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他总想扒我马甲》 楔子 距离那次灾变已过去了数百年,万族生灵涂炭的画面好似只是一场梦境,当鲜血凝固,人间重温,仿佛所有的梦都会落下帷幕。 至少,表面上的确是如此的。 因为灾变而引起的灵力枯竭,令各族修练资源都十分紧缺,本就是人口大族的人族犹为如此,因此,有很多人类散修在数百年前的那次战场边上贩卖灵宝,交易物资,日子长了,便形成了一处欣欣向荣的热闹集市。 “哎!最纯净的上品灵石!这位道友请留步,看看如何?” 街旁的散修拦住了一位贵人,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枚卖相确实“不错”的水灵石,只不过只要修为高的修士运用神识去探查,就会发现这只不过是一枚品质低下的中品灵石罢了。 凡是交易双方皆是自愿交易的,究竟是卖方捞油水还是买方捡漏,便全凭各人眼力和运气,“不可反悔”也算是这些散修间不成文的规矩了。 这名散修名为刘三宝,他打量面前这位白衣道友着实打量了许久,他修行多年,还真从未见过有哪位年轻修士像这位般白发如雪,白衣素剑,纤尘不染,所以,他一眼便相中了这名“贵人”。 其余散修见待宰的羊已被他人盯上,皆是叹息一声,如众鸟哄散,独独几个喜看热闹的人尚还留在原地。 白发男子见挡在面前身躯肥胖的刘三宝,淡漠地略微摇头,便要离去。 “道友莫急、莫急!可是这水属性不入道友的法眼?不如看看其他灵石如何?”刘三宝笑得憨厚,动作却一点也不马虎。笑话!这到嘴的鸭子,怎么能飞了呢! 白衣男子面露不愉,他正要出声说些什么,目光却停留在了刘三宝手中一物上。 那是一枚通体火红的灵石,其内还仿佛有金色的火焰在跳跃,一如……那人眼中金瞳闪烁的耀日火光…… 男子的面色微怔,眸内却仿佛有星河轮转,明暗不定,清冷淡漠如天山初雪的声音缓缓泻/出: “这个,我要了。” 这名散修双眼一亮,喜道:“道友好眼色,这还是我听闻轮回阁阁主喜好收集火灵石,而早年特地寻来的!不过既是道友喜欢,一枚二转灵丹即可!” 男子随手拋出一个玉瓶,接过散修手中的火灵石后离去,身影逐渐淹没在人群中。 刘三宝还特地朝那人离去的方向喊道:“道友慢走啊!不过在下还是奉劝道友一句,莫要深入古战场,太危险了!” 他接着喜滋滋地打开玉瓶,顿时,充沛的灵力混杂着浓郁的药香四散而出,单是吸一口,便令人精神百倍。 “嘶……” 四周不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就连刘三宝持玉瓶的双手都隐隐颤抖。 这、这岂是一枚二转灵丹? 这可是一整瓶五转灵丹啊! …… 古战场遗址处,幽暗深邃的地下,一名白发男子已站在一处冰棺前停立了许久。 手持夜明珠的下属犹豫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您曾爱过一个人吗?大人。” 身着白衣的男人身姿无疑是矜贵的,可他却缓缓弯下了他那高贵的脊梁,单膝跪下,白发从耳畔垂落,与棺中青年的墨发相交,黑白分明,却又仿佛抵死缠绵。 他甚至执起冰棺中状似沉睡之人的手,冰凉的吻虔诚地落在那人的指尖,这一刹那,男人的眼眸忽然幽深,晦涩难明的情绪翻涌不休。 薄唇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弧度,口吻却是极凉的。 他说:“爱过,也亦……恨过。” 似讥讽又似自嘲的悲凉。 他恨那人什么也未留下,却独独取走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心。 一如那开在西漠荒凉的彼岸花,在年轮转动间泣血低吟,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 洪荒历二十五万元会四万八千年,这一年,人、妖、魔、巫四族大战,天之骄子宴清于这乱世中横空出世,亲手诛灭恶名满扬的魔教圣子,创轮回阁,西魔域由此覆灭,各族得以安生。 后世称宴清其人为轮回阁主,称这一场大战为第五历劫。 自此,洪荒破碎。 番外 末路的凋零 又是一年寒冬腊月。 雪,无声地下着。 它仿佛从时间长河的源头而来,落入人世间,落入这似水的年华,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却又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转眼间,天地便覆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白,姜钰侧头从窗外看去,却只看到了玻璃窗上倒映的自己。 苍白的脸色,削尖的下巴,以及那宽大的病服也遮不住的,瘦骨嶙峋的身躯。 这……哪是他啊…… 青年的唇角泄出一丝苦笑,他仿佛疲惫似的闭上双眼,至少不用亲口承认,他剩下的时日早已无多。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姜钰的思绪则愈发浑沌。刺骨的北风呼啸着刮过,疯狂的拍打着门窗,发出一阵阵令人不安的“嘶啦”声,仿佛死神的问候。 似乎被这声音惊醒,躺在床上呼吸已渐不可闻的青年突然痛苦地剧烈喘息起来,随着呼出的白气在面上渲染出一层病态的薄红。 没人知道,到了末路的花,越是凋零,便越是那令人心悸的触动。 青年费力地睁开眼,颤抖着伸出手,想按下床边呼叫护士的按铃。 是了,下雪了,要过年了啊…… 他还没给老爹报平安呢……明明都快瞒了一年了。 不,他还不能走。 快一点,再快一点,要按到了…… “呜!” 青年的瞳孔忽然剧烈地颤抖,心脏一阵抽痛。 素色的病房内,长长的点滴管无声地尖叫,那立着的高而冷的的机子上,生命的波线挣扎着起伏,又骤然下降。 终于,姜钰手指微颤间无力地垂落,不甘却又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窗外的忍冬枝头上,一层积雪悄然滑落,雪落成白,满地为霜,却也一并埋葬了那正在逝去的生命。 寒夜寂寂,天边的启明仍是遥遥,仿佛白昼破碎,黑夜叫嚣。 这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番外 轮回的初始 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唯有一青年踽踽独行着前进。 天是白的,地是白的,一切都是单调得甚至令人恐慌的白。 姜钰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白色的世界中究竟前行了多久。 数天?数月?亦或是数年? 一切都不得而知。 在经历了最初的茫然乃至害怕后,他现在已经能较为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了。 或许,古老传说中的地府,三生石旁的彼岸花,以至于奈何桥上的孟婆,都罢工不干,人去府空,皆化为了这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也有可能呢? 至少,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所以说,我到底为什么还要走下去啊……明明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姜钰有些颓废地瘫在地上,生无可恋。 可最后他还是只能委屈地揉揉鼻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向命运诉说臣服。 继续前行,他突然顿住了身体,漆黑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张大。 那、那是什么? 仿佛白色的天空破了一个窟窿,来自九天银河的水倾泻而下,最终在他面前形成一幕看不到边际的水帘。 诡异的是,流水仿佛静止,亦仿佛在没有声息地流动。 姜钰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幕水帘,在看到流动的帘后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时,他几乎条件反射般地朝后退了一步。 “你终于来了……”那帘后人如此说道。 “你是谁?这里又是哪?”姜钰喉咙发紧,他却紧张地连气都不敢喘一口。 诡异,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那帘后人仿若对他的话置若未闻,继续自顾自地说: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 姜钰对此沉默。他甚至在思考,什么时机逃跑成功的机率最大。 “你会原谅一个背叛你的人吗?” “嗯?”他诧异地抬头。 “你会原谅一个背叛你的人吗?” 那人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可细听却满是执拗的味道。 “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姜钰看不到那帘后人陡然意味深长的眼神。 “对,这要分类讨论吧……”他抿紧有些干涩的唇,直觉这是对方出的送命题。 “怎么分?” “怎么分?这有很多种情况啊,要看那个背叛者跟我关系的亲疏,要看背叛事件的大小,更要看他背叛我的原因,是为利益,是为苦衷,还是我本身就有过错……人的情感是最复杂的,‘背叛’二字,往往不能囊括全部。” “复杂?”那人琢磨许久,突然发出了一声似轻笑又似叹息的声音,“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 姜钰的眼皮突然沉重起来,浓重的困意如潮水般向他袭来,在闭眼的前一秒,他只听到那道声音说: “你不会记得任何事,而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 “让我拭目以待吧……师兄。” 01苏醒 入手尽是溪水的冰凉。 姜钰毫不犹豫地捧起一弯清泉,朝自己脸上砸去。 水珠顺着眉梢和墨发滴滴滑落,衬着青年肤色愈发莹白,似水的晶莹,更似玉的白润。 单手撩开额前浸湿的墨发,抵着太阳穴,姜钰不断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如果他真的已经变成了鬼,那也不方,因为他一定是鬼中最靓的那只仔。 可惜帅不过三秒,姜钰小脸一跨,整个人都仿佛成了一只苦兮兮的阿飘,在岸边毫无灵魂地飘荡着,直到软绵绵地倒下了,才终结了身为一只阿飘的使命,简称,卒。 “所以说,我真的……还活着吗?” 透过指缝窥见那耀眼的日光,姜钰神情恍惚。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一切,一定是他偷来的。 这么想着,姜钰有些怔愣地望着一碧如洗的蓝天,他那双漂亮如墨翡的眼睛似乎也被溪水洗过一样湿漉漉的,微微泛着脆弱又茫然的波光。 当他的思绪在逐渐飘散时,回忆却在顷刻间而至。 事实上,他从这一处山脉森林中醒来已过去了数个时辰。 他既见证了黎明破晓时的曙光,亦欣赏到日出东山时的余晖,期间他一直在发呆,或者说是思考人生。 也许他的导师说的是对的,世间总有不可知的一面,比如说他的死而复生,或是魂穿异世?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直对此保持怀疑,即使他之前一直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非常时期也不由有点倾向于尼采的那番话——“我思故我在”。 可已死的人,真的能够思考和怀疑吗? 直到他寻到这处水源,看到一名白衣老者于溪边垂钓,他心中的不安才稍有消散。 总归是见到一个活人了,姜钰这么想,却也只是静静立在一旁,并未上前叨扰。 毕竟一些老者垂钓时最忌讳喧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待日上三竿,老者收了鱼线,姜钰踌躇再三,仍是向前询问:“前辈……晚生有一事请教。” 那老者转过头,与姜钰一样,皆是身着淡色的白袍,古意十足,而这也是姜钰为何判断自己穿越异世的原因。 老道抚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小友与老夫颇为有缘。” 有缘?姜钰琢磨这两字,以为老道是同意了他的询问,可谁成想…… “既是如此,老夫送小友一句忠告。” 神色平和而慈祥的老者望向他,眼中仿佛满是饱经沧桑的浑浊,却又仿佛看透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过去和未来。 姜钰神色讶异,因为他听到老者说: “你若变,则身死道消;你若不变,则世间永陷轮回,望小友尽快取舍,莫要再蹉跎下去了……” 话到最后,对方惋惜之色愈浓。 姜钰当时是懵了的,可他不过一个恍神的功夫,那老道就已经离他而去,独留下一个沧桑的背影。 “前辈!前辈此话究竟是何意!” 他朝老者离去的方向大喊,只听到一声淡笑: “缘,妙不可言。” 随后老者的身影便渐渐消散,仿佛一瞬间缩地成寸,腾挪万里,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见一丝。 回忆到此结束。 整个事件都透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当然,也不排除是老人家神神叨叨的毛病又犯了。 到头来,还是他自己给自己梳理了一遍,得到以下较为可靠的结论: 首先,这个世界应当是真实存在的。 其次,他穿越了,而且还是魂穿,唯有这点,才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一下子从二十七岁变成了一个十七岁的帅小伙。 最后,在第二条成立的情况下,他还应该给自己“搜身”,以期从原主身上得到尽可能多的线索,好确定他这个“黑户”的身份。 ok,思路清晰,有条有理,没毛病。 姜钰从地上爬起来,行动力那是杆杆的。 一枚古朴的戒指,一块黑色的令牌,除此以外,原主当真是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那令牌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做成,中间刻有一个“圣”字,背面则是一朵血红的彼岸花。 姜钰盯着那妖娆绽放的血色之花,只觉眼前出现了一幕幻境一一 那是一望无垠的大漠。 红日夕坠,大漠地平线的尽头是一片殷红,磅礴中亦透着亘古的苍凉。 漫天的飞沙不间歇地袭卷着,苍天夕阳更是色彩浓烈得好似印象派的画卷,仿佛真有天地之主手持画笔,轻飘飘地在那大漠黄沙之上点下一抹绯红,刹那间,天地格局改变,风云瞬息变化。 那抹绯红更是化为了一朵又一朵的彼岸花,蔓延至了整个大漠。 无叶的曼珠沙华自沙漠中破土而出,带着艳丽的光泽,剔透而妖异,遍地皆是,却仿佛绽放在另一个神秘的国度。 【彼岸花,开彼岸。生死两隔,永不相见。】 【再见之日,便是你我刀剑相向之时。】 “唔!” 姜钰突然痛苦地抱住了头,双眼紧闭,他的面色倏然苍白,红润的唇角被他咬出了血迹。他不再看向那满地的彼岸花,幻境消散,可脑海中却仍在回荡那两句话,那让他头痛欲裂的话。 “永不相见……刀剑相向……” 谁?是谁在说这句话? 等那痛意消退,姜钰才仿佛劫后余生般忪了口气,却再也不敢看向那枚令牌了,不论刚刚的幻境是否是由它激发的。 身子往后一仰,他又瘫在青草地上,随手从旁边抽了根草叼在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 抬起左手,阳光从指缝间溜过,姜钰眯眼看向小指上那在日光下熠熠生晖的戒指,忽而轻叹:“唉,这不会是修仙小说里的储物戒吧?”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姜钰撇了撇嘴,心想,难道还要他再直接点? 于是,他试探唤道: “系统?” “……” “统哥?” “……” 姜小钰:qwq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为嘛这穿越的套路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不至于吧,这是要让我单干的意思?” 姜钰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眼神放空。 没有金手指,感觉人生莫得了方向…… 他这么丧丧地想着,原本迷茫的眼睛突然眨了眨。 “嗯,那是什么?” 他忽然被远处河水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圆的,黑的……嗯,还会往河中心移动,目测位移已经快接近一米……等等!” 姜钰的瞳孔突然不可思议般张大。 一种极为惊悚的想法瞬间在脑海中划过,却又几乎瞬间得到印证。 不会是人头吧? 来不及细想更多,姜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朝沉河之人的方向跑去,边跑还边喘着气地喊: “喂!那边那个!你在做什么?!” “同学你冷静点!” “世界那么大,别投河自尽啊!!” 也不知那河中少年听没听到,反正等姜钰赶到把人捞上来时,对方已经不醒人事了。 得,看来“急救”这一步,他也得包了。 姜钰暗暗摇头,摊上这事儿…… “行吧,我认了。” “你醒来后可别说我非礼你啊。” 姜钰一边嘀嘀咕咕的,一边苦哈哈地开始进行标准人工呼吸的动作。 三十次胸外按压很快过去,就在他在不断纠结中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年人脸上时,差点被强吻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仿佛大雪纷飞,冰天冻地,点点死意慢慢侵染那双黑眸,最终凝固成摄人的深渊。 被这双眼睛盯着,姜钰顿时身子一僵。 再一细看,仿佛之前的所有都是错觉,唯剩下少年那双空洞无神还略显呆滞的眼睛。 姜钰皱眉:“喂,你没事吧?” “……” “你现在还年轻,就算遇到了什么事,也犯不着投河啊,你说对不对?” “……”对方没反应。 “这样吧,一个人憋着也难受,不如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出出主意?” “……”还是没反应。 “失恋了?还是科举落榜?” “……”没、反、应! “昔日天才一朝被废,未婚妻上门退婚?” “……” 一片沉默中,姜钰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无力抚额,觉得自己专门面对学生时的好修养即将告罄。 更何况只要一想到这人把他上辈求都求不来的性命这么随意地糟蹋,他就…… 姜钰恶狠狠地磨了磨牙,他就是来气! 他又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这人实在是…… 太可恶了! 竟然都不理他! 这么想着,我们的姜·前·伟人民教师·钰终于把罪恶的手,伸向了对方的肩膀。 然后,猛地一摇。 与此同时,青年温润的声音传来,难得夹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年轻人,拜托你清醒点——!” 02宴清 夏日的天,阳光明媚。 微风拂过,从空气中带来阵阵暖意。 可姜钰却止不住骨子里冒出的那一股寒气。 眼睛往下一瞥,剑尖泛着寒芒,成功闪瞎了他的狗眼。 与此同时,对方冷冷开口,语气沙哑:“你太吵了。” 姜钰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又默默抬了抬。 投降jpg . 不是我太弱,是敌人太凶残jpg . 对方似乎很满意他的上道,剑尖点了点他的喉结,继续:“此处是何地?” 姜钰:“……不知道。” “现在是何时?” “……不清楚。” “魔教的情况如何?” “……不明白。” 对方缓缓收回了剑,目光依旧幽幽。 “你是何人?” 姜钰:“……” 他定定看了沉默的姜钰好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开,只是轻叹: “原来是个傻子。” 姜钰一脸黑线。 大哥,到底我是穿越者还是你是穿越者? 我身为堂堂穿越大军的一员,都没你这么多问题好伐? 好在这人似乎也意识到此言不妥,他退后一步,微微抱拳:“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宴某尚有要事在身,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说完,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姜钰惊了。 这年头,空头支票都给的如此干脆了?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别了。 等人都没影了,姜钰才舒了口气,转身,就又看到一把长剑…… 别在来人腰间。 姜钰:“……”一口气没上来。 又来一个! 就欺负我没你有剑是吧? 很好! 姜钰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心想,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就算是在这个世界,也应该是通用的…吧? 可谁知,姜钰还没念出一句友好的开场白,对方就猛得单膝下跪! “是属下护卫不周,还望少主谢罪!属下这就前去捉拿刚才那对您无礼之人,回来自会向少主领罚。” 哎?等等,这剧本好像不太对啊。 眼看这一身黑衣,头戴黑色面具的人就要走了,姜钰下意识喊了句: “站住!” 黑衣人立马转身,双手作揖。 隐隐地,那双持剑的手似乎还有点颤抖。 姜钰纳闷了,这兄弟这么紧张做什么?他又不是什么魔鬼。 于是,他下意识又露出了那种亲和力满值的微笑,但手刚搭上对方的肩膀,他就察觉到,这人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姜钰:…… 笑容逐渐凝固jpg. “咳,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隶属暗卫,由圣主赐名暗十一,特来护卫少主。” “少主方才救下此子可是看中了其资质?” 虽然我们频道不一样但并不妨碍姜钰淡定:“你觉得他资质如何?” “依属下看,方才那人走火入魔时虽魔气不显实则隐而不发,此子在魔意侵袭时尚且存有清明,身为水系修者懂得运用水行之力镇压心魔之火,可见其毅力,属下认为,若将其纳入我教,或能对少主赢得圣子大比增些筹码。” “嗯,不错,你说的不错……” 就是听不大懂。 什么叫面上不时点头,稳如老狗,高深莫测hold人设,内心戏精附体,慌的一匹,狂找台词对剧本? 姜钰:…… 妈惹,心态炸裂。 …… 宴清沿着河走,确定周围没人后,他终于撑不住,闷哼一声,嘴角血迹便流淌而下,与此同时,他的脸也模糊了一瞬,隐隐露出一张在幻术遮掩下的俊美面容! 可很快,他的脸又变得普普通通,毫无存在感,只是他的气质太过冰冷,才尤为叫人记忆深刻。 宴清盘膝而坐,周身灵力翻涌,渐渐地,空气中浮现出一片片冰晶。 暗十一的判断还不够彻底,宴清他,不是水修,而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冰修者! 良久,宴清睁了眼,淡漠的眸中却透出一股骨子里的冷意,法则之力的干扰令他的记忆有诸多错乱之处,但最重要的是,他脑海中对那个人的印象已经完全模糊,甚至他能感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迟早有一天会忘了这个人…… 不…… 不能忘了他。 宴清面上忽然闪过几许狼戾,眼底深处更是不为人知的疯狂。灵力翻涌,他右手食指与中指间顿时出现一片极薄的冰,他毫不犹豫地执起右手的冰片,挽起左手的衣袖,在手臂上一字一顿地刻下五个字:姜子钰、报仇。 鲜血顺着每一个笔画流淌而出,宴清机械般地操作着这个动作,疼痛恍若未觉。 毕竟跟那人给他的伤害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唇角弧度上扬,自嘲的笑意浮现。 盯着那五个字,夹杂着不知名的仇恨,宴清缓缓吐出一句话,说得极为缓慢又刻骨一一 “你曾经加付于我的,我必会百倍、千倍回还给你……” “姜子钰,我必要让你,生、不、如、死!!” 03这都是孽缘 姜钰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又遇到了宴清,而且,还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 他望着面前正在脱衣服的少年,心下暗呼一声孽缘,嘴上却道:“打扰了。” 然后,抬脚就要走。 “等等。” 姜钰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但面上仍笑得自然,如果忽略他额角隐隐凸起的话。 “有什么事吗?” 宴清瞥了他一眼,继续自顾自地解开衣带:“借个火。” 要不是这求人的语气,都冷冷的,这画面、这内容…还真有点那啥。 “……哦哦,你等等。” 姜钰呆了几秒。 主要是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就这家伙居然还有腹肌? 在一片迷之柠檬下,姜钰下意识把手伸到了平常放打火机的地方。 结果只摸到了一片白色的布料。 姜钰:“……” 卧槽他刚刚在想什么?都特么穿越了他哪来的打火机! 姜钰觉得此刻的自己脸有点疼,但他还必须解释:“那个……我没火。” 宴清默默看着对方攀上红晕的耳朵,面无表情地想:还真可能是个傻子。 “你难道不是火修?” 姜钰:“……” 原来借火是这么个意思? 可、可是,他也才知道自己是个火修啊! 身为火修,我却不会打火.jpg 对不起,我给广大穿越者前辈们丢脸了。 姜钰生无可恋。 他已经放弃怎么样编借口了。 好像不管怎么编,漏洞都很大。 就算是失忆,也应该不会忘记这种运用灵力类似于本能的东西……吧。 就在姜钰脑子里乱糟糟的时候,宴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闭眼、调息,感受空气中的火灵力,把他们聚在一起。” 姜钰下意识闭眼照做,本来以为就他这种灵力小白是没什么好结果的,然后他就发现…… 真?学渣逆袭成学霸。 啊,真香。 姜钰惊奇地看着指尖上冒出的那一小团明亮的火焰。 在闭眼的那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有数不清的红点点,他只是想了一下打火,没想到这些红点点竟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他大概能感受到它们的情绪,似乎是……兴奋?激动? 被它们的情绪所感染,姜钰也不由地放松下来。 只见暖黄的火光照耀下,青年微微低着头,眉眼弯弯,墨色的眸子漾着温柔的笑意,周身是一派干净宁和。 这时的姜钰并不知道,其他的火修并不能像他这般轻易支配火灵力,就算能,也只是零星几点火花,而不是一簇火焰。 在不运转功法的情况下,灵力只会亲近那些心思纯净的人。 越是至纯无瑕,越是得天独厚。 这些火灵力如此兴奋,只是因为姜钰在召唤它们。 它们,只为这人欢呼照耀。 宴清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他的眼里早已浮上了点点暗沉。 像。 真是太像了。 这样的人,跟上一世的他一模一样。 都是这种不知防备的透澈,简直干净地想让他亲手毁掉…… 宴清猛然别过脸,狼狈地把视线从姜钰身上移开。 他倏地惊醒,拽成拳的双手却仍没松开。 他刚刚…… 在想什么啊…… …… 姜钰一脸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地看着面前的火堆,上面还挂着宴清湿了的衣服。 然后他又默默看向一旁光着上身盘膝打坐的宴清。 听着山洞外一声比一声大的雷鸣,姜钰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个亚子的? 啊,这……说来就话长了。 白天时,暗卫十一说自己只负责在危及姜钰性命时才出现,其他时间,他都是远远跟随在姜钰后面。 姜钰懂了,这不就是小说里常写的家里长辈让小辈出去历练吗? 俗话说,只要不是快死了,就莫挨老子。 以上,是姜小同志自动为暗十一配的音,尽管十一看起来很怕他的样子,但这并不妨碍姜钰有时候的恶趣味。 最后,他挥挥手,就让十一走了。 然后他开始摩拳擦掌,游山玩水,整一个下午都兴奋得不行,明明上辈子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却跟周末爸妈出门后偷偷在家里玩游戏的你们一样。 没办法,上一辈子他在病床上实在是躺的有点久了,此时不浪更待何时? 但时间到底是过得快,眼见天要黑了,姜钰不得不歇下来,打算找个山洞将就一晚。 然后他就找到了宴清这。 还被宴清留下来打火。 工具人,了解一下? 等他打好火,谁成想老天这么不给他面子。 他前脚刚迈出山洞,一道雷就打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姜钰:“……” 瑟瑟发抖.jpg 由此,姜钰不得不留在了山洞。 总之一句话,这都是孽缘啊。 04 冰与火的慰藉 这雷一打,就是一整夜。 当夜幕来临时,姜钰眼巴巴地坐在山洞口,开始了赏……雷。 如果是在前世,夜晚、明月、一大家子人、几壶花酒、一盘瓜子,便是一次难得清闲的赏月。 姜钰从来都不是一个颓废的人,即使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相反,他一直是个享乐派,医生劝他不能抽烟喝酒,他就随身带着一个打火机和一包劣质烟,看到一个比较顺眼的,他一般都会给人家点上一根,看着不顺眼的,他会乐呵呵地点……两根,按他的话来说,“你们的烟是我提供的,火是我点的,味儿我也闻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我抽了。” 每次听到他这种论调,他的小伙伴们都止不住地笑。 后来有几个对他有点意思的小姑娘想逗他:“那你也给我点上一根,我人儿是不是也是你的了?” 姜钰每次都义正严辞地拒绝:“小姐姐不能抽烟,对皮肤不好。” 姑娘笑出了酒涡,却也知他是无意,到最后便都收了心。 所以说,姜钰上辈子桃花缘很好,可愣是一朵都没开。 他也不是没对谁有过好感,只是想到这副身子本就时日无多,便什么心思都淡了,更何况他后期病情突然恶化得厉害呢? 他的朋友们都调笑他是个佛了的开心果。 也正如他们所说,姜钰对任何事都看得很淡,毕竟所有的所有,在生死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但他不会过多地放任自己,也不会真的事事按照医嘱,一板一眼地囚禁自己,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 就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在轰鸣的雷声中欣赏这方天地的威严,安静地有些乖巧,也安静地有些……孤独。 毕竟他啊,始终不属于这个世界。 姜钰怔怔地看着夜空中那一团又一团庞大的雷云,脑海中却是勾勒出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庞。 有他朋友的,有他学生的,也有他……亲人的。 老爹,我活下来了,你开心吗? 你再也不用省吃俭用为我存医费了,我也很开心呢。 姜钰笑了。 …… 宴清皱眉看着安静的青年,他明明在笑,却笑得如此……落寞。 这小傻子在想什么? 宴清没察觉到,他对姜钰的态度已经有了一点变化。 而这,仅是他与他相遇的第一日罢了。 “那是雷劫云,有人在渡劫。” “……哦,这样啊。” 姜钰恍然。 不过他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不知不觉走到他身边的人,原来这家伙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只是外冷内热吗? 要不然他怎么会主动找他搭话? 说起来他也没多大啊,也就跟现在的他差不多吧,怎么整天一副冷着脸。 外高冷内闷骚? 噗! 姜钰被自己逗笑了。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摇头,死命不说。 宴清沉沉看着他:“那你刚才一个人笑,是在想什么?” “哦,那个呀,我只是在庆幸……”青年笑得温和,却看着莫名有点软,“我活下来了。” 宴清瞳孔微颤,他别过脸,转身走了。 姜钰:…… 他说错什么了吗? 男人心,海底针。 宴清走到山洞角落坐下,面上淡淡的,可心里却并不平静。 所以,他白天时那一剑是吓到这个小傻子了? 可重生后的他睁眼醒来,死亡前的一幕幕仍历历在目,心魔暴发,他已是在极力控制自己暴虐的情绪了…… 他的双手忽地收紧。 他又想到了那个人,那个……戴着温柔的面具,却毫不犹豫地把剑插到他心口的人。 “姜子钰……” “千万别让我找到你……” …… 姜钰突然打了个寒颤。 “谁在想我?”他摸摸鼻子。 好吧,是有点冷了。 “这个世界还真有雷劫啊,看来是修仙没跑了。” 他打了个哈欠,到后来到底是熬不住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头一歪,靠着山洞沉沉睡了过去。 …… 姜钰是被一阵寒冷冻醒的。 全身的热量似乎都在被一丝丝抽离,等他睁开眼,便发现地面已经结成了一快冰。 姜钰剩下的睡意都跑没了,心里只剩下一句mmp。 然后他就看向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一宴清。 彼时宴清眉头紧皱,一股股寒气从他体内冒出,遇到地面、洞壁,便结成了寒冰。 “喂,你醒醒。” 姜钰的手刚伸向宴清的肩,就突地收了回来。 “嘶……这么冷,见鬼啊……” “不会冻出事吧……” 姜钰看着似乎面露痛苦的少年人,犹豫了一下,就转身出了山洞。 一条横贯半个天空的闪电突然出现,姜钰看着都心惊胆跳。 直到他离山洞走得有点远了,他才停下,嘀嘀咕咕的。 “都说好不作死了啊,我这样做,应该不会引雷吧……” 电光下,青年的面色有些苍白。 “过来……” “你们可以过来吗……” “拜托拜托……” 话落,姜钰周身突然冒出了一簇簇火焰。 这些火焰渐渐地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围绕在姜钰身侧的小火龙! 火龙亲昵地绕着姜钰转了一圈,小脑袋还拱了拱姜钰的手,一点也不灼人,反而还暖呼呼的。 主动求撸.jpg 姜钰看得眼睛都亮了! 这个世界,好像有……有点意思? “去吧!皮卡丘!” 姜钰大手一挥,指向山洞,颇有种豪气江山的气势。 05作天作地的小财迷 “火火,你可以分成两条吗?” 火光下,青年蹲着身,温柔又小声地问着。 火火,这是姜钰给小火龙取的名字。 只见小火龙点了点他的小脑袋,随后摇身一晃,便成了真?精分现场。 姜钰指挥着分出的一条小小火龙去围绕在宴清身旁,剩下一条留给了自己。 看着宴清周身的冰块肉眼可见地逐渐熔化,姜钰满意了。 …… “师兄,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眉眼冷淡的青年第一次鼓起勇气,向着面前最爱的人如此说道。 衬着青年眼中的期盼,语气卑微又讨好。 那人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 那人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语气却失了以往的温度,薄凉又狠戾: “宴清,你以为你是谁?” “跟你在一起,只不过是看在你是太清圣地圣子的身份上而已。” “怎么样,亲手杀害自己师尊的滋味不错吧?” “你的修练天赋太好了,好到在没能完全利用你之前,我也不得不把你杀了。” “毕竟,你的存在,就是对我教最大的危胁!” 梦境骤然破碎! …… 一片黑暗中,宴清被层层寒冰包裹,他嘴里不断喃喃着: “师兄……” “为何要这般负我……” “为何……” “为何!” 心魔渐渐滋生、壮大,在黑暗完全侵袭时,一点火光乍现,点亮了整个世界! 寒冰融化,宴清渐渐清醒了过来。 …… “卧槽!你还劈!” 某一处山顶上,某一白衣红纹的少年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狼狈地到处躲着劈下来的天雷。 季折对着最大的那一团雷云比了个中指。 “四十八道了!都四十八道了!你有完没完!!” 等第四十九道天雷落下,雷云开始渐渐消散后,季折终于舒了口气。 “才四十九道啊,你这持久力也不怎么样嘛……”季折一脸鄙夷。 真?实力作死。 天道:…… 感觉有被冒犯到。 于是,在季折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那原本消散的雷云又疑聚成一股,携万钧之力,轰然坠落! 已经失去灵力防护的季折:…… 心里只剩下一句mmp。 硬抗一击雷劫后,已经雷得外焦里嫩的少年突然面容严肃起来,只见他先是双手上举,然后…… 猛得往前一扑! 标准的猛虎落地之投降姿势! “感谢天道老爷百忙之中抽空来劈!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请天道老爷看在我师尊太清圣人的份上高抬贵手!” 天道:…… 修仙界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最后,在季哲满怀期待的眼神中,那雷劫云终是穷尽最后一丝力,散了。与此同时,天边降下一道金色仙光落到季折身上,金光沐浴中,少年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一阵阵大道梵音从天地中传出,此乃天地仙乐,专门为成功渡劫的修士而奏。 伴随一圈圏大道波?以季折为中心向四周散开,少年人周身的气势一节一节拨高,最终一一 天仙,礼成! 季折眦了眦牙,“妈的,怎么渡个劫这么麻烦?好在还有师尊给我准备的火灵丹……” 说着,季折小心翼翼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玉盒,盒里赫然躺着一枚浑身圆润的火红色丹药,依稀可见在丹药周围有数不清的火灵力汇聚而来。 火灵丹,由太清圣人所练制,服用后对火修有极大好处,渡劫突破后服用,可大大增加大道感悟和火灵力亲和度。 “啧啧,师尊难得大方一次,竟然给了一枚七转灵丹,每日吞食天地精华,这都快生出灵智了吧……” 季折被天雷曛得东黑一块西黑一块的小脸上满是得瑟,要知道这丹药可是他好不容易向师尊求来的,其他师兄师姐都没这个份。 不为什么,就是因为他是师尊最小的弟子。 这次他成功渡劫,成为本门历史上最年轻的天仙修士,师尊和诸位师兄师姐怎么也得……给个大头吧? 唉嘿……嘿嘿…… 季小折那双圆溜溜的猫眼已绽放出了一种名为“金钱”的光芒。 等他回神正打算炼化火灵丹时,却发现…… 唉?丹呢? 往上一看,天边正飞速远去的那一抹火红,不是他的丹又是什么? 季折:“!” “我艹啊老子的丹!!!” 06他真是个好人! 宴清看着周身一圈明显被融化的水渍,再看看姜钰周围同样的场景,眼里出现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他走过去,默默收回了环绕在青年人身上的寒气,右手抚开姜钰因睡得不安稳而微皱的眉头。 轻道:“真是个傻的……” …… 姜钰这回是被热醒的。 一个晚上连着经历冰火两重天,饶是以姜钰的心性,也不免内心狂奔一群草泥马……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宴清正一脸凝重地盯着他…… 面前火红色的珠子。 “你……” 刚一开口,宴清和姜钰的脸色都是一变! 因为那颗火红的未知物以极快的速度钻进了姜钰的口腔,顺着咽喉往下,直直入了丹田! 正恰好赶上看到这一幕的季折:…… 抓狂.jpg 掀桌啊摔! “你你你你们赔我丹药!!” …… 清晨,太阳星从东方缓缓升起,山洞外被天雷劈得七零八落的古树仍在暖融的日光下顽强生长,一派生机勃勃,而山洞内,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只见洞内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大眼瞪着小眼,沉默不发。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蜜/汁尴尬。 对此,姜钰却按捺不住自己熊熊燃烧的恶搞之魂,只想来一句配音:开盘三缺一,来否?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沉默被一道声音打破。 “嗝~” 顿时,季折狠狠地瞪了过来。 姜钰摸了摸又热又胀的肚子,不好意思地朝季折笑。 老师告诉我们,这种情况,就应该…… 以微笑化解尴尬。 可惜季折毫不领情,极为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最后,他指着姜钰和宴清,咬牙切齿:“本天仙就把话搁这了,你们,要么赔我一颗一模一样的火灵丹,要么……”说到这,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阴森森的笑容(大雾),“要么你们,就做好肉偿的准备吧!” 话落,姜钰的肩膀突然一阵颤抖。 这憋笑憋的。 没办法,实在是季哲虽然听上去语气凶巴巴的,但配合上他那张黑乎乎的小脸,圆溜溜的大眼睛,怎么看,都有种奶凶奶凶的感觉。 有点像朋友家养的猫。 于是,他下意识也用逗猫的语气哄道:“好好好,你想怎么肉偿?” 季折:“跟我回宗门,你们两个,要当我三十年的一一” 姜钰:“仆人?” “不!”季折一本正经,“是座骑!” 宴清:“……” 姜钰:“……” 好家伙,他怀疑这人在逗他。 姜钰上上下下地审视了一遍季折。 就这小身板,还想骑他? 姜钰很为难:“我是直的。” 季折:“?” “哼!别废话了,你们不答应也得答应。要知道这可是七转火灵丹,只是三十年都便宜你们了!” 姜钰:“那你别扯上别人,说到底都是我一个人的锅,他……” 指了指宴清:“对了,你叫什么?” “宴清。” “对,宴清的那三十年,算在我头上吧。” “不用。” 少年冷淡的声音传来,引得姜钰诧异地朝他看去。 却只见宴清问季折:“你的宗门是什么?” “太清宗。”谈起他的宗门,季折第一次笑出了两颗小虎牙,得意洋洋:“当然,你们也可以称之为一一” “太清圣地。” 太清圣地,当世十大圣级势力之一,传承自上古洪荒时代,已有千万年历史。 宴清看向姜钰:“我本来就打算去太清圣地修习,况且,没能阻止你吞服丹药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所以你不用……” 话还没说完,就被姜钰一把拉住了手。 姜钰感动得眼泪汪汪:“啥也别说了,以后,咱俩就是好兄弟!” 竟然让他少打了三十年的工,看看,这不是兄弟是什么? 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 竟然有人愿意花大半辈子来帮他,简直就是一一 好人啊! 这时的宴清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发了好人卡。 这时的姜钰也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人生还真不止几个三十年。 而宴清,则会在往后,陪他一生一世。 纵使岁月轮回,一眼回眸,又是尘缘遇了谁? 07银面人 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中,一朵白云正晃悠悠地朝中神州飞去。 云上,正坐着两男一……猫。 是的,你没看错,此时姜钰的肩上,正趴着一只脖子上挂着铃铛的白色小奶猫。 猫咪长长的毛绒绒的尾巴不时划过姜钰的面颊,触感痒痒的。 姜钰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他实在是忍耐不住,微微侧头,对肩上的猫轻声说道:“季折,你能给我摸一下吗?” “啪!” 猫爪子一巴掌呼在了青年的面颊上,留下了一个又红又可爱的爪印。 只听季折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喵!都说了多少遍了!叫我主人!” “主人的毛,是你想摸就能摸的吗?” 姜钰抿了抿唇,换个方式继续诱哄:“那你到我怀里好不好?趴在肩膀上多冷啊?” 季折对姜钰露出了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本喵都已经是天仙了!哪像你,连化神都没到!你看看人家宴清,都已经是化神四阶了!要不是你和我同为火修,我都不稀罕你。” 姜钰:…… 对不起,打扰了,我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座骑。 姜钰面无表情地这么想着。 要知道他在季折刚化形成猫咪的时候除了惊讶之外就满是窃喜,感觉自己白白捡了只能撸的猫有木有? 然而事实上是…… 算了,人艰不拆。 这么想着,他又忍不住侧头过去去看一旁调息打坐的宴清。 似乎他十次看向对方,对方有九次都在练功。 这么努力做什么,把他衬托得好渣啊。 糟心。 然而事实上是,宴清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在修练,实则有大半注意力通过神识放在了姜钰身上。 连宴清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了什么,他只是觉得…… 姜钰和猫靠在一起的时候,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柔软被触动了。特别是姜钰郁闷时微鼓起的面颊,衬着那上面的猫爪印,看得宴清心里颇不平静。 这大概就是……萌物1+1大于2的效果? 在云朵上闲着没事,姜钰的思绪又开始随风飘舞,简称一一发呆。 哎?总感觉他好像忘了点什么…… 十一呢? 面容逐渐呆滞.jpg 卧槽他把他家暗卫丢了?!! “唉唉唉你扭啥扭!老子都快被你晃下来了!” 某小只又免费赏了姜钰一爪子。 不过姜钰这时候也没心思跟他玩闹了,“季折!我家侍卫还待在那片山林里!” 季折瞪大了眼:“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姜钰:“我这不是……刚想起来么……” 季折:“那你和你家侍卫有联系方式没?” “哈?” “就是传音符啊!” 姜钰:“……不清楚。” 他有没有传音符他确实不知道,因为原主的储物戒他到现在都还不会拆…… 猫团子抖了抖胡须,小眼神看着姜钰一言难尽:“你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姜钰:“……” 太阳穴突突地跳。 两天了…… 连续两天两个人都说他蠢!真当他姜钰是好欺负的吗? 姜钰嘴角向上扯了扯,弱弱地问季折:“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好吧,他就是这么好欺负。 这一幕落在宴清眼中,便是方才与白猫嘀嘀咕咕的青年突然嘴唇紧抿,双颊鼓了起来,看上去便是一副炸毛的样子,与往日的淡定温柔大为不同。后来也不知青年想到了什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却怎么看,都充满意了一种委屈的味道。 宴清那双静似寒潭的墨眸,第一次泛起了涟漪,划过几分不甚明显的笑意。 …… 一处山林间,一抹黑影快速地在林间穿梭,不一会儿便到达了事先商量好的会面之处。 那里,正有一身着金丝黑袍,头戴半张银色面具的人等待着。 暗十一见到那人,单膝下跪:“主上,目标已跟随太清宗门人离去,是否还需属下继续跟随?” 银面人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语气漫不经心,却让暗十一浑身一震。 “怎么,我让你找时机办了他,做不到?” “属下不敢!可属下分明已看到那人中了锁魂术……” “够了!” 银面人突然一抬手,手中那枚匕首便直直擦着暗十一的面具飞射出去。 暗十一顿时惊得不敢再动,直到身后传来古树轰然坠地的声音,他额上的冷汗才止不住地流下。 “十一,我想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是知道,我要的,向来只是结果,不问过程?” “……是,十一……明白。” “既然如此,最后一次,在他进入太清宗后趁机暴露出他魔教中人的身份,如果可以,那鬼脉也不是不能激活……” “他”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属下谨遵主命。” “去吧。” 银面人一挥手,暗十一的身影便飞速融于黑雾中,待黑雾散去,便只剩下银面人一人束手而立。 他盯着枝丫间透岀的晨光,良久,勾唇,一抹玩昧的笑意浮现: “三弟啊三弟,这场游戏,你可要陪为兄我好好玩下去啊……” “太清圣地,希望你能给本座一个惊喜……” 晨光洒落,林间枝叶微颤间,再无一人。 08这世界有毒!! 季折已经盯了姜钰好一会儿了。 你能想象一只又软又小的猫咪睁着它那双又润又圆的卡姿兰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你吗? 反正姜钰是被看得心~神~荡~漾又痛苦不堪。 能看不能吸,简直丧心病狂。 此时季折正乖乖的坐在姜钰面前的掌心上,来了个歪头杀: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喵?” 姜钰:“肚子已经不胀了,就是全身都暖暖的。” 季折喃喃:“那七转火灵丹怎么就没把你撑死呢……” 姜钰:“……” 季折:“你说我的丹怎么就跑你面前去上赶着给你投喂呢?” 姜钰开玩笑地笑说:“可能,它比较喜欢我?” 谁知季折还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眼,小猫脑袋一晃一晃地评头论足:“也是,你长得确实比较招药疼,喵~” 姜钰:“……” 这时候他无比庆幸,跟他对话的只是一只猫。 于是姜钰能不断催眠自己一一 萌即正义。 …… 中神洲作为洪荒大陆五大洲之一,面积奇广,堪称无疆,一直以来都是人族气运之所在,这一点,即使是第三历劫后也仍未改变。 当今天下万族林立,其中又以人、魔、巫、妖为首,人族居中神洲,魔族居西魔域,巫族隐北冥界,妖族猖妖皇东,而南部的南林洲,算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带,各族都有一些支脉在南林洲繁衍生息,又因各族过于混乱,所以南林洲相对其他四地来说,更不安全。 这最为繁荣、和平之地,便当属中神洲了。 太清圣地作为中神州三大圣地之一,地位超然,其宗门并非建立在陆地山脉之间沾染地浊之气,反而位于一个巨大的浮空岛上,享天灵之光。 说是一个浮空岛,其实也不全对。 以最大的浮空岛“半月”为底,“半月“之上还有数不胜数的小浮空岛,那都是宗门长老及核心弟子的修炼洞府。 一路飞来,姜钰便对路上的奇景惊叹不已,如今见到这浮空岛域,更是如此。 只见半月岛上阁楼建筑林林立立,山水环绕,不时有仙鸾飞动,神鸟啼鸣,淡淡云雾缭绕其中,恍若仙镜。 对此,姜钰莫名想到了上一世著名的动漫电影一一《天空之城》。 可即使是天空之城,也不及眼前之景万分之一。 季折驾云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小浮空岛上,刚要落地,就看到一青年侧躺在一朵云上晃晃悠悠朝他们飞来。 那人一身白衣青纹,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双眼迷离,面色泛红,似乎酒意未醒。 胸前衣襟口敞开一片,端的是豪放不羁,潇洒惬意。 看到他们,萧言懒洋洋地抬了眼,后又仰头,继续饮下一口小酒,嘴上却道: “小师弟不错啊,出门渡劫,还带了两个仙苗回来。” “长大了,也知道为宗门吸收新鲜血液了。” 季折化了人形,落在云上:“三师兄看错了,这是我领回来的两个……” 萧言:“大师兄跟我说,你此举做的甚好,等他出关,必会好好奖励你。” 季折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他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纠结之色,似乎在思考究竟是两个座骑来的划算还是大师兄的奖励更好。 于是季折一脸“你有什么筹码就赶紧的摆出来”的表情看向萧言。 萧言:…… 这小猫崽子…… 萧言抚额轻叹:“大师兄说,奖励里有一万灵石。” 季折纹丝不动。 他是一万灵石就能收买的吗? 萧言:“一把四品灵宝。” 季折挑眉,有点意动。 嗯,就有点。 萧言:“一枚六转丹药。” 顿时,季折嘴角上扬,眉开眼笑:“成!” 妥妥的财迷本色。 一旁围观整场交易的姜钰:……心情复杂。 感觉他被卖了有木有? 萧言突然转头看向姜钰跟宴清:“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随我来登记入门吧。” 换了一朵云,之前还跟他聊得欢乐的季折就这么头也不回地丢下他们,走了。 姜钰:…… 卧槽,无情。 因为跟萧言不熟,上了云后姜钰就有意识地朝宴清身边挨去。 少年人身上似乎有淡淡的冷香传来。 还怪好闻的。 闲着无事,姜钰也没跟独自饮酒享乐的萧言搭话,他就又重新欣赏起了风景。 嗯,他真的只是欣赏风景,不是故意要看向某处少儿不宜的。 一开始,姜钰下意识躲开了目光,可一想到人家都光明正大地在那拥吻了,有什么好避违的? 于是他又把头转了过来。 然后他就瞪大了眼! 男的? 俩男的? 竟然是两男的?! 这这这这这么刺激的吗? 姜钰突然一把抓住了宴清的手,结结巴巴地开口:“宴……宴、宴清!” 宴清朝他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姜钰伸手指了指远处云上仍未停下的两人,又指了指宴清,张口,又闭口。 完了,他不会说话了! 许是他的反应实在有趣,萧言笑道:“见笑了,因为自第三历劫后本门人丁便不怎么兴旺,所以很久之前宗门就鼓励年轻弟子多谈恋爱,所以道侣之风难免是盛行了些。” 姜钰很懵。 不是,你这道理我都懂,可关这俩男同志什么事啊? 于是他问了一个自己看起来特别傻的问题:“他们能生?” 萧言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不似作假,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小家伙还挺有趣的!” “怎么,你没听过感神而孕?” 姜钰:“……“ 为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言笑得停不下来:“哈哈,难得看到一个这么保守的人。等你到了一定修为开启神识之海后,你若不想你爱人受分娩之苦,亦或你爱人不愿因怀胎十月而耽误修行,是可以使用神融的。将你俩交缠后的神识分离出来再放入仙鸾或神凤下的蛋中后,就可以孕育出你们的后代了。” “而此神融之法不论是在男女之间,男男之间,亦或花草树木、山石水土之间都可通用。当然,前提是你有神识之海。” 姜钰:“!!!” 这是什么操蛋的设定?!! 这么说,如何我的一张文科试卷爱上了一张理科试卷,它们使用神融之后就会生出一堆文理科大综合卷? 姜钰面色突然惊恐。 卧槽他在想什么啊!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这世界tm有毒啊啊啊! 这时,萧言的声音又不紧不慢地传来: “嗯,说到底,此法原本是没有的,不过自从两千多年前一位先人为人族幼儿出身率始终不高而担忧地研究数百年后,此法便成了。” 姜钰:“!” 给这位大佬跪了啊! 古代仙侠版?真?计划生育? 姜钰握着宴清的手紧了又紧。 宴清不动声色地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姜钰的后背,轻拍。 嗯,又炸毛了。 09你是在找我吗? 萧言目送姜钰和宴清进入藏书阁,那双久被醉意曛染的眼睛里难得出现了一抹清明,他摇头叹息: “怪不得大师兄让我把他从小师弟身边支开,这小孩还怪有趣的。” “说什么算出他俩身上因果牵扯甚大,最好莫要多加牵连,这不就是……醋坛子翻了,担心猫崽子跟人家跑了么……” “不过大师兄有一点还真没说错,都是上上之姿的仙苗啊,特别是那个冰灵根。” …… 姜钰同宴清一起,步入了新入门弟子登记之所在,即太清宗最大的藏书阁。 “吱呀”一声,推开古朴厚重的木门,迎面便见到一个小道童正扒在木桌上昏昏欲睡,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听到声响,他几乎立刻惊醒过来,神色慌张地站起身,朝宴清的方向拜礼。 “不知仙长到来,是小童无礼了。” 宴清微微侧身,避过这一礼:“劳驾阁下,我等是来登记入门的。” 小道童的面色突然为难起来,“啊…这……两位小仙长实在不好意思,入门弟子的宗谱被洛长老随身携带,可长老他近日外出了,登记一事恐怕……” 宴清:“既是如此,那我们二人该如何安排?” 小道童:“仙长稍等,小童这就去联系一下洛长老。” 姜钰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小道童手往怀里一伸,便摸出了一张符纸,只见他先在纸上划了几笔,便见那符纸光芒一闪,被小道童按在耳边,隐隐地,似乎有男人的声音从符纸里传出。 真?仙侠版手机,你值得拥有。 挂了“符纸电话”后,小道童腼腆地朝宴清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小梨涡:“这位仙长,洛长老方才传音,说二位今日可在藏经阁的内楼内住下,明日长老他便会回归。“ 宴清颔首:“多谢。” 然后他转头望向姜钰:“你接下来可还有要事?” 姜钰摇了摇头。 宴清:“我去内楼修炼,若是有事,可来找我。” 姜钰怔了怔,道一声“好”,唇角开心地微扬。 其实宴清,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 经过小道童同意后,姜钰开始了在藏经阁第一层找书。 藏经阁第一层是对太清宗所有人开放的,大都存放着一些基础剑法、体术以及入门功法,而那些更高深的仙术、心法,则被存放在藏经阁更高层,只有内门及以上的弟子才有资格借阅。 姜钰找书,也不是为了修习,他只是想找那些介绍常识性的书籍,比如介绍灵力是什么,灵力怎么运用,亦或是介绍这个世界的历史什么的…… 姜钰一开始就明白,他一无所知地闯进这个世界,如果他再不去了解什么,他的处境将会极其被动,即使他是抱着咸鱼心态来仙门养生的。 嗯,你没看错,其他人来人族圣地是为了修仙得道长生,姜钰他……就是来打卡的。 小道童疑惑地看向扎在书堆里翻来覆去的姜钰,有点好奇:“小仙长是在找什么书籍?小童或许可以帮的上忙。” “我在找那种……就是比较基础地介绍灵力的书。” 姜钰还在埋头找书,但下一秒,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一道稚嫩中又夹杂着欢脱惊喜的童音传来: “仙长是在找我吗?” 10惊惧 立在远处的小道童突然跑了过来,扯了扯姜钰的衣袖,仰着的小脸上飞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小眼神却就那么巴巴地望着他。 “仙长……小童已经好久没被人关照过了,你一定要温柔地使用我哦。” 姜钰眼皮微跳。 等等,他怎么觉得这发展有点不太对劲? 等他亲眼目睹原本俏生生的小道童华丽丽转身,变成一本书便朝他飞来后,姜钰:Σ(?д?lll) 他捧着书的手有点颤抖。 望天,老夫的心脏……它差点就要罢工了啊喂! …… 【天地之始,万物混沌,自盘古开天,方生日月星河,众生百态,而此界,便唤为——洪荒。】 【洪荒之初,先有大德后土身化轮回,后有女娲承天意造人族,旧秩已废,新序而立,待众圣拟定灵力,定修法,此为灵力之初源。】 【万族修灵,不无二法。其一,以利动之,即以功法、灵根、符文吸引天地灵气聚集,为其所用;其二,以纯动之,凡纯净单一属性灵力浓郁之所在,必引同属性灵力自主汇集,凡至纯之心,必得灵力亲近。】 “嗯?” 看到这里,姜钰翻页的动作一顿,眼露思索。 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果然以灵力为主么,而且……世界之宏大,远超他的想象。 并且这书里所讲的世界起源,竟与前世的洪荒小说别无二致,他这莫非是……穿到这类小说里了? 匆匆把整本书翻完,犹为注意下灵力简单运用的介绍后,姜钰把书放下,只见白光一闪,小道童又仙气满满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只不过此时的小道童小脸红扑扑,小眼神望着姜钰满是星星眼: “仙长,你技术好好呀!” 姜钰:“???” 肩一抖,他一脸震惊地望过来。 小道童:“仙长每一次翻页,都是在给小童按摩呢,而且仙长每一次翻页的时间都刚刚好,仙长好厉害呀!“ 姜钰下意识搓了搓手指。 人类迷惑行为大赏.jpg 支开莫名黏起他来的小道童后,姜钰回到内楼一间空着的客房,吸引周身火灵力进入身体,又驱动体内灵力沿血液循环走一圈后,把灵力注入了左手小指的戒子上。 注入灵力后,姜钰感觉自己似乎看见了一个白茫茫的空间,空间里盛放着一柄白剑,几部书籍,以及一小堆灵石。 “看样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让我康康,额,好像也没有类似于符纸的东西……” 一边翻看戒内空间,姜钰一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茶,随后,他意识一扫…… “噗!” “咳!咳咳!” 被茶水呛到的姜钰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丢…… 他手机怎么会在这里面? 颤颤巍巍的把iphonex从空间里取出来后,姜钰因为紧张连着输错了好几次密码才把手机打开。 他下意识地点开微信,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个人面对着那颗美丽的星球时,眼睛就有点发酸。 微信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躺在他聊天列表里的,总是那么几个人,他点开老爹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赫然是对方发来的早已过期的红包。 而那个日期是,2019年1月1日。 他连发了几条消息,都发不出去,最后他也只能自暴自弃地想,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果然不是生与死,而是断网。 不过手机的出现,总归是一个意外,至少姜钰在这个世界,也能多点前世的回忆了。 这么想着,姜钰打算再去翻翻其他朋友的留言,却不小心点开了自己与自己的对话框。 聊天记录里只有一句话一一 【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 “嗯?” 姜钰盯着这句莫名让人发寒的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发过这种话。 下一瞬,他的瞳孔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面色染上一抹惊惧的苍白。 因为在他没动任何操作的情况下,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里突然自己打出了一行字! 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按着他手机上的输入键盘。 那行字缓缓浮现—— 【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你。】 11扑朔迷离 “谁!” “是谁在装神弄鬼?!” 姜钰喉咙发紧,他握着手机的手猛然用力。 那个“无形者”打字的动作似乎顿了下,继而继续: 【你在害怕?】 【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对你没有恶意,我的目的,或者说作用,就是帮你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姜钰仍未放忪警惕:“所以说,你到底是谁?” 【……】 【我是你留给你自己的后手,或者说,我是过去的你,是将来的你,亦是……已死的你。】 姜钰满脸黑线。 “算了,我可以不深究你到底是谁,但你必须说清楚,你怎么帮我?” 【你不能告诉宴清你的真实姓名。】 姜钰眉梢微皱:“为什么?” 【……按照你留给我的记忆来看,你渣了他,而世界之子在重历轮回时可能会携带部分记忆,这种情况,我称之为——重生。】 “?”他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你在逗我?” 【没有,只不过是轮回重启,你没有过去的记忆罢了。】 【点开微信里的文件夹,那里存了一本小说,大致与过去的你的轨迹相差无二。】 姜钰:“就算你前面所说的一切都成立,我觉得我还是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对“渣”这个字有误会。” 【怀疑我就是怀疑你的智商,因为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你要对你自己说的。】 姜钰:“……” 他磨了磨牙,努力微笑:“行,那我倒要看看,我凭什么对我兄弟做人渣的事。” 对方似乎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打出一句话—— 【因为你,是天命反派。】 …… 【他,天生冰灵,至纯无暇,兼负天下苍生,济世之怀。】 【他,清贵雅正,年少有为,持君子之心,行正道之事。】 【而他,自魔窟中挣扎,受尽人间冷暖,笑里藏刀,狠戾无情。】 【当世界之子宴清与戴上假面的姜钰相遇,又会碰出怎样的火花?】 姜钰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莫名有一种古怪又反感的感觉哽在心中不上不下,哽得他难受。 “不是,这小说简介为何写得这么、这么……”陷入直男思维盲区的姜钰有点词穷。 不过好在简介已经结束了,不然姜钰可能单单看个简介都要看自闭了。 古色古香的客房内,煤油灯火光芒摇曵间,给坐在床上看手机的青年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姜钰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翻看着手机中的电子版小说,越看便越是心惊胆战。 可他还没看多久,手机屏幕便是一黑,没电了。 没、电、了!! 姜钰:……妈惹,迟早药完。 …… 夜幕下,月光沁凉,天边的星子摇摇欲坠间,尽是明灭不定的芒,一如姜钰这时候并不平静的心境。 他躺在床上,目光放空,脑海中却是进行着一场庞大又冗杂的计算。 先前便说过了,姜钰上辈子是个人民教师,而且,还是top2里最年轻的数学教授。尽管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总是被别人说蠢,可实际上,他的智商并不低。 现在,姜钰给自己思考的命题是: 他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看到小说前面一部分,他就已经明白,小说里的“姜钰”是一个真正的伪君子,面上装得多温柔,内里就多冷酷无情、自私自利,而这种性子,与“姜钰”自小的生存环境是离不开的。 “姜钰”身为一名人族,自幼被魔教教主从南林州带回西魔域魔教总坛,以第三养子的身份被教主收养。 魔教向来是个充满尔虞我诈的地方,更何况上面还有一直视其为眼中钉的其他养子? 在几乎乎人人都想要他死的环境里,一个反派,便这么顺其自然地诞生了。 在“姜钰”刚满十六岁的时候,魔教教主颁布了“夺圣令”,又称“圣子大比”,以十年期为限,从五位养子中选出一个成就最大之人担任魔教圣子,享无上尊荣,地位仅次于教主之下,算是魔教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并且,允许养子间下杀手,获胜一方将获得对方的所有成就和利益。 简直如同养蛊一般。 姜钰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这么看来,他现在的处境应该很危险才对。 暂且不论他曾经是否真的按照书中所说那般行事,单单是魔教的风云变化,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姜钰又想到了他刚见到暗十一的那一幕,对方很怕他,至少表面上的确如此,而以“姜钰”狠辣无情的笑面虎作风,手下人怕他,是很正常的事,可是…… 姜钰眯了眯眼,眼睫微颤,投下一片阴影。 既然如此,暗十一不是应该很害怕他受到伤害吗?为什么迟迟等到宴清把抵在他脖子上的剑收回了好一会后才出现? 既然是时时跟随他的暗卫,又为什么在他跟随季折离开时没有站出来? 要知道,魔教和正道仙门的关系也没好到派圣子候选人前往对方宗门溜达的地步啊…… 一切,似乎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12第一个马甲一一江浔 第二日一早,当宴清来敲门的时候,姜钰看到对方,目光下意识地就有点飘。 憋问为什么,问就是心虚。 按“无形者”的话来说,他就是失去了轮回前的记忆,但是他又只看了个小说的开头,不到三万字,压根不知道他对宴清到底做了什么。 按照他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做什么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的事……吧? 应…该…? 姜钰不确定地这么想着。 要是在平常,宴清一定会发现某人躲闪的眼神,可刚刚发生的事,令他现在周身都满是低气压,也就没心情去顾及姜钰了。 姜钰一靠近宴清,就被他外放的寒气冻得直打哆嗦,他抿了抿唇,小心地扯了扯宴清的衣袖。 “你怎么了?” 宴清眉头微皱,叮嘱他:“等会你站在我身后,别出声。” 等姜钰同宴清一起下了楼,他便看到一身红衣的背影。 宽大的衣袍也掩不住那人妖娆的身姿,待他回头,及腰的墨发被风吹散,他只是携取其中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便就这么好似含情脉脉地望了过来。 洛长依款款走向宴清,手挑起少年人的脸,吐气调笑:“呦,冰美人回来了?再跟我玩玩如何?” 姜钰:“……” 姜钰觉得宴清身边好像更冷了。 然后,他一边同情地望向他家兄弟,一边默默远离、又远离。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上辈子被女孩子撩也就罢了,他可不想被男的…… 许是他退后的动作太明显,洛长衣眼一瞥,就瞧见某只小可爱正战战兢兢又死死地盯着他。 下一秒,姜钰就感觉自己脸上的软肉被人捏住了。 “冰美人下来一趟还带了个小可爱过来?还真软啊,真好捏。” 洛长衣一边喟叹,一边笑意盈盈地望着姜钰。 姜钰:! 姜钰对宴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疯狂暗示:兄弟你快过来救我啊!我被捏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宴清一把扯过姜钰,护在怀里,脸色黑得简直能滴出水来,冷道:“还请长老自重。” 洛长依笑得腰肢乱颤:“怎么?冰美人这是吃酷了?” 眼见宴清周身的刺都要立起来了,洛长衣很有眼见地收了声。 毕竟他只是大师兄派来的助功,他可不想被撮合对象恨上。 “行了,本长老也不跟你们闹了。说实话,太清宗每三百年收一次徒,距离下一次收徒还有五年,你们不在规定时间入门,本是不合宗规的,不过麻……”洛长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看在你们都长得这么合乎我心意的份上,就让你们入门了。” 姜钰:……长老你这么随便你上头知道吗? 洛长依:“名字?” “宴清。” “江浔。” 姜钰喉结紧张地动了动,他想看看宴清的神色,却发现自己仍被宴清从后抱在怀里。 姜钰:…… 怎么感觉这个姿势怪怪的? 洛长依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份玉简,以灵力为刀,在玉简处刻下:太清宗子字一代弟子一一宴子清、江子浔。 洛长依:“你们这一代宗门赐字子,拿着,这是你们的道服。” 太清宗有自己的宗规,同一代入门的弟子可互相称字加名,对上一代及以上入门的弟子则必须称字唤师兄师姐,除非亲密的道侣,一般不直接唤名。 姜钰从宴清怀里挣脱出来,接过白衣红纹的道服,再一看,发现宴清的道服是白衣蓝纹的。 “三日后子一代的弟子都需得进行鬼域试练,你们可要加油哦~会排名的~”洛长依边说边对姜钰他们抛了个媚眼。 姜钰:! 为什么他一开学就得开学考?! 他现在就是个空有修为不会用的学渣啊! 姜钰:……我真是太难了qaq。 13七月半,开鬼门 鬼域一一 腐朽的白骨,悲鸣的亡灵,罪恶的鲜血。 这是一处死亡之地。 妖冶的血月下,绯红的月华倾洒在这无边鬼域之上,魁魅丛生,百鬼夜行。 突然,一团黑雾出现在这片大地之上,伴随而走出的,是一个双眼翻白,白衣染血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步跨出黑雾,却仿佛是开启了什么机关,周边游荡的亡灵和小鬼均是惊得四散而逃。 很快,便出现了一片“真空区域”。 小女孩“咯咯”笑着,仿佛对此习以为常,她左手拿着一个人形头骨,右手则是一根畸形的白骨,用白骨敲打头骨,却并非是清脆的打击声,反而是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 “嘶一一嘶一一” “咯咯、咯咯一一” “嘻嘻,好玩,真是好玩。” 小女孩咧嘴,弧度僵硬,露出了森森白牙。她一边敲打头骨,一边欢快地哼唱道: “七月半,开鬼门, 鬼门开了出鬼怪。 鬼怪苦呦卖豆/腐, 豆/腐烂哪磕鸡蛋。 鸡蛋鸡蛋磕磕, 里面坐个哥哥, 哥哥出来上坟, 吊在树上回不来!” “嘻嘻~嘻嘻~” “哎呦!” 原来正嬉笑着的小女孩突然发出了一声哀叫,只见她的脚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黑色锁链,被锁链一绊,她身子前倾,成功与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与此同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一一 “小七!你又作什么妖!大晚上的不睡觉扰老人家清梦,你你你这个不孝子,简直气煞老夫!” 小七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看着面前的鬼老,小嘴一瘪,简直委曲得不得了:“呜哇一一爷爷!你又欺负我!” 鬼老拄着白骨拐杖,抬手就赏了一个粟子。 小七双手抱头,可怜兮兮地控诉:“我这不是想到太清宗那帮讨厌的人又要来了,想演习一下吓吓他们嘛,为什么不可以!” 她话音刚落,鬼老还没说什么,突然一阵鬼风刮过,带来数不清又混乱无比的声音。 似乎有密密麻麻的鬼怪暗中隐藏在这方天地之间。 “什么?他们又来了?” “哦,算算日子,好像确实差不多了。” “来了不好吗,说实话我最近确实有些饿了。” “天,那帮修士的滋味……啧啧。” “你们别说了,我仿佛已经闻到了那鲜美的气息。” “你还可以听到那在动脉下涌动的鲜血的声音,哦,那可真美妙。”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桀桀桀桀一一” 阴风呼啸,万鬼作乐。 只因一一 【他们,只会为亡者的悲鸣而欢呼,只会为彼岸的花开而雀跃,他们是这方天地的遗弃者,他们一一来自鬼域。】 …… 太清宗。 宴清拦住一位从竹屋内走出的弟子,微微抱拳。 “这位师兄,请问这间竹屋内的姜师兄可在?” 那弟子看宴清神态谦敛,身姿清贵雅正,便也不在乎对方微冷的语气了,客气地笑道:“这位师弟,你恐怕记错了,这间竹屋还暂未有主人。” 宴清抱拳的手紧了紧。 “那敢问师兄,这竹园内是否有一名姓姜字子钰的师兄?师弟受人之托,急需见那人一面。” 那弟子摇了摇头:“并无。莫说是这竹园了,子字一代中在下也并未听过有哪位姓姜的师兄弟。” “那应是师弟记错了,多谢师兄,是师弟叨扰了。” 目送那名弟子远去,宴清收回目光,松开手,鲜血顿时顺着掌心流下。 宴清却仿若未闻。 他仿佛成了一个提线的木偶,毫无灵魂般被人操纵着走向那扇竹门。 那只染血的手覆上竹门轻轻抚摸,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他喃道:“姜钰……姜子钰……” 既然是子字一代的弟子,那么…… “五年……最多五年……” 你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 14同门弟子 “噹一一” “噹一一” 随着古钟被撞响,发出一阵悠扬又渺远的声鸣,太清宗年轻一代全体弟子皆是会聚于宗门大广场之上,他们个个皆是白衣持剑,英姿飒爽,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宛若一棵棵朝气蓬勃的小白杨。 然而,这其中并不包括姜钰。 他有些恹恹地靠在身旁的宴清身上,小声地跟对方咬耳朵:“子清,等会试练时你要罩着我啊。” 青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宴清的耳廓处,痒痒的,不过宴清并没有避开。 他周身的气息虽依旧冰冷,但寒气也只是虚虚地以保护的姿态环绕在姜钰外围,并未入侵,这是独属于他的温柔。 姜钰也并未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毕竟过去三天,全靠宴清的帮助,他才勉强学会了一点防身之术,至少能扔出几颗有威力的火球了,这在他看来,简直跟对方建立起了革命性质的友谊。 上辈子,男人之间嘛,哪个不是勾肩搭背的? 但许是他们俩靠在一起时看起来过于亲密了,惹得其他弟子朝这个方向不断频频看来。 期间夹杂着不少女弟子碎碎的八卦声。 “哎,你看那边,门内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对道侣啊?” “不知道唉,如果是真的,那我岂不是没希望了?” “嘻嘻,你又看上哪个了?” “瞎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趴着的那位小师弟很俊俏而已啦!” 女孩子在某些时候,言辞总是格外的不加掩饰呢。 姜钰听得都不好意思了,偏这时候宴清突然转过头,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他望着姜钰泛红的耳朵,语气莫名有些不善:“喜欢她们这样说你?” 姜钰挑眉,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了宴清。 只见少年的眼、鼻、口,每一处都算的上中上,可不知为何,拼起来的五官就成了中下之姿,是一张放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这一刻,姜钰觉得自己真相了。 于是他拍了拍宴清的肩,语重心长:“放心,我是不会丢下你先脱单的。” “就算现在没有女孩子看上你,你也要相信,茫茫人海中总会找到真爱的。” 宴清:“……”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啧,就他这样子,连做小白脸的资格都不配!” 突然,一道傲慢又无礼的声音横插而入,随之,身着白袍金纹的少年从人群中走出。 少年手中把完着一颗金球,金色丝线顺着洁白的衣领延伸而下,在左胸口处绣着一柄金色小剑,代表着对方亲传弟子的身份。 苏礼一现身,周围的弟子均是往后退了一步,并一脸惊疑不定地望着姜钰两人。 这两位师弟又是怎么惹到这位“宗门小祖宗”的? 苏礼是掌刑长老的独子,自小含着金钥匙出生,向来被宠的无法无天惯了,却又自持父亲的职责是监管弟子,便时常纠着门内师兄弟一些平日看起来无伤大雅又打擦边球的过错不放,非得让犯错弟子进一回刑审堂不可,简直让太清宗上上下下唯恐避之不及,便送了个“小祖宗”的称号。 现在,面容还稍显稚嫩的少年脸上尽是不屑之色,他语气带刺地说道: “之前从未见过你们,怎么,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15试练开始! 姜钰闻声望去,见到的便是一个长相精致的小正太,即使对方此刻语气不善,神态傲慢,也倒难以让人生出厌感来。 苏礼直直盯着宴清:“我说,你入门时没参加入门考核吧。” 这不是疑问,而是一句陈述句。 面对这种逼问,莫名躺枪的宴清依旧很淡定:“并未。” 苏礼嗤笑一声,转头对姜钰道:“带着这么个拖油瓶,也是辛苦你了,虽然你也不怎么样。” 姜钰:“……” 他觉得有些不得味了。 如果他脑子不是被驴踢了的话,好像他才是那个抱大腿的人? 沉默的空气中,三人间的纷争似乎一触即发。 正当苏礼还准备说什么时,周边弟子却皆是惊呼出声。 原来是天边有一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驾云而来,老者身边大道阴阳之气环绕,背后先天太极图时隐时现,随着老者手中拂尘一挥,空中顿时绽放出了朵朵青莲。 这些青莲飞到众弟子的头顶,降下道道青光,青光沐浴中,众弟子皆是闭了眼,已然进入悟道之中。 待青莲消散,弟子齐齐睁眼,皆是弯身一拜。 “多谢青云尊上赐法!” 目睹这一切却什么也悟不到的姜钰:qaq 他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青云抚了抚白胡须,声音传入每一个弟子耳中,他笑道:“无需多礼。这代的鬼域试练,由本座主持。” “我辈修练者,修天道,明善心,纵使大道无情,也会降下一丝生机,对于鬼域中鬼,亦是如此。因此此次试练内容为灭该灭之恶鬼,渡该渡之善鬼。” “进入鬼域后,尔等右手上皆会出现一枚令牌,每灭一只恶鬼,按恶鬼等级高低,令牌会自动记录一到十等功,每渡一只善鬼,令牌则会自动记录五到十等功。” “令牌颜色相同者,将自动归为一个队伍。最终鬼榜上的成绩,将以小队总成绩为准排名,尔等可否明白?” “弟子明白!” “善哉,”青云欣慰地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么本座宣布,鬼域试练,正式开始!” 话落,所有弟子脚下青石铺就的大广场突然绽放出一阵青光,青光闪烁中,所有人的身影渐渐虚幻起来,直至广场上再无一人。 青云上人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点点头。 老者那略带沧桑又飘渺的声音隐隐回荡在这方天地之间: “希望这次多出几棵好苗子吧,人老了,连个继承衣钵的人都没,唉……” …… 姜钰觉得自己意识割裂得厉害,似乎一下子跨越时空,还不能适应,等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宴清牢牢握住。 他举目四望,这才发现自己和宴清正位于一片暗色的林中,周围的树木全身漆黑无叶,枝丫交错间,仿佛勾勒出一张张鬼脸,头顶血月高悬,夜色沉沉,空中隐有尖唳和哀嚎传来,于这寂静的夜里更显诡异。 脚下的土壤黑中带红,待宴清松了手,姜钰便小心地蹲身捧起一抔土,放于鼻前轻嗅,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这土壤中的黑色,怕不是过多血液冷凝而成。 想前此处,姜钰面色微变,他站起身,想要问些什么,宴清的食指便轻放至他唇前。 夜色下,身旁少年沉静而立,神情半隐于黑暗之中,唯有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泛起微光。 只见宴清微微摇头,示意不言,指尖移开,指向另一处林子。 似乎从那方向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其间还夹杂着姜钰耳熟的少年音一一 “好你个恶鬼,竟敢偷袭我!” 这是苏礼的声音! 16突生变故 姜钰和宴清对视一眼,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要是对方遇到问题,轴手旁观总归是不好的。 然而,事实上证明,的确是他们想多了。 等他们从林子里钻出来,便见到少年正一脸得意地单脚踩在被束缚的恶鬼身上。 那恶鬼体态臃肿,面色狰狞,周身绿色的尸气翻涌,掀起一阵阵腐朽的恶臭味。 纵使姜钰胆子不小,可到底是第一次见这种“非自然”生物,不由退了半步,落后于宴清身侧。 苏礼见到他们,眉头紧皱,他突然右手上举,单手一握,捆着恶鬼的金色绳索便骤然收紧,那恶鬼惨嚎一声,只听“嘭”的一声,整个鬼身都炸了! 姜钰看着这一幕默默咽了口口水。 这、这么凶残的吗? 对比一下,他突然发现,宴清第一次对待他时,好像还满温柔的? 最后那金色绳索重新凝聚成一颗金球,落回苏礼手里。苏礼一边抛着金球,一边朝他们走来,不过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居然跟你们分到一组了,真是晦气!” 苏礼站在他们身前落定,语气嫌弃,同时,他左手举起了一枚红色的令牌,赫然与宴清姜钰手中的令牌相同。 “不过你们别指望我会……” “小心!!” 他话还未说完,姜钰面色就是一变,他下意识出声提醒,可似乎身体快过于头脑,他一把扯过宴清,又上前几步,推开苏礼,等他直直面对迎面而来的小鬼时,他才恍如当机了一般,愣在原地。 危险似乎瞬息而至。 “子浔!!” 宴清那张素来淡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色,似乎有什么自己很宝贝的东西即将破碎一般,这种想法是来得如此莫名其妙,却使他几乎用上所有的灵力,在姜钰身前瞬间搭筑了一堵冰墙。 可那黑色小鬼却径直穿过冰墙,毫发无损,撞向姜钰! 这只鬼怪可以无视任何物理防御! 几乎在下一秒,姜钰便感觉自己额前一凉,似乎有什么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他被撞得向后倒去,却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 那微微泛冷的雪松香的味道,顿时更加浓郁了。 被这股味道包围,心中莫名生出的安全感令姜钰的意识迷迷糊糊,可上方似乎还有宴清担忧的声音,他费力地睁眼想去听,脑海里的思绪却仿佛被凝固了一般,在意识昏迷前的一秒,姜钰只觉得,他好像喝醉了。 宴清握着姜钰的手突然收紧。 他目光暗沉地看向另一边尚且惊魂未定的苏礼。 苏礼被那眼神看得心虚,可他并非是个完全不讲理的人,知道姜钰是为了救他才变成现在的样子,由此他也愧疚道: “你……你别太担心,那应该只是个自然生成的酒鬼,应该没、没恶念的。” “如果他出事,我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宴清说得极轻,轻得好似下一秒就会揉碎在风中,但却让苏礼心中一惊。 就像是一头自己小心看护的幼崽破人伤害了的雪狼,宴清眼里仿佛有蓝光乍现,狂风骤雨,震慑得人胆颤。 苏礼不由地退后一步,目中惊骇。 这人……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化神,会有这种恐怖的气势? 17小酒鬼 其实没过多久,姜钰就醒了,不过宴清却一直担忧的地注意着他。 因为姜钰的状态,好像有点奇怪。 自从睁眼后便不哭也不笑,只是沉默地跟在宴清身后,手还被他牵着,宴清走哪,他就乖乖地跟到哪。 等宴清突然回身,他就这么直直撞上了对方,撞得鼻子都红了。 “唔……痛……” 姜钰揉揉鼻子,小声地呜咽一声,这还是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宴清微微退后,歉意道:“抱歉,是我没注意。” 等他对上青年那双泛着水光的湿润眼睛,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怎么能突然变得……这么软。 而且某人还毫不自觉。 “现在好点了吗?” 宴清右手抚上姜钰的脸,把他的手拿下,自己则是轻轻抚过对方小巧的鼻尖,语气轻柔的不可思议。 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抚摸,姜钰舒服得眼睛微眯,至于宴清问的是什么,早就被自动过滤了。 宴清无奈地失笑,不过对待这个人,他的耐心似乎一向意外的很好。 “刚刚为什么不说话?嗯?” 原本宴清的声音就淡如清泉,可姜钰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人尾音稍微上扬,就能这么……撩。 听得姜钰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以后遇到那种情况,别再一个人冲上去了,你的修为要用来保护你自己,知道吗?”宴清这么说着,却突然倾身靠近姜钰,果不其然,从青年身上闻出了阵阵清冽的酒香,他微微皱眉:“你醉了。” 似乎每一个醉酒的人都对这句话异常敏感,姜钰抿唇,嘟囔道:“我没醉。” 宴清定定看着他:“醉了。” “没醉。” “就是醉了。” 姜钰直接转身,不理他了。 看上去有些气鼓鼓的,令宴清莫名想笑。 虽然他在姜钰刚醒时就用灵力探查了一遍他的身体,没发现异样,可他没想到,那酒鬼是被姜钰吸收了。 他转头看向远处一旁被他忽略许久的苏礼,问:“这是怎么回事?” 苏礼脸上眉梢一挑,就想本能的顶一句“这你都不知道”,可他一对上宴清的眼睛,什么傲气都没了,虚道:“我……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他的体质能吸收鬼气吧。” 宴清听得眼眸微暗。 如果是体质问题的话,他上辈子确实认识这么一个人。 姜子钰,鬼脉拥有者,可吸收鬼气为己用。 一旁的姜钰见宴清居然这么久都没来安慰自己,不由得有点委屈。 都不知道他生气了嘛! 于是他又转过身,扯了扯宴清的衣袖,小声唤道:“阿清……” 却没料到那只手上痛意猛然袭卷而来。 宴清紧紧握住姜钰的胳膊,力气之大,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不许这么叫我。”他目光沉沉盯着姜钰,眼底晦涩难言而喻。 不许这么叫他,只有那个人,才会这么唤他“阿清”。 姜钰似乎被宴清那冷凝的语气吓到了,等他回神,顿时被疼痛刺激得红了眼眶。 “放……放手,你捏疼我了。” 宴清顿时松手,他这才发现姜钰的胳膊上已经有了一圈红痕,那抹红意在白晳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不知为何,宴清看着青年那双红得水润的眼睛,心里愧疚生出的同时,也有一丝隐秘的兴奋在叫嚣。 他……他想看这人,被他弄哭的样子。 宴清忽然握紧了双拳。 18来自酒鬼的求助 “为什么不能这么叫呀……” 姜钰是真的醉糊涂了,他小嘴微撇,本就白净秀美的脸上被醉意曛出了几分红晕,衬着那双微微睁大的又满是疑惑的眼睛,似乎一下子从温柔的教师变成了乖巧的学生。 他又愣是不记疼地伸手去扯宴清的衣袖,摇啊摇的,声线拖得又长又软,颇有几分得不到的答案就誓不罢休的味道。 真是……又憨又撒娇的。 看得宴清喉结一紧,那种在他看来着实不该的危险想法似乎更是挥之不去了。 一旁的苏礼实在没眼看这两人腻歪,他正想出声提醒,却被宴清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心头一哽,莫名不是滋味。 如果他活在现代,他就一定会有这个觉悟,狗粮要不得,灯泡做不得。 宴清定定神,过了好一会,才嗓音微哑地对姜钰道:“你忘了,名是只有道侣才能唤的。” 姜钰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理解了这句话,不过他还是迈不过一个坎。 “你骗人,我们那都没这个说法的!” “你们那?”宴清细嚼慢咽这几个字,眼底笑意愈浓。 小傻子醉了以后,似乎很容易套话呢。 “就是我们那呀,朋友之间都没这样的……这里这么多规矩,还要试练,还要修习,明明我好不容易才活得好好的,这个世界又这么危险,我……我又离开大家了……” 说着说着,姜钰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眼眶渐渐湿润,晶莹模糊了视线。似乎醉意把他的情绪放大了,他虽然平日里看着心大,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不安和孤独一直徘徊在他心间,仿佛一个漂泊的灵魂,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中无处安放,如果不是宴清无声的温柔和关照,他或许……也不会支撑地这么久了吧。 于是他又旁若无人地小声唤道:“阿清……阿清……” 仿佛是在紧紧抓着什么。 不仅仅是因为宴清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朋友,倒更像是灵魂深处的眷恋。 可姜钰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间尽是那令人安心的冷香,一如宴清这个人。 宴清轻轻拥住他,一手在他背上轻拍,一手在他头上轻揉,他在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温柔起来,因为心中一顿一顿的抽痛不停地告诉他一一 对这个人,他心疼了。 “阿清……阿清……” “我在……我在……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 鬼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白天和黑夜,若真要划分的话,其实可算为血月出时即为日,血月隐时即为夜。 待血月隐于层层夜幕之后,天地间骤然失色,暗色则越发浓郁,是鬼怪最为猖狂的时间段,因为隐去的血月,对他们有一定实力的压制。 所以在“夜晚”,一般人都会停下探索鬼域,以免进入某个boss级鬼怪的领地。宴清一行人,同样如此。 升起一小堆篝火,火光照耀下,姜钰正靠在宴清的肩上酣眠。 他在睡梦中似乎遇见了什么,睡得极不安稳,宴清犹豫了一下,把他的头从肩上移开,平放在他腿上,又去舒展他的身体,完后轻轻梳理姜钰额前的黑发。 他喃道:“这样是不是会好一点?” 似乎是对他的回应,姜钰突然抱住了他的腰,有些乖巧地蹭了蹭,陷入了更深的梦境。 宴清动作一僵,无奈失笑: “你这家伙……” …… 姜钰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耳边隐约传来幼儿的啼哭声。 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走,他突然看到一片黑暗中唯有一块地方有白色的光线从上方洒落,有点像舞台上的聚光灯。 而那里,正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似乎看见了姜钰,正在抹眼泪的动作一顿,惊慌和惊喜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他哭得皱巴巴的包子脸上。 姜钰看着男孩头上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幼角,他谨慎的在白色光圈外站定,蹲下身,问他: “你是谁?” 敖末慌张地朝后方退去,可他似乎离不开光线圈定的范围,眼见姜钰眉头微皱,忍不住哭出声来。 “呜……呜呜……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跑到你身体里来的……” “你是那只小鬼?” “是……我快要消散了,你的身体里有滋养鬼魂的东西,所以、所以我才跑进来的……”敖末紧张地看向姜钰,泪珠还挂在眼睫上一颤一颤的。 姜钰:“……” 敢情这小崽子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 “那你能从我身体里出去吗?要是能的话,我就不计较之前的事了。” “只要你想,就能……能的。”看姜钰挺好说话的,敖末小声地松了口气,但他突然又急切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姜钰,泪珠子简直不要命的往下掉。 “大哥哥,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呜呜呜……我父王要撑不住了……呜……我们都会死的……” “求你了,帮帮我们北海一族吧……” 19瘟鬼 上古洪荒时期第一次历劫,是龙、凤、麒麟三族大战,造成无数生灵涂炭,天道降下业力之火,焚毁三族后世福泽之运,本是洪荒大主的龙族从此衰落,即使是第三次历劫封神大战后,也只不过是搏得一个掌管四海的神位,却依旧听从天庭调遣。至于剩下的凤、麒麟二族,则是永远退出了历史舞台。 龙族造此大孽,却有如今连历三劫后放在当世还算称道的一股势力,与第一历劫后的“祭天”之举牵扯甚大。 何谓“祭天”? 龙族先辈以自身之驱填补罪恶之眼,即为“祭天”。 “祭天”的龙族死后灵魂不入地府轮回,其中大部分都会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唯有少数会由鬼域接手。 鬼域,它还有另一个名字,是为一一 鬼狱。 …… “子浔,醒醒……” “醒醒,要出发了……” “唔……” 姜钰觉得有人在轻拍他的脸,痒痒的。 宛若小羽扇的眼睫轻轻一颤,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就发现自己正圈着宴清的腰。 顿时,姜钰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抬头,恰好撞上宴清的下巴,也顾不上疼了,只来得及捂住额头,快速地从宴清腿上爬起来。 “对对对、对不起!” 宴清低声笑道:“酒醒了,嗯?” 被这尾音一激,姜钰浑身都打了个啰嗦,连带着昨天的记忆扑面而来。 嗯?那个粘粘糊糊的爱哭鬼是他? 姜钰捂脸。 没了,都没了…… 他的一世英名啊! 而且……他刚刚的姿势,不会是膝枕了宴清一晚上吧…… 想到这里,一阵莫名的羞耻感令姜钰整个小脸都红扑扑的,即使被手挡住,那暴露的耳朵尖也红得跟滴血似的。 他忽然咬了咬牙,气极败坏: “敖小末!你快给我出来!” 话落,姜钰的头顶迅速浮现出一片黑雾,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头上龙角初现,散发果酒香味的黑色小鬼。 敖末一现身,一旁的苏礼当即一个手抖,手中的金球就要朝他抛去,幸好被宴清及时制止。 敖末:“……” 麻麻,这群人类真的好危险啊。 …… 宴清一行人在敖末的带领下迅速朝鬼域北方疾行而去,天上血月高悬,漆黑树林中唯有少年人白衣翩迁,转瞬即逝。 良久,他们突然停下脚步,面前出现了鬼域不一样的风景。 那是一排排简陋的茅屋,与平常茅屋不同的是,这些屋子都由鬼域特有的黑树枝干搭建而成,就连那所谓的茅草,也不过是细一些的黑枝,与其说是茅屋,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个个黑色的牢笼。 这些屋子前随处可见或是坐着,或是躺着的龙鬼,他们形态各异,或是浑身漆黑,或是透明不实,男女老少皆是有之,但无一例外,他们此刻都面露痛苦,头上的龙角均是长出了像是霉斑一样幽绿的物质,无力的哀叫声此起彼伏,绝望在每一个鬼脸前挣扎。 趴在姜钰头上的敖末一路上情绪都很低落,他指指远处的族人,小声呜咽: “呜……你们看,我没骗你们吧,真的有瘟鬼袭击了我族……” 苏礼难得面色严肃:“这些瘟鬼是哪里来的?如果不处理好,它们很有可能会蔓延到整个鬼域,到时候不仅是鬼域中的鬼,亦或是进来历练的师兄弟,都会遭殃。” 敖未摇头:“不、不知道……不过我父王可能清楚,父王他在外面下了结界抵御瘟鬼,你们在这里等等,我现在进去就让父王把你们放进来。” 等敖末的身影融入一层无形的结界中泛起涟漪飞远后,姜钰凑近宴清,小声询问: “什么是瘟鬼?” 殊不知晓修仙之人的五感极好,纵使姜钰说得再小声,也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苏礼的耳朵。 还不待宴清说什么,苏礼嘴一撇,抢答: “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一点常识都没有。” 姜钰嘴角一抽:“……” 他长这么大好像也没吃你家大米,碍你家wifi吧? 无视姜钰怨念的小眼神,苏礼自顾自地往下说:“任何进入鬼域中的鬼都会被赋予一个属性,这个属性可能跟他们生前的死因有关,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有关,也可能跟生前最割舍不了的事物相关,最常见的就是水鬼、饿死鬼,长舌鬼这三类,危险程度一般,当然还有一些少见又并没有什么威胁力的小鬼,比如那条小龙就是个酒鬼,而瘟鬼就属于比较危险的这一类了,他们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往往能造成极大的伤害,因为一一” “一一他们能传播瘟疫。” “一种专门针对修为的瘟疫。” 20白慕青 “母后!母后!我回来了!” 正坐在床前,眉间忧愁难消的贵妇突然抬头,额前琉璃珠翠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位龙后与众鬼犹为不同,因为她有实体,与常人看起来毫无差异! 敖玥惊喜地抱住扑到她怀里的龙子,多日来幼子的失踪和如今的回归,令她放下担忧的同时不禁再次以泪洗面。 “末儿……末儿……我儿啊,你近日又是到哪去了,让母后这般担忧!” 敖末见面容憔悴的娘亲佯怒,又要揪自己的小屁股,内心又酸又涩,不过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小龙子了,于是他揉揉通红的眼睛,故意嘻笑道: “母后,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还带了几个人类哥哥回来,也是多亏了他们我才回得来,他们说不定能帮上忙,母后你去跟父王说说,放他们进来嘛……” 敖玥揉揉幼子的龙角,笑骂:“你这不省心孩子!” 她忽而轻叹一声:“虽然母后也很感激这几位人类少侠,但重开结界对你父王来说也不是随意的事,恐有瘟鬼溜进来,况且近日/你父王他已寻得了一个极为厉害的医修,恐怕……” “笃、笃、笃。” 门外传来三声轻响,同时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玥夫人,在下可以进来吗?” 敖玥扬声:“白公子请进。” 木门被推开,白慕青从门外缓缓走入,白袍曳地,温润如玉。 “玥夫人,白某在门外恰好听到有几位道友要来,来者即客,不如就让他们进来坐坐吧。” 敖玥笑道:“既然连公子都这么说,想必敖望必是会同意的。” “多谢夫人。” …… 结界宛如水帘般缓慢掀起一个角,姜钰三人对视一眼,皆是走入。 迎面而来一个白衣男子,以及朝他们打招呼的敖末。 白慕青上前,朝他们微微抱拳,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诸位道友安好,免贵姓白,字慕青,是北海龙族这一支遗脉的医师。” 苏礼突然上前一步,神色警惕: “你不是鬼。” “三年前鬼域便已由太清宗接手,你究竟是何人?” 白慕青那张柔美的脸上浮现出几抹恍惚,他摇头轻叹:“三年,竟是已经过去三年了么……” 随后他回神,抿唇,笑得歉意:“抱歉,原来是太清宗的诸位师兄弟,是在下失礼了。实不相瞒,白某是医谷传人。” 鬼域是一个特殊之地,可以当成秘境供弟子历练,却并非由太清宗独有,而是被十大圣地共同轮流掌管,一个圣地负责三年,而三年前负责的,正是医谷。 苏礼神色稍霁:“原来如此。” 按理说,在本宗不负责掌管鬼域的时期,门下弟子是不准进入或逗留于鬼域的,但医谷却是个例外。 医谷之人尽是医修,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行事,天下各门各派都有人承医谷的情,也知道医谷中有专门的鬼医一脉,所以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允许其弟子在鬼域中修习。 随后,白慕青在前方领路,路过倒在地上实在痛苦难耐的龙鬼时,还会停下来为其医治,便就这么走走停停,他脸上悲悯之色愈浓。 快走到北海龙王龙后居所时,走在前面的白慕青突然身子微晃,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朝后方倒去。 “唉,这……” 姜钰出声,正想去帮扶一下,却没料到伸出去的手碰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朝宴清身上倒去,最后被宴清单手扶住肩膀。 “当心。” 白慕青稳住身子后,朝宴清柔弱一笑,这时他的脸色在经历过为多位病鬼看治后,看起来已变得些微苍白。 “多谢。” “不必。” 姜钰看这几人走远,独自愣在原地,那双漆黑如墨翡的眼睛里闪过几抹思索和疑惑。 奇怪…… 刚刚那股阻力,是他的错觉吗? 还有,他为什么觉得这人身上有种奇怪的矛盾感。 明明气质柔柔柔弱弱的,为什么无论语气还是动作都像是在刻意模仿…… 模仿着什么呢? 倒有点像是他前世教书时面对学生刻意摆出的儒雅成熟的样子。 “哎!你怎么还不跟上来?” 苏礼突然回头,朝落在后面的姜钰大喊一声。 “来了来了!” 被这声音打断,姜钰什么思绪都没了。 由此他也并没有注意到,自从白慕青出现后,宴清的目光一直放在对方身上。 21危机 “笃、笃、笃。” 又是三声极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显示着来人的修养。 宴清正擦剑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眸内无波无澜。 “请进。” 白慕青从门外推门而入,微笑:“宴道友这间房住得可还安好?” 宴清平静的眸中泛起一丝讥讽,不过这被他掩饰得很好。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姿修长俊逸,看得白慕青眼底深处迷恋之色更浓。 这可是他等了这么多年的人啊。 “白公子,找宴某是有何要事?” “是这样的,我观道友是水修者,如今此地瘟鬼横行,鬼域中恰有一味治瘟疫的药材需要水修者以灵力之水灌溉一刻钟方可摘取,不知道友可否随我一同前往采摘?” 宴清看着他,嘴角弧度上扬。 “却之不恭。” 他倒要看看这人,想玩什么把戏。 穿过结界,两人朝鬼域之南行去,大概走了五里地,宴清突然停下脚步。 前方的白慕清回头:“道友为何不走了呢?” 宴清嘴角冷笑浮现:“把我引到这来,不正是你的目的吗?” 白慕青缓缓摇头:“白某不是很明白道友的意思。” 宴清一步一步逼近他,眉间尽是化不开的寒。 “你和姜钰是什么关系?” “谁给你的胆子,敢模仿他?” 话到最后,宴清突然伸手,握住白慕清的脖颈,将人缓慢地提了起来,他眼底蓝芒闪烁,第一次接近他苦苦寻找之人的消息,情绪之动荡,连他自己也未曾意料。 “不……”白慕青柔弱的脸上泛起痛苦之色,但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 怎、怎么会……他那三哥明明化名是江浔,为什么……为什么这时候的宴清会知道姜钰?难道,他也…… “不……我和姜钰没……没关系……唔!” 宴清的手骤然收紧。 “但、但是……如果你想知道……他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咳咳!” 白慕清狼狈地掉到地上,止不住地咳。 他望着在上方俯视他,神色冰寒的宴清,虚弱道:“他……他就在西魔域。” “如果你想找他,大可动身前往幽冥魔教。” 不过,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白慕清低头,垂下的黑发遮住了他眼底的扭曲,怨毒好似毒蛇般在眼底盘绕。 他从袖中小心地摸出一张符纸,毫不犹豫地点燃。 姜钰不死,他就永无机会。 明明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 姜钰百无聊赖地听着敖末讲他们龙族的光辉史。 “遥想当初第一历劫还未来的时候,我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那可真的是……” 姜钰好笑地赏了敖末一个粟子。 敖末委屈地看向他:“怎么了嘛江哥哥,我说的是真的呀!” 姜钰失笑:“比珍珠还真?” 敖小末还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姜钰揉揉小龙鬼的龙角:“得了吧小吹牛鬼,真要有你说的这么厉害,你身为龙族的一员,当初怎么会连鬼体都要消散了,还要在我身体里温养?” 敖末急了:“哎哎,不是这样的啊!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地就出了结界,等我发现你们的时候,我的鬼力仿佛一下被人抽干了一样,所以我才……才那么虚弱的……” 姜钰顿时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要发生。 仿佛是回应他的想法似的,远处突然传来巨物轰然倒塌的声音,以及一声声辨不清是愤怒还是疯狂的嘶嚎。 苏礼从那个方向朝他们疾奔而来,少年的脸上尽是汗水和少有的慌乱。 只听他急忙喊道:“出事了!被瘟鬼感染的龙鬼突然集体暴动了!” 姜钰听到后下意识地想寻找宴清。 可是,宴清人呢? 一瞬间,姜钰唇角紧抿,不安感成倍放大。 22疯子 因为一直找不到宴清,苏礼就带着姜钰和敖末直接朝结界出口跑去,一路上还遇到不少已经失了神智的龙鬼和尚还正常的龙鬼混战在一起。 苏礼诵念心法,对他的本命武器混元球注入灵力后,那金色小球便直接迎风暴涨,色泽璀璨又透明,把他们三人直接当头罩了进去。 随后他们三人火力全开,遇到弱小的龙鬼直接撞飞,遇到实力强的全靠苏礼一个人莽过去。 有几回姜钰见苏礼四面八方遭受围攻,情势危险,他在混元球保护的范围内干着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上忙。 不,不对,他应该是能帮上一点的。 姜钰突然双眼一亮,他比好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之化日新,吾心之不为动,火之灵,聚!” 一簇簇火焰在姜钰周身绽放,在他的意念下凝聚成一颗颗火球,霎时间,火雨漫天,火球滚滚。 苏礼第一次认同地朝姜钰看了眼,二者并未多言,直接朝目的地赶去。 等他们赶到结界,眼前之景不由让姜钰头皮发麻。 重重鬼影聚拢在结界入口处,他们或是面露獠牙,或是身躯白骨时隐时现,但毫无例外,他们均是面色疯狂地拍打着结界的屏障! 姜钰神色僵硬地朝苏礼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咳、咳……我们这战略,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啊?” 苏礼:“……” 敖小末不安地抓紧姜钰的手:“我、我身上有父王给我留下的印记,只要能靠近结界,我就能带你们出去。” 苏礼心一狠,咬牙:“拼了!” “等会你们牢牢跟紧我,我用混元球在远处砸出一个坑,制造声响,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等那边出现一个缺口,我们就跑!” 姜钰和敖末都严肃地点头。 混元球逐渐脱离他们,慢慢升空,在这个过程中色泽又重新变成浓郁的金色。 “砰——!” “砰、砰——!” 大地都仿佛颤了三颤。 因为一下子消耗了过多灵力,苏礼的面色有些微苍白,他低吼一声: “跑!!” 姜钰觉得自己中考考1000米的时候都没这么拼过。 这不废话!跟小命比起来,中考是算哪门锤子啊?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有好几次闻风而至的龙鬼差点碰到了他的衣袍。 五米、两米…… 彼时敖末和苏礼已经到达了结界处。 生机似乎近在眼前。 可姜钰的眼中却泛起了浓烈的绝望。 他不顾心口上的细剑,运用灵力将他们二人推出结界,他甚至还听到了敖末嘶心裂肺的哭声,看到了苏礼泛红的双眼。 “不——!江子浔!” 姜钰唇角蠕动,无声: “别管我,快走……” 与此同时,有人大力地捏住了他的后颈,将他扯回来,周围的龙鬼蜂拥而至,一片混乱中,他听到一个无比怨恨的声音: “三哥,你这是打算到哪去啊?” …… 姜钰被人用力地扔在了地上。 “咳、咳咳!” 他捂住鲜血汩汩而出的心口,纵使视线模糊,纵使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面具和黑袍里,他也依旧清晰可见那人眼中亳不掩饰的恶意。 “三哥,你该庆幸,这仅是我的一具分身,而我本就该遗憾,像你这种人,竟然不能由我本尊亲手了结,怕脏了我的手……” 那人边说边弯身,双手颤抖地扶住面具,可突然,他停住了颤动,抬头,眼中尽是疯狂。 “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为什么不去死!” 胸口的细剑被拔出,随后,姜钰脸颊一痛,血线飙射。 他张了张口,喘出最后一口气,呼吸停室前只剩最后一个想法。 疯子……这人,是个疯子…… 23鬼脉激发 那细长的白剑最终落向青年脖颈处的动脉。 千钧一发之际,姜钰腰上佩戴的红色令牌开始疯狂颤动,爆发出一股力量,堪堪令那细剑停止。 行事已失去理智的黑衣人突然清醒过来,他冷哼一声,毁去那枚令牌上的传送阵法。 “哼,太清宗也真是越来越落伍了,历练弟子的安危也只不过是一枚传送法阵的保障,不过,也正是如此,我才好和你永别啊……” “你说是吧,三哥……” 话落,黑衣人手中的细剑再次高高扬起! 他的眼中重现扭曲! 不够,还不够…… 不杀这人千万遍,挫其骨,扬其灰,又怎解他心头之恨! 眼看那剑越落越下,他持剑的双手因兴奋而隐隐颤抖,可就在这时,他突然退后一步,长剑落地,身躯不稳,渐至透明。 “不好!是宴清那边……” 在这具分身显然即将涣散的前一秒,黑衣人犹为不甘地朝脉搏已停止跳动的姜钰望去。 …… 宴清的心脏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悸动。 甚至在刚刚,他清楚地感受到心跳漏了一拍。 不对劲,这不对劲。 修士的预感向来极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心率失常。 几乎一瞬间,他就想到了江浔。 突然,他回身,手中冰片直直朝后方的白慕青飞去。 那冰片划过对方的脸,可诡异的是,没有一丝鲜血飞出。 在白慕青惊愕又惊慌的眼神中,宴清的脸色蓦然下沉。 他一字一顿,冰寒的气息不再抑制,夹杂着滔天的怒火喷薄而出: “是、分、身……” …… 妖异的血色月华洒向整片鬼域,本应是众鬼沉睡的时间,可附近的鬼怪却突然聚集徘徊在某一处。 他们是被血液的味道吸引而来的。 不远处,青年胸前的鲜血已近干涸,可对于鬼域中的鬼来说,人类修士的血液无疑是大补之物。 他们不断靠近中心那具“尸体”,甚至为了能分得更多食物,不断对彼此大打出手,随着包围圈的缩小,弱小的鬼怪不断被淘汰。 可在他们离青年更进一步,将要“群起分食”时,地上青年的身子突然渐渐浮空,他墨发飞扬,无风自动,一阵阵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隐隐牵动鬼域中的鬼气朝他聚集而来,浓郁的鬼气,更是在他近处凝聚成了黑色的实质。 周围的鬼怪突然惊叫一声,慌惧蔓延,他们此时仿佛被人捏住了命脉,被迫朝中心的青年快速移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身躯渐渐支解,最终散成纯粹的能量体,化为鬼气进入姜钰体内。 随着鬼气不断的补给,青年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了愈合,包括脸上一条又一条的剑痕。 他的脸很快完好如初,容颜依旧,但与此前稍有不同的是,一朵黑色彼岸花在他的右额角上绽放,如同黑暗的触角在逐渐吞噬光明,细长的花梗向下曲线蔓延,勾勒妖娆曼妙的清傲之姿,花中却隐隐透着的一股邪气,肆意地缭绕在青年的眼尾之上,无端破了他脸上几分脆弱的苍白。 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声响从姜钰身上传出,仿佛是有什么禁锢,破碎了。 此处百鬼被迫进献之举,更是隐隐惊动了鬼域深处更为神秘的存在…… “好香……好香啊……” “这是什么味道?” 众鬼的呢喃声此起彼伏,饥渴难耐。 “鬼脉!是鬼脉!” “快找!快去找!谁能夺得鬼脉,谁便能出得了这无边鬼狱!” “夺得鬼脉,即可称王!” 一瞬间,整个鬼狱都骚动了起来。 厉鬼夜行,万鬼无边。 …… 原本飞速前行的宴清突然停下了步伐,他面色微变,眉梢紧紧皱了起来。 “这股气息……是鬼脉!” 难道是他? 宴清双拳微握,眸内漆黑无光,可他低垂的眼睫却在微颤。 更为遥远的鬼域之外。 坐于云上闭目悟道的青云突然睁开了眼。 “咦?” 老者的眼中闪现出几抹惊咦,他掐指轻算,身后本是虚影的太极图隐有凝实之势。 “这一代的鬼脉者,竟又是出现在了我宗么……” “上代鬼子被诸多正道仙门讨伐,我太清宗虽参与其中,却也实愧有违祖训,亏无为之大道哉,亏无为之大道哉啊!” 24您的第一枚鬼仆已到达 跨越无数山脉,往西,渡西海,便是遥远的西魔域。 与中神洲的山脉崇山峻岭,湖泊星罗棋布不同,西魔域是一处环境险恶之地,荒芜的沙漠广布,可十大圣地之一的幽冥神教,或者说魔教,却坐落于此。 教内,魔教四公子的厢房一一 “砰!” 上好的瓷器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哈、哈……”尹白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甚至因为呼吸过重,他那本就病弱的脸上泛起一层痛苦之色,抓着木扶椅的双手更是不断用力,青筋暴露。 嘶哑的低喃声从他口中缓缓溢出: “毁我两具分身,便耗散了我数年功力,阿清,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可是怎么办,我还是这么喜欢你……” ——为了你,我可以万劫不复。 ——所有阻止我们在一起的人,都该死。 忽而,尹白似想到了什么,唇角上扬,笑得病态。 …… 悦耳如银铃的女孩音在这个空旷的鬼狱总是格外明显。 “七月半,开鬼门, 鬼门开了出鬼怪。 鬼怪苦呦卖豆腐, 豆腐烂哪磕鸡蛋。” 小七敲打着头骨,哼着欢快的童谣,一步从虚空中走出,染血的小白裙随着走动翩翩起舞。 “鸡蛋鸡蛋磕磕,吸溜……吸溜……鸡蛋鸡蛋吃吃,咦?好香啊……” 嗅嗅鼻子,艰难地咽下口水,小七满脸茫然。 为什么她嘴角的哈喇子它有自己的想法?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某一处。 身子轻飘飘地浮空,小七幽幽地飞到昏迷的青年上方,托着下巴思索,眼睛却在放光。 “原来是初步觉醒的鬼脉啊,吸溜……好想吃的说……” “可人类的肉该怎么吃呀,我是清蒸好呢,还是红烧好呢?” 随手把手中的白骨扔出去,敲晕一只偷偷靠近的厉鬼,原本正在认真思索吃法的小七突然有点气愤地鼓起了腮帮子。 “竟然还有别的鬼敢跟我抢吃的,当我是死的嘛?” 手一招,那只倒霉的厉鬼便被小七抓在了手中,可这时她却突然感受到从“食物”身上传来一股拉力,她一松手,厉鬼就被支解成鬼气进入青年体内,与此同时,青年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却对鬼怪极具诱惑力的味道更浓了。 小七小嘴微张,喃喃:“原来……原来是可以养肥了再吃的么……” …… 姜钰是在童谣声中清醒的。 那吟唱童谣的声音起初仿佛来于天边,朦朦胧胧,听不真切,依稀记得是—— “鸡蛋鸡蛋磕磕, 里面坐个哥哥, 哥哥出来上坟, 里面坐个奶奶, 奶奶出来点灯, 掉在河里回不来!” 姜钰:“……” 好么,这童谣有毒。 他再一睁眼,便看到了小七对他笑出了一口白牙。 “你好哇食物!” 随即,他便感受到头上一痛,竟是小七直接对他的脑门一口咬了下来! 姜钰当即脸色一变:“你!” 在他们都未注意到之处,青年右额上的彼岸花突然闪烁起了一阵微弱的黑光,令小七倏然松了口,退得远远的,一脸戒备。 “你你你的鬼脉怎么会这么强!” 鬼脉?这是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后还安然无漾的原因吗? 姜钰双眼微眯,他隐隐觉得他现在跟面前这只鬼之间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他抬起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就见到小七也一脸懵地抬起了右手,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呦,有点意思。 姜钰:“叫一声爸爸来听听。” 小七:“爸…爸爸?” 可怜的小七牙齿都在哆嗦。 姜钰微微一笑:“哎乖孩子,以后还敢咬爸爸的头吗?” 小七:“……”你是魔鬼吗? 看着小七想反抗又不敢反抗的亚子,姜钰突然想起了当初那位“无形者”给他发的小说中提到的有关鬼脉的前言设定。 【鬼脉,本质上就是一个天生向恶,又压制于恶之上的存在,拥有它的人对鬼怪异物极为敏感,且天生就拥有对魔物的压制性,越是心存恶念的东西,他们就越容易掌控。 这种存在极为恐怖,因而有利有弊。 当他们的鬼脉觉醒,就会被万鬼万魔忌惮,赶尽杀绝,还会被视为大补之物,但一旦他们鬼脉大成,所有鬼怪,皆得臣服。 世人称这类人为一一 鬼子,鬼之子。】 25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呜……呜哇!你、你为什么要拦我?我、我呜……我要去找江哥哥……”敖末呜咽着瞪向苏礼,他整张小花脸都哭得脏兮兮的,却仍就想让自己显得坚强一点。 苏礼烦躁地在原地踱步:“你以为我不想去找他吗!可是你实力这么弱,单独穿回结界只会被其他龙鬼杀死!你是想让江子浔把我们送出来的努力都白费吗?” “你!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敖小末简直要气得哭出了嗝儿,他觉得这个人类怎么可以这样放任江哥哥的安危不管不顾! “我不管!我还可以躲过一些攻击,我要去找他!” 敖末说着就要飞向结界,却突然被苏礼拽住了。 就在一人一鬼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阵冰寒的气息突然袭向了他们。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夜色下,少年从漆黑的树林中走出,白色的道袍因快速行进而染了些灰,衣领处冰蓝色的纹路却似流光般向下蔓延直至腰间,而那腰上,正佩戴着一柄白色的长剑。 宴清的声音依旧有点冷:“子浔呢?” 苏礼脸色难看,却在看到宴清时仿佛所有的焦躁和担忧都有了宣泄口:“他在结界里被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抓走了。” “让开。” 宴清的右手覆上腰间的长剑。 “你……你知道的,这结界对我们来说许出不许进,我们应该想个办……” “我说,让开。” 苏礼突然噤了声。 因为他隐隐察觉到,宴清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退开一步,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一一 一柄白剑被宴清从腰间抽出,那拔剑的动作极快,快到只一刹那,漫天的剑意便弥漫而出。 谁也说不清那一剑的风华。 【那一剑,更像是跨越了无数时空,斩断了日月星辰,此剑,名为—— 沉渊。】 一瞬间,在剑落下后的一秒,那原本无形的结界顿时被冰封得显形,随后又寸寸破碎,包括聚集在结界前的一众龙鬼。 …… 远处。 姜钰似乎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但他还未细想,便听到空中传来老龙王愤怒的咆哮: “尔等竟敢毁我族结界!好大的胆子!” 姜钰面色微变。 “糟了,是宴清他们出事了。” 他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但没跑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脸色古怪: “你怎么还跟着我?” 小七:“……”你以为我想? “你现在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我很美味,快来吃我”的气息,你确定不收一收?” 这下轮到姜钰哑口了。 “算了,还是我帮你收吧。” 小七飘到姜钰面前,白嫩的手指轻点在他额上的彼岸花,那花朵的浓黑随及渐渐变淡。 姜钰不好意思地笑笑:“谢啦。” 小七还特傲娇地哼一声,身影继而虚幻。 姜钰继续闷头赶路。 一路上,他发现路上的龙鬼都极有规律的沿着一个方向倒下,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致命伤口处都有一层薄簿的寒冰。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子清好像发飙了。 这叫什么? 十步杀一鬼,千里不留行。 路上仍有少量龙鬼在混战,却都不敢随意靠近宴清走过的这条仍还残留有寒气的道路。 所幸姜钰一路上走得也有惊无险。 很快,他赶到了一处相对来说还不算破败的宫殿前,只不过他刚探出身子,就立马跟猫似的缩回来。 “嗯?你怎么停下了?” “没什么。”穿着盔甲的龙鬼士兵往姜钰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复同伴,“应该是我看错了,走吧,我们去那边巡逻。” “行。” “哎你说,这回人族派来历练的修士怎么这般不守规矩?” “其实我更好奇鬼狱怎么会允许已成仙的修士进入。” “鬼知道呢,就那两个弟子能打破咱的结界,怎么可能已成仙,别是借助了什么秘宝吧?” “嗯……” 声音渐渐远去。 姜钰小心地从角落里出来,缓缓吐出弊了好久的气。 “其实以你鬼脉的能力,你完全不用怕他们呀~” 小七幽幽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听得姜钰一愣。 “你怎么还在?” 位于姜钰意识海深处的小七嘴角微抽,她……她终于忍无可忍了。 既然不选择在沉默中变态,那就在沉默中爆发吧。 “你都对我下了鬼契你竟然还要赶我走!你负心!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姜钰:“???”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成狗啃泥。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 “哼!” 小七不说话了。 姜钰抚额:“行吧,那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我要怎么对付这些鬼兵?” 行吧,看在你是我主人的份上……小七撇了撇嘴。 “说话的时候运转灵力,就能执行精神控制,就这些渣渣,我都不好意思出手!” 姜钰眨眨眼,喃喃:“就这?” 迎面刚好走过来一队鬼兵。 “前面的,你是什么人!” 姜钰瞪大了眼,下意识喊: “站住!不许动!” 鬼兵果真一动不动。 这么听话? 姜钰慢悠悠地凑近:“一分钟后,你们继续巡逻,并且,你们在此前未曾发现任何异样。” “是……”鬼兵的双眼极度无神。 姜钰并没有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墨色的眸内有妖异的血色流光闪烁。 把握好这一分钟,他快速行至宫殿前,最后看了一眼被他迷惑的鬼兵,依旧脸色如常,才放心地直奔大殿厅。 他已经能听到宴清的声音了。 殿厅之上,两方对峙。 “把子浔交出来,否则……呵……”宴清从未在姜钰面前露出这种堪称薄凉的笑容,他眸内划过一抹光,初看淡凉如水,细看却锋芒毕露,“我不介意,在此葬送北海最后一支遗脉!” “竖子!” 老龙王大怒,拍案而起,却被龙后和敖末死死拦住。 “父王!父王!他们、他们都是孩儿的朋友,求您看在孩儿的面上,放过他们吧……” 敖末可劲儿地给他母后使眼色,龙后却回以无奈的笑容。 就算是她,听了这人类的话也不免心生嫌隙,更何况是最近已被瘟鬼之事扰得心烦意乱的龙王呢? 老龙王看了敖末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摆手:“什么也别说了。来人,给本王把这两个无知小儿拖到地牢里!” “等等!我可以帮你们制服瘟鬼!” “咔哒一一” 宫殿的大门被外猛然推开,姜钰气喘吁吁,汗水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气还没喘匀,他却依旧对宴清他们笑得认真又灿烂。 他说: “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次疫情,但条件是,北海一族必须奉我和我的同伴为座上之宾!” 青年的声音是那么干脆有力,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的光。 那是一种,足以触动宴清的光。 他握着沉渊剑的手,松动了。 …… “江子浔,你真的真的没事?” 拨开围在他面前一脸紧张的苏礼和敖末,姜钰苦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苏礼犹豫后还是点点头:“那行吧,你要是不舒服一定得跟我说,我这里还有一枚六转的疗伤圣药。” 姜钰比了个“ok”的手势。 苏礼迷茫了:“啥?” 姜钰:“……” “咳,就是“知道了”的意思。” “哦哦。” 苏礼一边应着,一边笨手笨脚地也想比个“ok”,不过最后却悲催地比成了个兰花指。 等苏礼离开了,姜钰才放心大胆地笑。 “在笑什么?” 温凉的气息从后背温柔地覆上来。 宴清从后面轻轻拥住姜钰,却把自己的鼻冀用力地埋进青年的颈间,他甚至没发现,自己有些过于贪婪地轻嗅着姜钰身上的气息。 “对不起……” 宴清的声音有点闷,却成功让姜钰要推开他的动作顿了顿。 “我不应该离开你的……” “抓走你的人大概率是冲我来的,我甚至认识他……”因为那个人,既是他的故人,亦是他的仇人…… “是我没保护好你。”是他没想到,姜子钰既然能卑劣到这个地步,率先对他的人出手。 姜钰一直在静静地听,最后不由地失笑:“什么啊……子清,原来你也这么话唠的吗?” 宴清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姜钰的眼里却漾满了笑意。 不过他要是知道宴清所说的,杀害他的人是他自己的话,大概就笑不出来了。 所以说,这真的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 北海龙王给姜钰安排的客房内—— 等所有人都放心的走了,小七曳着小白裙,重新出现在了姜钰面前。 她好奇地瞅着姜钰:“你跟北海龙王约定好,助他解决疫情,他才同意放过你们,你打算怎么帮他?” 姜钰颇为高深莫测地伸出右手食指摇一摇,笑得神神秘秘的:“你不懂,山人自有妙计。” 小七难得来了兴趣:“那你说说,你有多少把握能成?” 姜钰依旧摇着他那一根手指,但笑不语。 小七看他那随意的样子,不确定道:“百分百的把握?” “咳,不,一成。” “啊?”她傻了眼。 姜钰的食指终于停止了晃动。 他比着“1”,眼神史无前例地认真。 “只有一成把握。” 小七:“……” 26合作,第一步 是夜。 血月隐没,空中不时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不知道究竟是风声,还是鬼怪的低语。 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暗中的身影静静矗立在一座寢殿前,良久,屋内传来声音。 “何人在外?” “是我。” 姜钰拉下黑袍,露出了他那张清隽的脸,许是跟宴清待久了,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也多了几分寡淡的肃穆。 “是你?”老龙王推开门,面上惊诧,龙须也跟着浮动几分。 姜钰微微颔首,侧身示意:“借一步说话?” 这个人类小子究竟要搞什么鬼? 老龙王头一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少年人,面色狐疑。 殊不知此时的姜钰在脑海内跟他的小伙伴交流得格外欢快。 “小七,龙王的实力跟你比起来,如何?” “好歹是一族之主,但进了鬼狱,也……也就那样吧……” “哪样?” “咳咳,就比我强了那么……一点点。” 姜钰轻笑:“是么,那我就放心了。” 小七:“?” 她是不是该告诉这个憨憨的主人,那亿点点,是鬼王跟鬼将的差距? “之前控制那个鬼兵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我并没有动用多少自己的能力,反而是窃取了这方天地的力量,鬼脉,与其说是控鬼之术,不如说是一个沟通此方天地的媒介,就好比,这样?” 他突然转身,泛着红意的眸直直映入老龙王不耐的瞳孔中。 当那原本浓黑如墨的眸色转成血红,再经深深地沉淀化为酒红,好似溢出了一股能蛊惑人心的酒香,与那人低声的喃语一起,操控着鬼怪的心神——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白慕青的一切。” 老龙王的瞳孔逐渐涣散:“白慕清,是本王偶然间寻得的一位医修,因曾有过治愈瘟病的案例,特此邀其成为我族的医师。” “你对他是否完全信任?” “并未。他的到来,虽令吾族族人得以救治,但却同样有一丝不妥之处,令本王实难心安。” “哦?愿闻其详。” “近日,尤其是他到来后,吾族不知为何,有更多族人患上了瘟病。” 如此看来,恐怕北海一族,也不过是白慕青手中所利用的棋子罢了,与他被害之事,并无关联。 一个清脆的响指,令老龙王的神智瞬间清醒,几乎同时,他面色一沉,目中惊骇之色愈浓。 “你、你竟能……” 轻而易举地打断对方,姜钰一边温和地笑着,一边握住了命运的咽喉: “不好意思,自我介绍下,我是您的合作者,姜钰。” …… 一滴清水滴入心湖,便能泛起永无止境的涟漪。 宴清从打坐中清醒,他细细感受空中隐隐传来的波动,起身,佩上沉渊,一片沉默中,他终于不再迟疑。 因为那熟悉的波动几近嚣张地告诉他: 姜子钰,他来了。 …… 北海龙族的地牢,位于一条幽深的地下暗河旁。 微弱的火之灵聚拢于姜钰身周,点亮了一方狭小的空间,他在这处地牢内谨慎前行,耳边尽是龙鬼痛苦的呻吟,失去理智后疯狂的嘶吼,以及来回走动时牵动手腕、脚踝上撩铐和锁链的声音。 这处地牢,关押的,都是白日暴动的龙鬼。 姜钰一直走到地牢中心,才停下。他食指中指并拢,轻抵眉心,一阵阵无形的涟漪袭向四周的龙鬼,伴随着,他的低吟: “嘘,安静……” “保持安静……” 27交锋(上) 明明是最温和不过的言语,对这些龙鬼来说却仿佛遇到了天敌,他们的眼中尽皆浮现出一枚又一枚血色字符,迫令他们平静下来。 可一切都尚末结束。 甚至,刚刚开始。 “滴、嗒、滴、嗒……” 有水珠顺着石壁悄然滴落,当一切都陡然安静后,姜钰握紧了手,高度戒备,往地牢深处前行。 “你来这里干什么?” 在继姜钰胆大妄为地用他那不成熟的鬼脉去迷惑龙王后,小七就有点头疼。 “我在找一只鬼。” “……” 黑暗的环境往往会滋长某些东西,一如人类的恐惧,甚至是隐秘的……危险。 当姜钰步入地牢深处时,他侧脸感受到了一阵风。 一阵某种东西快速掠过时掀起的风。 令他周身的火之灵摇摆不定,瞬间熄灭了几朵火焰,本就微弱的光芒几度被黑暗侵蚀。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听到了另一个脚步声——沉稳、有力、又漫不经心。 一如每一只误入虎穴的鹿,姜钰跑了起来。 他的步伐凌乱又快速,足够清晰地向对方传达一个他想传送的信息——他在害怕。 几乎同时,那近在耳畔的脚步声同样变得急促又迫不及待,但一旦姜钰放缓步伐,看似“筋疲力尽,无力逃亡”时,对方便很是“善解人意”地慢下来,似乎特意留出给他恢复体力的时间。 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在笼罩姜钰。 捕食者亦步亦趋,他快则快,他慢则慢,仿佛猎人在逗弄猎物,单是这一点,便足够令一般人恐慌。 可跑得满头大汗的姜钰只想给对方竖一个中指。 这只鬼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拜托啊大哥,不是我装,我都这么弱了你还不现身? 姜钰不跑了。 如果一个猎人足够强大,那么弱小的猎物无疑只是他消遣的玩物,但如果这是一个有想法的猎物呢? 姜钰启动了b计划。 “小七,你出来配合我一下。额,出来的时候记得压制一下实力。” “干嘛?” “怕把对方给吓跑了。” 小七:“……”其实你也蛮恶趣味的。 一阵幽光闪烁,白裙女孩便像个布偶娃娃乖乖坐在姜钰的肩膀上。 “怎么样?我这大小合适吧?” “不错啊。”姜钰瞥一眼小七,继而话题一转,他沉静的目光直视前方,“你知道封城效应吗?” 后面这句话,与其说是问小七,不如说是给隐匿于黑暗中的对方听的。 “愿闻其详。” “北海龙族造结界,一是防瘟鬼入侵,二是防已染上瘟病的龙鬼出去感染其余鬼怪,如此,便是封城隔离。按理说,未患病的龙鬼集聚于龙宫,而已患病的龙鬼集聚于外围,二者泾渭分明又无来往,那为何龙宫里正常的龙鬼感染瘟病的数量却仍在增加?” 小七摇晃着她的小脚丫:“唔,你难道不怀疑那个医师?” “白慕青的确有问题,但我方才从龙王那得知,从前像今天这般,白慕青不在的时候,感染鬼数仍在上升,这又是为何?” “咦?”小七迷茫地眨了眨眼,“好有道理啊。可瘟病来源只有两个,一是沾染患者的“灵”,二是瘟鬼附体入侵……” 她面色古怪:“所以,你来这里找的,就是那只未被龙族除掉,又残存在龙族内部的瘟鬼?” 姜钰微微摇头:“不,或许不只是一只。但是……” 他顿了顿,忽而露齿一笑:“挽弓当挽强,擒贼,先擒王!” “啪!啪!啪!” 稀落的掌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宁静。 姜钰心中了然,只是侧头平静地望去。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待近了些,他便看到了这只鬼的全貌。 黑发、紫眸、嘴角漫不经心的微笑。 有一个猎物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兴趣。 顾城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姜钰: “擒贼先擒王?嗯?” “不错,真是不错。”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挑衅本王的人。” 对方语气含笑,可小七却僵硬的转过脖子,凑近姜钰的耳朵,小声bb:“那啥,我觉得这个贼,你抓不起。” “啊?为什么?” “你要我一个鬼将去打鬼王吗?” 姜钰:“……” 28交锋(下) 姜钰看着顾城,继续不动声色:“他是什么级别的?” 小七:“鬼王。” “那老龙王又是什么级别的?” “……咳,鬼王。” “……” 一瞬间,一人一鬼皆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的某一段对话,一阵诡异的沉默。 只不过,下一刻,惊变突生。 那拥有黑发紫眸的男人突然伸出了右手,食指在虚空中一点,一束浓烈又细长的黑色光束迸发,刹那间便淹没了小七的身影。 “不好意思,本王不太喜欢烦人的蚊子在耳边,想必阁下也不介意吧?” 这种高高在上,又夹带着轻笑的语气……仿佛灭掉一只鬼将对顾城来说是个轻而易举的事情。 姜钰抚过被黑光烫红的侧脸,他的肩上已然再无小七的身影,那个嚷嚷着要吃他的小女孩,就这么……死了? “唉唉唉?你说谁死了呢?我只是躲到你意识海里了!” 硬生生憋住在眼里打转的泪水,姜钰可怜地吸吸鼻子:“你不早说?浪费我感情。” 小七:“……” “嗯?”顾城有点奇怪地看见面前这个人类少年突然红了眼睛,又突然平静下来。 不论遇到什么,冷静分析才是破局的关键,这一向都是姜钰的处事原则。自从他决定孤身一人前往地牢一探究竟时,他就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只不过唯一的变数,就是这最终关卡的boss,好像强得……有点超纲?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堂堂一个可以与龙王匹敌的鬼王,竟甘心窝居于这幽深的地下? 一瞬间,姜钰的脑海中仿佛快速闪过了什么。 “瘟鬼,瘟鬼……”他低声喃喃着。 瘟鬼虽然鬼见鬼愁,但实际上,他们只是一种弱小的鬼类,甚至进化不出……鬼王! 姜钰唇角突然上扬。 他径直走向顾城。 “阁下误会了,我并不是来捉您的,甚至于刚才的那番捉贼的话,也只不过是为了引您现身罢了。” “哦?”顾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我现身了,你又想做什么呢,人类?” 姜钰定了定神:“我想和您做一笔交易。” “哼。”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从鼻间笑出了一声气音,“本王既无所求,又何需交易?人族一向贪婪,倒是你,是想从本王这获取什么吧。” “既无所求,您又何必奴役瘟鬼,为您所用?” 提到瘟鬼的时候,姜钰明显感受到在这昏暗的地牢里,亮起了一抹又一抹幽绿的光,那是一双又一双瘟鬼的眼睛。 “我不否认人族贪婪,但我也同样承认,人族最讲究秩序和规则。既然您之前能和白慕青合作,那么,我只会比他为您提供得……更多。” “比如?” “比如,灵力,或者说,疗伤圣药。” 话落,这名强大又从容的鬼王,第一次变了脸色。 …… 走出地牢时,仍属于鬼域的夜晚。 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姜钰才松了口气。 小七一直在他耳边嚷嚷:“姜钰,姜钰,你是怎么知道他需要灵力的?说说嘛。” 姜钰头疼:“我知道个鬼,我也就是赌对了。” “瘟鬼能传播瘟疫,一种专门针对修为的瘟疫。有修为就意味着有灵力,虽然我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原理,但我猜测那位鬼王能从患者身上窃取到灵力,才这么说的。假设这个条件成立,再结合他的修为,一个受了重伤的鬼王忍辱负重,不敌北海龙王,故而只能窝居于地底疗伤,而灵力,或者说高品阶的丹药,就是他疗伤的关键。” 小七震惊了。 她极为艰难地开口,声音还有点颤抖:“那、那这么说,你要是猜错了,我们岂不是要凉?” 一抹苦涩弥漫上姜钰的嘴角,他突然抬头,望向无心无月的天空,伸手,却什么也没抓到,唯有他极轻的声音,揉碎在这夜里。 “这个洪荒本就太过危险,一步算错,自是……万劫不复。” “就像这个故事,它还可以有另一个结局。” “什么?”小七重新出现在姜钰的肩膀上,她支着小脑袋,总觉得她这个主人……有点神秘的厉害哦。 姜钰微笑:“另一个结局啊,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鬼王潜伏于地底,他的目的不是灵力,而是覆灭北海,一统……鬼域。” 29暴露? 此间事了,姜钰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正打算回厢房好好补个觉,就隐隐听到身后有人在唤他。 “姜钰。” 那是一个淡漠到极致的声音,仿佛来自凛冬深幽的冰潭。 “嗯?” 如果时间可以再容他多细想几分,姜钰一定不会回头。 可是没有如果,以至于他人生第一次这样厌弃自己的条件反射。 即便姜钰在转身的瞬间就认出了来人的声音,也几乎立刻拉低了黑袍遮掩容貌,他那双清亮的墨色瞳孔依旧因慌乱而不断颤抖。 宴……清?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甚至令姜钰的大脑一片空白。 “姜钰,小心!他对你有敌意!” 伴随着小七的提醒,姜钰下意识地偏头,一片冰刃刹那间贴着他的侧脸飞过。 啧。来真的。 昏暗的夜色无疑是一切最完美的外衣,它掩去了宴清捉摸不透的神情,也遮去了姜钰不可置信还略有受伤的眼睛。 他看到宴清再次走近了他: “姜钰,是你吧。” 泛着幽蓝的冰刃在宴清的指尖不断翩跹跳跃,宛若死神共邀黄泉的舞姿,美丽,而危险。 意识海里的小七一点就炸。 “挑衅!他绝对是在挑衅你!姜钰,你快用智商碾压他!” 姜钰:“……” 亳不迟疑,姜钰拔腿就跑。 笑话,跟宴清打,还不如让他跟那个鬼王大战三百回合。 风在耳边吹。 身后有冰刃快速飞过时的簌簌声。 脑海里则乱成了一锅粥,沸沸腾腾的,到处都是小七气乎乎的声音。 草……他说这是人间仙乐你敢信? 小七还有点懵:“姜钰,你跑啥啊?” 又真?机缘巧合躲过一片冰刃,姜钰嘴角微抽:“你要么出来帮我拦住他,要么就给我闭嘴吧你。” 小七:“……” “啊这……其实我跟你能力共享了,你不知道吗?” 能力共享? 姜钰皱眉,他突然停下,又突然转身,果不其然,宴清这时已无限逼近了他! 他看到宴清五指微曲,直直抓向他的黑袍,千钧一发之际,姜钰想也不想,直接动用了那个能力。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手中出现了一根白骨,自己又把这根白骨塞到了宴清手中。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是极近,近到姜钰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宴清冷笑时呼出的寒气。 “呵……你这是在打发狗呢?” 不……我这是在打发叫花子。 哎不是,兄dei你听我解释啊! “嘶……” 捂着左肩上被冰剑划伤的部位,姜钰连连后退,他右手五指撑地,抬头时,双眼已是一片腥红,额角的彼岸花时隐时现。 “白骨剑阵,起!” 一根根白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从地下破土而出,有序地排列,便结成一个白骨剑阵,阵内杀机毕现,将宴清重重包围。 随后,姜钰咬牙,快速在一栋栋阁楼内穿梭,沿途布下了不下十处的障碍物,以期能混淆宴清视听,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三分钟后,第一个白骨剑阵被破。 又一分钟后,第一处障碍物出局。 三十秒后,第二处障碍物game over。 …… 第五分钟时,最后一处障碍物活出了它的精彩。 至此,经宴某人的狂风硬怼+辣手摧花,所有障碍均被ko。 此时,宴清站在一片白骨废墟上,遥望姜钰逃脱的方向,眸色暗了又暗。 “姜钰,你这是在找死。” 那个方向,正是江浔的厢房! …… 飞快跑进自己的房间,又快速脱下黑色的外袍,往被窝里一塞,姜钰钻进被子里,“秒速入睡”。 下一刻,他就听到木门“咯吱”一声重响被重重推开,他仿佛被这声音“吓得不轻”,直接从睡梦中惊醒,揉着眼睛,声音含含糊糊地带着对来访者不满的起床气。 “唔……子清,你干嘛呢……?” 推门而入的宴清顿时僵在了原地,原因无他,只是面前的一幕有些太过于……活色生香。 姜钰坐在床上,小声地打着哈欠,眼尾有些泛红,许是睡相实在不好,白色的亵衣穿在身上都不安分,右肩半露,肤色白得晃人。 30熟悉,又陌生 自古红颜多祸水,却不知蓝颜也误人。 宴清目光有些躲闪,下意识从姜钰身上移开。 “子浔……你可曾看到有奇怪的人闯入?” 姜钰茫然地眨眼,眼睛泛着水色,像幼鹿,波光粼粼的,盛满了无辜。 “奇怪的人?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不……” “啊!我知道了!”正说着,他跳下床,去拉宴清的手,语气很真诚,眼神……很关爱,“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一个人不敢睡,所以来找我?” 宴清:“……” “我没……” “要是真这样的话,你早说嘛,来来来,大家都是兄弟,挤一挤也没关系……” 姜钰想拉着宴清往床的方向走,可对方却纹丝不动,这时他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怎么了吗?” 宴清低低应了一句:“没事。” 可他突然抬起手,吓得姜钰眼睛一闭,以为这人要打他。 等到宴清双手覆上他的肩膀,尤其是左肩的伤口处时,姜钰身体几不可见地一颤,后又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再乖巧的小猫都要挥爪伤人。 “夜里凉,还是注意些为好。” 微凉的气息远离,姜钰睁眼,瞥过右肩处被人穿得好好的亵 衣,喉咙有些干涩:“谢了……你……还有事吗?” 宴清摇头,轻声嘱咐:“快去睡吧,我在外面守着。” “哦,好。” 木门又一次被紧闭。 约莫一刻钟后,被窝里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做贼似的,探出去又缩回来,见宴清真的不在,姜钰颤抖着把左肩上的衣服掀开。 因为伤口被冰封了,所以没有血腥味,可是疼是真的疼,也不知道伤得有多深。 聚了一小团灵火靠近伤口,冰被融化地嗤嗤响,泪花却在姜钰眼里打转。 “嘶……” 至于么…… 还有,他到底发现了没啊…… 一股脑的委屈像泛了酸的水,滋得心口凉凉,姜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 门外,一墙之隔,却隔开了两个世界。 宴清紧紧抓着手中黑色的布料,眼睛却在放空,是无神的。 他突然想起他与那人初见时的模样。 慌慌张张的,以为他溺水了,一上来就想亲他。 跟姜钰一点都不一样。 那时他狼狈得很,被姜钰从妖兽口中救下,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许是伤的太重了,以至于他如此轻易地就掉进那人温柔的陷阱。 心里眼里,都只剩下姜钰带笑的声音。 他说:“跟我回宗门吧。” 宴清的心脏突然一阵抽痛,他低喘着,任由汗水浸湿鬓发。 欺骗也好,真实也罢,他只知道,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终究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 竖日,苏礼看看姜钰,又瞅瞅宴清,悄悄把姜钰拉到角落里。 “你们两个……吵架了?” 姜钰嘴角扯了扯,没笑出来:“没啊。” “是吗……那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姜钰眼神幽幽地看着他,直盯得苏礼心里发毛:“你给我一瓶疗伤圣药,我就告诉你。” 一听这,苏礼就慌:“你受伤了?” “回你房间说。”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远了,留下宴清看着他们,拿着药瓶的手紧了又紧。 …… “给你,六转丹药百灵液,滴几滴在伤口上,不严重的话可瞬间痊愈,直接喝可固气培元。” “多谢。” 姜钰淡定地接过药瓶,又淡定地直接收到空间戒指里,心想:对不住了苏同学,我不是故意白嫖的。 “等一下。”苏礼看姜钰直接就要走,连忙叫住他,跑到他面前,奇怪地支着下巴:“你不现在直接喝吗?” 姜钰呆了三秒:“为什么是喝?” 苏礼惊奇地瞪大了眼:“你难道不是那种伤吗?” 这回卡了十秒,姜钰艰难发问:“哪种伤?” 苏礼懂了。 “没事没事,你回去再喝吧,我知道你不好意思。” 姜钰:“……” 他沉默一阵后,还是依言走了。 再不走,他都要觉得自己跟对方有代沟。 苏礼看姜钰离开,不由地喃喃自语: “我就说这两人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床上不和谐,床下不友好啊……” “就这,我大今早地还看见宴子清被子浔赶到门外去了呢,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