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王妃》 第1章 背叛 弘治十八年冬十二月丙子日,镇北大将军荣自端叛乱谋逆。 这一日,是她的生辰。 她骑快马,带领一队心腹从黄海关出发,前往黑龙城。 主帅本不该如此轻易离开镇守的城池,可她的未婚夫君,当朝太子君莫离千里迢迢从上京赶来,陪她过生辰。 如此情谊,荣自端自然不忍推辞。 “将军,您刚刚受了重伤,不宜骑快马。” “不碍事,加快脚步!” 她低下头,眉眼之间一片坚毅。 十年前,她为了遵循父亲的遗愿,扶持太子上位。十年来,她抛却锦衣玉食的生活,主动请缨,前来守卫黄海关替太子积累军功。 边关苦寒,何况是曾经的金枝玉叶。 荣自端在这边关守了多少苦楚,谁也猜不出来,她更是从来不曾抱怨。 “距离上次见面一别两年,也不知道太子如今是何般光景……” 黑龙城就在眼前,她一身黑色盔甲,身姿笔挺,心里却是忍不住软了下去。 莫离,我来了。 就在此时,城墙上忽然鼓声震天,火光四起,千万根淬毒的箭矢从城墙上面如同雨点般射了下来。 “快退!” 荣自端瞳孔一缩! 眼中闪过滔天的骇意,太子不是说在黑龙城给她准备了惊喜吗?黑龙城乃是大齐的边陲,怎么会把箭矢对准本国将军? 荣自端抬起头,一边带着属下后退,一边扬声道:“黄海关守将在此,快快放下弓箭!” 少女的声音远远的传了上去。 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城墙上面传了下来。 “端儿,许久不见。”一身锦衣的太子高立于城墙之上,俊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那双狭长双目的眼底,却是凉薄一片。 “太子,你这是做什么?” 城墙上面已经停止放箭,可穿着黑衣盔甲的军队却从四面八方围剿了过来。饶是荣自端再傻,此刻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城墙上面的男人依旧如同往日那般英俊,荣自端却狠狠的皱了皱眉头,冷声问道:“你背叛我?” “是你背叛了大齐,荣自端,你勾结陈国,企图里应外合背叛我大齐。幸好太子哥哥及时发现,将你铲除。”太子的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女子的婉转之声,一身粉衣的荣婉走出,大红丹寇轻轻扶上鬓发,道:“姐姐,太子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叛国呀?” 不等荣自端反应过来,她又轻笑着道:“妹妹府中皇儿虽然见不得这般血腥场面,可你我姐妹一场,妹妹还是要来送送你。” “你怀孕了?!”城墙太高,荣自端看不见对方的肚子,可瞧着荣婉那轻抚肚子的动作,她确实是怀孕了。 既然怀孕了,孩子又是谁的? 答案呼之欲出。 士兵已经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城墙上面还有数不清的箭矢。 今夜,荣自端在劫难逃。 “君莫离,荣婉,你们如此见利忘义,必将不得好死!”眼见心腹手下一个个倒在面前,死无全尸。荣自端的一颗心仿佛成了碎片,少女声音含恨,回响在黑龙城外。 太子高高立于城墙之上,怀中搂着笑颜如花的荣婉,冷漠抬手。 “杀!” 第2章 回魂 狂风呼啸,风中夹杂着豆大的雨点。 风拍打在逆行的马车上,如同黑夜中一只张牙舞爪的魔鬼。 破旧的马车禁不住这样凶猛的攻击,在狂风东倒西歪。 马车前方的木板上坐着一名男子,他面无表情,两手抓着缰绳,仿佛一块没有感情的石雕。 风雨吹来,吹翻了他头顶的破帽,顿时露出额角一个复杂的暗记来。 此人,是青城荣家的家仆。 “停、停……快停下!” 马车中忽然传出女子急喝声! 驾马的男子顿时拉住缰绳,马车猛然停下,木轮在泥泞地上滑出“嘎吱嘎吱”声。 他回过头,面色不善,盯着车帘皱眉问道:“何事?” 破旧的帘幕紧紧的掩着,里面的女子颤声道:“小姐、小姐好像…………” “快说!”男子铜铃般的眼睛一瞪。 马车里面沉寂了片刻,就在男子不耐烦之际,车内忽然有一物仓惶滚出,女子跌坐在水坑里,尖叫道:“她没气了!” “什么?!” 男子听闻此言,脸色“刷”的煞白。他连忙上前一把掀了破帘子,只见狭窄的马车里面,他千辛万苦才从青城护送出来的少女歪在一角,唇色乌青,如同一具死尸。 他弯腰钻进马车,连忙伸手去探对方鼻息。下一秒,却瞳孔一缩。 怀中的少女,当真成了一具尸体。 天寒地冻,即便是刚死去不过半响,对方身上也冰冷的如同死了好久一般。 “怎么办?小姐没了,我们怎么跟死去的姨娘交代?”女子半跪在地上,眼中绝望:“原本以为将小姐从荣府里面捞出来,就能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活着,可如今、如今小姐都死了……” 小姐若是死了,就一切都没了。 女子低声哭泣了半天,马车内的男子却是仿佛僵住了。他呆呆的看着怀中的女孩,细嫩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小脸还没长开,只在眉眼间依稀有她母亲的神韵。 这是主子最后的孩子。 却也死了。 他十分绝望,绝望的说不出话来。 “这大雨天的,也不好掩埋,难道要将小姐扔在这里吗?” “不行!”男子解下了缰绳,翻身上马,转身利落道:“你先在此处守着,我去找大夫!” 刚走几步,他的身子猛然一僵,直直从马车上面栽了下来。 女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抱住男人,却见对方已经口吐鲜血,两眼翻白,刹那之间便断了气。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女子吓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先是小姐出了事情,眼下,夫人留下来保护她们的护卫也死了!难道是天要亡她们吗? 既然如此,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义?不如随同他们一起去死罢了! 不!女子又摇了摇头,自己现在还不能死,她还要安葬小姐。 可是这大雨天的,她应该怎么安葬他们啊? 女子想不通,伏在尸体身上无助的痛哭起来。 已经哭了好久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马车上的荣嬉已经睁开了眼睛。 周身冰冷刺骨,荣嬉睁大眼睛,望着头顶黑灰色的马车盖,脸上的青白之气还未完全褪去。 她的脑海中乱成了一团,有两段记忆混杂在一起,互相交织撕裂着。 荣府,三房,四小姐,荣嬉,杀人…… 荣嬉这个名字她不曾听过,可荣姓却是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之中的。 荣国公府大房嫡长女,荣自端,年仅二十岁的镇国女将军,镇守边关十年。 她的事迹曾在大齐广为称颂,可终归还是化作了尘土。 她清楚的记得,那日在黑龙城外,她的夫君,大齐的太子君莫离,以叛国罪射杀了她。 万箭穿心,她所见的最后一幕,便是庶姐依偎在太子的怀里,笑颜灿烂。 呵~ 这又是哪里?难道她还没死么?难道是上天看她死的太不公平,所以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吗? 荣嬉无力的闭上眼睛,任由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滑落。 正在思绪之间,马车的车帘忽然被人掀开。 第3章 他中了剧毒! 原是方才那女子爬上了马车,她哭着来到荣嬉身边。伸出双手来将荣嬉抱进怀中,吃力的从车厢里面抱了出来。 而后去回身去拖那男子,似乎是要将对方抱上木板。 男子突然猝死,嘴角和胸口都是血,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女子瞧得心情害怕,便伸手去盖对方的双眼。 忽而,一道嘶哑的声音突兀响起。 “别去碰他!” 这声音,竟莫名的熟悉。 女子连忙回过头,只见一身红衣的荣嬉站在马车木板上,迎风而立,黑发披散,精致的小脸惨白无比,如同一只鬼魅。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她的脸颊上,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荣嬉有些不适的闭上眼睛。 可马车下面的女子却浑身一僵,惊悚异常。 “小姐,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何此刻又能重新站起来说话?方才在马车中,是她第一个发现小姐断气,也是她将小姐僵硬的身子抱了出来,为何、为何会…… 女子还抱着已经死透了的男人,被吓得动都不敢动,只能僵硬得跪在那里。望着荣嬉,营养不良的身子抖得跟簸箕一般。 瞧这小丫鬟如此惊恐,荣嬉忍不住微微抽了抽嘴角。 她从马车上面下来,来到男子的身体边上,而后拔出发间的银簪。 “小姐,你,你想干嘛?” 头顶雷声轰隆隆作响,四周丝丝冒着寒气,女子也从头凉到了脚底。只看着荣嬉形色怪异的拿着那根簪子,轻轻的拨了一下男子嘴角的血迹,而后凑到跟前闻了闻。 小姐这是在干什么? 女子的视线忍不住下移,忽然发现荣嬉脚底下竟然连个影子都没有! 没影子,难道小姐真的诈尸了? 她正惊疑未定的想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荣嬉却忽然淡淡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不大,可句句充满着压迫,让人下意识就将答案说出了嘴。 “含烟。” 女子连忙回答。 答完之后才猛然想起来,小姐怎么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 “小姐,你,你怎么了,怎么不记得奴婢了?”难道变成了鬼,生前所有的事情都会忘记吗?含烟一边在脑子里面六神无主的想着,一边害怕的瑟瑟发抖。 却见荣嬉已经扔下银簪子,继续道:“他中了剧毒,血里面都是毒,所以你还是不要碰为好。” “中了剧毒?!”含烟一愣,随即眼中闪过震惊和恼怒:“一定是大夫人,是大夫人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是大夫人毒害了福叔!” “大夫人?”荣嬉有些意外的挑眉。因为她发现,自己在听见这个称呼的时候,瘦弱的身子竟然忍不住在发抖。这种深埋于灵魂之中的恐惧,可见前身对那个大夫人已经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她饶有兴趣的摸着下巴,心中倒是存了两分好奇。 含烟咬牙道:“大夫人先是诬陷小姐杀人,眼下又毒死了福叔,这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啊!” “杀人?”从丫鬟嘴巴里面听见这两个字,荣嬉的表情有点意外。 含烟也十分震惊,狐疑的看着荣嬉,道:“小姐你变成了鬼了之后,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荣嬉闻言,手下的动作慢了一拍,挑眉道:“我这么像鬼吗?” 含烟一愣,还没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便见蹲在自己面前的荣嬉,忽然朝她轻轻的伸出了手。 第4章 虐待 含烟的身子僵住。 滂沱大雨中,少女冰冷的手掌贴在她脸上。 轻轻的,带着一丝如同风中残火一般的温柔。 看着早就已经傻得呆住的小丫鬟,荣嬉挑眉,苍白的嘴唇勾出了一抹轻笑,道:“眼下,还觉得我是鬼吗?” 含烟使劲摇了摇头,而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磕了两个响头,道:“都怪奴婢,都怪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害小姐受这样的苦楚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说着,竟直接伸出手往自己脸上扇。 荣嬉连忙按住对方的手腕,蹙眉命令:“别打了。” 她最见不得女人哭,何况是自扇嘴巴子。 含烟一愣,愣愣的张嘴望她,片刻之后忽然扑进了荣嬉怀中,哭的稀里哗啦。 “小姐,幸好你没事,不然留下奴婢一个人,奴婢以后可怎么活了。九泉之下,奴婢都没有脸去见四姨娘了……” 四姨娘是荣嬉的生母。 “别哭了,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荣嬉无奈的抚了抚额头。 这雨实在是太大了,淋得她有些头疼。她声音嘶哑的开口道:“我们先上马车吧。” “好!”含烟抹干眼泪,连忙点了点头。只是……想起福叔的身体,她又有些为难。福叔为了保护她们,如今被毒害而亡。总不好将对方的尸体就这么扔在官道上面。 荣嬉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她起身环视了一周,指着不远处的小山洞,道:“眼下雨太大了,你我手中又没有工具,便将尸体扛到那山洞里面吧。” 含烟看了一眼,觉得可行。 “小姐先上马车上面坐着,奴婢一个人去就行了。”这等受累的事情,还是让她做奴婢的来比较好。 荣嬉闻言也未曾多说,由着含烟去了。自己则是将马车前面的缰绳重新套上了马脖子,坐在车上静静的等候含烟回来。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含烟上了马车,心疼的道:“小姐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好在我们虽然匆忙出逃,可是随身的衣物还是带了不少,小姐先在马车里面换上。” 荣嬉点了点头,湿衣服穿在身上确实不舒服。 含烟从箱子里面拿出了两套衣服,自己先换上了一套,而后将另外一套放在荣嬉面前,道:“小姐身上有伤,奴婢先帮您擦药,然后再将衣服穿上。大夫人也太狠心了,您怎么说都是府中的小姐,她竟然让下人这么打小姐……” 说着,她将荣嬉的裤腿挽高,将那些伤口给她看。 只见纤细瘦弱的小腿后边,布满一道道狰狞的伤痕。好在眼下天气冷,伤口虽然深,却没到化脓的地步。 荣嬉眯起眼睛,她上辈子常年待在军营里,对这种伤口最熟悉不过。 这是鞭伤!含烟口中的这位大夫人,好歹毒的心肠! 荣嬉干脆利落的软垫上面滑了下来,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荣嬉已经三下五除二,将自己剥得干干净净,赤身裸体的站在马车中央,正在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饶是伺候她的含烟也有点面红耳赤,连忙过去想要帮荣嬉穿上衣服。 荣嬉却严肃的问道:“你看我背上是否有伤口?” “天呐,小姐背上,背上竟然……”只见荣嬉那张雪白稚嫩的后背上面,竟然有很多密密麻麻的针孔! 含烟惊呼,顿时忘记了自家小姐奇怪的举动,心疼的差点掉下眼泪。小姐虽不受宠,却也没受过这样的苦楚。 荣嬉却沉默下来,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自己的手指被木板夹过,手指上面的淤青还请明显,显然是不久之前才造成的。 看来原身死前还遭受了非人虐待! 她一边拿起边上的药膏给自己涂药,一边缓缓的道:“含烟,你方才说的杀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大夫人为何要这么虐待我?” 第5章 我们回去 含烟闻言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小姐当真将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 小丫鬟的眼睛里含着一丝犹疑。 荣嬉恐对方察觉这幅皮囊里面已经换了一个人,忽然扶住自己的额头,旋即道:“含烟,我的头好痛……” “头痛,”含烟立马站起来,细细的为她检查,疑惑道:“奇怪,小姐的脑袋上并无伤口啊,可是里头伤到了。眼下这四处也找不到大夫,这可怎么是好……” “含烟,”见小丫鬟因为自己的伤势急的垂泪不已,荣嬉抓住了她的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愧疚。眼下这般情形,她也无法告诉对方,她心心念念担心的小姐已经魂归九天了。只能道:“我没有大碍,只是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你跟我说说,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真的杀人了吗?” “当然没有!”听见“杀人”这两个人,含烟连忙激动的道:“小姐平常心地善良,就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怎么会杀人呢?况且,小姐和三少爷向来情同一母同胞的姐弟,小姐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杀三少爷啊!” “三少爷?”听到这个名字,荣嬉脑中一痛,许多纷乱的记忆涌了进来。在支离破碎的记忆之中,荣嬉花了好长的时间,总算是理出了一点头目。 原身与含烟口中所说的这位三少爷,都是府中姨娘生的孩子。且三少爷的姨娘也跟原身的一样,生下孩子之后,便早夭了。故而,原身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多了几分怜爱之情,三少爷也十分依赖荣嬉。 前段时间,三少爷被发现死在厢房里面,而当时原身就晕倒在对方身边。大夫人带着下人匆匆进来,将原身当做凶手关进了柴房里面严刑拷打。含烟和福叔忠心护主,连夜将她给救了出来。 就用眼下荣嬉坐着的这辆马车,将她护送出了青城,眼下正走在青城边界的官道的上面。 想到此处,荣嬉微微蹙眉。按照的原身记忆,三少爷确实不是她所杀,应该在她进门之前就死了。 她是清白的,她没有杀人。是大夫人不讲道理,将她关进了柴房,想要屈打成招。自己身上这些伤口,都是原身因为嘴硬,所以才被打成这样的。 “若不是福叔和奴婢及时赶到,小姐说不定已经没了,大夫人真的好狠心……”含烟垂泪道:“好在我们眼下已经离开了荣府,小姐,我们以后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生活,就算苦点累点都没事,只要将命保下就行了。” 荣嬉却摇了摇头道:“太天真了。” 按照大夫人的性子,若是发现自己已经逃走,正好坐实了自己畏罪潜逃的罪名。眼下,说不定对方已经报官。只要官府出动,即便现在他们快马加鞭,只要雨停,说不定便会被官府给追上! “含烟,我们回去。”荣嬉抓住了她的手,斩钉截铁的说道。 “回去?”含烟顿时惊恐道:“小姐,我们千辛万苦才逃出去,为何要回去啊!”要是这时候回去,肯定会没命的!小姐也会被当做杀人凶手…… 忽然,含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小姐,小姐难道是为了温世子才要回去的吗?” “温世子?”荣嬉眉头一拧,狐疑的问道:“他是谁?” 正等着含烟回答,马车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马儿的嘶鸣声。荣嬉还以为是自己马车的马儿受了惊,刚要将衣服穿好挑帘出去看看,却没想到,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的落在了马车上面的车板上面,而后车帘猛然被掀开,一个穿着黑衣的高大男人钻了进来。 第6章 黑衣男子 荒郊野外的,车内的荣嬉和含烟都未曾想到,竟然会有人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跳上了她们的马车。 可偏偏男人的动作很快,不过是顷刻之间便钻进了车厢里面,出现在两人面前。 对方身材高大,身上带着冷冽的气息,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相貌,唯有那一双狭长的双目之中射出来的锐利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黑衣男子浑身湿透,雨滴落在车厢内,弄湿了一大块地方。 含烟吓得小脸苍白,惊恐的看着从天而降的黑衣男人,下意识的挡在荣嬉面前,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来者不善。 这黑衣男子的装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一般人。 坐在含烟后面的荣嬉倒是十分镇定,她面色从容的将衣服穿上,而后上下打量了一眼黑衣男子。很快得出结论,对方身上有伤,初步看来不仅有刀伤还有弓箭伤。外面大雨瓢泼,深受重伤更加不能在雨天逃命,看来对方是进来暂时避难的。 果然,对方那双狭长的双目一眯,见到马车内竟然是两个姑娘,其中一个还衣衫不整,顿时转过了身,在车厢边缘坐下,道:“避雨。” 荣嬉嘴角一抽,还真是够言简意赅的。 随着对方坐下,露出背后狰狞的伤口,含烟却是吓得连连倒退,下意识的抓紧了荣嬉的手臂。 “小姐,怎么办?” 荣嬉摇了摇头,用最快的动作将衣裳穿好,示意含烟不要开口,外面还有人。 果然,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主上,马车内可有人?” “有。”黑衣男子开口,转过头来,凉薄的目光在荣嬉的脸上划过,而后轻哂道:“两个女子。” 听说马车里面只有两个女人,外面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声道:“大雨滂沱,我家主上受了重伤在此休息片刻,还望里面的姑娘体谅。” 含烟抿唇,似乎是想说不行,可面对杀气冲天的黑衣男子,却又什么都不敢说,只敢躲在荣嬉的身后。 黑衣男子落座之后,便将腰间的长剑放在了一边。长剑上面还滴着殷红的鲜血,寒光毕露,刺的人的眼睛生疼。车厢之中顿时充满了血腥的味道,荣嬉皱了皱眉头,从抽屉里面拿出沉水香点上。 香气袅袅,马车之内的气息顿时好了不少。 坐在门口的黑衣男子却转过头来,犀利的目光在荣嬉的脸上滑了一圈,而后落在桌案上。忽然,他抬起手来,指着含烟道:“你,出去。” 含烟一愣,害怕得浑身颤抖,连忙看向荣嬉。 原本躲在这马车上面以为安全,却不想从天而降杀出一个凶神恶煞的黑衣男子。眼下福叔已死,两个弱女子都不会武功。若是黑衣男子起了杀心,她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逃命的余地。 荣嬉微微皱眉,语气虽轻柔问道:“为何让她出去?” 黑衣男子还未回答,车帘忽然被掀起,探进一个脑袋来,道:“主子说出来就出来,废话什么?”说着,猛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示威。 却是方才在外面说话的男人。 荣嬉嘴角一抽,还未说话,便见那人看了含烟一眼,皱眉道:“还不快出来。” 含烟小身板一抖,有些担心荣嬉,又有些担心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的看向少女。荣嬉冲她点了点头,道:“你先出去吧。” 既然黑衣男子让她出去,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说。那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过,凭借荣嬉的直觉,对方应该不像是坏人。对方身上的气势,倒更有几分像是战场上的人。 果然,含烟出去之后,黑衣男子的目光便落在了荣嬉的身上。 荣嬉正等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没想到,他忽然起身从门口坐到了荣嬉的对面,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问道:“小姐会医术?” 男人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荣嬉挑眉,道:“公子如何得知?” “你的手法。”男人的目光落在那药箱上面,而后淡淡的道:“既然会医术,麻烦小姐替在下包扎,这是诊金。”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银票。银票已经浸湿,荣嬉草草扫了一眼,瞬间面上浮现出震惊的表情。 一千两! 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好大的手笔! 眼前的男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按捺住心中的震惊,荣嬉面色不动的试探:“若是我说……”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男人转头,微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顿时荣嬉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那无尽的冷意给扎了一心,在内心深处狠狠的颤抖了起来。 好霸道的请求,偏生现在,她确确实实无法拒绝。 认命的叹了一口气,荣嬉抿唇道:“转过身去,将外衣脱下来。” 男人微愣,目光不善的看了他一眼。 见他露出一副自己要吃他豆腐的样子,荣嬉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道:“衣服不脱下来,我如何为你包扎?” 此言一出,男人的面色倒是缓和不少,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将上面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健硕的后背。荣嬉匆匆一扫,便微微皱起了眉头。对方后背有两道刀伤,还有一道箭矢擦过的痕迹。伤口虽然不深,可是因为一直浸泡在雨水中,此刻已经有些发白,看起来十分恐怖。 看来有些棘手。 荣嬉倒是没有去拿那银票。只是既然答应了要给对方诊治,她便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的态度给对方包扎。少女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眼神严肃,手下的动作一丝不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她的额头都悄悄的冒出了汗意,黑衣男子背上的伤口总算是被她给处理完毕了。 “伤口有些严重,刚刚处理完,切记一天换一次药,再没有结痂之前千万不能沾到水。”说到这里,荣嬉挑开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随即道:“雨已经渐渐小了,公子若是没事,等雨停之后便离开吧。至于这一千两,还请公子收回。” 少女的态度不卑不吭。 便是黑衣男子,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第7章 证明清白 这样的女子倒是很少见到。 不得不说,荣嬉的这张皮囊真的很美。即便面色苍白,无甚血色,头发也有些凌乱,可依旧如同雨后海棠一般,妩媚而艳丽。这憋窄的马车,似乎都因为对方的一颦一笑而亮堂了许多。 美则美矣,黑衣男人却并非是为了美色而来。 不过看了一眼,他便移开了目光。 “我给出的东西,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银票你还是拿着。”说到此处,他停顿了片刻,又道:“此处倒是青城通往外面的官道。这马车既然停在官道上,可是前往青城?” 荣嬉想说不是,但她知道黑衣男子铁血果断,若是知道自己说谎,她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故而,犹豫片刻,少女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 原本以为黑衣男子不过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对方竟然忽然伸出手。对方身材高大,即使坐在车厢里面,一伸手依旧能够轻易够到车帘。将车帘掀开,男人语气微沉吩咐道:“去青城。” “是!” 外面传来恭敬的声音。 荣嬉面色一变,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这是什么意思?要和自己一起回青城,还是发现了顺路,故而索性坐着自己的马车前去? 心中千回百转,荣嬉看着说完一句话,便靠在软榻上面不再说话的男人,抿了抿还没想出个结果来,便见含烟探进一张小脸,着急的道:“小姐,当真要回去?” 若是回去,大夫人铁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 荣嬉却是心意已决,镇定的点了点头。不管如何,她是绝对不会背负着一个杀人的罪名就这么逃走的,此事,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不知是否是因为还没适应这幅身子的缘故,坐在颠簸的马车上面,荣嬉的唇色越来越苍白,最后慢慢的有些撑不住,歪头闭上了眼睛。 已经睡过去的少女并没有察觉到,在自己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边上的男人忽然转过脸来,锐利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 明明这张脸全然陌生,可为何见到那双眼睛之时,竟然会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黑衣男人伸出手来,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据含烟所说,他们是昨日半夜从青城出逃,不过堪堪跑了几个时辰。故而,不到黄昏,马车便停在了青城的城门口。 “驭!”驾马的小厮将马车停下,回身对车厢内的黑衣男子道:“主子,已经到青城了。” 马车忽然停下来,荣嬉悠悠转醒,休息了一路,她的脸色已经好看不少。清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下意识抬头在看见黑衣男子的时候又猛然变得警惕。 不等她开口说话,黑衣男子淡淡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凉薄的道:“告辞。” 说完这句话,荣嬉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男人忽然跳下了马车。等她再掀开车帘的时候,外面只剩下如潮水一般的人群,以及呈现在眼前的青城。 青城虽不如京都那般繁华,但到底是南方重镇。放眼望去,河堤两岸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行走在坊市之中更觉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荣嬉常年待在边关,看惯了黄沙滚滚,如今见着画桥楼阁,倒是觉得有几分新奇。 含烟就不一样了,她时刻提着心,生怕回到了府中,就像是兔子进来狼窝,就要丢掉小命。 “小姐,我们真的要回去吗?”眼下马车还没到府门口,要是反悔的话,还来的及。 “自然要回。” 荣嬉神色清淡。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马车停下,含烟掀开车帘道:“小姐,到了。” 荣嬉干脆利落的从马车上面下来,却在看见面前府邸牌匾的那一瞬间,微愣了片刻。 “荣府?” 前世的自己也姓荣,这是巧合还是……正在思量间,含烟忽然抓住她的手,从侧门闪了进去,一脸惊魂未定的道:“吓死奴婢了,方才有个嬷嬷走了过去。若是让她看见小姐,必定会回禀大夫人!” 被含烟这么一搅和,荣嬉也忘了方才心中的疑虑,无奈的按着额头道:“我们回来本就是要去见大夫人,洗刷我身上冤屈的,既然如此,你害怕什么?” 含烟一愣,忽然伸出手来探了一下荣嬉的额头,悄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荣嬉脸色一黑,忽然正色道:“你相信你家小姐我会杀人吗?” “自然不信!”含烟连忙道。 “既然不信,就随我去证明清白。”少女眉眼清明,目光坚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世上从来没有能够掩埋的真相。既然敢回来,她就有信心证明自己的清白。 “带我去见大夫人。”荣嬉微微眯眼。 而此刻,荣嬉失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荣府。 沈氏正在前厅招待温世子,听闻外面的动静,不由放下茶杯皱眉问道:“何事如此大呼小叫?” “四小姐逃跑了!”来人扑通跪下,正是昨夜守在柴房拷打原身的容嬷嬷。 “你说什么?”沈氏拔高声音,以为自己幻听了。 “夫人有所不知,昨夜老奴被人打晕,今晨醒来发现柴房的门被撬了,四小姐院中的丫鬟和衣柜里面的备用衣物毒不见了。只怕是四小姐不等官府前来,便觉得杀了人亏心,畏罪潜逃了!小的们不知如何处理,还请夫人赶快去看看。”容嬷嬷一股脑把话说完后,便倒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发觉荣嬉逃走后,她片刻不敢停歇,立马来了前厅。此时又怕又累,险些背过气去。 沈氏已经被这巨大的信息量惊得说不出话来,倒是一边的温世安皱紧眉头,声音冷冽的提醒道:“贵府四小姐素来粗鄙,没想到竟做出杀弟之事。如今荣府之中又连一个女子都看管不好,着实让世安开了眼见。” 沈氏身子一颤,理智倒是回笼了几分。不管荣嬉是不是真的跑了,此事都是家宅密事,不宜外扬。她连忙挥手:“还不快将容嬷嬷带下去。” 话虽这么说,可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沈氏膝下空虚,只有两个女儿。三少爷是荣府唯一的男丁,却在前日离奇死去。恰好当时荣嬉就在尸体边上,老爷不在家,沈氏便一股脑将杀人的罪名推到了她身上。将她关进了柴房,找了两个嬷嬷逼供。可没想到,这会竟闹出这样的事情。 容嬷嬷也是府里面的老嬷嬷了,竟然连个臭丫头都看不好。 待会青城知府前来拿人,她拿什么交差? 沈氏心急如焚。 她正想着如何送走温世安脱身去看看,没想到温世安先一步站起来,神色淡漠的弯腰辞别:“夫人还有事,本世子就不叨扰了。既然四小姐已经畏罪潜逃,本世子也无须退婚了,婚事就此作废便是。” 说着,他直起身来,抬手止住要送他出去的下人,转身便带着书童神色自如的离去。 四小姐好歹是他的未婚妻,温世安竟问也不问,说了婚事作废就走。男儿心肠凉薄至此,连沈氏也不由唏嘘。可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刚要吩咐人将容嬷嬷又给拖了上来,却听门口传来一道少女清脆悦耳之声。 “何必如此麻烦,我就在此处!” 第8章 小魔鬼 沈氏一愣,浑浊的眼中立马闪过了浓重的厌恶之色。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正是那小贱人无疑! 不是说她跑了,怎的又回来了? 沈氏回过头,眯起眼睛往门口看去。只见,果然一身青衣的少女自门口走进,对方面色从容,毫不避讳的看着自己的眼睛进了花厅。 “大胆!”沈氏下意识惊怒的拍案。 荣嬉带着含烟,自花厅中站定,正要说话,看见对方面容之时,却是一愣。 沈氏身段窈窕,五官卓绝,虽年近四十却风韵犹存。而这张脸,竟然像极了自己的庶姐,荣婉! 荣婉是二房次女,只因祖父怜惜她体弱多病,才接去京都与自己一同长大。当年荣府二房送荣婉来自己面前时,自己曾随意瞄了一眼跪在下方的几人,那夫人确实与今日面前的沈氏有七八分相似。 难道自己竟碰巧借了荣家旁支的人,重活于世? “大夫人。”含烟先一步慌张的开口。 原来真是二房的主母,转瞬间,荣嬉已然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低下头,表情却一片冷然。这声“母亲”她是绝对不会喊出口的,母亲?沈氏也配吗? 荣嬉低着头不说话,沈氏的眉头便几不可闻的皱了皱。 她走近了半步,目光如炬落在荣嬉脸上。荣嬉瞳孔漆黑,姣好的面容上一片淡然。这小贱人往日见到自己,都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为何今日竟然如此镇定。 然而,不管今天对方心中到底怀了什么猫腻子。今日,沈氏必定要将这碍眼的庶女斩草除根。 冷冷的剜了荣嬉一眼,沈氏忽然道:“来人,将这杀了人,又畏罪潜逃的凶手绑起来,堵上嘴巴,送到州府去!” 此话一出,候在门外的两个嬷嬷立马凶神恶煞的走了进来。 荣嬉皱眉,扬声道:“敢问,我犯了何事,竟要夫人擅自在府中动用私刑!夫人可知道,大齐律法,当家主母若是在府中苛待庶女,会落个什么下场吗?” 少女严词厉色,眼神犀利,便是沈氏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犹疑了神色,更别说边上的嬷嬷,早就被吓退了两步。 “你,你竟敢与我这样说话?”沈氏一脸惊怒的看着她。 荣嬉却走到花厅边上的椅子上面落座,盈盈一笑道:“嬉儿只是在提醒夫人。” 少女肤白如雪,唇色鲜妍,弯唇笑着如同一只从天而降的小魔鬼。 沈氏心中犹疑不定,片刻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冷笑道:“你杀了亲弟,本夫人将你拿去官府是天经地义。有什么话,你就跟青城州府说去吧!” 既然不能在家中对她严刑拷打,让她逼供。那么,待到这丫头进了牢狱,只要托人送给银子给狱卒,稍稍用力点,这丫头还不是要死在牢房中。 沈氏想的十分美妙。 她的面上浮起一抹诡异,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将这孽障抓住,送往官府!” 正说这儿,门外忽然大步走进来两个人。 “荣夫人,听说府中凶手已经跑了,可有此事?” 荣嬉逆着光看过去,只见门口走进两位男子。当先的那位身材高大挺拔,五官英俊深刻如同刀削,一双狭长的双眼微眯,仿佛能够看透灵魂一般。 好熟悉的一双眼睛! 荣嬉吃惊,总觉得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正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面前。 第9章 严刑拷打也非不行 方才开口说话的那名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花厅中的架势,不由皱眉问道:“荣夫人,这是……” “州府勿怪,这就是本夫人跟你说的,杀了亲弟的凶手荣嬉。昨夜这丫头畏罪潜逃,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她重新抓回来。”沈氏一见到中年男子,脸色立马就变了。再不复方才的凶恶,瞬间换上了一张端庄温和的脸。 周州府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荣嬉之时,眉头却是一皱。 眼前的小姑娘娇娇弱弱,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会杀人的凶手啊!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听说这荣府的四小姐才十四岁,竟然就做出弑弟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出来,真是令人惊悚。 周州府看了荣嬉两眼,却发现荣嬉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身边的男人。想起身边这位爷的来历,他顿时厉声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盯着大人乱看!” 荣嬉被吓了一跳。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盯着对方。只是方才这男人进来之时,她便觉得十分熟悉。待对方走进,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药味飘来,荣嬉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她嗅觉十分灵敏,对草药一类的气味更是敏感。那股药香,正是自己今天在马车上面给那名黑衣男子所用的止血药膏。 原本就推测那名男子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来头不小。便是青城州府都要对他恭恭敬敬的……此人到底是谁? 然而不管对方是谁,现如今,解决自己的困难,才是当先要紧的事情。 故而,荣嬉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便立马收回了视线,当做不认识对方。却不知,男人的视线倒是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带着两分若有似无的微笑。 世上竟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先前在路上蒙对方相救,如今竟然又在这偌大的青城里面相遇了。只不过,这再次相遇,便见她深陷困境,还真是…… 男子眉梢微动。 沈氏却是已经注意到男子,忍不住惊讶的问道:“这是……” “哦,这是上面派下来巡查的大人。”周州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打哈哈道,眼睛却是悄悄的瞅了边上的男人一眼。开什么玩笑,这位的身份何其尊贵,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告诉别人的。 “原来是上面派下来的大人。”沈氏笑道:“两位大人请坐,杀人凶手已经在此处,请大人主持公道。” 周州府咳嗽一声,见男子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自作主张道:“既然如此,将这女子带回官府,本官亲自拷问。” “小姐……我们小姐没有杀人!”一直躲在荣嬉身后的含烟见官府的人竟然要将她抓走,顿时吓得连忙抱住了荣嬉的腿,吓得脸色苍白。 “杀没杀人,等本官审问过后再说。”周州府神色严厉。 含烟吓得眼泪哗啦啦直流。荣嬉便伸出手来拍了拍对方的手背,道:“别怕,快些起来。” “小姐……”含烟不解的看着荣嬉,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为什么小姐还能如此镇定。难道,难道就不怕被官府抓去吗?牢狱那是什么地方?万万不是小姐应该去的啊! 她已经六神无主,方寸大乱了。 现在,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听从了荣嬉的话回了荣府。 正在含烟惊慌无比的时候,荣嬉却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睛,道:“说我杀人,请问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便要拿人,请恕我难以从命。” 少女的声音坚定有力,周州府一愣,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虚。他确实没有证据,此番不过是听了沈氏言之凿凿的话,才过来拿人。 荣嬉见他说不出来话,勾唇一笑道:“看来,大人是没有证据了。” “谁说没有证据!”沈氏连忙道:“三少爷的乳母亲眼看见你倒在尸体边上,三少爷死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他身边难道这不是证据?” “原来,这就是夫人口中所谓的证据啊。”荣嬉似笑非笑走到沈氏面前,扬声道:“那么,是否今日我死在此处,站在我身边的你们都是杀人凶手呢?”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的是你。”荣嬉淡淡的道:“夫人,大齐律法,抓贼还要拿赃呢!现如今人命关天,你们却仅凭乳母的一面之词,便将我视作凶手。敢问,可有物证?若无铁证如山,凭什么抓人?” 少女一番话不仅将周州府说的无地自容,也将沈氏说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恼怒的问道:“乳母跟你无冤无仇,难道还会平白诬陷你不成?” “乳母确实跟我无冤无仇,可夫人你对我是否没有偏见,嬉儿可就不知了。”荣嬉脸色微微一放,澄澈的双目之中忽然浮起一抹泪意,道:“嬉儿出自姨娘腹中,并非夫人亲生……” 少女欲言又止,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府中主母容不得庶女,动辄打杀,这在大齐是大忌讳,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沈氏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贤良淑德的名声也要臭了。 被荣嬉抓住了痛脚,沈氏的脸色犹如打翻了的调料盘一般,难看至极。 她使劲的瞪着荣嬉,要不是外人还在这里,荣嬉敢肯定,对方估计早就扑过来将自己抽筋扒皮了。她挑了挑眉梢,看着气得不轻的沈氏,红唇微勾,露出一抹挑衅的微笑。 沈氏更是差点吐血。 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周州府一时难以决断,又怕在那位爷面前出了差错,便小心问道:“大人,您看此事……” 周州府的态度十分的小心恭谨。 见他询问黑衣男子,荣嬉也忍不住有些微微紧张,手指捏住了袖口。她虽然在路上救了对方,可这对于男子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知道的越多,便死的越快。这个道理,荣嬉十分清楚。 若是此刻,男子不想路上被刺杀一事泄露出去,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顺势将罪名按在自己头上,杀人灭口。 毕竟,死人才是最能够保守秘密的。 想到此处,荣嬉只觉得浑身冰凉。 就在她不安的时候,男子忽然转过脸来,凉薄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道:“虽无铁证如山,却有乳母证词,和乳母一并抓去官府拷问,倒也不是不行。” 果然……荣嬉一颗心猛然沉入了深渊。 第10章 尸体何在 荣嬉的脸色瞬间苍白。 可沈氏却笑得花枝乱颤,道:“大人说的是,正是这个理呢!”只要将荣嬉弄进了牢狱里面,那么,是死还是活,不过是银子多少的问题。 坐到主母的位置上面,银两多少,已经不在沈氏的考虑之内。只要能够除掉这碍眼的小贱人,一切好说。 男子发话,周州府也顺势道:“既然如此,就将荣嬉先……” “等等,”男子忽然开口道:“不过我看你也不像凶手,索性今日无事,你若是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便相信了你。” 男子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 荣嬉倒是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迷茫。方才他所作所为明明是想将自己推入牢狱,眼下又反口来帮自己,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仅荣嬉想要知道男子想做什么,沈氏也想知道,可惜她却没胆子开口询问。左右不过是让那小贱人自证清白,可乳母那边她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任凭这小贱人如何作妖,也万万翻不起任何的风浪来。 沈氏自信十足。 荣嬉深深地看了男子一眼,忽然点头道:“好,我会自证清白。请夫人带我们去见三少爷的身体。” “你要见睿儿尸体?”沈氏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三少爷年纪小小的便死了,年纪越小越不吉利。沈氏最信鬼神之说,故而觉得晦气,早就已经将三少爷的尸体搬到了西北院那边,正打算处理完了荣嬉找个时间做一场法师,便将对方匆匆下葬。 如今,却要一起去见那尸体? 荣嬉面色不变,淡淡的说道:“既然要自证清白,必先要查明三少爷真正的死因。夫人,还请带路吧。” 少女的脸色实在是太冷静了,冷静得根本就不像是自己过去认识的那个怯弱庶女。 沈氏如同见鬼一般的看着她,她混迹内宅那么多年,见到尸体尚且会害怕,现如今过去那个胆怯的庶女竟然主动开口要求,要去见三少爷的尸体。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沈氏忽然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面前这个少女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端着脸色,挤出一丝冷笑道:“既然是你要求的,本夫人便带你去了,只是待会你若是不能证明你的清白,就别说我污蔑你。” “夫人放心。”荣嬉颔首,盈盈一笑。 少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畏惧之色,沈氏一呕,索性不看她。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西北院。 一路上,含烟早就已经被吓得唇色苍白,战战兢兢的扯着荣嬉的袖子问道:“小姐眼下怎么办?小姐想要如何证明清白啊?” 三少爷离奇死亡,眼下乳母一口咬定是凶手就是小姐…… “放心吧,我没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按到我头上来。”荣嬉安抚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背,面色一片冷凝。 三少爷是前日黄昏暴毙的,眼下尸体停放在西北院的堂院里面。因为三少爷年纪过小的缘故,故而荣府也没有举办丧事,不过是是在大厅里面设了一个灵堂,每日有府中的嬷嬷守在那里烧纸。 一路上,荣嬉也从含烟那里了解了一点情况。 三少爷今年才五岁,胆子很小,平常根本不喜欢与人亲近。唯有荣嬉这个同命相怜的庶姐,让他有几分亲近之感。故而那天,荣嬉是给三少爷送吃的过去的。 只是没有想到,一进门,便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后面再醒来,便被沈氏当做杀人凶手关进了柴房里面严刑拷打。 “好了,三少爷的尸体就在里面。”沈氏将众人带到灵堂前面,指着火盆后面的棺木说道:“三少爷年纪还小,我们老爷也不在家,故而打算停放两日做完法事,就将这可怜的孩子下葬。” 当着外人的面,沈氏倒是做出了悲悯的模样。 周州府“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男子,请示道:“大人,您看这……”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啊? 男子便转过头,看向一边的少女,眸色淡淡的道:“接下来,你要如何自证清白,我洗耳恭听。” 荣嬉却扬眉,道:“大人不必洗耳恭听,小女未曾生了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无法将黑的说成白的。故而,接下来,小女会用证据说话!” 说着,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荣嬉忽然走到棺材边上,伸出手,猛然将盖在尸体上面的白布给掀开了。 看见棺木中那孩子的脸蛋之时,荣嬉的心传来一股异样的痛感。她知道,那是原身残留在这具身体里面的意识,看来原身之前跟三少爷真的十分要好。 眼中划过一丝怅然,荣嬉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刚要伸手进棺木,沈氏忽然声音尖利的道:“荣嬉,你作死吗?!睿儿已经死了,你还要打搅他的安宁!你好狠毒的心啊!” 第11章 并非死于毒发 不怪沈氏如此激动,就连周州府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荣嬉忽然过去掀开尸体的白布想要干嘛。 荣嬉倒是十分淡定,闻言不过是淡淡的转了头,挑起眉梢道:“自证清白,自然要先验尸,查明死因。” “哈?”沈氏一愣,看荣嬉的眼神就像是看白痴一般,问道:“你要验尸?你以为你是谁啊?竟然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她正说着,却见少女忽然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射在沈氏脸上,皱眉道:“需要你时,自会叫你开口,眼下没你的事情,你能不能闭嘴?” 哈? 沈氏的表情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精彩,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贱人竟然敢叫自己闭嘴,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吗?边上的含烟更是被荣嬉吓得魂飞魄散,可瞧着沈氏一边想要发作,又忌惮着边上的两位大人什么也不敢说的模样,便觉得十分好笑,心中也涌起一股畅快的感觉。 虽说小姐如此这般放肆,可看起来好像还挺过瘾的呢。 “大人,您看……”周州府见荣嬉竟然要亲自验尸,愣怔了两秒,而后忍不住开口。话没说完,却见男人淡淡的抬了手,道:“由着她去。” “是。”既然这位爷说了由着她去,那就看看这位荣家四小姐到底能折腾出个什么天翻地覆出来。 他替男人找了个椅子出来坐着,便仔细的看荣嬉到底想要干嘛。 只见少女站在棺木边上,淡淡的道:“麻烦夫人找个下人来,将三少爷从棺木里面抱出来,放在地上。” 这丫头竟然敢命令自己,沈氏本来想拒绝,但见州府的眼神,还是皱眉挥手让守尸的嬷嬷把三少爷给抱了出来。 怀中尸体冰凉一片,三少爷的面色已经乌青,嬷嬷吓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才将三少爷抱了出来,连忙将他放在了地上。 去见少女拔出了发间的素银簪子,将三少爷的衣服挑开,而后一点点的将三少爷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因为荣睿还是个小孩子,此刻倒是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好奇荣嬉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在众人疑惑的时候,荣嬉指着尸体道:“大人请看,这紫色的斑点。” 周州府附身看了一眼,有些迷茫,问道:“这是何物?” “尸斑。”一边的男子忽然淡漠开口。、 周州府连忙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害怕的看了男子一眼,问道:“这尸斑能说明什么?” “自然能。”荣嬉道:“人在死了以后,全身的血液都会向身体的底部下沉,最后将渗出血管,游积在身体底部的 组织里面,形成紫色的斑点。我记得方才,夫人是如何指控我杀人的?” 沈氏一愣,狐疑的眯起眼眸,道:“你用糕点毒害了……” “错!”荣嬉忽然打断她,扬眉道:“三少爷可不是死于毒害。” “怎么说?”周州府已经被打开了好奇的大门,连忙追问道。一心求知的他并没有发现,边上男人看他的不善目光。 “对于中毒的人来说,由于血液中含有其他的成分,斑点就不会是紫色。可三少爷身上的尸斑却形态和颜色都没有发生变异,很显然,对方并非死于毒发。”少女的声音十分自信。 沈氏却皱眉道:“一派胡言,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既然不是中毒死的,那你倒是说说,三少爷是怎么死的?” “我正要说。”原本以为少女会词穷,可没想到,她竟然勾起了嘴角。 第12章 逼问乳母 听她竟然说出这句话来,在场的人齐刷刷的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少女便一边检查着尸体,一边淡淡的道:“不过,在我说之前,请夫人将指控我的人,也就是三少爷身边的乳母给带上来。” “你要她做什么?”沈氏皱眉,这丫头到底想搞什么鬼。 荣嬉却声音清淡的重复了一边:“麻烦夫人。” 周州府看了她一眼,道:“将乳母带上来。” 不多时,乳母被抓了上来。 乳母莫约四十岁出头,穿着一身花布,此刻看见那么多的人,又见荣嬉站在三少爷的尸体面前,吓得有点脸色苍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荣嬉放下帕子,清明的目光落在乳母脸上,淡淡的询问道:“我问你,可是你说三少爷是被我毒害而死?” 乳母下意识看了沈氏一眼,见沈氏不看自己,咬唇惶恐的道:“是,三少爷吃了小姐送来的糕点之后,就死了。” “好。”荣嬉点了点头,又问道:“乳母可记得我那日送了什么糕点过来?” “记得,小姐送了一碗枣泥糕过来。”乳母咬着唇说道。 荣嬉挑起眉梢,又问道:“那糕点呢。” “已经被三少爷给吃完了。”乳母补充了一句,道:“三少爷吃完就被毒死了。” “原来如此。”荣嬉点了点头,忽然蹲下身来,问道:“三少爷平常的饭食应该是乳母一手料理的吧,三少爷天生有点痴傻,可会自己吃饭?” “都是老奴喂三少爷的,老奴伺候三少爷尽心尽力……”乳母目光一闪,连忙回答道。 “辛苦你了!”荣嬉伸出手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三少爷是不是被毒死的?” “是!”乳母连忙回答。 没想到少女却忽然起身,言辞厉色的道:“你在说谎!” “老奴,老奴没有啊!”见荣嬉忽然变脸,乳母吓了一跳,面色瞬间苍白,整个人几乎惊恐得魂飞魄散,连忙道:“老奴怎么会说谎啊!” “荣嬉你在发什么疯!”沈氏在一边将荣嬉将乳母逼问得说不出话来,连忙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乳母说谎?” “你闭嘴!”话刚说出口,却见少女忽然转过头来,清亮的眼中仿佛能够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出来一般,这小小身体里面一瞬间喷发出来的骇人气势,竟然让沈氏半天不敢说一句话。 这这这丫头是撞邪了吗?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亦是有几分好奇的挑起了眉梢,静待少女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荣嬉已经低下头去,看向乳母,道:“一开始我问你,三少爷是否是被毒死,你面色呆滞片刻,眼睛却眨得飞快,显然是在心虚思考。可第二次,我问你之时,你去想也不想飞快回答。”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明老奴在说谎啊!”乳母不自然的看着她,下意识的将手背到最后,用一只手握住另外一只手。 荣嬉看见对方这下意识的动作,忽然抬起头来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此刻内心一定很紧张吧,所以才不会忍不住面色迅速由白变红,双手也心虚的交叉在一起想要寻求安全感。” “乳母,你口口声声说你对三少爷尽心尽力,可是我看,三少爷应该是被你害死的吧。”忽然少女低下了头,微微勾唇,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一般。 乳母吓得后退一步,竟然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她结结巴巴的道:“这些,不过是小姐一人之言,根本就不是证据……” “你想要证据是吧,我有。”荣嬉忽然撩起了三少爷的衣服,指着他的脖子说道:“三少爷的脖子上面有浅浅的勒痕,我想就是你在强灌他吃饭的时候留下的吧。三少爷不是被毒死的,而是因为你的疏忽而被活生生噎死的。你就算是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待会找人拿点醋来,这勒痕便会清楚,到时候你的手掌印就会显现出来……” 少女一字一句,催命一般的话从那张一开一合的红唇之中图露出来。乳母猛然崩溃的大哭,道:“是我,是我害了三少爷……”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第13章 乳母招供 “前日三少爷哭闹不止,一点饭也不肯吃,恰好夫人那边送来莲子。老奴心情不好,就强喂了几颗进去,没想到三少爷被莲子呛到,竟然忽然断气了……”乳母奔溃的道:“老奴当真不是故意的,那莲子是大夫人送来的,老奴……” “你这老不死的东西,胡乱说什么呢!”见乳母竟然胡言乱语要将脏水泼到自己的头上来,沈氏都震惊了。 原本以为能够趁着这次机会,将荣嬉这个碍眼的庶女给处置了。可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临时改口,不仅如此还反咬了自己一口。 眼看周州府和那位大人都在边上看着自己,沈氏强撑着镇定,道:“府中的莲子都是小厨房煮的,跟本夫人有什么关系?本夫人好心好意让下人送了一点过去给你们尝一尝,还成了本夫人的错处了?你是要死了吗?三少爷那么小你竟然给他喂这样的东西?” 沈氏疾言厉色,乳母哭道:“老奴不是故意,求夫人救救老奴,求夫人救救老奴啊……”说着,便要过去抱住沈氏的裤脚。 沈氏被吓了一跳,使了一个眼色,让边上的嬷嬷将乳母的嘴给堵上。 “没想到,原来竟然是三少爷院中的乳母这样使坏啊!”周州府摸着胡子惊讶的道:“险些冤枉四小姐了,不过四小姐你怎么这么厉害,小小闺阁女子竟然会验尸?” 荣嬉颔首道:“小女也是闲来无事多看了几本书,没想到今日会派上用场。”想到这里,她忽然道:“既然查清楚三少爷到底是谁害死的,此事就跟我没关系了吧。以后,夫人也不会寻着什么由头随意打杀我……” 想到这里,荣嬉像是不经意一般露出了胳膊上面的鞭伤。 周州府在边上瞧得清清楚楚,眼角一跳,意外的看了沈氏一眼。沈氏现在已经气的想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想处置了荣嬉,却没有想到眼下竟然在别人面前落了话柄。 方才荣嬉那一番话说出来,以后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难保周州府不会怀疑在自己头上。 沈氏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都是母亲误会了你,以后不会了。” 荣嬉冷笑,根本不吃这一招。 真凶既然已经找到,这件案子就算是了解了。周州府松了一口气,命人将乳母带走,回身对身后的男人道:“大人,我们也走吧,温家那边还等着……” “嗯。”男人看了荣嬉一眼,淡淡的颔首,也没说什么,便转身与周州府离开了荣府。 他们一走,沈氏便原形毕露了。 “荣嬉,你好大的胆子,当着外人的面竟然敢顶撞我!”沈氏气恼的道。 要是以前的原身估计早就吓得跪在了地上,可是荣嬉却丝毫无所畏惧,她拉着含烟的手腕,不让对方跪下,淡淡的道:“怎么,周州府刚走,你就要在府中对我私自用刑?我这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呢,你若是把我给打死了……” 少女的语气是赤裸裸的威胁。 沈氏气的要死,偏偏还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她冷哼一声,气的鼻子都快歪了,甩袖转身离去。 第14章 抓药 “含烟,这里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吗?”看着眼前简陋的小院,荣嬉砸了砸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府中的四小姐,不过是个丫头呢…… 含烟却十分高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今日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好在有惊无险,两人还能活着回来。 荣嬉坐在院中,含烟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道:“不过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验尸了啊?今日说的一套一套的,将奴婢都给弄得懵懵的。” 说起此事,荣嬉下意识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下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含烟解释这些,便随口说了一句:“有些是在书上看来的,有些是我瞎编的,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信了。” 少女眯起了眼睛,含烟虽然将信将疑,可是瞧着荣嬉的脸色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道:“奴婢去烧水给您洗澡。” 正要拿着茶壶转身,手忽然一抖,茶壶从手中应声落地,顿时摔成了碎片。 “奴婢该死!”含烟吓了一跳,荣嬉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她连忙抓住含烟的手,撩开对方的袖子,竟然发现对方的胳膊上面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顿时吓了一跳,惊到:“这是怎么弄的?” “小姐,奴婢没事。”含烟咬着唇摇了摇头,昨夜她和福叔一起搭救小姐的时候,不小心被柴房的门给划破了…… “这怎么能是没事呢,不行,我给你上药。”荣嬉眉头微皱,这个丫头忠心耿耿的跟在自己身边,她的死活自己不能不管。想到此处,荣嬉连忙站了起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坏了,今日给那黑衣男子上药,药膏都被他给用光了。” 想到这里,荣嬉从袖口里面掏出了对方留下的一千两银票,而后斩钉截铁的道:“我们出府去给你买药。” 说做就做,这厢荣嬉屁股还没有坐热呢,就让含烟带着她从侧门一起出去买药去了。 一路上,含烟时刻提着心,生怕被沈氏发现两人偷跑出来,到时候要挨一顿责骂。 “小姐,我们去找个药铺抓些药,就回去吧。” “也好。”走了半天,荣嬉也有些累了,眸光扫到窄小的巷子里似乎有家人少的药铺,她便抬脚走了进去。 “小姐,抓药吗?”理药的小童上下打量了荣嬉一眼,见她身边跟着丫鬟,连忙热络的问道。 “嗯,”荣嬉草草的环视了小小的药铺一眼,走到柜台前面,随后收回视线,语气清冷的点头。 小童又问:“什么药?可有药方?” 随后的含烟刚想开口让小童抓些寻常的伤药即可,自己和小姐都是女儿家的身子,自然不能让街头小铺的郎中看了去。没想到荣嬉却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柜台,漫不经心的道:“我便是大夫,我说,你抓便可。” 含烟一听,差点吓掉了下巴。 小姐不过是个闺阁女子,什么时候成了大夫了? 而且这自己胳膊上面的伤还没给大夫看过呢,没看过何来的药方啊? 小姐如此言之凿凿的模样不像作假,难不成要自己胡诌出一副药方来不成。 还是小姐伤了脑子,此刻是胡言乱语? 含烟立马就想起了今日荣嬉种种反常的举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小小的丫鬟正在脑子里天人交战,那边荣嬉已经看似慢悠悠的报出了一堆药名。 “当归4两,方8-7两,三七4两,灵脂2两……” 小童本来也存了一分疑心,大齐女大夫甚少,何况是如此年轻的小姐。可抓完了所有的药,他在脑海之中细细回味了一遍方才的药方,反而觉得这药方开的竟然十分的高明。小药童顿时连带看着荣嬉的目光,都含了两分敬佩。 荣嬉倒没心思猜小药童心里面的歪歪道道,她前世曾做过天山庄神医门的弟子,一副伤药方的方子,不过手到擒来。 从袖口里面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抽了出来,荣嬉将它搁在柜台上,长长的羽翼般的睫毛轻轻扑闪,她问道:“够吗?” 第15章 偶遇温夫人 荣嬉虽已及笄,可身材瘦弱,看着如同未曾长开身量的小孩。可巴掌大的小脸却十分精致可爱,乌黑清凉的大眼睛如同一泓清泉。小童看的有些呆愣,荣嬉便伸出手,在柜台上轻轻扣了下。 小童连忙回过神,拿起银票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苦笑道:“小姐这够是够了,这是这银票也太大了,小店找不开啊!” 荣嬉下意识一愣,转头看向含烟问道:“你身上可有碎银子?” “没有。”含烟苦笑道。往日他们在荣府的吃穿用度就掐的死死的,身上哪有什么碎银子,不饿死都不错了。 荣嬉想了想,有些无奈,只能褪下手腕上面的玉镯子,放在柜台上面道:“这镯子可以抵扣吗?” 小童愣了一下,这玉镯子玉质并不是很好,显然值不了多少钱。可少女长得这样漂亮,让人忍不住便想要出手帮她。 故而,沉思片刻后,小童便道:“够了够了,小姐将银票拿回去吧。” “多谢!”荣嬉点了点头,将银票重新塞进了袖口里面。 拿起药包转过身,她一边将药包扔给含烟,一边往外走,心情还有几分高兴:“我们回去吧。” “啊?”含烟这才回神,懵懵的惦念怀中的药包,道:“这就抓好了,小姐……可是我们还没有看过大夫,就随便抓……”“药”字还没说出口,木门外忽然急匆匆走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妇人向着抓药小童而去,尾随的几名家丁和丫鬟却如同门神一般挡在了门口,阻了她们的去路。 荣嬉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身侧的含烟却有些忌惮惊讶的拉住了她的袖子,悄声道:“小姐,是温候府上的人。” “温候府?”温世安?她的脑海里面忽然跳出这个名字。 荣嬉在马车里面刚刚苏醒的那会儿,含烟就曾经在她的面前提过这个名字。 温世安,温侯府世子,她的未婚夫。 对她是骨子里的十分厌弃。 含烟低语之间,妇人已经走到柜台边,语气焦急恼怒的问道:“陈大夫呢?前日替我们家老爷诊断说是暑气,如今老爷吃了药,反而愈发严重了,快速速将陈大夫叫来。” 小童一愣,来人他认得。 前日,温侯爷不太好,请师父过府瞧病。师父是青城有名的神医圣手,从无错诊。原本以为温府的人是来道谢的,却不想竟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道:“师父今日不在店中,出去义诊了。” 妇人的眉头狠狠一皱,语气也忍不住焦急了两分,命令道:“我们家侯爷如今又呕又吐,情况危急,你师父在哪里?快将他找来。” 温侯府是青城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小童找不出理由拒绝,也没有胆子说不。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道:“夫人请稍等,我这就去将师父找回来。” “你等等,”妇人好似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对方。 小童连忙停下脚步,听她的吩咐。 “告诉陈大夫,若是他敢磨磨蹭蹭,耽误了侯爷的病情,要他好看。”妇人的语气十分跋扈,听得一边的荣嬉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权大压死人,饶是陈大夫是青城有名的大夫,其他病患见着他都要客气三分。可权势滔天的侯府,依旧可以不将对方放在眼里,颐指气使。 可小童倒是一句话也不敢呛声,忙急匆匆的走了。 好在陈大夫义诊的地方不远,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小童便领着一位四十岁出头的男子进来了。 男子身穿一身灰袍,身材瘦削,脚步匆忙,因走得急,额头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他走进药铺后,掏出一方白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好意思的道:“温夫人见谅,再下来迟了。” 面对陈大夫,温夫人的语气倒不像方才一般恶劣了,但依旧难掩不悦,她问道:“我们家侯爷服了你的方子,为何不见好?” 陈大夫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他虽然心里面觉得不应该,但依旧下意识的问道:“如何个不好法?” “侯爷又吐又泄,高烧不止,你说如何个不好法?”温夫人看陈大夫的眼神格外尖锐。 第16章 温夫人的厌恶 “什么?”陈大夫一愣,他记得那日过府明明诊断侯爷是中了暑气,难不成这几日又得了伤寒不成。想到此处,他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去将药柜里面,大承气药方子拿来。”陈大夫吩咐完小厮,就去找药箱子。 “听说温侯爷身子骨一向十分硬朗,怎么说病就病了?”含烟的语气十分唏嘘,悄声对荣嬉说道。 荣嬉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只不过,眼下温侯爷恐怕还要被折腾一番。” 含烟一愣,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呆呆的问道:“小姐什么意思?” 她这一下声音有些微高,前方温夫人的余光顿时看了过来。含烟暗道不好,连忙拉着荣嬉想要带她悄悄溜走。 可没想到荣嬉清润的嗓音却在药铺里面响了起来:“方才我听侯爷的症状,应当是热炽腑实证,可陈大夫却带了大承气汤药去,你且看着,侯爷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荣嬉的语气很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刺耳。 满室的人,一下子将目光全都望了过来。 几道射过来的目光中,有惊疑,有恼怒,还有嫌恶。 温夫人眼尖,最快认出她。 “是你!”她伸出了手指,指尖快要戳到荣嬉脸上。 荣嬉身份低微,不过是个庶女。不仅温世安瞧不上她,温夫人也素来讨厌她,嫌弃她生性怯弱,扭扭捏捏。如今见荣嬉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公然诅咒侯爷,温夫人先是惊讶她长了胆子,随即涌上来的便是浓浓的厌恶。 “你怎么在这里?” 温世安擅自去荣府退婚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心里面还暗暗得意自己养了一个有主见的好儿子。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早就该退了。 如今见着荣嬉,她第一反应便是,对方一定是候在这里找自己求情的。 她几乎可以想象,下一秒,荣嬉跪下来求她不要退婚的场景。 可惜,荣嬉不过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的道:“来药铺,自然是身体不适。” 温夫人当即冷哼了一声。 装! 荣嬉却懒得与她争辩,目光清明的望向陈大夫,淡笑道:“我方才的话,希望陈大夫好好思量。” 她今日疲乏,本来不愿意多管闲事。可也不想眼睁睁看别人误了性命,于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说完这句话,她拉着含烟的手,便要离开。 温夫人却气不过,只以为荣嬉是装模作样给她看,见她一改往常的清高模样,反而有些想吐,她恼怒的道:“荣嬉,别以为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就会高看你一眼。世安娶谁也不会娶你这个丧门星!” “小姐……”含烟脸色有些难看,这温夫人说话也太难听了点。 荣嬉却恍若未闻,淡定的用余光扫了温夫人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主仆两人不过片刻就消失在药铺里面。 温夫人站在原地,久久缓不过来,表情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荣嬉最后的那一眼,分明就是看跳梁小丑的眼神! 这、这个低贱的丫头真是不识抬举。 陈大夫的脸色也不好看,温夫人质疑他的医术也就算了,可荣嬉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如何也敢与他这般说话?他已经在心里笃定了侯爷就是普通的伤寒,冷着脸将大承气方塞进了药箱里面。 这边,荣嬉主仆两人已经远远的离开了药铺。回到荣府之后,含烟将小院门一关,越想越不安,忍不住问道:“小姐,温夫人可是温侯府的夫人,若是她拿今日的事情告到大夫人那里,小姐定会吃苦头的。” 还有,小姐不是一心想嫁给温世子吗,怎么会去顶撞温世子的母亲啊? 任凭含烟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荣嬉今日到底为何性情大变,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荣嬉却无所谓,反问道:“沈氏能给我吃什么苦头,今日若是那陈大夫听了我的话此事就算作罢。若是他心高气傲,不肯听我的劝诫,只怕温家的人还要亲自来一趟荣府。” 含烟眨了眨眼睛,根本就听不懂荣嬉说的话。不过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两包药,她又犯难了。 “小姐,这药……” 如果她没记错,这药可是荣嬉随手乱抓的,眼下还拿不拿去煮啊。 荣嬉见含烟脸色犹疑,暗自咂舌,她竟忘了原身定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自己贸然展露医术,含烟身为原身的贴身丫鬟,看见自然会心存疑虑。可是她既然已经借原身的身子还魂,总不能一直将本事藏着掖着。 要知道,她可不光会医术,还会一手剖死人验白骨之术。 思量之间,她神色一正,语气严肃的道:“含烟,你可知我今日在逃难之时,死而复生,都经历了什么。” 含烟一愣,被荣嬉摄人的眼神吓得有些大脑空白,她道:“奴婢,奴婢不知。” 第17章 向含烟坦白 荣嬉抿了抿唇,一本正经的道:“其实这些本事我从前就会,只是害怕锋芒太露到时候会引来杀人之祸。没想到我这么藏着掖着,他们还是要置我于死地。所以以后我不藏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会,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其实自己死而复生,又何尝不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呢?只不过,这一次她是携滔天恨意而来,势必要将那些负她诬陷她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她要面对的敌人,是当今一手遮天的太子,虽然强大,可她不会畏惧。 荣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滚的恨意,淡淡望向含烟,问:“你可明白了?” “奴婢明白了,”含烟将荣嬉死而复生,后破了三少爷一案的事情窜在一起,顿时对她的说法深信不疑。 含烟使劲的点了点头,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朗声道:“从今以后,奴婢一定誓死跟着小姐!”随即利落的从地上站起来,抹着泪道:“一定是小姐平时心善,所以才得了菩萨保佑。小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多做善事,为小姐积德。现在可好了,小姐有了医术,总算多了一项傍身的依仗。” 荣嬉失笑,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的去将药给煮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含烟想起自己刚刚的质疑,羞愧得满脸通红,忙煮药去了。 荣嬉安下心,目光在院中环视了一圈,而后进了房间。房间虽然简陋,可是该有的倒是都有。荣嬉打开衣柜的门,见里面清一色的都是一些素色的衣服,唯有角落里面有一件大红衣裳。 这是一件十分繁杂的大红色长裙,水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裙摆更是如同波光涟涟,十分美丽。 这应该是原身的压箱底吧,荣嬉挑了挑眉梢也未曾多想,将衣服放了进去,便转身躺在了床上。 木板床有点简陋,不过跟北疆比起来的还是好太多了。累了一天,刚一闭上眼睛,荣嬉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一睁开眼睛,便见着一位嬷嬷站在自己的床跟前,神色诡异的看着自己。 饶是荣嬉心性坚定,此刻也不免有些心悸。 可是,她很快就看清了,这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沈氏身边的老嬷嬷,姓容。 她来这里做什么? 犹疑只在一瞬间,容嬷嬷已经笑着开口,道:“四小姐可真能睡啊,老奴喊了半天小姐一点反应都没有,温家来人,夫人正在花厅等着小姐呢。” 荣嬉眯眸,敏锐的捕捉到了“温家”两个字。 含烟正站在边上,一脸紧张的看向荣嬉,温家就算派人前来荣府问话,往常也不会干荣嬉什么事。可现在却唤小姐去花厅,难不成,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荣嬉在药铺里面扬言温老夫人身体不会痛快的事情。 “小姐怎么办?” 夫人现在唤小姐过去,铁定是要教训小姐。 老爷不在家,小姐若是被夫人揪到错处,只怕轻则闭门思过,重则打骂关进佛堂都是有的。 含烟又想起,就算老爷在家也没用,他素来不喜欢小姐,断不会为小姐求情。 她已经六神无主,方寸大乱了。 “嬷嬷可知道夫人找小姐去是做什么?” 容嬷嬷看她一眼,摇头。就算是知道,她也是不会说的。 没有问到结果,含烟有些失望。 见容嬷嬷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脸上,她忙抬起头,却听对方温和的开口提醒:“夫人只让四小姐一人前去。” “什么?”含烟更慌了。 若是不让她跟在小姐身边,她怎么保护小姐啊?她连忙看向荣嬉。 没想到荣嬉却十分淡定,听了容嬷嬷的话,她也不过是抬起头,掀开了被子一边下床,道:“你且待在院子里面,像昨日一样将药煮了,等我回来。” 她的声音虽轻,双目中却好似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含烟看着,忍不住点了点头。 吩咐完含烟,荣嬉又转过目光。 她露出如澄月般的双目,无害的对容嬷嬷笑道:“嬷嬷,请出去等着,我先换一件衣裳。” 容嬷嬷一愣,而后面无表情转身走了出去。 四小姐真是傻,只怕还不知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吧? 容嬷嬷在心里面摇了摇头。 很快,荣嬉换好了衣裳。 一路上,荣嬉都沉默的跟在容嬷嬷身后,既不左右张望,也不开口询问。若非一直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容嬷嬷几乎要以为自己身后没人了。 好不容易来到花厅,容嬷嬷松了一口气,冲里面福了福身子,道:“四小姐来了。” 四小姐沉闷,她总觉得十分压抑。 自从荣嬉破了三少爷的案子之后,府中关于她的传言不少,或多或少都有几分邪性,故而大家都对她有些忌惮。 容嬷嬷也是如此。 荣嬉却毫无知觉,抬头冲她无辜一笑。 容嬷嬷的眼角都跳了跳。 “让她进来。”沈氏的声音终于传出来,竟带着一丝兴奋。 荣嬉也抬脚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荣家的会客花厅,花厅面积不大,砖木结构,粉墙飞檐倒也有几分雅致。 沈氏站在花厅中央,神色有几分得意,正低着头,和身边的少女说话:“待会你去了温府一定要好好表现,温夫人最喜欢知礼的小姐,见了你必定喜欢。” 少女莫约十七八岁,肤如凝脂,螓首蛾兮,褒衣博带,十分端庄淑雅。 听了沈氏的话,她娇羞的低下头,声若蚊呐:“女儿知道了。” “知道就好。”沈氏顿时倍感欣慰。 荣嬉站在门口,冷眼见母女盘算,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 沈氏吓了一跳,抬头见是荣嬉,眉头一下子压了下去。她不悦的责问:“你去哪里了,怎么来的这么晚?” 不等荣嬉回答,她又摆手道:“算了算了,我懒得与你多说,你随我一起到温府去退亲。” 原来是去温府退亲的呀。 荣嬉心下终于明了。 第18章 温府退亲 温府的马车早就候在荣府门口。 看来此次,温府是铁了心要和她退亲,并不如往常温世安一个晚辈上门那般小打小闹。 退不退亲,荣嬉并不在意。 从含烟的言语之间,她已经听出,温世安高傲冷漠,根本瞧不起自己这个庶出的小姐。 若能退亲也罢,若是不能退亲,只怕是如此姻缘,要误她终生。 更何况,现下她大仇未报,哪有功夫考虑儿女情长? 荣嬉的心中十分通透,她与荣陵同坐一辆马车,从头到尾,都安分守己的坐在角落里。 既不言语,也不询问。 荣陵浑身不自在。 她坐在荣嬉对面,想起若是往常,自己这个四妹妹有幸能去温府,必定哭着笑着期盼能偶遇温世子。再或者,死缠烂打询问自己,是不是上门与温府交换庚帖,是不是温世子就要迎娶她过门了。 故而,她一坐上马车,便气定神闲地等着荣嬉眼巴巴过来。 到时,自己再告诉她,此去温府是要替她退了亲事的。按照荣嬉的性子听了,估计会大吵大闹不止。马车一路前去温府,到时候温夫人见了她这幅模样,只会更加坚定退亲的心。 她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只可惜,左等右等,也不见荣嬉发出任何动静。反而因为马车颠簸,左右摇摇晃晃,荣嬉竟眯起眼睛,昏昏欲睡了起来。 少女面色莹白若百合,红晕又似雨后海棠般娇媚,睡着了也是一派单纯模样。 荣陵恼怒的绞着帕子。 她想起自己一心爱慕温世子,为了等候如意郎君,已经硬生生的熬到了十八岁。 十八岁,虽然不是老姑娘。可和荣嬉这般刚及笄的少女一比,还是太过老成啦! 她恨得咬牙。 看荣嬉这张脸,也就愈发不顺眼。 马车且行且止,荣陵只一直盯着那张脸,好似被欲念控制了神智。她忽然头脑发昏的伸出手去,狠狠的推向荣嬉的腰肢。 这一下若是得手,昏睡的荣嬉便会直接滚下马车,轻则磕破脑袋,重则被车轮给碾伤。 想到这结果,她的脸上竟浮现出三分痛快神色。 可当她的手落在荣嬉的腰肢上之后,竟发现眼前的人分纹未动,只有一颗脑袋,依旧随着马车晃动,一点一点。 荣陵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她忍不住加重了力气。 可惜,对方依旧像一块大石头一样,死死的杵在那儿。 怎么如此邪门? 她神色疑惑,忍不住去看头顶上荣嬉的脸。可一抬头,不知何时,荣嬉竟然已经睁开了眼睛,瞳孔如墨,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你在做什么呢?” 荣嬉的语气单纯天真,嘴角却微勾出一丝狡猾。 荣陵只觉得心神大震,恍惚间又想起自己在荷花池见到的那张惨白的人面,尖叫一声,整个人失去重心往马车外滚去。 此时,荣嬉却伸出手,看似轻轻的抓住了荣陵的手腕。 靠这一只手,荣陵才没有滚出马车外。 可车轮辘轳声仿佛就响在她的耳边,她的整个后背都悬在半空,犹如悬崖边抓住了最后一根树枝的人,只要树枝一断,她就会滚下悬崖。 她吓得脸色苍白,眼泪夺眶而出。 “四妹妹,你救救我吧,千万别放手。” 荣陵狼狈的哀求着。 闹市区的声音太大,她的求救声惊不一起一丝波澜,车夫都在前面认真赶路。 眼下,只有荣嬉能救她。 荣嬉轻哂,她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之所以不马上将对方拉上来,也不过是想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罢了。 见荣陵求饶,她手腕微微一抖,便将对方给扯了上来。 荣陵劫后余生,趴在马车里面不断的抽噎喘气。偶尔抬起头看荣嬉的眼神,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 这一路上,她都没敢在招惹对方。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总算是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温府门口。 不等丫鬟掀起帷幕,荣陵便先一步匆匆忙忙的下了车。 那样子,就好似马车内有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其实对她来说,车内的荣嬉不亚于妖魔鬼怪。 自从荣陵被荣嬉拉回马车之后,她的脑海里就一直乱成一团,一边是马车上荣嬉如同小恶魔一般的笑脸,一边是荣嬉那天真无辜的俏丽容颜。 明明头顶还有太阳,气温不低,她却觉得寒气从脚底下一阵一阵冒起来。 这个四妹妹,当真是太邪性了! 沈氏刚从马车下来,便见她神色苍白,不由皱眉问道:“怎么脸色这般难看?可是身子不爽?” 出门的时候都还好端端的,到了温府门口就成了这幅样子。 这马上就要去见温夫人,若是她看见荣陵这幅病恹恹的样子,印象分就差了下去了。 “大姐姐是早上吃坏了肚子,坐马车才会头晕想吐。” 荣嬉掀开帘子,从车上钻出了一个小脑袋。水红色的帷幕映衬得她的双颊十分红润,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更显灵动。 沈氏过去觉得这四小姐怯弱胆小,一天到晚死气沉沉,不成气候。可如今两相对比,倒显得荣嬉更加可爱讨喜。 她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郁闷。 “多嘴什么,还不赶快下来。”沈氏沉下脸,将严厉的目光落在荣嬉身上:“你且记住,这里是温府。待会见到了温夫人,没我的允许,你不准擅自开口!” 她生怕待会进了温府,温夫人瞧见荣嬉这模样,心生喜爱。她要是心生喜爱,退亲之事必定会横添波折。 可是,沈氏其实是想多了。经过了上次小药铺的事情,温夫人对荣嬉可谓是厌恶至极。否则,也不会这么匆匆忙忙的张罗退亲了。 温国公府不比荣府,好歹也是二等公爵。侯府低调奢华,十分雅致。 下人将她们一路引到了温夫人的面前。 “四小姐配不上温世子,这婚事本该是早就要退了的,只不过,四小姐身子一直不见好,所以才迟迟没过来。” 沈氏面对温夫人,声音带着些许谦卑。 今日虽是商量荣家四小姐和温府嫡长子的退亲事宜,可男方到场的却只有温夫人一个人。足以可见,温家对这门亲事有多么的不放在心上。 第19章 嫡女荣陵 “荣夫人说笑了。”温夫人淡淡的转过头,目光落在沈氏身后的荣陵身上,笑着问道:“这便是荣家的嫡长女了吧?果然生的十分的端庄标志,是个可人儿。” 荣陵本来一直想着路上的事,神色恹恹地站在后头,冷不丁听见温夫人竟然主动开口夸自己,脸上涌起一阵狂喜。 她连忙收敛表情,露出自己最得体的笑容:“多谢温夫人夸奖,小女名荣陵。” “荣陵,好名字。”温夫人点了点头,眼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氏也十分惊喜,只以为温夫人此举是瞧上了荣陵。 难不成,自己又有一个女儿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在心里面又兴奋又期待的想着。 两人互相拉扯了一些琐事,话题很快又回到了退亲的事情上来。 “我们世安,是温候府的嫡长子,将来可是要继承候位的。若非侯爷还挂念着当初四姨娘救他的恩情,这桩婚事早该退了。”温夫人伸出手,她的双手保养得宜,十指纤纤,犹如嫩葱一般。从头到尾,她从未正眼看过荣嬉一眼,只看着自己手指甲上胭脂色的丹寇,不急不缓的说道:“荣嬉虽然貌美,却只是一个你们荣府的一个庶女,终究是配不上世安的。” 荣嬉的生母四姨娘精通医术,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温世安父亲温侯爷的命。温侯为了报答荣禧母亲的救命之恩,见对方怀有身孕,便与荣府定下了姻亲。 因着当时,荣大人原是想抬了荣嬉生母做正妻的,如此荣嬉生出来也算是嫡女。所以,温夫人才没有反对。 可谁曾想,沈氏家中发迹,沈家在朝中做了大官,荣老爷眼风一变,竟然抬了沈氏做嫡母。 荣家四姨娘郁郁寡欢,不过几年,就撒手人世。留下一个荣嬉,没娘疼,没爹爱。 温夫人只有温世安这么一个儿子,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疼爱的儿子,娶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的。 从前她不发作,不代表认可这桩婚事。只是碍着温侯的面子而已,可那天在小药铺里面,荣嬉当众诅咒侯爷身子不爽的事情,是大家都听见的。 这事可是牵扯到温候自己,她以这件事情为借口,没人能想得出反对的理由。 温夫人心情大好,为了显示慈悲,她还假意说道:“只不过,若是退亲,必定会有损荣四小姐的名声。荣四小姐若是不嫌弃,或许可以嫁给我们世安为妾。” 在她看来,荣嬉就算是给温世安作妾,也是抬举她了。 “这怎么好,”沈氏眼皮子一跳,荣嬉年纪小小,就生的千娇百媚。若是她跟荣陵一起嫁进温府,荣陵肯定要吃亏。沈氏一心为女儿打算,她连忙开口阻止:“荣嬉向来心气高,作妾只怕会委屈了她。还是容我替她找一门合她心意的婚事吧。” 明明是沈氏不想让荣嬉进温府,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荣嬉瞧不上温世安一样。 温夫人当场脸色就沉了下去。 “怎么?还觉得我们世安是高攀了她不成?” 说着,她凌厉的目光落到沈氏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荣嬉身上。 “给我们世安做妾,你觉得委屈?” 她直言不讳的逼问。 荣嬉眉头一挑,脸上并未瞧出动怒的迹象,反而还有几分似笑非笑。 温夫人瞧见她这幅样子,心中更是觉得有气发不出来。 她刚想动怒,沈氏已经笑着和稀泥:“温夫人说哪里的话,实在是这贱丫头高攀了。温世子身份高贵,别让一个庶女玷污了他的身份。” 她原本只想让温夫人对荣嬉不喜,没想到温夫人竟然较起真来了。 害怕事情有变,她连忙开口平复温夫人的怒气。 眼下不是争执的时候,把荣嬉的亲事给退了,让荣陵嫁到温府去当世子妃,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沈氏在心中飞快的盘算,边上的荣嬉却是冷不丁开口道:“仔细想想,倒也真是高攀了。” 众人一愣,皆以为荣嬉说的是自己高攀了温世安。 没想到,她忽然话锋一转,脸上含了三分笑意,道:“往日我总奇怪,这温世子的老师是刘太傅,明明从小就受了极好的教养,为何如此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如今一看,原来是随了温夫人啊。” 她的声音不大,语速却又快又清晰。 温夫人的脸色先是由红转白,再是由白转青,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一般,好不精彩! 温夫人是武将之女,家世虽然不低,可从小舞刀弄枪没读过几个书。 嫁到温侯府之后,她最恨的,就是那些贵夫人在她背后说她没文化。 所以,从温世安小的时候,她就请了京都里最有名的太傅,想把自己的好儿子教得文武双全。 如今,荣嬉不仅当着她的面讽刺她没文化,还说她辛辛苦苦栽培出来的儿子没教养。 温夫人怎能容忍?! 她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尖指向荣嬉的鼻孔。可此时,荣嬉却缓缓的抬起头来,方才脸上的笑意亦在一刹那间褪的一干二净。她站起身来,瘦弱娇小的身躯里面仿佛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温夫人想要脱口而出的咒骂因为这股压力,竟然卡在了喉咙口里面。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荣嬉走到自己的面前,淡淡的拿起桌上的婚书。 “你想做什么?” 荣嬉扫了一眼退婚书,确认无误之后,伸出另外一只手来。婚书瞬间就在那两只洁白修长的手指下,变成了面目全非的碎屑。 “退婚而已,不用弄得这么麻烦。温夫人既然看不上我,婚书已毁,我和温世子的婚事就此作废便罢。” 说着,荣嬉摊开手,碎片从她的指缝之中洋洋洒洒的掉下来,落在了温夫人面前。 温夫人此刻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她膛目结舌的看着荣嬉,怒极反笑:“你,你怎敢这般放肆?!” 退婚是她的意思没错,如今婚书已毁,荣嬉和温世安的婚事也算是就此了结。可温夫人故意将荣嬉接来温府,是想要好好羞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一番的。 如今这幅样子,看着倒更像是荣嬉在羞辱他们温府。 她?她怎么敢? 第20章 反羞辱 温夫人越是愤怒,就越是猜不透。沈氏身为荣府主母在她面前尚且还要伏低做小,何况是荣府小小一个庶女? 荣嬉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跟她这样说话? 温夫人气得不轻,荣嬉的心中却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她原本只想跟着沈氏安安静静的来到温家,退了这门婚事也就算了。 所以,从一开始,她都没有打算开口说话。 可温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她,退婚了不算,竟然还想让她给温世安作妾?! 荣嬉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他们是全然不把自己的名声放在心上。 要是今天这件事情传出去,大家只会以为,荣嬉不仅被退了婚事,就连作妾,温家也看不上她。 以后,还有谁敢上门求娶她? 只怕是走出门,都要被别人戳脊梁骨。 荣嬉并不在意自己日后是否能够嫁得如意郎君,可她却不允许有人这么诋毁自己。 撕完婚书,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温夫人恼怒的脸色,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若是她没有推断错误,瞧温夫人这么理直气壮退亲的样子,应该是没把自己那天说的话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陈大夫用的肯定还是大承气的方子。 正皱眉低测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随即一个男声传了进来。 “好一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是世安哥哥。”荣陵忽然轻声叫道,声音喜悦,一双眼睛也连忙向门口望去。这下可好了,方才荣嬉如此放肆的样子竟然被世安哥哥看见了,看来自己方才拦着母亲,让她别管荣嬉的做法果然是对的。 世安哥哥一向最知礼,荣嬉却如此放肆顶撞温夫人,世安哥哥这下只会对她更加厌弃。 荣嬉也挑了挑眉梢,目光落在门口,去看自己传闻中的前未婚夫。 温世安一身天青色长袍,身材修长,气质清贵。可俊朗的脸上却含着漠然的冷意,显然是因为听到了荣嬉的话动气了。 他抬脚迈过雕花纹的门槛,大步向着几人走来。随着他的脚步,众人才发现温世安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玄衣,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男人身材欣长,绣着暗色梅花的衣袍在走路之间显露出来。如墨般的黑发高高的用冠玉竖起,映衬得一张面容更加无双。 虽是极美的相貌,可对方身上却并无娇弱柔美之气,反而散发出一股威严骇人的压迫之感。 不仅花厅内的众人看见来人时愣了一愣,就连荣嬉的心中也掀起了惊涛巨浪。 这是什么样的巧合,竟然让自己一连两天,同时遇见对方三次! 不仅少女惊讶,就连刚走进来的男子在看见荣嬉之后,同样挑了挑眉梢。 荣嬉顿时眼角一颤,她知道,对方也认出了自己。 她心中思绪翻涌,竟然鲜少的失了态,眼睛一直呆呆的望着对方。 温世安走进花厅之后,便以为荣嬉一直看着的是自己。他站在对方面前,刚好将她真正看的人挡在了身后。望着荣嬉那双失神的眸子,他讽刺一笑:“简直恶心。” 他只以为荣嬉一边在背后贬低自己狂妄自大,一边又看着自己发呆失神。如此心口不一的女人,当真是不知廉耻。 荣嬉眉头一皱,因为温世安的阻挡,她看不见男子,也很快的回过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过两面之缘不必在意。 想通了一切,再开口时,她的脸上已经挂了淡淡的笑容,道:“温世子过奖。”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被撕成碎片的婚书,转身询问温夫人:“现在婚事已经解除,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目的达到了?她什么时候目的达到了?羞辱对方不成反被对方羞辱了一通就算是目的达到了吗? 温夫人气的眼角发跳,甚至没有注意刚进来的儿子。 荣嬉这么轻飘飘的说走就走,温夫人自然是不允许的。 不仅温夫人不允许,沈氏也不会同意,她此次前来温府,一是给荣嬉退亲,二则是顺水推舟让荣陵和温世子定亲,成为世子妃。 沈氏安抚荣陵,让她别主动上前寻温世安说话,以免失了女儿家的矜持。自己则是挤出一丝微笑:“温夫人……” 她刚想说话,温世安却冷漠的打断了她,弯了个腰道:“荣夫人请见谅,家中来了贵客,只怕是没有时间招待夫人和小姐了。” 说着,他不再理会沈氏,而是露出身后的男子,走到温夫人身边,极快的低声说了些什么。 温夫人一愣,飞快的看向男子,又飞快的低下头,眼中闪过惊愕。 这、这位怎么到青城来了? 她连忙站起来,冲男子行礼,道:“越王,没想到越王竟然会来小小的青城,有失远迎!” 此话一出,沈氏和荣婉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讶的看着那名男子。什么?越王!那岂不是王爷!原本以为温世安身为世子已经是尊贵无比,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够有幸见到王爷。 荣婉激动得小脸通红,不过她的一颗心还是系在温世安身上,时不时的偷看温世安。 而相比较她们的惊讶而言,荣嬉却是觉得如遭雷劈。 前世她为了稳固太子的权势,也为了父亲的遗愿,自请镇守北疆十年。所以,她对北疆的形式可谓是十分的了解。 她知道北疆有一位战神王爷秦铮,赫赫有名。用兵如神,手下从无败战。不过双十年华,却战功显赫,所到之处令外敌闻风丧胆。虽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可却传闻生的一幅极好的皮囊,便是女人看了也要羡慕倾倒。 可在北疆的十余年之中,荣嬉却一次也没有见过秦铮。 传言秦铮性子十分冷漠,不喜接见外人。 只有荣嬉知道,秦铮之所以不见自己,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自己罢了。 荣嬉一直以为自己离过去很遥远,可直到这一刻秦铮活生生的站在门口,她才知道自己曾经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自己被乱箭射死的痛也不是幻觉。 她与越王秦铮虽然从小就认识,可那也是止于十二岁之前的情分。故而,在马车上面初见相见,荣嬉竟然根本没有认出对方。 她心中思绪翻涌。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114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114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