有没有毒,若是你死了,谁帮我挡着那些人?如今情形必定是有人想要坏我清誉。采心,你跟着我这么久,孰轻孰重你知道的。”宁绫罗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肚子隐隐作痛。 或许是温泉太过,血液流动较快的缘故,若是再这样下去,即便蛇被捉住,自己安然无恙,可这胎儿也未必保得住。 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采心,关上门,不论今日是生是死,我都必须做一个干干净净的永安王侧妃!” 采心听了这话,也明白事关紧要,跪在地上叩头,然后不忍的把门关上。 而此时,正在陪着梁惠帝和灵珠夫人散步的索邑,看到前头一队侍卫行色匆匆的跟着丫鬟走过去,不由得皱紧眉头。 “那是怎么了?”梁惠帝不满的问了一句。 灵珠夫人轻哼一声,“这也太不懂规矩了,陛下尚且在此,难道他们没看见?” “蒋高师,你去看看什么情况。”梁惠帝吩咐。 蒋高师匆匆赶过去,拦住一个侍卫问了情况,顿时脸色煞白的回来禀报。 “陛下,说是小温泉宫突然出现好多蛇,如今宁侧妃还在里头呢,这些侍卫是去救人的。” 什么? 索邑刚要去救宁绫罗,却停下脚步看向梁惠帝,有些为难,“父皇?” 梁惠帝皱紧眉头,“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过去看看!” “是!” 梁惠帝叹了口气,这个时节怎么可能有蛇,“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侍卫赶到门外,采心挡在门口阻拦,“宁侧妃有话,谁也不准进去。” 刚刚那宫女连忙说道:“奴婢好不容易找来了侍卫,宁侧妃若是不让进去,怎么能捉蛇?还是宁侧妃的安危要紧,你闪开!” “宁侧妃说不让进,便是不让进,你们谁敢!”采心怒火中烧,执拗的伸着双臂挡在门口。 “采心姑娘,你虽然是宁侧妃身边的人,可宁侧妃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负责的了吗?”那宫女上前一步。 采心立马机敏起来,竟然拔出锐利的簪子对着她,“别过来!” 听到小温泉宫的动静,苏凤瑾和赵十三早就了解了殿内情况。一旁站着非礼勿视的玉冰河背过身去轻笑,“看来还真是一箭双雕啊。” 说完,突然有一队侍卫围过来,“何人在此?” “来了!”玉冰河眯起眼睛,看向苏凤瑾。 “出来!” 苏凤瑾上前一步,扫视过这些侍卫,“你们是李玉玄的部下?” 这行宫之中除了白夜的铁骑卫专门负责陛下安危,其余的地方大多是李玉玄的守卫,看衣着应该差不了。 “苏卫率?南齐、南齐世子?”那侍卫顿时傻了眼,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 玉冰河笑了,“怎么?你们是特意来抓我和苏卫率的?” 那侍卫拱手施礼,“并非如此,小温泉宫内发现了蛇,可前头有个宫女抵死不让进,我等怕闹出人命来,所以想从后头进去。” “你们若是进去,将置宁侧妃于何地?” “这……” “李玉玄是个聪明人,你们也是忠心耿耿,问询赶来,可别中了有心人的计策。宁侧妃在小温泉宫沐浴,你们闯进去后不知情况,宁侧妃将来如何做人?你们的性命如何能保得住?”苏凤瑾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侍卫互相对视一眼,拱手施礼,“可若是宁侧妃出了什么事儿,我等更是罪责难逃,左右都是错。” 玉冰河笑着点点头,“还算有脑子。” “我去!你们在这别动。”苏凤瑾说完,瞟了玉冰河一眼,飞身从后头进入小温泉宫。 “谁?”宁绫罗转身,吓得花容失色。 “宁侧妃,是我,苏凤瑾。” 宁绫罗松了口气,却十分诧异,“苏卫率,你怎么来了?” 苏凤瑾朝着那几条蛇看去,此时蛇全都围在温泉台子旁边,兴许是温泉散发着氤氲热气,它们不敢下水,宁绫罗还算安全。 苏凤瑾拔出剑来三下五除二的将蛇斩断,这蛇的数量不少,苏凤瑾饶是速度再快,也难免被攻击。 “苏卫率小心!”宁绫罗喊了一声。 可惜,为时已晚,苏凤瑾的脚踝被蛇咬了一口,她反手将蛇斩断,皱紧眉头盯着宁绫罗身后,一手将长剑掷出去。 宁绫罗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寒光袭来…… “苏凤瑾,你竟然敢杀宁侧妃!”破门而入的索邑恰好看到这一幕,只顾得大喊一声,那长剑落地斩断了蛇。 “王爷!”宁绫罗此时才流下泪水,吓得魂不附体。 索邑连忙用斗篷将宁绫罗裹起来,“别怕,本王来了,你没事吧?” 苏凤瑾眼前模糊,晕倒在地…… 第三百六十七章 旁人信否不重要 芳菲殿。 苏凤瑾蹙眉睁开眼,只见索戟担忧的神色,刚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咙发紧。 索戟连忙倒了水来喂她,“觉得怎么样?” “殿下,我……” “没事了,许清君来过,你醒了便好。其他的事儿,交给本宫就是。”索戟终于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仿佛短短的时间内,面容就憔悴了不少。 “其他的事儿?”苏凤瑾诧异,还有谁没事儿? 索戟凝滞一瞬,“永安王说你意图行刺宁侧妃,在陛下那告了状,赵十三和玉冰河开口为你辩驳,可苏侧妃却说那个时辰你和玉冰河……” 苏凤瑾冷笑一声,果然,是苏鸾玥的计策,否则她又怎可能抓住这个重点不放。只是不管旁人误会什么,苏凤瑾只希望索戟不要这样想。 她反握住索戟的手,“殿下,我与玉冰河并未有私会之事,那日我们都接到了一张纸条,可也都识破了是计策,才想去看看到底是谁会这么做,会发生什么,所以才去的。” “我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带着赵十三了。只是对于此事,玉冰河绝口不提,说大梁的事儿和他无关,陛下碍于他的身份,总不能强行问他,才让苏侧妃有了可趁之机。”索戟连忙安抚她,自己从心底里也是信任她的。 苏凤瑾暂且不论,就是玉冰河那猖狂的性子,总不可能私会的。若是苏凤瑾真的与他私下有事儿,必定明着便来芳菲殿和自己示威了。 “殿下信我便好,旁的事儿我不在意。” “你能这样说,我也欢喜,至少在你心里,觉得我最重要。”索戟会心一笑。 苏凤瑾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殿下肯定都没睡好吧?” “怎么?变丑了吗?”索戟皱紧眉头,装模作样的摸摸自己的脸颊。 “怎么会,殿下风采依旧。” 索戟笑了,替她盖好被子,“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么?怎么那么傻,为了永安王的侧妃去拼命,值得么。若是永安王领情也就罢了,可如今还反咬一口。” 谁知道会是这样呢,苏凤瑾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更何况若是李玉玄的侍卫进去,只怕如今情势会更加糟糕。 宁绫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苏凤瑾不想管,但她毕竟怀有身孕…… “殿下,稚子无辜啊,宁侧妃怀有身孕,她的命可以不管,但那尚未出生的孩子,并无过错。”苏凤瑾微微一笑,十分释然。 “但愿你的选择没错,如今宁侧妃受到惊吓,又因为在温泉里泡久了,胎象不稳,还没有机会说当时是怎么回事儿。”索戟神色凝重,这关键怕就是在宁绫罗的说辞上了。 古镜殿。 这狗肉官司早晚是要断一断的,梁惠帝本是想要到莲泉行宫来散心,可没想到反而事儿更多,各个难缠。 “苏卫率醒了啊,看来今日这事儿算是能有个结果了。昨日太子殿下未曾在场都一力否认,不知苏卫率是不是也这样啊?”索邑咬牙切齿,笑里藏刀。 苏凤瑾不屑白了一眼,转眼看向梁惠帝,“陛下,微臣已经听说了,不管陛下如何想,微臣不得不辩驳一句,当时事关重大,微臣是进去救宁侧妃的。” “本王亲眼看见你的剑对准宁侧妃,如今剑尚且在本王手上为证,你还敢狡辩!”索邑将剑横到苏凤瑾面前。 “永安王,殿前带剑怕是不妥吧?” 两人的力道在暗处争斗,互不相让。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宁侧妃与微臣无冤无仇,谋害一事从何说起?” “你看不上本王,又对付不了本王,自然会加害本王的侧妃。” “莫不是永安王觉得微臣哪里看不上您?可微臣却浑然不知呢!” 索邑目光犀利放开了手,剑到了索戟手中。 他冷哼一声,“苏卫率最是牙尖嘴利,本王不是对手。” 苏凤瑾看向梁惠帝,“微臣若是真的想要杀宁侧妃,那就不会斩杀满地的蛇了。这个时节还能出现蛇,永安王不觉得奇怪吗?不去查这奇怪之事,反而来质问微臣,微臣真不知道永安王按的什么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梁惠帝早就想到了这个,一时之间却被他们推来阻去的倒是忘了。即便莲泉行宫周围颇多山野,可时节一到,蛇会冬眠。温泉附近就算再暖和也不可能出现那么多蛇,还是毒蛇,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苏鸾玥一听这话,心中揪紧了一下,连忙一脸委屈的神色上前叩首在地。 “陛下,宁侧妃现在还未醒过来,儿妾与她朝夕相伴,免不得替她委屈。怀着身孕还受到如此惊吓,实在是可怜。王爷是亲眼看到苏卫率剑指宁侧妃,就像是苏卫率自己说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会冤枉了她?还请陛下做主啊。” “苏侧妃,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苏凤瑾横眉冷目。 苏鸾玥顿时梨花带雨的落泪,“我、我这也是为了宁侧妃啊,苏卫率有什么气,尽管对着我来,宁侧妃怀有陛下第一个皇孙,何等重要?” 索邑冷笑,“莫不是有人对此心怀嫉妒?” 苏凤瑾眉头紧锁,上前一步,“永安王可冤枉微臣,但妄加揣测,便是你的不对了。听永安王这话,莫非是还要怀疑到旁人头上吗?” “皇长孙是何等地位荣耀?也难免有人想要加害。”苏鸾玥幽怨的说了一句。。 这话已经很是明显,冤枉自己也就罢了,还要扯上索戟。苏凤瑾怒不可遏,盯着苏鸾玥心里翻江倒海。 索戟突然间嘲讽的笑着摇摇头,“皇长孙,说的真不错。只可惜,宁侧妃身份在那,虽说是父皇第一位皇孙,但也只是永安王的一位庶子罢了,庶女也可未可知。本宫不怕被人说做贼心虚的辩解一句,即便是永安王嫡子也只是世子而已,能代表什么?本宫用得着铤而走险吗?” 此话一出,索邑目光凛冽又愤怒,索戟竟然用自己的身份来贬低宁侧妃腹中子。这是他的痛,难道也要成为自己孩子的痛么?可偏偏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殿下说的不错,可若是宁侧妃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有人想要杀人灭口呢?对了,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苏卫率应该和南齐世子在一起,而且就在小温泉宫后头吧!”苏鸾玥佯装感慨,却分明又扯出私会的事儿来。 梁惠帝目光顿时锐利的盯着苏凤瑾,“苏凤瑾,你好大的胆子啊!” 第三百六十八章 怎可能恩将仇报 玉冰河曾经求娶过苏凤瑾,不管什么时候再提起这两个名字在一起,对梁惠帝来说都是一根刺,事关国体。 “敢问苏侧妃,苏凤瑾和玉冰河在一处,可是有什么不妥?如今你还与本宫在一处呢,你是想说什么?”索戟先发制人,没给梁惠帝质问苏凤瑾的机会。 苏鸾玥尴尬一笑,“太子殿下这是什么话?这大殿之上,众目睽睽的……” “所以,苏侧妃提及此事,到底是想说明什么呢?莫非是觉得玉冰河与苏凤瑾共谋,想要害宁侧妃吗?”索戟故意混淆她的意思。 “太子殿下,夜色深深,孤男寡女的在没人的地方,到底是不合礼数吧?苏卫率可是未来太子妃,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更何况当初南齐世子还求娶过苏卫率,可见两人之间有问题。”苏鸾玥垂着眼帘,意味深长。 “本宫不知苏侧妃所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但若是因为玉冰河求娶过苏凤瑾,便一辈子认为他们两个私藏龌龊,那当初父皇赐婚,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索邑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还真是被苏卫率蒙蔽了双眼,连这种事也会站出来替她说话,可见苏卫率迷惑人心的本事不小啊。” “本事不大,否则永安王也不会针对苏凤瑾了,可见苏凤瑾没能迷惑住永安王的心!” “你!” “闭嘴!御前你们两个口无遮拦,这就是大梁的皇子该有的教养和风度?”梁惠帝拍案而起。 殿内静默下来,索戟和索邑负手而立,面色阴沉。 苏凤瑾拱手施礼,“陛下,当时在一处的还有微臣属下赵十三,试问若是微臣真的与南齐世子私会,岂会带着旁人吗?” “赵十三与苏卫率关系非常,替苏卫率隐瞒也是说不定的。” “如此说来,我是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是吗苏侧妃?”苏凤瑾勾起嘴角,眼底满是嗜血的杀气。 她向来能言善辩,黑白颠倒,前世便是被她两面三刀所蒙蔽,这辈子虽然看清了,可也看轻了。这次苏鸾玥的计策,还真是让苏凤瑾佩服啊。 此时,蒋高师躬身进来,“陛下,永昌侯世子李玉玄求见。” 殿外,李玉玄站在门前等待传召,一旁的渠满笑着走上前来。 “李世子来的不是时候,殿内正说昨夜的事儿。” “我正是为了昨夜的事儿前来。” “哦?李世子是有什么问题?” 李玉玄点点头,“昨夜我属下见到了苏卫率,承蒙苏卫率赐教才免于祸事,特来解释一番。” 渠满听了,心里头辗转,“奴才奉劝李世子还是莫要趟这趟浑水才好,苏卫率刺杀宁侧妃,里头可正……” “刺杀宁侧妃?想必是误会了吧,苏卫率是去救宁侧妃的。”李玉玄负手而立,心里对渠满已经有了断定。 其实,之前也听李兆鄞提起过,渠满虽然在梁惠帝身边,可却更亲近韦贵妃和永安王,而蒋高师御前多少年了,更德高望重,对东宫十分练习,连太子见了都要叫一声‘阿叔’。如今看来的确如此,事情尚且未有定论,渠满便说苏凤瑾有罪了。 “李世子,这事情到底如何不只是看表面的。”渠满意味深长的提醒道。 李玉玄勾起嘴角淡笑,“多谢渠满公公指点,我会看着办的。” 此时,李玉玄走到殿内对梁惠帝等人拜礼,直接开口道:“陛下,微臣的属下昨日正是去小温泉宫救人的侍卫,有些事儿或许微臣能解释一二。” 苏凤瑾蹙眉瞟了他一眼,李玉玄本就因段紫衣的事儿和自己多有嫌隙,如今加上永安王和苏鸾玥的顺风车,他倒是也来凑热闹了。 如今这架势,颇有些倾倒众人推的味道啊。 “昨夜事发突然,门口的宫女采心拦着不让侍卫入内,有两个侍卫便想要从殿后面进入解救宁侧妃,谁成想在那里见到了苏卫率与南齐世子。”李玉玄斜睨了苏凤瑾一眼。 “果不其然,李世子也知道了。”苏鸾玥佯装叹息。 “是啊,是知道了。那两个侍卫也很惊讶,谁知苏卫率却拦住了那两个侍卫不让他们进入小温泉宫。” 索邑冷哼一声,“苏凤瑾,你好狠的心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凤瑾淡淡的泄气,不置一词。 李玉玄笑道:“永安王听微臣把话说完啊,太早下定论怕是会伤了和气。其实苏卫率并非是阻拦他们解救宁侧妃,而是自己亲自进入了小温泉宫。试问宁侧妃在小温泉宫沐浴,必定衣衫不整。若是微臣的侍卫进去了……后果可想而知。” 梁惠帝的眼神莫测,看向苏凤瑾,她也是女儿身,所以进入救宁侧妃是最合适的。若是侍卫闯进去的话,即便宁侧妃的命保住了,但清誉可就毁了。 “苏卫率高风亮节,不惜自己被蛇咬了,保住了宁侧妃的名节,如此善心之人,怎能受人诬陷?不管是舍身救宁侧妃的事儿,还是与南齐世子在一处的事儿,都不该成为苏卫率罪过的理由。”李玉玄拱手一拜。 “那也不能证明什么,若是苏卫率进入之后起了歹意,又或者她本是和南齐世子在后头私会,被发现为了隐瞒才进去的,也未可知啊。”苏鸾玥还在挣扎分辨。 “苏侧妃逻辑严密,微臣佩服。只可惜,当时还有苏卫率的属下赵十三在场,况且两个侍卫赶到的时候,苏卫率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李玉玄极力解释。 索邑痛心疾首的摇头叹道,“没想到李世子也是这种人,竟然隐瞒真相。” “是不是真相自有公论!”李玉玄朝着殿外摆了摆手。 殿外的侍卫点头,放进一个人来,正是昨晚的宫女采心。 采心跪在地上,“启禀陛下,宁侧妃已经醒来,只是身子虚弱,尚未能亲自前来,差遣奴婢过来说句话,还望陛下勿怪。宁侧妃说,昨夜苏卫率的确是去救她的,只是永安王入门的时候,恰好产生误会。两边都是好意,却引发争执,都是她的过错,还请陛下责罚!” “宁侧妃醒了?”索邑激动的上前一步。 苏凤瑾松了口气,唇边泛起笑意,“终究,好人好有好报。陛下,有了宁侧妃的话,想必微臣也能洗脱罪名了吧?” 梁惠帝瞟向索邑,孰是孰非已经看的很清楚,“永安王,你也太心急了些,闹出这么大的误会,总该给苏卫率赔不是吧!”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琴安楼。 索邑匆忙赶回,坐在床榻边上握住宁绫罗的手,“怎么样了?可感觉还好么?” 宁绫罗脸色苍白,淡笑安慰道:“让王爷担心了,妾身一切都好。王爷的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一路过来被风吹到了?快暖暖。” 索邑连忙将手收回来,拿了一旁的手炉温温,“本王倒是忘了一身凉气,别冲到你。” 刚刚追赶走来的苏鸾玥看到这一幕,嫉妒之心如藤蔓一般攀爬,她紧紧的捏着拳头,压抑心痛。自己在古镜殿为他劈波斩浪,他却连看都不看自己,只想着回来见宁绫罗,将自己丢在尴尬的境地。 “侧妃,咱们还进去么?”陇翠见苏鸾玥的模样,不知进退。 “她是侧妃,我也是侧妃,为什么不进去?”苏鸾玥咬咬牙,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走进去。 “看你脸色如此苍白,此番真是受了不小惊吓,这段日子就不要操心旁的事了,有什么问题就与苏侧妃说……” “是啊,宁侧妃可千万别客气,现在你可是咱们这儿最娇贵的人了。王爷刚刚在古镜殿还因为昨夜的事与太子殿下争执不休,谁知宁侧妃却解释的及时,否则就不是王爷赔礼道歉那么简单了。”苏鸾玥对宁绫罗的做法真是不能理解,自己这么好的计划,竟然因为她落空了。 宁绫罗是傻子不成?若真搞不清状况,那继续昏睡不就成了?反倒是省心。 提起这个,索邑刚刚满是关切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不论怎么说,自己的确是失去了一个铲除苏凤瑾的机会,更丢了面子。陛下那里也难免会觉得自己恩将仇报,不明是非。 宁绫罗起身,“王爷,妾身不知此事究竟为何会到这程度,但苏卫率的确是去出手相救的,若非她出现及时,那些侍卫闯进来,亦或是蛇咬伤了我,今日妾身和孩子怕是与王爷阴阳永隔了。妾身不能不顾这救命之恩,颠倒是非,妾身想王爷也不会有这个意思。” 索邑捏捏她的手,笑了一下。 “到底是宁侧妃心地善良,知恩图报,我们这些为宁侧妃鸣不平的,反倒是让人觉得无理取闹了。”苏鸾玥满是嘲讽酸腐。 “苏侧妃哪里话?你和王爷为我安危担忧,自然是感激不尽。王爷未知全貌,被蒙在鼓里,误会也是有的,但那些蛇到底是怎么来的,还需要仔细查查。一味说苏卫率害了我,那也得有证据不是吗?”宁绫罗笑看苏鸾玥,苍白的脸上风轻云淡。 索邑不耐烦的开口打断,“好了,宁侧妃先休息吧,这件事本王会好好查的。若真是东宫打皇孙的主意,本王定要让他们好看!” 苏鸾玥离开宁绫罗房间回去的路上,身边的陇翠白了一眼,“侧妃,您就不生气吗?明明您是为了王爷好,可您看王爷那样,分明是偏心。害的侧妃您白计划了一场!” “坏事坏人我来做,她宁绫罗倒是装的清高正派,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这次没能除了她,怀胎十月还有不熟的瓜呢,哼,来日方长!”苏鸾玥满脸阴郁的道。 而此时,苏凤瑾和索戟走在路上,到了岔路,苏凤瑾却直接走上了另外一条。 索戟蹙眉,“这边!”那条不是回芳菲殿的路。 “我知道!”苏凤瑾沉闷的说了一句,停下脚步。 “你要去鹤鸣阁?眼下这个时候你还去做什么?” “我不去问问他为何什么都不解释,我心里不甘。那种情况下,他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守口如瓶独善其身,陷我清誉。”苏凤瑾捏紧拳头,一脸愤怒。 索戟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凤瑾,玉冰河对你不死心,若是众人都怀疑你和他是在小温泉宫后头私会,对他来说岂不是更好?若是父皇一气之下,取消你我的婚约,那他就更得意了。这是他的想法,虽说可耻,却也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之常情?殿下竟然还会为他说话,当真是可笑。”苏凤瑾转身直接走向鹤鸣阁。 玉慎站在索戟身后看着这一幕,小心翼翼的上前,“殿下,就这么放任苏卫率去了?若是再被旁人看到,岂不是又惹麻烦么。更何况,那南齐世子也不是好相与的,苏卫率怕是占不到便宜去。” 索戟又何尝不知,但若拦着苏凤瑾不让去,她心中愤怒难平,更何况她想做的事情,又怎么拦得住? 鹤鸣阁。 玉冰河上下打量苏凤瑾一番,神色轻蔑,“怎么?这架势是来找我算账的么?” “你知道就好。我且问你,你为什么不解释和我在小温泉宫后头的事儿?你明知道我们两个去都是为了查出是谁捣鬼,却闭口不言,任由旁人误会诬陷,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你怕什么啊,误会就误会,若是他们都觉得你有损大梁颜面,本世子就带你回南齐,求之不得呢!”玉冰河饮了口茶,姿态如流水一般温和。 苏凤瑾咬咬牙,“玉冰河,我再和你说一次,我是不会跟你回大梁的。你之前说我和殿下之间根本不是真心爱慕,而是互相依偎取暖、互相慰藉、互相需要罢了。但我现在告诉你,我是当真心悦于他!” 玉冰河手中的茶盏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嘴角的笑意僵硬住,似乎瞬间凝结了霜华。缓缓转过头来盯着苏凤瑾,“哼,心悦于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你不必再挑拨离间,即便我们之间只是互相依偎、那这份依偎也够了,我愿意和他相守一生。”苏凤瑾已经了然自己的心意,语气坚定不移。 玉冰河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苏凤瑾,伸出自己的手来,“我为你做了什么你知道,但他为你做了什么你也知道,我玉冰河可有半点亏待过你吗?对于情分我不比他少。你口口声声说心悦于他,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自取其辱的笑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凤瑾讶然。 什么叫自取其辱的……笑话? 玉冰河血红色的耳坠摇晃,十分醒目,一如他嫣红的双唇说出冰冷的话。 “秀雪之死你以为是意外吗?你当她是怎么死的?我不妨告诉你,秀雪是死在了索戟的手里。可他却让你去见秀雪,不是利用你是什么?你说说,他到底是不是也喜欢你?嗯?” 第三百七十章 生死契约代替者 苏凤瑾听了玉冰河的话,极力想要稳住心神,可却情不自禁的颤抖。她怀疑过秀雪是死在索戟手里的,可那日泥炉煮茶,她终究没能问出口。 她抬眼盯着玉冰河,“是又怎么样?秀雪是你荧惑的人,却在东宫眼皮子底下玩手段,若是我的话,我也不会留。玉冰河,反倒是你隐瞒了多少事儿?你还好意思说殿下吗?” “哼,看来不喜便是不喜,这世间男女少不得红尘情爱蒙蔽了双眼。你当真不知索戟为何让你去见秀雪,再暗地杀了她的理由?” 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冰河勾起嘴角,笑的得意,“看来索戟还真是把你给骗了啊。荧惑的四大护法曾经定下过生死契约,不管其中谁死了,其他三位都会为死去之人报仇。秀雪死前唯一见过的人就是你,你说其他三位护法会找谁报仇?” 苏凤瑾顿时惊愕的瞪大眼睛,她果然不知道荧惑四大护法还有这样的生死契约。那么索戟他…… “他不过是利用你替他挡了一难,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越深情的男人越是危险。”玉冰河隔岸观火一般,欣赏着苏凤瑾的表情。这一次,她总该知道自己有多傻了吧。 索戟的手段,是她远远想不到的。 砰! 一道身影飞进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苏凤瑾惊讶的闪开身子,关辉? “索戟!”玉冰河飞身上前与将关辉打飞的索戟交手。 索戟阴沉着脸色挡住玉冰河的攻击,玉冰河指间暗器从他的腰身划过,却被他灵敏的躲开。两人都同时旋转几圈,一攻一守到了门口。索戟却突然按住玉冰河的肩膀,飞身越过,趁着他诧异的瞬间,来到苏凤瑾的面前。 “你……信我是要让你对付荧惑?” 这片刻的事情她还没缓过神来,被索戟这样突然一问,顿时愣住了。可下一秒,索戟竟然皱紧眉头,脸色惨白。 “你怎么了?”苏凤瑾握住他的双臂,却透过肩膀看到了站在后面笑容阴邪的玉冰河。 苏凤瑾呼吸停滞一般,察觉到索戟的颤抖。 “玉冰河,你竟然偷袭!” “我从未说过结束了,是他自己无心恋战。打伤我的人,闯我的屋子,总该问问我是什么心情。”玉冰河收回手,上头沾染着一丝血迹。 索戟缓缓转过身去,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玉冰河,你真的想好了,要和我作对吗?” 他刚刚在外头已经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所以他才直接将关辉打了,给玉冰河一点脸色。可刚刚是自己疏忽,急着问苏凤瑾,没有在意玉冰河的招式。 可他一再破坏自己与苏凤瑾的感情,怎能轻饶? “索戟,那你也别忘了,在朝堂上我和你是同盟,但对于苏凤瑾,我们是对手!”玉冰河阴鸷的看向苏凤瑾。 有些感情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了。 索戟冷哼一声,“冬至之前,我会给你南齐王的消息,但你最好别再惹我不高兴,否则我不保证给你的是不是南齐王的死讯。” “你敢!” “本宫没什么不敢,也从不受人胁迫!” 芳菲殿。 苏凤瑾见索戟的伤已经处理好,稍稍安心些许,可却仍旧沉闷压抑。索戟披上袍子,一直沉默,似乎没有什么要对苏凤瑾解释的。 索戟擦了手,将帕子扔进铜盆里,“下去吧!” “站住!”苏凤瑾却突然冰冷开口。 殿内的人全都诧异的看向苏凤瑾,那端着铜盆的宫女吓了一跳,一直低垂着的头更低,直接跪在地上。 苏凤瑾踱步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一脚将铜盆踢翻了,洒了那宫女一身。 宫女跌倒在地上,惊愕的看着她,“苏、苏卫率……” “哎呦,苏卫率您这是干什么呀?这奴婢怎么惹到您了您说,奴才帮您教训,犯不着生气。”玉慎从未见过苏凤瑾这般模样,也小心谨慎的圆场。 “没你的事儿,不想死,站一边去!”苏凤瑾声音低沉,看也没看玉慎,只盯着那宫女。 索戟眉头紧锁。 那宫女连忙跪在地上,“不知奴婢犯了什么过错,还请苏卫率开恩,饶恕奴婢。” “你还要跟我装?嗯?砗、磲!”苏凤瑾冷笑,转头看向索戟,“殿下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宫女便是秀雪身边的丫鬟砗磲,苏凤瑾没见过她几次,更何况也不曾注意,刚刚见她眼生,才想起来。 没想到这么快,索戟就把砗磲接到芳菲殿了,看来秀雪是死于这砗磲之手。难怪索戟会悄无声息的将秀雪杀了,并非因为秀雪承诺的不会和他动手,而是因为,秀雪想不到砗磲是索戟的人! “殿下究竟真心信任过谁?”苏凤瑾的心仿若火把落入冰水中,刺啦刺啦的熄灭,从热烈到入骨的冰冷。 她白了一眼,转身离开芳菲殿。这外头天高海阔,不知有索戟一人,他可以活在自己的棋局里,自己却不能做一颗棋子。 可离开芳菲殿的苏凤瑾,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儿了。此时才发现,长久以来她对索戟的依赖到了什么地步。苏凤瑾无奈,苏凤翊和赵十三在一起,自己去了徒增烦恼,栾纪和戚小闲……见了自己也是别扭,想来想去,在莲泉行宫她还真没地方可去。 “对了,岳霁风!”苏凤瑾拍了下手,岳霁风还没离开莲泉行宫,找他应该没问题吧? 谁知,苏凤瑾走了不远,却恰好遇见了岳霁风。 “好巧啊,岳将军,我正要去找你呢。诶?你连酒都带了啊,我正想找你喝酒!”苏凤瑾勉强挤出一脸的笑容。 岳霁风打量她一眼,撇撇嘴,“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和殿下吵架想喝酒?”他晃悠晃悠酒坛子。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苏凤瑾诧异,拿过一小坛子来打开闻了闻,“好酒!” “不是我知道,是你们两个平日里根本看不见别人。要不是吵架的话,你哪有空找我喝酒啊?不过不巧,我没时间陪你,约人了。”岳霁风也没计较她拿走的那坛子,绕过她朝前走。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找到个人,跑了怎么行? 连忙追上前去,“岳将军,霁风兄!” “我和你不熟。”岳霁风斜睨了她一眼,唇角含笑。 苏凤瑾冷哼一声,“你和我不熟?那你和我的闺中密友安白芷熟吗?” “嘶!你什么意思你?”岳霁风顿时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 第三百七十一章 小舟纵酒相畅谈 苏凤瑾死皮赖脸的跟着岳霁风来到湖边,却见湖边小舟之上翘腿躺着一个人,转头看过来恰好和苏凤瑾对视,两人均有一愣。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你约的人是李玉玄?” 两人同时开口问岳霁风,岳霁风干笑,“来都来了,一起吧!” 说着,带苏凤瑾上了小舟。 李玉玄换了个方向翘腿躺着,岳霁风在中间,苏凤瑾待在另一头,今夜风大,小舟顺风而行,飘飘荡荡的出去老远。 “你们两个光顾着喝酒不说话,那叫我来干什么?”岳霁风叹了口气,十分不满。 苏凤瑾冷哼一声,“不愿意你回去啊。” “我回得去吗我?”岳霁风无奈。 “游啊!要不然就闭嘴。”李玉玄也白了岳霁风一眼。 岳霁风深感委屈,“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儿?就算是因为之前段紫衣的事儿,也不至于现在还怄气吧。玉玄,你已经知道段紫衣的真实面目,苏卫率也是为了你啊,你那日不还去古镜殿特意……哎呦哎,你掐我干什么啊?” “谁让你多嘴?再说一句话我给你扔下去。”李玉玄白了一眼。 岳霁风不屑,“你打得过我吗?” 斜睨了李玉玄一眼,苏凤瑾言道:“古镜殿的事儿多谢了。” 李玉玄神色凝滞,转瞬换成了满不在乎的模样,“些许小事而,更何况我说的是事实。还是要多谢你,帮我保住了属下的命。” “这不就对了嘛,有什么事儿是说不开的?更何况这事儿本就有人从中作梗,没必要伤了和气。”岳霁风笑着举起酒坛来对着两人。 两人却谁都没动,苏凤瑾垂眸说道:“永昌侯向来与永安王亲近,李世子此番相救,我会记在心上,但……” “我从来不与永安王亲近!”李玉玄绝口否认,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苏凤瑾和岳霁风都有些愕然,没想到李玉玄会说出这话来。即便岳霁风和李玉玄交好,但也都是私交,若说起朝堂的事儿,总是避讳的。立场不同,各为其主,没必要牵扯为难。 “永昌侯府的确是欠过韦家人情,但上次已经还过了。至于我父亲怎么想是他的事儿,至少我李玉玄从未想过亲近永安王,更没什么党系。这侯爵之位本就死天家赐的,明帝在位的时候便削弱了侯爵权利,所以不管谁上位都不会放任侯爵做大,我何必多此一举呢?”李玉玄坦诚无忧。 苏凤瑾莞尔一笑,提着酒坛对他,“李世子清明豁达,苏凤瑾愿意教你这个朋友。” 李玉玄拿起酒坛来碰了一下,中间的岳霁风连忙凑了个热闹,“这就对了嘛,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咱们正好三个人!” “去你的,这诗文学的简直丢岳尚书的脸,以后千万别在外头说诗句,武刀弄剑的展示一下就行了,知道吗?”李玉玄用胳膊肘碰了岳霁风一下,满脸无奈。 苏凤瑾笑着摇摇头,望向远处。三人的气氛不错,酒过三巡,都红了脸,说话也不利索。平日里达官显贵家的公子,竟然都不顾酒品了,非说什么水上冷,要回去到山里烤肉吃。 她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两人一起去了戚小闲和栾纪那。出行宫门的时候,岳霁风懂事儿的没让李玉玄说话,否则他的部下回去还不得笑话死。 戚小闲见苏凤瑾涨红着脸来,“卫率喝酒了?” “没事,岳将军和李世子也跟来了,兴致盎然的要烤肉,你和栾纪若是没什么事儿,就凑凑热闹吧。” “正好我这儿还有鹿肉,卫率有口服了。”栾纪连忙去忙活。 苏凤瑾转头看了眼坐在草屋前树下的李玉玄和岳霁风,还是一副烂泥般的样子,勾肩搭背的让人咂舌。 “卫率,岳将军和李世子没事儿吧?”戚小闲老成沉稳,想的多些,生怕出什么事儿又给苏凤瑾添麻烦。 “没事,喝晕过去直接扔到后山喂狼。我去后头用溪水洗把脸,醒醒酒,肉好了再叫我。” 戚小闲担心,原本想跟着,可苏凤瑾直接拒绝,独自去了。 溪水到了这个时候凉的很,苏凤瑾瞬间清醒了不少。水珠顺着沾湿黏在脸上的发丝流下来,她刚要用袖子擦擦,却有一方帕子递到面前。 顺着看过去,苏凤瑾诧异的差点觉得自己是真喝多了,“赵十三?” 赵十三眉尖一挑,“擦不擦?!” “你凶什么凶!”苏凤瑾一把扯过来粗鲁的擦了一把,随即甩给她。不用说,赵十三在这里必定不是巧合,想来是在行宫里就跟着出来的,一路上苏凤瑾没有发现,可见自己是真的醉了。 “啧啧啧,看看你这德行,粗鲁。” 苏凤瑾顿觉哭笑不得,“你说我粗鲁?我还真没想到有一天能被你赵十三说我这话。怎么?现在和我大哥你侬我侬的,变得温柔淑女了?” 赵十三嗔怪白了一眼,“你这话说的两点错,第一我还是我,山匪头子赵十三,和淑女无缘;第二,我和你大哥可从来没你侬我侬。” 听了这话,苏凤瑾略有差异,小心试探,“这话是从何说起?你和我大哥不是……” 赵十三认真的和苏凤瑾对视,摇了摇头,“我和你大哥只是朋友,从未越界。不过若说朋友,可能要比朋友更要好些,但也绝不是恋人。有的时候,两人在一起就是一种感觉,我喜欢和你在一处,何必非要想那么多呢?” “听着你像是来劝我的。” “并非劝你,只是说说我自己的感受罢了。什么关系啊、情分啊,谈这些有什么用,这世上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男人对你说了什么都是虚的,可女人偏偏就信男人说情爱。图什么啊?”赵十三随手将石头扔进溪水里,溅起一片狼花。 “照你这么说,应该出家?”苏凤瑾撑着脸颊,眼神有些迷离。 赵十三撇撇嘴,“出家谁要你啊,肯定说你六根不净,有红尘杂念。所以说啊,既然心里头眷恋,为何还非要分析出个明明白白?我和你的关系,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你是不是真心对我……不觉得很蠢吗?” 苏凤瑾‘嘶’了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再不说,我可走了啊!” “别啊,我的意思就是你要看的不是旁人的心,看的是自己的心。我和你在一处高兴,想和你在一起,想要总是能看到你,这就是理由了。” 苏凤瑾冷笑,“果真是他让你来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当时策划之卫队 芳菲殿。 赵十三垂头丧气的回来,瞟了眼索戟,又看看苏凤翊,摇摇头。 苏凤翊垂下眼帘,“看来这次我妹妹着实是用上性子了啊,不知殿下是怎么得罪了凤瑾?”他心里头虽然不想让苏凤瑾和索戟闹别扭,看得出两人是真的互相喜欢,可一旦吵架,苏凤翊又毫不犹豫的替自己妹妹抱不平。 其实,他也听说了两人为何吵架,不过苏凤翊倒是不大相信,索戟会利用苏凤瑾的。若是真的将风、霜、雨三位护法的复仇引到苏凤瑾身上,那索戟之前还会三番两次的为她出生入死吗? 在索戟的心里,苏凤瑾无意是重要的,不可置于丝毫险境的宝贝。 索戟也略感无奈他这护短的性子,和苏凤瑾还真是亲兄妹啊。 “大公子,本宫没有想过利用凤瑾。”索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还能说些什么呢。 “那殿下让凤瑾去见秀雪,到底是为什么呢?并非微臣执意想要打听殿下的想法,只是这事儿若是解释不清楚,凤瑾心里终究有结,玉冰河又三番两次挑拨离间,难保不会再有什么麻烦。”苏凤翊苦心孤诣。 索戟叹了口气,“大公子应当知道东宫卫分为九大营,如风、雨、雷、电、雾,再加上天机、玄机、神机,还差一卫。当初本宫和凤瑾说过,这一卫是保护她的亲卫,名字都取好了,便唤作骄阳。” 东宫卫的确是少了一卫,可苏凤翊没想到是这样。 “这与秀雪之死有关?” “东宫卫如今人才不算少,那是因为从离洲回来后,凤瑾集合了离洲十八寨的人愿意跟着她。但再无人能率领骄阳卫了,于是本宫将此事一直放在心里,想着应该给凤瑾找个合适的人选了。”索戟意味深长的看向苏凤翊,点点头。 苏凤翊顿时恍然大悟,若风、霜、雨三位齐来向苏凤瑾报秀雪之仇,那必定会引来荧惑的仇家。而与这四大护法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其中一人,想必就是索戟要替苏凤瑾找的骄阳卫军卫! 想到这里,苏凤翊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来,“殿下莫不是想……” 戚小闲茅屋外。 “冷死我了,快点醒醒!”李玉玄推了岳霁风一把,这家伙睡得还真死。 岳霁风睡眼惺忪的看看周围,怎么睡在这儿了?突然想起昨夜的事儿,看来自己的确是喝醉了,竟然毫无防备的睡下。只是…… “苏凤瑾呢?就把咱们扔在这儿了?太不够意思了!”岳霁风怒火中烧的瞪大眼睛。 此时听到动静,从屋内走出来的戚小闲笑道,“两位醒了,苏卫率吩咐,若是两位醒了的话,自己回行宫去吧,她有事已经先走一步了。” 岳霁风咬咬牙,“竟然还自己走了,是不是怕我对她动粗?要是害怕的话,好歹昨晚也该让我们进去睡才对,仍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行了行了,唠叨个没完,你不也没死呢么。苏卫率那性子,能给咱们披个棉被都够心细的了,你还指望着把醉鬼往屋里带。”李玉玄想想昨晚,都觉得颇为不好意思。 拉着苏凤瑾说了不少话,竟然越聊越投机,也算是相见恨晚了。 “你现在倒是给她说好话了,昨晚上要不是我,你们两个还跟仇人似的呢。这会儿简直是有了知己,忘了兄弟啊。”岳霁风正经不了片刻,私下里和他们在一起都跟个调皮孩子似的,贫嘴的很。 李玉玄笑着不应他,想起昨晚聊天,诶,对了,聊到什么来着? 似乎提起了段紫衣吧…… “你还喜欢段紫衣吗?” “喜欢啊!”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她不喜欢你,都是在利用你么?” “这东西吧,就像是左右手,你这么多年都喜欢她,早就把她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都说忍痛割爱,可你说说,你会剁手跺脚只为了让自己识得这是一场骗局吗?更何况,喜欢是没错的,那是自己的记忆和人生,不管她是好是坏,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其余的哪里那么重要!” 李玉玄拍了下自己的嘴角,“真欠啊!” 对于段紫衣,自己的确是心灰意冷,可却不后悔喜欢过她。毕竟她是在自己年少时候的一眼惊鸿,这么多年来的温柔岁月。可以后也不会再喜欢她,这份喜欢也只能无疾而终。 他想要悄悄藏在心底就好,说出去干什么?更何况段紫衣已死,他和苏凤瑾说这些,不是明摆着让她愧疚么…… “嘿嘿嘿,没醒酒呢啊,狠起来连自己都打啊。”岳霁风白了一眼,转身上马准备回莲泉行宫。 李玉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戚小闲,“那个,昨晚苏卫率走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这倒是没有,不过卫率是今早才走的。” “哦,没不高兴就好。” 戚小闲连忙说道,“李世子怕是误会了,我们卫率走的时候挺生气的。” 李玉玄诧异的眉头拧成一团,“你刚刚不是说没什么异常吗?”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 戚小闲略微尴尬的点点头,“是啊,我们卫率生气不算异常……” 嗯?这、这倒是也没毛病。 而此时,鹤鸣阁。 许清君将苏凤瑾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已经研制出了月寒引的解药,只是尚未试过,玉冰河要我先给你服用。他向来多疑,必定是怕我害他。但你若是先服用的话,我又担心这药有个什么万一。” “你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你是苍山之巅的传人,许神医,你既然说调制出来了,那便一定会成功的。”苏凤瑾粲然一笑。 “你相信?” “我自然相信。” “为什么呢?” 苏凤瑾莞尔,“许清君,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但我从未见过他的容貌,可给我的感觉却是一样的。若说人真的有前世来生,那可能我们前世真的见过吧。” 前世? 许清君略有讶异,不知苏凤瑾什么时候开始相信了前世。 见他这般神情,苏凤瑾叹息的笑着摇头,“也有可能只是我自己这样觉得,但这种恍如故人的感觉告诉我,你值得信任。更可况你不会害我,如若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也是无心之失,人各有命,我又怎么会怪你?” 说完,她拿过桌上摆着的药瓶,紧紧地捏在手里,“什么时候开始?” “没有本世子的允许,不准开始!”玉冰河突然推开门,一脸阴沉的看着两人,走上前夺过苏凤瑾手中的药瓶…… 第三百七十三章 舍不得终究是死 苏凤瑾紧张的盯着他,自己和许清君特意避开玉冰河,却还是来了。 “你这么看着我,倒好像是我抢了你的东西一样,怎么,你很想试药?。” “我只是在想,莫不是你怕许清君加害于你,故意说让我试药,然后夺走我这份觉得相对来说更安全?”苏凤瑾略带嘲讽。 玉冰河似乎无意与她争论,神情严肃的看向许清君,“有几分把握?” “寒月引在你体内多年,可以说是和你相伴相生了,想要靠这药,在一夕之内去除怕是只有三成几率。”许清君道。 玉冰河轻笑,听出了其中意味,“三成?看来这药果真是为苏凤瑾你准备的。许清君,你真是为了苏凤瑾留足了后路啊。既然如此,本世子的毒还要配合什么才能去除?” 许清君没明白他的意思,略有厌倦,其实按照玉冰河的情况,许清君已经想好了另辟蹊径。这寒月引与他早已血脉相连,这力量何不加以利用,成为独一无二的能力? “若是你信我,我可以为你解除寒月引发作之苦,但若你催动内力,依旧会有寒气霜华,可以成为你的保护。这也算是另一种解决办法,不过事先说好,你不仅要服用这药,还需药浴辅佐,为你施以银针,畅通血脉,过程……会非常痛苦。” 苏凤瑾的心漏掉一拍,既然许清君都说非常痛苦,必定异于寻常。玉冰河虽然对别人狠辣凌厉,但自己却最是娇贵,上次徒手寒气霜华冻结石壁,已经是受伤颇重。 “好!”玉冰河干脆利落的答应。 许清君却有些犹豫了,“你可要想清楚,即便如此我的把握也只有五成,半死半生。” 若是保持现状的话,或许也只有十数年寿命,亮亮相较,对玉冰河来说都是短暂的。 “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我愿意赌一次。” 许清君深吸了口气,似乎决心已定,便没有什么再犹豫的了。“好,既然已经决定,那我立刻去做准备,今夜便开始解毒,大概需要到明日日落才可完成,在此期间不能有人打扰。” 玉冰河立刻明白了许清君的意思,血脉流经全身,周而复始,去除毒素,必定凶险。所有人此刻前来故意打扰,性命危矣。 “我会派人受着。”玉冰河转身看向苏凤瑾,目光里竟然多了几分温润。 “我本来是想让你试药的,可左右想想,终究舍不得。罢了,我出生便是注定要死的人,这次若是能逃过一劫,就算造化,若是不能……也没什么损失。至于南齐,就交给天意吧! 那句“舍不得”直接如利剑一般刺入苏凤瑾的胸膛,她看着玉冰河转身离去,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许清君也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人说世事无常,沧海桑田,可如今再看人不也是善变?前几日还疑心深重的要你先服用,今日却变了。有时候真不知道,这玉冰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玉冰河身边的时间不算长,但看着他行为种种,总觉得喜怒无常又极端善变。他总是挂着笑的,却冷到毫无边际,总是心狠手辣的,却又有时候温柔刻骨。 已经分不清了。 “许清君,你真的只有五成把握?若是玉冰河真的出了什么差错,那你怎么办?”苏凤瑾有些担忧,这不仅仅是一条人命的事儿,要知道这是大梁,死了南齐世子,岂不是百口莫辩。 更何况,即便是从个人角度来讲,关辉、荧惑会放过许清君吗? “之前玉冰河用过至阳之物来抵挡寒气,可效果不佳,所以我才另辟蹊径,用了至寒之物将他原本体内的寒月引汇聚丹田,想要与他的内力结合。寒气流经全身血脉,非常人所能忍。即便是药不出什么问题,只怕痛也要痛死了。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 许清君意味深长,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 苏凤瑾了解他的意思,“所以,五成把握已经很多了是吗?” 芳菲殿。 刚刚回来的苏凤瑾还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和索戟说什么,可恰好索戟就正站在廊檐下,躲是躲不掉的。 “回来了?栾纪传消息过来了。”索戟先开口,没给苏凤瑾沉默的机会。 一旦谈起正事儿来,苏凤瑾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跟着索戟进入殿内。 “传什么消息?” 刚从栾纪和戚小闲那里回来,怎么没听他说?必定是紧要的事儿了,否则也不会立刻传过来。 “宁流芳传信说,皓月行来了位楚公子,举手投足贵气非常,自打来便重金包下了细雨。宁流芳曾想要利用康王之名,单独与细雨那探听消息,可这位楚公子根本不放人,似乎也不把康王放在眼里。”索戟的话虽婉转,苏凤瑾却明白了。 大梁之内,不喜康王的人很多,但不把康王放在眼里的却很少。索乐敏再不济也是梁惠帝的弟弟,敢公然作对的没几个。但既然宁流芳不认识……那便不是大梁的人! 索戟端起瓷碗来又说道:“那人点了名要见你,说要你为他引见一人。” “我?他怎么会想要见我?”苏凤瑾略感诧异,却闻到一股药香,蹙眉盯着索戟手中的瓷碗。 “是啊,看来楚公子对咱们的事儿了如指掌,才会知道怎样能未见其人,先施其威。凤瑾不妨猜猜,此人是谁?”索戟微微一笑,眸光温和如春水,干净澄澈。 苏凤瑾走进两步,“殿下喝的什么药?” “补身子的而已。”索戟一饮而尽,用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苏凤瑾见他没多说,便叹道:“殿下猜到这楚公子是谁了,何必还问我呢。前些日子便有消息说南齐来了贵客,若我猜得不错,应当就是那位与玉冰河作对的广平王,玉凌楚吧?” 所以,才化名楚公子,一身贵气倒是符合他的身份,也符合他的家族。看看玉冰河不就知道了,同样环境下,富庶的南齐王族必定是这般阔绰。 “凤瑾聪慧,玉凌楚并未有意隐瞒身份,反而还大大方方的来找你引见旁人,只怕他是有备而来,根本不畏惧玉冰河。”索戟倒了杯茶。 苏凤瑾上前去将茶水端走,换了清水,“喝药不能饮茶,殿下身体关系大梁国本,还望三思而后行。” 索戟垂眸莞尔一笑,“那你呢?本宫的身体可关系到你么,凤瑾?” 第三百七十四章 重归于好共守夜 苏凤瑾听到索戟的问题,动作凝滞了一瞬,抬起眼帘看着他目光切切。 “也是一样重要。” 刹那间,索戟的眼底似乎雀跃起来,有些惊喜,有些意外,随即卷入那温柔春水当中,化成涟漪荡漾。 苏凤瑾也笑了,“殿下,秀雪的事情是我不该猜疑你,即便有疑惑也应该当面询问。这些事儿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了。至于那砗磲……不管是身为太子妃,还是身为臣工,那日都是凤瑾失礼。” 索戟起身拉着她的手,“说什么失礼的话,你在我面前能直接表露情绪,说明你我之间并没有见外。只是秀雪的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殿下不必多说,此事也不必再提了,我相信殿下自有谋划和判断。”苏凤瑾笑着打断索戟的话。 两人携手相视一笑,索戟只觉得这样的苏凤瑾让自己心头一热。 “凤瑾可是见过大公子了吗?所以才会这样说。” “大哥?我还没见过,我只是偶然见了李玉玄,他对段紫衣仍旧喜欢,我便很难理解。他却对我说,喜欢便是喜欢了,不论是什么样子,都是曾经的美好。一语惊醒梦中人,不论殿下如何,我苏凤瑾不也一样么,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旁的什么。”苏凤瑾从胸口拿出一包蜜饯,塞进索戟嘴里一颗。 索戟讶异,“哪来的?竟然还随身带着。” 刚刚吃过药的索戟嘴里还弥漫着一股苦涩,却因为蜜饯甜起来,心里更甜。 苏凤瑾有些羞愧,“殿下昨夜是为了我才一夜没睡,着了寒气吧?我都听玉慎说了,殿下以后可不要这样了。” “凤瑾以后若是不说走就走,便不会了。” “我身子好的很,就算是出去也不怕,有武功护着呢。” 索戟嗔怪的白了一眼,“你当我不知道,自打你入东宫身上大伤小伤没断过,后来又去离洲,身子一直都没养好。表面看着没事罢了,以后也要注意些。” “嗯,知道了。不过殿下,玉凌楚那边的事儿……要不要告诉玉冰河?”苏凤瑾又将今夜许清君将为玉冰河解除寒月引的事儿说了。 索戟思忖片刻,一脸凝重,“玉冰河今晚进行,为什么本宫总是觉得有些担忧呢。” 苏凤瑾低垂下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我是想着晚上我去鹤鸣阁……” “我和你一起去!” “嗯?殿下也去?”苏凤瑾诧异。 索戟宠溺的笑了,“我的凤瑾都亲自出马去保驾护航了,我怎么能有不去的道理?更何况玉冰河解毒成功与否,也关系到你的安危。玉凌楚既然来了大梁,必定也会派人盯着玉冰河的动静,事关重大,过去保险些。” 入夜,今夜的月色不错,清冷皎洁。 索戟和苏凤瑾来到鹤鸣阁的时候,关辉已经站在房门外头,见来人急忙上前行礼。 “太子殿下恕罪,今夜我家世子有要事,所以……” 索戟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说,“本宫已经知道情况了,是特意来照拂的。” 关辉十分诧异,但瞟了眼一旁的苏凤瑾,便明白了什么,“多谢太子殿下,还请殿下偏殿等候。” 琴安楼。 月麝领进来一个侍卫,“苏侧妃,麦金到了。” 那侍卫连忙叩首在地,“属下麦金见过苏侧妃。” 这麦金原是宫中侍卫,因为性子不讨喜,被其他侍卫欺负,月麝刚好撞见出手相救。上次小温泉宫的蛇便是他放进去的,做事情毫不拖泥带水,又是无根无底的背景,反倒是适合苏鸾玥。 “上次的事儿做的不错,就知道你是个得力的。以后也别在宫里头做什么侍卫了,我赶明儿交代下去,你便跟着我吧。以后有个大事小情的,你身手也不错,还能有个照应。你可愿意?”苏鸾玥开口询问。 “能被苏侧妃看中是属下的福气,属下愿意为苏侧妃效力。”麦金自然也不愿意在宫中受气,能另寻主子谋求个出路自然是好。 更何况永安王实力不俗,跟在苏鸾玥身边,万一能被永安王发现,兴许能谋个前程也说不定。 “好,一会儿月麝带你下去领赏。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最不喜欢不忠心的人,以后这些事儿哪怕是被发现了,也要闭上嘴咬紧牙,否则一次不忠,终身不用。明白吗?”苏鸾玥语气里不无威胁。 身边缺个得力的人做这些事儿,麦金虽来的正好,但若不忠心抖露出去,那还不如不用。 麦金一听连忙表示,“苏侧妃放心,属下不敢,以后跟着苏侧妃自当尽心竭力。” “那便好。”苏鸾玥刚想让麦金下去,却看见索邑走了进来,她给月麝使了个眼色,自己连忙起身迎接。 “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索邑瞟了眼正要出去的麦金,皱起眉头,“这是谁?” 苏鸾玥笑着挽住他的手臂,“这是宫里头的侍卫,妾身瞧着身手不凡,做个小小的侍卫可惜了,以后跟在妾身身边照应着,将来王爷也好给他个好前程。” 说完,苏鸾玥看向麦金和月麝,“见过王爷了,请安就下去吧。” 两人请安之后离开,索邑还是眉头紧锁。 苏鸾玥连忙给索邑倒了杯茶,“上次宁侧妃的事儿着实让妾身惊吓,所以就想找个功夫好的在身边,生怕自己也遇到什么事儿。王爷不会怪罪妾身,私自做主吧?” “这都是小事儿,有什么可怪罪的。只是宁侧妃自打受了惊吓之后,胎气一直不稳。这么多事儿陛下也没心情再留在莲泉行宫了,打算赶在冬至之前回京都。”索邑略有叹气。 回到京都之后,索邑面临的就是禁足思过,自然是不愿意的。苏鸾玥想到这里,心里生出个主意,可自己出谋划策,宁绫罗等现成的,她这为别人做嫁衣的事儿……怎能不吸取教训? “王爷别担心,回到京都之后必定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王府呆着也好。冬日冷了,少到外头去。” “可玥儿不知,前两日本王得到消息说,广平王似乎来到了京都,可他却没有和本王联络。本王着实担忧,他此行目的到底为何?也并未提前告知本王。”索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这联盟一旦破坏,他将失去一部分助力。 “王爷,妾身这里倒是有个消息,可妾身是一介女流,也不知道消息准不准确,王爷听不听?”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为何打探玉器行 索邑惊讶,“什么消息?” 苏鸾玥垂下眼帘,故作伤感的换了个表情,“还是算了吧,妾身的消息都不一定准,若是贸然告诉王爷,给王爷惹了麻烦岂不是妾身的罪过?吸取教训一次就够了,妾身可不想再做什么,让旁人不悦了。” 听了这话,索邑立刻明白是因为小温泉宫的事儿,心想着自己的行为也的确是忽略了苏鸾玥的感受,更是明白过来她今日一直自称妾身的原因。 “玥儿这是在怪本王了,本王不也是担心孩子么,宁侧妃好歹是郎世华的外甥女,她在小温泉宫受了惊喜,本王也不能不管不顾啊。玥儿最是体贴,怎会不了解本王的心思?”索邑立刻温香软语的要将她拉到怀里。 谁知苏鸾玥却退后一步,“王爷,妾身并非是闹脾气,只是妾身精心策划玉冰河与苏凤瑾的错处,想要帮助王爷给东宫抹黑。虽说中途小温泉宫里出了意外,可咱们随机应变,说苏凤瑾去刺杀了宁侧妃也没什么不好。宁侧妃为何却突然反口?” “这……本王已经问过宁侧妃,她也是不忍心。” “她不忍心?若非王爷您及时赶到,怎知苏凤瑾到底是去刺杀还是去救人?宁侧妃怀有陛下第一位皇孙,这可是莫大的荣耀,苏凤瑾身份特殊,不得不防。宁侧妃宁可轻信他人也不信王爷,更是辜负了妾身的一片谋划。” 索邑一脸为难,想起宁绫罗诚挚的眼神,真的不相信宁绫罗会故意破坏这么好的机会。 苏鸾玥见他略有迟疑,顿时冷哼一声,“王爷该不会是忘了当时是怎么给苏凤瑾赔罪的吧?她真是好生大的面子!” “行了,别说了,玥儿为了本王好,本王自然知道。只是当时也是始料未及,不只是宁侧妃,还有李玉玄呢。咱们也算是及时抽身,有宁侧妃出来解释说是误会,也不算太丢人,继续咬死了下去,没有证据,反倒是丢人。”索邑苦口婆心的上前拉住苏鸾玥的手。 苏鸾玥是个见好就收的人,要不然可真就把索邑推到宁绫罗怀里了。 “哼,王爷就是偏心,见宁侧妃怀有身孕便不要玥儿了。”苏鸾玥委屈的撅起嘴来,水眸潋滟泛出泪光。 索邑见苏鸾玥这幅样子,顿时心神荡漾,“玥儿,本王可是最心疼你的。宁侧妃怀有身孕,本王能与她做什么,自然是想你想的紧。” “哎呀王爷,正事儿还没说呢。”苏鸾玥挣扎了一下,却被索邑抱的更紧。 索邑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到内室,放到床上耳鬓厮磨,“玥儿说就是了。” 苏鸾玥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玥儿听说这广平王化名楚公子住进了皓月行,这皓月行可是苏凤瑾的地方,与此同时和他一起来的人似乎在打探玉器行的消息,王爷觉得他能是为什么?” 玉器行? 索戟蹙眉凝思片刻,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南齐富庶程度可不亚于大梁,玉器行有什么好看的?必定是打听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玉凌楚非但不是为了玉冰河而来,更不是与本王商议结盟,这么说来他打听的这东西比这两者都重要。那能是什么?” 苏鸾玥妩媚的笑了,“这两人拼死拼活的都是为了南齐江山,你说比玉冰河的命还重要,比与王爷你结盟也重要,那不就是南齐江山了吗?” 索邑恍然大悟,“还是玥儿聪明!”说着,将帐幔放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关系到南齐的江山呢?看来还是要派人去打听一下,玉凌楚打探的是什么东西。 鹤鸣阁。 玉慎匆匆来到鹤鸣阁,见到索戟连忙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刚刚古镜殿匆匆来请,说有重要的事儿,陛下召见。” “这么晚了陛下召见?”苏凤瑾蹙眉狐疑的瞟了索戟一眼。 这都什么时辰了?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这一夜虽说无事,可索戟也是一夜未曾合眼,跟苏凤瑾对弈。隔壁玉冰河与许清君没有半点动静,听说要到申时才能结束。 “殿下,如若不然推脱……” “推脱的掉么,这可是圣旨。” 苏凤瑾略显为难,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这几日就没安生过。她转头看向玉慎,“你去和古镜殿的人说,太子殿下要更衣束冠,恐得等一会儿才能过去。再顺便打听打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派人来禀报殿下一声。” 玉慎领命去了,索戟看向苏凤瑾,担心什么? “殿下,我总觉得事关重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下是要紧的时候吧,你别去了,本宫自己过去。”索戟起身变要走。 “怎么了?” 苏凤瑾却拉住了他的手,“殿下是最重要的。” 索戟无奈的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放心,本宫没不高兴,你在鹤鸣阁心里能安生些,多多少少也就这一次了,等你的月寒引也解开了就好了。古镜殿那边情况未名,你若是贸然前去怕也是不好。若真的有事儿,你再去找大公子一起想办法便是。” 话是这么说,索戟离开鹤鸣阁赶往古镜殿,苏凤瑾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有些坐不住了。捎信儿让人去把赵十三给叫起来。 过了好半天,赵十三才慢吞吞的过来,还打了个哈欠。“我说你干嘛这个时辰叫我到鹤鸣阁啊?你知不知道就算是你半夜叫我,都不会比现在差。” 这是人最困乏的时辰,更何况还是好端端的被从温暖的被窝里叫醒。 “我脱不开身,古镜殿那边又迟迟没有消息,我担心的很。”苏凤瑾将玉慎把索戟叫走的事情说了,赵十三慢慢精神起来。 “我这就去打探打探,你别着急。” “等等,古镜殿那边怕是打探不出什么,否则玉慎早就过来禀报了。你去问问李玉玄,这行宫里发生的事儿,估计也只有他才知道。” “李玉玄?他会告诉我?” 苏凤瑾郑重的点点头,“你就说是我问的,他会透露一二。” 可赵十三去了半晌,一直到了午时,许清君那边有了动静,赵十三也没回来。 苏凤瑾连忙过去找许清君,只见玉冰河的房间内已经收拾干净了,玉冰河躺在床榻上,仿佛一夜之间形容消瘦不少,已经昏睡过去。 “这是怎么了?” 许清君舒了口气,“没事了,比原本预想的要快一些,玉冰河还真不是凡人,这样的痛苦竟然一声没吭。”许清君笑着看向一旁的浴桶旁折断的筷子。 第三百七十六章 董文卓小屿被抓 苏凤瑾也瞧见了,上面还有些牙印,想必是痛的时候咬伤的。难怪昨夜没听到什么动静,竟然是这缘故。 “眼下他只是昏睡过去了,解毒还算成功,现在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我会守在这里的,你去做该做的事儿吧。”许清君也是一脸疲惫。 “我也没什么……” “我都听到了,天还没亮便被叫走了,必定不是小事儿。你过去看看情况,玉冰河这边有我。” 苏凤瑾点点头,“那有什么事情的话派人叫我。” 转身离开到了门口见到关辉,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一直到了古镜殿门口,却见到了李玉玄。 她蹙眉上前,“李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玉玄瞟了眼里头,拉着她走到一旁压低声音,“昨夜陛下突然来了兴致,说要去小屿上看看,可谁知还没到那便见小屿上有亮光,我们连忙派人去寻,却抓到了一个黑衣人,你猜猜是谁?” 这倒是和上次自己与玉冰河遇上的事儿不谋而合,难不成还是那个黑衣人,还是……董文卓? “董家的那个庶子,董文卓。” 苏凤瑾并没有太多讶异,反倒是紧张起来,眸光转动思忖片刻,“那陛下将他抓回来一直审问到现在?叫殿下做什么?” 李玉玄摇了摇头,自己也是不知是什么原由,不过董文卓被抓回来之后,梁惠帝便让其他人都出去了,殿内只留下蒋高师伺候,后来又忙乱的来了章梦台,说是董文卓受了伤。 “这倒是奇了。对了,李世子可见过赵十三?”里头的事儿搞不清楚,赵十三不可能消失吧。 李世子点点头,“赵十三听说是董文卓,便回去找你大哥了。” 苏凤瑾一听这情况,自己自然是不能进入古镜殿的,眼下的情况还真不如去找苏凤翊。 她连忙拱手施礼,“李世子,还请有什么消息知会一声,我担忧殿下的紧。” “放心,尽力而为。” 而此时,古镜殿内。 重重叠叠的帐幔之后的床榻上,躺着面色晦暗的梁惠帝。索戟坐在一旁的小墩儿上,看章梦台在一旁煎药,眼神又瞟了眼跪在地上的董文卓,眉宇更加凝重。 蒋高师走到索戟身边,“殿下,刚刚苏卫率来过,在外头和李世子说了两句便回去了。” 索戟点点头没说话,自己这么半天没回去,又没人传消息,苏凤瑾必定会亲自前来打探,估计这会儿听说是董文卓,应该是去找苏凤翊了吧。 “炎妃……”梁惠帝梦呓一句,声音低沉,可索戟还是听到了。 炎妃? 那个元惠十年来到大梁的女人,那个齐恒帝一见倾心的女子,为何到了这个时候,梁惠帝还会对她念念不忘? “炎妃!” 索戟蹙起眉头,这声音不大,但殿内安静异常,怕是都能听到。 董文卓冷笑一声,十分不屑。 “你笑什么?” “我不该笑吗?在殿下心里,陛下是父亲,可在我心里,陛下就是个罪人。如今他还口口声声念着炎妃,真是不自量力。”董文卓咬咬牙,白了一眼。 索戟不知炎妃和董文卓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看董文卓的神情,似乎在替炎妃打抱不平,当年梁惠帝到底做了什么? “殿下,陛下醒了!”蒋高师激动的喊了一声,连忙撩起帘子。 梁惠帝幽幽睁开眼睛,却没去看索戟,反而寻找着董文卓,最后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梁惠帝安静的打量着董文卓半晌,最后叹了口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和炎妃什么关系?” 董文卓面不改色,“这句话陛下不该问我,应该去问问炎妃。” 梁惠帝平日里沧桑睿智的目光,这会儿好像多了几分伤感和迷惘。 “你既然去登仙台,便该知道炎妃是朕的什么人,也知道过往的事儿。你不就是想报仇吗?可如今你在朕的手上,如何能报仇。不妨你和朕说说,朕倒是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董文卓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凄冷无比,“你还真是会诱导人啊,若当初不是你这般诱导炎妃,想来也不会将炎妃骗到了登仙台,最后那么凄凉死去吧?” “董文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炎妃永远是你心底里罪不可触及的伤痛和罪恶,我不会说,我要你慢慢经受折磨!”董文卓阴狠无比。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你就不怕朕以行刺之罪名,灭了你董家上下?” 董文卓冷笑着摇头,“我根本就不屑董家的命,陛下要是能把他们都杀了,还算是了却我的一大心愿呢。” “好!你脾气够硬,来人啊,押下去给朕看好了,不许他死。” 待董文卓被押下去,索戟才上前侍奉汤药,“父皇息怒,还请以龙体为重。” 梁惠帝喝了药,心情不佳的靠在床榻上出神半天。 “太子,你就不想问问朕,炎妃是何人,到底为什么董文卓会那样说?” 那登仙台苏凤瑾和玉冰河去过,还遇到过危险,梁惠帝知道索戟必然是听苏凤瑾讲述过上头的情况。按照索戟的性子,自然会去查登仙台上住过的人。梁惠帝心里有数,只是不知他查到了没有。 “父皇既然不想说,儿臣自然不会想要知道。过去的都是过去,活在当下才是要紧。至于董文卓……还请父皇查探明白之后再杀不迟,儿臣瞧着他总是有些委屈的,死也要死个心甘情愿才好。”索戟并非真这么想,只是想要找机会从董文卓那里知道真相。 更何况,董文卓的身份没那么简单,他的谜团一直都未曾打开过…… 梁惠帝突然笑着伸出手,在他的头顶摸了两下,“太子啊太子,你倒是聪明。朕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这般懂事儿。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问问董文卓到底是什么身份,其余的朕不想管了!” 就这么交给自己了? 索戟有些讶然,但还是恭谨的点点头,“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尽力而为。” “嗯,但有一点,朕不想让这件事满城风雨,你就……私下进行吧!” “父皇思虑周全,但若是如此的话,旁人若问起董文卓因何被关押,又将如何回复?毕竟他是韦贵妃的外甥,怕是隐瞒不住。”索戟眸光流转,自有打算。 梁惠帝瞟了他一眼,索戟到底是真的在担忧这个,还是想要借机除掉董世杰和韦氏呢? 他看不透。 “朕会安排!” 第三百七十七章 密不透风谈旧事 一直到了申时,索戟才回到芳菲殿。 苏凤瑾连忙迎上前去,“殿下,到底是怎么了?密不透风,没有一丝消息。” 索戟看看殿内的苏凤翊和赵十三,叫夺魄和玉慎在外头守着,这才解开斗篷坐下喝了口热茶暖身。 “昨夜不知怎么的,父皇突然半夜起身要去登仙台,听李玉玄说情绪十分低落。到了登仙台发现了有人在那,李玉玄当场将人抓住,却发现是老朋友了,董文卓!” 苏凤翊蹙眉,“难怪最近去找他总是避而不见,看来他是有事情要忙啊。” 上次就猜测那个人会不会是董文卓,毕竟黑白琴谱还在那。 “本宫也不知董文卓说了什么,竟然让父皇晕了过去,幸好及时叫了章梦台,蒋大官见情势不对,怕有什么纰漏,便叫本宫也去坐镇。董文卓似乎与炎妃关系匪浅,但父皇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关系,将此事交给本宫去查探,眼下董文卓已经被关押起来了。”索戟面色凝重又略显憔悴,折腾一夜了,又有这么档子大事儿。 苏凤瑾朝着苏凤翊看去,“要不然,我去让戚小闲和栾纪查查?”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查怕是查不出的。不过微臣倒是可以去会一会董文卓,兴许能说出点什么。”苏凤翊主动请缨。 索戟看了他一眼,垂眸思忖片刻,“你打算怎么让他开口?” 苏凤翊轻笑,“微臣没打算为难他,只是有些事儿要跟他好好清算一下,不过殿下也不用担心,即便是董文卓不开口,玉冰河那边也必定知道这位炎妃与大梁的恩怨情仇。” 索戟默然,明白苏凤翊的意思。左右现在这事情也没个头绪,他更担心的是苏凤瑾解毒的事情,能交给苏凤翊也好。 悦人苑。 韦贵妃蹭的一下惊愕的站起身来,“你说陛下昨晚去了小屿?” 渠满连忙点头,“是啊,听说小屿上还抓到了个人,也不知道是谁,陛下似乎有意隐瞒,咱们奴才也不敢打听,殿内只有蒋高师在,奴才不得进前去。不过倒是紧急召见了太子殿下和章梦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看来陛下对那个女人还是念念不忘,死都死这么多年了,还是阴魂不散。不过谁会去小屿上做什么呢?”韦贵妃一脸疑惑。 一旁的索邑皱紧眉头,听这事儿总觉得心烦。 “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傻孩子,你自然不知道当初的事儿,那小屿上有一处名为登仙台的地方。你总说后宫之中母妃这里是最奢华的,可你却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玉树琼花、纸醉金迷。那登仙台可是个好地方啊,住着的人也自然是不同凡响。” 韦贵妃说起这个,心里又是一阵生气嫉妒,当年梁惠帝简直是疯魔了一般,任凭她们如何规劝却无动于衷。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那炎妃还活着,当今有什么什么状况,只怕连索邑这个孩子,自己都不会有吧。 索邑蹙眉有些不敢置信,“这炎妃是父皇的妃子?怎的如此不同?” 韦贵妃冷笑,“那可是专房之宠啊!有些事儿你不清楚,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别泄露出去,也千万别掺和,明白了吗?” 此时非同小可,更是涉及到梁惠帝的内心痛处,万一弄不好,可是会迁怒任何人的。 “儿臣明白了。”索邑这次倒是听话,直接离开了悦人苑。 渠满和贺辖宫对视一眼,“韦贵妃打算如何做?” “眼下咱们连抓回来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能打算什么?那炎妃和本宫又不算是敌人,估计最害怕的应该是中宫。”韦贵妃不屑的白了一眼。 拂风台。 伏皇后的情况有所好转,勉强能郑重梳妆见人,听说了此事儿连忙将索戟叫来。 “太子,听说陛下去过登仙台了?可在里头发生了什么?”伏皇后实在没有心情和经历去周旋,便直接对自己的儿子开门见山。 “母后,此事父皇有旨,不得外泄,还请母后恕罪。” “连本宫也不能说?”伏皇后不耐烦,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了。 “是。” 伏皇后深吸了口气,伤感道:“好,好啊,本宫这辈子不仅要遭受丈夫的背叛,如今连儿子也与丈夫一起来欺负本宫了,可见上辈子本宫做了多少恶,才遭报应。罢了,既然不说就不说吧,但本宫有想和你说的。” 不知伏皇后什么时候开始自怨自艾,多了许多怨怼之词。索戟听了十分刺耳,但也勉强忍着,不想徒增是非,惹她伤心。 “儿臣洗耳恭听。” “登仙台上曾经住着一位炎妃,不过却不是咱们大梁的炎妃,而是南齐的炎妃。你父皇当初对她可都是入魔了一般的着迷啊,不惜将她从齐恒帝手里抢过来,藏在登仙台里。只可惜这炎妃什么都不要,一心就想要回南齐,你父皇为求美人一笑,竟然要废后!”伏皇后斜睨着索戟,冷笑一声。 索戟也未曾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不过看现在梁惠帝对灵珠夫人的宠爱程度,倒是可以想想对炎妃能有多疯狂,毕竟年少倾心,不如现在老成沉稳,尚且也明白大局。 “若当初炎妃没死,如今本宫不是皇后,你也不是太子。” 索戟站起身来拱手施礼,“母后……到底想说什么?” 伏皇后激动的站起身来,“戟儿,杀了灵珠夫人!” “你说什么?”索戟惊愕的看着伏皇后,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一动未动。 一旁的江原道连忙扶着伏皇后,“皇后,您糊涂啦?灵珠夫人不是她,您怎可如此激动,别叫旁人听了去呀。” “本宫说的是实话,戟儿,你知道南齐为何要送灵珠夫人过来?灵珠夫人和那炎妃有八九分相似,又和她一样没有任何嫔妃名分,你父皇宠爱她到什么地步你知道的。这分明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骗局,当年那炎妃已经要了你父皇半条命,让我大梁不得安宁,如今你还要让血雨腥风重现吗?”伏皇后激动的咳嗽起来。 索戟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他明白了,这炎妃对伏皇后来说到底是多大的痛处。一旦有人提起来,都会如梦魇般可怕。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伏皇后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好转,看来是身子真的败掉了。索戟告退离开拂风台,可走到外头总觉得风冷的渗人。 “殿下,您出来啦!” 第三百七十八章 登仙往事不可追 苏凤瑾笑盈盈的站在殿外,手里提着一盏灯,光晕笼罩在她周围,镀上一层柔和的光阴。四下瑟瑟风起,索戟却觉得温暖。 “你怎么来了?”索戟走过去将灯接过来。 苏凤瑾将臂弯里的披风披在索戟身上,“听玉慎说殿下来了拂风台,穿得太单薄了,赶紧将披风送过来。” 索戟拉着她的手往回走,“玉慎如今都使唤你了,这差事做的不错。” 苏凤瑾狡黠笑了,“玉慎聪明着呢,他若来接,殿下未必有这样的好心情。” “凤瑾这脸皮也是越来越厚!” “殿下见到微臣,难道不开心?” “怎么会,只是夜里寒凉,你出来本宫也不放心。”索戟说着,咳嗽两声。 苏凤瑾皱紧眉头,“殿下的风寒还没好呢,昨夜又折腾了一夜,实属不应该。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吧,旁的事情都放一放。” 索戟点点头,如玉的脸泛着柔和的光芒,“刚刚母后提起了炎妃的事儿,只怕这事儿不是那么好过去的,灵珠夫人容貌酷似炎妃,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玉冰河的初衷了。” 竟然还有这事儿,苏凤瑾也实在没想到玉冰河会送一个酷似炎妃的人入宫,只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殿下,往事不可追,就算是戚小闲和栾纪也没查出太多消息,若是想知道这段过往怕还是要从知之甚少的人里下手。大哥已经去见董文卓了,不知能否有什么收货。”苏凤瑾也拿不住,依照董文卓的性子,苏凤翊怕是也没办法。 “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想知道当年到底是如何错综复杂,但本宫却觉得没这个必要。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如今弄清楚事实有什么用?无非是有人伤感,有人后悔,有人愧疚,有人释然。”索戟无奈的摇摇头,心里对梁惠帝的执着觉得可怕。 不过说是这样不假,但索戟却心里惦记着另一件事儿。炎妃是过去时,可灵珠夫人却不是,梁惠帝如着魔一般宠幸灵珠夫人他不是不知道,蒋高师曾透露过梁惠帝年迈,自然不似青春正盛一般龙马精神,索邑用了些药。 也那怪这段日子精神和身体都大不如前了。 苏凤瑾听了索戟的话,自己回味一会儿,笑着点头,“殿下说的不错,不过陛下、皇后、玉冰河、董文卓都为了这段过往挣扎,想必还有很多人都惦念着,可能都是想要给自己过去的人生一个公道吧。不管怎样,我们活着的人都需要做些什么,这可能就是董文卓的想法。” “凤瑾的意思是,需要一个交代?” “嗯,若是我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 索戟想起苏凤翊坠马的事情,起初苏凤瑾女扮男装入宫不就是为了这个么?都是为过去要一个公道。 索戟握紧了她的手深吸了口气,“说的不错,明日便去听听他们怎么说。” 次日。 玉冰河醒了过来,但情况依旧不算太好,虚弱的厉害。许清君检查之后,也是表情凝重。 “许神医,到底怎么样了?我家世子为何会这般虚弱?”关辉有些沉不住气,也是关心则乱。 “你不用着急,这几日按照我给的药方用着,寒月引的毒确实已经解了,但他体内积蓄多年寒气,如今突然发生改变,身体受不住的。”许清君虽说已经预料到现在的情况,但没想到玉冰河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闻言,关辉舒了口气,“只要世子没事就好,身体可以慢慢养,不管多名贵的药材,我南齐都找得到。” 许清君瞟了他一眼,无奈的笑了,“再贵重的药也要用之有道,你可千万别耍什么心思,想要急功近利,反而会坏事儿的。” 一听这话,关辉立刻红了脸。许清君怎么知道自己是想要给玉冰河进补?不愧是神医啊,要不是他提醒,自己说不准就犯了错了。 “好了,你家世子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我这就去芳菲殿解苏凤瑾之毒。” “许神医不在这里守着我家世子了?” “你家世子有你守着,只要按我的方法,不会有问题。”许清君又叮嘱一句,这才离开鹤鸣阁。 前两日许清君发现关辉偷偷送来了进补的药材,的确都是上好的,但玉冰河虚不受补,若是肆意折腾不听劝告,就怪不得自己了。 有的时候,神医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来到芳菲殿之后,许清君将药放在桌上,苏凤瑾的情况与玉冰河不同,不会那么难。 “这解药需要稀释,我已经将方法写下来了,需要与这现熬制的药汁相配合,才能你体内之毒。”许清君将药方也放在桌上。 “玉冰河那边怎么样了?”苏凤瑾问。 “还没醒,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太过虚弱。”许清君说完,拿起茶盏来刚要喝,却觉得一阵晕眩。 手中的茶盏掉落,苏凤瑾飞快上前接住放在桌上,握住许清君的手臂,“你没事吧?怎么了?” 索戟蹙眉叹道:“还能是怎么了,这几日他一直忙于研制解药,又守着玉冰河解毒,累的!” 苏凤瑾担忧的盯着他,“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等你的毒解了,我再去休息……”许清君站起身来,却觉得剧烈摇晃。 “许清君!”苏凤瑾扶着他,却一起被带倒在了地上。 索戟连忙过去扶着许清君,把了下脉搏,“堂堂神医,竟然累晕过去了。夺魄进来,扶着许清君下去休息,让人好生照料。” 苏凤瑾担忧的走到索戟身边,“殿下,要不还是让章梦台过来看看吧,我还没见过许清君这幅样子呢。” 索戟也是担忧不已,点点头,安排玉慎去请。又转身拿起桌上的药方,“夜阑,你过来拿着这张药方和玉慎一道去找章梦台,让他抓了药之后再一起带过来。记住了,务必不能有任何差池。” “殿下放心,奴婢这就去。” 苏凤瑾瞟了眼身后桌上的药瓶,心神不宁,“殿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有些担心。” “别怕,本宫会陪着你到你解毒为止。玉冰河那边也已经成功了,你的毒没有理由不成功。”索戟握住苏凤瑾的手,其实也紧张的略微颤抖。 苏凤瑾忍不住笑了,“殿下比我还紧张呢,一会儿万一我没怎么样,你先怕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不怕呢,你是我的苏凤瑾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慎重至极为熬药 琴安楼。 “你说的是真的?”苏鸾玥惊喜的看着陇翠。 陇翠点点头,“奴婢亲眼看到玉慎和夜阑一起去找章太医的,前脚许清君还进了芳菲殿。” 苏鸾玥眨了眨眼睛,“这倒是奇怪了,许清君是个神医,却还需要章梦台前去,玉慎和夜阑也都是东宫那边的管事儿了,这排场还真大啊,莫不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 不过,昨日太子还好好的,不可能这一夜只见出什么事儿。 那不是太子的话……是苏凤瑾? “苏侧妃,奴婢看到章太医行色匆匆,夜阑手里提着药回去。您猜猜?”月麝此时走进来,一脸的得逞的笑意。 “猜什么?太子那个人平日根本不用宫女伺候,陪在身边的多半都是玉慎那个阉货。如今夜阑去章太医那,必定是苏凤瑾的事儿。”苏鸾玥垂下眼帘,端着汤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麝和陇翠对视一眼,笑着走到苏鸾玥身边耳语几句。 苏鸾玥唇边的笑意严肃起来,“你要我去告诉她?她怎么会听我的呢!” “听与不听是一回事儿,做与不做是另外一回事儿,她和苏凤瑾有仇,这事儿咱们只需要推波助澜即可,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月麝鼓动着。 其实,苏鸾玥也是有趁此机会除了苏凤瑾的想法,但是却没想到利用那个人,这样一来就更方便了。 苏鸾玥嫣然一笑,“还是你有办法,既然如此就去办吧,小心些,别脏了咱们的手。” “侧妃放心,奴婢明白。”月麝的眼底闪过一道阴狠。 芳菲殿厨房。 夜阑亲自看着火炉,手里拿着蒲扇煽动,细致到极致。一旁的砗磲站在旁边盯着,见火候差不多了,拿了碗来放在案子上。 “夜阑姐姐,我去拿帕子垫着些,免得烫到。” “等等!”夜阑叫住她。 “夜阑姐姐还有何吩咐?” 夜阑瞟了眼那只碗,“把碗洗一下。” “姐姐做事还真牢靠,连碗都要洗干净,怪不得殿下信任你呢。” “别在我这嘴甜,这事儿关系多大你还不知道?若是出了一点差错,必定饶不了你。”夜阑嗔怪的白了一眼,不敢有丝毫懈怠。 砗磲将碗拿出去,恰好撞到一个宫女,洒了一身的汤水。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砗磲烫的皮肤手都红了,浑身都是汤汁。 那宫女连忙跪在地上,“对不住,是奴婢没看清楚,急着去洗碗才撞到姐姐,还请姐姐饶命。” 砗磲瞟了眼她手臂处干净的帕子,顺手抽过来,“你去把这碗洗干净了,这帕子我先用用,一会儿便还给你。” “是!”那宫女将砗磲手中的碗接过来,连忙去水池边洗干净。 砗磲在一旁盯着,手上的烫伤还有些疼痛,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出什么纰漏。见那宫女动作干净利落,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 “姐姐稍等,奴婢用干净帕子擦干了水再拿走。”那宫女用细白的娟子将那碗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水渍。 “你这丫头干活倒是麻利,谢谢你了。”砗磲拿着碗回到厨房。 夜阑见她这幅样子,不由的皱紧眉头,“这是怎么了?出去洗个碗弄成这个样子,这碗还是干净的呢,弄的一身汤汁。” “别提了,这都是小事儿,姐姐快把药汁滤出来吧。” 鹤鸣阁。 关辉站在床榻边上,突然测过神,耳朵动了一下,只觉得一道犀利的风吹过来。他侧首朝着窗子看去,没什么动静。但正是这寂静,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世子在里面吗?” 外头有人吵了一句,关辉听得清楚,外头的人正在回应。不一会儿,便有人进来禀报,“关首领,是顺安王过来邀请,听说陛下想要请世子去……” “小心!”关辉突然一把将那侍卫推开,翻了几个跟头单膝跪在床榻前。 就在膝盖前的地上,有一把雪亮的长剑叮在地上,嗡嗡作响。关辉蹙眉抬头看去,外头并没有东西再进来,但声响却一直没断。 刚刚那个侍卫已经被长剑刺中了喉咙,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那一刻太过突然,关辉没能救下他,但在他心里即便是自己死了,也要保护好玉冰河。 “第九!”关辉大喊一声。 突然从屋顶跳下一个矫健的身影,正是第九……观久宁。他一直暗暗潜伏在玉冰河周围,刚刚那一刻他想要出手,可关辉没有指令,他也不能擅自做主。 “关首领有何吩咐?” 关辉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玉冰河,面色凝重又有些纠结。玉冰河此时昏迷不醒,外头那些刺客一定是知道的,否则不会挑的时间这么巧。鹤鸣阁没有多少他们南齐的人,外头还有个顺安王,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谁也担待不起不说,玉冰河也会有危险。 关辉深吸了口气,“第九,去芳菲殿找太子殿下,告诉他有人行刺世子,让他速来解救。若是他不来,就说顺安王也在此。” 观久音瞟了床榻上一脸憔悴的玉冰河一眼,抱拳飞身而去。 芳菲殿。 “什么人?”夺魄直接出剑对来者的喉咙刺去,而那人身后也已经出现了勾魂如鬼魅般的身影,两人一前一后,剑一左一右…… 观久音前后退不得,若是动一下便会两剑封喉。 “是你?”夺魄蹙眉,不知是该如何面对。 观久音抱拳行礼,“好久不见,夺魄侍卫。” 夺魄收了剑冷哼一声,“我可没空和你叙旧,你若没什么事儿就请回吧,今日芳菲殿闭门谢客,下次再闯进来,可就别怪我们勾魂夺魄不讲情面了。” 勾魂瞟了他一眼,飞身离开隐藏起来。 观久音斜睨了身后一眼,便知道如今只剩下夺魄。 “此番我来并非是叙旧,我知道你因为我的真实身份对我有戒心,但鹤鸣阁此时正遭遇刺杀,世子缠绵病榻,太子殿下若是不出面解救,只怕危矣。” “这和我们殿下有什么关系?你们荧惑守心不是挺厉害的么。”夺魄眉尖轻佻,十分不屑。 “荧惑守心已经散去了,如今也不过是南齐带来的部分侍卫,其余的还在驿馆。你若是打定主意不管,那关辉让我再转告一句,顺安王也在鹤鸣阁!” 夺魄顿时捏紧拳头,“观久音,你诚心的!” 在殿内听到两人对话的索戟,顿时凝结眉头,侧首看向一侧的苏凤瑾。她马上就要服药了,自己……走不得! 第三百八十章 意外比等你先来 玉冰河身份贵重,安危涉及两国和平,论公索戟身为太子,该保他无虞;而索瀛是所及的额弟弟,即便皇家血脉亲情淡薄,但苏凤瑾看得出来,索戟对索瀛是真心疼爱,于私也会去解救。 苏凤瑾握住索戟的手,“殿下想什么呢?还不快去!” “那你……” “我就不会等你回来再服药吗?更何况已经经过玉冰河的试药,不会有问题的。”苏凤瑾安慰的笑了一下,推开门走出来。 看见观久音羞愧的神色,苏凤瑾并未与他言语。 “夺魄,你带着勾魂和赵十三,随太子殿下去鹤鸣阁,务必要保证南齐世子和顺安王的安全。” “是!” 苏凤瑾转头侧身后退一步,“殿下,还请以大局为重。” 索戟咬咬牙,抱歉的看着她,“等我回来!” 见他们都走了,苏凤瑾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自己可以等会服药,但芳菲殿不能没有人看守,还有苏凤翊和许清君在呢,她必须留下保护他们。 现在,苏凤瑾虽然担心索戟,也只能在心底里气球他平安无事。 “苏卫率,您怎么在这站着呢?”夜阑端着药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乐颠颠的玉慎。 苏凤瑾没去看夜阑,反倒是注意到了玉慎,“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照顾好许清君的吗?” “苏卫率,许神医已经醒了,奴才连忙过来给你报个信儿,怕您担心。” 许清君醒了,苏凤瑾十分惊喜,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醒了就好,我这就过去看看他。” “诶?苏卫率,许神医说了,这药难得,需要趁热喝可千万别耽误了。他如今已经醒过来了,一会儿便过来看您。”玉慎连忙将她拦住。 “许清君说一会儿过来?”苏凤瑾瞟了眼那药碗,若是如此的话…… “那是自然,奴才怎敢撒谎。” 苏凤瑾思忖片刻,“那就进殿服药吧。” 而在苏凤翊的房间。 许清君的脸色仍旧有些不好,坐在椅子上喝了盅参汤,这才算是还了气一般。 苏凤翊担忧的皱紧眉头,“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就算是为了玉冰河也不至于吧,你和他还有什么恩情了不成。” “哪里有什么恩情,不过是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罢了。”许清君勾起嘴角,略显落寞。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许清君觉得玉冰河也不是什么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人。他背负着南齐的兴衰,他不是为了自己权势滔天,而是真切的想要南齐稳定繁荣。旁人像他这个年纪,尚且有人可依靠,但他只能独揽大局。 每夜看着他心力交瘁,运筹帷幄,许清君突然也觉得这个人便没有那么讨厌了。 苏凤翊听他这样说,心里便也明白了。这世上只有立场不同,哪有什么是真正讨厌的人呢。 “好,不管你是为了谁,为什么,也总该顾及自己的身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多担心啊!” “好了,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之前觉得赵十三是话多,现在看来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许清君打趣。 “别胡说!”苏凤翊有些抹不开面子。 许清君眉尖轻佻,“怎么?还没说破呢?我以为你们两个都决定在一起了。” 苏凤翊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她性子活泼,不喜拘束,而我注定是要活在这四方天地里的。若是从前尚且可以陪着她策马扬鞭,驰骋天下,如今……你看看我这幅样子,岂不是给她添麻烦么。” 许清君听了这话,眉头紧锁,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不管是劝慰还是赞同,都显得太过伤人和虚假。 “罢了,这普天之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看命吧!” “许神医!许神医……” 慌乱之声随着‘砰’的一声门响,玉慎跌倒在门槛上,没来得及站起身就冲着许清君大喊一声。 “许神医,不好啦!苏卫率不好啦!” 什么? 许清君连苏凤翊都没顾得上,起身碰掉了汤盅碎裂一地,飞奔出去。 苏凤翊大惊失色,朝着玉慎怒斥,“还不起来推我过去!” 而苏凤瑾这边。 夜阑惊慌的替苏凤瑾擦干了衣襟上的血迹,可苏凤瑾却又吐出血来。许清君若再不来,不说旁的,恐怕也失血过多而死了。 “苏卫率,你坚持住啊,许神医马上就到了。”夜阑吓得泪流满面。 苏凤瑾脸色苍白的可怕,一双眼睛失去了光彩,她握紧夜阑的手,“不管怎样,都要告诉殿下,记住宗人府墙上的凌霄花。明白吗?” 夜阑狐疑,“凌霄花?这是什么意思?苏卫率别多想,你一定会没事的。” “夜阑!现在、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说话你就听着便是。若我死了,告诉他们别难过,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苏凤瑾冷笑一声,眼神阴狠。只是自己死之前却没有把索邑和苏鸾玥那两个贱人杀了,实在可惜!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嗓子发紧,倒在枕头上再也醒不过来一般沉睡。 夜阑大惊失色,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被人推了一把,跌倒在地上。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坐在床榻上,指尖迅速将银针插入苏凤瑾的几处大穴。 “许神医?”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许清君握住苏凤瑾的手腕,顿时皱紧眉头。 不对!这不是自己给她的药,这药里头还掺杂了别的东西。许清君倒吸一口凉气,不是立刻要人命的剧毒,否则苏凤瑾根本等不到自己过来。 下毒之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痛苦而死。许清君瞟了眼苏凤瑾苍白的面容,突然之间看到她的脖颈上竟然生出一个红色的斑点,突兀起来,十分骇人。 “这是什么?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许清君震怒,瞪大眼睛盯着夜阑。 夜阑上前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刚刚奴婢并未看到啊,许神医,这、这东西好像在长。” 没错,那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大,而且还有在别的地方生长出来的趋势。许清君目眦欲裂、心痛如绞,他紧紧的握住苏凤瑾的手,咬牙哽咽。 “许神医,这可如何是好?求您想想办法,救救苏卫率吧。” 许清君深吸了口气,眼睛通红,但目光却十分坚韧。 “夜阑,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今日的事情你不准说出去,听懂了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鹤鸣阁中谈往事 鹤鸣阁。 岳霁风一剑抹了黑衣人的喉咙,用他的一紧擦了剑,抬起眼帘看着前头浴血奋战的顺安王索瀛,让开半身。 索戟不染纤尘的白靴踏上血迹,一步一步走在岳霁风和李玉玄为他开的路上。行宫之内人手有限,铁骑卫负责梁惠帝及后宫安危,李玉玄的部下负责外围安全,所以能调动的人不多。 更何况这些黑衣人都是江湖中人,非侍卫可比。不过有岳霁风和李玉玄在,索戟也完全不担心这情势会对他们不利。 “兄长,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索瀛上前杀了正要伤害索戟的黑衣人。 索戟蹙眉握着他的手腕反手向后,直接刺中了偷袭黑衣人的要害。“本宫若是不来,怕你都活不过今晚,就你这点事按脚猫的功夫,不知道是自不量力参与其中,还是凑巧倒霉!” 索瀛尴尬的红了脸,“我这不是替父皇传旨么!” 索戟没理会他,直接本想鹤鸣阁殿内,推开门直接进去。一道寒光袭来,索戟伸出两指夹住,侧首盯着他。 “太子殿下?”关辉诧异的收了剑。 索戟深吸了口气,冷笑道:“看来这鹤鸣阁被你保护的不错,外头的人没进来啊。” 关辉红了脸,“承蒙顺安王相救……” “是吗?本宫看是你家世子安排的好吧!”索戟目光冰冷又犀利的盯着床榻上沉睡不醒的玉冰河,心中怒不可遏。 关辉尴尬的支支吾吾,“殿下什么意思,属下听不懂。” “你听不懂,自然有人听得懂。玉冰河,你还打算在这里装死?”索戟咬牙切齿,逼近几步。 床榻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缓缓的坐起身来,虽然脸色苍白,但那笑意却如冰雪之中的雪莲绽放,双目璀璨如星。 “太子殿下,真是好眼力啊,竟然看出来我是装的。”玉冰河根本不在乎索戟的怒意,此时他已经解了寒月引,了却大事。 索戟不屑的白了一眼,“并非是看出来的,而是猜出来的。” 试想一下,玉冰河这种人意志力坚定,耐力和屹立都超乎常人,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置身于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交由他人处置?只怕死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的。许清君说只是身体虚弱,但想来玉冰河的身体就算再虚弱,外头都已经这么大动静了,他不可能没反应。 也是到了这儿,索戟才如此肯定,外头这些刺客在玉冰河的意料之中。 “玉冰河,即便今日你装死到底,也引不出广平王,他没那么傻,此行来大梁的目的也并非是你,别白费苦心了,做戏给谁看?”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当真是让我好伤心啊。广平王到了京都这事儿你早就知道了,却连透露都没有,真是不把本世子当朋友啊。”玉冰河揶揄。 索戟冷眼斜睨着他,“你知道他去了皓月行,何必还要跟本宫兜圈子说话?不过你放心,本宫没打算和广平王合作,否则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知道。” 玉冰河佯装惊讶,“哦?为何啊?广平王说不定可是带着大礼呢,万一他倒戈,帮你扳倒永安王,那多划算啊。” “是很划算,但本宫更愿意跟你玉冰河合作,知道为什么吗?”此番,两人的角色如转圜了一般。 逗弄的猫成了索戟,笑意盈盈的盯着他,像极了看着在手难逃的掌中之物。 玉冰河冷了脸,“但请太子殿下赐教。” “因为只有你对韦氏的仇恨才是根深蒂固的,也更讨厌大梁。” 玉冰河的目光闪烁,露出一股阴狠,“既然本世子如此讨厌大梁,怎么还会帮殿下你呢?你就不怕我突然害了你?” 索戟笑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本来紧张的气氛,他却能谈笑风生。 “自然不会,因为你打着让本宫和永安王自相残杀的目的呢,可是相比大梁的国破,你更希望韦氏的家亡。所以永安王不倒,本宫便倒不了,你也会死心塌地的帮着本宫。如此看来,广平王的力量简直不值一提,试想一下有什么人比仇恨的力量更大呢?” “你早就知道了?”玉冰河斜睨着他,透出一股蚀骨寒凉。 “是,本宫已经知道了你和炎妃的关系。但本宫劝着你,别妄想对我大梁天子动手,否则你会失去本宫这个同盟,而且本宫会拼尽全力让广平王达成目的,平安回到南齐与你作对。在所不惜!”索戟自打知道了玉冰河和炎妃之间,竟然还有这一层联系,便忍不住担忧。 沉默之中,玉冰河的目光似乎并没有聚焦一般迷惘,索戟也不着急,听着外头的声音减弱,心里也稍许安稳了些。 玉冰河深吸了口气,“索戟,你让本世子放弃仇人,转而帮你吗?本宫冒着危险来到大梁,除了寻父就是为了报仇。” “你的仇人不是大梁陛下!” “你怎么知道不是?是他把炎妃关在登仙台,炎妃可是我南齐皇妃,梁惠帝到底有没有羞耻之心。”玉冰河激动的质问。 索戟眉头紧锁,看来症结果然是在这里了。“玉冰河,其实你就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吗?若是本宫所知道的消息不假,炎妃所在的部落惯会用奇特之毒,你身上的月寒引便是其中之一。炎妃身为部落公主,更是不在话下,她有那么多机会与梁惠帝在一起,为何没有下手?” “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她根本不想杀陛下。” “不可能!” “至于原因……本宫不说你也应该很清楚,第一炎妃对陛下有情,第二陛下是她在大梁唯一的保护之伞,所以她为了保命不能杀。”所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索戟作为一个后来人,一个局外人,或许才最能想清楚当时的利害关系。 那段纠葛多年的往事,对玉冰河来说活是仇深似海,对梁惠帝来说是一生遗憾,对大梁整个后宫来说……或许就是一场浩劫! 看着玉冰河不可置信的目光,索戟明白,他虽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终究还是会仔细思索的。 “听闻你的母族也是来自那个部落,若是本宫知道的消息不假,你的母亲应该是炎妃的妹妹吧?按照年龄和当年的年份来看,炎妃到南齐的时候你还尚且没有出生。这一切,你如果不去猜测,又怎会知道?”索戟慢条斯理,语气平和。 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劝慰。 玉冰河轻哼一声,“没错,炎妃是本世子的亲姨母。” 第三百八十二章 登仙台炎妃往事 看来索戟猜得不错,炎妃果真与玉冰河有关联。 玉冰河冷笑,“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董文卓开口了?” 看来玉冰河是知道董文卓的,那么董文卓和炎妃又是什么关系呢? 索戟垂下眼帘,“既然董文卓和你有联系,又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想来和你关系不一般,又怎会轻易开口呢?不瞒你说,苏凤翊去见了董文卓,但董文卓却不止一次,本宫觉得还是有你在更会让他开口。” “哦?那这就让我更好奇了。”玉冰河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狐狸一般笑看着索戟。 若是旁人,只怕这透着渗人的笑会毛骨悚然。 “你不必如此执着本宫是怎么知道的,哪国王室没有自己的密辛,哪个人又没有自己的手段?本宫的本事远不止你想的这些。凤瑾在你眼里已经是非同一般的女子,本宫既然敢要她相伴终身,又怎会连护她的实力都没有?” 玉冰河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此时才发现自己还真没看透过索戟。他看上去除了一副好皮囊,什么都没有,风轻云淡的性子,岌岌可危的地位,四面楚歌的形势…… 可到头来,一切掌握在谁的手里,还真不知道。 “太子殿下果然是让人大开眼界啊。”玉冰河嘲弄。 索戟却不以为然,“炎妃虽在本宫出生前便死了,但本宫从宫中旧事中也能得知些消息。炎妃受陛下恩宠,得登仙台而居,后宫女子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传言陛下还有废后的打算,可惜伏家当年实力雄厚,炎妃又来历特殊,想要动摇后位是不可能的,但想要无限恩宠却不难。那么这份恩宠对当时的谁来说,最为重要呢?” 元惠十年,炎妃来到大梁,那个时候韦贵妃似乎刚刚入宫不久,恩宠正盛。炎妃来了之后,韦贵妃的灿阳宫顿时冰冷下来,韦贵妃春风得意如何能受得了? 自然,其他嫔妃的宫殿也是一样。但不管谁受宠,反正她们也不受宠,想要炎妃死的人,怕是只有当时最受宠的韦贵妃。 而在炎妃死前,传闻韦贵妃小产过一次…… “这事儿和炎妃的死有什么关系?” 索戟蹙眉,“韦贵妃心思深,旁人不会让她无故小产,本宫查过太医院的记录,韦贵妃那次小产实则是中了寒毒,身子受损,过了好些年才又怀上了永安王。那么,当时与韦贵妃不睦,又会使用寒毒的人会是谁呢?” 那寒毒想必与玉冰河身上的寒月引,也差不到哪去吧? “你的意思是炎妃害韦贵妃小产?哼,炎妃根本不想在大梁,她何必与大梁后宫女子为敌?”玉冰河白了一眼,根本不信索戟的说辞。 “本宫说这些,并非是让你相信是炎妃害了韦贵妃,而是要让你知道韦贵妃有足够害死炎妃的理由!”索戟语气肯定,看着玉冰河诧异的转头盯着自己。 他勾起嘴角笑道:“若世子还是不信,也可以再查查,当年炎妃是如何死的。这事儿你山高路远或许不知情,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谁?” “董文卓!” 芳菲殿。 夜阑慌张的站在门口来回踱步,见索戟回来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 “怎么了?”索戟刚刚处理了鹤鸣阁的事儿,本想着赶紧回来陪苏凤瑾,可一件夜阑便知道有事发生,紧张的不行。 “殿下、殿下……”夜阑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时,殿门被打开。 夜阑转头看向走出来的人,脚步虚浮,有气无力,甚至有些踉跄。 索戟连忙扶住他的手臂,抬眼却看到许清君脸颊上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惊愕的看着那红色凸出的斑点,“许清君,你、你的脸……” “没事,殿下无需大惊小怪。”许清君扯了布蒙在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的笑容。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索戟怒斥夜阑,眼神看向殿内,心跳如雷。 “殿下放心,凤瑾已经没有大碍了。有人在解药里下了毒,不过好在我来的还算及时,寒月引解了,那毒……也解了。”许清君垂下眼眸,疲累不堪。 索戟咬咬牙,即便不问,心里也已经有数这毒是如何解的。早就等在偏殿的苏凤翊此时出来,见到两人情景,捏紧了扶手。 “本宫送你回去休息。”索戟不忍许清君这幅样子,声音略带颤抖。 许清君淡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娇贵了?殿下还是进去陪凤瑾吧,她身边没人可不行。另外,下毒之人还是要殿下查出来才是,这事儿我就没力气管了。” 说完,许清君竟然闭上眼睛,栽倒在索戟怀里。 索戟和一旁的夺魄玉慎连忙将许清君扶回房间,看着床榻上的人,索戟捏紧拳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心里的复杂纷乱比外头的风还要萧瑟寒冷,他伸出手颤抖的想要揭开许清君脸上的布,可、可却半途又收了回来。 “殿下,还是回去吧。”苏凤翊突然平淡的开口。 “若非本宫离开,许清君也不会这样。”索戟自责愧疚,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这辈子他和苏凤瑾都欠了这个人的。 苏凤翊淡薄一笑,“曾经翩翩俊美少年郎,如今却成了这幅样子。若是凤瑾知道了,不知要愧疚成什么样儿。殿下还是去看看凤瑾吧,若是她醒了,还是不要让下人多嘴才好。” 索戟蹙眉转头看着他,“可若凤瑾不知,这对许清君……不公平。” “不公平?人生哪来那么多公平?若此事换成殿下,会让凤瑾知道吗?许清君做这件事,就是希望凤瑾能够好好的过下去,若非如此,救命他是没问题的,他要的不就是要保住凤瑾的容貌,和你在一起吗?”苏凤翊的眼底又说不清的情绪,不知是嘲讽还是可怜。 索戟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低垂下头,“就算凤瑾变成这样,本宫也不会丢下她的。” “可凤瑾会放弃自己。”苏凤翊果断,他了解苏凤瑾的骄傲。 两人沉默着在屋内,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索戟突然冷哼一声,咬紧牙,“到底是谁搞的鬼,这次本宫绝对不会放过。还请大公子在这里照顾许清君,本宫会派章梦台来诊治,若是、若是有任何希望,即便是是找寻这世上最珍贵的良药,本宫也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说完,索戟愤怒的离开,席卷了一阵寒凉之气,凉的还有苏凤翊的心…… 第三百八十三章 甘愿付出许清君 骄傲如苏凤瑾,如灿阳一般明媚的人,不会允许自己苟且偷生,那许清君就能接受吗? 他表面放荡不羁,实则心有城府,洒脱骄傲。他一身精湛医术,才华过人,相貌俊美,气度非凡,苍山之巅的传人啊。 落得如此地步…… 苏凤翊盯着床榻上的许清君,除了叹息,便是痛,只觉得胸口连呼吸都被堵住了。 “大公子,章太医来了,要不要……”岑析站在门口,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请章太医进来吧,另外,岑析啊,你去帮我找个帷帽来吧。”苏凤翊滚动着轮椅来到床榻边上,伸手揭开了布。 章梦台进来,看到许清君脸上那块毒斑,抽了一口气,惊愕的凝眉。连忙诊脉,只觉得……可惜了! 过了半晌,苏凤翊才看向章梦台,凄凉笑道:“章太医,可还有救吗?” 这话问的,让章梦台也只觉心酸。 章梦台眼角有些湿润,“兴许是年纪大了,看到什么都觉得心里头不舒服。许神医自己便是医者,行事谨慎,自然无性命之忧,目前看来也只有脸上额头处这一块毒斑,应当是许神医将毒斑汇聚一处了。” 许清君若是真有那个本事,怕不会将毒斑聚集到脸上这么明显的位置,应当也是拼尽全力了吧。 “那可有办法治疗这毒斑吗?” 章梦台摇摇头,“这毒的确有药可解,但毒斑的毒素会重新被人体吸收,危及性命。索邑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刀割破了,将毒血放出来,用一用药敷上去。数十日便会好。但、但疤痕是消不掉的。” 疤痕消不掉? 这毒斑的样子大小看起来,若是用刀划破,只怕疤痕也不会太好看。 苏凤翊沉默的点点头,“多谢章太医了。” 芳菲殿正殿。 索戟坐在床榻边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凤瑾,好在刚刚已经检查过她的身上的确没有毒斑,呼吸也平稳。 “殿下,鹤鸣阁那边处理好了,陛下问起了这件事儿,兴许有些为难如何对南齐世子解释有人在行宫刺杀,想要叫殿下过去商议。属下、属下知道殿下此时抽不开身,已经回绝了。”夺魄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的回想着刚刚渠满离去时候的脸色。 索戟面色淡淡的,拿着帕子给苏凤瑾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做得好,只要凤瑾没醒过来,其余的事儿全都推了。” “是,只是殿下,鹤鸣阁的事儿怕不是这么好过去的,南齐世子身份不同,陛下多少也要给个交代……” “这事儿又不是咱们做的,给什么交代?让玉冰河自己去处理就是,他知道该怎么做。”索戟白了一眼。 玉冰河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不会让广平王白白动手,广平王牵扯不上,难道索邑的人还跑得了吗?索戟没心思管这些,任凭玉冰河折腾去。 索戟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夺魄,去查苏凤瑾喝下去的药,从源头开始查,有问题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若是查不出来,本宫宁可错杀一千,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让他们经手过的人,都好自为之!” 夺魄浑身打了个寒颤,“属下遵命。” 琴安楼。 苏鸾玥惊喜的看向麦金,“你的消息可准确?” “必定是没错,如今芳菲殿乱成一团,太子殿下连陛下召见都回绝了,若不是苏凤瑾出了事儿不会有其他。”麦金笃定道。 “哈哈哈,那还真是太好了,我等这一天等了这么多年,苏凤瑾终于栽了跟头。我倒是要看看,谁能起死回生!”苏鸾玥冷哼一声,满眼都是得意。 陇翠担忧道:“苏侧妃,您别忘了还可有个许清君呢,万一那许神医的医术高超,解了毒呢?” 苏鸾玥冷哼一声,“怎么可能?那毒可是稀罕东西,如何能解?我就不信,许清君不过是个医者,能为了苏凤瑾自毁容颜?就等着看苏凤瑾如何像一堆烂泥一样死掉吧。” 苏鸾玥心中的恨意、嫉妒,终于在此刻迸发出来,又四散成了洋洋得意。苏凤瑾的相貌比不得自己,但也算是自有一番风韵气度,尤其是这半年多的历练,更有些从前没有的英气与决然。 她服气苏凤瑾的才华,可没了相貌,没了性命,苏鸾玥倒是想看看,苏凤瑾在最后的时光里,如何能留得下索戟的心? “那毒药一事片刻要不了她的命,怎么也要拖上一拖,顶着浑身脓包,我倒是要看看她会如何苟且偷生。”苏鸾玥摆了摆手,叫麦金先下去。 一旁的月麝松了口气,“这回没了苏凤瑾,只怕东宫也要消沉些日子。如今皇后的身子也败了,苏凤瑾也命悬一线,正是咱们的大好时机。” “的确是咱们的大好时机,但别忘了还有个宁侧妃呢。我才不会那么傻的这个时候动手推韦贵妃一把,再等等吧!”苏鸾玥白了一眼,傲然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着外头阴风阵阵。 这大梁的天,要变了啊! 芳菲殿。 苏凤瑾醒过来已经是次日,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手臂有些麻。 索戟察觉到动静,连忙起身看着苏凤瑾,“你醒了?”说着,放开一直拉着苏凤瑾的手,端过水来喂她。 “感觉怎么样?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索戟关怀备至,失而复得一般紧张。 原来是索戟一直拉着自己的手,难怪会麻了。苏凤瑾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摇摇头。“殿下怎么在这儿呢?我不是……” 自己不是一直吐血的么?这是苏凤瑾唯一记得的事儿了,她紧张的看向索戟。 “放心,鹤鸣阁那边没事,其他人都没事儿,唯独是你……”索戟想起许清君来,这话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苏凤瑾以为他太过担忧,笑着安慰,“殿下不用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儿了么,兴许是药性猛烈,所以才会那样的。对了。许清君来过了?” 索戟的心揪紧了一下,转移了话题说道:“你体内的寒月引已经解开了,只是这中间有些误差,你才会那般。我已经命人去查了,这次不管是谁害你,都不能放过!” 害自己? 苏凤瑾聪明,怎会不知索戟的意思,看来自己服药过后吐血,并非什么药性猛烈,而是因为有人下毒。 “殿下,幸好有你,否则我说不定现在都已经……” “别乱说!”索戟咬咬牙,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话。幸好有自己?哼,若不是自己没有陪在她身边,怎会让她受苦,早知道就不该去鹤鸣阁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为主报仇是知薇 索戟心中的自责和愧疚难以言喻,听到苏凤瑾的话更是觉得刺耳,他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以示安慰。 苏凤瑾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再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着你。”索戟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苏凤瑾狡黠笑了,有些撒娇的口吻,“殿下,你在这里我怎么睡得着啊?” “怎么了?”索戟眉尖轻佻,有些不解。 “哪有看着人睡觉的,多不自在。鹤鸣阁那边刚刚平息,还有芳菲殿里下毒的人,都等着你去处理呢,我真没事儿,叫夜阑来陪着我就是了。”苏凤瑾知道索戟事务繁忙,自己也的确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索戟想了想,摸了摸她的额头,“好,那本宫叫十三来陪你。” 苏凤瑾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又沉沉睡去…… 索戟来到正殿,夺魄已经将人带了过来,夜阑和砗磲都跪在地上,玉慎也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侍奉。 “殿下,夜阑和砗磲是唯一经手过药的人,但……”夺魄瞟了两人一眼,为难的说不出话来。 夜阑叩首在地,“回禀殿下,奴婢跟了您多年,自知福薄命浅承蒙殿下不弃才有了今日,断不敢做这儿事儿。药是从太医院拿出来的,奴婢亲自看着章太医抓药,未曾经过他人之手,砗磲也一直在帮忙,我们二人……真的没有下过毒啊!” 砗磲含泪连连点头,两人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是什么原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你们说未经他人之手,但那毒却的的确确是在药中的,你们两个作何解释?”索戟垂着眼帘,语气平淡也未曾去看两人。 他不是不相信夜阑,至于砗磲……虽说她奉命给秀雪下过毒,但自己也知道苏凤瑾曾与她为难,若这个时候下毒,未免太过明显了。 可谁都没有接触过药,毒不可能凭空而来。 “殿下,奴婢罪该万死,并不敢狡辩,但还请殿下查明真相,还奴婢清白之后,奴婢甘愿赴死,为苏卫率此番遭的罪受罚。”夜阑是见过苏凤瑾当时什么样子,心里也愧疚难受的不行。 索戟沉默不语,盯着茶盏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玉慎不知他是怎么了,小声提醒一句。 既然不知毒出自哪里,那就换个角度,至少应该有会下毒的人在芳菲殿吧?索戟灵机一动,抬起眼眸来看着玉慎。 “殿下,奴才该死!”玉慎还以为是惹的索戟不快,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 “你的确该死,这么点小事儿都做不周全,可惜现在不是你死就能抵罪的时候。玉慎,自打出事儿,芳菲殿的人可有变动过?”索戟斜睨着他,不怒自威。 吓得玉慎连忙摇头,“奴才早就将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绝对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这便好办了,夺魄,你和玉慎去查,都有谁出入过厨房,连周围的人都不要放过,凡是接触过的,都算!” “接触?”砗磲喃喃自语了一句。 索戟蹙眉,“怎么?你想起了什么?” 玉慎抹了把汗,“哎呦,姑奶奶,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快说啊!” 砗磲恍然大悟一般,“殿下,若说接触的话,奴婢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芳菲殿后院一个破败的柴房里,一个女子在房梁上悬了条白绫,又端起旁边的碗洒了一地酒。 她慢吞吞的跪在地上,膝盖触碰到地面疼的咬了咬牙,前两日刚刚挨了打,好在除了疼之外行动还算利索。 “小姐,奴婢算是给您报仇了。原本奴婢想用您给的毒药,可后来想想,苏鸾玥那般阴狠,给奴婢的毒药可使人毁却容貌,受尽折磨而死,这远比直接让苏凤瑾死了可解气多了。”她冷笑一声,目光凄凉。 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如今就算是有许清君在,苏凤瑾勉强保住性命,那也是生不如死。您受的委屈,奴婢总算是帮您讨回来了。”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踩上凳子,悬于白绫之上。 正殿。 夺魄匆匆走进来,“殿下,属下查到了砗磲所说的洗碗之人,真是段紫衣身边的知薇。自打段紫衣被赐死后,知薇便留在了行宫充奴。” “殿下,是奴才一时不慎,不知她的底细,原本下头的粗活都有人管着,便没想到这一层。”玉慎也察觉到自己的大罪过,连忙认错。 “知薇人呢?”索戟捏紧了拳头,没想到段紫衣没了,她的丫鬟却成了心腹大患。 夺魄神色凝重的低垂下头,“属下刚刚去晚了,知薇、知薇已经悬梁自尽。” 死了? 索戟心底冷哼一声,摩擦着玉扳指,“死了便以为了结了吗?去段府传话,知薇的家人不管是家生奴,还是外头买来的,一律格杀。把知薇扔进乱葬岗去,也不必掩埋了,本宫没鞭尸就已经是便宜了她。” 在场人无不胆战心惊,背后泛出一股寒意,何时见过索戟这般心狠手辣。 “即便是在行宫也并非可以与外界私相授受,这毒的来历去查清楚,知薇一个下人,不可能有这么阴毒的东西。”索戟沉声,心中怒不可遏。 “是,属下这就去办。” 索戟的目光又落在玉慎身上,吓得玉慎一哆嗦连忙低垂下头。 “虽没有你的过错,但办事不利,粗心大意。先去将后院管事儿,还有将知薇送到芳菲殿的奴才全都杖毙,自己去领五十大板。夜阑和砗磲,同罚!” 杖毙? 相比于自己的刑罚,玉慎更诧异这个,“殿下,加起来大概要十多个人,都……” “怎么?你想代替?”索戟眉尖轻佻,冰冷犀利。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办。” 玉慎、夜阑和砗磲三人连忙告退去领罚。 四下无人,索戟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突然间挥落了桌上的茶盏,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而此时,床榻上的苏凤瑾皱紧眉头,梦里又见到了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一身药香仿佛萦绕在周围。 “凤瑾,我要离开这了,往后的路自己当心些,我怕是帮不了你了。” “你要走了?去哪儿?” “山高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可是苏凤瑾没有等到他,便死在了苏鸾玥和索邑的手上,后会有期变成了无期。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救过自己的人了。 萍水相逢,又各自离散…… 第三百八十五章 记恨因为是朋友 苏凤瑾猛然从梦中醒来,眼角还挂着一道泪痕。 “醒了?梦见什么了?”赵十三皱紧眉头,走过来坐在床榻边上。 “什么时候了?外头怎么有些吵?”苏凤瑾只觉得有微弱的哀嚎声,这芳菲殿怎会有人哀嚎哭泣。 赵十三假装毫不在意,“哦,不过是宫人受了罚,芳菲殿不算大,吵着你了?我去叫他们小点声。” “算了,受罚哪有小点声的,多半都是疼得要命。”说完,苏凤瑾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索戟平日里虽然冷漠,但却是最淡薄的性子,若真是有什么不妥直接就杀了,鲜少因为小事儿处罚宫人。 苏凤瑾蹙眉看向赵十三,“因为什么?” 赵十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还不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正巧你这情形,殿下心里烦得很,便……” “十三,我不了解你吗?你还敢跟我撒谎!”苏凤瑾一眼看穿。 赵十三无奈的撇撇嘴,就知道瞒不过她,闭口不言。这事儿索戟交代过,就怕苏凤瑾多心愧疚,所以才没对她说。 她起身去桌旁倒了杯水,“对了,殿下去古镜殿商量回去的事儿了,这行宫也呆的差不多了,这两日怕是就要回京都……哎?你怎么起身了啊?” “你既然不肯说,那我就亲自去看看!” 苏凤瑾刚打开门,就见索戟站在门口,月白栀子披风映衬着素净又冷漠的脸,眼底也略带讶异。 “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被处罚的宫人。” 索戟将她拉回屋里,“这么点小事儿也至于你去瞧?” “事情虽小,但却与我有关,对吧?” 索戟沉了口气,赵十三上前来嬉笑,“还不是为了你好,怕你觉得抹不开面子。但是这宫人也的确该罚,你中毒的事儿都是他们粗心。” 果真如此,若是这么说的话,下毒之人已经查出来了?苏凤瑾看着索戟一脸阴沉的模样,心中已经猜出来了,看来结果不是太好。 索戟握住苏凤瑾的手,“是段紫衣的丫鬟知薇,借着洗碗的时候,用洒了毒粉的帕子擦了碗。本宫防备了全程,却怎么没想到问题出在这里,可见这知薇心思多深。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悬梁自尽了。不过,知薇一个失了主子的奴婢,不可能有这么阴毒的毒药,本宫已经派人去查了。” 赵十三站在一旁点点头,“想毁了你的容貌,让你吐血而死,果真是够狠的,生生被折磨。” 毁却容貌? 苏凤瑾连忙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却被索戟握住手腕。 “已经没事了,许清君帮你解了毒。” “哦,怎么没见到大哥和许清君呢?”苏凤瑾疑惑,按理说大哥肯定会来看自己的。 索戟面不改色的微笑,“你大哥正为董文卓的事儿犯愁,咱们后日便要回京都了,董文卓也会被押解回去,在那之前还得问出话来。董文卓是个别扭性子,他和玉冰河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正想着是不是要玉冰河出面。” 没想到自己错过了不少,苏凤瑾只觉得自己病了一场,不过两日的功夫,竟然有些格格不入了似的。傻子一般,什么也不知道。 “嗯,后日就要回去了啊。”苏凤瑾有些怅惘。 “怎么?没在行宫待够?”索戟微笑,捋顺了她的头发。 苏凤瑾莞尔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是来行宫游玩儿的,可是到了行宫就开始一一堆儿事儿,谁都没好好玩过。” 索戟笑着捏捏她的脸颊,“这有什么难的?你若是想去,本宫带你去。莲泉行宫最妙的地方不是大小温泉宫,也不是登仙台那座湖,而是后山。” “后山?”苏凤瑾惊讶,后山自己去过,可也没发现什么绝妙之处。 索戟向来是品味很高的,一般的景色怎么能看上眼? “别着急,明日便带你去。” 牢房。 岑析推着苏凤翊进来,见董文卓仍旧是那个姿势,盘膝坐在干草上,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苏凤翊的手挥动一下,岑析将饭食送进去放在桌上。 “怎么?是不愿意见我,还是不敢见我?怎么说你我也是故交,到了如今地步,喝一杯也不为过吧。” 董文卓深吸了口气,“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陛下,我都言尽于此。” 苏凤翊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难道你不想报仇了?” “我如今的田地,还能报仇?”董文卓斜睨着他怡然自得的样子。 “果真是有仇啊,看来我没猜错。” 董文卓咬咬牙,“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幅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比我聪明,比我出身好,比我有才华……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大家都围着你转,我算什么东西?” 苏凤翊听了这话,放下酒杯自己又斟满了,脸色有些阴沉。 “起初我也觉得你是个好人,可到头来我发现,和你们这些贵公子在一起,我简直就是个跳梁小丑,格格不入。虽然有你带着我,他们明面上不说什么,但从他们心底里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庶子!”董文卓眼睛通红,别开目光。 “自轻自贱,还有谁救的了你?所以,你觉得我也是阳奉阴违,用你来衬托我们的高贵是吗?董文卓,在我的眼里,至少你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个作用。我自是身份贵重,才华风流,不需要以你做陪衬。” “你!”董文卓气的胸前一起一伏,看着苏凤翊沉着的目光,捏紧拳头。 苏凤翊冷哼一声,“我这样说,你应该觉得没恨错人吧?心里会好受些?” 董文卓沉默着低垂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自打我回来,你便避而不见,我便知道无需问,那一切都是你做的。苏安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自打我坠马之后,那一碗碗药里,都放着慢性毒药。我从未想过,你会致我于死地。”苏凤翊转眼看向董文卓,盯着他沉默片刻。 董文卓咬牙开口,“是我做的。” “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但比起其他人,我更希望你死。”正因为把他放在心上,所以他的每一寸光辉都照耀着自己,映射着自己有多不堪。 苏凤翊摩擦着扶手,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叹了口气,“罢了,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何必现在来计较这些呢。只是,你若是害我也就罢了,你不该三番两次的对我妹妹下手。” “你和你妹妹……是两回事!” 第三百八十六章 你会死还是能活 董文卓用的全都猎火门的人,看似与广平王有所牵扯,但实际上他与玉冰河的目的不谋而合,都是为了炎妃报仇。苏凤瑾对于与索邑合作的广平王来说,是敌人,所以董文卓也不得不为了隐藏身份,对苏凤瑾下手。 而苏凤翊……是他的私心,他从小到大便是庶子,没有人尊重过他,即便他什么都做到最好,处处比那个董文著要好,却还是在董家做个只能处理庶务的人罢了。 “有时候我只是想,哪怕得到一丝丝认可,也算是值得,可董家从未。我母亲和我在董家还不如奴才,韦氏专横跋扈,我们母子俩没过过一天心平气和的日子。我怎能不恨?” 苏凤翊蹙眉,“所以,所有嫡出的人便都是你的敌人?董家亏待你,可我苏凤翊却从未。” “是啊,你从不曾亏待我,可你拥有的一切,还有你对我的维护,更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苏凤翊,或许你会骂我没良心,但你不会懂我的感受。记得那本黑白琴谱吗?”董文卓面色平静,但眼底却帮着泪光。 苏凤翊点点头,“你放在了登仙台一个副本。” 董文卓凄凉的笑道,“我第一次见到那琴谱便知,那是我母亲提起过的炎妃之物,欣喜不已,管你借。” “我答应了,并无不悦和半分为难。” “可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却挖苦我,说董家什么都有,董文著连给青楼头牌都不知道买了多少把琴,我却连琴谱都要借你的,可见我是个可怜虫。你为我说了话,反驳了他们,与他们甚是不快。” “难道这也错了?”苏凤翊不解。 “没错,但他们却在背地里偷偷将我打了一顿,只因为你苏大公子护着我,抢了他们的风头。你说这世道是不是很可悲?”董文卓笑声凄凉,嘲讽的看向苏凤翊。 苏凤翊眉头紧锁,心中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在热烈的夏天透不过气来,却又湿的可怕,沉重。他没想过那些世家子弟会做这样拿不出手的事,也从不知自己的维护,竟然将董文卓从京都才俊的圈子里推得更远。 董文卓深吸了口气,缓和了下情绪,“苏凤翊,你对我很好,这辈子除了我母亲对我最好,且我母亲不能护我,你却连这个都做到了。是我亏欠你,但我不会感激你。” 苏凤翊垂下眼帘,盯着地上的灰尘,它们在脚底,沾染了鞋子,让人烦闷,“我没想过要你感激。” “所以啊,这才是你可恶的地方。你总是光明磊落,做什么都那么大义凛然,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了。” “有时候我真不懂,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苏凤翊摇摇头,从未看清过他。 董文卓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来,是想要我说出炎妃的事,不过我猜太子殿下已经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你和苏凤翊掌控东宫卫人马,却比不上索戟一人运筹帷幄,苏凤翊,你根本不了解太子的能力。” 苏凤翊顿时眯起眼睛,他发现周围的人竟然都这般洞若观火。 “你想说,我洗耳恭听,你不想说,登仙台也与我无关,不是吗?如今形势还有什么能永远成为秘密?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会死还是能活。”苏凤翊转动轮椅离开,到了门口才能到董文卓略带颤抖的开口。 “苏凤翊……你坠马的事,不是我干的。”董文卓略带哽咽,再不说话。 苏凤翊停顿了半晌,勾起嘴角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离开牢房。 岑析担忧的看着他,边走边问,“公子,他说的话可信吗?” “他说不是,我信。事到如今,他已经说了对我恨之入骨,若真是他做的,还有什么可隐瞒呢。”苏凤翊微微一笑,看着无边天色,这样他倒是可以留有一线余地了,至少证明自己没有和董文卓白白相识一场。 这一切的根源,这双腿,至少不是他…… 皓月行。 宁流芳接到消息,终于安心了些,好在苏凤瑾有惊无险,否则这些跟随她的人岂不是都乱了? “过两日便回来了?”乔厌庭问。 “是,行宫事情颇多,反倒是不如京都安稳,况且玉冰河在行宫遭遇刺杀,再待下去只怕也不好。”宁流芳将桌上的针线收起来,放到一旁。 乔厌庭瞟了一眼,只见一团青色丝绦快要成型。“又做了?你那块宝贝玉佩都没有这些年做的丝绦值钱了吧?” 乔厌庭已经了解了宁流芳的习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给玉佩挂丝绦,看起来总是光洁如初的样子。 “乔大哥可别笑话我了,这不是闲得慌么。不过这日子只怕也快到头了,咱们这位楚公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若苏卫率回来了,只怕还要相见。”宁流芳将丝绦用布头盖起来,有几分不好意思。 乔厌亭心里八成也是清楚的,宁流芳做这些丝绦,不是为了那寒梅玉佩,而是为了玉佩的主人罢了。这些年没见过他,聊表情义而已。 “我前两日去过段府,但段府闭门不出,段文衫也很久没去太学院了,就连段子期都不曾见过。看来这次,段文衫是真的没打算露面。”乔厌亭转移了话题,不过也是真心有些担忧段文衫。 自打段紫衣在行宫出了事儿,段靖涵便一直卧病在床,段文衫侍疾,可却一直连人都没见过,眼下也不知道段府内是什么情况。 宁流芳狐疑,“也不知道这楚公子为何要让苏卫率引见段文衫,难道段文衫手中还有什么他想要的不成?” “楚公子的人去打探的都是玉器行,我实在不知南齐什么没有,竟然不远千里来大梁。若我猜的不错,定是有意义不同的东西,或许……玉冰河会知道。” “这南齐两个最有权势的人都来到了大梁京都,这儿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南齐出了什么事儿?”宁流芳叹了口气,疑惑的思忖片刻,又抬起头看乔厌亭。 “怎么了?” “乔大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头,前些日子从南齐回来的商友,也都说南齐那边生意不好做,或许真的是南齐当地出了什么问题。你也知道,朝局一定都会影响市价,更何况你还记不记得玉冰河说是广平王的人挟持了南齐王来到京都?” 乔厌亭点点头,“不错。” 宁流芳摇头叹气,“若真是广平王做的,那他没必要来京都。” 第三百八十七章 最是温柔且和善 广平王完全可以在南齐挟天子以令诸侯,用什么方法都可以阻断玉冰河回南齐,从此以后南齐便是他的天下。的确没必要以身犯险,但之所以如此,想必定是有让他们两个都坐不住的理由。 “栾纪接到了消息,有只从南齐回来的金雀受了伤,停留在京都,他必须赶回去,只有那只金雀才知道南齐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十三将消息递给苏凤瑾,略有担忧之色。 苏凤瑾瞟了她一眼,笑道:“你这是怎么了?鲜少见到你这副表情,南齐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平时都没见你这么担忧过我呢!” “说这话可昧良心啊。”赵十三白了一眼。 苏凤瑾佯装叹息,“叫栾纪连夜赶回去吧,否则我错过了南齐的消息是小,十三岂不是担心的睡不着?” “苏凤瑾!” “凤瑾又怎么你了,发这么大脾气。”索戟恰好走进来,笑吟吟的盯着苏凤瑾,话却是对赵十三说的。 “嗯,幸好没动手,否则你现在未必是赵十三的对手。” 赵十三顿时语塞,气的翻了个白眼,“殿下护妻心切,属下哪敢动手啊?别说有殿下撑腰,就算是苏卫率,那也是彪悍威猛,属下惹不起。” 索戟一副狐疑模样,“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我们凤瑾最是乖巧温和。” “咳咳……”苏凤瑾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属下告辞。”赵十三大彻大悟的摇头告退,敢情自己多余啊,再听索戟说下去都要遭天谴。 苏凤瑾也是听得脸红心跳,“殿下这话以后可莫要说了,被旁人听见了笑话。”虽说自己也不能说是威猛彪悍,但距离乖巧温和是差远了。 只是苏凤瑾不知道,后来这话到底是被赵十三传到了九大营,九营军卫皆是震惊疑惑,回想起苏凤瑾刚来东宫卫时候,一刀将吕化冰的手钉在桌上的样子,狠辣决绝,跟乖巧温和简直不搭边。 记得当时的情形,堪比九大营军卫聚众议会。 “何止是不搭边?估计太子殿下说的是旁人吧?”季茂功摸摸下巴疑惑。 “兴许是殿下病了也说不定……” “我看是苏卫率病了还差不多,病的时候还是挺安静的,是吧?” “嘶……莫不是在太子殿下面前的苏卫率,是个冒牌货?” 一旁的郎离唰的一声拔出剑来,赵十三倒吸一口凉气,较忙按着手让他收回去。“大哥,玩笑!玩笑而已……” 行宫后山。 苏凤瑾被索戟拉到后山一处山顶,风有些大,幸好临行前索戟给苏凤瑾披了披风,她现在身子还未好利索,索戟关切的无微不至。 “殿下不是说后山风景秀丽?这地方倒是不错,可也不见得有什么绝妙之处啊。”苏凤瑾四下看看,都是光秃秃的萧瑟。 索戟笑着指了指下面,“这山腰处有个小瀑布,因为形态像只兔子,所以名唤玉兔泉。” “哦?难怪有水声。”苏凤瑾弯腰向下看去。 索戟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微微一笑,竟然拉着她直接跳了下去。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在急速下落的同时,索戟揽住她的腰,在瀑布顶端轻点了下岩石,竟然旋身进入水帘之中…… “殿下,你吓死我了!”苏凤瑾又恼又笑,简直是被索戟的胡闹给弄怕了。 “你看看那边。” 苏凤瑾转头一看,只见这一处洞穴颇大,里头有清水蜿蜒流过,水面上浮着氤氲的水汽,莲花便从水汽中生长出来,亭亭玉立,仿若瑶池仙境一般。 最重要的是,这洞穴内的岩石……竟然是一处经过开凿的石殿! 苏凤瑾未曾来得及完全欣赏过美景,便惊愕的看向索戟,“殿下,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在这里打造出一个石殿来?而且,这个时节为何还会有莲花?” 索戟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便往里走,水上竟然还有个水榭,四周挂了珠帘,风一吹过便有叮咚之声。 “昨日已经特意命人来这里布置打扫过,这儿是我发现的,这么多年还没人来过这里地方还算开阔,兴许是地气很暖,上头通风又凉,所以这些莲花才会开到这个时候。你仔细看看莲花上都有一层极薄的冰,应该是冻住了。”索戟轻笑着伸手摸摸。 果然,原来是冰冻花瓣,才保留到了现在。 苏凤瑾欣喜不已,还未见过这样的景色,和索戟一起坐在水榭栏杆的位子上,弯着身子向外望去。 “喜欢吗?” “石壁千寻莲凝雪,明珠万颗垂画帘。如此仙境美景,怎么会不喜欢?不过,这些帐幔亭台……都是殿下准备的?我看出了殿下的风雅,但却不知殿下还有情致。”苏凤瑾讶异的笑看着他,眼里好像有星星一般。 索戟略显尴尬,他还真是从未做过这些细致的东西,只为讨女子欢心。 苏凤瑾看着他白皙的耳垂略显粉红,只觉得一向威严的索戟,在男女之情上十分单纯可爱。她忍不住扭头靠在索戟的背上,“谢谢你。” “说了多少次了,你我之间无需言谢。”索戟只觉得背后温暖柔软,像是背着最珍贵的宝贝。 “我就是想说嘛。”苏凤瑾语气软糯,听起来就像是撒娇似的。 是她少有的声调,索戟唇角勾起,忍不住心中如暖阳一般悸动。他瞟了眼水榭厚厚毛毯上的皓月缭云琴,“凤瑾,我给你弹琴听吧。” “谈《盛世清平调》?” “嗯,你想听什么我便弹什么。”索戟拉着她坐在毛毯上,苏凤瑾一直依偎着他。 许是身子还未全好,苏凤瑾有些软绵绵的,脸颊带着一股病弱的淡粉,不似平日那般灿烂热烈。 索戟摸了摸她的脸,这才转头开始抚琴。两人就这么依偎着,琴声相伴。 “殿下,这曲子听起来怎么和上次听到的不一样呢?莫不是你骗我不懂吧。”苏凤瑾恹恹的。 索戟忍不住轻笑,“哪有的事儿?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这《盛世清平调》之所以说只有本宫一个人会弹,便是因为每次弹奏都是不同,变化万千。我骗谁,也不会骗我的凤瑾啊。” “哦?还有这样的曲子,每次都不一样,那又怎知是《盛世清平调》呢?殿下若是骗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啊。”苏凤瑾疑惑。 索戟拉着她的手到琴弦上,抓着两只手拨弄几下,“因为清平盛世在心,乾坤风云在手,配上宫商角徵羽的指法,所谓《盛世清平调》。”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他的凤瑾非弱者 心境不同,所以每次心中的盛世不同,难怪会说只有索戟一人会弹奏。 苏凤瑾狡黠笑道,“那岂不是说,殿下总是骗他们呢?这样的曲子又有几人能学会。” “是我根本不愿意教他们罢了,曲子自然有大体音调,所以他们听了便知道是清平盛世调,但即便是精通琴技的人也记不住,这才是此曲关窍所在。”索戟略显得意。 苏凤瑾吐了下舌头,“那我恐怕也要让殿下失望了,您挑选这个学生啊,当真对琴技一窍不通,只怕拖累了你的名声。” 索戟宠溺的将下巴靠在苏凤瑾的头顶,窝在他怀里的确没了张牙舞爪的样子,多了几分温柔软糯。 “谁说要你学,还不如我亲自弹给你听便捷些。苏家的儿女怕是生错了,你这女儿舞刀弄剑、胆识过人、性子倔强,你哥哥却稳重谦和,六艺俱全。想当初以为你是你哥哥的时候,还期待着见见苏家女儿的模样……” 苏凤瑾顿时转头看他,嗔怪道,“怎么啊?殿下这是嫌弃我啊,我会的多着呢。” “是,我已经领教过你做糕点的手艺,相比之下我那月饼做的也不算赖。”索戟揶揄。 苏凤瑾顿时记的撒娇,“殿下当初可是对微臣的妹妹满怀期待,多次提起要见呢,如今失望了吧?” “嗯,说的也是,凤瑾什么时候穿女装给我瞧瞧?”索戟笑着捧着苏凤瑾的脸颊。 近在迟迟,窝在他怀里的温暖,让苏凤瑾觉得像是掉进了棉花堆里。 苏凤瑾喃喃,“殿下觉得我是男装好看?还是女装好看?” “又没瞧见过你女装,不过我的凤瑾男装尚且勾走了本宫的魂魄,女装的话……怕是再也忘不掉了。”索戟缓缓靠近苏凤瑾,暧昧如春风缠绵。 苏凤瑾羞的没了声音,“殿下平日的正经哪去了?竟会甜言蜜语的哄我。” “佳人在怀,要正经做什么。”索戟轻笑,吻上苏凤瑾的额头、印上她的唇辗转…… 莲泉行宫之行结束,队伍浩浩荡荡的在回京都的路上。苏凤瑾因为身体的缘故,被索戟牢牢塞进马车里,因此苏凤瑾还郁闷的不行。她这段日子真的是操劳惯了,稍微闲下来几天都觉得难受。 “若觉得无趣,来下盘棋怎么样?”索戟放下书卷提议,看着她趴在窗口实在无聊。 “殿下别折磨我。”下棋?还不如望风呢。 索戟忍不住取笑,“怎么但凡关系到动脑子的事儿,你都抵触呢?莫不是本宫真娶了个武夫吧?平日看着你也不傻啊,脑子好使的很。” 苏凤瑾懒洋洋的转过身靠在车壁上,“不是傻,是懒得想。有你和大哥这样的人在身边出谋划策,我再聪明也派不上用场,倒不如做把利剑得了。” “还算有自知之明。” 苏凤瑾顿时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看风景。 用余光瞟了她一眼的索戟流露出一丝微笑,其实他知道苏凤瑾聪明才智,计谋了得,之前未曾识破身份的时候 可谓是,谋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武可挥剑斩敌、气势纵横。在波诡云谲的男人堆儿里都不会输的人,到了女人堆儿里一样是所向披靡。 即便后宫事务让她心烦,但知人善任却是强项,用了方寸和赵十三管理,再合适不过。 就好比帅兵之才,还是帅将之才,她制服得了东宫卫那些兵鲁子,也同样能驱使属下各展其才。 索戟得妻如此,已经觉得此生无憾,不会什么琴棋书画诗酒花,算什么?就能说不风雅么,可笑。 苏凤瑾突然转过头来,“对了,殿下,我怎么没看见许清君呢?他该不会是又回到玉冰河那去了吧?” “怎么了?”索戟略显僵硬,拿起书卷来似是随口一问。 “没什么,只是我解毒之后就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一开始跟在玉冰河身边是因为我才被威胁,可如今……也都解决了,以后何去何从?”苏凤瑾想起那个梦来,前世虽未曾见过面具下的容貌,但那股药香萦绕,她不知为何觉得就是许清君。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许清君本就不想留在京都。” “怎么会?他还没玩儿够呢!” 索戟眉头微蹙,也没搭话。 而另一边,苏鸾玥的马车上。 “怎么样了?打听到什么没有?”苏鸾玥急切的拉着陇翠。 陇翠连忙摇摇头,还喘着粗气,“奴婢刚刚去打听了,没见着知薇,但也没听说苏卫率的什么消息。苏卫率一直都在太子殿下的马车上,没露过面。” 没露过面? 月麝瞟了苏鸾玥一眼,“侧妃,该不会是容貌已毁,太子殿下还在隐瞒?” “知薇不见了,必定是发现了下毒之人,难保不顺藤摸瓜揪出咱们来,可都安排好了吗?”苏鸾玥虽说利用了知薇那丫头,但也不保证她不会说出自己来,毕竟不是自己的狗,谁知道会不会反咬一口。 “侧妃别担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反正咱们的手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月麝得意的白了一眼。 “那便好,不管知薇怎么说,反正也没证据。我和苏凤瑾都已经敌对这么多年了,她就算怀疑到我头上又能怎么样?拿不出证据,我就不信太子殿下他再嚣张,还能为难永安王侧妃。”苏鸾玥冷哼一声,说到这里又觉得气闷。 月麝自然明白是为什么,“侧妃终究是侧妃,若是正妃的话……也不必担心这么多了。” “月麝姐姐!”陇翠提醒一句,生怕苏鸾玥不高兴。 苏鸾玥却不屑一笑,“有什么好避讳的,月麝说的没错。太子妃我没做成,做了个永安王侧妃自然是委屈了,若是能做永安王妃才算是弥补了些。” “如今侧妃您虽说是王爷的心头肉,可到底肚子里没有货,比不得宁侧妃金贵,若是将来她生下了王爷的长子……那侧妃您也就没什么可惦记的了。”月麝故作叹惋。 恰好激怒了苏鸾玥,她白了一眼轻蔑冷哼,“你以为我是吃素的吗?那宁绫罗是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是个郎府的丫头,若非需要她这身份巩固王爷和门下的关系,看我不好好治理她。” 陇翠略有担忧的靠近她,“侧妃,咱们刚刚得罪了苏凤瑾,又去对宁侧妃下手,这目标未免太大了吧。” “你知道什么?苏凤瑾是强弩之末,宁绫罗是掌中之物,哪个也别想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肚子里有货?任凭她怎么折腾,也生不出一个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 回到京都见成长 京都。 回到苏府修整了一日,次日便要出门去皓月行和九大营看看。晨起的时候苏凤瑾见到了巧烟,这些日子多亏了巧烟在苏府看顾,才让苏凤瑾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还有件事儿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凤瑾将腕子扎好,“巧烟,有件事儿我想应该让你知道。” “小姐,自打你回来看奴婢的眼神,奴婢便知道定是观大哥有消息了,是吧?”巧烟跟着苏凤瑾成长了不少,也聪明了。 苏凤瑾点点头,“其实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我得让你知道他平安。此番在行宫的确见到了他,但……我们的立场已经截然不同,他有他的生死,你有你的人生,我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个。” 桥归桥,路归路,是对巧烟最好的选择。 巧烟愣了一下,“他……回原来的地方去了?” 看来巧烟并非对观久音的过去一无所知。 “巧烟,若是你执意跟着他,我可以放你离开,让你毫无顾忌。但你我主仆一场,我拿你当姐妹,你若是跟着他只怕以后颠沛流离,血雨腥风是少不了的,若是有朝一日你没等到他,或许,便是阴阳永隔,这样的日子你可能接受?”苏凤瑾对此已经释然,每个人都有要选择的路,不可能陪伴到终了。 巧烟落寞的笑着摇摇头,“我和他是在这里相识的,我只在这里等他回来。更何况,我答应过小姐,要护着小姐,怎能食言?观大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即便跟着他也是累赘。” “巧烟,其实……” “小姐,这件事儿就不要再提了,就像是你说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缘吧。”巧烟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铜盆端出去。 苏凤瑾瞧见了她的眼睛红了,可说到底自己什么也不能做。既然巧烟已经决定循规蹈矩的按照从前的日子过生活,那自己也会尽力给她一份安宁。 苏凤瑾出了苏府,本应该先去九大营和皓月行看看,可九大营那边索戟是觉得有些奔波,苏凤瑾的身子还没好,便禁止了。 至于皓月行嘛,有个楚公子在那里,她去了也着实不方便。 索性,苏凤瑾直接去了太学院。 “什么?段太常已经有日子没来了?”苏凤瑾诧异。 “是的,自打段宰辅缠绵病榻,段太常一直在侍疾,没有到太学院来过。”段子期蹙眉回答。 “那眼下,太学院的事务都是谁在打理?” 段子期尴尬的垂下眼帘,略有为难之色,“是我。” 苏凤瑾略过他的神色,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行啊,子期,长大了。段太常既然信得着你,那你就好好做。” “可是……” 苏凤瑾知道他有难言之隐,看着他这幅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知自己是该不该问。不过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再怎么说,段子期也只是个少年,太学院中不乏比他资历深厚又年长的,有不服气的是一定。 “段子期!段子期!” 一阵吵闹,让苏凤瑾赫然皱紧眉头,“你再喊一句试试?” 跑进来的观久宁吓了一跳,“公、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啊?”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我倒是要看看,是你来需要先跟我打个招呼,还是我需要先和你汇报一下,嗯?”苏凤瑾扯着他的耳朵,这臭小子,看来季茂功又偷懒了啊! 观久宁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公子,我这不是来替子期出气的么。” “你别胡说。”段子期不耐的打断了他,眼神警告。 观久宁闭上嘴,揉揉自己的耳朵,“刚回来就对我动手,公子你是真对我……” “闭嘴,这太学院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跟我滚出来!”苏凤瑾知道,在段子期面前,观久宁是说不出话来了。 带着他离开太学院,苏凤瑾才问起段子期的事儿。 “我见子期提起打理太学院事务,似乎有为难之色,还有你刚刚说替他出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为什么?” “还不是那个习樊琪,仗着自己比子期年纪大,就惹是生非,还当众给子期难堪。欺负子期不会武功罢了。这要是我,我打他个……” “你又能耐了是不是?子期不会武功,却博学多识,等你再惹事儿我打断你的腿,看你还会干什么!”苏凤瑾白了他一眼。 提起习樊琪,苏凤瑾倒是想起来了,太学闹事儿的时候他没少煽动当时的情绪,后来又和那个叫……高步云的寒门学子争执过,可见当初太学闹事儿的时候习樊琪目不纯。 听闻他与董文卓来往甚密,如今董文卓被关押,习樊琪倒是在太学院闹起来了。 观久宁撅起嘴观察了一会儿苏凤瑾,“公子,你是不是也想着怎么帮子期呢?” “你还真能操心啊。” “其实我也想过了,就算是我出面打他一顿,也给子期落了威仪。那些读书人最是酸腐,定会说子期仗势欺人。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段太常赶快回来。” 苏凤瑾不禁觉得好笑,“呦,你倒是长脑子了啊。” 观久宁冷哼一声,得意道:“我最近可没闲着,除了季茂功的训练以外,我还跟着子期读书来着,子期厉害着呢。” 看来虽说段子期看不上观久宁,但观久宁这神经大条的倒是对段子期十分崇拜,也喜欢粘着他。少年时期的感情最是纯正,有时候羡慕不来。 苏凤瑾拍拍他的肩膀,“成,我们阿宁也懂事儿不少。” “公子,你别叫我阿宁。”观久宁扭捏一下。 “怎么啊?事儿多!” “子期之前高兴的时候叫我阿宁来着,我只给他一个人叫。”观久宁笑嘻嘻的扬着头,阳光灿烂的照在脸上,少年轻狂。 苏凤瑾眉尖轻佻,无奈的笑着摇摇头,“长大了,我这个公子也得靠边站了啊。” 观久宁略显尴尬的红了脸,“公子,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啊。你这是要去哪啊?我、我那个……送你吧。” “同样是两条腿,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我要你送?”苏凤瑾斜睨了他一眼。 “你逞什么强,我都看出你脚步虚浮,身体羸弱,多半是在行宫受了伤吧?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儿怎么办?”说着,竟然还压低声音凑近耳语,“我可是听说了,最近京都势力纷繁,不太平。” 苏凤瑾凝眉盯着他,“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还不是九大营整日研究这个,耳濡目染啊,我又不傻。”观久宁虽然看着不屑一顾,但实则一直警惕四周。 苏凤瑾虽然面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却感叹,这孩子终究是长大了啊。 第三百九十章 硬闯段府救文衫 段府。 观久宁刚敲了门,便有人出来懒洋洋的说了句,“宰辅闭门谢客,请回吧。” “谁说我是来见段宰辅的?我要找段太常!”苏凤瑾负手而立,看着这家仆的样子就知道,段府如今威势不如从前,便开始散漫了。 “大公子?大公子也不见客。”那家仆白了一眼,就要关门。 观久宁直接挡住他,无赖一般靠在门上,“哎,我说,你这就不对了啊。堂堂宰辅府上,就这么没规矩的?你如今都能做的了段太常的主了?我告诉你,今日我家公子若是见不到段太常,你这门是别想关上了!” 那仆人急了,见观久宁年岁还小,也没当回事儿,“你小子敢在段家门口摆谱?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我的身份?怕是告诉你,你也担待不起。”苏凤瑾冷笑一声,撩起衣袍走上台阶,逼近那仆人。 “你、你要干什么?” “我现在好脾气问你一句,段太常到底是自己不见客,还是不能见客?”苏凤瑾早就察觉出了不对。 若是段文衫真的不想见他们,没有任何消息,势必是因为段紫衣的事儿觉得尴尬,可若真是如此,当初他就不会去行宫主动揭穿。更何况以苏凤瑾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 段子期是他的得意门生,也是最在意的人,他尚且不曾联络,这似乎不合常理。 那仆人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一般,“不见就是不见,哪来那么多……哎哎哎,你干什么?你敢硬闯!快来人,来人呐!” “观久宁,交给你了。”苏凤瑾直接跨进大门,还就不信今日谁能拦得住她。 观久宁笑嘻嘻的看着那仆人,挡住他的去路,“我的脾气可不好,顽劣的很,你若是叫来人,叫多少,我就打趴下多少。” 苏凤瑾来过段府,直接奔段文衫的房间而去,却不成想房门外站着许多家仆。见有外人过来,惊愕之中带着一丝戒备。 “什么人?” 苏凤瑾直接一掌打在那人胸口,敏捷躲闪开其他人,闯入房间。 “段文衫!” “苏卫率?你怎么来了?”段文衫正提笔写着什么,见她进来惊愕的放下笔,朝外头看看,见家仆全都跑出去喊人,这才关上门。 “话不多说,我被父亲软禁在府内,这段日子完全没有外头的消息。苏卫率来的正好,我需要离开段府,去太学院一趟。” 苏凤瑾瞟了外头一眼,“段宰辅没病?” “病了,但没那么严重。”段文衫有些叹息。 苏凤瑾垂下眼帘,“是因为段紫衣的事儿,段宰辅对你……” 段文衫无奈笑道:“父亲疼爱紫衣,无可厚非。苏卫率还是趁此机会先带我出去吧,否则与父亲正面相撞,只怕是要为难。” 苏凤瑾瞟了他一眼,这段日子不见,清瘦了不少。旁的话先等出去了再说不迟,苏凤瑾直接带着段文衫朝着府外走出去。 果然,遇到了段靖涵,身后跟着一群家仆。 “苏卫率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我堂堂宰辅家中也敢硬闯,不知是仗着东宫卫的势,还是东宫啊?”段靖涵咬牙切齿,已经恨极了苏凤瑾。 若是东宫卫,那苏凤瑾的身份便是太子卫率,不及段靖涵的官位。若是东宫,那她的身份便是太子妃,段靖涵无不遵从,但也能借此机会参上一本,让索戟为难。 苏凤瑾不屑冷笑,“段宰辅误会了,我不过是与段太常约好了要去太学院,诸多事务能者他呢,见他迟迟不来只好亲自来请。还望段宰辅勿怪!” “若是本官记得不错,已经说了段府闭门谢客吧?苏远君家的规矩,果然大啊。文衫,难道你也要跟着她走吗?”段靖涵的目光犀利看向段文衫,不无威胁之意。 苏凤瑾蹙眉斜睨着段文衫,和自己的父亲要以此形势相对,只怕心里不好受。 段文衫沉默的躬身施礼,“还望父亲恕罪。” “好,哼,如今你翅膀硬了,这段府容不下你。你若是跟着她出去了,那就别再回来了。” “段宰辅何必如此决绝呢?我知道你讨厌的是我苏凤瑾,若因此迁怒段太常,岂是明智之举?” 段靖涵回首白了一眼,“苏卫率虽说身份贵重,但也掺和不了我段家的事儿,还望自重。” 苏凤瑾勾起嘴角不屑笑道:“原来段宰辅也不过如此,告辞。” 说着,苏凤瑾带着段文衫要走。 “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凤瑾停下脚步,盯着怒火中烧的段靖涵,“镜里流年两鬓残,寸心自诩尚如丹。我本以为这句话形容段宰辅最合适不过,但通过段小姐一事才明白,原来段宰辅也不过是个庸碌护短之人。段小姐若是行为端淑也就罢了,可惜……段宰辅可知道是谁的过错?” 段靖涵沉默的盯着苏凤瑾,那双眸子仿若一潭幽暗不见底的水。 “养不教,父之过啊。恕在下直言,是段宰辅你太过娇纵溺爱,让段小姐误以为她什么都可以得到,若不能得便用尽手段。岂非是段宰辅亲自给她自掘坟墓,教子不善?”苏凤瑾字字珠玑,直戳要害。 段文衫眉头紧锁,“苏卫率,走吧。” 再说下去,段靖涵只会更伤心,更恨苏凤瑾而已。 “相比之下,段太常又犯了什么过错?坦坦荡荡之君子,大义灭亲若说他正直,未免俗气。不过是为维护一个公道,这世间难道还不值得有一个公道吗?”苏凤瑾躬身施礼,十分恭谨,再也不停留的离开。 段文衫也跟随离去,瞟了一眼段靖涵的苍老身躯,心中满是酸涩。 观久宁翘着腿坐在外头的台阶上,见到苏凤瑾出来连忙起身。 “若是再让我看见你没规矩,我就打死你!”苏凤瑾恶狠狠的白了一眼。 观久宁连忙靠在段文衫身后,“段太常救命,我家公子也太凶了。” 见状,段文衫无奈一笑,“好了,久宁,去找子期玩吧。我和苏卫率还有要事要办,你可别再惹她生气了。” “你不回太学院?”苏凤瑾诧异,刚刚不是还说要回太学院的么。 段文衫摇摇头,“刚刚想回去,可看到观久宁,我觉得即便我不回去,子期也能独当一面了。有观久宁在子期身边,我很放心。接下来就是咱们大人的事儿了,苏卫率与我还需去一趟皓月行,了结一下南齐的事儿。” 南齐? 苏凤瑾转身凝重的盯着段文衫,是因为广平王? 第三百九十一章 南齐权臣终相见 皓月行。 苏凤瑾走到门口略微犹豫一瞬,她转眼看向段文衫,“其实有件事儿我一直没和你说,之前这位楚公子是要我引见过你的。但我不知他用意何在,如今你自己要来见他,可否告诉我一句,这位楚公子……” “是南齐广平王玉凌楚。”段文衫打断她的话,直言不讳的告诉她。 苏凤瑾点点头,“看来我猜得不错,广平王也来了大梁,只怕是南齐朝中有大事发生。” 段文衫淡笑,“难道你不想问我,广平王为何要见我?” 苏凤瑾自然想过这个问题,言下之意便是段文衫与广平王是否有牵扯罢了。但广平王若是相见段文衫都要铤而走险的靠苏凤瑾引见,那想来段文衫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信得过段太常。”苏凤瑾淡然一句。 两人走进皓月行,宁流芳匆匆上前来,“苏卫率来的正好,算着日子该是今天来了,只不过巧的很,南齐世子也在。” 玉冰河? 苏凤瑾压低声音,“是奔着玉凌楚来的?” “两人正在屋子里呢。”宁流芳看向房门。 苏凤瑾瞟了一眼,“我和段太常进去看看,你在外头,若有什么事儿随机应变。” 屋内。 玉冰河与玉凌楚两人坐在桌对面,一个邪魅狂傲,一个谦和疏离,仿若根本不是政敌,倒像是一起来听曲儿的风流公子。 苏凤瑾与段文衫走进来,见两人这幅态度,对视了一眼。 玉凌楚微微一笑,“想必这位就是苏卫率了吧?久仰。” “你见过段文衫?”苏凤瑾没有多余的客套。 “未曾见过。” 苏凤瑾冷笑着坐下,“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苏凤瑾,他是段文衫呢?” 玉凌楚也不生气,“听闻我南齐世子曾求娶过苏凤瑾,刚刚两位进门,世子目光便是落在你身上,不是苏凤瑾还会有谁?” “这些日子不见,广平王自作聪明的毛病还是没改啊。”玉冰河不屑的扫视一眼,极其轻蔑。 “世子说的哪里话,不论是真的聪明,还是自作聪明,有用便好。我此番前来便是想要见段文衫段太常,如今求仁得仁。”玉凌楚眉宇平和。 苏凤瑾还是第一次见到在玉冰河蔑视下,如今淡然谦和的人,或许谦和是假的,但同时面对三个对立面的人,这不动声色的城府的确让人佩服,否则也不会和玉冰河成为对手了。 “我不喜欢客套,更不喜欢寒暄,两位都是南齐的重要人物,今日聚在皓月行到底有何贵干?还请言明。”苏凤瑾冷着脸,实在想不通玉凌楚来此到底是为什么。 玉凌楚朝着苏凤瑾施礼,“苏卫率不必着急,本王并无恶意。想必在座也都知道世子来大梁是为了什么,巧了,本王也是为这件事儿来的。” 什么?苏凤瑾顿时眯起眼睛,斜睨着玉冰河。 南齐王被挟持到大梁,玉冰河还怀疑是玉凌楚谋划,如何他会为了同样的目的而来? “哼,广平王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这笔账本世子还没和你算,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是吗?”玉冰河捏紧了杯子,目露寒光。 “本王知道,你怀疑南齐王是本王劫持,但说句最实在不过的话,南齐王好歹是本王的王叔。若论亲疏,本王不会将他的性命交给旁人,若论朝政……本王尚且年轻,熬得过他,何必多此一举?”玉凌楚笑容尽失,与玉冰河对视。 “你确定会活得久?若是我父王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保证你不会活的更久太多。”玉冰河伸手触碰自己血红的耳坠。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二位,这皓月行是我的地方。” 要在这里动手,也要先看苏凤瑾答不答应。 玉凌楚又恢复了笑意,这倒是和玉冰河很像,转瞬之间变脸的本事还真没失传。 “苏卫率不必担忧,本王可从未想过与世子动手。既然来了,就不会因为说谎这点小事儿惹出不快。” “广平王,南齐王失踪一事你当真毫不知情?”苏凤瑾斜睨着他。 玉凌楚坦诚点头,伸出三指,“我玉凌楚对天发誓,南齐王失踪与本王无关。世子,如今本王与你的目的相同,找到南齐王平复我南齐大业。” 玉冰河皱紧眉头,“朝中到底发生何事?” 玉凌楚咬咬牙,“若非因为情况紧急,本王也短短不会只身犯险来大梁找你结盟。本王虽与你政见不和,但也深知你是为了我南齐好。但如今朝中有奸人蒙圈篡位,笼络少帝,若是南齐王再不出现,只怕南齐玉氏血脉到此为止了。” 这么严重? “我父王与此事有什么关系?”玉冰河捏紧拳头,脸色铁青。 “想必世子也知道,少帝无道,这些年你我尽心辅佐,却终究不能平定南齐天下。如今大将军秦为蒙骗少帝,大兴土木,劳民伤财,霍乱百姓,边陲二十部落有半数起义。秦为派兵平乱,却屠尽三族,血流成河。” “你我尚且都是年轻一辈,止不住秦为,唯有南齐王出面,才可挽回大局。”玉凌楚面色凝重担忧,字字铿锵坚韧。 苏凤瑾未曾想到,南齐竟然已经乱成这个样子。而更没想到的是,一向与玉冰河为敌的玉凌楚,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主动结盟。 她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为何南齐会富庶强盛,或许他们的政见不统一,明争暗斗,但在南齐江山面前,玉氏的天下面前,却从未有过争端。 “这就是你自以为最听话的少帝,顽劣任性,小小年纪残暴不仁。玉凌楚,你可曾想过你百般维护的竟会是这样一个人吗?今日,你也被踢出局,这南齐天下岂非要拱手让人了?”玉冰河白了一眼,愤恨又哀凉。 “本王维护的从不是少帝,而是玉氏天下。玉冰河,你也姓玉,难道就忍心看着我南齐百年江山毁于一旦吗?” 玉冰河冷哼一声,“只要有本世子在,这南齐就换不了天!” “世子有这个本事,最好。” “二位,南齐的家事我们不想参与,自然也不会向外透露。但二位今日在此言语,与我和段太常有何想干?莫不是以为我和段太常会知道南齐王的下落吗?”苏凤瑾开口问道。 玉冰河看向玉凌楚,“你有消息?” 此时,段文衫却主动施礼说道,“二位,段某虽不知南齐王所在何处,但的确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想必广平王也是知道了这个,才会想要见段某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往事密辛二十年 段文衫的确不知道南齐王的下落,但既然大梁很多事并非玉凌楚所为,那便是另有其人从中作梗。段文衫曾跟随庄大师远赴南齐,接触过大将军秦为。此人祖上并非南齐人,而是燕国人。 秦为一生没有踏足过大梁徒弟,能与秦为在大梁里应外合的,必定也与燕国有渊源。而段文衫之所以知道是谁,是因为跟随庄大师去南齐的时候,秦为曾经拜访过庄大师,提及了祖上燕国旧事。 “到如今,段某仍记得秦为叙述的燕国秦氏,是有意若想要查出大梁谁与秦为里应外合,利用猎火门离间二位,段某的确帮得上忙。” “时过境迁,秦氏也并非望族,没落之后更是销声匿迹,如何能查的到?”玉冰河略感为难。 “这就要劳烦苏卫率了。”玉凌楚朝着苏凤瑾作揖,目光殷切。 “我参与这件事情做什么?二位别忘了,我是大梁人。” 玉凌楚笑着咬牙,“本王知道东宫卫有探查方面的贤能之人,苏卫率若是肯帮这个忙,本王愿意奉上解毒祛疤的圣药。” “我要哪个有什么用?” “难道苏卫率不想……” “玉凌楚!”玉冰河突然喊了一句,打断他的话,眼睛瞪得老大,满是警告之色。 玉凌楚了然笑道,“原来如此,那本王也没什么可交换的了。” 玉冰河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挡住苏凤瑾投来的疑惑目光…… 苏凤瑾和段文衫走出皓月行,心里头一直有些疑云,如鲠在喉一般忘不掉。玉冰河那眼神明显是有事情瞒着自己,可玉冰河那样的人,瞒着自己做什么呢? 段文衫看出了她的疑虑,“苏卫率,药不治假病,酒不解真愁。若是心中有疑惑,不如去问个清楚,查个明白。” “段太常也觉得他们两个有事儿瞒我?”苏凤瑾勾起嘴角。 “很明显。” “都这么明显了,那到底是想不想让我知道啊。” “依我看,南齐世子是真的不想让你知道,但广平王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苏凤瑾赞同的点点头,“是啊,从前觉得玉冰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如今对比之下,却发现这玉凌楚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敌对多年,如今为了保玉氏天下,竟然也会主动联合,屈居人下,可见这玉凌楚城府多深。”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或许,谁都不容易吧。”段文衫叹道。 苏凤瑾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段太常如今是个什么打算?” 段文衫摇摇头,“我已经将知道的告诉了他们两个,也算是为这天下太平尽力了。段家不容我,那我便去太学院吧。虽然不能上马定天下,至少也该为大梁文坛贡献一份力量。权当是……替紫衣赎罪了。” 说到此处,段文衫略带愧疚的垂下眼帘。段紫衣伤害最多的还是苏凤瑾,可如今苏凤瑾却仍旧不计前嫌,段文衫能做的也只有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段太常,段紫衣的事情与你无关,这世上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祸福荣辱,皆与旁人无关。反倒是因为我,让你无处可归了。” 段文衫微微一笑,抬步继续边走边说道,“我在皓月行弹琴的时候,听说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因为苏卫率你说过,要给她们寻个归处。如今,也算上我一个吧。” 苏凤瑾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好!” 而此时的皓月行中。 玉冰河并未离去,他皱紧眉头,“许清君的事情不需要你多嘴,苏凤瑾她不必知道许清君做了什么,明白吗?” “这是命令?” “是警告!” 玉凌楚冷笑,“看来苏凤瑾的确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你们都心甘情愿的为她付出,迷昏了头。玉冰河,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在你身边的女人没有活着走出王府的。” “这个你也要操心,难怪你那么累还没有长进!”玉冰河白了一眼,转身站在窗边看着后头的湖水。 玉凌楚倒了杯茶,“总比败在女人身上好。” “玉凌楚,你莫要以为你来和本世子合作,本世子就不能拿你怎么样。区区秦为即便没有你广平王,我也可以让他伏首就擒。”玉冰河既然敢说,自然就有这个本事。 秦为他了解,三朝元老,早就已经不想屈尊人下,这些年南齐王府与广平王府对垒,他看似谁也不帮,一副正派,实则是在等着渔翁得利。 玉冰河对秦为早有防范,只是当时玉凌楚的风头更盛,他不得不先对付玉凌楚,再打压秦为。毕竟秦为若想要做什么,还要顾及玉氏亲王们。 他到底不姓玉! 玉凌楚叹了口气,“玉冰河,你我好歹是堂兄弟,你以为我刚刚尽言了吗?” “你还有什么隐瞒?”玉冰河纠结蹙眉,心中怒火三丈,他最讨厌的就是玉凌楚这个神神秘秘的样子。 “若是秦为单单只是哄骗少帝,我至于千里迢迢的过来找你,和你一起解救王叔?” 玉冰河眉尖轻佻,“现在知道是堂兄弟了?” 玉凌楚白了一眼,“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刚刚当着苏凤瑾和段文衫的面,不好说什么,此事事关重大,他们毕竟是大梁的人。我不妨告诉你,秦为之所以这般猖狂,是因为他知道了一个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出去,怕是南齐永无宁日!” 到底是什么?玉冰河未曾见过玉凌楚如此夸大其词。 “想必你已经去过了大梁莲泉行宫的登仙台吧?炎妃的事儿调查的怎么样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此事与炎妃有什么关系。” 玉凌楚冷笑一声,“元惠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炎妃暴毙?暴毙之后,为何又会出现在大梁皇室?齐恒帝是哪一年驾崩的?凭他的能力,为何没有将南齐铁蹄踏入大梁,夺回炎妃?这些难道你都没想过?” 玉冰河深吸了口气,目光深不可测,“你的意思是当年往事,涉及皇室密辛,被秦为知道了有关当今少帝的秘密?” “齐恒帝因为宠爱炎妃,朝政渐渐由其嫡长子仁敏太子把控,到了元惠十八年,齐恒帝嫡长子生下皇长孙,同年齐恒帝废储,齐恒帝驾崩,传位于仅存的血脉仁敏太子的儿子。” 这段仁敏之乱,可算得上是南齐大事,而仁敏太子的儿子就是当今少帝。 玉凌楚凑近压低声音,“仁敏太子死前,怎会放心将孩子交给秦为?” 第三百九十三章 秦为必反不姓玉 隔壁的宁流芳顿时拧紧眉头,心惊胆战的瞪大眼睛。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在隔壁偷听,这皓月行的秘密玉冰河并不知晓,所以才能探听如此多的消息。 而此时,隔壁的玉冰河眉头紧锁,紧紧地捏着拳头,“你的意思是……” 玉凌楚讳莫如深的点点头,“当年炎妃在齐恒帝身边的时候,齐恒帝几欲废后,仁敏太子怎会不知?元惠十年之前,齐恒帝的身体就已经不太好,或许那个时候,仁敏太子就已经有了计划,对齐恒帝下手了。” “所以炎妃死心甘情愿离开南齐,来到梁惠帝身边,如此来保护齐恒帝的安危?”玉冰河惊讶。 “是,你一直觉得炎妃是个牺牲品,但她的确是自愿的。玉冰河,这些年你一直都觉得齐恒帝亏欠炎妃,梁惠帝可耻,但这其中过往二十年,怕是只有当事人知道真相。” 两人沉默良久,屋里好像是下了雪一样寂静,又寒冷。 这些年的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玉冰河突然冷笑,“那你此番前来找我父王,为的就是揭开当年仁敏太子托孤的真相,让秦为失去筹码?” “秦为必反,但他不姓玉,所以少帝是他的底牌。” 碧海宫。 苏凤瑾刚走进来便觉得气氛有些不一样,玉慎身上的伤还没好,在廊檐下跑来跑去、指指点点的。 “哎呦,你们轻点,小声点,要是打扰到殿下,有几个脑袋啊?” “玉慎公公,精神抖擞啊!”苏凤瑾笑着上前攀谈。 玉慎却退后一步,恭谨的弯腰,“苏卫率,奴才有礼了,苏卫率可是有什么吩咐?” 苏凤瑾眉尖一挑,“怎么了这是?还见外了。” 玉慎无奈的撇了撇嘴,委屈道,“苏卫率,奴才不是和您见外,实在是殿下呵护你的紧,但凡有点差错,奴才只怕又要挨板子了。” “又?什么时候挨过?” “敢情苏卫率自己不知道,在行宫的时候您中毒,奴才和夜阑、砗磲可没少挨板子。现在伤还没好便起来干活,实在是耽搁不起殿下移宫。” 苏凤瑾略感尴尬,没想到在芳菲殿听到的那些惨叫是玉慎他们。“玉慎公公受牵连了,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 玉慎连连摆手,“快别这么说,苏卫率金贵,奴才受罚也是应当的,这也不是小事儿,若是您真有个什么好歹,奴才心里也愧疚。” “你们两个在外头嘀嘀咕咕的,有完没完?”林捭阖突然从殿内走出来,白了一眼,“殿下叫你进去呢!” “殿下听见了?”苏凤瑾斜睨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玉慎,这般诉苦若是让索戟听见,只怕又要挨板子。 玉慎吓得一溜烟便跑了,苏凤瑾跟着林捭阖进殿,崔朗儒竟然也在。 苏凤瑾笑着拱手施礼,“崔大人,好久不见了啊。” “苏卫率,别来无恙。刚刚还和殿下提起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崔朗儒说完,笑吟吟的看向索戟。 嗯?可是有什么事情吗?苏凤瑾狐疑的盯着索戟一张笑脸,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明媚和羞涩。 苏凤瑾有些尴尬茫然,“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索戟勾起嘴角,摩擦了下玉扳指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还当着崔朗儒和林捭阖的面。 林捭阖干咳两声,“这事儿说起来的话,我还要称呼一声凤瑾表妹才算合理。今日陛下修整过后召见了殿下和皇后,意思是……给你和殿下订了婚期。” “婚期?”苏凤瑾惊讶的愣在原地。 虽说自己已经是定了的太子妃,可还真没想到就这么定婚期了。这……未免有些太突然了吧? 崔朗儒嗔怪的蹙眉,“这是什么表情?男婚女嫁,理之自然。更何况殿下年岁见长,永安王也有了两位侧妃,你这位太子妃已经定下来了,还拖着干什么?陛下的意思是想要定在过年前后,可伏皇后觉得年前怕是仓促了,所以推到了年后。” 苏凤瑾愣在原地瞟了眼索戟,不知是什么感想? 索戟见苏凤瑾看他,微微笑道,“虽说是年后,可本宫也说了,还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毕竟成婚是两个人的事儿,为表尊重,由你来定。” “这个……容微臣想想。不过眼下还有旁的事儿,今日在皓月行,玉冰河与玉凌楚见过面了,段文衫也在其列,微臣在旁边听了听,看来南齐是出了大事儿。”苏凤瑾将今日在皓月行的事儿和三人说了。 连带着玉凌楚想要给拜托自己,查探燕国秦氏离散之后,有谁在大梁的事儿。 索戟听了这话,垂眸思忖片刻,“玉凌楚用什么做条件让你帮忙?” “殿下聪慧,玉凌楚的确提出了条件,说要给微臣解毒祛疤的圣药。” 索戟的脸色顿时变了变,苏凤瑾也察觉出了异样,看来的确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儿。玉冰河知道,索戟也知道,唯独是瞒着自己的。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索戟屏退崔朗儒与林捭阖,站起身来走到苏凤瑾面前。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苏凤瑾不再拘束,面对索戟她已经能很放松,如平常人一般相处。 索戟拉起她的手一脸担忧,“凤瑾,我答应了玉冰河在冬至之前,告诉他南齐王的消息。所以南齐的情况我清楚,秦为在大梁的人脉我也清楚,这些都不是难事儿。即便不动用东宫卫,我也能……” “殿下,您一直有自己的势力,我虽不知是谁,但却能感觉得到。您不指望东宫卫,却胸有成竹的可以和任何人对抗,我便明白你必定有所依傍。但这些我并不关心,因为即便你没有,我也会成为你的依傍。”苏凤瑾眼神坚定的盯着他。 索戟蹙起眉头,垂下眼帘,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殿下,我想知道的是,您到底瞒着我什么事儿?解毒祛疤的圣药,如今看来我是不需要的,那么需要的人是谁?是不是和我重度有关?” 说到这里,苏凤瑾红儿眼眶,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是许清君!”为自己解毒的只有一个人,苏凤瑾也奇怪当时那么严重的毒是怎么解开的,而且在解读之后便没见过许清君了。 “殿下,许清君到底怎么了?”苏凤瑾一再追问。 索戟叹了口气,便知道这事儿早晚是纸包不住火的。许清君为苏凤瑾的付出,若真不让她知道,可能苏凤瑾会没有愧疚的活着,但自己呢?不会愧疚吗? 索戟咬咬牙,“他为你解毒,毁却了容貌。” 第三百九十四章 此间错过心难安 苏凤瑾不可置信的盯着索戟,手在他的掌心里颤抖,“你说什么?许清君他……” “凤瑾,当时你所中之毒被下在寒月引的解药里,毒斑隆起,遍布全身遍布全身。待我赶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替你解了毒。”索戟表情隐忍,眼底满含水色。 苏凤瑾只觉得胸口发闷,伸手按住,坐在旁边喘了口气,“那毒不置人于死地?” “你放心,许清君暂且无性命之忧。若是你必定受尽折磨而死,许清君自小尝遍百草,体质与常人不同。”索戟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心疼,却又觉得对不住许清君。 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不能每个人都隐瞒这个真相。付出需要被感激,否则往后余生谁又能坦然? 索戟走到苏凤瑾面前,“凤瑾,去看看他吧。” 苏凤瑾飞奔出碧海宫,坐在殿前台阶上的林捭阖叹了口气,站起身转眼看向望着她背影的索戟。一身光华流转,一身落寞萦绕。 “殿下若是心里不舒服,又何必让她去呢?若一直瞒着她,也未尝不可。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是知道了才好,半梦半醒之间,难得!难得啊!” “此生擦肩而过,半生引以为憾。本宫这一生卷在波诡云谲的权力漩涡,从未心软过,说过的谎更是数不胜数。本宫可以无名,无才,无所颂,无人慕,哪怕史书工笔说尽坏话,甚至不留只言片语。” “但面对凤瑾,本宫只想光明磊落、堂堂正正,若本宫真的隐瞒了许清君所为,一生难安。”索戟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看天空。 林捭阖也抬起头来看看,笑着说道:“马上就要冬至了,微臣第一次在京都过冬,也不知道京都的雪大不大。” “大,旧雪未及消,新雪又拥户。本宫一度觉得京都的冬天漫长又冰冷,比漠北有过之无不及。林捭阖,第一次来京都过冬,冬至的时候到碧海宫来吃饺子吧。”索戟语气淡漠,比这天气还萧索。 驿馆。 苏凤瑾来到玉冰河面前,“许清君呢?” 她一脸急切阴沉的模样,让玉冰河略感诧异,放下手中茶盏垂下眼帘。看来,她是都知道了,索戟明知许清君对苏凤瑾有情,苏凤瑾与他也是患难之交,如此付出就不怕苏凤瑾会对许清君动心? 玉冰河真是不知道该佩服索戟的勇气,还是嘲讽他的恻隐之心。 “许清君已经打算好了要追随我回南齐,此事不可更改。” 苏凤瑾冷笑,“苍山之巅的传人向来桀骜不驯,从不会屈居人下,为他人驾驭。许清君虽平日放浪形骸,但却是一身傲骨,你休想骗我!” “看来你对他了解的还不够,若非他不想见你,你觉得我拦得住?”玉冰河无奈的叹气,说出这句话该会让苏凤瑾回心转意吧。 “好,他不想见我是吧?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他在哪儿?”苏凤瑾勾起嘴角,冷漠的笑容瘆人,带着威胁的意味。 玉冰河皱紧眉头,只觉得情况不妙,她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苏凤瑾突然拔出匕首来,划破手掌,动作干脆利落。 “苏凤瑾!”玉冰河拍案而起,怒火中烧的盯着她。 “他要是再不见我,下一刀你看看我插哪儿?”说罢,苏凤瑾便对准自己的胸膛。 玉冰河紧紧地捏住拳头,没想到苏凤瑾竟然这般决绝很辣,不惜伤害自己来相挟…… 他深吸了口气,背过身去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皓月行!” 皓月行。 许清君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蹙眉抓着半张面具还未来得及戴上。 “不用麻烦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么?”苏凤瑾站在门口,目光含泪看着他的背影。 许清君僵硬一瞬,背对着她却没转过身来。看来她已经知道了,许清君无奈的叹了口气。 “转过来。” 许清君落寞的勾起嘴角,缓缓转过身来面对苏凤瑾。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依旧明亮,唇角温柔如风。 苏凤瑾的睫毛颤抖,走上前端详着许清君从额头延伸到太阳穴处的疤痕。伸出手想要触碰,可看到那红色的伤还没结痂,终究是颤抖着又放下来。 “怎么变成这个了?不是说是毒斑么?” 许清君笑着触碰一下,“没事的,已经不疼了。用刀割开,将毒血放出来又敷了药,如今已经将毒素清理赶紧,等伤好了,涂些祛疤的药,不会有事的。” 苏凤瑾咬咬牙,“骗谁呢,这么深的伤口什么灵丹妙药能毫无痕迹?” “我一个大男人,本来就觉得长的太好看了也不是好事儿,这回有条疤,不是挺英气的么。”许清君粲然一笑,牵动了伤口有些疼,可他还是忍着。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说什么都晚了。 “好了,事已至此,难道你还要抑郁一生?那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苏凤瑾,我做了就是做了,并不后悔。身为医者本就有悬壶济世的心,更何况你还是我好朋友,怎能见死不救?”许清君笑着回首将面具戴上。 “你救我性命根本用不着这样,你当我不知?” 许清君嫣红的唇瞥了一下,“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我总不能让你满身满脸的毒斑吧?那多煞风景啊!”许清君转过头来,一张极其轻薄精致的银面具遮住了那道疤。 俊逸的面容遮住一半,只有那只眼睛闪动着光彩,薄唇含笑,少了几分平日的放荡不羁,多了几分神秘的邪美。 只是苏凤瑾却一下子愣在原地,这、这面容…… “怎么了?是不是这面具……太丑了?” “是你!”苏凤瑾的眼泪夺眶而出,说不上是激动还是伤感。前世的那个人,梦中的那个人原来真的是他! 前世救了自己的便是许清君! 那时他便是戴着这样半张面具,苏凤瑾未曾见过他的真容,可这辈子重逢竟然是这结果。 这半张面具,竟然是为了她才戴上的! “你哭什么?我都说了没事,你这样子若是让索戟见到,岂不是以为我欺负你!”许清君打趣,有些手忙脚乱的拿出手帕想要给苏凤瑾擦眼泪。 可苏凤瑾却一把握住许清君拿着手帕的手,下一秒,苏凤瑾直接上前一步将他抱住。 “许清君,对不起,我没想到是你,也没想到你、你会是这样戴上这张面具。看来冥冥之中真的是注定了,我欠了你一辈子啊!” 许清君愣在原地,任由苏凤瑾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是期待的重逢 而此时,站在屋外的索戟看到苏凤瑾抱着许清君的一幕,眉头深深地皱起来。他缓缓的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身边的夺魄担忧的瞟了他一眼,一直跟着他到了后头的湖边,才停下脚步。 “殿下,刚刚苏卫率也只是一时激动,毕竟许神医救了她的命,殿下不要因此介怀,免得伤了和苏卫率的感情。” “你觉得苏凤瑾会喜欢许清君吗?” 夺魄愣了一下,“殿下为何这样问?” 他从未想过索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可是太子啊,从来都是要么做,要么毫不在乎。如今为了一个女人患得患失,不像是他的为人。况且,他这是怀疑苏凤瑾和许清君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不为什么,只是一个男人为她付出这么多,换做是谁都会心存愧疚和感激吧,即便是没有男女情分。”索戟盯着湖面深吸了口气,心里头好像堵上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可殿下为苏卫率也做了很多,不是吗?” “那她……看到了吗?本宫的意思是,她是否也会记在心上,放在眼里。本宫所做的、所争取的就是想要给她一份安定,给她一个家。”索戟的语气平淡,但却透着犹豫和怀疑。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始怀疑自己做的这些,是不是苏凤瑾想要的。他以为是为了苏凤瑾好,可她快不快乐,会不会和自己走到最后呢? 上午在碧海宫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许清君的事儿,是因为他知道苏凤瑾不会离开自己。可刚刚,看到苏凤瑾在许清君怀里落泪,他突然失去了把握。 他才明白,自己是那么需要苏凤瑾在身边,那么在意她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属下愚鲁,不懂什么文绉绉的话,但却记得殿下曾经说过一句,取义成仁天下事,人间种遍自由花。殿下对大梁天下付出多少,属下看在眼里,殿下却未曾让任何人记得。好比之前殿下为了朝局稳固,从不愿与永安王争斗,在外人眼里殿下是个软弱太子,可殿下计较了吗?” 索戟侧首,“你的意思是,不必在意吗?” 夺魄垂下头,“不是不在意,而是不问前路。殿下对苏卫率一往情深,做了那么许多必定不是为了回报,而是心之所向罢了。既然如此,又何须问他日苏卫率会不会喜欢旁人,会不会记得殿下曾经为她做过什么呢?” 闻言,索戟回过头来看着他半晌,突然轻笑,“看来本宫尚且不如你看的通透,在旁的事情上尚且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对于感情自然也该如此。多谢你了!” “殿下说的哪里话,属下只不过是胡言乱语一气,词不达意,殿下不笑话就是了。” “走吧,去见见玉凌楚,既然凤瑾对许清君心中有亏欠,那么本宫便尽量去弥补。”索戟摸了摸玉扳指,看向皓月行的阁楼。 而皓月行内,此时苏凤瑾好不容易稳定情绪,从对许清君的愧疚中又多了几分重逢的激动不已。她拉着许清君来到宁流芳的房间,看来这重生一次还真不赖啊。 “苏卫率,你这是怎么……”宁流芳话说到一半,看向跟进来的许清君愣住了。 “是不是觉得眼熟?”苏凤瑾激动不已,将许清君拉近几步。 许清君略显尴尬的转头看她,“你这是做什么呀?” 宁流芳手中的丝绦掉落在地上,她突然含泪笑着跪在地上,“流芳拜见恩公!” 恩公? 许清君眉尖轻佻,疑惑的看着她,又看向苏凤瑾,“姑娘,你莫不是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的。” “你这辈子救了那么多人,不认识流芳也正常,但你总该认得她身上那块寒梅玉佩吧?许清君,这玉佩是你的对不对?”苏凤瑾粲然一笑,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许清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瞧瞧你,怎么又哭了?寒梅玉佩?” 他转头看向宁流芳双手呈上的玉佩,眸子里幽暗起来。 “恩公当年仗义出手,救我于水火之中,还送了我这枚寒梅玉佩,我一直戴在身上,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再与恩公重逢,以报恩公救命之恩。时隔多年,我连恩公的名字都不知道,本以为此生无望,却未曾想今日却得偿所愿。”宁流芳激动的声泪俱下。 许清君连忙虚扶着她起身,“姑娘不必客气,这枚玉佩的确是我当年的随身之物,只是……我的确是不记得姑娘了。” 不记得了? 苏凤瑾也略感诧异,“那你总该记得这寒梅玉佩给谁了吧?” 这是宁流芳多年来的夙愿,朝思暮想想要见的人,可许清君却不记得了,何等讽刺心凉?半生执着,到头来却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对不住,我是当真不记得了。”许清君报以歉意的微笑。 宁流芳盯着他,满脸的失望…… 待许清君回房去休息,苏凤瑾转身看向失魂落魄的宁流芳,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听到了吗?他什么都不记得。我还以为至少他会记得这枚玉佩,没想到我视若珍宝的东西,是旁人随手赠与的,我半生不可及的人,是轻而易举的擦肩而过。卫率,有的时候真是应了那句话,相见不如不见。”宁流芳垂下眼帘,将面纱摘下来,留下两行泪水。 苏凤瑾叹了口气,“流芳,第一次见你,你便说在等一位故人,直到遇见乔大哥,你也说想要等等那位故人。可如今见了那位故人,一切可还是你期待的模样吗?或者说,你可对他有情分?” “你想告诉我,我年少绮梦不过是一场空?” “果然,你是喜欢他的。” “卫率,你可知道我见到许清君时候的场景?若是你,想必你也终身难忘。” 那一年,宁流芳流浪之处饿殍遍野,她已经饿的没了力气,周围的人在等着她死,或许死了就会将她吃了。那时候,是许清君突然出现,洒下一地雪白的馒头,救了宁流芳一命。 奄奄一息的宁流芳看着面前那个白皙剔透的少年,美的恍如谪仙,那是她生命里最波澜壮阔的时刻。 “他医治好我的病,带我梳洗干净,看着我双鬓垂环,笑着说,看,多漂亮的小姑娘,你要活下去。他给了我寒梅玉佩,告诉我总有一日会再相见的,所以我一定要活到那一天,否则他会失望。”说着,宁流芳落下泪来。 “我活下来了,可他却不记得。”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三人并肩凤血凉 今日,索戟在翠屏风约见了玉冰河与玉凌楚,索戟提前抵达,看着曾经与苏凤瑾一起欣赏过的万千灯火处,如今却一片被秋冬笼罩的萧索。 “殿下还真是好兴致啊,竟然约在景致这么好的地方见面。”玉冰河笑着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立。 “世子也果真坦荡,就不怕本宫提前设下埋伏,杀了你南齐两位权臣?”索戟微笑反问。 玉冰河不屑轻笑,“先不论我玉冰河的实力,但凭殿下为人,想来要杀也不会用如此卑劣手段。” 索戟略微点头,“不错,本宫不屑,也不能。因为今日,本宫要与你们做一笔交易。” 玉凌楚姗姗来迟,见两人站在峰顶,缓步走过来。“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们三个会并肩站在这里,难得。” “还请殿下赐教。”玉冰河不愿多说,直截了当问索戟是什么原由。 索戟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寒气从鼻腔进入肺腑,十分清爽,“本宫曾答应过世子,要在冬至之前告诉你南齐王的消息。如今冬至将至,本宫提前履行约定。” 这么快就找到了南齐王的消息?上次从段文衫口中得知秦为的事儿,苏凤瑾又不肯帮忙,两人还未曾打探到什么。 此时玉冰河与玉凌楚对视一眼,狐疑的看向索戟,不知他要交易的是什么呢? “燕国秦氏本就不是大家,落魄之后秦为祖上去了南齐,而秦氏有一支家奴流落到大梁。这家奴一支在大梁成了读书人,考取功名,到了孙子这一辈已经在朝中为官,虽不算显赫,但也能接触到机密要政。” “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此人便是秦为在大梁的内应。之前种种在二位之间的离间计,也都出自此人之手。”索戟坦诚又平静的说出来。 玉冰河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殿下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没有通过东宫卫,竟然也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查出来。” 索戟斜睨着他,“世子不必多虑,本宫在永安王与广平王联手的情况下,尚且能安坐东宫之位,自然不只是依靠东宫卫那么简单。” “太子殿下想要什么?”玉凌楚目光清冷,知道索戟并未尽言,所以想要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如此重要之物,大梁太子尚且要用条件做交换,玉凌楚也没有信心能否得到。 “本宫想要南齐祛除疤痕的圣药,本宫知道广平王曾给苏凤瑾一味解毒祛疤的良药,可那药却并非最好。本宫开口,必定是要最好的东西。”索戟毫不客气。 “你想要的是凤血凉?呵,殿下可知道凤血凉是何物,有多金贵?” 索戟目光幽暗,“若世子觉得凤血凉比南齐王金贵,本宫也无话可说。” 闻言,玉凌楚略显为难之色,“实不相瞒,凤血凉乃南齐药中至宝,难得程度不亚于南齐国玺。殿下这个条件,未免让我等为难。” “若是不仅贵,本宫也不会开口。” 玉凌楚略有叹息,看向玉冰河。 玉冰河沉思良久,突然冷笑道:“殿下得凤血凉就是为了让苏凤瑾安心?” 想来,许清君如今面带伤疤,不管苏凤瑾什么时候看到,都会心存愧疚。将来年岁,和索戟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想起,曾经有个男子为了她毁了容颜。想必,索戟的心里也会难受。 说到底,男人都是一样的,占有是绝对的,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凤血凉的确能弥补苏凤瑾对许清君的亏欠,可是能弥补的了当初的付出吗? “是,本宫要凤血凉就是为了让苏凤瑾不再觉得亏欠许清君,让许清君完好如初。若是世子和广平王觉得这个消息不值得换取凤血凉,本宫也不为难。不过,如广平王所说相当于南齐国玺般金贵的凤血凉,也早晚都是我的囊中之物。”索戟笑的凉薄,却不乏胸有成竹的气魄。 玉凌楚深吸了口气,“好!本王答应。” 玉冰河斜睨了他一眼,虽然心中有为难失落,但不答应又能怎样?虽说秦为的事情可以慢慢查,自己也未必查不出,但南齐王等不起,南齐更等不起。 索戟微微一笑,瞬间仿佛整个人都温润谦和起来。 “好,既然广平王答应了,那本宫直言。此人便是中书舍人祁连娖,他曾用猎火门将枝城郡主的女儿虐杀。既然猎火门并非广平王手下,那必定是与秦为有关。不日,本宫便会将祁连娖交给二位,届时南齐王所在必定知晓。” “多谢殿下。” “只是交易,不必言谢。互不相欠,才是最好。”索戟越过两人离开了翠屏风。 苏府。 苏凤瑾今日倒是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说是不速之客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未曾想到他会来。 “怎么?不欢迎啊,我可没空着手,带了些蜜饯糕点交给苏夫人了。”林捭阖撇了撇嘴,见苏凤瑾一脸嫌弃的模样,翻了个白眼。 “我又没说什么,你自己编排的不错。”苏凤瑾将剑放在桌上,坐下来给他倒茶。 林捭阖叹了口气,“你这是要去哪啊?” “碧海宫。” “哦,我还以为你要去皓月行呢。” “昨日去过了。”苏凤瑾狐疑的看着他。 林捭阖抿了下嘴唇,“我的意思是,你最近还不得可着许清君么。没想到你还知道要去碧海宫看看,殿下到底是你未婚夫婿,多少也要顾及一些他的心情吧。” 苏凤瑾蹙眉,“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殿下他……因此心情不好么?” “并非如此,殿下既然告诉了你一切,就代表他做好了失去你的准备。只是凤瑾表妹啊,这世上的事儿总该有个选择,虽说许清君也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但殿下也从不是没有付出,相比之下,殿下所做的非他人能比。”林捭阖也是实在看不下去索戟一脸阴郁的模样。 更何况,他也不愿意看着一对有情人,因为这个行差踏错。 苏凤瑾听了这话,顿时不悦的反驳,“我并没说过喜欢许清君,但许清君这次的确付出了代价,我总不能视而不见。我去找他,不过是想要谢谢他,是出于感激。怎么就被你说的好像我移情别恋似的。” “诶,说对了,没移情别恋就好。那我问你,你可曾与殿下商议过婚期的事儿?” 这个…… 林捭阖冷哼一声,“说到底,你一听到许清君的事儿,便将殿下最在意的放在一边了,你倒是说说焉能不气?” 第三百九十七章 愿君如丝长命缕 林捭阖见苏凤瑾愁眉苦脸的不说话,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那日殿下回到碧海宫有多高兴,你们两个一路走来,我虽没亲眼瞧见,但却也听宫人说了不少。这般不容易,但看你却好像并不珍惜似的……” “我哪有?” “你别急着反驳我,我不知道你是性子冷淡,还是不善表达。反正是没看出来你多喜欢殿下,但凡是个女人也总该缠着男人,撒撒娇才是,你可倒好,整日围着朝政团团转。” 苏凤瑾还没见过林捭阖训人,“你倒是啰嗦!” “我是啰嗦,但也是为了你好。”林捭阖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 苏凤瑾垂下眼帘,“我这不也是为了东宫么。” “你当没了你,东宫便不成了?实话告诉你,在我看来殿下一人足以。没有东宫卫的耳目,殿下也查出了南齐王所在。凤瑾表妹,东宫卫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可对于殿下来说……什么都没你重要!”林捭阖言尽于此,白了她一眼,抬腿走了。 苏凤瑾坐在桌前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郁闷难舒。 冬至,碧海宫。 索戟将折子返还给岳霁风,“告诉令尊,这折子本宫看过了,可行。” “既然如此,那微臣就回去等着抄祁连娖的家了。”岳霁风将折子拿好,兴致勃勃的。 “祁连娖罪不可赦,你有什么可高兴的?”索戟实在不解,从前也没见过岳霁风这幅模样,就跟身上挂了个太阳似的。 岳霁风嘴角合不拢,“殿下没听说过如沐春风吗?微臣现在便是这感觉,自打认识了安白芷,感觉整个生活都明亮起来了。每日起来都觉得有事儿要做,都有想要见的人,这感觉挺好的。” 说完,竟然还讶异的反问一句,“难道殿下不是这样吗?微臣看殿下与苏卫率也是一往情深啊。” 一往情深…… 索戟面色淡淡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情深不假,但两人似乎总是围绕着政务、军务、计谋、防备…… “殿下,苏卫率来了,可是让苏卫率进来吗?”玉慎小心翼翼的询问。 岳霁风瞟了索戟一眼,“什么时候苏卫率来碧海宫还需要通报了?玉慎,你这脑子是越发不好使了。” 玉慎干笑两声,“奴才哪敢让苏卫率等着啊,是苏卫率自己说在门外等着,怕耽误了殿下和岳将军的事儿。奴才这就让苏卫率进来!” “殿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岳霁风退出殿的时候,恰好和苏凤瑾碰面。 “岳将军。” 岳霁风堆砌一脸笑容,“白芷时常提起你,若有机会大家一起聚聚。” 苏凤瑾点点头,进入殿内。索戟见她来了,微微一笑让她坐下,“外头冷的很吧?” “谈不上,殿下怎么这么说?”苏凤瑾将披风卸了放在一旁,坐在索戟对面。 “你脸都吹红了,可见风硬。今日是冬至,这就算是入冬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能下雪。本宫想去翠屏风看看下了雪的京都,是什么样子的。”索戟随口说了一句、 苏凤瑾却十分积极,“翠屏风下雪的时候风很大,其实京都内的景色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白茫茫一片,若是殿下想要去看,等下雪了我陪你。” 索戟的眼底闪烁着光亮,将热茶放在她面前,“好。” 苏凤瑾伸手端茶,索戟却瞟见她手掌缠着纱布,“你手怎么了?” “这个不小心弄的,没什么大事。”这还是那日逼迫玉冰河告诉自己许清君在哪儿的时候,自己划伤的。苏凤瑾自然不会和索戟说,否则岂不是白来了。 索戟也并未追问,垂着眼帘摆弄着茶盏。 两人相对无言,突然索戟面前的桌上推过来一个月白丝绦,上头坠着莹润的白珠,打了同心结,流苏整齐厚重,虽是素色却十分庄重漂亮。 索戟抬起眼帘讶然的盯着苏凤瑾,“这是……” “这是我送殿下的礼物,打的不好,殿下别嫌弃。”苏凤瑾笑容温暖明亮。 索戟却愣着不敢去看,“这是你打的?” “殿下怎么还不信吗?上次把夜归人玉佩还给殿下的时候,那丝绦就已经旧了,一直想给殿下换一个也没能有机会,这两日闲来无事,天又冷,我便在家打了这条丝绦。用的都是上好的线,这白珠是……” “本宫很喜欢!”索戟没等她说完,便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喜悦。 苏凤瑾见他拿在手上端详的仔细,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不过是一条丝绦而已,你好像是在看宝贝似的。” “对本宫来说,不就是宝贝么,凤瑾你亲自打的,不容易。” 苏凤瑾张了张嘴,一时语塞的红了脸,“嗯,的确是不容易。” 索戟微微一笑,捧着丝绦的手都觉得在惊喜的颤抖。 看得出来这丝绦的工艺的确……一言难尽,似乎还有拆过的痕迹,可见是打了多少次才成型。苏凤瑾向来不擅长这些,怕是下了不少功夫。 “殿下别看了,再看这丝绦都要成精了。” 索戟笑着抬起头来,“凤瑾怎么突然想起打丝绦来了?” “殿下从前不是说过想要见见微臣的妹妹,看看她是不是和微臣一样好看,是不是厨艺了得,是不是多才多艺么?如今人是见到了,但却从来没见过才艺呢。”苏凤瑾尴尬的笑了。 索戟起身回到隔间里,将玉佩找出来放到苏凤瑾面前,“既然凤瑾连丝绦都打好了,不如直接将夜归人串上吧,需得有始有终才好。” 这……这不是难为人么,虽说这丝绦打好了,可想要串上玉佩可还要打花结呢。苏凤瑾这丝绦可是和宁流芳学的,回到苏府还被巧烟指点了半天,如今当着索戟的面,这十根手指头如何能变出花样来? “怎么了?” “殿下该不会是怀疑这丝绦不是我打的吧?” 索戟眉尖轻佻,“果真不是?” “殿下!”苏凤瑾气急,拍了下桌子。 索戟顿时笑了起来,“怎么会,我绝不会怀疑凤瑾的真心,更何况这一看就是你打的,旁的世家贵女想打都打不出来这么别扭的。”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殿下嫌弃,那我拿回去也是一样。” “别!怎么这么小气,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索戟勾起嘴角,将丝绦拿起来串上玉佩,竟然自己打了个花结。 苏凤瑾看着他手指灵活的穿梭在线绳之间,诧异的瞪大眼睛,“殿下怎么会这个?” 索戟勾起嘴角,温和的说道:“其实,中秋的时候本宫给你编了条长命缕,只是最后没成。”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三月十四订婚期 苏凤瑾愕然的盯着索戟认真串丝绦的样子,温柔的好像一潭湖水,潋滟着夕阳余晖。 “放心吧,本宫虽没编成,但也比你这个好看多了。”索戟将丝绦捋顺,怎么看都觉得满意。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殿下……” “嗯?” “我们商量一下婚期吧!” 索戟的手顿了一下,刚刚打好的花结一下子又被他扯开,夜归人掉落在他的衣摆上。索戟抬头与苏凤瑾对视,“你说什么?” 苏凤瑾莞尔一笑,凑上前认真的盯着他,“索戟,我们商量一下婚期吧。过年前后诸事繁杂,又是隆冬,我想不如定在我与你相识的春天,万物生长,生生不息,取个好兆头。” 她竟然叫了自己的名字,索戟勾起嘴角隐藏不住幸福感,“好,那就春天。” “我问过钦天监尚仕奇,他说今年会是暖春,我想到三月的时候必定是草长莺飞,花木扶苏。届时大婚,朝气蓬勃,万象更新。我更中意三月十四,是你我初见的日子,有始有终,也算是圆满。”苏凤瑾的声音略带哽咽颤抖。 元惠三十四年,春,三月十四,也是她重生的日子,也是苏凤翊坠马的日子,更是她和化身为戈大人的索戟,隔着屏风第一次相见。 这纠缠便由此开始,是个指的记住的日子。 索戟未曾想到苏凤瑾还记得这个,心中一阵感动,凑上前吻了下苏凤瑾的额头。“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元惠三十五年,春,三月十四,我必定十里锦绣,迎娶你苏凤瑾,让你成为大梁最尊贵的太子妃。” 苏凤瑾粲然一笑,眼圈发红闪动着泪光…… 朝晖宫。 “你们两个既然已经商量好了,那便就定在三月十四吧,暮春时节的确是个好时候。年后再准备婚礼也免得太匆忙,我大梁太子成婚,自然要隆重风光才是。”梁惠帝笑着和伏皇后对视一眼,眼角眉梢也是春风得意,藏不住的喜悦。 索戟微笑着行礼,“多谢父皇,还有件事情儿臣想与父皇商量,儿臣还想在碧海宫多住一段日子,等到大婚的时候再搬回东宫。” 哦?回东宫居住可是太子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碧海宫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位不正,则身份不明。梁惠帝没想到索戟会因为想要和苏凤瑾一起去住,耽搁回去的时间。 “到底是郎情妾意,少年恩爱,初识美好。陛下何不成全太子这点小心思?怕是等着凤瑾要一起住呢。”伏皇后调笑起来。 梁惠帝也忍不住喜上眉梢,“说的也是,既然是你自己的意思,那就这么办吧。回头朕下旨让礼部准备着这事儿,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现在? 苏凤瑾略感诧异的看向索戟,现在就准备会不会太早了。旁人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逾制? 索戟却笑着应承,“多谢父皇,还希望父皇能叮嘱礼部细心些,儿臣想给凤瑾最好的婚礼。” 梁惠帝和伏皇后齐齐看向苏凤瑾,目光复杂又诧异,这还是索戟第一次如此重视一件事儿,和梁惠帝提条件。 “殿下,微臣所求不多,也无需劳民伤财……”苏凤瑾低声嘟囔一句。 “谁说劳民伤财了?太子大婚是大梁的脸面,不能让百姓看见他们心目中的天家嫁娶还不如普通百姓吧?要让他们看见他们高高在上、所瞻仰的天家是什么场面,才是帝王威严。”索戟安抚苏凤瑾。 “嗯,说的有道理。”梁惠帝略微点头。 伏皇后瞟了眼他的神色,并未见刚刚的笑容,连忙佯装贤德节俭,“可到底是动银子的事儿,虽说我大梁如今国泰民安,但若引起百姓不满,那就不好了。” 索戟勾起嘴角施礼道:“父皇母后不必担忧,儿臣并非是动多少银子的意思,别出心裁让人难忘才是最好。若是父皇准允,儿臣想要亲自和礼部操持此事。” 亲自? 苏凤瑾面色惨白,梁惠帝不会愿意索戟太在乎任何一个人,这是帝王的软肋和挟制。如今索戟却因为大婚的事儿,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重视提出意见…… “你既然有心,又是你自己的事儿,那便去办吧。”梁惠帝的面色淡淡的,带着一丝伤感。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梁惠帝便先行与索戟离开。索戟临走的时候担忧的瞟了眼苏凤瑾,伏皇后不喜欢她,索戟是知道的。 可苏凤瑾早晚都有这个时候,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如今知道江原道是镇南将军的旧人,不会和自己动手,那朝晖宫里便没什么可怕的。 伏皇后瞧着梁惠帝和索戟的背影,温和笑道:“你看看,其实他们父子俩温和的时候多像啊,只是平日太子便是人淡如菊,陛下身为君王多了几分威势,反而让人觉得永安王更像罢了。” 苏凤瑾瞧着索戟的背影,只觉得挺拔消瘦,风骨傲然。这样的男子将会成为他终身的依靠,想想都觉得脸红心跳。从前或许是自己太粗心了,竟然没有好好看过索戟,如今再想来,只觉得儿女心荡起涟漪。 “本宫还是头一次听到太子对一件事儿这么上心,积极主动的要求什么,可见他是多重视和你的大婚呢。” “殿下垂爱,不胜欣喜,只是怕殿下太在乎这个,反倒是失了原本的好意。皇后放心,微臣会叮嘱殿下不可逾越平时的礼制。” “逾制就逾制了,算什么事儿?本宫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他想要的本宫都会给他,谁若是打用大婚的事儿做文章的主意,本宫虽身处后宫也不会袖手旁观。别忘了,伏家不只是有本宫,还有东郡大军,这都是太子的后盾。”伏皇后笑看着苏凤瑾,目光熠熠。 苏凤瑾一时之间拿不准伏皇后说这些话的用意,不过今日伏皇后的确和之前不大一样,对自己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凤瑾,之前本宫不同意你和太子在一起,是因为知道你命不久矣,也觉得苏家不适合太子。但如今看来是本宫错了,你苏凤瑾一人便可抵过一个世家,更何况如今你的毒已经解了,本宫祝愿你和太子能够白头偕老。”伏皇后拔下头上一根簪子递给苏凤瑾。 苏凤瑾愣了一下,在大梁长辈见了认可的晚辈,都会从身上摘下首饰相赠,以表达亲近欢喜之意。 “多谢皇后!”苏凤瑾和伏皇后相视一笑,摒弃前嫌。 第三百九十九章 推荐人选破祁家 而另一边,梁惠帝和索戟正边走边聊着最近岳逢山上奏的折子。 “不只是岳尚书上奏了祁连娖,据儿臣所知言官们似乎听闻此事也纷纷上奏。祁连娖之前与枝城郡主便有过冲突,平日闷声不响,没想到却贪了这么多银子,说是扮猪吃老虎也不为过。”索戟谨慎的回答。 梁惠帝负手而立站在回廊上,“这祁连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什么时候让百官盯着他了呢?” 索戟瞟了梁惠帝一眼,“天亮时分,若是有一只鸡打鸣,其他鸡便都会跟着叫。百官也无外乎如此,只是如今即便是个小小中书舍人,也能知道我大梁的机密要务,父皇不得不借此机会,将三省六部好好整治一番。” “说的不错,这么多来历不明的银子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可见是没少将中书省的消息卖出去。敲山震虎也好,杀鸡儆猴也罢,既然朝中已经有了声响,朕总不能还觉得这湖面没有涟漪。” “那至于这块砸下来的石头……”索戟不知梁惠帝还会不会查到底是谁掀风起浪。 梁惠帝摇摇头,“若是精卫填海,朕可查不出来。” 一听这话,索戟和梁惠帝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梁惠帝转身往前走,索戟跟在身后叮嘱,“父皇慢些,冬至已过,路不好走了。” “嗯,这中书令已经年迈,这几年越发不济,中书省的事儿他管不了多少,多半还是段宰辅手里头拿捏着。朕也知道这其中厉害,只是眼下朝中也没有合适的人选,索邑朕才托到现在。” “父皇的意思是,如今已经有了属意人选?” 梁惠帝回首笑道:“你和苏凤瑾已经订了婚期,在这之前是不是也该给你的丈人升一升官职了?”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索戟垂眸思忖片刻。先是将苏凤翊送到了吏房做承旨,接触军政要务,苏远君又是兵部侍郎,兵部可算得上是苏家门下的了。如此一来,东宫便占据了兵权调动之事,起初索戟还疑惑,梁惠帝向来权力制衡,怎会如此? 如今看来,是早有打算将苏远君调离。 明面上看着苏远君是一省之长,可却仍旧屈居于段靖涵之下,中书令这个职位只怕是有些表面风光,还丢了兵部…… “怎么?你觉得不妥?” “儿臣是觉得父皇这样做,只怕会被人诟病。儿臣想要给苏凤瑾一场特别婚礼,届时若是苏远君再升了职,难免会被人说是裙带关系的助益。这反倒是让苏远君多年来兢兢业业失了光彩,也让苏凤瑾为难了。”索戟看似平静真切,实则内心明白梁惠帝也多半是在试探。 梁惠帝搓了搓手,“那这样说来的确不妥。” 索戟连忙将身后蒋高师准备好的手炉呈给梁惠帝,“父皇若是为难人选,儿臣倒是有个中意的人,只是此人尚且年轻,身居高位怕会有人反对。” “年轻?那的确是有些欠妥。” “不过儿臣刚刚也想起了一件事儿,还记得今年太学院闹事,全都因为寒门和世家冲突所致,因为这个还让赫遐龄……索邑儿臣在想,这些年父皇也一直致力于寒门入朝为官,想要削弱些世家的力量。不如借此机会出其不意,也算是开个头。” 梁惠帝思忖片刻,手指敲打敲打精致的手炉,“也未尝不可,只是怕届时世家又要出幺蛾子。” 索戟微微一笑,“其实此人正是儿臣东宫的洗马林捭阖,今年的进士。此人触类旁通,才思敏捷,与众不同,若是放在东宫做个洗马太可惜了。” “若是将此重任交给他,一来以他的为人可以将世家怒气引到他头上,父皇可以减轻些压力,二来他是东宫出去的人,若大臣们真的认为是有意扶植寒门子弟,也可以推脱说是儿臣胡闹,想要给苏凤瑾的远房表哥升一升。” “远房表哥?”梁惠帝诧异。 索戟连忙将事情说了原委。 听后,梁惠帝嗤笑道:“这么说来的话,哪里是苏凤瑾的表哥,倒是苏侧妃和他的关系更近些。如此一来,反倒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你和永安王两相推脱,耍个赖,这些老臣们也没办法。” 正是这个道理,看这样子梁惠帝是会同意的…… 不出所料,梁惠帝次日便将祁连娖抄家入狱,将案子交给了永安王索邑办理。 索戟皱起眉头,心里头猜测出了梁惠帝的用意。看来那日和梁惠帝推荐林捭阖,的确是让他起了疑心,所有的好事儿不能都落在索戟头上,如今将众臣都上奏的祁连娖一事交给索邑去办,只要妥当无差,便算是立功了。 永安王府。 “王爷这件事儿可真是大喜,祁连娖一倒,众臣之怒平息,陛下也会对王爷赞许。到时候再推举自己的人入中书省顶替了祁连娖,以后朝中政务消息便不在话下了。”苏鸾玥笑道。 索邑心里也是有几分喜色,毕竟自己回到京都可是在禁足,如今梁惠帝交给自己办差,还是这朝中风口浪尖的事儿,可见梁惠帝还是疼爱自己的,这也让众臣知道自己禁足与否根本就是一个场面话而已。 “只是这人选嘛……” 苏鸾玥一听,笑着走过来给他揉肩,“王爷不必心烦这人选,朝中能人辈出,害怕选不出个中意的吗?” 索邑笑着握住苏鸾玥的手,“玥儿可是有什么想法?” “不瞒王爷,其实玥儿倒是觉得可以推举齐莫疏。” “齐莫疏?他不是要去隆西的吗?虽说这事儿暂且没提,但是太子也是赞成他去呢,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索邑猜不透索戟的想法,自己当时可是憋气不赞成齐莫疏去隆西的。 苏鸾玥嗔怪一笑,“去与不去还是要听陛下的,齐莫疏想离开京都不过是为了躲避祁连娖和枝城郡主的事儿,若是他有了官职,祁连娖也没了,大可以重新来过,何必跑那么远呢?” 说的也是,若是齐莫疏被自己推举为中书舍人,那么以后也必定记着自己的恩情。 “可是恒昌侯和永昌侯不对付,若是本王推举了齐莫疏,岂不是得罪了永昌侯?李兆鄞可是为本王说过话的,又执掌隆西……”索邑为难的看着苏鸾玥。 苏鸾玥娇笑,“这有什么为难的,王爷不出面,自然有人最适合出面了。王爷莫不是忘了,还有个对祁连娖恨之入骨的枝城郡主呢!” 第四百章 初雪融化均释然 皓月行。 宁流芳鼓起勇气,到底还是敲了门走进许清君的房间。 许清君正在雕刻着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微笑着起身,“宁姑娘安好,这几日给宁姑娘添麻烦了,我已经说过无需亲自劳烦宁姑娘的。” 这几日宁流芳都是亲自照顾许清君,许清君却总是淡淡的,疏离而礼貌。 “许公子不必客气,当年您救我一命,如今些许小事,流芳若是不尽心尽力岂不是没良心了。” “多年前的举手之劳,宁姑娘实在不必放在心上,更何况我已经说过,我都忘了。”许清君并不想有过多牵扯,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没必要让人记得一辈子,背负的太过沉重。 世上的事儿难免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若是纠结于过去,对谁都不好。许清君变了模样,人生需要从头开始,他希望宁流芳也可以。 宁流芳淡漠的笑笑,难掩失落之色,“对了,我给公子做了件披风,天气凉了,公子身体还虚着,总该穿暖和些才是。这披风上绣了竹子,寓意平安,也算是我对公子的一份祝福吧。” 许清君瞟了眼那青色披风,用针细密,裁剪精致,还镶嵌了珍珠系扣,一看便是用了心的。更何况这才几日的功夫,宁流芳定是连夜赶制的,看那模样眼下还有乌青。 “多谢宁姑娘了,只是不必如此费心,我出身苍山之巅,终年在积雪的山顶,不怕冷的。”许清君微微一笑,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一股寒风吹进来,竟然夹杂着细碎的雪花,他惊喜的伸出手去接。 “下雪了啊……” 此时,皓月行后头的湖边。 索戟拉着苏凤瑾的手散步,也察觉到空气中冰冷的湿意。他停下脚步仰头看看,突然笑了起来。 “下雪了啊,是初雪呢!”苏凤瑾转了一圈,张开双臂去接。 “是啊,没想到今年的冬天来的早了些,刚刚过了冬至就下雪了。” 苏凤瑾嬉笑,“这雪站不住脚的,落下来便化了,倒是更像是夹着细雨。” 索戟从身后的夺魄手里接过油纸伞,撑开来到苏凤瑾身边,“好了,等下了大雪再玩儿,这种雪容易打湿了衣衫,别着凉。” 苏凤瑾迈着步子躲在索戟的伞底下,和他并肩进入皓月行。 不过刚进去便见到宁流芳一脸失魂落魄的从许清君的房间出来,她蹙起眉头,瞟了眼站在对面围栏边的乔厌亭,只当做是没看到他。 “流芳,我刚刚从碧海宫出来,今日新得了件好东西要给你瞧瞧,你跟我来。”苏凤瑾特意这样说,拉着宁流芳回到房间。 索戟转身看向屋里的许清君,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示意。索戟离开去找了玉凌楚与玉冰河,祁连娖的事儿已经解决,接下来便都要交给他们两个来处理了;。 宁流芳的房间内。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伤感罢了。这些许年的一场执着,是别人眼里的无关痛痒,多少都有些失望。”宁流芳微笑着叹了口气,眼圈还红着。 苏凤瑾无奈道,“你能想明白就好,失望在所难免,可若是强求便是……” 宁流芳连忙打断了她的话,“我怎么会呢?许公子那么好的人,我可不敢对他做任何违背他意志的事儿。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想来我和许公子只有萍水相逢的救命之恩,没有相伴一生的缘分。我宁流芳虽然出身不高,但却想的通透,活的洒脱。” 苏凤瑾听到她这样说,顿时释然的笑了,“你这样想便很好,我还担心你想不通呢,到头来两个人都为难。” “苏卫率的顾虑我是明白的,我只是想要好好照顾许公子,还他的恩情罢了。若是给他造成了困扰,那还不如从未见过,我欠他个人情,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结草衔环想报。这就够了!”宁流芳算是彻底释然,有些东西回不去了,擦肩转身便是一辈子。 既然流水无情,花又何必非要落下,在枝头盛开绽放,各有各的方向与美丽,这才是当年救命之恩的本意,不是吗? “流芳,你活的明白。” “好了,不说这个了,刚刚你说有好东西给我看,到底是什么啊?”宁流芳像是换了个人,说放下便放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苏凤瑾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匕首,“这是我刚刚在碧海宫宝库里发现的,记得我之前那把狼牙匕首吗?这一把只比我那个好,丝毫不差的。说是削铁如泥,吹发可断都不夸张。你不会武功,我送给你防身。” 苏凤瑾将匕首推到宁流芳面前,眼底笑盈盈的闪动着欣喜的光亮。 宁流芳看那匕首镶嵌着华贵的宝石,略有为难之色,“这未免有些贵重了吧?你从库里拿出来,殿下知不知道啊?” “就是殿下送的。” “殿下还真舍得啊,这么好的东西都送你多少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殿下的家底怕是都要搬到苏家去了吧?”宁流芳摩擦着匕首,调侃笑道。 苏凤瑾脸红着垂下眼帘,“其实……我们已经订了婚期,索邑你就不用担心东宫被我搬空了。以后早晚还是要搬回去的,殿下空不了。” “真的?太好了,定在什么时候,这可是咱们整个东宫卫的大喜事儿。不过我更高兴的是看到你和殿下能够勠力同心的走在一起,这往后的日子可就顺遂了。”宁流芳安心的笑着松了口气,替苏凤瑾感到高兴。 苏凤瑾点点头,“若非经过这么多事儿,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和殿下走到一起,有的时候缘分很奇妙,突然间就明白了谁才最重要,想要和谁共度一生。旁的事情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年后三月十四是我和殿下初相识的日子,就定在那一天。” 宁流芳握住苏凤瑾的手,“凤瑾,我们这些人里终究是你最先找到了归处,我替你高兴。” “早晚有一天我们都会找到栖息之所,流芳,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在我身边。天下虽说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我希望我们还能在一起。”苏凤瑾舍不得他们这些朋友。 宁流芳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就安心等着成婚吧。我们东宫卫的卫率与殿下大婚,这可是头等大事。到时候我玄机卫可要让你嫁的风风光光,多少银子都包在我身上!” 苏凤瑾连忙苦了一张脸,“我的玄机卫可真是财大气粗啊,以后我可要靠着你们提携了!” “没边的话!” 第四百零一章 柔情铁汉娶碧玉 又过了几日,索戟旧事重提,和梁惠帝说起了东宫卫雨军常延平的事儿,如今行宫的事儿已经渐渐平息,也没查出什么旁的线索,不能证明常延平有罪。还请梁惠帝个恩典,放了常延平出来。 常延平回到九大营的那日,苏凤瑾也过去了,回到京都的这些日子,她还没去过九大营呢,说来也有些不合情分了。 “苏卫率,你可算是来了,我们都盼着你来呢,没想到你回京都之后比在行宫还忙,我们连见一面都难啊。”屠安兴高采烈的迎接,掀起帘子让苏凤瑾进来。 苏凤瑾一身寒气,进入营帐后立刻有温暖扑面而来。众人站起身来施礼,“见过苏卫率!” 苏凤瑾倒是对这场面有些不习惯了,目光一一扫视过众人,笑着点点头。 “行了,都免礼吧,又不是第一次见你们,还不知道你们平日什么德行?” 赵十三干笑两声,“甭管平日什么德行,场面还是要撑一撑的,你们说是吧?”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苏凤瑾解开披风坐下,心里头也暖洋洋的。 “你们这次的冬衣都穿上了?我瞧着外头火红一片,冬日里看着倒是显得挺暖和的。”苏凤瑾随口提起。 云中雁点头,“是,多亏了罗姑娘和娘子们帮忙,大家都说比往年的要好多了。领口的凌霄花也增色不少,这帮大男人们一开始觉得太过秀气,现在倒是喜欢的不得了。” 那凌霄花还是索戟填上去的,果然眼光好。 苏凤瑾满面喜色,看看众人欣慰的舒了口气,“营中无事便好,玄机卫的宁军卫可是发话了,说今年过年大家的伙食好的很,他们玄机卫全包了。到时候你们其他几军可要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谁不知道宁姑娘是最有钱的,她要是不主动开口,我们可要去皓月行过年了!”屠安玩笑起来。 其余人也跟着起哄,气氛一时之间十分热烈。 苏凤瑾转眼想起来,“对了,常延平呢?我今日可是听说了他出来,特意来瞧瞧他的。” “他应该在营帐里梳洗吧,毕竟这么多天在牢里。”方寸猜测。 季茂功皱紧眉头,“这梳洗一下都多长时间了,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擦胭脂?这梳洗时间比赵十三都长!” 其余几人瞬间憋不住笑意。 赵十三一脚朝着季茂功踢过去,“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忘了上次谁拖着你回来疗伤。早知道就让你死在外头算了,如今倒是取笑我!”说完,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算我的错。” 见季茂功笑着赔罪,赵十三傲娇的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还不去找找!”云中雁吩咐一个侍卫出去。 此时屠安嚷了一句,“哎呀,你们就别费力气了,常延平定是去找罗姑娘了,这还用找?你们去了,小心打扰人家的好事儿!” 苏凤瑾讶异的看向屠安,“你怎么知道的?” 众人也顺着看过去,全都盯着屠安那张涨红了的脸,他手足无措的像是个孩子。本来屠安这人就爽直憨厚,不会掖着藏着,被大家这么一盯着更是紧张。 云中雁忍不住笑了,他站起身来朝着苏凤瑾施礼,“其实这件事儿还是要属下来说,屠安已经找过属下,想要属下帮忙禀报卫率。刚刚没有机会,如今说到这里,属下也就直说了。” “怎么了,还需要云先生出马。”苏凤瑾瞥了屠安一眼,见他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 “屠安与罗姑娘这段日子接触下来,互生好感,两情相悦,所以找属下做了个媒。罗家已经答应了这桩婚事,之前卫率一直在行宫,这喜事儿还未曾秉明卫率。”云中雁笑呵呵的看着众人。、 赵十三却顿时傻了眼,拍案而起,“屠安,你也太不地道了吧?罗姑娘喜欢的不是常延平吗?虽说常延平一直没点头,可这段日子都是罗姑娘在大老里送吃送喝的,你怎么截胡啊!” 屠安愣在原地,惊愕的看着赵十三一时语塞,竟然忘了解释。 云中雁连忙说道:“十三,你想什么呢,我说的罗姑娘是罗家小妹,罗碧玉!” 什么? 众人顿时更是惊愕,季茂功侧首将屠安打量了一遍,“云三哥,你确定是两情相悦,不是屠安逼婚?” “季茂功,说什么呢你!”屠安白了他一眼。 苏凤瑾也是没反应过来,记忆中的罗碧玉可是个软糯的小家碧玉,生的娇俏漂亮,落落大方。印象中这类女子不应该是配翩翩少年郎么,这屠安…… “云先生,你说的可是真的?” “属下怎敢拿这种事儿开玩笑。” 苏凤瑾顿时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屠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屠安,没想到跟着本卫一年不到,连媳妇都找到了,看来是本卫这里清闲。成婚以后要是敢偷懒,你看我罚不罚你!” “卫率……”这是答应了?屠安不知所措、 苏凤瑾粲然一笑,转身往营帐外走,“咱们营中喜事不断,新年必有余庆。订了婚期让方寸告诉我,本卫亲自主婚!” “多谢卫率!”屠安激动不已。 赵十三跟着苏凤瑾走出去,笑呵呵的与她策马出去转悠,空气肃杀冰冷,两人却跑的大汗淋漓了才停下。 “你说说这屠安是不是上辈子烧高香了,怎么就能连罗碧玉那样的美人都娶回来了?”苏凤瑾憋不住心里的话,只觉得两人在一起实在看不出般配,但却难得见屠安那般羞涩扭捏的样子。 若不是当真在意极了,怎会如此。 赵十三也乐不可支,“柔情铁汉若是回头看你一眼,只怕这辈子都放不下你。罗家姐妹都是个想的通透的人,一个看上了常延平,稳重多谋,一个看上了屠安,憨直忠勇,将来过日子也差不了。” 这话说的倒也是,若是这两姐妹能同时成婚,那才叫东宫卫的大喜事儿。罗丝绦对常延平一往情深,常延平若是能开窍,才是苏凤瑾期待的。 “下来走走吧!”苏凤瑾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散步。 赵十三深吸了口气,“哎,听说宁流芳见到许清君了,就是她要等的那位故人?” “嗯,不过流芳已经放下了,许清君也别无他意,如此也挺好的,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个执着心愿,了了就算过去了。”苏凤瑾毫不在意。 “流芳是放下了许清君,那乔厌亭呢?我看着他们两个都觉得难受,乔厌亭和罗丝绦也没什么不同……” 第四百零二章 一剑封喉引慌乱 乔厌亭喜欢宁流芳,这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事儿。 “本是江湖不贵可,却因一人恋红尘。难怪说这世上英雄难过美人关,果不其然啊。乔大哥本是江湖浪荡子,为了宁流芳竟然卸了刀在皓月行安居,这份情义非常人可比。但愿流芳能回回头,看到有人在等她。” 赵十三叹了口气,“只怕流芳当局者迷,连小豆子的能看出来的事儿,流芳却执着于其他。” “别总是小豆子小豆子的了,人家现在叫段子期,都多大了再叫小名,难免发窘。”苏凤瑾提醒。 赵十三不屑轻哼一声,“我带了他这么多年,都没见他跟我姓,想想他现在姓段,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上次我去太学院看他,好段文衫那亲密的样子,简直是亲生的似的。我从前说什么他都未必肯听,现在可倒是好,段文衫让他往东他的不敢往西。” 苏凤瑾忍不住笑着摇头,“小豆子如今长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主见,他能分辨的出是非,他的确喜欢段文衫,这个你可没办法阻止。他喜欢文,你擅长武,他和段文衫越来越亲近也是正常的。” “哼,都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吃亏在没读过书上,我当初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都送给旁人了,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没希望了。” “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且问你,你来到京都以后可有查过你的身世吗?” 说起这个,赵十三脸上的玩笑之色褪去,她来到京都本就是为了解开自己的身世,可一直被忙着做东宫卫的事儿,也没时间拿着玉楼到处去打听。索性就将玉楼交给了崔朗儒,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消息呢。 苏凤瑾听赵十三说完,不得不佩服,“交给他还真是给对人了,崔朗儒行事稳重,又身份在那,任由谁也不敢骗了他去。若有什么消息提前告诉我,我定然帮你。” 赵十三白了一眼,“这还用说?我……” “卫率!”方寸匆忙策马而来,见到苏凤瑾和赵十三连马都没下,“不好了卫率,营中派出去的兄弟全都死了!” 苏凤瑾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眼底满是肃杀,翻身上马狠狠地扬鞭。 九大营每日都会派出一队人马在周边放哨,查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般都是接替上一班,一天一夜轮值,可这次派出去的人却一个都没回来。 苏凤瑾咬牙策马来到事发地点,是一处僻静的山林,离九大营不远。若是他们及时放出暗哨的话,九大营的人完全可以来营救,但问题是数十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她看着地上的尸体,也就是说数十人连暗哨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杀了。 “都是一剑封喉,这招数干脆利落,动作迅速,剑法可见高超。”季茂功检查过尸体,眉头锁的更深。 任是谁都看得出来,动手的人武功有多高深,在场的人怕是没有他的对手。 “这些都是我风军的人,到底是谁有深仇大恨?看我不宰了他!”赵十三咬牙切齿愤恨的红了眼。 云中雁仔细观察伤口,又检查了尸身,面色更加凝重。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十三,把尸首厚葬,有家人的按规矩多加些银子。”说完,苏凤瑾直接回了京都,连九大营都未进。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屠安转眼看向云中雁,“云先生,苏卫率这是怎么了?难道都不跟咱们商量商量该怎么查查?” “卫率既然没有商量,必定是心里有数,咱们也暂且不要多问,加强戒备就是了。”云中雁叹了口气,也觉得苏凤瑾似乎有什么事儿瞒着他们。 碧海宫。 苏凤瑾风风火火的进来,索戟正在翻看来往的密函,见她进来抬头盯着她一脸怒意的样子,有些疑惑。 “殿下,上次你说荧惑四大护法有生死契约,是不是真的?” 索戟蹙眉站起身来,“怎么又问起这个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风军外出巡查,死了数十名军士,均是一剑封喉,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本事。殿下,自打行宫回来之后并没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便已经开始察觉到不对,没想到他们竟然对东宫卫下黑手。”苏凤瑾捏紧拳头,目露凶光。 索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数十名军士一剑封喉,难怪苏凤瑾会这么生气。只是,若是真的是四大护法因为生死契约来找苏凤瑾为秀雪报仇,为何自己却一点消息都没接到?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竟然是在给苏凤瑾警告,这显然并非荧惑的风格。 苏凤瑾见索戟不语,叹了口气,“若是殿下不知道,那我就去问问玉冰河好了,我就不信这件事儿他会一点也不知情。” “等等,凤瑾你先别冲动,若是玉冰河还能控制的了四大护法,就不会将观久音又带回去了。三年前荧惑内部动荡,四大护法本就不满玉冰河的辖制,说不定此番是擅自行动。”索戟连忙将她拉住坐下,生怕她冲动行事。 任由是哪个主帅,死了数十名军士都要心疼,更何况东宫卫是苏凤瑾的心血,视为兄弟一般。 索戟凝眉倒了杯茶给她,“以往我从未告诉过你我身边有什么样的人,今日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不妨跟你交代个实话,这也是我为何没有指望过东宫卫的理由。” 苏凤瑾眉尖轻佻,“殿下真的要和我说?” 这可是索戟的绝密了,若是也和她说了,从此索戟便再没有底牌。 “你我早晚是夫妻一体,我告诉你又如何?”索戟微微一笑,坦诚平淡,并不当回事。 苏凤瑾端起茶盏又放下,纠结的问道:“殿下,你是不是和荧惑有瓜葛?” “为何这样问?” “那为何要拦着我?” 索戟沉默半晌,才幽幽的叹道:“凤瑾的确是聪明,其实本宫除了勾魂夺魄以外,还有一个暗卫。勾魂夺魄负责日常相随,而这个暗卫则是负责了所有的绝密和生杀赏罚。也可以说我东宫的大部分势力都在他的手中。” “这么厉害?所以殿下是因为东宫卫在明,不好整肃,暗地里偷偷地培养了暗卫?”苏凤瑾想明白其中关窍,可如今东宫卫在明处却让自己整肃了,岂非打草惊蛇。 索戟微笑着点点头,“之前你说我用你对付秀雪,是为了抵挡其他三位护法的追杀,实则我是想给你成立骄阳卫罢了!” 第四百零三章 尚且还早礼单出 骄阳卫? 索戟若是不提,苏凤瑾都已经想不到这个了。九大营中八营成立,几个军卫各个都是好手,更何况有了特训的郎离,她似乎也不那么需要骄阳卫。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郎离他们毕竟武功不纯熟,我不放心。”索戟握住苏凤瑾的手拍了两下。 “殿下该不会是要你手下的暗卫给我做骄阳卫吧?” 索戟略感无奈的调笑,“你若非要,那我也舍得给。” “殿下,你就别取笑我了。那不是你的暗卫,难不成你要引出荧惑的护法来给我做骄阳卫不成?” 索戟神秘的摸摸她的头发,“这脑子怎么就不好使了呢,行了,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另外我会派暗卫跟着你,即便是荧惑的护法真动了手,你也不会有危险的。” 苏凤瑾冷哼一声,“那我东宫卫风军的仇呢?等我查出是谁下的手,必定杀了他!” 只怕用不着苏凤瑾动手,自然会有人杀了他们。索戟并没说话,而是走到了书案前拿起了一个折子回来。 “你看看这里头还有什么不妥的?本宫再让他们修改。” 苏凤瑾拿过来看了几眼,顿时皱紧眉头,似乎明白了是什么东西。琳琅满目,异彩纷呈,光从纸面上都觉得华贵着呢,还有什么不妥的? 她干咳两声,“殿下,这该不会是聘礼吧?” “的确是聘礼单子,礼部按照规矩拟定的,但本宫总觉得有些太寒酸了。虽说我朝礼待太子下聘都是这些东西,礼部还特意又加了一些算是讨好令尊,可……” “殿下还觉得轻?”苏凤瑾晃悠两下礼单。 这礼单可比一个罪臣折子还厚,最重要的是上头的东西可都是能拿得出手,价格不菲的。平日里光是看东宫、朝晖宫,都知道索戟和伏皇后没有韦贵妃有钱,敢情真的要像宁流芳说的,把东宫搬空了家底不成? 索戟认真的点点头,“是啊,这礼单俗气的很,没有丝毫新意,东西也都是俗套,并非难得的玩意儿。昨日母后倒是叫我过去一趟,说是特意命人给你打造了几套首饰,添在妆奁里。” “殿下真的不用这么麻烦的,更何况现在还没过完年呢,研究的是不是早了点?”苏凤瑾略显尴尬,这些头疼的事儿还要琢磨好几个月不成? 早知道就应该把方寸带过来。 索戟无奈的收回礼单,“行了,就知道你也想不出来。这是礼部为了给本宫示好,也是为了给令尊看的,所以才这么勤快的马上就拟出来了。不过只是初稿,若是想要定下来还需要陛下过目,没这么快的。” 苏凤瑾这才松了口气,“临近了再准备就行,否则这几个月别想消停了。” “这些倒是可以交给我,不过有件事儿可要你亲自出面才行,我代替不了。上次在行宫让你管理后宫的事儿依然有效,母后身子不好,还需要靠你。”索戟笑吟吟的看着她。 苏凤瑾顿时沉下脸来,“殿下,我不行啊!” “这是圣旨,韦贵妃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她身份尊贵不凡,不能潦草算了。此番是陛下亲自开口,要你和苏侧妃一起打理韦贵妃寿宴。”索戟的笑容里有种隔岸观火的意味。 “哼,和苏鸾玥一起,那还挺有意思的啊!”苏凤瑾想到能和苏鸾玥一起共同为韦贵妃举办寿宴,还真是像极了前世的场面。 那个时候苏鸾玥还装着帮自己的忙,实则是为了讨韦贵妃欢心。果然,自打那次以后韦贵妃也很喜欢苏鸾玥,为后来自己的悲剧埋下伏笔。 幸好,这一生苏凤瑾自强不息,摆脱了和苏鸾玥争风吃醋的圈子,在这大梁闯出了另一番天地。 索戟看着她眼底蠢蠢欲动的火苗,“怎么?激发斗志了?别惹祸。” 苏凤瑾狡黠的笑道:“殿下放心,只要苏鸾玥不动手,我肯定不动手。” 见状,索戟微微一笑凑近她的脸颊,柔声宠溺的说道:“若是实在忍不住动手也无妨,本宫给你撑腰!” “殿下别开玩笑,我可还为那死去的军士伤心呢,找苏鸾玥纯属是为了撒气,若是殿下也给我撑腰,那我可就肆无忌惮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和永安王交代。”苏凤瑾撅起嘴嗔怪的白了一眼。 “区区侧妃而已,有什么可交代的?永安王若是胆敢和我因为苏鸾玥说一个不字,那才是傻瓜。”索戟胸有成竹的笑着摸了摸苏凤瑾的脸颊。 愿意她被永远疼爱,自己可以为她遮风挡雨…… 皓月行。 玉冰河阴沉的坐着,手里捻动着一颗血玉红珠,他听着窗外的风吹动珠帘,发出叮咚之声,却一言不发的任由空气安静到窒息。 关辉站在玉冰河的身侧,瞟了眼跪在地上良久的细雨,不知今晚她会是什么结局。 外头的歌舞正盛,不过好在皓月行都是经过特殊的布置,雅间内没有被打扰。谁也不曾想到皓月行风头无两的细雨,被南齐世子包了一夜,却是跪在这里。 “谁和本王抢细雨?今日本王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手笔的包了细雨这么多日子,简直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宁流芳连忙屈膝行礼,挡在康王索乐敏身前,“康王息怒,皓月行做的是生意,既然有人出钱,小女自然是要按规矩来。康王若是不满意刚刚相伴的女子,小女可以再为您引见更好的,只是这里头的贵客怕是不好打扰。” 索乐敏顿时冷哼一声,十分轻蔑的盯着宁流芳,“贵客?怎么?如今你是觉得本王算不上贵客了是吗?本王在你们皓月行花了多少银子?就算你们皓月行是用金子盖起来的,也总该砸出点动静了吧!” “康王,实在不好意思……” “滚开!”索乐敏说着,伸手一把推开宁流芳。 宁流芳踉跄着退后几步,跌入一个结实的胸膛,“乔大哥?” 乔厌亭蹙眉扶着宁流芳,朝索乐敏看去,“无规矩不成方圆,即便是无关银钱,也该有个先来后到。康王这样打扰皓月行的生意,未免有些无礼,有失身份吧?” “乔大哥!”宁流芳压低声音提醒他,朝着他摇了摇头,没必要得罪康王的。 索乐敏不屑冷哼,轻蔑的打量一番乔厌亭,“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和本王讨论身份!” “那本世子总该有和康王讨论身份的资格了吧?”玉冰河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身冰冷瞬间凝结周遭气氛! 第四百零四章 细雨迷离任来去 玉冰河? 索乐敏没想到会是他,难怪出手如此阔绰,南齐还真是不缺银子啊。都说玉冰河奢靡,没想到到了大梁,也不忘找女子作伴。 玉冰河冷笑看向索乐敏,“本世子还道是谁在外头吵闹,原来康王也喜欢细雨,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呢。” “呵!呵呵呵!是啊,是啊,南齐世子身份的确尊贵,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本王一个废物敢说什么?不过细雨是本王想要赎身的人,世子难道就这么喜欢吗?”索乐敏不屑的白了一眼。 在大梁的地盘上,玉冰河还能怎么样不成。 玉冰河突然满面春风的笑了,“康王早说就是了,本世子哪敢和您争。细雨就在里头,康王若是想见,那就进去见吧。” 索乐敏顿时愣住了,“你说真的?” “只要康王见过之后,可敢带走的话,那赎身的银子本世子便替康王你拿了。”玉冰河笑容里掺杂着阴狠。 宁流芳和乔厌亭站在一旁,不敢言语。这玉冰河若是放在平日,是绝对不屑于与索乐敏争锋的,今日细雨……到底怎么了? 宁流芳刚要上前去,却被乔厌亭拉住衣袖,朝着她摇摇头。这个时候是玉冰河与索乐敏之间的事情,宁流芳若是参与其中怕就不只是如此了。惹祸上身的事儿,皓月行不能做。 不只是因为他担忧宁流芳,也是因为这皓月行牵涉东宫,兹事体大。 索乐敏盯着玉冰河竟然退后一步,眼底闪动着幽暗的光亮。一旁的乔厌亭皱紧眉头,心里波澜迭起,竟然对索乐敏多了几分想要深刻探究的想法。 “哼,你吓唬本王啊?本王还偏要进去看看!”说着,索乐敏直接进入房间。 玉冰河冷笑一声,瞟了眼宁流芳和乔厌亭,转身走进房间。 “世子,还请看在苏卫率的面子上,别给皓月行惹麻烦。”宁流芳低垂着头,十分恭谨。 玉冰河没回答,直接进去关上了门。 索乐敏吓得跌坐在椅子上,只见地上的细雨奄奄一息,身下流淌着蜿蜒血迹。这是玉冰河的手笔,血玉红珠穿透了细雨的身体,却避开了要害,偏偏死不了,活受罪。 “康王可还要吗?不过是个女人,康王喜欢,本世子可以派人送到府上,在我玉冰河这里银子从来都不是问题。”玉冰河慢条斯理的喝茶,仿若没有闻到血腥味儿一般。 索乐敏捏紧拳头,转头看着玉冰河颤抖的说道,“你、你这也未免太凶狠了吧,不过是个女人,不听话换一个就是了,你下这么狠的手……哎呀,可惜了这皮囊。真是扫兴!这还怎么看啊,不要不要!” 他的举动未免也太镇定了些,没有问自己为什么这样,没有惊讶于细雨死没死,反倒是像个买卖家奴的主子,对曾经喜欢至极的细雨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玉冰河舒展眉宇一笑,心里却划过几丝狐疑,“康王既然打消了年头,可以出去了吗?本世子还有事情没做完,你在这里怕是不方便。” “都这样了你还想干什么呀?南齐世子你也别太狠了吧,好歹也是个女人,这……” 索乐敏说到此处,看到玉冰河尖锐的眼神,立刻住了嘴,慌乱的跑出房间。 关辉瞟了他的背影一眼,看向玉冰河,“世子,这康王是否太过刻意了些?这个时候闹着要见细雨,只怕不那么简单吧。” “那就要问问咱们的细雨了,到底是谁指使你去杀了那些东宫卫的呢?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没有我的允许竟然也敢动手了,看来三年时间真是让你们猖狂了不少。”玉冰河走到细雨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 细雨张开嘴动了动,像是一条干涸的鱼,“世子,属下是为了契约……” 玉冰河缓缓的蹲下身子,邪魅的眼神仿若是一把刀,“细雨剑从来都是一剑封喉,我倒是小瞧了你如今的实力。不过好在你动的不是苏凤瑾,否则今日你会比现在更惨。从此以后,四大护法便没了秀雪和细雨,还有两位是不是也和你有联系,打算一起为秀雪报仇?” 细雨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们早已经散落天涯,若非巧合在此遇到世子,细雨也绝不会再暴露身份。世子,我们四个是生死契约,违背不得,还望世子恕罪,饶我一命。” 她不想死,她在这皓月行半载,已经感受到了普通人生活的乐趣,虽说是风尘女子,但她却在歌舞中寻找到快乐。若是有朝一日,她也可以走出去,看看这天地。 “三年前荧惑解散,本世子可以放过你们,再见面也可以当做不相识。细雨,你承认吧?本世子这次见到你并未为难,可你却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我会让人把你扔出去,能不能活着就看天意了。别恨我!”玉冰河面色平淡的站起身,背对着细雨。 细雨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多谢世子。” 玉冰河深吸了口气,“让第九把她扔到乱葬岗去,听天由命吧。” “是!” 而此时,苏凤瑾恰好来到皓月行,从宁流芳处得知玉冰河与索乐敏的事情,匆匆赶到玉冰河的房间。见满地血污,人已经不见了,不由得皱紧眉头看向玉冰河。 “你把细雨杀了?” 玉冰河用帕子擦了擦手,“是,回头银子自会奉上,就当做是本世子给她赎身了。” “为什么?”苏凤瑾无法理解。 “苏凤瑾你是傻吗?细雨细雨,风霜雨雪,你难道还没明白她的真实身份?” 苏凤瑾顿时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玉冰河的意思是……细雨便是四大护法中的“雨”? 她从未往此处想过,只以为她叫细雨罢了。没想到这个四大护法中的“雨”竟然就隐藏在她的身边,想起那个温柔如细雨般的女子,苏凤瑾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城外九大营死的数十位风军军士,皆是一剑封喉干净利落,看这剑法我便知道,是细雨出手了。她是在警告你,其他三位护法要为秀雪报仇。本世子只能先他们一步,如今需要他们报仇的又多了一个细雨。”玉冰河高傲的瞥了一眼,未曾把四大护法放在眼里。 苏凤瑾叹了口气,只觉得迷局更深,“玉冰河,他们现在到底在听谁的命令?三年前荧惑又为何会突然动荡分散?” 玉冰河笑的前仰后合,“若是我的指令,我还会杀了细雨么!” 第四百零五章 请教你如何脱离 玉冰河并未和苏凤瑾说三年前,荧惑到底为什么动荡离散,但唯一可以相信的是,他现在手下只控制了很少一部分低阶杀手,可以说是重新组织起来的也不为过。 而至于当年排的上名号的杀手,早就已经不知去向。而四大护法,也完全失去了联系,不听从玉冰河的号令。 “不过不需要担心,四大护法皆在我之下,我从不觉得他们是对手。”玉冰河转身笑看着苏凤瑾,沉默半晌又开口问道,“听说你和太子商定了婚期?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哦,是明年春天三月十四,还早。”苏凤瑾没想到玉冰河提起这个,略有尴尬。 玉冰河却洒脱的笑着点点头,“届时不管能不能参加你的婚礼,本世子都会送上一份大礼。” 苏凤瑾诧异的看着他,“你是有消息要走了吗?南齐王找到了?” 玉冰河微微一笑摇摇头,“还未找到,不过太子已经将祁连娖秘密交给了我,玉凌楚也发现祁连娖与秦为线人的秘密接触地点。再探一探,就会有消息了。想必在过年之前就要回南齐主持大局,等不到春天了。” 这一番话下来,苏凤瑾倒是生出几分伤感来。她笑着拱手施礼,“既然如此,那我就提前祝世子心愿顺遂了。” 而此时,观久音将细雨仍在乱葬岗的一棵树下,有些不忍的看着她。 “你走吧,若是被发现你救我,反倒是麻烦。”细雨冷笑一声,看出了观久音的用意。 观久音叹了口气,蹲下身来与她平视,“细雨,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今日算是有了机会,还请你告诉我如何才能脱离荧惑,真真正正的脱离。” 细雨蹙眉盯着他,眼底有几丝轻蔑和了然,“你有了牵挂,是吧?” “是,我想和一个女子平淡一生。” “普通人都想要波澜壮阔,我们却心心念念求普通人的生活,真是可悲可笑。”细雨的眼底已经有了几分看透生死的落寞。 观久音也是一脸的纠结,“你不是隐藏的很好吗?若是这次不是世子恰好来大梁,你能安全一辈子的。” 细雨摇摇头,“没人能安全一辈子,除非世子愿意放过你。第九,你是有机会离开的,世子他喜欢苏凤瑾,若是苏凤瑾开口,他会让你脱离荧惑。去试试吧,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别再像我一样,身不由己却又无能为力。” 观久音看着她,起身退后一步深深地躬身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而在观久音离开之后,一道苍老的身影从林子里走出来,一只眼睛里满是恨意和冰冷。 “谁?”细雨虽然身受重伤,但警惕还是有的。 “杀了我的儿子,灭了我整个家族,如今连我都不认得了吗?”老者笑呵呵的走到细雨面前。 细雨从回忆中惊愕的看着他,“你……是你!” “是我,没想到我还活着吧。细雨,今日我便来要你的命。”说完,老者拿出一枚铜钱迅速的割破了细雨的喉咙。 次日,苏府。 苏凤瑾还未出门,正与苏凤翊商量着隆西的事儿,今早宁流芳已经传来商友的消息,搜集到了一些李兆鄞的罪证。 只是,李兆鄞毕竟是李玉玄的父亲,苏凤瑾念着与李玉玄有几分交情,实在为难。 “公子,卫率……”岑析蹙眉站在门口,有些为难的瞟了眼身后。 苏凤瑾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再熟悉不过,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她,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是他?”苏凤翊瞟了苏凤瑾一眼,轻笑着摇摇头。 苏府花园之中一派凄凉景色,已经是冬天了,今日还不是个好天气,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雪。 “说吧,什么事儿。”苏凤瑾转身坐在阑干旁的位子上。 观久音单膝跪地,“卫率,我知道不管怎么解释你都不会原谅我,但是我真的不想回到荧惑。跟在卫率身边的日子,是我这辈子难得的时光,还有……还有巧烟,我……” “久音,当初我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想要你如观世音菩萨一样,能够听到世间苦难声音,也希望菩萨能听到你苦难祈祷的声音,愿你一切顺遂。如今虽说没达到我的期待,但好在你还活着,可知道当初我是怎么找你的么?”苏凤瑾想想当初的愤怒和哀伤,一度以为观久音出了什么事儿。 可现在想想倒是释怀了,其实对于朋友和亲人,哪有什么恨?不过是担忧化为怒意罢了。只要他还好,自己便满足了。 观久音哽咽的红了眼眶,“是我不好,让卫率担忧了,但离开并非我的本意。卫率若是还想让我过普通人的生活,愿意给我寻个归处,我仍旧希望能够回到卫率身边。” 他突然双膝跪在地上,叩头贴地。 “你这是做什么?”苏凤瑾诧异的侧开身子,皱紧了眉头。 两人都没说话,苏凤瑾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今你已经暴露了身份,玉冰河会放了你吗?久音,我……怕是无能为力。” “小姐!” 苏凤瑾和观久音皆是诧异的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巧烟。她迎风含泪,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苏凤瑾此时才发现,被风吹起裙摆的巧烟竟然好像苍白的快要消失了。 是她太粗心了,以为巧烟真的会好好照顾自己,真的会放下观久音。 巧烟走过来跪在地上,“小姐,奴婢知道您为难。但小姐疼我,看在这些年奴婢一直陪着您的情分上,求您了。” “巧烟你求我做什么?并非是我不收留他,而是……” 巧烟膝行上前扯住苏凤瑾的衣摆,“小姐,南齐世子对您心存爱慕,只要您开口,他没有不应的。奴婢从来没有求过小姐,今日还请小姐答应奴婢吧。” 苏凤瑾怒其不争的摇摇头,“巧烟,你不是已经释怀了吗?若是观久音有朝一日再离开,难道你还要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跟着我不好么,在苏家我可以让你快活一辈子。” “可奴婢想要的是一心人白头偕老,若是真的嫁与旁人,兴许能举案齐眉,但却永远不是心里的那个人啊。奴婢斗胆说一句,若是小姐您没有嫁给太子,而是嫁给南齐世子的话,也能顺遂一生,但您会忘了太子殿下吗?” 苏凤瑾顿时愣住,看着巧烟泪眼盈盈,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四百零六章 一碗烟火入巷间 永安王府。 麦金匆匆进来和苏鸾玥耳语几句,苏鸾玥的眼睛晶亮,满是诧异的询问了几句,这才挥了挥手,让麦金下去。 月麝凑上前压低声音,“侧妃,可是有什么问题?” “祁连娖被人从牢里提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个人,行刑之后才被发现。”苏鸾玥别有深意的看向月麝,这会是谁干的? 月麝蹙眉,“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王爷?” 苏鸾玥笑着摇摇头,“我倒是想先去告诉我那位好姐姐,若是她知道祁连娖被掉包了的话,会不会求我别说出去呢?” “说出去什么?”索邑恰好走进来,听到后半句。 月麝连忙给苏鸾玥使了个颜色,苏鸾玥面不改色的笑着起身迎接索邑。 “还不是说祁连娖的事儿么,枝城郡主可是去陛下那说举荐的事儿了吗?” 索邑冷哼一声,“枝城郡主恨极了齐莫疏,死都不肯举荐。就算是搭上本王的面子,只怕也不管用。就她那脾气,也难怪齐莫疏不喜欢她女儿。” 苏鸾玥心生一计,安抚索邑说道:“王爷放心,枝城郡主门第衰落,早晚都要有个依靠。过些日子就是韦贵妃的寿辰了,届时玥儿会去敲打她一番。” 索邑满意的点点头,拉着苏鸾玥的手,“还是玥儿懂本王的心思,如今中宫的身子算是败了,但是只要她在一天就还是皇后,本王也只能是庶子。好在有母妃和玥儿你能在宫里头长些颜面,这次你与苏凤瑾合力为母妃办寿宴,劳累了。” 说是劳累,实则这话的意思还不是让苏鸾玥压过苏凤瑾么。 “王爷放心,玥儿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那便好,本王先去看看宁侧妃,这些日子她总是不舒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回头你多照应着点。”索邑说着,站起身来离开。 苏鸾玥屈膝恭送索邑,待他走了之后却愤恨的冷哼一声,都说男人靠不住还真是。从前索邑对自己那可是温存体贴,如今有了宁绫罗,不也照样不见旧人哭么。 “侧妃,府里的事儿都是小事儿,奴婢自然会替您料理。但是外头……”月麝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苏鸾玥气愤的坐下,“上次苏凤瑾不是都已经中毒了么,竟然还没死,看来许清君还真是能耐不小啊。如今看着苏凤瑾活蹦乱跳的,叫我如何安心?王爷如今也是总往宁侧妃那边跑,还要我在宫里头出力受罪,根本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侧妃不必着急,许清君既然给苏凤瑾解毒,那便只能说明许清君出了问题。咱们还没见到许清君变成什么样子呢,但太子肯定是知道这事儿的。你也不想想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不惜自己的样貌解毒,该是什么样的感情?太子能不在意么?” 许清君对苏凤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一样,当然这个不一样与玉冰河不同,玉冰河是绝对战友,但许清君却是细水长流的守候。这样的情敌,远比玉冰河可怕。 索戟对苏凤瑾虽说是一往情深,但那是在没有旁人的前提下,若是让索戟发现苏凤瑾对许清君动了心呢? 苏鸾玥得意的冷笑,“月麝,你还真是足智多谋啊。” “为侧妃效力,自然要上心一些才是。” 街市上。 冬日的街市依旧热闹,索戟和苏凤瑾闲来无事在街头闲逛,前头卖馄饨的摊子散发出蒸腾的热气,看着都让人觉得暖和。 “殿下,我们也去吃一碗吧。”苏凤瑾提议。 索戟微笑着点头,走过去点了两碗馄饨。“以前在这儿吃过?” “没,只是今日好像特别冷,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有点馋了。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大哥跑出来也会偷偷吃一碗。” 姚氏对两兄妹照顾的无微不至,生怕外头做的东西不洁净,索邑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吃。可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就是喜欢外头的东西,苏凤翊偷偷带着苏凤瑾去吃,零花钱有限,还是两人吃一碗呢。 苏凤瑾喝了口汤,只觉得鲜亮扑鼻,“殿下快尝尝吧,可好吃了。” 索戟刚要拿起筷子,却突然犀利的将筷子掷向旁边桌的客人。苏凤瑾顿时警觉起来,长剑尚且未能全部拔出,却被索戟按住手腕又推了回去。 旁边桌子的人起身将接住的筷子,又放在了索戟的桌上,离开了馄饨摊儿。 “殿下,那是什么人?”苏凤瑾心有余悸,索戟为何要动手后,又放他走了呢? “若是刚刚我出手晚些的话,他的刀都已经插在你背后了。他见我发觉,不想在此处硬碰硬,所以才离开了。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再追。”索戟面色凝重的望向人群,已经没有了那人的影子。 苏凤瑾冷笑,“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人莫非是荧惑的护法?” 索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很有可能。” 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是来履行生死契约,索邑不急于一时,可以如影随形的跟着直到死了为止。对方见索戟身手不凡,又在闹市之中,不能立刻解决,那就难以脱身,所以才选择放弃离开吧。 “哎,算了,不吃了。” “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儿丧失好心情,我若是像你一样,只怕这会儿都饿的皮包骨了。”索戟笑着打趣,还真的喝了口烫。 那文雅的吃相十分秀气,让人觉得……馄饨都不那么香了,反倒是再关上一幅画。 苏凤瑾叹息着摇摇头,“殿下是胸有成竹所以才无需担忧,可我就不同了。我的烦心事儿多着呢,一会儿陪我去一趟皓月行吧。” “去见许清君?”索戟若无其事的问,眼睛还盯着碗里的馄饨,倒像是随口问问,并没与那么在意。 可苏凤瑾却不能随口说说,她明白索戟心里的忌惮。“我是去看玉冰河的。” 索戟顿时抬头盯着她,眼中意味不明。 苏凤瑾抿嘴忍不住笑意,“我是去找玉冰河有点事情,昨日……观久音来找过我了,细雨死了,对他的触动很大,他似乎是真的过够了这样没头没尾的日子。人一旦有了留恋就再难去陷入危险,观久音和巧烟两情相悦……” “所以他们两个求你,只要你和玉冰河开口,玉冰河就会答应彻底将观久音放出荧惑?” “是。” “可他们却未曾考虑过你的难处,若是求了玉冰河,这个人情你怎么还?” 第四百零七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我和巧烟是多少年相伴的情分,和观久音又是共同出生入死过,既我答应他要给他安稳的日子,给他寻个落脚的地方,那就不能不管。”苏凤瑾终究还是不忍见观久音在荧惑里腥风血雨。 索戟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那你到底是不忍心巧烟,还是观久音呢?” 苏凤瑾听了这话,突然笑着凑近索戟的脸,“怎么?殿下吃醋啊。” “说什么傻话。”索戟放下银子起身离开。 苏凤瑾连昂追上去,却发现索戟的耳垂淡粉淡粉的,竟然在丰神俊朗中透着几分可爱。“殿下,其实不管是谁我都想试一试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索戟的脸忍不住泛起一丝甜蜜的笑意,“不知羞!” 皓月行。 乔厌亭路过,看见宁流芳从许清君的房间出来,转身就想要离开,以免撞见了尴尬,到好像是自己故意似的。 “乔大哥,你去哪啊?”宁流芳眼尖,看见了便叫住他。 “我去后院看看。” 宁流芳打量他一番,“乔大哥,后院的事儿还有旁人忙活,你跟我来一下吧,我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说。” 什么事儿?乔厌亭有些慌乱,莫不是她要和许清君离开皓月行了? 乔厌亭皱紧眉头,“这个……我还有重要的事儿,要不你改日再说吧。”说完,乔厌亭竟然直接绕过她去了后院。 宁流芳狐疑的看着他的背影,这是怎么了? “流芳!”苏凤瑾上了楼梯恰好看见宁流芳盯着乔厌亭的背影。 “苏卫率,殿下,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苏凤瑾和索戟对视一眼,和宁流芳进了屋子里。 “这几日玉凌楚都住在皓月行?那玉冰河呢,可有来过么?” 宁流芳点点头,其实玉冰河自打玉凌楚来到皓月行,来的便勤快了,之前是细雨作陪掩人耳目,可细雨死了以后便也没见旁的。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是宁流芳更疑惑的…… “其实玉冰河虽然重伤了细雨,但观久音将她扔进乱葬岗的时候还是有口气在的,观久音本打算离开,可后来又动了恻隐之心返回去想要看看细雨,没想到就在这段时间里,竟然有人杀了细雨。” 苏凤瑾顿时皱紧眉头,瞟了索戟一眼,见他倒是面色平静,难道是知道些什么? “殿下,您觉得这事儿……”苏凤瑾总有一种感觉就是,索戟对这四大护法似乎有些熟悉。 索戟放下茶盏轻笑,“有什么好觉得的,死了便死了,四大护法仇人也不少。此事暂且不提,今夜给玉冰河传个消息,让他过来一趟,本宫有事情要和他说。” 宁流芳点点头,转身离开房间。 苏凤瑾盯着索戟故作高深的模样,“殿下怎么突然和玉冰河有事儿说?莫不是要帮我开口观久音的事儿么?” 若真是这样,苏凤瑾还是挺感动的,只是她不希望索戟因为这点小事和玉冰河有瓜葛。之前的种种约定也已经达成,如今能否通过祁连娖找到南齐王,那就是玉冰河与领出自己的事儿了。 “这个你就想多了,莫说观久音如今身在荧惑之中,但说他就算在你身边有了麻烦,我也绝对是袖手旁观。” “殿下怎么这样啊,冷血!”苏凤瑾娇嗔。 索戟配合着嗔怪的白了一眼,“无关于你的事情,本宫操心干什么。” 苏凤瑾听了这话,脸不由得红了起来,腼腆的抿嘴笑了。 站在门口的许清君看到索戟伸手拂过苏凤瑾的发丝,温柔的如沐春风。若是索戟能一直对苏凤瑾这般温柔以待,终此一生,永不相负,那么即便是自己回到苍山之巅感一世风雪又有何妨? 莫说是容颜,就算是豁出命去,他也会去的。这份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第一次在离洲惊鸿相见,又或者是她当机立断,为大家引开敌人的慷慨高义,再或者是见到玉冰河之前,他和她守望相助的那两日。 总之,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如飞蛾扑火一般,从不计较对错。 “许公子,你怎么不进去呢?”宁流芳回来,狐疑的看着许清君,又想到索戟和苏凤瑾在里头,顿时明白了什么。 “许清君你来啦,快进来。这两天觉得怎么样了?”苏凤瑾闻声望去,看见许清君兴奋的起身过去。 许清君和索戟对视一眼,淡笑着点头进来,“我很好,不过是些许小事儿,那有那么娇气?对了,这两日赵十三有没有空,我还想找她出去逛逛呢。” 见许清君岔开了话题,苏凤瑾也不好再提起,“赵十三除了在九大营就是来找我发牢骚,其实还不是为了借机会去看我大哥么。你若是去苏府保准能堵的着他。不过你找她要去哪啊?” 两个不是京都的人,一起逛什么地方?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自有我的好去处。”说完,许清君微微一笑,又看向索戟,眼底藏着些许莫测情绪。 索戟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凤瑾,我和许公子出去走走,你就在皓月行等我吧、” 苏凤瑾讶然的看看两人,拉了下索戟的衣袖,“你要说什么?” “怎么?你不放心?”索戟温和的眼底藏着暗涌一般,苏凤瑾到底是担心自己对许清君说什么,还是担心自己生许清君的气呢? 如今索戟倒是分不清楚,苏凤瑾是不是真的对许清君没有丝毫……罢了,想这些做什么。 许清君连忙笑起来,“苏凤瑾你至于么,我还能把你的未婚夫婿拐跑?若说是从前吧,我还有几分自信,毕竟长的比你还好看呢,不过现在你就放心吧,我只有皮囊,没有才华,殿下想来能看上你,必定是看不上我这等没才华的。” “嘿,你这话的意思是我长得丑了?” 苏凤瑾明白许清君是故意调解气氛,刚刚也怪自己一时心急,没有顾虑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最重要的是,许清君这次为自己做的,让索戟感激又别扭。 索戟淡漠的勾起嘴角,“许公子,去湖边转转吧。” 两人从皓月行的后头出去,苏凤瑾连忙走到窗边想要打开窗,却被宁流芳握住手腕阻止。 “怎么了?” 宁流芳无奈叹道:“你现在若是再看过去,只会让殿下觉得你不放心他,你觉得殿下会高兴吗?凤瑾,你对许公子是否有些关心则乱了?” 第四百零八章 愿你一生永不负 索戟与许清君走在湖边看着湖面笼罩着灰蒙蒙的雾气里,反倒是有一种朦胧凄清的美感。不过两人都不是来欣赏美景的,或许都在度量着应该如何开口,显得心不在焉。 “许公子,本宫已经和广平王要了凤血凉,你是医者应该知道凤血凉的神效。此番凤瑾的事儿多亏了你,本宫无从感激,只能用凤血凉聊表心意了,还希望你能接受本宫的好意。” “殿下大手笔,凤血凉还算是聊表心意?”许清君玩笑一句。 索戟垂下眼眸,“许公子应当明白本宫的意思。” 心照不宣,许清君自然明白索戟千方百计得到凤血凉,为的是让自己脸上的伤疤消失,一来可以让苏凤瑾免去愧疚之心,二来也是不希望苏凤瑾因为欠许清君的,而总是有所瓜葛。 他在堤防! 许清君负手向湖边走了几步,背对着索戟怅然,“听说当时是苏凤翊想要瞒着苏凤瑾不让她知道,是殿下告诉了苏凤瑾我容颜因她而毁?” “是。” “既然如此,可见殿下是个胸怀坦荡之人,不忍看我独自咽下苦水,悄无声息的付出。但如今为何又要做这事儿呢?殿下应当知道,我无意与你争苏凤瑾。”许清君直白的说了心里话,觉得索戟寻找凤血凉此举,未免有些让人觉得心寒了。 索戟皱紧眉头上前一步,“许公子是觉得本宫想要斩断你和凤瑾之间的瓜葛?” 许清君转头,“难道不是?” 索戟不屑冷笑盯着他,“许公子,本宫也承蒙过你的恩情,心里知道你对凤瑾有情,但这和你为本宫和凤瑾的付出是两回事。本宫分得清楚是非曲直,也明白人心好坏。所以绝对不会过河拆桥,找到凤血凉的确是想让凤瑾心中少些许愧疚,但绝没有让你和凤瑾再无瓜葛之意。” 一阵风吹过来,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许公子,本宫会对凤瑾好的,你的情分,本宫记在心上。”索戟怅然若失的说了一句,似乎又被风吹散了,不知许清君听到了没有。 许清君缓缓勾起嘴角,面具下的眼睛黯淡了颜色,“殿下,我能给苏凤瑾的爱,只有成全。所以还希望你此生不负,否则即便倾尽苍山之巅所有能力,我也会和殿下你拼个你死我活!” 那句‘你死我活’加重了语气,是警告也是威胁,绝不是说着玩玩的。 索戟退后一步,躬身施礼,十分恭谨。 许清君皱紧眉头伸手抬着他的手臂挡住,怎敢受他的礼。“殿下,我已决定玉冰河的事儿办完后,在年前和他一道相伴回苍山之巅。所以若是没有旁的事儿,兴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索戟的目光颤抖一下,未曾想到许清君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此去山高水远,再见无期,若是殿下有什么要紧事儿,可以派人到苍山之巅找我。但能不能相见,就看缘分了。”许清君半开玩笑的说道。 索戟却略有不舍的点点头,“许公子,本宫待凤瑾多谢你了。此番当是一别经年,望你多保重啊。” 皓月行里头。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没想到李兆鄞在隆西竟然做了这么多事儿,难怪都说他是隆西王呢。若看这情形哪里是王能满足的,怕是都是国中之国了。”苏凤瑾咬咬牙略有怒意。 “李兆鄞盘踞隆西多年,在隆西可谓是只手遮天,若是齐莫疏真的去了,没几分本事必定是有去无回的。若说起这恒昌侯和永昌侯,如今看来同是侯爵,齐家可比李家差太远了。”宁流芳感慨一句。 之前索戟交代宁流芳让隆西的商友们查一查永昌侯李兆鄞的事儿,没想到还真是一大叠子啊,罄竹难书都不为过。 苏凤瑾沉默一会儿无奈的叹道:“你说的这些事儿,李玉玄可参与过?” 并非是苏凤瑾杞人忧天,而是……多少与李玉玄也算得上是投缘。 宁流芳连忙摇头否认,“这些密函我都一一看过,没有提起李玉玄半个字。我也问过戚小闲和栾纪那边,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平日李兆鄞和李玉玄相处的并不好,所以很多事情都是避开李玉玄的,就怕他坏了事儿。” 还能这样?不是说上阵父子兵么,这李家父子俩怎么还搞得跟敌人一般。 “怎么个相处不好?” “永昌侯李兆鄞与韦家交好,投靠的是永安王一脉。据说李玉玄看不上韦德臣在漠北军中所作所为,曾经还因为这个和李兆鄞起过冲突。虽说李玉玄因为段紫衣的事儿和东宫不站在一边,但却十分遵守礼法,始终认为嫡庶有别,且赞同太子殿下的为人。”宁流芳将原由一五一十的说了。 苏凤瑾听着她说了些隆西的事儿,这才放心下来。若是李玉玄没有参与其中的话,那么有一天东窗事发……凭着索戟和自己力保,也不至于让李玉玄株连。 “流芳,这些话你都是听那个李玉樑说的?可信吗?” 宁流芳嗔怪的笑道,“哪能全听他说,更何况他前一阵子被康王吓得再也不敢来皓月行了。” 康王索乐敏?苏凤瑾知道他经常来皓月行风流,但他和一切纨绔子弟都能玩到一块去,怎么就能吓唬到李玉樑了?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怂包啊。 宁流芳看苏凤瑾嘲讽的表情,便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凤瑾,这次你可别想错了。这康王平日里看上去骄纵跋扈,只知吃喝享乐,但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了。你也觉得他将李玉樑赶出皓月行的事儿有些不大对劲儿,是吧?” 苏凤瑾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警惕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宁流芳发现了什么? “若真是一个只知道吃喝享乐,靠祖荫庇佑的王爷,你觉得会胆大到冒着得罪玉冰河的危险,也要闯进房间找细雨吗?而且在此之前,康王每每来到皓月行都会找细雨。细雨虽说貌美,可康王图新鲜没有长久的,怎么就偏偏对细雨如此不同?” 宁流芳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手指敲打敲打桌面。 若索乐敏真的是和细雨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那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参与到了京都的争斗中。能隐藏的如此深,大家都小看他了。 苏凤瑾眉尖轻佻,“倒还真是出奇了啊!没想到这京都藏龙卧虎的,我还大意了。康王向来和齐莫疏交好,他将李玉樑赶出皓月行这一手,莫不是因为齐莫疏去隆西的事儿?” 第四百零九章 另有其人终显露 到了晚上,玉冰河一身天青色的斗篷来到皓月行赴约,这天青色极淡雅,周身却又滚着红边,看起来好似雪青中带着妖娆红梅,与他如雪肌肤和血玉红珠恰好呼应,相得益彰。 并非是苏凤瑾愿意打量玉冰河,而是他进入屋里不得不承认,的确是皓月行里女子都比不上的冶丽魅惑。 “来迟了些,殿下勿怪。” 索戟淡然合了下眼帘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并不十分在意。 “看你这兴高采烈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玉凌楚问。 玉冰河勾起嘴角倒了杯热茶,“只是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儿,殿下暗中将祁连娖掉包给了我,我让属下佯装办事不利,让他给跑了,就想看看他跑到哪去。可是他偏偏哪也没去,而是就在京郊晃悠,风餐露宿了几天。” 苏凤瑾冷笑一声,“好不容易躲过一劫,不想着远走高飞,反而在京都周围逛游。他是有什么牵挂没能了却?” 祁连娖的家人已经尽数被斩杀,他的罪过可谓是年前比较惊动的案子了。若非梁惠帝示意不准大肆宣扬,肯定会成为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我为了让他做点什么,派人去刺杀他。他情急之下……你们猜猜说了什么?”玉冰河吊足了胃口,看来此事儿的确是很有意思。 几人面面相觑,也没人真的去猜。 “你倒是好兴致,谁有心情去猜,你快些说来听听吧。”玉凌楚催促。 玉冰河冷笑的看向索戟,“他没有提起秦为,反倒是问我派去的刺客,是康王派你们来杀我灭口的?” 什么! 索戟、苏凤瑾两人同时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玉冰河。刚刚自己没听错吧,真的是康王索乐敏? 一句话便道出了祁连娖与谁有勾连,康王索乐敏果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苏凤瑾心中大骇,“后来可又说了什么?祁连娖是康王的人?” “我觉得不是,祁连娖的确是秦为的旧时家奴,但联合起之前种种事情来看。若那些事儿不是广平王……那便是秦为在与大梁康王联手了。没想到我南齐也是香饽饽啊,大梁的永安王和康王叔侄两个都在借助外力,到底欲意为何啊?”玉冰河意味深长的提醒着索戟。 敌人不只是永安王索邑一个,至少索邑与广平王玉凌楚联手,并没有危害大梁的江山社稷,可康王索乐敏与秦为就不一定了。 玉冰河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其实还有件事儿不知你们注意到了没有。我曾在祁家被抄家后,好奇买下了一个祁连娖家的仆人,这仆人旁的事儿一概不知,但却说祁女其实并不喜欢齐莫疏,相反倒是齐莫疏经常与祁连娖为此见面。” “为了女儿的婚事和齐莫疏见面,难不成郎情妾意的是祁连娖和齐莫疏不成?想必是借着这个由头,齐莫疏才能去祁连娖那里商量往来吧。”苏凤瑾说到关键之处,如此看来那祁连娖和康王还真是关系不浅。 索戟面色凝重,“如今你们两个都不在南齐,秦为掌控朝政大局,必定发展迅速。所以你们必须在年前找到南齐王才是关键,祁连娖可是知道南齐王所在吗?” 玉凌楚略显尴尬的说道,“本王派人跟着祁连娖,没有发现任何人与他接触。按理说在这种情形下,他无所依从定会有故人接应,故地可居,但是……” 索戟叹了口气,让夺魄将图纸拿出来放在桌上。苏凤瑾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只见一张京都舆图周围画了几道线条。 “这是……” “这是祁连娖走过的路线,实不相瞒,本宫就是怕你们不了解大梁京都,吃了亏,所以才派人跟着。”若是玉冰河与玉凌楚自己能查出什么,他也便无需多说,但看眼前情况是被祁连娖给懵了。 “殿下还真是体贴入微。”玉冰河笑道。 玉凌楚盯着那图上的线条,“他的确是在绕圈子,这中间的地方是哪里?” “是京郊的一片荒地,那里倒是靠近我东宫卫九大营,之前赤焰军大营离那里不远,而且还是他们的底盘。”苏凤瑾一眼便认出来。 索戟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线路,“祁连娖做中书舍人多年,最明白京都的朝政机密要务,所以他看似默默无闻,实则隐藏极深。如此聪明谨慎的人不会直接去藏着身家性命的地方,所以他在周围观察他的猎物有没有异样。” 那也就是说南齐王很有可能被藏在…… “殿下的意思是赤焰军、东宫卫,或者这片空地?”苏凤瑾讶异,东宫卫是不可能的,赤焰军最近也消停的很啊。 “这里不是空地,是翠屏风!” 离开皓月行往回走,索戟和苏凤瑾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只觉得这事情复杂到头晕目眩。苏凤瑾看看闭目养神的索戟,撅起嘴来大着胆子靠在他肩膀上。 索戟察觉到她的动作,睁开眼垂眸看着她光洁的额头,不由得笑着将她揽入怀里,“怎么累了么?” “嗯,殿下,你是猜的南齐王会被藏在翠屏风吗?咱们两个可是去过的,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啊。”至少藏了个这么重要的人,应该不少人力看守吧,可翠屏风显然没有人。 “的确是猜的,但也并非凭空猜测。凤瑾可还记得,之前铁骑卫在翠屏风抓到赤焰军在那藏什么东西,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白夜和本宫说过,发现的是一些银两和兵器,兴许是赤焰军薛仁敬贪赃枉法的罪证。” 苏凤瑾听了他的话,立刻反应过来,“莫非银两和兵器都是掩人耳目的,一旦被发现也可以引开关注点,让人误以为他们只是贪财?” 索戟郑重的点点头,“况且刚刚我觉得祁连娖能说出康王来也不奇怪,一直以来在京都都是东宫与永安王府在斗,这明面上的两股势力不可能做这么大的动作。反而是在暗中等着渔翁得利的人,更好操控全局。记得你从离洲回来被刺杀,还有莲泉行宫放假暗哨的事儿,永安王都不承认是他做的。” 那或许真的有可能不是他做的,否则就像索戟之言,明面上都斗得水深火热,何必还在意承认与否呢? “哼,如此看来,康王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殿下可得小心些了,今日听流芳说康王还和李玉樑过不去,以我之见怕是在为齐莫疏去隆西的事儿做打算。”苏凤瑾担忧的蹙眉。 索戟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心,“万事有我,你愁什么。” 第四百一十章 英雄迟暮亦寻仇 京都的巷子。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快速走进去,在拐角处停了下来,用墙壁遮挡住自己的身体,低垂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看不见眼睛,却能感受到他浑身强劲的杀气。 一个老者跟着走进来,脚步慢慢放缓。 那人握紧了剑柄,蓄势待发。 “出来吧,这里没有旁的路,是条死路,你走不出去。”老者知道他就在墙壁后头,随时准备给自己致命的一击。 那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走出来站在老者对面,“阁下跟了我几天了,有何贵干?” “跟着你,自然是要杀你。” “哦?那为何不动手。” 老者冷笑一声,“除了杀你以外,还想看看你干什么。” 黑色斗篷男子皱紧眉头,狐疑道:“这和你有关?” “无关,但是见不得你好,所以你想干什么,我便想要破坏什么。”老者面色平淡,一只眼满是沧桑和犀利。 黑色斗篷男子叹了口气,“年纪大了,总有些不该有的念头,我以为你会怕死,但想不到你是送死。” 老者不屑冷哼道:“你觉得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会怕死吗?这世上可留恋的东西和人,已经被你们销毁殆尽,还有什么怕的?” “原来是寻仇。” “是,多少年的仇了,若是不报,死了也难安。”老者负手而立,一派看透世事红尘的模样。 黑色斗篷男子深吸了口气,面对一个如此镇定的老者,心中有些不忍。 “需要我拔剑么?” 老者冷哼一声,“什么意思?” “若我拔剑,你可能死的快些,少了些痛苦。但是,此处,我不负责收尸。”他并非是不屑,而是杀手这么多年,不知道还有什么人想要找他报仇,他知道罪孽深重,但也已经不想去知道原由,自己都记不清了。 老者拿出一枚铜钱来,“英雄迟暮,但也并非毫无还击之力。” “那就承让了……” 灿阳宫。 韦贵妃笑眯眯的看着苏凤瑾,“这算什么事儿啊,不过是本宫过个生辰,也要麻烦苏卫率亲自前来,这怎么使得?苏侧妃,这事儿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也不知道简单些,苏卫率是什么身份,哪有分身术来做这些呢。” “是儿妾疏忽了,只想着陛下交代儿妾与苏卫率一起置办您的寿宴,苏卫率若是不来岂不是儿妾失了礼数?哪想到苏卫率公务繁忙呢。”苏鸾玥乖巧的认错。 苏凤瑾听着两人这话已经有一会儿了,多半都是彰显韦贵妃和蔼可亲,不想铺张浪费的,左右再加上含沙射影的说自己不擅长后宫事务这些。 “韦贵妃客气了,就算微臣有天大的事儿,陛下的话就是圣旨,陛下说让微臣操办,那微臣就必须操办,韦贵妃是简单也好,复杂也罢,微臣都需要向陛下复命。”苏凤瑾面色平和淡然,把话说清楚了,这是因为梁惠帝的旨意,可不是自己十分欢喜的要给她操持。 自然,韦贵妃也未必想要苏凤瑾操持,她自然是更得意自己的儿媳苏鸾玥,不过是想要使唤使唤苏凤瑾,以彰显她韦贵妃的地位罢了。 自打伏皇后行宫回来身子不好,韦贵妃似乎又得意起来了,不少宫妃也看准时势的巴结灿阳宫,俨然成了第二个中宫。 韦贵妃听了苏凤瑾这不咸不淡的话,面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对了,本宫想起来上次陛下说好久没看烟花了,这也快过年了,倒不如借此机会提前放一放烟花,也让陛下高兴高兴。” “烟花?”苏凤瑾眉尖轻佻,烟花都放上了还算是简单操办?借着陛下的由头为自己张灯结彩长脸面,这事儿亏韦贵妃想得出来。 “怎么?苏卫率是觉得有什么不妥?”韦贵妃斜睨了一眼。 “并无不妥,只是微臣问过钦天监,韦贵妃生辰那日怕是有雪,放烟花只怕会有些困难。”苏凤瑾随意找了个理由。 韦贵妃略显不悦的垂下眼帘,端起茶盏没说话。 一旁的苏鸾玥突然笑着提议,“若是有雪的话的确不行,但儿妾还有个旁的主意,不知韦贵妃听过打铁花没?” 苏凤瑾的眉头微蹙,目光颤抖一下。 “打铁花?” “火红铁水被手艺人泼洒至空中,宛如一树红花绽放,又如火龙盘旋,气势恢宏,十分惊艳。儿妾还是在老家的时候见过,不比烟花差,儿妾宫里头可没演过这个,想必陛下见了更觉得有新意。” “若用铁水,那可是高温,火星四溅,只怕到时候宫人众多,难免有错漏之处。”苏凤瑾蹙眉提醒。 苏鸾玥冷笑一声,“苏卫率考虑的周全,只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苏卫率到底想要置办什么呢?莫不是操办一桌宴席,歌舞一番便了事了吧?” “苏侧妃这话说的,倒好像是要大肆操办,与韦贵妃的意思可正好相反呢?”苏凤瑾抓住了韦贵妃那句简单操办不放。 “说是简单,可也不能寒酸了吧?”苏鸾玥斜睨了一眼。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略显无奈,“按照后宫旧历也不过是操办宴会,再加上歌舞等等,操办出个新奇的也无外乎一些陛下钦点的。按照章程办事,怎么就寒酸了呢?莫不是后宫其他人这样办,在韦贵妃眼里都觉得寒酸了?” 韦贵妃满腔怒火,她怎能和后宫其他人相比?她毕竟是个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更何况如今皇后都是强弩之末了,自己还有永安王这个儿子,这点体面都不能有吗? “总之一句话,那苏卫率这是不同意打铁花了?”苏鸾玥咬咬牙,一脸的不耐烦。 “罢了罢了,苏侧妃你何必咄咄逼人呢?本宫知道你是心疼本宫,想要本宫过个好生辰,只可惜本宫福薄命浅,只是个妃,哪能有那些特别之处?就像是苏卫率说的,按照后宫章程办事就得了。”韦贵妃阴阳怪气,一脸哀怨。 气氛有些僵硬凝固,苏凤瑾倒是不在意,左右和韦贵妃与苏鸾玥也是势不两立,还怕她们两个不高兴吗? 苏凤瑾突然笑着起身,“既然韦贵妃想通了,要为了后宫节省银两,微臣自然不会违背您的心意。一切从简,想必届时陛下和皇后也都会夸赞韦贵妃您心怀百姓的慷慨。微臣在这里先替宫人们谢谢您了,既然已经定下来按照后宫章程办,那微臣就去着人准备了。” 韦贵妃和苏鸾玥没想到她竟然装傻充愣,顿时愣在原地,惊愕的看着她转身离去…… 第四百一十一章 道尽委屈惹人怜 碧海宫。 苏凤瑾冷哼一声,和索戟倒了一大堆的委屈,韦贵妃和苏鸾玥分明是想要自己为难。若是真的按照韦贵妃的意思办,那势必会有伏皇后的寿宴在前相比,一下子反倒是衬托出伏皇后的寿宴简素,没有韦贵妃的隆重。 可若是真的简单办了韦贵妃生辰,那梁惠帝那边脸上又不好看,韦贵妃和苏鸾玥也说不定要怎么给自己推脱不是。 “左右一来二去,怎么都是我不好,那干脆省银子算了,韦贵妃也别想高兴。” “若真的真么简单就好了,你以为陛下为何要操办韦贵妃的生辰?往年后宫嫔妃的生辰,也都是皇后设宴,哪有大张旗鼓招待群众命妇的。这是给谁脸面,你还看不出来?”索戟听了她的牢骚,忍不住笑。 他喜欢苏凤瑾这样,小女人一般什么烦心事儿都和他说。从前她一副强势的模样,生怕给自己添麻烦,什么都自己抵挡一面。如今才发现被人依靠的感觉,还不赖。 不不但没有反感,还乐在其中。 苏苏凤瑾眨了眨眼睛,狐疑的盯着他,“殿下是不是知道什么瞒着我。” “哪敢瞒着你啊,不过是些许小事儿,怕你知道了以后心烦。”索戟将桌上的折子找出来递给苏凤瑾。 这是漠北韦德臣递上来的,左右春坊抄录了一份给索戟。漠北最近的情况不太好,几次小范围骚乱,好在韦德臣驻守漠北多年,了解他们的心思,及时压制。 梁惠帝为了安抚韦德臣,彰显韦家的荣耀尊崇,也不得不从韦贵妃身上找回来。总不能再分封永安王和韦德臣吧,目前给韦贵妃操办个生辰对东宫来说已经不赖了。 “这么说来我还得好好给韦贵妃长长脸了,不过韦贵妃若是得意起来,永安王恢复亲王身份也就快了。陛下最近对他们可没少给机会,祁连娖的事儿朝野上下都觉得是永安王立了功,巴结着呢!”苏凤瑾啪的一声合上折子,仍在桌上。 索戟点点头,“其实祁连娖被偷偷地掉包的事儿,永安王似乎已经知道了,但没有确凿证据,毕竟人都死了,总不能再挖出来看看。本宫也派人打听了一下,倒是你那个堂妹身边的人去打探过祁连娖的事儿,或许是她告诉永安王的。” 又是苏鸾玥? 苏凤瑾不意外,苏鸾玥向来会在这种事情上下功夫的,一来可以讨好索邑,二来又可以抓把柄在自己手上。祁连娖掉包这把柄不只是东宫的,也是索邑的。 如此想来,苏鸾玥已经和索邑有了二心,只怕是因为宁绫罗的缘故,苏鸾玥在永安王府的日子也没那么舒服吧。 “永安王和你提起祁连娖的事儿了?” “算不得提起,倒是私下和本宫说了一嘴,极为隐晦。猜想着他也的确是和这事儿没什么关系,所以根本不在意祁连娖死没死,反而是他也发现了除了东宫和永安王府之外,还有人浑水摸鱼,不想惹火上身,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祁连娖。” 苏凤瑾冷哼一声,“其实他也是个挺聪明的人啊,若不是争夺东宫之位,能长长久久的做个王爷不也挺好的么,作死!” 索戟握住苏凤瑾的手,“所以说啊,天作有雨,人作有祸,韦贵妃和苏鸾玥这么折腾,难保不会有什么祸事。” “殿下的意思是随她们的心意,同意那打铁花的事儿?” “你以为打铁花容易么,这里头手艺多着呢,难保会顺利。既然是苏鸾玥主动提起来的,你大可以顺势说自己不懂这个,推给她去办就是了。一来她定会乐在其中,到时候好讨赏,二来你也可以轻松些,操办些歌舞的事儿就是了。”索戟的笑容狡黠,不愧是在宫里这么多年的人。 想想也是,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就落了个清闲。到时候陛下问起,她也可以轻松躲过去,谁让苏鸾玥是韦贵妃的儿妾,多用心也是自然的。若是自己用心了的话,那还不让人以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更何况……多少也得顾及着伏皇后的感受, 苏凤瑾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交给她便是了。只是漠北那边什么时候能好些啊,韦德臣一来二去的弄这种事儿,陛下就总得顾及着韦贵妃,永安王也连带着沾光,这样对咱们东宫不利啊。” “等段紫衣去了漠北只怕情况会更严重。”索戟的眼底闪过肃杀。 “段紫衣真的会去漠北么?”苏凤瑾总是对这件事抱有怀疑态度。 索戟轻笑,“不去还能怎样?护送段紫衣的可都是精锐,段紫衣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漠北,这才算是陛下对她最大的惩罚。试想一下,若是段紫衣真的死在了行宫,那陛下可就彻底伤了与段靖涵的君臣之谊了。” 苏凤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段紫衣到了漠北以后,只怕记恨着我和殿下,凭借她的聪明才智,还不煽风点火和韦德臣沆瀣一气?的确是个大麻烦。” “这也正是陛下的心机啊。”索戟意味深长的笑了,制衡之术不过如此。 只是这般制衡能否成功,还要看段紫衣能否到漠北,单单靠韦德臣一人,在漠北掀风起浪不假,可在陛下心中早晚都会是祸害,危及皇权者,能留吗? 这世上的事都有正反两面,双刃剑在所难免。 苏凤瑾瞧着索戟的笑脸,凑近了目光狡黠的问,“殿下其实早就心里有谋划了吧?” “嘶!现在都这么蠢了吗?脑子都不动一动的,还要我解释给你听。”索戟站起身来不利她。 苏凤瑾呵呵的笑了起来,“殿下,到时候韦贵妃那打铁花你去不去看啊?听说可是十分壮观,火树银花。” “白捡的便宜,谁不去?早就和你说过,韦贵妃阔绰着呢,这笔银子你想办法让她自己补济了,就当是她讨陛下欢心,咱们白看,多好!”索戟佯装占小便宜的得意样子,逗得苏凤瑾开怀大笑。 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十分热络,两个人也难得这般轻松欢笑。 玉慎在外头听着也是一脸的笑意,可转头却看到了郎离飞奔而来。 “军卫怎么来了?殿下和苏卫率正在里……” “玉慎公公,快快禀报苏卫率,属下有重要的事情!”郎离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吓坏了玉慎。 此时在殿内的苏凤瑾听到动静,机敏的起身走出去,索戟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郎离,怎么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瞎半仙是洛侠天 东宫卫衙。 苏凤瑾策马飞奔停在门口,“怎么样了?找郎中过来了吗?” “伤的不轻,已经去皓月行请了许神医。卫率赶紧过去看看吧,风军卫急的晕头转向,只想着去找那人报仇。”方寸急的满头大汗,连忙帮苏凤瑾拴马。 苏凤瑾什么也没管,直接大步迈进衙内,七拐八拐的才来到房间。方寸已经跟上来开了门,屋里头赵十三、季茂功、云中雁都在。 “苏卫率,瞎半仙儿只要见你。”云中雁眉头紧锁。 苏凤瑾来到床榻边坐下,见瞎半仙儿胸口一片血迹,不由得脸色更惨白些。按照这血量,瞎半仙儿的年纪又大了只怕是…… “苏卫率,我有话要和你说,只等着你来呢。”瞎半仙儿说着,咳嗽几声,又呛出一口血来。 “瞎半仙儿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许清君马上就到了给你……” 瞎半仙儿摇了摇头,“必须和你说完,我心里才能安生。是死是活,我也没所谓了,都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可怕死的。” 苏凤瑾长长的舒了口气,“瞎半仙儿,你说,我在这儿听着。” 瞎半仙儿提了口气,“苏卫率,今个儿伤我的不是旁人,而是荧惑的四大护法之一,凌霜。” 众人顿时瞪大眼睛,惊愕的看向瞎半仙儿。凌霜?他为何会与瞎半仙儿起冲突,更何况瞎半仙儿竟然能在凌霜的手下捡回条命…… “我本名叫洛侠天,今年无事有二。” “洛侠天?”云中雁顿时瞪大眼睛,惊愕不已。 洛侠天,怎么了? 苏凤瑾诧异的看向云中雁,这洛侠天是什么人,看样子云中雁是听说过的。 云中雁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凑近瞎半仙儿,“瞎半仙儿,你真的是洛侠天?” “没想到这江湖上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啊,没错,我就是曾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洛侠天。后来荧惑的护法杀了我的妻儿,我流落到离洲隐姓埋名,为的就是找到他们,报仇。” “洛前辈,您还真是隐藏的深啊,相处这些年我们竟然都不知道你的来历,还以为你只是被离洲恶吏欺辱,瞎了一只眼的瞎半仙儿。”云中雁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抱歉啦,隐瞒了你们这么久。苏卫率,我在九大营听说你在行宫发现了秀雪,便知道四大护法马上就会为了生死契约来找你,所以我就埋伏在周围,等着他们现身。其实……那夜细雨并没有死,是、是我杀了她。” 苏凤瑾蹙眉,“细雨是你动的手?” 瞎半仙儿点点头,喘了口气,“那日你和太子殿下在馄饨摊,我也看见了凌霜,所以一直都跟着他,今日既入穷巷,那也没什么好拖延的了。可惜,洛侠天已经不是当年的洛侠天了。” 索戟站在门口听到瞎半仙儿的话,眉头紧锁。他本意是想要引出四大护法的仇家洛侠天,可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一直在九大营的瞎半仙儿! “哎,不过好在,我的仇人已经死了一个细雨,至于凌霜……他也会死的,对吧苏卫率?”瞎半仙儿期待的看着苏凤瑾,满面沧桑。 此时,苏凤瑾才发现,五十二岁这个不算太大的年龄,瞎半仙儿竟然像是风烛残年一般。这些许年的仇怨,折磨着他每日每夜,辗转反侧。 苏凤瑾握住瞎半仙儿的手,“细雨和凌霜杀了你的妻儿,自然该死,一报还一报,我这个人向来公正。细雨已死,凌霜也活不成。” 瞎半仙儿满足的笑着闭上眼,“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死又何妨?” “有我在你还想死?”许清君连忙走进来。 苏凤瑾闪开身子给许清君让地方,众人连忙退出去,只留下赵十三在那边帮忙。 云中雁和季茂功对视了一眼,都未能从刚刚的惊骇中回过神来。苏凤瑾见索戟也来了,迎上前去。 “殿下你怎么也过来了?” “看你刚刚急匆匆的,怕有什么大事,就让郎离跟着过来了。瞎半仙儿……洛侠天不会有事儿的,别说是凌霜一个人,就算是再加上细雨,也未必是他的对手。”索戟安慰着说道。 云中雁赞同的点点头,“或许你们不知道当年的洛侠天有多厉害,若非中了计策,不会让细雨和凌霜得手。洛家的血案……也曾经轰动一时,大家都以为洛侠天已经死了,没想到他竟然化身瞎半仙儿,隐藏在了逍遥寨中这些年。” 季茂功轻笑一声,“行啊,隐藏的这么深,这些年竟然没发现他还是个江湖前辈。” “凤瑾,你刚刚答应洛侠天凌霜会死的事儿,是认真的?”索戟担忧的看着她。 虽说洛侠天在凌霜手下逃过一劫,但不代表苏凤瑾可以。这三年凌霜未曾出手,武功难测,苏凤瑾比不过洛侠天,自然也不一定能赢了凌霜。 “我知道殿下担忧什么,凌霜虽然伤了瞎半仙儿,但我见到瞎半仙儿的铜钱上有血,想必凌霜也受了伤。我虽未必是凌霜的对手,但既然答应了,便会去做。”苏凤瑾目光坚定,语气平淡。 索戟便知道,这样的时候,苏凤瑾是打定主意了,再劝也没用。 他凝眉若有所思的看向屋内,只得等着许清君出来看情况。若是瞎半仙儿无事,那么这个仇还是要他自己去报,他不想让他的凤瑾有任何危险。 忙活的直到夜幕降临,许清君才从屋里出来,目光扫试过众人,落在苏凤瑾的身上点点头。 苏凤瑾松了口气,“赵十三在里头照应着?” “赵十三和瞎半仙儿的情分深,不放心自然要在里头照顾。不过瞎半仙儿有武功,身体也强健,虽说看上去瘦骨嶙峋的,但体质好着呢。想必接招的时候偏过了凌霜的剑锋,没伤到要害,养一养就好了。”许清君微微一笑,伸手擦了下颌的汗珠。 苏凤瑾皱紧眉头端详他半晌,只觉得面具下的脸色苍白,但知道问他他也会说没事,索性还是回头再交代宁流芳给他好好补一补吧。 而此时,皓月行。 “乔大哥,你站住,我有话要和你说。”宁流芳语气不善的叫住了又要走的乔厌亭,心里隐藏着怒意。 乔厌亭尴尬的转过身来,笑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不好明天再说么,这都忙着呢!” 宁流芳走上前冷哼一声,“你若是想忙的话,只怕这辈子我这话也和你说不上了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有花堪折直须折 这几日乔厌亭一直都躲着宁流芳,起初宁流芳也没在意,可是后来便觉得乔厌亭简直是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乔大哥,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你这样生气,连话都不想和我说。” 乔厌亭略有为难的垂下眼帘,“我哪里是生气,我只是、只是……流芳,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是了解你的,太绝情的话哪里需要说,我祝福你和许清君就是了。这皓月行你若是想离开,苏凤瑾同意的话,我替你守着便是。” 乔厌亭已经做好了打算,从前他浪迹天涯,行走江湖,如今半生已过,他已经想要安稳度日了。皓月行里有他和宁流芳朝夕相处的时光,处处皆是回忆,若是宁流芳真的和许清君离开的话,他愿意守在这里。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皓月行了?”宁流芳火冒三丈的质问。 “你……不打算走?” “我从未想过。” 乔厌亭垂眸点点头,“好,那我明白了,我明日便离开。你和许清君……” 宁流芳叹了口气,“你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有许公子什么事儿?我没打算离开皓月行,你走什么?当初创建皓月行的时候,都说过了这里便是家,你的浪迹天涯还是放一放吧。” 乔厌亭讶然的看着她,“流芳,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流芳上前一步,认真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我和许公子只是朋友之意,根本不像你想的那般。我也不会和他走,他也没打算和我在一起。过往的事儿都是我从前的年少绮梦,如今我已经想通了。” “你放下了?”乔厌亭知道宁流芳一直以来的执着,没想到这短短的日子竟然便打算放下了。 欣喜之余,也替她有淡淡的忧伤。 “是啊,放下了。其实原本也没那么喜欢,只是执着想要见一面罢了。如今见到恩人,还了恩情,不放下的话,岂不是自欺欺人?”宁流芳粲然一笑。 乔厌亭点点头,“你能放下执着也是好事儿。”之后,便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 宁流芳抿了下嘴唇,上前一步看着他,“乔大哥,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的好,但之前是我自己不懂,如今看透了很多事儿。才明白什么叫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流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厌亭眼底闪动着欣喜的光亮。 宁流芳垂眸莞尔一笑,拿出苏凤瑾送给她的那把匕首,呈到乔厌亭面前。“乔大哥以前用刀,如今在皓月行拿刀不方便了,这匕首是之前苏凤瑾送给我防身用的,如今我转送给乔大哥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乔厌亭一听,顿时推辞,“苏凤瑾送给你防身用的,给了我,你怎么办?我有武功在身,即便没有兵器也没问题,你就不行了。” “我虽没有武功,可有乔大哥你啊。” 嗯? 宁流芳笑道,“我有乔大哥护在身边,不是吗?要这匕首又有何用。” 乔厌亭激动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还真是个木头啊,宁流芳心里感叹起来,自己说的已经这样明显,难道还不懂自己的心意? “乔大哥,我并非朝三暮四之人,也不是放下了许公子才想起你。我是兜兜转转才发现,对许公子只是执着的等待,想要见一面表达谢意,没想怎么样。反过来想想,乔大哥是对我最好的人了,若是错过了你,我此生有憾。乔大哥,你可还心意如初吗?” 乔厌亭和宁流芳的眼睛对视,从里头看到了期待和盈盈水色。他微笑着接过匕首,“只要你需要我,我便永远和你守在皓月行!” 而皓月行的房间内。 玉冰河见观久音破窗而入,皱紧眉头盯着他,“受伤了?” 观久音面色苍白的点点头,“翠屏风的确有一处密道,派了不少高手看守。属下和他们交手发现,似乎是猎火门的人。如今看来南齐王的确在翠屏风的密道里关着,不假!” “只是你被发现,会打草惊蛇,咱们必须立刻行动。”玉凌楚眯起眼睛,满是冷冽的杀意。 “猎火门还真是无孔不入啊,之前还以为是广平王你的走狗,没想到竟然是秦为的。一个是燕国旧族,一个是燕国最不入流的王室血脉,果真合得来。”玉冰河咬咬牙,瞟了关辉一眼。 关辉点点头,转身走出去安排营救南齐王的事儿。 玉冰河轻叹了口气,“此次必须一次救出父王,否则再想找可就难了。” 玉凌楚点点头,“祁连娖那人可是抓回来了吗?他嘴里还能问出些什么秦为的事儿,若是不能便直接杀了吧,否则放虎归山终究是祸患。” “笑话,你以为我是心慈手软的人么,祁连娖是秦为在大梁的走狗,我在大梁几次受到伏击和他脱不了关系,想要我命的人必得付出代价。”玉冰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面色阴冷。 “营救出南齐王之后……你打算立刻回南齐么?”玉凌楚略有迟疑的问。 玉冰河停顿了一下,垂着眼眸没出声。 玉凌楚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放不下苏凤瑾对吗?可南齐的形势已经由不得咱们耽搁了,秦为把控少帝操控朝政,若是不抓紧时间,只怕你我的旧部都会被他铲除,届时在想要重掌政权几乎是不可能了。” 大事面前,玉凌楚和玉冰河是一线的,虽说之前两人明争暗斗,但都没有想要动摇南齐大业,可如今秦为却未必,只怕他是想要谋权篡位。更何况秦为知道少帝身世,若是玉冰河与玉凌楚两人把他逼急了,很有可能公之于众。 到时候南齐百姓会怎样?各地边陲部落会怎样?这玉氏江山还能挽回么。 这一切玉冰河自然也想到了,他阴冷的开口,“有新消息了吗?你最近可没少打探京都的玉器行,连带着当铺也问过了吧。” “是,但是仍旧没有什么消息,那东西出现过一次,就再也没消息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广平王,咱们两个就当是为了玉氏江山努力一次吧。若是天要亡我南齐玉氏,那我玉冰河也无话可说,必定会服毒自尽,以身殉江山!”玉冰河面色冷硬,没有丝毫退缩。 可见南齐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玉凌楚心中男人酸涩之感,垂眸点点头,“没想到咱们两个在这件事儿上,头一次达成共识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只想着光耀门楣 朝晖宫。 江原道扶着伏皇后从后头走出来,苏凤瑾便站起身要行礼。 “快坐下吧,没有外人,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呢。”伏皇后打断了她,自己也慢慢坐下,又咳嗽了几声。 苏凤瑾皱起眉头,想起许清君所说,伏皇后的身子败坏了,这个冬天怕是难熬,心里头不禁多了几分关切,“皇后您最近可是感染风寒了?听着您咳嗽一直没好,不如再请许清君来看看?” 伏皇后喝了口茶,淡笑道:“你当许神医是什么大罗神仙不成?他医术精湛能治病,却不能救命。” 苏凤瑾面色略带凝重,看来伏皇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是有了解的,可她也心软,听着伏皇后这样说,难免心中酸涩。 “皇后切莫说这样的话,哪里那么严重了,开春便会好些。” “本宫知道你心善,看不得本宫哀伤,但活到这把年纪,哪能心里没数呢?江原道会些医术,早就给本宫诊过脉了。上次中毒已经败坏了身子,能熬过这个冬天,也熬不过下个冬天。” “最近陛下总来朝晖宫,本宫就想着大抵是知道要分别了,所以想起少时情分,才更加珍惜。”伏皇后会心一笑,难得露出少女般的心思。 她对梁惠帝一心一意,可梁惠帝却是后宫佳丽,她接受,也独自熬过了那些漫漫长夜的心酸。 如今梁惠帝知道她命数不久,来看看她,少许温柔,便让她得以慰借。 苏凤瑾微笑着抚慰道:“陛下与皇后是少时夫妻,感情本就更加亲密些,如今陛下日理万机,才渐渐少了时间陪你。” “罢了,你就别安慰本宫了。若是放在从前本宫或许就信了,如今这年岁,难道还看不清么。凤瑾,知道本宫为什么一开始不喜欢你和太子在一起么?” 为什么?苏凤瑾也想过,但却没能得出答案。今日也未曾想伏皇后会主动提起。 “其实本宫羡慕你,太子对你情深一往,你又有能力在他身边辅佐,出身、家世、地位、才华、爱情,你这辈子都能拥有,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也包括本宫。本宫明白帝王薄情,唯一的依靠就是太子,所以希望他有一天能安安稳稳的继承皇位,身边有位世家贵女可以相伴。” “无需多爱,只要顺意便好。可太子对你太在意了,本宫担心你当时的身体不能长久,往后余生太子该有多苦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皇后也是为了殿下好,如今我与殿下排除万难,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还请皇后放心。”苏凤瑾笑着点点头,希望伏皇后以后莫要再有顾虑,安心养身体便是。 伏皇后将苏凤瑾的手拉过来,温和的拍拍手背,“凤瑾不怪本宫就好,可如今本宫还要你答应一件事。” “皇后所言何事?” “开春你和太子大婚了,大婚之后你便是太子妃,位分已定。本宫母族东郡伏家已大不如前,若是想要让伏家荣耀长盛不衰,必要掌握大权。本宫怕是坚持不到太子继位,所以还要有个人在太子身边才好。” 呵,苏凤瑾明白了伏皇后的意思,所谓有人在太子身边,那应该就是太子妾妃了吧? “凤瑾,伏家只求侧妃之位,于你而言没有任何威胁……” “可于殿下而言却是甩不掉的累赘。”苏凤瑾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委婉之意。 本以为伏皇后如今人事看淡,心思澄澈,没想到却仍旧打着爱护索戟的旗号,为伏家谋后事。 伏皇后的脸色瞬间微变,“凤瑾,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凤瑾抽出手来起身施礼,“皇后德才兼备,品性淑嘉,应当知道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所以才会提出这个要求。但我若真的答应,将来伏家侧妃可会安分的只求个侧妃之位吗?” “没有人甘于屈居人下,尤其是有您这位太子生母的皇后在先。伏家是外戚,难道皇后想让殿下顾念着您,左右为难吗?” 伏皇后听了这话,未曾料到苏凤瑾将话说的这么直白,面上不太好看。她轻哼一声,略显无奈,“本宫以为你是个大度的孩子,没想到你还是更在乎这太子妃之位一些,连本宫的母族人也容不下。” “皇后若是这样想也罢,我无话可说,但皇后若是真的觉得此事无关我所预料的这些后果,大可以直接与殿下提起。殿下若是同意,我不会有任何意见。”苏凤瑾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朝晖宫这个让人无奈的地方。 本以为是苦尽甘来,没成想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碧海宫中的索戟听说了苏凤瑾入宫,还以为又是因为韦贵妃寿辰的事,没想到却去了朝晖宫。 “哦,朝晖宫去见母后了?也好,等会回来准备好膳食,定是会饿的。”索戟微笑着吩咐。 玉慎却尴尬的回道:“殿下,苏卫率已经出宫去了。” “出宫了?”竟然没有来碧海宫看看? “嗯,苏卫率走的挺快,奴才吩咐宫人去接,可苏卫率说有事便不来了。” 索戟轻蹙眉头,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这苏凤瑾是怎么了? 玉慎见他烦忧,凑上前来低声提醒,“苏卫率走的时候看着似乎不大高兴,也不知是不是在朝晖宫有什么……” “朝晖宫能有什么事?”索戟略显不悦。 玉慎连忙闭上嘴,虽说之前伏皇后不喜苏凤瑾,可自从莲泉行宫回来也似乎有所改变,今日苏凤瑾去过朝晖宫之后,可不是一般的不高兴。自己如此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索戟碍于脸面、宫规、孝道、情分,也不能去揣测伏皇后与苏凤瑾之间有嫌隙。 索戟沉默了一会,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手中书卷,“你去打听打听。” 玉慎一听,较忙应“是”匆忙离去。 索戟叹了口气,无奈的放下了书卷皱紧眉头,伏皇后又和苏凤瑾说了什么呢? 苏凤瑾回到苏府,苏凤翊和赵十三恰好在园子里头说笑,看她一脸颓然,对视一眼,便知她有事儿。 这几日忙着韦贵妃的生辰宴,和苏鸾玥一起,想必也没什么好心情。只是苏凤瑾是个心宽的人,苏鸾玥什么样子她早就知晓,又怎会带着怒意回家里来呢。 苏凤翊心知肚明,除了关于索戟的事儿,只怕不会如此。 “凤瑾,这几日都没怎么见着你。你过来坐坐,我和十三煮了你喜欢的落寒霜。” 赵十三上前拉着她过来坐下,“你这是怎么了?从宫里头回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东郡大家伏蜃楼 园子里堆了小火炉,两人正在煮茶,热气腾腾的倒是很有意境。苏凤瑾瞟了两人一眼,笑笑没说话,之前因为姚氏的缘故赵十三和苏凤翊略有疏离,也尽可能的不在苏府见面。 如今不知苏凤翊说了什么,姚氏竟然也不再过问,反倒是对赵十三更加亲密。如此下去,只要苏凤翊开口,赵十三就会点头,那么两人的好日子也就不远了。 想到这儿,苏凤瑾的心里多了些许温暖,面色也柔和了许多。 “嗯,果然是落寒霜的茶香,冷冽清幽,还是大哥懂我。”苏凤瑾佯装无事的笑道。 “你别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我这人不像旁人委婉,也不懂什么你不想说我就不问的客套话。有事儿你就快说,别让我和你大哥担心。”赵十三从她手里抢过茶盏来,逼她开口。 苏凤瑾无奈的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不过是宫里头乱七八糟的琐碎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赵十三瞟了苏凤翊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苏凤翊淡然一笑,“既然是琐碎事儿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呢?凤瑾,你长这么大向来瞒不过我。” “你不说我都猜得到,这般吞吞吐吐想必又是因为殿下吧。要我说这殿下身份尊贵、人品贵重,相貌才华样样不差,可偏偏也就是因为这些,总有麻烦事儿上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苏凤瑾,你这是被连累了。”赵十三装模作样的拽文。 苏凤翊竟然还笑着点点头赞许,“说的不错,有长进。凤瑾,你也该学学十三的性子,爽直一些,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是了,你大哥我虽说现在这样,但也不是不能给你做主。” 苏凤瑾无奈的干笑两声,“其实也没什么,大哥,你见识广博,我想和你打听打听东郡伏家。” “伏家?”苏凤翊垂下眼帘,心里明白了苏凤瑾是为哪般。 伏皇后身子败坏了,怕是不能再为伏家门楣支撑多久。索戟如今与苏凤瑾订婚,若猜得不错,以后索戟继承大统,也再无伏家什么事儿。伏皇后怎能不在生前为伏家打算,若是打算的话……那么最直接的也就是让伏家女再入宫。 “怎么?伏家的事情很难说么。” 苏凤翊摇摇头,“东郡伏家是大族,原本也是我大梁钟鸣鼎盛之世家,可如今除了伏皇后以外,也只有镇守东郡的伏大人能撑得起。伏家子孙到了这代不算兴旺,倒是伏皇后的哥哥有个女儿,也就是东郡郡守的孙女,自幼丧父,被东郡郡守伏若怀养在身边,名唤伏蜃楼。” 苏凤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也就是伏皇后的亲侄女了,蜃楼,想必是取海市蜃楼之意了。” 看来,伏皇后所指的就是这位伏蜃楼了。 “传说伏蜃楼出生的时候,东郡出现了海市蜃楼之景,仿若天宫堂皇富丽,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寓意吉祥。这位伏小姐才貌出众,在东郡颇有贤名,之前倒是来过京都一次,世家公子有幸目睹,惊为天人。”苏凤翊语气平淡,但心里却有些落寞。 他虽未曾见过伏蜃楼,但若是按照京都传言,是不比苏凤瑾差的。如此女子再被伏皇后提携,想必将来也会成为苏凤瑾的大敌。 苏凤瑾却释然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伏皇后对这位伏蜃楼念念不忘,连出路都安排好了。伏小姐若是能入宫,也算是一大好事儿。” “你说什么?入宫?”赵十三诧异。 “伏皇后想要让伏蜃楼做太子侧妃?”苏凤翊已经猜到。 苏凤瑾若有所思的点头,“不错,说的十分客气,只求侧妃之位。但如此惊为天人之女,又有皇后这位亲姑母,怎会甘心居于我之下?伏皇后如意算盘打的好啊!” 赵十三冷哼一声,“还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还没过门呢,倒是先打起纳妾的主意来了。这事儿殿下可知道吗?他同意?” “你别急!”苏凤翊提醒一句。 索戟知不知道,苏凤瑾不知,但若是伏皇后提起来的话,索戟会拒绝吗?能拒绝的了吗? 更何况索戟的东宫之位能依靠的除了朝中,屈指可数也只有母族东郡是最稳健的。其余的诸如岳霁风……如今关系虽好,到时候大势所趋,也未可知。 苏凤翊看着苏凤瑾这幅满不在乎的模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接受?”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么,伏皇后既然想让自己的侄女光耀门楣,只怕侧妃之位不够,不如正妃更好!”苏凤瑾赌气说了一句,站起身来放下茶盏。 “你干什么去?” 苏凤瑾冷笑一声,“去看看瞎半仙儿怎么样了,我还说了要帮他报仇呢,正好闲来无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苏凤翊给赵十三使了个眼色,赵十三连忙跟上去,两人一起出了苏府。 街道上今日显得有些人影倥偬,苏凤瑾的面色虽谈不上多差,但也是落落寡欢。 赵十三无奈的碰了下她的肩膀,“真就打算这么成全伏皇后那个老妖婆?” “成全与否不在我,这事儿是殿下自己的事儿,我也纳闷伏皇后为何和我提起。我当时就想问问她,陛下纳那么多后宫佳丽的时候,是否也是伏皇后亲力亲为?真是可笑!”苏凤瑾不屑的白了一眼。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至少你还知道讽刺她一句,我这个粗人都觉得伏皇后此事实在没水准。不过,你信得过殿下么?”赵十三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索戟的身份不同。 如今连永安王都有两位侧妃了,身为东宫太子难道身边还只会有伉俪情深的太子妃不成?即便是现在只是这样,那将来继承大统呢?后宫妃嫔之位总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吧。 想到往后年年岁岁,苏凤瑾将要面对这些,赵十三都替她愁得慌。最重要的是,她了解苏凤瑾的性子,只怕是接受不了的。 “信,但信又能如何?时势所迫也是常有的事儿,信不代表他就不会做。”苏凤瑾心底落寞的颤抖,表面却也只能装作波澜不惊。 赵十三略有心疼,“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凤瑾转头盯着赵十三,目光坚韧又清澈,“他不负,我不离。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没能坚守誓言,我也不会怪他,但也决计不会和他在一起。人生短短几个春秋,我不想委屈了自己,也不想将就!” 第四百一十六章 油尽灯枯无命数 翠屏风。 夜风肃杀冰冷,强劲的吹起玉冰河的斗篷,玉凌楚策马来到他身边,风如刀子一般割在脸上。 “还没有消息?”玉凌楚问。 玉冰河深吸了口气,“马上就会有消息了。” “嗯?”他怎么知道? 突然之间,翠屏风顶端传来一阵刺耳的哨声,玉冰河的眼底闪过一道光亮。玉凌楚顺着声音望去,这是信号? “怎么回事?” 玉冰河冷笑一声,“已经成功找到了父王,关辉,放火烧山,截断前路。” 玉凌楚顿时瞪大眼睛,“你疯了吗?这可是大梁京都,你防火烧山得引来多少人?如何交代!” 玉冰河白了他一眼,“山火,上哪查去?难不成梁惠帝还要因为一座山失火,扣押我这个南齐世子不成?更何况我父王从翠屏风被发现救出,若是梁惠帝果真刁难,我还想要质问质问为何我父王会在这儿呢!” 他向来强势霸道,玉凌楚也没再说话,不过也赞同玉冰河的话,只要找到南齐王就好,其余的事情都可以解决。 “世子,已经接应到王爷了。” “好,派人断后,护送父王回京都城内皓月行。” “皓月行?”玉凌楚眉头紧锁,玉冰河到底是怎么想的? 玉冰河调转马头,疾驰而去,玉凌楚只能跟在后头,再转眼看看翠屏风,已经燃烧出了光亮,想必用不了多久,附近的大梁军队就会发现。 不过,上次说过,这附近最近的……不正是东宫卫么! 一行人回到皓月行,宁流芳先是秘密接应进入房间,又亲自安排了需要的东西。不一会儿接到信儿的苏凤瑾便和郎离走进来,手里竟然还提着一个黑衣人。 “这是……” 苏凤瑾冷哼一声,“你们还真是小心啊,后头跟了尾巴都不知道。想必是猎火门的人,若是我没发现,只怕这会儿都已经去传信了。” 玉冰河转头盯着那黑衣人,目光阴森。 “你想干什么?”苏凤瑾话音刚落,玉冰河已经在指尖飞摄出血玉红珠,穿透了那黑衣人的喉咙。 苏凤瑾顿时皱紧眉头,怒火中烧,“你就不能忍一会儿,留着问问话么?” “本世子见到猎火门的人就控制不住,不好意思了。”玉冰河白了一眼,转身走进内室。 玉凌楚蹙眉上前,略显为难的说道,“南齐王虽说是救回来了,但受了很重的伤。在此之前南齐的时候,老王爷的身体就不算太好,经过这长途跋涉颠簸,又关了这些日子,身子更是……” “不用解释。”苏凤瑾干脆冷漠的打断他的话。 看来南齐王的确是伤的不轻,玉冰河才会如此失控。只是秦为挟持南齐王关在翠屏风,为何不直接杀了?反而要千里迢迢的送来大梁呢。 屋内,床榻上躺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玉冰河坐在一旁的矮凳上面色凝重。许清君诊脉后,朝着玉冰河轻轻地摇了摇头。 玉冰河起身出了内室,“你摇头是什么意思?父王他……” 众人听了他的话,心里都有了感应。苏凤瑾看着许清君的落寞之色,便知道南齐王只怕是挺不过去这一劫了。 “南齐王他本就年迈,常年征战沙场留下很多旧伤。这几年看样子身体就不太好,经过长途跋涉颠簸被挟持到大梁,关押了这么久,又受刑罚。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了。”许清君说完,抬起眼帘看着玉冰河,坦诚又无奈。 玉冰河咬咬牙,一脸压抑着的愤怒。 玉凌楚和许清君对视一眼,知道他已经尽力。上前安抚玉冰河说道,“你也明白,人若是在困境下绷紧了弦,自然熬得住。如今得救见到你,王叔放下心,这些许毛病也就如江水迸发。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是要听听王叔有什么要说的。” 两人进入内室,苏凤瑾给宁流芳使了个眼色,宁流芳悄悄走出…… 床榻上的老者幽幽的睁开眼睛,目光扫视过玉凌楚,又落在玉冰河的身上。 “你们两个怎么都来了?莫不是本王眼花,竟然产生错觉了么。”南齐王深吸了口气,显得十分用力。 玉冰河连忙将枕头垫高一些,“父王,冰河的确在此。这里是大梁京都,广平王也来了,这不是幻觉。” 南齐王点点头,“那便好,广平王都来大梁了,看来南齐的形势果真不好。哼,秦为那佞臣,竟然敢混乱王室血脉,你们两个虽然平日争斗不休,但都姓玉。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王叔放心,侄儿分辨的出轻重是非。秦为妄图掌控朝政,谋权篡位,侄儿身为玉氏子孙,定不会叫江山易主。”玉凌楚撩起衣袍跪在地上。 虽然都身居王位,但玉凌楚这一跪是对王叔,对这位为南齐奉献一生的人。 “父王,秦为为何要挟持你到大梁京都来?”除了想要调离玉冰河,把控朝政,削弱南齐王的势力,只怕还有其他重要的原因。 而这个重要的原因,之前玉凌楚也提起过,只是两人也都不能确定。唯一知道细节的人,怕是只有南齐王了。 南齐王叹了口气,握住玉冰河的手,“冰河,凌楚,今日本王要告诉你们一个南齐天大的秘密,此事事关重大,一旦透露出去,南齐必定遭受劫难。但如今秦为为了篡权,必定会挟持少帝,若是本王还能活着回去,还有希望扭转局面。可如今……本王行将就木,怕是不成了。” “父王……” “冰河,你别打岔。本王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人之将死,没什么想不开的。只是担心南齐玉氏就此陨灭,我主身份未名,流落民间,佞臣妄图以此来篡夺南齐江山。” 玉冰河与玉凌楚对视一眼,果真猜对了。 玉凌楚目光闪动,讶然的问道:“王叔,如今少帝果真不是仁敏太子的血脉,他不是玉氏子孙,对吗?” “所以,秦为才将王叔您挟持到大梁京都,一来若是您活着,他便可以用此消息来威胁您将权利拱手相让,二来若是您死了,他便会找理由将我和玉冰河截杀在大梁,他再到处少帝身世,权夺皇位。是否?” 仁敏太子当时托孤秦为,明知秦为秉性如何,怎会轻易将血脉交给他?这事儿如今向来的确欠妥,想必秦为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相处这么阴毒的计策。枉费了南齐王辅佐少帝这么多年,却将真正的玉氏血脉流落在外。 第四百一十七章 落叶归根南齐王 “你们两个想的对,也不对……” 齐恒帝宠爱炎妃,一度想要废后,仁敏太子护着生母又在朝中结党,齐恒帝早有了废储之心,但皇后母族兴旺,未能废后。 元惠十年,炎妃知道了一个秘密,齐恒帝皇后与旁人有染。皇后威胁炎妃,若是敢将此事说出去,便要了她妹妹也就是玉冰河之母的命。 炎妃隐忍不发,但有一日齐恒帝终于发现了皇后的事儿,皇后却反咬一口说那男人是炎妃的相好。当时事情模糊,炎妃为了母族部落,忍痛承认。齐恒帝不忍,让炎妃假死出宫,恰好被梁惠帝遇见此事,将炎妃带回了大梁。 元惠十八年的时候,齐恒帝听闻炎妃已死,思念成疾,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终究是废了仁敏太子的储君之位。仁敏太子死前将遗孤托付给前来迎接新储君的秦为,齐恒帝驾崩,皇长孙继位。 “其实,仁敏太子当初怕齐恒帝怀疑皇长孙并非玉氏血脉,担心齐恒帝会在自己死后屠戮自己唯一的孩子,便偷偷将孩子换了。交给秦为的并非是仁敏太子的儿子,而是个弃婴。” “父王,那仁敏太子……可是齐恒帝的血脉无疑?”玉冰河只觉得震撼,齐恒帝的皇后在南齐也有这些风言风语,难怪齐恒帝从未找过炎妃,因为他知道,即便炎妃回到南齐,皇后也不会放过她。 相反,让炎妃在大梁皇室,才是最安全的。 有的时候爱一个人,待在自己身边远不如相忘于江湖,知道她平安便好。 而秽乱宫闱的齐恒帝皇后,所生下的仁敏太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龙脉? 南齐王闭上眼睛使劲点点头,“仁敏太子的确是齐恒帝血脉,当今少帝却是仁敏太子家仆捡来的孩子。仁敏太子当时让人将皇长孙送来了大梁,后来托孤的家仆不知去向,再也没人知道皇长孙去了哪儿。” “人海茫茫,要去哪里找真正的皇长孙呢?更何况,即便找到了如何证明他的身份?”玉冰河眉头紧锁,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有一个局。 玉凌楚上前说道:“侄儿听闻,仁敏太子将当时东宫之宝托付于那孩子,是不是一座玉楼?前些日子侄儿曾打探过京都的玉器行。” “是,就是那座玉楼。你们两个都没见过,但本王记得,那玉楼雕工精美,玉质清透,世上绝没有第二座。只要见到玉楼,便能证明皇长孙的身份。” “玉楼?”玉冰河皱紧眉头,想起南齐王之前交给自己一把钥匙。 南齐王微笑,“冰河,就是你想的那个。父王从前交给你一把玉质钥匙,便是打开玉楼的关键。玉楼中有仁敏太子的手书,届时你们两个可以放心的将皇长孙的身份公之于众,辅佐他上位,诛杀秦为!” 此时,隔壁房间。 苏凤瑾走进来和宁流芳对视一眼,宁流芳点点头,将机关关上。这才将对话转述给苏凤瑾,自己也是吃惊。 “没想到南齐少帝竟然并非玉氏血脉,看来即便是南齐王活着回到南齐,也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江山动摇。” 苏凤瑾却若有所思的深吸了口气,“刚刚他们说……是一座玉楼?” 这话听着熟悉,当时在离洲,赵十三不就因为一座玉楼寻找自己的身世,然后才答应自己来京都的么? 那座玉楼也是玉质清透,精美异常……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劲儿?”宁流芳看着苏凤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十分担忧。 苏凤瑾却冷笑一声,惊骇的深吸口气,“流芳,看来咱们东宫卫的皇家血脉,可不只是你一个!” 夜色沉沉,虽然南齐王刚刚经历大难,但却没有丝毫疲惫的睡意,反而清醒的握着玉冰河的手与他交谈。 “父王,您休息一会儿吧,冰河就在这看着您。”玉冰河只觉得南齐王如疯魔了一般,或者说是……回光返照。这样的情况让他很不好受,可心里也明白,南齐王一旦睡过去,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冰河,父王想到了你母亲,还记得初见你母亲时候她的样子,和炎妃一点也不同。冰冷、轻蔑,她可看不起我,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决定和我在一起。有了你之后,我才发现她体内自带着一种他们部落的剧毒,寒月引。” “你是打娘胎里便有的,所以你母亲为了让你活下来,在你出生那日,散尽冰寒内力……” 玉冰河心中波涛翻涌的听到这里,轻笑着说道:“所以才有了那些传言,说什么我在出生那日冰降雪冷,寓意吉祥。” 南齐王笑着点点头,“是啊,其实哪里有什么吉祥,是你母亲的痛苦罢了。” “父王,如今我体内的寒月引已解,再无需担忧性命不久。” “是么,那便好。” 玉冰河看看南齐王闭上的眼睛,略有颤抖,“父王?” 南齐王没有睁开眼睛,却说了句,“冰河,父王知道你才华出众,计谋高深,但那个皇位不是你的。为臣当忠君爱国,鞠躬尽瘁,这一辈子都不要妄图去碰那个位置,否则父王没有颜面去见齐恒帝。明白了吗?” 这是南齐王给他最后的告诫,其实傻孩子,那个位置哪有那么好? 南齐王的手从玉冰河手中滑落,玉冰河愣了片刻,眼睛布满血丝,通红一片。站在不远处的玉凌楚皱紧眉头,上前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两人跪在地上,朝着这位为南齐付尽心血的王,叩首在地! 次日清晨。 苏凤瑾走进屋内,见两人皆是一身素衣,玉冰河面色冷漠又惨白,心里便知道南齐王走了。 她朝着内室的方向恭谨拜了三拜,吩咐宁流芳皓月行停业三日。 “你们……有什么打算?南齐王的后事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代为在大梁办理。” “我要将父王的尸身带回南齐,他是南齐人理应落叶归根。”玉冰河抬起眉眼,尽是风霜。 “那我派人去准备棺椁。”苏凤瑾略微点头。 玉冰河却拒绝,“不必了,我想用水晶冰棺,让父王的尸身不腐。南齐大局未定,父王还不知何时能够下葬,这也算是我对他的最后一点孝心了。但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我们恐怕还要在大梁待上一阵子。” 玉凌楚转头看向苏凤瑾,“我们要找一样东西,本王已经将它画了出来,还希望苏卫率能够竭尽全力,帮我们寻找这个重要之物。” 第四百一十八章 仁敏太子的遗孤 东宫卫衙。 苏凤瑾来到瞎半仙儿的房间,没想到段子期竟然也在。 “苏卫率好,我是特意来看瞎半……如今应该换个称呼了,洛前辈。”段子期略微腼腆的笑了笑。 瞎半仙儿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小就这么叫,如今去了太学院果然不一样了,不过咱们爷俩哪有那么多规矩,你习惯叫什么就叫什么。” 苏凤瑾坐下看着段子期一身清朗,哪里还有当初逍遥寨时候的样子。 “子期今年多大了?可是从小就跟着洛前辈你?” “哎呦,你看看你又来了,还是叫瞎半仙儿吧,洛侠天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我也已经不习惯了。”瞎半仙儿慈和的笑笑,带着几分落寞。 一旁的段子期成熟稳重,善察人心,连忙转移了话题。 “苏卫率,我自小便在瞎半仙儿身边长大,瞎半仙儿可是我们离洲十八寨的孩子王呢。若是子期没有瞎半仙儿绝对不会有今日,所以瞎半仙儿于我是亲人一般。” “你这孩子从前温吞,心里有主意却也不会说,如今怎么还煽情起来了。”瞎半仙儿有些难为情。 段子期谦和笑道:“段太常说过,人需知感恩戴德。” 苏凤瑾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听段太常的话,之前可是没少听赵十三发牢骚,她心里惦记着你,你却偏偏更亲近段太常,让她好生恼火。” “她于我来说是姐姐,段太常于我如父如兄,怎么能一样?段太常他懂我,于我有知遇之恩。”段子期情急之下连忙解释。 “好了,你就别吓唬他了,孩子还小呢。当初抱他回来的时候,十三还是个小娃娃呢,整体哭着喊爹娘。老债主可愁死了,上哪给她找去。” 苏凤瑾乐不可支,“十三平时看着最不在乎,可其实恰恰是最想找到生身父母的人。” 瞎半仙儿叹口气,“其实她不是想找到生身父母,就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罢了,人活着都奔个生有名,死有位。” “十三来到京都也是为了这个,我倒是有一件事很好奇,不知可否请教一下瞎半仙儿你。”苏凤瑾瞟了段子期一眼。 段子期淡笑着起身,“苏卫率,洛前辈,太学院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待段子期出去之后,瞎半仙儿和苏凤瑾的神色没了之前的轻松。苏凤瑾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抬起眼帘不知道自己心中疑惑是不是可以在瞎半仙儿这里得到答案。 “你想问关于十三的身世?”瞎半仙儿先开了口。 苏凤瑾点点头。 瞎半仙儿叹了口气,“十三是老债主捡回来的,捡到她的时候正发着高烧,好不容易才救回来,因为这个寨子里花了不少银子,可老债主就好像和十三有缘一样,不肯放弃。等着十三好了,从前的事却一概不记得了,当时也就三四岁吧,即便是没病又能记得什么。” 三四岁?苏凤瑾心底松了口气。 “老债主喜欢她的紧,乐颠颠的带着她到处玩,可突然有一天不知十三打哪听来的,非要找娘,老债主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孩子终究要寻找自己的身世,即便老债主将她视如己出,也打消不了这念头。” 其实,并非是想要回去,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罢了。 苏凤瑾叹了口气,“那十三手里的那座玉楼……” 瞎半仙儿的一只眼突然犀利起来,沧桑的眸子不再清明,但却异常警惕。“那玉楼怎么了?可是有人问起?还是赵十三找到玉楼的主人了?” “瞎半仙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其中……” “我能瞒着你什么事儿?”瞎半仙儿笑嘻嘻的避开目光。 苏凤瑾垂下眼眸,似乎明白了什么。玉凌楚交给自己的玉楼图,和赵十三的玉楼一模一样。而宁流芳偷听到仁敏太子的遗孤生于元惠十八年,如今应该十六岁。赵十三在年纪上并不相符,起初苏凤瑾以为是自己想错了,赵十三的年岁也没人可以证实,但她后来问过云中雁,老债主将她带回逍遥寨的时候是元惠十八年。 瞎半仙儿说,那个时候赵十三已然三四岁的模样,想必绝不是赵十三。那玉楼又该作何解释? 起初,苏凤瑾也只是想问问瞎半仙儿,打探些线索,可如今看来,瞎半仙儿一定是知道内幕的。 苏凤瑾手指跳跃的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刚要开口,却被瞎半仙儿打断。 “若是还有关于十三身世的问题,苏卫率大可不必问了,我一把年纪实在也是记不清了。苏卫率,我余生也只有杀凌霜这一件事情未了,旁的……就算了吧。”瞎半仙儿意味深长。 苏凤瑾知道,即便再问,瞎半仙儿不想说,也没办法。自己的好奇心驱使问了这事,可如今看来却又不只是好奇心这么简单了。仁敏太子遗孤关系到南齐盛衰,玉氏兴亡,虽与苏凤瑾无关,但若是那个孩子真的想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呢?在家国存亡之际力挽狂澜,找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呢? 不是每个人都是宁流芳,可以放下一切。 她想让自己身边的人活的清楚,看得明白,不负韶华,落子无悔! 苏凤瑾头昏脑胀的回到苏府,想着这事是不是应该和苏凤翊说一下,还没打定主意,但却已经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苏凤翊的院子。 想来是从小到大,有事的时候总是有大哥庇护,总能有个慰藉和主意。 守在院子里的岑析见到她,“小姐,您来的正好。” 苏凤瑾笑着往屋里走,“怎么正好了?难道大哥偷吃好吃的不成?” 岑析乐呵呵的开门,苏凤瑾往里一瞧,只见屋里的苏凤翊和索戟都齐齐的看着她。 一时之间苏凤瑾竟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了,进退两难的瞟了岑析一眼,岑析还给她使了个得意的眼色,总算明白为什么说来的正好了。 索戟伸手做出邀请之姿,“愣在那干什么,还不进来?” “我这妹妹莫不是傻了吧,见到我没偷吃好吃的,失望的连门都不进了。”苏凤翊和索戟笑起来。 索戟的手略显落寞的收了回去,苏凤瑾心里头有些不落忍。有将伏家女充入东宫意思的是伏皇后,又不是索戟,自己和他闹脾气实属不该。可面对他又忍不住生气,只好避而不见。 现在想来的确是对索戟不公平的,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第四百一十九章 往事如何不思量 苏凤瑾硬着头皮进来,虽说自己对索戟心里头有些不自在,但实则索戟又不知道伏皇后对她说了什么,有什么好尴尬的呢。 “听说南齐王死在了皓月行?可入殓了吗?” “是,救出来当晚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松了紧绷着的弦,交代了身后事,也算是没有旁的遗憾了。”苏凤瑾垂着眼帘,多少有些惋惜。 索戟点点头,“旁人不知此事,想必玉冰河他们也不会泄露出去,以免南齐发生变故。本宫已经吩咐了人,将祁连娖捉了回来,也算是落得个准。” “殿下思虑周全,只是玉冰河与玉凌楚两人皆滞留大梁,待翠屏风的消息传回南齐,只怕秦为会找个由头禁止玉冰河返回,届时我主如何处置,玉冰河如何自处,都是难题。”苏凤翊提出。 “大公子思虑深远,玉冰河也必定想到了这个,且看他这几日如何打算吧。”索戟掀开茶盏,又悄然放下。 苏凤瑾瞥见,起身吩咐岑析,叫巧烟将自己的雨后天青拿过来。 “茶不合殿下的口味?”苏凤翊礼貌询问。 索戟瞟了苏凤瑾一眼,欣喜又甜蜜,仅仅是因为要顾及着身份,才持重如此,否则怕是早就笑颜如花了。 “大公子的茶是上好的,只是本宫素来肠胃不适,胃痛难忍,叮嘱了饮茶清淡,最好不饮。本宫是个喝不下清水的,难为凤瑾还记得这个。” “哦?那倒是我的疏忽了,雨后天青的确是极淡的了。如今我们凤瑾也会关心人了。”苏凤翊打趣,眼神更是暧昧的游移在两人之间。 苏凤瑾勉强扯出丝微笑,眼神却根本没去看索戟。 “天色也不早了,大哥惯来喝浓茶,都睡不好的。” 这回答便略显模糊了,反倒是让索戟有些不自在。 苏凤翊心知是因为伏皇后所说之事心中别扭,“对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殿下就留下用晚膳吧,我这就去准备。” 索戟瞟了苏凤瑾一眼,见她没说话,淡笑着摇摇头,“算了,还是不麻烦大公子了,本宫这就告辞。” “既然如此,那凤瑾你去送殿下回宫。” “我……” 苏凤瑾的一瞬迟疑,让索戟更是心凉如水,好似刚刚为他换茶的温柔一下子又消失了。 苏凤翊却皱紧眉头,“怎么凤瑾?什么时候这般不知礼数?” “并非如此,只是……殿下可愿意跟我一起出去吃东西吗?”苏凤瑾笑着看向索戟,兴许也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何必因为伏皇后的话与索戟不快? 索戟未曾做错,自己这般与他疏远,和他斗气实属不该,所以临时改了口。 听到她的话,索戟微微一笑转头和苏凤翊告辞。 他并未回答苏凤瑾是否愿意,苏凤瑾一时之间愣在原地。苏凤翊白了她一眼,“还不去追?你等什么呢。” “哦。” 苏凤瑾跟在索戟身后出了苏府,索戟却没说话。苏凤瑾也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本来生气的是她,可这一会儿她却好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没有底气。 “你怎么还跟过来了?不想见我就回去吧,我没生你的气。”索戟倒是坦诚的彻底。 这话让苏凤瑾十分尴尬,“殿下,对不起。” 索戟转头微微一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心里头有气,我自然能理解。其实你若是为了这事儿生气,既是伤我,也让我开心。” 他早就已经让玉慎打听了那日在朝晖宫伏皇后说了什么,提起伏家的事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之前索戟便已经拒绝过,伏皇后是以为他不喜欢伏蜃楼,所以才将段紫衣笼络在身边。可后来苏凤瑾出现经历了这些事儿,伏皇后竟然还想着把伏蜃楼送到东宫做侧妃,这也是索戟没有预料到的。 “伏家女进不来东宫,你安心便是。” “殿下,你和伏蜃楼……关系不一般,对吧?”苏凤瑾鼓起勇气问起来。 索戟不由得皱紧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只见涌动着不一样的气氛,索戟似乎明白自己遗漏了什么,苏凤瑾不是个普通的深闺女子,她是东宫卫率,手掌东宫卫九大营,更有宁流芳和戚小闲、栾纪这样善于打探消息的人在身边。 苏凤瑾勉强的扯出一丝微笑,“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殿下和伏蜃楼曾经相恋。” 这是宁流芳打探到的消息,这件事儿她没有经过天机卫,毕竟是私事,戚小闲和栾纪又是男人,苏凤瑾怎么好意思? “凤瑾,你想多了。本宫答应过你,只娶你一人,便会做到。” “是因为承诺,还是因为你心里不会有别人?” 索戟眉头紧锁的盯着她,“你从未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殿下也从未和我这样说话,看来伏蜃楼对于殿下而言,果真不是普通人般的存在。”苏凤瑾眼睛有些酸涩。 索戟咬咬牙,“凤瑾,你说这个,有些逾越了。” 苏凤瑾冷笑一声,心中的热像是被雪水浇灌,凉了下来。她退后一步,抬手施礼,“那还请殿下恕罪,微臣失言了。” 两人僵持在原地,刻意的疏离让两人中间好像隔着鸿沟一般。索戟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苏凤瑾也心里头酸涩难忍,原来伏蜃楼……果真不一样! “你非要这样么。”索戟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想要拉住苏凤瑾的手。 可苏凤瑾却机敏的退后一步,避开他的触碰,“殿下,微臣并非痴缠之人,也不是非谁不可。若是殿下心有所属,微臣也无话可说,但求殿下放过微臣,一别两宽。” “苏凤瑾!”她这是说的什么话?索戟怒不可遏。 苏凤瑾却冷笑一声,目光冰冷的迎上他的眼睛,“微臣不善言辞,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恕罪。微臣恭送——殿下!” 索戟站在她面前僵持良久,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马车。他本以为今日过来与她见面,会让她心情有所好转,可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 话到此处,再说什么也是枉然,苏凤瑾正在气头上,对自己和伏蜃楼的事儿也深信不疑,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索戟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也只能先回宫去了。 苏凤瑾泄气,转身如没了精神的秋草,却看见苏凤翊正在大门里头看着她。顿时,她的心头涌上来一股委屈,泪水夺眶而出。 “大哥……” “傻妹妹,你还不过来让大哥看看,你这些委屈除了大哥还有谁能帮你?”苏凤翊微微一笑,朝着她伸出手来。 第四百二十章 爱宁愿甘拜下风 一连几日,苏凤瑾似乎是病了一般没有精神,也难得在家闲着。细细数着日子,也不知道多少时日没在家这样犯过懒,撇开心事不说,倒是生出几分怡然自得来。 外头叽叽喳喳的吵到了苏凤瑾假寐,她不耐烦的皱紧眉头拢了下身上的薄被。 “小姐,你看看谁来了?”巧烟笑颜如花的将人引进来。 苏凤瑾定睛一看,“白芷?南湘姐姐?” 姜南湘笑着走过来帮她把薄被盖好,“你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还犯懒,我听巧烟说你可没病,却比病了还严重呢!” 这话里带着几分揶揄调侃,弄的苏凤瑾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剜了巧烟一眼。 “多嘴!” “奴婢也是实话实说,您瞧瞧您,日上三竿了也不起。”巧烟吐了吐舌头,下去准备茶点。 安白芷坐在一旁,四下打量一番,“你这屋子和从前的布置差太多了,什么时候变这么糙?莫不是率领东宫卫久了,也跟那帮男人似的。我瞧着岳霁风就那样,看着文质彬彬的,实际上啊做什么都粗糙的很。” 说着的话里虽然带着一股嫌弃,但却隐藏不住的幸福感。 苏凤瑾和姜南湘对视一眼,夸张的笑着点头,“是啊是啊,如今都已经把我和岳霁风归为一类人了,可见我和白芷的闺中密友之情已经变了味儿。远不如岳将军在白芷心中的地位了,哎,南湘姐姐,你说若我也是男子,白芷到底是会嫁给我,还是嫁给岳将军啊?” “苏凤瑾,你竟然敢调侃我,呸,谁要嫁给你!”安白芷红着脸躲到一旁去。 “好了,你可别编排她了。最近啊,没少有人打趣她和岳将军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吧,岳将军已经去安家提亲了。”姜南湘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告诉苏凤瑾。 “真的?”苏凤瑾眼神晶亮,激动的坐起身来。 “这么大的事儿我还能骗你不成。” 安白芷红着脸,“哎呀好啦,你们两个就别说这个了,人家又不是城墙厚的脸皮,能不能留点面子啊。” 苏凤瑾佯装叹息的摇摇头,“我们白芷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竟然嫁给岳霁风那个糙汉。到时候若是去了中霄州,白芷岂不是都要晒黑了啊?想想都心疼。” “你一边去,少拿我开玩笑,我、我又没说答应!”安白芷扭扭捏捏的坐在一旁玩袖子,那袖子在她手里来回折腾,苏凤瑾都担心会不会坏了。 姜南湘笑着拉住她的手,“好了,你若是不嫁,干嘛要交换庚帖啊?我可是都听说了,你还想瞒我啊。岳将军可是人中龙凤,相貌自不必说,单说他年纪轻轻便统领梁军十六部的中霄州,可见是才能过人。你嫁给他,我觉得啊,还是人家岳霁风吃亏了呢!” “南湘姐姐!”安白芷不悦的撅起嘴来,嗔怪的白了一眼。 苏凤瑾看着两人乐不可支,其实她从未想过岳霁风和安白芷会走到一起,自打桃花宴姜南湘给自己提了醒,说安白芷倾心苏凤翊的时候,苏凤瑾心里便认定安白芷会和苏凤翊在一起。 可后来随着赵十三的出现,岳霁风对安白芷的追求,苏凤瑾这才发现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情,是不会实现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归处和去路,安白芷那些年少时候的喜欢,想必也只是一场绮梦,如今得遇良人,回归到了最美的现实之中。 “你真的想好了?你和岳霁风才认识多久啊。”苏凤瑾略有担心。 “那你觉得岳霁风这个人怎么样?我听他提起过你,你们也是认识的,对吧。” 苏凤瑾点头,“岳霁风他……也是个挺好的人,他和殿下关系不错,既然如此,那应该也是个好人吧,否则殿下怎么会跟他要好呢。” 安白芷抿嘴笑,“你看你现在,评论一个人都要去用殿下做衡量标准了。在你心里,殿下到底是有多重要啊?未来太子妃……” “去你的,安白芷,咱们现在是讨论你的事儿呢。到时候你可就要离开京都去中霄州了。虽说中霄州也不错,可到底不如京都繁华,你自小在京都长大,会不会受不了那边啊?你都想好以后的事儿了吗?” “其实我一开始也像你一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到了中霄州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朋友家人可以依靠,若是岳霁风对我好,还能接受,可若是岳霁风变了心呢?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又该怎么办?”安白芷神色里多了几分认真。 姜南湘点点头,“白芷长大了,知道考虑未来,放缓围绕了。” 安白芷叹了口气,“这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我考虑了不知道有多久。可后来见岳霁风不辞辛苦的为我做这个,做那个,看着他做这些都觉得欣喜,想着他那么精明的人,傻乎乎的在我面前笑,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啊?” “喜欢是棋逢对手,爱是甘拜下风。不管是乍见之欢,还是久处不厌,都是相逢。我既然想与他在一起,便应该不言过往,不问将来。难道因为一个遥不可及,根本不知结果的未来,便要放弃现在的他吗?” 苏凤瑾心里泛起水花,“那若是将来他三妻四妾,弃你而去,甚至更严重,难道你就不后悔当初的选择?若是如此,反倒不如不相遇的好。” 安白芷撅起嘴来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你若满腔欢喜的奔赴一场爱恋,难道会因为人终究会死,而害怕分离吗?生离是离,死别也是离。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深情不再,那在我心里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才是最完美的了。白芷能想到这一层,又愿意勇往直前,我真是替你感到开心。若是有一天岳霁风真的负你,我这个做姐姐的可一定不会饶他!”姜南湘玩笑着白了一眼。 看着安白芷比过往稳重又开朗的模样,苏凤瑾替她感到高兴,只是似乎又觉得有块石头压在心上,有些事情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呢? 安白芷上前拉着苏凤瑾的手,“凤瑾,我和岳霁风……订了婚期的话,兴许也就在过年前后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送我出阁啊。” “说的什么话,你成婚我怎会不去?就如南湘姐姐说的,若是岳霁风他敢负你,你不愿意搭理他也就罢了,否则我一定带着东宫卫杀到中霄州去。”苏凤瑾反握住安白芷的手,只觉得十分不舍。 第四百二十一章 揭秘玉楼的身世 皓月行。 玉凌楚蹙眉将密函递给玉冰河,心里的惊涛骇浪尚且未能平复。 玉冰河看完之后,和玉凌楚对视一眼,“说的可是真的?” “亲眼所见怎能有假,本王还疑惑为何苏凤瑾却迟迟不见行动,原来是她早就知道玉楼所在何处,却未曾告诉我们。”玉凌楚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恼火。 玉冰河又看看密函,这才确信自己没看错。那密函上的确写着“赵十三”三个字,玉楼在赵十三手中。玉凌楚派人盯着各家玉器行,终于有了动静,赵十三也在拿着玉楼打探消息。 “这么看来,赵十三手中的玉楼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世上独一无二,不可能看走了眼。仁敏太子的遗孤,难道会是她?一个女人?”玉凌楚不敢相信。 除了秦为,没人知道仁敏太子的遗孤到底是男是女,或者是个女孩儿,但仁敏太子为了迷惑众人,替换成了男婴也说不定。 玉冰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判断,这情况似乎要比南齐王生前预料、安排的更加错综复杂。若是找一个皇长孙女回南齐……那还真不知这南齐江山能不能从秦为手中夺回来。 “你倒是说句话呀。” “有什么好说的,既然赵十三手中有玉楼,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玉楼贵重,不管是谁都不会轻易交出,即便当年皇长孙还小,那护送他的人也不会丢失玉楼。更何况赵十三也不像是会抢夺旁人贵重之物的人,她拿着这玉楼不也是在打探来历么,兴许正是因为自己的身世。”玉冰河分析道。 玉凌楚蹙眉转身打开窗透气,“这么说来,赵十三真有可能是仁敏太子遗孤了?哼,若是真的如此,那南齐的局面还真是好看啊。” 玉冰河同样疲惫不堪,眼睛透着红血丝,“别说风凉话了,这事儿还是找苏凤瑾和赵十三去研究研究吧。咱们在这猜闷儿,可猜不出个皇长孙来。” 东宫卫衙。 苏凤瑾拉住赵十三的手,将她拖到一旁来。 “你干什么呀?这么神神秘秘的。” 苏凤瑾眉头紧锁,瞟了眼前头屋里,“十三,恰好今日你在,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儿。你手里的那个玉楼……是老寨主给你的?和你说与你身世有关,是你的东西?” “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了啊,我昨日还拿着玉楼去京都的玉器行了呢,从崔朗儒那要回来了,他这么久也没个消息,还是我自己打探吧。”赵十三干笑两声,拍打着衣摆上的细灰。 苏凤瑾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赵十三看她那副样子,脸上的笑容也减去了几分,“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啊?” “十三,其实我是觉得那个玉楼……”并不是她的。可苏凤瑾如何能说出口,这些年赵十三所有的希望可都寄托在玉楼之上。 “你就说吧!怎么突然这么吞吞吐吐的,成心让我着急啊!” “苏卫率,有客人拜访。”方寸连忙走过来禀报,眼神略显凝重。 苏凤瑾咬咬牙,“玉冰河?”其实她心里已经想到了一个人,只是不曾想这么快。 方寸将人带入东宫卫衙前厅,苏凤瑾让方寸将人都散了,又让他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偷听。 “看来苏卫率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玉冰河摘下斗篷,露出苍白容颜。 几日不见,发生的事儿令人唏嘘,玉冰河也竟然憔悴了。苏凤瑾想到南齐王过世的那夜,还从未见过玉冰河那个样子。 苏凤瑾转头看向一旁的人,“广平王也摘了吧,这里没有外人了。此次二位来,想必是因为仁敏太子遗孤的事情吧?对于这个我无话可说,也请二位不要再来找我,这件事我帮不上忙。” 玉凌楚轻笑,“果然苏卫率知道是谁了,若是苏卫率不想参与,大可以让赵姑娘出来相见,只要拿出玉楼,岂不是真相大白?” 拿出玉楼容易,可苏凤瑾又该如何对赵十三解释呢?说那玉楼根本不是她的,说她这辈子都没有生身父母留给她的信物? “广平王,有些事情能否真相大白,随人所愿,不是看证据,而是看人心。玉楼拿出来容易,可你们要找的到底仅仅是仁敏太子遗孤,还是个能拯救南齐于水火之中的新帝呢?”苏凤瑾意味深长的瞟了眼玉冰河。 “这话的意思是,她不愿意?”玉凌楚疑问。 “我尚且没有问过她,甚至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玉凌楚冷笑,“既然如此,又怎会知道她不愿意?这可是南齐至尊之位,她还是个女人,有本王与新晋南齐王辅佐,难道还怕不能继承大统?四海之内的女帝啊,何等荣耀?” “够了广平王!”玉冰河打断了他。 苏凤瑾垂下眼帘,明白玉冰河终究是不好意思来逼迫她。 玉冰河抿了抿嘴唇看向苏凤瑾,“我们两个来这里,只是想确定她的身份,问她一句是否愿意,若是她不愿意大可以当做没这回事儿。要知道一个女帝,不比没有可辅佐的血脉强多少。” “南齐景况已经非昔日能比,这些许年没有享受过南齐百姓的供奉,又为何要强人所难在危难之时去救南齐百姓呢?这一点,我能够理解。” 他推心置腹,没有任何委婉的将这话说的通透,苏凤瑾若是再拒绝怕也说不过去了。 多少都明白玉冰河与自己的交情,所以他才按捺下性子来商量。其实说的也没错,自己执着于剖析赵十三的身世,不也是因为想要问她一句,如何打算么。 “若是如此,可以一见,只是她未必是你们要找的人。”苏凤瑾让方寸将赵十三找来。 赵十三蹙眉看着屋内的人,只觉得气氛怪异。 “十三,对不住,之前一直瞒着你一件事儿。其实你那玉楼的来历,我已经知道了,的确不是凡品,出于南齐王室之手,而这玉楼的拥有者便是齐恒帝的仁敏太子!”苏凤瑾简洁明了,将事情和赵十三说了个明白。 赵十三的目光越来越幽深,眉头紧锁的看向玉冰河和玉凌楚,“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是仁敏太子的遗孤?” 玉冰河点点头,“有玉楼在,便可证明身份。当初那玉楼是仁敏太子,留给他唯一的血脉。” “我?南齐玉氏的皇长孙?不,皇长孙女?”赵十三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凤瑾,满是震惊。这似乎与她心中所想过的千百种身世,都相差甚远。 “不!她不是!” 第四百二十二章 道尽身世总无常 门外传来坚定又苍老的声音,苏凤瑾皱紧眉头站起身来。只见方寸打开门,身后之人收了剑走进来。 “洛前辈,您这是何苦啊?”方寸无奈的摸摸自己的脖子,没伤到分毫,但却没挡住瞎半仙儿进去。 苏凤瑾见到这情景也明白了,瞎半仙儿是逼着方寸硬闯进来,要参与赵十三的事。 “我老头子今天看来是拣着了,竟然有幸得见南齐两位权贵。苏卫率,说起赵十三的身世,是不是也该问问我瞎半仙儿啊?”他眼里存着几分莫测高深,让苏凤瑾看不明白到底要如何。 “瞎半仙儿,我真的是仁敏太子遗孤?”赵十三含泪问他。 “十三,这玉楼不是你的,你也不是仁敏太子遗孤。” 赵十三眉头紧锁,“可老头子当初说,这玉楼是随我而来,竟不是我的东西?那我有什么?我的生身父母又是谁?” 瞎半仙儿咬咬牙,“仁敏太子遗孤出生于元惠十八年,而你当时已经有三岁,被带回山寨抚养,你哭着要找爹娘,老债主没办法才用玉楼骗了你。” 赵十三缓缓垂下头,捏紧拳头隐忍不发。这些年的心思,终究是白费了,除了玉楼以外,她再也没有任何线索可以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事到如今,玉冰河与玉凌楚对视一眼,也心情沉重。赵十三从年岁上来看,也的确比十六岁更年长些。开始时,玉冰河也觉得略有不妥,如今被瞎半仙儿说出来,那么他们的线索便只剩下这来历不明落到赵十三手中的玉楼。 “既然玉楼不是赵十三的,那还请问前辈,玉楼从何而来?这关系到我南齐兴衰存亡,还请前辈相告。”玉凌楚起身恭谨的行了一礼。 瞎半仙儿冷哼一声,“我不用你求,我只想问你们一件事。” “前辈请讲。” “若你们所寻之人并不愿意和你们去南齐,匡扶山河,只想逍遥山水之间,做个普通人,你们可会逼迫?” “这……天下之尊荣,谁会不愿意呢?”玉凌楚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瞎半仙儿冷哼一声,“我看你也不是很荣耀嘛,亲王之尊,不也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受罪?” 玉凌楚语塞,瞟了玉冰河一眼。 玉冰河并未争执,只是轻笑道:“前辈,男儿不展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别和老头子我说这些,我看惯了人事惨淡,世事无常,什么志气青云早就不在乎了。怎么都是一辈子,谁愿意为了你们的野心去过步步为营的算计日子?我只问一句,若是他不愿意你们逼他不成?”瞎半仙儿从未有过的犀利坚持。 玉冰河深吸了口气,面色严肃的看向瞎半仙儿,“我玉冰河用性命起誓,若我和他见面交谈之后,他仍不愿意回南齐匡扶大业,那我绝不逼迫,无论南齐到了何种绝境,绝不会再透露他的身份,让他顺遂一生。” 不只是苏凤瑾,连玉凌楚与瞎半仙儿都诧异的看向玉冰河,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决绝,没有死缠烂打,没有拖泥带水。早知道以南齐如今形势,没有仁敏太子血脉为旗帜,该有如何难办,怎能有筹码与秦为抗衡。 瞎半仙儿盯着玉冰河轻笑,爽快的说了句,“好!” “瞎半仙儿,你知道玉楼是谁的,也知道仁敏太子遗孤在哪儿,对吧?”苏凤瑾在上次和瞎半仙儿谈话的时候,就有这个预感。 瞎半仙儿像是豁出来一般点点头,“我的确知道,不过我有个要求,玉冰河,你是荧惑之主,我要见凌霜,与他约战。” “约战?” “是,他杀我妻儿,我还未能报仇。” “荧惑已经离散三年之久,即便是从前,四大护法也行踪不定,我虽然仍保留召唤他们的方法,但他如今听不听我的,已未可知。”玉冰河也十分无奈。 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余地能够和瞎半仙儿周旋。若是从前,没人在他面前可以提条件。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南齐大业,他是可以做到任何地步的。 瞎半仙儿冷笑一声,“来与不来是他的事,做与不做是你的事,若他真的不来,我洛侠天也绝不会怪你。你可答应?” 洛侠天?玉冰河脸色一变,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自当尽力而为。” 太学院。 玉冰河坐在马车上凝眉沉思半晌,对一旁的苏凤瑾顺道:“我们暂且还是不进去了。” “不进去?那怎么见他?”玉凌楚心急。 “我说过不会强人所难,更何况如此兴师动众的去,若是有漏消息,只怕他性命危矣。”玉冰河看向苏凤瑾,眼中满是嘱托和期待。 按理说此事与苏凤瑾无关,但如今能求的也只有她了。 苏凤瑾点点头,“我只保证会和他讲明他的身世,传达南齐现状,其余的但凭他自己。” “多谢!” …… 房间内的气氛沉默了良久,仿佛冬月飘落的时候便凝固了一般。苏凤瑾握着手中的茶盏转动摩擦,无意识的发呆。 段子期低垂着头,眉头紧锁好似凝结了一层霜。 “子期,苏卫率已经将你的身世讲明,有洛前辈为证,如今何去何从你该有个决定。”段文衫语气温和,但也严肃。说到底,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流落少年,一个温文尔雅的孩子,竟然是南齐仁敏太子遗孤,这平静的生活将会是何等波澜迭起? “段太常,我不知道。”段子期目光如水,坦诚中带着艰难。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是这样,或许说他与赵十三不同的是,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的身世。他虽说流落山寨,但自懂事起便明白自己是被遗弃,既如此何必还要去找寻过去呢? 这是他的风骨,也是他的骄傲。回忆是一把刀,谁又愿意割疼自己? 苏凤瑾叹了口气,“你不必急于一时决定,这不是小事,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是你的权利。南齐的人……也答应了绝对不会逼你,子期,无论怎样,我们都是你的依靠。” “我只是个逍遥寨的孤苦之人,承蒙各位不弃,段太常知遇,才有今日纶巾儒衣,得学清流。从未想过,我、我竟然是南齐人,肩上突然承担起这么大的重任……”段子期咬咬牙,低垂下头,不知所措。 “如今南齐局势动荡,需要你的身份回去镇压那些佞臣,或许你是南齐万千百姓唯一的指望。不过在你没踏入南齐皇族前,你仍旧是你,你若不想去承担这份本不该你承担的,只要有我在,没人敢逼你。”苏凤瑾坚定的安慰这个少年。 第四百二十三章 南齐遗脉平生意 段子期落寞冷笑,“我从未享受过南齐百姓一日供奉,未曾在他们惊羡的目光中存在一瞬,如今有难,却让我去做那个他们心中的救世主。段太常,苏卫率,我做不来。” “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苏凤瑾起身刚要走。 段子期抬起头,“苏卫率,我……” “我明白你,并不是要你现在就有答案,我也并非让你去的意思。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你自己是谁,过去、现在、将来,不论何时何地,都落得个落子无悔就好。” “苏卫率说的不错,人生没有重来,只希望你到暮年白首之时,不要心中难安,若是当初选择回去又是怎样的光景。” 苏凤瑾转身打开门走出来,却一下子愣在原地,“玉冰河?” 不是说他不进来了吗? 段文衫和段子期听到声音,也快步走到门口看着他,表情莫测难辨。 “玉冰河,你答应过我的,不会……”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来想去,还是应该亲自前来见一见我们南齐的血脉。”玉冰河的目光落在段子期身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段子期,本以为在逍遥寨长大的孩子,该是多么不堪可见他儒雅肃静,玉面清俊,一身清朗,目光淡然,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段子期并不畏惧玉冰河的打量,相反之下,竟然还有几分坦然回望之意。 “子期公子,可否我们单独谈谈?” 段子期蹙眉看向段文衫,“段太常……” 段文衫拍拍他的肩膀,“别怕。” 两人进入房间,将苏凤瑾和段文衫隔绝在外头。 “你想说什么?”段子期先开了口,他是听说过这位南齐王世子的,阴狠毒辣,却没想到生的这般好看。 少年毕竟是少年,虽睿智纯净,却难掩稚嫩。可面对玉冰河,他已经算是沉着。浑身虽散发着儒雅之气,但那眼眸中却能看出坚韧和不可轻视之光,自有一番气度。 玉冰河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我南齐遗脉,秉乾坤之正气,立天地之威仪。” “我并没打算跟你回南齐,这个身份我也没打算要,你无需说这样的话,往我脸上贴金。”段子期心中生出一股反感和怒意。 这也正是玉冰河得见一面的理由。 “我来之前听闻你幼时孤苦,本以为你会是个胆怯软弱的孩子,没想到竟出落的清朗如玉,自有威仪。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没人能改变。你可以姓段,可以流落在外潦草一生,但改变不了血脉。” “你想说什么?”段子期侧身斜睨着他,眼神冰冷。 妄图用血缘的框架,关住他吗? “非是你心中所想,只是随便聊聊罢了。” 段子期深吸一口气,坐在案几前垂着眼帘。 玉冰河并未坐,淡笑着问道:“子期公子可知我为何会洞萧?因为从前听过一句一萧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这样的江湖是每个少年都追寻的恣意和英雄梦,但哪里是江湖?其实出了门便处处都是江湖了,我有萧也有剑,但却从未有过江湖,只有波诡云谲的朝局。” “是你贪恋权势?听闻南齐朝局尽在你手中,少帝尚且要讨好你,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雨啊。”段子期轻哼一声,带着戏谑讽刺之色。 “是,也不是。非是贪恋权势,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救赎,我出身王族,但却一直被人视为异类,我受南齐百姓瞻仰,就要为南齐负责。这是我父王告诉我的江湖,日日夜夜不曾有一刻敢忘。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牢笼。” 段子期皱紧眉头,深吸了口气,“既然如此不喜,为何还要紧抓着不放,操控少帝呢?” “人参杀人无罪,大黄救人无功。子期公子怎知我不是救人的大黄呢?” “你?” “少帝年幼跋扈多疑,小小年纪便可见荒淫无道。若非有我南齐王府屹立不倒,试问还有谁能镇的住他为非作歹?” 段子期面色略有不屑,“这么说南齐还多亏有你了?” “不敢这样说,但至少我会这样做到明君可为天下之时。”玉冰河未曾在意他的不屑和质疑,相反却很认真坦荡,甚至收敛了平日的娇纵不逊。 段子期蹙眉重新打量他,不知为何,第一次见面却相信了他的话,世人不说他反复无常,巧言善变吗? 但那份赤诚…… 院子里,苏凤瑾和段文衫一直站到入夜,谁也未曾想过离开。 苏凤瑾瞟了段文衫一眼,“段太常,若是子期真的选择回南齐去,又当如何?” 她知道段文衫很在乎段子期,若真的离开,会怎样? “君知天地中宽窄,雕鹗鸾凤各自飞。” “段太常胸怀宽广,若是换做我,我必定舍不得,可也不忍心折断他的翅膀。” “你也预料到了子期的选择?”段文衫转头看她。 苏凤瑾不安的点下头,“他生来一身傲骨,看似儒雅谦和,实则是胸有丘壑,坚定不移。他有颗傲然孑立之心,太学院终究不是他的归属。” 段文衫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是啊,这四方天地终究不是他的山高水长……” 有些人注定如树一般,站成凝望的姿势,而有些人注定是过往的飞鸟,驻足却未必停留一生。留是留不住的! “自打见了子期,我便将全部心血付诸于他身上,但看他启蒙晚却日渐赶过其他人,心底是不曾有过的快慰。子期聪明过人,在文学上也颇有天赋,我还想着以后年年岁岁将他留在身边,好生教导,将来必是栋梁之才,哪怕他不愿意入仕,也会是文坛大家。却不成想……是为他人做嫁衣了。”段文衫自嘲的笑着摇摇头,无奈又伤感。 苏凤瑾和他两个人如同要看着孩子离家的老人一般,“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咱们啊还是想开些吧,每个人终归有自己的路要走。” 两人相视一笑,多了几分苦涩滋味。 此时,玉冰河开门走出来,见两人站在灯盏下,一脸的翘首以盼。他缓缓走出来,身后是屋内的光晕,“二位久等了,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再无其他。不论子期公子和不和我们回南齐,我都再无他言。” “如此便好,还请您遵守承诺。”段文衫蹙眉躬身行礼。 玉冰河却抬了他的手臂,“该是我谢段太常才是。” 说完,竟然恭谨的弯腰作揖。 这一拜,是为段文衫授他南齐遗脉以诗书,教他做人。 第四百二十四章 正面交锋善提醒 苏凤瑾这几日忙着外头的事儿,也没能进宫看看情况。今日来到宫中,乍然发现御花园冰湖之上竟然搭建起了架子。 “这是……” “苏卫率有所不知,这是用于韦贵妃寿辰宴的。听说苏侧妃要准备铁打花,白日又要看冰嬉,所以便将宴场搭建在这附近了。”一旁的宫人回话。 苏凤瑾冷哼一声,看着这场面还哪里是简单操办,简直是无所不能的奢华呀。更何况铁打花之事自己尚未松口,可苏鸾玥却已经筹备了,可见是得了韦贵妃的默许,又或者是有陛下首肯了。 “苏卫率可还有什么吩咐?”一旁的宫人见她面色不善,小心翼翼的询问。 苏凤瑾挥挥手,让她下去。自己转身刚要走,却没成想恰好遇到苏鸾玥,两人停下脚步相视一眼。苏鸾玥身后还跟着大腹便便的宁绫罗,两人面和心不合,如今在苏凤瑾面前,两人也是表情各异。 “苏卫率安好。”宁绫罗向来体面,含笑招呼。 苏凤瑾略微颔首示意。 “原来是姐姐啊,我还以为是谁离老远看着呢,果真是姐姐有心了,这么冷的天……” “姐姐这个称呼还是免了吧,当初可是说好了你与苏家无关,从此以后可就不是苏家的人了。”苏凤瑾没给她留颜面,笑着回绝。 苏鸾玥佯装失落的叹息,“过了这么多时日,姐姐竟然还生我的气,这叫我情何以堪啊?好歹在这宫里头你我是有血缘的,若是真有什么事儿还不是得我帮着你么,旁人到底是靠不住。” 苏凤瑾盯着她面上的笑意,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姐姐还不知道吗?看来你和殿下之间果真出了问题啊,伏皇后可是与陛下说了,要伏家女入宫陪伴,陛下如今心疼皇后,可没有不答应的。”苏鸾玥落井下石的笑着。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几日没进宫,倒是忽略了伏皇后的坚持。煽风点火的本事苏鸾玥向来不差,也不知道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苏鸾玥凑近几步,“姐姐如今还没嫁入东宫,便要看侧妃的脸色了,想想姐姐你为东宫劳心劳力、鞍前马后,却落得个比我还凄凉的场面,我都替姐姐寒心啊。” 苏凤瑾侧首斜睨着咫尺之距的苏鸾玥,轻蔑冷笑,“比你凄凉?我看未必吧,好歹我是陛下亲自赐婚的太子妃,东宫嫡妻女主。你不过是永安王府区区一妾,如今宁绫罗有了身孕,只怕你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哦,不对,你的人生怕是都快要到谷底了,哪里还有千丈可落呢?” “你!” 苏凤瑾笑容阴鸷的盯着她,“苏鸾玥,我不知道你在伏家女的事儿上耍了什么手段,但我不妨给你提个醒,之前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是因为我没空。可不是我忘了,你若是不怕我新仇旧恨一起算,倒是可以试试。” “哼,苏卫率好生气魄啊,只可惜伏家女也不是简单人物,届时还要看太子殿下到底心疼谁了。”苏鸾玥退后一步,轻蔑得意的白了一眼。 她早就打听过伏蜃楼,也是个不寻常的女子不说,还与太子殿下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苏凤瑾这个后来者也不知能不能居上? 但这些苏凤瑾早就打听过,苏鸾玥如今再来挑拨离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就不劳烦苏侧妃操心了,我苏凤瑾本来也不是靠男人的恩赐活着,自是与你不同。” 苏鸾玥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冷笑着越过她离开。 身后的宁绫罗眉头紧锁瞟了眼苏鸾玥的背影,上前几步含笑道:“苏卫率勿怪,苏侧妃这个脾气……” “她的脾气我不比你清楚,天冷路滑,宁侧妃还是小心些,早些回去吧。”苏凤瑾虽平淡,却是真的关切她的肚子。 人与人之间是有感应的,善意、恶意也分辨的出。 “多谢苏卫率关心,我还以为……你的身份不会关心这个孩子。”宁绫罗深谙女人之间的争斗,至少在苏鸾玥那里,这孩子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东宫太子殿下也未曾大婚,自己若真的生下皇长孙,无关嫡庶都是份荣耀。届时,东宫与永安王府也会成为另一种格局。 苏凤瑾淡漠一笑,“宁侧妃想多了,虽说你我立场不同,但稚子无辜,恩恩怨怨皆不在这孩子身上。” 宁绫罗垂眸欣慰的笑了,“苏卫率虽与苏侧妃同出一脉,但的确相差甚远。苏卫率心地善良,妾有句话权当是报答苏卫率吧。” 苏凤瑾蹙眉疑惑的盯着她,“何事?” “段紫衣于行宫赐死之前,妾曾见过她一面,她向妾要了一份毒药。当时她对苏卫率恨之入骨,想必是用作这个。但妾以为她已经到了那个地步,怎能有机会下毒,权当是成全她帮过我的心思,便给了她。可没成想苏卫率还是中了毒,这事儿我是悄悄听说的。” “是你给的?宁侧妃的毒药还真是高啊!”苏凤瑾顿时怒火中烧,未曾想到害了许清君的毒药竟然出自宁绫罗之手。 “苏卫率切莫误会,只是妾听闻苏卫率所中毒的迹象,却并非是妾给的那一种。妾给段紫衣的只是寻常毒药,妾不想害苏卫率,所以知道许清君在必定会保你安然无恙。” “所以,你想说什么?” 宁绫罗眉头紧锁,“既然如此,那必定是有旁人给苏卫率下了毒,而谁会利用段紫衣的丫鬟知薇给苏卫率你下毒,想必屈指可数。” 自打此事过后,苏凤瑾知道知薇没了,还真没想过除了段紫衣之外的旁人。段紫衣恨自己,下毒也不为过。那么若如宁绫罗所说,毒并非是段紫衣那种,那么……和段紫衣的丫鬟知薇能牵线搭桥的,怕是只有苏鸾玥了! “妾言尽于此,多谢苏卫率关怀,再会了。”宁绫罗屈膝一礼,缓缓地由采心扶着离开。 苏凤瑾负手而立在风中,只觉得背后一片凄凉。 苏鸾玥啊苏鸾玥,你终究是个毒妇,上辈子也就罢了。这辈子何曾主动出手,你竟然也这般害我。 许清君的仇,她早晚要报! 而早就听闻苏凤瑾入宫了的索戟,打听了宫人才知道苏凤瑾在这儿,过来便碰上苏鸾玥与苏凤瑾说的那些话。 他脸色凝重的一直站在原地,竟然不知该如何对苏凤瑾解释。 “殿下,咱们还过去吗?”玉慎蹙眉瞟了眼索戟,只觉得刚刚苏凤瑾说的‘不依靠男人’那句话,怕是伤了索戟的心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谁信东流海洋深 碧海宫。 索戟未曾去找苏凤瑾,但苏凤瑾却来找他了。索戟听到玉慎禀报,难掩心底的欣喜,放下笔从书案后头走出来。 “殿下。” “凤瑾你来的正好,本宫……” “殿下,微臣来是有件事要禀报。”苏凤瑾面色平淡的打断了索戟的话,眼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心里也堵上了一块石头。 苏凤瑾却恍若未察,“南齐仁敏太子遗孤已经找到了,并非是赵十三,而是段子期。” 段子期?索戟蹙眉想起太学院那个少年,初见便觉得有些不同,未曾想过跟着段文衫之后出色渐渐显露出来。 如今倒是另一番光景了,也不知玉冰河是要如何打算南齐的事儿。 “刚刚传来的南齐消息,秦为已经传了国书给陛下,说玉冰河谋反叛逆,乃是南齐罪人。如今已经褫夺了南齐王王位,降为庶民,查抄了南齐王府。请我大梁将玉冰河羁押,返还南齐处置。”索戟垂眸将今日刚得到的消息说与苏凤瑾听。 “庶民?秦为竟然这么快就……” 虽说已经料到了秦为会这样,直接将玉冰河置于南齐之外,可没想到竟然是公开声讨。 “是南齐少帝的旨意,谁也改变不了。所以段子期去了,也只能是乱臣贼子之名,未必会有好的前程,胜负较量未定,你愿意让段子期去冒这个险吗?” 苏凤瑾思忖片刻,轻笑着摇摇头,“不对,殿下想必是未尽言吧?若是此时将段子期的身份公之于众,陛下可会放他还南齐?若是陛下再放出南齐少帝并非玉氏血脉的消息,秦为、玉冰河、玉凌楚无论怎么相争,都会让南齐一败涂地,这对大梁来说无疑是件好事。对吧?” 这才是梁惠帝真正的打算! 索戟垂着眼眸不想去看苏凤瑾此时的目光,梁惠帝虽未明说,可这的确是一盘好棋。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殿下也同意这样的做法?” “这对大梁来说的确是好事,南齐富庶,非我大梁国财可比。上次本宫已经救过南齐一次,若是此番再和陛下提起,怕是会引起陛下怀疑。”索戟也很无奈。 如今东宫所处之境,的确不是开口的好时候,苏凤瑾能明白索戟的苦衷。 她蹲下身子在索戟面前,抬头和他垂着的眼眸对视,“殿下,南齐千万百姓,若是一朝战乱,将会有多少性命丧失,多少人流离失所?届时南齐难民若是流落我大梁,大梁会国泰民安吗?” 流民一起,必定对于大梁百姓安危有损,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能做的只有凭本事偷、抢、杀、掠。 一国内乱,从来不是一国的事儿。更何况还有大梁与南齐的商路,必定会断绝,而燕国与漠北必定会看准时机,在商路与边陲下功夫。到那个时候,大梁又怎能独善其身? “这些道理本宫不是不懂,但陛下的心思非本宫能左右。凤瑾,我不知你是出于天下大义,还是个人情感,但这一次……本宫无能为力。”索戟落寞的看着她,嘴角无奈勾起。 苏凤瑾愣在原地,咬咬牙。 “即便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有良多无可奈何,人生本是如此,哪有一帆风顺的顺遂呢?我连心爱的你都不能左右,更何况是天下大势?” 苏凤瑾眉间惆怅凝重,“殿下也知道伏家女要进宫了?” 她心里明白,索戟所指的是这个。 索戟认真的靠近她一分,“我从未想过伏家女,不管你信不信,我答应过你只娶你一人白头偕老。不只是为承诺,也是心之所向。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两人对视着沉默,苏凤瑾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但眼底也全然没有了涟漪。 “殿下,酒杯太浅,敬不到来日方长,巷子太短,走不到白发苍苍。”苏凤瑾淡然笑着。 索戟却眼神黯淡的失了星辰。 “还望殿下信守诺言!” 什么? 索戟抬起眼眸,讶然的看着苏凤瑾坦荡笑颜,眼眶红了一圈。 “凤瑾你……”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我本来是的确生气的,可却又不气了。只因安白芷说,若是有朝一日岳霁风变心了,那在她心目中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生离、死别都是别,并无不同。” 这是苏凤瑾的淡然,也是索戟的失落。 她不是想通了,不是信任索戟,而是……看淡了。 “外来年年岁岁,朝朝暮暮相对,若是总担心往后,如何在一起呢?不论殿下与伏蜃楼过去有什么关系,我都没办法参与。只希望有一天殿下若真移情别恋,还请放手,让凤瑾潇洒天地之间。”苏凤瑾说完,站起身来躬身施礼。 索戟的心情变幻莫测,好似折翼的风筝,从高处落下来,飘飘摇摇的没了方向,落在狂野之上,凄凉寂寥。 “凤瑾,总有一天你会想起今日说过的话,本宫会让你后悔对本宫的猜忌。”索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地抱在怀里! 太学院。 段文衫走到段子期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披风。 “段太常,你怎么过来了?”段子期未曾想到这么晚了,段文衫竟然还没有休息,更不好意思让他看见自己沉思纠结的样子。 段文衫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在想南齐的事儿?” 段子期垂眸,略带伤感的问他,“段太常,你觉得我应该怎样选择呢?” 段文衫勾起嘴角摇摇头,“子期,我没办法帮你做选择。其实,你自己的心里也早就有了选择。” 这句话刺痛了段子期,他咬咬牙,红着眼眶竟然扑在了段文衫怀里。段文衫楞了一下,无奈的笑着拍拍他的后背,“如此,我便明白你的心思了,安心去吧。” “段太常,可、可我舍不得你们,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大梁子民,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成了南齐皇族。你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有朝一日你我走上两条路,我又该如何自处?”段子期心中纠结难忍,他怕那一天。 段文衫却摸了摸他的头,温和而宠溺,“当时若不登高望,谁信东流海洋深。异,非族类,唯心而已。子期,我给你的那枚玉佩还记得吗?就是时时刻刻提醒你,要做堂堂正正之君子。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眼里谦和又骄傲的少年。” 段子期抿紧嘴唇,落下一行泪来,恭恭敬敬的给段文衫行了一礼,“子期必定不负太常!” 第四百二十六章 区区庶妃非长辈 朝晖宫。 苏凤瑾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简直可以用心情沉重来形容。每次过来都会有事发生,还真是个没缘分的地方。 江原道已经等在宫门口,见苏凤瑾过来迎上前几步,“苏卫率来的巧,韦贵妃和苏侧妃也在。” “是巧吗?这不是皇后特意宣召么。”苏凤瑾讽刺。 江原道淡笑引路,“今冬至今未曾下雪,已至腊月,钦天监说今年的雪大着呢。这天爷憋着股子劲儿,不怕下的晚,只是大雪才会让人想起当初说不下雪的时候。” 这话饶舌的很,江原道宫中多年,自有深意。 可苏凤瑾心情不佳,也懒得周旋,“您就不必变着法子给我提醒了,我脾气不好你也是知道的,怕不像天爷那般忍得了一时。” 江原道无奈笑笑,将她引入殿中。刚刚行了礼,伏皇后变皮笑肉不笑的问起韦贵妃生辰宴的事儿。 “听说你不同意打铁花,也不主张冰嬉,是因为觉得铺张浪费了?” “是。” “到底是贵妃,后宫要脸面呢,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岂不是让苏侧妃为难了?” “若苏侧妃觉得为难,不如交给微臣操办,微臣也无二话。” 伏皇后的淡笑顿时凝固在脸上,没成想苏凤瑾竟是这态度。本以为听说了伏蜃楼的事,也能磨磨她的傲气,这般是诚心对着干了。 韦贵妃无奈苦笑,“呦,看来是本宫让皇后为难了,苏卫率如今是有功之臣,在陛下和太子面前得脸,臣妾怕是吃罪不起。” 苏凤瑾听着刺耳之言,心绪不佳的背过手去,挺直了身子,也不管是不是恭谨。 “韦贵妃哪里话?不过是生辰宴,怎么就出这么多事?往年照例操办都是顺顺当当,今年苏卫率莫不是故意为难谁,不给脸面么?”伏皇后阴阳怪气。 苏凤瑾面无表情盯着她,“皇后若是章按例也无不可,只是按例没有打铁花与冰嬉。” “不过就是加了两样,怎么苏卫率就紧紧抓着不放?” “韦贵妃若非要问,那就是微臣心情不好,不想加!”苏凤瑾已然耐心全无。 她有一大堆事要做,没空和后宫妇人在这里含沙射影。本来韦贵妃想加便加好了,可便还要来朝晖宫煽动伏皇后,这伏皇后也是糊涂了吗?和韦贵妃沆瀣一气,无异于与虎谋皮。 “放肆!你如今还没嫁入东宫呢,就这样不知道尊敬长辈了?本宫看你这眼里怕是连我这个皇后也没有了!”伏皇后拍案而起,好不威仪。 苏凤瑾不屑,“您说的不错,微臣还没嫁入东宫呢,哪里来的长辈?” “你!” “皇后还是莫要因为这点小事动怒了,若是气坏了身子替旁人意难平,还不如好好打算一下伏家门楣荣耀之事。相比之下,微臣觉得这个可比韦贵妃生辰宴重要多了,毕竟是自家的事,还需亲力亲为!” 伏皇后听了伏家的事,脸色十分难堪,“你乱说什么?莫不是失心疯了么,如此口无遮拦。” “我看失心疯的是皇后你吧!”苏凤瑾陡然提高声音。 在场人无不惊愕骇然,江原道紧蹙眉头瞟了苏凤瑾一眼。 殿内静悄悄的,韦贵妃突然啜泣打破,“都是臣妾不知脸面,竟还妄想着要这要那,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后快别生气了,这苏卫率可是未来太子妃,地位在臣妾之上,臣妾哪有资格让她操办生辰宴?原就是不配!” 苏凤瑾勾起嘴角邪魅冷笑,“说的不错,区区庶母的确不配!” 韦贵妃本是弄景,没成想苏凤瑾竟然戳自己的心窝子。 “皇后勿怪,臣妾这就去回了陛下,过什么生辰宴,只配在灿阳宫有口饭吃就是了。”说着哭哭啼啼的往外走。 苏鸾玥跟在后头,假装安抚,说着不疼不痒、煽风点火的话。走到苏凤瑾身边,冷漠轻蔑的白了一眼,意思明显,这次闹到陛下面前,看你如何平复。 伏皇后深吸了口气,恶狠狠的怒斥,“这下你满意了?闹到陛下那,简直是愚不可及!” “我看愚不可及的是你吧,皇后!” 伏皇后愣神,瞪大眼睛,她、她莫不是真的疯了吗?竟敢说自己。 苏凤瑾逼近一步,“为了伏家,皇后可真是操碎了心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竟去和韦贵妃联手。你以为韦贵妃在陛下面前说两句好话,让伏蜃楼入宫是真心实意的吗?好歹你也在后宫卧薪尝胆多年,怎么临了却老糊涂了?” 韦贵妃哪有那般好心?伏皇后让伏家女入东宫,陛下当真不顾会忌么?古来最恨外戚专权,伏皇后竟然妄图利用东宫对她的感情,光耀伏家门楣,心思可想而知。 “这样做只会让陛下更为忌惮,也会对伏家厌恶,否则你以为韦贵妃那么聪明的人,为何没有让自己的侄女给永安王做妃?” 伏皇后顿时脸色惨白,不会,陛下最近还时常来看自己,对自己和善宽厚。 “可陛下也同意伏家女……” “那是因为陛下在打算削权!”苏凤瑾粗暴的怒吼。 梁军十六部各自为政,尤其是以世家为首,只知部族世袭罔替,却不知陛下! 若梁惠帝不同意伏家女入东宫,那至少说明他还是明面上忌惮不悦,可若是欣然同意,就不只是提防外戚的事儿了。一旦削权事发,遭受反对,那么伏家女便是被挟持的质子! 届时,东宫侧妃处境尴尬,又将置索戟于何地? “启禀皇后,陛下有旨,召苏卫率觐见。”渠满不怀好意的笑着传达。 伏皇后紧张的看向苏凤瑾,不知所措,与第一次见她时候的雍容高范差的太远,如同不明就里的妇人一般。 “承蒙皇后垂爱,如今微臣要去替您收拾烂摊子了!”苏凤瑾怒不可遏的行礼,转身离开。 这些想法原本苏凤瑾在调查伏蜃楼的时候就已经萌生,可却不能确定梁惠帝的意思,但那天索戟离开苏府后,苏凤翊和自己深谈一番,才见证了这事态发展。 隆西永昌候李家、东郡伏家、漠北韦德臣,这些与后宫,与王族有牵扯的军权势必都会成为绊脚石。梁惠帝这两年意在此处,伏皇后却还主动跳进火坑! 东郡伏家削权没什么,反正是迟早的事,但若是在索戟继承大统前削弱势力,在韦德臣之前,那么东宫和永安王府的较量,可就捉襟见肘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千盛殿狂妄到底 苏凤瑾来到千盛殿,没见着韦贵妃和苏鸾玥,反倒是索戟、索邑等人尽在。 苏凤瑾默然行礼,站在索戟身侧垂眸凝思,不知梁惠帝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殿外,渠满瞟了眼里头情形愣住了,转头恰好看见蒋高师引宫人奉茶。 “蒋大官,这是怎么个情形?刚刚不还为着韦贵妃的事儿……” 蒋高师轻蔑笑道:“要不我说你怎么总是拎不清呢,原来心思都跑到灿阳宫去巴结了。别打你那歪主意,背靠大树虽说好乘凉,可也得看这大树周围有没有更大的不是?” “诶?你这……”渠满还没说完,蒋高师就走进殿内,没再理会。 殿内已经在讨论起枝城郡主推荐齐莫疏为中书舍人的事,索戟一直没说话,索邑却表现的尤为支持。 苏凤瑾瞟了眼一旁的李玉玄,他倒是做了个一脸茫然的模样。 “一个齐莫疏竟然也引起这么多人讨论,还真是让朕对他刮目相看啊。去留与否,对你们来说就这么重要吗?”梁惠帝目光探究扫视过众人。 “陛下,齐莫疏乃恒昌侯世子,去留自然兹事体大,臣等也是怕日后罗乱。”郎世华道。 “之前齐莫疏请求去隆西,如今枝城郡主推举他来中书省,太子和永安王各执一词,这倒是让朕有些拿不准主意了。”梁惠帝在人群中看向苏凤瑾。 苏凤瑾感受到众人微妙的目光,也明白梁惠帝叫自己来的意思了。她站出来,“启禀陛下,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微臣倒是觉得此事应该跳出来看看。” “哦?怎么个跳出来?” 索戟眼眸里含着淡笑,不知苏凤瑾又会说什么出来。刚刚入殿前韦贵妃的事他可是听说了,今日在朝晖宫可算得上发了大脾气,这会儿倒是看不出了,本还想安慰她来着的。 “既然大家意见不同,那不如就让齐莫疏留在京都吧,如往常一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 众人顿时没了声响,惊诧苏凤瑾这胡闹的话。 郎世华嗤之以鼻,“若是按照苏卫率所说,我等在此讨论岂不是儿戏?” “的确儿戏。” “你!你无礼!” 岳逢山冷笑,“郎侍中急什么?苏卫率岂是无礼之人,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更何况陛下、殿下和苏尚书尚且在此,无礼与否又轮得到你置喙。” “那还请苏卫率说说缘由,也好让我等信服。”索邑斜睨了她一眼,倒是想看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苏凤瑾勾起嘴角,“我的理由只能和陛下一人说。” “故弄玄虚!”郎世华白了一眼。 千盛殿中的人尽数离开,梁惠帝却留下了苏凤瑾与索戟。索邑瞟了一眼,略带不甘的离开。 “苏凤瑾,敢在千盛殿和朝晖宫如此的人,怕是只有你一个了吧,到底是谁给你的胆量啊?你父亲为官多年尚且不敢如此,这若是换作旁人,朕可不会这么就算了。” 苏凤瑾微微一笑,镇定自若,“那陛下说的到底是千盛殿的事,还是朝晖宫的事呢?” “有什么不同么,性质都是一样的,韦贵妃在朕这里可没少委屈。”梁惠帝拿起茶盏来,斜倚靠着,卸去刚刚的精神。 一整日下来政事已经很繁忙,还有什么心情去处理后宫的烂摊子?韦贵妃前来诉苦,怕梁惠帝也只是表面安抚而已。 苏凤瑾心知肚明,“若是朝晖宫的事儿,陛下大可以不必过问这等小事。不过是嫔妃生辰,大张旗鼓实属不该,可别忘了今年沿江十三洲灾害,疫病横行,还有多少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至于千盛殿,微臣既然敢这样,自然有敢这样的理由和本事。” “狂妄!”梁惠帝含笑斥责。 “微臣的确狂妄,但微臣之言正中陛下削权之意,不是吗?” 梁惠帝冷哼一声,“那让齐莫疏去隆西岂不是更好?” 齐莫疏去隆西,的确可以让永昌侯李家和恒昌侯齐家相互制衡的目的,但燕国野心不小,若是趁机来犯,李齐不能齐心,对大梁江山不利。 “陛下若真的是这样想,就不会拖到现在没下旨准允,也不会让李玉玄留在京都这么久了。”苏凤瑾之前虽对这些事情有所察觉,但经过了苏凤翊的点拨才更加清晰。 一旁的索戟暗自笑笑,看来苏凤瑾已经将梁惠帝的心思揣摩的透彻。 “哼,小聪明,按你所说齐莫疏既不如隆西,又不能入中书省,你还真打算让朕不闻不问?”恒昌侯毕竟是老爵位了,在大梁也不是地位低微,若是安抚不好,也关系到朝局,这才是他的为难之处。 苏凤瑾和索戟对视一眼,索戟行礼道:“父皇,齐莫疏的确是个人才,本宫也很喜欢他,不如将他调入东宫。如何?” 东宫? 梁惠帝的眼底闪过一道灰暗,“为何要调入东宫呢?” “儿臣仰慕齐莫疏武才许久,听说他又擅长兵法,实在想请教。正巧崔太傅身边也缺人,不如让齐莫疏做个参事。” 参事这个职位若得重用,便好处不小,若是不得重用,怕也是个摆设。可免不得名声好听,说出去又是东宫唯一的参事,不算辱没了恒昌侯的脸面。 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梁惠帝垂眸思忖片刻,“这事儿先放放吧,容朕再好好想想。” “是,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索戟并不因他迟疑而怅然,自然也并非真心想让齐莫疏去的。 “苏凤瑾,好好处理后宫的事儿,你虽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但后宫亦是江山。”梁惠帝说完,自顾自起身去往后殿。 苏凤瑾和索戟走出大殿,刚到门口却听见拐角处渠满不停的说好话。 “哪里来的人啊,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灵珠夫人嫌弃的白了一眼那小太监。 渠满上去给他一巴掌拍在头上,“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面前是什么贵人,竟然也敢冲撞,还不滚蛋!” “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渠满公公还真是心疼他啊,这可是陛下钦赐的暖缎。”灵珠夫人不悦的展开裙摆。 苏凤瑾看着那一身华贵,果真有大片污渍。 “灵珠夫人的暖缎了金贵着呢,你这等贱货怕是扒了皮都不够。还不去外头青砖上跪着去,脱了你这身衣裳好好冷一冷,否则这脑字啊,就是不清楚!”渠满说完,转头堆砌一脸笑容看向灵珠夫人。 灵珠夫人这才冷笑着转身离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 贵人冲突乱规矩 苏凤瑾随索戟回到碧海宫,一路上都在想着灵珠夫人的事儿。 “还在想那个小太监呢?这宫里头这样的事儿多了,哪里是你能管得过来的。以灵珠夫人现在的荣宠,没丢性命就算是不错了。”索戟将玉慎递上来的手炉塞给她。 这都腊月了,苏凤瑾出门穿的太单薄了些。 “殿下,灵珠夫人如此跋扈,难道就没人管管吗?” 索戟淡笑,“怎么管?灵珠身份特殊,是南齐献上来的,又不是后宫册封的嫔妃,后宫没法管。陛下对灵珠十分宠爱,甚至比过了韦贵妃,你说要怎么管?她那一身暖缎都够普通人家一两年的吃穿用度了,可见陛下有多偏爱。” 苏凤瑾对索戟的淡漠皱紧眉头,“殿下你就没提醒着点?也不问问原因么。” 索戟深吸了口气,略感无奈,“这男人宠爱女人,你若问原因……如何解释啊?” 两人尴尬一瞬,苏凤瑾却还是不死心。后宫佳丽那么多,美人不少,灵珠虽美,可也不一定是最美吧?更何况梁惠帝也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到底因何如此宠爱灵珠夫人呢? “别想了,这事儿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只要陛下不过度虚耗,危及龙体,也算不得什么。” “殿下这态度倒是让我有点纳闷,若是放在平日的话,你可是要多过问一句的。”虽说索戟对梁惠帝父子情薄,但着实没有到不闻不问的地步。 “怎么?你还怀疑本宫有什么幺蛾子不成,后宫里头那些算计比男人们的凶险。灵珠夫人如今是有靠山,可一旦南齐势颓,受制于大梁,或者说待玉冰河离开京都,你觉得灵珠夫人还能活多少日子?”索戟含笑盯着她,早已胸有成竹,尽在预料。 苏凤瑾颔首,“原来是殿下早有打算,倒是我担心的过了头了。” “你是怕陛下突然有个什么事儿,如今形势不利东宫吧?”索戟明白她的担忧。 “也没什么可……” 玉慎此时在外头敲敲门,“殿下?苏卫率,奴才有要事禀报。” 索戟和苏凤瑾对视一眼,叫玉慎进来。 玉慎压低声音,“刚刚外头传来的消息,永昌侯世子李玉玄和顺安王发生了不快,险些闹到陛下跟前去,陛下那边灵珠夫人在呢,索性没来得及见面,让蒋大官劝了半天,如今得了旨意都跪在千盛殿外头等着领罪。” 玉慎嘴里这个发生些不愉快,只怕不只是口角这么简单,多半是动了手的。在大内动手可不是小事儿,更何况他们两个都是身份贵重,多少人看着呢,实在有失体统。 “到底什么事儿至于这样?”苏凤瑾纳闷问一句。 “四弟不是这样的人。” “瞧殿下这话说的,李玉玄也不是啊。”苏凤瑾听了索戟的话,倒好像是说李玉玄先挑的事儿一样。 索戟白了一眼,“什么时候就成了你想的那层意思了,你倒是挺维护李玉玄的,什么时候也这么要好了。” 苏凤瑾抿着嘴笑了,起身走到索戟面前,“殿下还是去看看自己亲爱的四弟吧,外头这么冷,顺安王娇生惯养的,只怕比不得刚刚那小太监,就先晕死过去了。” 索戟嗔怪的笑着白了一眼,“口出不逊。” 说完,让玉慎去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有谁看到这些之类的。 苏凤瑾则告退离宫回了苏府去,到苏凤翊这边来,今日难得没见到赵十三相伴。苏凤瑾想起赵十三身世那事儿,想来苏凤翊也是应该知道了的吧。 “今日你倒是得空,来看看我这个大哥了。” “今日大哥也得空,能让我来看看。” “果真和殿下在一起就是学的口舌之力更好些,刚刚从宫里头回来的?”苏凤翊侧首看着窗外这阴沉的天气。 苏凤瑾将李玉玄和顺安王的事儿跟他说了,偏偏跳过了自己在朝晖宫的事儿,免得苏凤翊担心。 “他们两个的狗肉官司让他们自己断去,我倒是听说你把韦贵妃得罪了个透彻,连带着皇后都让你损了一顿,可是没少耍威风啊。” “哪里是耍威风,是耍脾气罢了。那两个女人说聪明也聪明,蠢起来却也没边了。这话我在外头不敢说,但在大哥你面前,我非要好好絮叨一下不可。” 苏凤翊勾起嘴角,“行了,你就别拉着我下水了。宫里头的事儿也不算小事儿,陛下既然没开口,你也算躲过一劫,横竖还有殿下给你撑腰,想来小命是不打紧的。只是今日听父亲说你在千盛殿和郎世华杠上了,他那小人你可得当心。” 苏凤瑾点点头,心里倒是不在乎这个,只是对于千盛殿里讨论的事情,却还有些不放心。索戟虽提议让齐莫疏到东宫做个参事,可明显梁惠帝是有犹豫的,那他真正的想法又是什么呢? “大哥觉得齐莫疏到底该如何?” 想来苏凤翊知道苏凤瑾迟早要提起这个,并无太多惊讶,直接脱口而出。 “陛下是自有打算,反正永昌侯和恒昌侯哪个都好不了,但眼下顾及着永昌侯山高皇帝远,总不能说削权就削权。今日李玉玄和顺安王在宫里头不睦,想来就是陛下想要的由头。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苏凤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想到大哥足不出户,竟然还洞察秋毫啊。” “你少往我脸上贴近,我可是吏房承旨,军机大事在我眼前过,你觉得隆西的事儿能逃得过?翻看了隆西这些年的东西,李家没少和陛下哭穷,一波又一波的恩赏过去,就跟石沉大海似的,也没翻出个浪花。”苏凤翊不屑,想来陛下心里头也是这么想。 年年要,年年哭穷,这李家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这样说来的话,李玉玄倒是挺冤枉的。” 苏凤翊斜睨着她,略感疑惑,“怎么说?” 苏凤瑾撅起嘴轻哼一声,“隆西那么有钱,李玉玄这个世子却过的还不如一个无权无势的齐莫疏呢。我曾无意间看到李玉玄的钱袋都磨边了,以为是不拘小节,可后来仔细观察才发现,他身边没几样太过值钱的东西。你说怪不怪?” “哦?那这倒是挺怪的。”苏凤翊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根本没往心里去。 苏凤瑾思忖着咬咬牙,如下定决心一般,凑到苏凤翊跟前,“大哥,你可听说赵十三身世的事儿了吗?” “她身世?好几日不曾来了,也没见她说过这个,怎么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必敬你护你怜你 这日,苏凤瑾来到九大营,见了众人却唯独不见赵十三。 云中雁上前悄声对苏凤瑾说了,这些日子赵十三没在九大营,而是去了娘子们那边。 “去那边做什么?这隆冬腊月的,她……”苏凤瑾实在想不出,难道还是去那边找找温情么。 云中雁也摇摇头,“本想着禀报您一句,十三这情况不大对,可您也在京都里忙进忙出,最近事情又多,见十三也没什么事儿,就这么着了。” 苏凤瑾没多说,又让他叫戚小闲过来。待戚小闲进营帐,苏凤瑾劈头盖脸的就直接问起了京都内的情况,上次苏凤翊早在离洲的时候就说过南齐商人往大梁运送了不少油,这事儿一直隐忍不发,可却并不代表忘了。 “此事属下一直都观察着,还好也有张炳义张巡使帮忙,留心看着,可却也没什么动静。越是这样才越让人觉得不安,南齐危机一触即发,此时应该多储备粮草才对,怎会往出运呢?”戚小闲也奇怪。 “是啊,起初这数量未免太多,如今已经是冬天了,都储备着才对。”苏凤瑾也纳闷,心里头着实不安。 若是玉冰河或者玉凌楚在南齐,她尚且可以安心些,虽说也不是自己人,到底信任是有的。可如今在南齐掌控大权的是秦为,狼子野心的秦为啊,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戚小闲叹道,“这些储备了油和肉的商户,属下都一一记录着,天机卫、神机卫的人也都帮忙看顾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可以提前知晓。卫率也请放心,搞不清目的,至少也可以防患于未然。” “那便好,过两日便是腊八节了,再后就是韦贵妃生辰宴,然后……就是过年。南齐那两位贵客也该回去了,这之前必定会有变故,都警醒着些,尤其是你们天机卫掌控消息,必得灵敏。”苏凤瑾总觉得秦为不会在这期间消停,若是能让玉冰河和玉凌楚死在大梁,那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离开了九大营,苏凤瑾奔向之前给革除士兵们统一安置的村落,赵十三那边她得亲自去看上一眼才能放心。 到那里打听了,才知道赵十三在綉厂。这綉厂还是罗丝绦提议空出来的地方,专门赶制东宫卫所需之物,大多数娘子若是家中无事,都来此处干活。 “怎么了?怎么了!我不就是剪破了一块么,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劈头盖脸的给我损一顿么。” 苏凤瑾还没进门,便听到里头的争吵。 赵十三深吸了口气,“我哪里损你了?你是剪破了这一块吗?我几日在这儿,这料子你可没少浪费吧?浪费了就拿回家里,说留在这也没什么用了,总不能浪费。对吧?” “我这不也是好心……” “好心便好,就怕你是故意的。我东宫卫一针一线也都是花银子买来的,里头多少人的心血,你这样未免也太不知道珍惜了。” “哼,你们东宫卫花了银子,我们就没付出心血吗?你们身上穿的那件不是我们绣出来的。眼睛都熬干了,就换来你们这怀疑?太没良心了!” 苏凤瑾皱紧眉头站在外头没吭声,不用问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自己想着东宫卫的确需要,娘子们也可以得些补贴家用的银子。可没想到真应了那句老话,帮人帮出仇来了。可怜了宁流芳还专门给这些娘子们比市价更高的手工费,权当是喂狗了不成? “好了,别吵了。赵军卫说的也不无道理,你若不是故意的,今后注意些就是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平白伤了和气。更何况东宫卫何曾亏待过诸位?这些田地、活计不也都是……”这是罗丝绦的声音。 “呦,你算哪里来的?你还算不得东宫卫的人呢吧,巴巴的向着东宫卫说话。谁不知道你厚着脸皮贴人家常延平,人家连看都不看你一眼。还在这儿当起主子来了啊,用得着你指挥我们怎么干活?” 罗丝绦听了这话,气的顿时红了脸。一旁的雅兰连忙上前挡在中间,“张娘子,你这话说的可就难听了。咱们生活不容易,都靠着苏卫率恩情,给东宫卫制衣本不是咱们的伙计,是苏卫率可怜咱们才交给咱们做的。” “是啊,生活艰难,当初在菊花道上,还不是你第一个说愿意嫁的么,这会儿叫苦了啊?” “都给我闭嘴!” 苏凤瑾顿时错愕的听着里头的声音,常延平?自己什么时候听到过常延平这么说话了。 罗丝绦惊愕的转头看向常延平,只见他一脸怒意,“常军卫,你、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竟然还不知道有人这样议论你。张娘子,我常延平本来是想要和罗姑娘好好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儿,可没想到这么一来二去竟然让你们误会于她。其实并非是罗姑娘一直在追着我,而是我追着罗姑娘,却又生怕自己不够好,耽误了罗姑娘一辈子!” 苏凤瑾眉宇间的怒意消失了一半儿,竟然专心致志的听起墙角来,乐不可支啊。她撩起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听着里头众人惊愕的倒吸一口凉气似的。 常延平白了张娘子一眼,看向早就红了脸错愕的罗丝绦。突然单膝跪在地上,朝着罗丝绦拱手施礼。 “罗姑娘,常延平一穷二白,承蒙苏卫率抬爱,做了东宫卫军卫,算不得什么官职,但俸禄也够一家人清平度日。罗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常延平愿意三书六礼,堂堂正正迎娶罗姑娘为妻!” “丝绦姐姐,想什么呢?常军卫在向你求亲呢!”雅兰笑呵呵的推搡罗丝绦一把。 一旁的人也开始起哄,更何况是坐在外头的苏凤瑾,早就喜上眉梢,抬眼看看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扫压抑和阴霾。 “我、我……” 常延平又道:“罗姑娘放心,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人,不敢说会有多好的日子给你,但绝对能保证敬你、护你、怜你,若上天恩赐,与你携手白头,共赴鸿蒙。也算是这辈子全了你我夫妻的情分!” 苏凤瑾还想听听里头什么情况,谁知赵十三却突然走了出来,用脚尖踢踢她的身子。 “嘶!谁给你的胆子。” “还听什么听?心里不酸么,我都不好意思!”赵十三白了一眼,大刀阔斧的往前走。 苏凤瑾连忙跟上去,反倒是有些舍不得这热闹,跟着她策马回去。 赵十三仰天长笑,“奶奶的,常延平总算也浪漫一回!” 第四百三十章 杯中酒醉鞭名马 苏凤瑾见赵十三如此高兴,也跟着笑起来。难得常延平那块木头能做出这样当众求亲的事情来,九大营又要办喜事了。 “苏凤瑾,你看见常延平和罗丝绦没?真真是应了那句什么来着?”赵十三想了半天,突然甩了下马鞭,“我还真不如段子期有学问,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罗丝绦没深情错付,常延平千年铁树开了花!” 苏凤瑾看着远方绵延无际的山脉,“是啊,就等着喝喜酒了,只是不知有些人能不能喝的上。” 赵十三听了这话,转眼看向苏凤瑾,“你是说段子期?” “你怎么知道我说他,料定了他要走?”两人心照不宣,或者说知道此事的人或许都这样认为吧,玉冰河才那样有底气的去见段子期。 “段子期到底还是个少年郎,正是意气风发热血满怀的时候,南齐如今危机四伏,他怎会置之不理?虽说这些年他浪迹在外,可到底是玉氏血脉,这是骨子里的东西,去除不掉。”赵十三从马上解下酒囊,仰头便喝了一大口,粗糙的擦了下唇边的酒渍。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你就不能给我点?” 赵十三将酒囊扔给她,“我以为你不喝。” 自然不想喝,但天冷的很,更何况一人饮酒醉,多少孤寂。 苏凤瑾喝了一口却觉得此酒辛辣无比,顿时皱紧眉头,想必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也不知赵十三是怎么喝进去的,土匪就是土匪,不分男女! “其实你不用劝我,我没事儿。如今知道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找寻身世,反而轻松了很多。天地间一逍遥客,不问何处来,也不知何处去,不是挺好的么。” 苏凤瑾瞟了她一眼,看着她脸上稍显落寞的笑容,但却十分释然,也欣慰的点点头。 “走吧,喝酒去。” “不去。” 苏凤瑾蹙眉无奈,“你这不喝的挺痛快么,怎么叫你喝酒你又不去了?成心找别扭是吧?” “谁付钱?”赵十三眉尖一挑,瞟了眼她腰间。 苏凤瑾冷哼一声,将钱袋摘下来扔给她,“仔细掂量掂量,本卫请你喝顿酒的银子还是有的。什么时候我在你们心里就这么穷了?好歹也是尚书千金!” 赵十三仰天长叹,“不是觉得你穷,是觉得你抠!”说完,策马扬鞭飞驰而去。 苏凤瑾愣在原地一瞬,这才无奈的笑着摇头追上去。自己还不是为了东宫卫才省吃俭用的,若是按照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候,自己花点银子怎么了?父亲向来疼爱自己,母亲管不住,大哥更是给自己填窟窿…… 如今反倒是被他们给笑话了,赵十三能说出这话来,可见东宫卫里大抵都是这样说的,看来今年过年得好好给他们发点红包才是。 皓月行,后院。 “这地方好,在外头笼火盆不冷,空气还流通,不憋闷。”赵十三已经微醺,半躺在椅子上看着外头景色,一只手叠在脑后,说不出的恣意潇洒。 苏凤瑾看着她这幅样子,突然笑了几声,自己都觉得像个傻子似的。 “笑什么呢,一点都不聪明的样子。”赵十三斜睨了她一眼,看样子是喝了不少。 “咱们就这么过下去,不好吗?” 赵十三楞了一下,转头认真的端详着苏凤瑾眼中闪烁的泪光,惊讶的提起精神认真了几分。 咱们就这样过下去,不好吗? 好! “这京都里头,我是太子卫率,尚书之女,未来太子妃。你是东宫卫军卫,我护你一辈子,任由你在京都里鬼混浪荡。酒醉鞭名马,泛舟赏落花,遇权贵无需摧眉折腰,遇敌人不必担心害怕……闲下来,咱们两个就与兄弟们说笑、喝酒、烤肉,忙起来咱们就并肩作战,勠力同心。” 赵十三垂下眼帘点点头,“的确是好光景啊。” 苏凤瑾笑着拉住她的手腕,“所以说啊,去那劳什子南齐干什么?幸好你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否则你让我怎么办啊?十三……” 赵十三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水,“苏凤瑾,你这是在留我吗?”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赵十三顿时感动的心没了一半。 苏凤瑾打了个酒嗝,撑着头回望湖水,怅惘的叹了口气,“留不住啊,这些人哪里是能留得住的?段文衫说的对,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 年少时的一场轰轰烈烈,怀揣炙热,可哪有能一辈子在一起的兄弟姐妹呢? 赵十三看着苏凤瑾一下子趴在桌上,不由得皱紧眉头,“怎么?这就喝多了?喂,你不是吧,我喝成这样难道还要照顾你啊?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谁说我喝多了,我就是累了,想睡。”苏凤瑾已经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那你别在这睡啊,我去给你叫宁流芳。” 苏凤瑾一把抓住赵十三的手腕,“别走,我要听琴,盛世清平调!” 赵十三气不打一处来,趁着苏凤瑾不省人事捏捏她的脸,“你还挺高雅的,还盛世清平调,我上哪给你找去!” 碧海宫。 玉慎匆忙的将赵十三引入殿内,索戟皱紧眉头赶过来,看着赵十三和苏凤瑾烂醉的模样,心里头略感惊讶。 “就这样宫门口的侍卫都放进来了?” 玉慎忍不住不厚道的笑了,“听说赵军卫都要亮刀了,要不是宫门口的侍卫认得苏卫率,见她们两人都喝多了,又没下钥,这才给奴才传话过去接。否则这会儿也在大狱里头了。” 索戟无奈的让玉慎去安排赵十三休息,自己坐在床榻边上盯着苏凤瑾皱紧眉头的样子。不一会儿玉慎又折返回来,索戟询问。 “没什么打紧,只是赵军卫喝了醒酒汤,清醒了点,吩咐奴才来告诉殿下。苏卫率没喝太多,怕不是她的酒量。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吵嚷着要听《盛世清平调》谁也拦不住,赵军卫这才带她过来的。还望殿下勿怪!”玉慎双肩忍得颤抖。 索戟深吸了口气,哭笑不得,“都醉成这样了,还想听《盛世清平调》你倒是会享受啊。” 玉慎连忙转身将外头宫人抱着的皓月缭云抬进来,“殿下,都给您准备好了。” 索戟眉尖一挑,“你倒是准备的齐全,本宫说要弹奏了吗?这都什么时候了。” 玉慎讨好的笑两声,“甭管多晚,甭管苏卫率听不听得见,反正殿下您对苏卫率的要求没有不应的,奴才晓得!” 第四百三十一章 宿醉初醒一倍寒 赵十三喝了醒酒汤,又折腾一圈出了汗,酒倒是醒了不少。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琴声,她嘴角勾起,无奈的摇头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 值夜的夜阑恰好过来,见赵十三临窗仰望,也仰头看去,“今夜原本以为会下雪,可月亮出来了呢。” “谁说月亮出来就不会下雪了?在离洲逍遥寨的时候,雪月才是最好看的,满山一片白茫茫,才感受到什么叫天地浩然!”赵十三随口怀念一句,这京都的四方天空永远看不到那样的景色。 她这只山间的自由鸟,终究是找不回原来的天地了。 夜阑上前来站在窗外的廊檐下,“赵军卫睡不着吗?听玉慎说喝了不少酒,该歇息了。” “这会儿不困了,想透透气。” 夜阑微笑着点点头,“那奴婢陪着您吧,听着殿下的琴声看看月亮也挺好的。” 赵十三笑问,“殿下真的在给苏凤瑾弹琴?她都什么样了,能听得见么。” “不论听不听得见,殿下想为她做。赵军卫有所不知,但凡是苏卫率想要的,殿下都是有求必应的。”夜阑含笑。 赵十三听了,想起苏凤翊来,整个心都被他占满了似的。 “但愿人人身边都有这么个人才好……” 索戟的琴声戛然而止,手被人从后头握住,索戟的身子微微一僵,转头便见苏凤瑾缓缓坐在了身侧。 “这么快就醒酒了?” 苏凤瑾笑着靠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本也没喝太多,担心赵十三心情不好。” 索戟轻笑着放下手,“我看是你心情不好吧,酒品也不好,非要嚷着要听《盛世清平调》闹起来谁也拦不住。明日怕整个宫里都传遍了,太子妃夜醉入宫。” 苏凤瑾将脸埋在他衣服里,使劲嗅着他的味道,“哎,丢人了。” “是啊,本宫也跟着丢人了,没办法,自己选的太子妃总得宠着。”索戟狡黠的摸摸她的头发,很享受她全部力气都靠在自己身上的时刻。 “其实,哪里是想听《盛世清平调》呢,我又不是那么风雅的人,只是想见殿下罢了。”苏凤瑾醉酒后狭长的眸子微红,略有几分平日少见的媚态。 一句话,便将索戟的心弦撩拨荡漾。 索戟风华如月,勾起嘴角满意的点点头,“这句话很受用。” 苏凤瑾起身去打开窗子,仰头吸了口气,俯仰之间竟然看到外头苍茫一片,不知何时下了雪。 索戟跟过来站在她身后负手而立,“银花珠树晓来看,宿醉初醒一倍寒。” “这样大的雪,怕是明天整个京都都要忙起来了吧?难得此刻静谧,还能站在这里赏雪。” 索戟瞧着她的侧脸,突然伸手从背后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拥有这片刻栖息…… 次日,一早,苏凤瑾出门宫人们经过她身边,恭谨的行礼离开,转身却笑吟吟的窃窃私语。 苏凤瑾无奈的红了脸,剜了眼身边的索戟。果真是传出去了,也不知道这事儿多久能让他们过去这新鲜劲儿。 “你瞪本宫做什么?本宫也是受你的牵连呢,没看见刚刚那宫人瞟了本宫一眼么,那眼神好像是本宫……” “殿下,你别说了。”苏凤瑾羞红了脸,实在不想听。 索戟轻笑,枝头的雪落在他肩上,“赵十三一大早就出宫了,明摆着是怕你怪罪,这事儿的罪魁祸首还是她。” 苏凤瑾伸手帮他将雪打散了,这才注意到今日索戟穿了一件有排风的披风,白色的兔毛围着领口一圈,衬托的他容颜如玉,温润细腻。 苏凤瑾不只是看了,竟然还伸手摸了摸,“殿下这白色兔毛雪天穿着特别好看。” “凤瑾喜欢?明日让人给你做一件。”索戟见她对白色兔毛爱不释手。 “我是觉得殿下你穿好看,我又没打算穿。”苏凤瑾连忙解释。 索戟无奈笑着摇头,“我自然知道自己姿色雍容,凤瑾垂涎不已,不如早点嫁过来可好?” 苏凤瑾一愣,没头没脸的觉得索戟这玩笑可恶,突然坏笑,“殿下会错意了,殿下中人之姿,还需衣饰衬托,若见了内里,只怕心生遗憾。” “你……” 说着,苏凤瑾和索戟都笑了起来。 两人沿着宫里头的路随便走走,积雪还没来得及清扫,不甚畅通。满园琼花玉树,美不胜收,苏凤瑾突然想起来,上次在翠屏风的时候,索戟说冬日也要去赏雪的。 “殿下可有时间?” “今日?” 苏凤瑾略微点头,“怎么?今日有事要忙?” 索戟的神色多了几分凝重,“怕是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李玉玄和四弟被父皇关起来了。” “因为打架的事?” “父皇气晕了过去,这次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我还需去看看父皇,趁机打听下到底因为什么。” 苏凤瑾没成想这事这么严重,一边是自己亲儿子,一边是侯爵世子,年少轻狂也说的过去,陛下却被气晕了,而索戟连理由尚且没打探出来,想想其中,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索戟见她凝眉,淡笑着伸手抚平,“行了,这事你别操心,明日腊八家宴说几句好话,怎么样也放出来了。之后便是韦贵妃生辰,再是过年,这段日子你消停不了。趁着这几日清闲,还不好好去玩玩儿?” “殿下这是给微臣放假了?”苏凤瑾眼神晶亮的调侃。 “你若是觉得东宫卫辛苦,不如就别做了。到底是太子妃,总跑来跑去的,外人看见也不成体统。如今咱们大梁,你可算是第一红人了,有哪家千金像你似的。”索戟揶揄。 “殿下昨夜还说,自己选的太子妃,怎么也要宠着,今日全不作数。” 索戟停下脚步侧身看她,“凤瑾,你喜欢东宫卫?” 这倒是第一次用“喜欢”这个词来形容此事,苏凤瑾略做思虑。 “殿下,我在你身边总要有点作用。东宫卫是我一手扶植起来的,我最了解这把利刃应该刀锋像谁,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受制于人、危机四伏的时候,我却只如一深宫妇人一般束手无策。男女情爱能有多远我不知道,但若加上这个,即便有朝一日情分不在了,我们还是会在一起,彼此牵连,这是我最大的期待。” 索戟听了她的话,无奈的笑着叹气握住她的手,“你啊,总是不信我能倾心一生,不过你有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的想法,我已不胜感激。一生有多长,来不及展望,就让我们两个携手共度好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歃血为盟挽山河 皓月行。 宁流芳怒火中烧的坐在椅子上,扫视过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观久宁身上,只见观久宁朝着他没皮没脸的挤出一个干笑。 宁流芳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你还有脸笑?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今日我不收拾你,你是不知道我是谁了!” 乔厌亭较忙按住宁流芳的手,“息怒息怒,别气坏了身子,些许小事而已。” “就是嘛,就是芝麻大点的小事,宁姐姐别生气嘛。”观久宁笑的尴尬,那张好看的脸上多了几分狡黠,果真让人气不起来。 “私自从九大营跑到这里,还伙同店里的人给你隐瞒,若不是季茂功传信给我,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胆子!这还是小事?”宁流芳别的事上能容忍观久宁胡闹,可若是苏凤瑾下的令,她可是段然不会违背。 “我、我就是回来想看看段子期嘛……” “今日你这罚是免不了的,其余人也别想逃,都让你们长长记性,知道谁才是皓月行之主,今日欺瞒,他日就是祸端。”宁流芳严肃又端庄,让其他伙计们苦了脸。 乔厌亭给伙计们使了个眼色,伙计连忙说道,“宁姑娘息怒,我们再也不敢了,愿意自罚三个月的工钱。” “用不着你们罚工钱,我宁流芳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你们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跟着我不容易。罚你们去伺候皓月行里的楚公子,若是他有半点不满意,别怪我不念旧情。”宁流芳垂着眼帘,一脸冷漠。 伙计们听了要去伺候楚公子,顿时打了个哆嗦,叩首在地,“宁姑娘,求您了,我们愿意扣半年的工钱!” 一旁观久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宁流芳瞪着他,他较忙假装严肃的憋回去,可双肩还在颤抖。 宁可罚半年的工钱都不愿意去伺候那位楚公子,真不知道楚公子到底多难缠。 “没人和你们讲条件,出去!观久宁你留下,我让你出去了吗?”宁流芳拍案而起,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 “宁姐姐饶命啊,啊!哎呦!” 乔厌亭看着宁流芳抽在观久宁身上的鸡毛掸子,笑着转过头去。这观久宁大了,练武颇有天分,若不是这鸡毛掸子,怕旁的还真制服不了他。 “乔大哥,你倒是帮我说说话呀!唉,宁姐姐,你别打腿……” 此时,有人敲敲门,宁流芳正在气头上,怒斥一句,“谁?不知道我正料理正事儿呢么!” “宁姑娘,非是我们不懂规矩,是、是段公子来了。” 段公子? 观久宁顿时喜笑颜开,“哪个段公子?” “废物!段文衫的话就说段太常了。”宁流芳收了鸡毛掸子,这才瞪了一眼观久宁走出去。 见到段子期顿时换了张温和笑脸,“子期过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下,宁姐姐拍马车过去接你,这天冷路滑的,不好走。” 观久宁惊愕的斜睨着宁流芳,委屈巴巴的撅起嘴,难怪九大营里的人说,这女人才是最可怕的,相比之下上阵杀敌简直算不得什么了。 “宁姐姐不必客气,我也是想转转街市才走过来的。人间烟火,鼎盛繁荣,怕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了。”段子期略有落寞的勾着唇角,笑容淡淡。 宁流芳一听这话,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她勉强的撑着笑脸,“说什么傻话呢,想看随时都可以来的,别忘了来日方长。对了,你是来见楚公子的吧?我这就带你过去,不过世子也在。” “是我提前告诉他过来的,我有话想要说。”段子期低垂下头,眉宇间满是凝重。 宁流芳有些忍不住红了眼眶,“你跟我来,我带你过去。” 段子期随着宁流芳来到房间,进去便见玉凌楚和玉冰河都站起身来,齐齐的盯着他。 宁流芳转身出去,关上了门。段子期这才走到两人中间的空余的位置坐下,“承蒙二位抬爱,还能认我这次相见,我已经想好和你们回南齐,匡扶大业,共挽河山。” 玉冰河与玉凌楚对视一眼,含笑躬身施礼,“臣等拜见少主!” 段子期红了眼眶,看着他们二人,内心颤抖又凄凉。 “二位起身吧,如今我一穷二白,少不更事,二位接下来的路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玉凌楚微微一笑,“古来没有比帝王更难的,我等只是臣,何谈难?原本我俩打算若是没有少主您一起回南齐,那便到边疆召集旧部,杀入京都擒了秦为。” “如此,生路渺茫。”段子期言简意赅。 玉冰河点点头,“但我们玉氏子孙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成,则山河永固,败,则改天换日。如此干脆,也好过战乱频繁,民不聊生。全当做是玉氏给南齐百姓最后的馈赠。” 段子期淡笑点头,表情难耐,“二位既是南齐肱骨之臣,也是我的王叔,能为玉氏做到这个地步,已然是良臣了。我虽与南齐并无感情,但也感念二位高义。你我君臣三人,今日立下盟誓……” 段子期从广袖中拿出匕首来划破掌心,玉凌楚与玉冰河两人眼底闪过一道诧异,只见段子期将血滴入杯中。 “我以玉氏皇族之血起誓,用尽一切匡扶河山,成,则你我君臣三人名垂青史,做个明君良臣,千古传颂,败,则自尽于王旗之下,血染南齐大地,以全大义,耀我玉氏威仪!” 玉冰河盯着年少的段子期,虽是一身儒衣,却有种铿锵凛然之威,坐拥天下之姿,这就是仁敏太子血脉,真正的玉氏! “臣必定追随少主,虽九死而犹未悔!”玉冰河拿过匕首划破手掌,将血滴入段子期的杯中。 玉凌楚也照做,将杯中斟满酒,呈给段子期。 段子期接过来,看了二人一眼,仰头喝了一口,唇边染血,肤色苍白。 “以血为誓,若有不忠者,必遭天谴!” 二人跟着段子期将血酒饮下,三人静默,也不知如今该说些什么。人到窘境,总觉得一切皆空。 段子期深吸了口气,用帕子随意将伤口缠上,“如今南齐已乱,秦为掌权,想要回去必得证实我的身份,博取南齐百姓拥戴,二来也要手有兵马,才能与秦为顽抗。这两件事缺一不可,不知二位有何妙计?” “少主有所不知,南齐王离世时曾嘱托过,玉楼之中有仁敏太子遗孤的秘密,想来若是能打开玉楼,证明少主身份不是难事儿。”玉凌楚看向玉冰河,那打开玉楼的钥匙就在玉冰河手中。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两斤桃花酿做酒 玉冰河点点头,“少主举旗,不仅需要这玉楼作证,还需有人承认您的身份,否则秦为编出个谎来,就能让我们千百个计策落空。” 三人明白,这承认段子期身份的事儿并不是某个人,而是需要后盾,倾国之力。而如今,三人身处大梁,还有谁比大梁更合适的呢? 段子期勾起嘴角,“大梁养我一场,如今又是用到大梁的时候了,承认我的身份,借兵,缺一不可。” “眼下不只是商定外事,更要在内确认少主之尊。待打开玉楼,少主便该自称“本宫”。当年齐恒帝废黜仁敏太子,传位于少主您,并无封号,但却有一个名字为怀烈!”玉冰河看向段子期。 如今段子期的名字怕是不能再用了,必须得打出仁敏太子遗孤的名号来,证实秦为手中的那个皇帝并非玉氏血脉才行。 段子期垂眸思忖,“执意扬善曰怀,有功安民曰烈,怀烈之名可作为封号沿用。” 玉凌楚拱手道,“那名字姓氏……” 门突然被推开,吱嘎一声,带着几分怒意。苏凤瑾负手走进来盯着段子期,又扫视过玉冰河与玉凌楚两人。 段子期蹙眉看着她,“苏卫率……” “苏卫率无故闯入,未免失礼。”玉凌楚也心下无底,但苏凤瑾怒气冲冲也着实不妥。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突然躬身施礼,段子期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 “苏卫率,你这是做什么?我何能受你这一礼,你对我来说既是亲人,也是恩人。我知道你气我撇下段太常,但……我有我要做的事,有我要承担的责任,更何况段太常他是支持的。” 苏凤瑾微笑着摇摇头,“我并非来质问,而是来提醒。尔等三人而已,如何挽救南齐大局?我苏凤瑾虽是大梁人,但也怀揣炙热之心,见不得百姓流离失所,战乱夺命。所以今日不管是看在子期你的面子上,还是段太常,还是天下万民,我苏凤瑾都必须来承诺一句,你们回南齐,我会派人跟随。” 其实,接到宁流芳的消息,苏凤瑾得知段子期来找玉冰河和玉凌楚,她就明白段子期已经做好了选择,跨出了那迟早的一步。作为姐姐,她没有什么能送给段子期的了。 眼下南齐时局混乱,他们或许还不知道秦为已经修国书给梁惠帝,要玉冰河身死大梁。自然,苏凤瑾作为大梁人也不会告诉他,但从私情角度来讲,她希望能尽绵薄之力。 “苏卫率,你的手下全是大梁军士,如何能借?我知道你想帮我,但如今你我已经不再是一方人了。”段子期红着眼眶,哽咽道。 苏凤瑾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作为一国之主,虽年少,当有威仪高范才是。你放心,我既然敢说,自然有我的办法。大梁去南齐这一路并不太平,至少我可以派人送你们安全抵达边境。” “苏卫率大仁大义,我等无以为报。”玉凌楚起身行礼。 “不必报答,权当是我还玉冰河的罢了。”苏凤瑾看向玉冰河,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此番归路,是生门,也是死路,你们在大梁境内未必就是安全的。我已经调遣人来护着你们,明日腊八需得进宫,便由玉冰河带着你去吧!”苏凤瑾捏紧段子期的肩膀,心中颤抖不已。 这还是个少年郎啊,如此选择,若是不成,怕明日便是死期。他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在成就一番大业,成全万千百姓。相比之下,苏凤瑾违背梁惠帝,偷偷做的这点事儿,又算得上什么呢? 段子期看着苏凤瑾眸光,躬身恭谨的施礼,“子期定不负苏卫率所望,为生民立命,为百姓谋太平!” 几人谈过一番之后,苏凤瑾和玉冰河来到皓月行后头的湖边散步。白雪皑皑覆盖在湖面上,夕阳余辉,泛出昏黄的光亮。 微微眯起眼睛,便是一片灿烂锦绣,只可惜是假象。 “此番回南齐,不知还能不能有再见之机,苏凤瑾,在大梁好好的,若有朝一日匡扶南齐,我再邀你去南齐赏花望月,感受一下朦胧细雨,万千山色。届时,你可一定要来,看看一番新天地。”玉冰河柔声说道,语气里满是期待。 可苏凤瑾却是担忧的,她转身笑看着玉冰河,“此行凶险,什么情况还未可知,你莫要想的太简单了,小心才是。” 玉冰河轻笑,耳垂上的血玉红珠闪烁着温和的光晕,“你总是能轻易撩拨我的心弦,本来我已经对你死心了,可这一句‘小心’……你可知我有多想带你走?然而不能,如今我自己还是生死难料,怎可带着你去犯险?” “世子切莫说晦气话,我期望你们都能平安,子期他还是个少年,不该因为一次选择而断了性命。”苏凤瑾想到此处,略有心酸。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受伤的,若是真的兵败,我会派人顶替他,将他送回大梁。” 苏凤瑾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他已经计划到了这一步。可见他已经报了决心,对生死已经置之度外,此时苏凤瑾才恍然,从前世人眼中的玉冰河是有多大的误解? 他能和广平王玉凌楚针锋相对,也可摒弃前嫌,共扶少主。他也可以一掷千金,奢靡无度,也可以在驿馆变卖所有,充作行军…… 这些是她近日才打探到的消息,玉冰河为了南齐可以做到一切程度,那么他自己呢?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若是没有以身赴死的气魄,又何必掀风起浪,参与这一场风雨飘摇的国乱?苏凤瑾,落魄到今日地步,我已没有任何牵挂,但请明日若是借兵不成……亦或是他日我战死沙场,还请你记得我。”玉冰河眸光温柔,夕阳余晖照着他的眼角眉梢,竟然多了几分妩媚。 他勾起嘴角笑着拿出玉萧来,横在苏凤瑾眼前,“我见你为世间惊鸿,印刻心上。然,今生无缘,若放在以前我必定抢你回去,但如今我希望你能平安喜乐。看着这玉萧,便想起你那夜舞剑的风华,可伴我一世长眠。” 苏凤瑾伸手抚摸了下玉萧,粲然一笑,“玉冰河,感念你付我一腔欢喜,无以为报。明年三月十四是我大婚,你行之将至,怕赶不及喝一杯喜酒了。届时,桃花灼灼,我两斤桃花酿做酒,待你再来,万杯敬你无忧。” 第四百三十四章 惊心动魄腊八节 次日,腊八节。 宫中今天会有晚宴,苏凤瑾倒是没去参加,却坐在家里心慌意乱的盯着外头的雪色。巧烟走过来屈膝一礼,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苏凤瑾泄了口气,“是观久音回来了吗?” “嗯,此刻正在外头等着见您。小姐,奴婢多谢您成全。”巧烟撩起裙摆跪在地上,面色平淡的看不出是不是欣喜。 苏凤瑾伸手,朝着她微微一笑,“起来吧。” 巧烟握住苏凤瑾的手站起身来,眼眶却红了。 “我没对玉冰河说起过观久音的事儿,大概是今日到了生死关头,玉冰河怕连累观久音,所以成全了我的心思,提前让他回来了吧。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去告诉观久音别跪着了,去告诉东宫卫衙的兄弟们,警醒着些,若是宫里头有什么动静,立刻召集神机卫在京都的人马。” 苏凤瑾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梁惠帝不能答应段子期玉冰河借兵,而是响应秦为,那么她会用脱离东宫卫的人马,帮他们逃出生天。 不牵连东宫,不牵连苏家,只关乎她自己,与玉冰河和段子期的一番相识情分。 这事儿,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索戟。 巧烟跟在苏凤瑾身边久了,明白她的心思,皱紧眉头站在一旁没动。 苏凤瑾抬起眼帘看她,“怎么了?” “小姐,确定要这样吗?若是不做,什么事情都有转机,若是真的参与其中,那一不小心就成了大梁的叛逆之人。苏家小姐的身份,太子妃的地位,甚至……都会消失的,之前一切努力岂不是白费?” “小姐辛辛苦苦走到今天,难道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化为泡影?”巧烟忍不住落泪,这几日她在苏凤瑾身边已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苏凤瑾整日都是魂不守舍的,夜里也睡不上几个时辰,总是望着外头发呆。她知道一旦这么做的后果,巧烟舍不得。 “怎么又哭了?巧烟,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当明白我的为人。不为别的,但求问心无愧。玉冰河虽是南齐人,但却也救过我,我不能不管。子期更是,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赵十三今日必定没有按照我的嘱咐,好好待在九大营,她若是听说段子期被扣押在宫里,我还能置身事外吗?”苏凤瑾微笑着擦干巧烟脸上的泪水,捏了捏她的脸颊。 事到如今,她分不出对错,也顾及不来那么多了,若是有一天索戟真的怪自己,那也只有来生再还了。 苏凤瑾拉着巧烟打开门,刚要走出去,却被一条飞射而来的丝线挡住去路。苏凤瑾蹙眉看去,“大哥?” “是要出门去宫里吗?今夜似乎不需要妹妹你出席啊。”苏凤翊淡然含笑。 “大哥我……”苏凤瑾刚要解释,却见到从廊檐处走出来的赵十三和观久音。 赵十三笑着看她,“对不起了凤瑾,今夜你是哪也去不了,段子期那小子是我弟弟,他出什么事儿我都得给他兜着。今晚这么重要的事儿,我当仁不让,你想要抢风头还是排在后面吧!” 苏凤瑾眉头紧锁,“赵十三你别胡来!我若是去了,至少还能转圜,还有殿下保我,你能做什么?” “正因如此,殿下也会被牵连其中,所以你更不能去。”赵十三朝着她安慰的笑笑,走进两步。 “苏凤瑾,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苏家,还有苏大人和夫人,还有……你大哥需要照顾。这一路走来你已经偏离了路线,我们这些离洲十八寨的人,本就是浮萍一般,今夜之后你脱了我们的军籍,便和东宫卫没有关系,不会牵连到任何人。” 说完,季茂功、云中雁两人竟也走了出来,朝着她恭谨拜礼,不再说话。 “你们……大哥,难道你就这么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只是去看看罢了,谁说一定会是送死呢?我已有妙计,只是你不能去。”苏凤翊勾起嘴角,给观久音和岑析使了个眼色。 观久音走到门前,在丝线上挂了个铃铛,“抱歉了,小姐。” 苏凤瑾看着赵十三等人离开院落,一把握住丝线,铃铛叮当声不断,观久音和岑析站在门口盯着她,是决计不会让她出去的。 走到外头,赵十三这才舒了口气,“总算是把她留在苏府了,有观久音在她出不来。我们也该去办咱们的事儿了,对了,瞎半仙儿他……” “我们已经知道消息了,瞎半仙儿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今夜似乎一切结局都汇聚到这里了,难免心潮澎湃。”云中雁淡笑着,抑制不住伤感。 季茂功揽住他的肩膀,“怕什么?瞎半仙儿一把年纪了还去杀凌霜,咱们风华正盛,也该帮一把段子期。” “先说好了,你们三个入宫,先去找江原道,若是梁惠帝真的有意杀了段子期和玉冰河,我会在外头告知玉凌楚,你们三个不要轻举妄动,保证段子期和玉冰河的性命就好。其余的若有时间,我还能周旋,千万别到了山穷水尽、无可挽回的地步。” 苏凤翊慎重交代,不让苏凤瑾去,也是怕梁惠帝知道自己家的太子妃还帮着外人,估计和玉冰河的事儿又会旧事重提,到时候就难办多了。 “大公子放心,栾纪已经派了他的眼线盯着,若有什么动静,东宫卫衙的人会来告知大公子。”云中雁点点头。 苏凤翊深吸了口气,看向天际,“南齐成败,只此一夜,其余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给了江原道,他会告诉你们的。” 而此时,宫内已经是热闹一片,张灯结彩的感受着腊八节的气氛。祭祀祖先和神灵气球分手和吉祥,每年必定会由太子亲自登高台仗剑悦神。 到了晚宴十分,因为今年有玉冰河在此,气氛显得浓烈却又怪异。梁惠帝看向玉冰河身边的少年,不禁多了几分兴趣。但想到秦为的国书……梁惠帝垂下眼眸瞟了眼大殿周围门后那些暗影。 不知今夜会作何打算?梁惠帝心里没想好,但那些埋伏的人却是为了以防万一的。 索戟蹙眉端着酒杯凝思,瞟了眼对面众人之后的岳霁风,他朝着索戟点点头,索戟便明白了周围都是些什么人。 今夜,玉冰河与段子期将会何去何从,梁惠帝已经决定好了吗?索戟想起苏凤翊的话,若是有变故,大可以坐视不理,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第四百三十五章 怀烈太子的炙热 可这一切之中,包不包括苏凤瑾呢?索戟略有担忧的给夺魄一个眼神,若是真有什么事,势必要拦住苏凤瑾胡闹的性子。 他明白苏凤瑾不想让玉冰河与段子期就这么身殒大梁,不为别的,只为这一番相逢的情义。可若真有那一刻,万事还有他可以周旋,不需苏凤瑾出面,否则才是大麻烦。 “世子,每年在南齐可也会有腊八节吗?都做些什么呢?”梁惠帝突然开口询问。 “在南齐腊八又称之为腊日祭,意思与大梁差不多,都是歌舞悦神以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玉冰河今日显得十分温和。 梁惠帝笑着,“那可也和大梁一样,太子亲自仗剑悦神吗?” 玉冰河瞟了索戟一眼,点点头。 “帝王与太子都可。” 梁惠帝开怀大笑道:“那如今呢?” 这一句话,殿内说话的人都纷纷侧目,安静下来。如今南齐少帝尚在,自然是他,可梁惠帝问出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瞒世子说,前些日子贵国大将军秦为亲自奉上国书一封,说世子叛逆,少帝恨极,来我大梁是为了与大梁合谋,谋朝篡位,届时再反击大梁。秦为三朝为将,颇有贤名,朕想不信都难。可一方面又觉得世子并非这样的人,这可叫朕为难了。”梁惠帝佯装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可这谈笑风生一般的几句话,彻底将晚宴陷入寂静之地,也将玉冰河打入地狱之中,一旁的段子期刚要起身,却被玉冰河按住手臂。 玉冰河微笑着起身来到殿中央,朝着梁惠帝拱手施礼,“陛下英明,怎会因为小人谗言为难?秦为的确是三朝元老,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居功自傲,大将军之名已不足以让他满意,所以再进一步才是祈求。” 谁都明白这个再进一步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来,少帝被他蒙在鼓里喽?” “说蒙在鼓里的其实并非少帝一人,秦为又何尝不是呢?”玉冰河笑容意味深长的看着梁惠帝,两人眼中交汇着睿智的光亮。 “此话怎讲?” “秦为自恃过高,趁我与父王不在,挟天子以令诸侯,竟修国书与大梁陛下您,可以说的上是狼子野心了。若我真的有罪,百姓皆知,天子怒斥,他大可以等我返回南齐,绳之以法,却偏要急于一时,至国家脸面于不顾,岂不正说明他心中有鬼难安么?”玉冰河轻笑。 索戟突然站起身来,朝着梁惠帝拱手施礼,“父皇,时辰也不早了,今日腊八,想必各位臣工家中也都在等候,不如就这么散了吧。” 南齐与大梁国事儿若是再这样说下去,只怕整个朝野上下明日便没别的事儿了,南齐的爪牙也会知道消息,从而另做打算。对玉冰河与段子期的回归不利,他也不能从中说上话。 梁惠帝微笑着,借机准允,而门后那些侍卫却从未退去。 玉冰河是知道的。 待众人离开,宫人们快速收拾了殿内之后,玉冰河还站在殿中央,一身清华的垂着眼眸。 “世子,这回你该好好说说你的理由了吧?你应该明白秦为在国书上写了什么,一言不甚,你可就满盘皆输,再没有回旋余地了。”梁惠帝嘴角噙着冷笑,又看向端坐在一旁,不动如山的段子期。 段子期起身走到玉冰河身边,“不必世子再说什么了,我倒是可以直接告诉陛下。如今南齐少帝并非玉氏血脉,所以秦为当年不只是有混淆玉氏血脉之嫌,如今更有谋朝篡位之心。世子大义,不辞艰险,远赴大梁寻找玉氏遗脉,为的就是南齐天下百姓安康!” 索戟和玉冰河顿时看向段子期,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玉冰河广袖下的手捏紧拳头,未曾想到段子期如此坦白,他本是想一步一步的诱敌深入,看情形再暴露段子期的真实身份…… “而此刻站在陛下面前的我,才是南齐仁敏太子遗孤怀烈太子!当年齐恒帝废储后,直接将帝位传给的应当是我!”段子期声音高昂,没有半分畏惧之色。 “怀烈太子?”梁惠帝目光阴晴不定。 段子期淡笑着点点头,“不错,我便是怀烈太子,今日前来宫宴未曾表露身份,实属不该,但事出无奈,还请陛下恕罪。” 梁惠帝笑了几声,摆摆手,“怀烈太子何等人物,能驾临自然是蓬荜生辉。只是不知怀烈太子亲自前来,所为何事啊?难不成现在还有比南齐形势更大的问题摆在你面前么?” 段子期轻笑,负手而立,“陛下明知故问。” “怀烈太子年纪尚轻,莫要太过嚣张啊。”索戟斜睨了一眼,十分担忧。 “本宫虽尚且年轻,但却心怀家国,今日冒死前来,就是因为信得过陛下忍心宽厚。我南齐有佞臣作祟,假帝袭位,遗祸百姓,然,我与世子之力有限,又受小人蒙骗流落大梁。所以今夜前来是要请陛下相助,使我重返南齐!”段子期目光坚定犀利,少年热血澎湃在胸腔。 梁惠帝端详着他,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势头,可惜到底是年少。 “你是想借兵?” “不错。” “凭什么?” 段子期咬咬牙,背后的拳头捏紧,“凭我生在南齐,长在大梁,受大梁诗书礼仪之教养,奉陛下十六载心中尊者。我与大梁的情分难以割舍,血脉之亲是亲,养育之亲也是亲。我在这有朋友,有兄弟姐妹,有家人,如此深情厚谊,待回南齐之后可保两国百年太平。若是换成秦为的话……他会吗?” 索戟和玉冰河蹙眉盯着段子期,言之凿凿,又情真意切。少年之珍贵,或许就在此处,没有过多的算计,却是真情实感的动容。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合上眼,“如此热血的话,朕多少年没听过了。你的理由不错,但若是想让大梁出兵,还差得远了。” “那至少可以打消陛下想要就地格杀我们的念头了吗?”段子期突然一语,石破天惊。 “太子!”玉冰河蹙眉提醒。 “你说什么?”梁惠帝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段子期冷笑着展开双臂,“这四周不都是您布置好的人么?一旦今夜玉冰河说出借兵重返南齐的话,只怕他就没命了吧?” “小小少年,不知所谓,你不也说了吗?朕怎么没有杀你?”梁惠帝像是看个孩子一般。 第四百三十六章 愿娶大梁女为后 段子期却临危不惧,“因为我是怀烈太子,是南齐唯一的血脉,这一点,让你看到了玉冰河的筹码!” 此话一出,梁惠帝心中千回百转,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少年,他有的不只是热血,城府和心机,还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父皇,儿臣觉得怀烈太子真心一片,赤城炙热,不如有话好好说?”索戟别有深意的提醒。 身边围着一群带刀侍卫,只对着玉冰河与段子期两个人,未免有些失了大梁风度。 “多谢太子,但无论怎样谈,都是一样的,本宫并不畏惧。”段子期倔强的盯着梁惠帝。 玉冰河蹙眉拱手施礼,“陛下勿怪,我主自小在宫外长大,并不知其中礼数。” 梁惠帝轻哼一声,“怀烈太子,你身世艰难,命途多舛,朕不会为难你。但只靠着这些只言片语,是打动不了朕出兵的。你们南齐的事情朕不想参与,不过看在齐恒帝的份上,朕不会杀你。” 齐恒帝,一提起他来,梁惠帝不由得想到了炎妃。那个因离世多年的女人,仍旧在记忆中没有远去。这个少年,怀烈太子,虽与炎妃无关,但却是能让他想到炎妃的人,一样的倔强和炽热。 “秦为能给陛下什么?” 梁惠帝瞟了他一眼,“能让我大梁免于南齐灾祸,将混乱留在南齐境内。” 段子期冷笑一声,“所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不是吗?而若陛下助我沿袭正统,不仅会受到南齐百姓爱戴,更会得到南齐商路永久畅通,我也可以以南齐帝位保证,有生之年,只要大梁不侵犯我国土,南齐铁蹄绝不踏入大梁半步。待到婚配年龄,愿娶大梁之女为帝后,永结秦晋之好,相交百年!” 帝后? 玉冰河的手略有颤抖,讶然看着段子期,紧紧地咬着牙关。没想到这个刚刚愿意和他们踏入死门的少年,竟用自己一生幸福来做赌注。 他是王者,也是个……也是个怀揣希望的少年啊! 竟然用尽毕生所有,来成全南齐。 玉冰河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多畏惧了。想想南齐王临死之前的话,他交代自己万不可对帝位有所念想。如今再看段子期,他玉冰河尚且愿意为苏凤瑾放弃王位,摆脱南齐,站在这少年面前,他不配对帝位心存妄想。 “小小少年,竟然有如此气魄,舍身取义者难,丧尽未来者更难。”梁惠帝颇为感动,突然间他对段子期心生敬佩。 索戟也叹了口气,略带感叹的摇摇头,“怀烈太子,本宫着实自愧不如。父皇,南齐有此少帝,只怕他日百姓有福了。” 苏府。 苏凤瑾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苏凤翊也在外头盖了厚厚的皮毛,旁边还笼着火盆。几人担忧的看着院门,不知哪一刻会传来什么消息。 岑析匆匆跑过来,看着两人摇摇头,“宫里头没动静,腊八宴提前结束,但一众大臣尚且被留在宫中,苏尚书不久之前被宣召去了千盛殿。至于玉冰河与段子期两人,则被陛下请到了偏殿休息。” “殿下可在千盛殿?”苏凤瑾起身急切的问。 岑析点点头,“殿下一直留在千盛殿中,玉冰河与段子期不知说了什么,陛下似乎撤了周围埋伏的侍卫。” “如此说来,借兵有望,继续盯着宫里头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赵十三他们动手。再有,去通知江原道,将东西交给殿下,殿下自会看着办的。”苏凤翊吩咐。 岑析领命,连忙跑出去。 苏凤翊回首与苏凤瑾对视一眼,略显放心了些。 “看来这腊八节能安稳的度过去了。” “此时下定论尚早,我就怕……朝中有人作梗啊!”苏凤瑾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空。 千盛殿。 一众大臣听了梁惠帝的话,都各个面带凝重和讶异,没想到当年南齐仁敏太子的遗孤竟然并非现在少帝。如此一来,南齐形势迫在眉睫,秦为叛乱却无章法,只会狡辩说少帝为玉氏真正血脉,这……本就是一笔难缠的买卖。 “若是怀烈太子死在大梁,南齐秦为或许会记得大梁的好,但谁能保证秦为将来不会说大梁明知是怀烈太子,而杀了玉氏最后血脉,反咬一口,待时局稳定,来侵犯大梁呢?”岳逢山意味深长的反驳郎世华。 郎世华冷哼一声,“岳尚书这样前怕狼后怕虎,莫不是想要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借兵?” “借兵有何不可?怎么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若是南齐少帝并非玉氏血脉,陛下听信秦为小人之言,他日百姓得知,那才叫笑话。”岳逢山不屑冷哼。 梁惠帝瞟了一旁半躺在竹椅上的段靖涵,“段宰辅,你有什么看法?” 段靖涵张开嘴刚要说话,却喘不过气来一般,随身伺候的家仆连忙跪地,“陛下恕罪,宰辅一着急,有话也说不出来,眼下又到了要服药的时辰了,还请陛下准允奴才给段宰辅喂药。” 众人眼底神色各异,索戟淡漠的勾起嘴角,“父皇,段宰辅既然身体不适,不如就先送段宰辅回去吧,如此劳心劳力,儿臣看着实属不忍。” “罢了,段宰辅年岁大了,劳苦功高,如今被朝事拖累成这个样子,朕怎好再劳烦段宰辅?回去吧。”梁惠帝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哭笑不得。 谁知这段靖涵的病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又有几分真假呢?毕竟借兵的事儿非同寻常,将来若是有个什么,可就说不清了。 “父皇,儿臣以为南齐的家事还是南齐自己解决的好,我大梁贸然参与进去,若是将来怀烈太子继位,我大梁也损失惨重,若是怀烈太子败了,那秦为一脉也会记恨于大梁,实属没有这个必要借兵。”索邑开口。 索戟瞟了他一眼,“永安王说的不无道理,但也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索邑不屑笑着拱手施礼,“太子殿下有何高见啊?” “高见不敢说,但若是秦为没有丝毫阻碍的把持朝政,耳后又篡夺了南齐于是江山,依照南齐的富庶与秦为将军出身的性子,只怕会对我大梁起兵。届时,再想要对抗,只怕大梁无余力。”索戟意味深长的看向梁惠帝,这一点梁惠帝心里也是清楚的。 索邑蹙眉疑惑又不悦,“怎么会没有余力?莫不是太子殿下太小看我大梁兵马了吧,我梁军十六部,再加上隆西、漠北、东郡……这些兵马足以对抗南齐。” 第四百三十七章 关于借兵之争论 梁军十六部镇守各方,隆西、漠北、东郡、岭北等地的兵马各在边疆,以防他国来犯。若是南齐真的起兵,能动用的也只有一半的梁军十六部和东郡兵马,毕竟东郡靠海,外来并无大国,可其他地方…… 燕国本就虎视眈眈,兵力雄厚,隆西这些年在李家手底下管着,说不清到底什么样,心向着谁,漠北的韦德臣虽说忠心,可那忠心也是有条件的,再加战功,只怕国本衰微…… 这一切都在梁惠帝的心中盘旋很久,如今索戟的话正中下怀,可见索戟对朝中局势分析透彻,至于索邑啊,到底是心浮气躁了些。 “苏尚书,你是兵部尚书,你觉得呢?”梁惠帝直接点了最重要的人,更何况刚刚群臣争吵,却只有苏远君没说话。 苏远君连忙毕恭毕敬的站出来,“回禀陛下,臣认为,借与不借都可。” “苏尚书,你这不是跟没回答一样么。”索邑不屑。 “还请永安王听臣把话说完。臣说借,是因为感念怀烈太子小小年纪,一腔热血报国之心,他在大梁长大,对大梁是有感情的,将来即便回归南齐,想起大梁的养育之恩,和今日的承诺,也必定不会侵犯大梁。” 郎世华冷哼,“区区诺言怎可算数?黄口小儿的话,不信也罢。” 苏远君面色不改,“即便是少年,也是金口玉言。怀烈太子有帝王风范,其言可信。更何况怀烈太子承诺娶我大梁女为妻,立为帝后,将来帝后产子,便是中宫嫡子,堪为太子。若是南齐有一位带有大梁血统的帝王,岂不是两国更为亲近?” “这里头诸多变数,时隔多年,更何况我大梁皇室如今也没有能与怀烈太子年纪相当的公主啊。”梁惠帝惆怅的便是这个,所以也有几分觉得不可信。 “陛下,近亲血脉没有,旁支也有,只要是我大梁之人是南齐帝后,这关系就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如今没有年纪相当的公主,但不管何时有公主,都会是怀烈太子的帝后,不是吗?”苏远君言之凿凿,倒是点醒了众人。 梁惠帝与索戟颇为感慨,此言不错。 苏远君继续说道:“而臣说不借,也有不借的道理。南齐内乱,我大梁于情于理不参与其中也没错,旁人挑不出什么,但只是相安无事,放怀烈太子和南齐世子回去就是了。” 如此一来,即不得罪,也没什么过错。 一番言辞下来,反而是让人觉得借兵更好。索戟明白了苏远君的以退为进,说是借不借都可,但实际上分析下来,自然是借兵好处颇多。 索戟回头看了殿门口一眼,瞟见夺魄正在外头给他使了个眼色。索戟看了眼梁惠帝,悄悄的走到殿门口,“何事?” “殿下,江原道刚刚找到属下,苏大公子让他把这个交给殿下,能助借兵之事。”夺魄将一封书信呈给索戟。 索戟拿过来匆匆看了一眼,顿时讶然,连忙将信笺叠好又塞回去。 “将此物交给偏殿玉冰河,他会明白怎么做。” 夺魄惊讶的瞟了眼手中的信,不知索戟为何会如此诧异,连忙领命去偏殿。有蒋高师照应,夺魄自然畅通无阻。 玉冰河接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顿时跌坐在椅子上。 “世子,你怎么了?”段子期蹙眉盯着他,瞟了眼手中泛黄的信笺。 玉冰河眼眶微红,笑着舒了口气,“少主,有了这封信,或许能扭转梁惠帝的心意。你在这里等着臣,切不可远走。” 段子期略显担忧的瞟了眼外头,一旁的夺魄躬身施礼,“怀烈太子放心,属下会保护您。” 玉冰河是见过夺魄的,如今宫里头除了索戟,也没有旁人能相信了。他点点头,快步离开偏殿去千盛殿。 “世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无话可说,只是有样东西还得请陛下过目,否则只怕会是毕生遗憾。”玉冰河双手将信笺呈给蒋高师。 梁惠帝狐疑的从蒋高师手中接过信笺,神色却由漫不经心一下子转为惊愕。“这信,你是从哪来的?” “无意间偶得,还请陛下仔细阅读,也算是全了一场南齐与大梁的情分。”玉冰河微微一笑,别有深意。 其实,那是一封炎妃写给梁惠帝的信。 当年江原道在宫中的时候,曾奉皇后之命去过登仙台,看看那个炎妃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将梁惠帝迷得弃六宫粉黛于不顾。 江原道在那里看到了炎妃,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女子啊。江原道被侍卫抓住了,炎妃却微笑着让他们放了江原道,问他是否愿意为她保留一件东西。 或许那个时候,炎妃就知道自己死期将近,连中宫皇后都出来探听她了,大梁的后宫怎能容得下她一个异国皇妃? 那东西就似乎这封信,百年之后,若是南齐有难,交给梁惠帝。 或许,这个时候刚刚好。 “是她,真的是她!”梁惠帝激动的站起身来,差点晕眩。 “父皇!” “父皇!” 索戟和索邑两人担忧的上前一步,梁惠帝却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都下去吧,朕还有重要的事儿。”说完,疾步走向偏殿。 偏殿之中静默的段子期仍旧担心正殿的局势,没想到梁惠帝却突然走进来,一脸激动和探究的眼神,让段子期皱紧眉头,玉冰河跟在后头走进来,微微的笑着点点头。 “你、你就是仁敏太子的儿子,是炎妃侄女的儿子,炎妃最喜爱的孩子……”梁惠帝拍拍段子期的肩膀,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 “陛下,我不知母亲是谁,但若如玉冰河所说,我的确是仁敏太子的遗孤。您说的炎妃……我也不知是谁。”段子期不会说谎。 “不用担心,朕知道。炎妃的确说过,她的族人男子多半战死,剩余的王室女子也是因为她才得以保全性命。她嫁给了齐恒帝,她的妹妹做了南齐王妃,也就是玉冰河你的生母。而她唯一的侄女,嫁给了仁敏太子。南齐玉氏三个最有权势的男人,都娶了炎妃的族人。” 玉冰河站在一旁,捏紧拳头回想起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自己一身冰寒之证也是她的赐予。 如今看来炎妃的确能够挽救南齐一命。 段子期皱紧眉头,“若陛下知道前尘往事,那说是,我便一定是了。” 梁惠帝隐忍着打量一番段子期,落寞的笑着点点头,“好,既然这是炎妃最后的请求,那朕也一定会照办的。这一生,朕都希望炎妃的遗愿能够得以完成,如今做完了这件事儿再驾鹤西去,朕才安生。” 第四百三十八章 后会有期路将行 苏府。 岑析兴冲冲的跑进院落,单膝跪地,“公子,小姐,成了!” 成了! 苏凤瑾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当真?如今段子期身在何处?” “还在宫里头,但江原道交给太子殿下那东西果真有用,陛下本来还与众位大臣商议借兵之事,但看到那东西以后立刻去见了段子期,承诺借兵!”岑析惊喜万分。 苏凤翊垂下眼帘,面上没有一点喜色,平静的好像此事与他无关。 “大哥,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吧?”苏凤瑾侧头看他。 苏凤翊挥了下手,那拦在门前的银丝顿时撤了回去。 “放你出来可以,但别惹出乱子,眼下已经成功,你……” “好啦,大哥,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这样冲动了,我答应你。”苏凤瑾垂下头,蹲在他面前认错。 苏凤翊无奈的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自己这个妹妹该如何是好啊,若是今日自己真的没看住她,让她去了宫里头,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祸事。 “大公子,苏卫率。”方寸火急火燎的赶紧来。 “又怎了?”苏凤瑾正是心烦的时候,这边大哥可还没哄好呢。 方寸一头大汗,“瞎半仙儿今日清晨出门,至今未归,栾纪的探子刚刚回来禀报说,在一个巷子里发现了凌霜的尸体,有打斗的痕迹。” 凌霜? 这么说来,瞎半仙儿是偷偷去找凌霜报仇了,那如今凌霜死了,瞎半仙儿却没回来…… 若是瞎半仙儿也受了伤的话,旁人完全可以乘人之危,如今京都势力混杂,瞎半仙儿在九大营和皓月行都出现过,在东宫卫衙也住了几日,难免有心人会注意到。 “卫率,这、这可如何是好?”方寸凝眉看着苏凤瑾,企图找到些希望似的。 苏凤瑾咬咬牙,“你把人看丢了,反倒来问我。我是栾纪的探子不成,还不去找,你等着过年呢!” 方寸大惊失色,“属下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一溜烟跑了。 一直没说话的苏凤翊蹙眉沉思,片刻后开口,“不必太过担忧,按照洛前辈的武功,京都内的朝廷中人,还没有谁是他的对手。凌霜都死在了他手上,可想而知宝刀未老。” “可也不能保证京都朝廷之人与江湖没有牵扯啊!若是平常的话,我尚且相信瞎半仙儿的武功,可若是与凌霜交手后受了伤,也未可知。”苏凤瑾总觉得瞎半仙儿不是那么不着调的人,这么大的事情没和他们说,至少办完了不会再去旁的地方。 可这一夜,天机卫打探遍了消息,除了瞎半仙儿在杀了凌霜的巷子外,买了一壶酒之外,再也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 过了几日,段子期和玉冰河从宫里出来,回到皓月行居住。 苏凤瑾和索戟挑了个日子前来拜访,段子期已经褪去了那一身青灰色的太学院衣衫,一身华贵,俨然已经是怀烈太子,而非段子期了。 “还要多谢苏卫率和宁姑娘,这些日子皓月行没有开张,全为了我等在此居住。”玉凌楚彬彬有礼的拜谢。 “广平王不必客气,若是你来了,我也未必有如此待遇。只是为了保证子期……保证怀烈太子的安全罢了。”苏凤瑾转眼看向段子期。 两人相视一笑,说不出的滋味。 “苏卫率,陛下已经商定,派铁骑卫白夜首领亲自护送,另调遣慈州军队暂时在边疆相护,作为与秦为对抗之用。到了边疆,广平王与世子会召集旧部。”段子期说了打算。 苏凤瑾点点头,“怀烈太子年纪虽小,但成熟稳重,足智多谋,又有广平王与南齐世子在身侧辅佐,定会剿灭叛贼秦为。我在京都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若是有朝一日能再见,我再请怀烈太子喝一壶好酒。” 段子期淡笑着垂眸,“来了京都这么久,我还从未与苏卫率喝过酒,想来也是遗憾。” 玉冰河听不得这般伤感,“人生总有遗憾,也因为这些遗憾而完美,少主不必耿耿于怀,他日定有机会。” “可定下哪天出发了?”索戟蹙眉看向玉冰河。、 “想来在韦贵妃生辰宴之前便要动身,京都的热闹我们就不参与了,年前到达边疆,也好让秦为无法安枕。”其实玉冰河也是在想,若是让叛贼过了这个年,只怕百姓心中会有些习以为常。 毕竟对于百姓来讲,谁做皇帝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日子,所以赶在年前回去必定会有一场争斗,搅一搅这趟浑水。 苏凤瑾怅然点点头,没有说话。 索戟瞟了她一眼,在案几下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又对段子期说道,“怀烈太子,本宫有句话还是要提醒,如今你身份已经不同,到了边疆之后定要好好考虑清楚。” “殿下的意思是?” “名不正,则言不顺。既然南齐如今少帝并非于是血脉,那么怀烈太子暂且打着仁敏太子遗孤的旗号不妨,可对于南齐世子……如今南齐王已殁,自边疆为展示怀烈太子威仪与权利,还需封世子为王,也好号令旧部。” 此话一出,玉冰河为了避嫌,垂着眼帘未说话,倒是一旁的玉凌楚开了口。 “殿下所言甚是,少主下这道旨意,不只是封世子这么简单,也是为了显示您才是正主,从此以后您也要自称‘孤’了。” 段子期笑着叹了口气,“除此以外,便应该是改姓‘玉’了吧?” 此话一出,苏凤瑾看向段子期,她明白段子期心中无奈和不舍,对于段文衫,他是有别样的感情的。 众人一阵沉默之后,苏凤瑾释然笑着开口,“好了,大家就别伤感了。虽说此行艰难,但好在也是希望的开始,若是出发便这般垂头丧气,那还怎么重整山河?我都想好了,调遣部分东宫卫相送,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多谢苏卫率。不过,此番许清君也会跟我们离开,从半路再分开回苍山之巅。若是苏卫率方便的话,不如将派遣的东宫卫放在他身边。我们这里还有铁骑卫,应当无碍。”玉冰河笑道。 许清君也要走?虽说之前提起过,但这段日子苏凤瑾一直没见到许清君,倒是忘了这即将要离别的烦恼。 “许清君回苍山之巅,本宫会亲自派人护送,绝不会有任何闪失。至于凤瑾派遣东宫卫相送,是她对怀烈太子和世子的心意,二位就不要客气了。”索戟笑着看向苏凤瑾,朝着她点点头。 第四百三十九章 等回来陪你余生 都安排好了?苏凤瑾略感诧异的看向索戟,“殿下是怎么安排的?” “本宫安排你还不放心吗?”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玉冰河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二位打情骂俏是不是也该分些场合?我少主年纪还小。” 玉凌楚却端起茶盏,斜睨了玉冰河一眼揶揄道,“怕不是为了我少主年纪小,而是世子你心里头不舒服吧?哎,悦目佳人,擦肩而过,如今都要嫁做人妇了,世子是不是觉得遗憾啊?”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尴尬的将茶盏盖子扔过去,“喝你的茶!” “苏卫率,别这么暴躁嘛,太子都不在意,你怎么这么小气,开个玩笑而已。”玉凌楚伸手接住那茶盏盖子,从新放在案几上。 “本在意与否,也挡不住旁人的心思,只能好好对凤瑾,免得她失望。”索戟调侃。 玉冰河笑眯眯的点点头,“殿下这个觉悟好,若是苏卫率觉得殿下有一天对她不好了,那我可是在南齐随时恭候。” 索戟严肃了神色,“本宫劝你还是放下这心思,否则这辈子怕是娶不上王妃了。” 玉冰河叹息摇头,看向段子期,“少主,我有那么差么?” “这个……”段子期佯装为难的思索。 随即,几个人都大笑起来,那些过往早已释然。 苏府。 苏凤瑾刚刚回来,便听巧烟说赵十三来了。苏凤瑾点头,连忙往院子里头走,以为她是来打探段子期的消息,没成想巧烟却把她拦住。 “赵姑娘是来找大公子的。”巧烟眼底多了几分别样的神色。 苏凤瑾略微愣神,才明白过来,尴尬的笑笑,“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对了,瞎半仙儿的事儿,观久音可回来说什么消息了?” “观大哥说栾纪他们一直在找,却没什么消息。您提到的那几位府上,也探查过了,没查出什么动静,一切照旧如常。” 苏凤瑾停下脚步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既叫天机卫继续打探着吧。” 苏凤翊的院子里,赵十三正坐在小泥炉旁闪动着扇子出神,苏凤翊摇动轮椅过去,闻到一股香味儿。 “烤什么东西了?” “额?闻着香味儿了?”赵十三从火堆里掏出几个地瓜来。 苏凤翊惊喜的看着她用油纸包了,再用帕子卷上才递过来。 她生怕烫到苏凤翊,“小心些。” “哪有那么金贵。” 赵十三轻笑,“你这双手十指纤纤,细嫩白皙,比我这双舞刀弄枪的手可金贵多了。又会写字画画,还会舞剑,可得好好保护着。” 苏凤翊满足的咬了一口,觉得甜滋滋的,“舞剑怕是不成了,不过你说的那些旁的,我尚且都能做。嗯,你烤的这个地瓜,真好吃。” 赵十三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身后的发丝凌乱到前头,“烤地瓜有什么区别?谁烤都是这个味儿。” “那可不一样,就比如说东街的张老头卖烤地瓜,总是有股子生味儿,北市王婆都说好吃,可我却觉得她家地瓜不好,还有元吉铺子的,皮都焦了。你这个不一样,什么都刚刚好。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尝尝你就知道了。” 赵十三微笑着低垂下头,“好,等我回来……” 苏凤翊的手停顿一下,白皙的指尖和地瓜的金黄对比明显,带着一股灿烂。苏凤翊的心里泛出一股涟漪,却深沉宁静的可怕。 “苏凤翊,等我回来,你带我好好逛逛这京都繁华,让我记住这个以后要度过余生的地方,可好?”赵十三的声音略带哽咽。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自打知道段子期是怀烈太子,自打知道段子期入宫借兵,自打知道段子期要回南齐之后,苏凤翊就有这种感觉。他料想赵十三舍不得段子期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去那个虎狼之地。 他偶尔也生出一股心思,想要拼一拼,到底段子期这个弟弟和他,谁在赵十三的心里更重要,更舍不得。 “我终究还是败给了段子期啊!”苏凤翊玩味的笑了。 赵十三无奈的嗔怪道:“并非觉得你不重要,只是你们两个不同。他还小,我看着他从小长大,拿他当亲弟弟一般,在那些暗无天日又漫长幽静的日子里,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如今他长大了,要离我远去,我必得送一程。” 苏凤翊的瞳孔颤抖一下,“只是送送吗?” “只是送送,到了边境,我就回来。” “你放心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从前是我固执的以为能够天长地久的在一起,可现在才发现,旁人都是你生命中的过客,陪你走到最后的人只有你自己。子期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我只要在背后看着他就好。无需过多陪伴!”赵十三淡笑着望着泥炉中的火苗。 光亮映衬着她的脸颊,生出几分熠熠之光。 苏凤翊伸手将她垂落在前头的发丝撩起来,“想开了就好,回来以后我陪你到老。” 赵十三转头看他,和他相视一笑。 离开苏府的时候,苏凤翊送她到门口,心里头说不出的不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赵十三那样模糊,仿佛是个影子在阴天里就没了踪影一般。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夜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赵十三微微一笑,转身要走却又停下来。 苏凤翊一直在身后看着她,“怎么了?” 赵十三转身又走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这个是我亲自绣的香囊,上次我看你那个边都磨破了,所以求军中娘子们教我的。” 苏凤翊拿着前后看看,眉头拧起来,“这个是……莲蓬?” “你认得出?那看来我绣的还不错。”赵十三沾沾自喜,本来娘子们说送男子,自然要绣并蒂莲开,可赵十三哪里好意思?所以便绣了莲蓬,可惜绣完之后娘子们没一个看出来是什么。 苏凤翊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之前那个是凤瑾送的,绣的就……一言难尽,如今你又送了我一个四不像,看来我这辈子只能佩戴这种手艺了。” 赵十三抿嘴笑了,“相比之下,我比苏凤瑾的手艺好些。” “怕是……不相上下。” 待赵十三策马离开,姚氏匆匆从屋里走出来,“这就走了?” “嗯,走了,应该有段日子来不了。” 姚氏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簪子,“我还有东西没给她呢,凤翊,过年让十三来家里吃饭吧,我有话想和她说呢。” 第四百四十章 送别期许赠帝范 腊月十四。 铁骑卫整装待发,簇拥着一辆马车等候在城外。苏凤瑾与索戟亲自来到城门外相送,段子期一身素衣遥望两人身后,眼中满是期待。 过了半晌,苏凤瑾与玉冰河聊了几句后,才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段子期。 “怀烈太子,时辰差不多了。”苏凤瑾略感无奈。 段子期叹了口气,失望的盯着苏凤瑾,“孤想再等一会儿,等一等段太常。” 苏凤瑾和索戟对视一眼,低垂下头,“我派人通知了段太常,只是段太常一直没有回话。方寸在太学院门口等着,若是段太常来的话,这个时候也该到了。” 言下之意,怕是段文衫不会来送他了。其实,苏凤瑾是能明白段文衫的心情的,毕竟一直视为珍爱弟子的段子期从此以后,便再也回不来,两人也不可能再有交集,难免有物是人非之感。 “孤还记得第一次进入京都,是苏卫率你领着,十三姐姐陪在身边,那个时候我和瞎半仙儿两人心里高兴的不行。京都,多么繁华啊,可惜不到一载,这个承载孤年少热血和梦想的地方,便是过去了。”段子期轻笑着摇摇头,凄凉无比。 此时,赵十三策马而来,停在队伍前头。 “十三?” 赵十三笑着下马朝两人一礼,“殿下,苏卫率,我已和九大营告了假,这些日子怕是不能在京都了,我要亲自送子期到边境,以全我和他的姐弟之情,否则心中难安。” 苏凤瑾叹了口气,扶着额头,“我的人,终究是留不下啊。” 索戟无奈的笑看着赵十三,“凤瑾早知道你会去,所以提前就已经和本宫商量。调集了部分雨军精锐随行,尽数归你调遣。” 赵十三笑嘻嘻的凑到苏凤瑾身边,“喂,这么关心我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滚开!就知道你是个无情无义的,年都不知道陪我过。”苏凤瑾白了一眼。 “别伤心,等这次回来,我往后余生都陪着你。”赵十三笑呵呵的翻身上马。 段子期微微一笑,朝着索戟与苏凤瑾躬身施礼,索戟两人也连忙还礼。 “此去一别,再无归期,二位于我有大恩,将来若有机会,孤在南齐相迎。” 索戟颔首,“怀烈太子,珍重。” 段子期看了城门一眼,转身上了马车。苏凤瑾无奈的叹气,“段文衫真的不来了?” 索戟摇摇头,“但怕是此刻没人比他心更痛。” 随后,苏凤瑾绕到赵十三身边,拍了拍骏马,叮嘱道:“此去危险重重,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凡事还有白夜首领相助,你可千万别强出头。到了边境不要多停留,安顿子期还有玉冰河和玉凌楚,他们会比你还尽心……” “好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赵十三笑着打断。 苏凤瑾嗔怪的白了一眼,“早些回来,年是过不成了,但三月十四是我的婚期,你可万不能错过了。” 赵十三粲然一笑,“用不了那么久,放心吧,在那之前就回来了,到时候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 “等一等!等一等!”城门口策马而来一人,正是方寸。 众人回头看着,马车上的段子期掀开帘子,激动的看着方寸,见只有他一人,又有些失落。 方寸停在马车前头,下马将一本书呈给段子期,“怀烈太子,这是段太常让我交给您的。” “段太常可有什么话?”段子期满脸欣喜。 方寸咬咬牙,红了眼圈,“有,段太常说,从此山水不相逢,不问旧人长与短!” 段子期含泪接过书,进入马车。 队伍浩浩荡荡远去,站在城门上看着的苏凤瑾和索戟,都沉默不语的凝望。这条路曲曲折折,再不会有归期。 属于少年郎的路,属于他的天下,还在山之外,水之外,更远的地方…… 而此时的路上,马车内安静的让人觉得担忧。 “少主?”玉冰河驭马在侧,略有担忧。 “无事。” 坐在马车内的段子期擦了眼角的泪滴,抚摸着那本书——《帝范》微微一笑,这或许是段文衫教授他最后的东西和期许。 少年心中默念:先生放心,孤此生必做坦坦荡荡之君子,光明磊落之帝王! 一如你送给我的那枚莲花玉佩…… 而队伍出发两日后,观久宁别别扭扭的来到苏凤瑾面前,苏凤瑾早就看见他鬼鬼祟祟,懒得理他,在营帐中和常延平交代了日常军中的事儿。 等说完了,常延平瞟了眼一旁的观久宁,笑着对苏凤瑾道,“卫率,这孩子都跟了您两天了,估计是有正经事儿,难得他这么上心,您也赏个脸?” “什么时候你也关心这个了,当初本卫把他交给季茂功就是怕你心肠软,如今可倒是好,季茂功溜之大吉,你们又开始关心了是吧?”苏凤瑾嗔怪的白了一眼,摆摆手让常延平出去。 观久宁这孩子没皮没脸惯了的,捡回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是个这种性子,当初掐死就是了,何必养这么大。 “公子!”观久宁上来就一个撒娇。 “滚开,好好说话。” 观久宁撇撇嘴,规规矩矩的站到一旁,“公子,我、我想去找十三姐姐。” 苏凤瑾手中的军务顿了一下,冷哼道,“我看你是想去找段子期吧。” “公子怎么知道?”观久宁低垂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提起段子期来,苏凤瑾的心也一下子蒙上层阴霾,“阿宁,你过来。” 观久宁凑上前坐在苏凤瑾脚边上,头一歪靠在她的膝盖上。 这亲昵的姿势让苏凤瑾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阿宁,我知道你喜欢子期,也愿意粘着他,但是他不是段子期,如今是玉子期了。莫说是你,如今就算是我也和他身份有别,从此以后怕是不能轻易相见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无关我喜欢和他在一处。虽然他爱读书,我爱习武,但看见他我就开心,他身边没人陪着,我知道他不高兴。” 苏凤瑾垂眸叹气,“可他选的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没人能陪着他,你懂吗?” 高处不胜寒,观久宁一腔热血又能陪他多久? “公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自打我第一次见到你,便知道你是个好人,救了我和大个儿,给我生活,授我武艺,希望我做个堂堂正正的人,莫要再像从前一样做个小乞丐讨生活。” 观久宁咬咬牙,端正的跪在苏凤瑾面前,“所以,公子,以后的路也让我自己走完吧!” 第四百四十一章 该走的终究会走 元惠四十三年,腊月十六。 清早便有季茂功禀报,观久宁留下书信,前往南齐边境,追赶段子期一行。 苏凤瑾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知道了。” “卫率,不追吗?”季茂功讶异。 “追的回人,追不回心。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乞丐了,我给他名字,授他武艺,便是要他有自己的人生。如今他做出了选择,想要自己出去看看这偌大的世界,这不是我期盼的么。”苏凤瑾垂眸盯着军务折子。 季茂功等人沉默良久,互相对视一眼,说不出的凝重。 “该走的终究会走,谁也留不住。我们能做的,只有守住这一片土,等他们回来。都下去吧,马上就要过年了,想必营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苏凤瑾说完,便不再说话。 其余人退出营帐,到了外头季茂功胳膊肘戳了云中雁一下。 “卫率没事吧?” 云中雁淡漠的笑笑,“你说呢?这一下子如彩云般汇聚天际,又随风而散。本来热热闹闹的京都,一下子倒成了空城,卫率心里怎么会舒服?人生聚散,终有时,卫率明白这个道理,却又放不下。” 季茂功叹了口气,“想当初我们离洲十八寨英雄汇集,如今不也是各奔东西?每一场相逢都是这样,倒还不如从未相遇过,反倒是离别让人惆怅。” “想喝酒了?”云中雁眉尖一挑。 季茂功笑着摇摇头,“今非昔比,你我身份不同了,哪能再像从前似的想喝酒就喝酒?多少弟兄都看着呢,得守规矩。” 云中雁撇撇嘴,“茂功,你也变了许多。” “好还是不好?” “也好,也不好。” 永安王府。 苏鸾玥听着麦金说完,冷笑一声,“东宫还真是好运气啊,来个南齐世子,对苏凤瑾倾慕,找到了个怀烈太子,又是苏凤瑾带过来的,这里里外外的占了多少便宜?如今南齐的秦为也不知道是不是顶用的,要是被怀烈太子夺了位,以后南齐和东宫岂不是两相要好?” “有大梁借兵给怀烈太子,秦为能坚持到几时啊,看来这次东宫又是捡到宝了。”月麝无奈的摇摇头。 “怎么?这么大个便宜就让东宫给占了,我就不信他总这么好运!”苏鸾玥心里头气急。 若是如此的话,以后南齐稳定,可就是东宫的助力。看着南齐与东宫要好,梁惠帝想必也绝不会再动废储的心思。届时,那可就不是一国废储,而是涉及南齐的意愿了。 月麝蹙眉,“侧妃,眼下看着陛下也是对东宫越来越亲近了。陛下身边那个灵珠夫人,可是玉冰河献上的,想必也会替东宫说好话。陛下如此宠爱她,可是好些日子都没进过灿阳宫的门了。” “那能怎么办?色衰爱弛之必然的,韦贵妃年纪大了,若是没有旁人还好,有了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在身边,哪个男人还会去找老女人啊!”苏鸾玥白了一眼,心情烦躁。 这些日子索邑似乎也是心情不佳,鲜少来后院,就算来了,也只是去看看宁绫罗安泰的情况,到自己这里少之又少。苏鸾玥晓得他心烦,东宫日渐强盛,索邑从前的风光不再,这样下去的话,永安王失宠是迟早的事儿。 月麝深吸了口气,“韦贵妃的生辰就在这两日了,侧妃不想想办法?” 苏鸾玥听了她的话,手中正在裁剪的花卉顿了一下,眼眸流转看向麦金。“去请永安王,就说我有事要和他商量,请他今晚务必来一趟。” “是。” 麦金出去,月麝蹙眉,“侧妃找王爷做什么?后宫里头的事儿,难不成还要王爷出手么。” “你想什么呢?后宫里的事情,我自会和韦贵妃商议,但若是只围着后宫转,能有什么出息?韦贵妃是指望不上了,我不还得为前朝的事儿打算打算。” 苏鸾玥轻笑一声,将一支花插进瓶子里,“红梅怕是要开了吧?” 月麝点点头,往外看了一眼,“下了雪就快了,已经含苞待放,想必过不了两日就会开了。” 苏鸾玥满意的笑了,“红梅傲雪凌霜绽放,怎能辜负?韦贵妃的生辰宴也该派上点用场,韦贵妃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也不能怪我这个儿妾另谋他路不是?” 晚上,索邑果真来了苏鸾玥的房间,一进门便闻到花香,看见桌上摆着的花瓶里,错落有致,色彩清雅,心情也不由得好了些。 “玥儿的手艺是越发好了,这瓶花挺好看的,冬日里难得有这样的色彩。” “王爷也觉得好看?妾身叫人给宁侧妃送去了些,宁侧妃也挺喜欢的,和我这里的一模一样。”苏鸾玥笑着摆弄几下。 索邑满意,“嗯,有劳玥儿对宁侧妃的照顾了,她如今身子沉重,什么也做不来。” 苏鸾玥心中不屑,可面上却是笑的,“王爷哪里的话,都是自家姐妹,照顾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玥儿也没做什么,宁侧妃不嫌弃就好。” 索邑拉过苏鸾玥的手,让她坐在旁边,“有玥儿在,本王也省心了许多。玥儿找本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正是呢,要紧的事儿。如今东宫那边是日渐好了,陛下与太子也越发亲近,和从前不同了。妾身觉得不是个好兆头,如今南齐怀烈太子、玉冰河又和东宫那边关系近,若是南齐秦为真的败了,将来南齐必定是东宫的助力。陛下在想要对东宫做什么,也不得不顾虑些外政。王爷可有考虑过这个?”苏鸾玥面色探究。 “本王怎么会不知?只是如今母妃不得宠,东宫拉拢了不少朝臣,本王想要亲近父皇也不能。至于南齐的事儿,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前本王也的确想和玉凌楚联手,但玉凌楚此人……也靠不住。” “见秦为出现,马上就去找玉冰河结盟了。本王没捞到什么好处,却白白替旁人顶了个勾结外朝的罪名。” 这事儿说起来错综复杂,不过现在倒是清晰了,他索邑什么好处都没有。 “王爷别担心,玥儿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可否?”苏鸾玥攀上索邑的肩膀,眸子里多了几分妩媚。 “玥儿有何高见?” 苏鸾玥笑道:“怀烈太子还小呢,虽然有陛下的铁骑卫护送,可路上难保有什么问题。各路人马都在盯着他们的动静,王爷若是在怀烈太子还没到达边境之前,就将其杀了。那南齐不就是秦为的天下了么?届时,东宫非但得不到好处,陛下还会因为借兵的事情迁怒!” 第四百四十二章 报的桃花一处开 对怀烈太子动手? 这个……索邑略有迟疑,先不说怀烈太子在大梁国土上出事,会给秦为多大的便宜,单说梁惠帝同意借兵给他时候的样子……反过来秦为还会声称大梁诛杀了玉氏血脉,然后揭露少帝身世,届时他便被推举为大义之人,登基为帝。那之后的事可想而知,秦为必定会打着为怀烈太子报仇的名义,对大梁宣战。 如此一来,索邑这人杀的并不划算。 苏鸾玥见他这般,鼓动道:“难道王爷不想要东宫之位了?” “本王的确是想继承大统,可本王想继承的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若是继承了一片狼藉又有何用?且不说本王自己跟着糟心,受万人唾骂,也对不起索氏列祖列宗啊!”索邑纠结的闭上眼。 苏鸾玥一听,便知他担心的是什么,轻笑着安抚道:“妾身还当是怎么回事呢,王爷放心,妾身怎会让此事牵扯到王爷头上?” “哦?那你想怎么办?” “王爷莫不是忘了,还有漠北呢!” “关漠北什么事?”索邑疑惑凝眉。 苏鸾玥靠在他肩上,“若是大梁与南齐交好,便是免去了后方烦扰。南齐富庶,燕国强兵,这两边大梁与谁结交都对其他国家是威胁。燕国暂且和睦,但漠北可是和大梁摩擦不断。如若诛杀怀烈太子之事是漠北所为,也顺理成章啊!” 大梁借兵南齐,与南齐成联合向北之势,燕国与漠北交集甚少,无法联合,可燕国兵强,亦有险峻之势,自然不怕。漠北就不一样了,若是作贼心虚的话…… 索邑慎重思索后点点头,“如此的确不错,玥儿真是聪慧,本王怎么少得了你。” “并非妾身聪慧,只是用愚钝之资附加以心血罢了,谁让玥儿喜欢王爷,想让王爷得偿所愿呢!” “玥儿有心了,本王这就给舅舅送一封密信,让他找个人去做这事儿。”索邑抱着苏鸾玥,亲密的摩擦着她的脸颊。 苏鸾玥攀上索邑的脖子,撒娇道:“王爷如今说的好听,等妾身年老色衰,怕连王爷的面都见不着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妾身最近常入宫,见惯了韦贵妃哀怨,如今陛下是越发宠爱灵珠夫人,其余人可否不入眼呢。”苏鸾玥假装无意替韦贵妃抱怨,实则观察着索邑的神色。 索邑凝眉不语,这事的确,韦贵妃毕竟年纪在那,虽美却不复当初。而梁惠帝虽说不算正值盛年,可男人么,总是觉得自己龙马精神,总是会喜新厌旧。 从前梁惠帝与索邑更亲近,多半因为韦贵妃,可如今有了灵珠夫人却大不如了。 “王爷,妾身听渠满公公说,那灵珠夫人得宠,无非是因为她像极了从前陛下心爱之人。”苏鸾玥试探。 索邑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嗯,的确,从前父皇迷恋过一阵子炎妃,这是宫中秘辛,若不是母妃提起过,本王也不知。玉冰河想必就是知道了这事,才会特意找了个和炎妃相似的灵珠夫人来。这事你知道就好,别传出去。” “妾身哪里敢说这个?只是这灵珠夫人满足了陛下,却不是咱们的人,如果能找到一个比灵珠夫人还像炎妃,却又能为我所用的……” 索邑眯起眼睛,“你是有打算了?” 苏鸾玥低垂下头,“不瞒王爷说,妾身的确为王爷打算,找了个人,想要在过年的时候引见给陛下,只是心里头又觉得对不住韦贵妃,为难的很。” 其实,这有什么为难的呢? 左右韦贵妃也不得宠,风光不再了,若是不趁着这个时候稳固地位,培植自己的人,那才是空耗时间啊。索邑心底有在后宫塞耳目的打算,可也的确怕韦贵妃不高兴。 “这事暂且等一等,本王待过了母妃生辰,再给母妃透个话,到底是亲母子,总不能因为这点事生了嫌隙。”索邑沉着脸。 苏鸾玥微微一笑,“王爷安排就是了,妾身都听您的。” “哦?都挺本王的,那咱们是不是该歇息了?”说着,索邑坏笑着将苏鸾玥抱起来,走向内室。 苏鸾玥的笑声穿出来,“王爷,妾身的塌可不是那么好下的啊!” “那本王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刑部大牢。 苏凤翊到了门口,却又不进去了,苏凤瑾侧头看他,略带疑惑。 “我就不进去了,你去替我吧,这是我向殿下讨的恩旨,里头的人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苏凤瑾接过旨意,“殿下已经推举谁做这刑部尚书了?” “进去吧,旁的事以后再说。”苏凤翊的心情算不得太好。 或者说自打赵十三走了以后,他的气压就挺低,一直是落落寡欢。如今想起董文卓还关着,便向索戟讨了恩旨,希望可以让董文卓离开刑部大牢,远走天涯。 苏凤瑾来到董文卓面前,见他换了干净衣裳,也梳洗过了,俨然是初见模样,只是多了几许沧桑。 “来的是你,我以为会是苏凤翊呢,看来他的确不想再见我了。临了临了,送我的人竟然是你,还真是想不到啊。”董文卓冷哼一声,负手而立与苏凤瑾对视。 苏凤瑾见他这般洒脱,似乎明白他那句“临了临了”是什么意思,他以为自己是来杀他的? 苏凤瑾垂下眼帘,“既然你都准备好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说完,苏凤瑾提剑斩断了铁链。 锁头掉落在地上,发出闷响,董文卓诧异的瞪大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想死也别死这儿啊,我又没钱给你买棺材!”苏凤瑾白了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你这是要放我走?是苏凤翊的意思?” 苏凤瑾转身端详他一阵,无奈的叹道:“董文卓,我听闻你文韬武略,六艺俱全,若不是生在董家,不是庶出,京都名门公子中定有你一席之地。我感叹你命途多舛,怀才不遇,但也不耻你谋权算计,小人行事。” “我大哥与你相识一场,见不得你就这么死了,所以想给你个机会,让你去寻自己的天地!” 董文卓瞪大眼睛看着她,惊讶又隐忍着复杂的情绪,低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他年我若为青帝,报的桃花一处开。既然你自己觉得时运不济,那便与天斗与地斗,自己做自己的主就是了。如今给你机会,怎么不走了?若是真的是在这,不遗憾?”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一轮明月一帆风 “他是想看看我的结局,看看我的本事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是吗?”董文卓冷哼一声,略有嘲讽。 想来他是会错意了,苏凤翊放他是当真想给他一次机会,而不是为了看他的笑话。 “我会证明给他看的!”董文卓越过苏凤瑾离开了刑部大牢。 夜色肃杀深沉,寒风呼啸。 董文卓一身单薄的出了京都,在京郊的路上举步维艰。 前方的路上缓缓行来一辆马车,董文卓警惕的四下看看,拿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抵御。 那辆马车停在了董文卓面前,“董公子,在下岑析,有礼了。” “你找我?”董文卓疑惑。 岑析将包袱递到董文卓面前,“董公子,这里头是衣物和盘缠,天冷路滑,您还是将衣物换上吧,路途遥远,若是病了怕就难了。” 董文卓接过包袱,三下五除二的将衣物换上,又接过岑析递过来的手炉,这才感觉出几分温暖,回过神来。 “还请问马车上是哪位贵人?” “这……我家主子不愿透露姓名,朝中局势复杂,说出来恐有灾祸,还请董公子体谅。另外,包袱里有些盘缠,足够到南齐边境。” “南齐?”董文卓的脸上满是酸涩。 岑析点点头,“对,南齐,我家主子说您的生母孟氏出身南齐,乃是炎妃身边之人,如此也算是还乡。如今南齐局势混乱,乱世风云出我辈,希望董公子能在南齐闯出一番前程。” 董文卓听了岑析的话,感激的看向马车,躬身施礼,“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他日功成名达,文卓定结草衔环相报。” “公子,这匹马送给公子坐骑,我家公子说,此去与君谁共道,一轮明月一帆风。愿公子此去珍重,一帆风顺!” 此去与君谁共道,一轮明月一帆风…… 在寒风呼啸的夜色中,这条通往未知的路,竟被此人妆点的如此温暖。董文卓感动不已,红了眼眶,“多谢阁下,从此以后但听南齐良臣名仕必有孟明帆之名!” 他随母姓,从此以后摒弃前尘往事,只有孟明帆此人。 董文卓翻身上马,越过马车的时候,马车内突然伸出一只手,白皙修长,掌心安静的放着两枚黑白棋子。 他倒吸一口凉气,惊愕的看着那两枚棋子,伸手拿了一枚黑棋,紧紧的握在掌心。他心中已经明了,马车之内的人是谁,他压下所有情绪,激动的咬咬牙,“请君珍重!” 碧海宫。 苏凤瑾匆匆走进来,见到索戟没说话,先是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了,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喘着粗气。 “怎么来的这样急?”索戟担忧的又接过被子给她倒满了。 “九大营那边有点事情需要安排,听到夺魄传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苏凤瑾坐下歇歇脚。 索戟蹙眉,“早知道就不叫你过来了,事情已经发生,急也没用。你若是再出点什么事儿,让我如何是好。” 苏凤瑾笑了,“这不没什么事儿么,殿下到底为着什么?” 索戟叹了口气,给玉慎使了个眼色,玉慎退出殿外将林捭阖叫了进来,自己在外头守着。 “凤瑾表妹,好久不见了啊。”林捭阖嘻嘻的笑了。 苏凤瑾白了他一眼,“怎么?和他有关的话,我还真是不用这么着急,凭他这三寸不烂之舌,死的都能活过来。” “瞧你这话说的,我有三寸不烂之舌,你有三尺青峰之剑,咱们在一起绝配啊!”林捭阖说完,瞟了索戟一眼,立刻收敛了笑容闭嘴。 索戟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实在打探不出为什么父皇将四弟和李玉玄关起来,昨夜本宫亲自夜探冷翡宫,见了四弟才知道。原来四弟竟然将隆西的事儿捅到父皇跟前去了,李玉玄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进宫和四弟起了冲突。” 隆西的事儿? 难道是之前宁流芳让商友们查探的李兆鄞的罪证?顺安王索瀛可是向来不过问朝政的,怎么会去找隆西的证据? 苏凤瑾疑惑的和索戟对视,“莫不是……” “应当是从本宫这里传出去的,那日四弟来过碧海宫,本宫或许疏忽了这个。只是也未曾料到四弟会动本宫的东西,还竟然亲自去查了属实,才禀报了父皇。问过四弟了,他以为是本宫不好当面揭穿隆西的事儿,毕竟隆西和永安王关系不差,所以他才去陛下面前做了这个坏人。可惜,反倒是坏了事儿!”索戟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索瀛还真是会给索戟添麻烦,心虽好,但他也不想想索戟是什么人,身边有那么多臣工,若是真想揭露隆西的事儿,随便找一个参上一本,陛下若是想查,也都会去查了,哪里用得着他? 苏凤瑾看看林捭阖,“那殿下叫他做什么?莫不是林洗马有什么妙计?” 林捭阖轻笑,“没有妙计,凤瑾表妹误会了,我来就是凑个数!” “你若是再没一句正经,本宫便让你真的去洗马。”索戟眼神犀利的看了他一眼。 林捭阖扁扁嘴,“成,微臣就不开玩笑了。之前是因为南齐之事未了,如今南齐的人走了,陛下必定会提起隆西之事。无外乎两点,第一,如何处理永昌侯李兆鄞,第二,处理了李兆鄞后,隆西又该让谁接管?” 苏凤瑾赞同的点点头,“这的确是个连环扣,之前若是陛下不曾动过让齐莫疏去隆西的心思,如今却也要想想了。一来,朝中无人可接管隆西这笔烂账,二来,李兆鄞的罪证是板上钉钉了,没人会去碰这个烂摊子,陛下若是想要查隆西,必定会派个李兆鄞的仇家去,齐莫疏是最合适的人选。” “父皇一定会彻查隆西的。”索戟神色凝重。 “怎么说?” 索戟看了看两人,皱紧眉头说道:“隆西乃是连通燕国的要道,商路、政路、兵路可谓是皆要通过隆西之地。燕国蠢蠢欲动多年,其心昭然若揭,有李兆鄞在所以才多年风平浪静。可如今竟然查出李兆鄞有沟通燕国之嫌,陛下怎会不闻不问?必定会除了李兆鄞,令换他人管辖。” “可若是如此,燕国兴兵怎么办?陛下就不怕燕国和新去的郡守起冲突吗?”苏凤瑾挑眉,疑惑的问。 林捭阖淡笑着摇摇头,“凤瑾表妹,你仔细想想,若是齐莫疏去了隆西,燕国当真在此时兴兵,那岂不是正中陛下之意?” 第四百四十四章 隆西之谋划计深 正中陛下之意? 苏凤瑾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陛下本就有意削爵,所以趁机将李兆鄞拿下,派齐莫疏去隆西,若是隆西当真出了什么事儿,陛下便有理由可以堂而皇之的再治罪齐莫疏了?” 林捭阖与索戟皆点点头,只是一个愁眉苦脸,一个笑容淡然。 “呵!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果不其然啊,陛下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苏凤瑾冷笑,心中骇然梁惠帝的城府。 “所以说父皇应该早就知道隆西不干净,也有意让齐莫疏去隆西,但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如今被四弟歪打正着了,为难的是李玉玄这儿。”索戟冷静分析。 苏凤瑾略微点头,大致明白了索戟着急的心情。 “李玉玄是个人才,如今被陛下关押在冷翡宫。李兆鄞的事情此时办理的话,李玉玄与顺安王公然在大内动手的事儿,必定会被朝中人联想到隆西之事。那么治罪李玉玄的话,会打草惊蛇,不治罪李玉玄的话,又恐李玉玄逃离京都,或者煽动永昌侯在朝中的旧人?” 林捭阖接话,“更重要的是,李玉玄本性中立,也是个人才,对隆西十分了解。陛下是打算让齐莫疏下套之后,再启用李玉玄治理隆西,对抗燕国。可若是事情闹大了,李玉玄被逼走投无路,亦或是直接反了,陛下便少了一个人才,又引发了一场大乱。” 真是前有饿狼,后有猛虎啊。 可按照苏凤瑾对李玉玄的了解,他不是兴风作浪的人。虽然李兆鄞是他的父亲,可家国大义面前,李玉玄会选择谁呢? “那殿下的意思是……”苏凤瑾转过头来想想,索戟是什么打算呢? “李玉玄的确是个人才,也对隆西了如指掌,所以他不能死,更不能把他逼到去投靠永安王,否则咱们计划的隆西之事,岂非功亏一篑,又将隆西送入了永安王的怀抱么!”索戟盯着苏凤瑾半晌,目光复杂。 苏凤瑾突然明白过来,“殿下的意思是,想要我去劝李玉玄?” 林捭阖连忙解释,“凤瑾表妹与李玉玄有浅薄交情,你去不会引起怀疑,再者并非是劝他投靠东宫,而是劝他不要参与李兆鄞之事便是了。殿下自有方法保他性命,让他留在京都安然度日。” 这未尝不是对李玉玄最好的解决办法,况且按照苏凤瑾的了解,宁流芳查到的李兆鄞罪证罄竹难书,不说灭九族,三族是够了…… “凤瑾,此事你可能办到?”索戟目光殷切。 苏凤瑾略感为难的说道,“我只能说尽力一试,毕竟对李玉玄我也不甚了解,但我觉得他不是冥顽不灵的人,更何况他为人正直,与李兆鄞不是一路。可……我要如何见到李玉玄呢?更何况这事儿陛下还没正式提及,我们会不会太心急了?” “若是我猜得不错,陛下会在韦贵妃生辰宴后提及此事儿。”林捭阖说是猜,可几乎断定。 毕竟给韦贵妃大张旗鼓的办生辰宴,就是为了让远在漠北的韦德臣风光体面,所以在此之前,不会动永昌侯来砸韦贵妃的脸面。 “若是如此的话,韦贵妃生辰宴当晚倒是可以利用。本宫看父皇并没有把四弟和李玉玄放出来的意思,韦贵妃生辰宴在即,本宫可以利用那夜疏通冷翡宫的侍卫,让你去见李玉玄。”索戟已经快速谋划好。 苏凤瑾坚定的点点头,“我只能尽力一试,成与不成既是看天意,也是看李玉玄自己的造化了。不过,还有件事儿我倒是突然想起来,李玉玄在京都还有个亲戚叫李玉樑,此人经常出没皓月行,与李兆鄞的关系比李玉玄还好,他很可能知道不少事儿。” “李玉樑?他似乎与康王有些摩擦。” “殿下知道?” “本宫也只是听说,并非在皓月行,京都权贵都曾知道,康王和李玉樑都爱玩,可偏偏两人却不和,康王看不上李玉樑。曾当街欺辱过李玉樑,说是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大打出手,李玉樑哪里争得过康王?” “康王抱得美人归,养在庄子上,但没过多久那青楼女子便死了,据说是李玉樑搞的鬼。他得不到的,便想方设法毁了,来出这口恶气。”索戟回想当初,这事儿似乎在朝中波动还不小,但也都是私底下的,没敢闹到御前去。 苏凤瑾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个过节,“那殿下就更要小心了,即便顺安王是从殿下这里知道隆西的事儿,可李玉玄又是怎么知道顺安王去御前告了状呢?殿下就没想过这个?” 这的确是个问题,索戟怎会没想过。之前若是还不清楚其中关窍,那么现在似乎也有了思路。 “凤瑾的意思是或许与李玉樑有关?” 苏凤瑾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毕竟隆西之事关系到整个李氏家族的荣辱性命,若是李玉樑与康王有仇怨的话……” “那么康王很有可能通过李玉樑传出消息,让李玉玄与四弟起冲突,意图断了李家最后一点希望!”索戟捏紧拳头,若是这样说的话,康王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啊。 这弯弯绕绕一圈,李玉玄是李家最后的指望,李玉玄与顺安王不睦,陛下糊涂直接将李玉玄处置了的话,隆西李兆鄞可就在劫难逃了。 “真是连环计啊!这背后策划之人,不仅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和心思计划,更能利用人心,躲在暗处默默看着咱们在前头争来争去。”索戟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苏凤瑾拍拍他的手臂,“殿下不必太过担忧,我总有种感觉,一直以来夹在永安王和东宫之间的那个人,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索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若是此人是康王的话……那这么多年,朝中的人可都真是小看他了! “只是殿下,若是去劝李玉玄的话,我倒是还有个人选比我更合适。” “凤瑾表妹,你这该不会是想要推辞吧?”林捭阖揶揄。 苏凤瑾白了他一眼,“你今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诚心找不自在是不是?我只是推举个人,他若是去只怕比我更合适,我们两个一起去,也事半功倍。” 索戟瞟了林捭阖一眼,“凤瑾,之前我和父皇提起过中书令的人选,就是林捭阖,父皇思虑再三,决定让林捭阖顶替了祁连娖为中书舍人。若是本宫没猜错的话,父皇是想提前安排,若是直接做中书令未免引起轩然大波。” 苏凤瑾诧异的看向林捭阖,“他?中书令?” 第四百四十五章 月之皎洁冷翡宫 林捭阖深吸了口气,摊开手神色无奈的笑了,“怎么?我脸上难道写了‘不能做中书令’这几个字吗?” “你脸写的下那么多字吗?” “凤瑾表妹,你这话就没意思了……” 索戟深吸了口气,“林捭阖,本宫推举你中书令错了,应该推举你去太学院辩论。” “微臣知罪。” 索戟白了一眼,“本宫宠你,不代表你能随意施展你的歪才,要知道你口中的凤瑾表妹,也是本宫的太子妃。开开玩笑没什么,若是真惹她生气,小心你的才华都去给本宫刷马!” 林捭阖一脸委屈的笑了,“殿下放心,微臣岂敢得罪太子妃啊,只有太子妃欺负微臣的份。” 苏凤瑾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我的厉害了!” “凤瑾,你说的人是谁?”索戟换了话题。 苏凤瑾抿了下嘴唇,郑重的说道:“段文衫!” 御花园冰湖。 宫灯将整个冰湖照耀的晶莹剔透,从下午开始便有冰嬉上演,一直到了晚上歌舞未停歇,颇有通宵达旦之势。 韦贵妃回灿阳宫换了妆,夜里又在众人的簇拥下过来。 贺辖宫在一旁小心伺候着,“贵妃这一日可没少挨累,奴婢看着都心疼。” “哎,你以为本宫愿意过这劳什子的生辰,不还都是为了脸面和地位么。那冰湖上死冷死冷的,本宫头上这顶冠子重死了,压得本宫透不过气来。”韦贵妃嗔怪的笑了。 “这冠子华丽,镶嵌了那么多的珠宝,自然要重些。这也是为了彰显贵妃的身份,听说这样的冠子连皇后都没有呢,您这可是后宫投一份儿,何等尊荣啊。”贺辖宫奉承道。 韦贵妃笑着轻叹,“其他的本宫都不觉得什么,就是陛下在这陪了一天,本宫心里头高兴。就算这段日子陛下再怎么宠爱灵珠夫人,心里头到底还得顾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 “那是自然了,您荣宠的时候,灵珠夫人还不知道在哪呢。更何况您还有韦将军在外头,京都里还有永安王,这都是您傍身的!” 此时,渠满急匆匆的走过来,伸手轰了轰韦贵妃身后的宫人,压低声音凑近韦贵妃耳语几句…… 冰湖帐子下,火盆烧得明亮温暖。梁惠帝本来已经疲累,可现在上演的歌舞却让他眼前一亮,着了迷。 只见冰湖中好似生出一轮明月,明月后有佳人倩影舞姿,如月中嫦娥一般婀娜。 “这是谁安排的?” “回禀陛下,是苏侧妃。”蒋高师微笑着回答,也瞧了个新鲜。 舞曲待到高潮之时,月亮缓缓升高,月亮后头的倩影露出真容。那一张脸明艳不可方物,清艳冷然,似乍然怒放的蔷薇,又似绽放的冰山雪莲,宫中所有的寡淡和重复,都因为她戛然而止…… 梁惠帝呆愣的瞪大眼睛盯着那女子,瞳孔都在颤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她、她是什么人?” 蒋高师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陛下?陛下!” 梁惠帝回过神来,自觉失仪,却忍不住激动心情。 一旁的伏皇后看了那女子,早就已经捏紧了拳头,脸色苍白的可怕。她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这女子舞姿优美,清婉动人,本宫这么瞧着倒像是再瞧一位故人,有些眼熟啊。” “皇后娘娘,这宫里头有心人多,竟喜欢挑些入陛下眼的,自然都是清一水的模样。皇后瞧着有些眼熟,也正常。臣妾看着这女子,倒是和灵珠夫人有几分相似。”岳贤妃瞟了眼一旁的灵珠夫人,只见她脸色不大好看,一脸阴沉的盯着那舞女。 伏皇后深吸了口气,“要不说还是韦贵妃善察圣心呢,连带着苏侧妃也这般用心。” 岳贤妃清冷的笑着站起身,“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一会儿该打铁花了吧?臣妾身子有些撑不住了,这打铁花就不看了,恕臣妾先行告退。” 伏皇后略微点点头,“岳贤妃身子不好,先回宫歇息吧。” “多谢皇后。”岳贤妃转身离开,走了不远,又回头看了眼准备开始打铁花的师傅,冷哼一声离开。 索戟端起热茶,瞟了眼苏凤瑾,苏凤瑾略微点头,悄悄的离开了冰湖。几经辗转来到冷翡宫后门,林捭阖早就等候在这里。 “凤瑾表妹来的略晚了些吧?” “段太常呢?” 林捭阖扬了下下颌,“太冷了,段太常总不能总在这边等着,我已经安排段太常去偏殿等着,这会儿也该过来了。” 苏凤瑾和他走到僻静处,“可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已经调遣开了侍卫,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时间要短些才是,争取在打铁花完事儿之前结束。” 此时,段文衫已经走了过来,见到苏凤瑾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话不多说,咱们这就进去吧。”苏凤瑾和段文衫走入冷翡宫,林捭阖依旧站在外头看着。 苏凤瑾和段文衫走进房间,李玉玄机敏的起身,“谁?” “玉玄兄,是我。”苏凤瑾走到微弱的烛光下,打量着略显沧桑的李玉玄,不由得皱紧眉头。 这才几天的功夫,李玉玄竟然瘦了一圈,可见他是知道李兆鄞做了什么,才会这样担忧事情败露。 李玉玄看着两人进入房间,不由得皱紧眉头,神色凝重施礼,“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我如今被关在冷翡宫,怕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吧。” 苏凤瑾尴尬笑笑,“所以说,我们两个不是一般人啊。玉玄兄不用紧张,我们不是来害你的,只是想劝劝你。” “劝我什么?” “李兆鄞在隆西做的事儿,陛下已经知道了,之前碍于南齐人在京都,又有韦贵妃生辰,所以才压着没说。如今玉玄兄和顺安王都被关了起来,可以说陛下迟早会对隆西彻查。届时,玉玄兄何去何从?这便是我们今日来的目的。”苏凤瑾开门见山。 李玉玄冷笑,坐下来看着她,“苏卫率倒是畅快,没和我绕弯子。” 苏凤瑾无奈勾起嘴角,“你我之间有浅薄之交,也说得上是交浅言深,知己难求。我本就不想与你委婉,更何况今日时间紧迫,相见不易,没什么时间和你委婉。” 李玉玄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苏卫率还是请回吧,我是李家人,危难之时怎可独善其身?还望你能转告殿下,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若独活,也只是苟且,何谈尊严?” 第四百四十六章 花溅满天怜佳人 冰湖。 雨飞盈海碧,花溅满天红。滚烫铁水在空中飘飞溅出万紫千红,琳琅辉煌。即便宫灯万千,也在这一泻千里的壮观中失去了颜色。 “陛下,你看这铁花多好看啊,你看那边……”灵珠夫人生在南齐,也从未见过这般手艺,激动的围着梁惠帝手舞足蹈。 梁惠帝也难得见过这么壮丽景色,“相比于烟花,打铁花更具恢宏壮丽之势,的确震撼人心。” “陛下,如此绚烂之景臣妾也没见过几回,之前还是少时在南阳见过一次,这次多亏了苏侧妃坚持,否则啊,臣妾可别想再有幸赏到这万千流行了。”韦贵妃欣喜是真,话里含沙射影指责苏凤瑾当初因此事阻拦也是真。 那次千盛殿韦贵妃与苏鸾玥一唱一和的诉委屈告状,也没见梁惠帝对苏凤瑾做什么,不知梁惠帝是不是帮着东宫就此隐瞒了此事。 还有刚刚那个献舞的女子,若非渠满及时去禀报,说那女子与炎妃相貌竟然酷似,这是明摆着来勾引陛下的,安排生辰宴的苏鸾玥并不知道此事,那一定就是苏凤瑾了。 堂堂尚书千金,竟然也会用这种以色侍人的手段,真是不知羞耻! 梁惠帝微微一笑,“韦贵妃,今日是你生辰,你高兴就好,苏侧妃是你儿妾,用心也是应当的,不过着实辛苦了,该赏。” “多谢陛下。”苏鸾玥在一旁淡笑着谢恩。 韦贵妃却略显淡漠得到仰头看着铁打花。 突然间,一道飞花如流星般飞射而来…… 众人瞧着欣喜震撼,可却觉得势头不对,忙有人大喊一声,“护驾!” 冷翡宫。 “寒煤投铁炉,滚滚灼花曙,工匠一挥天,铁花遍地庶,来年五谷丰,大地飞花翥。”林捭阖站在门前,仰望暗夜中那如万道流星般的光亮,唇边带着几分落寞的笑意。 “你还真是心系家国啊,看个打铁花都不忘期盼个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惜怕是一夜流星妃子笑,无人知是铁花来吧。”苏凤瑾冷着脸从冷翡宫里走出,现在林捭阖身侧,不悦的白了眼那打铁花。 林捭阖略有诧异的瞟了眼她身后,“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段太常呢?” 这么快就出来,想必是败阵而归了。 “还在里头说服李玉玄,有话要单独聊聊。”苏凤瑾没在意,却很放心。她相信段文衫,所以才会和他一起来,之后的事,他既然有把握那就交给他好了,自己也乐得清闲。 林捭阖不厚道的笑了,“敢情表妹就是来走个形式,这重担还在段太常身上呢。” “你知道什么呀,段太常和李玉玄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了,若说最了解李玉玄的人,段太常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何况……他还是段紫衣的哥哥。” 说到这里,苏凤瑾的脸上略有迟疑之色,林捭阖也听过她和段紫衣之间的事,不禁有些怜惜。 “行了,都过去了。” “我知道,只是每次见到段太常,都觉得对不住。” 林捭阖撇撇嘴,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你这心里总对不住段太常,对不住许神医,难道就对得住殿下了?” 苏凤瑾没好气的斜睨了一眼,“你莫不是殿下派来的细作吧?不对!殿下都不屑于像你这样见缝插针唠叨个没完。” “我这不是……” “嘘!”苏凤瑾一把拉过林捭阖躲在暗影处。 只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到拐角,消失了踪迹…… 林捭阖刚要张嘴说话,又被苏凤瑾按住。 “跑哪儿去了?” “那边,追,不能留活口!” 几个人连忙追过去,待安静下来,苏凤瑾和林捭阖才从暗处走出来。 苏凤瑾凝眉压低声音,“我去看看,一会儿你接应段太常回去。” “别去,这宫里头的阴私还少吗,轮得到你管?估摸着是生辰宴出了事,你若是掺和进去……” “和韦家、永安王有关的事,我参与定了,不知道我和他有仇么!”苏凤瑾白了一眼,飞身朝着刚刚的方向追去。 林捭阖咬牙切齿的甩了下袖子,“真轴啊这人……” 而此时,冰湖上早就停止了打铁花,一众打铁花的师傅全都被抓了起来。距离冰湖最近的宫宇内,不断的传出惨叫声。 梁惠帝眉头紧锁坐在椅子上,端起的茶盏又放下,眼中是无法隐藏的犀利之光。 伏皇后左右看看众人脸色,又瞟了眼韦贵妃那一脸惨白的样子,深吸了口气,“陛下,夜色深了,不如臣妾在这里看着灵珠夫人,您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如今灵珠这个样子,朕也回去也睡不着。”梁惠帝隐忍着怒意,瞟了韦贵妃一眼。 蒋高师匆匆走进来说道,“陛下,那些打铁花的师傅都已经抓起来了,周围伺候的也都在。奴才粗略的问了,这铁水滚烫,若是不小心飞溅出来,他们都要留疤,灵珠夫人……” 韦贵妃的心早就已经沉入谷底,灵珠夫人的半张脸都被铁水溅到,只怕是容颜尽毁。 “哼,这些师傅都是做了多少年的,明知道入宫表演是多重要的事儿,怎么会失手?失手的又是谁?”梁惠帝怒不可遏,这些时日灵珠夫人的陪伴让他感受到了失去的炎妃又回来了一般,如今骤然经历此事,他久久不能平复。 “陛下,奴才已经问过了,并非失误,而是这打铁花距离不可太近观赏,落下的铁水是有风险的。”蒋高师无奈劝解。 梁惠帝咬咬牙,目光看向韦贵妃。 韦贵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臣妾惶恐不安,虽说打铁花是臣妾提议的,但臣妾也未曾想过会伤到灵珠夫人啊。更何况若是这些师傅知道危险,便应该躲得远远的才是。” 伏皇后垂着眼帘,“陛下,这师傅们手上定是有准的,只是这远近的问题他们定然不知。还是需要叫人来问问才好,今日是韦贵妃的生辰,也总不能冤枉了她。” “蒋高师……” “陛下,奴才多嘴,已经盘问过了。距离的确要远,因为师傅们不清楚陛下的位置,但知道是宫中贵人们要观赏,怕有什么闪失,所以特意又将距离调远了些。可刚刚奴才按照师傅们说的距离去看了宫人们的划线,却发现……那条线并非师傅们说的距离,而是离陛下更近了些。”蒋高师意味深长的提醒着梁惠帝。 这么说来,此事是有人从中故意害人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潦草结束无人问 碧海宫。 “怎么就你们两个回来了?凤瑾呢?”索戟担忧的看着两人,却发现少了苏凤瑾。 林捭阖叹了口气,将在冷翡宫外遇到的事情和索戟说了,见他脸色不对,顿时严肃起来。 索戟叹了口气,“今日宫中发生大事,生辰宴上,打铁花的铁水飞溅到灵珠夫人那边,灵珠夫人受伤不轻。这个时候凤瑾不宜在宫中行走,免得惹人怀疑,祸及自身。” 林捭阖与段文衫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那铁水飞溅到灵珠夫人身上,怕是多半要毁了容颜。 “殿下的意思是这事儿不是意外?” 索戟点点头,“刚刚已经派人去打听过,灵珠夫人的半张脸是毁了。那打铁花的距离被人动了手脚,以至于让师傅们离的近了些。凤瑾在冷翡宫外遇到的那人,想必就是其中关窍。” 林捭阖顿时心惊,“这就麻烦了!” 段文衫蹙眉,“灵珠夫人荣宠一时,最近可谓是风光无限。南齐的人前脚离开京都,灵珠夫人就出了事儿,想必不是偶然。这后宫里多半都是无止无休的争宠,如今连容貌都毁了,只怕陛下不会轻易饶恕。” 那是自然的,毁的虽说是灵珠夫人,可若是那些铁水飞溅到陛下身上呢?要知道灵珠受宠,必定是陪伴在陛下身边的。 “好在今日是韦贵妃生辰,陛下给足了面子,左右是皇后与韦贵妃,灵珠夫人并未近身。”索戟叹了口气,心惊胆战。 他不是怕今日之事,只是由此想到了很多。这后宫妇人的心思向来歹毒,可今日……真是超乎想象了。若是苏凤瑾入宫后,也发生这种事情,索戟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苏凤瑾突然回来了。 索戟连忙上前去,打量她一番确认没事,心才稍稍放松了些。站在他身后的段文衫无意间瞟了眼他颤抖的手,嘴角无奈勾起,心里头不知是何滋味。 “殿下,刚刚追查的那个小太监……” “谁让你去追的?”索戟语气里满是怒意。 苏凤瑾楞了一下,瞟了眼林捭阖。林捭阖低垂下头,看向别处,只当做没听到一般。明显人家太子殿下担心的不行,这事儿还是苏凤瑾自己解决吧。 “我……” 索戟皱紧眉头横了她一眼,“宫里头的小太监多了,今日之事也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唯一一次,难道每次你都要追上去看看不成?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值不值得?” 苏凤瑾略微尴尬的笑,“殿下何必生这么大气,内宫的小太监而已,我好歹也是有武功的,能有什么事儿呢。” “哼,你有武功,别人就不能有?内宫的人你都知道是什么身份吗?若是有人武功比你还高,你死在哪都不知道!”索戟见她没有丝毫悔过之意,更是生气。 “殿下,你若是要罚,也先等一等。我发现一个很重要的事儿,或许和灵珠夫人受伤有关。” “你已经听说了?” 苏凤瑾点点头,“回来的路上宫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小声议论着打铁花伤了灵珠夫人的事儿。我去追查的那个小太监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杀了,仔细看过,是那日在千盛殿外弄脏灵珠夫人暖缎的小太监!” 索戟蹙眉仔细回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儿,当日好像正是李玉玄与索瀛打架不久…… 竟然是他? “死的蹊跷!”林捭阖眯起眼睛,意味深长。 “灵珠夫人得罪过的小太监,恰恰在事发之后就被杀了,看来与此事有关。”苏凤瑾点头示意索戟,心里头已经猜测到了什么。 这会儿,玉慎匆匆跑进来,“殿下,打听到了,是有个灵珠夫人惩罚过的宫人,负责划线距离,为了报复灵珠夫人和打铁花的师傅串通一气。” 殿内四个人听了,顿时面面相觑,各有所思。 林捭阖突然冷哼一声,“这结果还真是潦草啊!” “哎呦,可不是么,那个被灵珠夫人惩罚过的小太监已经死了,这事儿也算是没得处理了。”玉慎不知林捭阖用意,自己感叹。 苏凤瑾开口问道,“那个小太监被谁杀的?在何处?” 玉慎摇摇头,“在何处被杀不清楚,是渠满公公将尸首抬回来的,听说是那位和他串通一气的师傅见出了大事儿,怕事情败露便杀人灭口了,被捉回来的时候受了伤,也奄奄一息。陛下当时就下令处死,如今这事儿算是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林捭阖狐疑挑眉。 “处罚了韦贵妃和苏侧妃,陛下下旨将韦贵妃关在灿阳宫不得出来,虽没有降位份,可所有用度都按照美人的等级来,可以说是比降位份还丢人了。至于苏侧妃和苏卫率……”玉慎尴尬的笑了笑。 索戟顿时不悦的蹙眉看着他,“怎么?这事儿还殃及池鱼了?当初打铁花的时候,凤瑾可是不同意的。” 玉慎立刻弯了腰,十分恭谨,生怕惹索戟生气。“殿下,虽说苏卫率不同意打铁花,但是苏侧妃说了,这些宫人安排都归苏卫率调派,所以陛下略施小惩,让苏卫率年前不准进宫!” 这算是什么惩罚? 苏凤瑾疑惑的和索戟对视一眼,弄不明白梁惠帝的用意。 林捭阖突然轻哼两声,摇摇头,“看来这宫里,要变天了啊!” 既已经下了旨意,苏凤瑾便跟着段文衫和林捭阖一起出了宫,苏凤瑾倒是没有因为不能进宫而不愉快,反而称心如意,只是……想到灵珠夫人那么年轻貌美如今惨遭横祸,心里头多少有些愧疚。 “凤瑾表妹,不过是不能进宫,殿下还出的来啊,不至于这么悲观吧!”林捭阖撞了下她的肩膀。 苏凤瑾抿了下嘴唇,“我只是觉得可惜灵珠夫人。” 段文衫淡笑,“若是可怜她,不如好好猜猜这背后下黑手的人是谁?” “段太常此话何意?莫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林捭阖狐狸一样的笑。 “林大人不是也想到了么,渠满可是韦贵妃的人,怎么就那么凑巧的能找到那个死了的小太监,又抓到了那个沆瀣一气的师傅呢?偏巧两人都死了。”段文衫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 林捭阖嘻嘻的笑了,“话是这样说,但这样明显定然韦贵妃不会做的。” 苏凤瑾点点头表示赞同,只是出了韦贵妃之外,后宫中还有谁会和灵珠夫人争锋呢? 第四百四十八章 卧榻之侧终是刺 能与韦贵妃一较高下的只有伏皇后,可伏皇后本也不得宠,无论是先有韦贵妃,还是后有温美人,再是如今的灵珠夫人……谁得宠和她关系也不大,也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伏皇后出手是不可能的,可后宫里会有谁对灵珠夫人恨之入骨? 苏凤瑾翻来覆去,也想不通这个道理。 “凤瑾妹子若是实在想不通,不如换个思路。”林捭阖将手交互插在袖管里取暖。 三人沿着街道缓缓而行,虽然夜色深沉,却并未急着回府。 “后宫的关系想不到谁,不如想想各方势力,谁会急着想要铲除南齐在后宫的势力?”段文衫提醒,垂下眼帘。 苏凤瑾斜睨了一眼,转头看着府门口灯光下的积雪未消,突然之间愣住了。 “怎么?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林捭阖眯起眼睛盯着她。 苏凤瑾顿时烦躁的将他的手拉出来,林捭阖疑惑不知她要干什么,可苏凤瑾这时候却放开了他的手。 “冷吗?” “嗯?” 苏凤瑾冷哼一声,抬脚继续走去,林捭阖这才明白过来,苏凤瑾是故意捉弄自己呢!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又将手插回袖管里。 “你这样可真没意思。” “你也没意思,不就是永安王么。”苏凤瑾想到。 林捭阖佯装惊喜,“呦,想到了啊,不容易。” “灵珠夫人乃是南齐送入皇宫的,在陛下身边颇得宠爱,南齐世子和怀烈太子都与东宫亲近,永安王不想让灵珠夫人在陛下身边吹枕边风,这是其一。”段文衫在夜色下,消瘦的身材显得十分羸弱。 苏凤瑾本是注意到了他的苍白,可却更关切问道,“其一?难道还有其二?” 段文衫蹙眉点点头,神色凝重的说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一点,那日在太学院习樊琪说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话,如今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卧榻之侧…… 苏凤瑾恍然大悟,惊醒一般,“陛下!” 永安王府。 “这事儿是不是你安排的?”索邑紧张的问苏鸾玥。 苏鸾玥顿时委屈的落泪,“王爷这是什么话?我就算是有心想害灵珠夫人,也不会挑在韦贵妃生辰宴,明知道那生辰宴是妾身安排的,那不是不打自招么。更何况,灵珠夫人抢了韦贵妃恩宠,我怎敢动手惹人怀疑?” 既然如此,那会是谁呢?索邑觉得苏鸾玥说的没错,可如今韦贵妃因为这事儿受到了牵连,自己就更没有地位可言了。 “王爷,这事儿当真蹊跷。”苏鸾玥提醒一句。 “本王也知道,可父皇已经不提这件事了,也就代表认可了这个结果。母妃无辜被牵连,也只能吃哑巴亏。”索邑无奈叹气。 “不是咱们做的,也不可能是东宫,那到底还有谁能和灵珠夫人过不去呢?”苏鸾玥不傻,东宫与玉冰河他们交好,绝不可能失去摆着现成的后宫助力。 可若是想要用灵珠夫人陷害永安王府这边,那未免也代价太大了。 两人只觉得迷雾重重,苦思冥想都摸不着头脑。 索邑叹了口气,“灵珠夫人初来乍到,虽说骄纵跋扈,可也不会因为得罪个小太监落得如此下场。怕不会是这事儿里头,还有更大的阴谋吧!” 苏鸾玥眉头紧锁,“王爷,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呢?陛下心里会不会怀疑咱们?” “父皇到底怎么想,本王也不得而知了,如今父皇对本王愈加疏远,反倒是对东宫亲近了些。本王已经不能再去被无谓的事情牵扯,还需要尽快培植自己的人才行。”索邑心里头一次觉得这样担忧害怕。 没了韦贵妃的支持,没了梁惠帝的回护,那么他有的只剩下远在漠北的韦德臣,可远水难解近渴啊! 苏鸾玥思忖片刻,握住索邑的手,“王爷说到培植自己的人,妾身倒是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王爷忘了,赤焰军曾经的统领薛仁敬可是您的属下,赤焰军如今虽换了蒋春在代行职责,可到底不是正经的统领,王爷和不趁此机会,收买蒋春?”苏鸾玥知道,只有手里有兵才是最重要的。 索邑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可是蒋春此人……” 蒋春和薛仁敬不同,薛仁敬为他马首是瞻,蒋春却有自己的主意,且为人正直憨厚,怯弱忠诚,却也……没什么主见。怕不是能轻易收买的人,即便是收买了,能好用吗? 苏鸾玥安慰道:“王爷别担心,蒋春顶不顶用不打紧,听话就是了。若是他拒绝了王爷,王爷不是还有京都三大营大将军蒙倍么!” “蒙倍?可只有兵有什么用?本王总不能让他上朝去替本王争,本王也总不能直接起兵吧!”索邑头痛。 眼看着东宫那边,要兵有兵,要臣有臣。而自己这边身居高位的也只有郎世华,和那装病的段靖涵,董世杰更是不顶用了。如今永昌侯李兆鄞那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李玉玄又与他并不亲近…… 一来一回的,朝中势力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衰退到这个地步。索邑恍然醒悟的时候,就变成了这幅景象,想想都觉得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自打有了苏凤瑾之后,索戟似乎潜移默化的开始反击。那反击仿若温水煮青蛙,让你不知不觉的陷入一种四面楚歌的境地,却还乐在其中而不自知。 “王爷说什么呢,也不怕隔墙有耳。妾身自然不敢让王爷有那心思,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王爷也得做个决断才是。这收服京都三大营是一码事儿,朝内的势力又是一码事儿。妾身倒是觉得朝堂上支持王爷的也不在少数,但是缺个能左右陛下意思的人在身边!” 索邑叹息着拉住苏鸾玥的手,有些无可奈何,“玥儿,你说的是不假,可谈何容易啊?你找来的那献舞女子如今也没个动静。即便是被父皇想起来,也不能马上就顶用。到哪找这么个人去?” “王爷,不是有现成的么。你忘了,你还有个王叔呢!” “王叔?”索邑一时之间竟然蒙住了。 “康王虽说不招人待见,可你仔细想想陛下对他哪有不从的?毕竟是亲弟弟啊,若是康王肯上咱们这条船,在陛下面前有所改变,陛下也定然会欣喜多听他的意思。” 索邑思忖片刻,笑着点点头,“玥儿这个办法可行,康王叔本就和东宫不睦,又一直没什么正经事儿,若是本王出面,他一定会答应的!” 第四百四十九章 谁看佛祖面前人 内宫。 灵珠夫人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纤纤玉指伸出手来想要摸自己的脸,却疼的流下眼泪。 “别哭!” “谁?”灵珠夫人眼里哪还有柔弱妩媚,满是寒光。 阴影下的岳贤妃缓缓走到床榻边,“别哭,眼泪会流进伤口,只会更疼。” 因为灵珠夫人知道自己的容貌已毁,所以房间里暗悄悄的,这会儿才看清楚是谁。她惊讶又防备的皱紧眉头,“岳贤妃,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么?” “这宫里头本宫还能看谁的笑话?还有比本宫更让人笑话的么?”岳贤妃语气淡漠,没有半分揶揄。 灵珠夫人楞了一下,不知她是何意。 岳贤妃微微一笑,“一个堂堂贤妃,地位仅在贵妃之下,又是生育过王爷的,可却拖着一副病体常年避世。不知道的都说本宫高风亮节,身体不适,不求恩宠,是最最心宽的嫔妃了。可哪个女人又不想有丈夫儿子陪在身边呢?” “岳贤妃此时来与我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必提防着本宫,本宫既然能来看你,自然……也不会害你。”岳贤妃缓缓坐在了床榻边上,细心的将被子扯上些。 灵珠夫人冷笑,“我如今的模样用得着旁人害吗?” 只怕这恩宠已断绝,在这后宫之中恩宠断绝,还有什么命可言?怕是旁人连害你都觉得多余了。 岳贤妃淡笑道:“你年纪轻,骤经大变,一定很不是滋味儿吧?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害了你么?” 灵珠夫人冷笑一声,“知道了又怎样?难不成我还能报仇去?岳贤妃,你莫不是想要赖在谁的身上,让我替你出气?” “妹妹快人快语,本宫倒是更佩服了,只可惜本宫的仇敌你帮不上忙。本宫只是可怜你罢了,只身一人被当做棋子送到大梁,如今却成了一颗弃子,落得如此地步。南齐的人啊,要不是冷若冰霜,要不就是心狠手辣的,可即便如此碰上咱们的陛下,也都要甘拜下风啊。”岳贤妃叹了口气,仿佛回到自己的世界中。 “陛下?”灵珠马上知道了重点,手颤抖的捏紧拳头。 岳贤妃神采奕奕的点点头,“是啊,咱们的陛下当初多迷恋炎妃啊,炎妃从不肯正眼看他,你说是不是冷若冰霜?不管陛下做什么,炎妃都心心念念着齐恒帝,可见炎妃是个冷心肠的。咱们的陛下在炎妃死后,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如今你也快死了,陛下也未曾来探望过,你说陛下心狠不狠?” 她回忆起往事,难以自拔一般凄凉,可她知道今日来的目的不是这个,她没兴趣与灵珠夫人一起探讨。 “红颜未老恩显得,斜倚熏笼坐到明,这是何等心痛啊!灵珠,你怕是没感受过这个滋味儿,但是你定然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你之前那些关于在南齐与旁人有染的流言蜚语,你当真以为陛下不在意吗?” 灵珠咬咬牙,“是你传出去的?” 岳贤妃摇摇头,“是韦贵妃!” “那你今日来干什么?不会就想要告诉我,害我的凶手是谁吧!岳贤妃这么好心?”灵珠冷笑,面前这个素日吃在念佛的女人,果然没那么简单。 岳贤妃又摇了摇头,“本宫没那么好心,本宫是来送你一程的。知道了凶手是谁,怕你也活不下去了。” “谁?” “你受宠,无非是因为一张酷似炎妃的容貌,可生辰宴上献舞的女子比你更像。陛下就不再需要你了,你的死便会成为无人问津,连陛下都那么潦草的就结案了。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是陛下提防你是南齐人?” 灵珠的眼睛突然瞪大,“不可能!你这道理说不通,陛下若是想要对我下手,当会提前安排,可在那之前他从未见过献舞女子。” 岳贤妃点点头,“不错,这个时候还能冷静思考,但是你再想想。那日是韦贵妃生辰宴,为彰显地位必得在陛下身边,伏皇后身子不好,又怎么在冰湖上那么久?只要有他们两个在,你就靠不得陛下身前,所以那铁水更容易落到你身上,而不会伤到陛下、皇后和韦贵妃……” 灵珠夫人顿时愣住了,她的脑海中回想起每次宫宴,即便是伏皇后与韦贵妃在场,可陛下还是会让自己在左右侍奉。 可偏偏生辰宴那天…… “现在明白了吧?能把事情做的如此滴水不漏,让韦贵妃和众人都蒙在鼓里,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你跋扈得罪了那个小太监,才遭到报复,这样的人除了陛下再也没有旁人了。” 岳贤妃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毒药放在锦被上,站起身来背对着她,“这幅样子生不如死,本宫便做回好人,送你一程!” 灵珠拿起那药包,冷笑一声,“那还真是多谢你了,只可惜你这辈子吃斋念佛,也不过是个伪善之人!” 房门打开,岳贤妃走了出来看看外头的天空,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无力。 谁会在意佛祖呢?在意的都是人生罢了…… 九大营。 今日九大营各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明日便是小年了,常延平和罗丝绦的好日子也定在明日。 苏凤瑾一大早就过来了,宁流芳也跟着道喜。 常延平颇觉得不好意思,一张脸红的像是上了胭脂。 “属下成亲,怎好意思苏卫率和玄机军卫亲自前来,实在是……” “行了,你就别客套了,本卫什么热闹不来?更何况咱们千年铁树开了花,本卫还能不来瞧瞧?”苏凤瑾打趣,坐下看看其他人。 “常军卫,今日我特意带了些薄礼,恭贺你大婚的,罗姑娘那边也送去了些拆换首饰,权当做是给罗姑娘添妆奁了,你可不要嫌弃才好。”宁流芳连忙让人将礼物送了。 常延平一脸尴尬,“玄机军卫出手怎可能是薄礼,我谢还来不及,怎会嫌弃?对了,厌亭兄没一起过来?” 苏凤瑾笑道:“乔厌亭倒是想来,可惜流芳非要凑这个热闹,他只能在皓月行看着生意。往后你也是娶妻的人了,不能总像个木头似的,学学乔厌亭,对流芳简直是无所不从的。” 宁流芳嗔怪的白了一眼,“今日的主角可是常军卫,你要是再打趣我,小心我急了。” 众人哄笑起来,常延平垂着眼帘,嘴角含笑的站在一旁,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苏凤瑾见这情景便欣慰了,如今这些人聚在一起,安稳度日,和乐融融,不正是他们所求的么。只是今日少了赵十三,她的风军卫啊,否则那才叫大团圆! 第四百五十章 收回册宝斥皇后 众人欢聚一堂,季茂功瞟了眼苏凤瑾的笑容淡淡,带着几分忧虑,便知道此时人和事美,她必是想起赵十三了。 这段日子赵十三和苏凤瑾在一起,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几经变故,不成想却到了现在这样。 苏凤瑾将热闹甩在身后,自己走出了营帐,外头天寒地冻,除了依照规矩巡逻的,便是一片安静。远处山顶被积雪覆盖,皑皑晶亮,仿佛看一眼便能沁人心脾似的。 “怎么自己出来了?”季茂功从后头走上来。 “我出来透透气,你怎么也出来了?” “在离洲十八寨的时候安静惯了,那个时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没钱就是没钱,还真不习惯现在大家凑到一起热闹,这辈子也没想过会办喜事啊。”季茂功自嘲的笑笑,一身黑衣裹挟矫健身姿,脸颊棱角分明的线条偷着一股傲然的味道。 苏凤瑾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还真的没了解过季茂功,他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又为何决定跟着来了京都呢?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又不好看,殿下回头把我给杀了,我找谁说冤枉去。” “嗯?” 季茂功微笑着转头面对苏凤瑾,“胡乱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连接都没接,我多尴尬!” 苏凤瑾嗤笑白了一眼,“什么时候你也会开玩笑了,当初赵十三还特意提醒我……”说到此处,苏凤瑾不免尴尬的闭上嘴。 “说我性格乖戾冷淡,是吧?其实离洲的日子实在是没什么可开心的啊,那么苦,还怎么笑得出来呢。苏卫率,说句老实话,我得谢谢你。”季茂功没了玩笑之色,脸上的表情淡然又温和。 苏凤瑾还没见过季茂功说这话,颇有些难为情,“谢我什么?就因为吃了顿饱饭么?说句实在的,我有的时候还怕你们怨我呢,这京都是非之地不比离洲,有的时候波诡云谲的日子要比饥饿更可怕。” 季茂功蹙眉凝视,突然又释然一笑,“对你来说或许是,但对我们来说,能活下去就是希望。知道你担心终有一天东宫卫的命运,但我们这些做山匪的早已经看透生死,没你想的那么在乎。当初赵十三劝我们跟着来京都的时候就说过,她不全是为了找自己的身世,也想让山寨的年轻人们有个将来。山匪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是他们的无奈,也是唯一的选择。东宫卫毕竟是正途,但若有朝一日他们丧命,也只能说是人各有命,怪不得旁人。 “你们能这样想,我也就安心了。”苏凤瑾舒了口气,看向远方,只觉得这样暂时的平静让人有些摸不着边际,好像脚没踩在地上似的。 “等过完年之后,我想去一趟潭州,听说那是瞎半仙儿的故土,我想着瞎半仙儿如果没出事儿的话,大仇得报之后,应当是会去潭州拜祭亡妻吧。他年纪大了,我担心他一个人在潭州出什么意外。” 潭州? 苏凤瑾深思片刻,“潭州有咱们的人,我倒是可以让神机卫帮着查查,也免了你来回奔波。” 季茂功摇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潭州离南齐边境近,这个时候局势不稳,你怕有什么祸乱。不过我一人轻骑,不会有事的。” 苏凤瑾听了他去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远处戚小闲走过来,“苏卫率,季军卫。” “小闲,你怎么到大营了?”平日戚小闲多待在京都东宫卫衙,那边消息更快。苏凤瑾不知是不是又有什么紧急消息,才让戚小闲跑这一趟。 戚小闲皱紧眉头凑近了些,“宫里头刚刚的消息,灵珠夫人殁了。” 怎么会……这么快?苏凤瑾知道灵珠夫人在韦贵妃生辰宴上受伤毁容的事儿,但怎会这么快就死了呢?看来是有人留不得她的性命了,苏凤瑾背在身后的手摩擦几下,不知是不是该给玉冰河传个消息。 “因为灵珠夫人没有册封,所以伏皇后不知该以什么礼制安葬,去千盛殿和陛下请旨,谁知不知殿内发生什么,陛下斥责了伏皇后,下令将伏皇后的册宝收走了!” 这里才是重点! 苏凤瑾顿时讶异的盯着戚小闲,“你这怎么说话还带停顿的!” “属下这也是怕您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如今碧海宫倒是没什么动静,但伏皇后乍然经逢此事晕厥了!”戚小闲眉头深锁,自然知道收回册宝意味着什么。 “什么事情能让陛下如此兴师动众?我如今进不得宫……”苏凤瑾说到此处,一下子愣住了。 对呀,之前为何给自己的处罚是不让入宫呢?梁惠帝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苏凤瑾本来还心乱如麻,可眼下却平静了,既然不让自己入宫想必和伏皇后有关,那么索戟那边…… “苏卫率,眼下不知太子殿下那边会否受牵连啊,我等需不需要做些什么?”戚小闲问。 苏凤瑾连忙摇了摇头,“暂且不要轻举妄动,陛下不让我进宫自然是有不想让我参与的道理。我现在回苏府一趟,其余的事情你们看着办!” “是!” 苏府。 苏远君和苏凤翊在书房里正在商讨,苏凤瑾恰好过来,说了伏皇后的事儿,三人皆是一脸的凝重。 “莫非父亲也没得到什么消息?” “事情突然,大臣们并没有接受任何宣召,父亲又怎会打探到消息?”苏凤翊安抚着拍了拍苏凤瑾的手臂。 苏凤瑾略微点头,“如此说来,这事儿没什么征兆,可陛下与皇后是少时夫妻,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突然收回册宝吧?这意味着伏皇后空有地位,东宫将成为众臣眼中的尴尬之地。” 已经多久,梁惠帝没有针对东宫了?为何会突然这样呢? 苏远君眉宇间凝重的看向窗外,沉思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后宫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今日……兵部倒是传来些消息。” 苏凤瑾和苏凤翊兄妹两个同时一个激灵,对视一眼便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燕国三万大军突然集结在隆西边境,说是太子丢失了重要之物,以防珍贵之物流失正在进行追捕。但就在这个时候,漠北韦德臣却抓到了一个想要前往漠北的燕国细作,韦德臣称此人身怀绝密,关系到我大梁安危……” 原本这两件事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又有一挑丝连在一起,苏远君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可这两件事与伏皇后有什么关系?” 第四百五十一章 欲求婚配林阿纵 是啊,这与伏皇后有什么关系呢? 苏远君摇摇头,捋了捋胡须,“我本以为也没什么关系啊,怎么就那么巧,突然出事儿都与燕国有联系呢?” “父亲的意思是,燕国听说了南齐的事情,我大梁兵力已经集结,所以才有意试探?那韦德臣什么意思,莫不是与燕国暗度陈仓?”苏凤瑾大胆揣测。 苏远君摇了摇头,“这或许只是其一,其二很有可能是陛下知道了其他的消息,至于这消息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看眼下情形,或许和东郡有关。” 和东郡有关,所以梁惠帝才会借此机会打压伏皇后,给东郡以辖制? 三人皆是一头雾水,担忧的不行。正在此时,外头一直跟在苏远君身边的冯定却敲了敲门,“大人,公子?” “进来。” 冯定走进来朝着三人行礼,“大人,林家来人了,夫人请您和公子、小姐去前厅。” 林家姨母? “林姨母是女眷,有夫人招待便行了,为何要我过去?”苏远君不解。 冯定蹙眉道:“林姨母携儿女前来,不知在前厅和夫人说了什么,夫人想是解决不了,所以才请大人过去拿个主意。” 苏凤瑾和苏凤翊对视一眼,不知原由。 苏凤瑾开口问道:“那你看林姨母是什么表情?” “看着喜乐,不像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冯定分析。 三人一同到了前厅,见林家母子三人皆在,先是一番寒暄,这才各自落座。 苏凤瑾瞟了眼林捭阖,见他一脸的无奈未看向自己,也得不出什么头绪。 “林夫人此番来可是有什么事儿?我苏家人脉不旺,咱们两家也算是难得的亲戚,林姨母若有需要之处,又是我能办到的,定不会推辞。”苏远君谦和。, 但这话却已经说的十分明朗,对于林姨母这商贾出身,又有苏鸾玥在前,苏远君已经对林家避之不及,所以才说“算门亲戚”。可碍于林捭阖这人又十分出众,与他们不同,苏远君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能太含糊。 林姨母听了这话,顿时笑颜如花,“有苏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其实今日来也是不好意思,可无奈为了儿女,我也只能舍出这张脸来了。” “林夫人客气了,但说无妨。” “这是我的大女儿,小字阿纵,前些日子上街去遇到了一位贵人,这贵人手眼通天,又十分无礼,非要让阿纵去做小妾。本我是商贾出身,也的确配不上朝中这些清流人家,可……做妾这等事儿,我也是万不能同意的。”林姨母一脸的哀伤,怕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苏凤瑾不禁深吸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瞟了林捭阖一眼,不禁感叹这林姨母还真是戏好。刚刚问冯定,竟然没看出半点忧伤来,此时却弄出这么大的转折。 阿纵蹙眉跪在地上,“苏伯伯救命,阿纵宁可死了,也不愿给那等人做妾。什么荣华富贵,阿纵不在乎,虽阿纵出身不高,但也绝不能失了尊严。” “哎呦,孩子你快起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你母亲的话刚说了一半儿,咱们再商量商量。”姚氏连忙叫罗妈妈将阿纵扶起来。 苏凤瑾忍不住插了句嘴,“敢问林姨母,这人是什么来历身份?” 林捭阖是东宫的红人,又刚入了中书省,旁人都需给几分面子,如今竟然动心到他妹妹身上,怕是非富即贵啊! “呵,林表弟如此为难,只怕是……不好惹吧!”苏凤翊端起茶盏来冷笑。 林捭阖咬咬牙,抬起头看着苏凤瑾,“是康王!” 康王索乐敏? 前厅里四下寂静,只有阿纵的抽泣。苏凤瑾捏了捏拳头,再看林捭阖已经多了几分无奈,林捭阖眉眼坚定又冷漠,比平日的玩世不恭多了刚烈。 若是抵不过,只怕林捭阖闹到御前去,也不会同意阿纵去做妾。 “我知道苏大人为难,这康王我也略有耳闻,不是咱们这样的门户能惹得起的,可我也实在不想委屈阿纵啊!”林姨母落下泪来。 “康王乃是陛下亲弟,的确不是我们能办到的。”苏凤翊显得有些冷漠。 林捭阖深吸了口气,起身朝着苏远君施礼,“来之前我便知道此事为难,可碍于母亲心怀希望,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全然拒绝。如今事情已经说开了,只怕苏伯伯的确是爱莫能助,我们就先告辞了。” “贤侄别急,我虽不能直接同康王起冲突,但却也有个办法。”苏远君眉头紧锁看向阿纵,“若是阿纵许配了人家,这事儿也许有转机。康王再跋扈,也断不能抢了有婚配的民女去做妾吧。” 这倒是个办法,若是康王真的这么混,他们也有理由去御前好好说道说道。 苏凤瑾连忙开口道,“这是个办法,不过只怕普通人家不行,还得是个朝廷命官的人家。” 林捭阖点点头,若是普通人家如今听说康王对阿纵有了心思,谁还敢去冒着得罪康王的危险定亲?即便是定亲之后,康王若是从中作梗,那普通人家拗不过权贵,怕也会退婚之类。 “这说的容易,朝廷命官人家有与阿纵表妹合适的公子吗?有的话有多少是咱们能说上话的?人家愿不愿意呢?短时间内,只怕也难。”苏凤翊提醒。 此话一出,林捭阖的脸上多了几分捉摸不定,苏凤瑾不由得瞟了苏凤翊一眼,他也不是泼冷水的人啊。不过倒也是事实呢,朝廷命官读书清流,谁会甘心娶商贾女? 众人皆是沉默,一筹莫展的想着周围都有谁是这相当的。 按常理说阿纵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出落的端庄清秀,举止谈吐也十分优雅,不似林姨母带着商贾之气,反倒是有几分出水芙蓉的大家闺秀之气。可偏偏又是这么个身份…… 若是凭自己的关系,让索戟硬说成门亲事倒也不是不成,可往后的日子难保阿纵过的怎么样,岂不是更耽误了一辈子么。 思来想去,苏凤瑾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事儿我倒是有点主意。” “什么主意?”林捭阖急切。 苏凤瑾给他使了个眼色,林捭阖颔首,“母亲,事情已经说完了,不如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带着阿纵回去。” “这……”林姨母是个聪明人,知道他们朝廷里的事儿多,便放下阿纵回去了。 苏凤瑾将林捭阖与阿纵带到苏府的园子里,苏凤翊并没有跟过去,怕是对这事儿不怎么感兴趣。 “四下无人,我还要和你道个歉,我大哥是个极好的人,但今日……” 第四百五十二章 常延平风雪成婚 林捭阖连忙打断了苏凤瑾,“凤翊表哥说的也是实话,并无过错。阿纵出身不高,康王肆无忌惮,的确是难事儿。我母亲贸然登门也实属唐突,但阿纵与母亲不同,这点你是知道的。” 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阿纵和林姨母还有苏鸾玥是不一样的,林捭阖对苏鸾玥嫉恶如仇,根本不放在眼里,若阿纵和苏鸾玥一样,只怕林捭阖也不会如此疼爱。 苏凤瑾点点头,“阿纵的婚事我倒是有个主意,我九大营中有一个军卫十分不错,但他倘若无意,便与阿纵定个假亲,将来等这事儿风平浪静了,再解除婚约……” “此事对那位军卫怕是不公平!”阿纵蹙眉,一双杏眼里满是纠结。 “阿纵不必多虑,我这位军卫也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此事待我与他商议过后再定夺。”苏凤瑾不知阿纵是什么用意,但看她一脸坚定又愧疚的样子,心知她的确是和苏鸾玥不同的。 打发了阿纵的事情,送两人出去的途中,苏凤瑾又问起宫里头的动静。 林捭阖蹙眉瞟了周围一眼,眼底声音说道,“灵珠夫人的丧礼草草结束,伏皇后因为这事儿被陛下收了册宝,整个后宫都惊动了,可谓是草木皆兵。这两日中书收到了不少折子,竟还有参奏伏皇后和东郡的,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扒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墙倒众人推不成!”苏凤瑾凝眉。 “怕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推波助澜,伏皇后势颓是陛下的手笔,可这些上折子的人多半是永安王那边的,如今只是数落数落伏家的事儿,可等到发酵的差不多了,想来会挑个错处,怂恿废后。这里头的关系你是明白的,一旦这鸡蛋有了缝隙,苍蝇可是萦绕不去啊。”林捭阖略有担忧。 苏凤瑾冷哼一声,“苍蝇无处不落,怎么还能说是蛋的问题呢。伏皇后这次栽的冤枉,伏家那边不知又做了什么让陛下忌惮的事儿。他不许我入宫,我也参与不了,殿下那边虽说敌不动我不动是个好主意,可若是一味退让岂不是给那些上折子的人脸了?” 林捭阖一听这话,眉尖挑起有些讶异,“你不会是又要插手吧?听我的,这事儿你可千万别……” 苏凤瑾笑着停下脚步,“陛下无非是想用伏皇后的事儿震慑东郡,再顺便把水搅浑了,看看那些人扑腾。若是我在这个时候把浪花压下去,岂不是坏了陛下的事儿?估摸着不让我进宫,也是怕我对殿下关心则乱,坏了陛下的计划。你放心,我晓得。” “你能想到这一层就好,若是咱们分析的不对,再行商议也不迟,左右皇后和殿下的地位稳固多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摧毁的。” 林捭阖带着阿纵告辞,可苏凤瑾站在苏府门口却冷却了神色,刚刚那一番话并没有让苏凤瑾安心,眼底闪过一丝冷漠肃杀的冰寒。 次日,常延平与罗丝绦成婚,下了雪。按照约定的时辰,苏凤瑾紧赶慢赶还是迟了,直接到了新房那边已经接完了亲,只等着拜天地。 “怎么来晚了?常延平为了等你,还特意拖延了一会儿,差点误了迎亲的吉时。”宁流芳拉着她连忙走进里头。 “这不是下雪么。”苏凤瑾笑着拍拍身上的风尘。 屋里头已经热闹非凡,常延平罗丝绦正是夫妻对拜的时候。只见那一张脸上满是局促不安,红的充血。 “卫率!”常延平眼尖,刚刚要弯腰便喊了出来。 苏凤瑾连忙抬手摇摇头,“大喜的时辰,还不快些行礼?” 常延平和罗丝绦夫妻对拜后,本是送罗丝绦入洞房,常延平却看了眼苏凤瑾略有迟疑,苏凤瑾明白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那双眼里喊着水色。苏凤瑾忍着激动的心情,朝着他使了个眼色微微颔首,此时什么话都不用说,他和新娘子才是最重要的。 “等等!”罗丝绦突然开口,竟然伸手掀开了盖头,露出一张美若晚霞的脸。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宁流芳连忙走过去,“罗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呀?盖头可是要入洞房之后才能掀开的。” 罗丝绦微微一笑,“我嫁的是个兵,自然也不拘小节了。今日有件事儿没办,我若是不办了,夫君与我心里都不踏实。”说完,她拉着常延平的衣袖走到苏凤瑾面前。 苏凤瑾略有差异的看着两人,“你们这是……” 罗丝绦回首招呼罗碧玉过来,罗碧玉手中端着盘子,上头是有三只酒杯,罗丝绦拿了分别递给常延平与苏凤瑾,自己也端了起来。 “苏卫率,我与夫君能有今日多亏您照顾,人说知恩图报方必有方,您的大恩大德我与夫君无以为报,但求今日敬您一杯酒,聊表谢意。拜天地拜高堂拜夫妻为寻常,但今日也要拜您!”罗丝绦笑容从灿烂又坚定,那是苏凤瑾没见过的爽朗。 苏凤瑾呆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我苏凤瑾并未做什么,今日你夫妻二人这般,让我情何以堪啊。” 罗丝绦笑道:“在您眼里或许没做什么,但在我们这些人的生命里,您救过命,给过钱,为我们拼过命,为我们谋过前程,难道这些还不够吗?东宫卫是职责所在,但您在职责上又为我们做了多少,给了我们多少希望,我们心中有数,怎能当做全然不知,装傻充愣的?” 苏凤瑾未曾想到罗丝绦一个寻常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颇为感动。 常延平也满含深情的瞟了罗丝绦一眼,这样好的女子,他常延平如何配的上?他举起酒杯来朝着苏凤瑾,“卫率,丝绦说的对,我常延平苟且多年,若非是你,这漫漫余生怕都是唏嘘。这一杯,敬你!” 说着,他和罗丝绦仰头一饮而尽。 “多谢!”苏凤瑾微微躬身,也将酒喝了,眼角略有湿润。 三人相视一笑,苏凤瑾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快些进行下一项吧,别误了时辰。”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在外头禀报,“卫率,宫里头来人了!” 宫里头?苏凤瑾机敏的转过身去往外头走,却见雪地之中站着渠满,而渠满身后竟然是玉慎! 他们两个怎会凑到一起来这儿?众人面面相觑,又机灵的观察着周围,这气氛似乎有些来者不善的味道。 “苏卫率,有日子不见了,今日大喜,奴才特意来道喜的!” 第四百五十三章 含沙射影玉如意 渠满笑嘻嘻的招招手,让身后的宫人将手中托盘送上前,都盖着红绸。 苏凤瑾垂着眼帘瞟了眼一旁的常延平,常延平和她对视一眼,连忙上前道谢,客气了几句。 “军卫不必客气,这都是陛下听说了,按规矩赏赐的。不过话说回来,您可是有福气,旁人可没有这个待遇呢!”渠满笑着看向苏凤瑾。 常延平明了,“公公哪里的话,都是陛下器重我们苏卫率,属下也跟着沾了光。今日天寒地冻,倒是给公公添麻烦了,还请公公赏脸进去喝杯喜酒。” 渠满干笑两声,揶揄道:“奴才哪有那个福气啊,苏卫率的场面,奴才怎敢高攀?” 苏凤瑾听了这话,便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好对付,笑着说道,“渠满公公哪里的话,您肯来那便是给我脸面了。如今已经礼成,不如咱们先让新人进去,也免得耽误了人家的喜事儿。” 渠满整理了下袖子,好大的谱啊! “苏卫率不必在意奴才,该怎么办怎么办就是了。” 常延平蹙眉看向苏凤瑾,苏凤瑾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罗丝绦和其他人进去。郎离跟着苏凤瑾留在外头,加以防备。 玉慎站在渠满身后一直低垂着头,也没敢说话,苏凤瑾便知此番前来怕是碧海宫有什么情况。 “渠满公公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渠满冷笑一声,“吩咐可不敢当,不过是陛下有几句话要奴才传给您。” 果然! “公公但说无妨。” 渠满往旁走了几步,苏凤瑾心领神会跟了过去。渠满声音不高趾高气昂的,怕是将梁惠帝的语气都学了个透彻,“皇后身子不好,时长想念故人,身边也没个人照应,总是糊涂了。陛下与皇后年少夫妻,十分体恤,但皇后糊涂言辞无状,陛下也总得顾念着规矩不是?” 苏凤瑾干笑两声,“陛下说的是。” “皇后家在东郡,太远了,皇后病体也不宜挪动。总该有个伏家的人入宫来照应,为了这事儿皇后也与陛下说过,起初陛下觉得不妥,可如今皇后的情况实在是……哼,也只好出此下策。有些事儿,陛下是开不了口的,开了口也未必管用!” 苏凤瑾听着这话弯弯绕绕,又含沙射影,心里头不舒服,可不舒服也没办法,眼下时局不是胡闹任性的时候。 她只好赔笑道:“公公哪里话,陛下开口怎会不管用?” 渠满冷笑,“苏卫率,这都是陛下的意思,咱们也是照办啊。至于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奴才可不敢妄加揣测。苏卫率,您还是自己个儿好好想想吧!” “那是自然,多谢渠满公公指点。” “奴才什么时候指点过您啊,这都是陛下的意思,奴才可不敢乱嚼舌根。陛下说了,卫率您大度,又识得大体,定不会因为一点女儿家的小心思让他失望的。” 苏凤瑾听着渠满的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心里头一阵反感,可还是笑着点点头。 “陛下说的是,为人臣子自当替人分忧。” 渠满无意多留,苏凤瑾送后转身和玉慎对视一眼,玉慎突然笑了凑上前去,大声说道。“苏卫率,奴才也是奉殿下的意思过来贺喜的,今日殿下本想亲自过来,无奈诸事繁杂,所以特意让奴才给苏卫率送来一样东西,权当做是给新人的贺礼。” 苏凤瑾睨了眼身后的渠满,十分配合,“多谢殿下恩赐,不过是些许小事儿实在不敢劳烦殿下亲自前来,微臣代替新人谢谢殿下了。” 玉慎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亲自当着渠满的面打开,“这是玉如意,渠满公公,您看这玉如意可还行吧?这是殿下赏赐给常军卫的,让他们夫妻和美,事事如意。您觉得可犯什么说头?” 这话一说,苏凤瑾心凉了半截,立马明白了用意。玉慎此番前来的确是索戟的意思,但渠满跟着过来不仅是传达陛下旨意,也是监视索戟的动静。他不许索戟和自己说太多,一言一行都被渠满盯着。 这玉如意的锦盒亲自在渠满面前打开,就是为了大家都行个方便,免得渠满回头说索戟暗中与苏凤瑾借此机会,传达消息。 那这样说来的话,索戟在宫里头如今也是被动的,没想到梁惠帝不让自己入宫,为的竟然是这么一遭。 渠满轻哼一声,“成了吧玉慎,你就别在咱家面前耍小聪明了,你师父教训你可紧的很,这点小事儿你是万不会耍手段的,咱家还不知道?” “亮小的也不敢在您如来佛的面前动金箍棒啊,更何况小的可没孙猴子的本事!”玉慎机灵的讨巧一句,连忙将玉如意拿出来给了苏凤瑾。 苏凤瑾楞了一下,伸手接过来送走二人。 寒风吹来,玉如意冰冷,苏凤瑾像是回味过来什么。 “卫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宁流芳等人走过来,担忧的看着离去的马车。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握紧玉如意,转头看着几个人笑道,“哪有什么事儿,不过是来恭贺的罢了。今日是常延平大喜,你们都瞧着我干什么?还不进去喝喜酒?对了,这是东宫送来的贺礼,祝常延平和罗丝绦事事如意!” 安抚众人后,苏凤瑾勉强喝了几杯便告辞,留其余兄弟在那边畅快,自己策马离开。宁流芳、郎离、观久音也跟着苏凤瑾一道,几人行在雪中沉默不语。 苏凤瑾回想着刚刚玉慎特意将玉如意从锦盒里拿出来给她…… 这不合规矩! 苏凤瑾停了马站在雪地之中愣神,宁流芳蹙眉看着她,走在前头的观久音也回过头来。 “卫率?”郎离轻轻唤了一句。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这事儿不对,殿下怕是身不自由。流芳,你现在折回去让戚小闲立刻去查东郡、隆西、漠北的情况,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宁流芳调转马头离开。 苏凤瑾又看向郎离和观久音,“久音,你悄悄回京都一趟,请我大哥苏凤翊、崔朗儒崔大人、岳霁风将军、太学院段太常来城外玉清观一叙,切忌甩开眼线。” 观久音眉头紧锁的点点头,“公子放心。” 郎离驭马上前一步,“卫率,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儿?” 苏凤瑾仰头看着阴霾天空,心中颤抖,她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但有种预感,玉慎将如意从锦盒中拿出的含义是:答应陛下的条件方可如意,方可将索戟从辖制中解脱出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此番暗示为辖制 玉清观。 今日怕是第一次迎来了这么朝廷中人,苏凤瑾请道长僻间屋子,待几人落座,郎离与观久音守在外头。 “今日深夜召各位前来是为了宫中的事儿,还望各位帮忙分析,拿个主意。”苏凤瑾将常延平婚礼的事情说与几人听,又分析了下隆西、东郡、漠北的形势。 索戟在宫里头到底是个怎么情形,想必他们几个能入宫的人比自己清楚。 崔朗儒蹙眉思忖片刻道,“你确定殿下叫玉慎给你玉如意,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苏凤瑾略有迟疑,“那崔大人的意思是……” “殿下在宫里头并未有什么辖制,只是碍于皇后之事才没有出宫,也算是自己禁足思过,闭门谢客给外头的朝臣们一个态度。只怕玉如意另有含义,苏卫率可莫要会错乐了意,耽误了大事。”段文衫开口提醒。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此时心中更是拿不定索戟的用意。 崔朗儒开口道,“若是我猜得不错,殿下让玉慎前来给你传达的绝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说?” “一来,对于伏家的事情殿下不会让你参与进来,二来,殿下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妥协于陛下,三来,殿下绝没有受到辖制,所以你这样理解说不通。我倒是觉得殿下这意思是恰恰相反!”崔朗儒解释。 苏凤瑾咬咬牙,恰恰相反的话,那索戟的意思便是要自己顺心如意,不要受到梁惠帝的辖制! 伏皇后之前便提出过要让伏蜃楼入宫,如今梁惠帝突然斥责皇后收回册宝,又传话给自己,想必梁惠帝要让伏家人入宫也定是伏蜃楼。只有自己出面,伏蜃楼才能入京都,否则梁惠帝若是强行下旨,一来目标太大,二来会让苏家离心。 果然是厉害啊,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即便是要做什么也要让旁人来承担这个恶名。 索戟知道苏凤瑾因为伏蜃楼的事情不悦,又怎会希望苏凤瑾听从梁惠帝的安排,主动邀伏蜃楼入京都呢? 所以,那玉如意拿出锦盒送给她的意思,并非是要让苏凤瑾答应梁惠帝的请求,从而救索戟出辖制,而是让苏凤瑾称心如意! “崔大人,若是东郡人入京都,又如何?”苏凤瑾问的隐晦,她是想知道梁惠帝为何要伏家人入宫,到底是什么目的。 崔朗儒叹了口气,“若是我猜得不错,朝中定然接到了我们不知道的密报,陛下正在策划者什么。此番想要以你的名义为皇后邀请伏家人入宫,不为旁的,而是为了辖制东郡!” 岳霁风挑眉略感诧异,“崔大人的意思是,此番伏家人入宫是为质子?” “质子?东郡伏家乃是皇后母族,太子外祖,陛下这样说也未免太过……”段文衫略感无奈的低垂下头。 苏凤翊冷笑一声,“段太常君子坦荡,又是儒雅心慈,是非曲直不在话下,但这权谋之术帝王无情自是你不敢想。咱们这位陛下为了江山皇位,莫说是东郡伏家,就算是太子和永安王,不也是多年来都在压制权衡么?” “如此说来倒是也不稀奇了,只是陛下一边打压皇后,一边又让伏家人入宫,就不怕激怒伏家?”岳霁风不屑。 苏凤瑾无奈的笑了,“所以陛下才让我出面做这个恶人。” 如此一来,梁惠帝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也堵住了众人的嘴,背地里再做什么动作,怕是旁人也发现不了。 岳霁风的目光扫视过几个人,“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苏卫率把我们聚在一起可是有什么要说的?”崔朗儒问。 苏凤瑾抿了抿嘴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问问诸位,若是我没有遵循陛下的意思,主动提出让伏家人入宫为质,会怎样?” 几人垂下眼帘各有所思,实则他们不说,苏凤瑾心里也有数,只是心里头不安就是想要问问罢了。梁惠帝帝王一生,怎会让自己反驳?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会让自己就范,否则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而苏凤瑾最在意的无非是苏家和索戟,眼下梁惠帝便已经暗示了苏凤瑾,所以才会让渠满带着玉慎去“庆贺”常延平,不是么? “罢了,那我就照做吧。”苏凤瑾见几人没有开口,勉为其难的笑了笑。 “其实……除此之外我还有个大胆的猜测。”崔朗儒面色凝重,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 岳霁风不耐烦,“哎呦,崔太傅你就赶紧说吧,都什么时候了。” 崔朗儒深思熟虑,“陛下选在这个时候对皇后动作,又暗示苏卫率请伏家人入宫……难道你们没觉得太过明目张胆了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若是做什么,大可以悄无声息,伏皇后可是他的发妻,伏家也是东宫外族,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突然弄出这件事情,太让人摸不清路数了。” 段文衫目光顿时闪了一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崔朗儒看向段文衫,赞同的点点头。 苏凤瑾和苏凤翊兄妹两个对视,想到苏远君透露的兵部消息,理解了崔朗儒和段文衫的意思,岳霁风身为梁军十六部中霄州将军,自然也能感受到风吹草动。 这几个人静默片刻,突然感觉气氛凝重起来。 “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几个人又商量些许,散去之后,苏凤瑾看着手中崔朗儒写下的册子,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 一旁的苏凤翊看着跳跃的烛火,“你要这上奏之人名单,是想要做什么?” 苏凤瑾抬起头合上册子,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明媚,“大哥知道我的意思。” 若是想要摆脱梁惠帝的暗示,又让索戟不至于受到波及,那么只有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做,让梁惠帝感受到危机,从而无暇来招架东宫。 “你心中所想可并非上乘选择。” “好坏不重要,只要能管用就好,更何况这上头的人很多都是永安王那边的爪牙,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东宫落井下石。”苏凤瑾意思已经明确。 苏凤翊不好再劝,只能无奈问,“是要全杀了?” 苏凤瑾顿时诧异的摇摇头,“大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好歹我也是个女流之辈,整天喊打喊杀的,着实不像个样子。” 苏凤翊不屑冷哼,嗤笑道:“还好,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如此一来我也不用担心了。” “嗯,不必担心,我只是搜集了罪证,让陛下自己去处罚就是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主仆闲谈君主意 若说如今大梁朝中局势复杂,谁能查出个仔细清楚来,苏凤瑾的天机卫若称第二,怕是无人能称第一。年前的京都朝局可以说得上是异常混乱,梁惠帝心力交瘁的每日都能收到朝臣的罪证,若是没有处理,次日便会传遍京都。 这事儿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梁惠帝心中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偏偏是只能顺便铲除朝廷蛀虫,气的他都想封苏凤瑾个督察御史当当,做个太子卫率着实委屈了她的才能! 梁惠帝将折子放下直了直腰,一旁的蒋高师较忙奉茶,给他揉了两下肩膀。 “陛下这肩膀看折子时间久了就要疼上一疼,可得爱惜龙体才是。昨个殿下还特意送了太医院刚得来的膏药,嘱咐奴才给陛下用呢!” “哼,你倒是会挑时候,对那小子比对朕都忠心。”梁惠帝知道蒋高师替索戟说好话。 近来索戟请安梁惠帝都是避而不见,索戟有时候一连站两个时辰,天寒地冻让人心疼不说,朝中言论也甚嚣尘上啊。 不知为何前段日子的父慈子孝怎么又变回原来了…… “陛下可是冤枉奴才了,这是殿下心意,奴才也不敢违背啊。若说忠心奴才自然是对陛下,只是对殿下多几分疼爱罢了。”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他是被你看着长大的,什么德行你心里有数,朕心里也有数。他可没那么脆弱,这点风浪他根本不在乎,反倒是苏凤瑾折腾个没完!” 提起苏凤瑾,梁惠帝就头疼。 蒋高师忍不住笑道:“关心则乱,奴才算是看出来了,这苏卫率对太子殿下,那是一万个真心,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知道辅佐太子,明白自己身份职责,又能文能武,智勇双全,的确是个最合适的人选。” “之前陛下您不是也夸赞过伏家女么?奴才就说,咱们大梁巾帼不让须眉,多的是好儿郎,好姑娘。如今,这眼前两个能文能武的,一个是未来太子妃,一个是太子殿下的表姐妹,真是太子殿下德行照章呢。”蒋高师意味深长的笑道。 梁惠帝哼笑一声,“他福气好,有此二人,只可惜伏蜃楼和太子……没缘分!” 若伏蜃楼不姓伏,那早在前些年或许就是太子妃了,身份是她靠近太子的武器,但也是她的束缚。伏皇后位居中宫,生下太子,为保社稷安康,便不可能再让伏家女为太子妃。否则历经三代,这天下便不知是索家的,还是伏家的了。 蒋高师明白梁惠帝的心思,只可惜伏皇后看不出,梁惠帝就是怕太子对皇后感念母子之情,而走错了路,纳伏家女为妃,所以此番他让苏凤瑾以太子妃之名邀请伏家女入宫,名义上陪伴皇后,实则……梁惠帝是另有所图。 “天家情薄,太子却是个痴情种,福兮祸兮,朕百年之后总不能因为朕的皇后让大梁江山有损。高师啊,这次灵珠的事儿,皇后真的是让朕太失望了。”梁惠帝叹了口气,一脸的落寞和失望,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发妻,那个雍容高范的女子竟然会有这样恶毒的心肠。 蒋高师的眼里顿时闪过惊诧,伏皇后被收回册宝的那日,自己并不在身边伺候,听梁惠帝的意思,莫不是灵珠夫人的事是伏皇后所为? 九大营。 “近来你们都辛苦了,快要过年了,想来陛下不会再提其余诸事,咱们也可暂且安心过个年,若是年后有什么征兆,再行商议。”苏凤瑾最近一直就没安心过,如今稍微平息,也算是能喘口气了。 “今年还是东宫卫革新后的第一个年,不知卫率打算怎么过?”方寸大抵是应承了东宫卫“管家”的职位,在其中跑腿学舌,安排诸事十分顺畅,除了宁流芳做生意上的手段,他可以说的上是杂事第一人了,记了一手好账。 苏凤瑾微微一笑,“你们打算着怎么过?” “要我说咱们还不得大鱼大肉吃个痛快,喝个痛快啊,今年咱们东宫卫这么好,不乐呵都对不住咱们卫率,必须得过的比京都三大营体面!”屠安张罗着。 常延平点点头,“兄弟们还是要安抚的,该嘉奖的嘉奖,只是今年东宫卫没什么事,若说有功劳的也就是最近忙的三机卫,天机卫日夜整理密案,神机卫暗中查探刺杀,玄机卫利用商友也传递了不少消息,制造京都舆论。三机位功不可没!” 郎离回应,“常军卫客气了,其实只是各司其职,职业不同罢了,若说辛苦,驻守大营的兄弟们都不在话下。” 苏凤瑾赞许的点点头,“当时成立五大营和三机卫,原本也是各司其职,分工不同,并非是要给你们分出个三六九等,远近亲疏。如今你们能互敬互爱,相互扶持,我也很欣慰。今年过年,我会从军中播出银子来给大家添个喜气。不偏不倚,都有!” “多谢卫率!” 碧海宫。 “确定么?”索戟眉角轻佻,满是难以置信。 现在一旁的玉慎弯着腰点头。 “奴才是接到了师父的消息,错不了。否则皇后也没有旁的事能让陛下这么生气了,皇后被收回了中宫册宝,韦贵妃因为灵珠夫人的事降了美人的份例,这后宫里头的嫔妃都不知道巴结谁好了,只得感叹盛衰无常。马上就过年了,也不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局面。” 这局面怕是没法处置的,梁惠帝就是要让众人在这个年里心惊胆战,将四方边陲的事料理了。若是索戟猜的不错,眼下关注点都在伏皇后和东郡身上,但梁惠帝想要着手的却是隆西。 据消息说,冷翡宫曾去贵人见李玉玄,若不错大抵是梁惠帝无疑。两人相见,又经得苏凤瑾与段文衫劝解,李玉玄是个明白人,定会答应梁惠帝以大局为重。梁惠帝得良臣,自然会对隆西李兆鄞不会再忍。 而漠北韦德臣捉到燕国细作,身怀绝密,与燕国在隆西集结三万大军骚动的事不谋而合。里里外外都透着巧合与诡异,若是李兆鄞和韦德臣联合,再加上外有燕国虎视眈眈,大梁又借兵南齐怀烈太子,届时应战便会掣肘。 所以打压伏皇后,收回册宝,以苏凤瑾太子妃的名义召东郡伏家入宫,一来可以辖制东郡兵马,尽心竭力为大梁保江山,二来震慑群臣,东宫仍有东郡伏家支撑。既威慑了边陲,又稳定了朝局,可谓是两全之法。 第四百五十六章 红梅覆雪看局势 “若本宫猜的不错,陛下的密旨已经在去往隆西和漠北的路上,叫李兆鄞与韦德臣回京述职。”索戟垂着眼帘,眉眼平和的摆弄着夜归人上的丝绦,指尖多了难分难舍的缠绵。 玉慎微笑道:“那李兆鄞和韦德臣会回来吗?” 索戟邪魅的冷笑,“你觉得呢?” “奴才觉得李兆鄞说不定会,毕竟李玉玄还在京都呢,陛下见过李玉玄后,定然会利用李玉玄的书信让李兆鄞入京。李玉玄亲手给李兆鄞设下这么大的陷阱,怕是永昌侯李家从此往后再无父子之情可言了。李玉玄还不成了李家的罪人?”玉慎略有怅惘,李玉玄也是个很好的人呢,只可惜世道不同,时势也不同。 玉慎眉眼清秀如水波,机灵的滚动瞳仁,“殿下是觉得会有不同的意思?” 索戟笑着瞟了他一眼,拿着玉佩指指他,“你啊你啊,到底是年轻些,不如阿叔老谋深算。” “奴才自然是不如师父的,殿下是觉得李兆鄞不会来京都?”玉慎讨好的笑着跟随起身的索戟,见他出门赶紧给他拿上暖炉披风。 外头积雪已清,可路上仍不免有萧萧肃肃的落雪。 索戟出门便见梅花,“李玉玄与李兆鄞父子情淡,若是李玉玄书信一封,李兆鄞还真未必会来。李玉玄若是真心归顺陛下,定会让李玉樑出面。” “可陛下并没有放出李玉玄,又如何利用李玉樑呢?”玉慎眨眨眼,十分疑惑。 索戟却仰头轻嗅寒梅,“李玉樑快要被关起来了!” 他招呼身边的宫人拿剪刀过来,又亲手挑选形态甚美的梅花枝,剪了足足有一把。 “叫夺魄过来一趟。” 索戟现在红梅下等着夺魄过来,“勾魂有日子没回京都了吧?” “和风不见了踪迹,勾魂在外头打听,前几日刚刚回来。” “和风的事暂且放下,隆西还需紧张些。李兆鄞的罪证是公开的秘密了,隆西那边必定有风声,李玉玄不足以让李兆鄞只身犯险,关键时候还不如李玉樑管用。”索戟拢了拢衣袖,柔软温暖的白毛十分顺畅,让他心里柔和了些。 “殿下有何吩咐?是要把李玉樑抓起来!”夺魄未能理解。 索戟轻笑,“抓起来如何能让李兆鄞跳脚?陛下扣押李玉玄,召李兆鄞入京都述职只是借口,他若是来了定会趁机将罪证拿出来,杀了李兆鄞,若是不来,那就是抗旨不遵,左右都是个死,只有一个可能……” “是?” “反!” 夺魄顿时眉头紧锁,“那陛下也自然想到了这一层。” “所以,陛下不过是在给自己找个正当削侯爵权力,出兵隆西的理由。”索戟摸了摸精致的暖炉,手指白皙修长,对比之下生出几分鲜活。 “既然李玉玄归顺,那么抛砖引玉自然用不着他。”索戟看向夺魄,眼底的冰冷之意再明显不过。 夺魄点点头,“属下明白!” 除夕前一天,宫中没有半点新年的气氛,反倒是宫人们各个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低眉顺眼的在宫中各处行走。 “碧海宫那位今天不是应该率领天家众人去祭拜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中宫如今被收了皇后册宝,说不定哪天就……总之现在什么都不好说,他哪有脸再出来。” “那、那苏卫率怎么办?还没嫁过来呢,夫君就要被……还真是苦命人啊!” “你倒是担心的很,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突然从红梅后缓缓走来一人,一身红衣,披着黑色斗篷,恰好在角落也绣了一枝独秀。 宫人立刻跪在地上,“奴婢见过苏卫率!” 苏凤瑾白了一眼,并未说话,而是看向远处雪色皑皑,竟就叫她们跪着。 那宫女大着胆子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粉色宫装的说道:“苏卫率可是有什么吩咐?若无事……奴婢还要去给韦贵妃送新年宫装,可否先行告退?” “给韦贵妃送宫装?” “是,不只是韦贵妃的,还有岳贤妃的。” 苏凤瑾上前一步,用剑挑起她们手中托盘上盖着的红绸,看了眼华丽的暖缎。 那宫女皱紧眉头,“苏卫率,这都是给娘娘的,您这样只怕不妥。” “的确不妥,你似乎忘了如今协理后宫的是谁?本卫不愿意管事儿,不代表本卫不管事儿!”苏凤瑾眉宇间满是冰冷,吓得那两个宫女瑟缩着手足无措。 此时,渠满见两人迟迟未归,亲自出来寻找,恰好见到这一幕,“呦,苏卫率,这是怎么了?” 苏凤瑾冷哼一声,将剑收回来,“怎么,这宫女也归渠满公公管辖了?” 渠满连忙堆砌一脸笑容,“不敢不敢,只是韦贵妃等着这衣裳试穿呢,明个儿就是除夕了,时间有些紧张。”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本卫若是没记错的话,韦贵妃的一切份例都按照美人的位份来,这暖缎确定不是送错了?” “这……韦贵妃到底是贵妃,虽说份例按照美人的,可明个儿就是除夕了,咱们做奴才的也得知道变通不是吗?”渠满知道这暖缎不合适,但宫里头的事儿哪有那么一板一眼的? 如今后宫可都巴结着韦贵妃呢,伏皇后册宝都被收回去了,苏凤瑾这个未来太子妃还有什么好跋扈的。 苏凤瑾不屑的瞪着渠满,“变通?的确是该变通,这两个宫女怕是太会变通了,所以才会背地里嚼主子的舌根吧。皇后和殿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还是你们觉得背后有人还撑腰啊,竟然连本卫也不放在眼里。” 其实,若只是这暖缎和份例,苏凤瑾根本不会在小事儿上去介意,她要的报复可是摧毁性的。但乍然听闻这两个宫女谈论索戟困局,她心里都怒意横生。 “苏卫率,奴婢不敢,只是多嘴了,还请苏卫率恕罪!” 渠满上前打了那两个宫女,“你们这两个挨千刀的,殿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小心割了你们的舌头!苏卫率年前是进不得宫,否则这会儿早就按宫规将你们发落了!” 苏凤瑾听了这话,一双黑眸流转,凝视含沙射影的渠满。分明是在告诫自己,梁惠帝下旨年前不许苏凤瑾进宫的事儿,如今苏凤瑾突然出现在宫里也不正常,谁也别做尽了事儿。 苏凤瑾冷哼,“怎么?渠满公公是在怀疑本卫抗旨不尊吗?看来你在陛下身边伺候的,还不如韦贵妃身边尽心啊!” 第四百五十七章 何必跟奴才置气 渠满愣了一下,皮笑肉不笑,“苏卫率言重了,奴才怎敢啊。” “我看你敢的很!” 渠满倨傲的笑着,“苏卫率,这十年河东转河西,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两个奴婢虽说得罪了您,可毕竟是给韦贵妃办事儿的,您看……” “怎么?本卫不开口,你敢让她们起来?莫说是你,就算是韦贵妃亲自来了,协理后宫的也是本卫,你大可以试试!”苏凤瑾含笑如常,但那份冷漠浸透冰雪,让人望而生畏。 渠满也是在宫里头多年的人,还没被谁如此驳过脸面,一时之间铁青着脸色对视。 苏凤瑾没有半分退让之意,自然这话虽狂妄了些,却也是事实,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就在此时,索戟和蒋高师从小径上走过来,看见几人如此。索戟示意蒋高师前去,蒋高师心领神会。 “苏卫率你可让奴才好找啊,陛下正等着您呢。” 苏凤瑾微笑着转身看到远处的索戟,对蒋高师说道:“蒋大官见谅,本卫在这里遇到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正在查问,谁知渠满公公出面求情,不知道妄自议论中宫和储副,是个什么罪过?” 渠满咬咬牙,瞟了蒋高师一眼,心中恶气难舒。 蒋高师明白了,“妄自议论主子便是死罪,就算是主子开恩,那也得发配到慎刑司去,何况是中宫和储副?苏卫率是奉旨协理后宫诸事,自有处置的权利,别说是奴才,就算是殿下也管不着后宫的事儿。” 此话一出,苏凤瑾笑看向渠满,“怎么?渠满公公可还有异议?” “奴才怎敢?不过是倚老卖老这张脸,心疼这两个宫人给韦贵妃送宫装,管不住嘴,丢了性命罢了。若是苏卫率处置了,自然也没话说,就怕旁人觉得苏卫率尚未嫁入东宫,便开始颐指气使了,对苏卫率名声不好。” 其实,渠满完全没必要这样怼苏凤瑾,可蒋高师本就和他在陛下面前争高低,若是今日败下阵来,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混? 蒋高师是个人精,这点事儿自然用不着苏凤瑾说话了,“渠满公公,苏卫率嫁入东宫与否,都是协力后宫的主子,今日便是因为这两个狗东西议论主子才惩治,若是他日还有人敢议论苏卫率,莫说是苏卫率听见了,就算是老奴我听见了,也要处置。” 渠满脸色阴沉的站在原地,瞟了眼蒋高师身后不远处的索戟,知道这次是栽了。 蒋高师冷笑一声,“渠满公公也是宫里头的老人了,怎么还分不清楚尊卑呢?韦贵妃固然重要,但……你也得分得清谁是嫡,谁是庶!” “说的不错,蒋大官果然是聪明清透之人。”苏凤瑾垂着眼帘,笑着摸了摸剑柄。 索戟蹙眉看着苏凤瑾的动作,知道她已经动了杀心,缓步走过去。 蒋高师自是明白,连忙问道,“苏卫率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个宫人?奴才照办就是。” “那就按照规矩办吧!” 渠满瞟了那两人一眼,“还不滚去慎刑司领罚?” “本卫说是领罚了吗?”苏凤瑾不依不饶,冷了神色。 “那苏卫率的意思是……” 苏凤瑾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声音低沉的说出两个字,“杖毙!” 蒋高师的面色也凝重了几分,并不是因为苏凤瑾的处罚不合理,而是没想到她今日竟然这么生气,不知这两个宫人到底议论了什么。 “渠满公公救命啊,苏卫率饶命……”那两个宫女立刻求饶,倒头如蒜。 索戟走过来牵住苏凤瑾的手,眼神根本没落在渠满和那两个宫女身上过,“怎么这般生气?” 渠满和那两个宫女以为索戟会开口求情,毕竟索戟在宫里的时候,看上去一直淡淡的,也未曾见过他为难宫人。 可下一秒,索戟却笑着道,“为了三个奴才,实在不值得,拖下去就是了!” 什么? 渠满咬牙切齿的隐忍着,三个奴才,自然也包括自己,这侮辱简直比丢面子更戳心窝。 索戟拉着苏凤瑾转身从小径离开,其余的交给了蒋高师去处理。 “宫里头是非多,她们议论也是自然的,你何必逞强呢?”索戟温润含笑,安抚怒不可遏的苏凤瑾。 苏凤瑾不屑冷笑道:“殿下的事儿不是谁都可以议论的,莫说这些狗眼看人低、见风使舵的奴才,就算是达官显贵,今日我也不会轻易放过。” 索戟欣慰一笑,带着几分甜蜜,“凤瑾这脾气,我喜欢。” 苏凤瑾斜睨着他,“这般暴戾,殿下还喜欢?就不怕哪天我对殿下无礼?若是和殿下也动手呢。” 索戟拉了她的手,“你打不过我。” 千盛殿。 两人一起进去的时候,还看到了索邑、李玉玄等人,索戟和苏凤瑾心中便明白今日是什么事儿了。 行礼问安后,梁惠帝才开口道,“你们两个去哪了?” “去处理些琐事,迟了见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苏凤瑾见梁惠帝略有不悦之色,含笑说道:“也是微臣处事不得力,竟然让宫人信口雌黄,在宫中散布流言,所以微臣便去将那两个宫人处置了。” 梁惠帝蹙眉有些不解,但却没有开口。反倒是一旁的索邑揶揄道,“苏卫率还真是雷厉风行,处置后宫无微不至啊,连父皇召见都耽误了,可见后宫管理的有多好。” “不算太好,是微臣的过失,竟然让宫人学会了见风使舵,巴结奉承,还妄自议论家国大事,散布陛下要废黜中宫和殿下的流言,动摇过本,扰乱人心,其心可诛!”苏凤瑾此话一出,殿内几人顿时瞪大眼睛,大惊失色的垂下头不敢去看梁惠帝。 静默的可怕,梁惠帝探着身子向前,“废储?” 苏凤瑾含笑如常的与他对视,“是啊,宫人以为陛下要废储,所以才如此行径。后宫向来捧高踩低,竟然抗旨不尊,擅自给韦贵妃送去锦绣宫装。微臣按规矩办事,所以将那两个宫人处置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敢揣测生意,兴风作浪!” 提起韦贵妃,索邑的脸色泛白。 “给母妃送宫装而已,苏卫率也未免太针对灿阳宫了吧?” 索戟突然侧首瞟了他一眼,“永安王说什么呢,韦贵妃是父皇下旨要降为美人份例,苏卫率遵从圣旨有何不妥?若是都如永安王所言,那岂不是人人都要效仿,那置圣旨威慑于何地?” 第四百五十八章 棋局布好自等待 索邑知道此时不宜在梁惠帝面前争执这些小事,自己不占理,反而会让梁惠帝觉得自己狂妄,于是便闭口不言,赌了一口气。 梁惠帝各自白了两人一眼,这才开口道,“明日便是除夕,朕已经命人安排好了相关事宜,今年沿江十三州的形势不好,宫里头也不便太过兴师动众,免得引起百姓不满,一切从简。” 几人躬身施礼,称是,紧接着梁惠帝又说了三省各部的事儿,一一都处理了,待到最后才提起隆西来。 “燕国那边的三万兵马至今还没回去,隆西的形势岌岌可危,全都仰仗永昌侯撑着,可毕竟永昌侯年纪大了,想要他的侄儿李玉樑回去帮忙。太子,永安王,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索邑看了李玉玄一眼,笑道:“永昌侯的要求也不无道理,儿臣觉得可行。” 索戟却开口道,“上阵父子兵,李玉樑与永昌侯的默契会比李世子更好吗?何况儿臣听闻李玉樑此人行为不端,若是和燕国交涉,只怕会横生枝节。” “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李世子回隆西去了?”索邑直接问。 “本宫说了么?” 索邑尴尬的咬咬牙,静默站立。 苏凤瑾站出来道:“陛下,微臣倒是觉得此事应当另做打算。燕国一直心怀叵测,永昌侯在隆西多年,燕国必定已经十分熟悉,倒不如派旁人前去接应,也可让燕国措手不及。” 索邑冷笑,“旁人?既然是旁人的话,为何李玉樑不行呢?” 只怕梁惠帝突然深吸了口气,面色阴冷的说道,“李玉樑就算是想去,怕是也去不得了!” 自然是去不得了,索戟神色不变,镇定自若的站在原地垂着眼帘。就在昨日,怕是勾魂已经将李玉樑的‘魂’给勾走了。若是李玉樑不死,怎能逼迫李兆鄞谋反的心思? “李玉樑昨日被杀了,朕还真是想听听李世子怎么说?李玉樑的死朕也未曾料到,不知永昌侯会不会怪罪朕啊。”梁惠帝语气颇为无奈。 李玉玄立刻跪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样子,“死了?我堂弟竟然被杀了,父侯向来疼爱他,若是知道他被杀了定是痛心疾首。陛下,还请查出真凶给我堂弟报仇!” “这是自然的,朕怎会让李玉樑白死?不过……”梁惠帝怅惘的叹了口气,佯装为难道,“李玉樑死在了年前,这尸身也不好运回隆西去吧?你父亲他肯定想要见李玉樑最后一面,不如朕给个恩典,你书信一封再加上朕的旨意,让你父亲回京述职。” 回京述职? 索邑皱紧眉头,背在身后的拳头逐渐捏紧,不知为什么却感觉这殿内的几人似乎都在设下一张网,这网罗的人似乎李兆鄞,还是索邑自己呢? 可李玉玄是李兆鄞的亲生子,会害他吗? 李玉玄感激涕零的叩首在地,“可隆西那边如今的局势……怕是父侯不便前来。” 索邑的心稍许放松了些,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李玉玄也应该明白回京述职的危机。 索戟淡然奉劝,“李世子,永昌侯回京述职是为公,是父皇的意思,旁人自然不会怪罪他谋私,二来也可以全永昌侯疼爱晚辈的心情,父皇也可安抚他,这可都是父皇的一片心意啊。” 李玉玄一听,立刻说道:“臣子感念陛下厚爱,定会让父侯回京。” 梁惠帝微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 这千盛殿并未留太久,苏凤瑾跟随索戟出去,走在宫内小径上,冬日红梅覆雪景色傲然。 “殿下可知皇后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让陛下收回了册宝?” “大家不是都说因为灵珠夫人么?”索戟微微一笑,似有隐瞒。 他这样回答了,苏凤瑾便也不问,陪着他一路走着,“半月左右,隆西就会有消息了吧?李兆鄞来是不来,怕都难逃一劫,李玉玄那边……” 索戟点点头,“各人有个人的命数,李玉玄并不会将的天花乱坠让李兆鄞回京述职,只会将李玉樑的死讯告诉他。届时,李兆鄞是何态度便知道了,李玉玄在京都的出京李兆鄞不会不知,若是他因为李玉樑的死置身险境,那李玉玄对这父子之情也便彻底死心了。” 苏凤瑾叹了口气,“如此,也不算对不住。” 索戟轻笑,抬手将苏凤瑾头上的红梅枝扶起来,免得碰到她。 “你总是担心旁人,怎么不关心一下我呢?这些日子也没得到你的消息,可知我心里惦记?” “殿下有事?”苏凤瑾抿着嘴笑了。 “无事就不需要你惦记吗?当初你在离洲的时候还知道写信,如今不让你进宫,你便真的当做毫无牵挂了,我这未来夫婿做的也太潦草了些。凤瑾,你得把我放在心上,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才行。”索戟温柔告诫,顺手摘下梅花来递给她。 苏凤瑾粲然一笑,与红梅映衬相得益彰,“殿下让人送来的红梅还在我房里插着呢,暗香浮动,闻到花香便想殿下了,哪里还需要惦记?” 索戟难得听到苏凤瑾说柔情蜜意的话,脸上的笑容藏不住,转身超前走去。 苏凤瑾见他这般,顿时起了撩拨的心思,追上去说道,“殿下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让我惦记,现在怎么又害羞了?这未来夫婿脸皮太薄了些,衬的我不知羞。” “的确不知羞。”索戟难掩愉悦之色,悄悄的在衣袖下拉住她的手。 两人走了一段路,索戟突然叹惋,“什么时候才能到春天呢?这才刚刚过年。” “是啊,明日就是除夕了,殿下急什么?” “急的很,过了年,迎了春天,才能到三月十四。” 苏凤瑾一下子愣住了,三月十四是他们成婚的是日子,这才明白索戟的意思。 索戟勾起唇角抬手捏捏苏凤瑾的脸颊,“本宫从未这般期盼过一个日子,凤瑾届时便是我的太子妃了,一想起来便觉得惬意。” “殿下,我这太子妃娶的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你想出个难题?” 苏凤瑾嗔怪的白了一眼,“殿下还不够难吗?如今朝中局势纷乱复杂,殿下的担子也重,本想要为难为难殿下,如今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索戟无奈的笑了,“你莫要觉得娶你轻而易举,便失了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要知道我可是谋算了多少才和你走到今天的,你对我而言,可不是小事儿。你若是想为难我,也大可以放开手脚,就算要本宫摘星星给你,也做得!” 第四百五十九章 星河滚烫共守岁 摘星星嘛,这个倒是做不到的,苏凤瑾心里明白,可有件事儿她一直耿耿于怀。 “殿下真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索戟看着她眼神认真起来,便也跟着收敛了笑容,“凤瑾有所求?” 苏凤瑾抿着嘴唇点点头,“明日殿下陪我过年守岁吧。” “明日?明日有宫宴,你知道吗?”索戟诧异。 苏凤瑾轻笑,“知道啊,但这是我和殿下在一起的第一个年,所以只想和殿下一起守岁,殿下必是要参加宫宴,所以我出这么个难题给殿下,要看看殿下心里我多重要。” 索戟宠溺的笑着摇头,“胡闹!” “殿下答不答应?”苏凤瑾追着他,扯住他的衣角。 索戟驻足回首,目光流转中满是柔情蜜意,皑皑白雪的映衬下,他温润清隽的脸颊竟然光洁莹润的让人晕眩。索戟握住拽着自己衣角的手,“你等着我便是,看我能不能做到。” 次日,除夕。 苏凤瑾一大早便起身上马出了门,其余的事儿全都交给巧烟解释去。虽说重生后这还是第一次阖家团圆的过年,她本应该在苏府安安稳稳的享受难得时光,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想要见索戟一面,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赴约…… 郎离和方寸这两个无家可归,又没有琐事儿的人扒着苏凤瑾不放,早就商量好了要跟着苏凤瑾去,并按照苏凤瑾的吩咐布置了些东西。 莲泉行宫没有宫里头热闹,三人到达的时候天色已暗。 没过多久,索戟便风尘仆仆的到了,他蹙眉看了眼周围,“凤瑾去哪了?” 方寸笑呵呵的指了指后山,“卫率说了,殿下知道后山什么地方,属下就不便前去了,在前头准备好了饭菜,等着过年。” “你们倒是陪着她胡闹,竟然来莲泉行宫了。”嘴上这么说,索戟心里头却暗自窃喜,明白了苏凤瑾的心意。 后山的瀑布里头那处莲花暖池,的确是个好地方。他快速奔去,进入瀑布之后,却发现满天星河一般璀璨。 氤氲的水汽在各色灯光的照耀下泛出五彩斑斓的颜色,温泉中的莲花灯被水汽笼罩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石壁顶端竟然也悬挂了琉璃灯,如漫天星河一般…… 索戟一步一步走到水榭旁,见一身红衣的窈窕身影背对着她,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粲然一笑,波光流转,似乎整个山河都为之倾倒。 “凤瑾你……” 索戟万万没有想到,苏凤瑾今日一身红妆,额间的华胜泛出剔透的光亮,脸颊莹润盛辉,荡漾着笑意。 “殿下不是说要看我女装的样子吗?”苏凤瑾迈着步子走向他。 索戟呆愣的站在原地,只见她抿着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红色衣裙边角缝制着雪白的绒毛,雅致的玉颜清理无暇,仿若步步生莲,满堂惊艳,群居飘香。 俏丽如三春桃花,灿烂如漫天朝霞,可偏偏就是那出尘的气质,又让她多了几分清素高雅。 苏凤瑾灿烂星光的水眸盯着他,“怎么?不好看啊?” “不,不是,凤瑾女装……很好看!”索戟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看惯了她的男装英姿飒爽,没想到女儿家的时候竟然也可以这般清丽又柔媚。 索戟握住苏凤瑾的肩膀,含情脉脉,“这便是你给我的惊喜?这个年过的值!” 苏凤瑾拉着索戟走到水榭里坐下,“我若是只给殿下这么点惊喜,那怎敢叫殿下从宫宴上出来陪我守岁啊?自然是还有更惊喜的。殿下会包饺子吗?” “你要让我和你包饺子?”索戟眉尖轻佻,想起之前做的月饼来,只怕今晚上未必吃得上这饺子,心里一阵颤抖。 苏凤瑾突然笑了,“我怎敢让殿下动手啊?怕是十五才能吃的上,是我亲手包了饺子给殿下吃。” 索戟未曾想到苏凤瑾准备了这么多,心中一阵感动。 “殿下,其实我早就想为殿下做点什么了,我们两个在一起不是政事就是军务。这一年来困难重重,几经波折,从未有什么时候能好好在一起说说话,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偶尔想起,也觉得对不住殿下,身为未来太子妃竟然没做半点女儿家该做的事儿,实属不该。” 苏凤瑾坦然又怅惘,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执着了呢? 索戟却握住她的手,“说这些干什么?你做的还少么,若不是你在身边辅佐,这东宫还指不定什么样子。女儿家的事情谁都能做,但你能做的旁人谁也做不了。凤瑾,你是独一无二的,对我来说更是泥足珍贵。” 苏凤瑾感动的笑了,眼中满是水色。索戟可以包容所有,可以接受任何时候的苏凤瑾,男装也好,女装也好,杀伐也好,柔情也好…… “殿下,我经逢半载,铁血锻造东宫卫,早已经没了女儿心肠,木然回首才发现短短的人生中,你最珍贵,给了我往后余生的美好想象。所以今日我是想要真心和你一起过年,也希望往后的每一年都有你。”苏凤瑾靠在索戟的怀里,难得的柔情似水。 这一刻,两人似乎才回归到普通人之中,索戟微微一笑,抚摸着她身后的三千青丝,比任何时候都要满足。 索戟抵着苏凤瑾的头顶,宠溺的笑道:“答应过你,自然会信守承诺,此生不负,心之所向。或许你不知,遇见你之后,我时常做梦,梦中云霞锦绣,落日灿烂,见远处山花满目,旷野流香,茅庐炊烟袅袅,静谧安详。从屋里走出来个你,便觉得心如潺潺流水徜徉。从前的每个难熬的深夜,如今都是笑着醒来的,阳光,势不可挡!” 苏凤瑾闭上眼睛,只觉得静谧而美好。外头的风风雨雨都和他们两个没有关系,管它前世纠葛,今生宿怨,比得上这一世情深? 苏凤瑾狡黠的抬起头,盯着近在咫尺的索戟,“殿下喜我,比过大梁江山吗?” 其实,她本无意问这个,矫情又无聊,但女人总是喜欢去比较。所以问出口的时候,便有些后悔了。 “江山全是我的,而你是我的全部!”索戟温柔如水,亲吻了下苏凤瑾的额头,“这应该是你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一直想要知道又怕知道的答案。可在我这里从来都是坚定不移,凤瑾何须忧虑?” 苏凤瑾释然笑着将脸埋进索戟的胸膛,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殿下……” “嗯?” “让伏家女入京都吧……” 第四百六十章 赏灯游大火连绵 苏凤瑾让伏家女入京都,便是想要给索戟解决眼前的困境,梁惠帝的棋局已经布好,容不得悔棋。那苏凤瑾能做的,也只有顺水推舟,只要索戟的心意确定,苏凤瑾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年就这样过去了,虽说苏凤瑾没有入宫,索戟也没有出宫,两人忙里忙外的各自为阵营,但却藏不住索戟偶尔让人送来的情意,或是一句话,或是一样东西,或是干脆就让人来看看自己,再回去禀报索戟今日苏凤瑾都做了什么。 可这一点一滴都透着两人的喜不自胜,每一日都带着缱绻的味道。 一直到了正月十五这一日,苏凤瑾正窝在皓月行里和宁流芳说着琐事儿,戚小闲却和张炳义突然造访。 “怎么了这事儿?一脸慌张的。”苏凤瑾这些日子安逸惯了,突然见到张炳义便知事情不妙。 “卫率之前让我等密切留心那些南齐商人的动静,年后张巡使在探查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南齐商人竟然齐刷刷的消失了!”戚小闲语气震撼,可见事情有多诡异。 苏凤瑾难以置信的蹙眉,“你的意思是他们一起销声匿迹?” 京都虽然人多,但也眼杂,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按照天机卫的能力不可能毫无消息,毫无征兆的销声匿迹。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是其一,其二是代表这些南齐商人果真有问题,根本不是商人那么简单! 张炳义慌了神,“下官已经去城门戍卫那里问过,没有发现这些人出城的记录,那些商铺里的油米也都不见了。下官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啊,这是从那些铺子里搜查到的遗留下来的账目!” 宁流芳连忙接过来翻看几眼,一目十行却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这些南齐商人根本就没出卖过多少,按照这账目来看,早就该关门大吉了。”宁流芳也意识到这些人是另有目的,根本不是来做生意的。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捏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南齐从玉冰河到大梁开始,便有此动作,也就是说这些伪装成南齐商人的人,是秦为派来的。那么如今玉冰河找到怀烈太子,赶往南齐边境数日,这些人也消失了…… “他们的目标是玉冰河?”苏凤瑾猜测。 戚小闲连忙说道,“属下也是这样认为,可玉冰河那边一直都有咱们的人,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依属下之见,会不会是……南齐在谋划什么让玉冰河他们腹背受敌的计划?” 这些人褪去伪装从大梁方向对玉冰河下手,乱了他们的阵脚,秦为再从正面攻击的话……的确是会让玉冰河陷入两难。 “不对!若是如此,玉冰河也只是损伤,绝不致命。秦为折腾这么久,若不能一击即中,断不会费尽心力。他们的目的,定是京都!”苏凤瑾拍案而起,变了脸色。 宁流芳蹙眉,“油?米?不对!”她连又翻看了账册,突然惊愕的看向苏凤瑾。 “发现了什么?” 宁流芳倒吸一口凉气,“这账册上虽有油米,可油的数量远远高于米,这做生意的哪有以油为主?有米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不是也有很多肉么,肉经过热也可化油!”戚小闲蹙眉。 苏凤瑾站起身来不安的走到后头窗子,看见远处正月十五的盏盏明灯,油?火! “是火!” 什么? 宁流芳、戚小闲、张炳义三人皆是一愣,大惊失色如丢了魂一般愣在原地。 苏凤瑾倒吸一口凉气,“张炳义,立刻通知京都水门,今夜灯市大开,百姓群游,届时若是以油为引,便可成连纵火海!” 张炳义吓得腿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哎呦,完了完了,这会儿灯市都应该开了!” 戚小闲连忙扶起张炳义,“镇定些,这可不是感叹的时候,我和你去通知水门!” 两人拉拉扯扯的快速离开皓月行。 宁流芳和乔厌亭听到消息,连忙关了皓月行,吩咐所有人紧受各处,准备灭火。 “卫率,如今该怎么办?” “你叫人通知京都各处商铺,叫咱们的人小心防范,若是周围一旦……” “已经晚了!”乔厌亭匆忙进来,面色凝重,“南街灯市已经起火……” 南街灯市是最繁华的地方,游街赏灯的百姓不下千人,苏凤瑾赶到的时候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张炳义和戚小闲带着水门的人快速过来救火,可人群混乱不堪,更是嘈杂。 在东宫卫衙的人听到消息,跟着方寸赶过来,“苏卫率,眼下怎么办?” 就在苏府的观久音本是带巧烟来赏灯,没想到恰好遇到这事儿,远远看见苏凤瑾连忙拉着巧烟跑过来。“公子,叫东宫卫入京救火吧!” 苏凤瑾咬咬牙,只觉得面前火光冲天,一发不可收拾。东宫卫无召怎可擅闯京都?这是大罪,可眼下百姓受伤者不在少数。 “观久音,放东宫卫暗哨,郎离就在附近,你和他碰头去查起火源头,刻意人员一个不准放过,绝不是南街这么简单,他们一定还会在繁华处放火。”苏凤瑾吩咐。 “是!”观久音瞟了巧烟一眼,不放心却还是转身就走。 苏凤瑾顾不得旁人,“方寸,你立刻去城外等候东宫卫,莫叫他们入城,在外头围追堵截纵火之人,今夜城门大开,事后他们必定会逃跑。再让季茂功带电军百人前来协助水门救火,其余人让常延平安排取水!” 天寒地冻,想要灭火必得用水,对方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如此放肆。水已经结冰,如何灭火?如今苏凤瑾也只能寄希望于常延平和云中雁了,以常延平的稳重和云中雁的才智,定会想出办法。 而此时戚小闲策马来到苏凤瑾身边,“卫率,大事不妙,在京都纵火怕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什么?”苏凤瑾凝眉。 戚小闲深吸了口气,“属下对京都地形了如指掌,南街起火,堵塞入宫要道,接着一定是次于南街繁华之地的西市,西市若是起火便会和南街连纵,京都三大营主要便在这两个方向!” 所以生门在北,大内在东,可京都三大营却鞭长莫及这两地…… 苏凤瑾顿时明白了戚小闲的意思,这些人纵火不过是堵塞要道,迷人之眼,而想要做的无非是——大内! “卫率,今日十五,宫门会开的比平日更晚,快入宫去禀报陛下和殿下,速速决断才是!” 第四百六十一章 长虹贯日守宫门 宫门口。 戍卫看到远处策马而来的人,连忙挡在前头,看清了是苏凤瑾略感诧异。 “停下!” “闪开!本卫有要事禀报。”苏凤瑾停下马,在原地转了几圈,却见夺魄从宫内赶过来。 夺魄飞速,“苏卫率,殿下已知南街起火,正在赶往千盛殿与陛下商议,特意命我前来接应。” 守卫听到这话,闪开一侧。 苏凤瑾左右看看,见守卫们全都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根本没意识到严重性。她咬牙弯腰凑近夺魄,“听着,京都失火不是那么简单,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我猜得不错,意在大内。想办法关闭宫门,我现在立刻去千盛殿!” 夺魄错愕,“苏卫率,关闭宫门不是小事儿,万一……” 万一猜错了是吗? 苏凤瑾冷笑一声,“若是有错,我一人担待,但家国大业岂能疏忽?”说完,竟然直接策马奔入皇城。 千盛殿。 “陛下,殿下,苏卫率竟然骑马而来,触犯宫规……”渠满慌张跑进来。 身后的苏凤瑾跟着快步进来,一把揪住渠满的衣领甩开,“眼下不是你守规矩的时候!趁你还没耽误大事,赶紧滚! “苏凤瑾,你疯了不成,竟然御前咆哮!”梁惠帝错愕震惊,只觉得苏凤瑾跋扈嚣张。千盛殿百年,还未曾有人这般。 “陛下,微臣如此自然有等不得的事儿!” 索戟蹙眉上前一步,“南街起火,火光冲天,天寒地冻如何灭火?有多少百姓在其中,你是从那赶过来的?”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殿下,此时这件事顾不得了。南街是最繁华的地方,起火之后拥堵城门,紧接着便会是西市,这两处都是人口繁多之地,也是京都三大营的方向。纵火者的意图可想而知,还请陛下和殿下定夺大事!” 什么? 梁惠帝瞬间明白了苏凤瑾的意思,虽说前言不搭后语,但也明白这么大的火绝非偶然,若有人故意为之,必定是图谋不轨。按照苏凤瑾的说法,那这背后之人的目的便是皇宫! 此时,宫内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梁惠帝的脸色大变。 “陛下,这是宫门有事!”蒋高师惊愕。 苏凤瑾蹙眉,“微臣刚刚善做主张已经让人想办法关闭宫门,一时半刻……” “做得好!”梁惠帝果断看向索戟和苏凤瑾。 索戟这才稍许放心,“父皇,如今情况未名,还请父皇坐镇千盛殿,请侍卫前来护驾。儿臣愿主动请缨,前去宫门前抗敌,指挥作战!” 梁惠帝蹙眉,心中纠结。索戟是东宫太子,怎可轻易动摇国本? 苏凤瑾明白了梁惠帝的心思,连忙站出来,“殿下身份贵重,如此便出面怕是让人觉得我大梁怕了,还请陛下下旨让微臣前去。” “凤瑾!”索戟担忧的唤了一声。 “太子,让她去。”梁惠帝缓缓站起身来,盯着苏凤瑾。是希望,也是无望,眼下情形,他们能指望的竟然是个女子,多么可笑。 苏凤瑾点点头,转身的刹那与索戟对视,微微一笑,转瞬便再也看不见。 宫门。 “夺魄,城门何事?”苏凤瑾登上墙楼。 夺魄深吸了口气,见到苏凤瑾才算安心,“是习樊琪带领一群乌合之众,竟然突袭宫门,在宫门前纵火。宫门守卫已经放箭,可他们早有准备,僵持不下。” “他们多少人?” “能有二百人,若是再算上各处纵火的,怕是也要有个三百左右。” “宫门能坚持多久?”苏凤瑾侧目。 夺魄深吸了口气,“火势大,若是对方再用圆木只怕一个半时辰。” 苏凤瑾捏紧拳头冷静分析,“这么点儿人不是来逼宫的,进入皇宫也没用,他们的目的便是让宫门打开,夺取宫门后头广场的王旗!” 王旗一倒,风雨飘摇。这才是大梁的劫数! 他们要的只是一个震慑,一个让大梁颤抖的效果。 苏凤瑾站在门楼上向下望去,只见宫门四周堆砌无数易燃之物,地上全是油,已经连绵火海。即便不攻,也是危难。 “习樊琪?”苏凤瑾咬牙。 那个太学院的习樊琪,那个太学闹事的时候煽风点火的人,他果真不是个好东西啊。当初董文卓走的时候,还特意提醒过要小心此人,未曾想到他今日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习樊琪早换了一身轻便戎装,看着宫门楼上的苏凤瑾,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两两相望,唯有敌意。 “弓来!”苏凤瑾伸手。 夺魄将弓放在苏凤瑾手上,“卫率,此处较远……” 苏凤瑾却直接抽了三支箭羽,拉满弓对准习樊琪,“他要震慑我大梁国威,我岂能容他?射中与否不要紧,要的就是他的恐惧!” 习樊琪看着苏凤瑾对自己拉弓,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一脸的拙劣笑意。“苏凤瑾,想要射中我,你怕是太高看自己了吧?” 苏凤瑾冷笑一声,虽听不见他的话,但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轻慢。“无知小人!” 突然间,苏凤瑾射出一支箭,第二支紧随而来,第三支接连…… 三支箭在空中互相借力,将距离拉的更远。 习樊琪顿时错愕的后退,第三支箭羽却惊险的钉在马蹄之前。习樊琪大惊失色,瞪大眼睛看向苏凤瑾邪魅阴冷的笑容。 火光混杂之中,习樊琪竟然有了几分畏惧。 “这才叫长虹贯日!”苏凤瑾突然又抽了箭羽,一刻不停的朝着习樊琪射去。 习樊琪慌乱起来,东躲西藏,俨然已经乱了阵脚。苏凤瑾像是发疯一般,手指已经出现血痕,夺魄在一旁看的触目惊心。 “苏凤瑾!今日就算是你射多少支箭,也杀不死我习樊琪。我要的就是宫门王旗,你何必苦苦相逼?”习樊琪咬牙切齿。 苏凤瑾冷笑,看出了他的口型,回应一句,“北门为生,退出京都,保尔全尸!” “习公子,不好了,东宫卫过来啦!”习樊琪身边的人喊了一句。 习樊琪震惊,“不可能!” 他料定了东宫卫不敢入京,所以才会趁着京都三大营要道堵塞这段时间做这事儿,苏凤瑾怎会冒着兴兵入京的罪名? 他看向门楼上的苏凤瑾,愤恨的冷哼一声,“好!好一个苏凤瑾,今日败在你手上,我也不算亏,咱们来日方长!撤!” 门楼上夺魄见他们匆匆撤退北方,蹙眉看向苏凤瑾,“卫率,他们退了?可要打开宫门追出去?” 第四百六十二章 永安王收买人心 苏凤瑾一脸怒意的盯着习樊琪逃跑的背影,到底是忍下了这口恶气,眼下情形不是追剿习樊琪的时候,城中大火百姓被困,他们不能扔下京都百姓不顾。 “穷寇莫追!”苏凤瑾说完,转身下门楼。 外头闻讯赶来的季茂功已然到达宫门外,望着习樊琪套取的背影冷笑一声。 苏凤瑾迎过来,“城中情况如何?” “西市也起火了,戚小闲发现暗处有导线,只怕是会埋有炸药。”季茂功皱紧眉头。 苏凤瑾看向远处火光冲天,咬了咬牙,“茂功,不管城中怎样,你今晚的任务就是守住这道宫门!” 季茂功抱拳失礼,“属下领命!” 千盛殿。 苏凤瑾进入殿内禀报了情形,索戟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上前一步盯着她。 “殿下?” “你怎么了?” “没……” 苏凤瑾的话还没说完,却被索戟拉起手来,那血淋淋的手指瞬间展现在索戟眼前。他皱紧眉头愤怒的看了她一眼,受伤了竟然还说没事。 梁惠帝眯起眼睛吩咐,“高师,拿药。” “是。” 苏凤瑾连忙说道,“陛下不必兴师动众,不过是些小伤,刚刚用了弓箭逼退习樊琪,如今习樊琪已经逃亡北门。”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略有躁动不安,“如今不是追剿习樊琪的时候,城中百姓才最重要,传朕旨意集结京都所有士兵、府衙人员,全部在府衙候着,随时待命,剩下的都去城中救火,务必要将局面控制住!” 元惠三十五年,正月十五,这一日京都南街与西市起大火,伤及百姓无数,幸而东宫卫与巡查府找到了炸药藏匿之地,才免去了一场浩劫。 只是昔日繁华京都,在正月十七这一日才尽数将火灭了,展现出一副颓败苍凉的景象。苏凤瑾从未见过这样满目疮痍的京都,她从小生活的这座城池,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不是战乱,亦非人祸,而是一群大梁的叛徒。 东宫卫衙。 “正月十五当晚,水都被冻住了,幸而云先生出了奇招,用沙土灭火,这才起了些作用。后来水门也利用火将水化了,才将火渐渐熄灭。如今各处趋于平稳,水门的人还在检查是否有遗漏之处。”常延平叹了口气,面色凝重。 何止是他,在场人无不怅惘,这真真算得上是一场劫难了。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北门那边呢?当夜情况如何?” 常延平道,“待属下知道消息,前往北门拦截习樊琪,与其厮杀起来。习樊琪逃脱,其余人尽数诛杀。” 苏凤瑾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些人对习樊琪这狗东西倒是忠心,竟然以命相博给他留下一线生机。传我卫令,凡在各州见习樊琪之东宫卫神机卫者,杀无赦!” “是。”郎离领命。 “另外,城中如今伤亡几何,有多少处受灾,戚小闲你去与张巡使商议,协助他完成此事。其余人除了必要保卫、留守外,全部参与到救济之中。如今京都遭逢此乱,人心不稳,我们东宫卫即便不为东宫,也为百姓。明白了吗?”苏凤瑾叮嘱。 众人拱手施礼,“属下遵命!” 苏凤瑾摆了摆手,让他们全都去忙,自己也起身要出去救人。 一旁的观久音却拦住她,“公子,你都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就算是京都正经管这事儿的官员也未必有你辛苦,不如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去吧。” 苏凤瑾微笑着拍拍他的手臂,“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和那些文官比什么?大家都去了,难道就要我自己在这睡觉?我睡得着么!” 如今京都中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受伤丧命,苏凤瑾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即便做不了什么,也要略尽绵薄之力。若是自己仍旧是个弱女子,此时也希望有个人能帮帮她。 将心比心罢了! 街市上。 索邑带着永安王府家仆忙活着,整个人都显得焦虑关切。早在正月十五当夜,索邑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可当晚宫门大乱,他在王府中纠结再三,不知该不该去救驾。可若真的去了,能被陛下所认可吗? 还是苏鸾玥出的主意,在百姓中获取名望,简单又安全。 于是在京都火灭了的正月十七,索邑带着永安王府所有的家仆出来救济。 “哎呦,别动别动,我的脚受伤了。” 索邑瞟了一眼,连忙走过去,“阿婆,你家人在哪里?” 阿婆顿时哭了起来,“我就一个守寡的媳妇,大火也死了,如今就剩下我一个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索邑连忙劝慰,“阿婆你别这么说,前头就有朝廷设下的避难所,我背你过去。” 一旁的石毅连忙阻止,“王爷,还是让属下来吧,您……” “你别废话,本王也身为人子,难道就背不得阿婆了吗?更何况你们也都累了,本王既然来了,自然要帮忙。阿婆,你上来吧,我背你去。”索邑一脸刚正,装腔作势的弯下腰。 那阿婆顿时诧异的看着他,“你、你是王爷啊?” 石毅尴尬的点点头,“这位是永安王。” “啊呀,这怎么使得?我这把贱骨头怎么能让王爷背着?这不是折寿么。”阿婆连忙摆手拒绝,普通老百姓一个,怎敢有这么大的殊荣。 索邑连忙笑道,“阿婆你别这么说,我虽然是王爷,那也是黎民百姓的王爷,自然要为百姓做事儿。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背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不远处,苏凤瑾负手而立,蹙眉看着这一幕,冷笑道:“永安王什么时候来的?” 方寸不屑白了一眼,“火灭了之后来的,来的时候一脸的悲戚,搞得好像烧了永安王府似的。他这幅样子无外乎是想要留下个爱民如子的印象,在这事儿上若是真让他得逞了,可是白白捡了个好名声。” 何止是好名声?灭火是必然,所以无辜受牵连的百姓只会觉得灭火是理所应当,没人记得结束这场浩劫的是谁,但会记得一点一滴在你身边帮忙的是谁。人总是这样,容易被小恩小惠蒙蔽双眼,却把付出最大的人当做是理所自然。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宫里头可有什么消息?” “卫率是想问殿下有没有什么应对之策?”方寸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索戟是怎么想到的,这个时候竟然毫无声音。 第四百六十三章 率先垂范筹银两 一直到了正月二十五,时隔十日之久,京都内的情况才慢慢平息。受伤者皆被安置,烧垮的房屋已经清理干净,损失也尽数统计清楚。 十日之中京都所有的官员可以说没睡过一个好觉,无论是出于什么想法,都战战兢兢,亦兢兢业业。 这日,苏凤瑾终于得空进宫,途径碧海宫的时候,恰好遇到了玉慎匆匆忙忙的赶回来。 “奴才请苏卫率安,有日子没见苏卫率了,外头的事儿忙吧?苏卫率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玉慎关切的寒暄。 苏凤瑾淡笑着点点头,心里有些疙瘩,这些日子没见到索戟,也未曾听说索戟对京都的事情有半分举动,不知他在干什么。 玉慎叹了口气,“苏卫率这是要去千盛殿吗?一会儿殿下也要去请旨的。” “殿下近日都在做些什么?” “苏卫率在外头奔忙,殿下也没闲着。京都遭逢此乱,很多地方都需要重新修建,这几日是事态平稳后,陛下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工部和户部争论不休,一个实在挤兑不出钱来,一个又推脱没钱难办事儿,殿下不声不响自己在想办法筹措银两。”玉慎一脸凝重的担忧,好似索戟也不好过。 苏凤瑾略微思忖片刻,“殿下可有办法了?” 玉慎叹气,“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各处调集,殿下这些日子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生生的折腾出一场病来,又不肯好好休息。好在银子的事儿有了些眉目,打算去千盛殿请旨商议。” 原来是这样,苏凤瑾忙着救济眼前的事儿,可索戟是深思熟虑、目光长远之人,知道往后受灾百姓的生活问题更是难办,所以早早的便开始打算了。 如此一来,永安王索邑的招数就显得有些低级了,这事态平稳后,永安王府的确会博得一些好名声,可索戟这最后一道才是关键。人心不足,自然是会往掏银子的人身上用更多的目光关注。 “苏卫率可要去碧海宫看看殿下吗?奴才也劝不住啊。”玉慎恳切,若是苏凤瑾肯去劝劝索戟休息,那八成有希望。 苏凤瑾自然也想见他,这十日没见,心里头早就荒芜一片。 “我还有事,先去办,回头再来。”苏凤瑾急忙和玉慎告别入宫。 但她却没去千盛殿,拐了个弯去了朝晖宫。此时千盛殿不用去也知道大臣们在争论不休,你推我攘的不会有什么结果,倒不如去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朝晖宫自打伏皇后被收回册宝,显得十分清冷萧瑟,再加上这十日人人奔忙,便愈发可怜。 伏皇后蹙眉有些烦闷的瞟了苏凤瑾一眼,“你今日怎么有空到朝晖宫来了?前朝的事情正忙,本宫也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外头奔波,未曾想会来看望本宫。” “皇后言重了,外头的事情已经逐渐平息,今日微臣前来并非是单纯看望,也的确是有事相求。”苏凤瑾坦然道。 “如今本宫的册宝都已经被收回了,还能有什么事儿是本宫能做的?”伏皇后少了平日的雍容和自信,满是哀伤。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皇后到底是皇后,有没有册宝也是中宫。陛下即使收回了册宝,但也同时让韦贵妃降了份例,朝晖宫与灿阳宫多年风光拼搏,如今都是一样的,这正是陛下对皇后的用心之处,所以皇后不必太过在意。” 这话是安慰,但也是帮伏皇后分析局势。若是伏皇后倒了,最有可能继任中宫的便是韦贵妃,可如今韦贵妃也是潦倒,可见梁惠帝并没有废后之意。 有心之人便看得出,这是辖制两宫,以利前朝。 “有你这番话,倒是比什么安慰都管用。说吧,找本宫什么事儿?” 苏凤瑾拱手施礼,眉头紧锁,“想必外头的事情皇后也听说了,永安王这次博取了百姓心中威望,殿下身份贵重,不宜出宫,落了下风。从权谋上讲是这样,从大义上说,殿下也是心系百姓,所以一直在筹措银两。” 伏皇后蹙眉,明白索戟的用意,如此一来便是不能盖过永安王索邑的风头,也能平分秋色。 “眼下本宫唯一的指望便是太子,荣辱一体,太子筹措银两,本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正如你所说,为了博取好名声也好,是真的爱民如子也罢,本宫都会尽力而为的。” “多谢皇后!” 伏皇后叫江原道过来,“这些年本宫也有积蓄,当初从东郡带过来的嫁妆也十分丰厚,都拿去吧。” 江原道讶异,“都拿去?” 伏皇后轻笑,“若是太子和本宫都保不住,留钱财有什么用?都是身外之物,本宫虽不甚聪明,但也知道大局为重。江原道,尽数将本宫的朝晖宫搬空了,都去交给太子赈灾。” 苏凤瑾站起身来,面色凝重道:“皇后,只怕只有朝晖宫的……还不够!” “什么?那你的意思是……”伏皇后为难又疑惑。 苏凤瑾垂下眼帘,“皇后乃是中宫,若是提倡后宫捐赠,一来可以造势赢得贤德良善之名,挽回陛下的好感,二来也可多给太子积攒一些银两。此番京都重创,若不能安顿好这些百姓,只怕会有后患。” 召集后宫嫔妃捐赠…… 伏皇后叹了口气,“本宫并非不愿,若是放在从前本宫尚且可以指使她们一二,可如今本宫连册宝都被收了,这些见风使舵的还会把本宫的话放在眼里吗?平白的丢了脸面,办不成事儿。” “皇后这就想错了,成与不成在她们,做与不做在您。更何况若是有人此时掀风起浪,为难皇后,这也是好事儿。”苏凤瑾早就心生计策。 后宫以皇后为尊,若是有人在这种事情上不听皇后的,梁惠帝从前朝角度也会迁怒,说不定还会恢复皇后尊荣,以利后宫捐赠之事。 伏皇后脑子一转想到其中关窍,微笑着点点头,“好,本宫这就召集她们过来。” 第四百六十四章 后宫略尽绵薄力 朝晖宫一下子便人满为患,虽说这些嫔妃各怀心思,有的甚至不愿意过来,但好歹皇后尚且是皇后,若是不来是说不过去的。 韦贵妃虽说被降了份例,可贵妃的架子却一点都没少,况且那些份例对她来说也不足以是难题,娘家补贴的也够她荣华了。 “皇后今日怎么想起叫我们过来了?这些日子京都里头事多,咱们这些个嫔妃都在自己宫里头躲着不敢出来,生怕添麻烦呢!”韦贵妃阴阳怪气。 伏皇后笑道,“韦贵妃说的是,各位嫔妃也都操心了。京都此番受到重创,我们这些后宫之人在宫里头也帮不上忙,比不得苏卫率她们在宫外奔波,能做些身体力行的事儿也是好的。” 苏凤瑾站在一旁勾起嘴角,躬身朝着众人行了个礼,“各位娘娘有心了,只是光有心怕是不够。” “苏卫率这是什么意思啊?”韦贵妃扶了下发鬓,不屑的白了一眼。 “微臣的意思是陛下日理万机,忧国忧民,为了京都的百姓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大臣们也为此事尽心竭力,京都众人可以说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后宫嫔妃若是只躲在各自宫里头,怕是不能为陛下分忧。”苏凤瑾扫视众人,各怀心思的低垂下头。 韦贵妃垂着眼帘,也默不作声。 不知道苏凤瑾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好事儿怕她也不会跟韦贵妃说,所以韦贵妃懒得去接这个话茬。 岳贤妃此时开口道,“苏卫率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若是我们能帮上的,自然不遗余力。” 伏皇后微笑,“各位妹妹都是女流之辈,自然是有心无力,但此事本宫也想过了,咱们还是能略尽绵薄之力的。京都被火烧毁之处,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损失惨重,正是百废待兴重新修建的时候,所以本宫想请各位妹妹出手相助,筹措些银两。” 要银子? 众人纷纷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生怕点到自己身上。后宫的女人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银子了,难不成还要盼着梁惠帝么。 见众人不吭声,伏皇后又笑道:“本宫身为中宫,当母仪天下,作为表率,已经将朝晖宫所有能捐献的全都捐献了。” “皇后高风亮节,为国为民,臣妾愿意效仿。不过臣妾祥云宫里也没什么值钱的,愿意用份例抵了,再加上这些年的钗环首饰和积蓄。只望能有一二用处便好!”岳贤妃率先带头。 伏皇后赞许的点点头,“岳贤妃不亏是当得起一个贤字,陛下烦忧的时候都是你最先挺身而出,为陛下分忧呢。” “皇后这话严重了吧?前朝的事情有陛下呢,咱们后公不得干政啊!至于银子……不是还有国库么,后宫份例向来都是紧巴巴的,怎么能多出银子来啊。”韦贵妃为树立自己在后宫的威信,维护后宫嫔妃的心,自然要抓紧笼络。 “韦贵妃,今年沿江十三州水患,国库空虚,否则陛下也不会烦心了啊。各位嫔妃按照位份的份例虽说不多,但即便是最低位份的,也足以养活一家人半年的粗茶淡饭了吧?本宫不敢奢望众位出手有韦贵妃阔绰,但也需尽尽心不是?”伏皇后直接将话塞给众人,不出也得出。 韦贵妃冷笑,佯装为难,“皇后,不是本宫不出啊,你也知道的,本宫被降了份例嘛!” 苏凤瑾不屑的走到殿中央,扫视众位嫔妃,“年前微臣还曾看见内务府给韦贵妃送了暖缎,给各宫嫔妃都送了首饰衣衫,微臣不奢望各位能从膳食上紧多少,但这钗环首饰的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吧?” 提起暖缎,韦贵妃的脸色顿时青白,苏凤瑾竟然还敢提这事儿?这笔账还没和她算呢,如今又打起自己银子的主意了。 “韦贵妃,你入宫多年深得陛下宠爱,育有永安王一子,在后宫可谓是皇后之下最尊贵的人了。永安王这些日子在外头救人无数,颇有名望,韦贵妃却在内宫身着暖缎,锦衣玉食,岂不是让永安王的苦白吃了?”苏凤瑾邪魅一笑,冷冰冰的盯着她。 “你!” 千盛殿。 索戟躬身施礼,整个人消瘦憔悴了一圈,如今还是病着的,脸上泛起红晕。 “户部和工部不必再争执了,户部的账目本宫是看过的,工部的为难之处本宫也了解,大家都有安顿百姓之心,但奈何有心无力。本宫甚为理解,但如此争执没有任何作用,本宫今日前来是想要个救济百姓的方法,而非两位的理由。” 岳逢山叹了口气,“殿下,老臣羞愧。” 索戟淡笑着摆摆手,“这件事情岳尚书不必再说了,本宫已经筹措了银两。” 梁惠帝讶然的看向索戟,“太子,你可要知道此番需要多少银两添补?切莫说大话。” 这事儿早就让梁惠帝食不下咽,头痛欲裂。 “父皇,户部之所以拿不出来,一则是因为今年沿江十三州水患,又遇疫病,花费了不少,二来京都三大营重整,拨了不少银子做军需,三是隆西那边对抗燕国……这些是大数目,不过还有些小数目。”索戟早就把账目分析的透彻。 岳逢山连连点头,“殿下说的不错。” 索邑此时明白了索戟的意思,这是要在银子上下功夫,博取百姓爱戴啊。他冷哼一声,“只怕不只是这些吧?年前东宫可还修建了一番,今年太子殿下还要大婚,礼部可是按照最好的给置办,怕是要把户部搬空了吧?” 礼部连忙站出人来,推脱的说道,“陛下,礼部都是按照规矩办的,可从来没有逾越礼制的地方啊。东宫大婚这也不是小事儿,关乎到天家威严,礼部也不敢怠慢啊!” 岳逢山轻笑,斜睨了索邑一眼,“户部的银子可都是清清楚楚的,也从来没平白放出去过。太子殿下大婚的银子的确是预留出来了,就在户部银库放着,礼部也是清楚花销的。永安王这话,莫非是怀疑臣用国库讨好了太子殿下不成?” “本王可没这个意思,不过修建东宫可是事实。如今百姓受苦受难,东宫三月就要大婚,届时京都百姓尚且流离失所,看到东宫的排场也不知道会不会心酸啊。”索邑阴阳怪气的挤兑索戟,他娶宁流芳和苏鸾玥的时候可都受了不少气,没有一次风光的。 第四百六十五章 肥羊必需宰一刀 索戟要大婚,难不成就要京都百姓万人空巷的称赞吗?他心中的嫉妒已然忘了此时什么才最重要。 索戟没心情和他辩驳,只对梁惠帝说道:“父皇,儿臣要说的也正是这两件事儿。如今东宫修建的差不多了,里头的东西摆设也大可不必,可省出些银子,至于三月的婚典……儿臣愿意再行商议,用这些银子以安顿百姓为先!” 什么? 众人诧异的看向索戟,太子大婚可不是小事儿,眼看着日子也不远了,再行商议能如何商议?这银子花出去,今年暂且可没什么收成了。 “太子殿下说的轻巧,无论怎么商议这大婚还是要办的,更何况这些银子也是杯水车薪啊!”索邑不依不饶。 索戟侧首盯着他,刚要开口,却在此时听到外头的动静。 蒋高师引着伏皇后和苏凤瑾走进来,众人连忙叩拜行礼。 “皇后怎么过来了?”梁惠帝凝眉。 伏皇后雍容淡笑,站在一旁,“陛下,臣妾是跟着苏卫率过来的,苏卫率有话要说。” 苏凤瑾躬身施礼,“陛下,微臣恳请陛下将大婚所用之需尽数用于安顿百姓!” 索戟微微蹙眉,心里一阵愧疚和怜惜,他答应过苏凤瑾要十里锦绣,为她成就一场大梁最美的婚礼。如今她为了不让自己为难,为了百姓,竟然主动提出。 苏凤瑾继续说道:“微臣与殿下情投意合,并非因为身外之物与荣辱虚名,而是希望能并肩携手共白头。殿下身为万千百姓之储君,心系百姓爱民如子,自当以百姓为先。微臣身为未来太子妃,自当紧随殿下之意。还请陛下准允!” “苏凤瑾,你当真是这么想的?”梁惠帝心中澎湃。 “微臣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刚刚皇后也率先垂范,将朝晖宫所能捐献之物尽数捐献,又在后宫召见各位嫔妃,筹集了不少银子,各宫嫔妃都感念陛下辛劳与皇后贤德,都十分支持。眼下,正在统计数目。”苏凤瑾和伏皇后对视一眼,淡然一笑。 梁惠帝深感欣慰的看了伏皇后,“到底是皇后贤德,为朕分忧。” 伏皇后激动的屈膝一礼,“陛下谬赞,这是臣妾身为中宫应该做的。母仪天下,自当把天下子民当做自己的孩子,如此才配。” 众人见此情景,连忙识趣的行礼异口同声赞扬,“皇后贤德,母仪天下!” 苏凤瑾和索戟相视一笑,又看向索邑,“对了陛下,此番后宫出力最多的便是韦贵妃了。” 什么? 索邑诧异的盯着苏凤瑾,只觉得从她嘴里可说不出韦贵妃的好话。 “韦贵妃最是支持皇后此番行为,竟然激动的要把灿阳宫的东西全都捐献,还有钗环首饰,贵重摆设,就连这些年自己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苏凤瑾一脸的赞叹。 梁惠帝赞许的点头,“韦贵妃向来如此,总是能最了解朕和皇后的心意。” 苏凤瑾连连称赞,“是啊,韦贵妃还说了,灿阳宫这些只怕不够,还做主让永安王将王府里的也都捐了。永安王这些日子在京都内施以援手,颇受百姓爱戴,如今母子同心又都为陛下、殿下解决难题尽力而为,当真是孝顺陛下,又友爱兄长的第一贤王也!” “什、什么?母妃怎会说这样的话?”索邑连这惊讶的话,都说的没有底气。 索戟心里偷笑,面上却是一片镇定自若的看着苏凤瑾演戏。 苏凤瑾蹙眉感叹,“王爷别不信啊,韦贵妃不亏是最善解人意的,微臣深受感动。微臣在此先替外头受苦受难的百姓谢谢王爷大恩大德了!” 梁惠帝听了这话,立刻展现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三郎,做的不错!太子和你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啊。” 索戟微笑着施礼,一旁的索邑也只能硬着头皮笑笑。 苏凤瑾却还不肯放过,直接装傻充愣,“不知王爷打算何时清点出银两来?岳尚书,你可要带人好好去帮王爷,务必要仔细精准,万不可让王爷一片心意白费了呀!” “苏卫率放心,这事儿包在本官身上!” 碧海宫。 “苏卫率可真有办法,奴才看永安王离开千盛殿的时候,脸都气绿了!”玉慎忍不住笑。 苏凤瑾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担忧的瞟了前头的索戟一眼,两人进入殿内,便将玉慎打发了。 索戟转身坐下,连披风都没卸,“你不去唱戏可惜了,没发现苏尚书有这等油嘴滑舌、装傻充愣的功夫,想来你是后天成才。今日韦贵妃和永安王算是亏大了!” 苏凤瑾抿着嘴唇笑,“谁让灿阳宫平日那么金碧辉煌的?看着都觉得阔绰,这么肥的羊不宰上一刀,我都觉得亏得慌。” “这些银子虽说还不算太富余,但暂且也够用了,其余的便再想办法吧。”索戟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蔫蔫的。 苏凤瑾蹙眉上前,伸手探了索戟的额头,只觉得烫的跟手炉似的。 “我说怎么进了殿连披风都不卸,殿下你都快烧熟了!” 索戟无奈,“不碍事的。” “我早就听玉慎说殿下你病了,今日千盛殿一见瘦了一大圈,脸色红的吓人。”苏凤瑾直接将玉慎和夜阑喊进来,一个去拿了药,一个将屋子又添了几个火盆。 苏凤瑾催促着索戟脱了外袍上踏休息,给他盖了厚厚的锦被。她坐在床榻边上小心翼翼的给他喂药,眉头紧锁,“苦么?” “嗯,良药苦口。” “我是说日子苦么,若是殿下只是个普通人,也就不用这么强撑着了。看你这病便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十多天未曾好好休息过,殚精竭虑,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更何况……殿下向来体弱。”苏凤瑾忍不住取笑。 从前,两人也总是开这种玩笑。索戟的贵气和温和,总让人有种病态的柔弱。再加上他皮肤白皙,透着一股清冷的味道,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索戟揶揄道:“是不如凤瑾威猛,这么多天在外头奔走,除了清瘦些,竟然没风寒。” 苏凤瑾撇撇嘴,起身要将药碗拿下去,谁知却被索戟拉住了衣角。她回头看着索戟烧红了的脸颊,眼神迷离狭长,泛着潋滟的微光。 “别走了……” 声音柔弱虚无,便添了缱绻和撒娇的味道。 苏凤瑾勾起嘴角,弯腰道:“我去将碗拿下去,再给殿下拿蜜饯!” 待苏凤瑾回来,索戟已经闭上眼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苏凤瑾便坐在床榻的脚踏上,撑着额头看他。还从未这样仔细盯着索戟看过,此时的他竟然像是个乖巧的孩子,惹人怜爱。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与人齐之终不改 一夜索戟睡得都很沉,夜半烧的更重了,苏凤瑾一直用帕子来回投洗给他降温,直到后半夜才算好了些。想来是索戟这些日子一直都没休息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眉头却一直皱着,浑身酸疼的厉害。直到清晨玉慎悄悄近来,苏凤瑾才离开床榻前跟他到外头去了。 “苏卫率,东宫卫过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苏凤瑾有些疲惫的坐下,揉了揉额头叫他们进来。她闭着眼睛养神,他们刚进来便开口嘱咐,“小声些,殿下还在里头睡着。” 方寸见他这副模样,关切的凑上前一步,“卫率又是一夜没睡?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之前您就一直都没怎么休息,如今事情刚刚平复下来,您可得注意些身体,眼见的整个人就瘦下去一大圈。” “不碍事,殿下发热还熬了这些天心血,昨夜终是支撑不住了。如今殿下已经解决了后续,为我们铺好了路,接下来就得看我们的了。”苏凤瑾将昨日在千盛殿的事告诉了方寸和戚小闲。 “按理说京都这事儿不归咱们东宫卫管,但卫率高义,帮助城中百姓渡过难关,可眼下百姓心里头都感激着永安王,这次的事虽说殿下没有出去亲力亲为,但筹措银两可是后续最大的难题。殿下不声不响的尽心尽力,可别为他人做了嫁衣。”戚小闲慎重提醒。 这些日子大家伙儿都没少出力,一个个累的只能蹲在雪地里吃饭,也幸而东宫卫的娘子们一日三餐的送饭,连带着帮巡查院的饭菜都带出来了,乐的张炳义连连道谢。可到如今东宫卫的辛劳却被永安王抢了风头,多少都不合适。所以戚小闲这提醒也不无道理,更是为了东宫着想。 “放心,这事儿我已经想过了,永安王又捐了家财,一时之间风头无两,但这是非混杂,难免有登高跌重的时候。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回礼,只怕此番他是要失望而归了。”苏凤瑾微微一笑,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暂且让他风光一阵子就是了。 戚小闲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那今日卫率叫我们过来是……” 苏凤瑾笑道,“宫里头的娘娘们都舍出大手笔来,硬着头皮捐献钗环首饰,金银细软,可宫人们多的是手脚不利索的,我怕这里头出身份幺蛾子。小闲记忆超群、过目不忘,方寸细心机灵,记得一手好账,所以要你们两个在后宫帮忙。” 如今苏凤瑾管着后宫的事,虽说名不正言不顺,可无奈皇后不堪用,总不能让韦贵妃捡了便宜去。她又一向是不喜欢这些琐事,也只能让方寸和戚小闲过来了。 “这次永安王府的苏侧妃也会入宫,多少都会参与这事的,陛下如今对韦贵妃和永安王赞许有加,虽说对皇后的态度有所好转,但眼下咱们还是要谨小慎微些。”苏凤瑾嘱咐他们,只有让索邑骄傲得意到顶峰,才会摔得更疼。 方寸略感为难,苦着脸,“卫率,我们这大老爷们儿,总往宫里跑,也不是回事啊。宫里头毕竟都是女人,我们来回行走多有不便,之前可为难死属下了。” 苏凤瑾微微一笑,“知道你的难处,今日特意给你派个人。夜阑,你进来吧!” 夜阑走进来朝着三人行礼,“奴婢夜阑,见过二位大人。” 戚小闲连忙躬身还礼,规矩的低垂下头。 “夜阑姑娘不必客气,叫我方寸就好,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们都是苏卫率的属下罢了。我身边这位名叫戚小闲,是天机卫的军卫。”方寸机灵讨巧的介绍。 戚小闲连忙说道:“此番要劳烦夜阑姑娘了。” 夜阑莞尔,做出请的姿势,“两位大哥跟奴婢来。” 苏凤瑾满意的点点头,“你们两个随夜阑去吧,她是东宫得力的人,明白后宫的路数,若是有什么问题她会出面解决,你们二人尽管办事儿就好。” “是!” 待两人出去,索戟却披着外袍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杀鸡焉用牛刀?只怕是委屈你的得力部下了。” “你怎么起来了?”苏凤瑾站起身来走过去,伸手探下他的额头,却被他握住手。 索戟微笑着拉她坐下,“你这幅操心的样子让我心疼,都守了一夜了吧?眼下一片乌青,这段日子就没休息好,还管我做什么?自有玉慎他们呢。” 苏凤瑾嗔怪的白了一眼,“殿下若是肯听玉慎的,也就不会病了。” 索戟无奈,“这事儿上本宫若是不出力,只怕时局容不得。” “放心好了,接下里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殿下只管好好休息便是。” 索戟端详着她半晌,语气怅惘,“凤瑾啊,这次本宫是对你不住,把咱们大婚的银子都捐出去了。届时就算是情况有所好转,只怕也不能大操大办引起非议了。答应你的十里锦绣,又要食言了。” 苏凤瑾粲然一笑,“嫁给殿下又不是为了那十里锦绣,风光排场,若是能让百姓安康,老有所依,幼有所侍,我倒是觉得更安心些。” “你真的不怪我?” 听了这话,苏凤瑾皱紧眉头,知道索戟是当真在意了。也难怪,他身为太子,却也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尤其是他一直期待的大婚,费劲了心思。如今却一场空,难免过意不去。 苏凤瑾握住索戟的手,目光坦然又清澈,“殿下如何认为妻子?” 索戟沉默的看着她。 苏凤瑾继而说道,“妻者,齐也,与人齐之终身不改。殿下身为储副,自然要以万民江山为先,这是你的职责担当,也是你的道义信仰。我看中的便是殿下心怀天下的仁爱,与君子坦荡之行为,所以站在殿下身边,自然要与殿下勠力同心。” “可是……终究是你的遗憾。”索戟听了她的话十分感动,垂下眼帘心疼苏凤瑾的识大体。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苏凤瑾能使使小性子,如此总觉得自己亏欠良多。 “人走到一起是因为缘分,但能长长久久,却是因为信仰相同。若是殿下只顾着自己,而弃百姓于不顾,那我也会觉得殿下是个不可靠的人呢!”苏凤瑾安慰的笑着拍拍他的手背。 索戟的心里怅然若失,却又十分温暖,“凤瑾,谢谢你了。” 苏凤瑾垂眸一笑,略有迟疑的说道,“殿下若是真的想要谢我,不如就答应了,让伏家女入京都吧!” 第四百六十七章 登高跌重摔得痛 苏凤瑾已经得到消息,习樊琪一路逃亡隆西,他家人也不知所踪,可以说这是一场早有预谋。而习樊琪逃亡隆西之举,必定是之前就已经和隆西搭上了线,否则在此危难之际,他怎会如此决然选择那? 梁惠帝派往隆西的人和宣召石沉大海,李兆鄞必反! “如此一来,陛下必定会笼络好漠北韦德臣,永安王和韦贵妃如今也风头无两。陛下让我以陪伴皇后的名义邀请伏家女入宫,这是给我们的面子,也是陛下安稳局势的计划。若是伏家女没来,东郡就有可能被视为第二个隆西。届时,殿下的处境也会十分尴尬。” 索戟沉闷的垂着眼帘,心里乱糟糟的。 苏凤瑾咬了咬牙,索戟这么聪明的人,自己说的这些怕是早就想到了,但他一直没有任何响动,必定是在意自己的想法。如今自己先开了口,也免得旁人为难。 “殿下,不要再犹豫了。” “凤瑾,难道你真的不在意吗?” 苏凤瑾微微一笑,“殿下和伏蜃楼难道真有什么过往不成?还是打算往后有点什么?若是都没有,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索戟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突然拉过她来亲了她的脸颊一下,近在咫尺的距离感受着她的温度。索戟摩擦着她的脸颊,这份亲昵好像是个撒娇的孩子,带着高于常人的温度,让苏凤瑾觉得心惊肉跳。 “凤瑾。” “嗯?” “我……好困啊!” 苏凤瑾忍不住笑,“殿下太累了,再睡会吧。” 外头的风雪,吹不进大殿,苏凤瑾会将门掩实了,不让索戟有半点风霜的痕迹…… 一直到了二月中旬,整个京都才苏安平静下来,工部户部陆陆续续的将难民安顿好了,东宫卫也算是消停了一下子。 宁流芳走到后院,看见苏凤瑾望着天外乌云蔽日,不知在深思什么。这段日子永安王可成了百姓心中的圣人,连带着韦贵妃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东宫却依旧处处谨慎小心,没有半点风声。 “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是啊,我怎么会轻易放过索邑呢?如今也算是到了时机。”苏凤瑾粲然一笑,深吸了口气,感觉空气里有股湿寒的味道。 宁流芳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怕是要下雪了吧?” 苏凤瑾点点头,“明早必定是白茫茫一片,大家都从那场惊心动魄里安逸过来了,念着永安王的好。这个时候出手是最佳时机,登高跌重才是最疼的。” 宁流芳笑了,“你又有什么主意?怕是早就想好了吧。” “这事儿还需你去办,我已经让戚小闲他们记录了永安王府和韦贵妃宫里头流出来的东西,又请岳霁风求岳尚书将这些年永安王的俸禄统计了,内务府列了韦贵妃的赏赐,里里外外的钱财加起来到底有多少,和此次的东西做个对比。”苏凤瑾将怀里的册子拿出来给宁流芳。 宁流芳接过来一目十行,“这可真是惊人啊,永安王哪来的那么多钱?” 苏凤瑾撇撇嘴,“用膝盖想都知道是不义之财,之前翠屏风上铁骑卫把赤焰军抓了现行,在那藏了不少银子,后来被人秘密转移,待铁骑卫再去搜剿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当时这事儿就不了了之,我却觉得多半是永安王的指使。” 可薛仁敬已经死了,如今赤焰军在蒋春手下也逐渐步入正轨,再没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永安王与薛仁敬那笔烂账,也就那样了,可如今看来的话,难保永安王没有什么别的后手。 “要我怎么做?” “传信给玄机卫各路商友,编出些话来传出去,争取在如今一片祥和的氛围里杀出一条血路,让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惊讶的发现这位为国为民的永安王,到底有多么的虚伪奸诈,到底贪了多少银子!”苏凤瑾冷哼一声,伸出手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落下。 哎?好像下雪了呢! 这消息在隔日便传遍了京都的街头巷尾,索邑出门的时候本是一张笑脸,可没想到却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议论什么。他皱紧眉头觉得有些不自在,干脆改了骑马变成乘车。 跟随在马车旁边的石毅也觉得不太对劲,压低声音提醒车内的索邑,“王爷,似乎不大对啊。” “最近认得本王的百姓都会笑脸相迎,有的甚至亲自到王府门口等着本王出来。今日这些人好像有什么话在传,你去打听打听。”索邑不安的入宫。 宫门口恰好遇到了康王索乐敏,两人见了礼。在此之前,苏鸾玥提议让索邑去拜访康王索乐敏,争取他的支持,让他在梁惠帝面前给自己说好话。索邑是去见了索乐敏的,只是索乐敏这人玩心太大,又呼呼哈哈的含糊不清,也没给个准话。不过两人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想必若是真有什么事的时候,他也不会偏向向来不和的索戟。 索邑笑吟吟的上前,“康王叔怎么有空入宫?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要给父皇看啊?” 索乐敏撇撇嘴,“本王有什么好玩的敢给陛下看啊?陛下定会骂本王玩物丧志、不顾正业,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索乐敏凑到索邑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永安王,你今个儿怕是还不知道京都里的传言吧?” 见他镇定自若,笑呵呵的模样,索乐敏便觉得不太对头。这永安王与韦贵妃奢靡无度,买卖官职的事儿可都传遍了,有的更邪乎,还说永安王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之前赤焰军便是仗着他的势欺人! “康王叔说的是什么传言啊?”索邑疑惑,佯装笑容,可实际上心里却不屑知道。 索乐敏向来爱玩,那些不入流的消息,索邑不感兴趣。 “怪不得你还能这么镇定呢,本王和你说这次你可惹麻烦了,看在你之前拜访过本王的份上,可别说本王没提醒你,一会儿到了灿阳宫,你可警醒着些。”说完,索乐敏神秘的点点头,转身入宫。 索邑惶惶不安的思忖片刻,最近也没做错神秘事情啊?索乐敏为何会这样说?再者,索乐敏去见陛下,为何要去灿阳宫?莫非是……韦贵妃出了什么事儿? 而此时,正要悄悄退出殿通风报信的渠满,却被蒋高师堵在了门口。 蒋高师含笑盯着渠满一脸慌张,“渠满公公,这是要去哪啊?陛下还在里头等着你伺候呢!你这个时候出去,怕不合适吧?” 第四百六十八章 甚嚣尘上止于计 灿阳宫。 韦贵妃听了梁惠帝的含沙射影,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为何自己咬牙捐出去银子,这会儿反倒成了罪证了呢? 她跪在地上,“陛下,臣妾真是冤枉,好端端的捐出去的物件儿,臣妾还舍不得呢。想着能为百姓做点什么,这也是臣妾的福分,可没想到如今竟然反咬一口,辱没臣妾的名声。这事儿,臣妾是真真的冤枉啊!” “韦贵妃,你先别急啊,陛下也只是说了个大概,这些传言多半也是街头巷尾传遍了,才到陛下耳朵里的,所以才来问问你啊。”伏皇后淡笑,言下之意便是整个京都都传遍了,这次看你还能如何掀风起浪。 韦贵妃眼眸一转,连忙掩面流泪,“陛下,臣妾是真的冤死了。先不论臣妾和永安王到底有多少银子,是否如传言般那样贪了多少多少,就算是真的,百姓又怎么会知道?” 梁惠帝掀开茶盏,动作缓慢的撇撇浮沫,“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 韦贵妃肯定的点点头,“最近永安王因为救助百姓,博得了不少名声,此时出了这样的谣言分明是蓄意陷害,这也太过明显了吧?陛下若是真的信了,才是中了那人的圈套!” “韦贵妃说的也在理,只是谁会嫉妒永安王呢?”伏皇后微笑的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模样好似完全不懂韦贵妃话中所指。 韦贵妃一下子愣住了,若是自己说不出是谁,那梁惠帝也会觉得自己是胡言乱语辩驳。若是自己说了是东宫,那么伏皇后必定会反击,东宫是太子,疫病之时便得民心所向,何必去嫉妒一个区区郡王? 如此,便是两难了。 伏皇后垂眸一笑,“韦贵妃,灿阳宫向来奢华,本宫以为是你娘家补贴的多,也不算什么,可若是买了官卖官……那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她故意将事情引到重点上,这可是涉及前朝选拔官员的大事儿。 “一派胡言!”索邑走进来,朝着梁惠帝和伏皇后行礼,因沉着脸色瞟了眼旁边站着的索戟与苏凤瑾。 “永安王,你怎么来了?”韦贵妃担忧的皱紧眉头,这种事情扯进来干什么? 索邑冷笑一声,“母妃的事情,连太子殿下和苏卫率都来了,儿臣却什么都不知道,这岂不是枉为人子么?幸而今日父皇召见,否则儿臣还真是错过这场好戏了。” 索戟不欲逞口舌之快,但索邑言下之意便已经是在怀疑自己和苏凤瑾惹是生非了。 “永安王说这是戏?” “难道不是吗?”索邑侧首阴鸷的盯着他。 索戟冷笑,“也对,如今韦贵妃正唱着呢,永安王觉得如何?” “你!” 索戟顿时冷了脸,“三弟啊,君子不立危墙。如今京都传出这样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释呢?说你做过,那天家颜面于何地?让父皇如何处置你?说你没做过,那为何又偏偏是你陷入这样的流言蜚语呢?” 索邑咬咬牙不知该说什么,从未想过会突然之间从棉花堆儿里掉下来。对方好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的用美食引到诱惑,突然间便遏制住致命的咽喉。 他本以为此番京都之难,索戟没有任何举动,在百姓之中必定颇有微词,可他如今他该做的都做了,该有的名声也都有了,还将自己陷入了尴尬之地。 “哼,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永安王,这些烂事儿不管你做没做,如今京都内的流言你要如何平息?嗯?”梁惠帝语气阴冷。 “儿臣定会查出真相……” “哪有什么真相!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没人关心真相,也没人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百姓要的只是一个谈资!他们要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家,所信赖仰慕的主子,到底有什么龌龊,那样才让他们痛快!”梁惠帝怒斥。 索邑握着拳头站在原地,铁青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渠满却进来禀报,“陛下,康王来给您请安了。” 康王索乐敏?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苏凤瑾和索戟对视一眼,都觉得抑郁难舒。渠满是韦贵妃的人,必定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进来禀报,以缓解索邑的尴尬。而康王索乐敏……虽说与索邑的关系不亲密,但两人向来是礼遇有加,如今赶在这节骨眼上,正常人都会在外头等候,可索乐敏……哼! “陛下,臣弟特来进宫请安,这冬日天寒,今个儿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不知道您膝盖上的旧疾犯了没?臣弟特意让人带了舒筋活血的膏药,止痛效果……” “行了行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梁惠帝心情烦躁,看见这个惹是生非的弟弟也是头痛。 索乐敏缩了下脖子,“陛下,臣弟、臣弟其实还真有件事儿,只是……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放肆!” 在场人哪个是能屏退的?这索乐敏简直是不懂规矩。 苏凤瑾蹙眉看了索戟一眼,压低声音,“殿下,这康王来的未免也太是时候了吧?” 索戟斜睨着她,面色淡然道,“是时候与否,都救不来永安王,反倒是让咱们看清了什么叫蛇鼠一窝。” 这说的倒也是! “陛下,臣弟、臣弟想请陛下个恩典,臣弟看上了一个女子,想要纳入府中。”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压制怒火,“你康王是什么身份?这点事儿还用来请示朕?平日没请示朕的,你也没少纳啊!” 索乐敏撅起嘴来,一副无能模样,“这、这女子身份不同寻常,她是安明台的女儿!” 什么? 苏凤瑾顿时要上前质问,却被索戟拉住手腕遏制住。苏凤瑾咬牙盯着索乐敏,安明台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安白芷,索乐敏这个挨千刀的,竟然惦记到安白芷身上了,苏凤瑾如何能忍的了? “糊涂!康王,你的脑子都被狗吃了吗?”梁惠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安明台是什么身份?吏部尚书,他的女儿已经和岳逢山之子岳霁风订了婚,这事儿当初还是他同意恩赐的,康王竟然有脸说出来。 索乐敏委屈的扭了扭身子,“陛下,臣弟对安小姐一见倾心,愿意许她侧妃之位,将来必定扶正就是了!” 听了这话,梁惠帝上前锤了他一下,“你是猪油蒙了心?康王妃还没死呢,你竟然有脸说出这话来,若是让高靖王知道,不打断你的腿!滚!赶紧给朕滚的远远的!” 第四百六十九章 檐上三寸雪白头 梁惠帝被康王气的拂袖而去,众人也全都在一场诡异的气氛中离开了灿阳宫。 索戟和苏凤瑾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头对康王的举动实在怀疑。苏凤瑾自打上次在皓月行听宁流芳说过细雨的事儿,便觉得康王并非看上去那般蠢。有意和戚小闲打听了康王,康王好美色,所以府内姬妾成群,而立为妃的也就只有发妻康王妃聂氏。 聂氏是高靖王妃娘家的侄女,当初高靖王妃仙逝时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聂氏,如今聂氏重病多年,沉疴难返,高靖王也时长派人去问候,就怕康王觉得没人管聂氏死活,便怠慢了她。 可今日这一出,倒是显得康王连人性都没了,料定了聂氏死期。 “想什么呢?” “殿下想什么呢?”苏凤瑾反问。 索戟轻笑,拂去衣上雪花,“檐上三寸雪,人间惊鸿客。” 苏凤瑾挑眉,忍不住讽刺一句,“殿下还真是心大,这时候怎么还想到这个?” 索戟深吸了口气,雪花飞扬中带着几分昂扬,“谁让凤瑾这么美呢?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看康王看上了安白芷,连父皇的骂都不怕。” “那和殿下有什么关系?” “他的事儿自是和我无关,但凤瑾这位惊鸿客可是我的太子妃啊!风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索戟星眸荡漾,只觉得无限美好。 苏凤瑾不由得垂眸一笑,索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柔软起来,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胡思乱想一些什么。 索戟抬步超前,“我知道你心里头在想什么,放心,康王兴许见过安白芷,但绝对不会是真心想要娶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即便色胆包天,也没有勇气去惹岳逢山和安明台两位尚书,更何况再加上个岳霁风呢!” “那殿下的意思是,康王今日是故意来解困永安王的了?”苏凤瑾愤恨的白了一眼。 “嗯,康王这个人藏的还真是深啊,今日这出围魏救赵,颇为精彩。若是本宫猜得不错,明日这消息便会从宫里头传出去,压过永安王的事儿。” 苏凤瑾沉默片刻,“这么轻易就让永安王逃过去了?” 索戟叹了口气,略感无奈的笑了,“那能怎么办呢?凤瑾别这么急躁,本来这次也不能置特永安王于死地,不过是打压他而已。父皇必定会处罚他的,否则没法和朝臣交代,也堵不上悠悠众口。” 苏凤瑾点点头,仰头望天,“殿下,如今都是二月中旬了,还下这么大的雪呢。” “担心什么?” “担心三月十四的时候,万一不是春暖花开、草木扶苏呢?” 索戟伸手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放心,一定会春暖花开的,都找钦天监看过节气了!” 果不其然,这消息不胫而走,这一日,苏凤瑾从宫里头出来,便直接去了安家,没成想岳霁风也在。 “安尚书,凤瑾是来看白芷的,没成想岳将军也在这里,不知是否打扰?” 安明台勉强的笑笑,“你来的正好,白芷……你去看看白芷吧,我也怕她心情不好。” 岳霁风冷哼一声,“康王欺人太甚,色胆包天,如今京都可都是在看我岳家的笑话,若是康王还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我定然让他……” “岳将军!”苏凤瑾出言提醒,打断了岳霁风的话。 岳霁风虽是年少得志,但康王索乐敏毕竟是皇亲国戚,在尚书府里头说什么若被传出去,也是大不敬。 安明台笑着安慰道,“本来我与令尊定的是过年前后,可没想到京都发生火灾,这事儿便拖延下来。如今,我看还是提早安排吧!” 岳霁风点点头,“晚辈十分赞同安尚书的话,不如就定在二月下旬,时间虽然紧了些,可到底东西都是准备好的,也不会太仓促。京都迎亲之后,我便带白芷回中霄州,在那里没人敢欺辱她。”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苏凤瑾和岳霁风走出来,两人沉闷着脸色。 苏凤瑾先开了口,“惹到康王了?” “我怎么会惹到他?怕是惹到永安王了吧!哼,那日灿阳宫的事儿我听说了,这康王还真是深藏不露,攀上了韦德臣这艘船,只是不知永安王这一脉能给他什么好处。”岳霁风嘲讽的白了一眼。 大家都是聪明人,别的话也不用多说。 苏凤瑾叹了口气,“岳霁风,你既然打算好了回中霄州,那便尽早动身吧。京都的太平日子怕是没几天了,习樊琪逃亡隆西,李兆鄞拒不接旨入京述职。如今陛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将脸皮撕破,但凡习樊琪到了隆西被收容,那接下来便是问罪和谋反了。” “如此,那李玉玄……”岳霁风担忧。 “放心,李玉玄有殿下呢,更何况只要他没有旁的心思,陛下也不会赶尽杀绝。若是真的到了隆西谋反的地步,韦德臣便是驻守要塞的大功臣,永安王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所以东郡必定会作为东宫的依附力量而存在,才能维持现在的平衡。而梁军十六部相对稳定,你带着白芷离开京都,是最好的选择!” 苏凤瑾分析了朝中局势,没有丝毫遮掩,明明白白的剖析给他看。 岳霁风沉默良久,端详着苏凤瑾问道,“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就不怕交浅言深么?这些可都是大逆不道的话。” 苏凤瑾勾起嘴角笑了,“你我的交情暂且不谈,但说白芷是我闺中密友,她选择了你共度余生,我便说什么也要护你一番。不能让白芷失望啊!” “呵!白芷有你这样的朋友,还真是运气。她也和我说过你多么多么好,我虽知你为人,但却也没多深的交情。昨日是交情的话,那么今日便是交心。” “这么容易就让岳将军交心了?”苏凤瑾狡黠一笑,揶揄。 岳霁风轻哼一声,“行了,你的性子我也是清楚几分的,虽说你和李玉玄聊得来,但我和李玉玄也是兄弟,他不会看错人的。他日你若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的,我定会感念今日这提醒的情分。” 苏凤瑾拱手施礼,“那就多谢岳将军了!” “切,装模作样。” 岳霁风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离开,苏凤瑾看着他的背影,会心一笑。岳霁风这个人,还真是不差,安白芷啊安白芷,以后去了中霄州,这个男子可就是你的全部了。 第四百七十章 东郡风吹京都别 东郡。 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不太合身的布衣在院子里头练剑,精神抖擞,气势十足。回身一个飞龙在天,卷起一阵凌厉的风,可下一秒却一下子停滞住了。 “嘶!”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吧,别耍这些好看的,都多大岁数了,闪了腰!”一个年轻女子走过来,嗔怪的白了一眼。 老者捂着肩膀,“没闪到腰,是肩膀!” “别动,我给你掰回来。”说着,女子麻利的咔嚓一声,拍拍手得意的仰了下头。 老者转了两下胳膊,“不错,好多了。你这下手越来越狠了,差点把你爷爷我的胳膊拆下来。” “这不是没掉么。”女子倨傲的走进屋里头,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老者嫌弃,“啧啧啧,跟饮牛似的,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你?咱们伏家算是绝了后了。” 东郡百年望族,到了这代却只剩下个女娃娃,也就是面前一身戎装,没有半分女儿家模样的孙女儿——伏蜃楼。 伏老爷子有时候是真希望伏蜃楼还不如真是个男人了,像有什么用?好好一张脸,满是飞扬跋扈,没有半点温柔闺秀的样子。 男人做不得,女人做不好,造孽啊! 啪! 伏蜃楼拍了下桌子,“老头,你又想什么了?我可告诉你,别再动歪心思,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你能怎么不客气?哼,是能杀了去放在你姑姑桌上当肉吃么。我告诉你,京都都已经来信了,你若是不去,东郡也消停不了。”伏老爷子眉头一蹙,不耐烦的歪在椅子上。 伏蜃楼抬脚翘腿,不屑冷哼,“你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秉性你不清楚?让我入京可不是为了什么陪伴侍疾,多半又是把我往东宫塞。” 伏老爷子挑起一条眉,“你就那么烦东宫?” 其实,伏老爷子心里头也存在这个念想,只是也没有伏皇后那般急不可耐,执着专横。伏家声望是重要,但就这么一个孙女,自己也不愿意违背她的意思。 伏蜃楼从小主意正,骑射兵法无不精通,当时没有男孩子,伏老爷子对她十分宠爱,带着她在军营里混,没成想现在她混的比自己还好。再往后,伏家嫡脉无所出,旁系又没一个比她强的,东郡兵马尽数在伏蜃楼统领之中。 如此优秀的孩子,若是个儿郎他也就不用担心了,可偏偏是个女儿家,若是能嫁给太子也算是将来有个庇护。 “本我和太子也是兄弟之情,如今他已有太子妃,听说两人情谊甚笃,是他自己个儿喜欢的,我这个兄弟般长大的人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唉,罢了罢了,既然你没这个意思,我也勉强不来。只是到底还是要找个人家的,否则你将来是孤魂野鬼,入谁家的坟?我百年之后,你那些旁系叔伯兄弟能容得下你?”伏老爷子心疼的盯着伏蜃楼。 伏蜃楼心里也是不咸不淡,她摆了摆手,“行了老头,你说的这些话我都听的倒背如流了,各人有各人的归处,我虽无名,但有实权,东郡兵马不听他们的话。” 伏老爷子拍了下腿,“那朝廷呢?你也不仔细想想。” 伏蜃楼揉了揉额头,“朝廷?朝廷是指望不上了,但若是东宫继位还不一定。我可是听说了,眼下这位太子妃可是东宫太子卫率,掌管东宫卫九大营。她能入仕,那我便也能!”这是伏蜃楼的希望和期盼,也因为这个对苏凤瑾十分期待,未曾见过面就有莫名的好感。 若不是顾忌东郡和伏老爷子,她还真想去京都见见这位女中豪杰。 京都。 城内关于永安王的评论甚嚣尘上,一时之间可谓是两级反转,实则关于永安王索邑到底有没有那些糟烂事儿无从考究,梁惠帝也不会去真的证实调查,只是以旁的名义三番两次一罚再罚,接连打压,表现出十分不亲近之举,以此平息民愤。 而后索戟因为筹措银两的事深得民心,再加上东宫卫的确出力不少,张炳义又走哪都宣扬着这些银子出自谁的手笔,百姓们纷纷从不满永安王的言辞中抽身到夸赞太子去了。 苏凤瑾在其中也颇得名声,沾了光。而至于康王索乐敏看上户部尚书儿媳妇的事,也穿插其中,随着安白芷与岳霁风大婚离开京都,也渐渐平息。 那日送岳霁风和安白芷出京都的时候,苏凤瑾没在城里,反倒是去了京郊路上等着。 李玉玄恰好送到此处,见到苏凤瑾等在前头,微笑着对一旁的岳霁风说,“这回你不用看新娘子哭鼻子了,刚刚看你心疼的都要去苏府揪出苏凤瑾揍一顿了。” “不敢不敢,苏凤瑾被东宫宝贝着呢,再说我也打不过她啊!”岳霁风心里头高兴,毕竟安白芷与苏凤瑾感情深厚,因为苏凤瑾没来相送,安白芷还好顿埋怨。 另一边,安白芷哭哭啼啼的抓着苏凤瑾的手,“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我哪能不来啊,天塌下来也得送你不是?不过下次再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了,你自己要多保重。”苏凤瑾说到此处,伤感的笑不出来。 安白芷低垂下头,瞟了岳霁风那边一眼,“我听将军说了,你的处境不太好,相比我远嫁,我更担心你。京都从来都是是非之地,你将来又是要嫁入东宫的,这辈子便和从前不同了,可万万小心些。” “我省得。”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有什么……或是殿下待你不好,你便来中霄州,我养你一辈子。”安白芷天真无邪的撅起嘴。 苏凤瑾无奈笑了,看着她这副被宠大的样子,替她高兴也担心。 “这主你能做的了?还没怎么样呢,先当家了。记得,岳霁风对你再好,也不可如之前那般任性了。凡事留个心眼,若真有什么不如意的,给我写信。” 安白芷破涕为笑,“给你写信有什么用?你还没嫁给太子呢,还能做中霄州的主踢我出气不成?” “你学的倒是快!放心,就算不是太子妃,我也能单枪匹马冲到中霄州,打的岳霁风满地找牙,再不敢放肆。” 岳霁风正巧过来,嫌弃的撇撇嘴,“知道苏卫率厉害,能不能别教坏了我们家白芷啊?” 苏凤瑾吓了一跳,“我们俩聊天,你一个男人过来偷听!” 第四百七十一章 人生回头不是岸 哪里是偷听,岳霁风是见安白芷哭了,和苏凤瑾感情深厚,经此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免得她伤心落泪,自己才过来安慰几句,若是今日自己不表个态,只怕苏凤瑾和安白芷都不能安心。 “诶?冤枉啊,我是怕你们两个难舍难分,天黑都告别不完。放心,我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定会对白芷好的。”岳霁风对着安白芷宠溺的笑。 苏凤瑾听了他的话会心一笑,安慰安白芷上马车,可就在安白芷上车的时候,苏凤瑾拉住她的衣袖,“白芷,拿着这个,记住了,若是危难之际,以此暗哨为信,会有人去帮你。”苏凤瑾将东宫卫暗哨悄悄塞进她手中,中霄州有神机卫,会救安白芷。 她微笑着点点头,强忍着泪水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离去的背影,苏凤瑾叹了口气,身后的李玉玄怅然若失。 “善其身,遇贵人,与君欢喜城,暖色度余生。安小姐与霁风一对璧人天作之合,咱们这些还在漩涡里挣扎的人,就别操心了吧。” 苏凤瑾微笑调转马头,“世子说的是,以后在京都怕是故人越来越少了。” “是啊,从此往后,朋友也越来越少了。苏卫率,此番还要多谢你去冷翡宫相劝,否则我也放不下。”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也好奇当时段文衫和你说了什么,你才会放弃隆西,放弃永昌侯。如今在京都里,你怕是最尴尬的人了,习樊琪尚且冲破樊笼去投奔隆西,你……” 李玉玄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信仰,我不愿一辈子甚至在大梁的史书上留下乱臣贼子之名。父侯或许志向高远,但我们道不同。” “凤瑾心悦诚服。” 李玉玄和她并肩策马慢悠悠的往回走,神情失落凝重,“习樊琪定是与隆西早就同气连枝了,这次因为李玉樑的死,父侯心中痛恨,所以才会让习樊琪混乱京都,出口恶气,之后也必定打着陛下迫害李氏、不容忠臣良将的名义,脱离大梁。” 苏凤瑾点点头,知子莫若父,但知父也莫若子,李玉玄分析的必是下一步走势。 “隆西,再无回头是岸了!” 自那日之后,苏凤瑾便没再见李玉玄,隆西之事一触即发,他身份尴尬,在京都内行走多有不便。梁惠帝在索戟的请求下单独给李玉玄拨了京都内的院子,位置上……多有落魄。 苏凤瑾潜心在苏府呆着,这段日子算是比较平稳的了,多出来时间陪伴家人。姚氏每日在苏凤瑾身边嘟囔着大婚的事儿,忙着准备嫁妆,苏凤瑾的耳朵都快生出茧子了。 “你怎么又来了?”苏凤翊不耐烦的白了一眼。 “大哥你现在是越发不疼我这个妹妹了,是不是有了赵十三之后,把我晾在一边了?别太过分啊,好歹也是你亲妹妹。”苏凤瑾撒娇的撅起嘴,懒洋洋的窝在椅子里。 苏凤翊无奈的叹了口气,饶是再疼爱这个妹妹,整日到自己的院子里躲避姚氏,也受不住啊。 “你怎么不去宫里头躲着?” 苏凤瑾轻哼一声,“果真是厌烦我了啊,整日拿着那个莲蓬香囊,我不用眼睛看都知道是谁送的。” 苏凤翊白了一眼,“不用眼睛看,你怎么知道是莲蓬香囊?好了,母亲为你的婚事发愁,整日忙里忙外的,你自己却不上心,还不赶紧去想想要带什么嫁妆?” 正说着,姚氏却和罗妈妈一起走进来,苏凤瑾愁眉苦脸的想躲都来不及。苏凤翊给她使了个眼色,警告她若是敢使小性子,自己也不帮她。 “就知道你躲在这呢,嫌我啰嗦是吧?我告诉你这可是大事儿,你自己不上心也就算了,我和罗妈妈给你安排你倒是躲得远远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我们逼你嫁人呢!”姚氏白了一眼,伸手将罗妈妈手中的册子拿过来。 “娘亲,你千万别让我看,您准备什么就是什么,我一点意见都没有。”苏凤瑾头痛欲裂。 姚氏冷哼一声,“你当然没意见,我和罗妈妈准备的那么好,你若是有意见就自己办去。” 苏凤瑾干笑两声,“那娘亲是要干什么呀?” 姚氏微微一笑,瞟了苏凤翊一眼,“我是想着你的嫁妆里有些东西,我要留下些,一模一样的准备出一份来,当然有些贵重的还是你的,毕竟你是嫁入东宫,不能太寒酸。” “娘亲准备出一份一模一样的干什么?” 姚氏叹了口气,慈爱的说道,“为了你大哥呀。” 突然被点名的苏凤翊疑惑,“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孩子,自然是给你留着成婚用了。咱们家没那么富贵,娘精打细算再加上自己的嫁妆攒下这些东西,你们兄妹两个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了。” 苏凤瑾一听,顿时乐开了花。原来姚氏是在打着苏凤翊的主意呢,这么说来姚氏是有心仪的人选了?苏凤翊身边除了赵十三可就没旁人了,也未曾见姚氏去拜访过谁家。 姚氏继续说道:“等这次十三回来,便商量商量你们的婚事吧,十三没有家人,娘也不能看着她孤零零的,所以咱们既是婆家,也要做娘家,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也免得底下的人看轻了她。” “娘……”苏凤翊诧异又感动,没想到姚氏竟然会这样用心,他还以为姚氏的态度是不同意的。 “十三是个好姑娘,之前娘觉得她的身份是个问题,可如今看来她的确是再也找不到家人了。她对你又体贴入微,虽说是个欢脱的性子,可在你身边却没有半点鲁莽大意,可见对你是十分用心的。这样的好姑娘还去哪找呢?”姚氏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册子放在桌上。 苏凤瑾拍手叫好,“娘可真是深明大义啊,我也觉得十三很好,将来她若是成了我嫂子,那我们两个……” “你们两个还不上了天去?”姚氏嗔怪的笑了。 苏凤翊却温润的低垂下头,十分欣慰,“娘放心,十三虽说直爽开朗,但绝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她重情重义,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好了,我知道,否则也不会答应啊。之前是娘想的太多了,如今看来该是伤了十三的心,等她回来之后娘还要好好和她说说,莫要有什么隔阂才是。” 苏凤瑾撇撇嘴,“哪有啊,十三才不是那样的人。” 苏凤翊也赞同的点点头,笑容温和又明朗,眼里满是熠熠光亮。 十三啊,什么时候回来呢? 第四百七十二章 乍然听闻噩耗哀 这似乎是个特别充满希望的春天,每个人都怀着对未来、对另一个人的憧憬。京都像是个经受过磨难重新振作的巨人,恢复了昔日的热闹。 苏凤瑾和宁流芳走在街上闲逛,看着街边叫卖的小摊,围在一起玩耍的孩子…… 人们总是将伤痛忘记的很快,迎接新的到来,没人记得不久之前旁人经历过的痛苦,好像是失忆般,被阳光渡上一层光辉的味道。 “马上就要大婚了,还出来闲逛,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你。”宁流芳看着苏凤瑾负手前行,大摇大摆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待嫁的女子,无奈的摇摇头。 “你就别管教我了,我左右也不会像你这般端庄淑丽,还是让我痛快点吧。对了,你今日叫我出来干什么的?”苏凤瑾笑问。 宁流芳财大气粗的说了句,“花钱!” “嗯?” 宁流芳神色严肃的点点头,“没听错,就是叫你出来花钱的。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到苏府和夫人商议过你的嫁妆,看过嫁妆单子,那部分是夫人的心意,可我们东宫卫也有自己的心意。” 苏凤瑾觉得好笑,“东宫卫的心意?怕是只有你这财大气粗的玄机卫出钱吧。” “那怎么了?玄机卫也是东宫卫之一,我玄机卫有钱,就是东宫卫所有人的心意。你别计较这个,一会儿到了首饰铺子可得睁大眼睛挑好的。”宁流芳拉住苏凤瑾的手,还真怕她半路溜走。 “啧啧啧,不愧是和我娘交流过的人,这幅嘴脸丝毫不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母女呢。”苏凤瑾嫌弃的咧嘴。 宁流芳忍不住笑,“是办正事儿的人都这样,你这种呢就是不干正事儿的!” 苏凤瑾叹道:“仔细想想我出嫁还真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都是你们比我还急。今个儿选首饰这事儿你可是真白费心思了,你看看我用得上吗?我去九大营戴的钗环满头,估计会被他们笑死的。” “放心,又没让你传给他们看。再说了,你那些钗环首饰的样子,我都已经让东宫卫娘子们看过了,估计这会儿东宫卫那些男人也都知道了。” 苏凤瑾顿时诧异的盯着沾沾自喜的宁流芳,“什么时候的事儿?你给他们看什么?你怎么不粘贴告示,知会全城百姓一声啊!” 自己这张脸岂不是丢光了,以后还怎么在东宫卫面前立威啊。自己若是一刀砍下去,估计他们心里都会想今个儿卫率戴的那支钗? 宁流芳嗔怪的白了一眼,“我是那样的人么,还不是为了给你……” 前头一阵骚乱,百姓们不知围绕着什么指指点点,慢慢的让出一条路来。从中走过一队侍卫,押解着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人,这个男人脸上有一道横跨眉毛、鼻梁到另一侧脸颊的伤疤。 那双眼睛里带着阴冷的杀气,仿佛是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他浑身破烂不堪,双手被玄铁锁链捆了好几圈,却毫不在乎怡然自得的坐在牢笼之中。 苏凤瑾和宁流芳站在街边看过去,恰好与他的眼神对视。 “这是什么人?”宁流芳诧异。 苏凤瑾摇了摇头,“未曾听闻有什么罪人押解回京,但看样子是穷凶极恶之徒。他身上的杀气很重,是那种以命相博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人,苏凤瑾的心突然空了一拍儿。那双眼睛里似乎还带着几丝嘲讽和冷漠,是看透生死的冷漠,是鄙视世人的嘲讽。 “他认得我!”苏凤瑾皱紧眉头,侧首看向宁流芳。 宁流芳挑眉疑惑的再看看那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她才开口说道,“怕是京都又要出事了吧。” 人群刚刚散去,苏凤瑾与宁流芳正要去首饰铺子,未曾想却听到有人呼喊。 “卫率!” 前边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宁流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惊着了。 苏凤瑾皱紧眉头看着前头飞奔而来的方寸,喘着粗气站在她面前,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撞见鬼了?”苏凤瑾挑眉。 方寸咽了下口水,“卫率,有件大事……” 苏凤瑾顿时紧张起来,“什么事?” 方寸低垂下头,“还是去东宫卫衙再说吧。” “什么事儿不能在这儿说?神神秘秘的,方寸,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啊。我还要带着她去挑选首饰呢,马上就要大婚了,给她添添妆奁啊!”宁流芳微笑的看了苏凤瑾一眼。 方寸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宁姑娘也一起吧,东宫卫衙里真的有重要的事儿。” 苏凤瑾顿时凝重了心思,面上一点喜色也无,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方寸今日十分反常。可他什么也不说,想必是难以开口,苏凤瑾当街再问也难以问出什么,只能和宁流芳一起去东宫卫衙。 这一路上都是猜测再三,脑子里闪过无数不安的画面。 东宫卫衙。 苏凤瑾进来的时候,看见前厅里坐着东宫卫军卫还有些近人,可以说是能来的都来了。苏凤瑾嗓子发紧,不知什么情况如此兴师动众。 气氛压抑的可怕,进来的时候,季茂功甚至低垂着头没看自己,拳头紧紧地握着。 “卫率……”云中雁站起身来,一脸凝重的盯着她。 众人也全是满脸关切,仿佛苏凤瑾怎么了似的。 苏凤瑾的手略有颤抖的背到身后,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怎么了这是?今日人竟然这么齐。” 戚小闲咬了咬牙,躬身对着苏凤瑾说道,“卫率,今日、今日天机卫新得的消息,潭州那边……” 潭州? 苏凤瑾顿时觉得胸腔一凉,潭州便是南齐边境了。 “潭州怎么了?是不是段子期他们出了什么事儿?是段子期?玉冰河?”宁流芳诧异的瞪大眼睛。 云中雁低垂下头,别开泛红的眼睛,“都不是。” 苏凤瑾上前一步,“到底是谁?”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种惴惴不安,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席卷而来。一场惊涛骇浪拍打着岩石,每一下都是如水冰冷,又疼又重,让人的脑袋反应不过来,闷声都憋在了心里。 戚小闲忍痛抬起眼帘看着她,“最新情报,怀烈太子一行人遭遇截杀,怀烈太子几乎丧命,玉冰河等人也身受重伤,观久宁他……他坠落悬崖,事后找到,但伤的不轻。赵十三她……” “赵十三!”苏凤瑾捏紧拳头,眼睛猩红,仿若一头困兽狰狞。 第四百七十三章 风军十三终不归 云中雁的眼角流下一道泪水,“风军军卫赵十三,为救怀烈太子,不幸丧命!” 宁流芳顿时涌出泪水,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怎么会这样?那种感觉仿佛从天堂瞬间到地狱,刚刚还高高兴兴的和苏凤瑾一起逛街,准备大婚,等着赵十三平安归来。 此时,却乍然听闻赵十三死了的噩耗,任是谁也接受不了。 满堂寂静无声,只有忍不住的抽泣。苏凤瑾站在厅堂中央,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耳边嗡嗡作响。 一团乱麻似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出来,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扫视过去…… “卫率,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啊!”方寸小心翼翼的,不敢去碰苏凤瑾,更不敢再说旁的。 谁都了解苏凤瑾和赵十三的关系,如今突闻噩耗,别说是苏凤瑾,就是其他人都伤心欲绝。、 屠安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卫率,您一句话,我们现在立刻杀到潭州去给赵十三报仇!奶奶的,管他是什么人,我屠安要把他碎尸万段!” “屠安!”观久音连忙将他拉起来,摇了摇头。 屠安愤恨的泄气,眼角流下泪水,直接用袖子抹了。 云中雁见苏凤瑾沉默不语,呆愣不动,心里着实担忧。上前一步说道,“卫率,逝者已矣,您可千万别……” “我没事!”苏凤瑾抬头咬牙说了一句,眼睛布满猩红的血丝。 季茂功深吸了口气,“戚小闲,是谁动的手?” 戚小闲低垂下头,“据说是漠北的人,铁骑卫已经抓到了人,已经押解回京都。” “漠北?哼,好啊!好!”季茂功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 “茂功,不要冲动。”云中雁生怕季茂功做出什么事儿来,他并非不伤心,并非不想替赵十三报仇。 只是如今,他们都有了更多的羁绊,即便想要为赵十三报仇,也决不能冲动行事。若是云中雁也稳不住了,那季茂功会做出什么来?苏凤瑾会做出什么来?东宫卫群情激愤…… “苏卫率,你倒是说句话啊!”屠安急不可耐的跺脚叹气。 苏凤瑾阴鸷的勾起嘴角,一双眼睛如饿狼般,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只觉得屋子里太闷了。 “卫率?”常延平担忧的上前一步。 而走到门口的苏凤瑾,突然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碧海宫。 书册一下子掉落在地上,索戟眉眼空洞的盯着前头,手还僵硬在半空中。 玉慎担忧的上前一步,“殿下,您没事吧?” 崔朗儒蹙眉,“殿下,眼下苏卫率还昏睡着,整个东宫为没人管制,万一失控怎么办?您还是要拿个主意啊!” “赵十三怎么会死?”索戟像是在问崔朗儒,却又更像是惊讶。 “此次截杀怀烈太子一行人已经查实,来自漠北,除了主力之外其余人全部被伏诛。这主力之人便是漠北最凶悍的杀手,绰号野狼王。赵十三为了救怀烈太子挡下了一拳,吐血而死。”崔朗儒也是忧伤不已。 赵十三他是见过的,多好的姑娘啊! 索戟冷哼一声,怅然的笑了,“玉冰河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铁骑卫不是也亲自相送么?” 崔朗儒蹙眉,“当时到达潭州,铁骑卫已经打算回来,未曾想就是那日野狼王动了手。玉冰河的人也损伤惨重,观久宁跌落悬崖,幸而寻了回来,也身受重伤。殿下,赵十三与苏卫率情同姐妹,又与东宫卫感情甚笃,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的。” “过去?若是本宫,这事儿也过不去!”索戟一把摔碎了砚台。 九大营。 风军听说了消息,顿时压不住愤恨之心,全都提着刀冲出去。常延平立刻站在他们面前拦住,看着这些士兵猩红的眼睛,常延平也忍不住心痛。 “常军卫,你别拦着我们,我们都是赵军卫的兵,将死兵生,这不合规矩!我们要为她报仇!” 常延平皱紧眉头,“各位,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又何放得下这血海深仇?但眼下苏卫率已经伤心欲绝,在京都里昏迷几个时辰了,我们东宫卫此时惹出什么事端,如何向苏卫率交代?” 风军咬牙,“这事儿苏卫率办不了,我等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的人,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吧,和苏卫率没关系。” 他们听说了野狼王被押解回京,那便不是苏凤瑾能动的人,朝廷如何安排不得而知,但他们风军不可能让野狼王活着。 “听我一言吧,苏卫率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她和赵十三的情分比谁都深,这事儿苏卫率定会处置。更何况你们现在去能干什么?难道能杀到天牢去抢人吗?!”常延平悲愤斥责。 “那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窝囊!” 云中雁此时匆匆赶来,“各位兄弟们,常军卫,东宫来了。” 什么? 常延平扫视众人一眼,连忙前去迎接,风军也浩浩荡荡的跟在后头。 索戟骑马在校场上,一身月白衣裳浩然威严,他凝视着风军愤怒的脸,抬手缓缓地垂首施礼。 众人惊诧的连忙单膝跪地,“殿下金安。”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我等怎能受您的礼?”常延平惶恐。 索戟深吸了口气,“将士们,本宫知道你们此时此刻怀揣怎样的心情面对赵军卫的死,本宫亦然!赵军卫爽直忠勇,重情重义,如今凶手已经押解回京,你们要去报仇,本宫拦不住。” 众人抬起头,惊讶的看着索戟。 “但本宫请各位想想,苏卫率、赵军卫,以及在九大营的每一个军卫,每一个东宫卫,都是怎样付出心血才有今日。本宫无能,未曾尽过半分职责,对你们心存亏欠良多。今日,若是你们出了九大营的门,执意要去为赵军卫报仇,本宫亦无话可说,定会随你们一同前去,哪怕是杀入天牢,也要报这个仇!”索戟语气铿锵,言辞坦诚,没有半分虚假。 风军一人却鼓着气问道:“那殿下是同意我们去报仇了吗?” 索戟点点头,“如果这是赵十三所希望的,那本宫愿意与众位一同前往!” “殿下,这不是小事儿,还请您三思啊!”常延平眉头紧锁的提醒。 云中雁却冷笑着站起身来,“我与十三兄妹相称,看着她从小长大,她对东宫卫寄予厚望,每次提起都会和苏卫率显摆说风军有多厉害,将来必有用武之地。而今,你们却要一意孤行,将自己折在这件事儿上,而非十三所期待的未来吗?” 第四百七十四章 谨以衣冠留故人 索戟扫视过众人悲愤的神色,“好,既然你们不愿让本宫和苏凤瑾背负无召拥兵的罪名,那本宫也会给你们个交代!” “殿下,属下知罪。”风军众人跪在地上,浩然一片。羞愧的低垂下头,他们一心报仇,可又将东宫卫置于何地? 常延平心中百感交集,“殿下身份贵重,岂能让您给我等一个交代?是我等刚刚冲动莽撞,殿下身在朝堂,自有难处,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赵十三深明大义,善良豁达,自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常延平稳重内敛,也明白朝局复杂,那野狼王没有直接斩杀而是被押解回京都,恐另作他用。若被东宫卫逼迫而做出什么,祸及东宫,那便不是所有人想看到的结局了。 “赵十三不能白死,东宫卫没有一个人可以白死!”索戟并非做戏,而是坚定的保卫着这些信仰和希望。 他们不只是兵,也是人,是大梁子民,为家国付出生命,家国如何舍弃、背叛他们? “殿下……” 索戟微笑着弯腰从马上握住常延平抱拳施礼的手,“若是凤瑾在,也会这样。常军卫,九大营就暂且托付给你了!” 说完,索戟起身策马疾行,身后众人高喊,“太子千岁!” 索戟出了九大营一路回京,直接去了苏府见苏凤瑾,恰好碰上前来苏府报信的铁骑卫与白姜氏。 苏凤翊已经知道了消息,白姜氏亲自上门安慰。 她现在院里看着屋内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的苏凤翊,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落地。 “从知道消息,大公子就没说过一句话。”岑析无奈的求助站在外头的索戟。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自古英雄多寂寥,苏凤翊的知己也如此离去了,索戟又能如何相劝?若是此身雷同,怕比他更心痛如绞吧。 “师兄,外子有家书传我,其中提及赵姑娘临终前的事,有几句话,哪怕你伤心,我觉得也该让你知道。”白姜氏含泪泣诉,将一旁铁骑卫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抚摸一阵。 她抬起头看着苏凤翊的背影,“赵姑娘为救怀烈太子胸部重伤,吐血而亡,临终之际是死在怀烈太子的怀里。怀烈太子泪流满面,已无体统可言。赵姑娘安慰他说……” “哭什么,你都是太子了,当有点威严才是,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哭过。”赵十三惨白着脸色,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却有更多血流出来,她皱眉忍痛。 段子期已经模糊了眼眶,满是血污的手想要擦掉赵十三吐出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十三姐姐,我会救你的,你别死,我是太子,我不会让你死的。” 赵十三轻笑一声,落泪道:“傻弟弟,我是活不成了,记着,就算是神,也有办不成的事,将来若你遇到难处,别为难自己,尽力而为便是。” 段子期狠狠地点头,却又失望透顶。 “如今我只有一个遗憾,苏凤翊还在京都等我回去呢,不知道他等的是不是很急,你派人替我告诉他,别等了,外头山高水远,我贪玩,一时之间怕是要寄情山水……” “十三姐姐,苏大公子一定等不得,会亲自去找你的。”段子期强忍着泪水安慰她。 赵十三深吸了口气,“是么,但我还是希望他能替我看看,他描绘的将来,还有凤瑾替我们寻的归处……” 她的手如秋日蝶翼般垂落,再没有飞舞的轻盈,南方的冬末已经吹起湿寒的风,沁人心脾的仿若久违故人递来的酒…… 白姜氏将手中东西放到地上,“赵姑娘一路上没少和怀烈太子提起离洲,说十分想念逍遥寨,起初怀烈太子也未觉察什么,后来想想大概是人死前都会回想起过去成长的时候,怀烈太子想要把赵姑娘葬在逍遥寨,让她回到最初的时光。” “这……这是赵姑娘的遗物,怀烈太子感念师兄与赵姑娘之间的深情厚谊,所以特托人送来留给师兄做衣冠冢之用,以全师兄哀思。” 苏凤翊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白姜氏将东西放在房门前的台阶上,缓缓走出了院子。 “让他一个人安静会儿吧。”索戟叫岑析将门关上,自己转身去了苏凤瑾的住处。 “殿下?”巧烟诧异的看着他,连忙行礼,一双眼睛哭红了。 索戟略微颔首,在外头看了眼苏凤瑾,不由得皱紧眉头。 巧烟上前来压低声音说道:“小姐自打醒过来就是这副模样,不怎么说话,也不笑,坐在那不知想什么。奴婢情愿她落几滴眼泪也好啊,这样下去怕憋出什么病来。” “好好照看她便是。”索戟说完这句便离开了苏凤瑾的院子。 眼下索戟进去说再多安慰的话,也只是形同虚设,没有人能因为几句安抚从恨意和伤感中解脱出来,唯一的办法便是,一个需要时间,一个需要鲜血。 苏凤瑾等不了,所以能平息她怒火和恨意的只有杀了野狼王。索戟不知野狼王为何会被押解回京,但他清楚梁惠帝既然这样做,怕是他们对野狼王不好下手。所以他要回去调查清楚来龙去脉,找机会下手,给赵十三一个公道,给苏凤瑾和东宫卫一个交代。 而后,苏凤瑾听巧烟说了白姜氏来转述的话,不由得冷笑,“尸骨葬离洲,衣冠送故人,好啊。” 巧烟担忧的盯着苏凤瑾,“小姐,节哀啊,大公子本来伤心欲绝,若是您也倒下,岂不是让众人跟着着急吗?外头还有很多事儿等着您去,苏家、皓月行、东宫卫,还有殿下都需要您。” “殿下来过了?”苏凤瑾拔出剑来,用帕子擦了又擦。 “是,来过,殿下没说什么,去看了看大公子,又来看小姐,然后就离开了。”巧烟总觉得索戟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是哪里。 若放在平时,他一定会十分担忧苏凤瑾,可这次却不声不响的回去了。 苏凤瑾听了巧烟的话,明白索戟一定是回宫去调查野狼王的事情了,他知道对苏凤瑾来说,赵十三是什么样的情分,所以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罢休。 “小姐?”巧烟见她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认真的擦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苏凤瑾冷着脸,“没什么,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不必管。” 第四百七十五章 野狼王幕后主使 碧海宫。 崔朗儒明白了索戟的打算,神思不定的现在那里,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想劝他以大局为重,可自己都说不出口,就这么放下仇恨,那谁能心安理得的面对赵十三? “野狼王是漠北人,他没有理由去刺杀南齐的怀烈太子,更何况他之前一直在漠北隆西一代,怎么会突然跑到潭州去行凶?这些问题都是疑点,必定要查出缘由来,又是谁在背后指使。”索戟吩咐。 一旁的林捭阖交错着手,眉头紧锁,“在野狼王押解回京之前还有一件事,殿下可还记得燕军托词有细作携贵重之物潜逃,因而骚扰隆西边境,后韦德臣也说捉到身怀绝密的细作?这两相呼应的说法本就奇怪,可后来韦德臣又上表了折子说,此人逃脱。” “那秘密是什么?”索戟垂眸摩擦着扳指,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林捭阖不屑冷笑一声,“秘密是什么先不论,但微臣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崔朗儒面色凝重道,“你是有什么发现?” “漠北和隆西的消息前后脚来到京都,我们先知道的而是隆西,顺理成章的将漠北排在后头,情节看起来也很连贯,差点让我们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了。可若是把事情倒过来看看呢?”林捭阖的目光转向索戟,略有提醒之意。 “倒过来?那也就是说将漠北的事情放在前……”崔朗儒自言自语。 若是韦德臣先抓到了一个身怀绝密的细作,而后此细作逃脱,假若这细作又真是同一个人的话……去了隆西,偷走了贵重之物,引得隆西被燕军压境,那也就是说有可能韦德臣知道了什么,利用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才故意放了他让他去隆西如此。 可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自然是有好处的了,隆西永昌侯一旦被逼反了,那么他便不必入京,梁惠帝一定会对他加以重用,让他在漠北一带抵御外敌,以防漠北趁乱攻击,也能维护在京都的永安王与韦贵妃。 所以……这算是围魏救赵! 索戟冷哼一声,“所以这个细作很有可能是和韦德臣做了交易。” “不错,微臣并非是无意之中提起这件事,而是因为刚刚得到的消息,野狼王在去潭州之前曾出现在隆西商队。”林捭阖叹了口气,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索戟蹙眉,“宁流芳给你的消息?” 林捭阖点点头,“殿下恕罪,微臣并非有意参与东宫卫之事,而是此番……因为赵十三,苏卫率遭受重创,微臣也担忧的很。想来通力合作,会有建树。” 若是宁流芳的消息,大抵是不会错了,那些商友多次出现在隆西,必定不会看错。野狼王的气质很独特,身形高大,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眼,错不了。 “如此说来,野狼王刺杀怀烈太子之事与燕国和漠北有关。但野狼王是漠北人,不会受燕国的摆布,更何况对燕国来说,南齐之事对他们没有影响,何必去刺杀怀烈太子呢?”崔朗儒分析。 林捭阖与他对视着点点头,两人看向索戟。 也就是说,燕国没有嫌疑,那便是与漠北有关。 索戟垂眸沉思,若与漠北有关,第一个理由便是,漠北与秦为勾连,打算帮助秦为稳定江山后,再成南北纵横之势夹击大梁。可这样的联盟似乎太脆弱了,大梁已借兵于怀烈太子,南齐战事必定胶着,难分胜负,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与漠北合作攻打大梁的。 漠北人不傻。 那么第二个理由呢?索戟心底冷哼一声,第二个理由怕是与大梁京都的形势有关吧。 崔朗儒上前一步,“殿下,您有何打算?” “父皇将野狼王弄回来,必定是有用。林捭阖去盯着消息,看看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打算。至于本宫……哼,父皇会召见的。” 苏府。 苏凤瑾冷哼一声,“这么说来燕国当真是丢了东西的,并无谎言。” 宁流芳点头,“已经查明了,燕国京都的确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燕太子夜半带兵亲自搜城,可却没能抓住那人,至于到底丢了什么谁都不得而知,可在这之后便有了燕军压境隆西的局面,从那个时候起野狼王就在隆西出现过了。” “这不会是巧合,野狼王必定是受人指使在燕国做了什么,他自漠北而来,漠北与燕国并没有什么牵连,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惹是生非。况且传言燕太子向来城府机敏,不会查不出莫被人的可疑,但他不去声讨漠北,反而压境隆西,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样东西不能声张,但却对燕太子来说十分重要,所以他要先找回来才行。 而漠北若是不去惹燕国的话,野狼王还会听命于谁呢? 宁流芳压低声音,“野狼王这个人终年与狼群为伍,即便在漠北也从无同伴,但似乎他一直都在寻找药材,所以若是有人找他杀人的话,不要银两,却要很多珍贵药材。我已经调查过了,他本人没有疾病,不知为何如此。” “这倒是奇了。”苏凤瑾低垂下头,那让野狼王去杀怀烈太子的人究竟是谁呢? 此时,观久音匆忙走进来,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主子,刚刚岑析偷偷过来禀报,大公子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打了包袱。” “他要干什么?”苏凤瑾紧张的站起身。 观久音连忙安抚,“你先别急,万一是岑析想错了呢?大公子他如今正伤心着,您可千万别冲动进去问了,适得其反怎么办。”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大哥不是冲动的人,但如今他身体不便,还是要让岑析跟着才行。久音,你去告诉岑析,若是大哥想走他便跟着保护他的安全,天涯海角左右逃不过离洲的,他的心思我明白!” 此时,赵十三的尸骨怕是要葬往离洲,苏凤翊怎可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下葬?若非京都这边有非要解决不可的事儿,苏凤瑾怕是也要去的。 “段子期这孩子倒是思虑周全,他将十三的遗物送回来给大公子,就是怕大公子伤心不已,去离洲祭拜危险遥远。但他却低估了大公子对十三的感情,尤其是生离死别在情浓之时,在无意之间。大公子怕是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来……”宁流芳怅惘的叹息。 第四百七十六章 苏鸾玥天牢密见 天牢。 苏鸾玥摘下斗篷来走到牢笼门前,盯着那被重重铁链拴着的人,浑身透着一股嗜血修罗般的气势,仿佛从未进入过这个世界而将自己当做旁观者的眼神。 这人还真是不错啊,难为韦德臣能找到他来完成刺杀怀烈太子的任务。虽说当初她和索邑想要杀了怀烈太子,断了东宫与南齐的友好,可如今看来杀了赵十三也不错啊。 赵十三与苏凤瑾的感情甚笃,最近更是传出消息说姚氏有意让赵十三做儿媳妇,那可就好玩多了。 “这就是野狼王?” 董世杰点点头,生怕惹到野狼王似的,“凶狠着呢,你别看他安安静静的,但那眼神着实吓人,刚进来的时候差点困不住他,幸而还有这水牢悬笼。” 苏鸾玥观察了一下周围,“陛下不杀他,是要留着有用了?董大人可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苏侧妃莫怪,微臣也只是略知一二,不敢在您面前嚼舌根。”董世杰如今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 自打董家两个儿子前后出事儿,算是彻底葬送了董家的前程,即便是有韦贵妃在,与韦氏姐妹情深,可如今到底是陛下眼里的沙子,攀不得永安王了。倒是苏鸾玥最近时长去看韦氏,还算有点体面。 苏鸾玥斜睨了董世杰一眼笑道,“董大人哪里的话,咱们都是自家人,尊夫人可还算是我的姨母呢,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 听到她这样说,董世杰也不好再推辞,压低声音道,“听说是燕国要这个人,不是偷了燕国的贵重之物么,想必是十分珍贵的。” 贵重之物会藏在什么地方?打燕国出来野狼王怕也没回过老巢,那东西能藏在哪呢?也是啊,谁也不知道藏在哪里,燕国自然想亲自审问此人了。 “董大人,你先下去吧,我有话想要单独和野狼王聊聊!” 听到‘野狼王’这三个字的时候,牢笼中的人抬起眼帘盯着苏鸾玥。待董世杰下去之后,苏鸾玥才漏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看来你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还以为你终年以狼群为伴,不通人语呢。” 野狼王眯起眼睛,“狼比人忠善。” 苏鸾玥轻笑,“我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只是怕我接下来的话你听不明白,所以才有此一问。听说你偷了燕太子的东西,如今被压在大梁天牢,梁惠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太子不是他家的,你也不是,所以燕太子想要你,梁惠帝定会答应。你若是到了燕太子手中,只怕就没那么容易逃走了吧?” 野狼王直勾勾的盯着苏鸾玥,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 见此情景,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苏鸾玥耐着性子说道:“燕太子心狠手辣,手腕儿高超,城府极深,他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更何况你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去偷了那东西,你会交给燕太子吗?” “哼,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女人,就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野狼王不屑和她说话。 苏鸾玥白了一眼,“或许你还不知道在为谁卖命吧?你刺杀怀烈太子,收了什么好处?是不是还没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野狼王顿时眯起眼睛,“你是韦德臣的人。” “是,也不是。韦德臣必定是答应你事成之后有所酬谢,但如今你失败了,还丢了身上的秘密,对不对?” “你想怎样?” 苏鸾玥走近一步,“只要你告诉我韦德臣说你身怀秘要,到底是什么事儿,我就给你出一条生路,还会把他答应给你的东西如数奉上。” 野狼王盯着她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啊,只可惜我不相信你。” “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那个秘密,韦德臣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苏鸾玥搞不清楚为什么韦德臣放了野狼王,又上奏陛下说有这么个身怀秘要的人,到底是韦德臣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还是韦德臣在打什么鬼主意? 野狼王歪了下头,仿佛故意气苏鸾玥一样,“我不告诉你,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你还有求于我。” 他怎么知道? “你不必惊讶,如果只为了那个秘密的话,你不会来这里问我的,你明知道我不会轻信你而说出来。我可是野狼王!” “野狼王聪明,我的确还有一件事想要野狼王帮忙,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药都可以。”苏鸾玥低估了他的智商,原以为只是个未经开化的傻子。 野狼王冷冽的道,“当真?” 苏鸾玥笑着,“自然当真,韦德臣尚且要听命于我,找你去刺杀怀烈太子,他能给你的我也有能力给你,绝无虚言。” 苏鸾玥缓缓靠近野狼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待苏鸾玥离开天牢,暗处才走出一道身影,刚要转身离开,不成想却被野狼王叫住,他浑身一哆嗦,愣在原地。 “我知道你在那里,偷听了很久了。你是什么人?和刚刚那个女人不是一伙儿的,和韦德臣也不是。” 从暗处走出来的郎离皱紧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野狼王勾起嘴角,“我和狼是亲人,我的听力和狼一样敏锐,你虽然尽力隐藏了呼吸声,但我还是知道。你也是来找我合作的吗?还是来杀我的?” 郎离奉苏凤瑾的命令来探查野狼王,本想问清楚是受谁指使,可如今已经不需要再问野狼王了。刚刚苏鸾玥和他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此时郎离也不得不佩服苏凤瑾的安排,野狼王没能杀了怀烈太子,又被带进京都来,背后之人一定会想法设法和他联系。 指使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苏鸾玥的事儿,本以为永安王和韦德臣就够毒了,可苏鸾玥一个女人,竟然也如此蛇蝎。 “我不是来杀你的,但是有人会来杀你。你身上有她不得不杀的理由,但绝不是为了你的秘密。”郎离安静的站在远处说着。 野狼王蹙眉思忖片刻,“你是那个女人的朋友?” “她叫赵十三!你需得记住这个名字,因为这会是你死去的理由。但要杀你的不是我,也不允许是我,否则我早就把你杀了。”郎离握紧了拳头。 “哼,你们动手也要分先后吗?还是觉得现在杀不了我?放心,我手上带着锁链呢,动不了。”野狼王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贪婪,他在骗郎离。 郎离不屑的笑着后退一步,“我家主子从不乘人之危,所以你会死的明明白白,而不是现在。”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主动请缨不动手 千盛殿。 索戟站在原地一直在愣神,满脸的不悦。索邑却显得英姿勃发,滔滔不绝的和梁惠帝讨论着关于燕国交换的事宜。 此番燕国打算用三座城池三年的收成来交换一个漠北杀手,可见此人有多重要,燕国丢了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索戟百思不得其解,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梁惠帝此番为何会对燕国这样夸大的承诺深信不疑? 他不去问野狼王那个秘密是什么,在燕国偷了什么宝贝,却只想着交换…… “太子,你在想什么呢?”梁惠帝沉着声音有些不满。 “父皇息怒,儿臣只是有些乏了,精神不济。”索戟面色恹恹的。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朕今日看你也是脸色不大好,你是太子,可别为了些旁人的小事儿伤了身子,要知道什么孰轻孰重,否则将来在江山社稷面前,如何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呢。” “父皇教训的是。” 索邑轻笑,“父皇语重心长,可太子却有些敷衍了,莫不是还在为东宫卫的事情烦忧吗?本王可是听说东宫卫嚷嚷着要给赵十三报仇呢。” “赵十三?”梁惠帝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做不知道。 索邑点头,“是啊,这赵十三是苏凤瑾提拔上来的,风军军卫,颇得信任。只可惜与怀烈太子有交情,此番护送怀烈太子为其牺牲,东宫卫上下无一不想要杀了野狼王给赵十三报仇。是吧,太子殿下?” 梁惠帝面色阴沉的看向索戟,野狼王不管做了什么,可眼下都十分重要,难不成索戟真的这样分不清轻重? “永安王知道的可真多,莫不是每日都在盯着东宫卫的动作?本宫记得你被父皇罚了也没几天,怎么就总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呢?”索戟目光阴鸷的白了一眼。 “行了,不管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燕太子要这个人,他不能死在大梁京都。一个赵十三,换不回燕国三座城池三年的收成。”梁惠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的心里没有比利益更重要的。 索戟深吸了口气,“父皇,三座城池三年的收成,便重过了一位为大梁尽心竭力的好将领吗?” 嗯?梁惠帝眯起眼睛盯着他,仿佛要看透他一般。刚刚那一句话是在质问自己是么,他本以为索戟不会说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 一旁的索邑也幸灾乐祸,“太子殿下,逝者已矣,难道我们这些人不看眼前,还要为旁的事情再去纠缠吗?我们要以大梁的江山社稷为重啊。” “大梁的江山社稷,难道不是百姓心中的仁义道德?”索戟蹙眉看向索邑,不是讽刺,而更像是一种真的求知。 索邑和索戟的眼神对视,一下子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太子,你是疯了不成?”梁惠帝不悦又冷漠,压抑着心中怒火,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十分平稳。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此时,索戟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外头的蒋高师却进来禀报说,苏凤瑾来了。梁惠帝召苏凤瑾进殿,苏凤瑾还没从京都大火的事情中养好精神,又陷入赵十三的的死讯背上之中,整个人都冰冷消瘦。 “启禀陛下,微臣前来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想要禀报。野狼王身份特殊,又牵扯燕太子,所以万不能有事,此事关系到大梁接下来三年的利益,未免有心之人和他国细作捣乱,杀了野狼王破坏梁燕盟约,微臣主动请缨,保野狼王不死!”苏凤瑾叩首在地,语气冰冷严肃,听不出任何情绪。 索戟、索邑,梁惠帝都赶到十分惊讶,心里又多了几分揣测。苏凤瑾是最想要给赵十三报仇的人了,她保野狼王不死?莫不是想要趁机下手? 梁惠帝冷哼一声,“苏凤瑾,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野狼王若是死了,不管是你有什么天大的理由,都是大梁的罪人。三座城池的三年收益,你可赔不起。” 赔不赔得起,苏凤瑾不想讨论,但她明白此事对天下来说,意味着燕国和大梁关系缔结盟约的开始,意义非凡。 “微臣既然说得出口,便做得到,恳请陛下给微臣这个机会,若是野狼王在交给燕国之前还活着,那就是微臣做到了。” “所以,你想要什么?” “微臣想要陛下将三城三年收益交给东宫处置,用需于民,绝不会有锱铢落在东宫的砖缝里!” 索戟皱紧眉头,一脸凝重的看向梁惠帝,对于苏凤瑾的突然出现和所说的话,他的确毫不知情。他不怕梁惠帝因为这些误会东宫想要夺利,他只怕梁惠帝怀疑苏凤瑾,怕苏凤瑾真的做出什么事儿来…… 梁惠帝缓缓站起身来,冷着脸,“准奏!” 出了千盛殿,索邑嘲讽的仰起头,“真不知道苏卫率是怎么想的啊,不杀野狼王,倒是去保护他。啧啧啧,本王真不知该说你识大体,还是……” “和你有关系吗?”苏凤瑾神色阴冷的侧首盯着他,好像光是眼神都能将他千刀万剐。 这和以往的眼神不同,那股憎恨索邑心颤。 “苏凤瑾,你别太放肆,你以为东宫真的能保你到最后吗?可别如今得罪了本王,到时候你想后悔都来不及!” 索戟悄然从苏凤瑾的身后走出来,侧着半个身子阴鸷的斜睨,“永安王,你算什么?胆敢冒犯太子妃?” 索邑冷笑着转身拂袖而去,还从未这般被索戟打过脸。论长论嫡论贤,他何时比得过索戟? 剩下的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苏凤瑾才开口,“殿下就不怕我杀了野狼王,坏了陛下的计划么?” “你若是想杀,我拦不住。”索戟言简意赅。 苏凤瑾轻笑,还是索戟了解自己啊。她深吸了口气望向前方晚霞,“殿下放心,我既然答应了陛下保他不死,便会做到。” 索戟凝重的皱紧眉头,上前握住苏凤瑾的手臂,“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你不想给赵十三报仇?” “今日,大哥离开京都了,这是他第二次郑重其事的离开京都,第一次是他双腿残疾,第二次便是赵十三死。他要赶去离洲为赵十三下葬,不想让赵十三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大哥临走前,对我再三嘱咐,若是赵十三在的话,也必定不想我违背万民之利。”苏凤瑾言辞恳切,目光温柔。 索戟竟然一时之间分不出真假,“凤瑾,你究竟再想什么呢……” 第四百七十八章 缔结盟约重信否 其实,苏凤瑾早就得到了燕国使臣来到京都的消息,梁惠帝分明什么都知道,但却装作一概不知,不知道赵十三的死,不知道燕国缔结盟约的条件对苏凤瑾来说是多么残忍和痛恨的事儿。 他高高在上,从不知民间疾苦和世间悲观。 “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尊菩萨,可菩萨哪有这样心狠的呢?久音,当初给你取这名字,便是要你如菩萨一般,听世间悲欢苦乐。如今,世道不仁,那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了!”苏凤瑾负手而立,站在皓月行楼上的露台下望。 观久音拱手道:“但凭主子吩咐,久音赴汤蹈火。” “卫率,还有我呢!”郎离也上前一步。 今日是燕国时辰进京都的日子,交接野狼王,交接之后必定会途经此地。野狼王也是这几日唯一一次露面的机会,危机都在今日,机会也都在今日。 苏凤瑾已经派金桑、傅晨他们去保证在把野狼王交给燕国使臣之前,不会被别人下手。她只需要在这必经之路上等待…… 而此时,奉命交接的永安王索邑已经让董世杰将野狼王提出来,金桑和傅晨已经得到消息,燕国使臣和永安王已经缔结盟约,便后退几步不再过问。 野狼王被交给燕国使臣身后的燕国侍卫,他高大的身躯站在中间被数道锁链困住手脚,看上去既可怜又凶恶。 “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种人,让你看不清到底为什么。或许他就像是野狼,被困住的时候人不免生出恻隐之心,可一旦放逐山林,却又成为吃人的猛兽。”索戟冷哼一声,超前摆了摆手,夺魄驾车上前一些,在两国交接的队伍旁停了下来。 “什么人?”燕国使臣警惕的侧首。 索邑不屑的勾起嘴角,“使臣不必惊慌,此乃我大梁储副,是特意来相送的。”说着,朝索戟的马车行礼。 燕国使臣瞟了自己的身后一眼,连忙朝着马车行礼,“见过大梁太子殿下,刚刚是臣失礼了,还望大梁太子殿下恕罪。” “使臣客气了,既然已经缔结盟约,敢问使臣大人是否遵守约定?”马车内传出索戟沉稳的声音。 只是听着那声音便生出尊贵的威仪,燕国使臣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太子似乎……并没有怀揣好意。 “两国盟约不是小事,自当遵守。”燕国使臣平静谨慎的回答。 索戟却轻笑一声,“古有虎亭和义后,赵卫两国以漯河为界,平分天下,然赵王在卫国放松警惕返回故土之时,当天便撕毁盟约,绞杀卫王,是以赵王一人独享天下,然赵国因其背信弃义,遭上天劫难,百年而亡!” 马车外头的人都听的不寒而栗,那燕国使臣瞟了身后一眼,身后的侍卫低垂下头。 他略有尴尬的冷笑一色,“多谢大梁太子赐教,虎亭弃信的典故臣自幼便听的过。” “听过便好,本宫只安排听过未必做得到。” “呵,大梁太子,这虽说是在大梁京都,可臣毕竟是燕国来使,太子如此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这野狼王还没回到燕国呢,太子若是担心我燕国毁约的话……”燕国使臣略有迟疑试探之色。 索戟却冷笑着在马车内叹了口气,“你似乎没听说过,本宫不喜威胁。燕国毁约与否本宫不知,但赵王灭卫国的时候是在虎亭,可虎亭还是赵王地界呢。使臣可要小心了!” 燕国使臣顿时错愕的抬起头,铁青着脸,他讲述虎亭赵卫的事情,不是想说毁约,而是想说这个? 燕国这边顿时冒出一股冷汗,夺魄却已经驾车掉头离开。 “永安王,这、这是什么意思?”燕国使臣瞪圆了眼睛,生气又不敢。 索邑也没想到索戟会来这么一番话,但若是今日索戟不做点什么,他才会觉得更奇怪呢! 皓月行的平台上,夺魄突然而至,苏凤瑾诧异的进了屋子问他什么原由? 夺魄蹙眉道,“属下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想问苏卫率一句,野狼王若不死,是不是难解卫率你心头之恨?” 什么意思? 苏凤瑾心里不大痛快,咬了咬牙强硬的说道,“是!” “那若是野狼王死了,苏卫率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夺魄接着问。 苏凤瑾垂下眼帘,不知为何脑海中闪现出索戟白雪扶梅的样子,这个冬天过的那么快,在她的期待中,又在她的预料之外。因为暮春时节便是她与索戟成婚的日子了,可也因为这个冬天过的太快,来不及平复他们的伤痛。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若说还有心愿未了,那就是与殿下完婚吧,但如今也不知道还能……” 说罢,苏凤瑾惊愕的瞪大眼睛,只觉得身体一瞬间僵硬住,无力的向后倒下去。 夺魄眼疾手快的将苏凤瑾接住,恰好观久音走进来,“你干什么?” “放心,我只是用银针压制住了苏卫率的穴道,她动弹不得。”夺魄将苏凤瑾交给观久音,抱拳失礼。 观久音眉头紧锁,确定苏凤瑾没事儿才看向他,无奈的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殿下是不想让她杀野狼王是吗?可此事过后,殿下还如何与之相见?” 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商量的余地,苏凤瑾已经做到最大的让步,她主动请缨保护野狼王,但在交给燕国之后,苏凤瑾不会让野狼王活着。赵十三的仇,不能不报! 索戟从中阻拦,是断了两人的情分了! “放心,赵军卫的仇,有人报!”说完,夺魄转身离开了皓月行。 押解野狼王的燕国使臣途径皓月行门前的大街,突然被一道身影拦住。那身影高挑修长,清瘦儒雅,负手而立一身月白衣衫随风摇摆,仿若谪仙一般没有束玉冠,一头青丝垂在身后。 他眉宇间尽是星河沉静,不似来找麻烦,但的的确确让人觉得麻烦。 燕国使臣顿时皱紧眉头,一旁相送的永安王索邑尴尬的瞟了一眼,“太子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可是有什么吩咐?” “太子殿下?这是大梁太子?”燕国使臣震惊,没想到刚刚马车上气势冷冽,不怒自威的人竟然生的这般俊逸温润,可在那温润之中又有着山的挺拔。 索戟勾起嘴角微微抬了下手,已是不敢让旁人接的礼。 “本宫的确是大梁太子,但今日所行之事,却是为部下军卫赵十三报血海深仇!”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为吾妻挚友而来 什么血海深仇?演过使臣退后一步,手足无措的瞟了眼身边的人,“这、这是要干什么?” “两国交战不杀来使,燕国使臣不必惊慌,本宫说的是尔等身后之人野狼王!”索戟和野狼王对视,那一瞬间被野狼王轻视。 索邑咬咬牙,下马走到索戟面前,压低声音愤愤不平,“太子殿下想做什么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眼下这般处境你是要怎样?” “盟约不是缔结了吗?本宫并未食言,如今野狼王在燕国人手上,杀了,不算大梁毁诺。”索戟云淡风轻的回答。 索邑见他这幅样子,更是咬牙切齿,“好,好!你自己去和父皇解释,本王就看你这东宫到底能折腾成什么样!” 其实,索邑心里头也清楚索戟与赵十三并无太多交情,若是为每个部下都这样寻仇,那索戟还不忙死了。他为的不过是平息苏凤瑾的怒意,为了梁惠帝不去惩罚苏凤瑾,而甘愿自己动手。 “大梁太子,这可是咱们说好了的,野狼王归我们大燕,如今你怎可出尔反尔?”燕国使臣气的手臂颤抖。 “是,的确答应了,所以现在是安全的交到燕国使臣的手上了,所以大梁没有失信。而今他杀我部下,为我妻子挚友,若我不来,吾妻必来,身为人夫自当勇往无前。所以今日我未曾束冠,所做之事也与大梁东宫无关。” 燕国使臣顿时瞪大眼睛,慌乱的指着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臣劝大梁太子还是不要乱来,否则伤了两国交情可就不好了。” 索戟不屑轻笑,“说过了,不是太子,只是索戟!野狼王,这些绳索困不住漠北的狼王,我索戟愿意和你公平一战,你可应战?” 野狼王突然之间用力锃断了所有锁链,整个人大笑起来,“好眼力啊!这算什么东西,也能锁住狼王吗?自不量力。” 众人惊愕的后退,人群全都散开躲避,一时之间只剩下索戟和野狼王在街上对峙。 野狼王深吸口气,“我感念你堂堂正正,今日先杀了你,再杀你妻苏凤瑾,这是我答应别人的,就得做到,你先死也不用太伤心。拿兵器吧!” “我曾对吾妻说过,我剑法不好。” “所以,你用刀吗?” “刀为百兵之胆,我无刀尖永远向前的杀气。” “啰嗦!”野狼王白了一眼。 索戟拿出一把折扇来,在掌心轻轻敲打两下,满意的勾起嘴角。 “你们梁人就愿意弄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花拳绣腿!”野狼王嘲讽,同时阴狠的眯起眼睛。 而躲在一旁的燕国使臣却小心翼翼的问一旁的侍卫,“您看如何是好啊?这野狼王若是真的让大梁太子给杀了怎么办?若是大梁太子死在了野狼王手上,梁惠帝一怒之下会不会、会不会把咱们滞留在梁京啊?” 那侍卫摇了摇头,“哼,你倒是还有脸问!” 其实,在这侍卫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索戟虽说拿出的折扇做武器,给人看似潇洒却发挥不了作用的印象,但敢用扇子做武器的人,要么是卑鄙下流,要么就真的是身怀绝技。 “用旁的,吾妻在看,怕她心有忧怖,扇子正好。”索戟说完,突然如一阵风般鬼魅的出现在野狼王身侧…… 野狼王瞪大眼睛,惊愕的感受着他的速度,下一秒竟然被脆弱的折扇划开了腹部! “什么?” 刚刚发生了什么?燕国那个侍卫大惊失色,错愕的皱紧眉头。 就在此时,野狼王突然抓住索戟的手臂,使劲轮起来。他身形高大勇猛,占据力量优势,但索戟轻盈神速,借力灵巧。 两人过招,野狼王并没有任何优势,但索戟也不是全然无伤。他剑眉微蹙,抬起头来看向野狼王,“这是最后一招!” 说完,索戟的折扇开合,经过野狼王的身侧,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襟,那力道让野狼王跌倒在地,单膝跪着,而脖颈上竟然渗出血丝来。 “你!”野狼王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脖子,仿若被困的猛兽,已经是绝境。 “对不住,我只想替吾妻给她的挚友报仇,记住你所杀那人的名字——赵十三!到了阴曹地府,你们两个绕道走,别再扰她。多谢!”索戟平静又阴冷,在野狼王耳边说着。 “呵!你倒是重情重义,不像……”野狼王咬咬牙,“我就要死了,求你一件事,我用那个秘密交换。” 索戟瞟了眼他脖子侧面的伤口,已经流出了鲜红的血液,野狼王能支撑这说话的功夫已然不容易。“我不稀罕。” “算我求你,京郊翠屏风有处洞穴,里头藏着个小女孩儿,身患重病,你救救她,即使不活,我也谢你!”野狼王的眼神清澈仿若漠北的天空。 索戟垂下眼帘,说不出是什么心情。野狼王杀人换药,是为了那个小女孩儿吗?又是在翠屏风那个山洞,所以说是韦德臣或者永安王索邑告诉他的有那么个地方?但是若是索邑的话,距离如此近,怕早就杀人灭口了。 那么指使野狼王的定是韦德臣无疑了。 索戟点点头。 野狼王粲然一笑,眼底失去了光彩,“我听一个来自大梁的人说过,京都外莲泉行宫藏有宝藏,韦德臣也知道了!” “多谢!”索戟抬起眼帘,起身冰冷的退后两步。 野狼王高大的身躯就那么跪在地上,再无生命的气息。 而此时,在楼上的苏凤瑾看着这一幕,眼圈猩红的咬着牙。“索戟啊索戟,你这又是……何必!” 观久音的脸上划过一道泪水,“主子,赵十三在天有灵,应该瞑目了。殿下将你置于世外,却为你了却心愿,当真是用情至深。” 还有不到十日便是他们的大婚了,苏凤瑾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可没想到索戟早就有所察觉,才会除此下策。 他大可以暗中刺杀,但他明白苏凤瑾的性子不会,她要光明正大的为赵十三报仇。索戟选择了同样的方式,但却将往后的岁月都置身于这个旋涡之中。 而转身离去的索戟却没回宫,身后跟着的夺魄追上前来拉住缰绳,“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如今京都必定大乱,您此时还是该回宫请罪才是啊。” “不急!”索戟淡漠的微笑。 “殿下!”夺魄无奈又担忧。 “本宫答应了一个人要去照顾一个小女孩儿,手染鲜血,便是欠了他,要信守承诺的。” 第四百八十章 但求此生同行路 元惠三十五年春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怀烈太子借兵回南齐拨乱反正,力挽山河,返回途中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赵十三,为其殒命。 赵十三挚友苏凤瑾问讯,悲愤不已,本欲当街诛杀。然,太子索戟爱护,亲自前来。有人劝说,可在无人处杀野狼王,但凤瑾不愿,索戟不违。 大梁与燕国缔结盟约一事未成,告一段落,两方尴尬,但却未有其他举动。梁惠帝得知燕国如此,才松了口气。本欲惩处东宫,无奈京都百姓心中所向其德行昭彰,为其请命,此事草草而过。 苏凤翊本与赵十三情投意合,突闻死讯,悲伤不已,携随从岑析赶往离洲逍遥寨,亲自督办赵十三棺椁下葬…… “等等!” 岑析的手一顿,回头看着苏凤翊,“大公子,怎么了?” 苏凤翊垂下头,摸了摸那个莲蓬荷包,伸手打散了脑后的发,用匕首割下一缕。 “岑析,帮我将这缕头发,与十三一起埋葬。” 岑析惊讶的接过来,使劲的点点头,咬牙转身将发丝缠绕好了,放在赵十三的棺椁上,又盖了一层布,是十三喜欢的样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苏凤翊微微一笑,待岑析立好墓碑之后,伸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迹,“爱妻苏赵氏十三之墓,夫苏凤翊。十三,这样的安排,你愿意吗?” 而后,苏凤翊回到苏府之中,也请父母将赵十三的灵位供奉于苏家祠堂,以苏凤翊原配嫡妻的身份入苏家族谱。 姚氏起初不愿,生怕如此,苏凤翊往后余生再娶便成继妻,无人愿意。 “娘亲不必多言,若易地而处,女儿也会如此。否则便是薄情寡义之人了,大哥病时,赵十三翻山越岭,从不提寻药艰辛,更不曾有半分嫌弃过大哥不良于行。她是个好姑娘,值得被人好好对待,即便是死了,也该有个名分!”苏凤瑾说完,见姚氏心疼大哭,抱拳躬身施礼。 姚氏上前捶打她两下,负气离去,最终还是同意了,并亲自操办此事,过程之中无不郑重守礼,不容许下人有丝毫怠慢之处。 而几年后,怀烈太子段子期在南齐平定叛贼秦为,诛杀少帝,继承大统。 左右有玉冰河、玉凌楚两位王爷辅佐,可谓是左膀右臂。 怀烈太子段子期,登基前由被封为定平王的玉冰河按照礼部与玉氏族谱,取名为玉离川,字…… “字,寡人已经想好了。”此时身为少帝的段子期微微一笑,点点头。 玉冰河与玉凌楚对视一眼,“不知帝上打算取何为字?” “寡人自幼流落大梁,感念离洲山川河流养育之恩,所以承蒙定平王取这‘离川’二字,寡人很喜欢,更有离开之意,符合寡人此时之行。至于字……就字子期吧!”段子期雍容的侧首看向身着甲胄站在殿内的观久宁,相视一笑。 此时的观久宁已经成了段子期的御前将军,无论走到哪里形影不离。段子期上朝,观久宁便戴刀剑相护,立于前。曾有大臣提出质疑,段子期起初不以为然,日子久了甚嚣尘上,他便要呵斥一顿提出异议的大臣有不臣之心,这才消停。 多年以后,南齐宫廷中的老人回忆起来,还会十分疑惑的皱紧眉头。 “其实谁也不知道离川帝为什么从未立后,终身也听不得十三这个数儿。不论什么东西,只要是十三个,无论是宫人还是大臣都要受罚。” “十三?我怎么好像偷偷听定平王和广平王提起过一次,十三似乎是镇国大长公主的名字。” “怎么可能,镇国大长公主可是离川帝刚刚继位时候便册封的,南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尊贵的公主了,怎么可能叫十三呢!不可能,不可能!” “哎呦,别不信啊,离川帝的心里头不知藏着多少秘密呢……” 这些老人的对话,已经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南齐的故事就这样从大梁的土地上撤离,连带着故人的痕迹。 而回到元惠三十五年。 索戟当街诛杀野狼王,毁了燕国与大梁的缔结盟约后,被梁惠帝冷落在东宫,撤去了大部分宫人。 “父皇既不废储,又不宣召本宫,就是这样画地为牢,本宫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啊。”索戟笑着垂下头,捏了捏小女孩儿的脸颊。 小女孩儿朝着他粲然一笑,“哥哥,吃糖。” “哎呦,您这是作死呢,该叫殿下,不能叫哥哥知道吗?哥哥是公主才能叫的。”玉慎连忙将小女孩儿拉回来。 索戟和蔼的颔首,“没事,你待她下去好生照顾,教教规矩。等本宫什么时候能出去了,再替她安排,若是不能的话……就把她交给皓月行的宁流芳吧。” 这个小女孩儿便是那个野狼王的妹妹,在翠屏风发现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经过章梦台之手才算救回了一条命。如今索戟也是未来难料,不知该能照顾她几天,若是交给宁流芳的话,至少不会让她受了委屈,也不会陷入争斗之中。 “殿下说什么丧气话,万民替您请愿,陛下感念您在百姓中的威望仁德,自然不会……”玉慎瞟了眼门外,突然闭了嘴。 “可元惠三十五年,如今已是三月二十七,本宫和凤瑾的大婚已经烟消云散了。约定好的时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补上。”索戟深吸了口气,拿着那把雪月扇轻轻煽动,怡然自得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屋子里静悄悄的,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 索戟惊讶的睁开眼睛,却见苏凤瑾一脸明媚的笑容盯着自己,春光从她身后照过来,模糊了脸颊的线条。 “你……” “殿下,刚刚陛下已经下旨,念及百姓请愿,东宫德行昭著,只将您禁足在东宫思过。” 索戟略微颔首,“可思过到什么时候也未可知啊,你来干什么?” 苏凤瑾夺过他手中的雪月扇把玩,“但求此生同行路,天涯海角不觉远。殿下画地为牢,我自当相随。你争我陪你东山再起,你退我陪你云淡风清……” 第四百八十一章 瑞雪丰年新开始 岁末将至,京都下了很厚的雪,比元惠三十四年来的早了许多。 碧海宫里本就安静,下了雪便更觉得寂寥了。苏凤瑾从外头端着一碟子炙肉跑进来,“殿下,快来尝尝,厨房里头新做的炙牛肉,还挺辣的,刚刚尝了一块,味道特别好。” 索戟连忙起身将苏凤瑾身上的雪花扫落,“外头还下雪呢?” “是啊,今年的雪大又早。” 索戟微笑着颔首,“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只是雪这样大,会不会影响隆西那边的战事呢?” 这大半年来,习樊琪已经和永昌侯李兆鄞勾连,除了原本的隆西之地外,还占据了隆西周围的景茨、兰乌、翠海等地,发兵神速,布局诡谲,好似自从有了习樊琪之后,隆西便如日中天一般。所以,李兆鄞不但对外来的习樊琪很好,而且还十分看中。 梁惠帝已经派梁军十六部距离很近的念州军前去,只是念州军也只是抵挡一时,如今呈现出后继无力之势。 “年下就该派新人去了,听栾纪传过来的消息说,永安王这次下了大心思,想要齐莫疏率军前去。”苏凤瑾直接用手捏了一块肉,塞进索戟嘴里,“快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索戟掌嘴接了,只觉得炙肉外酥里嫩,透着一股香气,隐隐中有些辣味儿,不过他还能接受。苏凤瑾知道他口味清淡,所以该是特意交代了少放一些,否则她可是无辣不欢,不肉不下咽的。 “怎么样?”苏凤瑾期待的眼神盯着他。 “嗯,不错,只是……你不觉得自己最近吃肉太多了吗?自打入冬以来,你的食量与日俱增。”索戟皱紧眉头,该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吧? 苏凤瑾扁了扁嘴,“胖了吗?” 索戟捏了捏脸颊,“没胖,只是和之前差不多了,京都大火之后那段日子你瘦的太多了而已。” “立秋的时候,流芳派人传话说要让我贴秋膘,送来好些东西吃。你说按照她这个做法,小流星在皓月行是不是该养成个球了?”苏凤瑾担忧的坐在索戟腿下的踏上。 索戟拉着她的手凑近些,靠在自己怀里用毯子裹了,“放心吧,那孩子病的厉害,能活着就不错了。” 苏凤瑾叹了口气,“殿下,你说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小流星啊?” 索戟挑眉看着她乌黑发亮的头顶,“想出去了?” “呵,在哪都一样,我只是担心,这次永安王让齐莫疏去隆西,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咱们大梁可经不起折腾了吧?” “栾纪不还说陛下想让蒙倍率军去的吗?” 苏凤瑾抬起头蹙眉道:“说是这么说,可陛下身边那个兮妃可是永安王的人,和苏鸾玥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她的枕边风挺厉害的,陛下能经得住?” 这大半年来,梁惠帝身边多了个一跃成为妃位的女人,这女人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生的和灵珠夫人有几分相似,不过据传闻更像是炎妃的容貌。 正是当初韦贵妃生辰宴,苏鸾玥安排献舞的那个女子,后来朝中事务繁忙,梁惠帝也一直没有倒出机会来一亲芳泽,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想起来,便成了宠冠后宫的兮妃。 索戟笑着点点头,夹了块肉塞进苏凤瑾的嘴里,“你倒是知道的多,枕边风管用你也清楚?” “殿下这话说的好像我试过似的,这不是有前车之鉴么。上次南齐和东郡都什么样了,朝中大臣和陛下都打算给东郡和南齐那边辎重,可兮妃一句轻飘飘的隆西和漠北也等着呢,那两边战事吃紧,将士岂不是更辛苦?辎重可是一点都没到了南齐和东郡啊!”苏凤瑾叹了口气。 索戟倒了杯茶给她,“油腻吃得太多,小心出去的时候都让旁人觉得碧海宫的日子太好了。” “好什么好?韦贵妃和苏鸾玥把控后宫,这碧海宫简直是可以称得上自生自灭了,等我出去的话,整个京都都得知道苏鸾玥到底是怎么克扣太子的。”苏凤瑾冷哼一声。 “哎,你传一传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说本宫的凄凉,本宫丢不起人啊。”索戟半开玩笑。 苏凤瑾起身掐了他一下,嗔怪的白了一眼,“要不是流芳用银子疏通,三番两次的送东西进来,殿下还能吃到肉吗?简直是做梦!哼,不过话说回来,殿下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出去的?” 苏凤瑾略微点头,其实这一年来索戟画地为牢一则是为了避开外头风云变幻,二来是想要让有心之人渐渐露出端倪,三来也是为了养他和野狼王对决时的伤,与苏凤瑾因为赵十三之死的心伤。 每个人的内心都需要时间去磨砺和平复,这段日子是最好的时光了。 不过,他们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外头还有广播田地等着他们去。 “嗯,的确是有个计划。”索戟微笑着捋着她的头发,像一只猫一样慵懒又邪魅的逗弄老鼠,“想听?” 苏凤瑾孩子一样凑近,“殿下不妨说说?” 索戟揉揉她的头发,“东郡既然惨烈到那种地步了,不妨就让东郡主帅入宫,和父皇诉诉苦,好歹也得要些银子回去。东郡来人,皇后病重,本宫若是再被禁足碧海宫,岂不是让东郡无脸面?” “东郡的人来?东郡若是来人的话,不能带一兵一卒,万一在路上永安王使坏怎么办?到时候殿下可是追悔莫及,什么都不管用了。要不然调动东宫卫在东郡那边的神机卫,一路上护送?”苏凤瑾疑惑。 其实,自打在碧海宫闭门不出,东宫卫和索戟身边的护卫就被人盯死了。索邑身边的石毅和魏广趁虚而入,在宫内占有重要位置,可以说如今索戟这边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知道的。 好在宁流芳银子使的足,索邑又向来不屑和苏鸾玥一样在吃食用度上面克扣的,所以每次送来的东西经过仔细检查,甚至是买来一模一样的顶替,都会送入碧海宫的。 但只有一样,消息是传不进来的! 这才是索邑在意的东西,若非栾纪有这通鸟语的本事,苏凤瑾和索戟还真是如傻子一般了。 “放心,之前就和你说过,我没指望东宫卫,便是另有门路,这次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宫的人!” 第四百八十二章 冬钓怡情出赦令 永安王府。 “伏若怀那老东西还真是心思深,之前一年的时间,那么让东郡的人入京,他都不来。如今这个时候来,这不是明摆着要让碧海宫里头那位出来么。”索邑不屑的笑着,低头饮了口茶。 “大抵是看王爷您在京都树立了威望,若是再不来,他那条老命能保得住,可伏家就保不住了。”说完,康王哈哈大笑起来。 索邑一听连忙说道:“哎呦,王叔您就别打趣我了,要是没有您在背后出谋划策,侄儿我也没有今日啊。” 这一年来,索邑吸取教训,趁着东宫势颓,索戟在碧海宫内不得而出,东宫卫也全盘在人的监视之下,他悄然将朝中势力全都拉到自己这边来,又暗中与京都三大营蒙倍等人交好,外头联合着舅舅韦德臣,可谓是联合成北方之势。 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康王索乐敏可不是表面上吃喝玩乐那么简单,自己这个王叔还真是深藏不露。 “永安王你这么说就折煞我了,说到底咱们也没差太多年岁,更何况平日里最能玩到一块去的。你若是能有建树,咱们叔侄俩将来的日子才好过啊。我是不成了,陛下左右是看不上我的,不过侄儿可是备受宠爱长大的,只要稍加运作,便能挽回陛下的心!”康王索乐敏大笑起来,拍了拍索邑的肩膀。 索邑也跟着笑,可却带着几分为难的神色停下来,“只是王叔啊,还有件事儿你别怪侄儿给您添麻烦。如今已经快到年关了,东郡那边突然又要来人。只怕这碧海宫的门是关不住了吧?” 这倒是真的,东郡伏家怎么说也是百年世家,在东郡根基颇深,更何况伏皇后虽然被收回了册宝,可到底还是没有被废。此番伏家来人,梁惠帝就算顾及着体面,也会让伏皇后和索戟出来迎接的。 “还以为是什么事儿让永安王你愁成这样,多大点事儿啊!”索乐敏白了一眼,笑吟吟的倒酒。 索邑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听王叔这意思是有办法?” 索乐敏但笑不语。 索邑连忙拱手施礼,“王叔啊王叔,你可真是侄儿的救星啊,此番若是王叔还有办法,那可真就是高!高啊!” “你别乱拍马屁了,本王可没那个本事阻止碧海宫开门,只是就算是太子出来也消停不了,你我二人如今谁都知道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帮你还能帮谁?你放心,就算是太子出来,我也能让他无暇分身与你为敌就是了。”索乐敏神秘的笑着。 “多谢王叔!” 索邑刚说完话,外头却传来苏鸾玥的声音。 “王爷还在里头呢?” 魏广回答,“是,苏侧妃可是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只是韦贵妃今日提起了小郡主,让我明日领着小郡主入宫,这才特意来请示王爷的。若是一会儿王爷出来了,您帮我说一声就是了。” 索乐敏一听是苏鸾玥,笑呵呵的看向索邑,“我说永安王,不就是这么点事儿么,咱们都不是外人,你让苏侧妃进来说不就行了么,这外头天多冷啊。” 索邑微微一笑,“不必了,苏侧妃这就回去了,王叔你可是贵客,谁也不能打扰咱们!” 苏鸾玥生的眉眼妩媚,索邑又知道索乐敏是个好色之徒,自然不会让他接近苏鸾玥。这若是旁人有贼心,索邑早就乱棍打死撵到街上去了,可康王毕竟是自己的王叔,又是帮着自己的,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御花园。 冬日里的御花园也没什么景色,倒是有细心的宫人,不只是阿谀奉承讨巧,还是真的别出心裁,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缠绕了些彩绸,看起来还不算太坏。 去年冬日梅花开的好,可今年冬天到现在梅花还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是怎么了。梁惠帝喜欢梅花,来看了好几次,略感失望。 今日特意在亭子里摆了暖炉,竟然在湖面上想要冬钓。 “冬天鱼食少,陛下今日定然是战果颇丰。”兮妃攀附在梁惠帝的肩膀上撒娇。 梁惠帝因为她的奉承大笑,“这鱼都听朕的话,一会儿啊肯定给你钓上来一条又肥又大的鱼来,晚上给你做鱼汤喝。” “臣妾不要鱼汤,要红烧醋鱼,冬日里滋味最好。”兮妃眉目流转看向一旁的其他人。 “好好好,红烧醋鱼。”梁惠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崔朗儒、林捭阖、郎世华、岳逢山等人都在身后看着,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梁惠帝笑道:“你们几个沉着张脸是要吓走朕的鱼?” “臣等不敢。” 林捭阖此时站出来感叹道:“陛下这兴致是真好,冬日里垂钓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要知道有的时候可是一天一夜的风雪,鱼都不上钩。微臣年幼的时候,还曾听说过有位老伯因为家里头清贫,实在没什么吃的,冬日里便也去垂钓一番,没成想起初还好,可后来有一天竟然冻死了。” 此话一出,御花园里没有民间的唏嘘之声,反倒是一片死寂。 崔朗儒微微一笑,“林大人知道的真多,我想林大人想要说的是,这位老伯太过贪心了吧?” “知我者崔大人也,这位老伯其实哪有什么冬钓的功力,不过是水中精灵可怜他,给他几条鱼充饥,可没想到他却日日都来,这精灵自不肯再帮他。人生如此,很多事情都要适可而止。”林捭阖说完,看向梁惠帝身边的兮妃,别有深意的笑了。 兮妃不悦的撅起嘴,却没说什么。这正是她的聪慧之处,很多时候不好听的话就当做听不到,从不跟梁惠帝闹脾气。如此一来,朝臣们就算是不满,对兮妃也没什么影响。 梁惠帝笑着点点头,“冬日里生灵本就不好生长,朕就不钓了,蒋高师把鱼竿收起来吧。” “遵旨,哟,这鱼竿不是坏了么。是奴才粗心了,没有拿去修补,想当初这鱼竿还是太子殿下亲自给陛下做的呢。”蒋高师笑着收起来。 “说起来东郡的人马上就要到京都了,皇后的身子还是欠安,怕是要太子亲自出来迎接啊。”梁惠帝无奈的叹了口气。 果真,郎世华皮笑肉不笑,“陛下考虑周全,可是若此时免了殿下的禁足,怕这风头还没过去,众人会觉得陛下您偏爱太子,特意让东郡的人入京吧?” 第四百八十三章 再度重开碧海宫 故意让东郡的人入京又能怎样呢?周围的人不禁心里嘲讽郎世华,年纪越大却越有些把我不好为臣子的度了。这大梁天下是索家的,陛下想要找个理由顺理成章的让太子出来也没什么不妥。 况且东宫太子所做之事,并没有违背道义,甚至在民间得到一度好评。只是碍于两国盟约的缔结和颜面,才会象征性的惩罚了太子。 如今大半年了,永安王索邑也羽翼丰满,将能纳入麾下的人全都纳入了,郎世华还不满意吗? 再这样下去的话,梁惠帝的制衡之术岂不是要失效了? 崔朗儒冷笑一声,“郎大人,伏家人入宫都是多久的事儿了?只不过伏老爷子一直忙于东郡事务,如今皇后病重,伏家人来看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本官只是说唯恐旁人说三道四,又没说……” “说与不说,人都快入宫了,郎侍中再说这些若是传到伏家人耳中,岂不是成了离间伏家之言?郎侍中还是慎言啊!”林捭阖一副为了他好的模样。 梁惠帝深吸了口气,“行了,东郡此番来人乃是伏家女伏蜃楼,她和太子是青梅竹马的交情。高师,去碧海宫下旨,着太子准备迎接伏蜃楼相关事宜,苏凤瑾恢复太子卫率之职,伏家女入京期间,保证其安全。”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蒋高师兴高采烈的离开。 崔朗儒和林捭阖却别有深意的对视一眼,这伏蜃楼和索戟是青梅竹马,索戟和苏凤瑾是间谍情深,梁惠帝却把两个女人往一块凑,分明是没盼着东宫安宁啊…… 碧海宫传来喜讯,苏凤瑾颇为意外,若是按照索戟的想法还是要等上几日的。蒋高师兴奋的上下打量着索戟,这才老泪纵横的点点头,“不错,殿下没有奴才想象中的憔悴,反倒是脸色好了不少,只是怎么还一如既往的清瘦呢?” “阿叔不必在意,本宫从来都是这样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索戟微笑着让他坐下。 蒋高师却是个懂规矩的,站在他身边,“之前听说苏侧妃对碧海宫的用度百般刁难,奴才还担心殿下,可碍于陛下那边没什么话头,奴才也不敢动作。想着若是殿下憔悴些,陛下也就更心软些,这才坚持到现在。” 苏凤瑾微微一笑,“蒋大官想的周全,我们在里面什么事儿都没有,反倒是不需要操心,胖了不少。” “嗯,苏卫率的确是丰腴了,三十四年冬天那阵子实在是瘦的让人心疼,跟只猫似的。知道的是苏卫率忧国忧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难民呢!” 苏凤瑾忍不住笑着调侃,“蒋大官,有我这么漂亮的难民么?” “是是是,自然是没有的。” 和蒋高师聊了几句,苏凤瑾知道自己恢复了太子卫率的职责,这么久没去过东宫卫,今日刚刚得了赦令,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而且当初自己住进碧海宫是因为索戟蒙难,如今索戟已经得以解除禁足,她若是再在这里住下去,也多有不妥了。 “今日就走吗?”索戟蹙眉。 苏凤瑾笑着,“殿下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本也没多大的事儿啊。而且我每日都会入宫禀报东宫卫的事儿,见面的机会多呢。” 索戟叹气,“本宫还不如禁足呢。” “胡说什么呢!” “若是禁足的话,每日闲暇便能与你窝在一起,琴棋书画诗酒花,也挺自在的。如今刚刚得了赦令,只怕要有不少风声。凤瑾,这会儿出去的话,怕是要备受烦扰啊。”索戟意味深长的提醒。 苏凤瑾粲然一笑,“殿下说的我明白,殿下大可以闭门谢客,至于我嘛……他们抓不到我。” 索戟眉尖轻佻,靠在椅背上看着她收拾自己的衣物,“凤瑾,伏蜃楼马上就要入京了。” “殿下怎么知道的?” “整个京都都知道了。” 苏凤瑾顿时白了一眼,“殿下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伏蜃楼是给殿下传消息了吗?什么时候到?一路上可有危险?” 索戟摇摇头,“并非伏蜃楼传递的消息,而是之前跟你提起的一个人,此人相对于夺魄和勾魂来说更为隐秘,其实他也是我藏起来的底牌。” 之前总是听索戟说,有自己的力量,如今看来此人便是在暗处住在索戟东宫暗卫的首领了。此番接应伏蜃楼,索戟竟然不惜动用此人,也可见伏蜃楼的重要了。 苏凤瑾心里头想到这儿,脸上却是笑的,“如此说来,伏蜃楼必定是安全的,这次我负责伏蜃楼在京都的安全,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接触。不过殿下既然已经可以出碧海宫了,是不是也该去看看皇后?” 这大半年,皇后的病越来越重了,索戟每每夜深也担心,尤其是去年风雪小些,伏皇后尚且支撑的艰难,今年冬天怕是不好熬。 “母后那边我也无能为力,但看章梦台的医术了吧,若是此番伏蜃楼入宫能让母后高兴点,兴许还能好些。”索戟也是无可奈何。 苏凤瑾懂事的点点头,“殿下,还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索戟略有不悦的站起身,扳过她的肩膀,“凤瑾,你我之间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吞吞吐吐了?伏蜃楼的事情当初可是你提起来的,若是换成我,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伏蜃楼入京都的。如今你若是在意,我一样可以让她再回去就是了。” “殿下你说什么呢?我、我哪有这个意思啊。我只是想说,如今碧海宫突然解除了禁令,永安王府那边一定会得到消息,做出什么事情来还不一定呢。这段时间夺魄和勾魂都不在你身边,你的安危……”苏凤瑾急切的说。 “放心!你是没见过我如何杀野狼王么?索邑没那么傻,他不会对我直接动手。但你猜的也不错,永安王府一定会借着东郡的人大做文章的。伏蜃楼没那么容易在京都立足,否则东宫这边的威势就会又起来,这大半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索戟捋顺她的发鬓,认真的将她的发带放在身后。 苏凤瑾叹了口气,“那……要不我亲自去接伏蜃楼入京都吧!” “你?”索戟诧异的看着苏凤瑾认真的表情,突然轻笑一声。 第四百八十四章 出宫相聚会众人 皓月行。 宁流芳一早便从宫里头得了消息,今日皓月行清场迎接苏凤瑾,九大营的人也来了不少,一时之间场面竟然十分热闹。到好像是苏凤瑾刚刚远归而来似的,弄的她很是不好意思。 一番寒暄之后才算安静下来,苏凤瑾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自己的兄弟姐妹们,竟然还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卫率你这是扭捏什么呢?在碧海宫待了大半年,怎么人也温吞起来了。”屠安眨眨眼,疑惑的皱紧眉头。 方寸拍了下他的胳膊,“你懂什么,苏卫率这是、这是……” 季茂功噗嗤一声笑了,“方寸,你不找打是难受啊。你是不是想说苏卫率越来越女人了?” “季茂功!”苏凤瑾蹙眉不悦。 “这又不是我说的。” “诶?冤枉啊,季军卫,这明明就是你说的。”方寸耍赖。 常延平连忙在中间调停,“好了好了,苏卫率刚刚出来,你们两个倒是不分主次了,还不让苏卫率先说几句。” 苏凤瑾尴尬的笑了,“延平,我有什么好说的?这大半年东宫卫都是交给你们几个打理的,我对此一无所知,实在是没什么要说的。不过眼下有件事儿的确是需要咱们大家齐心协力才是,陛下刚刚交给我一个任务,保护伏蜃楼在京都的安全。” 伏蜃楼? 东宫卫这几个人可都听说过伏蜃楼这人,可是东郡伏家唯一的嫡系了,伏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孙女,视如珍宝。此女也是个厉害的,在东郡军队之中声望极高,而且和太子索戟……还有过那么一段。 “苏卫率,说句真心话,这要是一般人家的女人,我们几个替您直接就办了,保管她再不敢有非分之想。可这伏蜃楼吧……” “胡说什么呢,苏卫率是那样的人么!” 苏凤瑾顿时撇了撇嘴,无奈道,“我说你们几个是和谁学的?我这大半年没出来,你们没去精研功夫和军务,估计都去听说书的讲故事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要对伏蜃楼怎么样了?” 观久音点点头,像模像样的说道,“的确,主子没说过。更何况你们也太明显了些,小心隔墙有耳……” 宁流芳白了一眼,“隔墙有耳不假,我这皓月行倒是都是隔墙的耳!都正经点儿,我看是这一年都没什么任务,你们都闲得发慌,脑子不好了是吧?你们学学人家郎离,自始至终多沉稳。” “郎离,你想什么呢?”屠安扬头问了一句。 郎离一本正经的眉头紧锁,“苏卫率,你说伏蜃楼的武功在属下之上吗?要不干脆,属下去打她一顿吧……” 和九大营的人没聊多久,苏凤瑾便从皓月行逃走。这帮人也不知是不是要逗自己开心,每一个正经的,她好不容易出来,再次踏上京都的大街都觉得恍如隔世。 苏凤瑾也没想到有什么路线,可不知怎么的,就来到城外翠屏风。听闻当初苏凤翊从离洲回来,将赵十三的衣冠冢立在此处,自打那以后,翠屏风这个地方就被东宫卫接手了。 山顶依旧漆黑,苏凤瑾挑灯看见那座被修葺的很漂亮精致的坟冢,勾起嘴角说不出的心酸。 下马之后,将挂在马鞍上的酒坛子拿下来,坐在赵十三的衣冠冢前喝了几口。 从前来这都是和大哥,再就是索戟,还真的没和赵十三来过。如今赵十三却永远都在这里陪着自己了,这样也不错。 “自打你没了,我还真没看过你呢,也不知道你怪不怪我。人说生有名,死有位,我大哥对你情深义重,让你入苏家族谱,以结发嫡妻之礼冠你。这样说来,你不用再担心成什么孤魂野鬼,所以啊,别费力气去找什么父母,在苏家的族谱里不是也挺好的么。”苏凤瑾自言自语,也是在和赵十三说话。 想起当初赵十三正是因为怕自己死后,荒坟一座,才会想要找到自己的身世,如今她是苏赵氏,自己的嫂嫂。 “对了,有件事儿还未曾说与你听。前些日子戚小闲从潭州得到消息说,观久宁这小子出息了,竟然做了阵前将军,子期还真敢用人啊。子期是你弟弟,这回你该高兴了吧?”苏凤瑾笑着,将酒洒在坟前一些。 突然身边出现一道身影,闲散随意的坐在她旁边,翘起腿来潇洒自在,“有酒就自己喝啊?太不够意思了吧。好歹我赵十三也是你兄弟,别这么抠!” “十三……” 苏凤瑾的眼泪顿时落下来,眼睛红了也模糊了,她好像看见赵十三的笑脸…… “什么人?” 苏凤瑾连忙擦了眼泪,哪有什么赵十三的身影,分明是自己微醺又思念。只是身后策马走来一个女子,果真是如赵十三一般的女子的啊。 “你是谁?”苏凤瑾起身盯着她。 借着灯光走进了才发现,这女子一身玄色布衣,外头罩着暗红的披风,上头没有任何针线刺绣,简洁又觉得有些太朴素了。若非头上那一个束发的金冠,还会让人觉得略显窘迫。 女子头发从金冠中披散下来,垂在两侧还有一条细细的小辫子,夹着金色流苏,十分俊美。 “我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呢,在这喝酒干什么?”她转头看看那座衣冠冢,不禁叹了口气,“故人?” 苏凤瑾欲言又止的点点头,“知己好友。” 女子抬手施礼,“打扰了,本是路过,还想着在这附近住一夜呢。既然这地方是你的,那我就告辞了。” “这怎么住?告辞你又去哪?”苏凤瑾上前拉住缰绳。 女子蹙眉看着她清澈又宁静的眼神,突然勾起嘴角笑了,探下身子,“怎么?你有地方让我住?不怕我是坏人啊?” 苏凤瑾不禁觉得这女子还真有意思,“我看得出你有武功,可我也不是弱女子,咱们彼此彼此。墓碑上这位是我挚友,她最是讲义气,路见不平的事儿一辈子都没少干。她看着我呢!” “你这么一说……怪吓人的。”女子忍不住笑,下了马对着赵十三的墓碑拜了一拜,十分前程。 此举倒是让苏凤瑾对这女子多了几分好感,“行了,相遇就是缘分,今日我心情好,你就跟我走吧,我不会害你的。” “如你所言,我也不是弱女子!” 第四百八十五章 陌路共度风雪夜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说话,苏凤瑾摸了摸赵十三的墓碑和她告别,之后才拿起酒坛子挂在马上,翻身上马利落干脆。 那女子眉尖轻佻,赞扬道:“不错啊!” “还成,论飒爽英姿谈不上,也就能算是个混混日子的。”苏凤瑾满口胡言乱语,不知是不是被赵十三附身了,没一点安稳。 两人走了一会儿,女子不由得皱紧眉头,“这个时辰还能入城吗?” “自然是不能,否则你也不至于在荒郊野岭对付吧?今夜看样子会下雪的,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容易被冻死。”苏凤瑾说着,策马在女子身侧前行。 女子似乎也很懂规矩,谨慎又知礼,没有越过苏凤瑾,也没落后一步。两人都是警惕的,却又愿意相信彼此。没有把背后留给旁人,但也不愿意托付太多。 苏凤瑾不由得感叹这女子怕不是寻常人,而且从她的骑马姿势与行为动作来看,也不像是江湖中人…… “看够了吗?”女子突然问了一句。 苏凤瑾也不慌乱,“我只是好奇,你那顶冠子似乎……挺值钱的。” 女子不屑哼笑一声,“你是觉得我这身衣裳和冠子不配吧?” “怎么?怕被抢劫啊!” “如今你更像是抢劫的。”女子玩笑一句。 苏凤瑾下了马,拽着缰绳走进一处山洞,洞穴口小,但里头却很开阔,恰好能抵御住寒风。两人将马牵进来,免得在外头受冻。 “这地方不错啊,若是我自己的话,定然找不到。” “你当然找不到了,若是那么容易找到,岂不是太显眼了。”苏凤瑾熟练的借着灯光从石头后面找到一棉被,甚至还有些锅碗瓢盆什么的。 突然想起第一次和索戟来翠屏风的时候,自己从石头下面找出天灯和酒来,索戟还惊诧自己会不会继续找下去找出个锅来,当即生火做饭什么的。如今看来,他说的很有道理,也很有必要啊。 女子也是十分惊讶,“你这是……在这过日子吗?” 苏凤瑾无奈的撇撇嘴,“你看我像无家可归的人吗?” “噗!说起来也是,你看着比我有钱。”女子转身从马背上拿出一个袋子,从里头翻出干粮,刚要给苏凤瑾递过去、 可谁知苏凤瑾却直接架上火,烤了只野鸡。 “你这哪来的?”女子诧异。 苏凤瑾干笑两声,“这不是我家么,自然什么都有。一会儿我还能拿出盐巴来,你信不信?” 能不信么! 其实,这个洞穴之前在薛仁敬藏东西被发现的时候,苏凤瑾就已经看上了。后来过了风头,谁知野狼王又将那个小女孩儿……也就是被索戟收养在皓月行的小流星藏在这儿。 再后来才轮到苏凤瑾来占山为王,这东西应该都是新鲜的,她让郎离每隔一段时间便在此处藏些吃的,将不新鲜的换了。没想到今晚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女子席地而坐,将棉被搭在身上,看着苏凤瑾烤野鸡认真的样子,醉眼惺忪却在火光的映照下很闪亮,不由得撑着下巴多看了几眼。 “看多了可是要收钱的!” “我就这一顶值钱的冠子,还不能卖。”女子无奈的指了指头顶。 苏凤瑾皱紧眉头,“我怎么觉得你很缺钱啊?其实说实在的,若是我朋友们见了你,怕是抠门的名称就不会是我了。” “我是穷,却不抠。”女子强调。 苏凤瑾不屑冷哼一声,“嗯,反正你没钱,说什么都一样。其实我有个鼎鼎有钱的朋友,也有个鼎鼎有地位的……朋友,但说实话还真没有一个嫌弃我嫌弃成你这样的。这一路上都在提防我吧?” “怎么就恰好碰上这么个人,这个人为什么又主动邀请你到这来?这里为何又有那么多准备好的东西……对吧?” 这话一下子让刚刚朦胧和谐的气氛多了尴尬,女子微微一笑,在被子下的手按住了剑鞘。苏凤瑾却没有任何异动的继续往野鸡上撒盐,像是根本没走心一样的话。 “太多巧合的时候,往往就会给人一种故意的错觉。实际上若是我真的故意接近你,就不会这么顺利。”苏凤瑾笑着扯下一个烤好的鸡腿,自己率先吃了起来。 女子的手放松了些,“怎么?都不先给客人的么?” “客随主便吧,主人就是这么随意的人,你自己喜欢哪吃哪。”苏凤瑾粲然一笑,躲在一旁吃。 女子思忖片刻,才伸手扯下肉来吃。其实谁都明白,苏凤瑾先吃是因为想要证明这肉没问题,女子警惕,她也是。女子不由得心中暗探,看来对方也不是普通人啊! 次日一早,风雪停止,万籁俱寂。 苏凤瑾伸了个懒腰,没有丝毫不舒适,洞穴内还算暖和。此时,女子也牵着马走出来,看看天气不禁皱紧眉头,“怎么感觉比昨夜还冷?” “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天太阳大,看着暖和而已。你这是要入城了?”苏凤瑾看了眼骏马。 女子微笑着点点头,“多谢你,若是有缘再见,告辞了。” 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在风雪之夜共度,转眼间就又要告辞。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啊?两人心里头都说不出的感觉。 苏凤瑾略微颔首,“成,既然你要走了,那我也该回去了。” 碧海宫。 索戟今日穿着郑重许多,头上的玉冠配上天青色斗篷,总能呼应出一派雪中泉水的干净透彻来。既雍容得体,又素然温和。 夜阑还要给索戟捋顺头发,却被索戟撵了下去,他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烦乱。起身走到外头看见早就候着的崔朗儒和林捭阖,“陛下那边都准备好了?” 林捭阖笑了,“殿下这话说的,陛下又不去,需要他准备什么?不过接回伏蜃楼之后,永安王一家也会入宫,康王也少不了的,家宴嘛!” “陛下没选在千盛殿见伏蜃楼,让蒋高师在祈年殿布置了,这其中意思殿下定然明白。此番伏蜃楼不是主帅,而是伏家女,所以宴会上若是伏皇后提起伏蜃楼嫁入东宫之事……”崔朗儒蹙眉略显为难的闭上嘴,话点到为止便好。 索戟却无奈白了一眼,“母后若是提起,林捭阖应承了便是。” “担下开玩笑吧?”林捭阖瞪大眼睛,笑容尽数消失。 “你不是最善诡辩么,从现在开始想出一百条伏蜃楼不能入东宫的理由来,否则你凤瑾表妹怕是会直接杀了你。”索戟冷笑一声,抬步走出碧海宫。 第四百八十六章 祈年殿宴伏蜃楼 祈年殿。 殿内一片祥和景象,因为伏蜃楼与皇后是姑侄,又邀请了一众内宫嫔妃,所以并没有太多官员到场,都是在御前有身份名望之人。 索戟过去的时候,伏蜃楼已经坐在了殿内。众人起身迎接索戟,行了拜礼后,索戟才转头看向伏蜃楼。 “快看看蜃楼吧,你们分别的时候还是孩子呢,如今都长这么大了。”伏皇后忍不住欣喜,连忙将索戟的目光转移到伏蜃楼身上。 如今伏皇后唯一的指望便是伏蜃楼了,伏老爷子给她写过信,希望她也不要过于在意伏家的兴衰,百年声名已经是上天垂爱,没有哪个家族能够长盛不衰。可伏皇后却不希望荣耀至于她这一代,不甘心也不愿索戟身边没有自己的族人。 伏蜃楼微笑着起身拜索戟,“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一别经年,太子殿下安然否?” “表妹可是比从前客气多了,本宫安然,此番入京实属不易,还要多住些日子才好。”索戟略微点头,十分友好。 伏蜃楼客气道:“东宫有旨,微臣不得不遵从,否则东郡事务繁多,倒是真不得闲暇。如今见陛下、皇后、太子殿下一切都好,想必祖父也能安心了。待朝中事务一结束,微臣还是要回东郡为陛下尽忠职守。” 梁惠帝见伏蜃楼此番话十分恳切,又句句都不落忠心二字,十分受用。 “你急什么,这又不是旁的地方,你是我亲侄女,在京中多住些日子。太子马上就要大婚了,你和他是从小到大的交情,怎么也该等他完婚!”伏皇后意思已经点明,近期是不会让伏蜃楼离开的。 索戟微笑着落座也没说旁的,宴会开启十分热闹。众人把酒言欢,对伏蜃楼十分关怀。虽说伏蜃楼是晚辈,又是女子,但却是东郡军帅,不得轻视。 韦贵妃更是热情,举起酒杯来,“伏军帅,本宫敬你一杯,你这远道而来的,初次见面本宫也没准备什么,只得给你些俗气的了。”说着,两人喝了酒,韦贵妃让一旁的贺辖宫拿出一个锦盒。 “这是本宫精挑细选的一套面首,还是当初进宫的时候皇后赏赐的。伏军帅可千万别嫌弃啊!”韦贵妃打开盒子,展现出一套金光闪闪的九凤祥云来。 索戟本对这些客套的事儿也不感兴趣,可看到那九凤祥云不禁眼底冷了几分。 伏皇后嘴角噙着笑意,“韦贵妃怎么舍得把这套面首拿出来?这可是本宫忍痛割爱给你的。” “呦,皇后可千万别生气,臣妾可不是对您不敬啊。如今臣妾的灿阳宫可也就只能拿出这么一套像样的东西来了,你也知道当初京都大火,苏卫率可是把家底都搬空了。如今臣妾头上插的这几只还是当时从指缝里省出来的!”韦贵妃玩笑似的,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 伏皇后眼中有不悦之色,这事儿说到底,还是自己办的呢,如今韦贵妃这样说,是要让后宫的人都觉得自己苛刻么。 伏蜃楼微笑着施礼,“多谢韦贵妃,只是这套面首如此尊贵,怕是不符合微臣身份。更何况,微臣男装惯了,如此盛装在军中多有不便,也是糟蹋了好东西。” “呀,伏军帅可千万不要推辞啊,皇后对您期待颇高,本宫也无有不舍的。”韦贵妃话里有话。 索邑此时也帮着搭腔,笑着说道:“伏军帅,您可是皇后的亲侄女,又与太子殿下是青梅竹马。母妃这套九凤祥云,配你最合适不过了。” 伏蜃楼瞟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索戟,勾起嘴角,“永安王与韦贵妃好意,微臣心领了。只是祖父向来教导不可依仗皇后有恃无恐。我等效忠的是陛下,是大梁,怎可不明自己的身份,随意用不复核自己身份的东西呢?这九凤祥云乃是中宫之物,韦贵妃这些年怕是也没用过。太子殿下已有太子妃,微臣若是收了,便是大逆不道。” “这……也说的太严重了些吧。”韦贵妃略有尴尬的盖上盒子。 伏皇后却趁机说道:“蜃楼有所不知,苏尚书家的千金是个大度又敦厚的人,怎会在意这个呢?更何况此番你入京,太子十分高兴,将来……” “母后!”索戟突然出声,斜睨了伏皇后一眼,似是提醒也是警告。 伏蜃楼见此情况,还有纷纷侧目的大臣,连忙起身打圆场,“皇后如此说,微臣倒是对苏小姐十分倾慕,在东郡也曾听闻苏小姐的事迹,微臣十分佩服。若是有机会,还想要见一见,交个朋友才好。此事,还需麻烦太子殿下引荐了。” 索戟微笑着点点头,“不必客气,凤瑾也是爱交朋友的人。” 一番唇枪舌战并没有结束,不过在索戟的眼里却早就结束了,这宴会的确没什么意思。他白了眼一旁的林捭阖,压低声音说道:“今日倒是没你显摆舌头的时候了。” “殿下勿怪,这里头多少人身份贵重于微臣,实在没微臣说话的份儿。”林捭阖狡黠一笑,瞟了伏蜃楼一眼。 这女子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样…… 祈年殿的宴会一结束,伏皇后还要拉着伏蜃楼去朝晖宫说话,可伏蜃楼却以宫门下钥为借口,按照规矩出宫。 谁知刚走了一会儿,后头便有马车跟上来。 夺魄上前请安,“伏军帅,好久不见!” “哦?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伏蜃楼转头看向马车。 索戟掀开车帘微微一笑,“表妹多年没回京都了,今夜怕是不会消停的去驿馆吧?” 伏蜃楼干笑两声,“还是太子殿下了解微臣。” “别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了,你我多年兄妹,还是随意些吧。本宫也没这么多规矩,等会见了凤瑾,那更是个没规矩的,你若是这样拘谨,她也会不自在的。” 凤瑾?苏凤瑾? 伏蜃楼心中生出一股激动来,她跳下马来走到马车旁边,“表哥大老远的就是为了给我引荐苏凤瑾?至于这么心急么,自己的媳妇还往出展示,也不怕旁人笑话。” “你是旁人吗?”索戟白了一眼,放下帘子吩咐夺魄驾车。 夺魄眉尖一条,压低声音难得调侃,“伏军帅别在一起,如今殿下就是这个性子。” 伏蜃楼哈哈大笑几声,翻身上马跟在马车身边,“表哥,都说你对苏凤瑾情义甚笃,果不其然啊!” 第四百八十七章 缘分注定又相见 皓月行。 里头风光正好,外头无论如何严冬,皓月行里可都是春光暖暖,通宵达旦的。其实伏蜃楼是个男人性子,折腾的厉害,遇到好玩的自然也不会错过。 这些年没会京都,定然好好逛逛,只是没想到索戟会直接把自己带到歌舞坊来。如今索戟都这样玩儿的吗? “你那么看着本宫干什么?” “我就是在想,苏凤瑾知道你来这地方不生气吗?这里头有好看的姑娘?”伏蜃楼不明所以的四处观望。 宁流芳本在大厅角落里观察着动静,见到索戟连忙上前来迎接,将他引到雅间。 “殿下今晚怎么过来了?并没有提前知会,苏卫率她还在后头和乔大哥说话呢。” 伏蜃楼一听顿时诧异,“她也来这儿?” 索戟嗔怪的白了她一眼,“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地方她比本宫来的还勤快。” 宁流芳忍不住笑,看向伏蜃楼只觉得这女子性子倒是爽快,为人也落落大方,并没有像其他女扮男装的人一样,进来之后眼神里满是嫌弃,但却又好奇的进来。 其实世间男女不过是那么点好奇心罢了,既然好奇也没什么可丢脸的,更何况皓月行本就是风雅之地,并非藏污纳垢,有什么可嫌弃的? “姑娘不必激动,我们皓月行并非一般的秦楼楚馆,没有那些腌臜东西,姑娘们菜艺双绝,风雅之极。” 伏蜃楼笑眯眯的点点头,“见姑娘一身傲雪凌霜的气质,便知皓月行不俗。我虽没来过,不了解其中是什么样子,但知太子殿下品行,又见姑娘超凡脱俗,自然不会想到别处的。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见谅,是在下无知的罪过。” 宁流芳连忙躬身施礼,“姑娘客气了,奴家这就请苏卫率过来。” 待宁流芳走后,伏蜃楼才有些不知所措,“我刚刚没惹她生气吧?” “你不是夸她气度非凡么?又怎会生气?更何况你也没做什么。。” “我这不是怕给你惹麻烦么!”伏蜃楼白了一眼。 可此时出去的宁流芳告诉苏凤瑾索戟来了,苏凤瑾快步离去之后,宁流芳才恍然大悟一般错愕的愣住了。 “怎么了?”乔厌亭在一旁见她神色不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刚刚殿下带来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言谈举止十分爽快,倒是和咱们苏卫率有些相似。”宁流芳心里头打鼓。 乔厌亭握住她的肩膀,微笑道:“哦?和苏凤瑾相似的姑娘,那的确是少有。” 宁流芳叹了口气,“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忘了么,苏卫率好像说过今日宫里头要招待伏蜃楼的。太子殿下这个时候出来,又带着个女人……” 乔厌亭蹙眉朝着苏凤瑾那边看去,“伏蜃楼?” 苏凤瑾已经推门进去了,见索戟和坐着的伏蜃楼顿时愣在原地。 伏蜃楼也诧异的站起来。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又惊奇又觉得难以置信。苏凤瑾昨夜在翠屏风洞里招待的可不是旁人,正是面前这位! “你们认识?”索戟更是诧异。 伏蜃楼笑着摇头,“没想到缘分真是奇妙,苏卫率,在下有礼了,还未曾谢过你昨夜的款待。” 此时,苏凤瑾见索戟带着她过来,自然也明白了她的身份。苏凤瑾抱拳失礼,“伏军帅,在下苏凤瑾。” “果真是聪明无双,不愧是殿下看上的人。”伏蜃楼得意的瞟了眼索戟,心中叹服。 苏凤瑾也粲然一笑,“你也不愧是伏蜃楼啊,早就听闻东郡兵马大帅是伏家女,我还感叹这得是多厉害的女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才能这么厉害。” 伏蜃楼顿时爽朗的大笑,张开双臂转了一圈,“现在见了我,知道我没有三头六臂了吧?不过我也在东郡听过你的威风,把赤焰军都治理的服服帖帖的,还把一滩烂泥的东宫卫给整肃成如今模样,我也早就想见见你了。” “如今见到了,没有失望吧?”苏凤瑾眉尖轻佻,笑着问。 “怎么会?只是疑问,这么漂亮的女子,是如何降服那么多铁骨铮铮的男人?又是……怎么降服我表哥的呢?” 伏蜃楼和苏凤瑾相视一笑,倒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在一旁一直被忽略的索戟,无奈的勾起嘴角,“你们两个是不是也该顾虑一下本宫的感受?” 索戟还不知苏凤瑾和伏蜃楼的渊源,但见两人心无隔阂,反倒是一片爽朗祥和的气氛,他放心了许多。 苏凤瑾请伏蜃楼坐下,“伏军帅昨夜怎么自己入京的?我听殿下说不是派了人去接应的么?” 伏蜃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你说鹏程?他功夫是不错,但脑子我觉得一般,怕他到关键时刻不顶用,所以就用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自己单枪匹马的来京都,而鹏程护送的是个假货。” 鹏程?假货? 之前听索戟提起过,有一个人是他没有重视东宫卫的理由,难道就是鹏程?可鹏程既然得索戟信任,应该不是个只会武功的莽夫吧? “瞧你这话说的,鹏程还是不错的。”索戟无奈的垂下眼帘。 “不错什么呀不错?一本正经的,比你都严谨,我看着他难受。”伏蜃楼揉了揉额头。 索戟在桌子下拉了苏凤瑾的手,“鹏程便是之前说过的那个人,他……原本是荧惑守心四大杀手之一的风!” 风、霜、雨、雪的风? 这四位杀手的最后一位,庐山真面目竟然是索戟的人? 苏凤瑾诧异的想要开口,却被索戟抢了先,“他是后来才拜入我麾下,见他忠心耿耿,又看透打打杀杀,所以便将精锐交给他掌管。他的武功要比其他三位都好,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 此番派出这么好身手的人去接伏蜃楼,却被伏蜃楼派去护送了个假货,不知道索戟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儿啊。 苏凤瑾突然想笑,觉得这伏蜃楼还真是有意思,不过这一招金蝉脱壳还真是不错。若是一路上真的有什么危险,伏蜃楼也不至于身临险境。 伏蜃楼拍了下苏凤瑾的肩膀,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我这位太子表哥竟然对你自称‘我’?他可是一板一眼的很,最守规矩的人若是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 第四百八十八章 鹏程回报遇燕人 伏蜃楼可是见识过索戟之前的样子,说实话索戟自小虽是一国储副,但并不得梁惠帝宠爱。梁惠帝心里头只有韦贵妃的永安王,所以永安王封王的时候要早很多,以至于朝中大臣都猜测梁惠帝最终会不会废储,另立永安王。 索戟从小谨小慎微,无不从容,且长大了稍微懂事一些,便对梁惠帝十分清冷。当然了,梁惠帝也未曾对索戟有多亲热。 无论刮风下雪,索戟都会去千盛殿请安,规规矩矩从无逾越。所以从小,伏蜃楼这个性子就是索戟受不了的,不过没想到如今他甚为喜欢的苏凤瑾,也是这个性子。 “伏军帅一路上过来,可还顺利吗?”苏凤瑾从未去过东郡,还很好奇。 伏蜃楼干笑两声,小心翼翼的瞟了眼索戟,“我倒是还很顺利,只是鹏程那边似乎遭遇了截杀。想必是朝中盯着东宫的人不少,东郡一动,必定风吹。” 索戟蹙眉,“鹏程回来本宫还未曾见过,不过你的消息自然不会错。” 苏凤瑾神色凝重的垂下眼帘,“此番你入京,所有人都明白皇后的意思,东郡乃是东宫最夯实的助力,所以有心之人想要伏军帅丧命也是再不用多想的。朝中能做出这种事的也不会有旁人,不过幸好伏军帅没事。” “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伏蜃楼嗔怪,自己倒了杯酒。 苏凤瑾早知道她豪饮,只是没想到却很喜欢杯中之物,于是命人又拿了些酒来。 “你们两个这是要拼酒吗?小心都醉了,耽误正事儿。”索戟无奈摇头。 正要碰杯的苏凤瑾和伏蜃楼相视一笑,仍旧是一饮而尽,也没理会索戟。 苏凤瑾叹了口气,“伏军帅此番前来可知皇后身体状况?东郡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吧?” 这两句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重在关系巧妙。伏蜃楼是个聪明的,明白苏凤瑾没说出来的话。 “说句实在的,东郡的日子向来不好过,大家都以为东郡安逸,实则总有倭寇流窜,偏于一隅实则是偏僻无人理,安逸无声实则是闷不做声。隆西能年年哭穷要银子,漠北能月月邀战功,就连潭州那边如今也是风生水起,只有东郡……没人当回事儿的。”伏蜃楼抑郁。 倭寇小国,不怎么被梁惠帝重视,所以东郡抗击的功劳也自然被缩小了。可苏凤瑾听过苏凤翊说这些,理解每日提心吊胆的难处。漠北与隆西虽然面对大国和强悍,但毕竟不是说来就来。 东郡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小打小闹一下,谁也不觉得什么,但日子是最为闹心。 “伏军帅也不必担忧,如今你来到京都,必定不会空手而归!”苏凤瑾意味深长。 正要举杯的伏蜃楼却诧异的停下,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知为何会这样说…… 次日。 碧海宫门前正在扫雪,夺魄却带着一人神神秘秘的进入了索戟的书房。 “你说是一群燕国人干的?”索戟诧异。 而站在夺魄身边的人,正是从未露过面、如今已经更名的鹏程! 夺魄眉头紧锁,“怎么会是燕国人截杀伏军帅?东郡与燕国是两个方向,从不曾有交集,该不会是你搞错了吧?” 鹏程成熟稳重,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一双眼睛冷漠犀利,他摇摇头坚定的说道,“绝不会错,属下看到了他们身上的紫鸢尾,这标志只有燕国人才有。” 索戟摇摇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殿下是在怀疑什么?”鹏程不知哪里不妥。 “本宫也说不上来,但是总觉的此事蹊跷,燕国没有理由这么做。”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索戟吩咐夺魄带鹏程下去养伤,自己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直到玉慎前来禀报。 “殿下,朝晖宫江公公来传话,让殿下过去闲谈。” 索戟不耐烦的白了一眼,“伏蜃楼可在?” 玉慎眼神晶亮的笑了,“殿下真是猜的准,伏军帅一早便入宫去给皇后请安了,皇后高兴的不行,精神也好了很多。这会儿要留伏军帅用膳,所以请殿下一起过去。” 就知道会是这样,伏皇后会找自己闲谈吗?明知道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闲谈的对象不是她,而是伏蜃楼。伏皇后做的也太过明显了些,而昨日祈年殿宫宴,韦贵妃看似撮合伏蜃楼和索戟,实则根本没那么好心。 东郡与东宫联姻的话对永安王没有好处,韦贵妃是在扰乱东宫的阵脚。若是伏蜃楼真的与东宫有了关系,苏凤瑾那边必定心乱如麻,所以韦贵妃才能得力,让他们相互紊乱。 “不去!”索戟干脆,拂袖转过身去看着舆图。 为什么燕国人会去截杀东郡伏蜃楼? 玉慎却有些为难,“殿下,这可是皇后下了旨意的……” “那就让皇后治罪好了!” “殿下为什么不去?”苏凤瑾跨进门便听到两人的话。 索戟转头斜睨着她,一脸的不悦,“你还挺大度。” 苏凤瑾给玉慎使了个眼色,玉慎连忙退下去。苏凤瑾这才笑呵呵的走上前两步,“殿下,皇后都下旨了,明摆着是知道你不会去。你若是真的不去,伏军帅会很尴尬的,不过是去用膳而已,又没让你拜堂!” “嘶!你说的还真轻巧啊。”索戟冷哼一声,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是,这次是用膳,下次是闲聊,再接下来呢? 一来二去的难保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更何况后宫本就是女人多是非多的地方,就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伏蜃楼将来可还是要说亲嫁人的。 苏凤瑾勾起嘴角略显无奈,“殿下,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皇后病重,伏蜃楼只是入宫陪伴,况且陛下那边也是心思多,伏蜃楼一来他能安心不少。殿下若是真的处处避让,才会叫陛下起疑。” 伏蜃楼入宫多半也就是滞留东郡的势力,如此梁惠帝才能安心的去攻打潭州叛乱,漠北韦德臣也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索戟故意与伏蜃楼疏远,那么梁惠帝又会猜测,东宫是不是真的在避重就轻,想要和东郡扯上什么关系。 “你当真只是这样想的?”索戟叹了口气,可怜兮兮的看向苏凤瑾。她能体谅自己的难处,他应该高兴,可却疲于应对这些琐事…… 第四百八十九章 宴请又遇曦公主 朝晖宫。 苏凤瑾陪着索戟走到朝晖宫门口,索戟还心有不甘的停下脚步。一旁的苏凤瑾拉扯他的袖子一下,皱眉给他使了个眼色。 索戟沉着脸白了一眼,“你不会是还没醒酒吧?” “我人都醒过来了,酒还能没醒?殿下快些,既然事情都做了,那就痛快点,别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苏凤瑾便是这原则,既然改变不了,还不如好好的去接受。 索戟撇撇嘴,轻蔑看冷哼,“看昨日那拼酒的样子和今日这急切,不知道还以为是你要和伏蜃楼定终身呢。” 什么时候两个人也这么要好了,不是刚才见一面而已么。 苏凤瑾扑哧一声笑了,“这你吃什么醋?伏蜃楼不是你表妹来着么,又不是我的。” “呦,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啊!” 两人还没注意,索曦已经从一旁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对苏凤瑾一脸的不屑和鄙夷,站在朝晖宫门口盯着她。 苏凤瑾瞟了索戟一眼,微笑的施礼,“微臣见过公主。” “哼,苏凤瑾你还真是脸皮厚啊,还没出嫁便在碧海宫陪我太子哥哥住了大半年,如今又来朝晖宫凑热闹。这朝晖宫的热闹是你能凑上的么?里头可还有伏家姐姐呢,要知道伏家姐姐可是和太子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哪里是你能比得上?” 苏凤瑾谦和有礼,也不和索曦生气,“公主说的是,微臣自是比不上。只是从小归从小,长大了却也未必。公主小时候活泼开朗,如今长大不也是骄纵蛮横吗?” 索曦顿时瞪大眼睛,逼近一步,“你什么意思?本公主也是你能……” 索戟上前一步挡在索曦面前,脸色阴沉的凝视。 “太子哥哥你又护着她,她都什么样子了,你就算被她迷惑也该有个限度吧?她尚未出嫁就在碧海宫,你知道外头的人都怎么说吗?”索曦最看不惯索戟对她处处维护,之前在索戟的眼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索戟捏紧背后的拳头,苏凤瑾在后头悄悄握住安抚他。 他这才深吸了口气,“索曦,凤瑾对本宫情深义重,所以才不顾世俗眼光,在碧海宫陪伴于本宫。若本宫无她,碧海宫这段时日可是能撑过去的?你我是亲兄妹,碧海宫禁足这段时间你尚且没有来看过一次,如何能说凤瑾的是非?” “我、我倒是想去,父皇也不准啊!”索曦委屈的撅起嘴。 “父皇是不准,也不准凤瑾去,可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凤瑾在千盛殿外头跪了多久!” 索戟此话一出,苏凤瑾顿时惊愕的看着他的侧脸,他是怎么知道的? 当初自己要去碧海宫,梁惠帝警告自己不要搭上苏家的脸面,可苏凤瑾还是坚持请旨,这才去了碧海宫陪索戟。这件事情她警告过玉慎,谁也不准说的。 索戟在身后反握住苏凤瑾的手捏了一下,又对索曦严肃的说道:“今日本宫便在这说一句,从此以后但凡是拿这件事情说三到四的人,无论是谁本宫都会一律严惩!危难时刻的情深义重,不是随便说说的。” 索曦狠狠地瞪了苏凤瑾一眼,“哼,太子哥哥真是有恩必报,只可惜有些人说不定是揣了什么旁的心思,到碧海宫避风头去了呢。当初杀了燕国要的人,父皇没赐死就不错了!” “休要胡言乱语,你这张嘴还要惹事?”索戟训斥道。 索曦泪水盈盈,“我说的都是实话,如今伏家姐姐来了,母后可是都说了要让伏家姐姐入东宫的,我就看看这个苏凤瑾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么大度。” 她自然不认为苏凤瑾会对伏蜃楼好,伏蜃楼可是要嫁入东宫的。苏鸾玥早就和她说过了,到时候苏凤瑾一定会使出手段对付伏蜃楼。 “你!” “殿下,也该到用膳的时候了,还是进去吧。”苏凤瑾插话提醒,不想让索戟再因为这个和索曦争执。 索曦原本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没什么心眼儿,自打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之后便和苏鸾玥走的很近,对自己有误会是解不开的。没必要因为这个让他们兄妹之间不愉快,随着时间推移,苏凤瑾相信在看清苏鸾玥的真面目之后,索曦也会放下。 索戟拉着苏凤瑾朝前走,索曦却上前一步拦在台阶上,“等等,太子哥哥你怕是搞错了吧?母后只说让你来,又没说让她来!” “本宫的太子妃还入不得朝晖宫了是吗?”索戟阴鸷的勾起嘴角,眼底满是怒意。 此时,江原道匆匆赶出来,其实他已经站在里头听了大半天,只是公主和太子在争执他一个做奴才的也不便插嘴。 “殿下,公主,皇后都等了多时了,让奴才出来迎接呢。” 索曦连忙转身质问,“母后说让苏凤瑾进去了吗?” 江原道笑着躬身道:“公主殿下说的哪里话,皇后自然不会不让苏卫率进去的,只是今日皇后宴请伏军帅,还另外给苏卫率一个重要的差事儿,奴才正想要和苏卫率说呢!” 这话说的委婉,以索曦的心思听不出来,眼巴巴的咬咬牙,以为伏皇后并没有对苏凤瑾为难,愤恨的率先进入了朝晖宫。 索戟却冷漠的深吸了口气,“既然母后事忙,那本宫便也先告退了,凤瑾的差事儿本宫兴许也能帮上忙。转告母后,既然母后有需要,本宫自然也能省下一顿饭的功夫,去帮母后把事情办妥。” “哎呦殿下,您这不是为难奴才么,奴才刚刚不过是随口说的,皇后怎会为难苏卫率呢?如今伏军帅刚刚入京,皇后心疼,等过段时间自然便好了。”江原道不想惹麻烦,更何况若是索戟真的这样做了,更是让伏皇后对苏凤瑾不满啊。 苏凤瑾明白江原道的良苦用心,拍拍索戟的手背安慰道:“殿下进去吧,皇后身子不好,如今见到伏军帅大喜过望,殿下怎好让她伤心?更何况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下不来台的是伏军帅。” 说完,苏凤瑾见索戟一动没动,又靠近他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我本来也不愿意在这种场合用膳,哪里是用膳,简直就是受刑啊。你就饶了我吧,让我去外头吃顿饱饭还不行吗?” 索戟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嗔怪的捏了下她的手,“既然这样,那你好好的,本宫……不会让你失望。” 第四百九十章 江原道出言提醒 苏凤瑾转身就要走,谁知江原道却追上来伴在左右。苏凤瑾瞟了他一眼,“您不必回去伺候皇后?还是……有事想要说?” 江原道淡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天冷路滑,奴才送苏卫率一段路。” “也好,难得江公公有空。”苏凤瑾心里明白,江原道怕是优化想要和自己单独说,在朝晖宫门口又不太方便。 两人一直来到御花园里头,江原道才放缓了步子,苏凤瑾也十分知趣的看着眼前风景,拢了下披风让自己更暖和些。 “冷吧?” “嗯?” 江原道微笑道:“这京都的冬天是越发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奴才年纪大了的缘故,从前跟着镇南老将军的时候也没觉得边关多冷,总觉得京都的冬天跟闹着玩儿似的。可如今在宫里头越发觉得寒气侵骨,可能是年迈不中用了。” 苏凤瑾见不得人提伤感之言,“江公公说的什么话,这宫里头您可算不上年迈呢。况且您身手好,身体康健着呢。今年京都的冬天的确是挺冷的,就连我也时常觉得受不住。” 他知道苏凤瑾是在安慰自己,不过却满不在乎的笑着摇摇头。“苏卫率好筋骨,也好志气,只可惜京都里头多的是钢鞭铁戟,能抽的人断了骨头呢。” “江公公果然是语出不凡的。” “奴才在皇后身边多少年了,明白她的心思。说句不该说的话,奴才也见不得她这样为难自己,为难旁人,违背了所有人意愿去维护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荣耀。这荣耀在奴才看来,伏家不在乎,太子更不在乎!” 苏凤瑾勾起嘴角略微点头,“江公公倒是个通透之人,不过我是不在乎皇后怎样的,所以江公公大可不必特意说这些。不过您的好意,我苏凤瑾还是心领了。” 江原道却摇摇头,“苏卫率,有些事儿怕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听了这话,苏凤瑾大抵觉察出江原道的意思,靠近一步严肃的看着他,“江公公可是知道了什么?” “苏卫率以为陛下为何要宣东郡伏蜃楼入京都呢?” 苏凤瑾顿时皱紧眉头,不知为何心颤抖一下,她原本以为是为了留滞伏蜃楼做拿捏东郡的筹码,然后安心整治隆西与漠北,难道不是吗? 江原道又继续说道:“奴才在宫里头多年,不敢说皇后有多聪明,但苏卫率也该明白,皇后既然能在太子不受宠、又有韦贵妃和永安王母子的情况下,稳坐中宫多年,并非只是东郡之故。皇后想的让伏蜃楼入东宫,可不只是东郡伏家荣耀那么简单啊!” “还请江公公赐教。” “陛下宠爱永安王,却从未给永安王什么承诺,永安王如今两位侧妃也都是家世平平,永安王除了韦德臣什么都没有。陛下的确喜欢制衡之术,但在他没有想要废储的情况下,制衡真的有必要吗?其实陛下也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罢了。” 苏凤瑾只觉得这大半年的安逸让她脑子都迟钝了,话说到这个份上,竟然没有想明白。 江原道继续道:“苏卫率,伏蜃楼掌控东郡兵马,您又是东宫卫率,手握东宫九大营,令尊是兵部尚书,令兄后来又被提拔为吏房承旨,可谓是苏家一门满门荣耀。如此显赫的苏家与东宫联姻,陛下的心思您还看不出?” “陛下根本就没想过让永安王有半点机会?”苏凤瑾诧异,之前梁惠帝对索戟的种种漠视和刁难,瞬间土崩瓦解一般。 江原道点点头,“陛下心思深,从不会让人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的。所以这些年他冷落东宫,宠爱永安王不是没有道理的,陛下如此圣明又怎会不知永安王并非贤能君主之资?其实,陛下此番是想要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稳固国本呐!” 稳固国本? 梁惠帝是想要给索戟加上一道筹码,东郡,兵部,九大营…… 待他收拾了隆西,转手便是漠北了,南齐又与东宫交好,所以这一切结束,才是索戟的光明时刻。 那么让伏蜃楼入京都,的确是想要拿捏东郡势力,可让伏蜃楼留在京都听话的最好办法,不是放着个空闲的兵马军帅,而是……入东宫! 苏凤瑾恍然大悟的捏紧拳头,看向江原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卫率此番应该明白陛下的远见了吧?而皇后自然乐意如此,一来可以让伏家地位稳固,二来也可以让太子殿下接下来的路更光明宽敞。苏卫率夹在中间难做啊!” 苏凤瑾突然冷笑一声,“所以,这些暗中的想法,太子殿下也知道?” 索戟那样聪明的人,会想不到吗? “这个奴才不知,殿下虽然聪慧,善察人心,但保不齐一叶障目,毕竟当局者迷。苏卫率也不必太过在意,奴才告诉苏卫率这些不过是想要苏卫率有个打算,到时候乍然听闻,怕是要手足无措。”江原道躬身施礼,打算告退。 苏凤瑾却叫住了他,“江公公,皇后如此急于撮合伏蜃楼和殿下,可是有什么旁的原因吗?” 江原道回过身来,一脸的怅然若失,“苏卫率,皇后能挺得过上个冬天,可未必挺得过这个冬天啊。” 所以这次,梁惠帝和伏皇后,才让苏凤瑾奉劝索戟召伏蜃楼入京都的。看来皇后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朝晖宫。 此时朝晖宫里一片尴尬,伏皇后撑着额头靠在椅子上,“你们当真就这样让本宫失望吗?伏家满门荣耀和性命,岂是你们两个说不愿就能扛下来的?你们还小,从不知道世道艰难。” 刚刚伏皇后已经提起过伏蜃楼入东宫的事儿,此番不只是索戟,伏蜃楼也表明了态度,不愿参与其中。伏皇后让索曦先回去了,有些话是该好好敞开了说说才是。 “皇后,伏家满门多谢您这些年呕心沥血,我伏家百年门楣不是靠联姻来维系的。若一个名分能够稳固伏家的地位,那么蜃楼就不至于从小在军营之中摸爬滚打了。蜃楼自幼辛苦,为的就是要靠实力让伏家坚持下去,还请您不要再为难殿下,也不要再为难蜃楼了。”伏蜃楼言辞恳切。 索戟皱紧眉头坐在椅子上,“母后为儿臣忧虑打算,儿臣心中感佩,但儿臣不想耽误了蜃楼一辈子,也不愿与她虚情假意。” 第四百九十一章 又是一年故人音 伏皇后叹气,“蜃楼,你一个女孩子家,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靠自己的实力支撑起伏家?你当真的有什么齐舞不成?齐舞即便是有,也难有第二,更何况你不是齐舞!陛下也不是……” “姑母,蜃楼斗胆叫您一声姑母。您的苦心祖父看在眼里,宫中多年经营,是您一手撑起来的,东郡边远,鞭长莫及,伏家满门感恩您给的荣光。但蜃楼实在不愿在殿下和苏凤瑾之间,成为一根刺。我想您也不愿意让殿下为难吧?还请姑母收回成命!”伏蜃楼缓缓叩拜。 索戟起身上前连忙拉起她来,对伏皇后说道:“母后,儿臣自己的路就让儿臣自己走吧,这东宫儿臣会保下来。” 伏皇后流下两行清泪,无奈的叹息着摇头起身,“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早晚会后悔的,这伏家撑不下去,这东宫也是风雨飘摇啊!”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苏凤瑾没有等索戟从朝晖宫出来,而是自己先出了宫去了皓月行,说不出为什么她心里乱的很,不是因为伏蜃楼入京都这深深的背后之意,而是她竟然这样粗心大意的面对京都的波诡云谲。 “你这是怎么了?”宁流芳蹙眉坐在她身边,用棍子拢下火堆,火燃的更旺一些。 苏凤瑾没说话。 宁流芳叹了口气,“自打从宫里回来就这样,你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是那个伏蜃楼?” “流芳,有的时候我发现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当初你放弃有可能成为公主身份的机会,选择平淡的生活,真是聪明啊!” 宁流芳轻笑,“可如今也不平淡啊,我是玄机卫,掌握着多少商友的银子呢。东宫卫的开销除了朝廷给的,便是从我这皓月行出去的,哪里平淡了?每日为了银子忙的一个头两个大,苏卫率说这话好不轻巧。” 苏凤瑾嗔笑摇头,“我是想说,过了这么久,我竟然还是没有防备之心,没好好想想这背后的深意,若是如此下去,遇到什么大事儿的话,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 “这还不够?” “这算什么事儿啊,我还以为是天塌了呢。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脆弱了,懂不懂就过来借酒消愁。我这皓月行的酒不够卖,反倒是添了你的肚子。实话说了吧,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能成的事儿,大家伙凑到一起不就是为了互相支撑的吗?若是什么事儿都能一个人想到,那就不是人啦!” 苏凤瑾挑眉看着她盈盈笑容,“那是什么?” 宁流芳抿嘴笑道:“是神仙啊!” 苏凤瑾大笑几声,“说的也是啊。”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能分享的,就像是伏蜃楼入京都真正的原因,即便伏皇后放手,梁惠帝也会让此事成就。 “我还有件事儿要告诉你,前些日子许清君来信了。” “真的?”苏凤瑾高兴的坐直了身子,身上的斗篷滑落一半。 宁流芳连忙给她披好了,“是啊,我也没想到许清君会来信,而且这么快。还以为他这几年都不会有动静了呢,和南齐那些人一块走的,如今南齐那边的人连个信都没有,倒是许清君先回来了。凤瑾,许清君又要入京都了。” 许清君回来了,宁流芳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酸涩和欣慰。当初许清君走的时候,便心里有很多不舍和萧瑟,如今他能再次参与到其中,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苏凤瑾似是欣慰的红了眼眶,略带哽咽的说道,“回来就好,苍山之巅那么冷,又没什么人,他也怪孤单的。他信中还说了什么?什么时候入京?” “旁的就没说什么了,不过这次回来我倒是挺期待的,一则你是大婚,二则他也是收拾好了心情重新开始,三则……当初的故人也不知道还有多久能再聚首,此番我很珍惜再见面的时刻。”宁流芳垂下眼帘,想起赵十三来。 苏凤瑾又何尝不是呢? “他知道十三的事儿了吧?” 当初赵十三被杀是在和许清君分开之后,所以许清君得到消息与否,苏凤瑾还不知道。 宁流芳点点头,略显酸涩,“知道了,是我派人去告诉他的,此番回来也是要祭拜的。赵十三和他相识一场,又是比我们先认识的,感情也深。” “那就好,否则我还真怕他没个准备呢!”苏凤瑾刚说完,靠在椅背上闭眼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身边一阵风刮过似的。 她睁开眼睛定睛一看,只见伏蜃楼躲过自己的酒杯仰头就干了,“你怎么来了?” 宁流芳微笑着点头,“伏军帅,怎么找到这儿来了?看你的脸色好像是刚刚吹过硬风啊。” 伏蜃楼两颊果然有些红,神色也倦怠,没回答,只是疲惫的摆了摆手,“宁姑娘,还有酒吗?” 苏凤瑾和宁流芳对视一眼,多少有些无奈。 “我这皓月行的酒早晚都得被你们两个喝光了。”说着,宁流芳便起身去准备酒菜。 果不其然,伏蜃楼吃的比乞丐还香,苏凤瑾在一旁像是个摇椅老人一般淡定看着。等伏蜃楼一顿胡吃海喝差不多了,这才松了口气。 “朝晖宫的饭菜,不是那么好入口的吧?”苏凤瑾玩笑的挑眉问。 伏蜃楼冷哼一声,“岂止是不好入口啊,简直是如鲠在喉啊。如今看来来京都后悔的很,不如在东郡潇洒快活。你倒是好悠闲啊,我为了你的事儿受累,你在这儿自己喝酒烤火。” 苏凤瑾明白她的意思,无奈的撇撇嘴,伏皇后的性子她也没办法,认死理不说,上来那劲儿还专横跋扈的很。更何况今日江原道说完了那些话,苏凤瑾就更明白伏皇后不会放弃伏蜃楼如东宫的想法。 “为了我不说,还是说为了你的姑母吧,她为了让伏家光耀门楣,可是没少下苦心。”苏凤瑾玩笑。 “你当真不在乎?”伏蜃楼用袖口直接擦了下嘴角。 苏凤瑾撇撇嘴,从怀里扔出一条帕子来给她,“就你这德行,和我也不相上下了,真的入东宫怕也好过不到哪去。” 伏蜃楼嬉笑,“我发现咱们两个还真是一见如故啊!” “你错了,我这个人心思深,又狠毒,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见她一本正经,伏蜃楼扑哧一声笑起来,“这话是谁说的?” 苏凤瑾叹气靠在椅背上假寐,“我从前的堂妹,现在的永安王侧妃苏鸾玥!”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一夜宿醉又同塌 次日,苏凤瑾从皓月行的房间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一夜宿醉让她浑身酸软无力,刚要挪动一下胳膊却发现有什么重物压着。 “别动!” 嗯? 苏凤瑾睁眼一看,竟见伏蜃楼正翘着腿靠在床榻另一侧睡得香甜。苏凤瑾揉揉额头,回想起昨夜似乎一直和伏蜃楼喝酒,喝的放肆了竟然还去湖边舞剑,出了一身的汗,回来之后…… “你们两个还没起呢?”宁流芳推开门,皱眉看着两人睡成一团。 “这货怎么和我睡在一起的?皓月行缺房间?”苏凤瑾无奈。 宁流芳冷笑几声,“你可别觉得我抠门,是昨儿晚上你们两个难舍难分,非要什么秉烛夜谈。” 苏凤瑾捂着眼睛只觉得羞愧,“结果呢?” “秉烛没见着,夜谈倒是真的。”宁流芳撇撇嘴,一脸嫌弃。 “谈什么了?”苏凤瑾略微紧张的坐起身来,只觉得脑子混沌。 伏蜃楼此时睁开眼天旋地转的撑起身子,“我记得应该是……” “唱歌来着!”宁流芳坐下看着两人,叫人将醒酒汤和盥洗的东西送进来。 唱歌?苏凤瑾和伏蜃楼尴尬的低垂下头,干咳两声,这两人还从未唱过歌,也不知道自己的歌喉如何,不过看宁流芳这阴沉的脸色怕是影响了不少生意,皓月行开的可是歌舞坊,不知旁人听到了作何感想。 苏凤瑾看向伏蜃楼,挑挑眉,伏蜃楼苦着脸摇摇头,苏凤瑾闭上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行了,别眉来眼去的了,赶紧梳洗吧,比你们两个唱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呢!”宁流芳将两人拉起来,又拿了干净衣服。 苏凤瑾忙活起来,“什么事儿?” 宁流芳叹了口气,“一早上夺魄就在找过来了,说是去了苏府传陛下的话,见你没在就来了皓月行,又要去驿馆寻伏军帅,听说伏军帅也在此,便和我说陛下召你们两个入宫。” “入宫?你怎么不早说,这会儿什么时辰了?”伏蜃楼也顾不得头疼,连忙起身。 “我早说你们两个也醒不过来,夺魄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急的差点把皓月行的门杂碎了。” 苏凤瑾干笑两声,“他要是真杂碎了,估计这会儿都被你追着索赔。” 千盛殿。 索戟蹙眉盯着两人,不由得咬了咬牙,虽说经过梳洗,但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瞟了眼梁惠帝,见他面色不善,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还真是难请啊,朕见你们是一夜宿醉未醒的样子,昨夜去哪了?”梁惠帝声音沉闷。 苏凤瑾低垂下头给伏蜃楼使了个眼色。 伏蜃楼只好作答,“回禀陛下,昨夜微臣与苏卫率一起饮酒了,兴致颇高,就……多喝了几杯,耽误了陛下召见,还请陛下恕罪。” “呵!你们两个倒是一见如故啊。”梁惠帝语气讽刺。 “是,苏卫率为人爽直真挚,与微臣是一个性子,年纪相仿又都好武,所以很是投缘。”伏蜃楼的头更低。 梁惠帝沉默了片刻,“今日召见你们两个是皇后的意思,皇后身子不好,朕与她夫妻一体,这事儿便由朕和你们说了。太子与苏凤瑾早有婚约,本打算着三月十四的时候大婚,可那个时候正逢京都大火,这事儿便耽搁了。如今又快过年了,太子也到了年纪,是该成婚了。” 苏凤瑾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旁的伏蜃楼倒是笑盈盈的,“恭喜殿下,恭喜苏卫率!” 只是,这事儿叫自己过来干什么?伏蜃楼只觉得不太妙。 “嗯,你恭喜的倒是快。就不问问朕叫你过来干什么?” 伏蜃楼微微一笑,“陛下是想让微臣帮忙操办?” 梁惠帝不屑,“你懂吗?朕叫你过来是有另一件事儿,隆西那边传来消息,燕国突然发兵,占据了隆西四地,李兆鄞兵败躲了,如今与习樊琪狼狈为奸共守景茨。大梁的人叛乱是大梁的事儿,可燕国趁虚而入,那便是两国之争。” 燕国又有动作?苏凤瑾皱紧眉头看向索戟,这事儿是迟早,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梁惠帝早就想着派兵铲除习樊琪与李兆鄞叛乱,但碍于漠北束手束脚,如今伏蜃楼入京都,他便有了几分把握,所以旧事重提刚是这两日的事儿,燕国的动作还真是快啊!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苏凤瑾疑问。 梁惠帝蹙眉,“朕这事儿是和伏蜃楼在说,你一个太子卫率,又要大婚,掺和什么?” 苏凤瑾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微臣也有报国之心啊,如今大梁有宵小之人,微臣怎能袖手旁观?” “嗯,不愧是苏远君的女儿,只可惜你到底是个女儿家,又要与太子大婚,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 梁惠帝的意思十分明显,他就要伏蜃楼的话。 伏蜃楼连忙说道:“陛下,微臣主动请缨,愿意前去隆西平定叛乱。” “你有心了,只是伏家在东郡的兵马鞭长莫及,怕是用不到隆西。朕想着你熟读兵书,对作战用兵十分娴熟,若是能留在京都帮朕谋划,也未尝不是为国效力。你说呢?” 这便是要伏蜃楼的承诺了,其实梁惠帝如此已经算是给足了伏家脸面,即便是强行留住伏蜃楼,又能怎么样? “陛下看重微臣乃是微臣的福气,微臣愿意留在京都为陛下分忧,只恐微臣才疏学浅,担不起重任,若是陛下信任,微臣愿效犬马之劳。”伏蜃楼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苍白。 梁惠帝满意的点点头,“太子,说说你的想法。” 索戟这才躬身施礼道:“燕国此时动兵,无外乎是见隆西叛乱,京都未曾采取措施,时隔大半年仍旧无动于衷,所以才想要趁机牟利。一旦京都兵马出动,让他们看见父皇要收复隆西的决心,燕国也不会贸然兴兵与大梁为敌。毕竟两国实力相当,他们也冒不起这个险!” “你的意思是派人去隆西?” “是,派名臣良将前去隆西,一则是为了震慑隆西习樊琪与李兆鄞,二则是为了与燕国和谈,让他们退出国土。”索戟此言一出,梁惠帝蹙眉略有不悦。 苏凤瑾与伏蜃楼也表情各异,都疑惑索戟为何对燕国主张和谈?不过也不无道理,仔细想想大梁与燕国虽说兵马实力相当,但此时时机却不对! 第四百九十三章 早知承诺留京都 大梁兵马因为隆西叛乱与借兵南齐而分据,梁军十六部各镇守本地,京都三大营若是随意调动,又让京都失去了保障。如此的话,燕国若是全力对抗隆西之地,那么很快便能打开一道通往大梁内部的大门。 而若是如此,燕国必定不会与李兆鄞习樊琪为难,留着他们与大梁为乱,如此大梁便是内外空虚,腹背受敌之境。到时候是什么局面,也未可知。 梁惠帝圣明,也不是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只是燕国占领了隆西之地,却还要大梁京都派人去和谈,到底是失了威仪。 “那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至于谁去……父皇做主便是。”索戟并非没有主意,而是朝中大元是梁惠帝的臣子,不是他的,若是他开口推举,便会让梁惠帝心生忌惮。 梁惠帝意味深长的冷笑一声,扫视几人开口道,“那朕要好好思量思量。” “是。” 过了片刻,梁惠帝又深吸了口气做思索状,“储君大婚,不是小事儿。蒋高师,你去召钦天监尚仕奇过来一趟,挑挑日子。按皇后和太子的意思,越快越好。” 蒋高师笑着应承,“陛下您这是急着抱皇孙呢!” 梁惠帝轻笑,“永安王的那个小郡主十分可爱,朕就想着和永安王也不怎么一样啊。若是太子生出来一个男孩儿女孩儿的,是不是也不会像太子这般无趣?” 蒋高师瞟了索戟一眼,忍不住笑。 “儿臣让父皇失望了。”索戟尴尬,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梁惠帝哼笑,“罢了罢了,就说你无趣,只是若是女儿的话,也别像苏凤瑾这样,到底是皇家女儿,金尊玉贵的宝贝着才好。” 苏凤瑾脸红的低垂下头…… 出了千盛殿,苏凤瑾和伏蜃楼才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一眼发现动作表情都是一样的,这才忍不住笑了。 “没成想你也这么怕见陛下啊!我在东郡的时候听说,你在御前忤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脾气硬着呢。”伏蜃楼挖苦。 “我那是为正义!这陛下商量大婚,我能说什么?”苏凤瑾惋惜的摇摇头。 伏蜃楼用手臂戳了她一下,“为了隆西的事儿郁闷呢?” 苏凤瑾略微点头,“我与李玉玄有几分交情,李兆鄞虽说对李玉玄不怎么样,可好歹是亲爹。若是旁人去的话,多半李兆鄞的下场不会太好……” “啧啧啧,李兆鄞那是谋反,任是怎样也逃不过一个死,谁去了下场能好?” “话虽这么说,可到底死法不同。即便不是为了李兆鄞,就是为了李玉玄也该让李兆鄞死的齐全些。李玉玄是个忠君爱国的人,更是个人才,将来的路还长着呢,若是一辈子背负着贼臣之子的骂名,那以后在京都的日子也不好过。多半人都会拿着李兆鄞的惨死笑话他出卖亲父!”苏凤瑾深吸了口气,略有同情。 伏蜃楼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感动几分,“没想到你还为他想到这层。” 苏凤瑾笑道:“能想有什么用,却也做不得什么。对了,刚刚陛下他让你留在京都,你……可知道什么意思吧?” 提起这个,两个人立场不同,气氛有些尴尬。 “入京都之前就知道,但我没那么在意。我伏家在东郡百年,无人恋栈权位,自也不会有叛逆之心。所以此心安处是吾乡,陛下让我留在京都可安心的话,那我便留在京都就是了。只要东郡平安就好!”伏蜃楼并肩和苏凤瑾走着。 “你能想得开便好,不过这只是现在的轻视,但若隆西和漠北真的有什么变动,你这里……也会有所不同,不只是留在京都这么简单。”苏凤瑾侧首看她,言语的提醒已经十分明显。 伏蜃楼笑着点头,刚要开口,却见前头走来一群玩闹的人。 两人皆被吸引看过去,只见前头是苏鸾玥,后头一个妇人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这不是伏军帅和苏卫率么,真巧啊。”苏鸾玥媚眼如丝,看上去挺高兴的。 苏凤瑾不屑的垂下眼帘,“这位是永安王府苏侧妃。” 哦?苏凤瑾提起过的那个堂妹?伏蜃楼阅人无数,在军营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见面相便知苏鸾玥心机深,不过不得不承认的确很美。 伏蜃楼抱拳见礼,“苏侧妃有礼了。” “伏军帅客气了,早就听闻伏军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能手握东郡兵马的军帅果然不是小打小闹的人能比得上的,有些人就算是类似也只是个像,总不得精髓,反而让人觉得……画虎不成反类犬!”苏鸾玥言辞刻薄,对苏凤瑾连表面的客套都没有了。 苏凤瑾冷笑一声,懒得理会。只是若是自己回应了,好像是捡骂,若是不回应,反而让苏鸾玥觉得自己对伏蜃楼心有隔阂,又怕了她似的! 伏蜃楼十分痛苦的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伏军帅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京都天寒,莫不是着了凉吧?”苏鸾玥倒是对伏蜃楼十分殷勤。 伏蜃楼干笑道:“哦,我这个人啊,就是见了话密的女人就头疼!” 苏凤瑾忍不住抿嘴笑了,揶揄的看着苏鸾玥表换莫测的神色。伏蜃楼怼起人来还真是不甘示弱啊。 一旁的陇翠连忙上前说道:“苏侧妃光顾着和伏军帅、苏卫率说话,都把小郡主给忘了,天寒地冻的,可别把小郡主冻坏了。” 这倒是解了围,伏蜃楼和苏凤瑾的目光也看向了妇人怀中的孩子。苏凤瑾在碧海宫的时候也听说了,宁绫罗生了个女儿,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 苏鸾玥微微一笑,佯装慈爱的走过去,“哦,我们淑清可金贵着呢,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孙女儿,是不是呀?淑清最乖了。” “原来是小郡主,还没正式见过,也未曾准备见面礼,是我疏忽了。回头便让人送到府上,还请苏侧妃勿怪。”伏蜃楼客气。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笑道:“伏军帅请罪也该对人,淑清小郡主又不是苏侧妃生的,该当去向宁侧妃赔罪才是。这礼都送了,可千万不能送错人。若是我说啊,这小郡主的确十分可爱,都说女儿和娘一样,真真的像是宁侧妃一般。” 苏鸾玥脸色顿时阴沉! 第四百九十四章 合作无间相见欢 伏蜃楼连忙不赞同的配合,“苏卫率这话就错了,都说环境影响人,孩子谁带像谁。所以说从小就不能沁在墨水里长大,否则哪里能善良聪慧?” “当真?”苏凤瑾佯装诧异。 伏蜃楼使劲点点头,“那是自然,诶,苏侧妃,我是粗人,有口无心的,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了,你可别多心啊,我没说你!” 苏凤瑾只见对面的人表情各异,气氛也尴尬的比冰还冻的厉害。伏蜃楼这句话不加上去还好,说了反而有些点名道姓的意味。 苏鸾玥咬牙切齿的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我怎么会怪罪伏军帅呢,时候也不早了,我便先带着小郡主回去了。”说完,竟然连礼都没行便怒火中烧的离开。 伏蜃楼无奈的耸了耸肩,“这可不怨我吧。” “不怨你怨我?”苏凤瑾忍不住笑出来。 “啧啧,你看你这种人,我明摆着是给你出气,你倒好。” “我是笑你这怼人的功夫简直比用兵还神!” “说的你好像见过我用兵似的。”伏蜃楼白了一眼,两人并肩往朝晖宫走。 刚刚得了梁惠帝的旨意,去朝晖宫请伏皇后的意思,商量下大婚的事情。苏凤瑾真是不知道梁惠帝是不是已经认定了自己脸皮厚,竟然让自己这个出嫁的人亲自商量。 朝晖宫里不只是有伏皇后,韦贵妃和一众嫔妃都在呢,竟然这么热闹。苏凤瑾和伏蜃楼一时之间竟然有逃走的冲动,流年不利啊。 “伏军帅和苏卫率来的好不巧,刚刚小郡主刚离开呢,见到苏侧妃了吧?”韦贵妃装模作样的问。 伏蜃楼见苏凤瑾没有开口的意思,连忙回答,“恰好遇上,小郡主十分可爱,微臣还说过后送见面礼呢,仓促之间也未曾准备,怕宁侧妃见怪。” “宁侧妃是个好的性子,怎会见怪呢。”韦贵妃道。 “微臣并未见过宁侧妃,不过既然是永安王看中的,又深得韦贵妃喜爱,想必是不会差的。只是小郡主都来了,为何没见宁侧妃呢?孩子最是离不开母亲的。”伏蜃楼看似闲谈。 苏凤瑾站在一旁却疑惑,伏蜃楼看上去也不像是爱打听的人,更不会对永安王府的一个侧妃感兴趣,为何要问? 伏皇后笑道:“你有所不知,宁侧妃生产之后便身子一直不好,请了太医过去都说是产后不调。如今寒冬腊月的更是起不来了,苏侧妃可是个贤惠的,一直照顾着宁侧妃又带着小郡主。要不说韦贵妃有福气呢,两个儿妾都是好的!” “呦,皇后这是寒碜臣妾呢,臣妾那两个儿妾都是无用的,也只能管理管理庶务。哪里像是皇后娘娘的福气,两个将来可都是掌管兵马的!”说完,韦贵妃意味深长的看向苏凤瑾和伏蜃楼。 此话分明是不怀好意,苏凤瑾知道伏皇后的意思,韦贵妃这样说也不觉得什么。可伏蜃楼不一样,伏蜃楼无心索戟,与苏凤瑾又十分投缘,不想卷进两人的感情之中。韦贵妃这样说便是将伏蜃楼立于苏凤瑾的对立面了。 伏蜃楼勾起嘴角,只能充耳不闻,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 “刚刚遇到苏侧妃,听说小郡主叫淑清?”伏蜃楼问。 “是宁侧妃取的闺名,封号还没定,陛下这不是让本宫和皇后商量着,从礼部拿来的这些中挑选一个,过年的时候就要册封呢!”韦贵妃不知伏蜃楼何意,提起小郡主倒是满面荣光。 虽说是个女儿,可到底是陛下的第一个孙女,陛下十分疼爱。 苏凤瑾微微一笑,“那还要恭喜韦贵妃了,郡主这么小就被册封,这当真是荣耀。” 伏蜃楼接着说道,“淑清这个名字好啊。” “出自《楚辞》中皎洁而淑清,是善良清正之意。”苏凤瑾与伏蜃楼一唱一和。 “嗯,宁侧妃取名寓意不错,只是刚刚见到苏侧妃多聊了几句,幸亏她身边的丫鬟提醒,才想起小郡主尚幼,怕冻坏了,这才告辞。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可是微臣的罪过!”伏蜃楼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苏凤瑾立刻明白了伏蜃楼的意思,这是……提醒韦贵妃,苏鸾玥对淑清并不上心,也没有照顾孩子的心。 韦贵妃顿时少了几分笑容,“苏侧妃到底是没当过母亲,心思不在这!”说完,有些不悦的喝了口茶。 一直没说话的岳贤妃佯装安慰,“谁还没有第一次啊,苏侧妃帮着管理后宫的事儿也是忙的团团转,情有可原。” 自打苏凤瑾去碧海宫禁足,这后宫的事情便到了苏鸾玥手里头掌管,看来是众人都有不满之意。岳贤妃最是不喜欢后宫争斗的,虽说和伏皇后关系不错,但也是因为顺安王和索戟的关系很好,如今提起这个怕是想要借机…… “岳贤妃说的是啊,精力都是有限的,苏侧妃本就没做过母亲,照顾孩子颇为费力,又要照顾宁侧妃,又要管理永安王府的庶务,再加上宫里头的,不堪重负!如今凤瑾也闲着,之前料理过后宫琐事儿的。凤瑾,你可得承担多些才行。从今日起,便让凤瑾接手吧!”伏皇后趁机发话。 “皇后这……”韦贵妃想要笼络住后宫权利,可偏偏伏皇后用这个做说辞,他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苏凤瑾淡笑道:“皇后放心,微臣必定竭尽全力。” “苏卫率毕竟是多时不参与后宫的事儿了,怕会生疏,也不了解情况。臣妾看不如还是让苏侧妃跟着苏卫率一同料理吧,这样也能稳妥些。”韦贵妃力争。 伏皇后也不欲争辩,知道自己已经有心无力。众人又聊了一会儿,便都散去了,只剩下伏皇后和苏凤瑾、伏蜃楼三人。 待人走了之后,江原道连忙将药碗端过来给伏皇后,伏皇后斜倚在椅子上,一脸的倦容。 “你们两个坐下吧,站了这么一会儿也该累了。本宫这身子大不如前了,这一会儿便是累得不行。”说完,将药喝了。 苏凤瑾蹙眉看着她,只觉得这殿内的药香似乎被香料遮掩过,故意不让人瞧出端倪。想起江原道的提醒,再看伏皇后这状况,便知其中做不得假,果真是油尽灯枯之兆。 “过些日子,微臣那位神医朋友便要入京,不如给皇后再看看吧!” 第四百九十五章 受宠淑清小郡主 伏皇后听了苏凤瑾的话,怅然的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儿,就不劳烦许神医了。你们刚刚来的路上见过淑清了?可知道陛下打算封什么吗?” 册封什么? 苏凤瑾和伏蜃楼对视一眼,略带疑惑的看向伏皇后。 “皇后指的是封号?”伏蜃楼问。 “礼部送来的封号多半都是捡好听的,可本宫瞧着陛下的意思都不大满意,想来陛下是疼爱极了这孩子,那日无心提了一嘴,陛下是想要用亲王封号。”伏皇后语出惊人。 苏凤瑾顿时警惕,“亲王封号?天家规矩森严,区区郡主用亲王封号,不仅是逾越吧?” 伏皇后不屑冷笑,“陛下的意思谁又能左右呢。” 自打永安王被贬出京都那次,回来是死皮赖脸的,到现在还是郡王级别,可如今淑清却要被冠以亲王封号…… 伏蜃楼眉头一蹙,“呦,亲王封号可不怎么好听啊,女孩子用着没什么意思。说句不该说的话,陛下这是有些唐突了,皇后若是劝阻无用,不如让礼部说说?” 这是有意提醒伏皇后自己不便开口,不如借旁人的嘴。也免得得罪韦贵妃,又让陛下不快。 “本宫心直口快,当面就说了,陛下似乎也有犹豫,但本宫看那模样,亲王封号陛下是冲动了些,但若是册封个太子郡主的封号还是必然的。”伏皇后略有不悦。 将郡王之女抬举的如此高,怕是会对永安王和东宫的形势有所偏颇吧。苏凤瑾垂眸沉思,心里头对这事儿觉得有些蹊跷。 “罢了先不说这个了,倒是太子大婚的事情更为重要些。听说今日陛下要见钦天监尚仕奇给你们算日子了?”伏皇后笑容淡淡,还算和蔼。 苏凤瑾连忙抬手行礼,“是,陛下的意思是要赶在年前年后,借着大喜。” 伏皇后点头,“本宫也是这个意思,越快越好。你以后就是太子妃了,后宫除了本宫属你为尊,韦贵妃的心思这么多年本宫清楚,你也要早作打算。” 不知伏皇后这话是指皇后之位,还是……东宫之位? “皇后放心,微臣会尽心料理后宫诸事。只是大婚之事既然是越快越好,微臣想着不如一切从简,之前太子殿下也曾答应将大婚的银子捐出来用于京都难民,如今虽然风头已过,但承诺犹在,不能因为这个又经历一番风言风语。不知皇后意下如何?”苏凤瑾惦记着这事儿,生怕有人借此机会做文章。 伏皇后深吸了口气,有些为难的说道:“本宫只怕委屈了太子和你,也怕东宫大婚简单,让百姓觉得王朝不济啊!” 应该是怕百姓以为东宫太子不得宠爱,所以连大婚也不被重视吧! 永安王府。 “淑清这是怎么了?”苏鸾玥不耐烦的白了一眼,这孩子回来哭个不停,这会儿又蔫蔫的,一会儿索邑还要过来,看到她这幅样子岂不是怪罪自己没照顾好么。 陇翠看了一眼,担忧的说道,“该不会是真的冻着了吧?” 奶娘皱眉猜测道,“奴婢试探过温度,没发烧,该是……” 见她欲言又止,苏鸾玥疑惑,“该是怎么了?有话就说!” 奶娘连忙跪在地上惶恐的说道:“苏侧妃恕罪,奴才也只是听家里老人提起过,孩子若是哭个不停,兴许是招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小孩子都是有灵性的,脏东西近身不得,但却哭闹。但、但想来小郡主是千金之体,自然有福泽庇佑,该是生病了。奴婢胡言乱语了,还请苏侧妃饶命。” 招到东西了?苏鸾玥的眼神一转,心里突然觉得挺有趣的。 “你这人说话倒是实在,咱们这屋里王爷天天来,王爷可是皇子,什么脏东西还不避而远之?不过……今日宁侧妃应该见过淑清吧?”苏鸾玥话里有话的提醒着。 奶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惊恐的倒头如蒜,“是是是,宁侧妃身上带着病气呢,难免不过给小郡主,更何况生病的人阳气弱,最容易招惹邪祟。” “你倒是聪明,好好照顾淑清,有你的好处。”苏鸾玥勾起嘴角挥了挥手,让奶娘下去。 陇翠近身,“侧妃,王爷该不会生气吧?” “他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孩子又不是我弄病的,我辛辛苦苦的照顾着还有错了?她又不是我琴声的。”苏鸾玥对淑清没什么感情,养着也不过是为了笼络索邑的心思罢了。 宁绫罗自打产后就一直没调养好,养育不得淑清,这倒是给苏鸾玥个机会。 “侧妃可千万别将这话让王爷听见了,否则麻烦可就大了。小郡主深受陛下宠爱,若是真的得封太子女儿的封号,那可是大喜!您也跟着沾光呢。宁侧妃出不得门,靠着小郡主您也在韦贵妃面前得脸啊。”陇翠小心翼翼的提醒,生怕苏鸾玥这性子将好事儿办砸了。 “我知道了,不过若想要借光,也得她归了我才行。只要姓宁的那位还在人世,我便只是她庶母,养娘没有生娘亲!”苏鸾玥不耐烦的白了一眼,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自己也和索邑一年多了,前前后后吃了不少药,受宠又多,怎么就一点消息也没有呢?苏鸾玥为此也十分苦恼,若是能有个一个儿子,她必定能争取到正妃之位,到时候她儿子就是世子! 想到这里,苏鸾玥又压低声音,“月麝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让她打探的那东西怎么样了?” “您别着急,这东西凶险又难寻,只怕月麝那边还要等等看。宁侧妃到底是年轻,就算身子不好也不能一下子没了,到时会平白惹人怀疑。更何况如今王爷正是受宠的时候,最好别惹出什么乱子来。”陇翠劝着,生怕苏鸾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苏鸾玥叹了口气,“你呀,如今都能教育起我来了,都是跟月麝学的。我还能不知道轻重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宁绫罗也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最要紧的是东宫那边,眼见着大婚,苏凤瑾成了太子妃,以后我见到她还要跪拜了!” 苏鸾玥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本以为来了个伏蜃楼能和苏鸾玥旗鼓相当的对抗,没想到两人倒是感情不错的样子,今日还合伙来挤兑自己。这笔账苏鸾玥才不会白白咽下去! 第四百九十六章 腊月二十正立春 碧海宫。 苏凤瑾来的时候正巧崔朗儒、林捭阖都在,连钦天监尚仕奇和詹事府于静林都在殿内,可见是索戟正在商量大婚的事儿。苏凤瑾退也不是,进也尴尬…… “你在那等着下雪呢?”索戟一问。 “嗯?下雪了吗?”苏凤瑾转身看向殿外的天空。 玉慎噗嗤一声笑了,“刚刚尚大人说今日怕是要下雪,殿下不过是和苏卫率开个玩笑而已,苏卫率快进去吧。” 苏凤瑾尴尬的抿了下嘴,“我还不知道殿下是开玩笑么,要你提醒!” 玉慎眼巴巴的点头,“是是是,奴才多嘴。” “见过苏卫率!”众人行礼。 苏凤瑾连忙回礼,生怕旁人觉得自己依仗身份,毕竟还不是太子妃呢。 “你来的正好,钦天监选了三个日子,你来看看喜欢哪个。只是都是年前年后的,不是你喜欢的三月十四了。”索戟略有遗憾之色,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苏凤瑾喜欢的三月十四。 苏凤瑾忍不住甜蜜微笑,自己选择那天也不过因为那天是自己重生,和索戟成婚也是另一种重生,所以想要倾尽所有的付之全部,但若不是那一天也是缘分所致,重要的是人,而非日子。 苏凤瑾接过写在洒金红纸上的日期一看,两个是年前的,一个是年后正月十五的。心里头咯噔一下,看来伏皇后的身子是真的不好,一直给伏皇后诊脉的章梦台这么大的事儿,不会不和梁惠帝禀报。 梁惠帝顾念着伏皇后,所以想要让索戟快些大婚,了却伏皇后的心愿。最重要的是,如若伏皇后真的殡天,那是国丧,民间不得嫁娶,皇族皆要守丧,那么东宫的大婚便要耽误许久。 可想要巩固京都局势,再去腾出手来对付隆西的梁惠帝等不了那么久。 “凤瑾?”索戟见她似是出神,低声唤了一句。 “嗯?”苏凤瑾木讷的从神游中出来。 尚仕奇在一旁说道,“若是苏卫率没有中意的,微臣再去选。” “不必,我看这个就很好。”苏凤瑾微笑的指着中间那个日子。 腊月二十。 尚仕奇微微一笑,“这的确是个好日子,微臣最中意的也是这一天。” “是,这天也是立春,万物生长,取朝气蓬勃之意,寓意吉祥初始,福泽延年。”苏凤瑾抿嘴一笑,看向一旁的索戟。 索戟淡笑着点点头,“你喜欢就好。那就请礼部着手操办吧,虽然时间紧了些,但务必要精细些,不求隆重奢华,但要仔细温馨,喜气融融。” 这也正是苏凤瑾的意思。 “是。”礼部和尚仕奇退出。 索戟又对詹事府于静林说道:“之前本宫承诺将婚礼不大肆操办,为了京都受火灾影响的百姓捐了银子。如今也不宜让礼部用国库的银子太多,但眼下是年节,太冷清了唯恐让百姓觉得我大梁寒酸,国力微弱。去调东宫的私库,商量着和礼部操办才是。” 于静林连忙领旨,“殿下放心,之前殿下和微臣说过的细节微臣都记得,定会让殿下和苏卫率满意。” “有你这句话,本宫便知错不了。” “多谢殿下信任,微臣先行告退。” 苏凤瑾见人下去了,只剩下崔朗儒和林捭阖,也放松了些。她看向索戟,“殿下似乎不太喜欢这个日子?” “本宫是觉得你可能不太喜欢这个日子。三个日子里,一个是腊八,一个是腊月二十,一个是正月十五,腊八太近了些,时间紧迫,你若是选了难免有急于登位正名之嫌,正月十五又有些迟,你知道其中缘故,又是京都大火的不好日子,所以才选了个当不当正不正的腊月二十,是吧?” 他口中苏凤瑾知道的原因,应当就是伏皇后的身子了。 “腊月二十也挺好的啊。” “是也不错,只是多少觉得委屈了你。”索戟怅惘。 苏凤瑾嗔怪白了一眼,“我都说了日子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人。就算选了世上最好的良辰吉日,所嫁非人有什么用?殿下能做到现在这份上已经是很好了,时局在此,你我缘分所致,这样便很好。” 林捭阖和崔朗儒听了两人的话,明白索戟心中遗憾,连忙打圆场。 “凤瑾表妹这话说的不错,殿下何必为这日子纠结呢?早点把凤瑾表妹娶回去才是正经,微臣看着伏军帅可是很喜欢凤瑾表妹的,您可得有点危机感!”林捭阖打趣。 “胡说什么,伏军帅可是个女的!”苏凤瑾强调。 林捭阖狡黠笑道:“女的怎么了?伏军帅的英姿可是男人都比不上。” 索戟无奈的干咳两声,“你的意思是本宫比不上伏蜃楼了?” “不敢不敢,微臣这不是催促殿下抱得美人归么!” 崔朗儒浅浅一笑,“林大人还真是什么人都敢调侃,殿下的大事已定,其余的也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吧。咱们还得商量商量正事儿,眼下隆西那边怕是等不得太久,最迟年后就要有人过去。殿下在陛下那没吐口举荐谁倒是聪明避嫌之举,只是咱们东宫也不能真的对人选不闻不问。” 听了崔朗儒这话,三人从大婚的调侃玩笑里回过神来,表情严肃的各自落座。 隆西的事儿不只是成与不成,也牵扯着朝中纷杂势力的功勋和过错。若是去的人是永安王府举荐的,那么必定是永安王的人,成功了便有永安王一份功劳。眼下永安王因为这大半年的筹谋已经颇有好感,再加上小郡主的出生,占尽了风光。 东宫刚刚得以摆脱禁锢,若是没什么功勋的话,只怕会被永安王府压制上几年时间。更何况当初索戟当街杀了野狼王,燕国如今兴兵,朝中必定多有言官认为与索戟杀野狼王之事有关,所以东宫还是要谨慎的挽回局面才对。 “说的是不错,但推举的人若是东宫这边的,陛下起疑,若是推举了中立的,又怕此人信不过。朝中文臣倒是有,良将的话……却是没有合适人选。”苏凤瑾为难。 崔朗儒抬手笑道:“不如就让臣前去吧,其余的再派谁也无所谓。” “你?”苏凤瑾诧异。 索戟蹙眉,“朗儒身为太子太傅,虽说年纪轻,但地位举足轻重。你若是去了的话,只怕太兴师动众了吧?” “无妨,要的就是声势浩大。” 第四百九十七章 白白承担此名声 若是崔朗儒某遂自荐的话,问题倒也不大,太子太傅前去和谈可谓是给足了燕国面子,只是崔朗儒去了的话,那么永安王府也一定会不甘示弱。若是索邑再推荐人,只怕争执起来,场面会有些尴尬。 林捭阖转头说道:“若是崔大人前去的话,声望这边永安王推荐谁都望尘莫及了,不如武将那边便让京都三大营的蒙倍将军前去。一来蒙倍此人虽亲近永安王,但却也算正直之人,挺规矩的,行为举止不会太过,二来蒙倍主要是镇压隆西和燕国那边的声势,想来也是够用了。” “可蒙倍乃京都三大营统领,怎能轻易离开京师?”苏凤瑾对此有些质疑。 林捭阖微笑道:“若是蒙倍不能去,那必定永安王会推举旁人,咱们就静观其变吧。” 索戟略微点头,又有些担心道:“本宫是觉得朗儒只身前去,虎狼环绕恐有不妥。” “可朝中诸臣……多半已经半载没有相处,也不知其近况,最重要的是各司其职,突兀的举荐谁都会有不妥之处。除非……”苏凤瑾瞟了崔朗儒一眼,心里倒是想到了个人。 崔朗儒没说话,又聊了一会儿林捭阖与崔朗儒便离开了碧海宫。 路上,林捭阖双手相互插在袖子里取暖,“刚刚凤瑾表妹的意思是,让你替段太常同去吧?” “你也看出来了?” “估计殿下也猜得出来,如今朝中老一辈的文臣年纪大了,在其位上为官多年,一手活儿根深蒂固,让他们拿出气势来和燕国和谈,难免有些束手束脚,更何况也不适合长途颠簸。年轻一辈又没长起来,官职地位还低着,老臣们定然又兴风作浪不同意。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能担此重任不被议论的,怕是也只有你和段太常。”林捭阖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为了这大梁,也为了自己。大梁如今国力看似昌盛,但文臣武将都处于青黄不接、无法继续的时候,所以谈到用人,每每老臣放不下脸面却又干不了实事儿,年轻臣子又不能相悖。 崔朗儒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段太常身份贵重,乃是段宰辅之子,又是庄大师的弟子,文坛成就高,如今又是太学院太常。他若是去了,虽有文子参与朝政之嫌,但若是陛下钦点,也无可厚非。” “那就看殿下是怎么想的吧!”林捭阖与崔朗儒并肩离开。 碧海宫。 “一则段文衫是太学院太常,成就颇高,贤名威望都在,二来他出身名门,乃段宰辅之子,虽说段宰辅如今身子不行了,但却从未离开过朝堂,是个能镇压群臣的利器。三则么……”苏凤瑾略有迟疑的看向索戟。 索戟眉尖轻佻,似是询问。 苏凤瑾淡笑着放下茶盏,“三则,李玉玄是他劝说的,若是到了隆西,有什么机会的话,他尚且可以与李兆鄞说道说道。” “陛下定会下达旨意给隆西,让段太常去传旨,趁机招安?不是我不相信他,是我不相信李兆鄞!自古乱臣贼子哪有做到一半便又回来的?多半也是个死,倒不如搏一搏。李玉玄虽说在京都,但景况也不好,李兆鄞若是真有心就不会这样毫无顾忌了。”索戟转身坐下。 苏凤瑾上前几步,站在桌前,“话是这样说,但我……” 索戟瞟了眼外头,压低声音,“怎么了?” “戚小闲和宁流芳得到的消息来看,李兆鄞在隆西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怎可能?” 其实起初苏凤瑾也没信会这样,毕竟隆西可是李兆鄞的老巢,在那里半辈子还多,怎会被一个刚到隆西投靠他的习樊琪给压制了?可桩桩件件事儿分析下来一看,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苗头。 “习樊琪为人阴险毒辣,起初为李兆鄞马首是瞻,曲意逢迎的功夫可是无所不用其极,李兆鄞好色,习樊琪便投其所好,渐渐地习樊琪掌控了隆西的多半局势,李兆鄞对他十分信任。” “可反过头来占领景茨、兰乌、翠海的习樊琪却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虽说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实则是如今大势他们必须沆瀣一气,谁也不敢和谁翻脸!”苏凤瑾皱紧眉头,一脸凝重的讲述自己的分析。 索戟听了这番话,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若是真的如此,倒是可以多加试探,若两人之间真有嫌隙,大可以从中一分为二,也未尝不可坐收渔利。” 苏凤瑾笑着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坐收渔利的事儿我可不敢想,不过若是能让他们有嫌隙,对咱们用兵来说也是件好事儿。其实,之前传言永安王想要齐莫疏带兵前去,可我却觉得永安王未必真心愿意,多半是因为康王的缘故。” 康王与永安王这大半年混的十分不赖,只是一向不问朝政的康王为何会让永安王推荐齐莫疏呢?这也是个令人疑惑的问题啊。 “既然如此,那推荐蒙倍去的话,机会更大一些。”索戟拉住苏凤瑾的手。 “是,咱们也不能将崔朗儒和段文衫的性命全都交托于蒙倍手里,若真是那样,他们两个有什么计划也是束手束脚,还需东宫卫前去才行。” 苏凤瑾刚说完,便被索戟拉着坐下,只是这坐的位置让苏凤瑾挣扎了一下。索戟的力气不小,将她按在自己腿上。 “殿下,这殿内可是随时都会有人进来的!”苏凤瑾蹙眉脸红的白了一眼。 索戟笑道,“进来又怎么了?都在碧海宫住了这么久,你以为旁人会觉得咱们两个没有夫妻之实?” “本来也没有!”苏凤瑾情急解释。 索戟故作惋惜的叹气,“早知道本宫什么都没得到,还担了个名声,倒不如坐实了,占点便宜。如今看着他们那副‘一定是这样’‘我们都知道’的表情,本宫都觉得委屈。” 苏凤瑾忍不住笑了,“那委屈的应该是我啊,我这云英未嫁担此名声,岂不是给苏家丢脸?” “说的也是,就算本宫想反悔都不能,苏尚书和你大哥哪一个是好惹的,还不杀到东宫来兴师问罪。本宫可得罪不起。”索戟有些孩子口吻似的,靠在苏凤瑾的肩膀上。 苏凤瑾叹气,“听着意思,殿下好委屈啊。” 索戟有些疲惫,含糊不清的“嗯,是有些委屈,这大半年了,都没一亲芳泽啊……”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大结局 腊月二十。 苏凤瑾一早便被巧烟从床上拉起来,梳洗过后请宫里的姑姑们进来,一众人齐齐的朝着苏凤瑾躬身请安。 坐在镜台前的苏凤瑾抬手,“诸位姑姑请起吧,都是来帮我的,哪里受得你们的礼?” “太子妃客气了,奴婢们伺候太子妃大婚是福分!” 今日苏凤瑾穿着那套百绣嫁衣,头上戴的是宫里头送来的凤冠,戴上凤冠的刹那苏凤瑾差点脖子都被压短了一截,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一旁的夜阑连忙压低声音上前,“太子妃稍作忍耐,这凤冠是沉了些,可到底是威仪贵重,才能彰显身份。” “知道了。”苏凤瑾微微一笑,揽镜自照,倒是很久没见过自己盛装打扮的模样。可如今镜中人异常华贵,眼角眉梢除了端庄还有威严。 她被巧烟和夜阑扶着起身去前厅,一走到前院便听到了嘈杂之声,外头喜乐大的很,不少人围观,院子里也喜气洋洋的。 “小姐,小心脚下。”巧烟提醒。 夜阑却微微一笑,“巧烟姑娘,该叫太子妃了。” 巧烟吐吐舌头,连忙改了口,扶着苏凤瑾入门。 苏远君、姚氏、苏凤翊早就坐在前厅里,苏凤瑾此时一进来再见到他们,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心酸,竟然要流出眼泪来。她垂下眼帘努力笑着,一步一步走向厅堂中间。 礼部大臣喊了句,“拜别高堂!” 正在此时,外头却传来玉慎禀报太子驾到的声音。众人不由得一阵慌乱,太子怎么来了?苏凤瑾也是纳闷,这个时候索戟不应该是在宫里的么?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恭贺太子——” 苏凤瑾转头的刹那,索戟恰好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隔着面前细碎的流苏也能感觉到他惊艳的目光。 “各位请起,本宫是来迎接太子妃的。”说着,索戟走到苏凤瑾身边,挽住她的手。 苏远君皱起眉头上前,“太子殿下,按规矩您需在宫里头等着,这边有苏凤翊送亲……” 索戟却笑道,“民间嫁娶可是要新郎前来与新娘一起拜别父母?本宫虽是太子,但也是凤瑾夫君,天下之礼本宫都想周全。” “这、这真是折煞臣了!”苏远君没想到索戟竟然对苏凤瑾如此上心。 “岳父大人,还请上座吧。”索戟做出个请的姿势。 苏远君和姚氏激动的不知怎么才好,连忙做回位置上,再抬起头两人的眼角都有些泛红。 苏凤瑾和索戟缓缓跪下,郑重的给苏远君和姚氏行礼。一旁的下人端来茶盏,苏凤瑾刚要抬手,索戟却先一步接了过去。 “岳父大人喝茶!” 苏凤瑾忍不住勾起嘴角,“父亲喝茶。” 其实,苏远君将苏凤瑾叫到书房,说了在她成婚之后便会辞官的决定。苏凤瑾虽说感觉诧异,但却表示支持。毕竟如今自己是太子妃了,哥哥苏凤翊也位居朝堂重要位置,苏家若是想长久下去,不能只看着眼前的繁盛。苏远君这是在为苏凤瑾打算,避免梁惠帝猜忌。 苏远君点点头,笑着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今朝嫁女,与有荣焉,门楣光耀,碧玉堂前,父母皆在,兄长爱怜,郎君玉立,新妇惠贤,千秋百岁……” 苏远君突然停了下来,拿着茶盏的手略有颤抖。一旁的姚氏红着眼眶提醒,“老爷?” 这父亲给的出嫁词还没说完呢,苏远君突然停下来,怕是心有不舍。 “福泽绵延!”苏远君哽咽着说出最后一句,笑着点点头,朝着姚氏摆摆手,示意索戟和苏凤瑾快给姚氏敬茶吧。 索戟握住苏凤瑾的手温暖的掌心平复她的心绪,安慰着她,两人又给姚氏敬茶。 姚氏笑呵呵的看着面前一对璧人,只觉得欣慰,她的凤瑾嫁给了这么个好儿郎,她怎会不高兴? “环佩如泉,喜乐何喧,嫁女贵婿,吉庆双全,神明香烟,望求垂怜,身体康健,如双飞燕!”姚氏说完,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连忙扶着索戟和苏凤瑾起来。 索戟躬身施礼对着苏远君和姚氏,“岳父岳母放心,小婿一定会照顾好凤瑾的。” 苏凤瑾一直在一旁忍着没说话,她怕是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吧。天家嫁娶与民间不同,定要端庄威仪,不可哭哭啼啼做小女儿状。 苏远君微微一笑,朝着索戟拱手施礼,“时辰差不多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早些出门吧。” 虽说索戟十分谦和,今日又极尽低卑之态,可到底是君臣。他爱惜苏凤瑾已然很好,但不是苏家所有人都可以因为这个恃宠而骄,这才是做臣子的本分。 索戟点点头,握着苏凤瑾的手转身,本该是由兄长送轿的,如今索戟来了,苏凤翊又身体不便,走个形势大可以过去。 两人转身的刹那,苏凤翊抬起眼帘看着索戟,索戟也恰好和他对视,微笑着颔首,意思不言而喻,苏凤翊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也知道自己对这个妹妹宠溺到什么程度,若是有一点不顺心,或者说索戟负了她……哪怕是什么罪过,苏凤翊也要去讨回公道的。 人人都想瞻仰天家威严和风光,但这份风光不是那么好瞻仰的,百姓人群已经被隔离在道路两侧,苏家门前一片繁荣热闹,迎亲的礼部大臣站成两排,见到苏凤瑾和索戟出来跪成一片。 天寒地冻之间,竟然没有丝毫冷意,都被这刺眼的红色弥漫了。 “殿下……”苏凤瑾压低声音,略有惶恐不安之色,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紧张。 索戟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在呢,等到了宫里接受群臣朝拜,宣读了圣旨便是礼成了,别怕。” 苏凤瑾略微点点头才有稍许安心,突然间人群里头走出几个人来,苏凤瑾顿时欣喜的上前一步。 “伏蜃楼?宁流芳,还有……”还有季茂功、云中雁、屠安、常延平、方寸…… 除了伏蜃楼都穿着东宫卫的凌霄衣,连宁流芳都换上了,颇有一股英姿飒爽的威风。 苏凤瑾转头惊喜的看向索戟,“你早就知道?” 索戟眉目流转,微笑道,“太子卫率出嫁,东宫卫怎少的了相送之仪?在你人生的重要之时,我希望你能没有遗憾,每个人都陪在你身边。” 几人单膝跪地行礼,“东宫卫军卫,送卫率出嫁!” 索戟道:“凤瑾,最爱的人都在你的身边,这应当是人生最好的时候了吧。” 是,这世界从未亏待她的善良,她还有索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