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抑郁》 作者的话 如果你点进来,那么恭喜你,这是一部非常无聊的文学小说,看清楚,是文学小说。 主角没有超能力,没有怪力乱神,讲得是自我拯救和拯救他人的故事。 如果你要问作者是不是精神病,别问,问就是六年老抑郁症。小说不长,没有几百万字,大概30万——40万字的样子,看我心情,喜欢看也别催更,因为我写完要改很多很多遍,我还有两个业余的编辑帮我一起,所以,我尽量要把发出来的东西让人能看。 不喜欢看的也别喷我,这是我的世界,我玻璃心,喷我就自戕。最后,这是一部只写给我自己的小说,因为不写出来我会憋死。 《人间抑郁》作者的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人间抑郁》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1 “为什么自杀?” 黑暗中某一个方向传出的沙哑声音回荡在季君耳畔。 季君睁开沉重的双眼,发现只有粘稠的黑暗徜徉在他四周。“发生了什么?”季君心想,“哦,我自杀来着……这会应该是死了吧?这里是地狱?还是天堂?”季君想活动一下四肢,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难道自己正等着被阎王爷宣判?”季君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好奇地向着这不知是地狱还是天堂的地方望了望,可四周只有一片粘稠的黑暗。“刚才是不是有人在说话?”季君刚想开口吼一嗓子问问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被判,判完了好早点下地狱去服刑——因为自杀的人是得不到宽恕的。 突然一束强光在这无垠的黑暗中撕开一道裂口,笔直地照射在季君地脸上,季君下意识想用手去挡,可手依然被绑在椅子上,季君只好低着头闭着眼躲避强光。 “为什么自杀?”沙哑的声音从那束强光的源头传出。 “喂!”季君低着头紧闭着眼睛,嘴里嚷道:“我是死了吗?” “没有。”沙哑的声音答道。 “没死?那我在哪?我记得我是跳了河啊!从白河路大桥上跳了下去,我不会游泳,白河又那么宽,我掉在河中心,大晚上的也没人能发现我,我怎么可能没死?”季君说着语气有些颤抖。自己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和世界saygoodbye,难道又要回到那令人痛苦的人世间吗?不行!绝对不行! “我救了你。因为你死了,我会很困扰。”沙哑的声音平缓地说道。 “为什么救我?为什么?!”季君抬起头也不顾强光的影响,冲着光的另一边歇斯底里地吼着。 “其实你的命现在在我手中,你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我如果想要你活着,你只需要从这里走出去就行了,如果我想要你死,你马上就会去见阎王。” “我先冷静一会……我脑子太乱了……”季君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开口道:“真的有阎王吗?” “当然没有。” “那你该送我去见谁?撒旦还是路西法?” “喂喂!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要送你去见谁!!!”突然沙哑的声音变得尖锐,像一只捏子嗓子唱歌的鸡。 “那撒旦和路西法呢?他们也不要我?”季君问道。 “没有撒旦!也没有路西法!”那只鸡又捏子嗓子叫起来,然后又恢复了那沙哑古老的声音说道:“为什么自杀?” 季君陷入了沉思,在这满是黑暗的空间里,时间仿佛是不会流动的,季君感觉自己应该沉默了有十年,不!应该有十七年,因为自己只活了十七年,他把自己的一生从头回忆了个遍,包括还是蝌蚪的时候,自己是如何努力冲向冠军的,所以季君觉得自己应该沉默了十七年。 “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要判我服刑我愿意接受。”季君说罢又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问道:“刚刚过去了多久?” “五分三十二秒。”沙哑的声音话音刚落那只捏子嗓子的鸡又出现了:“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非要自杀干什么?不知道你这样会平白无故的增加我的工作负担吗?” “你是黑白无常?”季君疑惑道。 “我说了,没有阎王!没有撒旦!没有路西法也没有黑白无常!”那只鸡用着刺耳的声音疯狂唱着歌。 “那你是谁?”季君说。 “初始之神、弼祖之神、归一之神……” “停停打住,你说的这几个我没听说过一个。”季君感到无语。 “你当然没听过,那些都是我刚才现编的。” “总之你是个神对吧?”季君问。 “按照你们人类的观念来说,我确实算是一个神。” “那你就是阎王咯?或者给阎王打杂的?要不然我死了怎么会遇到你。”季君问道。 “我不是说了没有阎王嘛!而且你还没死,我救了你!” “那你干嘛救我?”季君问。 “所以问题来了,世界上每天那么多人死去,我干嘛非要救你?” “刺……” “我当然不是吃饱了没事做!”季君话还没说完那只鸡就唱起了歌。 “不是……我是说你这光太强了,刺眼,能不能给关掉?”季君委屈道。 “好了,说正事,你为什么自杀?” “你为什么老纠结我为什么自杀?你直接给我个痛快不好吗?”季君无奈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死了,我会很困扰,应该说,你死了,我会很痛苦。”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季君问。 “这就是我的工作,负责净化能量,再将能量归还给自然。” “净化能量?” “每个人或者动物死的时候其一生情绪所产生过的能量都会释放到自然中,比如痛苦、欣喜、欢乐、悲哀等等,这些情绪产生的能量如果放任在人世间不管会产生危害,我负责将生灵死后释放到自然中的能量净化地纯净无暇,然后再归还给自然。要不然你以为大地母亲养活你们这帮龟孙子很容易吗?” “那为什么要救我?”季君问。 “有两个原因,第一,因为如果你死了,我的职业生涯差不多也到头了。按照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你一生几乎全部都是在制造负能量,而且人在自杀时那一瞬间情绪所产生的负能量是极其恐怖的,你又比其他自杀者所产生的能量强那么个百八十来倍,所以如果你死了,放任你的能量不管,会害死更多的人,如果我吸收了你的能量,我大概会提前一百五十年退休。” “为什么会害死更多的人?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为什么偏偏我死了会产生那么大的危害?”季君说。 “这就是我救你的第二点原因,因为当能量净化的不及时,它就会出现。”说到这沙哑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它?” “所以自然是很神奇的,世间万物都是相对,既然有能量的消化者,自然也就有能量的破坏者——烬。” “烬?你还玩lol?” “我说你能不能认真点?”鸡又出来,然后接班的老头开始发言了:“烬跟我一样也是一种能量体,自从地球上有生命开始,它就存在,只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是最近我管辖的这片区域出现了问题,三个月已经有七个人自杀了,你是第八个,而且你自杀时所释放的能量过于巨大,导致我不得不救你,顺便想问你,你的死是否和烬有关系。” “没关系,纯属个人原因,单纯的对世界报以绝望。”季君说道。 “没想到你还是个非主流。”沙哑的声音说道。 “所以我现在是死不成了呗?”季君问。 “不,你必须死,因为我救你,违反了自然界的规律,一旦违反了这个规律恐怕会发生比烬出现更可怕的事情。”沙哑的声音说。 “那现在怎么办?我再重新跳一次河?但你不是说我现在死了你会提前一百五十年退休吗?”季君话音刚落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哎!有办法了!你找个别的能量体来顶班不就行了!” “你说的轻巧!距离大自然孕育我的下一位接任者最起码还要三百年的时间,我要提前退休了,我分管的这片区域也差不多完蛋了!其他区域的能量体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且现在每个能量体负担都很重,谁叫你们人类人群基数大,你还以为是几千年前呢?”捏子嗓子的鸡叫道! “你们这还是个组织?” “地球那么大怎么可能就只有我一个净化者?” “你们叫净化者?” “你其实可以叫我鸦。” “好的鸦,现在的问题就是我如果死了,会使你提前退休,但是我又不得不去死,要不然会发生比烬出现更可怕的事情。”季君思考着,然后神情痛苦了起来:“我拒绝……如果让我继续活在世上,我会产生更多的你所说的负面能量,而且我根本活不了三百年那么久,撑死活到七八十,如果到那会我再死,你还是会直接退休,所你还是现在结果我吧!” “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鸦说。 季君像是看到了希望不顾强光的照射急忙抬起头,盯着光源处的一个黑影问道:“什么办法?” “你可以跟我签一个契约。”鸦说。 “契约?你也挺非主流的。”季君说。 “你叫合同也行。” “随便吧,你快说什么办法。” “我所说的提前一百五十年退休是把其他人的死也包含在内得出的结论,我管辖的这片区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压超过安全值的人每天都在增加,如果你能帮我试着劝回几个能压过于庞大的人,就是劝他们不要自杀,好好生活下去,我就算用我之后三百年的幸福去换,为了你能死,我也可以硬抗过去。等到时候我这边感应不到那么多庞大的能量压的时候,你就可以安心自杀了。”鸦说。 “我觉得吧……应该可以吧……”季君说道。 “好了我们现在来签订契约吧。”鸦说。 “是合同……”季君提醒道。 “行行!你说合同就是合同!”鸦又发出了捏子嗓子的鸡的声音。 “我是说这个契约还是合同什么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季君问道。 “当然是签订一个,当你劝阻的自杀人数所产生的能压,达到我这边的安全值以后,你自动死亡的契约或者叫合同。你现在本就应该死了,是我违背了自然规律将你救回来的,到时候如果我放你回去,你又不想死了,那我岂不是很尴尬?要是你没死的话,指不定会发生什么灾难呢,核弹爆炸山崩地裂陨石降落……” “行行,我签还不行嘛……”季君想了想又说:“这合同有时间限制吗?” “废话,当然有,到年底。如果合同到期,你没完成任务,你也会自动死亡,你死亡的时候也就是我消亡的时刻。”鸦凝重道:“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可怕的事谁都不得而知。” “行,我知道了,我去签,反正只要能死就行。”季君说。 “那你到我这边来我跟你签。”鸦说。 “我能过去个屁,我被你绑着呢。”季君嘴上嘟囔道。 “好了,绳没了,过来吧。”鸦说。 “去哪?”季君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揉了揉被绑得红肿的手腕。 “光后面,走过来就行了。”鸦说。 季君迟疑了一下,还是缓步走过去,心里面正想象着能量的净化者该是长成什么样子? “你不会是头上长犄角身后有尾巴和翅膀还满嘴獠牙的恶魔吧?”季君一边走一边问道,“还是小巧玲珑金发碧眼的可爱小精灵?” “翅膀倒是有,獠牙嘛,我倒也想有,头发嘛,我也有,只不过是黑色的。”鸦说道。 季君走到光源后,只有一个鸟笼子放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笼子里一只乌鸦正站在横在笼里的一根木头枝上,用着黄色的眼睛盯着季君。 “你还真是只乌鸦?”季君惊讶道,然后拿起桌子上一根小木枝伸进笼子里去逗鸦。 “你要再玩信不信我再给你绑起来?”说着鸦就张开翅膀对着笼外的季君尖叫起来。 “行行我不玩了,来签合同吧,纸和笔在哪?”季君问。 “要什么纸和笔,你把笼子打开,把手伸进来就行了。”鸦说道。 季君按照鸦说的将笼子打开把右手伸了进去,只见鸦在木枝上来回跳了几下,然后伸着头用喙使劲啄了一下季君的手掌,黑色的血珠立马冒了出来。 “好了,这就可以了。”鸦说道。 “你这啄的也太疼了!”季君将手伸了回来抱怨道。 “现在你就可以走了,到时候我会把名单发给你。”鸦说。 “走?从哪走?”季君问道。 “从门走啊!门就在你后面!”鸦无奈道。 “你绑着我是怕我欺负你?”季君看着笼中的鸦一脸坏笑。 “当然不是,我是怕你一醒过来就冲到屋外面的河里!”鸦气愤道。 “那我走了。”季君说。 “等下,桌子下面有鸟食,你给我倒一点进碗里。”鸦说。 “行行,初始之神,你个鸟人屁事还挺多。”季君极不情愿地从桌子下拿出一包鸟食倒进了鸦的小碗里。 “从一开始你就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自杀?”鸦一边啄食一边问道。 “关你屁事,我走了。”季君一只手插进了卫衣口袋一只手对着身后的鸦做了拜拜的手势。推开破旧的木头门,外面就是白河的河滩,月光温柔地洒在白河上,河面上飘荡着稀薄的白雾,季君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自言自语道:“原来满月了啊!” 2 这是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办公室,整个墙面贴着灰色的鱼纹墙纸,天花板吊着白色塑料罩的吊灯,正下方是一张深棕色漆的办公桌,办公桌一侧坐着一位年近五十的女人,皮肤黝黑,短发,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穿着白色大褂,里面衬着一件棕黄色的衬衫,手里拿着笔不时地在桌面上的本子记录些什么。跟她迎面而坐的是季君,他头发蓬乱,坐在一把破旧的灰色沙发椅上,双腿岔开,双手交叉撑在双腿上,低着头沉默着。 “最近有负面情绪吗?”女人开口问道。 季君抬头看看她,然后苦笑着摇摇头。 “药有按时吃吗?”女人接着问。 “有。”季君答道。 “你这种情况,只是自己想得太多。”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动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我会跟你哥哥说你最近情况很好,药量可以逐量减少了。” “可是……”季君抬起头看着女人,面露绝望的神色:“为什么我还是会感觉到痛苦?” “季节交替、作息时间不规律、学习压力大都会产生病情反复的情况,这个你不用担心,按时吃药多运动会好起来的。”女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知道了。”季君并不想再同她交谈下去,拿了开药的单子就下了楼。 女人是季君的心理医生,季君自十三岁开始便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初中曾辍学在精神疗养院住过一年,出院后跟随哥哥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面对着陌生的心理医生做着毫无作用的心理治疗。在父亲和兄长的眼里,季君确实在一天天好转起来,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可是只有季君自己知道,这种心理治疗只会加快自己死亡的道路,不懂得倾听只会一味的凭借着所谓的经验妄断病情,再开一些所谓吃了就能正常的药——重复着这样,季君只感觉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不如一了百了来的痛快。 季君坐在医院楼下大厅等着拿药,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的只有自己还在痛苦吗?嫂子说自己是无病呻吟,“自己难道真的是无病呻吟吗?”季君心想。 太多的疑惑和不解。 拿完药后,季君坐上出租车,司机是一个穿藏青色衬衫的中年男人,男人很热情地向季君打招呼并询问去哪里,季君回答到白河大桥。 季君坐在后座,正听着车内收音机播放着的歌曲,是什么歌曲?季君想不起来,但是有些熟悉,他懒得再去想,便打开玻璃,倚在车门上看着街景,每一幅画面每一张人脸,全部,都不再将进入季君的记忆,只有春季傍晚凉飕飕的风和夹杂在其中石楠花盛开的气味不断涌向季君的鼻腔刺激着他的大脑。“jing液的味道?”季君轻蹙着眉头,然后想道:“不对,是石楠花,现在是四月,正是石楠花盛开的季节。”为什么自己最后记住的东西是石楠花?季君在脑子里自问着,自己活了十七年都没同石楠花有过什么交集,为什么偏偏现在是石楠花在提醒着自己还活着?石楠花? 季君看着路边花坛中一株株石楠树,想起了一首二战时期德国的民歌《erika》,艾丽卡别名又叫石楠花,其中一部分歌词是:石楠丛中绽放着一朵小花,她名叫:艾丽卡,许多蜂蜜整天围着这朵花,围着她:艾丽卡。因为她的花蕊最甜蜜,她的花瓣上芳香四溢。 “可是自己的艾丽卡在哪?”季君想,自己的艾丽卡早在四年前就将自己抛弃了,没错,那会季君才十三岁,他的母亲刚刚过世,加上季君受到了校园暴力患上了抑郁症,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季君遇到了自己的艾丽卡——玉舒文。她比季君大两岁,留着长发,瓜子脸,眼睛很大,水汪汪的让人看了就不甚怜惜,喜欢穿小碎花裙子,他告诉季君必须要坚强的活下去,否则他们两个人就没以后。 可是还没有等到以后,她就离开了季君,顿时间,季君的整个世界彻底灰暗了,他仿佛成为了在极夜的荒原上不断行走的拾荒者,步履蹒跚、不死不休。如果说这时,季君的世界里还有一颗星星,挂在极夜的夜空上,为季君撑起最后一片光亮,那么他从疗养院出院以后,跟随哥哥嫂子搬到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所受到的遭遇,就是使他最后一颗星星坠落的原因——永无止境的折磨。 没有人理解他没有人明白他,同学们视他为怪物、异类,就连嫂子也对他冷嘲热讽,尽管这样,自己每天还必须伪装成开心坚强的模样,热爱学习,乐观生活,对谁都尽量报以最大的善意,因为如果不这样,季君就会觉得自己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必须要把自己包装成别人喜欢的模样,否则可能连自己最后一片净土——极夜的荒原也不复存在。 所有人都带着面具,站在黑暗的角落,成为那个随时可能伤害自己的人。 只是,只是,季君觉得,自己受到了这么多苦难与折磨,最后还要选择自杀了之……想到这季君就不禁流下眼泪。什么样的人才配得到幸福?作恶的人?善良的人?季君想不明白,但他明白一点,如果自己真的得不到幸福的话,那不如就去死好了! “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别人的可怜,那对我来说没有丝毫作用,也没有人会对我这样,没有愿意倾听我,没有人愿意救我与水火,不可能,没有人,绝对没有人,自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死亡,这是自己唯一能够给予自己的东西,我会消散在这个世界,一切都归于零,都归于虚无。”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季君突然释怀了一些,原来不止只有他自己这么痛苦,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自杀以后还为广大人名群众争取了三天假期的好男人——屈原。公元前340年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诞生了,季君则生于1999年,屈原殁于公元前278年,自己则将要死于二十一世纪的2017年。季君想,同样是自杀,估计自己死了以后很快就会被人淡忘,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自己和屈原死了以后都会下地狱去见阎王,因为大家都是中国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自杀者是得不到宽恕的。 不知道屈原在下面混的怎么样,像他那样的人应该会去什么地府大学、黄泉职业技术学院当个老师吧?或者考个公务员也说不定。自己嘛,季君想,下去以后就老老实实去第十四层枉死地狱服刑就行了,没有多大要求。不过,按照屈原的才华和能力说不定正在枉死地狱担任典狱长呢。如果有可能的话,季君想去地府寻找自己的母亲,他有太多的话想扑到母亲的怀里向她诉说,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多么地思念她,告诉她自己惨痛的遭遇。 “不行!不能这样!”季君想,这样只会让母亲更加地担心和自责,自己要告诉母亲,自己活得是多么开心和幸福,要表现的坚强勇敢一点!对!坚强勇敢!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云乌压压的一片,连月亮也不曾露面。马路上的鸣笛声刺激着季君的耳膜,季君将窗户摇了上去,开车的男人则悠闲的点了一根烟,看着后视镜里的季君问道:“小伙子,要来一根吗?” 季君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行。” 男人把烟和打火机递给季君,说:“这个点呀,就是堵,有些人一堵车就焦躁,我就喜欢堵车,能悠闲的抽着烟,慢慢滑行,周围全是组成城市生命的一部分:高楼、车流、人潮,这种feel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师傅这个feel说的还挺标准。”季君点上烟深吸一口,将大脑尽量清空。 “那必须的!”男人抽着烟笑着说。 “活着真的很重要吗?”季君看向窗外的高楼、车流、人潮问道。 “当然重要!活着,一切才有可能!活着才能和老婆孩子待在一起,活着才能吃到想吃的东西,死了就啥都没得喽,连辛辛苦苦累死累活赚的钱都带不走,死有什么好的?”男人说。 “是呀,活着真的挺好……”季君倚在车门上小声说道。 “就是这个季节不太好,路上开到哪都有一股那个什么味道……嘿嘿,你懂得小伙子。”男人呵呵的笑起来。 “那是石楠花的味道。”季君说。 “就是路边那不高的小树么?每隔几米就有一株,花是挺漂亮的,就是味道太怪了,我们男人自己闻了都受不了,你说是吧?”男人说。 季君缄默不语,看着窗外在路灯的照耀下,一朵朵小小的洁白的石楠花,他想到如果自己有幸投胎,下辈子一定要做一株石楠树,矮矮的小小的,还要生长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花开花落日升日落,安安静静与世无争地过完一辈子树生。 “小伙子有心事?”男人问道。 “不,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下辈子,自己要做一株石楠树。”季君说。 “其实当树也挺好的,不用为吃穿用而苦恼。”男人说。 “也不用在乎周围人地看法,自己活自己的就好了,自由,自在。”季君说。 “是呀!”男人赞同道,“快到了哦小伙子,你是要在哪停,上桥么?还是在桥下?” “给我丢在桥下就行了,我在那里等人。”季君说。 “你知道嘛?”男人看着后视镜中的季君嬉皮笑脸地说:“它要来了,就在今夜。” “它?”季君满脸疑惑。 “到了,二十五块钱。”男人猛地一刹车说道。 下了车,季君站在白河路大桥的桥尾开始缓步向上走。白河,是江东省的母亲河,也是颜川市的母亲河。白河路大桥是连接颜川市南北两个地方的重要交通枢纽,全长一千五百多米,自季君来到颜川市以后还是第一次走路登上这座大桥。大桥两边分别设计了留给电瓶车和自行车行驶的道路,季君就是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上走。 越往上走,风就越大。季君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被风吹的有些打颤。他扶着栏杆,一边眺望桥下的景色一边走着。河坝、河坝上的路灯、河滩、河滩上的照明灯、还有河岸边的杂草以及停在河边的小船和河中央正在作业的大船。 这些大船在河面上是捕鱼的吗?还是淘沙子?一年四季都生活在船上难道不会感到寂寞吗?他们会不会有不会游泳的人?万一不会游泳的掉进河里了怎么办?季君带着满腹疑问缓步向桥的正中央走去。他先是望向黑压压的河面,然后背靠在栏杆上,不慌不忙地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迎面全是堵在桥上的汽车,还有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以及寒意很重的晚风。 季君看着面前的一辆辆汽车,有开着奔驰的男人,也有开着大众的女人,还有一辆玛莎拉蒂特别抢眼,被车主喷成了粉红色,季君盲猜应该是一个年轻女孩子开的车,果不其然,车主摇下了车窗,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孩正看向季君这边,季君礼貌地报以微笑,那女孩一只手伸出窗外,对着季君做出手枪的姿势,然后开火,啪!季君被打中了!女孩吹了吹枪口,示意击杀完毕。 还有一个开着本田的男人,看车型应该是比较受年轻人喜爱的思域,那男人也摇下车窗看向季君这边,季君做出手枪的手势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啪!季君又被打中了,这次脑浆飞了出来溅了思域车主一脸,思域车主嘴里咕哝了一句,估计是骂季君神经病,然后摇上了车窗,季君耷拉着脑袋还没从死亡的状态恢复。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喝骂声,原来是追尾了,两位车主下了车理论起来,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这时他们的目光全部都被季君所吸引,因为季君翻过桥边的栏杆,站在了护栏外,这下堵在桥上的各位车主应该猜到这位年轻的少年站在桥上是想要干什么了。 季君转头看了一眼,粉红色玛莎拉蒂女车主已经摘下了墨镜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思域车主又摇下了车窗,已经把刚刚一脸的脑浆擦了干净,像看傻逼一样看着季君,奔驰车主嘴里叼着烟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季君。 “看什么看,老子就是要自杀。”季君看着这些人嘴里淡淡道,当然没有一个人能听到。 季君看着桥下,本该被黑暗笼罩的河面此时正散发着白色的微光,河水在微光的照耀下正逆流而上,荒芜的河岸也不例外,微光所及之处充满了生的希望,石楠花在河岸的每个地方盛开着,美丽的白色蝴蝶也在翩翩起舞,季君不禁唱出了那首德国民谣《erika》:“石楠丛中绽放着一朵小花,她名叫:艾丽卡。” 3 2017年4月13日,星期四,江东省颜川市,季君,17岁,市谷私立中学高二学生。 今天是季君见过鸦的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去学校上学,同学们也像往常一样地讨厌他。 他坐在班级的最后,陪伴他左右的都是几个不学无术的学生,季君对他们并没有报以什么恶意,尽量避而远之,但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疯子,这个事实还是被他们知道了。所以以这帮不学无术的学生为导火索,全班同学对季君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冷暴力,当然还有热暴力,只是发生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而已。季君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了,初中时,他就受到了校园暴力,那会是2013年,还是一个黑社会横行的时代。 2013年9月季君刚刚升上初二,却因为长相好学习好的原因受到高年级混混的关注,他们不允许有人在学校里比他们更有‘人气’。于是便三天两头地去找季君收保护费,当时季君的家庭条件还算殷实,开始会少交一点,但是混混们越来越贪得无厌,收取的保护费越来越高,直到季君负担不起,于是他们开始恐吓季君,把季君带到学校里的各种小角落殴打他。季君不敢跟同学老师还有家长说,在当时的季君看来,是碍于面子,因为一个家境较好长相姣好学习也好的三好少年,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一个屈服于混混,而且没有能力进行还击的窝囊废。于是季君就日复一日的隐忍着。 直到有一天季君再也忍不了,他还手了,结果被六七个混混堵在教学楼的楼梯口殴打了一遍,这下全校师生都知道季君被混混打了,班主任找到季君让他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季君如实交代了,然后又带季君去找了校领导,交代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校领导找了那些混混的家长告诉他们不能再这样做了,这样不好,影响校园环境,悉心教导那些混混和他们的父母以后又找来了季君的家长,说:“苍蝇不叮无缝之蛋,你家季君肯定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让他回去自我检讨一下不要再和那些混混纠缠了。” 季君的父亲愤怒地说:“还说是我们家季君的原因的?那样的学生还有资格继续留在学校里学习?” 校领导推了推了自己的眼镜点了根烟,说:“九年义务制教育,抱歉。” 于是季君就被领回家很委屈地哭了一夜。 恐怖才刚刚开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既然在学校里已经欺负不了季君了,那怎么办?混混们也还有后援会啊!他们在社会上的狐朋狗友,一帮无所事事骑着无牌摩托整日在城市里寻衅滋事的小年轻,让他们来欺负季君就好了! 于是季君在每天放学后都会遇到一帮纹龙画虎的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然后把他带到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里面进行殴打和恐吓逼迫季君交保护费。没错!小卖铺的老板也和他们狼狈为奸。他们在小卖铺里藏着很多刀枪棍棒、十字弓和电棒,甚至季君还看见过手枪,听混混们说是打钢珠的手枪,季君非常害怕,自己的父母就是普通人,哪有能力和这帮不要命的混混纠缠,怎么办?只能一味地隐忍,隐忍,毫无办法。向学校老师求救吗?可是这些人都是社会上的人,完全没用。报警么?等警察来了,他们早都跑光了,而且警察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专程每天来保护自己么?季君的生活彻底陷入了绝望了。他想了结自己,对,他十三岁就那么想了,与其整日毫无尊严地活在这个世上,倒还不如早日解脱自己。 那会季君的父亲生意上受到点挫折,整日酗酒,时常打骂季君,季君的母亲也是不敢过问,唯一能和父亲抗衡一些的是季君的哥哥,但他刚刚完婚,搬离了这个家,所以季君每天都过着三重煎熬的生活,在学校要受到学生们的非议和疏远,因为没人愿意招惹像季君这样的人,放学后还要受到社会上混混的胁迫和欺辱,回家之后还要面对喝地烂醉的父亲,季君还未成年,就已经对自己的人生产生困惑,对这个世界产生质疑。“难道我生而为人就该忍受如此这般的折磨?” 转折点出现在季君的班主任身上。他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七、四十岁出头的壮汉,教的是语文。一次早上上学他就在季君身后,季君害怕被混混们发现一路低着头快步向校门口走去,早就藏在旁边的混混还是发现了季君,眼看着季君快要走进学校了,几个混混手里拿着电棒赶紧上前追去,但是没有追上,这一幕被跟在季君身后的班主任看地一清二楚,紧接那位壮汉班主任就将那几个混混拦了下来,盘问他们是否是来找季君麻烦的,混混们立马矢口否认,如果他们敢承认,按照季君语文老师的性格可能会当场将他们全部按在地上摩擦,来教会他们社会的险恶。 事后班主任找到季君谈话,说他已经发现了校外的混混整天找他麻烦的事,问季君为什么不告诉他?闻言,季君委屈地哭了,把这几个月以来遭受的磨难都倾诉给班主任,然后班主任找到了季君的父亲向他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季君的父亲神色复杂的看着季君,决定给季君转学,转完学后季君还是整日提心吊胆,生怕那帮混混再次找到他,他甚至在那段时间都不敢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因为这会让季君下意识觉得:那帮混混又来了。 季君的生活看似重新步入轨道,但是他的母亲和他的第一任嫂子却在2014年的七月份发生了车祸,双双去世,紧接着他父亲的生意破产,家庭经济情况一落千丈,季君又遭受到了自己的初恋女友玉舒文的抛弃,终于陷入了彻底的黑暗深渊。整整一个月,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都不见,每日也只喝些汤汤水水勉强度日。后来季君在医院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季君的父亲也开始忏悔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觉得对季君确实有所亏欠,在一番痛定思痛之后,他决定给季君送到精神疗养院里。在疗养院里待了一年之后,季君出院并参加了中考,考试成绩并不理想,于是父亲便把季君送到当时季一所在的颜川市去读私立高中。 来到颜川市的市谷中学以后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本来是班主任好心,告诉了班长季君的事,想让他平时多照顾照顾季君,谁知道班长是个斯文败类,和班里几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沆瀣一气,告诉了他们季君曾住过精神病院的事,然后以此来取笑排挤他,季君还努力做出讨好每个人的样子想得过且过,但是他们不给季君这个机会,疯子、神经病、怪人、异类等等这些词每天都挂在他们嘴边,就连哥哥季一的新媳妇,阿露姐,也觉得季君是个怪人,觉得他是个拖油瓶,季君每天在家也是受到她的冷嘲热讽,季一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尽的煎熬。 就连季君新的心理医生,也从来不懂得倾听季君,每次都只会问:“药有没有按时吃?”“有没有负面情绪?”“每天情绪稳不稳定?”“睡眠质量怎么样?”“学习成绩怎么样?”季君想说的话每次到了嘴边,看到她那张脸,就又给咽回去了。连心理治疗都变成了一种徒有其表的痛苦过程,季君只想大声对着他的心理医生喊一声:“老子他妈的整天都有负面情绪!” 唯一能使季君感到放松愉悦的事就是抽烟了,这也是支撑他顽强活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没什么卵用,季君还是选择跳了白河自杀,但是没死成,气不气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选择さようなら,结果被一个叫鸦的东西给救了,而且他还真是只乌鸦,还莫名其妙地签订了一个死亡合同,要帮他去普渡众生,要不然那只乌鸦就会提前退休,然后会有更多的人面临死亡。季君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遇到了这种事。 “救人就救人呗。”季君心里想:“只要能让我安安稳稳自杀,救多少人都没问题……额……真的没问题……吧?” “那乌鸦说好的给我名单,也没跟我说用什么方式……真愁人……”季君坐在位置上丝毫没有听课,脑子里一直在想关于鸦的事。 “季君!”讲台上数学老师大声喊了季君的名字,季君闻言慌得一批,立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讲到哪了?”那女数学老师一脸嫌弃地看着季君问道。 “不知道。”季君如实回答。 “走廊外面站着去。”女老师淡淡道。 季君默不作声,离开了座位,走向班级外,所有学生都在底下偷偷嘲笑他,说他活该,他真的活该吗?可能吧。 季君站在走廊上,百无聊赖,看看蓝蓝的天,又看看印在上面绿绿的山,脑子开始飞速的胡思乱想起来。“这里是三层楼高,从这里跳下去会死吗?既然签订了合同,恐怕鸦也不会轻易放我去死的,难道自己现在是不死之身了?要不要试试?就跳一下?死不掉就算了。” 老师的怒吼打断了季君的思绪,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学生,从旁边的班级里走了出来,同样站在走廊上罚站。那男学生板寸头,方正脸,眼睛很大,鼻子挺拔,左边耳朵戴着耳钉,季君有一米八,他最起码有一米八五。他穿着校服,宽松大大的像远处的山一样,有一种厚重感。男生歪头看着同样在罚站的季君,冲他报微笑,季君礼貌性也冲他笑了笑。只见男生把蓝白相间的校服上衣一脱,露出了白色的背心和结实的二头肌,然后纵身一跃,直接从三楼走廊跳了下去,季君一脸震惊,赶紧跑过去趴在栏杆上朝下望去,只见男孩已经优哉游哉的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事的样子。 “原来从三楼跳下去摔不死人的。”季君喃喃道。 午饭时间,学生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冲向食堂,有的学生两三结伴,有的学生则三五成群,很少有像季君这样每天一个人去食堂吃午饭的学生。别人的热闹对季君来说只不过是吵闹,他并不羡慕结伴去吃午饭的同学,真的不羡慕么?emmmm……季君又陷入了思考,以至于在食堂里撞到了一位打好饭的同学,饭撒了一地,那位男同学怒了。 “你妈死了?走路不看路?”那同学也是人高马大的,留着长发染成了屎黄色,以前肯定不是这种颜色,应该是掉色之后这样的,季君心里这样想着,对别人的辱骂丝毫不在乎。 “你他妈骂你能吱个声么?五班的神经病!”那男同学变本加厉的吼起来,此时偌大的食堂竟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季君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不少同学偷笑,正等着看神经病的笑话。 季君看着周围一张张猩红、散发着血腥味的人脸,干呕了起来,他恶心这些人,everyone,所有人都只是站在无关自己利害的角落看着自己的惨剧发生。 “对……对不起……呕……”季君一边捏着嗓子干呕一边道歉道。 “我有那么让你恶心么?傻逼神经病?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那男同学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身影从那男同学身后飞了出来,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趴着,紧接着那个身影骑在倒在地上的男同学身上猛击着他的后脑勺,一边打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会说话呢,你就出本书,不会说话呢,就他娘吃我的重锤火花!” 周围学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急忙一拥而上,将二人拉开了,被打的男生捂着后脑勺指着那男生,想骂些什么却骂不出来,那男生摸摸了自己左耳的银色十字架耳钉,然后嘴角上扬威胁道:“你嘴里要是再敢蹦出来一个脏字,我就让你今天进医院。” 旁边有人悄悄在被打的男生耳边说了些什么,被打的男生脸色变了变,然后说了句你们两个都给我等着吧,就急忙跑走了。 季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呆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为了自己挺身而出,他说不上来是不是感动,只想说一句:“傻x,居然为我这样的人解围。” “喂,兄弟。”戴着银色耳钉的男生说:“我叫高永幸,高低的高,永远幸福的永幸,你嘞。” “季君。不是冠军亚军继军的继军,季节的季,君子的君。”季君回答道。 “你就是别人口中五班的神经病吧?”高永幸开口问道,“无意冒犯,我刚转来这个学校,听说过你而已。” “对,没错,我就那个神经病、疯子、怪人、异类,随你怎么叫都行。”季君答道。 “我不会叫你那些,因为我也是个异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俩是同类,以后我就是你兄弟了,同样,你也要把我当做你兄弟。”高永幸微笑着走过去拍了拍季君的肩膀。 “为什么?兄弟是这样当的么?不明白。”季君困惑道,他实在想不明白高永幸为什么要和自己做朋友。 “因为吧,你看到我从三楼跳下去了。”高永幸说。 “就因为这个?”季君问。 “对!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兄弟之间的秘密,因为我知道,你也想跳,我只是给你做个示范,从三楼跳下去并不会死人,要从五楼才行!”高永幸一把搂着季君的肩膀朝打饭窗口走去。 “五楼啊!原来是这样!”季君淡淡道。 4 两天后,星期六的早上,季君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发件人署名是鸦。 季君点开邮件,里面依次排列着一些人的证件照,在证件照下面有一个能量条,上面显示着百分之几,快到头的地方有个红色警戒线,所有过线人的能量条都呈现红色,示意达到了危险值,后面还有自杀的几率,最后是这个人的信息名字生日年龄以及最经常去的地方、在哪里工作、在哪里上学等等。季君大致浏览了一遍,大概有二十几个人。 “原来不光我有自杀的想法啊!”季君心想,然后试着给鸦回复了邮件。 “你怎么一股脑全发给我了?那么多人我怎么挑啊!” 没想到鸦立刻就回复了邮件说:“你以为是游戏里面做任务刷怪升级吗?全部都给你,自己看着来,邮件最下面有个链接,你点进去,是进度条,当你每让一个人能压负值下降,进度条就会增加,100%的时候合同就会完成,然后你自动死亡,明白?” “明白。”季君回道,接着季君又发了封邮件:“顺便问一下,你是怎么发邮件的?意念?” “7102年了,还意念呢?知道电脑不?知道手机不?你说我怎么发的?”隔着屏幕季君都能听到那只捏子嗓子的鸡在唱歌。 “行,你牛b,乌鸦会发邮件,受教了!”季君回道。 “那你还不快去给老子工作去,老子可不想提前退休!”鸦催促道。 “yes,sir!”季君回。 季君点开了邮件最下面的链接,进去后页面背景全部是黑色,只有一个蓝色的进度条放在中间,上面显示着0%。 “还真是够冰冷啊!”季君说。 退出网页,季君大致浏览了一遍信息,其中有一个叫凌媛媛的引起了季君的注意,她是季君同校同届同班同学,进度条显示她的能压负值达到了85%,达到百分之八十就会变成红色,这85%已经是这所有人里面最低的了,季君看了一下凌媛媛的自杀率高达到93%。 “我草!”季君突然骂出声,这才85%的能压负值,自杀率就已经高达93%了,这怎么玩?这不铁定要自杀了么,季君想,我该怎么救她?季君顺手又看了几眼别人的资料,能压负值90%的自杀率95%,能压负值87%自杀率97%,凌媛媛已经是他们中间自杀率最低的了。 “那只能从easy模式开始玩起了,先试试看。”季君心想。 他把凌媛媛的资料下载到电脑上,然后开始认真琢磨着,她经常去的地方是市谷私立中学、天美小区、颜川广场和原式咖啡馆,各种联系方式也有,“还好,经常去的地方不多,况且在学校就能遇见,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自杀呢?肯定有原因的吧,就像自己,帮她把事情解决了,应该就好了,嗯,先去试着了解她,可是真的行么?自己在学校是受人校园暴力的对象,不招人待见,在学校肯定是无法接近凌媛媛,只能试着校外接触,尾随她?不行,会被报警抓起来的,况且自己有精神病,到时候强制住院可就不好玩了,只能在颜川广场和原式咖啡屋试着偶遇,先试试吧……嗯……easy模式……这他妈也太难了吧!”季君叫苦不迭,“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季君心想。 季君的手机响了,季君拿起手机,心里面想着居然还有人会打给自己电话,嗯,应该是骚扰电话无疑了,没想到却是高永幸,季君接通电话,说:“怎么了?” 高永幸那边吵得很,好像有人在用大喇叭放音乐,:“喂,兄弟,来颜川广场喂鸽子啊!” “不去。”季君冷冷道。 “别这么扫兴嘛!这是我们兄弟相约的第一个周末,出来玩玩嘛!”高永幸说。 “你认真的?”季君话落又补充道:“约我出去玩?” “你废什么话嘛!快出来喂鸽子,顺便带点泻药。”高永幸坏笑道。 “泻药?你是想让广场上的人都淋屎雨么?”季君突然觉得高永幸很有趣。 “开玩笑开玩笑,你快点来,广场时钟等你!”高永幸说。 “知道了,马上到。”季君说。 颜川广场,顾名思义,颜川市的一个广场,以前叫白河广场,后来隔壁市也有一个白河广场,所以就改名为颜川广场了。广场很大,最南边是一个会展中心,再南边是城市博物馆,再南边,再南边就是白河河堤了,没啥好看好玩的,广场上除了一个大时钟,就剩下喂鸽子吸引人了,周末的白天广场会放各种喜庆的歌曲,晚上会有各种小贩来兜售一些小玩意,不少人会选择晚上来这放孔明灯,季君是不会放孔明灯的,因为季君曾经在孔明灯上写的愿望全部反向实现了,所以他觉得孔明灯是一个很邪门的玩意,还是不要沾的好。 今天周六,上午八点半多,颜川广场照例有很多人,当然达不到人山人海的地步,大部分是父母带着孩子出来晒太阳的,也有不少老年人在这里打太极打鞭子bb的,反正就是晨练,广场上的大音响正放着不知道是谁的歌,反正季君没听过,只有广场中央成群结队的鸽子最引人注目,鸽子们穿着雪白的衣裳,小小尖嘴,还有鲜血一样红的眼睛,仿佛在告诉你:“你敢过来,老子就啄死你。”实际上鸽子并没有那样想,只是季君在给鸽子加戏,毕竟加戏才能红。 大时钟就在广场中央不远,季君很快找到那里,只见高永幸正坐在时钟下的椅子上悠闲地抽着烟,左耳上的银色十字架耳钉格外的显眼。 “你穿的也真花哨。”季君看着高永幸满是鲜花的夹克嘲讽道:“还有豆豆鞋,你就是快手上的社会人么?” “彼此彼此,你穿的也土得很,黄卫衣搭牛仔裤,还有标准好学生的白色板鞋,你也可以的!”高永幸嘴上不饶人说道。 “走喂鸽子去。”季君说。 “歇一会吧,抽烟不?”高永幸递出了香烟。 “抽不惯你那个,我抽我自己的。”季君拒绝了。 季君坐在高永幸旁,给自己点上烟,深吸一口,然后问道:“你应该有很多朋友吧?” “是有很多。” “那为什么会喊我出来陪你消磨时间?” “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我说正经的,别扯皮!”季君啪一巴掌打在高永幸大腿上。 “疼疼疼,你妹的,我就在说正经的啊!因为你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兄弟。”高永幸说。 “为什么,就因为你知道了我在学生眼中是个神经病?”季君问道。 “不,是你的眼神,那天在走廊上,你的眼神,我知道你想跳下去,我也知道你有那个勇气跳下去,所以我先跳了,我来告诉你三楼跳下去是死不了的,也告诉你我不希望你死,因为我想成为光。”说着高永幸五指张开,把手对着太阳:“所有人心目中的光。” “你还挺中二,跟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像。”季君说。 “你除了我还有别的朋友?”高永幸问。 “才认识的,还给我找了不少麻烦。”季君说。 “行吧。”高永幸使劲闻了闻空气:“什么味道那么怪?” “是石楠花,石楠花开的味道,男人的味道。”季君低声呢喃道:“孤独的味道。” “真下流啊这个味道,那花在哪呢,我看看。”说着高永幸就站起来四处张望着:“喂,我说那是不是你同学啊?” 季君顺着高永幸指的方向看去,在广场中央,一个女孩扎着马尾辫,穿着黑色棉麻制长裙,正蹲在地上喂着鸽子,右手上一个手镯闪闪发光,刺得季君看不清那个女孩的样子。 “谁啊?”季君站起来也张望着,突然季君心脏猛地一缩心想:“妈的,不会这么巧吧?这就让我碰上了?”那正在喂鸽子的女生正是季君将要拯救的对象——凌媛媛。“信息上说她经常来颜川广场原来不是胡扯啊!”季君心想,突然手机响了,署名鸦的人发来的短信:“你他娘的才胡扯呢!” “我草?这你都能听到?”季君心里又是一惊。 “走过去打个招呼!”高永幸一把搂住季君的肩膀就欲向前走去。 “停停停,你跟人家熟么你就去打招呼?”季君立马制止道。 “不熟才要打招呼。”高永幸说。 “你等等,我去打招呼,你在这里等我。”季君说。 “我丢!刚认识你就想吃独食,太不够兄弟了吧?”高永幸睁大了眼睛看着季君不满道。 “什么跟什么啊!我找她有点事!”季君解释道。 “行行行,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有啥事记得来找我,别又像上次那样被人欺负了。”高永幸无奈地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哪有那么多人会欺负我啊!”季君嘟囔道。 季君缓步走过去,脑子里在飞速思考一个问题:凌媛媛欺负过自己没有?好像没有过,凌媛媛在班级里属于人畜无害类型的,比较文静,待人也很温柔,只是没跟自己有过什么交集而已,既然没欺负过自己,那就好说话了。 季君有些头痛,自己活了那么大还没跟女孩搭过讪,该怎么过去打招呼呢,直接上去又太突兀了,假装偶遇吧?于是季君跑到旁边卖鸽子饲料的阿姨那买了五块钱的饲料,然后开始去喂鸽子,然后一边喂着一边悄悄地朝凌媛媛的方向移动。 季君有些紧张,开始流汗了,这比他跳白河自杀还要紧张,原来跟女孩子搭讪比自杀还恐怖,这个世界果然充满了危险。 突然季君假装不小心撞到了凌媛媛,季君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只见凌媛媛抬起头,满眼噙着泪水看着季君,季君顿时愣在原地,这跟剧本里写的不一样啊,这一开场就哭,怎么办?喂?鸦?告诉我个解决办法啊!这时鸦丝毫没有动静,倒霉倒霉真倒霉,季君心里仿佛被一把大镰刀狠狠刮了一刀,一大把韭菜就被割了。 “要……要纸巾嘛?”季君尴尬地笑着问道,心里其实在想:“季君季君,这真是他妈最差劲的开场白!” “不要!”凌媛媛傲娇地说了一声,然后用手赶紧擦干了眼泪,拎着手里的包准备起身离开。 “喂……别走……”季君突然叫道。 “有事么?我家可不是开精神病院的!”凌媛媛冷嘲热讽道。 “啊……”季君呆滞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没事我可就走了!”凌媛媛瞪着哭红的双眼气愤道! “啊……有事……我请你去原式喝一杯吧,冷萃咖啡,怎么样?”季君突然想起资料上有介绍到凌媛媛经常去原式喝的饮料急中生智道。 “……行”凌媛媛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答应道,估计是在疑惑季君是怎么一下就说中了自己爱喝的饮料,而季君心里则在想:感谢abc感谢tvb感tv! 原式咖啡屋,说是咖啡屋里面还提供各种鸡尾酒和洋酒还有一些简单的西餐,算是个餐厅,季君也经常去,因为他喜欢画画,他经常会跑到原式一个人坐在那里点一杯哥顿金酒,一边画女服务生的背影,一边小酌金酒。咖啡?那是什么玩意,季君从来不喝会让自己睡不着觉的饮料,因为季君严重失眠,抑郁症和焦虑症一直困扰着他,季君想了想,自己初中那会应该是吃安眠药才能睡觉,计量不大,只有半粒,后来改吃奥氮平,虽然这东西不是安眠药一类的东西,但是医生说吃它也会睡个好觉,于是季君就一直乖乖吃到现在,体重也从一百一十斤猛涨到一百三十多。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反正自己马上要死了,季君想,再也不会因为失眠而感到痛苦了,自己将会长眠,长眠在哪里呢?本来应该是在白河河底的。但是以后呢,等任务完成之后呢,会去到哪里呢?那里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恐怕会是一片极夜的荒原,是一个河水会逆流而上的地方,一个月亮挂在西边天空上、处处充满幸福和希望的地方。那里将没有痛苦没有煎熬,有的,有的,有的只是长眠于那的自己。 原式咖啡屋冷清的很,毕竟才早上九点,刚刚开门,服务生正在打扫卫生,吧台里的酒保也在擦拭着各种餐具杯具。这里环境很优雅,说不清楚是欧式还是美式,反正季君也不知道区别,天花板和地上全部是棕黑色的木头,墙上的墙纸是棕色和墨绿色相间,每隔一定距离就会挂一幅油画,桌子就是普通木质桌子,椅子则是全是墨绿色的沙发椅,坐起来很舒服,不过季君知道,一定是劣质货,因为从皮质的裂纹就能看出来,应该很便宜,网上188批发的,吧台和酒柜倒是做的很上档次,季君也形容不好,全玻璃发光酒架,深雕纹黑玫瑰花大理石吧台,反正看着很有逼格就对了。 季君和凌媛媛挑了一张最拐角的座位,两人面对面坐下了,服务生很热情的上来服务,季君要了杯冷萃咖啡一杯哥顿金酒,然后问凌媛媛道:“吃过早饭没?” 凌媛媛摇了摇头,然后季君又点了一份早餐套餐付了钱让服务生离开了。 “一大早上就喝酒?”凌媛媛这时已经恢复正常说道。 “额……还行吧,只是我来这里只喝这个。”季君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凌媛媛将头发撩至耳后,然后身体瘫坐在沙发椅里,无神的看着季君。 “我先问你个问题,你在学校欺负过我没有,你仔细想,这关系到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其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季君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一个自杀者会不会去欺辱另一个自杀者。 凌媛媛轻蹙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我印象里没有,虽然别人欺负你,但是我觉得很无趣,我对你没有好感,但也绝没有恶意,我只是像其他人一样疏远你而已,毕竟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因为我自己的生活也已经一团糟了,我没心思去欺负你。” “ok,回答得很诚实。”季君听了这个回答很满意,说明世上还是有好人的,还有沙比,就是高永幸,说曹操曹操就来了,只见季君的手机疯狂震动,上面是高永幸,季君接了电话,高永幸破口大骂:“我干!你这就跑了?单约去了?你这也太不够兄弟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忘了,我跟凌媛媛在原式咖啡屋你要来么?”季君赶紧道歉道。 “来个屁!我还在这等你,中午一起吃午饭,你请客啊!你跑不掉的!”高永幸说着就把电话愤怒地挂掉了。 季君一脸无奈,凌媛媛问:“你朋友吗?” “对,四班的高永幸。” “我知道,就是那天在食堂帮你出头的傻子。”凌媛媛冷漠道。 “哈哈,傻子,蛮适合他的!”季君笑说。 这时,远在颜川广场的高永幸正百无聊赖地一边踹着脚下的塑料瓶盖一边看着一旁喂鸽子的老夫妇,然后突然打了个喷嚏,“感冒了?” “刚才,对不起。”凌媛媛耷拉着眼皮向季君道歉道。 “啊?那句精神病院啊,没事的不用在意,我习惯了。”季君说。 “你一定也很痛苦吧?”凌媛媛通红的双眼看着季君,眼看着马上就要哭了,这时服务生突然来上餐,凌媛媛急忙把头偏向一边,给憋回去了。 服务生走了以后了,季君开口道:“痛苦嘛,我确实很痛苦,我刚刚自杀过,被救回来了。” 听到这凌媛媛突然来了精神看着季君问道:“自杀?你用的什么方法?怎么救的?” “我从白河大桥上跳进了你们的母亲河,结果被河上跑船的给救了。”季君说着就拿起面前的哥顿金酒少抿了一口,这玩意要是不加汤力水真的是难以下咽,但是季君喜欢喝纯的,因为加了汤力水会破坏杜松子的香味。 “你真勇敢……”凌媛媛低声道,然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割腕是死不了的。”季君像是很有经验一样继续说:“割腕必须三个小时以上才会死亡,但是伤口在那之前就会凝固。”说着季君露出了自己的左手手腕,有一道很深的长疤,像一条粗壮的泥鳅一样,丑的让人吃不下去饭,“别惊讶,我疤痕增生所以这个疤才这么夸张。” “你自杀过几次?”凌媛媛眼神低迷道。 “两次,一次就是初中,割腕,一次就是前几天跳河。”季君淡淡道。 “感觉你好平静。”凌媛媛说。 “你呢?也想自杀,但是没有勇气吧?”季君问道。 凌媛媛抬起眼睑,看着季君然后点了点头。 “能说说为什么吗?你这么漂亮,安静,与世无争,是什么原因致使你想要自杀,或许我能帮你,因为我是过来人,就算不行,我也能告诉你百分百能死,并且没有痛苦的方法。”季君引诱凌媛媛道,但他确实知道自己所说的那种自杀方法。 “你真的知道一定会死而且没有痛苦的自杀方法?”凌媛媛像看到了希望,双眼放光,语气明显上升了几个调。 “对!但是,首先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自杀。”季君说。 凌媛媛看着季君神色有些痛苦:“让我想想可以吗?” “可以。” 大概沉默了五分钟,凌媛媛才缓缓开口:“我怀孕了。” “啊?”季君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可是一个处男,上来就吃到这么大一个瓜,太劲爆了。 “但是给打掉了。”凌媛媛继续说,神色慢慢痛苦起来,眼泪也随之溢出:“我很爱他,也很爱这个孩子,他让我打掉,我很痛苦,孩子是无辜的,既然有了,我们就应该对生命报以尊重,但他不这样想,他用一大堆理由来告诉我,不,来警告我,这个孩子不能要,然后他带我偷偷给打掉了,打掉以后他又抛弃了我……真的……我现在每天都像生活在地狱里,我一闭眼就会看见我的孩子在问我,‘妈妈你为什么杀死我’,睁开眼又要面对自己失去孩子和男朋友的事实……” “我捋一捋……信息量太大了……”季君捏了捏眉心,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你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凌媛媛摇了摇头继续说:“我从小父母离异,后来他们也都组建了各自的家庭,我一直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去年也去世了,现在我在人世间就奶奶这一个亲人了,本来还会有一个……”说到这凌媛媛哽咽起来。 “既然孩子没了就没了吧,毕竟你现在还在上学,要孩子也确实不合适啊!不过那个男人也太过分了,骗你把孩子打掉,再抛弃你,真是渣男啊!”季君愤愤不平道,这时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女孩的画面,情绪瞬间又暗淡了下去。 “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的生活已经继续不下去了,我整日游离,一切都不再美好,我想我应该去找我的孩子,那是我唯一的寄托了……”凌媛媛说。 “别,你先别,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你这算是产后抑郁吗?”季君问道。 “谁知道呢?”凌媛媛摇了摇头。 “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季君问。 “绝对不要!我不想要别人知道这件事!”凌媛媛情绪激动起来。 “那只有一个办法,我替你去和那个男人谈谈,劝他回心转意怎么样?”这是目前季君唯一能想到的可行的办法了。 “真的……可以吗?我怕他……”凌媛媛说着就哭了出来。 “没关系的,我们是同类,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有产后抑郁症,我有抑郁症,彼此彼此。”季君苦笑道。 “那真的就拜托你了……真的没想到,我会被你这样的人帮到……”凌媛媛惨笑道。 “我是被自愿的……”季君无奈道。 “什么意思。”凌媛媛问。 “看到窗外那只乌鸦了没有?”季君指着窗户外一只站在广告牌上浑身漆黑的乌鸦。 5 “你是说凌媛媛怀孕了,渣男友强迫她打胎,打完胎又把她抛弃了?”榻榻米上高永幸隔着餐桌目瞪口呆地看着季君。 “你能不能小点声!我答应她不告诉别人的!”季君把脚伸到桌子下面踢了高永幸一脚。 “行行,所以你想干嘛?接盘侠?娶她为妻?为她抚平伤口?”高永幸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火炙三文鱼寿司塞进了嘴里。 “废话,肯定不是啊!”季君拿起装有菊正宗的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你别一个人喝啊,来庆祝我们兄弟俩第一次喝酒!碰一个!”高永幸说着也拿起酒杯朝季君的杯子撞了过去,一饮而尽。 “我要去找那个男人谈谈,试试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季君看着自己餐盘中的烤银鳕鱼排丝毫没有食欲。 “这家……唔……这家店的烤银鳕鱼排配上秘制橙子酱很好吃的!唔……你尝尝嘛!干嘛非要现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高永幸一边大口大口嚼着寿司一边说道。 “我头大啊,那男人二十三岁,三岁一代沟,这么一算,我跟那男人就有俩代沟,我怎么跟他沟通?”季君说着就扶着头,这问题确实困扰到他了,他心想这easy模式都这么难了,后面还有自杀率更高的,该怎么办……游戏难度太高了吧!要不然干脆直接放弃吧?反正时间到了自己也会自动死亡。 季君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看得高永幸瞠目结舌。季君心里想:“我怎么能这样想,我的死,会害死更多的人,难道为了自己一时的解脱去害死更多无辜的生命么?不行!绝对不行!自己只是想安安静静离去,绝对不能产生什么额外的后果!” “你……抽自己干嘛?”高永幸弱弱地问道。 “让自己清醒一点,来喝酒。”季君说着拿起菊正宗给自己和高永幸的酒杯倒满。 高永幸一脸懵逼的拿起酒杯喝了下去。 “喏,这是他男朋友的联系方式和照片”季君拿出手机给高永幸看:“要不然直接约出来谈谈看,怎么样?” “这人我好像见过,这一代小有名气的混混,我先去了解一下吧,不打无准备之仗。”高永幸说。 “拜托了。”说着季君把头深深低了下去。 “哈哈,真把自己当日本人了?”高永幸笑说。 季一怀中揣着一个圆形硬纸筒正急匆匆冲上楼。 几分钟前还晴朗的天空被一阵罡风洗礼之后便开始乌云大作,阴霾之中还不时传来“隆隆”的咆哮声,似乎那黑牢一样的晦暝之物中,囚禁着千百年来所有的冤魂恶鬼,只待时机成熟便一涌而出,在人间肆意杀戮一番,以此宣泄被囚禁这千百年来所遭受的折磨与苦难。 此刻黑囚之中的恶鬼与冤魂们已经开始发狂,他们不断地挣扎,不断地翻滚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遮天蔽日。看着天上影影绰绰的魑魅魍魉,季一似觉察到了危险,便撒开两条快要生锈的腿飞快地跑回家。平素就算是下起暴雨,他也是会慢慢悠悠信步回家的人。此时正是因为他怀中揣着一件他自认为的宝贝,他生怕即将到来的大雨会把这件宝贝毁坏,便迈着一反常态的步子,怀着镖师的心情将宝贝安全送达到家中。 “嘿!还好我跑得快哩!”听着外面“哗哗”的声音,季一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用手随便抓了几下。 “没坐单位的车回来么?”说话的是季一的第二任妻子——阿露。阿露左手在后撑着腰,肚子微微隆起,给季一开完门后便踱步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季一依然揣着那硬纸筒,也来到客厅,将外套脱去与阿露并肩坐在沙发上说:“下午根本没去单位。” “那是什么?”阿露完全没在意季一说的话。注意力此刻已完全被那硬纸筒吸引过去。 季一故意卖关子说:“先听我说,有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阿露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下午陈桥给我打了个电话,那个大学美术老师,还记得吧?” 阿露点头。 “他打电话说有些事要同我当面商量,我本想推托,但他一再叮嘱我一定要去,语气听起来有些焦急,我怕万一真有什么重要的事耽误了可不行,便向单位请了假,就匆匆赶去他家。”季一说到这故意提高了嗓音:“他家现在可真是一片狼藉、纷纭不堪!他跟我说,他做生意被人骗了,现在欠了一屁股债,老婆也在同他闹离婚,房子车子家具能卖的也都卖了,已经走投无路了,家中剩下的画也想尽快出手,想让我帮帮忙,帮他找找有没有愿意买画的人,并当场送了我一幅画作为答谢。” 听完季一的叙述,阿露并无表现出多大兴趣,臃肿的脸颊显出一丝不屑,说:“能送出去的想必也不是什么佳作。” “管它是不是佳作,既然拿都拿了,总得为别人办事吧!毕竟他现在也是蛮可怜的了!”季一仍显出高兴的神情,将硬纸筒的顶盖给拽了下来。 “会有人愿意去买吗?他也不是很有名气吧!”阿露冷嘲热讽地说道。 “唔……帮忙联系几个试试看呗!总会有有闲钱的人愿意去买吧!” “不过她老婆在这个节骨眼上同他离婚还真是卑鄙啊!”阿露说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嘛!”季一将画从纸桶中取出,正一层层剥去裹在外面的干燥纸。 “你这话说的可真伤人啊!”阿露嗔道。 季一停下手中的动作,很严肃看向阿露,说:“我是认真的。所以,如果我也有像陈桥那么一天,也请你能毫不犹豫地抛弃我。我不想因我而使你痛苦。” 外面响起了尖利的雷声,“哗哗”的大雨声更加放肆地侵占房间的每个角落。季一将画小心翼翼地展开,是一幅油画。画上画着一位英俊的中年男子,身披白袍,留着披肩卷发,棕色的胡子微微上扬,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身后则是令人炫目的万丈光辉,让人看了无不心宁神和。 “喏,还不赖嘛!”季一双手展开将画举至半空说。 “还行吧!”阿露的口气就好像自己是个内行人似的:“眼睛画得挺出神,让人看了就有亲切感。” “咱们把这画挂在哪好呢?” “卧室吧!”阿露两只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说:“你不是常说人越多看美好的事物就会长得越来越来漂亮吗?等我们孩子一出生就能让他每天看见这幅画,肯定会越长越漂亮的!说不定眼睛也会长得像画上那样温柔有神。” 季一皱着眉头思忖着,俄而说道:“不如给挂在君弟那屋吧!也好让他每天都能看见些美好的东西!他整天这样悒郁沉沉的,也不知道病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君弟那种乖僻的人才不会喜欢这种画!”阿露斩钉截铁地说道。旋即冷哼一声,接着说:“父亲同你为了他也是殚精竭虑了,若他稍微谙知些人情世故也不会如此!” “啊!所以父亲才说过,他的眼睛是淡棕色,如此的清澈洁净充满生机。我们俩的眼睛不是都已黯淡无光、浑浊不堪了吗?”季一看向阿露笑着揶揄道。 阿露白了季一一眼,愤懑道:“父亲说的这话实在是太袒护君弟了!就不曾想想我们为他付出了多少!若他落魄到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步,想必也不会无端生出那么多病痛来!” “好啦好啦!君弟可是比我当年优秀多了。我这弟弟将来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季一像是在安慰阿露,阿露闻言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看着季一拿着画东一头西一头地在屋内乱窜,最后冲着她说:“我感觉还是把画给挂在客厅吧!这样你同君弟每天都能看见,岂不两全!” 阿露也没有理他,随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书翻看起来。 季一找出些旧画框,可没有一个尺寸正好的,只好将就着用了一个稍大些的将画先裱了起来。 “还不错吧?”季一似对自己的成果颇感满意说道。 画是挂在沙发后的墙上,阿露偏头觑了一眼,只看见了个画框边便继续看书:“嗯,不错。” 闻言季一心满意足的点了支烟去了阳台,不一会门外响起钥匙转动地开锁声。 “唔,外面下这么大雨,没挨淋啊?”季一闻声嘴里还喷吐着烟气从阳台走了出来,看着季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被雨淋过的痕迹问道。 季君进了屋子,坐在了沙发对面的椅子上,看着昏暗灯光充斥着的屋子感到了一丝不自在。 “噢……朋友妈妈开车送我回来的。” “交到朋友了呀!不错不错!”季一开心道。 季君又感到非常强烈的不自在,心中有些诚惶诚恐,便起身打算回卧室。 “君弟!”季一叫道:“难得我今天有空,不同哥哥聊聊天吗?怎么说我们也是亲兄弟吧!理应无话不谈才对呀!” 闻言,季君只好正襟危坐在兄长和嫂子面前。 “最近感觉怎么样?病情有没有好一些?抑郁症很痛苦吧……”季一关心道。 “像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不特别,就是最近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叫高永幸,一个叫鸦。”季君淡淡道,说着眼神不由的瞟向嫂子阿露,观察她有没有不开心。 “鸦?倒是个挺奇怪的名字。”季一说。 “是的,人也非常奇怪,高永幸人倒不错,,性格阳光开朗,长得也很帅。”季君说。 “唔,听你这么说,我也放心很多,至少不能让父亲再为你的病情而担忧了。”季一说。 “那也该快些懂事!”嫂子阿露突然插嘴道,接着把圣奥古斯丁的《忏悔录》扔到了面前的长方形擦几上,似乎对圣奥古斯丁意见很大,说:“你整天就看这种书,难怪乖僻的很!” 窗外闪电照亮了群魔乱舞的阴翳天空,随后便雷声大作起来。 季君拿起茶几上的《忏悔书》随便翻了几页:“确实让人看了不知所云。” 阿露冷哼一声,便扶着腰走进了卧室,顺便还把门摔得砰响。 闻声,季一没有说话,只无奈地冲季君笑了笑。 “哥,你和阿露姐是怎么认识的?”季君开口问道。 “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在颜川市恰巧碰见的,她也刚刚离异,于是我们俩就在一起了。”季一说。 季君点点头开始看着手中的《忏悔录》。 季一则点起一根烟在那发呆。 阿露并不是季一的原配,季一第一任妻子和他兄弟二人的母亲一同出车祸去世了。一年之后季一在这座新的城市同阿露打了结婚证,没有办婚礼,连酒席都没有办。妻子阿露倒也没有什么怨言,毕竟两个人都是二婚。 当时的季君正在精神疗养院住院,费用主要是父亲和兄长季一承担的,包括现在,季君每个月昂贵的医药费用也是二人共同承担,所以嫂子阿露不喜欢季君,她认为,季君是她幸福路上的绊脚石,也认为是季君给她带来了霉运,致使她和季一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所以被迫给打掉了。 阿露可不像季一是一个老实懦弱的人,她对季君是深感厌恶,季君的各种行径在她眼里都是怪异不堪,时常对季君冷言冷语,几乎没给过季君什么好脸色。而哥哥性格本就老实懦弱,在经历过丧母丧妻之痛以后变本加厉,所以即使知道阿露对待弟弟的态度,也只是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人都还活生生、好好地行走于这个世上,他便能使心中的无尽阴霾平息下去,沉湎于现实的安逸生活中去。 “快烧到手了。”季君提醒到。 “噢噢!”闻言季一急忙将手里的烟头熄灭。 “哥,你有忏悔过吗?”季君低着头看书向季一发问道。 季一紧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说:“唔……有过吧!” “关于什么事的呢?” “早忘了!年龄大了记性不好啦!” “才刚过而立没多久而已。” “早就感觉老了。” “能让我猜猜么?”季君合上手上的书问。 “可以啊!”季一说。 “是因为不是男孩,所以把阿露姐第一个孩子打掉的事吧?”季君说。 “有一点吧。”季一说。 “忏悔只有或者没有。”季君说道。 季一沉默了,然后说:“算有吧,毕竟是一个生命,生命本来那么可贵,像母亲还有……”季一瞟了一眼的卧室的方向然后接着说:“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包括生为父亲的我。” “那你都会些忏悔些什么呢?”季君问。 “愿她在天堂过得好一些。”季一说。 “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 “那还挺遗憾的。” “生命的权利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你,不是我,不是任何人,生命,生而就是自由的象征,剥脱他人生存的权利,难道不应该感到羞愧吗?”季君愤愤不平道,其实这话是说给凌媛媛男朋友听的。 “你说的对,君弟,不过,你那本书其实并不是单纯对自己一生所犯的错误和罪孽进行忏悔的,世上没有那么多人愿意或则有勇气去揭露自己卑鄙又难以启齿的行径!”季一苦笑着说。 “哥你读过?” “大学时候读过一点。”季一接着说:“该去做饭啦!难得同你聊这么多,多与人说说话你才不会显得那么另类!” “同旁人没有什么可说的。” 季一笑着说:“每个人其实都是这么想的。不过不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应对形形色色的人嘛!要不然如何生存的下去!”说罢季一便哼着小曲钻进了厨房。 季君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头皮有些发麻,手脚也有些发凉。像是被人脱光了关在笼子里,毫无保留的被人剖析着,恐怖至极。 外面大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仿佛要洗净人世间所有的污秽。狂风似发了狂的野兽不断嘶吼着,银蛇四窜间,便又奏响恭迎魔鬼降临的挽歌。世界被黑暗笼罩起来。大地也随之微微颤动,因为使人窒息的恐惧正蔓延开来。此时所有人都感到了深深不安。 季一端出两碗热气扑面的汤面,招呼正发怔的季君,“君弟,忏悔的人往往并不知道自己的罪孽正在眼前,因为他们正为着手中的面包和牛奶而努力着。”季一笑着向季君轻轻扬起手中的热汤面。 闻言季君起身,倏地身子一颤,他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感从何而来了,因为此时沙发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身披白袍,留着披肩卷发,棕色胡子微微上扬一副慈眉善目表情的上帝耶和华,从他进门以来就一直注视着他,季君不禁脱口而出:“我知我罪,我罪常在我前。” 6 季君和高永幸大致制定了计划。 那个男人叫李成,二十一岁,无业游民,和高永幸有共同认识的好友,高永幸让那个好友在中间牵线搭桥,约出来以后,高永幸好朋友借故离开,高永幸开着车带着李成和季君,来到郊区一栋事先租好的别墅里,把他绑起来,然后武力恐吓,迫使他屈服,跟凌媛媛重归于好,最起码要陪凌媛媛度过这一艰难的时期后再同她提分手。 “我们这算不算绑架?”季君有些担忧道。 “谁知道呢,干就完事了!”高永幸一脸兴奋道。 “我去,你冷静点!”季君说。 “对待那样的混混你跟他好好谈好好说是没有用的,必须得用点手段,让他害怕你才行。”高永幸淡淡道。 “那别墅和车怎么办?你会开车?”季君问。 “我会开车啊!我是留级生,比你大快两岁呢,早就拿到驾照了。”高永幸说。 “那别墅呢?怎么租?我们俩个穷学生哪有那么多钱。”季君问。 “我家在郊区正好有一栋没装修过的别墅,至今没人住,带到那去就好啦!”高永幸嬉皮笑脸的说。 “ok,你最棒了,事情你都安排好了,还要我去干啥?”季君无奈道。 “一个唱白脸,你一个红脸啊!你就是唱红脸那个,我是白脸。”高永幸说。 “ok,啥时候行动?” “现在!” “现在?”季君坐在学校外的早饭铺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又看看坐在对面的高永幸,“你确定?我们翘课去?你这速度也太快了?” “夜长梦多,你也说了凌媛媛情况不好,随时可能自杀,我们当然越快越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知道不?”高永幸说完突然对着季君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站了起来,迎面走过来两个花臂的男人,一个斜刘海,一个是板寸头,季君认出了那个斜刘海左臂花臂的就是李成。 季君仔细打量着:“是比照片上帅许多,怪不得能泡到凌媛媛那样的美女。作孽啊!得到了不好好珍惜,娶回家做老婆难道不香吗?”季君又想到,自己命中注定之人啥时候才能出现,哦!应该是出现不了了,不论他完得成完不成任务,等到到年底自己都会死,哎,真好,季君一想到到年底自己就能解脱了,一点都不觉得悲伤甚至还有点想笑,季君一想笑就想骂高永幸是沙比。于是季君开始在心里骂了高永幸无数次沙比。 “走吧!”高永幸拍了拍季君的肩膀然后冲那个两个人说:“这是我好兄弟,我们一起的。” 那两个人点头向季君示意,季君也点头回应,接着四人走出早饭铺,高永幸拿出车钥匙,不远处一辆白色玛莎拉蒂ghibli闪了闪车灯,然后四人走过去准备上车,这时其中一个人电话突然响了,然后挂了电话说有急事等一会再去,然后高永幸季君和李成三人上了车,往高永幸家郊区的别墅开去,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没有什么墨菲定律,感谢爱德华·墨菲! “兄弟,你这么帅,有女朋友吗?”高永幸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后视镜里的李成。 “没啊,咋啦兄弟,想给我介绍一个吗?哈哈!”李成厚着脸皮说道。 “我自己都没女朋友,怎么给你介绍!”高永幸打趣道。 “兄弟,别跟哥们开玩笑了,你这玛莎拉蒂都开上了,人长得又不丑,怎么会缺女人!”李成说着摸了摸座椅的皮革说道:“是真皮的吧?” “那必须是真皮的!”高永幸说,“我说兄弟,我怎么听说我们学校有你的女朋友啊?” “谁说的?”李成语气突然凝重起来,然后又回到那无所谓的样子:“肯定谣传啊,你要信的话,你们这边每个学校都有我女朋友了!” 闻言季君在心中暗暗骂着渣男。 车上高永幸有一搭没一搭地找李成聊天,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到了一处别墅区,僻静的很,门口的门卫对着高永幸敬了个礼,然后把车放了进来,在里面大概又开了十分钟的样子,才到高永幸家的一栋四层独栋别墅,高永幸下车开门,是一扇古铜色的金属门,门沿上各自蹲着一只坐着的狮子,看上去威风的很。门打开,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没什么杂草,大概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缘故。三个人在院子里下车,高永幸又去开别墅的门,是指纹锁,进去以后到处都灰蒙蒙的,就像高永幸所说的那样,确实没装修。“全他妈是灰!”季君心里骂道。 “你就在这开party?兄弟你搞笑呢吧?”李成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满道。 这时高永幸从后面拖着拖把棍一棍打在李成后脑勺上,拖把棍瞬间断成了两截,李成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高永幸恶狠狠地说道:“废话!就是在这开party,审判party!”然后转过头,一脸高兴地看着季君:“我的重锤火花怎么样?得劲不得劲?” 季君一巴掌拍在高永幸头顶上:“你他妈的给人打死了怎么办?” 高永幸傻笑着:“嘿嘿,不会的,我昨天晚上研究了一夜!” 二人拿来椅子和绳子,将他绑在椅子上,高永幸绑人手法很熟练,看来是头天晚上研究过。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季君终于看出了点端倪:“你这是sm才会用的绑法吧?” “嘿嘿,被你发现了,昨天晚上看了一夜视频呢!”高永幸坏笑道,“走抽烟去,等他醒吧,我车后备箱还有两根钢管,待会拿出来吓唬吓唬他。” “我啥都不担心,我就担心旷课,今天我美术生还要月考,我怕老师打电话给我哥和嫂子,不想让他们担心。”季君说。 高永幸给季君点上烟,自己也点上一根说:“原来你跟你哥哥嫂子生活在一起啊!父亲呢?” “父亲一个人生活在安徽老家,母亲过世了。”季君说。 “真遗憾,还想去拜访两位老人家呢。”高永幸深吸一口烟说。 “喂,虽然我爸才五十六岁,但也算不上老人家吧?”季君说。 “差不多差不多。”高永幸接着问:“你抑郁症几年了?” “从十三岁开始算起的话,到现在已经四年了。” “她也有抑郁症。” “谁?”季君问。 “我喜欢的女孩。”高永幸语气低沉道。 “在一起了么?” “没有。” “那去追啊!” “来不及了。” “跟别人在一起了哇?那挺遗憾的,只能等她分手咯!”季君劝解高永幸道。 “对啊!”高永幸抬头看向天空淡淡道:“只能慢慢等了!” “咳咳咳……”突然屋子里传来李成的咳嗽声,高永幸和季君将手中的烟头丢了后折回屋内,将门锁好,打开照明灯,来到李成面前。 “我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高永幸说着将手中的钢管在地上戳了戳。 “你他吗的阴老子?你他吗究竟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阴老子?”李成咆哮着,只见高永幸心狠手辣的一棒子打在李成背上,李成被打的在椅子上蜷缩着身子直咳嗽。 “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再多废话,砍一只手信不信?”高永幸凶狠道。 m!听清楚没有m!”李成咆哮着,像一条疯狗。 这时候高永幸又是一棒子,直接在把李成打翻在地,这棒子看起来是用劲了,打的李成半天没缓过神来。这时季君蹲在地上,拍了拍李成肩膀说道:“兄弟,何必呢,我们就问你几个问题,何必闹那么大呢,问完我们就放你走,乖乖配合一下不好吗?” 李成转动着双眼看了看站着的高永幸,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季君,思考了片刻才说:“好,你们问吧。” “有女朋友吗?”高永幸问。 “有。” “是谁?” “陈佳。” “我再问你一边,有女朋友吗?你仔细想,想清楚在回答我。”高永幸说着开始问道:“有女朋友么?” 李成一脸怨气,看着高永幸仔细思考着,然后突然想通了什么又咆哮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是凌媛媛那个婊子叫来的人!!!凌媛媛那个臭婊子还是不肯放过我!!!臭婊子!!!” 这时高永幸一巴掌抽了上去了,直接给李成抽懵了然后说:“现在能继续谈话了?” 李成现在凶狠的像一匹饿狼,怒目圆瞪着高永幸和季君。 “凌媛媛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季君开口道。 “是我的,怎么样?”李成很拽道。 “是你的?那你为什么强迫她打掉?”季君接着问。 “老子还没玩够!还有那么多女人我没去尝过,我怎么可能现在就在她那一棵树上吊死。”李成说道。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当初不想过后果,安全措施知道吗?”季君说。 “不戴套爽啊!你和女人做过爱没有?”李成反问道。 高永幸上去一脚给李成差点踢吐了,说:“谁让你说多余的话了?” “你知道生命的可贵吗?恐怕你不知道,你有什么权利决定一个未出世孩子的生死?”季君说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让凌媛媛把她生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李成冷笑着说:“首先他的父母会炸了锅,凌媛媛的前途已经没了,而且我一个混混,社会无业游民又有什么能力养活起这个孩子,难道让这个孩子长大了跟我一起混社会度日吗?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就在那里大放厥词,凭什么?” 季君缄默了。 “我也希望生命是自由的,可是事实是残酷,你知道我带凌媛媛去打胎的时候,有多少像她这样的女孩也在那里等着打胎?你想当救世主?别开玩笑了,地球不是围着你转的!”李成讥笑着说 “你说的很对,我办法反驳你,但是你为什么要让这种事情发生?你既然不爱凌媛媛为什么让人家怀孕,你这就是在犯罪,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决定一个未出世生命的存在与否,如果有那么它就是原罪!因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上帝耶和华,你这种人也不会相信什么上帝,甚至会向他的照片吐口水,骂他一句疯子,正因为是这样,世界上没人能阻止这样的事发生,那么你就一定会从别的途径获得惩罚,至少我这么坚信。”季君说。 “管你屁事?跟我上床也是凌媛媛自愿的,她怎么不和你上床?”李成大声说道。 高永幸觉得简直是在对驴弹琴,决定上去痛打他一顿,结果被季君拦下来了。 “我不强求你什么,你也别再找什么理由,你现在去负起你男人应该负起的责任,最起码要陪伴她度过这一艰难的时期,不要让我认为你只是个长着阴经的渣滓!”季君愤慨道。 “说完了?”李成冷笑着。 季君顿时怒从中来,拽着李成的衣领把他揪了起来,怒喝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跟她和好如初,负起你男人该负的责任,她现在产后抑郁,随时可能自杀,第二个选择就是假装和好,等她情绪稳定了,你再跟她分手,当然要用正当理由分手,比如出去打工,父母反对,等等,别耍花招,懂我意思吗?你选吧。” “第二个。”李成说。 “很好。”季君发狠道:“记住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食言了,我绝对不会让你活着。”说这句话时,季君是认真的,反正他是一个迟早要死的人,他不介意他死之前带走一个社会的败类。 7 第二天,季君依然没去上课,他从早上到学校就独自一人在美术专业课教室里闷头画画。 画室里五颜六色的画板随意躺在污浊的地上,铅笔头被堆放在拐角有一个折叠椅那么高。画架倒是很整齐地摆放着,但也是破烂不堪的样子。 颜料盒里的颜料发了霉,笔刷也还在浊水之中矗立着。季君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略感到不安,恍然间,抬起头,才发现英诺森竟在墙上注视着他。与英诺森交换眼神之后,不安感慢慢消失了,因为调皮的学生在画框外用颜料给我们庄严的教皇画了一个螺线的小鼻子和六根猫胡子,倒显出几分傲娇般的可爱。 季君将一张画纸工整地夹在画板上,打算画刚刚在校园里看到的石楠花,可是却无从下笔,便在那盯着画纸发呆,一会又抬头看看墙上的浴女。这倒显得一旁身着礼袍神情严肃的傲娇教皇英诺森有些孤寂了。 单论美感,那无疑是这幅画中裹着头巾,背坐在褥巾上露出丰腴臀部和背部,充满rou欲的瓦平松浴女更叫人愿意去欣赏。并不是那倒霉的英诺森被学生和季君认为艺术造诣上不如瓦平松浴女,而是人总在对唯美的事物抱有更多的好感。 尽管看着浴女的香肩肥tun,也没能让季君产生丝毫动笔去完成自己作品的想法。反倒使他有些泄气,他越来越佩服那些能耐下性子去画一幅画或是去写一部小说的人。因为季君往往只做到开头,就被自己折磨的无法安心。 几个月前,季君曾想写一部短篇小说,小说中主角用了季光这个名字。但仅仅只写完了第一篇便就停下了。因为季君无论如何也拿不出继续写下去的勇气。他只要一想到小说中季光可能遭受到的不幸,可能承受的痛苦与孤独,季君就不禁一同痛苦与孤独起来,为季光感到深深地歉疚与不安。 这时高永幸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又旷课了?”季君问。 “不,我是上课睡觉被赶出来的。” “你这天天上课睡觉可不行,不打算考大学了?” “实不相瞒,我想当警察。”高永幸说。 啪一声季君的素描12b铅笔的笔尖断了,季君笑的肚子疼:“你确定你想当警察?” “对,很可笑吧,我这样的人居然想当警察。” “不好笑不好笑,就像我这样的人想去当心理医生一样,我现在能明白你为什么说我们俩是同类了,同样的异想天开。” “我真的打算毕业后直接找个大专类警校去读的。” “行行,反正你家境好,怎么折腾都行。” “这与家境无关,我要成为光,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高永幸神情严肃说。 季君看着高永幸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然后说:“祝你能愿望成真。” “那你呢?对未来怎么打算的。”高永幸问。 “我没有未来。”季君淡淡道。 “没有未来?怎么可能,时间是不断向前移动的,任何人都会有未来。” “死人就没有未来。” “那你的意思,你快死咯?” “是的,我的时间不多,大概12月31日,我就会死。” “那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失去你这样的好兄弟,我可是会很难过的,所以,还请你务必不要死。”高永幸认真道。 “我尽量不死好吧。”季君心里想其实你现在旁边坐的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自己的寿命只到12月31日,这是当时和鸦签的合同,不论年底能压负值有没有减少到安全值季君都会死,如果季君不死,就会发生比烬出现更可怕的事情,因为季君现在已经是一个违背自然规律的存在了。以前光是嘴上喊喊,现在是真正的与世界格格不入了。 此生自断天休问,吾道频年天不容…… “哈姆雷特?”季君看着高永幸手中拿着的书问道。 “怎么?看过?”高永幸将手扬起给季君看了看。 “看过。”季君说。 “是说怎么样一个故事的?” “你想听长的还是想听短的?” “短一点就好。”高永幸说。 “一个男人为他父亲复仇的故事。”季君说。 “是挺短的。”高永幸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说:“你说可笑不可笑,居然让一个从来没读过哈姆雷特的人去出演哈姆雷特。” “出演?学校的话剧社吗?”季君问。 “对,他们主动找到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高永幸说。 “都是一群只会喊生存还是毁灭的人而已。”季君说着将断了的铅笔收进自己的笔盒里。 “不画了?”高永幸问。 “没有意义,无论是画画,还是话剧,我找不到他们存在的意义。”季君颓丧地说。 “美术还是话剧,它们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只是执行他们的人是否有它应有的意义,这是一个问题,如果只是单纯囔囔着生存还是毁灭,那还不如去隔壁汤姆大叔家吃他做的比萨饼来的更实在些。意义在于人为的行动,而不在于实际存在的东西。”高永幸说到这顿了顿:“所以,我在找寻意义。” “成为光?”季君似乎有些释然,长呼一口气。 “不止这样,我还有其他要做的事。”高永幸说。 “原来你才是救世主啊!”季君带着几分调侃的意思说道。 “如果我们这个世界是一部小说,那么你才是主角,你才是救世主。”高永幸认真道。 “为什么?” “因为时间是不断推移的。” 突然外面一阵喧闹,声音越来越大,季君看了看手表才刚刚上课不久,没到下课时间,他和高永幸在教室窗口看着外面,楼下围着许多学生,每个窗口也都有学生把头伸出来一探究竟,就像季君和高永幸这样的。 “你跳啊!”不知道谁在下面扯了一嗓子,闻言,季君顿时心里一凉,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种不好的感觉开始缓慢滋生。 “你确定李成听话了?”季君无力地抬起头看着高永幸,声音有些颤抖。 “我本来打算今天中午再去问朋友的,妈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高永幸话音刚落,学校的公共群里开始疯狂刷屏,都是一些图片,高永幸看了几张,有凌媛媛去医院打胎的账单、各种检验单、还有一张模糊不清的床照。 “完了完了,真的出事了……”高永幸看到这些也开始慌了,“你自己看校群。” 季君打开手机,看了几条,然后愤怒地把手机摔了出去,双手扶住额头,好像崩溃的是他自己一样。 “妈的,这个人渣,我们就不该信他的话!”高永幸一脚踢翻一个画架骂道。 “她在哪?”季君神色痛苦地问道。 “谁知道现在躲到哪去了,我打电话问问朋友。” “我是说凌媛媛!”季君怒吼道,然后随即又弱弱道:“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这他妈还用问么,肯定在楼顶啊!” 闻言季君从地上爬起来就准备往外冲,高永幸一把拉出他,:“你现在去能做什么?交给老师去做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这件事除了我,没有别人能做,所以我必须要去做!”季君坚定道。 高永幸看着季君的眼神,缓缓放开了手,同季君一同跑起来,一路上有拦路的老师也被高永幸也全部给撂倒,终于爬上了天台,果然凌媛媛就站在天台边,微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同身形一样在风中飘摇,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跌落下去。 “都别过来!”凌媛媛仿佛是听到了走路的声音,大叫道。 “凌媛媛,你别紧张,是我,季君!”季君小心翼翼站在同凌媛媛间隔十米的地方说道。 闻言凌媛媛转过身,看着季君,泪如雨下。 “对不起,没有帮到你……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季君说着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他骂我是婊子……说我是烂货……这些我都能忍,可是为什么要侮辱我们的孩子是野种……为什么……孩子明明是无辜的……”凌媛媛缓缓蹲了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自言自语,至少在季君看来是自言自语。 这时候突然有老师冲进来,高永幸在后面一把给他按在地上,然后直接把天台的门给关上了,季君看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了,开始说:“可是,只要我们知道孩子是无辜不就行了吗?你这辈子一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他们都会以有你这么爱他们的妈妈为荣,可是你要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我已经活不下去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打胎的事,就连父母刚刚都骂我是一个婊子,我觉得我现在只能去找我的孩子,我去向他赔罪,然后尽可能的呵护他才能洗刷我身上的罪孽。” “可能你的孩子不这么想,他想让你好好地活着,然后再给他生两个弟弟妹妹,让你有一个幸福完整的人生,这样难道不好吗?想想未来,你的老公和你的孩子们坐在餐桌上,正等着他们美丽的妈妈端上亲手烧的佳肴,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有争吵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有永恒不变的幸福……”说着季君落下了眼泪:“可是我就不行啊!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我的嫂子也不喜欢我,我寄人篱下,每天在学校还要受到很多的冷暴力,我真的好羡慕你,知道吗?” “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我的人生已经一团糟了,我才十七岁,我的人生就已经一片灰暗了,爱的人已经背弃了我,孩子也永远的离我而去,对不起季君……我现在才知道受到别人的伤害是如此的痛苦……对不起……如果以前别人欺负你的时候我出面制止的话,可能我现在也不会到这个地步,果然,人还是要善良一些才行……” 季君抹干了眼泪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开始缓步向前走:“凌媛媛听我的,我们不要死,我们还有未来,未来依然会很美好,你会遇到你真正对的那个人……” 这时候突然楼下开始起哄,学生们高声呼喊起来。 “你倒是跳啊!别作秀啊!” “她就是个婊子死不足惜!” “平时看她文文静静的,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人不可貌相啊!烂货!你的床照都烂大街啦!比微信五块钱一部还烂!” …… 凌媛媛苦笑着流泪右脚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张开了右手,示意让季君听听,“听听吧,除了你没有人想让我活……人类真的那么可怕吗?” “可怕的不是人类,是人性,你真得觉得有错的是你我?” “就算不是你我,这世界上也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不对,你还有我,只要你愿意不死,我什么要求都答应你,我跟高永幸再去找李成,我们把他再打一顿,然后起诉他,你还未成年,他一定会被判刑的!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季君用尽了所有办法竭力想阻止凌媛媛跳下去。 “可是我爱他啊,我不愿意他受到伤害……世界可真是矛盾……矛盾啊……” 楼下又囔囔起来:“她那是作秀,我看她就是想当网红。” “死啊,早死早超生,多好,浪费袁隆平爷爷的粮食!” “烂货就该死,免得出去祸害别人。” …… 以前季君就算自己被欺负了,也顶多觉得世界无非也就这样,自己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次,这次,这是季君第一次觉得欺负、辱骂、冷眼旁观别人的人是那么的可恶,是那么该死。 “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闭嘴!”季君大声呵斥着,可是他的声音太渺小,很快被淹没在死亡的吟唱中。 人总是站在无关自己利弊或对错的地方,冷眼旁观的去促使悲剧的发生。出于什么目的呢?只是觉得好玩,或则其他人也这么做了,自己也想去试试?季君想不明白,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拯救面前这个女孩,让她不要去死。 “哈哈……你听听……季君……哈哈,你听听没有一个人希望我活着……哈哈哈……”凌媛媛仰头疯笑起来。 凌媛媛的笑声戛然而止,季君意识到大事不好,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可是太迟了凌媛媛已经掉了下去,季君趴在天台旁,看着楼下的鲜红逃逸出了她的躯干,眼睛开始逐渐发黑,四肢渐渐感觉到无力,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错的是我吗?” “错的是我吗?” “错的是我吗?” “错的是我吗?” “错的是我吗?” “错的是我吗?” …… “不!错的是世界!” 季君像是得到答案一样,眼睛缓缓闭上昏了过去。 8 男人名叫张建平,四十六岁,正坐在派出所的招待室里,头发蓬乱,脸色黝黑,长长的鹰沟鼻子很是难看,嘴唇也出奇的厚,耳朵是招风耳,穿着洗的泛白的黄色polo衫,手上戴着地摊货的表,正焦急的等待着,为什么说他焦急呢,因为从进门开始他手中的烟就没停过,应该让他去看看心理医生,没准能看出焦虑症。 男人怀中揣着一个大的黑色公文皮包,皮已经绽开许多,露出棕色里子。从男人抱紧皮包的动作来看,里面似乎有一摞一摞的百元大钞,不会是刚抢完银行来自首的吧?或者是atm机自动喷钱,来拾金不昧交给民警同志的。 不一会,两位神采奕奕的民警同志出现了。像往常小说的套路一样,一个胖民警,一个瘦民警,胖的呢有点黑,年龄跟张建平差不多,瘦民警呢,年龄小一点不到三十岁,白白净净的,看上去桃花运应该不少,如果有女朋友的话,应该会很漂亮。总之就决定是这二位出场了! “又见面了。”胖民警语气沙哑道,应该是多年抽烟抽出来的烟嗓。 “你好,民警同志,我是来报案的。”张建平神情严肃道。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的女儿是自杀是自杀!在宾馆里吃了安眠药又烧了那么多炭,法医鉴定结果你也看了,还有什么疑虑么?”瘦民警语气不太友好,显然有点不耐烦。 “给你看这个!”说着张建平从包里掏出一摞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孩,大概十七岁左右,留着稍微斜一些的刘海,眼睛不大,鼻子很挺拔,就是穿着不太时尚,但也是女孩们喜爱的款,不过从照片上看这个男孩不怎么精神,想必有什么疾病缠身吧。 “这个男孩怎么了?”胖民警和瘦民警都拿着照片一张一张翻看着,有这个男孩放学的照片,有男孩回家的照片,有男孩出去玩的照片,反正一大摞,两位民警看了几张就给统统扔在桌子上了。 “有人匿名给了我一封信,让我盯着他。结果果然出事了,市谷私立中学前天有一个女孩自杀,叫凌媛媛,死之前就和这个叫季君的男孩接触最多,我怀疑他和我女儿的死一定有什么关系!请你们警方一定要调查调查他!拜托了!”说着张建平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两位警官似乎来了兴趣,瘦警官说:“信呢,拿给我们看看!” “好,这就给你们!”男人说着开始翻着自己的包,可是翻了半天也找不出那封信。 “拜托,我们很忙的,不是来跟你插科打诨的!”胖警官看着男人拿不出信有些气愤道。 “奇怪了,我明明给放在包里了!”男人不死心依旧在包里翻找着,可是除了照片、手机、钱包其他什么也没有。 “这样吧,等你找到信了,再来找我们!”说罢两位警官便转身离开。 “等等,警官,等等……”张建平在身后叫道。 这时胖警官停在原地,转过身神情严肃的指着张建平说道:“顺便提醒你,跟踪偷拍别人是犯法的,没有下一次!” 闻言张建平有些颓丧,好不容易有证据了却又找不到了。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女儿,张舒艺,两个月前,他的女儿在宾馆先是服下适量的安眠药,然后躲进厕所里,用绝缘黑胶带把厕所里的缝隙全部贴上,然后燃烧了大量木炭,最后一氧化碳中毒而死。这是一种没有痛苦的死法,季君之前所说的没有痛苦的死法也是这种办法。 张建平不相信他的女儿是会自杀的那种人,虽然早年夫妻离异,但是张建平对待张舒艺也是百般呵护,倾尽所有给了她力所能及的爱,平常家庭和睦几乎没有过争吵,女儿在学校和同学老师相处也都挺好,张建平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会选择这种方法离开自己。 直到前几天,他收到一封信,信里面寥寥几个字:“盯住这个男孩。”然后附带了一张季君的照片,张建平才觉得自己女儿的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于是便一直跟踪调查季君,才刚刚调查没几天,跟季君接触的一个女孩凌媛媛刚巧又跳楼自杀身亡,这更加坚定了张建平的信念:自己女儿的死和这个叫季君的男孩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可是今天来警察局,警察依旧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就连直接证明关系的那封信也弄丢了,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张建平想不明白。 他站在派出所门口,一边咒骂着一边从烟盒里掏出最后一根烟,烟在衣服里被装的歪歪扭扭的,张建平把它捋直了以后才抽起来,他看了看旁边派出所的牌子,愤怒地一脚踢了上去,可是没站稳,自己却滑到在地上,烟也烫在了自己脸上。此时,隔着监控看着他的两位胖瘦民警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我一定要查出女儿死的真相!”张建平在心里暗暗发誓道。 张建平走进一家小排档,看着皱巴巴的菜单,点了一份炒土豆丝,一份蒜苔炒肉丝还有两瓶啤酒准备对付一下午饭。他坐在椅子上,将季君的照片一张一张摆在桌子上琢磨着,自己的女儿究竟和他有什么关系? 虽说两个人上的都是私立中学,但是相隔很远,张舒艺上的临颜私立中学,位处临颜大山,距离颜川市区有三十多公里,是一所全省有名的复读中学、高考工厂,而季君所读的市谷私立中学就是一所很普通的学校,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学习成绩不好或者是没有当地学籍学生去的学校。这两个学校相隔那么远,学生距离也算是天涯和海角,不应该会发生什么啊! 张建平挠了挠蓬乱的头发,准备点一支烟,却发现最后一根刚刚已经在派出所门口抽掉了,他看着这间破旧的小排档,肮脏的墙壁,肮脏的地板,还有肮脏到锃亮的桌子,张建平陷入了迷茫。 对方毕竟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该怎么调查他?请私家侦探吗?对!请私家侦探!虽然中国不允许有私家侦探的存在,但是总该有人会去做一些擦边球的事情,先试试看吧! 服务生——也就是老板将菜和酒都上齐以后接着又回到厨房切菜去了。砰砰的声音搅的张建平心神不宁,他不知道老板在剁啥,难道是人肉?人肉的话可是违法的,干脆吃完饭举报他一下吧,叫那两个警察也忙活忙活,别整天拿着纳税人的钱不做事。 妈的,越想越气,张建平大口大口嚼着饭菜又喝了一口啤酒在心中骂着,自己作为证据的那封信明明都装好了,关键时刻怎么找不到了?有这封信的话,警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调查那个叫季君的男孩了,算了算了,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吧。 不行,还是气,吃完饭一定要举报这家店藏毒而且还卖人肉,一定让那两个无所作为的黑白无常忙活忙活。 想到这张建平心中舒坦多了,他问旁边桌的哥们借了支烟,抽了起来,那哥们也喝的七荤八素,干脆把一整包都给了张建平。张建平抽着烟继续看着季君的照片,还有凌媛媛生前的照片,心想:“为什么从我调查他们不到两天的时间,凌媛媛就死了呢?难道说给我送信的人提前就知道凌媛媛会死?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关联,或者说隐情是我不知道的事情,现在究竟该从哪头开始调查起?头绪太多了,中间好像还有一个男学生,整天跟季君待在一起,他会不会也跟事情有关?” 可是,从自己跟踪来看,那天去原式咖啡屋的只有季君一个人,季君是出了原式咖啡屋和凌媛媛分了手才去和那个男学生汇合,凌媛媛自杀的前一天,二人没去上学,那个男生开着一辆车带着季君和另外一个有纹身的男生离开了,最后去哪张建平自己并没有跟踪到。最后凌媛媛自杀的时候也只有季君一个人在天台。 对!思路理清楚了! 张建平嘴里叼着烟,一支眼被烟熏的都睁不开,开始在桌子上摆照片,首先是凌媛媛出事前一天,季君他们三个人去了哪很重要,然后是凌媛媛自杀前在学校天台的录像,这个得找专业人士搞定,先弄清楚这两件事,再继续追查下去。 张建平心中突然豁然开朗,这两件事都不难办,剩下先把自己的房子给卖咯,手续什么都办好了,过几天去不动产交易中心领钱就行了,拿到钱后先把工作辞了,然后去买一辆二手大众,再在季君家旁边租一个房子,再配置一个天文望远镜,二十四小时监视他。 张建平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美,于是心情愉悦地哼起小歌,一点不像刚刚死了女儿的样子,除了满脸胡茬像是一个倍受沧桑的人,其他感觉就像彩票中奖了一样。 “还得给自己置办一套新衣服吧!”张建平这样想着,这件polo衫已经穿了好几年了,平时钱都不舍得花,全部都留给张舒艺,虽然这样想不好,但是女儿毕竟不在了,自己也该对自己好一些。“买件名牌吧要不然?”张建平叼着烟坐在椅子上想着,可是自己又不知道有哪些名牌,要是女儿活着就好了,至少还能告诉自己有哪些名牌可以穿,还可以一起逛街挑选衣服,晚上再顺便吃一顿火锅,然后开开心心的度过这一天…… “……唔……”张建平突然流下了眼泪,他用手拭去,可是眼泪根本不听他的话,不断地向外涌,张建平在心中大骂自己,女儿葬礼上自己都没哭,现在哭个什么劲,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都怪自己平时对她了解太少,交流太少,只知道拼命赚钱给她花,却从不在意她心中所想。“我真是个糟糕的父亲啊!”张建平一边流泪一边叼烟说道。 张建平看着自己脚上这双破旧的地摊皮鞋,已经被穿的走了样,想到女儿生前说等到生日要送自己一双古驰的皮鞋,张建平不知道古驰是什么牌子,但他现在决定了,等他拿到卖房子的钱,就去给自己买一双古驰皮鞋,最贵的那种。 9 季君藏在一个干枯的井底,四周是阴冷潮湿的石壁,他在躲避些什么,是什么呢?季君自己也不知道。 透过井口,可以看见有限的黑夜上挂着一轮满月。“又是……满月啊……”季君双唇颤抖着面对这幅似曾相识的景象,在哪里见过呢?他也不知道。他在井底徘徊着、恐惧着、潮湿的黏土仿佛渗出了鲜血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使他更加不安起来。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仿佛有很多人在追赶他,很多很多的人,他们要烧死自己,季君变得很怕死,因为他知道,如果被他们烧死了,自己一定会去阿鼻地狱。那是一个进去以后就无法逃离的地方——永无止境的痛苦。为什么这群人要烧死自己?难道自己犯了什么不赦之罪么? 不对不对,肯定有哪里没对,哪个环节出现了错误才会导致这样,究竟是哪里错了呢?季君抬头看着黑幕之上的满月已经被黑云遮掩住了大半,但是剩下的部分,光芒更加的耀眼了。“是新月不是满月?”季君疑惑道。此时季君脚下潮湿的泥土开始渗出水来,水渗出的速度很快,没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没过季君的脚踝了。 季君知道自己不会游泳,就算不被外面的人烧死,也会活活在这井底被淹死。进退维谷,反正总之是一个死字。季君心想无论是水与火在这里都代表自己死路一条,若是二者合二为一岂不就是生?生命的初始? 不对不对,哪里没对。既然负负得正,那正负得什么?这世间的黑与白交融在一起是什么?是大熊猫吗?不对,作为一个美术生的角度来看,黑与白交融在一起是灰,是混沌,混沌即死亡。所以错的不是我!此时井底的水已经淹没到了季君的胸口,井口也围着一圈蒙着面的人,不断往下倒着汽油,想要烧死季君。 黑与白即是混沌,那这世间就没有什么道义可言,因为黑白从来都是无法分割的,它们在一起组成了这个灰暗的世间,所以错的不是自己,季君想到,:“错的是世界!” 汽油在水面上疯狂地燃烧着,水也已经漫到了季君的脖子,季君像是大彻大悟一样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井口的月亮并对着那些蒙面人吼道:“喂!你们看天上,有一只大熊猫在月亮上哩!” 被乌云遮住的月亮越发的亮,光芒直至季君的眼底,突然季君大喊一声,“啊!”,他睁开眼,眼前是天花板和日光灯。 “醒了醒了!”季一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出现在季君耳边,季君只感觉周围忽然站了好多人黑压压的一片,让他有一种很熟悉又很不安的感觉。 季君下意识用手去挡日光灯的光线,缓了半天才逐渐适应这光亮,然后转动着棕色的眼眸看着周围的人,有高永幸,有兄长季一、自己的心理医生以及三个不认识的男人。季君的心理医生率先开口问道:“能说话吗?” “能。”季君语气平缓淡淡道。 “兄弟,你可担心死我了,你昏迷了一下午,我差点以为你要过去了!”高永幸依旧大大咧咧地说着。 “发生了什么……”季君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大脑像开了闸,尸体、鲜红、在风中飘摇的身影……然后季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凌媛媛呢……” “很遗憾……已经去世了。”三个不认识的男人其中一个说道。 季君眼睛还很花,认不清是谁说的话,只不过他不相信,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往病房外面冲:“我不信,我肯定救了她……她不会死的……她还那么年轻……”说着季君就流下了眼泪,高永幸和季一将季君拦了下来,季君瘫坐在地上抽噎着。 “为什么啊……”季君仰头对着天花板问了一句,没人能回答他,所有人都沉默了。 季君的心理医生此时把其中两个男人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很显然,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你们问话,等明天看看他的状态吧。” 两个男人看到这一幕也点了点头很快离去了,剩下一个男人是学校的领导,看到季君没事也算松了口气,和季一交谈几句随同季君的心理医生也一块离开了。 季君坐在地上,靠着墙,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高永幸看这情况,让季一先去病房外面等一会,然后自己也同季君一样并排靠墙坐在地上。 “兄弟,来支烟不?”高永幸拿着烟盒冲着季君笑说。 季君茫然地转过头,看着高永幸,机械般从他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衔在嘴上,然后继续保持沉默和呆滞。 “真行啊你!还要我给你点烟,我高永幸在外面从来都是别人给我点烟的,今天就为兄弟破例一次,给你点一次烟!”说着高永幸拿着打火机给季君点烟,可季君根本不做吸的动作,烟点了三四次才点着。 “真费劲!”高永幸抱怨道,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支,“还记得我们之前去的那家日料店不?” 高永幸看着丝毫没有反应的季君继续说道:“听说要改成理发店了,老板要常年定居日本了,我们以后就吃不到那么好吃的日本料理了,趁着还没关门,我们这个周末再去吃一次吧!这次我请客!你放开吃!” 季君依然没有反应。 高永幸知道说这些对季君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他深吸一口烟,说:“凌媛媛的尸体已经被她父母领回去了。” 季君这才有点反应,他茫然的转过头,冲高永幸点了点了头,嘴上衔着的烟的烟灰掉了自己一身的,高永幸赶紧帮他掸去。 “你知道么,凌媛媛死的时候嘴角是笑的,至少说明最后一刻她很开心,她终于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了。”高永幸又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狠狠地把烟头在地上摁灭了。 “可是……”季君突然说道,然后流下了眼泪,“我没能救她……我是那个唯一可能救她的人,我没有办到……我……”说到这季君的声音已经哽咽身体开始发麻。 高永幸急忙开始揉着季君的胳膊和大腿:“我说兄弟,死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一部分人来说至少是解脱。” 季君流着泪看着高永幸问:“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你一定不要像我这样悲伤。” “你在说什么屁话!”高永幸一巴掌打在季君脑门上,“你是我兄弟,你死了我肯定难过。” 二人沉默了一会,高永幸又点了两支烟,给了季君一支,抽了一会,然后说:“有一件好事,李成被警方通缉了,诱拐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并且致其怀孕,而且那些照片也是他找人发的,有故意杀人的嫌疑,这会他真的跑不掉了,果然审判别人,还是得用法律来行。” “法律没救过我,也没来得及救凌媛媛。”季君恢复了正常,但是眼神依旧茫然。 “但你不能否认法律即将给予李成制裁,恶人应有的制裁。”高永幸嘴上咬着烟头恶狠狠地说道。 “人已经抓到了吗?”季君问。 “没,那小子很聪明,我们抓过他那天晚上他就连夜逃走了,警方已经开始他通缉了,他逃不掉的!”高永幸狠狠地说。 “所以,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该受到惩罚的还是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我们做的意义在哪?”季君似乎对人生产生了更大的疑惑。此刻一切的行为在他眼里已经不再存在有意义。生命的意义,究竟在何处?自己存在的意义又究竟在何处?如果自己不签什么莫名其妙的合同,恐怕凌媛媛也不会死,可能就是自己一手导致了凌媛媛的死亡。 想到这,季君痛苦起来,这是实质性的痛苦,因为他的身体也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他想,如果自己不去找李成,不去找凌媛媛,或许就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就连自己的存在都是毫无意义的,自己就应该去死,如果继续留在世上只会祸害更多的人,可是如果自己死了,也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为什么啊!为什么自己非要被逼到这个地步! 这时,病房窗户外站着一只黑色的乌鸦,它嘴里正叼着一朵白花,只见它来回在窗沿上蹦跶了几下,将白花轻轻放了下去,然后扑闪着黑色的翅膀又飞向不知名的地方去了。白花静静的躺在窗沿上,没有风,所以显得很宁静,此时正是太阳西落的时间,黄昏的余晖照耀在白花上,就像一个索命的魔鬼一般刺入季君的眼眸。 “我闻到味了,那是石楠花。”高永幸说道。 “没错。” “是来祭奠凌媛媛的吗?真好……” “不,是来祭奠我的……”季君看着那魔鬼般的石楠花淡淡说道。 “黄昏的余晖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人们沐浴在光明赐予的光泽中——糜烂、腐败。像让人作呕的石楠花,吞噬着每一个人的灵魂,让他们得以存活在这悲哀的世上,伤害着彼此,欺骗着彼此。”季君在他最后的死亡日记里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