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古今:带国家队下场营救大将军》 第1章 诡异铜投壶 你被什么吓到过? 是深夜独自走在暗巷被人拍肩,还是床下窸窸窣窣的响动? 白暴雨不是。 她负责修复的文物: 带耳雕花铜投壶里,不断有箭矢凭空出现。 时而完整,时而断羽,时而没有箭头。就在10分钟前,她接了个电话,去门卫处拿包裹回来,又多了支尾羽断裂的箭矢。 白暴雨是个在工作中细致入微的人,只要非修复工作时,除了亚克力罩,摆放文物的桌面上什么都不会放。 古物修复工作来不得半点马虎,她工作的地方是个单独的小房间,没人会来,同事们都沉浸在修复工作中,谁也不会拿这份稳定且有趣的工作来和她玩笑。 思来想去,白暴雨决定一直盯着铜投壶,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很快,一声清脆的叮咚声响起,白暴雨惊呼起身,这一次的箭矢非常短。 若非有声音,从外面看,竟发现不了诡异出现的箭矢。 她戴着手套,把断箭从铜投壶中倒出。 这枚箭矢仅有10厘米长,箭头靠后位置全被利器斩断。 最为关键的是,箭头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和新鲜的肌肉组织。 自认为见惯大场面的白暴雨吓得面容失色,呼吸急促。 “魔术、恶作剧还是撞诡?” “又或许是...” 熟读网文小说的她顿时想到一种可能。 这铜投壶有连通异时空的功能。 随即她从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了千字小作文。 铜投壶另一端时空的未知人你好。 我叫白暴雨,是华夏双庆市博物馆一名古文物修复师。 一年前...... 洋洋洒洒把铜投壶问世的来龙去脉写了个清清楚楚。 还说明自己这边发生的异象。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时空另一头的那一位回信。 ...... 自一年前,承浒关大战之后,仓国国库空虚,又值南境大旱。 近百余城受大旱波及。 河床干涸,深井枯竭。 良田焦萎,植物灭绝,野火漫野,野兽横行。 百姓饿殍遍野,十室九空。 大将军战风渊已经和将士、城中百姓苦守宣城整整七个月。 为了果腹,但凡能吃的东西,都进了百姓口中。 一月前,因为缺水少粮,城中已开始死人,啃树皮、吞观音土、易子而食并不罕见。 将军府议事堂内,副将江图长跪不起。 “将军,您多少吃点。” 碟子里放着三片指甲盖大小的风干马肉,那是将军府最后一匹战马的肉。旁边还有小半碗灰黄色,被称之为粥的东西。 “江图,给守城的将士们送去吧。” “将军,您胸口中了岚军一箭,再不吃点肉食,怕是要...” 战风渊薄唇深抿,俊逸的额头上布满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前夜我做了个梦,梦到有天神眷顾我宣城,带来食物和水,解百姓饥困之境,只要我投中此箭,便能实现愿望。” 他猛地从胸口处拔下断箭,一阵剧烈的眩晕冲击大脑,他的身子摇晃得更加厉害。 这两日,他已经尝试过投壶多次。 “将军。”江图泣不成声。 那枚断剑射在心脏附近,在如今这种情形下,在世华佗也不敢轻易拔箭。 战风渊强撑意志,努力瞄准摆在不远处的铜投壶。 嘴角带着绝望而又凄美的笑,嘴里小声念叨:“那场梦好真实,希望真有天神降临,解我宣城百姓安危,本将军愿献上身家性命,以求天神垂怜。”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带着战风渊血肉的断箭哐当一声,稳稳落入铜投壶。 “中了中了,战将军,中了,天神一定听见您的祈求。” 而这次投壶耗尽战风渊体内残存气力,再也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边站着好几人。 “我...还没死?”战风渊喃喃道。“扶我起来。” 属下们不肯让他起身。 战风渊固执,心里还念叨着那个几乎不可能的梦。 “天神降临了吗?祂可有说什么?是我的命不够吗?” 江图等人自然不信什么天神地鬼之说,只当战将军是借梦境说朝廷援兵之事。 “将军,朝廷不会有援兵不会有物资送来了。” 众人面色沉重,一片愁云惨淡。 承浒关大战,影响的可不止关中百姓,战后影响波及整个仓国。国主为了抵御外敌,抽干国库,制兵器造防具,广征壮丁苛缴粮。 虽勉强胜利,却后患无穷。 到处都是灾祸,国都自己都快没粮食果腹了,哪有余粮拨下来抗敌? 就算有,途经那么多郡县,早被饥饿的流民瓜分殆尽,哪还轮得到宣城。 众人沉默不语之际,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叮咚声。 原本放置于殿内的铜投壶倾倒在地。 江图以为是被什么人用石子砸倒,走过去准备扶起来,才发现投壶里竟出现了一张叠起来的白纸。 作为军人,江图是敏锐的,立刻将白纸取出,拿到将军榻前。 “这是什么?”殿内所有人都没见过如此白皙、平整的纸,连王室所用的前州贡品都达不到这个级别。 洁白如雪,没有一丝杂质。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 “江图,念。”战风渊扶着属下的手挣扎着坐起来,语气里竟藏着一丝激动。 【我叫白暴雨,是华夏双庆市博物馆一名古文物修复师...若是我猜测不错,这个铜投壶有连通异时空的特殊功能,不知道你那边是什么时代所在何地,你又是何人?】 白纸上的字娟秀有力,只是读取的方向与仓国文人有异,从左及右,而非从右及左。 江图很快辨识出上面的文字和书写习惯,读起来愈发顺畅。 最后一句话读完,场上安静地落针可闻。 “咳咳,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将军,此乃敌人奸计,断不可轻信啊。” 一众人都跪下了。 战风渊淡定分析:“宣城还有三日口粮,朝廷没有援军和物资送来,如今我的身体残漏,已无活命可能。岚军搞这么复杂的计谋作甚,何不直接等待三日,宣城自可大破。” 众人怕他在此事上过于疯狂,还要再劝。 “好了,如今这幅模样,死马权当活马医吧,江图,准备笔墨。” 军医孙简拉住众人,张嘴摇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众将士见军医嘴角开阖说出的几个字,内心咯噔一下,随即埋首再不言语。 江图紧握双拳:“就依将军之言。” 笔墨很快准备好,战风渊开始给那人写回信。 ... 守着铜投壶的白暴雨一等就是5个小时。 迟迟不见回信。 甩头讪笑道:“看样子是我想多了。” 能联通两个时空的宝物只在影视剧小说里才会出现,怎会轻易摆在自己面前? 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耳边突然传来叮咚声。 第2章 将军我呀,命不久矣 收到的回信是用宣纸书写,纸张偏黄,材质粗糙,很厚。 按上面文字内容所述,对面是通过一件铜投壶,收到了来信。 写信人叫战风渊,二十八岁,来自一个叫仓的国家,他正在宣城和百姓一起苦守城池。 十六岁便随爷爷在宣城守关。 南境大旱、岚国攻城、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看着纸上繁体字,白暴雨心如擂鼓。“仓国?华夏历史里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啊,难道是平行世界?” 战风渊告诉白暴雨,宣城百姓不光遭受旱灾,更不断受岚国敌军滋扰。而他自己胸口中箭,命不久矣。 信中将承浒关一战引发的连锁灾难浩劫详尽描述,她这才知道那些带血的箭矢因何而来。 执信的手不免颤抖起来,心跟着万千宣城百姓而动。 一个叫小虎的孩子,因饥饿,死在战风渊怀中...... “太惨了。” 从字迹和纸上的鲜血便可知晓,另一端的将军书写回信时的心情有多绝望,身体状态有多糟糕,真真是命不久矣。 “原来他做了个梦,梦到天神下凡,解救黎明百姓。可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不是天神啊!” 白暴雨捧着信纸,心沉甸甸的,得到异宝的喜悦荡然无存。 以她的能力,想要帮助一个两个自然没有问题,可那是一城百姓,一个世界的灾民。 她不敢托大,更不敢随意承诺。 看完回信,白暴雨心神慌乱,信中可谓字字泣血,战风渊和仓国百姓所遭受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她眼前。 而那位少年将军就要死了。 “不行,在我想出办法之前,先试试救你。” 通过网络,白暴雨找到治疗箭伤的药物,手机下单直接购买了一周的药量。什么消炎药,止疼药,退烧药还有维生素补铁剂,能想到的都买了很多。 她担心对方看不懂药盒**上的简体字,拆开**,将采购的药按照每顿服用量,包成小包,并在**的纸上写好服用方法,一一投进壶中。 心中默默祈祷那位不惧生死的少年将军能撑过去。 铜投壶壶口只有鸡蛋大小,她都不知道要怎么传送再大一些的物品。 急得原地踱步。 很快,她平静下来。 喃喃自语:“暴雨,你要冷静,一定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片刻后,白暴雨开始尝试传送不同大小物品。 太大的东西,会堵在壶口。 有一次,她试着用右手握住壶身,手指去触碰方便面。 眼看着方便面在眼前消失。 她激动无比。 立刻写信问对方,先前是不是收到了两个巴掌大的东西。 如果这招管用,接下来她便开始采购大量食物给战将军送过去。 ...... 宣城将军府。 战将军的病况愈发严重,众属下都清楚,他现在的状态绝不是有所好转,而是回光返照。 他在交代遗言,不停地写着军令和书信,打算妥善安置一众属下和百姓。 “江图,若我死后,你将我首级割下,献给岚国司徒将军,他应该会善待你们和一城百姓。” “将军。”大殿内齐刷刷跪着数十名将士。 能起身的都来了,个个面黄肌瘦。 “战将军,您不会死的,您是我们的神。” “我只是个凡人,哪里是你们的神。”战风渊猛咳一阵,捂着胸口,感到身体没有丝毫气力。反而精神不错,趁这时候交代遗言。 “南境大旱,波及的是整个仓国。宣城是仓国南境最后一座险隘,若是宣城破了,仓国南境将无险可守。” 江图很慌,扯着战风渊腿上的被子喊道:“铜投壶不是可以联通那个叫华夏的异世界吗?那个叫白暴雨的是不是将军所说上天派来的使者?她应该可以救将军。” 原本坚信天神下凡的战风渊反而最是理智,讪笑摇头:“无用的,我的命本来就该死在三天前的夜里,想来天神看不上我吧。” 一众将士哭喊着说:“用我们的命,人牲是不是,我家里人的也可以。” “我的也行。” 大殿内散发着死亡前的窒息。 叮咚。 清脆的响声将众人拉回理智。 只见一个个鸡蛋大小的纸包不断从铜投壶壶口冒出,散落一地。 江图迫不及待拿起一个纸包查看,上面写着【治伤药】三个字,还特别标注了服用方法。 “是神药,将军,天神给您的神药,天神没有放弃我们。”江图捧着药包跪走到战风渊身前。 都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小小的白色、黄色、蓝色药片,还有圆滚滚的软囊。里面装着极细粉末。 绝非他们这个世界所能见到的制作工艺。 “慢着,让老夫尝尝。”军医孙简从打开的纸包里捏起一个小药片,碾碎了放在舌头上品尝,没发现什么问题。 孙简还想找只狗来试毒,被战风渊拦住。 “我吃,江图,备水。” 按照纸上所述,战风渊吞服了一包治伤药。 众属下紧张地望着他,大约一炷香功夫,战风渊感到伤口不怎么疼了。 “神迹,简直就是神迹。” 孙简老泪纵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作为军中神医,没有药材,再小的毛病也束手无策。 他虽然不懂药片的具体作用,但他的手一直搁在战将军的腕上,听到他的心跳从虚浮变得有力,再也控制不住,朝铜投壶方向跪下磕头。 不断有将士转身,给铜投壶磕头。 表达谢意。 江图手里又捧过来什么。 战风渊面色都红润了,状态虽差,却是闯过了鬼门关。 “那是什么?” 江图亦是不解:“叫什么小面包,不知是何物?” “拆开。” 一股麦香顿时钻入将士们口鼻。 是吃的。 有人忍不住咽口水。 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进食过这样精细的食物。 战风渊笑了。 叮咚声不绝。 除了叫面包的东西,还有一些奇奇怪怪之物,不过都是些不知用途的小物件。 很快,又有东西送过来,是一个外表花俏之物,方方正正,还有两指厚度。 “方便面。”江图认得上面的字,正打算拿来给众人看,投壶又叮咚了一声。 “将军,是白天神的信。” 信上寥寥数字。 【我在尝试投送不同大小物品给你,先前可有两个巴掌大的东西送来?】 战风渊回了信,立刻吩咐江图,拆开所有食物的**,将它们熬成一大锅面糊糊,不光大殿内将士每人分到一小碗,连军营里受伤最重的伤兵也尝到一小口。 “派人看好铜投壶,不得让我们之外的任何势力知晓此事,清除所有岚国埋在军中的谍子,还有......”一条条密令从战风渊口中说出,江图等人一一照办。 想来是白暴雨给的药物起了作用,也或许是精神不再紧绷,战风渊觉得睡意来袭,在江图的搀扶下,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第3章 绝境 收到回信的白暴雨心情久久不平。 默道:“太好了,通过我的手,能将大体积物品送过去。” 她立刻掏出手机,下单10斤装大米50袋、10斤装面粉50袋、5斤装黄豆100袋,大白菜500斤,土豆500斤,食盐50斤。并要求明日早上9点前送到博物馆后门。 仅这些食物,就花掉她1万块钱。她家只是工薪阶层,没多少存款。 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宣城百姓已挨饿多日,先把生死线上挣扎的饥民拉回来要紧。 况且,她心中另有打算,先送过去这批物资,解战风源的燃眉之急再说。 ...... 宣城的街道静悄悄。 一年前热闹喧嚣的街市如今清冷荒芜。 街边枯瘦嶙峋的狗在不断嗅闻街角的腐尸和烂肉。 眼睛里透着绿油油瘆人的光。 将军府。 江图派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守着铜投壶。 听到叮咚响声。 那属下很激动,立刻跑去汇报。 “念。”战风渊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揉着太阳穴,出了一身汗,身体轻快许多,烧也退了。 【我是白暴雨,不知昨夜投送的药品可有收到,服用后有无效果。若是管用,我再给你准备一些。】 【我采购了一批物资,巳时前,你找个仓库准备接收,另外,在物资后,会送一些清水过去,你找好装水的器物,尽量大一些。】 战风渊垂死病中惊坐起,只披了件外衣便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给白天神回信。 【多谢白天神怜悯我宣城百姓,天神有什么需要,战风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投送回信的同时,战风渊送给白暴雨两样物品。 其中一样是刻了宣字的木牌。 信中道:【战某想到一个办法。若天神传送很多物资时,先将这枚宣字木牌送过来,便是信号。】 另一样则是一块花纹沉敛,做工精致的帝王绿玉佩。 来信写道:【得白天神怜悯,战某无以为报,特送玉佩一枚以表感激。】 白暴雨可是古文物修复行业的新星人物,帝王绿玉佩一入手,就从材质和种水判断出分量。 光泽温润,极为纯净。 这样的大小和品质的帝王绿玉佩,还是古物,价值连城。 【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子,你叫我白姑娘,我称你为战将军。这枚玉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墨玉佩随着信件又被送了回去。 收到回信的战将军无奈摇头。 提笔,用略带威胁的口吻:【若白姑娘不肯收下这枚玉佩,战某立刻砸烂铜投壶,不再吃姑娘给的神药,去城楼上喊战。】 白暴雨心软,一看这话,知道拧不过对方,收下玉佩。 结束谈话,战风渊立刻命人去收拾库房,准备盛水大罐。 战风渊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揪心的是全城七千百姓和一千将士。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光线里有尘埃浮动。 金灿灿的,很柔和。 战风渊起身伸了个懒腰,胸口的伤恢复了四五成。他惊讶于那个世界药品的威力,心中更是感激。 小兵苏溪身子晃晃悠悠,好似打盹,他是江图安排看守铜投壶的人,瘦削得不成样子,眼眶深陷。 “苏溪,我已经醒了,铜投壶我来看着就好,你去偏殿休息一下。” 听到将军和他说话,苏溪的头猛地晃动,谁料,下一秒,双眼一黑整个身体直直倒下。 “来人。” 喊了半天,外面没有一个士兵进屋。 掐人中片刻,苏溪醒转,发现是将军救了自己,当即跪趴在地,不住地磕头。 “将军饶命,并非苏溪偷懒,而是...” 战风渊心中悲痛,知道苏溪并不是偷懒,他是饿晕的。 “何罪之有,其他人呢?副将江图呢?” 苏溪也很茫然。 但他死活不让战风渊离开房间。 “孙神医说了,您需要休息,有什么事,苏溪替您跑腿就是。” 战风渊没来由忐忑起来,不顾小兵阻拦,穿好衣衫,朝门外走去。 越走越心惊,屋外一个将士都看不见。 这种情况军中极少出现。 他加快步伐,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渗出鲜血。 来到府门,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 辰时三刻,一把大火将囤积粮草的库房给烧了。 宣城百姓最后三日的口粮付之一炬。 万民群愤,不断朝将军府聚集而来。 府中之所以没人,一半被江图拉去库房救火,一半正在府门前阻拦暴怒的百姓。 战风渊站在府邸大门口,望着乌泱泱群愤的百姓,心里说不出的心酸苦闷。 南境大旱初始,战风渊便很有先见地将宣城所有粮草集中管理,统一分配。 组织百姓有计划地耕种和采收,城中所有水资源也统一安排浇灌和人畜饮用。 这才在旱灾中挺了整整七个月。 可如今,一把大火,毁了宣城百姓活着的最后希望。 “战将军,之前是你说要百姓把各家储存的粮食都集中到军营中管理。如今粮食付之一炬,百姓们失去生存的根本,你说你应不应该提头来见?” 带头闹事的正是利益被斩断的豪绅们。 “是啊,若这些粮食都在百姓各家放着,损失断不会如此严重。” 老人捶腿、妇女叫嚷,小儿啼哭。 战风渊扫一眼人群,顿时发现几个眼神飘忽不定的。 靠在王九耳边小声交代:“把怂恿百姓闹事的人抓起来。” 有急足附在他耳边禀明事发缘由。 听后,战风渊拱手一礼:“各位乡亲,请听战某一言。” 战家威信仍在,众人顿时安静。 战风渊强忍胸口疼痛,朗声道:“经查,仓库大火乃岚军谍子所为。人已被我副将江图拿下,现关在军营大牢。” “抓到纵火之人有什么用,我们的粮食都没了。” 被饥饿冲昏头脑的百姓,怒火被再次点燃。 人推人,朝将军府门前冲了过去。 负责拦人的士兵顿时被百姓团团围住,左一拳右一拳往他们身上招呼。 人群激愤。 士兵们被死死压住,没办法还手,只要抱着头,任由疯狂的百姓发泄。 “住手,快住手。” “咳咳咳。”战风渊急得吐了口血。 这一幕把疯狂的百姓拉回理智。见战将军如此,再次安静下来,想听听他有什么要说的。 这时候,几位百姓代表站了出来。是宣城大姓马家家主。 马豪绅道:“战风渊,我们知道你抵御外敌辛苦,又被敌军一箭射中胸口,命不保夕。可是百姓也是为了活下去。仓库被烧,你拿什么养这些人。我看,不如早些打开城门,放我们自由离去。” “这小小的宣城已经没有良田可耕,没有水井可挖,老夫都三日没闻到醋布的滋味了。” “外面到底如何,都是你战风渊一人说了算,这天下之大,就没有一处沃土?” “你打开城门,让我们自行离去,人各有命,大家各凭本事,是死是活,全凭运气。” 百姓们高呼:“是这个道理。” 第4章 救急 这时候,带人去救火的江图等人回来了。 “各位,”战风渊真是怒火中烧,又不能朝百姓发火,提高音量。“其实烧毁的库房里并没有存放粮食。” “战某早已知晓岚军谍子这两日会有异动,早让人把粮草挪了地方。” 看客们傻眼了,几个带头闹事的豪绅被提前准备好的话术憋红了脸。 站在战风渊身后的将士们同样懵圈。 别人不知道内情,战风渊的心腹江图还不知道情况吗?心中焦急,拉了拉将军衣袖。 附耳小声道:“我们哪还有一粒粮食啊,都被烧干净了。” “不急,你去帮我办件事......” 听到最后几个字,江图黑黢黢的脸上目光灼灼。 他点了几个属下,急跑离开。 这边,战风渊继续拖延时间。 和豪绅和百姓们一通拉扯,终于听到巳时更声。 “各位实在不信战某之言,随我去一个地方瞧瞧便可。” 众人随战风渊沿着街巷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仓库前。 这时候,人群中又有人挑事。 “这个仓库荒废了很长时间,战将军,若你把粮食转存到此处,怎么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战风渊从容不迫道:“这是计谋。连你们都不知道这里藏了粮食,岚军谍子又怎会知道?” 这句话,百姓们信了一半。 豪绅代表和百姓中积极分子跟着走进仓库。 这里确实很久没人来过,院子里的草都一人高了。 江图从一间库房钻出,朝战风渊微微点头。 “各位,请吧。” 库房大门从两边打开,布满蛛网和尘埃的库房地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堆货物。 “真是粮食啊。” 那几人眼眶顿时就红了,扑将过去,整个人趴在米袋面袋上嗅闻。 “好香,这...这些竟然是精米,一点糠壳泥沙都看不见。” 见到这些粮食,战风渊再也没忍住,藏在袖中的拳头握得发白,红了眼眶。 白暴雨哪里知道这个时代百姓口粮的品质,买的都是五常大米。 500斤大米虽然不多,但堆在那里,就是百姓们活下去的希望。 “这是面粉吗?” 物资堆旁,都有一袋开了封,露出里面内容物。 米面后方,还有巨大堆头的黄豆。 “黄豆,好多黄豆。” 百姓代表双手捧着浑圆饱满的豆子,放声大哭。 这些都是改良后的精品黄豆,里面没有一颗有虫眼,粒粒饱满,豆香四溢。 按白暴雨信中所写,黄豆可以投喂牲畜。可她哪里知道,喂牲畜的都是榨过油的豆渣饼和野草,人都很少吃得上这么好的黄豆。 “老马你看,这些是什么?” 仓库里,不光堆着粮食、黄豆,还有大如拳头的块状根茎。 “这叫土豆,可以作为蔬菜,也可以充当粮食。洗净后,可蒸煮烤煎。” 白暴雨考虑到战将军这里可能还没有土豆,便在来信里详细描述了此物。 战风渊介绍完土豆,江图立刻抱了几颗去院里支起火塘,准备用余火烤熟了尝尝味道。 库房最后一堆,则是码放整齐的大白菜。 这时代,白菜都是绿油油的大叶子,满身虫子洞,哪有这么饱满水灵的大白菜在民间流通过啊。 “战将军,”马豪绅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些...这些都是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吗?马某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细的粮食啊。” 战风渊轻咳一声,他本想解释一番,可话到嘴边,总觉得铜投壶的事不能外传。 “是。”那就让朝廷背锅吧。 马豪绅带头,所有百姓来到院中,朝王都方向连连磕头。 “陛下没有忘记我们宣城百姓啊。” 众人喜极而泣,奔走相告,早已忘却存放在大仓库被火烧毁的三日口粮。 战风渊抹干眼泪,大手一挥,“江图,支锅熬粥,半个时辰后,去宣城各处分粥。” “是。” 这时候,马豪绅似乎想起什么,跑到战风渊跟前,原本挺直的腰板弯了下去。 态度没有先前倨傲,带着一丝讨好:“将军,先前救火,城中恐怕再无水熬粥了吧?我家里还有小半缸存水,可送来给将军急用。” 马豪绅之后,又有好几位豪绅表示能支持些水用来熬粥。 战风渊心中感动,因为白暴雨的善举,不光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安抚了百姓,还让众人的心更加团结。 “各位,随我来。” 众人虽然不解,却笑呵呵跟着战风渊来到后院。 这里有口枯井。 而此时,枯井旁地上,摆着十口大水缸。 每缸里都是清水。 扑通,马豪绅他们又跪了一次。 眼泪扑簌扑簌地落。 “这...这难道也是朝廷派人送来的赈灾水?”马豪绅们惊呆了,同时也很懵圈。 朝廷不远千里给他们送水,这是什么诡异的操作? “昨夜,我派人在城中各处查看过,发现了这口井里突然冒出清水,便叫人不停地打上来。” 刚说完,马豪绅们就爬起来,迫不及待伸脑袋往井中打量,果然在井底发现了水痕。 “天不亡我宣都啊,战将军,先前是我等无知,不该怀疑您啊。” 这一次,马老爷等人给战风渊,下跪磕头。 “战某受不起啊,诸位,快快请起。” 一股焦糊香味从前院飘至后院。 众人起身,扇动鼻翼不断朝味道来处摸索过去。 小兵苏溪正在灰烬里拨弄几颗黑漆漆的石头蛋子。 众人难以抵挡食物的香气,很长时间没吃饱的百姓们个个眼露期望。 苏溪还没来得及拍干净烤土豆上的灰,就被马豪绅抢走一颗。烫得他龇牙咧嘴。 掰开之后,露出里面金灿灿,香喷喷的土豆肉,热气和香气混合,钻进马豪绅鼻腔之中。 他艰难吞咽口水,刚要去咬,就被旁边虎视眈眈的周豪绅抢走一半。 骂声还没出口,手中另一半又被李豪绅抢去。 “我的我的,你们抢走了,我吃什么。” 周豪绅、李豪绅躲在一旁啃土豆,“烫烫烫,好吃,好吃。” 烤土豆香糯软甜,刚进口中,就感到巨大满足。 江图想着将军从灰烬里抢了一颗,塞给战风渊。 他只给自己掰了一小块,便把剩下的给了身后流哈喇子的士兵们。 “江图,把土豆和白菜切成丁,一同熬进粥里,分给百姓。” “是。” 院中欢笑不断,却没人发现,院墙深处,瓦砾后,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第5章 反手就上报国家 宣城占天险玉衡山脉,挡住岚国北侵中原的步伐。 大旱至今,从一座十万众城池,缩减至七千百姓和一千将士。 自七个月前,战风渊开始执行统一分配食物后,便在城中八处开阔地支起分粥帐篷和桌椅。 大约三个月前,流经宣城的唯一一条河流彻底干涸。 城中百姓只能通过井水浇灌。 很快,井里打上来的水,连基本饮用都无法满足。 烈日炙烤大地,滴雨未落,再多的水也被无济于事。战风渊不得不忍痛停了全城的耕作。 关闭城门,守城不出。 又一月后,宣城粮食见底,战风渊不断向朝廷要求增派粮草。 可惜,只得到朝廷无粮可派的消息。 食物分配也从一日两顿到一日一顿,而最近一个月,每两日才喝得上一口薄粥。 听到有粥喝,百姓们自觉带上破碗破罐,在分粥帐篷前有序排队。 精米加土豆白菜熬煮出来的粥就是香。 好多人光闻粥味就馋哭了。 还没排到的人,有不少人栽倒在地,士兵们立刻端了粥去喂那些饿晕的百姓。 与江图站在城中高处的战风渊双拳紧握,胸口郁结之气终于得到一丝释放。 靠着墙壁失声痛哭。 这一切逆变,都是铜投壶另一端华夏国的白暴雨带来的。 若没有她,战风渊很肯定,自己见不到今早的太阳,还有那些领粥的百姓,会死大半。 “白姑娘送来的盐都存放妥当了吗?” 江图发现物资里有盐,第一时间截下,叫人藏在秘处。 除了军中几个高层,没有人知道物资里还有精盐。 盐可是好东西,是战略物资。开采权掌握在朝廷手中。 皇室都吃不到如此白皙的精盐,白姑娘却送来了50斤。 “将军放心,我已将盐藏进将军府中的密室里。” “粥里放了吗?” “末将怕引起谍子怀疑,没敢多放,每锅粥里只加了少许。” 战风渊点头称赞:“这样就可以了。” 有盐吃,将士们才有气力抗敌。 “将军的办法真好用,末将先收到白姑娘送来的宣城木牌,然后就源源不断有粮草送过来。”原先对此事抱着怀疑态度的江图等人,也因为巳时送来的物资打消疑虑,对白姑娘尊敬得很。 “扶我回房吧,我要给白姑娘写回信,感谢她的慷慨。” ...... 收到回信的时候,正值午休时分。 从战风渊的来信得知了早上发生的事,白暴雨鼻子发酸,眼睛里闪着泪花。 她立刻询问战风渊除了粮草以外,还急需什么,她会想办法帮他准备。 战风渊回信道:【军中许多士兵受伤,无药可用,不知道白姑娘昨夜给战某的治伤药还有没有,战某用金银购买。若这些不够,我再想办法去筹。】 【另外,白姑娘可否告知战某,如何送很大的物品过来?那些米面土豆和白菜,都比壶口大。】 随信而来的是二十个银锭和三块金饼。 这是战风渊目前能拿得出来的全部金银了。 白暴雨都惊呆了,立刻写信告知对方铜投壶传送大物件的方法。又交代药品的事,她需要一些时间去做准备。 而她心中,有个庞大的计划正悄然生成。 收拾好随身物品,关好工作室大门,她要去见两个重要的人。 ... 双庆市博物馆后门朱雀大街。 白暴雨敲开老师单光明的家。 “哟,是大晴天来了,快进来,你师娘刚炒好菜,洗手吃饭。” “单老师,我叫暴雨。”白暴雨生的那天,下了整整三天暴雨,她的父母便给她起了这么没有丝毫内涵的名字。 老师、师母自然知道她叫什么。 师母从厨房端着一盘红烧肉出来,喜道:“哟,是大狂风来了,洗手了没,坐下吃饭。” “师母~~您也捉弄我。” “哈哈哈,喝点?” “下午还有工作呢。” 吃饭的时候,白暴雨把这些天的修复进度告诉老师。 当年她因为填志愿失误被分配到了大冷门古物修复专业,结果整个系只有她一个学生,可教她的老师都是行业内知名大拿。 尤其是眼前这两位,业界内鼎鼎有名的人物。 她本想复读一年再考,却被当时的古文物修复师登门邀请。 就是如今双庆市博物院院长,单光明。 单老师言辞恳切,又说了许多古文物修复圈子的趣事儿,白暴雨才留下来读了这个谁都不看好的专业。 单院长沉声道:“一年前我们发掘的玉衡山古墓里,只找到你手上那件铜投壶。” 这座古墓其实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古墓,而是一个草草掩埋的大坑。没有符合任何朝代信息的墓葬规制,器物上没有任何铭文,更没有帛书一类的文字承载物出土。 与三星堆一样,历史年代不可考证。 仅能从同位素判断出大致年代。 而出土的那支铜投壶样式却又不符合当时任何王朝的规制。 很是奇特。 饭后,白暴雨洗碗擦桌。 和两位老师缓缓说起这两日的奇遇,并说了心中计划。 “箭矢?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 白暴雨小心拿出那枚带血的断箭和少年将军的回信。 两位老师本觉得她是在玩笑,却越看越心惊。 断痕很新,是用利器大力砍断,而非机器切割。箭矢的制作材料与铜投壶一致,花纹也相近。 但箭矢的材质明显还很崭新,仿佛刚刚制作出来。 铜投壶因是古文物,不能随意带出,她得先让两位老师相信自己所见,才好让他们去瞧瞧能联通两界的稀罕物。 “神奇,真是神奇。” “这种纸张的制作工艺从未在华夏历史中出现过。” 两位老师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他们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学生。 “我们去一趟修复工作室,亲自验证后才能做后面的工作。” 白暴雨知道宣城危机未解,不敢耽误,立刻出发。 两位老师的家就在博物馆后面的家属院里,走路只要15分钟。 打开工作室大门,单光明和周慧茹便迫不及待开始研究桌上被透明亚克力罩着的铜投壶。 “暴雨啊,你发个信件过去。” 白暴雨写下几行字,投进壶中,三人守在桌边,耐心等待。 战风渊从白暴雨的信中知晓她的用意,难压情绪,手抖着写了回信。又想到白姑娘信中所求,需要一样能代表他们这个时代的器物做证据。 他房中,只有饮酒的器物是太子所赠,应该能达到效果,便随信送了过去。 很快,便收到回信和一盏金色的青铜酒尊。 师母阅读回信内容,师父研究酒尊。 “对对对,和箭矢铜投壶拥有同样的制造工艺和装饰花纹。” “这青铜器刚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金色的,还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做吉金。” 两位老人研究古文物一辈子,从未像今天这样激动过。 “活了大半辈子,见证过无数古物出土,竟不如这小小一只投壶。” “我这就去找我那几个老伙计商议此事,你和你师母就在这里等着,哪也别去。” 单院长前脚刚走,周老师便迫不及待给小战同学写信,让学生白暴雨给人送过去。 “师母,我国历史文献里从未有过仓国,会不会是平行世界?” “现在还不好断言,我们需要对方提供更多更全面的史料和器物,才好下结论。” 第6章 国家下场 2个小时后,工作室外响起一片脚步声。 “狂风啊,看我把谁带来了?” 来者是一名35岁左右的女性,身穿修身制服,肩章上绣着一个特字,短发,很干练。 “白暴雨同志,我叫薛宁,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双庆市区长。”介绍完自己,朝白暴雨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以白暴雨自己的能力,能救一次两次,却不能真正让宣城百姓脱困,更不可能扭转战局。 只有她身后站着的国家拥有这个实力。 之所以找单院长告知此事,便是白暴雨的计划之一,她知道自己所熟悉的人脉中,只有单院长有直接联系国家高层的途径。 “我可以全权代表国家,与白暴雨小姐联系营救战将军之事。” 白暴雨把视线转向单院长,待他点头,这才转脸看向薛宁。 薛宁不等白暴雨提问,急道:“经证实,单院长提供的那尊酒器,确实是青铜材质。因制造出来的时间不长,所以还呈现金色光泽。” “但华夏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仓、岚、辛等国,我们猜测,要么是一段淹没于历史中的岁月。 要么是平行世界中的某个还处于隋唐演变时期的国家。” “经初步讨论,我们更倾向于后者。” “白暴雨同志,国家很重视你的发现,并由我负责,协助你拯救仓国百姓。希望通过白小姐和战将军之间的联系,让两个时空达成深度合作。” 说完紧握白暴雨的双手不放,眼底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望着兴奋不已的薛宁,白暴雨有些不解:“国家不打算收走铜投壶?” 薛宁有些急切:“白小姐是战将军第一个联系之人,若是换人,战将军恐怕会有意见。” 未等白暴雨再问,薛宁继续解释:“何况,我们也不清楚,铜投壶是不是因为白小姐才开启了联通功能,若是盲目收走,联通中断也未可知。” 这个薛区长有些话痨啊。白暴雨这样想着,叮咚声再次响起。 薛宁第一个窜到桌边,垫脚伸着脖子打量投壶内部。 白暴雨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取出战将军给师母的回信。 【周前辈您好。您的来信已收到,按照您的提议,我列举了所需物资清单。】 下面是一串物品明细。 主要包括耐存储的食物和药材。 师母还未开口,薛宁摇头啧啧:“哎呦,这位将军真不算贪心之人啊。按说一座一万人城池,一个月食物消耗远不止这些。他所要求的数量只能保证百姓和将士最低生存需求而已。” 周师母和师父单院长好像很了解薛宁,并不觉得她无礼。而是很认同地点头。 薛区长又开口了:“战将军所要之物都是最简单的食物和药材,一种肉食都没有。” 感动得直流泪。 把白暴雨看愣了,心说:好家伙,我还没哭,你倒先哭起来。 薛宁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进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4个手提仪器的工作人员鱼贯进入工作室。 把本就不宽敞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这4人用手里古怪仪器把铜投壶好一通研究,还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最终也不知道得出什么结论。 仪器测试结束,又来了一轮使用归属人测试。 房中几人全都上手,往铜投壶里扔东西,结果,只有白暴雨扔进去的物品消失,被传送到了战风渊所在的世界。 通过多次试验,薛宁终于确定一个事实。 和上层推测一致,白暴雨是联通两界的关键人。 没她,这件事干不成。 薛宁是个行动派,确定实情后,立刻向上级汇报。 “陈处长,我是薛宁...是,已确定铜投壶能联通古代之事,白暴雨是唯一联通者...” “好的,领导放心,我会妥善处理此事。” 通完电话,薛宁指挥那4个工作人员开始打包铜投壶。 白暴雨将人拦住:“不是说国家不强收铜投壶嘛,你们这是干嘛?” 薛宁知道误会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白小姐,忘记通知你了,从此刻起,你已经是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特殊办事专员。需要换个工作场合了。” “这里不行?”白暴雨很是舍不得这间工作室。虽然不大,却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边修复文物,边听音乐,安逸得很。 薛宁耸了耸肩:“你觉得这里摆得开那么多物资?而且博物馆人流量太大,保密工作不好做。” “也对。” 白暴雨转身和两位老师告别。 “去吧去吧,国家更需要你。我会安排小张办好你的出差手续。” 老师说的是出差而不是离职,让白暴雨很感动,走过去,抱住两位老师。 鼻音有些重:“老师,师母,你们有空一定要来看看暴雨啊。” “知道知道。” 两位老师是引荐人,想来国家不会对他们设置保密障碍。 工作人员动作很快,不到10分钟,就将与之相关的所有物品,包括这两日突然出现的箭矢、信件、玉佩、金银全都打包,装车。 三辆黑色suv带着白暴雨、薛宁一起开往城市远郊。 ... “我们去哪?”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风景,白暴雨好奇地问。 薛宁:“去一个在建地下仓库,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被我们单位征用了。” 说着,递给白暴雨一个平板,上面是仓库的设计图纸。 规模很大,上下五层,建在地下20米深处,白暴雨问之前打算用来存什么,没有得到答案。 “实际上我也不清楚国家修建这样的大型地下仓库有何用处,以我的身份,查阅不到更多信息。” 白暴雨微微点头。 车行速度很快,不到20分钟就来到地下仓库所在地。 下车之前,白暴雨问薛宁:“薛区长,我以后都要在这里工作吗?我父母同事和朋友怎么办?” 薛宁笑笑,又递过来平板,这一次,上面的内容换成了她的个人资料。 “放心,我都帮你解决好了。” 白暴雨这次会以顾问身份出差埃及,针对那边一个新出土的地下金字塔,进行为期一年的文物修复工作。 “可以用我们给你的手机上网,和同学家人以及朋友保持联系。但是,你的通话记录和聊天信息将受到我们24小时监管。” “社交媒体信息需要得到我的允许才能发布。” 文物修复也属于保密单位,白暴雨很丝滑地接受安排,微微颔首。 只要能联系家人就行,至于自己在做什么,有何进展,修复文物的时候不会说,现在更不可能说。 车开进仓库大门后一路往地下深入。 第7章 敌军疑云 空气变得阴暗潮湿起来。 但很快又凉爽干燥。 当他们来到真正的地下仓库大门时,见到许多厢式货车排队往仓库里开。 她摇下车窗,上半身几乎伸出窗外。 一辆接着一辆,根本看不到头。 白暴雨给战将军弄过去的物资,连这里的一辆都赶不上。 “不用惊奇,这些还都是初期物资。” 白暴雨再一次点赞自己的先见之明,只有国家才掌握这样的配货速度。 若她将消息隐瞒,凭借自己的能力解决问题,根本是杯水车薪,救不了几个人。 在薛宁带领下,白暴雨来到一个极为空旷的房间,中间用很粗的水泥柱支撑。 比一个足球场还大。 先前见到的厢式货车一辆接一辆开到指定地点,有叉车等待卸货。 薛宁手指不断点击平板电脑:“事情紧急,我们临时征用了这里,还没来得及装修,先将就着用。后续会逐步解决。” 白暴雨并不在乎这些,她的目光全被成百上千吨的物资吸引了过去。 地面用不同颜色线框划分区域,每种物资均匀垒放成山。 车辆的发动机轰鸣声在这个空旷的地下仓库里格外响亮。 “准备了哪些物资?” 薛宁带着白暴雨,来到已经堆成的物资山旁,介绍道:“根据战将军信中清单内容,我们第一批物资先以米、面、黄豆、青储、糠麸为主。人吃米面,家禽、牲畜吃黄豆、青储、糠麸。” “那一批是药材。中药饮片以及消炎用的药片,维生素片,镇痛退烧药都备了一些。” 新鲜蔬菜开始入场了。 薛宁又道:“考虑到战将军那边也是夏季,蔬菜保存不了几天,我们只准备了1万人5天的蔬菜量。以萝卜、土豆这类易保存的蔬菜为主。另外则是绿叶蔬菜,每天只供应1吨。” 到这时候,白暴雨才重新审视这位有些话痨的区长。 话是密了些,但做事有条理,重效率,很靠谱。 “什么时候开始?” 白暴雨着急救宣城百姓和战风渊,却被薛宁拉住手。 薛宁拉着白暴雨来到一座活动板房搭建出来的临时办公场所,一进来,外面的轰鸣声便小了许多。 薛宁用严肃的语气道:“白小姐,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直接将战将军清单上所需物资一股脑投送过去?” 白暴雨以为薛宁要拿捏战风渊,面带严肃道:“薛区长,我敬重你是国家的人,但你别以为送点物资给战风渊,就想拿捏对方。人家已经送我们一枚价值连城的古玉,银锭金饼,还有青铜酒尊。” 这些东西,购买仓库里的物资绰绰有余。 “白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怪我没有表达清楚,我是想问你,你觉得以战将军表现出来的人品,会允许我们单方面无要求投送物资,不会自责和羞愧吗?” 这个问题白暴雨还真没想那么多。 爽文小说里可没有这种情节,联通古代的时候,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哪管合理不合理。 看见白暴雨局促忸怩略带歉意还有些自责的模样,薛宁有种报复的小爽感,谁叫单院长这几年一直夸他弟子这里好那里好,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薛宁直言。 “是,他是有给我们投送过玉佩、金银酒尊等物,但在他眼里,这些都是死物,不能让他爱护的百姓活下去。食物、清水、药品、武器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东西。” “所以,当我们无条件投送物资给对方的次数一多,势必会让双方供需关系的天平严重偏移。” “国家也不白做冤大头。我们想与战将军达成深度合作。我们给他投送物资。而他,则需要送些代表那个国家文化历史的文物过来。” 白暴雨很喜欢薛区长的直言,低头思忖片刻,觉得是这个道理:“你说得对,只有相对公平的交易,才能达成长久合作。” 薛宁又道:“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只有通过一次次交易,获取更多信息,才能根据他们的真正需求去制定长久援助计划。” “我相信你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有国家站得高,所以眼中的世界还很模糊。” 白暴雨伸出大拇指,给薛宁点赞。 薛宁咯咯笑:“你才应该接受表扬,若非你的大格局,选择把这件事上报国家,我们也不会认识,”,转身指了指物资,“更不会有这些。” “那我现在的任务是?”物资调度的事薛宁都干完了。白暴雨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薛宁双手搭在白暴雨肩上:“暴雨同志,现在,你只需要和战风渊将军聊天即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好了,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所谓住的地方,就在隔壁,同样由活动板房搭建而成。 “楼上已经在修建我们的住所,暂时先住在这里,将就几天。” 白暴雨无所谓地耸耸肩。这里要比他们外出考古的时候,住的条件好太多了。 生活肯定没问题。 “这是你的新手机,你只要把电话卡插进去就可以使用。任何需要都要向我报告。” “报告。”白暴雨立正站好,乖宝宝样。 “说吧,什么事?” “我要去洗手间。” “那边一排都是,男女共用。” “报告。” “还有什么事?”此刻的薛宁表情还很认真。 “我进厕所的时候,先迈哪只脚?”白暴雨说完就跑。 薛宁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丫头给溜了。 ...... 将军府议事厅。 急足来报,发现有百姓偷溜出城,被巡逻的士兵抓回来了。 “可有问出那人身份?”经过一个白天的恢复,加上充足的食物和药品,战风渊的伤又好了不少。 面色润泽,精神不错,用过晚膳后,和江图等人在开小会。 堂下急足回答:“什么都没搜到。” “奇怪,如今城中已有粥可食,水也不那么紧缺了。这时候为何要出城?此人怎么说的?” “他说,隔壁合县有亲戚受灾,他着急去看看。” “胡说,”江图大喝一声。再道:“合县、宿县等周边十二个县城,早在一个月前就人去楼空,哪里还有受灾的亲戚可寻?再去逼问。” 禀报之人拱手:“那人神志模糊,反复说一句‘要去合县寻亲’,再问不出别的。” “算了。”战风渊出声阻止两人。“我关闭城门已有数月之久,只有军中前哨每日往返汇报四周灾情。百姓并不清楚全貌,着急也情有可原。” “再关那人一两日,若无事发生,便放了吧。” “是。” 叮咚,清脆的声音好比天籁。 战风渊眸子都亮了。 走到书案坐下,从铜投壶里取出白姑娘的来信。 【你吃了吗?】 第8章 截获密信 战风渊:“?” 从宣城治理便能看出,战风渊虽是武将出身,智谋却不亚于太子第一谋臣,滕湖。 这是那个世界的开场白?他瞬间捕捉到对方发来信件的小心思。 落笔写道:【已经吃过了,白菜土豆熬的大米粥,还有一个石头饼,很香。】 收到回信的白暴雨低头看向自己桌上咕咕冒着热气的火锅,和摆满桌面的二十多道菜,有丝丝罪恶感。 薛宁坐在对面,抬起头,满眼好奇。 “薛姐,就我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把你小助理他们也叫来,我们一起吃。” 待薛宁看清信纸上的内容,淡淡一笑,抬手招呼还在仪器前加班的几人。 “先来吃饭,工作待会再做。” 一群牲口吃货一声奔到火锅前开抢,两盘毛肚瞬间下肚。 白暴雨不敢告诉战风渊自己晚上吃的什么,扯了个旁的话题继续聊天。 【战将军闲来无事,会进行什么娱乐?】 本以为聊天会继续,可这一等便是1个小时。 对方突然结束聊天,白暴雨很是担心,和薛宁讨论,会不会胸口上的伤复发,又晕了过去。 两人怎么也想不到,是江图立功了。 【抱歉。我的副将江图的手下,又抓到了一个想逃出去的百姓。审问之后,才有时间给白姑娘回信。】 【没事的时候,我会经常去军营,和士兵们切磋,指导他们训练。】 白暴雨、薛宁头挤头看纸上文字。 同时惊异:“又?” 毛肚都不抢了,薛宁急道:“所以,之前他们还抓到一个?暴雨,快写信问他具体情况。” 战风渊为了节省纸张,从刚才起,便用同一张纸给白暴雨回信。 所以,他们的对话全在一张纸上,写不下了才更换新纸。 白暴雨:【战将军,你们先前是不是也抓到过逃跑的百姓。你和我说过,南境近百城大旱,宣城周围的城池几乎都空了。百姓这个时候逃出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战风渊:【白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就在你问我‘吃饭了没’之前,王九他们便抓到过一个。】 【岚国司徒崇将军率三万将士驻扎在距离宣城十五公里的莒县。数月内,先后发动了二十三次进攻。宣城三丈高城墙千疮百孔。有好几处缺口可以攀爬。】 白暴雨,薛宁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把纸条上交谈中提到的关键信息和人物记录下来。 白暴雨:【没有派人看守吗?】写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宣城从一个十万众的城市,死到只剩一万人,二十三次攻城,士兵死伤大半,哪有什么人力去布防所有缺口。 她拿笔划掉这句话,继续写道:【如今宣城有水有粮,这些人还要跑出去,相当古怪。我怀疑他们有别的身份。】 写满对话的信纸再次落入战风渊之手。 看着那段拿笔涂花的话,微微发笑。 回答说:【第一个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第二个则不同。从他身上搜出一封密信。】 还体贴地附上密信内容。 是一首打油诗。 白暴雨、薛宁研究半天,还让几个助手也帮忙分析,最终都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白暴雨立刻回信:【战将军,我们看不出问题。】 战风渊心情很不错,哈哈笑了两声。 回信道:【这是一封包含了双重密语的密信。需要一定方式才能看出真正内容。你们不了解岚国书写密语的方式,看不懂情理之中。】 白暴雨:【那谁能读懂密信的内容?】 可算来到战风渊主场了,年轻男人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得更笔直些。 比前两日,手里的力气仿佛多了不少,这次回信只写了两个字。 【我能。】 白暴雨:【快快,等不及了,密信里说了什么?】 战风渊:【主帅未死。焚毁粮草逼民变计划失败。疑仓国朝廷暗中派人送来了赈灾粮草。请执行下一个计划。】 【没了?】 【没了。】 白暴雨、薛宁又开始交谈。 “薛姐,你说司徒崇的下一个计划是什么?” 薛宁掰着手指头:“无非就是刺杀、散布谣言,继续烧毁粮草。司徒崇的三万大军进攻了二十三次都没能攻破宣城,他们只能用计谋,让宣城从内部瓦解。” “可能会用某一个计谋,也可能是连环计。” 白暴雨想起战风渊信里提到的,早上来将军府门前闹事的百姓,里面就抓到了好几个谍子。 感慨莫名:“战争可真是残酷。” ...... 她们在地下仓库吃火锅讨论的时候,战风渊、江图等人也在书房开小会议事。 “将军,我们从纵火和挑事那几个谍子口中问出,军中还有2个藏得很深的谍子,具体是谁,长什么样,连他们都不清楚。” 战风渊面色凝重:“能藏这么久,连我们都找不出来,说明已经安插在军中很多时日,至少一年起。” 江图、王九立刻跪下,拱手:“我二人跟在将军身旁已十年有余,绝不会背叛将军。” “都起来。”两个固执的属下死活不肯,战风渊扶额,颇有些无奈地望着他们。“不会要我这个伤员亲自扶你们起来吧。” 江图、王九这才起身。 “那将军可有怀疑目标?” 战风渊细长的手指在桌面轻敲,思忖良久,在纸上写下几个人的名字。 “怎么是他们?”两个心腹惊叹出声。 “这几人行迹最是可疑,我还不能锁定具体是他们之中的哪两个。” 两名属下,江图稳重,王九做事有些急躁。 王九半步后退:“我现在就去把那几人都抓起来,关在牢里审问。” 江图拦住他:“你别冲动,等将军发话。” 两人同时看向将军。 书案后的战风渊起身,来到沙盘前,手指宣城城墙七处缺口:“岚军四天前那次进攻,将此处城墙打了个大大缺口,却不贪进,你们以为有何深意?” 战风渊胸口上的箭伤,便是那一夜被司徒崇射中的。 王九:“是将军您带将士们殊死抵抗,司徒崇那个老匹夫才不敢冒进。” 江图却不认同这个观点,摇头:“不对,那时,军中还有不少司徒崇的碟子,理应知道我军已是强弩之末,将军又身中一箭,军心大乱,若我是司徒将军,必定带兵从这个缺口突围。” “没错,机会骤现却不争取,不是司徒崇一贯行事风格,所以我觉得,此举必有蹊跷。”战风渊一双剑眉深皱。 “司徒崇虽有三万将士,与我们纠缠数月,二十三次攻城不破,也是人困马乏,就算强行从城墙破处突围,死伤亦是惨重。” “从这几日谍子频繁动作推断,司徒崇是想从内部瓦解我宣城军心。” “那怎么办?”两心腹忧心忡忡。 战风渊自信一笑用手沾水写了四个字。 “请君入瓮。” 第9章 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 【白姑娘,预定投送的物资可否推迟几日再送?】 “什么,战将军要推迟物资的投送时间?”从白暴雨处得到消息的薛宁出现短暂懵圈。 “宣城百姓不是在挨饿吗?他怎么说?” 白暴雨目光灼灼,拉着薛宁和几个助手,埋头看战将军回复。 【战某推测出岚军的司徒将军在扰乱军心,想从内部瓦解我们,最后来个突然袭击,让宣城大败。战某想出一个‘请君入瓮’的计谋。先让司徒崇以为我宣城无粮食果腹,人人虚弱无一战之力。待他举兵来伐之时,再投送武器,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薛宁竖起大拇指:“厉害,这么快想到事情的关键。” 薛宁可是从小接受国家训练的特种兵,兵法、作战思维自然远远强于普通人。可战风渊所处的社会环境,也能如此快速捕捉到对方所图,那就不一般了。 白暴雨又道:“战将军说,物资让我们先存着,先用我送过去的第一批坚持两天。瞒住自己人,才好欺骗敌人。” “啧啧啧,没看出来,这个战风渊还有点腹黑啊。” 战风渊好感度+10。 “有点子智慧。暴雨,你给他回信,就按他说的做,以宣字木牌为号。” 白暴雨拉住激动的薛宁:“薛姐,战将军信里写得不详细,我打算弄个具体投送顺序过去。” “暴雨同志,你的想法很不错,去干吧,我支持你。”薛宁给白暴雨同志点赞。 ... 【战将军,你们需要的物资我们已经备齐。有米、面各......我和学姐说了你的想法,她很认同。】 【不过,每次投送需要时间,物资很多,我想,我们可以商议出一个投送顺序,以及具体数量,才能保证达到最佳效果。】 收到来信的战风渊眸底闪烁出赞许之色。 【白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没有没有,不如战将军,洞察入微,决策得当。】 【白姑娘谦虚,你是我见过最有大智慧的女子。】 【打住打住,】白暴雨主动打断两人之间的商业互捧。【战将军有什么计划,不妨展开说说。】 作为一名铁血军人,战风渊从来没有将未实施的计划全盘说与某人听过。就算跟他久经沙场的江图和王九,在执行某个作战计划之前,也只能得到计划的一部分。 不可能了解全局。 更别说女性了。 在他有限的二十八岁生命里,从未对任何一名女子如同白暴雨这样坦诚布公。 或许是两人处于不同时空,所以战风渊对她未做丝毫隐瞒。 【我在岚军军营那里埋的谍子报告说:司徒崇这两日在大量制作干粮和肉干,还有攻城用的武器。】 白暴雨没看明白:【岚军驻扎在莒县,不是一直在攻打宣城,这些军务,不是经常发生,有何稀奇?】 战风渊耐心解释:【两军僵持数月,岚军的实力也大打折扣。近十次进攻,除了四天前,我受伤那次,司徒亲率三千人来袭之外,其余都不过二千。】 “司徒崇在练兵。”不知何时,薛宁站在白暴雨身后,看清回信内容,突然在背后冒了一句。 白暴雨只是个文物修复员,熟知历史,却不太懂战争。 “练兵?” “司徒崇不出面,每次派二千人来骚扰,让宣城得不到喘息。还能让自己属下得到充分锻炼。” 白暴雨懂了,埋首聊天。 【继续。】 战风渊:【从以往进攻人数便可大致推断出战前物资需准备多少数量,反之亦然。而这一次,司徒崇准备了足足三万人的物资。】 白暴雨嗖地起身,捂着嘴在房中踱步。 三万打一千。 都是伤兵饥民还有一座摇摇欲坠的破城。 宣城危矣!!! 回信的手有些发抖:【将军有何良策?】 【请君入瓮。】 ...... 岚军莒县大营。 这两日,老将军司徒崇坐立不安。 “急足怎么还不来汇报敌军消息,再多派几人前去查探。” 副将周恒拱手:“将军稍安勿躁,我们安插在战风渊军中的谍子应该快来消息了。” 话音刚落,便有急足进帐。 “报,将军,收到谍子二十一的密信。” 手指粗的竹筒里卷了一块碎布,上面是一首打油诗。 副将周恒连忙走到书案前,翻译出密信的真正内容。 “将军,好消息。” “您射向战风渊的胸口那一箭,虽然没让战风渊一命呜呼,却是深受重伤,下不了床了。” 司徒崇压抑不住激动。这战风渊太难对付了。才二十八岁,竟带着宣城百姓与他交手二十三次还不破城。 “好,火烧粮草一事,办得如何?” “二十一说,大火将整个粮草库烧得一干二净,只是战风渊狡诈,还另外藏了一部分粮食。不过数量很少。最多再抗两日。” “好,太好了。周恒,抓紧时间准备,后日寅时三刻,我要全军出击,夜袭宣城,一举拿下。” “是。” ...... 昌宏四十三年,七月十四日。 宣城城北的布粥摊前有百姓闹事。 “昨日还有一块石头饼,今天怎么只有薄粥了?不是说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了吗?为何又要克扣我们的口粮?” “给我们吃的,我要石头饼。” “今天要是闻不到土豆的香气,我就去将军府闹事。” 负责布粥的士兵只有十多人,步伐虚弱,很快被饥饿的百姓推到在地。抢空了木桶和大锅里的稀粥。 相同的事情,还发生在城中各处。 暴乱虽很快被压下,却引起不良影响。 才入夜,城墙破口处就聚集了二十多个百姓。 “这破烂不堪的宣城是呆不住了,如今战将军深受重伤,血流不止,自身难保,我们还留在城中等着岚军攻破城门,被砍头冲战绩不成?” “就是,听说这粮仓里的米面早就吃空了,昨日那种情形是要稳住将军府前闹事的百姓,是骗我们的。如今这宣城,一颗粮食都没有了。” “你们还犹豫什么,是怕岚军的刀不够锋利吗?” “如今朝廷都放弃我们了,我可听说,司徒大将军在准备下一次攻城的武器,再不走,就真成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 那人说完,双手伏在坡口的墙垣上,使劲一翻身,便出了城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二十多个打算利用夜色逃跑的人中,就隐着一名岚军谍子。 当所有人都从城墙缺口跑掉之后,他才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也翻墙离去,奔跑的方向,是据此十五里的莒县。 第10章 蛐蛐领导 从发现铜投壶能联通两个世界后,白暴雨就没合过眼。 焦虑得难受,跑到货仓亲点物资。 按照计划,将准备的弓箭、投石车、盾牌、火油、刀剑等物资,整理了一遍又一遍。 连薛宁都看不过去,跑来几次,劝她去休息。 “不行,我好紧张,不敢睡着,万一岚军改变夜袭时间,改变作战时机,我若是睡着了,延误了军情,会死很多人的。” “放心吧,上头已经讨论过,按照战风渊的计划实施,可打一次漂亮的反击战。你别太紧张。” 薛宁能成为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双庆市区长,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她从小就经受魔鬼般训练,让她成为一个内核极为稳定的女战士。 不过,她也很理解白暴雨,毕竟第一次接触战争,担心很正常。 “姐,为何不直接给战将军他们送去枪械?那样岂不是可以火力压制?” 薛宁表情顿时就严肃起来:“白暴雨同志,我要提醒你,你的这个思维很容易走进误区。将战将军带入深渊。” 白暴雨面色一凝。 薛宁沉声:“那个世界,繁华程度和文明进程远不及我们。你若是直接将枪械大炮扔过去,你能想象土着见到之后会导致什么后果?” “超出土着理解太多的东西绝不能出现。至少目前这种情况不能出现。” “枪械大炮国家给得起,但会打破那个世界的平衡,将引发难以想象的社会动荡。最后,你想营救大将军不成,还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全世界的公敌。” “再者,岚军还是冷兵器时代,仓国人却被热兵器武装到牙齿,战争一边倒,血腥屠杀,也不是战风渊愿意看到的结果。” 白暴雨被教育得面红耳赤,深感自己的见识还是太过短浅。 “别沮丧,你也是担心则乱,急着救人。” 军人了解军人,虽没见面,薛宁要比白暴雨更懂战风渊。 不过,这一打岔,白暴雨的情绪平稳多了,不再焦虑,连打哈欠。 薛宁招来助手,一人一边把白暴雨扶回房间休息。 ...... 薛宁乘坐电梯,来到地下仓库一层。 临时办公室内,坐着一位领导。 “陈处长。”薛宁敬了标准的军礼。 陈寒,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处长。 该机构的最高指挥官,薛宁的上司。 “白暴雨同志适应得如何?还不肯睡觉吗?”陈处长语气调侃,见不到一丝严肃。 薛宁却不敢松懈,仍旧肃然:“报告,白暴雨同志就是担心宣城百姓,太过紧张,不过刚才已经去睡觉了。” “这丫头第一次面对这些,能理解。” “谢谢处长体恤。” “你觉得战风渊此人如何?”陈处长敲了敲桌子。 “目前掌握的信息不足,看不出全貌。” 陈寒淡淡一笑:“上头那几个叫得厉害,说我盲目投资,哈哈哈。” 薛宁更严肃了,头高高昂着:“一定完成处长交代的任务,好好测试战风渊的能力,不然领导失望。” “我很看好这两个小家伙。薛宁啊,好好干,别..太..紧..张。” 薛宁面色微微发红,紧绷的背脊放松了一丢丢。她刚教训过白暴雨,现在轮到她了。 风水轮流转啊。 处长,你这就开始帮那丫头了? 心中蛐蛐领导,面前还是一副标准的军人形象,不敢造次。 “处长,听说凌封也要加入这个任务?”薛宁盯着陈寒,希望领导能抗住压力,拒绝各方加人。 “那个老鬼,什么好事都想横插一杠子。来就来呗...” “处长。”薛宁不敢相信,惯常拒绝那位加人的陈寒,这一次却松了口。 “薛宁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凌封那小子还是不错的......” “陈处长,薛宁以任务为重,不会触碰儿女私情。” 在私人生活方面,陈寒不会强迫属下个人意愿,但工作上,却很难商量。 “凌封的工作交接今天就会处理好,明天一早就会来你这里报到,这一次,他以任务副组长名义加入我们。” 薛宁有些委屈,处里都知道,她和凌封不对付,还硬把人塞进来。 “薛宁啊,你也知道,我力排众议,才把这个任务揽到我们处,上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压力好大的。” 薛宁不搭理领导诉苦,继续蛐蛐他: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相信你才有鬼。 国家只有他们行动处一个地方处理异端、诡异等事件,能联通两个世界的铜投壶我们处不接哪个单位有能力处理? 压力大个屁。 陈寒快装不下去了,捶着后腰,转头不看薛宁灼灼目光。 “好好完成任务,发掘战风渊的潜力,以及那个世界的本质,以便我们研究。国家可是不会白白投资的。” “是。”薛宁敬礼,目送领导离去。 ...... 白暴雨一觉醒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只睡了2个小时。 肚子空空,下床洗漱,准备找薛宁搞定今天的晚饭。 来到工作间,询问助理小李,才知道从商议完作战计划之后,战风渊就再没来过信。 “战前准备肯定很忙。”她也不太想这时候去打扰对方。 一屁股坐到小柔电脑前,看她把两人的聊天记录整理成文档。 不一会儿,薛宁和助理小张领着盒饭保温箱进了屋。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慌。都放下手里工作,来吃饭。” 一群吃货起身得那叫一个快,三两下就捞走属于自己的盒饭,埋头开干。 战风渊那边为战前准备忙碌着,白暴雨这一头也不轻松。 薛宁手下有4个助理。小柔负责整理他们的聊天记录,将提到的关键信息提炼,标记,做人物关系图,以及宣城地图。 小张是男孩子,长得人高马大,很多搬运的工作便由他完成。整日跑进跑出。 小李是技术员,负责分析战风渊那个世界投送过来物品的数据,以及监管铜投壶,捕捉每一次两界投送时产生的电磁波动数据。 最后一个叫小苏,负责白暴雨的个人起居和网络媒体信息的筛选以及通话监听。 各司其职。 薛宁是他们的头头,统筹全局。 叮咚。 战风渊:【白姑娘,半个时辰前,军营兵器库走水。】 第11章 大将军的人格魅力 几人的心瞬间被提起来。 白暴雨又开始焦虑了:【有没有人受伤?被烧掉了什么?火势还在蔓延吗?我给你送水过去救火。】 面对灵魂三问,战风渊一一作答。 【所幸,大火只在兵器库内部蔓延,外面守卫的士兵只是被人打晕,没有受伤。】 【兵器库存放的兵器几乎都在大火中被焚毁。】 【火势已经控制住了,没有继续蔓延,水无需投送。】 白暴雨看看薛宁,又看看几个小助理,嘴集体张成‘o’。 【我立刻投送一些武器过去。】 战风渊:【白姑娘,且慢。】 白暴雨急问:【兵器都烧了,你不着急吗?】 江图和王九分立战风渊两侧,不忍见白姑娘心急。 一起开口:“将军,您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白姑娘实情吧。” 战风渊从砚台里重新沾了墨汁,继续写道: 【白姑娘莫急,此乃战某‘请君入瓮’中最重要的一环。】 【故意的?】 【是。】 薛宁可忍不住了,指着信纸:“快问,烧掉的兵器库有多少兵器?” 回信得到的答案让几人怔住。 【宣城八成兵器都收在这个兵器库中。】 薛宁嘴里的鸡腿都吓掉了,眼睛大大睁着。 “哦卖糕的,战风渊是不是疯了?他怎么敢玩这一手的?” 白暴雨没怎么反应过来,转头看几个小助理,他们也同薛宁一样,一脸不可思议。 “薛姐,你们反应怎么这么大。这不是战将军的计划之一嘛?” 薛宁双手重重拍在桌上,几人的盒饭都跟着跳了一下。 “白暴雨,这个战风渊胆子可真大,他就这么相信你,会准时准量地送上武器吗?他...他...他也太信任我们了。” 薛宁和几个助理可都是军人出身,经历过很多年的魔鬼训练,不断经历生死才练就了绝对信任,而战风渊呢,满打满算,他和白暴雨才合作了几次。 他们生活在不同时空,彼此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就相信了她,和她背后的国家? 万一岚军到了城下,白暴雨反悔不给战风渊投送武器,战风渊该怎么向将士们交代? 白暴雨终于体悟到这中间的微妙,眼眶顿时就红了。 那个叫小柔的助理第一个绷不住,哇哇大哭。 被一个人无条件信任的满足感充斥着现场每个人的心。 战风渊好感度集体+10。 平复了好一会儿,薛宁对白暴雨说道:“就凭战风渊的信任,我薛宁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白暴雨:“我也是。” 小张:“加我一个。” 小柔:“米兔。” 小苏:“怎么能漏掉我呢。” 铁憨憨小李:“嘿嘿,还有我。” 六人的手叠在一起,相视大笑。 几人快速扫空饭盒,收拾干净桌面。 头挨头看两人聊天。 【需要我把武器的分量再增加一些吗?】白暴雨问。 【按原计划即可,武器数量是按照‘请君入瓮’计划计算好的。】 这句话让房间中的六人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薛宁,对战风渊的评级再次升高。 “合着我们白担心了。” “头儿,你吃味了。”小李盘膝坐在椅上,手在桌边一撑,身子向后倾倒,躲过了薛宁扔过来的纸团。 能让薛宁吃瘪,战风渊好样的。 白暴雨:【那我就放心了。】 白暴雨这边能提供的武器样式,已经提前投送过一份让战风渊过目,得到确实可用消息后,才不断从各地调货。 战风渊所需武器在国内存货虽然不多,但供应‘请君入瓮’计划绰绰有余。 这得感谢影视剧高度发达的今天,弓箭、刀剑等武器制作了很多。大部分堆在横店影视基地仓库里无人问津。 ...... 相比于白暴雨团队的欢快和谐,宣城这边的情形就有些糟糕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城墙被破、主帅重伤、粮仓、兵器库先后被焚、百姓闹事。 不知哪里传出的消息,说司徒将军即将率全军北上,攻打宣城。 战风渊、江图、王九站在宣城最高处。 大半宣城尽收眼底。 黑暗中,城墙破口处,已经聚集了成百上千人,都是要逃命的。他们白天不敢现身,深夜才结伴来此。 “将军,百姓纷纷出逃,这可怎么办?我让士兵去把他们抓回来。” 江图拉住王九:“别急,我相信将军定是提前料到了此事。” 战风渊沉默不语,望着脚下城墙根,往外不断涌出的百姓。他们身上也仅有一个包袱,斜跨在后背,便是逃命的全部家当。 “这些人害怕死亡,情理之中。躲出去也好,万一我败了,他们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将军,你不会败的。” “大部分百姓不都选择留在城中,和众将士同进退嘛。” 话虽如此,月影下,战风渊刀削般的侧脸还是显出一丝落寞。 急足奔上城楼,拱手小声禀报:“将军,前方哨探查探到敌军军情。” 江图把军情拿过来,展开念道:“司徒崇三万大军已收拾完毕,即将拔营北上。” “江图、王九,开北城门,放百姓自行离去。” “将军!” 两人和送信的急足全都跪在战风渊跟前。 这个计划,他们事先都不知晓。 “若百姓们都离开,我们只有一千人,怎么抵挡司徒崇的三万将士?” “就算百姓都在,我们会拿他们的命和敌军去拼吗?” 属下们接不住话。 “好了,无需再劝,去执行吧,选十几个体力好的急足,拿上更夫的铜锣去城中各处通知吧。” 气氛很压抑,可军令如山, 几人咬牙含泪执行命令去了。 咚咚咚声敲开寂静的黑夜。 “敌袭,敌袭,岚军三万人即将北上攻城,将军有令,开北城门放百姓出城逃命。” 咚咚咚。 “敌袭,敌袭......” 铜锣声不断远离南城门。 战风渊独立城楼之上,望着守了十二年的城池,心中感慨万千。 今夜,他会带领将士与敌人殊死搏斗,但他不愿牵连无辜的百姓。 一千对三万又如何。 当战风渊不断下着军令,安排布防计划的时候,城楼下传来脚步声。 先是零星几人,接着,成百上千。 几乎所有百姓来到南城楼下,乌泱泱一片。 人群前面,站着马豪绅等人。 马豪绅面对城楼高处的大将军。 “战将军,我们知道三万敌人即将北上,但我们是不会这个时候离去的。” “宣城是我们的家,您和将士们拼死守护我们逃亡,我们真走了,还是人吗?” 周豪绅:“能苟且偷生却失了道义,我们不走。” “我们不走。” “我们不走。” “我们不走。” 生与死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好。” 战风渊胸中被感动重重堵住:“我战风渊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与宣城共存亡。” “我,江图,宣城副将,愿誓死追随将军。” “我,王九,宣城副将,愿誓死追随将军。” “我,急足罗宗......” “我,小兵苏溪......” 所有将士都跪在他们的战神脚边发誓。 “我们誓死追随将军。” 战风渊豪情万丈:“很好,各位,也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万众高呼:“誓死守卫宣城。” 第12章 岚军攻城 七月十五日子时三刻,莒县三万岚军收拢帐篷,携带武器和口粮,熄灭篝火,朝宣城全速开拔。 前往打探军情的哨兵不断回传消息。 “报,距离敌营还有十里。” 司徒崇的三万大军,骑兵不到一千,步兵占大多数,除了必要的武器、一日份干粮以及一竹筒清水,其余物品全留在营地。 轻装出行。 队伍最后,是三架巨大攻城投石车。 “报,前方哨探发现,宣城不少百姓趁夜色出逃。” “报......” 每一条急报都让司徒崇老将军的胜券又多加一重。 “报,距离宣城还有三里。” “原地休整。”司徒抬手,身后的步兵通过旗语停下脚步。 要等三架投石车追上大部队重新组好攻城方阵,才会宣战。 副将周恒展开一张宣城布防图。 指着城墙处一道破口:“将军,上次进攻,我们打破了这里,这次夜袭,我的计划,将率先向这里发起进攻。” 缺口只要再大一倍,骑兵就能毫无障碍地冲进宣城。 “距离上次进攻,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战风渊就没人让人修修那个破墙?” 周恒话里很浓的嘲讽味儿:“宣城闭城七月,粮食、兵器被焚烧一空,百姓饥饿无力,战马都没有一匹了。哪来的力气修城墙?” “哈哈哈哈。” 司徒崇放声大笑。 “我与战风渊纠缠数月,终于要打败他了。” 司徒崇也算是个久经沙场的枭雄,原本瞧不起年轻的战风渊,二十三次攻城不下,逐渐收敛起了骄傲。 不过,这位老将军依旧瞧不起战风渊。 觉得他太过年轻,守城不出,固执有余,不知变通。 这样的对手,值得尊敬,却不会平等对待。 “将士们。” “在。”周恒身后的数千前锋大声回应。 “等我们砸开敌人城墙,随我冲进去杀人。” “杀人,杀人,杀人。” 喊声震天。 “报,城楼上发现敌军弓箭手。” 周恒忙问:“数量多少?” “不到十人。” 又是一阵爆裂般的狂笑。 与宣城守军二十三次较量,看似久攻不下,实则岚军的士兵死伤很少。反而是遭受旱灾波及的宣城伤亡惨重。 折损了九成。 而三万岚军背后,得到了岚国朝廷三次物资增援。 莒县旱情也严重,但河流还未枯竭,士兵生活不算太差。 半个时辰后,三架投石车也到了。 副将周恒换了一拨推车士兵,大军再次起程。 “报,距离宣城城楼还有一里。” “报,宣城大量百姓逃亡。” “报,发现几百士兵从城墙破口处逃亡。” “报,距离敌营还有五十丈。” 这个距离,宣城残破的城楼已经落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七个月前的玉衡雄城,如今颓势尽显,如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颤颤巍巍地迎接北上的悍兵。 城楼上,零星弓箭手神情紧张地防守,嘴里喊着绝望的话。 隐约能听到:敌军来袭,敌军来袭等字眼。 慌乱且恐惧。 岚军分左中右三路,每路设一架投石车。 全军整装待发。 司徒崇:“鸣镝,喊战。” 嗖嗖嗖。 三颗红色鸣镝升空。 片刻后,宣城主帅,登城楼,面对司徒崇站立。 见到来者,司徒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战将军,命可真硬啊,可惜,我那一箭,没能让你下黄泉。” 战风渊面上毫无血色,手扶在女墙上,高喊:“多谢司徒将军赐箭。” 司徒崇:“战风渊,我知你是个人才,不如开城投降,做我副将如何?” 战风渊冷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战某就是死,也不做叛国之人。” “射箭。” 稀稀拉拉十来根箭矢落在司徒崇脚边。 引得哄堂大笑。 “死鸭子嘴硬,给你台阶不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司徒崇一抬手,他身侧号角声响彻宣城夜空。 呜呜呜~~~~ “进攻。” 轰轰轰。 三架投石车将飞石抛向宣城城墙。 一枚落在城墙前的空地,砸出一个大坑,两枚砸中城墙。 “弓箭手,射击。” 然而,城楼上只有不到十人开弓,箭矢对飞石,如螳臂当车。 丝毫没有改变飞石的方向,准确砸中城墙。 无数石块飞溅滚落。 “再砸。”司徒崇再次下令。 “战风渊,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战风渊的身影依旧挺立在城楼之巅。 目色沉敛地望着城外黑压压的敌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刻,在司徒崇看不到的地方,数百人影攒动,发出的动静极轻,几乎不交谈。 江图摸到战风渊身后,小声禀报。 “又抓住三个谍子,他们想要出去报信。” “把人看好。” “是。” ...... 守在仓库的白暴雨和薛宁等人心如擂鼓。 不久前,她刚收到战风渊的来信。 【三万大军压境,准备战斗。】 【以宣字木牌为号,等我发令。】 【收到。】 她手心都的汗,后背更是浸湿一片。 白暴雨顾不得这些,双眼死死盯着铜投壶。 等待的时间,相当漫长,她的双眼布满血丝。 大约5分钟后, 一声清脆的叮咚声出现,如同一剂强心针。 白暴雨全身肌肉紧绷,跟打了鸡血似的,右手握着壶身,左手开始有序地触碰地上的武器。 弓、箭矢、刀、剑、火油、投石车...... 有顺序,有数量,有节奏。 她演练过多次,没有一丝差错。 ...... 轰轰轰,投石车的威力相当猛烈,将城墙再次撕开血口。 城墙后的百姓自发前来,从家中翻出铁锹,菜刀,有的抱着柴火棍,老人、妇孺,队伍后,还有不少小孩,抱着石头,准备给冲进城的敌人头上来一下。 很快,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后,城墙最大的破口终于不堪重负,被投石砸开。 宣城门洞大开。 呜呜呜~~~ 冲锋的号角声响起,三支红色鸣镝再次升空。 宣城百姓们抱作一团,面对必死的局面,所有人都感到恐惧。 哒哒哒,周恒的骑兵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家都很紧张。 一万老弱妇孺,对抗三万悍兵,结局如何众人中心明白。 人群中,一个老妇人捧着自己不到十二岁孙女的小脸,泪眼婆娑。 “囡囡,若将军输了,敌人冲进宣城,有人要抓你,记得给自己的脖子来一刀。” 老人把一柄卷了边的短匕首塞到女孩怀中。 女孩眼神沉澈,目光坚定。 第13章 中计了 “奶奶,囡囡知道怎么做。” 女孩身边,还有几个与她同龄的女孩子。手里都被家人塞了匕首或发簪等物。 都被家人不停叮嘱,在抓到她们之前,先解决掉自己。 这些女孩若被敌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另外一处藏身地,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们都穿上了大人的盔甲,提前成为守护家园的士兵。 一个个面容严肃地挡住身后的百姓。 城墙根下。 更夫老黄拉着儿子,泣不成声。 “我们老黄家就剩你这么一颗独苗,岚军就要闯进来了。儿啊,你要好好和战将军学习,守护我们的家园,成为英雄。” 老黄的儿子是步兵,会舞刀弄枪,却对弓箭不熟。 敌人一旦破城而入,率先遭殃的就是老黄的儿子。 “爹,我省得,你躲到后面去。” “唉唉。” 老黄不肯走,想多看儿子一眼。 被身后其他人拉到木箱后躲好。 士兵们还好。 舍弃逃命,选择与宣城共生死的很多百姓都在说着遗言,拉着身边亲人说告别的话。 气氛绝望到了极点。 突然, 数百名将士从暗处钻出,手里捧着大量武器。 先是所有将士手里都分配到武器,余下则分配给有气力战斗的百姓。 数量多得惊人。 马豪绅低头望着苏溪递给他的巨弓和二百支穿云箭,整个人都傻了。 “这......” 兵器库不是被烧了吗?百姓手里的刀剑和兵器都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马豪绅是大变粮食的目击者,立刻想到一个可能。 心中激动莫名。 难道之前发生的事都是障眼法? 刚准备和身边人讨论,又看见一样奇怪的东西。 王九和两个小兵在投石砸开的墙洞前地面摆弄着什么东西,黑夜里看不清全貌。 只见一根根半尺高倒刺直冲黑夜,某个角度还能看到一丝倒刺上发散出来的金属光泽。 现场诡异地安静。 大家都看着突然出现的武器发怔。 而城楼各处,数百名将士手持弓箭快速而隐蔽地找到位置,开始布防。 周恒高喊进攻,一列由三百人组成的骑兵随他率先冲进缺口。 噔噔噔,岚军的烈马速度惊人。 不一会儿,就冲进了城墙缺口。 料想中的摧枯拉朽没有发生, 周恒的“杀”字哽在喉咙,脚下一个趔趄。 摔得四仰八叉。 战马不知踩到什么东西,一匹匹撕喊着快速倒下。 骑兵速度最快,但缺点也非常明显。 只要一匹马倒下,后面的减速不及,引发连锁反应,全都摔倒。 骑兵间隔太近,马匹速度又快,这一摔,好比高速路上连环相撞的车辆。 马背上的士兵摔得五迷三道。 骨折的,践踏而死的,嗷嚎不断。 城楼上,藏身在暗处的弓箭手齐齐瞄准缺口处的周恒等人。 只听江图一声:“射击。” 嗖嗖嗖。 数千支穿云箭将地上的骑兵们射成刺猬。 后面跟着冲进来的士兵还不清楚状况,刚露面就被射成马蜂窝。 “敌人要逃,火油准备。” 战风渊的战令再次响起。 原先蹲在城墙后的弓箭手,全都起身出现在女墙之间。 将包裹了厚厚油布的箭矢,同时点燃。朝岚军前锋步兵聚集处射去。 “中计了,快退,快退。” 提醒撤退的士兵,立刻中箭,胸口被燃烧的火油射中,厚厚的藤甲瞬间燃烧起来。 只见一个火人四处乱窜,痛苦地撕喊。 此时,后方督战的司徒崇已经察觉到不对,立刻命人鸣镝,挥舞旗语,提醒前锋撤退。 然而,他们不知道,那些被当成逃兵的人早早埋伏在四周。 往边缘撤退的士兵,被一刀抹了喉咙。 悄无声息带走无数亡魂。 司徒崇大感意外,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左中右前锋,在我前方聚拢。” 鸣镝不断点亮夜空。 可这时候才撤退已经太迟。 宣城城楼上,也点亮了一颗鸣镝。 蓝色的焰火升空,绚丽妖艳,是死亡前的开场曲。 岚军前锋刚聚集到一处,天空突然出现三颗硕大的火球。 司徒崇刚下令分散,前锋队伍中间便被火焰飞石砸开一大片空地。 哀嚎遍野。 “怎么可能,战风渊怎么可能有投石车?” 兵器弓箭也就算了,随便藏在哪个空屋子,谍子确实很难发现。可投石车不同。那东西目标庞大。 比两层楼还要高,根本藏不住,何况对方也是三架。 这么明显的东西,是怎么瞒过谍子的? 司徒崇开始怀疑安插在战风渊身边碟谍子们送过来情报的可信度。 “诡计多端的战风渊。”司徒崇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自己中计了。立刻命人鸣金收兵 铮铮铮~~~~ 嗖嗖嗖。 岚军撤退途中,又被十几颗大火球击中,城头上,穿云箭不要钱似地射向敌人。 骑在战马上的司徒崇连连后退,宣城破开的城墙口仿佛收割生命的地府。 去多少人,死多少人。 司徒崇第一次感到害怕。 “撤退,撤退。” 这时候,战风渊吹响了全面进攻的号角。 呜呜呜~~~ 宣城的一千将士和百姓,从城墙缺口以及大开的城门涌出。 “冲啊~~~” 气势磅礴地冲向军心早已溃散的岚军。 “将军,败局已定,我掩护你,快逃吧。”副将李修用大刀挡住四溅的碎石,掩护司徒将军离开。 “我是主帅,我不走。”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走。” 到这时候,司徒崇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弄不清楚战争的胜局怎么就突然偏向战风渊一方。 岚军可是足足三万人啊。 轰轰轰! 巨大的火球砸在司徒崇不远处地面,砸飞了数十人。 “将军,快走。” 马豪绅体内冰冷的血被彻底点燃,冲得比谁都快,射落一名骑兵后,双手用力翻身骑上这人战马。 肥胖的身体一点都不显笨拙。 “驾。” 周豪绅等人都看呆了。 “老马什么时候学会了骑马?弓箭还玩得这么溜?” 李豪绅贴在周豪绅后背,两人互为对方防御。 “你不知道了吧,二十年前,老马就是战老将军的伙头兵啊。” 马豪绅冲在最前面,弓箭之下没有冤魂。 “哈哈哈,多年不用弓,手还是没生疏。” 马豪绅挑眉看向不远处的王九。 朗声大喊:“王副将,我们比比,是你的刀砍的人多,还是我的穿云箭射落的人头多。” 王九伸手一把抹掉脸上的血,不服道:“比就比,谁怕谁。” 今夜不光是战风渊和一千将士们冲锋陷阵,报仇雪恨的时候,还是他老马的高光时刻。 “那我可不客气啦。” 第14章 反败为胜 嗖嗖嗖。 “嘿,战风渊哪里搞到的这批弓箭,威力惊人啊。” 马豪绅越杀越上头,瞧见王九陷入危险,一箭过去,帮他解决了身后的岚军。 很快,老马也遇到危险,关键时刻,王九飞过来一根红缨枪,扎穿了一名要砍老马坐骑的士兵。 “我们扯平了。” 司徒崇是个很执拗的人,不肯轻易认输。 呆呆骑在马背上,坚持着可笑的骄傲。 副将李修为他拼命挡住碎石。 “将军快走啊。” 人群中,一匹战马灵活走位而来。 “是周恒,是我的副将周恒。” “他还活着。” 李修看清马背上的人,哪里是周恒,而是个胖子,大叫不好:“将军是敌人...快走。” “拦住那人,快拦住他。” 嗖嗖嗖。 城楼上一直关注马豪绅的江图出手了。 马豪绅的身边被穿云箭清理出一片空地,穿行无阻,不断靠近对方主帅所在的位置。 “将军,敌人过来了,快...走...”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拍打将军身下的战马。 嗖。 李修的后背被那胖子的穿云箭射中。 “李修。”司徒崇被战马带着狂奔。 而李修,却倒地不起。 ... 马豪绅提着李修的头颅回到城楼下时,大战基本结束。 王九手里也同样提着敌军高层的人头,还是两颗。 炫耀般朝马豪绅昂了昂头,展示自己的战绩。 高层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剩下的岚军军心已散,再组织不起像样的攻击,战局一面倒。 王九还想带人去追逃兵。 “穷寇莫追。”战风渊站在城楼上,衣衫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望着丢盔弃甲的敌人,战风渊双目朦胧。 举剑高喊:“我们胜了。” 万众欢呼。 一万人喊出了十万人气势。 战风渊接着又喊:“清理战场。” 江图和王九领命而去,带着手下士兵,给没断气的敌人补刀。 体力好的百姓也纷纷加入,跟在士兵身后,收拢兵器、盔甲、干粮等有用之物。 副将周恒被压在战马下,还没断气。 他和几个岚军高层被活捉,这一战,宣城以少胜多,斩杀敌军八千余人。 剩余岚军分三路溃逃,不知踪迹。 更夫老黄从城墙缺口走出,目光在活着的士兵之间扫荡。 “我儿,你在哪?我儿?” 他找了许久,翻开几十具尸体,不见他儿子。 心情如坠深谷。 “爹...我...我在这儿。” 黄兴郎杀敌人杀得脱力了,正靠在墙角喘气。 听到父亲呼唤,用最后一口力气奔向老黄。 “没死,我儿没死,他也是英雄。” 这样的动人的场景不止一处。 ...... 【白姑娘,我们胜利了。】 战风渊第一时间给时空另一端的白暴雨分享好消息。 等待多时的白暴雨,见到这句话,脸上刚升起喜悦,便直直向后倒下。 薛宁接住了她。 “头儿。”小柔他们都围过来。 “她第一次经历这些,太紧张了。精神一放松,就晕了。” 铁憨憨小李把人扛起来,放在行军床上。 薛宁:“让她好好睡一觉,没什么要紧事,别叫醒她。” ...... 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 经历了这场战役的百姓大多还处在懵逼状态。 不知道必输的局面怎么就突然被扭转了。 将军府。 伤口又裂开的战风渊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时辰。 孙简在帮他清洗伤口,涂抹白暴雨送过来的药膏。 “将军他...他没事吧。” 王九等人都快哭了。 “什么没事,他只是昏过去了,一个个哭什么哭。” “哦哦哦。” “都愣在房里做什么,战后的事情还有不少,都出去干活。” 孙简开始撵人。 “这里有我和苏溪就行,你们去忙你们的事吧。” 等人一走,苏溪帮将军掖好被角。 “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能醒。” 在一旁烧热水的孙简叹息道:“他太累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这场仗打得极为漂亮。 可战后工作同样重要。 从将军府离开的江图和王九,紧锣密鼓地安排手下展开战后清理工作。 补刀、搜刮战利品、焚烧尸体,统计伤亡,修补城墙。 ...... 溃败而散的岚军再次集结。 司徒崇坐在军营中,望着周恒的衣衫和李修的佩剑久久不语。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小将进来,汇报伤亡情况。 “将军,我军只剩一万八千余众。” “哼,战风渊,我司徒崇绝不会善罢甘休。” “传令下去,整军,后退五十里,去荒山沟扎营。” “是。” ...... 白暴雨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 床头摆着一封新信件。 【白姑娘,岚军残兵后退五十里,目前驻扎在荒山沟腹地。司徒崇大败,岚国皇帝必将他召回责问此事,宣城之危暂时解了。】 【没有你的相助,宣城必破,多谢。】 “暴雨姐姐,你醒啦?头儿不让我们打扰你。” “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 “什么!” 白暴雨掀开被子要起来,浑身都在发抖。 “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当然没体力,等我给你早餐啊。” “不行,将士百姓们还在挨饿,我得送点吃的过去。”摇摇晃晃跑去仓库。 战风渊没醒来多久。 身子半倚在床榻上。 用军医孙简煮好的热水将白暴雨给的一把药片吃进肚子。 小兵苏溪又端来一碗加了许多马肉的稠粥和一颗烤得金黄的土豆。 苏溪:“将军,这是用敌军战死的马熬的粥,快喝些,长力气。” “你们都吃了马肉吗?苏溪,你太瘦了,你喝。” “将军我喝过了,喝了两大碗呢。”怕将军不信,拍了拍略微发胀的胃。 孙简道:“这次战利品很丰厚,不光有战马,还从周恒、李修等人身上搜到了饴糖。” “江副将已经命人熬了很多粥,都加了马肉和盐,分给百姓。这是你的。” 战风渊乖乖喝粥。 叮咚。 三人同时看向房中的铜投壶。 苏溪笑嘻嘻跑过去,把铜投壶拿到将军跟前。 里面是白暴雨的回信。 【我给你准备了新的物资,找地方接收。】 【好。】 战风渊没有咀嚼,还让苏溪去处理这件事。 小兵苏溪激动地领了差事,拿着铜投壶跑到院中。 将军府很大,有许多空房间。 苏溪顺便找了一间。 很快,铜投壶便响起了叮咚声,一块刻着宣字的木牌先出现,紧接着,就是成堆的米面和蔬菜。 堆了半屋子。 等了一会儿,再没有东西出现,苏溪才觉得完成任务。 可刚跑到将军卧室门口,就被铜投壶里冒出来的清水浇了个透心凉,齐飞扬。 第15章 我也要变强 通古今任务仓库。 白暴雨给战风渊送去1吨清水后,饿得实在受不了,从小柔手里拿了早饭来吃。耳边听到一阵喊打声。 走近一看,发现办公室旁多了一个擂台。 两道身影不断碰撞,躲闪,挥汗如雨。 “头儿,加油,干翻他。” 小李他们还有不少工作人员都围到擂台边给打斗中的两人喊吁助威。 给薛宁助威,给另外一个喊吁。 “小柔,唔,那男的是谁?” “他叫凌封。是隔壁单位的区长,和我们头儿一直不对付。” “看出来了。”白暴雨一边啃馒头吃咸菜,一边看薛宁干翻帅哥。 “他们...唔...打了多久了?”馒头塞得满嘴都是,小麦的特殊香气让饥饿的人很容易得到满足。 小张贴过来,从白暴雨手里抢走一个馒头,掰一块塞嘴里,差点掖着。 “咳咳咳,喝水喝水。” 小柔白了小张一眼:“没出息。暴雨姐姐,头儿和凌封打了一个小时了。” “一个小时!咳咳咳。” 白暴雨紧随其后。 这两人可不是在过家家,而是真肉搏,你一拳我一肘的,招招致命。肌肉线条在汗水下特别明显。 “他们不累吗?” 小柔很是得意,小嘴一噘:“相当年,我们去缅北做任务,在林子里追逐两三天不合眼都不见累的,这才到哪。” 白暴雨扭头看了看自己瘦削的手臂,想起昏睡一天的事,心思电转。 叮咚。 李楼推开办公室大门,望见了人堆里的白暴雨。 “暴雨,战将军的信。” “来了。” ...... 【白姑娘,第二封信是我属下苏溪拜托我写给你的。】 听说来了新的信件,打架的两个都没劲儿了,跳下擂台,擦了汗,一屁股坐下。 “战风渊说了什么?是不是要物资了?” 白暴雨还没听过苏溪此人,想来和小柔他们一样,都是助手一类的人物。 安静等在铜投壶前,时不时瞟一眼新人儿凌封。 没等多久,叮咚声响起。 白暴雨拿起,张口就念:【白...白...白天神...我...我叫苏溪。是...是...战将军跟前的小兵,负责看守铜投壶。】 【白..白..白天神,苏溪..并非故意,故意出错。】 【还请白天神原谅。】 薛宁眉头微皱,吐槽:“这个叫苏溪的是结巴吗?说话怎么这个味儿。” 白暴雨越念越乐,哈哈哈笑起来。 向众人解释道:“应该不是结巴,是这个叫苏溪的小兵犯了什么错,太紧张。战将军故意这样写,模仿苏溪说话时的情景。” 薛宁刚要开口,凌封冷声道:“看样子,那边的战斗结果不错,还有闲心玩笑。” “凌封,你不张嘴没人当你不存在。” 被薛宁怼的凌封没再说话,表情还是淡淡的。 小助理们对此见怪不怪,只有白暴雨觉得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战将军,苏溪何错之有?】 战风渊:【先前白姑娘给战某送物资过来,我让苏溪去处理此事,他没等到姑娘送水,提前跑了回来,淋了一身。我并未责怪他,可他不肯,非闹着要和姑娘通信道歉。】 【他不会写字,由我代劳。】 众人听完哈哈乐,战争后的紧张气氛烟消云散。 【那也不算错啊,你们再去准备,我给你再送一些过去,这一次,比第一次送的水更多。】 白暴雨没怎么笑,而是在思考今后如何更合理地处理此事。 往铜投壶里灌水的时候,白暴雨想出一个操作简单,步骤合理的方法。 投送完10吨水之后,白暴雨马不停蹄,跑回办公室,掏出纸笔写下脑中方案。 她会让薛宁制作几种木牌。 一种,上面分别标注五、二十、六十字样。 第二种,上面用红、黄、绿、蓝等颜色染色。 最后一种,是宣字木牌。 同旗语一样,通过不同木牌组合,表达不同投送信息。 蓝色木牌,代表要送水;红色是武器;绿色是粮食和蔬菜;黄色则是杂物。 五、二十、六十代表等待时间,分别为五息、二十息和六十息。 宣字木牌作为间隔使用。 这样操作,既简单又省事儿,还容易普及。 方案一发过去,立刻得到战风渊点赞。 【白姑娘真是聪慧过人,战某佩服。】 【战将军过奖,不过是雕虫小技,比起将军‘请君入瓮’计谋,就是小巫见大巫。】 战风渊在此方案上,打算增加一个小变动:【白姑娘的方法简单可行,战某觉得若是再加一条,或许会更加妥当。】 【你说。】 【我们通信之时,最好也用某种颜色的木牌做起始,是否可行?】 白暴雨当时只是觉得对方细致,没想太多。 薛宁被白暴雨堵在浴室门口,白毛巾揉干短发。 “找我有事?” “薛姐,这是我做的一个小方案,战将军同意了。” “可以啊,暴雨同志,开始发挥主观能动性了,”薛宁只扫一眼,便觉得这个方法省时省力,还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立刻派人去准备。“果然是修复文物的好手,做事细致。” 苏溪小朋友闹出来的笑话以后便不会再发生了。 “那个,姐...”白暴雨没走,脚在地上划拉。 “有什么事直接说,我不喜欢弯弯绕绕。” 白暴雨鼓起勇气:“薛姐,我想...想跟你学武术。” “怎么突然想学武术?” “薛姐,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差?” “差?你可是双庆市博物馆最年轻的文物修复员,单院长高徒,周老师爱将。你都说差,普通人要不要活了。”薛宁推开挡住浴室门的白暴雨,发现推不动。 “我不是说我的职业,而是...”白暴雨伸手指头去戳薛宁结识的小臂,又指着自己单薄的身躯。 薛宁淡淡的笑:“开窍啦,想跟我学武术强身健体?” “姐,我就投送个物资,昏睡了整整一天,以后遇到更大麻烦,我这小身板太耽误事儿了。” “好,我会教你武术,可我很严格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薛姐,我会好好努力。” “行,”薛宁扬起一抹坏笑:“那先去扎30分钟马步。” 白暴雨刚走,凌封从男浴室走出:“原来你拉着我比试,是做给她看的。” “不懂你在说什么。”薛宁甩给他一个又美又飒的背影。 第16章 抢救伤员(上) 战风渊觉得精神不错,穿好衣衫,坐在书案前,开始写这场反击战的战报。 要发给陛下过目。 他隐去铜投壶联通两界之事,就说敌人火烧粮仓和兵器库他提前得知了消息,命手下将物资藏在别处。 欺骗司徒崇,引君入瓮。 写完又检查一遍措辞,修改几处描述不当之处,誊写了一遍,晾干墨迹,卷进竹筒,在蜡未完全硬化下来之前,盖好封印。 又抽出新信纸,给王都被软禁的太子写信,给父亲报平安。 做完这些,额头上出了一层密汗。 体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传唤了一个信得过的属下,将三封信交托此人。 “去领半个月口粮和两吊钱,务必将信件平安送去王都。” 那人是专门往返宣城和王都的送信使,为人稳重,很值得信赖。 “另外,此去王都,路过绕城官驿,顺带问问那边百姓的受灾情况,以及朝廷的赈灾措施。” “将军放心。” 很快,江图和王九回来禀报战况。 江图:“七月十五日,岚军夜袭,我军死亡三百七十二人,伤一千四百六十七人,其中,重伤四百五十人。” “歼敌八千三百一十七人。” “这是具体数据。”呈上战报。 王九:“城墙共有十二处被砸坏,两处大缺口。我已派人严加看守,但缺少修葺材料,若岚军卷土重来,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翻越山巅,发现还有更高山峰在前方等着。 议事的三人心中沉甸甸的,若非铜投壶能联通两界,白姑娘慷慨相助,这一战,死亡数字将是一万。 孙简已经赶去救治伤兵,可数量太过庞大,就算有将士和百姓协助,药品不够,医疗手段低下,还是有重伤患者坚持不下去,会陆续死亡。 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我问问白姑娘,你们坐下休息片刻。” “是。”两人脱下军帽,坐在书案前喝水,顿时一股酸爽至极的味道飘在房中。 可谁也没当回事。 战风渊提笔:【白姑娘,我记得你说过,你生活的那个国家,医疗手段很厉害,有什么好方法,能让普通人快速学到治疗伤患的手段,减少治疗时间?】 ... 通古今任务组正在举办迎新会。 “我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凌封,国家特勤处,双庆市区长。这次,以副组长身份,加入我们小组。” “大家鼓掌。” 只有白暴雨鼓得起劲。 其他助理和薛宁都只是装装样子。 “凌封,她就是白暴雨,铜投壶的发现者和联通人。” “你好。”白暴雨主动向对方伸手,凌封是死人脸,不苟言笑,话也很少,和话痨薛宁形成鲜明对比。 “你好。” “暴雨姐姐,你别在意,他这人就这样,谁都不给好脸。”小柔打圆场。 白暴雨顿时八卦起来:“凌副组长私下对薛姐也这样?” 副字上下了重音。 小柔压低声音:“更难看,两人一见面就势同水火。” 白暴雨:“副组长哪里惹到我们薛姐了?” 小李托了托眼镜框,一起蛐蛐领导:“这要问头儿了,我们也不太清楚。” 白暴雨更好奇了。 叮咚。 刚念完信上内容,新加入的副组长凌封,沉声道:“让战风渊清理出一大片区域,分成四个部分。” “用四种不同颜色丝带,区分伤患。” “黑色代表重伤将死。” “红色代表重伤但无生命危险。” “绿色代表轻伤。” “白色则为其它疾病。送进不同部分救治。” 白暴雨一听,便知道这样的方法可行且有效,区分伤患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普通人就能完成。 “军医或有经验的郎中处理红色以上伤患。临时指派的成员则处理绿色以下的伤员。” 小柔快速在电脑上输入这些内容。 凌封转头看向薛宁:“另外,准备大量医用订书钉,将使用方法告知战风渊。那个世界应该还未掌握缝合手段,用大型订书钉,将伤口缝合,再涂抹大剂量消炎药。能挽救不少人。” 他表情很严肃,说出的每个字都是干货。 连薛宁都无话可说。 白暴雨更是钦佩,感叹,果然能加入小组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打印机开始工作。 薛宁直接从当地调了各种颜色丝带,裁剪成长度统一的小段,收进箱子。 野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人受伤,就是用大订书钉处理伤口,看似血腥,却极为有效。伤口不易崩开,也不影响幅度很小的动作。 药品和使用方法也一并用打印机打印出来。 战风渊等候多时,收到了大量药品和奇怪物件儿。 待看清使用方法时,就是孙简也没忍住,落了泪。“太好了,有了这样的好办法,便能大幅降低伤患死亡数量。” 而白暴雨给他们提供的区分伤患的方法,更是闻所未闻。 ... 在江图和王九的操作下,宣城一片空置宅院被清理出来。 江图指挥手下:“不同区域,用竹竿搭架子,悬挂轻纱隔开。” 一刻钟后,四个功能区全部规划完毕。 “竹床之间要留一步的空隙,方便行走。”王九和手下用长绳,在横纵之间划出范围。一放下绳子,就有人搬来竹床。 不一会儿,又有人搬来长桌,铺上干净的桌布,把一竹筐一竹筐白纱布放整齐码放于桌面。 还有针对不同区域使用的药品,也被装进贴好标签的木匣一一放好。 另一边,以孙简为首的郎中。 将怎么区分伤患,如何记录病症,怎样用深褐色的碘酒和酒精消毒,怎样包扎,如何清洗等事务一一进行培训。 结束训练,合格的杂役,穿上洁白的大褂,直接上岗,开始忙碌。 在士兵用白暴雨送过去的消毒粉,做地面和环境消杀后,江图开始安排病患进场。 从百姓中挑选出来的助手将手腕上绑了不同颜色彩带的伤患,送往不同区域。 除了重伤将死之人不好挪动,依然安置在原地之外,其余伤患被快速分区。 如今,城中所剩郎中不足十人。他们全集中在红色彩带区域进行救治。 第17章 抢救伤员(下) 伤患进行区分后,郎中便可直接去往红色以上区域,先抢救那些在生命线上挣扎的人。 杂役们只需要将贴有【消炎药】【治伤药】【止痛药】【退热药】等标签的药品,按症状分发给绿色以下区域的伤患即可。 他们没有生命危险,只要经过简单清洗和包扎,上药,就能有效防止感染和发烧。 等郎中抽出时间,再一一复验,大大提高医治效率。 短短半天时间,伤亡速度便大大降低。 ...... 孙神医,救救我儿吧。 一位中年人跪在孙简跟前。 他身后地面上是一具用白布盖住全身的士兵尸体。 “老丈,你儿子已经死了。” “不,孙神医,我儿子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还没死,我刚才看见他眼皮动了。” 孙简掀开白布,发现老人儿子的大腿上有一道五寸长巨大伤口,深可见骨。 拉住路过的杂役,询问了情况。 老人的儿子倒在城外战场上,因为位置较远,清理战场的士兵才将其运回来,路上便断气了,连黑色彩带都没绑便盖了白布,等着下葬。 像老人儿子这样的伤口,放在平时根本不用治疗,治也治不好。 济世堂这样的伤患太多,郎中们没有时间处理这种已经宣告死亡的人。 孙简还是蹲下身,伸出两指压在士兵的侧颈上,忽然察觉到一丝游悬般的脉象,想到白姑娘送来的叫‘订书钉’的东西。 决定试一试。 “老丈,我尽力一试,若救不活令郎,你要想开些。” 老人只是磕头。 孙简让人把那士兵抬进房间,剪开裤子,将伤口完全裸露。 这一检查,倒吸一口凉气。 这名士兵的伤口很长,但幸运的是,刚好错开大腿脉管,出血量不大,否则不用抬回来,大战刚结束就死了。 他不想耽误,立刻用碘酒进行伤口消毒,再用酒精擦拭一遍,清理伤口里残余的血污,检查有没有兵器碎片残留。 做完这些。 让一个杂役协助他,将裂开的伤口向中间一挤,他再按照白姑娘【订书钉使用说明书】里描写的方法,将伤口钉上。 过程有些血腥,助手差点被吓晕过去。 这种特殊的订书钉差不多半寸长,材质不明,一颗颗被钉在士兵的肉上。 足足用了二十多颗钉子,才处理好伤口。 像一条银色大蜈蚣趴在士兵腿上。 “果然好用。” 孙简难掩激动,开始给伤口涂抹消炎药,覆盖纱布。 助手帮忙喂了一把药片,大约一刻钟后,竹床上士兵的脉搏逐渐变得明显。 老丈被喊进屋,得知儿子被孙神医救活了,又跪下磕头。 孙简还要去治疗别人,拉着老丈的手,交代他:“老丈,你儿子要活过今晚才能度过危险期。这期间,别搬动他的身体,可以做简单擦洗,但水不能碰到纱布区域。” “我省得,多谢多谢。”老丈已然泣不成声。 “一旦出现发热症状,立刻找人告知我。” “多谢孙神医。” 有了这个成功案例,孙简信心大增,如法炮制,又把七八个已经宣布死亡的士兵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别的郎中注意到此事,纷纷效仿,不仅学会使用订书钉缝合伤口,还把之前救治过的伤患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 能有效防止因身体翻动而导致的伤口开裂和术后愈合不良。 以往,受这种伤的将士,哪怕有口气悬着,也会直接宣布死亡。因为这个时代不具备治 疗这类伤患的有效手段。再加上中药起效慢,随之而来的感染发热,也一样会要人命。 但使用了订书钉缝合伤口,以及大量现代药品之后,情况大为不同。 到了夜里,二百多手绑黑色丝带的重伤将死之人,一半被拉回人间。 红色丝带区由三位郎中负责治疗,死亡率降至一成。 凌封还提醒薛宁准备一些木材和煤炭:“战风渊封城数月,应该没什么柴火可用了。伤患清洗消毒需要用烧滚放凉后的温水。” 白暴雨补充:“还有焚烧尸体也需要燃烧材料。” 薛宁早就着手准备,不到一个小时,就送来十车废木材和三车煤炭。 仓国南境大旱数月,连虫子都见不着。好在不下雨,几人不怎么担心瘟疫等次生灾害的发生。 深夜,病患区烛火通明,几乎所有人都在彻夜不停地忙碌。 军医孙简最是辛苦,连续两夜未曾合眼,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这一会儿,佝偻着背,在椅子上打盹。 “孙神医,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后面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理。”郎中区泽轻轻摇醒孙简,开口劝他。 “你们也跟着苦熬,哪有我休息你们继续的道理。” 宣城所剩的郎中不多,只有他们几个了。 区泽感叹:“等松活下来,我就收几个灵活的徒弟。” 别说,孙简早有此意,捻着胡须得意道:“将军身边的苏溪就不错,等天一亮,我就把人找来”。 区泽诧异:“孙神医不是从不肯收徒嘛,怎么突然有想法了?” 孙简叹息:“我要是早点肯收徒,还能多救几个人回来。” “孙神医,这订书钉是何物?战将军为何有此物?区某从未听说过这么神奇的东西。” 孙简借着摇曳的烛火盯着区泽看了好一会儿,神秘兮兮道:“我听说,是王都那位的手段。” “是陛下?” 孙简摇头。 “那就是太子了。” “是你猜到的,不是我说的啊。”孙简双手抱胸,闭眼假寐。 “那就对了,战将军十岁起,便做了太子伴读,和太子谋臣滕湖等人同太子一起学习、长大。后来又分掌太子六率,太子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第一个想着我们将军。” “唉,对咯,但你别说出去,这是秘密。” 区泽不困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贴过去,小声道:“那前两日,突然冒出来的米面土豆,也是太子的暗中派人支援将军的?” 脚步声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 来者居然是马豪绅。 第18章 收徒 “哎哟,哪阵风把老马吹来了?”区泽眼睛都亮了。 马豪绅,真名马宽,原是战老将军,就是战风渊爷爷上柱国战火晏的部下。战老将军过世后,继续留在宣城,开了食肆。 没过几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如今,是宣城数一数二的豪绅富户。 此役后,这人的事迹宣扬开来,百姓们才知道,这位为百姓说话的豪绅,原来还是位神射手。 战场上,直插敌阵,取了主帅副将首级。 一时间,风光无限。 战风渊手下,知道老马原来身份的人不多,孙简算一个。现在,全城百姓都知道了。 “老孙,我给你们带了个好苗子。” 马宽让出位置,把身后藏着的小丫头带到两人跟前。 “她叫李囡囡,是东府街开早肆李婆的孙女。我看着她长大,打小就机灵,带来给你们做个帮手。” 李囡囡怯生生的,但看一双明亮的眸子,就知道是个聪慧机灵的丫头。 孙简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叠成堆的麻面帕子。 又指了指一旁已经晾凉的清水,最后,指向伤患。 女孩略作思考,走到水缸前。 先找了个空盆,用瓢舀半盆水,洗干净自己的手,倒掉脏水。又打了大半盆,取一张干净的帕子。 放入盆中浸湿,拧到半干,就近选了一位伤患,小心翼翼给他擦身上的血污。 孙简看得双眼放光:“过来,磕头拜师。” 区泽把人拦住,不服道:“孙简,我敬你救死扶伤无数,平日里尊称你一声神医,怎么跟我抢徒弟。” “这里我医术最好,不是我先选是谁?” “我徒弟都死没了,你已经有苏溪了,把囡囡让给我。” 孙神医那个悔啊,先前不该在区泽面前显摆。 这下可好,李囡囡成了人家的徒弟,他必须抓紧时间才可以。 心里想着,天一亮就去把人要过来。 可看着区泽耐心教导丫头怎么给伤患包扎,怎么清洗血污,指导她何种症状表示病危,何时需要更换纱布。 李囡囡学得极为认真,领悟力又好,很快就上手。 顿时坐不住了。 “两天没合眼,回去睡一觉。” 孙神医伸了伸懒腰,哈着哈欠走了。 他身后的区泽偷偷笑。 ...... 天边朦胧的晨曦刚刚泛着紫红。 守在铜投壶边打盹的苏溪被孙简捉起来。 “苏溪,去跟江副将说,以后跟着我学医。” 苏溪懵懵懂懂,下意识抱紧铜投壶。 “别抢,谁也别抢将军的宝贝。” “苏溪,再不醒来,我就给你扎针了。” 苏溪从睡梦中惊醒,嘴角还挂着哈喇子。 “是孙神医啊。白天神有信件传过来了?”他伸头去看,投壶里空空荡荡。 “苏溪,想不想学医?” “孙神医,莫要拿苏溪玩笑,我哪有那本事,能帮将军守着宝贝,已是苏溪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敢肖想别的。” 孙简被这番话堵住,有些生气。 “哼,我去找将军要人。” 苏溪急了,继续守着也不是,跟上去也不是。 牙一咬,心一横,抱着铜投壶来到隔壁将军的卧室。 战风渊睡眠浅,醒得早。 这时候,披了件单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孙神医来了。” 孙简先给将军号脉,感知他的心跳愈发强劲,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 “白姑娘的神药果然厉害。再有两三日,将军的伤必然好得七七八八。配上我的行针,完全康复指日可待。” “多谢神医。” “你若谢我,就让苏溪做我弟子,让江图再找个人给你看投壶。” 战风渊疏朗的眉眼在烛火映衬下,仿佛一块材质温润的美玉。 展颜调侃:“这么多年,孙神医终于想收徒了?” 这孙简医术了得,却有个怪癖,从不收徒。 旱灾前,多少豪绅官员带着束修领着后辈想要拜师,孙府大门都被踏破了,也改变不了孙简的固执。 “苏溪确实不错,虽然有点冒失,我想,经过神医耐心调教,一定能有所作为。” “哈哈哈。” 可是,苏溪却不那么想,双手抱投壶,哭唧唧跪在将军书案前。 “苏溪不想离开将军。” “你入军多久了?” “三年。” 仓国历法,男子十八岁需入军,战争频繁时,年岁可降至十五岁。这些年仓国北境战事不断。苏溪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十五岁入伍从军。 在宣城兵营做了三年戌卒。 现如今,不过十八岁。 还是个半大孩子,因为营养不良,身材矮小,瘦削虚弱。 刀都提不起来,江图可怜他,便让他跟在将军身边,做个跑腿小卒。 做事倒是勤恳,就是冒冒失失,小错不断。 以苏溪的资质,怎么也轮不上他做孙神医徒弟,可现在,城中不足一万人,哪里去找合适的人选。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 跪在地上一直磕头。 “将军,苏溪只想帮将军看好宝贝,哪也不愿去。” “苏溪,你怎么......”孙神医好不容易改变想法,第一个要收的弟子居然不愿,胡子气得一颤一颤的。 战风渊沉声问他:“你为何不愿做苏神医徒弟?” 苏溪一磕到地:“将军,苏溪也想同孙神医学习,可苏溪记性差,中药那么多种,还有几百个穴位,苏溪记不住。非让苏溪行医问诊,不是害人嘛。” 这个说辞连孙简都没有理由反驳。 气鼓鼓地走了。 ...... 通古今办公区。 被闹钟叫醒的白暴雨浑身酸痛。 身体各关节像锈蚀了很长时间,没有润滑油的机器。 稍微一动,就牵扯肌肉群疯狂叫嚣。 昨天仅仅扎了30分钟马步,就累成这样。薛宁说她因为修复文物,长期久坐导致的肌肉无力。 慢慢训练便会逐渐提升体能。 白暴雨还想多来点训练,被薛宁制止,说刚开始,强度不能太大。 吃过早饭,她发现办公室旁边多了一间健身房,几台崭新的健身器材上已经有人在上面锻炼。 “暴雨姐,昨晚战将军没有来信。” “知道了。” 薛宁靠在健身房门口:“暴雨,你有低血糖吗?” 白暴雨好看的脸上疑惑不解,但还是乖乖摇头。 “那就好,从今天起,起床后,慢跑15分钟。速度我已经帮你设计好了。你按自动就行。” 白暴雨没有意识到跟薛宁学习武术代表什么,每个进来看她锻炼的人都摇摇头,微微叹息。 死人脸凌封在另一台跑步机上跑步,也没忍住给白暴雨投来一个古怪的眼神。 她哼哧哼哧跑完15分钟,感到饥肠辘辘。 留给她的早餐与前一日完全不同。 是三个鸡蛋、一块水煮鸡胸肉,半个拳头大的杂粮饭。 “就这么点?”白暴雨饿得能吃掉一头牛。 小张的餐盘里是三个大白馒头,两种炒菜,两个咸菜,鸡蛋和满满一杯豆浆。其他人有油条、粢饭团、油果子,还有米粉。 薛宁敲了敲桌子,把对着别人餐盘流哈喇子的白暴雨拉回来:“从今天起,你每餐吃什么由我来定。” 第19章 修城墙ing. 昌宏四十三年,七月十七。 天气比往常稍微凉爽了些,但头顶还是见不到云层。 白暴雨每日送来50缸清水,战风渊会安排一部分用作饮用洗漱,一部分饲养缴获的马匹,剩余的一部分,则全部供给济世堂,用作消毒、擦洗等事务。 整整一个月没有洗过澡了,战风渊、江图和王九面前放着三盆热水。 洗脸,擦拭身体,清澈透亮的水变成了泥汤。 战风渊舍不得倒,提议,趁热,用这水泡脚。 把水倒进木盆,把鞋袜一脱,泡了进去。 王九打趣道:“我这段时间都不敢脱鞋,睡觉都穿着,那味儿,一里外都能闻到。” 江图:“有这么夸张吗?” 王九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江图,自己的一双脚到底有多臭。 “呕唔...王九,快穿上,你脚太臭了。” 王九提着鞋子,追上江图,塞到他鼻下,成功把他熏吐了。 “你等着,呕唔...” 战风渊反而是味儿最小的一个。看着两个心腹打闹,嘴角忍不住上扬。 “舒服,好久没泡脚了。”王九很享受这一刻。 三人情况都差不多,因为长期穿一双鞋,没有水做清洁,脚缝里都是泥垢。 盆里的水都是臭的。 战风渊问:“城墙的缺口,有什么好办法?” “修是好修,就是缺材料。” 城墙所用的石材特殊,是从三十里外的深山里开采出的石材,凿刻成一定长宽高的青砖。 开采难度大,需要有一定技术的工匠日以继夜开采凿刻。 可细分为垛尖砖、垛顶砖、垛口基砖、望孔砖、射孔砖、拦水砖、排水槽砖等。 尺寸不一,数量惊人。 江图估算过,以现在的人力物力,光准备好修墙的青砖至少需要半年。 还需要大量搭建木材和夯土。 数月前,周围山林发生过大火,大片山脉植被被大火焚毁,露出底下焦黄的土地。 战风渊还每日派士兵去山上砍伐木材用作燃料,那片山脉早已成了秃头。 如今,再想找到搭建架子的木材,相当困难。 战风渊又道:“拆除一些老宅如何?” 江图立刻否定:“不行,老宅所用青砖和城墙需要的尺寸不同。再说,拆除需要时间,修成符合规格的尺寸又要时间。这一来二去,所耗时间也至少要两个月,这期间,司徒崇又来偷袭怎么办?” 王九应和:“这一次,我们能打司徒崇一个措手不及,是因为他掌握的情报不足,严重低估了我们,才让我们有机可乘。再来就不好说了。” 战风渊微微叹息,终是点头。 “我看,还得问问白姑娘那边,有没有这些东西。” 战风渊思忖片刻,脸上爬过一丝愁绪。 “将军,白姑娘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非也。白姑娘生活的世界比我们仓国发达不知多少倍,我相信,这些东西在他们那边非常普遍,采集难度也不高。我就是觉得,一直伸手索要而不回馈,我们就像蝗虫一样。” “惹人厌烦。” 王九却没有战风渊那样的心理负担:“白姑娘需要什么,我去帮她搜集。金银还是字画?” “上次和白姑娘谈过此事,她说,他们那边的科学家,就是我们这里的太学教授,对我们这个世界的历史最感兴趣。” “送过去的那尊酒器,她就很喜欢。” “酒器?那可是太子送给将军的生辰礼,我说这两日怎么找也不见影子,原来是被将军送给白姑娘了。”江图恍然。 三人边泡脚边闲聊。 王九最是直接:“既然白姑娘喜欢酒器,我们再去找来给她送过去,让他们...他们那边的科...科学家好好研究。” “反正宣城死了那么多贵族,家里的东西已是无主之物,我去寻些来。” 战风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想再问问。 “王九,你明天带两个信得过的手下,去找家里人都死光的宣城大户,进屋去找找这些东西。让马叔带你去也行,宣城的大户他最了解。一定要核实清楚,若还有家人,就别动人家宅子。” “不用明天,我马上就去。”王九摸到擦布,把脚擦干,开始穿鞋。 刚伸进去,就放弃了。 鞋子都被汗水和血水泡得不成样子,脚底还有洞。 顺手捞了江图的鞋子套在脚上就跑。 引得同伴好一阵咆哮。 江图不肯穿王九的鞋,只好把战风渊的鞋穿上,可惜大了一个鞋码,不跟脚,走路总往前窜。 “那我干什么?” 战风渊光脚站在房间地板上:“去案牍库,找到当年宣称城墙的修建图纸。还有宣城规划图。” “我这就去。” 人走空了,苏溪进屋,捂着鼻子把三桶臭水拎出去倒掉。 发现将军没穿鞋,回来时,从柜子里翻出一双崭新的,给将军换上。 “苏溪,把铜投壶拿来。” “是。” 【白姑娘,睡了吗?】 收到信的时候,薛宁正在给白暴雨做肌肉按摩。 用的是筋膜枪。 整个仓库都听得到白暴雨惨烈的喊叫。 “啊啊啊啊,薛姐,你....你你你,轻点...轻点。” “嗷嗷嗷啊。” 那酸爽简直了。 “现在忍不住,明天你连床都起不来。” “啊啊啊啊,真疼啊。” 疼得白暴雨眼泪直流。 小李飞奔过来,撞开门外吃瓜的同伴,把战风渊的信塞进暴雨手里。 肌肉按摩时间结束,薛宁终于放过小可怜白暴雨同学。 【我们这边夜里睡得晚,现在还不到9点(就是你们的亥时),精神着呢。】 战风渊:【经此一役,宣城的城墙破损严重,急需大量修建材料。我们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短时间内很难筹齐修复城墙所用的材料。还需要白姑娘帮忙想想办法。】 【我需要城墙建造图纸。】 【江图和王九已经去准备了。白姑娘,你的字迹怎么有些凌乱?受伤了吗?】 白暴雨瞪了一眼罪魁祸首,被薛宁把头扭正:“专心聊天。” 【跟着薛姐学习武术,才第一天,就累趴下了,笔都拿不动,???。】 不是受伤就好,望着信纸上古怪的符号,战风渊觉得像极了被淋水后的苏溪,浅浅勾唇。 【你们那个世界也有武术?什么样的?】 【有啊,薛姐和新来的副组长都是习武之人,很厉害的。】 第20章 白暴雨的主场秀 白暴雨正在冥思苦想,如何用文字描述华夏传承千年的武术。 怀里被扔进来一本薄册子。 叫《薛家拳要义》。 “哦,武功密集就这样轻易示人了?”白暴雨小嘴变成了圈圈。 死人脸凌封不甘示弱,也扔给白暴雨一本家传绝学,《凌氏太极拳》。 还都是图解招式,很容易上手。 薛宁丢给凌封一个眼刀子:“就是入门篇,本来也是要给你学习的。我还有,这一本送给战风渊吧。” “能勾来一两本他们那个世界的武术招式,更好。” 白暴雨眨眼:“有没有《如来神掌》?” 正副组长同时回答:“没有。” 两人看向对方,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把头转向另一侧。 ... 战风渊收到了两本白暴雨时代的武功秘籍。 翻开看,顿时被里面精妙的招式吸引了目光,尤其是那本《凌氏太极拳》。 从没见过这么玄妙的武功招式,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 【《凌氏太极拳》很精妙,特送上《战家剑招》上下册,以表谢意。】 白暴雨读出回信内容,凌封朝薛宁挑眉。 【所以,你的常用武器是剑?】 【没错。】 薛宁翻看《战家剑招》:“好剑招,讲求一个大开大阖,招招致命。” 不像现代武术,以强身健体为主套路居多,招式杀伤力并不强。 两人闲聊的时候,江图先回来了。 “将军,你要的图纸找到了。” 【图纸只有一份,有些破损,等我找工匠修复,临摹一幅再给白姑娘送过去。】 白暴雨顿时来了兴致:【你忘了我就是资深古物修复师?】 被捆成长卷的图纸投送过来。 因存放不当,年代久远,裱画的绫绢和纸的自然老化使设计图产生了破洞。展开时,有好几处粘连。 没人敢再继续。 以至于,整幅城墙图纸根本打不开。 外表更是被受潮发霉,污渍满目,虫蛀鼠咬。 众人面色凝重。 反观白暴雨,很是激动。 该她这个古物修复师上场了。 薛宁接她来这里时,白暴雨带走一套修复工具,想着或许有用,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用场。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区域,不能有人打扰,帮我准备......” 白暴雨所需物品不难弄到,薛宁在平板上快速打下名单,发送了出去,外场会有专人帮忙采购,再送到仓库来。 薛宁带着白暴雨来到第三层,这里有不少小隔间。 “这里刚做好基础装修,软装还没进场,正好没人,你随便挑。” 仓储在楼下,所以这一层很安静。 白暴雨挑了一间大小适中的隔间,小张扛着桌子上来。 “放这里。” 小柔把椅子放下,小苏帮白暴雨擦干净桌面,小李抱着铜投壶。 玻璃门一关,正好隔开人群的喧闹。 等她需要的东西送进仓库,白暴雨正式开启城墙设计图的修复工作。 她已经洗好手,打开修复工具箱,戴上手套,慢慢展开卷轴。 到了图纸和命纸叠合的地方,必须用特制的薄刀和特殊手段,小心将其分开。 这类古物,大力出不了奇迹。 这期间,她呼吸变得极为缓慢,专注的样子让人很是欣赏。 修复这类文物的关键是水修法,需要用热水烫洗整幅画,用羊肚毛巾吸出脏水。揭去腹背纸。 这一套动作,要极为小心。 白暴雨修复过上百幅古画,驾轻就熟。 下一步,将画纸上沾着的命纸揭下。动作依旧小心谨慎,来不得半点马虎。 就这样一套动作,消耗了整整八个小时。 下一道工序开启前,她需要短暂的休息。 伸懒腰的功夫,望向玻璃门外。 这一看,白暴雨胸中升起一抹感动。 隔间外,组长薛宁和4个助理都把行军床搬了上来,睡在外面。 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凌封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假寐。 “你熬了整个通宵,白同学,快睡会儿。” 薛宁有些担心她吃不消。 “这算什么,我以前去三星推修复青铜器的时候,熬过三天。” 咕咕咕。 白暴雨饿得前胸贴后背。 “今天破例,让你吃饱。”薛宁转身,不让白暴雨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 这期间,薛宁也没闲着,用战风渊送来的一份砖石样品,开始在双庆市周边寻找合适的矿山和工人。 双管齐下。 吃过早饭,去了趟洗手间。白暴雨再次投入工作。 接下来是补托纸,这一步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将设计图纸顺利上墙。 等待自然阴干。 小李拿着数码相机入场,把半成品图纸先拍下来。 他会用电脑技术尝试第一轮修复。 然后用cad,画出更清晰的图纸。 第二天下午开始,城墙设计图进入最后一步,修补。 因为白暴雨修复技术过硬,画面断笔的地方不多。而且城墙设计图横竖曲线,有规律可循,比国画好修复多了。 到了夜里9点30分左右,设计图基本修复完毕。 与小李的cad图纸对比后,又修正了一些地方,才算真正完工。 “暴雨姐姐,你好棒。”等白暴雨走出工作间,小柔才敢过来抱她。 “这有什么好哭的?修幅画而已,手拿把掐。”她眼前还修复过比这个更糟糕的古画。 白暴雨伸手揉小柔柔软的头发,爱不释手。难怪叫小柔。 同伴们纷纷点赞。 大冰块凌封也给与赞许的目光。 ... 这一整天时间,战风渊等得很是焦急,坐立难安。 白暴雨把设计图原件投送过来的时候,江图、王九、孙神医和苏溪都在书房内。 图纸缓缓展开,房间里落针可闻。 “这...这...这....” 众人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内心的震撼。 “宫里的画师也就和白姑娘差不多技术吧。” 修复师,也是艺术家。 不懂绘画,怎能修复好古画? 即便这是设计图,笔触相对简单,也足够震撼战风渊的心灵。 【战将军,原稿退回,我们自留了一份复制稿。同时,给你送去三份备用稿。】 三张放大数倍的巨大画卷展开,笔触更加清晰。 许多细小的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白暴雨还贴心地把一些工艺复杂的部分,单独放大,供这边工匠学习。 “原先是有局部图的,战老将军在宣城戍边的时候,案牍库走过水,一大半案卷被焚毁,才只留下这一卷主设计图。”孙简缓缓张口,讲述那段难忘的回忆。 “是岚国搞的鬼?”战风渊很敏锐地捕捉到这里面藏着的古怪。 “没查出来。” “正是因为这件事,朝廷问责老将军。老将军脾气执拗,又一直查不到什么人搞鬼,积怨成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战风渊紧握拳头,心想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这件事的背后主谋,还爷爷清白。 第21章 华夏别称,基建狂魔 收敛情绪后,战风渊将城墙破损处用红墨圈出。 助理小李很快根据红墨区域,算出具体的石料、木料数量和夯土体积以及所需工具用量。 白暴雨把清单发给战风渊,并说了个预估交货期限。 【夯土和木料明日就可到位,但石料需要修凿,修建工具也要根据提供的样品重新制作。给我们三天时间,可以吗?】 “三天!” 书房内的所有人都被白暴雨给出的供货时间惊怕了。 “不是三十天,而是三天?”这几人中,孙简年纪最大,经历的事情也多。 他不是没见识过修城盛况,二十多年前,他还是学徒的时候,朝廷督造绕城城池的修建工作,因工期长,安全保障不高,伤亡时有发生。 他便跟随师父去绕城行医,救治受伤工匠。 整个绕城从修建启动到最终落成,整整耗时五载。 宣城城墙破损将近三成,修复起来也不容易。 而白姑娘那边,提供所需仅需要三天时间。 怎么不叫他们心惊。 而且看回信语气,对于三天才能投送全部修建物资,白姑娘是有些自责的。 书房内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震撼。 他们的目光落在图纸上久久不语。 最终,战风渊收敛情绪。 回信道:【白姑娘,你给的备货期限大大缩短城墙修复工期。你的国家实力真让人惊讶。】 白暴雨非常自信道:【对于基建狂魔的华夏来说,这不算什么。】 【何为基建狂魔?】 【种花家和基建狂魔都是我们百姓对祖国的溺称。种花家就是农耕,华夏从五千年的炎黄大帝开始,便带领族人修葺房屋、井田、器具。是古籍里华夏名族的共祖。我们华夏各民族的血液里流淌着农耕血脉。】 【以目前华夏的发展程度,许多人都不用从事耕种,但到了一定年纪,体内的种植基因就会自发出现。】 【华夏国曾一度失去世界领先地位,但我们不甘落后,在基础建设方面不断攻破难题,修大坝、建桥梁、高楼拔地而起、高铁、飞机等交通工具更是惠及每一个华夏子民......】 战风渊等人看得是心潮澎湃。 白暴雨还把小李打印出来的都城故宫和十三朝古都的旧址、4座特大城市、高铁、飞机等现代化设施,以及代表建筑投送了过去。 雪景里的故宫,大唐不夜城... 直接把战风渊他们搞破防了。 苏溪哭得哇哇的,说若是有一天,宣城也像故宫那样宏伟就好了。 被孙简赏了个爆栗。 王九拿着那几张现代化都市的俯瞰图怔怔发呆。 “这就是白姑娘所在的华夏帝国吗?”江图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听战将军转述是一回事儿,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众人感到自己的国家仓,被华夏全面碾压。 此时的战风渊被一股说不清楚的东西堵住胸口。 也许,他胸口的震撼,与1896年,站在纽约大街上的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当时的心情不相上下。 很难找到什么词汇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人类在面对巨大的未知之物时,往往选择沉默不语来表达情绪。 他原想,白姑娘说不算什么的时候,是带着虚张声势的掩饰,但当他看到她生活的世界本貌的那一刻,战风渊才明白,对方说的是实情。 在白暴雨口中, 不算什么, 本就像今天吃了什么一样疏松平常。 今天,他学会的一个现代词汇:基建狂魔。 用了很长时间,几人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战风渊立刻下令,将这些叫照片的纸片严加保管,除非他们几个,不能向任何人泄露华夏国的一切。 接着安排江图和王九,开始筹划城墙的修复工作。 白姑娘不遗余力帮他们,他们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 白暴雨双手托腮,等着战风渊的回信。 这一等,就到了第二天早晨。 要去敲定供货细节的薛宁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笑道:“给战风渊一点时间,消化消化。” “记得每日的训练。” 等白暴雨跑步洗澡,吃了早饭后。 铜投壶终于有了反应。 【白姑娘,送你一些小东西,找个大一些的房间。】 片刻之后。 铜投壶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战风渊一股脑投了二十七件青铜器过来。 酒器最多,占了大头。另外,还有一尊大家伙。 是道观给香客敬香用的鼎炉。 这东西一露面,把小组成员的眼睛都闪瞎了。 “是青铜香炉,纯吉金打造,好漂亮,真的跟黄金一样美丽。”小柔跑到青铜香炉前摸来摸去。 负责拍照的小李用数码相机全方位给香炉拍照。 “哇塞,战将军从哪里搞到的这个大家伙,掏了人家道观的老底吗?”香炉正中,浮刻了玄元观三个字。 小柔猜得不错,战风渊下令之后,王九连夜去找马宽。 马宽告诉他,旱灾之后,宣城确实有不少富户死绝了,但弄不清楚外地有没有亲人在世。不好动人家老宅里的东西。 两人一合计,把玉衡山里的道观给人家搬空了。 马宽拍着胸脯保证:“不怕啊,几个月前,我想去玄元观求雨来着,发现人去楼空。” 得了好多青铜大件儿,都给白姑娘送去。 白暴雨的眼睛都直了,立刻掏手机,给单院长和师母打电话。 薛宁不在,组内事务暂时由副组长处理,凌封直接安排一辆车去接两位前辈。 【战将军,青铜器都收到了,好喜欢好喜欢。我已经通知两位老师过来研究,先不聊了。】 白暴雨满心满眼都在这些青铜器上,天也不聊了,和小柔他们搬了椅子过来,坐在大香炉前讨论。 “暴雨姐姐,你们研究仓国的青铜器有什么用?” “很有用,你们不知道,古籍文献里从未出现过关于青铜冶炼技术和锻造工艺,想要了解我国过去以青铜盛行朝代,就得研究这个。” “哦,明白了,借鉴。” 白暴雨给小柔点赞。 “通过‘新鲜’的青铜器具,我们能还原出土的青铜器最初是什么样子。” “作用大着呢。” 这可是金银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说价值连城都低估它了。 “统计好了。玄元观香炉一件、酒器十三件、小件香炉七件、盛器六件,一共二十七件。” 战风渊果然是把人家道观的老底给掏了。 第22章 防火防盗防国博 一个小时左右,凌封顺利接到两位前辈。 单院长大把年纪了,平时走路有些跛脚,需要人搀扶,此时,健步如飞。 远远就瞧见鹤立鸡群的大鼎炉。 与之相比,其它青铜器就显得小家子气,被玄元观香炉的光芒完全遮盖。 “好东西好东西。” 单院长带着老花镜,颤巍巍抚摸玄元观香炉的周身。 “是龟甲纹!” 小柔他们都是军人出身,哪里懂这些,个个跑来前辈面前虚心请教。 “前辈,这个纹饰有什么说法?” 周慧茹解释说:“道家文化中,有用龟甲卜吉凶的说法,龟甲纹在道家文化里普遍存在。” “所以在道观物品中,常见这类纹饰。” 白暴雨:“师母,这件器物很贵重,可能瞒不住。” 言下之意,单院长和师母没法独占。 “哼,看有谁跟我抢?” “我。” 我字落音,一位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在助手的搀扶下走近。 “秦院长。” “老师。” 小柔他们不认识此人,纷纷投来探寻目光。 “这位是国家博物院前任院长,还是单院长的老师,也就是我师爷。”白暴雨面露尊重。 等老人走近,拉着同伴向他鞠躬。 “秦老好。” “小朋友你们好,是暴雨啊。” 面对这一位学术界泰斗,白暴雨乖巧无比:“秦老您记性真好,还记得我。” “我又没老糊涂,怎么记不住你。” “秦老正巧在双庆市干部疗养院休养,接到消息,便让我安排了车子送过来。”助理解释了前因后果。 “秦老,您坐着说。”白暴雨把自己身后的凳子往前推到老人跟前,扶他坐下。 在这位面前,单光明和周慧茹也是学生,乖巧站在一旁听宣。 老人把拐杖拄在身前,双手搭在其上,慢条斯理道:“国博正好需要一件青铜香炉宣扬道家文化,就送国博展览吧。” 单院长小声控诉:“前几年借给国博的龙纹镂空香囊还没归还呢。”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面上认怂了,心里还在蛐蛐老师,表情都是扭曲的。 老人知道学生不服气,扭头解释:“国博里专家多,送过去给他们研究才能快速出结果。你们闷头搞得出什么。” 单光明心里委屈:我也是您学生,您是说我不行呗。 白暴雨憋着笑。 这时候,单院长的电话响了。 “是我。什么?不行,东西已经被国博借走了,别问我要。” 凌封的手机也响起来,刚点接听。就被电话那头的大嗓门给镇住。 “头儿,是,不久前战将军投送过来一件青铜香炉。长约160厘米,宽60厘米,高210厘米。” 小柔贴在白暴雨耳边:“是隔壁特勤处的头头,王震。” “头儿,香炉已经被国博借走了。” 众人(ΩДΩ),公然欺骗领导。 白暴雨:“不是说好保密的嘛,这么快就有这么多人知道了?” 小柔:“对我们普通人保密,对这些国家泰斗保不了密。再说,你的铜投壶是古文物,联通的又是古代,这个领域的高层都盯着呢。”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面瘫男被他的上级领导王震骂得狗血淋头。 “不管用什么方式,一定要保住玄元观香炉,等我过来。” 手机铃声不断响起。 到后来,索性都不接了,爱咋咋地。 ... 薛宁到家时,门口排起了长长的安检车队。 “我才出去不到5个小时,来了这么多?” 看见玄元观香炉那一刻,薛宁终于理解了那些人为何如此疯狂。 那家伙实在大得离谱,完全盖过其它同传来的器物。 光彩夺目。 国内也找不出与之相同的大件儿‘金色的’青铜器来。 “得,晚餐得定4桌。” 专家和助手以及工作人员加在一起,整整42个人。还不算飞速赶来的那些。 个个来头都不小。 按白暴雨的说法,这个领域内地位低于单院长的根本没脸参加这个抢货局。都是距离双庆市3小时车程的省市博物馆馆长。 薛宁收起聒噪,凌封面露微笑,白暴雨和助理们更是殷勤,小心伺候。 怠慢了哪一位都会挨骂。 能想象那个画面吗?14位院长级别的存在面对面坐成一个大圆,助理们站身后,中间则是玄元观香炉。 国博前院长:“老规矩,先去国博展览半年,再一个个轮展。” 陕博物馆院长:“哼,国博借走的东西,什么时候还过。” 单院长:“对啊对啊。” 其他人附和。 秦老瞪了一眼自己的“不孝”弟子。又转头看向别的省博馆长。 “那你们说,有什么好办法?” 所有人争论不休。 只要有馆长提出率先在自己地盘展览绝对且充分的理由,都会遭到其他13位群攻。 抢货局陷入僵局。 最后,站在单光明身后的白暴雨颤巍巍举起小手。 “啊...这个...晚辈有个小小的不成熟的提议。”说完,像犯错的小朋友,垂头看地。 秦老:“说说看。” 其他13位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既然单独去哪一个博物馆,博物院展出都不公平,那可不可以在双庆市修一个关于仓国的小型博物馆。战将军也送过来不少青铜器和古玉,想来后面还会有很多。足够做个主题展了。” 暴雨呲牙。 →+← 现场变得极为安静。 过了几秒,几十人爆发激烈的讨论。 白暴雨看见老师朝自己偷偷点了个赞。 十多分钟后,讨论终于结束,不知道老师用了什么方法说服秦老,碍于这两人的面子,和各方之间的关系平衡,最终,大家一致同意了白暴雨的意见。 在双庆市郊区,选个合适的地方修建一座仓国历史博物馆。 但前提是,展览馆要设置一个全国展区,展览各地历史文化。最重要的是,每家省会以上博物馆出一个技术员,加入通古今任务组,负责对每件展品的数据测试,和3d模型建立存档。 双博单光明、陕博周焕生、江博姜凡时被选做博物馆主办人,负责选址、设计、内部装修等一切事务。 夜里7点,讨论会正式结束,薛宁已经安排好了五星级酒店,和工作人员一起,带领这群可爱的前辈们去干饭。 而白暴雨不能离开,她要将夯土、搭建施工架的木料、竹筐、修复工具等物一一传送给战风渊。 第23章 太子背上一口锅 “听说了嘛,战将军要招修城墙的工匠,每日不光给三餐,中午那顿还有肉哩。” “果真?” “我骗你作甚,一起去看看便知。” 七月十九日, 宣城南北城门口,战将军命人张贴了告示。 铜锣敲得邦邦响。 “招工,招有力气干活的工匠。每日供应三餐,午膳还能吃肉啊。” 邦邦邦! 聚拢的百姓越来越多。 “哎哎,老赵,和你说的一样,真有肉食啊。” 数月没沾荤腥的百姓听说能吃肉,眼睛都绿了,纷纷报名。 负责登记的士兵把十来张桌椅一字排开。铺上粗布,放上笔墨和登记册。 “别抢,都有机会。” 每张桌子前排上了长长的队伍。 “叫什么名字?” “薛狗蛋。” 登记的人抬头看一眼这人。 瘦削的不成样子,头发像鸡窝一样,邋里邋遢,可这里谁都这样,没一个干净的。 “你太瘦了,抬不动夯土可不行。” 薛狗蛋立刻跪下:“我有力气的,只是饿瘦了,我原先就是做苦力,给店铺掌柜们送货的。” 士兵指了指桌旁边一个木箱。 能搬着走五丈,就让你通过。 这时候,排队的人才发现他们脚下有一条炭笔画的线,距离桌面正好五丈距离。 木箱里装了几块青砖,重量不如一筐夯土重,已经是放水了,五丈都走不了,也做了活。 薛狗蛋使出吃奶力气,在抵达终点后坐到地上大喘。 “薛狗蛋通过。” 队伍缓慢前移,有通过的,也有不通过的。 最后,一共有五百人通过力量测试,成为第一批修墙工匠。 ...... 第一天中午,上工结束,薛狗蛋领到了一碗加了菜碎和肉的稠粥、两块石头饼,和一个土豆蛋子。 每人粥里都是两块肉,拇指甲大小,粥面上飘着几颗油星子。 尽管如此,工匠们都感激涕零。 这样的食物配置,比普通人一天吃的都多。 不少人第一轮测试没有通过的,拼命找关系加塞。 工匠缺口很大,只要通过力量测试,就可以加入。 前三天,工匠们随着士兵从北城门出去,行走大约一里路,在官道旁的林子里,将成筐的夯土运进城。 夯土集中倒在指定位置,再把空竹筐运到城外,装满后,再往城中运。 不断往返。 薛狗蛋、赵怀、罗风三个混熟了,常结伴行动。 休息时,薛狗蛋指着林子里堆放的夯土,好奇地问:“你们说,这些夯土从哪里运来的?” “从玉衡山里挖的呗。” “呸,他们说的你还真信了。玉衡山有这种土的地方,距离宣城至少二十里路程,城中一千将士,运送这些夯土到城外,至少也要半个月,可你们谁见过城里的士兵数量少过?” 赵怀反问他:“那你说,这些夯土哪来的?” “王都的人送来的。” “你是说朝廷的赈灾物资?” 薛狗蛋摆手:“不是陛下,是太子。”他声音压得很低。 “太子?” “你们小声点。” 罗风拉着薛狗蛋,走进更隐蔽的林子。 “狗蛋,你怎么知道是太子而不是陛下?” “你们笨啊。要是陛下给宣城的赈灾物资,为何偷偷摸摸的。”绝对大张旗鼓,生怕百姓不知道。 赵怀猜测:“那是因为怕岚军知道。” “仗都打完了,怕个屁啊。” “有道理有道理。”两同伴均点头。 “还有啊,”薛狗蛋把两人的头又压了压,用更低的声音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太子做事一向低调,不喜欢招摇,这事是瞒着陛下做的,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 “哦哦哦,难怪这两天我们能吃到猪肉哩,原来是太子在背后帮衬。” 薛狗蛋又分享了一个秘密。 “太子和我们战将军是把兄弟,有好的肯定紧着咱们,我可只给你们两个说了,别传出去,也别告人是我说的。” “知道知道,狗蛋兄弟,你放心,我和罗风绝对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罗风指天发誓:“若违背誓言,以后吃不到两块肉。” 第二天午膳的时候,每人碗里的猪肉增加到了三块,而这个“秘密”也悄悄在百姓口中传扬开来。 ... 仓国王都,玉京,太子府。 被软禁数月的太子这两日连连打喷嚏。 宣了太医来诊断,说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只是忧思过多,睡眠不好。 贴身侍卫猜测:“太子,会不会是战将军想您了。” “大概率是他,唉,上次收到他的平安信,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不知道最近宣城百姓如何了?” 侍卫躬身道:“南境大旱,百余座县城受灾,又有岚军趁火打劫,想来战将军疲于应付,没时间给太子写信。” 太子朱泽荪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这两日,孤眼皮跳得厉害,很担心风渊和南境百姓的安危。” “陛下真是太糊涂了,还要软禁您到何时,那件事您是冤枉的啊。” “阿平,我们做臣子的,不可妄议陛下。” “属下该死。” 朱泽荪摆摆手:“罢了,下不为例。” 笔直端坐于书案后的太子,身穿浅金盘领宽袖王袍,白纱衬袍在领口袖口露出少许,脚踏同色系皂靴。 气质华贵。 样貌与战风渊不相上下,一个文静儒雅,一个俊逸硬朗。 都是美男子。 书房中烟雾缥缈,侍卫阿平见香味淡了,又去香炉里添了两勺。 太子出声阻止了侍卫继续加香的行为:“南境百姓深受旱灾之苦,我们应当带头多节俭,少奢靡。” “可太子您已多日睡眠不佳。” “无妨。” 他不光说,还做。 房中空旷许多,但凡有些价值的摆件、字画都被侍卫拿去当铺换钱了。就连熏香也换成了最便宜的安神香。 “太子,您库房里大部分金银器物都换了银钱,派人给南境灾民送去了。” 太子摇头苦笑:“南境百余县城受灾,又何止千万。孤一人如此又有何用,朝廷里大部分皇亲官员只知享乐,不懂民间疾苦。” 阿平很是心痛主子,又不知道如何劝解。 心想:若是左率府将军战风渊和右率府将军滕湖都在太子身边,就好了。 可惜,太子左膀战风渊如今在南境宣城对抗敌国岚军滋扰,右臂滕湖被陛下派往承浒关处理割地交接等事宜。 太子因承浒关大战一事被诬陷贪墨军饷,被陛下责罚软禁于府中。 困于泥淖数月不得挣脱。 第24章 城墙修复进行时 数万筐夯土终于赶在第三日深夜运送完毕。 除了士兵,民间征集的工匠数量已增至八百人。 一些身体强壮的妇孺也参与到运输和修复工作中。 白暴雨承诺交付的修复物资已经全部运进地下仓库,只等战风渊发来信号,就开启投送。 为了不影响后面工期和保密,两人商议后决定,物资在夜间完成投送。 现代:凌晨1点30分;宣城:7月22日,丑正二刻。 铜投壶叮咚一声,黄色木牌伴随五息木牌出现在壶中。 白暴雨将木牌倒出,五次呼吸之后,开始触碰仓库里堆放的青砖。 城墙修复量巨大,所需工具就有几十种。薛宁准备的数量有富余,白暴雨投送的时候,便按地上摆放顺序一一触碰。 工具投放完毕,中间用宣字木牌隔开,同时再一次性投放黄色和五息木牌。意思是工具投放完毕,五个呼吸后,还要继续投放青砖。 宣城城外,距离北城门一里外的林子里,数十名将士背对一片空地。 战风渊手持铜投壶,在一声叮咚后,从中不断涌出许多大木箱。 每个箱子里都装满工具。 一共三百箱。 神奇的是,若是成堆的物品,例如这些箱子,白暴雨那边怎么堆放,过来就怎么出现在地面。 减少了很多麻烦。 工具投放结束,战风渊收到了三个木牌。 他知道,下一步是修复城墙外墙的青砖。 青砖是散装的,不同尺寸堆在一处。 也有将近十种尺寸。 战风渊只需要不断挪动脚步,空地上就会堆满青砖。 大约一刻钟后,铜投壶再次响起叮咚声,这一次,只有宣字木牌。 这代表此次投送结束。 投送还相对简单,搬运可就难了。 不过战风渊并不为此担忧。他心中很满足,很幸福,为宣城百姓感到庆幸。 【多谢白姑娘厚赠。】 【不谢不谢,你送来的那件玄元观香炉大受欢迎,遭到教授们疯抢。你是不知道,为争夺展览权,他们一帮老头差点打起来。】 战风渊垂眸浅笑,心情大好:【最后花落谁家?】 有来有往才对,不能紧着一边薅羊毛。 【谁也没捞着,我提了个建议,在双庆市找个合适的地方,修建一座仓国历史文化博物馆,将你投送过来的所有物品做主题展。】 白暴雨也很兴奋,噼里啪啦把这几天发生的趣事儿说与战将军听。 【选址已经敲定了,还在弄设计稿。】 【......】 心腹们站在不远处,王九拉了拉同伴的袖子,蛐蛐领导:“你说白姑娘和将军聊了什么,将军的脸都笑僵了。” “别过去打扰,反正过会儿我们都会知道的。” 王九不停伸着脖子朝那边打望,抓耳挠腮。 今夜的消息如同一道强心剂,战风渊自信多了。 他就怕自己的国家实力太弱,给不起什么等价物品。一次两次投送他可以笑纳,但时间一长,愧疚之心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作为一名军人,他的尊严不允许他不劳而获。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和你背后的国家不喜欢我的礼物。】 白暴雨已经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桌前:【怪我之前没有和你说清楚。我们历史中,有很长一段青铜器铸造史,但距今已过千年,挖掘出的青铜器全部呈现青和绿色,锈迹斑驳。】 她在小李桌面翻找,顺带扔了几张他们这边的青铜器照片过去。 战风渊一看,立刻懂得两个世界青铜器的巨大区别。 白暴雨:【如今,无论是青铜的冶炼还是青铜器物的锻造工艺,都早已失传,教授们研究多年,也没复刻出一件青铜器。自从拿到你给的那件酒尊,上头就疯了。】 【难怪你的国家如此重视此事,原来是这样。】 经过对方一番解释,战风渊变得更加自信,双方的差距在一步一步拉进。 【吉金的锻造方式掌握在朝廷手里,我是武将,以往没机会接触到这一块领域。等我回王都述职的时候,想办法弄到吉金的冶炼方法。】 收到这句承诺的白暴雨眼睛眯着一条直线,开心得要飞起来。 心想:如果那帮馆长知道这件事,怕是又要冲进仓库大闹一通。 【你什么时候去述职?】 【宣城距离王都玉京一千三百里,前几日,我已派信使送战报回王都,若中途没有耽搁,等收到陛下宣召我回王都述职的诏书,来去至少要半个月。大概还要十天左右。】 白暴雨感叹:【古代的通讯就是落后。】 两人还没聊过这方面话题,战风渊很感兴趣:【你们那个时代,通讯手段是什么?很快捷吗?】 【快啊,两个地方的人,哪怕相隔万里,只要想说话,随时可以通过一种叫“手机”的物品互传信息。】 这个概念就抽象了,很不理解。 【何为手机?】 【你就设想,在我们这个时代,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铜投壶。除了不能投送物品,可以随时通讯。】 战风渊被这句话又整破防了。 【我们这个时代有太多超出你们想象的物品被设计出来,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空了,我慢慢帮你梳理。】 【拭目以待。】 两人的聊天以白色木牌为结束信号。 白暴雨打着哈欠把自己扔进床铺,沉沉睡去。 战风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书房内,他和江图、王九挑灯夜话。 “交给你们的任务都办妥了?” 江图点头:“都办妥了,找了几个安插在百姓中的谍子,教了他们方法和话术,太子用私库赈济宣城百姓的事,已经传开了。” 战风渊皱眉:“投壶的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明白。” “大量物资不明不白出现,百姓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太子是最好的借口。” 江图:“太子被陛下软禁快五个月了,至今没有松口,将军是想用这种方式曲线救国吗?” “没错。”战风渊无奈点头。“辛国南下连破数城,直逼承浒关。太子被陛下钦点为节度使,去民间招兵买马,事后,却被人诬陷贪墨一千万两白银,换做旁人,早被陛下杀头了。” “太子仁慈宽厚,忧心北境百姓和仓国未来,又岂是贪图金银之人。我从未相信那些人强加给太子的罪名,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南境大旱,岚军窥伺在旁,我一时抽不开身,顾不上替太子洗脱嫌疑,害他被软禁数月。” 王九道:“这次将军识破司徒崇诡计,打跑岚军,陛下一定会让将军回王都述职,届时,将军可用军功替太子辩解几句。” “正是此意。” “报~~~”三人讨论正酣,忽闻急足传报声。 战风渊内心一紧:这个时候有军情回报?恐怕有变。 第25章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急足跑得大汗淋漓,可见这条军情之重。 “别急,缓缓再说。”急足接过江图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大口。 喘气道:“岚军前哨来宣城打探军情,路过莒县时被埋伏在那边的哨探发现。前哨没有打草惊蛇,先命人传了消息回来,等将军发话。”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均是一沉。 “做得不错。” 王九说话很冲:“将军,等我去把那些鬼祟之人都抓来,扔进大牢里审问一遍就知道真相了。” 江图有点恨铁不成钢,指着兄弟鼻子就开骂:“我说王九,你跟在将军身边也快十一年了,还是这点出息,冲动得不行,你这个性子,早晚惹出大祸。” “我就是恨那些趁火打劫之人。” 战风渊做手势让他们不要争吵:“司徒崇大败,退兵驻扎到荒山沟待命,是回王都问责还是原地等待,也需要岚国陛下降旨方可有所行动。” “这期间,探子自然会保持对宣城监视。” 战风渊不由得想到白暴雨那个世界的通讯速度,不敢想象,仓国若是有那样的速度,会是个什么光景。 “不过,也不能轻敌,让前哨和安插在岚军的谍子取得联系,争取三日内搞清楚司徒崇的意向。” “是。” 急足离开,战风渊起身,走到宣城沙盘边,用小旗子标注了几个南城门外关键布防点。 对两位属下道:“宣城修复城墙动静太大,无法阻挡所有敌人的窥探,那就大大方方让他们看,知道我仓国国力依旧雄厚。” “王九,让插旗的哨兵挪挪位置,藏得隐蔽些,司徒崇不是想探听我宣城虚实嘛,就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这些话听得两位副将热血澎湃。 窝囊了好几个月,总算轮到宣城张扬一回儿。 这是战风渊摆下的明谋大计,让司徒崇以为这些赈灾的物资是朝廷发下来的救济粮。宣城百姓有足够的能力重新修复城墙,也有信息抵御外敌。 王九领命走了,江图还留在书房,见将军浓眉紧锁,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将军,您在担心什么?” 战风渊拍了怕江图的肩膀:“还是你细心。我把反击战的战报发给王都,陛下有可能召我回去述职,我担心这一走,司徒崇不甘心,会再次领兵北上。” “到时候,城墙还在修复中,城中无主帅指挥战斗,恐生事端。” “将军的担忧正是江图所担心之处。上一次,我们打了司徒崇一个措手不及,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司徒崇这个人崇尚武力,勇猛无敌,却做事直接不善谋略。 如今他的副将周恒被俘,李修战死,没人给他出谋划策,以他好勇斗狠不肯服输的性格,恐怕会直接率军拼个你死我活。 “将军有何良策?” 战风渊将一枚小旗子插在荒山沟,思索了很长时间,心中不断盘算得失。 “暂时没什么太好的方法,先等谍子探探司徒崇的底再说。” ... 早锻炼的时候,白暴雨一直在思考宣城的饲养大业如何才能开展起来。 通过铜投壶,她每日会向战风渊投送一批肉食过去,但都是屠宰好的鲜肉,无法长时间保存。多余的肉食用盐腌制确实能保存更长时间。 但吃多了始终不健康。 再说,盘活一个城市,光光给物资可不够。 得他们自己找到开拓点才行。 她想了很多办法,例如,教战风渊如何用黄豆制作成不同食物。之前的聊天她了解到,仓国还没有发明出豆腐这种食材,很是稀奇。 例如,她尝试过投送活物,鸡鸭鱼等过去,次次都以失败告终。 铜投壶目前只能传送物品或植物。 洗好澡之后,开始吃薛宁为她准备好的早餐。 “姐,能不能换点花样,鸡胸肉都吃腻了。” “不行,你现在要加强锻炼,得少吃油腻的食物,多补充蛋白质。想换口味啊,黄瓜管够。” 白暴雨气吼吼的,情绪有些暴躁,李楼调侃说,这是碳水摄入量过低导致的后果。 拿起一根黄瓜咬得嘎嘣脆,又惦记上凌封那碗加了辣子、香菜、花生碎、折耳根碎的豆腐花。 馋得直流口水。 凌封眼疾手快,把一颗水煮蛋塞进白暴雨手里,端着豆腐花坐到房间一角吃饭去了。 “唉唉唉...”刚想控诉两句,突然看向手中的鸡蛋出神。 “暴雨姐姐,你咋啦?”小柔疑惑道。 办公室里的人都看着她。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薛宁的肩膀被白暴雨抓着,她吓得将未吃完的小半根油条整个塞进嘴里。 “薛姐,活物不能投送,我们可以试试鸡蛋,受精卵。” 薛宁猛咳,半天说不出话。 凌封直接点开平板电脑,手动输入了几个字。 “先采购500只受精鸡蛋,看效果。” “薛姐,你没事吧。”白暴雨拍打薛宁后背,还给她递水。“姐,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薛宁:“咳咳咳.......” 1个小时后,一辆小面包开进仓库。 众人迫不及待冲过去,鸡蛋是用一个个托盘装过来的,每盘20枚。一共23盘。 蛋上面还留着余温。 负责外围采购的助理说:“离这边最近的那家孵化厂,今天所出的蛋只有这些了。这些还是几天前,别人订货单剩下的。 如果需要大量采购未孵化的鸡蛋,得提前一天预约。” 薛宁拍拍那人肩膀:“先用这些试验。” 白暴雨抱着两盘鸡蛋就往办公室跑。 左手紧握铜投壶。 “好激动好激动。” 薛宁、凌封两人表情依旧镇定,小柔他们同白暴雨一样,心情忐忑。 战风渊已经得到消息,白暴雨要送他一个惊喜,莫名有些期待。 绿色木牌先扔了过来,接着,便是漫长的等待。 白暴雨这边,投送遇到了麻烦。 第26章 先有蛋 手指触碰第一排,5颗鸡蛋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下,她汗就出来了。 大脑瞬间宕机。 这是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 宣城百姓遭受旱灾数月,城里能吃的几乎都吃完了,军队里原来养的几十匹战马最后都成了百姓的口中粮。 铜投壶不能传送活物,受精未孵化出小鸡的鸡蛋是她想到的唯一突破口。 铜投壶难道一点bug都没有吗? 白暴雨顿时陷入巨大的自我否定中。 “别慌,深呼吸。”薛宁伸手,重重压在白暴雨肩头。 跟随薛宁指导,白暴雨终于平静下来。 “再试试。” 桌旁是一个空蛋盘。薛宁把第一轮测试的5枚鸡蛋放进去,小柔用黑色记号笔给它们标记。 情绪平稳后,白暴雨在众人目光中,再次抬起右手。 1、2、3、4、5。 纹丝不动。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安静。 小柔把5枚不成功的鸡蛋放进空格位置,画上标记,用眼神鼓励:“暴雨姐姐,就算不成功,我们也能每天都给战将军送去肉食的。” 李楼也道:“失败就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战将军一定能从其它地方找来牲畜饲养。” 铁憨憨小张也跟着劝她。 “新鲜肉食不好保存,我们就送腊肉香肠或者风干肉过去。再不济,肉罐头也行啊。” 只有凌封和薛宁没发表看法。 凌封话本来就不多,这时候,双手抱胸,面色微沉。 薛宁则是一直鼓励她。 白暴雨的执拗劲上来了,以前她遇到破损很严重的古文物,所有人都修不好,要放弃,就她不信。 曾经为了修复一张古画,前后折腾了5个多月。终于修好了别人都放弃的事情。 “冥冥之中,我总觉得可以成功,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第3排,第4排,最后,第一盘的20枚鸡蛋全都触碰了一遍,没有一枚被成功投送。 这一下,连薛宁也开始劝她放弃了。 “不过500枚鸡蛋,不能投送,我让老李给人家退回去,不会浪费的。” 凌封还是死人脸。 到了这里,正常人都知道事不可违,会选择放弃。 可白暴雨不这么想,她心中那种冥冥之感越发强烈。 “小张,帮我放盘新的上来。” 几人都怕白暴雨钻牛角尖,纷纷劝说。 “你们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把这里的鸡蛋全部试完,若没有一次成功,我就彻底放弃。” 众人见她这样坚持,不好再说什么。 薛宁没说话,只是拍拍她。 小张弯腰把堆在地上的鸡蛋盘摆上来。 “呼,我要开始了。” 第二盘,全部失败。 第三盘,第四盘......白暴雨快速触碰了十二盘鸡蛋,没有一次成功。 小柔他们都心疼了。 今天,几人又见识到了白暴雨身上的一个特质。 执着。 “要放弃吗?”凌封开口。 “不放弃,我要继续试验完。” “好。”凌封眼神里多了一丝欣赏,一弯腰,也开始帮白暴雨搬鸡蛋。 白暴雨加快了一点速度,不再像最初那样每一枚都要停顿。 变成了轻点。 没有测试过的鸡蛋越来越少,被黑笔画了x的越来越多。 其实到了现在,白暴雨心里基本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想把事情完成。 “还有最后3盘。”铁憨憨小张把最后3盘全部叠到桌上。 “咦,最后几盘鸡蛋的颜色怎么变浅了?” 小苏回答:“不同品种的鸡,生的蛋颜色也不同。不同时期的母鸡,产蛋也有不同。这很正常。我奶奶家就养了好多鸡。” “孵化场会根据客户订单,孵化不同品种的鸡蛋,所以会出现不同颜色的蛋壳。” 白暴雨微微点头,开始触碰。 一开始,依旧纹丝不动。可手指摸到第二排时,一枚鸡蛋突然消失。 白暴雨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手往后走了两格才停下。 “咦?这是成功了吗?” 她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薛宁快刀斩乱麻:“把剩下的都试了。” 点点点...很快,又消失了一枚。 将倒数第二盘鸡蛋全投送过去。 叮咚,战风渊来信了。 【白姑娘,多谢你的馈赠,受伤的人有鸡卵吃了。】 白暴雨那个激动啊,想把最后一盘鸡蛋全部投送过去,却被凌封叫停。 “怎么了?” 凌封:“会不会这几盘鸡蛋未受精,才能传过去?” “怎么判断鸡蛋受没受精?” 小苏举手,说她懂。 在办公桌上一通翻找,被她弄个简易装置出来。 “小张,关灯,拉窗帘。” 房间一片漆黑。 小苏手里的工具像个喇叭,用手机电筒照进窄口那端,大口那端贴在鸡蛋上照射。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鸡蛋里隐隐有血丝。 她又换把照灯贴在划了黑x的鸡蛋上,这些鸡蛋血丝更多,还有一个大血点,在不停地跳动。 “我记得小时候,奶奶就是用这个方法检测鸡蛋有没有受精。她会把没受精的挑出来给我吃,受精的就让母鸡孵化。” 用灯照射后,鸡蛋里没有血丝的,就是未受精鸡蛋。 “小苏,没想到你还会这些。”白暴雨给她点赞。 她用这种方法把所有鸡蛋照了一遍,没发现一枚未受精。 薛宁道:“鸡蛋从养殖场出来,进入孵化设备前,一定会先挑选过一遍。” 几人在黑暗中讨论。 “既然全都是受精卵,为何有的能传送,有的不能?难道,我刚才投送过去的全是未受精的?那概率也太大了吧。” 白暴雨再次开启投送,她放慢速度,手指轻点一枚鸡蛋。 再次成功。 接连又试了3次,回回成功。 “好奇怪,这是什么原因?” 众人陷入思考。 还是小苏最先反应过来。 “我有些明白了。” 随着小苏简易照灯挪动位置,同伴们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 小苏兴奋道:“我应该早点想明白的。你们看,最后几盘鸡蛋的血丝最少,而前面的不光血丝多,还能清晰地看见心跳。” 白暴雨混沌的大脑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是时间,小苏,是不是时间?” “是的是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个,铜投壶确实有bug,只有这些刚出生的受精鸡蛋,生命迹象不明显,就能投送。” 轰! 全体宕机。 白暴雨拉着小苏原地蹦跳。 大声欢叫。 为了验证她们的猜测,白暴雨把小苏挑出来的鸡蛋全部投送了过去。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道理。苏苏,你可真是个天才。” ... 提前收到信息的战风渊等候一炷香时间,还以为白姑娘有事耽误了,突然一颗鸡卵跳了出来。 鸡卵在旱灾前,也是稀罕物。 片刻后,零零散散又送来几枚。此时的战风渊心里直犯嘀咕。 他和白姑娘明明有过约定,投送时使用牌语。 可是今天的投送断断续续,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不过他很有耐心,担心鸡卵磕碎了,还把铜投壶放置在被褥中间。 当数十枚鸡卵落在被褥之间时,他的内心充满喜悦。 想着那些躺在竹床上养病的伤患,吩咐苏溪进屋,取了其中十枚,让他给济世堂送过去。 【战将军,告诉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战风渊:“?” 【什么惊喜?】 白暴雨:【给你投送过去的鸡蛋能孵化出小鸡。】 战风渊只感到脑袋里灌入大量的血。 脑瓜子嗡嗡的。 第27章 妇女能顶半边天 薛宁二话不说,点开平板,开始安排外围给各大家禽养殖场下单,只要刚出生不到两天的受精鸡蛋。 “小苏,没有母鸡,怎么才能人工孵化出小鸡?” 小苏最懂这些,兴奋地说了好多,被小柔一一记下。 李楼还去网上下载各种提高鸡蛋孵化率的视频,学习后整理所需物品,转换成战将军那个世界可以出现的东西,让组长下单。 白暴雨写信的手都是抖的。 【我一直在尝试,如何给你投送活物。一直失败。早上吃饭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鸡蛋。活鸡不行,就尝试受精鸡蛋(可以孵化出小鸡那种)......】 她把整个试验过程,一波三折的经过,全部用文字写下来,和战风渊分享喜悦。 战风渊还未从震惊里缓过来。 【没有母鸡,能孵化出小鸡?】 踩到了战风渊的知识盲区。 【当然可以,给我们点时间整理资料。等采购的鸡蛋来了,一并发给你。】 战风渊坐不住了,这可比直接给宣城投送物资让他激动。 【那我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 白暴雨想了想,提议道:【鸡蛋孵化需要懂行的技术人员。】她想到小苏,因为乡下奶奶一直养殖,才懂这么多。 【可以问问有没有养过鸡的百姓,找一些人来先培训。】 两人熟悉之后,白暴雨说话口语化多了,经常蹦出几个现代词汇,战风渊觉得挺新鲜。 不光写字方向改了,还学会使用标点,时不时也来上一两句现代词汇。 他很喜欢白暴雨身上所展现出来的积极乐观精神,忍不住向她靠近,想和她说说话。 战风渊整个人也比刚认识的时候,活泼多了。 【那白姑娘先前投送过来的鸡...蛋,需要留下来等着孵化吗?】 【都给伤员送去好了,孵化的部分稍后投送。】 【好,我去安排。】 ...... 午膳时分,没被选做工匠的百姓们巴巴围在城墙边。 他们是每日两顿稠粥,和一个石头饼。比起夜袭之前两天的一碗薄粥,好上不知多少倍。 可谁又不想吃上一口肉呢。 粥锅里,是切成指头大小的肉块。 很快,鸡肉特殊的香气顿时散开,钻进饥饿之人的鼻腔里。 数月惹急挨饿,他们连最低标准的木箱都抱不动,除了分粥的时候,能有点气力之外,其余时间,整个人都瘫软着,半睡半醒。 这些人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在残酷的旱灾下残存至今。 战风渊和属下站在城楼上向下眺望。 便见着一张张麻木的脸,缓缓移动。 他们的灵魂似乎都在这场旷世灾难里被剥夺了,如同行尸走肉般背着一张躯壳。 这些人的目光里充满了对工匠们的羡慕和嫉妒,可他们实在太虚弱了,一天两碗稠粥,也只是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根本没有多余力气搬运做工。 战风渊的心揪着,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手段彻底改变这一切,让昔日繁华的边境大城重回巅峰。 “告示张贴出来了吗?” 江图回答:“为了不影响分粥,我让士兵晚一些再张贴出来。” 等粥吃完,几个士兵从旁走出,把招工要求贴出来。 立刻就有人围上去。 帖字的士兵大声念上面的字。 “战将军需要找一些懂得饲养家禽的熟手。有能力的来报名。” 上一轮报名做工匠的百姓已经吃上肉了。而剩下这些人只要有一点改善现状的机会,如同饿狼一样扑过去。 六张报名登记的桌前顿时被一群浑身恶臭的百姓团团围住。 因为没抢到前排,后面那些人还差点打起来。 “安静,闹事的人关进大牢,不再享受一切优待。” “人人都有机会,一个一个前来登记。” 负责登记的小吏敲响手里铜锣,朗声对百姓们高喊:“招工要求:一要有养殖家禽家畜的经验;二,做事细心妥帖;三,妇孺老人优先。” 听了小吏的招工需求。 队伍里,原本不抱希望的一些老妇人忍不住落了泪。 她们本就是排在生存需要最低层的人,数月以来,若得到吃食,一家老小,总是力气最大的人分得最多。 即便将军让士兵分粥,可她们碗里的薄粥,还是会给家人分掉一些。 能颤颤巍巍活到现在的老妇人,生活在鄙视链最底层。 但她们想活啊。 这样的机会转瞬即逝。 “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叫李秀娥,以前...以前是做绣工的,不过我会养鸡的,家里养过鸡,街坊会替我作证。” 这妇人四十多岁,却满发灰白,看着好似一颗缩水的干枣。她回头在人群里搜寻,却哪里还有她熟悉的街坊邻居啊。 顿时感到绝望至极。 “老人家,我先帮你把名字登记上,你先在旁边等一会儿,若是人数不够,我就让你去试试。” “唉唉唉,谢谢你。”老妇人满脸泪痕。 到了晚膳时分,数千百姓中,也才挑出合格者五十人。 经过核实,她们灾前要么是庄子里帮主家看庄稼养鸡鸭,要么就是哪个贵人府里专门饲养家禽的下人。 其中有一个最合适,年长的叫周素素,身边的女孩叫簪儿,是一个走商团老板的妻子和女儿。她们其实是外乡人,走商途中遇到大旱,流落至此,老板病死在宣城,余下的伙计去修墙了,留下孤儿寡母。 而他们家最重要的商品之一就是用来掸灰的鸡毛掸子。 周素素告诉小吏,她随丈夫走商多年,虽没亲手饲养过家禽,却最懂家禽的一些疾病。商队经常带着治疗家禽疾病的草药去往各处售卖。 小吏很重视此人,立刻派了急足跑去通知江副将。 江图闻讯赶来,为了验证周素素的能力,还特意把人带去了济世堂,让郎中们试探一二。 周素素对答如流,唯一要求,要是把女儿带在身边。 江图自然不放过这样的人才,破例在饲养场就近找了个宅子安顿好了母女两人。 “这里自然比不上你们之前的条件,就是离饲养场近,一来方便上工,二来方便照顾女儿。” 阮簪儿才七岁,脸还没长开,乖乖待在母亲身旁,不说话也不哭,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多谢江副将,这里已经很好了。” 江图又道:“你先把女儿留在这里,我们去饲养场吧。” 叮嘱女儿锁好房门,周素素跟着江图往饲养场走去。 第28章 重奖之下有莽妇 这里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货仓改建而成,许多士兵正忙着把无用之物搬到外面,又把很多木箱棉絮放进房中。 先前选中的五十个人站在院中,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负责登记的小吏再次搬了张桌椅放在院中。 “你们都是饲养过家禽家畜的熟手,有谁懂得孵化小鸡小鸭?我说的不是照顾母鸡孵化,而是用鸡卵成功孵化出小鸡?”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只有三个人举手。 其中一人叫赵阿妹。 “我做过,家里以前养鸡的时候,母鸡被黄鼠狼咬死叼走了,剩下刚生的一窝鸡卵。我舍不得吃,就试着孵化过。” 小吏眼中射出精光:“成功率高吗?” “母鸡被吃的时候,生了二十三颗鸡卵,最后成功孵化出了十七只小鸡。” 小吏跑到赵阿妹跟前,就差喊一声同志,我们等你等得好辛苦。 赵阿妹是个村妇,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脸顿时憋得通红。 “咳咳。”江图出声提醒小吏。走到赵阿妹跟前。 “我需要你在两个时辰内,教会所有人孵化鸡卵的技巧,能办到吗?” 赵阿妹的脸红得更凶了,还是鼓起勇气糯糯答应下来。 其余两人经历差不多,只是孵化成功率没有赵阿妹高。 .... 孵化出小鸡需要17~23天,白暴雨说宣城百姓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和两位组长以及队员商议之后,决定双头并进。 第一批受精鸡蛋采购量为3000枚。 饲养场还送了两套验蛋灯。 货一到仓库,白暴雨就和小苏开启了验蛋过程。 挑出坏蛋和未受精的,还有血丝多的,将剩下的分出2000枚,用装满糠麸的木箱存放。一一投送给战风渊。 这时候,小李的饲养手册也做好了,一并送了过去。 剩下的800枚,做好编码,进了孵化箱。 .... 周素素跟着众人和赵阿妹学习。 赵阿妹第一次当老师,踌躇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那小吏已经搬来一个沙盒。可以用木棍在沙上面写字画画。 赵阿妹哪会写字。只会画简单的东西,鸡卵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很快进入状态,越说越好。 “鸡卵大头要朝上放。”至于原因她说不清楚,只知道那次孵化成功后,又养过好多鸡,每次都是大头朝上的鸡卵孵化成功率高,便记住了这个技巧。 “每日至少要翻动两次。我见母鸡是这么做的,就跟着学。” 女人们听得哈哈乐,气氛倒也融洽。 很快,士兵们就装好了孵化床。 那是用竹床改造而成,上面铺着厚厚的糠麸。每个房间安置十张竹床和一些用品。 女人混熟了,最爱的就是询问对方以前生活。 聊天声逐渐加大,很快叽叽喳喳比闹食的鸭子还吵人。 小吏又来了:“都跟我来。” 女人们咋咋呼呼跟了出去,来到院中,看到一箱箱鸡卵。眼睛都绿了。 “这些是用来孵化小鸡用的鸡卵,这里正好五十人,每个人领四十枚,做好标记,仔细照看,谁孵化出的小鸡数量越多,奖励越好。” 来这里孵化饲养家禽,不光有丰盛的食物,还能拿到奖励,女人们真的很开心。 周素素问:“管事,是什么奖励?” 那小吏被人称作管事,面色露出喜色。 挠了挠头:“我叫张阿贵,你们叫我阿贵就行。” 他从怀中摸出告示,走到院中一面墙上,刷了浆糊,贴出告示。 鸡卵孵化奖励。 第一轮孵化: 最终选出一名成绩优异者,奖土豆二十颗,猪肉半斤,苹果一颗,饴糖半斤。 取两名成绩优良者,奖土豆十颗,猪肉二两,苹果一颗,饴糖二两。 取三名成绩合格者,奖土豆三颗,猪肉一两,饴糖一两。 其余则是安慰奖,土豆三颗。 阿贵念完奖励,女人们傻乎乎地站着,仿佛一根根木桩。 先是周素素哭了,接着赵阿妹,罗胭脂......五十个女人一起抱头痛哭是个什么景象,张阿贵这辈子难以忘怀。 奖励里居然有苹果和饴糖,这些东西,即便旱灾之前,能吃到的人也不多啊。 有奖励才有动力,战风渊设下的奖励制度,能很好的激励女人之间的竞争。 等她们安静下来,张阿贵又继续念下一张告示的内容:“孵化期间,一旦发现有人故意破坏她人孵化成果,剔除名额,不再享受任何一项优待。” “情况严重者,直接下狱。” “另外,孵化过程中,有发明更好技巧者,还会有额外奖励。” 又是颗重磅炸弹投进女人堆里。 阿贵捂住耳朵,实在受不了她们的聒噪。 “都安静安静。将军说了,以后你们就是家禽饲养场的舍人,每个人上前来领腰牌。” ... 通古今仓库。 安置好鸡蛋之后,薛宁蒙住白暴雨眼睛:“带你去一个地方,别怕,跟我们来。” 白暴雨大概猜出是什么,像一个好奇宝宝。 一行人很快从电梯来到上层。 眼罩取下。 “当当当,惊不惊喜?” 一整个空间大变样,上次来还是修复城墙设计图,那时候,只有一个个隔间,空荡荡的,现在不同了,软装全部进场。 不说这里是地下,还以为来到哪个世界500强企业的办公室。 现代化的办公环境,设计得温馨又有格调。 薛宁拉着白暴雨的手,来到那天她选来做修复办公室的地方。 “帮你改造好了,墙面用了软包,很安静,以后你可以在这里修复各种物品,喜不喜欢?” 薛宁摸摸这儿,介绍那儿,压不住地激动。 “喜欢。”白暴雨一见到这里,就感动得泪流。 修复房间一比一复刻了她在双庆市博物馆的工作室。 就连她一些工作中的**惯都保留下来。 “没让你参与,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白暴雨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可这段时间,眼泪很不值钱。 她回头,发现凌封靠在门框上,表情很讨打,小柔哭成个泪人儿,苏苏、李楼和张凤华都在傻笑。 工作室不远,就是生活区,他们的房间就在这里。 中间是一个很大的下沉式客厅,又可以交流,又可以自由活动。周围有八间卧室。 “怎么是八个房间?还有人要加入?” 薛宁耸耸肩:“谁知道呢,预留着准没错。” 卧室不大,却很温馨。 “作为团宠,你先挑。” 薛宁做了个请的动作。 白暴雨也不扭捏,从第一个房间开始参观。 第29章 大团建 卧室都差不多规格,只是装修风格差别很大。 全是主题房。 豪华程度堪比五星级酒店。 白暴雨选了那间古色古香的唐风卧室。 “就知道你会选这间。”薛宁和小柔空中击掌。 最后,薛宁选了白暴雨隔壁的房间,再然后是苏苏、欧阳雪柔、张凤华和李楼。凌封则住在最靠外的一个卧室,和大家隔了几个房间。 “矫情。”薛宁吐槽。 凌封没说话,开始收拾自己的行礼。 薛宁又开始聒噪了,拉着白暴雨接受说:“你别担心太快入住,我们用的都是最环保的涂料和板材。” “还有,客厅有水吧,厨房,平时想自己弄点吃的也行。” “衣服脏了扔进洗衣机,全自动带烘干。洗手间和淋浴室各两间。外面还有公共洗手间,要是太急,可以去那边。” “.......”巴拉巴拉,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白暴雨发现,薛宁的话痨时有时无,想说话的时候,可以拉上人说一宿,不想说话的时候,一整天都很严肃。她还没找到规律,却在心里起了个名字。 间歇性话痨。 要不是小张来通知饭点到了,薛宁还要再掰扯一会儿。 几人来到最大办公区域。 办公室一边,站着薛宁和白暴雨他们,另一边,34位省级行政区博物馆派来的专员。 上午刚到齐。 另外,还有双博单光明、陕博周焕生、江博姜凡时,以及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处长,陈寒。 最后是外围三十名工作人员。 齐聚一堂,大团建。 陈处长来到大办公室中心,正式介绍所有部门。 “整个通古今任务组,分为核心组、技术组、后勤组和外围组。” 薛宁、凌封、白暴雨和四个助理组成核心组。功能不必多说。技术组则由单光明、周焕生领、姜凡时三位领头,34位专员为辅。专门针对战风渊送来物品的进行技术分析、采样、3d建模。 另外,还包括博物馆的设计和建设等工作。 后勤组则要照顾组内成员日常生活所需。 外围组更多的是采购和调配物资,处理组员不能出面解决的麻烦。 “老师,您也来了?” 再次见到弟子,单光明笑得很慈祥:“晴天啊,以后我们又是同事了。” 白暴雨扶着老师,向他介绍自己的同伴们:“老师,薛宁您之前就认识了,这位是凌封,我们的副组长。这位......” 虽然抢玄元观香炉的时候见过,当时没有作为同事正式介绍。 “大家好。” “前辈好。” “以后跟暴雨一起喊我单老师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暴雨的错觉,单院长在凌封身上看了很长时间,眸子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她顾不上细想,因为一个巨大的蛋糕被推了出来。 陈处长把单光明和几个老伙计拉到一处,开始讲话:“虽然我们通古今任务组已经开始工作有一段时间了,但今天人员和部门才算真正聚齐,所以,我们把今天,定为任务组成立日。” “神奇的是,两个世界的黄历居然是同一天,连小时也相同。所以,任务组以后都用黄历纪年。” 长方形蛋糕上,写着:七月二十三日,通古今任务组正式成立。 晚餐采用自助餐形式,很热闹。 单院长喝高了,拉着白暴雨说个不停。 “小雷电啊,昨天你妈妈还跑到我家里找我呢。” 白暴雨和父母几乎每天都通过微信联系,偶尔还视频通话。 “师父,我妈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啊,是不是麻烦到您了?” “没有没有,她说有几个外省的朋友来双庆旅游,她带着他们去博物馆参观,顺带来看看我和你师母。” 白暴雨心想不是去找麻烦的就好,她对外宣称是去埃及出差,万一发生什么,自己不太好出面呢。 她母亲方妍是个大大咧咧的开朗女性。 父亲白秋松儒雅沉稳,在地质勘探队工作,也是常年出差。 因为保密原因,她无法告诉家人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但他们的信任和包容也是她成长的最好环境和支持。 单院长有些醉了,又跑去和高岭之花凌封聊天。 结果是一个话痨巴拉巴拉说,一个哑巴,安静地听,倒也和谐。 不知道他们聊到什么,引得小柔几人一阵哄笑,一会儿看看薛宁,一会儿看看凌封。 薛组长瞪了几眼属下,发现毫无作用。 “暴雨,还是你乖,来喝酒......” 白暴雨会喝酒,可她身上任务重,杯子里只有营养快线。来敬她酒的人络绎不绝。 在酒精的催化下,每个人都和平时不太一样。 “唉,你不能喝酒。”薛宁打掉白暴雨伸出去的手。 白暴雨笑道:“薛姐,我不喝,给战将军送点过去。” “嗯...好想法。” ... “将军说了,今天是咱们饲养场启动日,所以犒劳大家。” 晚膳的粥里,多了许多肉。 每个女人都分到了两块指甲大小的肉,还有两颗饴糖和一颗鸡卵。 舍人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鸡卵这种东西了,迫不及待塞进嘴里。 周素素念着家中女儿,舍不得吃。喝了粥后,去分粥处领了女儿的份例,回到家里。 阮簪儿很乖巧,一整个下午都在房中玩,听到脚步声,知道是母亲回来了,才冲进她怀里。 “娘。” “簪儿,看,这是什么。” 带有余温的鸡卵在桌上滚了两下。 阮家经商,生活一向优渥,可大旱之后,家主病死,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娘,簪儿不饿。” “胡说,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有一碗粥,快喝了。娘已经吃过了。” 簪儿怔怔望着母亲。 周素素内心一痛,与女儿平视道:“娘以后就是饲养场的舍人,帮将军孵化小鸡,照看家禽,天天都有充足的食物,我们不会再挨饿了。” “簪儿,闭眼。” 嘴里被一股很甜很甜的味道占据。 “娘,是饴糖。” “娘以后会给簪儿挣更多的饴糖和鸡卵。簪儿开不开心。” 阮簪儿狠狠点头,乖乖把碗里的粥喝掉,挂壁的也舔得干干净净。 ...... 将军府。 白暴雨:【战将军,给你送点好吃的,请你品尝。】 第30章 这叫桃花酿 白暴雨给战风渊送来了酒、菜和蛋糕。 【今天是通古今任务组正式成立的日子,我们在搞团建。】 战风渊正在书案上埋首画着什么。 【何为团建?】 【和庆功宴类似,一种庆祝开业的仪式......】 半透明的琉璃酒壶上浮刻着桃花,战风渊打开闻了闻,有股沁人心脾的桃花味。 【酒叫桃花酿,菜分别是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水煮鱼片、锅包肉和米饭,和两包洽洽瓜子。】 桌案上,还有一个颜色非常丰富的食物,战风渊端起来,闻到香甜之感。 【那个花花绿绿的就叫蛋糕,是我们的一种点心,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战风渊怎么舍得一个人独享,命苏溪去叫江图他们。 原本就是饭点,几人已经在回将军府的路上。 不到一炷香时间,王九率先踏入房门。接着是江图,孙神医来得最晚。 几人一进屋就被桌上的饭菜和桃花酿吸引了目光。 尤其是苏溪,哈喇子直流,又不像王九那样大大咧咧,直接走过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这些...是白姑娘送来的吃食吧。”江图惊叹。 “正是,白姑娘说他们正在搞团建,就是一种庆祝仪式,给我们送一份,尝尝味道。” 孙简最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一片鱼。 “嗯...美味,这里头搁了不少香料啊...”他仔细琢磨:“八角?花椒?还有草果。不对,不止这些,还有好多香味。” 他惊叹于那个世界的厨艺,竟能将那么多种中药材放进菜里调味。 “苏溪,这叫蛋糕,白姑娘特意给你留的。” “我吗?”苏溪有些不知所措。呆呆望着那盘花花绿绿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从那股香甜滋味便能猜到是糕点一类的食物。 “可...可太多了,将军,你们都没吃呢。” 战风渊拿了个空盘子,用筷子切了一半给苏溪,另一半他们几人平分。 “坐下吃饭。” 唾液疯狂分泌,苏溪很难拒绝。 磨蹭一会儿,最终还是坐在空位上。 端起名叫蛋糕的食物,根本舍不得吃,死劲嗅闻。 “好香,苏溪从来没吃过这种糕点。” 孙简很看不惯苏溪身上的怯懦,拍了一下他的头。“快吃吧,菜要凉了。” 甜。 很甜。 非常甜! 软滑柔软,人间至臻美味不过如此。 刚入口,苏溪的眼泪就大滴大滴滑落。 王九早已被麻婆豆腐和锅包肉征服,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王九,你吃慢点,将军还没动筷呢。” 战风渊也加快速度,再不行动,就要被其他三人抢光了。 水煮鱼里还有不少配菜,豆芽、莴苣、藕片,分量惊人。 但凡慢上一秒,菜就没了。 五人如狂风卷云般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最后,王九用水煮鱼的汤泡了饭,把剩下的米饭吃了个干净。 “嗝,许久没吃过这么饱了。” 战风渊又取来五个酒杯。给每人倒上一些。 桃花香气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酒,那可是孙神医的最爱。 “好香啊,”顺着香味寻到了源头。 丝丝入喉,犹如神仙般的日子。 “好酒,甜而不腻。” 桃花酿的酒精度不高,是酒酿的一种。女子都饮得。 白暴雨送来了三壶,战风渊舍不得一次喝完,只开了一壶。 几人还在回味,有急足来报。 “将军,周恒要见您。” “呵,那家伙,终于肯开口了吗?”王九忍不住吐槽一句。 自从夜袭那日抓住这家伙,把他救活,嘴就一直闭严,不肯交代任何情报。 战风渊命狱卒每日只给点薄粥吊命,不过抗了七天就受不住了。 “走,一起去看看。”临走时,不忘藏两壶桃花酿在身上,还顺走了两包瓜子。 ... 幽暗潮湿的大牢里不断传来囚犯们的哀嚎声。 “给我们一口吃的,求求你们了。” “好饿,我要吃的。” 周恒是个硬骨头,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你要见本将军,又不肯说话,是何意?”战风渊的声音不大,却透着股上位者的威严。 被俘几日,周恒一直是这幅模样。 背脊未曾弯曲过一次。 但精神状态却萎靡不少,蓬头垢面,和宣城受灾的百姓差不多款式了。 反正刚才吃得太饱,需要好好消食,王九去狱卒那里搬来了条凳。 三人一人一凳,隔着牢门坐在周恒前。 周恒还是依旧不说话。 战风渊朝狱卒打了个响指,不多久,搬了张桌子放在三位中间。 瓜子铺满整个桌面。 三人开启嗑瓜子模式。 那狱卒是有眼力见的,把晚膳送来的三颗鸡蛋大的烤土豆给将军端来。 瓜子在牙齿之间崩开,按说,瓜子的味道很淡很淡,可周恒太饿了,一丁点香味都会撕扯他的灵魂。 果然,不多时,周恒的双眼睁开,死死瞪着三人。 心里疯狂思考:不是说宣城闹饥荒嘛,为何会有瓜子? 那圆滚滚的东西是什么? 王九接下来的动作满足了他的好奇。 他掰开一颗土豆,露出里面金灿灿的果肉。 然后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往嘴里塞。 周恒的喉头下意识上下滚动。 心思电转。 “那是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在饥饿难耐的时候,最渴望的就是这种充满淀粉和热量的食物。 尽管他不认识土豆,唾液还是疯狂分泌出来。 王九呢,真不是他故意放慢速度,而是被刚才那碗泡了水煮鱼汤汁的饭,给撑着了。 这会子,一颗土豆都塞不进去。 勉强吃了两口,随意扔在桌上。 周恒的喉咙又动了动,眼底的渴望更甚。 狱卒用三颗土豆,换到了一大把瓜子。 瓜子,某种意义上,代表油脂。 狱卒也搬了条凳子,坐在角落,看戏。 三人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扯东扯西,可说出来的内容,让周恒瞪大双眼。 心头震惊: 宣城大旱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战风渊欺骗岚国演的话本子? 仓国物资富足,根本没有大旱? 为的是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骗岚国入局! 司徒崇的三万大军只是开胃菜,岚国才是仓国图谋的大棋。 第31章 摧毁一个人先毁其意志 周恒的三观被打击得很厉害。 心中原来坚信的东西四分五裂。 三个月前,岚国国主收到密报,说仓国南境大旱,饿殍遍野,朝廷因承浒关一战抽空了家底。 无力赈灾。 国主萧权便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北上进攻宣城。 指派司徒崇将军为主帅,带领三万先锋不断骚扰宣城。 本想拿下宣城后,再由皇帝御驾亲征,率大军直冲仓国王都玉京,却遭到战风渊的顽强抵抗。 宣城百姓在战风渊的带领下,奇迹般地挺了七个月。 七日前那一夜,三万岚军全副武装,周恒领了三百骑兵冲进宣城,本想来个开门红,却马失前蹄。 到现在,他还不清楚三万大军为何会输。 谍子传回来的军情好像都是假的。 周恒不愧是司徒崇第一副将,有勇有谋,就算被俘七日,吃得很少,这时候,大脑依旧在拼命运转。 战风渊知晓,一般手段很难摧毁周恒的意志,继续不搭理他。 从怀中掏出了那瓶浮刻着桃花的美酒。 狱卒很有眼力见,一眨眼功夫,酒碗就摆好了。 酒香四溢。 那股子清清淡淡的桃花香气,如同一位美丽女子的柔夷,不断撩拨周恒的心。 周恒第一次垂下高傲的头颅。 他不想自己的窘迫被动摇战风渊看出来。 在巨大的落差面前,人的意志是很容易崩溃。 周恒定力深厚,战风渊比他能忍。 周恒想错了,他以为战风渊会喝掉碗中的酒,刺激他开口。可战风渊只是倒酒,看都不看碗中佳酿。 他又以为江图或王九会喝,结果,他们两个只扫了一眼,便继续嗑瓜子聊天。 而那碗醉人心脾的桃花酿,被狱卒捡了便宜。 “哎哟,将军,这是天上琼浆吗?也太好喝了。” 战风渊大手一挥,壶中剩下的全赏了狱卒。 那么香醇的酒若是被敌军主帅饮下也就算了。最后却进了无名小卒的肚,他怎能甘心? 司徒崇手下第一爱将一脚踏进深渊。 向前猛冲,双手抓在牢门上,双眼通红。 “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 周恒酷爱美酒。 所以战风渊出门时,带上了桃花酿。 “周恒,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想用严刑逼你交出岚国军情,给了你七天时间,考虑得如何?” “战风渊,你别以为这么点手段,就能逼我背叛岚国,背叛司徒将军,你是痴人说梦。” 战风渊刹那迸发出大将军的威势,眼眸睥睨,淡淡道:“你或许不知道,李修死了,你的主帅司徒崇退兵到荒山沟扎营,不日返回岚都接受你们陛下的问责。” “放屁,李修一直陪在将军左右,怎会轻易战死?” 李修的人头被摆到桌面上。 周恒的双眼通红一片。 “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们拿个死人头贴上人皮面具欺骗我,一定是这样。” 战风渊无奈摇头:“你自己也不相信这个说辞,对吗?” 周恒不说话了。 “岚军绝对不止这点手段,你们的国主陛下,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 “我是不会出卖岚国的。”周恒没发现说这句话的时候,先前的气势早已不在。 此刻的他,只是一抹被深囚在敌国的幽魂。 垂头望地,大脑一片空白。 “周恒,只要你肯说出你们陛下的计划,我答应不杀你,让你在军营大牢养老,如何?” “战风渊,你有那么好心?” 战风渊嘴角扯了一抹三分嘲讽,三分不屑和四分真诚的笑意:“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得不说,针对周恒的一串计谋非常成功。他就快崩溃了。 “你也看出来了,仓国大旱是个巨大的阴谋,你若是不想你们陛下死在进攻仓国的途中,就原原本本交代。我可以允诺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周恒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 战风渊走过去,蹲下身,和周恒视线齐平,贴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只要告诉我你们陛下的计划,我就答应,让你回去做说客,让你陛下打消进攻仓国的念头。” 周恒呆住,心念动摇。 “你闻闻我身上,香不香?” 周恒快速眨眼,一时间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转了话题,要做什么,但还是依从他的提议,闻到了他身上若隐若现的龙涎香。 “你再看看我的发间。” 周恒先看看战风渊,又把两位副将身上扫了一遍,惊恐地发现,他们身上好干净。 衣衫整洁,鞋袜崭新,发间和脖颈处散发出皇室成员才有的特殊香气。 “这不可能,你们南境大旱,身上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三人这一身行头妆面可不是一般清洁能做到的。 再联想先前种种,周恒终于相信了战风渊的话,仓国做了个大局引岚国入坑。 “我战风渊是个重承诺的人,你放心,许诺你的话一定办到。而且,这件事你若办成,也不算背叛岚国,你及时止损,你们陛下知道内情,还会嘉奖你。” “我....你让我想想。” 战风渊趁热打铁,从怀中掏出最后一壶桃花酿。 “你现在说,这壶酒就是你的。” 周恒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摧毁,开始源源不断地交代知道的军情。 ...... 白暴雨这两日陷入困惑。 她跟着薛宁锻炼已经有七天了,每天的项目都坚持了下来,身体素质也提高了一些。 不光从体能还是精力都大有进展。 可是,最近两天在投送物资时,还是有些吃力。 她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可昨天睡足了7个小时,早上投送的之后,还是出现短暂神情恍惚。 白暴雨没敢告诉薛宁,决定自己先想办法搞清楚状况。 团建后,许多同事都喝醉了。 她回到客厅。 【战将军,你上次告诉我,即将回京述职,那到时候,铜投壶是带走还是留在宣城?】 战风渊刚结束对周恒的询问,回到书房就收到了白暴雨的来信。 【这也是困扰战某的地方,白姑娘有何高见?】 带铜投壶回京,方便是方便,但宣城百姓这几月的吃食问题要如何解决? 【带在身边,不离左右。计算好三个月所需物资,我一次性给你投送过去。】 非他们两人,铜投壶能收不能发送。 所以,放在宣城,物资是不用担心,定期投送即可,但战风渊的信息就会滞后。 南境大旱,鸽道已经荒废数月。一想到宣城距离玉京有一千三百里远,驿站送信单趟得花六七日,白暴雨就觉得焦虑。 【我知道你事事以百姓为先,但你此去京城述职,危险重重。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力量,给你一些帮助。】 战风渊有些感动:【白姑娘想得真周到。】 【明日我就将三个月的物资数量告知姑娘,从明日起,我们便开始实行计划。】 【好。】 结束聊天,白暴雨就将计划转告了薛宁,她也认同这个做法,着手去准备物资。 第32章 脆皮小暴 从七月二十四日开始,宣城三个月的物资不断往通古今仓库运送。 白暴雨考虑到宣城没有那个多水缸,想到用储水罐储水。 战风渊找了几个地下仓库,搬空了里面的旧物,把一个个装满50吨清水的大罐子投送了过去。 白暴雨一直留意自己的体能问题,最初没有问题,直到投送了15个大水罐后,头开始发昏。 薛宁他们也发现了不对。 “暴雨,你哪里不舒服?” “薛姐,我发现自己投送东西一多,就容易头晕。” 后勤组把各种仪器插到白暴雨身上。 氧气、心率、血压...统统来了一遍。 “血压,125,心跳110......” 有点脆皮。 众人手忙脚乱。 大约15分钟后,白暴雨觉得好多了。 “是不是吃太少了?”薛宁有些自责。 凌封:“不像,她只是头晕。而没有低血糖症状。” 低血糖会双眼发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严重的时候会晕倒。 “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薛宁问。 “有几天了,之前任务重,我当是没睡好,这两天明明睡满了7个小时,还会头晕疲倦。” 这件事可大可小。 热量摄入过低好解决,可若是投送出了问题,麻烦就大了。 目前为止,任务组还没有研究处铜投壶能联通两界的真正原因。 见众人担心的目光,白暴雨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思考过,或许还是我体能太差的缘故。” “用牛磺酸试试。” 白暴雨觉得这个名字很熟,就是想不起来哪里听过:“那是什么?” 凌封只说了2个字。 “红牛。” 灌了两瓶红牛后,白暴雨的虚弱疲倦状态果然改善好多。 战风渊那边很担心她,发信来问过两次。 【战将军,我没事,可能是投送太多物品,有些累。休息一会儿好多了。我们继续。】 战风渊顿时感到一阵心痛,想阻止白暴雨继续,可水罐不停地投送过来,他没办法分心。 又15个水罐之后。 “如何?”众人围上来。 “好像是有点用啊。” 薛宁看看凌封,两人虽然不对付,但在大事情上处理方向一致。 “先让她投送完这些水罐,我们观察观察再说。” 一个上午过去,战府地下仓库被一百个大水罐塞满了。 若只是人类生存的最低水量,3个月一万百姓,400吨水就足够了。 但加上其它用途,1000吨打底。 白暴雨的计划,便是给战风渊送这么多水过去。 两天下来,大水罐悄悄填满宣城地底。 【去周围郡县打探消息的士兵回来报告说,有地区小范围下雨了。我想,宣城应该也不会干旱得太久。这些水足够了。】 战风渊手指轻轻摩挲白色的大水罐,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不光结识,还一点都不往外渗水。 【若是三个月内我赶不回宣城,就让信得过的属下将铜投壶带回。】 白暴雨觉得这个b计划很不错,给战风渊送去一个赞。 水送完了,战风渊想起先前白姑娘疲倦之事。 【白姑娘,战某很担心你的身体,会不会一次投送太多,才疲倦的?】 白暴雨有些想哭:【战将军,你出现过这样的症状吗?】 战风渊略作回忆:【没有。不过一向都是白姑娘给战某的东西多,我给姑娘的少。】 一道闪电劈中白暴雨:【我们来做个试验。】 仓库里,刚腾空的地面又被白色大水罐堆满了。 速度很快,快到150个大水罐的时候,速度终于慢了下来,160个的时候,铜投壶叮咚一声,来的不是水罐,而是一封信。 【白姑娘,我试出来了,我一次性投送150个水罐的时候,会出现你所说的症状,疲倦,头微微发晕。极限是160罐】 白暴雨:【???我想是我们体能方面的差别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得出这个结论后,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组长捏捏暴雨妹子的手臂,吐槽她:“看样子,还是练得不够啊。” “战风渊是将军,行军打仗,体能当然好啊,我只是个社畜啦,每天三点一线。” 薛宁:“哈哈哈,十倍体能差。” 战风渊投送150个才感到累,而白暴雨呢,15个就不行了。 “薛姐,你看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不要啊......”白暴雨感到一阵恐惧,想起每晚被筋膜枪伺候的酸爽,害pia... “十倍体能差,歪哟,战将军还真是厉害。”小柔挑眉。 苏苏也过来,丢下一句“十倍体能差”跑了。 “你们什么眼神,我喝红牛照样能干得过战风渊。”白暴雨挥舞小拳头。 凌封淡淡瞟她一眼:“红牛少喝,应急还行,体能上来才是硬道理。”朝她展示了一下山岳般的肱二头肌,也走了。 仓库里,白暴雨干一瓶红牛,投送过去15个水罐。喝到第5瓶的时候,胃受不了。 太撑。 【白姑娘,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明日再继续?】 【我能行(强硬版)。】 白暴雨人生信条:不服就是干。 红牛不万能,喝到第7瓶,她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了,眼皮耸耷,肩膀下垮。 铜投壶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白姑娘,战某请你停下来,回去休息,明日再继续。】 水罐还是零零散散投送过去。 【你的状态不足以支撑后面的投送,好好休息。】 薛宁:“暴雨同志,你的状态到极限了。” 白暴雨也想停下,身体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呆呆望着薛宁。 “啊?” 薛宁给张凤华使了个眼色。 小张同学走过去,一把扛起白暴雨,往楼上走去。 ... 铜投壶另一头,战风渊急得不行。 在地下仓库等了很长时间,直到不再有水罐投送过来,又等了很久。 “唉,真是个执拗的女人。” 战风渊回到书房,江图已经在纸上绘制好了一幅图。 “将军,这是属下记忆中荒山沟的地形图,记得不全,不知道能不能排得上用场。” 细细研究了一会儿,战风渊摇头道:“还是太粗糙了,许多细节不是太明确。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第33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白暴雨这一睡,又是整整一天。 “没想到大量用红牛补充体力的后遗症这么大。” 等她洗漱完毕来到客厅的时候,同伴们都在等她。 “头还痛吗?”薛宁问。 “不痛了,就是肚子空空如也。” 等她吃掉早饭,李楼才把战将军给她的信件拿出来。 【白姑娘,你好好休息。我要去一趟荒山沟。】 从李楼那里问到来信时间,是她晕过去之后没多久,战风渊就出发了。 不知道这时候,战将军到了哪里,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 【荒山沟查探得如何?】 快到中午,才收到战风渊回信。 【白姑娘的疲累状态可好些了?】 【 ̄へ ̄任性的代价真的很大。】 战风渊没察觉到自己内心升起一丝烦躁,对这件事有种无力感。 但很快就被下面的话题引开注意力。 【岚军还驻扎在荒山沟,没有撤退迹象?】 战风渊无声叹息,自从几日前,他接到前哨来报,有司徒崇的哨兵还在打探宣城情况开始,不断有探子接近宣城,还有人试图混进城中。 前夜还从周恒那里拿到更重要的情报。 【司徒崇的副将周恒在夜袭宣城时被俘,前天夜里,从他口中得知,岚国国主萧权的目的是趁我仓国南境大旱之时,率军攻破宣城防御。司徒崇一旦得逞,岚国十五万大军将在萧权率领下紧随其后,北上直指玉京。】 白暴雨看得揪心。 她学的是古物修复,而历史基础更扎实。 随即想到“晋向秦借粮”和“秦向晋借粮遭拒并被攻打”的两个典故。 【华夏历史上曾有两个国家,一国名曰‘秦’,一国名曰‘晋’。 公元前六百四十七年,秦穆公十三年,晋国遭遇大旱,颗粒无收,于是派人向秦国借粮。 秦国大臣们对此不悦,主张趁机讨伐晋国,但百里傒认为夷吾虽得罪秦国,但晋国百姓无辜,秦穆公便同意从水陆两处向晋国运粮,帮助晋国渡过难关。】 看到这些内容的时候,战风渊直了直背脊,聚精会神。 【次年,秦国也发生大旱,秦穆公遣使臣向晋国借粮,然而晋惠公不但未借粮,还乘秦国饥荒之际,兴师伐秦。双方战于韩原,晋军战败,晋惠公被俘。】 战风渊提笔写道:【这个叫晋惠公的以怨报德,该有此劫。】 白暴雨继续:【岚国趁仓国国力疲软,百姓受灾之时趁火打劫,是德行有亏。不知道战将军可有良策解决此次危机?】 一来到白暴雨的主场,她整个人就变得极为自信,闪闪发光。 【战某即将回京述职,不解决掉这个麻烦,我心难安。所以,战某打算化被动为主动,在荒山沟展开伏击战。彻底摧毁岚国阴谋。】 白暴雨目光灼灼,心跳加速,她猜到了战风渊此趟外出的目的。 【你去荒山沟踩点去了?】 踩点?又是新鲜的现代词汇,却非常贴切。 【没错。江图去过荒山沟,绘制了一张地图,可许多细节有错漏,不清晰。战某若将伏击战安排在此处,必定不能有疏忽。必须亲自去一趟。】 江图和战风渊前后绘制的荒山沟地图传到了白暴雨手中。 李楼又是拍照,又是扫描,很快就把战版荒山沟地图的cad图纸绘制了出来。 荒山沟,顾名思义,一片荒芜,植被极少,沟两侧是三十丈高崖,乱石嶙峋。 沟前后呈喇叭状,末端宽阔,中间狭窄。最窄处,仅供4匹战马并行。 靠近宣城一端,叫泽原,另一端,便是司徒崇一万八千将士的驻扎地,满月原。 薛宁和凌封双眼都亮了。 同时道:“伏击战最佳位置。” 凌封手指一个位置:“可惜,战风渊手里只有弓箭手,而没有狙击手。狙击手埋伏在这个位置,沟底一个人都跑不掉。” 战风渊称:【荒山沟一带亦受大旱波及,只有沟底还有水源。因此,司徒崇选择在荒山沟出口,满月原扎营。】 白暴雨把打印出来的高清图纸和原件回传:【战将军计划在什么位置伏击敌军?】 红墨点画几处位置,还分别标注了所派兵种类和数量,以及作战步骤。 这个伏击计划设计相当厉害,完美利用荒山沟特殊地形和司徒崇多疑的性格。 两位组长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不过还是提出一些小地方的修改,让计划更加可靠。 战风渊激动不已,接着结束聊天去安排将士。 薛宁开始下单伏击战所需的所有物资。 白暴雨去锻炼。 ...... 七月二十五日,荒山沟满月原。 主帅司徒崇大营。 新提拔起来的副将黄应正在向司徒崇禀报宣城军情。 “将军,宣城修复城墙所需的夯土、青砖都已快速到位,末将怀疑,是仓国朝廷的赈灾物资下来了。” 司徒崇手里的茶杯四分五裂。 “哼,承浒关一战,仓国国库空虚,又值南境大旱,哪来的物资支援宣城?” 黄应怔住。 “定是战风渊那个黄口小儿装模做样弄出来虚张声势的。” 黄应比周恒和李修差太多了,这时候,只知道奉承主帅,根本没动脑子分析其中内情。 “将军所言极是。就算朝廷拨下赈灾物资,也是粮草等物,而不是夯土青砖。” “再探。” 七月二十六日,夜。 急足脚步声自帐外传来。 “报,将军,前哨打探到敌情。战风渊率军南下,朝荒山沟而来。” 司徒崇正半躺在椅子上喝茶,突然坐起:“多少兵力?” 急足禀报:“哨探不敢靠近。只见行军部队中,竖起了青底风牙旗...还有...” “还有什么,别吞吞吐吐。” “还有太子的黄底紫边蟒旗。” 轰! 司徒崇大脑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气血上涌。 青底风牙旗是战风渊的帅旗,而黄底紫边蟒旗则是太子帅旗。 “太子...仓国的东宫太子不是被皇帝朱熄聪软禁在府不问政事了吗?怎么可能在这时候率军南下,支援战风渊?” “会不会是太子六率之中哪位将军来了?” 司徒崇想破脑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夜袭宣城那日后,他的三观被再次打破。 “我不信,定是战风渊的阴谋,再探。” 七月二十七日,午正二刻。 战风渊扎营荒山沟泽原,与满月原的司徒崇对立而望。 两军中间隔着二里长的荒山沟。 数十道前方哨探的军情向司徒崇营帐汇集而来。 “报~~~将军,战风渊扎营泽原。” “报,将军,目测敌军有二万人。” “报......” 司徒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抢走急足手里的军报,撕得粉碎。 “绝不可能,本将军亲自去探。” 第34章 司徒崇:我要下载国家反诈app 司徒崇接到军报的时候,战风渊的战事汇报也通过信件传送给白暴雨。 【白姑娘,司徒崇亲临泽原口,查探我军实力。】 白暴雨有些紧张,手心都出汗了:【我们弄出来的太子帅旗没问题吧?】 宣城将士出发前,白暴雨这个文物修复师再次发挥超高技艺,按战风渊提供的图样,缝制出了太子帅旗和六率将领旗帜。 战风渊嘴角含笑:【白姑娘的手艺如此了得,就连我也分辩不出真假。司徒崇站那么远,又怎能看清。】 【哈哈哈,也对。】 ... 司徒崇站在荒山沟入口高崖之上,手搭在眼眶上向宣城军所在方向眺望。 只见紫色、黄色的帅旗飘飘,各色将旗迎风招展。 营地上空,飘起无数青灰色的烟尘。 按五十人一口锅灶的标准配置,敌军营地有数百烟尘柱升起。 以及攒动的人影,大略一计算,便算出战风渊的军营里,至少有二万将士。 前哨汇报的军情没有差错。 战风渊果然在短短十天内,得到了太子增派的援兵。 而此时,司徒崇只有一万八千将士,对方比他足足都了二千人。 ... 宣城军营。 江图手持一个奇怪的装置,观察司徒崇脸上吃翔般的表情。 “哈哈哈,过瘾,过瘾,也轮到这老家伙害怕了。” 王九一把夺过江图手里的宝贝:“你都用了一刻钟了,给我瞧瞧。” 他从来没在这么远看清过敌人的面孔。 手里叫“望远镜”的东西由左右两个圆筒组成。被涂成了黄褐色。 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在一起。 从远处看,以为他手里拿了块石头。 “这‘望远镜’看得好清楚,哈哈哈,司徒崇的脸都黑了。” 江图刚用过,心又痒了,还想去抢。 “别急别急,让我再看看。” 望远镜只有两个,其一在战风渊手里。 他不光看清了司徒崇的面部表情,就连他带过来多少兵都数得清清楚楚。 战风渊深知,司徒崇这位老将军战场经历丰富,轻易不会上当。 【战将军,望远镜可还好用?】 【很好用。】 白暴雨很关心司徒崇的下一步动作:【司徒崇上当了吗?他会不会看出我们在虚张声势?】 【司徒崇从军三十五年,不会轻易相信眼里看见的东西,我推测,早则今夜,迟则明日清晨,会率军来试探一波。】 【荒山沟地形不算复杂,四周又无树木草丛遮蔽,我担心司徒崇会识破将军的计谋。我有一计可助将军成功。】 待看清白姑娘信上内容,战风渊心跳停拍。 ... 司徒崇自然是和战风渊推测那样,不会轻信,速派人骑马绕远路。从后方查探宣城军营的真实情况。 而他们只看到营地四周被战马挑起的灰尘。 朦朦胧胧,看不清内部情况。 只听得一阵阵士兵操练声在营地里响起,声势震天。 ... “报,将军,敌军果然有二万人。光战马属下就看到数百匹,还有......” 司徒崇面色凝重,各方探听到的消息都确定了敌方的将士数量。 这时候,副将黄应立功心切,上前拱手:“将军,末将愿意率二十骑兵,去敌军营前喊战,试探敌军实情。” “好。”新提拔的属下如此上道,司徒崇非常高兴。 申初三刻,黄应手执将旗,携二十骑兵停在距离宣城军营三百步的地方。 将旗杆猛地插入黄土之中。 抽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战风渊,我是司徒将军副将黄应。你可敢出营与我一战?” 通过望远镜,战风渊再次发现高崖之上的司徒崇。 身后王九怒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将军一战?我去就能将你斩于马下。” 王九骑上战马,手提红缨枪来到黄应身前。 营地这边,战风渊知道黄应不会是王九对手,但这场战斗,必须按剧本走下去。 毫无悬念的战斗,没什么紧张感,索性给白暴雨做起了现场直播。 【王九身高五尺四寸,方形脸,浓眉高鼻,身披战甲,手提红缨枪......】 时空另一端,白暴雨和同伴们头挤头看文字直播。 白暴雨绘画功力了得,通过战风渊形容,用2b铅笔在素描纸上绘制出了一个古代将军的模样。 “啧啧啧,暴雨姐姐,你会的可真多。”小柔惊叹,小苏也频频点赞。 白暴雨挑眉撩拨两个小迷妹:“修复古文物的基础技能就是绘画。” 她不光精通国画,素描、油画、水彩画都是一绝。 【黄应的武器也是红缨枪......】 白暴雨记得夜袭宣城那一战,王九的武器是大刀,战风渊告诉她,王九是见到对方用的红缨枪,才临阵更换了武器。 很快,两道古代将军在马上激战的画面跃然纸上。 “哇塞,好逼真,如临其境。暴雨姐姐,你可真棒。” 在一声声恭维中,白暴雨的画笔越来越快,一刻钟后,第二张素描好了。 【王九本可一枪挑落黄应武器,可他收敛了五成力,差点被黄应一个回马枪刺穿手臂...】 【两人拼了一百个来回,王九渐渐“不敌”。】 【王九逐渐“力竭”,败了。】 ... 高崖边,司徒崇问身边眼力好的属下。 “看清敌营内容情形没有?仓国太子哪位属下来了?” 那属下揉了揉双眼,泪眼婆娑道:“将军,战风渊等人都藏在亭子里,亭外悬挂了白纱,属下看不真切。” “蠢猪一个。” 司徒崇责怪属下,可他自己更看不清。 好在,黄应那边快赢了。 ... 这一战打了将近两刻钟,最终,王九不敌黄应,成了对方的手下败将。 黄应自信心**。 红缨枪指王九脖颈处。 “王九,我不杀你,让其他人出来和我战斗。” “我黄某,今天要把你们的将领全都打趴下。” “信口雌黄,我江图可会让你得逞。” 看见来者身后的弓箭,黄应仰天大笑。 开口嘲讽:“哈哈哈哈,你用弓箭,我使枪,你百步之外便可置我于死地,公平吗?” 王九后退到江图身边,向上一抛,把红缨枪递给江图。 “小心点,那人的枪用得绝妙。” 江图大喊:“黄副将,你刚与我同僚大战一百回合,要不要休息一刻钟,再战啊?” 第35章 现在换阵营还来得及吗? 【江图解下背上弓箭,交给王九。】 白暴雨的第三张素描开始了,战斗双方变成了黄应和江图。 黄应是近战,而江图是远攻。让一个远攻上阵和敌方近战拼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宣城军营无人可派了。 战风渊用文字描述江图的样貌:【身高五尺二寸,面容平静,目光坚毅,不似王九的棱角分明的脸。江图在军中,更多的是执行文职。性格沉稳从容。】 【黄应有些瞧不起江图,嫌他用弓箭的手拎不动红缨枪。】 白暴雨回复:【战场最忌狂妄自大,这黄应算是完了。】 战风渊很认同这句点评,继续落笔:【两人只短暂交手二十多招,江图不敌下场。】 【战将军,你会上场吗?】问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念头在白暴雨心头打转。 她想看看战风渊的样貌,想看他骑马时的英姿,想看他把敌人斩于马下的伟岸。 可她没问,也没在同伴面前表露心迹。 【司徒崇不下场,我也不会。】 白暴雨点头,这是古代战场的规矩。将对将,兵对兵。 【黄应开始骂战了。】 没在现场的白暴雨他们仿佛身临其境,能听到黄应的叫喊声。 骂得肯定很难听。 “还有没有人出来与黄某一战?” “缩头乌龟。” “没种......” 笔上墨汁滴在纸上,战风渊不知道该不该把黄应满嘴骂语给白姑娘送过去,迟迟不肯动笔。 “战将军,听闻你六岁便成为太子陪读,十六岁跟随战老将军在宣城戍边,十七岁回到玉京,被陛下钦点成为太子六率,能文能武。不知道黄某有没有资格与战将军切磋一二?” 听到黄应夸自己,战风渊连忙抽了张新信纸,毫不迟疑原封不动地写下来。 王九把红缨枪竖天,重重砸在地上。 “黄应,你不过司徒崇身边一个小小校尉,刚被提拔起来做了两天副将,就妄想挑战我们大将军。” 黄应冷哼一声:“哼,那白纱亭子里不是还有人未露脸吗,我没资格挑战你们大将军,那就请里面的人出来,和我过过招吧。” “黄应,那里面是京城来的贵客,别得寸进尺。” 黄应连败两人,内心**至极,就想在军前表现。哪里会察觉出一些前后出现的矛盾。 白纱亭中端坐的战风渊很清楚,黄应是司徒崇的狗,利用他求功心切的想法,来这边喊战,借机查探是否真有太子六率来宣城增援。 铜投壶这边,白暴雨等人亦是紧张。 她知道,这是战风渊计划的一部分,但尺寸如何把握,很考验一位主帅的心理承受力。 像王九那样冲动莽撞的人,黄应一开口挑衅,就会忍不住下场和他较量。 但也失了将军的威信,竟和一个新上任的敌军副将阵前打斗。 赢了没面子,输了更丢人。 若是一直龟缩在白纱亭内,也会影响军中形象,会被人笑话胆小,连个副将的挑战都不敢应,有损大将军颜面。 怎么都是错。 如何巧妙处理,得看战风渊的智慧和手段。 不过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大将军让身边副将下场,把黄应按在地上摩擦。 司徒崇打的就是个主意。 作为一军主帅,他知道战风渊不可能亲自出面和黄应比试,在王九和江图两人都败在黄应手里后,他只能派那个神秘的副将下场。 高崖上,司徒崇死死盯着白纱亭里影影绰绰的身影。 一旦那人露面,他就知道仓国太子到底派了谁来宣城增援。 司徒崇等啊等,愣是没等到什么人从垂着白纱的亭子里走出来。 他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确定了心中某个猜测。 立刻命哨探,再绕远路,摸到宣城军营后进行二次探查。 务必看清驻扎在军营里的将士人数。 一个急足跑到黄应身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立刻有人端来凳子,黄应坐下,开口:“等不到应战之人,我黄应是不回离开的。” 战风渊的文字直播继续。 【黄应坐在原地,不肯罢休。】 白暴雨抿嘴微笑,快速把黄应独坐的景象画了下来。 引得同事们个个爆笑。 说白暴雨把副将画成了一颗胖乎乎的大蘑菇。 接着,白暴雨又根据战风渊的描述,把高崖上的司徒崇也画了下来。 “暴雨姐姐,你画一个战将军嘛。”小柔双手托腮,期盼地望着白暴雨。 苏苏:“对对对,画白纱亭子里,坐看风云的大将军。” 身边人不断催促,白暴雨始终无法下笔。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在脑海中勾勒出战风渊,可无论如何,脑海里都难以看清大将军的面容。 哪怕是背影,也无法落在纸面。 “你们暴雨姐姐画了那么多,应该累了,别勉强她。”薛宁好像看出了什么,又好像是在装傻,几句话帮白暴雨搪塞过去。 五张画作被李楼扫描到电脑里后,打印了一份给战将军投送过去。 看到画的战风渊目瞪口呆。 【白姑娘,仅凭我的口头描述,你就能画得七八分像,画技真是让人惊叹。】 白暴雨毫不谦虚:【基操而已,不值一提。啊,就是基本操作。】 战风渊微微勾唇。 白姑娘展现能力的时候,身上有种特殊的魅力。他们虽然无法见面,但他能想像白姑娘说“基操”二字时的模样。 一定是自信可爱娇俏的。 一个念头突然跳出脑海,他很想形容一下自己的形象,拜托白姑娘给自己画一幅画,可毛笔尖怎么也压不下去。 无法开口! 那边,黄应还在等待,江图和王九可不惯着他。各自从怀中掏出烤熟的土豆。 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吃便吃了,还大声叫喊。 “哎哟,太子殿下让人捎来的土豆就是好吃,软糯香甜。” 江图又掏出一颗水煮蛋,慢慢剥开蛋壳,小口小口品尝。 “鸡卵才是人间美味。” 黄应连挑两人,腹中早已饥饿难耐。 直接被敌军的卧龙凤雏的显摆勾得馋虫都跑出来了。 嘴里疯狂分泌口水。 望眼欲穿。 什么叫土豆? 什么味道? 军中还能吃到鸡卵? 有没有天理? 从他的表情就知道,骂得很难听。 第36章 异界网友的日常 白暴雨一醒来就伸手去摸床头柜,看夜里有没有战风渊发来的消息。 在泽园驻扎的战风渊亦是如此,怕错过白姑娘的书信,索性把铜投壶放在床榻边上。 【战将军早安。】 【白姑娘早。】 两人互道一声早,才去穿衣洗漱。 白暴雨告诉战风渊通古今任务组一天的工作内容。 战风渊把军营每日操练项目细细和她述说。 两人已经成为两界网友,只是聊天渠道不是网络而是穿梭两界的电波。 【黄应还在营前守着?】 【仍在。】 白暴雨惊呆了。 【司徒崇可有派人来打探军情?】 【昨夜来了一波,寅正二刻的时候,又来了一次。在营地一里外鬼鬼祟祟。】 白暴雨两眼放光。 【将军的局打算做到几时?】 【在坚持几个时辰。戏不做足,司徒崇不会轻易上当。】 【嗯嗯嗯,那我去锻炼了,坐等好消息,886。】 战风渊愈发觉得白姑娘和他聊天的时候,语气越来越轻松。聊完正事之后,会在不经意间冒出一些可爱的话语。 他不反感,甚至没察觉自己的语气也跟着变得柔和起来。 ... 距离宣城一百二十里的绕城南城门。 刚出城门的信使丁燕云在官道上疾驰。 他怀中是陛下宣召战将军回京述职的诏书。 从宣城到玉京,再从玉京返回宣城,一千三百里,丁燕云不敢耽搁,只在绕城略作停留,询问了守城灾情后,急匆匆往回赶。 谁知,距离宣城只有二十里时,被一个赶车运货的老丈拦了去路。 那老丈的车马上放了高高垒起的货物。酷热之下,艰难行走。 马车占了三分之二的官道,丁燕云若全速冲过去,只会将人和车都撞翻。 他勒紧缰绳,让马慢下来。 和老丈的马车还差三四丈距离的时候,固定货物的绳子突然崩断,货物顿时四散。 把本就不宽敞的官道全部堵住。 “抱歉抱歉,这位官家,是小的疏忽,耽误了官家的行程。” 丁燕云虽有些恼怒,却觉得那人不是故意为之,把马匹拴在路边,走过去,帮老丈捡货物。 “谢谢,谢谢。” “老丈,这是去绕城做生意?” 老丈抹了头上的汗珠,把腰间的水壶递给丁燕云。丁燕云的手顿了顿,见对方一脸真诚,还是接了水壶,喝了一口。 “旱灾肆虐,绕城物资匮乏,我特意去了庄县运送了这批布料售卖。” 不大一会儿,丁燕云感到有些头晕。 看老丈的视线变得模糊,很快,意识完全消失,晕倒地上。 老丈走到丁燕云身前,先试探一下他是否真的晕过去了。 嘴里念叨:“这位官家,别怪我害你,他们抓了我女儿,我不敢不从啊。” 他双手握匕,闭眼往下一刺,刀尖插进肉里的感觉让他毛骨茸然。 这是老丈第一次害人。 手抖得不行。 他睁眼一看,只是刺到男人手臂,第二回胆子大了一些,想到女儿,老丈再次鼓起勇气,朝男人胸膛刺去。 才两下,他就感到大汗淋漓,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片刻后,他伸手进男人怀中摸个不停。 “应该就是这个。” 老丈把男人推下斜坡心想,反正人都杀了,这东西随便弄弄就行。便把那个布卷放在地上,双手握匕,戳了几十下,随手把那个布卷也扔在不远的地方。 最后,老丈装车,捆好货物。 他很想把马牵走拿去绕城换钱,可那人叮嘱过,这马是专门送信的官马。 一来没人敢买,二来老丈怕查到自己头上。 “我害了你主人,不愿再造杀孽,你走吧。” 解开拴马绳,拉着货车走了。 入夜,斜坡下的丁燕云清醒过来。 胸口传来剧痛,手臂上也疼。 “没想到,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会害我。”丁燕云来不及懊悔自责,跌跌撞撞爬起来,四处打量,没发现危险,打算离开。 手摸到腰间,蓦然一惊。 “不好,诏书不见了。” 丁燕云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老丈不是谋财害命,而是为了诏书而来。 他心急如焚,打燃火折子,四处寻找。 “在这里,没丢,没丢。”手中的诏书比丁燕云的命还重要。 胸口上的伤实在太重,丁燕云坐在斜坡上打算歇息片刻再走。 忽然听到一阵马叫。 老丈放生的马没走远,就在周围溜达找食物。 丁燕云感动坏了。 勉强支起身子,抚摸马的鬃毛:“宣城受灾成那样,没有一颗粮食喂马,战马一匹一匹死去。将军怎么也不肯杀掉你,匀了自己的口粮养着你。” 马儿似乎听懂了丁燕云的话,嘶鸣了一声。 丁燕云爬上马背,忍痛朝宣城疾驰而去。 ...... 【战将军,请你吃火锅。】 【何为火锅?】 晚膳时,只能吃水煮鸡胸肉的白暴雨抢了同伴的菌菇火锅。 她高举:“众乐乐不如独乐乐。”的伟大旗帜。 秉持着“我吃不着你们也别想吃。”的优良传统。 把一桌菜连同桌子给战风渊送了过去。 同事们手握筷子,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地面,嗷呜一声把白暴雨同志压在地上揍。 棉花一样的拳头哐哐往她身上砸。 战风渊没有独享,而是把火锅台子搬到黄应二十步远的空地上。 拉上副将江图、王九还有神医孙简大快朵颐。 桌子上的食材不光新鲜,有好多种见都没见过。 【白姑娘,火锅这种烹饪方式很独特,这个红红的细细长长的是什么食材?】 【鸭肠,记住啊,筷子夹一根,入锅汆烫十个呼吸就要捞出,否则就老了。】 【那黑乎乎,有小软刺的叫什么?】 白暴雨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的是什么。 【那东西啊,叫毛肚,烫的时候也有技巧,七上八下。下去上来,再下去上来,一共十五次就可以了。】她不敢说是牛的胃,怕战风渊他们不敢吃。 牛牛在那个时代可是耕田的主力。 给战风渊介绍食材的白暴雨听到一阵叫喊,抬头一看,薛宁带头又抢来好多食材。 张凤华端锅,小柔他们几个端菜,就连凌封也同流合污,抢了两叠猪脑子。 身后追来一群老头。 “你们去抢老专家们的火锅啦?” 薛宁只顾涮菜,嗯嗯点头。 黄副将是勇猛的,也是可怜的。 火锅的香味无时无刻不在撕扯他的灵魂。 低头看看手里的干饼和肉干,又抬头闻一闻空气中飘过来的香气,如同嚼蜡。 第37章 溜司徒 满月原。 另一名副将周建,将这两日探查到的敌军营地情况详细禀告大将军,司徒崇。 两人身前的沙盘上不断地插上红色小旗。 “前哨在这些位置查探多次,终于发现,那战风渊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并没有什么太子援军。” 周建越说越激动,口沫横飞,唾沫星子全数落在大将军的脸和胡须上。 司徒崇很想躲开,可他不忍心打击属下的积极性,硬生生接住。 “属下仔细辨认过,部分士兵穿了太子六率将士的服装,骑上战马,又在马尾上绑了树枝,在地上拖行。才造成飞沙走石的场面。” “我就知道,仓国朝廷不可能给宣城派兵。承浒关大战,又是割地又是赔款,南境大旱,近百座县城遭灾,自顾不暇,哪有余粮余兵派给战风渊。” “狡诈的黄口小儿。” “将军,周建有一事不明。” “说。” “那宣城哪来的夯土、青砖修复城墙?还有百姓的口粮又是从哪里来的?昨夜,属下可见着战风渊和两个副将还有军医围坐吃什么...” “火锅。” “对对对,听黄应身边的火长说,锅子里有十多种食材,”周建咽了咽唾沫,继续道:“光蔬菜就有好几样,水灵灵的。宣城受旱严重,人都没水喝,哪来水种菜?” 这一点,司徒崇也久久寻不到答案。 心中烦闷,一砸桌面:“哼,听闻仓国玉京有许多方士,都是他们弄出来的障眼法。” 除了方士的幻术,司徒崇想不到其它答案。 “将军,末将愿率五百精兵,去泽原叫阵。” 司徒崇也是这个想法:“好,本将军亲自带你去挑人。” ...... 【白姑娘,司徒崇的属下周建率五百人来战。】 白暴雨刚结束一个小时的扎马步训练,完全感知不到两只脚的存在。 还要打两遍军体拳。 沐浴时,皮肤在热水的滋润揉抚下,逐渐找回状态。 不得不说,薛宁的训练确实很有一套。不过10天功夫,白暴雨觉得体质和精神状态都有了质的飞跃。 一天训练下来,肌肉还是酸胀,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收到战将军的来信,她擦干头发,落笔写下。 【司徒崇,接受好被战将军溜的命运吧。】 【溜?】 【emmmm...就是骗他上当来攻,然后将军佯败几次,让司徒**,忘乎所以。】 【这个‘溜’字真是用得当真是精妙。】 战风渊立刻掏出一本小册子,把新得来的白姑娘语录誊写上去。 前面是语录,后面还要写明注解,自己还偶尔用红墨点评几句。 【将军先派谁上去应战?】 两军阵前挑战为的是试探,而不是你死我活。 【王九已经带两个团去了。】 白暴雨还没动作,小柔和苏苏已经替她准备好了素描纸和铅笔。 【王九副将的作战兵力部署和战斗队型如何?】 【白姑娘对军阵也有了解?】 这时候,白暴雨手边放着《孙子兵法》,被薛宁翻到军争篇。 【《孙子兵法》内云: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 战风渊双眸微凝,心中诧异不已。 佩服感叹道:【此兵法何人所着?当兵家之大成者。】 白暴雨想把书给战将军送过去,被薛宁压住了手臂。 “现在不行。” 白暴雨:“?” 薛宁没有解释。 【孙武。】 战风渊没有开口索要兵法,而是回信道:【王九带的两个团都是步兵。黄应也是五百人,分左中右三阵。】 三阵对一阵。 看似分散,却灵活。 双方兵力碰撞之后,立刻陷入混战。 在司徒崇的军报里,王九此人勇猛有余,精细不足,从用兵就看得出来。 【王九率二十余人一路突围,可惜,刚破了对手的中阵,就被左右阵包围了。】 白暴雨笔触加快,她把近景人物细细雕刻,周围全部模糊处理。 战争的肃杀跃然纸上。 令同伴们折服。 差点被打到门前的黄应是有些紧张的,可他渐渐发现,敌军的将士看似勇猛,却后力不足。 顿时想到关键。 暗忖:听闻宣城饥荒多日,将士早没了盐补充体能,才会后继无力。 又脑补:将军让我试探敌人,本以为只是试探将领,原来还为了这个。 不由得兴奋起来。 【王九不敌,败下阵来。】 双方都在试探,很是克制,只伤不杀。 不过两刻钟,就定出胜负。 王九当然不服,走时还叉腰叫喊:“你我二人,明日再战。” 然而第二日,战风渊并未让王九下场,而是指派了江图。 王九很不服气,大声争辩,被战风渊以枉顾军纪罚扎马步半个时辰。 结束惩罚的时候,正好看见白姑娘给他画的扎马步图,爱不释手。 江图也是两个团下场,一团列前,另一团是弓箭手,在阵后。江图则骑马在中间指挥。 【起初,黄应确实不敌,但等士兵箭矢射空,就是他的主场了。】 【将军还要再派谁上场?】白暴雨好奇地问。 司徒崇就是想知道黄底紫边蟒旗到底是太子的哪位六率。 还是虚张声势的障眼法。 【只能是我,(^_-)。】 白暴雨看着纸上的歪歪扭扭的表情包,开心大笑。 ... 营帐内。 周建拱手:“将军,黄副将已经连赢两场,看来明日末将的阵前战,战风渊定会亲自下场。” 从各路情报分析来看,战风渊手里还是那些人,他不过是担心自己回玉京述职,司徒崇会再次北上。 才出此下策,做戏欺骗司徒崇,让他以为宣城得了增援,而不敢轻举妄动。 司徒崇越来越觉得上次夜袭宣城是情报出了问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不是他司徒崇的指挥能力和兵不行。 司徒崇沉默片刻,心中的仇恨越来越压抑不住。 “好,明日一战,你放手大胆尝试。” 如今,岚军已经三局两胜,最后这一场,战风渊是不是亲自下场已经不重要了。 第38章 起风了 清晨,一匹快马从宣城飞抵泽原。 “将军,牙队丁燕云重伤昏迷,末将连夜赶过来通报。” 送信人身上还冒着热气,两只脚上裹满泥土。 战风渊猛地起身。 绕过书案,径直来到急足身前,从他手里接过血迹斑斑的诏书。 “末将不知道丁牙队送信途中遭遇了什么,是送信的老马送他回了宣城。” 战风渊骤然一痛,急问:“丁牙队可有性命之忧?” “曲郎中说,丁牙队心口中了一刀,只是失血过多,暂时陷入昏迷。” 战风渊、江图、王九都焦急不已。 孙简抓住关键:“心口中刀,怎么没死?难道是扎得不够深?” 急足禀报:“曲郎中说了,丁牙队的心脏天生与旁人不同,正常人都在左胸,而丁牙队在胸中。” 战风渊明白了,重重叹气:“行凶者应该是个生手,只知道杀人,不懂验伤补刀。” 万幸他身体异于常人,才捡回一条命。 几人的视线同时落在桌上那卷残破不堪,还被鲜血浸湿的诏书身上。 自嘲一笑:“看来,是冲着我来的。” 战风渊小心展开卷轴。 此时的诏书面目全非,被匕首戳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豁口,还被血水浸湿大片。上面的字迹模糊。 根本看不清具体内容。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房中几个心腹全都乱了套。 皇帝的诏书不仅是通知,还是回京述职时,入皇城面圣的凭证。 毁坏成这样,会被责罚的。 战风渊内心升起片刻惊慌,立刻走到书案前。 【白姑娘,战某有一事相求。】 【战将军请说。】 【战某心腹,丁......】战风渊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他的心情非常急切,呼吸急促,以至于字都写错好几个。 诏书被毁事关重大。 白暴雨直接说:【把诏书给我。】 ... 通古今任务组办公室。 小组成员以及几位博物馆专员围拢在桌前。 白暴雨小心托起诏书。 “命娟材质是真丝花罗香云纱三色唐彩锦。花纹云瑞鹤。画芯就是普通宣纸,这个好办。” 这时候,江博姜凡时,姜老师语气轻松道:“命娟的事交给我。我们博物馆里收藏了大量江南织造局的布料。” 众人纷纷惊叹。 “就是准备时间大概需要三天左右。” 薛宁:“那就拜托您了,姜老师。” 姜老师留下一句:“你们把命娟花纹拍几张照发我微信。”大笑而去。 命娟的问题解决之后,接下来就是命纸。 被血水浸润最严重的就是命纸。 好多地方都模糊了。 白暴雨研究片刻,心中有了大致计划。 【战将军,你那边还有以前的诏书吗?我需要你们陛下宝印图样。和行文格式。】 这句话让战风渊差点落泪,悬着的心落下大半,立刻回复。 【有的,不过留在宣城将军府,我让人去取。】 【修复不太可能,但我能模仿一个八九成像的,将军觉得如何?】 战风渊欣喜若狂:【如此甚好,多谢白姑娘,战某感激不尽。】 这可不是帮宣城百姓,而是战风渊自己,将军的心里莫名生出什么玄妙的感觉出来。 丝丝缕缕,在战风渊心间撩拨。 正巧,营帐外刮起一股小意秋风,将悬垂于亭上的白色纱幔轻轻撩开。 起风了。 差不多4个小时后。 白暴雨收到了一卷略有些陈旧的诏书,同时还有一张诏书模版。 【这是陛下让战某来宣城驻守的诏书,述职诏书的内容略有不同,文字内容,附在后面。】 有了这些东西,模仿一份七八分像的诏书不在话下。 【制作诏书需要时间,请将军耐心等待几日。】 有了这句保证,战风渊的心更加踏实。 喜不自禁:【静候佳音。】 ... 七月二十九日。 巳正初刻,周建率一千兵来泽原叫阵。 “战风渊,你有胆就出来和周某一战,成日缩在白纱亭里,像个娘们一样成何体统。” “要战便战。”战风渊身着铁制鎏金明光甲,双肩飞廉铁护。腰束双带扣双?尾腰带,穿紫色战袍,白裤皂靴。 手握青龙剑。 同色系深紫色剑穗随着他身体上下起伏,而随风晃动。 眼神坚定而锐利。 仅仅是勒马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气吞山河,所向披靡之感。 压迫感十足。 那周建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观察敌军主帅。 一方面感叹对方年轻得过分,另一方面,被战风渊身上散发而出的凌冽杀意弄得心慌。 连身下的战马也感知到那股肃杀之意,连连后退。 周建双脚一夹马腹,止住后退之势。 “很好,今日,就让我周某领教战将军的威风。” 他都忘记先让士兵开道,而选择直接冲向对方主帅。 战风渊只是淡淡一笑。 驾马小跑几步,迎接周建如巨捶般的攻击。 周建使的是一柄大斧,柄长四尺五寸,斧重十斤。双手挥舞时,光靠惯性就能将人压垮。 然而,战风渊却凭灵活的走位和迅捷的反应速度,预判周建大斧落下的轨迹。 多次巧妙躲开。 用剑硬抗大斧定是不行的,得用巧力。 那日,白姑娘送来的《凌氏太极拳》里,蕴含了某种精妙的智慧。 “四两拨千斤,巧劲胜万钧。” 自得到那本拳法之后,战风渊没事的时候就细细琢磨。 还把领会到的太极妙意融会进剑法之中。 他的剑法本就不弱,叠加太极buff之后更强,虽然还未完全吃透全书要义,可对付周建的大斧绰绰有余。 不到一刻钟功夫,周建逐渐察觉到异样。 无论他怎么进攻,战风渊都能巧妙地运用剑招一挂、一撩、一压,轻松化解。 周建渐渐不敌。 此人与黄应不同,懂得趋利避凶,见势不妙,立刻勒马跑了。 然后下令一千士兵,朝战风渊冲来。 自己打不过,就上群殴。 战风渊勒马侧身,目光淡淡凝视逃跑的周建。 一抬手,身后的一千士兵动如风。 主帅下场,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挽回前两日的颓势。 站在高崖上的司徒崇全程观看这场对阵。 黄应躬身,略带讨好说道:“将军,和属下判断一致,战风渊的士兵已多日未进食盐分,脚步虚浮,乃大败之象。” 司徒崇连日来的郁闷烟消云散,畅快大笑:“两日后,全军通过荒山沟,进攻泽原。” 第39章 刁难 通古今任务组。 白暴雨整日将自己关在工作室里,极为小心地用水浸法展开诏书。 她得尽量还原诏书原来的样子。 以便临摹得丝毫不差。 这个工作可比上次的宣城城墙图纸难太多了。 需要参照另一份诏书,临摹上面的笔记。 临摹途中,老师单光明来了。 站在玻璃门后看了很长时间,笑得满脸褶子。 想来的人太多,怕打扰白暴雨的工作,薛宁索性让李楼弄了套直播设备,架在工作台上方。 如此一来,全任务组的人都能通过大办公室的100寸大显示屏幕,沉浸式感受临摹诏书。 单光明、周焕生、还有部分专员端着饭盒守在屏幕前看得津津有味。 每个人过来都要夸上一两句。 单光明的眉毛都要翘上天了。 “得意什么,好像谁没有弟子似的。”周焕生嗔怨一句。 单院长那个嘚瑟哟,忍不住就怼过去:“今天超市醋打折了吗?” 周焕生反应两秒,才明白那家伙在说什么,握拳就要捶。 “咳咳,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两人都不用转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 “老陈啊,你来得正好,给我们评评理,是我弟子白暴雨厉害,还是他弟子古凡厉害啊?” 陈寒头都大了,转身要走,被两人拉了回来。 非分个上下不可。 专员们窃窃私语,捂嘴偷笑,有个家伙刚吸一大口面条,没忍住笑,喷了对面人一脸。 闹哄哄的,不过氛围很不错。 陈寒拉两个老朋友坐在沙发上。 这时候,白暴雨刚选了个白白胖胖的萝卜尝试刻章。 陈处长扫一眼办公室所有人,发现好些人脸上都有不服之意。 计上心来。 敲开了工作室大门。 “处长?您找我?” “暴雨啊,同事们想和你比试比试?” “比什么?”白暴雨抬头,还有些懵圈。 大办公室迅速被清出一片空地,立刻有人端来桌椅。 人群里,十多个各大博物馆专员摩拳擦掌。 张凤华憨憨笑着把几十根大白萝卜搬上桌面。 白暴雨懂了,这些人是要和她比刻章。 她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不是个怕事的主,挽起袖子,时刻准备着。 李楼把扫描到电脑里的仓国国玺宝印图案,放大投影到墙上。 小柔和苏苏给每个参赛者发雕刻工具。 陈寒打开计时器,沉声道:“比赛时间为30分钟,每人只能有一次失败机会,连续失败两次,直接淘汰。” “我、单院长、周院长为裁判。” “计时开始。” 算上白暴雨,一共14人参加这次雕萝卜比赛。 陈处长话音还没结束,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萝卜堆里寻找,瞄准合适的大萝卜。 选择合适的雕刻载体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步骤。歪瓜裂枣的萝卜,或是直径太细,都不利于成品完整度。 计时开始令一下,14个参赛选手扑了过去。 好几个人为抢一根萝卜差点打起来。 白暴雨知道自己的力量去和男选手比,肯定会吃亏,一开始就没有把目标钉在最好的几根萝卜身上,而是选了品质中上的两根。 反而最先开始雕刻。 比赛开始一分多钟,所有人才进入雕刻。 白暴雨观察片刻,取了中间最粗的一段,切开吸掉水分后,先是在心里打一遍腹稿,再动手雕刻。 她很专注,以至于场内发出的任何声响,她都一无所知。 小柔、苏苏面露焦急,想加油打气,被组长眼神警告好几次。 保持安静! 薛宁无声张嘴提醒她们。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 有个专员刚从外面回来,抬手和大家打招呼,刚要开口,就被身后的同事捂住了嘴。 15分钟很快过去,有人要交稿了。 那人速度最快,本想博个头筹。 谁知道,忙中出了大错。 印章雕反了。 引得哄堂大笑。 被姜院长好一顿教育:“刻章需要镜面反转,还需要多多练习啊。” 那人摸着后脑勺笑呵呵跑了。 20分钟左右,开始不断有人交作业。 三位裁判一一点评。 陈处长:“整体不错,就是断痕太多,勉强及格。” 单院长:“你雕的萝卜章面儿不平啊。”众人好奇怎么个面儿不平。单院长将章面覆盖印泥后,往纸上一按。 同事们发现,出的章印画面只有三分之二,另外三分之一因为章面出现了轻微斜坡,而无法显现。 又是一阵大笑。 那人红着脸退场。 周焕生:“帝王宝印乃是小篆体,讲究圆劲均匀,左右对称,粗细一致,结法紧密。你的第一排三个字刻大了,第二排三个字就没有空间发挥。” “哈哈哈。” 每个人的宝印都会通过李楼安置的直播镜头投放到电子大屏上,三位裁判的点评非常中肯。 参赛者一个接一个上去亮相。 最后,只剩三人还在埋头雕刻。 小柔拉了拉苏苏的衣袖:“暴雨姐姐怎么还没有雕完,万一时间到了,她还没完成怎么办,我手心都急出汗了。” 苏苏也嗯嗯点头附和。 同她们一样紧张的还有单院长。 白暴雨可是他逢人就夸的宝贝徒弟,怎么能在这种小事儿上失败呢? 可她确实还在雕最后一个字。 而距离比赛结束,仅剩2分钟时间了。 28分钟的时候,倒数第三个参赛者起身,将作品双手呈上。 完成度非常高,三位裁判都给了90以上的高分。 他脸上很得意,挑眉看着另外一人。 倒数第二人在29分钟的时候,结束雕刻。 印泥盖下瞬间,便获得满堂彩。 “厉害厉害,用古凡的作品就可以应付仓国朝廷。” “是啊是啊,我看就让小古来雕刻成品好了,小庄也不错。” 众人七嘴八舌,而白暴雨还在雕刻。 所有人都为她捏一把汗。 单光明不断看表,额头上都急出汗了。 “最后15秒...14...9...5...3.2.1。” 陈处长倒计时最后一秒,白暴雨才放下手中萝卜,做了个深呼吸。 在众人目光中走到三位裁判身前。 “这是我的作品。” 画面出现那一刻,只听得众人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他们看看电子大屏,又看看投影仪,揉眼睛:“两个印章有什么区别?” 单院长脸上褶子堆在一起,眼睛迷成一条线。 “我们白暴雨同志真是太牛了。”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陈寒也投来欣慰赞许的目光。 只有周焕生有些吃味,自己看中的人只拿到第二名,怎么能屈居人下呢? 开始挑刺儿:“暴雨同志啊,你刻得是不错,就是卡在最后一秒才交作品......是不是不符合比赛规定啊?” 第40章 脸是用来打的 全场喊吁。 卡点交作品怎么了,高考的时候,最后一秒才写好自己名字的大有人在。 不过,在场的都是人精,知道姜院长针对的不是白暴雨而是觉得输给了单光明,心里不痛快。 找找场子而已。 单院长刚要开口,白暴雨却出声道:“报告三位领导,我其实早就完成了作品。就是觉得第一个作品不够完美,才又雕了第二个。” 说话的时候,她走回座位,把倒扣在桌面的半个萝卜翻了个面,众人才看清,原来那是一个完整的作品。 全场哗然。 陈处长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从白暴雨手中接过她的第一个作品。还没盖红泥就双目惊叹。 众人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 随着宝印落纸,所有人呼吸都是一滞。 精妙、鬼斧神工、细致入微...以假乱真。 他们都不知道要怎么用文字表达自己的内心。 白暴雨的第一个作品就很完美了,而这个作品,更是无懈可击。 陈处长手指某个位置:“厉害厉害,连这个细节都被你发现了。” 众人听陈寒解释才发现,战将军提供的宝印有一角,出现细微破损,有一道肉眼极难察觉的裂痕。 这一下,所有人都服气了。 最后交稿的两位走过来,和白暴雨同志握手拥抱。 古凡:“心服口服。” 庄睿:“牛掰。”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欢呼声。 “暴雨姐姐,你可真厉害。” “不愧是我们的团宠,棒棒的。” 单院长更骄傲了,挑眉look周焕生。 周焕生心里肯定在想:真的很想揍他。 陈寒夹在两人中间,冷汗涔涔。 好在,有电话铃声打断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陈寒满脸喜意:“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八月十日,博物馆的奠基仪式在迁安区周家庄举办。” 又是一阵欢呼声。 通古今任务组地下仓库就在迁安区,博物馆选址距离仓库不到15分钟车程。 一座新兴博物馆拔地而起,任务组大部分人都会参加奠基仪式。 薛宁关心地问:“暴雨呢,能露面参加吗?” 对外宣称过,白暴雨在埃及出差,突然出现在这种大场合,怕会引起有心人议论。 “放心吧,那天都是圈内人士参加仪式,记者也是我们的人,照片和影像资料都会严格把控。白暴雨同志放心去。” ...... 八月初一,晴朗无云了六个月的天空突然黑了。 铅云低垂,云层翻滚。 大风吹动军旗簌簌作响。 战风渊钻出营帐,脸被烈风吹得生疼。 可他却异常兴奋。 因为,这个天,是要下雨的迹象。 将士们也在欢呼,好多人都拿出容器,准备接雨水。 泽原在欢腾,满月原那边却是一片肃杀。 司徒崇大步跨上战马。 指挥身后一万八千将士安静地踏入荒山沟。 这荒山沟原是一条大河河床,大旱干涸之后,逐渐形成了这样一条狭窄弯曲的河床。 宽阔处几十丈,窄处仅能四马并行。 司徒崇知道沟底危险,可若是从高崖上通过,速度会减慢至少三倍。 因地动频发,水蚀严重,沟两侧高崖地面崎岖不平,怪石嶙峋。且有许多水蚀坑洞。人走马跑容易陷进去,反而是沟底平坦安全。 司徒崇让人在马脚下包了布片,走动时发出的声响极小,大风刮得飞沙走石。 视线被严重阻挡。 他并不担心,反而觉得是上天给他复仇的绝佳时机,这样的大风天,能见度降低,敌人也会疏忽大意。 号令将士全速前进。 荒山沟全长大约是两里,有两处狭窄地,中间一段极为开阔,司徒崇的计划,在开阔地让人畜饮饱水,就直接冲向泽原,一举杀光战风渊的两千残兵。 出发不久,风更大了。 吹起两侧高崖的碎石,簌簌往沟底落。 “全军,靠沟中部行军,不要靠近崖边。” 五色旗帜组成旗语向后传递。 一万八千将士,骑兵、步兵、弓箭手,被拉成长长一条队伍,缓慢在黄山沟沟底通行。 先头部队至第一个狭窄处时,司徒崇抬手,让士兵们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很长时间。 黄应拍着胸脯道:“将军,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哨探摸到两侧高崖上,不会有埋伏。” 说完,两指放口中,发出一声清亮的鸟鸣。 很快,崖上就有人做用相同的回应。 司徒崇很满意:“做得不错。” 然后下令:“全速前进。” 呜呜呜~~~ 大风肆虐。 军队前进的动静被大风完美掩盖。 司徒崇内心狂心不已。 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老天都在帮我司徒。 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急足来报。 “将军,大军已半数通过狭口。” 司徒正要挥手,命令前方将士停下整顿,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他猛地转头。 风沙太大,司徒崇离声响处大约有一百丈距离,根本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黄应开口劝:“许是风大,有落石。” 刚说完,又是一阵剧响。 嘭嘭嘭。 沙尘中,传来无数将士的惨叫。 “不好,有埋伏。” 黄应一下子就慌了,自己安排的哨探明明传消息说高崖两侧安全,怎么会有埋伏? 他脑中还在安慰自己,只是落石松动,被大风吹下,而不是敌军的埋伏。 便看见,数百个火点在崖顶亮起。 然后飞速朝沟底将士而去。 不好,真有埋伏! 大将军司徒崇驾马飞奔,沙尘下能见度底,撞翻了许多挡在身前的士兵,还踩断了好几个士兵的腿。 等他赶到时,更多巨石滚下高崖。 司徒崇大喊:“找掩体,往宽阔处去。” 无数燃烧着烈焰的箭矢射向地面。岚军多以藤甲为防具,火箭一沾身,被四溅的火油引燃。 一点点火星子就能引燃一片。 收割一波又一波岚军士兵的命。 “别慌,找掩体躲避。”司徒大喊。 他心中焦急,风沙能见度降低,旗语已经无用,只能用大喊发布命令。 可大风呼啸,石块落地,他的声音很难传递出去。 这时候,黄应来了。 “将军,都是属下的错...” 司徒崇说不出的后悔,可关键时刻,他不能让军心再溃散。 黄应想要找补,大声喊道:“将军,宣城受灾严重,夜袭那日已经消耗了许多军资储备,想来不会有太多弓箭。我们只要躲过这一波攻击......” 话还没说话,天上的火箭铺天盖地飞下。 一支穿云箭直直射中黄应,穿透喉咙。黄应从马上倒下,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司徒崇定力大乱,顾不上救人,自己也跳下马匹,躲到一块大石之后。 第41章 风助火势 荒山沟的光线更黑了。 风穿过狭窄的沟谷,发出呜呜呜嘶吼。 卷起地上崖壁上无数砂石,撞在岚军藤甲之上。 反观宽阔崖顶伏击的宣城将士,反而受力最小。 马宽居高临下,圆滚滚的肚子也挡不住神射手的风姿。 “哈哈哈,很多年没这么爽快了。” “将士们,第二波射击,准备。” 沟底视线并不好,黑漆漆一片。 嗷呜呜的喊叫扰乱判断。 可马宽却自信满满,多年前,他与战老将军来这里练过兵,对此地再熟悉不过。 “大风!”将士们激动大喊。 他们也很久没这么扬眉吐气了。 老天仿佛听见了宣城将士们的祈愿,吹得更加猛烈。 被巨石拦住的岚军后半部分士兵们,想要回退到满月原,绕上高崖杀敌。还没走出荒山沟,再次遭遇铺天盖地的箭矢洗礼。 嗖嗖嗖! 岚军将士军心大乱,搞不懂一个破城为何有那么多军资储备。 像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毫不夸张地说,每一步范围内地面,都插着十余只箭矢。 如此密集的箭矢覆盖之下,将士们能躲避的地方不多。他们只能将身体贴在崖壁上,或是用同伴的尸体做盾牌。 一旦冒头,会被射成刺猬。 岚军在等,等宣城的箭矢见底。 这时候,风突然停了,乌云散去,沟底突然亮起来。 崖顶的弓箭手如同大风一样,也停了下来。 司徒崇抓住机会,大喝:“弓箭手准备,乱箭射击。” 士兵们从躲避的地方钻出,拉弓,瞄准崖边。 马宽立刻下令:“找掩护,躲避。” 嗖嗖嗖。 朝下射箭容易,朝上必须计算箭矢的抛物线。 岚军没有准备,慌乱之下,射出去的箭矢不是插进岩石缝隙,就是落在宣城将士身后。 马宽和士兵们借大石做掩体,抬头望天,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大风停止之后,司徒崇当机立断,借弓箭手攻击掩护大部队前进到荒山沟最宽阔的地方。 “前进,全速前进。去最宽阔平地躲避。” 只有到最宽处,才能确保高崖两侧的箭矢射不到士兵。 “前进,不要恋战,全速前进。” 一万八千人被落石一分为二,第一波攻击带走将近二千余人。剩下的六千多人在主帅带领下迅速往荒山沟中部的宽阔地集结。 然而,司徒崇刚要清点聚拢余兵数量,便听到一阵惨呼。 “是火石,是火石,快躲开。” 司徒崇根本不明白,每日派哨探巡视的高崖上怎么会有投石车。 战风渊又是怎么把体型巨大的投石车弄到高崖上去的。他想不明白,身体被身边将士拉着四处躲避。 轰轰轰! 巨大的投石裹着烈火砸进沟底。 宣城根本不止三台投石车!!!司徒崇大惊。 从投石数量判断,至少有六台投石车同时进攻。 “不可能!”司徒崇大脑嗡嗡嗡叫。 司徒崇所有骄傲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知道是自己轻敌误判了战风渊的实力。 他固执的以为对方用太子帅旗欺骗自己,虚张声势,却没想到,真正的死局是现在。 司徒崇快速下令将士朝另一侧窄崖冲出去,只要冲到泽原,就摆脱地理束缚,就能展开反击。 而这条军令将六千岚军彻底带入死亡漩涡。 江图早就到人埋伏在两侧高崖上。 率先冲过去的数十人没有动手,而是等到大部队通过的时候,江图才下令滚石,射击。 又有将近一千士兵被滚石截断,落了单。 这一千人里,校尉周建算是最高将领,突然面对未知,不敢冒进。 有人建议:“周副将,我们去泽原吧,这里两侧高崖都埋伏了敌人,一直躲沟底早晚成瓮中之鳖。” 周建思考片刻,觉得在理,举起手中巨斧。 高喊:“将士们,跟我冲,敌军只有二千人,一大半分布到高崖上伏击我军,我们有一千人,现在冲出去,夺走对方大本营,再杀到崖顶救大将军。” “冲。” 可惜,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荒山沟泽原入口处,早已布置了大量枯树枝。 周建冲到这里的时候,人都是懵了,不知道敌军堆那么多柴火在那里做什么。 高崖边,数十名弓箭手突然现身,张弓射箭,瞄准的不是周建和岚军,而是柴火堆。 干柴熊熊燃烧。 但每堆柴火之间相隔一丈,周建想,只要将士们足够小心,便能轻松穿过火堆,这无非是敌人弄出来唬人的把戏。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大风再起。 比之前的更加猛烈。 高崖上,弓箭手们大喊:“大风。” 狂风因沟底特殊地势,变得极为狂暴。 卷起大根木柴,砸在岚军身上。 周建身下的战马受惊,抬起前肢,高昂一声,挣扎着跑了,把周建甩落在地。 “躲避!” 周建还未下令,一千士兵已经抱头鼠窜。 军心溃散,哪还愿意听周建的军令,保住小命要紧。 高崖上,数百名弓箭手露头。 “射击。” 无数箭矢嗖嗖嗖落下。 周建彻底绝望。 ... 荒山沟中段,沟底被火石砸得面目全非。 司徒崇跟着士兵在沟底来回跑动,不断躲避头上落下的巨石。 突然,风又起了。被砸死的士兵身上穿的藤甲和衣服成了火源。 火势迅速在宽阔的沟底蔓延。 神奇的是,因为两处窄崖被大石堵住,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回流地,风在头顶吹,把火石和尸体燃烧后形成的浓烟全部阻挡在沟底。 不到一刻钟,被困的五千将士,将近四千葬身在浓烟下。 ... 荒山沟末端。 战风渊独自一人逆风站在出口。 现在的战风渊在岚军将士心中,如同战神一般的存在。 永不妥协,绝不服输,勇猛智慧。 四千多岚军竟无人敢上去挑战此人。 难道他想一人守住出口不成? 有大胆的士兵高喊:“战风渊,你只有一个人,挡不住我们四千将士。” 战风渊的衣摆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第42章 狂风,暴雨,泥石流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四千岚军残兵,身后的高崖上埋伏了数百弓箭手。一旦他们后退,身体会被射成马蜂窝。只有满月原出口可以逃命。 生死存亡之际,有勇夫敢闯。 数百士兵举剑朝战风渊冲过去。 还没到跟前,只见一百多个弓箭手突然钻出岚军大本营,分列战风渊两侧。 原来这些人早就趁他们离开军营之时,攻进了岚军老巢,坐等逃兵归来。 “他们只有一百多人,我们一起冲过去,总有人会逃出去。” 不少人朝出口狂奔而去。 然而,就在他们达到出口时,不知道是谁踩到了地上的什么机关。 一排排倒刺哐哐哐立起来。 刚才向前冲的岚军由于惯性,减速不及,被后面的人撞进倒刺。 “啊~~~” 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山谷。 那些倒刺,都是金属制成,坚硬锋利,连烈马都能拦住,何况普通士兵。 倒刺密密麻麻,铺满整个荒山沟出口。 它们都是白暴雨投送给战将军的减速带。 四千士兵突然发现他们前难逃生,后无退路。往前走,那就必须趟过三丈宽的铁刺地,往后去,还要面临头顶蓄势待发的数百弓箭手。 轰轰轰。 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迅速演变成大暴雨。 被地形分成三段的岚军迎来了他们的世界末日。 马宽、王九和江图,迅速带领弓箭手撤离高崖,沟底两头依旧用倒刺和弓箭手拦住。只要有人往两个出口跑,就会被射死。 积攒了近半年的暴雨倾盆而下,被炎热炙烤过的大地,植被灭绝,裸露的砂石没有丝毫附着力。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雨水,迅速将高崖上的碎石和黄土冲进荒山沟,被雨水冲到沟底。 荒山沟本就狭窄,雨水仿佛找到倾泄口,推着泥浆裹胁着奔下高崖。 到处都是坍塌的崖壁。 宣城将士挺立暴雨中,长时间注目。 为战死的敌人,也为自己死去的数万同胞。 这场雨下了足足一个时辰,天漏一般,发泄着怒火。 还是有不少岚国士兵踩着同伴们的尸身逃出来,被战风渊下令一一射杀。 饶过敌人,就是扼杀自己。 他不会妇人之仁,这一次不把岚军打怕了,他们早晚会卷土重来。 这一战,因为白姑娘的武器支持,特殊地形,战风渊的战争智慧,天气加持。 完美地达成天时地利人和的奇迹,以少胜多,二千残兵妇孺,力歼岚军一万八千人。 彻底摧毁了岚国人入侵仓国的阴谋。 暴雨结束后,荒山沟成了一片泥泞的汪洋,战风渊派人守在四周,只要有人活着出来,要么俘虏要么射杀。 他迅速找了个高处,支好营帐给白姑娘回信。 【幸不辱命,我军无伤歼敌一万八千余众。】 又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战争经过。 通古今任务组顿时陷入一片欢呼的海洋。 这样的战绩,就是华夏历史上也不多见。 ...... 暴雨渐渐转成小雨,淅淅沥沥,如诉如泣。 站在高处的战风渊矗立雨中很长时间。 江图给他撑伞。 “将军,将士们把亭子搭起来了,去里头避避雨吧。” 战风渊没说话,目光始终停留在变成一片泥泞汪洋的荒山沟。 那些被滚石砸死,被箭矢射死,被误伤,被泥石流淹没的敌军将士,如今全部变成了一具具尸首。 若非白姑娘出手相助,提供这么多武器,死的就是他们仓国人。 大将军满目疮痍。 感慨叹息。 真正的危险消除之后,他紧绷的那根神经逐渐松动。 人开始变得感性起来。 江图感知到将军的情绪,哽咽道:“将军要保重身体,十日内还要赶回京述职呢。” 战风渊深深叹息,安排江图道:“你在我一众属下里做事最稳妥,我回京述职期间,宣城的防务、荒山沟的战后处理。就交给你了。” “虽然下了场雨,但南境旱灾依旧严峻。白姑娘投送过来的两百缸水必须藏好。我要立刻动身赶回宣城。安排好至少三个月的粮草,才能放心离开。” “遵将军令。”江图面容严肃,拱手一礼。 回京述职,同行的人不会太多。除了王九,战风渊还会在府兵里挑几个将士一起上路。 ...... 荒山沟大战结束,通古今任务组还在继续讨论。 古凡和庄睿做了个巨大的沙盘,放在办公室里。 陈寒、单光明等几位领导正在研究荒山沟伏击战的经过。 “弓箭手的布置数量还差了很多,可惜。战风渊手里的弓箭手再多一倍,战斗会结束得更快。” 薛宁、凌封站得笔直。 白暴雨面上装乖巧,听领导们夸大将军,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单光明道:“这场狂风暴雨来得真是时候,我们也想不到洪水会引发泥石流,提前结束战争。” 按战风渊的伏击战计划,到最后,将士们是会下场和岚国将士死战的。若是那样,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狂风暴雨泥石流一来,胜利的天平直接倒向战风渊这一边。他指挥得当,弓箭手们撤离迅速,一个伤亡都没有产生。 连老天都在帮他。 二千对一万八千无伤亡。 在华夏历史上,也找不出几个将领有这样卓着的战绩。 单光明就罢了,他是博物馆馆长,但陈寒也夸战风渊,就了不得了。 这位华夏将军,可是获得过无数荣誉勋章的。 他都认可的年轻人,绝对优秀。 陈寒给薛宁和凌封道:“让李楼把这场战斗做成3d动画形式,给军校那些猴崽子们观摩学习。” 两人敬礼,同时回答:“是。” 白暴雨想到自己的任务,学着两位组长的模样,挺直后背:“报告处长,我要去仓库给战将军投送粮草了。” 陈处长表情那个宠溺啊,挥手笑道:“去吧去吧。” ...... 安排好江图,战风渊和王九等人立刻赶回宣城。 将军盔甲未脱,就冲到济世堂,去见信使丁燕云。 “将军。” “将军,您回来了?” 济世堂里,治疗的伤患、郎中、舍人们纷纷起身,迎接他们的盖世英雄。 “将军。”郎中区泽负责治疗丁燕云。 “区郎中,丁牙队的伤如何了?” 区泽带将军走进一个房间。 大通铺上只躺了丁燕云一个伤患。 “孙神医的药效果很好,丁牙队昨晚烧就退了。已无大碍。” 说话间,丁燕云从睡梦中醒过来。 见到战风渊的第一句话就是:“将军,牙队丁燕云有罪,误信歹人,耽误了将军的大事,请将军责罚。” 滚下床榻,跪在战风渊身前。 第43章 心如擂鼓 “燕云,你身上有伤,躺下再说。”战风渊用力一提一压,牙队丁燕云就被他重新按回了床榻上。 “将军。”丁燕云自觉有愧,不敢以这个姿态面对战风渊。 “事情经过到底如何?” 遂将怎么赶回宣城,路上怎么遇到货郎老丈,又怎么被拦住,误信对方饮了一口水后昏迷被刺一事,详细说了一遍。 “将军,”丁燕云拉住战风渊的手,痛哭道:“属下是见老丈旱灾下生存不易,起了怜悯之心,才帮他去捡滚落到地上的货物,是属下辨人不清,属下该死。将军该如何惩罚,属下都认。” 传信使,极少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就是山匪也不会对这类人出手。 丁燕云当差十二载,从未遇到过危险。 失去警惕心很正常,何况,对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丈。 “先不说这些,燕云,你受伤醒来后,可有见到其他人,周围有什么异况?” 丁燕云仔细回忆,摇头道:“没有,属下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官道斜坡下,诏书被那老丈戳坏,仍在旁边,属下只找了片刻,就找到。” 回忆像洪水一样涌进丁燕云大脑。他无比懊悔和自责,更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的后怕。 战风渊分析:“杀你之人应该不是专业杀手,否则,你就真没命了。诏书也不会扔在一旁不管。” “将军可知是谁要害您?” 战风渊心中有答案,却不愿意这时候说出来,从丁燕云处拿到全部消息后,他起身往将军府走去。 王九跟在其身后:“会是永王吗?” 大将军脚步一顿,微微侧目,用眼神止住属下的猜测。 “明日一早出发回京,你去准备吧。” “是。” 战风渊压下情绪,回来书房,给白姑娘写信。 【白姑娘,战某刚回到将军府。】 白暴雨早就等在仓库。 【足够宣城一万百姓生存三个月的粮草,已经准备就绪。将军何时需要?】 【一刻钟后。】想想,又加了一句:【此次投送的粮草数目庞大,姑娘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放心,我可是天天锻炼不缀,身体素质比以前强多了。】 战风渊实在不放心,还有一丝丝心疼:【每投送一部分,你就休息一刻钟,】想到对方调皮的性子,怕她又不听话,任性昏迷,加重语气:【这是命令,不可违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白暴雨甩了甩脑袋:【∠(°ゝ°)遵命。】 此趟回京述职,战风渊隐隐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所以要了三个月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物资开始投送。 先是米面等耐存储的粮食,各送来三百吨。 黄豆还可以充当临时蔬菜,也是三百吨。 每种粮食投送完毕,战风渊就强迫白暴雨休息一刻钟,体力恢复后,才进行下一步囤货。 宣城各个隐蔽仓库被腾空,用来储藏粮草。 这些物资,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还会做好严格管理,以免再次遭遇大火。 不光有盐,还送来了大量白砂糖。 糖和盐一样,都是战略物资,极为重要。 战风渊的双目赤红,心中对白姑娘的亏欠又增加不少,默默发誓,回玉京后,一定想办法帮白姑娘找到她们那个世界需要的东西,补偿这份亏欠。 仓库里,白暴雨累得气喘吁吁,脚边放满了红牛空罐子。 “暴雨姐姐,你多休息一下吧。”小柔和苏苏很是心疼。 白暴雨摇头:“不行,诏书上规定,八月初十之前必须赶回玉京述职。” “已经八月初二了,战将军只有8天时间赶回玉京,我浪费一天时间,他赶路的时间就少一天。万一迟了,会被皇帝责罚的。” 在那个皇权大于天的封建时代,她不敢拿别人的命去赌。 自己累点苦点,大不了投送结束后昏睡一天。战将军等人若是没按规定时间回到玉京述职,搞不好是要下狱的。 苏苏、小柔他们很感动,巴不得能帮白暴雨分担分担。 新鲜肉类和蔬菜,最多能供应三天的量。 薛宁准备了大量腊肉制品和风干肉,还有三吨脱水蔬菜。 直接搬空了一个小型食品加工厂。 她和陈处长申请过,直接收购几家食品加工厂,专门为仓国生产物资。 得到了批准,外围专员们正在找合适的收购目标。 整整5个小时的投放,白暴雨享受了一番蒸桑拿的酸爽。 身上全是汗。 能直接拧出水来。 【白姑娘,你还好吗?】铜投壶传来战风渊担心的话语。 【休息了两刻钟,恢复得差不多了。】白暴雨又喝了一罐红牛,脸煞白煞白的。 凌封安排了医疗组,随时待命。 战风渊放心不下,决定把出发时间延后一日,好让白暴雨得到充分的休息。 可白姑娘实在执拗,强撑意志:【还有五分之一物资,我们继续。】 【白姑娘,我...担心你。】 白暴雨心中闪过一丝感动,态度坚定:【回京述职这件事,若只是你一个人,我可以去休息。可和你一同入京的还有其他将士。我不能拿他们的命开玩笑。】 战风渊望着抖如蝌蚪般的字迹,一阵心慌。 他恨自己不能跨越时空,替白姑娘承受这些,更恨自己的无能。 【战将军,我们继续。】 战风渊大脑一片空白,心如擂鼓,红了眼眶。 最后的五分之一物资,投送速度相当缓慢,每次投送的量很少,中间还要停顿很长时间。 办公室里许多专员都下楼来到仓库,给白暴雨打气。 所有人鼻子都酸酸的。 薛宁、凌封和组员们看白暴雨的目光越发尊敬,心中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战友。 进行最后一份物资投送的时候,白暴雨的双眼已经不能视物了。仅凭肌肉记忆,死死握着铜投壶,不敢有一丝松懈。 小柔和苏苏左右扶着她,让她的手能够更轻松地触碰物资。 “快好了...呜呜呜呜,暴雨姐姐,你是最棒的。”小柔已经泣不成声。 “宣城还有好多伤患...他们需要药物...治疗。” 最后,白暴雨连触感消失。 只剩听觉。她的大脑很模糊,只听到耳边传来很嘈杂的声音:“医疗组,快上。” “暴雨姐姐...” “白暴雨,你给我撑住。” 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心道:好困啊,能好好睡一觉了。精神一松,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第44章 北境节度使,苏旭 昌宏,八月初六。 仓国王都,玉京。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云低垂,像伸手就能触碰。 十几只渡鸦在紫霄宫上空盘旋。 呱呱呱叫得人心烦。 一匹快马在南城门前停下。 “宣城最新战报,速速传于陛下。” ... 大理寺门口,有人和羊五起了争执。 “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为什么不让本公子进去?” 作为大理寺丞,从六品上的小官,在这个满大街都能撞着三四品官员的仓国王都,谁都惹不起。 他把背脊弓成一只熟虾,满脸讨好。 “范阳卢氏,卢崎,卢大公子,在这玉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卢崎微抬下巴,摆出纨绔傲然的模样,用手中扇尖儿抵住羊五的脑袋:“既然知晓本公子的身份,那就快快让开,本公子带了醉仙楼里最好的五仁月饼,来看我师父,别耽误了最佳口味。” 羊五犯了难。 这位卢大公子要见的人可是朝廷罪臣。 曾经的北境节度使,苏旭,苏大将军。 承浒关一战的主帅。 被人揭发出卖北境军防图而下狱受审。关押在大理寺地牢整整五个月,一直不肯认罪。 卢崎是苏旭的弟子之一,来狱里探望尊师,本是可以通融之事,可是他偏要带一匣子月饼进去,羊五不肯让步。 见来硬的不行,卢崎语气软下来。 “你看,还有十天就到中秋了,你就通融通融。”说话之际,往羊五手里塞了块银锭。 羊五顺手掂了掂重量。 五两,自己两个月月奉,不动心是假的。 他面露为难,实在舍不得这块银锭,一咬牙跺脚道:“卢公子在此等候片刻,待下官进去请示。” “去吧去吧。” 卢崎双手背在身后,在廊下踱步。 无聊时,抬头望天,突然一团黑色的秽物砸在他额头上。 是渡鸦便便。 “倒霉。”给卢崎恶心坏了。 门卒想笑又不敢笑,立刻跑来用袖口帮卢大公子擦拭。 “敢说出去,你差事就没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 很快,羊五出来了。 “如何?” “卢公子,您可以进去,也能带月饼进去,不过得让下官验查一遍。” 卢崎还想追问如何验查。 只见羊五打开木匣盖子,把月饼一个一个掰开,验查里面是否夹带私物。 这位范阳卢氏的纨绔立刻就怒了:“羊五,你敢动我的月饼?” 羊五嘴里敷衍,动作不减。 继续掰月饼。 卢崎那个气啊,双手叉腰,可想到能进去见恩师,强压火气。 可是,羊五还嫌检查得不够仔细,又将掰开的月饼捏成碎块,生怕有什么遗漏。 “羊五,你想找死是不是。”伸手作势要打人,被身后的两个侍从抱住。 羊五面上虽然尊重卢公子,却不是个怕事儿的主,挺起胸膛,振振有词:“不就是仗着公主宠你,才敢在我们大理寺耀武扬威,没有这个身份,谁怕你不成?” 卢崎被这个牙尖嘴利的大理寺丞气得红温。 门卒怕真惹怒了这位公子,跑过来,跟着一起加速查验。 匣子里放着六枚月饼,很快就检查完毕,没有私藏什么纸条,小道具什么的。 “好了,卢公子,随我来。”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老师,卢崎不得不忍气吞声。 很快,两人来到狱中,这里整日见不到太阳,湿气重得很。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霉味儿。 卢崎第一次进来这里,立刻用手捂住口鼻。 苏旭被单独关押在大狱最里间。 四根立柱支撑,中间用很粗的铁杆隔开。 苏旭就关在这个四面透风的监牢里。 听到脚步声,老将军睁开双眼,见到是卢崎,浑浊的双目清明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 眼前之人哪还是当初那个威风凛凛,将十五万辛军拦在承浒关外的大将军? 他头发乱成鸡窝,眼眶深陷,瘦削了一大圈。和南境那些受灾的百姓一模一样。 “师父。”卢崎直接跪在恩师跟前,哭成个泪人。 苏旭想伸手摸摸卢崎,可惜手脚都被铁链束缚,够不着他:“好孩子,你不该来这里。” “师父,弟子听闻您受冤下狱,快马加鞭从东海赶回来。是弟子来迟了,让您受奸人所害。” 啪啪啪就是磕头。 “还好你不在我身边,否则也会受牵连。” “师父,是谁要害您,您告诉弟子,弟子去杀了那些眼瞎的畜生,给您报仇。” “咳咳咳,”苏旭怒急攻心,猛烈咳嗽。 “师父,大理寺的人对您用刑了吗?” 苏旭缓了缓,脸上淡淡笑道:“并未,都是老伤。” 卢崎身后的羊五连忙解释:“陛下有派太医给老...犯人医治旧伤,卢公子来之前,太医署的医正扁鹤大人刚为犯人行过针。” “师父,他没骗我吧?”卢崎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旭。 “没错,扁大人每隔三日会来给为师行针医治,胸口的伤势好多了。” 卢崎回头向羊五投去一抹感激目光。 “师父,这是您最喜欢的醉仙楼五仁月饼......”卢崎打开木匣,月饼变成了饼碎。 “羊五,开门,我要亲手喂师父吃月饼。” 卢崎有些犹豫,左右扫了一眼,这里只有他们三人,把心一横,掏钥匙开了锁。 ... 卢崎前脚刚走,兵部职方司郎中战山阅提着一木盒酒菜也来看望老将军。 两个门卒小声议论:“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人来看那一位。” “谁知道呢。” 有了先例,羊五没太阻拦这一位从五品上的大人。 例行检查饭菜里是否夹带后,将人带了进去。 “老苏,我来看看你。” 苏旭抬起头,望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家翁。 “多日不见,又见圆润啊?” “哈哈哈,就你敢打趣我,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木匣上层,躺着一只炙烤得金灿灿的烧鸡,一叠油酥花生米,还有两壶玉泉酒,下层则是三道时令小菜。 羊五过来,打开了苏旭手上的锁扣。 “你们有一刻钟时间,多了,我不好做。” 玉京人都知道,这两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 一个从军,一个从文。 两人边喝酒边聊家常。 苏旭问他:“风渊那小子,在宣城可好?” 战山阅冷哼一声:“七天前给家里来了书信,南境大旱,他孤守宣城,与司徒崇死战,还算有点本事,司徒崇退兵了,宣城未破。” 脸上却没多少喜意。 “你儿子那么有本事,你这个做老子的,怎么还是那么不待见渊儿?” 战山阅不回答,一个劲喝酒。 好友之间聊的都是陈年往事,很快就喝醉了。 战山阅被羊五和狱卒抬了出去,苏旭只是微醺。 第45章 返京意外 这一次,白暴雨又昏睡了一整天。 “身体素质确实进步很多,但以后还得加大训练量。”薛宁给白暴雨送来一杯温水,还有不少食物。 上一次昏睡,也是一天,但投送的物资总量远远不及这一次。可以推断,白暴雨的锻炼确实有效果。 记录完仪器上的数据后,发现心跳、血压等指标一切正常,帮她解开连接在手指上的仪器。 “战将军呢,有信件过来吗?” 薛宁伸指头戳了戳白暴雨的小脑袋:“都在桌上呢,你自己看吧。” 信件一共5封,都是打卡报平安的内容。 【白姑娘,战某与牙将王九、牙队罗宗、牙兵苏溪、绕城府兵,钱校尉、李校尉......等十二人,于八月三日辰初二刻出发,赶往玉京。】 【我们已达到绕城,与守城许白川聊了一个时辰,午膳后再次启程,下一站是桐城驿站。】 【到达桐城驿的时候,天色已暗,再继续行走,我担心无法达到下一个驿站,便让将士们在桐城驿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战某多虑了,总觉得这桐城驿的驿丞和驿卒行事说话,颇为古怪。】 【战某还是觉得桐城驿处处透着古怪,驿丞和驿卒未免也太热情了。】 战将军那个时代的时间计算方式,同华夏古代十二个时辰一样。将一天等分成十二份,每个时辰又分为初、正半段。 初、正各代表一个小时。 每刻为15分钟,即,每个小时为4刻。 辰初二刻即为早晨7点30分。 绕和宣同属洛州,绕城是州府,城市面积大宣城三倍。 宣城距离绕城一百二十里,也就是现代的60公里。 在白暴雨的知识体系里,快马奔袭的速度平均为每小时30公里左右。换言之,战将军等人中途不停歇,一个时辰就能抵达绕城。 即为:巳正三刻。9点30分。 聊一个时辰,到了11点30分左右,吃过午膳便启程赶往下一个驿站,桐城驿。 宣城距离玉京一千三百里,要日行一百八十六里,才能保证七日内抵达王都。 可是,马匹的速度取决于马匹自身的体力、天气和路况。 速度远远提不起来。 随着奔跑距离增加,马匹的体力也会喜大幅下降。 所以,每前进一定距离,需要在驿站更换新的马匹,继续上路。 然而,这大半年以来,南境大旱,许多驿站饲养的马匹因缺少口粮,和饮用水,纷纷死去。 因此中途能更换的马匹数量骤减。 他们不得不长时间骑乘同一批马。 中途所需的休息时间更长。 这也是白暴雨为什么拼命赶在一个晚上将所有物资投送给战将军的原因。 她不能耽误战将军的时间。 在白暴雨陷入昏迷这段时间,战将军一共发来5封信件。而最后一封信的内容,让白暴雨的情绪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她胡乱把馒头塞进嘴里,灌了好几口水。 来到大客厅。 薛宁他们围过来。 小声讨论桐城驿的异常。 小柔会记录每封信件的发送时间,所以这最后一封信,是在夜里7点40分。也就是酉初三刻。 白暴雨醒来的时间是11点50分,距离最后一封信的时间,超过4个小时。 【战将军,你们可有平安离开桐城驿?】 很长时间过去,没有得到回信。 众人的心顿时一滞。 薛宁:“看来确实遇到了什么麻烦。” 小柔想安慰白暴雨:“会不会是睡着了?” “战将军心思细腻,他之前说了那样的话,若真是他想多了,会写信来解释。而如今,我并没有收到他的解释,也就是他们真是遇到了危险,他连回信的时间都没有。”白暴雨那个急啊。 薛宁:“可惜,没有洛州的地形图,没办法了解各驿站之间的情况。” 他们只能根据仅有的线索先尝试猜测。 凌封面色沉冷:“或许是遭遇了刺杀。” 薛宁拿眼瞪他,暗道:怎么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没看见暴雨快哭了吗。 像是没看见薛宁眼底的警告,凌封继续:“先是诏书,后遇刺杀,仓国朝廷有人不想让战风渊顺利入京啊。” 薛宁终于绷不住了:“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凌封毫不在意薛宁的态度,盯着白暴雨:“战风渊是太子一脉,太子被他的父皇软禁,战风渊屡获战功,其他几派自然有看不惯他出风头的人。” “不派人来刺杀才有鬼。” 薛宁被怼得无话可说。 这是事实。 哪个朝代的皇室之间没有倾轧、争斗呢? 凌封没有停下:“不光战风渊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也不能天真。” 白暴雨认真点头,她自然也有过这种想法,隔着两个世界,她没办法时刻知晓战风渊那边发生的事情,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手忙脚乱了些。 但她毕竟是公务员出身,有着良好的心理素质,很快收敛情绪。 ... 桐城驿。 察觉到驿丞和驿卒身上有怪异的战风渊很是警惕。 没有立刻入睡,所用食物和清水都是从宣城带出来的。 那十二个与他一同入京的属下,也都打好招呼,躺在床榻上假寐。 等到半夜,一切正常。 不仅没人来刺杀他们,整个驿站还很安静。 战风渊合衣躺着,聚精会神听着外面动静。 除了风吹发出的响动,连虫鸣都没有。 这里的旱情也相当严重,可驿站里还维持着最基本的公务。 “不对!”盘桓了无数想法的战风渊猛地坐起。 同屋的牙兵苏溪托腮在打盹,被将军发出的动静吓得磕了下巴。 迷糊地捞起匕首,左右看。 “贼人在哪?” 战风渊示意他噤声,小心出了房门。 他用暗语敲开下属房门,一个个都警惕着,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对,驿丞和驿卒呢?” 他们恍然时,王九早就摸去寻找两人。 “整个驿站都找过了,未见那两人。” 正当王九打算把驿站翻个底朝天,搜人时,只听得一声爆裂闷响,从驿站外传来。 “不好,是桥垮了。”战风渊惊呼。 第46章 桥毁,路断 战风渊来往过宣城和玉京多次,对桐城驿站一带较为熟悉。 这驿站修建在一处高崖边。 史书记载,无数岁月前,这桐城地带发生过一次剧烈的地动。 把大地撕开一条巨大的裂口。 两侧大地受到挤压,高崖越抬越高。 桐城就修建在高崖南侧,北侧则是肃州的徐县。 这是北上去玉京的必经之路。 若是要绕路,所需时间得增加两天。 听到爆裂闷响传来那一刻,战风渊心脏像是被大锤捶了一下,胸口说不出的烦闷。 十三人一路快跑,很快站在高崖边。 原本连接两地的索桥在对面那头断裂。桥主体连同绳索和木板,坠在他们这边。 先前那声巨大的爆裂闷响,就是桥身因重量撕裂和砸在崖壁上发出来的。 王九和几个同僚合力拉起一根藤绳。 手腕粗的绳索断口很平整。 “是被人用利器割断的。”王九紧握拳头,满脸恨意。 “是那个驿丞和驿卒,不对,是人假扮了驿丞和驿卒,等我们睡下,就去对面割断绳子。”罗宗分析道。 “难怪我总觉得他们的言行怪怪的,原来是人假扮的。” 战风渊暗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看出问题所在,害了大家。 “是我的责任。” “是贼人狡猾,不怪将军。”众人忙开口安慰。 苏溪怀里抱着装铜投壶的木匣,提了个问题:“那,原来的驿卒和驿丞去哪了?” 众人面面相觑,战风渊想到什么,立刻赶回驿站。 “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或者能藏人的地方。” 除了看管铜投壶的苏溪,其他人都点燃火把,在驿站里疯狂搜寻。 “柴房里没有异常。” “净房没有发现。” “驿卒住的房间也没有任何发现。” 越来越多属下返回。 “将军,我这里有发现。” 是罗宗。 众人闻声而来,在某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地下通道入口。 “是密道!”众人欣喜若狂。 “你们守在上面,我下去看看。” 王九、罗宗等人纷纷拉住想要以身试险的战风渊。 “下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谁都不清楚,将军怎么能以身犯险呢,我去。”王九已经开始脱身上沉重碍事的盔甲,只留贴身衣服。 那洞口比较窄小,穿盔甲难以通行。 他跳到地面,举着火把,小心往前探去。 密道越走越宽阔,很快来到一个宽敞的空间,两个只穿了贴身衣物的男人被人捆成粽子,嘴里还塞了臭袜子。 见到来人,呜呜呜呜拼命挣扎。 王九举着火把在年纪大那人脸上打量:“你是桐城驿的驿丞。” “呜呜呜。”驿丞猛点头。 王九摸出腰牌,对着驿丞:“我是宣城战将军属下,牙将王九。” 听说是战将军的私兵,驿丞眼里有了泪水。 “我把你送上去,但你要告诉我们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驿丞又是一阵狂点头。 两个人被陆续送上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将军,饶命啊将军,都怪卑职大意,着了贼人的道。” “你们起来,好好说话。” 王九给两人端来小板凳。 他们的手依旧捆着,驿丞哭诉:“将军你们还没来之前,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有两个自称是绕城府兵的人,说是去王都办事,来桐城驿住一晚,明早就走。” “还给了卑职二十文钱,让我弄些吃食给他们......” ... 连接峡谷的桥断了。 通古今任务组,所有人都从睡梦中醒来,围在大办公桌前想办法。 白暴雨拿着战将军给她的回信,忧心忡忡:“战将军说,原来的驿丞和驿卒被迷药迷倒,那两个贼人剥了他们的衣衫,扮作他们的身份,守株待兔。” “还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白暴雨摇头。 这时候,一直双手抱胸的凌封打断薛宁等几人想要探寻两个贼人身份的念头。 沉声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在最短时间内通过高崖。至于那两人的身份,可以慢慢查探。” 薛宁下意识要和他争论,却发现找不到切入点。 凌封又问:“那道裂缝多宽?” 白暴雨发消息去问,很快,收到一根极长的,两头都被割断的绳索。 “98米。”经过李楼的测量,得出了一个大概长度。 白暴雨:“还得把两头割掉的部分算上,至少要110米。” 薛宁笑道:“这不难,我们以前做任务,飞过比这个还宽的距离。” 李楼迅速找来一张白纸,摊在桌面。薛宁用笔画了两个高崖。在一侧画了个火柴人。 然后又用一根很长的线,向斜下方画到对面崖壁上。 用复合弓,把绳子射在这个位置,固定住后,用滑轮过去。 战风渊没有这样的设备,华夏这边有啊。 薛宁立刻在平板上给外围下单。 绳子的长度和强度都经过了周密的计算。 ... 在驿站等消息的战风渊等人愁眉不展。 王九提议:“还是绕路吧,日夜兼程,一定能在七天内赶到玉京。” 罗宗和几个府兵都是这个想法,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直接上路,夜里不睡觉了,速度慢一点不要紧。 苏溪只是看管铜投壶的小兵,这里级别最低,没资格插话,但他死死抱着木匣,等将军开口。 战风渊相信白暴雨,一定有办法可以通过裂谷。 ... 快天亮的时候,所需的设备才全部准备齐全。 “这是复合弓,射程在500-1000米之间,悬崖只有100米,足够了。就是使用方法比较麻烦,需要战将军自己跟着说明书学习。” “箭头是特制的攀岩塞,一旦射进崖壁里,能向两侧展开,死死卡住,承受拉力是一吨,还有攀岩专用绳子,拉力也足够。” “长度为200米,一端固定在岩缝里,一端绑在大树上。” 接着是滑轮。一共准备了十五个.... “唯一的问题是马匹无法带走,只能留在驿站。” 白暴雨抚摸桌上那些装备,激动坏了。 兴奋道:“等他们抵达肃州的徐县,应该能想办法弄到马匹。” 第47章 飞跃峡谷 收到飞崖装备的战风渊人都傻了。 房中只留下王九和苏溪两人。 他知道那一捆黑红色的是什么,却从未见过如此牢固的绳子。 王九拽紧绳子,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拉动分毫。 “这是白姑娘那个世界的绳子?” 还有那柄类似弓的东西。 【战将军,这叫复合弓,射程为500-1000米,等我换算一下啊,3米为一丈,那就是一百六十丈至三百三十三丈。】 “射程多少?”王九觉得热血上涌。对那柄复合弓爱不释手。 “这玩意儿好像很复杂。” 原装说明书的字体很小,白暴雨担心战风渊看不懂,让李楼打了份大的。 把图片都放大不少。 【我们想出一个办法,可以利用滑轮通过裂隙。普通弓箭射程没那个远。所以我们找了复合弓给你。】 【还有那个尖端圆圆的箭矢,也是特制的,可以钻进崖壁,起到固定作用。】 战风渊埋首研究叫“使用说明书”的东西。 实则他想过这个办法,可这个时代的弓箭射程不高,白姑娘以前提供的弓射程也不够远。 还有固定问题,即便箭头够得着对面崖壁,也没有办法支撑一个人的重量。 但白姑娘提供的设备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他心中无比激动。 “去叫钱都尉。” 钱哲等人围在一起争论得面红耳赤,被王九单独喊来。 一进屋,眼睛就锁死那柄复合弓身上。 他是军中射手,自然懂这些装备的意义。 “将军,您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这是太子给我们将军送来的特殊装备,以备不时之需。” 不用战风渊解释用途,钱哲已经明白将军要做什么,走过去,迫不及待拿起那柄弓,和三支箭头特殊的箭矢。 钱哲猛点头:“明白明白。” “我们找个地方先试试。” 几人来到驿站后一处空地,远处,正好有块凸起的大石。 钱哲摸索几遍,就掌握了复合弓的使用方法,把攀岩塞死死钉进岩石中。 激动得不行。 战风渊提醒钱哲:“这些装备是太子准备的后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钱哲是绕城府兵,司徒崇袭击宣城时,战风渊得了陛下允许,调用他们来宣城协助自己。战事平息,回京述职后,钱哲等府兵回返回绕城。 “属下懂得,请将军放心。” 他们来到断桥处。 “这里是裂谷最窄地方,就在这里射箭。” 射箭的位置不能太低,否则他们过去后,很难攀爬上去。 战风渊指了地方,那里崖壁上有几处凸起,攀爬时,可以借力。 嗖一声空响。 钱哲准确瞄准目标点。 长长的绳子随着箭矢飞速朝对面崖壁飞掠而去。 一头扎进崖壁里。 “我来试试。”王九一手拽着绳子,绷紧之后,身子朝后倒去。 纹丝不动。 “厉害厉害,这是什么弓?”钱哲的好奇没得到答案。 王九和罗宗合力将绳子尾端在大树上打了个死结。 “将军,我先过去。” “务必小心。” 王九轻装上阵,腰间挂好匕首和一捆绳子,按照说明书上所示固定好滑轮,把一只脚套进绳套。 嗖地滑向对面。 刺激。 底下是数百丈看不见底的裂谷。峡谷的风吹得他睁不开眼,可王九只觉得无比刺激。 他很快就滑到对面,速度没控制好,差点撞到石壁上。 “王九。”战风渊大喊。 “将军,我没事。” 王九伸手抓住崖壁上的岩石凸起,用力往上攀爬,他体能好,几下就上了崖顶。 欢快的原地蹦跳。 “钱哲,去通知大家,收拾东西,我们飞过去。”战风渊精神大振,心情好了不少。 【白姑娘,定点成功,我们要开始飞了。】 【多加小心,一个一个过去。】 【好。】 接到通知的将士们都很懵圈。被钱都尉带到崖边时,好些府兵都不敢相信一根这么长的身子,能抗住所有人的滑行。 但王九已经出现在对面,他们不得不信。 钱哲做出表率:“我先来。你们都记住动作,别错了。” 他拿出滑轮,学着王九将一只脚踩在一寸宽的带子上,双手吊在套环上。 嗖的一声,也过去了。 这边剩下的将士们眼睛都瞪直了。 毕竟是战场上血战活下来的人,惊讶片刻后,陆续有人抢着要过去。 一个又一个,很快,已经成功飞过去了十个人。 这边崖顶上,还有战风渊、苏溪和罗宗。 “将军,你先过去,我守尾。” “不行,我最后,你和苏溪先过去。” 罗宗争辩了一会儿,被战风渊直接拎上滑轮。 嗖。 他也成功过去。 “苏溪。” 这时候,战风渊才发现苏溪抱着大树,面容惨白。 “将军,我..我害怕,不敢过去。” “你有惧高症?” 苏溪委屈巴巴地点头。 战风渊有些无奈地摇头:“我抱着你过去。” 苏溪还是怕。但和将军一起,胆子大了很多。 “你把脸埋在我怀里,我说好了,你再睁眼。” 苏溪乖乖点头。 装铜投壶的木匣换到战风渊背上。 他先上滑轮,朝苏溪招手。 苏溪怯怯的,面色更加苍白。 “闭眼。”战风渊的嗓音低沉淡然。 苏溪被一把捞进怀中,头还被将军的大手按在胸口。 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却格外安心。 只觉得身体突然变轻,耳边立刻响起嗖嗖嗖的风声,他把头埋得更深。 害怕地抓紧将军的衣衫。 悬空和速度让他差点大叫出声,但他死死忍住。 不知道什么原因,前面十一人都挺顺利,到战风渊和苏溪的时候,扎进岩石里的攀岩塞突然一松。 再加上两人有点重,他们的高度降落一大截。 “将军。” 崖边众人大惊失色。 战风渊怀里的苏溪更是吓得大脑宕机。 整个人都在抖。 “苏溪,抓紧我,别怕。” 将军的声音像是镇定剂,苏溪立马就不慌了。 眼看两人就要撞在崖壁上。 战风渊把身子一转,用自己的背抵挡了大部分伤害。 “将军。” 崖顶上的人搭了个人梯,王九倒吊,用双手抓住了快要坠下深谷的将军。 “我抓住了,拉。” 众人团结一致,用力将两人拉到崖上。 焦急等了近两个小时的白暴雨终于收到战风渊的平安信。 【白姑娘,我们成功飞跃了峡谷。】 第48章 老树根有需要吗? 苏溪从梦中惊醒。 他梦到自己掉下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将军,我们这是在哪?” 战风渊伸手摸上苏溪的额头,那里不再滚烫。 笑道:“苏溪,你晕过去好几天,我们现在快到旧州了。” 苏溪发现自己窝在将军怀中,身子随着马匹跑动而上下颠簸。他下意识摸向自己四肢,发现还完好无损。 记忆还停留在那一日,他们飞跃峡谷的壮举上,心情慢慢变得平缓,呼吸也不再急促。 “旧州,那岂不是说明日就能到达玉京了?苏溪还从未见过王都长什么样。” 骑马在将军身侧飞奔的王九和钱都尉挪过来,揶揄他:“苏溪,你小子真好命,你晕过去之后,都是将军在照顾你。” 苏溪介于少年稚气和未长开的成年模样的脸,微微泛红,略作挣扎:“将军,苏溪醒了,我能自己骑马了。” “别勉强。” 苏溪醒了,战风渊下令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那日,他们用滑轮成功飞跃峡谷后,一路小跑来到肃州的徐县,成功找到了马匹。 若非时间紧迫,他会找辆马车,让苏溪好受些。 正好到了午膳时分,随行将士们掏出干饼和风干肉,拿来果腹。 王九拨弄火塘,调侃苏溪:“你真那么惧高嘛,吓成这样。身上也没受伤,晕了好些天。” 苏溪诺诺不敢言,只是大脑里不断回忆儿时那一幕画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战风渊时刻想着另一个世界的白暴雨。 早晨第一抹晨曦出来时,他会想白姑娘晨起锻炼时的情景; 午膳时,又会猜测白姑娘面对水煮鸡胸肉时纠在一起的细眉; 到达各处,他的目光总流连在驿站的装饰物上; 这不,他们停下来歇脚,战将军又看上了一颗路边的老木根。 不晓得,白姑娘那边的专家会不会喜欢这种东西。 战风渊记得,和白姑娘聊天时,她偶然间提到过,古文物、老物件或是他们这个年代有,而华夏存续量很少的东西,都非常需要。 赶路这几天,他在心中不断盘算。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给白暴雨发去了信息。 【白姑娘,老树根有需要吗?】 正在和古凡他们讨论博物馆设计方案的白暴雨被李楼喊走。 她本对战将军口中的老树根不抱什么想法。 可当那团粘着泥巴和碎石的巨大树根通过铜投壶传到通古今仓库时,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因为这团老树根实在太过庞大。 张凤华和十多个专员一起合围,都没能将它围拢。 等他们将老树根身上的泥巴清理干净,才发现竟是一棵金丝楠木留下来的树根。 真正的金丝楠木,能展现出炫目的金色。色泽层次丰富,而这颗老树根是金丝纹,非常贵气。 “这这这......”白暴雨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战将军,你哪里找到的这颗老树根?】 战风渊实则有些忐忑,毕竟那东西在他们这里太多了,不是什么稀罕物。 金丝楠木的树体被用来修建宫殿做支撑横梁,这种弯弯曲曲,虬节盘绕的树根,被切断主体,随意丢在它们生长的地方。 白姑娘这么一问,他更加忐忑,总害怕这种被他们当成垃圾的树根送过去,会被嫌弃似的。 说话的时候,不免有些紧张。 【就是在...官道旁的林子里。苏溪醒了,我让属下们原地休整,自己四处溜达,在路旁发现的。】 这回儿,轮到白暴雨破防了。 这颗金丝楠木老树根,差不多有一间卧室那么大,延伸出来的根系就不必说了,占了好大一片。 得亏铜投壶神奇,让战风渊没费什么力气就给弄了过来。 【苏溪醒了?他不要紧了吗?我担心他好几天。】 【苏溪被那天飞跃峡谷的举动吓着了,不要紧。白姑娘,若是不喜欢老树根,投送回来便是,战某,再去找别的。】 【喜欢(≧?≦)?】 【不说了,老前辈们又要来抢了。】 和战将军说话这会儿功夫,单院长、秦院长和周院长闻讯赶来。 那些博物馆送过来研究青铜器的专员们纷纷提着仪器,小步跑来。 把老树根围得水泄不通。 白暴雨都被挤了出来。 白暴雨:? 小柔和苏苏他们正在商量,是车成珠子,带在手上盘还是雕成物件儿放博物馆里展览。 被单院长一人赏了一个爆栗。 “暴殄天物,当然是原生态展示了。” 小柔、苏苏:(?????) 这种尺寸的金丝楠木很多年前就绝迹了。 单院长透露一个自己年轻时研究过的课题:“满人入关,之所以要在明朝宫殿基础上改建紫禁城,并非他们节省。而是当时能承担宫殿横梁和立柱的木材早已绝迹。” 还有主殿的支撑柱,根本找不到符合那种规格的大树。 只好作罢。 这时候,李楼通过仪器,已经算出这颗金丝楠木的准确年纪。 九百七十三年。 明代朱元璋种下的树苗,到现在也不过碗口粗。 而这株,直逼千年。 所有人的脸都写满惊诧。 年轻人并不觉得什么,年纪越大的专员,越是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听到小柔他们几个说要车珠子,个个拿眼镜盯着他们,满脸幽怨。 白暴雨第一次见老前辈们像小朋友一样,来她这里求点什么。 “那个,暴雨啊。咱们是同事吧。” 白暴雨点头,忍着不笑出声。 “这个,暴雨啊,老师只是提议啊,战将军路上再看见什么没人要的树根,顺手给你送来呗。” 白暴雨被前辈们可怜又讨好的表情乐坏了,忙不迭答应。 【将军,路过再发现树根什么的,多多投来,(*?▽?*)。】 仅从信纸上的字里行间,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透着的可爱劲。战风渊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 【好。】 ... 第二日快接近午时,战风渊一行人在马匹的颠簸中,远远望见一处灰暗的城郭影子。 距离实在遥远,又起了风沙,影影幢幢,看不真切。 但它的城墙实在太过广阔,将天和地分割开来。 随着脚步越发离得近了。阴影将他们一行十三人全部遮去。 玉京,这座仓国雄城,才展现出祂伟岸的身影。 战风渊勒马站定,扬起脖子。 道了一声:“玉京城,好久不见。” 第49章 该笑还是该哭 战风渊一行十三人,进入玉京城的时间比诏书里规定提前了整整半日。 他们到达的准确时间早有驿卒飞马汇报给仓国国主,朱熄聪。 城门口,来自都城的宫中使者、朝官代表和百姓对他们夹道欢迎。 落马登记身份后,苏溪忍不住拉了拉将军的衣袖。 “将军,这些人都是来欢迎我们的吗?” 那些人脸上堆着笑,尤其是宫中使者和朝官代表,视线像是要把战风渊吃进肚子。 一名自称吕萍的宦官走过来,脸上的笑开出菊花。 “战节帅,陛下知您力御岚军有大功,特派我等在此等候迎接节帅到来。” 战风渊一眼望过去,光宫中使者就来了五十四人,除了太监吕萍,其余十七人手里个个端着代表吉庆祝贺之物。 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八名宫女和十八名小太监。 手中无一不是端着玉京的特色美食或特产。 朝官代表手里都是拜帖和装着礼物的木匣。 百姓代表虽没拿什么,却在卖力表演节目,迎接战风渊大胜而归。 战风渊不是没有见识过这些,当年他爷爷战火晏力克西蛮,回京的时候,迎接规模比这个还大。 可这时南境大旱,数百万百姓受灾。朝廷还花这么大心思迎接他们一行人,战风渊胸口堵得慌。 尤其是看见宫女端着的托盘里,盛放的那些精致而小巧的糕点,他的心仿佛在滴血。 每一块糕点都要经过无数道工序,浪费许多粮食才能制成。 模样最差的糕点,宣城百姓都大半年没见过了。更何况那些色泽最鲜亮的,花样最繁复的,宣城人一辈子都见不到。 大太监吕萍惯会察言观色,极为敏锐地从战节帅脸上看到了不悦。 吕萍很快捕捉到战风渊脸上不悦的原因,拂袖,他身后的宫女太监纷纷后退。 只有百姓们还在卖力的表演。 吕萍:“他们知道节帅在南境宣城打了胜仗,赶跑了岚国的司徒崇,自发来到这里迎接节帅。” “节帅,请。” 自有守城的将士过来,从他们手里牵走马匹。 战风渊在大太监吕萍的带领下,踏着四方步走进雄城,玉京。 ... 明日就是双庆市仓渊博物馆奠基仪式。 通古今任务组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关键岗位上的工作人员,大部分同事都将出席这场盛大的仪式。 白暴雨和小柔她们挑好了出场礼服,手机响起来。 “暴雨啊,吃饭了吗?” 负责监听白暴雨一切对外通讯的苏苏戴上耳机,打开记录仪,将她和她母亲的谈话全部记录下来。 “妈,我刚吃过,你呢?” “吃过了,和你爸吃的汤泡饭。暴雨啊,快要中秋了,你不回来过节吗?” 白暴雨哄着母亲:“妈,我工作忙,没办法回来和你们团聚。我已经给你们下单了一份节日礼物,你和爸记得收一下啊。” 她母亲叫方妍,是个保养得不错,性格乐观的中年女人。 像万千华夏家庭一样,催婚是她这个年纪最乐此不疲的事情:“我和你爸什么都有了,你不要给我们买什么礼物。” 白暴雨还没意识到母亲话里的意思,傻乎乎道:“那怎么行,中秋节就是要有礼物。我还在读书的时候,都是你们给我买礼物,现在我工作了,当然是我为你们买啊。” 电话那头停顿两秒,语气一转:“暴雨啊,妈不是这个意思。你真想给我和你爸送礼物,就送别的。” 这姑娘依旧没听出她母亲的言下之意。 “你们想买什么,我给你们买。” 方妍:“唉,不是礼物,是人。隔壁你张叔家女儿,张旭旭,中秋节要带男朋友回家。暴雨啊,你什么时候带你喜欢的人来给爸妈瞧瞧啊。” 白暴雨脑子嗡的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今年26岁,毕业才两年,就被家里人催婚,不知道怎么应付。 监听员苏苏压着笑。 反应许久,白暴雨才想到拒绝的办法:“妈,我现在埃及出差,身边哪有合适的人啊,等我回国再说,喂...喂...妈,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咦,信号这么差吗?” 挂了电话,白暴雨一脑门子虚汗。 苏苏终于憋不出,捂着肚子蜷缩成虾大笑。 “哈哈哈哈。” “你敢笑我?苏苏,你和小柔就比我小2岁,你们的爹妈早晚会逼你们带男朋友回家的。” 小柔也加入挠咯吱窝战局,三个人笑得在地上打滚。 方妍不是轻易放弃的人,电话打不通,就开始微信轰炸。 手机嗡嗡嗡响个不停。 白暴雨暗暗后悔:早知今日,想当初闺蜜被家里催婚时,她就不该笑得那么大声。 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的时候,她体会到闺蜜那时的心情。 立刻给好闺蜜发去消息,一起控诉家人。 苏苏又八卦又好奇:“暴雨姐姐,你长这么好看,大学的时候没人追过你吗?” 白暴雨把手一摊:“我读书那会儿,全系只有我一个学生。我师父他们能盯的人只有我。请假只要超过三天,他老人家的电话就会打到我父母手机上。” “而且我们那个专业吧,接触的东西大多是从地下挖出来的,抑或是盗墓贼光顾过的墓穴。像我这样的学生,不是呆在修复工作室,就是墓穴。哪有时间恋爱。” “不过,确实有人追过我。” 谈起感情之事,小柔就不困了,端着凳子坐过来。 “多高?长得帅不帅?” 白暴雨摇头:“长得确实不错,可我不喜欢。” “为什么?”小柔、苏苏同时开口问。 “那人是外校学生。” “外校怎么了?”两人同时表示不解。 “我这人接受不了异地恋。” 小柔、苏苏:“在一个城市还叫异地恋?” 白暴雨耸肩,做无辜样。 ... 刚到玉京的战风渊是不能直接去皇宫面见陛下的,需要回家沐浴更衣。 打扮一番,到了指定时间才能入宫觐见。 大太监吕萍一直把他们送到战府才回去。 按理说,儿子立了大功,做父亲的应该亲自到府门迎接,可战家这对父子的关系却有些冰冷。 战府门前安安静静,没有迎接,更没有任何喜庆的表示。 只有一个扫地的下人,见了少爷回来,跑出来回禀了一句。 “老爷去城外的玄元观打醮去了,要明日傍晚才能回来。” 战风渊似乎习惯了父亲的冷漠,大踏步走进家门。 第5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上) 三天前,也就是八月初六那日深夜。 大理寺卿常景启深夜紧急入宫。 他没走大臣们常走的正门,而是从正阳宫一个侧门进入,穿过长长的廊道,和殿宇屋檐,来到了叫做“华轩舍”的门口。 这里,是仓国国主,朱熄聪日常阅读、批阅奏章,抑或是会见一些重要大臣的地方。 还是他参悟道法的道堂。 朱熄聪欲薄,一月中,只有三分之一日子宿在后妃寝宫,其余日子都呆在华轩舍里。 亥正三刻,也就是现代的夜里10点30分。 许多人都进入梦乡,这位勤勉的帝王还在阅看各地官员发来的奏报。 常景启躬身站在华轩舍门口,那里有两个当差的小太监。 其中一个见到是常大人来了,立刻打帘进去通报。 华轩舍里烛火摇曳。 帝王只穿了套薄薄的亮黄寝衣,盘腿坐在书案后,大太监吕萍将堆积成山的奏报一本一本展开,放在陛下身前,等他批阅。 虽然门上挂着厚厚的帘布,房间里却是凉爽非凡。 正屋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吉金冰鉴,从皇宫冰窖里敲碎的冰块堆在冰鉴中央。 常景启进屋的时候,冰鉴里的冰正冒着白气。 “来了?” “来了。” “坐吧。” “谢陛下。” 朱熄聪右手握笔,在展开的奏报里写写画画。左手随意地盘玩一串碧绿的翡翠珠。 每批阅一本奏报,拨一颗珠子。 皇帝没问他来做什么,常景启不敢开口,更不敢坐,依旧弓着身子,垂头看地面。 大约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有小太监从屋外提了冰块进来,把冰鉴里融化一半的冰块取出。用毛巾吸干底部水分,继续把新的冰块放进冰鉴。 整个房间因为冰鉴里的这些冰,而维持着凉爽的温度。使得这个燥热无雨的初秋,不那么烦闷。 这位大理寺卿却无福消受这些,浑身冒着虚汗,双腿不住地抖,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落在脚下厚厚的地毯上。 批阅完身前最近一摞奏报,皇帝才想起看一眼常景启。 “常卿这是怎么了,朕给你赐座,为何不坐?” “陛下。”常景启扑通一声跪在皇帝身前,头磕在地,不敢起身。 “何事?”皇帝惯常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话,放下毛笔,斜眼打量这位还算是心腹的大理寺卿。 常景启抖若筛糠,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身边服侍的太监们。 皇帝知道,这是大臣们有要事启奏的信号,抬手屏退左右。 可常景启还不罢休,又看向大太监吕萍。 吕萍是个极为有眼力见的人,没等陛下开口,扯了个借口,细声道:“陛下,方才小桂子说御膳房给陛下准备了人参鸡汤,奴才不放心,想去瞧瞧。” “去吧。” 朱熄聪眼神里压着怒意。 屏退太监宫女可以,但吕萍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掌事大太监,这皇宫里大小事没什么需要瞒住他的。 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位大理寺卿要禀报什么大事,连吕萍都不能旁听。 “说。” “陛下,臣该死,臣该死,请陛下赐臣死罪。” 朱熄聪更加恼火,心想,你还没告诉朕什么事,就先让朕弄死你。 “说。”第二个说字,怒意更甚。 常景启自知逃不过,把心一横,将事情原委缓缓道出。 “陛下,苏旭死了。” “胡说,苏旭在你大理寺关得好好的,没受刑,朕还让太医院医正每三日给他治身上旧伤。允许官员和家人时常进去探望,怎么突然就死了?”皇帝怒火中烧。 大理寺卿泪眼婆娑,他那不是同情苏旭,而是人死在他大理寺地牢,他怕啊。 怕皇帝降罪,株连家人。 可这件事实在太大,他不敢隐瞒。 因此,深夜入宫。 “陛下,今日酉正一刻,微臣按例巡视地牢,可当臣去到关押苏旭的地方,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怎么死的?” “陛下,微臣知道兹事体大,不敢声张,连仵作都没叫,只简单进行尸检,苏旭死的时候,双手扼住脖颈,两眼红肿凸起,舌头伸出口外,像是......像是......” “是什么?”皇帝大力拍在书案上,叠在一起的奏报因为震动纷纷滑落。 “像是扼颈自杀。” “不可能。” 因为愤怒,朱熄聪手中那串帝王翡翠珠串断了,散落一地。 “常景启,是不是你的人干的?” 皇帝几步来到常景启身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绝无可能啊陛下,能接触苏旭的只有微臣和几个最忠心的属下,他们都没有理由杀害苏将军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是这个时候?苏旭不可能自杀,集结你的所有属下,给朕去查,查出是谁杀了苏旭,株连九族。” 皇帝朱熄聪愤怒到了极点。 “陛下,不能查啊陛下,”常景启抱住皇帝大腿,哭喊道:“陛下,辛国使团就要入京签订协议了,叫他们知道苏将军死了,反悔了怎么办?” 苏旭是北境节度使,带兵常年驻守承浒关。昌宏四十六年夏。辛国率十五万大军南下,所向披靡一直打到承浒关,被节帅苏旭拦住。 苏旭仅凭手里的三万将士,死守国门三个月,等到朱熄聪征到粮草和士兵,赶去增援,才缓解北境之忧。 然而,辛军骁勇,就算仓国增兵到七万,也连连胜仗。 承浒关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可苏旭却守住了国门,将辛军拦在承浒关外。 历经一个冬天,辛军也没能讨到多少好处。但苏将军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物资匮乏,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许多人因为寒冷而截肢。 只要春天一到,辛军大军压境,承浒关必破。 苏旭知道不能继续强撑,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割地赔款,让辛国退兵。 奏报放在陛下书案上时,遭到了朝臣们的一致反对,说我泱泱仓国,怎么可能投降认输,更不可能割地赔款。 可皇帝问谁能去承浒关代替苏旭,和辛国大战,又没有一个人吭声。 苏旭虽然是仓国的北境节度使,同样是辛国大军心目中的战神。战神一死,仓国无人能守北境国门,辛国必定毁约,再次举兵南下。 在常景启苦劝之下,朱熄聪冷静下来。 “派人去找杨显进宫。” 第5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中) 在杨显还没进宫这段时间,皇帝朱熄聪屏退大理寺卿,在华轩舍秘密召见了无策军策卫首领,楚九年。 无策军是专属于皇帝的情报机构。分左策、右策和策卫三个部门。 左策只招男性成员,事侦缉、查探以及暗杀职务;右侧只招女性成员,监察百官,行财色诱惑之事。而策卫主要由太监和宫女构成,在宫内保护皇帝,传递情报。 楚九年是个样貌极为普通的太监,在宫中职位不显。 他从密道进入华轩舍。 “陛下。” “苏旭死了。” 楚九年猛地抬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冒犯了皇帝,立刻跪到地上磕头。 “属下该死。” “你起来说话。” “是。” 楚九年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里带着急切。“陛下为了此事特意召唤属下来问,是苏旭的死有蹊跷?” “说说看。”皇帝没再盘膝,已经换了套常服,端着身子坐在书案后。 “三刻钟前,大理寺卿常景启进入华轩舍,陛下屏退左右,连吕大人都没能留在您身边。他与陛下密谈一刻钟后,陛下让人秘密传召尚书令杨显入宫。” 皇帝很满意自己培养多年的策卫头领,业务能力就是强。 “继续。” “若是陛下下令处死苏旭,当不会如此神秘,想来苏旭的死里藏着什么隐秘。” “陛下召属下来此,是否想问苏旭的死与无策军有无关联?” 皇帝微微叹息,想来是有些紧张的:“是谁动的手?” 作为皇帝的私兵,最怕背叛和不忠。 感到头顶传来的冷冽杀意,楚九年相当恐惧,身子下意识发抖。磕在地上的头不敢抬起半分。 “陛下,您没有旨意,无策军断不可能对苏旭动用私刑,属下向陛下保证,苏旭的死与无策军绝无干系。” “你都没查,怎么知道有无干系?”楚九年刚知道苏旭蹊跷死在大理寺地牢,不可能手段通天立刻知晓所有事。 楚九年一时语塞。 “一天之内查出有谁对苏旭有私仇。要秘密查探,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查到是谁动的手,直接带来见朕。”这件事,若真是无策军内部动手,只有私仇一说。 “属下明白。” ... 仓国唯一一个正二品大官,尚书令杨显,已经七十九岁高龄。 一乘抬撵将庞眉白发的三朝元老抬进正阳宫。 距离华轩舍还有一段距离,杨尚书唤住抬轿的轿夫,在贴身侍从的搀扶下,走进华轩舍。 不知道从何时起,还是政事堂秉笔宰相的杨显,双腿不利索,走路缓慢,颤颤巍巍。 从正阳宫到华轩舍一共是一百八十丈距离。这一百八十丈,皇帝特许过他使用轿撵,可以一直把人抬到华轩舍门口。 可杨显每次被叫到华轩舍议事,都让轿夫在正阳宫停轿,自己走过去。 他也不扶墙,而是一步一个脚印朝陛下的道场走去。 在华轩舍院墙外,他把侍从留在门口。 自己再继续走最后几十步。 此时的华轩舍灯火通明,可舍外一个服侍的太监宫女都看不见。 杨显苍老的心脏猛烈跳起来。 以他在朝为官几十年时间,当知这件事非同小可,踏上进屋台阶前,他好好整理了自己的官服和官帽,换上严肃的表情。 打帘进屋之时,杨显先看到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大理寺卿常景启。 再一抬眸,看见身着常服,正襟危坐的皇帝陛下。 躬身小碎步走到皇帝身前,正准备撩衣摆下跪,被皇帝打断。 “杨尚书年事已高,无需多礼,请坐。” 就这几个动作,杨显背上的汗都出来了。 刚一坐下。 就听皇帝:“常卿,你把事情经过和杨尚书说说。” 听罢,杨显的面色也变得极为精彩。他看看常景启,又望了一眼皇帝,心思电转。 苏旭死了!不会是皇帝动的手吧?然后快速否定自己的猜测。 不对不对,皇帝要杀苏旭,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不愧是三朝元老,政治智慧深厚,立刻就从蛛丝马迹里推出大概。 皇帝不可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杀死一个几乎要被定罪的大臣。辛国使者不日就要抵达京都,皇帝更不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杀死苏旭。 答案只有一个,苏旭死在大理寺卿地牢的事情,还是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皇帝深夜将杨显叫来,为的就是商量出个对策。 “常大人,这苏旭死亡时,除了双手扼颈,眼突,舌吐,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这也正是常景启烦恼的地方,这件事影响太大,他甚至连仵作都不敢喊,仅凭自己断案多年的经验,粗略验看了一遍。 “回杨公的话,那苏旭身上没有一点外伤。哦,下官的意思,除了和辛国大战时,受的老伤,没有别的新伤。” “那身体和精神状态呢?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有。” 常景启告诉杨显,说苏旭死前,咬破手指,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罪臣该死,妄对陛下信任,自戕以谢罪。 “苏旭是自杀?”杨显又不懂了。 “杨卿有何看法?”皇帝问。 杨显低头沉思片刻,摇头:“不应该啊,臣一直以为苏旭为人直爽豪迈,乃大将之风,被责多日不肯认罪。在大理寺地牢苦熬数月,不会在这个时间死啊。” “杨卿分析得有道理。”皇帝也是这么认为。 “不知道常大人有什么见解?”杨显把话头抛回常景启。 常景启现在什么话都不敢说,人死在他的大理寺里,自己怎么也撇不干净关系。 红着眼睛,带着浓浓的委屈:“陛下,杨公,下官绝不会对苏旭动私刑,好吃好喝待他。只是......只是那苏旭是个执拗的老顽固,不肯低头,坚持要带铁链,吃最差的牢饭。” “但微臣发誓,苏旭绝对没有因受委屈,就要去死。” 皇帝和杨显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微臣以为,苏旭绝对不是扼颈自戕,而是被人害死。” 事情真相自然被推到那日进地牢看望苏旭的三人身上。 第5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下) 每三日去地牢行针开药的太医院医正,扁鹤; 兵部职方司郎中战山阅; 以及,左千牛卫中郎将,卢崎。 嫌疑人身份落实,下一步就是查案。 这方面,大理寺最擅长。 然而,苏旭死在大理寺地牢内,大理寺里每个人都有嫌疑。皇帝朱熄聪自然不会让他们的人来查。 查案的人选最是关键。 常景启扭头看看皇帝和尚书令杨显,见他们不动声色,开口试探着说了个名字。 “刑部司郎中李旭明,政见敏锐洞察力强,做事严明。” 他推荐的此人属于杨显一脉,常景启以为自己说出此人姓名,会被皇帝否定,却不想,杨显自己先开口了。 “不行,刑部最近有大案要查,李旭明抽不开身。” 常景启心中无奈,有没有大案他肯定知道,而且李旭明是侍郎,下面一堆属下可以分忧,这明显是杨显的推脱之词。 “微臣以为,左金吾卫将军胥昭不错,为人中正耿直,性子疏阔......”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给否了。 常景启和杨显颇为诧异,他们不清楚,胥昭是无策军一员,还是左策高层。 如今苏旭突然暴毙,皇帝正怀疑无策军里出了叛徒,怎么还会让其中成员来查案呢。 皇帝的身份摆在那里,杨显是个官场老油条,除了冤大头常景启,没有第二个人合适查案人提名。 这一下,三方陷入僵局。 常景启左思右想,大汗淋漓。他心目中有查案能力,还能周旋朝中各派的合适人选就那么几个,不是皇帝的,就是杨显的。很明显,这件事他们谁都不想让属下参与进来。 常景启心里直犯嘀咕:朝中之人就那么几派,不是你皇帝陛下的,就是杨尚书的,剩下的则是太子和永王。 想到被软禁在府中的太子,和某个即将回京述职的将军,常景启计上心来。 “陛下,以微臣的看法,苏旭之死疑点重重,想必动手之人的身份背景不简单。京中各大势力错根盘绕,关系复杂,何不找一个没有在漩涡中的局外人来调查此案呢?” 朱熄聪和杨显眼里均闪过一丝明亮。 “你有合适的人选了?” “陛下,微臣以为,南境节度使,战风渊可以胜任此事。” “战风渊?战山岳的儿子?” “正是。” “朕记得,他还是太子六率之一。” “是。”常景启态度乖巧。 皇帝有些迟疑:“战山阅是昨日见过苏旭三人之一,你推举他儿子来查案,岂不会包庇他老子?” 常景启分析道:“陛下,据微臣了解,战山岳一直不喜他儿子战风渊,这对父子之间关系不太融洽,况且,战风渊常年驻守南境边关宣城,与战山阅关系冰冷。” “若不是回京述职,连面都见不着。” “再说,苏旭原是战火晏的部下,和战山阅是好兄弟,是战风渊敬仰的前辈,微臣不觉得害死苏旭的人是战山阅。所以让战风渊来查案,在情理之中。” 皇帝听完这番解释,陷入长时间沉思。 杨显一直不说话,常景启知道,他这招险棋会成功,因为杨显站在太子背后。 用太子的人来查案,查到真凶,只会对太子有利。就算查不出真相,战风渊身上还有赫赫战功,陛下不会降罪于他。 最多斥责几句便罢了。 “杨公怎么看?” 从皇帝的迟疑中,杨显察觉到皇帝已有些动心。 “北境节度使暴毙于大理寺地牢,由南境节度使来查案,想来各方都没有意见。查到的真相,辛国那边也应该能接受。” “只是战风渊不在京中多年,对如今的朝堂各方势力不甚了解,还望陛下多多关照。” 这话一出,皇帝就知道杨显也不反对。 朱熄聪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不光是朕,两位爱卿也要大开方便之门,暗中多多支持晚辈查案呀。” “微臣自当极力配合。” “是,陛下。” 朱熄聪长长苏了一口气:“这件事在查清楚真相前,只能我们几个人知晓。战风渊那边,等他一回京,就安排来见朕,朕亲口告诉他。” ... 八月初十,一大早。 白暴雨穿上修身小西装,戴了口罩,坐上一辆黑色suv,往迁安区周家庄方向行驶。 薛宁和她同乘一辆车。 手指在平板上不断翻飞。 “姐,我怎么有些紧张。” 薛宁扭头看她:“没参加过这种活动?你紧张什么?” 白暴雨摇头,心里依旧有些忐忑:“说不清楚,感觉怪怪的。” “所有活动参加者都经过严格筛选,媒体也是我们自己人,只要拍到你,会挑出来不向外界公布。” “就算拍到你,发出去了,被你家人朋友看见,你也可以说是中途回来参加活动。” 薛宁很是不解,白暴雨现在的身份和活动确实需要保密,但并没有严格到完全与世隔绝。 被这样安慰,白暴雨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给薛宁展露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实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一行人很快便抵达周家庄,这一带地势很平,除了树木,人烟稀少,没什么阻碍,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半空中飘荡的红气球和下面挂着的巨幅庆贺横幅。 再近一些,十二个巨大的红色拱门组成的通道,出现在车辆行驶正前方。 白暴雨和薛宁下车后,越来越多的车辆开进停车场,小柔他们跑过来,拉着白暴雨有说有笑。 越靠近主会场,白暴雨心中越是忐忑。 她甚至有点想跑。 可是小柔和苏苏一左一右夹着她,把她往主会场方向推。她们在签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去几个落地展板前合影。 他们到来之后,奠基仪式主办方和承建方一一到来。 “难道是战将军那边出什么事了?”白暴雨思绪飘飞,总想找到心里那股悸动的来源。 李楼和两个技术员留在停车场,铜投壶也在那辆车里,若是有信息传过来,李楼会第一时间通过隐藏式耳机告诉她。 白暴雨想,这时候,战将军正在入宫面圣的时候,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强装微笑,被工作人员叮嘱了好几次奠基仪式的流程。 仰头看天,万里无云,阳光很刺眼。 照得她大脑发晕。 司仪开始大声介绍与会人员。 白暴雨眯着眼睛,台下的小柔和苏苏在向她招手。 “让我们欢迎,仓渊博物馆承建方,双庆市闻人建设集团总裁,闻人霄上台致辞。” 闻人萧从白暴雨身前走过,她发现,他在看清她脸的时候,眸子里闪过完全不符合他身份的诧异。 同时,白暴雨的心跳突然漏跳几拍。 第53章 吴邪上身 闻人萧是个很帅的中年人,身材管理得非常好。 到了他这个年纪,一点啤酒肚都没有,穿着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脖子上是银色条纹领带。很符合小说中大集团总裁的形象。 若非头顶白发,很难想象,此人已经步入五十岁。 白暴雨看闻人萧的背影出神,轮到她发言时,还因为发呆而引起了一阵笑声。 司仪头都大了,会前明明叮嘱了白暴雨好几次流程,可还是忙中出错。 望着司仪责怪的眼神,白暴雨笑得很尴尬。 地上要是有个缝可以钻进去,她一定不会留在台上致辞。 这个插曲过后,白暴雨把昨天背得滚瓜烂熟的发言稿忘得一干二净,手心出汗,笑得更尴尬了。 台下大部分是通古今任务组的组员,但还有一部分她没见过,看身上制服,应该都是闻人建设集团的员工。 司仪投降了,跑过来,往白暴雨手里塞了一叠厚厚的纸。 救命,这是发言稿。 白暴雨给司仪投去感激,连忙低头,念上面的文字。 有惊无险地闯过难关。 接下来,还有别人要上台发言。 白暴雨走到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上,岂料,一抬头,发现闻人萧正回头打量自己。 “白暴雨?” “闻人总裁您好,我是白暴雨。” 闻人萧眼底疑惑更甚:“白姑娘,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闻人总裁也喜欢用这么老套的开场白?”白暴雨有些生气,对方可是集团老总,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同这种方式和一个小姑娘套近乎,是不是太无礼了些。 “白姑娘误会了,我是见你和我认识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才贸然打招呼。” 这句话也很狗血。 白暴雨才不管对方是不是集团老总,瞪了他一眼。 太不礼貌了。 两人对话的场面,被看台下一个工作人员用手机拍下。 闻人萧的位置在第一排正中,始终觉得白暴雨的面相似曾相识。心有不甘,再次扭头。 “白姑娘,我与你一见如故,奠基仪式结束后,我请你吃晚饭好吗?” 白暴雨忽略了见到此人时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以为他在套近乎,想跟自己吃饭,再借机发生点什么。 影视剧小说里,这样的场景很多。 一方以身份地位压迫另一方,攫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白暴雨自动将闻人萧的言行归属到这一类。 “闻人总裁很空闲吗?请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吃饭。” 闻人萧淡淡一笑,没有被拒绝的恼怒,反而觉得这姑娘的小脾气和那人更像。 “确实很忙,不过人是铁饭是钢,人总要吃饭的嘛。再说,白姑娘又不是不相干的人。白姑娘喜欢什么口味?” 白暴雨真的很烦这种人,没点眼力见,自己已经婉拒得很明确了,怎么还要贴上来。 他们本是小声交谈,还是被坐在第一排,隔了两个位置的单光明听到了。 “宝贝徒弟,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单院长本来在和别人聊天,回头发现徒弟的脸黑了,投来关切。 “原来是单院长高徒。” “师父,闻人总裁想约我吃晚饭。” 单光明喜道:“吃晚饭好啊,宝贝徒弟,喜来登海鲜最好吃了,晚上我们去吃。” 转头看向闻人萧:“闻人总裁破费了。” 闻人萧表情没变,笑着应承下来:“晚上我做东,请你们去吃海鲜。” 白暴雨忍住笑,老师出手了,她乐得自在。 冗长枯燥的奠基仪式很快进入到挖土环节。 主办方在空地上准备了十二把金铲子,铲头上绑着红蝴蝶结,只要装模作样铲一铲土就好。 这事儿落在盗墓派的白暴雨身上,顿时像去山里挖墓,是越干越开心,越干越起劲儿。 关键是,主办方选的这块土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白暴雨几铲子下去,碰到了什么硬物。 dna瞬间发动。 嗖嗖嗖又是十几铲下去。 记者们最是敏锐,镜头立刻拉近。 单院长第一个响应徒弟行动,跟着铲土。 有他的加入,周围人也好奇的跟进。 闻人萧是第三个。 白暴雨铲得很专心,土壤颜色从深褐色变成了带有白色的黏土状。 很快,她的铲子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硬的。 铲子跟那东西接触时发出的声音,周围人都听到了,大家铲得更卖力了。 花了大概20分钟,那东西的外形轮廓显现。 不是什么墓葬,而是一个红木箱。 因为四角和边缘包了铁皮,铲子碰到上面发出声响,众人更加好奇,卖力地铲。 待半个箱子露出来,白暴雨率先跳进坑里。 准备开箱。 结果,她吴邪上身,开出了具尸体。 箱子里的臭味非常浓郁,所有人纷纷后退。记者们冲上去啪塔啪塔一顿拍。 “快,报警。”薛宁大喊,伸手就把白暴雨拉到停车场,和李楼躲在一辆车里。 铲个土都能铲出一具尸体,组员们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形容白暴雨。 薛宁若有所思:“你今天的紧张是因为这件事?” 白暴雨茫然摇头,她母鸡啊。 鼻腔里还有那具尸体散发出来的臭味。 不到20分钟,双庆市重案组刑警队队长林滔和法医秦鸣赶到现场。 作为第一目击者,白暴雨被请去问话。 因为现场有太多目击者,又因为上头打过招呼,针对白暴雨的询问时间很短。 以至于她回到车里时,脑瓜子还懵懵的。 因为奠基仪式现场发现了尸体,奠基仪式被迫中断。 只有等警方对现在进行痕检,查明尸体身份之后,仓渊博物馆项目才会重新启动。 几人窝在车里聊天,不一会儿,单院长打来电话,说闻人萧总裁请客吃饭。有大佬破费,薛宁直接叫上所有来参加活动的同事,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到喜来登酒店。 第54章 答应得太快了 八月初十。 战风渊寅正二刻收到陛下召见消息,卯初二刻动身。 辰正三刻达到正阳宫。 他面前是巍峨肃然的宫殿楼宇,层楼叠榭,通往正阳宫的跸道深长且幽暗。 大太监吕萍兀立在跸道尽头。 双手拢在袖中。 安静地等着南境节度使的到来。 宫中太监检查完将军的随身物品,将佩剑等锋利之物取下,单独保管。这才能进宫面圣。 战风渊今日换了身节度使櫜鞬服,头戴红色抹额。 玉树临风,俊逸非凡。 就连吕萍也忍不住夸赞几句。 “劳烦吕公公带路。” 吕萍夹着公鸭嗓,兰花指在战风渊胸前轻轻一划:“哪里麻烦,咱家早就盼着战节帅多来宫中走动。” 吕萍又为昨日迎接战风渊的事情解释:“陛下知道南境大旱,百姓受灾,饥渴穷困。早在三月前,陛下就下令玉京中人,省衣节食,所有在京官员节间概不许升烟食荤,以分君父之忧,以解万民之困。” “只是将军大败岚国司徒崇,力降三万岚军,陛下知道战节帅抗敌辛苦,特命咱家去城外迎接。” 战风渊确实不喜铺张浪费,眼下,南境百姓还在大旱中苦苦挣扎,京城里,却还夜夜笙歌,让他心里难过。 他心中烦闷,却不好对大太监发作,只是朝吕萍拱了拱手。 这一举动放在别人那里叫不识抬举。吕萍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太监第一人。亲自去城外迎接,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 可战风渊身上战功赫赫,陛下也提前结束朝会召见此人,说明他的重要性。 吕萍不再多言,脚步加快,将人带到了华轩舍门口。 战风渊抬头看见华轩舍三个字,疑惑地问:“怎么不是正阳宫?” 吕萍亲自为他推院门,笑道:“陛下这几年喜静,特在正阳宫旁修了这个院子,平时就在此处接见大臣、批阅奏折、读读书什么的。” 他一进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院子里不大,只有一进,和一幢房屋,朱红色的大漆将屋舍粉饰得庄严非凡。 走到门口,吕萍又帮战将军打帘。 “战节帅,您请。” 战风渊颇有些诧异,门口居然连服侍的小太监都没有。 难道,陛下要单独和自己相见? 抱着疑惑,战风渊一撩衣摆,进了屋。 屋子里透着一丝凉爽,凉气从正中间摆着的冰鉴散发出来。 明黄色常服的皇帝朱熄聪坐在榻上,右手枕在凭几上,左手揉着太阳穴。 眉宇紧凝,像是为了某事而烦恼。 “微臣,”战风渊小走几步,撩衣摆,行了君臣大礼,“南境节度使,战风渊,参见陛下。” “战卿,快快平身。你坐。” 这时候的朱熄聪没有一点皇帝架子,反而像个迎接从远处归家后辈子侄的族中长辈。 战风渊去宣城戍边前,不是没见过皇帝,那几次,都在正阳宫大殿中,极少这样亲切和蔼的。 榻旁早就摆了个矮凳。 战风渊坐下去,因为个子太高,姿势有几分怪异。 皇帝:“战卿,你带领宣城将士和百姓苦守城池数月,劳苦功高,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战风渊确实有两件事要求皇帝。拱手:“陛下,微臣想见一见太子。” 太子被软禁数月,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战风渊想凭借战功,得一次探视权。 他以为自己的要求很过分,立刻跪下。 “陛下,微臣觉得太子并未牵涉进承浒关大战贪腐案中,望陛下明察。” 岂料,皇帝下一句话,直接把南境节度使给整不会了:“战卿,朕同意你去见太子。” 战风渊:“?”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你要替朕办件事。” “战家受朝廷恩惠,陛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微臣自当尽力。” “你不问问是何事,就直接答应了?” 战风渊回答得铿锵有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何惧哉!” “好好好,朕和杨尚书,没看错人。” 杨尚书? 朱熄聪敲了一下铜罄,片刻后,大理寺卿常景启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 “常卿,你把事情经过,再向战卿说一遍。” 战风渊更加疑惑。 听到苏旭暴毙的消息,战风渊哭了。 “苏将军不可能扼颈自戕,绝无可能。” “战节帅,陛下和杨尚书也是这么推测的。” 大节帅望着陛下。 皇帝重重一叹:“苏卿死得蹊跷,朝中能查此案的人又都因为各种事情分身不暇,朕觉得你和苏旭很有渊源,想让你经手查此案。” 听了这话,战风渊很茫然。 “陛下,可...可微臣不会查案啊。” “唉,战卿,你刚才还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被皇帝抓住把柄的战风渊语塞,脸微红。“这......” 叫他打仗可以,查案不行啊。战风渊搞不明白,就算皇帝不用大理寺的人,朝中还有很多查案高手,怎么偏偏选了他。 此时的战风渊很后悔刚才答应得太快,现在想反悔,那就是欺君。 见节帅脸上有委屈,常景启连忙cup他:“战节帅,你不用担心这些,你负责调查,下官会暗中给予方便。” 战风渊:“?” 皇帝立刻塞给他一枚方便进出宫城的玉佩。 他更懵了。 “陛下许微臣多少时日,查出真凶?” “七日之内。” “七日?!!” 皇帝再次叹息:“苏卿之死,必定影响辛国和我们的和谈。” 常景启补充:“七日后,辛国使团入京。” 战风渊后知后觉,这是被陛下和常公联手坑了呀。 等他回到家中,还在后悔先前之事。他是想搞清楚苏将军暴毙的原因,替苏旭申冤,可他真不会查案啊。 而且,临走时,陛下还告诉他,这个案子只能他一人暗中查探,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苏将军暴毙在大理寺地牢里。 思考很长时间,他理了理头绪。 第一个疑问,朝中能查案的人那么多,为何选中自己? 陛下给了他一枚玉佩,可以自由去京中各处,换言之,太子府也去得。他还拎不清,陛下对于太子贪腐一案的态度。这几月,只有软禁,太子一应享受没有亏待。 第三,是谁害死了苏将军。 “问题真多。”战风渊一头黑线。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求助白姑娘。 第55章 暴雨,救命 为了请白暴雨吃顿饭,闻人萧多请了30人。 喜来登最豪华的大包间被他包下来。 薛宁本担心白暴雨的行踪泄密,可一听说这里连停车场都有特殊通道,才点头。 人一多,吃的就多。 酒店水缸里展示的海鲜差点被洗劫一空。 这个厅很大,能放下十二桌,因为闻人集团总裁请客吃饭,没有安排其他人。 反正距离晚饭时间还早。 大家都在讨论,今天挖出来那个红木箱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各种版本的谋杀故事传播开来。 小柔:“我看那尸体的样子,好像是个年纪很大的女人。” “可惜,尸体的脸被毁了,否则,应该能立刻知道死者的身份。” 白暴雨:“也不一定,有些死者身上没有身份信息,家人没有报警,很难辨认身份。” 薛宁:“你们都在讨论尸体是谁,我却想知道,为什么奠基仪式选中了那个地方,为什么一挖就挖到了箱子。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政府批下来用于修建仓渊博物馆的面积很大,主办方随便找了个奠基位置,就挖出来了尸体。怎么想都觉得细思极恐。 闻人萧还被单老师和陈处长他们围着说话,根本没机会找白暴雨聊天。 同事们讨论得正激烈,李楼通知白暴雨,战风渊来信了。 回到车里,白暴雨看到了战将军的求助内容。 【白姑娘,战某遇到一件非常棘手的事,需要你的帮助。】 【你们皇帝为难你了?】 【未曾,陛下给了一个任务,让战某调查苏旭将军的死亡原因,查出真凶。】 【苏旭死了?!!!】 小组成员们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战风渊北上回京的路上,和白暴雨经常聊天,这个苏旭占了话题中很大比例,从聊天中看得出来,战风渊对此人很是敬仰,尊敬。 苏旭是北境节度使,和战风渊同级,承浒关一战后,被人告发出卖北境布防图,才导致辛国十五万大军连破数城,直达承浒关。 【苏将军他...是被人害死的?】 【嗯。】 一个嗯字,让人直观地感受到对面将军的沉重心情。 【需要我做什么?】 【苏将军的事还是机密,只有陛下、杨尚书、大理寺卿常景启和我知晓。陛下让我暗中查探,可我不懂验尸,更不知道怎么查案。】 白暴雨想起之前见到的法医秦鸣老师。 【找个机会,把苏将军的尸体送过来,我这边找法医,就是仵作,验尸。】 收到回信的战风渊感动坏了,他就知道这件事白姑娘一定能帮到他。 【好,我这就去大理寺地牢。】 怎么联系法医,如何说明内情,就交给他们的组长薛宁了。 ... 此时的迁安区周家庄热闹非凡。 记者、刑警和百姓把奠基仪式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白暴雨他们离开不久,警方在红木箱旁不远地方,又挖出一具尸体。 这一下可是捅了炸药桶,警察根本拦不住,所有平台都在报道此事。 当秦鸣接到电话的时候,林滔刚做完媒体发言。 “老秦,你不回所里解剖,要去哪里?”秦鸣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时候,林滔的手机也响起来。 “知道了。” 林滔古怪地看着秦鸣:“赵局说,安排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接到通知的秦鸣连任务都不知道,不好回答。 “好好好,知道了,又是什么特殊任务,去吧,这两具尸体,我让方沐来解剖。” ... 秦鸣驱车赶往地下仓库,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通古今任务组。 见到白暴雨惊讶的表情时,秦法医笑得很灿烂:“你好,重新认识一下,国家特殊事件行动处,双庆市特别行动区副区长,法医秦鸣。” 白暴雨嘴变成了“o”。 “也就是说,秦老师不光是林队的属下,还是我们组长的属下?” 秦鸣有些幽怨的看着比他年轻很多的组长,很不服气地点了点头。 法医秦鸣是个很可爱的胖子,40多岁,笑起来非常灿烂,一点也没办法把法医这个职业往他身上联想。 “我们特行处尸体比较少,秦队就被赵局借调了过去,当特行处有任务,必须以特行处为先。” 几人说话间隙,来到一间无人使用的办公室。 “秦法医,你看这个房间如何?” 房间空调打得很低,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冰柜。 都是在一个小时内准备出来的。 “可以,我需要一个拍摄的助手还有一个解剖助理。” 白暴雨踊跃报名,长这么大,还没现场见过尸体解剖。 “秦法医,我想做你的助理,可以吗?” 秦鸣上下打量白暴雨,在她美丽的脸庞停留很长时间,犯愁。 不是他不相信白暴雨,而是在他二十多年法医工作中,女性确实不容易接受尸体的丑陋和腐臭味。 再说,白暴雨不是法医这个圈子的,第一次直面尸体解剖,会产生强烈的生理不适。 轻则呕吐,重则昏迷,更严重会产生心理疾病。 秦法医下意识拒绝:“不行。” “秦法医,我是搞文物修复的,平时工作中,也会跟着我老师他们下墓,时常碰到墓葬里的尸骸,胆子没那么小。” 秦鸣一怔,很快点头:“行,你试试,不过不要勉强,若是想吐,绝不能弄脏操作台和尸体。” “明白。” 为了给苏旭将军验尸,白暴雨他们放了闻人萧鸽子,海鲜大餐都吃成。 ...... 玉京,大理寺。 战风渊以看望前辈为由,顺利进入地牢,见到了苏将军。 “战节帅,你只有半个时辰,再长,本卿不好交代。”常景启打开牢门。 常景启用了一些手段保持减缓尸体的腐烂速度,地牢里摆满了冰块。 “有劳。” 按照之前约定,常景启得让战风渊独自和苏旭的尸体呆在一次半个时辰。 他关闭牢门,走到外间。 如今,这间地牢只有他能来。 战风渊提着验尸的工具箱,还没走近铁牢中,就跪了下去。 “苏伯。”弓着腰嚎啕大哭。 苏旭是战风渊爷爷带出来的兵,又和他父亲关系甚密,平日都以伯侄相称。 时间紧迫,战风渊很快收敛情绪。 【白姑娘,我见到苏将军了。但是只有半个时辰。】 白暴雨一直和秦法医,李楼呆在临时解剖室,收到信后立即回复。 【我们准备好了,投送吧。】 第56章 尸检 战风渊自然不会什么验尸,那一套借来的仵作验尸工具箱,是为了掩饰铜投壶。 秦法医听说过能联通两界的铜投壶,这是他第一次见识这东西的神奇。 还是一具古代大将军的尸体。 诧异之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李楼负责摄影,保存解剖过程,白暴雨充当临时助理,负责记录秦法医的验尸信息。 “死者,男性,年纪六十五岁......身上有多处老伤...胸口处有3处...” 白暴雨举着录音笔,当秦法医剪开死者身上衣衫,暴露出苏将军曾经受过的刀剑伤,不管是解剖室内,还是通过直播镜头观看解剖过程的组员们,纷纷陷入悲伤。 苏旭将军身上有大大小小老伤四十三处,皮肤、骨头上布满创痕,最久远的差不多40多年,一年内的也有十几处。 白暴雨和李楼眼含热泪。 就是经验丰富的秦法医也停下片刻,用来调整情绪。 “我们继续。” “死者的新伤,除了脖颈处有扼痕之外,没有别的创口...不对,这些是什么?” 苏旭是八月初六夜里酉正一刻,也就是18点15分被发现死在大理寺地牢。距离现在,正好4天。 因为常景启保存得当,尸体虽然有些腐败,但状态还算完好。 脖子上的红痕变成深紫色。 苏旭年纪大了,身上有很多老人斑,秦法医发现的红点大部分藏在这些老人斑里。乍看之下很难发现。 “秦法医,这些红点是什么?” 秦鸣让李楼把灯光打进一些,仔细辨认。 “小白同志,你问问战将军,是不是有大夫给苏将军针灸过?” 守在地牢的战风渊很快发来回信。 “是,太医院医正,扁鹤每三日来给苏将军治疗旧伤。秦法医,这些针灸红点有问题吗?” 秦鸣表情很严肃:“现在不好说,小李,把这些红点拍全,我要查查才知道。” 他们只有1个小时解剖时间,必须重视效率。检查完体表的伤,秦鸣开始查看内脏。 针对白暴雨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解剖刀剖开死者胸腔、腹腔。 浓郁的腥臭味顿时散发出来。就算带着n95口罩,白暴雨还是感到一阵恶心。 但她忍住了没吐。 秦法医投来赞赏。 不过,场外看直播的一些同事没忍住,奔进洗手间嗷嗷狂吐。 苏将军被关在地牢好几个月,牢饭自然不好,内脏就能看出,他经受了什么样的磨难。 “死者是在进食一个小时内死亡。”秦法医取了很多胃内容物,进行下一步化验。 按照法医特定顺序,一一进行内脏检验。 当检查到肝脏时,秦法医眼神明亮:“肝脏问题很大,”他抬头,看着白暴雨,“和我之前的怀疑一样,苏将军或许是中毒死的。” 肝脏上,出现一片不太明显的红点浸润。范围大约是鸡蛋那么大,颜色比旁边正常的肝脏深很多。 白暴雨很激动,找到死亡原因就好。 “毒检需要时间,先别下结论。”死者的扼颈状态,也许不是自杀,而是中毒后导致的幻觉。 “明白。” 解剖继续。 苏将军除了旧伤多,内脏器官很少病变,检查起来相当顺利。 解剖进行到最后,秦法医把重点部分采样,就连针灸的针孔皮肤也取了一些,进一步化验。 李楼又补拍了许多细节。 白暴雨卡在时间范围内,把尸体送了回去。 【尸检进行完毕,准确的检测结果还需要一天时间。】 战风渊急切地问:【苏将军的死亡原因呢?】 白暴雨记得秦法医的嘱托,没有第一时间把中毒想法告诉他。【有猜测,得等胃内容物检测之后,才能确定。】 【秦法医说尽快给你尸检结果。】 【多谢。】 战风渊没控制住,跪在苏旭身前再次痛哭不止。 与苏旭相处的点滴走马灯似的涌上心头,心脏上仿佛被扎进一把匕首。 生疼。 邦邦邦。 是常景启来提醒他时间到了。 走进地牢的大理寺卿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他本以为,战节帅要来验尸,只是借口,就是想送送老将军,顺便看看尸体上有无可疑症状。 如今看来,他是真的在验尸,那解剖手法,比大理寺的仵作都要娴熟。 “有结果了吗?”常景启以为战风渊这位节度使过于年轻,刚打退司徒崇三万兵会**骄傲。 却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傲慢和浮躁,对此人越发尊重。 “有线索了,但战某需要时间整理思路。常公,拜托好好安置苏将...旭的尸身。待战某查到真凶,要亲手安葬苏旭。” 常景启双手交握于胸前,躬身,对着战风渊做了个标准的推心置腹礼。 “常某定当妥善保管苏旭尸身,节帅安心查案。” ... 从大理寺地牢出来,战风渊先回了家。 正好撞见从玄元观打醮回来的战山阅。 “父亲。”战风渊行晚辈礼。 可战山阅表情淡淡,只大略看了一眼儿子。心思全在手里一个丹炉上。 战风渊想劝一句丹毒有害,早看不见父亲的背影。 “少爷。”是管家福叔。 福叔笑道:“少爷还没用晚膳吧?” 战山阅是那日见过苏旭的探访者之一,战风渊本就想找个机会和父亲聊聊。 顺口答道:“并未。” “老爷已经吩咐厨房做了少爷爱吃的饭菜,少爷和老爷很久没见面了,一起进膳,多聊几句,关系就融洽了。” “好。” 与众多关系僵硬的父子一样,战风渊和战山阅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也比较紧张。 战风渊自认为从小恭敬,不知道父亲讨厌自己的症结在哪里。以往他呆在宣城戍边,除了每月平安信,极少和父亲相处。 这趟回京,倒是多了些想法。 战风渊母亲过世得早,父亲娶了平妻,生了个妹妹。 这两日不知为何,继母与庶妹不在府中。 福叔差下人摆好了饭菜,让两位主人上桌吃饭。 第57章 父子间的极限拉扯(上) 桌上是四菜一汤。 确实有三道菜是战风渊喜欢的口味。 “多谢父亲,还记得儿子喜欢的菜。” 战山阅露出一丝疑惑,扭头看向身旁布菜的福叔。 语气带着一丝责备:“阿福,把那道白烧肉撤了吧。” 白烧肉,不仅是战风渊最爱,还是他母亲生前最爱吃的菜。猪肉洗净后切成大块,与生姜一起小火熬煮一个时辰。 软烂后捞出,切片,另做沾水碟,将肉片沾着吃。 不油腻,软烂香糯。 福叔弓着身子,挂着讨好的笑:“少爷爱吃这菜。” “我说撤了。”战山阅提高音量,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他并不看战风渊,而是盯着管家阿福。 不用直言,战风渊也看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是怪福叔多事。 战风渊本以为带着军功回家,会得到父亲的赞赏,缓和双方的关系,谁知道,父亲战山阅依旧和以往一样,从心底对自己充满厌恶。 他把刚端起的碗筷轻轻放回桌上:“儿子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需要立刻处理,父亲先吃吧,不必等我。” 上半身前倾,臀部离开椅子,正准备走。 桌子对面,战山阅把碗重重放下,发出嘭地一声。 他手里那盏精致的白瓷碗裂开。 “给我坐下。” 即便他是南境节度使,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在自己家中,气势还是比从五品上的兵部职方司战山阅低上一些。 老子说话,儿子不敢不听。战风渊的臀部悬在椅面,坐回去也不是,抽身也不是。 福叔不动声色盛了碗新的,接着把桌上四分五裂的碗和饭收拾干净。动作麻利,毫不拖泥带水,像是做了无数遍般熟练。 见福叔要去扔掉那碗饭,战风渊只觉得可惜,南境大旱,百姓只能喝稀粥果腹,他不想浪费一粒粮食。 “福叔,你手里的饭给我吧。” 听到这句吩咐,管家福叔的脸上出现一丝诧异。 他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老爷,很明显地意识到少爷此举绝对是在老爷头上蹦迪。拿眼神示意战风渊,不能这样做。 战风渊视若无睹,伸手拦住福叔,从他手里小心捡走碎裂的瓷片,把米饭叠在原来的碗里,双手呈穹隆,压了压,好腾出更多空间。 战山阅盯着儿子做这些事,气得两窍生烟。 他并不关心战风渊这样做的目的,只知道这是儿子在挑战自己的权威。 “阿福,你停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阿福额头上开始冒汗。 心想:老爷,少爷,你们闹你们的,别把下人当球踢。面上愈发恭敬,不住地点头,“唉唉,这就去扔。” 战风渊死死拽住福叔的手臂,把黏在他手掌心中的饭粒,一粒一粒捡到碗中。 “少爷,饭里有白瓷碎片,会剌嗓子,不能吃。”福叔小声劝他,希望少爷能放弃和老爷闹脾气。 “阿福,我的话不听了是不是,快滚。” 福叔那个左右为难啊,他想走啊,可手臂被少爷死死箍住,稍微一动,那如铁般的五指掐得更重了。 战风渊旁若无人地捡着饭粒,小心避开那些白瓷碎片。米饭黏在福叔掌心,短时间内很难弄干净。而这段时间对于福叔来说,备受煎熬。 他能感受到老爷胸口的怒火正在加剧。 福叔快哭了。 少爷,快住手吧,放过福叔。 偏偏,战风渊做得极为认真,一粒米饭都不肯放过。 战山阅那边终于忍不住,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开口对儿子说话:“为何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得了军功,被陛下夸奖,翅膀硬了,不把你老子我放眼里了?” 战风渊动作一顿,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不想浪费粮食,怎么和翅膀硬不硬扯上了关系:“宣城百姓挨饿数月,儿子回京述职前,他们每两日才能喝到一碗薄粥,这样的一碗饭,够好几个人活一天了。” 这番解释把战山阅想吼的话全数堵在喉咙里。 南境大旱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自五个月前,陛下便下令京城中人节衣缩食,偃乐熄鼓,又三次在朝堂上筹措金银,粮食抗灾。 作为文官,奏报、帖子里写的文字再生动,再详细,力量也远远不及亲历旱灾数月的经历。 轮到战山阅左右不是了,再继续拿父亲的威严说事儿,会有不懂南境百姓痛苦的嫌疑,可若就这样算了,心里又不甘。 气着气着,看战风渊把米饭粒全部捡干净,阿福终于能离开修罗场了,一晃眼就不见踪迹。 管家出去,战山阅盯着战风渊,看他是不是真会吃掉所有米饭。 可惜,战风渊是认真的,他夹了一片白烧肉,将肉片三分之一沾上沾水,就着吃了一大口米饭。 还是老味道,家里的厨子还是母亲嫁进战府时从娘家带来的。一晃眼,快三十年了。 战风渊又夹了一根青菜。味道比较清淡,只放了点盐巴调味,重在新鲜爽口。 吃着吃着,他想到另一个世界的白暴雨,不知道她晚上吃的什么,是火锅还是水煮鸡胸肉。 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见儿子吃着饭神思还能飘走,战山阅胸口刚压下去的火蹭蹭上冒。 “布菜。”声音不大,却端着父亲的架子,不容置疑。 福叔跑了,房中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不是儿子布菜,又能是谁。 这时候,战风渊身前,满满一碗米饭基本见底,他抬眸看了一眼父亲,见他表情不似玩笑,快速将剩下的饭刨进口中,用帕子擦了嘴,乖巧走到桌子另一头,在战山阅身旁弯腰站着。 他有五尺六寸,常年戍边让他的肌肉紧实健壮,站在文官的父亲身边,纵然他弯腰,态度恭敬,还是在战山阅身上落下大片阴影。 战风渊给父亲夹的第一道菜是切鲙,切鲙就是生鱼片,和白烧肉一样,需要沾酱汁食用。 他记得,这是父亲最爱的美食。 可是,沾了满满酱汁的鱼片放进父亲碗中时,被嫌弃了。 “酱汁沾多了,太咸。” 第58章 父子间的极限拉扯(下) 筷子停在半道,战风渊记得很清楚,父亲口重,喜欢咸一些。 故此,他沾了三分之二酱汁。 他没开口争辩,而是将第一片鱼放进一个空瓷碟,接着沾第二片,这一片,只沾了三分之一。 “太淡。” “父亲都没尝过,怎知咸淡?” 战山阅把桌一拍,盯着战风渊:“将军当惯了,不会伺候父亲了是不是?” “并未。”战风渊垂眸低顺的模样若是让他军中的属下知道,怕是要把战山阅揍一顿。 第三片鱼,沾了一半酱汁,战山阅终于吃了。 嘴上还是挑毛病。 战风渊继续布菜,第二道菜是野葱炒鸡卵。提到这道菜,他不禁想到那三千枚还在孵化的鸡卵。 默默计算,这段时间,第一批小鸡即将孵化,等小鸡长大,宣城百姓就有鸡卵和鸡肉吃了。 到时候,他还能安排更多人参与进养殖事业。 战山阅觉得自己打到一团棉花,本想找借口发火,让战风渊犯错,可他处处恭敬,不好发作。 这顿饭吃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但不管战山阅怎么挑刺,战风渊都一一照做,没有半分抱怨。 两人都吃好了,管家福叔这才带了两个家丁来收拾碗筷。 “少爷回家了,老爷的胃口也变好了。”福叔本是打个圆场,让两人之间不再那么尴尬,发现又说错话了。 “福叔,父亲的胃口还似从前,剩下都是我吃的。”战风渊淡淡回答,他不忍心浪费,就把剩下的饭菜都吃了。主人家吃的东西,下人是不许碰的。 战山阅前脚到书房,战风渊后脚跟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 战风渊其实一直在观察父亲的细微表情,看样子,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苏旭已经死了。 “很久没和父亲说说话了。”战风渊感叹一句。 战山阅闷了好一会儿:“听说你今天去大理寺看望你苏伯了?他这几日状态如何?” 气氛凝滞片刻,战风渊紧紧收敛情绪,迫使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低眉顺眼回答:“苏伯状态不错,就是...” “怎么了?” “大理寺这两日抓了个重刑犯,全寺上下戒严,连普通的寺丞、狱丞都不能回家,要在大理寺住着。要等问询结束,抓住从犯,才会松快。” 这是陛下、杨尚书和常景启商量出的对策,太医院那边,也把医正扁鹤调去帮一位后宫的妃子调理身子。 战山阅微微颔首:“这件事为父倒是略有耳闻。” 然后,他乜斜自己儿子,好奇地问:“那大理寺的人怎么放你进去了?” 战风渊从腰间解了陛下给的那枚玉佩,双手放在书案上。 “玉京通行令!是陛下给你的?”战山阅摩挲那枚种水通透的玉佩,心中震惊。 “儿子今早入宫,见了陛下,拿战功向陛下讨了个口谕。” 战山阅顿时想到什么:“你想去见太子?” “是。”战风渊老实回答。他明日就打算去见太子,反正早晚都会让人知道陛下给了他玉京通行令,不必瞒着父亲。 “哼,战功是那么好拿的?竟用来兑换一枚小小的玉佩。”战山阅气急,胸口堵得难受。 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战火宴便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和自己一样,成为战场上的将军。 挥斥方遒,英勇神武,为国家守住疆土,为陛下震慑宵小。 可战山阅不是那块材料,他不喜欢舞刀弄枪,只愿意坐在书案前,写字画画。 因此,不少回儿从父亲战火宴那里听到叹气和惋惜。 战火宴发现儿子没办法接替衣钵后,便转而培养孙子战风渊。这便是战山阅不喜欢战风渊的理由。 每次儿子完成了任务,得到主上嘉奖,他就联想起战火宴看他时的失望眼神,愈发讨厌儿子,疏远他。 所以,每次见到儿子战风渊,或者说每次有人在他面前表扬战风渊,再或是儿子又取得什么功绩,消息传回玉京,他都会生气。 战风渊不吭声,还是低眉顺目,任由父亲发泄怨气。 实际上,他并不清楚父亲为何总生自己的气。母亲过世几年后,父亲想娶平妻,他也没怎么反对。这些年,不管是跟在太子身边做事,还是去宣城戍边,他都尽好儿子的孝。 “太子因牵涉承浒关大战贪腐一案中,被陛下软禁数月,不得见外臣,京城里那些个达官贵人,谁不是见风使舵,和太子割席,撇清干系。你倒好,舔着脸贴上去。” 战山阅本以为自己这番贴心窝子的话会让儿子打消念头,不去见太子,岂料,战风渊振振有词反驳回来。 “儿子六岁便跟在太子身边做陪读,十六岁去宣城戍边。自认为了解太子,他不可能利用国难贪腐。苏伯被告发叛国,父亲不也去大理寺地牢与他喝酒,回忆人生吗。” “你......”战山阅被怼得两窍生烟。 “翅膀真是硬了,敢顶嘴。”战山阅真是被气厉害了,抽了戒尺,绕过书案,劈头盖脸就往战风渊大腿上抽去。 “叫你顶嘴,叫你顶嘴。” 战山阅是文官,平日很少锻炼,体力不行,才抽七八下就累得不行。 “还敢打听为父的事。” 又抽了几下,实在没力气了,坐在椅子上喘气。 “父亲,今天儿子去见到苏伯的时候,他还问你好呢。” “还问什么了?” 战风渊动都没动,任由父亲的戒尺打在身上,眼睛却一直盯着父亲的表情,心中忐忑,但不得不继续陛下交代的任务,拿话套父亲:“他说那天你带去的酒好喝,让过些日子,再带些去。” “那个老家伙,品鉴能力倒是没变。”战山阅抹了把汗:“那叫玉泉,醉仙楼的名酒。” “你不说大理寺最近戒严,我是没办法进去,你有陛下的通行令,这两日得空了,去醉仙楼买两壶给你苏伯带去。” “是。” 战山阅看战风渊越看越生气,抬起戒尺指了指大门:“没事就滚,为父要休息了。” “儿子告退。” 回房的路上,战风渊紧绷的情绪才松懈下来,默道:“父亲好似真不知道苏旭已经死了。明日见过太子后,去见一见卢崎。” 第59章 周家庄埋尸案 周家庄埋尸案迅速火上热搜,榜单前十名里,有5条都是相关内容。 放弃海鲜大餐的白暴雨不得不啃起水煮鸡胸肉。 桌上放着一盆黄瓜,美名其曰,黄瓜自助,她眼睛都是绿的。 抱着薛宁苦苦哀求:“姐,求求给点吃的吧,娃都饿哭了。”她觉得这时候的自己能吃掉一头牛。 秦法医圆润的身子不住地抖,谁都知道他在偷笑。 薛宁被她缠烦了,赏赐白暴雨半块油煎牛排。白暴雨其实并不喜欢牛排,还是感到无比满足。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秦法医接到一个电话。 “暴雨,你发现红木箱旁边五米范围内,警方又挖出一具尸体。” 瓜友们纷纷掏出手机,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是情杀,有说是仇杀。甚至有人说双庆出现了一个变态连环杀手,像模像样编了个故事,还把这几年,双庆及周边未被侦破的女子失踪案串联起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 秦法医从林队那边得到一手消息。 第二具尸体是个年轻女人,也被毁了容。身上没有身份信息。 白暴雨嚼着牛排问:“是同一个凶手咯?” 秦法医摇头:“暂时还不清楚,两具尸体掩埋的时间不一致。红木箱那具尸体,至少半年以上,但第二具尸体刚开始腐烂,掩埋时间不超过一个月,没有装进红木箱。目前看,作案手段也不同。” 薛宁思考片刻:“奠基仪式的主办方呢,地方是他们选的会不会有嫌疑?” 法医秦鸣继续道:“奠基仪式和主办方负责人,闻人建设集团选址人以及一些相关人员都被控制起来了。” 发现一具尸体还能说是巧合,但两具尸体就蹊跷了。 那周家庄大部分村民都搬迁去了别处,大片大片空地,偏偏选那里建博物馆,整件事充满一股怪异的味道。 众人对尸体腐烂速度提出疑问,秦法医给大家解惑:“尸体的腐烂时间,会因为温度、湿度和保存条件而不同。发现尸体的那片土壤比较干燥。腐烂速度相对会变缓不少。” “红木箱内空间狭小,尸体呈弯曲状态,密封性又好,被深埋地下,所以第一具尸体即使被埋在地下半年以上,腐烂程度不算太糟。” 白暴雨面容纠在一起,对此事感到疑惑不解。 饭后不久,秦法医走了,通古今任务组里设备不全,他要带着苏旭大将军的检验样本回刑警队。 ...... 双庆市,州岚区。 一家高档会所,西弗厅里。 一位身材曼妙的中年女人坐在欧式沙发中,身前一片狼藉。 价值二十万的茶具被她全部扫下地板。 “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你还有什么用?”女人顶着一头大波浪,略带奶奶灰的发色以及烈焰般的红唇将此人衬托得无比美艳。 她年纪不小了,却保养得极好,玉藕般的手此时扇在男人脸上,顿时一片红痕。 那男人跪在女人身前,极尽讨好。 “我们也想不到,周家庄那边那么偏僻。政府这几年没钱,搁置了好多项目。按理说,至少十年不会去那片开发,谁想得到,突然要修什么博物馆。” “怎么不分开埋,这下好了,都被挖出来了。” 男人知道这件事是他们没处理好,理亏,勾着腰。 “现在怎么办?警方迟早会查到我头上。”女人秀拳紧握,“一定不能让萧哥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 “肖姐,您放心,那两人的脸被毁了,警方一时半会不会查到她们的身份。” “就怕万一。”女人道。 男人还是不信警方会将两起案件联系在一起,解释说:“杀她们的不是同一人,手法不同,还有,两人虽然埋得近,但死亡原因不同,警方很难将两人之间做关联。” 尽管如此,女人还是很紧张。 频频责怪对方,不该将两人埋在一处。 如今尸体被发现,男人只有认栽。 “那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女人问。 跪着的男人回忆片刻:“应该没有了,杀了那女人后,我亲自去她家里和她经常出现的地方仔细搜过,一切关于那件事的线索都被我毁了。” “那就好,我要回去了,你记住,密切关注警方动态,一旦有不利于我们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知道了。” ...... 夜里11点,闻人萧结束喜来登的应酬,回到家。 宽阔的客厅里,肖凝觅正端着红酒杯品茗。 火红的唇色在灯光下美艳绝伦。 “抱歉,回来晚了。”闻人萧走过去,给女人一个额头吻,安慰她等待的焦虑。 “今天的活动顺利吗?” 不得不说,肖凝觅是个绝色大美人,一头大波浪,身材曼妙,关键是面孔妖艳里带着几分天真无辜,很矛盾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杂糅在一起,不突兀,过渡得相当自然。 闻人萧靠在沙发上,双手摊开,接过女人给他递来的红酒,两人碰杯后,浅尝一口。 微微叹息:“不太顺利,奠基现场发现了尸体?” 肖凝觅出现一丝慌乱,但她掩饰得很好,适时做出惊讶的表情:“尸体?” “是谁害死了她们?” 闻人萧像是没听见般,开始解开西装扣子,松领带,还解了两颗衬衣扣子,往二楼洗澡间走去。 “警方还在调查。”丢下这句话,闻人萧已经进了屋,洗澡去了。 “那就好。”肖凝觅借喝酒,挡住自己心不在焉的表情。直到洗澡间放水声隐隐传来,她的面色才从惊讶变成了恶毒。 她走到大落地窗边,看着无边月色,整张脸一半没入阴影之中。手指紧紧扣在墙纸上。 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凌雪柔,你个贱人,死了还要折磨我。” “你放心好了,萧哥绝不会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窗边的妖艳女人并未察觉,二楼拐角的阴影里,同样站着一个人。 第60章 将军的cosplay之路 和父亲第一轮交锋后,战风渊先是回屋。 给白暴雨的信里写道:【白姑娘,我打算去一趟崇文馆。】 白暴雨刚结束饭后千步走,出了微汗,洗好澡出来就听到熟悉的叮咚声。 【玉京不宵禁吗?这个时候出门,会不会被当做小贼?】 因为小贼两个字,战风渊心情愉悦不少:【宵禁,不过陛下给了我一枚玉京通行令,连皇宫都去得。】 【哇哦,厉害。】 【我记得,你以前提过,对仓国的历史以及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文发展很感兴趣。我去崇文馆看看能不能借出来。】 啃黄瓜的白暴雨噌地一下坐起来,兴奋了。 【要的要的,有什么要什么,你尽管借出来,或者有拓印本也行,我们这边有仪器,可以扫描,存到电脑里,永久保存。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战风渊望一眼铜投壶,心中颇为可惜,转头写道:【要是铜投壶能带进崇文馆就便利许多,可惜,进入馆里查阅或者借阅,得搜身。】 白暴雨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她知道,战风渊那个时代,印刷业不发达,典籍文献全靠手抄,一字一句誊写,费时费力。 关于那个世界的古籍文献,定是收藏在各种书馆中,派专人保管修护,普通人连大门都进不去。 【能想个办法把铜投壶带进去就好了。】 白暴雨和战风渊都在思考此事。 而薛宁知道他们的聊天内容后,立刻安排外围,开始大量采购扫描仪等设备。 突然,白暴雨脑光一闪。 【将军可把铜投壶当成头饰,带进去。】 噗呲。 刚喝进口中的茶喷了出来,信纸上全是水渍。 铜投壶约一尺高,若强行说是头饰,也不无不可。街市上表演的方士头顶,就是各种造型古怪的头饰。 可他是武将,是节度使,怎么能和街头方士一样,打扮得稀奇古怪呢。 【不可不可,成何体统。】 念头一起,白暴雨再难压下,展开三寸不烂之舌。 劝说一通,仍旧说服不了战风渊改头换面。把心一横,让李楼用ai当即炫了个图出来。 画中古人头上就带着类似铜投壶一类的发饰,高高的壶状发饰倒扣在头顶,用束带从耳后穿过,在下巴处系紧,看着挺像回事儿。 收到图的战风渊久久不语。 【战将军,你看,我们这边古代就有帝王高官这样装扮,不稀奇啊。】 战风渊脸红到耳根后。 【白姑娘,莫要再劝,战某实在撇不下这个脸。】 面对固执的古人,白暴雨败下阵来,下巴搁在桌边发呆。 小柔他们肚子都笑疼了。 “暴雨姐姐,你的脑洞真大,让战将军顶着铜投壶去崇文馆,哈哈哈哈。” 白暴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惊世骇俗,为了达到目的,牺牲一下怎么了。 ... 戌初三刻,一辆马车晃晃悠悠来到崇文馆门口。 侍卫拦住车夫。 “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崇文馆吗?擅闯者死。” 车厢里的战风渊将车帘撩开一个缝隙,淡淡说道:“是我。” “原来是战左率。”这些侍卫,都是贵族子弟里选拔出来的人才,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南境节度使。 何况,这位还是太子六率中地位最尊贵的左率。六岁起,就在崇文馆做太子陪读。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侍卫们围过来,都想和心目中的英雄套套近乎,岂料,战左率连车都没下,直接让车夫把马车开进崇文馆后院。 这崇文馆是皇帝培养太子修为读书的地方,不对外,只有太子以及太子相关的人能进来此处。 院落很大,后院不仅能停马车,还有专门借住的地方。 做太子陪读的那十年,若是读书到深夜,他们十几个人就都不回家,住在这里。 车停下来,车夫擦了汗,问少爷什么时候下车。 战风渊道:“张叔,你去看看馆内有几位令史,校书郎、直学士又有哪些人在。” 张叔是战府的老车夫了,对崇文馆这些在职岗位知晓得很是清楚。人未必认识全乎,但他们身上都有代表身份地位的制式服装,一认便知。 他跳下马车,站在馆门外,垫着脚往窗户门洞里一瞧,没见着什么人。 回来禀报说:“少爷,好奇怪,几个馆里都没见人啊。” 战风渊心头一喜:“没人最好。” 张叔觉得今晚的少爷怪怪的,上车时,就让自己把马车停在战府后院,这到了崇文馆,依旧是停在后院。 进馆之后,有令史守在各馆门口值守,对第一次进入馆内的人进行搜身,不能携带外物,出来还要询问,借了哪些书籍,必须登记在册。 还有归还时限。 这崇文馆好比一座小型博物馆,内容庞大。前一进院子是太子读书进学的地方,后一进院落则是令史、校书郎等工作的地方,负责日常事务管理和文书记录以及校理四库书籍,负责对崇文馆内的藏书进行整理、校对,确保书籍的准确性和完整性,为学生和学者提供高质量的文献资料。 第三进院落是藏书馆,海量的仓国古籍文献便收纳在此处。 而战风渊和车夫所在的院落是第四进,夜宿的地方。 无论从前门还是后院进入主馆内,都要搜身。 既然没什么人在馆内,战风渊悬着的心放下不少,他吩咐张叔背过身去,等他下车之后,张叔才听到远处少爷的说话声。 “张叔,您可以去东厢第二间房休息,那是我使用的地方。” 张叔回头,只看见少爷的衣角。 ... 还有五日便是中秋夜宴,崇文馆的令书、校书郎们得准备宴会上展示才情的诗词歌赋,这几日晚膳后,相约来到藏书馆誊写典籍中的经典诗句。 以求在中秋夜宴之时,展露才华。 这一日晚膳后,二十三位令书、校书郎照常在藏书馆待满一个时辰,才结伴离去。 刚走出馆门,正面迎上一位英武不凡,俊逸潇洒的年轻男子。 有人立马认出此人,是太子左率兼南境节度使,宣威将军,战风渊。 正当他们准备对此人行礼问安之时,便看见他头顶上高高耸起的筒状发饰。 “哈哈哈哈哈。”一个,两个,几乎所有人都没忍住,捧着肚子开怀大笑。 第61章 大将军的社会性死亡 奇装异服在仓国不算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可要看发生在谁身上。 关乎脸面的事,身份越尊贵的人越难接受,性格越禀直的人越难接受。 先前在馆外接受搜身时,已经丢过一次脸了,战风渊以为进了藏书阁,便没人在意自己夸张的装扮。万万没想到,突然出现的二十多个人撞见了自己。 他站在藏书馆门前呆若木鸡,那些笑声好似放慢一样。 身为太子左率,南境节度使的战风渊的脸变得血红,大脑一片混沌,嘴张着,又闭上。 四肢关节仿佛生锈的铁器,无法动弹。 他想穿过人群,快速跑上二楼,却被涌上来的令书和校书郎们死死堵在门口。 “战节帅,您的发饰好特别,是什么材质?” “左率大人,您今天的装扮是不是为了中秋夜宴做准备?是要表演什么节目吗?” “战将军,这个发饰在哪里买的,店名叫什么?” 战风渊只觉得大脑嗡嗡的。 那些令书们胆子很大,伸手去摸他头顶上的铜投壶。 “哟,好像是吉金铜投壶啊,不重吗?” “对我们来说很重,可将军上阵杀敌,体力好得很,自然不怕一个小小的铜投壶。” “哇啊,这造型,难道是南境最新的军中形象不成?太有创意了。” 二十多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聒噪得要死。 战风渊虽然文武全才,却一直以武将身份为骄傲,背脊笔挺,下巴会微微抬起,风光无限。 他无数次想过自己为国捐躯那一天,死得如何惊天动地,却从未想过,会在一群文官面前社会性死亡。 此时地上有个洞,他会毫不犹豫钻进去。 可他没有任何办法,前后都被这群好奇又聒噪的令书、校书郎给围住。 几次想走,都被无情地拉回来,问东问西。 “咳咳。”战风渊忍不住了,用咳嗽表示自己的不爽。 可这群文官不是他的私兵,府兵,不懂脸色,还抓着他关心各种问题。 从铜投壶的材质到售卖店铺,到南境旱灾,最后,话题竟莫名其妙跳到将军的婚事上。 “战节帅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定亲吗?” “节帅打跑司徒崇,陛下高兴,说不定会赐婚呢。” “我看,宣南公主就不错,食邑就在宣城,今年刚满十三岁。” 这些文官说别的事,战风渊还有心情听一听,一聊到他的婚事,身上就像被带刺的植物靠近,浑身不自在。 “抱歉,战某还有要事,不和各位寒暄了。” 这些人毕竟品阶不高,也不好一直拦着战风渊不让他去办事,闹差不多了,一个个拱手行礼。 “将军告辞。” “节帅安康。” ... 战风渊深深吸气,跨步往二楼走去。 他本以为二楼不会有人,谁料,拐角处遇到了许学士。 许学士在崇文馆当值三十年,比战风渊年纪还大,这位女学士性格最是文静,极少说话,喜欢抄书,字迹娟秀。 两人视线撞上那一刻,这位以文静着称的女学士也没忍住,捂嘴咯咯咯地笑。 “老师,您也笑话我。”战风渊欲哭无泪,今天真是走哪都能碰到人。 许素素很久没这么畅怀大笑了。她丈夫过世之后,就来崇文馆抄书。 这藏书馆二楼三分之一典籍文献都是这位女学士誊抄的。 许学士:“小渊,你头上的发饰好特别啊。” 战风渊抬手抚摸铜投壶,心道:还不是白姑娘让我这样做的。表情中透着股说不出的委屈。 五尺六寸的高大俊男,还戴着个吉金铜投壶的发饰,显得更加高大,差点捅破藏书馆二楼的天花板。 女学士起身,抬头望着他高高的发饰,再次捂嘴。 “这是今年南境流行的军中造型,老师觉得如何?” 许素素摸了摸下巴,笑眯眯的:“高大威猛,像戏台上的西域僧人。” 据说,西域的僧人就喜欢在头顶戴高高的帽子,显得智慧博学。 “这是个什么东西?” 战风渊和太子都曾跟着许学士学过文史,对她极为尊敬,既然她问,战风渊就将改装成发饰的铜投壶取下。 “就是普通的铜投壶,风渊在军中所用之物。” “倒是有趣儿。” “老师还要抄书吗?” 许素素道:“中秋夜宴要到了,陛下让我抄一份《太一经》用于中秋祭祀。昨日就抄写完毕,今夜是来对证修改的,已处理妥善。” “我要回去休息了,二楼你用吧。” “多谢老师。” 许素素收好经书,临走时,还回头望了望铜投壶,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飘然而去。 ... 确定整个藏书馆就他自己一个人之后,战风渊先扔进铜投壶白色木牌。 【书借到了?投来吧,我们准备好了。】 白暴雨还不知道这边的将军大人听了她的话,将铜投壶顺利带进了馆内。 还以为只是四五本书册,完全没当回事。 【我把铜投壶带进了崇文馆,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战风渊回了信,开始顺着书架,开启投送。 整个二楼一共有一百多个书架,分门别类摆满了各种文献古籍。 铜投壶这一头,望着一本本手写的书册,白暴雨整个人都傻了。 “哇塞,将军真用铜投壶做了发饰?”白暴雨眼眸亮晶晶,开心极了。 薛宁在白暴雨头上敲了个爆栗,安排所有到位的扫描仪开启工作。 每台扫描仪旁都安排了两位同事,一人扫描,一人翻页。 还有不少人帮忙搬运纸张等杂物,电脑都搞来数十台,一同工作。 战风渊没办法理解白姑娘那边的扫描速度,稳妥起见,先将第一个书架上的书册投送了过去。 崇文馆是为了培养太子而建,所以文献里有一部分是关于朝中各家族的详细记载。 趁这个空挡,他按照记忆,在书架上寻找有关苏旭及其家族的所有记录。 很快,他就找到了记录苏家的条陈。 “苏旭,开耀三十八年,江州邹县人......昌宏元年,拜战火宴为师...昌宏二十五年,收弟子三人,分别是...卢崎...” 战风渊一边誊写苏旭的人生记录一边等待白姑娘那边的信号,突然,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 第62章 历史学家们也坐不住了 同样住在通古今任务组的陈寒,是他这个年纪老前辈里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 穿着拖鞋,睡衣就来了。 那一本本散发着些许霉味,还有衣鱼钻来钻去的古籍,像是绝世珍宝。 陈处长太激动了,将战风渊投送来的古籍一本本打开,手指沿着字迹慢慢下移,阅读上面的文字。 两个世界的文字没什么差别。 繁体字。 仓国确实属于隋唐演变时期,不及盛唐繁华,但官职、文献历史,比隋朝更完善。 通过这些文字,便能描绘出仓国所在时代的全貌,以及过往历史的演变历程。 文史古籍,想来都是历史学家门孜孜追求的东西。 组员们疯狂扫描的时候,消息不经意间传到某些重要人物耳中。 白暴雨等人刚吃完早饭,准备去补觉,就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欢呼声。 她和小柔、苏苏走出去。 人群簇拥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其中一人让白暴雨有些面熟。陈处长和那几个老人握手,脸上堆满笑意。不知道是谁提醒了陈寒,他转头看见白暴雨,朝她招招手。 白暴雨刚走到陈处长身边,他就拉着她,介绍几位老人的身份:“暴雨,这位是中科院院士,历史学家博松,这位是首都大学,历史学院院长,王旬教授,这位是......” “她就是铜投壶发现人。单光明的爱徒,白暴雨。” 陈寒一一介绍,和各位老前辈握手后,白暴雨终于想起面熟的那位是什么人。 “博老,我们见过。” 博松看了又看,确实觉得面熟,又想不起具体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姑娘。 “我还在读大三的时候,单老师带我们一众学生弟子去首都博物馆研究学习,您当时是论坛主讲人之一,我就在台下,会后,您还和我们合影来着。”白暴雨从微信朋友圈把当时拍的照片调出来。 博松院士终于想起这个姑娘:“对,我想起来了,你和你老师一起来的,非要拉着我们拍照。” 白暴雨脸红了,羞怯地嘿嘿笑。 年轻的时候谁没冲动过。 现在稳重多了。 白暴雨扶着博松院士,把他带到电脑面前。 老人的手颤巍巍的,视线随着鼠标点击不断翻动的页面,老泪纵横。 “史学家们一辈子的愿望,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随行而来的几位年纪都不轻了,个个都是历史领域的重量级人物。 研究一辈子历史,看着电脑里的资料,心中还是激动无比。 有一个突发心脏病,好在助手随身带着药,吃下片刻,面色终于恢复,组员们吓得不轻。 华夏历史中,不少朝代史料都被战火、不可抗力和难以言说的原因摧毁。使得某些朝代的历程晦涩难明。 许多年代久远的朝代已经没有史料留存,全靠后世文献中的只字片语中海里淘沙。 研究一段历史的难度可想而知。 博松告诉大家:“我们曾经为了还原一些历史真相,翻遍所有史料,短则数月,长的,几十年都没有进展。” 像仓国这样完整的史料,其中所蕴含的作用难以估量。 对华夏历史能起到一定修正和弥补作用。 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老前辈们聊到中午,他们的学生从各地赶来。 通古今任务组又要加成员了。 这些历史学家的弟子里,会选1-2个加入进来,做史料的常规整理和筛选。成册后,再让这些老前辈们研究。 午饭后,送走了老前辈们,成员们回到仓库,开始补觉。 闭眼前,白暴雨收到战将军的来信。 【白姑娘,你们忙了整宿,好好休息。我今日要先去见太子,晚些时候再去会会卢崎。回头再详谈。】 【回见。】 ... 崇文馆藏书阁忙了一整天的战风渊也累得够呛。 不过,他任务重,没有心情休息。 找到想要的信息后,他穿戴整齐,去找张叔。 张叔没敢进屋睡觉,只是倚在马车门边打瞌睡。战风渊回来的时候,他的头好似小鸡啄米。 一磕一磕的。 “张叔,”战风渊轻轻摇晃他。 车夫张叔顿时就醒了。 “少爷,您一宿没睡吗?” “没有,你怎么不去房中歇息?” 张叔道:“那是少爷休息的房间,怎么能让下人住进去,使不得使不得。” 战风渊无奈摇头,没说什么,他转身进了屋,打算清洗一番。 刚走到廊道上,迎面撞见一个年轻人。 那男人模样很是周正,表情却自满得意,走路带风,身上穿着南衙禁军统一的制式服装。 两人在狭窄的廊道相遇,按理说,互相谦让一番,侧侧身,是绝对不会撞在一起的,这家伙走路偏偏没有分寸,朝战风渊直直撞过来。 “你谁啊,没长眼啊。”那小子说话的口气很冲,混账得很。 “战风渊。”战将军早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左千牛卫中郎将,卢崎,苏旭的弟子之一。他本打算先去见太子,再找此人聊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他。 卢崎昨夜拉着狐朋狗友喝了一宿,这会儿还没醒酒,眼神迷迷糊糊,身子不停地晃。 “你...战风渊?”卢崎一定神,视线沿着战风渊的脸往上,不光看清了他的帅脸,还看见了他头顶上高耸入云的铜投壶发饰。 “噗呲,哈哈哈哈哈。你头上什么东西....哈哈哈哈,好好笑。” 战风渊本人比卢崎高一个头顶,戴上铜投壶发饰后,显得更加高大。再加上这小子宿醉未醒,苟着腰,衬得战风渊鹤立鸡群。 大将军斜眼睨着这个不着调的家伙。 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只是一个常年在宣城戍边,一个周游列地,也是不常在京城中的。以前竟没怎么见过。 “好笑吗?” 为了搭配铜投壶发饰,战风渊换下了节度使櫜鞬服,而是换了身素色镶淡色金边的常服。当然,吉金铜投壶也做了一些处理,色泽暗淡,不是以前炫目的金色。 卢崎双手搂在战风渊脖后,双眼迷离,整个人挂在战风渊身上,嘴里喷出浓郁的酒气。 “好笑啊,本公子从未见过如此夸张的头饰,战将军,你做这样打扮,是想在中秋夜宴上盖过我的风头吗?” 战风渊:“?” 第63章 惹谁不好,你惹战阎王 战风渊回忆条陈里,关于卢崎的描述。 父亲是范阳大族,卢氏家长子长孙。母亲记录不详,但玉京中人谁不知道,他是高阳公主和卢青兆的私生子。 明面上没承认,可在京中绝对享受着高阳公主之子的一切资源。 例如他的官职,左千牛卫中郎将,别人抢破头的位置,他随父亲刚来玉京就坐上了。 因为出身高贵,这小子从小没经历过什么苦难,九岁那年,又被北境节度使收为弟子,更是得意。 尽管他父亲以及家族想要把他往武将方向培养,享受别人享受不到的资源,他依旧是个天真的纨绔。 性子顽劣,朋友众多,花天酒地。 这不,担任崇文馆守卫工作,还和狐朋狗友喝一宿酒,完全不顾今日是否当值。 战风渊最是讨厌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纨绔和世家弟子。多少良才因为他们而得不到晋升,永远埋没在七品以下,碌碌终生。 提起卢崎的衣领,冷声问他:“卢大公子,你今天休沐吗?” 卢崎酒量很好,大脑处于半清醒半醉酒状态,双眼迷瞪,想甩开战风渊的手,使劲半天甩不开半分,顿时纨绔的气焰,嚣张起来:“你管得着吗?” 伸出去拍打战将军脸的手被死死抓住。 战风渊可不会惯着他,像拎小鸡一样将卢崎一把甩到院中。 “张叔。” 车夫颠颠走来,看样子,自家少爷又要收拾纨绔了。“少爷,要老奴做什么?” “打水来,本节帅要让这个纨绔清醒清醒。” “是。” 被扔在地上的卢崎感到天旋地转,隔夜饭都呕出来一口,擦了擦嘴,正打算起身,一片透心凉从头浇下。 话说八月中秋前后,秋天的尾巴还在,这一桶水淋下,七分酒意醒了三分。 “再浇。” 张叔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自家少爷每次回京述职,都要收拾几个不长眼的纨绔。大半时间他都在现场吃瓜。 有时候,也像今天这样,参与一二。 清晨的井水冰凉刺骨,第二盆水下去,卢崎的酒意全没了。趔趄着爬起来,指着战风渊的鼻子就开骂。 “你知道我是谁吗?”卢崎身上全是水。 “我是左千牛卫中郎将,官阶正四品下,你战风渊不过是从四品下宣威将军,你竟敢对本中郎将不敬?” 战风渊一向对这种徒有虚名而无实际能力的京中官员嗤之以鼻。 他一步一步靠近卢崎,眸子里射出寒意。卢崎被那双坚定的眸子摄住,步步后退。 “卢崎,你杀过人吗?” 这个问题让卢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战风渊的眼神更加害怕。 “本..本公子..自然杀过。” 战风渊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三分不屑,三分鄙视,四分无所谓。 “多少人?姓甚名谁?” 卢崎后脚跟碰到台阶,不能再退了,挺了挺胸膛。 “兔大...狐二。” “呵呵呵,兔子狐狸死也瞑目,在你卢大公子手里成人了。” “你...”卢崎自然是不服气的,他周围都是奉承他的人,惯会纸上谈兵的他,哪里有机会动手杀人,可他不服啊,反过来逼问:“那你呢,杀过多少人?” “战某十六岁至宣城戍边,第一年杀十二匪患,第二年随爷爷出征西蛮,亲手杀敌数百,取人头无数....司徒崇带三万军进攻宣城,我带领私兵、府兵五千人,在敌人手中坚持数月,夜袭宣城一役,灭敌八千三百一十七人。荒山沟伏击战,全歼司徒崇近两万将士。我的手上,沾满敌人的鲜血。” 听到战风渊嘴里说出的一串数字,卢崎面如死灰,跌坐在地。 都是军人,他自然听过战风渊的功绩,可他却不肯相信,眼前的男人只比他大六七岁,就已经手浸鲜血,杀人如麻了。 而他呢,春猎、秋猎的时候,甚至连只熊都不敢杀,只愿挑别人剩下的瘸腿兔子和断尾狐狸。 “你杀的人多那...那又如何?你有资格管我吗?” 面对这种死到临头不知悔改的纨绔,战风渊的第二准则是打到服为止。 他从蹀躞带上解下皮鞭,毫不犹豫抽到对方大腿上。 啪! 声音特别响亮。 这边的争吵早就惊动了崇文馆的令书和校书郎等人,纷纷跑来吃瓜。 太子六率教训纨绔,好看啊。 人生的悲喜并不相同。 左千牛卫中郎将的巡视地盘覆盖崇文馆,常常夜宿在这里,十次有八九次都是醉酒熏熏,不把他们这些文官放在眼里。 这些人心里都憋着恨呢,谁都没出来劝一两句。 准备进宫的女学士许素素捂着嘴,快步通过廊道,卢崎被鞭子抽得连连后退,嗷嗷乱叫,正好跌在她身前。 这小子以为遇到救星,扑到许学士跟前,抱着她的腿,哭唧唧:“许学士救我,战风渊要打死我。” 许素素是什么人,崇文馆官职最高的女学士,敏锐聪慧。卢崎刚扑过来就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 她嫌弃地捂住口鼻,脚步往旁边一挪,认真说了一句:“中秋夜宴还有四天了,卢崎要负责巡视,别打脸。” 卢崎在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望着许学士翩然离去的背影怔怔发呆。 “为什么,他们都维护你?” “因为我不会在当值的前一夜和朋友喝一宿,不会拿官职压人。你是苏将军的弟子,苏伯是我爷爷的弟子,按辈分年纪,我也算得上是你师兄,师兄教训师弟,天经地义。” 范阳卢氏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心中依然不服。 “哼,我没错,我喝酒怎么了,京中人人如此,我有什么错。” 这句话就是点燃干柴的火星,战风渊一听这话,气得什么都不想说,鞭子再次落在他身上。 他心中恨意滔天,为苏旭感到不值,他老人家戎马一生,门下弟子众多,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偏偏出了卢崎这么个纨绔。 他怎能不恨。 一想到苏旭含冤暴毙于大理寺地牢,死状凄惨,这卢崎还给他送过吃食,是嫌疑人之一,压抑许久的悲痛情绪疯狂宣泄在卢崎身上。 鞭子不停歇地抽打在那小子身上,只听得一阵鬼哭狼嚎在崇文馆久久不息。 成了令书、校书郎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64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深夜的灯火代表一座城市的繁荣。 这两日,宣城家禽养殖场里灯火通明。陆续有小鸡孵化出来。 江图、张阿贵、赵阿妹和周素素等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鸡卵上盖着薄薄的棉被,从昨夜开始,棉被下就有什么东西不停蛄蛹,掀开被子,是挣脱了壳的小鸡。 纵使是江图这样沉稳的性格,眼中也闪烁着泪花。 “太好了,宣城百姓以后就能养殖家禽了。” 为了孵化这批小鸡,她们中好多人都把竹床搬到养殖场里来,点着蜡烛守着孵化床。给鸡卵翻身,温度高了掀被子,温度低了盖被子。 如此这样,折腾了大半个月。 尤其是赵阿妹、周素素这样天特别有责任心,有想法的妇女,照顾得更是无微不至。 孵化率是参差,她们也在孵化过程中慢慢总结经验。 三千只鸡卵,到这一刻,大概有四成孵化出来,也就是一千二百只小鸡出壳。 江图早已把小鸡孵后护理整理成册,发给几位舍人。 只要按照科学饲养方式,尽心照料,定能有收获。 与此同时,城墙修复也进入尾声,因为白姑娘提供的材料,工匠们只需要按照图纸,把对应尺寸的青砖按一定方式垒砌起来便可。 宣城,百废待兴。 这时候,一骑飞骑快速朝宣城而来。 他直奔江图所在养殖场而来。 前一刻,江图还在为孵化出小鸡而激动,后一秒,愁云再次爬上这位副将脸上。 “确实都翻找过了?没找到司徒崇的尸体?”江图拽着急足的手臂。 急足气息不平,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是...找到了司徒崇的盔甲,但里面的人不是他。尸体已经往宣城运回,属下觉得事态紧急,先行来报。” “做得不错。”江图拍拍急足的肩膀,给予鼓励。 那急足又道:“负责荒山沟战后清理的罗校尉说,他发现将军盔甲里不是司徒崇之后,将所有尸体都翻找了一遍,确实没有司徒崇的尸体。罗校尉说.......” “说吧,事已至此,不需要再有什么隐瞒。”江图微微叹息。 “罗校尉说,司徒崇恐怕是没死,换了下属的衣服跑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闷棍打在江图头上,他晃了晃神,不想在属下面前失态,立刻收敛心神。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江副将,都怪属下们办事不力。”急足的头都快垂到地上,腰弯得厉害。 “不怪你们,是本副将急着赶回来,若是一直留在荒山沟定不会让司徒跑掉。” 急足:“宣城需要江副将坐镇,主持局面,是属下们粗心,让司徒崇给跑了。” 江图默默叹息,事情已经发生,责怪谁都不对。 “这件事必须告诉将军。” 那急足请命:“属下去玉京禀报将军。” “好,你先在旁边休息,吃点东西。等候片刻。” “是。” 江图研墨写字,把最近十日宣城发生的大小事做一个汇报,另外,就是讲明司徒崇的事。 事态紧急,江图没敢耽搁,一刻钟后,把写满内容的信卷进竹筒里,封了蜡,加盖了他的私印后交给急足。 “去领半个月的口粮和两吊钱,路上一切小心,务必将军情送至将军手中。” “是。” ... 周家庄发现埋尸第二日下午3点。 鸡蛋孵化成果不错,三分之二都破壳,在孵化箱里叽叽喳喳,剩下的会陆续出壳。 法医秦鸣带着尸检结果火急火燎来到通古今任务组。 白暴雨补了一觉,头还是有点发蒙,被组长从床上拽了起来。 会议室。 “秦法医,苏将军怎么死的?” 秦法医坐在投影仪前,把尸检报告投在屏幕上,“和我原先的猜测一样,苏旭是被人毒死的,而不是扼颈自戕。”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秦法医给大家科普,他双手交叉扼颈:“实际上,人是不可能通过这个方式自戕的,古代法医学不发达,仵作经验不足,常会把这类死亡原因归结于自戕。” “人在窒息的时候,大脑会发出‘停止’的指令。双手根本掐不死自己。” 白暴雨提问:“秦法医,苏旭将军为何死亡时呈扼颈自戕的姿态?” 秦法医解释说:“苏旭中的是一种很罕见的精神类毒素。毒发时出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等症状,中毒者会感到窒息。另外,这种精神毒素会让中毒者产生幻觉,我们推测,苏旭毒发时,因为幻觉和窒息双重症状,才导致他出现自戕扼颈的死亡姿态。” 薛宁提问:“秦法医,这种毒素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到死者体内的?” 这关系到凶手的作案手段。 “胃内检查到一些毒素残留,血液里也有一些。还有,这种毒素的来源我们应该都不陌生。” 投影仪打出一张图。 “是一种生长于潮湿环境里的菌类。一点点足以杀死一个成人。获取容易,提取后,无色无味,这种手段非常高明。” “这种毒素,通过口腔进入胃内。可以加进食物中让苏旭吃下,也可以放在酒水里,饮下。” 凌封提问:“我记得,有医正为苏旭针灸,秦法医在针孔皮肤里有没有发现这种毒素?” “没有。”秦法医在苏旭身上采样了十二处针灸孔的皮肤,经化验,均没发现这种毒素。他还把拍到的针灸红点分布询问过这方面的专家。得到的回复是,行针之人的手法高明,是个经验老到的太医。 知道苏旭的死亡原因,众人心中都很沉重。所有人望向白暴雨。 “我这就把消息告诉战将军。” 她丢下这句话就跑出会议室,组员们都知道,白暴雨为了苏将军红了眼。 几次提笔,都难以落下。 白暴雨只能强行让自己平息烦躁的情绪。她记得战风渊说过,他在私下查案,铜投壶还时刻带在身边,为了避免被人发现铜投壶的神奇,两人传递消息前,以白色木牌为信号。 【战将军,法医的尸检结果出来了。苏将军死于一种精神毒素,这种毒素是从一种毒菌里提炼出来的...无色无味...可通过食物和酒水进入苏将军胃部。毒发时...幻觉...导致扼颈自戕症状。】 白暴雨没有直接投送信件,而是把白色木牌扔进铜投壶。 第65章 卢·傻孩子·工具人·崎 向来自诩自己有潘全之貌,左清之才,眼高于顶的京都纨绔卢大公子。 今日踢到了铁板。 借着醉酒状态碰瓷战风渊,装作不认识此人,想要以官压人,让人人口中称颂的战节帅吃瘪。 可惜,哭的人是他。 战风渊与那些奉承他的人不同,鞭子是真抽在身上啊。 疼得他叽里呱啦大叫,还被瓜友们堵住前后通道,只能在院中四处找地方躲藏。 “战风渊,你再打我,我就进宫找陛下,告御状。” 战风渊终于笑了。 “好啊,你去啊,”他让开道儿,才不怕这家伙告什么状。 卢崎并不知道,他的小命可是拿捏在战风渊手里,但凡他自私阴暗些,在证据上弄弄手脚,他就会背上害死老师的罪名。 战风渊让开路,手摊开,真让他去宫里告状。 “你...你肯定是骗我的,不是真心让我走。”卢崎两条大腿都被抽肿了,苟着身子捂着痛的地方,斯哈斯哈。 战风渊懒得搭理他,抽这一顿鞭子,整个人的负面情绪基本都发泄出去,身上轻快不少。 活该这小子撞在他枪口上,不过也没白挨打。 这样的纨绔就是欠收拾。 他走进原来住的房间,车夫张叔在盆里打好了清水,洁面后,开始整理仪态。 接下来,他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仓国太子,朱泽荪。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战风渊前脚刚离开崇文馆,卢崎后脚真进了宫。 皇帝朱熄聪下了朝用了午膳后,在华轩舍听楚九年汇报战风渊的查案进程。 楚九年:“战节帅在崇文馆待了一宿,清晨遇到了左千牛中郎将卢崎。” 皇帝的视线始终落在身前围棋残局上,手指拈着一枚白子,不知道下在何处才能破局。 “卢崎那脾气,遇到战风渊,不得挨顿揍啊。” 楚九年脸上很难得地出现一抹笑意:“陛下猜得没错,卢公子是被战节帅给打了一顿。” 皇帝也笑了。 “高阳有这么个儿子,不知道是福是祸。” 楚九年再道:“卢公子赤诚勇敢,只是被大人们保护得太好,没遇到过什么挫折,性子纨绔了些。” 这时候,皇帝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楚九年:“九年,你觉得卢崎会是害死苏旭的凶手吗?” 楚九年摇头:“卢公子是顽劣了些,但品性不坏,对苏旭也是真情实意,断不会害老师。” 皇帝轻呵一声:“就怕被利用了还不自知。”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到大太监吕萍的脚步声。 吕萍知道楚九年在和陛下问对密事,特意出声提醒他来了。 果然,听到吕萍故意放大的脚步声,楚九年钻进密道。 “陛下。” “何事?” “左千牛卫卢崎求见陛下。” 皇帝笑得很开心,正念叨着这小子被战风渊揍成什么样,念曹操曹操就到了。 顿时化身吃瓜群众。 “让他进来吧。” 吕萍才出去一会儿,卢崎这家伙一个滑铲跪在朱熄聪面前。 表情极为委屈,抱着朱熄聪的腿,大声哭诉:“舅舅,侄儿被人欺负了。” 皇帝把卢崎的脸捧起,左右仔细看了许久:“还是那么俊朗,哪里被打了?” 卢崎把腿一撇,撩开衣摆,露出红肿一片的大腿。 小哭包样抽泣:“舅舅,那个战风渊今天清晨一见着侄儿,不由分说就抽皮鞭打我,您看,两边大腿都抽肿了。” 二十岁出头的大小伙子,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皇帝是有些心痛,可这小子平日里仗着那层隐藏的身份,无法无天,四处惹祸,他这个当舅舅的还帮他擦过好几回屁股。 偏偏没人敢动他,遇到了战风渊,就当严师出高徒,老师死了,那个做师兄的,代理老师教训师弟,天经地义。 卢崎本以为这一次,皇帝舅舅还会像以前那样护着他,谁知道。 “你不惹他,他会打你?” 卢崎:“啊?” 朱熄聪憋着笑:“战风渊在宣城戍边多年,对京中人事,盘根错节的关系很陌生,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又冒犯了他,他才出手教训你。” “你没在他面前显露你的身份吧?” 这小子头脑果然简单,皇帝舅舅简单一句话,就给带偏了。 拍着胸脯,昂着脖子:“当然不会了,侄儿又不傻。” 皇帝忍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借着喝茶战术性调整情绪。 卢崎来之前,皇帝正和楚九年聊到给战风渊找助手的问题,几经讨论,都没合适的人选,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皇帝望着卢崎天真烂漫的模样,忽然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开始织网:“舅舅现在还不能为你出头。” “为何?” 皇帝轻咳一声:“舅舅接到密报,有人告发战风渊和岚军勾结,出卖军情。” 这还了得,卢崎纨绔是纨绔了点,但骨子里还是个热血青年,爱国爱民,正义感爆棚。 “舅舅,我带人去把他抓起来,押到大理寺严审。” 皇帝做苦恼样:“唉,舅舅怀疑这件事背后另有主谋,战风渊只是棋子,舅舅想通过战风渊这条线,揪出幕后之人。你现在去抓人,会打草惊蛇的。” 卢崎恍然大悟,想到什么,跃跃欲试:“舅舅,让侄儿去监视他。” 密道里藏着的楚九年差点笑出声,悄悄给皇帝陛下点了个赞。 傻孩子,工具人卢崎还以为皇帝即将重用他,派他去做这么重要的任务,胸中一股浩然正气萦绕。 “你去?你又没经过谍子的系统训练,万一被战风渊察觉怎么办?” 卢崎不依不饶,这么多年,才捞着这么个好差事,哪肯放过,抱着皇帝的大腿不撒手。 “正是没经过系统训练,才不会被发现。” 听到这句话,皇帝倒是感到有些诧异,这小子会另辟蹊径啊。 思忖许久,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伸手摸向卢崎的头:“舅舅同意你去做这件事,但要谨记,不可打草惊蛇,若发现什么异常,立刻告诉金吾卫。” 皇帝给了他一枚金吾令,能号令京中金吾卫帮他传递消息。 卢崎那个激动啊,端正姿态,给舅舅磕头。 “卢崎一定完成任务。” 第66章 南境军中时兴打扮 载着战风渊的马车一路颠簸,来到太子府门前。 长长的巷道大树成荫。 战风渊记得,一年前,这里还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大小官员络绎不绝,马车都要排到后面那条街上。 如今,府门前都有雀鸟在叽叽喳喳,护门的两尊石狮子上长满了青苔。 刚好一阵秋风吹来,萧瑟清冷的模样,让人心疼。 府门前竖着四个侍卫,马车还没靠近,有两人就出列,走到街上。 “什么人?” 战风渊撩开车帘,大步走下马车。 “南境节度使,战风渊。” 听到此人名号,守门的两个护军收了手中红缨长枪,立正站好,表情上没了肃杀,换上敬重。 “原来是战节帅,太子被陛下软禁在府中,朝中官员不得探视。”那护军耐心解释的同时,视线不自觉飘向节帅头顶高耸入云的发饰。 好像是个铜投壶啊。 战风渊直接出示陛下给他的玉京通行令。 两位护军的表情更加严肃。 “请节帅稍等,我们需要验证通行令的真伪。” 战风渊没说话,把令牌一交,双手一前一后站在原处。 他抬头去看太子府门前,茂盛的紫荆树。那是他六岁成为太子陪读时,和太子、滕湖三人一起种下的。 后来,太子成年,陛下允许他在宫外开府,选好府邸后,便让人挪栽了过来。 如今也有二十年了,长得郁郁葱葱,冠幅影子遮盖了大半府门前光景。 回忆正当时,耳中先是听到一声不算太大的叮咚声,而后,头顶感到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战风渊立刻意识到,是白姑娘要给他发消息了。 为保险起见,他们讨论过,聊天之前,先投送白色木牌。 这是信号,只要战风渊觉得安全,就把白色木牌再投过去,意思是当下可以聊天。 护军确认通行令不需要太长时间,战风渊继续顶着铜投壶和木牌,站在原地等待。 思绪飘飞之际,护军回来了。 “战将军,通行令确认无误,您可以进去了,但是,不能携带武器、毒药或尖锐物品。” 战风渊把佩剑和皮鞭取下,放在护军手中,然后抬起双臂,让他们搜身。 “将军,您的...发饰需要解下来。”两名护军不敢动手去碰,本来将军就比他们高,再加上那怪异的发饰,更高大不少。 战风渊去解系在下巴的带子,一手托着铜投壶,一手去捞里面的木牌。 见到有人用铜投壶做发饰就够稀奇了,里头还藏了块木牌,两位护军的脸上别提多精彩。 他们翻来覆去检查那块木牌,还以为这东西里藏着什么秘密,完全忽略了问题的本身,铜投壶。 “将军的装扮真是奇特,有什么说法吗?”其中一人询问。 “南境军中时兴打扮。” 两位护军脸上闪着奇异的光芒。 见那人还在研究木牌,战风渊把铜投壶重新戴好,淡淡地说:“木牌是一个谜语,藏在发饰里,让人猜字儿,猜错了罚酒。” 两人更是惊喜,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好奇心。 战风渊趁机给他们普及游戏的玩法,说:“几人聚会的时候,各自在头顶戴个什么容器,铜投壶,花瓶啊,罐子什么的,把刻着不同字样或颜色,符号的木牌藏在发饰里,让对方猜。” 护军们一点就通。 “懂了懂了,这木牌是白色,那游戏内容就是猜颜色。” 战风渊竖起大拇指。 “这木牌没什么要紧,你们要是不放心,留在这里就行,等本帅出来再取。” 几人正愁中秋夜宴上没有好的看点吸引异性,从战节帅这里得到这么有趣的游戏玩法,哪不给面子。 忙摆手:“不用不用,将军带在身上好了,只是您和太子见面谈话,必须有一名护军在旁记录。” “有劳。”战风渊朝两人拱手一礼,接过木牌,塞进腰间,跨步走进太子府。 ... 太子是被皇帝软禁在太子府中思过,但外界的消息并不闭塞。 数日前,他便得知战风渊即将回京的消息。 算好时间,日日精心梳妆打扮,等着好兄弟的来访。 他猜到,战风渊一定能想到办法入府见自己。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怎么也得有个三五日,可战风渊回京第二天就来了。 朱泽荪正在池子边喂鱼,几十尾锦鲤抢食溅起的水花被日光照射得波光粼粼。 如同浑圆的珍珠落在盘中。 “阿平,你看这些锦鲤,一同投入这荷花池里,却有那么一两尾比别的鱼长得大许多。” 池中的锦鲤披着绚丽的花纹,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其中有三尾锦鲤比旁的要大两三倍,其中两条差不多体型,一条纯金色,一条金中带黑。 心腹侍卫阿平端着鱼食盆:“属下记得,这些锦鲤同一天进太子府。但那三尾就是比旁的锦鲤长得快,长得大。” 太子笑得很有深意:“因为它们比旁的锦鲤更想活下去,更想争上游,心更野。” 心野吃得就多,吃得多长得就大,越大,吃得就越多。 阿平望着池中金色那尾锦鲤,叹息道:“金色那尾眼看着比黑金色那尾瘦了些,太子要不要给它开小灶,让它再长大些,要不然,会被黑金色那尾抢了风头。” 太子只是淡淡地笑:“不急。” 话音刚落,他撒下那把鱼食眼看就要被黑金锦鲤吞进大半,藏在水底的金色锦鲤突然钻出,一甩尾,把鱼食打散。那些在旁边吃不着食儿的鱼突然就有食物送上门。 金色锦鲤也趁机抢到了不少鱼食。 “阿平你看,只要懂得把握时机,还是有机会抢到鱼食的。” 阿平恭敬站在一旁,两人身后响起脚步声。 “风渊,见过太子。”战风渊嗓音哽咽。 太子一回头,率先被好兄弟头上高高的发饰吸引了注意力。 不愧是太子,定力足够,愣是忍住了没笑,也没问他这么古怪的装扮是什么原因。 而是走过去,给战风渊一个大大的拥抱。 “孤就知道,你一定能想到办法进来见孤。” 太子望着战风渊,心脏颤抖激动:“风渊,你瘦了。” 第67章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兄弟二人已有大半年没见过面了,千言万语无法通过书信倾述。 太子命人在荷花池旁的亭子里设坐,摆上几道点心,一壶上好的龙井。 点心的规格,都极为普通,玉京街市上就能买到,价钱也不贵。这和太子的身份一点都不相符。 太子指着几道点心:“你我二人许久未见,没有名点名菜,风渊别嫌弃。” 那龙井也是普通,香味很淡,换做平时,断不会出现在太子桌上,更别说用来待客。 “太子有心了。” 朱泽荪提壶,给战风渊面前的茶杯里倒出半盏。 战风渊这才注意到,连茶具都换成了普通的瓷碗。 他刚露出疑惑之色,侍卫阿平开口道:“自南境大旱以来,太子忧心百姓,不光节衣缩食,就连府中一应器物都让我们拿去换钱,筹办粮草,送去南境。” 战风渊朝太子做了个推心置腹礼,感谢太子善举。 “孤做这些不过杯水车薪,南境大旱数月,民不聊生。孤记得,数年前去宣城游历之时,还是个拥有数万百姓的县城。虽然不及绕城繁华,但人民富足。可你信中所写,如今的宣城,只有一万军民。” 太子说着说着,眼中擒满泪珠。 提到宣城百姓,战风渊更是悲痛。 茶都不愿喝。 他想起过去那几月,百姓是怎么度过的。 太子接着道:“好在,你们挺过来了。风渊,宣城能保住,多亏有你,孤以茶代酒,敬我们的英雄。” 旁边的侍卫阿平和护军山海脸上亦是敬重。都是军人体系,自然知道战风渊能坚持到今天有多不容易。 战报里写得很清楚,一千将士,对抗三万敌军,伤亡率还那么小,尤其是荒山沟伏击战,零伤亡,简直能用神迹来形容。 只有战风渊知道,他今日这些荣耀,全凭那个世界的白姑娘,和站在她身后的, 那个叫华夏的强大帝国。 没有她们,就没有他。 没有她,他不可能还活着,还能闲似清风般顶着个铜投壶招摇过市。 想着想着,他也鼻酸了。 秋风吹拂亭上悬垂的白纱帐幔,吹得战风渊心有些凌乱。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又好像一如既往。 太子不光给自己和战风渊倒茶,还给阿平和护军山海也倒了一杯。 四人豪气对饮。 “还有六日,辛国使臣就要入京,滕湖也会回来,不知道到时候,我们兄弟三人能否相聚。”太子微微叹息,他被软禁数月,朝臣们都不能入府探望。 “中秋夜宴快到了,陛下不让太子参加吗?” 朱泽荪无奈摇头:“孤不敢有什么奢望,只是许久不见父皇,不知道父皇身体如何。” 战风渊回答:“昨日,风渊见过陛下。陛下身体康健,精神上佳。” “那孤...就放心了。”话里道不尽的落寞。 战风渊用余光看见护军在登记册上不停地记录什么。思绪电转,开口把宣城以及南境大旱的受灾情况大略说了一些。 氛围沉闷,几人都觉得他们能享受如今的生活是多么难得。 太子抓着战风渊的手臂:“风渊,你来,孤带你去见一样宝贝。” 四人挪了位置,往书房行去。 一进到屋内,战风渊就感受到了异样,这里太素了。 原本房中挂着的前朝八大家的字帖、中堂,都不见踪影。换成了太子自己的笔墨。 摆瓷器的架子上空空如也。 他猜到是太子舍了那些名人大家的墨宝,器物,换了金银,送去南境各地赈灾,心中感动。 太子拉着战风渊的手臂,来到一个高台旁,那台子方方正正,用金色的绸布盖住。朱泽荪掀开绸布,露出地下一方金丝楠木制成的棋盘。 金光灿灿,纹路非常美丽。 就连棋子都是木头一颗颗雕刻打磨而成,黑子用的黑檀木,白子用的是白蜡木。 太子有个特殊的爱好,闲暇时喜欢做点木工打发时间,这方棋盘和两盅棋子,便是他耗时半年制作而成。 “孤打算在中秋夜宴向父皇献上此宝,风渊觉得如何?” “太子匠心独绝,陛下定会喜欢。”战风渊也知道,皇帝陛下除了修道,还喜欢手谈。 可是太子却叹息一声:“听闻永王准备了一件香炉,辰王会献上秦大家的《咏雪》,只有孤,没办法出门,弄过不到奇珍异宝。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亲手制作一副围棋送给父皇。” 战风渊安慰太子:“太子亲手制作的,更显重视啊。” 太子还是摇头。 觉得自己的礼物太寒酸,怕陛下看不上。 然后讪讪大笑:“父皇也不一定愿意见孤,孤还执着什么。” 说完,背着手,落寞地出了书房,在府中随意走动。 战风渊跟在他身后,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论说太子和陛下这对父子关系也不和睦,而他和父亲之间也有说不清楚的隔阂。想着想着,又想到白姑娘,决定一会儿回府后,好好和她聊一聊。 四人再次返回荷花池上的亭子,把杯中茶饮尽,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太子已经恢复了原来儒雅淡然的模样:“风渊回京述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吧?” 战风渊恭敬回答:“是,这两日,就要安排属下去兵部司和吏部司勋司处理勋级评定和功绩考核以及阵亡抚恤等问题。” “天色不早,孤就不多留你了,希望来日我们兄弟几人还能再聚。”太子重重拍在战风渊肩上。 ... 离开太子府后,在马车上,战风渊迫不及待取出纸笔,给白姑娘写信。 白色木牌传过去时,白暴雨刚结束一个时段的训练。 最近两天,薛宁给开始给她安排武术了。 一套青年长拳打下来,腰酸背痛,动作大部分没达标,被小柔她们鄙视了好一会儿。 李楼拿着战将军的信在白暴雨面前晃了晃。 “叮咚,你的笔友上线了。” 白暴雨白了他一眼,接过信纸。 【白姑娘,我刚从太子府出来。】 【见到太子了?他情况如何?】 【还不错,就是软禁数月,太子的威势削弱了些,多了不少儒雅之色。】 白暴雨给了四字评语:【锋芒内敛,是好事。】 不知道是马车摇晃,还是心思摇晃,战风渊的字体亦跟着有些不齐。 第68章 对饮悲一双,一诺重千钧 战风渊再次给白姑娘点赞,觉得她真是个聪慧敏锐的姑娘。比玉京那些深闺中女子更有见地。 【战将军,经秦法医检验,苏旭将军死于一种精神毒素。这种毒素从某种菌类中提炼出来。可以参入饮食中毒杀苏将军。】 回信后面还附带了尸检报告,和毒菌的图样。 白暴雨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纵使战风渊心理做了准备,还是如遭雷击,呆愣许久才缓过来。 【所以,只要查明谁的食水有问题,就能判定凶手是谁?】战风渊握笔的手阵阵发颤,眼睛发白。 只能用手撑住头才能阅字。 【至少方向正确。】 初六那一日,包括他的父亲战山阅在内,先后三人去见过苏旭。不仅如此,毒药有可能混在狱卒供应的饭菜里。 白姑娘提供的尸检报告里有写,这种毒药进入体内,有一个时辰的潜伏期,也就是说,毒发之前,所有见过苏将军的人都有嫌疑。 战风渊沉默了多长时间,白暴雨就等了多长时间。 待马车回到战府,战风渊把自己关在房间。 【白姑娘,有酒吗,要烈的。】 【国酒飞天茅台,暴雨与将军共饮。】 瓶盖打开,战风渊便闻到一股极为香醇的酒气。 【好酒。比仓国的白酒醉人。】战风渊已经饮了一杯,脸颊顿时泛起红晕,双眼迷离。 军中之人,酒量没有不好的,一小杯飞天茅台就让他感到头脑眩晕。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好诗。】战风渊对月,又干了一杯。 白暴雨怕他空腹喝酒,给他送去了两块水煮鸡胸肉,和三根黄瓜。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战风渊垂眸浅笑:【愿与姑娘月下共饮。】 三杯下肚,已是微醺状态。 【我还骗自己,苏伯死于自身疾病,不是什么扼颈自戕,没有人对他下此毒手,哈哈哈哈,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白暴雨心里跟着痛,思忖片刻,写下第二句诗:【送将军诗人杜甫的‘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南境无数百姓遭受旱灾,苦不堪言,可京城中人呢,还是夜夜笙歌。只晓得办什么中秋夜宴,欢愉奢靡,根本不懂民间疾苦,哈哈哈哈。】 白暴雨鼻子一酸,一股强烈的悲伤情绪涌上心头,此时,她能明晰地感受到另一个世界,战将军的切身感受。 泪眼朦胧。 她也饮了一杯,微醺状态下,情绪发酵得更加厉害。 旁边守着她的薛宁、小柔她们亦陷入悲伤,薛宁给暴雨手边悄悄放了块巧克力。 【苏伯一生忠勇,为了守住承浒关舍身忘死,怎么可能出卖军情。太子贤能睿智,又岂是那种敛财贪婪之人,他不分青红将他们下狱软禁,真是昏庸无能。】 也就是面对异世界的白姑娘,他愿意敞开心扉尽情宣泄不满和悲愤,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出去,战风渊就是有9颗脑袋也不够砍。 【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将军节哀。】 大将军行军打仗这么多年,第一次情绪崩溃。好在有暴雨姑娘和美酒相陪,才没那么孤寂痛苦。 战风渊趴在桌上放声痛哭。 白暴雨似有所感,心脏像给刺了一刀,揪着疼。 她也哭了。 通古今任务组,很多人都默默落泪。 感叹生命无常的同时,也在叹息那个时代的悲哀。 过了许久许久,战风渊没有再放纵自己饮酒,他坐起来,收敛情绪。 【战某一定查出害死苏将军的罪魁,但是,战某在查案这方面不太在行,希望白姑娘帮我。】 【我也敬重苏将军为人,希望找出杀害他的凶手。查到什么线索,尽管告诉我,我们这边可是有最专业的查案高手。】 一诺重千钧。 【多谢。】 【你我不用客气。】 战风渊觉得好了许多,胸中郁结的烦闷抒发不少,浅浅柔柔一笑:【好。】 片刻后,白暴雨把话题引到太子身上。 【你们陛下打算何时解除太子软禁?】 这也是战风渊忧心之事,承浒关一战,看似仓国守住了国门,实则他很清楚,辛国若是再增派兵力,早晚会攻破北防大门。 如今的仓国就是个纸老虎。 虚伪的繁荣最是不堪一击。 而太子却牵扯进承浒关贪腐案中,陛下的怒火可想而知。 【白姑娘,华夏历史中,像仓国这样,太子失去帝心被软禁后,可有东山再起的先例?】 【当然。】白暴雨看出来战风渊对此事没什么安全感,还有些迷茫,化身知心姐姐,帮他解惑。 白暴雨轻叹:这可是我的主场,不藏了啊。 立刻提笔写下两段历史。 其一: 【永宁元年(公元一百二十年)刘保被立为皇太子。但延光三年(一百二十四年),刘保因受后宫争斗的牵连被废为济阴王。当时汉安帝的皇后阎氏为了把持朝政,诬陷刘保,导致他被废。】 【延光四年,汉安帝驾崩,阎皇后为了继续掌权,立年幼的北乡侯刘懿为帝。然而刘懿在位仅半年就去世了。之后,以孙程为首的十九名宦官发动政变,推翻了阎氏的统治,迎立刘保为帝,即汉顺帝。刘保登基后,迅速稳定了局势,开始了自己的统治。】 历史二: 【公元六百八十四年,唐中宗李显在位仅五十五天就被母亲武则天废黜,降为庐陵王,随后被贬往房州。这主要是因为李显想要提拔自己的岳父,试图组建自己的势力,触怒了武则天,武则天认为他的行为威胁到了自己的统治。】 【武则天**后,李旦被拥立为帝(唐睿宗),但只是傀儡天子。武则天在继承人问题上一直犹豫不决,在狄仁杰的劝谏下,她于公元六百九十八年召回了李显,并立其为太子。公元七百零五年,以张柬之、崔玄暐为首的五位宰相发动政变,斩杀了武则天身边的男宠张昌宗与张易之兄弟二人,逼迫武则天下台,迎立李显复位,李显再次登上帝位。】 【这两段历史比较极端,我想,你们的太子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应该还有转圜余地。】 战风渊细细阅读,深感认同,思索怎么帮太子重赢帝心。 第69章 青铜大蒸锅 回京第三天。 战风渊起身洗漱,苏溪帮他搭配衣衫的时候。 询问道:“将军,今天还要戴铜投壶出门吗?” 战风渊思考片刻。 他要入宫面圣,装扮上还是简单尊重为佳。“不了,苏旭,你在家看好铜投壶。” 苏旭应是。 吃过早膳后,副将王九和都尉钱哲已经等候在书房外。 战风渊草拟好了关于将士勋级评定、功绩考核以及阵亡抚恤的方案。 安排道:“王九、钱哲,你两人今天去一趟兵部,先找相关人员核定方案内容。兵部核算好之后,你们再与兵部的人去吏部的司勋司,核定最终方案。” 两人拱手:“是。” 核定战功和申请阵亡抚恤是件复杂却麻烦的事,没个六七日办不成。 战风渊要在六天之内找出杀害苏旭的凶手,只能让属下去经办这件事。 王九做事有些冲动,但钱哲还算稳重,两人搭配合作,应该能顺利点。 在苏溪的帮助下,战风渊完成了面见圣上的装扮,儒雅俊逸。 “将军之姿在玉京中也属上乘,比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们多了一些英勇杀伐之气。” 战风渊在苏溪脑袋上敲了个爆栗,揶揄道:“你才来玉京,见过多少王公贵族?” 苏溪不服气,腮帮微鼓:“哪没见过,昨日将军外出办事,战府门前就来了许多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和小姐。” “来做什么?”战风渊感到奇怪。 苏溪帮战风渊系好蹀躞带,转身从木匣里,把里面的册子帖子全部倒出。 “将军您看,这些都是那些公子小姐们送来的拜帖。有二十三本哩。” 挑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是御史台,御史中丞家二公子,相约一起去郊外骑马。第二本是翰林院,翰林供奉家大公子.... 其中有好几本是女子相邀逛中秋夜宴的帖子。 仓国国风似唐,开放大胆,女子并不因为礼数拘在闺中,男女之间也能交朋友,日常来往游玩。 这些帖子无一不富含溢美之词,竭尽所能夸赞战风渊的英武神勇,迫切想交朋友的想法。 苏溪一本一本介绍来送拜帖的人物,竟分毫不差。 战风渊侧目看着苏溪,再次揶揄他:“苏溪,你记忆力很好啊,只是不想做孙神医的徒弟,找的借口吧。” 苏溪摸着后脑嘿嘿傻笑,乖巧讨好:“苏溪只想伺候将军。” “行。” 得到将军的认可,苏溪很开心,又抱了个木匣过来。 “将军,那些贵族小姐们送拜帖的时候,还送来这些。” “是什么?”战风渊疑惑不解。 木匣打开,是一些画卷,展开一幅,发现是女子全身画像。 战风渊向旁边微微移开目光:“里面都是这些东西?” 苏溪点头:“是啊,将军,这些都是那些想要和将军交朋友的贵族女子画像。将军都打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战风渊心里很抗拒,严词拒绝:“苏溪,今天那些贵族小姐再来,不要收她们的画像知道吗?” “为何?福叔说,将军年岁不小了,该把婚事定下了。” 听到这话,战风渊也不清楚心里那股无名之火怎么来的,就是烦躁,说话也不太客气:“说了不收就是不收,苏溪,这是命令。” 苏溪喏喏:“哦,知道了。”心里却在想,要不要把福叔打算今日要请画像师来家里给将军作画的事说出来。 害怕被骂,装不知道好了。 缩着脖子把画像和拜帖都收起来。 这时候,家中一个奴仆急匆匆跑来:“少爷,门口来了好多王公贵戚家的人,都是来送拜帖的。” 战风渊本就烦躁,噌地起身,大踏步来到府门。 被乌泱泱的马车和管家家丁模样的人弄傻了。 这些人数量之多,几乎占了半条街。马车队伍更是看不到尾。 见到正主,那些管家模样的人立刻围上来,手捧拜帖,身后跟着的下人手里都有木匣。 “听闻节帅打跑司徒崇,我家老爷特命小人送来拜帖,请将军今晚到府一叙。” 一人说完,旁边的管家们立刻把那人挤走,拱手道:“我家老爷请将军今晚到醉仙楼品尝玉泉佳酿。” “还有我家老爷,我们一起的一起的。” 请去醉仙楼吃饭的就有四五家。 战风渊任务重,本不愿意接这些应酬贴,可听到醉仙楼三个字,起了别的心思。 伸手接了那几家在醉仙楼请客吃饭的拜帖。 “都是去醉仙楼,那就一起吧。” 那些个管家们喜笑颜开,忙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把身后抱着,木匣的家丁奴才们推到前面。 “将军,这些是我家主人的小小心意,望将军不嫌寒碜。” 收下拜帖已经让战风渊为难了,礼物想都别想,拒绝的手都举到半空,余光瞟见一抹金色。 一个家丁满头是汗地想把礼物举起来。一来是因为他手里的礼物太重,举不起来,二来是此人身材瘦削,挤不过别人。所以一直无法靠近。 望着分开人群,走向自己的大将军,家丁小李激动啊,脸顿时变得通红。 “将...将军...”家丁小李语无伦次,面红耳赤。 “这礼物是吉金做的?” 家丁的主人送了一口吉金打造的蒸锅。 “是是是。我们家主人是少府监监,掌冶署令姜从。” 这个掌冶署令只是个从七品下的芝麻小官,顿时被一群五六品官员的管家家丁们笑话。 小李费力把叫做甗的吉金器物高高举起,那东西太沉,努力好几次还是失败。 “一个从七品的小官,也想攀上战节帅的高枝儿,送你主子四个字,痴人说梦。” “哈哈哈哈。” 周围的不屑声此起彼伏,小李羞得面色通红,半举过头的甗差点脱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托住下滑的青铜大蒸锅。 “小哥儿怎么称呼?” “小...小人吗?”李二的脸顿时红成一只熟虾。“小人只是姜大家的家丁,将军,您叫我小李就行。” “这份礼物我喜欢。”姜从家拮据,家丁不多,来送礼送拜帖的就李二一人。战风渊从他腰间抽出有些皱的拜帖。 打开一看,里面的文字,尽是低位者对高位者的畏惧和奉承。 “小李,去回你家主人,今日晚膳时分,战某请他去醉仙楼一叙。”接着,对先前应下醉仙楼的官员管家道:“都回去告诉你们家主人,战某今日酉初一刻,在醉仙楼等候各位。” 所有视线齐刷刷看向李二,全都收起了先前的轻视和嘲讽。 第70章 卧龙凤雏 收到青铜大蒸锅的战风渊内心狂喜。 在仓国,青铜、铜和铁等金属,都是战略物资,不允许百姓私采。 开采权全部揽在皇室手中。其中,尤以青铜,也就是吉金最为严厉。而用吉金制造的器物,只在皇室流通。 姜从赠送的这件吉金甗,是厨房用具,分上下两个部分,上为甑,下为鬲。用来蒸食材。 战府厨房里就有一件,还是太子所赠。 而姜从送的这件,无论雕刻工艺还是美观都属上品。 战风渊快步返回卧房,在苏溪惊讶的目光中,去给白暴雨显摆。 【白姑娘,战某又得了件吉金器物。】 【哇~~~~~】 收到甗的时候,白暴雨就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还在宣城的时候,江图带人“洗劫”玄元观搜集到的青铜器,多以香炉和酒器为多,厨房用品还是零。 甗的到来弥补了这一块空白。 【喜欢吗?】战风渊有些紧张,不知不觉间,白暴雨的情绪能牵动他的。 【喜欢喜欢,么么哒。】 战风渊:【什么是么么哒?】新的暴雨语录吗? 白暴雨反应过来,一时激动,把网络用语给送过去了。想到么么哒的含义,脸一阵血红。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表达强烈的喜欢。】白暴雨,心如擂鼓,有种做了坏事的羞怯感。 通古今任务组自然因为甗的到来,掀起一小波热潮。 各大博物馆专员们把甗围得水泄不通,掏出各种仪器检测计算。 ... 战风渊这边,神清气爽得很,准备立刻出发,入宫面圣。 他不再想被拜访的人堵住去路,这一次,选择了后门。 没成想,还是被堵住了。 一个俊秀的小厮双手抱胸靠在墙边,脚下慢无目的地踢石子儿玩。 听到脚步声,那小厮一抬眼,双眸中闪烁出激动的光彩。 战风渊觉得此人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不等他上前询问,就被那小厮拦在身前,他双臂张开。 “战风渊,你要去哪?” 战风渊虽然没什么节度使架子,但也好奇此人的来历,这小厮竟敢直呼自己的名讳。 刚要问几句,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战风渊,你要去哪?” 战风渊:“?” 就见卢大公子走来,他今天没穿南衙禁军的制式服装,而是一套奢华到极致的贵公子装扮,想来是在休沐中。 心想,难道你们两个是一起的?怎么连问的话都一样。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卢崎又要生气了。 见到卢崎,那小厮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多了一丝闪躲,脸也侧到一旁,好像不想让卢崎认出来。 见到此景,战风渊只觉得有意思。 “你看谁,我和你说话呢?”再次被无视的卢崎更加火冒三丈,下意识顺着战风渊的目光看过去。 先是见到一个瘦削矮小的小厮,装扮很奇怪,明明穿着小厮的服饰,却发间干净,皮肤细腻,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香味散发而出。 那衣服新得像刚做出来,衣料也上乘。 此人绝对不是小厮,而是人假冒的。 “大胆,什么人冒充小厮,敢混在我左千牛卫中郎将身边?” 战风渊看卢崎的眼神很无奈,心道:明明就是想混到我身边。 卢崎直接伸手去扯那小厮衣领,这一扯不要紧,那小厮紧忙捂住胸口,尖叫起来。 几番拉扯,小厮头上的发带松了,散下一片青丝。 “恩...恩宁,怎么是你。” 战风渊瞪大双眼,这小厮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陛下的爱女,十三岁的宣南公主,朱恩宁。 既然被识破身份,朱恩宁就不装了,伸手揪住卢崎的一只耳朵:“你叫这么大声做甚?引来父皇的禁卫,本公主...我又要被抓回去了。” 卢崎和战风渊同时感到头大。 公主年幼,听她话中之意,是自己偷跑出来的,这还得了。万一磕着碰着,他南境节度使也担待不起啊。 反正马上要进宫面圣,直接把小公主送回宫,烫手山芋谁想要谁要。战风渊如是想。 可惜,宣南公主不是什么矫情忸怩的主儿,特别有主见,思维也不似普通女子。 双手叉腰,盯着两个比她高大许多的大哥哥,振振有词:“我现在的身份是小厮,你们去哪,我要跟着你们,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去父皇那里告状,说是你们把我骗出宫的,你们还欺负我。” 卢崎还没什么特别想法,反正这是宣南一贯基操,皇宫根本关不住这丫头,经常偷跑出来。 反而是战风渊多了很多念头。 宣南公主?他记得很清楚,前夜去崇文馆藏书阁的时候,就有令书貌似随意地开过宣南公主和他的玩笑。 只要关于他的婚事,战风渊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下意识远离朱恩宁。 心里不断冒出猜想:陛下不会真有想法,招我为婿吧?不行不行。 联想到自己的婚事,战风渊的思绪就忍不住飘到铜投壶身上。 和那个叫白暴雨的姑娘身上。 可他又不好直接去问宣南,应证心中猜想,想着马上要进宫,试探试探陛下的口风再说。 神思飘忽间,朱恩宁跑过来,双手搂着他胳膊,叫得甜软:“风渊哥哥,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我就不藏了。” “恩宁最是仰慕驰骋沙场的军人,而风渊哥哥是恩宁最崇拜的英雄。” 卢崎挺着胸膛:“恩宁,那表哥呢?你崇拜不崇拜?” 朱恩宁把头偏向旁边,发出一声切,满脸嫌弃。 ... 华轩舍。 刚收到公主又跑出宫消息的皇帝陛下头痛无比。 “这次没跟丢吧,恩宁去哪玩耍了?” 楚九年语气怪异:“宣南公主去找战节帅了。” 皇帝脸上了然之色。 “那不用管了,有战卿和崎儿在,恩宁丢不了。” 他前几日不过是暗示了贵妃杨云娘几句,恩宁就出宫去找战风渊,说明贵妃也向恩宁透露的指婚的想法。 战风渊年纪轻轻就屡获战功,成为朝中各派拉拢对象,皇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人才。 而他最大的底牌就是宣南公主,朱恩宁。 第71章 皇帝的内库 虽然还弄不明白这两人一定要跟在自己身边的动机,战风渊也没出言赶人。 毕竟他要调查卢崎和苏旭之死的关联,他在身边更好查案。只是宣南公主比较麻烦。 战风渊不动声色将手臂从宣南公主怀中抽出,唤来马车。 “张叔,我们进宫。” “战风渊,你想送我回宫?”朱恩宁皱着眉头,刚才的撒娇崇拜消失殆尽,转而是一脸警惕。 “我进宫面圣是有要事,不是送你回宫,不过,你要是不听话,我不介意告诉陛下。” 朱恩宁闭嘴不言,身子刚要靠近战风渊,被他用眼神止住。 “以后不许靠我太近,不听话,送你回宫。” 回宫二字绝对是拿捏朱恩宁的最佳武器。 这位公主年纪虽小,但特别有主见,稍一思量,就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行为。 小身子直挺着,远离战风渊,坐到靠门边那一侧。 看到这一幕,卢崎啧啧称奇,以往被拿捏的人是他啊。 刚升起一丝丝敬佩,待看见战风渊比他还要帅气的脸庞,妒意大发。 冷哼一声,侧过脸去。 马车本来就不大,三人加起来二千四百个心眼子。 大约半个时辰,他们停在皇宫门口。 递了玉京通行令,马车顺利来到正阳宫旁边的跸道尽头。 “从这里开始,就得步行了,你们在马车上等吧。” 战风渊沿着跸道往华轩舍方向一步一步行去。 ... 这时候,楚九年还在和陛下汇报战风渊的日常。 “战节帅只收了一只吉金甗,其他礼物似乎不屑一顾。” 皇帝弄不明白战风渊的喜好,想着宫里搁置的青铜器不少,心中有了想法。 又听楚九年又禀报道:“战节帅还约了一些王公贵戚今日傍晚去醉仙楼吃饭。” 皇帝悬在棋盘上的手停下,侧头望了一眼楚九年。 “那日见过苏旭的人里,有两人带的食物和酒水都是从醉仙楼里出来的,战风渊是想去那里调查吧?” “应该是这个打算。”楚九年回答。 朱熄聪淡淡一笑:“聪明。” 这时候,吕萍的脚步声响起,楚九年照例躲回密道。 吕萍的公鸭嗓在门外响起:“陛下,战节帅求见。” “让他进来吧。” 只看见这位节度使的面色,皇帝就知道苏旭的死亡原因找到了。 “陛下。”战风渊语气沉重。 “说吧,朕有心理准备。” “苏旭死于中毒。” 皇帝一楞,旋即追问:“什么毒,为何连大理寺卿都辨别不出来?” 他怒极,那常景启可是大理寺卿,专门负责查案的头头,他都没看出来苏旭是中毒身亡。 要他何用? 战风渊忙解释:“陛下息怒,那种毒素来自于一种菌类,无色无味,会导致食用之人产生幻觉,呼吸急促,心脏狂跳,有窒息感,所以苏旭死前,会引发扼颈自戕的假象。” “这种毒很是奇特,毒发快,却不会引发大面积肝脏病变,仅从面色上也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 “可谓刁钻。” 皇帝先是听说是菌类的毒素,面色就如同死灰一般。 再通过战风渊的详细描述,知道冤枉了常景启。 可他的内心依旧不忿。 疑惑道:“战卿,连常景启都不知道的菌毒,你又如何得知?” 在长长跸道上行走的时候,战风渊就盘算好了话术。 躬身回禀:“陛下,您忘了,南方多雨湿气又重,山中盛产菌类,而宣城所在玉衡山脉更是菌类生长的绝佳之地,属下在宣城戍边多年,知道此毒并不稀奇。” 他又加一句:“宣城大旱之初,就有外来百姓想去山中寻找菌类充饥,被属下严令禁止,才未酿成大祸。” “原来如此。” “依你之见,是何人下的毒?” 战风渊分析说:“这种毒能参入食物或酒水中,无色无味,服用一个时辰后开始出现中毒症状,常公发现苏旭尸体之前一个时辰内,进入大理寺地牢,且给苏旭带了食物或酒水的都有嫌疑。” 皇帝叹息一声,靠向椅背:“这么说,除了医正扁鹤,你父亲战山阅和卢崎都有嫌疑,还有大理寺当日负责监管苏旭的人也有可能是凶手。” 战风渊道:“大约如此。” “你继续查案去吧,有什么需要,再进宫找朕。” 见战风渊还跪着,皇帝问他:“还有事?” 自己做宣南公主驸马一事如鲠在喉,战风渊实在问不出口。 一来,若他问了,皇帝不承认,则显得他有巴结皇室之嫌,会被人轻看。二来,若陛下承认有指婚想法,作为人臣,战风渊就没有后路可退了。 想了又想,没敢开口。 只道:“陛下,宣南公主乔装成小厮跟在微臣身边。” 他之所以选择坦白,是因为身边跟着不少金吾卫的探子,皇帝能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扮作小厮的事吗? 皇帝淡淡一笑,表情颇为无奈:“恩宁那丫头被惯坏了,随她去吧。你就把她当做你的小厮,随意吩咐点事情给她做就行。” “微臣明白。” “对了,你打跑司徒崇,朕还没给你赏赐。” 这话让战风渊的心咯噔一下。 好在,皇帝只是拿些器物奖赏他。 “兵部、吏部正在核对你给他们的请功贴,具体的赏赐等核对清楚再给你们。这是朕私下给你的。” 一敲罄,吕萍进屋。 “大伴啊,带战卿去朕的内库里挑几样看得过眼的吉金器物拿回家赏玩。” 皇帝赐,不能辞。 听到吉金二字,战风渊更不愿意推辞。 跟着大太监吕萍去了专门收藏吉金器物的库房。 一进屋,便被一片金色迷了眼睛。 “战节帅,尽管挑。看中什么拿什么,别客气。” 小到饰品,酒器,大到香炉、冰鉴,应有尽有。 战风渊的视线直接落在最大的吉金器物,冰鉴身上。 吕萍看出他的心动,舞着兰花指,介绍说:“陛下屋里的那个比这个大,节帅要是看上,咱家就让人给您送到府上。” 不心动是假的。 战风渊还在犹豫,吕萍把他拉到库房更深处。 战风渊一眼就相中那扇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的巨大屏风。 第72章 礼尚往来 吕萍办事很重视效率,战节帅前脚刚离开华轩舍,后脚就安排人将他选中的几件吉金器物打包送去战府。 战风渊本想去别的地方查案,心里念着吉金器物,就想第一时间给白姑娘送去。 便回了府。 卧龙凤雏自然跟在身边。 两人都是第一次进入战府,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 一个表情不屑,一个表情也是不屑。 卢崎的不屑来自于傲慢,觉得他范阳卢氏比战家更加尊贵,府邸的奢华装饰自然更好,更能彰显卢氏的身份地位。 朱恩宁的不屑来自于习以为常,宫里比战府大无数倍,小小战府还不在她眼里。 这两个家伙一进战府,卢崎四处走动,随意点评,嘴里没一句好话,朱恩宁这个小厮像是进了自己家,随便找个躺椅就躺下去,见着个下人就随意招呼。 弄得战风渊好一阵无语,感慨身边跟了两个祖宗。 管家福叔只知道卢崎,却没见过朱恩宁,满脸惊奇。以他的眼色,自然看出那人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厮,只是疑惑她的身份。 “少爷,那女子是什么人?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吧。” 战风渊给福叔点赞,拉着他到廊下,小声道:“福叔,卢崎你应该熟悉,做小厮装扮的是卢崎家一个表妹,性子贪玩,不用刻意招待,把她当作服侍我的小厮就行。她的身份严格保密。” “连老爷也不能说吗?” “父亲不问,就不说。” “好勒。”福叔的脸都笑出了好多褶子。这还是少爷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虽然身份和方式有些怪异。 三人在院中闲谈时,战府的仆从来禀报,说有人来了,因为战山阅当值没在府中,就得少爷战风渊来接待。 战风渊还以为是宫里来送东西的太监,没想到是丹青师,严之白。 “原来是之白兄,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这严之白在玉京是个大名人,一手丹青出尘绝世,常为皇室绘画。 民间想要请到他出手,光银钱是没用的,得用人情抵债。 严之白笑嘻嘻走过来,双手在战风渊肩膀一拍,大笑道:“风渊,好久不见,你更帅气了。” 战风渊不是青楼的粉头小生,不是后院贵妇人们赏玩的面首,不觉得面容俊俏有什么优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这趟回来,该是去拜访你的,只是杂事缠身,无暇分心。” 严之白爽朗大笑:“无碍无碍,你不去见我,我就不能来看你吗。” 说完,从身后解下一个大木匣。 “这是?”战风渊不解地问。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给你绘一张丹青。” 战风渊刹那间想明白原因,温怒道:“是我父亲让你来给我画画像的是不是?” “你急什么,坐下坐下,很快就画好了。” 既然猜到父亲的想法,战风渊哪里坐得住。 前院的响声引得后院的卧龙凤雏注意,偷偷溜过来,双双躲在廊后偷看。 福叔把少爷摁回椅子,劝他说:“严丹青好不容易来一趟,少爷别犟。” 苏溪也来凑热闹,好多下人奴婢都跑来,小声议论。 成为全场焦点的战风渊闹了个脸红。 严之白没好气地说:“多少人求我我都不愿,你倒好,我免费帮你画,你还不肯,那我走。”说着,假意开始收拾画具。 卢崎和朱恩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左一右把人摁住。 “人家严丹青一幅画,在玉京要卖到五十两银子,别不领情啊。” 严之白起笔作画之时,正好和朱恩宁的目光对上,一个惊吓,手里的狼毫笔差点掉地上,被朱恩宁用目光威胁。 说他要是敢泄露秘密,小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严之白只好低头作画,不问世事。 他的丹青之功确实了得,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得了一幅战风渊的坐像。 卢崎、朱恩宁自然的第一波跑去点评。 “啧啧啧,不愧是严丹青,画得真是惟妙惟肖。”朱恩宁不吝赞美之词,借着卢崎的遮挡,伏在严之白的耳边,小声道:“再画一幅小一些的,本...我带回去给我娘瞧瞧。” 严之白这一趟不光免费给战节帅作画,还要免费给宣南公主作画。 心里委屈,蓝瘦香菇。 可他哪敢有什么意见,埋头继续作画。 反观卢崎,指着画像:“眼鼻细节不够生动,呆板得很,还有衣服不同。” 朱恩宁当即就反驳道:“严丹青是写意画,捕捉的是神态,而非细节,亏你还自称范阳卢氏,这点鉴赏能力都没有。” 公主把头高傲地偏向一边,表示不屑与这等俗人为伍。 这话要是战风渊说,严之白说,卢崎都会翻出肚子里的藏货好好怼怼,可惜,说这话的人是宣南公主,一个两只指头就能轻松拿捏他的人。 这边正闹得起劲,门童又来通报说宫里来人了。 还是大太监吕萍带的队,后面跟着好多抬木箱。 战风渊起身,亲自去门口迎接。 “吕大伴何必亲自来一趟,吩咐手下办事就好。”战风渊笑得脸都要僵了。 “唉,这些可都是节帅喜爱之物,咱家怎可马虎。” “吕大伴,里面请。” 吕萍招呼身后的太监们跟着战府管家和下人,把木箱搬进战府。自己则和战风渊往主厅走去。 他拉着战风渊小声问:“公主可在里头?” “在。” 吕萍想转身离去。却被战风渊拉住:“公公亲自来送礼物,进屋喝口茶再走。” 吕萍是不想碰到公主,战风渊自然明白这些,拉着吕萍来了自己的书房。 转头就塞给吕萍一个木匣。 这位皇帝身边的大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以为只是些感谢亲自跑一趟送礼物的赏钱,谁承想,木匣里头竟搁着一对做工精美的琉璃盏。 辰光透亮,美不胜收。 当即出声拒绝:“战节帅,使不得使不得,这东西太名贵了。连皇室中人都没多少,如此瑰丽的琉璃盏,当献给陛下,咱家可要不起。” 琉璃盏是白暴雨为战风渊提供的敲门砖,让他去大臣那边跑关系的时候顺畅些。在华夏只是工艺品,不值几个钱,可这是繁荣程度远不及唐代的仓国。 琉璃完全要从西域进贡,是绝对的珍品。 价值连城。 第73章 猪队友搞事,神队友助攻 吕萍几番推辞。 心动归心动,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 正在惋惜之时,战风渊又从柜中拿出一个更大的木匣。 里面是一件琉璃烧制的花卉摆件。 文人最爱的兰花,素冠荷鼎。 木匣一打开,吕萍的目光便没从这盏琉璃兰花身上挪开。 清新典雅,色泽虽只有绿色和白色,却难得有一丝宁静的禅意。 “这这......”吕萍无法用词汇形容这件器物的美,惊叹地捂着嘴。 “吕大伴,这是战某送给陛下的中秋节礼。” “好好好,陛下定会高兴。” 既然陛下有更绝色的礼物,那对显得“俗气”的琉璃盏,吕萍就笑纳了。 ... 送走吕萍,战风渊穿堂过屋,带着铜投壶来到库房。 遣走家丁侍卫,战风渊难压激动,绕着八抬木箱转圈。 他选了冰鉴和屏风,还搭了十多样小一些的青铜器物,那些都是民间见不到的极品,想来白姑娘定会欢喜。 刚写好信,门外有人敲门。 “苏溪,你怎么来了?” 苏溪略带焦急:“将军,不好了,卢公子和您带回来的那个小厮打起来了。” “苏溪,你守在库房,除了我,谁都不许进来。” 待苏溪答应,战风渊火急火燎赶到院中。 打起来的原因很简单,公主逼着严丹青另画一幅的事情被卢崎知道了。这家伙心里不爽,和宣南争辩起来,说战风渊不配做公主的驸马。 一抢一夺,在院中追逐打闹起来。 好在先前吕萍来送礼物的时候,管家、家丁和奴婢们都去了前院接待客人,这会子除了卧龙凤雏,就只有严丹青在院中。 碰到这两个祖宗,战风渊真的头大,稍不留神,就要闯祸。 卢崎举着画卷,在院中狂跑,“小厮”在后面艰难追赶。 公主毕竟是女孩子,体力不行,很快累得喘气。 “够了,给我停下。” 两人都很不甘心,尤其是卢崎,愤愤不平的样子很讨打。 战风渊警告他:“卢崎,你怎么调皮我不管,她的身份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他指着猛灌茶水的宣南,“你这样大声嚷嚷,她的身份泄露,出什么岔子,你我担待得起吗?” “亏你还是左千牛卫中郎将,这点敏锐力都没有。” 见卢崎在战风渊这里吃瘪,宣南朝着家伙吐舌头做鬼脸。 卢崎别开头,战风渊把画拿走,塞进宣南手里。 “你拿我的画做甚?” “你管不着。”宣南很傲娇地回答,宝贝似地把画抱在怀中。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又给你多画了几幅,那些王公贵戚家的小姐就能人手一份了。” 战风渊转头,无奈盯着严之白。 “你别这样看我,是你爹让我做的,有怨气,找你爹去。”然后背好木匣,把七八个很小的画卷塞进战风渊怀中,飘飘然离去。 “我有要事要办,你们都乖乖在这里等着,再闯祸,你们以后就都别跟着我了。”提醒两个不省事的猪队友后,战风渊往仓库方向走去。 ... 【白姑娘,陛下送了战某几样吉金器物,需要一个较大的空间。】 【ok。】 通古今任务组正凑在一起八卦周家庄埋尸案,接到战将军信件的时候,白暴雨欢喜地嗷呜一声,拉着小柔他们就往楼下的仓库跑去。 她想想,怎么也不会比玄元观香炉更大吧。 收到东西的时候傻眼了。 一个个雕花红木箱出现在地面。 早就有专员们扑上去,准备录个开箱视频。 箱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一共八个木箱,有大有小。 开箱专员先打开的是最小的箱子,一件件工艺精美的青铜摆件和器物整齐放在箱中,外面包裹用来防震的木屑。 “哇塞,真漂亮。” 专员们一人一件,直接掏空了木箱。 第二个箱子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惊呼。 “我的天啦,这是什么东西,花纹好复杂。赶得上‘子乍弄鸟尊’、‘曾侯乙尊盘’这等国宝了。” 三个箱子打开,这件宝贝的全貌才完全显现出来。 “是冰鉴,我认得此物。”华夏国家博物馆一名专员惊呼出声,颤巍巍趴在箱边,轻柔地抚摸箱中的冰鉴部件。 专员们开始动手去拼这件异宝。 这些都是各大省级博物馆派来通古今任务组的专家,可以说都是领域内精英,很快就找到窍门,把完整的冰鉴拼合出来。 “漂亮啊。”全体惊呼。 “剩下四个箱子装了什么?”有人好奇地问。 冰鉴的出现已经让他们疯狂了,对剩下四个箱子里放着的物件更加期待。 这四个箱子大小一致,花纹也比装冰鉴的三个木箱要更繁复,众人的期待感直接拔到顶点。 最贵重的物品当然由白暴雨亲手开箱。 她搓着手,站在其中一个木箱前。 啪! 一声轻响之后,众人在木箱里看见了一面折叠起来的屏风。 小柔、苏苏、小李和白暴雨四人,一起用力,将折叠起来的四扇屏风抬了出来。 一个字,美,两个字,绝美。 技艺采用的是双面绣。 以布为纸,以线为墨,以针作笔,金线为廓,红绿相绣,绣一出龙凤呈祥,绘一朵人间富贵花。 金银两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散发出无比高贵的气质。 大家都看傻了。 就连最有发言权的江博代表都由衷赞叹。“道一声人间仙品不为过。” “快快快,把剩下的箱子打开。” 啪! 第二个木箱打开,还是四扇屏风。这四扇的花纹和前面四扇一致,形成了左右镜像对称。 这时候,所有人都猜到这是一面巨大且精美的屏风装饰品。 那剩下的两个木箱里装着的,大概率就是支撑屏风的底座。 还是白暴雨的任务,她啪啪直接将最后两个木箱打开。 小柔她们把底座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 待看清楚那底座的模样,和支撑方式, 欧阳雪柔最先哭出来,接着是苏苏,还有各大博物馆的专员们。 他们哭,不是因为两个底座的体积庞大,也不是造型多优美,而是这两个支撑,和三星堆的“铜扭身跪坐人像”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双手合十侧放于身前,头冠和手掌相合处共同构成了屏风支撑。 ... 和所有人不同,白暴雨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木箱中。 在木屑里,安静地放着一个画卷。 她拿起来,解开上面的绳子,轻轻打开卷轴。 一个双眸坚定,眉宇英武不凡,身穿节度使櫜鞬服,头戴红色抹额,脚踏黑色皂靴的俊逸男子出现在画中。 白暴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海里跳出一个男人的名字。 战风渊。 第74章 通古今任务正式纳入国家发展计划 所有吉金器物开出安装后,李楼第一时间为它们拍照、存档,薛宁则通过平板把消息发给陈处长。 晚饭吃完没多久,三辆黑色suv开进通古今任务组。 陈处长带人进来,直接向白暴雨他们介绍:“这位是三星堆博物馆馆长霍晚吟,霍馆主,这位是她的助理孙贵。这些是三星堆专员。” 众人一一和白暴雨握手,霍馆长抱着白暴雨久久不放。 “暴雨同志,快带我们去见见那个屏风。” 白暴雨知道他们来这里的原因。 21年的时候,三星堆出土了3件“铜扭身跪坐人像”,因其独特的造型,在网上广受传播。 网友们亲切地称它为“拍手人”,二创、三创表情包席卷互联网。 三星堆的发掘带着浓厚的神秘气质,因为没有文字,具体的历史难以考证,再加上特殊的埋葬方式,让史学家、文物学家们头痛不已。 但战风渊送来的这面屏风,支撑底座和铜扭身跪坐人像,在造型上有异曲同工之妙。能很好地佐证三星堆出土文物的具体用处。 自然让那里的文物家们疯狂。 收到消息的霍晚吟第一时间拉着助手和专员们往双庆赶来。 一行人水都顾不上喝,火急火燎来到楼下仓库。 还没走近,霍晚吟就不顾身份,小跑过去,还特意带上一面放大镜,仔细观察细节。 每次专家们因为新到来的青铜器,而展现出的惊喜、震惊时,白暴雨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和成就感。 比她修复好一件古物还要强烈。 组长小步挪过来,朝白暴雨竖起大拇指:“暴雨同志,干得漂亮,真为任务组长脸。” 小柔她们脸上都有光。 通古今任务组自组建成功,几乎都是单方面向战风渊那边支持物资。成立一个如此规模的任务组,需要的人力物力难以想象,除了面上这些工作人员和专员们,背后还有无数人在维持任务组的正常运转。 尤其是外围和保密组,大量的基础工作要做,压力很大。 可以说,在战将军展现他的实力前,华夏这边都是“舔狗”式付出。所以当战将军投送一些对华夏很有研究价值的青铜器或文史资料过来后,任务组的压力才慢慢变小。 上一次历史学家的到来和这一次三星堆人的到来,让任务组成员的自豪感飙升到一个恐怖的高度。 他们这才感到自己前期的付出是绝对有意义的。来自国家高层各方的压力也骤然消失,甚至隐约中,有更多领域和资金不断注入。 白暴雨很感谢老师、薛宁和陈寒组长他们所有人,在最艰难的时候选择相信她,相信战风渊,愿意投资,愿意付出。 陈处长躲着大家,用纸巾偷偷抹泪,后来他也挪到白暴雨和薛宁身边,小声道:“上面说了,通古今任务组从今天起,正式纳入国家发展计划中。” 白暴雨不懂这句话的含金量,薛宁朝她眨眼:“每个人的薪资翻三倍。” 白暴雨:“万岁。” “霍馆长,这个人像的帽子怎么这么高?我记得,你们三星堆‘铜扭身跪坐人像’也是这样,这个人像的手指还特别长。” 霍馆长给大家耐心科普,指着人像的帽子顶端的一个小孔道:“屏风比较高,而底座的插槽如果设计太短,就会导致屏风倾斜。而这里的孔洞和屏风下的孔洞位置一致,是用来固定屏风的。”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觉得古人虽然科技不发达,但脑子还是同现代人一样聪明。 听科普的时候, 薛宁又戳戳白暴雨,问她:“刚才箱子里还收着什么宝贝,你藏哪去了?” 小柔、苏苏他们纷纷挤过来,白暴雨要是不给他们分享,就要动手搜刮了。 “是画像啦。” “暴雨姐姐,你脸怎么红了?什么画像,快拿出来我们看看。” 张凤华语不惊人死不休:“不会是春宫图吧,据野史记载,某些特殊爱好的帝王,会命工匠把春宫图绘制在壁画或屏风上,供他和妃子们淫乐。” 众人仿佛重新认识张凤华一样,傻大个私底下玩得花啊。 白暴雨被他们弄得娇羞起来,脸更红了。 刚想用尿遁大法逃跑,被凌封给堵了回来,这家伙平时话虽然不多,关键时刻总是及时出现。 “暴雨姐姐,快说,那画卷里画了什么呀?” 她越是藏着掖着,大家的好奇心越强。 被几人缠烦了,白暴雨终于投降,把画拿了出来。 小柔打开画卷,一群吃瓜群众头挤头观看。 “啧啧啧,这是战将军吧,好帅啊。”苏苏惊叹。 “咦,战将军这容貌放在内娱也是顶流般的人物啊。”小柔点评。 组长薛宁扶着下巴,沉吟道:“你们说战风渊为何把自己的画像送过来?” 瓜友们来劲了,搬来椅子,围成一圈,李楼托了托眼镜:“孔雀为什么开屏,求偶呗。” 一伙人齐刷刷看向暴雨同学。 后者的脸唰地一下,红成苹果。 结结巴巴地辩解:“怎...怎么会呢,说不定...说不定这幅画里的人是仓国的陛下也说不定。” 薛宁手指戳她的额头,烂泥扶不上墙道:“瞧你这点出息,还是古物修复员呢,连节度使的制式服装都看不出来吗?” 被瓜友们一起起哄。 “你们想多了,定是有人不小心把这幅画放进了箱中,被一并投送了过来。说...说不定..是要我帮着修复呢。”白暴雨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说辞,头深深埋着,两只手夹在大腿中间不断摩挲。 凌封接过画卷,靠近闻了闻,一脸高深莫测:“这幅画刚画好,墨汁的味道还很浓。” 几人开始传递,都闻了一遍,白暴雨更加无地自容。 “快,老实交代,你和战风渊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一步的,难道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偷偷聊天不成?” 白暴雨连忙否则:“没有啊,没有啊,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自己的画像过来。等...等我问问吧。” 在瓜友们的视线逼迫下,白暴雨不得不拿起笔,给战将军回信。 第75章 民间传闻 玉京,八月十二日,酉初一刻。 醉仙楼三层豪华包间中的一间,被战风渊预定下来。 这里很宽敞,分里外两厅,房中摆着花卉瓜果好各式点心,墙上更是悬挂着玉京各大名家的字帖画作,其中就有严之白的几幅代表作。 据民间传闻,这醉仙楼的东家非常神秘,开业至今,已经有一百二十历史,背后的金主是谁,仍然是个谜团。 这醉仙楼的地位好比魔都甬府、香港大班楼、首都兰斋、南京金陵饭店、广州潮跃..... 进入这里消费的人,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名有望。 能在这里宴请之人,分三六九等,一层面对普通王公贵族或商雄巨贾,二层和三层都是包间,区别在于规模和服务等级。 早晨堵在战府门前送拜帖那些,最多能在二层请客,而三层一直空着,专门留给皇族或有功的朝臣。 作为玉京的风云人物,南境节度使战风渊便在此列。 从七品下掌冶署令姜从今天终于扬眉吐气,赊欠半年的成衣店老板还亲自上门,送上一套崭新的成衣给他。 用作今夜赴战节帅宴的服饰。 还说要把半年的欠款一笔勾销,弄得姜从心里很没底。 穷惯的人,一夜暴富,心里总是忐忑的。 为了赴宴,他的妻子欧阳氏还特意卖了唯一的首饰,换了银钱,叫他租一辆马车。 姜从满腔激动不知怎么宣泄。 欧阳氏只是叫他放平心态,好好在战节帅面前表现一番,就算不能提一官半职,在各大官员面前露个脸也是好的。 姜从无比感动,点头答应。 因住在城外,路途遥远,他怕迟到,未初三刻就从家里出发。马车一路颠簸,申正三刻就达到目的地。 他没穿官服,又焕然一新,竟没什么人认出他来,提前太多登门会被人笑话,索性在街市上闲逛起来。 那些新奇之物或是美味点心他看都不敢看,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一群人围在街头一处墙角。 他想凑凑热闹,挤到边上一听,才知道墙角坐了位说书先生。 姜从好奇地上下张望,心中感叹这说书先生的摊位实在是简陋了些,就连“书”字招牌都是随意找的木片,用炭笔写的。身前只是一张简单的木桌,桌上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醒木。 街头说书先生,他们会先说上一段故事,看观众反应,人多的话,想听下面一段,就得给钱。 说书先生也有级别,街边支个小摊的,有茶馆、酒楼定点的,还有专门开设的说书馆。自然赚的银钱也不同。 姜从遇到的就是街头说书摊,他想,管它简陋不简陋,反正时间充裕,先听听说什么。 若是不好听,转身走了便是。 这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捋了捋不算太长的胡须。 “今天我们故事的主角便是北境节度使苏旭,苏大将军...按说,这苏旭将辛国十五万大军拦在承浒关外,立了大功。可惜,不知道是谁向当朝圣上告发,说苏大将军出卖国家,和辛国勾结,将北境军防图卖给他们,才导致辛国大军如摧枯拉朽般一路南下,攻到承浒关...” 果然,说到关键处,这说书先生停下,眯着眼睛打量周围人群。 “快说啊,后面呢?苏旭被关进大理寺地牢之后呢?三司会审的结果是什么?他到底有没有出卖国家?” 那说书先生的视线看了看桌前放着的一个木箱。 有懂行的看客立刻掏出一枚铜钱,塞进木箱中间的投币孔。 有一个就有两个,接着,一个又一个人掏出铜板塞进箱中。 故事说到关键的时候停住,听众们已经进入说书人编织的钩子中,自然想听后面的内容,一个铜板的价格不算贵,姜从也想听听后文,便从钱袋里掏出一文钱,塞进箱中。 所有人都付了听资,说书先生再次敲响醒木。 “那苏旭被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整整审了三天三天,不曾松口。三司也没找着什么有利证据,便把苏大将军继续关押......不过,据说,苏旭几日前,死在了大理寺地牢内,在下有亲人在大理石内担任要职,说苏旭是被严刑逼供弄死的。” “胡说,”姜从第一个出声反对。振振有词道:“苏旭乃是北境节度使,从二品,镇军大将军,即使被关进大理寺,在没查清真相前,也得以礼相待。大理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大将军用刑!” 人群里有人不信道:“有什么敢不敢的,那大理寺出了名的严厉,为了破案,弄死过多少无辜之人,苏旭怎么了,二品大员又怎么了,进了那地方,就没有尊严了。” 又有人加柴:“就是,苏旭和辛国勾结,出卖仓国,陛下找人悄悄弄死他,也不稀奇啊。” 姜从被这些人的言语刺激得不轻,刚想冲上去理论,人群里又有人道:“这位兄台说得不无道理,苏旭或许不是严刑逼供死的,畏罪自杀也说不定啊。” 这个推断立刻掀起一波议论热潮,人们纷纷猜测苏旭的死亡原因,竟没有一人怀疑死亡消息的真实性。 官府没通报,三司会审没结果,而苏旭在大牢里关着,良心发现,自杀以谢罪也说不定。 谣言越传越快,姜从都找不到反驳的话,若说苏旭的死不是自戕谢罪,便会推翻他先前坚持的理论,大理寺不敢对一位二品大员动用私刑。 姜从大脑一片混乱,形神恍惚地朝醉仙楼走去。 ... 姜从到醉仙楼的时候,正门所在的朱雀大街被各家马车挡得水泄不通。 好多送拜帖没成功又想找机会巴结的朝臣,安排车夫送来了这里,就等着战节帅的到来。 而醉仙楼里,空余的位置早被有心人给包了。 姜从站在人群外,发现自己根本挤不进去,急得满头大汗。他现在很后悔,自己没穿官服,很少人认得他。 实际上他想多了,即便他穿了官服,也没几个人认识他。 张叔把马车驾到朱雀大街时,也被堵在人群后,“少爷,人太多了,马车进不去。” 化名小南的朱恩宁直接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上,以手为桥,见着热闹的人群,顿时来了兴致。 “战风...公子,我们走着过去如何?” 第76章 不受待见的纨绔 小南见着街上什么东西都新鲜,嚷嚷着买了一把冰糖葫芦,战风渊手里塞一根,车夫张叔手里也给塞了一根,就是不给卢崎。 “你手里不是还有一根嘛,给我啊。”卢崎负责保护宣南,挡住拥挤推搡的人群,还负责掏钱,吃不到糖葫芦心里很不爽。 “不给。”小南昂着头在人群里穿梭,真没当自己是小厮。 半路上,他们还顺手捡了个人。 姜从身材瘦小,根本挤不过那些想要一窥战风渊风采的百姓,急得团团转。 谁知道,被卢崎认出来了。 “咦,这不是掌冶署令姜大人嘛,怎么站在这里?” “卢将军,战节帅。下官到这里时还没这么多人,想着时间还早就去别处逛逛,谁知道,刚才过来,堵成这样。”姜从心中兴奋不已,这一趟真是来值了,不光能和战节帅同桌共饮,还能和传说中的卢大公子举杯言欢。 心里暗暗窃喜。 卢崎虽然是个纨绔,身材还算魁梧,把姜从一拉,进了小团队,帮他也挡住了人群,“小心些,跟紧本公子。” 小南顺手把多的那根糖葫芦塞进姜从手里,弄得他欣喜若狂。 “多谢小哥儿。” 没吃着糖葫芦的卢崎更难受了,瞪了宣南好几眼。 有卢崎开道,看客们很快察觉到这边的特殊。 “那...那是战节帅,还有卢大公子。” 知道有人点评自己,卢崎胸膛高挺,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京城中都说卢大公子玉树临风,和战节帅一比,黯然失色啊。” “往日这卢崎在一群纨绔中还是显眼的,可跟战节帅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看客们的点评稀稀拉拉钻进卢崎的耳朵,这家伙哪里受得了这些,拨开人群,直接冲到议论的百姓面前。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仓人生性疏阔勇猛,不畏权贵,再说,能在玉京讨生活的百姓,祖上多少有些蒙阴。 谁家没个当官的家人,没在怕的。 直接就和卢崎怼起来:“再说一遍怎么了?你卢大公子确实没战节帅俊朗啊。身高也比人家矮了半个头。” 卢崎火冒三丈,双手提起那人衣领,脸直接怼到那人脸上,用眼神警告对方。 战风渊头都大了,怎么允许这个货跟在身边的》刚想出手,一旁看戏的宣南已经走到卢崎身后,小声揶揄了句:“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点评怎么点评,你当真了,就是承认自己确实不如我们将军。” 收拾卢崎,一个宣南就够了,战风渊都忍不住给朱恩宁点赞,卢崎涨红着脸,尴尬地笑。 这边一闹,看客们都把时间转到卢崎和战风渊身上,众目睽睽之下,卢崎只好松开对方。 “唉,你们等等我。” 人群自觉分成两边,目送战节帅走进醉仙楼。 那几家应了拜帖的家主,个个舔着笑,苟着腰,站在醉仙楼门口迎接。 “战节帅,里面请。” “节帅安康。” 卢崎发现,这些家伙眼里只有战风渊,把他这个左千牛卫中郎将完全忽视掉,刚压下去的火再次升腾。 “一个个狗眼都瞎了吗?没看见本公子?” 兵部驾部司郎中,从五品上,薛正义手捋胡子,眼神中略带鄙视:“哼,一个靠祖辈蒙阴的纨绔有什么好值得寒暄的。” 另一个人是工部,水部司郎中,从五品上,丁行孝斜眼盯着卢崎,脸上的鄙视别提多明显了。 战风渊默默观察这几位对卢崎的态度,暗暗觉得有趣儿。 按理说,卢崎来自范阳卢氏,民间传闻他还是高阳公主的私生子,谄媚巴结他的人应该很多才对,但经过这两日相处,战风渊发现,卢崎并不受待见。 原因只有一个,这人虚有其表,得了祖上蒙阴而没有真才实学,能力不服众。再加上纨绔任性,平日里欺市霸街,得罪了不少人,才这般遭人厌弃。 收了拜帖的七人,官职最高只在从五品上,却个个甩卢崎这个正四品下的左千牛卫中郎将脸子,确实是卢崎太遭人恨了。 战风渊默默记下这些细节,不动声色往醉仙楼三层走去。 ... 沿街的大厅里,摆着十二张矮几和蒲团。 众人按官职就坐,只有姜从不敢过去,选了远离战将军的末席。 见他局促不安,小意讨好的模样,战风渊感到一阵阵心酸,感叹底层官员的生存艰难,而在这人吃人的玉京,品阶低,往往预示着没有任何资源上的倾斜,大部分人不会交际应酬,不懂人情世故,又不会阿谀奉承的话,一辈子都在同一个职位浑浑度日。 若非姜从安排家丁给战风渊送了吉金甗,又正好投了战风渊所好,他还会沉沦数载而寸步难进。 战风渊对此人有所求,也愿意结交,便抬手招呼他:“姜从,你到这里来坐。” “啊?”姜从四十三年人生中,从未像今日这般受人瞩目。 大厅里坐着的人,谁不比他官职高?可他们望着他的模样,只有欢喜和恭维。 不习惯,真的很不习惯,他顶着巨大压力,面红耳刺坐到战节帅身边的矮几上,屁股挨着蒲团,提着的心才落回胸腔。 从早晨家丁李二跑回家汇报消息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云端,这种感觉很不踏实。 “姜先生可真是观察入微,懂得送战节帅吉金甗,让节帅刮目相看。”兵部驾部司郎中,薛正义满脸艳羡。 他们这群人私下哪个不研究讨论过,可礼物是一个也没送出去。 “是啊是啊,姜先生和我们说说,是怎么捕捉到这件事的?我们也跟先生学习学习,以后少撞南墙。” “哈哈哈。” 大厅里氛围很不错,看得出来,七位官员都在讨好姜从。战风渊也想知道这些,便望向姜从。 姜从局促不安,心想,哪有什么技巧,家里只有那些东西,喏喏不知道怎么回答。 被人忽略弄得心情糟糕的卢崎等不了,把筷子在桌上一拍,口气酸道:“不就是战风渊用吉金做的铜投壶当发饰,被你瞧见了,就投其所好,送吉金器物。” 第77章 暗流涌动 姜从被这声脆响吓得跳了一下。 “不不不是的,下官家中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只有吉金器物,并无其它。”说完之后,心中舒畅,背都挺直了些。 众人听出他的为难,没在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候,醉仙楼掌柜领着几个美人来给贵客们送酒。 “战节帅,这是醉仙楼招牌,玉泉酒,味道清洌,酒中仙品。每日只售五十坛,多了没有,谁来都不给面子。” 听着薛正义的介绍,战风渊不着痕迹地记住这些细节。 苏旭死那日,他父亲战山阅就从醉仙楼买了一坛玉泉佳酿送进地牢。 趁掌柜倒酒的时候,战风渊看似无心地问起:“这酒我父亲提过,还让我再买两坛,给苏旭送去。” 听到苏旭的名字,旁席姜从的脸变了颜色。 战风渊时刻留意卢崎的反应,见他面色如常,再次肯定心中猜想,苏旭不是他杀的,他也并不知道苏旭已经死在大理寺地牢。 转头却被姜从变得煞白的脸惊住。心咯噔一声,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姜从,是不是哪里不适?”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投过来。 掌柜和美人侍女已经摆好酒水果盘,悄声退了出去。姜从略作思忖,便把先前无聊逛街,在说书先生处听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姜从刚说完,战风渊的脸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借着饮酒慌忙收敛情绪。 “那苏旭关在大理寺地牢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暴毙,绝对是那些说书先生胡诌骗钱的把戏。”薛正义摇头,表示不信。 卢崎二话不说,提剑起身,往外就走。 宣南想出言拦住他,被战风渊制止:“事关苏旭的名誉,我们一起去看看。” 众人鱼贯而出,把掌故吓着了,听说是要去找一个街边的说书先生,连忙使了个小二跟着。 卢崎走得最快,心头窝着的火焰仿佛能够炙烤一切,无人敢挡在他身前,纷纷让路。 可到了地方,哪里还有什么说书先生,卢崎抓着一个附近摆摊算命的逼问:“说,刚才在这里说书的人去哪了?” 算命人是个瞎子,被突如其来的威胁吓得尿了。 “没...没有什么说书先生...没有啊。小的常年在这里摆摊算命,没遇着什么说书先生。” “不可能,我先前还在这里听了两刻钟。”姜从急了,一步上前,走到算命摊旁,手指某处墙面,“这里,我记得,说书先生的招牌就挂在这个位置。” 战风渊也走过去,发现了墙上留下的钉孔。 他随手抓了几个行人来问,都说不知道。 大家都感到奇怪,也有人心里默默猜测,是姜从胡诌,可又想不出他骗人的动机。 “姜从,你别急,平静下来。” 姜从跟着战风渊的指导,做了十几个深呼吸,情绪终于平稳下来。 战风渊柔声问他:“你再回忆回忆,与你一起听书的还有哪些人,挑些身份特殊,或穿着特殊的想。” 卢崎急得不行,想上来逼问姜从,被战风渊的眼神逼退。 “有了有了,当时一起听书的有个伙计打扮的人,身上还有香味来着。” “战节帅,这附近有家香铺,叫淑芳斋。” 丁行孝话音未落,卢崎就一个箭步冲出去了。 战风渊怕他闯祸,快步跟上,一行人都往淑芳斋跑去的时候,隐在暗处的金吾卫迅速跟上。 淑芳斋就在不远处,这时候刚送走一波官家小姐,掌柜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便被一抹黑影抓进店内。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回到了店里。 “把你店里的小二都叫出来。” “你谁啊,”话说到半截,掌柜就被左千牛卫中郎将的腰牌怼在脸上。 后面更是进来了好几位他惹不起的朝中大臣。 “各位,稍候。” 七名小二被一一唤出,姜从立刻认出其中一人就是刚才一起听书搭子。 “是他。” 卢崎一步上去,提起那人衣领:“说,大约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前,你有没有在隔壁街拐角的地方听了段书?” 那人把出生起都犯过的错想了一遍,吓得瑟瑟发抖,听清问题,恍然道:“有...有啊。” “那说书先生说了什么?回忆一遍。” 战风渊让卢崎把人放下,人在极度害怕状态下,大脑会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事。 卢崎表情真的很吓人。 那小二缓了好久才慢慢将听到的内容说出,和姜从描述的内容差不多,只是细节被添油加醋了许多。 卢崎的双眸怒瞪,表情狰狞得可怕:“我老师一生戎马,勇猛忠心,怎么会畏罪自戕?你们还敢编排他!”要踢人的动作被战风渊拦住。 “别冲动。”他心里不比卢崎好多少,只是现在不是放任情绪爆发的时候。 “战风渊,别拦着我,我要去大理寺见老师。” 战风渊怎么可能让卢崎去闯大理寺,坐实苏旭暴毙的消息,那就如了背后凶手的愿。卢崎挣扎得厉害,他只好以手为刀,将人弄晕。 旁边八位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姜从,麻烦你去附近找金吾卫过来。” “金吾卫?”姜从很疑惑。 “你尽管去找,会有人出来和你说话。” 姜从领了差事,走到街上,四下张望,本不抱希望的他,忽然在某个巷子口看见一个人朝他招手。 姜从刚走到那人面前,就开口:“是战节帅让你出来寻我的吗?” 待那人出示了金吾卫的腰牌,姜从忙道:“战将军叫你进去。” 金吾卫,专职京城中的情报工作。 那人一进入香铺,便看见晕倒在地的卢崎和面如白纸的店小二。 “节帅,唤属下出来何事?”金吾卫旬三恭敬一礼。 战风渊把他拉到隐蔽处,贴在他耳朵上,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立刻进宫禀报陛下,有人冒充说书先生,在街市上摆摊,造谣苏旭畏罪自戕于大理寺地牢。” 事关重大,那名金吾卫脸色都变了。 “属下立刻进宫禀明陛下。” 战风渊又道:“还有,派几个手下,将店小二控制起来。” “明白。” 第78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很快,十多名金吾卫便把淑芳斋里外围住。 卢崎和小二被绑了手脚,扔在一边。 负责朱雀街及周边四五条街市情报工作的金吾卫支九站在店内。 八名被无辜牵连进此事的官员脸上均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去宫中禀报的旬三回来了。 战风渊和旬三交换了眼色。 旬三走进淑芳斋,淡淡笑着说:“今天发生的事都是误会,说书先生已经找到,据他交代,他是为了博噱头才编的故事,苏旭还好端端在大理石地牢里关着。” “那说书先生以前是个富户,没落之后,不得已才到街头说书卖艺,赚点养家钱。更没什么亲戚在大理寺担任要职,各位受惊了。” 他朝众人拱手一礼,很是客气。 薛正义等官场老油条立刻做出表率:“无碍无碍,配合金吾卫调查是应该的。” 战风渊面对淑芳斋老板道:“耽误老板一个时辰的生意,战某今日在醉仙楼设宴,老板若是赏脸前往,我们共饮一杯如何?” “是在下高攀各位大人。”淑芳斋老板胥封城心里一百个愿意,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线。 话虽如此,他还是快速收拾妥当,安排小二们关铺子,屁颠屁颠跟在战将军身后。 只是地上还被捆着的卢崎双眼通红,醒来后又闹了好一阵。 金吾卫旬三的话他不可能相信,除非让他亲自去大理寺地牢瞧一眼,才会放心。 战风渊心里感慨,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沉声道:“卢公子,明日一早,我们相约去大理寺地牢,探望苏旭如何?” “果真?”卢崎双眼睁得老大,神情激动。 “这还有假,我父亲前夜还嘱托我,给苏旭再带两坛玉泉酒。” 卢崎马上跟进道:“行啊行啊,老师最爱吃醉仙楼的月饼,我明日再带些给他。” 望着捆成粽子的卢崎,眼底闪烁着的兴奋的光芒,战风渊的内心无比痛苦,他还得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隐瞒他。 “还闹吗?” 卢崎乖乖摇头,嘿嘿傻笑。这时候的他身上哪有什么纨绔的劣根,浑身上下闪烁着赤诚的光芒。 他只是个单纯的孩子,战风渊给卢崎点评。 战风渊动手解开捆卢崎的绳子,又去解小二的。 “各位,事情既然都弄清楚了,我们去醉仙楼喝个痛快吧。” 众人,面上打着哈哈,说些不着调的趣事儿,心里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 深夜,一回到家的战风渊立刻从醉酒状态清醒过来。 原本轻浮的步伐变得沉重无比。 “将军您回来了?”苏溪忍着困意,把铜投壶抱来战风渊跟前。 “苏溪,你去休息吧。” “苏溪不困。”嘴上说不困,眼皮都在打架,摇摇晃晃,站不稳。 战风渊笑不出来,把向后倒的苏溪接住,放在一旁的榻上休息。 展开白姑娘的信。 白暴雨:【战将军送来的那组屏风受到极大的关注。华夏曾发掘出一座叫“三星堆”的......经过多年考古发掘,出土了无数奇珍异宝...其中的“铜扭身铜扭身跪坐人像”和这组屏风的支撑几乎一模一样....专家们说,通过你送的屏风,能指导他们理清更多文物的用途。】 看着满满一张纸的回信,战风渊沉重抑郁的心情有所缓解。 习惯熬夜的白暴雨正在和薛宁、凌封、小柔他们讨论周家庄埋尸案的进展。叮咚一声后,她扑过去,拿起信件开始阅读。 “白姑娘,战某刚结束醉仙楼宴请,过程还算顺利。” “还算?”薛宁、小柔、苏苏等人齐出声。 【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白暴雨这边的敏锐使得战风渊的情绪差点崩溃,双手抵在书案边缘,不断用深呼吸使自己平复。 接着,将宴请中途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还告诉白姑娘,明日一早,要带卢崎去大理寺。 白暴雨:【所以,是杀死苏旭的幕后黑手开始在背后制造舆论了?】 战风渊:【舆论?】 【舆论是指公众在特定的时空里,对特定的公共事务公开表达的基本趋于一致的信念、意见和态度的总和。换言之,有人故意利用民间传闻,说书先生编撰的故事,或街头谈资来传播苏旭将军的死亡原因。就是你们那边的舆情。】 战风渊明白了:【不错,战某也是这个猜测。】 白暴雨担心地问:【这件事很棘手吗?】 【无关人等好处理,有金吾卫出面稍作解释即可,可卢崎是苏伯的弟子,他始终不肯相信金吾卫说的理由,想要亲自去一趟大理寺地牢。得亲眼见到他老师才肯罢休。】 白暴雨:【不能让他知道实情吗?从将军聊天中判断,卢崎不像是杀害苏旭的凶手,让他知道实情,还能配合你调查也说不定。】 战风渊长长叹息,解释说:【卢崎性格直爽,藏不住事儿,尽管官在左千牛卫中郎将,正四品上,可阅历浅薄,不懂掩饰。陛下让战某隐瞒苏伯的死,不得说与第二人听。告知卢崎此事,在查案过程中,难免会露出马脚。】 白暴雨陷入沉思。 【将军有何计策?】 【思绪混乱,暂时想不出太好的解决办法。】 通古今任务组陷入激烈的讨论。 薛宁道:“把卢崎控制起来,直到查清楚幕后凶手为止。” 不愧是军人出身的组长,做事雷厉风行,直接粗暴。 凌封反对道:“不行,这件事已经开始传播,肯定不止他们发现这一处,幕后黑手会用不同方式散播谣言,诋毁苏旭。这些人,敢毒杀一名朝廷二品大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卢崎被控制,正好给他们夯实谣言的理由。” 见副组长又和组长卯上了,白暴雨他们悄悄挪了位置,远离风暴中心。 直接被薛宁一眼给瞪了回去。 小柔和苏苏垂着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还是做文物修复的白暴雨思维跳跃,一拍大腿:“我们做个假人不就行了?”做假人扮苏旭,战风渊肯定想过这个办法,可是时间紧迫,那混小子明天一早就要去见老师,留给战风渊的时间不多了。 薛宁立刻附和:“这个主意不错,就是得找个善口技的人。” 白暴雨兴奋了,立刻给战将军回信。 第79章 善技者,善存 楚九年在陛下那里接到一项重要的任务。 “九年,朕记得,你会口技是不是?” “是。” 朱熄聪又问:“你还会腹语。那苏旭的声音可还记得?学一段来听。” 楚九年是无策军左策的头头,负责向陛下传递情报,掌握的技能不少。 他略做思考,学了一段:“微臣北境节度使苏旭,参加陛下。” “不错不错,再说些日常的话。” 楚九年压着嗓子,又学了几句,确实和苏旭的声线极为相似。 “知道朕要做什么吗?” 作为无策军首领,到现在还不知道陛下的打算,就该退位了。 他拱手回禀:“陛下,您是要属下装成苏旭,骗过卢公子吗?” 皇帝叹息:“卢崎那小子,太过执拗,金吾卫的话都不会信,非要拉着战风渊去地牢瞧一眼才肯罢休。” “陛下,右策张笑的化妆术很厉害,不如让他给属下化妆,假扮成苏旭。” “不可。无策军里,苏旭的死,朕只告诉了你一人。” 楚九年心中咯噔一下。 无策军可是朱熄聪亲手培养的情报暗杀组织,只对他一人效忠,自苏旭死后,陛下似乎对无策军的忠心起的疑心。 这不是好现象。 “陛下,只有属下一人,恐怕无法骗过卢公子。” 朱熄聪微微抬臂,楚九年停下,紧盯陛下。 “你先退到密道里,听战卿怎么安排。” 八月十三日的子正一刻,战风渊避开耳目,悄悄入宫,在华轩舍外耐心等候。 按照大伴吕萍传授的方法,听到院内传来罄声后,撩起衣摆,走进舍内。 连日熬夜,仓国皇帝都有了黑眼圈,神思倦怠,仿佛老了几岁。 “战卿,你让人传话,说有了计划?” 战风渊恭敬道:“回禀陛下,微臣在宣城戍边时,闲来无事,跟哨探学了点伪装技巧,陛下可让微臣试试,把一个假人扮成苏旭,只要骗过卢崎即可。” 陛下很满意他的回答,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淡淡笑着,继续问他:“卢崎要是怀疑,一定要和他老师说话,你该怎么做?” 战风渊和白暴雨讨论过,假人好做,但嘴不能张,除非找到善口技者,能学苏旭说话,还不能被卢崎识破,但这么短时间,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 “就说苏旭这两日感染了风寒,嗓子哑了。” 皇帝哈哈哈大笑。 “战卿做假人需要多少时间?” 来之前,白姑娘给了个时间期限,两个时辰。 战风渊回答:“寅正三刻前应该能做好。” 朱熄聪眼睛都亮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觉得战风渊真是个人才。 “需要什么材料?” 战风渊自然不会告诉他们的皇帝陛下,假人通过铜投壶从异世界投送过来,他按照事先拟好的物品清单,向陛下索要了清单上的物品。 例如木头、毛发、狗血等物。 “陛下,微臣制作假人的时候,必须保持安静,不能有外人在场。” 皇帝还当什么要求,大手一挥,答应下来:“你现在就去关押苏旭的地牢里等着,朕让常景启把清单上的物品给你准备好。” “陛下,微臣是要告诉卢崎,苏旭感染风寒吗?” 朱熄聪在战风渊头顶点了一下:“你无需担心,这件事交给朕,朕一定帮你处理得妥妥当当。” “微臣告退。” ... 提着木匣的战风渊从密道进入大理寺地牢。 等在密道里的常景启带着他来到关押苏旭的地牢,这一次,连他手里的木匣都没检查。 “苏旭的尸体呢?”战风渊望着空荡荡的地牢,好奇地问。 “陛下说,苏旭的死因一天没查清,一天不可安葬,让我送到冰库去了。” 战风渊颔首。 他走进牢中,四处观察,周围还保留着苏旭死亡时的模样,经过两三天散发,尸臭消散很多。地牢本就不通风,湿气又重,剩余的臭味倒是和地牢的环境相符。 很快,战风渊需要的物品一一准备就绪。 大理寺卿常景启如同以往那样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战节帅。 此时,距离白暴雨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 通古今任务组,又是一个不眠夜。 修复工作室内,白暴雨、古凡等人加班加点,要在四个小时内赶制一具逼真的假人道具。 白暴雨负责头部,古凡则负责衣服的做旧。 战将军的物品都送了过来,两人按照李楼当时拍摄的尸体照片,还原各处细节。 门外,站着紧张的小组成员。 小柔面色焦急:“能骗过卢崎那个莽汉吗?” 薛宁胸有成竹道:“要相信我们的同伴。” 4点30分了,白暴雨在进行最后的调整。 但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古凡把人造血浆弄到破碎的囚服上,又加深了几处细节。 等他完工的时候,发现白暴雨陷入了沉思。 古凡拿着照片,左比右比,觉得很完美:“有哪里不对吗?” 白暴雨摇头,心里那股不舒服感,始终挥之不去。 她也拿过照片,仔细比对,每一处细节都完成得好。 古凡安慰她:“你做得很完美了,时间快到了,别耽误战将军的计划,把假人传过去吧。” 叮叮叮,手机闹钟响起,白暴雨不得不把假苏旭投送了过去。 ... 常景启等在廊道里很长时间,地牢里一直有响动传来。 他很好奇,总想去偷看战风渊如何制作假人,会不会做得不够像,他若是提前发现,还有时间修改。 念头挣扎了很长时间,终于放弃偷看。 吱呀,地牢大门打开,战风渊站在门后,一脸疲惫。 常景启立刻冲进去,看到假人的时候,他愣在当场。 像,太像了,若非提前知道是假人,他会把勾腰坐着的假人当成是苏旭。 “战节帅,真是神乎其技啊。” 战风渊谦虚一笑,其实心中也在赞叹,暴雨姑娘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不知道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时辰不早了,战某要立刻回家,以免被卢崎发现。” “下官送节帅出去。” 第80章 破绽 卢崎一宿没睡。 和衣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大脑里思绪翻飞。 前半夜,是和老师苏旭过往的经历;后半夜,是苏旭惨死的画面。 天边的朝阳刚露出朦朦胧胧的紫色,卢崎就从榻上起身,用凉水胡乱洗了把脸,胡须也不处理,还穿着昨日的那身衣衫。 咣咣咣敲响了战风渊的房门。 “战风渊,你起了没,再不开门,我就撞门进屋了啊?” 卢崎和宣南都宿在战府,福叔安排了两间屋子给他们住。 咣咣咣。 更夫从战府门前经过,敲响了卯初一刻的锣声。这时候,朝臣都到了正阳宫外,准备点卯上朝。 卢崎敲了几下,不耐起来。 “战风渊,再不出来,我就撞门。” 这家伙抬起右腿,刚要一脚踢开门扉,只听得吱呀一声。 战风渊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后。 “天色尚早,着什么急。” 卢崎滑溜地摸进房中。 “不早了,你快拾掇拾掇,我们这就出发去大理寺看老师。” 战风渊面上是无奈,心里颇为感动。这小子身上纵然有再多缺点,但关心老师这一点,足够让那些缺点消失。 不禁对这个“师弟”生出一丝丝疼爱。 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发顶。 “怎么没梳洗,你舍得老师为你这幅形象担心吗?” 战风渊的话很有道理,打蛇打七寸,拿捏卢崎这样的人很容易,找到他紧张的地方即可。 果然,一听这句话,卢崎跑回屋,清理自己去了。 卢崎在战风渊的节奏下,洁面剃须,还用了早膳,辰初一刻,管家福叔说醉仙楼的掌柜来了。 醉仙楼的掌柜人称红叔,是个来历很神秘的人。 众人有些好奇,这时辰,并非拜访的时候。 红叔跟在管家福叔身后,向众人走来。 他两只手里各提着一个食盒。 “战节帅,卢公子,这是醉仙楼的月饼,这是玉泉酒。小的知晓你们今日要去大理寺地牢探望苏将军,这些是醉仙楼的一点心意。” 卢崎没心没肺地一把接过,倒是战风渊有些意外,也有点防备。 不动声色说了一番感谢之词。 红叔没逗留太久,送了食盒便离开战府。 收拾妥当后,战风渊、卢崎和车夫张叔在晨曦出来前,驾车赶往大理寺。 ... 做戏做全套,这个时间,并非规定的探视时间,常景启虽然做好接待准备,仍然安排了几人守在大门外。 这几日,寺中所有人都不能回家,值夜的班次也比平日多了不少,人人都忍着不满,私下抱怨四起。 大理寺丞羊五被领导从被窝里叫起来守早班,心里窝着火。 通常这个时辰,大理寺门前从来不会有人过来,安全得很,他打着哈欠,靠在柱子上打盹。 忽然,一阵车马声从街头传来。 羊五顿时清醒。 “什么人,这里是大理寺,停下马车。从车里下来。” 战风渊和卢崎钻出车厢。 羊五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怎么是你们!” 一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战节帅,一位是京中纨绔代表分子卢崎。 他谁都惹不起。 战风渊不和他啰嗦,直接扔出玉京通行令。 “我们要进去探望苏旭。” 羊五很苦恼,仰头看了看天色,鱼肚白刚出现一丝,头顶大片紫红色朝霞。 不是探望的时间啊。 可他不敢忤逆圣意,玉京通行令连皇宫都能进,一座大理寺还拦不住他们脚步。 “可以是可以,你们带的吃食得检查。”然后抬头打量战节帅头顶高高的发饰:“发饰也要检查。” 卢崎几日前才来过,知道规矩,把两个食盒放在桌案上。 羊五打开食盒,认真检查。 掰碎月饼,用筷子伸进玉泉酒坛中,把铜投壶口朝下倾倒,均未查出夹带。 战风渊没放过羊五动作的任何细节:“每个进去探视的人,都要这样细致的检查吗?” 羊五埋头在登记册上记录所有携带之物,并在后面写上“未发现夹带”五个字。 回答说:“是,每位进去探视的人都要这样做。” 检查完毕,天更亮了一些。 羊五打着哈欠带路,在一个偏房取下悬挂在墙上的牢门钥匙。 数十把牢门钥匙提在他手中,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 通古今任务组。 薛宁没有给熬了通宵的白暴雨安排早锻炼,几人说好吃了早饭,集体补觉。 白暴雨似乎有什么心事,从投送假人后,一直没开口说话。 吃光盘子里的早餐,她还在发呆。 薛宁在她头顶敲了个爆栗:“咋了?魂不守舍的,还在想战风渊的画像?” “薛姐,我心里一直感到忐忑,总觉得制作假人的时候忽略了什么重要细节。” 薛宁认真地看着她:“别急,慢慢想。” 越是这样,白暴雨的内心越焦急。 这时候,一名专员嘴里叼着中药袋朝他们走来,准备去饭堂领早餐。 白暴雨的视线停在中药袋上,突然大叫一声。 “我知道了,我知道破绽在哪里了。” 一溜烟跑到李楼那里,快速写下一段话。 嘴里念叨,希望来得及。 ... 战风渊刚迈步跨进大理寺地牢,耳边一声叮咚后,头顶被什么砸了一下。 卢崎也听到了声响,但他们身边能发出这种响声的,只有羊五手里的地牢钥匙。 是白姑娘给他传消息。 这时候,对方一定知道自己和卢崎在一起,来大理寺探视苏旭,绝不会盲目给自己送信。 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非常紧急,她甘冒风险。 战风渊借用屎遁来到茅房,快速阅读信上文字。这才明白其中关键。 常景启给了战风渊一道秘密联系他的方式,战风渊出了茅房,开始寻找常景启所说的那些机关所在,伸手按下机关。等候片刻,见到了焦急的常景启。 “怎么了,这时候让我从地牢出来?”常景启又急又好奇,他按计划正守在地牢外,只等卢崎的到来。 谁知道关键时刻,被战风渊叫了出来。 “你去找点中药粉,弄在假苏旭身上。” 常景启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 “是了,那具假人身上没有中药味。”世人都知道苏旭在承浒关一战中受了重伤,被关进大理寺后,陛下每三日派医正扁鹤来为苏旭治疗。 除了行针之外,还开中药内服,涂抹和擦洗。 身上囚服数月不换,早侵染上了浓浓的中药味。 “你稍微拖住卢崎,我这就去办。” 第81章 新的委任 大理寺内机关重重。 没有寺丞带领,外人擅闯地牢只有死路一条。 羊五在前头带路,卢崎和战风渊跟在后面。战风渊不知道常景启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中药粉末,更不清楚处理好一切之前,会不会被他们撞见。 他得想办法拖住卢崎。 “且慢。” 卢崎、羊五先后回头,大理寺丞羊五顺着战风渊的视线看向远处十多间牢房。 那里,关着的人是苏旭的两名副将和一些心腹属下。 主帅有叛国嫌疑,他手下几名关键人物统统被控制起来,关在地牢里数月。 牢里的人听到动静,清醒过来,认出了他们。 哭喊着跑到牢门前:“是卢公子,还有战节帅。” 副将肃焕泪眼婆娑。 战风渊和卢崎蹲下身,紧紧抓住他们的手。指骨关节突出,早已没了当年英勇,个个狼狈不堪,瘦成皮包骨。 “师哥,你们......”卢崎哭成泪人,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 战风渊更关心他们的身体,连忙翻看他们的手臂,看到了触目惊心的鞭痕。 “大理寺对你们用刑了是不是?”战风渊双眼通红,不住地追问。 肃焕死死拉着他和卢崎,用眼神告诉他们别激动,小声道:“我们愿意为苏将军承担责罚。” 战风渊只觉得胸中一痛,后面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肃焕看见了他们手里的食盒:“你们是要去探视将军吗?” “是。”战风渊哽咽回答。 “你们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说将军的近况如何,有没有用刑,旧伤好些了没?” 羊五开始催促两人。 “你们探视的时间不多,先离开这里吧。” 肃焕闪着泪花:“去吧去吧,别担心我们。” 这一耽搁,常景启那边有了足够的时间处理破绽。而战风渊此时的心情沉重,脚步也变得有些缓慢,羊五和卢崎一再催促。 来到关押重犯的地牢门口,常景启如同往常那样在灯下阅读。 “怎么是你们?现在可不到探视的时间。”常景启演得很像,战风渊都看不出问题。 因先前那一幕窝着火的卢崎,说话很不客气:“想来就来,我师哥有玉京通行令,快打开牢门,让我们进去见老师。” 因为师哥两字,战风渊看了一眼卢崎。 能当大理寺卿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常景启摆出气势,冷冷道:“陛下这两日有口谕,来探视者只能站在五步外说话。跨过去,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卢崎双眼怒瞪。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我管你是谁,我有陛下口谕,不信,你进宫去问陛下。” “你...” 战风渊拉着他:“好了,办正事要紧。” 常景启打开牢门,卢崎先一步跨进去。 关押重犯的地牢设计特殊,外围是极深的水渠,中心处才是关押犯人的牢房。 “老师...” 卢崎被常景启伸手拦住。 “陛下口谕,你们只能在这里和苏旭说话。”示意他们地上划了一条线,不能跨越。 牢房里湿腐的味道很重,还夹杂着疗伤药的味道,丝丝缕缕飘进战风渊和卢崎鼻腔中。 “老师。”卢崎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战风渊将食盒放在地上,同卢崎一样,跪了下去。 头抬起来时,望着那具真假难辨的假人,心中早已千疮百孔,痛得呼吸都难。 “前几日才来看过为师,怎么又来了?小渊也来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战风渊只觉一股腥气上涌,悲伤到极致的他,吐了一大口鲜血。常景启在身后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投来关切的目光。 “老师,您身体如何?”卢崎急问。 苏旭没抬头,勾着腰,脸埋在杂乱的头发下,看着盘膝的双腿。 “死不了。” 卢崎像个孩子般展颜一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老师,徒儿上次来看您,您说醉仙楼的月饼好吃,徒儿又给您带了些来,还有师兄,他还给您带了玉泉酒。” “好,你们都是乖孩子。” 战风渊又咳了一口血,他回京的时候太晚了,没见着苏伯最后一面。这时候,能听到他的说话声,忍不住悲痛。 卢崎打开食盒,想进去把东西亲手喂给老师,被常景启一把拦住。 “卢公子,别忘了陛下的口谕。” 卢崎甩开常景启的手,瞪着他。“你把食盒给老师送过去。” 常景启有些为难,可撞上卢崎执拗固执的眼神,败下阵来。 “好。” 假人自然不会吃东西饮酒,常景启只是将食盒放在苏旭面前。 “好了,别为难常大人,他也是照章办事。” “老师,我们来的时候,见着肃焕和林闯他们了。” 假苏旭顿了顿,嗓音有些哽咽起来:“他们...过得还好吗?” “大理寺的人对他们用了刑。” 摆食盒的常景启动作顿住,他们不会对二品的苏旭用刑,他那些私兵还是逃不过严刑逼供。 可那些人都是硬汉,愣是没人说任何不利苏旭的证词。 “是我连累了他们。” “老师,您是无辜的,是有人构陷您叛国。” 战风渊侧耳倾听。 假苏旭叹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听出苏旭话里的绝望,卢崎扯着嗓子吼出来:“老师,徒儿一定帮您找到遭人陷害的证据,替您申冤,救您出地牢。” 别说战风渊,就是常景启都有些动容。他回头,打量这个玉京纨绔。 心中默默感叹:这小子对苏旭的师徒情倒是真切,心中多了一丝好感。 卢崎忙追问:“老师,您有怀疑的人吗?” 躲在苏旭身后的楚九年先是一愣,他来之前,和陛下预演过此事,大概有些猜测,陛下的意思,若卢崎有想法,就顺着他的话,给他弄点事情做做。 “崎儿,你想替老师查明此事吗?” “想。”卢崎不假思索地回答。 假苏旭又是一顿,战风渊也在等,他想起陛下的话,猜到此人应该是陛下安排的。那他说的话,应该也代表陛下的意思。 “好,老师没收错你这个徒弟。” “告发老师的人叫秦宝,是副将王赞的小妾。” 战风渊抓住关键:“副将的小妾怎么能接触到军中密信?” 第82章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此事说来话长。” 常景启担心陛下安排的假苏旭不清楚各中缘由,接过话题。 “这件案子,大理寺有存档,一会儿你们离开地牢,我带你们去调阅。至于刑部那部分,你们得自己去。” 卢崎心急,想立刻知道内情,被战风渊拉住:“现在不是深谈这件事的时候。” 学苏旭说话的人既然是陛下暗中派来的,说的话就代表陛下的授意,只要肯让他们去案牍库查案件讼牒,就不急于一时。 两人又和苏旭扯了几句家常,探视时间便结束了。 “你们在外面稍候片刻。”常景启把人安顿在地牢外,自己则关了门,走到假苏旭前。 用很小的声音询问了一句:“楚大人,陛下真愿意卢公子和战节帅去查苏旭勾结辛国一案?” 楚九年切换了自己的声音沉声说道:“陛下说,苏旭的死,和污蔑他勾结辛国一事,或许是同一个幕后黑手,战风渊在查苏旭之死,一定也会触碰到勾结辛国一案的部分证据。再加上卢崎有想法,陛下的意思,让卢公子跟在战节帅身边,沉淀学习,收收他那纨绔傲慢的性子。” “以他们的身份,就算查不到真凶,也不会出什么状况。” 常景启却是摇头:“敢杀朝廷二品大员,背后也就那么些人。万一他们真查到什么,狗急跳墙之下,难免会对他二人动杀心。” 楚九年淡淡一笑:“常大人怕是小看了我们无策军。” 无策军是皇帝私人情报组织,内部结构如何,有什么成员,都是谜团,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如大理寺卿这样的以破案为主的机构,自然知道一二,但大部分朝臣只知道无策军三个字。 “不敢。”常景启讪笑回答。 “放心吧,这两人的安全陛下保了。”以战风渊为首的三人小分队四周,不仅有金吾卫,还有无策军策卫们。 “常景启接旨。” 常景启立刻撩袍跪下。 楚九年语气严肃道:“传陛下口谕,暗中安排卢崎、战风渊查探苏旭勾结辛国,出卖北境军防图一事,常景启需尽力配合。” “遵旨。” ... 常景启出门,提出来一个食盒。 “苏旭让你们带些月饼和玉泉酒给肃焕他们送去。” 知道老师并非外界传闻那样暴毙于地牢,又接受了重任的卢崎一改颓废,一把接过食盒,兴奋地原路返回。 肃焕等人一直在等消息,听见脚步声,个个伸着脖子守在牢门前:“卢公子,战节帅,你们见着将军了?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卢崎没心没肺,好一顿交代,战风渊却是强颜欢笑。 还是肃焕敏锐,发现了战节帅胸前的血渍。 “战节帅,这是老师的血吗?” 卢崎这才注意到战风渊胸口和嘴角的血。大惊失色,他刚才一门心思放在老师身上,忽略了身后之人,想关心,又放不下面子,继续维持人设:“喂,你怎么了?” 战风渊连忙掩饰:“是胸口的老伤。”随着解释,他伸手扯开衣领,露出胸口那处箭伤。血痂掉了,下面的还是嫩肉。有时候动作幅度过大,还是会痛。 “司徒崇射的。”战风渊毫不在意地回答。“刚才见着苏伯,气不顺,吐了口血。” “司徒崇那个老贼,趁宣城百姓受灾,带三万军北上突袭,我师...战风渊带领将士百姓苦守宣城数月。不久前,战风渊巧用智谋,在一次夜袭中大败司徒崇。而后一千将士和一千百姓组成的临时军队南下,在荒山沟伏击司徒崇,零伤亡全数歼敌。”卢崎补充道。 语气里夹着他都没意识到的骄傲。 卢崎虽然纨绔,却向往军队生活,戍边战斗,勇猛杀敌。可惜,他的出身限制了他的发展。家族里没人愿意放他出去冒险,只能在玉京城里混个中郎将当当,时不时口嗨几句,纸上谈兵耍耍威风。 零伤亡全数歼敌几个字,像是一剂兴奋剂,肃焕、林闯和十几个被一同关押的将士体内的热血被再次点燃。 肃焕好激动,抓着战风渊的手不放:“好好,不愧是将军都经常夸赞的人。” 听着师兄们夸赞战风渊,卢崎又不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喏,这是老师让我给你们带的玉泉酒和月饼,还有两天就是中秋了,大家一起喝点。” 没有酒具,他们端着瓶子直接喝。 就是月饼被弄碎了,没有月饼的样子,不过大家都分到一小份,吃得很开心。 见他们脸上露出的笑容,战风渊差点又要吐血,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同时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杀害苏旭的真凶,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 给战风渊送信之后,白暴雨实在太困,搬了张行军床在李楼身边,打了会儿盹。 然后在一片叮咚声后醒来。 【白姑娘,先前没办法回信,感谢提醒,顺利过关,刚到家,给你写信。】 随着信件而来的,还有醉仙楼的招牌月饼和玉泉酒。回到战府前,战风渊特意交代张叔绕到醉仙楼,买了些。 【那就好,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了这么重要的细节,差点暴露。】 【白姑娘无需自责,你的手艺以假乱真,我相信,就算没有注意到中药味那处细节,卢崎也不会发现。】 既然没出状况,白暴雨换了话题:【苏将军的死,你查得如何?】 【进展很缓慢。】战风渊忧心忡忡。一方面是案子必须私下查探,没人能协助,另一方面,在查案方面,确实是他的短板。 白暴雨和同伴们分享月饼,感叹一句醉仙楼不愧是玉京最出名的酒楼,口味是真不错,用料十足。 不像现在的月饼,充满科技与狠活,都是防腐剂。 玉泉酒味道也不错,只是酒精度不高,大约不到30度。喝起来清洌香醇,很适合女性饮用。 【目前只和我父亲谈过一次。卢崎这两日倒是跟在身边,只是不能开口询问案件本身。】 白暴雨想起秦法医的话,问他:【给苏将军针灸的太医扁鹤呢,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三人里,就数扁鹤最没杀人动机,更没带食水进去。战风渊甚至有些忽略了此人。 【事发后,陛下调离了扁太医,去给杨贵妃安胎去了。】 【杨贵妃?】白暴雨不得不八卦起来,好熟悉的名字。 【说起来,杨贵妃不是别人,正是宣南公主的生母。】 刚投送了回信,战风渊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还没告诉白姑娘宣南公主假扮小厮,跟在他身边的事。 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第83章 狂风暴雨磕友群 杨贵妃是皇帝后宫,除了德妃以外,最受宠的妃子。 她生下的女儿宣南深受皇帝朱熄聪喜爱,刚满三岁就获得封地,宣城,因此得名宣南。 如今,她又怀了陛下子嗣,太医诊断,九成为男。陛下子嗣不多,成才的儿子只有三个,太子、永王和辰王。 还有两个儿子,因先天不足和疾病,早夭。 因此更加期待这个儿子的出生。 所以派了扁鹤,这位太医中的佼佼者去给杨贵妃安胎。 在战风渊犹豫怎么开口说宣南事的时候,白暴雨这边也在为难怎么开口问他画像的事。 两人诡异地安静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白暴雨的话先问出口。 【那个,战将军,之前送屏风的时候,还有没有送别的东西?】一想到画中人大概率就是与她天天通信的异界笔友,白暴雨就紧张得手心出汗。 【我在陛下的内库里挑选了......】 战将军列的单子里,没有画像。 【我是说,别的东西,不是青铜器。】 战风渊忽然想到是不是自己去处理卢崎和宣南的事,忘了检查木箱里的物件儿,多了什么不该出现的物件儿。 忙问:【是什么呢?】 这句话把暴雨同志给问着了,叫她怎么回答呢,甚至,她还觉得这句反问带着些暧昧的情愫。 没什么恋爱经验的白暴雨顿时羞了个脸红,脑补了好些画面。 是什么呢? 是我的画像啊。 暴雨,我帅不帅? 帅不帅... “哎哟,暴雨姐姐,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脸都红了。”小柔跑来打趣她。 苏苏装成神算子模样:“想我们将军大人啊。” “哈哈哈。” 一群人打趣她,害得白暴雨同志更加窘迫。 “谁想他,我是在想杀害苏旭的凶手是谁。” 【没什么,是我弄错了。】白暴雨还是问不出口。 而小柔和苏苏两个人用手机悄悄交谈起来:“苏苏,我们助攻一波。” 磕友小柔兴奋附和:“好啊好啊,怎么弄?” 苏苏发消息:“只有暴雨姐姐能投送,我们也学战将军,把照片藏在物品里。” “好方法。” 两个人的聊天变成了小组,李楼被他们拉进了群。 李楼看着“狂风暴雨磕友群”发呆:“群名是什么意思?” 苏苏:“笨,狂风就是战风渊,暴雨就是我们暴雨姐姐啊。这是他们的cp名。” 新增磕友李楼顿时来了兴致:“怎么,你们也想撮合他们?” 小柔和苏苏一呆,差点暴露。 立刻用手机打字:“难道还有人想撮合他们?” 李楼神秘兮兮:“保密。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苏苏:“我和小柔偷拍暴雨,李楼,你悄悄打印几张照片,我们把照片藏在物资里。” 李楼:“包在我身上。” 计划商定,苏苏给小柔打眼色,趁小柔和白暴雨说话分心的时候,用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发到狂风暴雨磕友群里,李楼摇头:“不行,不够震撼,战将军都是丹青画,你们弄个生活照,不够美不够惊艳。” 话说,白暴雨真的漂亮,只是很少化妆打扮。 李楼提了个建议:“我们去暴雨朋友圈或空间找找,最好是单人照。” 三人立刻行动,但令他们失望的是,这两个地方找不出一张精致的美照。大多都是群拍或生活照。 磕友们顿时陷入失败颓废中。 李楼给了一个脑洞:“这件事,我们找组长解决吧。” 所以,狂风暴雨磕友群的成员从3变4。 薛宁刚进来,听了小柔一番解释,骂了一句笨蛋。 道:“这有什么难,看我的。” 白暴雨正在和战风渊聊到苏旭叛国案的情况,薛宁从外面回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各位,接到上级通知,我们要拍一组工作照。” “个人照和集体照。时间定在三个小时后,需要化妆,穿正装。” 小柔、苏苏、李楼给组长竖大拇指。 “化妆?我不会啊。”根本不知道被同伴们“设计”的白暴雨傻乎乎的,她连化妆品都没有,只有些简单的保养品。 “暴雨姐姐,不用担心,我会化妆,我带了好多化妆品。” 这倒是事实,通古今任务组,最会化妆的当属小柔,每天都把自己画得美美的,听说组里好几个专员在追她。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白暴雨突然担心自己昨晚没怎么睡,会不会有黑眼圈,小柔说她天生丽质看不出什么。不过正装她倒是有好几套,便点头说:“我先去换衣服。” 【战将军,薛姐来通知,组里要拍集体照。】 【正好,我也要和卢崎去一趟刑部案牍库。】 【回聊。】 结束和战风渊的聊天,白暴雨被小柔推回卧室:“暴雨姐姐。你先洗个澡,吹干头发,我去准备化妆的用品。” 接到拍摄任务的组员们很积极。加入通古今任务组差不多一个月了,还没有像样的工作服、工作照。 既然任务组已经被国家正式承认,进入发展计划,那一切管理要更严格更规范才对。 所以薛宁的拍照任务得到了所有成员的一致认可。 50分钟后,欧阳雪柔开始给换了一身小西服的白暴雨化妆。 大约一个小时后,美呆呆的白暴雨展现在组员面前。 “哎哟,美啊,暴雨姐姐,你要把我掰弯了。”苏苏感慨。 薛宁眼中大概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 正在搬座椅的专员们全都被惊得说不出话。 有人撞到了桌角,有人和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 都是一副被震撼的表情。 陈寒和单光明他们刚从周家庄考察回来:“薛宁,她是谁?” 同伴们噗呲一乐:“处长,她是暴雨啊。” “暴雨?”陈寒戴上老花镜,辨认了半天。“是了是了,暴雨同志什么时候变得像明星一样。我都快不认识了。”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乐,可怜我们白暴雨同志被当成了宝贝一样欣赏。 单院长:“什么叫变得好看,我徒弟一直好看的好吧。” 准备工作就绪,李楼架起相机,众人站在仓库一处空旷地,头顶灯光明亮。 白暴雨站在老师和薛宁中间,笑得格外灿烂。 李楼喊:“通古今任务组。” 众人接:“做大做强。” 第84章 秘探廋巷冰库 巨大青砖铺设的密道内,数十盏油灯在甬道内摇曳。 这里潮湿,闷热,耳边总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声,和若隐若现的呻吟传来。 甬道尽头有一处很大的空间,正中间飘荡着红绸。 两道人影隐约在红绸后晃动。 “事情办得如何?”听嗓音,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子,她穿着一身巨大的兜鍪衣,脸部被帽檐完全遮挡。 只从她说话时引发的细小浮动,惊现的一些弧度,才清楚她是位极为美丽的女子。 唇色紫红偏黑,映衬得此人狠厉果决。 女人对面跪坐着一名男子,年岁比女人大上不少,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留下重重的刻痕。 那人双手支撑身体,头快压到地面,恭敬地回答:“回禀主人,谍子们假扮说书先生,或是街头卖艺的方士,分散在玉京各处。” “苏旭畏罪自杀的事,已经在民间传开。” 女人伸出右手,血红的指甲落在白瓷茶杯上,显得非常诡异。她身上有股奇香,刹那间会让人神魂颠倒,仔细去闻,又找不到出处。 飘飘渺渺非常神奇。 这是女人的特点,每次她秘密来这里见他,都是先闻其味,再见其人。 “杨云娘肚中的孩子已有六个月了,我不想见着有威胁我儿的婴孩降生,想办法除掉他。” “明白。” 男人依旧低着头,不敢正眼瞧对面被他称为主人的女子。 女人小口品茶。 突然,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属下去去就来。” 女人白皙的手轻轻扫了一下。 得令的男人快速离开,回来时,脸上布满恐惧。 跪在女人的面前浑身发抖。 “发生了什么?”女人的声线严厉不少。 “主人恕罪。”一头磕在地上,发出邦邦声。 “先说什么事。”女人有些温怒。 男人忐忑道:“是...属下派出去散播谣言的一组谍子,恰巧被战风渊和卢崎他们知道,探子说,金吾卫的人已经控制了几名听书之人。” “这不正好,让他们伤心伤心。” “可...”男人不敢再言。 “说。”女人转脸看向他,眼眸里射出寒芒。 男人满头大汗,畏惧不已,可还是得汇报,一咬牙:“回禀主人,不知为何,参与此事的几名官员并未受到金吾卫控制,仍然和战风渊、卢崎在醉仙楼把酒言欢,甚至...甚至其中两名听书的人也没有受到责罚。” 中年女人兜鍪衣下的另一只手攥紧拳头。 右手一扫,身前矮桌上的茶具全数散落在地上。 骨碌碌地转。 “为何是这种结果?战风渊就算了,卢崎那样顽劣的性子会善罢甘休?” 男人几乎趴在地上,额头上的汗珠滴在地板上:“主人,就在不久前,战风渊就和卢崎一起去了大理寺地牢,探视苏旭。” 女人面露诧异。 “探子回报说,卢崎从大理寺出来时,面露兴奋,夸夸其谈,探子离得远,大约听到什么‘查案’;‘案牍库’等字眼。” “你是说,卢崎在大理寺地牢见到了他的老师苏旭。所以出来时并未动怒?” 男人犹豫片刻,心死般杵到地板上:“属下是这么认为的。” “怎么会这样?问题到底出在哪?狂炽,是你说那种毒吃下去,大象都活不了,难道苏旭没被毒死?” “不会,事后属下让安插在大理寺的谍子亲自查验过,苏旭死得不能再死了。” 两人陷入长时间思考中。 “苏旭的尸首如今被安置在何处?” 男人禀报:“在大理寺后廋巷的地下冰库里,是常景启亲自动手运过去的。” “立刻出发,带我去廋巷冰库,我要亲眼见一见苏旭的尸体。” “是。” ... 一架外貌普通的马车自东华门而出。 被守城的右千牛卫及手下拦住。 “什么人,为何事出宫?” 车帘打开,露出一张不算美丽,却很有特点的面孔。 女人年岁半百,一脸柔和,左脸上却布满血色瘢痕。 她是德妃身边的一名宫女,很受德妃恩宠,时常出宫跑腿办事。 “是奴婢。”女人递上一枚通行令。 右千牛卫展宏图仔细辨认令牌,大拇指在德字上死劲摩挲一会儿。没发现伪造:“原来是凌嬷嬷,按例要搜查你的马车。” 凌嬷嬷没有说话,由车夫搀扶下了马车,双手拢在袖中,定神站在一旁。 展宏图仔细查探,没发现异常。“可以出去了。” 待马车走远,展宏图的手下挤过来,其中一人捂着鼻子:“头儿,这么凌嬷嬷身上好臭,是什么味道?” 另一个属下解释说:“几年前,德妃随陛下去玄元观打醮,半路遇到刺杀,是凌嬷嬷不顾危险救下德妃。不过她的脸也在那次刺杀中被毁。半个太医院的人都去救她,才保住了林嬷嬷的命,但后半生只能靠药吊着。” “你闻到的味道是医正扁鹤给凌嬷嬷开了一种搽脸的药水。” 问话那人恍然大悟,对凌嬷嬷不由地重视起来。 ... 午正三刻,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停在廋巷尽头。 车夫搀扶马车中人,从密道进入地下冰库。 冰块已经取用了大半,两人从巨大冰块间快速穿行,很快见到了躺在冰库尽头的苏旭。 这位曾经的北境节度使身上穿着櫜鞬服,面容被小心修饰过,虽瘦削不堪,却精神灼灼。 人确实是死了。 林嬷嬷指着苏旭身上的櫜鞬服。 “去,看看他的身体。” 男人行动迅速且小心,刚解开苏旭身上的衣袍,便听到林嬷嬷一声尖叫。 “啊!”她知道自己失态,迅速调整状态。 手指着被开膛破肚的苏旭尸身,颤抖不已。 “主人,想来是常景启为苏旭做了尸检。”男人伸手想要扶住对方,被拒绝了。 两人终于确认,苏旭确实是死了,胸膛和肚子还被剖开,又缝了线。 林嬷嬷拳头紧握,声厉道:“立刻派你安插在大理寺的谍子打探一下,战风渊和卢崎去地牢里发生了什么,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第85章 火烧案牍库(上) 刚结束与白姑娘的谈话,战风渊就被卢崎催促要去刑部调苏旭叛国案的案件讼牒。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在房里磨磨蹭蹭做什么,快走,要不天黑了,刑部那帮吃闲饭的不让我们进去。” 还没走出大门,被宣南朱恩宁堵在半道。 他们去大理寺地牢没带宣南,一回到战府就被轮番轰炸,找借口溜掉,一转头又见着人。 “带我去刑部案牍库。”宣南双手叉腰,小小的身子挡在两个男人面前,凶巴巴的。 “我们是去办正事,你在家乖乖等着吧。”卢崎一伸手,摁着宣南的头往旁边一拧,想甩掉她。 “不行,”宣南跳到卢崎跟前,小手揪着他的衣领,气鼓鼓:“不带我去,我让父皇削你们官职。” 战风渊想进宫见一见杨贵妃,还得托宣南的关系。 “宣南,有件事要拜托你。” 宣南面露警惕:“别借故支开我啊。” “我想去拜见杨贵妃,但我是外男,不方便入宫。” “见我母妃?”宣南感到诧异。“这...中秋夜宴还有两天就到了,宴会时,不就能见到她了吗?”宣南错会了战风渊的意思,以为他知道了指婚的事,垂头勾脚。 陛下给战风渊的查案期限是辛国使团入京,也就是八月十七日前。 只有四天时间,他连当天去地牢见过苏旭的人都没见完,心中急切。 “时间不够,能明日就带我进宫吗?” 战风渊的着急让宣南误会更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这么急啊。”进宫没什么,宣南是怕见到母妃后,再不能随意外出了。不过比起自由,她更想把画像带给母妃。 “行是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战风渊有些为难,他很担心宣南用婚事逼迫自己。 整理了话术:“只要不违背我的意愿,我有能力办到,且不背叛国家,不伤天害理的事,我答应你。” “真的?”宣南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了。 “你说,第一件事是什么?” 宣南手背在身后,眉毛一挑:“不急,等我想到了,再与你说。” “那我明日就带你进宫,不过你要准备我母妃的礼物。” 战风渊库房里还有白姑娘送的琉璃摆件,想也没想答应下来。 旁边的卢崎不干了,嚷嚷起来:“你们两个都进宫,留我在外面吗?我也要去。” “你经常入宫,少去一次会死啊。”宣南心情大好,怼人的语气也柔和不少。 “会死。” 两人边往外走,边斗嘴。 “唉,不对啊,没说带你出去啊。” 宣南拽住战风渊一只胳膊,摇晃道:“风渊哥哥答应我三件事,我想到了,第一件事就是入宫之前,一直跟在你们身边,你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卢崎拱手,表示佩服。 张叔的马车照例停在后门巷里,等着他们。 ... 刑部,比部司。 这是王九、钱哲第三次来刑部核算《请功帖》,第一次说负责核算的书吏病了。第二次来,人是回来了,又说堆积了许多公务,要排队。 明明那张桌案上就五六本册子,不到一个时辰就处理完毕,非说忙于公务。 明明那书吏处理完五六本册子后,都闲着嗑瓜子了,非不给他们处理。 王九心里窝着火,私底下把这帮子酸腐文官骂了狗血喷头,面上还得装孙子,舔着脸笑。若非钱哲一直拉着他,这家伙真会把中午吃的羊肉汤盆浇在那些书吏脑袋上。 “喂,我们到底要排到什么时候,宣城战死的将士家属还等着抚恤金开锅呢。” 这第三次来,书吏们的眼睛依旧撇到脑门上,一点看不起王九这样的武将。 “叫你们等着。”书吏刘青书冷声呵斥。 “等等等,我们都来三次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王九无名火起。 消极怠工,推诿不屑。这样的书吏要是在宣城,早被将军革职了。 王九甚至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不过从六品下的芝麻京官儿。他们一来就找各种借口推脱。 钱哲提议去找将军告知此事,可王九认为这点小事都要劳烦将军,实在当不起副将的重任。 “果然是武将,只知道吼,有本事你来做我的位子?”那书吏起身,让出位置。 钱哲拉住气头上的王九,小意赔礼:“抱歉,王九脾气火爆了点,他只是为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着急,望大人多多体恤将士们的疾苦,快些核算,我们也好去交差。” 书吏刘青书白了一眼钱哲,面色稍霁,把一块写了“候”字的木牌竖在窗口:“等着。” 王九和钱昭天刚擦亮就来了,以为可以排在第一位,谁知道,这一等,头顶的太阳从东边到了头顶。 八月的烈阳还未收敛它的骄傲,炙烤得京中大地热浪滚滚,玉京大半月滴雨未落,稍微动一动就会出一身热汗。 两人又穿着武将铠甲,铁制的甲胄在烈日下烤得发烫。 反观书吏,坐在房中,大面积阴凉洒下,还有冰凉井水可饮用有香甜的蜜瓜可吃,穿得又薄,舒适得很。 王九心里更不痛快。 这时候,比部司郎中崔旺刚到刑部,被眼尖的王九拦住去路。 “崔郎中,我们都来三天了,你手下那个叫刘青书的一直不肯帮我们核算《请功帖》,算什么话?” 崔望上下打量武将王九,嫌他身上散发的汗味酸臭,心中鄙视,刚要找点话搪塞过去,只听得刑部最深处有人大呼。 “走水了,都来救火。” “不好,那边是案牍库。” ... 刑部,案牍库。 今日值守案牍库的书吏有四人。其中两人负责库内日常维护,扫晒翻晒和修复等工作。 第三人负责卷宗的登记入库,最后一人则是负责来往官员调阅案卷时的杂务。 一般情况,来刑部调阅卷宗案牍的官员不多,处理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可今日不知怎的,来往官员一批接着一批。 负责接待来往官员的书吏忙不过来,先把扫洒维护的两人叫来,还是不够,最后,把登记入库那人也一并叫来。 四人一起接待,才运转过来。 书吏刘越擦干汗珠:“这样不行,还是上报崔郎中,让他派点人手过来。” 话音刚落,四人便闻一股焦糊臭气。 “不好,走水了。” 第86章 火烧案牍库(下) 战风渊、卢崎、小厮阿南三人正站在刑部大门接受盘查。 司门司员外郎羊大抬头望着战节帅脑袋上顶着的圆柱状物件,不知道该称它为发饰,还是发冠。 战风渊已经习惯别人怪异的目光,取下铜投壶:“这是南境军中时兴的装扮,就是一只普通的铜投壶。” 羊大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仔细验看每个人的随身物品。 通常,玉京通行令只能带一个随从,但卢崎不在此列,以他的身份,可以随时进入刑部处理公务。 “你们可以进去了。” 正要动身,战风渊回头看了一眼羊大:“你跟羊五是兄弟?” 羊大一脸惊喜,“大人好眼力,下官和羊五是兄弟。我家中排行老大是哥哥,他行五是弟弟。” 两兄弟一个在刑部任司门司员外郎,一个是大理寺狱丞。 三人刚来到通往案牍库的庆华门,就望见一抹黑烟高高升起,下一刻,焦糊味钻进他们鼻中。 “走水了,都来救火。”几名案牍库的书吏奔出楼外,拼命大叫。 “去帮忙。”战风渊看一眼卢崎,就往案牍库大楼奔去。 刑部案牍库,是一座三层独立建筑,四周都有员外郎值守,发现火情后,这些人都行动起来。 在院中四个角落,分别存着三大缸清水,专门用于灭火。 员外郎、书吏们拎着木桶就朝水缸跑去。 可揭开盖子才发现不对,十二口大水缸里,竟全是空的。 “水呢?水去哪了?”书吏们大呼。 这时候,各部的书吏和员外郎们都跑来这边救火。 崔旺也在其中。 跟在崔旺身后一起来的王九和钱哲看见了他们的将军。 “将军,”王九几步来到战风渊跟前。 “先帮忙救火。”战风渊吩咐。 卢崎则跑到崔旺身边,抓着他衣领问:“快说,哪里还有水?我们去提。” 这个时代,都是木质建筑,防火最是重要,惯常用大水缸储水,用来救急。所以大一些的院子里基本都有三四口水缸,平日由专人负责维持满缸状态。 可今日出了大纰漏,不光案牍库,就连其它院子水缸里的水都被人放空了。 收到员外郎们汇报后,崔旺彻底绝望。这下可了不得,大火在案牍库那样的地方,只会越烧越旺。 “是哪尊大神要害我刑部啊。”崔旺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哭喊。 书吏和员外郎们都在抢救案牍库中的案卷和条陈。一旦陛下怪罪下来,这里所有人都要遭殃。 王九和钱哲已经提着木桶,去刑部外的小池塘打水去了。 可惜,就算他们动作再快,赶过来时也晚了。 木材、书籍、纸张的燃烧速度极为惊人,这才不到一百个呼吸时间,黑烟就笼罩了整个案牍库大楼。 战风渊心中焦急,再不想办法,一旦大火蔓延,整个建筑都将付之一炬。 他没和任何人道明,向外跑去,迅速找了个隐蔽的房间,关上门栓,向白姑娘求救。 在吃午饭的白暴雨一收到战风渊的求救信,写了一句:【去火灾中心,我给你送水,另外,注意安全。】 战风渊跑向火场,被王九抱住。 “将军,您要做什么?里面危险啊。” “苏将军的案卷在里面,我要进去抢出来。” “不行,太危险了。将军我去。”王九眼睛都红了。 战风渊心急如焚:“我去,你在外面,继续组织灭火,这是军令。” 他撞开挡在身前的所有人,不顾一切冲进火场。 外面那些人,包括最看不起武将的书吏们都傻眼了。 手握铜投壶的白暴雨同样着急,一听到木牌的响声,把消防水管直接插进壶中。 战风渊一进入楼中,就动手解下铜投壶,冰凉的水如同水柱一样直冲天际,后坐力很强,他差点没拿稳。 接着,他开始向楼上走去。 最后,来到了第三层。 黑烟笼罩了整个案牍库大楼,外面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他们一生的心血,他们的命甚至他们家人的命都将因为这场大火而丧失。 不少人跪倒在地,掩面痛哭。 呲~~~ 哗啦啦。 忽然,天降甘霖,局部有雨。 “下雨了?”崔旺人都傻了。 “下雨了,下雨了。”人们奔走相告。 万里晴空下,诡异的一场大雨,浇透了案牍库。 那些刚要烧起来的地方被白暴雨送去的消防水彻底浇灭。 这时候,巡防营的水车来了。 可进来就撞见这场诡异的雨,和傻成一片的刑部中人。 很快,战风渊从楼中冲出,怀中死死抱住几十捆案卷,他脸上身上沾满烟灰。 王九、钱哲冲过去,宣南冲过去,卢崎也冲了过去。 “将军!” “风渊哥哥。” “师兄。” 早就吓傻的崔旺跌跌撞撞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战风渊身前。 “将军不顾危险,冲进火场抢救案卷,是我等之榜样。” 这些人里,只有王九清楚那场诡异的雨来自铜投壶,而非天意,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里头的火都灭了,等烟散尽就能进去。” 战风渊吸了不少烟气,状态很差,憋气跑出来,这时候,心绪一松,晕进王九怀中。 “快,快,找干净的地方安置战节帅。”崔旺快速下令。 ... 王九和钱哲不顾前嫌,帮着崔旺把浇透的案卷一捆一捆搬到院中晾晒。 书吏刘青书脸烧得面颊通红,双手端着茶盘来到两人跟前:“王副将,钱都尉,忙活这半天,应该都累了,坐下喝杯茶吧。” 王九感慨,这人转变得也太快了,先前还眼高于顶,不把武将放在眼里,这会子,亲自烧茶给他们送来。 满脸讨好。 这场火起得诡异,水缸的水消失得诡异,雨也来得诡异。 崔旺心中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他派人报了案,京兆衙门也派人过来查案,至于查不查得出什么证据,真要看天意和京兆衙门的本事了。 这场火甚至惊动了陛下,金吾卫的人把刑部围得水泄不通。 “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旬三给刚醒来的战风渊拱手行礼。 第87章 太一神显灵,天降甘霖 “案牍库里的卷宗如何了?被烧掉多少?”战风渊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候在一旁的比部司郎中崔旺感到阵阵后怕,身子还在不住地抖。 旬三乜了他一眼,崔旺胆战心惊道:“火是从一楼西南角最先开始的,还好雨落得及时,只烧掉了一楼约一成的案卷,还好别处都有备份,否则,明年今天就是下官的忌日了。” 战风渊抢出来的案卷一共四十三卷,里头除了苏旭勾结辛国一案,还有承浒关一战的重要文书和卷宗。 都存放于三楼。 好在战节帅抢救及时,万一被大火波及,罪加一等。 案牍库所有涉案人员恐怕难辞其罪,杀头的杀头,下狱的下狱。 尽管如此,比部司还是要被问责,因损失不大,被烧毁的卷宗在别处还有备份,最多治崔旺一个管理不善之罪。 经事官员,一概被罚两月俸禄。 “没有太大损失就好。纵火之人抓住了吗?” 旬三回他:“案牍库西南角外是池塘,我们调查后发现,纵火之人通过水渠进入案牍库,趁里面的人忙于公务之时,放干了水缸里的水,并纵火。我已经派人沿着水渠下的痕迹去追查了,暂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战风渊感到焦急,不想再拖延时间,起身收拾妥当后,把铜投壶重新戴回头顶。 “我要进宫一趟,这里的事情就拜托旬公处理了。” 旬三拱手,目送战节帅离开,然后一个眼刀子插在崔旺身上。 “涉事人员一个都不许放过,给我查,我不相信刑部没有里应之人。” 保住小命的崔旺无力辩解,颤颤巍巍回答:“今日所有在职人员都统计了一遍,失火时他们在做什么,见过哪些人,有没有作案动机,全都一一在案。” 旬三却不在此事上有太多留心,毕竟这里是刑部,逼供这种事最是拿手,他不担心崔旺问不出什么,反而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感到诡异。 金吾卫事后细细查探过,雨的范围只在案牍库及四周很小一片区域。像是老天派了龙王,专门在案牍库楼顶降了场救火的雨,谁都说神奇。 旬三提醒崔旺:“陛下知道南境百姓深受旱灾所困。正准备在中秋夜宴之时,向太一神请愿,祈祷南境快些降雨。这一个月,夜夜在华轩舍诵念《太一经》,想来是太一神感受到陛下的虔诚,才在危急关头降雨灭火。” 崔旺顿时转身,朝陛下所在的方向磕头。 “多谢陛下赐福,多谢太一神怜悯苍生。” 这个时代,古人没有掌握太多科学知识,见到无法理解的现象,就归到天神赐福,天神降罪这类说法之上。 崔旺心中再有疑惑,也不敢轻易说出来,他还会将“陛下虔诚求雨,太一神应验”这等祥瑞告诉同僚们。 ... 与战风渊一同入宫的,还有“太一神显灵,降雨灭刑部大火”的传闻。 在华轩舍的朱熄聪从楚九年处听到此事的时候,那是一脸欣喜。 “陛下实属当世明君,太一神感知到陛下的诚意才来降雨显灵。”楚九年跪在地上,表情愈发恭敬。 这样歌功颂德的一口锅,朱熄聪是很愿意背在身上的。 中秋夜宴之时,他还会去太一殿,当着文武百官,和玉京百姓的面,念诵《太一经》祈福求雨。而这场下在刑部案牍库的雨,将是一个开端,也是一场祥瑞。 朱熄聪不禁幻想一下,若是两日后的那场祈雨仪式,也能天降甘霖,那就是他这个皇帝的功绩感动上天,哪个坐上这个位置的皇帝不想被后世之人冠上“明君”二字? 这种事只会多多益善。 稍顷。 负责记录太子饮食起居的起居郎来到华轩舍。 他把近日来太子所言所行,一一进行汇报。 “陛下,这些就是太子起居详实。”那人把手里的册子翻开,呈给陛下。 朱熄聪先是翻到某一页,问跪在脚边的起居郎:“太子亲手为朕做了件礼物?” “回禀陛下,是一方围棋台和两盅棋子。都是太子用木料自己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 “哼,心思尽用在这些芝麻小事上了。”陛下语气虽是责怪,眼底却透出一丝笑意。 他又接着翻,来到那日战风渊入太子府的记录上。 册子里详细记录了两人的谈话内容。 “太子被朕关在太子府闭门思过,也有三月之久。大臣们今日上朝,还问起太子。” 起居郎跪在地上,不敢言语。这不是他的身份能讨论的内容。 皇帝仿佛自言自语,继续道:“辛国使臣即将入京,再继续软禁太子,被辛国使臣知晓,怕是要说闲话。” 朱熄聪敲了一下罄,大太监吕萍细步进入。 “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陛下脸上多了一些暖意:“传朕口谕,让太子准备准备,同朕一起参加中秋夜宴。” “是。” 吕萍和太子起居郎离开后,楚九年再次从密道出来,拱身站在陛下身边的阴影里。 “九年,你认为是谁要放火烧刑部案牍库?” 楚九年想也没怎么想,脱口而出:“一定是毒害苏旭的罪魁。” “哼,在朕眼皮子地下,先杀二品节度使,煽动舆情,造谣苏旭畏罪自戕。再纵火烧案牍库,这些人想干什么?” “属下认为,藏在幕后之人一定是知道陛下安排了战节帅和卢公子彻查苏旭叛国一案,怕事情败露,所以先下手为强。” “那你说,幕后之人是谁?” 楚九年说了几个猜测。 “无外乎那么些人。杨显一派,太子、永王、辰王。”楚九年停顿片刻,接着道:“杨显支持太子,所以当是一派。而苏旭是杨显一派的人,那杀他之人定然不是他们。” “同样,苏旭支持太子,也不会是太子动的手。那剩下的......” 朱熄聪微微叹气:“永王和辰王。” “今日上朝,那些支持永王的朝臣又出来试探朕,朕怎会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探究朕是不是还对太子抱有希望。” 第88章 试探扁鹤 楚九年:“太子贪腐并未查到实证,陛下软禁太子,一来是权宜之计,二来也是提醒太子,要懂得收敛气势。” 承浒关一战之后,不管苏旭还是太子,都遭到永王一派全力攻坚,陛下见太子势弱,才软禁他,要他闭门思过。 思的自然不是什么贪腐的过,而是为何轻容易被永王他们拿住把柄,污蔑贪腐军饷。 如今,皇帝不想永王一脉继续做大,便动了恢复太子之势的念头,用来制衡永王。 这便是帝王权术。 ... 京城之内无密事。 陛下祈愿感动上天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风筝,很快传到宫内各处。 紫华宫。 贵妃杨云娘挺着大肚子在花园散步。 申初二刻,太医扁鹤按例来给杨贵妃问平安脉。 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太医院每日派太医来两次问脉,调整安胎药,检查所食用之物,细心谨慎。 “贵妃这一胎怀得很稳,没什么大碍,继续喝安胎药即可。”扁鹤温声回答。 “多谢扁太医,日日来为我问脉,辛苦了。” “贵妃言重了。” “母妃,恩宁不是故意跑出去的。”太医问脉的时候,朱恩宁揪着两只耳朵,跪在母亲杨云娘跟前道歉,乖巧得很。 杨贵妃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女儿的手帕抖了又抖。 “就知道往外跑,这硕大的皇宫不够你玩耍的不是?看母妃不打你。” “娘肚子的弟弟再有四个月就要落地,娘不怕吓着弟弟?” 杨云娘差点起身,要去捂女儿的嘴:“什么弟弟,谁给你说母妃肚子里的是弟弟,你才多大,懂什么。” 虽然太医院有诊断,她肚里这一胎九成为男,可在这吃人的后宫,谁又敢拿子嗣玩笑。 七年前,她就怀过一个,也是大概率为男,那时候她年轻气盛,以为得了陛下恩宠,把怀了儿子消息传了出去,谁知道,一碗汤药下了胎,当天夜里就滑了胎。 也因此伤了根本,养了好多年才又怀上。 杨云娘怕啊。 再次怀上后,小心翼翼,除了给皇后和太后请安,连宫门都不敢出。 这时候,太监来通报,说战节帅来给贵妃问安。 杨云娘看向女儿,见她脸上有了小女儿姿态,微微泛着红光,淡淡笑道:“我儿长大了,动了招驸马的心思。” 朱恩宁从怀中,把战风渊的画像掏出来。 “母妃您先看看他的画像。” 画卷展开,一道魁梧的男子坐像栩栩落在纸上。 “这是...严丹青的画?” “是呀。”母亲的表情似乎很满意,恩宁很是得意。 “不错,画得不错,画中人也不错,不过,这些丹青师惯会将人的姿态表现得夸张,不知道真人如何。”转头吩咐小太监:“别让战节帅等急了,快请进来吧。” 扁鹤已经将诊箱收拾妥当,要告辞而去,不料,被杨云娘留了下来。 “扁大人,这太医院也没什么要紧之事,留下来陪恩宁玩闹一会儿吧。” 恩宁很聪慧,母妃稍微点拨就明白其中深意,立刻命侍奉的奴婢取来铜壶和箭矢。 “扁大人,听说军中流行投壶比试,母妃怀有身孕,行动不便,你陪本公主比试一番如何?” 扁鹤有些迟疑,却不知道用什么借口推脱。 只得应了下来。 投壶和箭矢准备好时,战风渊也到了。 他一走近,杨贵妃便注意到南境节度使头顶上高高耸起的铜投壶,帕子捂嘴忍俊不禁。 “南境节度使战风渊见过贵妃。” “起来起来,真是年轻才俊,比画像里更加英武不凡。” 朱恩宁知道战风渊进宫就是为了试探扁鹤,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臂,闹道:“风渊哥哥,你是宣城守军主帅,投壶游戏一定厉害,我们三个比试。”说着话,把五只箭矢塞进战风渊手中。 “好。” “公主先请。” 朱恩宁看着扁鹤:“还是扁大人先投吧。” 扁鹤应下来,一手执箭,一手搂住宽大的衣袖,他不常玩这类游戏,第一箭自然没中。 “我来我来。”说着,朱恩宁投出去第一支箭。 战风渊最后,嬴得很轻松。 一轮下来,三人关系融洽不少,不似之前那么尴尬。 战风渊把话题引到扁鹤为苏旭行针治病的话题上,还特意夸赞他医术高明,苏旭身上的旧疾因他恢复了不少。 扁鹤态度不卑不亢,对答如流,第二次投壶还中了。 第三轮开始。 战风渊继续话题:“今日一早,我和卢公子,又去了一趟大理寺地牢,还给苏伯带了醉仙楼的月饼和玉泉酒。” 一边说话,一边投壶,一边不着痕迹观察扁鹤的表情。 扁鹤遗憾道:“贵妃身怀六甲,陛下安排下官来为贵妃问脉稳胎,不能再去给苏旭调理。” 战风渊淡淡一笑:“陛下安排了邹太医去给苏伯医治。” 邹太医也是太医院医正,这几日确实不在宫中。 “下官知道此事,希望苏旭的身体能尽快恢复。” 没有任何异常。 投壶来到第五轮,战风渊五投四中,排第一,朱恩宁投中两次排第二,扁鹤始终只投中一箭,排在末尾。 “下官技艺不精,比不过二位,太医院还有要事,下官告辞。” 扁鹤一走,宣南跑来:“风渊哥哥,我帮你见到扁鹤了,你要怎么答谢我?” 手掌摊开,这是想要奖励啊。 战风渊只带了杨贵妃的礼物,没准备宣南的,正为难之际,一名宫女提着食盒来了。 “宿庆宫的福儿怎么来了?” “宿庆宫?”战风渊疑惑地问。 宣南白眼一翻,很不愿搭理叫福儿的宫女,小声蛐蛐:“宿庆宫住着一位师昭仪,那女人虚伪得很。看似和我母妃关系好,背地里却爱使阴招。” 作为外男,战风渊本不愿参与到后宫之争中,可他总感觉福儿的表情有些奇怪。 福儿献上食盒:“贵妃,这是我们娘娘亲自下厨做的莲子羹,特意加了贵妃爱吃的血燕窝,很补身子的。” 杨云娘眉开眼笑,让身边伺候的人接了食盒:“品色真不错,多谢你家娘娘总想着本宫。” 福儿还跪着,直直盯着食盒里的血燕窝莲子羹。 “贵妃娘娘,这莲子羹冷了就不好腥了。” 杨云娘笑了笑,端着碗盏调羹,就要喝下,却被朱恩宁喊住。 “母妃,您现在怀有身孕,吃用还是得当心,”她打开放试毒银针的木匣,把试毒银针插进莲子羹中。 “贵妃娘娘是觉得我们娘娘会害您不成?”福儿脸上不忿。 第89章 周家庄810埋尸案 朱恩宁扭头,一脸肃杀之色:“你个小小宫女,有胆在本公主面前提意见?” 银针并未变黑,叫福儿的宫女腰杆都直了。 “莲子羹无毒,贵妃娘娘别浪费了我们娘娘的好意呀。” 不光朱恩宁,就是战风渊也察觉出异常,这叫福儿的怎么这样说话,她一个宫女奴婢,指挥起主子来了。 杨云娘却出来打圆场。 “恩宁,莲子羹无毒,是师妹妹一片心意,本宫喝了就是。” “不行。”就在杨贵妃抬碗之际,战风渊捕捉到宫女福儿嘴角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银针并非万能,只能试出鹤顶红等极少数的毒物,例如害死苏旭的那种从菌类提取的毒素,便不能用银针试出来。 否则,根本过不了大理寺狱丞羊五那一关。 战风渊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既然无法阻止贵妃喝下莲子羹,那他只有用自己试毒了。 “贵妃,战某进宫之前许久未进食水,腹中饥饿,这碗莲子羹赏给战某吧。” 在杨贵妃和宣南、福儿等一众宫女错愕的目光中,战风渊舀了两勺莲子羹吞进肚中,他连味道都没尝出来,便感到肚子一阵阴恻恻的疼。 高大的男人当即栽倒在地,满脸是汗。 宣南直接吓呆掉,还是杨贵妃稳重,立刻命身边大宫女控制住福儿,叫人快跑去把离去的医正扁鹤追回来,最后,命太监去华轩舍通知陛下。 ... “好在战节帅所食羹汤分量不多,否则,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回来。”扁鹤给战风渊扎完针,用了催吐剂,排掉他吃进肚中的羹汤。 索性他并未走远,战节帅身体不错,中毒不深。 早上救火已经晕过一次,这是第二次晕倒,等战风渊清醒过来时,紫华宫里已经跪了一片。 其中就有宿庆宫的一宫之主师昭仪。 那福儿趴在地上,腰部以下一片血红。 后宫刑罚,一丈红。 皇帝朱熄聪坐在上位,旁边是不住抽泣的杨贵妃,还有满脸仇恨的宣南。 “陛下,战节帅醒了。” 皇子直接走过去坐在榻边。 拉着他的手,“战卿,若非你替贵妃试毒,死的就是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了。”皇帝是真动容了,眼眸里闪烁着浓浓的谢意和后怕。 “陛下,贵妃娘娘...”战风渊挣扎着要起身,被朱熄聪死死摁了回去。 “你躺好休息。” 战风渊嘴唇发白,肚子不怎么疼了,却感到很口渴,喝水的欲望达到巅峰。 “陛下,微臣想喝水。” 医正扁鹤立在一旁,小声嘱咐:“战节帅所中之毒非常奇特,无毒无味,下肚后立刻毒发,十二个时辰内不能饮水进食。” “陛下查到是什么人给贵妃娘娘下毒了吗?”不能喝水吃饭,只有讨论案情转移注意力。 朱熄聪指着地上早没了气息的福儿。 “就是那个该死的宫女和她主子。” 师昭仪浑身颤抖,额头顶部大片血迹,嘶声力竭地辩解道:“陛下,不是嫔妾给贵妃姐姐下药,不是嫔妾。整件事嫔妾都蒙在鼓里,您可以问嫔妾身边的宫女。早晨,福儿说她身子不适,嫔妾就让她休息一日,谁知道她跑来毒害姐姐。” 师昭仪哭得梨花带雨,一脸无辜。 “战卿,你是怎么发现羹汤有毒的?” 战风渊说话没什么力气,只能用眼神盯着福儿:“宣南公主告诉微臣,说不喜福儿,觉得她往日里为人不爽利,微臣又见她这个时候来送羹汤,非得贵妃当面饮下,心中便觉得奇怪。贵妃端碗时,福儿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微臣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劝住贵妃,就抢了碗。” “那种情况下,微臣只能冒险。若是羹汤无毒,贵妃娘娘最多怪微臣一个冒失不合礼制之责,一旦汤里有毒,那微臣便救下两条命。”他一个大男子,只喝了两勺羹汤,就痛晕过去,换到贵妃身上,情况如何可想而知。 朱熄聪和杨云娘很是感动。 这毕竟是后宫腌臜事,朱熄聪嫌丢人,让近卫把涉事人等全都带下去,慢慢审。 在战风渊一再要求下,皇帝让人给他挪到马车上,往战府送去。 ... 距离周家庄埋尸案已过去整整三天。 秦鸣法医又被林队长请了回去,经过鉴定,终于确认了两名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 年纪大被装在红木箱子里的女人叫秦双红,年纪为64岁,原双庆市妇幼保健医院护士长,退休多年。 丈夫早死,女儿一家移民澳洲,和母亲关系冷淡,近两年没有联系,所以没人发现她死了。 巧的是,后发现那位也在这个单位任职。 年纪是35岁,叫张晨雪。 大约一年前,因手脚不干净,被发现偷同事东西,被医院辞退。 两名女子的被人杀害后埋在同一个地方,但杀人手法不同。除了都在双庆市妇幼保健医院做过护士之外,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 重案组大办公室,秦法医用投影仪将两人解剖后的细节给同事们展示,并分析她们的死亡原因。 “秦双红脖颈处有勒痕,死于窒息,死后被人用刀片削去脸部皮肤,导致身份无法辨认。我们是根据大腿骨的一处骨折钢钉上的数字信息,查到了死者的真正身份。” “张晨雪胸口有一处长约2厘米,深约12厘米的伤口,从伤口形状判断,是一把又尖又细的匕首类凶器刺中胸口导致。这一刀很干脆,行凶者应该是名惯犯。同样的,凶手在张晨雪死后用利器割掉其整个面部。” “虽然两起凶杀案死亡原因不同,造成死亡的手段不一致,但事后用刀割面皮毁容,以及两名死者的职业,还有埋藏地上,我们认为,这是一起有计划有组织的连环杀人灭口案。背后可能牵扯一个专业的杀手集团。” “他们每个人掌握不同杀人手段,但最终的处理方式相似,埋藏地点也一致。” 林队起身,朗声道:“经讨论决定,将两起案件并案处理,并命名为‘周家庄810埋尸案’。” 第90章 提审羊五 回战府的路上,战风渊一直在思考杀害苏旭的凶手是谁,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苏旭吃下毒药。 他脑袋像蒙上一层灰色的雾。 三名当天进入大理寺地牢的嫌疑人都接触过了,真看不出来谁是凶手。 这让他陷入烦躁。 “不行,得直接去审羊五,他是那日当值的大理寺丞。若那三人无辜,有机会将毒物放进食物中的人只有他一个。” “张叔,去大理寺。” ... 战风渊拖着病躯赶到大理寺。 “你可真是胡闹,中毒还乱跑。”常景启找了间审讯室,安顿好人,便让手下去通知羊五。 苏旭死后,陛下迁怒大理寺,所有大理寺人员全部被困在寺中好几日了。 被同僚叫来的羊五还当是什么临时任务,一进屋就被两名同僚拿下,手腕上了锁。 “这是做什么?” 堂上坐着大理寺丞,右手边则是战节帅。 “羊五。”常景启冷声唤他。 羊五脑子都是懵的。 “两位大人,下官犯了什么错?” “羊五,本官且问你,十天前,就是医正扁鹤、卢公子、战山阅三人同一天来地牢间苏旭的时候,你做了些什么,从起床开始一样一样说明。” 常景启手里醒木重重落下,啪地一声巨响在房中回荡。 羊五愣了片刻,甩头开始回忆:“下官那日寅正三刻起身,洗漱后吃了早膳...卯正三刻应卯。巳正一刻......下午未时刚过,医正扁鹤按例来给苏旭行针...未正一刻,卢公子带着月饼来探望苏旭,他刚走没多久,战郎中提着酒水也来看望苏旭...再之后的申初刚敲了更锣,下官按例去牢中巡视......” “记得这么清楚?” 羊五头上冒汗,迅速回答:“下官每日起居时刻基本不变,日常应卯时间也不变,而且那日来狱中探望苏旭的人很多,因此记得清楚。” 战风渊眉宇紧锁:“申初刚到,你去牢里巡视,可有去关押苏旭的地牢看看,没有发现异常?” 事关仓国二品大员,羊五不敢有所隐瞒。老实回答:“只在牢门外看了一眼,当时苏旭背对大门,躺在木床上,下官猜是与战郎中饮酒醉了,躺着睡觉,没敢打扰。” 战风渊侧头和常景启视线交流。 两人想到一块儿,那时候,苏旭就毒发身亡了,因为常景启发现苏旭死的时候,就是那个姿态。 战风渊接着问:“那日,来探视的三人携带之物,你都好好检查过是吗?” “是是是,”毕竟是狱丞,还算敏锐,通过这番问对猜到什么,急得不断磕头,“三人携带的物品和食水,下官一样一样检查过,都有详实记载。” “那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吗?” 羊五微微抬头:“除了每三日来地牢行针医治的扁鹤,平日里很少有人来看望苏旭。卢公子和战郎中前后来看望,这算不算奇怪?” 苏旭是叛国罪,被关入大牢后,和他关系亲密的那些人为了摆脱嫌疑,从不来看望此人。 那一日竟接连来了两人,着实奇怪。 战风渊又问:“他们进入地牢时,你也跟在身边,有没有发现异常?” 羊五心中更加忐忑,仔细回忆,旋即再细细把三人进入地牢后发生的情形说了一遍。 即便是大理寺卿常景启也陷入不解。 扁鹤是行针,并让苏旭饮了汤药;卢崎是月饼,不光喂他老师吃,他自己还吃了不少;战郎中的酒水直接摆在苏旭面前,两人对饮。 好像都没有嫌疑,又好像都有问题。 “两位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羊五表情,要么是他真不知情,要么就是伪装得极像。 常景启和战风渊再次对视,他没说话,做了手势,两名狱丞押着羊五离开了房间。 “大人,两位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羊五什么都没做啊。你们要带下官去什么地方?” 羊五的喊叫渐渐小下去。 房中只剩常景启和战风渊。 “常大人,您是大理寺卿,断案如神,可有什么发现?”战风渊揉着太阳穴,查案推理不是他的强项啊。 常景启同样困惑。 想要再聊,发现战风渊嘴唇白得厉害,摇摇欲坠的模样让人心疼。 “战节帅,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讨论不迟。” 战风渊确实无法继续坚持下去,一天内晕过去两次,铁打的也受不住。 “好。” 被常景启扶上马车的战风渊直接躺着回了家。 ... 醒来时,窗外的天完全黑下去,房中的烛火在摇曳。 榻边,苏溪正在仔细给将军擦拭汗珠。 “将军您醒了?要喝水吗?” “不用。”战风渊嘴唇干到起皮,可他记起扁鹤的交代,不敢饮水。 撑着身体坐起来。 “苏溪,纸笔。” 【白姑娘,战某刚醒来。】 收到信的白暴雨一愣,有些心疼:【战将军怎么这个时辰睡觉?是太累了吗?】 【在紫华宫吃了点莲子羹,中毒了。】 白暴雨只觉得一股热血冲头,耳朵嗡嗡地响,她生气了。 【中了什么毒?有无大碍?症状是什么?】发出灵魂三问。 【具体是什么毒,太医也不知道。中毒后腹痛不止,睡一觉好很多了,只是十二个时辰不能进食饮水。】 白暴雨急得干瞪眼,有些想哭:【羹汤留着就好了,送过来帮你验验。】 【你看这个行吗?】 白暴雨收到一张帕子,上面有些黏糊糊的东西残留。 将军的解释立刻来了:【我吞下羹汤时,特意吐了一些在帕子上。】 【有用有用。】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薛宁立刻拨通秦法医的电话。 等秦法医的时候,两人开始聊苏旭的案子。 战风渊把掌握的信息讲述一遍。 【你的意思是三个人都看不出杀害苏旭的动机?】 【目前看是的。医正扁鹤每三日来地牢给苏伯行针,熬药。一旦下毒,很容易被怀疑。卢崎是苏伯弟子,师生感情甚笃,没有理由杀人。我父亲和苏伯多年兄弟,更没有杀他的可能。】 局势陷入僵局,三个人好像都没杀死苏旭的动机。 【会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苏将军?】 战风渊摇头,在纸上写下:【无论是汤药、月饼还是酒水,三人都一起用过。】 扁鹤试汤药冷热,亲自喝了一口; 卢崎同苏旭一起吃下许多月饼; 战山阅的酒水两人吃下的分量几乎一致。 第91章 三王夺嫡(守弱) 随秦法医来到通古今任务组的还有重案组一队队长,林滔。 他好奇地打量这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仓库。 被改建后,仓库更像应对末日的地下堡垒,充满赛博朋克的味道。 “林队长很激动啊。”薛宁向他伸手。 林滔握着薛区长的手:“紧张,原来秦法医和你们一直是地下工作者。” 薛宁先是向组员正式介绍林队长:“各位,想来大家对林队不陌生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从今日起,林滔队长正式成为通古今任务组案件分析员。”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鼓掌声。 秦鸣捶了一下还在激动中的队长,双方正式进入案情讨论阶段。 小柔已将苏旭被毒杀一案的所有已知线索全部整理成思维导图,用投影仪投放到幕布上。 到任务组前,秦法医已将案情的基本信息和林队长分享过了。 这时候,薛宁用红外线手电指着幕布上某处。 “林队长,请你来,就是帮我们梳理案情脉络,帮战风渊找到杀害苏将军的凶手。” 直到此刻,林滔仍旧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会出现某种能联通两个世界的媒介。 可他作为队长,不好开口要求白暴雨向他展示,便把好奇心压在心底。 分析案情,可是他这个市重案组队长的主场。 “咳咳,要分析案情,先要明白,凶杀案的动机有哪些。” 白暴雨等人手边都有笔记本,听他这么一说,抬笔就记。 被人信任支持,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见大伙这么用功,林滔开启上课模式。 “杀人动机无外乎:情感因素、经济利益、心理问题、复仇或政治目的。” “资料显示,苏将军有过妻子,病死多年。而他一向洁身自好,从不沾染青楼妓馆女子。情杀的可能很小。再说,为了感情,也不会冒险去大理寺那种地方杀人。” “其二。经济利益,苏旭乃是仓国皇帝钦定的北境节度使,二品大员,在承浒关戍边多年,为人廉洁清明,同情杀一样,即便他和某人有利益方面的纠葛,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杀人。” 白暴雨给林队长泡了杯咖啡,端到他手边,按照他之前的吩咐加盐不加糖。 同时,还把林队分享的这些知识点用信件告知战风渊。 换言之,他们在会议室上课,战风渊在铜投壶另一头也在认真学习。 两个世界的钉钉会议。 林队长冲暴雨同志赞许地笑了笑,继续道:“由心理问题产生的杀人事件,例如变态杀手,连环杀手。苏旭的死亡很干脆,身上没有折磨过的痕迹,这个动机也可以排除。” “林队,有没有可能是复仇?”白暴雨虚心请教。“苏旭是北境节度使,杀伐果断,管理将士的时候,手段方面或许下过重手,又或许曾杀过什么敌国哨探或朝廷官员,那些敌人的后辈来寻仇。” 林滔摇头:“大理寺管理森严,你们也说过,那地牢只有少数几人能进去,层层把关,防御很严格。为了寻仇跑去大理寺地牢杀人太不明智了。” 见到众人脸上还有不服,林滔很有自信道:“你们想想,苏旭的处境,他被告发叛国,一旦罪证坐实,仓国的皇帝岂会轻饶他?与其冒险闯进大理寺地牢杀人,不如在外面想办法找证据,坐实苏旭的叛国罪。” “林队说得太对了。”众人一致赞同。 收到白姑娘信件的战风渊呼吸一窒,既然前面四个动机被排除,那只剩下一个。 【苏旭的死,出于政治目的,对吗?】 林滔停下,等白暴雨和战风渊消化。 【林队的回答:是。】 战风渊:【陛下要杀苏旭,随便弄个借口就杀了,断不会这么麻烦。那他的死只有一个原因,朝中政敌。】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都在等战将军消化这个结论。 等了好一会儿,白暴雨回问他:【将军可知苏旭有哪些政敌?】 战风渊是知道的,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这就要从仓国目前的朝廷势力构成说起。 战风渊细细说道:【如今的陛下不算正统,在陛下前,英宗朱熄明为一国之主。英宗二十二岁登基,英武能断,才思敏捷,政务娴熟有章法得百官拥戴。次年,北面辛国以为我仓国新帝登基,政局不稳,率军南下。】 【先帝亲帅王师北伐,一路所向披靡,正当辛国准备投降的时候,朱熄明突发恶疾驾崩。】 【***朱璎珞挑大梁监国,任中书令杨显为政事堂秉笔宰相,仓国大权落此二人之手,朱熄明无子嗣,只能从宗族旁支里找到喜乐公朱熄聪继位。 朱熄聪十二岁继位后,杨显和***继续把持朝政多年,培养亲信朋党无数。 六年后,太子朱泽荪降生,仓国现任皇帝朱熄聪更加勤勉用功,再加上他颇有手段,渐渐笼络了不少年轻一代朝臣为他所用。 ***逐渐年迈,病入膏肓,在陛下继位后的第十五年过世。而杨显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把目光投向太子朱泽荪身上,全力培养。】 【皇后是***为陛下挑选的妻子,陛下虽与她相敬如宾,却没有太多感情,太子出生不久,陛下便开始选妃。德妃、杨贵妃等后宫女子便是那个时期脱颖而出。】 【德妃生下的儿子被封为永王,曾嫔膝下培养出辰王。】 【随着三王成长,朝中势力渐渐分成三派。支持太子的杨显一派。以德妃为首的半数朝臣及皇族贵戚支持永王。剩下的部分是辰王一脉。】 这封回信很长,白暴雨缓缓念出上面的每一个字。 会议室中所坐的人几乎同时想到一个词汇。 夺嫡!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要是封建王朝,只要当权者多子,都逃不过夺嫡这个命运。 苏旭是杨显的人,头顶上自然被打上太子一脉的烙印。 杀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折断太子羽翼。 第92章 严刑逼供 杀人动机一出,战风渊的思维开始活跃起来。 【承浒关一战前,太子有尚书杨显和一众老臣支持,与永王分庭抗礼。】 写到这里,战风渊心里已然明白,这些无外乎都是针对太子的手段而已。 为的就是折其羽翼,搓其锐利,压其雄心,毁其心志。 而敌人确实成功了。 他们先是找人告发苏旭叛国,后又污蔑太子贪腐。 陛下发怒,直接将太子关了禁闭。这一来,太子之势大减,而永王一派水涨船高。 原本计划很完美,拉苏旭下神坛,污蔑太子贪腐。再慢慢用计,让陛下对太子厌恶,直至贬其为庶民。 只要每一步都走好,永王或辰王一定能战胜天命,攀上权利的最巅峰。 可惜,中间出了岔子。 因为神奇铜投壶的出现,因为白暴雨,因为她背后站着的强大国家,战风渊在对抗司徒崇一战中大获成功,力败司徒崇,灭敌三万。 战功赫赫。 让即将摘取胜利果实的其余两王面临危机。 白暴雨:【将军,我有个大胆猜测,信使丁燕云被刺杀、断桥,都是敌人阴谋之一,为的是拖延你回京时间。】 战风渊背脊感到阵阵阴寒:【战某早有猜测。一旦我没有按时回京,陛下必会斥责。他们就是不想太子重新获得陛下重视。】 【有了动机,战将军是不是已经知道杀死苏将军的幕后凶手是谁了?】 战风渊不住摇头,眉宇深锁:【为了制衡太子,他们不惜杀害那些无辜之人。因我歼敌三万,得了战功,他们担心陛下因为此事让太子重回朝堂。用苏旭的死做文章,污蔑他畏罪自戕。】 他深深叹息:【呵呵呵,这些人真该死,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白姑娘,战某心中已有大致猜测,只是没有实证。】 白暴雨转述林队的话:【我们的探案专家说:去查一查战山阅和卢崎,为何选择同一天同一时间去探视苏旭。】 【你是说......】 【林队分析:杀人者不想太过招摇,喊上别人一起去探视苏旭,减轻怀疑。】 战风渊也是聪慧之人,一点就通。 【林队长果然厉害,战某是一点没往这方面去思考。】 白暴雨笑着写道:【战将军不懂查案,可你们陛下或许早就猜到了。】 战风渊讪笑一声,不置可否。 陛下能在***和杨显把持朝政的铁壁下凿出一条道儿,绝非愚笨之人。 他做臣子的,猜不透帝心而已。 结束谈话,战风渊换了身常服,去找他的父亲。 ... 明日就是中秋,福叔早已安排下人在府中各处张灯结彩。 代表吉祥的彩灯和祝福语悬挂各处,映衬得战府很喜庆。 战风渊没心情欣赏这些,快步来到父亲战山阅的书房。 书房里还点着灯。 里面影影绰绰。 “父亲。” “进来吧。” “明日便是中秋,这是儿子给父亲的礼物。” 木匣里放着一只做工精致的琉璃如意。 战山阅只是大略撇了一眼,便没再把心思放在礼物身上。 与其颇有些不爽地问:“这几日去哪里玩耍,为父每日回府怎么不见你人影。” “儿子认识一位新朋友,随他四处走动走动。” “是卢崎?” “正是。” 战山阅喜笑颜开:“好好好,卢崎是你苏伯的弟子,你多和他走动对你的仕途有好处。” 哪有父亲让自家儿子跟纨绔搞好关系的,战风渊感到有些失落。 不想拉扯下去,直接开口问:“父亲,您初六那日,怎么突然想到去看望苏伯?他被告发叛国,平日里有来往的朋友怕惹火上身,纷纷割席远离。” “他是你苏伯,是你爹我的故交好友,去探视他怎么了,管别人说闲话。”战山阅气得胡子乱颤,他不知道是儿子故意拿话激他。 更不愿意告诉战风渊去醉仙楼之前,他其实先去的醉红楼。 玉京两大销金窟,酒楼醉仙,青楼醉红。 战风渊还要再问,被恼羞成怒的战山阅给撵了出来。 站在书房门口的战风渊正在思索如何让父亲开口,听见背后的脚步声。 “少爷怎么还没入睡?” 管家福叔端着鸡汤靠近。 “福叔,你给父亲送完鸡汤,和风渊随处走走。” ... 书房后抄手回廊上,战风渊借口和福叔多聊聊父亲,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八月初六那日。 “福叔,父亲平日除了去玄元观打醮,还喜欢做什么?” 福叔笑容慈祥,根本没意识到被少爷套话,还以为少爷关心老爷,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抖了出来。 “老爷喜欢去醉红楼听凤青青姑娘唱小曲儿。” 战风渊脸微红,用轻咳掩饰尴尬:“那...初六那日父亲是不是去过醉红楼?” “初六?”福叔有些迷糊。 “就是去看我苏伯那日。” “哦,想起来了,去的去的,老爷先去的醉红楼,本打算直接回家,不知怎的,突然念叨苏老将军,便让小的先拐去醉仙楼,买了些酒水,然后去了大理寺探视老将军。” 战风渊呼吸急促,拉着福叔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往卢崎住的地方疾驰而去。 ... 嘭! 是门被踢开的声音。 “卢崎,快起来。” 梦周公的卢崎被战风渊摇醒。 “战风渊,你......”抱怨的话被匕首的寒光堵住。 卢崎被对方摄人心魄的眸光吓到说不出话。 那是常年征战沙场,铁血杀伐下锤炼出来的眼神。 “我问你答。”战风渊不想和他浪费时间。 “嗯。” “初六那日,你去大理寺看望苏伯之前,还做了什么?” 卢崎立刻想到醉红楼头牌的曼妙身子,话刚到嘴边,逆反心让他不会轻容易被战风渊把控节奏,眼神飘忽道:“哪也没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刀锋更近了,贴在皮肤上冒着丝丝寒气。 “人在撒谎的时候,眼神不敢看向前方,我在军中拷问过不少像你这种人,想不想试试我逼供的手段?” 烛火中,战风渊那双眸子里射出寒芒,卢崎只觉得浑身冰凉,他有预感,自己再不交代,战风渊一定会让他好好享受一番。 “醉...醉红楼,我先去了醉红楼。” 第93章 青楼血案 玉京两大销金窟,酒楼醉仙,青楼醉红。 “师兄,醉红楼有两大头牌。”马车上,卢崎谄媚地向战风渊介绍起玉京最负盛名的青楼。 “还是一对孪生姐妹花。” 战风渊乜着卢崎,很不喜欢他在谈论青楼头牌时脸上猥琐的表情。 在他口中,孪生姐妹花是供他们这些恩客恣意消遣,没有灵魂的商品。 “你去醉红楼就是去见了她们?”战风渊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可这是目前唯一能追查下去的线索。不得不压着心中厌恶,继续和卢崎拉扯。 “她们虽然是孪生子,样貌却不完全相似。姐姐凤青青温婉娴静,最善诗词。妹妹凤浇浇活泼灵动,在舞蹈方面颇有建树。我找的是妹妹。” 男人一谈论起女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卢崎聒噪了一路,把青楼里有头脸的女子翻着花样地讲了一遍。 女人涨友情值是一起吐槽男友、上司;男人涨友情值则是喝酒、逛青楼。 卢崎觉得战风渊肯和他一起去醉红楼是一种增进友谊的表现。 更加卖力地推荐,口沫横飞。 “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是热情火辣的带刺玫瑰、重门深户里端庄的大家闺秀、绝世而独立的清冷美人还是舞姿动人的妖艳胡姬?” 战风渊被他一番排比问得面红耳赤,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人的名字。 白暴雨。 他虽然不知道白姑娘的具体样貌,可和她相处这些时日以来,这个名字早已深深刻画在他内心。 “师兄,你不会好男色吧?”卢崎没得到回应,立刻脑补出另一种可能,屁股还往旁边挪了挪。 “别扯这些,那日你去醉红楼,有没有见到我父亲?” “兵部职方司郎中?” “对。” 卢崎歪头略加思索,想起一些片段:“我没见着人,不过,孪生姐妹花的房间相邻,那日,我欣赏浇浇舞姿的时候,确实听到隔壁房中有争吵声。” “听动静,似乎提到了兵部职方司郎中几个字。” “具体说了什么?” “嗨,丝竹之声太吵,哪里听得清楚。”卢崎斜斜靠在车厢内,嘴里啃着果子。 战风渊望着一脸无所谓的卢崎,心里再是焦急,也不好表现出来。 他们穿堂过巷,很快来到此行目的地,醉红楼门前。 红艳艳的灯笼悬挂于各处,将醉红楼装点得很是喜庆。可战风渊却觉得夜色里的红充满了血腥之色。 仿佛一张巨兽大嘴,将人性吞噬。 老鸨子都是些很有眼力见的人物,见着卢崎和样貌堂堂的战风渊,满脸堆笑地扭着腰肢,说尽好话。 “哟,这位官人有些面生啊。” 战风渊出手慢了一拍,没拦住卢崎,被这个大嘴巴透了个底朝天。 “什么眼神,这位是我师兄,南境节度使战风渊。” 老鸨子笑得更加谄媚:“我说呢,原来是节帅大人,快请快请。” 战风渊被老鸨子和卢崎半推半拖拽进楼里。 醉红楼不愧是玉京青楼中的顶流,规模惊人,一进楼子,便站在一座三层高天井内。中间的舞台上,数名穿着清凉的胡姬搔首弄姿。领舞那位身材曼妙,胸前夸张,让人热血喷涌。 两人被领到三楼贵宾室,这里视野开阔,一面可以观赏胡姬跳舞,一面则纵览玉京辉煌。 “庄妈妈,把浇浇和青青都喊出来吧。” “哎哟,卢公子,二位来得不巧,浇浇和青青身子不爽,今日不接客。” 卢崎纨绔的一面显现,不满地一拍桌面:“哼,哪有两人同时生病的,我不信。”说着起身,往外就走。 老鸨子拦不住人,心中慌乱。 战风渊本觉得卢崎这样做很莽撞,见庄妈妈表情奇怪,留了个心眼,跟上两人。 庄妈妈一路都在劝说卢崎,可卢崎根本不听她解释,直接冲去找浇浇。 “浇浇,浇浇,我来了。” 一路高喝而去,引得众恩客纷纷侧目。 七绕八拐,来到一处安静的所在,卢崎直接推门而入。 没人回答。 按理说卢崎闹出这么大动静,但凡里头有人,都得出声,可什么都没有,安静得很。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卢崎转头凝视庄妈妈:“你说她们姐妹两病了,房中怎么没见着人?” 不等庄妈妈解释,卢崎又撞开旁边青青的房门。 依旧空空荡荡。 “卢公子,您怎么能硬闯呢?”庄妈妈面露责怪之色。 “说,她们都去哪了?病了怎么不好好待在房中?” “这......”庄妈妈面色僵硬。 战风渊在房中略中打量,作为青楼头牌的闺房,这两间房中的陈设布置得温婉巧妙,空气里还飘荡着丝丝缕缕的脂粉味,纱幔微微飘荡。 “说,她们人呢?”卢崎心急,揪住老鸨衣领,有种她再不交代就要交代的凶样。 “她...她们不在楼中。” “还想骗我?” 庄妈妈眼神飘忽不定,忐忑道:“真不在楼里,我骗公子做甚。” “人在说谎时不敢直视对方。”卢崎玩了手现挂,从战风渊处学到的知识回馈到庄妈妈身上。 被人抓住小辫子,庄妈妈更慌了。 战风渊仔细观察房中陈设,从某个细节发现破绽。 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他将手背贴上去,感受到了温度:“茶还是温热的,说吧,两位头牌去哪了?” 随着战节帅逼近,庄妈妈被吓出了步步后退。 “再不说,我们就去京兆衙门里走一趟吧。” 庄妈妈面色惨白,“我我说,她们...她们杀人了。” “什么?”卢崎瞪大双眼,不信庄妈妈说的每一个字。 “带我们去瞧瞧。”战风渊的冷静,把方寸大乱的卢崎拉回现实。 庄妈妈领着两人在楼中又拐了几个廊道,越走越僻静,这里似乎已经不在楼中,而是紧挨醉红楼的某处院子。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房中很暗。 三人耳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庄妈妈进屋,点亮了桌上的蜡烛,烛光驱散黑暗,屋中角落,赫然躺着一具女尸。 女子也是楼中姑娘的装扮,后脑一滩血渍,已经干涸,和头发脑浆一起贴在地上,身体冰凉一片,已死去多时。 “怎么回事?死了人为何不报官?”战风渊拽住庄妈妈手腕,一脸肃然。 第94章 总是慢一拍 凤青青和凤浇浇两位姐妹此刻,正抱作一团,缩在里屋的大通铺上小声抽泣。 听庄妈妈解释,战风渊才知道,这屋子是楼中普通姑娘们日常的起居室。一屋可以住八人,比花魁头牌的厢房差好几个档次。 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凤氏姐妹平日会帮庄妈妈训练姑娘。 庄妈妈指着地上没了气息的姑娘,哭丧着脸解释:“她叫絮絮,是她们训练的目标之一。今天不知怎的,练习跳舞时,这丫头闹了好大一通脾气,一会儿说肚子痛,一会儿说脚崴了,总之就是哭闹不肯练习。浇浇脾气不好,说她几句,谁知道,这丫头哪根筋不对,冲上来就和浇浇扭打到一起。” 显然这一幕谁都没料到,庄妈妈哭得很伤心:“青青见浇浇被打得还不了手,上去帮忙想拉开絮絮,岂料,那絮絮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股蛮力,两人都打不过她。三人扭打推搡的时候,青青不小心推了一下絮絮,丫头撞到桌角就死了。” “既是意外,去官府说清楚便可,何故隐瞒?” 凤青青和凤浇浇跪在战风渊跟前,哭戚戚道:“官人,奴家害怕。” “官人,我们怕说不清楚,才不敢报官。”庄妈妈也跪下了。 “不行,得报官。” 三人吓得花容失色,抱着战风渊大腿哭喊:“节帅大人,饶了奴家吧,您肯替奴家隐瞒,让奴家做什么都可以。” 不愧是醉红楼头牌,哭得楚楚动人,卢崎当即就要答应,被战风渊送了个眼刀子。抢在他前头开口。 “初六那日,发生了什么?” 卢崎不明所以,这时候选择听从战风渊的指挥,将三人带去不同房间,分别关押。 “你叫凤青青?” “是的官人,您想知道什么?”凤青青用帕子擦干眼泪。 “初六那日,你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说了什么话,都详细交代。” 凤青青略作回忆便回答:“初六那日是我们姐妹俩生辰,所以记得特别清楚,中午起床后,庄妈妈给奴家和浇浇办了生辰宴,宴会后便开始接客,那日奴家就见了战郎中一人,再无别人。” “见到战郎中途中你们聊了什么?” 凤青青俏脸染上红霞,羞怯地低头,回答:“就聊诗词歌赋,还有...还有闺房之乐。” “再回忆,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对了,确实有件事很奇怪。” “你说。” “奴家当时正和...正和战郎中聊诗词,絮絮来给我们添茶水,奴家见她眼角有泪,顺嘴关心她一句,原来是絮絮的相好犯了事,被大理寺收监,她想去探视,守门的却不让她进去。” 战风渊手一顿,若有所思。 “还有别的吗?” 凤青青摇头。 ... 接着,战风渊开始审问凤浇浇。 这姑娘性子比姐姐活泼,见到战节帅,立刻扑上来,想问个究竟。 “初六那日,你和卢崎见面时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件?” “初六,是奴家生辰呢,”凤浇浇浅笑嫣然,手里绾着丝帕,模样娇俏可爱,“奴家给卢公子跳了三支舞,节帅大人要不要看看?” 战风渊应付妹妹比应付姐姐困难许多,板着脸才让她老实一点。 “仔细回忆,别扯其它?” 凤浇浇见战风渊不好相与,便开始回忆,片刻后脸上带着些疑惑和不确定:“奴家舞跳得好好的,絮絮非要进屋,说要旁观学习。” 又是絮絮! 战风渊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地问: “你们姐妹教导她舞蹈和技艺,旁观学习有何不可?” 浇浇不悦道:“旁观学习没事,絮絮偏要拉着卢公子饮酒,还哭唧唧的,说什么中秋快到了,她和相好不能见面,还说想去醉仙楼买月饼给相好送去。” “卢公子是奴家的恩客,絮絮那样做,不就是当着奴家的面抢人,奴家自然不喜。” ... 老鸨子庄妈妈说的内容和两姐妹差不多,互相补充不少细节。 初六那日,庄妈妈给两姐妹过完生辰后便开门迎客,战山阅先到,卢崎后脚进了醉红楼。 为了验证浇浇的话,战风渊又问了一遍卢崎,得到了差不多的答案。 絮絮姑娘的言行确实有些古怪。 一次还能是巧合,两次三次就刻意了。 至此他大致理清案件经过:这絮絮恐怕就是幕后凶手安插在青楼的谍子,初六那日得到命令,拿话暗示战山阅和卢崎,在他们面前故意提到大理寺,提到中秋节。让他们想起大理寺里还有人等着他们去探视。 战风渊惋惜半天,拉来庄妈妈,问她絮絮生前的物品有哪些。 搜查片刻,果然在一处隐秘的地方搜出一封可疑信件。 信上寥寥数字: 初六日,引卢、战二人前往大理寺。 顺着这条重要线索,战风渊又分别在三人口中问出不少关于絮絮的过往和言行。 这姑娘身上确实藏有秘密。 战风渊心情激动,有种离真相越来越近的紧张感,立刻找到金吾卫旬三,让他去大理寺查絮絮的那个相好是什么人。 不过两炷香功夫,旬三就查到了结果。 大理寺内根本没有絮絮所说的那个相好,她在撒谎,为的就是引导卢崎和战山阅想起苏旭。他推测,若两人没有行动,絮絮还会另想办法旁敲侧击。 “好厉害的手段。”战风渊默默感叹,利用话语,悄无声息影响他人思维。 可惜,他还是晚来一步,絮絮意外死亡,问不出她背后藏着的那人。 这时候,常景启来了。 “节帅,查到了什么?” 战风渊与他信息共享后,常景启想到一个法子。 “这絮絮的死恐怕知道得人很少,我们可以这样......” 听完大理寺卿的计划,战风渊双眼明亮。 “就按常大人的计划执行。” 第95章 罗情门,金面人 “庄妈妈,青青房中可有客人?” 青楼都是夜里做生意。 来找两位花魁的恩客最多,大部分进来的人都想见见两位头牌。哪怕单独约会消费不起,花一两银子打打茶围,听青青弹琴,看浇浇跳舞也不错。 “姐妹今晚在大厅打茶围,不单独接客。”老鸨子游刃有余地接待众恩客。 战风渊、常景启、楚九年躲在屏风后,屏息凝神。 “这一招可行吗?我们能抓到和絮絮的接头的人吗?”战风渊不是太确定,为了抓到幕后之人,他连楚九年都叫来了。 常景启却很有自信:“放心吧,我把絮絮的物品搜查一遍,找到了她和对方的接头方式,只要在醉红楼临街第五扇窗户上挂一盏锦鲤灯笼,一个时辰内接头的人就会到来。” 从锦鲤灯笼挂出到现在,一个时辰的临界点就要来临。 醉红楼客人络绎不绝,又都带了点鬼祟,谁都像是来接头的谍子。 按照约定方式,那人会点一杯明前毛尖儿,点一碟瓜子,一碟莲花酥,最关键的是,会在楼子里上下走两圈,还不点姑娘。 第二圈后,才会选一个安静的房间,叫龟奴送上指定食物。 战风渊和老鸨子打了招呼,一旦有人点这些东西,就来通知他们。 约莫是丑初三刻的样子,老鸨子悄声摸过来:“官人,你们说的那人到了,已经安排去了明思房内”。 两人就在明思房隔壁房间内,贴在墙壁上偷听里头的动静,让老鸨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去楼下接客。 客人点的东西准备妥当。 只听得楚九年学絮絮说话口气道:“这位客人,您点的东西到了。” “送进来。” 门外端着食物的“姑娘”头垂地,不说话。 房内客人不见回答,略带着急地问:“没听到我说的话?让你进来。” 楚九年依旧垂着头。 楚九年是跟老鸨子和两位头牌学的絮絮说话,没有听过本人,只能说模仿了七八成样子。 那客人似乎察觉到异常,放下手中茶杯,正打算翻身从窗户逃走,被藏在暗处的金吾卫旬三直接拿住。 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地上的客人扭过头,瞪着房中突然多出来的不速之客。 客人被旬三拎起来,双手反捆于身后,扔在战风渊和常景启面前。 旬三退出房门,只留下他们三人。 “你...你们什么人?”客人表情惊恐无辜。 “怎么称呼?” “我...小的叫古轩。”古轩眼神里透着疑惑。 常景启冷讽道:“装得还挺像,说,为什么来醉红楼?” 古轩背脊直了直,像看白痴一样望着审问的两人:“来青楼除了找乐子,还能干嘛。” “找乐子怎么不点姑娘?” 这就好比去泳池不游泳,去演唱会不听演唱一样古怪。 “谁规定来青楼一定要点姑娘。吃喝玩乐,吃喝在前,老子喜欢这里的吃食,怎么了?” 别说,古轩这句反驳还挺有道理。 可惜,他面对的是常景启。 大理寺卿双眼直勾勾盯着古轩,冷冷一笑,“你来青楼拉屎也没人干涉,可为何要逃?” 战风渊默默点头,这才是关键。 此人心中没鬼,绝不会做出逃跑的动作。 “小的...”古轩回答不了,眼神飘忽。 “说!” “小的尿急,想去茅房。” “胡说,”常景启手掌重重拍在矮几上,“你上楼前去过茅房了,这么快又去?” 古轩暗叫一声不好,继续扯谎:“小的今日吃坏了肚子,才要频繁去茅厕。” “是吗?”常景启让龟奴弄个马桶进屋,就摆在古轩面前,盖子打开,味道直冲天灵盖。 “吃坏了肚子是不是,拉啊。”常景启满脸坏笑,和他斗,太嫩了。 古轩的脸都绿了。 尴尬又惊恐。 “呕呕。”马桶底部那团稀汤样物体,使得古轩阵阵干呕。 “拉不出来?要不要让你帮你脱裤子?” 常景启可没有只说说,让旬三和楚九年进了屋,把疯狂挣扎的古轩裤子全给扒了,光溜溜吊着小鸟,还把他摁到马桶上坐着。 只这样,古轩还不会破防,常大人又命旬三端了碗清水进屋,往里头搁了某种药粉,灌进古轩肚中。 不到半柱香功夫,古轩就抗不住了,噗呲噗呲狂拉。 房中顿时被一股恶臭灌满。 “双倍量泻药,觉得拉不爽,本大人再给你来一碗。”常景启无辜的表情里透着说不出的狠厉。 噗噗噗! 又是一阵狂泄。 光拉肚子还好,古轩胃里翻江倒海,下一刻,晚膳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严重腹泻加呕吐,古轩很快撑不住,浑身冰凉颤抖,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连见惯生死大场面的战风渊都感到震撼和恐怖。 重新刷新对常大人的看法。 “爽了不?”常景启蹲在古轩身前,用匕首拍打他的脸。 常规刑讯手段对这种口紧的谍子起不到作用,腹泻呕吐反而能让他们破防。 果然,见识过常大人诡谲手段后,古轩松口了。 “我...我说。”古轩无法深入思考,肚子再次咕咕翻腾。“先给我解药。” “我是不是傻,解药给了你,还愿意交代吗?” “说吧,你还能拉两次,两次之后,会因为脱水而亡。” 严重腹泻确实会要人命。 古轩还想拖延时间,可肚子再次叫嚣。 “我说,我是来这里和人接头的。” “接头人是谁?” “絮絮,她叫絮絮。” “你们是什么组织?你的上峰是谁?” “我们叫罗情门...网..网罗天下情报的意思。上峰...我不知道上峰是谁,他只有一个代号。” “代号是什么?” “代号...代号是金面人。” “罗情门,金面人?”战风渊疑惑不解。 “是,因为他和我们见面的时候,总戴着一张金色面具,看不见脸,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古轩的肚子再次咕咕狂叫,他感到自己的菊花又要大开,面露癫狂:“大人,求求你给我解药吧,我快憋不住了。” 第96章 线索又断了 常景启能坐上大理寺卿这个位置,有他过人之处。 解药不可能轻易就给,他还要从古轩嘴里套出更多关于罗情门的情报。 “你交代得越多,越快,解药给得就越快。” 再次腹泻之后,古轩的脸已经毫无血色,浑身都是呕吐的秽物和粪水,整个人仿佛霜打的茄子,蔫了。 房间里臭味熏天,常景启和战风渊都是狠人,眉头都没皱过。 “说说你们这个情报组织其它方面消息,例如什么时候组建的,组织架构如何,有多少人。” 古轩喘息道:“我进组织晚,不到三年,组织具体什么时候出现的,我这个级别并不清楚。更何况架构了,我只知道,上峰是金面人,絮絮是我的下线。” “你和金面人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古轩觉得自己虚弱之际,拽着常景启的裤腿,苦苦哀求:“大人,求..求你,给我解药吧,我一定全部交代。” 他时刻记得,自己还能活命的期限是下一次腹泻前,再拉一次,他真会虚弱至死。 常景启执掌大理寺已有十二年,从未听罗情门这个组织,要么是他们刚成立不久,要么就是行动严密,规矩森严,钉子扎得极深,轻易不行动。 一出手便是毒杀二品大员。 实在让人震惊。 念及到此,常景启手靠腰带,摸出一粒解毒丹,刚喂进古轩口中,窗外射进来一道银光。 瞬间刺进古轩右耳中。 是一枚又细又长的银针。 古轩当场毙命! 战风渊急追而去,只看见领两道人影在屋顶腾挪奔行,很快消失于夜色之中。 前面是裹着夜行衣里的刺客,后面是善口技者楚九年。 “人呢?”常景启追问。 “楚九年去追了,那人轻功很厉害,要追上估计太难。” “唉,是我着急了。”常景启自责不已,“应该把人带回大理寺再审的。” “是罗清门的人出手了?” “八九不离十,想来是古轩掌握的内部情报太多,他们不得已用这种方式灭口。” ... 絮絮和古轩的尸体被常景启带回大理寺。 在两人的尸体上,各找到一枚特殊花纹的纹身。 “或许是罗清门的标志。” 不一会儿,楚九年也到了。 “那人速度太快,我没追上。”楚九年可是无策军左策首领,连他都追不上的人,轻功的厉害程度可想而知。 “我要立刻入宫觐见陛下。” 苏旭被毒杀一案查到现在,大约有了眉目,是一个叫罗清门的情报组织干的,只要继续追查,查到罗清门的首领,便知道幕后主使是什么人。 ... “罗清门?”听清楚楚九年汇报的皇帝陛下面露惊疑。 作为皇帝,整个玉京乃至仓国,都在他掌控之中,却有个如此严密恐怖的情报组织藏在他眼皮子底下运作多年,没有一丝消息透露出来,怎么不让人心惊。 若非他们急着杀苏旭,又被战风渊他们追查出蛛丝马迹,恐怕还将隐藏数载。 这件事比苏旭的死还令皇帝头痛。 “九年,你就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楚九年跪在地上,头一磕到底:“陛下,属下该死。” “朕建立无策军,为的就是打探情报,让天下掌握在朕手中,竟出现了这么一个组织。一出手就毒杀了二品大员。楚九年,你死也弥补不了这个错误。” 皇帝陛下是真生气了,桌上的东西全被他扫到地上。 弹起的碎片在楚九年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还把人追丢了,朕看你这个左策首领做到头了。” “属下该死。”楚九年知道怎么解释都没用,这件事,无策军确实是失职的。 “看清楚那人的脸了吗?是男是女?” 楚九年微微抬头,回答:“看身形,是男人,他戴着一张金色面具,长什么样,无法辨认。属下和金面人短暂交过手,对方武功一般,但轻功了得,而且对玉京城地形相当熟悉,属下怀疑,金面人在醉红楼附近有隐匿点。时刻监视楼内情况。” 皇帝的手指在桌上敲打。 思忖片刻:“安排策卫在醉红楼附近搜索,务必找到金面人的落脚点。” “今天就是中秋,玉京四处都有集会,情况复杂,属下恐怕罗清门的谍子会趁机跑掉。” 皇帝一时半会也拿这个罗清门无可奈何,楚九年再有过错,正值用人之际,朱熄聪不会杀他。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恕。 “自己去卫中罚鞭十记。”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滚。” ... 罄响之后,战风渊和常景启进了华轩舍。 地上的碎瓷片昭示皇帝先前发了好大一通火。 “战卿,常卿,坐下说话。” 查出幕后凶手,常景启的背挺得直直的,敢抬头直视陛下了。 “战卿,你救了杨贵妃,想要什么赏赐?” 战风渊想起皇帝内库里的青铜器,心痒难耐,可他忍住了没提,而是旁敲侧击了一下太子的事。 “陛下,今日就是中秋,太子...” 他话没说完,皇帝就摆手道:“朕已经同意让太子参加今晚的中秋夜宴,你们兄弟俩,可以多聚聚了。” “多谢陛下。”战风渊要跪下行礼,立刻被皇帝喊住。 “战卿无需多礼。你舍命救了杨贵妃,朕必须嘉奖你。” 常景启还不知道此事,扭头看向战风渊。 皇帝简单解释了几句:“下午,战卿从刑部救火之后,入宫见了贵妃。师常在的宫女福儿给贵妃的莲子羹里放了剧毒,战卿情急之下,替贵妃尝了羹汤,结果腹痛晕倒。好在中毒不深,又有扁鹤圣手施救,没大碍。” “师常在?”常景启心中震撼,他记得宿庆宫那位可是昭仪,这才一天功夫,就是昭仪降为常在。 “战节帅真是肝胆英勇,常某佩服。” “不敢不敢,”战风渊想起醉红楼里刑讯的手段,谦虚道:“常大人才是良将雄才。” “节帅过奖。” 皇帝看着两位肱骨大臣之间的拉扯谦让,心情好了许多。 “两位都是朕的得力臣子,无需谦虚。” “战卿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战风渊心中一直有个计划,拱手肃然道:“微臣得知,陛下将在中秋夜宴向太一神祈福,祈愿南境早日下雨,摆脱旱灾的影响对吗?” 第97章 魔法打败魔法 今天是中秋,白暴雨被父母的电话声吵醒。 问她中秋会不会回家,白暴雨思考再三,和薛宁他们商量过后,决定回家一天,和家人过节。 为了不错过将军的消息,这趟回家,她带上技术员李楼还有铜投壶。 【祈福降雨?】刚吃过早饭,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白暴雨收到了战将军的回信。 【没错,我问过陛下具体的祈雨流程,白姑娘能不能送救火那种水过来。】 白暴雨一点就通,喜道:【将军是想配合陛下的祈雨,天降甘霖?】 【聪明。】被对方猜到目的,战风渊感到心情愉悦。 【怎么配合?我需要具体的时间,还有降雨量。】 两人聊了一会儿,对齐行动颗粒度。 金吾卫那边送来一条重要消息,找到一处疑似金面人活动的地方。 战风渊还不能休息,结束和白姑娘的谈话后,立刻驾车赶去。 ... 醉红楼靠西侧一条街市上,一家卖杂货的铺子里,金吾卫发现了罗清门的线索。 战风渊到达的时候,旬三刚把可疑物品摆在一张条桌上。 有夜行衣、暗器和联络用的锦鲤灯笼。 经旬三调查,铺子的后院,能直接看见醉红楼悬挂灯笼那间屋子。 “这里应该就是金面人经常活动的区域。他们用杂货郎掩饰身份。” 旬三翻开账册,补充道:“杂货铺和醉红楼还有生意上的往来,每月定期会向楼里送三次杂货......” “金面人走得太急,来不及处理,留下了许多线索。”旬三有些兴奋,说完这些,他面色一沉。 “节帅大人,我们还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请跟我来。” 战风渊跟着旬三来到地下密室,里面是七八个大木箱,箱中叠放着无数的画稿。 “我们统计过,画作有十五种样式。”旬三把不同的画放在木箱上,举着火把,手指在一张一张纸面移动。 “节帅请看,这幅画应该画的是太子贪墨的场景,这一幅则是苏旭割地赔款的事...这一幅...” 十五幅画,每张内容不尽相同,但都是同一主题,整垮太子。 战风渊胸中愤懑,怒火中烧,他很想一把火把这些画都烧掉,但这些都是物证,不能胡为。 陛下还要用它们顺藤摸瓜,找出罗清门的首领,找出毒杀苏旭的凶手。 他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今天是中秋,陛下有特令,取消宵禁,全城百姓都会涌进玉京城中,彻夜狂欢。管理松懈,罗清门必定选择那个时候发放传单。” 旬三略带不解:“怎么用画?” 战风渊苦笑一声:“百姓大多不识字,而画辨认方便。” 旬三捶胸顿足,气得不行,作为国家的情报组织,在古轩之前,金吾卫竟没有任何关于罗清门的消息。 “节帅,这样的杂货铺,全城不知道还有多少,今夜怕是要出大事。我立刻进宫,禀报陛下。” 金吾卫在他治下,居然发生这种事,旬三特别着急,还很自责,交代几句转身就走。 战风渊亦感到今晚的事很大,找了间屋子,关闭房门,给白暴雨写信。 【白姑娘,金吾卫旬三发现了一家杂货铺...搜到了这些画。】 十五种不同内容的画稿随信送了过去。 李楼开车,白暴雨在副驾驶位和战将军通信。 【看来,罗清门想要制造舆论风暴,集百姓之力,众口铄金,将太子的口碑打入尘埃。这一招真是狠毒。】 战风渊心中焦急,按他和旬三的推测,这样的据点还有很多,伪装成不同身份,中秋夜宴一到,趁百姓出门游玩,玉京防备松懈之际,大量散播传单。 到时候,他们人力再多也阻拦不了。 【白姑娘有无好计策?】 此时,距离夜宴不到四个时辰。 白暴雨思考了很长时间,对付舆论风暴,强压政策肯定不行,百姓特别容易被舆论所引导,哪怕现代的华夏,也被充斥在各个领域的舆论或资本裹挟。 对付舆论的最好方式,只有魔法打败魔法。 她想了想,决定暂时不回家,让李楼掉头。 【罗清门弄舆论风暴,我们就弄舆情狂雷,劈他个五迷三道。】 【具体如何操作?】战风渊实在着急,事件太过紧迫。 【交给我。】白暴雨拍胸脯保证。 用最短的时间赶回任务组,白暴雨和组员们立刻进入最紧张的工作状态。 她的计划很简单,既然对方用传单操控百姓,他们也用这个方式。投入比罗清门更大量的传单。 首先,她需要设计十五种针对罗情门内容的画,作为古文物修复师,绘画技能高超的白暴雨,画十五幅画手拿把掐。 第二步,画好后,发给战风渊确认修改。 第三步,扫描,复印。几天前,薛宁购置大量扫描打印仪再次派上用场。 第四步,在全城各节点布控,一旦发现有人发传单,他们也发。 ... 玉京城外,一匹快马在官道上疾驰。 随马奔行的是宣城信使。 急于赶路,他因此错过了好几个驿站,途中跑死了两匹驿马。 信使张十二连日狂奔,身体状况已至极限,心中只有一个目标,早日把司徒崇跑掉的消息传到将军手中。 雄城玉京的轮廓竖立在大地尽头。 张十二脸上挂着笑意,抹干净嘴角的鲜血,大喊一声:“驾。” 没跑出几步,驿马跌进土中,张十二随之摔倒,手臂骨折。 鲜血糊住双眼。 但他不愿停歇。 驿马倒在地上,大口喘息,毛孔里渗出鲜血,它到极限了,但张十二没有。 以剑杵地,张十二摇晃起身,朝玉京方向跌跌撞撞跑去。 ... 大量百姓涌上街头,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方士异人在街头摆摊,表演节目。 叫好声不断。 马车是不能通行了,战风渊只能用双脚赶路。 罗情门谍子就隐在百姓之中,不到时候,很难发现目标。 夜宴之前,他还要去见一见太子。 第98章 活字印刷 太子府前守卫的人少了一半。 见到是战节帅,盘查的人直接放人进去,随身物品都不用查。 太子朱泽荪正在准备夜宴的所穿的服饰,战风渊刚跨入大门,就被太子拉了手,帮他参谋穿着。 实际上,参加这类宴会的皇室成员,穿着上不会有太多变动。 都是金色吉服,内衬数量和穿戴方式没有任何变化。 区别只在于腰间悬挂的配饰。 太子选了七八样配饰,让战风渊参谋。 陛下允许太子参加夜宴,是一种信号,太子身边监视的人都少了许多,站得还特别远。 两人借挑选配饰的机会,小声交谈。 战风渊:“陛下今夜会在太一殿念诵《太一经》祈福,属下和陛下商议过了,到时候......” 朱泽荪:“风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让父皇配合你?孤没听错吧。”他还伸手去摸战风渊的额头,未见发热。 “不烧啊,难道疯了?” 又揪着他的脸皮,看看是不是皮肤下装了什么怪物。 “太子,属下没疯,属下救了杨贵妃,陛下允诺属下一个条件。” 朱泽荪更是惊疑。 他的左率一向稳重,这趟回京述职,为何变得奇奇怪怪的。 会戴高高的发饰,还愿意跟卢崎那样的纨绔混在一起。 太子虽然关禁闭,外界的八卦却一个不落。 上午发生的事,下午就放在他作案之上。 “你这几天和金吾卫的旬三走得特别近,到底在干什么?” 战风渊面露为难,陛下交代过,查出苏旭死亡的真正原因和找出幕后黑手之前,谁都不许说。 “孤都不能说?” 战风渊沉默不语。 “好了,好了,孤就是问问,既然不能说,想来一定是绝密之事。说吧,孤需要怎么配合你?” 片刻后, “活字印刷?”朱泽荪突然觉得眼前的左率真的变了好多,嘴里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是何物?” 目前的仓国,只有版印技术,就是将文字刻在一张木板上,再把白纸放在上面,印下文字或画。 版印技术存在非常大的局限性,刻字不能出错,且更改困难。 技术落后。 在杂货铺发现的大量画稿就是采用版印技术大批量印刷出来的。 和战将军聊过太子送的中秋献礼是棋盘和棋子后,白暴雨想了两天,决定让太子换一个礼物。 活字印刷,便是白暴雨送给太子的法宝。 这份礼物绝对比木头雕刻的棋盘和围棋更让人惊叹。 也更有分量。 是可以改变时代的技术。 战风渊随身带的木匣里,放着两块木板。 一块是固定排版的《太一经》,另一块,则是每一个字都能拆下来,自由改变排版和内容的《太一经》。 只是简单演示,朱泽荪便知道这件宝贝的巨大用处。 激动得红了眼眶。 这活字印刷不仅可以修改,还能替换单个文字, “风渊,《活字印刷》术是你发明的?”朱泽荪惊喜莫名,之前宝贝似的棋盘被丢在一边,看都不看。 抱着活字版爱不释手。 “是一位叫姓白的姑娘发明的。” “姑娘?”太子更加惊诧。 “风渊,白姑娘要什么?天材地宝,飞禽走兽,还是加官进爵,只要她提,孤一定想办法帮她实现。” “你来。”太子抓着战风渊的手,带他来到库房。 尽管空了近三分之二,剩下的东西也很珍贵。 “除了父皇赏赐的东西,其它的,白姑娘要什么孤给她什么。” 太子爱雕刻木头,硕大的仓库里,堆满了各种好木材。 战风渊想到回京途中那颗被丢弃在官道旁的金丝楠木根,猜到白姑娘一定会喜欢太子库房里的这些木头。 激动地说:“太子,白姑娘也爱木雕,属下看这些......” “拿走都拿走,孤马上安排人,把库房里的木头都送你家。对了,”太子转头,目光玩味儿地打量左率大人,“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孤替你说媒。” 一听这话,战风渊闹了个大脸红。 慌忙否认:“白姑娘从未表明过喜欢属下。” “这话就是承认你对白姑娘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孤知道了,你还没告诉人家姑娘你的心意是不是。” 战风渊没有否认,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心中感到一丝丝幸福,同时也觉得无奈,两人相隔岂止万里,百万里。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谈什么婚丧嫁娶。 一念及此,怅然若失。 “好了,孤不拿你的心上人玩笑就是。” “有了《活字印刷》技术,仓国的国力应该能进一步了。”太子哈哈大笑,转身唤来侍卫,将库房里所有的大小木料,全都送去战府。 战风渊挑选一部分罗情门的事与太子通气。 “啧啧啧,罗情门,连父皇都没查到这个情报机构,却被你查出来了,真给孤长脸啊。难怪你这几日总不着家,原来是去调查罗情门的事了。” “太子不可大意,这个罗情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风渊提醒得是。” 战风渊给太子cue夜宴流程,交代献礼的最佳时间,再三提醒他演戏步骤和时间。两人还演练了一遍才放心。 ... 距离夜宴开始倒计时三个时辰。 通古今任务组开启疯狂打印模式。 几十台打印机全线开工,打印纸不要钱似地飞速快印,白暴雨绘制的十五幅画以油墨方式落在纸上。 角落里,小柔、苏苏叽叽咕咕密谋着什么。 苏苏:“照片塞进打印稿,暴雨投给战风渊就...嘿嘿嘿。” 小柔有些担心:“万一将军不检查怎么办?” 薛宁站在两人身后,突然出声:“在**盒上做个记号就行。” 两人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组长。 “组长,做什么记号?” 薛宁坏坏地笑:“战风渊和暴雨聊天的时候提到过,军中常用的一种记号。” 小柔惊喜:“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以前的聊天记录都存储在电脑里,战将军确实曾提到过几种军中记号。 三人鬼鬼祟祟弄了一会儿,在两个装照片的木箱边角位置浅浅地画上记号。 倒计时还有二个时辰的时候,打印稿全部准备妥当。 暴雨同志手握铜投壶,时刻准备投送。 “薛姐,就是这些箱子吗?” 薛宁用身体挡住白暴雨好奇的查探目光,拍打箱子:“对就是这些,小柔他们都清点过了,确认无误,15种画,每种3000张,分量足够了。战将军那边肯定等急了,立刻传送过去吧。” 白暴雨对薛宁的话深信不疑。 第99章 将军坠河 【将军,统共十五个木箱,每个箱子里放着一种画稿,每种三千张。】 【白姑娘你们辛苦了。】 白暴雨觉得自己不过是画了几张画,真正辛苦的是组员们。【我还好,画画不累,那些外围采购还有加班复印的组员们才是真辛苦。整天风吹日晒,不像我们,天天吹空调。】 【空调为何物?】不懂就问,战风渊是个非常谦虚的乖宝宝。 【是一种能改变室内温度的大型装置。类似你上次送过来那个吉金冰鉴。空调的能力更强大,冬暖夏凉。】 【对了,今天过中秋,组里发了月饼,送一些给你尝尝。】 两个红艳艳的月饼礼盒出现在铜投壶旁边。 战风渊打开**盒,以为里面数量很多,实际上,每盒里才六只半个巴掌大的月饼。**一层又一层。 他很不理解华夏那边商家这种**方式。 月饼才是主体,怎么变成了**盒? 【原来在你们的世界,这种食物还叫月饼。】 暴雨姑娘诗兴大发,拽了句诗文:【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姑娘不仅画得好,诗词也做得妙。】 捡古人便宜的白暴雨立刻澄清:【不是不是,我可没这样的文采,这是大诗人苏轼的词,叫《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在我们生活的地球,对,就是你回京途中和你聊过,天文学方面的知识。四大文明古国,目前只有华夏文明仍然保留火种。实际上历史、文字、知识等都沿用至今。例如你说的月饼。】 【不过呢,】一旦进入爱国情绪中,暴雨同志就有说不完的话,【许多古代的词汇或用品,到了我们这个时代,要么词义改变,要么运用范围扩大。】 【真好,难怪我们的交谈没什么阻滞。】 月饼是蛋黄莲蓉馅儿,味道美极了,战风渊觉得比醉仙楼的五仁月饼好了好几个档次。正好,中毒已经过去十二个时辰,是补充体能的最佳食物。 结束闲聊,战风渊打开木箱,准备检查箱中的画稿。 稍微留意,便发现某两个木箱上浅浅的记号。 他心中一顿,想着白姑娘那边应该没有使用这种记号的习惯,可又不太确定,心脏没来由地狂跳。 像是预兆般,刚打开木箱没往里面看,心跳得更凶了。 在战风渊二十八岁生活经历中,从未如此紧张过。 那日司徒崇夜袭,荒山沟伏击也没这样。 感到诧异的同时也很好奇自己为何有此反应。 “难道是箱中确实放了别的东西?” 出于谨慎,战风渊动作非常小心,将画稿一沓一沓拿出来,细密的汗珠在烛火下闪烁着奇异光彩。 画稿,画稿,都是画稿。 快到底了,战风渊调侃自己过于小心,那记号或许只是木箱上装饰花纹,或许只是不小心沾染到的,又或许根本就是无意义的脏污而已。 就在他打算放弃之时,一封褐色的信出现在画稿中间。 信? 这封额外出现的信让战风渊心如擂鼓。 白姑娘要和他说话,直接写在纸上即可,为何单独装封信夹在画稿中? 有什么特殊含义? 战风渊承认,自己被这封信拿捏住了所有思绪。 紧张得呼吸不稳。 他没立刻取出这封信,而是想起另外一个箱子外也有记号。 难道那个箱子里,也有这样的信封? 实践出真理,战风渊立刻打开另一个木箱,快速拿出画稿,在中部位置发现了另一个褐色信封。 两封信采用了一样的外封,没有任何文字信息,封口是打开的,厚度一致。 他再次陷入疑惑,为何有两封信? 发现第二封信后,他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木箱外的记号不是意外,而是有意为之。 然后,他想到一种可能,是白姑娘那边什么人用这种方式给他传递信息。 战风渊的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是什么人,要绕过白姑娘,给我传递消息?” 在大将军看来,这种行为和背叛无疑。 这种感觉, 不好, 真的不好, 好像被背叛的人是他一样。 节帅大人思绪翻飞混乱的过程说起来慢,实际上风驰电掣,就在几个呼吸之间。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无耻,私下给我传递消息。” 打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东西。 只一眼,大将军的双眸就陷入深深涟漪之中。 两封信里各放着三张照片,面上一张都是白暴雨。 暴雨的样貌极为美丽,只是平日不怎么打扮,又因为工作性质,不是在工作室里修复文物就是和老师去发掘古墓。 三点一线,应酬活动很少,稍微化妆就美得不要不要的。 她是那种外貌柔美,内心坚强的女子,反差感极强。 只一眼,战风渊就断定,照片中的女子是白姑娘。 他的呼吸瞬间一窒,心跳漏了半拍,视线直直落在白暴雨那双会说话的双眸上。 那双眼似澄澈湖水,映照着世间的美好与纯净,仿佛能荡涤人心的尘埃。 那双眼大而明亮,犹如两扇敞开的窗户,透露出内心的善良与聪慧。 他形容不出看见白暴雨样貌的第一感觉,是震撼,是心动,是爱恋,是怜惜。 那一刻,他终于承认自己栽了。 不对, 早在白姑娘救了他的命,救下一城百姓将士命的时候,他就栽了。 战风渊用大拇指深情摩挲白姑娘的脸颊,把照片拿得更近些,仔细端详照片中人的模样,想要记住关于她的一颦一笑。 烛火下,大将军不由自主地笑,周身的景象坠落,摇晃,泛着粉色涟漪。 这种玄而玄的感觉感到陌生,整个人仿佛浸在爱河之中,每个细胞都在欢快叫嚣。 ... 一直守在旁边的苏溪双手托腮,好奇地打量将军大人。 他很聪明,没有发生一丁点声响打扰战风渊,却在心里欢呼。 “白姐姐一定是发现了我送过去的将军画像,嘿嘿,这不,传照片来给将军。我可真棒。”苏溪禁不住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 可惜,将军大人听不到苏溪的心声,不知道自己的画像早被他给卖了。 就挂在通古今任务组大厅里,天天供人欣赏。 第100章 奇葩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为什么要放两个信封啊?”小柔、苏苏抓着组长不停追问。 薛宁双手抱胸,一挑眉:“如果被她发现了一封,另一封就是保底。” 三人眼睛笑成一条曲线。 狂风暴雨群里,人数已经涨到76人,照片成功发送后,瓜友们磕疯了。 纷纷猜测战风渊见到照片后的反应。 组员a:“肯定是夸我们暴雨漂亮啊,说实话,要不是暴雨绑定了战风渊,我一定追求她。” 组员b-z:“得了吧,暴雨看得上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长成什么样。” 组员a还是很普信的,不服气咆哮:“怎么了,万一暴雨就喜欢我这一款呢。” “切,少往脸上贴金,哪凉快哪待着去。” 组员c:“会不会没发现,直接把箱子分给金吾卫?” 薛宁:“放心吧,我做了双重保险。” 75双耳朵全都竖起来。 “战风渊发现的杂货铺地下仓库里,十五种画稿都有,但每种数量不多。而我们准备的十五种画稿每一种单独放在一个木箱中。” 有人立刻回答:“懂了,罗情门在城中布局多处,战将军他们肯定也要这么干。所以画稿会均分成数十份,不管如何,战将军的人都会看见夹带信封。” 薛宁:“宾狗,答对了,但没奖励。” ... 昌宏四十三年,八月十五日。 申正一刻,太一殿所在的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路以及麒麟大道上被马车、行人挤得水泄不通。 广场正中的太一殿: 为圆形三重檐攒尖顶建筑,鎏金宝顶,蓝瓦红柱,金碧辉煌。独特的圆形造型象征着天圆地方的古老哲学观念。从远处望去,太一殿宛如一顶巨大的皇冠,屹立在天地之间,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庄重。 一道宽约一丈的护殿河,将殿前广场分成内外两个部分,护殿河内是太一殿及祈雨广场,河外则是更为广阔的活动区域。 大殿坐北朝南,南侧河面上共有九道桥并行,中间一道最宽,乃皇室专用,旁边的八道小一些,做大臣贵戚们通行之用。 称为九龙桥。 护殿河与九龙桥这样的结构,既能从结构上区分皇室朝臣和百姓,又不会阻碍观礼。 为了这次中秋祈福仪式,皇帝陛下已在两月前,派钦天监监正周衍扩大整修过殿前广场。 在外场空地上,搭建了九十九座小型祈福台,其上摆放各种祈福道具。 有香烛、贡品、彩绳、福袋、福牌、小舟、孔明灯等。 形式可谓丰富。 皇帝调集了大量南衙禁军来维持次序。 虽拥堵却有序。 ... 朱雀街中部一家酒肆内,卢崎和几位纨绔聚在一起。 几人围坐在一处,中间的桌子上放着数样发冠或发饰。 “除了我,今晚谁都不许以投壶做发饰。”卢崎再一次吩咐属下。 坐卢崎左手边的纨绔叫卫争,父亲是光禄寺卿。 卫争调侃他:“卢崎,你管得了我们,管得了别人,来参加祈雨仪式的人这么多,你才派过去三四个手下,忙得过来吗?” 纨绔们哈哈大笑。 “哼,我不管,今晚我一定是全场最耀眼的男人。” 距离祈雨仪式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大臣们纷纷入场。 九龙桥上,北衙禁军一字排开,负责进入内场的官员登记和搜身。 为了彰显官员和皇室成员的身份地位,他们乘坐的马车能直接行驶到九龙桥头。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停下,无数官员朝臣走下马车,互道中秋佳节祝福,携手走上九龙桥。 最先到的自然是年轻一代,公子、小姐们居多,大部分没有担任这次中秋祈雨仪式要职,或正在休沐,便约上好友,早早来仪式现场。 每进来一人,九道龙桥上分列的赞者就要高喊此人的名字和官职身份。 好比电影节的走红毯。 卢崎、卫争等纨绔自觉身份高贵,压着年轻一代最后一波才入场,而他们身前,已经有数百人率先入了内场。 那些品级低的官员自然不用多说,要么还穿着官服,要么就是盛装出行。 最特别的一部分人,引起了全场注目。 右数第二条龙道赞者双手拢在袖中,本来,最是淡定的他被眼前这二十多位官员的打扮惊到了。抬头望着他们,报名声出现了一些停顿:“闫松...崇文馆...校书郎。” 闫松生得高瘦儒雅,崇文馆标志性的白色襦裙将此人衬托得格外出尘。 他的到来,准确说,是崇文馆二十个令书、校书郎的到来引起了多方注意。 但今夜,却有一样事物,比他们的身份更让人注视。 那便是闫松头上顶着的一只...竹花瓶。 没错,就是竹花瓶,这东西在崇文馆里随处可见,每位令书、校书郎桌上都有这个东西,上面还刻着崇文两个字。 最让人惊奇和震惊的不仅仅是闫松头上的竹花瓶,在此人身后,几乎所有人头上都顶着一个高高的大大的发饰。 “这些人头上戴了什么东西,是本官眼花了吗?” “云烨,崇文馆令书。”赞者望着云烨头顶的“锅”,以为眼花了,揉了又揉。 此人头顶上顶着的,就是一口铜锅。 高度虽然不及闫松的竹花瓶,肚子却胖乎乎圆滚滚,模样有点可爱。 “姚磊,崇文馆令书。” 第三人头上顶着的是酒壶。 醉仙楼最负盛名的玉泉酒的酒壶。 土陶的。 倒扣在姚磊头顶。 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报到最后,这位赞者都麻木了,心里不断吐槽,今晚什么情况,崇文馆这些令书、校书郎们都疯了吗? 打扮成这样,成何体统。 崇文馆众人的到来,引起场内一小波震动,接下来,另一条龙道上走下的人再次把众官员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山海,右监门卫。” “山河,左监门卫。” 好家伙,这两人是对双生子,头上都顶着类似投壶模样的发饰。 场内官员们纷纷议论:“玉京什么时候流行这种打扮了,本官怎么不知道?这些人的头饰也太夸张了吧?” 常规发饰、发冠不戴,好像专门挑手边随意能找到的器物往头上放。 有大聪明发言:“真好,听说陛下祈福后,会发点心美酒,这些家伙定是提前知道了消息,连盛具都带来了。” 第101章 楚九年的告别 太一殿内。 陛下以及负责祈雨的太常寺卿、少卿、少丞等人在殿中休息等候。 内室里,身穿吉服的朱熄聪正襟危坐,听楚九年汇报罗情门诸事。 “陛下,这些是金吾卫旬三查到的画稿,据他们推测,罗情门会在今晚祈雨仪式后散播这些传单。” 皇帝一张张浏览,越看越生气。 “果然是冲着太子来的。” 传单内容包含苏旭叛国、太子贪腐以及一些太子左右手的隐私密事。 大部分捕风捉影,莫须有的罪名,坏就坏在百姓愚昧无知,很容易被舆情影响判断。再加上安插在百姓群里的罗情门谍子,关键时刻添油加醋几句,就能将一件事完全引向别处。 “这样的传单有多少?”皇帝压着怒火。 “目前已查到三处传发点,画稿都是十五种内容,数量数十到数百。属下推测,谣言散布要达到效果,至少也要在人流密集处安插至少十二个传发点。”楚九年面色严肃,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别说金吾卫,就是他这个无策军左侧首领也难辞其咎。 如此大量的画稿,一定提前准备了多日,而仓国两大情报机构,竟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真让皇帝心寒。 “哼,十二处,你们才查到三处,今晚,太子在百姓心中将名誉扫地。” 舆情是看不见利爪的猛虎。 辛国使臣还有两日就要入城,任由舆情发酵,只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某种方面上讲,太子也是一个国家的门面,太子强则国强,太子贪腐,手下叛国,只能说明这个国家从根处烂了,而这个国家也不过是摇摇欲坠的大厦。 倾颓只是时间问题。 太子的选拔也代表皇帝的眼光。 作为一国之主,朱熄聪肯定不会让太子蒙羞,不会让百姓指着他的鼻子骂,这关于一国之君的颜面。 “加派人手,给朕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到所有传发点,阻止事情发生。” 距离祈雨仪式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太一殿四周聚集了数万百姓。将近三十条街道陷入严重拥堵状况,车马完全没办法在这些街道里驰骋。 皇帝心里很清楚,楚九年同样明白。用双脚跑着办案,难上加难。这时候再怎么加派人手,也无济于事。 “这件事要是办砸了,提头来见。” 楚九年内心一片死寂,陛下这句不是气话,而是真实表达。他深知,无策军还有他这个左策首领在罗情门这件事上,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先是毒死二品大员,火烧案牍库,金面人逃脱,舆情发酵,任何一件事都足以把他从左策首领的位置上撸下来。 更不用说那些还没有爆出来的手段。 楚九年心中早就猜测,苏旭叛国、太子贪腐恐怕都是罗情门的手笔。 若事实如此,他这个左策首领真是当到头了。 一点敏锐度都没有。 思及此,楚九年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今晚舆情发酵的事办不办得好,他的位置都保不住。 这或许是他以左策首领的身份和陛下最后一次相处。 楚九年端正身子跪在朱熄聪身前,标标准准磕了三个头。 “多谢陛下这些年对九年的关怀和提携。” 朱熄聪背对他站着,没有吭声。 楚九年的心坠入谷底,先前那是他的试探,只要陛下还愿意信任他,就会出言安慰。 可他等了许久,陛下依旧没有转身,没有开口。 他把头磕到地上,整个脸几乎贴在地板上,心中愧然和无尽悔恨。 “陛下,九年告退。” 内室安静了很长时间,皇帝缓步走到窗边,仰头看着夜空上的明月。 深深叹息,明月下的朱熄聪眼角挂着一滴泪水。 ... 离开太一殿后,楚九年感到四顾茫然。 做了这么多年左策首领,这是他第一次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或许,人之将死,就会变得如此,他摇头自叹。 不知不觉来到太一殿最高处,楼下广场上,前来参加祈雨仪式的百姓人头攒动,至少有近十万人聚集到太一殿四周,还有几十万百姓分布在玉京城各处,欢度中秋佳节。 与家人相伴,与恋人携手。 呼吸有一瞬间窒息,调整之后,他看到的世界变得不那么一样了。 楚九年惨淡一笑,他知道,虚荣繁华下藏着阴谋的漩涡,舆情危机正在步步逼近。 他看到了被谣言裹挟的百姓, 愤怒的他们冲击皇宫,冲击太子府; 看到金面人站在阴影里咧嘴冷笑; 看到指着皇室鼻子骂的辛国使臣; 看到摇摇欲坠的大仓国; 看到垂垂老朽的皇帝陛下; 看到那只幕后黑手将他从皇位拉下。 到了这时,才看到一切,终究是太晚。 没有人能解决今晚的舆情风暴,金吾卫不行,无策军不行,皇帝也不行。 绝望如同浪潮般席瓦解他坚定的内心。 心中感叹一句:迟了,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但不到最后,他不会轻言放弃,哪怕跑断他这双腿,哪怕只能找出一个传发点,他都要努力。 下定决心后,楚九年感到一身轻松,死亡的恐惧不再纠缠他。 纵身一跳,跃进黑暗,朝玉京城奔驰而去。 ... 九龙桥两头,聚集了大量官员。 他们口中早没了京城百事,全都在讨论一个个顶着奇形怪状发饰的年轻人。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几名太常寺博士捶胸顿足,指着崇文馆打扮夸张的令书、校书郎大骂。 “你们都是朝廷官员,不是街头施展幻术的方士。真是礼坏乐崩,给我取下来。” 博士们不光说,还动起手来,要把令书们戴的怪异发饰扯下来。 “动手不是君子啊。” 一句不是君子,博士们更加恼怒,太常寺博士们和崇文馆令书们扭打在一起。 揪头发的揪头发,扯衣领的扯衣领,好不热闹。 不光动手,还动嘴,骂得那是相当难听。 眼看两帮人打得不可开交,侍卫们正准备上前阻拦,所有人耳中传来赞者高喊。 “卢崎,左千牛卫中郎将。” 只见一个身高六尺六寸的巨人踏着四方步,从九龙桥上昂首挺胸地走下来。 第102章 鹤立鸡群的卢大公子 高高的投壶发饰,使得此人鹤立鸡群。 为了这一刻,他特意托人在玉京城中苦寻几日,果然被他找到一只比战风渊的铜投壶高一些的投壶。 代价是头不能低。 卢崎头上的投壶太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每走一步,脖颈的压力随之巨增。 卫争他们还在一旁拱火。 “卢大公子,怎么走得那么慢?” 卢崎回头和他们争辩,用力过猛,投壶歪下来,他立刻用手扶住,才保住自己高大帅气的形象。 刚才斗在一起,斥责崇文馆不成体统的太常寺博士们转了战场,怒气冲冲跑到卢崎面前。 指着鼻子开骂。 “你你你你....”王欣起你了半天,说不出别的字。 他们面对的可不是六七品的令书、校书郎,而是正四品中郎将,官级比他高,品级比他大。 博士们红着脖子,不敢得罪卢大公子。 可言官这帮人最不畏惧权贵,御史台察院监察御史房宁直房御史噔噔噔跑过来。指着卢崎鼻子喷唾沫子。 “卢崎,你整日游手好闲,只知挥霍祖荫,毫无进取之心,实在是可悲可叹。” “你空有富贵之身,却胸无点墨、德不配位,不过是个只知享乐的纨绔罢了。陛下为百姓祈福求雨,你却和狐朋狗友嬉笑玩闹。” “仗着家中财势肆意妄为,你这纨绔之徒,何时才能懂得责任与担当?” 卢崎在玉京纨绔名声显赫,言官们早就看不惯他了。 借此机会,房御史骂得很爽。 反正言官进言,连陛下都得乖乖听着,他一个小小左千牛卫,就算有天大的背景,就算是公主儿子,那又怎样,一旦犯错,照样被这群言官递本子弹劾。 随着骂声传开,围过来看热闹的官员越来越多。卢崎、卫争这些纨绔,平日里口碑确实太差,房御史开骂后,竟没一个人站出来帮他们说话。 都在看热闹,还有不少人添砖加瓦。 卢崎那个气啊,本以为找到一个比战风渊更高更漂亮的投壶顶在脑袋上,会收获赞美、仰慕,谁知道,他高高的投壶发饰此刻变成了最佳寻找坐标。 许多外围听到风声的官员正愁找不到卢崎,没法获取第一手八卦谈资,人堆里那么一扫,便发现高出人群一大头的投壶发饰。 很亮眼,绝对显眼包。 卢崎绝对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出圈。 官员们谈论的不是他戴上投壶发饰后多高大多帅气,而是数落他平日纨绔行为,翻旧账,墙倒众人推。 成为众矢之的的卢崎被宣判社会性死亡,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回头,才发现卫争这几个猪队友全溜了。 火气顿时就冲上头顶。 面对言官们嚣张嘴脸,卢崎怒不可遏。 一拳把房御史的右眼打成熊猫。 言官们不仅怼天怼地,还异常团结,房御史被打,这帮家伙全出手了,数十个拳头落在卢崎身上。 一拳难敌四手,纵使是卢崎这样的武将,也顶不住群殴。 言官们你一拳我一拳,还有些平日里被卢崎这帮纨绔得罪狠了的官员,也趁机报复。 等维持秩序的侍卫们分开人群,卢崎的脸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 投壶发饰掉在地上,玉面公子款衣裙扯成布条,身上都是脚印。 惨,很惨。 “我...我要告诉陛下。” 言官们早做鸟兽散,人太多,侍卫们根本没抓到谁。 “怎么办?”侍卫甲挠了挠头。 “怎么办,凉拌,把卢公子抬去凉亭休息,只当没看见。” 几人手忙脚乱,把痛得哼哼的卢大公子抬到广场边上的凉亭里。 侍卫甲抹了把汗:“今天也不知怎的,本来负责内场值守的北衙禁军被调走好些人,街上全是金吾卫的探子。” 侍卫乙忙捂住甲的嘴:“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一定是陛下有什么秘密行动。” 两人一走,喊痛的卢崎猛地起身,头伸出凉亭的布帘,偷看外面情形,没发现言官身影,长舒一口气。 心道:“难道是师兄他们在调查罗情门的事?不行,我答应过陛下,要跟在师兄身边调查他。得去找他。” 秘密行动,再戴引人注目的投壶发饰肯定不行,投壶被他丢在凉亭里,卢崎扯了衣袖蒙脸,出去找师兄。 ... 太一殿内,战风渊找到崇文馆曾教过自己的女学士,许素素。 “小渊,陛下真答应你做这件事?” 战风渊可不敢乱传圣旨,会杀头的。 “老师,您相信奇迹吗?” “什么奇迹?” 战风渊神秘道:“陛下向太一神祈雨,一定会灵验,当场下雨。” 许素素眉头微皱,做了和太子同样的动作,伸手去摸战风渊的额头,验证他是不是头脑发热,脑子烧糊涂了。 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渊,老师知道,南境大旱,百姓民不聊生,你心里着急。可陛下祈雨也不是一回儿两回了,若祈雨真能感动上天,南境百姓还用受尽大旱折磨吗?” 许素素心怀天下,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左率大人说祈雨的时候会下雨,可这天,万里无云,月朗星稀,哪是会下雨的模样。 见老师不信,战风渊有些着急:“老师,那天我去案牍库办事,走水的事您知道吗?” “嗯。”许素素轻嗯了一声。 “我冲进案牍库抢卷宗时,案牍库就下雨了。” 许素素听说过此事,民间有传闻,说是陛下感动太一神,降下甘霖扑灭大火。免去刑部案卷被焚毁的结局,可又有人说,那不过是场过路雨。 玉京山多,局部有雨的情况很常见。 “巧合偶有一次已属难得,哪有一巧再巧之事。” “老师。”战风渊继续缠着许学士,想让老师相信自己。 战风渊要许学士做的事情很简单,在献上《太一经》时,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而已,很简单。 而陛下同样要做这件事。 “好了,你让我配合你做那件事,我既然答应了你,一定会做。小渊,祈雨大典就要开始了,你出去吧。” 战风渊也理解,老师不知道有铜投壶这种神奇事物存在,但他一定会以实际行动,让老师相信他的话。 转身,登楼,他要在太一殿最高处等待,让玉京百姓看看,什么叫奇迹。 第103章 打工人的末日 这一晚,同楚九年拥有一样心境的还有金吾卫的旬三和他的同僚们。 身为正六品司阶,他的职责便是节制卫众,巡视玉京城。同时也兼备着探索情报的任务。 在这个位置上已有四年的旬三可以说尽职尽责,嘉奖不断,与他平级的几个同僚也差不多情况。 守护玉京安全,是他们的职责。 而罗情门的出现打了所有人一个响亮巴掌。 中秋佳节,本该是欢庆愉悦的日子,对于金吾卫卫众来说,则是末日。 他们站在某个能看到半个玉京望楼最高处。 金吾卫卫众被分成近百组,散到玉京城中。一个近百万人口的大城,要在几个时辰内,搜出罗情门埋了不知多少时日的传发点,可谓大海捞针。 旬三心急如焚,腰间佩剑被他握得嘎吱响。 “必须在大典结束前,找出所有传发点。”旬三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 “头儿,能抽调的兄弟都派出去了,收效不大。”说话人叫赵广,是旬三心腹。 旬三愤而转身,双眼血红:“再加派人手。” 赵广心中也急啊:“头儿,连有残疾的几十个兄弟都放弃陪伴家人,帮忙搜寻。不是兄弟们不努力,街市上行人实在太多,只能步行。” 人丛众,摩肩接踵,别说跑了,就是走路都困难。店铺大多打烊,进去搜查还要废一番功夫,耽误不知多少时间。 赵广又道:“头儿,好些兄弟都累瘫了。”有两个在搜查过程中被人撞到,发生了踩踏事故,受伤严重。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旬三瞪着赵广:“我不知道心疼兄弟们吗?这件事要是办不好,金吾卫不少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旬三站得高,知道的内情不少,在他极为敏锐度洞察力下,推测出不少事情。 罗情门根本不是以往任何民间组织,这个情报组织的实力绝对恐怖,藏在背后的人一定的皇室成员,绝大概率和夺嫡密切相关。 “可是...” 旬三把赵广争辩的话堵在喉咙里。 “别可是了,找,就算绝地三尺,也要找出所有传发点。” 展开玉京地图的双手不住地抖,旬三很紧张,也感到恐惧。他自己掉脑袋不要紧,可金吾卫的兄弟们会受此事牵连多少人,他心里没底。 昌宏元年,先帝御驾亲征,病亡于途中,当时负责守护皇帝安全的北衙禁军五百多人全部被杀给皇帝陪葬。 那一年,市曹的地面一直都是血红色。 昌宏十七年,贤王朱熄焰暗中培植三千精兵,欲在陛下秋猎之际清君侧。因为金吾卫的迟钝,没有提前发现端倪预警,导致严重后果。 贤王差一点谋逆成功。 皇帝平定叛乱后,把当时值守在玉京城的金吾卫杀了个干净。 旬三怕啊,怕曾经发生过事情再次出现。 皇帝一怒,浮尸千里。 旬三不敢拿兄弟的命去赌。 ... 玉京雄城,广阔无边。 由于联络不便,望楼被发明出来。 “头儿,长宿街那边传来旗语。” 望楼上十二个时辰都有旗官值守,通过不同的旗语远距离传达信息。 由专人记录旗语,解密后上报。 如果距离过远,望楼会一座一座往下传,与烽火类似。 “念。”旬三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长宿街张氏成衣铺发现传单。” “好好好。” 一盏茶之后,又一个望楼传来消息。 “是四平街那边的食肆,在库房下发现了密道,密道里藏着数百份传单。” 旬三嘴里带着血腥气,他咬碎了舌头,疼痛能让他保持最佳状态。 “再搜。” “酉初一刻。”报时小吏的喊声让旬三呼吸停下来,脑袋机械般地转向太一殿方位。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祈雨仪式就要开始。 他很想亲自下场去找,可他必须守在这座最高的望楼,指挥全城所有金吾卫。 旗语再起,急足跑得太急,从楼梯上跌下去,不顾疼痛,手脚并用爬上去,向旬三汇报最新进展。 “玉苏街...东市...康定坊同时找到传发点。” “好好好....” ... “主人,长宿街张氏成衣铺、四平街鲜味坊、玉苏街、东市康定坊四个传发点已经被金吾卫发现。” 脸戴金面的男子佝下身子,给坐在对面,浑身散发异香的女人沏茶。态度极尽谄媚,这人从灵魂深处畏惧眼前的女子。 “呵,”女子端起茶杯,冷讽一笑。“让旬三先高兴一阵。” “主人故意选了那几处传发点让他们发现?”金面人长吁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传发点的选址都是他定下来的,也是他安排手下在这些地方藏匿起来。 被金吾卫找出来的时候,他着实吓坏了。 “这叫实中有虚,虚中有实。一旦他们找到传发点,不会想到周围还有藏得更深的地方。” 金面人立刻送上讨好:“主人英明。” “记得安排好传单发放时间,我要朱泽荪颜面扫地,再也没有力量与我儿相斗。” “主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异香女人面色严肃:“可惜絮絮死了,多好一个钉子。” 金面人背脊一阵发凉。眼前的女人喜怒无常,狠厉无情,在她手下办事,稍有不慎小命不保。 上一任,上上一任,上上上一任...全都死于疏忽大意。 金面人不是某个人,而是某群人。坐上这个位置后,都要佩戴金色面具。 而他,在絮絮、古轩一事上犯了大错,差点暴露身份,还好他反应迅速,在古轩交代更多情报前杀了他。 可帐是记下了,煽动舆情再办不好,他会赴前几任的后尘。 死是小事,那些令人生畏的酷刑才是颤栗噩梦。 “絮絮...”金面人努力组织语言,生怕触怒这位喜怒不定的大神。“没有絮絮,还有别的钉子安插在醉红楼。” 女人端茶的手一顿,就这么淡淡地扫一眼金面人。 那家伙当即吓出冷汗,跪地不敢啃声。 “醉红楼已经被陛下注意到,最近别联络她们。不早了,你退下吧。” “属下遵命。” 等到异香消失,金面人仿佛从水里刚捞出来般,湿透了。 第104章 祈雨大典(上) 昌宏四十三年,八月十五,酉正。 宜祈福、斋醮、祭祀先祖。 太阳西沉,明月跃山。 九龙桥戒严,北衙禁军把拒马放下,阻断内外场人员通行。 近十万人参加此次祈福祈雨大典。 嗡~~~ 殿内大钟发出一声沉雄厚重的巨响,回荡在夜空。 全场肃静,齐齐转身,望向太一殿。 太常寺卿陈祈年是大典主持人。他站到殿前广场上。 高声喊道:“祈雨大典,开始。” 太一殿设计非常独特,外围略高,还修建了高墙,这样设计,能让站在特定位置说话人的声音传到很远。 陈祈年尾音拖得很长,庄重而震撼。 没有一个人说话。 文武百官分列殿前两侧空处,拱手肃穆地等待着什么。 这时候,第二声钟鸣响起。 嗡~~~ 仓国皇帝陛下,朱熄聪与皇后王弦灵缓步而出。 “恭迎陛下。” 陈祈年最后一个字落下,全场跟他齐喊。 “恭迎陛下。” 响声震天。 藏在太一殿顶楼的战风渊被胸中激荡而出的自豪感弄得落泪。 他双手背负在身后,紧握铜投壶的右手在微微颤抖。 难压激动。 皇帝、皇后身后几步远,跟着德贵妃、杨贵妃,然后是太子、永王和辰王三位王子。再是文崇宣南等几位公主。 负责祭祀的太常寺众忙碌起来,请神、列队、分发祭祀用品,为后续流程做准备。 实际上,这时候,不该有任何人站得比皇帝更高,可战风渊接下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一次,他不得不违背祖训。 祈雨仪式的前摇相当漫长,分好多步骤,整个过程,无论是皇室宗亲、文武百官,还是百姓,都安静等待。 可总有些不合时宜的议论在人群里悄悄扩散开来。 路人甲:“皇帝也不是第一回祈雨了,有什么用,南境依旧大旱,劳民伤财。” 路人乙:“可不嘛,我都记着呢,清明、端午、立夏、芒种哪个节气没祈雨?不管用啊。” 路人丙:“那不一定,听说这次,陛下专门让崇文馆的许学士誊写一份《太一经》,还让两百个绣娘绣了一幅《太一经》悬挂在殿内。还有,陛下夜里都要念诵几遍《太一经》,这一次太一神定会感知到我们陛下的诚意,为南境降下甘霖。” 路人丁:“得了吧,哪一次祈雨不是这个流程?有用的话,南境会大旱半年之久?我看是我们陛下不仁,得罪了天上那些个神仙,用大旱惩罚世人。没听说过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路人戊:“你们看皇帝身后跟着的那人是太子吗?听说承浒关一役,他贪墨数百万两银子,都是百姓血汗钱,全进了当权者口袋,神仙们看在眼里,当然不会回应陛下的祈雨述求。” 路人己:“唉,皇家犯错,拿我们老百姓当牺牲品,折磨我们有什么用,降个天雷劈了狗皇帝一家。” 周围路人们纷纷转头,提醒此人噤声,万一被禁军们听到,是要掉脑袋的。 这样的声音不再少数,皇帝陛下担心南境大旱不假,可祈雨也确实折腾了好多次,没有一次成功过。 民间传闻如风,大仓国自武帝太祖朱源明以来,历经七帝,从来没有遭到过这样的天谴! 天怒者谁? 承浒关一战,朱熄聪抽空国库,派太子向全国征粮募兵,是成功拦住辛军,代价是割地赔款。 主帅叛国消息传回玉京的时候,全城沸腾。接着又有言官弹劾太子,说他任经略使期间借征粮募兵之机贪腐数百万两银子。 皇帝反应迅速,将北境节度使苏旭和太子朱泽荪下狱的下狱,禁闭的禁闭。 这才止住民怨。 然而,南境大旱初始,近百城池受波及,民间疾苦生存艰难。 矛头顿时转向这位本就得位不正的皇帝陛下身上。 再加上罗情门暗中操盘,搅弄风云,一场由天象引起的政潮已经暗流涌动。 中秋节的这场祈雨大典,是至今为止,规模最大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次祈福仪式。 实际上,多方都坐不住,分列于在殿前广场两侧的朝臣们心中都在吐槽埋怨,国库空荡荡,皇帝还弄这么场旷世无双的祈雨仪式,开支无度,真真是劳民伤财。 钱从哪来,还不是从朝臣口袋里掏,玉京百官数月没有发俸禄银子了。 面上陛下万岁,陛下英明,私底下全是抱怨。 “念《太一经》祈求太一神怜悯世人,降雨我国南境,解百姓之困。”太常寺卿陈祈年的高喊声把议论人群的目光再次集中到陛下身上。 ... 玉京城望楼。 四个传发点发现之后,金吾卫再无任何汇报。 旬三大脑紧张得嗡嗡作响。 赵广安慰他:“头儿,罗情门也不算手眼通天,估计就是我们发现的六个地方藏了传单,没别的地方了。就算还有遗漏,我们那么多人分散各处,见着一个逮一个,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不对。”旬三一时间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今晚他的脑子不如往日那般灵活,思维阻滞。 “哪里不对?”赵广看不明白。 明明金吾卫掌握了先机,在大典前发现了罗情门的存在,找出传单,遏制舆情暴乱,头儿怎么还说不对? “太顺利了。” “啊?”赵广挠头,表示不解。 越是这样,旬三越觉得不对。 他拉住赵广,急着问:“阿广,后面四个藏传单的地方,是怎么被你们发现的。” 这一问,赵广也察觉出不对:“是...一名百卫在长宿街张氏成衣铺前探查的时候,店里小二鬼鬼祟祟探头探脑,那百卫觉得奇怪,上去询问,谁知道,小二突然撞开百卫,想要逃跑...” 这一回忆,四平街鲜味坊、玉苏街、东市康定坊三处传发点,几乎是以相同方式被“意外”发现。 突然,几声爆响在城中各处传来。 一具具高大的人偶行走在人群中、建筑间,随着它们行走,机关做成的木偶双臂上,不断有传单散落开来。 “不好,上当了。”旬三惊呼一声,迅速下楼,朝最近一处人偶奔去。 第105章 祈雨大典(中) 轰! 周围都是剧烈的响声。 声音来源是有异人在街巷里耍一种叫竹炮的福物,民间传闻,竹炮能驱邪祟。 竹炮炸开后,形成一团五彩烟雾。 百姓们捂着耳朵纷纷后退。 旬三带领手下,利用竹炮点燃后形成的空间快速向人偶靠近。 太一神模样的人偶分布于城中各条主要街道上,足足一丈高的身躯,鹤立人群。 这并非官方祈福内容,旬三猜测,这些人偶一定是罗情门的手笔。 半盏茶时间,他终于追上了最近的人偶。 这东西走得很慢,每次挥动手臂都有数十张乃至百张传单飞散进人群。 百姓们先是不理睬,不知是谁发现了上面的内容,认真看起来,觉得有趣,招呼周围人一起看,结果越传越多,越传越广。 到最后,人偶脚下的看客们不再管五彩竹炮,街头卖艺,而是埋头讨论画稿上的内容。 旬三愤怒无比,刚要下令手下捉拿控制人偶行动的人偶师,却听见赵广喊了一句。 “头儿,快看望楼。” 旬三虽然下了楼,但离他最近的望楼依旧在不断给他传递情报。 旗官们拼命挥舞手中旗帜,把隔壁望楼传递过来的旗语向旬三展示。 “是定鼎大街,有百姓闹事,冲了太子府。” 旬三自悔不已,先前他就应该亲自下场搜寻传发点。 可他内心也相当清楚,就算他亲自去找,找出一个两个又能怎样。 晃神的功夫,望楼旗官再次挥动旗帜。 赵广翻译:“城中散布太一神人偶四十九个。” 四十九! 这个数字如同晴天霹雳,炸得旬三双眼翻白。 完了,今夜整个金吾卫卫众都要完蛋。 罗情门利用了百姓官员对太一神的尊敬,成功逃脱金吾卫的严密搜查。 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些人偶的异常,没有察觉它们身体里藏着的舆情传单。 “头儿,现在该怎么做?” 轰~ 一个竹炮在几人脚下炸开,旬三听不到任何响声,只觉得周围的一切看不真切,大脑宕机。 “头儿,你怎么了?”赵广心急如焚。 旬三眼里,看到了周围百姓拿着传单, 咒骂苏将军是叛国之人,无耻卑鄙,说他不堪内心折磨,自戕于大理寺地牢; 说太子是国家蛀虫,贪得无厌,发国难财。 还说南境大旱,百姓受苦,是因为苏旭和辛国人达成了割地赔款的交易,国库空虚,才没有银钱粮食支援南境...... 四周都是民怨,百姓们脸上充满愤怒,不知是人群里谁喊了一句。 “走,我们去找太子理论。” 别去! 千万别去! 旬三想要呐喊,却发现声音堵在喉咙里。 一口血喷出,向后倒去。 场面顿时兵荒马乱。 ... 轰~ 一个竹炮在楚九年脚边炸开。 他顾不得隐藏身份,四周乱糟糟的,人群汹涌,不断朝一个地方冲去。 楚九年向天空发射一枚鸣镝,看到信号的策卫不断向他所在的方向赶来,可是百姓太多,好多人都被冲散推搡。 “首领。” “头儿” 十多人冒着暴露的风险来到楚九年身边汇合。 “太一神人偶在发传单,煽动舆情。”其中一个指着隔壁街,从建筑顶部冒出头的高大人偶。 另一人抬手指着最近的望楼。 急道:“属下解密了望楼旗语,全城一共四十九个人偶,都在散步传单。” 楚九年觉得呼吸里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目光变得极为茫然。 金吾卫的旬三在搞什么?几个时辰过去,还让罗情门放出四十九只人偶? “人群太密集了。到处都在燃放烟花。” “我们的人呢?” 平日都是车马赶路,夜宴的时候,出来过节的百姓几乎把城里的街道淹没。 那些平日里伪装成百姓的策卫就算找到有用的情报,也很难传出来。 “飞鸽呢?” 手下回答:“竹炮太响,还有烟花的硫磺味,鸽子们都不敢落下来。” 楚九年仰着脖子哈哈大笑,太过用力,眼泪都笑出来:“我们都小看了罗情门。他们连这种细节都想到了。” 自责、绝望,悲怆在楚九年等几个无策军心中蔓延。 “头儿,快看,所有望楼都在发消息。” 无策军楚九年着急,金吾卫旬三也着急,他下令全城的金吾卫朝太子府靠拢。 脚边就有不少散落的画稿。 楚九年捡起一张,看清上面的内容,将它们撕得粉碎。 他们输了。 这是楚九年这一刻所能想到的全部内容。 为了这一天,罗情门不知道准备了多少时日,暗中制造太一神人偶,舆情传单... 楚九年猛地望向太一殿方向,那里,传来沉闷而庄严的钟鸣声。 嗡~~~ 他讪讪一笑,眼泪滚落:“祈雨大典开始了。” “头儿,我们要做什么?” 那十多人心中都猜到了什么,个个面露决绝。 “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协助金吾卫,控制民怨。” “是,不到最后一刻,永不言弃。” 楚九年摇头,叹息一声:“我们是陛下的私兵,打探情报,搞暗杀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还有,他们的身份不能暴露。 他们是陛下最锋利的匕首,是见不得人的手臂。 十多人聚集在巷子里,已经犯了大忌。 “都散去各处,打探人偶的来源,出自谁手,从哪里钻出来的。” “是。” 手下们都走了,只有楚九年留在原地。 他要写一封《认罪书》留给陛下,然后... ... 一抹黑影站在高处,此人脸上带着金色面具。 大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让狂风来得更猛烈些吧,旬三、楚九年,很快你们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哈哈哈哈。” ... 大量百姓涌到太子府前,有人撞击大门,有人想要翻墙进去,有人已经爬到太子府门前两棵枣树上。 还有人把点燃的竹炮扔进去,把石头、木片和烂菜帮子扔进太子府。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朱泽荪,滚出来,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群情激奋,百姓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们手握画稿,高举拳头,大喊。 “滚出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太子府前负责看门的士兵被人群推搡,压在墙角,连求救声都传不出去。 “滚出来。” 民怨鼎沸! 后面赶来的百姓越来越多,疯狂冲击太子府。 匆匆赶来的北衙禁军杯水车薪,根本拦不住汹涌的人群。 人人脸上都是绝望之色。 “快看,那是什么!” 一声喊叫让人群顿时一静。 泛着金色火光的孔明灯从城中各处不断升起。 “是孔明灯。” 数百盏孔明灯静静飘过百姓头顶,点亮夜空。 第106章 祈雨大典(下) 从太一神人偶出现在街市上那一刻,阿平就在拼命压抑怒火。 此刻,他站在太子府最高的楼上,手握弓箭。 手下们催促过多次,他始终没有下达行动的指令。 他在等。 “滚出来。”门外人齐喊,大门突突往里耸。 “头儿,百姓快要把大门撞开了,再不行动...” “闭嘴,这是军令。”阿平还在等。 众人焦急不已。 突然,门外有人喊道:“是孔明灯。” 喧闹沸腾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仰着脖子静静看着从府中各处,从城中各处飘起的孔明灯。 阿平双眼含泪,等的就是这一刻。 “弓箭手准备。” 玉京城中,与阿平同时喊出这句话的还有不少人。这些人都来到所在之处的最高点,手里统一握着弓箭。 钱哲、王九分立在醉仙楼屋顶两侧,孔明灯升空后,王九挑衅:“钱都尉,我们比比,看今晚谁射落的孔明灯最多!” 钱哲朝他翻了个白眼。 “近了,准备。” “射。”钱哲大喊。 “射。”太子府,阿平大喊。 “射。”东市、西市、城中各高点的侍卫们大喊。 “射。”百箭齐发。 嗖嗖嗖! 白羽箭矢射向孔明灯。 这时候,底下的百姓们才发现,孔明灯下似乎悬挂着什么东西。 箭矢一过,悬挂的东西四散而开,从天而降的纸片散落人间。 “这是什么,又是画稿?” 成千上万的纸片如雪花般落在屋顶、百姓头顶、街面。 数量是太一神人偶散播的十倍不止。 “这...” 待看清画稿上的内容,先前还愤怒的百姓,初为迷茫,接着恍然,然后再是愤怒。 白暴雨所画内容更加清晰,潸然泪下。 这些画是前画稿的延续,又是解释。 太子贪腐?证据呢,苏旭叛国?仅仅是一个心腹手下小妾的无端猜测,就让二品大员身陷囹圄? 还有那些捕风捉影被造谣犯事儿的太子手下,一条条一则则,都是制造谣言煽动舆情幕后黑手在搞鬼。 被愚弄的是百姓。 清醒过来的还是百姓。 人们很快冷静下来,前后两种画稿,舆情内容完全相悖,他们需要时间消化。 走上某座望楼的楚九年随手接住一张从孔明灯上飘落的传单,听着渐渐安静下来的民怨,脑袋瓜子嗡嗡的。 被喷凉水清醒过来的旬三满眼都是孔明灯和传单。 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 “事情有转机了?” ... 太一殿最高处,手握铜投壶的战风渊,眸底里是金色的星辰,泪流满面。 喃喃自语:“白姑娘,你看见了吗?看见百姓因为你的画稿熄灭怒火的场景了吗?” 殿前, 皇帝陛下手捧《太一经》最后一个字刚结束。 嗡~~~ 第三声钟鸣荡漾开去。 他高举双手,将《太一经》捧过头顶。 皇帝身后,太常寺卿陈祈年表情惊愕不定,这不是规定动作啊,陛下,您在做什么? 他倒不是惊叹于陛下没按流程行事,担心的是陛下改变流程,他要怎么配合。 陛下身后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人群里,唯有太子朱泽荪、崇文馆女学士许素素表情自若。 没有半分紧张。 两人同陛下一样,双手高举过头顶。 分立两侧的文武百官心中再有疑惑,这会子也跟着两人行动。 双手举过头顶。 “朕,请太一神,怜悯世人,降下福祉。”陛下朗喝。 “请太一神,怜悯世人,降下福祉。”太子、许素素跟进。 “请太一神,怜悯世人,降下福祉。”文武百官。 “请太一神,怜悯世人,降下福祉。”内外场近十万百姓,跟着高喊。 “请白姑娘,怜悯我仓国百姓,降下甘霖。”战风渊将铜投壶高举过头顶,同时在心中默念。 哗~~~ 暴雨倾泻而下。 “是...是太一神显灵了,是太一神显灵了。”几位年过花甲,已经致仕的官员手捧雨水,直接跪下磕头。 内外场,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全都跪在地上。 “多谢太一神显灵。” 十万人齐喊一句话造成的恐怖浪潮席卷而来,由太一殿缓缓向外延伸。 玉京城中冲太子府,冲各衙门的百姓全都听到了这句话。 “多谢太一神显灵。” 望楼下,旬三反应最为迅捷。 “快,让望楼旗官打出这句话,命全城金吾卫面朝太一殿磕头。” 下跪祈福的趋势由太一殿形成的圆心开始,逐渐向四周扩散,直到四周城墙边缘下才停住。 这样的场面,就连开国皇帝邙山封禅时也没有出现过。 今夜,许多人泪流满面。 ... 望楼上,楚九年紧握画稿,心中震撼。 恍然喃喃:“战节帅,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对吗?楚某甘拜下风。” 他很想知道,这些画稿是谁人所绘,又是怎么在短短一日之内弄出这么多份。 这时候,楚九年理智回归,长长叹息:“接下来的事,该我们无策军去完成。” 应召而来的蒙面黑衣人跪在楚九年身后。 “调集所有人手,全力查探罗情门情报。主上要知道他们的所有成员是谁,和接下来的一切行动。不能再被动了。” “是。” 众人领命而去。 ... 另一座望楼上,旬三和几名属下还处在懵圈状态。 他们手里同样握着白暴雨的画稿。 “尽力疏散百姓,在各府门前设下拒马。” “头儿,要抓人吗?” “抓谁?冲击太子府的百姓?” 手下们都在等待旬三发话。 旬三却是摇头:“这时候抓人,好不容易浇灭的怒火会被再次点燃,让卫众们警醒点,这场劫难还没过去。尽量不要和百姓发生冲突。也不要随意抓人。” “是。” 手下都离开后,旬三双手搭在栏杆上,遥望太一殿。 那边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又是这种局部降雨?”再不注意到这样的不寻常,旬三这么多年金吾卫白当了。 战风渊,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那些站在高处射落孔明灯传单的弓箭手他也看见了。 其中好些人都是熟面孔。 他们都是太子府的私兵。 ... 某座酒楼顶层,金面人撕碎手里画稿,不可置信地望着飘远的孔明灯。 听着太一殿那边传来的欢呼声。 仍然不肯相信,他们筹划半年的计划,就这样烟消云散。 “是谁?到底是谁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金吾卫的旬三?”金面人立刻否定自己的猜想,罗情门在金吾卫安插谍子汇报的内容里并没有这个眉头。 “无策军的楚九年?”似乎也不太像。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金面人脑海。 醉红楼杀古轩的时候,他就在其中。 “战风渊,南境节度使,太子左率大人,原来是你。” 第107章 临时男友 【幸不辱命。】 收到战将军回信的白暴雨高兴极了,作为行动制定者之一,就算没有在现场目睹一切,她也能想象孔明灯升空和太一神显灵对玉京百姓的感官刺激。 【成功就好,我们都很担心你。】 你呢,白姑娘,你担心我吗?明确自己心意的战风渊因为一句话变得患得患失。 【耽误你和你的组员们家人团聚了。】 白暴雨虚空做了拍打对方肩膀的动作:【没事,能回家过节的,家都在附近,高铁、打车很快就能到。家太远,也可以和家人打视频通话。】 每次听白姑娘聊她们那个世界的高科技,战风渊就充满向往,巴不得铜投壶能把他投送带白姑娘身边,好好见识一番现代华夏帝国的魅力。 【组员们让我祝你中秋快乐。】 【大家中秋快乐。】 铜投壶两头都是中秋节,战风渊把人拉来为他弄降雨,很过意不去。 【白姑娘今天也要回家陪家人吧,快去吧,接下来是中秋夜宴,要到很晚才能空出手来。】 【知道知道,果然都是当领导的,和薛姐一样啰嗦,o(n_n)o。】 白暴雨俏皮的一面最能拿捏某位大将军,见她发来可爱表情,心情愉悦至极。 坠入爱河的大将军情绪完全被白姑娘拽在手里。 【好了,我真要出发了,老妈夺命连环呼我了,将军886。】 【白姑娘再见。】 ... 结束聊天,白暴雨抓着李楼就往停车场跑。 再不回去,她担心家里两个活宝要亲自跑去机场接她。 谁让她没在埃及,没飞国际航班回家,心里有鬼。 李楼对一切电子产品极为熟悉,车技也好,一路超车,压着限速天花板,不到一个小时停在白暴雨居住的华阳小区门口。 她的父母早就垫脚伸脖等在那里。 见到女儿下车,母亲方妍给白暴雨一个大大的拥抱。 “妈,你快把我憋死了。” 白暴雨的父亲叫白秋松儒雅沉稳,看着母女两人互动,满脸笑意。 李楼从驾驶位下来,打开后备箱,提出任务组给他们准备的礼物。 “来就来,带什么礼物。”白秋松话是这么说,双手没闲着,从李楼手里接过各种礼盒,笑得合不拢嘴。 “哟,这位是......”白秋松上下打量李楼,觉得小伙子长得很精神,身板笔直笔直的,就是年纪... 看着比女儿年轻几岁。 “他是我同事,叫李楼。” 同事? “小李啊,快快,我们回家慢慢聊。” 小李一脸茫然,说好在车里等。伯母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妈,人家只是顺路送我回家而已。” 白秋松瞪着女儿,满脸责备:“唉,什么顺路,既然来了就进屋坐坐,来来,跟伯父走。”他把礼盒换到一只手里,伸手就去挽李楼的胳膊。 姐,什么情况?李楼向白暴雨投去疑惑的目光。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白暴雨用嘴型回答:他们应该是误会你是我男友了。 李楼傻了:这...我不是啊。 白暴雨挤眉弄眼:装装样子就好。 李楼一百个不情愿,心想,万一让狂风暴雨群那帮瓜友们知道,我冒充暴雨的男友,肯定要把我大卸八块,放吉金甗里蒸咯。 一想到这个结果,李楼的身体自然生出一股抗拒之力。 “小伙子,我家不远,就在二栋二单元二楼,喏,几步就到,走走走,你伯母弄了好多菜,我们三个人吃不完,你来了正好,和伯父喝一杯。” 白秋松给老婆使眼色,和方妍两人,一左一右把李楼架着,拖回了家。 一进屋,方妍很热情地给李楼找好拖鞋,泡茶。 伯父白秋松系上围裙,钻进厨房,一盘接一盘地端出好多菜。 “来来来,小李啊,都是你方伯母的手艺,你快尝尝,什么合你胃口,下次来,让你伯母给你做。” 李楼完全承受不住伯父伯母的热情,拉着白暴雨进了卧室。 关上门,就无声怒吼:“你在搞什么,是不是故意让我送你回家?” 白暴雨双手合十,不断抱歉。 李楼后知后觉,他这是被白暴雨抓了壮丁啊,拿他当挡箭牌应付父母,冒充男友。 “拜托拜托,就做一天,以后都不麻烦你。” 李楼很生气,托了托眼镜,双手抱胸。 “这样,我给你发红包,500一天,如何?” 李楼满脸不屑,一昂脖子,傲娇兮兮:“我每月工资20万,500块打发叫花子啊。” 白暴雨听到这话,觉得有戏,眉眼弯弯,讨好:“2000,你知道的,我的工资又不高。还有一家老小要养。” “少来。” “3000,再多真没有。” 李楼翻了个白眼:“姐,你工资好歹是我两倍,没有1万块不干。” “4000。算下来才半天而已,陪他们吃顿饭我们就溜。” “今天可是中秋,我要三工。” 白暴雨一咬牙,“行,,马上给你转钱。” 李楼很得意:“刚才给你说1万你不肯,现在好了。” 白暴雨拧他手臂:“好啊,套我。5000块,爱干不干。” 很快,李楼手机传来收款通知。 事已至此,李楼“不情不愿”当上白暴雨的临时男友。 低骂一声:“白扒皮。” ... 房门外,方妍和白秋松趴在门上偷听里面动静。 “他们说什么呢,叽叽咕咕的。” “小年轻嘛,肯定说情话呗。” “哎哟,第一次到家里,就拉着女儿在房间说情话,不太好吧。”白秋松点评道。 “你个老登懂什么,现在年轻人和我们那时代的老封建不一样了。大街上都有人搂着亲嘴呢。” 白秋松俯下身,想学小年轻们亲老婆,被方妍用眼神拦住。 “多大年纪了,不害臊。” 两人说着话,房门啪嗒一声打开。 四人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还是方妍反应快,踩了发呆的白秋松。 “我们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开饭。” 白暴雨挽着李楼:“现在就吃,我们吃过饭就要走了。” “才回来又要走啊?”方妍很失落。 轮到白秋松提醒老婆。 “人家小年轻需要单独相处,看看电影,压压马路什么的,是吧,小李?” 李楼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回答:“是的,伯父。” 第108章 磕友群直播 吃饭的时候,方妍和白秋松没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问了许多李楼的家庭情况。 李楼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实情况,反正也是临时男友,他没有心里包袱。 没想到,说者无心,听的两人很认真地记下。 席间,白爸白妈对李楼很殷勤,又是夹菜又是倒酒。 反倒是女儿白暴雨被“冷落”在旁。她倒是乐得自在,只要不再逼她相亲就行。 能拖多久拖多久,拖不下去,找个借口“分手”就是。 这顿饭李楼吃得相当艰难,有些理解白暴雨的处境,婚姻真是让年轻人又向往又害怕。 他年纪比白暴雨小两岁,恐怕再等几年,自己也会被家里人催成这样。 饭后,白爸爸又给李楼削苹果,胃吃撑的李楼双手投降,依旧拗不过白爸爸。 吃掉苹果,看见白妈妈端来的果汁,变颜变色,拉着白暴雨,想跑。 “伯父伯母,暴雨去埃及出差,我和她好久没见。她只有两天假期,我们想出去走走。” 本想借机离开,甩掉他们,可惜,两位大人非要跟上。 白暴雨和李楼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穿戴整齐。 白妈妈方妍解释说:“你们别介意啊,刚才吃太饱,我和暴雨爸爸出门遛个弯。” 结果就是。 白暴雨挽着李楼手臂在前面走,方妍、白秋松在后面“散步”。 暂时甩不掉两位,李楼忍着笑:“姐,我很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这问题是群里瓜友让他问的,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正开着群语音呢。 磕友群现场直播。 白暴雨想了想,脑海里跳出战风渊的俊颜,心脏漏跳一拍。 一想到他远在另外一个世界,白暴雨内心没来由烦躁起来。 “不好回答?”李楼开始引导。 “嗯。”李楼等着她回答,发现她有些心不在焉。 “这样吧,我们通古今任务组,组员也快500人了,总有你喜欢的一款吧。” 白暴雨搜刮半天,没找到一个符合战风渊气质的同事。 “不会是喜欢我吧。” “胡说什么。”白暴雨立刻反驳。 “怎么不是我呢,组里那么多男人,你怎么不选别人当你临时男友,偏偏选我呢?” 白暴雨真想揍这家伙:“少往脸上贴金,姐是看你家不在双庆,想着你一个人在办公室过节,怕你无聊,才好心拉你过来赚个快钱。” “哦,真不是我啊。”李楼靠近,作势要亲她。 白暴雨惊恐地挪开一定距离。 “再靠近姐,我就让薛姐扣你工资。” (群里瓜友们笑疯了。) “不是我,那凌封呢?” “理智,冷酷,战力强。” 白暴雨摇头:“死人脸,不喜欢。再说,我现在的战斗力可不比凌封差多少。” “得了吧,我们夸你是鼓励你,你还真以为能打得过我们之一了是不是?你连小柔都打不过。” “不可能。”白暴雨表情夸张地说:“那个爱哭的女生我一个打她八个。” (小柔:不信谣不传谣。) 李楼笑而不语。 逗暴雨简直太快乐了。 “那就是古凡那样的暖男?” “中央空调,暖所有人,不爱。” (古凡:伤心,先哭一会儿,别安慰我。) 李楼停顿片刻,又想到一人:“不会是张凤华那样的憨憨铁直男吧。” (张凤华紧张搓手,坐等答案。) 白暴雨拧李楼手臂:“姐的品味还没那么差。” (瓜友们爆笑,铁憨憨哭唧唧求安慰。) 李楼把组里看得过去的男人都提了一遍,被白暴雨一一否决。 李楼故作惊讶状:“姐,你不会是l吧。” 白暴雨闪着天真无辜傻的眼神,看向李楼。 “就是拉拉,姐,你不会喜欢女生吧,薛姐?小柔?还是苏苏?” 这下好了,白暴雨真把李楼揍了几拳。 “胡说什么,姐性取向正常。” (薛宁:姐的魅力还不够,掰不弯暴雨同志。) (小柔:组长,你不会真是...) (苏苏:组长要是喜欢女生,那凌副队长怎么办?) (瓜友们:今天凌组长怎么这么安静?) “那没谁了,哦对了,还有一人。” 战风渊的名字呼之欲出,挽着李楼手臂的肌肉都紧张得绷直。 “战风渊。” 嗡! 白暴雨只觉得双耳一阵轰鸣,那几秒时间,她听不到任何声音,血色蔓延到耳根。 “啊,还真是战将军啊。” 白暴雨羞得不吭声。 (群里下注投战风渊的一些人全都跳出来,发烟花庆祝。) 白暴雨从没这么窘迫过,身上发热,面红耳赤,想这个地洞钻进去。 李楼是不会放过这么绝佳的机会,趁热打铁:“姐,你喜欢将军什么地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发誓,绝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你就把我当树洞。” (瓜友:你不用说,我们听到了。) 白暴雨犹豫很长时间,确实也想找个人当树洞,倾吐心声。 “说不出来喜欢哪里,就是和他聊天的时候,心跳加速,每次他做出决策,我都觉得自己这个现代人在他面前还是很蠢很笨。” 李楼好奇地问:“姐,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将军的?” 白暴雨只是摇头:“想不起来,就不知不觉被他吸引,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将军很不容易,带着一城百姓抗旱抗敌,心疼他。” 心疼和怜惜往往是爱情的开始。 “那你干嘛不告诉他?” 白暴雨眉头皱起来,叹息道:“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又如何。我们相隔两个世界,就算相恋而不能时刻相聚,说出来只会给对方造成痛苦。与其表白,不如把心意藏在心底,让这份感情变成美好的回忆。” (瓜友:我记得暴雨说过,她不喜欢异地恋。) (瓜友:为战将军的爱情默哀。) (小柔:真想抱抱暴雨姐姐。) (薛宁:还没开始就结束,致敬我们的青春。) 感受到暴雨心情低落,李楼提议去看中秋烟花秀。 两人沿着湖堤慢慢散步,后面不远地方跟着一对好奇的夫妻,一直在研究前面两人说了什么。 这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人。 某个时刻,那人从黑暗里走出,继续跟在四人身后,月光洒在这人脸上。 冰冷理智,没有表情,仿佛一张死人脸。 第109章 自来灵水 中秋祈雨实则分为三个分部。 九龙桥红毯、太一殿祈雨、中秋夜宴。 能进入太一殿参加中秋夜宴的官员人数比祈雨内场少许多。 收到邀请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或是当年有特殊表现的官员,也会破格收到夜宴邀请函。 还有一种方式能进入宴会,那就是花高价从别的官员手里购买。 坊间,中秋夜宴邀请函炒到一百两白银一张。 一百两白银,老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进来之后,吃的东西远远不及这个价值。 可还是不少商贾、或愁着升职的官员们想破脑袋也要搞到一张邀请函。 来一趟这里,能同时认识所有四品以上官员,才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关键。 原则上,每个收到邀请的官员都知道宴会的重要性,不会让出手里的邀请函,其他人自然无法获得。实际上,主办夜宴的光禄寺玩了个花头。 会暗中多印一部分邀请函,专门卖给那些想要通过宴会,认识官员们的富商或小吏们。 今年的中秋夜宴比较特殊,因为承浒关大战和南境旱灾,百姓官员们口袋里都没钱了。 朝廷又已经三个月没发俸禄,光禄寺多弄出来的一百张邀请函,超过半数砸在手里。 寺里官员品级又低,俸禄比不上其他官员,就等着这场宴会赚点零花钱,改善家里伙食。 摊着个纨绔儿子,花钱大手大脚,补不了窟窿。 光禄寺卿卫青山整个人愁得不行。 正在膳房招呼大厨们加紧时间制作美食的卫青山,被一阵呼喊声叫住。 “大人,大人...”来人是卫青山的副手,光禄寺少卿石泽。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这里是膳房,不是你家。” “大人,好消息。” 正在品尝检查食材的卫青山头也没回。 “说,别耽误时间。” 石泽面色激动:“大人,陛下求雨成功了。” 卫青山这才回头,狐疑地看向石泽,见他表情不似作假,抬脚就往外跑。 战风渊弄出来的甘霖覆盖范围虽然不大,可那是太一神显灵的象征,好多官员都跑去雨中接水,说是太一神赐下的灵水。 喝了之后身体康健。 不得不说那些学战风渊,头戴盛器赶city的官员们,预见性真好,当其他官员们苦于没有更大容器接水,只能用双手捧水喝时。 崇文馆一众令书、校书郎,还有山海山河等北衙禁军解下发饰,嗷呜嗷呜冲到大殿下接水的动作,被狠狠的羡慕了。 他们不光自己喝,还打包,说要带回去给家人也品尝品尝。 有眼力见的官员们摸到他们身边,想要花钱分一半水,也给家人带回去一些。 而见过战节帅铜投壶发饰,思想却不够city的那些官员,无不捶胸顿足,后悔没有弄个容器顶脑袋上。 关键是这水也确实特别,有股淡淡的味道。 闫松、云烨接满水后,周围没有容器的官员们都来巴结。 “咦,这水怎么会飘白气?”有人不解。 闫松、云烨傲然道:“那当然,这可是太一神降下的福祉,白气就是灵气。” 如此神奇的一幕很快传遍内场,那些矜持,觉得大殿落下的水不干净,有洁癖的官员们也都跑来,堵在殿下,伸出双手接水喝。 要是这些人知道,水里的奇怪味道和白气飘荡是加了大量漂白剂的缘故,不知是哭还是哭。 ... 太一神显灵,孔明灯的出现,让这场晚宴变得和以往任何一场皇室晚宴都不同。 玉京城中,有脑子,有眼力见的富商们已经嗅到气味,纷纷开始寻找光禄寺的官员。 要高价购买夜宴邀请函。 石泽来找卫青山,为的就是此事。 “大人,属下刚才一百二十两银子卖出去两张邀请函。” 他怀里揣着的银票说明此话不假。 光禄寺卿卫青山呼吸好重。 “快快快,把剩下那些邀请函卖出去。” 石泽拉着大人,小声道:“大人,今晚的夜宴会很受欢迎,要不...我们再弄一批邀请函出来?” “去弄,带你几个信得过的手下,抓紧时间弄十张,不,弄三十张出来,一定要快。” 夜宴快开始,迟了帖子就卖不出好价钱。 ... 浑身湿透的战风渊从大殿顶楼下来,陛下安排了专门的官员在这里接应。 那官员也是无策军左策一员,开始还挺不理解陛下怎么安排节帅去楼上,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 这会子,看战风渊的目光都变了。 石泽是楚九年属下,知道许多内情,不仅降雨还有孔明灯也和此人密切相关。 更重要的是,因为战风渊的手段,保住了许多无策军策卫的命。 三分崇拜,三分感激,四分讨好:“节帅大人,这是陛下为您准备的干净衣裳,您快把湿衣脱下,当心受凉。” 换好衣服,策卫伺候战风渊干发、梳发、戴好发誓。 忍不住小声分享:“大人,您有所不知,今天来了好多官员,都和您一样,戴着高高的发饰。” 战风渊明显愣了一瞬,好奇心大起。 随这人来到大殿内,举目一扫,果然在人群里发现不少戴着奇怪容器的官员。 只是现在都没有戴在头上,而是抱在怀中,或提在手里,与人热络地交谈着。 战风渊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攒者提高嗓门。 “战风渊,南境节度使,太子左率。” 全场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交谈停下,目光整齐划一地看向战风渊所站位置。 这位可是最近的风云人物,人人都想巴结的新贵。 消息灵通的某些高层,早就察觉玉京城中,刚过去的舆情风暴,正是因为他的手段而平息。 当然那些人自持身份,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寒暄。 跑得最快的当属崇文馆那群唯粉。 许素素、闫松、云烨、山海山河,还有苦寻师兄的卢崎,迫不及待冲到战风渊身边。 “老师。”战风渊拱手行礼,带着笑意看着许素素和她身旁众人。 “大人,您今天这身装扮好儒雅。”闫松、云烨等人七嘴八舌送上赞美。 “你们今日不当差吗?”战风渊问的是山海山河两兄弟。 哥哥山海结解释:“陛下嘉奖我们守太子府尽责,给了我们两张邀请函。” 被文官们胖揍一顿心情本就不爽,再次被师兄忽视后,卢崎愤怒:“师兄,我第一个到你身边,你怎么又看不见我。” “你是卢崎?”战风渊哪里认不出他,故意这样说想逗逗他。 愤怒之后,又多了委屈,奶凶奶凶地怨了一句。 “战风渊!”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卢崎。”卢崎委屈的样子竟有些可爱,战风渊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卢崎样貌也不差,俊朗帅气,可现在,右眼眶黑了一圈,嘴角也肿着,和帅气沾不上边。 “走路没当心,摔的。” 噗呲。 知情者们没忍住,纷纷笑出猪叫。 第110章 文官挑事 大殿内中央,皇帝、皇后下首,再设贵妃、太子、皇子等座。 官员分列两侧置席。 最前排是三品以上官员。后面才是其他人座位,都是四人一桌。 光禄寺官员们穿梭在桌间,上点心茶水。 嗡~~ 太一殿顶楼的钟声响起。 “恭迎陛下。” 皇帝携众皇室走上主位。 所有官员起身离席,跪单膝喊道:“臣等接驾。” “众爱卿平身。” 待众人起身,皇帝朱熄聪望向自己下手。 “卫青山,你可知罪?”朱熄聪平平喝了一声,淡淡表情中似射出无限威压,把个光禄寺卿吓得半死。 卫青山一路小跑,差点跌倒,双膝跪在地上:“微臣在。” 卫青山不知自己犯了什么事,猜想是不是加印邀请函一事被陛下知晓,心里直犯嘀咕:每次皇宴,多印邀请函是陛下默认的行为。 但他心虚啊,加印了三十张。 平日和卫青山交好的官员都替他捏一把冷汗,在大殿边缘,花重金购买进入资格的那部分人以为事情败露,吓得继续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战节帅的位置怎么离朕那么远,在太子旁设坐。” 卫青山只是按官员品阶排位,战风渊虽是南境节度使,品级却只有从四品下。所以位置靠后。 光禄寺卿这才透出口气,连忙赔罪:“陛下息怒,是微臣想得不够周到。”接着安排手下,把战节帅的座位换了个位置。 “多谢陛下。”战风渊不好推辞,私下也想和太子多说说话,便没有反对,坐到了太子身旁。 皇帝玩这一手,不光表达对战风渊的重视,同时还秀了把皇帝威风。 “开席。”吕萍的喊声在大殿内非常清晰。 光禄寺官员们手捧食盒鱼贯而入,中部空处也走来一群舞姬,开始表演,乐声四起。 ... “风渊,吃这个,这是父皇特意命御厨做的莲花酥,还有这个...”太子担心他在南境旱灾中受苦,没吃到这些东西,不断往战风渊碗碟里夹点心果子。 战风渊感动不已,每样都吃了一些。 席间,众人的谈话内容大多围绕太一神显灵,降下甘霖一事。 皇帝举杯后,氛围开始融洽欢乐,不少人都跑来给战风渊敬酒。他酒量好,来者不拒。 酒过半酣,群臣讨论得愈发激烈。 刑部比部司员外郎宁新书起身,先是敬了皇帝一杯,朱熄聪用嘴唇沾了沾杯口,淡淡笑着。 这人官阶只在从六品上,不知道怎的就进了晚宴。 按惯例,四品以下官员是没有机会敬皇帝酒的,不过十二年前,也是中秋晚宴,一名五品官员,席间想敬某位高官,高官不卖面子,那名官员气不过,开口争辩了几句,或许是为了筹钱买邀请函,多日省吃俭用伤了身子,又怒急攻心,说着说着,竟倒地不起。 没等太医来诊治,已经没了气息。 按照现代医疗的说法,就是心源性猝死。 涉事官员被降职,自此,朱熄聪定下规矩,但凡皇室举办的晚宴,客人之间相互敬酒可以不喝,但不能拒绝。 宁新书敬了酒,没坐下,而是朝战节帅方向拱手:“节帅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望大人解惑。” “请说。” 宁新书手执一本帖子,掷地有声地问:“节帅大人,这是您让属下送到刑部核算的《请功帖》简略,请问,您是否知道,给每个战死之人的抚恤金为五贯。按大仓律法,凡为国捐躯,战死者,奖抚恤金两贯,为何您的私兵不按我大仓律法,要给五贯之多?” 战风渊敛了表情,从容反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刑部比部司员外郎宁新书。” “宁大人,战某记得,仓国律法也有记载,凡战功显赫者,杀敌数人者,有功于国家者,可奖励三倍抚恤金。战某将我麾下战死将士定为五贯,有错吗?” 宁员外郎的一番质问,让场间所有讨论声、敬酒和筵乐之声全都消失,怔怔望着两人。 皇帝朱熄聪本想离席休息,让官员们放开了饮酒吃菜,听到这句话,收了心思,目光似有似无落在两人身上,又转到更多官员身上流转。 观察每个人的心思和表情。 “给杀敌数人者自然没错,宁某问节帅大人,名录里那些人,是否每人都杀敌数人,具体是几人?姓甚名谁?” 这个问题就是挑刺儿了,这行军打仗,死了将士,除了少数能活命,从战场收割敌人首级或割下耳朵,记录详细杀敌人数以外,许多将士上了战场,根本来不及处理敌人的尸骸,就被杀死。 这些人若都要像宁大人所说,详细记录杀敌数目,甚至对方姓名来历,几乎没有可能。 一个人上战场,杀了一百个敌人,但最后自己也死在敌人手里,这人的家人就拿不到三倍抚恤金吗? 战风渊被气得不轻,拳头骨节握得嘎吱作响。 他若是跟这种只坐在殿内动动笔墨的官员理论,就掉进自证陷阱。 和网络喷子一样,他们不是来和你讲道理的,而是找每个你说话的空子,再添柴加火地攻击你。 “宁大人府上,可有武将?” “并没有,下官家族世代文官。” “胡说。”崇文馆的闫松起身,指着宁新书的鼻子就骂。 崇文馆负责教导太子,官员们的卷宗都有备份。 “你爷爷的兄弟就有人是承浒关戍边将士,还有......”闫松列了一串名字,除了第一人是近亲之外,大多都是出了五服的远亲。 战风渊沉声道:“战某且问你,你家里亲人若是战死在沙场,有功于国家,杀敌数人的情况下,只给你们一贯抚恤金可以吗?” “当然可以。” “宁员外郎,您真是说假话不打草稿啊。卷宗里记载,当年,您二爷战死之后,你爷爷可是问朝廷要了六贯抚恤金,给少了还跑去刑部大闹,您可真双重标准啊,怎么自己人就行,别人就不行了呢?” 宁员外郎挑事前不做功课,或者说,幕后之人没挑对人,怎么也选个祖上没人当过武将没上过战场没死过人的来。 怎么挑了个这么不中用的。 战风渊和太子都想明白,这人是冲着他们来的,而这人也没胆子单打独斗,背后绝对有人指使。 宁新书被问得一愣,这些情报他不知道啊,自己的二爷爷什么情况,父亲没和他提过。 完了完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就在宁员外郎尴尬脸红之际,又有文官起身。 此人手里捏着一沓传单,正是此前太一神人偶手里散出来那种。 “节帅大人给将士们争取抚恤金无可厚非,下官无话可说,可这些传单上讲的内容,还请太子解释解释。” 第111章 弹劾太子 张庭第,正四品御史大夫。 “太子担任经略使,去各地征粮募兵,贪墨三百万两银的事,在座的各位都忘了吗?” 太子和战风渊对视一眼,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攻击战风渊也好,质问太子也罢,总目的都是针对太子。 张大夫这句话一问出口,喧嚷之声戛然而止。 “张大人,你这是质疑陛下的判断?”刑部郎中崔旺出言替太子挡住火力。 张庭第朝陛下拱手后,再看向崔旺,冷笑道:“崔大人,刑部案牍库走水一事,本官还没参你管理不力,你倒是先跳出来替别人说话。” “唉...你...”这件事情崔旺理亏,你半天,没有后文。 言官主要负责监督朝政、弹劾官员、向皇帝进谏,这位张庭第是出了名的正直,自上任御史以来,参人无数。 连皇帝也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过。 “刑部走水,那是有人故意为之,并非崔郎中管理不善导致。张大夫没收到朝廷的简报吗?” 崔郎中勇敢站出来替太子说话,战风渊也不吝为他争辩。 礼尚往来嘛。 “什么人敢在刑部放火?滑天下之大稽,不是他崔旺自己没管好手下,是什么?” 战风渊很少呆在玉京,一向严于律己,以前回京中述职呆几天就回宣城。很少直面文官的弹劾。 今晚这一波三折的针对,怒火是燃了又灭,灭了又燃。 “张大夫,战某佩服你刚直不阿,疾恶如仇,可事情的真相你都不管,就要弹劾别人,是不是过于草率?” “草率?战节帅,本大夫问你。你说崔旺管理的案牍库走水是歹人所为,老夫不该参他是不是?” 战风渊凝眉,总觉得张大夫这句话里有坑,没有直接回答。 张大夫一撩衣袍,走到大殿中部。手指崔旺。 “崔旺管理不善,才让歹人有机可乘,抓住漏洞进入刑部,放火烧库。刑部案牍库,管理严格,又不是街边书铺,内部没有人暗中帮衬,怎么能大摇大摆放空院内所有水缸里的水?若非崔旺管理不善,时刻让人留意水缸,又怎会坐视被人放掉水,还不自知?” 张大夫一串质问,把战风渊在内所有人都问住了。 这位御史大夫的话很有道理。刑部案牍库水缸不少,放空所有缸中水绝非易事,过程也不短,而在整个过程中,竟没人发现异常。崔旺确实逃不开管理不善之责。 主位上的皇帝陛下面沉如水,他并不愿言官这个时候跳出来参太子,更不想崔旺之流在当值时疏忽大意。 选择旁观,当个合格的听众。 这个御史张庭第是个秒人。 战风渊看向太子,又扫了一眼永王和辰王。 那两人同陛下一样,表情淡然,不悲不喜。心神游离,似乎这场争论和自己无关,便高高挂起。 谁知道永王和辰王此刻的心思? 两人不约而同在心底祈祷,张大夫,参了太子,可就别参孤了。 崔旺自知理亏,离席来到殿中央,撩衣摆双膝跪下:“微臣崔旺,确实有罪,请陛下重罚。” “崔旺。”皇帝淡淡唤一声。 “臣在。” “你管理案牍库有失责之嫌,因你过失,案牍库走水,罚两年俸禄,回去抄写一百遍《太一经》,为南境百姓祈福。” “微臣多谢陛下开恩。”崔旺眼含热泪,这点处罚确实不算重。 崔旺领了责罚,退出大殿,回去抄经。 而殿内,没人再敢站出来为太子辩驳几句,身上都不干净,怕啊。 “太子,”张大夫高举手里画稿,言辞严厉,“贪墨一事你该作何解释?” 太子起身,朝张大夫拱手,朗声道:“孤没做过的事,不怕任何人污蔑。” “你没贪腐?” “孤没有。” “都是诬告?” “正是。” “那这些画稿又作何解释?” 众人都以为张大夫是为弹劾太子,谁知道他伸手去怀里一掏,掏出另一沓画稿。 战风渊事先给太子提过,今夜玉京城会有人散发传单,煽动舆情,也说了处理办法,还问他借了三百名弓箭手。但太子还没见过战风渊弄出来的另一分画稿。 祈雨之后,他一直陪在父皇身边,没得空处理它务。 太子下意识转头,望向战风渊。 两人的视线交汇,都从对方眼中读到凝重。 这张大夫不是为了自己贪腐一事发言吗?为何话锋会转向画稿? “这是?” 张大夫冷讽一声:“太子,陛下祈雨的同时,有游街人偶散发传单,就是下官右手的这一份。” 太子接了传单,快速浏览一遍。 “看样子,太子确实知道内情,那这一份呢?” 在场官员都不知道张大夫接下来要做什么,狐疑看戏同时,也快速分析场上局势。 属于太子阵营的官员自然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而永王和辰王阵营的人,则准备好添柴,助长火势。 太监小跑接了第二份。 这一次,太子看得比较慢。 这些画稿确实用心,笔触精妙,内容感人至深,只要见过第一版画稿的,再大怒火,再见第二版,就要落泪。 “太子没见过这些画稿?” 太子一直在思考,此人回从哪个角度攻坚自己,有一些猜想和准备,选择不回答。 “那节帅大人呢?” “这些画稿是战某一位友人所画。” 张大夫继续问:“友人所画?节帅大人,据老夫所知,您才回京五日,那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游街人偶的画稿内容?” 战风渊呼吸停顿片刻,大脑快速运转,思考应对之策。 “就在昨日。”战风渊选择如实回答。 “玉京街市上,出现了四十九个游街人偶,散发出来的传单岂止万份。且不论幕后之人想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传单,但节帅大人你呢?昨日方才知晓有人煽动舆情,却准备了至少三万份传单进行反击,请问节帅大人,您用了什么通天的本事,在短短一日内准备了这些传单?” 问题一出,太子、战风渊面色肃沉,眸光里迸发着不明的意味。 就连主座上的皇帝脸也不好看,如鹰般凝视张御史。 第112章 扭转乾坤 场中最摸不着头脑的当属卢大公子。 从陛下那里领了任务,“监视”战风渊的卢崎完全不知道张大夫在讲什么。 更恼怒的是,自己明明天天跟师兄混在一处,做什么说什么都记录在小本子上,为何传单这件事他一点都不知情? 与他呆怔模样不同,席上的宣南公主面露焦急,斜着身子,贴在杨贵妃耳边小声求她:“母妃,您帮帮风渊哥哥和太子哥哥。” “宣南,稍安勿躁。”杨贵妃微胖的身子很有福相,性子最是平和,从来都不急躁,不过这件事她也觉察出不对劲。 她推测,张大夫可以攻坚的方向有: 首先是战风渊。 战将军说他昨日才知晓此事,哪有短短一日就能准备出数万份传单进行反击呢?换言之,战将军早就知道会发生此事,提前准备了画稿。 这样一来,他也会被冠上欺君之罪。而太子还得兼着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第二种可能,则更严重。 什么幕后黑手,什么罗情门,根本不存在,这一切都是战风渊和太子自导自演的把戏。为的就是先抑后扬,让自己重新夺回陛下的关注。 在场的官员能爬到这个品级,都是聪明人,好些人都想明白其中关窍。 那张御史恐怕要参的不是什么太子贪腐,崔旺管理不力,而是太子和战风渊联手欺骗陛下,糊弄百官,愚弄百姓。 永王、辰王亦是想到这种可能,纷纷转头看向他们的太子哥哥,眼神里充满幸灾乐祸。 永王的母妃,德贵妃依旧淡如清风,可饮茶时翘起的嘴角揭示此人心中所想。 “张大夫,这民间有能力者众多,你怎知道没有人能在一日之内,准备至少三万份传单?”崇文馆许学士开口为两位学生辩解。 “谁有能力?节帅大人不妨把人请上来,让陛下和众大臣们见识见识。” “是,让我们大伙开开眼界。” 永旺、辰王都不用招呼,效忠他们的大臣便看着风向旺火。 “没有这样的能人。”战风渊的声音不大,却是让场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闻言,张御史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陛下,诸位,都听到了吧,节帅大人承认了,他并非一日前才开始准备的反击画稿。依照下官推测,游街的人偶也是太子命人悄悄制作,先投一轮画稿,煽动民意,冲击太子府和各官府。再点燃孔明灯,找弓箭手射下第二份画稿,平息百姓怒火。” “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导自演的把戏,明面上你们是受害者,实则是布局人。” “好一招苦肉计。” 全场哗然。 议论声四起。 “不会真是左率大人为了让太子重回朝堂,弄出来的把戏?” “我看不是左率大人,他才回京五日,怎可能做这么多事?应该是太子自己的手段。” “唉,太子的位置恐怕保不住了。” “太子贪腐一事,并未找到实证,陛下也只是罚太子软禁在府中,都同意他来参加中秋夜宴了,重回朝堂是迟早的事,这样一来,功亏一篑啊。” “就是就是。” “张御史恐怕还原了八成真相,太子完咯。” 此结论一出,太子党着急,永王辰王党欢欣雀跃,改换了表情,坐等看戏。 “太子。”皇帝目光紧锁在太子身上,想看他如何扳回这一局。 “儿臣在。”太子离席,站在厅中。 背脊笔挺,目光坚毅,未见一点慌乱。 “张御史的问题,你可有解释?” “儿臣不知道怎么解释。” 皇帝有些微脑:“你是想说,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你只是被动防御?” “儿臣一日前才知晓传单煽动舆情一事,儿臣谨遵父皇口谕,在府中闭门自省,便托风渊处理此事。” 永王没忍住,冷笑道:“太子殿下这么快就和属下割席了吗?会不会太无情了些啊?” “哈哈哈。”众人嘲笑。 太子不疾不徐,淡定解释:“父皇有所不知,并非永王所说,儿臣急于和战风渊撇清关系,而是因为儿子有件礼物要送给父皇。” 张御史提高音量:“太子,靠礼物转圜圣心,是不是太直白了些?” 太子撇一眼张御史,他敬重此人,却不代表他会放任御史大夫等言官被永王、辰王挑拨来针对他。 这些人是不畏强权,敢于进言,也容易被利用。 朝堂里有纯臣、忠臣、奸臣、直臣还有愚臣。 像张御史这样被人当做棋子随意摆弄,还不自知的直臣,便叫愚臣。 “各位莫急,待孤献上礼物,便知晓风渊为何有此能耐。” 随着太子鼓掌,侍卫们端上来十多个木匣。 一字排在殿内。 太子讪笑一声,略带遗憾道:“父皇,儿臣本打算宴会结束时献上这份礼物,谁知道被人给搅了,那就提前送给父皇。” 众人纷纷起立,尽力靠过去,垫脚伸脖看木匣里到底是什么宝贝,能扭转乾坤。 太子不慌不忙那出一块奇怪的木头。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喜好木工,闲来无事做做木工活,雕个器物不在话下,据传,太子府里到处堆满各种珍贵木材。 永王和辰王听到消息,说太子闭关期间,雕了方棋盘要送父皇,一看这方方正正,还有厚度的大木块,八成就是围棋盘。 双双透露出嘲讽的表情。 皇帝皱眉,想这太子这时候弄礼物出来,不是落人口实嘛,脸顿时垮下去,刚要开口批评几句,打算把事情圆过去,只见太子在拆那方棋盘。 准确说,不是拆,而是从中部抽出一个个长条形木块。 几下摆弄好后,身后侍卫送上洁白的宣纸和一罐散发特殊气味的液体。 太子手持滚刷,在排列好的木板上那么轻轻一刷,在把白纸覆盖上去,用一个头部包裹棉花的木槌来回敲打。 只不过十个呼吸时间,太子揭下白纸,一张印有《太一经》经文的纸被他展示在众人面前。 第113章 划时代的发明 众人不是很明白,张御史更是恼红了脸。 羞怒道:“太子,弄个板印当礼物,黔驴技穷了吧,这东西如何解释画稿问题?” 太子没有回答,而是快速拆分那块木板,长条木块被他重新排列组合,又在另外的木匣里掏出新的木块加进去。 处理好后,再次重复先前的步骤,刷墨汁,覆白纸,轻捶后揭下。 这一次,不再是《太一经》,而是《道德经》开篇。 道可道非常道。 皇帝陛下呼吸急促,等不及吕萍呈上经书,急步走到太子身前。 “太子,这是什么?” 太子淡定回答:“回禀父皇,这叫活字印刷术。” “好好好,好东西啊,活字印刷,真是好东西。”皇帝欢喜非常,两次在太子肩膀重重一拍,以示鼓励。 众大臣们不顾礼数,纷纷围拢过去,把玩“活字印刷”的字块。 张御史被众人挤到一旁,不知所措。 尚书杨显也很激动,投去目光表达对太子的赞赏。 皇帝玩心大起,学着太子的模样,摆弄字块,拼凑不同的内容,刷油墨,印新的稿子。 “好东西,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太子,做得好,有赏。” “谢父皇。” 统筹管理百工技巧诸务,领导和监督下属各署、监的生产运作,确保为皇家提供高质量的手工艺品和生活用品的少府监众官员,眼睛都看直了,有这种神奇的东西发明出来,仓国何愁不繁荣。 “太子,您这个发明实在太有用了。以往的板印笨重呆板,一旦刻错一字,整块木板都要放弃。而‘活字印刷’便没有这个问题,文字自由排版,想用什么用什么。成本小,可广泛在州府、地方复制推广。” “就算雕错一个字符,换新的木块雕刻即可,可大大缩小成本。” 少府监众官员心悦诚服,朝太子拱手,表达尊敬和感激。 被忽视的张御史满心愤懑,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喊:“陛下,陛下,就算太子敬献‘活字印刷’,也解释不了画稿的事,陛下明察啊。” 太子像看傻子一样看张御史。 直接打开另外几个木匣。 好家伙,连画稿都设计成了“活字印刷”模式。里面相同的人物,例如路人甲乙丙丁就用相同画板,主角一张画板,活字木块,外框木板,组合起来,就是一幅新的内容。 太子挽起袖口,露出手腕,向众人解惑:“各位仔细观察第二版画稿便可察觉,相同内容的画稿没有细节差别。先前,风渊说了,没有一日画数万份画稿的能人,他没说错,这些画稿不是靠画的,全是印刷出来的。” 不用太子演示,已经有少府监官员拿出组合画板,刷上油墨,附上白纸,很快,一张张崭新的画稿跃然纸面。 答案揭晓,没人再搭理言官御史们,都挽了袖子,开始组合不同图案,沉浸式玩起印刷。 这种灵活无比的印刷方式,别说数万份,就是十万份,百万份,只要准备足够纸张油墨,轻松得很。 永王、辰王以及站队他们的大臣如丧考妣。 知道今日再无可能扳倒太子,双双敛下失望,换上一副恭喜模样,上来祝贺。 “恭喜太子。” “恭喜大哥。” 战风渊把玩被拆分成活版的画稿木雕,心中震撼。 白姑娘只送来画稿,却没送来印刷画稿的木板,看太子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一切都是在他在两三个时辰内完成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战风渊把太子拉出人群。 太子朝他做手势,说待会回太子府详谈。 众人玩得不亦乐乎,活跃气氛的女舞姬们抱着乐器和乐师们站在大殿边缘,个个都好奇。 要向全国推行“活字印刷”技术,朝廷一定会向民间派发大量材料求购单。富商们哪肯放过这样绝佳的机会,那三十个花了大价钱,买邀请函的富商们发现商机,见缝插针,找寻人群里的少府监众官员。 想要谈生意上的合作。 骆凡,玉京巨贾代表人物。 与旁人拼命和少府监众官员拉关系的富商不同,骆凡有自己的生意头脑。找什么少府监,他们是一点都没察觉,真正厉害的人是太子和左率大人。 想要和太子攀上关系有点难度,但先找战风渊会容易许多。 他没有直接去找战风渊,而是拉着一些熟人询问将军平日喜好。 问了许多人都没得到满意答案,倒是从醉仙楼掌柜红叔口中打听到一件稀罕事。 “节帅大人喜欢吉金器物。听说陛下还送给他一面吉金屏风呢。” 有红叔牵头,骆凡打算和战风渊结识一番。 “节帅大人,小人是玉京骆云商会会长骆凡。” “骆会长,你好。” 战风渊记着红叔给他送过月饼和玉泉酒。而且苏将军的死,和此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 到现在他还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带去的食物里被下了蕈毒,害死的苏伯。 正好,他上赶着来和自己结交,战风渊没有拒绝。 二来,他还有一些更为长远的考量,若是能和玉京这些商贾打好交道,重建宣城指日可待。那些白姑娘从华夏投送过来的大量物资也能打开销路。 还有正在遭受旱灾折磨的南境百姓。 回玉京途中,他和白姑娘谈及过这方面计划。 一个国家想要繁荣富足,光靠某个产业是万万不够。需要的是全社会多领域良性发展才有可能。 两人计划,第一步是将宣城,打造一座在农业、商业齐头并进的巨城。 第二步则是以宣城为模版,向周边县城扩大影响力,带动周边城市经济发展。 而商路,是不可或缺的途径之一。 所以这次回京后,战风渊有意无意靠近富商。 尽管在玉京,他骆凡在富贾圈子里享有绝对名望,可这时代,商贾不能从政,身份地位上总是低于朝廷官员。哪怕一个小小的衙门快手,也能让富商们吃尽苦头。 初次和大名鼎鼎的南境节度使打交代,洛凡是有心理压力的。 随着聊天深入,洛凡发现,节帅大人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官,身上一点架子都没有,不像京中那些官员,个个眼高于顶。 第114章 中秋刺杀 “骆某听闻,节帅大人喜欢搜藏吉金器,正好,骆云商会五日后要举办一场集会,到时候,有不少好东西参加叫卖,大人可以看现场看看,气氛很是热闹。”同时,送上一枚木牌雕刻的参会凭证。 骆凡的精明在于不明着送礼物,而是通过各种渠道暗送。 例如他口中这场集会,一炷香前没影儿的事,是他为了讨好战风渊,专门办的一场集会,不光有吉金器,还有很多珍玩宝贝出现。 “集会?”战风渊第一次听说这种事,顿时有了兴致,他手头上还有好些白姑娘投送过来的“琉璃”制品,挑一些小的卖个好价钱,再弄点吉金器给白姑娘送去。 一想到白暴雨看见吉金器之后脸上的喜悦,节帅大人内心便充满干劲。 “玉京城里,每半年就有这类集会举办。也有不少官员参加,大人无需担心。”骆凡察觉发现战风渊思绪有些飘忽,误会他在琢磨自己身份,立刻开口,让他安心。 红叔这个老玉京人,哪里不清楚骆会长这番作为的目的,看破不说破。 “骆会长,集会的地点选好了吗?” 洛凡秒懂,直言道:“当然是醉仙楼的莲院,如何?” 醉仙楼占地广阔,除了主楼外,后面还有一处很大的院落。 用来举办集会最是合适。 “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老狐狸不知道,他们几句话商定下来的集会,将缔造一个庞大的中原帝国。 玩了一会儿活字印刷,卢崎弄懂里面规律后没了兴致,钻出人群,摸到师兄身边。 还没走近,就发现骆会长、红叔和师兄相谈甚欢。 “集会?好啊,我也要参加。” 骆凡一并送了木牌凭证,面前是玉京出了名的纨绔公子,他们手里宝贝可不少,多来些人最好。 卢崎本想帮几个好兄弟弄到凭证,一想到先前在广场上被言官揍的时候,那些家伙溜了,就放弃打算。 聊着聊着,宣南来了。 “有好事不叫本公主。”宣南时刻关注战风渊,听太监传话,骆会长五日后要举办集会,说什么也要参与。 “宣南公主万安。” 众人起身行了个简单礼节。 宣南今晚的装扮也非常有特点,她也弄了个铜投壶,准备顶在脑袋上,被杨贵妃严令禁止,说她是皇家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宣南,一举一动都要作为万千女子表率。 把铜投壶没收了。 宣南闹了一夜,贵妃娘娘头好痛,不得已同意了她的请求,但不能顶那么大的器物在头顶。 找来找去,找到一个小很多的镂空吉金器,挂在腰间。 里面还放了香珠,走哪都散发香味。 “风渊哥哥,你们说什么集会?本公主也要加入。” 骆会长没想到,请了节帅大人,连公主也吸引过来。 当即双手奉上集会凭证。 “唉,本公主说要参加,不是参加叫卖,而是出货。” 皇帝陛下可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公主殿下,骆会长激动啊。 “公主若是参加,蓬荜生辉。不管公主出什么货,小人都将放在压轴。” 宣南不在乎这些,挥挥手,意思是你去弄吧。她关心的是战风渊。 “风渊哥哥,你喜欢什么,本...我去库房里找,拿来送你。母妃说你舍命救她,还没给你赏赐。” 战风渊现在时刻想着白姑娘,有赏赐也不推辞,笑着回答:“也谈不上特别喜欢什么,最好是让微臣亲自去找。” 这样的要求他以前可提不出口。现在嘛... “就这么说定了,那你明日午时进宫一趟。” “好。” 杨贵妃身子重,不能待太久,皇帝年岁上来之后,精力也大不如前,敬酒后携众嫔妃皇子皇女离去。 留下的一众官员富商们彻底放开手脚,喝倒八成。 ... 回府途中,马车内。 太子带着微醺紧握战风渊手臂,箍得很紧。 战风渊知道太子心里需要宣泄,任由他握着。 夜晚的秋风凉意正浓,带着萧瑟凄凉。 风吹起地上枯黄落叶,撩开车帘。 太子眼眶发红,强行压抑情绪。他怕啊,祈雨仪式过程中一连串打击接踵而至。 若不是战风渊力挽狂澜,想出绝佳点子,他现在不是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而是被父皇押到天牢去。 宴席上,他还挺得住,这会子,只有战风渊和自己,朱泽荪心底的委屈和愤怒,化作一股股浪潮,在胸中激荡。 “太子。”战风渊非常担心。 太子的眼泪不自主地流,按他性子,绝不会在属下面前流泪,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风渊,你...”刚要说点掏心窝子的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嗖嗖嗖,三支羽箭射中车厢。 “太子,节帅大人,有刺客。”发出警示之人是太子心腹,叫阿休。 他打住马车,抽出佩剑,不停扭动手腕,剑光形成的圆,将无数羽箭挡住。 战风渊把太子按在身下,跳出车厢。 和阿休一前一后,守住马车。 这里是回太子府必经路段,长长的车道旁种着高大的树木。那些箭矢便是从树林里射出。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太子侍卫死了好些人。剩下的人举着手中剑,将马车团团围住。 遇到这种刺杀,冲出去才是办法,可路段前方,十多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弓箭单膝跪在地上,他们身前,还有一拨人,快速抬来拒马放在路中央。 战风渊跳上马车顶部,不停挥剑,阻挡箭矢暗器打中马车。 更糟糕的是,后路也被拒马弓箭手给堵了。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当朝太子。” 嗖! 一只火箭射中车厢。 战风渊大喝一声,挥箭削去着火点。 可越来越多火箭射来。 “左率大人,这些人是想要太子的命啊。” 怎么办怎么办?战风渊思绪大乱,活着且有一战之力的侍卫只有十六七个,刺客至少五十人之多。 实力相差悬殊。 再这样下去,就算射不死太子,也会被点燃的车厢熏死。 “阿休,你尽力挡住,帮我争取一点时间。” 战风渊重新钻进马车内。 “风渊,我们出去,和他们拼了,咱兄弟俩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战风渊来不及和决定赴死的太子解释,掏出纸笔开写。 【白姑娘救命,战某和太子回府途中遭遇刺杀,我们被至少五十个死士困在街巷内。】 第115章 加特林烟花密集阵 这时候是八月十六凌晨三点,非常幸运的是,白暴雨和李楼看完中秋烟花,回到任务组没多久。好些组员们打算通宵过节,正聚在大办公室观看电影吃炸鸡配快乐肥宅水。 接到消息的白暴雨心急如焚。 “薛姐,我们一起想办法帮战将军脱困。” 作为军人,薛宁迅速制定计划。 想要平安闯过这场刺杀,要分两步。 第一步是用什么物品护住没太多战斗力的太子。第二步则是武器的选择。 面对这种一面倒的伏击,弓箭没多少威慑力。 “直接上烟花。”薛宁一拍桌子,当即定下反攻计划。 加特林!!! 任务组组员们搞了好几百根这东西,零点的时候去湖边爽了一把,还剩一百多根,说是留着过年用。 身为军人,任务组库存里还放着不少军用器械。 这是陈处长弄来保护任务组的,一直放在军用器械库里积灰,没想到用到这种场合中。 薛宁快速下达指令,白暴雨给战风渊写信。 【战将军,给的物品有...这些,务必记住使用方式,别误伤自己人。】 在太子惊疑呆怔的目光中,铜投壶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先是投来三面透明的军用防爆盾。 战风渊再次把搞不清状况的太子按在车厢地面,将三面防爆盾搭在他身上。 “我不叫你,不许出来。” 然后把一副黑黢黢的东西挂在耳朵上,第一次见识“墨镜”这种奇怪的物品,战风渊福至心灵,试了两次便成功了将其挂在耳朵上。 然后是一根接一根手臂粗细的圆筒状物品。 这东西的使用方式简单至极,点燃后对准敌人即可。 最后是三枚闪光弹。 就在战风渊做准备工作时,马车旁的侍卫又倒下好几个。 战风渊钻出车厢,先朝堵在前路的拒马处扔了个闪光弹。 同时大喊“闭眼。” 侍卫们训练有素,这时候,想的不是左率会不会让他们去死,而是整齐划一闭上眼。 闪光弹准确落到死士群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周围变成白昼。 趁闪光弹刺瞎死士双眼的时候,战风渊快速点燃一根根名为加特林的筒状烟花。 对准周围林子就是一阵猛烈扫射。 “睁眼。” 阿休睁眼同时,怀中被塞进奇怪的柱状物品。待他看清左率大人的动作,欢呼着射向另一边密林。 第三根、第四根.... 马车的前后左右都有侍卫手中抱着加特林之后,战风渊快速交代:“阿休,车里还有不少加特林烟花,用火折子点燃引线,不要留空档,为我掩护。” 说完这句话,战风渊持剑跳下马车,朝死士群里冲去。 六十名死士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如白昼的武器出现,又是深夜,除了头顶月光,四周没有一点光亮。 突如其来的白光闪瞎了好些人的双眼。 首领反应最快,白光闪过,正打算组织反击,岂料,炫目的烟火直冲他们而来。 加特林烟花虽然不是武器,没什么杀伤力,但影响视线啊,马车四面都发出奇怪的炫彩烟花,弓箭手看不清内部情况。 大部分死士眼睛疯狂落泪,无法睁眼,蹲地的蹲地,背对的背对,九成失去战斗力。 “镇定,守在原处,别乱。”死士首领大喊。 可惜,他选择这时候出声完全暴露的自己的位置,下一刻,死神降临。 银光之后,首领倒地不起,战风渊没杀他,而是把人敲晕。 接着开始对付首领旁边的死士。 面对一群没了战斗力的死士,战风渊砍瓜切菜,快速收割敌人的性命。 加特林烟火密集阵之下,死士们一个个被战风渊寒剑封喉。 他压在心里的怒火和委屈不比太子少,这些人敢在天子脚下刺杀太子,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战风渊只留了几个,其余人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太子...” 是看到鸣镝的阿平来了。 “阿休。” 阿休听左率大人吩咐,继续点燃加特林烟火,阿平他们进不来,就朝林子里摸去。 看见鸣镝的阿平等侍卫,以为来了要给太子收尸,谁知道情况完全逆转,死士们趟了一地。太子安然无恙。 几乎杀掉所有死士的战风渊剑锋卷曲得得不成样子,血从剑尖滴落到地上,像个死神一样站在阿平身前。 “左率大人,我们来了。” 战风渊身上杀意凛然,阿平都不敢靠近。 “阿平,带你的人去周围找找,有没有漏网之鱼。” “是。” 再次见到战风渊后,阿休手里的加特林烟火也点得差不多了。 战风渊冲进马车。 “殿下,等平安回到太子府,风渊再告诉你一切。” 死士们的尸体被集中放在马车前空地上,阿休阿平这些侍卫看战风渊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恐惧。 留着首领等三名成员的命,双手反捆身后,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太子的声音极为冰冷。 “阿平,让首领说话。” 塞嘴里的东西被阿平掏出来,首领当即就要咬碎牙齿里藏着的鸩毒,阿平眼疾手快,把刀柄怼进他嘴里,伸指头进口中,掏出鸩毒。 “也不变个花样,来来去去都是这些手段,没趣。” “说,谁派你们来刺杀孤?” 那首领眼中尽是恨意和死意,呸了一声:“也不变个花样,来来去去都是这个问题,没意思。” 阿平不跟他废话,直接用剑挑了首领的衣服。 在身上发现了一朵很小的纹身。 在醉红楼絮絮和古轩身上均发现过相同纹身。 罗情门! “你们是罗情门的死士?” “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们罗情门情报,趁早死了这条心。”首领很硬气。 阿平愤恨道:“死是最简单的事,或许该让你们尝尝我阿平的酷刑手段。” 死士首领哈哈哈大笑:“放马过来。” 战风渊、太子站在马车旁,四周侍卫把他们层层围住。 “殿下,尽快回府,外面不安全。”战风渊不知道对方还会不会再组织一波刺杀,伸手托了一把太子,两人钻进马车。 车厢里,三面透明的防爆盾静静放在一侧。阿休喊了一声驾,马车前行着。 太子撩开车帘:“阿平,让人把死士尸体送一些进宫,给父皇瞧瞧。活着的三人带回太子府慢慢审。” “是。” 马车走前几步,太子想到什么:“对了。” 阿平几步小跑,恭敬待命。 太子语气淡淡:“若是父皇问起,就说你们赶来及时,和左率一起与死士交锋,杀死了这些人,其它别说。” 阿平知道太子讲的是什么,表情郑重点头应道:“属下知道,也会约束侍卫们,统一口径。” 第116章 兄弟交底 一路无话,太子座驾于两刻钟后驶回太子府。 马车一直走到太子书房门口才停下。 他们走进书房,顺带把防爆盾也带了进来。 房中只有太子、战风渊和驾车的阿休。 阿休为两人泡好茶,才坐下,开始复盘今天的所遭。 “风渊,你的铜投壶的怎么回事?为何能变出物品,还有那个能弄出白光的圆球是什么?” 战风渊把铜投壶放在桌上,又从腰间摸出剩下的两颗闪光弹。 拱手回答道:“殿下,臣有事瞒着太子,望太子恕罪。” 太子讪讪一笑:“好了,这里就我们三个,都是一路长大的兄弟,什么臣不臣的,风渊你慢慢说。” 接下来一刻钟时间,战风渊把如何在大旱中死守宣城,被刺中胸口命悬一线,如何发现铜投壶特殊能力的事,以及回京述职前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联通古今?华夏帝国?天降甘霖?”太子和阿休越听越震惊,那表情像两个没见过世面,又初次来玉京开眼的乡下汉子。 “属下...属下不是在做梦吧,这世间,真有如此神奇之物?”阿休猛掐大腿。 战风渊摇头无奈地笑,光说他们一定难以理解,既然选择告诉他们,就必要再有任何隐瞒。 想着铜投壶那一头为他担心的白姑娘,把纸铺在桌面,提笔道: 【白姑娘,感谢你送来的防..爆盾、墨镜还有加特林烟花。我和太子平安,死了十几个侍卫。我们现在已平安回到太子府。铜投壶的事没必要继续瞒着太子。】 一直守在铜投壶边,焦急等待消息的白暴雨见到回信,激动得红了眼眶,此前,她的手一直在抖。 战术喝水都掩饰不了紧张。 薛宁、李楼他们早看出她的状况,却选择无视。 【太好了,你们平安可太好了。】 遭六十个死士伏击,若非战风渊把铜投壶随身带着,若非她和李楼刚好回到任务组,若非组员们买了加特林,若非处长给他们准备了防爆盾,结果不敢想象。 那战风渊一定会为了保护太子,和死士们决一死战。 想到大将军差一点死去,白暴雨的眼泪禁不住滚落。后面的话都写不下去。 “我去趟洗手间。”白暴雨留下一句话,转身跑走一个人哭。 李楼想去安慰她,被组长拦下:“等她一个人平复一下。” 薛宁拿纸写下:【战将军,我是薛宁,你们平安就好。死士当街刺杀,说明罗情门的幕后操控者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你们以后一切当心,太子出行一定安排足量的侍卫。我猜测,这几日刺杀还会再有。】 【另外,既然太子知晓关于铜投壶的一切事情,我们相信战将军的眼光,选择相信太子。】 【仓国的太子您好,我叫薛宁,是通古今任务组组长,负责两界一切联通事宜。】 【暴雨身后站着整个华夏帝国,与战将军的合作还将继续,我们愿意为你们提供生存必需品、武器、国家建设的方方面面。】 白暴雨在洗手间用自来水洗了把脸,收敛情绪,回到座位。 薛宁沿着她写的内容,补充了一大段。 那边太子出面了,这边,薛宁代表国家和太子直接通话。 铜投壶叮咚一声,战风渊把回信展开,念出上面的话。 太子脑瓜子嗡嗡的,受的刺激比死士刺杀还要强烈,捧着书信看了好几遍。 “这...孤要怎么做?” 战风渊看着太子手足无措的样子,淡淡笑出声:“太子,您写下想说的话就好。” 阿休磨墨,太子思忖很长时间。 心情忐忑: 【薛组长,你好。孤(划掉)】太子觉得和一个帝国的代言人对话,还自称孤就有些不识好歹了,所以换成我字,可又觉得划掉降低了他太子的逼格,直接换了张新的纸。 【薛组长,你好。我是仓国太子朱泽荪。】 【风渊已经将你们之前的合作告诉了我,身为仓国太子,很感激你们在我国宣城为难之际伸出援手。解我宣城危机,助我左率力**敌。】 【我愿意倾尽所有,与贵国达成长期合作。】 阅读回信之后,白暴雨直接把信纸推给组长。 【贵国目前所处政局环境复杂,据我们和战将军分析,太子应该被困于夺嫡一事中不得寸进。】 换做旁人,直接点破太子困局,是有被灭口概率,可白姑娘身后的国家太过先进强大,就一个刀枪不入防爆盾和闪瞎狗眼闪光弹,便让太子生出畏惧崇拜之心。 对方的话再怎么直接,他所想的是强大、高高在上,而非挑破真相后的窘迫羞愤。 这样的存在愿意出手帮战风渊,帮仓国,那是对方怜悯众生疾苦,身为太子,他觉得自己身上必须肩负起这份使命感。 当然,身为太子,他也有自己打算。 好好掌握这股力量,不断夯实自己的实力,在三王夺嫡过程中抢夺更多资源筹码。 奋笔疾书:【没错,三个月前,我被人诬告利用经略使之便贪腐三百万两。被父皇软禁于府中思过。今日连番被罗情门制造事端陷害于我,还临街刺杀。若非风渊和贵国出手,我命休矣。】 对方有备而来,已经完全不顾及身份,不担心暴露也要置他于死地,让太子感到深深后怕。 他也不摆什么太子架子,完全以一个受害者角度寻求长期合作。 薛宁:【太子放心,只要你有需要,我们尽可能提供帮助。】 太子呼吸变得好重,这突然变出来的力量,一定能支撑他在夺嫡之路上走得更顺,让他有足够力量和永王、辰王两个皇子争夺朝中势力。 【薛组长,你们国家需要什么资源?我来想办法。】 仓国的国力在中原三国中只排第二,目前,北境和辛国割地赔款,南境大旱。 国库空虚,资源匮乏,人丁单薄。 拿什么和对面的帝国交换? 海口一夸,太子顿时陷入懊悔之中。 划了重写。 【薛组长,我和风渊尽可能找到你们需要的东西,进行交换。今夜,你们出手相助,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和风渊能办到,一定去弄。】 第117章 争当小白鼠 白暴雨、李楼笑做一团。 暴雨:“这太子有点可爱呢。” 薛宁:“你们可别小觑仓国太子,他可不是一般人。” 暴雨、李楼表示不解。 薛宁语重心长:“华夏历史中,能当皇帝的人都不是普通货色。太子完全按照仓国接班人来培养的,圣心如渊这种事最不好猜。” “好了,现在说这也还太早。合作只要继续就行。” 白暴雨问:“薛姐,太子刚结束软禁,想来也不好直接要太多资源。” 薛宁微微点头:“前几日,战风渊在崇文馆只呆了一个通宵,我们扫描的资料不足十分之一,既然得到仓国太子的大力支持,那我们就撸起袖子开干。” 中秋节,双方都经历了很多,太子和薛宁商定,从早晨的辰正三刻开始,再进行文史资料的投送。 剩下的时间,补觉。 ... “风渊,你辛苦了好几天,先去睡一会儿。” 太子府里,有专门给左率大人准备的房间,已经有侍女收拾妥当,还有备用的换洗衣衫,跟自己家一样。 “睡不着。”战风渊摇头。 太子也没有睡意,正在研究防爆盾的材质。 “风渊,你觉得这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为何如此坚固?” “白姑娘说,这是他们那个世界的特殊材质,叫什么聚碳酸酯,强度高,子弹都射不穿。” 男人聚在一起,聊着聊着思维就开始放飞。 阿休自然也没睡,举着防爆盾,说要当一会儿小白鼠。 战风渊有些吃惊:“阿休,你不怕误伤吗?” 没想到阿休的接受度这么高,把透明防爆盾挡住胸前:“不怕,白姑娘那边的世界那么先进,怎么会拿次货应付我们。” 战风渊以为太子会阻止,岂料,他竟取来了弓箭,站在书房最远端。 太子书房很宽敞,最远两头差不多二十步距离。 弓没有拉满,太子研习过射礼,准心相当不错,第一箭射在防爆盾左上,那里是阿休的心脏位置。 战风渊挺担心的,倒是那两位“新人”玩得不亦乐乎。 “太子射得真准。”阿休只是小退一步,却没有半分受伤,脸上带着狂喜。 入宫见皇帝的阿平回到书房,也闹着要当小白鼠。 不愧是华夏帝国出品的军用防爆盾,箭矢根本射不破盾牌,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好东西好东西。”太子从阿平手里接过盾牌,放在了自己胸前,兴奋道:“孤来。” 阿休、阿平没人敢拿太子试验,转头看向大冤种左率大人。 战风渊一头黑线。 按说,游戏是你们要玩的,干嘛拉上我,但他说不过三人。 太子跃跃欲试:“风渊,孤知道你射礼不好,许你用匕首投。” 投匕首!!! 战风渊双眼一黑,想跑,阿休、阿平左右夹击,给手里被塞了把精致的匕首。 “嘿嘿。”阿休双眼中透着疯狂。 癫了,癫了,整个世界都癫了。 战风渊欲哭无泪,只好站在抛投匕首最佳射程位置。 邦! 太子双手持盾,身体向后退了半步。 匕首只在盾上留下一个细小的白点。 “果然厉害。”太子鼓掌叫好。 ... 华轩舍。 皇帝面前的长桌上,依次放着孔明灯、经过特殊处理的箭矢、两版画稿、活字印刷、从死士身上割下的带纹身的皮肤、被加特林烟花冲成马蜂窝的衣衫。 阿平送进宫的死士尸体自然不会直接呈给陛下过目,而是割掉他们把他们身上特殊纹身的皮肤割下来。 无策军左策首领楚九年双手捧着请罪帖,跪在地上快一个时辰了。 皇帝慢条斯理研究桌上物品,懒得扫他一眼。 孔明灯,从制作工艺上判断,来自玉京骆云商会。 “这些孔明灯的来历查了吗?” 楚九年立刻回答:“这批孔明灯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太子府侍卫头领阿平定下,据属下查探,是太子用来为百姓祈福所用,没想到用来对付游街人偶。” 灯罩上写满了祈福的话语。 皇帝换了箭矢研究。 射向孔明灯的箭矢经过特殊处理,箭头钝圆,就算掉在百姓头上,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主要的作用是射开拴在孔明灯下纸包,让画稿飞散开来。 “能想出用孔明灯散发传单的人,真是人才。” 陛下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想来他口中的人才不是太子就是战风渊。 两版画稿自然不用多说,内容都被研究透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活字印刷上,啧啧称赞。 “你确定活字印刷是太子发明出来的?”到现在,皇帝还不相信如此神奇的印刷术出自自己儿子之手。 他安插在太子府的耳目传回消息,太子送父亲的中秋礼物一直是围棋盘,怎么突然变成了活字印刷? 跪在地上的楚九年解释说:“太子喜欢木工,属下观察过,这些活字印刷,活图印刷的木板,都出自太子之手。” 皇帝这才回头,盯着楚九年看了好一会儿。 心中还有疑惑,但表情比刚才更加愉悦。 有这样的儿子,骄傲啊。 “这孩子,跟朕玩保密。” 看样子,皇帝并没有因为太子用围棋盘做掩饰的事生气,反而感到无比骄傲。 宴会上,皇帝没什么机会研究活字印刷,这下房中没人,弄了厚厚一叠白纸,玩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桌上就多了十几种不同排版的印刷稿。 “好东西,好东西,我仓国有了活字印刷,国力当前进一大截。” “恭喜陛下。” “跪好。” 楚九年双手再次抬高,不过嘴角有了一丝笑意。以他对陛下的了解,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过了很长时间,皇帝的视线终于落在带纹身皮肤和死士衣衫上。 “来了六十个死士?” “阿平送来六具死士尸体,活捉三人。据阿平说,太子车驾行至庆丰街一带,遭遇伏击刺杀。死士们躲在密林中,等太子一到,先用羽箭覆盖,再用拒马堵住前后路,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谈起这场刺杀,连楚九年这样常年在暗杀边缘行走的刺客来说,也感到深深后怕。 可以说,那场刺杀,敌人没准备给太子活命的机会。 偏偏他们躲过了。 第118章 寒剑封喉 “那种情况下,太子、战风渊没受一点伤?”对此,陛下抱着怀疑。 “太子侍卫阿休第一时间点了鸣镝,回太子府的阿平赶来及时,合力救下了太子。” 皇帝盯着楚九年,冷哼一声:“你觉得阿平描述的经过准确吗?” 楚九年背脊冷汗直流,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属下验过死士尸体,全部死于一剑封喉。” 太子身边,能在极短时间内杀掉五十七个死士的人只有战风渊。 他的成名剑招就叫:寒剑封喉。 两军对阵,取对方将领首级的也是这一招。 整个刺杀现场,只有太子的侍卫和死士。三个活的被太子带走,死人交代不出什么。金吾卫的人赶到时,现场都收拾干净了,只有五十七具尸体躺在地上。 “给朕查,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查出来刺杀的具体过程,战风渊依托什么力量,在极短时间内一剑封喉五十七个死士。” 楚九年想到某个重要细节,拱手回答:“陛下,属下的人验尸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说。” “太子让人送来的六具死士尸体,除了寒剑封喉之外,还有一处明显症状。他们死前,双眼通红,其中一人还流血了。” “眼睛?” “是。” 皇帝陷入沉思。 “九年,你有什么猜测?” 楚九年知道这是陛下为自己争取的表现机会:“属下猜测,战节帅是否掌握某种暗器或毒,直接攻击敌人双眼,在敌人陷入短暂失明状态这段时间,快速发起反攻。” 这段话和皇帝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他呼吸急促。 “听说骆云商会会长想巴结战风渊,要为他单独举办一次集会?” 什么消息都瞒不过耳目遍布全京城的皇帝陛下。 没有无策军,也有金吾卫。 “是。” 皇帝思忖片刻。 “朕内库里还有不少新奇玩物,选几样给红叔送去。” 话题跳得有些生硬,只有楚九年这样长年和朱熄聪打交道的属下才知道,这是陛下玩的手段。具体要达到什么效果,只有陛下心里清楚。 ... “派去的人都死了?” 异香女人身前的桌面被一扫而空。 金面人跪在女人身前瑟瑟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天衣无缝的刺杀计划怎么会完全逆转。 “死了五十七人,被带走三人,主人放心,甘泉不会透露任何关于主人的消息。”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甘泉是女人一手栽培是死士,忠心耿耿,他们的家人都掌握在女人手中,绝不会因为一点酷刑就交代真相。 死士之所以称为死士,培养他们的目的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任务,成为死士的那一天,这些人就得有这种觉悟。 “属下愚钝。” “你不是说找了个借口拖住阿平他们吗?为何过去得这么快?” 金面人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属下安排的人确实拖了阿平一炷香时间。” “你不觉得奇怪吗?送太子回府的侍卫只有二十四人,你安排了六十名死士,前后都有拒马拦路,他们是怎么反败为胜的?” 二十四人里,除了战风渊,只有阿休还有一战之力,六十名训练有素的死士,在密集的箭雨中居然输得底裤都不剩,谁不奇怪? “是战风渊!”这个名字再次进入金面人视线。 从战风渊回京述职以来,罗情门走的每一步都在此人手里折戟。 “给我查,无论用什么手段,查清楚战风渊身上的秘密。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六十个死士全部折在他手上。” “主人,要不要启用那根钉子?” 有那么一瞬间,异香女人确实想启用金面人提到的那根钉子,但她不想冒险。 一旦被发现,战风渊身边就再也没有罗情门的谍子了。 “不行,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两人沉默片刻。 “听说骆凡和红叔联手,五日后要在醉仙楼搞一场集会,想办法让战风渊中招,我要让他试试点天灯的绝妙滋味。” “属下这就去安排。” ... 玉京南城门。 晨曦的微光打在城墙上,早起的鸟儿展翅高飞。 守门的将士刚打开城门,远远就见一个摇摇欲坠的人影趔趄往城门方向走来。 “快去看看,那人是什么情况。” 信使张十二只看见两个奔向他的模糊人影,手里紧握从宣城送来的军报,嘴里不停地喃喃。 “军报、战将军...军报...战将军。” 他被马车送到太子府门前时,已经进入弥留状态。 战风渊连外衣都没穿,奔到张十二跟前。 “将..将军...” “别说话,你好好休息。” 张十二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蹭地坐起来,面色红润道。 “将军,宣城军报,江图副将让属下一定送到您手里。” “好,我知道。”战风渊快要说不出话来,张十二的状态极差,嘴唇干裂,喉咙沉哑,脚上没了鞋子,双脚被碎石磨出许多血泡。 “别死,你不许死,张十二,本将军命令你不许死。” 可惜,张十二为了送军报,错过很多驿站,最后二十多里地,神情恍惚,是用双脚走过来的。 “快,送他进我房间。” 两个太子府士兵前后一抬,把气息全无的张十二抬到将军卧室里。 战风渊让阿休守在门外,立刻给白姑娘写信。 【白姑娘,战某一个属下来玉京送信,路上奔波太长时间,快要不行了。】 一堆人正在吃早饭,白暴雨还是雷打不动的水煮蛋、黄瓜、西蓝花和水煮虾,鸡胸肉。 一点油水都见不着。 叮咚声打断白暴雨的恶狼扑食。 快速阅读完求救信上的内容,薛宁一拍桌面。 “给他注射肾上腺素。” 很快,战将军收到了一个军用医疗包。 在战场上临时使用的医疗手段简单粗暴,针头扒开,找准大腿外侧肌肉丰富的地方,用力按压就行。 太子府忙做一团,太医赶来的时候,一片百年人参含在张十二嘴里吊着命,面色虽然惨白,但胸口微微起伏着。 许久之后。 “多谢孙太医圣手。” 以孙太医的见识,塌上躺着的人应该在半个时辰前断气,不晓得怎么回事,吊着一口气,就是没死,等到了他的救治。 “左率大人客气,此人已过危险期,按时服药即可。” 送走太医,战风渊确认张十二呼吸平稳,把人交给阿休后,乘马车赶往皇宫。 第119章 战卿,你当得起这一跪 本要直接去面见杨贵妃的战风渊,因着手里宣城的军报,必须先去一趟华轩舍。 吕萍迎了上来,小声:“节帅大人,陛下连日劳累,寅正时分才得休息,您在偏厅打个盹,杨贵妃那边,咱家派人去说一声,让他们别等节帅用午膳。” “麻烦了。” 偏厅就在皇帝住的舍旁不远,小太监送上茶水和点心,退了出去。 屋里点了熏香,有安神的作用,战风渊也没怎么睡觉,右手搁在凭几上,托着下巴,迷瞪一会儿。 这个姿势睡不踏实,梦里走马灯似的出现宣城大旱和司徒崇率军北上的画面。 一会儿是百姓嗷嚎,一会儿是尸骸遍野。 他又梦到被辛军夜袭,自己的胸口插着司徒崇送来的箭。 然后梦到一双洁白的巧手,在箭矢根部婉转,不一会儿,箭矢被那只手抽出体外。 恍惚里,照片上那张绝色的脸庞不断靠近他,就在两人唇瓣即将贴合之际。 他醒了。 心中顿时觉得先前的梦对白姑娘是一种亵渎,懊悔不已。 惊醒之后,战风渊见房中跪着一人。 是无策军左策首领楚九年。 “楚兄这是何故,快快请起。” 来跪战风渊是得了陛下特别授意,而不是楚九年妄为。 “多谢战兄搭救,九年无以为报。” 战风渊虽然认识眼前这位,知道他善口技,功夫不错,却不太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大理寺地牢和醉仙楼两次配合得不错,他很欣赏这位话不多,且做事不拖泥带水的朋友。 “我怎么搭救楚兄了,你快起来。” 扶了两次,楚九年还是跪着。 “节帅大人先听我说。” “你说。” “九年是无策军一员。而无策军...是陛下用来监察百官,探寻各方情报的特殊机构,归陛下一人节制。” 无策军!皇帝的私兵。 昨夜太子遇刺后,在书房谈话时,战风渊分享了铜投壶奇事,而太子投桃报李,说的就是无策军。 楚九年何其敏锐:“节帅大人表情里没多少惊讶,想来是太子遇刺后,说与节帅听了。” “是。”在无策军首领这里,什么都不是秘密。 随着楚九年的讲述,战风渊大概知晓他来跪谢他的原因。 “若非节帅大人智压罗情门,昨夜会死很多人。” 战风渊亦有些后怕:“包括太子。” 那场刺杀太疯狂了,六十名死士,怕是出动了罗情门超过半数库存。 “你也会死?” 楚九年停顿片刻:“不仅是我,还有金吾卫的旬三。无策军也好,金吾卫也罢,都是玉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机构,可中秋之前,我们一点罗情门的情报都没有掌握。若不是节帅大人技高一筹,屡破奸计,我们都得死。” 战风渊和太子也分析过这个情况,摇头叹息说:“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中秋之前,罗情门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大胆猜测,苏旭的叛国罪,太子的贪腐罪。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惊人。” “另外......”战风渊还想到两件事。 “节帅有话直说。” “战某回京之前,从玉京去宣城送诏书的信使丁燕云半道被刺杀,”担心白姑娘的事暴露,他隐去了诏书被毁的细节。“还有,回京途径桐城、徐县中间的索桥,被人用利器隔断。” “因为没有耽误述职时间,战某怕节外生枝,所以没告诉陛下这两件事。” “似乎也是罗情门的手笔。” “战某不敢耽搁回京述职的事,没来得及去追击凶手。大概率是罗情门干的。” 为的就是给战风渊回京造成阻碍。 “罗情门的出现是为了对付太子!” 战风渊再次去扶楚九年,这一次,他愿意起身。 咚~~ 舍里的罄声响起,陛下醒了。 立刻整肃形象,去见皇帝。 ... 太医院医正扁鹤看了眼铜壶滴漏走到的时刻,收拾妥当药箱,起身赶去紫华宫给贵妃请平安脉。 在跸道行走时,一个赶路的小太监撞了他一下。 扁鹤没脑,还善意给小太监做了简单治疗。 小太监磕头谢了又谢,离开后,幽深的跸道内除了侍卫,只有扁鹤大人。 他站在一盏宫灯后,打开小太监塞给他的纸条。 “务必想办法,杀死杨贵妃肚中胎儿。” 扁鹤心神一紧,这是他作为罗情门临时工第二次出手。 他知道,不管杨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死不死,完成任务那一刻,他都会死。 自上次贵妃被宫女送去的银耳羹毒杀不遂之后,紫华宫上下连只过路鸟都要揪下来看看有没有带毒。 他的诊箱更是要检查了再检查。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杀死贵妃肚中胎儿。但那个办法一经实施,他的身份就会暴露。 他的上线是谁他从没见过,每次都是太监或宫女给他传话。 就算他被发现,也揪不出任何人。 扁鹤站在跸道上苦笑。 这时候,一行飞鸟经过。 他也曾是个志向高远的郎中,想不到竟陷得如此深。 长长叹息之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走向紫华宫,走向死亡的未来。 ... “战卿,陪朕一起吃点。” 太监、宫女鱼贯进来,摆上几道简单的菜品和清粥,离开了房间。 与陛下同食,这是何等荣耀。 战风渊吃得谨慎小心,陛下还让吕萍给他布菜,被战风渊开口阻止。 “臣自己来就好。” 那可是专门伺候皇上的太监,同席吃饭可以,让吕萍伺候自己就是活够了。 皇帝胃口一般,只喝了半碗粥,其它菜品均尝了一些。倒是一个劲劝战风渊多吃。 午膳后,吕萍让宫人们撤了碗碟,退出房间。 楚九年从密道走出,恭候在旁。 “楚九年。” “臣在。” 楚九年双膝下跪,在陛下面前恭敬地候着。 “身为无策军左策首领,对罗情门一事丝毫未觉,中秋又闹出这些事情来,你的头本是保不住的。” “臣知道,得感谢战节帅。”接着朝战风渊拱手。 节帅大人连忙后退几步,嘴上说着不敢当不敢当。 皇帝冷哼一声,撩衣袍端坐于书案之后:“战卿,你担得起。” 因为战风渊的计谋,救下的不光是太子的命,还有无数无策军和金吾卫的命。 所以陛下说他当得起这一跪。 “你急着进宫见朕所为何事啊?” 战风渊呈上信使张十二送来的军报。 上面写道:荒山沟未见司徒崇尸首,疑似逃跑。 第120章 君臣合谋套现大臣 岚国大将司徒崇还活着! 这不是个好消息,但也不算太急。 皇帝思忖片刻:“岚国乘人之危,想在我南境百姓遭遇大旱之时入侵我国,可惜遇到了战卿。不过你也别急,他们在荒山沟被你坑死了二万将士,没三五个月缓不过来。” 再要组织起像样的北上大军,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岚国的皇帝现在应该还在复盘,自己三万大军怎么输得如此彻底。再次北上的可能不大。你别着急。” “微臣知道了。” “战卿,自你回京以来,屡获成功,朕都不知道要奖励你什么。” 战风渊拱手,认真道:“陛下,臣不要什么,臣只想南境百姓能走出水深火热之后,安居乐业。” “唉...承浒关一战,仓国国库空虚,昨夜你也从言官口中知道了,京中大臣已有三个月未发俸禄,一个个叫得厉害,朕已经没有能力拨款赈灾。” 这是皇帝难以启齿的话题。 “可臣在玉京这几日,见到皇族贵戚、高官大臣们并未受到印象,吃喝上还是很奢靡。” 皇帝双眼贼亮。 “是啊,钱都在他们手里握着,朕在朝会上发起过多次捐款,一次两次还行,后来,一个个都跟朕哭穷。逼紧点,干脆借口生病不来上朝。” 战风渊听懂了,皇帝的意思:我开口要过了,是真不给啊。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战卿聪慧过人,有没有想出从皇族大臣们手里捞钱的法子啊?” 节帅大人呼吸沉重,知道掉进老狐狸挖好的坑里。 要钱可以,你得自己想法子搞钱。 这就是皇帝的意思。 在战节帅陷入思维误区的时候,楚九年得了皇帝的眼色,开始引导。 “节帅大人,听闻骆会长要举办一场集会。上次你送陛下的琉璃件很不错。那样的东西节帅大人手里还有多少?” 战风渊听懂了,老狐狸加小狐狸一起挖坑,让自己跳下去。 只要能为南境百姓筹措到银两,他愿意舍身入局。 “确实还有一些,不过成色和品相均不如陛下那件。” “战卿可愿拿到集会上叫卖,想来,玉京城那些懂行的富贾、喜欢收藏的高管会喜欢的。到时候卖个好价钱,贴补百姓所需。” 皇帝又道:“朕给你安排几个客人,帮你把价格喊高。你能多赚点。” “多谢陛下。”战风渊已有此打算,再加上皇帝暗中帮助,可以赚更多的钱。 这些琉璃件都是白姑娘无偿赠送的,说是在她们那里不是什么稀罕物,要多少有多少,还说要把制造琉璃的工艺给他。 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啊,他这个中间商能赚好多。 皇帝指着房中那些木箱又道:“我让吕萍挑了些不常用的,也一并拿去,卖多少你都收着。当是朕答谢你救太子的礼物。” 那些木箱放了半个屋子,可以想象有多少宝贝。 一撩衣袍,跪谢皇帝。 “别动不动就跪。” “贵妃应该等急了,快去吧。” ... 醉仙楼。 骆云商会会长骆凡和掌柜红叔坐在雅间议事。 “骆兄,这次集会想到名字了吗?” 骆凡手沾水写了三个字“雅赏会”。 邀请的都是高官富贾,名字俗了没人来。 “好名字好名字啊。” 两人又商量要拿什么规格档次来办这次集会,席间定什么餐食酒水。 红叔定好后,决定晚膳时分拿着清单去找节帅大人过目,一来显得尊重,二来也是一种讨好巴结的手段。 两人又拟定了邀约名单。 骆凡有些担忧:“太子昨夜被刺杀,这样的集会怕是不会参加了。” 太子从邀请名单里删除。 太子不来,永王、辰王肯定也不会来,也删除。 宣南入股,只需要把东西送来就好,应该也不会亲自来。 两人看着被删掉一半的名单陷入沉思。 “掌柜的,”楼梯口传来咚咚咚的爬楼声。“陛...陛下送了好些宝贝过来,说要放在集会上叫卖。” 掌柜、骆会长赶忙下楼迎接。 东西不多,一共八个木匣。 洪公公道:“红叔,这八个木箱里都是好东西,陛下让你...”后面话的贴在红叔耳边说的。 “小的明白。” 刚登记好八个木匣里的宝贝,宣南公主的货也来了。 骆会长、红叔莲脸上乐开了花。 太子、永王他们不来就不来吧,想来有了这些宝贝,节帅大人不会失望。 ... 宣南背着双手,在母妃宫中走来走去。 “公主,日头大,您还是歇着吧。将军去见陛下,办完正事就会来给贵妃请安的。” 大宫女吉祥这样安慰,宣南还是着急。 本来约了一起用午膳,谁知道什么急事先去了父皇那里。 吉祥又劝她:“公主,一会儿太医就要来给贵妃请平安脉了,您昨夜多饮了酒,身上发痒,也让太医开个方子吧。” 宣南垫着脚,往宫外跸道看去,仍然没见着人。 “吉祥,你派个宫女去华轩舍看看。” “不可如此。” 宫女搀着杨贵妃来到亭子里。 “母妃,又不是我去,派一个宫女去看看能有什么。” 杨贵妃微抬手臂,宫女们退到亭外:“宣南,你要时刻记住,你是皇家公主,任何言行都代表皇室脸面。你让宫女去华轩舍,路上被其它宫的太监、宫女们瞧见,要嚼舌根的。” “说你婚事还没着落,就想着汉子。” 宣南自然是不服气的,在她观念里,女子不输男人,女子自然也有主动追求真爱的权利。 可她不敢和母妃呛声,怕她动胎气。 “扁鹤到。” 守门的太监扯着嗓子喊了声。 “扁太医今日来晚了些。” 扁鹤额头上密密的汗珠,他只说路上耽误了,不敢提自己怕死,所以最后这一程走得极慢。 所以耽误了请脉的时辰。 “路上有事耽误了,望贵妃宽恕。” “本宫又不是嗜杀之人,你怕什么。”杨贵妃心宽体胖,是宫里公认好人,自然不会怪罪太医的迟到。 扁鹤打开诊箱,准备取出里面的搁手的脉枕,可手就是止不住地抖。 他慌忙掩饰,怕贵妃看出什么。 “战风渊到。” 第121章 宣南立功 回家过节的组员们陆续返回任务组。 因为太子的加入,通古今任务组的目标又提高了一截。 处长陈寒把组里人聚集起来,开了个简短的会。 “组员们,既然仓国太子加入,那我们要开始真正挽起袖子干了。” 陈寒还说,如果以前是临时工,现在就是正规军。国家对国家,许多具有战略意义的举措便可提前摆上日程。 还号召所有人,发光发热,把能想到的办法都做成ppt,逐步推行。 吃过午饭后,法医秦鸣带着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赶来任务组。 “各位,上次战风渊提供的呕吐物化验结果出来了。”法医手里举着化验单。 众人很好奇,到底用的什么毒去毒害杨贵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同毒杀苏旭将军一样,都是某种菌类的毒素提取物。因为不知道具体是哪种菌类,我们给这类毒素起了个统一名称:蕈毒。” 蕈,是菌类的一类,读音同迅。 秦法医接下来的话,让组员们紧张起来:“据报告指出,前后两种蕈毒的提取工艺相近,我们怀疑,这两种毒素来自同一组织。” 罗情门! 杀害苏旭的毒和毒杀杨贵妃的毒都是蕈毒。 “不好,战将军中午要去紫华宫见杨贵妃。”白暴雨惊呼一声。 两种毒提取方式相同,一样无色无味,杀伤力强悍,也就是说,罗情门想要杨贵妃及她怀中胎儿的命。 第一次下毒差点成功,是战将军的出现挡住了死神。 而这一回,不知道战将军会不会遇到相同的危险。 桌面被清出大片空地,白暴雨埋首快速写下警示语。 木牌砸脑袋的时候,战风渊刚从华轩舍起身,走在前往紫华宫的跸道上。 好在只有他一人,叮咚声不明显。 按照约定,没有急事白姑娘不会盲目和他通讯,换言之,木牌的出现代表重要二字。 他借跸道内墙边宫灯遮挡,快速和白姑娘取得联系。 【何事?】 【战将军,毒杀杨贵妃的毒化验出来,也是某种菌类中提取,我们怀疑是罗情门干的,杨贵妃还有危险。】 战风渊大脑嗡嗡嗡地响,许多被他忽视的细节涌出脑海。 【知道了,我会注意。】 这时候,有守在跸道两头的侍卫注意到战风渊异常,小跑过来询问。 “将军,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战风渊刚戴好铜投壶发饰,假装头晕:“或许是连日忙碌,没休息好,先前有些眩晕。” 大将军在中秋夜宴上的表现已经传遍玉京。 侍卫是武将,对同样身为武将的战风渊敬仰尊敬。 扶着他走到阴凉处,还给他扇风。 “好些了,想来是走得太急,有些发热。多谢。” 要不是规矩严格,侍卫们就差掏出个本子,让将军大人给他们to签。 ... “战风渊到。” 最后这段路,战风渊快走加小跑而来,心中焦急,生怕去晚了杨贵妃会遭遇不测。 待守门的太监报了名讳,战风渊一走进紫华宫,就见到医正扁鹤正要往杨贵妃身上扎针。 “且慢。”还未走近,战风渊提高音量,想要阻止扁鹤行针。 若扁鹤心里没鬼,这一喊,他自然停下来,还会好奇地望过去。而扁鹤却没有停手。按在杨贵妃手腕上的力道加重几分。 不想让人挣脱。 杨贵妃一介女流,拼力气哪里是太医对手,几番挣扎,发现无法脱身,这才感到恐惧。 战风渊来不及解释,不顾礼节,大步朝杨贵妃身边飞奔而来。 可他们之间相差距离很远,中间又有很大的荷花池相隔,很难眨眼时间赶到贵妃身边。 此刻,亭内只有贵妃、扁鹤和宣南,侍女们都在亭外守着。战风渊还有至少三十步距离。 扁鹤知道事情败露,怎么也要把最关键的一针扎下去。 杨贵妃为了保护孩子,不知哪里生出大气力,另一只手朝扁鹤的脸抓去,扁鹤似乎有些武功在身,脖子后仰躲开了,贵妃的另一只手被死死抓住,按在身侧。 扁鹤一只大手控住贵妃两只手,而另一只手则要继续行针。 人体有三十六处死穴,其中两处能让女子滑胎,扁鹤不想伤害贵妃,只想完成任务,所以没下死手,否则战风渊来之前,贵妃就一命呜呼了。 他要扎的是腰部一处死穴,只要扎下去,孩子必定在两个时辰内死亡滑胎。 双手被缚,杨贵妃下意识想用双腿攻击扁鹤,挣脱而走,但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双腿动不了了。 银牙咬碎,含恨吼道:“扁鹤!” 扁鹤目露凶相:“怪就怪你怀的这胎是个儿子。” 右手高高抬起,眼看银针就要插进腰间穴位。这时候,节帅大人距离亭子还有十步。 杨贵妃闭上双眼,等待命运的来袭。 邦! 巨大的声响之后,扁鹤倒地抽搐。 杨贵妃睁眼时,看见宣南握着木匣,惊恐地喘息。 战风渊同一时刻赶到:“微臣救驾来迟。” 杨贵妃起不了身,哭喊着向女儿招手,朱恩宁一脸苍白地撞进母亲怀中。 小身板不住地抖。 亭外那些侍女、太监们这才反应过来,奔过来按住地上扁鹤。 ... 两炷香后,闻讯赶来的皇帝、皇后以及各宫嫔妃再次聚在紫华宫内。 经战风渊确认,扁鹤没死,宣南的力气不够大,又是第一次伤人,只是晕了过去,出了点血而已。 他被五花大绑扔在大殿中央。 太医院孙太医赶来,行针之后,替贵妃解了双足禁锢。 而宣南像个傲娇的小孔雀,仰着脖子站在父皇身边。 “宣南,你做得很好,你救了你母妃和她腹中胎儿。” “父皇一直说女子不如男,宣南可不这么认为,要不是女儿反应迅速,父皇就见到不母妃了。” “是是是,恩宁最棒,是朕最好,最勇敢的女儿。” 恩宁那叫一个嘚瑟,挑眉看着战风渊,仿佛再说,我也是很有用的。 孙太医行针后,扁鹤醒了。 睁眼便瞧见一屋子的人。 第122章 罗情门临时工 “说,你是谁的人?”皇帝威严的嗓音让大殿里莺莺燕燕陷入安静。 没人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扁鹤脸上没多少绝望,似乎是对接下来的死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来人,把他身上衣服扒了。” 吕萍一撩拂尘,两个小太监上前,开始扒扁鹤身上的衣服。 女眷们纷纷扭头。 医正扁鹤被脱得一丝不挂。 然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罗情门的特殊纹身。 “贵妃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各干各的去。” 皇帝下令,那些好奇的各宫妃子们不得已只好离开。 皇后和皇帝关系不好,没怎么开口,离开时看了看宣南,又看了看战风渊,便在大宫女搀扶下离去。 最后是德妃。 “妹妹别气坏身子,多休息,好好养胎。” 然后她款款走到皇帝身边,有意无意经过扁鹤,宽大的裙摆在扁鹤身上拖过:“陛下,把人带下去审吧,别脏了妹妹的寝宫。” 德妃的建议非常好,皇帝也觉得在众目睽睽下审扁鹤的行为有些过了。 “知道了,你身体也不好,这几日还在吃药,早些回去歇着。” 德妃身上有种奇特的香味,不是香料熏的,而是自身天生带的,只要出汗香味会更浓。 这也是德妃宠冠六宫的原因之一。 她一离开,房中味道淡去许多。 扁鹤身上盖着脱去的衣衫,挡住羞处。他眼底没有恐惧,反而有种释怀。 各宫人离开后,皇帝下令,将扁鹤弄到华轩舍去,叫楚九年和战风渊联手审问。 房中没几个人了,皇帝坐到贵妃床边,抚摸她的背,安慰惊吓中的她。 “云娘,是朕害了你。” 杨云娘再好的性子,被一再陷害毒杀,头顶死亡气息总是盘绕不散,面色苍白,也感到后怕惊恐。 身子虚软,窝在皇帝怀中,小声抽泣。 “陛下,是不是云娘肚中的孩子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为何人人都要他的命啊?” 皇帝抱着杨贵妃娇软的身子不住安慰,战风渊、孙太医悄声离开房中。 “节帅大人,下官还要回太医院记档,就告辞了。” 战风渊站在廊下,思考扁鹤的身份。 想着想着,突然想起来,苏将军死那一天,扁鹤也去过大理寺地牢,给苏旭行过针,喂过药。 刚转身打算把猜想告诉陛下,只见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跨步走出寝殿。 “大伴,回华轩舍。” “起驾。” “战卿随行。” “是。” ... 一路无话,皇帝面色很难看,气氛紧张。 战风渊感到风暴即将来临。 一行人很快回到华轩舍,扁鹤已经穿好衣衫,依然捆成虾子般扔在地上。 楚九年等在那里。 皇帝刚坐到塌上,吕萍转身出门时,被喊住。 “让太医院孙太医写个问脉诊断,说贵妃肚子里的怀的不是男胎,而是女孩。” “紫华宫再加一倍侍卫,除了大宫女吉祥和掌事太监,把宫里太监、宫女全部换成朕的人。其余人降职,宫女罚去浣衣局三月,太监去净事房三月。” “是。” 一串口谕发出,让屋内氛围更加沉重。 吕萍去紫华宫宣旨,房中皇帝、战风渊、楚九年,还有扁鹤。 楚九年抽了扁鹤嘴里塞的布团,直接伸指头进他口中掏。 “回禀陛下,扁鹤嘴里没有藏毒药。” 皇帝坐在上位不发一言。 他心里后怕不已,可自己是皇帝,还得收敛情绪办正事。 “说,你和罗情门什么关系?” 扁鹤不回答,楚九年在他肚子上踢了两脚。 这家伙疼得缩得更紧。 “我不知道什么罗什么门,杀了我吧。” “哼,敢对贵妃出手,杀头可太便宜你了。” 战风渊蹲下身:“苏将军是不是你杀的。” 这时候,楚九年和皇帝同时望了过来。事发突然,他们的心思都集中在贵妃身上,竟忘了这个环节。 扁鹤的眸中闪过一丝愧意。 “苏将军镇守北境,苦御辛国,你为何杀他?”战风渊情绪激动,双手揪着扁鹤衣领,拼命摇晃。 “战卿,你没有推测错?苏旭的死和扁鹤有关?” 战风渊回禀:“陛下,苏旭死于一种蕈毒,那日,有三人前后去地牢见过苏旭。太医扁鹤就是其中之一。” 扁鹤身上没发现罗情门纹身,皇帝还没往那处联想。 战风渊这一提,皇帝也觉得可能性很大。目光看向楚九年。 楚九年分析:“扁太医每三日去给苏旭行针治病,属下当时只觉得突然到访的战大人和卢公子会是凶手,没想到...” 没想到是灯下黑。 他们被扁鹤绕进思维误区。 以为每三日去行针治病的太医没有嫌疑。 “扁鹤,给朕老实交代。” 扁鹤依然无动于衷。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既然不愿意开口,九年,你想办法让他开口吧。” 身为无策军左策首领,楚九年掌握着不少刑讯手段。 落在战风渊手里,还能走得体面些,但落在楚九年手中,扁鹤得默默祈祷了。 等楚九年从密道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很大木匣。 打开后,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结构,每层都摆满器具和药品。 楚九年:“你是医正,不用我介绍这些工具的用途了吧?” 楚九年的手停在一个白色药瓶上:“骨痒粉,中毒者奇痒难耐,全身骨头如蚂蚁啃食。” “合欢散,中毒者需立刻与女子交合三日三夜,否则皮肤内脏溃烂而死...” “...” 每说一样,扁鹤的脸就惨白一分。 旁边的战风渊听得背脊发凉。 扁鹤也是条汉子,楚九年介绍第七样药物的时候,这人才松了口。 “我...我说。你们猜得没错,苏将军是服了我的毒才死的。” 此话一出,场中三人均是一震。 尤其是战风渊,气得想打人,想用双拳打死扁鹤为苏伯报仇。 “你身上为何没有罗情门的纹身?”战风渊嘶吼,双眼气得通红。 扁鹤苦笑:“我只是被罗情门利用的棋子而已。” 他仿佛陷入回忆:“我也不愿意伤害苏将军和贵妃娘娘,可我不这么做,我的家人都要死。” 楚九年疑惑地问:“你的家人不都在玉京城中?” 第123章 扁鹤的苦衷 “那是我还未入宫做太医时,在别处行医认识的女子,我和她情投意合,有了孩子。京中妻子善妒,不许我纳妾,只好将他们母子养在原籍。” “可惜,被罗情门的人知道了,就用他们母子的命威胁,让我替他们做事。” 据扁鹤交代,早几年,罗情门一直没安排他行动,他以为是罗情门的人忘了还有他的存在,又猜测是上线死了,他的身份自然没人再知晓。 那对母子也过得不错。 抱着侥幸心理浑浑噩噩过了两三年,谁知道,突然收到任务内容。 要他去大理寺为苏旭行针的时候,毒杀此人。 还让人给他带了药粉,说那东西能躲过狱丞的盘查。 交代完苏旭的事情,战风渊又逼他把今天去杨贵妃宫中所做的事说清楚。 扁鹤:“我走在跸道上,碰着个小太监,他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让我弄死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次他们没给毒药,我又不想害娘娘,只想到行针滑胎的法子...” 后面的事情战风渊都看见了,扁鹤担心行针过程贵妃察觉有异逃跑,所以提前让她下半身动弹不了。 准备行最关键一针时,被宣南打晕。 “你见过你的上线吗?他们怎么联系你?” 扁鹤哭着摇头,说得情真意切:“从第一次联系,就是他们主动找我,我那天在太医院值守,只是去了趟茅房,回来桌上就摆了张纸条,上面写了我安顿外室的地址,和他母子的姓名,连生辰八字都写得清清楚楚。” 扁鹤哭得很惨,看起来他真的不愿意参活这些事,若非被逼无奈,他谁也不想伤害。 扁鹤继续解释:“最初我也不相信,怀疑是同僚嫉妒我爬得快,拿这些威胁我。就给外室写信。谁知道,收到回信的时候一看,口气确实是我那外室,可笔迹却是写纸条的人。” “我还是不信,谁会拿两个无辜人的命威胁我,我也想过是玉京家中妻子知道了此事,是想拿捏,要我放弃养育他们。回家的时候,故意试探。后来发现,妻子并不知晓那件事,对我依旧体贴如故。” “我正打算请假几日去看望外室,谁知道...谁知道。” “后来如何?”楚九年逼问他。 “出发那日,他们把小儿的一截手指送到我府上。” 战风渊追问:“仅凭一截手指,怎么断定是你儿子?” “我儿出生时,右手是六根指头,最后两根指头皮肉连在一起,我朝律法有规定,凡面目可憎、四肢异常者不可入仕为官,我是郎中,会医术啊,就动手为小儿切去最后一指。因此,小儿右手第五指外侧根部,留着一点切除疤痕。” 这下,房中三人均知道事情原委。 用家人威胁,难怪扁鹤会同流合污。 楚九年又问他要毒杀苏旭的那种毒粉,扁鹤说他们只给了一次的用量,他下在汤药里。 银针只能监测鸩毒,对蕈毒一点反应都没有,门口盘查的羊五什么都没验出来。 战风渊问扁鹤能不能把和他联系的太监认出来,扁鹤只说试试。 四人正在商议怎么沿着扁鹤这条线摸出罗情门在宫中的谍子,吕萍在外头通报。 “陛下,刚才御膳房的管事赵公公来报,说御膳房一个小太监给嫔妃送点心的时候,不慎跌入荷花池里,死了。” 屋中四人均是一愣。 陛下:“把死的太监带到华轩舍来。” 吕萍怕死人冲撞了陛下,想劝一句,屋中再次传来陛下的声音。 “速度要快。” 得了,陛下着急见小太监,一定不是出于好奇。 侍卫们脚程很快,一炷香功夫就把淹死的小太监尸体送到华轩舍。 吕萍还是怕死人冲撞了陛下,安排尸体停在门口跸道中央。 扶着皇帝过来瞧人。 白布下是一具水淋淋的尸体,小太监个子不大,抬杆都不顶头,双手搭在杆外。 “扁鹤,你来认认是不是此人给你送的纸条?” 白布掀开,确实是扁鹤去紫华宫半道上,撞到他的那人。 “回陛下,是此人。” “你可看清楚了?”皇帝冷冷地问,语气中尽显皇帝威压。 扁鹤跪下回禀:“正是此人,这小太监的手磕着地面,划破了皮,微臣帮他处理过伤口。陛下看,就是这里。” 太医指着尸体手掌靠外侧某处,那里确实有摩擦伤,还残留一点药粉味道。 陛下挥手,侍卫上前。 “剥去他的衣衫。” 小太监身上没有纹身。 “又是一颗外围棋子。” 俗称,临时工。 查到小太监,楚九年主要安排手下,继续追查此人平日里和谁接触,有什么异常,或许还能再摸出点东西。 可是此人一死,许多线索就断了。 回到舍里,皇帝一直不说话。 这对于一个国家的皇帝来说,是相当憋屈的,总是慢敌人半拍。 负责宫中调查的人很快来找楚九年禀报。 “陛下,去查太监落水一事的人回禀说,小太监叫福熙,今日安排他去给曾嫔送点心,回来的路上就出事了。周围有好几个太监宫女们瞧着,说福熙走着走着,忽然身子摇晃,接着就翻过栏杆,跌进池子里。” “曾嫔?这事儿怎么又扯上了曾嫔?”皇帝恼怒不已。 曾嫔是辰王的母亲,难道罗情门和曾嫔有关? 现在看来,罗情门处处为难太子,给太子制造困难,目的已经非常清晰,就是把他从太子位上拉下来。 永王、辰王无疑是怀疑对象。 三王里,太子和永王势头最猛,辰王则显得可有可无。皇帝一直不认为罗情门这种组织会是辰王弄出来的。 大概率是永王。 占据半数朝臣的永王。 他的母亲德贵妃一直视王位继承人为掌中之物。 这时候,战风渊问了扁鹤一个众人忽略的问题。 “扁大人,你怎么确定哪天动手毒杀苏旭?” 扁鹤愣住。 这个问题他没想过,而且,事发多日,若非他们提及,他甚至不知道苏旭真死了。 给苏旭下毒后,陛下下令封锁消息,苏旭的死一直未传播出去,他一度怀疑那一次行动是罗情门给他的考验。 第124章 羊五之死 “陛下明察,微臣真不知道罗情门怎么定的日子,纸条上只说下一次去大理寺,微臣担心外室和小儿安危,不敢擅做改变。只好按他们说的,把那包毒药参进汤药里,带进地牢。” “其它的事,微臣一概不知啊,陛下。” 扁鹤抱着皇帝的大腿哭诉:“陛下,您一定想办法救下我外室小儿,您让臣做什么,臣都答应。” 皇帝嫌脏,一脚踢开扁鹤的手。 战风渊突然想到白姑娘那边法医的手段,忙问:“扁大人,包药粉的纸包还在吗?” 扁鹤:“在的在的,微臣....” “在哪?” “微臣想留下点什么证据,药粉掺进汤药后,把纸包藏到诊箱里的夹层。” 诊箱就放在一旁。 战风渊夺过诊箱,认真寻找。 根据扁鹤一步一步指导,总算在最下一层发现一个极扁的夹层。 里面确实放着一个黄色纸包。 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药粉。 “陛下,请让微臣将纸包带回,臣有办法验出药粉的某些信息。” 皇帝已经很信任战风渊,果断同意。等他把纸包小心收好,一脚踢在扁鹤身上。 “你刚才说不知道罗情门还安排了其他人去地牢探视苏旭,那后来你知道了吗?” 扁鹤跪在地上回答:“知道,微臣第一次害人,心中忐忑难安,回太医院后一宿无法入眠,第二天便接到调离原职的口谕,说让微臣去帮贵妃安胎。微臣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能远离事端,总是好事,便安心为贵妃请脉,调理身子。” “再后来,臣还是不安心,便多方托人打听,才知道毒杀苏旭那日,还有战大人和卢公子也去探视过。” “微臣很高兴,若苏旭真死了,多两个怀疑对象也是好的。” 三人对视一眼,明白了缘由。 根本不存在什么巧合,战山岳和卢崎是被人设了局,同一时间前后脚去大理寺地牢看望苏旭。 战风渊拱手,沉声总结:“陛下,微臣推演了事情经过。” 皇帝整了整乱掉的衣摆,端正坐姿,示意他说下去。 “微臣是这样猜测的。毒杀苏旭之前两日,先是扁大人收到任务纸条和药粉,他开始准备行动。到了那一日,战山岳和卢崎相继去醉红楼给双生子花魁庆祝生辰,絮絮便借这个机会,拿话暗示两人,提醒他们想起大理寺地牢里关着的苏旭。中秋快到了,要去探视关心一下。” “絮絮的攻心计无疑是成功的,两人不约而同想起苏旭。便打算结束生辰庆祝之后,去看望他。而苏旭生前,最喜欢去醉仙楼吃饭饮酒,从醉红楼去往大理寺途中,必定经过醉仙楼,他们便都去酒楼里分别带上月饼和酒菜。” “蕈毒毒发时间需要一个时辰,卢崎和战山阅前后脚看望苏旭,每人看望的时间只有一炷香,所以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微臣推测,就算超过时间,在两人看望途中,苏旭毒发,更能嫁祸。” “战山阅离开不久,大理寺卿常大人发现苏旭死了,简单验尸后,紧忙入宫告知陛下,经商议,决定对外隐瞒苏旭之死。想来,陛下和常大人都寻找过合适断案的人选。应该是担心这些人身涉其中,便想到由微臣,这个从宣城赶回京城述职的事外人来断案。” “这才有了后话。” “精彩!” 皇帝忍不住给战风渊点赞,他不光推测出案件经过,还把为何选他来查案的缘由一并推测出来了。 确实有智慧。 房中只有扁鹤还蒙在鼓里,傻乎乎的,这才知道苏旭的死早就有人在暗中查案。 这样一来,战山阅和卢崎的嫌疑便洗脱了,他们不过是两颗被利用做挡箭牌的棋子而已。 楚九年想起一人:“陛下,微臣想召大理寺狱丞羊五来问话。” “羊五是谁?”皇帝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来哪里听过。 左策首领回答:“羊五是大理寺狱丞,那日三波人去地牢探视,是他负责盘查携带物。” “微臣同去。”战风渊拱手请示。 “一起去吧,朕要写苏旭的讣告。” ... 出宫后,两人骑上太监为他们准备好的马匹。 楚九年讪笑:“这么多年,下官还是第一次与无策军外的官员合作查案。节帅大人多包容。” “哪敢哪敢。” 两人策马奔驰,用最快速度赶到大理寺。 自苏旭死后,大理寺全寺戒严,对外宣城抓到了巨匪,怕有人劫狱,故让所有人住到寺中听命。 连中秋都没出去过。 寺中早有人不满,私下议论渐起。 顶着内外压力的大理寺卿常景启常大人何尝不想回家和亲人团聚。可他除了进宫,哪也去不了。 属下还天天找他问东问西,探听巨匪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旁敲侧击,打听什么时候能回家。 狱丞羊五今日不当值,他在房中休息。 忽然听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八人大通铺,只有他在休息,其他人当值的当值,玩耍的玩耍,只有他一个人在房中。 只得掀了被子,起身去开门。 “原来是大人,不知何事?” 门口的大人没说话,盯着羊五的一双眸子冷漠冰凉。 “大...” 人字未出口,羊五胸口就被扎了一刀,他感到惊恐万分,后退到房中,想要尖叫喊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捂在胸口,瞪大双眼直直向后倒去。 狱丞是大理寺官职较低的职位,住的地方偏僻,环境也不好,这时候,所有当值的官员都在前院忙碌,后院的人很少。 羊五倒地不起,门口的大人消失了好久,他的身子猛地一弹,口中吐出大量鲜血,五感从身体快速消失。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用尽最后一口气,手指沾血,打算留下贼人姓名。 可惜,写到一半,闭上的双眼再没睁开。 战风渊、楚九年还是来晚一步,他们只看到地上的尸体和未写完的字。 羊五沾血的手指在地上写了个“二”字。 第125章 命大 二? 两人面面相觑。 楚九年猜测:“或许是羊五死前打算留下行凶者的信息。” 战风渊沉思片刻:“二字能变化很多姓氏。如‘王’、‘于’、‘元’、‘井’、‘壬’、‘毛’” “不,或许还有更多。”楚九年微微叹气,“两横组成字有很多,若是以‘王’为偏旁的字更多。” “不管如何,先让大理寺卿把名录拿过来。” 很快,常景启就把大理寺所有官员加书吏的名册拿了过来。 知道害死苏旭的真正凶手后,压在常景启肩上的重担轻快不少。不过经事人羊五被杀,则说明他大理寺不干净,有罗情门谍子安插在其中。 他们动作很快,扁鹤刚暴露,宫里宫外相关人都灭了口。 罗情门做事狠厉、干脆、不留情面。 几人心中早有准备,若查案顺利,那罗情门就不会在玉京卧虎藏龙地隐藏这么些年。 楚九年查名录,而战风渊则想到验尸。 他给常大人投去一个眼神,后者会意:“节帅大人是想亲自验尸吗?” “就在这间屋里,方便吗?” “方便方便。”常大人脸上堆着笑,开玩笑,节帅大人出手,找出杀害苏旭的真凶,相当于还他一个清白,只要自己能办到的事,他一定鼎力协助。 有前例依循,常大人把楚九年请出房间,屋里只有战风渊和死去的羊五。还清空了相邻两间房舍,负责值守的人站得远远。 时间紧迫,战风渊没有把握,但他想尽力一试。 【白姑娘,战某已经查到杀害苏伯的凶手,是医正扁鹤...此人被识破后,交代了一些内容,但他不是罗情门谍子,我们沿着他提供是情报查到大理寺狱丞羊五,不过我们又晚了一步。】 【羊五死了?被人谋杀的?尸体送来,秦法医还在组里。】 战风渊会心一笑,就知道白姑娘能猜到他的想法。 手握铜投壶,另一只手触碰羊五尸体,做了无数次的事却失败了。 “咦?”战风渊大惊失色,先想到的是铜投壶联通两界的能力消失了。 他变得很紧张。 任务组伸着脖子等待的众人突然收到一张八仙桌。 “唉?什么情况,不是尸体吗?”白暴雨摸不着头脑。 正要写信询问,战将军的信来了。 【白姑娘,羊五的尸体为何不能投送?】 组员们顿时大乱。 薛宁:“别急,是不是方法不对?” 白暴雨:“不会吧,我们互相投送过多次,将军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吧。” 众人七嘴八舌,在羊五尸体边试来试去的战风渊一脑门子汗。 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白暴雨把试验用的八仙桌投送回来,又试了别的东西,均能成功投送。 最后,还是秦法医洞若观火,淡定说出一句话。 “打断你们一下,会不会羊五没死?” 假死!!! 轰! 这句话像颗投进湖中的炸弹,把水里的鱼虾炸得七荤八素。 “对对对,脑袋进水了,忘了这么重要的事。”白暴雨那个激动啊,回信的笔都差点握不住。 【战将军,铜投壶没出问题,羊五可能没死透,处于一种“假死”的濒死状态。】 随信而来的是一支药剂。 救张十二的时候,用过,战风渊根据白姑娘的指导,先为羊五注射了一支肾上腺素。 羊五果然没死,大约十个呼吸之后,战风渊查探到他虚弱的脉搏。 “活了活了。” “常大人...”战风渊奔出房舍。 与挑选嫌疑人的常景启被撞了个满怀。 “快...”后面的话因为急切没有立刻出口。战风渊看到一个面庞陌生的官员。 “这么快,节帅大人验尸结束了?” “哦,没有,我需要一些工具和清水。” “这就让人安排。” 战风渊拉住常景启,冷着脸,拿腔拿调:“你亲自为我准备,要快。” 大理寺就有现成的解剖工具,常景启满脸狐疑,遣人去拿工具,而他去打了半盆清水。 这个过程没耽误太久,等常景启端着水盆进入房间之后,终于明白节帅大人的用心。 “没死?” “是,现在大理寺内许多人都有杀人嫌疑,我不敢声张。” 常景启伸手去探羊五的脉搏:“先前确实查探不到,此时却有些明显。只是还不够有力,必须马上叫郎中来诊治。” 两人知道事情重要,不敢耽误,战风渊在屋中继续照顾羊五,常景启想办法去叫郎中。 大约半个时辰后,济世堂的姜郎中来了。 “事急从权,从宫里请太医来不及,只好叫姜郎中来。” 郎中姜丰是个面容正派的清瘦男子,医术了得,刚看过伤口就道:“患者的心脏位置偏右,这一刀没有扎偏了,小的要立刻拔刀治疗,两位就留在房中协助小的。” 三人没时间寒暄,直接进入主题。 治疗过程大约持续一炷香时间,刀拔了,但因为失血过多,羊五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嘴唇白如纸,身体冰凉,不易搬动。 送走姜郎中后,两人望着床上的羊五陷入沉思。 筛选名单的楚九年一回来,吃惊之余,也不说话。 很长时间后,战风渊提出一个计划。 “常大人,我们把羊五没死的消息散播出去。” 房中三人谁不是人精?一下就猜中节帅大人的想法。 楚九年:“你想引蛇出洞?” “如何?” “不错,常某全力支持。” 常大人担心地问:“羊五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安置在这里。不安全啊。” 既然要做局钓鱼,羊五必须藏到安全地方。 “大理寺有密室密道吧?” “有,就是...” “常大人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便是。” 常景启:“寺中密道密室许多官员都清楚,万一里面有人是凶手...” 战风渊懂了。 当机立断:“那就依然留在房中,做些处理。” 他们把储物的箱子清空,铺上软被。 “到时候,把羊五暂时安置在那里,我装成羊五的样子躺在榻上.....”楚九年低声说道。 三人快速商议细节。 “那人应该会趁夜色来灭口,我们还有时间布置。” 第126章 抓住你了 白暴雨给战将军送来了最好的抗生素,补血剂还有布洛芬。 计划中途,羊五两次陷入危险,都被来自华夏的医疗手段拉回人间。 所用药品简直就是当初救战将军的翻版。 羊五伤势比战风渊重多了,伤口深,体质弱,此人命不该绝,换别人,死得透透的。 怎么散播消息那是常大人的手段,战风渊安心守在羊五身边。 顺带和白姑娘聊天。 【答应你们今天进宫后去崇文馆的,现在看来,是要食言了。】 白暴雨:【崇文馆又不会跑,急什么。再说有太子支持,什么时候去扫描都行。】 【白姑娘性格真好,疏阔开朗,不比男儿差。】 白暴雨没察觉战风渊写这句话时,那种期待又怕唐突的心情。而她其实也激动,爱情这种事,像咳嗽一样很难掩饰。 两人各自的小心思因为铜投壶隔绝开来,只能通过只言片语传达模糊的思念。 【哪有哪有,将军才是人中龙凤。】 望着榻上面如白纸的羊五,战风渊忍不住担心起白暴雨的身体:【白姑娘锻炼得如何了?身体有没有变得强壮些。】 白暴雨抬起右臂,前臂向上弯曲,突出一下肱二头肌:【那是当然,我现在强得可怕。】 战风渊忍俊不禁。 【明日,辛国就要入京,陛下安排辰王做引进使,辰王銮驾一早就出发,现在应该快到甲司县了。】 【我记得你提过,你的小伙伴滕湖就在使团之中?】 【是,我和他也有两年没见了。】 白暴雨忧心忡忡:【辛国入京前,查到杀死苏将军的凶手,也算是有个交代。】 战风渊叹气:【不知道辛国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找借口生事端。】 他们离宫时,陛下开始动笔写苏将军的讣告,消息一出,玉京城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辛国可不是好相与了,本就是忌惮苏旭,才同意签订赔款割地条约,若是知道他们心中敬仰畏惧的战神死于夺嫡内斗,不知道辛国人会怎么想。 【战将军不能顶替苏将军的位置,守北境国门吗?】 战风渊回信:【宣城的急报里说,荒山沟未发现司徒崇的尸体,大概率是他脱了将军盔甲,装成百姓逃脱了。】 【司徒崇没死?!!!】 白暴雨和组员们都感到沉重无比。 敌人太难杀了。 【战某也想过请旨陛下,顶替苏伯镇守承浒关,可司徒崇没死,岚国宣兵北上的几率依旧很大,仍然是心头大患。】 薛宁让白暴雨转问:【战将军,薛姐问,你何时返程?】 【陛下与战某分析过,岚国在宣城折了三万将士,不会那么快北上再次攻打宣城。而且,辛国在岚国朝堂安插了谍子,只要那边有异动,会有消息传来。】 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就算司徒崇要来雪耻,岚国皇帝也会三思,三万将士又不是土里野草,说长出来长出来。 白暴雨安心道:【那就好。】 ... 中秋之后,天黑得很快,酉初一刻,屋内需要点灯。 常大人派手下来送晚膳。 两名狱丞拎着食盒走进房中,视线时不时往羊五身上瞟。 战风渊假寐养神,把狱丞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暗暗给常景启点赞。 饭菜上齐,又有人来通报,说醉仙楼的红叔求见。 红叔? 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战风渊来者不拒。在大通铺招待玉京最高格档次的酒楼掌柜。 “节帅大人,小的去府上找您,他们说您在大理寺,这事儿有些着急,小的就冒昧来这里找人。” 红叔笑盈盈的,手里提着食盒,都是醉仙楼有名的菜品和玉泉酒。 “红叔应该没吃晚膳,一起吃点。” 红叔也不客气,坐下就敬酒。 “我们定下四日后的集会名字,还有流程,节帅过目。” 战风渊打开帖子。 “雅赏会?好名字。” 待看到当日所用菜品后暗暗咋舌。 奢侈、太奢侈了。 虽然不是龙肝凤髓,可做工讲究至极,怕是几位皇子府上才能吃到的菜色。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重,还是认为有些破费,这钱不如省下给灾民们采购粮食。眼看就要过冬了,又要死好些人。 红叔停下筷子,凝重地看着节帅。“大人是不满意雅赏会流程?” “也不是。”战风渊有更好的法子:“红叔,想不想轰动全城啊?”他笑着问。 红叔什么世面没见过,并不认为节帅大人能说出什么真能轰动全城的法子,只当他说几个有趣的点子罢了。 态度上有些轻视。 “红叔明日中午来崇文馆找战某,我们一起用膳如何?” “那好啊,小的一直想结交节帅大人,只是大人平时都在宣城戍边,回京城的日子太少。” 战风渊想,既然邀请了红叔,不如把骆会长也喊上,还有卢崎等人,让他们开开眼界。 两人用膳闲聊,时间过得很快。 这里确实不是谈话好地方,红叔简单吃了点,便告辞而去。 ... 火烛摇曳。 战风渊在灯下阅读。 中途常大人来过,说陛下召见要入宫,不能陪伴。 常大人走后,院中安静下来。 秋风萧瑟,草间蟋蟀唧唧叫个不停。 战风渊手里拿着大理寺所有人名录,上面用红笔圈出重点怀疑目标。 目标后,还有常大人备注,此人在羊五被杀那段时间在做什么,有无人证,又删掉一部分。 看着看着,战风渊觉得困得不行,连日奔波,身体疲惫不堪,很快睡着了。 突然,一股风从窗户吹进房中,把点在桌上唯一一盏火烛吹灭。 房中一片漆黑。 许久之后,房外响起细碎脚步声。 一道黑影停在门上。 黑影贴在门上听里头动静。 均匀而显得疲倦的鼾声,还有时有时无的痛苦哼声。 黑影把门扉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伸进去一截竹管。顿时,一缕淡淡香气扩散开来。 接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单手托下巴打瞌睡的节帅大人倒在桌上,鼾声更重一分。 黑影很是谨慎,等候片刻,确定里头没了动静,双手推门,朝床榻走去。 清冷月光从匕首上反射出寒光。 黑暗中,只见白色寒光高高举起,迅速落下。 想象中的一捅到底没有出现,白色寒光半道就被人截住。 “抓到你了。”一道阴狠的嗓音划破黑暗,让黑影不寒而栗。 第127章 度夏神器 这一日深夜。 通古今任务组,组员们正在疯狂扫描战风渊投送过来的文史资料。 有了太子支持,他们的行动不再受阻,不再遮掩,而是大大方方。令书、校书郎们被许学士调到别院考核,专门给节帅大人腾地方。 藏书阁里,战风渊已经清空大片书架。 书案边,两人开启日常聊天模式。 【所以线索又断了?】白暴雨手按太阳穴,感叹罗情门可真是滑溜,又被他们跑了。 战风渊:【战某和楚九年联手抓住的人身上没有罗情门特有的纹身,据此人交代,他什么也不知道,就是拿钱办事。】 【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真多。】白暴雨表示理解,毕竟在哪个时代,都有为钱不顾性命的人。 【京中官员已有三月未发俸禄,大部分官员生活拮据,没有别的途径弄钱,二十两银子杀一个将死之人,很多人愿意干。】 两人均是长长一声叹息。 楚九年装成羊五的样子,躺在榻上,黑影将匕首刺向羊五的时候,被他手臂拦住。人是抓到了,可又是一个临时工。 罗情门真是非常谨慎。问不出太多有用信息。 【有个事情,想要和白姑娘商量。】 【我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将军还是那么客气,朋友们都叫我暴雨。】 【那暴雨以后叫我风渊就行。】 直呼对方的名字,无疑又一次拉进两人关系。他们心中都很明确,相隔两个世界,不能时刻在对方身边陪伴,只能拼命隐藏思念,可惜,爱情这种事越是压抑越想靠近,越控制越走向疯狂。 【暴雨,骆云商会会长骆凡和醉仙楼红叔组织一场名为‘雅赏会’的活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有什么好流程。】 这有什么难度?网上一搜,分分钟钟上百个方案出来。 组员们选了十多个方案,七嘴八舌讨论,然后汇总给白暴雨。 战风渊告诉白暴雨,自己已经有个初步雏形,想在给醉仙楼掌柜推荐火锅。想把华夏商品推荐给骆云商会会长,以打开玉京巨贾的门路,为宣城重建做准备。 白暴雨自然举双手赞成。 而且,组员们也提出不少宝贵意见。 【风渊可知道什么是肥皂、香水、清凉油?可知道什么是卫生纸?】 不知道,统统不知道,白暴雨的话像是猫爪,挠得战风渊心痒难耐。 时间充裕,白暴雨送回已经扫描好的文书,战风渊再次清空一个书架后。铜投壶叮咚响,一块巴掌大,乳白色,有着浓郁香气的东西出现在桌案上。 【这叫香皂,清洁用的,洗手、洗脸、洗头、洗衣服都行,去污能力非常好。】 藏书阁每层都有一个洗手架,给查阅文书的人结手用的。 战风渊握着叫香皂的东西,把另一只手在地板上蹭了蹭,还嫌不够脏,把手伸出窗外,在外墙上抹了抹。 这个世界,当然有清洁用品,例如胰皂,还有皂角熬的汁水,都能用做清洁,但去污能力不算太好,而且味道不好。 香皂一用,战风渊就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之处。 不光洗得干净,还有香味残留在手上。 【好东西,骆凡会长一定会高价收购。】战风渊激动啊,他想利用雅赏会筹集资金,帮助南境灾民度过艰难。 第二样东西叫香水。 其实就是六神花露水。 【你可别小瞧花露水,不光香气扑鼻,还能驱蚊哟。】 【当真?】战风渊越发激动,华夏生成的这些日用品,不光实用,还兼具高贵性。他相信那些达官贵人一定喜欢。 【清凉油又是什么东西?】 说到这件日用品,白暴雨可是滔滔不绝。【清凉油可是度夏神器。】 战风渊望着手里小小的铁盒,他拧开,味道直冲天灵盖。不明白这东西神奇在哪,会得到对方这么高评价。 【你可别小看清凉油,这东西的成分是樟脑、薄荷油、桉叶油和桂皮,具有解暑、提神、消炎、止痒等多种功效。】 清凉油可是远销非洲的神器,最受当地人喜爱。 战风渊捕捉到关键词:【解暑?】 【炎炎夏日,把清凉油涂抹到人中和太阳穴位置,可以有效减缓中暑症状。】 【太阳穴?】 【就是天仓,眼睛旁边。】 【还有,】白暴雨担心战风渊轻视清凉油的作用,迅速补充,【蚊虫会传播许多疾病,尤其是疟疾。夏天经常使用清凉油,有一定预防感染疟疾。】 疟疾,这可是古代任何一个国家为之头痛的传染性疾病之一。 战风渊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而且这东西很便宜,百姓也用得起。】 【好好好,这东西一定能让玉京的巨贾动容。】 白暴雨心想,不过是清凉油,给你卫生纸生产工艺,怕是要幸福地撅过去。 果然,如何批量生产柔软的卫生纸发过去之后,将军那边好长时间没有回信。 他太激动了。 这时代用什么擦屁股? 皇室高官有用丝绸,有用绢、棉布的,大户人家用粗纸,而百姓只能用厕筹,就是小竹片。乡下地方随手摘片树叶,弄点干草就能解决。 价格便宜且柔软的竹卫生纸出现,定能让许多生活不算困难又愿意花钱改善生活品质的百姓采纳。 仓国地广人稀,不缺物资,但开采难度大。伐木造纸也是件劳民伤财的事,所以纸张的价格居高不下。 普通老百姓是用不起纸的。 这个时代的纸张造价高,除了材料不易获得之外,还有工艺复杂,产能低下,生产周期长等原因。 木材用来烧火取暖,修建屋舍,制造纸张便显得奢侈了。 但竹子不同,长势快,成本低,种植跟获取都很方便。 白暴雨还有很多小东西推荐,但一次性给太多,显不出每一样的价值,她也不愿意战风渊突然拿出太多稀罕东西而受到觊觎。 便是这几样,足以让玉京城疯狂。 在组长薛宁的统筹下,白暴雨列了张清单给大将军,每种东西的分量和发放时间。 【明日我打算约红叔和骆凡他们来崇文馆吃火锅。】 只是一句话,白暴雨就领悟到将军的意图。 【你想把火锅推广出去?】 战风渊的嘴咧到耳后。 【没错。】 第128章 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八月十七日,午初二刻。 玉京北城门外。 一众官员整肃妆容,列队城门两侧迎接辛国使团入京。 皇帝朱熄聪虽然没有亲临,但派辰王做引进使,还有数十名仓国大臣出城迎接。 使团队伍浩浩荡荡,在距离城门三里的时候停下。 两国邦交,流程相当繁琐。 赶路的时候穿随便点,队伍乱一点不要紧,一旦到了关隘或官驿这些地方,就要摆出使团仪仗。 这是一个国家的脸面和礼节。 突然,马车中钻出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少年。 滕湖整个人顿时就傻了。 心道:“这不是贤王身边的随侍吗,怎么穿皇子的衣服出来了?” 不等滕湖和辰王反应,辛国使团上下齐齐转身下跪,高喊。 “恭迎太子。” 滕湖、辰王:“???” 辰王瞪着滕湖,眼神里全是埋怨责怪。 而这位太子右率大人也是一脸愤恨,心道:定是辛国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丢了大国气度。 好在他没有冲动,没做出丢仓国的脸的事情。 整顿完毕,辛国使臣持节杖缓缓走向玉京北城门。 ... 辛国使臣也是一位王爷,叫贤王,乃是辛国国主的八弟。 生得是儒雅俊朗,眉宇间散发着贤德之气。在辛国口碑极好。 同来的还有年仅十八岁的太子,晏瞳极。 晏瞳极刚被封为太子,常年幽居皇宫,很少见外臣。使团出发开始,就扮作随侍跟在八贤王身边。 “王叔,这仓国也就如此,难怪会输给我们辛国。”辛国新立太子,国主晏正权想历练儿子,便让他随使团来到玉京,长长见识,同时也经历一番两国交锋,作为日后掌权资本。 从进入承浒关之后,仓国便是一片萧条,这一路途经四座州府大城,十七个县城。官员百姓均是蔫蔫的,表情恐惧,不像辛国人,个个都是骁勇猛士。 女人更是壮硕有力,哪是仓国如柳扶风的女子可比的。 八贤王淡淡地笑,太子这句话他很认同。心中多少对仓国带着不屑和鄙视。 只有苏旭苏将军能让他高看一眼。 引进使辰王对辛国使团也是极尽讨好,更让太子和贤王瞧不起。 辰王边上,太子右率滕湖举目四望,像在人群里寻找熟悉面孔。 “咦,仓国太子怎么不出城迎接?是看不起我们辛国是吗?”辛国太子晏瞳极问。 两国邦交,尤其是在两国国力持平的前提下,迎接使团的成员身份一定要相匹配。 辛国太子来了,仓国只派一个辰王怎么够? 何况,仓国被辛国打到割地赔款,哪有摆脸的资格。 八贤王晏正瑕阴阳道:“太子有所不知,仓国太子当经略使的时候,贪墨三百万两银,被他们陛下软禁在太子府,当然见不着了。” 辛国使团一片哈哈声。 滕湖顿时就闹个脸红,心道,我们哪里知道你们派了太子前来。这不糊弄人嘛。 用目光求辰王好言解释几句,谁知道辰王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没搭理滕湖的求救信号。 仓国列队城门的大臣们自然是听到了这番挑衅的言语。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下官,仓国鸿胪寺卿范正,携众臣恭迎辛国使团。” 辛国使团一片安静,没有人接话。 鸿胪寺范正这边人被冷待,均是摇头叹息。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滕湖刚要说话,这时候,一骑飞马疾驰而来。 众人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随着马匹奔跑,小身子上下颠簸。 是宣南,皇帝最喜爱的公主殿下。 宣南跑得很急,把身后跟着的金吾卫和宫中侍卫甩开一大截。 “仓国宣南公主朱恩宁,奉旨迎接辛国使团。”她手里高举墨迹未干的圣旨。 朱熄聪早晨才收到辛国太子乔装随使团而来的情报,猜到这是辛国人弄的手段,气得不行,立刻思索再加一位皇子做引进使,才能堵住辛国人的嘴。 本打算派太子去,可太子加一个辰王,就显得仓国这边的礼节更重,失了傲气。永王病了,今日都没来上朝。 想来想去,派一位公主去尺度刚好。 所以宣南来了。 宣南勒马停住,额头上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皇子加公主,这样的接待礼节足够了,也不显得太过谄媚。 好比打牌,对手出四个3,你总不能出三个4去压,总得再添一个4,组成炸弹。若是直接出两个大王,又显得浪费。 宣南才十三岁,却比大部分男子勇敢坚强,小小的身子站在马旁,背脊笔挺,很有皇室风范。 “萧太子,我仓国这么多人来迎接你们使团,还不下车?” 十八岁的晏瞳极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比他还小,气度比他还要飒爽,还要像一国储君。 内心生出些少年不甘之气。 下了马车,踏着四方步走到宣南面前。 “辛国太子,晏瞳极见过宣南公主。”作为辛国未来接班人,自然药牢记别国皇室成员,平日功课里,四品以上官员都要熟悉名字和官职。 晏瞳极本意是想用自己高大挺拔的身躯和英俊不凡的气度,以及独属于一国储君的气势压宣南一头,想看她眼底的慌乱。 岂料,这位公主心性可不是普通女子。她不会因为男子的帅气羞怯,不会因为对方是太子就觉得身份地位矮一头。 她骄傲地昂起下巴,平静地凝视辛国太子。 身上那骨子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让晏瞳极多看一眼,心脏没来由地快速鼓动起来。 寻常女子见到晏瞳极都是一副唯唯诺诺,谨慎小心的模样,哪怕是他的皇姐和妹妹们,都畏惧他的身份和权势。 只有宣南,这个比他矮好一截,年纪轻几岁的公主,敢平视他。 若是白暴雨看见这一幕,非得来上一句霸总文里的台词:女人,你引起了孤的注意。 宣南也确实不是凡间女子,从小就觉得女子和男子一样,应该享有平等权利,可以驰骋沙场杀敌,可以朝堂辩论,可以做一切男子能做的事。 “恭迎辛国太子,八贤王。” 宣南话音一落,仓国众臣齐喊。 “恭迎辛国太子,八贤王。” 第129章 周家庄810埋尸案进展 经过七天紧锣密鼓走访调查,周家庄810埋尸案取得重大突破。 “红木箱内死者,64岁的秦双红账户上存在多笔高额金钱进入,分别是26年前10万元、20年前50万元、15年前的100万,死前3年,分别有数次10万以上多笔款项打入其账户。 另外,秦双红还涉险多起新生婴儿调换案。” “因年代久远,医院没有安装监控,生育流程不规范等原因,视频记录不详尽。” 孕妇家属发现孩子不对版后来医院大闹,怕事情影响扩大,医院出钱处理了家属投诉。 第二名死者张晨雪是秦双红同事,据医院反应,张晨雪手脚不干净,偷拿同事物品,多次警告不听。最后一次,医院发现少了一些药品,予以辞退处理。 重要的是,张晨雪账户里也有多笔2万元以上不明原因存款。 两人虽然死亡原因不同,但埋尸点相近,且是同事。 张晨雪账户上的七笔款项虽然均是现金存入,但警方调集了存款行监控,发现了秦双红的身影。且两人之间发生过争吵。 警方继续追查两人账户不明款项来源。 并怀疑两人私下有不正当交易。 秦法医和林队在重案组讨论案情的时候,宣南正领旨前往北城门迎接辛国使团。 林队根据两人家中搜到的一些证据,大胆推测。 “医院提供消息称,张晨雪手脚不干净,有偷盗行为。张晨雪家中还发现部分秦双红负责接生的孕妇档案,我怀疑,张晨雪发现秦双红偷换婴儿、买卖婴儿的证据,并拿此要挟秦双红,给封口费。” 队员提出质疑:“林队,就算张晨雪要挟秦双红,那她们为何会死?若是秦双红受不了张晨雪多次威胁,将其杀害,可秦双红又是被谁杀害的?” 林队严肃道:“我们去两人家中搜查发现,在我们之前,两人的家已经被人闯入搜过一遍,一些重要资料不翼而飞。对方很专业,找到目标物后,恢复原样,可我们的痕检也不是吃白饭的,找到了半个脚印和一枚完整的指纹。” 在指纹库比对后,没发现嫌疑人。 又有队员分析:“可不可以这样想,张晨雪找到的那些秦双红犯罪的档案里有一份非常重要,张晨雪多次勒索,秦双红肯定想甩掉她这个麻烦,找了那份档案里的上家,也就是某个婴儿的家属,可惜,这件事同样让那个家属感到紧张,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两人一起杀了干脆。” 这时候,秦法医敲了敲桌面,办公室讨论声停止。 “这个推断不太准确,根据尸体腐烂时间判断,秦双红比张晨雪的死亡时间相差至少三个月。” 众人陷入沉思。 林队开口:“会不会是这样,张晨雪发现一起社会影响很大的婴儿调换案,用案卷威胁秦双红,逼她给钱,秦双红也确实给钱了,但她越想越觉得不爽,又跑去勒索当事人。” “当事人并不知道张晨雪勒索的事,所以先杀了秦双红,把她藏在木箱里,埋在周家庄。而后,杀手去秦双红家搜找关于那个案卷的一切线索,意外发现了张晨雪威胁的事。” 秦法医补充沿着这个思路补充道:“或许杀手第一次去秦双红家搜查时只发现她被什么人勒索,在她家附近蹲守几个月。花光钱的张晨雪又想勒索,跑去亲双红家的时候被杀手发现。” 讨论最后阶段,重案组组员们基本还原了两起埋尸案的真相。 局长陈光年严肃道:“这起案件网上讨论非常多,给我们造成了舆论压力,尽快找到那份消失的孕妇档案,三天之内必须破案。” 众人起身敬礼:“是。” ... 仓国,四夷馆。 宣南、辰王将辛国使团一路迎接来到四夷馆。 辛国太子晏瞳极和八贤王站在馆们,又是一阵挑刺和数落。 嫌弃四夷馆规模太小,不如他们辛国一个官驿大。 把宣南等人气得脖子都红了。 按两国邦交最高礼仪安顿好辛国使团,宣南、辰王和滕湖离开四夷馆的时,宣南对着使团所住宅院方向,就是虚空一拳。 “气死本公主了。” 辰王拱手道:“两位,一路颠簸,孤有些疲倦,这就回府沐浴休息,告辞。” 望着辰王等一众官员离去的背影,滕湖问宣南:“公主,微臣一路听闻,节帅大人回京述职后发生的稀罕事,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宣南好不容易出宫,自然也是不想回去的,勒马道:“风渊哥哥在崇文馆呢,我们去找他玩去。” “走。” ... 崇文馆藏书阁三层。 经过一早上扫描,近一半藏书文史资料存档整理完毕。 速度快得让战风渊人都麻了。 快到午膳时分,令书云烨来到藏书阁楼下。 “大人,您让我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客人们也来了。” 崇文馆最大正房里摆着两个十人大圆桌。 战风渊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两个碳炉。炭火烧得旺旺的。 接到邀请函的骆凡、红叔等人一一走下马车,跟着侍从脚步来到正厅。 “节帅大人,这是?”骆凡和红叔很好奇。 “不急,让战某留个悬念。” 很快,掌冶署令姜从、崇文馆许素素一一到来。 “师哥,我来了。”是卢崎。他刚下马,直接就向这里奔来。 卢崎一屁股坐在主位上,被战风渊拉了起来。 “怎么,今天邀请的客人里,我的官位不是最大的?” 话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一身富贵公子打扮的太子在阿休和阿平的陪同下款步走进正厅。 这里面大部分人都在中秋夜宴时见过太子,立马拱手迎接。 卢憨憨乖乖让位。 “恭迎...” “我今天是以风渊朋友的身份来这里蹭顿午饭,大家别拘礼,叫我朱公子即可。” “朱公子安康。” “诸位,请坐。” 倒是姜从这个芝麻小官被这阵仗给吓得不轻,涨红着脸,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着。 场中哪位不是玉京城中大人物? 怕他拘谨放不开,战风渊把他安排到阿平阿休他们一桌。 人到齐了,战风渊一拍手掌,崇文馆侍从们端着各色菜肴陆续进屋。 第130章 涮火锅 先是两个造型古怪的铜锅放在炉火上。 众人都挺好奇,没见过这种美食享受方式。 接着,是一碟碟切成薄片的羊肉、鸡肉和猪肉,还有生鱼片。甚至有几种权贵们从来不吃的内脏。 另外,是各种时兴蔬菜,当然,白暴雨友情赞助了土豆、生菜、花生芽、豌豆癫等蔬菜。 “师哥,这是什么吃法?”场中卢崎最是好奇,也最按捺不住心情。站起来,垫着脚尖打量一道又一道菜肴。 战风渊笑着介绍:“各位,这种食物处理方式叫火锅。” 在醉仙楼做掌柜的红叔捋着胡须点头:“贴切贴切,等不及品尝一番。” 汤底是白暴雨提供的正宗双庆火锅高汤,浓郁的奶白色汤汁里翻滚着大葱头、姜块、西红柿、还有增香的菌菇和几味不知名香料。 汤底一直在崇文馆厨房里热着,一上桌很快冒泡,浓郁的香味充盈整个大厅。 这样的味道刺激,在仓国所处的时代是很难遇到的。尤其是太子,惯常吃的都是冷掉的食物。 哈喇子都流下来。 “吃法很简单,涮着吃。”为了让所有人看清楚,战风渊特地站着,将一片鲜嫩的鸡大腿肉片夹起,放进锅中烫熟。 厨师刀工非常不错,肉片薄而透明,稍微烫烫就熟了。 “心里默数十个数,就好了。” 他手里是按一定比例调和的芝麻花生酱,裹在肉片上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复杂的香味蔓延至唇舌各处。 肉质鲜嫩,酱料浓郁,汤底鲜香,人间至美之味。 不用他过多介绍,勇敢者已经跃跃欲试。 卢崎是第一次吃螃蟹的人。 他选了片羊肉放进去烫。 “好吃好吃。”顾不上吹冷就往嘴里塞。 形容不出的美味立刻征服了这位挑剔的食客。 接着是许学士。 她挑的是鱼片。生鱼片更薄,几乎完全透明,筷子上下两三次就可以了。 许学士选了韭花酱,非常特殊的香味,她从未品尝过,立刻爱上这种矛盾且略带刺激的香气。 她是女子,不同于卢崎的莽撞,吃得文文静静。 与姜从同桌的云烨等人伸着脖子,等着许学士的点评。 急道:“许学士,你别光顾着吃啊,倒是说两句点评的话语。” 许素素完全沉浸在美食中,又夹了一筷子鱼片放进去。 这时候,骆凡和红叔也不矜持了,选了想吃的食物,放进锅里烫。 “师哥,这红红细细的叫什么?”卢崎是个敢于冒险的人,桌上的菜还多没吃过,想夹又不认识。筷子伸了几次。 “这是鸭肠啊。” 鸭肠?鸭的肠子?这东西能吃? 战风渊教他怎么烫鸭肠,也是教其他人。 “鸭肠比肉类涮烫时间长一些。默数十五下吧。” 权贵们菜单里,很少有下水内脏这种东西,这时代香料少,处理再好也有腥味。 有带头人,场上就有人跟进。 “好脆,好甜,鸭肠竟然这么好吃。”卢崎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开始尝试更多没吃过的菜品。 太子差不多是最后进入状态的人,一来身份摆在那里,二来也是规矩。 见众人吃开了,哪里忍得住,伸手去夹猪肉片。半路被卢崎这家伙抢了先,清空了餐盘。 “你...” 别人怕太子,卢崎可不怕,说起身份,他不也是皇族之人嘛。 侍从们眼尖,哪个盘子空了,立刻补充新的。 火锅这种新鲜吃法让这次午宴变得极为热烈。 “抢”是吃火锅第一宗旨,抢着吃才美味,抢着吃才能吃更多。 肉类吃够,红叔开始盯上蔬菜了。 “节帅大人,这是什么菜?没见过。” “红叔,这叫生菜,这是花生芽......”他一一介绍,同样也把每种蔬菜的涮烫时间说一遍。 还等什么,所有人埋头狂吃,菜扔进锅里,一个没注意滑下筷子,下一秒就被人抢走。 卢崎的肉就被太子哥哥抢了好多,还有许学士。 当然,这顿饭不会白请。 红叔和骆凡都清楚,节帅大人请他们吃火锅是在招投资。 一顿火锅吃得所有人都出了汗。不光享受了特别的食物烹饪方式,没吃过的菜品,还尝试了不同蘸料。 这之前,他们想都没想过。 做酒楼的红叔心动不已,拉着节帅大人到门外透气。 “大人,红某想出钱,买下火锅独家经营权,您开个价。” 战风渊略带犹豫。 “五十两金如何?” 战风渊还是不说话。 红叔以为节帅大人嫌开价低了,把价加到五十五两金。 “不能再高了,火锅一经推出,很快会被复制,同行竞争,价格肯定被压下去,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战风渊见时机到了,说:“火锅的经营权送给红叔。” 都是混商界的巨贾,哪里不懂,红叔立刻追问:“难道有别的要求?” “红叔,你想去宣城开分店吗?” 红叔迟疑了。 并非经济实力不允许,而是宣城现在什么光景,全玉京人都清楚啊。 这时候去宣城开分店,人流不够不说,各种资源也不够。 投资打水漂,会被同行笑话啊。 谁知道节帅大人毫不退缩,还口出豪言:“宣城一家不够,还有周边各州府大城,红叔都派手下去开店嘛。” 红叔望着一脸真诚的节帅大人,心头有些堵得慌。 “待红某回去,和几位股东商量商量吧。” 骆凡望着红叔一脸的不快,有些不解。 “节帅大人,可否商量一事,骆某想购买节帅大人手上全部蔬菜。不晓得有多少量?” 战风渊淡淡地笑,和聪明人相处就是不累。 “量是不多了,等雅赏会举办那天用完就没了。” 见骆会长一脸焦急,战风渊安慰他:“骆会长不用担心,这些蔬菜都能种出来,要不要来宣城开几家商铺?” 骆凡的初心是想借战风渊攀上太子这颗大树,两日相处下来,觉得节帅大人是个很值得投资的人,奇妙手段层出不穷,未来不可限量。 比红叔干脆多了。 “劳烦节帅大人引路。” “战某自当尽力。” 两人聊到高兴处,见一人慌忙跑来。 “左率大人,辰王殿下,宣南公主、右率大人到崇文馆门口了。” 第131章 蝗灾四起 届时,南境肃州广袤平原以东某个村庄。 干涸开裂的土地上没剩下几颗枯苗。 李虎儿才七岁,每天拖着弟弟妹妹到地里去扒青蛙、泥鳅。 大旱之后,原本肥沃的土地被太阳炙烤得龟裂,那些生活在鱼塘或水稻田里的昆虫和小动物便被埋进泥土深处。 成为附近村民果腹的食物。 “哥哥,这里有个田鸡。”李妞妞死劲掰开一团泥巴,一只肥硕的田鸡躺在泥巴洞里,高兴地大叫。 今天的收获还算不错,忙碌一个时辰,李虎儿腰间挂着的竹篓里已经有三只田鸡和两根拇指粗的泥鳅。 父亲去宣城戍边打仗后,母亲生了重病,李虎儿一家重担全落在七岁的他身上。 这些食物不仅养活了一家人,多余的还能带到肃州城里,卖个好价钱,每天虽然收获不多,但五文买饼钱还是能赚到。 这日子便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就等着老天开眼,降雨润泽大地,重回繁荣。 中秋之后,母亲的病拖得严重了些,除了夜里咳嗽,现在早晨起床和午间也咳个不停。李虎儿担心母亲的身体,想多挣点钱去药房抓药。 他已经存了二十文,还差十文就能抓三天药。 家附近的田地都被村中小孩翻了个底朝天,再想抓到小动物,只能去更远的地方。 中秋后的日头没那么晒了,李虎儿打开竹筒嘴唇碰了碰,便递到弟弟妹妹嘴边。孩子们都很懂事,知道水来之不易,不敢多喝,每人都只呡了一小口。 “妞妞,哥哥带你们去新地方扒田鸡好不好?” 年幼的妹妹不懂这些,只要能和哥哥呆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她拍着小手,李虎儿背上的李壮儿也咧着嘴哈哈乐。 他牵着妹妹的手,提着竹篓往人迹罕至的山脚走去。 荒田愈发稀少,没人耕种的野地里枯萎的树根和碎石比较多。 他们走得很慢。 李虎儿发现一块凹地,之前应该是个不大的水塘,原先是有荷花生长在里面的,被太阳蒸干后,荷塘泥全部显露出来。 干枯的荷花杆和莲蓬散落在深褐色的泥土里。 没人来过,中间的泥巴颜色较深,水没有完全干涸,泥巴里一定藏着无数小动物,或许还能抓到几条鱼。 李虎儿很兴奋,脱了鞋子就往水塘深处走去。 “哥哥,我也要去。” “不行,妞妞,你就在水塘边缘,看着壮壮,不许跟来。” 李妞妞噘着嘴,还是点头同意。 泥巴里果然有好货,才一炷香功夫,李虎儿就找到五只田鸡,还有螃蟹龙虾。他越走越深。 李妞妞乖乖守着弟弟,扒泥巴扒得起劲之时,忽然发现水塘岸边土壤下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拱。泥土渐渐隆起,一顶一顶的。 很快,拇指大小的一只虫子脑袋钻出土面。 这虫子浑身翠绿,它不怕人,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看着李妞妞。 “哥哥,这里有个蚂蚱。”李妞妞开心坏了,蹦着脚告诉哥哥。 李虎儿回头看了一眼,妹妹开心,自己干得更起劲。心想着今天发现了这个宝藏地,多扒点好货送到城里卖钱,能给母亲开药了,扒着扒着越走越远。 虫子在秋风里晾干翅膀,跳到附近一块大石上好奇地打量李妞妞,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想法。 李妞妞玩性大起,伸手去戳虫子屁股。 蚂蚱不甘其扰,蹦了两下,不知道蹦到什么地方。 李妞妞想去追,脚边又有一处土壤在外拱。 还是蚂蚱。 很快,李妞妞就感到害怕,她脚下的土壤里,全在往外拱。 数十只蚂蚱从土里爬出来,晾干身体,开始四处寻找食物。 周围都是荒地,只有水塘边还存在不少枯萎芦苇的根茎,作为唯一食物,蚂蚱们没办法选择,都跳到附近芦苇杆子上大快朵颐。 越来越多蚂蚱钻出土面,而那些芦苇杆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哥哥,哥哥,”李妞妞年纪虽然小,但危险意识还算不错,害怕地大喊。 李虎儿听到妹妹撕裂的呼救声,立刻停下手边动作,起身望过去,看到不可置信的一幕。水塘边空中飞着一团乌云,随意改变形状。而这团云正在攻击地面的妹妹和弟弟。 “不好,是蝗虫群。” 李虎儿拼命地跑,可惜,他已经来到水塘中央,泥巴没完全干涸,双脚深深陷在泥巴里,每走一步都很难。 好在水塘不大,李虎儿费劲力气拔出双腿,踩到硬地后飞速朝两人靠近。 “妞妞,我来背壮壮,你先跑。” 李妞妞很听话,不像别的孩子只知道哭,这时候她提着竹篓就往家的方向狂奔。李虎儿把壮壮抱在怀里,往同一个方向跑。 水塘周围的土壤里,成千上万的蝗虫钻出地面,因为干旱,没有植物供它们吞食,成群结队地跟在三个孩子身后,乌泱泱飞过来。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更让人绝望的是,几乎所有荒地的泥土下,每隔一指距离内,都有虫子在拱土。 头顶一片黑暗。 李虎儿心都提到嗓子眼,蝗虫群没有食物阻挡,很快飞到他们头顶。 “走开,都走开。” 李妞妞的速度慢下来,身上落了好多蝗虫。 “哥哥,疼。” “妞妞,不能停,继续跑,否则我们都会被蝗虫吃掉的。” 地里翻食物的孩子不在少数,十多个人不约而同发现了这边乌云。 “是蝗虫群,是蝗虫群。”大叫着往村里跑。 更夫老罗敲响更锣。 邦邦邦的声音从村头响到村尾。 所有村民都跑出来看。 妞妞跑不动了,李虎儿双脚也被碎石弄得血肉模糊,他也走不动了,只好把妞妞护在身上,双手疯狂地驱赶蝗虫群。 “不好,虎儿他们在那边。” 村民张婶双手锤脚,急得不行,立刻点了两个妇人往地里飞奔而去。 护着妹妹和弟弟的李虎儿感到深深绝望。他身上已经被蝗虫咬得不成样子,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耳边蝗虫飞翔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阵叫喊声响起。 李虎儿只感到一双大手把自己一拉,扛在肩头,就再也没了声响。 第132章 民怨沸腾的渊薮 李虎儿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家地窖里。 母亲抱着他,妹妹正在给他嘴里喂水。 “哥哥,你要醒来啊。” 耳边传来李妞妞的哭泣声。 “娘,妞妞。” “哥哥醒了。”李妞妞终于没忍住,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妞妞别哭,会渴的。” 没有水喝,连哭都是奢侈。李妞妞渐渐收敛了哭泣,乖乖靠在哥哥身边。 张婶抹泪开口道:“老天真是不开眼,大旱之后又闹蝗灾,还要不要老百姓活啊。” “咳咳咳,能有什么办法,能活一天是一天吧。”李虎儿的母亲张凤幽幽叹息。 地窖里光线昏暗,只能从盖板缝隙望见外面一道天光。 还是黑压压一片。 隔着木板都能听到蝗虫过境的巨大嗡鸣声和咀嚼声。 从刘妞妞发现第一只蝗虫开始,不到一个时辰时间,数以百万计的蝗虫从土里爬出飞到天空中。地里没有食物,它们就啃树桩,啃植物根茎,啃盖房的茅草,啃所有能啃得动的东西。 包括人和动物。 躲避不及就会成为蝗虫的口中食。 村民们只好躲进地窖里,等着蝗虫飞去别的地方。 村正一家和更夫老罗躲在一处,身边还有好几个村里长者。 老罗佝偻着身子,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罗大明,你嘀嘀咕咕念什么呢。”村正开口询问。 老罗的声音渐渐大了:“凶兆,是大凶之兆,定是老天认为陛下昏庸,降下凶兆惩罚世人。” 村正李详实忙去捂他的嘴。 “找死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千万别说了。” “我胡说什么,肃州地面和临近数州,前年去年两冬无雪,又遇大旱,虫蝗作祟。不是皇帝昏庸无道是什么?” 众人因这番怨怼安静下来。 两冬无雪,早有地方官员上报朝廷,预防大旱虫蝗之灾,可上头没人重视,听说还把上报的官员打成残废。 朝野浮言四起,都被一一打压。 村正沉默片刻,头顶蝗虫过境的声音终是小了下去。 “不行,必须去玉京鸣苦。要让皇帝知道,南境百姓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数天之内,蝗虫过境的州府县城,都有百姓官员含愤聚集,向都城玉京千里奔袭而来。 ... 玉京城中的官老爷们并不知道南境百姓继大旱之后,又迎来虫蝗之灾。 他们还要应付辛国使团。 八月十七日夜晚,四夷馆安顿下来的辛国太子和贤王乔装后,带着数名扮作富家公子的侍卫走上街市。 怕出乱子,他们身后自然跟着不少金吾卫。 中秋氛围还没过去,街边巷子里,不少人还在谈论太一殿祈雨奇观。 太一神现世! 哼。 晏瞳极和贤王嗤笑不已,讥讽仓国人没见过世面,过路雨都不知道。哪是什么天一神显灵,就是巧合罢了。 不久之后,几人站在玉京最豪奢酒楼,醉仙楼下。 酒楼里高朋满座,数名小二穿梭在客人之间,一行人被接引到三层雅间坐下。 点了酒水饭菜。 品尝中途,听到门外有人经过,嘴里正在讨论什么, 隔着房门,听不真切,却捕捉到苏旭两个字。 贤王一个手势,心腹立刻冲出去,拎了两人进屋。 “你们刚才在谈论苏旭苏大将军?” 进屋的两人也是玉京由头脸的人物,被这么拎进屋,很没面子,不像开口说话,可面对一屋子彪形大汉,惊恐发怵。 在害怕与交代中选择了害怕地交代。 “苏将军被人毒杀于大理寺地牢。” “什么?”八贤王最是敬重苏旭,这趟入京,除了签订赔款割城条约之外,最重要的是见一见心中英雄苏旭。 谁知道,刚来就听到这道天崩消息。 辛国国主雄心勃勃,久居北方的辛国人骁勇善战,体魄强健。一直想攻下仓国。 可惜,承浒关有苏旭坐镇,阻止了他们国土向南推行的脚步。辛国人,尤其是辛国军人们对苏旭是又爱又怕。 敬重他的能力和为人,同时,也畏惧他。 辛国大军南下,被苏旭拦在承浒关外,僵持一个冬天之后,派使者入关和谈。 实际上,若辛国人再加派五万大军,等冬天一过,以承浒关当时的应对能力,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苏将军智谋无双,给辛国人玩了把瞒天过海,辛国人被骗,以为仓国国力依旧雄厚,才选择和谈。 这下好了,辛国畏惧的苏将军一死,和谈之事恐生变化。 太子对贤王使了个眼色。 一行人刚回到四夷馆,太子就拉着贤王和众使臣闭门秘议。 “苏将军被人杀害,这仓国朝堂还真是乱啊。” 有使臣提议,单方面撕毁和谈,立刻回国,增兵承浒关,趁敌人朝堂大乱之际,一举攻下玉京。 也有使臣觉得不行,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攻进玉京,辛国恐怕也损失惨重。两国在兵力上不相上下,强攻的代价太大。不如先促成和谈,割城养兵,慢慢蚕食仓国。 八贤王也同意这个意见,觉得徐徐图之才是硬道理。 太子似乎有什么心事,沉默不语。 “太子有好想法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谋。” 一想到自己即将说出口的想法,太子的脸有些发烫。 “和谈的内容不变,我们可以再加一条。” 房中各官员坐直身子。 太子清了清嗓子,正言道:“苏旭一死,仓国国君自然心虚无法面对我们。害怕我辛国再次举兵南攻。我们不防利用他们心虚增加条件。” “孤要迎娶宣南公主。” 嗡~~ 众臣只觉大脑嗡鸣,短时间没了思考能力。 保守派使臣担心道:“宣南可是仓国陛下最喜爱的女儿,怕是不舍得她来我辛国和亲吧?”激进派很兴奋:“怕这怕那,不是我辛国作风,我们上帖和亲,同不同意是仓国陛下的事。再说,苏旭一事上他们心虚,就算不让宣南公主和亲,说不定能增加一些赔款。” 八贤王瞧着侄儿的表情,不像冲动为之,又回忆起中午见到宣南时两人之间的互动,觉得此事可行。 一拍定案:“就这么办,本王来拟折子。” 第133章 你不嫁,我嫁 和亲的消息传到紫华宫的时候,宣南正拉着几个宫女太监玩投壶。 “母妃我不要和亲。”天不怕地不怕的宣南,因为辛国使团上贴求亲一事,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 杨贵妃攥紧手帕,面色愤怒中带着惊恐。 “恩宁别怕,你才十三岁,你父皇怎么都舍不得你嫁北辛国苦寒之地。” 宣南不像母亲劝言里那样简单。 她从小跟在几个哥哥身边进学,熟读史书、文献,知道很多典故。 带着些微哭腔:“母妃,前朝勤贞公主,十二岁就去南蛮和亲,女儿十三岁,过了年就是十四岁,年龄根本不是借口。” 宣南这句话让杨贵妃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坚强彻底瓦解,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手指拧得发白。 “本宫这就去找陛下问问清楚。”刚起身,就因为急怒攻心而导致头晕,身子晃晃悠悠跌坐回去。 “母妃,您有身孕,别动了胎气,还是女儿自己去问吧。” “不行,你又不是没母亲的孩子,怎么能让你去面对这些。” 宣南不依不饶,板着没长开的小脸,用极为严肃的语气道:“母妃,这件事关乎女儿终生幸福,女儿一定要去问个明白。” “你?”杨贵妃难以置信地看着朱恩宁,仿佛突然间变得成熟有担当。 这么大的事,做母亲的当然放心不下,紧紧攥着女儿的手,不肯让她独自去面对这一切,她心里想的是等自己缓一缓,再缓一缓就去找陛下。 “陛下口谕~~~” 宫门口传来大伴吕萍的声音。 “传,公主宣南去华轩舍议事。” “吕公公那本宫呢?” 吕公公上来扶着贵妃,还贴心地给她后背塞了个厚厚的垫子。面色虽然严肃,眼底却没有太多焦急。 “皇上说了,贵妃身子重,不宜来回跑动操劳,让公主随奴才去就好。” “吕公公,和亲的事陛下下决断了吗?” 吕萍连忙安慰她:“贵妃放心,辛国人虽然上贴和亲,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折子里只提了和亲意愿,想求娶一位年龄相仿的公主,没有指名要宣南公主。” 杨贵妃拍着胸口顺气,先前真是吓得不轻。一想到女儿要远嫁他乡受苦,一辈子都难以见面,就觉得胸口闷疼。 贵妃搅着帕子,拼命想解决办法。 心道:既然和亲的帖子里没点名宣南,那还有回旋余地。 她不善权谋,想找个人帮自己想想办法。想来想去,想到了最近风头正盛的南境节度使战风渊。 “吉祥,立刻出宫,去请节帅大人进宫来见本宫。” “是,奴婢这就去。” 又懊悔忙中出错,哪有空手求人的道理,拉回吉祥,让她去库房里挑几样吉金器给节帅带去。 ... 去华轩舍路上,宣南一行人还遇到另一位公主。 二十一岁的文崇公主,朱恩莲。 “姐姐怎么也来了?”朱恩宁上前,挽着朱恩莲的手。 文崇苦笑:“适合年龄的公主也不止你一位,姐姐当然得来。” 作为公主,成年后不找驸马就有被和亲的概率。 到了华轩舍,两位适龄公主见到了愁容满面的父皇。 “女儿们啊,父皇对不起你们。” “父皇先告诉我们事情经过。”文崇淡定地问。 “你们看看吧。” 请求和亲的帖子送到两位公主手里。 宣南怒气冲冲,倒是文崇比较平静,从进宫开始就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帖子里直言不讳,点明辛国人怕的只有苏大将军,如今他被人毒杀死在大理寺地牢,能镇住辛国人的柱国没有了。原先的和谈条件不变,得再加一位适龄公主嫁给辛国太子为妃,否则便飞鸽皇帝晏正权增兵承浒关。 “父皇,女儿不嫁。” 朱熄聪看着最疼爱的女儿,唉声叹气:“辛国使臣帖子里虽然没有点名是娶宣南,但来宫中传贴的使臣话里话外谈论的都是宣南你啊。” 他们想娶哪位公主不言而喻。 “宣南,你不肯嫁,父皇只有让你姐姐文崇嫁过去了。” 文崇刚要开口,却见宣南双手张开,护小鸡崽儿一样将她拦在身后,自己挺身而出。 “父皇,女儿当效仿花家木兰,上阵杀敌。女儿愿领兵驻守承浒关,替父皇挡住辛国大军。” “胡闹!”朱熄聪是又急又怒,还带点无可奈何。 朱恩宁与旁人不同,不喜琴棋书画,和男子一样,偏爱舞枪弄棒,以往都是小打小闹,在紫华宫和玉京城里闹闹就算了,真要披挂上战场,做父亲的哪里舍得。 “女儿熟读兵书,只要多加练习,去承浒关带两月兵,一定不比男儿差。” 朱熄聪一脑门子汗,她还嫌问题不够多吗,可宣南一脸认真,不像莽撞发言,他心想,只要自己一纸令下,这丫头肯定会披挂扛枪,真跑去承浒关带兵打仗不可。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文崇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和感动。 眼眶里泪珠浮动,从侧面越过妹妹,款款跪下:“父皇,女儿愿代妹妹嫁去辛国做太子妃。” 皇帝满眼惊疑和不确定:“文崇,你也是父皇疼爱的女儿,父皇一定想办法绝了这门和亲,你快起来。” 文崇知道皇帝话虽如此,其实她站出来代替宣南,正合了朱熄聪难以言明的心思。 文崇微微抬起下巴,正视父皇,朗朗道:“父皇,女儿想得很清楚,嫁去辛国虽然辛苦。但辛国国主极重视太子,一旦太子登基,女儿就是皇后。执掌六宫,母仪天下。” “女儿若在国内,也就是选个看得过眼的男子招为驸马,老于后宅,蹉跎一生。妹妹都有上阵披挂的雄心伟志,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被她比下去。” “既然辛国没有点名要哪位公主,女儿只比晏瞳极年长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儿嫁给晏瞳极,定不会辱没我仓国威风。” 说完这番话,文崇直直下拜。 “姐姐,你为何如此?我不嫁,你也不要嫁。辛国苦寒,你嫁过去举目无亲,后半辈子该怎么办啊?” “文崇你......”皇帝心头震撼无比,准备好的劝说替嫁话堵在胸口。 第134章 文崇的选择 朱恩莲选择代替妹妹嫁去辛国并非被动承受,而是有自己打算的。 就在昨夜,父皇朱熄聪突然来到她母亲曾嫔的寝宫。 这次见面,不是皇帝与嫔妃之间的体贴怜惜,而是君臣之间的利害分析。 朱熄聪说:“那日,小太监福熙是从你宫中回去后中毒栽进荷花池里溺毙的,医正扁鹤交代,他是罗情门外围谍子,苏旭就是他毒杀的。而传递消息的正是这名叫福熙的太监。” 曾嫔本名宝宝,跪在地上,不明白罗情门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实际上,在皇帝踏入寝宫前,她连罗情门三个字都没听说过。 “臣妾不懂陛下在说什么,福熙确实来嫔妾宫里送了东西,可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嫔妾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就是平日里觉得他办差乖巧聪明伶俐,赏过他些金银。嫔妾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罗情门。” 皇帝坐在龙榻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曾嫔。 “你是不是罗情门头领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是从你寝宫出去后死的,朕完全可以凭这一点将谋杀朝廷二品大员的帽子扣在你脑袋上。”说到这里,皇帝停顿片刻,双眸如鹰般盯着曾嫔,上半身前倾,压低嗓音。 带着不可抗拒的皇威一字一句道:“你也不想你儿子被你连累,失去皇子的身份变成庶民吧?” 曾嫔颓然跌坐地上,内心世界一片一片碎开,绝望无奈。 “嫔妾能为陛下做些什么?”这场君臣之间的谈话来到这里,曾嫔悟出来了,不管自己和罗情门有没有关系,今夜,皇帝都将用这柄重锤敲打自己。 皇帝肯定知道罗情门幕后操盘者的真正身份,但在一切真相揭露前,他要反过来利用这件事,达到自己的目的。 曾嫔不蠢,她猜到皇帝今夜来找自己,不是扣帽子,而是借用扣帽子产生的后果让自己替他办事。 皇帝点了两下头,目露自得。 “辛国人知道苏旭被人毒杀的消息,连夜秘议,要在和谈基础上增加筹码。” 曾嫔诧异同时微微不解。 “辛国太子晏瞳极今年十八岁,增加的和谈条件是,迎娶我国一位适龄公主。” 晴天霹雳。 曾嫔懂了,感叹皇帝玩了好一手声东击西。 适龄未婚公主只有两位,贵妃杨氏的女儿朱恩宁,宣南公主和自己的女儿朱恩莲,文崇公主。 满朝文武都知道朱恩宁是朱熄聪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哪里肯让她嫁去辛国受苦。那就只有自己的女儿朱恩莲了。 曾嫔气得话都说不出口。 皇帝要是直接找她说这件事,以曾嫔的性子,定是会为了保护女儿奋力反对,可皇帝一番敲打,让曾嫔知道,这件事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得到满意答案后,皇帝带着太监们回了华轩舍。 曾嫔坐在地上很长时间。 她想不到解决办法,怪就怪自己不得圣宠,女儿也不受待见,婚事被随意支配。 文崇来了,安静地听母亲讲得失讲轻重,讲国家存亡匹夫有责,讲公忠孝义。全程安静,不急不躁。 “母亲,女儿嫁。” 曾嫔呆呆望着恩莲。这女儿从小就让人省事儿,懂事不闹腾。 与宣南一个天一个地。 “恩莲,你要是不肯,母亲豁出去了,去跪陛下,求他再想想法子。” 恩莲把母亲扶起来,柔声道:“母亲,恩莲这么多年都未选驸马,您知道是为何?” 不光曾宝宝猜过,后宫嫔妃们也都议论过,有说恩莲心高气傲平凡男子入不了眼,也有造谣她情欲寡淡,不喜男女之事的,说什么都有。 曾宝宝回答不出。 “母亲,女儿从小就知道,生在皇家,婚事由不得自己。与其勉强找个看得过眼的浑噩一生,不如风风光光大嫁,用婚姻攫取我想要的一切。” 这是朱恩莲第一次向母亲敞开自己真正的野心。 “你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你父亲会拿你去和亲?” “我不像宣恩宁活得那么恣意,也不像恩柔那样会撒娇。女儿太理智了,一眼就能看穿所有人的把戏。父皇从小就不喜欢我,只要女儿不选驸马,大概率会被送去别国和亲。” 曾宝宝抚摸女儿的脸颊,热泪滚落:“恩莲,你真像你父亲。” 朱恩莲淡淡地笑,婚姻大事什么的,仿佛跟她完全不相干。 “母亲。其实辛国使团入京之前,女儿就想过和亲一事,就算他们不主动提,女儿也会选一个绝佳时机,去认识辛国太子。女儿不要什么驸马,女儿要做后宫之主。” 曾宝宝被朱恩莲这番话吓得呆滞。 朱恩莲抓着母亲的手,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还有,哥哥在朝中根基远远不如太子和永王,他们谁最后登基,都不会轻易放过哥哥。如果女儿嫁去辛国做了皇后,哥哥身上就多了一份支持。” “不管太子和永王斗成什么结果,他们都会因为女儿的存在不会轻易动哥哥。” “还有,辛国逐渐势大,等女儿嫁去辛国做了太子妃,便会说服太子开启两国通商关隘,增加互通,帮哥哥招兵买马......或许女儿也能...” “别说了,恩莲,你别说了。你吓坏母亲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的小脑袋瓜子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有你的的女子...” “女子怎么了,女子为何不能主掌命运?为何不能登基**...” 曾宝宝死死捂住女儿的嘴,环顾四周,还好还好,母女谈话之前,屏退左右,房中没人听到这番雄言壮语。 她真是第一天认识自己的女儿。 原来她不是寡淡无欲无求,而是野心冲天的女强人。 感动自豪之余,曾宝宝也感到恐惧。 “母亲一直以为你不如你妹妹宣南,这样一看,你比你妹妹强大多了,母亲为你骄傲。但是,恩莲,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坎坷,就说辛国太子,陛下说,入宫送帖的使臣明里暗里提的都是宣南。你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啊。” “母亲无需担心,女儿自有办法。”朱恩莲自信满满,一双眸子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野心之火。 第135章 一夜成长 苏将军讣告出来后,全城哀痛。 驿马加急将死讯发往全国各周府官员手中。 ... 战府。 夜里过惯了纨绔生活的卢崎,跟战风渊混几日的他,突然觉得生活寡淡无味,在师兄夜里逼他誊抄卷宗的第三天,他感到师兄是在针对他,用誊写卷宗的方式折磨他。 这一刻,他爆发了。 “战风渊,每天夜里都让我抄这些没用的东西,为何不带我出去查老师的案子?” 战风渊刚从杨贵妃那里回来,知道了宣南要去辛国和亲的事,想不出解决办法的他心情本来就不好,卢崎这么一闹,火上浇油。 原以为中秋夜宴,卢崎被文官群殴之后性子会有所收敛,原来都是表象,狗改不了吃屎。 战风渊抽出鞭子,正要好好教训一顿这小子,被突然闯进来的宣南引开了注意力。 “宣南,你又跑出宫了?” 装扮成小厮的宣南心情非常糟糕,走着走着就大哭出声。 “风渊哥哥....呜呜呜呜。” 战风渊以为她因为和亲之事难过,没有拒绝宣南的拥抱。 一回头,卢崎这小子跑没影了。 宣南哭了好一会儿。 才哽咽说出事情经过。 “风渊哥哥,恩莲姐姐要替我嫁给辛国太子。” “文崇公主?宣南,你好好说话,先别哭。” 恩宁接过帕子,擦掉眼泪,抽泣着说:“父皇把我和姐姐叫到华轩舍,说了辛国使团上帖求亲的事,我不肯嫁,说要披挂上阵,接替苏将军镇守承浒关,父皇不允许。可姐姐却说她愿意去和亲。” “呜呜呜,姐姐为了我,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蓦然见听到这个消息的战风渊微微发怔。 他不了解文崇,只是匆匆见过几面,话都没说上几句,印象里,文崇是一个安静、从容的姑娘,似乎,很少惹事。 除了年纪大,未找驸马,没别的议论点。 没想到,这样冷静理智的人会突然做出这样大的决定。 “文崇是个心胸豁达的好姐姐,你有没有专程去感谢她?” 宣南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出宫太冲动了,姐姐为她牺牲这么多,她想到的却是出宫找风渊哥哥诉苦。 “我...我...” 战风渊把宣南按到椅子上坐好,趁机远离她。 耐心安慰:“我刚从你母妃宫中回来,和亲之事,陛下有决断了吗?” 宣南可怜巴巴地摇头,咬着牙:“辛国人上的帖子里虽然没有点名要我,但使臣嘴里话里话外都是我。我...姐姐接替我,也要先征询辛国太子的意见。” “姐姐说她来想办法,让我安心呆在宫里。” “可你却跑出来找我。” 这件事确实脱离了宣南的掌控,她心里很清楚,就算父皇再疼爱她,再宠她,为了国家利益,还是会让她去和亲。 她慌了,略带自责又很无措。 战风渊想的却是文崇公主。 她能有什么办法改变辛国太子的想法? 这位公主身上很多谜团。 战风渊认真劝她:“宣南,你现在应该回宫,听你姐姐的话,好好呆在你母妃身边。害你母妃的大有人在。还有,你在宫外,万一又撞见辛国太子你该如何面对?” 公主撸起袖子,咬牙道:“怕什么,让我再见到他,就揍他一顿,本公主不在怕的。” 节帅大人无奈摇头:“你以为辛国男人见识到女人的凶悍会退避三舍?宣南,你错了,辛国人久居北方苦寒之地,性情勇猛刚毅,连女人也是独当一面。你越是不小家碧玉,越是与众不同,辛国太子就越钟情于你。” 宣南恍然大悟。 “这次辛国人恐怕不娶到一位公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宣南,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姐姐嫁去辛国。”战风渊说这番话的立场完全站在国家角度,作为人臣,在这件事上,他无能为力。 而且,听宣南的表述,文崇这样的女子做事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很少冲动行事。若她自愿嫁去辛国,他不妨暗中支持一把。 宣南表情怔怔,她保护得太好,因为和亲一事,突然成长。 ... 另一位一夜成长的人是卢崎。 准备找朋友去醉红楼听曲儿的卢崎看见了官府门口张贴出来的讣告。 苏将军被人毒杀于大理寺地牢。 苏旭死了? 老师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前,他不是刚和师兄去地牢探望过老师吗? 他不信,他不信。 卢崎抢了一匹百姓的马,丢下一个刻了卢字的腰牌:“我叫卢崎,你去卢府要马钱。” 驰马来到大理寺。 这里已经围满打探消息的人。 “常景启人呢,让我进去,我是卢崎。” 卢崎被人带进大理寺地牢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挂满泪水。 面对空空如也的地牢,卢崎整个世界都在崩碎,碎成碎片。 “说,我老师怎么死的?被什么毒杀死的?你们怎么看守地牢的?” 常景启被卢崎摇得人都散架了。 “卢公子,你冷静点,听常某慢慢解释。” “你说,你快说啊。”卢崎是一点都冷静不了,心脏狂跳,大脑嗡嗡嗡个不停。 “苏将军的真正死亡时间是在八月初六。” 八月初六!!! 卢崎大脑里所有思维能力全部停滞,耳中只有八月初六这个时间。 “那天...那天...” 常景启不想打击卢崎,可他必须说清楚事情原委。 双手死死箍住卢崎的双臂,把他按在椅子上。 “卢公子,我知道,苏将军是你恩师,你骤然听说大将军离世的消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你一定要冷静下来。” “好,我冷静。”话虽如此,卢崎的一双眸子还是空洞无神。 “卢公子,初六那日,你和战大人先后来看望苏旭。你们离开后不久......经过几日查探,战节帅找到了真正的凶手,是太医院医正扁鹤。此人是罗情门外围,将蕈毒放在汤药里,苏旭服下一个时辰后死亡。” 扁鹤? 卢崎大脑两边突突的疼,他还不能接受老师被毒杀的事实。 “不对啊,你骗我,我和节帅来地牢看过老师,那时候他还活得好好的。是不是,是不是?” 常景启胸中郁结,解释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那场戏,是专用们来骗他的。 卢崎摇摇晃晃离开地牢,脚步趔趄,大脑完全停止思考。 第136章 老师真的死了 轰轰轰。 期待了整整一个夏天的暴雨落到玉京百姓头上。 没人高兴,没人欢呼。 上天像是用这场暴雨来送别苏将军。 走出大理寺的卢崎抬头望天,甩开狱丞递来的伞,任由雨水淋湿整个身体。 他的心空荡荡的,脑海里的画面是和老师相处的点点滴滴。 雨水混合着泪水,昔日贵公子仿佛一只落汤鸡。 瑟缩着身子,步履粘滞地回到战府。 战风渊正准备出门找她,望见这个伤心的师弟,撑着伞走到他身前。 关心的话没出口,就被卢崎一拳揍到脸上。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卢崎大声咆哮。 战风渊心里有愧,不肯还手,生生抗住卢崎挥过来的拳头。 两人跌在雨中。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我师兄,你联合外人骗我。”卢崎猩红的双眼和完全扭曲的脸庞彻底化身魔鬼,任由心中戾气宣泄。 苏溪、福叔等家丁侍卫们听到动静,都跑过来阻拦卢崎。 卢崎彻底癫狂,谁来揍谁,苏溪和家丁们拿一个疯子完全没有办法。 战风渊也哭了,癫狂的卢崎拳头胡乱不堪,有时候直接打到他脸上,有时候落在肩膀上,有时候又直直砸中地面。 他的手在流血。 那一拳一拳砸在地上的拳头上全是鲜血。 “为什么骗我。”卢崎觉得自己很失败,过往的骄傲荡然无存。 他和宣南一样,都被保护得太好,很少正面这种挫折。 这一刻,他不光失去了敬仰的老师,还被人当蠢蛋一样欺骗,他的骄傲被彻底撕碎。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战风渊被卢崎压在身上,他打累了,倒在旁边大哭。 两人都在放声大哭。 苏溪、福叔他们撑着伞,站在廊下,沉默不语。 这一天,全城百姓都在为苏将军的死默哀。 ... 卢崎变了,以往他最讨厌的誊写案卷,现在认真细致。 端正坐姿,在书案前不停地抄写案卷。 战风渊送来暖身子的姜汤。 “少假惺惺,我还没有原谅你。” 姜汤放凉了,卢崎也没沾一口。 按战风渊的要求誊写好了老师叛国的案卷,卢崎走到战风渊身前。 表情严肃地说:“以后,我要和你一起调查老师叛国一事,你休想再甩掉我。” 战风渊突然被卢崎脸上的执拗和认真打动,想伸手去揉揉师弟乱糟糟的头发,被对方躲开。 他讪笑一声,沉吟道:“告发苏旭叛国的是他手底下一个心腹的小妾,人就在玉京,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告发苏旭的人叫秦宝,是副将王赞的小妾。 ... 秦宝因告发有功,被安置在城西祥庆坊一个胭脂铺做买卖。 没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战风渊和卢崎进店的时候,她还当他们是两个为家中妻妾买胭脂的贵家公子。 路上,战风渊三令五申,让卢崎做事不能冲动,要以大局为重,并商量了对策,卢崎做老本行,装公子哥给小娘子买胭脂,战风渊从旁观察。 受过打击的卢崎确实稳重多了,再想把人抓来起来审,也忍住了冲动。 看着看着战风渊狐疑起来。 按照罗情门一贯尿性,但凡证据链上的证人,在他们找到那人前,就动手灭口了。为何放着这么重要的秦宝在玉京城里敞开门做生意? 要说上头安排得多隐秘算不上,秦宝开胭脂铺也有四个月了,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罗情门谍子早就发现她了。 可到现在这人还稳稳当当开店做生意,怎么想也觉得奇怪。 卷宗里记载,苏旭副将叫王赞,因他小妾告发苏旭叛国,他被大理寺单独关押。 小妾告发过程挺戏剧化的,万赞没有娶妻,只有秦宝一个小妾在身边伺候,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她在处理。 卷宗里秦宝交代,自己为万赞洗衣时发现衣服夹层里的信件,她不识字,只是闻着那封密信里有股淡淡香味,竟和邻居寡妇身上的味道一样,以为是丈夫背着她勾寡妇,嫉妒心强的她直接闹到衙门。 县衙长官阅读信后才发现是一封出来承浒关军情和布防图的来往信件。 整件事透着股被安排的巧合。 承浒关县衙长官觉得事情太大,便上了折子捅到了天上。 抱手站在门打量一切的战风渊不断推理。 心道:看样子秦宝是被设计的棋子,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安全。 那危险的就是王赞。 他走到正在挑选胭脂的卢崎和秦宝中间。 “掌柜看着很年轻,对胭脂门道这么了解,白某佩服。”白雨,是战风渊来之前给自己定的化名。 “奴家到玉京后,来这家店找生计,店主觉得我聪明,便手把手教我,怪奴家愚笨,只便学了些皮毛。” 这一点,和卷宗上显示的也一样。 战风渊继续试探:“秦姑娘年纪不大,却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一个人照看这么大一间铺子,也不请个账房先生帮着算算帐?” 这家店铺虽然不在闹市,规模却不小,有上下两层。 秦宝一个人确实看顾不过来。 “请了,账房家媳妇生孩子,他回去照看,没在店里。”秦宝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准备给两位客人倒茶。 “这么多货品,掌柜照顾得过来,商品都认得全吗?” “认得全,奴家记性好,这里所有货品价格,什么香味奴家记得一清二楚。” “掌柜知识渊博。”白雨拱手称赞。一旁的卢崎看不懂师兄在做什么,但他聪明地选择闭嘴。 “哪里谈得上渊博,”秦宝一脸娇羞,自愧道:“奴家也是做了原掌柜的徒弟才开始识字的。” 两人饮了一会儿茶,各买了一套胭脂,离开了秦氏胭脂铺。 路上,卢崎依旧不说话,战风渊知道他还在生气,把话题直接喂到他嘴边。 “秦宝只是颗被利用的棋子。我刚才试探她识不识字,什么时候学的认字,她回答的内容和卷宗里情况符合。” 卢崎抄过一遍苏旭卷宗,记得这个细节,没有点头,但微微侧过来的脸表明他在认真听师兄说话。 第137章 谁在说谎 金吾卫旬三和一众手下因为罗情门的事,被罚了板子罚了俸禄。 旬三这个头头罚得最重,领了二十板子,亏他体魄强,陛下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希望他们警醒点,用心点。行刑的人又懂得分寸,就没下死手打他。 这不,才两天,又活蹦乱跳,做节帅大人的跑腿跟班。 战风渊刚从秦氏胭脂铺出来,旬三就跟了上去。 “让人去查秦氏胭脂铺的账房先生,这两天他媳妇是不是生孩子。还有,去前任掌柜那里打听清楚秦宝来胭脂铺的具体时间,学习过程,要事无巨细地问。” “大人放心。” 旬三领了任务,分头派了手下去找相关人,自己亲自去问秦宝的邻居,打听情报。 这秦宝若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生活里就找不出什么异常,反之,她一定掌握些什么。 旬三还专门挑女金吾卫,装扮成普通百姓,去秦氏胭脂铺买胭脂,和秦氏混个熟悉,找个机会约去浴堂沐浴,看看她身上有没有罗情门纹身。 ... 战风渊和卢崎来到大理寺,常大人不在,他的副手领着他们见到了单独关押的王赞。 王赞头杂乱,胡须凌乱,身上散发臭味。 关在大理寺这段时间,这位苏旭副将吃了很多苦头。 信是在他衣服夹层里发现的,对他用刑也最多。 狱丞们掌握着尺度,没把人打死,留着后面的人审问。 苏旭死亡的消息终于传到王赞耳朵里,他大喇喇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牢房里的天花板。 “王赞。”战风渊唤了一声。 这几日,好几批人过来提审此人,王赞都麻木了。 “说了多少次,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衣服夹层里为什么会有勾结辛国的信,也不知道信里内容。”王赞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些话。 “王副将,你看看我们是谁。” 王赞侧过头,看清牢房外两人,坐了起来。 可惜他双手和双脚都被粗铁链拴住,够不着牢门。 “小崎,风渊,是..是你们...你们来看我了?” 卢崎怄在心里,秦宝不知情,那这个王赞很有可能是陷害老师的凶手。 过往见到他,会跑过来让他背的卢崎不搭理他,王赞的心别提有多沉重。 “小崎,你是不是在怪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事情为何发展到这一步,我根本不知道衣服夹层里怎么会有联络敌军的信。” 卢崎含着泪,冲王赞大喊:“你不知道?那信里有你的花押。”不光有王赞的花押,还有辛国一位将领副将的花押。 花押是一种独特的签名方式,需要花押的官员会自己设计花押形式。 “军中知道我花押形式的人不在少数,有人模仿陷害将军也说不定,卢崎,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背叛将军,将军是无辜的,他没有叛国。” “我相信老师,但我不相信你。” 王赞愣愣看着卢崎,这个和他关系最好的师弟。 他心里的痛又有谁能明白。 战风渊冷声询问:“王副将,你说你不清楚衣服夹层里有信件,那你回忆回忆,那件衣服经过哪些人手?” 王赞摇头,傻傻地笑:“你们来问我之前,我已经回忆过无数遍了,那件衣服穿了许多次,浆洗过无数回,还有补丁。在军中,我的住处都是公开的,除了亲近的人,还有好多兵卒能进入我的住所。” 副将都是单独一个房间,据王赞回忆,他的房间除了将军和几位同僚,还有至少十几个兵卒能进去,做日常打扫,通信等。 这期间有没有偷偷潜入,把信缝进夹层里,已经无从考证。 王赞提到的兵卒里,有八人死在承浒关一战中,其余六人被关分别关在大理寺地牢不同牢房里。 “那你回忆一下,那件衣衫自上次浆洗后,距离被秦宝发现夹层的信之间,相隔多长时间?” 这一点王赞记得很清楚。 “那日,将军和辛国人定下和谈条款,将军高兴,让我们休沐两日,我和副将肃焕、李章约了去酒馆喝酒。大战数月,将士们都很辛苦,难得放松,我们那晚喝了很多。那晚我身上穿着的衣服就是发现密信那件。” “我喝多了,吐了一身,酒馆掌柜帮我们安置好后,说是要帮我们把衣服拿去浆洗。我们当时都喝醉了,那掌柜也和我们相熟,就脱了衣服给他。” “那次浆洗之后,衣服就没再洗过。中途穿过两天,回家之后脱下来,换了新衣。” “前后差不多是七天。” 王赞说着说着头低下去。 卢崎又冲他大喊:“你们是老师的副将,怎么在这个时候去酒馆喝酒?在军营里喝醉也就罢了,偏去什么酒馆,还让外人动你们的衣服。知不知道这是犯了军规?” 王副将不敢回嘴。 这件事他们几个确实有错。 因为他们的疏忽,导致后续的事情发生。 别说七天,就是七个时辰也足够罗情门的人布置了。 王赞的疏忽不止去酒馆喝酒,还有衣服,被人做了手脚也不知道,稀里糊涂,怎么当的副将。 这几个月,大理寺的人对王赞用刑,这家伙一声不吭抗下来,也是因为如此。 可惜,他后悔也来不及,他们的战神死了。 战风渊和卢崎分别找六个兵卒问话,互相应证对方的话,也有没办法证明的时候。 但他们都说不知道衣服夹层里有密信的事,所有人都否认,没人在那七天时间内动过那件衣裳。 接着,两人见了肃焕。 “将军是不是死了?你们说话啊,苏将军到底怎么了,狱丞们怎么说将军被毒死了,你们告诉我狱丞是骗我,用这个话刺激我是不是,小崎你说话啊,前几天,你和风渊不是去探视过将军吗?告诉我他们故意骗我的对不对。” 肃焕的情况比王赞还要糟糕,他整个人完全陷入癫狂,双目又红又肿,再这样下去,会瞎的。 “肃副将,苏伯确实被人毒杀死了。”战风渊哽咽不已,今天承受得太多,他差点崩溃。 第138章 画作名《将军出塞》 大理寺一行收获不大,没有找到怀疑目标。 好像每个人都挺无辜。 回程的路上,战风渊担心卢崎心里憋得慌,提议步行回家。 暴雨停歇,街市上又恢复往日热闹。 下过雨之后,街道上的灰尘牛马粪被冲洗干净,玉京城换发新生。 卢崎兴致不高,琳琅满目的物件儿瞧也不瞧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也不说话,更不讨论案情。 突然,人群朝一个地方跑去。 哪个朝代的百姓都喜欢看热闹。 卢崎见前面路堵了,转身想从旁边巷子穿到另一条街上回家,被师兄一把抱住。 “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卢崎像个幽魂,被战风渊牵着往人群里挤。 “咦,怎么是她?” 临街的字画铺门口,站着位面容冷峻的公子哥。 “今日,这间字画铺被本公子包下了,想求字画的客人明日再来吧。” 战风渊知道这是哪里,享誉玉京丹青师严之白的第一家字画铺。 严之白不仅是玉京权贵炙手可热的丹青师,也是他的好友。 一字难求,一画千金。 严丹青有个规矩,每月二十日这天,会在这家店内出售最新画作。 豪绅富户,甚至官员都派手下来早早排队,就为了抢到真迹。哪怕抢不到,一睹真容也足够在圈子里吹嘘夸赞数月。 辛国太子仰慕严丹青已久,太子府里只有两幅严丹青真迹,这趟跟来玉京,也想弄几幅严丹青的大作回去慢慢欣赏。 谁知道,乔装后的太子和贤王等人,一来严氏字画铺就被眼前这位自称莲恩的公子拦了去路。 昨夜就打地铺排队的各家仆人、或是投机掮客们,自然不肯答应。将字画铺团团围住,讨要说法。 卢崎、战风渊都认出字画铺门前的公子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男扮女装的文崇公主,朱恩莲。 “你们家族的人都喜欢乔装了往外跑是不是?”战风渊歪头调侃卢崎, 贤王喊了一声:“莲公子,严丹青的画作有缘人得之,你这样做,岂不是公然挑衅玉京人的诚信?” 朱恩莲双手抱胸,站在台阶上,冷冷扫过每位看客,视线最后落在辛国太子宴瞳极身上。 辛国人果然魁梧,人群里,他们几个简直鹤立鸡群。人群后还有两个探头探脑的身高也不错,还是熟面孔。 战风渊拉着卢崎,平时这种场景,这小子肯定要跑去给文崇撑腰,可知道老师的事情后,整个人状态都很萎靡,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 战风渊想拉卢崎挤进去,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本能的,他以为白姑娘给他传信,转念又想到他们去秦宝那里打探消息,铜投壶让苏溪抱着,在马车里等待。 在他思索短暂时间里,头上又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战风渊下意识抬头往上看。 严之白伸出半个脑袋,透过窗户把纸团准确无误地砸在他头顶上。 “从旁边上来。”严之白的口型是这么说的。 战风渊是这么做的,严氏字画铺旁边有条狭窄巷子,不算路,而是用草垛、木箱搭在一起形成的“逃跑”通道。 实在是求字画的人太多,严之白没办法应付那些难缠的家伙就用这个办法跑路。 两人从窗户进入二楼店内的时候,严之白衣服都没穿,准确地说,是只穿了贴身那件。 “怎么回事?文崇干的?” 严之白一脸哀戚,控诉:“都是那个文崇,跑来我这里,二话不说,把我的衣服都抢走了。” “让我如何见人啊。” “她抢你衣衫做甚?” “喏,你看不懂吗?她说今日这里所出的所有画作她都包下了。我不肯,她就抢我衣服逼我就范。” 战风渊心中无奈,又觉得暗爽,给他画人物丹青的帐还没找严之白算呢。 “该。” “哎哎哎,还是不是兄弟了,借我件衣裳穿穿,冻死我了。” “不借。”战风渊抱紧胸口。 严之白跑去扒卢崎的衣服,那家伙对外界一切毫无知觉,活生生被扒得只剩下贴身衣裳。 “我们走。” “去哪?”战风渊好奇道。 每月二十日,可是雷打不动要在字画铺里画满一天的,不管出多少幅作品,不到亥时打烊不离开。 这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自然得遵守。 刚过申初一刻,这就跑了,外面人不得大闹一场。 “今天只有一幅画,让他们自己抢去,我得赶紧开溜,谁知道下面的女魔头还想对我做什么。”严之白双手环胸,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万一文崇瞧上他,让他做驸马,那天可塌了。 “别走啊,人家文崇是来买画,又不是看中你。”战风渊觉得很好笑。严之白可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话说回来,严之白也确实不错,玉京城里许多高官家小姐都有意让他入赘。 被公主看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没看上我,跑来扒我衣服做甚?女采花贼。” “文崇要替宣南去辛国和亲。” 严之白震惊地看着战风渊:“辛国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呢,要我们的宣南公主殿下去和亲?文崇是替妹妹出头吗?” “宣南之前乔装出来找过我,说了这件事。辛国人的求亲帖里没有点名要哪位公主,想来是他们做事谨慎,留个转圜余地。” 严之白一脸愤恨,他经常为皇室成员作画,宣南和文崇都认得,关系还不错。 他透过窗户,沿着战风渊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人群里那几个高大的男子。 “他就是辛国太子,宴瞳极。” “卢公子怎么了,从进屋起就魂不守舍的?”从辛国太子身上收回视线的严之白好奇地问。 “苏伯被毒杀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徒弟送早膳来的时候,提了一句。风渊,节哀顺变。还有你,卢公子,苏将军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沉沦下去。” 卢崎盯着房中刚画好的一幅画怔怔出神。 严之白叹息道:“知道苏将军死亡的消息,我用两个时辰赶出来的。” 画作名《将军出塞》。 画里,苏旭将军身穿战甲,身骑战马,手握红缨枪,站在承浒关城门外,与将士一起迎战辛国大军。 “这画是我的。”卢崎双手握拳,眼含热泪道。 第139章 结怨(上) 原本各为其主的散客们,因为冷峻公子和辛国太子的出现,团结起来。 上楼之后惊奇地发现,还多了一位衣衫不整的卢公子。 场面顿时有趣了起来。 四方人马对峙着,都想争夺严之白的新作《将军出塞》。 严之白怕麻烦,扯着战风渊又想跑路,被节帅大人给拽了回来,让他看戏。 莲恩公子道:“这幅画我要了,也不让你们白等一场,各位开个价吧。” 辛国太子晏瞳极冷讽:“个头很小,语气却大,丹青师定下的规矩,可是传到辛国去的。公子这么行事,可是会坏了你们玉京人的脸面。” “哦?那么说你们是辛国人?” 太子一时语塞。 “是又如何?” “近日入我仓国的辛国人只有使团一行,你们是辛国使团的人?” 承浒关一战,仓国大败,辛国以割地赔款条件才肯停火,周围的散客们顿时同仇敌忾,纷纷怒目而视。 这些人顿时就和莲恩站在同一阵营。 “严丹青是我仓国画师,各位是辛国人,今天的画没各位什么事,还是离开吧。” “滚出去。” 散客们将晏瞳极和贤王步步逼退。 “莲恩公子好手段。”八贤王拱手称赞。“可我们偏不走,难道你们真要动手不成?” 毕竟是辛国使团,将人逼走可以,动手就不对了,有伤两国和气。 散客们停住脚步,纷纷回头望着莲恩公子。 莲恩淡淡地说:“在大家上楼前,严丹青已经承诺将今天的全部画作卖给在下,各位,还是早早散去,别浪费时间了。” 众人皆在寻找严丹青身影,想从他口中听到结论。 “没有,我没有啊,她乱说的。” 严丹青藏在画架之后,伸出半个脑袋,显然是不想介入这场夺画争端。 “莲恩公子,严丹青都否认了,你还想说什么?屋子里的新画作,有缘人得之。” “对对对。” 莲恩略带狐疑,回头才发现,卢崎身上的衣衫穿在严丹青身上。 一想到自己手里的东西,眉头舒展开来。 面对步步紧逼的散客们:“你们看着是什么?” 那是朱恩莲逼严丹青写的承诺书。 承诺今日所出新画作,全部卖给莲公子。 严丹青看清莲恩手里的东西,一拍脑门:“糟糕,怎么把它给忘了。” 辛国太子和散客们正要理论几句,只听得一句极为冰冷无情的话传来。 “这画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卢崎双眼猩红,回眸的时候,如同一尊刚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 众人皆被他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和神情吓出一身冷汗。 在这玉京城中,谁人不知卢公子是苏将军的爱徒,老师被人毒杀,含冤而死,做徒弟的自然伤心绝望。 当即就有人打算放弃,不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这一位抢画。 可辛国太子不理会此人现如今如何心境,他单纯觉得今日若是抢不到严之白的画作,失了辛国脸面。 此刻,莲恩公子手里有承诺书,卢公子是画作上主角的弟子,而他只有亮明身份,才有一争资格。 “我乃辛国太子,晏瞳极。仓国有句古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幅画作不妨让给孤,以体现贵国的待客之道。” “不让。”卢崎又道,声音沙哑低沉,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之感。 场中大部分人都认识这位玉京着名纨绔,知道他平日里为人处事风格,从未见他如此认真严肃过。 那些关于他身世的传言,也多因为没在他身上发现过皇族特质而被许多人当笑话在传。 但这一刻,不让两个字,激发出卢崎身为皇室的骄傲和强大。 威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豪门散客们有些信了,有更多人生出退意。 晏瞳极心中凛然,进屋时,他并没有把这个男人当回事,见他只穿了贴身衣物坐在书案前发呆,以为他是严丹青的徒弟。 “他是谁?”晏瞳极问身边侍卫。 “殿下,他就是范阳卢氏,卢崎。” 他怎么可能是卢崎? 晏瞳极惊讶极了,没办法把卷宗里那个玉京纨绔和此人联系在一起。 卢崎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之气,竟同时让晏瞳极和文崇都注意到了。 公主文崇皱眉凝视他,感知他身上的状态,觉得今天的计划怕是要泡汤。 正欲开口,便见晏瞳极上前几步,端着他辛国太子的架势。 “孤是太子,卢公子,可否抬爱?” 卢崎阴恻恻地笑:“我朝太子来了也没用,你个外族太子显摆个什么劲?给我滚。” 战风渊和严之白对视一眼,暗道糟糕。黑化后的卢崎简直就是生人勿进,他想要的一定要弄到手。 想着,战风渊暗暗挪步靠近卢崎。 “大胆,你个小小的正四品上左千牛卫,竟敢对我们殿下无礼?看剑。” 侍卫抽出佩剑,朝卢崎直接刺来。 散客们抱头鼠窜,卢崎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眼看剑尖就要刺中卢崎胸膛,另一柄剑在虚空画了个半圆,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侍卫的剑力卸掉。 “我看谁敢伤我师弟。”战风渊举剑挡在卢崎身前。 “此人又是谁?”晏瞳极恼火至极,今天到底怎么了,跑出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 “殿下,看样貌,他应该是南境节度使,太子左率战风渊。” “原来是他!”太子冷哼一声,卷宗里,这位可是和苏大将军齐名的将帅。看起来除了武功好一些,其他方面并不怎么样。 剑拔弩张之际,严之白跑出来当和事佬。 “三位,苏将军讣告早晨出来,全城都为他缅怀。苏将军极力促成和谈,此时动刀动枪伤了两国和气,愧对将军在天之灵啊。” “严丹青这幅《将军出塞》可不光画了苏将军,还把我军威严画得如临其境,孤是不会让的。”晏瞳极半分不肯谦让。 他是太子,从来都是他说了算,在仓国也不例外。 卢崎起身,绕到书案前,抬手指着晏瞳极。 “今天谁敢跟我抢《将军出塞》,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第140章 结怨(下) 文崇原本的打算是用非常手段逼严之白交出今日所有画作。 既然要嫁入辛国做太子妃,她做了不少功课,对晏瞳极非常了解。知道他喜欢严之白的画作,就想办法搞到手,然后再去找他交易。 一来二去,便在对方心中留下印象。 再一步一步靠近,吸引对方。 可惜,事与愿违,中途杀出个卢崎。 文崇瞪了一眼严之白,怪他画什么内容不好,偏偏要画苏旭《将军出塞》,勾起卢崎的师徒之情。 这下好了,她的计划泡汤,恐怕还会惹怒辛国太子。 严之白也清楚自己的画惹了大麻烦,可他只会画画,不会解决争端,便挪到战风渊身后,贴在他耳边小声。 “兄弟,想个办法,帮帮忙,在我店里闹起来,不好看啊。” 战风渊也知道轻重,思忖片刻。 “各位,战某有个主意。” 文崇感到好奇,另一边,八贤王也不希望太子过于冲动,和谈的事还没有最终敲定,这时候不能出乱子。 “节帅大人请说。” 战风渊感到身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他知道那是卢崎在看他。 凝神从容地说:“既然大家都喜爱严丹青的画作,那这样,今日还有不少时间,请丹青再为大家画几幅新作,一方得其一,而这幅《将军出塞》就留给卢崎,以作对恩师的念想。” 散客们纷纷点头,觉得这主意不错。 “这样好,这样好。” 文崇想了想,觉得今天这事儿不能意气用事,闹起来对谁都不好。朝战风渊和严之白拱手:“有劳严丹青。” 晏瞳极肯定是不干的,作为太子,而且是刚满十八岁的太子,遭受的社会毒打不够多,经历有限,还意气用事,就要开口。 好在八贤王还算理智,知礼节,懂进退,拉住侄儿。 “有劳严大师出手,我们太子最喜欢塞北风光,还望大师以此为内容作画。” 严之白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心想,得了,自己要当冤大头了,不过能免去争端,维护两国和平,他做些牺牲不算什么。 “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 散客们纷纷迎合。 严之白画画那是一个手到擒来,半个时辰,莲恩公子要的内容已然落在纸上。 那些散客们虽然抢不到画,能亲眼看见严丹青作画,也非常满足。 大胆几个靠近些,不吝点评。 严丹青最后才动笔画晏瞳极的画。塞北风光真是恢宏豁达,让人生出波澜壮阔之感。 在场所有人均幻想自己就是画中人,骑马驰骋在广阔的塞北平原。 “好画,好画,严丹青不愧是仓国数一数二的丹青大师,在下有机会观摩大师绘制过程,实属三生有幸。” 还是八贤王会做人。 “请问大师,这画多少钱?” “今天,你们三位也算有缘,三幅画作同样大小,就定价为十两金子吧。” 文崇直接掏出一枚玉佩,淡淡地说:“严大师,这是京师兆通钱庄的身份牌,你拿这枚玉佩去便可提出十两金子。” 贤王和太子这趟出门也是奔着严大师来的,一拍手,侍卫们便把金子奉上。 “大师,这是你的酬劳。” 严之白毫不客气收下两家金子,最后把手伸向卢崎。 这小子出门没带那么多钱。“回头给你。” 这句话把刚打算离开的晏瞳极又给惹恼了。 “没带钱你抢什么画?无耻。” 麻烦的是,战风渊也没那么多现钱。 眼看晏瞳极又要发飙,文崇忙道:“本公子有,卢公子,借你,明日记得还我。严丹青,还是这枚玉佩,你改为二十两金便可。” 丹青大师喜滋滋应下来。 可是,晏瞳极却不干。 “钱是这位公子出的,不是你卢崎出的,画作应该给莲公子。” 文崇:“本公子借给卢公子,就是卢公子的。” 晏瞳极盯着莲恩:“孤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想如何?”卢崎上身前倾,看样子又想打架。 晏瞳极咬着牙,恨恨地说:“借钱就有利息,你借莲公子的十两金,还的时候,利息多出五两。” “可以。”卢崎凶横瞪着晏瞳极,不就是十五两金子嘛,他拿得出来。 两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我们走。”晏瞳极带着画作,风似地下了楼。 出了严氏字画铺,晏瞳极贴着贤王的耳朵,交代几句:“今夜的雅赏会,孤要让卢崎出大丑,派人......” ... 通古今任务组。 今天是8月20号,雅赏会举办的日子。 白暴雨忙着给战将军准备集会上拍卖的物品。 光琉璃件就有近百件,还有香皂、香水(六神花露水)、竹纸等物。 准备就绪。 等到下午六点,还没有收到战风渊的信号。 “那边不会有事吧?”超过预定时间,还没有收到投送信号的白暴雨又开始胡思乱想。 薛宁出声提醒发呆的白暴雨:“别想多了,你应该相信战风渊。” 白暴雨朝组长点头。 ... 卢崎的状态依旧不好,怀中抱着画卷,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师兄摆布。 “雅赏会要开始了,我得去醉仙楼,卢崎就拜托你照看。” 严丹青刚要答应,却听见车厢里幽幽传来一句:“师兄别丢下我。” 节帅大人直接被这句委屈至极的话干废,心脏被猛击一拳,心顿时软下来。 略带哽咽:“好,师兄带你去雅赏会,但你要乖乖的,不能再惹事了,知道吗?” 卢崎乖乖点头,不再吭声。 车厢里,卢崎抱着画卷,另一侧,苏溪抱着铜投壶。 “张叔,我们去醉仙楼。” 马车摇摇晃晃,卢崎感到疲惫不堪,只有靠在师兄肩膀上才觉得有安全感。 他从小就没有母亲,族人都笑他是没有娘的野孩子。别看范阳卢氏是个大家族,内部也有霸凌。直到后来,传言说他是高阳公主的儿子,情况才有所好转。 而父亲不苟言笑,对他的教育非常严格,极少能有撒娇脆弱的机会。 除了老师,这世间没人关心他,疼爱他。 他是浑浑噩噩,但身边发生的事都记在脑子里,刚才,那柄剑刺向他的时候,是师兄挡在他身前。 那一刻开始,卢崎心中全盘认可战风渊这个师兄。 第141章 误点天灯(上) 若是卢崎状态正常,是不会让师兄坐上天灯位置的。 这位玉京纨绔是这类集会的常客,他当然知道,坐上那张镶金边椅子意味着什么。 促成战风渊坐上那张椅子的至少有两股势力。 一条暗线,一条明线。 暗线罗情门,明线辛国。 从未参加过这种集会的战风渊稀里糊涂坐上天灯椅子。 点天灯,是集会演变过程中形成的一种特殊模式,不管是谁,一旦坐上这个位置,当次集会上出现的所有叫卖物,除本人提供的叫卖物之外,无论价格喊到多高,都要自动加价买下该物。 关于天灯,若是白暴雨在这里,定然能想到盗墓界有位吴姓三爷,也曾经误坐了那张椅子。 当天拍卖会支付高达2.4亿的款项。 消息传到红叔和骆凡耳中的时候,这两位玉京富贾悔不当初,脑子抽风在雅赏会上摆出那张椅子。 两人互相埋怨的同时,极力想办法解决这个天大的麻烦。 尤其是骆凡,本意是借这次集会,讨好战风渊,攀上太子这条康庄大道,一个疏忽,篓子捅大了。 “都怪你,非要沿袭什么旧制,现在好了,拿什么解决?节帅大人清廉正直,为宣城百姓殚精竭虑,你让他从哪里掏这么多银钱出来点天灯啊。”红叔指着骆会长鼻子骂。 骆凡感觉挺无辜的,心里又堵得慌。 “红叔,现在怎么办?”骆凡一时也没了办法。 “有什么办法,找你旗下的钱庄、钱行,立刻调集所有金银实物,和银票,先把这关过了再说。” 骆凡愁眉苦脸:“要不,我们减少几样叫卖品?” 红叔乜他一眼:“本次集会的叫卖品三成来自陛下,三成出自宣南公主,剩下的都由节帅大人提供。你少几样,还要不要你我的脸了?” 他们要是知道,陛下也在借助这次集会,给节帅大人填腰包,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洛凡又想到什么:“节帅大人说要提供叫卖品,他自己的物品不用点灯,我们找人把价格喊上去,可以填补一些亏空。” 红叔叹气:“唉,节帅大人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现在,只能这么办了。” 两人想尽办法为战风渊解决问题,还亲自去和相熟的豪贾打招呼,今晚的叫卖手下留情。 那些人到的笑嘻嘻答应下来,谁知道背后会不会发力使阴招整人。 两人头顶乌云密布。 这时候,战风渊坐在天灯位上,目光柔和地望着旁边位置上看《将军出塞》出神的师弟。 卢崎依旧浑浑噩噩,所以师兄被人引到天灯位置上就坐也不知情。 他的整个世界里只有承浒关外的老师。 心虚飘飘然间,他仿佛化身成为老师苏旭,骑上战马,驰骋沙场,与敌人拼死搏斗。 以至于师兄递来的热茶和点心也恍若未闻。 自顾自倾注在画中世界不可自拔。 场中坐满八成宾客的时候苏溪来到将军身后。 “将军,事情都办妥了。” “做得不错,苏溪,你额头上都是汗,喝杯茶解解渴。” 苏溪不敢用将军的杯子,从路过的奴婢手中端了一杯普通茶水。正喝着呢,发现奇怪的一幕。 “将军,您觉不觉得今晚的宾客有些奇怪?” 经苏溪提醒,战风渊才注意到坐在各处的宾客们的视线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和同行之人窃窃私语。 一边小声议论,一边抬头看他,发现战风渊回看他们,立刻闪躲视线。 “真是奇怪,他们偷偷摸摸议论我做甚?”看和议论就算了,毕竟这段时间,玉京城中的风云人物是他,可那股偷感是怎么回事? 师兄伸手捅了捅发呆中的师弟。 “卢崎,他们为何都在注视我?” 卢崎迷迷糊糊抬头,朝师兄展露一个乖巧痴傻的笑容后,又欣赏画作去了。 “唉,算了,待会见到红叔和骆会长,再好好问问。” 距离雅赏会开始还有一刻钟时间,战风渊可真想掏出纸笔,和暴雨分享场中趣事儿。 胡思乱想之际,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旬三,你怎么来了?” “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结论了。”旬三也渴,没客气直接接了战风渊的杯子喝水。 喝到一半,喷了战风渊一脸茶水。 “旬三...你咋了?” 旬三指着战风渊背后的椅子,你你你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急得脸颊血红。 “我怎么了?这里不能坐?我看这边视野开阔,能看到场内八成宾客,位置也不算正中,应该没有冒犯哪位权贵吧?” “咳咳咳。”旬三猛烈咳嗽,喘息道:“节帅...咳咳咳...节帅大人,你可知道这张椅子有什么奇特之处?” “奇特吗?不就是包了金边,比战府里最好的椅子档次差了些,不过样式还算雅致。” 旬三一头黑线。 又是跺脚又是叹气。 “你你你,我说你什么好,卢崎不是跟着你嘛,怎么让你坐在这把椅子上,”转头扫一眼卢崎,好家伙,呆呆傻傻,神游天外。“老天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旬三捂着额头,第一次展示出焦急茫然的一面。 “到底怎么了,你好好说话。”战风渊也察觉到不对劲,宾客们听到旬三的咆哮,纷纷侧目,面露幸灾乐祸的笑。 “大人,您坐的可是天灯位。” “天灯位呢,就是......”旬三可是金吾卫首领,当即把为何天灯位解释了一番。 战风渊狐疑地看着身下椅子:“我看这把椅子还不如场中其它椅子奢华,也不是各雅间的主位,这才选了它,怎么会是天灯位呢?”他有些心虚。 旬三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位上,仰面叹息:“天灯位不在乎椅子材料奢华,而是这把椅子的出处,它可是前朝木工世家张家家主张辰宗的得意之作,也是从他开始,有了点天灯的规矩。” 战风渊这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你是说,除了我自己提供的物品,今晚所有叫卖物,我都会自动加价,然后买下来?” “没错。”旬三斩钉截铁回答。 第142章 误点天灯(下) “若是没钱买下那些物品结果如何?”战风渊还算镇定。 “集会主办方,会找人去‘抄家’。拿走你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件儿,还会全城张贴此事。” “天子脚下,怎么能让这种超出官府管辖范围内的事情发生?”战风渊不解地问。 旬三摇头讪笑:“大人,你以为是什么人在背后支持洛云商会举办这样的活动?又为何默认点天灯这样夸张的行为延续至今?” 战风渊愣神片刻,想到一个可能。 “洛云商会背后是皇族成员?” 旬三伏在他耳边小声:“你猜,醉仙楼的掌柜为什么姓红?” “咱们陛下姓什么?” 仓国可是朱姓天下! 战风渊瞪大双眼,姓氏中确实有红姓,只是人数极少,他从未有过它想。难道此红非彼红? 然后他想到朱在颜色里就是红。 恍然大悟。 玉京最神秘的醉红楼,背后大老板居然是陛下。 他想通一切。 难怪,没人知道醉仙楼的老板是谁。 难怪,醉仙楼牵扯进苏旭被毒杀一案,自始至终没有受到一点影响,照常营业。 洛云商会背后是皇族,醉仙楼老板是陛下,难怪会默认集会的存在。 “所以,我今天这天灯是跑不掉了?” 旬三一脸担忧:“若是放过了你,那以前被点灯的那些冤大头们要不要闹?” 这关乎的可是皇家的诚信。 “你看着不着急啊。”旬三突然反应过来,战风渊始终面带笑意,除了最初知道点天灯规矩出现过短时间慌乱,现在镇定自若,脸不红手不抖,慢条斯理品尝茶水。 “旬大人,可愿陪战某看场好戏?” 旬三审视再三,想不出战风渊有什么手段逆天改命。他的实力情况,金吾卫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把整个战府卖了也填不满今晚的巨大漏洞。 旬三很担心。 “大人,旬三担任金吾卫首领多年,也有些积蓄,虽然杯水车薪,可代表我的心意。” “不用,”战风渊伸手拦住旬三,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旬三觉得他是得了失心疯,又心疼又没什么办法,出不了钱就出力,陪在他身边好了。 ... “误点天灯?” 华轩舍里,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皇帝朱熄聪听到楚九年禀报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是红叔的主意?”朱熄聪问。 楚九年回答:“是骆凡要坚持旧制,弄巧成拙。” 皇帝疑惑道:“卢崎不是跟在战卿身边,战卿不懂,他是懂这些门道的,怎么没及时提醒呢?” 左侧首领露出一丝心疼:“卢公子思念老师过甚,今天一整日状态都不太对。午膳后还去大理寺地牢闹了一场。后来,他和节帅大人在严氏字画铺里,和辛国太子还有文崇公主他们闹了一通。” “应该是伤心过度,神思游离之故。才没及时察觉异常。” “唉,可怜那孩子,知道真相后,定然无法原谅我们合起伙来欺骗他。” “陛下的决策没有任何错处。”楚九年认真地说。 皇帝长长叹息:“这样也好,这孩子没受过什么真正的苦难,经此一劫,应该会有所成长。” “陛下,您不担心节帅大人吗?他可是坐在天灯位置上,今晚所有物件都要加价买下。” 皇帝展颜一笑,指着不远处吕萍刚安排小太监们摆好的碳炉和一桌子菜肴,还有翻滚不息的浓郁汤底。 “传令给红叔,什么都不用管,雅赏会照常举办,你去现场盯着吧,看战卿如何力挽狂澜。” 皇帝也是懂下属的,楚九年的心早就飞去醉仙楼那边。 楚九年一走,皇帝敲响钟罄,吕萍挑帘进屋,在皇帝指令中,先后把不同菜肴放进汤锅里汆烫。 烫好后,沾少许蘸料,送进嘴里。 “味道是真不错,战风渊这小子到底藏着多少朕不知道的宝贝,今晚可真是期待啊。” ... 与红叔、骆凡焦急不同,会场某个雅居里,乔装成豪贾的金面人正在淡定享受绊倒敌人的美妙过程。 战风渊,今晚的点天灯,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金面人不光自己来,还安排好几个罗情门外围成员参加这次雅赏会,目的只有一个,抬高价格。 他要让战风渊穷困潦倒,名誉扫地,再没有心思和罗情门争斗。 ... 场中,被邀请来参加雅赏会的一部分不知情官员和富贾还不清楚这场集会的重要性。 看场中匆忙且简单的布置,埋怨时间不对的同时,还抱怨这次集会没什么重量级人物参加,叫卖的物品档次肯定不高。 有几个富户兴致缺缺,正要起身走人。 忽听得赞者一声郎喝。 “宣南公主到。” 公主? 雅赏会还邀请了公主? 众人惊诧之时,赞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辛国太子、八贤王到。” 辛国太子怎么也来了?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宾客们一个个都起身迎接两位重量级人物。 这还没完,辛国太子和八贤王还没落座,赞者又开始唱到。 “永王到。” “永王怎么也到了?” 永王,极少参加这种民间集会,怕有失身份。 宾客们议论纷纷,尤其是那些不知情者,大脑都蒙的。 “不就是一次普通的集会吗?大人物们为何一个接一个地来?” 感叹还没停下。 又有重量级人物到场。 “辰王、文崇公主到。” “太子到。” 宾客们不淡定了,这里头,有一部分是各方派来恶意加价的富商,原本以为就是常普通的小型集会,谁知道来了这么多皇室权贵。 每进来一位,宾客们都要起身高呼恭迎。 凳子都坐不热。 众宾客下意识望向南境节度使战风渊所在位置,和他身下那张镶了金边的椅子。 心中带着疑惑,今晚的天灯不会点不起来吧? 太子最后登场,还没走近战风渊,就发现他身下的椅子。 太子一向镇定,转瞬间恢复如初。 此时的位置是,太子正中c位,左手边是宣南和旬三,右手是战风渊和卢崎。 永王、辰王、文崇离他们不远,辛国太子和八贤王则坐在鱼池对面,隔园相望。 太子最后登场,他一坐下,赞者高喊。 “雅赏会,正式开始。” 奴婢侍从们端着炭炉、铜锅和菜肴鱼贯入场。 第143章 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雅赏会的司仪是位美娇娘,身材火爆,脸蛋美艳,尤其是那对眸子,娇羞中带着摄魂掠魄的魅力。 让人一看就无法自拔。 “骆会长居然让柔娘做司仪,这战风渊的面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柔娘,可是红叔手下顶尖的叫卖师,样貌让男人垂涎,可在她叫卖技巧上,美貌不值一提。 柔娘的双臂非常修长,垂手能过膝,在叫卖时,左手摇铃,右手伸展,主持叫卖时,无论是形象还是气质非常让人沉醉。 这可是每年才出来一次的金牌叫卖师,主持的那都是皇族和巨贾们的私人叫卖会。却因为一个小小的从四品下节度使出山。 骆凡可真是大手笔。 奴婢侍从在客人之间来回穿梭,脚步轻盈,声音极小。 都是红叔训练有素的手下,用在重要活动上,从他们行走的脚步和端餐具菜肴稳定的双手判断,这些人都有些拳脚功夫在身。 红叔匠心独运,在院子中间搭高台做物品展示,其他区域则利用植物、假山、廊柱分割出数十个区域。 再摆在桌椅,将不同身份地位的客人引导至不同区域就座。 每个小区域的前端安置了一张案桌,仆人们将炭火、铜锅、菜肴一一上齐。 柔娘展开标志性细长手臂,柔柔笑道。 “各位宾客,雅赏会提供的这种时兴吃法叫火锅。” “火锅?” 宾客们自然对新奇的用餐方式感到好奇,交头接耳,不少人双手撑着扶手,伸长脖子观察。 铜锅摆上,就有侍从提来铜壶,将一壶壶烧得滚烫的高汤倒入铜锅。 场间顿时香气四溢,勾起无数人馋虫。 高汤的原汤可都是通古今任务组从双庆市最着名的火锅店后厨买来的。里头添加了数十味香料。 这种香味对于从未接触过火锅的古人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已经体验过一次的太子还算镇定,他身边的宣南和旬三完全受不了。宣南小女孩性子,端不住公主的架子,直接走到桌前,握着筷子就开始往汤锅里下肉片。 奴婢的木托盘里有六种口味蘸料,宣南不知道选哪种,回头望着风渊哥哥。 战风渊微微一笑,建议道:“芝麻花生酱不错,味道浓郁,却不易残留口气。” 这时候便体现出宣南是个不容易被摆弄的主,偏偏选了蒜蓉香油蘸料。 肉片挂上蘸料,特殊的香味瞬间俘获了宣南的心。这可是最经典的双庆火锅蘸料,经过无数人的口味测试。 极品美味。 “好吃好吃。”边吃边蹦,开心极了。 指了好几样菜,让奴婢帮她烫熟。 公主都开始享受,周围的宾客就不客气,纷纷上前,开始烫菜。一开始大家还算矜持,讲礼节,尊地位,吃了一口后,全都抛诸脑后。 慢半拍的结果,好吃的菜就进了别人的口。 一吃一个不吱声,桌上的菜肴一眨眼就被清空。 辛国太子口中唾液疯狂分泌,看了好几次贤王。 实在是火锅的汤底味道太过美味,八贤王也在隐忍,可他始终记得辛国颜面。 “太子,不可冲动,仓国太子没动,我们也不能动。”可喉部不停滚动,额头上也开始渗出汗珠。 强行忍耐进食的欲望。 两国太子竟因为谁先动筷子吃火锅较起劲来。 对方不动,另一位也不动。 朱泽荪察觉对面两人的想法,嘴角渐渐挂上笑意。 微微向战风渊那边歪了歪身子,小声道:“若非前几日,在崇文馆先品尝过火锅的滋味,这会子孤可不保证能稳坐到现在。” 战风渊玩心大起:“太子要和对面比到最后吗?” “有何不可?”说完这句话,太子侧头看向永王和辰王区域。 两人也没有动,文崇也没有,不过看样子,忍得难受。 辰王感受到太子的视线,回望了一下,装模作样点个头,算是友好回应太子哥哥。 扭头看着文崇:“妹妹,你一整天都在外面,没吃什么东西吧,要不去尝尝火锅的滋味?” 文崇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以她的性子,自然是冷静理智,绝不冲动,可这会子宣南都快吃饱了,重要的是,她发现辛国太子的目光一直在宣南身上流转。 扭着帕子心道:不行,不能让妹妹抢走辛国太子全部注意力。 想通之后,文崇起身,气定神闲走到桌边。立刻就有奴婢上前,小声介绍桌上各色菜肴。 好多菜品见都没见过,文崇不清楚它们各自味道如何,思忖再三,一抬头,发现宣南正举着酒杯,跟相熟的一些宾客喝起酒来。 这里仿佛是她的主场,豪气干云,于男子不遑相让。 文崇豁出去了,闭眼指了几道菜。 她隐隐听到了宣南问战风渊蘸料的话,不想在嘴里留下口气,便选了芝麻花生酱做蘸料。 入口之时,鸡肉的鲜嫩和蘸料的丰富层次瞬间让她感到以往的二十一年白活了。 这才是人间美味。 不知道是火锅的热气熏的还是太过感动,文崇眼含热泪,大口大口吃起来。 渐渐不再去关注辛国太子的目光是不是停留在她身上,也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完全敞开心扉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文崇有文崇的美,宣南有宣南的飒。 忍受饥饿的辛国太子抓耳挠腮。他发现宣南的眼中完全没有他这个辛国太子,和别人哪怕是一个身着不太华丽的宾客都能喝上两杯,却连一个寒暄和虚伪的眼神都不给自己。 晏瞳极是个极其骄傲自负的人,宣南这样的女子很有野性,难以驯服,起初被她特殊气质吸引,深入了解后,他又觉得欠缺沉稳和内涵。 无聊之际,晏瞳极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文崇身上。 这女子在面对极致美味的时候,依旧保持着雅致和高贵,进食速度不快不慢。 似乎心有所感,在晏瞳极看向文崇的时候,文崇亦抬头望了过来。 文崇不紧不慢,抱以最真诚友善的回报。 笑得如沐春风。 或许是因为笼罩了一层铜锅里飘起的水汽,那张脸朦朦胧胧,似雾似烟,缥缈虚幻。 秋水含情,人间绝色。 面容还有一丝熟悉。 晏瞳极的心猛地一缩,大脑瞬间宕机。 第144章 好戏开场(上) 最终,所有人都经受不住火锅诱惑,食指大动,加入到争抢行列。 至于两位太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则以文崇给辛国太子敬酒而宣告终结。 进食结束后,奴婢们又端来水果点心,晚宴就算结束。 司仪柔娘手里的摇铃响了三声,好戏正式开场。 第一波叫卖物品是件唐三彩釉陶盘,色彩鲜亮,造型端庄,釉面流淌感强烈,一看就是皇族精品。 叫卖会一开场就是重头戏。 宾客们交头接耳,自然知道这件釉陶盘的分量。 “好东西啊,这样的精品,李某也只是在王府里见过。怕是哪位皇族手里流出来的吧?可惜,这些东西到头来都要算在战节帅头上,唉,可惜可惜。” 旁边的人嘲讽道:“这样的小规模集会,能拿出这件宝贝做当头彩,已属难得。后面不会有好东西了。” 旁边的旁边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作为第一件叫卖器物,不知情者都在思考后面还有没有好货,而那些被安插在宾客中的煤子,则抓紧这个机会,疯狂叫价。 底价为二十两银的唐三彩釉陶盘,价格水涨船高,被喊到三百二十两。 太子转头看着他家左率,眸底露出探究的目光,他思考的是,华夏那边给了风渊多少好东西,让他能这么淡定从容,稳稳坐住。 更多的则是看好戏的心态,所以整个人显得轻松自在,一点也不紧张。将对面辛国太子投来的挑衅目光,和永王、辰王幸灾乐祸的玩味儿表情尽收眼底。 唐三彩釉陶盘若是随葬埋在土里,一千年后被后人挖出,自然当成无价之宝,可惜,这东西刚生产出来,虽是皇族之物,却很常见,价格高不到天上去。 因为太子和公主来给战风渊撑场面,叫卖声变缓,唐三彩釉陶盘的价格自三百二十两后,提高的速度缓慢下来。 最后,落在四百三十两银之上。 一件宝物的价格看不出所以然,可今晚三分之二的宝物叠加在一起的价格可就恐怖了。 柔娘开场就说过,今晚有数百件货品被叫卖。 三分之二也有近两百件,叠加在一起的价格,着实恐怖。 金面人呡了口清茶,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心里暗忖:战风渊,迎接风暴的来临吧,今晚,叫你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今晚,节度使战风渊大人点了天灯,按照集会规矩,非战节帅提供的叫卖品,最后全部加价成为战节帅囊中之物。” 柔娘摇三下铃。 唐三彩釉陶盘价格从四百三十两银自动加价五两,以四百三十五两银为最终成交价。 一名美婢将唐三彩釉陶盘放回原盒,端到节帅大人面前。 战风渊起身,面带笑容,拱手向四面八方作揖。 “多谢各位抬爱。” 下面立刻有宾客小声嘲讽:“抬爱个屁,这家伙是个傻的吧,不知道点天灯的意思?他准备的银钱够支付今晚的叫卖品吗?” 旁边人回他:“打肿脸充胖子罢了,以往被迫点天灯的那些个倒霉鬼,一开始不都这样?” “哈哈哈,对的对的,瞧我这记性。” 叫卖继续。 第二样宝贝由两名侍从抬上来。 箱子很大,里头的宝贝个头应该不小。果然,侍从打开箱子后,搬出里面的吉金器。 是一尊香炉。 柔娘介绍:“在座各位,有哪位知道这尊香炉的来历?” 太子扶额,感叹一句:父皇真大方,这东西也送出来了。 永王眼神如鹰隼,目不斜视盯着这尊纹龙香炉。想起一些往事。 他十八岁得许在宫外开府,房中缺一口香炉,向父皇讨要过几回,没成功。 这东西留在皇帝内库生灰就算了,居然以这种方式“送”给一名武将。他怎么也不甘心。 心中妒意滔滔,拳头松了又紧,额头青筋暴起。 辰王带着醋意,开口解释:“这尊香炉仿的是西汉错金铜博山炉,高一尺二寸,炉身通体闪耀着金色,表面镶嵌着金丝错出的精致纹饰,细节之处堪比发丝。”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深深喘息,无奈继续道:“这尊香炉,原来是陛下所用。” 哗!!! 场内一片喧然。 刚才还说唐三彩釉陶盘后无好货的那人被啪啪打脸。 皇帝曾用物,给这尊香炉烙上深深印痕。 柔娘展现一抹淡淡的笑容,柔美到了极致,用最春风拂面的语气开口:“仿西汉错金铜博山炉,底价十金,每次叫价不低于一金,叫卖开始。” 宾客们还处在震惊中,率先有人喊了价。 “十一金。”金面人。 “十二金。”辛国太子。 “十五金。”永王。 “十六金。”辰王。 “十八金。” “...” 旬三额头上爬满虚汗,越过宣南,朝战风渊介绍说:“每次集会都会核实参加宾客的财力,这些喊价的人可不是胡乱叫价,必须有实力支付所喊价格,才能加价。若是被集会组织者知道有人恶意加价,会遭受很严重的惩罚。” 战风渊默默点头。 这一点倒是印证了他心中某些猜测。 因为这一次的叫价范围小了很多,大部分宾客都没有举手,原来是没有那么多财力支撑他们叫价。 “哼,还有闲情聊天,不知道他头上的天塌了吗?” “哥哥也要同那些人一样,斗垮战节帅?”文崇反问辰王。 辰王一脸阴鸷:“这战风渊一回京师,太子就解了软禁,再让他表现几回,太子的根基怕是越来越稳了。” 在妹妹面前,辰王没有掩饰自己的夺嫡之心。 文崇微微皱眉。 她有自己的算计,哥哥如今的能力和朝中地位,远远不如太子和永王。 若她是哥哥,这时候,也会选择先合作扳倒太子,瓜分势力,再和永王拼斗。不过还有一条更踏实的出路,那就是坐山观虎斗。 看两个最厉害的哥哥斗得你死我活,再坐收渔翁。 文崇更倾向于第二种方案,更加稳妥。 进可攻退可守,奈何她是女儿身,否则,一定展露才华,拼搏一回,谁说女子不能坐上那把至尊之椅? 第145章 好戏开场(中) 仿西汉错金铜博山炉,最终来到了一百三十二金。 战风渊跟前有个专门记录最终价格的侍从,手里捧着本小册子,把叫卖物一件一件记录下来,不光有单价,还有合计总金额。 大大方便战风渊估算自己手里的金银够不够支付,需要倒贴多少进去才够补这个巨大的窟窿。 这时候的普通官员,以五品为代表。 俸禄分禄米和俸钱两部分。 每月禄米大约是二十石,算成现代重量约为2300斤。而俸钱是九贯钱,即九千文。九贯钱换成银子是九两纹银。一两金大约能兑换十两纹银。 所以,按战风渊的俸禄,差不多三个月才能买得起一只仿西汉错金铜博山炉。 何况他还有这么多私兵仆人要养,余钱更少。 宣城大旱后,他的所有体己全都用来购买粮食和物资,几乎没有剩余。 战府也是这类情况,有家眷仆从奴婢,每月俸禄看着多,掰开来也只是勉强,还需在别的渠道想办法搞钱。 更别说没有品级的吏员,收入更小。玉京官员三个月不发俸禄,就有人冒险出卖情报,可以想象生活有多拮据。 这才第二件叫卖物,上百件叠加起来,总数太过恐怖惊人。 怕是把战府和府里的所有物件儿都卖了,也弥补不了这巨大的空缺。 侍从把仿西汉错金铜博山炉端至战风渊面前时,金面人还不满足,他想起一条不算隐秘的民间传闻,战山阅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儿子,家教严苛,父子之间感情淡薄。 随手招来身后站着的跟班,让他立刻去战府,通知战山阅,他儿子在集会上点天灯的事。 金面人能够想象,输得底裤都掉的战风渊还要面对盛怒中的父亲,那一幕很值得期待。 ... 很快,第三件、第四件叫卖物被送上高台。 也是珍品,但不及仿西汉错金铜博山炉,分别以九金五两银和一百三十五两银的价格落在战风渊头上。 集会还有另外一条不成文规矩,叫卖师开出底价若是以金为单位,是不能用纹银支付的。 必须用等价金锭。 所以仿西汉错金铜博山炉叫卖开始,大量普通商贾没了叫卖资格,只能干瞪眼。 在仓国,民间流通以铜板为主,官员或富户银子流通比较广。但金子却只在皇族和高层官员之间流通。 一个百姓手里突然摸出一锭金子,那是要被官府责问来源的。一旦使用金锭交易,也会被掌柜记录下来,害怕惹祸上身。 由于纹银携带不便,大宗交易买卖时,也用各地钱行发行的银票代替。 第五件叫卖物上台,场中人看战风渊的目光都变得诡异起来。 有些商贾不断摇头叹息,感叹好好一位节帅大人,要折在这场集会上,也有人幸灾乐祸,准备在后面的叫卖物上发挥更大能动性。 “第五件叫卖物,镶嵌螺钿镜。起叫价格二百两银,每次加价十两。”柔娘细腻的嗓音钻进每个宾客耳中。 银子为底价,喊价的人很多,价格飞速攀升。 辰王扭头看向太子这边。 看似关心,实则夹着些嘲讽道:“风渊钱够吗?只要开口,孤可以借给你。” 另一头,永王也传来关心的话语,说愿意借钱。 战风渊起身朝两位皇子拱手答谢,说钱够。 辰王嗤笑道:“装模作样。” 文崇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感到心惊肉跳,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她细细琢磨过,绝非战风渊点天灯。 战风渊和太子太淡定了,人再怎么会演戏,总会露出马脚,可惜,自始至终,看没看出两人脸上一点点慌张。 有了这层顾虑,文崇几次三番暗示哥哥,事情不要做得太绝。 辰王要是有妹妹的智慧,支持他的朝臣会多不少。 第五件叫卖物送到战风渊手里后,楚九年到了,向红叔传达了陛下口谕。 红叔本打算先上节帅大人的物件儿,最后用宣南公主的压轴,既然皇帝叫他不用担心,那他就动了个心思。 先是找人给公主传了张纸条,说明情况,宣南是个惹事的主,有好戏上演,她乐得配合,当即同意红叔做的调整。 所以,第六到第四十五件叫卖物都是她库房里的宝贝。 为了节省时间,红叔专门让人统计整理过公主所供物件,四十件,三分一是陛下赏赐和各宫赠礼,都是珍品。 每一样都喊到一百两银以上。 每叠加一次价格,宾客们脸上的精彩更甚一分。 这时候,辛国太子那边坐不住了。质疑起骆凡商会和醉仙楼的权威。 晏瞳极身边一位使臣起身,质问柔娘:“柔大师,这战节帅点了天灯,如今,总价累计到了二百七十金另三万六千二百两银,他战家怕是没有这样的实力支付这大笔卖金吧。集会还要继续下去吗?” 此人这样说,并非要帮战风渊而是有一番算计。 柔娘不慌不忙道:“想来各位宾客与这位辛国使臣一样,对战节帅的实力感到困惑。各位不妨耐心等候片刻,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宾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以目前累计的卖金,大部分玉京官员和富贾都没办法偿还。当然,贪腐成性的官员除外。但他们可不敢暴露真正的财力,所以天灯这个位置,不是炫耀财富,而是用来整人的。 ... 金面人安排的人骑马赶到战府门口。 “不好了,不好了。”那人显得焦急万分,跌下马来,趔趄着冲到守门怀中。 带着哭腔:“快,快通报老爷,少爷他...”话说到此,这人不说了,晕倒在守门身上。 两个守门见此人身上衣着华丽,不敢怠慢,立刻进屋通传。 福叔把人安排在一间耳室,见到战山岳后,那人跪在地上哀嚎:“战老爷,不好了,你家少爷在雅赏会点了天灯。” 战山阅没参加过任何一次集会,但作为朝中大臣,听过不少次,往日还和同僚一次嘲笑过点天灯的愣头青,这会子轮到自己。 他只觉胸口一团烈火,烧得人通体烦躁,一股闷血上涌,整个直直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福叔立刻伸手给老爷掐人中,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醒来之时,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大喊一句:“败家子。” 第146章 好戏开场(下) 刚结束手里要事的滕湖紧赶慢赶,正好在第四十五件叫卖物送到战风渊手里时,抵达醉仙楼。 刚下马准备进去,被人撞了一下。 滕湖正要问一声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抬头却发现此人是好兄弟的父亲,战山阅。 “世伯这是刚来?” 战山阅被气得不成样子,指着滕湖半天说不出话。 “我刚到,里头什么光景?”滕湖抓了个门口带路的小厮。 那小厮躬着身子,恭敬回答太子右率的提问:“回禀大人,目前已经来到第四十五物件叫卖物,合计二百七十金另三万六千二百两银。” 急着见儿子的战山阅停住脚步,听清这个巨大的数值时,愤怒上涌,差点又要晕过去,被滕湖一把扶住。 “世伯,风渊是懂分寸的,事情应该会有转机,您先别急。” “逆子,逆子。”战山阅老泪纵横,真是气极了,身上配饰都没戴全就出了门。 不对,滕湖认真观察战世伯,他身上没有任何一件配饰。 这是...... 他想到一种可能。 其实滕湖也不喜欢这位世伯,他为人小气,竟妒忌自己儿子比他更有才能,经常在同僚面前说儿子坏话。 出于对长辈的尊敬,他才勉为其难喊他一声世伯。 他原以为战山阅这时候来醉仙楼,是来数落、责难儿子,却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一样饰品。 如果不是出门太过仓促,就是另有原因。 滕湖视线落在战府管家福叔怀中的木箱上,隐隐希望是后一种。 扶着战山阅,缓步来到集会现场。 这时候是中场休息,给宾客们上茅房、筹钱的时间,因为待会摆上来的货品据说全都是战节帅提供。 柔娘提醒了好几回,场中几乎所有宾客稳坐钓鱼台,第一次不把柔娘的提醒放在心上。 宾客甲冷讽道:“我承认,节帅大人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说到好东西,他没有,也拿不出来。” 宾客乙提醒他:“会不会把陛下和太子赏赐的物品拿出来周转?” 宾客丙摆手,否认:“战风渊事先并不知道会坐上天灯位,肯定没有准备。再说陛下和太子的赏赐哪会轻容易拿出来叫卖?” 这人猜对一半,陛下和太子的赏赐确实没有带到现场叫卖,而是一股脑都投送给了白暴雨。 战风渊提供的叫卖物另有其他。 宾客们大多不知道,待会出现的物品会让他们有多破防。个个后悔没早一点多准备点现钱,白白让机会溜走。 金面人一直留意院子入口,派出去的属下回来之后没多久,战山阅果然带着一脸怒气闯了进来。 许多宾客都发现了这位来势汹汹的战大人。 不出所料,战山阅一走到战风渊跟前,一个巴掌呼在儿子脸颊上。 这一巴掌凝结了复杂的情绪,裹胁着深深的嫉妒和责备,扇得战风渊头都抬不起来。 “父亲。” “别叫我父亲,我不是你这个不孝儿子的父亲。” 宣南、旬三纷纷起身。 旬三刚要开口为战风渊辩解一两句,宣南公主急道:“不怪风渊哥哥,他是被人设计了,不得已坐上这把椅子。” 战山阅这才注意到说话的人是宣南公主,可他现在气得不行,胸口吐着大团怒火,行礼的姿势很勉强别扭。 “见过太子,见过公主。” 这一巴掌也把浑浑噩噩,云游天际的卢崎给拉了回来。怔怔望着战山阅。 有人打他师兄可不行,抬手就要揍那不长眼的家伙,生生被旬三抱住。 “那是你师兄的父亲,你可看清楚了。” “父...父亲?是世伯,战世伯。”卢崎摇摇晃晃,精神还未完全脱离萎靡,站都站不稳,一个趔趄扑在福叔身上。两人之间有一点距离,人没靠住,结果双手把人家福叔的木箱扯翻在地。 金银细软,一张张面值十两、五十两和一百两的银票,还有地契、房契、店铺、庄子铺契等凭票。 一骨碌往外涌。 那是看清这些东西的当头,战风渊哭了。 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滕湖、旬三、卢崎等人也都呆怔,好似看不懂这个嫉妒儿子的父亲。 战风渊一撩衣摆,双腿磕地正正跪在战山阅身前。 “父亲,是儿子的错。” 战山阅一把老骨头,气得面颊一阵红一阵白,抬手又要打脸,手却不停颤抖,怎么也打不下去:“你糊涂啊,节制整个南境的节度使大人,怎么这么容易上当?” 战山岳哭得悲怆。 “世伯,不怪师兄,都是我的错,是我沉缅悲伤,没有及时发现异常,没及时提醒师兄。”卢崎彻底醒了,做了个让人大为惊讶的事,跟师兄一起跪在战山阅跟前。 战山阅用手背擦泪,重重叹息,一声比一声悠长。 这时候,太子脸上带着一丝感动,柔声道:“世伯,风渊拿不出这么多钱,孤府里还有一些,足够了。” 宣南也附和:“世伯,先前几十件叫卖物都是本公主提供的,卖金全数给风渊哥哥就是。” 这时候,场中宾客们才知道,后来的四十件叫卖物原来是公主提供。 这不是左手进右手出嘛,那战风渊岂不是支付个佣金即可。 傻缺是他们,白忙活一晚。 辰王气得不行,刚要起身上去吵几句,被文崇死死拉住。 “哥哥,你可真迟钝,继续看。” 辰王不常在后宫走动,跟宣南关系也不好,所以没看出来那些东西都出自宣南的小金库。比起辰王,永王就聪明许多,第十件叫卖物出现后,他断定这是父皇和宣南送给战风渊礼物。 所以不再跟价,沉默不语到此刻。 “公主好意,战某和小儿心领了,战家虽算不上富裕,今日的卖金应该还出得起。”说着话,把地上厚厚一摞凭票塞进儿子手中。 “父亲,您把姨娘的嫁妆都弄来了?”姨娘带着庶妹回老家省亲游玩至今未归,战山阅塞进战风渊怀里的凭票里,有近三成属于姨娘的嫁妆。 还有散落一地的金银细软,全是女子闺中之物。 “先解决今晚的事再说,钱可以再挣,我们战家的面子必须保住。” 听到这话,战风渊止住哭泣,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直以为父亲不喜欢自己,却在紧急关头挺身而出。 “父亲,您先坐,接下来才是雅赏会重点,这些凭票您先收好。”凭票又回到战山阅手里。 不光战山阅糊涂,除了太子,谁也不知道战风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顿好父亲,战风渊示意柔娘,下半场开始。 第147章 世界的尽头是带货 侍女书春、书夏、书秋、书冬分别端着一个托盘进入院中。 托盘上,用了绣竹的丝帕遮盖托盘,丝帕中部微微隆起。看样子第一轮展示的叫卖物体积就巴掌大,不知道为何物。 柔娘吊足胃口,遮盖的丝帕一直不掀开,只是让四名侍女端着托盘在场中来回穿梭。 “什么物件儿?如此神秘。”有不耐的宾客扯嗓提问。 柔娘并不回答,展开细长手臂,跟随走动的侍女,示意稍安勿躁,把视线都留意在叫卖物上。 为了让宾客们看得更仔细,柔娘示意侍女走得更近脚步放得更慢些。 这时候,有宾客留意到,经过的侍女身上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这种香气和香粉面药的味道大不相同,仿佛是从几名女子全身各处散发出来。 春夏秋冬四人走得更近,不光身上有香气,皮肤也特别白皙细嫩。 “是香粉,在下闻到了茉莉花香粉的味道,不过这种香味很纯,很清新。” 柔娘俏皮地在唇间做了个否定动作,又惹来新一轮猜测。 “快揭晓谜底吧,浪费这时间是想帮战节帅筹钱吗?” “就是就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折腾我们这么久。” 宾客们耐不住好奇心,纷纷出言抗议。 一名侍从领着一个乞儿自外面进来。 这乞儿身上的衣衫破成荆条,黑兮兮油腻腻挂在身上,勉强避身,完全看不出布料原本的颜色,臭味难闻。还有一头鸡窝般头发,长期没有梳洗,都打绺了,仔细看,发间挂着碎菜叶、枯草,不停有跳蚤进进出出。 来参加集会的女眷们立刻用帕子捂嘴,作势要呕。 像泡在秽渠里好几个月,刚从里头打捞上来的布条。 味道太臭,太脏。 宾客们刚要抗议,只见侍从拎水桶上来,还扛来一个大木盆。 众目睽睽下,要给小乞儿洗澡。 全场宾客集体傻眼,搞不懂集会组织者要搞什么。 面对这么多观众,小乞儿眼眸里透露出些许恐惧,可带他进来那人承诺过,完全任务,给他一百文钱。 足够他两三个月吃喝。 配合一下还是愿意的。 早准备好的温水浇在乞儿头顶,他被吓了一跳,肩膀上有两双手按着他,他明白过来,这是要给他洁身啊。 小乞儿大概七八岁模样,瘦削孱弱,淋水之后,蹲下身去,又被两个侍从拽起来,扯掉他身上的挂着的布条。 当然,给他留了条贴身亵裤。 这孩子胆子很小,一双眸子略带着迷茫。 心头还想着这些人是不是洗干净要吃他的肉。 宾客们伸长脖子,看侍从给小乞儿洗澡。这时候,侍女书春掀开她手里托盘,一块奶白色的物品展露真容。 “风渊,那是何物?”太子问。 这个雅间的所有人都好奇地侧向战风渊这边,等待他的解惑,除了苏溪。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小乞儿,双手紧紧握在将军所坐的椅背上。 “那东西叫香皂。” “香皂?” 众人带着疑惑和不解,继续看小乞儿洗澡。 温水浸湿了小乞儿杂乱的头发,洁白的香皂在头发上揉搓出丰富的泡沫。 茉莉花香味的泡沫顿时散发开来,盖住了小乞儿原本身上的臭味。 侍从干得很卖力,不一会儿,就看见一头的黑油脏污顺着身上往脚下木盆趟。 小乞儿从没有过这种待遇,被人服侍着洁身,而且那东西的味道真的好闻,像极了开满山野的茉莉花。 大约一炷香功夫,原本看不出面貌,臭水沟里的脏娃娃,瞬间变成了光洁如新的侯门公子。 全场沸腾。 开始疯狂追着侍女、侍从打听名字。 这时代,自然有清洁用的胰皂、澡豆,穷人只用得起草木灰,清洁效果可想而知。 脏污还行,油污完全弄不掉,衣物浆洗之后,色泽只会越来越陈旧。 小乞儿焕然一新,有人拿来干净的帕子,给他揉干头发,还有人帮他把头发梳顺,搭在身后。 给他换了身干净的侍从衣衫。 俏生生站在柔娘身旁,面对无数探究目光,手足无措。手里塞着刚才给自己用过的香皂。 “各位,香皂的功效大家都看在眼里,这就是节帅大人提供的第一件叫卖物。具有茉莉花香味的香皂。” “起叫价五两银子,每次加价不少于一两。十块起叫。” “六十两。” “八十两。” “一百五十两。” 这一轮加价,许多女宾客参与其中,叫价比男人还疯狂。 价格很快飙升至二百两。 “香皂我要定了,谁都别和我抢。”某位大臣之女高声宣布。 立刻引来周围女眷的不满。 “什么是你的,价高者得。二百两。” 十块香皂卖出了天价。 金面人旁的手下有些担心:“头儿,战风渊会不会...” “不会,”那人话都没说完,就被金面人打断。“不过是几块香皂而已,急什么。” 宣南也参与到加价行列,旁边的文崇就难过了,想要那东西想得发疯,却碍于身份和人设,没参与叫价。不过放在桌下的双手,已经攥得苍白。 “五百两。”最新叫价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辛国太子方向。 似有所感,文崇同样看向他,得到辛国太子礼貌的点头。 “他是为我叫的价?”文崇有些不确定。 这时候,没有人再提高价格,毕竟只是十块有香味的清洁用品,不值得花那么多钱去叫卖。 “五百两第一次。” 宣南咬着牙,转头看向风渊哥哥。 战风渊无奈地笑,告诉她后面还有才作罢。 “五百两第二次。” “恭喜辛国太子,茉莉花味香皂是你的了。” 侍从端着一个木匣,将里头十块用丝帕包裹的香皂送到辛国太子身边,却用手势示意侍从,送给对面的文崇公主。 全场视线集中到文崇公主身上,让她好一阵炫目羞涩。 给辛国太子福了身,以表谢意。 八贤王震惊地看着一切,大脑宕机,思考停滞,心想,太子不是中意宣南公主吗?这么快变了对象? 晏瞳极脸不红气不喘,并不为自己的善变感到任何羞愧。 大大方方盯着文崇看个没完。 第148章 坑的就是你 小插曲之后,眼见侍从要带走小乞儿,苏溪急得直接双膝跪在将军跟前。 “苏溪,你是我的手下不是仆人,无需行此大礼,快起来,” 苏溪眼眶泛红,带着哭腔恳求:“将军,求您,把那小乞儿收了吧。” “苏溪你...” 小乞儿快要走出院子,苏溪忙解释:“将军,苏溪小时候也流浪过几年,属下可怜那孩子,求将军了。” 他一直磕头,额头都破了。 战风渊打了个响指,柔娘看过来。 “战某见小乞儿可怜,想带走收留,望柔娘行个方便。” 刚要跨出院门的侍从停住脚步。 小乞儿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躺在破庙里等死的时候,有官家突然来到他身边,塞给他一个石头饼。问他愿不愿意完成一个任务,然后可以获得一百文钱的奖励。 天上掉馅饼的事,换做旁人一定要想一想,可这些过了今日没明天的乞儿能活一天是一天,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他等在退房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光明的未来即将砸在自己身上,一根这世间最粗的大腿就在他面前。 他只知道,石头饼香甜,完事后,就有一百文钱收入。或许他能换身干净衣衫,多买点吃的,长点力气,找个跑腿的活干干。 再也不用被饥饿弄得整宿无法入睡。 “你叫什么名字?”战风渊问紧张呆怔的小乞儿。 这小家伙浑身散发着茉莉花香,好奇又无措地望着周围探究的目光。 “小的叫五五。” “五五,你以后就叫苏五,我是你哥哥了。”苏溪激动不已,拉着苏五给将军磕头。 苏五的奴籍自然有侍从跑腿去衙门办理,他无需操心,只是好奇苏溪口中的过往。 苏五脑袋晕乎乎的,今天真是幸运,不仅有石头饼吃,有澡洗,还莫名其妙有了主人,有了哥哥。 不过他很开心,被苏溪拉着的小手暖呼呼的。 ... 战山阅依旧紧张,五百两杯水车薪。儿子到底有什么手段力挽狂澜呢? 第二件叫卖物研究的是香皂,不过是另外一种味道,檀香。 这一次数量更多,二十块,起叫价六两一块。 价格急速飙升,被一个富商以九百两价格买走。 欢喜得那人想要立刻回家,把檀香味香皂当成礼物,送给需要打通的关系。 周围宾客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 又把这人给得意好一会儿。 第三轮叫卖不再是香皂,而是一本小册子。 柔娘的话让院里再次沸腾。 “这样物品不是实物,而是一种生产工艺。” 场中人心中有所猜测,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当即就有宾客重重拍打大腿:“完啦,准备的钱不够啊,该如何是好?” 夜已深,钱行打烊,弄不到金银。 有敏锐嗅觉的富贾,立刻吩咐手下,想办法弄银子和金子,或是等值的房契这类贵重物品,不管如何,带来就行,或许可以现场进行兑换,后面怕是有更好的东西出来。 “诸位或许有所猜测,没错,就是香皂的生产工艺。”柔娘手里举着印有香皂生产工艺的小册子。 “起叫价五千两银,每次叫价不少于二百两。叫卖开始。” “六千两。” “七千两。” “七千五百两。” 晏瞳极呼吸急促,拉着八贤王的手:“无论如何,都要把香皂的生产工艺弄到手。” 八贤王和身边使臣们也是这么想的,这东西弄到手,生产出来,再高价卖到仓国,赚得盆钵满钵。 香皂可是消耗品,有点财力的富户都能用。完美替代胰皂,稍微计算一番,就知道里头多少利润空间。 对于现钱,辛国使臣们可有的是,反正仓国陛下已经给他们进行了第一次赔款,足足一百万两,钱不是问题。 而辰王永王和辛国太子这时候共脑了。这么实用的工艺,一定要掌握在本国人手里,绝不能流到敌人手中。 “一万两白银。”辰王叫价。 哗~ 普通宾客纷纷退出战斗,他们那点财力,卷不动这些皇族权贵。 “一万一千两。”八贤王举起手里叫价牌。 “一万二千两。”永王和辛国人卯上了。 “一万五千两。”八贤王挑眉,要钱,他们有的是。 “二万两。”一位面容陌生的富家公子喊出了这个价格。 场内只有红叔认识此人,乔装后的楚九年。他出手,就代表皇帝的立场。 “二万一千两。”八贤王再次提高价格。 “二万二千两。”辰王。 八贤王紧要不放。 永王:“二万五千两。” 宾客们看懂了,现在是仓辛两国竞争。 有人却看不懂,小声议论:“花这么多钱买个香皂生产工艺,划算吗?” “你傻啊,香皂生产出来,光卖玉京权贵一圈就能出货一万块,就算一块赚一两银子,第一批货就能收回成本,再卖往其它州府,量会翻倍再翻倍,赚头可大了。” 如此一分析,那些对市场不怎么敏锐的宾客也知道这份工艺的重要性。 这时候,价格已经被喊到四万两白银。 完全超脱凡人理解的叫卖物。三王难得团结一致对外。一定要抢到香皂的生产工艺。 战山阅、卢崎、旬三这些人下意识起身,紧张地关注着叫卖价格的飙升。 难道,仅这个生产工艺,就能平掉战风渊点天灯的账? 众人难以理解,更多人回想起战风渊一直以来的表情,终于知道他为何如此淡定,丝毫不担心结局。 金面人气得肺都要炸了。 辰王、永王和太子三兄弟难得团结一致,火力全开。 叫价节节攀高。 被苦苦紧逼的辛国太子压着牙,喊了个心里能承受的最终价格:“十万两银。” 用第一批赔款的十分之一买个配方,回去肯定会被父皇责备,可是少年人的脾性就是大,容不得半点羞辱。 太子朱泽荪和两兄弟对视一眼,三人同时闪烁出精明的光芒。 举起手里的牌子,淡淡报了个数字:“十万零二百两。” 另外两个王子的手准备再举的时候,辛国太子起身,举起手牌:“十五万两。” 第149章 抢疯了 晏瞳极很有信心,十五万两绝对能拿下香皂的生产工艺,谁知道,他刚把牌子放下,会场角落里,有个男子举起手牌。 楚九年出手机会不多,次次卡在咽喉部位。 太子、辰王、永王不认识此人,但觉得他一定代表某位皇族。 朱泽荪招来阿平,让他去打听一下举牌的男人是哪国人。毕竟,仓、辛、岚三国雄踞中原,样貌都差不多。 阿平很快返回,手里多了枚材质温润的玉佩。 太子一看就明白过来,这位是父皇的人,安心看戏。 这时候,香皂的叫卖价来到二十一万两,几乎达到各方心里价位天花板。 辛国太子晏瞳极这如今加价也不同于前几次,每次只敢往上加二百两,想来也是快达到预期。 既然皇帝出手,太子就没再喊价,另外两个弟弟偶尔举一次牌子,最终退出争夺。 “二十二万二千两,还有要加价的吗?”柔娘举起手里摇铃。 辛国太子双拳攥紧,心里左右为难。八贤王面色沉重,眉毛拧在一起。 花二十万买个配方,怎么都觉得奢侈,可偏偏不甘心让仓国发这笔小财。 “太子,冷静啊,我们这次来的任务是和仓国签订割地赔款条约。” 晏瞳极少年心性,他有把握,拿到香皂配方,只要生产出来,就能大赚一笔。 再说,还有割让的十二座城,一年税赋就能赚回来。 在柔娘报第二次的时候,晏瞳极的手举了起来。 “二十二万二千二百两。” 没人再和辛国人抢香皂配方。 白暴雨在现场,高低给晏瞳极比个二上加二的手势。 拿到香皂配方的晏瞳极只高兴了一阵儿,就感到好像被人给算计了。 没等他想通透,五个木匣被侍从端在怀里送到高台之上。 新一轮的抢货浪潮开始了。 每个木匣里,是一套完整的琉璃酒器,共有六只。 光彩炫目,美丽诱人。 这仓、辛、岚三国人好附庸风雅,用琉璃做的酒器饮酒,更能显示其高贵不凡的身份和地位。 而且,琉璃制造工艺掌握在述国人手里,每年只通过商队带来非常稀少的琉璃器物做贡品。有市无价。 琉璃酒器一出,场上宾客们顿时捶胸顿足,埋怨自己金银带少了。 竟有人大胆起身,向柔娘提议,集会暂停一炷香时间,等他们回去取了银钱,再开始。 这一点,红叔、骆凡会长早有交代,顺水推舟,同意半场休息一炷香时间。 住得近的富贾自然高兴,可那些远离城区,来回时间远远长于一炷香时间的富贾们只好另想它法。 借钱。 怎么说骆凡会长是玉京最大的商贾呢,会做生意,早就料到这样场景,立刻叫人支摊摆上算筹、账簿、笔墨。 这时候,众人才知晓,那些垒砌在会场边缘,大大的红漆木箱里原来装的全是金银。 有眼尖的富贾立刻上去排队,掏出私印画押,借到大笔金银。 有一就有二,四个借贷摊位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 一炷香后,准备充分的商贾们开始疯抢琉璃酒器。 每套都买出了五百两高价。 琉璃酒器之后,是清凉油,接着又是一轮琉璃酒器和超市里能买到的最普通的白瓷碗具。 自然都卖出不错的价格。 战山阅不再担心,拍拍儿子的肩膀,抱着装房契、铺契和金银首饰的木匣。 这一回点天灯,战家的脸面保住了,他不喜欢这种闹哄哄氛围,拉着福叔早早回了家,把现场留给年轻人。 好几次,宣南都要出手叫价,均被战风渊拉住,说她喜欢的那些东西,他手里还有不少,这个雅间的人每人留了一套。 宣南这才满意。 接下来,又是一样众人没见过的好东西。 竹卫生纸。 在仓、辛、岚所处年代,贵族如厕的时候,使用娟、布或是丝帕,成本高昂。穷人只能用厕筹,一种削得很薄的竹片,一端打孔,悬挂在蹲位旁,使用后用水清洗,继续使用。 根本打不到卫生标准。 竹卫生纸一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这是继香皂之后,又一种能改变生活质量的必需品。 第一轮的十卷竹卫生纸叫出二百两价格。 众人呼吸急促,按集会主办方规矩,下一样便是竹卫生纸生产工艺。 果然,当柔娘高举小册子,说出:“竹卫生纸生产工艺那一刻,场内再次沸腾。” 前头借钱的富户再一次破防,不为别的,要么花钱买了琉璃白瓷器物,要么没借够。 财力不允许的富贾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挣这个钱。 心都悔死。 晏瞳极又想把竹卫生纸工艺抢下来,这一回被八贤王死死摁住。 “别乱花钱了,回去你父皇要责备你的。” 晏瞳极挣扎反抗,八贤王没有办法,只能让两个使臣分立两侧,把他死死捆住。 最后,竹卫生纸工艺,以十五万两价格被永王拍到。 骆会长拿到两个生产工艺的时候,心动不已,按说,他是集会主办方,完全可以和战风渊商量,用一个不错的价格把两个工艺买下来,不过骆凡的眼光放得长远。 他看出来了,战节帅是块宝藏,能拿出两个工艺,手里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骆凡下了个天大的赌注,而他嬴了。 拿到叫卖金的战风渊一直在心里思考,能用什么方式感谢骆凡。 香皂和竹卫生纸之后,宾客们都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好东西出来,可最后一件宝物被人抬上来的时候,所有人充满期待。 经柔娘介绍,那东西有六尺六寸,比人还高,竖着立在柔娘身旁,被一块红绸完全盖住。 柔娘:“各位,骆会长和红叔讨论了很长时间才决定把这件宝物做压轴放上来。” 宾客们伸长脖子,好奇心再次被吊起。 当红绸掀开,宾客们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东西。 可当柔娘站在那宝物面前,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她之后,雅赏会掀起最后一次高潮。 那是一面六尺六寸高的穿衣镜。 第150章 辛国使臣又掉坑里 这个时代,将铜面打磨得光洁如新,用以照人。 再怎么能工巧匠,受技术和打磨材料限制,铜镜的清晰度还是有限。 仓国各宫妃子寝宫里都有铜镜,最大的也不超过量尺。 皇宫里最大尺寸的铜镜在皇帝寝宫里放着。 也只能照出半身而已。 穿衣镜一照面,现场安静地落针可闻。 这东西的归处恐怕至于一个,国家主人,百姓君王以及后宫妃嫔。 此时,金面人情绪澎湃,想要把穿衣镜送给主人的念头不断催发。 不管花多少钱,一定把穿衣镜弄到手,主人一定高兴。 金面人的想法同两国太子、辰王、永王还有楚九年一致。 他们都有送礼的目标人物。 作为女性,柔娘很舍不得这面穿衣镜,走上高台前,她曾在穿衣镜前驻足良久。 那时候的她,恐怕和看见锦衣袈裟时的金池长老一样。 占为己有是唯一的心理活动。 可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红叔的手下,还是奴籍,这样的好东西根本轮不到她。能照一照已经是天大幸运。 “穿衣宝镜,六尺六寸,起叫价,一万金,每次加价不少于五百金。” 哗!!! 全场震惊。 白暴雨要知道组员从拼夕夕网购来,500块的古风穿衣镜值这么多钱,不知做何感想。 一万金,也就是十万两银,一面穿衣镜居然定下如此恐怖的高价,战风渊实则心里没底,当他以为会没人叫价时,场上几人同时举牌。 “一万一千金。”第一个叫价的竟是八贤王。 辛国皇帝刚立太子,太子的母妃地位和家族势力自然水涨船高。受到皇帝恩泽。 八贤王毫不犹豫举牌,就是知道皇帝肯定会同意他买下这面穿衣宝镜。 “一万二千金。”永王想把穿衣镜送给他的母亲,德贵妃。 场上的女眷们嫉妒不已,但她们的丈夫没有这个实力和皇子们争夺,只能搅着帕子干瞪眼。 “一万三千金。”太子的母妃是皇后,当然有权利享受这样好的宝贝。 宣南和文崇都挺着急,她们可没有那么多金子叫价。 楚九年举牌,喊了个高价:“一万五千金。” 叫价不断叠加,有宾客收不了刺激,当场突发心疾,倒了下去,被侍从抬下去给郎中治疗,并没有影响叫卖继续。 既然是压轴,就表明这东西只此一件,他们不理解,战风渊能随时拿出很多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根本成产不出来。 很快,太子朱泽荪也放弃了叫价,南境发生大旱之后,他为了筹钱,当掉了不少值钱宝物,手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现钱。 加价来到两万金的时候,八贤王问了柔娘一个问题。 “柔大家,贵会没有宝镜的生产工艺吧?” 柔娘很肯定地回答:“抱歉,节帅大人说这样的宝物制作不易,十年才能出一面,并没有提供生产工艺。” 物以稀为贵,在场的人懂了,这东西全世界仅此一面,当然值钱。 八贤王不再犹豫,喊出新的叫价:“两万一千金。” 楚九年立刻跟进:“两万二千金。” 楚九年心中揣测八贤王的心里价位,大概能到一个什么程度。而他这边,也有一个目标价位。 杨贵妃的生辰就快到了,楚九年记得,去年贵妃生辰,陛下送了一件宝物给她,价值五万金。今年的生辰礼应该不会比去年差。 同样,金面人也有个组织能承受的心里价位。 三万金。 跟了个价格:“两万三千金。” 辰王、永王跟价。 楚九年:“三万金。” 此价格一出,金面人开始纠结了,继续往上喊,组织不能承受,可心里又万般不舍。 等他犹豫要不要举牌,人家八贤王直接把价格喊到三万三千两。金面人彻底傻眼。 一个组织跟一个国家拼火力,根本不够看。 场上,还能跟价的只有永王和楚九年。 同样纠结的永王不是出不起这个价,而是他一直以清廉贤能为人设,要是花几万两金买面宝镜,好不容易塑造的人设肯定会崩。 这一犹豫,楚九年又加价了。 “三万一千金。”楚九年稳扎稳打。 八贤王:“三万三千金。” 通过这场集会,楚九年发现那些辛国人的性情确实疏阔豪爽,加价毫不手软。 “三万四千金。”他把价格咬住,心想一定要弄到这面宝镜。 再一次把加价时,有人拍了怕楚九年的肩膀。 是那个浑身香喷喷的小乞儿,小家伙身材矮小,行动灵活,借助廊柱、盆栽等物遮挡身形,顺利把纸条塞进楚九年手心。 “战某还有一面宝镜,会后送到华轩舍。” 楚九年淡淡地笑,一面计算辛国人的心里价位,一面举牌加价。 每次只加一千金,死死咬住辛国八贤王。 “四万二千金,第一次。”涨到四万之后,双方加价都慢下来,往往思考很长时间,才加一千金。 战风渊很紧张,心想纸条已经送到楚九年手里,他为何还要继续加价? 八贤王的脚跺了又跺,咬牙坚持,直到柔娘喊到第二次三个字时,才缓缓举起手牌。 “四万二千五百金。”八贤王报了最终价格,他的想法是楚九年那边若是再举牌,他就放弃。 楚九年淡淡一笑,感到心情畅快,没有再举牌。 “恭喜辛国八贤王斩获宝镜。” 辛国人欢呼,楚九年内心也在欢呼。这会子,战风渊看懂了,朝楚九年拱手一礼,表达感谢。 ... 辛国人抢到香皂和宝镜,欢欢喜喜乘马车返回四夷馆。 醉仙楼这边,宣南他们自然不肯放过战风渊,吵着他要礼物。 “风渊哥哥,你说还有香皂,有香水,我才没叫价,你别骗我。” 战风渊无奈苦笑:“没骗你。” 他当即给每人送上一个内装琉璃酒器、花露水、清凉油、香皂、竹卫生纸的大礼包。 宣南和柔娘还每人收到一面化妆镜。和铜镜差不多大,但清晰度无与伦比。 尤其是柔娘,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送走太子、宣南他们。 回家途中,战风渊在街巷暗处看见孤身一人的楚九年。 “感谢楚兄替战某报仇。” 楚九年淡淡一笑:“那辛国人设计你点天灯,我怎么也要让他们掉掉大坑。” 两只小狐狸嘿嘿大笑。 战风渊开口道:“宝镜明日送去华轩舍。” 第151章 农夫与蛇(上) 通古今任务组。 忙碌了一个多月的白暴雨终于睡了个饱觉。 早锻炼之后,走在去食堂吃早餐途中,总感到背后有人注视自己。她回头好几次,都没发现异常。 任务组在地下仓库里,周围都是自己人,白暴雨觉得可能是自己饿出了幻觉,甩了甩头,高高兴兴奔着食堂而去。 她走远之后,一个人从墙壁和办公桌形成的夹角里走出来,那张死人脸上写着生人勿进。 凌封? 凌封不知道,自己暗中观察别人的时候,自己也是别人观察的对象。 薛宁端着平板,一脸地惊疑。 心道:凌封为什么跟着暴雨?难道是我看错了? 薛宁她可是特种兵出身,敏锐度极其灵敏,不可能看错。 这下,她变得心慌起来。 首先想到的是,凌封是不是喜欢白暴雨。 她靠墙站着,脑子里一片胡乱。 凌封和她确实不对付,可那是在模拟战场上,两人的作战计划和部署不同,私底下也常意见相左,但在大事上,双方都很有默契的。 否则,在任务组一个多月相处时间里,他们肯定会争吵不休。事实是,他们之间找到了最合适双方节奏的相处模式,还算相安无事。 私底下,同事们都拿他们两人组cp,说凌封是想天天看见薛宁,才申请调入任务组。薛宁面上不承认,私心还是向着这个猜测。 因为她对凌封确实动了心思。 感情方面,薛宁比较被动,希望凌封主动表白。 可当她发现凌封在暴雨身上投入过多关注之后,她乱了。 以她的性子,若是任务里发现异常,会直接问清楚,可一碰上感情方面的问题,薛宁承认自己很怂。 “不行,不能直接上去问,”她怕啊,万一凌封真的对暴雨产生了爱慕,那她去问岂不是暴露自己在意在乎。“不行不行,再观察再观察。” 食堂吃饭的白暴雨推了推小柔:“我怎么觉得薛姐有些心不在焉?” 小柔也很诧异,薛宁可是他们组长,很少被情绪左右的女强人,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诶,暴雨姐姐,我们组长是不是思春了?” “嘿嘿,你看薛姐一直偷偷瞟副组长,肯定是你猜的那样。” 两人头挨头,掏出手机,建了个磕这对cp的群。 手指不停敲打屏幕,一行一行聊得火热。 “副组长到底喜不喜欢薛姐?”白暴雨很焦急。 小柔:“喜欢啊,你不知道,有一次我们出任务,薛姐深入雨林的时候失联了,是凌封不顾一切冲进雨林,把薛姐救了出来。” 白暴雨发了个坐等吃瓜表情。 “展开说说。” “我们有保密要求,任务的具体内容不能透露给你,不过。凌封反身冲进雨林之后,他们失联了两天。” “嘿嘿,两天啊,难道他们做了啥?” 小柔发了一串嘿嘿表情包。 两个人吃瓜吃得开心极了。 “不知道啊,他们回来之后,对雨林里发生了什么守口如瓶,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其实以我的观察,副组长对薛姐很关注的,我发现过好几次,副组长偷看薛姐。” 小柔:“是嘛是嘛,你也展开说说。” 暴雨:“巴拉巴拉......” “啊?这样说起来,凌封确实喜欢薛姐啊,暴雨姐姐,你说我们在任务组又没有什么危险,凌封为什么不表白呢?” “要不然,我们帮帮他们。”白暴雨顿时兴奋起来。 “你们两个埋头聊什么?”李楼端着餐盘坐到白暴雨身旁。 群里变成三人。 李楼是男生,能站在男性角度思考问题,立刻就批评两人添乱。 正色道:“任务组看似没有危险,可国家随时会有危险任务指派下来,凌封只是借调过来,不是常规组长,万一下一次任务......” “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楼比较悲观,他们做军人,生命早就上交给了国家,只要国家有需求,他们随时献出生命。 “凌封选择默默喜欢组长,一定是怕表白了,不能长时间陪伴。你们不懂男人的选择。” 三人组聊天不欢而散。 ...... 双庆市重案组。 经过多天严密搜查,他们终于找到一条重要线索。 在第二名死者家天花板上,发现一枚u盘。里头是张晨雪用手机拍摄存档的一份医院档案。 会议室的投影仪上,林队指着档案内容,介绍说:“这是张晨雪u盘里发现的资料。里面有两份档案,我怀疑,张晨雪是想用这种方式保存档案,便于日后再次勒索。” 红光笔在档案里文字信息上移动:“档案记录,二十六年前,一位叫凌雪柔的孕妇住进市妇幼保健院。第二天,一名叫肖静的孕妇住进凌雪柔隔壁产房。” “巧的是,两人同一天前后脚分娩,而接生的护士,就是红木箱内死者,秦双红。” 林队长指挥助手换了张照片。 “这是我们在妇幼保健院找到的另一份婴儿档案,孕妇肖静的女儿出生不到两个月,因为照看失误,孩子被人拐走。” 组员们望着投影仪上三份档案,没把之间做必要关联。 “林队,妇幼保健医院每天很多婴儿出生,这两个有什么特别吗?” 林队长一脸得意,故意停顿片刻,双手撑在桌边,缓缓说出后面更加炸裂的事情。 “你们可能不知道,闻人集团总裁闻人萧有两任妻子。前妻正是这位叫凌雪柔的孕妇。二十六前,新婚一年的凌雪柔被闻人萧送到妇幼保健院待产,三天后,诞下一名女婴。” “凌雪柔因为身体原因,生下女儿三年后病亡。而闻人萧的现任妻子叫肖凝觅,原名肖静。” 哄! 会议室顿时炸了锅。 “肖静难道是二十六前一起生产的孕妇?” 林队很满意组员们的表情,重重点头:“没错,就是她。” 一股浓浓阴谋味。 秦法医提出个大胆假设:“红木箱死者秦双红是不是调换了两人的孩子?” 林队给搭档投去一个大大的赞。 第152章 农夫与蛇(下) 接着道:“据我们摸排调查,二十六年前,肖静生女儿之前,和闻人萧以及凌雪柔没有任何交集。” 有好奇的组员立刻提问:“那肖静为何要调换两人的孩子?” 林队给出解释:“肖静生得美艳,追求者众多,但她心高气傲,普通人入不了眼。最后,傍上一个大款,她以为自己怀孕,能逼对方离婚娶她,谁知道,大款在国内犯了事,举家移民去了澳洲,只扔给肖静十万块,跑了。” “肖静得知情夫一家移民的时候,肚子里孩子已经七个月了,不好打胎,只能生下来。我推测,肖静在医院生下孩子,是想一走了之,却意外遇到闻人萧的妻子,两人好巧不巧前后脚生产,她便起了调换双方孩子的打算。” “接生护士秦双红利用职务之便,帮两人调换了孩子之后,得到一大笔封口费。” 林滔叹息一声,再道:“我们调查后发现,自那次生产后,肖静就和凌雪柔产生了交集,经常去她家拜访,久而久之,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或许是凌雪柔心软,得知肖静被恋人抛弃又失了孩子,独自一人没个着落,便让她以保姆身份照顾自己和孩子的饮食起居。” 这句话说完,会议室议论四起。 “林队,肖静什么时候嫁给闻人萧的?” 投影仪内容再次更换。 “凌雪柔病亡后第二年,肖静就正式成为闻人萧女朋友,带她出入各种重要场合,二十年前,肖静改名肖凝觅,正式嫁入闻人家。而后,肖静告诉闻人萧,觉得再生孩子,担心闻人音敏感内心受伤,也就是闻人萧和前妻凌雪柔的女儿。就没有再生孩子。” “而肖凝觅对待闻人音视若己出,完全不像一个后妈。” 哄! 会议室里再次爆发激烈讨论。 有钱人家的内幕好狗血。 秦法医提出质疑:“仅凭两份生育档案,怎么判定秦双红调换了她们的孩子?” 组员们纷纷侧目,望向林队。 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万一猜测被媒体知道,乱写一通,警方会收到闻人集团投诉的。 林队拿出另一份证据。 “这是我前天收到的一份匿名信,信中是两份dna验证报告。一份报告里的被验者是闻人萧和闻人音。而另一份,则是闻人音和肖凝觅。报告显示,闻人音不是闻人萧亲生女儿,没有血缘关系,而是肖凝觅的女儿。” “所以我才做出前面的推测。二十六前,意外得知闻人萧身份的肖静,联合护士秦双红,偷偷调换了两名女婴,而后,又扮演苦情女,借口到闻人萧家中做保姆靠近闻人萧。凌雪柔病故后,肖静和闻人萧走到一起,最终成功入住闻人家族,成为女主人。” “她当然心疼继女,那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会议室炸了锅了,各种猜测讨论。 “所以,张雪晨发现秦双红当年换婴事情,拿档案上门勒索,秦双红被弄烦了,就想起肖静,也拿着当年的事去勒索她?” “难道,杀害秦双红和张晨雪的凶手是肖静找来的?” “等等,林队,有没有查到是谁邮寄的匿名信?” 秦法医做出解释:“林队提供的信封和dna报告上没有监出指纹。” “不过,”林队出声:“我们查到这份报告的出处,提供检验样品的人是闻人萧。” 场内陷入热烈讨论。 “这么说,闻人萧对肖凝觅起了疑心?所以找机构验dna。那林队,秦法医,你们说,匿名信会不会是闻人萧送来的?” 林队和秦法医同时点头,“这个推断很大胆。” “该机构提供的信息来看,闻人萧是八月十一,也就是六天前提供的样品。前天刚出结果,就匿名送来了组里。” 四天就出结果,简直就是钞能力。 闻人萧或许是看到周家庄新闻,对肖凝觅起了疑心,找机构验证了女儿的dna,猜到当年调换婴儿的事,但他没有证据,希望引导警方查清当年案情。 大家围绕案情展开大胆推测。 这时候,那位好奇心强烈的助理又提出一个疑问:“林队,你说有没有可能,肖静,也就是肖凝觅当年生孩子的时机是被控制的。我记得有种催产素可以控制孕妇的生产时间。” 临时起意和有预谋性质又不同了。 “不错,还有没有别的推测。” 受到队长鼓励的助理脸通红,起身朗声道:“队长,我觉得,闻人萧的前妻,凌雪柔的病故或许也有肖凝觅的手笔。” 有作案动机,为了嫁入闻人家。有作案时间,那几年,肖凝觅都在闻人家做保姆,时刻照顾凌雪柔母女。 如果推测方向正确,那肖凝觅简直就是蛇蝎心肠,她利用凌雪柔的善良,上演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如今,有了更明确的调查方向。 林队分配任务: 第一,是调查肖凝觅名下所有账户,是否给两位死者打过钱,分别打了多少?肖凝觅往日和谁密切来往,追查通话记录,寻找可疑人员。 肖凝觅身边人的账户也要查。 第二,继续调查妇幼保健院,秦双红涉及的其它婴儿调换案,看能否能找到更多线索。 助理小朱刚从警校毕业几个月,还在实习期,脸蛋圆圆的,带着一副紫边眼镜,模样可爱。 平时最爱看悬疑侦探小说,好奇心重,脑洞非常大。 经常提出大胆推测,林队很看好这个女孩子。 鼓励她多说多提。 小朱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这时候,抬头,又提了很炸裂的观点。 “林队,有没有可能,肖凝觅带回去的那个女婴不是被人拐走的,而是被她遗弃了。” 场中落针可闻。 连秦法医都感叹一句,现在年轻人脑洞就是大。 不过,若是他们之前的推测正确,以肖凝觅的歹毒性子,绝对干得出来。她为了靠上闻人萧,一定会甩掉那个拖油瓶。 林队鼓励小朱继续发散思维。 小朱托了托眼镜:“我们可以去调查二十六前失踪的女婴案,还有双庆市福利院,找找那一年有没有两个月大的婴儿被送过去,以及领养情况。” “如果肖凝觅还有一丝良知,我们或许还能找到那个婴儿。” 第153章 暴雨天救暴雨 轰轰轰! 豆大的雨点落在龙岗市地面,这座内陆少雨城市极难得下这种暴雨。 降雨量自建国以来的水文记录里都未曾有过。 暴雨路面湿滑,下班时分,村口小路已经看不见方向。方妍把装菜的袋子挂在车把上,骑上自行车准备赶回家做饭。 手电筒的光亮忽闪忽闪,只能看清十步之内的路面。 耳中只听得见雨水砸在雨衣上的啪啪啪声。 这条本熟悉至极的村口小路,因为暴雨,变得泥泞难行。 “哎哎哎,哎哟。”车轱辘碾到一块突出地面的石头,方妍没掌控好把手,自行车歪歪扭扭,连车带人摔到路边大树下。 好在都是野草地,又刚巧避开大树和石头,人没事,只是摔懵了。 方妍嘴里抱怨着贼老天,准备去扶自行车。 耳边突然传来两声似有似无的婴儿啼哭声。 “真是摔糊涂了,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孩子。” 方妍拍掉身上泥土和杂草,刚要上车,一声更大的啼哭传到耳边,这一次她不再认为自己听差了。而是周围真有孩子的哭声。 在这个年代,因为计划生育,一些农村家庭极渴望男孩继承皇位,如果第一胎是女孩,就会想办法弄掉,打胎或是遗弃。 更甚者有些会让女孩遭遇“意外”而亡。 白家村这个地方,在龙岗市郊区,那时候,城市建设不够,村子相对偏僻。周围还是大片农田。 扔孩子的情况发生过不少次。 方妍内心一顿,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怕是又有人把孩子遗弃在这里。 她撑着伞,四下寻找,最后,真让她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一个襁褓。 “天杀的,这么可爱的孩子都给扔了。” 襁褓中的孩子被大雨浇得透透的,嘴唇发紫,方妍心中极为痛恨那些光生不养的畜生。 “这孩子只有一口气了,我得救她。” 方妍没怎么思考,清空装菜袋子,和手提包袋子绑在一起,将孩子固定在怀中,骑车往县医院狂奔而去。 ... 经过两个小时抢救,孩子活了。 医生从抢救室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还好你赶得急,又用身体给孩子升温,再晚十分钟,这娃娃就救不回来了。” 才新婚一年的丈夫白秋松刚到,浑身被暴雨淋得湿透。 两人守在小小的保温箱外不知所措。 “怎么办,孩子还这么小。” “天杀的人,是女孩就不养了吗?她还这么小,这么可怜。要是没有人发现她,就没命了。” 医生告诉他们,女婴不到三个月,除了包她的小毛毯,什么身份证明都没有。 “我们报警吧,让警察去找丢孩子的父母。” 医生摇头叹息道:“丢弃女婴的家庭,大多是外来户,躲在我们这种小地方生孩子,是男孩就带回家,女孩就丢在路边。” “警察去也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了,人家不承认也没有办法。上个月我们医院也收到一个路边的弃婴,警察找了一个月都没有消息。恐怕丢下孩子就回老家去了。” 外来务工人员流动性大,很难统计。 警察也没有办法。 白秋松提议:“还是送去福利院吧。” 方妍把手伸进育婴箱,那女婴感知到触碰,立刻用手紧紧握住方妍的指头。 这一幕把育婴箱外几个大人都弄哭了。 最后,他们还是报了警。 七天后,女婴情况稳定,得出院了。 警察已经联系好一家福利院,驾车带白秋松夫妻一起来到龙岗福利院。 警方查了一个月内婴儿失踪案,没有一家符合情况。 换言之,这个女婴就是故意遗弃的。 经过一周相处,方妍和女婴已经有了孺慕之情。 “啦啦啦,咦咦咦。”方妍才二十一岁,新婚一年,自己还没有生养过孩子,不怎么会照顾孩子,可她学得很快。 女婴在她的逗弄下,发出咯咯咯笑声。 白秋松望着妻子的笑容,内心挣扎。 很快就来到福利院。 福利院院长接过孩子的时候,脸上布满愁绪。 “这孩子年纪实在太小了,福利院已经收养了六十多个孩子,没人照顾这个婴儿。” 可院长知道,自己不收,这孩子没有去处。 告别的时刻来临,方妍依依不舍。 警察和院长聊了一会儿,打开车门正准备发动汽车,却听到白秋松一句话。 “小妍,我们领养这个孩子吧。” 方妍根本没发觉丈夫存了这个心思,又惊又喜,也有心里负担:“秋松,我们还没有自己的孩子。领养的话......” “别担心这个,我的工作还算稳定,多要一个孩子负担得起。我看你是真舍不得她,我也喜欢女孩,我们把她当亲生孩子养大。” 刘警官兴奋极了,立刻带着两人去往福利院办理手续。 福利院那边也确实缺乏人手,再加上白秋松工作单位的关系,领养手续只花了三天就办下来。 抱着孩子回家那一刻,方妍还是觉得云山雾罩,心不踏实。 “秋松,我们突然有了个孩子,周围邻居乱嚼舌根会不会影响孩子的心理健康?” 白秋松把抱着孩子的妻子扶坐到沙发上,笑着说:“三天前,我刚接到领导通知,说双庆市发现一处稀土矿,让我带十二个人去双庆市下矿,组织开采事宜。我看过地图,那处矿产范围很广,没个十年根本采不完。” “我本想推掉那边的工作,突然有了收养她的主意。” “我们去了双庆市,单位会给我分配一套两居室,小妍,我们带她一起搬家吧。” “去了那边,没人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我们把她当亲生女儿养大。” 方妍动情地扑到白秋松怀中,感动地放声大哭。 “秋松,你真好。” 方妍突然想到自己工作。 “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辞了呗,我养你们。” “呸呸呸,才不要,听说双庆那边人很喜欢吃火锅,我做饭手艺不错,去了那边,开个火锅店。” “行,都依你。” “咦咦咦,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方妍逗弄怀中女孩。 她想起发现女孩那天下的暴雨:“在暴雨天发现的,就叫你暴雨好了,白暴雨。” 白秋松皱眉小声抱怨:“不好听,哪有姑娘家叫这个名字。” “暴雨,你喜不喜欢?” 怀中女婴咿呀咿呀笑得香甜。 “秋松你看,她喜欢这个名字。” 第154章 文崇和亲 八月二十日这天,辛国时辰再次进宫。 “陛下,我国太子对文崇公主一见倾心,希望娶文崇做太子妃。” 皇帝朱熄聪内心惊喜不已,却不好表现出来。 端着皇帝架子,做狐疑状问道:“朕记得,使臣上次进宫所说之人并非文崇啊?” “上次入宫,是我等胡乱揣测太子心意,造成误会,请仓国陛下责罚。” “唉,说什么责罚,都是小事。”朱熄聪狂喜,语气也变得欢快不少。“回去告诉你们太子,这门婚事,朕准了。” “文崇公主和亲一事,我等还要手书一封,禀报我国陛下,半月后,收到陛下和亲诏书,再入宫商议细节。” 辛国使臣一走,朱熄聪立刻叫吕萍进屋,安排龙撵赶去紫华宫分享好消息。 临走时,不忘让吕萍安排几个太监,把昨日战风渊送进宫的雕花穿衣宝镜抬上,一同送到紫华宫。 ... 水澜宫。 收到皇帝直接去紫华宫消息的曾嫔,气得差点砸了手里的琉璃酒器。 辰王、文崇这时候都陪在母亲身边。 “是文崇你设法让辛国太子改变心意,不娶宣南,你父皇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来我们这里,而是去了杨云娘那个贱人那里。母亲真为你的牺牲感到不值。” 文崇走到母亲身旁,抓住她一只手安慰她:“母亲,父皇向来更喜欢紫华宫里那一位,这么多年您还没看明白吗?就是宣南跑出宫去闹得外面鸡犬不宁,父皇也只是口头责备几句,从没真正惩罚过宣南半分。” 辰王咬着牙:“妹妹,你为何这么傻,要替宣南出这个头?北境苦寒,你嫁过去是要受苦的。” 文崇决定攻克辛国太子的事,辰王今天才知晓缘由。 “哥哥,你在朝中根基不显,我嫁给辛国太子之后,你就有了另一重保障,才能跟那两位抗争。” 辰王一时语塞,他这个妹妹自小冷静理智,很少参与夺嫡这方面话题,以往在母亲身边也只是说些日常趣事儿,很少直面夺嫡一事。 可这几天,辰王发现妹妹的变化真大。 不光主动出宫参加雅赏会,还两次去找辛国太子出游。 今天,更是在他面前大谈夺嫡之事,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有些吃不消。 “可你去了辛国,也不一定立刻对我夺嫡之路有所助益。” 文崇会身坐好,端茶呷了一口。“辛国一直掌握铁矿开采大权,这一回,他们又弄到香皂生产工艺,等我嫁给晏瞳极,就会劝他,开放两国通商渠道,到时候,引进我国特产,再把铁矿、香皂等物销往仓国。” 铁矿在冷兵器时代,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辛国人战力强悍,和铁矿产丰富密不可分。 无论是制式盔甲还是武器,辛国都比仓国高一大截。 “哥哥,你去向陛下请旨,做北境节度使,代替苏旭驻守承浒关,和辛国人把生意做起来。” “有了财富来源,你才有足够资本招兵买马。” “可是...担任北境节度使,就要远离朝堂,哥哥担心...” “目光短浅。”文崇瞪着双眼。 “哥哥,你知道这些年,在夺嫡之争中,为何站你的朝臣那么少吗?” 辰王糊涂,讪讪摇头。 “因为哥哥手里没兵啊。” 在皇权时代,被兵以为着没权。 皇帝不给兵权就自己争取,北境节度使就是一个大好机会。 辰王被妹妹一顿分析弄得面红耳刺,他和太子、永王争斗多年,竟没有一个女子胸襟和智慧。 “妹妹心胸,哥哥佩服。等你出嫁那日,哥哥就去请旨。” “不,哥哥,”文崇一脸严肃:“你今日就去请旨。” 辰王和曾嫔不解。 文崇道:“若等妹妹确定嫁去辛国,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哥哥,你今天就去请旨,父皇一定高兴。”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多谢妹妹提醒。” 一锤定音之后再去请旨,失了先机,还有利用职务之便争取利益,而在和亲消息确定前请旨,那是体察圣意,怜悯北境百姓,愿意代替苏旭做节度使,抵抗外敌。 性质大为不同。 若是文崇来夺嫡,她一定会在陛下颁布苏旭讣告第一时间去请旨,担任北境节度使,戍守承浒关。 只要手握兵权,才有话语权。 ... 父皇说要去水澜宫表扬文崇,宣南吵着跟去。 父女两前后乘撵来到水澜宫。 母子三人已经谈完正式,妹妹在给哥哥交代细节和话术的时候,皇帝和宣南到了。 “陛下万安。” “父皇万安。” “哈哈哈,都平身吧,曾嫔,你看朕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本是送给杨贵妃的穿衣宝镜却跟着皇帝和宣南,抬到水澜宫里。 曾嫔心中像被人塞了坨大便,要多恶心有多恶心,面上还得强颜欢笑,跪谢圣恩。 “多谢陛下,臣妾从未见过这么大这么清晰的宝镜。” “朕喜欢看你穿粉衣,娇俏,有了这面宝镜,你在试穿新衣的时候更添姿色。” 曾嫔不动声色应和,心中却是悲苦难受。 不用想,这面穿衣镜,一定是杨贵妃说要安抚她和文崇,特意转送过来的。 但她不能揭穿,只能咽下苦果。 “文崇是不是也喜欢,朕让战卿再弄面差不多的,给你送来。” 文崇安安静静福身答谢,说自己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还是留个妹妹宣南吧。 宣南红着眼,把文崇拉去她的房间说话。 “姐姐,你受委屈了。”当时,宣南只当文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才短短两天,她就办到了。 “宣南,”文崇抚摸朱恩宁的头发。真诚道:“我们虽说是女子,也要学会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要任意被他人摆弄。哪怕遇到最坏的情况,也要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才十三岁的宣南似懂非懂地点头。 “姐姐知道你倾慕战节帅,但此人心中没有你的位置,你若执意要嫁,婚后会吃苦的。妹妹的性子绝非安于后宅之人,招驸马的事,还望妹妹多思量。” 听完这句话,宣南整个人呆怔不动,一时间无法消化文崇的话。 第155章 朝堂争执(上) 已经是八月二十五了,昌宏四十三年从冬至秋,整个国家南北境百姓都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北境战事无限,一年战乱。 南境两冬无雪,一夏酷晒。 北境暂且不表,就说南境肃州及周边三四个州府遭受蝗灾的百姓,一路乞讨向京师缓慢一来。 “报~~~~~~” 玉京南城门外,一骑驿马踏雾而来。 马蹄后,不是晨起浓雾,而是溅起的灰尘碎石。 驿马未奔至城门,突然跌进尘埃。 仓国最精良的驿马千里奔袭,猝死在城门前。 守城校尉张峰带数名门卒冲向驿卒。 “报...快呈报陛下,肃州、化州、兴洲、梧州四地大量流民聚集,向玉京涌来。” 那人只说完这句话,就因为消耗过大,晕厥过去。 通传兵的报字,在整个玉京急响。 从南城门到皇帝的华轩舍,校尉张峰右手高举竹函,一路骑马疾驰未曾停歇。 “肃州急报。” 皇帝正在午睡,被这封急报惊醒。 肃州知府奏折里写道,肃州、化州、兴洲、梧州均发现数以千万计的蝗虫,不断聚集,啃食地里所有食物,攻击百姓。 这四地百姓已完全没有赖以生存的食物,汇聚起来,沿路乞讨,向京师汇集,约有数十万众。 更严重的是,沿途经过那些受灾州府县城里的百姓,在不断加入。 流民队伍不断扩大。 不日便会抵达。 朱熄聪慌了,速起穿戴,敲响宫中武洪钟。 武洪钟敲响九下,四品以上官员都要立刻赶到宫中开会。 ... 正阳宫,官员们分立大殿两侧。 太子:“父皇,当务之急,是要安抚流民。待他们进入京师,麻烦就大了。” 永王:“太子倒是一番好意,可如今,拿什么安抚流民?” 辰王帮腔:“太子把贪墨的三百万两掏出来,就够了。” “够了,叫你们来是出主意,平民怨,不是互相拆台。”皇帝本来就为了辛国人的和亲一事烦恼,南境还深处旱灾深渊,又起了蝗灾。 灾祸一个接着一个,让人应接不暇。 三兄弟之间时刻不忘拉踩,做皇帝的头痛欲裂。 “杨尚书,可有良计?” 杨尚书年纪大了,陛下特许他坐在小马扎上。 杨显拱手,缓缓开口:“陛下,依臣之见,战风渊乃南境节度使,肃州等四地均在他管辖范围内,让他去处理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我国自太祖皇帝时起,发生过数起蝗灾,文献中有治灾手段,战节帅依例而行便可。至于流民,从忻州等地调粮。” 永王幕僚户部四郎周如孔出列,拱手伏身,回禀皇帝:“忻州粮仓早在两月前,已经调空五座。无粮可调。” 杨显老狐狸双眼微眯:“胡言乱语,那忻州乃是仓国粮仓,存量至少三百万石,三座粮仓也才三十万石,剩下的去哪了?” 剩下的,进了永王的腰包,可周如孔自然不会把账面上存在的巨大的漏洞说出来。 只道:“上旬,下官就呈奏折禀报过陛下,忻州粮仓受水患,十二座粮仓被淹,粮食都发霉变质,牲畜都不可食用,人怎么能吃呢?” “是有这事。”皇帝揉了揉酸胀的大脑。 忻州的粮仓是储备粮,轻易不会使用,谁知道出了这么大纰漏。 经事官员被撸了一串。 杨显明显一怔:“陛下,这等大事,臣为何不知?” 他可是仓国现如今唯一二品大员,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什么消息没收到。 周如孔冷笑一声:“哼,杨尚书称病,已半月未上朝,你不关心百姓疾苦,自然不清楚。” 得知苏旭死于大理寺地牢第二天,杨显称病,闭门养身,未曾出席过任何一次朝会,连中秋祈雨也没有现身。 朝中流言,说杨尚书迟暮不济,无更多精力执掌尚书一职,称病是要告诉陛下,他老了,不行了,打算致仕回家养老去了。 朝臣们惯于见风使舵,杨尚书精力不济的信号一出,永王、辰王手底下官员心思涌动,用尽手段阻隔送进杨府的信件。 全部藏下来是不可能的,藏一两样“无干紧要”的“小事”,足够杨尚书喝一壶的。 “杨尚书为仓国鞠躬尽瘁五十余载,功劳无数,病中稍有所疏忽可以理解,各位都有年衰体弱那一天,少费些口舌吧。” 有大臣出声,帮杨尚书开脱。 为了遮住杨显耳目,这些人布局努力很长时间,永王党、辰王党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还想攻坚。 陛下怒喝:“都给朕闭嘴。” 朝臣喏喏,知道皇帝动了真火,掩下不再行动。 “老三,你前几日给朕说要去当北境节度使?” 大殿里落针可闻,这消息可够轰动的,辛国太子上奏折想要迎娶文崇公主的事还在等辛国国主诏书,辰王倒是会见缝插针。 他妹妹嫁去辛国,而他请愿去做北境节度使,这中间的油水之厚可想而知。 打得一手好算盘。 算盘珠子崩到大臣们脸上。 尤其的永王,几乎用仇恨般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弟弟。 被父皇当众揭穿此事,三皇子朱泽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厚着脸皮往中间挪了一步。 “父皇还未答应儿臣的请求。”他等了好几天,皇帝一直未肯松口。 皇帝的眉头纠在一起:“老三,你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贸然去做北境节度使,不服众啊。” 辰王听懂了,皇帝嫌他能力不足。 “父皇...” 皇帝抬手阻止朱泽苍继续说下去,而是抬眸看向大臣队列中的某人。 “战卿。” “微臣在。” “战卿抵御岚军有功,任职南境节度使这些年,功劳不断。朕想让你去做北境节度使...” 皇帝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众朝臣打断:“陛下,不可啊,陛下,战风渊南境节度使当得好好的,南境百姓信任他依赖他,贸然换人于百姓不利。” “望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三思。” 第156章 朝堂争执(下) 现如今,辛仓两国即将联姻,那北境至少十年内不会再起战事。有文崇公主从中斡旋,做节度使大把的好处可以捞。 谁不知道中间的油水?北境节度使就是个香饽饽。 谁去都会平步青云。 而现在的南境呢?不光旱灾未走,又起虫蝗,烂摊子一个,谁愿意接手? 战风渊可是太子的人,他已经当过南境节度使了,再把北境节度使一做,谁都知道背后代表什么。 平安回来就是封疆大吏。 皇帝的话被人打断,想好的思路表达不出,气得两颊通红,瞪着这群酒囊饭袋。 他的本意,是让战风渊接替苏旭,出任北境节度使。永王和辰王两兄弟联手,去南境赈灾。同时也让他们学习如何管理国家。替未来国君分忧。 岂料他这一国之君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可知这件事触碰了不少人利益。 “大胆,陛下的话都没说完,你们闹什么?”杨显吼了一声,说得太急,猛烈咳嗽起来。 皇帝生气中,不想开口,一努嘴,吕萍把后面要交代的事情说出来。 “这...”大臣们纷纷对视议论。 各家心腹大臣们替主子着急啊。 北境南境的情况摆在面上,南境节度使捞不着油水不说,还吃力不讨好,两位皇子一直在玉京城中,从为外出任职过。 哪有赈灾的经验? 再说,永王、辰王又不一条心,制定赈灾决策时肯定意见相左,相互掣肘,效率低下。 事后,还会分功不均,哪哪都的麻烦,决计不能让皇帝下旨。 殿内众人争吵不休。 皇帝捂着脑袋,满脸烦躁。 一些摇摆的大臣们不动声色,作壁上观,时刻留意皇帝、杨显等人面色,伺机而动。 杨显朽目微垂,仿佛看着地面,又像是睡着了,不出一言。 大臣们针争论许久,不过永王和太子始终淡定。 而辰王最沉不住心思,好几次面露焦急,给心腹使眼色。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争取到北境节度使这个差使。 同样,永王的人也开始发力。 殿内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大有打一架的趋势。 就在三方争论不下时,太子向战风渊投去一个信号。 “陛下,”战风渊出列,来到大殿中央撩袍跪下,朗声:“微臣愿意继续担任南境节度使,前往肃州等地赈灾。” 先前还纷乱抓狂的大臣们突然一静,诧异地望着中央跪着那人。 接着,太子出列,跪在战风渊身侧:“父皇,儿臣愿意做战卿副手,随他南下赈灾,替父皇分忧。” 震惊之后,还有更震惊的事。 皇帝愕然抬头,一直垂目云游天外的杨显抬头,眸中闪烁精光。 这时候,更炸裂的一幕出现。 殿外,文崇双手举着请婚书,一步一步走向皇帝。 略后于太子、战风渊地方跪下。 “父皇,女儿甘愿嫁去辛国做太子妃,为我仓国北境建设斡旋。不过,”她话锋一转,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辰王。朗声道:“前提是让臣女的哥哥担任北境节度使。” 哄! 杨显眼珠子一转,连忙从小马扎上起身,颤颤巍巍跪下去。 “臣附议。” 周如孔等太子心腹唯恐太子和战风渊反悔,跟着跪下。 “臣附议。” “臣附议。” 附议之声连绵不绝。 “你...你们...”皇帝起身,在龙椅前踱步。 一股浊气堵在胸口。 皇帝大脑一片混乱,他明明就做了最好的安排,可这些家伙一个个翅膀都硬了,非要逆着他来。 面子里子都保不住。 “太子,战卿随朕来。” 偏殿内,两人被皇帝指着两个晚辈脑门破口大骂。 “你们是不是脑子坏了?朕做的安排不好吗?说,到底怎么回事?” 战风渊苦笑:“陛下,微臣入京述职时,在宣城颁布了好几项振兴决策,非微臣不能执行。若是永王和辰王去赈灾,一定会推翻微臣之前的决策。” 太子附和:“父皇,岚国的司徒崇没死。他逃回去大肆渲染一番,说我宣城没有大将戍边防卫,会不会再次率兵北上,大举进犯我国边境?” 提及司徒崇,皇帝明显生出悔意。 永王辰王两位皇子可没有领兵打仗的本事。 见陛下陷入为难,战风渊立刻做出解释。 “陛下,微臣有几个良计,可解蝗灾之祸。” 朱熄聪听完战风渊的计策,兴奋地把人扶起来:“就按战卿所说的办,至于太子...” 终究是舍不得太子出去吃苦。 朱泽荪却很坚持。 “父皇解了儿臣软禁之后,大小刺杀十几次。儿臣以为,再呆在京城,对儿臣的发展不利。远离朝堂,外出沉淀历练一番才能喘息。” 朱熄聪揉了揉太子的脑袋,久久叹息。 思考了很长时间。 皇帝自然不知道,太子和战风渊的金手指有多牛逼,应对蝗灾的计策和道具完全能从铜投壶送来。 以及南境的大旱,也有了很细致更具体的处理措施。 北境那块烫手山芋就让辰王和永王去争吧,他们兄弟要去南境好好发展,按照他们的预想,把南境经济和军事力量全部拉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两个孩子意志坚定,皇帝不再劝说,而是把他们一一扶起来。 “既然你们有此等志向,那朕就立刻下诏书,拨款赈灾。” ... 三人回到大殿,议论停歇,众大臣巴巴望着皇帝,等待他的决策。 “朕已决定,封永王、辰王为北境左右节度使,共同节制北境七州府。战风渊南境节度使身份不变,太子为战风渊副手,为南境节度副使。” 众大臣还没回过味来,皇帝已经没耐心听他们吵吵,挥手宣退。 都看不见皇帝背影了,永王才咂摸出其中深意。 左右节度使和正副使二者区别可大了。 太子甘愿为副,一切听战风渊指挥,但北境两位节度使分左右,一旦意见相左,谁听谁的呢? “父皇....”永王追出去。 辰王后之后觉,还在为实现愿望沾沾自喜,被妹妹剜了好几眼。 “哥,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追父皇,让他将你和永王哥哥分个高低。” “糟糕,孤这就去。”转身急走。 第157章 南下小队集结 皇帝的任命公函送到太子府上时,战风渊正在和白暴雨讨论治理蝗灾的具体措施。 白暴雨的回信上只写了一个字。 吃! 跑死马的驿卒身上,用竹编笼子携带了几十只蝗虫尸骸赶往玉京。 战风渊拿到虫体后,第一时间投送去了华夏。 经昆虫学博士藏狐老师验证,它们是一种叫中华稻蝗的蝗虫亚属,可食用。 【捕捉后,用油酥,或烤,或晒干磨成粉末加入粥中熬煮,富含蛋白质,好东西啊。】 鸡肉味,嘎嘣脆。 白暴雨想起小时候,和矿队家属院孩子们漫山遍野跑,抓蝗虫烤来吃的景象,唾液忍不住往下趟。 这东西穿在铁钎上,刷上一层油脂,烤至两面金黄,隔壁的孩子都要馋哭。 【你们那边消化不了,打包送我们这边来,那可是烧烤饕餮们的最爱。】 蝗虫这东西,在战风渊所处的时代,那是灾祸之一,预示天谴,代表不祥,没人敢开口食用。 一听说这东西富含营养,可食用,战风渊和太子连呼吸都乱了。 【十万流民无家可归,饥饿难耐,正好可以让他们用蝗虫交换粥食等物。也可以鼓励他们食用果腹。】 食物的问题立刻能得到解决。 白暴雨还把几种用于捕虫的工具图纸发给战风渊。 【这样的工具,轻便便宜,你们确定一下受灾范围,给个具体数量,薛姐准备下单生产了。周期大约需要三天。】 这次谈话前,太子朱泽荪对南下抗虫蝗一事,没多少把握。 ... 就在昨天大臣们下朝后,御史台言官房宁直上折子,竟宣扬南境大旱、蝗灾是因为皇帝庸碌无为,是不祥之兆,是天谴,竟要皇帝写罪己诏。 皇帝盛怒! 房宁直被执行廷杖时,依旧坚称。 “宫内开支无度,上下贪墨成风,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大旱、战乱、虫蝗,这是上天给陛下的警示。可惜陛下利令智昏,无视天谴。” “我死不足惜,以我之死,鉴天意。” 吕萍的头摇了又摇。 发出长长一声叹息:“唉。” 然后他望了望天,等待时辰来临。 中途他提醒房宁直好几次,也无法扭转这位言官的坚持。 皇帝不喜欢对言官用刑,这些人是“明君”的脸面,也是手段。轻易不会责罚。 更别说判死。 只要房宁直肯改口,肯低头,不再坚持他天谴那一套说法,陛下是愿意给台阶的。 “行刑。” 深宫跸道尽头,房宁直被行刑太监压在条凳上。 廷杖打在房宁直大腿根部的啪啪声,传得很远。 雪白的亵衣上很快渗出鲜血。 吕萍终究不忍,蹲下身,伏在房宁直耳边,苦口婆心问他。 “大旱、蝗灾那都是天灾,是自然天象,你就不能像战节帅那样,提些靠得住的赈灾措施?偏揪着陛下的错处不放?” “我是言官,谏言是我的本责。” “陛下就是有错。” 吕萍起身,背对这房宁直,双脚摆出个特殊姿势。 这是杖毙信号。 行刑太监没在留手,廷杖重重落下,才二十杖,房宁直就被活活打死。 ... 回想起房宁直被廷杖那一幕,太子遍体生寒。 迅速埋首到治理虫患讨论中。 一盏茶功夫后,两人心中有了大致计划。 信心满满。 “事不宜迟,明日就整军南下。”太子迫不及待,他可要借助南下赈灾一事,展现手腕和决策力,洗清贪腐案冤屈。 这时候,阿平来报,说卢崎来了。 卢崎这几日变化极大,不光推辞了纨绔们的邀约,还闭门计划着什么。 自己把自己关在房中,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 他一来,战风渊便把书案上的铜投壶和书信收拾妥当。 “太子、师哥。”卢崎风风火火冲进太子书房。 有特殊身份那层关系,这家伙在太子面前也不怎么在意规矩,只是简单抱拳,算是打了个招呼。 太子刚点头,这家伙就一屁股坐在师哥身旁,大口闷掉杯中茶水。 喘个不停道:“太子、师哥,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们南下赈灾。” 太子、战风渊对视一眼,两人对卢崎这个打算不算意外。 自他“闭关”以来,就有探子将消息报至皇帝耳中。也给太子手抄一份简报送来。 这几日,卢崎没干别的,先是辞了左千牛卫职务,在家埋头收拾行囊呢。 不是北上就是南下。 南下队伍,由他师哥带队,想都不用想,肯定要跟着去。 太子哥哥点他:“你小子,南下可不容易,能吃苦吗?” 卢崎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吃苦有何难,我就想吃苦。只有深入灾难前线,上战场,才能真正成长。” 两位兄长无奈摇头,不怎么看好这位公子哥。 三人笑闹着商议南下路线,阿平又来报,说宣南来了。 太子和战风渊大为疑惑。 “宣南不是在为文崇准备嫁妆的事忙碌吗?怎么出宫来了?” 卢崎又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一脸坦然道:“我知道,宣南也想南下。” “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 宣南朱恩宁扮作侍从走进太子哥哥的书房。 好奇地左看右看。 “太子哥哥,恩宁还是第一次进你的书房哩。和父皇的书房比,小了好多。” 太子一头黑线,心道,能和父皇比吗。“宣南,卢崎说你也要跟我们南下?” “是啊!”宣南并不在意哥哥和战风渊脸上诧异。回答说:“我昨晚才决定的。” 双手背在身后,开始研究哥哥的书架上的书籍文献。 “胡闹,南下又不是出宫,你一个女孩子,有诸多不便。”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亲临赈灾前线?就不能上阵杀敌?” 太子被堵得无话可说。 “我们都是大男人,你是公主,一路车马颠簸,你...你要是遇到那事儿...” “放心吧,我准备了不少月事物品,不会麻烦你们的。” 宣南从小就男儿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确实和普通公主或贵家女不同,并不娇气。大喇喇就把月事的事说出来,闹得那几个哥哥面红耳赤。 可太子还是不放心带上妹妹。 “父皇不会同意的。” 宣南把诏书在几人面前晃了晃。 “嘿嘿,父皇答应了。” 朱泽荪和战风渊大惑不解。 公主可是千金之躯,怎么可能跟在他们一群男人身边南下吃苦呢? 太子抢走宣南手里的诏书,看了又看。 真是两眼一黑,难以接受。 第158章 吃蚂蚱 那日和父皇一起去水澜宫,文崇姐姐对朱恩宁说的那番掏心窝子的话。 宣南回去后思忖很长时间。 她当然看得出来,战风渊心里没有她的位置,他对她的照顾和关怀只是一个臣子的本分。或者说是兄长对妹妹的偏爱。 而没有男女之情。 她不甘心。 借着帮文崇姐姐准备嫁妆的时候,又拉着朱恩莲聊了一宿。 大意就是,宣南仪仗自己公主身份强纳了战风渊做驸马,婚后绝对不会产生一丝感情,反而会变得冰冷无视,还不如现在“兄妹”、“主仆”关系来得舒坦。 朱恩莲被妹妹缠得烦了,给了个建议。 “恩宁,你要是还不甘心,要不跟太子哥哥还有战风渊他们南下吧。一路上,你好好展示自己的优势,吸引战风渊。另一方面,也可以好好看看他生活中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宣南和文崇不懂祛魅这个梗,但做法无限靠近。 文崇还点她:“恩宁,不管驸马也好,南下赈灾也罢,你都要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女孩子不可浑浑噩噩糊过一生,明晰自己所想所愿,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去走,你才会真正快乐。” 就好比自己的婚事,文崇并不在意嫁给谁人做妻,只要满足自己的理想便好。 恩宁回去后越想越心动,还拉着卢崎分析了一番。 卢崎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纨绔,两个小狐狸一拍即合,都要跟着南下。 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而皇帝那边,之所以会点头,不光是有培养女儿见识和胆量的打算,主要是恩宁对他说的话。 “父皇,女儿不想婚后成为怨妇,此趟南下,女儿想好好认识风渊哥哥。若他对女儿实在提不起兴致,女儿也不强求。” “女儿...女儿也想问问自己的内心,到底想要什么。” 姐姐那番话提醒了她,宣南有些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意,到底是真喜欢战风渊,还是崇拜武将身份的他。 宣南骨子里是高傲自爱的。 这一点,连皇帝都佩服。 喜欢就热烈追求,但不强求对方一定要接纳自己。 宣南内心很强大,若放在一个皇子身上,将会是未来君王的闪光点之一。 “可惜是个女子。”皇帝朱熄聪送走女儿时不免心生惋惜。 吕萍对皇帝做出的决定大惑不解。 “陛下,公主才十三岁,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能像太子、皇子他们一样,扔到边境去吃苦呢?公主还未走远,老奴去把她追回来。” “大伴,回来。” “国家正值危难之际,让孩子们出去看看,走走,历练历练。唉,南境大旱之时,就该放他们出去,或许不会如现在这般被动。” 大伴吕萍不敢揣测皇帝心思,陛下既然做了决定,他只要做好本分之事就好。 一道一道皇令下发出去,八百里加急传到四个被虫蝗侵袭的州府。 战风渊他们一到地方,就开始虫灾治理。 皇帝久坐精舍,细细研究战风渊提出的十几条治理措施,越看越心惊。 “妙啊,真是妙计。” 这时候,一名小太监禀报进屋,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白瓷碟子。 碟中躺着六只用油酥过的蝗虫。 朱熄聪做了充分心里准备,手捏虫身时,还是退却了好几回。 真要吃吗? 皇帝的食谱上,从来没有虫子这类食物。 可为了受灾百姓,他下定决心。 捏起一只油酥蝗虫,闭眼塞进嘴里。 想象中的恶心滋味没有出现,反而是一种类似鸡肉的特殊香味。 “味道...还不错。”皇帝眼露惊喜,又尝了一只,这一回,慢慢咀嚼。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想不到,小小蝗虫,竟可以食用,百姓有救了,仓国有救了。”皇帝眼中泛出泪水。 因言官房宁直的天谴预言弄得抑郁许久的皇帝,终于展露笑颜。 六只蝗虫被皇帝一个人炫完。 ... “风渊哥哥,这东西真能吃吗?” 太子府书房。 四人望着阿平送进来的十二只烤蚂蚱,表情精彩纷呈。 宣南捂着嘴,连连干呕,被蝗虫尸体恐怖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 太子捏起一串烤蚂蚱,表情严肃道:“恩宁,你若是连蚂蚱都不肯吃,孤会立刻上书父皇,让他收回成命,你别跟着我们南下了。” 话音一落,上下牙齿从铁钎上拽下一只虫身,清空大脑,机械般地咀嚼。 “咦,还不错。” 太子府里大厨在烤蝗虫上特意撒了些香料,吃起来格外香脆爽口。 太子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做好了呕吐准备,却不想,这东西真如白姑娘所说,是饕餮们寻觅的珍品。 战风渊第二个品尝,表情很是坦然,他已经吃过,还是华夏厨师制作。 口味一绝。 咀嚼的时候,表情非常享受。 卢崎跃跃欲试,第三个尝试。 宣南的表情变了又变,也难为她,才十三岁,还是女孩子,突然要接受虫子,没当场吐出来,已经算勇敢了。 在她内心挣扎的时候,最后一串烤蚂蚱被卢崎捞在手里。 “你不吃我吃了啊,宣南,真的好吃。” “我的。”没人和宣南抢的时候,她还犹豫挣扎,卢崎的大爪子一伸过去,宣南反而急了。 “给我。”宣南追着卢崎满屋子绕圈跑。 卢崎可不是逗她,真觉得好吃,铁钎上穿了三只,已经被他干掉两只。宣南追到他时,第三只已经塞进嘴里一半。 宣南也不嫌他脏,手指扣在卢崎牙齿里,死劲一掰,生生把蚂蚱从卢崎嘴里撬出来。 一把塞进嘴里。 “是吧,没骗你吧。” 一旦突破心理防线,真正接受这类食物,便能发现它们的美好。 宣南牙齿咀嚼半天,背对三个哥哥不说话。 “恩宁,是不是接受不了?”太子关心地问,他虽然逼宣南尝试蚂蚱,也担心妹妹实在接受不了,哭鼻子。“接受不了就吐了吧。” 卢崎贴到宣南身后,从一侧伸头去瞅她。 宣南眼里闪着泪花。 太好吃了,呜呜呜呜,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怎么现在才吃到。 第159章 治蝗灾(上) “宣南...这么难吃吗?怎么哭了?”卢崎想逗宣南来着,可见到对方在哭,一下子就乱了。 “别哭啊。” 宣南猛地回身,头正好撞在卢崎下巴上。 大冤种卢崎捂着下巴,疼得眼冒金星。 宣南双手叉腰:“风渊哥哥,太子哥哥,我决定了,南下第一件事,吃蝗虫大餐。” ... 治理蝗灾的战风渊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随队的还有苏溪、王九、钱哲和四名治理方面有经验的官员。 以及太子的贴身侍卫阿平等人。 为了低调,宣南和太子都换下代表身份的华服,而选择常服。 一行人驾车快速南下。 车马颠簸,宣南不想誓言里所说毫不在意苦难。 刚过一天,她就有些吃不消。 宣南和身边带着的两个女婢都扮作公子哥模样,马车里根本待不住。 腰酸背痛,如厕也不方便。 她硬了坚持下来,没抱怨过一句,三位哥哥对她简直刮目相看。 他们才走了两天,便在凌州见到第一批流民。 宣南也第一次感到害怕。 官道上休息的流民看见他们一行人衣着华贵,饥饿难耐的他们顾不上官不官的,涌上来就要吃喝。 “官家,有吃的吗?我家刚出生几个月的娃娃快要饿死了。”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宣南马车坐够了,要了匹马来骑。 或许是见她年纪最小,面容和善,马前围了好多流民。 有几个大胆的,还伸手在她身上到处摸。 “走开,都走开,我没有吃的。”宣南吓坏了,勒住缰绳连连后退。 惊慌失措下,难免有所误伤。 马儿受惊,撩起前蹄,转身向后跑。把三四个流民拽到地上,还拖行了几步。 战风渊三人大感危险,立刻上前,卢崎拉住发狂逃跑的马,战风渊和太子、阿平迎上去。把倒在地上的流民扶起来。 “官差伤人了,官差伤人了。” “老丈,你误会了。” 那老丈饿得皮包骨头,早就想死了。心中堆积了不少对官府的憎恨,这会子找到个机会,死死拽着战风渊衣袍不肯放手。 宣南哪见过这阵仗,当即被气红了眼。 “明明是你们涌上来,吓了马儿,它躲避你们才导致你们摔倒,怎么奈我伤你们?” 卢崎把吓坏的宣南抱下马。 “就是你们官家的人无情,不好好旱灾,虫患,才让我们百姓流离失所,还纵马伤人,老丈我跟你们拼了。” 老丈用最大力气,一头撞上来。 被阿平死死抱住。 “别伤他们。他们也是受害者。” 老丈这一撞,身体里所有力气耗尽,晕在阿平怀中。 “给老丈喂水。” 竹筒里的清水倒进老丈口中。 地上跪趴一片,有真心跪拜的,大部分则是因为没有力气起身。否则,也像老丈这样撞死这群酒囊饭袋,抢了他们的车马和粮食。 很快,老丈醒来。坐在地上痛哭。 “贼老天,为何把怨气撒在我们贫苦百姓身上,啊啊啊啊。” 战风渊点了流民里几个看着还算精神的过来问话。 “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那边的灾情如何了?” 村正李详实擦掉眼泪,安抚好怀中李虎儿。 “官人,我们是肃州李家村的村民,小的是村正。我们村子最先发现蝗虫,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地上所有能吃的都进了虫肚。” “最近的蝗虫离你们多远?” 蝗虫出土后,边飞边吃。遇到物资较多的村镇州府,便停下来大快朵颐。 “我们这群人跑得最快,肃州城已经被吃空了。小的不知道身后灾情如何,只想着带着家人拼命北上。” 流民们又是一阵痛哭。 起先被流民弄害怕的宣南在听到这番话时,也动了恻隐之心,愤怒渐渐偃旗息鼓。 “风渊,让王九和阿平快马先去前方打探,再做定夺。” 战风渊按太子的提醒,先安顿这波流民,用马车上带来的粮食起锅烧粥。 粥汤很淡,比清水浓稠不到哪去,有口吃的,把很多流民拉回人间。 宣南还亲手给先前冲撞了她的几位流民送粥,把他们感动得直磕头。 “谢谢官家,先前是我们的错,不该犯浑,冒犯您。” 宣南情绪好一阵翻腾,说不出是喜是悲,而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感觉。 “趁热把粥喝了吧,我们还要继续南下治理蝗灾。” “不能去啊,肃州都被吃空了,还多人都没跑出来。”老丈还以为宣南是小公子,拉着她的手苦劝。 宣南脸好红,怕放手让老丈伤心,忍住不适,任由他拽着自己的手。 “鸽道不通,想来都是被蝗虫吃了。”战风渊愁眉不展。 飞鸽传书速度快,但铺天盖地的蝗虫之下,鸽道完全受阻。受灾前线的情报传不过来。 太子把四州舆图拿出,铺在车辕上,几人埋头研究。 “我们得赶在天黑前到达凌州城内,想办法见到当地官员。” 李家村村正李详实一听这群官员要冒险南下,心中震撼之余,更多的则是感动。同时,他们亦担心村中其他老弱妇孺,还有大量灾民没跑出来。 蝗虫过境之后,究竟是个什么光景,谁也不清楚。 “官家,小的愿意跟随官家,一同前去。” 战风渊打量李详实,“李村正,我叫战风渊,是南境节度使。” “原来是节帅大人?” 流民们都听说过战风渊大名,知道他带兵在宣城戍边,赶跑了岚国人,保住了过境,齐齐下跪磕头。 “先前不知道是节帅大人车队,冒犯了各位,还往恕我等无心之失。” “李村正,大伙都起来吧。战某刚从玉京述职回来,听闻蝗虫来犯,带着人马速速南下治理蝗灾。” “节帅大人,您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村正李详实哭道:“小的给节帅大人带路。” 休整半个时辰后,战风渊、太子携流民调转方向,朝离他们最近的梧州进发。 第二天中午时分,还没抵达梧州,一群人就看见天上黑压压的一片乌云。 村正等流民立刻露出恐惧,下意识后退。 而战风渊、太子几人脸上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卢崎大喝一声:“颤抖吧,蚂蚱。” 第160章 治蝗灾(中) 梧州城蝗灾不算太严重,府衙接到急报,带着几个官员跑来迎接节帅大人。 他们用类似麻袋的东西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躲避着蝗虫在城外接到战风渊。 “节帅大人,您来了,梧州就有救了。” 战风渊顾不上和官员们周旋,直接问他要了二十张长桌,让他找个人群多的地方一字掰开。 梧州府衙官员们已经被大旱和蝗灾弄得没了信心,天天等死想不到好办法,节帅大人的命令像乌云里射出来的太阳。 虽然不明白,他们还是完美去执行。 梧州刺史黄光度带着一众下属,快速执行节帅大人的命令。在城门口摆桌设位。 准备笔墨。 众人不明所以,见到后面货车上一筐筐的粮食,热泪狂飙。 “有救了有救了。” 黄刺史立刻命属下支火塘熬粥。 两炷香后,有兵卒敲响铜锣,引来百姓。 大旱以来,各州府听从战风渊命令,集中供应粮食,百姓们早已习惯每日一次的施粥,自觉排队。 粥米热气引得百姓饥饿难耐。个个眼冒精光。 “不好,蝗虫来了。” 有高处士兵鸣金警示。 桌前排队的百姓们等不及施粥,一哄而散,纷纷钻进周围屋舍之中躲避。 只有战风渊、太子、宣南和卢崎几人两眼放光。 战风渊立刻让阿平和王九等几个手下,展开拦虫网,支在粥锅上。 粮食的香气吸引附近无数虫蝗,呜呜呜落下,往冒热气的地方不要命地飞过来。 除了粥锅顶上的大网,每人手里还有个锥形深网兜,随便在空中舞动几下,就能抓住数百只蚂蚱。 “收网,起油锅。” 阿平等属下,立刻从货车上搬下一个个大木桶,把粥锅放在一旁,重新摆上新锅,倒油入锅。 在柴火灼烧下,装了半锅菜籽油的大铁锅很快冒起青烟。 “下虫。” 士兵们把锥形网兜里茫然无措的虫子一把一把扔进油锅,很快,油酥蝗虫的特殊香味散发出来,随着水汽钻进周围人鼻子里。 黄刺史和一众官员,还有躲在暗处的百姓们满脸呆滞,根本不明白节帅大人他们在做什么。 长桌上摆满了竹篮。 第一批油酥蝗虫起锅之后,卢崎和宣南毫不客气抓了一把,拼命往嘴里塞。 “好香,油酥过的比烧烤的还好吃。” 在太子府那次,阿平他们没机会品尝,这会子,喉咙不停滚动,唾液疯狂分泌。 钱都尉、王九已经忍耐不住,眼巴巴望着节帅大人。 “开吃。” 这群人自顾享受油酥蝗虫的美味,苏溪还给每位大人舀满满一碗小米粥。 窸窸窣窣的喝粥声此起彼伏。 早就饿得前胸帖后背的百姓们满满围过来。 有大胆的人见李详实这些流民开始抢吃蝗虫,步步靠近。 “给我也尝尝。” 一旦有人打破心理防线,吃出油酥蝗虫的美味,后面的人不用劝说,自觉跟进。 “给我,给我,我也尝尝。” 百姓们一吃一个不吱声。学着杰帅大人们,要一碗小米粥,喝粥嚼虫。 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油酥蝗虫,蛋白质含量比牛肉还高,味道近似鸡肉,那些经历过大旱的灾民们哭着舔干净手里的陶碗。 战风渊见时机成熟,立刻让王九、钱哲他们立起告示。 “官府收蝗虫,一百只蝗虫,换一碗小米粥。一千只蝗虫,换五文钱。” 百姓们哪里肯相信自己眼睛,这下子,所有人心中都打起小九九。 蝗虫这东西不光能吃,好吃,还能换粥换钱。 “大人,我们拿什么抓蝗虫啊?” 战风渊大手一挥,后面十辆马车上的粗布被人揭开,露出地下无数的锥形网兜。 “排队领取锥形网兜,黄刺史会安排官员给各位登记。锥形网兜借给各位抓虫,若有损坏,用十文钱来此购买新的。” 十文钱,就是二千只蝗虫,百姓们刚才都看得很清楚,士兵们用网一兜,就有上百只蝗虫,恐怕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抓到二千只。 有饭有肉吃,还有钱赚,划算啊。 百姓们开始计算。 胆子大的总能第一批吃到螃蟹,立刻就有人在桌前排队。 黄刺史等一众官员们都看傻了。 这就解决了? 卢崎和宣南傲娇地朝黄刺史等官员扬了扬下巴,把一本本空白册子分发给他们。 官员们负责登记分发锥形网兜,战风渊则和太子、阿平,还有两个随行官员深入梧州城,往蝗虫密集地方赶去。 ... 蝗灾好解决,麻烦的是旱灾。 梧州靠近玉京,是南境地理位置比较偏北的州府,旱情影响不算太大,梧州城外有两条河流,都未干涸。 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水位很低,数以百万计的蝗虫正趴在河边饮水。百姓根本不敢靠近这一带。 刘昱,朝中负责治理蝗灾的捕蝗使,指着蝗虫:“等它们啃完了地里粮食,喝饱了水,就会继续向四周飞行。” 战风渊和太子对望一眼,他们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关键要来了。 “光梧州百姓抓虫远远不够,太子,我们得分开前往虫害即将覆盖的地方。” 太子早有准备,郑重点头:“好。” 他们必须赶在蝗虫抵达前尽可能去往各县,组织百姓开展捉虫。 捕蝗使刘昱担忧道:“两位大人,我们带来的物资恐怕不够啊,光梧州就有两万百姓,我们准备的锥形网兜只有五百个,远远不够啊。” 战风渊和太子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又压抑的笑。 节帅大人拍拍刘昱的肩:“放心吧,太子已经让人准备了大量治虫物资,在我们出发不久就离开京师,不日就将抵达各州府。” 刘昱心怀震动,朝太子和战节帅拱手,深深揖到底。 “不瞒两位,下官身为捕蝗使,被指派南下治虫之时,心中对此事不抱任何希望,这几日和两位大人相处,才明白是下官眼界窄了。” “下官几位同僚都说,这次出来,恐怕是回不去了,”说到激动处,刘昱双眼含泪。“没想到啊没想到,下官以为的必死局面,却轻请容易被两位大人联手破解。” “下官以后,定以两位马首是瞻。” 然后,跪下,连磕三个头。 第161章 治蝗灾(下) 接连三日,通传捷报的锣鼓声就没有停过。 捷报里,消灭蝗灾的地区以梧州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陛下大喜,命人在四座城门口广场悬挂巨幅画卷,把肃州、化州、兴洲、梧州四地几十座县城舆图绘制其上。 每有捷报铜锣敲响,就用红色颜料把对应县城涂红。 原本空荡荡的四地舆图,不过短短三日,就有近五分之一涂红。 百姓士气大振。 在华轩舍,还有一个沙盘。同城门口那张巨大舆图画卷一样,只是规模小很多。捷报一进宫,大伴吕萍就在某块区域插上小旗。 “战节帅和太子的治蝗策略大显成效,再有个五六天,蝗灾定会彻底消灭。这一切都是陛下御下有方,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吕萍的一通马屁,拍得皇帝哈哈大笑,作为皇帝身边最信任心腹之一,吕萍自然清楚,蝗灾消息传来之后,皇帝肩头的压力有多大。 早晨给皇帝梳头,抓下来十几根白头发。吕萍把白头发偷偷塞进袖中,不敢声张。 捷报传回来之前,皇帝已经连续好几天夜不能寝。那些言官虽然没敢再要皇帝下《罪己诏》,可劝谏的帖子还是不断往宫里送。 真是一群只知道动嘴皮子,没点实际用处的愣臣直臣愚臣! 坊间传闻暗涌,说是有人又在煽动舆论,直指御史房宁直的冤屈。 “报~~~” “陛下,又有捷报传来。” 皇帝精神十足,都不用大伴搀扶,站在舍门,亲自迎接通传捷报的兵卒。 “陛下,梧州大捷,全境七座县城以及四十七个村子,蝗虫全灭。这是鸽报。” “鸽道也打通了?”皇帝双眸神采奕奕,接鸽报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太激动了。鸽道的打通,象征整个地界不再有虫蝗作乱。 放飞以及降落鸽子,都不能有空域阻碍。蝗虫贪吃,情报中称,它们连盖房的稻草和木头都啃食,小儿也死了不少。 飞舞的鸽子更不在话下。 鸽道打通,信息的传递速度大大提升。 “兴洲十九县,已经有八座县城消灭蝗虫。” “哈哈哈哈,很好,战卿智谋无双。治虫手段惊人。” 皇帝大悦,立刻传太监上膳。 “大伴,去后厨问问,有没有油酥蝗虫啊?” 自上次品尝过六只之后,皇帝开始想念起那小东西的特殊滋味。油酥之后,酥脆的口感,和焦黄的烤鸡肉差不多。 比那个味道更浓郁。 捷报里,各地治理虫灾的官员还把节度使战风渊传授他们的手段一一详写。 真令皇帝高兴的不仅是虫蝗被消灭,而是因治理蝗虫带来的后续进展。 官员捷报里称:“节度使战大人分发给各县数百张锥形网兜,用于捕捉蝗虫。一百只蝗虫换一碗小米粥。一千只换钱五文。网兜损害后,能花十文购买新的。原先,也有官员怀疑铜板不够支付兑换的蝗虫,可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有不少人用蝗虫或银钱来购买新的捕虫工具。” “另,下官按照节帅大人信中吩咐,将收上来的蝗虫统一晾晒,再用石磨碾子将其打磨成细粉,放入小米粥里熬煮,百姓吃下后,增长了不少体力。” 这就形成了良性循环。 捕虫-晾晒-碾碎-煮粥-食用-涨体力-更多人加入捕虫队伍。 这官员还抱怨来着,说百姓们因为抓虫的事还大闹争执,都是因为蝗虫数量不够,他们没东西换钱换食物。 县城里和周边田埂里的蝗虫抓完了,还自发组队,前往偏僻的村子里去抓虫。 因为大旱缺少食物,许多百姓就算苟活至今,也没什么气力干活,整日躺在家中挨饿等死。 县衙每天只能供应一顿稀粥,能保住命已属困难, 有了蝗虫小米粥,体力逐渐恢复,不光抓虫,还在官员指挥下,去完成更多建设任务。 捷报里消息称,梧州百姓已经开始开通水渠,引澜江水入梧,灌溉良田。 若是能在半月内开通水渠,这一年的冬小麦便可以种下去。 冬小麦成熟,来年百姓们的食物就不缺了。 看着看着,皇帝眼底布满泪水。 吕萍上来关心,被皇帝挥手退了出去。 短短四五个弹指之间,吕萍扫到皇帝书案上一本帖子。 豁然是“罪己诏”三个字。 吕萍大惊,退至房门外时神色大变。 暗道:陛下真要给自己下《罪己诏》吗? 心中对皇帝更加心疼之外,他抹掉额头上虚汗,连忙去厨房找御厨做油酥蝗虫给陛下压惊。 ... 玉京,永王府。 “三弟很少来我府上做客啊。” 辰王撩衣袍坐在蒲团上,饮尽杯中苦涩的茶水。 “二哥,太子和他的左率战风渊在梧州等地治理蝗灾,屡屡得手,捷报是一个接一个传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还坐得住?” “三弟,你太心急了。”永王最能掩藏自己内心,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是太子的磨刀石,便悄悄藏起对那个位子的觊觎之心。 “二哥,我怎能不急,城门口悬挂的画卷都要被红色填满了。” 永王手里动作顿了顿,尽管心中诸多不爽,但他始终保持着温润贤良的外表。 人设立得很稳。 他表情淡淡,劝倒:“三弟,等你妹妹嫁去辛国做了太子妃,你我两人在承浒关把节度使位置坐稳。和辛国人打通商道,源源不断的辛国物资由商旅带入玉京,有钱赚,国力雄厚,父皇才会真正愉悦。” “可辛国国主的婚书还没着落。” “放心吧,再有三日,你就会看到辛国的驿卒入京。” “二哥,你怎么知道?” 永王自知说错话,连忙解释。 “父皇昨日告诉我的。” 辰王没有起疑心,继续抱怨道:“仓辛两国开通商道之事,短时间内无法达成,可太子那边捷报频传,父皇会不会觉得我们无能啊?” “二哥,我知道你一向聪慧,快想想办法啊,哪怕落落他们威风也好。” “自从战风渊回京述职之后,太子行情又有重回巅峰之势,” 永王用喝茶掩饰内心情绪变化。 思忖许久,永王终于开口。 “三弟,二哥记得,肃州刺史林童是你母亲那边的人吧?” 第162章 金手指暴露边缘(上) 辰王顺着永王的话,想起母亲家族那位远方亲戚。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林刺史是我母亲舅舅的大儿子。” 永王不想多说,用手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使绊子。” 这三个字可琢磨的内容就多了。 让林刺史掣肘战风渊的任务也是使绊子,杀人也是使绊子。 就看辰王如何理解。 辰王离开没多长时间,一个做菜贩打扮的男子推着一车新鲜时蔬,从后门进入王府。 这人面容和善,和永王府里的下人总是点头哈腰,说尽好话。 “陆二,来账房领你上月菜钱。” 被换做陆二的男子苟着腰,脖颈上搭着一条灰扑扑的帕子,时不时擦一下额头和脖颈上的汗珠。 谨慎小心跟着传话之人身后,绕过亭廊屋宇,来到账房所在厢房。 厢房门两侧,各站着四名表情严肃侍卫。 男子进入厢房之中后,先是来到一个轩敞外间,这里,还有两个侍卫。 用腰间长剑拦住来者,一人冷喝道:“脱衣服。” 男子神色正常,当是来了多次,知道里面规矩,一件一件把衣袍脱下,连亵衣鞋袜都不放过。 最后,还要绕圈检查,没有夹带武器,才放人进入。 绕过屏风,一位身穿明黄色圆领交襟贵人右臂撑在凭几上,正捧着封公函阅读。 “参见殿下。” “金面人,你看看这条简报吧。” 扮作菜贩陆二的金面人不用看公函里的情报,都清楚里面写了什么,原因是那条公函是自己汇总抄送给德妃的。 转而来到永王手中。 这也是永王传消息,召他来王府问话的原因所在。 金面人不敢解释,乖乖捧起公函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上头,多了一些红笔批注。 他认出那是德妃左手书写字迹。 越看越心惊,越看内心一片冰凉。桩桩件件,都是他办砸的事。 太子斜着身子乜一眼此人,嘴里呲讽一声。 “孤看你胜任不了罗情门首领这个职位,卷包袱走人吧。” 金面人被吓得神色绝望,双手交叠,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地上,额头上簌簌掉汗。 “殿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吧,属下一定成功。” “成功?”太子呵呵冷笑,“你是母亲亲手训练出来的谋士,母亲曾说你智谋无双,可最近一个月,怎么总是出错,你自己掰手指头算算,成功了几件事?” 陆二略抬头,为自己争辩一句:“苏旭的死,可是属下一手策划的。” “放屁,那是母亲的计划,怎么变成你的了?” 金面人又把头低下去,心中再多不满和委屈,这时候也不敢触龙鳞。 苏旭叛国的计划,从头至尾都是他的手段。苏旭的死,虽是临时起意,可也达到了目的。 他懂,伴君如伴虎,君说是她的计划就是她的计划。 他们这些手底下办事的,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却要掉脑袋。 “你说,为何频频出错?” 关于这一点,金面人心中早有猜测。 “殿下,自战风渊入京以来,不对...”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从司徒崇夜袭宣城开始,战风渊常常发生逆转局面的情况,属下安插在宣城府兵中的谍子来报,说战风渊好几次一败涂地的时候,突然变出大量武器、辎重,仿佛...如有神助。” 金面人又抬了抬身子,表情凝重:“殿下,您不觉得其中透着古怪吗?” “宣城什么战力,主上和您是有预估的,仅剩的一千士兵伤残饥饿,怎么可能是司徒崇三万雄兵的对手?还有荒山沟伏击,为何突然变出那么多弓箭、攻城器械?” 永王确实被这番解释说动,表情起了变化。 “继续。” “再说我们安排的杀手,明明杀死了信使丁燕云,破坏了述职诏书,战风渊为何顺利入城?” “还有那座索桥,被我们派去的人弄断,绕路要延长两三天路程,偏偏他们按时抵达。” 永王眉头紧皱:“你派去的人有没有看见他们是如何通过悬崖的?” 金面人神秘兮兮回答:“是用飞索飞过去的。” “军中之人常用飞索飞跃悬崖,战风渊随身携带飞索,有什么问题,你别给自己的失误找借口。”永王有些生气。 陆二忙解释:“殿下,我国军中弓箭射程不到六十丈,属下派去的人说,那道悬崖有三十五丈,那个距离普通弓箭无法穿透对面岩石。” “就算勉强射中,也难以承受一个人滑行到对面的重量。” 永王咀嚼陆二的话,觉得里头确实有点道理,而非金面人强词夺理。 “所以你认为?” 陆二:“殿下,先不说飞索过悬崖,您母亲中秋那夜安排了六十个死士围堵太子,可有成功?” 六十个死士,可都是永王母亲德妃手下最珍贵的宝藏,德妃冒着暴露的风险,直接派了六十人去截杀太子,十拿九稳的事,偏偏被战风渊全部斩杀而亡。 因为此事,德妃发了好大一通火,杀掉宫里十三个奴婢还不够解恨。 永王也很好奇,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被一网打尽。 陆二神秘地说:“属下事后细细查探过,发现一些端倪。” “快说。” “属下在截杀太子处的树林里找到一块碎片,就在属下车里。” 永王拍手,很快有人从陆二推来的货车上发现一个布袋。 里头躺着巴掌大一块厚纸片,隐约能看见一个“加”字。 “这是什么?” “属下费劲心力,才在周围找到一个目击者,那夜,太子和战风渊经过那条路的时候,被主人派去的六十名死士围堵,弓箭齐发,很快要将太子一行人射杀当场,岂料,突然一道白光在死士群里爆开,接着,是密密麻麻的烟火射向死士。” 那一夜的刺杀,派去的人死了五十七个,剩下三人被捆了送去太子府,究竟过程如何,连德妃都不知情。 阿平的保密工作做得尽善尽美,事后许多人都去现场查探过,一无所获,想不到还是被金面人找出来一块纸片。 第163章 金手指暴露边缘(下) 陆二:“殿下,这纸片上有火药味残留。属下怀疑,那一夜的白光是一种火药制成的武器,点燃后,亮如白昼。” “还有......” 陆二陆续提到许多发生在战风渊身上的怪事,最多的则是雅赏会上的火锅和叫卖品。 香皂、带香味的花露水、清凉油...琉璃酒器、比铜镜还清晰的穿衣宝镜...... 这么一经盘点,永王也觉察出异常。 一样两样还能理解,这么多怪异神奇的东西落在一个人身上,就显得细思极恐了。 “你有什么猜测?”永王终于开始正视陆二话里的意思。 “殿下,属下有个大胆的猜测,殿下先别发怒,听完属下的分析。” “你说吧。” “属下觉得,战风渊是不是得了什么神秘组织的支持,要不然,为何身边出现这么多奇怪物品?” “神秘组织?”太子撑起身子,不再慵懒,神色露出些许凝重。“你是想说父皇暗中成立了一个组织,全力支持战风渊?” 就好比德妃暗中培植人手,成立罗情门一样。 如果战风渊背后力量确实来自皇帝,永王确实会着急。 “以战风渊的能力,怎么可能弄到比人高的穿衣宝镜?还有琉璃器物,那可是只掌握在西域胡人手里的绝密技艺,每年只有不到二十件作为贡品送来仓国,战风渊怎么一下子拿出那么多?” “还有对抗司徒崇夜袭的攻城车、用不尽的弓箭以及铁蒺藜。” 陆二委屈至极,竭尽把知道的情报托出。“殿下,战风渊回京前,就筹齐修葺城墙的夯土和砖墙,没有额外的村民于附近山川中开采夯土,没有工匠打制青砖,怎么可能短短三天之内筹齐这些物资?” 还有,这些军资,瞒着百姓和将士偷偷运输,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到。 那就是陛下。 金面人的话说完,永王身上出了层密密汗珠。 越想越不对劲。 战风渊的逆风翻盘可不是普通手段,那是用物资堆出来的一面倒。 皇帝支持战风渊,等同于支持太子。 太子贪腐的问题皇帝查不清楚,便想到曲线救国,用神秘力量支持战风渊,让他屡获战功,再以战功去保太子。 德妃和永王以罗情门手段剪除太子羽翼,皇帝和他们所做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剪除,他就保。 明着不好支持,那就暗中弄个神秘组织出来,悄悄帮助。 “父皇好偏心。”滔天的妒忌心不断在永王胸口翻滚。他实在难以理解,那个太子有什么能力,懦夫一个,皇帝为什么偏向太子那么多。 永王紧紧握拳,脖颈上青筋暴露。 “陆二,接下来,你就安排手下,全力调查神秘组织的事情。记住,一定要小心。罗情门已经暴露,父皇这段时间对此事极为敏锐,无策军也在全力查探罗情门情况。” “喏。”陆二唱了声喏,双手交叠于身前,恭敬行了个礼。 见永王脸上烦闷,缓缓退出房间。 “阿宿。” 唤声之后,一名侍卫走进房中。 “殿下有何事吩咐?” “孤记得上次进宫,母妃说特别想试试醉仙楼的火锅,你让人去准备,我们进宫一趟。” ... 紫萝宫。 德妃正在调制香料。 儿子永王身后跟着几个心腹,手里拎着食盒。 “今天不是望日,怎么突然进宫了?”德妃面容妖艳,尽管已育有儿子成年,却和二十岁左右的新晋宫嫔没什么两样。 尤其是她身上的异香,更是让她在后宫之中如鱼得水。 皇帝只要踏进紫萝宫门,就会立刻被这股香气吸引,要和母亲缠绵一夜。 “想母亲了,就进宫来看望母亲。”在母亲面前,永王完全展现的是另一面。 乖巧,略带撒娇。 “盒子里装了什么?”德妃手里的香料制作流程来到末尾,她处理好最后一个步骤,在奴婢服侍下洁了双手。 那双如玉藕般的纤柔同德妃的异香一样迷人。 永王都呆愣片刻才回过神来。 “母亲,您上次说想尝尝醉仙楼的火锅,儿子亲手为您准备的。” 德妃妖艳的脸露出一抹母亲般的微笑。 “好,儿子准备的,母亲多吃一些。” 奴婢和太监快速在两人身前的案桌上摆放菜品,高汤是太子让人从醉仙楼买来的,已经让人试过毒。 特制的铜锅里,汤底翻滚,永王亲自给母亲烫菜。他自己倒是没吃多少,全心全意伺候母亲用膳。 德妃饭量不大,因为是儿子亲自准备的,便多吃了一些,所有菜品都尝了一遍。 “可以了,你吃些。” 永王快速填饱肚子,命人撤去桌上碗碟。 一切处理妥当,德妃挥手让下人们退下。 “见过陆二了?”四下无人,母子俩不再掩饰,直入主题。 “母亲,陆二说了个推测。” “你父皇暗中支持太子的事吗?” 永王一脸愕然。 他和陆二讨论这个可能性的时候,永王特意问过,有没有告诉过母亲,陆二说德妃不肯见他。只在永王面前提过。 他还未提及一点,母亲就猜出全部。 永王再次被母亲的智慧折服。 “母亲洞见如烛,儿子佩服。” 德妃连进食火锅时也未曾表露过多少情绪,这次,罕见地露出怒容。 “母亲觉得陆二的猜测准确吗?” 德妃许久不说话,怒火和嫉妒在心中压了又压。永王明白,在母亲面前挑明这件事,一定会给母亲沉重打击。 他选择沉默,背脊微躬守在一旁。 “母亲怀你的时候,你父皇明明给过我暗示,说你才是未来储君。” 永王再次愕然,这是母亲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此事。以往,他只是心中模糊有些猜测。 皇帝朱熄聪有个私人情报机构,叫无策军,分左右两策。 左策只收男子,负责侦缉刺探。右策全是女子,隐藏在重要官员身边,用不限于美色等手段获取情报。 左策首领是楚九年,而母亲德妃是右策首领。 母亲全心全意协助皇帝稳住帝位的原因之一,便是自己诞下的儿子,会成为未来储君。 第164章 启用钉子 皇帝稳住帝位后,似乎背离之前的约定。 册立皇后的儿子为太子,还用最好的资源教育朱泽荪,让他具备一个储君的所有技能和胸襟。 德妃不是没后悔过,可每次和皇帝暗示此事,朱熄聪就以模棱两可的话题搪塞过去,逼急了,就说太子是他推出来的挡箭牌。 永王才是真正的储君。 事实往往不按剧本发展。事情渐渐脱离德妃掌控,尤其是辛国人南下,进犯,苏旭将军在承浒关抵挡住敌人南攻之时,皇帝明里暗里支持太子担任经略使。 多年竖起的堡垒轰塌。 德妃最后的希望落空。 罗情门这才从隐蔽处现身,罗织叛国罪名按在苏旭头上。 身为皇帝培养的第一批无策军谍子,德妃深知皇帝这人城府,真心让自己儿子成为储君,这些年断不会如此行事。 如今,神秘组织横空出现,全力支持太子和战风渊,德妃怎能不气? “母亲。”永王担心母亲偏激,小心出言唤她一声。 德妃咬牙,多年修为彻底崩溃,怒道:“我要启用那颗安插在战风渊身边的钉子。” “儿子先行恭喜母亲旗开得胜。” “哼,只要那颗钉子确定战风渊确实有神秘组织提供支持,那我就不客气了。” 德妃会双管齐下,一边让自己的眼线查探战风渊虚实,另一方面,根据蛛丝马迹,查皇帝身边的心腹。 战风渊完成那些任务,需要的物资不是小数目,再如何隐藏,总会留下些痕迹。 一旦确定皇帝就是太子和战风渊背后神秘组织的发起者,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德妃恨自己这些年眼瞎心软,没看清皇帝的真面目,替他当了二十几年锋利的刀刃。 ... 来到肃州灭蝗之后,将军大人几乎没有时间坐下来和苏溪说话。 他不是在田间低头奔行,就是和当地官员商量开挖水渠和水井的事宜。 苏溪显然成为铜投壶守护者。 整日抱着铜投壶,安静地跟在将军身边。 一旦铜投壶响起叮咚声,他必须立刻让将军知道白天神那边的消息。 这一日太阳刚落山,衙门里来了一群兑换同伴的百姓。 “快来人,给我们兑换。” 肃州虫蝗之灾乃四地中最为严重,上千万只虫蝗飞舞在天空之中。 抓了又从别的地方飞来。 第一批抓虫任务下发后,近五千百姓分出去抓虫。可惜,虫子太多,抓虫也有危险,许多百姓被虫子咬伤。 抓虫队伍庞大之后,需要支付的铜板相应增加不少。 整个肃州城,找不出足够支付百姓的铜板。 肃州刺史急得团团转。 百姓再次堵门后,肃州刺史林童让人把大门关闭。 “该如何是好。” 苏溪抱着铜投壶打着盹,被林刺史的脚步声惊醒。 “苏小哥,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将军人呢?” 苏溪迷瞪回答:“将军一早出去,没有回来。” “哎呀,公廨大门被百姓堵了,是将军提议用蝗虫换钱,现如今,公廨已经拿不出兑换的铜板,将军也不回来,让下官如何是好?” 苏溪依旧抱着铜投壶,振奋精神道:“我去找将军。” 说完,撒丫子就往外跑,他从后门出去,一路狂奔,中途不知撞着多少赶往公廨兑换银钱的百姓,连鞋子都跑掉一只。 他记得,将军早上出门时,提过,要去城外护城河探查旱情。 肃州城不算太大,一炷香时间,苏溪就跑到北城门,除了扛着锥形兜网的百姓,没见到将军他们身影。 苏溪一个转身,朝东城门而去。 半道上,被一个匆匆赶路的女子撞上,铜投壶差点脱手。 “小哥儿,你慌什么,撞得奴家好疼。” “抱歉抱歉,我赶时间,娘子息怒。” 那女子骂骂咧咧走了,倒也没怎么为难不长眼的小子。 没跑出几步,苏溪感到怀里有异物,一摸,才发现是一个拇指大的小竹筒,一头还封着蜡。 苏溪心脏猛地一缩。 他们还是想起我了。 他心中苦涩不已,快速浏览纸条上内容,寻了个隐蔽处,点燃火绒,烧掉纸条。 从巷子里再次走出时,苏溪脸上神色有了一丝变化。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表情里,有恨意,有不忍,还有迷茫。 快到城门口时,苏溪在下马石旁见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苏五,将军呢?”七岁的乞儿苏五,因为一次奇遇,跟在了战风渊和苏溪身后,做了个跑腿侍从。 将军没有让他做太难的任务,而是负责传话,或者运水这样的小事。 苏五很懂事,累了就找路边下马石歇脚。 孩子怀中抱着两个竹水桶,正把一只烤蚂蚱塞嘴里。 “溪哥,将军正在城门楼上和人说话。”苏五抬起手臂,指了个位置。 “行,我和你等在这里。” 苏五把腰上荷包解下来,从里头掏两只烤得干干脆脆的蚂蚱给哥哥。 “溪哥,你吃。” 这玩意现在成为百姓们零食,随身携带,饿了就弄几只解饿。 苏溪被乖巧懂事的弟弟感动得红了眼。 柔声和阿五提了一句:“你真幸运。” 苏五好像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重重点头:“恩,遇到哥哥和将军,阿五真的很幸运。” 苏溪无奈摇头,他口中的幸运并不指这个。 在苏溪记忆中,五岁的时候,和苏五一样,在街上流浪,饿了吃人家丢掉的食物,渴了苟身去河里饮水。 吃一顿管三天。 有时候,因为半个发霉的馒头,还要和其他流浪乞儿打架。 他因为身材瘦小,经常被人揍得头破血流。 直到那个脸带金面的男人出现,他才终于能吃到饱饭。 可是,代价也很大,他得跟着老师,学习各种探听情报的技巧,拿起匕首,和同窗战斗。 他出师那天,杀了十二个同窗,才成为罗情门一名谍子。 每每回忆那段日子,苏溪的呼吸都是冷的。 成为将军近侍之后,他心中很,矛盾,即希望常陪伴将军之侧,又害怕他们启用他的那一天。 就在惶惶不可终日里度过了三年时光。 回到玉京,从将军口中听说罗情门消息那一刻,苏溪心中慌乱无比,可随后,他发现,罗情门好似忘记了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离开玉京之后,苏溪心中压抑的苦涩渐渐变淡,他以为组织真的忘记了他这号小人物的存在。 他甚至幻想过,联络人死亡,上峰已经不知道他的存在。 就在他幻想一辈子留在将军身边时,那个撞他的娘子塞给他密信。 第165章 苏溪,生辰康健 下马石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 年纪更小那个,不断把荷包里仅剩的几只烤蚂蚱塞进年纪大那个嘴里。 “哥哥,你吃啊,你多吃些,涨力气,才能为将军办事。” 苏溪眼眸里闪着泪花。 将军对他很好,救过他的命,但他不给金面人传消息,自己会死。 他的内心充满挣扎。 “将军怎么还不下来?”苏溪内心慌乱,下意识问出这句话。 苏五并不清楚哥哥苏溪这一会儿的内心变化,只是按照将军吩咐,糯糯地说:“将军有重要事务要处理,办完了自然会下来。哥哥别急。” 苏溪双眼茫然地望着怀中铜投壶。 心中自问自答:要将铜投壶的秘密告诉罗情门吗? 不行,绝不能出卖将军。 若是被罗情门知道铜投壶这样逆天的存在,将军的命危矣! 今天的将军特别忙碌,天不亮匆匆吃过早膳后就离开住所,到现在,太阳都落山了,还在城门楼上和人谈事。 再迟些,公廨提供的晚膳就要没了。 大旱后,州府公廨为了节省粮食、柴火,都是统一供饭。人多食少,错过饭点,没多少食物留下来。 将军这几日奔波劳碌,经常错过饭点,苏溪很是心疼,劝说过几次,战风渊只是笑笑,依旧埋首在书案上,不停地撰写文书指令。 苏溪和苏五,从傍晚夕阳染天等到月上梢头。 大风从门洞里吹进来,带着凉意。 冬天到了。 苏五紧紧抱着双臂,把自己蜷缩起来,抵挡寒冷。 苏溪不忍心,脱掉最外层衣衫给弟弟披在身上。 “哥哥,五儿不冷。”说话的时候,上下牙齿不断打颤。嘴唇白皙。 “乖,哥哥是练武之人,身体很好,不冷。” 两人一番推让之间,听到一阵说话声。 是将军和副将王九走下城楼。 王九立刻察觉到等待中的两个少年。 “苏五,将军不是让你回府里去等吗,怎么坐在这里。冷不冷?” 就算有哥哥给的外衫,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小身板的苏五也冻得不行。 更别说脱了外衣给弟弟的苏溪,嘴唇都冻得发紫。 王九解下自己的披风,把两个小子裹作一堆。 钱都尉架着马车过来,王九又把两人扔进车厢。然后和将军一起钻进车厢,给两个冻僵的少年搓手。 很快缓了过来。 “为何不听将军的话,要在风口等待?你们两个傻不傻?” 战风渊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任务太重,他和县令聊得太长。忘记有人在等自己。 “苏溪,等我们回到住处,给你一个惊喜。” 苏溪紧紧抱着铜投壶,心情沉重,不愿意将军他们看出异常,勉强扯出个笑容。 王九他们还当他没缓过来,好一阵心痛。 一行五人乘车回到州府安顿的住所时,早错过了饭点。 刺史特意让人给他们留了点石头饼,和半瓦罐已经凉透的小米粥。 当然,油酥蚂蚱管够,堆了一篮子。 将军抱着铜投壶去了隔壁房间。苏溪四人,用凉粥就干饼,王九和钱哲把篮子里石头饼全吃掉。 “吃好了,回去休息了。” 王九和钱都尉也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苏溪和什么都不懂的苏五。 苏五吃了一手油,舔干净碗壁上的米粥,在昏黄的烛火下,双眼微眯,困顿来袭。 “小五,擦掉手上油脂再睡。” 水资源不足,他们都没有洁身的水,每日睡前,就用沾了水的帕子擦掉手上和嘴角油脂便可。 苏五嫌奢侈,把手指直接伸进嘴里,嘬干净油脂。 “哥哥,这样就可以了。” 苏溪见小五这么懂事,又是一阵心痛感动。 “别动,哥哥给你擦手。”他仔仔细细把苏五十根指头都擦一遍,还给他换了块干净帕子,擦嘴擦脸。 “哥哥,你今晚好温柔呀,和小五的娘亲一样对小五好。” “小五还记得自己的娘亲长什么样?” 小五先是点头,然后把头低下,缓缓摇了摇:“记不清了,只知道,娘亲爱穿蓝色碎花的衣衫,身上有好闻的香味。” 身上有香味,那是有点财力的大家族才能享受的待遇。 苏溪叹息,小五流浪前,应该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吧。 可他自己呢,连父母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苏溪安顿小五睡下,想了想,去木箱里拿出自己不多的两三套衣衫。 “小五,以后这几套衣衫就是你的了。” 小五不太明白:“哥哥,那你穿什么?” 苏溪抚摸他的头,故意道:“将军说要给哥哥做两套新衣,这几套,哥哥穿着太小了,送你。” “好哟,小五有新衣穿了。” 苏溪拼命回忆,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小五,想来想去,除了两身衣衫,什么都没剩下。 他心中安慰自己:这样也好,等我离开了,小五不会太记得我。 “哥哥,还不睡觉吗?要去哪里?” 苏溪背着苏五,擦掉眼泪。回身给苏五一个灿烂的笑容:“哥哥去把盛粥的瓦罐洗了,你先睡。” “好呀。”苏五年纪小,吃饱之后,很快进入梦乡。 苏溪抱着瓦罐,脚步缓慢,整个心思渐渐沉沦绝望下去。 内心陷入疯狂地挣扎。 他如何走到厨房,如何返回的过程完全没有记忆。 将军和两位副将的房间一片漆黑。 不正常,很不正常,换做别的时间,,将军和两位副将肯定还要秉烛夜谈好长时间,不会这么早入睡。 “出事了。” 苏溪大惊失色,脑袋里混沌全无,忽然埋下身子,手握匕首,贴着墙角,缓缓往将军房中摸去。 将军和两位副将的房间里安静至极,什么声音都没有。 依苏溪在罗情门训练的经验判断,房中之人要么被劫持,要么都死了。 想着仅有的几个可能,苏溪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和耳根滑落进单薄的衣衫里。 你们要是敢伤将军,我就和你们拼命。 这是苏溪这一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苏溪在门边思忖犹豫一会儿,计算了好几种突袭办法,他的真实武功比将军还高,有一定把握能一击杀死房中刺客。 他依旧转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假装打哈欠推开将军房门。 房中突然一亮。 “苏溪,生辰康健。” 第166章 我愿用我命,换将军一世平安顺遂 心中最恐惧的一幕并未发生。 将军、两位副将还有苏五,好生生站在房中,将军手里还端着一个香气扑鼻的奶油蛋糕。 苏溪怔在原地。 他的生辰? 是了,他想起来了,在罗情门为他安排的身份里,生辰确实是今日。 他都快忘了。 而将军他们却记在心里。 “将军...”强烈的鼻酸冲击大脑,苏溪差点忘记呼吸。 他看不清对面四人的脸,因为他哭了。 滚滚热泪落下。 钱哲也不清楚将军怎么弄到这个散发香甜味道的奇怪食物,在他心中,将军无所不能,跟在将军身边安心做好任务,一定有光明的未来。 苏五年纪小,合不合理这个问题在他脑中还没办法形成具体问题。 他只知道将军很好,哥哥很好,大家都很好。 苏溪却知道,奶油蛋糕是白天神那个世界的东西。他吃过一次,很喜欢,将军记住了。 在生辰这日,将军和白天神送了他一个完整的生辰蛋糕。 “苏溪,快许愿。” 苏溪有些茫然。 将军笑着给他解释:“在生辰这天,把蜡烛插在蛋糕上,寿星要许三个愿望,两个说出来,最后一个在心里说。来年就会实现愿望。” “哥哥,你快许愿啊。”苏五充满期待地望着哥哥。 “苏溪,快啊。”钱哲。 “再不许愿,我把蛋糕抢走了啊。”王九。 苏溪双眼再次模糊。他不再犹豫,闭上眼睛。 小声许愿。 “第一愿:南境百姓不再遭受旱灾、虫蝗之苦。” “第二愿:将军、王副将、钱都尉、苏五身体康健。” “第三愿....” “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不灵验了。”王九提醒他。 苏溪把他们的笑脸铭刻在心中。带着笑意,在心中默默念出来:“我愿用我命,换将军一世平安顺遂。” 然后他睁眼,几人吵着让他吹灭蜡烛。 “苏溪生辰康健。” 苏五已经迫不及待,把蛋糕分成五份。 哥哥那份最大。 “好甜啊。”苏五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苏溪也异常开心,当他放下心中执念的之后,肩头不再沉重。 和将军享受完最后一顿美食。 ... 深夜,树梢被大风吹得哗哗作响。 黑暗中,苏溪睁开眸子。感受到身旁苏五呼吸缓慢沉稳。 他缓缓起身,穿上压箱底的夜行衣。 把门扉拉开一道缝隙。 右耳随着肌肉牵动几下,没听到任何异常的他,如同猫一样钻出房间,轻巧翻过院墙。 走在肃州城清冷月光之下。 他的速度形如鬼魅,迅捷而无声。 他是无情们最好的刺客。连战风渊都不知道他的轻功有多好。 记忆更是卓绝。 他能记住所有见过人的脸和发生过的事情。 在夜色掩盖下,苏溪很快发现绘制在屋舍墙角的罗情门特有标志。 应该是白天撞他的那个女子故意给他做的引导。 他沿着记号,时而奔跑,时而跳跃,躲开更夫和夜里守城的侍卫,一路来到城外竹林。 “苏溪?”站在苏溪对面的人正是白天撞到他后,给他塞密信的那名女子。 苏溪神色冰冷,气质和平日宛若两人。这时候的他,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寒剑。 “正是,你是谁?” “罗情门,雪珂。”女子为了取得苏溪信任,扯开衣领,露出纹在她锁骨下的一个纹身。 “暗号。” 苏溪念了上句,女子念出下句。 这还不够,女子还要取他身上一件信物。 苏溪扯下挂在脖颈上的并不值钱的一枚木牌,上面歪歪斜斜刻着一个苏字。 木牌平平无奇,关键是木牌雕刻手法。 女子检查片刻,终于确认苏溪就是她要找到那个,安插在战风渊身边三年的谍子。 “没想到,节度使身边的探子居然是你!” 接到上峰任务之前的雪珂思考了很时间,也想不明白战风渊身边谁会是那枚钉子。 她甚至觉得战风渊的小集团铁桶一个,根本安插不进去人。因为,她和一众同僚属下,想尽办法,最多将人安插进宣城军中,而战风渊身边则完全没有办法。 “苏溪,你在罗情门的代号是什么?” 苏溪淡淡说出两个字:“孤狼。” 原本神色高傲,不怎么把苏溪放在眼里的雪珂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单膝跪地。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孤狼前辈,还请原谅雪珂之前的冒犯。”雪珂背脊一阵发凉,那可是罗情门里有着阎罗之称的间客。 “无碍,起来说话。” 知道苏溪的代号之后,雪珂完全收敛心中猜疑和不屑,像个粉丝追在爱豆身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也不能怪她,上峰的交代不清不楚,只说让她那密信想办法塞给战风渊的近侍苏溪,一点此人的身份都不透露。 “雪珂,罗情门的人在肃州有多少人?” 已经完全信任孤狼的雪珂没有丝毫怀疑,恭敬回禀:“加上原来安插在各府的右策成员,一共有二十三人。” “我要名单。” “这......”雪珂有些为难。 苏溪冷冷回头,以上位者眼神睥睨雪珂:“战风渊是个极难缠的人,思维缜密,我若是不能掌握全部可利用的资源,不会得手。” “属下明白,名单明日想办法送到府上。” “不用,你整理好名单,放在东城门下马石下的窟窿里,我自会去取。” “喏。” “这次上峰启用我,就是为了杀战风渊这么简单吗?”苏溪略略忐忑地问。 他很担心,以罗情门的做事风格,想要刺杀某人,一定不死不休。雪珂这些人根本不够看,一次不行,下一次,肯定会派更厉害的刺客过来。 “并不是,上峰的任务,查明战风渊背后神秘组织的身份。” 苏溪愕然回头:“上峰知道了?” 雪珂和苏溪存在信息差。 老实回答:“上峰猜测,支持战风渊的神秘组织头目是陛下。” 这一回,轮到苏溪震惊了。 “陛下?” “只有陛下才有那么大能力,拿出那些稀奇古怪的物资。也只有陛下,才能不动声色,帮宣城在短短三日内提供全部修葺材料。” 听完雪珂这句话,苏溪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第167章 行走于夜色之中的孤狼 德妃和永王集团没料到,自己耗费心力财力培养的第一刺客,会背叛他们。 因为太信赖苏溪,肃州这边并未派出太多人手。 那夜城外谈话第二日,一封竹筒密信塞进东城门下马石缝隙里。 苏溪和苏五再一次在此处等待将军。 直到深夜,所有人都入睡,苏溪才起身打开密信,拿到埋在肃州的二十三人名单。 他再次换上夜行衣,游走在肃州房舍之间。 ... “哥哥,你听说了吗,刺史的小妾昨晚上吊自杀了。” 苏五回来后,很聒噪,把今天打听到的趣事儿,说给苏溪听。 苏溪故作好奇:“林刺史的小妾?查出来什么原因自杀了吗?” 因为小妾的事,林童一整天都在忙着查探自杀原因。 苏五摇头晃脑,说不真切,叽叽咕咕说了几个原因,无外乎街上乞儿没乱嚼舌根的话语。 “快睡吧,明天还要忙碌呢。” 苏五睡着后,苏溪换上夜行衣,去见雪珂。 “孤狼前辈,罗情门一个谍子昨夜上吊自杀。”雪珂面色苍白,想来被这件事困扰了很长时间。 “林刺史的那个小妾?什么原因?” 雪珂咬着嘴唇,喏喏不敢开口。 “说。”孤狼冷哼一声,把雪珂吓得背脊一凉。 “林刺史那名小妾,代号叫重月,数月前,曾...曾想脱离罗情门。” “当时为何不直接杀了?”罗情门有规矩,谁中途想要脱离,上峰必须立刻除掉此人,以免后患。 这件事,雪珂理亏,所以面色不佳。她担心自己心软放过重月的事情败露,没敢直接汇报上级,而是传消息给孤狼,要他帮忙遮掩过去。 “一个普通成员,死就死了,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不影响主上的大事就好。” “多谢孤狼前辈。” 雪珂起身后,询问神秘组织调查的进度,苏溪给了雪珂一本薄册,上面写满这一月以来,战风渊得到的那个组织的所有帮助。 “主上果然没看错人,孤狼前辈一出手,立刻就有了这么详细的记录。” 捧着那薄册,雪珂兴奋极了。 “别忙着给上峰汇报。” 雪珂有些不解:“还请孤狼前辈指教。” 孤狼语气淡淡:“上峰要我们查神秘组织的幕后首领,这样的账目,他们应该有,你现在给他们弄一份去,得不到多少功劳,不如再多等几日,我再搜集一些线索和情报,追查到真正的幕后首领,一并上交。” 雪珂已经彻底信任孤狼,又帮她这样过错,千恩万谢。 “多谢前辈提点。” 孤狼语气柔和了些,安慰她说:“我这两日,察觉到林刺史有异常,他和辰王沾亲带故,恐怕要生事端。等他先出手制造困难,想来那个神秘组织会再次出手。到时候,我们顺腾摸瓜。” 雪珂一直困被在肃州,她的愿望自然是去玉京,去主上身边做大事,立功心切。 一听这话,激动得难以自持。 “前辈有详细计划了吗?” 孤狼微微皱眉:“我还不清楚林刺史的行动具体步骤,就用他小妾的凶礼来试探一回,你安插在林府的谍子收到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 “喏。” ... 两日后,肃州刺史林童小妾的凶礼草草举行。 因是小妾,没有大办,只在府中挂了白幡,林刺史穿了件白色衣袍,当作寿衣使用。 战风渊到的时候,看见一个哭红了双眼的中年人。 “节度使大人亲临下官妾室凶礼...”林童说了一串恭维的话。 林童正妻早亡,只纳了这一房小妾,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两人感情不错。这也是林刺史破格祭奠亡妾的原因所在。 而节帅大人上门祭奠,也属破格,但他来这里,另有原因。 林刺史小妾上吊自杀后,此人茶饭不思,三日没有用心办事,那公文都堆成了小山。 公廨门口,等着兑换银钱的百姓都排到三条街外。 再不处理,怕是要闹事。 说起正事,林童抱怨起来:“节帅大人,不是下官推诿公务,不原处理,而是公廨里拿不出兑换铜板。主意是你提出来的,您想想办法啊。” 肃州虫蝗之灾严重,百姓抓到的蝗虫数量比别的州府多三倍不止。 州府公廨,很快就没有能力支付银钱。 林刺史躲到凶礼上,不光是为了纪念爱妾,还有逃避的意思在里头。 林童甚至把刺史官印塞进战风渊手中,委屈痛苦道:“大人,您替下官去处理这件事吧。” 节帅大人满脸严肃,把官印塞回林刺史手中:“战某想到一个办法,应该能很好处理这件事。” 问题确实是战风渊引发,他思考解决办法,在清理之中。 林童狐疑地看着节帅大人。跟他一同来到公廨。 前来兑换的百姓立刻将公廨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给我们换钱,再拖下去,我们去京城告御状。” “狗官,不守诚信,让我们去抓虫,又不肯兑换,不守诚信。” 百姓们一拥而上,直接把守卫压到地上。 面对来势汹汹的百姓,林童的脸都绝望的。 手紧紧拽着节帅大人衣袖,深怕他反悔,丢下自己跑了。 百姓们只认他这个父母官,他的府邸也在肃州城内,不像节度使,两袖清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 他怕啊,这些人现在只围在公廨门口,再拖上一天,恐怕就会冲到他府上发威。 愤怒中的百姓杀伤力凶如猛兽。 林童贴在节帅大人耳边祈求道:“大人,您快些想想办法,再晚一些,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这公廨大门挡不住他们啊。” 门口守卫的州府都监们脖子上青筋暴起,连脖颈处都红成猪肝色。奋力抵挡百姓的推让冲涌。 这时候,他们不敢主动伤害一人,生怕引发民怨暴动。 就州府这点人手,一个冲府就能折损殆尽。 大旱之后,官府对百姓的威亚和震慑低到历史最低水平。 一旦逼急了,这些百姓能就地造反。 藏在百姓中以及林刺史手下的罗情门谍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战风渊。 还有两个,一直跟踪战风渊,踏遍肃州城各处。 知道他有办法解决这场兑换危机,跟着百姓围住州府公廨。 第168章 蝗虫换粮 “再不给我们兑换蝗虫,今天就冲了你的府衙。” “兑换,兑换。” “给我们兑换。” 一波又一波冲击不断朝府衙大门而来。 越来越多百姓听说林刺史现身了,纷纷从家里赶来,每一波人赶到,都要撞击人群。 那公廨大门和州府都监们手里的长杆金吾棒快要抓握不住。 林童吓得抱头缩脖,死死拽着节度使战风渊。 “战节帅,赶紧想办法吧,别藏着掖着了。” 这时候,人群最外围似乎听到一阵车马行走的咔咔咔声。 “官府运送...行人避让。” 那一队车马运送着高高的物资,缓慢朝公廨驶来。 排头的王九不断挥舞手中马鞭,在身旁虚空中抽打,发出啪啪声。 以提醒堵路的百姓避让。 “官府运送重要物资,行人避让。” 二十几辆马车停在公廨大门外的青石板路上,高高堆砌的货物被一张张粗布遮住。 百姓不知何物。 不过冲撞之力确实停住。 人群里立刻有人大喊着问:“刺史大人,车上的是给我们兑换的铜板吗?” 古代制造钱币的铜矿采集不易,州府存量并不太多。很快就被抓虫的百姓们兑换一空。 林童充满希崎地望着战节帅,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个是字。 可惜,那人却否定。 “不是。” 林童双眼一黑,只觉双腿发软打颤,若非手下眼疾手快扶住他,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那是什么?”又有人大喊。 战风渊面沉如水,并不焦急,这时候,苏溪出现在他身后,端来一张桌子。将军大人站在桌上,立刻高出人群一大截。 他双手抬起,又轻轻下压,示意人群安静。 “各位,战某知道,大旱蝗虫害得百姓流离失所。是战某提出用蝗虫兑换铜板的提议。可是,肃州城蝗灾严重,数量远远超过战某预估。州府公廨确实拿不出更多银钱给大家兑换。” 听到这句话,百姓们已经没了耐心,再次暴怒。 人群一波又一波涌过来。 几个州府都监不堪重负,直接把人群压在地上。 “各位,各位。”战风渊提高音量,刚才说话那人被他锁定后,不见了踪迹。“战某话还没说完。” “听战节帅把话说完。”王九站在第一辆马车上,拼足气力那么一吼,便把暴怒边缘的人群再次调成静音。 “州府虽然拿不出铜板兑换给各位,不过战某想到一个折中法子。” “什么法子,快说。” “快说。” 战风渊又把手压了压,人群再次一静。 “大旱之后,南境近百座县城断粮断水。蝗灾之后,情况更加严重。各位需要银钱,也是想去买粮。战某运了些粮食过来,没钱兑换给各位,直接用粮食兑换可好?” 此话一出,周围先是安静,接着议论起来。 “这法子不错,反正我们赚钱也是为了日后生活平顺。” “这好这好。” 当然,有支持就有反对,马上有人高喊:“不行,你肯定坐地起价,不会按照市场价折粮食给我们,那我们岂不是被骗了?” 王九、钱都尉和苏溪,心中自然是不爽的,暗道,明明就是我们将军想出的妙计,你们才有虫吃,才在蝗灾里活下来。 这才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可心中再委屈,也不敢表露一丝,不想给将军惹祸。 “各位,战某是南境节度使,做事风格你们之中应该早有传闻。战某绝不亏待百姓。灾前粮食什么价,现在就什么价。” “另外,战某还提供了其它食物以供兑换,若有人愿意,也可以按粮食价格兑换。” 接受到将军大人一个手势后,王九和身后兵卒一起掀开遮盖的粗布。 每辆车上,都装满粮食和不知名的食物。 “是小米,那么多小米,我抓到的蝗虫足够兑换半个月小米了。” “多谢战节帅,多谢。” 绝大部分百姓都是良善之人,日子有了盼头,他们便不再发怒。 纷纷跪在战风渊身前,给他磕头致谢。 “林刺史,还不准备?”战风渊回头,给林童一个眼神。 那林童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的州府都监里已经有人小跑进院,搬来座椅和笔墨。 还有人手里拎着铜锣,哐哐哐一通猛敲。 “蝗虫换粮,排队兑换。” 不用提醒,百姓们自觉在桌前排队。 还有些人的蝗虫没带在身边,欢喜地奔回家,去搬虫了。 ... 兑换到粮食的百姓不肯离去,围着运送粮草的马车转圈。 “这位官人,车上是什么食物?未曾见过啊。” 王九手下一个兵卒解释:“老丈,这叫土豆,既是粮食,又是蔬菜。” “蔬菜?”围着的好奇群众们不认识这东西。 那兵卒早有准备,把提前用木材烤好的土豆,掰成拇指大小的碎块,给每人手里塞一块。 “尝尝,好吃的。” 烤土豆被兵卒用厚棉絮捂在一个瓮里,还残留着余热,香气瞬间征服了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百姓。 一点滋味,就让好几个泪眼婆娑。 “香,好香,官人,土豆也能兑换吗?” “刚才战节帅不是说过了,能兑换,按小米的价格兑换。” 那老丈又问:“土豆怎么保存,能保存多久?” “地窖里保存最好,若是没有地窖,就遮光干燥处保存,只好能存一个月。” “好啊好啊。” 大旱之后,百姓们断了生计,良田枯竭,什么也种不出来。 就算州府施粥,只能解决温饱问题。可人生活在世,能吃饱了,就会有更多需求。 那些有条件的富户,不缺搞到粮食的手段,但营养和灾前差别太大。土豆的出现,弥补了他们对蔬菜的内心渴望。 立刻就有人跑到州府都监前排队,要用富余的蝗虫换些土豆回去改善生活。 马车上,除了小米、面粉和土豆,还准备了一些大豆。 很快,百姓们就用抓到的蝗虫换走了车上所有食物。 林童和一众州府官员们目瞪口呆,难以相信战节帅如此容易就解决了大麻烦。 这些人换了个脸色,围拢过来,满嘴称赞。 雪珂混在人群里,她也兑换到了一份土豆,亲眼见证了战节帅的神奇手段,她更加确信,节度使大人背后确实有神秘力量支持他。 第169章 战风渊背后的神秘力量 当天夜里,雪珂就收到苏溪密信,说他发现了将军背后神秘力量的线索。 雪珂不疑有他,跟着苏溪的指引,来到城外一处官道附近。 月光下,人影攒动。 隐约能听出副将王九的催促声,以及周围兵卒故意压低的说话声。 而这些人,都在把货车一辆一辆装满。 不用说,那一筐一筐的不是粮食,就是新出来的蔬菜土豆。 雪珂极其兴奋,差点暴露两人所在,被苏溪拉到僻静处,言语责备了一番。 “你这样的耐不住性子,任务失败了怎么办?” 孤狼的警示让雪珂感到一阵后怕,回想刚才,自己差点要冲出去动手。 “多谢前辈提点。” 孤狼冷眼盯着她:“想要弄清楚这股神秘势力背后的首领,我们得放长线钓大鱼,这样......” 前辈的计划天衣无缝,雪珂双眼明亮。 “以我们的人手,可能会放跑一两个,等行动的时候,你把手里能打的人都召集过来,我们将其一网打尽,然后再分开审问。” 这便是苏溪最简单朴素的行动计划,有效好用。 雪珂认真点头:“前辈放心,若这股神秘力量真是陛下的手段,那些护卫武功定然高强,我会请示上峰,将附近州府的谍子调动一些过来。” 苏溪喉头上下滚动,内心紧张,面上却是夸赞雪珂想得周到。 ... 苏溪和雪珂继续在暗中监视。 月光下,副将王九催促手下搬运时动作必须小心:“大家都麻利点,搬完这一趟,就可以休息了。” 手下小声抱怨:“我们累死累活,那州府的官员享受现成。你们没见着那林刺史的嘴脸,一开始不相信我们将军能有办法平息民怨,后来见到这么多粮食,立刻去百姓那里揽功,说这些粮食是他和将军共同想法子弄到的。” “气死我了。” 王九也生气,可他时刻记得将军的提醒,张嘴说道:“好了,别抱怨了。早点把活儿干完,回去给你们烤土豆吃。” 七八个兵卒哇呜哇呜欢闹。 被王九好一顿数落。 “烤蚂蚱不够塞你们的嘴啊,一天天只想吃土豆。” 头头的抱怨兵卒们都听到了,先前的手下呵呵傻乐:“蚂蚱吃多了,心里燥得慌,跟猫挠似的,吃了土豆就没那种感觉。” 王九立刻拿白姑娘的话教育他们。 “土豆又是粮食又是蔬菜,将军说,营养丰富。能补充什么维生素。光吃烤蚂蚱容易上火。再吃点土豆,就不会有烧心的感觉了。” “还有豆浆和豆腐,你们也要多吃些,记住了吗?” “记住了。” 物资丰富了,花头就多,晚膳还有一道水煮豆芽,那东西虽然不及油酥蚂蚱那么顶饿,但胜在是蔬菜,食用后身体不那么烦躁。 王九这才理解白姑娘信中所说什么叫营养均衡。 他也不懂这些,跟着将军,手底下这些人能不饿肚子,干活就特别卖力。 不过,他特别想念生辰蛋糕的滋味,每晚临睡前,掰着手指头算自己的生辰还差几天,到时候,能吃到多大的生辰蛋糕。 还有火锅,来了肃州之后,将军担心暴露铜投壶的存在,限制白姑娘投喂。 不让她分享太过惊世骇俗的食物给他们。 转念一想,等蝗灾的事情解决掉,他们就能回到宣城,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写信点餐。 每每想到此,王九就有发泄不完的能量。希望手头的事快点结束。 “王副将,最后一筐土豆搬上车了。”手下来报。 王九清点一遍,又绕着货车走了好几圈,确定没有落下一筐粮食,便命手下驱赶马车,往肃州城内进发。 知道铜投壶存在的将士只有少数几人,至于怎么给手底下士兵们的解释。 那好办,就说是太子派人送来的这批物资。 他们信以为真。 个个干劲十足。 太子、公主和卢公子那边,也是互相推诿,说节度使大人安排人秘密运送,天衣无缝。 每次铜投壶传送物资,将军都以探查灾情的由头,找城外没人的隐蔽之处,把东西藏起来,再通知王九和兵卒们偷偷运进城。 可他们不知道,战风渊身上发生的异常早被几股势力盯上。 不光有罗情门,实际上,自他们一行人离开玉京第二天,就有无策军密探辍在他们身后,暗中查探。 连辰王也派了探子一路跟随。想搞清楚战风渊背后神秘力量的来源。 猜测和真相之间,还是有差距。 每股势力都想搞清楚真相。 ... 雪珂离开后,苏溪依旧鬼魅般藏身在原来摆放粮食的地方,像路边枯树,像沉重大石,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王九带人离开后,这里前后来了三波探子。 苏溪的眉头皱得愈发深重。 心道:无策军、辰王,另一股势力是谁的人? 最后那波刺探之人的武功低下,很不专业,弄出的动静很大。不像私养间客,而是一支杂牌军。 “是林刺史的人?呵,他个肃州地方官,也来染指将军,好胆。” 苏溪暗下誓言:全都现身吧,好叫你们有来无回。 他可不管那些间客是谁派来的,就算是陛下,只要阻挡将军做事的人,他统统都要杀掉。 罗情门孤狼在月下等待许久,没人再来刺探,才显露真身,返回住所。 ... 第二日,战风渊一早醒来时,在门缝里发现一封密信。 信中歪歪扭扭写了十一个字:“你身上的异常被人盯上了。” 战风渊握紧纸条,心中百感交集。 “苏溪。” 兵卒苏溪揉着睡眼惺忪的眼:“将军醒了?属下这就给将军打水。” “苏溪,你夜里守着铜投壶,可有听到什么响动?” 苏溪略作回忆:“丑正三刻,屋顶跑过两只野猫,寅正二刻,院外有狗叫唤。天亮之前,除了更夫,还有一队巡逻的兵丁走过。” 夜猫、狗、更夫和兵丁。 乍听之下,毫无可疑,但战风渊却发现问题所在。 大旱之后,百姓断粮严重,畜禽杀了吃肉,就是耕牛也没有食物,饿死后被人偷偷杀了烹食。 街巷里游走的猫狗少得可怜。 一旦被抓,就会进饥肠辘辘百姓肚中。 他们来肃州赈灾这几日,从未听到有猫狗夜叫。 第170章 我身后站着强大且包容的国家 异乎寻常的猫狗夜叫,便察觉出异常。 有人在监视他。 这是战风渊得出的结论。 密信上所说,表面上看是友军提醒,背后或许是一种“打草惊蛇”的策略。 战风渊命苏溪打水这会功夫,快速和白姑娘通信。 【暴雨,可睡醒了?】 白暴雨被李楼的电话声吵醒,看见微信内容,立刻翻身穿衣。 【醒了,醒了,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我被人盯上了,这是清晨在门缝收到的纸条,姑娘能不能发现什么?】 密信投送到白暴雨手中。 组里陆续有人醒来,开始工作。 李楼把纸条放在放大镜下观察,和战风渊送来的几种纸张做对比,发现是肃州官府使用的一种价格昂贵的纸。 【李楼说,从笔迹判断,此人用的是非常用手书写,字迹歪斜不顺畅,着力点不均匀等特点。】 重要的是,纸上监测出半枚指纹,初步判断处于右手食指。 战风渊瞬间明白,是写字的人用指头按住纸条书写时留下。 两人经过短暂讨论,得出结论。 战风渊凝眉沉重道:【写密信的人来自公廨中人,只有官员、书吏才能拿到这种纸张。还有书写用的墨水,我闻过,是徽州烟墨,价格不算便宜,是官员们常用的一种墨水。】 【发现纸条后,我在房间周围查探过,没有脚印。】 这一点,也佐证两人推测。 结合几个特征,总结一句话。 送密信的人来自公廨内部,而非外界。 【我早有担心,铜投壶功能太过逆天,能变出这个世界不存在的物品,和大量物资。早晚会引起上层注意。】战风渊语气里不见太多焦急。 【风渊,你不担心铜投壶的秘密被发现吗?】 战风渊无奈摇头:【担心是没用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暂时能用太子做挡箭牌。】 白暴雨忧心忡忡:【用太子背锅,瞒不了多久。】 【若真走到那一步,或许我会学暴雨。】 【学我?】白暴雨感到诧异。 战风渊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笑容。这个念头,在他知道白姑娘最初选择那一刻,就深深埋在心底。 【上交国家。】战风渊写的四个字,立刻让围过来的薛宁等人感到敬佩,纷纷竖起大拇指。 他并不打算一直瞒着皇帝,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而为了实现这四个字,战风渊做了多手准备。 【将军大格局。】 【暴雨不用夸我,这一点,我不如暴雨。你能在知道铜投壶能力之后,立刻上交国家,你才是大格局。】战风渊的话一点也不夸张,当初得知白暴雨这个选择的时候,他困扰了很长时间。 同时心中异常震撼,随着了解深入,他才渐渐明白白暴雨当初的选择的根源。 因为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强大且文明的帝国。这个国家,不仅能接受铜投壶这样的异常,还能毫不保留地给予信任和投资。 收到回信的白暴雨等人陷入沉思。 薛宁拍拍白暴雨肩膀,笑着点评说:“不怪战风渊,是暴雨你身后站着强大而包容的国家。他不能第一时间选择信任国家,信任他的陛下,是他所在那个时代的局限。” 组长这句话,成了催泪炸弹,在场所有人也才意识到白暴雨的选择是多么明智和伟大。 非常有前瞻性。 同时,也为生在华夏而感到无比自豪骄傲。 他们这些人,通古今任务组,外围成员,以及各专家团,都是因为白暴雨的选择,因为他们所在的这个国家,而走在一起,拧成一条绳,帮助名为仓国的异时空国家。 【风渊别难过,我们相信,你的国家终究会选择站在你这一边。支持你帮助你完成伟大的使命,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强盛繁荣。】 战风渊感动得红了眼眶。 为了走这一步,他做了许多铺垫,或许真到了收获的时候。 他看着密信,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应:“或许。是陛下的人在提醒我。” 战风渊的判断没有出错,这份密信确实是陛下的人给他的提醒,而且还是老熟人。 无策军左策首领楚九年。 楚九年早在战风渊一行人离京之前,就提前出发。 那晚,他和陛下秉烛夜谈,皇帝告诉楚九年,治理蝗灾的最后一站,必定是肃州。所以他先来到肃州,以一名京中官员身份进入肃州州府公廨,静静等待战风渊他们的到来。 战风渊再厉害,能藏物资藏武器,藏不了大型投石器。能变出粮食,变不出土豆、生菜这种仓国从未种植出来的食材。 能击退司徒崇,却难以无伤全歼敌人。 能抢救卷宗,却不能两次降雨。 而被软禁的太子有多少实力皇帝心中有数,更不可能变出那些奇怪的东西。 这些异常,皇帝早有察觉,可他一直没有找战风渊质问,皇帝也在犹豫,也在担心。 朱熄聪让楚九年从幕后出现在战风渊面前,是他抛给战风渊的一个强烈信号。 他皇帝愿意信任他,愿意全盘接受他背后的一切。 皇帝开内库,毫不吝啬地送出大量吉金器物,允许红叔和骆凡组织雅赏会,让战风渊展现他的手段,完全都在皇帝的计划之中。 他在一步一步向战风渊展现他的诚意,也希望战风渊能体悟他的苦心,选择信任他这个皇帝,告诉他一切秘密。 这对君臣,都在不断靠近对方,双向奔赴。 就差临门一脚。 那封信,是楚九年写的,是他发现辰王和罗情门间客隐藏在战风渊身旁虎视眈眈后,提醒他当心的密信。 能不能体悟陛下的苦心,就看这一遭了。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切,全数落在罗情门第一刺客孤狼眼底。 他站在房中阴影处,通过窗户观察外界一切。 心中盘桓着一串深深困惑:楚九年为何要帮将军? 楚九年代表的是皇帝吗? 是敌是友? 能否合作? 思忖犹豫许久,苏溪决定试探对方虚实。 第171章 局中局(1) “为了查出战风渊背后神秘组织的来历,罗情门在肃州及周边的力量全部调动起来。你现在还有调动梧州和化州的成员,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说话的人叫沧澜,是罗情门驻兴洲总卫,和肃州总卫雪珂平级。 “师兄,肃州连同我和孤狼前辈一共只有二十四人,八成是负责情报收集的低级门众,武功差,只有自保之力。很难在追踪神秘组织的时候派上用场。” 雪珂面露焦急,用略带祈求的语气拉着被唤师兄的男子:“师兄,你帮帮师妹吧,师妹知道你手底下有七个训练有素的门雀,借师妹用几天,等查明神秘组织的背后首领,上峰一定会嘉奖我们。” 沧澜甩来师妹殷切的手,面色极为难看。 在任何组织都有严格规矩,夸区域行动,必须接到上峰命令,还需指明行动带头人。雪珂越过上级,单独发鸽报传信沧澜,已经涉及越权行为。 沧澜没有接到这个任务,心中本来就对雪珂有些不爽,这会子,求到他跟前,有好脸色才怪。 雪珂苦苦祈求:“师哥,孤狼前辈带着我们一起行动,任务十拿九稳,你帮师妹,若任务成功,师妹一定在上峰那里为师兄说几句好话。” 沧澜双手抱胸,思考片刻,心中是有意动的。 故意拿乔:“可是...” 雪珂和沧澜为同期,感情比普通门雀好很多。 “师哥,只要任务成功,奖励分你三成如何?” 沧澜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师哥,师哥,别走啊,四成如何?” 沧澜越走越快,已经走到院墙边,纵身一跃,双脚先后踩在屋瓦上。 雪珂一跺脚,咬着银牙:“五成,师兄,你只出七人,我可是有二十四人,再多师妹就一个人干了。” 夜行衣下的沧澜心中雀跃,却不表露分毫,抱剑站在屋檐。 “那一日行动?” 雪珂在心中唾了一口,面上还是做讨好状,回答说:“孤狼前辈会通知我具体行动时间,左不过就这两日。” 沧澜踩着屋顶瓦片飞身而去,只留下一句话:“我等你传信。” “哼,看把你能的。武功高了不起啊。等我完成这次任务,得上峰嘉奖,调回玉京做个门鹰,看你还在我面前嘚瑟。” ... 肃州府公廨,苏溪为将军梳发,穿戴衣衫。 他像平常关心那样询问一句:“将军,今天的任务重吗,要不要苏溪跟着?” 帮将军戴上铜投壶发饰,战风渊回头笑了笑:“肃州蝗灾基本得到了控制,今天是最后一批物资。量虽然多些,但大家都有了充足的经验,你和苏五就在家里。要是闷了,带苏五去肃州城里逛逛。” “来了这么些天,你们还没看看肃州的风景。” 战风渊还特意塞了一袋铜板给苏溪,让他买些喜欢的东西。 稍微掂掂重量,就能猜出大概数目,差不多七十来文钱。 苏溪望着将军的背影,消失在晨曦之中,眼底氤氲,胸中鼓着澎湃的感动。 “别了,将军,今天是苏溪为您最后一次梳洗。”这句话他在心底呐喊出声。 随着赈灾手段不断推行,肃州、化州、兴洲、梧州四地几十座县城的蝗灾基本来到尾声。 大量物资通过铜投壶传送过来,将军每日骑马奔行于四地之间,仅用了不到半月,便将令人胆寒恐怖的虫蝗之灾控制在小范围之内。 还有不少地区散在零星爆发新蝗灾,可官员和百姓们已熟练掌握捕虫手段,蝗虫一露头就被消灭于无形。 迅速而快捷。 许多县城官员上报,因为蝗虫不够分配而斗殴的现象。 至于旱灾,也渐渐有所缓解。 几条流经南境的河流上游开始降雨,河水渐渐滋润大地,百姓们有了水喝,再加上朝廷赈灾粮,能够勉强度日。 这只是初期抗灾,战风渊和太子商议,待消灭虫子,先回宣城,再行商议南境百城旱灾的救援问题。 这一次,苏溪不用等待深夜才行动,早早就换上便于行动的劲装。头戴斗笠面覆黑巾,错开府中侍卫,快速向城外潜行而去。 ... 她在住所焦急等待了两日,实在忍不住,刚穿好行动劲装,准备摸到公廨去找孤狼前辈。就见一抹黑影突然出现在身前。 雪珂先是惊惧,看清来人面露,惊喜行礼:“前辈。” “今晚亥初一刻出发。” “喏。” 雪珂为了完成刺探神秘组织背后势力的任务,就连那种埋藏四五年,一直未被启用的谍子也收到密令,用尽一切办法查探线索。 这些人藏在各官员府邸,富贾豪绅店中,或是贩夫走卒。 因为孤狼的一个指令,全都行动起来。 ... 城外某处猎户小屋。 咕咕咕, 雪白的鸽子落在屋外木围栏上。 “总卫,是雪珂的传信。” “准备行动。”沧澜扫一眼纸条上加密过后的内容,给屋中七人下了指令。 这七人个个都是好手,全部裹在黑色夜行衣里,身材健硕,脚步轻盈。关键是他们的站位,看似随意,实则很有章法。 仔细观察才能判断出来,这些人要么贴在窗棂和门扉或站或靠,肌肉紧绷,武器永不离手,稍有风吹草动,立刻警觉。 他们藏身在这个猎户小屋已有十多个时辰,除了清水,未进食任何食物。 行动指令一下,七人不约而同扯下腰间一只布袋,从里头掏出麦饼和肉干安静无声地咀嚼。 速度不满不快地填饱肚子后,开始最后准备。 这时候,他们的头领沧澜离开了小屋,去向不明。 七人之中,桌边磨刀那位语气不爽道:“雪珂的任务,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靠门边的门雀叫丁书的,皱眉回头:“好好磨你的刀,别乱说话,总卫自有考量。” “我们说说怎么了,总卫又不在,聊天都不允许了?” 丁书扫一遍六人,无奈摇头,继续望着屋外。 他身后的六人议论声大起来。 “这次任务一定很危险,否则雪珂那个贱人怎么肯拉我们入局。你们说,战风渊背后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不是陛下?” “是陛下怎么了?我们罗情门什么时候怕过无策军?” “哈哈哈。” 六人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第172章 局中局(2) 沧澜再次回来的时候,肩上扛着一个汉子。 双手软垂在他身后,两道血柱沿着手指滴到泥土中。 七人面色一肃,围拢过去。 沧澜把汉子扔在地上,豁然在此人脖颈上发现一道寸许深的割痕,那些血液便是从这里流出体外。 “是来山中打野兽的猎户,我查过他手上茧子,没有问题。” 总卫亲自验证过此人身份,那七人不再疑虑。 “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沧澜用帕子清理匕首上的血渍。 几人诺诺不敢开口。 沧澜微微抬头,匕首尖指了磨刀那人。 “你说。” “总卫,我们在说神秘组织是不是陛下的人。” “头儿,雪珂让我们去对付陛下的人,其心不纯啊。她手底下门众身手不好,就拿我们当匕首,头儿,您为什么同意?” 沧澜手下始终不超过十人,重精不重多。 个个身手不错。 他们很听话,但不愿意自己人当棋子,为他人作嫁衣。 “放心吧,事成后...”沧澜手掌为刀,在身前虚空斜划了一下。 那七人顿时咧嘴冷笑,露出黄褐色的牙齿。 五成奖励?沧澜才不稀罕,他很清楚,雪珂那样的同僚,事后绝不舍得分一半奖励给他们。沧澜也绝不是个好相与的门雀。 之所以答应联手,是想杀人夺功。 沧澜假意同意许雪珂联手的述求,转头就去了肃州府公廨,秘密查探过一番。同苏溪一样,他也察觉出战风渊周围有好几股势力在暗中跟踪。 功力有深有浅。 至少还有两道气息,他只能捕捉,却发现不了是什么存在。 沧澜猜测,一道来自罗情门传奇人物,孤狼;而另一道,大概率是神秘组织派来保护战风渊的某位高手。 花一晚上制定周密计划的沧澜嘴角冷笑,心道:雪珂,你拿我做刺向敌人的匕首,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一旦事成,你的命我要了。 ... 这时候,扮作给公廨送杂货的辰王探子长风。正推着一车杂货,候在公廨后门。 “你是谁?面生的很,负责送货的老王头呢?” 长风态度恭敬,表情带着畏惧,缩着脖子回答:“官差大哥,小的是老王头乡下侄儿,我叔病了,小的来替他两次。” 州府都监狐疑地打量长风。 见他眉目间老实本分,身上都是汗臭酸腐味,大略检查一遍货车上的杂货,和清单上并无出入,同意他入内。 长风推着货车,跟在都监身后,走进肃州府公廨后院。 卸货时,长风好意帮都监搬运,都监连日应付百姓兑换蝗虫一事,累得直不起腰,领了货郎的好意。 长风利用搬货这点时间,和都监攀谈起来。 “官差大哥,多亏了节度使大人的法子,百姓们总算熬过虫蝗之灾。” 都监脚步微顿:“我们刺史大人也出力不少。” “是啊是啊,小人的叔叔,正是去捕捉蝗虫的时候,太过劳累,才病倒了。” “官差大哥,南境大旱数月,刺史大人哪来的粮食兑换给百姓啊?百姓们议论纷纷啊。” 那都监很想知道街坊百姓怎么看待此事,搬货的脚步缓慢下来:“议论什么?” 长风贴上去,语气苦涩小声说道:“大伙都在埋怨刺史大人啊,说早有粮食,怎么不提前拿出来,也不至于因为大旱,饿死那么多乡民。” 此话不无道理。 林刺史和战节帅拿出粮食开启兑换之时,并未告知百姓,这些粮食的来历。 都监怕百姓误会,想借货郎的口替两位大人解释一二。 把手里杂货码放到仓库货架上,拽着货郎坐到门口石阶上。 “我和你说,那些粮食并非肃州存货,而是从玉京千里运送过来的赈灾粮。” “朝廷?难道是陛下?小的怎么听说是太子派人送来的?”长风故作惊讶,却是拿话试探对方。 不怪百姓疑惑,就连公廨内的官员书吏们也都私下讨论过这些粮食的来历。 不说小米,就拿白米举例。 这位都监在肃州府公廨当差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白皙香甜的白米。一粒粒饱满晶莹。熬出来的粥,香气扑鼻。 根本不是以往任何一种白米能够比拟的。 他们打听过,就连林刺史去玉京述职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好的白米。 还有叫土豆的蔬菜,仓国从未出现过这种物种。 既是蔬菜,又能当主食,烤后顶饱,味道也不错。 这样好的东西,除了陛下,他们想不出第二个人。 都监摇头,否认了货郎的猜测:“不可能是太子,一定是陛下。”然后他把货郎拉近了些。 伏在他耳边悄悄分享了一个秘密:“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个同僚,去给节帅大人送水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一件事。” 货郎全身上下都在呐喊“快说”两个字。 都监嘿嘿一笑,旋即说道:“我那同僚无意间撞见节帅大人在食用一种绿油油的蔬菜,水灵灵的,好似刚从土地摘起来。” “绿油油的蔬菜?”货郎听得眼冒金光,顿时联想起雅赏会那日,醉仙楼掌柜红叔为客人们上的那道火锅。 宾客的食桌上,就有一种名为生菜的蔬菜。 若非那日他跟在辰王一起参加了雅赏会,他也不认识那种蔬菜。 都监继续:“我那同僚好奇就问了一嘴,战节帅说,那菜的名字单一个生字。直接生吃脆甜脆甜的。” “战节帅还送了一片给我那同僚,他带给我们分了,脆脆甜甜,好吃得不行。” 都监喉头滚动,数月未吃到新鲜蔬菜的他,太渴望那绿油油的叶子。 “陛下为哄贵妃开心,曾专派使者前往岭南,运送新鲜荔枝入京,我想那生菜,定是陛下让人千里加急,飞马送来犒劳战节帅的。” “还有白面白米,都是宫中才能吃到的精品。若不是陛下怜悯百姓,我们哪有这种好东西吃?” 长风想起雅赏会那晚诸多细节,认同地点头。 第173章 局中局(3) 肃州、化州、兴洲、梧州四地几十座县城的蝗灾基本来到尾声。 灾情最浅的梧州由卢崎分管,傍晚时分策马赶到了肃州,与战风渊会和。 “苏五,我师兄呢?” 苏五挠头,将军行踪保密,走前不会告诉他一行人去了哪里,只让他在家中等待。 “你哥呢?就留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卢崎风风火火,在几个房间里横冲直闯。 苏五两只小短腿倒腾不过他,辍在身后跑得大喘气。 “小五一早就没见到哥哥。” “我知道了,你好好在家守着,我骑马去城外找。”卢崎先去的公廨,没问道准确消息,才赶来住所,碰碰运气。 “我师兄到底去哪里办差了?”骑在马背上的卢崎左右四望,他正巧站在肃州城的中心位置,南北东西各对应一座城门。 思考之际,忽在人群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影影倬倬,看不真切。时而现身在街面时而被店家招子挡住半个身形。时而隐在行人之中。 “那人背影好熟,是在哪里见过?” 乔装成富户侍卫的楚九年看似在街上随意行走,实则是在跟踪某人。 卢崎看见的背影正是此人。 今天的肃州城气氛有些不对,天黑得特别快。 卢崎一勒缰绳,让马信步跟上那道熟悉的背影。 这几人穿过肃州最繁华的街市。 蝗灾解决掉之后,不少店铺逐渐开张营业,掌柜和小二们忙着清扫蝗虫尸骸,和尘土。用笤帚把店内脏秽清理出来。扬起满街灰尘。 近八成店铺里外点燃灯笼,热情地招呼客人。 卢崎以宽大袖子捂面,缓缓穿过热闹的街市。 “天更阴了,天更阴了。”有人猛然间抬头,发现天空中坠下铅云,越聚越拢。 卢崎跟着那道背影走出大街时,肃州城迎来了异常罕见大风。 悬挂在店铺旁的招子和灯笼被风吹得往一个方向扭动,好些灯笼被直接吹飞。不过很快就有武侯铺的金吾卫冲过去,扑灭明火。 街上行人没有躲避,反而是从各家店铺走出,抬头望天。 他们身上的衣衫都同招子和灯笼一个方向,贴着身躯,猎猎作响。 “是不是要下雨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丈惊愕抬头,双手掌心向天,似乎在感受空气中的湿度。 越来越百姓走到街上,齐刷刷仰着脖子,垫脚去感受湿度。 卢崎的马被人挡住无法前行,他索性勒了缰绳,让马停下,也仰着脖子等待。 ... 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城外官道旁等待的王九等人被大风吹得眯了眼。 “是要下雨了吗?”王九兴奋道。 他和兵卒们忍不住从暗处起身,与城中百姓一样,双手摊开,掌心向上,期待这场久违了数月的暴雨。 这一现身,隐在四周的谍子们终于确定王九等人的准确藏身点。 “目标落脚点已确认,准备好行动,注意隐藏好自身,我不下命令,谁都不许擅自行动。”雪珂再一次嘱咐和她藏在同一地点的属下。 探子实力也分高低,无策军和罗情门旗鼓相当。 看似一门中人,罗情门其实分成了三派,毫不知情的雪珂,螳螂沧澜,和黄雀苏溪。 楚九年在城内跟踪的谍子正是雪珂的几个手下。 他们伪装得不错,不过还是被敏锐的楚九年发现踪迹,远远辍在身后。 发现这群人的踪迹后,楚九年不动声色,用手势指挥隐在他身旁的属下,保持警惕。 这些人看似随意,却在一起碰头后,又分开,朝不同方向离去。 楚九年做了个手势,每个罗情门门众身后,都辍着至少一个无策军。 狂风越来越大,头顶上的乌云散开了一些,天突然大亮。 店铺旁的招子和灯笼本来朝着一个方向撕扯,突然垂坠下来,一点没有动静。 有经验的百姓,已经准备好容器,纷纷安放在街边,等待降雨。 不少人撩袍子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不断诵念《太一经》,祈求太一神显灵。 ... 此时的战风渊站在城门楼上,脚下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烛火。 看着百姓们的行动,战风渊胸口深深祈福,心情澎湃。 他所站的周围只有他一人,手里握着笔墨,正在和白姑娘通信。 战风渊:【今夜是肃州城最后一次物资投送,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白暴雨:【藏在暗处的那些人,按捺不住了。】 他在城楼上站了一整天,太阳跃出地面到大风骤起。 他身上竖着一面洁白的纱绢,挡在窗户上,隔绝外面探视的目光。 这一日,他看清了自己周围的异动。至少有四股势力在暗中盯着自己。 坏消息,人数众多;好消息,他们之间并不团结。 战风渊心中讪讪,说不出是喜是悲,他早有准备,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快:【他们察觉到我身上的异常,想来今天一定要弄个明白。】 【风渊,你做好我们的秘密暴露天下的准备了吗?】白暴雨灵魂发问。 能够联通两界的铜投壶,恐怕是所有势力都要拼命争抢的宝贝。 战风渊知道白暴雨会问出这个问题,他给不出答案,他自己的命无所谓,可这东西一旦被人抢走,两界无法联通,他担心的是南境受灾的百姓,何时才能恢复到灾前生活水平。 【无论如何,战某都要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白暴雨:【如今的最优解,便是把铜投壶的时告知你们皇帝,以他的能力和权势,才有能力隐藏铜投壶的存在。】 战风渊还很犹豫。 仓国皇帝和华夏最高领导人不同,文明程度不同,百姓的接受度也不同。 他依旧不敢冒险。 白暴雨再次劝他:【我若是你们陛下,也一定察觉到你身上的异常。绝对会派他的无策军来查探你虚实。】 战风渊苦笑一声:【已经来了。】 城楼上视线极佳,战风渊一早出发,玩了手金蝉脱壳,让手下兵卒假扮他躲到了城外官道附近林子里。而他杀了个回马枪,换上侍卫衣服,悄悄爬上城楼。 不吃不喝,这一呆就是一天。 这一日,他看尽城中繁华起落。 那一个个隐在暗处的谍子间客们纷纷现身,在街巷里奔行,在屋舍间秘密接触,传递消息。 与卢崎一样,他认出了人群中的楚九年。 第174章 局中局(4) 【是楚九年?】白暴雨也只知道无策军中左策首领一人。 【是他。】 白暴雨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 终于发来一个疑问:【是敌是友?】 轮到战风渊沉默。 【将军要不要试试他?】 战风渊有些心慌,连忙发了条信息过去。 【怎么试?暴雨有什么好想法?】 薛宁、凌封、组员们头挨头挤在一起,七嘴八舌给战风渊出主意。 暴雨回答:【同伴们讨论的结果,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试试楚九年最终会来抢夺铜投壶,还是不计后果保护你。】 战风渊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目前来看,他们的猜测之一,你身上的异常来自背后不知名组织,他们至今没有动手,想来是要探明这股势力的根源。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铜投壶的存在,否则,直接开抢而不会藏起来等待时机。】 【继续。】 【铜投壶的秘密一定隐藏到最后,你就当自己背后真有个组织在源源不断给你提供物资,把他们引去某个地方,找人扮演组织接头人,让他们暴露,狗咬狗。】 【好办法。】 担心铜投壶暴露的战风渊重拾信心,收拾好负面情绪。 这时候,一阵大风突然袭来,吹开挡在他面前的薄纱,战风渊立刻闪到旁边躲起来,以免城楼下的各方谍子发现他的存在。 和白暴雨聊完,战风渊坐到桌前,绞尽脑汁想那个人的最佳扮演者。 这时候,大风停歇,天陡然一亮,战风渊来到窗前,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很凸显的人。 “呵呵,这小子完成任务回来了。” 人选来了。 卢崎身上的贵气,正好可以扮演皇室中人。 战风渊戴上斗笠,把铜投壶藏到随身携带的木箱中,脸上覆上一层黑巾,接着再起的大风避开守城兵卒。 一个行走江湖有些跛脚的手艺人出现在街头。 战风渊一边走,一边用手按住斗笠,避免被大风吹走。 比之前更大的狂风将店铺招子吹得猎猎作响,啪啪啪打在墙壁和窗棂上。店铺里的小二们纷纷关闭窗户,把关张的店门木板一扇扇扣进凹槽,只留一道能过人的窄缝。 路上已经很少看见行人,只有不断搬出店铺和家门,接水用的水缸。 店外挂着的灯笼熄灭许多,掌柜们撑着长长的竹竿,把灯笼收进铺子。 再挂上打烊木牌,坐等暴雨到来。 卢崎的坐骑被大风刮得原地打转,任由卢崎怎么使唤,都不肯挪动分毫。 瘸子手艺人顶着狂风,压紧帽檐,缓缓靠近街上唯一的马匹。 “闪开,快闪开,你要撞上我的马了。” 忽然,一道巨大的白龙撕开黑夜,点亮整座城市。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百信们振臂高呼。 “瘸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卢崎焦急万分,他刚准备下马,马匹却被头上落下的闪电惊到,前肢高高扬起。 一声撕鸣伴随雷鸣,轰击到四周。 斗大的雨点倾泻而下。 哗啦啦!!! 久违了数月的雨水,终于落到这边干涸已久的土地上。 人们开心地冲出所在位置,在雨中狂欢。 卢崎更走不了,下一道闪电劈下的时候,头戴斗笠的战风渊够到了卢崎的靴子。 轰轰轰,雷鸣之后,那匹马的背上变得空荡荡。 无人勒住缰绳的马儿,扬起前蹄,高高跃过一群百姓,几下便消失在雨夜之中。 接下来,整个肃州城传来巨大的欢呼声,无论官员还是百姓,全部从居住的地方出来,站在街上仰着脖子,迎接大雨的洗礼。 ... “唔,你...放开...”一只大手紧紧捂住卢崎口鼻,快速朝黑暗中退去。 大雨浇在他脸上,双眼无法睁开,任他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那人的束缚。 眼前更黑暗,他感到自己被那人拖进一条暗巷中,鼻子里充满的泥土的腥气。 “你是...呜呜。” “师弟,是我。” 卢崎顿时愣住,这道声音好熟悉。 热气打在耳边,那人贴得更近了,一根硬硬的圆柱状物体抵在卢崎腰间。 是匕首。 “你是什么人?”卢崎又问了一遍。 “是我,战风渊。” 卢崎这才听清楚那人说的内容。 “师兄?” 战风渊把节度使身份牌递到卢崎眼前。待他看清楚,立刻收好。 “小声些,我有重要任务交给你。”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找你。”卢崎快哭了,他想过好几种再见面的情景,却不知道会是这种情况。 师兄的一只手捂住他的口鼻,另一只手将他的双手反钳于身后 别说,挺刺激。 “来了好多谍子,在探查我的虚实,卢崎,你一定要按照师兄所说的步骤......” 谍子?卢崎心脏一紧,想要立刻追问,但师兄好像很着急。他敛下询问的冲动,安静听完任务内容。 “放心吧,师兄,交给我,我一定帮你办得妥妥的。” 战风渊松了他的双手,依旧贴在他耳边小声道:“一定不能出差错,哪个细节处理不好,你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卢崎这才从师兄语气里察觉到不同寻常的紧张。 认真道:“放心吧,师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战风渊摸着师弟的脸颊,在一道闪电之后看清了他脸上的郑重。 宽慰地点头。 陛下发苏旭讣告之后,卢崎确实成长了不少,这次南下,见识到太多百姓的苦难,心智上变得更加成熟。 梧州的任务完成得就很漂亮。 “找地方弄身宫里的衣衫,去这个地方等我。”战风渊塞给卢崎一张肃州城舆图。 上头有红笔框了一个区域。 “我会在丑初一刻,去找你,你记住台词,一定不要说错了。记住,你扮演的是宫里的贵人,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万一有谍子抓住你,问你的身份,你也要坚持等到师兄来救你。” 战风渊拍拍卢崎的肩膀,给他鼓励。 反观卢崎,异常兴奋,师兄开始信任他。 “师兄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这次任务有一定风险,他们为了弄清楚我背后的组织来历,肯定要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不过你不用担心,一旦遇到真正的危险,师兄会救你,若你真被他们抓了,用了刑,你受不了的时候,就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 “师兄...”卢崎欲言又止,他其实也问问支持师兄的背后力量到底是太子还是皇帝。 抑或二者兼有。 第175章 局中局(5) 骤雨暴泄,电闪雷鸣。 在肃州北城门外,距离城池二里官道旁的密林中。 王九等人借用大树和地势,隐藏好身形。 子正一刻,是约定的碰面时间。 大雨突如其来,打乱了原先的计划。 “王副将,将军会不会遇到危险?”钱都尉一直留意来路,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别担心,将军智慧无双,定是被什么事耽误了。” 几人身后是空空如也的十五辆宽掾货车,粗布上已经积了一滩雨水。 斗笠下的王九岿然不动,死死望着那条唯一的官道。 突然,身后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王九、钱哲的剑已经出鞘,一道闪电落下,他们看清楚了斗笠黑袍下的将军。 “将...”战风渊朝所有手下点头。 “出了点状况,物资改到别的地方,跟我走。” 王九下意识看向战风渊身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木箱,眉头微微皱着,但没开口说话。 这些人里,除了王九,没人知道物资的真正来源。 钱哲没说什么,剑锋入鞘,指挥手下跟上将军。 十五辆宽掾货车动静不小,一动起来,不可避免发生响动。经过数月烈阳炙烤的枯树枝质地非常酥脆,被车轮碾压得噼啪作响。 马匹也无法控制会发出鸣啼。 “不好,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你们几个,动作小心些。”钱都尉弓着腰,摸到手下兵卒身后,一个一个提醒。 半道上被将军拦住:“钱哲,不要紧,为的就是引蛇入瓮。” 钱哲反应了一个弹指时间,眼眸里射出精光。 “将军,我明白了。大家,继续赶路,小心避开路上石头。” 战风渊等人在雨中缓缓前行。 至少四队黑夜人从不同方向切过来,悄无声息跟在他们身后。 诡异的是,这四个黑衣人队伍,很长一段时间,互相之间保持着奇怪的默契,前进路线完全不重复,哪怕有成员意外撞见其他人,也选择无视对方。 战风渊面色冷峻,沉默不语带着王九等人前往目的地。 中途,几人并未交流,行走速度不是很快,却极为匀速。身后兵卒们并不问将军去处,老实本分地跟在将军行走。 一路无语。 耳中只有暴雨砸落大地的噼啪声,雷鸣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靴子陷入泥土发出的不几声。 一行人沿着官道离肃州城廓越来越远。 事先,战风渊和白暴雨约定过时间,每过一刻钟,她就丢一张纸过来,只要木箱中发出沉闷的叮咚声,战风渊就知道一刻钟过去。 丑初一刻,换算成华夏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 他精准地掐算好时间,在约定的“交货”时间踏进玄元观。 肃州城外,一座废弃道观。 战风渊挥手让身后手下停下来,而他则走到道观下马石旁,摇响一只布满铁锈的铃铛。 ... 被安排了秘密任务的卢崎在大雨中找到一家还未打样的成衣店。 掌柜和小二们忙着去外头接雨,本不愿再做生意,奈何他给得实在太多。 一锭金子换到一身还算像样的行头,雇了四个人,以及一乘轿撵。 这些人都按卢崎要求,换上一身黑衣,都蒙着面。 玄元观人去楼空,索性建筑还保存原样,只是蛛网和灰尘挂满屋堂。院外野草丛生,还算轩敞。 卢崎给四人每人一吊钱,打发他们离开。 而他自己,也不打扫,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蒲团,端正坐在上头,心里打着腹稿,把师兄教他的说辞一遍又一遍演练。 直到闭眼也能倒背如流才算放心。 ... 四个成衣店掌柜花钱雇来的轿夫其中两人去而复返,半道上遇着彼此,尴尬片刻,旋即秒懂对方返回的想法。 “那小子出手就是一锭金子,绝对是个有钱的主儿。”其中一人道。 “关键是...”另外一人眼眸里闪烁出狡黠和狠厉,“此人面生得很,定是外乡人。” 轿夫甲又道:“大半夜来这荒郊野外,定是干见不得光的事。” 干轿夫这类活的人属于那个时代的下九流。干粗活,重活,赚辛苦钱。 大多没有田地在帮派首领地下讨生活,没多少道德感。 这些人又经过大旱蝗灾洗礼,正愁赚钱的路数,送上门的肥羊,不宰可惜了。 两人认定卢崎也是道上混饭吃的老合(江湖上,坑蒙拐骗、开摊算命、卖艺杂耍等人的互称),下手没有心里负担。 轿夫乙抹掉脸上水渍:“老刘,你说这人来玄元观作甚?” 被叫老刘的那人以前跟着一个道上有经验的土夫子,趴过一位汉代大官的坟,懂些门道。 嘻嘻笑道:“我曾听人说过,仓国一共有玄元观九座,是某位得道老神仙座下九位徒弟修葺的。” “里头有没有宝贝?”轿夫老张两眼直冒金光。 “你别急,听我慢慢和你说,当年那位老神仙收每个徒弟的时候,给他们一人一件吉金投壶作礼。” “吉金投壶?这东西不是军中之物嘛?老神仙为何用这东西送徒弟?”轿夫老张非常疑惑。 “你不知道了吧,老神仙曾为一位前朝王爷卜算过三道谶言,而后五年,三道谶言一一应验。王爷自然开心,命人凿空了一座仙山,把所有吉金融合到一起,制作了九件吉金投壶。 那王爷戎马一生,便将这九件宝贝赠与老神仙,感谢他的谶言救了王爷一族一百八十二人。 本要让老神仙做国师,老神仙说自己无心朝堂,至此云游世外。此后数十载,老神仙游历各国,先后收了九位弟子。 轿夫老刘叹息道:“老神仙预感自己即将羽化飞仙,临终时算了一卦。说是仓国未来会出一位改变整个世界格局的大人物,便命九个徒弟,每人拿着一件吉金投壶,返回原籍修建道观,并全部起名玄元。” 绝世宝物背后都有个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 无数年来,来肃州寻宝的土夫子把玄元观里外翻了个遍,未有所获。 轿夫乙顿时想到一种可能,那位出手阔绰的年轻人定是来这里寻宝的。 第176章 局中局(6) 两位轿夫越说越起劲,根本没留意到身后虎视眈眈的几队人马。 他们渐渐靠近玄元观。 发现观前扩地上,停满了宽掾马车。 “我就说那年轻人一定是来寻宝的,你看,马车上定是装了下墓的工具。还有那些穿黑衣的壮年,看脚步看目光,绝对是各中好手。” 肃州城这座玄元观,早在十多年前就已荒废。 那名修葺道观的老神仙弟子追随恩师仙去后,这里便没什么经营。再加上陛下大力推崇佛教,道观香火渐灭,便慢慢废弃。 不过无人照看的道观,却成了土夫子们时常光顾的寻宝密地。 轿夫甲曾跟着土夫子来这里寻过几次宝,对地形非常熟悉。见前门不好突破,便拉着轿夫老张绕到后院。 这里院墙年久失修,倒下大片。 稍微使使劲就能翻进去。 两人猫着腰,小心挪到前院,打算偷听这些人交谈内容,计划动手最佳时间。 他们心中感谢老天,觉得非常幸运,因为天降暴雨,前院那些兵卒们并未察觉出他们的到来。 实则,两个想捡漏的铁憨憨刚靠近玄元观,就被所有人察觉。 ... 玄元观外绣铃摇响,神秘人闭着的双眼缓缓抬起。 “你来了?”这道从观内透出的嗓音带着上位者倨傲。 “属下来了。”战风渊站在殿外,大雨落在他头顶斗笠上,发出啪啪啪响声。 “东西就在三清背后。”卢崎依旧那副情绪平平的样子,表现得很完美。 那些藏在院墙外黑衣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卢崎身上,始终猜不到此人是谁。 “总卫,你认识观中那人吗?” 雪珂凝神观察,虽然不太听得清楚里头的人聊天具体内容,但看那人坐姿神态,就不似凡间之人。 卢崎本就是范阳大姓,含着金汤匙出身,母亲又是高阳公主,身体里流淌着这个国家主人的血液,只要他板着脸,端着身子,那份皇室的尊贵与威压一显,普通人见了膝盖下意识发软。 “都给我噤声。”雪珂用眼神警告手下。 另一边,沧澜等八人躲在一株银杏树下,同样感到疑惑。 无策军左策首领楚九年盯着观中那人看了很长时间,不断推测此人的身份。 同楚九年一样,卢崎易了容。 样貌不显,却贵气逼人。 一时间,连楚九年也判断不出此人的真正身份。 战风渊绕到三清道人道像之后,向铜投壶里投去一枚木牌,和五息牌,五个呼吸之后,十五车物资簌簌落在道像后的窄道内。 【他们都来了吧?】物资投放完毕,白暴雨不放心,提了一句。 【来了,能捕捉到二十多人的气息。】 白暴雨对这个世界的武功体系很感兴趣,可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接下来,你要独自战斗了,风渊,一切小心为上。】白暴雨担心不已。字里行间表达不出半分情绪。 【好,你放心。】战风渊忍着表白的冲动,将铜投壶放进木箱中,四处寻找,发现梁上可以存放,几个纵跃,脚踩到几处凸起,借力挂到房梁上。 把木箱稳稳放在梁上,还调整,以便站在梁下看不见任何异常才放心。 ... 白暴雨一点都不放心,拉着小柔和苏苏去仓库,搬了一箱红牛,还给自己泡了一大杯咖啡。 薛宁用余光关注通道后,凌封跟在暴雨身后去了仓库,到现在还没回来。 知道她紧张,薛宁笑着说:“暴雨,给我一瓶红牛。” 办公室里,组员们每一人均从白暴雨那里拿走一瓶红牛,个个起身去泡咖啡。 准备决战到天亮。 与通古今任务组紧张相同的还有双庆市重案组。 组员们经过差不多十天的走访调查,找到更多有用线索。 先是肖凝觅的账户,虽然没有直接给两位死者转账,但秦双红几笔不明大额款项进账的之前不多久,肖凝觅的账户提出相同数额钱款。 二者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肖凝觅被定为杀害两名死者的首要嫌疑人。 而助理小朱通过走访和电话资讯,调查到两家福利院,二十六年前有不到一岁的孩子被遗弃后送到福利院。 林队长大赞小朱的敏锐,正带这她和秦法医,前往福利院提供的领养人地址详细核实。 他们一共拿到三户领养人信息,其中一户跨省,有另一名同事跟进。 林队开车,小朱很激动,路上讲个不同,说各种猜测,有一些非常脑洞,秦法医直呼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 ... 接下来有场硬战要打。 战风渊给自己鼓劲加油。 深吸几口后,转到之前的地方。 朝神秘人拱手:“多谢贵人相助,肃州城百姓不再陷虫蝗之灾之囹圄。” 卢崎紧张又兴奋,差点脱口问出师兄两个字。被战风渊狠狠瞪回去。 他迅速调整好状态,微抬右手:“都是那一位的意思,我只是个跑腿送货的。” 两人寒暄几句,战风渊一个手势,廊下等候的兵卒们鱼贯而入,顺着将军的手来到三清道像后的窄道,开始搬运物资。 “是这人。他就是战风渊背后神秘组织的某一位。”雪珂激动无比。 沧澜眼眸中透着贪婪,这次行动,他不光要抓住那人,逼问出幕后主使,还要抢走这批丰厚的物资,顺带嫁祸到雪珂头上。 辰王派来的几个探子已经蠢蠢欲动,只等战风渊和他带来的人一离开,他们就冲进去,把那个神秘人抓住,管他是谁,先打一顿再说。 对于逼问幕后首脑,他们有的是办法让那人开口。 就连辰王的探子们也对这批物资动了抢夺分赃的心思。 满满十五车粮食,三分之一是土豆这种稀罕物,这些人一来肃州,去衙门公廨门口兑换了一些品尝。 立刻被特殊的饱腹感征服。 这里足足五车土豆,一个个馋得直咽口水。 十五人动作很快,只花了一炷香时间,便把全部物资搬到货车上。 装淡定的卢崎心中诧异而惊恐,他来的时候,例外都检查过,没看见这些物资啊,师兄从哪里变出来的? 第177章 局中局(7) 雷雨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好似要把数月以来的存量一次性降到这片土地上。 最初兴奋的百姓、官员,在持续降雨两个时辰后,开始感到担忧。 不降雨烦心,降雨太多遭罪。 这肃州城外的土地大片干涸,河床见底,这样大的暴雨突然降至凡间,不是恩赐,而是诅咒。 被烈阳炙烤后的庄稼早已死绝,大树枯萎,仅剩光秃秃的枝干,地上植被稀稀落落,根本拦不住土壤。 暴雨一来,地势高地方的土壤伴着雨水滚滚袭向低洼地带。 肃州还是内陆少雨地带,常年降水就不多,相应的,城市在建设之初,防涝工作无法抵御这样的暴雨。 接雨的百姓们不敢入睡,纷纷将战场从接雨变成搬运。 有条件的商铺,把一楼货物和摆设搬到二楼。没有条件的,也尽量将家中贵重物品往高处放。 肃州城彻夜难眠。 ... 玄元观所处位置比较高,但墙垣建筑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从更高山峰裹挟土石的洪水不断冲刷观建。 摇摇欲坠的院墙,更加摇摇欲坠,在电闪雷鸣中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几队人马隐在观外,承受暴雨侵袭。还要时刻留心墙垣是否倒塌。 这时候,观内战风渊的人马已经将全部物资搬运至货车上,马匹因暴雨受惊,不停打着响鼻,前蹄刨地。 似在催促他们快些离开这里。 战风渊回头望向观内闭目打坐的卢崎,心脏忽然停跳一拍。 卢崎好像似有所感,微微抬眸,给师兄一个放心的眼神。 战风渊觉得自己太过担心,计划已经很详尽,不会出大岔子才对,怎么从刚才去安置铜投壶时,心脏就扑通扑通狂跳。 他没有急着动身,而是接着检查货物是否绑好时,再次用内力查看周围探子功夫深浅。 除了零星两三个和他武力相当之外,其余人都是来凑数的。 “将军,快些回程吧,再晚,就危险了。”王九和钱都尉纷纷开口催促,他们脚下淌过的洪水早已从清凉变成浑浊。 从脚踝没过小腿。 再不离开,不知道山下是个什么光景。万一被困在这里,耽误明日的兑换。 “好,我们立刻出发,回城。” 十五辆宽掾马车动了起来。 因为装了重物,马匹还在地上打滑好几次,兵卒们用鞭子驱赶它们,自己也下马车去推。 终于,车辆开始启动。 出了观门,又是下山,马车速度越来越快。 战风渊坐在等最后一辆车经过自己身旁时,轻盈地跳了上去。 “回城。” 车夫们挥动鞭子,加速下山。 ... 大约一炷香功夫后,从玄元观视角完全看不见战风渊等人。 观内,卢崎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套矮几,茶具,小小的炉火上,烧水壶里冒着咕咕热气。 “都出来吧。早就发现你们了。” 探子们自然知道这是激将和试探,没有动作。 躲在大殿后面的轿夫甲和乙却不这么想。 两人被这句话吓得魂都掉了。 轿夫乙哭丧着脸:“老刘,我们还是出去吧,那位贵人已经发现我们了。” “怕什么,那是激将法。” “什么是激将法?”老张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状况,他很害怕,脸色煞白。 “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卢崎开始收拾茶桌。 把茶杯里的茶水倒在观内地板上,把一只只茶杯叠起来,准备收进旁边一个木匣里。 轿夫乙正要起身,被老刘一把拽了回去。 “你急什么,等等看。” “他真走了,我们去哪里弄宝贝。” 老刘一副生铁不成钢的表情,把怕事的老张狠狠剜了一眼。 “叫你等着就等着。” 老刘并不知道观外海藏着许多人,但他绝对是个狠人,见过世面,没有急着露面。 可林刺史派来的探子绝对是业界内的“愣头青”,个个头铁得很,不过两句话,就把人给激了出来。 三个探子抽出腰中佩剑,指着观内逍遥自在的卢崎。 “你是什么人?战风渊的物资是不是你提供的,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愣头青也有高光时刻,这三个灵魂问题,也是依旧不肯现身的探子们想要问的。 个个伸长脖子,激发内力,努力听清观内人的回答。 “饭要一口一口吃,问题要一个一个回答,三位,不介意坐下来喝一杯如何?” 卢崎内心紧张得一逼,他的任务是在这里吸引火力。 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暗探间客,他手心都是汗。 身上肌肉紧绷,更糟糕的是,为了装逼,他茶水喝多了,现在好想尿尿。 “不喝,谁知道你有没有在茶里下蒙汗药。快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问题。” 卢崎挑眉乜一眼说话那个汉子,讥笑道:“那你是什么人,来此处做甚,你又是为谁效命?” 问题被丢回来,那汉子兀自呆住。 “老子先问你话,不说小心老子手里的剑。” 卢崎虽然纨绔,在任职左千牛卫时,和属下同僚们一同训练,手里还是有些功夫的。 这三人只略扫一眼,便知道不过是来滥竽充数的家伙,临时组队来的,衣服鞋袜还是干活时候的样子,不成体系。 “还没人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卢崎稍微展示一下身为皇室的威严,对面三个怂包就吓得后退几步。 “兄弟别怕,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三个,看他穿金戴银,说不好是个养尊处优的花架子,等我们绑了他去找刺史大人...” 旁边两个同伴惊恐地望向说话之人,这家伙嘴巴不严,两三句话就透了老底。 “哟,原来是刺史大人的兵。” “怕了吧?快交代,你到底是谁?” 躲在三清道人道像后面的轿夫老张给同伴点了个赞。 “还好听你的话。” 轿夫老刘把声音压到最低,几乎贴到老张耳边:“来抢宝贝的人多了不少,我们要再忍耐忍耐,别急着暴露自己,最好等他们自己打起来,我们捡现成的。” 老张猛点两下头。 第178章 局中局(8) 纨绔卢崎很想发笑,他发现小地方的人见识就是短浅。 林刺史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三个铁憨憨,明显自己有后台,后台还不小的情况下,敢用这种方式和自己对话,就觉得林刺史这个人非常愚蠢。 派来的人没什么水平。 紧张的心稍微松快了一丢丢。 “三位不如坐下慢慢聊。” “我们要是不干呢?”愣头青甲再次语出惊人。 卢崎把茶杯又摆出来,边倒水边说:“你们不坐,你就请你们身后的人坐。” “什么身后的人,神秘人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快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此话刚落,便听得身后有踩水声传来。 这次露面的领头人是一名女性,跟她一起现身的分别是两人。 “三位都是罗清门的探子吧,一起喝一杯如何?”卢崎淡淡笑着,摊手指向矮几旁的蒲团。 雪珂带着两个手下,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举着杯子,却不立刻饮茶。 “三位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人,茶里有没有添什么别的东西,你们应该能闻得出来,请。” 雪珂这才呡了一口,旁边两位却不轻松,时刻防范卢崎出手。 “这位先生不知怎么称呼?” “在下姓红。” 红! 国主姓朱,在罗情门情报系统里,有一位红姓掌柜是皇帝的人。 那这一位的身份不言而喻。 “红先生是陛下的人?” 卢崎歪头思考一个弹指时间,嘴角挂着难以捉摸的笑容。 “你这样认为也没有错。”卢崎觉得憋得难受,他没想到装腔作势也是件愉悦的事。 愈发得意就演得越像。 “在下可否认为,战节帅背后的神秘组织是陛下安排的?” 卢崎自然不会回答,这是师兄教他的办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让敌人慢慢猜去吧,他只是淡淡笑着,再次把三人面前的茶杯斟满。 观里气氛暧昧起来,六个不速之客不像是来找麻烦,而是久不见面的老友在此相聚。 暴雨依旧发泄着怒火,守在院外的沧澜感到一丝不对劲。 “这人的反应不太对。”以他多年间客经验,隐隐觉得哪里有问题,一时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卫,要不要冲进去,里头慢腾腾的,不知在搞什么。” 属下的话点醒了沧澜。 “不好,他在拖延时间,这人是个幌子。” 沧澜命令属下往观里冲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中他们先前躲藏的大树上。 带起的火光直接将两个属下劈飞出去。 雨水已经漫过小腿。电流贯穿几人身体,脸沧澜一时半会都没从电击里反应过来。 直愣愣站在雨水里。 这边动静太大,雪珂还留在院外的手下关注到这边情况,这才注意到沧澜他们。 “别动,是同门。他们是沧澜。”雪珂的手下按住其他人。 “他们好像被雷劈了,我们要不要过去救人。” 雪珂手下再次摇头:“危险,先观察再说。” 说话功夫,沧澜最先清醒,他看见了见死不救的同门。 扭头看向几人。 雷电的光芒把此人的面具映衬得非常诡谲。 雪珂的那名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率先被此人的剑划破了脖颈。 啪啪啪!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 这名雪珂手下脸上还留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其余手下意识到危险降临,顾不上质问对方为何同门相残,抽剑朝沧澜胸口刺来。 双方动手速度很快,电光雷鸣之间,很快分出胜负。 沧澜本就打算灭口,手里的剑毫不客气,剑剑带走一片血雾,刀刀致命。沧澜的手下们也渐渐清醒,爬起来就抽剑来助。 战斗呈一面倒趋势,雪珂的十多名手下,很快倒在泥浆洪水中。血液被洪水立刻冲散。 “进观,这小子在拖延时间。” 外面的战斗起得突然,结束得也快,观里的雪珂只是听到几声隐约喊杀声,连鸣镝都没看见,就被冲进来的沧澜用剑比着脖子。 “沧澜,你这个叛徒。” 沧澜被雷劈之后,头发爆炸,脸上黑黢黢的,身上的衣衫被电灼烧掉一大片,样子有些狼狈可笑,可一双眸子里充满贪婪,杀意凛凛。 能当上总卫,雪珂也不是蠢人,立刻意识到沧澜的真正目的。 “你想杀人灭口?抢夺功劳?” 沧澜嗤笑一声,不给雪珂解释,直接一剑刺去。 卢崎紧张恐惧,本能想远离两人战斗,谁知道,跪坐太久,两只腿麻了。 他暗骂一声,既然逃不了,那就保持坐姿,装到底。 雪珂和沧澜战在一处,在卢崎身边挽着剑花,而卢崎却岿然不动。 卢崎此刻在心中把两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而后进来的沧澜属下又和雪珂带进来的两人斗一起,本不宽敞的玄元观大殿里尘土飞扬。 这群人跳上跳下,像猴一样破坏着摇摇欲坠的道观。 两名轿夫和三个林刺史派来的铁憨憨早就吓傻了,这会子不分你我搂在一起,蜷缩在廊下,祈祷战斗不要波及他们。 沧澜不愧是罗情门一把好手,战斗力惊人,不过数十招,就完全压制住了雪珂。 另外两场战斗也到了尾声,雪珂和她的手下一死二重伤。 “雪珂,去了地府,和师兄弟妹们问个好。我沧澜过几十年自会下去和他们团聚。” 雪珂眼眸里道尽不甘,她很后悔引狼入室,瞪着沧澜的眼里带血。 她闭眼等待死亡。 沧澜笑得残忍,他一点都不心疼同门的人去死,他要踩在他们身上往上爬。 他平举长剑,由左及右,准备给雪珂一个痛快,可剑划到一半,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荧光震碎剑尖。 这恐怖的一阵打乱沧澜的节奏。 断掉的剑尖还是伤到了雪珂,把她的一边脸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她立刻后退,举剑自卫。 “什么人,滚出来。” 没人应答。 射出来的竟是一块写着“五”字的木牌。 沧澜辨认好一会儿,始终想不出来,哪个门派使用这样的牌子。 可端坐于蒲团上的卢崎认出来了,他在师兄那里见过这类木牌。 是师兄来了! 第179章 局中局(9) 来人不是战风渊,而是一直藏身在观内的苏溪。 木牌击碎剑尖后,苏溪又陷入沉默状态。沧澜不好对付,始终不曾有动作的无策军更加危险。 电光火石间,沧澜心中便将现场情致分析出来。 伸手朝卢崎抓去, 这卢崎是有武功在身的,虽然比不上沧澜,逃命的本事还不错,刚才一吓,他和雪珂同时后退,雪珂被剑崩坏了脸,朝沧澜而来。 “沧澜,你个叛徒,看招。” 沧澜要杀神秘人,逼暗处的人现身,而雪珂要杀叛徒,三人你追我赶,在大殿里闪身腾挪。 沧澜两个手下看清总卫动作,没有犹豫,提着各自的武器从不同方向去堵卢崎。 或许是纨绔在玉京城里不受待见,闯祸后练就了跑路这项技能,这卢崎像只泥鳅,滑溜得很,跑得贼快。 这一闹,先前躲在大殿外廊后偷看的轿夫和铁憨憨五人,被“路过”的卢崎带入战局。 “别别别...啊啊啊,别。”轿夫老刘和老张跑得慢,率先被卢崎抓住,拎着衣袖甩到沧澜身上。 外头雨大水大,院内的荤黄泥巴水已经没过小腿,三个铁憨憨,只愿在廊下奔跑。 这玄元观就前后两进,前院大殿,后院厢房, 三人还算聪明,知道分头逃跑。 不过卢崎的轻功不错,很快追上一个,再次扔到沧澜身上,替他争取了一些时间。 这时的玄元观内惊现神庙大逃亡+密室逃脱游戏场景,前后四波人你追我赶。 这沧澜要杀人,雪珂便救。 两名轿夫前后被甩到沧澜身上,两次被赶上来的雪珂救下。 若这两人不那么贪婪,这时候逃出道观,也没有后面什么事了。可惜,这两人被异宝铜投壶完全攥住心神,幸运逃了一次,没想着逃跑,而是返回大殿内。 “老刘,我们躲在这里干嘛,他们回来还会杀我们的。我们大难不死,得亏了那名铁面具的女子,再来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老张畏惧地缩着脖子,像只待宰的鹌鹑。 “怕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叫灯下黑,他们以为我们怕死跑了,结果我们又回来了,还返回了大殿,只要我们躲好,就不会有事。” “我们躲去哪里?”轿夫老张竖起耳朵,听外头动静,努力分辨打斗声方向和远近,时刻准备跑路。 老刘信心满满。 “跟我来。” 两人绕到三清道像之后的窄道里,老刘揭开上清灵宝天尊的衣衫,露出道像后一个巨大的黑洞。 “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我就想藏到这里,可惜,那个神秘人一直坐在殿内,我害怕他听到动静,不敢过来。” 老刘激动地搓手,把腰间的火绒吹燃,照了照洞内情况。 如此大的道像,肯定不会实心,工匠先用木头搭建龙骨架,再在表面附上材料,待干了雕刻成道像,穿衣化妆,接受信众香火。 所以道像内部是中空的。 上次那土夫子带老刘来观里寻宝,就说了这个地方。 另外两个道像也有孔洞,是被来这里寻宝的人敲开的,为的就是看看里头有没有藏东西,或是地道口。 “快,趁他们还没过来,我们躲进去。我躲这个,你去旁边的,记住,千万别发出声音。” 老张畏畏缩缩:“那要什么时候才行动?” 老刘学了声鸟叫:“你听到这声鸟叫就能出来了。” 老张兴奋起来,在老刘协助下,钻进道像体内。 说来也巧,两人刚躲好,三个铁憨憨其中两人不约而同跑到这里。 两人大喘气,其中一人眼珠子乱转。 不等他们交谈,身后的追逐打斗声逼近。 其中一人一个前扑,来到三清道人身后。 作为土生土长的肃州人,铁憨憨甲是知道这座道观情况的,他毫不犹豫揭开中间一尊道像的衣衫,像立刻钻进去躲避追杀。 谁知道,里头突然扔出来一块断木,啪叽砸在铁憨憨脑袋上。他完全没料到有人比他先找到这块风水宝地,捂着头想要吼。 可殿外的喊杀声更大。 这人唾了一口,随机选了旁边一尊道像,结果,里头又有人。 他暗叫倒霉,要去第三尊道像躲避时,却发现被同伴捷足先登。 “让我进去,是我告诉你这里可以躲人的。” 两人推搡间,打斗声已经来到耳边。那人情急之下,把自己硬塞进第三尊道像。 太清道德天尊身体里挤进去两个大汉,那人的一双脚还挂在外面,用搭下来的布帘勉强遮住,却鼓着个大大的包。 好似太清道德天尊生了张大屁股。 第三个铁憨憨运气差,被沧澜一刀送了小命,卢崎狂奔回道观。 “雪珂,我们先抓住此人,逼问他来历,再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如何?” 神秘人的滑溜超出沧澜想象,还有暗中藏着那人威胁,沧澜只能另想办法。 他和手下在观外被雷劈过,身体状态大不如前,想要抓住神秘人,得费一番功夫。 “放屁,等事成后,你就会直接杀死我。” 沧澜的另一名属下这个时候也追进大殿。 卢崎这只滑溜的泥鳅立刻跑去雪珂身边。 “和这种人渣合作,不如和我合作,我们联手杀了他们。” 不得不说,雪珂真认真思考了几个呼吸时间。 “我和你合作有什么好处?” 卢崎靠过去,说了句:“解决掉他们,我告诉你我的身份。” 他玩了个心眼,没说神秘组织的幕后掌权人,只说他自己的身份。 紧急关头,雪珂没时间咀嚼这句话里的歧义,眼眸闪烁一丝明亮。 “成交。” 两人的手握拳虚撞一下。 “哼,就你们两个也想解决我们?做梦呢。”沧澜可看出来了,眼前的神秘人脚底抹油的功夫不错,可惜武功差了点。 观外风雨交加,洪水腥黄,整个玄元观都被洪水包围,更高处的泥石流不断朝这里推进。 被土夫子们光顾过许多次的玄元观地底几乎被掏空了。暴雨一来,那些地下的坑洞和空腔,很快被泥水填满冲刷。 废弃多年的玄元观不堪重负,即将倾颓倒塌。 第180章 局中局(10) 战风渊、王九和钱哲摸回玄元观。 风水轮流转,这次是他们躲在观外。 观外空地上躺着无数尸体。 暴雨的影响非常大,战风渊几乎感知不到观外任何间客的气息。 难道都进去了? 观内灯火飘摇。 光线不稳。 雨水太大,遮挡大部分视野。 “将军,我们进去吧,卢崎独自面对这些间客,怕是有危险。”自从王九知道观内接应他们的神秘人是卢崎之后,便一直催促战风渊赶路。 这小子是混账了点,但对朋友绝对真诚豪爽。 南下这段时间相处,两个“莽人”竟处成了好友。 “我们三个分头行动,王九,你走左路,钱哲你去右路,我从前面。进去之后,王九和钱哲对付戴铁面的两人,我来对付银面人,行动。” 罗情门有是那种面具,金面人下,总卫佩戴银面具,普通门众资格只到铁面。身份很好辨认。不过雪珂例外,她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今天特意戴了铁面。 所以殿内,只有沧澜脸上覆着银色的面具。 三人淌水而走,迅速朝大殿靠拢。 今晚的大雨既造成不便,又极大限度隐藏了行动人员的动静。 三人的靠近并未引起殿内几人的主意。 战风渊率先冲进大殿,沧澜这才听到动静,出剑格挡。 “等的就是你,刚才断我剑的人是你吧?”沧澜紧咬牙龈,断剑之恨在这次达到巅峰。 战风渊疑惑着迅速调整剑招,不过两三个弹指功夫,王九和钱哲来进了屋。 混战开启。 这时候,被王九攻击的雪珂又开始摇摆,担心对方人多势众,她会失去一切,选择站到沧澜这一边,和王九拼斗激烈。 罗情门培养的间客,手里功夫了得,王九竟没有一个照面制住雪珂。另外一边,和沧澜手下打在一处的钱哲也没讨到好处。 沧澜把断剑之恨发泄到战风渊身上,愤怒值暴增,战力提升好几个档次。 殿内打得激烈,最紧张的还属藏在道像体内的四人。空间本就狭窄,又不通风,紧张的时候,呼吸急促,耗氧量大增,尤其是藏了两个人那道像,里头的情况糟糕透顶。 两人挤在一起,大汗淋漓,又湿又闷,灰尘和蛛网弄得他们一直想打喷嚏。 焦灼之中,整个大殿陡然一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惊愕四望。 一个铁憨憨从道像里滚出来,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轿夫老刘最后一个出来。 他是这些人里最清楚玄元观情况的人,这时候,猪肝色的脸上满是惊恐。 “快跑,大殿要塌了,跑...” 可是他话被说完,才跑了几步,更大的震颤和颠簸从脚下传来。 轰! 大厦倾颓只需要一个瞬间。 腐朽脆弱的大殿,整个下陷,泥浆枯树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殿内这些人功夫再高,还是肉身凡胎,站都站不稳,随着塌陷的地板下坠。 战风渊瞅准一道横梁,踩着石板、木板向上飞跃,结果,沧澜也看中那里,想要借势逃脱。两人在半道就争斗起来,你来我往,谁都不让对方占到便宜。 大殿塌陷得太快,两人打斗耽误了最佳逃离时机,再次跌落。 这时候,藏在另一根房梁上的苏溪动了。 他扭动腰肢,用匕首插进墙壁,双脚快速调换,不过两个弹指便来到战风渊头顶。 “抓住我。” 沧澜没料到房梁上害藏了人,但听得雪珂一声前辈,认出此人身份。 罗情门第一刺客,孤狼。 心念电转,沧澜前后一分析,迅速得出结论,断剑之人不是战风渊而是孤狼。 他恨意滔天,出剑就刺。 同一时间,战风渊先前踩住的地方塌了,他没了着力点,身子重重下坠。说时迟那时快,苏溪瞬间抓住战风渊一只手。 “将军。” “苏溪?”战风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房梁上挂着的瘦削男子原来是苏溪。 他为何乔装?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有他那一身鬼魅的功夫哪来的? 说起来慢,其实这些事发生不过转瞬之间。 就在战风渊疑惑之际,沧澜的剑刺中了苏溪的肩头。 鲜血洒糊了战风渊的眼。 沧澜岂会放过大好时机,抽剑再刺。 苏溪依旧死死抓住战风渊手臂。 “苏溪,放手。” “我拉你上来。” 大殿再一次迎来下陷,这一回更加严重,三座足有两丈高的三清道像撞到一起。基座下完全被洪水掏空,无法承受三清道像巨大的身躯。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塌声,三清道像支离破碎。 先前藏在道像空腔里的四人面如死灰。 “想办法离开这里,大殿要完全坍塌了。” 这时候,战风渊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东西被他藏在房梁上。 “苏溪,拉我上去。” 苏溪最后一次用力,可惜,沧澜还是不肯放过他,挑剑刺来。 三清道像坍塌破碎之后,大殿四周的柱子和墙壁没了支撑,快速下陷。 三人一同掉进下方泥浆之中。 他们摔得凄惨,整个身体泡进泥水里。四肢扑腾,身下是嶙峋的乱石和尖锐的木桩,情况非常紧急。 苏溪不顾安危,打算托举将军,让他逃离这里。 战风渊的剑挡住了沧澜的剑。 两人凭借灵活的身手,一遍躲避乱石洪水,一边攻击对方。 战斗焦灼。 “苏溪,快找出路,别等我。” “将军。”苏溪伤势过重,面色苍白,手里的武器早就在救将军时摔落。 其他人去了哪里,情况如何,从战风渊所站方位,根本看不清楚,或许都被洪水冲走,又或许被埋在泥石流下面。 战风渊的腰被尖锐凸起的木桩刺中,露出破绽。 沧澜抓准机会,横剑劈来。 忽地,一根箭矢穿过雨滴,射穿了沧澜握剑的手臂。 战风渊抬头一看,是楚九年现身了。 楚九年没说话,而是下令手下继续射击,至少十发箭矢扎进沧澜身体,其中一箭直中眼窝,此人当场毙命。 他在腰上绑着绳索,几个腾挪来到战风渊身边。 “先救他。”战风渊口唇发白,伤情也是相当严重。 楚九年仅犹豫一弹指时间,便抱起已经晕厥过去的苏溪,在绳索拉动下,上到安全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