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苏醒之时》 第一卷 1.普通人 “∮Ψξж……”“?▽ж……” 什……么？疯子吗？听得头好疼……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埃纳西林耳边低声念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Ψξж……”“?▽ж……” 呃……好吵……为什么要在我耳边说话？埃纳西林半梦半醒间只觉得那不知名的语言让自己的脑袋疼得快要炸开。 “∮Ψξж……”“?▽ж……” “∮Ψξж……”“?▽ж……” “∮Ψξж！！”“?▽ж！！” 该死！头好疼！闭嘴！快闭嘴！埃纳西林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在缓缓流下。 “?Γ。” 第三个声音从耳边响起，这个声音没有前面两个那种令人痛苦的疯狂感，磁性略带神秘感的声线仿佛来自远古时代。 这些声音到底是谁……？大半夜在别人耳边说着疯子般的语言。 “啧，麻烦。听我说，你忘了今晚发生了什么，你只记得你做了个噩梦。” 这一次倒是埃纳西林可以听懂的语言了，但他十分疲惫，根本顾不上发问，他感觉到脸上有液体在倒流，意识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 “我真的觉得你可以起床了。”慵懒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略带磁性与神秘味道的声线仿佛来自远古时代。 “……可是我觉得现在的时间还很早。”我看你就是在骗我。埃纳西林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他可不敢真的说出来，万一那个不明生物一巴掌把自己拍死那可没处哭去。于是他翻了个身，试图无视脑海里的声音。 “啧，那是你的错觉。……容我提醒你，还有两天你最近看上的那个人偶就要结束销售了，如果你今天迟到，那么你的工资可能……”脑海里的声音明显带上了点恶趣味的笑意。 “……！”埃纳西林猛地睁开眼，从梦境中清醒过来。起身看了看床边柜子上的怀表，上面的时针与分针指着数字告诉他，此时此刻是纳尔托时间六点整，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三个半小时。 “我就知道！啊……真是过分啊，明知道我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还总是那么早喊我……”烦躁地挥散身边不受控制聚集起来的灵能后翻身下床，找出昨晚被蹬到床底下的可怜拖鞋穿上，一边懒洋洋地向洗手间走去一边默默吐槽这个从三年前开始就总是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恶趣味不明生物。 ………… 彻底收拾干净自己之后，埃纳西林站在全身镜前仔细审视着自己。 “嗯，有戴睡帽所以头发没有乱糟糟的；睡得比较早所以没有黑眼圈；天气还不算特别冷所以白衬衫加深灰色机能风连帽外套没有问题；裤子……”戴着金色圆框眼镜的埃纳西林微微皱了下眉，“果然还是同样机能风的裤子会好一点啊……嗯，这样就顺眼多了。”埃纳西林换好裤子，重新审视了一下镜子里面的自己：十五岁的少年模样，五官俊美而锐利，脸上的圆框眼镜与嘴角挂着的温和弧度冲淡了锐利感；半长短发随手扎成了一个小辫；除了脖子上代表协会实习生的项链外没有其余装饰。 埃纳西林对于自己今天的形象极其满意，转头和自己那些精致的人偶道别后，在楼下餐桌上留下纸条告知父母自己已经出门。 打开家门，埃纳西林深吸了一口清晨混杂着食物香味的清新空气。 此时是纳尔托时间六点四十八分，早晨的街道与空气一样热闹。路上有不少步履匆匆的大忙人，也有不少慢悠悠散步的闲人。几个早起的小孩子结伴在上学路上的早餐铺前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早餐铺的老板和老板娘笑容满面地忙碌着，时不时与熟悉的客人打招呼，热情地塞给上学的孩子几个免费的包子；负责早上巡逻的灵能使协会成员悠闲地和附近的人打着招呼；提醒因睡过头而慌张不已的孩子注意安全；拍一拍打算偷点什么的小偷的肩膀…… 这就是一个小康家庭普通人该有的早晨啊。埃纳西林微微一笑。 “早上好啊埃纳西林，呦，今天的风格很帅气嘛！”清亮而充满活力的声音来自巡逻组内红发黄瞳穿着潮流的俊秀青年，他的长相带着野性的美，极富攻击性，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型犬科生物。他笑得十分灿烂，露出了两颗小小的尖牙。“你们先回去吧，我去蹭咱们的小可爱一顿早饭。”说完不等其他人回答，径直向埃纳西林走去。 “诶诶，莱洛亚！等等！啊真是……”“哎，随他去嘛，回去吃早饭啦！早上的巡逻任务真是痛苦！”巡逻组的几个青年早已习惯莱洛亚的风格，说笑着往协会走去。 埃纳西林转头，发现是自己在协会的好朋友，轻笑着回应：“早上好莱洛亚，你怎么被安排到巡逻组了？”莫不是早起做诡异的实验被发现了……埃纳西林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莱洛亚委屈地鼓了鼓腮帮子：“啊，别提了，我昨天不是出去做任务嘛，我发现炎目和我带回来那些类触手生物可以构造在一起。因为是很简单的构造，我就想着趁艾格莱什没醒赶紧试试。结果我刚构造完就发现艾格莱什就倚在门那里盯着，那眼神那个诡异啊！明明那小家伙那么可爱还会分裂……”炎目是一种不算太强的邪物，外观上就是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类触手生物一般群体出现，就是一团团触手状的生物。 果然……“所以，你就借口出来巡逻躲避艾格莱什阁下的教育？”埃纳西林挑眉。 “怎么可能！我是被他扔过来的！艾格莱什那个混蛋！说什么既然我那么闲就去巡逻……我连早饭都还没有吃！不行！埃纳西林，作为好朋友，你是不是该安慰安慰我？”莱洛亚的表情严肃起来。“嗯……你要知道，你的好朋友大早上被扔出家门巡逻，到现在还没有吃上早饭呢……”莱洛亚皱着好看的眉，越说越委屈，埃纳西林仿佛看到了什么一脸失落，耳朵尾巴都委屈到垂下来的大型犬科生物。 “知道了知道了，那么，好朋友，我们去吃早饭吧？”埃纳西林摇了摇头，明明对面那个人比自己还要大两岁，还是强大的a级灵能使，一提到吃的却像个八九岁的孩子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正是这种性格才让他总是满脑子新奇想法吧？毕竟他使用灵能的方式可以说是独具一格了。 ………… “克里安大叔早上好啊，请给我六个肉包一个菜包还有两杯豆浆，其中一杯加鸡蛋不打散，我们就在边边那一桌。”埃纳西林熟练地报上需要，毕竟好友的口味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绝对不碰一点青菜，吃的不多但又极度护食。 “早上好。小亚伦今天也是那么早啊，莱洛亚，早上巡逻辛苦了。哎，你们两个真是好养活，两个大小伙子吃这么点东西。”克里安的笑声爽朗，飞快地从蒸笼里拿出包子，给二人盛好豆浆，“嗯，小亚伦今天的风格很帅气啊，记得替我向你家老头子问好。” “当然，克里安大叔。父亲总是说你都忙到没时间去和他这个老朋友喝茶了。”埃纳西林将二十个铜币递给克里安，浅笑着转达父亲无意间的抱怨。 “哈哈哈哈，那我还真得空出点时间去看看老朋友了。你们先吃着，大叔要去忙了。”克里安爽朗地笑了几声，回到蒸笼前忙碌。 ………… 吃完早饭到达协会门口时已经七点半了。协会大门上的左脸像男人右脸像女人的守门铜像感应到二人，睁开紧闭的双眼，以一种保持面部其他部位不动，只上下缓慢移动眼珠的滑稽而诡异的方式打量了二人一番，然后以一种古怪滑稽的腔调道：“嘀嗒嗒嘀嘀！我是---卡伦西那！埃纳西林，莱洛亚！欢------迎--回来！叭叭哒哒！艾格莱什阁下在找莱洛亚哒！”卡仑西那不长的句子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语气词和没必要的延长。 “呃……要完了要完了！埃纳西林……”莱洛亚开始慌张，试图向埃纳西林求救。 埃纳西林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只是一个e级灵能使实习生没有办法救他。 “嗒嘀------嗒哒！”一旁好不容易安静了十几秒的卡伦西那突然发出高昂的声音试图引起二人注意。 “？”这是被吓了一跳的埃纳西林。 “！！”这是神经高度紧张的莱洛亚。 “嘀嗒咔哒！艾格莱什阁下要莱洛亚立刻去找他哒！以及喰墨阁下要埃纳西林去档案室找她哒啦！快去吧！快去吧！别让两位阁下久等哒！下班见咔啦！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哦呼咔啦！！”卡伦西那开始用类似唱歌又完全不成调的腔调催促。 卡仑西那的歌声依旧那么“别具一格”。埃纳西林头疼地想。为了耳朵不受到折磨，埃纳西林决定抛弃好友，“那么，祝你幸运，莱洛亚。”埃纳西林挥了挥手，向档案室走去，留下莱洛亚一人在门口磨磨蹭蹭并且不打算提醒他自己已经看到艾格莱什从远处走来这件事。 “您好，艾格莱什阁下。”埃纳西林轻声致意。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埃纳西林已经大概清楚协会里的人的行事风格。比如文秘处处长艾格莱什·希尔就喜欢在莱洛亚和别人抱怨他的时候悄悄接近，看他受到惊吓后呆滞的表情。 艾格莱什动作轻微的点头回应，显然有去给莱洛亚一个惊吓的打算。 阁下真是一位“合格”的监护人啊。埃纳西林面不改色地朝档案室走去。 ………… “早上好，喰墨阁下，我可以进来吗？”埃纳西林轻轻敲了敲门板，温声向坐在书架旁，与自己有四分相像协会代号为喰墨的，看起来是少女的女士问好。虽然已经认识她那么久了，但还是忍不住想怀疑自己父母是不是背着自己生了个姐姐。不过从真实年龄上来说，眼前这位阁下已经够格做自己的祖先了，所以这种可能性小到和卡仑西那不话唠，莱洛亚不做诡异的构造实验差不多。 喰墨起身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衣物，她的穿搭蹂杂着多个时代的风格，这样的风格本该很古怪，但由于出色的搭配，与她精致绝美的面容，这样的打扮看起来有一种复杂混乱的美感。 “早……进来坐吧，对了今天是几年几月？”喰墨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搭，突然问了一句。 “966年12月30日，协会建立第966年。”埃纳西林温声道。嗯，从阁下今天的搭配来看，大概是混乱了现代，讨伐年代和旧时都市三个时代的时间线。埃纳西林在心里分析，面上还保持着惯有的温和笑意。 “这样吗……”喰墨略微茫然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啊对了，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一下你关于转正的问题。你今年刚入学灵能学院就到协会实习，这算特殊案例。本来不该建议你这么快转正的，不过考虑到你相当于半个灵眷者的现实问题，我们还是建议你转正留在协会，从协会接受教育。但这会比在学校辛苦得多，大概不会符合你得过且过的人生格言。”所谓灵眷者就是天生便可以使用灵能且灵性极高的人，这类人天生便会聚集灵能并以原始的方式使用灵能。而埃纳西林则是会不受控制地聚集起浓度不低的灵能，所以只能算半个灵眷者。 “……”埃纳西林推了下眼镜。嗯……确实不符合自己得过且过，悠闲度日的人生目标，但是转正后高额的工资还是值得考虑的。毕竟自己还要养好几个人偶，现在的人偶越来越精致也越来越贵了。自从五岁那年看到人偶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无法割舍对于他们的喜爱，但钱包也越来越干瘪了…… “嗯……阁下，我觉得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您知道的，以我的灵性和能力，在协会是不能只做一些抓贼救猫之类委托的，而高危任务于我而言真的太……”埃纳西林尽量委婉地表达自己想要安逸悠闲度日的态度。 喰墨眨了眨眼，点点头道：“你在协会那么久，大家都明白你的性子。但你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毕竟你还有半年的实习期。不过，你要知道，有时候并不是你想要安逸就可以安逸下来的。你灵性不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话也很委婉了，埃纳西林想。作为半个灵眷者，自己虽然无法像喰墨阁下还有物品管理员残阳小姐这种完整的灵眷者一样对这个世界有那么深的认知，但也明白，这个世界的暗处有着许多强大恐怖的恶魔。而过高浓度的灵能往往会引来恶魔，这是自己这种无法控制灵能聚集的人要面对的最大问题。 埃纳西林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平静地道：“阁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想要再考虑一段时间。” 喰墨点了点头，指着桌上剩下的一小叠文件袋道：“今天是协会今年最后一天工作，明天开始到大后天，协会人员准备轮休。我们只要整理完剩下的这一小叠档案今年的工作就彻底结束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仿佛没有睡醒。 “好的，阁下。”埃纳西林打开了一个文件袋开始按上面的标识分类，他是不能查看这些拥有严格分级的人员档案的。“不过，阁下有没有想过建立一个只要是协会人员就能观看阅读的人员档案？哦……我只是觉得协会的成员可以用这种方式更快地了解同事。”埃纳西林手上动作不停，将一份份档案根据级别仔细分好。 “嗯？你的意思是建立a级保密度的人员档案吗？”喰墨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档案，一边用搜索术确认该成员是否存活，目前的健康状况，活跃程度。 “是的，这样大家在协会里既有了闲暇读物，也能通过不同角度了解同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这个主意不错，明年就以这个为主要工作内容吧。我会在明年的年初会议上提出意见的。到时候我还需要你来当我的助手。” “没有问题，阁下。” ………… 一个上午过去，剩下的档案已经整理完毕。埃纳西林决定去食堂对付一下午饭然后去图书馆复习复习历史-------虽然在协会里实习可以学到的东西比在灵能学校学到的更具备实用价值，但没有丰富的知识作为基础是无法使用好灵能的。 埃纳西林起身伸了个懒腰，将面前的档案分门别类收拾好，轻手轻脚地关上档案室的门-------他的顶头上司已经十点多的时候就翘班去里间睡觉了。 食堂。 “协会的伙食真的好到没话说啊，就算吃了两个月也还是觉得美味。”埃纳西林满足地将最后一口咖喱牛肉饭送入口，浓郁鲜香带着爆炸般辣味的米粒与切成小丁的牛肉一起咀嚼，咸鲜辣香多种复合美味在舌尖绽开。埃纳西林慢慢咀嚼片刻，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满足地擦擦嘴，起身往图书馆走去。 第一卷 2.人偶 图书馆。 埃纳西林一进门就看到无精打采仿佛热到半昏的极地犬科生物一样趴在桌子上的莱洛亚。“他也有这么无精打采的时候？”埃纳西林感觉十分新奇。 “中午好，莱洛亚。难得看你这个样子，怎么了？”埃纳西林在考虑到他监护人对付恶魔随从那冰冷的手段后放弃了突然冒出的大胆想法，只是曲起食指敲了敲他面前的桌板。 莱洛亚抬眼看他，随后无精打采地开口：“我一点都不好……本来我以为艾格莱什今天那么多事要忙绝对没时间去处理那些小家伙的。”“结果他处理掉了？”埃纳西林不负责任地猜测道。“不，他忘了。”莱洛亚坐正，难得有些严肃，“本来我挺开心的，十点多的时候抽空去看了一下。你猜怎么了？我进去一看，培养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这些小家伙，看得我头皮有些发麻，于是我把它们处理掉了。” “？你也有看着自己的构造物感到头皮发麻的时候？嘶……今天是什么不寻常的日子？”埃纳西林挑了下眉表达自己的讶异。 莱洛亚冲他翻了个白眼，拿出一张通过留影术留下了一段影像的纸片递给他，“你好好看看，你就说说我该不该处理掉？” “？”埃纳西林疑惑地接过纸片，只看了一眼就将纸片丢还给莱洛亚。“……打扰了。”埃纳西林嘴角微微抽一下，任谁看到这场面都会觉得浑身难受——半人高的培养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长着若干根触手的血红色眼睛。这些构造物类似水母，用触手在罐子里游动，但由于数量实在过多，剩余的空隙让它们只能在原地做小幅度晃动，无法行动的情况下，它们只能靠一直无规律转动那血红色的眼睛解闷。“所以，你将它们处理干净了吗？这东西实在太……”埃纳西林暂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那肯定啊！你知道最恐怖的是什么吗？是它们胆子小的可怜，一看到其他生物接近就会刷的一下集体盯着那个生物一动不动地看着！”莱洛亚的表情十分复杂，明显是体验了一把这样的待遇。 “……”埃纳西林维持不住嘴角万年不变的上扬状态了----它正忙着抽搐以表达主人复杂的心情。 “那么，你已经处理掉了它们，为什么还无精打采的？”埃纳西林整理好表情，好奇心上涌。 莱洛亚对着他翻了第二个白眼，“我举一个例子，假如你的孩子是个怪胎，你亲手处理了他，那么你的心情会好吗？”莱洛亚对埃纳西林发出灵魂质问 “呃……”说到孩子，埃纳西林的表情很是茫然，他只想到了家里精致，漂亮，可爱的人偶们。 “算了，不谈那么悲伤的话题了，这次要借什么书？”再一次污染了别人的眼睛，莱洛亚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这让埃纳西林严重怀疑他刚刚的行为是在钓鱼。 “啊，我来复习一下历史，顺便多了解一些历史事件。过段时间学校考试，我怕和入学考一样出些刁钻的题。”埃纳西林说明来由。 “……我觉得，你们那年的入学考那么刁钻实属意外，不过你不是靠自身经历完美回答了吗？而且历史就算再离谱也不可能像入学考那样吧？”莱洛亚炸了眨眼，不太明白埃纳西林担心这些干什么。 “因为自身经历知道怎么从被灵能吸引的邪物手底逃走是什么幸运的事情吗？再说了，历史要是考一些冷门的东西也是可以很离谱的。”埃纳西林学着他刚刚的方式翻了个白眼，“好了，给我拿一些历史方面的书吧，记得不要太多。” “行行行，我还不知道你？诶你个学人精，你知不知道翻白眼这个行为不符合你的人设啊……还有啊，就算是咸鱼，好歹想想怎么翻身吧。”莱洛亚用图书检索术将书取出递给他，毫不留情地吐槽他。 “咸鱼翻身还是咸鱼，区别就是两面都腌一下更咸了。”埃纳西林接过书，毫不在意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莱洛亚摇了摇头，不打算再理睬埃纳西林，转身去翻自己的资料去了——他最近在尝试构造出会喷火的鸡，灵感来自喰墨小姐圣诞节时提到的以前的人们过这个节日时吃的一种叫火鸡的禽类，莱洛亚下意识觉得，既然叫这个名字，那这种生物大概率是会喷火的。 埃纳西林将手上的一本《灵能使协会史》翻开，如果题目不刁钻，这本书基本囊括所有考点。 “灵能使协会建立前，人类生存在一个十分恶劣的环境中。受到旧时文明的影响，灵能最开始的表现是混乱而无序的。祂没有思想没有本能，只会将自己的意志无差别传达出去，这吸引来了邪物与恶魔……” “发展到如今，灵能开始知道如何选择眷者传达自己的意志，虽然祂依旧没有思想没有本能，但祂学会排斥恶魔与邪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祂与我们是同一战线。不过我们仍然弄不明白祂是如何将自己的意志转化为画面然后传达给灵眷者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神力了。” “……灵能使协会建立后，一切开始慢慢变得有序起来，看看窗外，热闹繁华的街道就是最好的证据。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协会为我们创造了较为良好的环境，但我们还是要小心暗处的恶魔们，它们时刻准备将我们撕吞入腹。” “215年5月，协会准备晋升s级的灵能使艾尔西德·布尔被高阶恶魔乔尔所诱惑。同年9月，坠落后的艾尔西德联合十二万恶魔随从挑起战乱，拉开讨伐年代的序幕……” “……至今为止，我们仍然无法深入那片掩盖了旧时都市的迷雾……” “……如果将迷雾分为外中内三个部分，我们的防护措施甚至无法让一位a级灵能使在最外围区域呆上两天。那片迷雾内的灵能浓度高到一个a级灵能使如果不做任何防护措施，只要在里面呆上半天就会被灵能同化——肉体彻底崩坏，其余部分融入环境中的灵能。” ………… 合上最后一页书页，埃纳西林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小小地伸了个懒腰，拿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三点三十分。“果然这种像讲故事一样的历史类书籍很让人沉迷啊，一下子就到下班时间了。”埃纳西林想。他摇了摇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拿着书起身走向柜台，将书交还给莱洛亚。“我先走了，今晚还要给人偶化妆。”埃纳西林嘴角挂上温和的笑意，和莱洛亚道别。 “去吧去吧。反正明天不上班，我去你那看看你的新人偶。”莱洛亚笑得十分灿烂，隐约可以看到两颗小小的尖牙。 ………… “咕嘟嘟嘟！报上名字！领工资啦！”还未走近，埃纳西林就听见了卡伦西那用它的大嗓门嚎出来的古怪句子。 “嗒嘀咕咕！埃纳西林走快点！走快点！卡伦西那要算工资啦！”卡伦西那身上刻的高等级感应术即使过去很多年依旧灵敏。 “来了来了，卡伦西那你怎么比我还要着急？”埃纳西林笑着摇摇头。 “领工资怎么可以不积极！卡伦西那最喜欢数钱了！”卡伦西那转动它那铜制的眼珠，右边瞳孔处数字快速闪动，左边瞳孔处货币单位不停切换。片刻后，闪动变得缓慢，逐渐固定下来。 “嗯……这个月基础工资是1.5金莱克；全勤奖0.2金莱克；你的顶头上司喰墨阁下给予评价：优秀，奖励0.1金莱克；委托人给予小费共：0.254金莱克。卡伦西那为你统计中……埃纳西林·亚伦这个月工资为：2金莱克5银莱克40铜币。你还有……2金莱克1银莱克寄存在卡伦西那这里，扣除10个铜币的寄存费用，加上10%的利息，一共是2金莱克4银莱克。要一起取出来吗？”卡伦西那报上一串串数据，将计算的结果告诉埃纳西林。卡伦西那是个热衷理财的铜像，缺钱的时候可以从它那里借，利息低于银行，存钱也可以在它那里存，利息高于银行。毕竟钱对卡伦西那来说没有实际用处，它只是享受计算金额的过程。 “都取出来吧。”埃纳西林道。 “好哒嘟噜！”卡伦西那内部传出机械运转的声音，片刻后它张开嘴，铜制的舌头上摆放着纸币与铜币。 从铜像张开的口中取出统共4金莱克9银莱克40个铜币。埃纳西林有些疑惑，自己这个月也没有做很多委托啊，“卡伦西那，我这个月的小费怎么那么多？” 卡伦西那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后开口：“……卡伦西那建议你先往左走一步，咕呼哒哒。”它摆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 “？”埃纳西林有些茫然地照做了。 “对的对的！就是这样哒噜！现在！低头！” 埃纳西林低头，光滑如镜的铜像表面倒映出了他的面容。 ………… 商店街。 埃纳西林双手插在外套口袋中，走向一家不起眼但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发现其精致之处的小店。埃纳西林看起来十分悠闲，就是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有些闷热。 小店很小，屋檐处挂着精致清新的风铃；店门敞开着，隔绝这方天地的是一方素雅的门帘，微风拂过时可以隐约看见店内神秘但温馨的装潢；不大的橱窗内放着几具精致又透露着些许神秘感的人偶，他们精致逼真地仿佛被凝固了时间的美人，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埃纳西林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小店内的景象一览无余：精致的人偶与按比例缩小的人偶用物件随处可见；午后暖洋洋的阳光从窗台斜射进来，为小屋笼上一层金黄色的薄纱；工作台上还摆放着未完成的人偶与做了一半的配件；看起来二十出头，眼角额头处用淡蓝色画着神秘花纹的黑发青年坐在窗台边的摇椅上，端着茶杯神情慵懒；与主人一样慵懒的黑猫窝在满是阳光的怀里专心地舔着白色的爪子。这方小屋就像是一个梦幻神秘的空间，让进来的人忘却掉一切不安。 眼角额头画着神秘花纹的黑发青年察觉到有人进来，转头柔声道：“下午好，欢迎光临我的人偶小屋。”他的声线柔和但带有磁性，透着些许神秘的味道。青年相貌平平，但举手投足都带着神秘感，配上人偶小屋的气氛与他脸上的花纹，埃纳西林每次到这里都有种误入喰墨阁下口中的巫师小屋的感觉。 “下午好，伦希先生。”对于这位人偶师，埃纳西林一直都十分尊重。 “小亚伦终于打算买新孩子了吗？”伦希轻笑了一声，“喜欢哪个孩子呢？呵呵，让我猜一下，嗯……是两个月前我画的那个小可爱吗？”伦希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怀里黑猫顺滑的皮毛，慵懒的黑猫顺势在他腿上躺下，露出了白色的肚皮。 “是的，伦希先生。您上次给我看的概念图真的太有灵气了，就像是……就像是最神秘最不为人知的神灵。”埃纳西林由衷赞美，若不是这样的人偶，他这种对灵能敬而远之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到灵能使协会实习的，虽然有部分原因是协会给他开出的报酬够高。 “最神秘最不为人知的神灵……”伦希用磁性且带着些许笑意与神秘味道的嗓音重复了一遍，“真是奇特又美妙的形容啊。不过，你就不担心我做出来的人偶与画出来的不符吗？”伦希挑了下眉，表情神秘而愉悦。 “完全不担心。我家里的莱娜儿，席林还有小安娜，小柯斯就是最好的证明。”提起家里的四个人偶，埃纳西林脸上是掩盖不住的自豪。莱娜儿是成年女性，目前的风格是温柔强大又带着出自伦希之手特有的神秘的大姐姐；席林是成年男性，目前风格是正经严肃眉眼间带着神秘感的严肃巫师；小安娜是小女孩，现风格是可爱活泼的魔法学徒；小柯斯是少年，现风格为有些淡漠但热衷药剂制作的邻家少年。这四个人偶与那些带有十足灵气的眼珠都出自伦希之手，而他们逼真如真人的面妆和体妆都出自埃纳西林-----用伦希的话来说就是，他的妆容让人偶有了灵魂。 “噗，你真是……”伦希失笑，“好了，我就知道你要接他，已经帮你装好了，你要是再晚来一天，我就要私吞了，他可是我目前最完美的作品。来帮我抱一会东斯，我去带那孩子过来。”伦希将腿上懒洋洋的黑猫抱起来，起身将它举到埃纳西林脸前。 “喵？”黑猫只感觉眼前的场景旋转起来，停下来时，面前出现的就是那个经常来看人偶，长得也很像人偶的高个子人类的脸。 埃纳西林与黑猫四目相对，一人一猫脸上都有些茫然。“嗯？”伦希比埃纳西林矮半个头，此时又被黑猫挡住了视线，发觉埃纳西林没有反应后，便从侧头从黑猫身侧疑惑地看着埃纳西林。 “啊，抱歉伦希先生，我只是担心东斯不愿意，毕竟东斯很少让我摸。”埃纳西林反应过来，接过东斯，将它抱在怀中，对伦希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嗯？是吗？东斯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你。”伦希看了一眼换了个舒服姿势窝在埃纳西林怀里的黑猫，表情愉悦。 “喵。”黑猫懒洋洋地撇了主人一眼，低头撒娇一样地蹭了蹭埃纳西林。 “？”埃纳西林有些茫然地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黑猫，不太明白伦希先生家这只不亲人的宝贝猫为什么突然和自己那么亲。 “……”这下伦希愉悦不起来了，他表情十分复杂地到里间取装着人偶的盒子。 伦希一离开，黑猫抬头看了埃纳西林一眼，轻盈地起身，两只前爪搭在埃纳西林的肩膀上，后肢踩着他的手臂。 埃纳西林生怕摔了伦希的宝贝，只能任由它胡作非为。 “喵。”黑猫在埃纳西林头发和脖子上嗅了又嗅，然后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好奇地用爪子拨弄了一下扎成小辫的头发。 “？？？”埃纳西林再次茫然了，这猫……是在吸人吗？？埃纳西林看不懂猫咪迷惑行为，又怕摔着人偶师的宝贝猫，只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伦希提着将近一米，打磨十分光滑的木盒从里间出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幕：有椅子不坐的高挑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脸上的表情茫然且迷惑；自家黑猫前肢搭在少年肩膀上，后肢踩着人家手臂，肆无忌惮地在人家脖子和头发上又吸又蹭，怎么看怎么诡异。而少年因为长时间没有怎么动过，周围聚集了一圈灵能光点，十分梦幻，让埃纳西林看起来就像是活过来的精致人偶。——伦希可以直接看见灵能，他的灵性很高，或者说天才们的灵性都很高。 “埃纳西林你是不是在身上抹了猫薄荷？”伦希愣了一下之后挑眉和埃纳西林开了个玩笑。 “怎么可能！伦希先生快把东斯抱下来吧，这里的灵能浓度太高了。”埃纳西林十分无奈，活了十几年，头一回见猫吸人。 “所以东斯喜欢你啊，它灵性高，又喜欢呆在灵能浓度高的地方，遇上你这个活着的灵能聚集器肯定不愿意放过啊。”伦希笑着将盒子放在埃纳西林身旁，然后将东斯从埃纳西林身上撕下来，好笑地看着埃纳西林挥散身边的灵能。不知道为什么，伦希总觉得那些灵能每次都是欢欢喜喜地聚集到他身边然后委委屈屈地被他挥散开来。 “要是被那些累死累活收集灵能去研究的老头子们看到这一幕说不定要被活活气死。”伦希不负责任地编排着。 “喏，你的新孩子。我在盒子里放了些眼睛之类的小东西，就当是你那奇特美妙形容的感谢。”伦希揉了下怀里黑猫的脑袋，“加上盒子的钱一共是4金莱克2银莱克。顺便给他起个名字吧，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这些。” “名字……”埃纳西林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抱起，“就叫洛尔亚吧。”埃纳西林最后看了一眼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的三张金莱克和两张银莱克后将它们递给伦希。“伦希先生，我还要去购买布料和皮革，就不打扰您了。”埃纳西林迫不及待地想回家看他的新人偶-----伦希有着与众不同的规矩，他希望人偶从盒子里出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家。 “嗯，那么，下次再见。”伦希笑着目送他离开。 ………… 第一卷 3.洛尔亚 埃纳西林拎着木盒在商店街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配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下午好妈妈。爸爸还没回来吗？”埃纳西林打开家门，一边换鞋一边与厨房内忙碌的母亲打招呼。 温婉端庄，相貌出众但略微发胖的女士欢快地回答：“啊呀，我的小亚伦回来了。你爸爸在楼上给莱娜儿做新的道具，唉，他一直遗憾我们家没有一位可爱的姑娘。”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怅惘。 “不，我们家有。”埃纳西林表情严肃且正经，“就是您，娜蒂丝·亚伦女士。” 他的母亲娜蒂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哄妈妈开心，快去把这孩子放出来，别把小可爱闷坏了。”娜蒂丝将埃纳西林推到桌子旁，“我可是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才会让我的埃纳西林这么神魂颠倒。” “嗯？什么神魂颠倒？啊，是新孩子吗？快打开让人家透透气，别闷坏了。”一位看上去优雅随和的中年男士从楼上下来，与埃纳西林有些许相似的面容上挂着祥和温润的笑。这是埃纳西林的父亲，弥尔顿·亚伦。 埃纳西林无奈地摇摇头，对于新孩子，父母比自己还要着急。 他将木盒平放到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锁扣。 “咔哒。” 埃纳西林缓缓打开木盒盖子，盒子是双层的，第一层摆放着伦希赠送的一对十分精致的金色眼睛，一件手感顺滑的黑色长袍以及一顶柔顺的银发。 将隔层揭开，盒子里几乎完美的人偶暴露在三人的注视下。虽然他现在只是一具什么都没有的素体，但他的五官轮廓完美、神秘得好似人们想象中的神明。 “嘶……伦希先生的手艺越来越厉害了。”娜蒂丝由衷赞叹。 埃纳西林一边点头附议，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人偶取出，掰动关节，让其端坐在桌子上，他要开始思考为他画什么样的妆了。 埃纳西林看着五官轮廓完美如神灵的人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画面：身披黑色长袍的金眸银发青年在离暗色天幕最近的地方赤足而立。他冷漠地俯视着一团无边无际的，混乱无序且无法用语言和文字去描述的物体。青年似乎只在那站立了一瞬间，而这一瞬间又仿佛有数千万年那么长。 这一个包含了数千万年的瞬间过去，埃纳西林耳边响起了青年那冷漠悦耳的声音：“该是新世界了。”于是，那无边无际，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物体炸开来，所有结构开始重组。依旧是那包含了数千万年的瞬间，那团无法描述的物体不知去了何处，银发黑袍的青年在最接近天幕的地方赤足而立，冷漠地俯视着繁华的世间。 埃纳西林从脑海中的片段中抽离出来，青年的样貌刻在他的脑海中怎么也无法忘记，他明白人偶的妆该怎么画了。 急匆匆地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埃纳西林将人偶和配件收进木盒里，扣上锁扣后抱着盒子飞奔上楼。 将人偶安置在工作台上，准备好涂装用的颜料与工具，埃纳西林戴上手套和防毒面具开始为人偶的每一个部件喷消光漆。 片刻后，埃纳西林用灵能构造了个偷师来的小灵术让消光漆立刻干透，然后用喷枪将所有部件喷上白色的底色。用同样的方法使其干透后，调出皮肤阴影色，喷涂在人偶的关节与阴影部分；接着调和出蓝紫色对整个阴影和主色部分薄喷，只在结构凸起处留了些余地——这一层可以让皮肤呈现出冷色调。接着，埃纳西林用光油调和出半透明的主肤色对人偶进行多次薄喷，直至将肤色柔和到正常自然。 使人偶干透后，埃纳西林拿起蘸着蓝绿色颜料的面相笔在各个部件上将血管经络一根根描绘出来，然后一遍遍薄喷肤色使其柔和自然，再小心翼翼地补一些被盖掉的细节。 这个过程枯燥且繁琐，但埃纳西林有十足的耐心去完成这一样工作。 一遍遍地补细节，一遍遍地罩色，最后喷上一层消光漆使涂料不再反光后，埃纳西林完成了人偶皮肤的喷涂。 此时的人偶表面质感宛如真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好看的冷白。透过他那比真人更加白皙，更加无暇的皮肤，可以隐约看到仿佛奔腾着血液的血管。他就像是真正拥有薄透皮肤的美人，让人不太敢去触碰。 埃纳西林将面相笔清洗干净，准备为人偶描绘面部妆容。他转了转酸痛的脖子，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灯光无法照射到的阴暗处——这是他从低阶恶魔手底下逃离后养成的习惯，所有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都有可能暗藏危险。 “啪嗒” 某个房间里突然传来响动，毫无防备的埃纳西林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瞳孔略微收缩。他保持静止状态细细地寻找后续动静。 过了片刻，确定再没有什么后续响动的埃纳西林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是物品倒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的。不过，不要担心，不要害怕，现在天才刚黑，街上和家里都开着灯。”埃纳西林在心里默念了几句，随后起身将二楼所有的灯都打开，缓步向声音的源头靠近。 发出声音的地方是人偶们的房间，为了防止老鼠什么的进去，这个房间的门没人的情况下都是关着的。 埃纳西林握住门把手，缓缓下压，期间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安慰，然后咬牙猛地将门推开！ 猛然推门带起的风将用来当背景的幕布吹起了一角，布置成巫师小屋的房间内似乎没有什么异常——除了被撞倒的席林。他原本站在等比例缩小的书架前面，现在似乎被什么撞倒了，埃纳西林刚刚听到的声音就是他倒下时发出来的。 “伦希先生制作的人偶稳定性向来很好，席林在我手上那么长时间了，从来不会自己倒下，房间内又没有窗，不可能是被风吹倒的，至于老鼠，这倒是有可能，不过没人的时候房门一直关着，进来的可能性不大……有问题。”埃纳西林皱着眉将席林扶起来，按原先的位置摆放好。“……今晚去问问梦境里那个家伙吧。”埃纳西林打定主意，将房间内所有的灯和可以用来照明的道具全部打开，摆放到各个角落，力求没有一处地方是阴暗的。 做完这一切，埃纳西林关上门，回到工作台前准备将人偶的面妆完成。毕竟梦里那个家伙不可能那么早就出现，而且现在天才刚黑，正是协会值夜组最精神的时候，恶魔什么的要是这时候出来挑事，会去世的那个肯定不是自己。 埃纳西林毫不担心地拿着面相笔描绘着人偶的五官。他那经过大量训练的手稳定性极佳，修长且有力。 按照埃纳西林的风格，人偶的眉毛是一根根描绘出来的，而且每一根都要均匀稳定，不能有一丝不顺畅。 埃纳西林感觉今天的状态和往常很不一样，平时就算再怎么有手感思绪也会卡顿那么一两下，但今天不但没有一丝卡顿，还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画，就连调出来的颜色都没有错过。在这种状态下，埃纳西林很快便画好了人偶的妆容，并为他穿戴整齐。 这时候的人偶与埃纳西林脑海中的青年一模一样：面容完美而冷漠的，金色的眼瞳精致而神秘，有着一头柔顺的银发，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他赤足站立在工作台上，就像站立在离天幕最近的地方。他冷漠地看着埃纳西林，正如他冷漠的俯视世间。 “晚上好，洛尔亚先生。欢迎你的到来。”埃纳西林忍不住轻笑起来，用食指轻轻碰了碰洛尔亚的掌心。 …… 将洛尔亚安置好后已经是十点多了，埃纳西林到房间的浴室内草草地冲了个澡，疲惫与急切让他快速进入梦乡。 “先生，您在吗？”一片混乱无序的空间内，埃纳西林第一次主动寻找着那个存在于他梦境中的生物。 混乱颠倒的空间缓缓扭曲成一个漩涡，磁性神秘仿佛来自远古的声线从里面传出：“嗯？难得你主动找我呢。好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里确实有只小虫子。”他慵懒地开口，完全不掩饰他的强大。 “果然是这样吗……先生，它现在还在那吗？”埃纳西林皱眉，家里进了恶魔那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不过自己将所有的地方都照亮了，它应该会离开吧？ “一直都在啊，你又没有把幕布后面照亮。”那位先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可以慢速回放一下你开门时的场景，你要看吗？”他似乎十分随和热心。 “……十分感谢。”埃纳西林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啪” 埃纳西林听见他打了个响指，面前的漩涡快速旋转扭曲起来，各种混乱的色块神奇地组合出了埃纳西林开门时的画面。画面播放速度很慢，这次，埃纳西林看到了幕布被风带起来时，幕布下快速闪过的一团蠕动的黑暗。 埃纳西林失态地跌坐在地上，那蠕动着的黑暗确实是低阶的恶魔没有错，自己又引来了恶魔。 “不行，我得去通知值夜组。”埃纳西林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满脑子都是恶魔那混乱不堪无法描述的邪恶模样。 “我劝你赶紧冷静下来，也别想着立刻脱离梦境找值夜组，幕布后面的小虫子只是在这里临时躲避一下。”先生漫不经心的话语传进了埃纳西林的耳朵里，“你该担心的是它躲避的那只老鼠，它现在可就在你的窗外盯着你呢。情绪起伏太大的话以我现在的状态可没办法帮你隐藏存在。” “？！”埃纳西林瞳孔收缩，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片漩涡。 “不信？真是没办法，你自己看看吧。”他再次打了个响指，呈现出此时房间内的情景： 双目紧闭的埃纳西林与身边聚集起来的灵能被一层不可见的扭曲笼罩着。窗外，一只巨大且布满血丝的独眼占据了整个窗户，它缓慢地转动着，扫视着房间内部，毫不掩饰它主人对灵能的渴望和只闻到味道不能吃到嘴的烦躁。 埃纳西林呆愣在原地浑身发冷无法动弹，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睡觉时会被这么个东西注视着。 “啊对了，记得做好心理准备别被吓到。”先生似乎才想起来提醒埃纳西林，“它已经找了你几个星期了，不过不用担心，一只中级的老鼠是不敢在值夜组的眼皮底子下动你的。”先生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埃纳西林，但带着愉悦笑意的语气表面他只是恶趣味发作。 “几个星期……你怎么不告诉我？”埃纳西林觉得人生开始有点绝望。 “你又没问。”先生有些无辜。 “……”埃纳西林目前没有开口的欲望。 “行了，放心睡吧，它很有耐心，但只有耐心是不可能在我的庇护下找到你的。天亮了我再叫你。”先生再次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道。 “行吧……”埃纳西林敏锐地留意到他用了庇护这个词，他没有发问，只是任由自己的意识陷入真正的睡眠之中。 …… 第一卷 4.异变 “它走了。”埃纳西林迷迷糊糊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先生，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早上六点三十五。”混乱扭曲的漩涡里传来先生的声音，“你可以起来了，不过我建议你起来后先去找你的好朋友说说昨晚的事情，那只小老鼠虽然隐了身，但窗户上可是有不少证据呢。说起来，昨晚可是十分热闹啊……”先生的话意味深长。 热闹？埃纳西林正想细问昨晚发生了什么，眼前扭曲无序的空间颠倒旋转起来，逐渐崩溃成了一片虚无的黑暗。 埃纳西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团灵能光点，抬手将光点驱散，埃纳西林揉了揉眉心，“不吭一声就将人赶出来什么的，不愧是先生。”小小地抱怨了一句，埃纳西林起身去洗漱——莱洛亚说过今天要过来，可以顺便告诉他昨晚的事情。 父母还没有起床，穿戴整齐的埃纳西林走出家门准备去买早餐，开了门却发现平时热闹的街道今天冷冷清清的，只有协会的后勤人员在处理一些蠕动着的黑色肉块和散发邪异气息的黑色液体。附近的住户都站在窗户露台上围观——自从昨晚看到了那只中级恶魔之后，埃纳西林对接近窗户十分抗拒，这导致他成为整条街道上唯一一个打开门试图外出的。 “……”埃纳西林茫然了两秒，正要将门关上，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先一步抵住了门板。 “早啊埃纳西林。”莱洛亚笑容灿烂，但身上粘着不少黑色不明液体，熏得埃纳西林后退一步，捂住了鼻子。 “你干嘛？？我们友谊的小船呢？？”莱洛亚脸上挂起浮夸的震惊与哀怨。 “就在刚刚，小船被你身上的味道熏翻了。”埃纳西林捂着口鼻，说话声音有些沉闷。 “……”我当然知道啊，不然我过来找你干什么？莱洛亚不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 “……咳，不过，出于我们的坚定的友谊，你可以来我家先洗洗，反正我的衣服你也穿得了。”莱洛亚的表情让埃纳西林想起来他丧心病狂的战斗方式，立刻将翻了的小船正回来。 “算你有点良心。”莱洛亚表情愉悦起来，在自己身上构造了一个隔绝类灵术以免弄脏好友家的地板和空气。 埃纳西林捂着口鼻默默将门关上，他可不想做全街道最特立独行的那个。 …… “呼，这下舒服多了，你都不知道，昨天大半夜的多热闹。”莱洛亚擦着头发抱怨起来。 “嗯？怎么说？”埃纳西林听他这么说，兴趣盎然。 “还能怎么说？值夜组半夜三更遭了恶魔呗，还是只高阶的。本来我在家好端端地做着研究，突然就被叫过来了。别说，那玩意是真的恶心，外面那些黑血黑肉什么的都是从它身上掉下来的。值夜组刚遇到它时它还披着张挺漂亮的人皮，等到发现不对打起来的时候它也不知道先将人皮脱了就现出和这栋楼差不多大的本体，膨胀炸开的人皮溅了值夜组一身，墙上地上全是带着肉碎的皮肤碎片，我刚到的时候差点就吐了。更过分的是，他一边打架还一边流着那些黑色的液体，值夜组那边忙着处理附近的低阶恶魔，没人给我吸引它的注意力，我一个可怜的远程就靠艾格莱什教的体术顶着被肉碎和黑色液体粘一身的压力单挑它，我真是太不容易了。唉，可惜让那家伙给跑了，不然我绝对要找桶香水然后把它切片了扔进去泡着。”他一边用毛巾擦拭红发上的水珠一边向埃纳西林描述。作为a级灵能使，高级恶魔也就和他同一个水平，根据他平时的作风，埃纳西林觉得他最后那句话不是在开玩笑。 埃纳西林现在明白昨晚这条街到底多热闹了，他试探性地问：“那昨晚你们有没有遇到中阶恶魔？” “中阶？”莱洛亚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这倒是没有，说起来也确实奇怪，那么多低阶的却连一只中阶的也没有……。” “看来昨晚盯上我那只恶魔比较独特啊。还是得按照先生的吩咐将它的存在告诉莱洛亚才行。”埃纳西林想。“我觉得，昨晚可能比你说的还要热闹一些……”埃纳西林说的很委婉。 “嗯？还要再热闹一些？”莱洛亚表情十分复杂，有些惊讶也有些麻木。 “对……就窗户那里，昨晚我半梦半醒间看到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贴在那里，占据了整个窗户，它扫视着房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还有就是我总觉得人偶的房间里有一些不对劲，昨天天刚黑那会席林突然无缘无故倒了下来，你知道的，席林的稳定性一直都很好，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自己倒下的情况，我怀疑那个房间内可能进了低阶恶魔。”埃纳西林不知道先生的存在需不需要隐瞒，但为了避免惹怒先生这种可能发生的事件还是先不说了吧。 “啧，带我去人偶房间看看，先把低阶的处理掉，再看看那个中阶的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昨晚你这附近可真是热闹。”莱洛亚撇了一眼埃纳西林身边缓缓聚集起来的灵能光点，“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一下转正吧，就你这引恶魔的效率，我怕再过一两年协会要专门派灵能使轮流守着你，需要点数了就来你这待一会，刷够了就回去换人过来。”莱洛亚不负责任地展开想象。 “那协会绝对会把你安排过来全天守着我，免得你有时间做构造实验。”埃纳西林毫不在意地调侃他，不过也确实该考虑这个问题了，比起转正后的辛苦，自己的人身安全明显更加重要。“行了，我带你去人偶的房间看看。啊，等我一下，我顺便将洛尔亚带过去，昨晚出了那种事我就没敢去动人偶房间里的布置。”埃纳西林从工作台上将洛尔亚小心地抱过来，莱洛亚好奇地看了洛尔亚一眼之后，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洛尔亚的皮肤白皙且薄透，可以隐约看见下面似乎奔流着血液的血管；肌肤的纹理和淡淡的色斑不但不会让人觉得那是瑕疵反而为洛尔亚增添了真实感；他的面容完美冷漠，没有瑕疵；金色的眼瞳精致且拥有灵性，但看不见一点人气。他穿着黑色的长袍，赤足坐在埃纳西林的手臂上，宛若坐在神座之上。 “嘶，埃纳西林你涂装的技术有很大的进步啊，洛尔亚给我的感觉和从前的完全不一样！”莱洛亚毫不吝啬对好友的赞美，“虽然都有着神秘感，但洛尔亚与席林他们比起来，更像是……更像是神明与巫师的区别！” “当时从伦希先生那里看到图稿的时候我也这样觉得。昨天为洛尔亚涂装时，我甚至有一种被加持了神力的感觉。”埃纳西林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莱洛亚往人偶房间走去。 …… “呃……”莱洛亚打开房门，映入他眼帘的是被各种照明物品照到没有一处阴暗的房间，他怀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好友，那眼神的意思是，你确定这种地方会有低阶恶魔？那种怕光的低阶恶魔？ 埃纳西林肯定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充当背景的幕布后面。 莱洛亚瞬间了然，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看似认真地观赏起人偶小屋。“埃纳西林，你不把洛尔亚放这里吗？”莱洛亚突然开口。 “……？”埃纳西林愣了一下，随后恍然：“不了，我感觉这里的布景不太适合洛尔亚，我打算找时间重新布置一下，顺便给莱娜儿他们换换风格。”埃纳西林用了比平时要响亮一些的嗓音来掩盖莱洛亚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莱洛亚靠近幕布伸手轻轻捏住一角，另一只手捏着原本用黑绳系在手腕上的白色金属六芒星饰品。将六芒星对准幕布，捏住幕布的手用力一扬！一团蠕动着的圆形漆黑肉块暴露在二人的视线下！与此同时莱洛亚口中吐出一个带着压抑束缚感的单词：“?！”六芒星快速变大，然后分解成六根金属条。带着白色灵能光芒的金属条将发出惊恐叫声的恶魔笼罩住，然后快速扭曲变形成一个球状的囚笼。 “#%**&！”恶魔在囚笼内嘶嚎，埃纳西林莫名觉得那语气是在求饶。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怪异想法真是越来越多了，“别嚎了，我们又听不懂，有什么必要呢。再嚎就让莱洛亚拿你做实验。”埃纳西林明知低阶恶魔不可能听懂人类的语音，但还是想要威胁一下这让自己为人偶担心了一夜的漆黑肉块。 “？”莱洛亚转头看着埃纳西林的迷惑行为，满头问号。 “谁……谁说我听不懂的？我只是在求饶，不用拿我做实验吧……我也没有做很过分的事情啊。”漆黑的肉块的身上裂开了一条缝隙，几句人话从里面传了出来。 ？！ 埃纳西林和莱洛亚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茫然和迷惑。 莱洛亚将手里的球形囚笼翻来覆去地观察了一遍又一遍，用不确定的语气道：“没有任何高阶恶魔的特点，连中阶的都不是，难道是异变的品种？” “嗯……”埃纳西林摩挲了着下巴若有所思。 “什么异变？你不要乱说！我出生的时候就这样，会点外语很奇怪吗？”漆黑肉块上的缝隙开合，又是几句人话传出，“别看我这样，你，对，就红头发那个，你见过我主人吧？就是昨天晚上那个高大的恶魔。他身上披着的皮还是我弄来的，很漂亮吧？” “哦？主人？皮是你弄来的？”莱洛亚眯起眼睛，一边嘴角勾起，露出了一颗小尖牙。 “这东西，那么多条路可以走怎么非要选一条绝路呢？莱洛亚露出这个表情那可是真的生气了。”埃纳西林摇头。 恶魔上下跳动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对啊对啊！我主人可喜欢人类的皮了，我可是帮主人收集了很多很多漂亮的皮呢！都是趁着新鲜完整地剥下来的。像你们这样的可是精品中的精品啊！肉都比其他的好吃。啊对了对了，我记得我收集过一张特别好看的幼崽的皮，那味道，我到现在都忘不了，要是能再吃一次就好了。”恶魔的语气带着怀念。事实上，恶魔是不需要吃人的，只是在它们的感官中，人类的味道是顶级的美味。而为了吃到最美味的肉，恶魔大多数时候会将抓到的人活活分食。 听到这，埃纳西林勾起一抹冷笑，“莱洛亚，协会捕捉到的活体恶魔很少吧？你看这只怎么样？还是异变种呢。” “我觉得很不错，会说话的恶魔我可是头一次见。”莱洛亚已经开始构思要怎么使用它了，低阶恶魔的生命力可不弱。 “？不！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我从来没有做过很过分的事情啊！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不能！$%&#%！”恶魔听见他们的谈话慌了起来，“我……我可以让主人帮你们实现愿望的！真的！什么愿望都可以！只要你们放我离开……”它试图和二人谈条件。 “不。”埃纳西林微微俯身，温和地笑道：“我们认为，你应该去莱洛亚的研究室里为从前赎罪。嗯……还是从现在就开始吧。”他从身边聚集的灵能里挑出带着微弱光元素的，然后将这些灵能附着到牢笼上——这是最原始最纯粹的灵能使用方式。 “啊！你这个魔鬼！快把这些该死的光元素弄走！我要扒了你的皮！我要吃了你！啊！魔鬼！魔鬼！”碰触到光元素的恶魔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它展露出了凶恶的一面。 “一个物种永远无法对另一个物种的遭遇感同身受，就像你扒皮吃人时不会理会人们的痛苦，而我们拿你切片研究时也绝不会理会你的痛苦。”埃纳西林将笑容收起，难得阴沉下来的面容上有几分与洛尔亚相似的冷漠。 第一卷 5.申请转正 “……你这个魔鬼。”恶魔有气无力地嚎叫着。 “啧，吵死了。”莱洛亚随手将球形囚笼抛起再接住，反复几次后，囚笼内的恶魔自暴自弃地闭嘴了。“埃纳西林，我觉得你真的应该转正了，你也听到了，像你这样的人可是很招恶魔的，就算你能使用的灵能基数大，也抵不过中阶恶魔啊。”莱洛亚抛着手里的球，认真地劝说好友，随手将球形囚笼扔进了一个存储类灵能物品中。 “嗯……我等会回协会一趟吧，不过我得先和父母说一声，将学校的手续办好。”埃纳西林已经打定主意要转正了，毕竟协会和先生不可能无时无刻地保护自己，这一次是刚好在梦境里，有先生庇护，中阶的恶魔找不到自己；囚笼里那只恶魔是为了躲避中阶恶魔不敢出来；街上的恶魔被莱洛亚和值夜组拦了下来，那下次呢？难道每次运气都那么好？难道每次遇到恶魔都在梦境里，先生又刚好会庇护自己？难道协会永远都及时赶到，永远都在事发地点附近？这都是不一定的。真正可以百分百保证自己安全的，唯有自己足够强大的实力。 咔哒。 开门声和硬底拖鞋行走于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小亚伦今天也这么早起呢，莱洛亚也在啊。你们要出去吗？要不要顺便吃一顿早饭？”娜蒂丝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含笑柔声道，“请两位原谅我的自大，我自认为我做的饭菜十分可口。” 莱洛亚灿烂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那是当然，像您这样的温柔端庄的女士，做的饭菜一定也十分可口。” “是的，可爱而优秀的女士，您做的饭菜是我吃过最可口的。”埃纳西林煞有其事地弯腰行礼。 “我也赞成两位先生的话，美丽优雅的女士。”弥尔顿已经穿戴整齐，从房间走出，他面上温和优雅的笑容与埃纳西林十分相似。 “感谢三位的赞美，不过我要去准备早餐了，你们先聊吧。”娜蒂丝提着裙摆优雅地行了一礼，轻笑几声，柔声打发三位男士，每一次莱洛亚来家里吃饭，三位男士都要像念戏剧对白一样赞美娜蒂丝一番。 “一位温和有礼的绅士绝不会让女士独自忙碌。”弥尔顿向莱洛亚和埃纳西林挑了挑眉，示意自己要和娜蒂丝独处一段时间。 “是的，一位有礼貌的绅士也不会去打扰一位先生与女士的独处时间。”埃纳西林打趣自己的父亲，莱洛亚再也绷不住了，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每次来你家都觉得到了什么贵族家里，弥尔顿叔叔和娜蒂丝阿姨的礼仪都是十分标准的贵族礼仪，甚至比城东用五千金莱尔买到爵位的杰森男爵和男爵夫人更像真正的贵族。说不定你的爷爷或外公是什么没落的贵族呢。”莱洛亚和埃纳西林开起了玩笑。 埃纳西林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小时候被父母要求学习礼仪时也有过这种想法，不过久而久之便习惯了，甚至逐渐养成了时刻注意形象，嘴角永远挂着温和笑意的习惯，不过和父母的礼仪比起来，这些只能说是徒有其表。 “去看看那只中阶的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吧。”莱洛亚道。被一只中阶恶魔盯上可不是开玩笑。相比低阶和高阶来说，中阶恶魔初步具备了智慧但又保留了低阶恶魔的癫狂，十分危险。它们比低阶恶魔强，又比高阶恶魔要疯狂，只要盯上了猎物就会锲而不舍地袭击，而且只是初步具有智慧的它们并不害怕协会的报复，十分难以对付。 埃纳西林带着莱洛亚到那扇窗旁边，只见莱洛亚十指翻动，快速地构造了一个检测类灵术。 “嗯……上面的确有中阶恶魔的体液，是协会没有记录的品种。啧，麻烦大了。”莱洛亚面色微沉，协会建立了那么多年，还没有被记录的恶魔品种大多是一些诡异又难以寻找的，没有资料的情况下很难对付它们。“埃纳西林，我还是建议你转正，高阶的逃走了，中阶的离开了，但它们有很大可能还会回来，你……”莱洛亚没有说完，他知道埃纳西林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我已经考虑好了，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保证我和身边人的安全，毕竟不是每次都能和昨晚一样幸运。” “嗯……那你要不要先把转正申请写了？我可以帮你修改，我写转正申请可是很有经验的！”莱洛亚拍拍胸脯，做出一副很熟练的样子。 “很有经验？”埃纳西林迷惑，写转正申请要怎么样才会写到有经验？ “呃……对的，很有经验。咳……”莱洛亚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反正！给我修改的话一定会过的！” “噗……咳，这么肯定？你老实交代，你当时申请写了几遍？”埃纳西林强行忍住笑，推了他肩膀一把。 “喂，要不要这样子？我们友谊的小船迟早要翻。”莱洛亚翻了个白眼，“其实也没多少次，就十来次吧。到后面艾格莱什和喰墨小姐直接把审核条件告诉我让我对着写。”莱洛亚自暴自弃地交代了。 “……”这么听起来，自己的申请是稳了。“那可拜托你了。”埃纳西林翻出纸笔，坐到工作台前，花了十多分钟快速且有些敷衍地拟好中规中矩但有些掺水的初稿，将其交给莱洛亚修改。 “嗯……中规中矩的，大概率可以踩线过了，嗯……把这些官方的词句修改一下，稍微符合你的日常形象就可以了，对了，可以将篇幅改短一些。”莱洛亚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家监护人说过的审核条件，对照了一下之后提出修改意见。 “我的日常行为？你指得过且过不叫不动这些吗？”埃纳西林眨眨眼，总觉得协会的审核条件很古怪。 “对，毕竟几位阁下看各地提交的那些官腔十足的报告已经看到麻木了，转正申请就不用那么严肃，毕竟协会又不是旧时都市年代管理国家的机构，虽然我们目前的职务还有工作内容和那些机构很像，但我们主要还是对付恶魔和邪物，不是管理国家。这是喰墨小姐告诉我的，虽然听不太懂，但大概就是转正申请不需要那些严格的程序的意思。我记得只要有两名及以上的审核签名就可以了。”莱洛亚点点头，向埃纳西林透露协会的审核方式。 “我明白了。不过你这么透露给我没关系吗？”埃纳西林有些担心好友。 “啊？你的话没什么关系，毕竟喰墨小姐都主动劝你转正了，只要你愿意，申请只要不是写的很离谱，稍微符合一下条件就可以过。”他又不是什么傻子，公事私事他分的清，会透露了就代表协会默认了。莱洛亚说到这里，回想起自己那挂了十几次的申请，很明显，他就是那个写的很离谱的。 “那就好。”埃纳西林点点头，根据莱洛亚的建议将申请修改后好好地誊抄了一遍以保证几位阁下的阅读体验。 “小亚伦，莱洛亚，下来吃早饭啦。”柔和的女声伴随着早餐的香味从楼下传上来。莱洛亚和埃纳西林应了一声后下了楼。 埃纳西林一家和莱洛亚围坐在餐桌前，吃着娜蒂丝做的简单但美味的早餐。主食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烤面包，可以在上面涂抹娜蒂丝自己做的阿拉那果酱。这种果子生长在大型水域附近，结果时会聚集起微量的，被水元素浸染的灵能，酸甜可口之余又带着些清凉，十分解渴解腻，制作成果酱后又多了一丝成熟沉淀的感觉，非常有层次感。不想要涂抹果酱的话可以选择面包蘸奶香四溢的奶油玉米浓汤。娜蒂丝为了家人的健康，每周都会去城东的农场和牧场购买一些品质中上的食材，这是必要的开销——埃纳西林就算是现在这种长身体的阶段食量也不大，为了不让他营养不良，只能在能力范围内从食材上下功夫。但这就导致除了外出采购和做家务外很少运动的娜蒂丝女士开始有些发胖，原本偏骨感单薄的身材近几年变得丰腴而成熟。娜蒂丝女士虽然高兴自己没那么单薄了，但还是和大部分女士一样有些苦恼。弥尔顿先生倒是喜闻乐见，至于自己，他压根就不担心。他本就是瘦高的体型，加上作为一名小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师，经常要进行高消耗的脑力运动，闲暇时还会帮太太打扫卫生帮儿子的人偶制作精致繁琐的道具，发胖的可能性并不大。 “唉，每次看到你们吃那么点东西就担心，明明那么高的小伙子，怎么就只吃这么点东西。”娜蒂丝女士对于孩子们的健康十分担忧，但也明白他们是真的吃不下，只能在饭菜质量上做提升。 “没办法，以前把胃饿小了嘛。私人孤儿院经费紧张，院长能养活那么多孩子已经很了不起了。娜蒂丝阿姨做的饭菜那么美味，我也想多吃一些，但食量不允许啊”莱洛亚咽下嘴里的食物，解释到。小时候没吃饱的时候就会一直默念自己已经饱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后来因为灵性不低被协会领养放到艾格莱什名下时因为养成了习惯吃的也不多，艾格莱什倒是努力过一段时间，但没有什么用，后来也就采取了和娜蒂丝一样的做法。 而埃纳西林则是从小就吃的不多，目前十五岁177cm的身高和匀称的身材全靠娜蒂丝费心采购的食材和仔细琢磨的食谱。 “爸爸，妈妈我打算去协会提交转正申请，正式学习使用灵能。”早餐尾声，埃纳西林将''自己打算转正的事情告诉父母。 “这么快？”娜蒂丝和弥尔顿都有些惊讶，毕竟现在转正其实就相当于从学校直接跳级到协会。 “嗯，昨天喰墨阁下就说了，只是那时候还在考虑。但昨晚发生的事让我很担忧……”埃纳西林停顿了一下，稍微酝酿了一下语句，“即使在有协会值夜组巡逻的地方也依旧会出现高阶的恶魔，我本就容易吸引恶魔，如果没有点实力，再过段时间可能这一片都会很危险。”埃纳西林害怕父母担忧，下意识隐瞒了中阶恶魔和那异变的低阶恶魔的存在。 第一卷 6.崽，得过且过会没命的 “……”娜蒂丝和弥尔顿沉默不语，表情带着埃纳西林看不懂的复杂和怅惘。就在埃纳西林担心父母不同意自己那么快转正时，弥尔顿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能想到这一点，我和妈妈都替你感到高兴。但……你要知道，你的能力是不允许你在协会得过且过的。我们不反对你转正，你有这个想法，我们只会希望你更努力一些更强大一些，爸爸虽然不是灵能使，但也知道这个世界目前并不适合你得过且过，对你而言它太危险了。”弥尔顿作为一位父亲，对自己儿子的性格十分了解，虽然责任感让埃纳西林只要被安排了事务就一定会完成，但他最喜欢的事情其实是在房间里布置好场景，用留影仪或是留影术为人偶留下影像；会一个人呆在房间和人偶说话——在他的认知里，人偶是拥有灵魂具有生命的，正是这个原因，亚伦夫妇才会将人偶们当作活着的人看待。 “嗯，爸爸我明白你的意思。”埃纳西林点点头，自己的父母向来尊重自己的决定，只会告诉自己他们所希望看到的而不是极端地反对一件事，就比如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购买人偶，但必须用自己赚到的钱，而且人偶后期的一切保养，服饰，道具都要由自己负责。 “你要努力变得强大，更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妈妈希望你在能力范围内尽全力去做该做的，能做的事，超过能力范围的，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力去做并向组织求救，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当然了，我鼓励你拼尽全力去做对的事情，但绝不能不自量力地冲上去，那是在送死。”娜蒂丝的声线柔和但严肃，作为一位母亲，她其实并不希望儿子去当灵能使——他灵性的高度注定他要做的任务都是有危险性的。 “我知道的妈妈，我一直很注意自身安全不是吗？”埃纳西林浅笑，世上所有的母亲都会担心自己准备在事业上远行的孩子，即便知道孩子已经长大，也会忍不住一再提醒。气氛有些低沉，但埃纳西林并不擅长活跃气氛。 “放心吧弥尔顿叔叔，娜蒂丝阿姨。只要有我在，埃纳西林绝对不会有事的！我可是很厉害的！”旁听的莱洛亚拍拍胸脯，自信灿烂的笑容让有些低沉的气氛活跃起来。 “好好，莱洛亚那么厉害，我们可就不担心埃纳西林会出事了。不过莱洛亚，你做任务时也要注意安全啊，我听说你对付的都是高阶恶魔，千万要小心啊。”娜蒂丝轻笑起来，话末不忘提醒莱洛亚，毕竟这才满十七岁的孩子懂事强大到让人心疼。 “嗯嗯，我会小心的，再说了，不是还有艾格莱什嘛，他可不会看着我出事。”莱洛亚倒是完全不担心，自家s级的监护人又不是摆设，但是体验到长辈关心自己的感觉对他来说还是很棒的。 …… 协会。 莱洛亚刚进门就被叫去任务处提交了昨晚的任务，之后就带着那只低阶恶魔找艾格莱什去了，他要提前和艾格莱什说明一下帮忙修改申请的事情，即便这件事是可行的，表面上也要有个程序，让协会显得正经一些，即使这个程序并不正式。埃纳西林与他方向不同，他先去档案室找喰墨，毕竟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是这两个月来悉心教导自己的老师，也是她最先和自己提出转正的，申请于情于理都该让她先过目。 叩叩叩 埃纳西林礼貌地敲了三下门，站在原地听着鞋底和地板的摩擦声渐渐靠近。 “有什么事吗？嗯？你今天不是休假吗？”喰墨与埃纳西林有四分相像的精致面容上闪过微不可见的惊讶——她不太善于在脸上和话语中表达自己的情绪，常让人怀疑她面神经麻痹。其实她只是比较习惯通过控制自己五官的细微变动从而让人大概感觉到她的情绪。就像现在她表达惊讶时只是眉毛微微上挑了一下，上眼睑微微上扬，下眼睑放松，这些动作同时发生，且持续时间只有零点一到零点二妙左右，但埃纳西林明显感觉到了她轻微的惊讶。 “打扰您了，我是来递交转正申请的。”埃纳西林嘴角勾起温和的弧度，“昨晚我们那边可是十分‘热闹’，我担心再不转正就要从看热闹的变成热闹的中心了。”埃纳西林摊手，自嘲了一句。 “符合逻辑又十分形象的比喻。你可以把申请给我看看。”喰墨显然很赞成埃纳西林的话，接过申请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后，看了埃纳西林一眼，嘴角勾起似是而非的弧度，“莱洛亚帮你修改过？” “是的，被您看出来了。”埃纳西林并不算太惊讶，毕竟标准是她与艾格莱什阁下告诉莱洛亚的，莱洛亚又是自己的好友，昨晚到今早又一直在自己附近，喰墨阁下作为协会高层，凭借这些猜测到真相并不奇怪。 “其实。”喰墨难得露出较明显的笑意，“那些审核条件是我和艾格莱什特意给他定的。毕竟他的申请太特别了。”她的用词很委婉，一般和莱洛亚有关的，“特别”的东西都应该用离谱来形容。 喰墨聚集起灵能在纸上一点，留下一个特别而充满神秘意味的符号，这是她的签名——每个人聚集的灵能都会带上与这个人有关且独有的特性，但大多数人的特性并不明显。 “接下来，你可以去文秘处找艾格莱什或者去情报处找琳，今天文秘处和情报处轮值。签名后回来找我，制定擅长方向。” “好的阁下。”埃纳西林弯腰行了一礼，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喰墨叫住了他，“转正以后就不要称呼我们为阁下了，听起来很膈应，还不如你小时候对我们的称呼。”她有时候说话会用上具有强烈旧时都市年代风格的词语。 “明白了，喰墨小姐。”埃纳西林从善如流。 不紧不慢地走进文秘处处长室，埃纳西林熟练地敲了三下门。 叩叩叩 “进。”听不出语气的淡漠男声响起。 埃纳西林推门走进处长室，银发绿瞳面容冷峻的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审批报告。 “早上好，艾格莱什阁下。”喰墨小姐说的是转正后不需要叫阁下，在艾格莱什这里他可还没转正。 “早上好，申请给我吧。”从埃纳西林手里接过申请，一边聚集灵能留下印记一边语气平淡道：“昨晚的事我听莱洛亚说了，你等会找琳签完字，就回喰墨小姐那里制定主要发展路线。我建议选走全能些的路线，这样就算独自一人时也能先应付一下。”艾格莱什签好名，习惯性用戴着戒指的左手扶了一下左眼处带链子的单片眼镜，难得说了一段较长的文字。埃纳西林注意到他扶眼镜时指关节因为微微用力有些泛白，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并没有发问。 “我明白了，先生。”埃纳西林温和一笑。在协会里，自己最早认识的就是艾格莱什和莱洛亚。当年他就是因为逃出来时刚好遇到带莱洛亚出门买糖的艾格莱什才幸运地活了下来，并且在他们家住了三天。那会莱洛亚才十岁，埃纳西林八岁，艾格莱什一般带着两人上班而他上班时间只有饭点稍微有空闲，于是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和莱洛亚丢给当时相对空闲的琳小姐照顾，而琳小姐整理情报时需要十分的专注，自己就和莱洛亚在一边用灵能构造新物种，自己负责聚集灵能莱洛亚负责构造两人一起想象出来的生物。就这么玩了三天后，协会内奇怪的构造物泛滥，琳小姐和艾格莱什才发现两人玩的东西不对劲。 埃纳西林从处长室走出来，总感觉刚刚哪里不对劲，莱洛亚比自己先过来不久，今天放假的他居然没有在开着暖气的办公室里赖着不走，这不太符合逻辑。 说不定有什么构造实验没有完成先走了？这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他行事风格随性又放肆。埃纳西林决定原谅这个实验狂魔不吭一声丢下自己的行为，默默向情报处走去。 走进情报处，到处都是情报人员在低声交流，他们表情严肃而正经，但仔细一听就会发现交流的东西其实是这样的：协会内谁和谁好像有点什么；谁和谁好像和平分手了；谁和谁看似见面就掐架实际上都快把别人狗眼秀瞎了；开盘开盘，赌谁和谁多少天内在一起……诸如此类。琳·瑞纳吉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作为情报处长，了解下属交流的东西也是获取情报的方式——忽视掉她面纱下的耳麦和不断以碎碎念的方式记录八卦的话。 “琳小姐早上好。”埃纳西林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待到她停下记录后才开口。 “早上好埃纳西林。你很久没有来情报处了。”戴着面纱，上半身修女服，下半身蓬蓬裙，金发碧眼娇小可爱的女士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抬头看着小时候被自己照顾过一段时间的孩子——为了保护埃纳西林，到灵能学校入学年龄前，他大多数时候待在协会，毕竟当时父母都要工作，他就每天早上抱着人偶被父亲送到协会由较为空闲的琳小姐照顾。 埃纳西林看着琳，心里有些发慌，他想起来小时候来情报处时被进进出出的情报人员当吉祥物捏脸的恐惧。 但可惜的是，就算恐惧，该被捏的还是要被捏，埃纳西林认命般地弯腰平视琳，让她可以捏到自己的脸。 琳满足地捏了一下少年精致的脸颊，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虽然不如小时候那么可爱，但还是好软。对了，突然来找我，是打算转正了吗？”琳作为情报处的处长，埃纳西林刚到艾格莱什办公室时琳就猜到他要找自己签名——喰墨小姐只能作为埃纳西林的顶头上司与老师签名，在审核上不能算数。 “是的。”埃纳西林点点头，见过申请递给她。 “嗯……这申请一看就知道是你的风格。”琳一边签名一边忍不住感慨。内容中规中矩，看似每一行都很有道理的样子，实际上每一行都在水字数，但偏偏完全符合审核的标准。对于从前负责照顾他的琳小姐来说，这样风格的文章与他小时候和莱洛亚一起构造出大事后交的几篇保证书完全一致。“哎，记得最开始你才这么高，转眼间还有一年就要成年了，真快啊。” “琳小姐倒是一直没变，还是这么可爱又成熟。”埃纳西林揉了揉被捏的有点僵的脸。 与琳聊了几句后，因为埃纳西林还要制定以后的主要路线，就没有多留。 返回时路过文秘处，埃纳西林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莱洛亚的声音，但转瞬即逝。埃纳西林摇摇头，感觉自己最近精神压力大得都出现幻听了。 第一卷 7.画牌 埃纳西林回到档案室，喰墨坐在在那翻着他的档案。 “喰墨小姐。”埃纳西林轻轻敲了一下门板。 “签好名了？坐吧。”喰墨抬眼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我记得你擅长绘画？” “是的，父亲是室内设计师，我从小和父亲学习绘画。”埃纳西林点点头，将申请交给喰墨。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这么问。 “嗯……那我有一种构造灵能造物的方式可能适合你，这个方法是我摸索出来的，只是除了我之外还没人使用过，我不确定它适不适合你。”喰墨换了一个坐姿，微微歪头，“你可以尝试将灵能当作颜料，把你想要构造的物体‘画’出来。这个方法可以构造出没有智慧，合理存在的物体。缺点是将灵能构造成实物需要时间，如果使用灵能不熟练很可能还没构造出来，就灵能使用过度脱力了。”喰墨用手指勾住脸颊旁的一缕发丝把玩。 “您可以给我演示一下吗？以这种方式构造的话，我也许可以很快上手，毕竟我平时使用灵能是用原始的直接聚集法。”埃纳西林思考了一下，自己擅长用最原始的方式使用灵能，这种方式之所以原始，就是因为使用过程中损耗率过高，又极度考验使用者掌控灵能聚集的熟练度，如果这种构造法自己可以使用，那么确实是最适合自己的。 “可以。”喰墨右手手指翻动，空气里的灵能汇聚起来，梦幻的光点随着手指起舞，聚集成点，汇集成线，组合成面。在喰墨熟练的操控下，附近的灵能被构造成了一座迷小型的庄严神殿。神殿庄严而肃穆，神秘而诡异，给人不可侵犯不可靠近的感觉。“这是我主的神殿，它真实存在于世上，所以可以被构造出来，但威力肯定不如原本的神殿。它的特性是庇护，消耗构造人的灵性提供一定时间的位格类庇护。” “位格类庇护？”从小混迹于协会的埃纳西林听到了一个新名词，微微睁大双眼，兴趣盎然。 “位格类庇护指的是在该位格以下的攻击无效。不同实力构造出的神殿位格是不会改变的，会变的是神殿存在的时间和可以庇护的人数。在神殿位格以下所有攻击在神殿使用期间无效。以它为例子，它目前属于未激活状态，属于一团有形体的灵能。而当它被激活，它就会开始抽取构造人的灵性将真正的神殿投影过来。这座神殿的位格极高，以你的灵性，可以让它存在零点二到零点四秒，在这期间，邪神以下攻击免疫，所有的伤害通过投影转移到神殿本体上。” “那这个构造方式岂不是什么都可以构造了？”埃纳西林感觉这种方式除了必须构造出真实存在或有合理理由存在的物品以及需要熟悉操控灵能这两种缺点外有些过于无解，无论从理论还是现实上来讲这都不可能 。 “当然不是。这里‘存在’这个概念指的是你认知里的存在，就像这座神殿，如果你从未见过它，你怎么知道它是存在的？如果你没有仔细观察过它，那你怎么完整地将它构造出来？一个人是无法凭空构造出超越本身位格的东西的。”喰墨斜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左手支撑着下巴，右手托着构造出来的精致神殿，姿态慵懒，语气平淡地解答埃纳西林的疑惑，“想要构造出超过自己位格的东西，必须要亲眼看到它本身，熟记它的所有细节，这样你才将它能构造出来。但是没人保护的情况下鲁莽地去观察超过位格的东西那就是在自杀。” “超过位格的东西……那我可以用各种元素构造出同位格的物体吗？就像莱洛亚的构造实验那样。”埃纳西林想起莱洛亚的构造实验和自己画画时使用的各种元素，如果这种方法是将灵能当作颜料以绘画的方式构造物体，那么自己可不可以用已知的元素构造未知的物体呢？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你的脑海里必须有这样物品的完整外形，就像你画画时一样。你可以想象出来，说明它是由你见过的元素组合出来的，这说明它作为灵能造物是合理的，可以存在的。不过我没有尝试过这一方面的构造，你可以现在尝试一下。”喰墨将手里构造成神殿的灵能解散开来，散溢开来的灵能不受控制地聚集到埃纳西林身边。 “将灵能当作颜料，然后将脑海中的画面画出来……脑海里的画面……脑海里的画面……”埃纳西林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构造一个场景。他的本就会不受控地聚集灵能，加上此时的有意引导，埃纳西林身周的灵能浓度高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形成了一片光海。他修长的十指以一种神秘的频率翻动，带动着身边聚集起来的灵能起舞，指挥它们勾勒线条，涂抹块面。此时的埃纳西林就像是光海中的海神，在他的指挥下，由灵能组成的海水构造画面时非常流畅有力，一笔一划的形成速度很快，这样的使用方式如果有足够强的体术配合，可以适应多种战斗场合。 大概过了十多秒，随着埃纳西林十指律动的停止，一个微缩的场景悬浮起来：如黑白棋盘的地面被分割开来，一半维持在原来的位置上，颜料，画架与画纸被定格在飞洒，即将离地与飞散的那一瞬间；另一半与天花板互换位置画架颜料画纸被摆放得整整齐齐。整一个场景如同重力的作用被调换了方向，时间被按了暂停。 被微缩成手掌大小的灵能构造物静静地悬浮于埃纳西林面前。 喰墨早在埃纳西林开始构造时便收起了慵懒的姿态，时刻防备着意外的发生。她眉头微微下压，嘴唇紧抿，时刻准备将埃纳西林身边过于庞大的灵能打散。 但看到埃纳西林的动作渐渐停下，他身前构造的场景逐渐清晰时，她的表情舒缓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构造出的场景。喰墨虽然是这种使用方法的创始人，但她其实很少使用这个方法。从前她可以不用构造直接将脑海中所思所想用灵能直接变现，现在的她久居协会档案室内基本用不到。其实埃纳西林能直接构造出一个不存在但有合理理由出现的灵能场景十分出乎她的意料。 “恭喜，看起来，你非常适合而且已经熟练掌握了这个方法。”喰墨唇角微勾，没有人会不喜欢教导天才的学生。 “或许只是侥幸呢？虽然我也觉得我很厉害。”埃纳西林浅笑，能一次性掌握这种方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谦虚一点，但他正处于做出了成绩就会忍不住和别人提及的年纪，还是稍微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成绩。 喰墨忍不住弯了弯眉，十五岁少年不自知的矛盾行为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要是有什么可以承载这些构造物就好了，这可是完美的作品啊。我的手永远画不出我脑子里想的东西……”埃纳西林有着大部分画画的人都有的苦恼，看着仿佛从自己头脑中直接打印出来的构造物，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嗯……也许你可以将它做成灵能物品？”喰墨微微歪头，摩挲着下巴，“对了，你可以试试将它构造在麟草纸上。这是用麟草磨浆制成的纸张，麟草在很多灵能药剂，物品中承担储存灵能的职责。以前的灵能使会用麟草制作的纸张后书写符文，后来灵能物品有了量产的方法，符咒就很少有人使用了。我记得很久以前还会在符咒上书写神的名，以此求得注视与眷顾。”埃纳西林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感慨有些怀念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无可奈何。“我记得这里还有些空白的麟草纸……在哪来着……”喰墨起身在档案室的几个柜子里翻找着，片刻后从一个柜子底下翻出了一个二三十厘米厚的古朴木盒。她将木盒打开，里面满满的全是卡片大小、正面微微泛黄，背面有着浅蓝色奇异植物花纹的硬质纸张。喰墨拿出其中一张，将灵能沿着花纹灌注进去，随着灵能灌入，纸张上的花纹亮起淡蓝色的微光，正面出现了一团无规则的灵能聚集物——她在给埃纳西林演示使用方法。 埃纳西林了然地点头，取出一张纸将灵能灌入，麟草纸背后的花纹发出的光芒瞬间将档案室照亮，然后“嘭”地一声，灰白色的纸屑从埃纳西林的指缝间漏下。 “？”发生了什么？埃纳西林有些茫然地看着地上的纸屑，他的灵能构造物在他身边浮浮沉沉，引得附近的灵能似是好奇地聚集过去。 “不要心急，灵能灌入慢一些，每一次的量少一些。麟草纸用来容纳灵能的脉络是很窄很脆弱很密集的。”喰墨在一旁提醒他。 埃纳西林重新拿了一张纸，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稳定下心绪之后缓缓将灵能凝聚成细线小心翼翼地灌输进去。 五分钟…… 十五分钟…… 半个小时。 “？”埃纳西林疑惑，试探着感应了一下储存灵能的脉络，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干净的就像自己刚保养完人偶的钱包。 “太慢，灵能都被脉络直接吸收了，这张纸都升了好几级了。”喰墨构造了一个探查灵术到纸张上，顿时有些无奈，麟草被做成纸张后理论上是可以吸收灵能升级的，但问题时它需要吸收的的是细如蚕丝且源源不断的灵能，这是不现实的，就像普通人绝对找不到一个完全没有摩擦力的平面一样。但埃纳西林将一个概念变成了现实。 他真是个天才，各种意义上的。喰墨由衷感慨。 “你对灵能的操控很好，至少我没见过谁有办法让麟草纸升级。不过现在，你得稍微放开一点。这张麟草纸被你升了几级，脉络扩充了不少，你可以大胆一些。”喰墨站在一边替埃纳西林总结到。 看来我也算是个天才了……埃纳西林叹了口气，苦中作乐。 再次将灵能凝聚起来，吸取前两次教训的埃纳西林小心翼翼但绝不谨小慎微地将灵能灌入花纹之中。灵能缓缓游走与脉络之中，温和的浅蓝色的微光亮起，跟随灵能在纸上游走。埃纳西林身旁不断浮浮沉沉的构造物在灵能的推动下缓缓融入纸张正面。 在灵能将最后一道花纹点亮时，构造物完整地融进纸张之中。卡片大小且微微泛黄的硬质纸张表面是一个颠倒诡异的世界，背面是神秘奇异的浅蓝色花纹，里面蕴含着基数庞大的灵能。 埃纳西林用食指与中指夹住卡牌，爱不释手。 喰墨丢了一个构造术到卡牌上，得到信息整理如下： 类型：特殊型灵能物品 副作用：低 使用条件：无 使用次数：多次，可充能，但充能三次后卡牌损坏。 “很不错的灵能物品，你可以多制作一些不同的卡牌，像枪械刀具爆破物莱洛亚的灵能造物之类的，更加全面地发展。你的转正训练由我，艾格莱什，琳负责，全能的人除了天赋外还需要高强度的训练。”喰墨微微挑眉，这个方向意外地适合埃纳西林，可以将他培养为发展方向全能一些的灵能使。“这些麟草纸都给你了，这大概有一百多张，用完了再让协会每个月给你批额度，反正那么多年协会积压下来的麟草纸也有好几吨了，你去做成这种……。”喰墨顿住，思索着这种灵能物品该叫什么。 “嗯……叫画牌？”埃纳西林提议。 “嗯，你多做些画牌，然后放到协会寄卖，就当麟草纸废物利用了。” 埃纳西林点点头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目前只有一个想法： 将纸牌在协会寄卖可以让协会里的人多很多保命手段，还能让自己有收获很多点数。 似乎……要发财了。 第一卷 8.一个小任务 协会训练室。 “……所以，潜入恶魔随从的组织获取情报不仅困难，还考验心理承受能力，首先一个要求就是手里有不下十条人命，这是成为恶魔随从的必备条件，是无法伪装的。他们的成员之间不存在完全的信任，一句话不和就会直接动手，每一个头目都是踩着尸体铺成的路往上走，用恐惧来让手下人稍微安分一些。平时还有各种诡异血腥的仪式，恐怖猎奇的狩猎活动等。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吧，你上完喰墨小姐和艾格莱什的课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琳对着埃纳西林眨了下右眼，示意今天的课程结束。“哎，情报收集就是这么麻烦，都是天天上课，艾格莱什的体术和喰墨小姐的灵术都教完了，我这两个月下来紧赶慢赶也才讲完潜入各个组织的基本条件和易容伪装。明天开始教你情报收集，我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情报人员要做的脏活可不少。”琳起身小小地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还未站起的埃纳西林的肩膀，很有大姐姐风范——忽略她如同未成年的脸和身高的话。 “埃纳西林，有个小任务要给你。”喰墨拿着一个文件袋快步走进训练室。 “喰墨小姐。”琳提起裙摆行了一礼，“我还要回家应付一下长辈的催婚，先走了。小亚伦现在的实力已经可以算b级了，但还是要积极转正哦。”琳用温软的声线成熟的语气向二人道别后就离开了，交接任务是敏感的事，无关人员最好不要在场。 “你看一下，准备好了就自己定一下时间。如果涉及难民区之类地区的记得做好万全准备再去，那些地方水太深了。做完这个任务你就可以转正了，任务难度可能比较大，这是根据你b级将近a级的能力筛选出来的。”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很多，来不及道别就匆匆离开。 “难民区……”偌大的训练室内只剩埃纳西林一人，他看着喰墨匆忙的背影微微皱眉，“很少见喰墨小姐这么着急，怕是有大事……不过也不一定，开会要迟到了之类的也有可能。”埃纳西林摇摇头，反正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是自己该管的。 埃纳西林将喰墨拿来的文件袋打开，里面有几页资料和一个薄薄的纸袋。 他拿起资料开始阅读： “首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妮娜·海斯，一名作家。两周前，我带着我八岁的妹妹到纳尔托的郊外游玩，由于我的疏忽，妹妹失踪了。我已寻求协会帮助，但事情的严重性超乎了想象，最初负责此事的是一位d级灵能使，她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于是移交给一位c级灵能使，但他失踪了，大概两天后被人抛尸街头。在这期间我曾乔装成男性到难民区打听过，在金莱尔的诱惑下，有好心人告诉我，在玛非亚有见过类似特征的小女孩。我想请接下来负责这件事情的先生或小姐到莫陀克街的咖啡店里会面，您可以拨打我在协会留下的电话联系我。——妮娜·海斯” “是委托人的信？玛非亚……抛尸确实是这个组织会做的事情，只是一个那么大的黑帮组织为什么要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下手？还有将协会的人抛尸街头，他们不怕被协会清理掉吗？”埃纳西林皱眉，带着疑问翻看信下的资料。 …… “……就这样吗？情报也太少了点吧。啧，看来得主动去难民区看看才行。”翻看完资料，埃纳西林皱着眉回想了一下关于玛非亚的传言，脑中有了一点想法。“现在是下午四点，可以联系一下妮娜·海斯小姐。”埃纳西林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走向训练室的电话机。 嘟—— “喂，您好，这里是妮娜·海斯。”冷静清晰的女声从听筒内传出。 “您好，妮娜·海斯小姐。我是灵能使协会的埃纳西林·亚伦，您的委托递交到了我这里。”埃纳西林的语气带着礼貌性的温和。 “啊，埃纳西林先生您好。可以邀请您今晚六点在莫陀克街的博特餐厅吃饭吗？请原谅我的唐突，我现在真的很担心我的妹妹，我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在经历什么。” “十分荣幸。不过，请您做好乔装，我打算今晚就去难民区看看，我相信难民区的酒馆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那么快？”电话那边的小姐显然十分讶异。 “是的，这不是普通性质的寻人，我们多商量一秒，您的妹妹就可能多一分危险。”埃纳西林的语气严肃起来。 “……冒昧地问一句，您的是什么等级的灵能使？啊，请原谅，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全，我不能再让无关的人因为我的过失受到伤害。”妮娜不是第一次委托灵能使，但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这么积极的灵能使。 “目前准备转正。” “呃……”妮娜明显愣住，随后想到协会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胡乱安排，忙补充道：“不过，我想协会不会胡乱做安排。” “请放心，我会最好万全准备的。那么，回见。” 放下电话，埃纳西林拿上物品，决定先回家一趟做点准备。 …… 换上方便行动的衣物，找出特意改造过的，内里有多个口袋的黑色风衣后，埃纳西林将这段时间制作的画牌摆放在桌面上一字排开。 最初制造的那张场景类画牌埃纳西林起名为“颠倒画室”，后面陆续制作了好几张不同类型的画牌： 以琳小姐教的易容伪装和人偶涂装为原理构造的辅助类画牌“画皮”；以莱洛亚最近构造的喷火的鸡为灵感的生物类画牌“火鸡”；以及拆解枪械了解结构后构造的武器类画牌“手枪”，最简单的武器类画牌“匕首”；一次性的元素类画牌“冰封”，“燃烧”。除场景类画牌外，所有画牌在内部存储的灵能用完之前一直有效。而目前唯一一张场景类画牌“颠倒画室”的范围是半径十米，使用时长是五分钟，五分钟一到场景自然崩溃，画牌冷却时间五分钟，强行使用会导致画牌崩溃里面的剩余灵能聚合爆炸。目前，埃纳西林共构造了两张“画皮”，“冰封”和“燃烧”个三张，“手枪”和“匕首”各两张，其余画牌各一张 最近半个月，埃纳西林根据现有的画牌搭配了一套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兴许今晚就可以验证一下成果。 “如果你第一次行动失败，那就证明我的目前新的教学方法不够成功，到时候我会为你安排两个月的高压训练补偿你。”埃纳西林一想到艾格莱什结束课程那天说的话后背就一阵发凉——他最开始两个星期表现很差，艾格莱什为了纠正他的手脚不协调为他安排了一个星期的高压训练，那个星期的前三天他是被莱洛亚背回去的，莱洛亚很难得没有借题嘲讽，毕竟他当初并不比埃纳西林好，甚至后面四天都还是由艾格莱什背回去。 …… 纳尔托时间五点半。 埃纳西林穿上风衣和硬底马丁靴，，找出一条十字架手链戴在手上。拿出“画皮”，想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做任务的菜鸟。 他将“颠倒画室”放在风衣外侧的口袋里，其余画牌分开放进内侧口袋以免被人从外面看出来。 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着装，埃纳西林出发前往博特餐厅。 博特餐厅就在埃纳西林居住的伦尔街隔壁。博特餐厅是一家中上级的餐厅，转正后月基础工资达到4金莱克的埃纳西林和出版了四五本书的妮娜都承担的起。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博特餐厅门口站立着一位穿着深色连帽卫衣，神色略微紧张的长相清秀偏中性的男士。 埃纳西林看见他，心下了然。他四处张望，做出在寻找朋友的样子。 “突然”，他看见了站在餐厅门口的男士，连忙走过去，“试探”着问：“是尼那·海斯先生吗？”“先生”这个单词被他微微加重了音。 “呃……啊对的，请问你是？”妮娜愣了一下，随后身为作家敏锐的思维让她立刻反应过来。 “哦，我是下午和您预约的西林·霍尔莫斯。看起来，我好像迟到了？”埃纳西林温和的笑道。 “不，我也刚到。”妮娜微笑道：“西林先生，进去聊吧。” “请。”埃纳西林微微弯腰伸手。 …… “西林先生，真的要今晚去吗？”妮娜再三确认。其实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她有些讶异，埃纳西林先生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比起即将转正的灵能使更像是戏剧演员。 “是的尼那先生。我们手上的资料太少了，必须去那边的酒馆打听打听。”埃纳西林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浅笑道。 “这真的不会太危险吗？”妮娜虽然不太明白埃纳西林为什么那么谨慎，但还是跟着他的思路用似是若非的词语表达自己的想法和疑惑。 “请相信我，尼那先生。”埃纳西林将手中的刀叉放下，“我觉得我可以很好地完成这次任务。”他的表情十分认真自信，就像是被捧着长大，眼界极小的花瓶。 妮娜微微皱眉，感觉他似乎极度不靠谱，但又不能明说，毕竟他是由协会派来的。“那好吧，祝我们一切顺利。”妮娜勉强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拿起饮料与他碰了碰，心里却开始祈祷。 “合作愉快。”埃纳西林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 第一卷 9.掩藏肮脏的死水，将不得平静 难民区。 难民区的街道不比其他地方，这里并不干净，污水尘土以及不明的液体将这里本该整洁平坦的地面弄得污浊不堪，就像是不远处训练营里被卖进去的人一样，痛苦与他人的欲将那些本该精致无暇的躯体弄得伤痕累累，死气沉沉。 晚九点后的难民区街道上绝不会有除了野鸳，醉汉，黑帮外的人——如果不想遭遇那些无可救药的，被欲与酒精、毒品吞噬了的禽兽，那么请关好门窗呆在家里。如果家里恰好有长得不错的人，请务必拉好窗帘，白天也不要经常外出，无论男女。 难民区是混乱无序的，这里牵扯到的利益太多，贵族们不会同意协会在没有铁一般证据的情况下整顿这里——即使所谓贵族的身份是从协会买来的，但他们手里掌握的经济让协会很难去动他们。 如果说，混乱无序，污浊不堪的街道是这里普通居民的写照，那么灯光璀璨喧哗热闹的酒馆就是从这里获利的人的写照。 这儿的酒馆鱼龙混杂，到处都是大帮派大贵族的眼线，璀璨的灯火与诗人们歌颂美好的声音是一切脏污生意最好的外衣。 埃纳西林和妮娜现在就坐在一座酒馆的吧台前，耐心地等待着妮娜的线人。妮娜和埃纳西林各叫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酒，妮娜一滴没碰，埃纳西林倒是不时拿起酒杯凑到唇边，做出喝酒的动作。但如果让一个灵性高的人来仔细观察，一定会发现他身边的灵能在不断循环——这是他构造“画皮”时偶然发现的小技巧，只要让身边的灵能不断循环，就可以维持“皮”的新鲜度，同时会带走酒精等易挥发物质。 至于酒里被下药这种问题，有谁规定埃纳西林的灵能循环只能带走身体里面的酒精吗？杯子里酒液减少和埃纳西林喝不喝有什么关系？ 再一次拍开伸向他大腿的手，埃纳西林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从风衣内侧抽出匕首，钉在充满类似痕迹的吧台上，冷漠地扫了一眼刚刚伸手过来的人。 埃纳西林不太明白，这群人放着自己隔壁这个本质是女性，外表中性俊美的男性不要，来骚扰自己这个货真价实，长得就带攻击性的男人做什么？ 他皱着眉头将酒杯凑到嘴边，喉结滚动，身边的灵能循环快了起来。 这些有钱进酒馆的人可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吓到的，身在难民区，见过的尸体比吃过的肉还多，类似这样性格做出这样行为的冒险家他们不知道玩过多少个，这次只不过是从冒险家变成灵能使协会被捧着成长的小可爱而已——埃纳西林手腕上的十字架让他们确认了他的身份，毕竟除了灵能使可没有人会戴着这东西来酒馆。 还是太年轻了。妮娜想，既不把自己伪装得普通一些，也不知道掩饰一下身份，拿着酒杯就真敢往嘴里灌，就差将花瓶这个词写到脸上了。 妮娜有些怅惘，有些失望。 叮—— 酒馆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是妮娜的线人，一个不断咳嗽的老人。 但他身后跟着的高大男人可不是什么善类。 “你确定她今晚会来？”低沉的嗓音响起，带来沉重的压迫感。他如鹰般的目光扫视着酒馆里的人，最后锁定了吧台前手边插着匕首的埃纳西林。 一直背靠吧台打量着屋内情景的妮娜微微皱眉，她想不明白，老人为什么会出卖自己，明明是自己在他身无分文等死的时候帮了他。 灵性极高的埃纳西林在男人看过来的瞬间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他毫不畏惧地顺着那道视线望过去，眉头紧皱，似是无意地捏了捏手腕上的十字架。然后不耐地转头，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来了。” “什么？”妮娜没有听清，只看见埃纳西林收起匕首，起身准备离开。她连忙起身，跟上埃纳西林的脚步。 “他……”老人注意到妮娜，正要开口就被高大男人瞪了一眼。要解决掉灵能使，就得选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只要没人看见，就没有铁证，没有铁证，从帮派获利的大贵族就有理由阻止灵能使协会清理难民区。再说了，捕猎重要的是过程，看着猎物在自己手底下拼命挣扎的样子才是捕猎的真谛。男人露出一抹带着浓浓恶意的笑，悠闲地看着埃纳西林和妮娜离开。 …… 埃纳西林和妮娜行走在无人的街道。 妮娜其实很不解，埃纳西林就和她在酒馆坐着，也不打听什么消息就一直坐在那里喝酒聊天，一看到黑帮的人和背叛自己的线人就立刻离开，这不是显得我们更加可疑吗？ 她越想脑袋越乱，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为什么那么快就离开？目的不是还没达到吗？”她有一些不满，这位先生似乎是那种被捧着长大的温室花朵，即使在这种地方做任务也毫不掩饰那种做派，这让她更加担心自己的妹妹了。 “不，情报来了。”埃纳西林话音未落，嘴角勾起的弧度没来得及切换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掐着脖子按倒在地。 “晚上好啊，灵能使协会的小可爱。”是酒馆里的男人，他的脸上挂着散发浓浓恶意的笑容。“我以为将那个c级灵能使丢到街道上，你们就会吸取教训，没想到竟然派了个花瓶过来，啧啧。” 妮娜僵在原地，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男人低沉的嗓音有着沉重的压迫力，妮娜的脸色惨白，恐惧让她无法控制地跌坐在地上。 “松……手！”埃纳西林眉头紧皱，脸色因为窒息而有些泛红，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惊恐。 “呵，可惜啊，是个灵能使，不然带回去慢慢玩多好，这种类型我可是很喜欢的。啊对了，我记得你们是为了一个小女孩来的对吧？嗯……好像是叫蓝娜·海斯来着。”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在自己手中挣扎的埃纳西林，决定说些什么再刺激刺激他，看看他还能露出什么令人愉快的表情。至于旁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怎么样？现实又不是戏剧，哪有那么多反转？ “不……你们……”恐惧让妮娜的大脑反应迟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们……把她怎么了？！她在哪？”埃纳西林艰难地开口，嗓音沙哑。早就知道玛非亚的混蛋不是人，没想到如此禽兽。他愤恨地瞪着男人，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 “怎么了？当然是扔到训练营里去了。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会将她关起来好吃好喝地供到你们来吧小朋友？”男人欣赏着埃纳西林的表情，嗤笑一声，然后舔了舔下唇用怀念的语气道：“她看起来真不错啊，就像入口即化的小蛋糕，香甜又柔软，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不……小蓝娜……魔鬼……你们是魔鬼！”妮娜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无法想象自己唯一的妹妹到训练营那种鬼地方。 “哦？欲罢不能？原来你们做了这种事啊……真是罪该万死。”方才因为窒息显得有些惊恐的埃纳西林双眼突然微微睁大，嘴角勾起了诡异的弧度。他的手伸进风衣口袋，将一张画牌贴在地面上。 “你……”男人没有从埃纳西林诡异的表情里反应过来，只看见身下肮脏的街道扭曲破碎开来，逐渐被黑白色宛如棋盘的地面覆盖；周围低矮的建筑扭曲虚化，像是被卷入了漩涡一样被转动着的黑白色同化。只一个瞬间，埃纳西林和男人就处于一个颠倒诡异，摆放着无数画具时间仿佛被暂停的空间内——这里是颠倒画室！ 啪 “颠倒。” 埃纳西林打了一个响指，地板和天花板骤然变换，重力方向改变，原本掐着埃纳西林的脖子将其按在地上的男人此时惊恐地向下坠落，而埃纳西林早就掌握了颠倒画室的使用效果，熟练顺畅地在半空稳定了姿势， 啪啪 埃纳西林连打两次响指，第一次是将画室颠倒，使男人在重力的作用下飞向自己，待到抓住他的肩膀后又打了一次响指进行颠倒，将他面朝地狠狠地摔在地上，在重力的作用下，这一下可以让男人的战斗力丧失大半。 埃纳西林从空中落下，一脚踩在面朝地摔落的男人脖颈处，将他的双手反扣，食指与中指夹住定格在从半空散落下来那一瞬间的一张画牌贴在男人被反扣的手臂上， “冰封。” 画牌化成元素，紧紧地将男人的双臂禁锢住。 “啊……下手真重啊。”埃纳西林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不用看都知道那里一片青紫。“将八岁的小姑娘扔进训练营……”埃纳西林似笑非笑，拿起被定格的“匕首”牌在手中转了一圈，画牌扭曲虚幻，一把匕首的外形逐渐清晰。 “来，说说看，你们都对她做了什么？她现在在训练营哪里？”埃纳西林蹲下身，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如极地万年不化的寒冰，带着刺骨的冰冷。他将匕首抵在男人的太阳穴，嗓音因为刚刚被用力掐着脖子显得有些低沉沙哑，就像是地狱里不断诱惑人的危险魔鬼。 “只要我说，你就会放我离开？”男人身上虽然多处骨折，但他的语气冷静而克制，疼痛并没有影响他的思考能力。 “不。”埃纳西林懒得骗他，“我费了那么多精力演一个花瓶就是为了引你过来，放你离开？嗤。”埃纳西林握住匕首的手微微加重，血珠从男人的太阳穴渗出。“你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这决定你是成为尸体作为资料去情报处还是活着作为实验体去研究室。”埃纳西林毫不在意他的答案，重要的是知道他们对蓝娜和那些被他们抓住的人做了什么，这才是埃纳西林想要的资料。只有知道这些资料，才能用同样的方式让他们体验一下。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将她卖去训练营了？”埃纳西林起身，用足尖将他翻了过来，“我现在赶时间，也没空把你扔进训练营里，这样吧，我把你的工具没收掉，然后送你上路，你看行吗？” “……”男人瞪大眼睛盯着埃纳西林，越发觉得自己没事干嘛去惹一个疯子。“你这个疯子！”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呵呵，谢谢夸奖。”埃纳西林匕首下移，狠狠地扎了下去。 “啊！” “疯子！你这个疯子！” 即便男人对疼痛的忍耐力极高，男性象征被匕首狠狠扎下去的痛苦也足以让他尖叫出声。 “嘶……嗓门挺大的。”埃纳西林揉了揉耳朵，“再见。” 他将匕首拔出，然后从男人的太阳穴处扎进去。 …… 妮娜现在的状态非常茫然，刚刚西林先生和那个玛非亚的小头目突然像被黑白色的颜料覆盖了一样消失在原地。然后过了大概三四分钟，表现如温室里的花朵的西林先生从原地出现，正在拿那个小头目的衣服擦拭匕首，那个小头目就躺在地上，太阳穴被有一个血洞还在流淌着鲜红的液体，下半身血肉模糊恶心恐怖。 妮娜觉得有些迷茫，明明三四分钟前自己的生命安全还受到威胁，三四分钟后突然就反转了。 埃纳西林清理干净匕首，起身对着妮娜道：“请您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我们要去训练营找您的妹妹。”随后，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很抱歉，我们还是来晚了……”他低头垂眸，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不，这不是您的错，我们不能将他们的错误归到自己头上。走吧，西林先生。我想，我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妹妹还活着，这就够了。”妮娜苦笑，至少妹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以及，我很抱歉，其实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我的线人为什么会出卖我，明明我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他帮助与金钱。”妮娜依旧困惑。 “不，道理很简单。在这个地方，没有守住钱财的实力，就算获得了多少钱财都没有用。就算是带着这些钱财逃离这个地方，路上依旧会被守门的玛非亚成员扣住。倒不如老老实实举报给他们，得到一点庇护。”埃纳西林结合之前琳给他讲过的资料和他亲眼看到的东西得出结论。 “原来是这样吗……”妮娜叹了口气，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个“还是太年轻”的人。“这样肮脏污浊，让人麻木痛苦的地方就不该存在，难道就没有办法肃清这里吗？”妮娜想到自己的妹妹，那个线人，以及在难民区挣扎苟活的人，话语中带着 “我想，这次任务之后，这个地方将有被肃清的理由。”埃纳西林只觉得悲哀，在这样污浊浮于表面的地方，这样肮脏毫不遮掩的地方，这样痛苦与欲横流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人与妮娜的妹妹一样。而这样的地方，居然找不到铁证来肃清，贵族的手伸得太长了。 埃纳西林抬头，上方的夜幕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但他明白，在这谭死水下掩藏着无数繁星与一轮银月，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谭死水搅动起来，让它不得平静，不得安宁。 第一卷 10.混乱的开端 埃纳西林将“匕首”解除激活，收回到口袋中。他看向不远处的训练营，那里的平房比居住用的更加破旧更加脏乱，还有大量随意搭设的帐篷。他面色微沉，眼里有着意味不明的色彩，要想搅乱这一池死水，就得从做着最肮脏生意的地方开始。 “训练营……呵，名字还挺正经。”妮娜低声冷笑，训练营可不像它名字那样单纯。它的确是玛非亚训练预备役的地方，但更多更广为人知的用途是买卖人口，禁药销售以及解决下半身需求。 纳尔托每年的人口失踪案里有三分之一是被绑到了训练营。训练成绩优异的就进入玛非亚，成绩差长得不错的就留下来解决需求，长的一般的就当奴隶卖掉。 “您的妹妹被绑到那的时间还不长，会没事的。”埃纳西林只能尽量安慰她，毕竟训练营的具体情况他并不了解，只能尽量往好的说。 …… “……”埃纳西林和妮娜一踏进训练营，就感受到了一道道如针如刺的“热烈”目光，就像是想将二人拆吞入腹。 埃纳西林略微感知了一下，那些目光的主人基本上都是已经解决完下半身问题，从帐篷里出来的——毕竟别的人没这“闲情逸致”。 妮娜厌恶地皱起秀气的眉，强忍着反胃感——她看到有一个人已经开始对着她自我解决了，他脸上带着浓浓恶意的笑容令她有种想要呕吐的强烈冲动。 埃纳西林倒是无所谓那些目光，毕竟他个大男人被多看几眼又不会掉肉。 可身旁的女士不同，她已经露出了明显的反感。父亲教导过他，如果有人当众做出类似的举动，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放下风度给他们一个教训，绝对不可以当做看不见，这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显然，埃纳西林打算严格遵守父亲教给他的道理。 “燃烧。” 埃纳西林将“燃烧”牌丢到那个人身上，然后饶有兴趣地抱胸看着他满地打滚——他可没有忽略他身后帐篷里那位衣不蔽体，伤痕累累，表情麻木的女士，那些伤痕明显是刚刚出现的，还在往外流淌着鲜红的液体。至于为什么不去救治那位女士，很抱歉，埃纳西林目前还没有那个能力，随意让灵能侵入伤口带来的伤害可比这些伤痕要大得多，当场死亡都算轻的。 妮娜侧头看了他一眼，挑了下眉——她没想到这位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温和少年会这么果断疯狂。 “我只是觉得，他不穿衣服可能有点冷，顺便想看看渣滓能不能燃烧。”埃纳西林察觉她的目光，无辜地摊了摊手。 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吧？妮娜收回目光，她已经习惯了这位先生的表现，并对之前轻视他的行为感到抱歉。 画牌内的灵能耗尽后，燃烧自行结束，留下的是焦黑带着怪异肉香的不明物体。 这会可没人再盯着埃纳西林和妮娜看了，毕竟没人嫌冷想烤火。 埃纳西林此时有些苦恼，这里实在是大的过分又浪费。 嗯……总不能一个个帐篷找吧？谁知道妮娜小姐的妹妹在不在这片区域呢？啧……埃纳西林眯着轮廓锐利的眼睛思考了一会，决定找个人问问。 打定主意，埃纳西林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就像个来找乐子的渣滓——这是他观察了喰墨小姐一段时间后学到的，只要略微调整一下表情变化的幅度就可以有各种不同的感觉。 嗯，让我看看，哪个幸运儿要被我拍肩膀呢……埃纳西林扫视了一下附近的人，很快锁定了目标。 “嘿。”站在道路上思考着今天去哪个帐篷的男人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拍了下他肩膀的埃纳西林。 “哦天啊，是哪个混蛋打断了我美妙的思考？嗯？这种人怎么看都不会缺女人吧？而且才十五六岁的样子，这是哪家少爷出来尝鲜？”男人在心里嘀咕，“这里的产业要是没有那些大贵族照看，早被那什么协会给掀了。这些大少爷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动，不然天知道会怎么死咧。” 他不着痕迹地迅速打量了一下埃纳西林。“这样的感觉……绝对是贵族少爷没错！”他断定这就是哪家大少爷出来尝鲜。 男人立刻换上一副温和友善的表情：“您有什么事吗？”作为在难民区有不错职业的人，他还是懂一点礼貌的。 “啊，我想问一问那些青涩的小蛋糕在哪里，这里实在是不小。”埃纳西林露出所谓“男人都懂”的表情，小蛋糕这个形容是从刚刚送情报上门的倒霉蛋那里学来的。 男人露出了然的表情，伸手指了个方向：“东边，就在那条路上，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那边的小蛋糕可是十分香甜的，尤其是他们用微弱的力气反抗的时候。”他咧嘴笑了一下，有些怀念地咂咂嘴。 “谢谢。”埃纳西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鉴于你偷吃了可爱小蛋糕的行为，我谨代表自己给你贴一张罚单。” “什么？什么罚单？”男人有些茫然地看着埃纳西林走远的背影，随后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思考这些大少爷的想法。 …… “有可能在东边，沿着这条路走。”埃纳西林走向妮娜，将多余的表情收起，露出惯有的温和笑容。 “说实在的，你不去当戏剧演员真是纳尔托剧院的一大损失。”妮娜感叹，埃纳西林刚刚的表情看得妮娜都非常想上去打他一拳。“不过，你刚刚在他肩膀上贴了什么？”从妮娜的角度，很容易就看到了埃纳西林的小动作。 “只是一张即刻生效的罚单而已。”埃纳西林微微一笑，“这是偷吃可爱小蛋糕的一点点代价。” 嘭！ 埃纳西林身后传来了火焰高高窜起的声音。 …… 东边。 比起别的区域，这个地方显然更加挑战一个正常人的底线。虽然这里的帐篷与其它区域相比要少得多，但这才是这里的人们真正的噩梦。 和其它区域一样，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恶意的欲与麻木的痛苦，但这里显然更加令人感到不适： 传入耳内的稚嫩喘息声痛苦而麻木；透过帐篷缝隙看去，一张张本该活泼而可爱的脸上麻木而无助；因为帐篷少需求的人多，一个帐篷至少里有四个以上需要解决需求的人。 这里的一切，都在道德的底线上肆意践踏。它就像世间最让人痛恨的恶意，在视觉，听觉，心理上疯狂地挑衅人们的底线。 “这种地方……我不能想象世界上有这种地方……这实在是……”妮娜不能接受，即便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才会感觉到那种丧失人伦底线的强烈恶意，这让她无比担心自己的妹妹也会遭受这样的伤害。 “只要有需求，就会有人去做这种事，这种地方也会一直存在。”埃纳西林看了一眼旁边的帐篷，从缝隙里可以看见里面和他差不多大的灰发少年被几个渣滓围着，眼神麻木无光地望着他。“所以，我的建议是直接解决掉一切的源头。”这是艾格莱什教的，当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时，就不要去绕远路。 埃纳西林说着，边从口袋拿出“手枪”，边将帐篷掀开。 “晚上好先生们。”画牌在他手中转了一圈。 啪！ 手枪的扳机被扣动，巨响过后，在少年身上耸动的男人倒下，太阳穴被贯穿留下一个不大的血洞。飞溅的鲜红液体洒落在少年身上，短暂的安静中，少年听见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 “再见。” 又是几声枪响，在帐篷里寻欢的几个人全部倒地。 埃纳西林懒得去掩饰枪响，他就是来闹事的，闹得越大越乱就越好。 他看了一眼少年，没有持枪的左手翻动几下，快速构造出一件简单的衣物递给少年。 少年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然后将衣服穿上，他的动作有些生涩，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了。套上衣服之后，他像是终于想起来怎么说话一样，用沙哑的嗓音艰涩地开口，“谢谢您。” “嗯……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埃纳西林用温和礼貌的语气问道。 少年点点头，如果有什么可以帮上这位好心的先生就好了，自己这样已经很久了，久到已经麻木绝望。 “你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嗯……和这位先生很像的小女孩。”埃纳西林指了指听到枪声快步进来的妮娜。 “八岁的小女孩这里有不少……”少年低头想了想，“长得和这位先生相似的女孩子……是小蓝娜吗？”少年打量了一下妮娜，猛地想起一张与其十分相似的，可爱活泼的脸。 “是的！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她现在有没有出什么事？”妮娜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找到了妹妹，惊的是她既然在这种地方，那…… “……我很抱歉。”少年咬了咬下唇，“小蓝娜下午的时候被拖进帐篷里了……就是斜对面那个帐篷。他们下午的时候拖着小蓝娜进去，到现在也没有出来……”少年想起来那个被绑到这里后依旧活泼的小女孩，今天早上，她给了自己一颗藏在身上的糖，甜甜的，很好吃。但是她被拖进去的时候自己正被人做着那种事…… “不……小蓝娜……”妮娜失神地望着少年，“小蓝娜……是姐姐的错……是姐姐的错！”妮娜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悲凄痛苦地哭嚎。 “先生。”少年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抬头看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妮娜的埃纳西林：“拜托您，一定要把小蓝娜带出来，如果可以，请不要让这个地方存在。我在这里很久很久了，这里的孩子们有的才五六岁，他们不能像我一样……像我一样在这里呆到绝望麻木，他们还那么小……”少年想起来那些将自己带到这里的混蛋，想起这些年日复一日的折磨，想起一批又一批的孩子们，他们的人生和当时的自己一样，才刚刚开始。少年死死地抓住衣角，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放心吧，这个地方的渣滓，一个都不会被放过。”埃纳西林只觉得，这次任务，自己看到了太多毫无下限的东西，他算是明白了，小说和画册就算再怎么写，再怎么画，它都还有个逻辑，而现实根本就毫无逻辑可言。 “先生……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枪吗？”少年恨恨地看了一眼倒在旁边的几个男人。 “……”埃纳西林知道，让他们在自己手里死亡并不能让少年解恨，于是将手枪递给他。“小心，后坐力可能有点强。”少年比埃纳西林，甚至比一般的少年都瘦弱不少，对埃纳西林来说可以接受的后坐力对少年来说可能就太强了。 “没关系的。”少年露出了见到他们之后的第一个笑容，一个灿烂，阳光的笑容。然后， 啪！ 他对着自己太阳穴开了一枪。 他的脸上还挂着灿烂阳光的笑容，就像真正的，没有遭遇这些折磨的，十五岁俊朗而阳光的少年那样的笑容。 “不……”埃纳西林愣在原地无法动弹，他没想到少年会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感觉喉咙被什么堵塞住，让他说不出话，喘不过气。 “……”他微微颤抖着，耳边是妮娜悲凄的哭声，眼前是闭着眼安详如做着美梦的少年，外面是夹杂着绝望的痛苦喘息和带着畅快的咒骂声，这边的枪声于他们而言毫无影响，毕竟在训练营里，枪声与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 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刚刚他还在和自己说着话，现在就开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它不讲道理不讲逻辑，蛮横地践踏人们的底线。 埃纳西林缓缓蹲下将手枪捡起，他沉默着将手腕上的十字架解下，放在少年的胸口。 “灵能在上，愿世间美好皆你。” 温和的嗓音，诵念着协会对已故之人的祝福。 …… 第一卷 11.黎明前的黑暗 协会——会议室。 在埃纳西林前往训练营的同时，协会的高层正在开着紧急会议。 “大半夜的，有什么事这么急？”赛丽娜·拉莫特女士作为医疗组的组长，一向坚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此时被强行叫醒过来开会，难免有些起床气。 “如果不是类似肃清玛非亚这种大事，几位女士今天大概不会对会长先生手下留情。”后勤处长萨米·拉攸先生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翘着腿，摆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被他拿来举例子的玛非亚显然是他最厌恶的组织。 “附议。”吉莲·艾列小姐的表情很不好看，脸上还有海藻面膜留下的一点点痕迹——她是敷着面膜赶过来的。作为财务处长，她不能容忍任何一种浪费资源的行为，所以她不顾形象地在会议室把面膜敷完。 “我倒是觉得这次真的有大事要发生。”武装处长利亚斯·隆先生看了看坐于长条会议桌第二位的喰墨，若有所思。 “我也觉得，毕竟喰墨小姐可是很少出现在会议室的。”尤丽丝·诺特小姐接话，作为接线处长，她的嗓音温柔悦耳，极具安抚性。 “是啊，难得会议桌坐满了人。”刚到的灵能物品管理员艾儿林娜·阿伦德尔小姐从上到下扫视了会议桌一遍，“嗯？莱洛亚也来了？还真是整整齐齐。”她看到坐在艾格莱什旁边的莱洛亚有些惊讶，虽然协会图书管理员也算核心人员——毕竟图书馆里有些书是很重要，不能泄露的。除非极其重大的事件，他们一般是不会来会议室的，而莱洛亚更是将这个传统发扬光大。 “都到了？那会议开始吧。”会长阿尔亚斯·斯托克在首位坐下，看起来温和又不失威严。他右手边坐着喰墨，她手里拿着一块平面的构造物，上面显示的正是站在训练营门口的埃纳西林和妮娜。 喰墨对面，是副会长霍尔蒙德·拉米雷斯先生，他是阿尔亚斯的秘书，正在整理会议资料准备做会议记录。 “首先，我们请喰墨小姐让我们看一看现在在难民区训练营做委托的埃纳西林视角。”他严肃道。 “难民区的训练营？啧。”萨米皱了皱眉，他极其厌恶玛非亚的原因就是训练营。 喰墨将手里的构造物扩大，固定到墙上，“上面的画面是实时转播过来的，可以保存一个月。如果要肃清，这也许能作为铁证。在场的各位和埃纳西林，妮娜小姐都是重要的证人。”她给埃纳西林的文件袋里放了一条十字架手链，那条手链链接着这块屏幕，可以将埃纳西林看的，说的，做的都投射过来。她还特意吩咐埃纳西林带上妮娜一起过去，这样就有了非协会人证。 …… 埃纳西林缓缓起身，拍了拍已经停止哭泣，冷静下来的妮娜的肩膀，“走吧，去带小蓝娜回家。” 妮娜点了一下头，尽量保证情绪不崩溃。她不是什么坚强的人，进入难民区已经花光了她大部分勇气，自己躲起来抱头痛哭是她常做的，她痛恨这样懦弱的自己。 妮娜其实并不擅长与人交流，可以说，她从和埃纳西林打电话那会就已经给自己套上冷静，善于沟通的面具了。但是妹妹不一样，她活泼外向，开朗可爱，懂事乖巧又善解人意，总是用稚嫩的声音安慰妮娜，“没关系的，姐姐不想和别人说话的话，就写下来，写成故事吧！姐姐给我讲的故事很好听的！”她记得自己开始写作的前一天，小蓝娜就是这么鼓励自己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自己现在才敢套上这样的面具与他人交谈。 埃纳西林掀开帐篷，此刻的夜幕是一天中最暗沉的时候，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天亮了。 斜对面那个帐篷里的动静一直都没有停过，埃纳西林无法想象里面的孩子在经历什么。 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埃纳西林从未想过这次委托这么挑战一个人的底线。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做的就只是找到被绑架的孩子，保护好委托人，然后将玛非亚罪行的铁证传到协会。他没想到的是，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人可以想象出来的凄惨。这里发生的每一件惨案只要流传出那么一件，协会就可以在舆论的支持下彻底肃清玛非亚。 但很可惜，资本的力量将消息封锁了。毕竟他们有的是办法堵住每一个进到这里的人的嘴，或收买或威胁或灭口或直接将其变成惨案的一部分…… …… 帐篷。 “现在这些小东西的味道真是越来越好了，细皮嫩肉的。”体型中等，正系着皮带的男人咂咂嘴，看了眼躺在由碎布拼凑的“床”上的小女孩。 “嗤，看你那样。我可是听上面的人说了，这小东西可是那什么大作家的妹妹。你想啊，大作家的妹妹，滋味能不好吗？”另一个男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接着实施他的暴行。 手脚被两指粗的铁链绑在床边柱子上的小女孩脸上是彻底绝望后的麻木与遭受肉体与精神折磨的痛苦。她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彻底失去了以往的活泼开朗——那些美好被眼前两个人形的魔鬼剥夺了。她并不哭，或者说在被施暴时，她的眼泪就已经流干了，一同流干的还有她最该被珍惜的美好灵魂。 “喂，你玩够了没？天都要亮了，还没玩够？”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不耐烦地扯了扯西装领带，催促着另一个。 “你急什么？该死的，怎么就放不进去呢？这样就满了吗？”男人手中拿着与小女孩体型完全不符的事物，还想最后努力一把让自己的暴行使下一个人叹服。 “狗屎，你不走我可走了，天知道回去后要被那婆娘怎么念叨，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我恨不得狠狠打她一顿。”穿着西装的男人嘴里咒骂着，而且用词越来越不堪入耳。 “行了行了，我好了。滚去外面抽根烟我就行了，话比xx的女人还多。”男人不耐烦地将手里的事物随便一塞，忍不住用脏话咒骂西装男人。 “嗤，你个xx东西，你xx的比我家隔壁那个九十多的老不死还要磨叽。”穿着西装的男人可不会任由他骂，“我发誓，你要是再慢那么一分钟我就用我的硬底皮鞋狠狠踢你！” “狗屎，你就不能换句台词吗？你发的誓都够对训练营所有卖肉的说一遍了。”男人掀开帐篷的帘子，抽着劣质香烟走了出来。 “这时候就怀念起丹克粉（某种毒品）的滋味，要是现在给我来上那么一点，就算是那什么狗屁灵能使协会的来了我也能上。”男人吸了吸鼻子，幻想着粉末通过鼻腔进入身体的感觉，然后他就听见了一个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 “真的吗？那丹克粉还真是神奇呢。”一个十五六岁，穿着风衣，带着金色圆框眼镜的英俊少年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笑容温和而纯良，他身旁还有个长相中性柔和的俊美青年，怒不可遏地看了他们一眼后迅速走进帐篷里。 “晚上好先生们。”那个少年从口袋拿出一张卡牌，两人不禁幻想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床上的状态。 “你有什么事？”抽着烟的男人没夹住烟，使其掉在了地上。但他毫不在意地咽了口口水。 “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 “我只想对你们说——”少年的语气一下变得冷酷，嘴角带上了一个疯狂的弧度。 啪！啪！ 两声枪响，两颗子弹。 “愿你们在地狱不得安宁。” 手枪子弹并没有打向他们的脑袋，而是向着他们对蓝娜实施暴行的地方而去。 “啊！”惨叫声响起，这引来了帐篷内被姐姐抱在怀中神色木然的女孩的注意。 她看着外面跪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男人，麻木绝望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光彩。 “姐……姐。”她突然有些卡顿地念出这个单词。 “我……我在！小蓝娜，我在！姐姐在，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了。”妮娜慌乱地抱住妹妹，透明的液体从眼眶中不断溢出。 “姐姐……痛，好痛。我好痛苦……”蓝娜似乎终于找回了感官，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 痛……妮娜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到了蓝娜不正常凸起的小腹，里面明显充满了与其体型年龄不符的多种事物。 …… 埃纳西林将手里的匕首插进两个男人的咽喉，对孩童施以如此残暴行为的渣滓连痛快死去的资格都不应该有。 他将匕首拔出，转身构造出衣物隔着帐篷递进去，原地留下了两具焦黑的躯体。 “谢谢。”妮娜接过衣物，她已经帮小蓝娜清理干净，那些带着血丝的事物被取出的时候她恨不得将那些混蛋活活剁碎！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认为这些证据已经足够将这里彻底肃清。”埃纳西林对着手腕上只剩下绳子的链子道，“还有就是，我闹出的动静大了一点，玛非亚的人已经过来了。” “妮娜小姐，我现在可以进去吗？”埃纳西林从口袋取出两张“画皮”，在去将死水彻底搅乱前，他得保证雇主的安全。 …… 协会——会议室 “……这是我认识的埃纳西林吗？我那么大个温和乖巧还好看的小家伙呢？？”萨米先生一脸茫然，他感觉协会里不多的小可爱又长歪了一颗——上一颗是莱洛亚，虽然他一开始也不怎么正。 “事实上，一想到他是莱洛亚的好友，艾格莱什训练出来的，喰墨小姐教导的，我突然就觉得十分合理。”白发红瞳的艾儿林娜可爱如同少女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作为九十多岁的妙龄少女，她的分析总是十分合理。嗯，十分合理。 “咳。”阿尔亚斯会长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各位，请立刻回到部门做好准备，我们已经拿到了铁证，该将玛非亚彻底清除了。” “遵从您的决断。”众人起身行礼，随后迅速离开会议室。 这一天，他们等了太久了，现在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 第一卷 12.欺瞒(求建议收藏推荐) 替妮娜和小蓝娜用“画皮”在视觉上改变了相貌，又用基础幻觉灵术给衣服做了伪装后，埃纳西林带着她们走出训练营。协会派来的后勤人员已经在埃纳西林告知他们的地方等待，那里离难民区不远，不能保证安全，埃纳西林必须尽快赶去——这是单向通讯带来的不便，在没有固定电话亭的时候十分麻烦，虽然拉米先生说的移动式电话，好像是叫手机，已经在小范围实验了，但没推广前还是这么不方便。 “站住！”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出来干什么的？”埃纳西林转身，两名腰间插着匕首和枪械的男性走来，他们是玛非亚夜间巡视组。巡视组一般不会拦住行人，毕竟这里的夜间生活十分“丰富”，但埃纳西林三人明显不是这个范畴。谁会在找乐子的时候带个小孩子？ 走在前面的那个打量了三人一会，虽然其中一人确实长得很好，但他并没有穿着举报人描述里的风衣；另外一人长相普通，明显与描述里的中性俊美不沾边。至于那个小孩子，那样瘦弱普通的小孩子玛非亚甚至懒得去绑架他，描述里也没有提到这个特征，更何况两个来闹事的怎么可能会带着小孩子？ “看来他们不是闹事的那两个。”青年回头对着同伴道。 “嗯，不过……”另一个看上去面无表情的青年开口，“你们是不是想趁着这个时候偷渡？” “对哦。”青年恍然大悟，随即面露凶色，“你们！是不是打算偷渡出去啊？罗特，把他们带回去！” “不不，我们……”埃纳西林挂上了一个普通民众遇到混混拦路时该有的表情，但他还没有开始表演就被打断了。 名叫罗特的青年抽出插在腰间的枪械，指着埃纳西林他们，“进去！老实点，不要有什么小动作！”他边说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埃纳西林刚想抽出卡牌就想到由于自己之前闹出的动静，目前街上的玛非亚成员不少，而且雇主还在自己身边，此时并不适合动手。妮娜和小蓝娜可是这次行动的关键证人，如果她们出了事，那么这次行动可能会导致协会在那些大贵族恶意制造的谣言与舆论里失去民众的支持。 埃纳西林和抱着小蓝娜的妮娜缓缓后退，进入身后的昏暗小巷。 名叫罗特的青年全程板着脸用枪对着他们，另外一名青年则一直张望着外面，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你们。”罗特将枪放下，“出难民区从这走，直走左拐后是隔墙，往隔墙左边走大概十几米有个被草挡住的洞，往那边走。”他语速很快很熟练，明显干过很多次。 “？”埃纳西林和妮娜对视一眼，有点懵。这是自己人？好像也不像啊。 “愣着干嘛快点走！不想起难民区外过好日子了吗？”不停警惕着外面的青年催促。“赶紧的，你们今天算运气好，没遇到切尔特他们组，不然就被带去训练营了。” 埃纳西林挑眉，听起来，玛非亚的底层人员还是有些良知的。 “哟，格雷和罗特啊，你们不该到前面去了吗？怎么还在这，莫不是……”巷子外传来不怀好意的嬉笑声。 “啧，怎么？切尔特大人连撒泡尿都要管了吗？”格雷抱胸冷笑，显然和切尔特不对付。 “格雷，我建议你说话注意点，我现在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切尔特没去看昏暗的小巷，不说同性解决生理问题没什么好看的，就算真有什么偷渡的贫民在那也没事，捞不到什么油水还累人的事他可不做。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将通缉令上的两个人放走——那可是背叛，要被砍断手脚扔到河里的。 面对着埃纳西林几人的罗特皱着眉示意他们赶紧离开，随后转身走到巷子口帮格雷应付切尔特。 目前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埃纳西林原本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没想到遇到了两个还不错的玛非亚成员。 埃纳西林这么想着，带着妮娜她们往那边赶去。 …… 不对劲。 到处都不对劲。 真的这么巧？ 小蓝娜被妮娜抱在怀里，她脸上依旧麻木呆滞，眼神却显得很不安。 “怎么了？”妮娜轻轻开口，作为最了解小蓝娜的人，她察觉到了异样。 “怪……太巧……”小蓝娜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其实很难想象一个有些早熟有些调皮又十分聪明的小姑娘会变成现在这份样子，现实的突然和各种反转让人无法接受。 “怪……巧……”埃纳西林皱眉，他仔细回想着刚刚的事情，确实很奇怪，太巧了。在别的地方还可以相信这种巧合，至于在难民区，在玛非亚成员那里，还是算了吧。埃纳西林宁愿相信莱洛亚会变得像艾格莱什一样冷淡少话也不愿意相信被玛非亚训练出来的成员。 “现在怎么办？”妮娜有些担心，现在回去可能会直接撞上好几组玛非亚的夜间巡视组，那样就麻烦了。 “嗯，当然是将计就计去给他们一份大礼了。”埃纳西林摸了摸口袋里唯一一张生物类画牌，一个计划雏形浮现在脑海中。 …… “他们信了？”切尔特此时已不是那副嬉笑的模样。。 “信了，已经过去了。”罗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嗯，不错。”切尔特满意地点头，随即看向格雷，“对了，这个月补充了几次？目前的数量是多少？” “补充了五次，目前有三十四只。”格雷脸上是与罗特相似的面无表情。 玛非亚的训练中包含了洗脑，所有的底层成员都是这么训练出来的，他们和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没有太大区别。再说了，那边的确有个通往外面的洞，至于有没有命出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报告，负责检验被c级灵能使-无歌尸体的小组有了新发现。”情报处从事件开始就一直在轮休，保证检验不中断。 “嗯？我看看。”琳接过下属提交过来的文件，上面写着： “……解剖后，我们从无歌的大腿骨骼外侧上发现了很浅的灵能刻痕，经对比，我们确定这是无歌的字迹。这些刻印可以组成一个在坐标锁定仪上可以锁定的坐标，我们可以大胆猜测，这是玛非亚本部的位置……” 琳微微皱着眉，用灵能在大腿骨上刻字无疑需要极其强大的意志力。灵能使做的是驱使灵能为己所用，因为灵能不与人体相适应，让灵能进入身体并刻字，那根本就是想象不出来的痛苦。 “立刻调出历史资料和情报对比，一旦确认，立即上报会长先生。” …… 昏暗的小巷通向隔墙，这堵高大的墙隔绝了天堂与地狱，隔绝了美好与绝望，隔绝了希望与寻求希望的人。其实墙内的人并没有太大的梦想，他们只是想过可以安心活着的日子，仅此而已。 埃纳西林和妮娜她们此时正处于左拐的路口处，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倒也不是他们不想出去，也不是玛非亚成员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而是那里游荡着一群似人非人，通体灰白，穿着不同但风格相似的衣服。它们伛偻着，或靠或坐在墙边。而罗特说的通往外面的洞就在一簇一人高的草丛后面，洞有半人高，隐约可以看见墙外不远处安静平和的居住区。 埃纳西林本以为这里要么是被布下陷阱要么直接通往玛非亚的包围圈，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有那么多邪物！ 他从墙边探头，迅速构造了一个侦查灵术丢过去。灵能的波动引来了几只邪物的注视，它们的视线无法转弯，并没有看到处于转角处的埃纳西林。 这时，侦查灵术反馈回来，给出了大概信息，埃纳西林整理如下： 种类：邪物·行尸 特点：动作迅速僵硬，力气大，被伤到会变成它们的同类，关节僵硬无法做到一切需要关节配合的动作，怕火。 这是协会的《邪物图鉴》里有记载的邪物，所以侦查灵术和读过但暂时遗忘的记忆结合，得出了详细有用的资料。 怕火？埃纳西林愉悦了，怕火就好办了，自己唯一的一张生物类画牌恰巧就是一只可以喷火的，一人高的鸡——“它很强的！”这是莱洛亚的原话，毕竟这只火鸡是他研究了好几个月才构造出来的，算得上是莱洛亚构造了最久的构造物。 埃纳西林谨记莱洛亚构造物的敌我不分特性，先构造了一大把米粒扔向了行尸，然后从口袋中抽出“火鸡”牌。 埃纳西林在脑海中不断演练着自己的计划。“妮娜小姐，等会请抱紧小蓝娜，我让您跑的时候请以最快速度从洞口出去。” “明白了。”妮娜紧紧地抱着小蓝娜，神色紧张。 “不用那么紧张，放松一点。只是一场火焰盛会而已。”埃纳西林转头和妮娜开了个小玩笑。 “噗，谢谢你。”不过先生您开玩笑的天赋真的不如您的表演天赋。妮娜现在倒是不紧张了，她甚至有空在心里吐槽一下埃纳西林。 “那么，准备好了女士。”埃纳西林收起笑意，将画牌激活扔出去。 “召唤。” 画牌在半空迅速扭曲，收缩，然后膨胀变形成一只一人高，通体火红的圆滚滚的鸡。 “咕？”它茫然地发出了猫头鹰的叫声。 …… 第一卷 13.所谓正义 “咕。”通体火红且极其圆润的鸡环顾四周，有点茫然。 “呃……”埃纳西林愣了一下，重新构造了一把米粒往行尸那洒。 “……”一人高的鸡看了一眼行尸那边的米粒，又转头看了眼埃纳西林，“咕。” “？”埃纳西林发誓他从那只鸡的神色中看到了鄙视！ “呃……埃纳西林先生？”妮娜有点怕，这只鸡比她要高一点。 “……”鉴于这只鸡目前没有做出攻击性｜行为，埃纳西林招手示意它过来，就像是真正的“召唤师”。 “咕？咕。”圆润火红的鸡拍了下翅膀，打算慢悠悠地走过来。谁知它一动，行尸们就像被按了启动按钮一样，呜哇乱叫着向它扑过去。从它的视角看，就是三四十只不知名的鬼东西像一锅倒了的粥一样向它涌过去。 “咕？！”它被吓了一跳，张嘴就是一条长达两米多的“火龙”——它体内有一个气囊，气囊里储存着大量可燃气体。需要喷火的时候它会高速摩擦打火石结构的喙，点燃喷出去的可燃气体。 火焰点燃了向它扑过去的行尸，火焰像是拥有生命一样在一拥而上的行尸身上蔓延，除了靠后面的几只行尸外，大部分行尸身上都有或大或小的火焰，火焰明显有继续扩大的趋势。行尸不是活着的生物，它们没有眼睛和耳朵外没有其他感官，自然不会有痛感。而火焰可以将他们彻底焚烧，且蔓延速度极快，特别适合用来对付以群体出现的行尸。 “妮娜小姐，贴着墙跑，我帮你开路。”埃纳西林的元素类画牌“燃烧”已经用完，此刻还能使用的画牌有：“冰封”两张，“颠倒画室”两次使用次数，“手枪”一张半，“匕首”两张。 用“手枪”动静太大了，“匕首”需要近身太危险了，“颠倒世界”我本人必须进去，“冰封”是单体……等等！ 埃纳西林眼睛一亮，“冰封”是单体伤害没错，如果将两张“冰封”都作用于地面上呢？行尸的关节可是不能弯曲的。 他将两张“冰封”牌从口袋里拿出，然后脚尖一点地，如同矫健的暹罗猫一样跃起，无声的落在行尸附近。在行尸反应过来之前，埃纳西林将两张“冰封”牌贴到地面上。 “冰封。” 咔咔 地面被冰面迅速覆盖，光滑如镜的冰面让埃纳西林起身时险些站不稳。而反应过来后试图向他扑来的行尸们更是像排队一样挨个滑倒，地面上铺了一层像那种全身只有四个关节的娃娃一样的行尸，它们僵硬地使用四个可以勉强动弹的关节在地上不停打转，场面滑稽可笑又恐怖诡异。 “幸亏艾格莱什先生着重训练了我的平衡性，不然就麻烦了。”踮着脚像暹罗猫一样小心翼翼地绕开原地打转的行尸，埃纳西林此刻极其庆幸他的手脚不协调被艾格莱什治好了。 “快走！”埃纳西林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圆润火红的鸡，现在可没时间将它收回来了。只能希望自己回来的时候画牌还在，只要画牌在就可以重新充能，生物类画牌充能次数是无限的，到时候鸡还是这只鸡，自己还能假装一下和“召唤物”十分亲近的“召唤师”。 …… “？”玛非亚的三人站在巷子口，有些茫然。他们看到了里面的莫名出现火光，听到了噼里啪啦各种奇怪诡异的声音。按理说将几个打算趁夜色离开的贫民丢进去增加行尸的数量这种事不该有太大的动静才对，顶多就是一些嚼碎骨头的声音。 但今天很不对劲。 先是莫名其妙出现的火光，再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隐约出现的，不知是鸡叫还是猫头鹰的叫声。 格雷和切尔特对视一眼，去看看！。 三人沉默着走进巷子里，玛非亚的成员之间很少进行不必要的交流，他们从小接受的训练告诉他们，那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三人在拐角的地方有些呆滞地停了下来。他们看到圈养的行尸倒在被冰封的光滑地面上不停地原地打转；一只一人高，浑身通红圆润的鸡在它们之间的间隙里来回走动，时不时低头啄着洒落在地上的米粒。 …… 从洞口钻出，埃纳西林呼吸着凌晨清新的空气。难民区里太压抑了，压抑到连无处不在的灵能都萎靡不振。 将妮娜带到接头地点，跟随后勤人员前往临时指挥处休息。 三人都是一夜没睡，埃纳西林更是上了一天的课，晚上又经历了几次战斗，这个时候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但该向上汇报的情况还是要立刻汇报，这是职责所在。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必须将玛非亚斩草除根，这些人为了利益而做出的恶行简直匪夷所思。”埃纳西林强忍着打哈欠的欲望，少见地用冷冽果断的语气汇报自己的见闻。 “明白了，快去好好休息一会吧，等夜幕重新降临，我们就去打玛非亚一个措手不及。”琳点点头，虽然在会议室时，已经通过埃纳西林的视角看到了训练营的惨状，但真的听当事人描述并且见到受害人之后，琳觉得这些玛非亚的混蛋甚至比暗处的恶魔还要没人性。 …… 埃纳西林躺在临时指挥所的房间里，心情沉重。 他生活在小康家庭，父母疼爱，不愁吃喝，根本不可能了解到这些东西。 后来再长大一点，虽然容易招惹恶魔，但他又幸运地遇到协会，在协会安全无忧地度过了童年。 埃纳西林的灵性极高，这就意味着很多东西只要他愿意去努力，那么他很容易就可以成功。可惜的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懒，懒得去学，学了一点又懒得接着学，这就导致埃纳西林可能什么都会，但是什么都不精——除了绘画与人偶相关技能。但这并不影响他被协会重点保护起来，毕竟谁不喜欢一点就通的天才呢？所以即便他在协会可以接触到的东西多，本身也早熟，但他依旧无法想象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黑暗。 他的共情能力其实不强，但到了难民区，到了训练营，真正在现场看到听见那些东西，很难不愤怒。 仅仅是因为利益就可以贩卖人口，贩卖禁药，做出那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吗？ 埃纳西林在想，假如协会这次行动成功，将那些受害者救出来，再将他们安置妥当，然后呢？然后那些受过伤害的人怎么办？那些受过的伤害就像是深深刻在树干上的刻痕，它就在那里，不可磨灭无法遗忘，那就是他们深夜最恐怖的梦魇。在训练营的时候大家都一样，痛苦麻木，绝望崩溃。但出来之后呢？那些流言蜚语可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他们只是想找个东西消遣。 埃纳西林无法忘记灰发的少年自我了断之后那永远凝固在脸上的，灿烂阳光的笑容。 没错，救助是到了，其实只要少年想，埃纳西林有能力将他一起带出来。但是，有什么用呢？救助已经迟到了，无法磨灭的伤害已经刻在了那里，附带的流言蜚语已经等在未来，还能怎么样呢？现在已经够绝望了，难道要触碰到美好之后再被狠狠踢回泥潭吗？所以少年选择自我了结。他已经麻木了，他把死亡当做归宿，因为他明白，即使出去，言语更是伤人的利器。 说到底，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情的人是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的。 …… 梦中 “……”埃纳西林发现自己被先生拉进了那片混乱无序的空间，面前扭曲的漩涡很难得没有第一时间传出声音。 “……先生，早上好。”埃纳西林出于礼貌，还是与先生打了个招呼，即使他现在没什么开口的欲望。 “早。”先生的声音若有所思，“嗯……你看起来很低落。” “呃……是吗。”埃纳西林愣了一下，苦笑起来，“是的，在今天之前，我不能想象世界上会有这么……这么毫无人性的地方。” “毫无人性？不。”先生的声音少见地带上了些许冷意，“你要知道，即便是恶魔，也不会对族群里的孩子下手。”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人类是极善与极恶的矛盾体。” 矛盾体……埃纳西林咀嚼着这个词语，他想要从中抓住点什么。 “先生，我有一个问题。迟到的正义还算正义吗？”他有些迟疑，毕竟这个问题他从很久之前就和莱洛亚探讨过，既然伤害已经造成了，那么这还能算是正义吗？ “迟到的正义？你们还真是热衷于发明新名词。这样说吧，一个人将一颗树砍倒了，这个时候另一个人走过来谴责他举报他。对于树来说，这是正义吗？是迟到的正义。那么，这棵树它被砍到了吗？被砍倒了。所以，迟到的正义这个句子是什么呢？是无关人等的自我安慰。我认为，在事件发生之后才到来的所谓正义并不能叫正义，那只能叫弥补。” …… 第一卷 请假条 明天开学，回去要收拾一下宿舍，估计停更一天，有空的话尽量码。祝愿我回去宿舍干净整洁，不要有鸟巢啥的…… 《神苏醒之时》第一卷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神苏醒之时》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一卷 14.迟到的救援(求收藏评价推荐) “弥补？”埃纳西林觉得这个观点有点意思。 “是的，悲剧发生时将其阻止那叫正义，而当悲剧发生之后才想办法挽回的那只能算对受害者的弥补。” “我明白了。”埃纳西林点头。 安静了片刻，先生有些好奇的声音传来，“说起来，我发现你构造画牌的方式和小……咳。和你那个老师不太一样，你改造过构造方法？”埃纳西林并没有发现先生中间停顿了一下。 “是的。喰墨小姐的方法虽然好用，但我感觉很不完善。这两个月就抽空完善成更适合我的方法。” “嗯，你这种使用方法不错，可惜你见过的东西太少了。要不要试试构造这个空间？”先生的声音听不出恶意，或者说他在埃纳西林的梦境内居住了三年多从来没有表现出恶意。 “这个空间？”埃纳西林有些惊讶，这个空间看起来位格就不低，构造这样的空间真的合适吗？ “对。”先生的语气很笃定，“这个空间虽然位格不低，但它存在于你的梦中，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才是它的主人，可惜你的实力太弱了，目前还无法察觉它。”先生语气一如既往地慵懒，“你构造它绝不会出太大问题，再说了，我又不是死的，再找一个和她羁绊那么深的人很困难的。” “她？”埃纳西林十分疑惑，自己也没和哪位小姐有过多接触……呃，大概。 “咳。没什么。总之，你构造这个空间绝对没有问题，你可以先研究一下这个空间的构造。” 先生你转移话题的方式太生硬了吧？这么生硬绝对有鬼啊。 埃纳西林总觉得先生在隐瞒什么，但不好开口问，万一他恼羞成怒一巴掌拍死自己那问题就大发了。 “呃，我明白了。”埃纳西林点头，开始观察整个空间尝试记住细节。 “整个空间都是混乱无序甚至不符合现实逻辑的。天空日夜混合，星辰日月同时显现；地面……地面混乱扭曲，呃……那是眼睛吗？”埃纳西林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然后就被地上突然出现的眼睛瞪了一眼。那只眼睛极其冷漠且带着嘲讽地斜了他一眼后便脱离地面飘散在空中。 “……”埃纳西林有点惊悚，他感觉如果真的把这空间构造出来，到时候战斗时一使用，他和敌人起码疯一个。 想到这，埃纳西林默默抬头，也许周围不会有那么多怪异的东西？他这么想着，然后就看见一条背面长着嘴的手臂转过来晃了两下和他打了个招呼。 “……呃，你好。”下意识的，埃纳西林呆滞地和它问好。然后呆滞地看着它用食指和中指前后交替的方式代替腿走开，接着呆滞地继续研究空间的细节。 于是接下来，埃纳西林麻木地看着扭曲无序的空间内长得随心所欲的各类梦境生物，比如头发向内生长直至从眼睛鼻孔嘴巴耳朵处垂下；两张独立存在的嘴巴在不断互相谩骂；没有五官，四肢向外弯折的人在角落哭泣…… 这个空间是扭曲无序的，一切就像被打散成一个个元件，再重新随意地组装在一起。 “其实这里的每一个生灵都是曾经真实存在的正常生灵。”埃纳西林身旁的空间扭曲出一个漩涡，里面传来了先生的声音，“可惜的是，他们本应得到的救援迟到了，即便脱离了折磨，他们遭受过的痛苦在进入梦境之后被具现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所以您才说，迟到的正义只能叫弥补？” “嗯，他们本来就不该受到折磨，没能在最初就将悲剧阻止是负责这项工作的人的无能，将他们拯救是作为失职的弥补，伤害已经造成，痛苦一直在那里。我们不能因为看不见，就说正义只是迟到。没有第一时间落实到位的正义都只能是弥补。”低沉且意味不明的嗓音从漩涡内传出，埃纳西林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自责，随后那丝自责就像是烟雾一样瞬间飘散。“好了，你该醒了。构造这个空间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事。” …… 埃纳西林坐起身，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弥补……” 此时天色差不多要全暗，快是协会行动的时候了。 埃纳西林将自己收拾妥当，打开房门呼吸着似乎带上肃杀味道的空气，协会的战斗型灵能使检查着各自的装备，后勤及医务人员检查着各种仪器械备。 玛非亚绝不是可以轻松对付的黑帮，他们拥有极其古老而深厚的根底，相当于协会s级灵能使的领导级就有十个，且实力强悍。而协会目前适合战斗的s级灵能使并不能达到这个数目，而且谁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s级以上的实力的人。 而此时会议室内，协会核心层正在商讨这个问题。 “目前在场的人之中，我，会长阿尔亚斯，医疗组长赛丽娜不能直接参与战斗。而情报处长琳并不适合正面战斗，所以。”喰墨取出一块平面的屏幕，将上面的部署呈现给在场的所有人。 “首先，由艾儿林娜和武装处长利亚斯负责最强的三人；然后文秘处长艾格莱什和情报处长琳配合，负责第二梯队的两人；接线，后勤，财政三位处长各自负责一人，萨米，吉娜你们多关注一下尤丽丝那边；最后最弱的一人由莱洛亚负责。” “莱洛亚只是a级人员，这不太适合吧？”萨米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每一个大等级之间的差距相当大。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毕竟我也算是s级预备役啊。”莱洛亚倒是觉得很有挑战性，灿烂一笑，露出了两颗小尖牙。 萨米闻言耸了耸肩，“好吧，那我没意见了。”反正本人和他监护人都没意见，自己也没必要检查，到时候照顾照顾就好了。 其他人差不多也是这种想法，战场肯定不会拉远，莱洛亚的战斗方式又诡异多端，对他不了解的人很难从他手上讨到好处。 “还有人有意见吗？没有的话就开始准备，午夜开始行动。”喰墨收起平面屏，她要去准备一下——喰墨小姐负责在战场暗处记录协会成员与敌对方的战斗数据与影像，这些会在处理过后成为灵能学校的珍贵教材。 …… 夜幕深沉，无星无月。 埃纳西林作为少数深入过难民区的人，此刻正负责为一组灵能使带路，他们负责清理援救训练营。 昨晚，埃纳西林带着妮娜和小蓝娜离开时，从用词用句都有些生涩的小蓝娜口中得知了不少重要的信息。像是聚集了大部分玛非亚成员的大平房和作为赌场的帐篷等重要地点，这些地方只允许玛非亚的成员进出娱乐。 埃纳西林所在的小组有近百人，这些人在进到训练营之后就按照各自领到的地图分开行动。 袭击组将自己融入周围的人群之中，他们手上都有至少五张有埃纳西林构造出来的“燃烧”，这些都是埃纳西林这两个月的积攒和放协会的寄售，还有一部分是不久前赶出来的。协会会根据这次收获给予埃纳西林分成，这些分成可以是灵能物品，药品，武器，金钱，积分点等。分成收获只会大于这些“燃烧”画牌的价值。 这对埃纳西林来说算意外之喜，一次性拿出那么多可以卖出高额积分点的“燃烧”他的确肉疼，但是一想到这些“燃烧”可以让那么多被折磨着的人脱离痛苦，弥补一下协会的过失，他又觉得自己并不亏。更何况这些“燃烧”又不是浪费，一想到渣滓们累死累活建立的淘金池将被自己的“燃烧”烧成灰烬埃纳西林就觉得痛快！有分成当然再好不过，自己制造画牌又不是无成本的轻松活计，麟草纸也不是随随便便想要就要的，一下提供那么大量的画牌即便再慷慨大方的人也会感到肉疼吧？ 但这些都是后话，想要让这儿的人脱离痛苦，那就必须要不记血本地砸画牌和灵能，唯有胜利者拥有一切。 …… 洛格尔今晚是作为袭击组参加行动的。作为一名擅长短匕的b级灵能使，此时手里的五张“燃烧”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他曾为了做委托忍着肉痛购买过一张“燃烧”。然后他发现，在与敌人近身后为其贴上一张“燃烧”简直不要太舒适，快速解决战斗的同时还大幅度地降低了近战的危险性，发明这种画牌的人就是神明眷顾的天才！ 作为使用近身武器的灵能使，洛格尔很容易就混到了他负责区域的附近，隐蔽地从作为赌场的帐篷旁走过，在帐篷上留下一张正面遍布红色火焰纹路的卡牌。 “燃烧。” 穿着连帽外套的洛格尔极其有范地打了个响指。 嘭！ 火焰高高窜起，热浪从背后袭来。 “我x，着火了！”霎时间咒骂声四起，原本在赌场内挥金如土的玛非亚成员一拥而出。洛格尔见状，“十分慌乱”，立刻向预先定好的空旷地带飞奔而去。 “肯定是那小子！给我追！”玛非亚的成员咬牙切齿，蜂拥而上。 而像这样的场景，正在训练营的各个地方上演。 第一卷 15.意外 埃纳西林和医疗组长赛丽娜站在空旷地带的帐篷前。 赛丽娜小姐作为专攻医务类的s级灵能使，在执行这种大型任务时需要特别安排人保护她。而埃纳西林就是这个倒霉……啊不，目前最佳人选。 “小亚伦～”赛丽娜突然开口，尾音上翘。 埃纳西林下意识一抖，有些僵硬地转头，“有……有事吗赛丽娜小姐？” “有啊～”赛丽娜眨了眨左眼，“来帮姐姐试试新的医疗灵术？” “呃……不了不了不了。赛丽娜小姐，你看，救援组回来了！”埃纳西林十分慌张，赛丽娜的医疗灵术带来的体验让人十分……难以忘怀，幸运的是救援组带着训练营里的人回来了。 “嗤。”赛丽娜不屑地冷哼一声，转头去看救援组带回来的人。 “啧。玛非亚的人活该让马踢断脖子！”她皱着眉看着救援组或背或扛或抱回来的人，他们身上的惨状让人不忍直视。“小亚伦，赛丽娜医疗灵术的特殊性，别让那些混蛋来打断我。” “明白了赛丽娜小姐，我就在外面守着。”埃纳西林明白赛丽娜使用的医疗灵术特殊，一旦打断，使用者和接受者都会很危险。 …… 玛非亚本部。 “快点快点！灵能使协会那群人疯了，疯了。” “啧。你在慌什么？难道他们还能全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巨响。 嘭！ 玛非亚的外墙被炮弹打成碎片。飞溅的墙体碎片击穿了绝大多数暴露在外的玛非亚成员，一时间，鲜红的液体遍地横流。 “我都说了嘛，早点用炮多轻松？非要拿根法杖在那砸火球，真能砸开还轮得到我们来收拾他们？”萨米先生将肩膀上扛着的和他差不多高的灵能炮“砰”地一下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他对着一旁拿着法杖的吉娜翻了个白眼，他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对魔抗极高的墙体使用火球术。 吉娜回了他一个白眼，举起法杖作势欲打，萨米立刻躲到尤丽丝背后，徒留吉娜在原地极其暴躁地用法杖重重点地泄愤。“你信不信我拿法杖敲你满头包？再说了，墙的物抗也不低吧？”作为近战法师，吉娜十分精通杖技，如果不是墙体太厚，她可能会第一时间拿着合金法杖往墙上砸。 “好了，安静。”霍尔蒙德转头不咸不淡地看了二人一眼，手心的灵能翻动，将被炮弹扬起的呛人尘土压下，他们不是来偷袭的，用不着在尘土中搞得灰头土脸。 随着他这一声响起，吉娜和萨米顿时安静，老老实实地回到预定的站位，静静地等待玛非亚的领导级灵能使。 ………… 埃纳西林坐在医疗组帐篷外突起的一块稍显平坦的石块上，手指翻动，不断使用回忆灵术一遍遍地回忆昨晚梦境内看到的环境与梦境生物，尝试将梦境构造出来。 空中扭曲混合的白天黑夜排序不对，崩溃；日月星辰同在但位置略微偏差，崩溃；破碎的地面碎块形状，大小和位置不对，崩溃；梦境生物构成错误，崩溃…… 埃纳西林不停地尝试构造梦境，然后不停地因为各种细节导致构造崩溃。一次又一次，尝试构造一样物体或场景的过程就是这样枯燥无趣繁琐。 不断地回忆梦境生物那扭曲痛苦的外貌，埃纳西林对梦境生物的过去产生了兴趣。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会让一个正常的生灵变成梦境中那扭曲无序的形态。 埃纳西林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抬头看了看天空。 深沉的夜幕外罩着一层薄纱般的云层，云层随着时间推移，像被添了一层又一层薄纱一般，越来越厚，直至深沉被灰白所遮掩。大风从训练营的方向刮过来，刮到脸上就像有人拿着刀片在划动一样。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危险吗？埃纳西林觉得周围的灵能不太对劲，但环顾四周，周围不算喧哗，除了忙碌的协会成员与远处四处点火的袭击组和火焰燃烧升腾的黑烟外没有任何异常。 …… 喰墨坐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作为记录员，她必须保证自己安全客观。“……当霍尔蒙德等人在玛非亚本部对付十名领导级灵能使的时候，埃纳西林似乎在尝试构造新的场景类画牌，但他没有成功。他感知到周围有异常，但他并没有找到异常所在。我该赶去那里，那里……” …… 不对劲！ 到处都不对劲。 云层将深沉的夜色笼罩，风刮在脸上如同被刀片刮过。 风？ 那么大的风从训练营那边刮过来却没什么焦糊味，甚至于连烟柱都没有吹散。 “有袭击！” 埃纳西林的脑海里出现了这几个单词，伴随着它们出现的，是指向帐篷的呼啸声！ ‘颠倒画室。’ 在呼啸声还未靠近时，埃纳西林就下意识扔出了唯一的场景类画牌“颠倒画室”，将袭击的人直接拖入自己的场景空间。 ‘颠倒’ 连打几个响指，埃纳西林连续颠倒场景好几次，试图让偷袭者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晕头转向削弱战力。 由于场景转换过快，奇怪不符合常理的场景连续颠倒好几次，偷袭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胡乱地放了几个范围型敌我不分的灵术。 “很强，至少是萨米先生那个层次，甚至更强，颠倒不能停止，必须尽快想办法拖住他。”使用“颠倒”强行靠空间颠倒时产生的空隙险而又险地与灵术擦过，埃纳西林在对方的构造间隔中略微喘了口气。 连续使用多次“颠倒”的埃纳西林有点头晕，但他思绪冷静，片刻间就有了想法。埃纳西林准备使用画室的另一个能力，也是灵性消耗极大的一个能力。 他在半空中左手不断地使用颠倒，强忍着脑海中的晕眩艰难地抬起右手握拳。 ‘停滞’ 随着画牌能力启动，场景空间内除了埃纳西林外的一切瞬间无差别静止一秒钟。 埃纳西林依靠这短短一秒钟将身上所剩的画牌一次性撒出，最大限度激活。 各类画牌聚变爆炸中埃纳西林在最后的瞬间退出场景空间，将画牌内的灵能一次性聚合到空间内产生灵能聚变从而爆炸！ 砰！ 一朵小型的蘑菇状烟雾画牌空间内升腾，威力之大让隔着不知几个异空间的埃纳西林都感受到了震颤。 “这样的爆炸……活不下来的吧？”埃纳西林隔着不知几个异空间都隐约看到了爆炸升腾起的蘑菇状烟雾，他有些不放心，但又想不到这种穿越空间的爆炸要怎么样才能活下来。 “现在好了，还不确定对面是死是活，我这边的画牌倒是一张不剩了。”埃纳西林苦笑一声，这时候的自己也就和个普通的b级灵能使差不多，刚刚那个人起码要有萨米先生也就是s级的水平，要是真让他活下来，那问题就大了。 “嗯？真的吗？一张都不剩了？”一只瘦削带着血迹的手轻轻搭在埃纳西林的肩膀上，略带愉悦感的低沉音色在他耳畔响起，“十分遗憾，我没死呢。” ？！ 埃纳西林瞳孔迅速收缩，他''不敢转头，于是悄悄的联系附近的灵能，想要观察一下敌人。但还没等他联系上，意识便撞上了一双冰冷漆黑如最恐怖深渊的眼眸。 “不要耍这种小手段，用处不大的。”身后的人似乎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搭埃纳西林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 埃纳西林想要翻动手指构造灵能，但肩膀处搭着的手上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波动，似乎只要他动一下，那只手就会从他的肩膀处开始，将他慢慢腐蚀掉。 “不要紧张，虽然我原本想将你们解决掉的，但是我现在很好奇那爆炸是怎么产生的。”埃纳西林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略微凑近，下巴抵在了他肩膀上，这次埃纳西林看到了一缕紫发。 “……”让画牌内的灵能发生聚变是绝不能说出来的事情，这一点喰墨小姐和梦境里的先生都叮嘱过。“如果普及，那这就是毁灭的根源。”这是喰墨小姐的原话，绝对不能透露，哪怕带着这个秘密死去也不能透露。 “嗯？睡着了吗？那只能帮忙叫醒了。” 滋滋 刺骨的疼痛从肩膀处传来，血肉被酸性物质腐蚀的灼热刺痛让埃纳西林的脸色惨白，汗水从额角滴下，但他不吭一声，无法动弹。 身后的人语气浮夸地感叹起来，“很厉害嘛，至少我在你这个年纪大时候忍受不了这种疼痛，我那时候哭得可真狼狈啊。”虽然是在感叹，但他手上的灵能波动一点都不客气，腐蚀性物质不断构成，吞食着埃纳西林的血肉。 …… “咳。这就是s级的实战实力吗，咳咳。”莱洛亚作为预备役s级灵能使，平时没少和协会的s级灵能使切磋，但切磋也只是切磋，不可能拿出拼命的手段。 像这次莱洛亚的对手就完全不给他构造奇异生物的机会，对手致力于打断他的构造，再抽空给他来上几刀。 …… 第一卷 16.腐蚀 莱洛亚对面，蒙着下半张脸的人转动着手里的短刀，“啊呀呀，协会的灵能使就这程度吗？也不怎么样嘛。”他的攻击十分凌厉，短刀在他手上如同有了生命，不断向莱洛亚的致命处钻去。 “不能这样下去。”莱洛亚擦了擦嘴角的血，有些艰难地躲开对方的短刀。“要找出破绽，碰到他才行。” 莱洛亚和对方打了那么久，早就明白对方的风格虽然狂妄但是谨慎无比，只要稍微展露一点想要构造的意图，他就会立刻挥刀打断，这他的是战斗本能，即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对方有机会动手。 “该死，怎么办？”莱洛亚开始不耐烦，被压着打可不是他的战斗风格。 “或许，我该换一下思路。”莱洛亚微眯起眼，停下手上构造灵能造物的动作，像是要赴死一般向蒙着下半张脸手里转动着短刀的人冲过去。 “啊呀？想要来找死吗？那就来嘛。” 蒙面人手里的短刀在他手指间旋转，破开周围的气流带动灵能向离他只有几公分的莱洛亚刺去。 就在短刀的刀尖已经碰到莱洛亚腰间衣物的一刹那，莱洛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奇异角度躲开了刀尖。 同时，莱洛亚已经聚集了极高浓度灵能的手指点在蒙面人的后腰上。 在蒙面人惊讶诧异，反应极快地挥刀横斩时，方才虚晃了一招的莱洛亚已经用手触碰到了他的脖颈，口中吐出了一个晦涩难懂的词语： “??！（扭曲！）” 这个时候从玛非亚本部建筑物内出来想要援助蒙面人的十几个高级（相当于协会a级）灵能使就看到了诡异恐怖的“魔术”：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青年修长的手指握住脖颈。上面白色的灵能光点闪动，蒙面人直接从脖颈处开始扭曲成了一团五官四肢错位生长的肉块！ “那……那是什么东西？！”一个人颤抖着手指着不远处的肉块，声音颤抖。 “人……他……他把……他把人变成了肉块！魔鬼！那一定是魔鬼！” “跑！快跑！那是魔鬼！人怎么可能会变成肉块呢？！不，不可能，不可能……” 眼前的一幕明显超出了玛非亚成员的理解范围，在他们的世界里，灵能就是一种工具，他们无法想象灵能构造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构造，将其扭曲成诡异恐怖的形态。 身上带着不少伤痕的莱洛亚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了一个灿烂但令玛非亚成员十分恐慌的笑容。 “莱洛亚！呃……这是什么东西？”萨米先生扛着灵能炮从不远处快步走过来，吉娜与尤莉丝脸色十分复杂地对视一眼，沉默地看着蒙面人变成的肉块。 “就是一团肉块而已。嘶，他用刀的角度实在是太刁钻了。”莱洛亚随手扔了个禁锢灵术将肉块囚禁，极其不满地吐槽刚刚有些憋屈的战斗。“啊！艾格莱什呢？那边怎么样了？要过去帮忙吗？那边的敌人厉害吗？他没事吧？” 莱洛亚忽然想起了负责牵制两名敌人的自家监护人，对着萨米发出一连串问题。 “停停停！首先，他没事。然后，他过来了。”萨米翻了个白眼，努努嘴示意莱洛亚，他的监护人已经过来了。 “我没事，他们不算很强。倒是你，敌人很棘手？”艾格莱什和琳走过来，除了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外并没有什么意外。艾格莱什扫了一眼莱洛亚身上的伤，眉头紧蹙，微眯着眼侧头看了被禁锢的肉块一眼。 “还行，就是他太谨慎，不给我任何构造灵能物体的机会。”莱洛亚与艾格莱什相处了十年，十分清楚他这种眼神的寓意，为了协会一直空闲的俘虏区着想，莱洛亚上前拉了下艾格莱什的衣袖，表示自己没什么事情。 “其实我现在有些担心埃纳西林和赛丽娜那边，有些担心。”尤莉丝适时开口，她在与敌人战斗前，听到了点情报。 …… 与此同时，埃纳西林这边的状况十分惨烈。 无论那紫发的人怎么问，埃纳西林都保持一种既不开口也不动弹的木头人状态，这让原本想要保持神秘给予埃纳西林压迫感的人少见地撤下了愉悦的伪装。 这个人名叫奇柯，没有姓氏。作为被玛非亚收养并重点培养的成员，他是疯子，是刽子手，是在玛非亚专门负责审讯的魔鬼。他极其瘦削，带着阴森的血气，此时的他在之前的爆炸中被重伤，虽然他作为领导级灵能使可以暂时以较高代价减弱痛觉，但他身上的狰狞伤口让其看起来没有那么无法对抗。 奇柯长那么大，审问过那么多人，还真就没见过埃纳西林这样即便大半片身体被酸性物质腐蚀也能保持不开口不动弹状态的人。要知道，他最先遭到腐蚀的肩膀处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肩胛骨与锁骨。他从刚才开始就用上了审讯手段，但并没有什么用。在将埃纳西林踹倒在地后，奇柯就开始观察他，他有些好奇一名不到十六岁的少年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在他的审讯下保持既不吭声也不动弹的状态。要知道，即便是玛非亚的疼痛耐受训练也不可能将一个人训练成这样，所以这绝不可能是灵能使协会训练出来的，他们绝对不会进行这种训练。 此时躺在地上的埃纳西林并不好受，不，说是生不如死可能更加适合。他还没有达到s级，无法进行痛感削弱，只能靠着意志咬牙硬抗。 他现在十分庆幸幼时曾遭遇恶魔，当时他发现尖叫与颤抖只会让恶魔撕扯他血肉时更加兴奋，于是强忍着疼痛与恐惧，像是死人一样不开口不动弹。这大大降低了恶魔的食欲，也让他有机会逃出来。 “要是能活下来，赛丽娜小姐这次给我治疗肯定特别快。哎，总算不用为了提高治疗速度大费周章地强行重伤了。”埃纳西林在心里苦笑，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稍微缓和一下身上的疼痛。“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被腐蚀一会就要完全丧失行动力了。趁他现在还对灵能聚合感兴趣，必须想办法困住他。” 埃纳西林的眼神开始有些危险，他要尝试构造梦境里的扭曲空间。 要知道，人在遭受死亡与痛苦的威胁时，潜力是无限的。埃纳西林当时可以忍着血肉被撕扯的痛苦与恶魔咀嚼自己血肉的声音等待机会逃离，现在依旧可以忍耐大半躯体被腐蚀的痛苦困住敌人。 …… ps：开学后比较忙，估计不能日更了，我看一下能不能攒点存稿下来保持日更吧。 第一卷 17.扭曲梦境 埃纳西林用尚且完整的手臂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吐出一口气试图缓解一下身上的痛苦，但移动时拉扯到身上大片伤口时带来的疼痛还是让他倒吸了口冷气。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埃纳西林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被冷汗沾湿的前发挡住了小半张脸，奇柯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认为你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奇柯向前两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现在的情况是，你要么告诉我让灵能爆炸的方法，死得舒服点；要么接着保持你的沉默直到被腐蚀干净。啊对了，别搞这种小动作，我不瞎。”他挥手驱散聚集过来的灵能，然后重重地拍在埃纳西林血肉模糊的肩膀上。 “嘶……你确定不和我谈谈？或许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的要多得多呢？”埃纳西林因为疼痛微皱着眉，但嘴角却挂着自信的弧度，支撑着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动了几下。 奇柯歪着头盯着他的眼睛，没看到太多心虚的成分，不由信了几分。“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知道什么。”他撑着下巴，手肘抵在自己膝盖上。 “这取决于你想知道什么，以及你会告诉我什么。”埃纳西林的语气十分认真，他看起来冷静而淡定，努力让双方到达一个平等的水平线，尽量拖延时间。 然而事实上，埃纳西林现在慌得不行，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直静止没动导致周围的灵能聚集过来，那自己的小动作早就被奇柯发现了。 至于奇柯想要从埃纳西林脸上看出来的心虚，那倒是真的没有。埃纳西林知道的东西确实很多，至于说出来的是不是真话，那是另外一码事。 “噗，真是少年才有的天真啊。”奇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在他看来，眼前的少年果然还只是少年，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和自己等价交换。“行啊，要不这样吧，我告诉你与玛非亚有利益来往的贵族都有谁，你告诉我那场爆炸你是怎么做到的，如何？”奇柯毫不在意地坐到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埃纳西林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不行，这并不对等。”埃纳西林摇头，拒绝了奇柯的提议。“难道你觉得一份名单可以换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吗？”埃纳西林不满地反问。 奇柯勾起愉悦的笑容，他确认了，这个方法很重要，必须拿到手。“是吗？那这样，贵族名单和放你一命，这下筹码足够了吗？”他的笑容逐渐明显，“不可以贪得无厌啊小朋友。” “你……”埃纳西林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但实力的不对等让他没有和其讨价还价的资格。明白这一点的埃纳西林赌气般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角落，“好吧，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贵族名单。还有，把这些腐蚀物质收回去。”他似是十分不甘，又补充了一句：“你必须保证名单是真实可信的。” “嗤，我还不屑于骗你这种天真的小家伙。”奇柯抬起手，在半空中虚握，一团黄色的物质从埃纳西林身上慢慢脱离，聚集到了他虚握着的手中，旋转着散溢成最初始的灵能状态。 “行了，你要是没听清那就不怪我了。”奇柯收回手，开开始为埃纳西林介绍：“公爵大多不愿意和我们接触，毕竟他们在你们那得到的好处并不少，不过像哈雷伊，巴莱亚这种勉强算得上公爵的侯爵倒是和我们有一点生意来往——比如庄园奴隶。侯爵也不多，只有莫雷拉……” 埃纳西林认真地听着他一一描述，这些贵族里有一部分是在协会知情的情况下与玛非亚有利益来往的，也有协会不知情的情况下与玛非亚密切接触的。他发现，越是爵位低的贵族与玛非亚的接触越是紧密。 埃纳西林支撑着自己的手动了一下，引起了奇柯的注意：“嗯？”他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埃纳西林。 “？”埃纳西林额角滑落一滴冷汗，被奇柯看得后背有些发凉——他的构造还差一点点就可以完成，但是散发出来的灵能波动明显被奇柯发现了。 正在他打算直接出手时，奇柯毫不在意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你在录音？” 埃纳西林微微一愣，随即神色自然道：“对。这么重要的证据我当然要记下来。” “行吧行吧。那么现在，你该告诉我那个方法了吧？”奇柯暗笑，放他一命然后让他带着名单回去？想得挺美好的。 奇柯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嘴角勾着愉悦悠闲的弧度，他心想：“果然还是小朋友，没有长辈保护怕是连低级恶魔都能要他命。” 奇柯看见埃纳西林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随后肩膀上传来被手掌触碰的感觉，少年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扭曲梦境。” 一阵扭曲诡异，类似于录音术的灵能波动从埃纳西林的手掌蔓延开来，奇柯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扭曲的空间内。 他看到自己身边漂浮着像是被无形之手不断挤压的眼球，它们痛苦而仇恨地盯着奇柯，无论他转向哪个方向，它们都一直盯着他看。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恐怖形体，它们扭曲无序，无法用常识辨认，无法用语音去描述，无法一直直视。 奇柯看着这光怪陆离的空间，精神一阵恍惚，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刺激他的精神，眼前的景象越发扭曲越发无序越发恐怖。渐渐的，他的耳边开始出现恐怖痛苦仇恨并且不断重复的呓语。再然后，奇柯感觉它们就像是他心中最恐怖最恐惧的东西，它们被具现出了形体，被赋予了声音，拥有了思想，它们疯狂地仇恨着奇柯，它们要将他永远困在这里，让他疯狂失控，变成它们的同类。 “不……这是什么地方？不！不！” “离开，对，我得离开这里。没错，我要离开，哈哈。” 显然，奇柯开始被它们影响，逐渐变得癫狂。 他就像是精神病患者，表情扭曲，一会怒一会笑，混乱对立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和那些扭曲无序之物没有什么区别。 …… 埃纳西林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喘气，看着从不远处角落里走出来的喰墨将在原地陷入癫狂的奇柯囚困住。 “呼，还好成功了，不然就得麻烦喰墨小姐了。不过说起来，他也太容易困住了吧？” 埃纳西林有些疑惑，不过他现在没有空想那么多事情，毕竟他消耗太大了，要不是喰墨小姐就在不远处的角落，他也不敢一边构造还没有完成的场景一边想方设法和奇柯谈条件。 “你对他做了什么？”喰墨停下为构造灵术而律动的手指，十分好奇眼前的俘虏经历了什么。对方明显是相当于s级的领导级灵能使，很难想象对方的精神陷入了什么地方才会变得如此癫狂。 埃纳西林已经恢复了一小部分灵性，他抬起手链接那个构造空间。目前这个空间是针对精神方面的，它会将陷入其中的精神拉入到其最恐惧的情绪当中，然后将这些情绪具现，使被拉入其中的精神变得癫狂。 构造人不会进入空间但是可以通过链接“看”到里面的景象。 埃纳西林链接上空间，看着里面已经开始崩溃，扭曲的奇柯精神体有点发愣。 “？”喰墨看着发愣的埃纳西林有些疑惑，“怎么了？” “呃……”埃纳西林回过神，手忙脚乱地解除构造，“他的精神体开始崩溃了，不知道回神后还有没有理智。”奇柯是玛非亚的高层，他的价值很大。 “崩溃？”喰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能使人精神体崩溃的灵术可不多见，而且大部分只能说是失控，崩溃是指精神体已经彻底失去原有的模样，变得无法用言语去描述。 “这样，先带他回协会，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恢复。”喰墨仔细地构造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灵术丢到埃纳西林身上，埃纳西林顿时感觉身上的疼痛消失了。低头看去，原本模糊的伤口已经长出一个个肉芽，它们蠕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对了，你刚刚是用土地中的灵能构造那个术的？”喰墨弯腰给囚禁术多施了个漂浮术，让其跟着自己漂浮。 “对的，既然万物都是由灵能构成，那么地底也应该含有丰富的灵能。” “嗯，聪明。”喰墨极其难得的夸了他一句。 她看了埃纳西林一眼，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回去吧，差不多结束了，回去之后给你转正。”她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这次回去之后，大概有很多相关事情要忙了。” ？ 埃纳西林茫然，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哪来的相关事情？ 他摇摇头，决定不去想那么多，先得过且过吧。 …… “联系过了，喰墨小姐在那边，不用担心。倒是这里，我一直有感觉到恶魔随从的气息。”琳皱着眉，抬起手，一缕与头发丝差不多细的白色灵能丝线蔓延出来，不到一分钟就被周围漂浮着的气息染黑。 “而且很浓郁。那家伙要么就在这附近，要么刚离开这里。”萨米摸了摸下巴，不动声色地放出灵能探查周边。 “还有一个可能。”吉娜不耐地扫了眼玛非亚内部，“这里有或者有过大量恶魔随从。” 第一卷 18. 找不到主的牌 …… 天亮时分。 高大的围墙外，清晨的宁静使每一个梦中的人不被打扰，他们依旧在梦境中体验着各自的喜怒哀惧。 但高墙内的人们，注定得不到这种宁静。与往日相同的贫穷使他们被迫忙碌起来，与往日不同的骚动又使他们忍不住想象一些美好的画面。 他们从前夜开始便发现了不同往常的动静，在难民区常年居住的经验告诉他们，大概不久之后就会迎来和外面一样的美好生活。 …… 玛非亚总部。 “没有。” “这边也没有。” “这边只有玛非亚的成员，没有恶魔随从。” “我这边也是，没有恶魔随从。” 负责处理后续事务的后勤处人员在玛非亚内部搜寻恶魔随从，周边已经被封锁，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恶魔随从已经离开。 “没想到纳尔托也会有恶魔随从出现，真是大胆啊。”萨米作为后勤处长，正带着后勤处打扫敌人老巢。 “啊好累，好想念以前抱着快乐水打游戏的日子啊。”他一边在玛非亚内部游荡，一边碎碎念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不过说起来，这地方也太磕碜了吧？什么都没有，还是协会住着舒服啊。”他环视一圈，忍不住夸赞自己的工作单位。 “老大！外……外面突然来了只鸡！”一名后勤处的人员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脸慌乱。 “？”萨米满头问号，“来了一只鸡有什么好慌的？” “不……不是，那只鸡有一人高，通体火红。还……还把背上一个半死不活的恶魔随从扔我们面前！”后勤处人员急忙解释。 ？？？ 萨米越听越像是埃纳西林那张由莱洛亚的构造物制成的画牌。 “嗯？这就有意思了，莱洛亚的构造物不是敌我不分的吗？难不成做成画牌后就老实了？”萨米边向外面走去，一边嘀咕。 …… 玛非亚总部外。 一只一人高的鸡站在大门口，不停地扫视着门口的人群，偶尔发出几声有些类似猫头鹰的叫声，神奇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从它的叫声中品出几分不耐和着急。 “福克队长，现在怎么办？”后勤处的人员此时十分茫然，他看向他们小队的队长，队长解决过大大小小那么多事件，这次应该也没问题吧？ “先等处长先生过来。它目前没有表现出敌意，只是不时张望，说不定是在找什么东西。”福克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捏着下巴，警惕地看着那只鸡，绞尽脑汁地想着各种解决方案。 “现在情况怎么样？”福克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转头，看见了匆匆赶来的萨米。 “萨米先生。”他连忙向一旁走了两步，让出位置，“目前它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就是给人一种着急不耐的感觉。” “哦？” “嗯……我个人认为它在寻找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 “找人……？啊，我明白了。好了，让大家都去忙吧，我大概知道它在找什么了。” 萨米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去各忙各的，随后走向那只由莱洛亚所构造出来的生物。 “呃，你找莱洛亚还是埃纳西林？”萨米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只鸡怎么可能知道莱洛亚和埃纳西林是谁。 他观察着那只鸡的反应，不出意料，那只鸡疑惑地“咕”了一声。 火鸡歪头看了看萨米，不太明白眼前这个人在说什么，不过他身上有一点点主人的气息，大概和主人有关系。 “咕咕！咕。”火鸡抬起一只爪子，用爪尖艰难地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长方形，然后咕了几声。 “？”萨米有点发愣，先不说这画的什么，作为一只鸡，它好像聪明得有些过头了。“莱洛亚给它加了什么结构啊这是……”萨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面上倒是一本正经的。 “咕咕。”火鸡拍了拍翅膀，示意萨米这就是自己要表达的。 萨米愣了一会，随即想到了一点，“你是埃纳西林那张画牌？你要找他？”他边说，边用灵能构造了个缩小版的埃纳西林，鉴于萨米先生有限的艺术天赋，构造出来的埃纳西林五官模糊不清，身形也有些扭曲。 “咕咕！”火鸡仔细地盯着缩小版的埃纳西林辨认了好一会，激动地扇了两下翅膀。 “原来你要找埃纳西林啊，行吧，我带你去找他，不过你能量快用完了吧？不变回去？”萨米看到它的反应，感觉很是新奇，不由提醒它。 画牌的能量如果用完就会自行崩溃，再构造出来的也只会是新的个体，这只鸡那么有意思，崩溃了可惜。 “咕！”火鸡欢快地对着萨米鸣叫一声，扭曲缩小为画牌掉落在地上。 “连转换回去的灵能波动都这么欢快啊，真是难得了。”萨米摇头笑了笑，走上前将画牌捡起。 …… 协会档案室。 “喰墨小姐，填完就可以了吗？”坐在书桌旁的埃纳西林手里拿着一张空白的档案表格，看了眼上面并不算严谨的栏目有些疑惑，协会的转正似乎太过简单了。 “对，原本转正是要有视察期的，鉴于你从小在协会长大，这次行动又立了大功，就不用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流程了。”喰墨随手翻看着一本本记录，将刚刚完成的随笔放到一个文件夹中。埃纳西林下意识看了一眼文件夹封面，上面标记的三个s让他收回来目光——是最高等级的保密文件。 他拿起笔，对着栏目一一填上。 “姓名……性别……代号……代号？”埃纳西林愣了一下，他好像还没想过自己的代号是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喰墨看他愣住，走过来扫了一眼表格。“代号？这个算是比较重要的，以后协会接取任务都要用它，与自身的特点贴切最好。” “啊？可一时半会我也没有头绪……”埃纳西林苦着脸，起名字他还行，起这种代号什么的还是饶了他吧，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代号符合他的特点，这也太难了吧。 “嗯……暹罗吧。”喰墨看他那么苦恼，歪着头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过也想不到，既然喰墨小姐觉得可以那一定有理由，就这个吧。 埃纳西林打定主意，拿起笔“唰唰”地往上填，反正他也想不到更好的，这个代号听着又那么帅气。 叩叩叩。 不算大的敲门声传入二人耳中，转头一看，萨米半倚在档案室的门上，手里还拿着一张画牌。 “打扰一下，我是来归还失物的。”萨米走近书桌，将画牌递给埃纳西林。 “这是……火鸡？我以为它已经能量耗尽崩溃了。”埃纳西林有些惊讶地看着萨米，感知到里面只剩一丝的能量后连忙往里面注入灵能。 “它自己找到我们的，还带了个半死不活的恶魔随从回来，真是立大功了啊。”萨米耸了耸肩，扫了埃纳西林在填的表格一眼，代号一栏时挑了挑眉，“暹罗？”他有些奇怪，随后恍然，“确实挺适合你的。” “？”又适合了？埃纳西林茫然，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到底哪里适合，算了，喰墨小姐和萨米先生都这么说，那就当它适合吧，说不定真就适合呢。 萨米看他有些茫然，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转笔的喰墨，瞬间就明白了，就让小家伙茫然去吧，反正喰墨小姐不说，他也没有解答的兴趣，当然，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恶趣味。嗯，绝对不是。 “填完就去放那小家伙出来透透气吧，后勤处还很忙，我得先走了。”萨米转身，十分潇洒地挥了挥手。 “萨米先生说，它是自己找过来的，莱洛亚构造的生物向来都是不分敌我甚至不会有太高的智慧，可它明显不属于这个范畴。难道是构造成画牌的过程中变异了？”与萨米道别后，埃纳西林习惯性地推了推金边眼镜，在心里假设。 “有这个可能。”喰墨突然开口，埃纳西林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莱洛亚是特殊的，他的构造物偶尔会拥有智慧，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但不是没有案例。” “这种个体一般会具有很高的攻击性，经常出现刚被构造出来就袭击莱洛亚这种事情。” “而你也是特殊的，虽然大家对你这种情况的定义是半个灵眷者，但很难说你是不是特殊的类型。” “一般来说，灵眷者就是一群天生灵性极高的人，他们可以看见别人看不到的，听见别人听不见的，感知别人感知不到的，但这并不代表灵能喜欢亲近他们。能被灵能这么亲近的，你是我知道的第三个。” “你是特殊的，所以你在将它构造成画牌的时候有很大概率发生异变。” 喰墨小姐依旧半靠在书柜上一边转笔，一边帮埃纳西林分析着火鸡的情况。 “听起来，我可以多尝试一下生物类的画牌，偶尔可以客串一下召唤师。”埃纳西林学着喰墨的样子转动手里的笔，开了个玩笑。 “确实，这样外出就多了个掩护。不过你得记住，我们是被灵能支配的使者，永远警惕祂。”喰墨小姐难得接下他的玩笑，但是后半句的语气有些许沉重。 这是写在《灵能》这本从古老的瑞纳吉家族发现，将近失传的历史类书籍扉页上的话，原话是： “你可以相信灵能是我们的神，我们的主，但你必须记住，我们只是被灵能支配的使者。我们会永远忠于神，也会永远警惕神。” 这本书是瑞纳吉家族的先祖写下的，据说扉页的话是一位侍奉真神的从神所说的。 作为瑞纳吉家族的一员，琳小姐做过详细的调查，在取得家族长辈的同意后总结出一份报告，摘录如下： “目前已知瑞纳吉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一个文明甚至以上。我们所信奉的真神并非灵能，祂并非全知全能，也不是创造世界的造物主，祂是一切的管理者与守护者。” “……这是一位十分古老的神明，祂与祂的从神便是我们的信仰，即使不再得到回应，我们依旧是虔诚的信徒。” “……祂们是最接近灵能的存在，但祂们值得我们信任，因为祂们曾行于世间。” …… 第一卷 19.出去看看吧 “我不是很建议你无条件地去相信灵能构造物，尤其是已经有自己思想的构造物。你要知道，当一个生物有了自己的思想，它会不会背叛这个问题就成了一个迷。”喰墨将手中的笔插回笔筒里，转身扭开墙壁上与管道连接在一起的煤气灯。 她微微皱眉，似乎不太满意这种当下流行的煤气灯。 “但从它目前的表现来看，你可以暂时相信它，但必须做好两手准备。毕竟谁都不能读懂一名智慧生物的真实想法。”她挥手驱散开灯时泄露出来的部分硫醇味，这是煤气中的示踪气体，用来提醒人们煤气泄露，避免中毒事件。 “我明白了，多谢您的提醒。”埃纳西林点点头，将表格递还给她，“已经填好了。对了，您之前说的，这段时间有的忙了是什么意思呢？是指协会协会为难民区内的人安排住所吗？”他已经想了很长时间这个问题了，作为一条血统纯正的咸鱼，埃纳西林很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空闲下来，他已经快两天没碰过家里的人偶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沾到灰尘，头发有没有乱。 “不，安排住所是会长和后勤处的事情，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是什么事？”埃纳西林有些疑惑。 “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从训练营里出来的人们现在会怎么样？”喰墨转头，漂亮的蓝色眼眸被焰火照亮，里面是埃纳西林看不懂的悲哀。 “他们不是已经从训练营出来了吗？接下来的话，应该会安稳地生活吧？”埃纳西林不太明白她在悲哀什么，离开魔鬼的巢穴后当然要安稳地生活啊，不然还要怎么样呢？ “所以玛非亚那个s级说你天真。”喰墨微微垂下眼，“他说的没错，在协会长大的你真是既天真又成熟。” “的确，你从小就接触恶魔和灵能，看过的灵能类书籍数不胜数，即便是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也老练地像已经做过几百次那样。” “但你从来没有体验过人世间的生活。灵能，邪物，人偶，协会与亲人占据了你的生活，你从小就不喜欢去外面走走看看。你算算，从去灵能学校报道算起，你去学校的时间加起来有半个月吗？” 那还真没有，学校的东西全都是自己从小就学的，埃纳西林自认为在协会能学到更多灵能知识。 “所以，你不懂什么是人言可畏，不懂什么是冷眼旁观。” “可是……”埃纳西林想说些什么，但是被打断了。 “与人相处也是重要的知识，重要程度并不亚于灵能知识。作为灵能使，作为一个人，你得去看一看这世间的万物。” “瑞纳吉家族所信仰的神明都要行走于世间，你有什么理由不去看看呢？你不去看，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怎么知道人们在过什么生活？就像这一次，你看到了训练营，才会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像你眼中那样美好。那些阴暗也不止是像小说所描写的那样空洞，阴暗真实存在，受害者是真正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情感的人。” 在埃纳西林的记忆中，喰墨很少说那么长，情绪语气起伏那么大的话。 他点点头，眼神有些许迷茫，他在想梦境中那些生物，先生说了，他们是因为巨大的痛苦才会变成那副模样。他确实该出去看看，没人该接受痛苦的生活，但他也不可能帮到所有人，他只能去了解，去倾听，然后尽力而为。 “对了，有空的话记得将你那只火鸡召唤出来，既然它有智慧，那就多让它出来透透气。” “好的。” …… “咕咕～”火鸡一出现就扑腾着翅膀欢快地叫了两声。 “嗯？有事？”埃纳西林犹豫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它的鸡头。 “咕咕，咕咕咕咕！” “好，我知道了，会告诉协会的。你要先回去吗？” “咕。” “……”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人一鸡无障碍交流的莱洛亚一脸迷惑。 “貌似，好像我才是真正构造出这只鸡的人吧？？”他抱着胸站在不远处看着埃纳西林和火鸡交流，看那样子似乎得到了什么重要情报。“所以他们是怎么做到无障碍沟通的？”他迷惑地思考着。 “莱洛亚？莱洛亚？”埃纳西林将火鸡化成的画牌放回口袋，转头喊了好友几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啪。 陷入沉思的莱洛亚被面前突然出现的响指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啊！吓我一跳。”他翻了个白眼，抱怨了一句。 “我叫了你好几声了，你都没点反应。”埃纳西林回了他一个白眼，“刚刚火鸡说，那天的恶魔随从不止一个，有一个跑得快，它的火没烧到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纳尔托的确有恶魔随从组织存在，而且从最近的表现来看，相当活跃。” “啧，那有点难办了。”莱洛亚摸了摸下巴，略显烦躁。 “所以要赶紧上报。”说完，埃纳西林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语气略显犹豫，“莱洛亚，你知道那些远离灵能远离邪物的普通人是怎么样的吗？” “啊？”莱洛亚愣了一下，有点不太明白话题怎么转移那么快。“嗯……怎么说呢，我觉得，按照目前这个趋势来看，没有什么人能远离灵能和邪物。邪物这种东西就像是各种事故和意外，普通人遇到它们的概率就像是坐公共电车出车祸一样。至于灵能，更没办法远离了，先不说万物皆由灵能组成这一点，单是那些数量比邮递员还多的灵能使就没法远离。” “嗯……不过严格来说，还是有一部分人接触不太到这些的。”莱洛亚想了想，补充起来。 “比如训练营的那些人，比如我从前待的那个孤儿院。这些地方要么是被人为封锁，要么是因为太过落后贫穷无法去接触外界。”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描述，毕竟很多时候，言语和文字是表达不出现实的。我只能告诉你，那些人过的生活是你无法去想象的，你如果想知道，你就该亲眼去看看。”莱洛亚摩挲着手上的戒指，语气低沉，那是与喰墨相似的，埃纳西林看不懂的悲哀。 “好了，我要去找艾格莱什了，恶魔随从的事我会告诉他的。”莱洛亚收拾好周围的低沉气氛，重新勾起一个灿烂的笑。 “那么，下班见。” “下班见。” 与莱洛亚道别后，埃纳西林回到了档案室。 喰墨小姐回她的隔间睡觉去了，此时整个档案室外部就只剩下他一人。 埃纳西林倒不会觉得无聊孤独，事实上，他十分享受自己独处的时间，这能让他稍微放松一些。 无所事事地调动着墙壁上控制煤气灯亮度的开关，他开始思考莱洛亚与喰墨的话。 亲眼看看……确实该亲眼去看看，就像这一次到难民区去，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训练营，谁能想到世界上居然会有人热衷于做那种丧心病狂，比恶魔更加令人作呕的事。 “嗯，你这盆生长在室内的花朵确实该出去见见阳光和风雨了。”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埃纳西林的脑海中，低沉慵懒带着神秘意味的声音对于已经听了三年的埃纳西林来说是那么熟悉。 “嘘。在脑海里用灵能回答就好了，我听得到。”先生的声音带上些许笑意，埃纳西林隐约感觉到，先生比之前强了一些。 “您可以具现到现实？” “也不算，毕竟我还没有彻底醒来。因为你现在可以构造出一半的梦境空间，所以我可以通过这个灵术和你用灵能沟通。” “这样吗？这会不会……”埃纳西林有些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毕竟自己对于先生的来历并不清楚。 “放心，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的。我只是在你这打发打发时间，如果你像我一样身体沉睡意识清醒，你也会忍不住找些人借宿打发打发时间的。”先生就像看出了埃纳西林的担忧，主动开口解释。 这样的吗？还有肉体沉睡意识清醒这种操作的吗？ 埃纳西林无话可说，站在原地正打算用灵力接着与先生沟通，一道有些淡漠的女声响起： “你在用灵力和谁沟通？” 喰墨抱胸半倚在埃纳西林身后的书架上，她刚刚感知到了一道十分熟悉的气息。 “呃……”埃纳西林不知道该怎么说，下意识想用灵能与先生沟通。 “？”喰墨歪着头看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小家伙这么勇，当着她的面还敢联系寄居身上的那个家伙。 “？”先生现在也挺迷惑的，自己这是寄居了个什么东西？这么有勇气的吗？ 为了避免在喰墨面前掉马甲，先生决定不去理会埃纳西林，毕竟自己沉睡前脑子一热，干了件不得了的大事，以至于到现在都不敢去接触她。 “呃……”埃纳西林没联系上先生，此时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先生的存在。 喰墨小姐从他刚开始学习的时候就经常指点他，无论是灵能知识还是做人的品格，这是他的老师，埃纳西林并不愿意骗她。 先生虽说是三年前才出现，但是期间不知保护了他多少次。在先生出现之前，他时常被疯狂恐怖的呓语所折磨，虽然不知道先生是什么身份，但是他知道，从开始到现在，先生不但没有伤害他还一直保护着他这就够了。于情于理，埃纳西林都不应该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将先生的存在告诉其他人。 “可以告诉她我的存在。”先生的声音一闪即逝。 “嗯？”喰墨眯起眼，她再次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喰墨小姐，我身上的确寄居着一位……呃强大的生灵。但是我并不知道那位的身份，我一般称呼其‘先生’。”埃纳西林并不知道先生属于什么生灵，毕竟他从来没看见过先生。 “先生……”喰墨低头思索，她那些老朋友里可没有喜欢这种称呼的，更没有谁是喜欢掩藏身形却不掩藏灵能波动的。唯一一位会这么做的已经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但是按祂的能耐和性格，沉睡期间放意识体出来寄居人玩也不是不可能。“算了，就这样吧。既然你不知道他是谁那就小心一些，记得别随便告诉其他人。” “嗯，我会的。”埃纳西林重重点头，喰墨小姐倒是不喜欢追究这些，别人就不一定了，要是被某些老家伙知道了，指不定拿自己去研究。 “啊对了，他没伤害过你吧？” “那倒是没有，反倒保护过我很多次。”埃纳西林如实回答。“但是先生给我一种十分……恶趣味的感觉。”埃纳西林并不担心自己说这种话被先生听到会有什么问题，这三年间他没少当着那位的面抱怨。 “恶趣味？”喰墨眯起眼睛，真是越听越像。“或许我从前认识吧，但我现在不记得了，毕竟我记性不太好了，有些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埃纳西林只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不像是对他说的。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反正大佬聊天他听着就好。 …… 第一卷 20.人间 ………… 纳尔托的四月已经开始暖和起来，即便穿上短袖的衣物也不会觉得寒冷。 早晨的风吹来，带着舒适的温度抚慰着人们最近有些恐慌烦躁的心灵，但也带来了从远处而来的，代表着一条生命逝去的血腥味。 纳尔托的街道依旧那么热闹，不时出现的血腥味改变不了人们为了生活而忙碌的习惯。 街边的早餐摊上，人们正在利用这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谈论着这些天的事情。 “嘿，杰森！去酒馆喝两杯吗？”穿着纳尔托休闲风格的短衣长裤的人拍了拍正在吃早餐的朋友。 “哎，喝什么啊。我那边又有人跳楼了，真是晦气啊。”那人摆了摆手，抱怨了一句。 “也不知道协会干什么接那些人出来，隔三差五的就死人，真是太晦气了。”穿着休闲的人在他对面坐下，跟着抱怨了起来。 “……”一旁穿着白色短袖衬衣黑色休闲长裤的埃纳西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手中的早餐吃完，擦干净嘴角后，将早餐钱付给老板便离开了。 其实这一个月来，类似的话他听了不少。人们从第一起训练营自杀事件开始，就不断地谈论着这些。 最初，他们震惊悲愤，不断地谴责玛非亚那不人道的行为；后来，他们开始关注那些训练营出来的人，纷纷表示自己的愤怒与对受害者的关心；再然后，频繁的自杀事件让他们开始恐慌，担忧起治安与自己的安全。 接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人们不断地抱怨那些受害者，不停地质问他们为什么自杀，有的人甚至开始谴责他们。 慢慢地，一些诸如“为什么会被带到训练营自己不清楚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穿得太少，玛非亚怎么可能将你扔到训练营？”“别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了好吗？你敢说你在里面过得不爽？”这样的话语开始流传开来。 受害者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人们谴责的对象，恶毒丑陋的话语层出不穷。而将他们带出来的协会更是不断遭到攻击，大门上的雕塑卡仑西那每天都在抱怨那些扔到它身上的鸡蛋和菜叶。 这一听起来就十分荒唐的发展却真实发生了。 埃纳西林这一个月都在街道上行走，观察着行人的神色，旁听着人们的闲聊。 最初，人们的反应确实像他想的那样，震惊而悲愤；但是后来，人们的不耐烦与对受害者的谴责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反过来去谴责受害者，认为一切是受害者的过错；再后来，他开始失望，人们不断谴责受害者，不断说着伤人恶毒的话，他们抱怨着受害者的心灵太过脆弱，抱怨他们自杀也不找个好地方，只会为他人带来晦气…… 这些话语是埃纳西林所没想到的，他现在明白了，喰墨与奇柯说的没有错，他确实太天真了，他从没想过，人原来可以说出那么恶毒丑陋的话语。 他想起当时给他指路的灰发少年，想起少年说过的“那些孩子不能和我一样，在这种地方呆到绝望麻木。” 但是，离开那里就会拥有希望吗？一个月前，埃纳西林会肯定地说“会”。 但是现在，他不能确定。或许那些回到了家里的孩子可能拥有希望，那些不被家人所接受的，就不好说了。 不用说太远的，前天下午埃纳西林下班回到家的时候，他的母亲娜蒂丝就告诉他，隔壁刚搬进去的那名少女在家里用协会送去的餐刀割腕试图自杀，幸亏前段时间这条街道发生过恶魔袭击事件，娜蒂丝在闻到血腥味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立刻联系了附近的灵能使。目前，那名少女已经被送到协会专门设立的疗养院，每天都有心理医生与其聊天。 埃纳西林走在街道上，空气中有喧嚣的味道，追随着它去寻找根源，是前面围在一栋五层高楼周围的人群，看起来十分热闹。 只不过，这种热闹却夹带着快要化为实质的恶意。 “小心。”埃纳西林扶住因为人群过于密集而撞到自己腿上的小孩子。 他跟随着人群抬头，楼顶是一名面容俊美如天使，气质忧郁如诗人，穿着一身白色宽大长袍的男子。他看起来顶多二十岁，脸上是埃纳西林绝对无法忘记的，训练营里的人那独有的麻木绝望。 埃纳西林瞳孔微缩，他似乎看见了当时那名带着笑对自己太阳穴开枪的少年。 “我说，你要跳就赶紧跳啊！别浪费时间了好吗？” “就是，早跳完早点联系协会清理街道，被人当猴看就那么开心吗？” “嗤，看他那样子，估计也是训练营里出来的。还是赶紧跳吧，别浪费时间。诶，我打赌他肯定不敢跳，不然怎么在那犹豫那么久。” “诶，我也觉得，他肯定不敢跳，要不我们劝劝他？诶小伙子，你觉得呢？” 身边几个人的嬉笑声传入了埃纳西林耳中，其中一人还拍了拍他的肩头，笑嘻嘻地询问他的看法。 埃纳西林没有回答。 他身边那个人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只看见埃纳西林匆匆靠近楼房，助跑几步后攀上楼房外围的管道，握住上方的管道用力一拉，脚尖用力一蹬，反复几次后，以极快的速度上到了楼顶。 “诶？他不会想去劝他吧？这是把脑子都换成脸了吧？”那人愣了一下，指着埃纳西林和身边的人沟通起来。 “谁知道呢？你管他那么多啊。” …… “先生！请等一下！”埃纳西林用上训练时绝对做不到的速度一口气攀登上五楼，气还没喘匀就大声地喊了一声。 “！”站在顶楼边缘，气质如诗人的男子猛地回头，明显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徒手从外墙爬上来。 “抱歉，吓到您了。只是，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埃纳西林总算将呼吸平息下来了，“一个人如果死了，那就真的不存在了，请您下来，我们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埃纳西林其实不太懂得怎么劝阻一个想要寻死的人，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问句试探对方。 然后，埃纳西林看见他露出了一个如阳光般温暖，蕴含的意义却深邃如海洋的笑容。 他听见了那带着吟游诗人特有腔调的声音：“你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还会用先生来称呼我的人。”他的话语很平淡轻柔，却给人一种他在吟诵诗句的感觉。 “很感谢你特意上来劝阻我。不过……”他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无法去承受这个世界的恶意了。”他的声音如同一片羽毛落下，柔和干净。 “我在十五六岁，对，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是个吟游诗人。我花了两年时间走了很多地方，吟诵了很多诗篇。” “很多人喜欢我的声音，喜欢我的容貌，喜欢我吟诵的诗句。他们最喜欢称呼我为……”他停顿了一下，随后像是终于想起来一样，缓缓吐出一个单词，“天使。” 这个单词打在了埃纳西林心上。确实，眼前这位穿着白色长袍的诗人先生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天使。 “这个称呼，很好笑吧？”他低头看了看下面哄笑的人群，低声笑了几下。“但那个时候我就是觉得我可以靠吟诵诗歌给人们带来温暖和勇气。所以，我去了难民区，去了训练营。然后我就被挑断了脚筋，变成现在这个肮脏不堪的样子。” “不得不说，协会的治愈术真的很神奇，连这么多年的伤痛都可以治愈。原本我以为，我只能在那个地狱一辈子过那种生活了，但协会把我带了出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脚，那原本有一道十分狰狞的伤口。“我很感谢你特地上来劝阻我。但你知道，我是个诗人，诗人总是喜欢做一些充满诗意的事情。” 埃纳西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想去打断这位诗人先生的话。 “所以，我站在了这里。我想在最后看一看，人们的恶意到底可以多过分。” “然后事实证明，这种恶意，是人承受不了的。”他抬头对着埃纳西林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看了下方还在起哄的人群一眼：“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他们的话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就像你往大海里倒入一杯水一样，没有区别。” “真正让我绝望的，是他们这样浓厚的恶意，竟然只是大海里的一杯水。这样如炼狱的人间，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再次谢谢你特意来劝我，还在这听我说那么多。”他露出一个十分温柔干净，就像真正天使一样的笑容。 这个时候，埃纳西林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便冲上去试图拉住他。 “不见。”宽大的白色长袍在半空划出了优美的弧度，如同天使的双翼。 已经晚了，埃纳西林只感觉到他的指尖擦过自己的手指，就像是细腻的沙子一样从指缝流走。 他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就像一片单薄干净的羽毛，坠落到地上后染上了一片血红。 埃纳西林看见，一片羽毛坠落在血色的花海之中，周围是黑色的，化为实质的恶意。 “……没想到他真的跳了啊。” “我还以为他不敢呢……” “你们还在感叹什么啊？赶紧联系协会过来清理！真是晦气，又死了一个。”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埃纳西林的耳中，构造了一个名为“飘落”的灵术，他降落到了已经破碎的诗人先生身边。 埃纳西林没能阻止他，所以他只能来送这位先生最后一程。 “诶诶，你要干什么！已经联系协会了，你还来凑什么热闹？”是最开始拍他肩膀的人，同时，他也是最开始起哄的那批人。 “麻烦让一下。”埃纳西林用灵能构造术将周围属于这位诗人先生的所有都收集起来，用灵能重新连接起来，然后构造出一个袋子，将诗人先生的遗体仔细装好。 “诶你这人，我都说了协会……” “我是协会b级灵能使暹罗，有权处理我看见的，能力范围内的事件。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埃纳西林将存放着诗人先生遗体的袋子打横抱起，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他的眼神冷漠而锐利。 “呃……”那人被看得忍不住后退几步，b级灵能使已经属于可执行高危任务的范畴，普通人是很难接触到他们的。 埃纳西林不再去理会周围的人，抬腿向公共陵园走去。 砰！ 不远处，又一声肉体坠落到地的声音响起。 埃纳西林停住脚步，片刻后，重新抬腿向陵园走去，背影显得单薄而无力。 …… “请收好。请问墓碑上要刻什么字？”为了避免人死后滋生邪物，也为了有限的土地资源，协会提倡使用火葬，入葬费用由协会负责，只需要花钱买下一个骨灰盒，就可以在公共陵园拥有一个位置。 “嗯……”埃纳西林接过花纹精细的骨灰盒，这是诗人先生理应得到的体面。“就刻，‘这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吧。” “呃……好的。”作为公共陵园的工作人员，他虽然疑惑却没有多问什么，毕竟这不符合礼仪，更何况眼前的先生买下的是最贵的骨灰盒。 …… 片刻后，埃纳西林站在新刻好的墓碑前，他放下一束刚买的鲜花，轻声道： “您是一名伟大的诗人，愿从此以后，世间美好皆您。” 他弯腰鞠了一躬，转身向陵园外走去，面色阴沉。 诗人先生用生命告诉他，现在这个人间，是一个真正存在的炼狱。所有带着恶意的人都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 第一卷 21.铭诺 窗外的夜色如同被碰倒的墨水瓶，深沉的黑为一切笼上一层寂静。 银白色的月光从两片窗帘间钻进来，为房间镀上一层银色光辉。 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埃纳西林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旁坐着的是精致的关节人偶洛里亚。 埃纳西林半闭着眼，躲在月光无法照射的角落里陷入回忆。 有的时候，人喜欢反反复复地去回想那些难以接受的事情，反复将同一条伤口揭开，反复地感受心上那彻骨的疼痛。 因为当一个人悲痛却没有哭泣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他还不够悲痛，也可能是因为他太过于悲痛。 这个时候反复揭开伤口反复感受疼痛或许能痛快地哭出来。 但埃纳西林不一样，他没有想要流泪的欲望。 因为他反反复复地回忆着，但比起悲痛，他更感觉到愤怒。 愤怒玛非亚非人的行为，愤怒这种丧失人伦的行为居然有那么大的市场，愤怒人间那极致的恶意。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喰墨告诉他，玛非亚那不人道的行为，其实是在为恶魔随从收集绝望。这是审问了被火鸡带回来的恶魔随从得到的情报。 埃纳西林愤怒悲哀之余又很是不解，那些恶魔随从明明也是人类，但却偏偏要做那么多残害同胞的事，这就是他们所谓的信仰吗？ 埃纳西林不能理解。 他又想起来开枪自杀的少年和跳楼自杀的诗人先生。 “我明明……碰到了他的手。”他将头埋进膝盖之间，他恨自己速度不够快，恨自己没有再快一点反应过来，那是一条生命啊，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没了。 他只是温柔地笑了一下，只用了向后倒去这么一个简单的，轻描淡写的动作，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与他擦过。最痛苦的不是来不及触碰到他，而是明明已经触碰到了却没能抓住他。 还有当时开枪的少年，埃纳西林常常会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将手枪递给他，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死去了？ 对于埃纳西林来说，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就那么逝去，是一件过于残忍的事。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不曾伤害他人，他们甚至在不断温暖他人，他们绝不应该受到这样的伤害，感受这样的痛苦。但偏偏，他们就是被伤害了。 这是他们的错吗？绝不！ 错的是那些人渣，那些混蛋；是那些将前者罪行强加到受害者身上的人；是这个没有完善制度，人心险恶的世界；是那些丧失人性的恶魔随从！ 没有一个受害者生来就该成为受害者。 想要从根源解决问题，就必须解决掉对这些的需求。比如说，那些需要绝望的恶魔随从。 咔。 轻微的关节扭动声响起，埃纳西林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与旁边精致的人偶对上眼神。 埃纳西林愣了一下，随后似是自言自语一样： “看来，连接关节的皮筋拉太紧了。” 随后抬起手摸了摸洛里亚柔顺的银发，“洛里亚先生，晚安。” …… 梦境空间内，一切依旧那么扭曲无序。不同的是，今天的空间内多了一个古朴宽大，花纹精细却显得杂乱无序的银白王座。 宽大的王座上，一名有着一头深黑色及肩发，外表为男性的人影随意地坐在上面，一手抵在扶手处支撑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拿着一颗鸡蛋大小，十分通透的彩色晶体。他正借着梦境空间虚幻的光打量那颗晶体。他穿着一件黑底金纹的拖地长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繁复杂乱的花纹都由一个个极小的，晦涩的符文组成；裸露在外，白皙的手腕与脖颈上戴着黑底金纹的复杂饰品；脸上有一个挡住了上半张脸的金色面具，裸露出来的面部线条鲜明硬朗，单是裸露出来的嘴唇就能让人明白面具下的那张脸会多么夺人心魄。 “嗯？来了？”他漫不经心地换了个姿势，慵懒地看着进来时精神萎靡，因为看到空间里多了一个人后受到惊吓后像暹罗猫一般向后一跃，撞倒一只梦境生物导致后续大片梦境生物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下的埃纳西林，嘴角勾起带着恶劣趣味的弧度。 “呃，抱歉抱歉。”埃纳西林连忙转身对着倒下的一大片梦境生物道歉，扶起近处的梦境生物，然后就听见他们一边移动，口中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着一大串听不懂的语言。 “埃纳西林受到了惊吓，极其浮夸地向后一跃，撞倒了一大片梦境居民，但是他立刻就道了歉。于是，梦境居民们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神秘磁性，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嗓音响起，王座上庄严端庄，着装奢华极具距离感的男性极其无聊地充当起旁白。 “……先生？”埃纳西林有些无奈，感觉用了三年时间在自己心里建立的先生的形象彻底崩塌。 “嗯。”先生又恢复了最初那慵懒随意的模样，“虽然你当时只构造出了一半的梦境空间，但效果还不错。”至少他现在可以让意识具现到这个空间里了。 “这个空间构造灵术……”埃纳西林看了一眼四周扭曲无序的环境，“虽然很强大但也太过于诡异了吧。”他如是说到。 当时链接到奇柯的精神体时，他真的被对方的状态吓到了。 那是看了会让人精神衰弱失常的存在，恐怖扭曲到无法用言语去描述。 “我记得有一个说法。”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埃纳西林：“人的梦境是心灵的投影。” “呃……”所以，梦境空间之所以那么扭曲无序是因为自己的心理太过扭曲？？ 别吧？ 别这样吧？ 埃纳西林嘴角微抽，转头去看那破碎的天空混乱的大地，反正，他正常得很。 “不过，这个说法也不一定对。”先生瘫了摊手，“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拿出证据证明这一点。” 哦豁，所以他没疯，也没有心理扭曲对吗？ “行了行了，没事就去了解一下梦境空间吧。”先生挥挥手，又补充一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转身刚想离开的埃纳西林忽然想起了什么，斟酌着开口，“呃……先生，其实我一直想问，您为何会这么一直不求回报地教导我？” 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毕竟，像先生这样强大神秘，几乎无所不知的存在会选择寄居在自己梦境中这种事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嗯——事实上，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求回报地在教导你呢？”先生单手支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开口，“我需要的，是你不那么在意的东西，而教导你只是一种回馈。” “因为你不需要的东西对我来说却很有价值，所以你才产生一种我不求回报地教导你这种错觉。” “至于我的目的，其实你用太担心。如果你和我一样，肉体沉睡了不知多少年，意识体却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其实只要有人陪你聊一聊；只要还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只要还能借着别人的眼睛再去看一看重要的人，那就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勾起一个带着特殊意味的弧度。 埃纳西林眨了眨眼，他选择相信先生的话。如果先生有什么恶意，那绝对不会那么耐心地等上三年——要知道，先生从来不会让他去收集什么情报也从不会催他进入协会的核心层。 “那么，我认为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可以请问您的名字吗？”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埃纳西林就是和对方认识了三年多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这让他忍不住怀疑，先生的名字会不会是什么不能说的禁忌。 “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在外面就不要随意念出来了，会招来几个小侍卫的。”他在“小”这个单词上加重了读音，“我的名字是一位重要的人起的，那个人叫我——铭诺。” 铭诺？埃纳西林不太明白，只感觉像是拼凑起来的单词，与习惯用的发音并不一样。 “是不是很奇怪？”先生……不，铭诺先生难得勾起一个温和且怀念的弧度，“听说是东方的语言，有着很重要的寓意。”埃纳西林从他的话中品出了怀念和无奈。 既然可以借着我的眼睛看到重要的人，那为什么不去找那个人呢？ 埃纳西林没有问出口，毕竟他和铭诺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而且，这么失礼地询问这种隐私不是一位绅士该做的。 “好了，你该去练习你的构造术了，有不懂的可以问我。嗯，不必担心也不用客气，毕竟你强大了，我才可以用实体亲眼去看看重要的人。” ………… 瑞纳吉家族的住宅内，蜡烛暖红色的光照亮了一间面积不小的房间，就连摇椅上面容甜美可爱的小姐也被镀上了一层暖光。 “铭诺？”琳的手里捧着一本古朴的书籍，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发音奇怪的单词——书籍上特意标注了，不可直呼其名。 “真是奇怪的发音啊。”琳感叹了一句，这个单词的发音更像是东方古国的语言。 她打了个呵欠，将摊开的书本放下，钻进了舒适的被窝之中。 桌子上，古朴的书籍被不知哪来的风吹得翻了一页，上面优雅漂亮的文字记载着一段显眼的话： “如果用东方古国的语言表达这两个字，那么可能会有一个寓意。” “铭记诺言。” ………… 第一卷 22.钓鱼 四月二十八日，清晨。 虽然已经是四月底，但今天的雾极大。从窗户看出去，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极低的能见度，让人不禁有一种被关在孤岛的感觉。平时那些楼房，街道，行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只能模糊听见声音却怎么也看不到影，让人产生了一种被全世界隔离在外的感觉。 埃纳西林今天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或者说，他这大半个四月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对着训练营里对着自己太阳穴开枪的少年和一身白衣如同羽毛坠落进血色花海的诗人先生。 即便他们是笑着离去，但他还是觉得很不甘心。他们本该是天之骄子，本该拥有美好的生活，却被恶魔随从们毁了。 他梦见了人们麻木绝望的面容，梦见了孩子那痛苦绝望的哭声。每到夜晚，就会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最不忍看见的东西挖出来，一一摆放在他面前，强硬地要他看着这世界的阴暗与丑陋。 这样的日子让埃纳西林每晚都在失眠，就算睡了也会不断地梦魇，即便是依靠铭诺先生的帮助也很难一觉睡到天亮。 极度匮乏的睡眠与每晚都会出现的噩梦让埃纳西林看上去比之前要苍白病弱得多，让人忍不住想把他和那些易碎的瓷娃娃划上等号。 他起身换上纯黑的连帽五分袖卫衣与纯黑色长裤——这算是他对逝者的一种祭奠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们，他们就还算活着。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利用一点小技巧让自己行走在木制楼梯上的动静降到最小以避免吵醒父母。 直到他下到楼下才发现，自己的母亲娜蒂丝已经早早地起来，开始在厨房亲手亲脚地忙碌起来；而他的父亲弥尔顿正在客厅为他制作加了些滋补草药的茶水——这段时间埃纳西林看上去苍白而病弱的脸色让他们十分担心。 虽说他们并不清楚协会前段时间那场行动的具体情况，但明明是轮班制的行动，埃纳西林却忙得两天没回家，不难猜到他在那场行动中的重要性。 “小亚伦，你必须要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你看你的脸色都白成什么样了？”娜蒂丝这段时间少见地拿出来母亲的威严，每天的早餐与晚餐都会加入一些滋补的药材然后要求埃纳西林全部吃完。 “大概是最近经常梦见恶魔吧。”埃纳西林无奈地笑笑，隐瞒了自己真正梦到的东西。 “要好好放松一段时间啊，一直做噩梦对身体可不好。”弥尔顿将茶壶里的茶水倒进茶杯之中，递给站在原地打了个呵欠的埃纳西林。 “我明白的，父亲。”埃纳西林接过茶杯，将里面带着药材特有的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 将母亲精心准备的早餐吃完，埃纳西林在椅子上摊了一会，准备出门去上班。 由于他那肉眼可见的憔悴，他这段时间的任务极其轻松，每天只要到协会签个到，然后到街上去多走走就行了。 虽然协会的本意是让他去放松一些心情的，但是埃纳西林就是会忍不住往港口和各种小巷走去，这些地方永远都会有藏不住的压抑，比如那些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廉价苦力和站街女郎。 他始终觉得，自己不该去逃避这个世界的阴暗，即使那些人与事会一直让他做噩梦，会让他觉得不适，他也不该去逃避，他应该去找出那些为了收集绝望将人们活活逼入绝境的恶魔随从。 真正恐怖丑陋的从来都不是恶魔本身，而是那些将它们召唤出来的恶魔随从。 ………… 埃纳西林站在档案室内的盥洗室镜子前，戴上卫衣自带的帽子，纯黑的布料将他衬托地更加苍白阴郁，没有一点从前温和的影子。 “像恶魔随从里法系职业。”喰墨小姐第一次看到他这一身黑的装扮时十分嫌弃。 但是没办法，钓鱼嘛，总得有些鱼饵和耐心。 埃纳西林拿出“画皮”贴在自己身上，略微调整了五官的轮廓，使自己看起来更加阴郁苍白之余又显得更具攻击性——唯一可惜的就是，目前的“画皮”还不能大幅度地调整一个人的五官，无法让埃纳西林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随后，他略微调整着每一个表情的幅度，争取让每一个表情都带上一点病态与阴郁。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他站在镜子前切换了几个表情，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名真正的，病态又阴郁的恶魔随从。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咧开嘴角，勾起一个看上去本该温柔灿烂，但现在看着却阴郁病态的笑容。 叩叩叩。 埃纳西林听见有人敲了敲盥洗室的门。 然后一个淡漠的女声传进了他耳中： “你在做什么？请允许我提醒你，你已经进去快一个半小时了。” 是喰墨小姐，她略微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了一句： “假如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你该去找一下医疗组。”而不是占着盥洗室不让别人去解决生理问题。 “……”埃纳西林明显听出了喰墨小姐没有说出口的话，他感觉自己形象可能要不保了。于是他忘记此时自己还顶着一张阴郁苍白的脸，连忙将门打开。 “……” 喰墨在看到这么一张陌生的，惨白阴郁地就像之前看过的，东方古画册里描绘的枉死鬼一样的脸时下意识就后退半步，同时，在她抬起手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构造好了一个灵术！ 哗！ 一个冰冷巨大的水球略微扭曲着出现，然后毫无预兆地砸在埃纳西林的头上，直接将他浇了个透底。 “？” 埃纳西林木然地抹掉已经恢复原状的脸上的水，看着被巨大冲击打下来的画牌一脸迷茫。 “咳……抱歉。” 喰墨轻咳一声，还好她反应迅速，不然埃纳西林刚刚就不是被水球浇透而是被高速水刀在脑袋中间开一个洞了。 “不不，是我的错，我忘记我还在使用‘画皮’了。很抱歉吓到您。”埃纳西林一边将身上的水元素灵能抽离，让它们分散开来，一边向喰墨道歉，毕竟自己刚刚那个样子和人的形象并不符合。 “你这是想要做什么？”没事弄得自己和个鬼一样。喰墨没有说出心底的话，只是弯腰捡起掉在地上有点潮湿的“画皮”递给埃纳西林。她有些好奇埃纳西林又有什么奇特又出乎人意料的计划——要知道，他和莱洛亚小时候干过的那些奇特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恶作剧全都是他负责出主意做计划。至于莱洛亚，他只是个负责行动和背锅的。 “这个嘛——”埃纳西林原本想要故作神秘，但看到自己老师那略微上挑的眉毛以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还是决定老实交代：“我想试试能不能钓鱼。” “钓鱼？” “是的。那些恶魔随从既然敢来纳尔托，就证明他们打算到这里来发展下线，将一把刀抵在协会的软肋。”埃纳西林将那张“画皮”接过，重新贴在身上，“但既然他们能混进来，那就证明他们没有足够强的战力。” “这时候，如果有一个实力足够强，还对协会彻底失望的人出现，他们真的不会动心吗？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有一个十分重要，绝不能被别人发现的秘密掌握在他们手里。这样的鱼饵，他真们真的可以忍住诱惑不咬钩吗？”贴上画皮后的埃纳西林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可惜的是，这个所谓“温和”的笑容在他现在这个气质与肤色的衬托下显得十分诡异。 “不错的主意。只是，你这个笑容很容易让我想起那些恶魔随从。”我现在有一种很强烈的，想要打你的冲动。这是喰墨不打算说出口的，毕竟这崽子是从小在协会被大家看着的崽子，虽然现在看来好像有点被协会的人带歪了，但还是打不得。 “就是这样才能更好地融入他们嘛。”埃纳西林摊手，反正火鸡带回来的那个恶魔随从看上去就跟个鬼一样，和当时他那满脸鼻涕眼泪的样子比起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都能算赏心悦目的。 “那么，你可以开始去钓鱼了。我现在真的非常需要盥洗室。”喰墨委婉地示意他让开。 ………… 今天的雾很大，白茫茫的一大片，并不是很适合外出。 现在上纳尔托时间早上十点半，已经过了早晨街道最繁忙的时间段，由于大雾，街上显得十分冷清。 大部分人并不会在这种天气外出，一是因为街道冷清，这时候出来除了沾上一身潮湿外不会有任何收获；二是因为，在这种能见度低的环境下，恶魔出现的概率会大很多。 所以，这种时候会出来晃悠的除了恶魔随从和协会的人外只有那些不要命的野生灵能使。 埃纳西林微低着头从协会里走出来，连身周的空气都透露着阴郁。 他似乎没有发现，不远处已经注视着他有一段时间的几双眼睛。 ………… 第一卷 23.上钩 不远处，有几双已经注意了埃纳西林一段时间的眼睛。他们注意到这名面容英俊但脸色永远苍白气质永远阴郁的灵能使有一段时间了。 他身上有恶魔随从熟悉的味道，死人的味道。 协会的灵能使可不会随便杀人。 “他的手上绝对有三条以上的人命。” 他们的头目在看见他之后十分笃定地道。 “必须将他拉入组织。” “他绝对适合我们的组织，不能让灵能使协会毁了他。” “这是神谕。” 那个时候，他们的头目跪伏在一座不大的，银白色雕像前虔诚而庄重地下达了指令。 那银白色的雕像是用他们主所赐予的一块名为镍的金属制成，已经过了几百年，却一点被锈蚀的痕迹都没有。于他们而言，这就是神迹，比所谓的灵能和真神都要靠谱的神迹。 观察埃纳西林的恶魔随从常常能看见他不耐烦地驱散身边聚集起来的灵能。 他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拥有足够帮助组织渡过萌芽期的实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再说了，就算他的实力不够强，那也没有关系。单凭那张脸就可以吸引不少无知的小女孩加入组织，只要组织的人够多，那在纳尔托立足就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总是频繁地出入协会，这让他们很不安。 但是后来，看见他每次从协会出来时，那比平时还要阴郁的气息和那压抑着疯狂病态的脸色，他们就会安心不少。 根据他身上那死人的气息，恶魔随从们不难猜到他的秘密——他杀了人，而且不止一个。 因为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被协会发现，所以每时每刻都在不安，都在做激烈的心理对抗。 如果这时候有一个组织愿意接纳他，同时又掌握着能让他身败名裂的秘密呢？ 容不得他做选择。 ………… “这位先生，请问我可否占用您一点时间，为您介绍一下我们由伟大的主所创建的组织？”从浓雾中走出一道穿着黑色带兜帽长袍的人影，他用的是一种温和而尊敬的语气。 看，鱼上钩了。 “谢谢，但是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埃纳西林可没有忘记自己现在要扮演的角色。既然已经设定好了需要扮演的角色，那就不应该让这个角色的性格崩坏。 “是吗？您真的不打算了解一下吗？”黑袍人对着埃纳西林露出了一个温和且亲切的微笑，“我可以肯定，我们的组织您绝对会喜欢。” “哦，是吗？”埃纳西林依旧是那副阴郁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一点兴趣。他有些不耐地抬腿要走，却被那人拦住。 “先生，您身上有死亡的气息。”他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如果我没有猜错，您手上有三条以上的人命，对吗？” 埃纳西林猛地抬头，他皱着眉，眼神凌厉危险。“恶魔随从？”他的嘴角不自觉勾起，看上去疯狂且危险。 他将右手伸进口袋，像是终于来了兴趣一样靠近黑袍人几步。 “我并没有恶意，先生。我只是认为……” 黑袍人的话没有说完，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继续啊，你认为什么？”埃纳西林的手上握着一把转轮手枪，枪口正好抵在黑袍人的额头。他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病态的笑容，就像是真正被揭开了不可告人秘密的疯子。 “说实在的，我并不相信你们。”埃纳西林扳动手枪的击锤，漫不经心地开口：“比起活人，我觉得死人更能保守秘密，不是吗？” 他的手指搭上扳机，脸上病态疯狂的笑容愈发灿烂。 “这位先生！请等一等！” 浓雾中又走出来两名身着黑袍的人，一名面容冷峻，看得出是恶魔随从的高层；另一名面上只有温和的笑意，看不出他的情绪，但从他行走时比另外一人要靠前半个身位这一点可以猜到这位大概就是恶魔随从在纳尔托的头目了。 “这位先生，我认为我们还是能够谈谈的。”他的话语与他的面容一样温和有礼。 “首先，我需要申明一点，我们与协会绝对不一样，我们的组织并不会压抑成员的天性。我们鼓励成员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我们也不会去过问成员的私人生活，我们尊重成员的个人隐私。比如杀了几个人这种事，我们绝对不会干涉。” “哦？”埃纳西林挑了一下眉，一边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行了，不用说了。虽然我不是协会的灵能使，但是你们那点破事谁不知道？”他冷笑一声：“你们当然不会阻止成员杀人了，人绝望而死之后散溢成的灵能就是召唤恶魔最好的祭品不是吗？”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在野生灵能使之中不是。 “是的，您说的没错。不过您可能对我们有一些误解。”恶魔随从的头目并不恼怒，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眼中多了些狂热。 “难道您不觉得，这个世界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吗？” “协会宣扬着灵能便是构成世界的根基，灵能之下有着唯一真神，祂的从神们行走于世间，辅佐着祂管理这个世界。而灵能使协会，是由从神们建立起来，传达神的旨意的。” “可事实上，协会从来不告诉信徒们神的旨意，我们可以大胆地怀疑，协会根本没有得到过神谕！甚至于，他们所说的神一直都是虚构的！” 他抬起左手，露出手腕处的一个黑色印记。 “但我们不同！” “我们才是神真正的信徒，是神的使者。” “我们的神才是真正的神，祂会下达神谕，会帮助我们，眷顾我们，祂宠爱着祂的信徒。” “协会所谓的唯一真神不过是个伪神！唯有我们的主才是真正眷顾世间的伟大！” “我们会打破协会那邪恶的谎言！让主的荣光普照世间。” “如果您加入了我们，您就不必再去担心因为杀了人而无法接着生活下去，更不用担心恶魔法师的身份暴露。不必担心，这是每一位主的眷者都能感觉到的，在我们眼中，这不是秘密。” 不得不说，他是埃纳西林见过的最狂热的信徒。 “那么，你用什么解释恶魔的存在？恶魔这种生物一向是和神所对立的吧？”埃纳西林脸上依旧挂着冷笑。 “不不不。”恶魔随从的头目笑得愈发温和，“我说过了，所谓的唯一真神，是灵能使协会的谎言。” “所以，所谓恶魔与神对立也是他们的谎言。” “你口中的恶魔，其实是我主的眷族，我主的随从。” “人类是无法理解我主的。同样，人类也无法理解我主的随从。要想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到主的荣光之下，那些绝望的生灵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不可避免的牺牲？呵。”埃纳西林只是挑挑眉冷笑一声，恶魔随从的头目摸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加入组织的意愿。 “你不必为此生气。他们只是到主的神域内享受永乐。” 埃纳西林选择不表态，他只是用灵能链接上铭诺，他想听听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头的先生的意见。 “您怎么看？”埃纳西林表面漫不经心，意识内与铭诺交流的声音带上了戏谑。 “编的不错，听起来还挺真实的。”借着埃纳西林的感官已经围观了很久的铭诺由衷地夸赞了一句。 恶魔随从的头目发现埃纳西林已经保持那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表情很久了，不禁有些迷惑，这人半天了也不表态，不进你就赶紧走，进你就赶紧表态，他嘴都说干了也不见得他有点其他表情。 “先生？” “嗯？哦，这样吧，你让我先回去考虑考虑。等我考虑清楚我会想办法找你们的。” 埃纳西林像是刚清醒过来一样，用漫不经心但是有一点感兴趣的语气表示自己会考虑。 “这……”头目有些犹豫，“行吧。但是你想怎么和我们联系？”告诉他组织的地址是不可能的，在同一个地方等他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作为头目，他必须为组织成员的安全负责。 埃纳西林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那这样吧，你们应该监视我有段时间了吧？别否认，我可不认为你们会那么鲁莽地出现在我面前。” “当我考虑清楚了，我会在墙上刻一个标记，到时候你们定地点见面。” “可以。那么，先生，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希望下一次，你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 身着黑袍的头目弯腰行了一礼，随后带着两名下属转身离开。 在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雾中前，那名面容冷峻的恶魔随从回头，颇有深意地看了埃纳西林一眼，嘴唇似是不经意地动了一下。 “……” 埃纳西林目送他们离开，用灵能联系铭诺，确认周围没有人监视之后转身撕下贴在身上的画牌，以极快的速度将兜帽拉下，接着迅速将半长的银灰色发丝扎起，恢复原先那温和有礼，干净利落的模样。 ………… 第一卷 24.一个温暖的日子 五月三号，今天的天气意外的好，是这两个月来难得的一个大晴天。 天空蔚蓝，云层被风撕扯成像棉絮一样的一片又一片。 清晨，从为了扮演自己设定的阴郁角色而特意租下的房屋里走出的埃纳西林抬起头，看着蔚蓝底色配绵白花纹的天空，感觉压抑了近两个月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果然，最能治愈一个人的东西只有三种：美食，美景，金莱克。” 这间有着说好听点是复古说难听点叫阴森味道的房子位于市中心的广场边，外墙被半死不活的藤蔓缠绕着，门口有一小块空地，搬出一把椅子在门口坐下，可以看见广场上的行人和各种鸟类。 顶着一张虽然与原本相差不大，但明显更苍白更具攻击性的脸的埃纳西林此时心情愉悦，身上刻意营造的阴郁感降低了不少，看上去不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法系，反倒是像个趁着天气不错出来晒晒太阳的，苍白病弱的贵族小少爷。 “容我提醒你，你的扮演崩坏了。” 铭诺慵懒随意，磁性神秘的声音出现在埃纳西林脑海里——为了对付可能会发生的所以突发情况，埃纳西林在和铭诺协商后决定，除了在解决生理问题和隐私事件的时间段外，其余所有时间都要保持链接以避免意外发生。 “铭诺先生，就算是再阴郁的人也会有心情比较好的时候吧？大不了我让这种高兴再内敛一点嘛。”埃纳西林忍不住在脑海中翻了个白眼，时时刻刻戴着面具扮演另一个人未免太累了吧。 “嗯，你说的挺有道理。”铭诺的话有些敷衍，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监视的人，随意点就随意点吧。他正借着埃纳西林的感官看着蔚蓝与绵白交织的天空，感受着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暖意与不时拂过埃纳西林面颊的清凉。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悠闲地晒过太阳了，就算是当时肉体还没沉睡的时候也因为过于忙碌没什么时间这么悠闲地晒着太阳与朋友聊天。 “对了，你今天不去协会吗？”铭诺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不去签到真的没关系吗？” “昨天喰墨小姐说了，让我今天晚一些过去，就当这些天神经高度紧张放的假。”埃纳西林眯着眼睛摊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击座椅的扶手。 “再说了，我现在的身份是野生灵能使，还是对恶魔随从组织有加入意向那种，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以一直往协会跑呢？”他依旧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注视天空，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脑海里与先生的交流一直没停过。 “有道理，不过，你现在最表面的身份不是亲近协会，但是因为杀过人所以总是很不安很阴郁的野生灵能使吗？你真的不打算多进出一下协会？” 铭诺打了个呵欠，开始分析起来： “你想想，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思考转换工作的时候直接疏离原先的工作单位？” “也是。不过，今天要下午才过去，喰墨小姐昨天特意交代过的。”埃纳西林颇为赞同地附议，说起要晚点过去这件事，他其实也颇为疑惑。 “特意交代过？嗯……我明白了。”铭诺的语气若有所思，随后反应过来喰墨的用意，句末带上了丝丝笑意。 “？” 所以，铭诺先生又明白了什么？难道今天是什么不得了的日子？没有啊，一号刚过了劳动日，也没什么节日可以过了吧？ 埃纳西林迷惑，想了想，或许是会长又被几位阁下提了稀奇古怪的意见，迫于压力设立了什么节日吧，反正喰墨小姐她们没少干这种事。 反复思索后，埃纳西林决定不想那么多，眯着眼睛摊坐在椅子上接着晒太阳。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每一步计划怎么走也是很累人的。 事实证明，人一旦停止无时无刻的谋划，就会变得放松下来。就像现在的埃纳西林一样，慵懒地晒着太阳，半眯着眼睛大量过路的人和演奏着动听音乐的街边音乐家；吟诵美妙诗歌的吟游诗人；以及在埃纳西林正前方那位背着画袋的画家，那是名看上去清秀安静身着典雅长裙的女士。 画家走近他，指了指自己的画板和画笔，做了一个摆动画笔的动作，又指了指埃纳西林，意思是希望他可以做自己的模特——她无法开口说话。 作为同行，埃纳西林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向她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随性地将左腿搭在右腿上，摆了个比较舒服且适合久坐的姿势。 已经摆好了姿势，不慌不忙地架好画架，安置上已经钉上画布的画板，随后取出饱经风霜的颜料盒，开始在画布上起稿。 不同型号的画笔随着她的手在画布上移动，不时在她手上的调色盘上用油调和着颜色。 由整体到局部，由暗部到明部，一个个块面被颜料大致地区分开来。 随后，她换上小号的笔刷，将画布上的色块加强，细化。 手臂摆动，布上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这位女士只是寥寥几笔，就让堆叠的色块拥有了细腻的质感。 埃纳西林保持着静止的状态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以他为模特作画的女士，十分悠闲地在脑海内与铭诺聊天。 “先生，您说，这位女士将我画成了什么样子呢？”埃纳西林明显是在无聊地没话找话。 “动作熟练流畅，应该会很不错。”铭诺倒也没有不搭理他，反正对于一个肉体沉睡了不知道多久的意识体来说，有人陪他聊天是好事。 “您这么肯定？”大概是这样的气氛过于放松，埃纳西林的语气不自觉随意起来。 铭诺自然不会在意，他不是会计较这些小事的人，“嗯，以前有位擅长绘画的……”不知为何，他停顿了一下，“老朋友。” “既然您用了‘擅长’这个词，那位一定十分精通绘画。”而且肯定十分强大。 “嗯，她画画确实很厉害，而且不喜欢画现实中的事物。”铭诺没有否认，只是语气带上了淡淡的怀念。 “不喜欢画现实中的事物？” 这对埃纳西林来说有点新奇，这位难道是画抽象类的？ “她会画她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像人物，场景，动物，邪物，恶魔……总之她什么都画。不过一般会进行美化就是了。”埃纳西林听出了铭诺话语中那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猜测，那位女士和铭诺先生的关系大概不简单。 埃纳西林看着广场上飞舞的白鸽，心里有点痒。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还在当别人的模特，不着痕迹地放出了诱导性的灵术，惹得一群白鸽挥动着翅膀向他飞去。 这一幕落在了为他作画的女士眼中，她本就觉得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的面色苍白的少年就像是女性向画片里走出的贵族美少年。现在看到他被白鸽环绕的一幕，觉得他更像是壁画中走出来的天使。 圣洁，英俊，但因为过于苍白的脸色显得脆弱而疏离的天使。 一瞬间，这位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寂静与沉默中的女士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但又十分清晰的画面： 少年的背后生着洁白巨大的羽翼，身边的白鸽就如精灵一般环绕着他。 清秀安静的女士忽然想要做一个大胆的尝试，她想要尝试一下为真实的人添加上神话元素，自创一个当今没有的画派。 她的眼神变得认真而庄重，就像是她第一次使用油画颜料进行绘画的时候一样，有一种新奇的感觉。就如她喜欢油画那厚重细腻的质感一样，她对于现在使用的这种绘画风格极其喜爱。 她迅速地在画布上那基本完成的少年背后勾勒出脑海中羽翼的形状，添加上他周边环绕着的白鸽。 随后远离几步，看了看大致效果后，她思索片刻，随后就像是瞬间被点醒一样，在画布上的少年身上添了几笔温暖的光。 这样，才足够完整。 她想。 她站起身，点头示意埃纳西林已经画完。 她并没有等埃纳西林起身走过来，只是小心翼翼地搬动画架，将画布展现在埃纳西林面前： 画布上的背景就是这间位于广场边上，复古又阴森的房屋。但画面中的房屋与现实不同，它神秘而圣洁，外墙上攀爬着翠绿的藤蔓，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这间历史不短的房屋就像倒流回了它处于最完美状态的那个年代。 房屋前有一张简单朴素的椅子，一位背后生着巨大洁白双翼的少年坐在那上面。他英俊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圣洁无比，只是过于苍白的肤色让人觉得他脆弱易碎又疏离世间。 他身边环绕着一群白鸽，它们就像是调皮的精灵，簇拥在圣洁的天使身旁，让他多了几分生气。 铺满整个画面的暖色阳光更加冲淡了他身上的疏离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吟诵一首赞美天使的诗歌。 这种风格的画作是埃纳西林从未见过的，那是现实与神话结合的产物。这副画作既不是完全由想象构成，也不是一味地写生，它的创造者用高超的技法将它们结合在一起，画面真实细腻之余又夹杂着浓重的神话幻想气息。 唯一可惜的是，因为时间与场地的限制，这副作品暂时没办法做到很细腻。创造它的这位女士十分清楚这一点，她匆忙地从画袋中翻找出铅笔与纸张，在上面快速写下几行字： “这位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要将这副画带回去接着细化。完成后我想将其放入我即将举办的第一个画展中，它将是全场最精彩的一副！作为回报，我会给予您一定的费用，只是很抱歉，我目前为了举办画展已经身无分文了，希望您能给予我一些耐心，等待画展举办完成，到时候我将给予您应得的费用。” 她将纸张递给埃纳西林，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期待也有些惭愧。 埃纳西林飞速看完纸上秀气的字，正想开口，就看见对面的女士指了指她的耳朵，摆了摆手，然后指着纸笔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埃纳西林理解了她的意思，在纸上飞速写下几行单词： “我并不介意。您也没必要给予我报酬，能成为一位未来的伟大画家的模特是我的荣幸，这就是最好的报酬了。如果您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将它做成明信片的样式寄到灵能使协会。” 埃纳西林的字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每一个字母的末尾都会有一个小弯钩。 长相清秀文静，身着典雅长裙的女士仔细地看完纸上的几行句子后露出一个温柔好看，带着感谢的笑容。 她提起裙摆向埃纳西林行了一礼后便收拾好画具，匆忙道别。 ………… 第一卷 25.生日快乐 “铭诺先生，您以前那位友人也是这种绘画风格吗？”被那副圣洁与温暖并存的画作震撼到的埃纳西林用感叹的语气问。 “差不多，不过她的风格更加偏向想象。她虽然喜欢油画这类厚实的风格，但是实际使用上更偏爱水彩。”铭诺明显被那副画的风格勾起了回忆。 “真想亲眼看一看啊……啊！已经十二点半了，应该可以去协会了。”埃纳西林匆忙地将座椅搬回房屋内，换了一身不是很起眼但是细节处别有风味的纯黑装扮。这身装扮最大的好处就是它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穿法，十分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绕着小道出门，在人流与建筑的掩护下，埃纳西林快速解开手肘处连接两截袖子的绑带，将长袖的衣物变为五分袖，然后将绑带在袖子的中段一绕一拉，将解下的袖子变成一个特别的腰饰；随后将位于衣服下摆的两根看似用来装饰的带子一拉，然后扣上固定用的搭扣，整件衣服的就变成了前短后长的款式。 这么一看，原本款式普通的衣物就变成了极其特别的款式，与原本的样子截然不同，完全想象不到这是同一件衣服。 随手将贴在腰部左侧的“画皮”撕下，收进口袋，恢复原本的面容。 埃纳西林租下的这间房屋位于市中心的广场边缘，离同样在市中心的灵能使协会并不远，所以，埃纳西林并没有选择乘坐需要花费两个铜币的有轨电车。 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他更愿意在人群与小巷中更换自己的装扮从而甩开监视的恶魔随从。就算“画皮”只是在他原有长相的基础上略微调整了五官形状，增加了一些攻击性，但街道上人员那么密集，他们就算多长几双眼睛也不可能找到装扮气质都已经截然不同的埃纳西林。 不过现在，埃纳西林遇到的问题不是恶魔随从，而是协会大门上那座半男半女，嵌在大门上的雕像卡仑西那——它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无论埃纳西林怎么说，它就是死死地咬着协会大门的锁，绝不开门。 “不行不行，不管你说什么，卡仑西那说了，现在不可以进就是不可以进！” 卡仑西那咬着锁，说出的话含糊不清又坚定异常，连平时那奇怪的口癖都改掉了。 “？” 埃纳西林迷茫，这算什么？协会今天那么闲吗？都不让人上班了？还是说全协会都在背着他做什么大事？ “总之！喰墨阁下说了，没有她的通知绝对不能让埃纳西林进门！” “？？” 什么东西？？ 埃纳西林愈发迷惑了，就算是放假，他也可以进协会吧？ 对于从小在协会长大的埃纳西林来说，现在的情况就像是想回家却被门卫挡在门外，十分迷惑。 “卡仑西那，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将我挡在门外的理由。”埃纳西林嘴角极其细微地一勾，似笑非笑地看着它，试图和卡仑西那讲道理。 “卡伦西那现在不能说，喰墨阁下特意交代了，绝对不可以告诉埃纳西林。”卡仑西那此时很想做出“缩头”这个动作，奈何它只是个嵌在大门上的半身雕像，除了嘴和眼珠没什么部位可以动。 它转了转眼珠子，用自己那不怎么灵光的脑袋想了想，认为自己需要为自己脖子以下，基本没用的半个身子着想。 于是，它补充了一句： “就算埃纳西林和副会长先生提议再次缩小卡仑西那的体积也没有用！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它的声音一开始十分理直气壮，但越到后面越小声。它感觉自己好像提醒了这个恶趣味的魔鬼什么可怕的事。 “哦？真是个好主意啊，卡仑西那先生。”埃纳西林挑了一下眉，嘴角挂上温和的笑意。 “……”卡仑西那现在知道它提醒了面前这个魔鬼什么了，它选择闭嘴，趁现在多看一下自己脖子以下的部分。 “可以让他进来了，记得把协会的灯关掉。还有，等他进来后记得锁门。” 喰墨那淡漠无波动的声音传入卡仑西那耳中。对于它来说，此时的喰墨阁下就像位救世的神明，它都快感动哭了。 “可以了！可以了！”卡仑西那坚硬不可动弹的脸上十分奇特地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混杂着兴奋与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嗯？我可以进去了？”埃纳西林勾起一边嘴角，戏谑地看着它。 “是的是的！就是……那个……”能不能别对我脖子以下的半截身体下手？ 卡仑西那不太敢明说，谁知道会不会又提醒了他什么。 “放心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埃纳西林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抬起手愉悦地拍了拍卡仑西那头顶坚硬的卷发。 除非我遭了恶魔，不然我绝对不会再相信你的话！ 卡仑西那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默默说着狠话。随后在埃纳西林走进协会大门的那一刻，像是报复一样将门重重地关上！ “砰！” 重重的关门声响起，把埃纳西林吓得不轻。 “它好像很怕你？”铭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刚刚平复好心情的埃纳西林脑海中，又将他吓了一跳。 “啊……好像是的。”埃纳西林轻轻拍了两下胸口，将刚刚被吓到时哽在胸口的气顺下去后才接着道： “可能是因为我之前向副会长先生提议，将原本是全身塑像的卡仑西那变成半身像镶嵌到大门上吧？” “不过我也不是有意的，卡仑西那还是全身塑像时真的很占地方，晚上还特别喜欢吓人。”埃纳西林推了推右边镜框，语气有些无辜。 “……它是不是特别喜欢晚上吓你？” “您怎么知道？”埃纳西林有些诧异，但是他没有得到回答。 “……” 怎么知道的？从你的行为里猜到的。 埃纳西林没有得到回答，也就没有再问，毕竟铭诺先生经常聊着聊着就不开口了。 他缓步走在协会的大厅里，他忙着思考喰墨小姐这样安排的用意。 “啪。” 毫无预兆的，埃纳西林突然就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协会的总线路断了？”埃纳西林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这样寂静的，没有丝毫光线的黑暗让他想起了幼时被恶魔当长期口粮圈养的那段日子。 “协会的总线路都是卡仑西那在管……恶作剧？不可能，它没有这个胆子。” 埃纳西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断地用思考冲淡对黑暗的恐惧。“卡仑西那作为协会的门卫与管家绝不是那么分不清轻重的构造物，那么……”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啪！”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埃纳西林有一瞬间的失明，忽然响起的巨响让他警戒地抽出了画牌。 “生日快乐！惊喜吗！感动吗！”莱洛亚一如既往地活跃肆意。 “小亚伦，生日快乐！”娜蒂丝女士走上前给了自家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弥尔顿先生像对待朋友一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十六岁生日快乐。”喰墨小姐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只是眉眼微弯，唇角小幅度上扬。 “生日快乐呀！小亚伦～”娇小可爱的琳小姐脸上挂着甜美的笑意，被她照顾着长大的两位小朋友都长大了呢。 “成年快乐。”艾格莱什先生的语气依旧那么平淡，也依旧那么能抓重点。 “生日快乐！恭喜成年咯小家伙。”萨米先生抱胸半倚在墙壁上，对着埃纳西林眨了眨右眼。 “生日快乐哟。”尤丽丝小姐不愧是接线处的处长，声音依旧那么温柔悦耳。 “生日快乐！这群铁公鸡这次可是大出血了哦～”明明作为财政处长的您才是真正的铁公鸡啊吉娜小姐。 “生日快乐，祝贺你，又老一岁。”在协会有着“白发红瞳的九十多岁妙龄少女”之称的艾儿林娜小姐说话还是那么不饶人。 “生日快乐，最近辛苦了。”会长先生在没有被奇怪提议惹急的时候还是很有首领风范的。 “生日快乐。”嗯，副会长和利亚斯阁下真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啊。 …… 埃纳西林愣在了原地。 原来今天是他十六岁生日吗？ 原来今天是他成年的日子啊…… 最近事情太多，要思考的东西太多，他都给忘记了。 埃纳西林的眉眼慢慢弯了起来，嘴角露出了一个灿烂温暖的弧度。 “谢谢……” “好啦好啦，赶紧过来，别愣着了！”莱洛亚打断他，“有什么想要感谢的话都先别说，难道你不期待你的成年礼物吗？”他摊了摊手，“当然，如果你非要感谢的话，我建议你去写篇三千字的感谢信。” 埃纳西林觉得这段话有点耳熟，像是两年前莱洛亚成年时他说过的。 莱洛亚先生，您都十八了还那么幼稚吗？ 埃纳西林默默吐槽，脸上故意挂着的嫌弃掩不住他的笑意。 “诶诶，你什么表情啊？赶紧过来拆礼物了！”莱洛亚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催促他赶紧去拆礼物让他们这些围观的过过眼瘾。 “是啊，这次大家真的都大出血了哦。”琳在一旁轻笑。 过了生日，埃纳西林就要准备潜入恶魔随从的组织了，这是危险而重要的任务。作为看着他长大的前辈，他们当然不会吝啬自己的钱包。即使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很心疼，但还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家伙遭遇不幸。 果然，拥有这样的家人，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埃纳西林在众人的催促下拆着他的成年礼物，脸上挂着直达眼底的笑意。 …… 第一卷 26.这是迫害 此时坐在礼物堆里的埃纳西林有些麻木，倒不是拆礼物拆的，而是被协会前辈们的富有震惊到的。 面积不小的空间类灵能物品说送就送，虽然它们看起来像是首饰，但也不能真的按首饰一样，一送就是三件套吧？ 埃纳西林默默吐槽，扫了一眼礼物盒上标记的名字：莱洛亚·希尔。 很好，没有问题了。作为一位灵能物品制造师的好朋友，成年时收到莱洛亚亲手制作的，十分具有其个人特点的空间类物品三件套这并不稀奇。 三件套分别是戒指，项链，手环。款式类似的银色底座上面镶嵌着同一个类别的，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空间类宝石。整体为蓝银配色，是符合埃纳西林审美的极简风格，但细节处充满了符合莱洛亚审美的复杂花纹。 “快快！戴上看看适不适合！我可是思考了很久才想到这么百搭的款式的！”莱洛亚催促着他，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 “知道了知道了。你思考了那么久的作品怎么可能不适合我呢？你这是在质疑我们友谊的小船。”埃纳西林边说着，边将三件饰品贴身佩戴好后才去拆旁边的礼物。 放在莱洛亚礼物盒旁边的，是他监护人艾格莱什的礼物，拆开来看，极简的盒子里放着一对不长的短刀。 短刀为黑银配色，加上刀鞘和刀柄也就埃纳西林手掌那么长，纹路简洁凌厉却有着独特的味道。短刀并不厚重，甚至可以说是轻薄，十分适合藏在腰间或是长靴内应急。 将刀刃抽出，刀口锋利，附着在刀面上的灵纹使得轻薄的刀面不易折断且更加锋利，可以轻易切开敌人的咽喉。 埃纳西林对这对短刀十分喜爱，用手指触摸刀柄，触感有些像绒布，怎么摸都不会腻，这让他有些舍不得将短刀放下。 “行了行了，回家慢慢拆去。”艾儿林娜小姐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十几件礼物真要这么一一看过去，怕是要看到下一个星期去。 “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开始下一个环节了。”艾儿林娜拍了拍手，催促道。 “知道了，艾儿林娜小姐。”埃纳西林轻笑一声，开始将堆放一起的礼物盒收进莱洛亚给他的空间戒指内。这些礼物盒都不小，都很沉，只是有两个礼物盒大得似乎有些离谱。埃纳西林目前有一米八二，这两个箱子都有他半个人那么高了。更离谱的是，这两个箱子沉得连埃纳西林都差点拿不动。拿起来可以明显感觉到里面有很多件物品。 其实不能怪罪艾儿林娜急切，要知道，协会每天都是很忙碌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有人巡逻，每天大大小小的委托就跟做不完一样。为了埃纳西林的成年礼，在场的大家今早可是将工作紧赶慢赶才空出了这一个下午的时间，直到现在还有一批等级不低的灵能使在忙着维护治安。当然了，为了弥补他们，协会特意批下了假期和奖金给他们。 要知道，协会的成员关系可不仅仅是同事那么简单，他们还是可以并肩作战交付后背的同伴，可以互相依靠互相取暖的家人。 正因为这一层关系，每一名成员的生日和成年礼都是不能敷衍的，只是因为工作原因不能过于隆重罢了。 咔哒。 协会的大门被再次打开，一名穿着华丽拖地礼服如同小公主的七岁小女孩走了进来。她拥有一张可爱甜美，如同天使的面容；手中抱着一束对她来说有些大的，由不知名花朵组成的鲜花，童趣天真的配色看着像是小家伙亲手采来的。 她的神情有些许迷糊，或许是在看到埃纳西林后想起来了什么，她的脸上挂上了一个活泼可爱的笑容。 进来的小家伙是埃纳西林从难民区带回来的小蓝娜。 她在看见埃纳西林的瞬间，就不顾自己长长的裙摆和脚上踩着的中跟礼鞋，急匆匆地向埃纳西林跑去。 “小心一些。”埃纳西林看她跑来，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以免她摔倒。 抱着花束的小蓝娜好不容易在埃纳西林的帮助下站稳，她清脆地道： “哥哥生日快乐。”她将花束递给埃纳西林，然后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这个杀死了可怕魔鬼的哥哥。 “谢谢你，小蓝娜。”埃纳西林接过花束，轻柔地摸了摸小女孩柔顺的头发，惹得小女孩甜甜地笑了起来。 “唉，小蓝娜见到你就笑得那么甜，我这个姐姐可真是失败啊。”带着调笑意味的女声门口传来，是穿着当下最流行的休闲女装的妮娜小姐。 “您好，妮娜小姐。”埃纳西林抬起头，脸上挂着温和礼貌的笑容。 “生日快乐哦。以及，给你的一份小礼物。”妮娜小姐从包中取出一本崭新的，还没有拆封的书籍：《那位先生》。 这是妮娜小姐最近出版的新书，十分畅销。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大大小小各个书店排队等待购买，然而大大小小各个书店每天都在缺货。 埃纳西林还没有时间去看过这本书，据说，这是一个很短的，既治愈又致郁的故事。妮娜小姐并没有用很长的时间来写这个故事，但那种真实的绝望感就是让人们欲罢不能。《那位先生》也成了今年出版的最薄，最畅销的一本书。 “这是《那位先生》的签名收藏版，你可得好好看看哦。”妮娜小姐对他眨了眨眼，“对了，作为‘那位先生’的原型，记得告诉我不符合人物形象的地方哟。”妮娜小姐似乎比两个月前开朗了很多，有些像她所描述的，从前的小蓝娜。 “那我可就不留情了。当然了，我相信以妮娜小姐的能力，是绝不会给我挑刺的机会的。”埃纳西林轻笑几声，温声道。 和妮娜小姐寒暄了几句后，埃纳西林从饮料架子上拿了一杯雾蓝色，名为“迷雾”的无酒精饮料，这是赛丽娜小姐无聊的时候调制的，很好看，味道也不错。 他找了个座位坐下，悠闲地品尝起来。 “生日以及成年快乐。”铭诺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很抱歉，作为一个意识体，我无法给予你礼物。” “没关系，您的教导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这让我比一般人懂得更多。”埃纳西林倒是觉得没什么，铭诺先生平时给予的教导已经足够多了，知识是最贵的。 “不，意义是不同的。”铭诺先生的语气很认真，他对于这种事情似乎很重视。 “这样吧，我为你讲一讲这个世界的真实好了。不过这些东西可能和你知道的那些有出入甚至完全对立，但你要记住，世界的真实就是那么出乎意料。”铭诺极少地有些严肃，“我只会讲你在那个层次时该了解的东西。如果超出了这个范围，将会有可怕的灾难降临在你身上。” “我认为，这就是很好的礼物了。”认识世界的真实什么的，听着就很不得了，很酷炫。埃纳西林抿了一口“迷雾”，决定回去就好好听铭诺先生讲讲世界的真实。 至于现在嘛，当然要好好享受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成年礼啊。 埃纳西林再次抿了一口“迷雾”，细细地品着那奇特的水果风味。 嗯，主味是酸酸甜甜，蓝紫色的布鲁贝洛，其中混合了很多水果的味道，不太能品尝出来。整体喝起来有些朦朦胧胧的果香与一点花香，配上雾蓝色的外观，“迷雾”这个名字起得十分恰当。 “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可惜我只是个意识体，喝不到。”铭诺先生也有点想尝尝，奈何他与埃纳西林并不是所有感官都共享的，那太尴尬了。 “您可以打开味觉共享，我不介意的。”埃纳西林的语气十分诚恳，只是他不自觉勾起的嘴角出卖了他想恶作剧的心思。 “但是我介意。” 于是埃纳西林的计划直接泡汤。 不远处，端着杯水红色酒液站在窗边的喰墨似是察觉了什么，看向了埃纳西林的方向，眼底有怀疑也有不解。 “埃纳西林！过来切蛋糕了！”莱洛亚啪地一声将大门推开，隐约可以听到卡仑西那不满的唠叨声。 他身后跟着一个三层的巨大蛋糕——由于蛋糕的体积实在太大，后面被莱洛亚怂恿，艾格莱什威胁去推蛋糕的萨米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累得不行的萨米先生表示，反正不能他一个人惨，只要他不是最惨的，那问题就不大。 “……？”埃纳西林看着放到蛋糕车上比他还高三分之一，有两个半他宽的蛋糕，十分震惊。如果他刚刚没听错，莱洛亚是在叫自己过来切蛋糕的对吧？切……蛋糕？他们真的管这叫切蛋糕而不是迫害？ “噗……咳。”原谅赛丽亚吧，她真的忍不住。 埃纳西林有些迷惑，忽的听见了笑声。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强忍着笑意的脸。 就连向来淡漠的艾格莱什，副会长霍尔蒙德，喰墨小姐都忍不住抽了几下唇角。 他的父母更是抱着小蓝娜笑得腰都快弯了。 “大家的蛋糕都麻烦你了～今天的主角先生～”有着温柔悦耳声线，就像邻家姐姐一样的尤丽丝小姐对着埃纳西林微微一笑。 “……” 这是迫害，你们绝对在迫害！ “快点吧，我梯子都给你搬来了。”琳和艾儿林娜两位女士看热闹不嫌事大，将杂物间里很久没用的梯子搬了过来。 迫害。 你们这是迫害。 你们就是想要迫害我。 你们绝对谋划很久了。 ………… 第一卷 26.这是迫害 此时坐在礼物堆里的埃纳西林有些麻木，倒不是拆礼物拆的，而是被协会前辈们的富有震惊到的。 面积不小的空间类灵能物品说送就送，虽然它们看起来像是首饰，但也不能真的按首饰一样，一送就是三件套吧？ 埃纳西林默默吐槽，扫了一眼礼物盒上标记的名字：莱洛亚·希尔。 很好，没有问题了。作为一位灵能物品制造师的好朋友，成年时收到莱洛亚亲手制作的，十分具有其个人特点的空间类物品三件套这并不稀奇。 三件套分别是戒指，项链，手环。款式类似的银色底座上面镶嵌着同一个类别的，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空间类宝石。整体为蓝银配色，是符合埃纳西林审美的极简风格，但细节处充满了符合莱洛亚审美的复杂花纹。 “快快！戴上看看适不适合！我可是思考了很久才想到这么百搭的款式的！”莱洛亚催促着他，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 “知道了知道了。你思考了那么久的作品怎么可能不适合我呢？你这是在质疑我们友谊的小船。”埃纳西林边说着，边将三件饰品贴身佩戴好后才去拆旁边的礼物。 放在莱洛亚礼物盒旁边的，是他监护人艾格莱什的礼物，拆开来看，极简的盒子里放着一对不长的短刀。 短刀为黑银配色，加上刀鞘和刀柄也就埃纳西林手掌那么长，纹路简洁凌厉却有着独特的味道。短刀并不厚重，甚至可以说是轻薄，十分适合藏在腰间或是长靴内应急。 将刀刃抽出，刀口锋利，附着在刀面上的灵纹使得轻薄的刀面不易折断且更加锋利，可以轻易切开敌人的咽喉。 埃纳西林对这对短刀十分喜爱，用手指触摸刀柄，触感有些像绒布，怎么摸都不会腻，这让他有些舍不得将短刀放下。 “行了行了，回家慢慢拆去。”艾儿林娜小姐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十几件礼物真要这么一一看过去，怕是要看到下一个星期去。 “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开始下一个环节了。”艾儿林娜拍了拍手，催促道。 “知道了，艾儿林娜小姐。”埃纳西林轻笑一声，开始将堆放一起的礼物盒收进莱洛亚给他的空间戒指内。这些礼物盒都不小，都很沉，只是有两个礼物盒大得似乎有些离谱。埃纳西林目前有一米八二，这两个箱子都有他半个人那么高了。更离谱的是，这两个箱子沉得连埃纳西林都差点拿不动。拿起来可以明显感觉到里面有很多件物品。 其实不能怪罪艾儿林娜急切，要知道，协会每天都是很忙碌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有人巡逻，每天大大小小的委托就跟做不完一样。为了埃纳西林的成年礼，在场的大家今早可是将工作紧赶慢赶才空出了这一个下午的时间，直到现在还有一批等级不低的灵能使在忙着维护治安。当然了，为了弥补他们，协会特意批下了假期和奖金给他们。 要知道，协会的成员关系可不仅仅是同事那么简单，他们还是可以并肩作战交付后背的同伴，可以互相依靠互相取暖的家人。 正因为这一层关系，每一名成员的生日和成年礼都是不能敷衍的，只是因为工作原因不能过于隆重罢了。 咔哒。 协会的大门被再次打开，一名穿着华丽拖地礼服如同小公主的七岁小女孩走了进来。她拥有一张可爱甜美，如同天使的面容；手中抱着一束对她来说有些大的，由不知名花朵组成的鲜花，童趣天真的配色看着像是小家伙亲手采来的。 她的神情有些许迷糊，或许是在看到埃纳西林后想起来了什么，她的脸上挂上了一个活泼可爱的笑容。 进来的小家伙是埃纳西林从难民区带回来的小蓝娜。 她在看见埃纳西林的瞬间，就不顾自己长长的裙摆和脚上踩着的中跟礼鞋，急匆匆地向埃纳西林跑去。 “小心一些。”埃纳西林看她跑来，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以免她摔倒。 抱着花束的小蓝娜好不容易在埃纳西林的帮助下站稳，她清脆地道： “哥哥生日快乐。”她将花束递给埃纳西林，然后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这个杀死了可怕魔鬼的哥哥。 “谢谢你，小蓝娜。”埃纳西林接过花束，轻柔地摸了摸小女孩柔顺的头发，惹得小女孩甜甜地笑了起来。 “唉，小蓝娜见到你就笑得那么甜，我这个姐姐可真是失败啊。”带着调笑意味的女声门口传来，是穿着当下最流行的休闲女装的妮娜小姐。 “您好，妮娜小姐。”埃纳西林抬起头，脸上挂着温和礼貌的笑容。 “生日快乐哦。以及，给你的一份小礼物。”妮娜小姐从包中取出一本崭新的，还没有拆封的书籍：《那位先生》。 这是妮娜小姐最近出版的新书，十分畅销。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大大小小各个书店排队等待购买，然而大大小小各个书店每天都在缺货。 埃纳西林还没有时间去看过这本书，据说，这是一个很短的，既治愈又致郁的故事。妮娜小姐并没有用很长的时间来写这个故事，但那种真实的绝望感就是让人们欲罢不能。《那位先生》也成了今年出版的最薄，最畅销的一本书。 “这是《那位先生》的签名收藏版，你可得好好看看哦。”妮娜小姐对他眨了眨眼，“对了，作为‘那位先生’的原型，记得告诉我不符合人物形象的地方哟。”妮娜小姐似乎比两个月前开朗了很多，有些像她所描述的，从前的小蓝娜。 “那我可就不留情了。当然了，我相信以妮娜小姐的能力，是绝不会给我挑刺的机会的。”埃纳西林轻笑几声，温声道。 和妮娜小姐寒暄了几句后，埃纳西林从饮料架子上拿了一杯雾蓝色，名为“迷雾”的无酒精饮料，这是赛丽娜小姐无聊的时候调制的，很好看，味道也不错。 他找了个座位坐下，悠闲地品尝起来。 “生日以及成年快乐。”铭诺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很抱歉，作为一个意识体，我无法给予你礼物。” “没关系，您的教导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这让我比一般人懂得更多。”埃纳西林倒是觉得没什么，铭诺先生平时给予的教导已经足够多了，知识是最贵的。 “不，意义是不同的。”铭诺先生的语气很认真，他对于这种事情似乎很重视。 “这样吧，我为你讲一讲这个世界的真实好了。不过这些东西可能和你知道的那些有出入甚至完全对立，但你要记住，世界的真实就是那么出乎意料。”铭诺极少地有些严肃，“我只会讲你在那个层次时该了解的东西。如果超出了这个范围，将会有可怕的灾难降临在你身上。” “我认为，这就是很好的礼物了。”认识世界的真实什么的，听着就很不得了，很酷炫。埃纳西林抿了一口“迷雾”，决定回去就好好听铭诺先生讲讲世界的真实。 至于现在嘛，当然要好好享受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成年礼啊。 埃纳西林再次抿了一口“迷雾”，细细地品着那奇特的水果风味。 嗯，主味是酸酸甜甜，蓝紫色的布鲁贝洛，其中混合了很多水果的味道，不太能品尝出来。整体喝起来有些朦朦胧胧的果香与一点花香，配上雾蓝色的外观，“迷雾”这个名字起得十分恰当。 “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可惜我只是个意识体，喝不到。”铭诺先生也有点想尝尝，奈何他与埃纳西林并不是所有感官都共享的，那太尴尬了。 “您可以打开味觉共享，我不介意的。”埃纳西林的语气十分诚恳，只是他不自觉勾起的嘴角出卖了他想恶作剧的心思。 “但是我介意。” 于是埃纳西林的计划直接泡汤。 不远处，端着杯水红色酒液站在窗边的喰墨似是察觉了什么，看向了埃纳西林的方向，眼底有怀疑也有不解。 “埃纳西林！过来切蛋糕了！”莱洛亚啪地一声将大门推开，隐约可以听到卡仑西那不满的唠叨声。 他身后跟着一个三层的巨大蛋糕——由于蛋糕的体积实在太大，后面被莱洛亚怂恿，艾格莱什威胁去推蛋糕的萨米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累得不行的萨米先生表示，反正不能他一个人惨，只要他不是最惨的，那问题就不大。 “……？”埃纳西林看着放到蛋糕车上比他还高三分之一，有两个半他宽的蛋糕，十分震惊。如果他刚刚没听错，莱洛亚是在叫自己过来切蛋糕的对吧？切……蛋糕？他们真的管这叫切蛋糕而不是迫害？ “噗……咳。”原谅赛丽亚吧，她真的忍不住。 埃纳西林有些迷惑，忽的听见了笑声。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强忍着笑意的脸。 就连向来淡漠的艾格莱什，副会长霍尔蒙德，喰墨小姐都忍不住抽了几下唇角。 他的父母更是抱着小蓝娜笑得腰都快弯了。 “大家的蛋糕都麻烦你了～今天的主角先生～”有着温柔悦耳声线，就像邻家姐姐一样的尤丽丝小姐对着埃纳西林微微一笑。 “……” 这是迫害，你们绝对在迫害！ “快点吧，我梯子都给你搬来了。”琳和艾儿林娜两位女士看热闹不嫌事大，将杂物间里很久没用的梯子搬了过来。 迫害。 你们这是迫害。 你们就是想要迫害我。 你们绝对谋划很久了。 ………… 第一卷 26.这是迫害 此时坐在礼物堆里的埃纳西林有些麻木，倒不是拆礼物拆的，而是被协会前辈们的富有震惊到的。 面积不小的空间类灵能物品说送就送，虽然它们看起来像是首饰，但也不能真的按首饰一样，一送就是三件套吧？ 埃纳西林默默吐槽，扫了一眼礼物盒上标记的名字：莱洛亚·希尔。 很好，没有问题了。作为一位灵能物品制造师的好朋友，成年时收到莱洛亚亲手制作的，十分具有其个人特点的空间类物品三件套这并不稀奇。 三件套分别是戒指，项链，手环。款式类似的银色底座上面镶嵌着同一个类别的，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空间类宝石。整体为蓝银配色，是符合埃纳西林审美的极简风格，但细节处充满了符合莱洛亚审美的复杂花纹。 “快快！戴上看看适不适合！我可是思考了很久才想到这么百搭的款式的！”莱洛亚催促着他，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 “知道了知道了。你思考了那么久的作品怎么可能不适合我呢？你这是在质疑我们友谊的小船。”埃纳西林边说着，边将三件饰品贴身佩戴好后才去拆旁边的礼物。 放在莱洛亚礼物盒旁边的，是他监护人艾格莱什的礼物，拆开来看，极简的盒子里放着一对不长的短刀。 短刀为黑银配色，加上刀鞘和刀柄也就埃纳西林手掌那么长，纹路简洁凌厉却有着独特的味道。短刀并不厚重，甚至可以说是轻薄，十分适合藏在腰间或是长靴内应急。 将刀刃抽出，刀口锋利，附着在刀面上的灵纹使得轻薄的刀面不易折断且更加锋利，可以轻易切开敌人的咽喉。 埃纳西林对这对短刀十分喜爱，用手指触摸刀柄，触感有些像绒布，怎么摸都不会腻，这让他有些舍不得将短刀放下。 “行了行了，回家慢慢拆去。”艾儿林娜小姐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十几件礼物真要这么一一看过去，怕是要看到下一个星期去。 “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开始下一个环节了。”艾儿林娜拍了拍手，催促道。 “知道了，艾儿林娜小姐。”埃纳西林轻笑一声，开始将堆放一起的礼物盒收进莱洛亚给他的空间戒指内。这些礼物盒都不小，都很沉，只是有两个礼物盒大得似乎有些离谱。埃纳西林目前有一米八二，这两个箱子都有他半个人那么高了。更离谱的是，这两个箱子沉得连埃纳西林都差点拿不动。拿起来可以明显感觉到里面有很多件物品。 其实不能怪罪艾儿林娜急切，要知道，协会每天都是很忙碌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有人巡逻，每天大大小小的委托就跟做不完一样。为了埃纳西林的成年礼，在场的大家今早可是将工作紧赶慢赶才空出了这一个下午的时间，直到现在还有一批等级不低的灵能使在忙着维护治安。当然了，为了弥补他们，协会特意批下了假期和奖金给他们。 要知道，协会的成员关系可不仅仅是同事那么简单，他们还是可以并肩作战交付后背的同伴，可以互相依靠互相取暖的家人。 正因为这一层关系，每一名成员的生日和成年礼都是不能敷衍的，只是因为工作原因不能过于隆重罢了。 咔哒。 协会的大门被再次打开，一名穿着华丽拖地礼服如同小公主的七岁小女孩走了进来。她拥有一张可爱甜美，如同天使的面容；手中抱着一束对她来说有些大的，由不知名花朵组成的鲜花，童趣天真的配色看着像是小家伙亲手采来的。 她的神情有些许迷糊，或许是在看到埃纳西林后想起来了什么，她的脸上挂上了一个活泼可爱的笑容。 进来的小家伙是埃纳西林从难民区带回来的小蓝娜。 她在看见埃纳西林的瞬间，就不顾自己长长的裙摆和脚上踩着的中跟礼鞋，急匆匆地向埃纳西林跑去。 “小心一些。”埃纳西林看她跑来，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以免她摔倒。 抱着花束的小蓝娜好不容易在埃纳西林的帮助下站稳，她清脆地道： “哥哥生日快乐。”她将花束递给埃纳西林，然后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这个杀死了可怕魔鬼的哥哥。 “谢谢你，小蓝娜。”埃纳西林接过花束，轻柔地摸了摸小女孩柔顺的头发，惹得小女孩甜甜地笑了起来。 “唉，小蓝娜见到你就笑得那么甜，我这个姐姐可真是失败啊。”带着调笑意味的女声门口传来，是穿着当下最流行的休闲女装的妮娜小姐。 “您好，妮娜小姐。”埃纳西林抬起头，脸上挂着温和礼貌的笑容。 “生日快乐哦。以及，给你的一份小礼物。”妮娜小姐从包中取出一本崭新的，还没有拆封的书籍：《那位先生》。 这是妮娜小姐最近出版的新书，十分畅销。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大大小小各个书店排队等待购买，然而大大小小各个书店每天都在缺货。 埃纳西林还没有时间去看过这本书，据说，这是一个很短的，既治愈又致郁的故事。妮娜小姐并没有用很长的时间来写这个故事，但那种真实的绝望感就是让人们欲罢不能。《那位先生》也成了今年出版的最薄，最畅销的一本书。 “这是《那位先生》的签名收藏版，你可得好好看看哦。”妮娜小姐对他眨了眨眼，“对了，作为‘那位先生’的原型，记得告诉我不符合人物形象的地方哟。”妮娜小姐似乎比两个月前开朗了很多，有些像她所描述的，从前的小蓝娜。 “那我可就不留情了。当然了，我相信以妮娜小姐的能力，是绝不会给我挑刺的机会的。”埃纳西林轻笑几声，温声道。 和妮娜小姐寒暄了几句后，埃纳西林从饮料架子上拿了一杯雾蓝色，名为“迷雾”的无酒精饮料，这是赛丽娜小姐无聊的时候调制的，很好看，味道也不错。 他找了个座位坐下，悠闲地品尝起来。 “生日以及成年快乐。”铭诺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很抱歉，作为一个意识体，我无法给予你礼物。” “没关系，您的教导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这让我比一般人懂得更多。”埃纳西林倒是觉得没什么，铭诺先生平时给予的教导已经足够多了，知识是最贵的。 “不，意义是不同的。”铭诺先生的语气很认真，他对于这种事情似乎很重视。 “这样吧，我为你讲一讲这个世界的真实好了。不过这些东西可能和你知道的那些有出入甚至完全对立，但你要记住，世界的真实就是那么出乎意料。”铭诺极少地有些严肃，“我只会讲你在那个层次时该了解的东西。如果超出了这个范围，将会有可怕的灾难降临在你身上。” “我认为，这就是很好的礼物了。”认识世界的真实什么的，听着就很不得了，很酷炫。埃纳西林抿了一口“迷雾”，决定回去就好好听铭诺先生讲讲世界的真实。 至于现在嘛，当然要好好享受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成年礼啊。 埃纳西林再次抿了一口“迷雾”，细细地品着那奇特的水果风味。 嗯，主味是酸酸甜甜，蓝紫色的布鲁贝洛，其中混合了很多水果的味道，不太能品尝出来。整体喝起来有些朦朦胧胧的果香与一点花香，配上雾蓝色的外观，“迷雾”这个名字起得十分恰当。 “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可惜我只是个意识体，喝不到。”铭诺先生也有点想尝尝，奈何他与埃纳西林并不是所有感官都共享的，那太尴尬了。 “您可以打开味觉共享，我不介意的。”埃纳西林的语气十分诚恳，只是他不自觉勾起的嘴角出卖了他想恶作剧的心思。 “但是我介意。” 于是埃纳西林的计划直接泡汤。 不远处，端着杯水红色酒液站在窗边的喰墨似是察觉了什么，看向了埃纳西林的方向，眼底有怀疑也有不解。 “埃纳西林！过来切蛋糕了！”莱洛亚啪地一声将大门推开，隐约可以听到卡仑西那不满的唠叨声。 他身后跟着一个三层的巨大蛋糕——由于蛋糕的体积实在太大，后面被莱洛亚怂恿，艾格莱什威胁去推蛋糕的萨米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累得不行的萨米先生表示，反正不能他一个人惨，只要他不是最惨的，那问题就不大。 “……？”埃纳西林看着放到蛋糕车上比他还高三分之一，有两个半他宽的蛋糕，十分震惊。如果他刚刚没听错，莱洛亚是在叫自己过来切蛋糕的对吧？切……蛋糕？他们真的管这叫切蛋糕而不是迫害？ “噗……咳。”原谅赛丽亚吧，她真的忍不住。 埃纳西林有些迷惑，忽的听见了笑声。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强忍着笑意的脸。 就连向来淡漠的艾格莱什，副会长霍尔蒙德，喰墨小姐都忍不住抽了几下唇角。 他的父母更是抱着小蓝娜笑得腰都快弯了。 “大家的蛋糕都麻烦你了～今天的主角先生～”有着温柔悦耳声线，就像邻家姐姐一样的尤丽丝小姐对着埃纳西林微微一笑。 “……” 这是迫害，你们绝对在迫害！ “快点吧，我梯子都给你搬来了。”琳和艾儿林娜两位女士看热闹不嫌事大，将杂物间里很久没用的梯子搬了过来。 迫害。 你们这是迫害。 你们就是想要迫害我。 你们绝对谋划很久了。 ………… 第一卷 27.靠成年礼物一夜暴富 今晚的天空没有什么云，月亮撒欢一样将光芒全部撒到了地上，为一切都笼罩上一层银白色薄纱。接着，它慢悠悠地在各家的窗口都留下一点路过的痕迹。 “啊……他们这是迫害！这绝对是在迫害！”慢悠悠散着步的月亮忽然被一户人家窗户内的景象吸引了。 少年摊坐在礼物堆里，不断地揉着酸疼的手臂，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某个人对话。 “那么大的蛋糕全要我一个人切就很过分！”少年说着埋怨的话，其实也难怪他这样。 无论是谁，让他从下午开始切蛋糕一直切到晚上七点多，任谁都会埋怨。 要知道，埃纳西林那个生日蛋糕大到整个协会的人吃到撑都没吃完，正当埃纳西林以为他们要停止迫害自己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将蛋糕分给过路人。 于是，埃纳西林只能接着被迫害。 此时的他正坐在房间地板上拆着他的成年礼物。礼物盒多，里面的东西则更多。 “嗯……赛丽娜小姐送的是一箱药水，种类和数量都很多；会长和副会长先生送的都是一次性的物品和符咒，数量种类都很多……还好莱洛亚送了三个空间物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放。” “呃……吉娜小姐送的是个什么？自动记账本？还能存款？？” 埃纳西林嘴角微抽，接着打开尤丽丝的礼物盒。 “？” 他感觉有些迷惑，这是什么？？荒野求生大全套吗？恒温睡袋，自动蓄水瓶，防护帐篷…… 是灵术太发达了吗？日用品都弄得这么高级了。 下一个下一个。 “？！” 埃纳西林刚打开盒子就立刻合上，他怕自己被人当军火倒卖商。 萨米先生给他的礼物是一把高性能的灵能手枪，一架威力可怕，可以缩小携带的灵能炮以及附赠的一大堆弹药。 “要是我混进恶魔随从组织后暴露了，我就直接几炮将他们大本营炸了。”他一边拆着礼物盒，一边自言自语。 “嗯？这是……弯刀？”埃纳西林有些惊喜，他对这种较短的刀类武器颇有好感。 太长的武器他总是控制不好，一不小心就会跑偏。相比起来，像弯刀，短刀这一类就好多了，如同他身体延伸出来的一部分，好控制，又方便携带。 这把弯刀来自利亚斯先生，作为武装处长与锻造师，利亚斯那边最多的就是武器。 同样的，作为武装处长与锻造师，利亚斯先生没有时间去给武器想名字，所以弯刀就叫弯刀。 如果埃纳西林没有记错，这把弯刀与艾格莱什先生送的短刀属于同一个系列，这个系列的名字就叫刀。 这一整个系列都是用同一块极大的陨铁在十年前锻造而成。除了这把弯刀和那对短刀外，还有五把不大的飞刀，一把长刀以及一把边角料锻出的餐刀。配色都为极简的黑银；轻薄的刀面上附着灵纹，除了造型不同之外，它们的外形基本一样。 这个系列原本被低价卖给了当时的几个部门。文秘处的是短刀，情报处的是飞刀，弯刀由武装处自留，餐刀给了后勤处，长刀给了当时的接线处。只是后来，前任后勤处长与接线处长外出执行任务时离奇死亡，空间物品全被带走，长刀与餐刀从此丢失。 “真是可惜啊，我还挺喜欢这个系列来着。”埃纳西林感叹一句。不过他也明白，这个系列对他来说虽然很合适，但本身并不是什么太过贵重强大的武器，协会不可能投入很多精力去寻找。 “让我猜猜，琳小姐会不会将那五把飞刀送来？”埃纳西林有些麻木地解着礼物盒外的丝带，揭开礼物盒的盖子。 事实证明，埃纳西林猜对了。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把黑银配色，刃面附着纹路的飞刀，与其他几把刀一样，这五把飞刀就叫飞刀。 将飞刀与其他几把刀放在最方便拿取的空间手环内，埃纳西林将目光投向两个体积与重量都有些离谱的箱子。 “这是……原来是喰墨小姐与艾儿林娜小姐送的啊。”埃纳西林看了看礼物盒上的标签，有些好奇这两位小姐会送些什么。要知道，她们的富有程度与年龄是成正比的。 虽然这么说女士并不太好，但这就是事实嘛。 埃纳西林一边去解礼物盒上的绑带，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 “如果被她们听到，你大概要出事。”铭诺漫不经心又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在埃纳西林脑海内。 “正是因为两位女士不知道，我才能安稳地长到那么大。”埃纳西林手上的动作不停，同样漫不经心地回道。他现在倒是没那么害怕铭诺有什么其他目的了，喰墨小姐明显已经注意到了他，自己有什么异常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再说了，铭诺先生得多无聊才会想对自己下手？ 埃纳西林揭开艾儿林娜送的礼物盒，看着里面的东西有些愕然。 “呃……” 他看着盒子里随意堆放，就好像那是不值钱杂物一样的灵能物品发愣。 似乎…… 貌似…… 好像…… 发财了！ 灵能物品是受协会管制的资源，任何一件灵能物品都能在野生灵能使的拍卖行和黑市卖出高价，即使这件物品十分鸡肋。 虽说埃纳西林从小在协会长大，对外面灵能物品的稀缺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但也知道灵能物品的价值。现在这么一大箱杂七杂八随意堆放的灵能物品在他看来，就像是一大箱金莱克。 “我感觉我把这箱子灵能物品拉去拍卖后我这一生都可以在家呆着不用工作了。”埃纳西林感叹起来。 “然后你就会因为扰乱市场价格被专门干这一行的组织列入黑名单，不断被他们刺杀。”铭诺毫不留情的戳破埃纳西林美好的幻想。 埃纳西林就当没听见，随手翻了翻箱子里的灵能物品，时不时丢上一个鉴定术，问问铭诺的意见。不过，以铭诺的见识，这里的大部分物品都只能算鸡肋，顶多就是在埃纳西林没和他链接的时候对付一下。 “这个好像不错。名字是瞬移指环，注入灵能后随机向某个方向移动三米，冷却时……” “鸡肋，下一个。”铭诺打断他的话，“我又不是摆设，真等你遇到需要使用它的那个时候，你瞬移三十米都没用。” “好吧，那下一个……”埃纳西林点点头，铭诺这样一说，他也觉得这东西实在鸡肋，没什么用不说，长得还不好看。 “嗯？这个似乎很强力。名字叫‘庇护’，是件马甲。作用是在原地形成一个极强的防护罩，免疫一定位格下的所有攻击，使用条件是……必须要趴在地上？？” 埃纳西林句末的音调不自觉提高，这是什么奇葩条件？ “这是要趴在地上扮乌龟吗？下一个。”只要趴在地上就能免疫攻击，是位格类庇护没错。但问题是，你能一直趴在那里？要是敌人一直守着怎么办？鸡肋。 埃纳西林都可以想象出铭诺先生翻白眼的样子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艾儿林娜不知道他身上寄居着铭诺先生，太过强力的东西埃纳西林又用不了，流传出去又不知道要掀起什么腥风血雨。现在这些东西算是她找了很久才找出来的，她本来的打算就是让埃纳西林将这些鸡肋拿出去卖了换点零花钱。 “算了，你有空再去看那些东西吧。先去开你老师那个箱子，说不定会有什么不错的东西。”不知为何，埃纳西林从先生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期待。 “是吗？”埃纳西林有些怀疑。吉娜小姐送的账本和尤丽丝小姐送的日用品都是价格不菲的东西，也在“不错”这个行列内。 咔哒。 喰墨小姐的礼物盒是最与众不同的，那是一个金属盒子。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颗颗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矿石。 “这是矿石？”埃纳西林随手拿起一颗淡蓝色，如同天空一样的半透明石头在手里抛着。 “等等，把它放下！”铭诺先生的语气难得有些急切。 “什么？”埃纳西林愣了一下，差点没接住那颗矿石。 “这颗石头，名字叫‘蓝色的魂灵结晶’。” “本身价值……”铭诺先生似乎默算了一下。 “保守估计五万金莱克，还不一定买得到。” “铭诺先生，这种矿石很稀有吗？” “嗯。魂灵结晶是一种少见的矿石，纯度越高越蓝。只有最为纯净的魂灵结晶才能被加上‘蓝色’的前缀。” “而且，魂灵结晶越是纯净，就越容易破碎。”所以你明白你刚刚的行为多败家了吗？ “？”埃纳西林看了看手里的魂灵结晶一眼，又看了箱子里的矿石一眼，有些犹豫地道： “我……就是看箱子里这种矿石比较多才拿出来抛的。” “？”铭诺愣了一下，是他沉睡太久了吗？蓝色的魂灵结晶是不值钱了吗？？ “嗯？这有封信。”埃纳西林眼尖地看到被矿石埋没，只露出了一个角的信封。 他将信封抽出，打开后，上面只有一行简洁的单词： “蓝色半透明的给你那个家伙，其余的材料是给你的，应该足够你使用。” 是喰墨小姐的字迹。 “唉。” 埃纳西林听到铭诺叹了口气，然后又听见他用无奈又感叹的语气道： “还是被她猜到了。” “嗯？”埃纳西林有点好奇，看来喰墨小姐和铭诺先生真的是旧相识啊。 “没什么。啊对了，你不是要收拾东西准备卧底吗？” 您这话听起来像是要转移话题。 埃纳西林默默吐槽。 “是的，感谢您的提醒。” 但是他并不打算揭穿。 ………… 第一卷 请假条 今天请假一天，我得理一下思路，最近写的东西狗屁不通，后续的剧情又卡住不知道怎么写…… 《神苏醒之时》第一卷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神苏醒之时》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一卷 请假条，顺便道歉 最近真的感觉思绪好乱，写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还没时间去改……感觉再这么下去东厂大军迟早要多个新人。 我是很喜欢这本的设定的，因为最开始只是想用这个设定画画就写了很多人设，可以说这本里的角色都是我很喜欢的孩子。 虽说原本不想开一本书的，但既然都开了我也不想就这么弃掉，我需要点时间调整一下，细化一下接下来剧情的细节。 我大纲其实很细，但还是觉得每一卷里的事件要再有个大概的思路，目前这个思路断开了。 我知道整个故事怎么发展，但我没有线去将这个事件串联起来。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去串联这些事件，估计端午这几天会休息一下，有办法我就写一点吧，最近几章基本都是没有修改就发了，质量特别差，就很难过。 最后还是想说，这本肯定会写完，这里面的人物都是我的心头肉啊，我估计也没什么人看，但是有看的话拜托给我点时间，十分感谢！ 第一卷 28.任务前置 梦境空间。 埃纳西林端坐在铭诺对面，梦境空间的布局又发生了变化，他们现在坐在一张不大的方桌两边，桌面上摆放着虚假的甜点和茶水，就像是在咖啡厅那样。 “鉴于我不知道现在的历史和你们对灵能的理解是什么样的，我们从头开始讲解。”铭诺手指幅度不大地动了一下，茶杯自动飘起，在二人面前摆放好；壶嘴冒着热气的茶壶为两个茶杯倒上一样多的茶水。 埃纳西林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在得到铭诺的示意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 茶水带着薄荷特有的清凉感，还有一些特别的，带着花香的茶香。 “铭诺先生，这是什么茶？口感和气味很特别。”虽说这茶水是虚假的，但是品尝到的气味是真实的。 “放了薄荷的白茶，旧时都市时代的东西。”铭诺拿起茶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既然说到旧日都市，那我们就从最起源的东西讲起。” “灵能使协会在这方面的记录其实没太大的错误，只是还不够详细。首先，世界最初就存在，灵能将世界变得适合生命出现。对了，这里的灵能指的是灵能本身，而不是灵能这种能量。” “打个比方，世界最初就是一片虚无缥缈的荒地，而灵能本身就是开荒的那个人。” “开荒的人？灵能本身？灵能不是没有意识没有本能的存在吗？”埃纳西林不太明白。 “对，灵能是没有意识没有本能的存在，但灵能本身不一定。没有生灵知道祂到底是什么存在，祂只在最初创造所有生灵时出现过。最初，灵能安排了两位至高存在管理这个世界，只是后来，两位管理者变成了一位，也就是协会记录的那位唯一真神。” “两位管理者？那另一位呢？”铭诺口中的世界管理者明显引起了埃纳西林的兴趣，他十分好奇，另一位管理者为何没有被协会历史所记录。 “祂啊……”铭诺摇了摇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祂不是现在的你可以了解的存在。以及，今天我告诉你的东西你只能了解，绝对不可以在外界说出口。” 埃纳西林点头，他不是无知无畏的人，他清楚什么不该问什么不说。 ………… 次日早晨，用过早餐做好伪装的埃纳西林前往协会。 他有意识地让铭诺感知着监视他的恶魔随从，发现他们在他进入协会之后就无法监视到他的一举一动——这并不出奇，卡仑西那可不是什么摆设，它能够做到守护着协会大门至今不被替换，就是因为它拥有强大的能力和不可替代的智慧与忠诚。 档案室内，埃纳西林坐在他的办公桌边，与一旁的喰墨讲述自己的计划。 “所以，你打算明天和恶魔随从联系？”喰墨看着一身阴郁神秘装扮的埃纳西林，手指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 埃纳西林点点头，这是他考虑后的决定，要想毫无破绽地做出与协会决裂的假象，就必须花点时间上演一场好戏给暗处监视的恶魔随从看看。 前几天他甩掉他们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怀疑，必须尽快演一场与协会决裂的戏码。 “那么，你打算找谁和你搭戏？”喰墨挑了下眉，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人选。 “当然是莱洛亚。”埃纳西林习惯性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只是配上现在病弱阴郁的面容显得有些诡异勉强。 喰墨没问题了，莱洛亚和埃纳西林演戏，那帮脑子基本献祭给恶魔的人能拆穿那才叫意外。 她伸手拿起了电话的听筒，另一只手在电话盘上拨弄了几下，片刻后，一个清澈干净的女音从听筒中传出： “喰墨阁下您好，我是您的专属接线员，请问您需要转接到哪里？” “转图书管理员莱洛亚。” “好的，现在为您转接莱洛亚先生。” 听筒传出忙音，随后莱洛亚的声音传了出来： “喰墨小姐？” “现在有空来我这一趟吗？有个小任务。” “好！我立刻过去。” 啪嗒。 喰墨将话筒放下，扫了对面埃纳西林一眼，不用感知她都知道，某个疑似老朋友的家伙又在和埃纳西林聊天了。 此时，基本暴露在喰墨感知下的铭诺正无所事事地和埃纳西林东扯西扯。 “其实我觉得吧，你们这个时代的科技是不是太混乱了？一边用着老式煤油灯，一边开发移动电话。”从他的语气中，埃纳西林没有听出他对科技发展迅速的感慨，他似乎对这些发展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样的发展不太正确。 埃纳西林想不明白，于是他决定发扬不懂就问的精神： “这难道不对吗？” “也不能说不对，但是你不觉得，直接从转盘式电话机发展到按键移动电话这个发展很奇怪吗？” 埃纳西林听他这么一说，也发觉了不对劲。 确实，哪有固定电话机拨号用的还是转盘，移动电话突然就能使用按键拨号这种事？中间难道不应该有一个转盘改按键的过程吗？ “那有没有可能……有像您一样的强大之人一直活到了现在，并推动着科技的发展？”埃纳西林试探着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一直在怀疑，先生可能是旧时都市时代的人，他对一些历史清楚得就像个亲眼看着历史发展的人。 “绝无可能。”铭诺坚决果断，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首先，想要活到现在，必须达到一个极高的位格，这个位格你还不能了解，你只要知道，达到这个位格的生灵是绝对不能将从前时代的技术告诉当下时代的人的。” “那样做的代价没有人愿意承担。” 从铭诺的话中，埃纳西林得到了极大的信息量。 铭诺说了，这个极高的位格，说明他就处于这个极高的位格；从前的技术，说明协会研究的方向没有错误，旧时都市年代的科技确实超乎他们的想象；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喰墨小姐似乎认识祂，可以从此得出，喰墨小姐确确实实在千年前协会成立的时候就存在。而且从铭诺先生那历史旁观者的态度来看，喰墨小姐热衷于记录协会每一场行动的行为也有了足够合理的解释。 “我认为，你可以留意一下这方面。虽说科技发展迅速不是坏事，但还是有必要留意一下这种极端的发展是怎么回事。” “那……”埃纳西林还想问点什么，但是被敲门声打断了。 敲门的人是莱洛亚。 他有些疑惑，喰墨小姐又要做什么大事情了没？他从不相信喰墨口中那所谓的“小”任务，她上一次这么说的时候，埃纳西林被派去难民区收集玛非亚的犯罪证据，直接导致“玛非亚清缴计划”展开，那次行动还被记录在了协会历史书上，以庆贺这颗毒瘤的拔除。 “这次任务是什么行动的前置吗？”莱洛亚随意地开口，他向来如此，放肆又随性，反正都是十多年的熟人了，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都那么严肃。相反，要是他哪天变成了艾格莱什那样冷淡又严肃的样子，那大概率是遭了恶魔。 “算是。”喰墨点了点头，“这次找你是让你配合埃纳西林演出戏，让他这个……”她看了埃纳西林一眼，无声地询问新身份的姓名。 “西林·霍尔莫斯。”埃纳西林微笑着说出一个假名，这也是当时寻找小蓝娜时用的假名。 “嗯，让西林这个身份卧底到恶魔随从组织中。” “啊，我明白了。就是演一场戏嘛，这个我们擅长啊。”莱洛亚恍然，演场戏骗过恶魔随从什么的那可太容易了，要知道这些家伙基本把脑子献给他们的主了。 倒不是灵能使协会看不起恶魔随从（虽然这和因素占了一大部分），而是他们的迷惑行为实在太多。 比如为了取悦他们的主，大费周章地在协会的打击下在毫无遮拦的地方安了四条六米高的金属杆，金属杆上方架了一块四米宽，五米长的金属板，远远看去活像个大型的烧烤架。 更迷惑的是，他们不但十分执着地建好了这个烧烤架，还天天轮班一样光着脚在板子上跳着十分迷惑怪异的舞蹈，下雨刮风暴晒都阻止不了他们。记得那年最热的那段时间，驻守的灵能使们每天都在巨大的雨伞下面每人抱着半个冰冻的“沃特曼”果，一边用勺子挖着果肉解暑，一边迷惑地看着大热天在金属板上像跳蚤一样乱跳的恶魔随从，也不知道是被烫的还是那段时间的舞蹈就是那么诡异。反正据当时值班的，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灵能使颂恩先生描述，他们连着闻了很多天怪异的烤肉香气。 到了最后，该迷惑事件结束于一次特大的雷雨天气。那个大型烧烤架用的金属具有极好的导电性，又处于无遮拦的环境下，于是当时围在烧烤架附近做着仪式的恶魔随从顺便做了个被迫电疗，直接去见了他们的主。 协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是迷惑的，就这么个组织，是靠什么和他们斗了快四百年的？靠意念吗？ “那么，我们要演些什么呢？”莱洛亚看向埃纳西林，有些好奇他有什么主意。 “很简单，演争吵就够了。”埃纳西林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就这样？”莱洛亚愣了一下，他感觉埃纳西林的计划不该那么简单才对。 “对啊，不然呢？你看我现在这个形象，加上杀人这个不可以被协会知道的秘密，好友的责备与一场足够激烈的争吵就足以将西林这个病弱又阴郁病态的人推到协会对立面去了。” “有道理，我大概知道要怎么演了。”莱洛亚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他对接下来将要上演的戏剧充满了期待。 第一卷 29.戏 灵能使协会对面的高楼内，三个大热天里身披黑色长袍，气质阴郁危险到生怕别人认不出他们身份的恶魔随从正无所事事地靠坐在窗边。 窗户被下了术，里面看外面一清二楚，外面却无法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他们的面前有一张不小的桌子，桌面上摆放着不少装着液体的玻璃瓶子，他们中的一人正在用这些液体混合成味道怪异的药剂。 药剂那刺鼻的气味弥漫整个房间，刺激得人想要打喷嚏。 “够了艾德，不要再混合这些药剂了！这个味道很难闻你知道吗！”拿着古老书籍不断比划着什么的恶魔随从在连打几个喷嚏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干枯惨白得像抹了厚厚墙灰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诡异的恶臭给暗杀了——如果被熏死也算是暗杀的话。 名为艾德的恶魔随从翻了个白眼表达自己的不屑，可惜没人看得到他兜帽下的表情。“嗤，也不知道每次战斗前求着我调药剂的孙子是谁，有本事嫌它调制时不好闻，你有本事战斗时别喝啊。”作为恶魔随从纳尔托分部里唯一的药剂师，艾德调配的药剂虽然又难闻又难喝，但效果好的惊人。 对于恶魔随从来说，忽略他调配药剂用的诡异材料和绝不允许在他感知范围内制造绝望这些怪毛病后，他是个十分优秀的恶魔药剂学家。 “行了，别吵了。有争吵的时间还不如多看看目标有没有发信号。”一个冷冽的声音从一直没有开口的那名恶魔随从口中传出，他正是那天和头目一起向埃纳西林传教的高层。 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监视对象一直没有给出信号，只是每天保持着早上九点半面色冷淡地走进协会，下午三点半面色阴郁地走出协会的良好习惯。 “我就不明白了，这家伙每天阴沉着脸上下班，都已经这样了还没想清楚要不要加入我们吗？”皮肤干枯惨白的恶魔随从又“砰”一声拍向桌子。 桌子质量还不错，只是表面出现了几条裂痕。可艾德的药剂瓶就不一样了，脆弱的薄壁玻璃瓶被气浪波及，啪地一声碎成了一块块剔透的可怜碎片，里面难闻诡异的药液正沿着桌沿一滴一滴地滴落。 “……”艾德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碎片和药液，冷冷地扫了保持拍桌姿势不敢动弹的恶魔随从一眼，突然勾起了一个诡异甜腻的笑容，“肯瑞，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的药剂，那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会再给予你哪怕一瓶药剂！” “不不，我错了，艾德我错了，我……”名叫肯瑞的恶魔随从开始慌了起来，得罪了分部唯一的药师后果是很严重的，这代表他今后一旦有什么病痛都要花费重金去求医，还要承担被协会发现的风险。 “闭嘴。”冷漠的声音传入肯瑞的耳中，他立刻安静下来。开玩笑，自己可是看着这位先生踩着满地败者的尸骸坐上副手这个位置的，在这种靠恐惧管理下属的组织里，想要坐上高位，那就要踩着满地败者与不服者的尸骸走上前。至于不听话的下属？他们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不大的房间内又安静了下来。 “黎恩先生，目标出来了！”由于药剂瓶碎掉，艾德只能望着外面的人流打发时间。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目标人物快步从协会走了出来，看起来比平日着急暴躁。 黎恩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此时是纳尔托时间中午十二点五十二分，根据平日目标的习惯，这个时间段出协会是极度不正常的！ “先生，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看起来是……是a级灵能使赤狼！那个该死的疯子！”肯瑞听见艾德那么说，飞快地凑到了窗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总是用诡异构造术对付恶魔的灵能使！作为同样使用构造术进行远程攻击的肯瑞来说，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莱洛亚不但是他的劲敌，更是他嫉妒厌恶的对象。 此刻楼下的莱洛亚正怒气冲冲地跑下协会的楼梯，一把拉住埃纳西林，顺势挡在他面前：“够了西林！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和我回去！你也立下过大功，阁下会从轻处罚的！”他这是在为埃纳西林塑造一个强大神秘但有些病弱的施法系形象。一个在协会立下过大功的人必然是强大的，而这个强大的人恶魔随从却一直没有发现，直到最近才接触上，这不是神秘是什么？再看那苍白的肤色，宽大的长袍，这不是病弱的施法系是什么？难道还能是近战系吗？ “你也要来控诉我吗！咳咳咳。”埃纳西林一把甩开莱洛亚的手，剧烈咳嗽起来，语气冷淡又压抑着怒火，“咳咳……明明是他们，该死！”这几个单词就像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蕴藏这无尽的怒意。 “那你也不能无凭无据就杀了他们！你没有这个权力 ！”莱洛亚向他怒吼，他们的争吵引来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埃纳西林似是无话应对了，只是用凌厉阴郁的眼神看着他，莱洛亚自然不会示弱，本来他就是有理的一方。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埃纳西林走不了，莱洛亚也骂不出来。 “接下来演什么？”莱洛亚的声音忽然在埃纳西林耳边响起，这是喰墨为了方便他们交流特地为他们连的一条灵能链接，通过这条链接交流就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不清楚。总之不能这么一直僵着，会穿帮。” 埃纳西林通过链接说完这句话后，快速从口袋取出一张画牌抵在他脖颈上，纸牌极薄的边缘在硬化后不输任何刀剑。 “最后说一遍，让开。”他极其冷漠地开口，又低头咳了两声，似是对十几年的交情一点都不在意。 “你……”莱洛亚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想象自己的好友会这么对待自己。 “喂喂喂，你这是要动真格吗？”莱洛亚微微仰头，通过灵能连接传过去的话语听起来十分震惊。说起来，埃纳西林虽然比他要小两岁，但这几个月以来，已经比他要高个四五厘米了。 “不然站这里互相瞪眼吗？”埃纳西林淡定地在链接上回他，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冷冽阴狠的样子。 “……够了，你走吧。西林·霍尔莫斯，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见面，就是死敌。”莱洛亚似是妥协了一样，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平淡地说出这段话，然后用力推开埃纳西林，一副再见就是仇人的样子。 埃纳西林被推得踉跄两步，他盯着莱洛亚看了两秒，眼睛微闭了一下，随后像是终于舍弃了什么一样，毫不犹豫地绕开他远去。离开前，他丢下一句话： “希望以后没有机会遇到你。” 就算遇到，也不可能请你吃饭。 被铭诺带的有些恶趣味的埃纳西林在灵能链接上补上了后半句。 差点没忍住的莱洛亚：“……” 神经病啊！ 他在埃纳西林走出链接范围前在链接上怒骂。 …… 埃纳西林套上兜帽，他今天的上衣很特别，衣领与兜帽组合在一起特别像个鱼嘴。即便摘下兜帽，宽大的高领也可以遮挡住他下半张脸，显得格外神秘危险。 西林的衣服是埃纳西林特地购买的，颜色是统一的黑白，款式都是阴郁神秘而且可以将身体包裹得十分严实的类型。 埃纳西林身上这件衣服很长，有些像长袍，不适合进行近战，但没关系，他现在是个病弱的施法系，只要在远程进行攻击就行了，至于近身作战？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快不慢地走进一条小巷。说实话，这种打扮真的很热，要不是埃纳西林半开启了“冰封”画牌，这时候可能已经满身大汗了。 埃纳西林在偏僻无人的小巷缓慢前行，他将身周的灵能外放，感知到自己身后不远处走路无声无息的三名恶魔随从。 “他们恶魔随从出门都要三人一组的吗？”埃纳西林在脑海中吐槽了一句，面上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背对着他们，用极其冷淡的声音道： “几位有事？” 三名恶魔随从停下脚步，对着他的背影，将左手按在右肩，略微弯腰行了一个恶魔随从的礼。眼前这位可是神秘的施法系，虽然病弱了些，但他的强大毋庸置疑。 “先生，我们只是觉得，您现在需要我们的出现。”黎恩的声音冷淡而尊敬，“当然，如果您不需要，我们现在就可以消失。” “呵。”埃纳西林冷笑了一声，随后转身，对着他们道： “我当然需要你们的出现。不是要我加入你们吗？带路吧。” 他的面容被衣物遮挡，黎恩他们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话语中判断他的心情。 “没问题先生。不过，在为您带路之前，我们需要知道该如何称呼您。”艾德笑着开口。作为分部唯一的药剂师，他的地位并不比黎恩低多少，而且交涉这种事情，他比冷峻少话的黎恩更加擅长。 “我以为你们刚刚听到了。”埃纳西林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西林·霍尔莫斯。当然，你们可以忽略我的姓氏，毕竟只有那些贵族才会在意这种东西。” 艾德点了点头，面上带着礼貌的微笑：“我明白了。如果您不喜欢您的姓氏，我们将称呼您为西林先生。事实上，我们确实更喜欢称呼同伴的名。”埃纳西林注意到，艾德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用上一些贵族腔调，但又会在发现后立刻纠正。 “难道他是什么贵族少爷？贵族少爷也会进入恶魔随从组织？看样子身份地位都不低，这倒是奇怪了……嗯，看来，恶魔随从这个组织的水不浅啊。”埃纳西林若有所思，表面依旧是那副阴郁神秘，嘴角勾着冷笑的样子。 “随便你们怎么叫吧，可以带路了吗？” “当然，西林先生。” …… 第一卷 30.信徒与信仰 “请允许我向您说明组织的情况，西林先生。”黎恩和肯瑞在前面带路，艾德作为三人中唯一擅长交涉的人，自然而然地走在埃纳西林身边。 “嗯，尽量详细些。”埃纳西林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 “这是当然。首先，今晚有一个介绍会，我与黎恩先生，肯瑞将作为您的推介人签署您的入会契约。然后我将作为您的担保人在今晚的介绍会上为组织的成员介绍您。” “组织的介绍会与一般的介绍会不同，您需要向他们讲述您做过的，符合恶魔随从这个身份的事情。” “符合恶魔随从这个身份的事情？”埃纳西林有些听不懂，符合这个身份的事情？去某个大型烧烤架上跳诡异的舞蹈吗？ “简单来说，就是协会所说的犯罪行为。”艾德勾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这个形容很有深意，似乎在说整个组织就是一个犯罪分子集中营。 “明白了，继续。”埃纳西林恍然，示意艾德继续。他对这个证明方式并不意外，毕竟琳给他上情报课的时候说过恶魔随从总部的加入条件，现在看来，分部的加入条件要低不少。 “在讲述完这件事之后，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向他们证明您的实力。” “证明方式很简单，杀掉到时候在场的一个人就行了。”艾德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些嘲讽，似乎很不满这种加入方式。“当然了，如果有人向您下手，您反击时解决掉他也是可以的。” “知道了。”埃纳西林并没有什么大反应，能做出控制一个黑帮组织进行人口买卖和皮肉生意以收集绝望的组织有这种加入仪式不奇怪。 艾德很满意这次的交涉对象，不会在他介绍的时候不打断他，也不会说一些诸如“就这样？你们恶魔随从也不过如此”之类的话。他十分愉悦地补充了一些原本不会告诉新人的东西： “哦对了，如果您的实力足够强大，您将立即获得一张狩猎凭证。” “狩猎凭证？” “是的，这是接取积分类狩猎任务的凭证。只要有了这张凭证，就等于拥有了涉足组织高层的机会。” “有了凭证之后，您只需要接取狩猎任务获得一定积分就可以晋升高层。” “那似乎不难晋升。”埃纳西林是真的觉得还好，只要积累任务积分就可以晋升，比协会的晋升考试好得多，他到现在都还只是名义上的b级灵能使。结束课程至今，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准备b级证件的考试。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没有参加证件考核，他才能在“画皮”那不算完全的变装下到恶魔随从组织卧底。至于西林的身份问题，那和埃纳西林有什么关系？西林是已注册的神秘又强大的灵能使关他实习灵能使埃纳西林什么事？ “不难？”艾德摇了摇头，“狩猎凭证可不是谁都可以拿到的，每年最多就发五张。如果当年没有人配得上这张凭证，组织宁可不发也不会将就。” “至于狩猎任务，这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取的，但只有拿到狩猎凭证的人才可以接取积分类狩猎任务。每个任务所能得到的积分又是少之又少，晋升所需的积分又都是按千起步，想要快速晋升只能靠大量的任务或是直接去做那几个可以一次性获得大量积分的高危任务。” 不需要艾德点明高危任务的危险性，埃纳西林立刻就明白了。想要快速获得积分晋升？可以，拿命去搏，搏到了就是你的。 “拿命去换是最容易获得财富的办法，这是哪个时代都不会变的真理。”一直沉默旁听的铭诺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埃纳西林对他的话语颇为赞同：“是的，所以喰墨小姐在教导我的时候说了，获得财富最快速的捷径在协会的死刑典中写的一清二楚。” 就在埃纳西林和铭诺聊天的时候，黎恩和肯瑞忽然在一栋平平无奇的小楼前停下了脚步。 黎恩上前，双手翻动起来，构造出一个灵能印记。 这个印记整体呈圆形，上半部分是一个眼窝处漆黑一片的山羊头，下半部分由许多个混乱扭曲的图形组成。印记给人一种邪异冰冷的黑暗感，但看久了就会发现，这种黑暗感十分纯粹，不掺杂其余东西。 “这是组织的标志，主亲自定下的。出入组织都要靠这个标志。”艾德转头向埃纳西林解释道。 “这倒是和协会的标志很不一样，协会标志给人的感觉太复杂了。”埃纳西林在心里对比着两个标志，感觉两标志的差异极大。它们的差异并不是小说画本里那种光明与黑暗的差异，而是纯粹与复杂的差异。 恶魔随从的标志给人的感觉就是纯粹的冰冷与黑暗，不掺杂任何东西的，无尽的黑暗。 而协会的标志给人的感觉就要复杂很多。虽然主体是代表真神的十字架，上半部分也有代表纯净光明的星月，但是十字架被荆棘所围绕，星月周围有着诡异神秘的咒文，给人的感觉十分复杂怪异，却又觉得它十分合理。 “主定下的？听起来，你们的主十分眷顾你们。”埃纳西林虽然在心里对比着两个标志，但脸上依旧保持那种没什么变化的表情。他控制着自己的语调，让语气透露出一丝嫉妒与艳羡的味道，就像一个一直得不到神明回应，在思考要不要改信的信徒。 “当然！我们的主不但眷顾我们，还会经常性地给予我们回应与神谕！祂一直在注视着我们！”艾德听出了他那的嫉妒与艳羡，神色极其狂热。这时候的他终于给了埃纳西林一种他的确是真正的恶魔随从的感觉。他与其他恶魔随从一样，对待信仰十分得狂热。但是埃纳西林有一种感觉，他的狂热与别的恶魔随从不同，那是纯粹的，只针对他的神明的信仰。 协会与恶魔随从虽然都有各自推崇的信仰，但是成员里像艾德这样真正的信徒却少之又少。 恶魔随从就不用说了，他们大部分人只能算是伪信徒，与其说他们的信仰是某个神明，倒不如说他们的信仰就是施虐本身。 协会推崇的信仰有两个，信徒的狂热程度是两个极端。一个是直接将灵能当作一位神明来信仰，这也是协会大部分人的信仰。信仰灵能的人注定不会成为狂信徒，因为协会在带领人们接触灵能的时候就告诫过，绝对不要无条件地相信灵能，因为祂没有意识也没有本能，太过接近祂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危险。 协会推崇的另一个信仰则是唯一真神。祂的信徒并不多，因为祂极少回应信徒。但有意思的是，祂的信徒里狂信徒的比例高得可怕。如果说，别的信徒里，每50个信徒里会出现一个狂信徒，那么祂的信徒里每10个就会出现一名狂信徒。这样的现象十分诡异，但所有的狂信徒都说过一句话：“主的从神一直在替主庇护我们。” 根据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喰墨是这位神明忠实的信徒，目前流传出的教义就是她与几个古老家族所撰写的。 但这些与埃纳西林没有任何关系。 他没有信仰。或者说，比起信仰，他更加愿意相信现实。他尊重那些信徒与他们的信仰，但是他并不接受任何传教。他天生就对神明的存在不感冒，他觉得，如果他每时每刻都被神明所注视，那将是一件诡异惊悚的事情。 “好了，进去吧。今晚就是这个月的介绍会了，拟订入会契约也需要时间。”黎恩转身，示意他们可以进入了。 恶魔随从组织的入口在小楼的墙上。通过验证印记的法阵后，墙上会出现一个奇特的小门。 埃纳西林穿过小门进到小楼内部后才发现，这扇门通往小楼的地下部分。这栋小楼的内部除了正常的伪装部分外，还往地下延展了很多层，那才是恶魔随从组织的主体。 他挑了下眉，难怪这里没被协会发现，谁能想到这么不起眼的小楼下居然用法阵隐藏了那么大的一个空间呢？ “这里就是我们在纳尔托的分部了。虽然和总部比起来，我们这里并不大，但我们这个分部的地位已经能算第二个总部了。要知道，我们可是在协会总部眼皮底子下建立的。”肯瑞说起这个就十分自豪，他是组织的元老，看着纳尔托分部建立的，对那段日子深有体会。 埃纳西林点点头，“听起来很厉害。”可不是厉害嘛，扶持一个玛非亚在前面当挡箭牌，组织暗地里慢慢发展到这种规模，不除掉他们埃纳西林无法安心。 “可不止这样，让肯瑞和您描述吧，没人比他更熟悉这栋建筑。”艾德在进入建筑的第一时间就摘下了挡住脸的兜帽。从外表上看，他的年龄不大，顶多二十几岁。他给人的感觉很独特，表情永远保持似笑非笑，桀骜不驯的状态，但举止谈吐又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少爷。 “麻烦了。”埃纳西林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还是礼貌性地点点头。西林这个角色虽然阴郁疯狂了点，但该有的礼仪绝对不能少。要让设定的角色骗过观众，就得让其鲜活起来。这是扮演一个角色的基本素养。 “我的荣幸。”肯瑞也摘下了兜帽，他看上去约有三十多岁，皮肤惨白得就像糊了一层墙灰。肯瑞是组织元老，从分部开始建设的时候就来到这边。 “算上最上面的一层，这里一共十九层，越往下层数越大……” …… 第一卷 31.契约 肯瑞看到所有人都进入了电梯，便将电梯两侧的金属制折叠门拉上，将门链扣紧后走到了一根扶竿旁边。 “我们一般将最上面的几层算作一层，这里一共十九层，越往下层数越大……” 靠蒸汽运作的电梯下落速度并不快，肯瑞开始向埃纳西林介绍组织的这栋建筑。 埃纳西林打量了一下电梯内大量存在的扶竿，在发现猜不到其用途后，默默收回视线认真地听肯瑞介绍这栋建筑。 这栋建筑共有十九层，地表是用来伪装的，有固定的人员居住在这里。 整栋建筑呈圆锥型，越往下的部分占地面积越大。 地下一层距离地表有十米，乘坐蒸汽驱动的电梯下去，一开门就是一个大厅，组织的大部分聚会都在这一层举行，包括今晚的介绍会。 地下二到三层则是交接狩猎任务的地方，两层的布局基本一致，都是按任务类别分成一个个房间，每个房间负责一个类别的狩猎任务，共计六个类别七个房间，第七个房间是积分兑换处，位于楼层最中心，连通两层楼。这里可以用普通的任务积分兑换到许多珍稀物品，但只有拥有狩猎凭证的人才能在这里用积分升职。 四到九层是成员活动的区域，包括了居住区，娱乐区，餐饮区，等生活区域。其中第八到九层为地下黑市，这里可以出手一切物品，包括违禁品。 十层以上的楼层都属于一般成员的活动区域。从第十层开始，便是组织的核心区域。 十层到十一层是组织高层的办公区和居住区，这是最安全的一个区域。 十二层以前，所有的楼层都连在一起以节省材料。而十二层开始就不同了，这里是一个缓冲区，地形极为复杂，是整座建筑的能源供给站，距离十一层七米远，禁止居住。这里是通用电梯能到达的最底层。 十三层开始，就是高危区域了。十二层与十三层之间隔了整整二十米。想要到达这里，就得乘坐加密加厚的电梯到达十二层半再转另外一架大型的，专门应付高危事件，线路不固定的电梯。 高危区域，也就是十三到十七层存放着许多高度危险的物品，关押着许多极度危险恐怖的生物，这些楼层只有高层与专职管理的人员才可以进入，布局对一切普通成员严格保密。 至于第十八层，肯瑞只是模糊地用一句话带过： “那是神所在之地，只有神使大人可以到达那里。” 埃纳西林边走边听，越是了解这栋建筑就越心惊，这么庞大的建筑居然这么悄无声息得就建立了起来。就连他这种对神明毫无信仰的人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某种神迹。除了神迹，埃纳西林想不到任何理由去解释这样庞大的，盘踞在纳尔托地底的建筑是如何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建立的。 他对于这座建筑充满了好奇，但他暂时还找不到询问的机会。不过没有关系，他的时间非常充足。 咔哒。 电梯下落带来的失重感骤然消失，随后袭来的震感让所有人下意识扶住了就近的扶竿。这个东西设置的意图就是为了人们可以很快地站稳，就算没有扶住，大量存在的扶竿也能保证人们在即将摔倒时快速找到东西借力。 等到电梯彻底稳定下来，肯瑞上前打开门链，拉开折叠门。走出电梯后，便是一层大厅的入口。 大厅的入门处正对着前台，一名面容秀丽，但略显妩媚的女士就坐在那里。 “欢迎回来。嗯？你们亲自去带新人？”这位女士没有起身，目光从一行人身上一一扫过。她有些讶异地看着埃纳西林，能让一位元老两位高层亲自去接的人竟然这么年轻。 “拉娅女士，这位是西林先生，前段时间首领亲自去邀请的那位。”艾德对着名为拉娅的女士礼貌性地一笑，为她介绍埃纳西林的身份。 “啊，原来如此。”拉娅笑了起来，笑容妩媚而甜美。“现在就制定入会契约？” “嗯，麻烦了。”黎恩点点头，平淡开口。 “怎么会呢？这是我的职责。”拉娅重新坐下，前台有一个特殊的打字机，上面的字符有种邪异奇特的感觉。 “这是一架被主下了禁咒，已经失去威胁性的监禁物，可以利用它拟订契约。”艾德向埃纳西林讲解着打字机的用途。 一边将双手彻底消毒后的拉娅并没有直接上手操作打字机，而是割开手指，挤出一滴血液，用灵能将其平摊开，包裹到纸张上，然后将纸张放进打字机内。 她嘴唇微动，吐出一个古老又神秘的单词：“?Д（契约）。” 哒哒哒。 随着她的话语，打字机的键盘自己动了起来，一行行奇特邪异的字符随着打字机特有的韵律被快速打印到包裹了血膜的纸张上。 不过十多秒的功夫，打字机便将纸张完整地吐了出来。 拉娅并没有用手去拿那张纸，而是找了一把镊子，将纸张小心翼翼地夹起，平铺在桌面上。 “将手指按到上面就可以了。按好后注意不要动这张纸，没用药水封上的指印会花掉的。花掉的话，契约就不成立了哟。”拉娅叮嘱着他，并没有提契约的内容。 “不讲讲契约的内容吗，女士。”埃纳西林的声音带上一丝带着嘲讽的笑意。 “我也很想告诉您，先生。”她似乎对这不怎么客气的语气很是不满，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新人嘛，可以理解。“但是很抱歉，我根本看不懂契约的内容。包括在场的几位先生，他们也不一定知道契约的内容，您明白我的意思吗？”她斜了一眼桌面上的写满奇异字符的契约，性感魅惑的红唇勾起一个满是嘲讽的弧度。 “拉娅女士说的是实话。”艾德无奈地点点头，他当时也对这份契约十分不满，然而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契约的内容。 黎恩没说话，只是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算是附议艾德的话。 “这份契约是主亲自拟订的，除了主那个层次之外，大概只有神使大人知道契约的内容了。”肯瑞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他早就习惯向新人解释这些，这是作为前辈的职责。 “这样啊……”埃纳西林有些犹豫，毕竟他来这的目的并不单纯，或者说，他的目的就是单纯地想要解决这把插在协会总部的刀。 “其实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们签了契约后一直都好好的，就像从没有签过一样。”肯瑞笑了起来，还算温和的笑容配上他惨白得就像抹了一层墙灰的脸，效果十分惊悚。 “……”埃纳西林暂时想不到什么对策，十分犹豫。他毫不怀疑，一旦他签了这份契约，他卧底的身份绝对会暴露。就算不暴露，那也绝不可能再和协会联系。 “签吧，这种小东西我还是可以解决的。”铭诺漫不经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埃纳西林听出了他的自信。 “……我选择相信你们，希望你们说的是实话。”埃纳西林有了铭诺的保证后安心了不少，故意冷着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您当然可以相信我们。我们绝不会在主的注视下说谎。”艾德微微一笑，虔诚而狂热。 埃纳西林伸出右手食指，按在写满字符的纸张上。随着他这个动作，洁白的纸张上出现了一个血色的指印，但他并没有在手指上涂抹颜料。 “嗯，保持这样不要动。啊对了，艾德，你那里还有封契约的药水吗？我这里没有了。”拉娅看着埃纳西林将手指按在契约上后，提醒了他一句。随后看了艾德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药水？应该还有，不过不知道放哪去了，得找找。肯瑞，和我去找找，制药室里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找不过来。”艾德明显愣了一下，封契约的药水？这么少用的东西也有用完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拉娅一眼，没有多问，只是叫上肯瑞一起离开。 “哦，忙碌的大药剂师，你就不能抽点时间收拾一下自己的工作室吗？”肯瑞抱怨了一句，他实在不想面对艾德那垃圾堆一样的制药室，即使这些“垃圾”十分贵重。 “可以了。”黎恩的声音及时响起，提醒埃纳西林将手指移开。 “这样就可以了？”埃纳西林将手放回口袋，看着黎恩随手将契约拿了起来。 “？”不是说上药水前不能动吗？这什么意思？ 他有些迷茫，转头看了拉娅一眼，发现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埃纳西林想了想，决定不开口询问。无论黎恩是什么目的，契约不成立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他倒是没想过黎恩在帮自己这种事，他再怎么说都是组织的高层，琳说过，恶魔随从这个组织是靠恐惧统治下属的，能成为高层的都是踩着无数尸骸一步一步爬上去的。指望他们毫无理由地帮助你？那还不如指望天上掉下来一大麻袋金莱尔砸死你，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高多了。 “铭诺先生，我应该没有成功签订契约吧？”虽然契约被动了，但埃纳西林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询问了铭诺一句。 “没有。如果你刚刚在那张纸上多停留那么一秒，契约就算成立了。那个家伙，有点意思。”埃纳西林的脑海中响起了铭诺那戏谑的声音，对于黎恩的行为，他似乎有了自己的猜测。 “您猜到了什么吗？”埃纳西林十分好奇，期待从铭诺那得到答案。 “的确，不过……”铭诺故意停顿了一下，“我现在需要一颗‘蓝色的魂灵结晶’。”他慢悠悠地提出要求。 “……”埃纳西林隐藏在衣物下的嘴角抽了抽，他目前无话可说。 “没办法，这是职业病，改不了。”即便埃纳西林看不到铭诺，也能通过这句话想象出他无辜地摊了摊手，嘴角却挂起恶趣味笑容的样子。 暗暗摇了摇头，他放在口袋中的手略微动了动，一枚硬币大小，有着天空色彩的通透结晶出现在他口袋里。喰墨小姐后来特别交代了，那堆“蓝色的魂灵结晶”必须由埃纳西林自己存储，每天最多只能给铭诺两颗。虽然埃纳西林不知道为什么，但喰墨既然那么说了，就肯定有她的道理，这是对老师的信赖。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毕竟铭诺先生总是能找到我想要的情报和我交换……” 埃纳西林也很无奈，他就是好奇啊，虽然明白知道越多越危险这个道理，但那些情报就是让他十分心动。因为他认为，知道的东西越多，就越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他就越能产生安全感。 “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好奇，只是手里握着情报和知识会让我有安全感。至少我会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知道该怎么让事情按照我的需要发展。”这是他告诉铭诺的原话，他愿意用手上的资源去换取等价的情报，这么做虽然会承担一定风险，但能让他获得一定的安全感。 埃纳西林将手中那颗“蓝色的魂灵结晶”放入口中，就像吃水果糖一样含化。 不要误会，他并不能直接食用这种结晶，魂灵结晶之所以会化开，是因为铭诺将里面含有的特殊能量抽离了出来，剩下的那个空壳就是普通的魂灵结晶。由于埃纳西林的体质特殊，他可以直接含化被抽取能量后极不稳定的魂灵结晶，吸取里面的力量。 “您在吃糖？”拉娅一抬头，就看见那位全身包裹得十分严实，气质神秘危险的先生往嘴里放了一颗天蓝色的，有些像糖的东西。 “对，水果糖。”埃纳西林语气没什么起伏，魂灵结晶的味道确实和水果糖一样，还是混合水果味的。 拉娅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实在想不出他这样的人会喜欢吃水果糖。她晃了晃脑袋，将自己的想法忘掉，随后递给他一把钥匙和一张证件。 “这是您居住的地方，在第五层。黎恩先生会带您过去的，以及，晚上见。” “晚上见。” 黎恩向拉娅点了点头，随后拿上那纸基本报废的契约带着埃纳西林向电梯走去。 第一卷 32.灵性之池 埃纳西林跟在黎恩身后，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场景，一边与铭诺聊了起来。 “先生，您该告诉我您的猜测了。”埃纳西林忍不住提醒他，职业病里可没有吃白食这一项。 “好吧好吧。我只是猜测他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其中一个是不希望有人成为他的竞争对手。”铭诺懒洋洋的道。 “你在他们眼中是一位强大又神秘的大人物，这种人物是很容易代替他坐上高位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这张契约就是一个把柄，你没有成功签订契约，所以无法保证你是否忠诚，无法保证你是否忠诚，你又有什么理由坐上高位？” “再签一次不就好了？”埃纳西林倒是觉得没什么。 “你啊，天真。”铭诺忍不住轻笑起来，笑声磁性神秘。 “那张契约可是直接指向他们的主的，这样的契约是说重签就能重签的吗？据我所知，这类型的契约每个人一生只能签一次，签订成功又没有保管好导致契约失效的话，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签了。” “还有这等好事？”埃纳西林倒是觉得很不错，契约这种东西如果看不懂还是不签为妙，谁知道会不会莫名其妙地就违背了呢？ “对你来说的确是好事，但对于真正想要爬上高位的人和虔诚的信徒而言，这就是莫大的遗憾。” “这样吗……”埃纳西林不是这两种人自然体验不到那种遗憾。“另外一个猜测呢？” “他可能是协会的人，但是签了契约，无法联系协会。” “可我不是以协会叛徒的身份加入的吗？他就不怕我把他捅出去？” “是啊，所以他只是试探你。如果你真的是叛徒，那么制造点什么让你再一次叛出组织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如果你是卧底，那他就可以借助这层关系重新联系上协会。只要联系上协会，解除这种量产的契约并不是什么难事。”听了他这话，埃纳西林感觉，铭诺比他更加了解协会，这让他忍不住开始猜测他的身份。 就在埃纳西林和铭诺讨论的时候，黎恩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他道：“到了，这里就是你的住处。晚上七点半的时候我和艾德会来找你，你可以先到处看看。组织用的货币是积分，与通用货币1：1兑换。磁卡贴在证件的背面，使用时将其按到卖方证件正面的标志上就行了。你的磁卡里有组织赠送的1000积分。” “也就是说，一积分与一个铜币等价，那和协会积分的汇率一样啊。他们出手倒是阔绰，直接给了一个金莱克价值的积分。”埃纳西林默算了一下，向黎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目送黎恩离开，埃纳西林取出钥匙打开房门。 根据组织的规定，埃纳西林需要每月交一千积分当作居住费与水电费，这一个月的房租水电已经算清了，磁卡里还有他们送的一千积分，暂时不用担心这个月的生活问题。这是组织里中上水平的生活水准，显然，恶魔随从的人认为像他这样身份的人不会为积分发愁。 不过，埃纳西林确实拥有居住在这里的实力，但这需要他频繁地做狩猎任务赚取积分。这是绝对不行的，他是来收集情报的，就算任务不限时间，他也不能一直耗在这里，他还想回家和父母安心地吃顿晚饭呢。 “总之，得赶紧解决积分的问题。拿灵能物品和那些矿石去拍卖？不行，这是资敌行为，不可以不可以。”说到积分，埃纳西林立刻打起了自己那堆成年礼的主意，他来的路上看到了不少拍卖场，赌场，典当行……快速来钱的途径应有尽有，但是想要不资敌有点困难，赌场这种风险又太大，万一赔了那就麻烦了。 埃纳西林一边在房间内四处行走，让铭诺检查房间有没有监视器类的东西，一边思考着积分的问题。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地从口袋夹层里拿出了一张画牌把玩。 画牌在他手指间旋转，背面复杂的蓝色花纹旋转起来绚丽无比，只是看久了很容易头晕。 “对了！”埃纳西林看着手指间的画牌，突然想到了一个商机。“赛丽娜女士和吉娜女士可没少抱怨早上要早起化妆这个问题，如果有画牌可以一秒上妆，那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看拉娅女士和其他女士的样子，这边应该有类似的规定。”协会有规定，协会的工作人员必须好好管理自己的外在形象，最好化个淡妆。当然了，浓妆也是可以化的，只是要注意分寸。这条规定对赛丽娜女士和吉娜女士这种不怎么喜欢化妆的人来说，就是折磨。 埃纳西林打定主意，决定先制作几张画牌去试试效果。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分，距离七点半还有四个多小时。制作这种类型的画牌花不了他太多时间。 只是，现在唯一，且最严重的问题是，埃纳西林不会化妆。或者说，他没化过适合真人的妆。 “嗯……就当是给人偶化吧，反正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真人还不用我画皮肤质感，应该会容易很多吧。”埃纳西林拿出制作画牌用的麟草纸，随意构造了一个看得过去的人头模型后，就开始用灵能为人头化妆。 他化妆的方式与化妆师不同，他化妆更像是在作画，更加注重五官细节的处理，看似平平无奇的妆容其实在细节处隐藏了一些精致的花纹。这些花纹并不浮夸，但是让妆容多了层次感与神秘感。埃纳西林不知道女士们喜不喜欢，反正他个人很喜欢。 “嗯……这样应该可以了？晚上见到拉娅女士的时候送给她试试吧。”埃纳西林在这边认识的女性只有拉娅一人，对于这位女士，埃纳西林倒是感觉还可以，她身上没有他不喜欢的感觉，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接下来，他乘着还有手感，陆续又画了两个不同的妆容后，埃纳西林疲惫地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铭诺先生已经检查过了，房间内没有任何监视器，在隐私方面，组织做得挺不错。不过出于安全考虑，铭诺还是在屋内上了一层保险，无论是用什么方式监控这个房间，都只能得到虚假的信息。 “今天先这样吧，万一灵性透支，今晚又有人对我出手就麻烦了，西林这病弱的外在形象太容易被盯上了。”他瘫坐在沙发上，难得没有拒绝灵能光点的聚拢，这些小东西可以帮助他快速恢复灵性，算是他的一大优势。至于恶魔会被吸引来这件事，他都在恶魔随从的组织内了，还担心恶魔被吸引过来？ 埃纳西林闭上眼睛，感受着灵性的恢复。这几天他将魂灵结晶当糖吃，灵性比之前高出了一大截，只是还没有到达b级的临界点。 “对了，你知道灵性之池吗？”铭诺漫不经心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他说了一个特别的名词。 “灵性之池？那是什么？”埃纳西林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但隐隐觉得和自己有极大的关联。 “看来你的老师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灵性之池，就是由灵性具现成的一个池子，存在于你的意识海，只有你和寄居在你意识海里的人才能看见。不过在你发现它之前，寄居在你意识海里的人是找不到它的。” 埃纳西林倒是知道意识海的存在，从协会图书馆某个角落里发现的古籍上看到的。上面对意识海的描述是： “意识海是一个智慧生物的本质。无论一个生物变成什么状态，只要意识海还存在，这个生物就能算活着。意识海极其庞大，其中包括了你的本能，学过的知识，潜意识，灵性之池等等。意识海是一个智慧生物最宝贵的财富。” “那么，我该怎么看到灵性之池呢？”埃纳西林提出自己的疑问，看到灵性之池以后，自己应该可以更好地掌握晋级速度。 灵性之池……既然叫池，或许我可以试着想象一个在黑暗中放出微弱蓝光的大池子？埃纳西林这么想着，开始在脑海中勾勒一个巨大的池塘。想象对于一个画画的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承担一些风险。比如，想象出某些不可描述之物的形象时很容易死于非命。 “嗯，先想象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一个散发着蓝光的大池塘，池塘边……池塘边要有堆积成一座座小山的‘蓝色的魂灵结晶’，水池底也有，蓝光就是它们发出的。还有……”埃纳西林开始盯着一个角落想象。 就在他想象的同时，铭诺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想要看到灵性之池，你只需要想象出你的灵性之池的样子，等到想象出的造型与真实的灵性之池大致相同时，你就可以……等等！你在想象些什么！这是……赶紧停下来！快停下！”铭诺的声音极少地带上了震惊和急促，就像看到了极为熟悉又绝对不可能再次出现的东西。 “呃，我……”埃纳西林刚开口，就感受到了脑海中那如同被人拿着棍子不断搅拌的眩晕感。他的眼前有一黑一白两种颜色的光不断闪动，视野内的景物就像是得到了生命一样不断地扭动。 该死，头好疼，好晕……铭诺先生好像在说什么……是什么……该死，听不见了…… 第一卷 33.锁链 埃纳西林双手死死地抓住头发，试图缓解这种疼痛感与眩晕感，但渐渐的，他陷进了一片黑暗与寂静当中。 这是……什么地方？ 好暗，太暗了。 不…… 必须，离开这里！ 埃纳西林现在很是慌乱，没有一丝光线的环境总会勾起他的回忆。仿佛下一秒，那个拿着尖刀的恶魔就会从某个地方出现，脸上带着疯狂恐怖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切割他的皮肉，然后一片片摆放在瓷盘中。 每次想到那段日子，埃纳西林身上就会隐约产生被活活割下皮肉的痛感。 那是真实存在过的痛感，即便他的伤恢复得毫无痕迹，但那种皮肉被锋利的刀一片片割下的痛苦是真实存在，不可磨灭的。 埃纳西林的痛觉神经十分灵敏，如果说一般人摔倒感受到的疼痛度为1，那么他感受到的疼痛度起码有3。只是在经历幼时被恶魔囚禁起来当储备粮的那段日子后，他习惯无动于衷地忍受疼痛。这是他当时必须保持的态度，因为那只恶魔极其喜欢看猎物哀嚎哭泣的样子，这会让它食欲大开。 “停下，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要再去想。现在必须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该怎么离开。没错，冷静下来。” 埃纳西林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即便现在极度恐惧，也绝对不能停滞不前，离开这里才是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 他试图联系铭诺，但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他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埃纳西林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他在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需要一个足够冷静，可以用来思考的大脑。 他冷静下来，开始向前走去。他一直相信，即便看不到任何东西，也绝对不能停下来，赴死总比等死要好。 一步，两步……三百二十四步，埃纳西林默算着自己的步数，在这种黑暗无声的地方，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即便是算算自己走过的路程也好过胡思乱想把自己逼到崩溃。 他就这么向前走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看见了一抹微弱的蓝光。 他生怕自己看错，连忙揉了揉眼，再走近几步，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巨大的水池散发着淡淡的蓝光，但池水只有池子的一半不到；旁边是堆积成山的天蓝色结晶。接着走近，就可以看到清澈见底的水里也满是这种天蓝色结晶，这是埃纳西林熟悉的东西——蓝色的魂灵结晶。 再往岸上看去，上面长满了银白色叶子的植物，它们开着浅蓝的，一簇一簇的花朵。 埃纳西林就像是黑暗中扑向光明的飞蛾，无论眼前的东西是幻觉还是什么，他都想要去接近。这里完全寂静黑暗的环境太折磨人了，他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在黑暗中行走了多久，一开始他还算着步数，到了后面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在机械地行走。 他无法拒绝光明的诱惑，于是走近水池，在一处刚好可以碰到水面的地方慢慢蹲了下来。他的右手伸向清澈的池水，慢慢没入其中。一瞬间，一种极其清凉舒爽的感觉席卷了他。长时间处于寂静与黑暗的环境，已经疲惫昏沉的大脑被一股清凉的能量以柔和的力度冲刷着，舒爽的感觉贯彻全身。刚刚产生的恐惧，慌乱，烦躁以及长期压抑着的悲哀，怨恨，痛苦，抑郁等负面情绪似乎得到了释放，他现在感觉十分轻松，就像是负重训练后卸掉全身负重的那个瞬间，无比痛快。 埃纳西林感觉从来都没这么好过，他身上其实有很多顽固的隐疾，这是幼时被恶魔当作储备粮的后遗症。虽然那只恶魔为了顿顿有着落会找人给他包扎涂药，协会后来也有为他进行长期治疗，但难免落下一些隐患和慢性病。 而现在，这些后遗症被刚刚的那种力量所冲刷，彻底消失了。 埃纳西林呼出一口气，他感觉身边在慢慢明亮起来，黑暗正一层一层地褪去。他起身抬头的瞬间就被眼前的满天星辰所惊艳。原来他刚刚并非行走于黑暗，只是这满天星辰被黑暗所遮挡。 就在埃纳西林抬头欣赏这满天星辰时，一道人影很是匆忙地从远处赶来，在看到埃纳西林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放慢了脚步。 “总算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迷失在自己的意识海里？”来人正是铭诺，他刚才在一片黑暗的意识海里找了埃纳西林很久。 “这里是我的意识海？”埃纳西林愣了一下，有些讶异。按照那本古籍上说的，意识海不是智慧生物的本质吗？怎么还有迷失这种说法？“那为什么我处于自己的意识海中会迷失反向？”埃纳西林极其自然地提出自己的疑问，他已经习惯铭诺的有问必答了。 “那就要问你了。笼罩意识海的黑暗其实是各种负面情绪，负面情绪越多，黑暗就越浓稠，越容易让主意识体迷失在其中。所以协会才建议多与人沟通以排解心中的积攒的压抑啊，万一误入意识海还能靠眼睛找出路，而不是像你一样完全凭运气。”铭诺的语气不佳，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看了三年的小家伙居然积压了这么浓重的负面情绪，这里的黑暗浓稠得连他都看不到这里的真正样貌。这还是铭诺定时和聊天排解的结果，埃纳西林真的太擅长隐藏真实情绪了，这让铭诺严重怀疑他的心理健康程度。 “迷失……如果我彻底迷失在意识海里会怎么样？”埃纳西林看着铭诺，这是他第一次在梦境之外见到他。即便他没有那张王座，他身上那久居高位的气质依旧无法掩盖。 “灵魂消失，肉体变成行尸走肉。”铭诺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从埃纳西林的意识海中调取了一些白色的物质组成一张漂浮着的座椅，悠闲地坐下。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白色物质其实是一个个细小的文字。 听到他的话，埃纳西林瞳孔微缩，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处于多么危险的境界。 “说起来，你的灵性之池……”铭诺微眯着眼，打量着这片蓝色的区域。“你试试能不能从池子里取出一些水，我需要确认一点事情。”他极其难得地端坐在座椅上，语气严肃。 埃纳西林没说什么，只是从灵性之池里取出一些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重新走到那处可以碰到水面的地方，蹲下后将两只手并在一起，想要捧起一些水。 异变突生！ 原本平静清澈的池子忽然像沸腾了一样不断翻涌！十多根锁链凭空出现，就像完全没有长度限制一样不断地扭动着与附近的铁链连接在一起！ 它们互相连接，互相缠绕，最终形成了一个奇特神秘的图形，咔哒一声落在水面上，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结界。 这个结界出现的同时，埃纳西林被一股不算柔和的力量直接弹开，虽然他靠着不错的体术在半空中调整了姿势，安全落地，但他连一滴水都没有带出来。 他歉意地看着铭诺，他没想到他的灵性之池会突然出现锁链。 铭诺依旧坐在座椅上，没有怪他，“没关系，我已经确认了。”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嗯，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特殊了。” 他没有等埃纳西林回答，就像自言自语一样说下去： “要不是你的父母都还在，我真的要怀疑你的身份了。” “呃……？”埃纳西林茫然了一下，听得云里雾里的。 “我的意思是，你的灵性之池和你现在的位格并不适配，按道理来讲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更奇怪的是，池子里的锁链，那是真神的封印。”铭诺控制着座椅漂到锁链附近，仔细打量着锁链。 “真……真神？！”埃纳西林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死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和真神扯上了关系。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您是指那位……唯一真神吗？” “除了祂，还有谁能拥有真神这个称呼？”铭诺摩挲着锁链反问他。 埃纳西林现在感觉有些梦幻，记得不久前他还在和铭诺聊自己对神并没有太大感觉。现在倒好，直接和唯一真神扯上了关系。 “那么，这是一个封印？”埃纳西林试探地问道。 “显而易见，是的。而且足足下了十三道。你的灵性之池太过庞大，与你的位格并不匹配，这些封印是在保护你。” “不过你现在倒是可以解开最外围那条了，你目前的实力已经足够了。解开以后，你的灵性就提升近一倍。”铭诺捏住最外围的锁链对埃纳西林道。 “那么我该怎么解开它呢？” “很简单，这样。”他将自己的力量覆盖到铁链上，然后食指拇指用力一捏，铁链咔啦一声，顿时化为一股能量消散开来。 “就……这样吗？”埃纳西林被震惊到了，他本以为真神下的封印解开时要布置点什么仪式，但现在看来，似乎……就那样？ “要不下次布置个仪式？不然感觉真神很没有面子。”埃纳西林十分诚恳地提出建议。 “哦？”铭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上半张脸被面具遮挡，埃纳西林无法猜测他的情绪。 “呃……只是一个建议。”埃纳西林讪讪的笑了一下。 铭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外围的锁链是最弱小的，所以我才会徒手解开它。所以你不用担心真神有没有面子。”埃纳西林注意到，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嘴角略微抽了一下，似乎觉得十分别扭。 真神不会是铭诺先生本人吧？ 埃纳西林突然有了这么一个荒谬的想法，不过他也明白，这个想法实在过于荒谬，荒谬到好笑。 真神寄居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灵能使身上？别开玩笑了好吗？祂哪有那么闲啊。 第一卷 34.病弱却狂妄的西林先生 埃纳西林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荒谬的想法抛到角落里。他怕自己再有什么对神不尊重的想法，于是快速转移话题： “要是这些‘蓝色的魂灵结晶’可以带出去就好了。这么大一笔财富却是幻觉，真是可惜。” “谁说这是幻觉的？”铭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魂灵结晶是怎么产生的？” “不是挖出来的？”埃纳西林疑惑地问，他一直将魂灵结晶当作特殊的矿石。 “……魂灵结晶，是魂灵能量溢出后凝结的结晶。”铭诺摇了摇头，特意在“魂灵”这个单词上加重了读音。“魂灵结晶之所以稀有，就是因为它只会在灵魂能量溢出的智慧生物的意识海中产生。产生后要么进入意识海寻找到魂灵结晶出现的区域然后收集；要么将那个智慧生物的意识海直接炼化提取出魂灵结晶。” “炼化？”埃纳西林皱起眉头，意识海是一个智慧生物的本质，炼化掉意识海提取魂灵结晶的行为无疑是在彻底扼杀一个智慧生物。 “对，就像人将邪物炼化提取材料一样。”铭诺靠坐在椅背上，神色淡然，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埃纳西林，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但是极少有人使用这种方法，这样提取出的魂灵结晶有非常多的杂质，除了个别有人祭习惯的原始部族外，没有人使用这种收益低风险大的方法。” 听到这话，埃纳西林紧皱的眉头略微松开，提取到的魂灵结晶质量不好，就代表着其没有足够的价值，没有足够价值，风险还那么大的事当然不会有人去做。 “那么，这里就是我产生魂灵结晶的区域了？”埃纳西林走近一处由蓝色的魂灵结晶堆积起来的小山，弯腰拿起一颗，放在手心仔细观察。 他发现，这些魂灵结晶虽然也是蓝色的，但与喰墨给的那箱有着不同的感觉。这些蓝色的魂灵结晶似乎可以和他共鸣，如同他的一部分。 听到他的问题，铭诺只是点了点头，他在思考别的事情。这里魂灵结晶的数量让他都有些震惊。假如将灵魂能量数据化，那么一个普通人一年溢出的灵魂能量也就三点左右，据铭诺所知，即便是真神以下最强的从神一年也只溢出四百多点灵魂能量。而想要凝结出一块正常大小的“蓝色的魂灵结晶”需要近一百二十点的灵魂能量。毫无疑问，埃纳西林的情况是极其不正常的，他才刚过十六岁生日没几天，位格也没有达到那位从神的高度，但他意识海里凝结出的蓝色魂灵结晶已经多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铭诺看了看依旧灵性之池里那剩余的十二条锁链，若有所思地看着埃纳西林，对于这个情况，他有了一个猜测。 不过，在确定这个猜测属实前，他还不打算告诉埃纳西林。这个小家伙还太弱小，即便猜测属实也绝不能现在告诉他，那会为他带来灭顶之灾。 铭诺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在他那个猜测证实前，必须要想办法让埃纳西林快速变强，他身上不正常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比如这庞大无比的灵性之池，又比如这些堆积成山的魂灵结晶。这些东西无论哪样，为他带来巨大便利的同时也会为他带来大麻烦。 “埃纳西林。”铭诺忽然开口，他其实很少直接喊埃纳西林的名字。他突然这么喊了一声反而让埃纳西林不太适应。 埃纳西林放下手里的蓝色魂灵结晶，有些疑惑地看向铭诺的方向。 “我觉得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诉你。”铭诺慢条斯理地开口。 “嗯？” “由于你的灵性之池过于庞大，你的晋升速度可能会很慢。” “啊？”埃纳西林愈发听不懂铭诺的意思了。他倒是不太在意晋升速度，毕竟他的战斗方式主要是靠体术和各种画牌的搭配，普通灵能使那套分级制度和职业制度并不适合套在他身上。 灵能使分级制度其实不仅仅是协会在使用，野生的灵能使和恶魔随从也有一套分级制度。两套分级制度一模一样，只是叫法不同。 按照制度的分级法，灵能使分为十个等级。分别为f（预备役）-e（实习生）-d（正式）-c（初级）-b（中级）-a（高级）-s（领导级）-ss（特级）-sss（传说）-sss+（从神）。 至于职业制度，那就比较多样化了，大致分为远程，近战和治疗等。这个制度源于旧时都市年代遗留下来的画册书籍，制度建立初期使用了不少诸如法师，战士，医疗，刺客等设定。 但这些与埃纳西林关系并不大。作为一个无时无刻都在吸引灵能光点的人，他不需要额外花费灵性去聚集灵能，只要他灵性足够，他就能不断以绘画的方式构造灵术或是使用画牌。画牌的存在让埃纳西林既可以近战也适合远攻，两者单独拿出来可能不如那些专注一样的灵能使，但综合来看，他这种全能型灵能使的生存力更高，更适合单独出任务。 埃纳西林在画牌充足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和一名a级灵能使打平，这还是不拼命的情况下。像上次围剿玛非亚那种情况，埃纳西林完全可以靠敌人不了解画牌这一点直接将敌人拖进画牌空间再将大量画牌内的灵能聚合引起爆炸将敌人重创。 在这样的条件下，晋升对于埃纳西林来说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说的晋升，指的是你位格的提升。”铭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于是接着为他补充： “这就代表，很多你需要知道的东西因为你位格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听了这话，埃纳西林微微皱眉，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没有足够的情报，他就难以制定计划将自己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这会让他感到焦虑不安。 “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你现在提升灵性的速度比以往要快得多，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快。”铭诺经过这三年的相处，还算了解他。他厌恶处于未知当中，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铭诺不用猜都知道，这是他幼时被恶魔所囚禁带来的后遗症。埃纳西林和他提到过，那是一个极度黑暗极度寂静的地方，那时候一直支撑着他没有崩溃的，就是那需要极强意志力去忍耐的痛感。 “是因为那些锁链被解开？”埃纳西林瞬间反应过来，那些锁链似乎封印了他的灵性之池。 “对，它们是用于保护你不被高位格的恶魔邪物发现的。你想想，十三条锁链都没能让你安全地长大，要是没有封印，你的下场会怎样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埃纳西林点了点头，他明白的。 如果没有那些锁链，他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意识海内安静下来，埃纳西林若有所思地看着灵性之池，忽然，他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今晚得去参加恶魔随从组织的介绍会！ 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进入意识海多久了，更不知道应该如何离开。 埃纳西林连忙求助般地望向铭诺，先不说他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问题，他真的不想再体验一遍仿佛被人搅拌大脑的疼痛感和眩晕感。 铭诺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意地打了个响指将埃纳西林送出意识海。用旧时都市时代的话来讲，他感觉和埃纳西林相处久了，自己就像个为孩子操碎心的老父亲。 …… 埃纳西林感觉自己的眼睛一闭一睁，眼前出现的已经不再是意识海中的星空，而是位于组织地下五层的房间。 他依旧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身边的灵能光点浓郁得他快看不清眼前的物品了。熟练而快速地驱散它们后，埃纳西林取出怀表，此时是下午六点五十二分！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半个多小时。 埃纳西林现在不着急了，他悠闲地换了件改良过的黑色法师袍。 一个病弱的施法系就该有病弱施法系的样子，不然顶着一张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脸拿着法杖冲上去敲人像什么样子？再怎么说都要等敌人近身了再敲吧？ 不过埃纳西林可不会用法杖敲人——他没有法杖。 埃纳西林穿戴好后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只要记得不时低头咳嗽几声就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特地没有遮挡面容，他并没有在介绍会低调做人的打算。他今晚的目标，就是那张狩猎凭证！ 只要有了那张凭证，整个任务周期就可以缩短很多，他也可以早点回家和父母安心地吃顿晚饭，平时可以回家还好，一出这种任务，他就十分想念母亲做的饭菜，想念父亲泡的茶水，想念家里精致的人偶们。 埃纳西林摇了摇头，暂时不去想任务结束后的美好生活。目前最重要的，是将狩猎凭证拿到手。 …… 晚上七点三十分。 叩叩叩。 埃纳西林的房门被准时敲响，已经穿戴整齐的他不紧不慢向门走去。 咔哒。 艾德和黎恩并没有在门外等太久，只是在看到埃纳西林的瞬间愣了几秒。黎恩还好，他第一次见到埃纳西林的时候就看到过他的面容，虽然那时候雾气太重没怎么看清，但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倒是艾德，他退后两步反复确认了好几遍门牌号后，才将视线移到埃纳西林脸上。 “嗯？我脸上有东西吗？咳，咳咳。”埃纳西林低头咳嗽了几声，随后疑惑地看向艾德，声音略显沙哑低沉。 “呃……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有想到西林先生这么……呃，英俊。”艾德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自然卷的棕发，他本以为这位西林先生应该是阴郁沉闷的长相，但现在看来，单看长相的话这位先生比起灵能使和恶魔随从，更像戏剧演员，就是因为身体原因过于苍白了。 埃纳西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道： “我只是觉得，以这个形象出现，更容易引人上来送死。咳，咳咳。” 他说完这句话，似是极为不适地低头咳嗽了两 声。 “西林先生身体不好，性格倒是很嚣张狂妄啊。”艾德暗暗腹诽。 …… 第一卷 35.介绍会 介绍会在地下一层举行，这里是一个无比宽敞的大厅，今晚这里无比热闹。 967年前半年的介绍会都是小规模小范围地举行，参加的都是些不算重要的外围成员。 而今晚的介绍会，是今年最大规模的一次介绍会，前半年加入组织的内部成员都会参加。这样大规模的介绍会每年只有两次，一次在年中，一次在年末。 介绍会的流程其实很简单，先由介绍人带着新人进入大厅，根据座位顺序讲述自己的来历，事迹后在大厅处隔离出的一片区域内进行长达四个小时的厮杀。 是的，厮杀。这场厮杀便是介绍会的重头戏，所有的内部成员都是从厮杀中活下来的，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手段。 厮杀并不是为了选出最强者，而是为了淘汰连自己性命都无法守住的弱者。恶魔随从组织认为，如果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那你用什么去变强？用什么效忠组织？ 至于浑水摸鱼？如果在这种所有人都杀红眼，见到活物绝不放过的封闭环境下还能混过去，那只能说明你在这方面足够强大，这种人才组织当然不会拒绝。 这样的介绍会确实残酷又血腥，但是这的确是筛选成员的有效方式。恶魔随从这个组织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组织，连命都保不住的人有什么用？不过是白白浪费资源罢了。 正因为如此，即便是埃纳西林这种分部头目特别邀请的人也需要参加这场残酷的厮杀。 介绍会的座位呈环形分布，中间是用结界分隔出来的区域，这块区域不小，毕竟要让上百个人同时在此厮杀。 每个人的座位由组织直接分配，倒也没有实力高低的区分，都是随机分配。 但是总有些座位是让人想看不到都难的。 比如说第一排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座位。 而很不巧，埃纳西林和艾德就刚好被分配到了第一排。 更不巧的是，他们到的时候场内基本坐满了，只剩下第一排最惹人注意的两个座位空置着。 在场的介绍人都是加入满一年的人了，哪有人会不认识组织里唯一的药剂师？看到艾德进来的时候，虽然没有起身，但还是将左手按在右肩处，略微点头，简单地向艾德致意。同时，他们饶有兴趣地看着艾德身旁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不时低头轻咳几声的埃纳西林，十分好奇这位的来历。 按理来说，艾德这种地位的人是不需要带新人的，在此之前他也从未带过，毕竟比起新人，他对药剂更感兴趣。这次介绍会他不仅被派去带新人，那个新人还与艾德并肩而行——这是介绍会上不成文的规矩，进场时，新人要落后介绍人半个身位以示尊敬。一般这些规矩介绍人都会告诉新人，以免他们犯错。 不过艾德可不知道这些，他是第一次带新人，对于现在的介绍会多了什么不成文的规矩是一点都不清楚。不过，就算清楚，他也不会这么做。他还得喊他一声“西林先生”，让埃纳西林落后他半个身位以示尊敬？让他落后埃纳西林半个身位以示尊敬还差不多。这位可是神秘又强大的前协会成员，艾德可不想去招惹这种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疯子。 在场的介绍人都是内部成员，他们自然也经历过这种厮杀，都不是傻子。在看到埃纳西林的时候便提醒自己带的新人，尽量不要和他对上——他们可不相信组织会让艾德去带一个毫无用处还病怏怏的花瓶。 对此，有的新人慎重地点头，有的新人漫不经心地左耳入右耳出，有的新人则对着埃纳西林的面容露出了贪婪的表情。这里可不缺恶徒，自从玛非亚被协会解决掉之后，这些恶徒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寻欢作乐过了——纳尔托站街女郎的数量少得可怜，有些恶徒还有着特殊的癖好。至于对普通民众下手？真当街上巡逻的灵能使都是在逛街吗？ 介绍人们暗自打量着各自带的新人，有些人发现自己带的新人那异样的心思后不禁暗暗叹息，看来是不能指望他们拿分成了。 他们可不是什么作风良好成员友爱的组织，带新人就像赌博，赌对了，新人为组织带来的所有收益他们都可以分上那么一点。以后新人带的新人带来的收益还能再分一点，以此类推。成功带一个新人能得到的收益可不少。组织里可不缺那种靠带新人活得有滋有味的人。 埃纳西林坐在座位上，早在进来的时候他就感知到了很多向他投来的视线，或好奇，或敌视，也有不少带着贪婪和恶意。这是灵性之池那条锁链解开后的效果，他的感知力比以往强了大半，连带着反应神经也变得更加敏锐。反应神经变得敏锐对他这种侧重体术的战斗方式有着极大的帮助。 感知力增强后，他发现有些画牌组合在一起使用效果十分惊人。 他前几天构造了几张新的元素类画牌，分别是“旋风”“冰刃”“土盾”。其中，“旋风”和之前的“燃烧”组合在一起便是一个大范围攻击灵术。埃纳西林发现这一点后，便构造出了“冰刃”，这张画牌单独使用时用处不大，但加持“旋风”之后，可以操控单把冰刃进行远程攻击，也可以让数把冰刃在身边形成一个绞杀区域，只要敢靠近，就会被高速运动的冰刃斩成碎片。 元素类画牌都属于一次性画牌，为了以防万一，他准备了不少。自从拥有了足够的空间物品，他完全不担心画牌没地方放这个问题，一有时间就会制作画牌，反正这东西又没有保质期，多准备些也没关系。 “西林先生，您觉得我该怎么介绍您比较好？”艾德转头，他感到有些无聊，比起看这些新人在这厮杀，他更喜欢去配制药剂，至少药剂的味道比血腥味好闻得多。 埃纳西林抬眼看着他，眨了眨眼，道： “西林，施法系。” “……没了？”艾德等着他的下文，但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 “没了。” 艾德略微瞪大眼睛，就这样？不描述一下实力和来历吗？ “这样就够了，说得再多都不如用行动证明实力。”埃纳西林看着他讶异的样子，补充了一句。 “也是。”艾德看着低头咳嗽的埃纳西林，忍不住开口： “西林先生，您的身体……” “没事。”埃纳西林摇了摇头，垂下眼睑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得到力量就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艾德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真正的笑容，略微愣了一下，随后虔诚而认真地对他道： “主会庇护您的。” 埃纳西林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笑了笑。 恶魔随从的主会庇护他？别开玩笑了，祂不灭了他都算埃纳西林运气好了。 “啧啧啧，他要是个小姑娘，就凭你刚刚那段话，他大概会直接沦陷，要不了多久就会对你死心塌地。”铭诺充满恶趣味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调侃着埃纳西林刚才的行为。 “您可别开玩笑了。”埃纳西林极其无奈地回他，他对恋爱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年纪轻轻的就这种心态可不行啊。缘分这东西，谁说的准呢？”铭诺实在不想听那些介绍人别扭地说着那一听就知道是在吹牛的词，于是接着调侃埃纳西林。 “那您呢？您和喰墨小姐的关系不止老朋友那么简单吧？”埃纳西林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他总觉得铭诺先生和喰墨小姐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朋友，就算是隔了那么多年没见面，总该让他传个话打个招呼吧？ “……”铭诺那边直接没声了，埃纳西林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他好像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没有表露出来，面不改色地接着听那些介绍人别扭地说着介绍词。 只是越听，脸色越不好看。 刚开始介绍的那些倒还好，也就做过些小偷小摸之类的事，后面的人一个比一个罪孽深重，抢劫，谋杀，虐待，奸杀……什么都有，之前的介绍词还有夸大的成分，后面的基本上都是如实述说，有的甚至可以听出是被介绍人润色过的。 埃纳西林越听，脸色越是不好看。眉头紧皱，头发打下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十分阴郁。 艾德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他不能接受主的荣光居然要普照这么一群恶徒，畜牲。 “先生，我记得您是杀了人才离开协会的，可否冒昧地问一句，您是为了什么而杀人？”艾德是直接从总部调任过来的，他作为主的虔诚信徒无需做这种事。但是他想要知道，自己带的这位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杀人，如果是他不能接受的理由，那么艾德绝对会在分配给他的药剂里多加点料。 在这个充满恶徒的组织里，判断一个人罪行的方式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做这件事是因为什么。比如说你奸杀了一个人，如果是出于欲望和恶意，那艾德绝对会在分配给你的药剂里做手脚。但如果那个人是个强奸犯，你为了让他也体验一下受害人的感受做了这件事，那艾德不会对你怎么样，甚至会觉得你心理素质极其强大，能忍着恶心对那种人下手。 “他们对孩童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埃纳西林想起来训练营里的少年，想起了当时小蓝娜的状况，话语中的温度降至冰点。 艾德不是傻子，在那含蓄的话语中，他听出了这个“不可饶恕之事”的意思，面色微冷。 “那您为何要离开协会？这难道不是在除害吗？”艾德有些疑惑，他不太明白埃纳西林的做法。 “因为我的行为属于动用私邢，现场又没有人可以证明他们的罪孽。”埃纳西林这话半真半假，现实是，他确实杀了那些人，但当时是在执行任务，监控画面实时传送回协会，他们的罪行有目共睹，几位阁下恨不得亲自动手，又怎么会追究他的责任？ 艾德却对他改观了不少，他本以为这位阴郁狂妄又有些病弱的西林先生与那些人一样，都是罪孽深重的恶徒，现在看来……这就是恶徒与恶徒之间的区别。 埃纳西林则感觉很意外，目前为止，他发现恶魔随从也不都是罪孽深重的恶徒，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追求和信仰。罪孽深重的恶徒多，但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事的人也不少。比如艾德，他只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一位厉害的药剂学家。 不过，埃纳西林今天刚到这里，现在得出结论还太早了些。 第一卷 36.挑衅 埃纳西林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协会也不完全属于善良阵营。协会b级及以上成员都存在心理及精神上的问题，平时还好，但是他们在执行任务时，手段会粗暴狠厉，不顾一切到让人恐惧的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一个人只要见过协会b级及以上灵能使执行剿灭类任务，那这个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去犯罪。 介绍会还在继续，很快就轮到了埃纳西林。此时场内没有任何的声响，这是为了表达对艾德的尊敬，毕竟没人愿意得罪分部唯一的药剂师。 只见艾德起身，从上一个人手中接过扩音器，用极其平淡的语气道： “西林·霍尔莫斯，施法系。” 他这句话说完便坐下了，场内依旧安静异常，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这就没了？ 介绍人们和附近的同事互相对视一眼，他们还在等情报咧。就一个名字一个职业，既不说犯了什么事，也不透露一点实力，真不知道该说他高调还是低调。 然而他们终究是没有等到下文。艾德早就满不在乎地将扩音器递给了还在发愣的下一个人。 “艾德先生，这样……不妥吧？”埃纳西林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极度不满的声音，“您既没有介绍这位西林先生的来历，也没有介绍这位的事迹……” 那人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尾音，然后别有深意地道： “这难免让人怀疑，您和他有……” 那人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扫了二人一眼。但只要是听得懂人话的人都知道，他是在说埃纳西林和艾德有皮肉上的关系。 听了这话，艾德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先不说这只是恶意的揣测，就算是真的，他也极度厌恶别人干涉他的生活。 而埃纳西林只是怔愣了一下，随后就在心里苦笑一声，这算什么飞来横祸？莫名其妙就被扣了口大锅。 他饶有兴趣地回头，他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大胆，都敢编排地位极高的艾德了——他从恶魔随从们对待艾德的态度猜测，艾德要么是高层，要么是地位极其重要，不能得罪的人物。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名高壮的男性。他见到埃纳西林转过头，咧嘴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再次开口道： “当然，面对这比女人还好看的脸，把持不住是正常的事，换我我也忍不了。玛非亚那个训练营还在的时候，我也没少去尝鲜，有时候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 他挑衅般地对埃纳西林比了一个极具侮辱性的手势，并不将其放在眼中。他的这句话很有深意，就好像是埃纳西林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了艾德一样。他身旁的介绍人皱着眉，似乎并不满意他的行为，不过他没有开口阻止，毕竟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带的这个新人现在就这么张扬，就算运气好从厮杀中活下来也注定活不久。倒不如牺牲掉他来得知这个施法系新人的实力到底到了哪个层次。 埃纳西林饶有兴趣地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森然的弧度。 玛非亚的训练营啊，这个地方他熟啊。 他极其平静自然地看了那个人一眼，道： “很有意思的发言，不过很可惜，以后你再也无法开口了。” 艾德听见这话，瞳孔微缩，就在他想要开口阻止埃纳西林的时候，他听到了冰块冻结时发出的咔咔声，然后一声重响闯进他耳中，刺激着他的鼓膜。 “砰！” 僵硬的人形冰雕倒地时发出的巨大声响将所有人都吓得不轻，连忙循着声源看过去。于是，他们看到了地上那个十分逼真的人形“冰雕”，还有一条破碎了的断臂。 训练营埃纳西林熟悉啊，不过，他对解决那些在训练营里寻欢的人这件事更加熟悉。 埃纳西林嘴角的弧度上扬，露出一个愉悦疯癫又有些病态的笑容。这个笑容让绝大部分新人感到背后发凉，厮杀还没有开始，他们已经明白了这个组织真正的残酷。 因为他们发现，像这样慎人恐怖的画面，他们身边的介绍人大多数都无动于衷，少部分甚至露出了狂热的笑容。 “西林先生……”艾德微微皱着眉，有些犹豫地看向了埃纳西林，他不太能接受埃纳西林直接杀掉那个人这件事。埃纳西林脸上那疯癫愉悦的笑容让他感到恐惧，但他又不愿意相信刚刚埃纳西林和他说的那些是虚假的。 埃纳西林转头看着他，语气略带嘲讽：“你以为，我是在哪里杀掉那几个做出不可饶恕之事的人的？你又以为，什么地方会放任那些人对孩童做那种事？训练营这个地方，就没有人是自愿的！”他嘴角挂着森然的弧度，本就充满攻击性的眼神此刻更是锋利无比。 “为了生计做那一行的人绝不会选择训练营，那里根本不会将他们当作人来看待。至于收入？呵，不被弄死在床上都要感谢神明了，谁会在那个地方提收入？”埃纳西林毫不留情地将真相揭开，重重地摆放到艾德面前。他可不觉得组织会将这种事告诉艾德，因为那样做只会得到一张份量十足的反对票。 “……” 艾德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然知道玛非亚的存在，只是他从未去过那里，也从未和负责这方面的人交流过，并不知道那里的情况。现在埃纳西林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训练营这个项目，本身就丧失人伦污浊神之荣光的罪孽！ 他现在倒是觉得埃纳西林做的没有任何问题。 “原来西林先生是个人英雄主义啊，虽说手段真的很极端，但做的事并没有错。真是了不起。”艾德在心里感叹着，转头看向埃纳西林，发现对方正在低声咳嗽，咳得苍白的脸上都出现了不正常的红。 “看来，该为西林先生研制些药剂了。不过……真的会有用吗？西林先生说过，这是得到力量的代价……看来刚刚那种力量虽然强大，但先生本人也在承受着类似的折磨啊。”想到这里，艾德看向埃纳西林的眼神愈发柔和起来。 “？”埃纳西林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发毛，表面还得维持一副十分不舒服，以至于什么都没发现的状态。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感动敬佩吗？再不济害怕不满也行啊，这……这充满母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埃纳西林开始吐槽的时候，这场介绍会即将迎来真正的重头戏。 第一卷 37.围攻 “啪” 会场内的灯忽然被熄灭，黑暗笼罩着每一个角落，整个会场只剩下中间隔离出的结界还亮着灯——这是为了让人们快速进入状态，观众们立刻找到焦点，新人们在观众的聚焦和催促下很快就会开始你死我活的厮杀。 “结界将开放十分钟，请各位新人快速进入结界。” “再重复一遍，结界将开放十分钟，请各位新人快速进入结界。” 妩媚但冰冷的女音用一个不小的扩音器催促着新人们。 “这感觉有些像是在催促困兽们进入斗兽场。”埃纳西林此时虽然不慌乱，但难免有些紧张。这些人虽然不算过于强大，但很难说他们会不会上来就围攻自己。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更何况他们不是蚂蚁，自己也不是大象。 这可不是在打比赛，这是货真价实，会流血会死亡的厮杀。虽说埃纳西林受过正统的训练，也经历过真正的战斗，但他有些好奇自己的实力大概到了什么位置。他并不喜欢现在这种事事依赖协会依赖铭诺的感觉，这不仅会让他觉得自己毫无用处，还会产生一种不安，一种离开协会和铭诺就会开始质疑自己的不安。 对于他来说，这是很危险的。他走的是全能发展的路线，这就说明他更多时候是在单打独斗。这种情况下，他如果一直依赖铭诺先生的帮助，他就会变得懦弱无能，一旦铭诺先生不再帮助他，或者帮助不及时的话，那他离死亡也不远了。 埃纳西林并不想死，因为只有活着，他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所以他宁愿活着。 他缓步走上擂台，借着口袋的掩护，快速从戒指空间内取出画牌。 作为一个施法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使用体术。就算使用了，也得在原地多咳嗽几下，他的身体可是很虚弱的。 埃纳西林观察着这个圆形的结界空间，很快便找到了一个靠边的位置，他打算先在一旁观战，看一看这些人的水平。 不过他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虽说他刚才那一下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惊慌恐惧，但他们人足够多，他们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无法他的灵性消磨干净！ 他们的策略，其实也正是埃纳西林此时最担心的问题。他并不清楚自己解开那条锁链后的灵性数量，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撑到厮杀结束。唯一清楚的一点是，他绝对不可能应付长达几个小时的围攻，他必须在他们有这样苗头的时候就让他们吃个大亏。 “他那个位置很适合围攻。”一个身材中等的褐发男子看了眼埃纳西林，对着周围的人道。 他们都是打算围攻埃纳西林的人，褐发男子便是组织者。他刚刚就坐在埃纳西林和那个出言挑衅的人附近，他注意到了埃纳西林在听到训练营后骤变的脸色。他虽然不能确认埃纳西林是不是因为那人进过训练营才杀人，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打算找人围杀他——他不止一次到训练营寻欢，甚至尝过几次“小蛋糕”的滋味。 不止是他，他周围这群人都干过类似的事情，他们不能确认埃纳西林杀人的真正原因，只是觉得褐发男子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但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们还是打算先下手为强。他们相信，只要他们人数够多，那就一定能将埃纳西林耗死。如果有人近了他的身，那战斗就能更快结束。施法系本就不擅长近战，更何况这个施法系还病怏怏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妩媚冰冷的女音再次响起： “请各位新人注意，厮杀即将开始。” “三。” “二。” “一。” 哔—— 随着那妩媚冰冷的女音落下，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这代表着厮杀正式开始！ 那名身材中等的褐发男子比了一个约定好的手势，一群人以各自最快的速度冲向埃纳西林，他们都想要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这个目前来看最为棘手的施法系。 其余人原本还在寻找各自的目标，在看到他们的动作后忽然想起来这位施法系那恐怖的杀人手法，于是不再犹豫，果断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此时场内的战局变得十分古怪，将近九成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冲向了处于结界边的埃纳西林，很明显，埃纳西林被围攻了！ 埃纳西林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并不慌乱，他在制作画牌时就考虑过这种被围攻的情况，特地组合了一个适合进行大范围收割的灵术——收割之域！ 这个领域并不用耗费他很多灵性，因为这是由画牌“旋风”和“冰刃”组合起来的效果。 无形的能量牵动气流，形成强大的旋风，旋风托载着一把把锋利的冰刃在空中做无规律运动，只要进入领域，就必须保持伏地这个动作，只要敢起身，就会被那些冰刃瞬间切成碎片！ 埃纳西林嘴角挂着森然的笑意，手指间夹着几张“旋风”和“冰刃”。 他将灵能加持在画牌上，原本就薄硬的画牌此时更加坚硬，锋利如刀。 六张画牌被他一次性抛出，精准地卡在冲在最前面几人的咽喉处，随着他们血液喷涌而出的，是那无形的旋风与无规律高速飞行的冰刃！ 这些冰刃毫不客气地收割着这些对它们主人产生威胁的人的性命，然后将一块块残骸抛在地上。 “后退！快后退！” “不不！怪物！这个怪……” “走！不要靠近他！后退！” 人们发现冲在最前面的人被高速飞行的冰刃斩成碎块，连忙大喊着退后，但还是有不少来不及停下的人做了冰刃下的亡魂。 “呵，一群傻子。明知道那是个强大的疯子还要往上冲。”围攻圈外，几个人正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观战。 他们原本位于结界的内圈，他们的位置没有选好，原本他们才是最容易被围攻的。但现在，他们只是一群站在场内的观众。他们实力不弱，来组织前都是有一定名气的野生灵能使，职业大多是雇佣兵和杀手，经历过不少实战。 这些野生灵能使都是初级以上的实力，类似于协会c级以上灵能使。他们可不瞎，他们的实力让他们清楚地看到了那些不断往埃纳西林身旁凑的灵能，这样的人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第一卷 38.闹剧 冰刃在埃纳西林身边高速飞行，他倚靠在结界壁上，愉悦地看着试图围攻他，却被隔在收割之域外的一群人。 他暂时不打算杀太多人，毕竟他和他们无冤无仇，只要他们不靠近，自然不会丧命。 “现在怎么办？”褐发男子的表情很不好看，他似乎意识到，这个施法系不是他们能干掉的。 他环顾四周，忽然，他看见站在围攻圈外当场内观众的两名野生灵能使。他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转身面对他们。 “两位，在这地方当观众，不好吧？”他的眼神极其不善，他可不相信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厮杀。 “你们围攻那位先生，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一名有着一头黑色长发，脸上戴着黑色面纱的女性灵能使语气并不好，她对于招惹一位可以吸引灵能的灵能使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不靠近，不敌对。 这也是另一名野生灵能使的态度。与这些犯了罪被协会追缉的恶徒不同，他们是真正的亡命之徒，生活日常就是在危险中游走，对于危险有着敏锐的嗅觉。 他们虽然对彼此不算熟悉，但同在纳尔托，圈子就那么大，又是差不多层次的人，有过几次合作，这种时候自然会选择抱团。 “那两位要如何保证，你们不会在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突然出手？” “是啊，你们怎么保证？”以褐发男子为首的一群人已经不去管埃纳西林了，他们正忙着和原本的两名观众对峙。 埃纳西林发现此时的场面异常诡异，明明最开始是他们在围攻他，现在却突然和一旁充当场内观众的两人发生了冲突。 “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他们……是故意的？”埃纳西林这个原本的主角被晾在了一边，他仔细打量那一群人，忽然发现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每当褐发男子开口，总有固定的几个人混在人群中附和他，就这么十分钟的功夫，他们已经将场上的状况带得十分跑偏了，与其说这是在厮杀，倒不如说这是场闹剧。 他们的行为绝对是有预谋的，但他们是哪方的人？协会？不可能，协会要是发现了这个地方只会第一时间将所有高端战力全部派过来将这里端了。野生灵能使？不太可能，刀尖舔血的人不可能这么大出风头。难道…… 埃纳西林无意间转头看了一眼场外的介绍人们，却发现他们似乎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看得十分认真。 这不对劲。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他们此时多少要开始不耐烦。但埃纳西林发现，他们脸上除了平淡外，还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 埃纳西林勾起唇角，他明白了。如果他没有猜错，一直在带动场上节奏的几个人就是组织为了避免新人消极战斗安排的厮杀发动器！ 接下来，也差不多到失手杀人，发动混战的时候了吧？ 埃纳西林勾了勾嘴角，不负责任地想。 “啊！”就在这时，正在对峙的一群人里忽然传出了一声惨叫，一名野生灵能使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刀上的血迹，不太明白倒在地上那个人为什么要自己撞到他的刀上。 “该死的，被猜中心思恼羞成怒了吗？呵，先不要管那个施法系了！先把这几人解决掉！不然我们下场都要和地上那个一样！”这一次不是褐发男子开口，而是混迹在人群中附和过他的一名短发女性。 埃纳西林冷眼看着这一切，站在一旁的他清楚地看到这位女士用灵术将那个人狠狠地推向那把刀。 不过他看到了，不代表其他人看到了。先前围攻埃纳西林的人群被这几句话一撩拨，立刻调转方向，围攻起几名野生灵能使。 那两名野生灵能使虽然没有埃纳西林那样诡异恐怖的手段，但他们合作过几次，配合起来极其强悍。 “丽娅，用群体灵术。”手持长刀的灵能使在短发女性喊出那句话的第一时间就挡在了丽娅身前，这是身为近战的基本素养。 “我知道！”有着一头黑色长发，戴着黑色面纱的丽娅一挥法杖，几颗幽深黑暗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的能量球出现在人群之间，能量球所过之处皆是腐朽的枯骨。有些人只是不小心和能量球擦过，接触到的部分就直接腐朽风化。一时间，场上除了刚刚围攻埃纳西林时留下的血肉残骸外又多出了不少褐黄色的粉末。 丽娅是传统的亡灵类施法系，使用的是一把顶端镶嵌了一颗乳白色魂灵结晶的法杖，可以隐约看到那颗魂灵结晶内带着几丝蓝色。她这根法杖花了她近五万金莱克，顶端那颗带着一点蓝的魂灵结晶就直接占了两万多。 这都是必要的花费，作为亡灵类施法系，这颗纯净到带上一丝蓝色的魂灵结晶让她每次施法节约近一半灵性的同时，还能有效提高灵术的强度。 可以说，她能够走到今天，这颗魂灵结晶有巨大的功劳。她倒是幻想过得到一颗全蓝的魂灵结晶，奈何这种东西只存在于传说里。 “木头……不是！卢克斯！赶紧把你的刀送进那个女人喉咙里！就是她把那家伙推你刀上的！”丽娅对着挡在她面前的人喊道。 手持一把灰白长刀，面容冷峻的卢克斯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了下头。 卢克斯作为刀客，有着自己的一套信念：在别人没有对他出手的时候他绝对不会主动出刀。但那名短发女人的做法让他被动打破了自己的信念，这种感觉比主动打破信念更让他无法接受。 他足尖点地，借力冲到人群之中，持刀的手一挥，在好几个人身上留下了一条条血线。卢克斯顺势转身，刀尖向上一挑，直接从下至上将一个人对半斩开！ 不远处，埃纳西林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他认得这两人。 “借着自己斩出的势带出下一招……这个人应该是‘灰白刀客’卢克斯，那位女士估计就是‘死灵女士’丽娅了。”埃纳西林是个好学生，琳讲过的东西他都有好好记下来。像野生灵能使里面赫赫有名的几位他基本能认出来，他们的行事风格他也略知一二。像这两位，都属于实力强大且风评不错的人物。 “没想到这两位会选择加入恶魔随从，真是意外啊。” 开战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了，除去前十分钟被围攻那会，埃纳西林还没有出过手。 倒不是他怠惰，而是他被晾在了一边。也不知道为什么，混在人群中的组织成员除开前十分钟的围攻外，似乎一直在想办法让埃纳西林当透明人。 这可不行啊。 埃纳西林眯起眼睛，勾起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第一卷 39.执法者 埃纳西林抬起右手，食指指向周围肆虐的冰刃和狂风，手掌一翻一收，所有组成这一切的灵能都温顺地分散开。 他抬腿，不快不慢地走向混战的人群。 靠近站在离混战圈有一段距离，看似在找机会实则在拖延时间想要苟活的一个人，埃纳西林伸出特意用“画皮”调得惨白的手搭在那人的肩上。 他的手指本就修长骨感，调整肤色后更显得毫无生气。 那人在高度警惕的时候被这样的一只如同鬼魅死灵的手一搭，顿时被吓得不轻。猛地一回头，映入他眼中的，是那名危险恐怖的施法系。 那名施法系的嘴角正勾着温和的弧度，看着他的眼神却异常冰冷。 想起这名施法系那诡异恐怖的杀人手段，他的腿不断打颤，膝盖有些无力，他张开口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样子就差直接给埃纳西林跪下。 埃纳西林刚刚和铭诺交流过了，这里所有主动犯下重罪的人铭诺都有印象。 比如眼前这个人，他用妻子性命作威胁，强迫刚满十四岁的继女与他发生了关系——在他病重的妻子面前。 他述说这件事时，用的措辞十分得意，因为他钻了协会律法的漏洞，协会无法逮捕他。他的继女虽然是被威胁，但她当时说了，她是自愿的。这让他的行为不构成强奸罪，而找得到的，符合律法要求的证据都对他有利。所以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罪，但就是找不出任何一条律法去抓捕他。 不过，律法对付不了他，协会却不会放过他。协会确实制定了律法也一直都有遵守没错，但如果他妨碍协会的人执行任务，负责该任务的灵能使是有权逮捕他的，严重情况下允许当场击杀。 妨碍协会灵能使执行任务，尤其是妨碍b级及以上灵能使执行任务的人是不在律法保护范围内的，这是为了防止刺激到b级及以上人员。b级及以上灵能使有着各种或轻或重的心理及精神问题，极容易被刺激导致严重后果，这是得到力量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群并不适合在协会这种管理机构工作。但偏偏，这个人群属于协会的中高层，就是他们在用自己的一切撑起这世间的基本秩序。所以就算他们可能做出不可控制的事，这个世间的秩序也离不开他们的维持。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因为有人妨碍他们执行任务失手将其抹杀是不用被定罪的。 每年犯罪的人不算少，钻了律法空子的也有不少，协会在补充律法的同时没少用这种手段处理这些罪犯。 用文秘处法务分部的话来说就是，既然你钻空子不让我们按照正规途径来处理这件事，那我们也可以钻空子不按正规途径处理你。 唯一可惜的是，只要这些罪犯被恶魔随从组织招募，那协会就拿他们没办法了。毕竟协会实在找不到恶魔随从组织的位置。 这也是这个人在讲述自己事迹时得意的原因。 但是很可惜，他就算到了这里也没有用了，这里有个没有证的b级灵能使。 埃纳西林的手搭在他肩上，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道： “十分遗憾地通知你，你的存活时间已经用尽。” 咔。 他收回手，放任全身被冻硬的人性雕塑倒下，苍白的脸上依旧带着虽然礼貌，但给人诡异恐怖感觉的微笑。 “嗯，让我想想，接下来，是谁呢？” 他似乎毫不担心自己是施法系，一旦被近身就会受到生命威胁这个问题。 他不紧不慢地接近混战圈，手腕一翻，“旋风”和“燃烧”出现在他手中。 将两张画牌叠在一起激活，周围浮现的风带动着火焰在空中飞舞。组成它们的灵能跟随着埃纳西林的步伐，毫不客气地缠向那些犯下重罪的人。 他平静地站立在混战圈外围，淡淡的开口，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和一位看不见的存在对话： “以前看过的一本古籍，上面有一段记载：‘火焰可以净化一切罪孽。’” 火光倒映在他脸上，苍白的面容上多了些炽热的血红。他露出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笑容： “这句话很适合现在的情况。” “疯子！你这个疯子！” 火焰与哀嚎声在场上蔓延开来，本就混乱嘈杂的场地愈发混乱不堪。 这时候混战的人群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炽热的火焰已经像附骨之蛆一样缠在了一部分人身上。 诡异的是，这些火焰就像是会自己认人一样，没被烧的人一点事都没有，即便凑上去，火焰也会自行避开；被烧的人身上则没有一处完好，往哪里躲都没有用。 此时沾了一身血迹和黄褐色粉末的丽娅略显狼狈地靠着卢克斯，她的灵性消耗过度，现在连自主站立的力气都不多。她身上倒是没有过于致命的伤口，她的搭档有着极好的职业素养。 她有些茫然，这场火焰来得那么及时，又那么古怪。 丽娅和卢克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茫然惊异和忌惮恐惧。 他们的记忆力和普通人无异，但也下意识记下了几名犯下重大罪孽的人的模样。如果说一两个是巧合，那么当他们记下的所有犯下重大罪孽的人都被火焰缠上了呢？ 丽娅下意识看向人群之外，作为施法系，她可以明显感知到那里有也有一位施法系，那位一入场就大出风头的先生。 …… 场外。 艾德坐在座位上，他此时表情有些微妙。 他在场外，看到的自然比场内的要多得多。 他看到埃纳西林手腕一翻，一道道火焰以他为原点向混战的人群飞去。那一道道火焰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锁定了那些犯下了重罪的新人——他为了在他们的药剂中做手脚，特意用了一个记忆类灵术记下了他们的面容和罪行。 “西林先生简直像个……嗯，像个‘执法者’，执着到疯狂那种。”艾德忍不住出声感叹。 他周围不少人听到了他的感叹，暗暗记下了“执法者”这个称呼。 …… “演得还挺像样。”铭诺戏谑的声音在埃纳西林脑海中响起，自从到了组织，看埃纳西林演戏是他的一大乐趣。 “没办法，生活所迫。”埃纳西林半开玩笑地回应他。 第一卷 40.忠诚 对于场外的介绍人来说，今年的介绍会不比往年差劲，他们早已看腻了往年那些上去就如疯兽般将各自的血肉撒满场地的厮杀。 他们喜欢血肉飞溅的场面，却也希望这些场面带上些华丽的美感，就像人们都喜欢给自己腐坏的本性套上一层精致的皮囊一样。 今年这一场厮杀大大地满足了他们的希望。 开场便是针对虽英俊病弱却神秘强大的施法系的围攻。 他们明白，打从一开始，这场围攻就注定要失败，因为今年担当“厮杀发动器”头领的褐发男子由于自己的私心，没有下达正确的指令。这让他们那个阵营的人在最开始就被解决了好几个人。 埃纳西林解决那几个人的手段就是恶魔随从们想看到的，带有华丽美感，但依旧血腥的场面。 而后面，丽娅漆黑幽深的亡灵系灵术和卢克斯干净利落的刀技都让他们感到新鲜有趣。 最让他们喜爱的，埃纳西林释放出的，仿佛长了眼睛会锁定目标的一道道火焰。它们让这场厮杀多了不少观赏性——这些恶魔随从可不会关心那些新人的死活。带的新人活着也就多点收入，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在这之前他们并不认。 恶魔随从带新人并不需要付出什么，所以就算带的新人没有存活下来，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从厮杀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自从埃纳西林火焰清场之后，场内的厮杀从大规模转化成了小规模，大部分人看似是在厮杀，其实只是在那里做做样子。 这些人都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他们都意识到了那名褐发男子和那几个人的不对劲，碍于此时正处于人家的地盘内，不好直接发作，只能找几个同样看出他们意图的聪明人装装样子。 埃纳西林半靠在结界壁上，他控制着场内肆虐的火焰，如同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一样。这倒不是他玩心重，而是因为元素类画牌都是一次性画牌，一旦使用就无法收回，只能将构成它们的灵能驱散。 鉴于现在情况并没有稳定，埃纳西林为了不造成浪费，便看似无所事事地指挥着空气中的灵能操纵火焰在场内乱窜。 不远处，丽娅正拿着疗伤药剂往卢克斯身上倒，她到现在还能安稳地站在这里就是因为卢克斯为她挡下了不少致命伤。 比起身上只有几道细小伤口的丽娅，身位近战的卢克斯身上就要精彩很多了。贯穿伤就有三道，各种武器留下的细微伤口更是数不胜数。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独行，但在与别人合作的时候他还是表现出了极高的近战素养，比如绝不让敌人打扰到施法系的蓄势，即便自己身上会多出几道贯穿伤。 “那位先生帮了我们？”他说出口的虽然是疑问句，用的语气确是陈述句。 卢克斯比丽娅高了一个头，为了方便她上药，卢克斯此时蹲坐在地上，看似放松随意，但只要有人对他们出手，他手中从未松开的灰白色长刀绝对会在刺进那人的致命处。 “对，我认为我们需要过去感谢一下他。”丽娅有些肉痛地将手中装在玻璃瓶里的浅红色药剂倾倒了一部分在卢克斯的伤口处，“不过得先等你的伤势愈合，那位先生太危险了。” 药液一接触到伤口，便极快地融进了血肉之中。 不多久，卢克斯那些近乎遍布全身的伤口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些小伤即刻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较大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结出了一层厚厚的痂；几道贯穿伤由于过于严重，这一部分药剂仅仅让它们长出了几个肉芽。 丽娅看了看手中只剩三分之一药液的药剂瓶，咬咬牙，狠下心将剩余的药液都倒在卢克斯那几处贯穿伤上。 几道极其严重的贯穿伤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药液吸收掉，创口处肉芽蠕动，极快地生长到了一起。 看着卢克斯完全愈合的伤势，丽娅既肉疼无比又隐约松了口气。 这瓶药剂是从协会中流出来的，治疗效果强悍到惊人不说，里面蕴含的高浓度能量对使用了它的人十分有利。据丽娅所知，这种药水协会只流传出来三瓶，第一瓶由于被怀疑是协会特意放出的毒药，被激进的一群灵能使直接砸碎，等到那弄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生命能量溢出来，他们才后悔莫及。第二瓶药剂则是因为部分灵能使想要研究里面的成分，取用时毫不克制，直到整瓶药剂用尽也没有研究出什么来。 丽娅刚刚使用的，就是第三瓶，这是她付出了极大代价得到的，用在卢克斯身上也算还了他帮自己挡下攻击的人情。 “多谢。”卢克斯从储存类灵能物品内取出一套衣服穿上，低声向丽娅道谢。他能感觉到药剂里那磅礴的生命力正在治愈他身上的隐疾。对于替丽娅挡下伤害的事他倒是觉得没什么，有丽娅这名强大的施法系在，他杀起敌时轻松了不少，连身上的伤都比往常少了很多。 “行了，我们也合作过几次了，真要谢起来怎么算得清？我们该去向那位先生道谢了。”丽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拉着卢克斯向埃纳西林走去。常年的杀手生涯让她的性格爽快且不拘小节，她并不介意接受别人一点人情，反正及时还上就好了，大不了再多给予他们一些馈赠，就当是结交多几位朋友。这样的性格和行事风格让她人缘极好，就算是卢克斯这样沉默到某种程度的独行者都和她交情不错。 埃纳西林早在二人向他走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们，他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他发现卢克斯身上有熟悉的味道，一种特别的药水味道。 这是协会里一种不常见的高级疗伤药，专门用来治疗濒死的人。 这药剂和埃纳西林有着极大的渊源，正是因为他，协会才研发了这种药剂。 当时他全身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部分区域已经露出了森然的白骨。要不是那名恶魔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和可持续性一直往他身上砸治疗类灵术，他绝对没办法活过一周，更别说逃离那里遇上艾格莱什和莱洛亚。 他被救出来后，协会用了很多办法才保住了他的性命，毕竟那时他已经展现出了可以吸引灵能这一特殊之处，如果他死去，这将是协会极大的损失。 协会当时做了多少努力花费了多少资源埃纳西林并不清楚，反正单是这种药剂他当时就是当澡在泡。 所以，只要埃纳西林还活着，他就绝对不会背叛协会，且绝对忠于协会。 第一卷 41.收场 埃纳西林收回思绪，淡淡地看向主动靠近他的两名野生灵能使： “灰白刀客”卢克斯与“死灵女士”丽娅。 “先生，请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们。”丽娅露出一个微笑，虽然面纱挡住了她大半张脸，但依旧可以看出她是个极具诱惑力的美人。 “我们只是想来感谢您的出手，真的帮大忙了。”她保持着礼貌得体的笑容。 “多谢。”卢克斯只是点了点头，出口的话语一如既往地简短却有力。 埃纳西林微微挑了下眉，他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二人，随后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地开口： “并没有帮助你们，我只是在清理垃圾。” 他右手食指漫不经心地勾了勾，一缕在场上肆虐的火焰立刻听从主人的召唤归来，环绕着埃纳西林的手指飞舞。 “但是您确实帮到了我们，即便那只是连带效果，我们也需要来感谢您。”丽娅看着那缕环绕着埃纳西林手指的火焰，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缕火焰飞舞的动作十分欢快得意，像在和其他火焰炫耀。 错觉吧？ 她暗暗摇了下头，果然灵性消耗太大会产生幻觉，作为施法系，居然会觉得灵能拥有情绪。 “算了，随便你们吧。”埃纳西林摆出一副略显不耐烦的样子，但并没有赶他们离开的意思。 “那么，可以请问您的姓名吗？” “西林·霍尔莫斯。” 埃纳西林半靠着结界壁，极不耐烦地冷声答道。 卢克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他向来是这样，热衷思考但不喜说话。 而丽娅本身就是偏活跃的性格，她发现埃纳西林并没有赶走他们的意思，于是大胆地拉着卢克斯在一旁坐下休息——此时离厮杀结束只剩十多分钟，而这里是绝对的安全区，除了他们，场上没人想要靠近这位一言不合直接使用大范围灵术清场的先生。 埃纳西林半靠在结界壁上，铭诺的感叹声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也不知道该说你演技好还是什么，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西林·霍尔莫斯的性格才是你的本性。” “其实两个原因都有一点？毕竟西林·霍尔莫斯是我设定的一个角色，有些地方像我很正常嘛。”埃纳西林语气轻松，反正这也是事实的一部分。 “确实，毕竟最真实的谎言里总有一部分是真话。”铭诺的说话语气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又带着几丝戏谑。 埃纳西林勾起一个很浅的笑容，不再开口。 哔—— “时间到！请各位新人停止攻击对手。” “重复一遍，请各位新人停止攻击对手。” 依旧是那个冰冷妩媚的女音，这位女士的语气冷漠平淡得就像台设定好的机器，哪怕声音再怎么动听勾人，都无法让人有什么感觉。 “也不知道表现出这样的实力能不能拿到那张狩猎凭证。” 埃纳西林收回手，将组成火焰的灵能驱散开后，漫不经心地走出结界。 艾德早已在结界边等候，这是对待一位强者应有的礼仪。更重要的是，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辛苦了西林先生。不知您现在有没有空？路特西大人，也就是我们的首领大人希望您能去见一见他。” “首领？” “就是邀请您加入我们的那位。” 哦，首领啊，这是要给他发狩猎凭证了？ “知道了，麻烦带个路，谢谢。”埃纳西林了然地点点头，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艾德看着这个笑容，有些不明觉厉。 难道西林先生猜到路特西大人要做什么了？不愧是西林先生啊，我在组织那么多年了都猜不出路特西大人的心思，他一下就明白了。难道这就是强者与强者的默契吗？真是厉害啊…… 艾德边走边思考，脚下的步伐越走越偏，越走越偏…… “砰！” “呃……嘶。” 艾德捂着额头退后了好几步，他被撞得有些发懵，不太明白路上怎么突然出现了棵树。 埃纳西林嘴角一抽，默默放下想要拉住艾德的手，后退了好几步，反正已经晚了，那先当无事发生吧。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艾德可以想东西想到连路都走偏，走偏就算了还径直往树上撞。 难道走路想东西走到撞上障碍是药剂师的通病吗？ 他想起来在协会的时候，赛丽娜小姐也经常边走路边想着新型药剂的配置法直到撞上墙壁之类的障碍。不过神奇的是，每次赛丽娜小姐一撞完障碍物，立刻能把新药剂的配置法记录下来，虽然不一定有用，但绝对可以让实验得出不错的结论，就很神奇。 艾德一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一脸复杂欲言又止的埃纳西林，他轻咳一声，反正都撞上了，先当无事发生吧。 “抱歉先生，我在想新药剂的配置，一时有些入迷。” 艾德随口找了一个听起来比较有面子的借口，总不能说他因为敬佩先生敬佩到直接撞树吧？ “没事，你不是还要带我去见首领吗？”埃纳西林低头轻咳几声，掩饰不自觉勾起来的嘴角。 果然走路撞树是这些药剂师的通病。 “啊是的！” 艾德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连忙为埃纳西林带路——他可不敢让首领等太久，那会出大问题的。 …… 艾德带着埃纳西林走进电梯。 电梯内，除了机械运行的声音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艾德打了个哈欠，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钟，即便组织内依旧灯火通明如同白天，但他的生物钟在催促他，现在应该是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 埃纳西林也有些疲惫，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手指翻动，构造了个能制造清凉刺激气味的灵术后彻底清醒了过来——在组织这种敌对势力的建筑内，他不能让意识因为疲惫而模糊，这太过危险了。 “砰！” 依旧是那震感极强体验感极差的停顿，电梯到达地下第十一层。 艾德并没有走出电梯，只是指了指前方的通道，对埃纳西林道： “路特西大人并没有让我一同进入，很抱歉只能带您到这里。” “这一层都属于路特西大人，您只需要沿着通道一直直走就可以了。” 艾德停顿了下，用极其认真的语气道： “无论您在路上遇到什么，都不要拐弯。” 不要拐弯？ 埃纳西林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明白了。” 他抬腿走出电梯，艾德在他身后再次提醒道： “记住，绝对不要拐弯，即便前面是死路也绝对不能拐弯！” 第一卷 42.不要拐弯 “记住，绝对不要拐弯，即便前面是死路也绝对不能拐弯！” 不能拐弯？到底为什么不能拐弯？即便是死路也不能拐弯？难道要呆在原地？ 埃纳西林感觉自己无法理解艾德的意思。 如果恶魔随从首领，也就是路特西所在的地方只要一直向前走就能到，那艾德完全不用特意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拐弯这件事，而且还特意强调了两遍。 除非，他认为有东西会在路上引诱他拐弯！而且那东西，或者说那些东西极度危险。 沿着通道直走或许能规避掉大部分危险，甚至这条直走的通道本身可能就是唯一的生路。 埃纳西林回头看了一眼电梯，此刻电梯门已经紧闭，彻底锁死了他的退路。 他没法后退，不能后退，也绝对不会后退。他不知道这种诡异的情况是不是路特西的考验，但他必须做出符合西林·霍尔莫斯性格的事，比如明知前方是死路也要跟随自己所选的道路走到底的决心。 他直视这条不知通往何处，不断有岔路口的通道。通道上铺满了厚实的棕褐色地毯，即便是在上面跑动也不会有太大的声响传出。 通道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加上这整体偏棕褐色的色调，让人完全提不起精神的装修风格和连自己脚步声都听不到的寂静，埃纳西林感觉这个地方压抑到他喘不过气。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构造了那个可以带来清凉刺激气味的灵术。 埃纳西林不断地提醒自己，必须时刻清醒，时刻保持冷静。 他抬腿走上那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不时张望着那些拐弯处。 他确实不会闲着没事走向那些拐弯处没错，但他也会好奇那些拐弯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在第一个岔路口，他看到了拐弯处放着好几个极具现代风格的巨大箱子。箱子是不透明的，埃纳西林无法看到内部有什么，但是从上端开口的地方，他能看到那些满到溢出的金莱克！ 哦~是金莱克啊。可惜你这箱子不是透明的，我怎么知道表层的金莱克下面有没有藏恶魔什么的？再说了，我意识海里还有“蓝色的魂灵结晶”，随便卖几颗也能获得这些金莱克，还不如给我几样武器实在。 埃纳西林在心里吐槽了两句后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第二个岔路口，依旧是一个巨大的箱子，只是这个箱子是透明的，里面装满了琳琅满目的武器，每一样都无比精致，精致得就像是一件件工艺品。 说武器还真就来武器了，不过就算你用上透明的箱子也没有用，我怎么知道你这些武器中间有没有藏着什么恶魔邪物？这些武器也是，精致得和工艺品一样，实用性却差到极致。试问谁会用手柄处镶满宝石的刀剑去和敌人厮杀？不嫌手疼？放这种东西在拐弯处，还不如多放几本古老的典籍。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极其嫌弃地接着向前直走。 埃纳西林现在对这条通道已经不那么恐惧了，目前为止，拐弯处出现的都只有一些他并不是十分需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当然无法让他特意违背艾德的警告拐弯前去查看。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路过第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只是在心里随意地提了句比起金莱克更想要武器，下一个岔路口就直接出现武器未免过于凑巧。 于是他特地在第二个岔路口提及了古老典籍，如果这一次出现的物品是古老的典籍，那么他有必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秘密可能泄露这个问题。 他站在第三个岔路口处，微微皱了下眉，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可以帮他立刻脱困的事。 是什么呢？啧……算了，不想了。必须尽快确认现在的情况，这种未知的感觉实在令人厌恶。 他这么想着，缓缓转头，拐角处放着的，正是一部部随意堆叠起来的，封皮透露出沧桑历史感的典籍。 “该死！” 埃纳西林忍不住低骂了一声，毫无疑问，这与他的希望完全符合。不过，他十分厌恶自己的心理活动被人窥探，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行，这是他最大的雷区。 而现在，有一样未知的东西正在肆意妄为地窥探着他的心理活动，试图用他想要的东西引诱他走向拐弯处。 “呵。”埃纳西林冷笑一声，窥探他的心理活动以诱使他走向拐弯处？那他就看看这个不知名的东西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他开始在脑海中想象一些世界上大概率不存在的东西： 背生六对漆黑羽翼的人形生物；扭曲混乱到无法进行描述的漆黑肉块；以及站在最接近漆黑天际，神情淡漠，俯视世间银发金眸的黑袍青年…… 埃纳西林想的东西无比复杂，而且像是担心那未知的存在不明白一样，他特意仔仔细细地想象出那些事物的大部分细节，如果有人可以看到他脑海里的画面，一定会惊叹于那些事物华美复杂的程度。 他一边想象，一边向前走去。他嘴角带着一丝有些疯癫的笑意，你不是喜欢窥探我的心理活动吗？那就请你将我的想法放到拐弯处吧，我可是很想在现实里看到这些的。 埃纳西林这么想着，漫不经心地抬腿向前走去，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再去吐槽这里的欲望了，他现在更想知道，这个未知存在到底要如何处理他这次的想象。 他站在新的岔路口，这一次，拐弯处迟迟没有动静，就像无法让他所想象的事物出现一样。 但是埃纳西林没有往前走，直觉告诉他，这不对劲。如果他不留下来将这可能产生的事物处理掉，他绝对会死在这里，绝对！ 他不想死在这里，所以他决定留下来看看，看看这未知的东西会根据他的想象为他创造出什么东西。 “弱小的……爬虫。” 就在这时，从拐角处传来一个声音。这是一个古老神秘，邪异恐怖又充满不屑的声音，埃纳西林无法找到语言去描述那种感觉，那种邪异冰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第一卷 43.不可存在之物(上) “弱小的……爬虫！” 冰冷邪异的古老语言随着空间的扭曲出现，它带来了最古老最原始的恐怖。它庞大的身躯缓慢地被扭曲的空间挤出，在地上蠕动着。或许是因为刚刚诞生，它显得没什么活力，呆在原地不怎么动弹。但即便是这样，它那庞大诡异的外形就足以让一名普通人遭受强烈的精神打击。 埃纳西林僵硬地转过头，看到那东西的时候瞳孔猛地收缩，他实在没有想到由他想象拼凑起来的东西会这么诡异： 那是一团漆黑扭曲，浑身长满了类似于器官的块状物，难以用人类语言去描述的肉块。它身上有无数道紧闭的缝隙；顶部长着一名身披黑色长袍，背后生着六对巨大的漆黑羽翼的人形。没错，那道人影就是长在肉块上。 它低垂着头，被黑色长袍层层包裹着的下半身与黑色扭曲的肉块连接在一起，上半身被宽大的黑袍遮挡得严实，埃纳西林无法从衣物下那一片空洞的漆黑中看清它的长相。 这怪物融合了埃纳西林刚刚所有的想象而诞生，但是它危险，恐怖，仿佛代表了扭曲混乱本身，是世间不可存在之物。 “啧，有点不妙……” 埃纳西林微眯着眼观察着它，发现它和自己的想象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同的，比如说，它没有那种漠视世间一切的气势它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恐怖与邪异。 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传入埃纳西林的耳中，伴随这声音而来的，是那个背后生着六对漆黑羽翼的人影抬起来的头，埃纳西林看到，它先前被黑袍遮挡的脸孔处并没有生长五官，甚至于整个头部都是一堆诡异恐怖，外观为银色的滑腻触手！ 它身下肉块上的无数条缝隙正在一条一条地睁开，这些所谓的“缝隙”里面是一颗颗眼白处布满血丝的金色眼球，它们各自做着无规律的转动，但在发现活物后，动作极度统一地聚焦在他身上。 它们死死地盯着埃纳西林，那眼神冷漠而怨毒，就好像要将埃纳西林彻底撕碎一般。 古老恐怖，邪异冰冷的语句再次从肉块顶部的人影处传出，那由银色滑稽触手组成的头部正对着埃纳西林，它们抽搐一般舞动着，不断对埃纳西林说着发音古老恐怖的单词，但除了最初那句“弱小的……爬虫”外，埃纳西林一个字都没听懂，就连这句话都还是他的音译和猜测，具体意思他并不清楚。 它连续说了好几句，似乎是发觉埃纳西林无法听懂它的话语，它抽搐般舞动着的银色触手此时像是疯了一样拼命飞舞以发泄主人的怒气。同时，它那庞大的，布满眼球的下半身蠕动着冲向埃纳西林。 请不要误会，它虽然是蠕动着向埃纳西林靠近，但是它的速度并不比一个人全速奔跑起来慢。它背后六对巨大的漆黑羽翼并不是摆设，相反，这六对漆黑的羽翼不但能带着它飞行，还是它重要的部件。在它快速冲向埃纳西林的时候，它的六对漆黑羽翼不断扇动加速，在即将靠近埃纳西林的时候，它其中三对羽翼紧紧地并拢，被诡异能量包裹的羽毛锋利而坚硬。 埃纳西林在看到它冲来的时候就想要绕过它，躲避到它身后。但就在他刚想行动的时候，他想起来艾德说的，无论如何，绝对不能离开这条直走的通道，绝对不能！ ps：今天考证明天考试下周一周二期末考，今天就这样了，十分抱歉！ 第一卷 44.不可存在之物(下) 通道并不宽敞，最多只能让一个人推着一辆餐车通过，埃纳西林就算想躲也没有地方给他躲，至于逃离？算了吧，先不说将背后暴露给敌人这个行为有多么愚蠢，就凭这怪物是埃纳西林想象出来的这一点，他就绝对不能逃离。 谁能确定怪物不会根据他的想法出现变化？谁又能确定再往前走不会再出现一只怪物？所以保险起见，埃纳西林决定先将这算得上他造物的东西解决掉。 他暗暗叹了口气，极其无奈地嘟囔： “真是作死啊，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弄出来这么个大麻烦。” 他那恐怖诡异的造物可不会等他抱怨完，它那聚拢的，坚硬而巨大的羽翼正对着埃纳西林的头部袭来！ 就在羽翼尖端即将刺开埃纳西林额头之际，他的上身迅速向左边半侧，躲开了那尖锐的羽翼尖端。 但是由于转身的速度过快，埃纳西林一下子没保持住平衡，在重力的拉扯下向后倒去。 但他的潜意识比他思考的速度更快，下意识的一个翻滚，在避免了摔倒的同时还远离了那擦着他额头过去的羽翼。 也就在他远离了怪物那羽翼的同时，怪物聚拢的羽翼“唰”一下展开，横向切过埃纳西林刚刚站立的地方，破风声与每一根羽毛边缘的反光似乎都在告诉埃纳西林，如果他刚才没有远离它们，那么此时，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就会成为单独的两个部件——要知道，这三对羽翼上的每一根羽毛都可以被硬化成最锋利的利刃。 放出这么一招的怪物此时已经停了下来，将能量包裹到三对巨大羽翼的每一根羽毛上对它而言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它陷入了短暂的休眠期。 这时候已经躲开怪物一击，半蹲在地上蓄势，准备给予这正处于缓冲期的怪物一次打击的埃纳西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莫名其妙地虚弱起来，尤其是肺部与咽喉，干涩疼痛得如同被强行塞了一大团滚烫粗糙的沙子。 “咳咳咳，该死的，怎么这个时候……。” 他剧烈地咳嗽，咳得就像名重病的患者。 “咳咳……这情况，不太对劲。”埃纳西林皱着眉，但他所想象出的怪物可不会给它的造物主太多思考的时间，它已经度过了那并不长的休眠时间，重新将能量灌注到羽翼上。 它似乎聪明了很多，似乎明白对付那么渺小的蚂蚁不需要用上自己三对羽翼，那太耗费能量了。这一场，它选择将能量包裹住自己最靠前的一对羽翼。 埃纳西林半蹲在地上，看着它背后一根根竖起的羽毛和那硬生生膨胀了两倍的羽翼，背后一阵发冷。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再不采取点行动，他这辈子估计都不用再动了。 他将手探入口袋，瞬息间，原本压抑的深棕色调通道就被扭曲转换成了地砖黑白相间，部分位置泼洒着鲜艳颜料，天花板和地板一半颠倒一半正常的怪异场景——颠倒画室。 就在场景构造好的同时，怪物那竖起的一根根羽毛被它自己的能量生生扯出，露出了一直被羽毛覆盖的，长满眼睛的腐烂肉翅。那些眼睛一只只睁开，羽毛被拔掉后溢出的黑稠血液有不少流到了那些眼球上，这让那些眼球挣扎着转动的同时不断冒着黑红色的烟气，不久，就被彻底腐蚀，留下了一个个黑漆漆的小洞。 “真是狠啊。” 颠倒画室的使用让埃纳西林多了一丝喘气的空间，他苦中作乐般地感叹了一句。 自己拔下了一对羽翼上所有羽毛的怪物凄怨地发出尖锐得像是能刺破耳膜的惨叫，它那腐烂肉翅上还存留着的眼球用一种极其怨恨痛苦的眼神盯着他。 它尖啸着，身边数不尽的，根部还带着黑稠血液的羽毛密集地如同暴风雨天里的雨水，但它们坚硬锋利地如同尖刀，可以轻易将敌人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片。它们的顶部本该最为柔软的部分此刻就是最锋利最危险的刀尖，密集地只要看一眼，都会感到眼睛一阵刺痛。 埃纳西林看着这密集得如同漫天暴雨，锋利得如同尖刀的漆黑羽毛，此刻的他异常的冷静。 就算这些羽毛再密集锋利又如何？这里可是颠倒画室，是他的主场。任何妄图在这里对他使用这种隔空控物能力的敌人都不可能对他产生太大威胁。 就算这怪物再恐怖强大又怎么样？它也只是埃纳西林想象所拼凑出来的东西，就算它强，它也不可能强到超出埃纳西林的理解范围，除非，有一个极高的存在控制着它。 漆黑锋利的羽毛如同暴雨一样向埃纳西林刺去，但他并不慌张，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略显扭曲古怪的笑容。 “啪！” 他打了个响指。 如同暴雨一样的漆黑羽毛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墙上像是有一层弹性极强的物质一样，将暴雨般密集的漆黑羽毛全部反弹回去。 其实说反弹并不对，因为埃纳西林并不是将它们弹开，而是改变了加持在它们上面的力的作用方向，让它们倒飞回去。 这是颠倒画室这个场景特有的效果，也是埃纳西林解开那条锁链后发现的。颠倒画室这个场景目前已知的能力分别是最基础的“颠倒”；代表着那些洒出却永远停留在半空的颜料的“停滞”；以及刚刚发现的，改变力的作用方向。只是这种能力无法用在比自己强大两个阶位的生物身上。 这些能力都在随着埃纳西林变强，它们都在场景中有着对应的表现形式。不过，埃纳西林暂时弄不清楚那些颜料和画板的作用，他猜测两半不同空间的画具效果用途都不相同。 如同暴雨般的漆黑羽毛突然倒飞回来，这是以那怪物不高的智商所无法理解的。 它弄不明白为什么从自己身上拔下来的，让它遭受极致痛苦，加持这它自己能量的羽毛为什么会背叛它朝着它刺过来。 它不解而愤怒地加大了能量的输出，不顾一切般地尖啸着，将维持自身存在所有能量都灌注到那些羽毛上。妄图让这些背叛了它羽毛重新忠于它，听从它的命令将那该死的爬虫切成碎块！ 它现在愤怒到了极致，黑色腐烂肉翅上的剧烈疼痛刺激着它，它组成头部的银色滑腻触手狂乱地舞动着，从里面传出的古老诡异声带着极度的愤怒与怨恨。 密集如同暴雨的漆黑羽毛被大量能量向前推动了不少，对此，它发出了类似冷笑的声音，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强大。 对此，埃纳西林只是保持着脸上放肆到扭曲怪异的笑容，轻描淡写地打一个响指。 “啪” 怪物花费巨大能量推进了一些的大片漆黑羽翼以一种比先前还要快上几倍的速度倒飞向它。 这一次，它可没有那时间和能量去推动这些羽毛了。 刺向他的羽毛上还加持着它的能量，正对着它的，是还残留着些许黑稠血液的根部。 如同暴雨的漆黑羽毛很快将它彻底覆盖，它那庞大的身躯此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靶子；它下半身长满眼球的肉块让它遭受了巨大的痛苦，那些眼球被洞穿，又被它那明显带着腐蚀性的黑稠血液漫过，一阵阵黑红色烟雾从它身上冒出；它尖利疯狂地扭动着，嘶吼着，残留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埃纳西林似乎是想要把他彻底撕碎，让他也感受这种痛苦。 但这些都没有用，它已经将所有的能量都加注到了那些羽毛上，一点防御和反击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只能说它自作自受，它想要撕碎埃纳西林，它疯狂地将所有能量灌注在羽毛上，想要以此对抗被转换了方向的力，却没想到这恰恰加速了它的死亡。 这就是它最可悲的地方，它庞大，强大，甚至可以说聪明，学习能力很强大。但它终究只是一只拼凑出来怪物，一只被随意合成，没有完整逻辑，没有思考能力的，拼凑出来的不可存在之物。 它不会自主思考，它不过是在凭着本能与自身强大战斗，对上埃纳西林这种极其善于扬长避短的人，注定要痛苦地消散。 待到那漆黑的羽毛彻底失去能量，从半空缓慢飘落下来时，埃纳西林慢慢走近了这只由他的想象拼凑出的怪物。 它已经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肉翅上的金色眼睛无力又充满怨念的盯着他。 埃纳西林看见，它充满怨念的眼神中还残存几丝单纯懵懂的依赖。 它并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诞生的，但它茫然懵懂间明白，自己是被拼凑出的东西，而它第一眼见到的那个人便是它的造物主。 它试图与它的造物主沟通，但是很可惜，他根本听不懂它肮脏丑恶的语言。它忽然感到很愤怒，明明他想象的东西那么美好，组合成自己后却丑陋恐怖到他都开始害怕。 凭什么呢？ 它不明白，但它觉得很愤怒。 没来由的，它决定攻击他，将他撕碎，然后再重新拼凑。 第一卷 关于刚刚那章 因为快零点了，为了码够今天的三千字，所以刚刚那章有些意识流，基本上是直接将脑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往上打，非常乱，现在开始整理一下。 这章是给盗版的朋友看的（好吧我知道就算是盗版也没人看），我自己有搜过盗版，那边搬了之后就不会再根据正版的修改，所以刚刚那章体验可能会极差。 这本是我第一本发到网上的书，很多东西我之前并不明白。现在会开始一章一章慢慢修改，剧情内容对话啥的不会变，就是整理一下，再改得通畅一点，不要那么生硬。 不过想说，如果有人看的话还是支持一下正版吧，现在正版又不要钱，来纵横看书不亏的！ 《神苏醒之时》第一卷 关于刚刚那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神苏醒之时》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一卷 45.棋 依赖？ 埃纳西林甚至怀疑自己看走眼了。一只怪物会对他产生依恋？别开玩笑了。 他想要再靠近一些仔细看看，但他只感觉到一阵极强的气流从怪物身上出现。那阵气流涌动，产生了极其强劲的风。那风吹得他眼睛干涩疼痛，不得已只能将眼睛紧紧闭上。 他现在睁不开眼睛，只能去感受风的强弱，以此判断此时的情况。 风声逐渐减弱，埃纳西林急忙睁眼向怪物所在的位置看去，他发现，本该躺倒在那的怪物不翼而飞，只有一颗眼白处带着血丝，瞳孔呈金色的眼球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颗眼球并不给人血腥恶心的感觉，相反，那金色的眼瞳晶莹剔透，不带一点杂质，如同最为明净的宝石；眼白处虽然带着血丝，但并没有破坏眼瞳的干净与纯粹，反而添了不少神秘与诡异，使得这颗眼球就像是来自古代的珍贵工艺品。 它就静静地躺在地上，颠倒画室内虚假的光线照耀着它，反射出一道唯美诱人的金色光痕。 埃纳西林没有发现怪物的踪影，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他非常好奇那怪物为什么看他的眼神为什么会带上一丝依恋。 “可惜了。” 他摇了摇头，好奇心没有被满足，有些遗憾。 埃纳西林屈膝蹲下，仔细打量那颗华美诡异，如同古代工艺品的眼球。 “还挺好看的。” 他聚拢了一点灵能，构造了一双普通的手套戴上。 “果然，灵能是真的方便好用啊，虽然不能像专门研究物体构造的灵能使那样将构造出来的物体变成真实存在的东西，但我这样只在使用时构造出个外形凑合凑合也不错嘛。”埃纳西林在心里感叹，灵能使在日常生活方面就是那么方便，那些了解一样物质那详细到灵能分子排列的所有结构的灵能使，生活还能更加方便。 要问有多方便？简单来说就是，生活所需要的各种锅碗瓢盆食物饮品之类的日常物品都能用灵能构造出来，堪比造物主。不过可惜的是，极少有人能办到这一点，灵能分子的排列实在太过繁复，肉眼又无法看到它们，别说掌握，完整地将其记下来都有极高的难度。那些能掌握一样物体排列方式的人已经是极其稀有，需要被重点保护的存在了，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去特意研究日常用品的结构？直接用传统的方式加工合成不好吗？ 埃纳西林伸出戴了手套的手，谨慎地用左手食指尖碰了碰那颗眼球，右手握着画牌“匕首”。他不能确定这东西有没有危险，目前只能这么试探一下，一旦有危险，他会立刻将左手食指指尖切下。 失去左手的一截指尖对他影响不大，这样的代价总比直接失去性命要好得多。 至于为什么不用匕首？这样看着就很珍贵的东西被匕首弄坏了怎么办？收藏价值会大打折扣的。 埃纳西林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颗眼球，发现没什么危险后，他张开手掌将整颗眼球握起，凑到面前仔细端详。 “嗯……除了好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啊……” 埃纳西林疑惑地歪着头，皱着眉打量掌心那精致的眼球，感觉这就像是一个游戏打通关之后的纪念品，好看且很有收藏价值，但是没用。 他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 “算了，先收起来吧，当个纪念品也不错，挺好看的。实在不知道再去问问铭诺……”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他握着眼球，收起颠倒画室后慢慢起身，仔细地打量着周围。 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自从他进到了这里，铭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他都忘了自己意识海里还寄居着这么一个存在。 自从铭诺可以在现实里与他沟通后，无论埃纳西林遇到什么事，他都喜欢出来评价几句，埃纳西林也养成了遇到不懂的东西就问他的习惯。 但是今天，铭诺不但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埃纳西林在遇到这么一只怪物的时候也自动遗忘了他的存在。根据埃纳西林对他的依赖程度来看，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试图在脑海中联系铭诺，但无论他怎么做，脑海中一点回应都没有。 埃纳西林警惕且仔细观察着四周，发现这里还是那条色调偏暗的通道，依旧是那么压抑。 “嗯，没有根据我的想法改变场景，也没有因为我意识到不对劲而崩溃，这似乎不像是梦境……” 埃纳西林扶了扶眼镜，开始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幻境？幻觉？还是说我依旧在现实当中？组织的首领有些不得了啊，居然能将铭诺先生和我隔绝开来。” 他试图分析现在的情况，但实在得不出什么答案。 “不行，现有的条件太少了，只能先按艾德说的，一直往下走。嘶……这么一说，艾德也不怎么可信啊，他说绝对不能拐弯，但我没拐弯也被攻击了啊。” 埃纳西林感到很奇怪，按照艾德的逻辑，只要他不拐弯，他就绝对不可能遇上危险。毕竟这地方是组织首领所在的地方，总不可能连一条生路都不给吧？ 就刚刚那个怪物，他看起来好像除了几道被劲风划开的口子外没受什么伤就轻松地解决了它，其实是因为“颠倒画室”这个场景本身就极其克制这只怪物。像它刚刚那个覆盖范围极大，攻击力极高的招数，如果埃纳西林没有将力的方向改变，那么他的下场就和这只怪物刚刚的下场一样，甚至会更惨。 而这一层是组织首领路特西工作居住的地方，试问谁会在家里走廊放这种会根据进入者想法创造怪物的东西？嫌命长吗？ 正因为如此，埃纳西林更愿意相信艾德所说的是实话，只要不拐弯就不会有问题。 那么问题就很明显了。 埃纳西林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尽管这个猜测大胆得有些荒谬无理，但并非不可能： 或许，埃纳西林从第一个分岔口开始，就一直在拐弯，从未走过直道！ 这个猜测确实很没有一句，但如果假设有一个存在故意误导他，让他产生一个自己在走直线的错觉的话，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至于至高存在为何对他下手，埃纳西林猜测这和铭诺先生的存在有关系，不然以他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引起能够误导他的存在的注意。这也就能够解释他为什么会下意识忽略铭诺的存在；为什么他在发现拐弯处会根据他的想法出现对应物件还故意作死般地想象出那些看着就极度危险的东西从而导致怪物的出现。 不过这些都只是埃纳西林的猜测，在没有验证前，都不能妄下定论。 他停下脚步，构造出一条黑色不透光的布蒙到眼睛上。 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被误导，灵性却不会。灵性这东西极其玄乎，很多时候一个人看似很幸运地避开了某些灾祸，其实是因为灵性预感到了危险，于是驱使人们做出那一个个巧合般的行为。 埃纳西林打算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验证方式很简单——依靠自己的灵性走出一条直线。 他对自己的灵性向来自信，他灵性极高，这一点看那些被吸引来的灵能光点就知道了。 他蒙起眼睛，花了点时间克服对黑暗下意识的恐惧和不适应后，将身心放松下来，径直地走着他认为正确的直线。 …… “嗯？被发现了啊，没意思。” 一个磁性声音响起，明明是失望的话语，那个声音里却带着放肆的笑意。 “唉，明明是在下棋，你的棋子却将我的打没了，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那个声音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语气惋惜。 “……那是他的决定。以及，他不是我的棋子。” 如果埃纳西林在这里，他绝对不会听不出这个声音就属于他现在联系不上的铭诺。 只是他的语气并不像平日与埃纳西林说话时那么恶趣味，那么漫不经心。此刻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那坐在高位上，冷漠俯视着不敬者，淡漠地叙述一个事实的神明。 “哦？冷漠如您，居然也会说这种话？” 那个声音愈发恶劣起来。 “不过也是，他可是她的学生啊……嗯，果然还是用祂来代称要好一点啊。” “够了。” 铭诺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个声音却识趣地没有再提这件事。 “既然您不让提，那就换个话题好了。” “比如……聊聊我的父亲？” “……” 铭诺没有立刻回答，那个声音也极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这是不可提及的禁忌。” 良久，他平淡地吐出这一句话。 “看，又是这句话。” 那个声音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愈发放肆地笑了起来，似乎并不在意： “无论问多少次都是这个态度这句话。你这样，你那忠诚的从神也这样。” 那个声音突然变冷，语气里多了几分讥讽，“我还真是好奇，那小家伙知道你们的身份后是什么反应啊。” “所以？” 铭诺并不在意，语气极其平淡：“那么你觉得他看到你是什么反应？” “逃跑？颤抖？嗤，谁知道呢？”那个声音也不在意，反正那只是圈养过的小零食而已，就算再有趣，也只是个小零食。 第一卷 46.路特西 用遮光黑布蒙着眼睛的埃纳西林在通道中间向前行走。 他没有去分辨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确，只是极其放松地靠自己极高的灵性引领着自己。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站在一旁，那他就会看到，蒙住双眼的埃纳西林行走的路线很奇特。 最初，他的路线与通道的两堵墙平行，但越走，他距离右边的墙越近。最终，他停了下来，仿佛那个位置就是他路线和墙壁的交点。 埃纳西林没有摘下蒙眼的布条，他伸手按到墙壁上，让自己的灵性以自己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 这是喰墨教给他的一个技巧，用来“看”周围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东西，有些耗费时间和灵性，但对于他这种灵性极高的人来说，这是十分有用的技巧。 他将散出的灵性当作自己的眼睛，将此处的路线全部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发现，自己确实从最开始就在不停地拐弯，他现在站的位置已经偏离直走通道很多很多，再走一段就可以直接到达弯道的尽头——一个门上挂着沉重巨锁，锁上和门上都缠绕着大大小小许多铁链，被一块深棕色木板隔开的房间。 埃纳西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没有去探险的欲望。从那繁复的大锁，锁链和这用料讲究，还特意用木板隔开的大门来看，里面的东西极其危险。 他没有去刺激那东西的欲望，他只想赶紧摆脱这种误导。 随着灵性的探测，蒙着眼睛的埃纳西林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瓦解，分散，手上摸着的墙壁也不再存在了。 他将黑色遮光的布条取下，略微眨了几下眼适应了一下环境。 “看来我确实出来了。”他认出这个地方正是那条真正的直向通道，松了一口气。 “你当然出来了。”一个埃纳西林极其熟悉的，漫不经心又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先生！”重新联系上铭诺的埃纳西林显得十分惊喜，“您是去了什么地方吗？”他试探着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去见了个……”他顿了顿，思考了一下措辞，随后接着道： “老朋友的孩子。” 他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但是埃纳西林敏锐地听出了其中暗藏的无奈。 无奈？老朋友的孩子？ 埃纳西林挑了下眉，感觉有些不得了。他被困住的关头，先生正好见到了老朋友的孩子…… 看来先生口中这位“老朋友的孩子”很不一般啊。 埃纳西林并没有抓着这个话题不放，这明显不是他需要了解的事情，反正先生觉得有必要的时候自然会讲。他的好奇心虽然重，但也明白好奇是灵能使的一大死亡因素，不该问的不能问，不到了解的时候不能了解，这是一名想活着的灵能使要遵守的基本规定。 他没再开口，只是快步向前走去。此时的情况也并不适合再多问什么，与其现在小心翼翼，做贼一样地询问，还不如见完路特西后回住所再仔细询问——他这次可积攒了不少问题。 …… 路特西此刻有些不耐烦地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的行走速度得有多慢才能将十五分钟的路走上快一小时。 他手中夹着一根不断燃烧的烟，这根烟只被他烦躁不耐的主人吸过两口，大部分时候是在那静静地燃烧着自己，随时准备像他的同类一样，被塞到一旁的垃圾箱内。 在它静静燃烧的这段时间里，路特西向通道方向张望了许多次，终于在它即将熄灭的时候等来了那名费力请来的施法系。 路特西狠狠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随手将其按灭，扔进垃圾桶内。他略微整理了一下因为不耐扯乱的衣领，脸上挂上得体的笑容迎了上去。 “您好西林先生，等候您多时了。”他笑容得体，但是身上带着的烟味极其浓重。 “您好。咳咳咳……”埃纳西林礼貌开口，随后就被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烟味刺激得咳嗽起来，考虑到西林主要的毛病在肺和咽喉，他回想了一下刚刚在那个不知是幻境还是什么地方出现的那种，喉咙与肺部那仿佛被塞了一大团滚烫粗糙沙子的干涩疼痛感后十分逼真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抱歉，看来我和这里的烟味不合，咳咳。” 埃纳西林剧烈咳嗽后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虚弱，显得有些低沉。 “啊，看来西林先生的身体很是虚弱啊。”路特西似乎很是担忧的样子，“建议您找艾德调理一下，毕竟这已经影响到了您日常行走的速度了。”他的话意有所指，但又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倒是没有。”从西林的人设看，他是不会理会这种冷嘲热讽的。 “哦？” “只是绕了一些弯路而已。”埃纳西林语气平淡，就像刚刚走的弯路是一条普通的弯路，而不是有着恐怖怪物的危险之地。 “饶了些弯路？”路特西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无法想象他是怎么从弯路走回来的。 “艾德没有告诉您，这里绝不能够拐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艾德失职，这种程度的失职必须严惩。如果换作另一个人，他怕是等一辈子都等不到人了。 埃纳西林轻轻摇了摇头，道： “不，这不是艾德的问题。是通道，从第一个岔口开始，就有什么在误导我不断拐弯。” “通道？不断拐弯？”路特西的眉紧皱，“嗯……按理来说，通道是不会有问题的，更不会有人能在主荣光照耀下误导祂的信徒……啊，您在拐弯处是否有遇上些什么？” “有，一只怪物，已经解决了。”埃纳西林语气依旧平淡，就好像是在说晚饭吃了什么一样。 “您……解决了一只怪物？！”路特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愣了好一会，突然用一种极其狂热的语气道： “我的主啊！我的主啊！这就是您的意志吗？我明白了！我明白您的意志了！您忠实的信徒将为您的眷属献上最合适的服务！”他是那么狂热，狂热到埃纳西林后退了好几步——他担心眼前这位狂热的信徒先生会在下一秒不顾一切地将他献祭给他们的主。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十分多余。路特西用上一种极其尊敬的语气对着他道： “尊敬的西林先生，主将您选为祂的眷属，作为主忠实的信徒，我将为您提供您所需的任何服务！”他将左手搭在右肩上，呈九十度弯腰，行了一个属于恶魔随从的，最正式的礼。 第一卷 47.眷属 “眷属？” 埃纳西林眨了眨眼，他感觉这位信徒先生是在开玩笑。 先不说他一个灵能使协会来的卧底成为恶魔组织信仰神明的眷属是多么奇葩的事，就刚刚那个情况，他真的管那叫主的考验？一位神明阶位的存在亲自误导他，让他走上弯道并亲自给予考验？ 那他们这主当的未免太随便了点吧？ 埃纳西林并不觉得自己是所谓眷属，他更愿意相信，那位存在发现了他，随手放了只怪物在那试图收拾他。 但路特西不这么认为，在他的理解里，深入弯道那么久还能活着走到他面前的，绝对是主的眷属。 “是的，您便是主的眷属，您在组织内会拥有尊贵的地位……” “请等一等。” 埃纳西林实在忍不住了，他开口打断路特西。 “我并不认为我是您口中的‘主的眷属’。如果我是眷属，我想我应该比您更早知道这件事不是吗？” 虽然眷属在组织里极高的地位很诱人，但埃纳西林并不想和这种未知的存在扯上关系。要是其他的存在就算了，但是他作为协会的成员，如果和敌对组织的神明扯上关系，估计他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好吧，如果您一定要这么认为的话，我没有办法。”路特西极其无奈地摊了摊手，但很明显，他并没有想要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 “这样吧，您还是在组织内享有尊贵的地位，请不要拒绝，这是出于您实力的考虑。在您确认您是主眷属前，我不会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同时，我会将这件事告知神使大人，让他确认您的身份。” “您无需担心，既然您可以从弯道深处走出，就算您不是主的眷属，单凭您的实力，您也该享有这样的地位。” “随你吧，让我生活得方便点就可以了。那么，我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埃纳西林轻咳了几声，他算是明白了，这人不用劝，反正劝也劝不动，还不如多为自己谋取点福利。 “如您所愿，眷属……啊不，西林先生。” 路特西弯腰行了一礼，随后嘴角微微一勾，挂上了一个温和的弧度。 ………… 纳尔托，摩罗里蒂街道87号。 皎洁月光照耀着87号这栋独栋的小楼。 楼顶摆放着一张桌子，两名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子两侧，拿着最常见的大杯麦酒畅饮，他们不时说笑几声，感慨几句，但偶尔也会沉默无言，默默将麦酒灌入口中。 这两人正是埃纳西林的父亲弥尔顿·亚伦和他的好友，早餐摊的老板克里安。 “唉，不知不觉间小亚伦也这么大了啊，都能独挡一面了。”克里安感慨了一句，灌了一大口麦酒后擦了擦沾到酒液的大胡子。 “是啊，说起来，那孩子最近似乎又忙起来了。”弥尔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麦酒，语气悠闲道： “前段时间就立了大功，这段时间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有时候忙得连家都回不了。” 他故意叹了口气接着道：“昨天忽然告诉我和娜蒂丝，说要去做什么任务，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回来。唉，到底是长大了啊，越来越忙了，真是让人发愁。” “得了吧，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在炫耀吗？” 克里安大笑着，灌了口麦酒，“这几条街谁不知道你们家有个在灵能使协会工作的帅小伙啊？小亚伦现在才刚成年，再过几年，你们家都得被姑娘们围起来！那时候你才该愁咧！” “我愁什么啊？要愁也该是他自己愁去。”弥尔顿摇了摇头，笑着将话题扯回克里安身上： “话说回来，你还不打算稳定下来娶个妻子啊？都不小了，也该有个家了。” “算了吧。你还不知道我啊？我就想自己一人过日子，这样摆个早餐摊什么的挺好。” 克里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抬头看了看天色。 此时已经是清晨，暖色的光从地平线上散射出来。 “我得走了，弥尔顿。” 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麦酒，笑着道： “我还得去开摊咧，可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去上学上班啊。” …… 埃纳西林回到住所，尽管他现在十分疲惫，但有些事情还是得搞清楚。 他快速洗了个澡后躺在床上，快速进入梦境空间。 铭诺早已坐在椅子上，手里正端着一个茶杯时不时抿上一口 “早。” 埃纳西林熟门熟路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早上好铭诺先生。说起来，您那个时候是被隔离开了吗？” “准确地说，是你被隔离开了。” 铭诺漫不经心地倚靠在椅子上，端着杯子喝了口茶水。 “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某种意义上来讲，你和那怪物之间的战斗受到了我和祂的影响。比如你当时感觉到肺部和喉咙的疼痛就是祂施加的。” “祂……？” 埃纳西林听到这个代称时愣了一下，铭诺说过，那是他老朋友的孩子吧？如果说祂是铭诺先生老朋友的孩子，那…… “嗯，就是祂。” 铭诺喝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地回答。 “祂是……恶魔随从组织信仰的神明？”埃纳西林试探着问道，“啊对了，可以给我一杯上次那种茶水吗？”他脸上的笑容极其乖巧。 铭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子，上面已经出现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嗯，虽然祂现在不会找你麻烦，但还是要小心。祂做事向来不顾一切，跟条疯狗一样。” 埃纳西林留意到，铭诺似乎并不喜欢那位神明。 第一卷 48.专属秘书 翌日，得到路特西命令的黎恩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后，准备前往埃纳西林的住所。 他提着一个纸质的袋子走出办公处，环顾四周，这个时间段，办公处附近有很多专门载人的小型有轨电车。这是组织内部用来代步的工具，可以通过特殊通道穿行与十一层以上的一层以下的所有楼层。这栋建筑地下每一层的面积都大得惊人，占了将近半个纳尔托。只是由于建的足够偏僻也足够深，协会并没有找到他们就是了。 黎恩从怀中取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纳尔托时间下午五点四十分。他估摸着，就算埃纳西林一晚没睡，这个点也差不多该起来吃晚饭了，正好把他作为眷属的证件和相关事宜告诉他。 虽说埃纳西林并不认为自己是神的眷属，但事实就是事实，神使大人已经给出了答案。他们的主就是这性子，往常也总是发生眷属不认为自己是眷属，但事实上就是眷属的事情。 黎恩乘坐着有轨电车抵达了埃纳西林住所附近，他整理了一下衣物后，摇响了埃纳西林住所的门铃。 叮铃叮铃。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提醒着屋内的主人，有访客来了。 它摇晃了好一阵，它的主人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迟迟没有出来。它失望地摇摆几下后，忧伤地停了下来，提醒来访的客人，主人有可能不在。 “出去了？”黎恩转头看了看印象中正对着卧室的窗户。它们紧闭着，透明的部分被厚实的窗帘遮挡，看不到屋内的情景。 他试探性地又摇了摇门铃，一阵清脆的叮铃声响起，屋内似乎没什么反应。 “大概是出去了，还是晚点再来吧。” 黎恩摇了摇头，决定先去解决晚饭问题再来找这位先生。 砰！ 就在他即将转身之际，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重响传入他耳中，一同而来的，是窗户发出的轻微震动声和一些柔软物件掉到地上发出的轻微沉闷声响。 “嘶……谁啊！” 一个极度不耐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传入黎恩的耳中。 拖鞋与地板的摩擦声越来越近，咔哒一声，门被皱着眉满脸不耐的高挑少年打开。 “有事吗？” 黎恩看着眼前明显因为没睡够导致起床气发作但衣着十分整齐的少年淡定开口： “我将您新的证件带了过来。以及，您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这是我的工作。” “啊……先进来坐吧，稍等一会，我先洗漱。喏，拖鞋在这里。”穿戴整齐但是忘记戴上眼镜的埃纳西林眼前一片模糊，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被起床气和睡意占据的大脑总算开了工，调出了这个人的资料。 黎恩点了点头，换好鞋后将鞋子摆放整齐才走到沙发上坐下等待。 他看着埃纳西林的背影，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没人可以否认西林先生的英俊，只是这种英俊太过锐利。他平时给人的攻击性就强到很难以接近，摘了眼镜之后更是如此，锋利地让黎恩都有种被大型食肉类猫科动物盯上的错觉。 埃纳西林踩着拖鞋重新进入房间，将掉在地上的衣物和杯子枕头等折叠好放回床上。 “嘶……疼死了，今晚绝对不睡得那么靠外。”埃纳西林揉了揉后腰，极其小声地嘟囔。 他很不解，明明每天晚上他都是贴着墙睡的，但是所有没被铭诺叫醒的早上他都是摔醒的，就很离谱。 埃纳西林快速将自己收拾整齐，重新回到客厅。 黎恩早已将纸袋中的资料取了出来，附赠了一份还算温热的肉卷。 “顺路带的晚餐，算是组织的特产，边吃边听吧。”黎恩指了指那份肉卷。 取用可食用邪物的肉加入盐、黑胡椒、蜂蜜、迷迭香、水果汁等腌制，然后点燃阿拉那果木将邪物肉熏熟，让其带上水果的清香。接着用擀薄烤熟了的面皮将切丝的邪物肉和酱料、蔬菜包裹，卷成肉卷。 虽然大部分邪物看起来恐怖甚至恶心，但是它们吃起来异常地美味，肉质要比一般的食用肉兽好得多，有些还带着特别的香气。如果可以克服心理上的负担，甚至可以吃邪物刺身，邪物身上有着充沛的能量，这让它们肉质优秀美味的同时，还不会有寄生虫之类的生物。 “多谢。”埃纳西林拿起那份用料十分充足丰盛的肉卷，咬了一口。肉有些像牛肉，但是口感更好，还有阿拉那果特有的香气和清凉。 “肉的口感很棒，牛肉？”埃纳西林咽下口中的食物，好奇地问。 “不是，是沙芽。”黎恩淡定开口，食用邪物是组织传统，新人总有经历这个过程。 “……” 埃纳西林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肉卷，又抬头看了看黎恩，略显僵硬地开口： “沙……芽？” “嗯。” “外形像牛，体长1.7~4.6米，无尾？” “对。” “有三个以上头颅，被直视过的人都会将第一眼见到的东西当情人的那种邪物？” “没错。” “……” 埃纳西林再次低头看了一眼肉卷。 算了，反正能吃，味道也不错，就不去纠结它每个头上都长满眼睛这个问题了。 埃纳西林面无表情地接着咬了一口肉卷。 这时，黎恩将一个黑底金纹，看着就十分精致华丽的薄本递给他。 “这是您的身份证件，与之前的功能基本一样可以储存积分，交易，证明身份等。这本与一般的证件不同的地方在于，无论是什么交易，都自动享有六折折扣，折扣部分由组织负责。” “而且此类证件很少发放，如果您在组织里遇到找您麻烦的人可以直接出示这本证件。”他若有所指地看了眼埃纳西林的脸，在组织，年龄和脸是最能招惹麻烦的事物，但是很不妙，西林先生两点都占了。这让黎恩十分头疼，就算西林先生看起来就极具攻击性，但组织里并不缺那种具有征服欲的人。 埃纳西林面无表情地咽下口中的食物，默默点了点头。 他怀疑黎恩在人身攻击，但是他没有证据。 “您使用这本证明后，每个月都要上交一定份量的邪物身体组织。当然，像魂灵结晶，灵能物品之类的都可以。” “以及，您如果有什么问题和需要都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工作。” 这不就是萨米先生常说的专属秘书吗？ 嚼着肉卷的埃纳西林在心里吐槽着，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那么，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黎恩并不喜欢废话，尤其是现在是他的下班时间。 “有。组织里的肉类……都是邪物？” “是的。请您尽早适应，这是合格的组织成员必须做到的。” 黎恩的回答依旧简洁官方，但他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 埃纳西林表情有些怪异，他感觉，以后解决邪物的时候最好不要去了解它们的名字，这样就算吃到了也不会联想到它们那猎奇的外表。 “我没有问题了。” “那么，有需要可以通过街道上的电话亭联系我，或者直接找街上的巡视者。” “以及，组队不找杀人鲸。” 这句说完，黎恩起身，径直往门外走去，丝毫不理会呆滞在原地的埃纳西林。 …… “该回神了。” 铭诺实在是忍不住了，埃纳西林已经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了，不知道还以为他对人家有什么心思。 埃纳西林深吸了口气后缓缓吐出，黎恩最后那句话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他到底什么身份？他怎么知道这个的？” 坐在沙发上的埃纳西林十分震惊，按道理来说，只有协会里经常接高危委托的人才知道这个带着调侃意味的说法。 原句是倾诉不找星星，训练不找银狐，无聊不找残阳，组队不找杀人鲸，幻想不找赤狼。 这些都是协会成员的代号，对应人物为情报处长琳（极大可能会在情报处流传开），文秘处长艾格莱什（高压训练），灵能物品管理者艾儿林娜（与她聊天极其容易被嘲讽），a级成员颂恩（很强，但是组队时会不停嘲讽队友），以及图书管理员莱洛亚（想出来的东西可能过段时间就成真了）。 这些都是在协会流传极广的调侃，其中“组队不找杀人鲸”是最广为流传的。埃纳西林分不清黎恩是在试探他还是想表达什么。 “是试探吧？喰墨小姐可从没告诉过我这里有我们的卧底啊……” 他有些疑惑不解，如果这里有协会的卧底，那这里早就不存在了，哪还需要他来做这个任务？ 但这样就无法解释黎恩的行为。首先，西林的设定是从协会叛出，这是接触过他的组织成员都知道的，他也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说法，但是刚刚并不需要说出这句带着调侃意味的话，所以这明显不是试探。但如果是黎恩是打入这边的卧底，那也说不通，证据就是这栋建筑还存在。 “这就很奇怪了，无论怎样都解释不通啊……” 埃纳西林皱着眉， “难道……” 第一卷 49.黑市 埃纳西林有了自己的猜测，不过目前还无法证实，得看看黎恩接下来会做什么才能确定。 至于现在，他决定去八层和九层的地下黑市看看，反正组织的黑夜和白天都一样开着灯。 他需要去赚些积分，虽说他一夜之间地位飞升，但是组织顶多给些优惠，比如买东西有折扣，折扣使用组织器械等，至于包食宿？建议直接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埃纳西林随意找了件带兜帽的长袍穿上，他没兴趣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位于八层和九层的地下黑市并不完全属于组织，那是纳尔托所有灵能使交易的地方，发生冲突或者争夺交易物品时死人是常有的事情，组织并不管，是极其混乱的地带。 地下黑市拥有多个出入口，是这栋建筑的掩护之一，恶魔随从组织只是作为组织者存在，并没有建立交易规则，因此，那里混乱不堪，没点实力根本不可能在那里做生意。 埃纳西林此时正坐在有轨电车上，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并不晕车，这车走的路线十分诡异了。按理来说这种行驶在轨道上的电车走的路线应该很平稳才对，但组织弄出来的路线不同。 作为一个拥有多辆电车的组织，他们由衷希望，电车可以通往这栋建筑可以去的所有地方。于是，他们弄出了十三条七拐八弯，分布离奇的线路。 就拿埃纳西林现在乘坐的五号线路为例，从他坐上这辆车到现在不过两分钟，这辆电车已经上了三个坡下了四个坡拐了三个弯了，但是街边的景色就没怎么变过，这车还在不断起起落落，就十分离谱。 “所以他们弄出这种电车线路的意义何在？”好不容易到站的埃纳西林站在有轨电车站台上，面无表情地扶着墙，看上去冷峻无比。 不过铭诺觉得他十分聒噪。 “你已经重复这个问题十分钟了，你这个问题就算去问真神祂也不知道。”所以别问了，你话好多。这是铭诺没说出口的，说了太伤感情。 埃纳西林动作很轻微地晃了晃被坐电车坐得发昏的脑袋，抬腿向车站附近的一条小巷走去，那里有一条进入黑市的通道。 被两侧楼房挡住光线，显得十分昏暗的小巷尽头有一扇牢固朴素的金属大门，门边站立着两名身穿宽大长袍，脸上带着大门同款金属制面具，身高相仿的人。 看着他们，埃纳西林不着痕迹地多扫了他们几眼，随即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他暗道： “看来这就是守门人了。”黎恩留下的资料里有一部分详细介绍了这个为神明守门的职业。守门人是神的侍从，基本上是男性阉人，这是为了接近神明没有性别这个特征。组织里一些重要的门都由守门人把守，作为神明的守门人，他们拥有极强的战斗力。 “证件。” “证件。” 两道同样沙哑但略显尖锐，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同时响起，整齐地就像设定好的机器。 埃纳西林从口袋中取出黑金配色，华美精致的证件递给他们，二人快速对视一眼，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验证了埃纳西林身份后打开大门，并同时弯腰鞠了一躬： “很荣幸为您效劳，眷属大人。” 同步率极高的动作和话语让埃纳西林对“眷属大人”这个称呼无奈之余又感觉到了几分惊悚。从始至终，这两人无论是话语还是动作，基本上是同步进行的，整齐准确地就像两台设定好的机器。 埃纳西林面不改色地收回证件，抬腿走进金属大门。他决定远离这些神明，不然谁知道哪天他会不会从一个人变成一台设定好的机器。 走进这扇金属大门，原本极具生活气息的场景直接转化成了铺设随意的石砖小道。 这是组织为了防止大本营被发现特意加的一道程序，其他入口的小道与这条是一模一样的。组织建立地下黑市立下的唯二硬性规定其中一条便是从哪条小道来就要从哪条小道回去，不允许走其他道路，除非可以证明自己是被追杀的组织成员。 进入黑市的人都会在小道入门处领取一张临时身份证件用以出入和交易。证件的作用和组织内部使用的相似，除了本人外别人无法使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杀人夺财。 “卖肉卷，沙芽肉卷。” “丹克粉，一点点就可以拥有美妙体验的丹克粉便宜卖了……” “武器，你想要的各种武器这里都有，子弹便宜抛售！” “……” 埃纳西林还未走出小道就听见了与早上集市相似的叫卖声，只是这里贩卖的东西更加暴利也更加容易到协会地牢里办终身居住证或者被协会赠送通往真神所在之地的车票一张。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丹克粉啊。”长期在协会生活的埃纳西林十分感兴趣地凑到那个摊位前，“没记错的话，丹克粉是合成药物，白色结晶粉末状，最常见的滥用方式是鼻吸，会产生幻觉。长期滥用会导致尿频、尿痛、鼻粘膜溃烂、记忆力衰退及认知能力障碍等症状。嗯，按协会定下的标准……” 埃纳西林粗略估计了一下摊位上一包包的白色粉末，得出结论： “按他一包一金莱克的价格算的话，一包就有十克……啧。” 他看着摆满桌面的一包包白色粉末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数量，够这人去协会兑换几十张通往真神所在地的车票了。 “喂，只看不买的话还请让开，我还要做生意！”摊主已经留意埃纳西林很久了，这人就一直在那看着，实在影响他做生意，要不是因为不清楚对方实力，他早就不客气地赶人了。 埃纳西林隐藏在黑袍下的眉挑了挑。 要不是现在并不适合动手，他早就动手送这人去见真神了，武器之类的协会可以不管，但这种违禁药品不行，只要碰了就要做好去见真神的准备。奈何现在他是组织里的神明眷属西林·霍尔莫斯，不是灵能使埃纳西林·亚伦，毫无理由地出手会引来怀疑。 埃纳西林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紧不慢地走向一旁的杂物摊，就像一名到处看看的普通人。 “来这看一看吧，我这的东西看着虽然旧了点，但质量可是一等一的。”坐在摊前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走过来的埃纳西林，显得很慈祥。 埃纳西林屈膝蹲下，双手搭在膝盖上，将摊位上的物品扫了一眼，有些诧异： “这些东西……真的能卖？先不说那些沾着泥土的瓶瓶罐罐，这块链子上还挂着海草的怀表是怎么回事？虽然很精致，但……这是刚打捞上来？” 老人看到埃纳西林的目光锁定了那块怀表，乐呵呵地拿起怀表道： “喜欢这块怀表吗？它质量非常地棒！从它的前主人将它从悬崖上掉下去，都掉到海里了，捞上来之后还什么事都没有！” “嗯？那它的主人为什么卖掉它？”埃纳西林有些不解，看这怀表的样式就知道，这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这个款式都不知道停产了多久，还能走动已经是个奇迹了，更何况它还那么结实。 “哦，它前主人带着它一起掉下悬崖的，人磕石头上没了，怀表掉海里了，刚被我们捞出来。喏，你看这海草还是新鲜的。” “……” 埃纳西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嘿，我劝你啊，别在这老头这买东西。这老头儿是靠死人赚钱的，小心沾上晦气。”这时候，一旁卖沙芽肉卷的老板笑嘻嘻地凑过来，他是几人中卖的东西最正常的。 “去去去，什么叫靠死人赚钱？我这是在废物利用……不对，变废为宝……哎也不对，哎算了算了。反正，这样的好东西给死人戴着多浪费？又不是不能用了，你就一句话吧，买不买！”老人略显恼怒，似乎不太高兴肉卷摊主编排自己的行为。 “就那块怀表吧。”埃纳西林都看了那么久了，也不好意思不买，那块怀表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过他不会使用就是了。 “一金莱克五银莱克，考虑到泡过水还没检查过，就算一金莱克吧。”老人熟练地报上数字，似乎没少干这种事。 埃纳西林取出证件，将背面的印记对准老人证件的背面，一阵波动蔓延开来，交易达成。 “收好。对了，你的证件很特别啊。”老人将怀表递给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他的证件。 “嗯，自己拿颜料涂的。”埃纳西林接过怀表打量起来，随口答道。嗯，这确实是那款已经停产了的怀表，这个花纹还是整个系列里较为少见的。 “这好啊，特别！喂！那什么……霍斯！去找点颜料过来，我也给我的证件涂涂！”老人来了兴致，高声对着肉卷摊的摊主喊道。 隔壁正在卷肉卷的摊主听到这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就当听不见，懒得去理会他。 拿颜料染恶魔随从那个组织发下来的证件？他疯了才会去给这疯狂的老头儿找颜料。 埃纳西林拿着怀表从摊位上起身，买下怀表后，他身上只剩下先前在协会时攒下的十金莱克五银莱克零六个铜币，证件里则一点积分都不剩。 现在，他得去赚点积分。 第一卷 50.摆摊赚钱 作为一个证件内一分不剩的人，埃纳西林必须好好思考一下怎么拿到启动资金。 “租用摊位和进入拍卖场都需要积分，虽然可以去兑换处换，但3：1的兑换率就高到离谱，就算不支持在黑市内兑换积分也不用这样吧？” “嗯……对了！我可以去找刚刚那个摊位啊，寄卖点东西应该是可以的吧？” 埃纳西林打定主意，原路返回刚刚那个摊位，老人正坐在原地笑眯眯地招呼着行人。 他刚刚忽悠……不对，推销出了一面镜子，心情十分愉悦。 但是他一转头，就看到了蹲下与他平视的埃纳西林。 “哎你不是刚刚那位……等等等等，先说好，我只负责出售，没有售后保修啊。”老人看到埃纳西林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想到了怀表可能会坏这个问题，连忙摆手道。 “不，怀表没事。我只是想问问您，可以在这寄卖东西吗？” 埃纳西林语气诚恳。 “寄卖？” 老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连忙摆手。 “不行不行，不是我不愿意，是恶魔随从这个组织的规矩，要卖东西就得租用摊位，可以找人分摊，但是不能寄卖。不过……” 老人挂上一个略显狡诈的笑容。 “你可以和我分摊。” “分摊？” 埃纳西林挑眉，“也可以。” “不过我本想和你分成的。” 他似乎有些遗憾地摊手。 “分成？我怎么知道你卖的东西能不能抵摊位费？对了，你要卖什么？”老人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中是好奇的光。 “这个。” 老人看着埃纳西林取出出一叠纸牌一样的东西，那些纸牌的牌面十分精致，但他绞尽脑汁都没想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纸牌？就这？ 他此时十分庆幸自己没答应和他分成，不然不得血亏。 “这是纸牌？” 他明知故问。 “画牌，激活后可以立刻在脸上出现一个妆容。” 埃纳西林认真地为他介绍着画牌的功能。 老人耐心地听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啊。姑娘们化妆追求的是这个亲手把自己变美的过程呀，用这东西不就是作弊吗？” “你要是不信，就寄放在我这试试呗，卖出去了就给老头子点分成，卖不出去就随便给我点什么当摊位费。年轻人，摆摊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啊。”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埃纳西林，看得出来，这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没有协会庇护的灵能使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点吧。 “也行，那还真是谢谢您了。其实我也不确定这些画牌能不能卖出去。”埃纳西林摊了摊手，状若无奈。 “那过来坐吧，我这糟老头子别的不会，推销还是可以的。”说完级将自己坐着的地方腾出了个空位，示意埃纳西林过来坐。 埃纳西林绕过摊位，盘腿坐到老人身旁。 “小伙子，刚出来历练？” “嗯，差不多吧。”之前都是在协会历练就是了。 “哦，有打算加入什么组织吗？”老人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语气平和。 “目前加入了恶魔随从。” “恶魔随从啊……感觉如何？” “感觉？嗯……还行吧。”埃纳西林这是实话实说，这个组织有时候做事很迷惑很不人道没错，但目前为止，就组织成员来说，有好有坏，不能一棍子全打死。 “哦。”老人笑了起来，“要考虑了解一个小众组织吗？” “小众？” “是的，一个小众的信徒组织。” ？ 埃纳西林感到迷惑，这世界上还存在小众的信徒组织的吗？这些信徒不是一通过协会的审核就会立刻宣传的吗？这又是哪位神袛？别是什么邪教吧…… 他疑惑地看向老人。 “放心，不是邪教！”老人明显看出了他的心思，略显气愤：“怎么一说是小众的信徒组织一个个的都是一副看邪教的眼神？银白之神在上，原谅我的暴躁。” “……”埃纳西林默默移开视线。 银白之神啊，很耳熟，但是没印象。 埃纳西林感觉自己应该知道这位神袛，不过他真的没印象。 “是不是觉得很耳熟但是完全没印象？”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埃纳西林，“这就是我主的伟大了。所有与主有，有过或者将有联系的人都会这么觉得。” 他突然笑得很神秘，“我主喜欢行走于世间，或许，祂现在就在这里。” “……很神奇。” 埃纳西林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总算吐出了三个字。 随后，他被兜帽遮挡住的嘴角勾起一个略显恶劣的弧度： “您难道不担心，我就是这位银白之神吗？” 他想起来他为什么耳熟这位神袛了，喰墨小姐曾经在随笔上写过，“这是极其随性随意的组织，随意到经常拿自己的神袛开玩笑。”喰墨小姐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复杂，联系到其真神资深信徒的身份，埃纳西林又十分能理解她那个表情了。 “啊？哦，不担心。主一般会以女性的身份出现，你嘛……”老人看了看埃纳西林被兜帽挡住什么都看不到的脸，一撇嘴，摇了摇头，“算了吧。” “……” 埃纳西林不说话了，他转头看向街道。 路过的女士不少，停下来看看的却不多。 “您在这做成的生意对吗？” 埃纳西林发觉事情不太对，这个摊子好像没什么人光顾。 “什么？加上你我今天就做成了两单生意，已经算不错了。”老人撇嘴。 哦豁不妙。 埃纳西林感觉很不好，他只想赶紧捞一笔积分就跑，哪有时间一直在这呆着？ 他眯了眯眼，看来，得采取点不太正当的推销手段了。 他轻笑两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不错的手段。 这笑声让老人感觉有些惊悚，一转头就看见摘下兜帽，露出苍白英俊但攻击性极强面容的埃纳西林。 “……” 老人愣了一下。 “臭小子！有这长相不早点摘帽子！” 他怒骂了一句，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但这些注意很快就被埃纳西林的脸吸引了过去，霎时，这破杂物摊前聚集起了一大群人，连带着一旁卖沙芽肉卷的摊主都沾了光。 “开摊那么久，我就没见过这种大场面，这场面和戏剧演员当街出现差不多了。”隔壁的摊主感叹起来。 “所以说有张好看的脸也是个大优势啊。”老人跟着感叹。 “是啊，但是麻烦也挺多的。”埃纳西林淡淡地扫了一眼人群中明显带着恶意的目光，原谅他的感知那么灵敏，自从去过训练营后，他真的被这种目光恶心怕了。 “这位先生，可否请问一下这是什么？”就在此时，一名穿戴略显清凉，面容娇美的女士蹲下身，轻轻拿起一张画牌，柔柔地看向埃纳西林，声线清透，尾音有些勾人地上翘。 “画牌，你可以往里面注入灵能试试，那样能得到一个妆容。”埃纳西林的语气依旧平淡，原本清亮的少年音色里多了一丝沙哑低沉，似乎很少说话的样子。 “妆容？这倒是有意思。您制作的？” 面容娇美声线勾人的女士略显讶异，她没想到是这样的东西。 “嗯。” 她愣了一下，感觉这样的东西和这位先生似乎搭不上边啊，别是什么乱来的妆容吧？ 她略带怀疑地将手指搭在牌面上，花了些时间聚集起一点灵能，再将灵能灌注进牌中。 霎时，蓝光涌动，画牌分散开来，她感觉脸上多了一层清凉轻透的薄膜，有些舒服。 “你可以照一照镜子。”埃纳西林随手勾勒了一个名为“镜”的低阶灵术，协会记录下来的构造公式就是那么方便。 “十分感谢您，先生。”看到埃纳西林随手构造出一个灵术，女士的语气顿时少了些勾人多了些尊敬，能随手构造灵术，哪怕是低阶灵术的人绝不是她这种小人物可以招惹的，这种人至少得是中级灵能使。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怔愣，画牌并没有改变她的容貌，只是在上面用灵能覆盖了一层薄膜，让她看起来像化了妆一样。她怔愣的，是脸上这个妆。 这个妆并不是很随意地化出来的，相反，这个妆容十分精致，却又大方独特。 这个妆容其实和一般女士化的妆差别不算很大，但在细节处理上更加细致，晕染到位，转折美妙，还有添加了一些细小但特别的花纹，整体显得特别而神秘，比起妆容更像是艺术品，十分华美。 “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但还是想说，您看起来并不像擅长这些的人。这个妆容实在太精致了，精致得像是关节人偶脸上的妆容！天知道我想拥有那种妆容想了多久！”女士此时兴奋得不像是生死边缘游走的野生灵能使，倒像个无意间得到幻想已久的东西的小女孩。 “确实是按关节人偶妆容的方式画的。”这点埃纳西林没有否认，他只会这个。 “先生，可以请问这些画牌的价格吗？我希望能将它们全部买下。” 第一卷 51.喝酒伤命 “先生，可以请问这些画牌的价格吗？我希望能将它们全部买下。”那么女士说话的语气十分郑重，纤长的手指已经搭上了那叠画牌。 “一张的定价是三银莱克，每张的使用时长为720个小时，也就是三十天。只要将里面属于你的灵能抽出来就可以停止激活……”埃纳西林的介绍很详细，因为他这里没有售后服务。 “嗯，那这里就是……三金莱克，三千积分，给您。对了，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就协会新推出的移动电话号码。”女士取出证件支付完费用后，在耳边比了个接听电话的手势。 “很抱歉，我还没有购买移动电话，暂时没有办法给联系方式。”埃纳西林淡淡地回答，他很无奈，这么和女士说话确实很不礼貌，但没办法，他不能保证附近有没有恶魔随从在暗处跟着他这位“大人物”。 “真是可惜了，那么您还会接着售卖这些小东西吗？”女人不太在意地耸了耸肩，对于她来说，在外生存，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没有交成功也没关系，混个脸熟就好，至少以后遇上了还能照顾照顾一下她。 “嗯，不出意外的话会长期售卖。” “那么祝您的生意越来越好~”她轻笑着向埃纳西林挥了挥手，匆匆离去，她冲动之下花了不少钱，虽然不至于倾家荡产，但现在确实该去做点委托了。 “果然只要长得好看连做生意都这么容易吗？”老人感叹了一句，在埃纳西林与女士交易的过程中，老人又忽悠了几个人买下了地摊上堪称古董的物件。他的东西其实都很不错，可惜摊位太破，物件上又有着泥土之类的东西，远远看过去真的没什么吸引力。 不过现在不同，有了身边这个长相极度出众的年轻人，他已经解决没有吸引力这个问题了，只是新的问题说来就来，而且比之前那个还要麻烦一些。 “哟，没想到出来逛逛都能看到这样的货色啊。” 大概是低头盘着腿端坐在地上这个姿势太过弱势，埃纳西林听到了冲着他而来的污言秽语。 他皱起眉，他不禁怀疑，自己会不会是那种旧时都市年代遗留下来的某种小众文学的主角，不然怎么那么多脖子上顶着大容量水桶的同性被他的脸所吸引？ 一想到这种东西，他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不寒而栗。倒不是他歧视这种小众群体，而是他在协会图书馆看到的书都过于……不可描述。天知道他那时候因为好奇翻阅几下之后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啧，麻烦找上门来了。”老人摇了摇头，他倒不怕那些会点灵术就四处招摇的蠢货，就是有些嫌麻烦，他的战斗方式不适合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使用，年纪大了，伤及他人的话良心总是会不好受。 “嗤，这年头，连个老家伙都能带着个小白脸在黑市摆摊了啊，嗝。”这人不算很高，身上有很浓重的酒味，背后背着一把与其身高不符的，极长的银黑配色长刀，腰间有本墨绿色的证件，上面有两道黄色的杠，看得出是比较有实力的恶魔随从普通成员。 “这酒鬼谁啊，说话这么恶心放肆。”被埃纳西林长相吸引来的一名女士不满地皱眉，女士们总是不希望看见自己有好感的男士被诋毁。 “呵，他啊，他叫布里捷，臭名昭著的恶魔随从，经常因为挑事被守门人带走。”她身旁的男士显然对黑市的情况十分了解，而且极其厌恶这名恶魔随从。 布里捷打着酒嗝，极其不屑地扫了一眼摊上的东西。 “这些东西也拿出来？怕是蠢货才会买吧？真那么缺，嗝，缺钱，不如，不如陪我几天，保证你以后衣食无忧，嘿嘿。” 他的笑容带着巨大的恶意，埃纳西林十分熟悉这种笑容。 “恶魔随从啊，不太妙哦。”老人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平和淡定。“这要怎么办好呢，我出手会伤及无辜的，那样不好。” 他摇了摇头，作势要起身，但是被埃纳西林拦了下来，“让老人家动手，那样更不好。” 埃纳西林露出了一个他们见面以来幅度最大的笑容，墨绿色证件上两道黄杠，这代表这人在加入组织前犯下了两位数的罪孽，其中奸杀占了大头。 对于亲眼见识过训练营内受害者那麻木痛苦面容的埃纳西林来说，这名满身酒气四处挑事的恶魔随从已经被判了死刑。 埃纳西林必须承认，他不但不是什么好人，还是一个在某些方面喜欢采取极端手段，有些自私的恶人。 他缓缓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拍了拍因为久坐有些皱了的长袍。 他的行为让周边围着的女士和部分男士有些担心，虽然这位先生足够高挑，长相也足够有攻击性，但是那过分苍白的面容和偶尔的几声咳嗽实在让人为他担忧。 一位被他长相吸引过来的姑娘忍不住和身旁的好友对视一眼，如果实在不行，她们会试着出手，作为小有名气的治疗系灵能使，她们出手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呦？这么主动？没想到啊。”布里捷打着酒嗝，笑得十分让人不适。 埃纳西林扶了扶眼镜，笑容得体。 “先生，如果你能打赢我，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埃纳西林的话让布里捷忍不住大笑起来，在他看来，打赢埃纳西林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他可是中级灵能使，加上他背后那把刀，他不知解决了多少人。 “行啊，会反抗的猎物才有趣，不是吗？” 布里捷此时看起来并不像醉了酒的人，他抽出了背后银黑配色的长刀，长刀的刀身和刀柄都要比一般的刀长上不少，刀身有些像较宽长的植物叶子。 “那把刀是……？” 铭诺忽然在埃纳西林脑海中说了一个他听不太懂的词语。 “您刚刚说的是什么？” 埃纳西林有些奇怪地在脑海中问，他感觉那不像这边通用的语言。 “没什么，要小心那把刀，没记错的话，杀伤力极大。” 铭诺提醒了他一句，不过埃纳西林感觉这话略显多余，看那把刀的长度就知道，杀伤力极大，不容轻视。 他警惕起来，表面上毫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角，看向布里捷。 “容我提醒你，先生。” “喝酒，伤命。” 第一卷 52.这算哪门子病弱法师 埃纳西林话音未落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冰刃随着他翻动的手指刺出现。冰刃的速度极快，绕开了附近围观的人直刺向布里捷。 这一下提醒了周围的人，他们一下子退出极远，几名结界系的灵能使连忙在周围布下一个个结界，以免其余人被波及到。 布里捷并不慌乱，他抬起长刀，用坚硬的刀身横斩，将冰刃打开，随后单手持刀，快步向埃纳西林冲过去，他能够确定，眼前的小白脸是一名施法系，而且是身体很不好的施法系。 埃纳西林看到布里捷握着刀冲过来，手腕一翻，一张画牌被他扔到地面上，黑白色的地板向外蔓延，将二人所在的空间覆盖。 布里捷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以埃纳西林丢在地上的画牌为中心，黑白色的空间将他们包裹起来。他连忙抬刀横斩，试图靠极长的刀身伤到埃纳西林，刀尖刚划开他腹部的衣物，布里捷就感觉眼前的场景旋转起来。 颠倒！ 腹部衣物被刀尖划破，皮肤表面渗出一丝血线的埃纳西林镇定地打了个响指，整个空间颠倒过来，重力的作用让他和布里捷都向下坠落。 埃纳西林乘机调整姿势，几把冰刃毫不客气地向布里捷飞去。 突然调换的空间让布里捷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虽然他下意识想要转换姿势，但是过长的武器让他无法做到这一点，他只能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手忙脚乱地靠坚硬极长的刀身打开冰刃，但还是有几把冰刃刺穿了他的肩膀和大腿，一把冰刃直接将他的左耳削了下来。 “啊！”他惨叫了一声，极其艰难地用长刀打开冰刃，支撑着从地上爬起。 轻松落地的埃纳西林看到了这一幕，迅速拉开距离，他感觉敌人似乎不适合用刀，笨拙得出乎意料。 “长刀真的是他的主武器？” 埃纳西林感到十分迷惑，说实话，他感觉对方并不会用刀，从刚刚到现在，他就只会横斩这一个姿势，与其说他那是在用刀，还不如说他是在用烧火棍乱甩。 “真是够了！我找只螃蟹拿钳子夹着刀横着比划都比他用得好！”埃纳西林听见铭诺忍无可忍的声音。 “噗……很难想象铭诺先生会用这么激动的语气说这种话啊。”埃纳西林现在并没有什么压力，他用冰刃配合着“颠倒画室”控场，还有时间和铭诺聊几句。 反观布里捷那边，冰刃纷飞，场景不时颠倒，不但近不了埃纳西林的身，忍着伤口的剧痛手忙脚乱地用刀面抵挡冰刃，还好这把长刀足够强韧，要是换一把锻造技术差一点，使用的金属次一点的，早就断成不知道几截了。 “就……这样？这样也能算中级灵能使？”埃纳西林怀疑地看着他，这和他理解中的中级灵能使似乎不太一样。 他弱得有些出乎埃纳西林的意料。他下意识停下冰刃，迷惑地打量他。 布里捷总算得到了一丝喘气的机会，握着长刀的右手平举，刀尖指向埃纳西林。 这时候，刀尖忽然冒出一簇电光，埃纳西林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迅速扔出一张“土盾”构造出一个掩体后迅速下蹲、双手并拢，双臂抑抱膝、头部下俯，尽量降低身体高度。 也是这个时候，刀尖上汇聚的电流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劈在了土元素灵能构造起来的掩体上，电光闪动，部分电光劈在埃纳西林身上，直接将黑色长袍电得破烂。 埃纳西林感觉到了一阵阵刺痛麻木感，他甚至可以闻到一股焦糊味。 “轰！” “进去！” 铭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开，一同炸开的，是他旁边的地面，那里多了一个不小的坑。 埃纳西林没有时间多想，顶着巨大的电流快速进入坑内。此时的他显得十分狼狈，衣物破烂，裸露出来的部分皮肤被电得焦黑，没有被电到的部分也沾上了厚厚一层灰。 “该死，等我出去就削了他！”埃纳西林咬牙切齿，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有多狼狈，还好是在“颠倒画室”内，这个形象要是被人看到了还得了？ 他的长袍被电流撕扯得破烂，连带着长袍下的衣物也遭了殃，不过还好，他还没有狼狈到裸奔的地步，几件灵能物品也很坚固，没有受损的痕迹。 他从灵能物品内取出一把银黑配色的弯刀，这是利亚斯先生送给他的成年礼物，他拥有这整个名为“刀”的系列除长刀外的所有刀具，现在看来，对面那把长刀极有可能是遗失在外的“长刀”。 此时电击已经停下，想来长刀的电击是有限的。 埃纳西林右手握住弯刀，几步就从深坑底跃上地面。他没有犹豫，左手打了个响指让场景向前颠倒，在重力的加持下快速逼近布里捷。 趁着布里捷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倒持弯刀，向布里捷斩去。 布里捷急忙向一旁偏头，但脖颈处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 “你……你是近战？！” 布里捷被震惊到了，按理来说，像这样的小白脸，长袍下应该是一副弱鸡般的白板身材才对。但是埃纳西林身上不但不弱鸡，衣物下还掩藏着不夸张，但是充满了爆发力的肌肉。 这是哪门子的病弱法师？这分明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近战！ 他忘记了自己此时应该用手里的长刀反击，忘记了凭借长刀的长度完全可以将埃纳西林腰斩，他怔愣在原地，惊恐地看着埃纳西林。 他怔愣的同时，埃纳西林没有说话，近战的时候开口分散注意力就是找死行为。 弯刀柄在他手中绕了半圈，由倒持改为正持，就着布里捷偏头的动作横向一斩！ 锋利的刀刃直接嵌入皮肉之中，直接切断侧面的肌肉与静脉。 埃纳西林左手握上刀柄，双手持刀用力下压，“咔”一声，温热的血液喷溅到他身上。 布里捷的头颅掉落在地上。 第一卷 53.狐假虎威 布里捷的血液溅了埃纳西林一身，他抬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从脖子上那条外形为项链的空间类灵能物品中取出平时存放的水将身上和弯刀的血液冲洗干净。随后收起弯刀，取出一件与先前的长袍无太大区别的衣物穿上，将原本那件销毁掉，花费一张“冰刃”将布里捷的无头尸体伪装成被冰刃击杀的样子后，他捡起了地上的长刀。 长刀极长，埃纳西林粗略估计了一下，加上刀柄全长得有一米四五，其中刀身就占了一米，刀柄长四十厘米，拿在手上偏沉，没有特意练过的话当作武器反而是个累赘。 “铭诺先生，您认得这把刀？”埃纳西林没忘记刚刚铭诺说的两个音节，虽然听不懂，但他明显是认得的。 “嗯，这刀应该叫……miao（二声）刀，因为刀身像禾苗。”埃纳西林听见铭诺在称呼这把长刀时用了一个有些怪异的组合词语，那似乎是由另一种语言翻译过来的，他有些好奇，因为在这片极其宽广的，除南北两极外唯一存在的大陆上只有三种语言，一种是使用灵能物品时用的奇特语言，一种是恶魔语言，最后一种就是大陆现在通用的语言。但联系铭诺之前的发音，明显不是这三种语言的发音特点。 “这个样式花纹很像我以前那把，不过配色手感和重量都不像，可能是利亚斯按那个样式仿制的。这把应该只是仿制了外形，锻造工艺方面还是不同的，使用的材料倒是不错，你可以试着使用它，我可以教你。”铭诺可以通过埃纳西林感知到刀的手感和重量，也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他的身体，像刚刚埃纳西林躲避雷电时地上炸开的坑，那就是铭诺通过控制他身体做到的。 “我？”埃纳西林想起布里捷那狼狈的样子，摇了摇头，“我还是算了吧，我用弯刀挺好的，这刀太难用了。” “嗤，你以为你弯刀就用的很好？”铭诺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屑，“也就是他不会用刀反应还慢又依赖这把刀的雷电伤害，换一个反应快点的你早就被腰斩了。” “呃……”埃纳西林无法反驳，不过他可以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没被腰斩吗……” “嗯？” “咳……我是说，幸亏这次运气好，我决定一有空闲就多学习刀技。”埃纳西林讪讪一笑，颇有种想偷懒被老师当场抓住的感觉。 “知道就好，你的刀技真的……用的挺有想象力。”铭诺想了想，决定不打击埃纳西林的自信心，挑了个比较友好的词语。 “……” 埃纳西林接不上话了，该说不愧是铭诺先生吗？打击人也打击得那么有水平。 他决定不说话了，将场景“颠倒画室”收起，算上他躲避闪电和收尾的时间，他已经在场景内呆了十多分钟。 场景一收，地板上的狼藉随处可见：闪电留下的焦黑痕迹随处可见；布里捷头颅被斩下溅出的血液满地都是；还有一个巨大的坑洞直接将第八第九层打了个对穿，下面一层的人正茫然而惊恐地看着上方。 围观的人群现在十分茫然，他们只看到一个范围不小的黑白色空间从那位英俊的先生丢出的那张纸牌上蔓延开，将两人包裹在里面。之后的十多分钟里，人们看到了劈在地上的电光和冰刃留下的划痕，战斗场面似乎异常激烈。然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地面上开始有血液流出。再然后，这位先生就将空间收了起来，露出了一片狼藉的地面和一个打穿了地下黑市两层的深坑。 而那位先生，那位先生竟然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连衣服都没有破损！ 这是何等强大！他不但击杀了那名堪比中级灵能使的恶徒，甚至连衣角都没有沾上灰尘！ “让一让！守门人执行公务！”一声略显冷厉的声音打断了周围人群的惊讶与仰慕，人们下意识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来。在黑市，没有人愿意得罪恶魔随从组织的守门人，那样做的人下场都很惨，当场死亡都是最轻松的。 面容冷峻的守门人们从人群中的道上走来，他们不久前路过第九层，目睹了巨坑炸开的全过程，只是当时被黑白色的空间挡住，只能绕路坐电梯上来。 此刻领头的守门人心情很不好，第八第九层被击穿，意味着他们需要修补这里。修补这里不但需要经费，还要守门人自行修补，这是相当费力的事情。 他的语气极其冷厉凶狠，看着埃纳西林的表情就像要将其撕碎： “我们不反对黑市内的斗殴事件，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息怒气。 “但是！你们不该破坏黑市的公物！组织修建这里花费巨大的代价，难道给你开证件的守门人没有告诉过你，无论发生了什么冲突都不允许破坏公物吗！” 他的语气逐渐从冷厉变得愤怒，随后他就像一头炸了毛的狮子一样咆哮起来。 “呃，没有。”埃纳西林被他咆哮得微微后仰，不过他说的是实话，无论是黎恩还是给他开门的守门人，都没有告诉他不能破坏公物这一点，不过他们应该没想到埃纳西林会有那么大的破坏力吧。 “那你明知道……呃，你说没人告诉你？？”那人还想接着咆哮，但是突然哽住了。 “到底哪个混账给他开的证件？你，证件拿出来我看看！”他小声低估了一句，随后冷厉地对埃纳西林道。 埃纳西林十分老实地从内层衣袋中将黑金配色的证件取出，那人一看到证件的瞬间就瞪大了双眼，他略微颤抖着双手接过，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接触了一下证件，顿时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埃纳西林面前，将他吓得后退了一步。 “我……我的主啊，请原谅我对您眷属的无礼。那么多年了……那么多年了，您终于再次选中眷属！” 他双手捧着证件，将其递还给略显迷惑的埃纳西林，用极其虔诚的语气道： “眷属大人，请您原谅一位信徒的无礼，原谅信徒们让您遭遇如此危险的大意吧……” “呃……先起来吧，我原谅你……们。” 埃纳西林此时是迷惑的，他莫名其妙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感觉，结合之前黎恩说的，神使已经确认了这句话，他感觉眷顾自己的这位神明似乎……过于恶劣了。 明知道他是灵能使协会的人还眷顾他让他当自己的眷属？ 他眨了眨眼，看向颤巍巍站起的信徒。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个身份？反正那位神明也知道他的身份，祂至今没出手还大开方便之门这一点虽然让人怀疑，不过祂大概不会对他这么个小角色出手，说不定只是觉得有趣呢？ 算了，不管怎么样，如果祂要对他动手，那埃纳西林也没什么办法，顶多就是看看铭诺先生有什么办法保他一命咯，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就算再怎么不甘也没法反抗那样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赶紧利用眷属这个身份达到自己的目的呢？反正这位神明给了他这么一个身份就肯定知道他会利用这个身份收集情报不是吗？ 这么想着，埃纳西林从那人手中接过，他的语气很平淡： “没有关系，本来就是我的错。不过你们也该加强市场的管理，他已经在这里为非作歹很长一段时间了。” “是，眷属大人。只是这里……”那人看着地上直接将第八第九层打了个对穿的坑洞，十分为难。 “不能填补？”埃纳西林并不明白他在为难什么。 那人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极其隐晦地指了指地下，说了句让人不明不白的话语：“需要仪式。” 仪式？ 埃纳西林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点点头，思考了一下。 “嗯……这样，黑市一层通往二层的通道一直都很少，给大家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你们不如将这里改造一下，增加一条连接两层通道。” “嗯……确实是可行的。十分感谢您的建议，我会立刻向组织递交申请。”那人将左手搭在右肩上，弯腰十分郑重地向埃纳西林行了一礼，“不过现在，我们需要打扫一下这个地方。” 他前后态度的变化让周围的人为之愕然，他们没想到一向以冷厉凶狠不留情面著名的守门人居然有一天会对一个破坏了公物的人如此敬重客气，这刷新了他们对守门人的认知，也刷新了他们对“眷属”这个身份的认知。也就是现在，他们才知道这个看似平易近人只是略显冷淡的英俊少年拥有在恶魔随从组织中拥有那么高贵重要的地位。 “真是没想到，随口找个人瞎传教居然会传到其他神的眷属头上，我的主啊，保佑我不被那位神明所制裁。”老人保持着笑眯眯地样子，说的虽然是祈求的话语，但语气却听不出一丝害怕与担忧。 “算我求您了，快闭嘴吧，都说了不要随便向被人传教了啊。”他旁边卖肉卷的摊主十分无奈，不过从他的表情与语气中可以知道，他并不害怕，只是对老人的行为很是无奈。 “是是，你说得对。”老人的语气异常敷衍，“走吧走吧，回去了，这都要被围了还摆什么摊啊。” 他将铺在地上的布一拉一扯，手脚麻利地将其打包成一个包裹，背上就走。 “哎您等一等我啊！”肉卷摊主有些手忙脚乱地关掉炉灶，推着摊子快速跟上老人，速度明显异于常人。 第一卷 54.灵能物品 和守门人商量完后续处理方案的埃纳西林回头一看，老人和他旁边的肉卷摊主已经离开。 “啊不妙，还没有将借用摊位的费用还给人家，也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就算去他们组织也找不到人啊……”他略显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面上倒是变化不大，就像是无意间摸了摸头发一样。 “啊算了算了，先这样吧。唉，没想到出门蹭个地摊都能遇到这种事，我是不是该考虑将‘画皮’优化一下？至少要把这张脸弄得普通点啊，以前招惹姑娘就算了，现在更离谱，什么都招。明明我都把自己的肤色弄得和死尸一样了……”埃纳西林在心里默默吐槽，“哎，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应该让赛丽娜小姐给我留几道疤，我就不信那些先生女士看到我身上那些被割肉留下的疤痕后还会被我吸引……等一下，那样好像更容易吸引恶魔？不不不，吸引恶魔那就算了，算了。” 说实在的，埃纳西林有时候真的很想换张普通些的脸，就他着长相实是招摇得过分，他倒是挺想给自己脸上来几下的，但是担心吓到父母，就一直没有付诸行动，更重要的事，就算他真的下手了，赛丽娜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凭她的医术，就算埃纳西林把自己削得见骨，她也有办法让他恢复，他本人就是最好的证据。 “麻烦啊麻烦。”埃纳西林叹了口气，重新戴上兜帽。 他现在要去一趟拍卖场，他需要将画牌放那里去拍卖。 “话说回来，我的画牌应该可以算消耗类灵能物品吧？嗯，加上灵能物品这个噱头应该能拍卖出更高价格。” “勉强算吧，你也可以当灵能物品拍，反正你们现在对灵能物品的定义并不明确。”有段时间没说话的铭诺突然开口，不过埃纳西林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时不时开口说话的行为，所以没有被吓到。 “灵能物品还有明确定义？不是只要有奇异特性的物品都算吗？”又是一个埃纳西林从未听说过的说法。 “当然有明确定义。首先，灵能物品有两种，一种是自然聚合产生的，另一种则是人工制作的。 自然聚合产生的就不用我解释了吧？” “当然。灵能和普通物品在长久的密切接触下会互相渗透融为一体形成灵能物品。就像是堆在墙角几年不动的煤炭，形成煤炭的分子会不断运动，最后和墙壁融为一体，这时候就算移开煤炭擦拭墙壁也无法恢复。”埃纳西林虽然怠惰，但是喰墨小姐的一对一教学他还是有认真听的，因为走神被弹脑门真的很痛。 “嗯，说对了，不过没有奖励。而我们要说的灵能物品定义模糊，指的是人工制作的灵能物品。正统的人工制作灵能物品就像你那个好朋友莱洛亚送你的那几样首饰，上面都会刻着一种文字，用来向神明祈求需要的效果，当然了，这需要仪式和材料。” “刻着文字？”埃纳西林取下手镯仔细观察，愣是找不到什么文字。他又取下戒指，转动几圈依旧没有找到。 “别找了，不到一定位格你是看不到的，就算看到了你也不一定看得懂。”铭诺慵懒的声音传入他脑海中，略带嘲笑。 “其实你接触过很多次那种文字，就是使用正统人造灵能物品用的咒语。” “灵能语？”埃纳西林恍然，立刻找到了书籍里对这种语言的称呼。 “灵能语……啧，这又是谁发明的名称？虽然贴合实际，但是没有一点美感。”铭诺的语气略显不屑，“听好了，这种语言叫作最初呓语，是至高存在们最初使用的，本身就带有奇异特性的语言。” “这种语言你们当咒语使用就好，绝对不要尝试将单词和短句拼接成完整的句子，更不要去聆听完整的句子。” “那听了或者说了会怎么样？”埃纳西林好奇心发作，十分想要了解这种东西。 “疯掉或者炸掉？谁知道呢？试过的人都没能留下经验。” “嘶，真是可怕。不对啊，那要是有至高存在真的无聊到不断在人耳边说着这种语言怎么办？”埃纳西林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要真有这样的，那他岂不是无时无刻都要小心这些至高存在？ “至高存在大多很忙，不会做这种事情。不过不排除某些很恶劣的家伙。”铭诺说这话的时候若有所指，“这个时候就要看运气，意志力，以及灵性了。运气好点的，有管理者和世界规则阻止；意志力强点的，支撑久一点，那些存在觉得没意思就走了，就是后续需要好好疗养一下；至于灵性嘛，呵，灵性低的根本听不见祂们的废话，灵性高的意志力不低，世界规则也会无意识地多加留意所以问题不算大，顶多就是更容易疯。至于灵性中等的？套一句东方古国的话吧，尽人事，听天命。” “呃……听起来很悲惨。”埃纳西林由衷感叹，“那么正统的灵能物品是怎么制作的呢？”埃纳西林承认他有了想法，毕竟这也是来钱很快的途径，他动手能力还挺强的，说不定能靠这方面拥有稳定收入？ “这个你问莱洛亚不就好了嘛。其实制作不难，就是买上一大堆你想找的神明喜欢的东西，比如银白之神喜欢的画笔颜料薄荷白茶水果；真神喜欢的魂灵结晶冰块什么的。然后在平坦的地方放上一张足够大的麟草纸，在上面用自己或是其他拥有奇异特性的动物血液或植物汁液画出代表该神明阵营的图案，写下神名。然后将用特殊材料制作好的载体摆在纸中间，周围摆上该神明喜欢的东西，然后你就可以在载体上刻下最初呓语了，格式是定下的物品咒文名+祈求的效果咒文+对神明的赞美。祈求的效果一定要详细，笼统的话会出现难以描述的后果。赞美的咒文就比较随意了，有固定的和信徒自发赞美的，依旧拿银白之神举例，祂的固定赞美词是：不容亵渎的寒冷纯净。 之后你就可以在那等着神灵赋予那东西特性了，但不排除有些神明懒得搭理你，比如真神。 要注意，东西越多成功率越高，但是不排除某些性格恶劣的神明会拿走东西但不理睬你这种情况，比如注视着你的恶魔始祖。”铭诺一次性说了极长的一段话，不得不说，这是位很不错的老师。不过埃纳西林发现，他频繁地用银白之神举例，这让他不禁想起这位神明那随缘随意到令人无语的信徒组织。 “听起来不算太难？就是要找对祈求的神明，制作好载体。” “确实不难，只是找载体的材料比较麻烦，而且现在真神和银白之神似乎较少回应这些了。莱洛亚给你那几件灵能物品都是直接向灵能祈求的。” “还能向灵能祈求？那祂的固定赞美词是什么？还有那位……注视我的恶魔始祖。”埃纳西林说这话时有些别扭，这哪是眷顾啊，这分明是定时炸弹！ “能啊，灵能的赞美词是：万物之源；恶魔始祖我不知道。”铭诺的语气很平淡，说的虽然是不知道，但那态度却像是不屑于知道一样。 “呃，还有您不知道的事情？”埃纳西林愕然，这是铭诺头一回因为不知道而没有告诉他答案。 “那是当然啊，就算是我也有不知道和不想知道的事情啊。要是什么都知道那我还会这么无聊地寄居在你的意识海里吗？每天整理脑海中的东西都能让我忙到天昏地暗。”铭诺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这让埃纳西林感到有些奇怪，从他的语气中，埃纳西林听不出他对这些神明抱有什么敬意，但也听不出他抱有什么敌意，那态度平淡得让埃纳西林怀疑，自己以后对他的代称是不是要换成祂。 “不过先生也没有表现得像书籍中的神明那么厉害啊，就是知道的东西很多而已，说不定他只是位格高了些能了解的东西多一些？”埃纳西林暗想，从目前情况来看，铭诺并没有对他产生敌意，顶多就是日常嫌弃一下他而已，没有必要太过警惕。 这么边想边和铭诺聊天，埃纳西林总算到达了拍卖场的门口。 “组织这一点就要人性很多，至少在证件上印了地图，还贴心地标记了方向和方向参照物。”埃纳西林打量了一下附近的街道，“是和之前的街道截然不同的风格和色调，想必是为了区分每一条街道吧，这点就做得比协会好，到时候递交情报时可以写进去，改善一下纳尔托的街道。” 不是埃纳西林吐槽，纳尔托的街道真的很容易让人迷路，哪怕是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的埃纳西林偶尔都会认错街道。原因就是每条街道的布局色调大同小异，整齐相似得就像同一个模具翻出来。更过分的是，纳尔托错综复杂的小路很多，偏偏这些小路也像是同一个模具翻出来的，相似得让人迷惑。 要是这样倒也还好，毕竟街道在略有损坏后总能看出区别嘛，但偏偏，后勤处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推上一车的修缮类灵能物品一条条街检查，务必做到没有一处损毁，就很离谱。 第一卷 55.夜晚 埃纳西林摇了摇头，他这次来这里当卧底其实没有详细的任务，他就是来弄清楚这地方的位置和这里的情况的，比如说这里的经济情况，建筑特点，多少条连接外界的通道，信仰的神明，隐藏的秘密等等等等。 不过这些都不用着急，现在是他到达这里的第二个晚上，虽然他不打算在这呆上超过一个月，但他的时间依旧不少，既然那位恶魔始祖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眷属的身份，那他就要好好利用起来。他就不信，在铭诺先生的掩护下他还不能将情报送出去。 这么想着的埃纳西林很快就到达了装修富丽堂皇的拍卖场门口。 “这个大门修得也太宽了吧，真是富有啊……”站在能让八九个人同时通过的，金红配色的大门前，埃纳西林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恶魔随从组织明面上被协会打击了那么多年，还能弄出这栋位于地下的建筑和这些富丽堂皇的会所，也是不得了。 他走进那极宽的大门内，入门处是一个大厅。大厅内的前台后坐着一名戴着眼镜，头发全数盘起的知性女士，她身后有一条通道，站在大门处，可以听到位于通道两侧的拍卖厅传出来的报价声。 看到埃纳西林走进来，女士不紧不慢地起身，她的声音很清澈，给人一种温和而利落的感觉：“晚上好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吗？” “我想要拍卖点东西。”埃纳西林用的是略显沙哑，极其平淡的声线与语气。 “拍卖吗？好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可看一下您要拍卖的东西和证件吗？”女士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啊对了，这是我的鉴定师资格证，请您过目。” 女士取出一张金红配色的证件，展开放在桌面上。 埃纳西林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画牌和自己那黑金配色的证件递给她，“如果有需要，您可以使用它。” “黑金证件？啊！这是……灵能物品？”女士看到证件时很是惊讶地看了埃纳西林一眼。她立刻接过画牌，刚一入手，她就感知到了里面的灵能。她构造出一个略显复杂的鉴定灵术，小心地包裹在画牌上，随后有些诧异地看了埃纳西林一眼，“真是奇特的东西，这是您制作的？”她从埃纳西林那满不在意的话语中猜测到。 “嗯。” “真是了不起，能在协会的封锁下摸索出制作方法。”女士并不怀疑埃纳西林的身份，拥有黑金证件的人在组织内有着特殊的地位，绝不可能是协会的人。 “只是侥幸。” “您这是过分谦虚。我帮您看一看，嗯……十分钟后有一场拍卖会，可以将您的作品放到里面。对了，您那里有多少这样的灵能物品？” “还有七张，我希望打包出售。”埃纳西林的语气平淡。 “七张？”女士愣了一下，重新挂起得体的笑容，“好的，现在就为您安排，如果您希望观看拍卖会，可以先到七号大厅的三排十二座等待，我们将为您提供茶水。十分钟后，拍卖会将按时展开。” “这倒是不必了，我还有其他的事。”埃纳西林摇了摇头，他确实还有事要忙。 “好的，不过按照规定，您需要先来这边支付拍卖的费用。” …… 埃纳西林走出拍卖场，这会已经不早，街道上的人并不多。他看了看四周，趁着没什么人，赶紧伸了个幅度不大的懒腰，他睡了一天，现在十分精神。 “其实吧，就算你当着一群人的面伸懒腰也没人理你。”铭诺实在忍不住了。 “那不行，像西林这样的人设怎么可能大庭广众下伸懒腰？无时无刻不崩人设，这是演员的基本修养。”埃纳西林满不在乎地在脑海中回他。 “可惜你不是演员。” “那我不管，反正现在我在扮演西林，我就是演员。” “行行，你说是就是。”铭诺懒得和他争辩，多次经验表明，就算时间充足也不要和埃纳西林争辩，那样容易被他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歪理气到。 “对了，你现在打算去做什么？” “去街上逛逛，看看组织的街景。”埃纳西林随口答到，他摘下了兜帽，他还挺喜欢深夜没什么人的街道的，反正在这里不用担心会出现恶魔这个问题。 “说起来，这栋建筑真是不得了，很难想象恶魔随从能在组织的打压下在地底这么深的地方建造出这样宏伟的建筑。”埃纳西林感叹起来，抛开对组织的偏见，他还是很佩服这些人的。 “嗯？还好吧，你别忘了他们可以举行仪式祈求神明啊，不过每次修复的时候都要举行仪式确实麻烦。” “也是。唉，有神明当靠山真好，您要是神明就好了，那样我就天天呆在家里吃喝玩乐，根本不用担心人身安全。” “……你想想就好。”埃纳西林虽然看不见铭诺的表情，但他能猜到，铭诺现在大概率在翻白眼。 “唉，这种事也就只能想想……也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嗯，这个时间点，妈妈应该是睡了，爸爸可能是在赶设计稿，不不，也有可能在和克里安大叔喝酒……” 埃纳西林嘴角忍不住翘起，“还是家里好啊，赶紧去探清楚这鬼地方的情报争取早点回家吧！” 他在街道上漫步，靠街上的路标大致辨认着这栋建筑的出入口和每条街道的特征。 他就一直在街上看似闲逛，实则记忆地形和情报。他倒是不担心会忘记，反正协会多的是这类帮忙回忆的灵术。 “嗯……加上我最初来的那个，目前已知的的出入口有十三个，街道地形要比协会简单得多，参考地图，画出地形图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埃纳西林活动了一下走得有些酸痛的脚踝，他取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四十七，积分要明天才能取，埃纳西林决定先回住所。 “再这么下去，我就要过上白天睡觉夜晚活动的生活了，配上这死白的肤色，我换个瞳色就可以直接出演戏剧里的吸血鬼了。”埃纳西林摇了摇头，他来到这也就度过了两个晚上，这两个晚上他都没在睡觉，生物钟都快混乱了。 “也不一定要换瞳色，白化吸血鬼拥有银灰色眼瞳也是说的过去的。”铭诺带着笑意调侃他。 “白化吸血鬼？别了别了，本来身上就没什么颜色，再白下去就是恐怖片了。” “啊，然后一吸血，那色调对比……啧啧。” “别说了，想想就刺激。”埃纳西林想了想，那感觉大概就是在高白纸上点一滴很纯的红色，那可太刺眼了。 他边和铭诺聊着，边向电梯走去，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有轨电车了，不过正好，他可以借机了解一下这里的街道。 了解一个地方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用双脚去走，埃纳西林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 凌晨五点二十八分。 觉得“了解一个地方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用双脚去走”这句话说的很对的埃纳西林瘫在沙发上根本不想动。 倒不是因为走路走多了，而是铭诺提了个建议，反正他回来也睡不着，不如乘机跑跑步锻炼锻炼。埃纳西林觉得挺有道理的，自从他结束艾格莱什的魔鬼训练后，他除了战斗时有短暂地高强度运动一下外，已经有段时间没运动了。 然后他就在铭诺的怂恿下，从电梯口跑回了住所，跑了近两个小时，快跑。 “我感觉，咳咳。”他喘了口气，“我感觉我现在不用扮演，都和西林一样，病弱。” 由于气没有喘匀，他的断句显得非常古怪。 “夜晚锻炼有助于睡眠啊年轻人。”反正不是铭诺在跑，他的语气很悠闲，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就是信了您的话我才会累成这样啊，哪有人锻炼的时候会快跑两个小时的？专门参加跑步比赛的都不会这样训练吧？”埃纳西林抱怨。 “这就和我没关系了，我只是为了督促你模拟了一下艾格莱什的声音，谁知道你就像被倒摸了毛的猫科动物一样跑那么快，我也是好心啊。”铭诺那语气让埃纳西林很想打他，奈何打不过。 “……” 埃纳西林不想理他了，那下意识反应他也没办法啊，任谁被高压训练两个月之后都会有这种反应啊。 他估计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被铭诺那一声和艾格莱什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还剩五分钟”吓得一抖之后立刻加速时，艾德和黎恩的表情——他们是今晚巡夜组的总负责人，埃纳西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遇上他们。 总之，埃纳西林跑步时，他们在拐角处目睹了全过程，那表情极其复杂，用扇形统计图表达一下就是，两分惊讶三分古怪五分担忧。 埃纳西林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不管再累，都必须洗完澡然后去床上睡觉，这是他的倔强，就算是高压训练那两个月他都没改变这个习惯。 第一卷 56.任务 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白噪声混合着食物的香味在街道蔓延，这样的环境不仅不会让人有想要起床的欲望，还会让人想再赖床十分钟。 埃纳西林模模糊糊中也是这个想法，但很可惜，他睡得太靠外了。 他听着传入他耳中的白噪声，想要慵懒地翻一个身。 “嘭！” “嘶——” 埃纳西林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抱着被子，有些呆滞又有些恼怒地盘腿坐在地上。 “……我今晚绝对要靠墙睡。”过了好一会，他随手将一同掉落下床的被子往床上一甩，然后从床底扒拉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踢进去的拖鞋穿上，懒洋洋地拖着拖鞋往洗手间走。 一番收拾过后，他检查一下自己的衣物，确认已经穿戴整齐后，出门从挂在门口的小箱子里取出早餐——这是黎恩特意为他订的，每天早上六点半会有人专门将早餐放进门口的保温箱。 早餐的配置一般是主食+饮品+水果，具体由送餐的机构搭配，像今天的早餐就是一瓶用玻璃瓶子装着的，带着“丝卓波利”果味道的牛奶和一个芝士蛋糕，水果也是红色的“丝卓波利”。 将最后一颗酸甜多|汁但酸味占了大部分的“丝卓波利”放进嘴里，埃纳西林结束了他的早餐。 “果然这个季节就不适合吃‘丝卓波利’，明明是冬天的水果，为什么协会和组织都热衷于在夏天种植？夏天又不缺水果吃……哎，大概这就是富有吧。”他摇了摇头，戴上一双面料轻薄，只包裹着五根手指的黑色半掌手套，穿上一双长靴。 长靴里藏着艾格莱什送他的一对短刀，短刀的刀身和刀鞘都足够轻薄，足以藏在长靴之中，再用长袍一遮，更是看不出任何异样。至于手套，那就是用来当装饰品的，埃纳西林觉得戴上后比较特别，容易给西林这个人加些标志性的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他的脸上挂上西林特有的阴郁，迈出家门。 他今天准备去接个狩猎任务，借此外出一趟。 …… 再次从线路奇葩的有轨电车上下来，埃纳西林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头，抬腿走进位于二层与三层的任务大厅。 两层的布局基本上一致，都是按任务类别分成一个个房间，每个房间负责一个类别的狩猎任务，共计六个类别七个房间。 第七个房间是积分兑换处，位于楼层最中心，呈圆形，墙体为玻璃，半径二十米。这个房间连通两层楼，外围是工作人员的工位，内层是一个半径十五米，高度贯穿两层楼，足有九米高的木制圆柱形储物类灵能物品。 这个灵能物品是有种种巧合诞生的，根据立在二层大厅的立牌介绍，工作人员可以直接用特制的木炭笔在它上面写下需要检索的物品类型，它会根据需要将该类物品投影到玻璃上。 “这么厉害？它不会和卡仑西那一样有智慧吧？”埃纳西林挑了下眉，一字不漏地看完了立牌上对这两层的介绍后，确认这件大型的灵能物品只是像设定好的机器那样运行，并不存在智慧。 像这样的立牌组织里有不少，这是专门给新成员看的，毕竟老成员没那么多时间带新人，他们也要忙于生活。 …… “唉，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啊，当引导人员好无聊。”坐在前台的长相普通但十分元气的短发少女自顾自地抱怨着，可以看得出来，她不是什么性格安分的女孩子。 她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些羡慕地看着那些进入任务房间后拿着一卷卷带着奇特标识羊皮纸出来的人。 “唉，我什么时候也能出去冒险啊，爸爸妈妈真是的，我都十六了还不让我去‘塔’外看看……”少女支着下巴嘟囔，鼓着腮帮略显不满。 她张望着四周的人群，忽然，她看见一名身穿黑色长袍，长相英俊锋利，有着银灰色微卷短发的先生向她走来，他苍白阴郁得吓人，却意外地容易让女士感到心疼。 少女手忙脚乱地起身，略显紧张地开口：“请……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她说话间，与对方银灰色的眼眸对上，紧张地语速都有些快。 “我想请问一下，有没有狩猎邪物的任务，组队或者单人都行。”埃纳西林的语气十分平淡，这种事他遇到太多，有点麻木。 “啊，这个您可以到，到五号房间看看，狩猎邪物的委托一般发在那里。”少女有些紧张，不太敢与对方对视。 “嗯，谢谢。”埃纳西林礼貌性地向她点了点头，转身向五号房间走去。 五号房间位于三层，这一层的人明显比上一层要少得多，而五号房间更是属于较少人问津的一个任务房间。 埃纳西林走进五号房间，里面有一位蓄着大胡子，看起来很壮实的中年男性。 房间内弥漫着浓郁的酒精味，从男性红润的脸色可以看出，他那木制杯子里装的是高度数的酒液。 “接……接任务？”男人打着酒嗝，看到埃纳西林点头后，看了一眼身前的木板，“没有了，刚刚有个小队接走了最后一张，不，不过，他们缺施法系，你是的话，我可以联系他们，嗝。” “麻烦了。” “哦。”男人取下挂在墙壁上的电话话筒，拨弄了几下转盘，“帮，帮我转接，转接卡勒，就那个什么影的狩猎组老大。” “诡影？” “啊对对，转到卡勒那里，嗝。” “喂？” “喂，是我，马伦。你不是缺个施法系吗？给你找到了。” “确定能做那个任务？” “呃，等等。先生，麻烦出示下证件，那边需要确认一下。”男人似乎清醒了不少，至少说话不那么不连贯了。 埃纳西林从口袋取出黑金配色的证件，递给他。 “黑……黑金？！”男人瞪大了眼睛，不太敢确定地看了埃纳西林一眼，又仔细确认了一下证件，忽然，他兴奋地冲电话那边喊：“等等，居然是红线？喂，卡勒，确定了，绝对可以去做那个任务。” “红线？！让那位先生在五号房间稍等一会！我立刻过去！”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没想到，这送上门的施法系居然是红线，他的语气很是急切，生怕来晚了地位特殊又强大的先生会离开。 红线？埃纳西林愣了一下，低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证件，在阳光的折射下，黑色的封面上有六条极细的，很容易忽略的红线。 他当然知道红线所代表的含义。与代表奸杀的黄线不同，红线代表着这个人曾解决过比自己还要强大的敌人，红色越深则代表解决的人实力越强，线条数量则代表了杀过的人，不过这个与线的颜色没有太大关系。 埃纳西林之所以没有发现这条红线，就是因为他曾经解决过一名领导（s）级灵能使，导致红线深得有些发黑，在黑色为底色的证件上并不明显。这六条极细的红线则代表他一共解决过六个人，等到了十个，这些线就会组合成一条粗线。 在组织，红线的含金量是极高的，其他颜色的线无论如何都不能和红线比较。 “请坐，要来点酒吗？”马伦早就清醒了过来，任谁大早上的被这么一吓都会立刻清醒过来。 “不用了，身体不好，咳咳。”埃纳西林沙哑着声音，轻咳两声。 “这样啊，是因为那场战斗落下的病根？”马伦试探着开口，在他看来，能有那么深颜色的红线的埃纳西林绝对是和对方搏杀了很久。 “不算，这是得到力量的代价，咳咳。”他的语气很平淡，但男人却听出了一点沧桑，这与对方那英俊，年轻的模样并不相符。 但是马伦并没有怀疑，也并不意外。“得到力量总要付出代价的，这样总比那些冷漠到无动于衷的守门人要好，他们除了与神有关的事物外，大概不会对任何东西有兴趣了。我都怀疑他们还算不算人了。” “咳咳。”埃纳西林咳嗽了几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看了一眼自己的证件，示意他这种话不能乱说。 “啊，抱歉，我都忘了……”马伦摇了摇头，从埃纳西林这一举动，他知道对方并不在意，只是在善意地提醒自己。 “马伦，那位先生还在……呃抱歉，是我失礼了。”一个略显粗犷的男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看到埃纳西林的时候有些尴尬地行了个礼。 “介绍一下，这是卡勒，‘诡影’的头儿。”马伦指着赶来的人，向埃纳西林介绍。 黑发茂密微卷，看上去约有三十多，有这一双暗蓝色眼瞳的卡勒微微一笑，完全没了刚刚那副粗犷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极有魅力的中年成功男性。 “可以叫我西林。”埃纳西林的语气极淡，他心里是觉得每次说出这个截取了名字末尾两个音节所杜撰的名字有些奇怪，就像将一截完整的面包切成两段一样，看起来没什么，但他本人就是感觉不完整。 第一卷 57.古怪的要求 “西林先生，请看一下任务详情，您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取。”卡勒主动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羊皮纸用火漆蜡封了起来，火漆蜡上有一个奇特的符号，这个符号代表的是数字五，意味着这是发布到五号房间的任务。 卡勒揭下火漆蜡，将羊皮纸展开，递给埃纳西林。 埃纳西林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接过羊皮纸浏览起上面的内容： “任务目的：找到神庙中的棺材。 地点：纳尔托北方树林深处地底。” 北方树林？埃纳西林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北方树林他实习期间去过，除了邪物较多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其他几片树林的邪物也不少。硬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就是那里降雨会更加频繁，土壤内的水分含量比一般的土地要多一些，但也说不上有多异常。 他目光接着下移，仔细阅读那串长长的备注： “纳尔托北方的树林深处有一座不小的断头石像。挪开石像，你将看到一个漆黑的深坑，一条绳梯从那直通最底。沿着绳梯到达底部，往前走五十米左右，会有一口干枯的水井。 记住，一定要带上足够多的水。下去之前，每人都要往井里倾倒大约五毫升的水，注意，是每个人都要。 之后就可以沿着井壁下滑，下滑到五米处要向下方倾倒五毫升的水，十米处倾倒十毫升的水，十五米处十五毫升，以此类推。 到达底部之后，你们就会知道怎么走，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神庙里的棺材，将里面的东西带出来。 在你接下任务的三天后，带着你的团队到伊布街区三十三号找我，我要看到一支完整的团队。” 埃纳西林皱着眉，像这样寻找遗迹或探索遗迹之类的任务或委托其实很常见，他在协会实习的时候就见过不少。旧时都市这个时代为现代的人们留下了多到难以计数的遗迹与宝藏，也留下了多到难以计数的古籍，有不少古老家族拥有破译当时文字的能力，比如琳小姐所属的瑞纳吉家族和与埃纳西林同姓但没什么关系的亚伦家族。人们从来就不缺遗迹的线索，更不缺与遗迹有关的委托会任务。 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任务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纳尔托北方树林深处确实有一座断头石像，但据他所知，那座石像是移不开的，或者说，用普通方法是无法移开的。 “我记得那座石像是移不动的，以及，这些要求有些古怪。”埃纳西林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他将羊皮纸还给卡勒，没有立刻答应接下任务。 “是的，但是发布者有办法将石像移开。”马伦收起笑容，表情严肃起来。 “实不相瞒，卡勒是第二个接下这任务的人，这里的情报有大部分是发布者提供的，小部分是之前那个人带回来的。” “他们失败了？” “死了，死得只剩一个人，回来后不久就疯了。”马伦的语气有些怅然。 “那人后来也死了。”卡勒补充到，“我接下任务后本想找那人了解一下情况，但是我到的时候。”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自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脸上的笑容非常……扭曲。” “……” 五号房间内沉默了起来。 许久，马伦微张着嘴，许久才合上。他叹了口气：“愿他在主的领域内得永生。” “虽说很残忍，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他是，自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卡勒向他强调了一遍，“那是主处死亵渎者的方式。” “唉，他生前可是忠诚的信徒啊……”马伦叹了口气。 埃纳西林听到卡勒的话，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他挺为这伙计担忧的。 “他们在神庙里发现了什么吗？”埃纳西林平淡的话语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气氛。 “不，他们根本没进到神庙里。”卡勒摇了摇头，“他们是有名的遗迹猎人，当时他们嫌麻烦，没有往水井里倒水，下去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惨叫几声后都没声了，那人还没有下去，他将身上的水全部倾倒下去后就立刻离开了。这是那个人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们的，他刚回来的时候还很清醒，但是说着说着就疯了。” “嗯，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个样子，一边用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跪在地上磕头，一边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怪异语言。”马伦比划着，证明卡勒的话，“他那个动作根本不像是人做得到的，他的关节就像反折了一样，但是起来的时候却没有一点骨折的迹象。”他咧了咧嘴，明显不太想回忆那个画面。 “嗯……这样，这个任务我接下了，什么时候去见发布者？”埃纳西林刚刚询问过铭诺，铭诺让他自己决定。 那当然是去啊，这种猎奇的事情埃纳西林向来感兴趣。 “今天傍晚六点，您可以五点半到在伊特街四十八号找我们，那是‘诡影’的所在地。”卡勒微微一笑，埃纳西林不得不承认，他是一名极有魅力的男性，即便他长相不算很英俊。 “好，需要签契约之类的吗？” “这个不用着急，您可以傍晚的时候再签，伊布街就在伊特街的旁边，我们有充足的时间。” “嗯，晚上见。” “晚上见。” 卡勒目送着埃纳西林离开，他转头看向马伦，“这位先生虽然有些冷淡，但还算好相处，希望他不会嫌那些流程麻烦。” “我说卡勒，你不觉得，他有些像这两天那个大出风头的人吗？”马伦拿起他的杯子，往里面倒了些高度数的酒液。 “最近出风头的多了，像我那边就有‘灰白刀客’和‘死灵女士’两位了。别顾着自己喝，给我来点啊，要低度数的格拉。”卡勒不算在意，他只想喝点酒舒缓一下最近累积的压力。 马伦翻了个白眼，重新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杯，边往里倒着酒液边用带着嘲笑的口吻道：“你个酒鬼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我说的是这两天！你‘灰白刀客’和‘死灵女士’这两位在野生灵能使里都出名多久了？” 他将酒杯推到卡勒面前看着他举起酒杯就大口往里灌，“你个酒鬼慢点喝，我这里多的是。哎，你真不知道我说谁？” “你要说就赶紧说，别磨叽。”卡勒喝着酒，对他那拖拖拉拉吊人胃口的习惯感到很烦躁。 “你个酒鬼！‘执法者’啊！这都没想到？”马伦冲他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 “哦，执法者啊……等等！你说谁？执法者？！咳咳咳……”卡勒原本没反应过来，平淡地灌了一口酒，但是突然反应过来马伦口中的“执法者”是什么人后被酒液呛得不断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慢点慢点。我就是猜猜，你看那黑色长袍黑金色证件还有那张白得和鬼一样的脸，除了‘执法者’我想不到那名施法系有这种特点。” “嘶，倒也是。从我进来开始他就一直在咳嗽，确实是‘执法者’的特征啊，不知道他是不是用卡牌战斗的，是的话那就是‘执法者’没错了。”卡勒摸了摸下巴，“运气不错啊，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任务诡影绝对可以完成。” “就你这次的配置，再完不成，这任务就可以去六号房间和那些要命的古董任务一起挂着了。”马伦举起酒杯，“记得活着回来，我可不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喝酒。” “去去，我肯定活着回来，记得和那群家伙准备好酒等我，我知道你这家伙的酒窖里藏着不少好东西。” “行行，你个酒鬼别弄丢丢身上的零件就行。” ………… 埃纳西林在外面随意地解决掉午饭，他得回去补充一下身上的画牌，顺便根据这次任务的特点构造些符合需要的画牌。 他平时构思的画牌其实不少，但是他的拖延症发作，有些构造起来比较麻烦的画牌他就懒得从床上起来。他也没办法，大热天的在房间里用“冰封”制造一个舒适的环境然后躺在床上看书实在舒服，舒适的环境让人懈怠。 回到住所的埃纳西林从灵能物品中取出一大叠麟草纸，他完成玛非亚那个任务之后获得了一大笔积分，那些积分他大部分兑换成了麟草纸，剩下的兑换成了通用货币。 协会仓库堆积的麟草纸多到按十吨为单位在计算，但每年实际上需要的麟草纸也就那么一两吨。听到埃纳西林要购买，会长阿尔亚斯笑得十分慈祥，以一积分一千克的价格出售给他，还特意找后勤处的人帮忙裁剪成合适的尺寸。埃纳西林一口气买了两百多千克，全堆在项链里，协会的仓库一下子空出了不少空间。 埃纳西林抽出一张空白的画牌，他闭上眼，引导着灵能在手中汇聚，流动。他要构造出水流，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水的构造。像水这种物质就需要花时间去研究构造，根据构造用灵能将其“制作”出来。 第一卷 58.诡影 将灵能聚集起来，组成最基本的氧和氢，再将氧和氢构成一个个水分子，让水分子聚集成一股清凉透明的水流。这是用灵能“人造”出的纯水，画牌名称为“水流”。 埃纳西林将悬浮于手掌上方，由灵能构造而成的清澈水流封入画牌之中，埃纳西林有些怠惰地打了个哈欠，他的拖延症开始发作了。 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模拟了画牌不够可能导致的几个情况：包括但不限于遇敌，口渴缺水，水壶丢失等。 “不行不行，要是到时候画牌不够用就麻烦了，不能拖不能拖。”想到可能产生的结局，埃纳西林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动力，一股克服拖延症的动力！ 他不算很情愿地拿起空白的麟草纸，继续着构造，封入这两个枯燥的步骤。 “不好！”动作已经机械麻木的埃纳西林一个走神，操控着灵能的手一个不注意，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本来已经成型的水流中混入了一小股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灵能！ 这股灵能极其霸道，以极快的速度将已经成型的水流吞噬殆尽。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埃纳西林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埃纳西林反应过来，它们已经不满足于现状，自行将原本无形状的一团扭曲转变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意图抓住周边不断逃窜的灵能。 但它们并没有得逞，早在它们扭曲转变成人手的时候，埃纳西林已经一把抓住了它们，迅速按进一张空白的麟草纸之中。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埃纳西林拿起那张牌，仔细感知了一下，那团灵能，姑且称作灵能聚集体，那团灵能聚集体在纸中四处游走了一番后，似乎老实了下来。 “丢个鉴定术试试。”埃纳西林构造了一个鉴定术往上一丢，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愣了一下，整理一下大概是这样： 名称：？？？ 类别：？？？ 能力：控水 副作用：可能会被灵能聚集体“吃掉”聚集起来的灵能。 使用次数：看现实情况，聚合体越庞大使用次数越多。 “那我岂不是无敌了？聚集灵能那可是我的被动能力啊。”埃纳西林嘟囔着，这张意外出现的画牌出乎意料地适合他。 “能力是操控水，感觉有点鸡肋啊，白白浪费了这团聚合体的攻击性。嗯，这张得好好思考一下要用什么方式使用才行，不能浪费这么优秀的特性。” 埃纳西林将其起名为“控水”，随后放进戒指内，他身上三样首饰内存放的物品类型各不相同。戒指不容易掉，于埃纳西林用来存放武器，画牌和一些重要物品（比如钱币）；手环的款式与一般的不同，为了配合埃纳西林的战斗方式，手环可以通过金属扣调节松紧，使其固定在手腕上。埃纳西林用其存放食物，水以及日用品和灵能物品；项链也采取了不容易影响战斗的设计，用来存放一些零零碎碎的物品，例如麟草纸等不常用的东西。 他接着制作了一些“水流”和其他画牌，“控水”没办法制作，那东西只能随缘。他不是没试过再构造一张，但是不等他混入灵能，基本成型的水就会直接形成“水流”，他因此得到了二十多张“水流”。 “我看看，三点多了啊，还早，先去洗个澡好了，浴室那个大浴缸我还没好好享受过呢。”埃纳西林起身活动一下，决定先去泡个澡放松一下，自从他来到这里，每次回到住所的时候都没有时间去泡澡，实在是太浪费浴室那个浴缸了。 ………… 五点二十八分，埃纳西林准时出现在伊特街，敲响了四十八号的门。 “您好，是西林先生吧？” 开门的是一名长相清秀可爱，身材娇小的少女，她的声音很轻软，给人活泼可爱的感觉。 “嗯。”埃纳西林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 “啊，请进！”少女让开一条道，笑眯眯地道：“对了，我是尤莉，诡影的远程，职业是弓箭手。” “西林，施法系。”埃纳西林一边回答一边走入房屋。 “哦~您也是施法系啊，和丽娅女士一样呢。可以问一下您的系别吗？” “元素系和空间系。”埃纳西林不打算暴露他不是一般类型的施法系这一点，所以从他最初接触组织的时候他就有意识地只使用元素类和场景类两类画牌，前者可以满足大部分攻击和日常需求，后者则是重要的辅助手段及个人特点。 “空间系？这可不多见诶！”尤莉显得有些兴奋，“真的可以像小说里那样单独开辟一块独立的空间将敌人拉进去吗？”她说话的方式很直接，就像是崇拜强者的单纯少女，让人很难觉得反感。 埃纳西林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 “好了尤莉，说多少次了，不要随便问别人那种问题，怎么就记不住呢。”卡勒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尤莉的问话，没有让气氛尴尬起来。 “呃，我这不是习惯了嘛，没办法啊。抱歉啊，西林先生。”尤莉“嘿嘿”一笑，那纯良可爱的样子很难让人生起气来。 “没事。”埃纳西林本就不打算和她计较，不过他也不傻，这两个人在那演戏试探他咧。 “请坐这里，既然您接下了任务，那根据早上说的，需要您签一份契约。”卡勒带着埃纳西林进到房屋一楼的客厅，中间的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一份契约和一支特制的羽毛笔。 “好。”埃纳西林在沙发处坐下，拿起那支羽毛笔。 埃纳西林一边浏览契约，一边感知了一下那支羽毛笔，他暗道：“这支羽毛笔有些像灵能物品，不过里面的能量给我的感觉有些……黑暗？对，就是有些黑暗。” 他不动声色地在契约下方签下现在使用的名字：西林·霍尔莫斯。 在组织，只有签署契约的时候才会使用姓氏，不然重名率太高，虽然不影响契约效果，但是回收的时候不好整理。 埃纳西林将签好名的契约递还给卡勒，卡勒随意地扫了一眼后就将契约放进了一旁的书桌抽屉中。 他这是在向埃纳西林表达一种信任，表示他信任埃纳西林，契约只是走一个形式罢了。这是诡影这种团队头目常用的招数，毕竟他们接取任务就是在刀口行走，要是因为什么小事让成员心生芥蒂导致执行任务时出现问题什么的，得不偿失。 “尤莉，去叫卢克斯先生他们，准备出发去找发布者了。”卡勒吩咐道。 “好咧！”尤莉迈开活力十足的步伐，蹦蹦跳跳地到楼上去。 “请不要见怪，尤莉是弓箭手嘛。”卡勒无奈地向埃纳西林笑了笑。 “弓箭手确实比较有活力。”埃纳西林的语气很平淡，弓箭手嘛，他在协会的时候见得多了。这些人每天活力十足，上个楼有楼梯不走非要助跑几步跃上去，又不是在野外需要找制高点，何必呢。 “老大，您在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尤莉刚好从楼梯扶手上跃下来，落地时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她清秀可爱的脸此时故作严肃，直直地看向卡勒，那气势，仿佛她才是诡影的老大。 “说你有活力，夸你呢。”卡勒有些纵容地笑了笑，他知道尤莉又演起来了。 卡勒看了一眼从楼梯上下来的卢克斯和丽娅，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后转头问尤莉：“艾妮和约恩呢？” “艾妮姐姐在换衣服，约恩在收盾牌。”尤莉摊了摊手，“约恩那块可收缩盾牌什么都好，就是收起来太麻烦了，每次都要弄半天。” “是啊，我衣服都换好了他还没弄完。”一个极其动人悦耳的声线从楼梯处传来，这是名身着猎装，极其高挑出色的女性，她拥有曲线完美的身材和一双迷人的长腿。 “艾妮姐姐你也很慢好吗！”尤莉翻了个白眼，“西林先生，这位姐姐是艾妮，是诡影的医师。” “你好啊，哟呵，是位很英俊的先生呢~”拥有一头火红色长卷发的艾妮对着埃纳西林眨了眨左眼，不过她并没有想要靠近埃纳西林的想法，这位先生长得太危险了。 “你好。”埃纳西林语气平淡，不为所动。事实上，对于协会和组织的非敌对女性，他向来只保持欣赏的态度。 “没想到我们能一起合作，西林先生。”丽娅笑着和埃纳西林打招呼，卢克斯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埃纳西林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弄这个人设就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点头点得他感觉自己像只啄米的鸡。 “抱歉，我来迟了。”随着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个青年从楼梯上下来，看样子，他就是诡影的重装，约恩了。 约恩并没有埃纳西林想象中那样壮实的身材，更不是一般重装那样如小山的体型，他就像一个身材健康，比一般人要高一些的普通人。 约恩确实很高，比埃纳西林还要高出一些，大约有一米九多。 埃纳西林看了看几人，重装是约恩，近战是卡勒和“灰白刀客”卢克斯，中远距离是他和“死亡女士”丽娅，远据离是弓箭手尤莉，以及负责后勤和治疗的医师艾妮。 这时，卡勒从沙发上起身，道： “各位，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 第一卷 59.富有的发布者 伊布街区。 伊布街位于建筑的第四层，与隔壁的伊特街都属于人流不大，较为冷清的街区，居住费用很低，相对的，这里也没有居住在其他街道和第五六层那么便利舒适。 绝大部分靠接任务为生的猎人团队都会选择在这两条街道居住，因此，这里也被称为猎人区。猎人们偶尔会联合举行一些活动，比如跳蚤市场，狂欢晚会等等。 这次任务的发布者就住在伊布街的三十三号。 埃纳西林一行人此刻就站在三十三号门口，卡勒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有些模糊，语速较慢的男声隔着门传来，似乎刚刚睡醒没多久。 “接下了任务的人。”卡勒后退一步，隔着门板回答他。 “哦，等等。”不快的语速伴随着拖鞋底部摩擦地板的声音传进一行人的耳中，可以听出，来者的行走速度很拖沓 尤莉突然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地念叨，站在她附近的埃纳西林看到她这个样子，十分好奇但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一点，他总是听清了尤莉念叨的话： “不要奇葩雇主，不要奇葩雇主，不要奇葩雇主，不要……” “……” 埃纳西林默默移开视线。 “咔吱” 门板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任务发布者的真容总算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个满脸胡茬的男人，看上去约有三十来岁，身上的家居服皱巴巴的，浓重的烟酒味混杂着怪异的酸味让在场的几人都不同程度地皱了一下眉。 “这是你们的团队配置？哟，带了三个女人？”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语气有些怪异，让三名女士感到很不舒服。 “是的，几位女士分别是牧师，弓箭手，亡灵法系，请问您对这样的搭配有什么建议吗？”卡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哦，没什么建议，你们没有元素法系？”那人眯了眯眼，不断用有些下流猥琐的目光扫视几名女士的胸脯，腰身，大腿等地方，身材傲人的艾妮更是他扫视的重点对象。艾妮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开口，这时候得罪雇主不是明智的选择，万一他不给出确切的情报，执行任务时团队会有大麻烦。 “那位穿黑色长袍的先生就是。”卡勒回头看了看上前半步替艾妮挡住那人猥琐视线，表情有些，在他看来有些危险的埃纳西林，微微一笑。 “哦。”那人收回视线，略显不满地撇了撇嘴——卢克斯和约恩也采取了埃纳西林的做法，这是几位先生在一瞬间达成的共识。“希望他的实力和他的脸一样好看。”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位最近出了大风头的施法系？”卡勒忽然扯了一个与此时情况没什么关系的话题。 “啊？死灵女士？”那人愣了一下，他不太明白卡勒这时候提这事做什么，随口说了个绰号。显然，他没将埃纳西林放眼里。 “我是说，您知道执法者吗？”卡勒笑容扩大，他看了一眼屋内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墨绿色证件，上面有一道不细的黄线。 “呃，你什么意思！”那人愣了一下，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当然知道执法者，因为他就是执法者“执法”的目标人群！ “执法者先生是在今年的介绍会上出现的，上一次‘执法’是昨天晚上，在黑市里。情报贩子们花了半个晚上一个早上的时间得出，执法者先生的目标人群是有过奸杀，虐待前科的人。 从中午开始，所有证件上是黄线的人都陆续得知了这个消息，相信您也知道了吧？” 卡勒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暗蓝色的眼睛更是像狐狸一样弯了弯。 “你到底想说什么！”那人明显感觉到不妙，声音压低。 “实话和您讲吧，这个团队里有三个人是我临时招募来的。”卡勒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我怀疑，施法者先生就在其中，不过他并没有表明身份，直接问很没礼貌。” “……”那人没有说话，他大概明白疑似施法者的人是谁了，也明白了埃纳西林刚刚那个表情的意思了。在场的施法系就两名，一男一女，而执法者是男性。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你刚刚说的死灵女士也在这里，她的搭档灰白刀客也在。喏，就是穿着黑色裙装的那位女士和她旁边的先生。”卡勒悠悠地补充到。 “……我知道了，在这等我。”那人听明白了，卡勒就是在威胁他，执法者只是疑似，死灵女士和灰白刀客确实货真价实的。 他转身，有些恼怒地暗自骂了一句：“该死的笑面虎卡勒！” 作为常年居住在猎人区的人，猎人区里的团队头目他都知道名字见过画像，早在看到卡勒的时候他就认出了接任务的是诡影，那个凭借对任务的极度负责从十人锐减到四人的业界风评最好团队。 他依稀记得，诡影最初是由两名重装，三名近战，两名施法系，一名远程和两名医师组成，那时候，诡影的配置豪华到难以置信，信誉又极好，只要接下任务，就好拼上性命去完成，说是全猎人区第一团队也不为过。可惜，五年前接了个任务，任务本身好像没什么，但是那个任务物品是个大祸害，愣是用了六条人命才将其送到雇主手上，但是没多久雇主也死了，诡影也彻底没落成现在这样，原本可以说十分单纯的头目卡勒一夜间变成现在这样，活脱脱一笑面虎。 他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和他无关，他倒是希望接他任务的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卡勒，至少比现在这老奸巨猾的笑面虎好对付。 随手将书桌上散落的烟头等物扫开，拉开抽屉，将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后，他翻出来一本不厚，皮质的封面已经有些破损的笔记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他拖着拖鞋重新挪回门口，将两样东西往卡勒怀里一塞，“拿去吧，神庙的信息全在这本笔记里，我就是无意间拿到这本笔记才知道神庙的。还有，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进入那里的机会了，开启石像的破石头只剩这两颗了。任务佣金按你们拿来的东西算，如果是要命的就不用给了，自己处理，我会适当给补偿。”他特意强调了一下“适当”这个词之后，“嘭”地一声关上门，一点不客气。 卡勒看着被关上的门和怀里的两样东西后，有些无奈地转身，不太明白以前极有名气的猎人去了某个遗迹回来后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还扔掉了红证弄了个黄证回来。 “各位，我们先回去吧，这东西当街打开大概不太好。”卡勒微笑着，半举着木盒晃了晃。 ……… 伊特街四十八号。 几人或站或坐在客厅的桌子旁边，或期待或平淡地看着卡勒。 卡勒笑着摇摇头，“迫于压力”，将有些沉的盒子“咔哒”一声打开。 “这是！” “我，我的天……” “！！” “这……这也太纯净了吧！” “啊！” “……？” 最后这个无动于衷甚至有些走神的，就是埃纳西林无疑。 作为经常将蓝色魂灵结晶当糖含，意识海里还有好几座用其堆成的小山的人，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让他没有及时切换好表情，一脸平静的他在其他六位惊讶的表情中显得十分突兀。 所幸，这时候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木盒里那两颗中间蓝到璀璨，周围有一圈类似雾气一样的白色的魂灵结晶上，没人注意他的表情。 看着盒子里那两颗魂灵结晶，丽娅突然产生了一种把法杖上那颗扣下来，将这里面的安上去的想法。 不过她只能想想，这毕竟是任务物品。 “这发布者，真是富有啊。”尤莉感叹了一句，像这样的魂灵结晶放出去，无论价格多高，只要还是人所能接受的数字，多的是施法系和医师砸锅卖铁卖器官卖身抢破头。 “是啊，如果我用法杖，我也会忍不住。”可惜我不用。埃纳西林面上露出一个有限的惊讶，心里暗暗吐槽着，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装在糖袋里的蓝色魂灵结晶放进口中含着。 尤莉眨巴眨巴眼睛，西林先生好像在吃糖，是在补充糖分吗？不过也是，西林先生脸色那么苍白一定有很严重的贫血，确实该补充一下糖分。这么一想，西林先生也变得有些可爱了呢~果然好看的人就算凶一点也是可爱的。 如果别人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摇摇头，说一声可惜，那么可爱活泼的女士眼神不太好。那么疯狂凶残的人居然会有人觉得可爱？真就是三观随五官跑？ 不过别人并不知道，尤莉也还没见识过执法者先生对付敌人的疯狂凶狠，在她眼中，只要足够好看，那就能发现可爱的点，就算是约恩那样有些愣的大汉她也能找出形容词说他可爱，大概这就是人的偏心吧。 第一卷 60.笔记 “咳，麻烦各位先收起自己的想法，没有它们我们完不成任务。”卡勒将盒子盖上，微笑着看着这群人。 要是换作其他人，估计在认出这两块魂灵结晶的时候就会决定放弃任务，直接把魂灵结晶放黑市去卖，这可比探索遗迹可以得到的好处要多得多。 不过接下这任务的是卡勒，是诡影，是一个负责耿直到被同行评为傻子的团队。至于三名招募来的临时成员，他们一个对这东西没兴趣，一个更看重遗迹里可能出现的强大亡灵，最后一个根本看不上这两颗有不少杂质的魂灵结晶。 这也是任务发布者敢直接将这东西塞给卡勒的原因，在他看来，卡勒和诡影是可以信任的，他相信卡勒看到这东西的价值后不会告诉三名临时成员。 换作其他人接下任务，发布者绝对会跟着一起去断头石像那里，亲手打开通往神庙的入口。 卡勒将笔记打开，古老的纸张微微泛黄，由于前主人没有小心存放导致纸张有些皱。不过没有皱的地方触感很让人意外，和现代的纸张比起来，当时的造纸技术要更加发达，造出的纸张更加细腻光滑。 “有时候看着从前留下来的各种物件，真的很难想象旧时都市时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丽娅摸了摸纸张，用感慨的语气道：“不说别的，就说那些高耸的建筑残骸，看着它们，我真的无法想象它们在完整的时候该有多么壮观。” “是啊，每次探索遗迹都很难相信，原来那些小说画册上说的什么飞机，汽车之类的东西都是真的！那么大那么重的东西到底是怎么飞上天的啊……”尤莉也感慨起来，在她从未进过遗迹的时候，她真的觉得那些小说画本都是杜撰出来的。 “现在大部分小说和画本都是旧时都市时代遗留下来的。”埃纳西林用平淡但比之前要温和一些的语气漫不经心地插嘴，“艺术来源于生活。”作为从小在艺术家庭长大，业余爱好就是搞艺术的埃纳西林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 他父亲在工作之余就经常会画连载画本，弥尔顿先生的连载画本从他青年时期一直画到现在，题材为他的日常生活，其中夹带大量他与娜蒂丝女士的恩爱日常，少量一家三口的温馨日常，以及微量埃纳西林个人镜头。 得益于弥尔顿先生优秀的画工和原型人物优秀的外貌，连载画本的销量很好，大多数读者从青少年或幼年时期就开始订阅画本，幻想与相貌英俊的弥尔顿先生有一场邂逅到现在结婚生子，和孩子一起看弥尔顿先生连载的画本，导致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经常幻想与埃纳西林有一场邂逅。 “这确实，艺术家的想象大多来自于生活。”艾妮对这点十分赞同，她对于埃纳西林的身份有一点猜测，也大概猜到这就是最近那位有名的执法者先生。 作为天生发育就比同龄人要好，饱受下流目光折磨，有些恐惧男性的艾妮来说，她对埃纳西林的基础好感不低，属于可以做朋友那一类。不过也仅仅是朋友而已，就算他是出名到有绰号的施法系，这位医师小姐也对这种看起来就没满二十的少年没有任何兴趣。 或者说，医师小姐对男性和大部分女性都没有兴趣，她只对尤莉感兴趣。 说起来，诡影现存的两位女士其实是同龄人，都是二十五六的年纪，只是身高和身材差距太大，连尤莉都半自嘲半开玩笑地喊艾妮姐姐。 不过艾妮挺喜欢这个称呼就是了。 “旧时都市时代确实是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时代，不过女士先生们，我们该来研究一下需要做的准备了，发布任务的先生明显是打算放养我们了。”卡勒举起笔记扬了扬，示意他们该干正事了。 ………… “嗯，注意的点基本和羊皮纸上的一样嘛。”尤莉扫了几眼，感觉这本笔记记录的游记当故事看看还行，但他们需要的东西则太零碎了，还不如羊皮纸上的干练简洁。 “当游记看看还行，不过写到后面也太乱了吧？这谁看得懂啊？”尤莉又翻了几页，感觉后面的用词越来越不恰当，语句越来越混乱，到了最后，直接变成了鬼画符。 “混乱？”抱着刀坐在楼梯口的卢克斯突然开口，吓了尤莉一跳。他起身走近，神色有些凝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混乱的？” “我看看啊……”尤莉翻动着笔记，“啊！这里！六月二十四日这一天开始，后面的所有东西似乎都是这一天写的！” 尤莉将笔记放到桌面上，将上面的文字读了出来： “254年，六月二十四日。 我不该拿这本笔记的！不，我不该进那座遗迹……不不，我，不对，我要写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要写这本记录？等等，记录？我到底在写什么？我写这些东西干什么？（以上内容被两条线交叉着划去）” “我想我应该整理一下思路，首先我进了一座遗迹，拿走了这本笔记。然后呢？然后我干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想我可以翻一下前面，对，我应该翻一下前面……（空了一行）等一等！我刚刚想干什么？对，想要翻……（此处用杂乱的线条涂掉，没有字迹）” 尤莉眨了下眼，停顿了一会后翻到下一页： “……我不记得刚刚在做什么了，好像是刚刚吃完晚饭，准备写点东西，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要写今天的日记。 我最近总是听见一个声音在叫我的名字，就在我耳边！他（被划掉）她（被划掉）它，对，应该用它！它用很多个声音叫我的名字，那些声音有我父母的，我妻子的，我朋友的……这些声音就像梦魇，不断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那些声音告诉我，要关灯，关灯！让房间陷入黑暗！该死的，自从我从那个遗迹里出来我就绝对不能处于黑暗之中！ 于是那些声音又说，作为你的父母/朋友/妻子，我们怎么可能害你？关灯吧，到我们身边来！ 闭嘴！闭嘴！直到现在你们还要我关灯！不要再说到你们身边去这种话了！你问我为什么不过去？ 他们都死了啊！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于是我这么喊了一句，它确实安静了一会。 然后，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让我，关灯。” 尤莉停了下来，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表情各异的几人。 “嗯，确实……很奇怪。”艾妮感觉搓了搓裸露的上半截手臂，她感觉有些发冷。“前面很混乱，后面突然有理智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嗯……如果你看了二十三号那篇，你就不会觉得后面理智的部分莫名其妙了。”尤莉翻会前一页，日期下面赫然写着：“我不记得刚刚在做什么了……” “这……这是写了重复的日记？”丽娅皱起眉，可以感觉到，这个人的神智已经开始不清楚了。 “对，真正诡异的地方在于，他后面那一篇和前面这一篇一模一样！他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每当他想要往前翻的时候他就会瞬间失忆，然后重复写下这些东西。”尤莉说话间，坐在她对面座椅上的埃纳西林起身，用眼神示意她自己要看一下笔记，她很顺手地递了过去。 埃纳西林翻动笔记，作为常年阅读该类书籍，看过不少专业人士手记随笔的业余考古学者，他从笔记里翻出了更多细节。 笔记是从252年开始写的，参照历史，那会正好是社会彻底安定下来，开始进行基础建设的年代，人们经常在挖掘地基，铺设道路时挖出很多旧时都市时代的遗迹。许多著名的大型遗迹都是那个时候发现的。当时有一句话，著名的遗迹不一定大型，但大型的遗迹一定著名。 根据笔记前主人的记载，这本笔记是他从某个遗迹里带出来的，从描述上来看，这是个超大型遗迹，不过并没有什么人听说过这个遗迹，外界甚至没有任何这个遗迹的记录和传闻。 按理来说这是不太可能的，毕竟那个年代可是有着一股“探索热”啊，那么一个超大型遗迹怎么可能不被发现？这里面有两个原因，协会的封锁和遗迹本身巨大的危害。 埃纳西林在协会长大，喰墨整理档案之类的东西都会让他帮忙。在档案没分级之前，他整理时看到那是不可避免的，像遗迹资料这种东西喰墨干脆就不瞒着他，会和他讲解几句。 这个遗迹埃纳西林有很深的印象，这是一个绝对封存，不能外传，不得进入的遗迹。 遗迹其实是一座神庙，进行过活祭，死过很多探索者的邪神的神庙。 协会发现这个遗迹是因为处理了一件诡异的意外死亡事件，死者是跪趴在地上的，手腕和脚腕绑在一起，表情虔诚狂热，像是在膜拜什么。后来协会找来医疗系灵能使验尸，得出了一个诡异的结论：他是自己将自己绑成这个样子的。 现场遗留了一本笔记，里面记录了他的经历，他的同伴和他在两年间陆续地死亡发疯等事。 协会根据笔记找到了那处遗迹，在死了十几名灵能使之后，协会决定将其彻底封锁，绝不进入。 封锁前，他们将得到的所有属于神庙的东西放了回去，包括这本笔记。 但是现在，笔记又出现了。 虽说他们要去的只是笔记里记录的一座附属遗迹，但这座超大型遗迹很难不让人心动。 “好了，不要再研究后面的东西了，那些太危险，不属于我们要研究的。”卡勒出声打断他们，“我们要研究的，是这次任务。如果你们想研究这些，我们可以在完成任务后向雇主先生讨要它。” “嗯，任务不需要的先不要看了，后面的东西看多了很危险，影响任务。”卢克斯难得说了一大串话，埃纳西林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很熟悉这些东西。 第一卷 61.八卦 “那就没什么可以准备了，提前将清水分装好就行了。”尤莉摊了摊手。 “嗯，还有就是这两颗魂灵结晶要安在石像的眼睛处。”卡勒翻了一下笔记，指着这一处道。 “眼睛？纳尔托北面树林里的那座不是断头石像吗？难不成还要给它找头？”丽娅感到诧异，那座石像少说都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要知道，协会创立至今才967年，自有记录起，那座石像一直就处于无头的状态。找它的头？还不如去给传说中的无头巨怪娜丝黛娅找头。后者的历史才四百多年，翻翻文献说不定还真能找到。 “找头做什么？”艾妮有些迷惑地看着她，“之前那群倒霉蛋不是进去过吗？就算要找也是他们去找，轮不到我们。” “可能性不大，要是他们找到了石像的头，我们该担心的就是协会了。”卡勒摇摇头，北面树林到现在都没点动静，证明协会并没有采取行动。 “眼睛不一定长头上吧？”几人忽然听见了一个平淡的声音，“娜丝黛娅的眼睛不就长在手指上吗？”开口的正是埃纳西林，作为极其业余的怪物学者，他能举出十多种眼睛不长头上的怪物。 “问题是，石像身上没有可以安放它们的空洞啊。”尤莉仔细回忆了一下，实在想不到孔洞的位置。 “有的。”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约恩声音不大，但是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哪里哪里？”尤莉非常积极，快速凑到约恩面前。 “就……就……”约恩不太适应被那么多人看着，说话有些支支吾吾。 “没事没事，你小声告诉我是哪就行了！”尤莉摆了摆手，做了那么多年同伴，她十分了解自家脸皮极薄又极其保守的重装。 约恩点了点头，小声地告诉她一个位置，手指在身前动作不大地比划了一下，脸跟喝了七八杯高度酒一样红。 “不是吧？这位置这么奇葩？”尤莉听完，脸色古怪地叫了起来。 “所以到底是哪里？”丽娅看她的脸色，对眼睛的生长位置越发好奇。她很难想象一名专业的猎人都觉得奇葩的位置到底多奇葩。 “胸口……”尤莉面色怪异。 “那还好啊。”艾妮想象了一下，感觉还好。 “……那两点。”尤莉幽幽地补上了后面半句。 “……” 众人不说话了。 “……刁钻。”良久，埃纳西林打破了沉默。 ………… 埃纳西林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顺便在外面解决了晚餐。 “后天一早出发，这两天得好好休息准备才行。”埃纳西林随手从书架抽了《怪物图鉴》，拿着睡衣和毛巾走进浴室，准备好好地泡个澡放松放松。 “我感觉你戴眼镜的原因找到了。”铭诺慢悠悠地开口，这个时候他一般会屏蔽感知，得给小朋友留点隐私。 “什么啊？我这是因为小时候伤了眼睛才戴的，不过后来度数加深倒真的是因为看书和画画。”埃纳西林跨进浴缸，将书打开，上面那些面目狰狞恐怖的怪物让人看着就觉得背脊发凉，但他看得津津有味。 “嗯？不对啊……”埃纳西林翻了几页后，忽然发现内容不太对，倒回封面一看，书名下方赫然写着“捕猎篇”几个单词。 “啊，拿错书了，这本是吃饭时看的，洗澡应该看水生篇才对。算了算了，懒得出去拿了，将就看吧。”他想了想，这时候去换书又得把衣服穿上，太麻烦，算了吧。 “洗澡看水生篇……你就不怕洗着洗着被水怪拖下去？”铭诺语气有些怪异，他对这位小朋友的日常习惯感到十分迷惑，吃饭看怪物食用猎物，洗澡看水怪捕猎，睡前还要看一下梦魇捕猎，重点是他看的书都是带图全彩的，图片还都是用留影术直接留下的真实影像，视角真实，就像亲眼目睹一样。 “我这是在给平淡的生活找点刺激。”埃纳西林平静地向后翻了一页。 “吃饭看怪物捕食难道会下饭？” “不，那叫挑战心里极限。” “那睡前看梦魇呢？” “这叫作直面恐惧。” “……你厉害，你赢了。” “我这是生活所迫，不多看看这些，真遇到的时候要是吓得不敢动就完了，这是艾格莱什先生教的。”埃纳西林撇了撇嘴，他这个书单是艾格莱什定下的，因为他这位老师觉得，直面恐惧是解决恐惧的最好办法，可惜当时那只恶魔艾格莱什找不到也打不过，不然他绝对会想办法把那只恶魔关起来，天天让埃纳西林看着他。 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怀表，埃纳西林合上书，从浴缸里走出，换上睡衣走到床上，他准备休息了。 ……… 隔天，埃纳西林久违地早早起来，他打算再次进意识海去看看。 埃纳西林坐在沙发上，试着在脑海中想象意识海里的灵性之池，他再一次感觉到脑海中那如同被人拿着棍子不断搅拌的眩晕感。他的眼前有一黑一白两种颜色的光不断闪动，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头部，但经历过上次那种痛苦之后，他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上一次主要是因为疼痛和黑暗来得过于突然，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颇为平静地感受着突然降临的黑暗和寂静。 他摸索着向前走去，不久便看见了那道蓝色的微光。再走几步，他看到了那些堆积成小山的蓝色魂灵结晶和被剩余的十二条锁链锁住的灵性之池。 “说起来，如果我将这些蓝色魂灵结晶拿出去放在水里会怎么样？”埃纳西林看过不少旧时都市时代的小说，有些小说主角在得到这种对身体有极大好处的珍宝时都会试着放水里稀释，然后那些水就是可以治百病的神水。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能温养灵魂的好东西，对你来说……”穿着黑底金纹拖地长袍，脸上戴着金色半脸面具的铭诺就站在一座蓝色魂灵结晶堆成的小山旁，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慵懒戏谑：“对你来说，就是喝白水和喝糖水的区别。” “那可以试试，这里那么多蓝色魂灵结晶，喰墨小姐给的那箱只能放空间里积灰了。”埃纳西林不打算将这些蓝色魂灵结晶拿出去卖，要是让人知道他拥有这么多蓝色魂灵结晶，他就不用出门了，天天在协会里蹲着就行了。 “积灰？”铭诺看着他的眼神十分诧异，那不是给他的吗？ “对啊，这里那么多，够您吃了吧？”埃纳西林回他一个诧异的表情。 “那能一样吗？”铭诺极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埃纳西林茫然了一下。 “哦~我明白了。”他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铭诺的意思，嘴角勾起一个略显恶趣味，在铭诺看来十分狡猾的弧度，“那么根据您等价交换的职业习惯，您是不是该讲讲您和喰墨小姐的故事呢？” “小朋友，那箱魂灵结晶是她给我的吧？”铭诺回他一个更加标准的十分恶趣味的弧度，试图回避埃纳西林的问题。 “那您总该交一下寄存费吧！”埃纳西林瞬间切换了一个无辜天真的惊讶表情，复杂程度让见识过不少专业演员的铭诺都觉得惊讶。 “你不去当演员真是浪费天赋。”铭诺摇了摇头，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您再回避问题，我过几天提交情报的时候就告诉喰墨小姐您的名字。”埃纳西林笑眯眯地看着他。 “……行吧行吧，你厉害。”铭诺叹了口气，随手扯来一连串细小的白色文字，组成两张张座椅，在其中一张上坐下。 埃纳西林熟门熟路地往另一张座椅上一坐，捞了一把蓝色魂灵结晶当零食。 “其实我和她的故事也没什么……” “您这话谁信啊？”埃纳西林现在不怕他了，说话越发放肆，“你们是恋人关系吧？” “……不，是单相思。” “哇。”埃纳西林平淡地表达了一下惊讶，他最近扮演西林扮演多了，情绪被影响了所以这个惊讶很平淡，没错，就是这样。 “……我单相思她。”铭诺深吸一口气，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埃纳西林眼睛亮了起来，往嘴里塞了一颗蓝色魂灵结晶，听铭诺接着讲。 “我们应该算……上下级和师生关系吧，反正一起相处了挺久。她的行事作风真的和她表面上的样子有很大反差，总是能给我巨大的惊喜。”铭诺的嘴角带上一丝微笑，不过埃纳西林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笑容有点傻气。 “等一下先生，既然您是喰墨小姐的老师和上级，那您躲她干什么？您该不会……”埃纳西林眼睛微微眯起，他怀疑铭诺干了什么对不起自己老师的事情。 “想什么呢你？我会对不起她？不可能！”铭诺随手一挥，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蓝色魂灵结晶精准命中埃纳西林额头。 埃纳西林极其委屈地捂住额头，这位置，和喰墨小姐弹他脑门时的位置完全一致。 他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拿起一颗魂灵结晶准备放进嘴里，他要安慰安慰受伤的自己。 “我不敢见她是因为我在沉睡前的几分钟向她表明了心意但是我没给她答复的机会就直接沉睡过去了。”铭诺一口气将这段话快速说完，不带一点停顿。 “……不愧是您。”埃纳西林已经放到嘴边的魂灵结晶掉落下来，良久，他才说出了这个短句。 “行了行了，有这时间在这里八卦不如多出去了解了解组织的情况！”铭诺的语气略显恼怒，他手一动，周围的空间扭曲起来。 然后埃纳西林眼前的景色就扭动起来，眼前的所有蓝色都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 他坐起身，一看周围，被一起丢出来的还有一大堆蓝色魂灵结晶。 哦豁。 这算什么事？他被人从自己的意识海里丢了出来…… 过分。 第一卷 62.出发 被丢出来的埃纳西林快速将身旁散落的蓝色魂灵结晶捡起来装到盒子里，反复确认沙发和茶几底下都没有漏网之鱼后，他才安心下来。 他从厨房拿来一个玻璃杯，挑了颗指甲盖大小的魂灵结晶扔进去，结晶和玻璃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当啷”声。随后埃纳西林将一股构造出来的纯水注入玻璃杯之中。 完成了这些步骤的埃纳西林举起玻璃杯，透明的容器里那剔透的天蓝色结晶和无色的液体在阳光的照耀下互相衬应，反射出彩色的光，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些口渴，想要拿起水杯喝上一大口。 埃纳西林看了一会，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咂咂嘴，味道有点微甜，又好像有点淡淡的茶味，咽下去之后口腔和喉咙都残留着一股清凉的舒适感。说不准是这水什么味道，但很好喝很解渴。 他当即拿出一个容量不小，近六十厘米高的金属蓄水瓶，将里面的水液倒掉，装上半瓶左右的饮用水——长时间喝纯水对身体不好，他刚刚用纯水做实验是为了严谨。 埃纳西林看了看水瓶的大小，又看了看和他一起被铭诺扔出来的魂灵结晶，毅然决然地用魂灵结晶将水瓶的剩余空间装满。 “嗯，之后喝的时候倒一些到水瓶里稀释一下就好了。目前只知道魂灵结晶可溶于水，也不知道魂灵结晶泡水有没有饱和这种说法……”埃纳西林自言自语，不紧不慢地将水杯盖上，将其收进手环中。 接下来的时间，他干脆做了点画牌，然后去黑市上逛了两圈，买了点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比如不知名的种子，一些不知名但挺好看，可以用来布置人偶房间的结晶等等。他还记下了每一层的布局和电梯的位置，一回到家就开始在笔记上记录这些情报。 “做完任务想办法去趟集市吧。”他伸了个懒腰，准备洗个澡睡觉，他今天在外面转了一天。 ………… 隔天，埃纳西林在地板上坐起来，熟练地揉了揉后脑勺，再熟练地将一起掉下来的被子叠好放回床上，他起身到洗手间洗漱。 洗漱完彻底精神了的埃纳西林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物，随手将又长长了一些的头发扎起来，去树林这种地方做任务，他那顶快齐肩的头发就显得有些碍事。 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他出门看了一眼，组织为他送的早餐已经静静地在保温箱里呆着了。 “这么早就送到了？这也太尽职尽责了吧？”埃纳西林感慨了一句，其实真正到了这组织里他才发现，这里其实就像是纳尔托的背面，有普通的居民，也有专门处理各类琐事，类似于协会灵能使的恶魔随从；人们也会为了生活忙碌，做着或安全守序，或刀口舔血的工作；这里也有学校，诊所，银行等场所…… 这栋建筑与地表的纳尔托高度相似，它们就像是本体与影子，一个位于地表的光明，一个藏于地底的阴暗。那么多天过去，埃纳西林怀疑，这座地下建筑的面积其实覆盖到了整个纳尔托，但他又无法解释协会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们，第一层距离地表只有十米，大部分灵能探测器都能够到达这个深度。 埃纳西林快速吃完早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几件空间物品，确认没有遗漏后，他迈出住所的门，坐上线路奇葩的有轨电车赶往伊特街四十八号。 ………… 从有轨电车上下来，埃纳西林在电车站的座椅上坐到下一趟电车到站才缓过来，他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候他看到一位穿着考究的先生迈着晃晃悠悠地步伐，就像喝了好几大杯高度酒后的先生从车上走下来，一副即将倒地的样子。埃纳西林摇摇头，顺手将他扶到座椅上，同病相怜，组织的有轨电车路线害人不浅。 他到达伊特街四十八号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只是现在还没到时间，所以女士们不是边喝着牛奶叼着面包边检查自己的空间物品就是在检查自己的背包——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钱购买空间足够大的空间物品。 埃纳西林进门的时候，她们只是点了下头，没办法，嘴忙着吃早餐，没空讲话。 这会已经收拾好所有东西的卡勒和埃纳西林反而没什么事干地坐在沙发上，旁边单人沙发上的卢克斯正忙着保养自己的刀；他对面沙发上的约恩忙着将保养好的盾牌折叠回去，看他那样子，盾牌份量不轻。 卡勒起得早，早就解决完了自己的事，还顺便帮其他人买了早餐回来。 “西林先生您不用再保养一下武器？”卡勒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现在就他们俩最闲。 “直接叫名字就好了，我的武器是卡牌，不用保养。”埃纳西林幅度不大地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礼貌浅淡的笑容。 “那真是方便啊，保养武器实在太费时间了。”卡勒感叹了一句，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卢克斯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反正他觉得很麻烦。 埃纳西林下意识低头看了下藏在靴子里的短刀，他考虑回协会就找利亚斯先生常用武器上附一个自行保养的灵纹，他做画牌都快做崩溃了，还要保养武器？饶了这位行动力基本没有的拖延症患者吧。 “咔哒” 挂在墙上的壁钟发出一声脆响，随后“当当当”敲了七下，到出发时间了。 “各位，该出发了。”卡勒拿起一个不大的背包，起身温和又不失威严地开口。 ………… 跟着他们走到伊特街的另一端，埃纳西林才知道这里还有一座专门为外出做任务的猎人团队建设的有轨电车线路，他现在对这里的有轨电车有一种阴影，一到电车站就会感到晕眩。 卢克斯，丽娅，埃纳西林三人都是加入组织不久的新人，他们忽然发现，诡影的几人表情忽然统一地转变，看上去严肃又壮烈。 不明真相但意识到了事情不对的三人跟着诡影几人坐上电车。 “嗡——” 电车发动发出的刺耳鸣叫声吓得丽娅一抖，诡影几人在听见鸣叫声的瞬间下意识抓紧了一旁的扶手！ 一直暗暗观察他们的埃纳西林有样学样，立刻抓紧扶手做足心理准备。 “嘭！” 电车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方冲去！这样的速度是埃纳西林从未感受过的，他感觉座椅的椅背正在狠狠地压迫着自己的背；从半开着的车窗处吹进来的风刮得他完全睁不开眼，脸上甚至有些疼痛。 他艰难地将车窗关上，这时候他才发现，车外的景物倒退的速度已经形成了残影。 这条线路与其他线路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不但和其他线路一样颠簸奇葩，速度还要快上好几倍，埃纳西林觉得这有些像萨米先生提出的“过山车”这个概念，他还挺佩服萨米先生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又十分可行的概念的。 这时候，高速行驶的电车忽然拐了一个弯，差点把靠左侧坐的埃纳西林给甩出座位。 没等他缓过来，电车又往左一拐，直接让他贴到了车窗上，脑袋几乎被这两下甩到空白的埃纳西林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幸好刚刚关上了窗！ 总算，电车停了下来，几人拖着晃晃悠悠的步伐在电车的广播催促声中下了车。 “啪嗒。” 尤莉背着的包掉落在地上，和包一起“掉落”的，是她这个人。她瘫坐在地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走了，该出去了。”艾妮摇了摇头，忍着不适蹲下身戳了戳她。 “等等……等一等，我，我缓一下，晕，晕得很。”尤莉低垂着小脑袋，说话都不连贯。 “我数三下，不起我可抱你了。一，二……”艾妮语气带笑，卡勒和约恩早就见怪不怪，站在一旁看热闹，顺便缓解一下眩晕感。 “诶诶！等……” “三！”艾妮动作麻利迅速地不像个医师，极其熟练地将尤莉打横抱起，还顺手拿起了她的背包，迈开长腿就往守门人的方向走去，看上去神清气爽没有一点不适。 “咳，各位要是好一些了就走吧。”卡勒看着自己的两名同伴略显局促地轻咳一声，挂上一个得体的笑容。 几人此时已经缓了过来，点点头，跟着卡勒往守门人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除了最初那栋小楼外，所有门都有守门看守啊。”埃纳西林暗道，“不过也说不定，我进来那段时间刚好是组织接纳新人的时候，说不定那时候守门人不守门呢？这些都需要留心再观察观察。” 就在他思考着这些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守门人跟前。 “请出示证件。”位于大门两侧的守门人如同被机械所控制一样，同时用同一个语气开口。 卡勒将自己的证件和任务羊皮纸取出，递给其中一人。同时，他身后的约恩将证件给了另一名守门人。 守门人一一确认他们的身份，到了埃纳西林，两个人并没有接过证件，而是用极其虔诚的表情，弯腰向他行了一礼。 第一卷 63.休息时间 “你们检查那么敷衍就不怕出问题吗？”埃纳西林见他们不检查证件，干脆将证件收起来，暗暗吐槽了一下他们给特权阶级的待遇。 “诶？西林先生是黑金证件啊！”挣扎了半天总算被放下来的尤莉十分好奇地打量了两名守门人几眼，接收到他们同时投来的平淡眼神后缩了缩头，没敢说话。 两名守门人也没在意她那打量的眼神，直接打开大门放他们过去。 大门外是一架电梯，这里离地表还有十米，这十米还是得乘坐电梯。 “咔哒” 电梯载着几人到达了一处有些昏暗的小房间，约恩上前，熟练地踩在一处阶梯上，用力向上一推，有些耀眼的光线从打开的地窖门外射了进来。 一行人挨个踩着阶梯爬出地窖，真正到达了地面。 地窖设在一座位于树林的小房子里，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守林人居住的普通房子。 尤莉快活地将小房子的门打开，久违地晒着清晨的太阳。 “啊！我都好久没晒过太阳了，真舒服啊。”她伸了个懒腰，要不是她身上穿着方便行动的猎装，她还真有一种自己是来旅游的感觉。 “是啊，每天早上起来看不到太阳真的感觉很奇怪。”丽娅也悠闲地舒展了一下，地底的生活虽然也不错，但是外出看不到天的日子过着总感觉很奇怪很不自在。 艾妮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这可比通过抽气管道抽到地底的空气舒服得多。 “要不是身份特殊，我真想搬到地面上来住。”卡勒摇摇头，不过这可能性不大，虽然他们从未和协会发生过冲突，不过考虑到组织高层某些人在地表做的事，他们还是决定小心为上，恶魔随从在地表的风评可一点都不好。 “可能，比较困难。”约恩难得开口，他也挺喜欢地表生活的，至少人口密度没那么大，他完全可以在树林等地方建间小屋子，然后围一个小花园出来，种点蔬菜果实再打点猎，他就可以自给自足，不用经常和外人打交道了。但是这可能性不大，作为一名恶魔随从，他在地表就是黑户，就算他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随时可能被协会列为重点观察对象——他是因为失手杀人才加入恶魔随从的，虽然算正当防卫，却有防卫过当的嫌疑。 “嗯，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确实有些困难。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不好定夺，我们当时又直接跑了，也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协会对于这一点有没有些明确规定。”卡勒无奈地笑了笑，埃纳西林注意到他用的是“我们”，他有些好奇地望了过去。 卡勒见他看过来，冲他微微笑了一下，“虽然很出人意料，但诡影的成员最初都隶属于同一个奴隶组织，我们都是在十多岁的时候被卖进去的，算是一起长大的，逃走之后才组建了这个组织。” 埃纳西林有些惊讶，不只是他，卢克斯和丽娅也没有想到，名气不小的诡影居然是这么来的。 “嗯！那几年的日子真的很不好过，我们就商量着逃跑，本来只是想打晕那些混蛋，但是他们想反过来我们几个女孩子动手……”尤莉越说越委屈难过，艾妮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那些混蛋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只是不能在地表生活而已，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唉，是啊，但我真的好想威利，南丝他们。”尤莉说起从前的同伴，眼眶忍不住泛红，不过她还是露出了一个灿烂活泼的笑容，“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每次说起来都要掉一大把眼泪。诶，倒是丽娅姐姐，你们怎么会进组织啊？”几位女士经过几天的相处已经熟悉了起来，丽娅比尤莉大几岁，尤莉仗着自己看起来小，长得又可爱，于是用了更加亲近的称呼，喊得丽娅心都快化了。 “我？”丽娅愣了一下，随后苦笑，“我和木……咳，我和卢克斯是被人追杀……” “是你被追杀。”卢克斯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是倒霉。” “那不是一样吗？话说你们为什么被追杀啊？”尤莉更加好奇了，看向卢克斯。 “抢遗迹资源，他们赢了但分赃不均，我路过。”卢克斯的话语简洁到让人听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在尤莉和艾妮的催促下，丽娅不太情愿地补充起细节。 其实就是丽娅和卢克斯分别受雇于两个遗迹探索小队，探索的是一个公开的资源遗迹。在一处资源点双方起了冲突，卢克斯那个小队的人实在太坑人，不仅弱还要冲上去给卢克斯添麻烦，弄得卢克斯又要保护雇主又要对付另一个小队的人。战斗的结果就是卢克斯那个小队输了，另一个小队分资源。丽娅作为那边出力最多的人自然是最先拿走想要的东西啊，她毫不客气地挑走了一块品相不错，深紫色带一点暗金纹路的死灵系晶石。但是，她那个小队有位出身贵族的医师大小姐，人家看上了这块挺好看的晶石，准备拿去做成首饰。 丽娅当然不答应啊，先不说那块晶石不用喂武器有多浪费，就说刚刚的战斗，基本上都是她在打伤害，这位大小姐明面上说是医师，战斗里却一直在混，从没施展过灵术，被三名重装围着保护还要瞎指挥。要不是几名近战还算有人性，对面除了卢克斯又没有能打的，她估计得交代在那里。 最后结果就是，一群人在那名大小姐的命令下围攻丽娅，波及到路过的卢克斯。然后大小姐单方面认为两人有关系，于是雇人追杀了两人好几个月，甚至在两人分开的时候还要想办法将他们赶在一起。于是不堪其扰的两人在一名恶魔随从的怂恿下干脆加入组织避风头。 “噗，这么说，卢克斯先生真的挺无辜的。”尤莉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是真的没想到卢克斯这么惨，明明只是路过却被当成了同伙。 埃纳西林也挺意外的，他原本还想着，一向风评很好的两位怎么会突然加入组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而且被追杀的理由还那么扯，果然现实比小说更精彩。 “诶，那西林先生呢？您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违反法规的人啊。”几名女士这顿时间睡在同一个房间，几个晚上的相处和情报互换让她们更加肯定，埃纳西林就是那位“执法者”。 “我？”埃纳西林愣了一下，没想到话题那么快就到自己身上了。 “我就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杀了几个凌辱孩童的渣滓。”埃纳西林语气平淡地说出之前应付艾德的说辞。 “可……这不是好事吗？我可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错。”尤莉不太明白，她一直认为埃纳西林是野生灵能使，这种不属于官方的灵能使做出这种事情并不算太大的罪行。 “我之前是协会的灵能使。” 埃纳西林这一句平淡的话语出口，几人都瞪大了眼睛十分讶异地看着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行事作风略显极端的先生之前居然隶属于协会！ 不可思议！ 就像肉食动物居然在草食动物中间生活过一样不可思议！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以为协会里没有您那么，那么……呃，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艾妮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那么极端是吗？”埃纳西林微微笑了一下，“事实上，协会的灵能使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正常，只是他们做这种事前会冷静地走个程序，我不行，我担心审判的时候出了意外，把他们判轻了。” 他语气平静地说出这样一段对协会灵能使来说很危险的话，不根据法典办事的灵能使是绝对不能加入协会的，那代表他们在解决这些案件时可能会意气用事，让犯罪分子承担过度的刑罚，但这也导致有些犯罪分子钻了漏洞。 “这……确实挺出乎意料的，而且您加入组织后还拿到了那么特殊的身份证明，那可是神的眷属才有的待遇啊。”卡勒感慨起来，某种意义上他理解埃纳西林的做法，毕竟他当初就是因为类似的事情失手杀人才选择逃到组织的。 “其实我到现在都还在怀疑组织是不是弄错了。”埃纳西林苦笑一下，神的眷属这种身份谁想要谁来，对于他这样一个对神没有太大感觉的人来说，被神注视眷顾什么的略显惊悚。 “据说组织里的眷属都是这样，正因为本人不知道，才能与从前一样行神所喜爱之事。要是本人确定了，那就容易骄傲自满了，就像神使不能被神的信徒膜拜一样。”尤莉似乎对组织里神明之类的事十分了解。 “倒也是。不过我们现在该走了，虽然这里是树林中部，但赶到深处也需要很多时间。”卡勒拿出怀表看了看，距离他们从组织出来已经过了十多分钟，坐电车留下的后遗症已经消失了，是时候该出发了。 第一卷 64.进入 埃纳西林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年纪比协会历史还要悠久，十多米高的石像，忍不住靠近摸了摸。 “基本被青苔覆盖了啊，北面树林的潮湿果然不是说说而已。要是三四月那会来，说不定还没走几步，衣服就得潮湿得能拧出水来。”丽娅算是北方树林的常客了，她之前经常来这边猎杀邪物采摘灵能植物，不过这边邪物的属性多和水系亲和，对她来说没什么用。水系的灵能植物就不一样了，水系灵能植物鲜少有攻击性强的，药用价值却极大，就算不制作成药剂直接使用效果也很好。而北方树林更是高质量的野生水系灵能植物的主要出产地，这样的地方对于野生灵能使来讲就是一处可以遍地捡钱的好地方。 “准备一下，我们该让这石头人挪一挪了。”卡勒从自己的空间物品中取出那个装着两座矿山……啊不是，装着两块魂灵结晶的盒子，众人十分配合，各自取出一个个不大的透明小瓶放到口袋中，小瓶里装着不多不少，正正好五毫升的纯水——笔记上并没有写加入水是为了做什么，以防万一，他们拜托埃纳西林构造了足够多的纯水出来。 卡勒将木盒打开，取出那两块价值两三座庄园的魂灵结晶，埃纳西林从口袋中抽出一张“旋风”贴到他背上，控制旋风托着他平稳地往上升，一直上升到无头石像的胸口部分。 从石像剩余的外表来看，无头石像是一名男性，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它胸口两个空洞附近其实有浅淡的刻痕，卡勒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确认那刻痕的轮廓确实是一双眼睛。 他并没有打量太久，要知道，他现在正处于十多米的高空，埃纳西林特意提醒过他，一张“旋风”可以持续的时间不长，他必须速战速决。 卡勒将其中一颗魂灵结晶摁进左边的孔洞中，石像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他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回头示意埃纳西林将他挪到右边后，将剩下的一颗魂灵结晶摁进右边的孔洞。 埃纳西林见他已经将结晶安好，平举在身前的右手手指缓慢地回握，他这是在控制托着卡勒的旋风缓慢回落。 随着结晶被摁入孔洞时发出的“咔哒”声，蓝色带着荧光的能量从两块结晶中蔓延出来，构成了两条条能量线。 蓝色散发着荧光的线条沿着受损严重的眼睛轮廓快速勾勒，很快，能量线就将眼睛的轮廓勾勒出来。但它并没有停下，两条能量各自分出许多分支，这些能量线勾勒着石像的轮廓，就像是有一支无形的笔蘸着荧蓝色的墨水在为它勾线。 能量线勾勒石像的速度非常快，只用了十多秒便完整地勾勒出了石像的完整轮廓，这时候埃纳西林等人才发现，这座被时间的海浪冲刷了千年以上的石像最初是那么宏伟，上面的花纹浮雕是那么的细致，即便这座石像是无头，用双｜乳当眼睛，肚脐当嘴的怪物，那种现代暂时无法仿制的雕刻工艺还是那么令人惊叹。 “嘶，看这样子，它确实是一只无头的怪物。虽然长得真的很惊悚，但这些花纹，啧啧，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雕像呢。”尤莉睁大双眼，试图分辨出那些精致复杂的花纹，看看可不可以像看过的旧时都市时代的小说主角一样得到什么不一样的机缘，然而除了眼睛酸痛流出的眼泪外，尤莉什么也没得到。 她眨了眨眼，在一片同伴们的感叹声中，她发现话并不算最少的西林先生已经很久都没说过话了，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欣赏着石像。 尤莉的眼睛一亮，但联想到自己的实际年龄，不得不服老地叹了口气。 试问，当一位长相英俊实力不俗的少年在你面前专注地欣赏着一件来自古代的宏伟艺术品，淡淡的蓝色荧光映在他表情淡漠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就如神明一样不可侵犯时，哪个少女不心动？哪个少女不荡漾？ 然而心动荡漾没有用，要是尤莉再年轻个七八九岁可能真的会去倒追人家，但现在嘛…… 连少女都不是了就不要祸害人家美少年了。 老女人尤莉叹了口气，她还是接着和另一个老女人过日子去吧，至少她脸嫩，可以理直气壮地被艾妮宠。 埃纳西林确实是研究那些古代花纹研究入迷了，他在脑海中尝试着雕刻那些花纹，他打算亲手为家里的人偶洛里亚布置一座神庙，这也是他愿意接下这个任务的原因之一。 “我们该怎么进去？”丽娅站在石像前，没敢去触碰那些能量线。站在石像脚边的她和石像对比起来，就像是猫科动物的幼崽和人类大汉的区别。 “推开？”思考方式比较简单的约恩慢悠悠地走到石像边，打开盾牌后，伸出手用力推了一下。 卡勒没有阻止他，约恩虽然温吞慢热对社交有些恐惧，但他思考东西都会尽量撇开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直接去思考这样事情的本质。既然他觉得可以试着去推开石像，那就让他去试，这家伙稳重得很。 约恩发现能量线并不会损害身体后，直接扔下沉重的盾牌，双手按在石像上用力推动。 他原本的打算是，如果能量线会损害身体，那么他干脆舍弃一条手臂移开石像——在推第一下时，他明显感觉到石像挪动了一点。 但能量线并不会损害身体，而且这座十多米的石像在安上两颗魂灵结晶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可撼动，大概是魂灵结晶减轻了石像的重量，毕竟这东西由于过于稀少，并没有人舍得花费魂灵结晶去实验它的作用，现有的用法都是从古籍上传下来的。 “轰隆！” 一声巨大的响声过后，十多米的石像硬是被挪开了五六米，露出了底下直径约有三米多的漆黑洞口。 洞口处有一架绳梯，绳梯使用的绳子很粗，有一名成年女性的手腕那么粗，一起被编进去的还有不少金属丝。 “也不知道最初的建设者怎么想的，直接装上金属梯不是更省事吗？还往绳子里编那么多金属丝，那么长的绳梯编那么多金属丝不嫌累的吗？”埃纳西林暗自吐槽，反正他是看不懂这种操作的。 “嗯，洞口够大，那就先由约恩拿着盾下去，他后面是我，然后是丽娅女士，西林先生，艾妮，尤莉，卢克斯先生。这样排序可以吗？”卡勒笑了一下，征求起众人的意见。其实他选择的已经是最优方案，重装和一名近战打头，遇到危险可以及时处理；后方是实力较强的近战和身手矫健灵活的弓箭手，足够应对后方的威胁，为队友的支援争取到时间；中间是施法系和医师，虽然医师本来应该在最中间的位置，但鉴于西林先生病弱的身体和他发展全面的施法系能力，卡勒决定将其放在中间。一来方便照顾他病弱的身体，二来也适合他观察前后的形式，及时采取措施。 对于卡勒的安排，其他人自然没什么意见。包括埃纳西林在内，他们都不是那种适合当领袖的人，卡勒提出的也确实是最优方案，这种时候，自然没人有异议。 唯一感到有些别扭的，就是埃纳西林。 他此时有些尴尬，他要是真的病弱那也就算了，可他本身不仅不是什么病弱的人，身手甚至可以和近战媲美。把他安排在最中间被两位女士照顾？就算他脸皮再厚，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算了算了，我不是还有个支援前后的任务吗？就当自己是团队核心好了，虽然不要脸了点，但总归没那么尴尬。”埃纳西林安慰了自己几句，看着丽娅已经往底下走去，埃纳西林摸了摸口袋，确认画牌在随手可以碰到的地方后，顺着绳梯向下攀爬。 洞内十分漆黑，除了顶部洞口照射下来的光之外，埃纳西林找不到一丝光源。 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路了，他抬头一看，最后面的卢克斯已经攀上了绳梯，正往下攀爬。 也就是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巨大的石像仿佛有人操控一般，在卢克斯大半个身子进入洞口之际，石像迅速合拢，巨大的声响把众人吓得不轻。 “怎么回事？卢克斯你怎么样！上面怎么了！”埃纳西林底下的丽娅着急地向上喊到。 “没事，石像突然合上了。”卢克斯在上面，语气还算平静，不过从他有些不匀的呼吸声中可以听出，他也被惊得不轻。要不是他刚刚的反应极其迅速，他此时早就交代在那里了。 “艾妮，开个灯！太黑了！”尤莉清脆的喊声从上方传下来，这种黑暗并不方便行动。 艾妮应了一声，一手攀住绳梯，一手伸出食指画了一个极其奇幻的符号，“啪”地一声脆响，一缕缕荧光撕开了黑暗。 第一卷 65.我只是个倒霉的普通人 这一缕缕暖黄色的荧光是艾妮从某个低阶治愈灵术中得到灵感构造出来的简单灵术，荧光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胜在数量多消耗小，特别适合现在这种情况。 暖黄色的荧光让处于摇摇晃晃的绳梯上的一群人安心了不少，至少不用担心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会趁机偷袭了。 卢克斯碰了碰石像的底部，发现从两颗魂灵结晶中延伸出的能量线已经消失不见。 “能量线消失了。”他的语气起伏不大，不过埃纳西林等人听得出他的惊异。 要知道，两颗那么纯净的魂灵结晶蕴含的能量是不可想象的，丽娅法杖上那颗只有中心一点点蓝的魂灵结晶都足够让她使用那么多年，更何况这两颗如此纯净的呢？但此时，能量线确确实实消失了。排除能量耗尽这一点，只能将这件事归结于石像内部有机关，绳梯与石像内的机关相连。当绳梯上的物体达到了一定重量就会牵动机关导致石像关闭这一点上。 至于卢克斯做了手脚？这种事就算怀疑也不会说出来，一个合格的猎人团队是绝不会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无凭无据地怀疑队友的，尤其是在这种吊在一条绳子上的时候。既然已经决定要组队，那就要相信队友，反正契约摆在那里，卢克斯真要有什么异心，进团队前向神立下的契约是不会放过他的。 诡影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团队，这种时候自然不会出口怀疑；丽娅和卢克斯合作了近一年，多少了解这名刀客，他是绝对不会干坑害队友这种事的。 至于埃纳西林，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在这种事情上发表意见的人，他这会也没空去想这个问题。 他现在遇到了个大麻烦。 他联系不上铭诺了。 就像是那次在组织首领路特西那一层一样，他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铭诺，他现在也没办法进入意识海查看情况。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埃纳西林暗暗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还是太过依赖铭诺先生了，一旦联系不上他，埃纳西林就会开始慌乱，这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先看看这里的情况吧，这种遗迹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种时候埃纳西林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值得庆幸的是，艾妮这个灵术比一般的照明术要有人性得多，不仅不刺眼，暖黄色的缕缕荧光很能抚慰人的心灵，至少埃纳西林没有上次那么慌乱。 这时候没有人说话，只有衣物鞋子与绳梯的摩擦声和艾妮施展灵术时，灵能互相碰撞发出的，微小但奇妙的音效。 绳梯极长，约恩在最前面一手拿着收缩起来的盾牌，一手攀着绳子根本走不快，后面的人自然也快不起来。 于是，位于埃纳西林上方的艾妮总感觉自己下方的光线要比她这里亮很多，亮的有些刺眼。但当她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又感觉并没有太大区别。 “难道是安静了太久产生了错觉？”她抬手揉了下眼睛，感觉那里好像没那么亮了。 “果然是错觉啊。”她摇了摇头，继续缓慢攀爬这个枯燥重复的动作。 …… 埃纳西林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驱散身边的灵能光点了，还好艾妮的灵术制造出的荧光是一缕一缕的暖黄色光，不算亮的灵能光点混在里面看不太出来。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每次逃跑都会被那只恶魔轻松地找到了，在黑暗中找一盏灯能不轻松吗？真是被这些小东西害惨了。”埃纳西林看了看再次聚拢过来的灵能光点和散落在附近不肯离开的那些暗暗吐槽。“而且解开一条锁链后这种情况好像更严重了，灵能在上，千万别招来什么东西。” 根本不信神的埃纳西林在心里随口祈祷起来，用的是协会用于祝福已故之人的句式。 中级以上的灵能使都能看见灵能光点，恶魔邪物之类更是天生就看得到，而且极容易被吸引。这就导致天一暗下来，埃纳西林和盏路灯的区别就是他会动但路灯不会。 “是我的错觉吗？”丽娅的声音打破了洞穴内的寂静，“我感觉这里灵能的浓度有点高。”她疑惑地看了周围，忽然发现一缕缕暖黄色的荧光中夹带着许多灵能光点。 这可是大发现！ “这里有灵能光点！”她显十分惊喜。 “灵能光点！”位于上方的尤莉吸了口气，她同样惊喜，“这附近可能有什么吸引灵能的好东西！快看看哪里的光点比较多！”尤莉说这话时已经开始打量起附近的石壁了。 “什么灵能光点？”位于下方的卡勒有些不解，他和约恩距离丽娅要远一些，这是为了给丽娅一个安全稳定的施法环境，避免危险太快靠近她。 同时，在这种环境下，重装一旦将盾牌打开，基本没有手去还击，卡勒作为近战就可以在重装的掩护下快速解决敌人。 但在现在这种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两人就显得分外孤独，照明都要靠自己构造出的刺眼照明术。 卡勒这时候听到上面的人在说灵能光点时有些迷惑，他道： “我们经过那里时没发现灵能光点啊，而且我们这里的灵能有些稀薄。” “嗯？我感觉我们这一片的灵能浓郁得过分，尤其是西林先生那一块。”艾妮观察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家刚刚感觉下方比较亮并不是错觉。 “西林先生那里？”丽娅愣了一下，连忙抬头，立刻就看到了埃纳西林面无表情的脸和附近明显要浓郁很多的灵能光点。“确实，我刚刚也从那里经过，怎么那会没有那么多灵能光点？” “大概灵能光点也看脸吧。”下方的卡勒感慨起来。 “……” 此时的埃纳西林表面面无表情，暗地里十分郁闷。 还看脸咧，脸好看能在这个有恶魔的世界上保障人身安全吗？恶魔吃人还优先脸好看的咧，就过分离谱。 …… “啪嗒。” 约恩手里拿着沉重的盾牌，落地时发出的声响略显沉闷。 他借着照明术观察着周围，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时候卡勒也从绳梯上下来了，他的手中握一柄长枪，这下面比他想象的要宽阔得多。 但如此黑暗宽阔的地方却连一只邪物恶魔都没有，这有些奇怪，但是对猎人团队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就算这样的情况是因为前面有强大的怪物也没关系，至少能有个心理准备。要是那种落地就遇上强大怪物才麻烦，指不定要被困死在绳梯上。 卡勒没有开口，他向上方的丽娅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下来，期间一直保持警惕，只要有邪物恶魔出现，随时能够出手。 丽娅落地后，略显担忧地看着埃纳西林，绳梯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她怕说话都要咳嗽的西林先生跳下来以后会出问题。 “……” 埃纳西林不瞎，自然看得到她那担忧的眼神，他一边暗暗郁闷，一边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张“旋风”，让旋风托着自己缓慢落地。 “果然当时就不该弄出病弱这个设定。”他暗自郁闷，其实在他最初的设定里，西林虽然是病弱的施法系，但是身手不错。不过他想了想，一个病弱的人是怎么熬得过那些训练的？边吃药边练？ 于是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在艾格莱什那种高强度训练下拿着药时不时喝一口的样子，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又病弱身手又好的人只存在于小说，和他这种倒霉的普通人没什么关系。 看到埃纳西林平稳落地，几人也放心了下来，他们对埃纳西林其实是又尊敬又心疼，从外表看，西林先生顶多十八岁，这样的年龄却如此强大，就算他是天才，那也是努力的天才。 而且卡勒暗地里还和几人透露过，埃纳西林的证件上有四条颜色极深的红线，顺便加上了自己一系列猜测，如：和强大的敌人搏杀落下病根于是变得十分病弱之类的，虽然从西林先生的年龄上来看，这些猜测有些违背常理，但世界上肯定是有小说主角一样的人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嘛。 要是埃纳西林知道他们的想法，他绝对给他们一人贴一张“旋风”送他们去天上清醒清醒，还小说主角，哪个小说主角和他一样在小时候天天莫名其妙招来一堆恶魔邪物，还被阶位极高的恶魔当储备粮割得身上没一块好肉？这么写的作者绝对是因为没有读者才敢这么写。 不过埃纳西林不知道，他只是警惕地看着四周，这地方宽阔黑暗，按他的经验，这里很有可能会出现恶魔邪物，他只希望不会有阶位太高的东西出现，不然他就该考虑怎么逃跑了。 “到这里来。” 埃纳西林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呢喃。 他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他将呼吸声降到最低，仔细地去听周围的响动。 但是再没有什么声音。 埃纳西林眼睛微眯，他不觉得自己幻听了，那声呢喃虽然轻，却无比清晰。 他转头看了看其他人，虽然都在警惕着周围，但没有什么反常。 埃纳西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第一卷 66.杠就完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一直警惕着周围的卡勒几人和刚刚落地的卢克斯神色一变，分外凝重警惕。在这种遗迹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尤莉摇了摇头，“你们呢？” “没有哦，老大你呢？。” “没有，你们呢？。” “我也没有。” 卢克斯和约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都没有听到？ 啧…… 埃纳西林眯了眯眼，按书里和拥有丰富遗迹探索经验的灵能使的说法，在遗迹里遇到这种情况需要高度重视，尤其是墓葬和神庙类遗迹。 他可没忘记任务羊皮纸上说的，这里不仅有一座神庙，神庙里还有一具棺材。 这会没人开口，他们需要确认确认，到底是只有埃纳西林能听见，还是他们都能听见，或者是埃纳西林幻听了。 这个地方本就在地下不知道多少米，宽阔黑暗之余还安静得可怕。这会所有人都有意识地压低呼吸声，聚精会神地听着周围的声音，本就安静的环境此时安静得有些压抑。 环境越发安静，静到让人感觉耳朵被什么东西堵住，十分压抑。 “到这里来。” 埃纳西林再一次听到了那个轻到如同呢喃的声音。这次，他清晰地听出，那是一个空灵飘渺，清柔如同流水的女声。 “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但我不能确定。”丽娅犹豫着开口。 “那我和丽娅差不多，在某个瞬间能听见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艾妮右手手抱胸，左手食指和拇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回想一边描述了一下自己听见的东西。 “对，我听到的也是这样。”丽娅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她听到的。 “我听到的要多一些。”尤莉举起手，众人的目光投了过去，“我可以确定我听到了那个声音，只是我不知道那个声音是什么。” “那我和尤莉差不多。”卡勒耸了耸肩，“这么看来，灵性越高的人听得越清楚。那约恩听到的东西可能要多一些，诡影现存的成员里他的灵性最高。” 约恩点了点头，“我感觉那似乎是一个女声，不过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是女声，应该是人类语言，不过听不清楚。”卢克斯点了下头，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令人意外的是，他的灵性高得惊人。 “到这里来。”埃纳西林忽然开口，“她说的是到这里来。” 埃纳西林的语气十分笃定，他听得很清楚。 “是一个空灵飘渺的女声，声音，嗯……声音像水一样清柔。”埃纳西林向他们形容了一下那个声音，这让一群人都有些震惊。 “不愧是西林先生，灵性居然那么高，听得也太清楚了吧。”尤莉暗暗感叹。 “到这里来？那位女士要我们到哪里？”卡勒皱着眉，在这种带有墓葬属性的神庙里听到这种话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他地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个女声： “到，神庙……里，帮……我。”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清柔如水，飘渺空灵的嗓音，埃纳西林微微皱了下眉，他感觉女士这次说话的停顿有些过长。 “我打赌，这一定是一位和水一样温柔的女士。”尤莉用她活泼清脆的嗓音说出了这句话，“我以前也希望自己能这么温柔……”她鼓了鼓腮帮，小声地嘟囔着。 ……… 纳尔托，纳斯曼德街区。 “姐姐，今天的早餐很好吃，就是，就是……”坐在餐桌前的小姑娘切下面前餐盘里的烤肠，刚放进嘴里，精致的小脸就皱了起来。 “嗯？怎么了？”坐在她对面的正是作家妮娜，她正在切割自己面前的烤肠。 “呃，有，有一点点，一点点咸……真，真的只有一点哦！”蓝娜说话吞吞吐吐的，手里拿着水杯不时喝几口。不过妮娜感觉她现在的状态比刚接回家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咸？”妮娜用叉子叉起一块切割下来的烤肠放进嘴里，就立刻吐了出来，抓起一边的水杯就灌下半杯，“这是有一点咸吗？不行不行，蓝娜我们出去吃吧，这太咸了。” “啊？出去吃？这都九点多了，去哪吃啊？” “嗯……去隔壁摩罗里蒂街外那家早餐摊吧，我记得你说过那家的早餐很好吃。” “摩罗里蒂街……哦~我懂了，姐姐你才不是去吃早餐的呢，我看你就想去见那个很好看的哥哥！”蓝娜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很显然，这名小姑娘和自家姐姐相处久了，比自家不懂社交的姐姐早熟得多。 “说什么呢？我明明是冲着克里安大叔的手艺去的。再说了，埃纳西林先生才刚成年，我都二十多了好吗。”妮娜捏了捏蓝娜的脸，十分无奈。 “唉，好吧。还以为姐姐能给我找个那么好看的姐夫呢。”蓝娜小手一摊，语气惋惜。 “你还要不要去吃早餐了？”妮娜感觉自家妹妹小脸的手感不错，又捏了几下。 “当然要！克里安大叔的手艺我怎么可以错过！唔，不要捏了，要红了！” “好好，不捏了不捏了，快去换衣服出门了。” ……… “那口井……说的就是这里吧？”尤莉在井边探头探脑，借着艾妮构造出来的暖黄色荧光，她看清了井里反光的水面。 “不是吧，真的要从这里下去吗？”尤莉苦着小脸，“在这些地方弄湿衣服好麻烦的，走过的地方还会有水渍。” “来……到这里来……到，神庙……来，帮我……” 飘渺空灵，如水一般清柔的女声再次响起，埃纳西林听的很清楚，那确确实实是从井里传来的。 “唉，没办法了。”丽娅叹了口气，作为喜爱长袍的施法系，她也不想下水，“西林先生，等会能麻烦您构造些火焰帮我们烘干一下衣服吗？” 丽娅其实十分羡慕埃纳西林，不是她不想当元素类施法系，只是天赋没点在那里，只能当个凄凉的亡灵系。 “可以直接抽离水元素。”埃纳西林看了她一眼，感觉可以顺便试验一下那张意外出现的画牌。他有预感，如果找到合适的方法，那张牌可能会成为他最有力的攻击手段。 “……果然元素类施法系就是能为所欲为。”丽娅作为施法系稀缺类别之一的亡灵系，第一次那么羡慕其他类别的施法系。 卡勒打量了一下水井的直径，“这次我走最前面吧，约恩在我后面，其他人按之前的位置。” 说完，他率先拿出口袋中的玻璃小瓶，往水井里倒入五毫升的纯水。 紧接着，约恩等人各自往水井里倒入五毫升纯水，虽然他们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但在这种地方，他们选择照笔记上说的做。 就在卢克斯倒入的水液彻底融入井里的水时，井水忽然翻滚起来。 此时的水井就像个微缩的海洋，虽然没有海洋特有的咸湿气味，但井水翻滚起来的样子像极了海浪。 埃纳西林微微瞪大眼睛，看着如同微缩海洋的井水，忽然听到了一个空灵深邃的浑厚声线，那个声线诵念着： “我看见阴影的主宰行于世间，我明白，这是神的仁慈；我看见源于世间的水流淌到神的领域，我明白，那是神的仁慈。 可当我看见源于世间的水缠绕在阴影的主宰指尖，我感到愤怒。 这是位格的不对等，这是对神的亵渎，这是对世界规则的不敬！ 于是我向规则祈祷，我祈祷将那不净之水杀死。 但是我的神，至高无上的影域主宰，祂去祈求相同位格的无上真神！祂去与规则交易！祂杀死了自己！这一切只为了那不净之水！” “只为了那不净之水！” 那个声音反复嘶吼着最后这一句，那里面蕴藏了极度可怕的怨恨和扭曲到极致的虔诚，但埃纳西林只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他的耳边一直回绕着那句充满极端情绪的“只为了那不净之水！”，他感觉说出这句话的人想要将这句话死死地烙在他的脑海中，它就像一根烧红的铁棍，反复地搅动埃纳西林的脑海，那感觉就像他进入意识海时一样，头脑眩晕，疼痛，只是比起进入意识海，这种疼痛并不足以让他感到无法忍受。 “该死的，这是什么东西？”埃纳西林一手按着头，一手扶着井沿，缓慢地蹲下。两次进入意识海的经历让他的忍受力提升了不少，这种疼痛其实没什么，只是那个发复嘶吼着“不净之水”的声音着实烦人，那个声音让埃纳西林此时烦躁地想破坏点什么。 “西林先生，西林先生您怎么了？艾妮！用治疗术！”尤莉等人着实被吓了一跳，他们看着埃纳西林突然一手按着头一手扶着井沿蹲下，眼睛紧闭，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略显扭曲。 “我没事……”埃纳西林摇了下头，示意自己不需要治疗术。他决定先口头收拾一下这个废话极多的“虔诚”信徒。 “闭嘴吧。作为背叛了主的信徒，一个胆小无用的意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谴责那源于世间之水？”埃纳西林猛地睁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不屑，嘴角勾起的是一个讽刺又悲悯的笑容。 “呃……？”除了卢克斯外，众人都有些愕然，他们现在看埃纳西林就像是在剧院看主角和无形的鬼怪的戏码，简称独角戏。 “后退一些，我好像也听到了一些声音。”卢克斯表情凝重却略显古怪，他是在场所有人中除了埃纳西林外灵性最高的，听到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是常有的事。他只是没想到埃纳西林会直接口头攻击那个声音，而且看他那表情，那个意识似乎真的闭嘴了。 “难道对付呓语的最好办法是和呓语吵一架？” 卢克斯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 这时，埃纳西林明显已经好转了许多，他站起身，摇了摇还有些昏沉的头。 因为灵性过高，常年和各种呓语打交道的他明白，对付这种听得懂的呓语，就要使劲讽刺，最好能够和呓语吵起来，这样对方残余的意识就会更快地消耗，消耗完了自然就闭嘴了。 第一卷 67.井底 “西林先生！您现在还好吗？”丽娅试探着用手在埃纳西林眼前上下晃了晃。她此时，或者说，她不战斗的时候都会庆幸，还好她的灵性不算高，不会听到那些一般人听不到的声音。 “还好。”埃纳西林淡淡地看了丽娅一眼，丽娅讪讪一笑，连忙将手收回来。 “您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尤莉十分好奇地凑了过来，埃纳西林刚刚的样子就像是演技极好，上演着和无形之物对话剧情的剧院演员，在经历过最初那种迷惑不解的感觉后，她现在只觉得埃纳西林选错了职业浪费了他极好的天赋。 “一个虔诚到扭曲的叛徒留下的意志，说着影域主宰，世界规则，不净之水之类的东西，反正我听不懂他的意思。”埃纳西林扯了扯左手上包裹着手指的黑色半掌手套，他最近为戴这副手套找到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副手套可以有效避免在某些物品上留下指纹，而且他作为使用卡牌的施法系，为了仪式感有一副特别的手套也是合理的。 “影域主宰，世界规则，不净之水？这都是什么东西？”尤莉皱着眉，这些名词她从来没听说过。不只是她，在场包括埃纳西林在内的所有人都面带疑惑不解。 “即便是很冷门的书籍都没有提过这些东西，那个可能清楚这件事的家伙现在又联系不上……”埃纳西林暗自惆怅。 “那您是怎么知道那个意识是虔诚到扭曲的信徒的？”艾妮感到十分不解。 “其实这只是我的推断，但那个意识后面的反应直接坐实了这件事。”埃纳西林嘴角勾起一个幅度不大的弧度，“按那个意识所说的，他的神是这位影域主宰，不净……应该说源于世间之水才对，不净之水这个说法太不礼貌了。源于世间之水大概也是接近神的位格，世界规则应该就是字面意思了。 那个意识认为，源于世间之水亵渎了他的神，破坏了规则，于是向世界规则祈祷，想要借规则杀死源于世间之水。嗯，我个人认为，他失败了。 后面他说了，他的神为了源于世间之水去祈求同位格无上真神，以杀死自己为代价和世界规则做了交易。” “嘶，该怎么说呢……”丽娅吸了口冷气，“我感觉，这个意识确实虔诚，但……他导致了神的死亡啊，这未免太过疯狂了吧。” “是啊，这样的信徒未免过于疯狂了吧，自诩是为了自己的神好，但做出的事情却害死了神。”尤莉感到不可思议，“而且，按您刚刚的描述，那源于世间之水一定是对这位神明来说极其重要的存在啊。 就因为那个意识自认为的亵渎，他就要去杀死对神而言极其重要的存在，他这样还能算是信徒吗？” “不好说，但绝对不是神想要的信徒，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这种与其叫信徒，不如叫毒瘤。”卡勒摸了摸下巴，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嗯，从这一点来看，这颗毒瘤……咳，这个意识的位格应该不低，至少是可以直接听到神谕那个层次。” “唉，也不知道那位源于世间之水怎么样了，这故事怎么听都像是一个极大的悲剧。”尤莉依旧保持着少女心，对于这种事，少女一般有自己的看法。 埃纳西林耸了耸肩，“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无上真神，也就是唯一真神这个概念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按那个意识的说法，与祂同位格的影域主宰以这么大的代价和世界规则做交易是不可能会失败的。当然了，这也是猜测，毕竟世界规则这个名词我从前也没听说过。”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从前属于协会，协会的图书馆向来以全面著称，即便是很冷门的东西都有所涉及，唯一真神更是协会主要推崇的几个信仰之一。埃纳西林知道的东西比他们多，能推测到这一步他们并不奇怪。 “到这里来，神庙……帮我……” 空灵飘渺，清柔如水的女声再次从井中传来，只是与前几次相比，明显带上了催促的意味。 埃纳西林看着水井，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他想不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时候，卡勒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来，这位女士开始着急了，快走吧，让女士生气可不是什么好选择。”他微微一笑，隐晦地提醒了众人一句，这里毕竟是遗迹。 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那口古老的水井，那里有一条与刚刚类似的绳梯。 卡勒拿出一副可以防止水进入眼睛的护目镜戴上，然后极其熟练地将照明设备固定在左手小臂上。接着，他构造了一个很基础的灵术，这个基础灵术的效果是，用灵能构造出一根极长的管子，以便在水中呼吸。管子可以用灵能无限延长，只要扛得住水压，基本不用担心呼吸的问题。 他小心地迈进水井内，冰冷的井水让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卡勒深吸了一口气，含住管子，猛地扎入水中。 看着他们各自进入水井的方法，埃纳西林忽然想起来，尤丽丝送他的那堆荒野求生大全套里有一套简易但先进的潜水设备。 埃纳西林打量了一下水井，他感觉那套先进的潜水设备似乎不适合这种情况。 “唉，在有灵能的情况下，我真的想不到有什么情况是需要那些求生设备的……” 他一边默默吐槽着，一边默默地将那套简易的潜水设备拿了出来，因为他发现除了这套设备自带的护目镜外他在自己的三个空间里都没有找到护目镜。 将灵能构造的管子接到设备摄取空气的管子，学着卡勒的样子将照明设备绑在左手小臂上后，埃纳西林用手攫起一捧水泼到身上先适应了一下温度，然后才抬腿跨进水井里的绳梯上。 打开设备，埃纳西林抓着绳梯匀速下沉。 埃纳西林的头部刚刚进入水中，就感觉到了鼻腔和耳道内充满水的不适感。 水里的能见度很低，但是借着照明设备，他清楚地看到了光滑干净的井壁，仿佛是将一块完整的巨石直接打通，打磨光滑后再灌入水。 埃纳西林低头看了看，只能隐约看见下方丽娅的照明设备发出的光。 “水井直径也就一米多，并不宽敞，但还是有可能遭到偷袭的。”埃纳西林借着呼吸器换了口气，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忍不住开始思考些有的没的：“偷袭我倒不怕，正好可以试验一下新画牌。但为什么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他皱了下眉，看了看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埃纳西林这么想着，接着向下沉去。 二百七十五秒…… 二百七十六秒…… ……五百七十八秒。 埃纳西林一直默算着秒数，终于，他感觉自己踩到了一片坚硬的东西。 从上方到达井底，他花了近十分钟。 借着照明设备，埃纳西林环顾着四周，这里依旧在水中，周围依旧是井壁，看不到道路，也看不到前面的丽娅等人。 “这里并没有道路，他们不可能先行离开……不对劲。”埃纳西林眯着眼睛警惕着四周，经历过路特西那一层的事件后，他现在倒也不算太慌乱紧张。 他尝试着将灵性外放出来，缓慢地向外探索。 “咔哒。” 埃纳西林感觉自己外放出去的灵性似乎碰到了什么，随着一声不大的响声，他感觉水流搅动起来，将他外放的灵性搅得十分混乱，又感觉是自己外放的灵性把井水搅得十分混乱。 不过他已经没空去想这些了，不知是怎么产生的混乱把他的思绪搅得乱七八糟。 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连固定在小臂上的照明设备发出来的强光他都看不清了。他只感觉有人正拿着一根棍子不断搅动这口井里的水。 “哗！” “嘭！” “咳咳，这……怎么回事。” 浑身湿透的埃纳西林忽然被甩了出来，重重地砸落到地上。 “西林先生！”丽娅和卡勒等人连忙过来将他扶起来。 “嘶，这里是？”埃纳西林吸了口冷气，他是背部着地，这块地方在很多个早上都遭受过类似的冲击，他现在感觉还好。 “这里，大概就是神庙外面了。”卡勒半转过身，埃纳西林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座极其宏伟的宫殿。 那是一座由白色大理石建造而成的神庙，风格与古籍画册里所说的古神话风格相似。 从外观上看，神庙有两层，粗略估计有十多米高。神庙二层是一个露天的花园，左右两边各有一道瀑布，外层环绕着一条不断流动的河流。瀑布不断注入河流，河流里的水又被大理石上刻着的灵能阵纹净化后抽上去，不断循环。 神庙的周围和二层的花园里种满了花卉植物，粗略扫过，大多数都是外界已经绝种的植物，剩下的是连外界的各种古籍上都不曾记录的品种。 第一卷 68.异常 这些植物到底是怎么在这里存活下来的？被卡勒扶起来的埃纳西林一把摘下潜水设备，随意甩掉上面残余的水珠后，将其扔回手环内。 向前走了几步，借着照明设备的光，埃纳西林打量着眼前这座宏伟如宫殿一样的神庙。 古代神庙都建得这么壮观的吗？这占地至少得有五分之一个北方森林了吧？纳尔托和附近林地的地下建筑未免太丰富了吧？组织占一大块地，协会又占了一大块，这片遗迹和其他大大小小的遗迹又占了一大片……我是不是该庆幸纳尔托是中部地区，不太可能发生地震？ 他嘴角微微抽了几下，纳尔托地底比地面就“精彩”多了。 话说这里的水也太多了吧？水井，瀑布还有一条环绕着神庙的河…… 等等，水……？ 埃纳西林再次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他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的人，开始回想进遗迹到现在，看似还算顺利的所有经历。 对照任务羊皮纸上的内容，进水井前没有忘记倒入五毫升清水，在井里的时候他没有忘记按照要求将倒入清水，至于在水中有没有将清水倒出来……那是另一个问题。 埃纳西林摸了摸口袋里依旧满水的几个玻璃小瓶，依旧觉得有些不对劲。 “先生，您有将任务羊皮纸带出来吗？”埃纳西林摸着口袋里的玻璃小瓶，忽然开口。 “羊皮纸？有，嗯……我找一找，喏，在这里。”卡勒在自己的空间物品里翻找了一会，将卷好的羊皮卷交给埃纳西林。 埃纳西林接过羊皮纸，低声道了谢后打开羊皮卷，仔细阅读，一个字母和标点都没有漏掉。 “……沿着绳梯到达底部，往前走五十米左右，会有一口干枯的水井。” 干枯的水井？ 埃纳西林摸了摸贴在身上依旧湿漉漉的衣物，半转过身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湿透的卡勒、丽娅还有约恩，面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埃纳西林再次低头确认了一下，羊皮纸上确实写的是“干枯的水井”这几个单词，他抬头，卡勒等人此时略显迷茫，正沉默地看着他，本就黑暗安静的环境里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背后的瀑布跟河流明明一直在流动，却仿佛被下了禁声术，没有一点水声。 “哗！” “嘭！” “咳咳，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影伴着大片水花从半空中被甩落到地上，发出了有些沉闷的声响，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这人从地上艰难地怕了起来，随手摘下脸上的护目镜，将湿透的红色长卷发撩到背后。 这人正是在埃纳西林后方的艾妮。 她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了自己互相对视，一句话不说的几名同伴。 艾妮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从扶着盾牌的约恩一直扫到拿着羊皮纸的埃纳西林，脸上满是迷惑，然后一点点变得怪异。 “……” 埃纳西林看了看几人，率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或许，我们该对照一下那本笔记，羊皮纸对这口井的描述是‘干枯的水井’。” 他边说边抬起右手，宽大的袖口正在滴答滴答地滴着水，那口水井显然和“干枯”没什么关系。 “而且更怪异的是，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也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应该拿出羊皮纸再确认一遍。” 卡勒听到这话，微皱着眉从埃纳西林手中拿过羊皮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紧接着快速从空间物品中翻出那本笔记，刚刚落地有些不明觉厉的艾妮立刻凑了过去。 “……这时候，要往前走五十米左右，那里会有一口干枯的水井，水井底就是那座神庙了。 “神庙已经半损毁，一层前方的外墙上有明显的，被水冲刷过的痕迹，初步估计这是两道人造的瀑布；后方的外墙上刻有灵能阵纹，不过已经损坏；神庙的外围挖有一条沟渠，但同样是干涸的。我们还发现，二层散落着一些泥土和干枯的植物…… “我们完全可以想象，这座神庙在完整的时候是有多么壮观宏伟，生机勃勃。但是现在，这座半损毁的神庙透露出来的只有一种死寂感和沧桑感。” 卡勒的表情从怀疑一点点变得惊异，随后他猛地转头看向了身后完整壮观，生机勃勃如同神灵宫殿的神庙，再三比对着羊皮纸，笔记还有眼前的景象。 “这本笔记是几百年前的东西，如果那时候的神庙已经是半损毁状态，那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幻象吗？”艾妮转头打量着周围。 这样的场景确实很像是幻象，明明从二层飞泄下的瀑布那么浩大，神庙外的人工河流流速也不慢，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除了幻象，艾妮找不到另一个描述去形容。 埃纳西林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内侧的肉，盯着神庙出神，听到艾妮的话，张了张嘴，“我觉得不一定是幻象……”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沉闷的重响打断了。 “嘭！” “嘶，这是怎么回事？疼死了。”掉出来的正是尤莉，她迷茫地坐在地上，背后传来的痛感让她“嘶嘶”地抽着冷气。 “诶？都在啊，还以为被甩到什么鬼地方了……”尤莉嘟囔着，不经意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生机勃勃宏伟如神明宫殿的神庙。 “我的天啊……宏伟的建筑都在纳尔托地底吗？这……这也……”她的表情一下子呆滞起来，不过她立刻发现了神庙的不对劲： “等等，这是可是两条瀑布啊，一点水声都没有是怎么回事？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呃，打断别人说话并不礼貌。”约恩委婉且小声地提醒她，自从她出现，就一直在说个不停，他们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 “……”尤莉撇了撇嘴，伸手在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哗！” 又是一声水花溅落的声音，一道人影从半空中被甩了出来，不过他反应极快地改变姿势，极其利落地在地方翻滚卸力，起身的瞬间就已经抽刀出鞘摆好了有利于应敌的姿势，只是表情略显迷茫。 他这一系列动作看得埃纳西林不禁感叹，不愧是声名在外的“灰白刀客”，即便是这种情况也能快速反应过来。 这人自然是位于最后的卢克斯，这时候才看清，眼前的几人正是自己刚刚失踪了的同伴。 “怎么回事？” 他收刀入鞘，打量着周围违和感十足的环境，说话一如既往地简略。 “嗯……这个问题还在讨论，但这里绝对不对劲。”丽娅摊了摊手，她感觉自己后半句有些多余。 卢克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卡勒，顺便扫了一眼盯着神庙出神的埃纳西林。 “其实我觉得这里不像幻象。”埃纳西林松开咬着下唇内侧的牙齿，若有所思地道。 “如果羊皮纸和笔记上的是遗迹的正常状态，那么神庙和水井是一起出的异常。”埃纳西林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中抽出画牌“控水”，控制里面的灵能聚集体在众人身边绕了几圈，挨个将他们身上的水元素抽离吞噬后，才让聚集体在自己身上绕了一圈。 “水井里的水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有没有可能，神庙也是真实存在的，只是由于某种原因，它的声音被屏蔽了，或者，它本身就位于另一个空间，我们见到的只是它在这个空间的投影，所以我们听不到流水的声音也是合理的。”作为能够构造出场景类画牌的灵能使，埃纳西林自然有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而且他十分擅长这方面，这也是他第一张画牌就选择构造一个场景的原因。 “颠倒画室”这个场景他构造之前就在脑海中模拟过很多年，而且多次将其画出来再修改了很多次才有了现在这个完整的“颠倒画室”。这是他现实中的画室与想象的画面结合出来的产物，其实他也没想到“颠倒画室”会产生那么好用的效果，他每次构造场景类画牌就像是在抽盲盒，效果好不好得看场景自身争不争气。 “处于另一个空间？”丽娅面带茫然。其实不只是她，在场的人基本都面带茫然，毕竟施法系里，空间这个类别的风格与其他类别太过不同。与其将其归到施法系，还不如直接将其归到科技系，里面涉及到的知识量多到恐怖。 空间类施法系是极其稀少的存在，不是因为这个类别要求多苛刻，而是这个类别只适合那些灵性极高，过目不忘的天才，普通人要是想走这个类别，需要学习的各种公式和计算方法可以把人压迫到直接崩溃。 拿埃纳西林举例好了，他从小灵性就高，不被神秘力量影响的情况下，记忆力用过目不忘形容不为过。他在接触协会前就在看空间类书籍，一直到他构造出“颠倒画室”为止，他看过记下的书籍摞起来比他还要高出大半。 要知道，他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空间类施法系，他只是构造出想象中的场景而已。 那些真正的空间类施法系需要学习背诵的知识是埃纳西林目前记下的三倍以上。 这个知识量不是过目不忘的天才真的很难去学，粗略地看一遍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去理解，更别提背诵了。 第一卷 69.源于世间之水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一般人是不会去接触这方面的。 “不仅如此，我感觉刚刚那口水井和这里也是两个空间。如果羊皮纸和笔记没有问题，那么这里还存在多个空间。”埃纳西林手指翻动，构造出一小摊水，用“冰封”将其冻成一块三分之一个手掌大小的冰块。然后根据地上水渍的位置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根据计算结果找到了位于半空的一个位置。 埃纳西林将灵能包裹在冰块上，对准找到的位置用力一扔，被灵能包裹着的冰块“咻”一下高速撞向埃纳西林计算出来的位置。 冰块就像撞进了水里一样高速撞进那个位置后彻底消失不见，连声音都没有传出。 而那个位置周边的空间晃动了一瞬间，就像是有人拿着蜡烛在那片空间周围用火焰加热一样。 尤莉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空间类施法系现场计算两个空间的连接点，当场验证自己的言论。 “到这里来……神庙……帮我……” 飘渺空灵，清柔和水的女声又一次响起，埃纳西林听得很清楚，这个声音从神庙里传出来，反复回荡在这个神庙所在的空间里，几圈后消失在两个空间的连接点。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阵带着植物清新味道的水雾从瀑布处飘散过来，埃纳西林听到耳边瀑布飞溅而下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神庙似乎会动一般离他越来越近，而且自动转向，将神庙门口对准了他。 等等，我还不打算进去啊。 埃纳西林试图往后退，但他感觉自己的腿不受自己的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神庙向自己靠近。 他下意识低头，想要看看自己的腿上是不是被藤蔓植物之类的束缚住了。 但这一看，他才意识到： 并不是神庙向他靠近，更不是神庙自动转向，而是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在往神庙的方向走！ 埃纳西林瞪大双眼，连忙回头去看卡勒等人，但他只看到了几人躺在地上，手里紧抓着一条吊坠的卢克斯半闭着眼挣扎着想要坐起。 这是怎么回事？ 埃纳西林努力地回头，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努力半转过身体，却因为无法控制一直向前走的双腿，导致根本不能达到可以看到后方的幅度。 意识到这一点的埃纳西林开始尝试后仰身体让自己无法保持平衡向后倒去。 “喀喇” 埃纳西林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除了腰部传出的骨骼摩擦声外，不仅没有向后倒去的趋势，还让他保持着向前走的趋势快要下腰到地。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柔韧性这么好。埃纳西林此时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感觉，他费力地直起身，至少这样走路看起来要正常一点，不会和个异形的邪物一样。 真不知道现在还希望卢克斯先生和卡勒先生他们一样还是怎么样，刚刚那个样子太丢人了吧…… 等等，卡勒先生他们该不会……不不不不，别乱咒别人，呸呸呸。 埃纳西林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场景。 他此时已经进了神庙内部，这是一个高大宏伟的殿堂，进门便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大门正对着一座一人高的雕塑。雕塑的外形是一名女性，一头茂密如同海藻，即便是雕塑也看得出柔软的卷发长及脚踝；五官立体清晰又精致绝美；身上穿着一袭修身，露出了肩膀的拖地长裙。长裙的设计十分独特，宽大较长的袖子与长裙本身分开，袖子上段位于手臂及胸的位置。 从埃纳西林的角度看，雕塑充满了动态的美感。她并不是死板地伫立在那里，表情肃穆，姿势僵硬，衣物的每一条线条褶皱都要服帖。 相反，她的表情带着浅淡的笑意，微垂着眼，注视着从右手流向左手的水流。水从左手手掌和指缝处溢出，一部分顺着手臂一直流向她宽大的袖口，积成一个微缩的小湖。小湖溢出的水和左手指缝溢出的水又沿着她仿佛被清风吹起了一个弧度的长裙一直流淌到她裸露的足踩着的，如一个浅盘的台阶上。 她足下的台阶早已积满了水，清澈的水就一层一层向外溢出，将整个大厅都铺上一层薄薄的水，然后再向外溢出形成了外面那一条河流。 “很难想象这样一座充满美感和动态的雕塑居然在几百年前就存在。果然现代的艺术倒退得太过严重，就好像不用那种千篇一律和复制一样的严肃姿势，作品就上不得台面一样。” 埃纳西林摇摇头，他感觉世界的发展是在怪异，现在给人的感觉确实是在进步，但是对比旧时都市时代所流传下来的各类书籍画册、资料科技、日常物品等物实在这感觉不值一提。 就好像世界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直接导致文明断层的灾难后重新发展一样。 埃纳西林的猜测并不是没有根据的瞎猜，这是以协会的历史和各种遗迹以及旧时都市时代为基础的，有理有据的猜测。 他将目光转移到雕塑上，这时候他才发现，这座充满动态美感的雕塑其实有一种特别的，不可侵犯的感觉。 “到后面来……石板那里。” 埃纳西林再次听到了那个空灵飘渺，清柔如水的女声，他可以确定，声音的源头就在石像后面。 他下意识上前几步，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四肢了。 他的手指握起又松开，重复这个动作好几次，就像是个飘荡了多年，重新拥有了躯体的游魂。 总算感受够可以自由控制身体的感觉的埃纳西林上前，向雕塑鞠了一躬后才绕过她，走到雕塑后方。 “石板……石板……啊，在这里！” 埃纳西林环顾着周边，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声音所说的石板。 石板不大，只刻着几个单词。唯一让埃纳西林感到浑身发麻的，是位于石板后方的，蓝金配色，花纹繁密细致，整体给人感觉十分神秘不可侵犯的——棺材。 “如果你愿意帮我，那么，念出……石板上的名字。” 埃纳西林彻底确定了，这个声音就是来自于这口棺材！ 他此时感到有些不妙，不管这个声音多温柔，现在这种情况怎么那么像恶魔邪物邪神之类的存在诱惑着探索的人将祂们释放出来一样。 埃纳西林不动声色，视线扫过那块石板，石板上用他认识的通用文字写着： “一切流淌于世间之水的管理者——塞莱特娅。” ？？？ 这个描述……还真是神明位格的存在？等等，这就是那位“源于世间之水”吧？ 埃纳西林咬了咬下唇内侧，有些犹豫。 “你……不必担心和你一起来的人……他们需要一场拥有美好梦境的睡眠。” 那个女声看出了埃纳西林的犹豫，声线清柔，具有极好的安抚性。 ps：先更再改。 第一卷 70.意料之外 在埃纳西林以及大部分人的心目中和各类官方的教义中，神明的形象都是庄严肃穆，看不出性格的。 埃纳西林对待神灵就像他最初对待灵能的态度一样，感兴趣，乐意了解但敬而远之。 但在他最近这段时间与神明位格或间接或直接的接触下，他感觉神明并非只是教义和传说中那样庄严肃穆，大同小异的形象。 像他间接接触的，将他当成眷属的恶魔随从组织神明，那位恶魔始祖。 埃纳西林感觉祂的性格就十分恶劣，对方显然知道他的目的不单纯，却对他投以注视，甚至告诉神使自己是祂的眷属。这就导致埃纳西林没有办法大肆搜集组织的情报，截至目前，他搜集到的所有情报都是组织基层，所有人都能注意得到的东西。 而眼前这位他直接接触的神明，水的管理者。这位的性格显然就要好得多，温和友好，还有些少女的活泼，完全不会给人压迫感和恐惧感。 此时，这位穿着蓝金配色长裙的神明就笑得温和，祂清柔空灵的声线传入埃纳西林耳中：“见到真正的神明，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呃，还是有的。”祂给埃纳西林的感觉太过亲和，这反而让埃纳西林想不到该怎么和祂交流。 “不用那么拘谨。”祂轻轻地笑了一下，“我睡了很久了，十分希望有人可以和我说说话。” “您也睡了很久？”埃纳西林微微瞪大眼睛，说话语调略微上扬——他忽然想到了某个从进遗迹开始就再也联系不上的家伙。 “呃，我的意思是，我有个朋友，他也自称睡了很久。”察觉自己的反应可能有些唐突，埃纳西林赶紧解释。 “没关系。”塞莱特娅的语气依旧温和友好，语调平和，“其实我一直想说，你的身上……” 祂眨了眨眼，“你的身上有一股我很熟悉的气息，像某位老朋友。” 老朋友？ 埃纳西林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等等。”塞莱特娅忽然皱了下眉，“好像，不止是一位老朋友的气息呢。” 祂看向埃纳西林的眼神忽然别有深意起来。塞莱特娅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再次勾唇轻笑，说出的话在埃纳西林看来，颇有些无厘头：“看来外面应该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是谁的眷属吗？身上有很多高位格的气息呢。”祂的目光透露出一种好奇，“不必担心，我呆的这个地方什么都不怎么样，但在屏蔽高位存在感知这一点上，只要祂们不亲自前来，那么无论如何都无法感知到这里面发生的事情，就像我绝对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一样。” 塞莱特娅的语气十分笃定，因为正是这一点才让祂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系，只能靠无意识的呼唤找来灵性高的人，看看能不能帮助祂。 但很多时候，祂的呼唤在穿过层层叠叠的一大堆空间后，只有灵性高到一点程度的人才能听到，但这样的人那么多年来也就埃纳西林一个而已。 祂的话让埃纳西林放心了一些，他的确是某位神明的眷属没错，但这眷属他当的胆战心惊，要不是铭诺帮忙屏蔽，他怕是会立刻找借口回协会看看能不能用什么仪式求来真神的帮助。 “嗯……怎么说呢，虽然我并不愿意，但我确实是一位神明的眷属，但我并非祂的信徒。” “嗯？还有这种事？”塞莱特娅撑着棺材的边沿坐直了一些，“我记得祂们都喜欢在自己信徒里找眷属啊，方便告诉我祂是谁吗？” “当然，祂是恶魔随从的主，恶魔始祖。”埃纳西林点点头，没有隐瞒的打算，如实回答。 “恶魔？”塞莱特娅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你知道祂的名字吗？不知道的话，权柄的名称或是行事风格也可以。 “我沉睡前那个时代并没有这样的神明，不过可以自称恶魔始祖的却不多，或许是我认识的存在也说不定。”塞莱特娅唇角勾起一个浅淡柔和的弧度，认真又祥和的看着埃纳西林。 “名字的话我并不清楚，权柄也没听说过，行事风格……对信徒称得上有求必应吧，会经常给信徒神谕。还有……”埃纳西林推了下眼镜，搜寻着自己了解到的所有信息，“嗯，我个人觉得，这位的性格似乎有些恶趣味。” “恶趣味？”塞莱特娅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大概祂也觉得恶趣味是一个比较难和神明扯上关系的词语。 “嗯，这位在知情的情况下特意挑了我这个敌对势力派来的卧底当眷属。”埃纳西林现在其实有那么些慌，又有那么些无奈。 他想过这位神明降下神谕让信徒解决他，也想过这位神明直接用权柄解决他。但他就是没有想到这位神明居然在他身上投以注视，将他归为眷属，这样的感觉很不妙。 ps：先更再改。 第一卷 71.那个时代 “我想了解一下您还没有沉睡的那个时代。” “我那个时代？”塞莱特娅愣了一下，“我那个时代有什么好讲的？以前那些东西你去趟博物馆不就了解到了吗？都那么多年了，对现在的科技而言，我那个时代的东西都是老古董了吧。” “不不。”埃纳西林摇了摇头，“事实上，我们现在的科技远不如从前。而且出于某种我不知道的原因，铭诺先生，也就是寄居在我意识海的那位存在就说过，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很怪异，十分不符合逻辑。就像有人故意在推动科技的发展，但因为太过着急，中间省略了很多步骤。” “还有这种事？”塞莱特娅微微皱了下眉，“是发生了什么足以毁灭一个文明的大灾难吗？” “我是比较倾向这一点，不过证据不足。”埃纳西林摊了摊手。 “那好吧，我想我确实该和你讲一讲我那个时代了。”塞莱特娅换了一个坐姿。埃纳西林注意到，祂并没有大幅度改变姿势，似乎是受限于棺材的尺寸。 祂似乎无法离开这口棺材？是因为那什么世界规则吗？ 埃纳西林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棺材，上面的花纹依旧混乱成了一团杂乱的线条，不过和刚刚比起来，这些线条已经清楚了不少，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 塞莱特娅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也有可能注意到了，但没有反应，祂只是将杯子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让水杯重新散溢成水元素。 “在我没有沉睡的那个时代，神明和神秘虽然和现在一样无处不在，但并没有现在那么普及。那时候的人们更倾向于发展科技，神秘侧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是十分虚幻的东西，没办法判断真假，有人信有人不信。 “那时候的人们可以只依靠交通工具就做到在天空飞行，在大海航行，陆地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交通工具的速度很快，在不遇到意外的情况下平稳得让人惊讶。” 塞莱特娅勾唇笑了起来，埃纳西林可以明显感觉到祂的笑容中有一种十分复杂，他不太能理解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无奈，又好像有几分悲伤。 总之这是一种他不能理解，但却十分熟悉的情绪。 喰墨小姐就经常露出这种表情，难道所有神明位格的存在都会有相同的情绪？不对，萨米先生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呃，这么说爸爸和妈妈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不不，神明位格又不是大白菜，怎么可能遍地都是嘛。以前还觉得爸爸妈妈是什么贵族呢，事实证明不是啊。 埃纳西林的表情逐渐从不解困惑一点点变成了若有所思然后慢慢变得古怪愕然，然后开始略显扭曲地自我催眠起来。 塞莱特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严格来说，我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人。 “我来自那个时代，从人类一路走到半神这个位置，罗德亚特不在后，只有那里是我的家。 “算起来，我的位格其实要比天生就是神明的存在要低一些，祂们在我这个层次一般会被称为从神。 “你看，字面上一点点的差别，在意义上，就是天空到海底的差距。即便实力超过同层次的大多数从神，半神依旧只能称为半神。” 塞莱特娅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似乎早就习惯了。 虽然祂讲的东西逐渐跑题，但埃纳西林依旧聚精会神地听着，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人其实是可以接近神明这个位格的。 他用眼神含蓄地催促塞莱特娅接着讲下去。 “这也是世界规则不认同我和罗德亚特的原因。 “你听过那个讨厌的家伙留下的呓语，他说的其实也没错，在规则看来，我确实是在亵渎至高无上的存在。 “不过我拒绝承认‘不净之水’这个称呼，当时明明是罗德亚特先引诱我的。” 塞莱特娅表情十分不满，但很快，就落寞起来，祂垂下眼语气有些低沉： “抱歉，我只是有些想念祂。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处于一个半醒的状态，我其实想过要不要干脆堕落为邪神，一了百了。 “但是，但是祂用自己的性命换我活着，我又怎么舍得就那么堕落成那些丑陋恶心的东西？于是我就一直想着祂和我们的孩子，对祂的想念和对那孩子的愧疚远胜过我对世界规则的怨恨……” 塞莱特娅明显开始自说自话，不过埃纳西林能够理解，他从塞莱特娅的话语中还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半神与从神可能会堕落为邪神！ 而且从塞莱特娅的话中，埃纳西林有一个猜测——半神与从神堕落为邪神的原因可能就是祂们自己！ 嘶，感觉半神与从神也不安全啊，一个控制不好情绪就会堕落…… 等等，神明的下属是灵能使，恶魔始祖的下属是恶魔随从，邪神的下属是邪物。 而目前来看，恶魔始祖是神明之一，那么恶魔随从其实也能算换了名字的灵能使，毕竟使用的都是灵能。 既然半神和从神那个位格可能堕落为邪神，而且万物的本质都是灵能，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 祂们下属的灵能使和恶魔随从在控制不住情绪的情况下，是有可能堕落为邪物的？ 埃纳西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这么一个堪称惊世骇俗的想法。 不不，不可能，协会从来没有这种案例。而且真要说情绪失控，非协会的我虽然不清楚，但协会中级及以上灵能使可是人均有点精神类问题的，如果情绪失控会堕落成邪物，那协会早就不存在了。 埃纳西林此时的思绪十分混乱，他不敢把这个猜测说出口，他怕猜测被验证后他会当场情绪失控。 他拿起一直抱着的水瓶喝了一口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时候的塞莱特娅也刚好调整好情绪，相比刚刚的样子，这时候的祂又恢复了那温和友好的样子： “抱歉，我失态了。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话了，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祂抱歉地笑了笑，“我们说回正题吧。 “在我沉睡前的那个时代，灵能虽然存在，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知晓它的存在。 “你应该知道，有一些人天生就可以使用灵能吧？” “嗯，您指的是灵眷者？”埃纳西林有段时间被协会称为“半灵眷者”，认识的人里也有几名，对这个群体有一些了解。 第一卷 72.前方高能 塞莱特娅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转头看了看被水流支撑起来的棺材盖，上面的蓝金色纹路已经从杂乱的线条转变回之前那种繁复神秘的花纹。 “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塞莱特娅对着埃纳西林微微一笑，很放松地靠在棺材边沿。 “……不能再将您唤醒吗？” “这种好事有一次就很好了，不能太贪心啊。”塞莱特娅对着埃纳西林眨了下右眼，说出口的话十分耐人寻味：“世界规则到现在都没有来干涉可不是因为巧合哦。” 埃纳西林略显茫然地看着祂，不太明白祂的意思。 塞莱特娅挑眉轻笑，明显不打算解释。 “啊对了，我记得你被我家那小子盯上了？”祂靠在棺材边沿，左手支撑着下巴，显得有些慵懒。 “啊，如果您指的是恶魔始祖的话，是的。”埃纳西林苦笑一下，作为一个不信仰神明的人，他认为被注视和被监视是划等号的。 “嗯……那我赠予你一个祝福契约好了，虽然用处不大，但至少能让你在那小子面前多些生机。 “我是一名不称职的母亲，从前我没有陪伴祂教导祂，现在我也没有资格管教祂。我只能尽我所能帮助你。” 塞莱特娅手指一勾，周围水蓝色半透明的一颗颗水元素争先恐后地涌到祂身前，构造着一个由弯曲线条代表的河流组成的标志。 水元素是按颗来算的，有大有小，圆滚滚的就像一颗颗水珠。 埃纳西林极其好奇地看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水元素们，忽然狡黠地一勾唇角，伸出手指，瞄准时机！紧接着以迅雷不及之势飞快地那么一戳！直接将路过他身边最大的一颗水元素戳得偏离原本轨道十几厘米。 那颗水元素原本只是安安稳稳地听从神的召唤向神靠近，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戳，吓得它“嗖”一下跳得老远。 ？ 水元素现在满头问号，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立刻调头，它倒是要看看哪个混蛋戳的它。 恶作剧得逞的埃纳西林此时嘴角还带着狡黠的笑意，这让水元素立即锁定了罪魁祸首！ 圆滚滚的水元素气的不行，直接将外形转成一团火苗的形状，怒气冲冲地飞到埃纳西林面前，恶狠狠地“咬”住埃纳西林戳它的那根手指，一边要还一边不断变换外形。 “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暴躁的水元素，怕不是火元素假冒的。” 原本被困意席卷，不断打着哈欠的塞莱特娅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说你招惹它做什么？你看你看，不仅被咬还被骂，你说你图个什么？” 塞莱特娅强忍着没有大笑出声，甚至十分热心地帮忙翻译了两句水元素的语言： “你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我路过招你惹你了吗！” “你个人形饮水机！那么闲就打开脑壳给自己换桶水啊！你戳我干嘛！戳我干嘛！” （*饮水机指需要在上半部分安桶装水那种） 水元素显然不止是骂了这几句，不过塞莱特娅表示，作为神明祂还是有点包袱的，祂拒绝翻译某些粗俗的语句。 “……” 埃纳西林的表情逐渐从无奈到面无表情，默默地盯着咬着他手指不放的水元素。 其实被水元素咬住并不会疼，就是将手指放进冷水里的感觉，就是这水元素不断变换外形，看着有点诡异。 被埃纳西林面无表情盯着，不断变换外形表达自己不满的水元素停顿了一秒，然后十分果断地甩开埃纳西林的手指，非常不屑地扭头就走。 水元素边走还边变换外形表达自己的气愤和对周边跃跃欲试打算群殴它的灵能光点的不屑。 ………… 灵能学校纳尔托总部。 中级分院一年级宿舍区。 午后温暖的阳光从窗户打进干净舒适，面积恰当的单人宿舍内，恰恰好地照在窗户下的书桌上。 灵能学校的宿舍都是单人宿舍，虽然每个房间都不大，布置也都是相同的宿舍用书桌椅，单人床，带镜子的小衣柜，独立但不大的盥洗室。但这些都恰到好处地营造出了一个足够温馨，也适合学习的独立空间。 八号楼二楼十四号房间内，周五下午没有课的，拥有黑发深褐色眼眸的少年刚刚结束午睡。 他环顾着周围，再次确认这里依旧是那个墙上装着煤气灯，笔筒里插着钢笔书桌上放着墨水的房间。 黑发少年幽幽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离开舒适的单人床。 他动作懒散地将座椅从书桌底下拉出来，座椅底部与木制地板摩擦，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声音。 少年毫不在意地坐下，从书桌抽屉最底层里抽出一个厚实的笔记本，然后抽了支吸饱了墨水的钢笔。 他将笔记本翻开，上面的文字并不是大陆的通用文字，方正的字形和现有的大部分文字都不相同。 如果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过来，那个人除了笔记本上面表示数字的字符外，绝对认不出哪怕一个字。 少年将笔记翻到空白的一页，打开钢笔笔帽开始书写： “协会967年，5月9日，晴。 “我午睡的时候又梦到自己的穿越只是做梦…… “其实算算时间，这已经是我穿越过来的第二个月零五天了，我真的好想回家啊。 “唉，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死都不要穿越！就算这里就有我梦寐以求的超能力（这里叫灵能）我也不要穿越！我想念我的游戏我的快乐水我的零食！虽然写了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写。 “这算什么穿越啊？说着穿越，实际上就是把我关学校里学习。你要说这是新手教程就算了，关键是，这学的什么东西？化学都比这简单。 “还有，这鬼地方有前辈吧？一定有的吧？为什么用煤气灯的年代会有按键手机啊？明明电话还是转盘的，没有穿越者前辈？不可能。 “日常吐槽完毕，现在记点正事。 “根据我这段时间的了解，这个世界可能要比想象中的复杂很多。 “首先，这里绝对不是我之前理解的，只是单纯的超凡普及民众，没有国家只有两个超级大组织互怼的世界。” ps：先更再改 第一卷 73.祂的到来 就在埃纳西林眼神威胁那颗水元素的时候，塞莱特娅那边已经完成了祝福契约的构造。 塞莱特娅手腕转动，由弯曲线条组成的半透明河流标志逐渐实体化，接着在塞莱特娅的指挥下，径直飞向埃纳西林。 埃纳西林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标志以他完全看不清的速度向他飞来。 紧接着，他感觉整个脖子一片清凉的刺激感，尤其是后颈那一块，就像被抹了特效清凉油一样。 “嘶……” 埃纳西林抬起手摩挲了一下后颈，看来那个祝福契约就被打在这了。 埃纳西林沉默地看向了棺材盖，上面蓝金色的花纹依旧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上面正噼里啪啦地闪着电光。 “时间差不多了。”塞莱特娅撇了棺材盖一眼，语气轻松，“你蹲到石像后面去，对，就是裙摆那里，不要露出来。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开，更不要探头和出声，现在就去。” 埃纳西林略显茫然地照着祂说的做了。 他缩到石像后面，宽大的裙摆正好将他整个挡住，从石像的正面完全看不到他的存在。 “咔” 闭着眼睛缩在雕塑后方的埃纳西林忽然听到了一声坚硬物体开裂的声音。 听声音像是墙壁的方向，墙壁开裂了？ 埃纳西林谨记塞莱特娅说的，无论如何都不能睁开眼睛，没有起身查看。 “嘶嘶” 可能是人在闭上眼睛后听力就会大幅度提高的原因，埃纳西林又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气音和什么物体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邪物？不可能吧？这可是神庙啊…… 埃纳西林眉头皱起，他听到的声响越来越多。 啮齿类生物的叫声，不知什么生物的嘶鸣声，墙体开裂的声音，以及昆虫的振翅声和爬行声。 听到这里，埃纳西林下意识就想睁开眼远离振翅声和爬行声的声源。 但他死死地咬着牙，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缩在原地。理智告诉他，如果不按塞莱特娅刚刚说的做，他有极大可能会当场死亡。 动作极轻地擦去从额角沿着脸颊滑落到下巴的冷汗，埃纳西林勉强咧开嘴角苦笑一下。 怕什么不好，偏偏要怕虫，这下好了，听这声音，周围怕是有不少虫子。 埃纳西林尽量避免衣物摩擦发出声响，动作极轻地捂住耳朵——各种昆虫发出的响声不大，他捂住之后基本听不到。 ps：先发再改 第一卷 74.不要理祂 “我看到你了。” “我的眷属。” 略显沙哑邪异的嗓音，戏谑带笑的恶劣语气，特意放慢的语速，以及故意在雕塑附近徘徊的行为，无一不在宣告这位一出现就给埃纳西林带来极大恐惧感的存在抱着多大的恶意。 “真没想到，随手捡个眷属居然可以让世界规则……嗤。” 祂嗤笑了一声，听上去对世界规则有很大的意见。 埃纳西林没有任何动静，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是因为对这位存在的恐惧；而另一方面，是因为祂那句“我的眷属”。 如果是平时，埃纳西林一定会面无表情，然后在心里回一句：“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想当你眷属啊？” 但现在，他蜷缩在雕塑后方，不但不敢动弹，连呼吸都要放到最缓。 这并非他胆小。 要知道，埃纳西林只是名中级灵能使，而且还没有经过考核，这个“中级”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还需要考证。 而他此时面对的，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位格仅次于真神的，完整的，明显对他抱有恶意的神明。 他确实经常接触拥有神明位格的存在没错。 可无论是刚刚被封回棺材的塞莱特娅还是目前状态下的喰墨和铭诺，完整状态下的祂们或许比这位恶魔始祖阿玺诺要厉害得多，但有一点，祂们现在，都只是空有位格，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对应实力的神明。 而阿玺诺不但有着与位格匹配的实力，还对埃纳西林抱有强烈的恶意。 两者根本不能放在一块去对比！ 在阿玺诺面前，埃纳西林就像只刚出生不久的雏鸟，和完全没有实力的蝼蚁的区别就是，他可以当个用来消遣时间，但脆弱无比的玩具，而蝼蚁不行，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在这里，不过母亲把你藏起来了。” 阿玺诺慢条斯理地开口。 随即传到埃纳西林耳朵里的，是硬质鞋底与地面的碰撞声和衣物与衣物、地面的摩擦声。 埃纳西林判断，祂就地坐下了，而且极大可能就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越是接近阿玺诺，那种无法言喻的极致恐惧感和随之而来的沉闷压迫感就越强烈，他此时已经快要被那种沉闷的感觉压到窒息。 “其实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我的母亲和你讲了什么。”阿玺诺的语气与他之前说的每一句话一样，都带着笑意。“我说真的，不会骗你。” 埃纳西林感觉祂说话的语气其实和塞莱特娅非常相像，但很奇怪，他并没有从祂的语气中感觉到一丝丝和塞莱特娅交谈的轻松。 相反，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压抑。这样的感觉让阿玺诺说出口的话他是一句都不敢相信。 “你真的不打算理一理我吗？真是令人伤心啊。”阿玺诺似乎很遗憾地叹了口气。 “嗤，打从出生就不是人，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一个十分不屑的声音出现在埃纳西林的脑海中。 这是？铭诺先生！ 埃纳西林十分惊喜地听到了铭诺的声音，这让他心里有了底，至少没有刚刚那么恐惧了。 “这里……是囚禁塞莱特娅的那个地方吧。”铭诺似乎叹了口气，“没想到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您不知道这个地方？您不是神明吗？”埃纳西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连忙捂住嘴巴，在脑海中重新询问了一遍。 他感到不可思议，铭诺向来都是要么对一切了如指掌，要么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铭诺真心实意地说出这种话。 “神明？”铭诺明显诧异了一下，随即了然，“你让塞莱特娅清醒了一会吧？我还以为世界规则被人混乱了，居然主动泄露出塞莱特娅的气息。” 祂的语气是实打实的嘲讽，似乎只要是神明位格都对世界规则有很大意见。 ps：先发再改 第一卷 75.祂会有个好梦 “神明？！”尤莉瞪大眼睛，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您，您确定是神明吗？”她的表情和语气少见地严肃起来。 “很有可能。雕塑前方有一块石制的立碑，上面写着：一切流于世间之水的管理者——水之女神。”出于一点点私心，埃纳西林将原本位于棺材上的石板说成位于雕塑前的立牌，将塞莱特娅这个名字改为祂提到过的别称水之女神。 他希望，在这个时代里也有人能知道这位被强加了罪名的神明的存在，至少能有几声祈祷传到祂那里，让祂不那么孤独无聊，也能稍微感受一下世间的气息。 其实在埃纳西林与塞莱特娅交谈的过程中，他很多次都察觉到了塞莱特娅藏在温和笑容下的孤寂和悲伤，就像平静水面下藏着的暗流与漩涡一样，看不太出来，但真实存在。 “水之女神？神明？！是……那位女士吗？”丽娅有些震惊，忽然想起来在遗迹内听到的飘渺空灵，清柔如水的女声。 “嗯，我想是的，一切流于世间之水的管理者和源于世间之水大概都是指祂。” 埃纳西林点点头，看向诡影的几人。其他人不说话倒还好，不过他感觉尤莉这个话唠此时安静得有点怪异。 “神明……”卡勒默念着这个单词，随后扯出一抹笑，打破几人间的怪异气氛：“那我们还真是幸运，这位神明显然抱有善意，不然我们就要永远呆在遗迹里了。” “我现在忽然感觉像在做梦……”艾妮揉了揉脸，她从埃纳西林说出“神明”这个单词开始，就在走神，脸色都苍白了不少，“我不敢相信我们连一只邪物都没碰见就从这种遗迹里出来了。” 当然碰不到啊，进来没碰到是因为那个空间是神明所在的空间；出来没碰到是因为某位神明……相信我，你要是碰到祂，你可能更希望出现的是邪物。 埃纳西林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代表神明在眷顾我们，无论是这位女神还是主，我们都该感谢。”虔诚的表面信徒尤莉认真地开口，不过她这话给埃纳西林的感觉和阿玺诺说话给他的感觉一样——听听就好。 “感谢女神，感谢我主。” 诡影几人看上去极为虔诚地将左手按在右肩上，弯腰行了一礼。几人的行为弄得丽娅一脸莫名地跟着行礼。 倒是站在几人视线范围外的卢克斯和埃纳西林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着遗迹的方向弯腰鞠了一躬。 埃纳西林挑了下眉，弯腰行礼的同时，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愿您在睡梦中遇您所爱。” ………… 一片黑暗的神庙中，只有塞莱特娅的等比例雕塑那里泛着一点微光。 身材高挑匀称，穿着一身与此处格格不入的西装，表情看似戏谑且毫不在意的青年就站在雕塑前面。 过肩的酒红色长发被一条黑色细线束在后脑勺，随意地搭在青年胸前；一只长在额头靠右边的，尖锐的，接近黑色的暗红长角象征着祂非人的身份。 “我没有想到您就在这么近的地方。”祂看着雕塑，那金色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里是和套在脸上相同的戏谑和毫不在意，让人看不透祂真正的情绪。 “这里。”祂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一种会令人感到极端恐惧的邪异恐怖感从祂身上蔓延开来，“太安静，太无趣了。” “这不是您喜欢的环境，更不是您喜欢的生活。”祂收敛了套在脸上极难被打破的戏谑和毫不在意，微微低下头。 “我会想办法的。” “晚安。” 青年对着雕塑弯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硬底皮鞋踩在铺了一层水的地上发出了清晰的碰撞声。 忽然，祂停下了脚步，声音轻得像呢喃一般： “我并不恨您和父亲。我只是有些想念以前的生活。” ………… 纳尔托某件郊区旅馆内，诡影几人和埃纳西林，丽娅，卢克斯正或坐或站在卡勒的房间内探讨这次任务。 “所以，我们这一次任务算失败吗？”艾妮略显茫然地开口，在她看来，能从内里还有神明力量的遗迹出来已经是幸运了。 但幸运归幸运，任务物品没法提交关乎信誉和其他猎人的安全问题。 要是发布者一直把任务挂在那，而其他猎人又没有他们这运气，要是进去后和上一个团队一个下场那问题就很大了。 “这……其实不好说。”丽娅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到了神庙门口，只是因为那位女神没办法进去。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卡勒忽然开口。 “啊？” “什么？” “就是，笔记和发布者都没有提过棺材里有什么吧？” “啊？笔记里不是说有重大的宝物吗？”尤莉眨了眨眼，不太明白自家老大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都说有重大宝物，那宝物是什么？物品还是动物？活的还是死的？会动的还是静止的？”卡勒一连说了四个疑问句。 “笔记上就说了宝物，问题是这是什么宝物？宝物这东西定义太广泛，艾妮可以说尤莉是她的宝物，约恩也可以说他的盾是他的宝物。”卡勒瘫了摊手，“所以，没人知道棺材里的宝物是什么，前一个团队刚下井就只剩一个人回来；而我们连神庙都没进，西林先生进了却根本没看到棺材。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个宝物可能只是一个传闻，根本就没有宝物。” 卡勒一顿分析下去，除埃纳西林和卢克斯之外的人都一脸恍然。 埃纳西林表情淡然，没有宝物？遗迹里那位对影域主宰来说可是独一无二的宝物。与真神同位格的存在都认为独一无二的宝物，那不就是重大宝物吗？ 至于卢克斯，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没什么表情。 “既然都弄清楚了，我们只需要如实告诉发布者就可以了对吧？”卡勒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所以，我们在地表再呆几天，回去就说找了几天都没找到棺材。” “我赞成。” “嗯。” “（点头）” “艾妮！丽娅！出去逛街吗？我还有好几张执法者先生制作的卡牌！”尤莉笑得有些狡黠，两位女士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听到这话的埃纳西林挑了下眉，看来他也是有名号的人了，就是“执法者”这名号越听越怪…… 埃纳西林由衷希望它不会传到协会里。 他已经可以想象笑到瘫在沙发上莱洛亚和某位九十多岁妙龄少女的嘲讽了。 艾儿林娜小姐一定会用一副“单纯而讶异”表情道：“执法者？这不就是说好听点的刽子手吗？” 埃纳西林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他现在有了和协会的人见一面的冲动。 “我想出去见见老朋友。”他的语气一如以往在卡勒等人面前一样，平淡无比。 “老朋友？您如果觉得安全可信任就去吧。”卡勒并不反对，在他心目里，埃纳西林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埃纳西林点了点头，推门离开。 他回自己的房间里换了一身不是很起眼但是细节处别有风味的纯黑装扮。这身装扮就是有两种截然不同穿法的那身。 “为什么突然打算告诉他们塞莱特娅的存在？”铭诺十分好奇，祂之前问他的时候，他明明不打算说出塞莱特娅的。 “嗯……我只是觉得，祂不像是喜欢安静独处的人。我觉得，如果能有几名信徒向祂祈祷，也许能让祂不那么孤独。”埃纳西林换好衣服，将身上的“画皮”转移到可以随手撕掉的地方。 “……你说的对。”铭诺叹了口气，“事实上，祂喜欢热闹，也喜欢别人找祂聊天。 “罗德亚特还在的时候，塞莱特娅经常和小墨一起到世间去。某些虔诚的信徒总能很快地发现祂们，开始的时候还会很惶恐，后来次数多了，信徒也敢和祂们开玩笑，有些祈祷的内容也开始变得很有意思。 “那样的情况可以说不可思议了。世界规则当时气的不轻，但碍于小墨特殊的位格，有气也只能忍着。”埃纳西林察觉，铭诺的语气有些怀念，还有些不易发现的畅快。 看来神明们对世界规则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啊。喰墨小姐居然是特殊位格，总感觉自己的靠山好大。 边走边听铭诺讲祂们的从前的埃纳西林笑了笑，他已经撕掉了“画皮”，衣物也换成了另一个穿法。 埃纳西林此时就坐在中心广场一家咖啡厅里。在此之前，他远远地看了自己家一眼，在广场上转了几圈，喂了几只鸽子才到咖啡厅里等待协会派人来找他。 “画皮”其实不能大幅度改变一个人的长相，因为这一点，埃纳西林不敢就这么回家，他怕街上恰好有认得他的恶魔随从。 叮铃。 挂在咖啡厅大门上方的风铃被门碰撞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埃纳西林循声望去，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他演了一场戏的莱洛亚！ 第一卷 76.上交情报时不能少了戏 进门的人正是大热天还穿着长袖外套的莱洛亚。 看到他这身打扮，埃纳西林都忍不住拉开领口扇了扇风。 这家伙可能永远都活在冬天。埃纳西林拿起面前的冰咖啡嘬了一口，他一看到莱洛亚就觉得热，大夏天的还有穿长裤和长袖外套。 穿着颇有设计感的长袖外套的莱洛亚站在柜台前和店员小姐说着什么，边说还边比划了几下，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笑得两颗小尖牙都露了出来。 埃纳西林见怪不怪地喝着他的冰咖啡，这家伙见谁都笑得这么灿烂。 “喂！”被店员小姐逗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问到埃纳西林座位的莱洛亚一脸郁闷，趁他低头喝咖啡的时候，特意绕路从他背后接近，接着重重地在埃纳西林的背上拍了一巴掌。 “噗……咳咳，咳。你这家伙，咳咳。”背部猝不及防遭受重击的埃纳西林差点将口中的咖啡喷了出来。 不过他最终还是将那口咖啡就着嘴里的一团空气一起咽了下去，然后差点被噎死。 “你还好意思说我？坐到这么角落的地方就算了，你敢说你没看见我进来？”莱洛亚翻了个白眼，绕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我看到了啊。”埃纳西林回他一个得体，无辜，在莱洛亚看来十分欠揍的微笑。 “噗……” 笑声从一旁传来，埃纳西林和莱洛亚同时看过去，是来送咖啡的店员小姐。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咳，先生，您的咖啡。”过来送咖啡的店员小姐率先打破尴尬，将咖啡放下后迅速离开。 莱洛亚端起面前的热咖啡，悠闲随意地嘬了一口。 “你不是在开展你的大业吗，这才几天啊？怎么有空出来喝咖啡了？”莱洛亚没直接提埃纳西林在做些什么，即便是协会周边的中心广场也不是绝对安全的。上次埃纳西林走后，协会检查了附近的楼房，发现了好几个残留恶魔随从气息，不同角度的观察点 “接了个任务才出来的，不过出了点问题，提前决定任务结束。临时团队的头领打算在地表混两天再回去，我顺便来看看你。”埃纳西林耸了耸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就像真的只是来见见朋友。 “任务？”莱洛亚来了兴趣，“能说吗？” “就是探索一个遗迹，里面情况比较复杂。”埃纳西林用小勺搅了搅剩下的半杯咖啡，“你知道的，我是空间类施法系嘛。进去之后我发现那个遗迹里重叠着好几个空间。 “有些空间危险无比，有些空间则很安全。”埃纳西林不着痕迹地透露自己现在的职业，隐晦地提醒莱洛亚别说漏嘴，“很显然，我们运气好到过分，又差的离谱。” “嗯哼？”莱洛亚挑了下眉。 “我们安稳地进去，安稳地出来，但是什么都没找到。”埃纳西林耸了耸肩，手指却沾着杯壁凝出的水珠在略显粗糙的木质桌子上快速写下一串单词：“喰墨”、“北方树林”、“石像”、“神庙”、“水”。 “那你们运气确实挺差的。”莱洛亚端起咖啡杯，看似不经意地撇向桌面。随后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无声地在桌面上扣了两下。 埃纳西林作势喝了一口咖啡，他轻笑了一下，看到莱洛亚的手势他就知道，这家伙明白自己的意思，而且会帮忙转达。 接下来，就得想办法把写着情报的信递给莱洛亚。 “说起来，你现在跑来中心广场就不怕协会把你处理了？”莱洛亚笑了一下。 “不会这么狠吧？”埃纳西林嘴角抽了一下，“满脸慌张”。 “很遗憾地通知你，通缉令已经发下来了，赏金不低哦。”莱洛亚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副金属镣铐，笑嘻嘻地将其放到桌上。 “你……”埃纳西林似乎被这个消息震惊到，“愤恨”地盯着莱洛亚，失手将搅咖啡用的小勺打在地上。 “噗哈哈哈哈，你这家伙，逗你玩的，你还真信啊。”莱洛亚笑得都快贴到桌子上，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的。 他拎起桌子上的金属镣铐晃了晃，镣铐碰撞没发出一点声音，甚至互相弹开——这只是个被上了金属漆的仿真橡胶玩具。 “你这家伙……”埃纳西林无奈又无语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弯腰将金属小勺捡起，同时将一直放在空间物品中，一个不薄的信封扔在莱洛亚鞋边。 “你鞋子的绑带又开了，都和你说多少次了，你这双鞋不适合工作日穿，绑带太容易开了。”埃纳西林将金属小勺放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十分正常。 “又开了？还好我刚刚只是和你开玩笑，要是真动手了我现在可就麻烦了。”莱洛亚笑着弯腰，极快地将信封收进空间物品内，然后一脸无语地抬头，“我今天明明就没穿那双鞋，你无不无聊？” “那你无不无聊？”埃纳西林拎起“金属镣铐”在他眼前晃了晃。 莱洛亚撇了撇嘴，将杯子里已经不那么热的咖啡一口喝完，“你在那边过的怎么样？空间类施法系应该能混的不错吧？” “嗯？还行吧，不过我觉得我元素类施法系这个身份更加吃香。”埃纳西林将剩余的，已经不那么冰的咖啡喝完。 “看样子，你在那边过得不错啊，我记得空间和元素都很受欢迎的类型，嗯……空间还是冷门了点。”莱洛亚左手抵在桌上，支撑着下巴。 “等你的悬赏高到只要提供线索就有赏金的时候别忘和我说一声，拿了赏金就请你吃饭。我保证不出卖你。”莱洛亚笑容灿烂，露出了两颗小尖牙。 埃纳西林轻笑起来，“你就不怕你家监护人直接把你关起来，一次性解决所有麻烦？” “切，他要是把我关起来我就把你供出去，让你去高强度训练场过剩余的终身。”莱洛亚毫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他伸出右手食指在桌面划了一下，接着无声地点了一下。 这样够了没？ 埃纳西林笑着，像是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左手无名指和小指并起来，无声地点了一下。 差不多，可以转下个地点。 ps：等会还有一更 第一卷 77.回顾从前 “出去走走？”埃纳西林看了看外面，这会刚好是傍晚，如果去码头还能够看到落日。 纳尔托的地理位置很特别，虽然位于中部地区，但真要算起来其实是沿海地区。 从地图上看，纳尔托确实位于中部没错。但是在纳尔托南部，那里被开了一个不小的缺口，直接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深水港。 “你认真的？我刚刚说你被悬赏可不是在开玩笑。”莱洛亚的表情认真而严肃，埃纳西林差点就信了他的话。 为了避免误会，埃纳西林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询问地看过去。 莱洛亚点了点头，为了防备协会内可能存在的卧底，协会真的弄了一份西林·霍尔莫斯的档案，也真的发布了一份通缉令，现在协会除了高层外都以为真的有一名身份神秘但是足够强大的灵能使叛出了协会。 至于埃纳西林，协会对外的说辞是外派出去做一件周期极长的任务，任务保密级别不低，除高层外，s级以下人员无权了解。 “这样吗？”埃纳西林微微皱着眉，推了下眼镜道：“要不要试试卡牌？你这衣服不止一种穿法吧？” 莱洛亚挑了下眉，“翻过来就行了，但我记得你那张牌不能大幅度改动吧？”他当然知道埃纳西林说的是“画皮”，他对“画皮”目前能做到的程度还是比较了解的。 “所以要在可改动的范围内改到谁都不认识。”西林的外貌就是他基于自己的样貌基础改的。“画皮”的原理其实很简单，重点在于“画”这个单词。 这张画牌就像一支画笔，可以小幅度的将五官“画”成想要的样子，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原有长相的基础上，只是改变了视觉上的效果。 “听起来，非常值得尝试。”莱洛亚右手平摊在桌子上，笑嘻嘻地看着埃纳西林，那意思分明是打算尝试。 埃纳西林摇了摇头，取出一张“画皮”递给他，看着他充满野性美感和攻击性的脸一点点变得温和，甚至多了几分乖巧。 莱洛亚将身上穿着的外套脱下，翻出纯色简洁的另一面重新穿上，顺便将袖子向上挽了一截，随后撕下画牌，咖啡还没有结账，不能吓到店员小姐。 埃纳西林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将身上的衣服改变为介于两种状态之间的款式。 这是他自己弄出来的第三种穿法，看上去不算普通，但也没有多别致。 …… 在店员小姐看向他们衣服那探究的目光，莱洛亚默默地结了帐，咖啡厅并不是什么高端的类型，上次他蹭了埃纳西林一顿早餐，这次他干脆直接结了两个人的帐，不过晚餐就该埃纳西林付了。 埃纳西林倒也没什么意见，当了那么多年朋友，这是他们多年的共识。 将画牌重新贴到身上，两人并肩向码头走去，埃纳西林随意换了一张脸，这张脸虽然因为底子原因也同样好看，但并没有什么记忆点，单独看着挺好看的，但是很容易就会被遗忘。 这会太阳离落山还有段时间，坐有轨电车到码头那边花不了多少时间，刚好能在那边的海鲜餐厅吃顿晚餐。 久违地坐上纳尔托地表正常平稳的有轨电车，埃纳西林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弄得莱洛亚表情古怪地看着他。 “没办法，如果你体验过像萨米先生口中的‘过山车’一样的有轨电车，那你会发现，能坐上这样平稳的电车也是一种幸福。”大概是埃纳西林的表情足够真切，莱洛亚用一种十分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虽然我想象不到，但我还是觉得你不容易。”莱洛亚摊了摊手，作为晕车患者，他不敢想象比这种有轨电车还要颠簸的存在。 …… 电车停下的地方正好在一家极像船行的店铺前。 “这里？好久没来了，没想到还在啊。”莱洛亚看着这家有些破旧，极像船行的店铺，眼睛放光。 “这算意外的好事？要不，就在这解决晚餐？我们好像很久没来南边码头了，以前倒是经常到这里，一呆就是一整晚。”埃纳西林显然也没有想到这家店铺还在，语气十分怀念。 “喂喂，你好像就离开了几天吧？这种十多年没见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莱洛亚用胳膊肘戳了戳埃纳西林，“倒是这家店，有……两三年没来了吧？” “准确来说，三年多没来了。”埃纳西林快速默算了一下，“上次来好像是因为你和先生吵架吧？我记得你们冷战了好几天，你气得把我拉到这呆了一整天。”埃纳西林口中的“先生”自然是艾格莱什，他故意省去了名字。 “那么久的事就别提了好吗？”莱洛亚翻了个白眼，一想到那件事他就忍不住想给自己来一锤，属实丢人。 “没办法，记忆力好。”埃纳西林耸耸肩，“还是以前那样？” “当然，这可是回忆童年，当然要和以前一样。”他们说的，是这里的海鲜套餐。 没错，这家外表极像船行的店铺其实是一家隐藏极深，味道极好的海鲜餐厅。 埃纳西林熟练地走向柜台，“您好，请问这里是‘沃格纳特船上海鲜餐厅’吗？” “‘沃格纳特船上海鲜餐厅’？哈哈，小伙子是以前来过的客人吧？没错，这里就是‘沃格纳特船上海鲜餐厅’！”老板的年纪已经不小，满头花白的头发，坐在柜台后面，笑声粗犷而爽朗。 “您怎么知道的？”埃纳西林颇为诧异，他和莱洛亚确实和老板很熟悉，但他们现在都贴了“画皮”啊。 “哎呀，都两年多没人提这个名字了，滋洛那帮混账偏要我们改成什么‘滋洛海鲜餐厅’，还说什么这餐厅被接管了。”头发花白的老板摆了摆手。 “老头子老太婆到底还是老了，以前好歹也是有名的人物，现在啊，守个餐厅都不太行咯，只能每周交点费用给那些混蛋，图个安逸。”老板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说了不说了，一提他们就闹心。小伙子说说看，吃点什么？要哪条船？” “要45号套餐，双人份，8042船。”埃纳西林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8042啊，那家伙倒还健在。哎，你点的餐让我想起两个挺好看的小家伙，算算年纪，大概也有你们这么大咯。”老板笑了一声，“那俩小家伙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来，每次来都从日落呆到日出，一到早上协会的人就来我这把那俩小家伙捞回去。唉，他们也有好几年没有来了，大约是在忙学业或工作吧？” 老板就像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一样，一开口就能唠叨个不停，埃纳西林和莱洛亚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耐烦，老板和这家店承载了他们太多黑历史。 “哎呦，我说老头子啊，赶紧带客人去船上啊，真是年纪越大话越多。”老板娘围着围裙，拿着把切海鲜的刀，头发比起上次他们来时要白得多，不过还是那副对老板严厉苛刻，对客人慈祥和蔼的样子。 “没事没事，我们还挺喜欢听老板讲话的。”莱洛亚眯着眼睛笑得灿烂，露出两颗“画皮”都隐藏不掉的小尖牙。 第一卷 78.晚餐(第一更，等会还有一更) “没事没事，我们还挺喜欢听老板讲话的。” “哈哈，人老了，话多。走走走，带你们去8042船。”老板爽朗一笑，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莱洛亚转头冲埃纳西林眨了眨左眼，蹬蹬几步跟着老板向船那边走去。 埃纳西林浅笑着摇了摇头，跟上莱洛亚和老板的脚步。 “沃格纳特船上餐厅”的最大特点就是坐着小船在海上享用原汁原味，新鲜美味的海鲜大餐。 莱洛亚和埃纳西林第一次来这个餐厅的时候也和这次一样挺巧的。 俩人在协会里弄出了一只长得像兔子，但是胃口极大的生物。那东西一出来就问他们讨食物，两人把琳留在办公室里的食物都喂给那只兔子后，它找不到食物就开始追着两人准备吃顿好的。吓得两个小家伙直接跑出了协会，留下个烂摊子还不敢回去，生怕被艾格莱什逮住，直接训练场见。 于是两人就在街上闲逛了大半个下午，逛着逛着就到了南边码头，正好就到了这家店铺，刚好看到老板端着45号套餐走过来。 零花钱不少而且一直有存钱习惯的埃纳西林和莱洛亚对视一眼，当即决定，在这窝一晚上再说。 接着，他们就和现在一样，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坐在8042船上，面前是一张小桌，上面摆满了刚刚端上来的海鲜套餐，两碟老板特制的酱料以及两杯份量不少，加了不少糖的柠檬汁。 老板将缠绕在岸边木桩上，极长的绳子一圈圈解开，绳子的另一端连接着8042船的船尾，这是为了避免客人在用餐是漂得太远回不来。 谢过老板之后，两人坐到船上，十分熟练地拿起船桨，划了几下离开岸边。虽然可以直接使用灵能进行操控，但那样就没有意思了。 埃纳西林和莱洛亚选择的45号套餐十分丰盛。 一份套餐里有刚刚打捞，宰杀，薄的接近半透明的生海鱼片；切好扔进开水烫了一下立刻捞出的小章鱼；用香油，盐，以及老板的特制酱料凉拌的海蜇丝；火烤之后撒上黑胡椒和海盐的大虾；以及一条份量不小，切好去骨的特制烤鱼和一杯酸甜清爽但酸味居多的柠檬汁。 莱洛亚和埃纳西林一般会先将热的烤海虾和烤鱼作为正餐先吃完，然后就着月光边聊天边吃剩下的生海鱼片和凉拌海蜇丝，配着酸甜清爽的柠檬汁和夏夜的海风。 8042船就是他们第一次来选择的那艘船，这船比起其他的双人船要宽敞一些，特别适合他们俩这种一点就点完一整个晚上份量食物的人。像生鱼片和海蜇丝这类食物就可以放到画了保鲜灵能纹阵的箱子内，足够宽敞的8042船放上两个箱子后也不会显得挤。 吹着微凉带点咸湿气味的海风，埃纳西林拿起放了冰块的柠檬汁喝了一口，“呼，还是这个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这家的柠檬汁很特别。” “赞同，干脆就在这坐一整晚吧，反正你不能回家也不能去协会，你那个临时团队也没别的事了吧？”提完建议的莱洛亚同样先喝了一口柠檬汁，切下一块烤鱼肉放进嘴里，颇为享受地眯着眼睛，认真地嚼着嘴里的鱼肉。 鱼肉并不像别的地方一样烤得肉一戳就碎。老板高超的烤鱼技术让鱼肉拥有足够的温度之余，还紧实多|汁，口感很棒。 “别说在这坐一晚，明天一整天都坐在这也没问题。”埃纳西林拿起一尾烤制的海虾，捏住虾头一扭，从虾的下方将看起来有些焦糊的外壳剥开，被完整取下的虾肉依旧鲜甜无比，蘸一点老板的特制酱料，美味得让人停不下来。 “我记得你进那边也没几天吧？怎么那么快就有情报传过来了？”莱洛亚咽下嘴里的鱼肉，在咖啡厅的时候埃纳西林没给他需要立刻传回协会的暗示，他就没有先回协会。 “我在那边逛了几天，发现那边的出入口多得惊人，而且空间极大。”埃纳西林说话间又剥了一尾虾，现在在海上，他们特意挑了个远离人群的地方，说话就不用那么小心。 埃纳西林现在吃的这种海虾是纳尔托南边那片海域特有的品种，活着的时候攻击性十足，只要是会动的，就会成群结队冲上去咬一口，堪称流氓。因为肉质十分鲜美，海里的大部分肉食类生物都喜欢以它们为食，海里的邪物和智慧族群尤其喜欢将它们当零食嚼。 “空间极大？”莱洛亚感到惊讶，“在纳尔托还能弄出空间极大的大本营？这群恶魔随从也挺厉害啊。哎哎，在哪啊？”莱洛亚真情实感地感叹了一句，随后好奇地戳了一下埃纳西林，不过被他躲开了。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刚剥了虾没洗手。”埃纳西林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闲着没事，可以在你家院子里挖个洞，挖个十米左右就能看到……”埃纳西林故意卖关子。 “看到？”莱洛亚跃跃欲试，显然打算回去实践一下。 “起码两米厚的天花板。”埃纳西林语气平淡地敷衍他，顺手将剥好壳的虾蘸了一下蘸料，放进嘴里。 “行，回去就试试。”莱洛亚当然听得出埃纳西林是在敷衍他，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打算实践一下这个想法。 “忘记问了，你晚上不回去和艾格莱什先生说了没有？”埃纳西林叉起一块鱼肉放进口中，他一点都不想背上“带莱洛亚厮混”这样的黑锅。 “啊，我忘了……”莱洛亚愣了一下，随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算了算了，问题不大，他知道我是来见你，说不定明早就找来了。” 埃纳西林用一种探究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莱洛亚，如果他没记错，这家伙几个月前和自己出门的时候还得和艾格莱什先生报备一声，这才多久啊，就这么嚣张了？ “哎哎，你这什么眼神啊？”莱洛亚翻了个白眼，不用猜他都知道这家伙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己。 第一卷 79.酱料不要蘸太多(第二更) 埃纳西林撇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吃着自己的晚餐，反正这家伙等会就自己说了。 他转头看向西边，艳红的残阳正在慢慢沉到海平线以下，给海面和云层镀上了一片红，看上去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艳。 “其实也没什么。”莱洛亚叹了口气，“我前几天和他吵了一架。” “又吵架？”埃纳西林挑了下眉。“这次是为什么？” “我嫌他管我管太紧了，没点自由。”莱洛亚喝了一口柠檬汁，语气有些惆怅。 “哦，那我懂了。你单方面和艾格莱什先生吵了一架，现在在冷战？”埃纳西林明白了，他就是在生闷气。 莱洛亚这家伙每次和艾格莱什吵架都是他在表达不满，艾格莱什一两句话给他反驳回去，然后他就会气得好几天甚至一整个月都不理会艾格莱什。 “嗯，其实我们挺长一段时间没冷战过了……”莱洛亚郁闷地喝着柠檬汁，看他那样子，似乎越喝越气。 埃纳西林喝了一口柠檬汁，没发表意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不了解确切情况乱发表意见引起的问题可能更大。 “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就气。”莱洛亚低头剥虾，“讲讲你去的那个神庙？” “那个啊。”埃纳西林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虾壳，慢悠悠地开口：“那个遗迹的位置还挺有意思。知道北方树林里那座无头石像吗？” “当然啊，那边委托都做了很多次了。”莱洛亚点头，“遗迹在下面？” “嗯，石像下面有个洞，下去之后有口水井，神庙就在水井下面。”埃纳西林将虾壳包好放到船尾，在海水中洗了洗手，“那下面重叠着好几个空间。” “好几个空间？这倒是有意思。”莱洛亚来了兴趣，脸上的郁闷淡了很多。 “是挺有意思，运气不好进错空间直接去世。”埃纳西林打开保鲜用的箱子，拿出放在里面的生鱼片，海蜇丝以及切好的小章鱼。 “我们进的空间就是正确的那个。我们的任务目标就是神庙里的棺材，据说里面有重大宝物……”埃纳西林将任务内容和他进神庙之前的事件简略地讲了一遍。 “……结果就你进去了？”莱洛亚看着他，愈发好奇接下来的事情，他感觉那个团队这次任务会出问题，和面前这个喝着柠檬汁，看似温和友善的人有极大关系。 “对，其实我有看到那口棺材，棺材也打开了。不过嘛，重大宝物没有，神明有一位。”埃纳西林脸上带着浅笑，语气平和。 “哦，神……等等？！”莱洛亚刚拿起杯子，突然意识到不对： “你刚刚说，神明？！你出幻觉了吧？” 莱洛亚表情震惊，手中的杯子差点就掉在地上，“你真的没有开玩笑？” “我拿这个开玩笑干什么？棺材上那块石板的描述确实是神明，应该没人会在遗迹里假扮神明吧？”埃纳西林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是，你居然还能活着出来，神明不都是……你懂我意思吧？”莱洛亚比划了几下，他和埃纳西林一样，对神明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嗯，不过那位倒是和教义什么的说的不一样，挺和善的。” “和善？神明用这个描述，第一次听说。”莱洛亚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像埃纳西林当初知道自己被恶魔始祖注视时，很快就认命接受了一样。 “可以透露那位是谁吗？”莱洛亚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他也只是好奇而已。 “当然。祂是一切流于世间之水的管理者——水之女神。”埃纳西林没有向莱洛亚透露塞莱特娅这个名字，他不能确定知道这个名字之后会不会被恶魔始祖阿玺诺盯上，那种感觉过于恐怖。 “水之女神？没有印象。”莱洛亚略显茫然地思考了好一会，也没从大脑中找出这个名字，甚至于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作为图书管理员，这种情况证明协会的图书馆里确实没有这位的信息。 “那位似乎在‘旧时都市时代’就沉睡了。” “沉睡？嗯——或许可以问问喰墨小姐。”莱洛亚捻起一片生鱼片蘸了蘸酱料放进嘴里嚼了嚼，口感清爽，味道鲜甜。 埃纳西林对此颇为赞同，正好能通知喰墨小姐一声，说不定她认识呢？ 事实上，埃纳西林还是不太适应用“祂”这个代称来称呼喰墨和铭诺，他感觉这样的称呼显得过于生疏。 此时夕阳已经彻底沉入海平线，代替它挂在天上的月亮给海面铺了一层磷光，就像银白色的鱼鳞。 埃纳西林叉起一块切好的章鱼，他刚刚顾着和莱洛亚说话，不小心蘸多了酱料，不过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莱洛亚也没有提醒他的意思。 埃纳西林刚刚将蘸多了酱料的章鱼放进口中，一股辛辣呛鼻的味道就在他口中蔓延开来，呛得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噗，找刺激也不能用这种办法吧？老板的酱料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都第几次了？”莱洛亚笑嘻嘻地看着他，显然是故意的。 埃纳西林一手捂着口鼻，辛辣呛鼻的味道让他说不出话，眼泪还跟止不住一样，看得莱洛亚都觉得惨。 莱洛亚摇摇头，拿起一块切成片的章鱼肉蘸了一点酱料，刚要抬起手就被另一只手狠狠地按进酱料里。 “……” 他一抬头，那只手来自还在捂着口鼻打喷嚏咳嗽的埃纳西林，显然是在防备他把那块章鱼肉塞自己嘴里。 “浪费食物可耻。”莱洛亚嘟囔一句，认命般地将章鱼肉放进嘴里。 然后，莱洛亚和埃纳西林刚刚一样，被呛得眼泪直流。 已经缓过来的埃纳西林学着他刚刚的语气，笑眯眯地开口： “不是吧？找刺激也不能用这种办法吧？老板的酱料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都第几次了？” 莱洛亚咳嗽不停，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埃纳西林。 怪自己识人不清，居然和这家伙互相伤害了快十年！ 第一卷 80.麻烦(第一更) 埃纳西林笑够了，将杯中剩下不多的柠檬汁一饮而尽后，看向一旁不搭理他的莱洛亚，摆了摆手中的杯子，道：“别气了，要不要续杯？” “要，多放一半糖。”莱洛亚依旧挎着脸，但是立刻就将杯子递了过去。 埃纳西林无奈地摇了摇头，用灵能快速将船拉到岸边，不紧不慢地上岸。 “我建议你走快一点，不然老板就该被人打了。”铭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有人来找老板麻烦？铭诺的话让埃纳西林皱起眉头，脚步加快了不少。 埃纳西林还没走到餐厅前半部分就听到几句诸如： “老东西，还敢开你这破店！” “赶紧把那些人叫出来，不改名你就别想在这开！” “（脏话）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不懂规矩的蠢货还敢来这里，不知道滋洛在办事吗？” 这话刚传到埃纳西林耳朵里，紧跟着过来的就是桌椅倒地发出的响动和杂乱的脚步声，那群滋洛的人好像已经开始打砸。 不过没等埃纳西林放下杯子赶过去，打砸声已经弱了不少，同时，几名提着棍棒的粗犷大汉正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似乎还在讨论怎么处理他们这两个来用餐的。 “哎，你看那家伙，手里还拿着两个杯子那个。不如先拿他开刀，让他知道不按规矩办事的下场！” 手里提着棍棒的几人指了指刚刚放下两个杯子的埃纳西林，那表情就像看到了已经绑好，可以宰的大肥羊。 被当作大肥羊的埃纳西林迷惑地看着他们，顺手拉了拉袖口的绑带，避免等会发生冲突时，绑带突然开了影响发挥。 “喂，那边的，你知不知道滋洛下了禁令，不能来这用餐？”一名留着大胡子的粗犷大汉态度极差地喊道。 “我不知道啊。”埃纳西林无辜地推了下眼镜，他是真的不知道。老板只说他们要上交一定费用给滋洛，没说他们不让他营业。 “不知道？”大胡子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布料款式都是不错的类型，看上去不太像南方码头的人会穿的衣服。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羊不是一般的肥。 “不知道没关系啊。”大胡子咧嘴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看你也不像这边的人，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们就不动手了，象征性收点罚金吧。也不多，就五十银莱克，怎么样？” 五十银莱克？你们这是明抢吧！ 埃纳西林诧异地看着他们，这收费都超过巅峰时期的玛非亚了。看来，这个什么滋洛不是来头不小，就是胃口太大。 “五十银莱克？那不行，我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月工资也就四又二分之一个金莱克的埃纳西林果断摇头拒绝。 虽然他不可能真的给他们钱，但是这一次性就要他五分之一月工资的报价着实让他震惊。 埃纳西林也算中高薪阶层，五十银莱克对他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金额，更别说南方码头这边的低薪阶层了，五十银莱克很可能是一整个家庭一个月的收入。 “不行？那就没办法了，给我打！打到他给！”大胡子一声令下，几名大汉都提上棍棒，狞笑着围了上来。 见此，埃纳西林毫不犹豫地扔出“颠倒画室”，直接将几名大汉拖了进去。 几名大汉都只是普通人，与生俱来的那一丝灵性让他们使用催化剂后只是获得了比一般人要强得多的体质。 他们哪里见过“颠倒画室”这么诡异新颖的手段？一个个惊异无比，都忍不住掩饰般地怒骂了起来。 “（粗口）这是什么鬼地方！” “灵能使！他是灵能使！” “（粗口）管他是谁，打了再说！” 埃纳西林没有丝毫停顿，仗着自己在“颠倒画室”里对力的绝对控制，连打了四个响指，直接将“颠倒画室”上下左右轮着颠倒了一遍，颠得几名大汉都快给摔成了大饼，其中一个还劈着叉落地。 让自己不受重力控制，漂浮在半空的埃纳西林悠闲地看着快要摔成饼的几人，随后懒洋洋地落地，解除“颠倒画室”效果。 “怎么样，还要收费吗？”埃纳西林笑眯眯地扶着膝盖半弯腰，饶有兴趣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几块大饼，啊不，几名大汉。 “不……不收了，不收了。您，您慢慢用餐，不打扰了不打扰了。”大胡子一瘸一拐地爬起来，胡乱从地上摸了根棍棒当拐杖，他在某一次颠倒中劈了个叉，扯到了某个重点部位。 埃纳西林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几名大汉连滚带爬地从后方离开。 确认他们已经离开，埃纳西林重新拿起两个杯子，向前厅走去。 “老板，您没怎么样吧？”埃纳西林到的时候，老板已经将被推倒的椅子扶了起来。 “没事没事，幸亏我这东西不多，没什么好砸的。倒是你，那群混蛋没找你麻烦吧？”老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没有，那些家伙从后面走了。”埃纳西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您现在有空吗？我想再来两杯柠檬汁。” “没问题！”老板爽快地接过杯子。 “啊对了，一杯糖加半，一杯糖减半，麻烦了。” 等到埃纳西林拿着两杯柠檬汁回去，迎接他的是莱洛亚探究的目光。 “你干什么去了？续个杯那么久？”莱洛亚靠在船沿，疑惑地看着他。 埃纳西林将柠檬汁递给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边用灵能将船移到之前那个地方，一边开口道：“知道滋洛吗？” “滋洛？知道啊，这两天刚获得‘南方码头的玛非亚’名号那个。”莱洛亚点点头，“之前有玛非亚在前，就没有留意过他们。” “刚刚那几个人看见了吧？滋洛的，想讹我五十银莱克。” “讹你？你没动手吧？”莱洛亚表情怪异，他们好歹算官方灵能使，乱动手要回去写检讨的。 “不算？我把他们弄进‘颠倒画室’里颠了几下。”埃纳西林耸了耸肩，随后神秘一笑，“我有个想法，有兴趣了解吗？” “讲讲看。” “我想去找滋洛麻烦。” 第一卷 81.兔子(第二更) “我想去找滋洛麻烦。” 看着埃纳西林露出一个浅笑，温和地说出这句话的莱洛亚眨了眨眼，再三确认自己听到的东西： “你……想去找滋洛麻烦？” “对，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 莱洛亚直视他，好一会才吐出三个字： “知道，走？” “先等等，商量一下计划。”埃纳西林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着急，“我们是去找麻烦的，当然得挑个好时间。” “比如？”莱洛亚显然来了兴致。 “半夜十二点到天亮。”埃纳西林立刻给出了答案。 “这时间点好，让我想想要怎么找他们麻烦……”莱洛亚摩挲着脖子上的挂坠，他这个动作一直让埃纳西林有种“只要摘掉他身上所有饰品他就无法思考”的感觉。 “有了！埃纳西林，记得那只兔子吗？”莱洛亚一拍大腿，立刻有了主意。 “兔子？”埃纳西林愣了一下，随后就想起了莱洛亚说的兔子是什么，“啊我想起来了，就用那只兔子吧，再加上我那只火鸡，大闹一场不成问题。” 他们说的兔子自然是当时追着他们啃的那只。 说来也怪，当时他们只是想要构造一只正常的兔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午餐时间，莱洛亚构造时感觉有些饿，手就有点抖。 而手抖的结果就是，那只兔子一落地就伸爪子问他们要食物，吃完了还追着他们跑了大半个协会。 那场事件似乎影响不小，直接被列入了协会的a级档案，艾格莱什，喰墨，艾儿林娜连续警告了他俩三次，明令禁止他们在找不到办法控制它之前去构造这只兔子。 他们这次并不打算将那只兔子完整地构造出来，不仅如此，还要加上一大堆弱点，保证它足够恐怖的同时还要方便解决，毕竟他们只是去找滋洛的麻烦而已，没指望直接灭了他们。 “要不要制定个计划？”莱洛亚提议道，“简单粗暴的就行，太复杂的就不是找他们麻烦，是给自己找麻烦。” “计划？这还不简单，先放兔子再放鸡，控制不了兔子就让鸡去处理。”埃纳西林的计划每次都是被他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说出来，却意外地好懂又好使。 “现在是八点二十七分，构造一只缺点多，长得不好看的兔子应该不需要太长时间吧？”埃纳西林拿出一块精美的怀表看了一眼。 这个怀表是他从组织的黑市里买来的。它曾经在海里呆了一段时间，被捞出来后一点问题都没有，连误差都不算很大。 “这样的兔子一个半小时就可以构造出来，拿你的画牌当载体的话，不到一小时就可以弄出来。”莱洛亚算了算，构造兔子的难度不高，难的是让其在没有载体的条件下存在。 但现在，埃纳西林的画牌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莱洛亚只要思考这只兔子怎么构造就好了。 ………… 银纱笼罩整片大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柔和而静谧，此时正是大部分人的睡眠时间。 不过有一群人，今晚注定是别想睡了。 滋洛这个组织虽然臭名昭著，但成员之间却意外的团结。 他们都住在滋洛的大本营，参考灵能学校的标准制定了一个严格的作息时间表。 大部分滋洛成员只要到了睡觉时间就会准时犯困，到了起床时间则会准时清醒，作息十分健康。 纳尔托时间，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 两道矫健的身影快速爬上滋洛大本营围墙东边那颗拥有百年历史的老树，十分熟练地各自找到一根粗壮的，弯出的弧度十分适合当座椅的树枝。 这两道身影就是埃纳西林和莱洛亚了。 此时，莱洛亚手中正握着一张卡牌，牌的北面是一堆繁复的蓝色花纹，正面则是一只难以形容的生物。 这只生物长得十分怪异，总的来说像只兔子，但它的每一部分都和兔子扯不上什么关系。 比如它的耳朵，长度确实和普通兔子一样，除了颜色奇怪了点，总的来说还是像兔耳的。 但只要稍微凑近那么一点就会发现，这对耳朵其实是由类似章鱼的触手盘成的，埃纳西林只是靠近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难受，像是有什么小型生物在身上爬动一样。 至于它的爪子、嘴、皮毛、尾巴等地方就更不用说了，莱洛亚秉着“怎么恶心恐怖怎么来”这样的想法，直接弄出了一只单是看看就会觉得心灵受到伤害的怪物。 纳尔托时间零点整，滋洛大本营的灯十分准时地集体熄灭。今晚的熄灯，代表的不是安逸的睡眠时间，而是一场对滋洛成员来说，堪称恶梦的恐怖戏剧。 黑暗笼罩滋洛大本营，莱洛亚催动卡牌，紧接着，一个物品飞行术打在卡牌上，将“嗖”一下就将这张代表着兔型怪物的画牌扔到了滋洛内部。 被扔进滋洛大本营的画牌在半空中就开始扭曲，落地时，已经完全扭曲成一只总体来看像兔子，但每一个部位都和兔子没有半铜币关系的怪物。 那怪物异常沉默，落地瞬间就融进了黑暗，无声无息地就像从未出现过。 埃纳西林疑惑地看向莱洛亚，在看清对方脸上那灿烂无比的笑容时，他就明白，这只怪物只是看起来无声无息，真正精彩的还没开始。 坐在古树上的埃纳西林拿出怀表看着时间。 前四分钟的时候，融入黑暗的怪物就像在打瞌睡一样，滋洛内部毫无动静。 到了第五分钟，一直注视着那边的埃纳西林第一时间发现，某个房间附近的无光区域隐约动了一下。 第六第七分钟，无光区域动弹的频率高了许多。 第八分钟，无光区域明显缩小。 第十分钟…… “啊！滚开！这是什么东西！（粗口以及打砸声）。” “你（粗口）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嚎什么……啊！” “怎么回事？！敌袭，敌袭吗？” “敌袭！敌袭！啊！这是什么东西？快滚开！滚开！！” “帮我拖走它！拖走！这是什么东西！！” …… 第一卷 82.现实版噩梦(第一更) 从埃纳西林的视角来看，从兔子隐入黑暗到发起攻击只用了短短的十分钟。 但这十分钟对还清醒的滋洛成员来说，简直就是存在于现实的噩梦！ …… 时间倒回十分钟之前。 艾略特是滋洛的一名普通成员，平时分给他的工作就是跟着打手到南方码头的各个店铺收取“管理费”。 他的作息时间完全按照滋洛零点熄灯睡觉，八点响铃起床的标准。 他这个人胆子不大，最怕的就是在黑暗中活动的恶魔和邪物。 一旦熄灯，天亮之前就绝对不会再起来走动，就算是被尿憋醒，他宁愿想办法让自己重新睡着也不愿去离他的床只有五步远的盥洗室。 今晚，他和往常一样，快到零点的时候就爬到床上睁着眼睛等待熄灯。 啪。 就在灯熄灭的时候，艾略特不经意间向窗外看去，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影子闪了过去，一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是什么？野猫吗？” 艾略特想，他可不敢承认那道闪过的黑影会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东西。 他平躺在床上，双手十分安分地平放在腹部，姿势十分安详地准备睡觉。 就在他准备闭上眼时，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那真的不是邪物什么的吗？” 艾略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面目狰狞的邪物。 “不不不，不要想那种东西。睡觉，睡觉。” 他这么想着，快速闭上眼睛。但是此时，他根本就睡不着，艾略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不不，一定是因为现在太安静了。没错，就是这样。今晚我那几名室友怎么不打那可恨的呼噜了？弄得我都开始不习惯了。” 艾略特这么想着，但他的心跳却开始加速。 安静的夜晚里，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耳边是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咚，咚。 一下又一下，听得他越发心慌。 窸窸。 什么声音！ 艾略特警惕地将注意力放到耳朵上，他敢确定，自己听到了怪异的声音！ 但在那声响动过后，他就再没有捕捉到什么动静，这种未知感让他愈发心悸。 但艾略特这会根本不敢睁开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出的邪物面目愈发狰狞，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只要一睁眼，那面目狰狞的邪物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一样。 窸窸。 又是一声怪异的响动，这一次，艾略特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紧咬着牙，抱着“死就死吧”的心态，猛地睁开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黑暗中的宿舍天花板，借着窗外的月光，还能看到一点因为常年有人在室内抽烟留下的烟油痕迹。 “果然是自己吓自己啊。” 艾略特这下放心多了，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窸窸。 怪异的响动再次响起，艾略特猛地睁眼。 这次他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就是他隔壁床不停翻来覆去的室友！ 艾略特低声咒骂了一句，换来了室友同样低声的一句咒骂。 “你要是再翻一下我就拿手电筒砸你！”艾略特忍无可忍，抓起枕头旁的手电筒挥了一下。 “知道了，怕黑的胆小鬼。”室友不耐地翻了个身，安静了下来。 艾略特拉起被子，翻身面向墙壁，他一点都不想和那个出生时被夹了脑子的家伙说话。 窸窸。 怪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艾略特还没睁眼就抓向一旁的手电筒，边怒骂着：“你个出生时被夹了脑袋的家伙！让不让人睡觉！” 他怒气冲冲地睁眼，映入他眼帘的是他手中抓着的，湿漉漉滑溜溜的，布满吸盘的，有他手臂粗的章鱼触手！ 他呆滞地顺着触手看向触手的源头。 那是一只趴在窗户上，整体像兔子，但每一个部位都由细小触须组成的生物！ 它就趴在窗户上，用那双由极细的，布满吸盘的，触手组成的眼球审视着艾略特。身上的细小触手在不断生长。大大小小，有长有短的触手已经遍布到了房间的各处。 这些触手不断蠕动着，发出怪异恐怖的声音。 艾略特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吸力。 他低头一看，自己抓着触手的手已经被吸盘完全吸住，整只手苍白无比，还有一股剧烈的疼痛感，被吸盘与吸盘吸住的皮肤之间渗出一颗颗血珠，但是很快就被新长出的吸盘吸掉。 而在这条触手后面，还有着许许多多触手在接近艾略特，一点点吸住他的皮肤。 “啊！滚开！这是什么东西！” 艾略特惨叫一声，惊醒了他的室友。 “（粗口）艾略特你有病……这是什么东西！” 之前不断翻身的那名室友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连滚带爬地下床，抄起旁边的木椅就向窗户上的怪物砸去。 但它只用一根触手就接住了木椅。 于此同时，宿舍门被人重重地砸响。 砰砰砰！ “你们（粗口）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嚎什么……啊！” 那根触手横向一甩，直接将木椅砸向了宿舍门，直接砸开了一个大洞，洞口露出一个被木椅砸得贴在墙上面露恐惧的人。 他惊恐地嚎起来： “怎么回事？！敌袭，敌袭吗？” 他不嚎还好，一嚎那些触手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猛地袭向他，紧紧地吸住他的四肢。 “敌袭！敌袭！啊！这是什么东西？快滚开！滚开！！” 那只兔子就像被声音吸引了一样，敏捷地跳到一个听见惨叫跑出来围观的人身上，吓得那个人倒在地上一边不断翻滚挣扎，一边冲着周围的人哀嚎求救： “帮我拖走它！拖走！这是什么东西！！” …… “嘶，这惨叫声，啧啧。”莱洛亚摸了摸脖子，他是那只怪物的构造者，自然知道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见到它有多惊悚。 那怪物的攻击性很强，攻击力却不高，会吸食血液但只要吸上一个人全身五分之一的血液就无法再吸食，不会直接致人死亡。 “我说，你到底弄出了什么东西啊？叫的这么惨。”埃纳西林转头看向莱洛亚，十分好奇。 “你好奇就用个远视术自己看啊，那东西用语言太难形容。” 第一卷 83.逃! “你好奇就用个远视术自己看啊，那东西用语言太难形容。”莱洛亚摊了摊手，“就我那形容水平，完全形容不出它的恐怖嘛。” 好像有点道理啊…… 但是我不会。 埃纳西林面无表情地看向莱洛亚，他希望这个家伙能明白一个事实。 远视术是a级灵术，而他只是个没证的b级灵能使！ “哈……哈哈，忘记了，你还没考证，也还没a级。”莱洛亚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头发，伸手从埃纳西林那里讨来一张空白的半成品画牌，构造了个远视术塞了进去。 埃纳西林接过那张画牌，激活之后看向一片混乱的滋洛大本营。 “呃，这东西不吃东西改吸血了吗……”埃纳西林愕然地看着里面那混乱恐怖的一幕，这和他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莱洛亚给自己构造了个远视术，顺着埃纳西林的视线看过去，“嘶，这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我只是给它设定了容易吃饱但攻击性强，没想到啊……” 埃纳西林略显无语地撇了他一眼，不过没成功，在远视术的效果下，他只能看见远处的东西。 …… “嗯？这个地方……” 某处黑暗之中，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响起，听上去十分感兴趣。 …… “我说，差不多该放火鸡过去了，这东西好像开始成长了。”莱洛亚皱着眉，他感觉那只怪物开始不受控制。 埃纳西林听到他说这话，连忙顺着他视线看向那只怪物本体。 它此时有些狂躁，身上的触手乱甩，砸的墙体碎屑四处乱飞。 那只怪物此时十分暴躁，它感觉自己很饿很饿，但面前这些东西它都不想吃。 那些到处乱跑的家伙虽然美味，但它只是吸了一点点液体就已经喝不了，如果强行再喝，它觉得自己消化食物的部位会直接炸开。 这样的感觉让它暴躁异常，它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下来一道枷锁，限制了它。 那怪物颤抖着，身上的触手一根根脱落，在地上一抽一抽的。 随着那些大大小小遍布怪物全身的触手彻底脱落，一只拳头大小，娇小可爱，毛茸茸的兔子从触手堆里钻了出来。 它很活泼，一钻出来就开始吞食地上的触手。 “不好，出大事了！”目睹了这一幕的莱洛亚瞪大眼睛，“那家伙出来了！就第一次构造出来那只兔子！” 莱洛亚现在急得不行，但他旁边的埃纳西林却异常安静，他心里发毛地推了他一下，“埃纳西林！喂，喂！” “我说……”半天不为所动的埃纳西林突然开口，莱洛亚发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有没有感觉到一种恐惧感？” 埃纳西林的话让莱洛亚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那只兔子的方向，却意外地发现，那只可以吞食大部分物质，恐怖程度与外表呈反比的兔子正被一直苍白如尸体的手捏着后颈提在半空。 那只手的主人穿着全套考究的西装，祂提着兔子转过头，与手同样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那双金色的锐利眼睛忽视距离和一切障碍，直接与远处的莱洛亚对视。 “埃纳西林……”莱洛亚的声音在颤抖，他明白埃纳西林为什么要问他那句话了。 “闭嘴！逃！”埃纳西林大喊了一声，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恐惧感，不过这一次距离恐惧的源头比上次要远得多，他还有做出反应的能力。 埃纳西林立刻一手拉住莱洛亚，一手快速构造了一个漂浮术，直接从树上跳下去。 落地的埃纳西林没有一丝停顿，拉着莱洛亚就往协会的方向跑。 莱洛亚最初没反应过来，但在埃纳西林落地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挂坠直接捏碎，一股清凉的能量迅速附着在他们身上。 随着这股能量的附着，二人奔跑的速度上升了近一倍！埃纳西林感觉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腿，那速度就像在下坡的道路上奔跑，根本停不下来，为了不滚下去只能不断奔跑！ 忽然，埃纳西林发现自己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同时，一股熟悉的恐惧感蔓延全身。 “晚上跑步确实可以锻炼身体，但是在黑暗中跑这么快太危险了。”略显沙哑的嗓音带着笑意，硬底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埃纳西林一脸惊恐地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阿玺诺，二话不说，拉上莱洛亚转头就跑！ “唉，我亲爱的眷属真是令我伤心啊。” 阿玺诺看着埃纳西林和莱洛亚的背影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是丝毫不掩饰的愉悦。 ……… “我……我说，埃纳西林，你，你什么时候，惹上那么一位存在的？”莱洛亚喘着气，他被埃纳西林拉着跑了不知道多久，要不是经常接受艾格莱什的训练，他这个货真价实的远程就要在大街上躺平了。 “我能说，是，祂自己，找，找上来的吗？”埃纳西林同样大口喘着气，他感觉自己跑得都快断气了。 “真的？”莱洛亚十分怀疑，从埃纳西林对祂的代称中，他清楚地明白，这是为神明位格的存在。 “真的啊。”沙哑戏谑的嗓音响起，一只苍白的手从莱洛亚身后的黑暗中伸了出来，缓缓搭在他肩上。 ！！！ 埃纳西林二话不说，拉上被恐惧感震慑到不敢动弹的莱洛亚拔腿就跑。 刚刚从黑暗中走出的阿玺诺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跑吧，只要你们能跑到完全没有黑暗的地方。 ……… 埃纳西林一边跑，一边思考着对策，虽然他很想求助铭诺，但他却没有给出回应。 没有办法，埃纳西林只能自己思考对策。 祂的声音两次都是从黑暗里传出来的，之后才会出现，那是不是代表着，那我只要处于没有黑暗的环境就好了？ 埃纳西林忽然停了下来，他看向莱洛亚，显然，这个思维敏捷的家伙也想到了这一点。 两人手指快速舞动，一连构造了十多个照明术，直接将周围照得宛如白日。 “这样应该没事了吧？”莱洛亚极度不确定地开口。 “……” 埃纳西林没有说话，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熟悉得他很想拔腿就跑。 第一卷 84.救他!(第一更) “不错，挺聪明的。”略显沙哑语气戏谑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还继续吗？” 埃纳西林和莱洛亚没回答祂，毫不犹豫地抬腿就跑。 得想个办法才行……埃纳西林跑得头脑发昏。 事实上，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摆脱这位神明。 从祂刚刚那句不知道走不走心的夸奖里可以得知，让周围的黑暗消失这个方向有可能是对的，但也有不小的可能是祂在骗他们。 虽然一位神明没必要做这种事，但如果祂只是觉得这样可以让这场追逐更有意思呢？ 或许，可以试试分开跑？ 埃纳西林脑子里忽然蹦出来这么一个想法。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能够确定阿玺诺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说，我们到底，要，要往哪，要往哪跑？”莱洛亚感觉自己都快跑断气了，他只是个科研兼远程人员啊，这都连续快跑了不知道多久了，腿都快跑断了。 埃纳西林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 “莱洛亚！” “啊？” “左拐！回去找人！” 左……左拐？ 莱洛亚有些缺氧的大脑懵了一下，左边…… 左边是…… 左边是协会的方向！ 莱洛亚眼睛一亮，协会虽然不一定能对付这位，但是协会是主场啊，指不定能弄个仪式召唤真神呢？就算不行，至少喰墨小姐在啊，起码有个人过来收尸。 这么想着，莱洛亚突然又有了奔跑的动力，他还年轻，他不想死，更不想被这种高位存在活活折腾死！ “啊呀，稍微等一等我这个老人家啊。”略显沙哑的嗓音慢悠悠地从一旁不高的树上传下来。 即便埃纳西林和莱洛亚除了那双一旦对视就会感到浑身发冷僵硬，宛如被祂视线穿透的金色眼眸外，从来没有完整地看见祂被黑暗笼罩的上半身，此时也能够想象到祂脸上那戏谑的表情。 我们疯了才等你个神经病……埃纳西林咬着牙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他虽然没有停下脚步，但他可以清晰得听出，阿玺诺那戏谑的声音和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就在他附近。 “嗯？我亲爱的小眷属，心里的吐槽就不要写在脸上了，我眼神很好。”阿玺诺语气戏谑且愉悦，祂似乎从来没有移动过，但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我（粗口），麻烦您不要用那么这样的称呼好吗，“亲爱的”这个词从您这样的神明口中说出来简直恐怖。埃纳西林表情怪异且恐惧。 想象一下，一名上半身被黑暗完全遮挡的，光是出现就令人感到极端恐惧，性格恶劣实力强大的神明用戏谑又有些病态的语气称呼你为“亲爱的小眷属”是什么感觉？ 埃纳西林不知道别人什么想法，反正这种语气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位下一秒可能就要拿着餐刀剐了他。 “啧，看来你对我有点偏见啊。”埃纳西林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黑暗，极端的恐惧感和一种不可反抗的压迫感直接将其固定在了原地，这是阿玺诺直接出现在他面前所导致的，祂显然不打算让他离开了。 “……准，准确地说，我对，所有恶魔都，都有极大的，偏见。”深知已经跑不掉的埃纳西林干脆破罐子破摔，既然祂要自己停下来，那自己就想办法拖住祂，让莱洛亚回去找喰墨小姐过来。 埃纳西林大口喘着气，快速奔跑时忽然强行停下和阿玺诺带来的极强压迫感让他感觉难以呼吸，眼前发黑，随时可能猝死。 “为什么？”阿玺诺隐藏在黑暗中的金色眼眸微微眯起的同时，伸手抓着浑身僵硬的埃纳西林的肩膀，让其靠着树坐下。 不要误会，阿玺诺这行为只是为了避免猝死，祂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 “……”埃纳西林没有开口，他怕自己说了之后就会被其直接解决掉。 “说实话，我觉得我很委屈。”阿玺诺的话让埃纳西林转头看向祂，表情十分微妙。 埃纳西林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有本事让一位神明觉得委屈了。 “你看，我知道你是协会的人之后没有告诉我的信徒对不对？我还让你成为了我的眷属，让你到哪都不被阻拦对不对？”阿玺诺带着笑意的语气听上去十分随和。 埃纳西林眨了下眼，这确实是事实没错。 “我似乎从没伤害你吧？我只想和自己的眷属聊一聊而已，用不着一直躲着我吧？”祂那语气就像是被自己接济着长大的孩子嫌弃了的孤寡老人。 要不是我在路特西那一层因为您的原因一直拐弯，还遇到那么无解的怪物我就信了你的话。埃纳西林脸上不敢有什么表情，心里的吐槽却从没停过。 一想起那只怪物，埃纳西林就觉得恐慌。要不是他的“颠倒画室”正好克制它，就算来的是个s级灵能使都可能被那些羽毛直接削成泥。 在这样的前提和阿玺诺身上毫不掩饰的恶意的加持下，不躲着祂？埃纳西林肯定是疯了才不躲着祂。 ……… 灵能使协会门口。 “喰墨阁下，这么晚还要出门吗？”协会大门上的半身雕像卡仑西那说话的语气十分尊敬，它面前站在一位相貌极美，与埃纳西林就四分相似的女士。 她蓝色及膝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身后，身上穿着的长裙有些怪异，感觉蹂杂了多个时代的风格，但在配上那张极美的面孔之后，意外的有一种混乱的美感。 “有些不对，我出去看看。”她的语气和她的表情一样简略平淡。 “请您小心。”卡仑西那没有说太多，这时候的它比在埃纳西林面前要正经得多。 随意地点了点头，喰墨抬腿走下台阶。 她最近一直有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这让她有些担心。 作为答应了某人要求的高位存在之一，她有义务维护一下目前的秩序，毕竟有位小朋友一直都有些不安分。 “喰墨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到她耳中，喰墨转头一看，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莱洛亚。 “怎么了？”喰墨拍了拍他的背，语气平和地问道。 “神明，我和埃纳西林遇到了一位神明！救他！” 第一卷 85.你得靠自己 莱洛亚非常着急，急得话都有些说不清。 “不要急，边走边说。”喰墨拍了拍他的背帮莱洛亚顺了顺气。 莱洛亚咽了口口水，一五一十地将他们遇到阿玺诺的过程讲述给喰墨。 “……我明白了。你先回协会吧，艾格莱什还在等你，那边我过去就好。”喰墨点了点头，她算是明白了，这俩小家伙就是玩脱了，直接把更喜欢干这种事的高位格存在招了过来。 “呃，他还没回去啊……”莱洛亚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别扭地向协会走去。 …… 阿玺诺随意地坐在埃纳西林面前，一手托着一只浑身雪白，只有拳头大小，因为害怕蜷缩成了个毛绒团的兔子，一手不断地戳着一直在颤抖的毛绒团子。 祂在等埃纳西林回答祂的问题，祂真的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对恶魔一族有那么大的偏见。 埃纳西林用余光瞄着祂手里的兔子，他可以肯定，这只兔子就是那只可以吞食大量物质，曾追着他和莱洛亚啃的那只。 看着原本凶残到一定程度的怪物像只真正的兔子一样颤抖着蜷缩在阿玺诺手心，埃纳西林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庆贺这只完全管不住的怪物终于遇到了克星还是叹息自己和它的遭遇基本一致。 埃纳西林已经不是第一次试图联系铭诺了，但那位就像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音讯。 希望莱洛亚可以顺利到协会吧。埃纳西林暗自苦笑了一下，出来铭诺和喰墨，他想不到任何办法从阿玺诺手里逃脱。 目前来看，阿玺诺确实没有直接伤害过他，但埃纳西林明白，这位只是目前还对他有那么一丝兴趣而已。就像刚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新鲜感还在，等再过一会，新鲜感过去了，就该想办法吧玩具拆解了。 他这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玩具只能祈祷喰墨小姐可以快点过来，那样他说不定还有救。 就在埃纳西林胡乱祈祷的时候，阿玺诺略显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啧，容我提醒你，我的耐心有限。” 祂微微凑近埃纳西林，将手中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兔子放到埃纳西林腿上。 埃纳西林一下子就僵住了，这只兔子可比上次玛非亚那名s级灵能使要恐怖得多。 那家伙只是用强酸腐蚀他的皮肉而已，这只兔子可是连灵魂、意识海之类都彻底吞食的存在。 “把它拿走。”埃纳西林的声音明显在颤抖，这来自于恐惧，对阿玺诺的恐惧，以及对这只兔子的恐惧。 埃纳西林这人十分怕死，他怕他死了之后亲人朋友会悲痛，认识他的人会唏嘘，他那些人偶会没人照料。 “那你得问问它的意见。”阿玺诺后退了几步，那只兔子明显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抬起头用一双红色的眼睛盯着埃纳西林。 “……” 它发现埃纳西林没反应，试探着张嘴，一口咬在他小腿上，直接扯下一块肉，囫囵咽下。 埃纳西林死死地咬住下唇，乘它还在咽着那块肉，乘着疼痛感压过来恐惧感，迅速敏捷地伸手捏住它的后颈，直接将其丢向几步之外的阿玺诺。 他现在可不管对方是不是神明，这只兔子没吃到东西时还好，这会吃到了东西，攻击性和危险性跟刚刚那会就不是一个等级。 被扔向阿玺诺的兔子目露凶光，还没落地就张牙舞爪地想要扑向埃纳西林。 但它没有成功，一只苍白如尸体的手精准地捏住了它的后颈，随之而来的恐怖压迫感让它根本不敢动弹。 同这股恐怖的压迫感一起到来的，是一股冰寒的压迫感感。 这种感觉与阿玺诺身上那种极致的恐怖不同，它同样给人压迫感，但这种压迫感更像人们印象中的神明，寒冷而不可侵犯。 阿玺诺转头望向那股寒冷的压迫感来源的地方，隐藏在黑暗下的金色眼眸不满地眯了起来。 “看来，这次是没办法知道原因了。”阿玺诺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转头对埃纳西林道： “临走之前，送你件礼物和一件任务好了。”祂这么说着，身边的黑暗涌动翻滚起来。 埃纳西林后颈处汗毛倒竖，一股阴冷的感觉席卷他全身。 他想要逃离，但阿玺诺身边的黑暗已经涌了过来，彻底将他包裹，不断地往他咽喉处钻。 此时的埃纳西林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窒息感让他无比痛苦，随之而来的无力感又让他无法挣扎，清醒地感受眼前逐渐变黑，意识逐渐消失的过程。 ……… 嘶…… 好冷，怎么那么冷…… 似乎很久都没有感觉这么冷过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想不起来了。 但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我记得这种寒冷的。 模模糊糊中，埃纳西林感觉特别的冷，冷得刺骨，冷得仿佛连时间都可以冻结。 他记得他是不怕冷的，即便是下雪的冬天，被艾格莱什要求穿着单衣，甚至是赤裸上半身在户外训练时，他都感觉还好。 但现在这种寒冷不一样，埃纳西林可以确定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感受过这样的寒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这刺骨的寒冷冻得他骨头都有点发痛，但是极其有效地让他的意识清晰起来。 埃纳西林睁开眼，略微刺眼的光线让其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这是……协会的档案室？ 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布局让埃纳西林一下子就安心起来。 “你总算醒了。” 是铭诺的声音，“告诉你两个坏消息，要先听哪一个？” “不都一样吗？”有些艰难地起身的埃纳西林十分无奈，“您昨晚去哪了？” “这就是其中一个坏消息。”铭诺的语气十分严肃，“我本体那边出了点问题，我需要回去想办法先稳定那边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办法彻底苏醒。 “所以，你从现在开始，需要快速变强大，不能总想着依赖我和协会。我有预感，本体那边的情况很可能是什么大变故的先兆。 第一卷 86.礼物 “大变故……我明白了。”埃纳西林听到这消息有些怔愣，“那另一个坏消息呢？” “另一个坏消息……你自己找面镜子看看就知道了。”铭诺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无奈，弄得埃纳西林有些慌乱地爬起来，蹿到盥洗室的镜子前。 嗯……脸上没有任何问题，身上也没缺部件…… 等等！脖子上这是什么鬼东西？！ 埃纳西林连忙扒拉了一下不低的领子露出，一个半个手掌大小，深红近黑的山羊头骨，它正霸道地盘踞在他脖子上，看上去邪异无比。 “这……这是，这就是祂说的礼物？！”埃纳西林感觉很慌，要知道铭诺先生现在可没空一直跟着他。 “对，祂可以通过这东西随时找到你。不过不用担心，这东西伤害不了你，别忘了你后颈处还有塞莱特娅留下的印记。” 这家人……对脖子情有独钟？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埃纳西林晃了晃脑袋，“那这东西就只是个追踪器？” “不止，你可以摸摸看，不用担心，祂目前不打算动你。祂还需要你为祂做事，不然你觉得祂为什么选你当眷属？”铭诺的嗓音一如既往地随性慵懒。 要不……摸摸看？ 埃纳西林这么想着，手指就搭上了脖子上那个深红近黑的山羊头骨。 他刚将手指搭上去，眼前就被黑暗所遮挡，阿玺诺略显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传出来： “怎么样？这个礼物还喜欢吗？”祂那戏谑的声音听得埃纳西林头皮都有些发麻，“放心，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也可以安心地用我眷属的身份在组织里获得你想要的东西，不过你必须帮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埃纳西林的声音略微颤抖。 “啧，有必要这么害怕吗？”阿玺诺嗤笑了一声，“是个遗迹。过段时间组织会有人来找你，你只需要进到那里面就行了。当然了，你要是想在里面做点什么我不拦你。” “……可以拒绝吗？” “可以啊，不过你契约都签了，确定要拒绝？”阿玺诺语气戏谑。 契约？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埃纳西林惊恐之余又有些迷惑，他什么时候和这位签了契约？ “你脖子上那个啊。”阿玺诺显然看出了埃纳西林的迷惑，“你不会觉得我只是留了个纹身给你吧？” 不觉得，我以为你只是留了个联络器加追踪器，没想到你还强行弄了个契约。埃纳西林面上不敢有表情，他感觉在这位面前，他嘴角动一下都能暴露心里的想法。 “不过我还是有留礼物给你的，再说了，这个标志挺好看的，真的。” 是挺好看的，要命的好看…… 阿玺诺似乎是说够了，埃纳西林眼前的黑暗消散，眼前出现的，是盥洗室镜子，镜子倒映出了他的面容以及抱着手站在盥洗室门口的喰墨。 “呃……喰墨小姐。” 喰墨点了点头，指了指他脖子，“在协会把这个遮一遮。” 埃纳西林应了一声，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幸亏他衣领够高。 “花里胡哨的。”埃纳西林忽然听到铭诺这么来了一句，喰墨立刻就转过头来。 “您说什么？”埃纳西林疑惑地问。 “咳，我说你的脖子，前面一个山羊头骨后面一个水流印记，要不我看看能不能找个罗德亚特的印记给你，让你把人家一家子都凑齐了？不然你以为我说什么呢？”铭诺咳了一下，但埃纳西林总觉得他在掩饰什么。 我以为您在说喰墨小姐。埃纳西林不怕死地想，不过他也只敢想想。 喰墨的衣着确实挺花里胡哨的，毕竟把不同时代不同风格的衣物混搭在一起就算搭得好也会显得有些花哨。 “我就喜欢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喰墨忽然开口。 “……”铭诺不说话了，埃纳西林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看来喰墨小姐可以听见铭诺先生说话啊，或者听不见但猜得到？ 埃纳西林走出盥洗室，喰墨正坐在书桌前看他收集来的情报。 “莱洛亚说的那个遗迹是怎么回事？”喰墨看见埃纳西林出来，问了一句。 “嗯……您认识塞莱特娅吗？”埃纳西林试探着问。 “是祂啊……”喰墨垂下眼，“世界意志藏得真好。”她的语气有些嘲讽，埃纳西林莫名有种这里面也有很多故事的感觉。 “那个，喰墨小姐。” “说。” “昨晚那个感觉，是您吧？就很冷的那个感觉。” “嗯。” 喰墨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埃纳西林见过塞莱特娅，不难猜出她的位格。 “其实我一直想问，昨晚我和莱洛亚明明已经用照明术把周围照亮了，为什么祂还是找了过来？”埃纳西林怎么都想不通这一点，阿玺诺夸奖他们，就证明他们方向没错，但这位却依旧出现了，这又是为什么？ “有光就会有暗，你们把周围照亮了没错，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影子？”喰墨抬头注视他，“祂的特点并不只是从黑暗中走出，严格地讲，只要有黑暗的地方，就是祂在的地方，只要祂盯上你，你就算跑得再快也没有用。” “这也……太可怕了吧……”埃纳西林一脸茫然，他何德何能啊，招来这么个存在关注他。 “还好，祂不犯病的时候问题不大。”喰墨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如果遇上犯病的祂，不想惨死就自行了结吧。” “犯病？”埃纳西林觉得有些稀奇，一位神明患病？听这意思还是精神类疾病？神明的精神体不应该很强大吗…… “嗯，总之，我一般建议位格低的人没事不要和祂打交道。”喰墨看了他一眼，“至于你嘛……” 埃纳西林眼中满是希望。 “看到祂眼睛不是金的你就自行了结吧，这样轻松点，起码尸体足够完整。”喰墨耸了耸肩，直接一桶凉水将埃纳西林眼中的希望浇灭。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埃纳西林一点都不想再和这位神明接触了，那种恐惧感和清醒却无法抵抗的感觉真的让他很恐惧。 “目前来看，没有。” 埃纳西林这下子彻底没办法了。 ……… 组织。 阴暗的地下室内，最中央处放着一尊雕像。 这是一名穿着带兜帽长袍的长发男子，祂的长袍上面有眼球与山羊头骨花纹，下摆及袖口处有少量曲线组成的水流纹样。 祂面容英俊邪异，赤足，右足足背上画着复杂邪异的山羊头骨纹样。 雕塑下方，一名身穿漆黑长袍，脸上戴着漆黑面具的人正跪趴在地，身周用不知是血还是染料的红色液体画着许多诡异的纹样。 这人就跪趴在纹样之中，不时开口，似乎是在和什么存在对话。 “让眷属大人进那里不会过早吗？” “不，不敢质疑您的决定。” “是，我明白了，谨遵您的意志。” 随着这句话落，跪趴在地上那人身周的红色花纹快速褪色，只是一个瞬间，邪异的花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房间都没有刚刚那么阴暗了。 跪趴在地上的人站起身，抬腿走到房间的门边，伸手在门板上敲了三下。 “神使大人有何吩咐？”只是一句话，却是由可以明显听出是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同步得就像同一个人，显然，他们是守门人。 “通知艾德，黎恩和眷属大人，主的旨意到了。”神使的声音很平淡且没什么辨识度，就像他的气质一样，放入人群中根本辨别不出来。 “眷属大人不在组织内。”那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同步得就像被同一个开关所控制。 “嗯？”神使显然感到很疑惑，“眷属大人去哪了？” “眷属大人出去做任务了，五号房间的任务。” “五号房间？知道了。那先通知艾德和黎恩，等眷属大人回来再让他们告诉他。 “对了，将这卷羊皮纸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召集人手。”神使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卷黑红色调，上面还有着诡异的眼珠与羊角花纹的羊皮纸，打开门板上一个方形的小门，递了出去。 “将传达您的意志。”守门人的语气永远是那么机械。 “今天有行程提醒吗？”神使早已习惯守门人一板一眼的工作态度，他抚平身上长袍的褶皱，漫不经心地开口。 “……”守门人没有立刻回答，但神使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接着，一名守门人开口：“六月十五日是‘恩泽日’，可以开始筹备了。” “通知下去吧。对了，让路特西不要搭金属祭台，那愚蠢至极的家伙只会浪费主赐予的金属。 “今年的祭台改用木制，只在花纹上使用主赐予的镍。 “记得警告霍德，严禁使用古祭。古祭那种过分的杀戮是主所不喜的，愚蠢的舞蹈同样。”那人捏了捏眉心，作为神使，他为这群表面信仰主的高官操碎了心，那些人除了走邪门歪道骗取经费时聪明一点外，其余时间里，脖子上顶的都是大容量的水桶。 “传达您的意志。” 第一卷 87.不简单 埃纳西林站在档案室窗边看着外面忙碌繁华的街景。 其实撇开协会和组织的敌对关系，在他看来，地表协会建设管理的纳尔托和地底组织建设管理的纳尔托基本上区别不大。 至少对那些位于中层的居民来说是这样。在地表，上层的针锋相对和底层的挣扎求生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而在地底，目前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底层居民。地底的居民要么是恶魔随从，要么是跟着成为恶魔随从的家属朋友到了地底，要么就出生在地底。 要知道，地底的建筑也没建立多少年，人口只有地表的四分之一，而恶魔随从作为一个可以和协会抗衡了快四百年的组织，资产积蓄自然是十分庞大的。 这就导致地底的大多数家庭还处于能够拿到基本补助的阶段，只要不大手笔地花钱，就算每天不干活都不会饿死。 协会就做不到这一点。 首先，同样在纳尔托，这里是协会总部，每年都要往下属的各个分部发放大笔经费，还要想方设法满足在组织总部所在地的分部那大额的活动经费，每年算账都算得财务部的人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这边的组织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是一个重要的分部，每年等着从总部手里扣钱就行了，有时找到可行的理由还能问总部多要钱，完全不需要考虑其他。 其次就是人口问题。 地底的人口只有地表的四分之一，构成简单，只有恶魔随从和恶魔随从家属两种。这些人口里有四分之三是恶魔随从，他们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不但不需要补助，做任务得来的佣金抽成都够纳尔托分部脱离总部自给自足了。 地表就不同了，人口多，成分杂，上有把握经济命脉的贵族，下有收入还不够糊口的难民区居民和各个为非作歹的非法组织。就算在难民区挨家挨户送钱，他们还能在灵能使离开后挨家挨户勒索回来。 协会不是没想过铲除这些祸害，但往往一扯就会扯出一串贵族。 这些贵族没别的本事，就是钱多脸皮厚，各种半威胁半恳求下协会也没办法，总不能撕破脸开战吧？灵能使数量确实不少，直接占人口一半，但这里面真正有战斗力的还得再减一半。这样的情况下开战，得不偿失。 埃纳西林多多少少从艾格莱什，琳等人口中听到过这些。 对于这种情况，他也做不了什么，最多就是像昨晚那样去找那些组织一点麻烦，或者像上次在玛非亚那会一样，拿出真凭实据的证据堵住贵族们的嘴。 “埃纳西林！”清亮的声音伴随着不小的脚步声传进埃纳西林耳中，他一转身，就看到了笑得灿烂的莱洛亚。 “你……哇，你什么时候弄了个纹身啊？”莱洛亚语气诧异，他们也就几个小时没见吧？他眨了眨，仔细端详了一下埃纳西林的脖子：“虽然诡异了点，但挺好看……等等，山羊头骨？？” 嫌热将衣领拉了下来的埃纳西林愣了一下，随后摸了下脖子苦笑一声：“是挺好看的，要命的好看。” 他特意加重了“要命”这个词，这下莱洛亚明白了，这东西怕不是昨晚那恐怖的存在留下的。 “啧啧，你到底怎么惹上祂的啊？你都不知道，昨晚你被喰墨小姐拎回来的时候有多惨，浑身冰凉，嘴唇都紫了！” “那我还挺惨的。”埃纳西林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反正他现在还活着，一点都不想回忆昨晚的窒息感和寒冷感。 ……… 永恒无尽的黑暗中，两个嘶哑的声音正在用一种有着怪异规律的语言交流着。 “确定祂们不会对那个地方下手吗？”这是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使用的语言有些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滑的声音，十分刺耳。 “祂们不敢这么做。”另一个声音同样嘶哑，但明显年轻很多，听上去有些狂妄。“祂们之中只有一个完整的神，只要祂们敢对那下手，我们就不用等那个时机，世界规则都会帮我们。” “嗯，不要让祂们找到把柄，我的回归还要靠那个地方。”苍老的声音显然很满意。 ……… “西林先生您总算回来了！”活泼的女声响起，“虽然地表很有意思，但是该回去啦！”这个声音显然是尤莉，她这会正守在门口，正好堵到了埃纳西林。 “抱歉，出了点意外，花了点时间解决。” “没事没事，在地表嘛，能回来就好，快去收拾一下东西吧。”卡勒等人倒也不介意，像西林先生这种刚上通缉令不久的人第一次出来遇到麻烦太正常了——他们这两天再街上看到不少埃纳西林的通缉令。 埃纳西林应了一声，转头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虽然他只进了那房间一次，但还是要象征性地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避免被协会追查到。 这两天，埃纳西林一直在协会档案室里呆着，除了喰墨、艾格莱什、莱洛亚外没什么人知道他回去过，他也乐得清净，白天看了几本喰墨的藏书；晚上被艾格莱什叫去训练室高压训练了一遍。莱洛亚那家伙估计是和艾格莱什和好了，当时就抱着半个“沃特曼”，拿着根勺子在一旁看得开心。 在这个根本没住过的房间敷衍地走了两圈，埃纳西林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 “可以了，现在就回去吗？”埃纳西林刚拿着房间钥匙走进卡勒的房间，看见丽娅似乎在发放着什么。 “再等一等，西林先生。喏，这个给您。”丽娅看到埃纳西林走进来，连忙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半透明的蓝紫色药剂，药剂里面还泡着一颗草药。 “这是？”埃纳西林接过那瓶药剂，总觉得手中这瓶药剂的瓶子十分熟悉，调配方式也十分眼熟，有本事往药剂里面放没处理的草药还让功效更佳的药剂师全协会只有一个。 “晕车药剂，协会的。”卢克斯开口，他和丽娅是这群人里唯二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协会的人，这些药剂是他到协会购买的。 “没办法，那辆电车太……嗯，你们懂的。”丽娅摊了摊手，“还好卢克斯有办法，不然都没办法买到这么多瓶。对了，这个得提前喝，我担心等会再喝会颠出来。” 看来，这位卢克斯先生也不简单啊。 埃纳西林打开瓶盖，一股奇特好闻的味道飘了出来，再抿上一口，特别的回甘让有段时间直接拿药剂泡澡的埃纳西林确定，这就是赛丽娜小姐所调配的药剂。 我记得协会的药剂是严格限制出售量的，尤其是赛丽娜小姐调配的，每次都只会售出一两瓶。这一下子就拿出七瓶…… 埃纳西林不着痕迹地扫了卢克斯一眼，他发现这位先生似乎不仅仅是普通的非官方灵能使那么简单。 普通的非官方灵能使可拿不出七瓶赛丽娜小姐调制出的药剂，还刚好是同一功效的。 协会出售药剂一般都会按批次出售，每个批次按一个类型五十瓶普通药剂外加一瓶赛丽娜调制的药剂出售。 这些药剂可不像赛丽娜送给埃纳西林的成年礼那样经过特殊处理，只要不开封就不会变质。协会售出药剂的时间都是刚好卡在前一个批次的药剂变质的时间点。想靠这种方法攒齐七瓶赛丽娜调制的药剂就需要等七个批次，但这基本不可能，时间也对不上。 不过埃纳西林可没有想质问卢克斯的想法，能做到这种程度，说明他不是认识赛丽娜小姐本人，就是认识处长甚至更高层次的人，既然他们没意见，埃纳西林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要真论不公平，他这个曾经拿赛丽娜调制的药剂泡澡、当水喝的人最没资格说这话。 第一卷 88.开启卷轴的仪式 又一次从地板上爬起，埃纳西林坐在原地认真地思考，在接下来铭诺先生不在的日子里，失去随身闹钟的他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打个地铺？ 随意地洗漱过后，埃纳西林刚打开房门，就想起来自己几天前出门的时候往箱子里放了纸条，让回收餐具的人员这个星期不用送餐过来。 他真没想到会这么快回来，按理来说，这种遗迹不应该是很危险，需要花大量时间才能走到最终目的地吗？怎么说也要在里面呆上好几天吧？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最重要的是赶紧解决今天的早餐。 默默关上门，回到屋里换了一身一副，埃纳西林刚准备穿上鞋出门，几声敲门声传进他耳中。 叩叩叩。 “稍等。” 埃纳西林几步走到门边，一打开，眼前出现就是一个冒着热气和香气的纸袋，以及提着它的艾德和站在一旁的黎恩。 “早安西林先生。”艾德笑着打了个招呼，把手里的纸袋往前递了递，“您的早餐，送餐的人没想到您这么快回来。”说完，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埃纳西林的脖子，略微瞪大了眼。 “早安，多谢了，进来坐坐？”埃纳西林接过纸袋，让开半个身子。 “嗯，这次来有要事。”黎恩说话一如既往地直接平淡。 要事？埃纳西林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之前阿玺诺说的任务，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山羊头骨印记。 “西林先生，您最近可是大出风头了，大半个组织都知道了‘执法者’这位神的眷属与代罚人。连教义里都新增了不得凌辱同胞这一条。”艾德笑着打趣他，不愧是首领亲自去请回来的人，只要有西林先生在，组织肯定不会再走之前的歪路。 埃纳西林不着痕迹地怔愣了两秒，随后勾着一个浅淡的笑容摇了摇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事实上，他挺茫然的，几天不见，他怎么就成代罚者了？还影响他们改教义？就挺突然的。 “好了，说正事。”黎恩出声打断还想接着展开话题的艾德，“您似乎已经接到了主的旨意。”黎恩的视线停在埃纳西林脖子上的山羊头骨印记上，只要有那么一丝灵性，都能从那个印记里感受到诡异恐怖的气息。 “嗯，不过主并没有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埃纳西林说的是事实，阿玺诺只告诉他有人来找他，没说任务内容是什么。 可能是担心我直接告诉喰墨小姐？等回来再说我就没机会向协会汇报了。埃纳西林不负责任地想。 “嗯，事实上，我们也不知道任务的内容是什么。”艾德摊了摊手，他这话让埃纳西林怔愣住。 “因为主降下的这道旨意需要身为眷属的您来启动。”艾德从空间物品中取出一卷黑红色调，有着许多眼珠与羊角纹样的羊皮纸。 这卷羊皮纸上用深红近黑，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火漆蜡封住了开口。 “我来启动？”埃纳西林有些茫然，祂可没告诉自己启动方法。 “西林先生，失礼了。”艾德起身，指尖银光一闪，埃纳西林只感觉一个尖锐的东西擦过了自己脖子上的山羊头骨，随后传来的，便是针扎般的刺痛。 大意了！ 埃纳西林没有去管脖子上的细小伤口，任由血珠沿着脖子滑进衣服里。他直勾勾地盯向艾德，“控水”牌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埃纳西林此时给艾德的感觉就像出鞘的利刃一样，危险而锋利；又像是俯下身蓄势的大型猫科动物，随时准备跃起咬断猎物的咽喉。 “十分抱歉，西林先生，这是开启卷轴的仪式。”一旁默不作声的黎恩总算开了口，而指尖夹着一根银针，浑身僵硬的艾德连忙点头，天知道那种被大型肉食猛兽近距离盯上的感觉有多恐怖。 “卷轴仪式？”埃纳西林皱起眉头，他的长相本就有着很强的攻击性，最近又直面了某位一出现就自带极端恐怖气场的神明，加上艾德刚刚的行为让他有些生气，这会展现的气场让见识了不少大场面的黎恩都感觉到了威胁。 “是，是的。”艾德将沾上了一点点血珠的银针插在那枚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火漆蜡上，抹掉了额角的冷汗。 “神使大人告诉我们，要想开启这卷羊皮纸，就需要一滴眷属大人印记处的血液，这滴血液采集时，眷属大人必须要处于具有强烈攻击性的状态。”艾德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他可是亲眼目睹过这位先生出手的。 “……”真不愧是您啊。 埃纳西林有理由怀疑阿玺诺是故意的，但他脸上依旧保持冷峻。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羊皮纸上接触了埃纳西林血液的火漆蜡诡异地开始溶解，深红近黑的蜡液滴落在地板上，接着化为一股同色的烟无声无息地消失掉。 羊皮纸自行漂浮在空中，上面一个个有着奇特怪异感的黑色字符飘了出来，构成了一个小型的阵纹。随后一道暗红色的光涌动，一道被黑暗包裹着的人形出现在阵纹上。 看到这道人形，黎恩和艾德立刻就起了身，埃纳西林看他们这样，也跟着起身。 那道被黑暗包裹人形似乎是世间一切恐惧的源头，祂身边的黑暗就是那化成实质的恐怖。 黎恩在这种极端的恐怖之下脸色煞白，腰一下子就被压弯，他下意识就行了一个恶魔随从的礼仪，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恐惧。 而艾德的情况没比黎恩好多少，但埃纳西林发现，他煞白的脸上还有近乎疯狂的狂热。 埃纳西林是唯一一个直立在房间内的生物。 因为这道人形散发出来的恐怖他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都开始麻木，甚至觉得这道人形还不如往常恐怖。 “恭迎您，我们伟大的主。”显然是狂信徒的艾德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狂热而恭敬，这让埃纳西林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那道人形并没有理会他，直接化成了三道深红近黑的烟气以极快的速度直接钻进三人的脑袋中。 埃纳西林感觉脑袋多出了一大段资料一样的文字，这些文字讲述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纳尔托南方码头正下方的海底遗迹！ 第一卷 89.别人家的组织 外界邪神留下的遗迹？ 那是什么东西？ 埃纳西林几人脸上是同款的茫然。 邪神他们知道，协会和组织对于对方所信仰的神明的称呼都是邪神。 但是加上外界这个前缀之后，就是他们从没听说过的东西了。 “那个，西林先生。”艾德脸上还残留着一些狂热，“您知道外域邪神是什么吗？” “完全没有听说过。”埃纳西林摇了摇头，他认得的几位神明都没有提过这件事。至于眷顾自己的这位，埃纳西林估计，祂不大可能告诉自己。 “但是，我们的任务目标只是这个遗迹。既然主没有说，那就代表我们不需要了解外界邪神这个位格。 “强行了解超出自身位格的存在会招来无法承受的麻烦，主这是在庇护我们。”埃纳西林语气平淡地复述了一遍铭诺曾告诉他的东西，表情严肃之余又有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狂热，说出来的话十分符合“眷属”这个身份。 “原来是这样……”艾德的表情再次变得狂热，“感谢我主的庇护！感谢您，西林先生，您就是主最称职，最优秀的传话人，您的名号该被传扬。” “……” 我好像只是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见解吧？怎么就成优秀传话人了？不要一涉及信仰就往脑子里注水啊。 埃纳西林眨了下眼，他看起来面色平淡，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西林先生说的对，我们只需要完成主交给我们的任务。那么，我们该召集人手了。”黎恩适时开口。 本来，作为职位仅次于首领路特西的他本不需要担忧人手问题，直接和神使说一声，带上守门人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是五月份，距离六月十五、十六号的“恩泽日”与“狂欢节”还有不到一个月，守门人大多都去忙着布置祭台，准备祭品和仪式材料了，少数比较空闲的则被派去守各个出入口，严进严出，从外面回来的成员要被来来回回彻查好几遍，生怕下个月的两个重要节日出问题。 埃纳西林本打算开口询问，随即便想到了六月份恶魔随从的两个圣典。 在他小时候，夏季与初秋是恶魔与邪物活跃频繁的时间段，大约五月份到八月份的时候，他就得住到协会里，以便协会灵能使近距离保护他。 那时候喰墨小姐会在闲暇的时候给他上课或者讲故事（显然，喰墨小姐一天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闲暇的），曾经就和他讲过恶魔随从的风俗。 他们的旧历认为，一年应该有十三个月份，而六月份是一年里最靠中间的月份，六月有三十天，十五号和十六号是最靠中间的两天，这是上半年和下半年衔接的日子，是值得庆贺的日子。 而祂们的神，恶魔始祖就诞生于六月十五号，因此，这一天便是他们的恩泽日，代表神给予他们的恩泽。 而六月十六日则是神诞生后的第一天，又刚好是上半年与下半年衔接的最后一天。 在恶魔随从的观念里，这一天值得狂欢，既是庆祝已经过去的上半年，又是迎接将要到来的下半年。在这两天，所有的恶魔随从都会停下手头的所有工作，找到就近的聚集地参加这两天的圣典。 而到了现在，据埃纳西林在街边听到的各种聊天内容来看，恶魔随从虽然也过上了十二个月份的制度，但在六月份的十五，十六号还是会延续传统。 “人手？这有点难办啊，现在都已经五月中段了，没人会接这种长期任务吧？”艾德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要不，将任务发布到任务大厅试试？”埃纳西林提议道，“或许会有些不参加圣典的猎人接任务。” “这倒是个好办法，但这样召集过来的人手太杂，不好管理啊。”艾德依旧有些苦恼地道。 恶魔随从大多数都是些穷凶极恶，难以管理的人，所以组织执行这种任务的时候一般不会找浅信徒和非信徒。 “这一点没关系，我们可以给出足够高的报酬和足够严苛的惩罚。”黎恩语气平淡，“我亲自去发布任务，可以保证可信度。” “那估计也没什么人敢接……”艾德小声嘀咕。 “嗯？”黎恩没听清，疑惑地望向他。 “没有，我是说，我可以提供几瓶药剂当报酬，对，就是这样。”艾德笑了笑，十分熟练地转移话题。 “可以，材料去仓库领取，我等会给你写准许条。”黎恩点了点头，没在意他之前的嘀咕，“尽量多调制一些，保证任务期间所有人的药品充足。” 这待遇未免太好了吧？提供药品还给高额报酬…… 埃纳西林一想到在协会做委托时无法报销的费用就觉得委屈，都是大组织，自家的组织怎么就那么抠呢？ “没问题，那趁早发布任务吧，说不定还能参加下个月的圣典呢。”艾德作为狂信徒，圣典他是绝对不想错过的，但主亲自下达的任务他是绝对要去的。 ………… 第一卷 90.闲着 “我说你们，叫我来做什啊么？” 一个满脸胡茬，穿着满是褶皱的休闲装的的男人径直走入五号房间，身上诡异的酸味更是让几人脸色一变。 “先说好啊，我和诡影没有任何利益纠纷，该付的报酬我都已经付了。” 男人一进门就自觉地坐到远离几人的一端。 “行了行了。”马伦随手拿了个酒杯，倒上酒后塞给他，“德尔康斯你别演了，剧院不缺你这号人物！你那点底细这里谁不知道？” “是是，你们都知道。”德尔康斯嘟囔着，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找我干嘛啊？我现在就是个那黄证的废人。” “官方要探索遗迹，海底遗迹。” “哦，海底遗迹啊，关我什么事？”德尔康斯语速很慢，丝毫没有想掺和的想法。 “我是说，南方码头下面那个。”马伦放下酒杯，语速同样不快。 嘭！ “你刚刚说，南方码头下面的遗迹？”德尔康斯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木制桌面上，表情凶狠地看向马伦，整个人与刚刚颓废麻木的样子截然不同。 “对，据说是主亲自下达的任务。”马伦并没有被德尔康斯的凶狠吓到，在他的印象里，德尔康斯就是这样，也必定是这样。 “啧，他们不找守门人找我们做什么？”德尔康斯皱了皱眉，“虽说下个月是是圣典，但任务可是主下达的，再忙都会抽出人手吧？”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黎恩先生，他是任务负责人。哦对了，同样是负责人的还有艾德先生和执法者先生。”马伦和了一口酒，他已经决定不掺和这个任务，此时安逸得很。 “哦？组织高层，狂信徒，神之眷属……有意思。”德尔康斯摸了摸下巴，眼神涌现了几分炙热，“你们也要去？” “不，就你和卡勒去，我和安特就算了，去一次，受的伤到现在都没有好。”马伦手里拿着酒杯，快速摇了摇头。 “是啊，上次去了一次，到现在还在逆向生长。那里太热情了，送的大礼我消受不起啊。”安特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但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起来。 逆向生长只是听起来很美好，实际上，逆向生长的并不包括体内的器官、神经等。 而这样的情况就会导致安特在逆向生长到一定程度时，体内的器官会开始互相压迫，他随时都面临着各种痛苦的意外死亡。 “我说你们两个，去之前一定要和黎恩先生提条件，最起码出来的时候不能被诅咒。别像安特一样逆向生长，也别像我一样留条好不了的伤。”马伦率先打破沉默。 “记住了啊，别和上次那样，什么准备都没做就带着一群人跑进去，结果连没有真正进去的诡影都损失惨重。”安特点点头附和马伦的话，他可不想再看见这两位老朋友的时候发现对方身上缺了几个部件。 当然，多了部件也是不行的。 ………… 作为这次任务的负责人，黎恩忙着应付接下任务的猎人，一天到晚都在会客室里筛选人选；艾德则忙着调制各种药剂，一天到晚都泡在制药室内。 由于制作药剂需要精神高度集中，艾德必须保证八个小时的睡眠。于是这家伙清醒的时候都在调配药剂，甚至为此开发出了一种可以代替食物的药剂，喝上两瓶就能对付一顿饭。 而同样作为负责人的埃纳西林，一天到晚都躲在自己的房子里，一边囤积画牌一边挥霍蓝色魂灵结晶。 其实并非他不想做事，而是艾德和黎恩不敢，也找不到事让他做。 在他们心目中，西林先生是什么人？那是神的眷属，代罚人，传话人，是神在世间的眼。他们可找不到合适的事让他去做。 更何况西林先生本身就是足够强的施法系，现在任务还没有真正开始，当然要让施法系先养好精神，免得到时候出问题啊。 于是埃纳西林现在就在过着堪称养老的生活，连收集情报都不知道去哪收集。 按道理，以他现在的身份，询问一些机密的东西根本不成问题。 但问题在于，黎恩忙着筛选人手；艾德忙着调制药剂；守门人都在忙着下个月的圣典；组织头目路特西他找不到；坊间话题全是下个月的圣典；之前和艾德黎恩一起带他进来的那名元老肯瑞，埃纳西林是再也没有见到过。 所有能想到的情报收集途径都被堵住，埃纳西林只能郁闷地在房子里拿蓝色魂灵结晶泡水、泡药剂、泡牛奶…… 他不是铭诺，没办法从蓝色魂灵结晶里直接抽出能量，只能将其泡在各种液体里，等能量自行析出。 事实上，蓝色魂灵结晶是一种有趣的东西，它的结晶层与里面的能量是两种东西。 它的结晶层其实就是埃纳西林拿来当糖吃和泡水的那一层，虽然也是由魂灵能量凝结而成，但它可以被人体吸收，味道还很棒。 而里面那层，就是浓缩成液态且无法凝固的高纯度魂灵能量，这一层被封锁在结晶层里面，直接食用会导致灵魂瞬间强大到身体无法承载，然后身体就会直接蒸发。 之前铭诺就是直接抽取这股能量，埃纳西林猜测，这股能量对神明是有极大益处的。 自从铭诺离开之后，埃纳西林再也不敢将蓝色魂灵结晶当成糖食用，要是不小心咽下里面的高纯度液态魂灵能量就完了。 于是埃纳西林就将这些蓝色魂灵结晶泡到液体里。 如果结晶没有完全融化，那就可以直接饮用。 如果结晶融化了，埃纳西林就会在普通的同类型液体里加上几滴蕴含高纯度魂灵能量的液体。 ……… 地底看不到天空，只能靠大街上的广播和人们各自的怀表确定时间。 埃纳西林听着广播，校正了一下怀表的时间，这会正好是晚上七点钟，他和黎恩，艾德正在某间餐厅里吃晚餐，他们等会要去见黎恩筛选出来的人。 根据艾德的说法，这家餐厅在组织里属于高等餐厅，背后的老板就是守门人这个组织。 平日里，他和黎恩这种组织高层和特殊地位人群可以在这里半价用餐，今天沾了埃纳西林“神之眷属”头衔的光，餐厅免去了他们的费用。 说实在的，在组织里的各种特别待遇让埃纳西林十分不安。 他是来刺探对方情报，然后帮助协会铲除这里的。但被安上神明眷属这样的名号之后，优待越来越多。 加上他来到这里之后发现，并非所有的恶魔随从都是穷凶极恶，必须被铲除的败类。 这里有些人是被生活所迫，被不公的生活逼到了这里。 埃纳西林必须承认，协会的管理有很多地方并不完善，他上次提交的情报里有相当一部分是关于律法和城市规划合理性的。 第一卷 91.又见面了 埃纳西林收回思绪，重新将注意力投到眼前名为“迦”的餐盘上。 这家餐厅是典型的组织特色餐厅，出售的都是组织的特色菜。 既然是组织特色菜，选用的食材自然也就是组织才会使用的食材——邪物的身体组织和产出的副产品。 比如埃纳西林眼前这个餐盘上看似正常且香味扑鼻，呈现焦褐色的肉排；一个只煎了单面，形状呈完美圆形的煎蛋，以及几颗翠绿的蔬菜。 看起来是十分正常的组合，但艾德告诉他，这些食材全都取自同一种名叫迦的邪物。 “全取自迦？有趣，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邪物。我是说，现实中的迦。”埃纳西林挑了下眉，他只在协会的图鉴上看到过这种邪物。说起那本不知道多少年前编写的图鉴上的图……算了，不提也罢。 “您没见过也正常，野外的迦很难见到，它们太机警了。”艾德笑了起来。 “迦是一种胎生邪物，身形庞大，有九个头，外形和鸟很像，毛色由头顶的绿色渐变成尾巴尖的深蓝色。 “它们属于低危害邪物，除开部分器官，全身可食用。组织里有人专门饲养这种邪物以供食用。”艾德咽下嘴里的肉，十分耐心地给埃纳西林科普。 “像这里的肉排就取自迦的翅膀根部，肉质紧实细嫩，煎到全熟是正好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鲜香的肉汁。 “这颗煎蛋则是迦定期产下的蛋，味道鲜美，自带一种特别的香气，有些像海鲜的鲜香，但是不腥。您可以尝一尝，只要是不讨厌海鲜的人都很难抵挡住它。 “啊对了，这里有一个很意思的点。迦这种邪物虽然是胎生，但每隔几天就会产下一颗蛋，目前尚不明原因。” “而餐盘里那几颗翠绿无比，既能点缀也能食用的蔬菜同样取自迦。 “嗯……严格地说，这不能叫蔬菜，这东西应该算迦的……羽毛？总之就是一种长在迦头上，成分类似蔬菜的东西。 “如果您讨厌蔬菜，那么这东西您可以尝一尝。味道很清甜，有蔬菜的一切优点但没有蔬菜的一切缺点。不过有轻微毒素，不建议用来代替蔬菜就是了。” 埃纳西林认真地听着艾德给他科普，不时切下一块大小刚好一口的肉排放进嘴里。 这肉排确实像艾德说的那样，紧实细嫩又多/汁；蔬菜也不错，清甜可口又一点都不老。 至于那颗煎蛋，味道确实很棒没错，但埃纳西林总是忍不住会想，这颗蛋对胎生的迦来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作用。 为了避免食欲受到打击，埃纳西林及时停止了想象，专心切割肉排。 …… 等到侍者将餐盘收走，黎恩轻轻拍了拍艾德的胳膊。和他比起来，艾德显然更懂得怎么和人交流。 艾德立刻就接收到了黎恩的信号，笑着对埃纳西林道：“先生，等会需要麻烦您一件事。” “嗯？你说。”总算有事让我做了吗？心有不安的埃纳西林立刻来了兴致，他怕那位神明觉得他工作懈怠，直接将他解决了。 “其实就是需要您等会施一两个可以让气氛变得适合我们发挥的灵术。”艾德脸上的笑容很有意思，有那么几分算计的味道。 “哦？适合我们发挥？”埃纳西林嘴角微微勾起，“说详细一点。” “这么和您说吧，黎恩先生这次筛选出来的猎人大多心高气傲。虽然部分人足够沉稳，但我们必须树立威信。”艾德的表情严肃起来。 “接下任务的人里有两个人曾经进入过这个遗迹，他们告诉黎恩先生，遗迹的危险性远超我们的想象！ “如果不能竖立足够的威信，这些猎人极有可能会溃逃，到时候等待我们的只会是绝望。” 听问艾德的话，埃纳西林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次任务果然没那么简单。 他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竖立威信的话，要让他们体验到恐惧并明白，那恐惧来自我们。” “就是这样，先生。您有什么办法做到这一点吗？” “嗯……有。不过那个有些危险，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改良一下。”埃纳西林立刻想到了他的那张只用过一次的场景类画牌“扭曲梦境”，不过那个过于危险了。 “先生，我们时间不多，您需要多久？”黎恩开口询问，他们的时间不多，如果实在没办法就算了，致幻类药剂虽然有害效果也不好，但还能凑合。 “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现在，现在快七点，来得及吗？”埃纳西林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抬头询问道。 “来得及，约定的时间是八点三十分。”黎恩点了点头，“需要换一个环境吗？” “不，这里就很好。”埃纳西林并不介意，他说的改良其实就是在构造的时候偷工减料，去除“扭曲梦境”的攻击性，保留那种令人心悸的特性，这可比构造完整的“扭曲梦境”要省心多了。 至于技术泄露这种问题，这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又不是谁都和他一样拥有有极高的灵性的同时还从小在协会长大，有一位神明位格的存在当老师。 画牌构造要是真那么容易学会，协会早就在内部科普这种技术了。 只要画的出来就能构造出来的技术可比原来那种需要学习大量知识的构造法容易有效的多。 ……… 八点二十五分，会客室外的几张长椅边，或站或坐着五个人。 他们都是接下这次任务还通过了筛选的猎人。 除去卡勒和德尔康斯外，这次接下任务还通过黎恩筛选的猎人只有三人。 其中有两人还是老熟人——卢克斯和丽娅。 剩下的一人名叫米耶特，是一名海族，鱼人分支，这个分支虽然可以在陆地生活，但他们的鱼尾显然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而米耶特似乎是血统并不纯净的海族，他没有鱼人分支特有的鱼尾，手臂内侧与身体之间也没有连接薄膜。 他只在脖子两侧长有腮；耳朵，手臂与小腿外侧有蓝色的鱼鳍；手腕、脖颈、心口之类的要害处长有蓝紫色的坚硬鳞片，看上去与大部分鱼人分支并不相似。 海族传统是不允许头发短到腰部以上的。因此，米耶特有一头及腰的蓝紫色的长发和一双永远如汹涌海面的深蓝色眼眸。长相则是海族特有的阴柔美，好看的同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美丽的浅海与恐怖阴森的深海。 几人的交流不多，除去最开始的点头致意和几句客套外，大多数时间都在闭目养神——应付一位组织的高层并不是简单的事，尤其是他身边还有一名药剂师和一名空间+元素双类别施法系的情况下。 八点三十分，会客室的门被准时打开，身穿白色药剂师长袍的艾德走了出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这才是组织大部分人印象中的艾德药师，永远笑得那么诡异，总是用甜腻的嗓音说着堪称恐怖的话语。 “晚上好，各位猎人。感谢你们接下任务，黎恩先生与西林先生，也就是执法者先生已经在里面等待。”艾德此时的嗓音诡异而甜腻，像极了诱惑人的恶魔。 他走到一旁，看着五名猎人全都走进会客室后，突然出声： “忘记说了，有一个小考验。” 嘭。 用甜腻的嗓音说完这句话，艾德猛地关上门。 他清了清嗓子，多亏他不错的皮相和悦耳嗓音，一般人要是敢在组织用那么甜腻的嗓音说话分分钟要被人围殴。 没有艾德那样的条件就不要学他说话，不然那就不是甜腻，那叫油腻。 没看见他从不用这种语气跟黎恩和埃纳西林说话吗？ ……… 丽娅是最后一个走进会客室，的。 她上次来的时候就在感慨了，这间会客室大得十分惊人，也难怪黎恩先生在工作繁忙的时候将这里当作住所。 丽娅还没感慨完，就听到了什么传来一个甜腻悦耳的嗓音： “忘记说了，有一个小考验。” 话音未落，就是一声关门的巨响。 嘭！ 丽娅猛地回头，却发现周围莫名暗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句话她并没有喊出声，因为她发现，周围安静得太过诡异。 她并不怀疑在场几人应对各种意外的专业程度，但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就太过诡异了。 怎么回事？我记得会客室有不少窗户，采光很好。街道上的灯从来不关，怎么想都不可能会这么暗。丽娅微皱着好看的眉，她警惕地看着四周。 刚刚艾德先生说，有一个小考验？就是这个吗？她握紧手中的法杖。 这里并不适合大范围施法，而且西林先生还在这里，那可是空间类和元素类施法系，弄出几个空间对付自己并不难。 嗖。 丽娅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闪过的声音，猛地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咕。 丽娅咽了口口水，在这种异常安静的情况下，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衣物摩擦声。 这些声音让她愈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危险正在这平静的寂静中酝酿。 第一卷 92.啊啊啊啊啊啊啊 幽……幽魂吗？丽娅不自觉地发着抖，脑海里浮现出看过的各种文学作品所描述的，很久以前才有的一种可怕邪物。 呼~ 一阵凉风略过丽娅的后劲，阴冷的感觉瞬间席卷她全身。 丽娅顿时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一回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快，没有什么比找不到看不见却能感知到的敌人更加恐怖吓人。 这是人对“未知”的恐惧，面对这种最原始最古老的恐怖，就算她是死灵类施法系也不能让她克服目前的恐惧。 丽娅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后颈，缓解那种阴森的感觉后，缓缓挪动脚步，想要接着向前探索，她可没忘记这只是一个考验。 啪叽。 突然，丽娅发现自己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她僵硬地低下头，发现自己脚下正踩着一团肉粉色的东西。这东西十分柔软，散发着肉粉色的荧光，被踩到后开始缓缓蠕动。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丽娅略显惊恐地后退了几步，但她立刻发现，自己的左脚后脚跟似乎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她僵硬地抬起左脚后脚跟，将散发着荧光的法杖缓缓移到那附近。 那是一摊透明且带着一些血丝的粘液。那些粘液正附着在她的鞋底，摇摇晃晃地挂着，要掉不掉，十分恶心。 丽娅顿时感到一阵不适，连忙在一旁的地面上蹭了蹭鞋底。 但是，她不动还好，就这么一动，又踩上了一个不知名的东西。 这东西踩下去的感觉像是蛋壳，咔擦一声，碎的干脆。 也就是这类似蛋壳的物质被丽娅踩碎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周围传来了怪异的蠕动声。 窸窸窣窣的，像是蛇类爬行的声音，让她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丽娅这下不敢乱动了，她举起法杖，念了一个拗口晦涩的词语，法杖上镶嵌的魂灵结晶瞬间亮了起来，就像一盏散发白色冷光的提灯，直接将周围照亮。 看着被魂灵结晶照亮的周围，丽娅差点就腿一软直接坐到地上，这些东西简直刷新了她的认知！ 她长那么大，做了七八年灵能使，就没听说过，更美见过这么诡异恐怖的场景： 附黑色触手状，不断蠕动着的柔软物体缓缓接近一摊透明带着血丝的粘稠液体。 它们的吸盘似乎与本体是联通的，它们在接近那摊粘稠液体之后，就开始用吸盘将那摊液体吸进触手内，那场面看的丽娅差点就吐了出来。 虽说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味，但看着触手状物体用吸盘将一摊半透明带血丝的物体一点点吸入的场面实在是过于恶心。 丽娅强忍着恶心顺着触手找去，试图寻找它们的源头。 她很快发现，这些触手的源头，正是她刚刚踩碎的类似蛋壳的东西！ 那是一个镶嵌在地板的，黑底，有着深蓝色漩涡纹路的蛋，它大半部分都在地底，正上方有一个丽娅踩出来的破洞，触手就是从洞口钻出来的。 而最可怕的是，除了这个之外，丽娅的周围还有八个基本一样的蛋，它们之间的区别只是上面的纹路颜色不一样。 就在丽娅看着周围的一切满脸恐慌与茫然的时候，一个听上去有些沧桑的声音疑惑地说了句她根本就听不懂的话： “@&）%$？” “？”丽娅僵硬地看了看四周，她现在很害怕很慌，她想回家，她不想接这个任务了。 “忘记你听不懂了，我在这里，你低头。”那个沧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听上去十分友好，“对，我在这里，看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 “……吗。” 沧桑的声音此时十分无语，他知道小姑娘大多胆小，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确实会吓到人，但他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大。 “……我说小姑娘，你不是死灵类的吗？怎么给吓成这样呢？真的是。”沧桑的声音忍不住了，他本来在梦境里待得不错，在埃纳西林构造出“扭曲梦境”后就搬到了这里。 但是你和死灵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啊！谁能想到地面上一个肉粉色的扁平柔软物体上会突然出现四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啊？！丽娅在心里咆哮。 她眼前这个东西语气虽然友好，长得已经不止是不堪入目了。 就巴掌大的一坨，上面错位生长着四双共八只眼睛，空隙处还装了个嘴巴和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可能只是用来装饰或增高的鼻子。 “我说，你怎么把这些家伙放出来的？”沧桑的声音似乎十分好奇，他身上四双共八只错位生长的眼睛各自转动，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的触手。 “好……好像就是不小心踩了一下，然后，然后壳就碎了。”丽娅战战兢兢地道，“我，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刚刚太黑了，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因为那么黑才睡觉的。”沧桑的声音颇为赞同，“不用紧张，能麻烦你把周围的蛋都弄碎吗？有个可怕的家伙要来了，我需要这些小可爱增加安全感。” “可，可怕的家伙？”丽娅瞪大眼睛，这些怪……啊不，这些长相比较个性的生物都觉得可怕的家伙得多恐怖？几千双眼睛？满身是嘴？外表光秃秃，但所有器官都在内部？ 丽娅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开口询问： “那……那个家伙得多恐怖啊？” “嘶……不好描述啊。这样吧，你边把那些蛋弄碎，我边和你讲吧。不要浪费时间，那家伙要来了。”沧桑的声音转了转自己四双共八只眼睛，勾起唇角笑的十分慈祥——忽略他个性的长相的话。 “好，好吧。”丽娅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决定按他说的做。 咔擦。 丽娅踩碎一颗蛋，那沧桑的声音似乎放心了一些，开始讲述： “那家伙庞大得可怕！完全直立有四米多高，四米多宽！” 听上去像个正方体？丽娅差一点被自己荒诞的想法逗笑。 “喂喂，憋着笑我就看不出你想笑了吗？真的是。”沧桑的声音提高了音量，“我和你讲，那家伙可怕的哟，脑袋就有两米多高了，浑身是触手，像那什么，呃，章鱼，对，像章鱼一样！不过触手可比章鱼多多了！” 咔擦。 丽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南方码头的特色碳烤章鱼须，那种撒了孜然的焦香和韧劲十足的口感…… 咕。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然后啊！他头上长满了眼睛！密密麻麻的！看着特别渗人！” 咔擦。 丽娅有了一点恶心感，她为自己刚刚想到特色碳烤章鱼须的想法感到抱歉。 对不起，好吃的碳烤章鱼须。 咔擦，咔擦。 为表歉意，丽娅接连踩碎两颗蛋。 “他的正面有一个鼻子一张嘴，就处于一大堆眼睛之中。诶诶，看我干嘛？我看上去那么帅气，和那种家伙没有一点关系好吗！”沧桑的声音显得十分不满，似乎很不喜欢丽娅那副“不会是你吧”的表情。 “对不起，您继续。”丽娅转身去踩剩下的三颗蛋。 咔擦，咔擦。 “哦对了，最重要的一点，他直立着看人的时候，圆形脑袋上的所有眼睛都会同时盯住那个人。” “同时盯住？怎么做到的？”丽娅咔擦一声踩碎最后一颗蛋，好奇地问。 “嗯……大概，是这样吧。”丽娅感觉有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下意识就转过去。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只用触手完全直立，拥有一颗圆形脑袋的四米多高，四米多宽的大章鱼！ 这只章鱼的脑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正面长着一张嘴和一个鼻子。 看到丽娅转过头来，他所有乱转的眼睛都“唰”一下盯住她，盯得丽娅毛骨悚然。 “谢谢你了小姑娘，帮我解决了九道封印，这玩意结实得吓人。” 大章鱼对着丽娅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的大白尖牙，牙上还有些透明带血丝液体。 丽娅呆滞地看着大章鱼的触手，然后一点点向上看，眼神无比茫然。 “……”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 会客室内，黎恩看了看面前由灵能构造出的显示屏上，死灵女士大声求救的画面，又看了看嘴角疑似愉悦弯起的埃纳西林。 “……” 黎恩最终还是选择不询问，将视线投到另外几块显示屏上。 嗯，卡勒和德尔康斯不愧是去过那里的人，虽然同样恐慌，但立刻就有了对策。 ……转头就跑是不错的对策，他旁边这位先生显然没给这些长相个性的生物留弱点。 ……卢克斯值得留意，那把刀居然让那只相貌个性的生物短时间杯不敢靠近，但还是得跑。 米耶特……该说不愧是海族吗？已经和大章鱼聊起来了，不过这东西不是海里的生物，沟通失败，还是得跑。 “西林先生，差不多了。”黎恩看向埃纳西林，他的潜台词是，再吓就要出问题了，该进去了。 “嗯。”埃纳西林应了一声，拿出“扭曲梦境”画牌，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这东西和梦境空间的布局完全一致，他对那地方熟悉得很。 第一卷 93.效果不错 “嘿嘿嘿，小姑娘，现在知道有多可怕了吧？”大章鱼站在原地咧着嘴，笑得十分猖狂， 他分出了一根触手追着丽娅，又分了几根触手搓着光溜溜的头顶，他要享受这难得的游戏时光，再等一会好日子就到了。 “丽娅。”埃纳西林一进来就看见被触手追得满场乱跑的丽娅和满地还在抽搐，一段一段的触手。 ……真是壮观。 埃纳西林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几下，站在原地喊了丽娅一声。 “西……西林先生？”丽娅愣了一下，撒开腿就往埃纳西林那跑，天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穿着细高跟跑那么快的。 被触手追着的丽娅用极快的速度跑到埃纳西林身后。 她可没忘记埃纳西林是这次的负责人之一，这触手怎么样都不会攻击他的吧。 “走吧，我还得去找其他人。”埃纳西林没去管那根触手，那家伙本来就是他拜托铭诺从梦境空间弄出来的，他可是教了那家伙好久的通用语。 “呃，我自己走？”丽娅看了看周围，也没有门啊。 “嗯，黎恩和艾德在外面。”埃纳西林随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下，一个类似门的口子。 目送丽娅离开，埃纳西林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很快就见到了那只大章鱼。 “怎么样？我做的不错吧？分成五个个体差点累死我。”大章鱼一看到埃纳西林，满脑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错不错，下次有这种事还找您。”埃纳西林笑了起来，这只大章鱼还是人的时候已经是不知多久之前了，用尊称不为过。 “对了，可以麻烦您和我说一下其他人的坐标吗？我得快点过去。” “行啊，下次记得找我就好。嗯……拿刀的在南边201；穿着很随便的在东边589；蓝眼睛的在东边577；海族那个傻傻的小家伙在……呃，他快要撞到北边边际线了，哦，撞上了。” 大章鱼掰着触手一一数出每个人的坐标。 有些，出乎埃纳西林的意料，居然有人能到达边际线，跑得真快。 “那我先去北边好了，帮我看住他。”埃纳西林怕他再不去，那位海族的先生怕是要沿着边际线跑一圈。 “没问题！”大章鱼挑了五根触手比了个巨大的“可以”，另外还有一根触手在半空挥着。 埃纳西林在半空划了一下，随后他就出现在了米耶特身旁。“扭曲梦境”本来就是他弄出来的空间，他在这里面想去哪就去哪。 蹲在地上的米耶特显然被突然出现的埃纳西林吓得一抖，随后才发现这真的是个人，不是那头章鱼在忽悠他。 “先……先生。”米耶特还是第一次见到埃纳西林，但他莫名有了些安全感。 在黑暗的环境下，他只能靠身上鱼鳍和鱼鳞发出的微光找路，但总是会被那头大章鱼用触手弄出来的奇怪物体吓到。 他就不明白了，同为海族，那家伙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 其实米耶特真的误会了，大章鱼现在虽然是章鱼，可他以前是个人，真正的陆生生物，不会游泳的那种。 “嗯，没事了，先出去休息一会吧。”埃纳西林这会也不敢拿西林那种阴郁平淡的语气说话，甚至害怕他苍白的脸色会吓到他，只能用平和些的语气安慰一下这位。 他略显头疼地看着眼眶微红的米耶特，海族在陆地上心理会变得很脆弱，而且某只章鱼下手实在太狠。 想象一下，在一个所有人都和你长的不一样的环境突然看到熟悉的生物，即便这生物长的比较奇怪，那也会很高兴。 然而这生物跟你聊了几句后就开始追杀你，还时不时弄出一些怪物吓唬你，任谁都会崩溃，更何况心理脆弱的海族呢。 “好……”米耶特点点头，看那样子离彻底崩溃也不远了。 埃纳西林推了推眼镜，忽然感觉答应艾德和黎恩做这件事有些错误。 “我来给你送个坐标，蓝眼睛的和穿着随意的已经凑到一块了，就在东边414，拿刀那个在南边658，赶紧把他弄走，他拿我的触手练刀术！会疼的！”大章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到埃纳西林脑海里，听上去十分委屈。 不愧是卢克斯先生。 埃纳西林愈发觉得头疼，这些人不是被吓得太惨就是反抗的时候过于吓人。 先去卢克斯先生那边吧，卢克斯先生可是能靠刀术以一敌多的人，触手虽然多，被砍也是会疼的。 埃纳西林出现的时候，直接损失了一截头发，连去理发店都省了。 和那截头发一块落地的，是几圈触手，看的埃纳西林都想推荐南方码头卖炸鱿鱼圈的小摊贩来这进货。 “西林先生。”卢克斯很快留意到了在远处还被波及的埃纳西林，想到这位先生并不好的身体，卢克斯仔细打量了一下埃纳西林，发现他除了扎起来的那截头发被削掉了之外并没有什么事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抱歉，没有注意到。”其实是埃纳西林出现的太突然，他没留意到。 “没事，是我出现的太突然。”埃纳西林示意他没关系，“可以离开了，还好吗？” “嗯，这东西很耐砍。”卢克斯很认真地说这话，看上去并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那么，该去找卡勒先生和德尔康斯先生了。 埃纳西林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就看到了往这边跑的两道人影。 嗯？这都不用找了。 跑过来的人自然是卡勒和德尔康斯，这两人进来的时候被投放地挺近，这地方也不算特别大，很快就遇到了。 第一卷 94.筹备 “麻烦了。”埃纳西林点了点头，反正只是修一修后面的头发而已，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一旁的黎恩默不作声，他感觉西林先生接下有很长一段时间要戴帽子或是兜帽出门。 “各位。”见几人已经休息得差不多，坐在会客室沙发主位的黎恩开口道，“很抱歉让各位受到了惊吓，但主告诉我们，遗迹里面有很多类似它……”黎恩话没说完就被埃纳西林打断。 “是他。”埃纳西林语气平淡地提醒了黎恩一句，就算大章鱼现在的外形像章鱼，但他依旧是一个人。 “……有很多类似他那样长相的生物，我们必须克服这种恐惧。”黎恩原本想说的是“遗迹里面有很多它那样的怪物”，但埃纳西林已经那么说了，那后面半句用的措辞理应修改一下。 说的我差点就信了…… 埃纳西林默默吐槽了一句，阿玺诺给的资料里可没有这个，显然是黎恩在圆谎。 他？艾德眨了眨眼，他一直以为那只大章鱼是埃纳西林构造出来的，现在看来，背后似乎还有一大段故事。 嘶……西林先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但强大博学，还能找到这种一看就不简单的帮手。站在黎恩身后的艾德忍不住偷瞄了埃纳西林几眼。 “主的意思是……遗迹深处有像那只章鱼那么可怕的生物？”卡勒留意到了他们的用词，没有用怪物这个可能带贬义的词。 “是的，进过那里的您不清楚吗？”艾德笑容满面，他要试探一下这两人当时到底到达了遗迹的什么位置。 “不，当时我的任务目标就在门口，拿上之后就离开了。”卡勒摇了摇头，他确实不清楚，要是再给他一个机会，他绝对要拒绝那个委托，以前的他就是不懂得拒绝才会让诡影变成现在这样。 “嗯？只是在门口拿了任务目标就……这样了吗？”艾德其实早就听黎恩讲述过这个，他现在说出来就是要警告其他没去过的人，那地方可不是他们经历过的冒险和小型遗迹。 “嗯，那一次直接损失了六名诡影成员，所以这次只有我进去。对了，德尔康斯先生倒是有进去，不过结果……”卡勒不傻，自然知道艾德是在警告其他人才故意问的，他看了一旁的德尔康斯一眼，叹了口气。 “结果就是，进去几十个人，只出来了三人，都留下了可怕的后遗症。”德尔康斯微微垂眼，“我们只是在外围转了几圈，不敢深入。” “只是在外围转转都损失了几十人……”米耶特脸色有些发白，表情却十分复杂微妙，隐约有些期待的样子。他虽然在陆地上心理脆弱，但海洋生物他可不怕，海族餐桌上可不缺奇形怪状的生物。 “德尔康斯先生，您了解外围的情况吗？”埃纳西林认出德尔康斯就是上个任务的发布者。他接任务用的可是原来那张红证，用出于礼貌，埃纳西林用上了敬称。 他之所以这么询问德尔康斯，是因为那位恶魔始祖并没有给他们遗迹内的分布图，除了很危险和在海底之外，埃纳西林几人对那里也是一无所知。 “我说，我们说话能不加敬称吗？以前就觉得挺麻烦。”德尔康斯挠了挠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他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天知道说话的时候加这些有多麻烦。 “关于这一点，我还算有说话权。麻烦给我纸笔，那里的地形我就算再过十几年都不敢忘。”德尔康斯从艾德手里接过纸笔，熟练无比地在纸上勾勒出线条，不过几分钟，一张简易但清晰的环状地图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们当时将那个地方的外围探索了一圈，这张图可以说是拿几十条生命换来的。”德尔康斯快速在地图上标注出几个点。 “出于纳尔托特殊的位置，南方码头下面有一条极深的海沟这一点是陆地上的常识，不多讲了。 “重点是这条海沟某个深度的石壁。那里是进入遗迹的门，我们当时准备了好几个仪式才找到那里。” 德尔康斯说到这，拿起笔在地图外的某一处标注了一下，“大概位置在这里，这是第一道门，也就是卡勒当时到的地方。” “嗯，进了这个门之后就会开始遇到难以描述的怪物，隔一段一只。”卡勒点了点头，那怪物恐怖的面容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没错，后来我们算了一下，大概是二十米左右一只，而且是同一只。”德尔康斯点了点头，但他说出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讶异地看向他。 “同一只？！我们当时不是杀了很多只吗？”卡勒少见地有些失态。 “确实是同一只，连鳞片间的间隙都完全一致。”德尔康斯的话卡勒并不怀疑，虽然精确到这种程度似乎很不现实的样子，但卡勒和那葬身在遗迹的几十人认识，里面都是各种奇人，各有特长。 里面有那种只要走过那段路，就能在脑海中精确刻画出地图并画下来的人；有计算怪物鳞片间距准确到分毫不差的人；还有能凭一己之力拖延以万计数的怪物还全身而退的人…… 当时的德尔康斯和现在可不一样，他那时候名声在外，单凭人格魅力就能让那些奇人心甘情愿地和他去赴死。 “过了这一段，就是真正的，进入遗迹的门。这里需要借助神明的力量，我们当时负责这方面的人是银白之神的信徒，借用的也是这位的力量，仪式很繁琐。 “不过这次应该不用那么麻烦，这毕竟是主交给我们的任务。 “打开这道门之后就得注意了，必须使用消减压力的灵能物品，那里的压力是递增的，呆的越久压力越大，到最后可能被压力彻底压成泥。” 德尔康斯的话让一群人脸色有点不好看，灵能物品可不是想要就有的，更何况是指定类型，消减压力的灵能物品不特别定制基本找不到。 连埃纳西林的成年礼大礼包里面都只有两个小型的消减压力灵能物品，更别说其他人了。 第一卷 95.计划 “你们看，外围区域呈环型，靠里的墙上有许多门，我们那里面有神明眷属，啊当然，她并非主的眷属。 “她一接近那些门就很排斥地退开，说是里面有极恐怖的东西，如果放出来，所有人都活不了。 “除去这些门，在外围区域，我们共遇到了四种怪物。 “第一种是守门的半人半鱼，我指的是鱼头人身那种，并非海族。”德尔康斯特意强调，海族和怪物还是搭不上边的，海族算类人族群。 “鱼头人身？深渊里倒是有这种怪物，是皮肤灰黑发皱那种吗？”米耶特思索片刻，轻声询问。 他所说的深渊指的是位于纳尔托附近那条海沟。根据海族的说法，那是全大海最深的海沟，那里的压力大得连居住在六千多米深海底的海族都下不去，那里居住着海族用来吓唬族内小孩的怪物。 “是的，指甲很长，手里还拿着生锈的金属武器。” “金属武器……”米耶特皱了下眉，没再说话，埃纳西林看他那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出神。 “这些守门的家伙一般会同时出现四个，解决掉之后隔五小时会重新出现四个。 “它们实力不强。不过要注意一点，当它们的剩余个体呈单数的时候，所有个体实力会因不明原因暴涨，从1直接涨到20那种。最好同时消灭，不然就尽量两个两个解决。” 德尔康斯把边把自己知道的资料尽数告诉众人，边看向米耶特，对方是海族，而且明显认得这种怪物，他即是在求证，也是希望对方能补充一些资料。 接收到德尔康斯的眼神，米耶特会想了一下自己了解到的东西，补充起来：“基本和族里的资料没太多差别，不过有一点，解决它们之后必须确保它们完全断气，剩下多只还好，如果只剩一只那麻烦就大了。” “好奇怪的生物。”一旁的艾德评价了一句，这样的特性真的很莫名其妙。 “嗯嗯，我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一点是族内最正式的书籍里说的，小时候长辈讲故事吓唬我时也会很严肃地特别强调这一点。”米耶特点点头，他其实也挺不解的，不过小心为上，既然得和他们动手，那就必须补上几刀。 “神明。”卢克斯突然开口，吓了米耶特一跳，“原因是神明。” “神明？”米耶特感到很疑惑，大多数海族已经没什么信仰的观念了，倒是他们族群里一些老到不知道是不是与这片大海同龄的老人家会信仰一位不知其名的女神。 那些老人话都已经说不清了，米耶特也只能勉强辨认出“女神”这个词，前面的他听不清也听不太懂，用的似乎是古语言。 “嗯，看过很冷门的资料，有一位邪神信徒就是这样。”抱着刀坐在墙角的卢克斯开口，语气已经冷淡，不过说出来的东西信息量不小。 “所以，那些怪物是有智慧甚至有信仰的？！”米耶特声调都提高了不少，显然是被震惊到了。 “极大可能。”卢克斯没把话说死，不过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众人有些沉默，涉及神明的任务他们得怎么做才不会出问题？ 发现会客室内突然沉默的埃纳西林看了看众人的脸色，清一色的沉重。 “为什么要担忧这个问题？”埃纳西林感到不解，大概是他不信神，就对那些教义上的东西不那么相信，对神也没有那么畏惧，注视他那位除外。 “我们又不知道那位神明是什么存在。再说了，我们是沐浴在主荣光之中的人，主把任务交给我们，自然也会注视我们，庇护我们。”埃纳西林表情语气都很平淡，说话的语气十分理所应当，就像个真正的虔诚信徒。 “西林说的没错，我们是主庇护之人。”狂热信徒艾德听到埃纳西林的话立刻附和，他没有再称呼埃纳西林为先生，对于一名组织高层而言，这代表他们有了除工作之外的交情。 “那么，我们说回主题。”德尔康斯的话让众人将注意力重新转到地图上。 “解决掉门卫，就可以按动右侧的石制开关打开石门。从这里开始，我们就要面对按时间递增的压力。 在这里面有三种怪物，两种成群，另外的只有一只，是一只巨大的，壳边沿长着一圈眼睛的螃蟹。就在通往内圈的门那里，我们当时打不过它，暂时没有对付它的办法。 “而另外两种之中，较弱的那群外表像是水母，不会主动攻击，但成群堵路且剧毒无比，对付它们需要费点力气。 “我们当时是让空间类施法系弄出一个单独的空间将它们和海水分离，再让元素类施法系将它们烤干。只有被彻底杀死，它们才不会在短时间内又聚在那里堵路，后面遇到意外也能立刻跑回来。 “我们当时就是因为嫌麻烦没有彻底解决它们，结果被后面的人形怪物追的时候才会损失惨重，这都是拿命换来的资料。” 德尔康斯的语气很沉重。灵能使也好，恶魔随从也好，最怕的就是遇到那种没有资料的怪物和邪物。 这意味着不能按它们的弱点去解决，只能一点点试错。所有的邪物，包括最低阶的邪物的构造都不能用常理解释，甚至根本就无法解释，违背现有所有种族的所有理论。 现有的邪物资料都是从前的人拿命一点点试出来的。 所以在邪物资料这一块，无论是协会还是组织，拿到手后都会第一时间公开。这是双方的共识，这种要命的东西不该被用来当作筹码争斗。 “至于后面那种人形怪物，它们很强，强到可怕。 “它们的速度极快，还可以用一种不明方法让人忽视它们的存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自己走进了它们的包围圈之中。生存能力强得恐怖，即便头部被砍下，头部依旧能单独活动。 “主要攻击方式是爪子与牙，上面带有剧毒和无数可以和剧毒共存的病毒。 “一旦被抓伤，就会在五个小时内异变成吃人的怪物，这种被抓伤或咬伤的人也会变成怪物。” 德尔康斯的话让众人各有各的想法，他们难以想象会有这么堪称无解的怪物。 “这种会传染病毒还能让人下意识忽视的邪物一只就够麻烦了，这还一群，也太无解了吧……”说这话的是丽娅，接触了这么多次，埃纳西林发现丽娅这位外表成熟的女士，性格其实和尤莉差不多跳脱，只不过丽娅常年独行，看起来比尤莉成熟得多。 “确实，不过我们还是试出了它们的弱点。”德尔康斯点了点头，“它们的弱点是大脑。只要破坏它们的大脑，它们就不能行动。” “大脑吗？那就好办了，交给我吧，前提是补充灵性的药得足够。”作为死灵类施法系，丽娅对自己的清场能力还是有信心的，她只担心自己那不算高的灵性。 “没问题，单是补充灵性的药剂我就准备了一个标准空间物品的量，装满的哦。”艾德表示没问题，这还是丽娅第一次感受到药剂师对施法系的体贴。 一个标准空间物品的量，还装满了……不愧是分部唯一药剂师，这份量都能用一辈子了吧？ 不怎么需要用到灵性药剂的埃纳西林面无表情地想。 要是丽娅，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感叹一句：灵性高是真的能省钱。 “说起来，我们这次的配置是怎么样的？”卡勒忍不住提起这个从一开始就没有被重视的话题，除了不了解的米耶特之外，这群人好像都是可以独行的存在，包括兼职药剂师的医师艾德和自称医师的黎恩。 “一名重装，两名近战，三名施法系，两名医师，没有远程。”黎恩淡淡地报上配置，施法系只能算中距离职业，水下远程也不怎么用得上。 怪不得准备那么多灵性药剂，施法系真是烧钱。埃纳西林听了这话才发现，这次的阵容有点奢侈。 一般团队只会配备一名施法系，因为贵。无论是自己养还是雇佣都贵，法杖也好，第一次施法需要的材料也好，灵性药剂也好，都贵，特别贵。 像上次那个遗迹，两名施法系都够豪华了，得亏没有收货，要是有收获，两名施法系的报酬都够德尔康斯这位富豪肉痛一回。 不过前提是施法系发挥的作用足够大，战斗时混过去的只会被当场群殴。 至于三名施法系，那都不能叫奢侈了，得叫奢靡。 更何况埃纳西林现在的身份可是元素+空间两个类别的施法系，身价极高。 可惜这次是恶魔始祖下的任务，埃纳西林作为祂的眷属和协会的卧底，他的酬劳就是那天阿玺诺没要他的命。 “这个配备不错，水下也不需要远程。不过只有我一名重装和两名近战，可能保护不过来啊。”德尔康斯微微皱眉，显然已经有段时间没详细了解过外界情况了。 “咳，我觉得吧，我不怎么需要保护。”丽娅第一个举手，她可是那法杖抗过卢克斯刀的人，她法杖上那些金属纹路和配件可不是装饰，把那些展开，法杖就会直接变成一柄镰刀。 “我和艾德不用。”黎恩摇了摇头，他自称医师，但大多数时候可以算半个施法系，用毒那种。 艾德就更不一样了，作为狂信徒，他身上有一部分主给予的神力。 “那是海里，我是海族。”米耶特委婉地表示自己不需要保护。 “我……”埃纳西林还没开口就直接被打断。 “您（你）需要！” “……” 当初就不该加病弱这个设定。埃纳西林面无表情地咳嗽两声。 第一卷 96.美好 众人商量一番，忽然发现施法系和医师虽然多，但需要保护的只有埃纳西林一人，而且对方并不是那种需要时时刻刻留意的施法系，其他人也只需要稍微照顾一点就可以。 卢克斯和卡勒还好，最近这段时间，他们的搭档比较固定，而且自保能力都不错。 德尔康斯就不一样了，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让人省心的施法系和医师。 “那个，西林，我们明白你很强，但是你的身体确实不太好，海底冷，压力也大，你需要多带些药剂吗？”艾德试探地问。 “不用，我的病不是因为外在因素，这更像一种代价，药物是没有用的，咳咳。”埃纳西林摇了摇头，一顿胡编乱造。 “代价……确实，获得力量总要付出代价。”德尔康斯深知这一点，便愈发觉得眼前的少年不得了，也难怪他会是神明眷属。 许久未说话的黎恩低头看了看怀表，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地开口道：“不早了，我来说一下计划。” 他从抽屉中取出一份画有不少标记的地图，那是纳尔托以及附近海域的地图。 “南方码头在这里，目的地大概在这个地方，这代表我们需要一艘可以下潜的船，我们要尽量节约时间。 明天各自做准备，后天早上分开从不同出入口到地表托特街道4559号的白丁香旅馆，拿好房间钥匙后跟老板要些食物，理由是下午要去潜水，最后记得和老板确认一遍房号。 之后会有组织的人到房间找你们，送潜水设备。 下午三点钟准时到南边码头，我们会准备一艘客轮，这是灵能物品，到时候就乘坐它到海沟那边。” “明白，免得被协会查嘛。”丽娅瞬间懂得，这会不比上次，她上次可看到了埃纳西林的通缉令，加上黎恩和艾德的，这次是得低调点。 ………… 行动当天。 埃纳西林从地板上爬起来，他昨天花了一天时间研究了一下“扭曲梦境”这张牌，意外地将意识海和这张画牌连接了起来，这让梦境居民可以更加方便地进入“扭曲梦境”。 不过有一个缺点，“扭曲梦境”现在多了一个极长的冷却时间，长达半个月。 不过考虑到“扭曲梦境”是埃纳西林目前最强的画牌，这么长的冷却时间并不奇怪。要知道，他可是凭这张牌解决了s级中层实力的灵能使。 “差不多了，该出门了。”埃纳西林找了套带兜帽的长袍穿上，反正到了那里还得换潜水装备，这一声是为了防止被协会带走。 在纳尔托，穿长袍遮遮掩掩的人不少，毕竟有很多非官方的灵能使。 时隔半个月再次回到地表，埃纳西林突然就有了种隔了很多年的感觉。 浅笑着摇了摇头，埃纳西林特意去了一趟中央广场的咖啡厅，协会有专门派眼线在那盯着，只要他出现，就会通知喰墨。 “新情况？”来的依旧是莱洛亚，这次他没有多说什么，埃纳西林这副打扮显然是那个大任务。 “对，海沟里的遗迹，帮我弄点炸药，最好是威力大，放出来还像烟花的，能避免太多麻烦。”埃纳西林没有太多时间，匆忙地用幼时在喰墨眼皮底子下传纸条的方法将资料递给莱洛亚。 “等我五分钟。”莱洛亚接过信封，快步走回协会。 埃纳西林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他莫名有点担忧。 他不知道阿玺诺需要他到遗迹哪里，如果只是进去或者进到外围那还好，要是祂需要埃纳西林等人进到再里面的地方就不好办了。 那地方很危险，毋庸置疑的危险。 德尔康斯这个人他昨天和黎恩了解了一下，在几年前，实力相当于s级的灵能使，而且是艾格莱什那个级别，也就是顶尖的灵能使。 当时一起进那个遗迹的共有三名组织顶尖实力。分别是：德尔康斯，五号房间负责人马伦，以及一名叫安特的老人。 除了他们之外，那些成员里大部分人的实力都是b级到a级这个层次。 就这样的配置依旧只剩他们三人活着回来，实力还全都永久性下滑，埃纳西林难以想象这次会怎么样。 他和丽娅的能力确实是刚好能解决压力，水母，人形怪物这三个大麻烦没错，但他和丽娅只相当于b级临近a级这个层次，丽娅还要比他弱一些。 不仅仅是他和丽娅，艾德和米耶特、卢克斯也差不多这个层次，卡勒倒是有a级的水平，黎恩和目前的德尔康斯都是s级中段水平，这样的配置要比德尔康斯几年前的配置差得多。 不，往好处想想，这次他们有情报，也有针对性能力，至少也能安全度过外围。 就在埃纳西林发散自己思维的时候，五分钟眨眼就过去，手里攥着一枚戒指的莱洛亚回来了。 “给你，这个戒指用来存爆炸物不错，送你了。”莱洛亚塞给他一个银白色的戒指，“有这东西，就算随身携带爆炸物也不会危险。” “不错啊，新做的？”埃纳西林拿起戒指看了看，直接戴到手上。 “嗯，艾格莱什找来了魂灵结晶，不是很纯净但稳定性不错。”莱洛亚喝了口咖啡，这东西就是他练手的作品，拿来应急刚好。 “魂灵结晶？”埃纳西林突然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不透明的布袋。 “给你个秘密，别说出去，回去再打开，算是小小的回礼。”埃纳西林起身，经过莱洛亚身旁时，把那个小布袋塞给他，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径直离开咖啡厅，留下莱洛亚满怀的好奇。 “你等等，我还没说完啊你这家伙。”莱洛亚连忙起身拦住他，“喰墨小姐在里面放了个东西，记得用。” “行，那我走了。”埃纳西林轻松地笑了笑，在莱洛亚的注视下，很快就离开了中心广场。 “这家伙……”莱洛亚坐回座位，摇了摇头，“算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这家伙去吃海鲜吧。” 他举起咖啡杯在半空中碰了一下。 “干杯，祝你活着回来。” 莱洛亚不知道埃纳西林要去做什么？他确实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这家伙接的任务危险度很高。 这很正常，灵能使也好，恶魔随从也罢，都是在刀尖行走，十多年甚至几十年的好友亲人伴侣说没就没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莱洛亚明白这一点，埃纳西林当然也明白，但直面危险，就是他们这些获得力量的人的职责所在。 ………… 托特街道4559号，白丁香旅馆。 “欢迎您，需要房间吗？。” “您好，请给我一间房间靠下层的房间。”埃纳西林语气平淡且礼貌，他只是需要一个幌子，不需要那么贵的房间。 “好的，请稍等。”老板转身找出房间钥匙，“共一银莱克五十铜币，房号是214。” “谢谢。啊对了，可以帮我准备一些食物吗？下午有一场潜水活动，不能空着肚子去。”老板虽然看不到埃纳西林的脸，但他的语气带着笑意，听上去很是友善。 “没问题先生，大约十分钟后送到您房间。嗯，不需要额外付费。”老板爽朗地笑了起来，在南方码头开的老店的老板大多如此，这家旅馆的年纪可不小。 “十分感谢，对了，房间是214对吗？” “是的。” 埃纳西林按黎恩说的流程住进旅店，之后就等着组织的人过来送装备。 叩叩叩。 三声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埃纳西林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名侍者打扮，拿着一个巨大背包的男性。 “是……西林先生吗？”西林这个名字很常见，侍者倒也没将他和通缉令上的西林·霍尔莫斯联系在一起。 “嗯，是我。”埃纳西林点头，他感觉眼前的侍者不像是组织内部的人员。 “啊，这是您寄存在我们这的东西，请您检查一下。” 埃纳西林接过背包，蹲下身像模像样地检查了一番，点了点头，道：“没有问题，辛苦你了。” 他从口袋取出一张面值为五的银莱克递给侍者，对方可能不清楚自己在给什么人送东西，但风险并不是不知道就不存在的，这是他理所当然的报酬。 “感谢您的慷慨，善良的先生。”侍者微微弯腰行了一礼，礼貌地退下，手里紧攥着那张面值为五的银莱克，这相当于他半个月的工资。 送走侍者，旅馆的老板娘刚好前来送餐。这个点差不多是中午了，也是时候该用午餐了。 接过老板娘手里的餐盘，礼貌道了一声谢，埃纳西林放松地吃他的午餐。 说不定是最后一顿呢？埃纳西林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 他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老板娘的手艺很好，这样的美味当最后一餐也不错。 要是活着回去…… 要是活着回去，当然要先回家见爸爸妈妈。 等炸掉这个遗迹之后，协会那边就会过来处理后续，到时候就可以回家了。 埃纳西林轻松地笑了起来，看向窗外。 这会是正午，外面阳光明媚无比，很稀疏平常的东西，但这是地底永远见不到的景色。 地底很好，和纳尔托地表很像。 如果没有协会，没有父母，或许埃纳西林会考虑在那居住，毕竟那里足够自由。 但是没有如果，埃纳西林的的确确就是喜欢地表的生活，喜欢地表的亲人朋友，越是在地底呆得久，他就越喜欢。 “炸完遗迹那天一定要回家，高高兴兴地告诉爸爸妈妈，海上那场盛大的烟花是我放的。”埃纳西林难得露出了一个略显天真的笑容，只要父母在，他永远是孩子。 第一卷 97.下海 纳尔托作为临海城市，夏日，尤其是夏日下午这个时间段，独得太阳眷顾。 埃纳西林到达南方码头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来，只有一艘不大却豪华的游轮停在码头边上，与周围的渔船货船格格不入。 他看了看四周，随意地找了间饮料店走进去，南方码头经常有外来或打算外出的非官方灵能使，他穿着轻薄带兜帽长袍，背着大包的装扮倒也不算太显眼。 背包里这套潜水装备等会确实要用到，不过也要到游轮上再换。现在这个包是用来伪装的，包上的标志是某个小型潜水俱乐部的标志。 他们这次是打着俱乐部活动的名义出海的。 这个俱乐部是组织下属，专门为需要下海的恶魔随从提供装备和理由。俱乐部经营多年，倒也没被发现，组织要求所有猎人都要在那挂个名，以防万一。 喝完一杯饮料，一直关注着游轮方向的埃纳西林留意到，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出游轮，放下了舷梯。 没等他起身，他就发现附近好几家店铺里都陆续走出背着同款背包的人。 原来都到了啊。埃纳西林拿上背包起身，同样走向那艘游轮。 “都到齐了？”艾德看了看周围，算上自己，八个人齐了。 “走吧。”黎恩没进船长室，这艘游轮是灵能物品，可以变形为任意水上交通工具，设定好坐标之后会自行前往目的地。 游轮缓缓启动，目前还在码头的可视范围内，不能开出游轮开不了的速度。 艾德趴在栏杆上，眺望一望无际的海面： “说起来，除了刚来纳尔托的时候为了避免被协会抓捕坐的游轮外，我还没出过海。” “您不是纳尔托人？”同样靠在栏杆上的丽娅好奇地问道。 “嗯，我是八年前组织在这边建设分部时过来的。没记错的话，卡勒和德尔康斯也不是纳尔托人吧？”艾德点了下头，随即看向一旁的卡勒和德尔康斯。 “对，我是被奴隶主卖到这边的。”卡勒点了点头，大约十年前，全大陆的奴隶生意猖狂无比，他就是那时候被卖过来的。 “大约十多年前吧，我还和西林那么大的时候，一路逃过来的，走的陆路。”德尔康斯遥望着远方的海平线，神情怀念。 “逃过来？”丽娅眨了眨眼，十多年前她最多也就十几岁，而且一直在纳尔托流浪，倒是不知道远方有什么灾难。 “嗯，家乡发生旱灾，饿死了不少人。一名奴隶主正好到了那里，就把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捡了回去，当奴隶卖。”德尔康斯语气平淡，在他的人生中，那段经历其实不算什么。 “值得庆幸，协会禁止了大部分奴隶生意。”艾德感叹一句，他来纳尔托的时候正好是协会在大力禁止奴隶生意的时候。 “但是很可惜，某些地方依旧残留着这种令人愤怒的行为。”埃纳西林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嗯，而且我们知道是谁，却不能制止他。”黎恩刚好从下层的更衣室上来。 游轮没什么隔音可言，灵能使和恶魔随从的听力向来不错。艾德几人的对话不单单是他，再下一层更衣室的卢克斯也听得一清二楚。 “是啊，神使大人不管这种事，其他人没人管得了那家伙。”艾德叹了口气，算得上组织第三领导者的他当然知道干出那种事的人是谁。“黎恩先生，您今年考不考虑再加把劲，把那家伙拽下来？”艾德抬腿向更衣室走去，临关门前，他十分认真地询问黎恩。 “考虑，但他坐得太稳，不好办。”黎恩和艾德都没有明指那人是谁，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他啊……我说呢，到组织那么久，见过的高层也不少，却没一个人像玛非亚背后的人。埃纳西林微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想要推一推眼镜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摘下了眼镜，于是手指半途改道，摸了摸脖子上的山羊头骨。 埃纳西林现在戴着的是喰墨小姐给他的隐形防水眼镜，上面隐约有光纹流动，直接戴在眼球上也不会觉得不舒适。 等到所有人都换好潜水装备的时候，游轮已经驶出了码头的可视范围。 黎恩拍了拍艾德，示意他去通知埃纳西林等人。 艾德点点头，起身拍了两下手，道： “各位！准备一下，船要转换形态下潜了！” 听到这话，众人立刻从甲板上走回船舱的最底层。开玩笑，这时候再呆在甲板上就是等着变成两段。 轰隆。 随着巨大的金属摩擦声和齿轮转动声，游轮的结构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先是游轮的外形，第二层的金属地板上移，和第一层的地板一起组成潜艇的厚实外壳；接着是潜艇内部的桌椅一类家具，它们被牢牢的固定在地板上，这是为了防止潜艇在规避大型邪物时，里面的人会在现实感受一把埃纳西林的“颠倒画室”。 “果然和官方一起行动要轻松得多，灵能物品和人才完全不缺。”德尔康斯忍不住感叹起来，当时他们是从海面开始就下水进行下潜，还要想办法克服海水带来的压力。 这次就不一样了，不仅人手一个下海用的灵能物品，甚至每人都发放了一个空间物品，里面存放着备用的护目镜和防护服。 埃纳西林确认过，“颠倒画室”内是不会渗进海水的，如果需要更换身上的装备，可以直接进入“颠倒画室”。 埃纳西林拿出那件下海用的海蓝色戒指状灵能物品，仔细端详。 这东西的功效就是戴在手上的时候不用担心水压、呼吸以及说话问题，只要穿上潜水用的服装和护目镜就可以下水了。 算上这一枚，埃纳西林手上已经戴了三枚戒指，看上去很富有的样子。 潜艇以不慢的速度在水下航行，通过舷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略过的鱼群与逐渐变暗的环境。 海沟离纳尔托并不远，潜艇没一会就到达海沟的上方，这里距离海面有两百多米，据说这条海沟最深的地方距离海面有一万多米，也难怪海族会称呼这位深渊。 潜艇很快就到达设定好的坐标位置，第一道门就在这附近的石壁上。 发现潜艇已经停下，艾德起身，透过船长室的操作台查看了一番，随后拿起护目镜戴上，道： “各位，检查一下身上的装备，千万别把那枚戒指给落下。我们该出去了。” 除去本身就是海族的米耶特，所有人都检查起身上的装备。 米耶特拿着护目镜，有些艰难地戴上，他们不能保证遗迹里的海水没有污染，保险起见，就算他是海族也要戴上护目镜。 至于防护服，那完全不需要。海族的皮肤外有一层特殊的能量，可以隔绝掉带污染的海水，就像人的鼻子可以过滤灰尘一样。 ……… 爬出潜艇，埃纳西林略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护目镜下的眼睛。 他感觉有一股能量从那件灵能物品上蔓延出来，紧紧地裹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层能量膜。 能量膜上面有轻微的空间能量波动性，埃纳西林猜测，这层能量膜让他半处于另一个空间，不会被海水压力影响的同时还能自由呼吸，但依旧可以触碰、攻击到他。 “嘶……”埃纳西林突然吸了口气，他感觉脖子上山羊头骨的位置有些刺痛，下意识抬手触摸了一下。 就在他碰到那个印记的同时，一阵熟悉的恐惧感席卷埃纳西林全身，阿玺诺略显沙哑，却没有往常那种戏谑的嗓音响起： “第一道门在这个位置的左侧石壁上，你们的任务是到达遗迹的核心区域。” 埃纳西林只感觉思绪僵硬，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隐约感觉阿玺诺的声音并不是像往常一样直接出现在脑海中，但比往常更加极致的恐惧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祂……不会是借用我的躯体在说话吧……埃纳西林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那种极致的恐惧感缓缓退去，自己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呼……”埃纳西林扶着潜艇的外壳，大口喘着气，那种恐惧感比第一次还要可怕。 “西林？你……你还好吗？”丽娅略显僵硬地开口，她刚刚完全动不了，那种感觉太过恐怖。 “嗯，刚刚……是主吗？”埃纳西林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发现周围这几人的情况没一个比他好。 “对，主用你的身体向我们传达了旨意。”艾德点点头，如果不是在水下，他相信这会他一定浑身冷汗。 这种感觉无关信仰，这是因为恐惧。即便阿玺诺完全不带恶意，和祂接触到的低位格也会感觉到极致的恐惧。 “那就走吧，目的地是核心区域，我们得做好准备。”脸色略显苍白的黎恩开口，看他那样子，似乎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测。 第一卷 98.又和神有关? 有灵能物品的情况下，在海里行动并不困难，几人很快就到了左侧的石壁。 黝黑的石壁上长着一些海草，难以分辨出石门在哪里。 德尔康斯主动上前，他毕竟来过这里，对第一道门的位置还是有些印象的。 他来过这，这个地方的水温已经接近零度，和在冰下潜水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德尔康斯挑选的都是全干式潜水服，能够保持体温的同时还不那么容易被划破。 潜水服被划开是十分危险的事情，这里距离海面差不多四千米，海水温度实在过低。 那枚戒指状的灵能物品确实能让他们不被海水压力影响没错，但却不能让他们避免被温度影响。 德尔康斯小心翼翼地拨开海草，这个区域的海草上有细小的刺，潜水服很容易被划开。 他摸索着海草底下的石壁，凭借记忆寻找第一道门上的浮雕。 在德尔康斯寻找第一道门的同时，米耶特警惕地扫视着上方与下方，指尖闪着一点微光，随时准备出手。 “怎么了？”埃纳西林注意到这样的米耶特很长时间了，但在他的感知里，附近并没有什么异常。 “没事。就是想起了海族很多关于深渊的传说，都很可怕，感觉在这里要更加警惕。”米耶特摇了摇头，他声音很轻，在水里显得十分空灵。 “传说？”埃纳西林来了兴趣，语气依旧平淡，但是温和了不少。 “嗯。”米耶特点了点头，“如果您想听的话，我给您讲一讲。其实说是传说也不算准确，这里面有一部分应该是历史来的。”他对眼前这位先生还是颇有好感的，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刚好处于崩溃的边缘。 见埃纳西林点头，米耶特再一次扫视了一遍上下方，才开始讲述那个从小就听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的大陆还不是现在的大陆，只是一块又一块被海洋分开的板块。 直到某一天，因为末日的到来，一位伟大的存在将板块拼在一起，这才有了现在的大陆。 这位存在的武器十分锋利，他最后与末日出现的可怕存在战斗时就在这片海域上方。最后留下了这道海沟与纳尔托奇特的地形。 大约过了一百多年，一位神明来到了这里。 祂可不是真神、恶魔始祖、银白之神那种亲和世间生灵的神明。 祂疯狂而可怕，所到之处连海水也会被污染。海族最初也不明白祂来做什么，只知道祂在这深沟里留下了许许多多奇怪的种子。 海族最初并没有在意，也不敢阻止祂。祂似乎也对海族没什么兴趣，并没有对周边海族聚集地进行屠戮。 但是，就在几年之后，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深渊里突然开始生长带刺的海草；里面以及附近的海水温度一降再降，原本生活在深渊里的发光生物全数消失。 不过，就算是那个时候，海族依旧没觉得情况过于异常，只是找了几名实力不错的族人在边沿巡查了几圈就回来说没有异常。 直到那个晚上。 那个怪物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晚上。 也就是一夜之间，位于深渊附近的几个海族聚集地被完全覆灭，连人带建筑全部消失。 其他的海族聚集地这才知道这个地方的问题有多大，组织了好几次探索，但迫于海水压力，这些海族没有一次能到两千米以下，更别提这道位于四千米的门了。 从那之后，深渊被列入海族禁地。倒不是不允许族人踏足，而是进入这个范围的所有生物都不再受到族群保护，只要踏足，一切后果自行承担。 而族里的长辈为了避免族群里的小家伙好奇，就半真半假地编造了许许多多故事，像晚上不睡觉会被深渊里的怪物吃掉；不听话会被吃掉等等。 听着米耶特讲述这个传说，埃纳西林皱了皱眉，他记得米耶特刚刚说了，这里面有一部分是海族的历史。 那这么说，这个遗迹会不会就是那名神明留下的？ 不等埃纳西林多想，德尔康斯那边已经找到了第一道门： “各位，来帮一下忙！” 德尔康斯已经确认了第一道门的位置，不过他并不专攻这方面，还是得让施法系来。 “海草比我想象的要多太多，清理起来可能很麻烦。”德尔康斯拍了拍手，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潜水服，确认没什么问题。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问题。”丽娅看了看那片海草，作为死灵系，清理这种不会动的生物她最为擅长了。 “那好，大概是那一个区域。”德尔康斯指了指明显被他翻动过的海草。这里的海草硬得就像树枝，上面的小刺尖锐无比。 丽娅大概看了看那个位置，随后从空间物品里拿出自己的法杖。 法杖的主要材质是金属，不会受到海水压力影响。这种金属法杖是当今施法系使用较多的类型，不易折断的同时还能当棍子用，除了比较重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确认目标，丽娅站到潜水艇上方，双目半闭，右手握着法杖。 一段段晦涩难懂的语言从她微微张开的唇间溢出，一个个肉眼可见的奇特符号出现在法杖与她的附近，不断围着她环绕，丽娅的头发因此飘动起来。 那是施法系的独特语言，这种语言本身就与灵能直接挂钩。 随着这一句句从丽娅唇间溢出的晦涩语言，她右手握着的法杖顶端开始放出灰蓝色的光。 这是法杖顶端镶嵌的那颗魂灵结晶在起效果。 灰蓝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烈，丽娅高高举起法杖，用力地点在潜艇顶部。 咚—— 法杖底部蔓延出一圈圈如同涟漪，肉眼可见的能量圈；周围的奇特文字转化为一股浓郁的黑色烟气，直接无视这里的环境，径直冲向那片被海草覆盖的区域。 嘶嘶—— 被黑烟所覆盖的海草似乎十分痛苦的扭动起来，还没有被黑气覆盖到的部分恐惧地退开，只留下中间的黑灰色粉末。 “范围需要再大些，这个门不小。”德尔康斯看了看还残留一些粉末的石壁，上面隐约有一些怪异的花纹。 丽娅点点头，手里的法杖再次重重地点在潜艇顶部。 听到这极为响亮的两声，站在丽娅后方的艾德忍不住探出半个身体看了看潜艇的顶部，他总感觉法杖点着的那一块已经凹下去了。 幸好这是灵能物品，能自行修复这种凹陷。艾德恢复原本的姿势，心里暗自庆幸，毕竟这东西弄坏了，他和黎恩要各赔一半。 就这东西的价格，他俩等着下半生给组织打白工吧。 带着尖刺的海草被丽娅完全清理，留下的灰黑色粉末很快就被水流冲刷干净，露出了下面雕刻着怪异花纹的第一道门。 这道门得有七八米高，上面雕刻着许多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怪异存在。 在埃纳西林眼中，他只能勉强概括出几个图案，如长着人类五官，周围一圈触手裙边的太阳和月亮；像鱼却长着腿，手里拿着不知名物体的怪物；似乎在啃食自己然后通过某个部位不断循环生长的蛇形怪物…… 这些怪异的东西一群一群，凌乱无序地堆积在门上，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像是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的审美。 “你的能力真是方便啊，我们上一次到这里来清理了足足两天，一大早就要下海，天快黑的时候就要回到船上。”德尔康斯上前，很快就在门上摸到了一处凹槽。 “这里需要用带有空间属性的灵能填充，大约需要五十安司。”德尔康斯转头，他这话是告诉埃纳西林的。 五十安司？埃纳西林微微皱了下眉，五十安司空间属性的灵能不是小数目，要知道，构造他目前的最强场景类画牌“扭曲梦境”只要0.9安司。 “需要一次性填充完吗？”埃纳西林也不知道自己一次性可以转换出多少空间属性的灵能，这东西涉及到灵性的高低。 他灵性高没错，但他也不知道可以到什么程度，要是灵性透支了就麻烦了，灵性透支之前可不会有任何感觉。 “一次性？怎么可能！就算是空间属性灵能凝结出来晶石也不可能一次性包含那么多能量啊。”德尔康斯显然被他的提问吓了一跳。 德尔康斯所说的其实是空间类的常识，埃纳西林当然也知道。 他会这么问主要是因为米耶特刚刚说的那段传说兼历史，他下意识就觉得那个凹槽是要神明级别的东西做钥匙。 一旦涉及到神明，就算发生再离奇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不过德尔康斯不知道。 他刚刚忙着寻找石门，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听到了米耶特说的话，他是一点没听见。 艾德见德尔康斯那吃惊的样子，连忙粗略复述了一遍米耶特讲的那段传说兼历史。 “简而言之，这个遗迹大概是涉及了神明级别，不然主也不会让我们到这里来。”艾德摊了摊手，一旁的丽娅和卢克斯、卡勒对视一眼，他们忽然发现最近进的两个遗迹都和神明有关。 是巧合吧？丽娅和卡勒的表情明显有些怀疑，卢克斯还好，不过他平时也没什么表情。 埃纳西林借用“控水”十分省力地到达石门前，回头询问道： “总之，就是把这里用空间属性的灵能填充就可以了是吗？” 第一卷 99.大概这就是区别吧 德尔康斯点点头，道：“是的，这应该是比较轻松的环节，毕竟我们的药剂充足得让人嫉妒。” 他笑了笑，这次人手虽然没有之前那次多，但胜在足够专业，针对性很强。最重要的是，准备的药剂也够多，虽然味道有些…… 埃纳西林走近石门，自从他找到了灵性之池，原本就不低的灵性每天都会有不可见的增加，这也是当时铭诺要他找到灵性之池的原因。 铭诺告诉过他，灵性之池才是一个人绝大部分灵性的表现方式，人们平时使用的灵性只不过是灵性之池的溢出罢了，有的人溢出比较多，有的人溢出比较少。 如果按以前的方式，现在广为流传的测试灵性的方法是不准确的，因为一个人灵性的高低应该看灵性之池的容量，而不是溢出。 不过鉴于灵性之池这个说法都快要失传，上述这种说法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现如今，能成功找到灵性之池的人已经稀少到手脚并用就能数出来。这些人和没找到灵性之池的人那可是天差地别，前者可调用的灵性数量是后者的几千甚至几万倍！ 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就像一个人只有一杯水，而另一个拥有一口深井一样。 显然，埃纳西林就是那极少数拥有一口井的人，不过他的这口井上还有十二道没解开的锁链，目前，他也不知道这口井到底有多深。 为了不浪费时间，埃纳西林靠近石门之后立刻就将手按在凹槽附近。 埃纳西林合上眼，开始在脑海中勾勒灵性之池的轮廓。 与进入那里的时候不同，他之所以勾勒灵性之池的轮廓是为了与位于意识海深处的灵性之池取得联系，从而调取这口井里面的“井水”。 从找到灵性之池到现在，埃纳西林前前后后/进入灵性之池的次数不下十次，早就与那里建立了极强的联系，已经可以轻松地在铭诺不在的情况下自由地进出意识海，调取灵性之池里的灵性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不过是眨眼的瞬间，他已经联系上了那里，灵性在他意志的引导下，缓缓从灵性之池里溢出，一点点穿过他的意识海。 它们在埃纳西林复杂的计算下转化为空间属性，这些空间属性的灵性又自发地找到埃纳西林身边聚集起来的灵能光点，组合成空间属性的灵能。 这些空间属性的灵能以一颗颗暗蓝色光点的形式出现在他身边，在埃纳西林有意的引导下逐渐填进他双手之间的凹槽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位于埃纳西林后方不远处的米耶特和丽娅愕然，如果他们没看错，就在这大约十分钟的功夫里，凹槽里面的空间属性灵能已经达到了惊人的5.46安司！这个数量的灵能已经够丽娅连续三个月不间断地施展刚刚清理海草那个灵术了。 5.46这个数值看起来似乎并不大，但加上安司这个专门用于计算灵能重量计量单位就不同了。 灵能其实就是一种能量，只有施法系才能精准地感知到一团灵能的重量到底有多少安司。 至于称出灵能的重量，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灵能是一种密度极小的能量，这样的特性让它极难被收集，就算收集到了也没有手段可以压缩它们。 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灵能只能被灵性捕获，也就是说，存放灵能的这件物品本身就要具备灵性，比如埃纳西林画牌的原材料麟草纸。 二则是因为在神明之下，没有任何生物乃至物体的灵性可以高到压缩灵能。 无法压缩灵能自然就没办法测量它的重量，它的密度比空气都要小很多。 “已经7.85安司了……” “这真的是人类会有的灵性吗？”米耶特茫然地和丽娅对视了一眼，脑海中的想法瞬间脱口而出。 “或许……这是神之眷属会有的灵性？”丽娅的语气十分茫然，其实她说的这句话她本人都不怎么相信。 埃纳西林可没有时间理会身后的几人，他正在专心地调动灵性之池里的灵性。 这种调取自己真正力量的感觉很美妙，特别容易上瘾。 很快，凹槽内的空间属性灵能就达到了说出来足以让大部分施法系嫉妒到发疯的13.8安司。 这个数目的灵能已经不能用庞大形容了，有些施法系一整年需要的灵能数量都没有这么多。 站在埃纳西林身后的米耶特和丽娅的表情已经从愕然变得平淡再变得麻木。 倒是几位非施法系先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埃纳西林的灵性可能已经到了正常人，乃至大部分生物或物体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他们虽然感知不到灵能的重量，但是他们不瞎啊。 那些空间属性灵能已经铺满了十分之三个凹槽，这还看不出埃纳西林的灵性有多高的话，他们也用不着来这里了。 14.28安司。 14.95安司。 15安司。 丽娅和米耶特表情麻木地感知着里面空间属性灵能的重量，二人甚至觉得这个攀升的速度也没那么值得愕然。 不知是巧合还是这位先生有意，在灵能的重量达到15安司的时候，埃纳西林总算停了下来。 他的表情与脸色没有一点变化，看上去甚至还有些神清气爽。 这让丽娅和米耶特心里又有了那么一丝不平衡。 都是施法系，你怎么和我们的区别那么大？ “大概，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吧……”丽娅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不，这是生灵与生灵之间的区别。”米耶特同样感叹起来，他在族群里好歹也是年轻一代里灵性较高的几人之一。但在见识到埃纳西林之后，他感觉族里那些老怪物的灵性也不过如此。 当然，实力还是不能够比的。 他的话很快得到了德尔康斯等人的赞同，活得久了，就会发现世界上不仅有天才，还会有天才到不合常理的天才。 “？”听到这些的埃纳西林有些不解，微微歪着头看向他们，他这是在表达疑惑。 “咳，没什么。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注意一下这一点。”德尔康斯轻咳了一声，语气严肃起来。 “？” “在我们这些人面前展露自己这么高的灵性就算了，毕竟我们这些人互相认识，又有主的契约作保证，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很难威胁到你这位主的眷属。 但是，在其他不算熟悉的人就不要展露你那么高的灵性了，那很危险。你不能确定会不会有那种强大的疯子觊觎你的灵性，从而将你绑架回去做实验。”德尔康斯语重心长，他年纪大了，最看不得的就是看好的少年人因为疏忽遭遇危险。 “我明白了，多谢。”埃纳西林点了点头，诚恳地表示感谢。他确实没想到这一点，毕竟在协会也好，现在组织也好，目前为止，除了某位神明外，对他有恶意的人他都能对付。 而他不能对付的大多数对他没什么恶意，至少现在没有。 “这个给您。”艾德从储存药剂的空间物品里取出了一瓶，递给埃纳西林。他们手指是那枚戒指状灵能物品让他们能够在水下使用药剂。 “多谢。”埃纳西林没有推辞，他意识到他们似乎是认为他的灵性极限差不多是这里。 实际上，埃纳西林之所以停下，并不是因为灵性用的差不多，而是他感觉手臂有些酸，停下休息一会。 不过他也没打算纠正他们的想法，德尔康斯说的对，有时候应该适当藏拙，免得惹上麻烦。 埃纳西林表情淡然，正打算打开手里的药剂瓶，原本位于他旁边的黎恩、卡勒、德尔康斯以及米耶特忽然极其默契地远离了一些。 “？”丽娅和卢克斯对视一眼，随即决定从众。 不低的灵性告诉二人，那瓶药剂的效果一定很不错，但绝对有问题。 就在众人退开的同时，埃纳西林正好打开了药剂瓶盖。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植物腥味立即从瓶口蔓延到水里，杀伤范围极大，本来就后退了一段距离的黎恩等人再次后退了一大段。 至于杀伤力，看看脸色已经难看得像抹了墙灰的埃纳西林就明白了。 埃纳西林此时感受很不好。 他长那么大就没有闻到过气味如此个性的药剂！ 他紧皱着眉，将瓶塞重新按回药剂瓶。 等到周围的气味散得差不多了，埃纳西林才深吸一口气，迅速地打开瓶盖将里面的药剂一口灌下！ “呕……”确认药剂已经完全咽下之后，埃纳西林才敢呼吸，但就是这么一下，他被口中还残留着的药剂味道刺激地差点把胃里的药剂吐了出来。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喝艾德的药剂了！ 就算效果不错也不喝！绝对不喝！ 埃纳西林算是明白了，赛丽娜小姐调制药剂增加效果是在药剂里泡主材料。而艾德就不同了，他调制药剂就完全不考虑口味的问题，直接加入味道诡异的辅助材料提升效果。 可能，这就是药剂大师吧。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埃纳西林面无表情地想。 “咳……您还好吗？”艾德轻咳一声，在第一次喝他药剂的人中，埃纳西林的反应算还好的。要知道黎恩第一次喝的时候差点昨天的晚餐都吐了出来。 埃纳西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现在不敢开口，他怕控制不住吐出来。 埃纳西林目前只有一个想法： 一次性将凹槽灌满！他一点都不想再喝艾德那种味道堪比阿玺诺出现时自带的极端恐怖的药剂了！ 第一卷 100.通道 抱着这样的想法，埃纳西林加大从灵性之池调取灵性的力度，大部分用来转换成空间属性灵能，小部分用来引诱水中的灵能光点。 埃纳西林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就容易吸引灵能光点，这会有意放出灵性引诱，水里的灵能光点就像酒鬼看见美酒一样，疯狂地汇集到他身边。 那些灵能光点刚刚汇集过来就被在一旁虎视眈眈了好一会的空间属性灵性捕获。 “……”看着这一幕，米耶特默默转身，背对埃纳西林，只要不看就不会自卑。 “这个羡慕也没有用。”德尔康斯摇了摇头，灵性对灵能有吸引力，但这种吸引力并不足以让灵能汇聚，除非数量够多。 在埃纳西林有意加快速度的情况下，凹槽很快就被灌满，里面的空间属性灵能蔓延到石门上。 婉拒了艾德的药剂，埃纳西林后退两步，提前从自己那枚戒指里取出一张“控水”，在这地方，除开场景类画牌，没有任何攻击性画牌有这张好用。 轰隆。 石门缓慢地向上升起，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埃纳西林距离门最近，门开的时候下意识低头看着那道打开了一些的缝隙。 就在这时，两条直立着，看上去像是人腿的东西出现在缝隙处。 不等埃纳西林反应过来，一柄尖锐的三叉戟从缝隙处伸出，紧接着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地向他的刺过去。 埃纳西林这会离石门只有两步远，三叉戟明显不短，以这个速度，这会无论是闪避还是等待救援都已经晚了。 但埃纳西林毫不慌张，他瞳孔迅速收缩，用腰部发力，让身体略微后倾的同时，控制自己的灵性激活手上的“控水”，使得周围的海水就像停滞了一般，牢牢地将三叉戟锁住。 但是，即便如此，三叉戟依旧在不断试图前刺，似乎随时都会冲破海水的控制。 就在三叉戟被锁住的同时，离埃纳西林最近的近战卢克斯已经反应过来。 他迅速靠近埃纳西林，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把将他推远，另一只手上握着他那把灰白色的长刀刺进缝隙之中，横向斩了一刀，直接将两条人腿斩断，黑褐色的不明液体从断口蔓延开来。 双腿被斩断怪物失去支撑，嚎叫着倒下，埃纳西林这才从打开来一部分的石门缝隙看到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长着半腐烂，残留的肉被海水完全泡发的鱼头，四肢与身体都呈人形的怪物，它倒在地上，圆溜的白色眼珠子还紧紧地盯着埃纳西林，丝毫不理会斩断它双腿的卢克斯。 铮。 灰白色从怪物脖颈处闪过，黑褐色的液体立即从灰白色略过的地方蔓延开来。 卢克斯手中的刀微微振动，发出轻鸣。 从三叉戟刺向埃纳西林到卢克斯手起刀落斩断怪物头，看似已经过了很久，事实上，这不过是两秒钟内发生事情。 埃纳西林停止对“控水”的激活，对前方的卢克斯道了句：“多谢。” “不必客气。”卢克斯没多在意，要不是埃纳西林反应够快，他都没机会将他推开。 “你身手很不错。”卢克斯特意加重了“很”这个单词，这让另一名近战卡勒愣了一下，回忆之后才发现，埃纳西林的身手确实是很不错。 水中不像陆地，随时都可以借助地面发力。 但埃纳西林刚刚那恰到好处的身体控制力可不是没有学过任何近战技法的施法系可以做到的。 “事实上，看我的施法方式就能知道我并不是传统的施法系。”埃纳西林决定再给西林这个身份加点戏。 “原本，他们给我规划的路线是全能型灵能使，但是如你们所见，出了意外，我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接近战。”埃纳西林耸了耸肩，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 “……”卢克斯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一丝歉意。 “明明您是在场年纪最小的，但经历却丰富地令人讶异。”丽娅由衷感叹，“要不是您的实力摆在那，我都要以为您是在吹嘘了。” 事实上，我的经历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更加丰富一些，不过你绝对不会想去经历。埃纳西林没说话，只是在内心回答了丽娅的话。 “米耶特，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站在一旁的卡勒转头询问米耶特，他与米耶特合作几次，还算熟悉。 “那就是深渊里爬出去的怪物。你看它的头部，已经腐烂到那种程度了还能行动。”米耶特看着那怪物，表情平淡，与在陆地上的样子截然不同。 海族就是这样，在海里和陆地上的状态是不同的。 在海里十分凶残的海族肌肉大汉一旦到了陆地，很有可能变成那种无论大事小事都要先哭一顿的哭包。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石门发出一声重响，显然已经完全打开。 “走吧，节约时间。”黎恩指了指眼前的通道。 重新按重装德尔康斯走在最前，最后方和第二位是近战卢克斯和卡勒，紧接着是并排的丽娅和米耶特两名施法系，最中间是埃纳西林，他后方是艾德和黎恩。 这样的站位与能力有关，比如埃纳西林站在最中间是为了让他的画牌空间可以及时笼罩所有人，避免意外的发生。 这就是和拥有自保能力的中远程一起行动的好处，不用想方设法保护他们的同时还能享受到法系支援、治疗以及辅助。 通道里面并不昏暗，这是因为石壁上错乱地镶嵌着一些或大或小，形状并不规整发光珠粒。 每一颗珠粒都散发着一点白色的萤光，埃纳西林估计，这里的珠粒数量得按万来算，因为整条通道都是亮堂的。 “我大概明白，当年那些海族是如何消失……”米耶特的声音忽然响起，其中是显而易见的愤怒。 “啊？”他旁边的丽娅看着他，神情迷茫。 “你们陆地上有一个传说，海族的眼泪会化成发光的珠粒。 事实上，这并不准确。海族只有出生时落下的第一滴眼泪与死亡是落下的最后一滴眼泪才会化成发光的珠粒。”米耶特声音很轻。 “出生时的珠粒散发的是淡粉色的萤光，代表着新生的喜悦；死亡时留下的珠粒则散发冷白色萤光，代表逝去的悲哀。也就是说，这里的每一颗珠粒都代表一位海族的生灵。” 米耶特的神情很低落，海族数量不比人类，海洋里各种危险的遗迹比陆地要多得多，这也就导致经常有海族被卷入这些危险之中。 在海族的观念里，珍视每一位族人是最起码的道德底线，他们会为每一位逝去的族人悲哀，无论是否认识。 而这个地方的存在毫无疑问是在践踏海族的底线。 众人听完米耶特的话后都有些沉默，他们似乎能听到每一颗散发冷白色萤光的珠粒里的哀恸。 但就算如此，他们还是要前进，在这里逝去的不单单是这些海族。 “如果可以出去，我希望能将这里彻底毁灭，这里的族人需要安眠。”米耶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再开口，对他而言，这条通道与用族人尸体堆成的道路没有任何区别。 大约前进了几十米，走在最前面的德尔康斯忽然停下脚步。 他身后的所有人毫无例外地展开了战斗的姿势。 噔，噔。 那是金属一下一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散发冷白色萤光的珠粒的照射下，众人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道怪异的身影。 那是和被卢克斯斩下头颅的鱼头怪物一模一样的怪物，连腐烂的位置、腐烂程度以及泡发程度都一模一样。 看着它，埃纳西林忽然想起来德尔康斯说过的：“那是同一只怪物。” 看着他，埃纳西林脑子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用“控水”将这怪物身上的所有水分全部抽出来会怎么样？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埃纳西林就有了行动的欲望。 看了看距离，离那怪物真正踏进德尔康斯的攻击范围还有一段距离，埃纳西林拍了拍前面的丽娅和米耶特，示意让他来。 二人当然没有拒绝，看埃纳西林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傻子都能看出他有些特别的想法。 埃纳西林激活手中的“控水”，里面那团由意外产生的灵能聚集体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冲向那怪物。 聚集体围绕着怪物盘旋，似乎是在寻找机会。 忽然，就在某一个瞬间，聚集体猛地向上飞窜，随着它这动作，怪物体内的水分似乎跟着它一同向上飞窜。 从怪物的脚开始，水分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涌。 失去水分的地方快速干瘪，而过多的水分经过的部位瞬间水肿又由于水分依旧在上涌而快速干瘪。 嘭！ 位于最前面，还在警惕怪物的德尔康斯呆滞地看着一股从怪物头顶喷涌而出的水柱与随之一起喷涌出的黑褐色液体。 此时的怪物就像个喷泉，体内水分在那团聚集体的引导下从它腐烂得差不多的头顶喷涌出来，它成了第一具在海里变成干尸的尸体。 第一卷 101.立场不同 “……” 这会没有人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该感慨他们居然在海里弄出了干尸还是该可怜那只怪物居然在水里变成了干尸。 他们的想法埃纳西林并不清楚，他勾了勾手指，示意那团灵能聚集体该回来了。 “那个。”丽娅转头，拍了拍正在回收灵能聚集体的埃纳西林。 “嗯？” “等会我要是出了什么事，能把我的遗体弄成干的吗？”不知为何，丽娅的语气隐约有些期待。 “……？” 丽娅的问题让埃纳西林感觉十分迷惑，正常人会在这种时候考虑自己出事后遗体怎么处理吗？ “呃，能问一下为什么要弄成干尸吗？”位于埃纳西林后方的艾德探出半个身子，他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总比泡烂了好啊，泡烂了多难看。”丽娅摊了下手，给出一个貌似很合理的答案。 “可是……变成干尸也不好看吧？”一旁的米耶特指了指不远处的怪物尸体，它走得很安详，死白死白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丽娅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你好好想想，变成干尸是不是就不会烂了？” 米耶特茫然地点了点头，确实没什么毛病。 “那你再想想，这是海里对吧？干尸在海里是可以泡开的啊。” ……？ “你看，先变成干尸再泡开，烂得不就没那么快了吗？”丽娅这话说的十分理所当然，“要是运气好点，说不定还没泡烂就能被冲上岸。” “……” 道理我都懂，编的也挺合理，所以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提这种事情？埃纳西林默默将那团灵能聚集体塞回画牌之中，不开口发表任何意见。 “我倒是觉得，如果真的葬身在这，那就留下信息让后来的人把这地方炸了。”德尔康斯笑了笑，“这破地方多留一天就多祸害一些人。” “我赞成，不过也得先把主下达的任务完成了。”卡勒点点头附和，在他看来，这个遗迹问题很大。 众人说笑了几句，有效地缓解了自阿玺诺借埃纳西林的口下达旨意以来，若有若无的压抑。 虽然没有一人提及，也没有一人表露出负面情绪，但是那种若有若无的压抑气氛依旧笼罩着所有人。 这样的气氛是没有好处的，时间一长，所有人的心态都会处于崩溃边缘。 别忘了，精神状态有问题的是所有灵能使，恶魔随从也不过是灵能使的另一个称呼罢了。 现在这种情况，一旦有人情绪失控，那极有可能导致所有人的情绪失控，接着极大可能集体葬送在这鬼地方。 ………… 纳尔托地表，摩罗里蒂街道87号。 这会正是晚餐时间，弥尔顿和娜蒂丝正在准备晚餐。 正值夏日，白天比黑夜长得多。虽说已经是该用晚餐的时间点，但外面的天色还早。 “也不知道我的小亚伦在忙什么，这都快一个月了吧？”娜蒂丝煎着肉排，轻轻叹了口气。 “准确地说，是三个星期零四天。”弥尔顿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值，“希望他有好好吃饭。” 弥尔顿正在准备水果沙拉和清爽的饮品，晚餐只吃肉排的话有些单调。 “唉，我真是担心小亚伦，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记得在地板上铺垫子，他总是会从床上摔下来。”娜蒂丝将肉排盛到盘子里，配上一点土豆泥，随即端上餐桌。 “不用担心，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弥尔顿放下手中的东西，绕过来拥抱自己的妻子，宽慰了几句。 “吃完饭一起去楼上替小亚伦保养一下人偶吧。他现在忙，都没什么时间照顾那些孩子。”依偎在弥尔顿怀中的娜蒂丝道。 “好。”弥尔顿点了点头，“算算时间，今天正好是我们带着小亚伦从家里搬出来的第十六年了，快要到可以回去的时候了。” “是啊，记得小亚伦小的时候还总是问我们家以前是不是贵族家庭呢。”娜蒂丝轻声笑了起来，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自豪。 “唉，小亚伦的灵性啊，从小就高得难以置信。”弥尔顿故意叹了口气，“我和他一个年纪的时候灵性要是有他一半多就好了。” “说什么呢？儿子灵性高你还嫉妒了？”娜蒂丝嗔怪道，“你那会的灵性虽然不然小亚伦，也不低了，不然怎么可能带他来这住啊。” “是是是，夫人您说的对。那么，亲爱的夫人，我们是不是该用晚餐了？” 娜蒂丝无奈地笑着，自己的丈夫明明都一把年纪了，却还是和当年恋爱时一样。 ……… “嘘，后退一些，动静小些。”手持一人高盾牌的德尔康斯从盾牌的侧边看了一眼前方大门旁四只呆滞的鱼头人身怪物，用另一只手做了个停下的手势，轻声示意身后的人后退一些。 一行人慢慢后退，直到德尔康斯将盾牌立在地上才停下。 位于第二位的卡勒立即从腰间解下两柄由锁链连接着的短刀，锁链不短，这让短刀可以当中远程武器使用。 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对策，遇到这四只守门的怪物就由卡勒将它们引诱在一起，然后让丽娅出手，将它们一起解决，实在不行再由埃纳西林补上几下。 他们要尽量杜绝近战和重装受伤，毕竟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出现什么怪物，这里的海水温度极低，一旦身上的全干式潜水服被划破，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潜水服就算是组织名下的俱乐部也只有这么几件，眼下全被他们带出来，除米耶特外每个人都是身上穿一件，空间放一件。 近战和重装是衣服消耗速度特别快的两个职业，这种情况要是在陆地上倒还好。 问题是他们现在在海里，潜水服一旦破了就要泡在接近零度的海水中战斗。 冰冷的海水和完全湿透的潜水服会让他们的行动变得迟缓，这是十分致命的情况。 卡勒借着盾牌的掩护，将灵能灌注在其中一柄短刀上，用力一甩锁链，那柄被灌注了灵能的短刀直直地撞在守门怪物手里的金属三叉戟上。 铛—— 金属与金属撞击在一起声音清脆悠长，立刻就唤醒了守门的四只怪物。 怪物被唤醒之后，没有一丝停顿，立刻就锁定了卡勒那柄短刀。 其中一只怪物显然要比其他三只高出一个头，显然，这是这个守门小组的头领。 “嘶咔——”头领嘶吼了一声，举起手中的三叉戟对着盾牌的方向一指，又重重地用底端敲击地面，这是怪物的攻击信号。 其他三只听到头领的号令，原本死白的鱼眼中闪过一道红芒。 它们平举着手中的三叉戟，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盾牌，似乎打算用三叉戟刺穿盾牌，将入侵者捅个对穿。 不过德尔康斯的盾牌可不是那几柄明显是量产的三叉戟能够刺穿的。 三叉戟尖端触碰到盾牌的那一刻，他抬起盾牌用力一推，几名鱼头怪物就被推倒在地上。 丽娅正打算出手，耳边忽然响起了埃纳西林的声音： “先打死两只，不能让那只头领独自存活，它应该有智慧。” 丽娅点了点头，早已准备完毕的死灵系灵术呼啸着缠上倒地的其中两只鱼头怪物，很快就它们化为一堆粉末。 埃纳西林没有忘记，每个小组的存活怪物数量必须维持在双数，尤其不能让其中一只单独存活。 也就是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在谁也没想到的情况下，地上那只幸存的鱼头怪物毫不犹豫地举起三叉戟，猛地刺进自己额头！ 黑黄色的液体从它额头处流了出来，它最后对着头领嘶吼了一声，那声音异常哀凄，显然，它们不但拥有智慧，还拥有情感。 像是在回应它一般，头领十分愤怒的嘶吼着，双手平举三叉戟，十分郑重地用额头在上面磕了一下，似乎在行什么礼。 “它……它们……”米耶特惊异地捂住嘴巴，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怪物竟然会自杀让头领成为唯一存活的怪物。 “它们拥有智慧和情感！”丽娅瞪大了双眼，她一直以为鱼头怪物是无智慧的生物。 埃纳西林看着对面郑重地对逝去同伴行礼的怪物头领，表情十分复杂。 他想过这些怪物是被什么存在合成的工具，想过它们拥有一个族群，却万万没想到它们拥有文明！ 不知为何，埃纳西林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想法： 他们这样的行为对它们而言便是邪恶吧？ 在它们的眼中，它们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他们才是闯入这里还屠戮它们同胞的怪物。 埃纳西林摇了摇头，说穿了，就是立场不同。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们敢停在这里或是消极应战，在他身上留下标记的阿玺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好了，就算它们拥有智慧和感情又如何？我们立场不同，协会和组织都是人类还会因为立场争斗，更何况我们和它们根本不是一个族群。” 就在所有人都显得讶异，被之前那一幕弄得十分吃惊的时候，黎恩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说的没错，这里的所有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沾着同族的血液，此时面对怪物却下不去手的行为未免太过讽刺。 第一卷 102.围攻 埃纳西林等人的心理活动对面那只怪物可不知道，它只知道这群胆大妄为的闯入者杀了它的同伴，还意图杀了它。 随着它行的那一礼，另外三只怪物的躯体融化在海水中，一股黑黄色的烟气径直没入怪物的身体里。 一瞬间，怪物本就高大的躯体更加庞大，足足有三米多高。 它用自己尖锐的爪子撕开自己的腹部，从两边各扯下一根肋骨。 那两根肋骨在黑烟的作用下融进那柄三叉戟之中，原本与它现在身高格格不入的三叉戟被加长了许多。 与此同时，它腹部撕开的伤口被黑色烟气缝合，很快就愈合了。 看到这一幕，德尔康斯意识到不对，怒吼一句： “别看了！动手！” 他率先举起起盾牌摆好姿势，卢克斯和卡勒立刻从盾牌两侧冲出。 德尔康斯则留在原地，他要负责保住后方的远程人员。 至于卡勒和卢克斯两名近战，他们不需要保护，德尔康斯上前反而会妨碍他们的行动。 “吃了。”黎恩一手扔给众人人一些药丸，一手拿出一根镶嵌着黑白两种颜色石头，与小臂差不多长的骨杖。 冲出一半的卢克斯和卡勒听见了他的喊声时，药丸正好从他们身侧飞过。 几乎是同时，卢克斯和卡勒抓住飞来的药丸直接塞入口中，关键时候，用不着怀疑队友。 确认所有人都吃下了药丸，黎恩将骨杖高高举起，微微垂眼，口中念出一句句晦涩难懂的咒语。 随着这一句句晦涩的咒语的出现，通道内的海水顿时变成骇人的黑紫色。 “吼！” 没有药丸可吃的怪物一接触到黑紫色的海水皮肤就开始溃烂，它嘶吼一声，不管不顾地举起与它差不多高的三叉戟向前一扫！ 卡勒和卢克斯立即跃起，在水里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下落时的那个瞬间会被敌人攻击。 卢克斯对卡勒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绕到怪物身后。 卡勒默契地点头，比起正面对敌，他的武器更适合在后方暗杀。 后方的埃纳西林则拿出“控水”，意图以最快速度结束战斗。 然而，还没等灵能聚集体靠近怪物，它就举起三叉戟，精准刺中灵能聚集体。 它的手臂挥动，三叉戟上的灵能聚集体被一把甩到德尔康斯的盾牌上。 这时候卡勒正好靠近它的后颈，两柄短刀立即刺入其中，剜下了一大块肉。 “吼！” 怪物立即伸出巨大的手掌往后颈处一拍，差点就将卡勒拍成了肉饼。 被甩飞的灵能聚集体晕乎乎地从盾牌上飞起，它停滞在半空，怪物彻底把它给激怒了。 这团灵能聚集体开始不管不顾地召集周围的海水，意图将它锁在原地。 灵能聚集体不是没有远程的攻击手段，它吸取敌方体内水分时必须要靠近才行。 埃纳西林看到它主动帮助卢克斯和卡勒就没管它，利用一些自己琢磨出来的无名空间类灵术试图影响那怪物。 可惜的是，无论是灵能聚集体的海水束缚还是埃纳西林的空间类灵术，那怪物都是一挥三叉戟，直接破解掉。 这让众人的表情很不好看。 每当卢克斯或者卡勒想要接近它事情，它就会挥动手里巨大的三叉戟，丝毫不给他们机会。 不单单是两名近战和埃纳西林，丽娅的死灵类灵术和米耶特的海水操控都近不了它的身。 目前，现场唯一起效果的只有黎恩放的毒和卡勒抓住机会剜下的那块肉，但想凭毒和极其偶然的这么一下耗死它显然是不现实的，那怪物最初溃烂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被剜下肉的地方已经长出了肉芽，正蠕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艾德，试试能不能让它停下。”黎恩维持着举起骨杖这个姿势，喊了艾德一声。 “试过了，只能停滞一个比眨眼还快的瞬间，用处不大。”艾德喘着气，外露的脸上出现了不少黑红色诡异花纹。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再一次在即将接近时被三叉戟拍开，卡勒摸了摸脸上滑出来的一道血痕，忍不住询问。 然而现场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谁也没见过这种怪物只剩一个个体的状态。 卢克斯没说话，再次躲开挥过来的三叉戟，借着空隙迅速向前翻滚，长刀一刺，贯穿了怪物的脚踝。 就在他想要再补一刀的时候，怪物抬起腿用力一甩，直接将卢克斯甩飞，径直撞向德尔康斯的盾。 德尔康斯眼疾手快，立刻挪开盾牌稳稳地接住了卢克斯，巨大的冲力让他差点没站住，向后倒飞。 德尔康斯那盾牌上有不少短刺，要是撞上，身上得多出几十个窟窿。 埃纳西林发现自己的大部分画牌都拿怪物没办法便站在一旁观察着，这怪物很无解，只要那柄三叉戟在挥动，就没有任何攻击可以近怪物的身。 就算像卢克斯那样偶尔刺中了也没有用，它伤口恢复速度快得可怕，一道贯穿伤只要一秒左右就能愈合如初。 但在愈合过程中又没人有办法接近它。 埃纳西林微眯起眼睛，他现在很想知道，如果在没有水的地方，这怪物能怎么办，是窒息而死还是毫无影响。 他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又喊了卡勒一声，随即抽出“颠倒画室”，在上面附着灵能，扔到怪物面前。 黑白色从画牌中蔓延开来，很快就将周围的环境同化。 “吼！”怪物此时很疑惑，它感觉到周围的很干燥，干燥得有些喘不上气；身上还很轻，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鳔在迅速膨胀，但并不碍事，它立刻就靠力量压了回去。 埃纳西林见此，立即打了个响指。 啪。 怪物感觉身上多了一个重力，死死地压着它，意图制止它的行动。 但它没有屈服，它是从海底最深的地方爬出来的，现在又常年生活在深海的它对重力有很强的抵抗力，刚刚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反而不适应。 怪物还想举起三叉戟，但它忽然发现，身上那种压力愈发可怕，已经超过了它在海底体验到的。 “吼！” 它嘶吼起来，想要靠蛮力冲破重力。 但这没有用，已经反应过来的卢克斯更不会给它机会。 这里没有水，环境是他最熟悉的环境，那极为可怕的重力又不作用在他身上。 卢克斯双手持刀，快速靠近怪物，在埃纳西林有意减弱他身上重力的情况下，助跑了几步后，右脚前脚掌发力一跃而起，同时，手里的长刀从怪物脖颈处斩入，靠下落的力径直破开怪物的肌肉和骨骼，随后，灰白色的刀刃从怪物侧腰斩出。 战斗结束得很快，在重力的压迫下，怪物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由卢克斯将它斜着斩成两半。 这就是被近战找到机会的下场，而埃纳西林的“颠倒画室”对近战系的辅助能力绝对一流，在制造机会方面没有什么比这更加有效。 可以说，这是卢克斯体验最好的一次战斗。 自身受到的重力被减轻，速度更加敏捷的同时，敌人还被重力压得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自己斩杀。 卢克斯平稳落地，手腕一动，甩掉刀上的黑黄色不明液体后利落地收刀入鞘。随后站在原地目睹那已经成两半的怪物轰隆一声倒下。 战斗结束得很突然，突然得众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怪物就已经轰隆倒地。但这也是近战系的战斗特点，抓住机会，然后一击必杀。 “西林的能力真是近战系的最佳辅助。”德尔康斯忍不住感慨。 近战系战斗最怕的就是找不到一击必杀的机会，尤其是在对付这类恢复能力极强的怪物的时候。 但埃纳西林的能力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怪物都站在原地任砍了，还用担心一击必杀这个问题？ 埃纳西林只是略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很浅淡的笑容，没有多说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颠倒画室”在使用时有多耗费灵性。 “颠倒画室”构造的时候是所有画牌里耗费偏低的，大约0.25安司就足够了。 但使用里面带的“颠倒”、“停滞”需要的灵性就有些惊人了。前者需要1.3安司，后者则需要2.8安司，大部分灵能使使用一次“颠倒”就能灵性透支，更别提像埃纳西林一样多次使用了。 至于后来开发出的对力的控制就更离谱了，像上次对付由他幻想出来的那只不可存在之物时逆转力的方向这个能力，一次就需要足足4.3安司。 至于刚刚使用的重力，那个要少一些，只需要3安司。 这也是他弄出画牌之后，协会没有任何推广打算的原因。灵性对埃纳西林，尤其是对找到了灵性之池的埃纳西林而言根本不成问题，但对其他人而言就不一定了。 他在画牌空间里随便打个响指需要的灵性数量对别的灵能使来说都是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量，无比奢侈。 “趁现在检查一下身上的潜水服，恢复一下，尤其是您，等会进去之后您需要频繁地使用这个空间。”德尔康斯只是稍微放松了一会，就重新严肃起来，这只怪物只能算意外，接下来那些却是必然会出现的困难。 第一卷 103.差点见了真神 埃纳西林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等一等，我觉得您现在需要补充一下灵性。”艾德拿出一瓶药剂，浅笑着看着他。 这一刻，埃纳西林觉得，艾德确确实实是恶魔随从没有错，还是和他的神十分相似的那种。 “……” 埃纳西林沉默着接过那瓶药剂，面无表情地一口气灌下去。 “……还是您厉害。”同样抱着药剂犹豫和丽娅和米耶特目瞪口呆，虽然刚刚打怪物时，他们的攻击并没有奏效，但耗费的灵性却同样不少，二人可不是埃纳西林那种灵性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的怪物。 埃纳西林摆了摆手，强忍着想呕吐的冲动闭上眼睛等待灵性恢复。 他忽然开始怀念协会的药剂，虽然药剂这种东西不可能做到很好喝，但协会的好歹是人能接受的口味啊。如果是赛丽娜小姐调制的，那味道就已经和好喝搭边了，个别药剂还会让人有想当饮料喝的冲动。 怀揣着一大堆赛丽娜调制的药剂却不能喝的埃纳西林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不先在嘴里含一颗蓝色魂灵结晶呢？中和一下不就好了。”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埃纳西林脑海中，一如既往地悠闲慵懒。 “铭诺先生！”埃纳西林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才发现是许久未出现的铭诺。 “嗯，时间不多，给你个提醒。”铭诺的语速略快，听上去十分匆忙： “我不知道阿玺诺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但我建议你现在先放一颗蓝色魂灵结晶在身上，大小不限。” 埃纳西林微微皱了下眉，乘着周围的人没注意自己，拿出水杯作为掩护，找了颗小指指甲盖大小的放进口中，这是最不容易遗失的办法。 “好了，我得走了，我会尽量想办法多关注你这边，你自己小心，在这里切记不要大意。”铭诺说完便彻底消失，埃纳西林联系了几遍，发现没什么用便也放弃了。 在身上放蓝色魂灵结晶？魂灵结晶里的能量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可以在某些时候保护灵魂……埃纳西林微皱着眉，手指不经意地敲了敲水杯的外壳。 “休息得差不多了，准备进去吧。”黎恩的声音唤醒了走神的埃纳西林，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埃纳西林，那是在问埃纳西林休息得怎么样。 埃纳西林立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检查一遍潜水服和那枚戒指有没有问题。”黎恩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这里面有性格方面的原因，也有常年位居高位的原因。 大部分恶魔随从会害怕黎恩，但绝不会不尊敬他，大部分人都明白，这位表情语气都很平淡的第二头目绝不会因为一些恩惠偏袒内部的某个派别，比起总是搞肮脏手段赚脏钱的头目路特西，这位真正中立的第二头目显然更适合带领组织。 “都没问题吧？”德尔康斯看了看周围的人，在得到确切答案后对着埃纳西林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埃纳西林随即收起“颠倒画室”，周围的黑白色很快就重新回到地面上的画牌之中。 埃纳西林上前，弯腰捡起了那张画牌，起身时忽然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端的恐惧感。 此时的埃纳西林能感觉自己的思绪明显迟钝了不少，他看见周围的场景转了半圈，那扇由怪物看守的门在向他不紧不慢地靠近。 怎么……回事？埃纳西林现在思考问题有些困难，但他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就像那天在北边树林的遗迹里那样。 在……诱导我……过去？不……他艰难地想着，但随即发现和上次的感觉并不相似。 思绪变得迟钝的埃纳西林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看到自己的手伸向了眼前那扇石门。 “西……唔？”看着埃纳西林一步步靠近石门，现在甚至想去触碰的丽娅刚想说话，就被一旁的卢克斯捂住了嘴巴。 她疑惑地看过去，只看到卢克斯竖起食指，在唇上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丽娅连忙点了点头，推了推他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总算被放开的丽娅碰了碰卢克斯的手臂，看了埃纳西林的方向一眼，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卢克斯没说话，只是看了埃纳西林一眼，并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脖颈。 他这番肢体动作让丽娅瞬间就明白了埃纳西林现在的状况，其实就是被神借用了身体。 当神的眷属真是不容易啊。落后卢克斯半步的丽娅眨了眨眼，她这次倒没有感受到上次那种恐惧感。 轰隆。 被借用了身体的埃纳西林不知在门上做了什么，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厚重的石门就升了起来。 他表情略显冷漠地转身，似乎是不经意地撇了卢克斯和丽娅一眼。 嗡。 丽娅感觉脑海里嗡鸣了一声，一瞬间被强烈的恐惧感完全占据，眼前一片空白。 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回过神，脸色苍白，再看前方只离她半步远的卢克斯，对方手里正握着一条破碎的项坠，脸色同样苍白。 “嘶……” 距离他们不远，重新拿到身体控制权的埃纳西林扶着石壁爬起来。 几乎是同时，刚刚站稳的埃纳西林忽然捂着嘴巴莫名地开始剧烈咳嗽，咳得差点就把嘴里的蓝色魂灵结晶咽了下去。 “西林！您怎么样？”艾德看到这一幕差点被惊得心跳停止，对方可是神之眷属，这要是出了问题他干脆去向神谢罪好了。 他快步上前，想要扶住对方，但埃纳西林婉拒了他。 “咳咳，没什么，咳，没什么问题。”埃纳西林明显感觉到口腔里有一股铁锈味，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那里正握着之前放进口中的蓝色魂灵结晶。 艾德皱着眉头看他，虽然很淡，但作为拥有一丝神力的药剂师，他还是闻到一股血腥味。 “放心吧，我没事，只是频繁接受主的降临有些适应不过来。”埃纳西林略微勾唇，露出一个浅淡却真诚的笑意。 “……” 艾德注视着他，良久，深深叹了口气，道： “眷属也不是好当的啊，这个给您。” 他从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一瓶浅樱色药剂递给埃纳西林，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 “是温养类的药剂，没有加辅助材料，味道不可怕的。” “……多谢。” 埃纳西林没有推辞，他现在感觉很不好，所有的内脏都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鼻腔、口腔都是一股浓烈的铁锈味。 他打开药剂瓶，将里面浅樱色的液体饮下，清凉的口感与清新微甜的味道冲淡了口腔里的铁锈味，喝下之后，埃纳西林感觉好受多了，但内脏处的压迫感依旧存在，时不时就会咳嗽几声。 埃纳西林摇了摇头，这下好了，假病成真病，现在这个状态怕是完全不能剧烈运动，不然内脏那些脆弱的小可怜随时能裂给他看 他看了看周围凑上来的一圈人，用平淡的语气开口： “不用担心我，凡人的躯体没办法承受主多次降临是正常的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立即进去，节约时间。” 大抵是他这话确实符合眷属的身份，或许是他的表情脸色看起来和平时区别不大，众人倒也没再多问，重新按之前的排序行动起来。 进入石门，埃纳西林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压力，十分强的压力。 他感觉身上背了一大背包的书，压得他走路都有点晃。 过了几分钟，他感觉背上那个大背包里又被装进了几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肩膀都开始酸痛，腰不自觉地弯了不少。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埃纳西林明显感觉开始喘不上气，内脏感受到的压迫感更甚，似乎再过一会就有破裂的危险。 他艰难地抬头看了看周围，没几个人是能够直起腰走路的。 “西林。”前方的德尔康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进入石门的时间比后面的人多几秒，但承受的压力几乎是位于最后的卢克斯的一倍多。 埃纳西林略微颤抖着手取出“颠倒画室”，毫不犹豫地将其激活。 几乎是黑白色蔓延出来的同时，他感觉喉咙处涌上来一股铁锈味的液体。 啪。 埃纳西林艰难地打了个响指，身上的压力立即如潮水一般退去，同时涌上来的，是身上各处的疼痛感。 他死死地咬着牙，从戒指里取出一瓶泡着一朵银色花朵和一颗天蓝色结晶的浅蓝色药剂一饮而下，之后才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埃纳西林暂时不打算去理会其他人的眼神，就在刚刚，他分明感觉到脖子上的黑红色山羊头骨里传出了一股邪异能量，那股能量明显是冲着他的内脏去的。 随后后颈一凉，一股清凉的能量挡住了那股邪异的能量。 那股邪异的能量毫不客气地开始攻击另一股能量，两股来自神明的能量就这么在他的胸口打了起来，要不是他立即喝下了赛丽娜给的药剂，他已经被送去见真神了。 丽娅看着埃纳西林，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她注意到了他手里的那瓶药剂，面色难看地拽了拽卢克斯的衣角。 “嗯？”卢克斯同样表情凝重，微皱着眉。 “如果我没看错，那瓶药剂是能够续命的，这样不顾眷属承受能力的神明……” 丽娅声音极低，只有她和卢克斯能听见，但卢克斯还是摇了摇头打断她。 “不可说。”卢克斯注视着她，“在这种地方，关于……的都不可说。” 第一卷 104.水母 他在关键的地方停顿，阻止了丽娅还想要说什么的念头。 另一边，埃纳西林默默收起手里的药剂瓶，他刚刚顺势将药剂瓶里只要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蓝色魂灵结晶含在口中，之前那颗被血液污染，已经被他找了个盒子收了起来。 蓝色魂灵结晶因为纯净，极其容易被血液等物质污染，一旦被污染，就只能作其他用途，不过铭诺还没有告诉他有什么用就是了。 他也是现在才发现，即便塞莱特娅当时是出于好意才在他后颈留下了一股能量，但两股来自不同神明的力量在内脏受到压迫的情况下打架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不过这也让他得到一个教训，随便和神明扯上关系的结果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让作为医师黎恩帮忙检查了一遍内脏的情况，确认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后，埃纳西林才松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您刚刚真是……”卡勒摇了摇头，颇为担忧地看着埃纳西林，刚刚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得周围的海水都被染红了的时候真的有把卡勒吓到，他还以为出现了什么看不见的邪物。 “幸亏你还有保命的手段。这样好了，接下来主每降临一次你都必须喝温养身体的药剂，每次都这样的话太危险了。你要不要现在再做一次仪式？” 德尔康斯神色严肃，一般人被神明借用身体之前都要做一系列复杂的仪式，以避免身体被神明借用之后难以承受直接崩溃。 仪式？什么仪式？埃纳西林一脸茫然。 看着他一脸茫然的艾德等人脸上也是不同程度的茫然，这位先生不会连仪式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艾德表情犹豫，试探着问了一句：“主……没给您启示？” 埃纳西林依旧茫然地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协会压根就没有神借眷属的身体降临这种说法，他们就是随缘信神，感觉到了就信一下。 至于阿玺诺，祂不折腾他就不错了，还指望祂会提醒埃纳西林提前做个仪式？ “……”艾德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隐约看得出像是在同情埃纳西林。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开始给埃纳西林普及： “这里的仪式其实就是为了让凡人的身躯足以容纳神明的力量与意识。 一般情况下，神明借用身躯之前都会先降下启示，提醒被借用的人先举行仪式使身躯更加坚固，之后才会真正借用。” 听着艾德的话，埃纳西林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问号。 他压根没做过什么仪式，这是怎么做到让阿玺诺两次借用身躯的？ 难不成是这个印记？埃纳西林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处的黑红色山羊头骨印记，指尖感觉到了一点微凉的触感。 他连忙放下手，不敢再去触碰。 “确实可能和这个印记有关，不过您身躯的承受能力确实是历届眷属神使中最强的。”艾德看着他的动作，点了点头，埃纳西林这才发现他下意识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您确实是承受能力最强的没错。”黎恩点头，“别人没使用仪式的话，就算有印记，第二次的时候也该彻底崩溃成血雾了。” “那我现在需不需要进行仪式？”埃纳西林沉声，赛丽娜给的药剂有限，先前那瓶之所以能够立即救回他的性命是因为他在里面泡了蓝色魂灵结晶。 其他的药剂可没放，能不能救命很难说。 “我认为不要。”艾德摇了摇头，埃纳西林注意到他说的是“不要”而非“不需要”，两者表达的意思天差地别。 艾德看了埃纳西林一眼之后，接着道： “根据海族的传说，这里极有可能和邪神有关，在这里进行仪式有极大可能被截胡。不然……”不然主就用不着多此一举地给他们发布任务了。 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含蓄地用肢体动作和表情眼神表达了一下，将这种话说出口是对神明的不敬。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走吧。”埃纳西林点了点头，确认众人已经准备好之后收起“颠倒画室”重新置身于海水与压力之中。 鉴于压力会随着时间递增，一行人没敢耽误时间，半走半游地开始赶路。 …………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进了多少次“颠倒画室”，埃纳西林等人终于看见了远处的一片发出梦幻萤光的粉紫色邪物。 “那就是第二种邪物了。”德尔康斯声音很低，生怕惊扰到远处那些美丽又致命的怪物。 埃纳西林看了看距离，根据德尔康斯等人说的，只有接触到它们才会中毒。 他缓缓靠近那片梦幻的粉紫色萤光，离近了才看得出，那片看似梦幻的粉紫色萤光其实是一群身上布满了长短不一的触须的水母状邪物。 注意，是浑身布满触须而不是只有下段有触须。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们的触须上长着不少尖刺，尖刺上还长有倒钩。一旦被缠上，再厚实的潜水服都会被划成碎片，最后因为直接接触它们中毒而死。 而更不幸一点的，则会被它们用触手分割成碎块，一边承受中毒的痛苦一边承受被割碎的痛苦。 绝大部分葬身在这里的人十分不幸地死于后者。 一步步靠近这些水母状邪物的埃纳西林一脸平淡，平时那些邪物图鉴可不是白看的，他早就对这些长相十分随便的邪物麻木了。 他并不打算用小型空间类灵术一小部分一小部分地清理，有“颠倒画室”那么好用的画牌，他干嘛要费那个时间呢？ 埃纳西林从戒指里取出一张“颠倒画室”，看准了位置，直接将其激活，扔进怪物堆里。 黑白色如同棋盘的空间蔓延，以极快的速度同化周围场景的同时，将聚集在那一片的所有水母状邪物全部包裹进画牌空间内。 而埃纳西林正好站在“颠倒画室”能覆盖到的最边缘，这是他早就计算好的。 他在进到画牌空间内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水母状邪物用重力固定在原地，免得它们第一时间就冲上来围攻自己。 然后才让作用在自身的重力降低到不会受“颠倒”影响的程度，并移动到一个位于半空，相对安全的地方。 去除自身重力这一点虽然很好用，但在亲自和敌人战斗的时候就显得十分鸡肋。 没什么多余的原因，只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它耗时间。 不仅仅是去除自身重力这一点，控制画牌空间内和力有关的一切都很耗费时间。 正因如此，埃纳西林在真正亲自战斗的时候只会依靠“颠倒”，在敌人猝不及防下，简单粗暴不费时间，使用时只需要一个响指的“颠倒”比任何花哨的功能都要好用。 啪。 埃纳西林连打几个响指，解除水母状邪物身上重力的同时连续将空间颠倒好几次，将因为脱离海水散落在地上各处的水母状邪物聚到一起，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紧接着，埃纳西林用两根手指夹着一张许久没用过的“燃烧”。 呼。 火焰在水母状邪物堆成的小山上燃起，由灵能直接化成的火焰并不会被这些邪物体内残余的海水所浇灭，它们一直燃烧到所有的水母状邪物死亡才渐渐熄灭。 半空中的埃纳西林看到了不少析出来的，粉紫色掺杂白色的结晶以及部分逃过一劫，没有被烧成灰烬的半透明邪物干。 “这些东西收集起来应该可以研究吧？”看着这些残余的东西，埃纳西林想起热衷于各种构造实验的莱洛亚和喜欢研究稀奇古怪材料的赛丽娜。 打定主意，埃纳西林从戒指里拿出各种各样的玻璃盒子与试剂瓶，接着取出一张“旋风”，将地上的粉紫掺杂白色的结晶收集起来装进试剂瓶内。 接着又控制“旋风”将燃烧剩下的灰烬装到另一个试剂瓶内。一般来讲，生灵、邪物等燃烧剩下的灰烬在神秘学领域也能发挥不小的作用，像这种从未见过的生物，尽量收集其死亡后的各种产出是十分有必要的。 将最后一具半透明的邪物干装进特殊玻璃制造的盒子内，这东西和水母结构类似，回去泡泡水指不定能得到完整的邪物遗体。 快速将所有剩余都收集起来的埃纳西林长舒一口气，要是能出去，这也算有了一些收获吧。 ………… 埃纳西林从“颠倒画室”出来时，德尔康斯等人还没有承受很强的压力。 在逐渐适应这种环境之后，他们现在的极限时长是二十五分钟，取的是承受力最低的丽娅，毕竟进入画牌空间的时候是集体进入，画牌与画牌里的灵能有限，单个单个进入太过浪费。 此时距离上一次从空间里出来只过了十三分钟，埃纳西林花了七分多钟处理并收集那些水母状邪物与它们的残余。 在这种时间有限的情况下，他们不到彻底承受不住的时候并不打算画时间进入“颠倒画室”，频繁使用能力是对灵性的浪费。 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遇到什么意料之外的邪物，会不会因为那一丝灵性的浪费导致自己和队友葬身海底。 第一卷 105.无休止的 埃纳西林感觉现在距离他清理掉那些水母状邪物并没有过去多久，但他记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走到这里的，也记不清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冷，虽然是可以接受的温度，但还是觉得很冷，身上很重，有一些疲惫，似乎花费了不少灵性。 或许是海上压力又增大了吧？埃纳西林这么想着，尽量无视身上的刺痛，他告诉自己，这可能是压力带来的，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跟随前方的队友行走的埃纳西林发现周围异常安静，安静得感觉不到周边队友的存在，但他们确确实实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埃纳西林眨了眨眼，再次确认周围的情况，视线范围内的队友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暗自抽出了一张“颠倒画室”，埃纳西林想起之前德尔康斯说过的，人形怪物会让人们下意识忽略它们的存在，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落入它们的包围圈。 现在会不会也是那种情况呢？埃纳西林这么想着，开始将注意力放到周围的环境上。 埃纳西林没有开口询问，他担心周围的所有人已经被那些人形怪物所替换，然后用能力让他下意识忽略了它们。 嗖—— 一道黑影从埃纳西林眼前掠过，他毫不犹豫地放出一道冰刃刺中了它，将它死死地钉在地上。 借着护目镜上自带的灯，埃纳西林看清了那道黑影，那是一个体型与五岁小孩相近，身上脸上布满伤口的人形怪物。 它浑身长满乌黑的绒毛，两只眼睛发出绿色萤光，此时正怨毒地瞪视着埃纳西林，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埃纳西林冷眼看着它，没有下死手。 他现在十分担心站在自己身边，被自己看到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怪物，而这只怪物其实是队友。 “嗷——”被钉在地上的怪物忽然凄怨地嚎叫了一声！ 周围的黑暗中顿时窸窸窣窣地钻出了一大群类似的人形怪物，但它们显然比被钉在地上那只要庞大得多，就像成年人那样。 它们用警惕仇视的眼神盯着埃纳西林，隐约还能看出它们还有些惧怕。 埃纳西林没敢动弹，警惕仇视的眼神他能够理解，但惧怕就显得很奇怪，如果是惧怕他脖子上那两枚神明留下的印记那可以理解，但看它们的眼神并不像是有所忌惮的害怕，而是纯粹的，对他这个人的惧怕。 不对劲，很不对劲。 埃纳西林感觉自己的记忆空白了一大片，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铮—— 埃纳西林耳边响起抽刀的声音，后腰处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他的身体显然比他的大脑更快反应过来，毛骨悚然的感觉刚一出现，他就已经完成了侧身闪避。同时，手里还出现了一柄冰刃挡住了从身后袭来的灰白色长刀！ 一切是那么流畅，流畅得就像经历过好几次，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这不对劲！埃纳西林看向手持灰白色长刀向他袭来的卢克斯，对方半闭着眼睛，看上去就像是陷在了什么幻境中。 卢克斯最为纯近战系，身手自然要比埃纳西林这种半近战要好上许多。 但意外的，埃纳西林的身体就好像已经记住了对方的攻击手段一样，总能提前零点几秒做出应对，让对方的攻击一次都没有成功。 嗡—— 一道漆黑的烟气与一道隐藏在海水中的水刃径直飞向埃纳西林，他这会正在和卢克斯缠斗，在完全没有发现那两道攻击的情况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侧面翻滚，将近完美地避开了那两道攻击。 一切是那么巧合，巧合得就像是提前演练了好几次，在大脑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地记住了那些动作，提前做出了闪避。 埃纳西林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点数的，在同时遭受三种攻击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这么完美地躲避。 除非，相同的套路他已经做过三次或以上。 埃纳西林眯了眯眼，身上的压力愈发沉重，后颈处突然感到一阵寒凉。 又是下意识！ 他的身体在大脑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完成了抽出“颠倒画室”、激活、将卢克斯等人囊括进画牌空间、消除压力、用重力控制住所有人、转头、发现原本握着武器向自己袭来的卡勒被重力压在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是那么自然而然，流畅地让他觉得心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念头刚从埃纳西林脑海中闪过，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再次席卷他全身。 埃纳西林深吸了一口气，到了没有水的环境他才发现，身上的潜水服早已湿透；后腰处有一道贯穿伤；左肩的衣物消失得无影无踪；侧腹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出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而这些刚好和卢克斯、丽娅以及米耶特那三道攻击对上！ 他连忙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除了这三处较为显眼的伤痕外，潜水服和自己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基本上都是刀伤。 再一看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划痕，最多的是德尔康斯和卢克斯，身上的潜水服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最轻的是黎恩，不知道是没有划破潜水服还是划在了看不到的地方。 这下埃纳西林彻底弄清楚了，不是自己身体反应快，而是这些一模一样的攻击他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 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出去？不出去？埃纳西林站在原地，焦急地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或许我应该先想办法打破这个无休止的循环，但我应该怎么做？ 我的思维和身体记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循环，或许我可以试着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反着来？ 不，不行。现在我会这么想，怎么能保证之前不会这么想呢？ 或许我就是因为打着反着来的主意才会陷入死循环的？不，也不一定…… 该死，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行不通，再说了，就算出去也会陷入一样的怪圈，指不定之前就是因为自暴自弃决定出去才会再次陷入怪圈。 埃纳西林越想越觉得矛盾，他现在脑子里有很多想法，却怎么也想不到任何一个之前的自己有可能不去选的理由。 他甚至开始怀疑，现在自己的所有想法都是在循环之前。 等等，为什么我要纠结循环这个问题？我只要留一张纸条在戒指里不就可以提醒自己了吗？埃纳西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即开始翻找自己的戒指，想要从里面找出纸笔。 ………… 几分钟后，埃纳西林拿着一叠从戒指里翻出来的纸张，一副“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纸张的数量比他想的要多得多。 他可以肯定，截止到他再次出去这段时间，他的所有想法言行都在循环之前有过的，毕竟他的固定思维方式就是那样，他就算再怎么跳也很难跳出这个怪圈。 想通这一点的埃纳西林平静下来，开始阅读纸张上的内容： “首先，这纸条是在五月二十三日的19：25写下，之后每次看到的时候都要在这纸条最后面记下时间。” 看到这里，埃纳西林立即拿出怀表，另一只手将纸条翻到最后，最后那一条赫然写着： 五月二十六日9：49（记得弄醒其他人之后吃东西喝水喝药剂，不要换潜水服，不要让左肩、后腰、侧腹这三处的伤口彻底愈合，这是线索。） 埃纳西林无比惊愕，连忙写下了现在怀表上显示的时间：五月二十六日13：01。 他往上数了数，这已经是自己的第十三次记录。 他重新翻回前面，接着看之前的自己想留下的内容： “我想你已经记下了时间，那么请记住，我的情况是，队友被幻境迷惑，只有我清醒，有一道人形怪物闪过，被我用冰刃钉在地上，它开始哀嚎，随后周围出现大量人形怪物试图攻击我，我用冰刃配合旋风解决大半，它们开始害怕我。 我的身上有不少卢克斯留下的刀伤，后腰最为严重，是贯穿伤；左肩有一片丽娅留下的腐蚀伤；侧腹被米耶特的水刃划出了一道不浅的伤。 选择是喊醒被幻境所迷惑的队友，恢复所有伤势不换潜水服然后出去，接下来的看下个时间段的记录。” “这是第二个时间段，我的伤势经历和之前一模一样，除了被冰刃钉住的那只外，其他怪物没有攻击我，只是警惕而仇视地看着我。我选择恢复伤势不换潜水服不叫醒队友独自出去，接下来看记录。” “第三个时间段，伤势完全一样，经历不一样。首先是之前那张‘颠倒画室’崩溃，队友大概是被强制唤醒又直接陷入幻境，总之再次重复了上述过程，我的选择与第一次一样，只是我为了留下线索不完全愈合伤势，我已经能大致预料某些攻击。” ………… “第十一个时间段，看到这里，似乎所有的选择都做完了。我的思维和身体下意识的就能够躲开那些攻击，但我还是会故意让伤口不愈合，为纸条的存在留下线索。 我接下来的选择会跟上一条一样，我试试可不可以在外界大肆破坏。” 看到这里，埃纳西林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走出这无休止的循环，似乎所有的路径都被彻底堵死。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黑红色山羊头骨，他可能要考虑借用神明的力量了，后续的代价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即打破这个怪圈，不能再循环下去了，食物迟早会吃完，潜水服除了身上这套之外只有一套备用。 但是接下来的记录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甚至感受到了之前的自己一直在感受的绝望。 第一卷 106.向众神祈祷 “第十二个时间段，伤势经历完全一样，那些人形怪物看我的眼神已经开始惧怕，所有能选的选择似乎已经被选完，我想我应该博一把了。 我选择将队友唤醒，接着立即将灵能注入山羊头骨之中，借用神明的力量或许是可行的思路。结果看下一条。” 记录到了这里便结束了，埃纳西林现在的感觉很不妙，十分不妙。 他现在还在这里想方设法就代表了求助神明这一条没有成功。 连求助神明这条道路都被堵死，他还能再做什么？结合之前的经历，他严重怀疑自己只要出去就会瞬间失去之前的记忆，重新开始循环，不然为什么自己每次记录都选择在空间里完成一切呢？ 埃纳西林怎么都想不通现在该怎么做。 他将手里的纸张翻来覆去地看，头脑高速运转，试图从里面找出些什么。 等等，既然求助一位神明的力量不够，那求助多位呢？埃纳西林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出路。 他拿起笔，开始在纸张上写下记录： “第十三个时间段，伤势经历完全一样，或许我可以尝试向多位神明求助。 我知道的神明有限，我打算唤醒队友，尽可能多地求助各位神明。 顺便写下我目前得到的结论：1.我不会受幻境的影响，我看到的都是真实的；2.所有的循环会有所区别但结果基本一样。” 写完这一条，埃纳西林将手里的纸张放回原位，前面十三次的经历证明，他绝对会想到记录自己的经历，然后绝对会找到这些纸张。 将德尔康斯等人逐个唤醒，在他们从疑惑到怀疑最后一脸震撼的表情中简略地讲述了一遍之前的经历。 埃纳西林怀疑，这件事他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似乎是要确认他所说的话，卢克斯、丽娅和米耶特同时看向他身上那三处十分显眼的创伤，确实和印象里那只十分灵敏的怪物对的上。 “按照您的说法，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丽娅打了个呵欠，记忆和经历一直在循环，身体却实实在在地经历了十多场相同强度的战斗，这会十分疲惫。 “向我们知道的所有神明祈祷，最好是亲近世间生灵的那种。” “所有？！”米耶特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位神明眷属嘴里说出来的。 “所有。”埃纳西林点了点头，“上一次循环的时候我有试过和主沟通，结果嘛……我们现在还在这商量对策。” “可是，您作为主的眷属都联系不上主，我们要怎么联系上那些从未信奉的神明？”丽娅提出自己的疑问，她对神明之类的东西并不了解。 “一听就知道您连礼拜日都没有参加过。”艾德摇了摇头，开始向她普及这方面的知识： “祈祷是最简单的与神联系的仪式。但因为过于简单，成功的概率有限。 但如果是多人一起祈祷，那么成功率将高达百分之九十，这也是我们有礼拜日和‘恩泽日’的原因。” 听完艾德的普及，丽娅恍然，不过她转念一想，发现他们现在根本达不到这个条件： “可我们算不上很多人吧？连一个小型教堂的人数都不够……” “如果是不同信徒聚集在一起向各自的神明祈祷，成功率会高到难以置信。” 许久未开口的黎恩补充道。 “会高到什么程度？”米耶特同样没参加过类似的活动，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百分百。”卢克斯道，埃纳西林忽然发现这位看似冷淡的刀客意外地了解神秘领域的知识。 “这么高……”不算特别了解这种事的德尔康斯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副不同信仰的信徒在一起祈祷，而他们信仰的神明互相攀比回应速度的画面。 “嗯，我们采用效率最高的办法，将知道的所有神明记下来，同时祈祷。”埃纳西林语气平淡，他现在忙着思考要怎么向铭诺和喰墨祈祷，他压根不知道祂们的神名是什么。 或许，直接用真名祈祷也有用？唉，看来只能希望两位告诉我的是真名了。埃纳西林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 埃纳西林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那一长串神名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虽说有的神明可能是杜撰出来的，但眼前这份名单未免太长了些。 可以确保真实有效的自然是协会的真神、组织的恶魔始祖阿玺诺、埃纳西林亲眼见过的水之女神塞莱特娅以及据信徒说很小众但其实知名度极高的银白之神。 至于协会推崇的另一个信仰，也就是灵能，埃纳西林持保留态度，他不确定这位算不算杜撰神明，也不知道向祂祈祷有没有用。 名单剩下的就是一些真正小众的神明了：火之女神、冰寒与穷困之神、海洋主宰、雷电女神、浪涛与财富之神…… 对于这些神明，众人都持保留态度，毕竟看神名都觉得十分牵强。 算是铭诺先生和喰墨小姐的话，有效的神明可能有六位……应该没问题了。埃纳西林 各自挑选了一些神明开始祈祷，由于身份敏感，艾德、埃纳西林以及黎恩先同时向恶魔始祖祈祷，之后才敢向其他神明祈祷。 “……我向您祈求，祈求您救我于苦难，祈求您让我摆脱这无限的循环。”埃纳西林用同样的祷告词向自己分到的所有神明祈祷。 他最终还是选择向灵能也祈祷一遍，说不定有用呢？ ………… 某处极寒之地的破烂草屋。 自信徒被彻底灭族之后，伊特兰德久违地听到了指向自己的祈祷。 作为冰寒与穷困之神，除了当初真正受祂庇护的那个种族之外，祂没有任何信徒。 原因出在祂的神名，冰寒与穷困，看着就不像是会庇护信徒的神明。 事实上，伊特兰德冤枉得很，祂确实是掌管这两方面的，但祂不仅可以赋予人们寒冷与穷困，祂还能庇护人们不受寒冷与穷困，虽然代价是自己要代替信徒受这两种困苦。 总之，祂被自己的神名害得不轻，唯一让祂有点安慰的，就是那位浪涛与财富之神，对方经常因为两种毫无关系的权柄而被认为是杜撰的神明。 伊特兰德仔细聆听着祈祷，那是一个少年声线，原本应该是温和且略微低沉的，不过被主人故意压沉了一些，显得有些沙哑。 这个声线似乎是从海里传来，隐约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伊特兰德略显迷惑地皱了下眉，搞不懂一个人类为什么要在海底向自己祈祷。 “……去看看好了。”祂沉默着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从祈祷词上看，这名小信徒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 “这样真的会有用吗？”完成祈祷的丽娅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怀疑，她费了许多脑细胞才想出了五六篇不同的祈祷词。 埃纳西林刚刚结束对浪涛与财富之神的祈祷，听到丽娅的问题，他点了点头，道：“试试吧，总比毫无办法地等死好。” 他话音刚落，脖颈处的黑红色山羊头骨就开始散发出阵阵令人感到窒息的恐惧感。 埃纳西林只觉得眼前忽然被漆黑覆盖，漆黑之中，还有一片更加漆黑的黑暗。 阿玺诺戏谑的声音就这么德尔康斯突兀地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挺聪明。” 祂毫不吝啬夸奖，但随后的话却让埃纳西林感到十分不妙： “伊特兰德和阿尔里在外面都快打起来了，原因嘛——呵，听说是为了争抢我亲爱的眷属。” 祂嗤笑一声，埃纳西林顿时感到浑身发冷，呼吸不畅。就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颈一样。 “你可能不知道祂们是谁，那么换个名字，冰寒与穷困之神和浪涛与财富之神，有没有觉得很熟悉？”阿玺诺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 “据说祂们聆听到的祈祷词是一模一样的，而我听到的三篇祈祷词中有一篇和祂们的一样，这是巧合？” “……” 埃纳西林保持沉默，他原本还打算用相同的祈祷词向真神以及银白之神祈祷，但被艾德和米耶特拦下了。 “为什么不直接用印记联系我？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吧？”阿玺诺似乎弄出了一张座椅坐下了，埃纳西林眼前那片比周围的漆黑要深沉得多的黑暗矮了一截。 “试过了，似乎不成功。”埃纳西林的声音有些抖，这是面对阿玺诺的正常反应，祂只要一出现就会让人感受到最原始最可怕的恐惧。 “……所以你就想出了向众神祈祷这个办法？” 埃纳西林颤颤巍巍地点头，承认得十分果断。 “……” 阿玺诺没再说话，埃纳西林只看到眼前的黑暗一动，光明重新出现在他眼中。 丽娅等人就在不远处，除了艾德脸上有几分不太明显的狂热之外，其余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见到埃纳西林的目光重新聚焦，他们这才敢放松一些。 埃纳西林坐在原地长舒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刚刚有多心虚，他承认他是想偷懒，但这也是事出有因，他又不知道这两位是真实存在的神明，更没想到他们会因此打起来。 第一卷 107.打破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忍不住了的丽娅开口打破了寂静的“颠倒画室”。 她这话也是其他人想问的，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坐着吧？ “如果都休息够了，现在就可以准备出去。”埃纳西林咽下嘴里的水，他刚刚睡了十几分钟，现在精神状态不错。 “呃，不用再做什么准备？” 埃纳西林收起水杯，摇了摇头道： “没必要，如果之前的祈祷有效，我们出去之后就不会再陷入循环。” 这样吗？丽娅眨了眨眼，暂且信了埃纳西林的话。 ………… 埃纳西林收起“颠倒画室”的瞬间，忽然感觉一阵恍惚，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就像走过很多很多次一样。 不对劲。 埃纳西林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周围的环境熟悉得不得了。 不会是之前经历过很多次然后忘了吧？埃纳西林这么想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些，他感觉自己这个想法还挺异想天开的。 “嗷……呜……”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窜出一只人形怪物，它约莫五岁孩童那么高，身上脸上有不少伤口，其中贯穿伤就有七八道，有些伤口看上去像是被反复贯穿过。 这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埃纳西林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手上已经出现了一把冰刃。 但那人形怪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出了像愤怒又有些像委屈的吼叫声，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 ？ 这是什么情况？ 埃纳西林看不明白了，他隐约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熟悉，但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太一样。 这个地方，很古怪。我可能忘了什么……说起来，我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埃纳西林有些迷茫地停下脚步。 铮—— 忽然，他听到了抽刀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的后腰处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埃纳西林下意识地就想要向侧边闪避，并用手里的冰刃挡住身后那把刀，他脑海里甚至有了卢克斯单手持刀，一刀刺入他后腰的画面。 不知是来不及闪躲还是这里的确古怪，埃纳西林在即将侧身的时候停顿了一个瞬间。 扑哧。 金属刺穿肉体的细微响声传入他耳中，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疼痛。 哧—— 刺入埃纳西林后腰的刀刃被抽走，他第一时间抽出“颠倒画室”，但在这个时候，他眼前忽然一恍惚。 等等，我这是在做什么？ 埃纳西林晃了晃脑袋，后腰处传来的刺骨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抬头，发现周围是那条走过十多次的通道，传来刺骨疼痛的后腰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受伤。 也就是他晃神的这个时候，一道带着强烈不详气息的攻击和一道隐藏在海水之中的水刃同时袭向他！ 两道攻击一道袭向他的左肩，一道袭向他的侧腹，这两处地方还有被同样的攻击所造成的，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滋滋。 埃纳西林的左肩出立即传来肉被腐蚀的声音，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握着冰刃的手，直接将左肩受到腐蚀的组织全数切割，防止被腐蚀的范围扩大。 被一系列攻击和疼痛彻底弄清醒的埃纳西林立即抽出先前用来吓唬米耶特等人的简易版“扭曲梦境”，这张牌虽然攻击力没有完整版的强，但特别适合现在这种情况。 将“扭曲梦境”激活，埃纳西林将所有人分离开，这张牌经过他的一次次改造，现在他能够完全掌握空间内所有人的位置。 埃纳西林的第一选择便是米耶特，这里虽然不是海里，但先把他弄清醒是最节约时间的选择，其他人都太难缠。 不说卢克斯、卡勒还有德尔康斯这种不是实力强反应快防御力还不得了的，就说黎恩和艾德这两位表面医师，一个用毒一个拥有几分神力，要是先找他们，浪费时间不说，成功率还不高。 相较而言，实力不弱但手段和其他人比起来显得十分中规中矩的米耶特就是很好的下手对象。 利用画牌特性将自己幻象化，埃纳西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米耶特身后。 刚一出现，他就毫不犹豫地对着米耶特后颈砸了一下，直接将陷入幻境的米耶特砸晕过去。 将向后倒下的米耶特借住，这就是他不选择其他人下手的原因，在没有水的地方，海族的感知能力会降低很多。 用最快但有些粗暴的方式将米耶特弄醒，埃纳西林没有等待对方反应过来再解释的时间，直接拉着他转移到下一个目标对象，也就是丽娅的身后。 埃纳西林不确定再过一会自己会不会又陷入之前的死循环，只能用最快的速度重复将人打晕再唤醒的步骤。 嘭！ 尚处于迷茫状态，被随手推出去吸引丽娅注意力的米耶特眼睁睁地看着平时病弱的西林先生狠狠地给了丽娅后脑勺一拳，直接将人打到昏迷，再用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手法按着对方鼻子下方嘴唇上方的位置，极其简单粗暴地将这位女士唤醒。 “呃，西……”丽娅晃了晃脑袋，还没回过神，刚想说什么就感觉被潜水服包裹着的手臂上传来一股拉力，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半闭着眼的黎恩面前。 对方显然处于之前埃纳西林所说的幻境之中。 此时的黎恩正握着一柄骨杖，发现丽娅的存在后第一时间就打算放剧毒灵术。 然而。 嘭！ 埃纳西林极其简单粗暴的将他打晕，又极其熟练地将其弄醒，看得一旁的丽娅和米耶特后颈发凉的同时还有些惊恐。 不敢想象我也是这么被弄醒的……全程来不及开口的丽娅在一片天旋地转中这么想着，等再度看清周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面前换人了。 看来下一个受害者是艾德。米耶特和丽娅同时想到。 而旁边按着后脑勺的黎恩还有些迷茫，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又被人推到了艾德面前。 ………… 卢克斯是最后一个被唤醒的人，在现场所有人之中，他的灵性仅次于灵性高到让人怀疑位格的埃纳西林。 在这次死循环事件之中，高灵性有两个结果。 一是像埃纳西林一样没有陷入幻境，但并且很容易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二嘛，就是像卢克斯一样，陷在幻境之中怎么打都打不到，就算用画牌特性幻象化也会被他发现。 更离谱的是，就算打到他了也打不晕他，几次之后埃纳西林被德尔康斯等人拦了下来。 “咳，我觉得再打下去可能还没醒，卢克斯先……嗯，您懂我意思吧？”艾德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委婉地表达再打可能会把人打傻的意思。 “艾德说的没错，您的手法有些过于粗暴了！”德尔康斯义正言辞，期间还抽空摸了摸自己后颈，那里到现在都在痛。 由于埃纳西林对重装这一群体的不完整认知，他在打晕德尔康斯的时候下了重手，对方差一点就醒不来了。 总而言之，埃纳西林彻底刷新了德尔康斯等人对他的认知。 在这之前，谁都没想到这位病弱，看着有些阴郁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温和的先生在这方面会如此粗暴，像德尔康斯、黎恩这种被下了重手的人现在一看见他就觉得后颈隐隐作痛。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该怎么对付他？”再一次用自己转换成镰刀形态的法杖挡住卢克斯那把灰白色长刀的丽娅喊了一声，她也不清楚对方为何要那么执着地追着自己砍。 “我们正在想，您再坚持一下。”米耶特用轻柔的声音回应丽娅，他的声音极能安抚人心，于是几位先生给他安排了安抚丽娅的工作。 用埃纳西林的话来说就是，这也是没办法，别说其他人了，就连他这个画牌空间的主人幻象化都没办法靠近卢克斯，一接近就有生命危险。 现在只有丽娅能接近卢克斯并在拖住他。 很显然，这和实力并没有什么关系，埃纳西林观察到，在和丽娅战斗时的卢克斯出手显然要犹豫一些，就像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却发现对方并不是原来的样子，边打边疑惑一样。 至于为什么面对其他人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在埃纳西林看来，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就是卢克斯和丽娅认识时间长，相处时间久，对对方的气息比对他们熟悉。 至于第二个嘛……那就带有一些猜测的成分了。 其实看两人平时的相处方式就不难看出，这两位有极大可能互相对对方有好感。 总之，无论是哪一点，让丽娅负责拖住卢克斯这一点得到了包括埃纳西林在内的所有人的认同。 “那个，能不能试试靠感情将卢克斯唤醒？”米耶特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很多画本戏剧不都这么演吗？呃，怎……怎么了吗？” 米耶特被五双眼睛齐齐看着，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我觉得你可以让丽娅试试。”埃纳西林保留意见，但这也是值得尝试。 至于丽娅本人愿不愿意……那就得看米耶特了。 第一卷 108.不欢迎外界生物的世界 然而，直到最终，米耶特也没说服丽娅去感化卢克斯，埃纳西林推断，极有可能是米耶特给出的台词太过尴尬导致的。 总之，到了最后，卢克斯愣是凭借自身本就不低的灵性摆脱了幻境，这让一旁商量了半天的德尔康斯等人感觉十分遗憾。 尤其是最后一个被埃纳西林打晕再弄醒的德尔康斯，没亲眼看到别人经历自己那样的惨案他表示非常遗憾。 但无论过程如何，现在他们已经彻底摆脱了幻境。 埃纳西林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离开这一段通道应该可以避免再陷入循环之中，反正那些人形怪物也被埃纳西林打怕了。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能保证出了这段通道之后不会再被拉入循环。 ………… 摆脱循环之后，埃纳西林等人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那些人形怪物早就被埃纳西林打得见到他就绕道，完全没有去找这些人麻烦的想法。 虽然一路上都畅通无阻，但越是这样，埃纳西林等人就越是明白接下来的敌人有多难对付。 目前，除黎恩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更换了潜水服，如果潜水服再次破损，那么很有可能死于冰冷的海水之中。 埃纳西林明显感觉到，目前这片区域的海水比之前的要冷上许多，部分区域甚至有些碎冰，稍有不慎就可能把潜水服划破。 毫无疑问，这里是一个寒冷寂静，充满危险，对外来生物极度不友好的世界，路上那些胡乱堆积在角落的破碎骨骼就是证明。 少数骨骼上还残留着一些布料，有些看上去像是潜水服，有些看上去则像海族制作的织物。 这些布料静静地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时间让它们腐蚀、破碎、瓦解，最终变成遗迹的一部分。 遗迹里的海水似乎是死水，除非打开门，不然绝不会与外界接触。 在这个遗迹里，埃纳西林等人不用担心光照的问题，墙上那些散发冷白色萤光的珠粒解决了这一点，但一想到这每一颗珠粒都代表一名海族时，埃纳西林的心情很沉重。 他不知道自己这些人再这么走下去会不会变得和墙上的珠粒、角落的骨骼一样，葬身在这个不欢迎外界生物的世界。 “说起来，西林以前身体还好的时候近战比较多吧？”德尔康斯的声音打破沉默，这里太安静，呆久了容易产生消极情绪。 “嗯？以前吗……以前确实更偏向近战一点吧，但灵术也是重要的手段。”埃纳西林点了点头，用轻松的闲聊语气回答，适当聊天有助于放松情绪。 “哈哈，果然是这样啊，我其实比较建议你随身放把匕首什么的，虽然身体不好了，但学过的东西还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德尔康斯笑了笑，虽说有没话找话的嫌疑，但埃纳西林还是决定听取他的建议。 从戒指里取出艾格莱什给他的那对短刀和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扔进空间物品里的多功能腰带，埃纳西林将那对短刀和几张画牌放了进去，他也是刚刚才发现里面有这样一条腰带的。 不得不说，有时候一条普通的腰带可以带来不少安全感，至少埃纳西林现在不用担心自己在空间物品里翻东西这段时间会不会出意外这个问题了。 周围再次陷入寂静。 直到一阵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和诡异的进食声传进了他们耳中。 德尔康斯第一时间将手里的盾牌完全展开，另一只手下压，示意所有人俯下身。 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外围的最后一只怪物。 埃纳西林有些好奇地透过盾牌的缝隙看过去，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长有八条两三米长，前段十分尖锐的腿；壳周围长了一圈眼睛的类螃蟹生物正在一堆人形怪物的尸体中爬行，时不时用一条腿往人形怪物尸体堆里一扎，拉出一具肉体塞进口器里咀嚼，接着将一点肉不剩的破碎骨头吐出来，随意地扔到角落里。 它一边进食，一边用壳周围那一圈眼睛扫视着周围，似乎在寻找新鲜的食物。 但显然，它的眼睛基本是镶嵌在壳周围的，无法转动，更无法看到下方的东西，自然而然地忽视了俯下身的埃纳西林等人。 卡勒拍了拍德尔康斯，等他转过头来，卡勒指了指那只螃蟹，又比了个偷袭的手势。意思是趁那只怪物看不到他们，绕过去偷袭它。 但德尔康斯摇了摇头，在盾牌上施了个伪装灵术，接着随手捡了块拇指大小的骨骼丢出去，骨骼在水里发出的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螃蟹状怪物立即压低身体转过来，壳边那一圈眼睛闪着残忍的冷意。 它丑陋的口器不断开合，八条腿不断挠地，俯下身看着德尔康斯等人的方向好一会，似乎是觉得那块骨骼只是意外出现，随后才转过去接着进食。 德尔康斯的举动告诉卡勒，即便是最细微的响动，那怪物也能够立即察觉。 “那现在怎么办？”米耶特着口型，他们的位置离怪物较远，做个口型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德尔康斯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当初他们压根就没能接近它。那螃蟹只需要用那几条长腿一扫，没人能够靠近它。 这就很麻烦了……埃纳西林皱着眉，找不到弱点的邪物极难对付，它们的组成压根就不符合这个世界的特性。 用一个最具代表性的例子，如果说一个普通生物的组成和表现是正常的长宽高三维，那么有些邪物就有可能表现为二维、一维甚至有可能是四维及以上。 这就是对付还未发现弱点的邪物时可能会付出极大代价的原因。对付的东西根本就是超出理解范围的，想要解决就只能靠资源和性命去碰运气。 可以说，协会、组织、贵族以及各位神明的信徒在对付邪物方面付出了极大代价，这是唯一一件能让他们放下芥蒂联合起来的事情。 但在大部分会出现在人前的邪物已经找到弱点的现在，有些新晋贵族已经不再重视这一点，私下培养邪物、构造新型邪物的事情层出不穷。 但这些都和现在埃纳西林等人要面对的问题无关，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处理掉这只怪物。 埃纳西林眯着眼睛看了看，在怪物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扇石门，和之前那两道一模一样。 ………… 不知何处。 “你确定这地方是那家伙在这里的窝？”这是一个平淡的女声，但说出来的话却极有旧时都市时代的特点。 “当然，我亲爱的眷属明显被这地方的同化特性排斥了不是吗？”戏谑的声音响起，会用这种称呼自己眷属的，很显然，只有阿玺诺。 “你何德何能？”女声冷笑了一声，似乎对阿玺诺的称呼十分不屑，但祂使用的用词在现在看来十分复古。 阿玺诺摇了摇头，没有纠结这个话题： “您不担心他出不来吗？或者……您准备了后手？” 祂笑了一声，用词十分礼貌。 “……后手被无效化了，我只能保证他不会死。” “哦？那这么说，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不愧是冷血的神明大人啊。”阿玺诺毫不客气地嘲讽出声。 “对，但我相信他能尽量让其他人不死，虽然代价很高。”女声依旧淡漠，毫不在意对方的嘲讽。 “是啊，代价很高，不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阿玺诺笑了起来，祂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 “嗤。”女声的语气终于有了几分波动：“你有资格说这话吗？自己种族都要被自己副人格害死的恶魔始祖？” 祂的语气是同阿玺诺先前一模一样的嘲讽，但阿玺诺不在意，毕竟这的确是事实。 第一卷 109.螃蟹 长相类似螃蟹的怪物依旧在距离埃纳西林等人有不少距离的地方进食。 它似乎永远吃不饱，埃纳西林等人在这里蹲了将近半小时，那怪物一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埃纳西林算了算，这怪物从寻找食物到吃掉一具人形怪物尸体大概需要二十三秒，而在他们蹲在这的半小时里，这怪物一直在没有停顿地进食，可想而知，它的食量大得可怕。 黎恩看着那只怪物，皱着眉沉思片刻，沉声道： “不能再等了，时间不多，试试可不可以靠配合解决它。” 他的声音很轻，夹杂了不少气音，那怪物不知是视力好还是听力好，极其细微的动静都会警惕好一会。 “这时候要是有协会的探测灵术就好了，虽然给出的只是半数据化的结果，那也好过这么无准备地打啊。”丽娅叹了口气，用同样的方式道。 她几年前和协会的灵能使合作过一次。 那是为了对付一只从未出现过的，十分强大的，所有的文献都没有记载，极难找到弱点的邪物。 它非常难对付。当时的战场在纳尔托护城河附近，整条河都被血给染红，这种情况持续了五天。 但是，在耗费大量人手靠近它，并将它的力量能力生命等数值半数据化后，协会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找出了那东西的弱点，又花了半天解决它，效率极高。 听到丽娅这话，一旁的埃纳西林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道： “为什么不早说？这个灵术我会。” 埃纳西林确确实实忘了这种情况还可以用这个灵术。 自从他弄出了画牌，就下意识遗忘了以前学的那些灵术，如果没有人提，他极少去使用那些灵术，尤其是最基础的探测灵术。 这是个教训，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看来，基础是永远不能遗忘的东西，这一点必须记牢。埃纳西林暗暗提醒自己。 他现在一想，其实之前很多危险情况他都可以靠学过的灵术灵活应对，但他偏偏绕远路选择了更加耗费灵性的画牌。 “您会？！那为什么……”刚刚不用？丽娅满脸疑惑。 “咳，这是基础灵术，很久没用了。”埃纳西林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快速转移话题： “探测灵术需要近距离施展，那怪物太警惕了。” 埃纳西林可不敢保证自己接近那家伙之后还能安全回来，他还不想英年早逝让家里的父母后半生在悲伤中度过。 “您看这样可以吗？我们尽量从各个方向吸引它的注意力，不让它那几条腿空闲下来。 您找准时机将探测灵术扔它身上，然后立即回来计算，我们尽量为您争取时间。” 德尔康斯提议道，他和螃蟹交过手，对它的攻击方式还算了解。 “可以。” 埃纳西林点头，目前来说，这确实是可行的办法，但愿不要出意外。 ………… 卡勒和卢克斯手里握着各自的武器分别站在德尔康斯两边，那是最方便行动的位置。 确认埃纳西林已经准备好，德尔康斯用一只手比划着数字开始倒计时。 三。 丽娅、米耶特、黎恩以及艾德准备好各自的远程手段，他们要缠住怪物的大部分腿。 二。 卡勒和卢克斯握紧武器，他们在缠住怪物两条腿的同时要想办法刺瞎怪物的眼睛，方便后续行动。 一！ 德尔康斯手指按下，两道人影和十多道远程攻击向怪物袭去。 丽娅手里的法杖重重地点在地上。 两股黑色烟气从法杖中心的魂灵结晶里溢出，接触周围海水的瞬间立即实体化成两条手臂粗的锁链，径直冲向怪物，意图束缚住它的腿。 这是死灵类灵术『亡者之束缚』。锁链是由亡者的气息所化成，这是丽娅走遍纳尔托附近各个死囚墓地寻来的亡者灵魂，个个生前都穷凶极恶，死后也不知悔改，在墓地附近残害路过的人。 作为纳尔托唯一的死灵类施法系，丽娅索性将他们收了起来，让他们接受不得解脱的痛苦之余，还能顺便发挥点用处。 但怪物可不是想束缚就能够束缚住的。 它常年在遗迹内猎杀可以使人忽略自身存在的人形怪物，感知力不是盖的。 那螃蟹状怪物八条腿用力弯曲，下半部分再一用力，硬生生从地上跳了起来，躲开了丽娅的『亡者之束缚』。 一旁在寻找机会的埃纳西林大感不妙，想接近这东西可能并不容易。 就在这时候，卡勒不知从哪里出现，手中锋利无比的短刀刺向怪物腿部的关节处，意图削断怪物的腿。 但想象总是美好的，怪物的腿部关节上不知是什么长的，卡勒那两柄附加了阵纹，可以轻易切断腿骨的短刀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连给怪物修脚都做不到。 兹—— 刺耳如同刮玻璃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那是卢克斯的长刀划在怪物腿部外壳的声音，他用了十分的力气，结果只在蟹壳上留下了一道不明显的白痕。 螃蟹的外壳硬得超乎想象，但没人敢停手，这螃蟹已经发现了他们，不知道几年没吃到新鲜食物的螃蟹绝对不会放过送上门的生鲜。 它用长而尖锐的蟹腿分别刺向卡勒和米耶特，试图将这两只烦蟹的生鲜刺个对穿，然后趁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感觉吃掉，泡久了肉就散了。 作为一只螃蟹，它的两对蟹钳本该是它的主要武器，但不知为何，它的蟹钳消失了，这让它只能靠腿战斗。 但它的腿十分灵活，八条腿可以完美地对付各个方向的攻击，战斗时只需要两边各一条腿支撑。 埃纳西林站在一边，他可不是在无所事事地等待，那是很愚蠢的行为。 他一直在冷静地分析怪物目前展露的特点，探测灵术只能将对方的情况半数据化，具体弱点还是要人来分析。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螃蟹在外壳坚硬的同时，还能用八条长腿交替着对付卡勒、卢克斯的近距离攻击以及丽娅、米耶特的束缚，甚至还有空抵挡来自艾德和黎恩那神出鬼没的攻击。 从任何一方面看，这螃蟹都是全能的。 但埃纳西林注意到一点，它似乎在有意无意地保护它那些眼睛。 吼—— 随着丽娅将手中的法杖狠狠点地，『亡灵之束缚』里的亡灵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锁链行动的速度瞬间翻了几倍，被围攻的螃蟹一时没反应过来，被锁链束缚了四条腿。 就是现在！ 埃纳西林十根手指律动，一个最基础的加速灵术依附在他腿上，让他无视海水阻力，一眨眼便到了螃蟹身下。 在这个过程中，埃纳西林的手指没有停止律动，在抵达它身下的那个瞬间，探查灵术已经构造完成，被他直接丢在螃蟹身上。 大量的数据被反馈到埃纳西林脑海里，瞬间将他所有的想法挤开，满脑子只剩下反馈回的数据。 这让埃纳西林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在原地停滞下来。 咚！ 一声坚硬物体砸在金属上的响声彻底将埃纳西林震醒，挡在他身边的，是手持厚重盾牌的德尔康斯。 现在这个情况是必定会出现的，这也是德尔康斯最初没有上前的原因。 至今为止，所有的发展都在预料之中，现在只需要分析数据找出弱点就可以了。 埃纳西林边在德尔康斯的掩护下快速思考，边远离那只螃蟹，它目前腾不出腿来收拾埃纳西林。 就在这时候，异变突生！ 一条尖锐的腿凭空出现，瞬间从埃纳西林背后刺入，又从他的腹部穿出，将埃纳西林拖到蟹身附近，将其整个钉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大片的海水。 这一切只不过是一眨眼间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离埃纳西林只有两步之遥的德尔康斯。 嘭！ 要掩护的人被拖走，在原地怔愣了零点几秒的德尔康斯被一根蟹腿甩飞在一旁的石壁上，腹部被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德尔康斯看向螃蟹，一脸震惊，那螃蟹竟然凭空长出了一条腿！ 所有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螃蟹凭空长出一条腿，埃纳西林被拖走，德尔康斯受伤这些情况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 此时以趴着的姿势被钉在地上的埃纳西林感觉很不好。 他的大脑依旧被反馈回来的数据刷屏，身体被洞穿的疼痛感是那么清晰。 但埃纳西林无比冷静，多亏幼时的经历，他才能这么擅长在疼痛中思考。 他立即开始判断现在的情况。 这么恐怖的力量下没有瘫痪看来没刺中脊椎；虽然洞穿了身体但暂时死不了，看样子是打算放血；如果能忍住痛苦的话，除腰部之外的地方还能够动弹…… 埃纳西林现在只能粗略的靠痛感来源判断蟹腿刺入的位置。 嘶，正好刺穿了存放画牌的地方……麻烦了。 就在埃纳西林快速判断现在情况的时候，巨大的阴影突然将他笼罩，他侧头一看，是螃蟹正在下降的蟹身。 第一卷 110.专业杀蟹 此时被钉在地上的埃纳西林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失血以及潜水服破损带来的湿冷让他的大脑有些昏昏沉沉。 他反手按了按自己的伤口，强烈的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螃蟹的腿不粗，蟹足部分更是尖锐，造成的创口不大，大约是食指和拇指曲起，圈出来的圆圈那么大。 螃蟹暂时没什么动作，德尔康斯等人也不敢轻易出手，生怕埃纳西林直接被螃蟹吃了。 趁这个时候，埃纳西林立即开始分析那些反馈到他大脑里的数据。 外壳的绝大部分区域都是s级防御；攻击力到达b级，不算很强；生命力a级，如果找到弱点，不算难对付…… 埃纳西林深吸一口气，咬牙忍着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这螃蟹足尖长着倒刺，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螃蟹突然将腿抽出，那问题就大发了。 弱点…… 他默念着这个词，结合分析出来的数据和之前观察到的情况开始分析。 埃纳西林侧头，螃蟹的蟹身离他很近，壳周围闪着残忍冷酷光芒，正对着他的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他，看样子是在防范他弄出什么花样。 此时盯着埃纳西林的螃蟹忽然发现那个被自己钉在地板上的生鲜脸上似乎出现了什么让它觉得很不舒服的表情。 螃蟹恶狠狠地移动了一下扎在对方伤口处的尖锐足尖，看着他因为剧痛而略微扭曲的面容，螃蟹感到很满意。 不远处的丽娅皱着眉，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西林先生刚刚是笑了一下没错吧？这种情况他还笑得出来，还是挑衅一般的探究笑容…… 忍过蟹足移动带来的剧痛，埃纳西林脸上的表情平和下来，他刚刚确实笑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这螃蟹虽然大，但不宽。 这让他想起了平时吃海鲜时常用的杀螃蟹的方法，没忍住就笑了起来。 埃纳西林看向所有人之中离他最近，手持灰白色长刀，半蹲着看着他，正在寻找机会的卢克斯，手指似是不经意地从嘴唇擦过，另一只手摸向腰间插着的其中一把短刀。 为了看见他，螃蟹蟹的蟹身下降到了眼睛与他平齐的地方，埃纳西林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它的眼睛。 这么好的位置，不动手那就太对不起这螃蟹了！ 埃纳西林左手一动，一柄极长的银黑色长刀向卢克斯的方向飞去！ 包括螃蟹在内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柄长刀所吸引。 就在这个时候，早已准备好的埃纳西林立即抽出腰侧的短刀，猛地刺入身旁一直盯着他的那颗眼珠子！ 噗嗤—— 刀刃刺进眼珠子，少量的黑色液体喷溅，埃纳西林毫不犹豫地一划，接连划破一片的眼珠子，疼得那螃蟹突出一连串的气泡。 埃纳西林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不顾被刺穿的腹部撑起上半身，双手按在短刀柄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蟹壳撬开一条缝。 这下螃蟹完全反应过来了，它将洞穿埃纳西林腹部的蟹足猛地抽回，带出了一大块血肉，另一条蟹足已经瞄准了埃纳西林的脖颈，就要抬起往下扎。 就在这个时候，早已经接住埃纳西林那柄长刀的卢克斯陡然跃起，双手反握长刀，对准螃蟹的口器狠狠一扎！ 整体长达一米四五的长刀从螃蟹的口器刺入，刀尖从螃蟹末端刺穿，直接将螃蟹刺了个对穿。 卢克斯没有停手，手臂与手背绷出青筋，将长刀一转，直接将螃蟹体内的内脏搅碎。 而这个时候，腹部伤口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内脏的埃纳西林半跪着，螃蟹的蟹壳都快被他给完全撬开了，可以说死得非常不安详。 十分无力地扔出一张『颠倒画室』，埃纳西林的意识逐渐模糊，根本来不及，也再也没有力气取出空间物品里的药剂。 ………… 黑暗之中，埃纳西林隐约看到了十分混乱的景象，有灰烬，有海啸，有崩塌的陆地，有战争的烟火…… 他似乎看到了很多东西，但最终，这些东西都归为一片虚无的黑暗。 也不知是过了千万年亦或是一瞬间，虚无的黑暗里开始出现一个奇怪的世界： 一半光亮一半黑暗的天上，挂着一轮由一半月亮和一半太阳组成的星体；云朵沉在地上，土壤飘在空中；青草大小的树木长在云上，树木大小的青草倒着长在土壤之中…… 不知是不是被谁按了加速键，天上那半日半月的星体开始快速移动，光与暗的部分互相交替，似乎每交换一次就是一天。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云上开始出现长着翅膀和腿的鱼类生物；天生则飞着拥有翅膀，长着鸟类爪子的人形生物；一些有水的地方则游着生有鱼尾和四肢的鸟类…… 埃纳西林看着这个光怪陆离，千奇百怪的世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四肢和身体。 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他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己没有出问题。 确认完，埃纳西林这个时候才产生了对这里的疑惑。 这是什么地方？死后的世界吗？他不敢确定自己那样的伤势还有救，虽说更重的伤他也受过，但那个时候，那只强大的恶魔会维持他的生机，毕竟新鲜的食物口感更好。 之后再受重伤则有协会的药剂和喰墨小姐的帮助，埃纳西林就算只剩半口气也能救活。 但这次不一样，他不知道队友有没有保命药剂，有没有及时救他。 埃纳西林倒是不担心他们不救自己这个问题，首先他现在有个眷属身份；其次，没有他的『颠倒画室』这里没人能够活着完成任务，更不用说出去了；最后，他们不是那种人。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没撑住，已经断气了。 要说他后不后悔最后拼命去撬螃蟹的壳，那他肯定不后悔。 埃纳西林如果不去撬螃蟹的壳，卢克斯不一定能找到机会一击弄死螃蟹，要知道螃蟹壳周围长着一圈眼睛，在一点高度内全范围无死角。 不弄死螃蟹，所有人都有可能死，埃纳西林自然也别想活。 但现在不一样，埃纳西林给自己拼出了一线生机，其余人则全数活了下来，除了德尔康斯外基本没有人受伤，这个结果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艾格莱什也好，喰墨、琳也好，这些人在教导埃纳西林的时候一直都在强调，当遇到强敌且避无可避的时候，绝不能畏手畏脚，只有不怕死地去和它们搏一搏，才能给自己搏出一线生机。 连莱洛亚和他聊天时都会有意识地提醒他这一点，可见这一点在战斗之中有多重要。 埃纳西林刚想要抬腿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走一走时，所有光明退去，虚无的黑暗重新出现在他眼前，意识再一次模糊了。 ………… 再次睁开眼睛，映入埃纳西林眼帘的，是黑白色为主调的『颠倒画室』空间。 此时的他真平躺在地上，头枕着一块坚硬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枕头”还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埃纳西林艰难坐起，转头一看，被用来充当他“枕头”的，是德尔康斯的盾牌，下面还乱七八糟地堆着所有人的武器，这是用来增加“枕头”高度的。 “……” 埃纳西林略显无语，他低头看了眼腹部的伤口，那里已经基本痊愈，看样子命是保住了。 “醒了？” 他转头一看，说话的是黎恩。 埃纳西林点点头，视线随即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小巧常见的针线盒，与埃纳西林用来给人偶做衣服的那个十分相像。 注意到他的视线，黎恩十分坦然地道： “以防万一，准备了特殊的线，可以将之前的潜水服拆下来补上。” 埃纳西林了然，正打算开口借用，就听到艾德那复杂的声音： “但问题是，我们都不会缝纫，随便缝的话还是会进水。” “……” 埃纳西林无语凝噎，看着他们，良久，叹了口气道：“给我吧，我会。” 于是在一众人震惊且复杂的注视下，埃纳西林十分熟练地裁剪布料、穿针引线，很快就将几件潜水服缝补好。 德尔康斯康斯接过自己那件一看，缝补处针脚细密，将水倒在上面也不会湿。 “没想到您还会这种精致的手艺。”丽娅抱着自己的潜水服感慨了一句，在这之前，她完全想象不到像埃纳西林这样的人居然会缝纫这种细致的活计，这和他的外表和表现有极大的反差。 “……” 埃纳西林没说话，专心缝补自己潜水服上的那个缺口。 要知道，家里那些人偶的衣服有不少是埃纳西林做的，他的母亲娜蒂丝十分擅长这类手艺活，耳濡目染外加有意学习之下，几年前他就已经能够做出十分复杂华丽的人偶衣物了。 重新穿好潜水服，埃纳西林强忍着不适喝下艾德强塞给他的一瓶药剂。 作为合格的药剂师，艾德对于伤员的后续恢复十分上心，一直监督着所有轻重伤员都喝下药剂彻底恢复，他才满意地找了个地方闭目休息。 第一卷 111.熟人 埃纳西林将针线盒还给黎恩的时候，对方趁机塞给他一个金属吊坠，埃纳西林灵敏地感知到了上面传来的灵能波动，毫无疑问，这是一件空间物品。 埃纳西林疑惑地看向黎恩，不太明白他将这东西交给自己做什么。 “交给‘星星’，替我向她问好。”黎恩用气音留下这句话后，动作神情都很自然地转身离开。 站在原地的埃纳西林整个人都怔愣住了，和星星有关的人他只认识一个，那就是以此为代号的协会情报处处长琳。 黎恩说出“星星”这个代号的时候，一切不言而喻，他也是协会埋进来的卧底，但出于某种原因，他无法联系协会。 这让埃纳西林想起最初进来时那份没有成功签订的契约。 再仔细一想，当时那位拉娅女士和艾德也有点问题，为什么刚好那个时候药水就用完了呢？拉娅女士分明知道他会加入协会，却没有提前准备药水，这很不合理。 还有艾德，制药室再乱，药剂师本人还能不知道药水在哪里吗？虽说这种说法很牵强，但作为组织唯一的药剂师，他完全可以派人去找，却偏偏要叫上一旁的肯瑞一起去，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以及最后黎恩在没上药水的情况下去动那份契约的时候，拉娅女士不仅没有阻止还故意移开视线。这些人的举动都快把“我是自己人”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之前埃纳西林还以为黎恩是想要拉拢自己，现在看来，这是前辈在给自己铺路啊。 这么一看，组织里地位仅次于头目的人是自己人，唯一的药剂师疑似自己人，真不知道组织还有多少自己人…… 握着吊坠的埃纳西林看着黎恩的背影，他莫名想起以前看过的某本小说上的一句话：你们再不收网，我就要成老大了。 埃纳西林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个吊坠，不出意外的话，这里面装的就是黎恩这些年收集到的资料。 将吊坠收起，埃纳西林不再去想这些东西，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完成任务然后出去，连出去都做不到，就不用想着传递情报这种问题了。 ………… 再一次收起『颠倒画室』，埃纳西林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个动作，身体再一次被阿玺诺给借用，随之而来的恐惧感熟悉到令人麻木。 借用了埃纳西林身体的阿玺诺没有立即走向那道石门，祂用严肃正经的语气道： “到这里就可以了，你们已经完成了任务，我将送你们离开。” 阿玺诺话音刚落，艾德等人便被一片黑暗所包裹，只是过了片刻便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只剩被借用了身体的埃纳西林以及一脸平静的黎恩。 依旧能够看见外界的景象，听见外界声音的埃纳西林瞪大眼睛，他不明白黎恩为什么会被留下。 “你该履行承诺了。”阿玺诺的语气变回埃纳西林熟悉的戏谑。 承诺？什么承诺？难道是……埃纳西林忽然想到了什么。 “当然，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和他说句话吗？”黎恩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仿佛眼前借用埃纳西林身体的不是一位神明。 阿玺诺耸了耸肩，道： “你有三十秒，他现在听得到也看得到。” 黎恩点头，唇角微微上扬，道：“用不着那么长时间，我只是想告诉他，无论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都不必那些事情感到难过，更不需要因为某些不可控的行为而自我埋怨，你要永远忠于协会，连带我的那一份一起。” 黎恩说完这句话，主动闭上了眼睛，等待对面的神明来取走他许下的承诺。 埃纳西林瞪大双眼，他努力地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组织阿玺诺下一步行动。 但在神明的面前，他的所有努力都显得苍白无力，阿玺诺甚至没有理会他。 被占据身体的埃纳西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玺诺控制着自己的双腿，一步步靠近黎恩。 噗嗤—— 埃纳西林怔愣住，他感觉到自己手穿过了一大片温热的血肉，从里面扯出了一块还在跳动的东西——那是黎恩的心脏。 大量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埃纳西林身上，但很快就被周围的海水所稀释，一眨眼便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缓缓倒下的黎恩，不自觉地发抖，杀死黎恩的是阿玺诺，用的却是他的手。 埃纳西林似乎明白了黎恩刚刚说的那句话，不需要因为某些不可控的行为而自我埋怨…… “真是忠心啊。”阿玺诺勾起唇角，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手里的心脏，接着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对埃纳西林道： “其实他是因为你而死的，他和我做交易，用他的命换你的命。他怎么说来着……啊对了，他是这么说的： ‘我死了没有关系，只需要将这些年得到的情报交给他就好，对协会而言，我与失踪基本划上等号。但他不一样，无论是要从这里出去还是将情报送回协会，他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怎么样？这段话是不是很感人？但你看，是你亲手取出了他的心脏，可真是残忍啊。” “……” 埃纳西林不想回答祂，也没办法回答祂。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位被称为恶魔始祖的神明从来就没有将人们的性命当一回事，就像一个人走在路上不会将脚底的蚂蚁当回事一样。 “你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啊。”阿玺诺忽然莫名其妙地大笑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精神失常。 埃纳西林敏锐地意识到，这位神明今天和往常很不一样，这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以往的阿玺诺虽然同样恶劣，但绝不会如此癫狂地大笑，这与祂平时从容戏谑的说话方式很不一样。 “为什么不说话了？让我想想……”阿玺诺状似苦恼地皱了皱，但大幅度勾起的嘴角让祂看上去十分扭曲。 “啊……我明白了，小孩子总是会怕生，对不对？”阿玺诺露出一个略显浮夸的表情，又笑了几声，然后才开口说道： “其实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我觉得你对我印象应该挺深刻的。” 随着祂话音落下，埃纳西林感觉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但他没有感觉到一丝庆幸，阿玺诺的话让他感觉浑身冰凉，就像被人关在冰窖之中。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今天的阿玺诺熟悉了。 笼罩着神明的，无比深沉的黑暗凭空出现在埃纳西林面前，很快就开始散开，露出了那位神明真正的形象。 暗红长发，右边的黑色独角，金色的竖瞳，涂着黑色油彩的指甲，这些特点每一个都深深地刻在埃纳西林心底最恐惧的噩梦里。 对埃纳西林而言，那是比死亡还要恐怖、还要痛苦的噩梦。 看着眼前笑容癫狂地阿玺诺，埃纳西林似乎又一次感觉到锋利的指甲将自己的皮肉撕扯下来的疼痛感与无力反抗的绝望。 几乎是下意识，埃纳西林僵在原地不敢开口，不敢动弹。 以往似乎被埋藏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每一个细节，每一分痛楚都像以往那般清晰，清晰得就像昨天才经历过那样。 “嗤，真是熟悉的反应啊，我还是喜欢你最初痛苦哀嚎的样子，那样看着鲜活得多。” 阿玺诺嗤笑一声，极其自然地将手指移到埃纳西林腰间，指甲一划，利落地扯下一块血肉放进嘴里。 鲜血立即从埃纳西林腰间的伤口涌出，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咬住舌尖，后退了一步。 “不错，比以前的口感还要好。”阿玺诺舔掉指尖剩余的血迹，十分满意地道。 这个疯子……不能这么下去，否则又会被这个疯子关起来当储备粮。比常人敏锐三倍的痛觉让埃纳西林脸色无比苍白。 “怎么样，要祈祷一下吗？祈祷看看把你当眷属那个家伙会不会救你。” 阿玺诺唇角大幅度上扬，随后又摆出一副浮夸的恍然，道： “啊呀，我忘了，主人格那家伙在那三十秒里被我代替了，一时半会出不来。” 埃纳西林冷眼看祂，他算是听明白了，恶魔始祖有两个人格，之前那位是主人格，眼前的是副人格。 无论哪个，对埃纳西林而言，都是敌对关系，但很显然，他更愿意面对出现自带恐惧光环的主人格也不想面对这个精神失常的副人格。 埃纳西林手指微动，一张画牌出现在他手中。 “嗯？食材也学会反抗了吗？真是有意思啊。”阿玺诺早已发现了埃纳西林的小动作，却没有阻止的念头，在祂看来，食材就算会反抗，那也依旧是食材。 但这一次，注定要出乎祂的意料了。 埃纳西林将手中的画牌一扔，扭曲虚幻的色彩立即将阿玺诺彻底包裹。 那是一张完善之后的『扭曲梦境』，效果是之前的几十倍，但要对付神明，那就是蜉蝣撼树。 但埃纳西林本就不打算对付阿玺诺，他甚至不打算困住祂。 要知道『扭曲梦境』的最大特点就是将陷入其中的生物内心深处最恐惧，最不愿看见的东西具现。 神明会害怕什么埃纳西林不知道，但他知道，一个副人格最不愿见到的就是主人格，尤其是眼前这个和主人格可以说是势不两立的家伙。 埃纳西林摆出一个标准的恶魔随从祈祷的姿势，他要借眷属的身份向主人格祈祷，面对一位真正的，性格略显恶劣的神明可比面对一个把自己当食材的神经病好得多。 第一卷 112.两个选择 被阿玺诺送出来的丽娅等人出现在潜水艇附近。 艾德扫视了周围一圈，没有看到黎恩和埃纳西林。 他站在原地沉默着盯着石门看了一会，随后像是释然一般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向潜艇靠近，手里紧握着黎恩交给他的潜艇钥匙，像是要将它嵌入自己的血肉中。 “走了。” 艾德用那枚钥匙打开舱门，轻飘飘地这么说了一声。 “现在就走？不等黎恩先生和西林了吗？”丽娅疑惑地问道。 “嗯，不等了。”艾德没有回头，顺着梯子爬下潜艇，他的声音从那里面传出来： “西林要回去了，黎恩……黎恩现在大概到了主身……” 艾德忽然顿住，他想起来那人很久之前和他说过，他信仰的是灵能。艾德的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 “不，他现在，应该已经化作世间的一切了。” 他低声笑了笑，眼眶莫名有些难受，或许是护目镜戴久了吧。 “化作世间一切……”丽娅反复咀嚼这句话，直到她重新坐在船舱内，她才想起来，这句话是协会对已逝之人的祝福。 她看向一旁的卢克斯，刚想开口询问就看见对方摇了摇头，随后艾德的声音再次出现，他的语气和平时一样略显甜腻，但偏偏多了几分冷意和肃杀： “回去之后，我可能需要各位帮我一个忙。当然了，我会支付丰厚的报酬。” “先说说看是什么忙？”德尔康斯依旧是之前那副还算祥和的样子。 “帮我当上组织头目。”艾德轻描淡写地放出这个重磅消息，但除去刚加入组织不久的丽娅和卢克斯外，所有人都没有愤怒之类的表情，最多只有轻微的讶异。 “我没问题。呵呵，我之前一直以为，会提出这件事的应该是黎恩。”卡勒温和地笑了笑，在他看来，这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事情。 “换头目吗？这个我同意，路特西最多只能当个恶徒，真不理解总部那些人的脑回路，居然派了这么个人来当头目。”德尔康斯笑呵呵地表示赞成，作为在组织呆了许多年的人，他对纳尔托分部十分了解。 “那么，二位呢？”卡勒温和地笑着，讨论造反事宜之前，要先确定开会的都是自己人才行。 丽娅和卢克斯对视了一眼，卢克斯微不可见地耸了下肩，意思是自己无所谓。 见此，丽娅勾唇，露出一抹优雅的弧度： “只要报酬到位。” “看来大家都统一战线了。”德尔康斯对着卡勒挑了挑眉，又转头看向艾德，道：“造反这种事，应该不止我们几人吧？”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如果只有他们几人，那他就会消极行动，直到艾德拥有可以和对方匹敌的势力。 “不知道神使大人和黎恩手下的势力够不够？哦对了，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协会的帮助。” 艾德露出微笑，他与黎恩这些年在组织的积累十分深厚，毕竟他们打算对付的是一个名副其实，来自总部高层的恶徒。 德尔康斯听到他的话怔愣了两秒，随后大笑起来： “协会和神使大人……您这是打算直接和那个违背了主意志的总部割裂吗？” “为什么不？”艾德笑着反问他，“连神使大人都选择将大部分监禁物搬到这个分部还不足以证明总部的腐朽吗？” ………… 埃纳西林默念着阿玺诺的神名祈祷，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但值得尝试。 他面前有一团扭曲的虚幻色彩，那完善之后的『扭曲梦境』。 作为针对心理的场景类画牌，『扭曲梦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读取进入者的内心，埃纳西林就是想靠这一点唤醒阿玺诺的主人格。 他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现在的『扭曲梦境』冷却时间极长，他又没办法构造出第二张，如果这个尝试失败，等待他的就是和幼时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极端的痛苦。 嗡—— 有些虚幻的嗡鸣声传进埃纳西林耳中，他眼前那团虚幻的色彩开始快速蠕动。 埃纳西林明白，自己能否安全回去就看这一下了。 如果主人格被唤醒，那他大概率不会有事，如果没有被唤醒，他就可以考虑如何想办法在拥有神明实力的疯子面前干脆地自杀了。 埃纳西林神情严肃地盯着那团虚幻的色彩，双腿不断向后移动，他在考虑如果没有成功唤醒主人格，他可以向外逃多远。 但事实证明，他完全没必要考虑这个问题。 长着黑色独角，有着一头长发的人影从虚幻的色彩中缓步走出，硬底皮鞋踏在地上的声响和那熟悉的恐怖气场让埃纳西林莫名觉得很安心。 至少对面那位是没把他当回事的神明而不是那个总想吃了他的疯子。 “做的不错，我亲爱的眷属。”依旧是戏谑的语气和神情，阿玺诺出现在埃纳西林面前。 这是埃纳西林第一次在生命安全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看见没有被黑暗遮挡的阿玺诺。 对方穿着全套西装，看起来像是最近复刻旧时都市时期的那几个款式，这让祂看上去就像位新潮的绅士；脚上踩着一双硬底皮鞋，当时在塞莱特娅遗迹里的脚步声就是它与地面碰撞发出的。 阿玺诺脸上带着初看十分温和，细看意味复杂的笑容，用标志性的戏谑语气道： “那么，作为意外的补偿，你可以向我提一个仅针对你本身的要求，或者从我这得到一个对协会有利的帮助。” “仅针对我自身？” “嗯，什么都可以提，财富、实力、爱情、友情、亲情、观察指定地点现在在发生的事、预知未来、回看过去……这些都可以，也许有哪一点正是你现在所需要的。”阿玺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道：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后者，我给出的帮助不会和黎恩的重叠，对协会的帮助也是巨大的。” 埃纳西林陷入沉思，毫无疑问，前一个选择对他的诱惑力更大，比如提升实力和预知未来。 后者不用说，可以规避未来的风险，至于前者，埃纳西林得承认，他不是那种喜欢努力的人，他恨不得有一条捷径能让他一步通天。 但显然不可能，就算有也不可信。他只能认命一般接着努力，要不是为了能安全地活着，他恨不得天天蹲在家里画画看书陪人偶。 但在这个时候，他更愿意选择后者。 没有别的原因，他接受了协会太多的帮助。 幼时疗伤泡的那些药剂和这么多年来免费的庇护及教育都是无价的，可以说，如果没有协会，埃纳西林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埃纳西林不再犹豫，道：“后者。” “确定吗？”阿玺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不定某个地方现在就在发生什么你有机会阻止但却错失了机会的事。” “我确定。”埃纳西林毫不犹豫地回答，在他的认知中，恶魔很喜欢看人们为了选择摇摆不定的样子，有时候会下意识地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动摇人们的决心。就算对方是神明，同样是恶魔的祂说的话并不一定可信。 “好吧，希望你不会太后悔。”阿玺诺笑了笑，接着道： “现在是五月二十七，如果不出意外，六月十五那天，我的神使和信徒将推翻这个分部的现首领，这些是那些情报里有的。 而作为补偿，我将亲自降临将这个分部与总部分离开，同时让尽量多的分部拥立他们为新总部，新总部的理念黎恩有提，是你们乐意看到的那种。” 这算什么情况？神亲自下场分裂自己的信徒？埃纳西林略显茫然，就算是补偿，这给的太多了，多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都有副人格了，难道会没有改信副人格的信徒吗？”阿玺诺说这话的时候毫不在意，但埃纳西林听懂了祂的意思。 这是要顺势清理信徒啊，难怪组织里会有那么多自己人，看来已经筹备多年了，协会介入正好是一笔不小的战力。 埃纳西林恍然，他之前就觉得纳尔托的协会和组织关系复杂，现在看来，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协会能和组织在邪物之外的问题上统一战线，想想就不可思议。 看着表情不断变化的埃纳西林，阿玺诺脸上的笑容逐渐复杂，祂摇了摇头，用陈述的语气道： “你应该没有疑问了，可以走了。” “呃，您已经完成了要做的事吗？”埃纳西林愣了愣，他还有事没完成。 “……你觉得，那个被压制了那么多年的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阿玺诺语速不快，笑容却愈发微妙，看向埃纳西林的眼神逐渐复杂。 “……”埃纳西林叹了口气，决定不和这位神明委婉：“请稍微等一等，有一件事还没有完成。” 他看了看依旧握在手中的心脏，神色微沉。 “给你十分钟，弄不完自己游回去。”阿玺诺扔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理会埃纳西林。 埃纳西林发现，祂从始至终都不打算打开一旁的石门，但祂却说已经做完了要做的事，这让埃纳西林很不解。 但时间不等人，十分钟并不长，他必须立即完成要做的事情。 将灵能汇聚，构造成线，再将手里那颗心脏放回黎恩身体里，再快速地将伤口缝合。 在埃纳西林看来，这个地方并不适合作为埋骨之地，这个地方甚至不应该存在。 他从莱洛亚给他的那枚戒指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炸药安放在遗迹各处，用灵能丝线连接后，找出一块白布将黎恩的尸体包裹抱起，他要将其送回他效忠的协会。 一切准备就绪，埃纳西林看向一旁的阿玺诺，示意自己已经完成了要做的事。 阿玺诺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但下一刻，埃纳西林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南方码头附近的一处山崖上，正对的方向正是遗迹的方向。 此时已经是夜晚，黑漆漆的海面与夜空融为一体，除了隐约可见的月亮和几颗模糊的星辰外，附近没有任何光源。 埃纳西林毫不犹豫地一扯所有灵能丝线。 嘭！ 巨大的响声震彻整个纳尔托，地上地下海上海下都听见了那恐怖的响声，人们慌忙从床上爬起，涌向窗边看发生了什么。 但紧接着，一朵华丽多彩的巨型烟花在海面上绽放，彻底照亮了漆黑的海面与夜空。 这个晚上，纳尔托以及附近城市的人都看见了一朵华丽多彩的巨型烟花从海沟的位置冲出，最终绽放在大海与天空之间。 “有意思。” 此时已经隐匿在黑暗之中的阿玺诺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正在欣赏烟花，怀里抱着一具遗体，脸上分明带着笑，眼底却满是冰寒的埃纳西林一眼。 祂笑了笑，脸上满是愉悦，祂现在非常想到遗迹主人的面前，看看那个有恃无恐的讨厌家伙是什么表情。 “事实证明，即便拥有特殊位格的那个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和邪神的存在，但他天生就对邪神与其延生物极其厌恶。” 阿玺诺自言自语着，很快就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了何处。 ………… “该死！该死！阿玺诺这个疯子破坏核心就算了！那只虫子！他居然敢炸毁那里！该死！我要杀了他！” “闭嘴！你之前可说了，祂们不敢动那个地方。是啊，祂们是不敢，可那些虫子可不知道，这里面绝对有祂们的手笔。” “够了。那地方没了就没了，我们也不缺那点时间，现在要做的，是弄开真神的神殿，趁祂沉睡让其陨落，不然后续的隐患太大。” “遵从您的意志。” 第一卷 113.皆成灰烬 烟花爆炸的时候，协会的人其实已经待命了很长时间，或者说，从埃纳西林见了莱洛亚那天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待命。。 那声巨响几乎将整个纳尔托都给震醒，大部分居民都有些恐慌，不过在协会广播的安抚下，居民们已经安定下来，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睡着了。 埃纳西林这时候已经撕掉了身上伪装用的画牌，正在南方码头等待协会的人员过来。 很快，由莱洛亚带着的一个小队匆忙赶来。莱洛亚见埃纳西林的第一时间就重重地拍了他右肩一下，力道重得像在拍仇人。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现在有多气愤： “你这家伙是把所有炸药都放了吗？弄出那么大动静，还特意挑我值守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值守啊……埃纳西林嘴角一抽，既是无奈也是疼的。 “嘶，轻点轻点，我现在是伤员。”埃纳西林手里还抱着用白布包裹着的黎恩，腰间的伤口正好被挡住。 莱洛亚侧头撇了那道伤口，感觉像是被什么撕扯下来的，十分眼熟。 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道伤口，很快就找到了眼熟的原因，他皱起眉，沉声道： “是把你当食材那只恶魔？” “嗯，那家伙身份有点复杂，回去再说。”埃纳西林随意点了下头，他要先回协会安顿好黎恩的遗体，等换好衣服处理好伤势再回家见父母。 “对了，这是？”莱洛亚看了一眼他怀里用白布包裹着的人形，开口询问。 埃纳西林叹了口气，道：“自己人，很多年前进了组织的卧底。” “卧底？”莱洛亚愣了愣，“除了你之外协会在组织还有卧底？” “嗯，回去问问琳小姐就知道，事情十分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埃纳西林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回去再说。 莱洛亚耸了耸肩，转身向身后带来的小队队员交道了几句后，从埃纳西林手里将黎恩的遗体接过。 “赶紧走吧，在海里泡了那么多天，脸色和水生邪物一样难看。”莱洛亚万分嫌弃地看了好友一眼。 埃纳西林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失血外加浑身湿透的感觉并不好受。 “诶对了，你不先回家看看？”莱洛亚微微转头，看向埃纳西林。 “我现在这样可不敢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次做完委托回去的时候要经历什么。。”埃纳西林无奈地摊了摊手，随后从空间物品里拿出一瓶药剂。 “得了吧，直接说怕娜蒂丝阿姨担心不就好了？”莱洛亚冲他翻了个白眼，走路速度不快，毕竟身后还跟了个正在自我治疗的伤员。 已经喝下药剂的埃纳西林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反正你也知道，我也没必要……” 他忽然停顿住，剧烈的疼痛感从腰间传来，疼得他额角都渗出了大滴的冷汗。 埃纳西林低头看去，原本已经泡到周围有些发白但基本止血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液，甚至有越流越多的趋势。 “你怎么话说一半就……”莱洛亚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对方的后半句话，他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被蓝色萤光与黑暗包裹，腰间的伤口又一次渗出血液的埃纳西林。 “这……麻烦了。埃纳西林！意识还清醒吗？”莱洛亚第一时间拉响挂在腰间的警报器，在他的感觉里，包裹着埃纳西林的两股能量异常强大，强大得仿佛不可撼动。 “有意识，但情况……很不好……”埃纳西林几乎是从牙缝里将这句话挤出，他现在感受到的不单单是腰间的疼痛感，还有脖颈前后两股神明力量打架带来的痛苦。 嗡—— 刺耳的蜂鸣声猛地在埃纳西林耳中响起，视线变得模糊，内脏又一次感受到了致命的压迫感，窒息感与清凉感同时从咽喉处于后颈处传来。 唉。 一声轻得十分虚幻的叹息声响起，埃纳西林顿时被一股刺骨的寒冷所包围，随着这股寒意地出现，埃纳西林身上的压迫感、窒息感等全数消失。 埃纳西林脖颈处的两枚印记随之脱落，化为灰烬散落在地上。 他总算能看清眼前的景象了。 身穿黑蓝色长裙的喰墨站在他面前，手里抓着两缕十分黯淡的能量，随着她一个握拳的动作，两缕能量彻底消散。 “还好吗？”喰墨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她看了埃纳西林腰间的伤口一眼，眉头微蹙，手指隔空一捏，一缕黑色的气体立即从埃纳西林腰间的伤口处飘出，伤口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十分感谢，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埃纳西林直起腰，唇角上扬，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喰墨看了他和一旁抱着黎恩遗体的莱洛亚，曲起修长白皙的手指。 啪。 她打了一个响指，埃纳西林只看见周围的场景瞬间切换，前一刻还在大街上，现在就身处协会的大厅。 埃纳西林将黎恩交给他的吊坠递到喰墨手中，刚想说什么，看到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盥洗室道： “等会再说，先去换衣服。” 等到埃纳西林换完衣服出来，琳已经到了。 她此时正半蹲在黎恩的遗体旁，神色黯淡。 “琳小姐……”埃纳西林轻声开口。 “嘘。”一旁的莱洛亚瞄了他一眼，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不要那么严肃，想说什么就说吧。”琳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他们，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埃纳西林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决定将黎恩的话复述给她：“黎恩先生让我向您问好。” “……是吗？他还知道要向我问好啊。”琳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很低： “你们应该不认识他，他的代号是灰鹤，七年前作为卧底进了组织，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们一直以为他已经……” 琳哽咽起来，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喰墨上前，拍了拍她的脊背，在她耳边耳语了两句。 琳点了点头，从衣物口袋取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喰墨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淡淡道： “好了，你们俩也忙了好几天了，快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等到埃纳西林走到自己家所在的路口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今早的巷口好像格外安静啊，克里安大叔今天没有开摊吗……埃纳西林这么想着慢悠悠地朝家里走去。 看了看安静的大街，他取出怀表看了看，确认现在是早晨五点多而非凌晨三点多。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巨响打扰了大家的睡眠，以往这个时候，摊贩们都在布置着自己的摊位，准备着两个多小时后的早市。 埃纳西林走在街道上，莫名觉得这种如同深夜一般的寂静有些怪异。 他从小就居住在这里，深知这条街道的人有早起的习惯，这也是这条名为摩罗里蒂的街道早市开的比其他街道早一个多小时的原因。 埃纳西林莫名有些不安，他接着向前走，不长的街道上安静得异常。 忽然，他看到迎面走来了一个人影，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影。 “克里安大叔？”埃纳西林试探着开口，在这种反常的情况下看见熟悉的人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嗯……？啊，是小亚伦啊，你可是忙了很多天了。”克里安爽朗地笑了笑，接着道： “大叔还有事要忙，得先走了。” “啊好，克里安大叔您先去忙吧，回见。” “回见。”克里安依旧是那副爽朗的样子，十分匆忙地离开了摩罗里蒂街道。 埃纳西林半转过身，看着匆忙离开的克里安，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疑惑与怀疑。 就在刚刚，他在克里安身上闻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血腥味。 那丝血腥味是那么微不可见，但瞒不过在充满血腥味的海水里泡了那么多天的埃纳西林。 来不及产生多余的想法，埃纳西林抬起腿飞奔向自己的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条街道，出事了！ ………… 嘭！ 埃纳西林用力一推家里的门，却发现本该上锁的大门此时只是虚掩着，被推开的瞬间扬起了一阵灰。 他瞪大了双眼，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家中的，他的母亲是那么勤劳，那么热爱干净，怎么可能会让开门扬起灰尘这种事情出现在家中？ 说不定是和爸爸出去旅行了好几天呢？埃纳西林试图这么安慰自己，但这样虚幻的安慰在他低头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那是一堆灰白色且微微泛黄的固体，其中还有不少类似人骨的东西。 毫无疑问，那是一堆骨灰。 埃纳西林几乎是摔到了地上，他颤抖着伸出手，像是要去触碰那一堆骨灰，却又不敢去触碰，生怕自己的一个动作就会将这些灰烬散落到各处，再也找不回来。 他的眼眶开始泛酸，咽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塞了，说不出话，也哭不出声。 忽然，一阵凉意刮过他的后颈。 外面，似乎起风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埃纳西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将家门紧紧地关上。 他瘫坐在地上注视那堆灰烬，酸涩与让人无法呼吸的绝望逐渐爬上心头，一部分化成一团固体堵塞在他的喉咙，一部分化成眼泪从他眼眶中滚落。 埃纳西林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大颗的泪水浸湿了膝盖处的衣物。 他无声地嘶吼着，如果自己早一些回来；如果自己没有接这个任务……父亲与母亲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埃纳西林这么想着。 但现实由不得他后悔，他忽然想起阿玺诺当时说的话：“说不定某个地方现在就在发生什么你有机会阻止但却错失了机会的事。” 原来，指的是这件事吗？ 埃纳西林的内心被绝望与痛苦充斥，他一直想念的家没了，一直想念的父母也没了，一切都成了面前这一堆骨灰。 对现在的他来说，过往一切，皆成灰烬。 第二卷 1.不能绝望不得逃避 埃纳西林也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着哭了多久，他只知道外面的天色已经很亮很亮了。 他不用猜更不用看，现在这条街道上大概只剩他一个活物了，至少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听到一点属于这条街道的声音。 略显僵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意抹了抹脸上已经干了的泪痕，埃纳西林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十二点三十三分。 已经过了八个小时，埃纳西林想明白了，这种时候悲伤绝望没有任何用处，他现在该做的，是把那个杀害父母与整一条街道的那个家伙找出来弄死。 从最初绝望得想要陪着父母一起离去，到如今开始收集所有骨灰并准备处理这件事不过八个小时，但八个小时就已经足够一个人想清楚很多事情。 埃纳西林明白，作为幸存者，他是最没有资格产生自杀想法的人。 那些不幸的人想活却活不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绝望去逃避呢？正因为没有，他现在必须好好活着，然后用那个家伙的死亡作为祭品送给这里的亡者。 将散落的所有骨灰用“旋风”收集起来后，埃纳西林走进盥洗室。 看着镜子，他莫名想起了从前与父母闲聊时，父亲说过的话： “要是以后我们死了，就把我们俩一起烧成灰，然后洒在海里。” 母亲是怎么接父亲的话来着？好像是笑着这么说的：“记得混均匀了哦，我们想一起随着海水环游整个世界，人不能总待在特定的几个地方啊。” 那自己呢？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回答的？ 埃纳西林迷茫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想不起来了。 好像很敷衍，又好像很不满，又似乎很无奈？不记得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清晰得记得父母说过的话，但却忘记了自己说了什么，连语气都不记得了。 埃纳西林对着镜子扯了扯唇角，很轻松自然地勾起了一个看着十分温和的笑容。 但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个笑容有些陌生，要知道八个小时前，他还在使用这个笑容，现在却觉得陌生了，真是莫名其妙啊。 唇角还勾着温和笑容的埃纳西林摇了摇头，低头洗了洗脸，将上面的泪痕与绝望尽数洗去。 再一次抬头时，镜中的埃纳西林已经收起了所有的表情，银灰色眼瞳中除了锐利的攻击性之外只剩空洞与冷漠。 但很快，在埃纳西林一遍遍调整着自己表情的细微变化下，这些情绪便被十分温和的笑容所代替，这个笑容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样。 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埃纳西林抬腿走到电话旁边，拿起话筒开始拨号。 打给协会的电话是不需要通过转播站的，这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以最快速度派出灵能使。 “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温柔悦耳略显失真的女音从听筒中传来。 “请替我联系a级灵能使赤狼，摩罗里蒂街出现了大规模屠杀，整条街道很可能只剩我一个人。”赤狼是莱洛亚的代号，除非很熟悉，不然协会里的人更喜欢互相称呼对方的代号，好记且方便。 可能是因为埃纳西林现在的声音十分沙哑，还有些许低沉，说出来的事件又严重得可怕，话筒那边的接线员一时没听出来他的声音： “抱歉，您刚刚说，发生在摩罗里蒂街道的大规模屠杀是吗？协会需要先请问一下您的姓名。” “是我，暹罗。”埃纳西林没有在意对方的问话，这是正常的态度和程序。 协会有规定，除非是极其严重的事件，否则不会轻易出动a级灵能使，因为他们的强大和破坏力成正比，尤其是a级里最强且最不顾后果的赤狼。 “啊……啊？抱歉，我没听出来是您，请您维持现场，我现在就联系赤狼先生。”接线员只是略微愕然了一瞬间，随后便匆忙地挂断电话，大概是联系人去了。 埃纳西林放下电话，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干涩的嗓子这才感觉好了一点。他这才重新打开家门，仔细地观察着外面。 或许是今天的摩罗里蒂街道安静得诡异，附近街道不时有人过来张望，但没一个人敢踏进这里。 这是常年在协会庇护下生活所达成的共识，遇到异常直接举报不靠近，因为在这种事件里看热闹的人最容易变成热闹中心。 直到埃纳西林抽出两张『冰封』在街道两边各设立起封锁线，周围的居民这才真正地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十分庆幸自己没有踏进摩罗里蒂街道之余，又十分好奇。 虽说如此，但也没什么人敢上前询问，埃纳西林刚刚那两下子摆在那，看样子最起码都得是b级。 协会有明文规定，不要招惹b级以上灵能使，否则后果自负，原因是他们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主动招惹他们所造成的后果协会不会去管。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有几名胆子大的少年一直在周围徘徊，看上去和埃纳西林差不多大。 埃纳西林就当没看见，反正对方也没有试图靠近，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并不想多说话。 终于其中一名少年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埃纳西林，发现对方没有什么动作后试探着询问： “您好，可以请问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少年的声音没有很小，但听得出他很小心。 埃纳西林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顿时向后退了两步，连忙道：“呃，抱歉，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担心住在这里的朋友……” 少年越说越小声，但看向埃纳西林的眼里是略带畏缩的真挚。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什么异常全都睡着了吧。”埃纳西林沉默了一下，这么回答道。 “这样吗？那，那他们还会醒来吗？”少年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他其实早已做好了好友可能遭遇不测的准备。 “大概率可以吧。总之，最近这段时间晚上要锁好门窗，有条件的话将灯全都打开。”埃纳西林顿了顿，又补充道：“以防万一。” “呼，那就好。对了，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家的。”少年冲埃纳西林笑了笑，转身跑向自己的同伴，看上去是在分享从他这里获得的“情报”。 看着少年跑远的背影，埃纳西林收敛嘴角的弧度，眯着眼睛看向天上依旧若无其事地挂在那的太阳，他也希望这条街道的人只是因为某种异常睡着了，而不是成了一堆堆骨灰。 第二卷 2.检查 被指名道姓从从床上拉下来的莱洛亚直到现在还没能理解埃纳西林口中的“大范围屠杀”究竟大到什么程度，需要特意把他叫过来。 直到他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摩罗里蒂街道，看见了站在街道口脸色苍白憔悴，眼睛浮肿泛红的埃纳西林。 “你……什么情况？”莱洛亚试探着询问，看着他这幅样子，又看了看像无人之境一般寂静的街道，莱洛亚大概猜测到了情况不妙。 埃纳西林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远离的居民，收敛起脸上的表情闭上眼道： “全没了，昨晚在这条街道的人都没了。” 听见这话，莱洛亚瞳孔微微一缩，瞬间就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 所有人都死了，包括埃纳西林的父母。 “……”莱洛亚怔愣在原地，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埃纳西林的父母一直都很照顾他。在他们还年幼的时候，每当协会有大行动，他都会被送到埃纳西林家里，弥尔顿和娜塔莎基本上是把他当亲生孩子对待。 莱洛亚甚至无法想象一直都很爱自己父母的埃纳西林现在的心情，大概会很绝望吧？ 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埃纳西林。 事实上，莱洛亚现在很害怕，他和埃纳西林认识了很多年，亲密程度只比亲兄弟差了一段血缘关系。 正因为如此，他万分了解自己的好友，那么多年来，不止一次阻止过对方想要轻生的想法。 他清楚地明白，在经历过被恶魔囚禁的那段时光之后，埃纳西林无时无刻都在不安，无时无刻都想自我了结以逃避那种不安。即便他一直把笑容挂在脸上，那种折磨人的不安依旧存在。 莱洛亚还记得埃纳西林曾告诉过他，只要在家里，只要父母在，他的不安就可以缓解很多。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你这家伙愣着做什么？该工作了。”埃纳西林疑惑地看着莱洛亚，嘴角似乎还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 “……我说，你快别笑了，太假了，比哭难看多了。”莱洛亚看着他，只觉得埃纳西林嘴角那个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笑容假到他看不下去。 “是吗。”埃纳西林抬起手摸了摸嘴角，“不是和平时一样吗？”他看向莱洛亚，嘴角很自然地上扬，就和平时一样。 “但我没见过谁笑的时候眼神冷得像结冰。” “这样吗……” “嗯。啊对了，你指名道姓叫我过来……你有目标了？”莱洛亚看向埃纳西林，他了解埃纳西林，在没有确切目标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将其他人牵扯进事件的。 “是啊，要不是我回家的路上撞见了他，又闻到了血腥味，我绝不可能会怀疑他。”埃纳西林说这话时那副咬牙切齿又充满疑虑的样子莱洛亚还是第一次看见，不难猜测他的怀疑对象是熟人。 发觉莱洛亚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埃纳西林花了半秒钟平定心情，接着道：“是克里安。今早我刚走进街道不久就遇到了他，我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克里安？！”莱洛亚的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他怎么都没想到埃纳西林的怀疑对象会是他父亲的好友，那名友善的早餐摊老板。 “你确定是他吗？”不是莱洛亚不相信埃纳西林，而是这个人选确实太让人震惊，试问谁能相信一个平日十分友善且尽职尽责的早餐摊老板会是屠戮整一条街道的凶手？ “只是怀疑。”埃纳西林没有把话说死，虽然他现在满心都是复仇，但这件事疑点太多，随意下定论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他尽力让自己理性起来，用冷静的语气开始分析： “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虽然我在克里安身上闻到了血腥味，但我回家之后只看到了骨灰，没有任何血迹。 你也闻到了，街道上也没有任何血腥味，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也是这种死法。” 埃纳西林的分析十分理性，至少莱洛亚听不出来他有什么想要轻生的倾向，这让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想要确认这一点不难，挨家挨户查看就好了。”莱洛亚指了指一旁的房子。 房子是摩罗里蒂街道标配的二层建筑，与埃纳西林家是差不多的格局。 此时房子的大门与埃纳西林家一样，是虚掩着的，一推就能够进入。 有了之前的经验，埃纳西林轻手轻脚地将大门推开，但堆放在地上的骨灰还是被扬起了一点。 “一样的。”埃纳西林像是怕惊扰了谁一样轻声开口，边说边取出一张『旋风』，熟门熟路地将散落的骨灰收集起来。 莱洛亚随意地点了点头，走上楼梯看了一眼，二楼干干净净，所有的摆设似乎都没有动过。 他很快就从二楼下来，这时候埃纳西林已经将这家人的骨灰收集好，放在了原地。 “情况怎么样？”埃纳西林放下手中盛放骨灰的容器，转头询问道。 “楼上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屋内也没有血迹之类的痕迹，估计要联系协会把那本回忆录拿过来才行。”莱洛亚一边说，一边观察周围，试图寻找线索。 “还是再检查几家吧，那本回忆录到底是监禁物，不好处理。”埃纳西林明显不太赞成莱洛亚的想法。 监禁物之所以叫监禁物就是因为它们具有活着的特性，需要被监禁。简单点来讲就是，它们有自己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大部分有害，所以要被关起来。 ………… 摩罗里蒂街道的住户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一共就九十三户，与其他街道相比，这数量只能算适中，毕竟这里的地价摆在那。 埃纳西林和莱洛亚分开检查，没一会就检查完了所有住户，还将他们的骨灰都收集了起来。 这些骨灰会交给后勤处去处理，有亲属朋友且愿意接收骨灰的就送过去，没有的再集中处理。 埃纳西林从最后一户人家里走了出来，迎面就看见了同样走出来的莱洛亚。 “怎么样？”埃纳西林脸上难看地询问。 莱洛亚摇了摇头，道：“还是没有，除了骨灰之外所有东西都整齐得像被特意收拾过。” “我这边也差不多，我还去克里安平时摆摊的地方看过，什么也没有。”埃纳西林叹了口气，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莱洛亚摊了摊手，无奈且略带抗拒地道：“看来还是得动用那本回忆录啊，希望它不会帮我们回忆起什么恐怖的东西。” 第二卷 3.让海洋成为归宿 “恐怖的东西？”埃纳西林挑了下眉，在正式成为灵能使之前他没有资格去了解那本回忆录，后来有资格了解了，他又没时间去了解。 莱洛亚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脖颈，道：“是啊，那东西的异常就在于，无论是谁，只要翻看那本回忆录，就会出现那片地区最近一起凶杀事件。 但有一个问题，作为一个性格不好还拥有活着特性的物品，它在显示最近一起凶杀案时会用观看者最恐惧的方式呈现，而且观看者只能旁观无法插手。” “还能这样……”埃纳西林这会正和莱洛亚坐在自己家的一层的客厅，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那如果是我看的话，是不是会呈现我从前被当储备粮时的画面？” “没错。”莱洛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好友为什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不是最不愿提起这回事吗？ 埃纳西林确实对那本回忆录有了兴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它。而他恐惧的来源无非就是死亡与痛苦，当一个人不在意前者又能够忍受后者的时候，他就不再拥有恐惧这种情绪。 “对了，后勤处一般会怎么处理这些无主的骨灰？”埃纳西林看向刚和协会打完电话的莱洛亚。 他这个从小在协会生活的人对这些事情的了解程度只比一般人多那么一点，主要是协会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 “这个啊，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一起埋了吧。”莱洛亚将电话听筒放回原味，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接着道： “不过萨米先生前段时间向会长先生提出了将骨灰撒在大海以节省土地的建议，会长觉得十分可行。” “这样啊，作为最后的归宿，大海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埃纳西林将面前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又重新从空间物品里拿出水壶倒续上杯。 这自然是用蓝色魂灵结晶泡出来的，经过埃纳西林的重复实验，他发现长期饮用对灵性有微量提升。 叮铃——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埃纳西林几步过去，拿起听筒接听。 一旁的莱洛亚喝着水，看着埃纳西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用温和的声音和电话那边的人交流： “……啊好，我们现在在84号……嗯，对的……这样吗？可以……那麻烦了。” 啪嗒。 埃纳西林放下听筒，面带微笑地转头看向莱洛亚道： “告诉你个消息，协会又派了一名a级灵能使增援，顺便送回忆录。” “嗯？那不错啊，来的是谁？”莱洛亚喝了口水，他感觉这水的滋味不错。 “杀人鲸。”埃纳西林笑容变得十分微妙。 “噗……咳咳咳。”莱洛亚一口水差点就喷了出来，他连忙擦了擦嘴角，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埃纳西林： “杀人鲸？” “对。” “做委托时会一直骂队友那个？” “嗯。” “……”莱洛亚面无表情地放下水杯，“我现在走来得及吗？” “你说呢？”埃纳西林挑了挑眉，指了指门口道： “你看，人到了。” “……” 莱洛亚重新握住水杯，立刻灿烂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十分有活力地道： “下午好啊！杀人鲸先生。” “下午好，不介意的话请叫我颂恩吧，直接称呼这个代号有些奇怪。”出乎埃纳西林和莱洛亚的意料，协会大名鼎鼎的杀人鲸说话语气十分温和的，声音和长相也十分斯文。 他看上去和莱洛亚差不多大，只是相比起莱洛亚，杀人鲸要矮上几公分，和埃纳西林比起来更是矮了快半个头。 三人互相交换了名字，大概认识了一下后，颂恩将自己怀中用黑布包裹着的砖型物体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呈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本古朴泛黄，约有四五厘米厚，一般书本大小的回忆录。 “这东西看起来……还挺正常的。”莱洛亚没敢触碰它，只是略微凑近打量了一番。 “是啊，不过申请时艾儿林娜小姐说这是a级监管物，危险排名还挺靠前。”颂恩幅度不大地点了下头，礼貌地微笑着。 埃纳西林下意识想要推一下眼镜，结果摸了空。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喰墨小姐给的隐形镜片，推眼镜的动作半途改为揉了揉眉心。 “您看起来好像很疲惫。”颂恩发现埃纳西林的动作，略显担忧地看着他。 倒不是颂恩小题大作，而是埃纳西林现在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差。 从进遗迹到现在已经快四天了，这期间埃纳西林几乎没有正常地睡过觉，刚刚还断断续续地哭了快八个小时，这让他的状态看上去更加差。 “我没事，不必担心。”埃纳西林勾了下唇角，他现在更关心这起大范围屠杀事件。 他垂眼扫了那本古朴的回忆录一眼，温声道：“我们现在好像面临一个重要的问题，谁来观看这本回忆录？” “嗯……我来？我感觉我没有太害怕的东西。”莱洛亚第一个举手自荐。 “我应该也可以，至少我说不出有什么东西是最害怕的。”颂恩微微一笑，他倒是觉得自己或是莱洛亚去观看都无所谓，但埃纳西林绝对不行。 事实上，几乎全协会的人都知道埃纳西林这个人，对方幼时的经历真是太惨了，惨到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将他当瓷娃娃看，直到清缴玛非亚时那段用来当证据的录像被公开。 “但我觉得我才是最适合的。”埃纳西林笑了笑，“观看回忆录会见到自己最恐惧的事物是必然发生的事件对吗？”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毕竟没有人能够完全摆脱恐惧。”颂恩点点头，这一点是事实。 “那就没错了，你们说不出自己最恐惧的是什么，但我却知道我最恐惧的事物就是幼时那段经历。 已知的恐惧总比未知的好，不是吗？”埃纳西林浅笑着看着他们，语气与平时一样温和。 “……” 莱洛亚和颂恩无法反驳他的话，埃纳西林说的没错，他们并不清楚自己最恐惧的事物到底是什么，自然没办法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但埃纳西林不同，他一直都明白什么是自己最恐惧的，毫无疑问，他比他们都要适合去观看回忆录。 看着想不到话语反驳他的颂恩和莱洛亚，埃纳西林眨了下眼，试探着将手伸向回忆录。 莱洛亚和颂恩都没有选择阻止，这是埃纳西林的选择，他们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他。 第二卷 4.字丑文笔差 埃纳西林很快就拿到了那本回忆录，刚将其拿起来，他就发现那本回忆录像是赖上了自己，任何想要将其扔开的行为都宣告失败。 不过埃纳西林并不在意地将其翻开，但预想中的场景切换并没有出现，只有回忆录上在不断出现文字，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握着笔在书写一样。 “人们向来厌恶恶魔，因为它们明明不需要靠食人来维持生命，但偏偏喜欢食人，热衷食人。 很不幸，乔尔便是一只恶魔，一只高阶恶魔。 但乔尔不觉得自己不幸，他，是的没错，对于高阶恶魔，我们应该用‘他’来称呼，这是最起码的礼貌，请记住这一点，正在观看回忆的灵能使。 他觉得自己作为恶魔是一种荣幸，他可以肆意地食人，肆意地发泄情绪。他有一项特别的能力，那就是将杀过的人的皮活剥下来再穿上，他就能够变成那个人，拥有那个人的所有记忆。 这个能力让他拥有了更多食人的捷径，他沉迷于此，经常滥用自己的能力。 大约是七八年前，他发现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身上有种奇特的，只有恶魔才能够闻到的香味，那种香味就像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乔尔当然不会放过那个孩子，他毫不犹豫地攻击了那个孩子，他有将猎物折磨到筋疲力尽再食用的爱好。 只是，这一次乔尔完美地因为这个爱好错过了这美味的猎物。 因为在攻击的时候，孩子的一滴血液正好溅在恰好路过的（此处字符混乱）嘴唇上。 那位（字符混乱）并没有食用人类的兴趣，他（划去）祂（划去，字符混乱）一向觉得食用人类的行为十分恶心。 但不知为何，（字符混乱）舔舐掉唇上那滴血液，随后（字符混乱）感觉就像进入了新世界一般新奇，那滴血液比（混乱）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美味千万倍。 于是（字符混乱）将孩子带走囚禁，完全不理会跪在一旁发抖的乔尔。” “……” 埃纳西林阅读到这里，抬起手按了按眉心，他这次是真的感觉很疲惫，这本回忆录里混乱的文字特别多，阅读体验差的就像对面街道的里安特杂货铺卖的过期鲱鱼罐头。 埃纳西林接着向下阅读： “过了大约半年，就在乔尔觉得再也不可能找到那么美味的零食时，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孩子！ 这简直是神迹！他这么想着，但乔尔现在不敢出手，他发现那个孩子被灵能使协会给保护了起来。 看来必须要放弃了。乔尔这么想着，但他的行为却表明，他没有放弃的想法。 乔尔跑到其他城市杀了孩子父亲的一个名为克里安的老朋友，从而顶替了他的身份在孩子所在的城市摆了一个早餐摊。 他每天都会去那摆摊，一直摆了七八年。乔尔每天都能看到那个孩子，一无所知的孩子只是把他当作父亲的朋友，亲切地称呼他为克里安大叔。 只有乔尔知道，每天看着美味的零食在眼前晃悠的感觉有多难受，难受得就像把一个干渴无比的人丢到沙漠，只让他看着水却不能喝。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从毫无反抗之力到成为足以威胁到他的灵能使，乔尔开始着急起来，他不能花了十多年却一点收货都没有，于是他的心里出现了一个计划。 按理来说，就算是食材，养了十几年多少也该有点感情，更何况乔尔是完完全全代入了克里安这个人。 但很可惜，乔尔就是如此冷血，他活了几百年，代入过的人数不胜数，又怎么会在意看了十几年的孩子和他的父母呢？ 于是，在一个所有人都被巨响吸引了的晚上，乔尔将孩子的父母与整条街道的邻居都杀死了。 他吃一半烧一半，还十分贴心地将骨灰堆在门口，只要有人开门，骨灰就会扬得到处都是。 乔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布置，一边想象着孩子回来之后的表情，一边悠闲地走在街上。 但命运总是戏剧性的，就在他走过了街道大半的时候，他遇上了回家的孩子。 乔尔清晰地闻到了孩子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与海水味，他甚至感知到了那股让他想要颤抖着下跪的气息，属于（字符混乱）的气息。 他恐慌起来，但他的能力让他及时代入了克里安这个角色，他爽朗地笑着，和孩子说着客套话，随后以自己有事要忙为理由快速离开。 现在你明白事情经过了吗？灵能使。其实说到底，还是你害死了这整条街的邻居不是吗？ 不要否认，啊不对，你根本不想要否认。你一直活在不安之中，你害怕自己会变得孤独，但事实就是，你将越来越孤独！你将越来越不安！ 一个生灵能得到的东西永远只有那么多！你得到的太多了！所以你必须经历得到之后再失去这个过程！必须！必须！！” 回忆录的书写速度从慢到快，越到后面字迹越是扭曲，就像一个满心嫉恨的人在书写东西，最初还能保持平静，但越写越是嫉恨，字迹语句越发扭曲，到了最后，埃纳西林几乎分辨不出它在写什么。 啪。 埃纳西林将回忆录合上，闭着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现在颇为疲惫。 “埃纳西林？埃纳西林？”莱洛亚十分担忧地皱起眉头，“你没事吧？它不会把……所有细节都讲了吧？” “不，不是。”埃纳西林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水一饮而尽后才缓过来，道：“纯粹是它的字和文笔太……个性了。” “……你直接说它字丑文笔差不就好了吗？”万分了解好友的莱洛亚撇了撇嘴，永远不要相信埃纳西林嘴里的“个性”，那和丑的意思没什么区别。 埃纳西林没理会他，简单地将回忆录所说的内容简略复述，其实他现在的心情挺差的，他真的没想到自己叫了那么多年的大叔其实是导致自己被那家伙囚禁当储备粮的罪魁祸首。 第二卷 5.被遗忘的恶魔 不得不说，回忆录对人心的把控其实相当准确，埃纳西林恐惧的从来就不是被囚禁起来当储备粮这件事本身，。 他恐惧的是对方能随时出现给他带来的不安、被囚禁时的孤独和无法反抗的无力。 这就是回忆录会在结尾一直强调的原因。但埃纳西林不解的是，回忆录用的是嫉恨的语气，他不太明白自己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它嫉恨的。 听完埃纳西林的复述，一旁的莱洛亚若有所思，他感觉那只名叫乔尔的高阶恶魔的能力很熟悉，像是在哪听过。 “可以穿皮……”莱洛亚皱着眉，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 颂恩同样在思考，不过他思考的方向是与莱洛亚不同，他觉得乔尔这个名字异常熟悉。 “啊，我想起来了！” 颂恩和莱洛亚几乎是同时开口，埃纳西林转头看了莱洛亚一眼，又看了颂恩一眼，道： “你们想到什么了？” “穿皮。”莱洛亚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还记得你提交转正申请那天早上，我们在人偶房间里抓住的那只低阶恶魔吗？” “它啊……你是想说它提到过的主人？半年前出现在这附近的那只高阶恶魔？”埃纳西林很快反应过来，莱洛亚说的是那只会说人话的低阶恶魔，那家伙不止一次提到过，它的主人会剥下人皮披在身上。 莱洛亚点点头，道： “没错，高阶恶魔大摇大摆地出现，这在纳尔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半年前出现的高阶恶魔……你们是说跨年夜那只吗？”颂恩很快联想到了他们说的高阶恶魔是哪一只，纳尔托这半年来只出了两只高阶恶魔，其中一只还只是路过纳尔托城郊。 “是的，就是那一只。特点是能够穿皮，本体会掉落黑色且带有浓重腥臭味的血液和肉块。”埃纳西林对那股味道记忆犹新，下意识嫌弃地看了莱洛亚一眼。 “……”莱洛亚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理会那个热衷于将友谊小船掀翻再正过来的家伙。 颂恩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击桌面，他愈发觉得这种高阶恶魔和自己想到的那只高度相似： “你们记得《灵能使协会史》这本书写过的那段话吗？关于讨伐年代那段。” “讨伐年代？”埃纳西林皱着眉回忆，作为还没有考证的灵能使，这本书都快被他背下来了： “215年5月，协会准备晋升s级的灵能使艾尔西德·布尔被高阶恶魔乔尔所诱惑。同年9月，坠落后的艾尔西德联合十二万恶魔随从挑起战乱，拉开讨伐年代的序幕。” “就是他，我最近看过一本冷门的书，上面详细地介绍了乔尔的能力和特点。” “和那家伙一样？”莱洛亚歪着头询问颂恩。 “一模一样。” “那就好办了。”莱洛亚立即站起身，准备联系协会的后勤人员，他一直都是行动派，“既然锁定了目标，我们只要将那家伙找出来就行了。 回忆录不会说谎，几百年过去了依旧是高阶恶魔的家伙不难对付。” “确实不难对付，但也绝对不好找。讨伐年代可是因他而起，协会说不定都找了他几百年了。 再说了，协会那几件寻找生物的监禁物都需要和被寻生物有关联的东西才能起效。”颂恩的说话方式其实很有特点，声音里的感情特别充沛到位，可以轻松听出他说话时的情绪。 “有关联的东西？生物可以吗？”埃纳西林摩挲着下巴，显然，他打起了那只低阶恶魔的主意。 “生物？”颂恩愣了一下，“好像没这种先例，不过应该可以吧？使用条件只说过关联越强找到被寻生物的几率越大。” 埃纳西林听到这话，了然地点点头，道： “那就没问题了。话说莱洛亚，那只低阶恶魔还在吗？我记得你交给艾格莱什先生了。” “啊，没有。那天出了点意外，它现在还在我的空间物品里。我找找……”莱洛亚从身上各处翻出了七八个空间物品，作为灵能物品锻造师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埃纳西林和颂恩目睹了莱洛亚将一件又一件灵能物品和各种各样的材料随意地往外扔，很快就将桌子附近的地面堆积到没有任何可下脚的地方。 颂恩和埃纳西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复杂。 ………… “找到了！” 莱洛亚的声音惊醒了已经趴在桌面上睡着了的埃纳西林和半眯着眼即将睡着的颂恩。 埃纳西林揉了揉眼睛，重新戴上眼镜，这才看清莱洛亚手里的球形牢笼。 牢笼里半死不活地躺着一团圆形的漆黑肉块，看那样子已经不怎么会蠕动了。 莱洛亚将那个球形牢笼抛给埃纳西林，那只低阶恶魔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无力叫喊，一点半年前那种生龙活虎的感觉都没有。 埃纳西林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团肉块，它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示意自己没死，然后就再也没有反应了。 “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救，要不干脆解剖了吧。”埃纳西林手指间出现了一张画牌，随着他将画牌一翻转，一把匕首出现在埃纳西林手中。 看着埃纳西林这一连串动作，颂恩略感迷惑地眨了下眼，他也没听说过这位还有和低阶恶魔沟通的能力啊。 “哼，魔……魔鬼，谁说……我没救了……把我关了那么……久，连点水都……不给，还要解剖我……” 肉块上长出一张嘴，有气无力地吐出断断续续的话，话里满是怨念。 “哦？那这样吧，你帮我们个忙我就找东西给你吃。”埃纳西林温和地笑了起来，“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肉块一听这话，连忙长出一只眼睛看着埃纳西林，十分怀疑地道：“真的？你不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又没有好处。” 听见这话，肉块的眼睛都亮了，它毫不犹豫地喊起来： “肉！我要人肉和血液！” “嗤，死性不改，就该再饿你半年。”莱洛亚嗤了一声，他可不相信埃纳西林那家伙能答应这要求。 然而，埃纳西林接下来的行为让莱洛亚瞪大了双眼。 第二卷 6.真正的狠人 只见他笑容温和地点了头，右手握住匕首利落地从自己左手上削下一片皮肉。 埃纳西林拎起那片皮肉，脸色因为疼痛有些发白，但他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而且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温和。 他将那片皮肉在肉块眼前晃了晃，道： “你如果吃了它，就必须帮我的忙，无论怎样都不能拒绝。” 那肉块饿了半年，这会闻到了从未闻到过的肉香，怎么可能忍得住？ 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埃纳西林的条件，努力地伸长自己的身体直到能够吃到那片肉的程度。 紧接着，它以一种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咬住那片肉，嚼了几下就咽进肚子里，眼珠子有规律地转动起来，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看着它伸出猩红色的舌头舔舐牢笼附近的血液，埃纳西林脸上依旧带笑，看着它的眼神却不带一丝温度。 他慢悠悠地拿起一旁的匕首，不紧不慢地把玩着，开口道： “现在你应该帮我的忙了。”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忙吧。”不知道是不是肉的质量原因，肉块吃了那一片之后就感觉半饱了，这会明显要活跃很多。 “找你的主人。” “什么？”肉块用独眼和嘴巴做出来一个诧异的表情，“不可能！我忠于主人！别以为可以用一块肉就收买我。” “这样吗？”埃纳西林慢慢收敛起唇边的笑容。 “没，没错！”肉块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本能让它不愿意那么快就答应埃纳西林的条件。 见此，埃纳西林摇了摇头，用十分可惜的语气道： “唉，那就没办法了，刚刚不是说了吗……”他的声线陡然转冷：“无论怎样都不能拒绝！” 他右手一直握着的匕首上迅速覆盖了一层光系灵能，紧接着，匕首尖对准了肉块的独眼，狠狠地将其刺了进去。 “啊——！你这个魔鬼！魔鬼！”肉块在球形的牢笼里疯狂扭动挣扎，试图甩掉刺进眼睛的匕首，于是埃纳西林如它愿地将匕首猛地拔出，带出了一串黑色的血珠。 “嘶，看着真疼……”莱洛亚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屁股带着椅子一起往一旁挪了挪，然而，他的行为被他扔出来的各种灵能物品和材料阻止了。 颂恩看着这一幕，表情略显古怪，他用口型询问莱洛亚：“他一直这样？” 莱洛亚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上一次见埃纳西林是通过喰墨那块显示屏，这家伙对付敌人的时候是真的毫不留情。 于是他点了点头，指着匕首上的光系灵能道：“上次他没用匕首，直接用的光系灵能对付这只恶魔。” 颂恩一下子沉默了，这和他了解到的埃纳西林反差太大。 “……不瞒你们说，其实我接到任务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骂人的准备，就……你们知道我的意思的。然后现在嘛……” 颂恩撇了一眼旁边面带温和笑容的埃纳西林，他此时的表情很复杂。 在这之前，他和埃纳西林接触不多，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温和”这个表面性格上，只是偶尔会听一些在协会呆了很长时间的人说起他的“光荣事迹”。 比如协会门口的卡仑西那是怎么从立在地上的全身雕像变成镶嵌在左半边门里的半身雕像的。 这些传言颂恩一向就是听过就算，但现在他明白了，有的时候，传言很可能经过了叙述者的美化。 颂恩叹了口气，从自己空间物品里拿出一瓶药剂和一卷绷带，弯腰给自己清出一条道，站在埃纳西林身旁给他包扎左手的伤口。 靠近之后他才发现，这次任务的两名队友在伤势这方面好像不怎么敏感，这都好几分钟了两人都没有要包扎的打算。 “嗯？”拿着匕首威胁肉块的埃纳西林忽然发现了左手刺痛的伤口处传来了清凉的感觉，舒缓了刺骨的疼痛，一转头才发现是颂恩在给自己包扎伤口。 一向没有包扎伤口这个意识的埃纳西林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对颂恩笑了笑，道了声谢。 也不怪埃纳西林和莱洛亚没这意识，埃纳西林不用说，他要么不受伤，要么受伤的时候根本没时间包扎，随便喝瓶药剂了事。 莱洛亚也差不多是这样，久而久之两人都没有什么包扎伤口的意识，反正喝瓶药剂就能好个大半，有这时间不如赶紧休息，谁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颂恩很快就将埃纳西林的伤口包扎好，他回到原位，拿起水杯边喝边观察那只低阶恶魔，他还是头一回知道有这么特殊的低阶恶魔。 另一边，埃纳西林转动手里的匕首，用刃面拍了拍肉块，温声道： “怎么样？帮不帮我们的忙？” “……” 肉块不说话，只在那不断地吸气呼气，一副快断气的模样。 埃纳西林作势将匕首举起，它立即用力一跳，连带着球形牢笼都在桌面上滚了几滚。 “别别别！我帮！我帮！”它算是明白了，这回自己是遇到真正的狠人了，割自己肉的时候干脆果断，捅它的时候更是毫不犹豫。 “你们灵能使都是疯子！”它咕哝了一句，接着躺下装死。 至于它现在有没有因为背叛主人感到心虚不安？那是不可能的，又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了，它只不过是为了安逸地活着，仅此而已。 埃纳西林看了一眼桌面上残余的血液，顺手找了个瓶子将其收集起来，随后扔进球形牢笼内。 “谢谢谢谢！快说说看要我怎么帮忙！我一定尽力！”肉块立刻接住那瓶血液，嘴角都快咧到眼睛的位置了。 埃纳西林看向一旁的颂恩和莱洛亚，用眼神询问他们的意见。 “申请那类监禁物需要时间，明天再看吧，我个人觉得二位需要好好地休息一晚，尤其是埃纳西林，眼里全是红血丝。” 颂恩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下午三点多，之前几天协会加大了巡逻力度，所有没接委托的灵能使都要轮班巡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昨晚的巨响之后。 而埃纳西林刚好昨晚回来，颂恩刚刚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与海腥味，估计刚从海里爬出来。 显而易见，这就是那声巨响的始作俑者。 知道这些之后，也不难猜测出埃纳西林脸色如此难看的原因，无非就是睡眠不足加激烈战斗再加情绪失控的后遗症。 颂恩意味深长地看了正在倒水的埃纳西林一眼，协会的正常人又少了一个。 第二卷 7.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 清早，埃纳西林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稀稀拉拉的雨声。莱洛亚和颂恩替他请了一天的假，他原本是想着好好休息一天的。 但说实话，他昨晚睡得一点都不好，几乎整个晚上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期间醒了好几次，每一次醒来，他都要去看一看挂钟，发觉还未天亮后一次又一次地强迫自己入睡。 这样的感觉过于煎熬，在天亮的那一刻，埃纳西林着实松了口气。 他翻身爬起，顺手整理好被褥后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唰—— 阳光洒进房间，街上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埃纳西林眯起眼睛看着那几缕阳光，忽然想起以前下太阳雨的时候，总能听到街道上的摊贩们在住户们的屋檐下边躲雨边和住户抱怨天气的闷热潮湿，衣物晒不干，走在街上也很不舒服。 但他的父亲却很喜欢下太阳雨之后的街景，说是有一种别致的感觉，非常美。 那时候埃纳西林还小，听不懂父亲的话，只觉得那样的天气很不舒服，但母亲却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说：“合格的画家要懂得欣赏各式各样的美。” 那个时候，这条街道还是纳尔托最热闹的几条街道之一。 现在这里却成了无人之境，这前后不过是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 死了那么多人，起码有几十年都没有人敢来这居住了吧？有谁能想象在两天前，这还是纳尔托最繁荣热闹的几条街道之一呢？ 埃纳西林叹了口气，转身走进盥洗室洗漱。 ………… 叮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手里还握着画笔的埃纳西林匆忙下楼，用尚且干净的左手拿起听筒： “您好。” “您好，这里是灵能使协会，请问暹罗先生在吗？”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暹罗先生您好，杀人鲸先生让我转告您，监禁物的审批明天才能下来，他希望今晚八点半的时候您可以到最常去的海鲜餐厅见面。” “好的我知道了。” 埃纳西林放下听筒，他最常去的海鲜餐厅只有沃格纳特船上餐厅，估计是莱洛亚告诉颂恩的，那个餐厅很适合商议计划。 抬头看了看挂钟，现在才下午三点多，被这么一打岔埃纳西林也没什么心情画画了。 他本想仿照父亲的风格接着画父亲一直在连载的画本。但在画废了无数张画之后，埃纳西林终于意识到，那一本画本其实已经完结了，因为它记录的，其实是父亲弥尔顿的一生。 那本画册其实就是一本日记，读者看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内容是编造的呢？与其冒用父亲的名义接着连载，倒不如将尚未完全完成的存稿全数发表，将其完结。 埃纳西林有些颓废地放下画笔，回到二楼，将厚实的窗帘拉上。 他现在不怎么敢走出房间。每当他从房间走出，看着这到处都有父母生活痕迹的房子，过往的生活有多温馨，现在就有多痛苦。 他总是无法控制地想到每天都忙于挑选高质量食材的母亲；想到喜欢在楼顶架起画板教他画画的父亲；想起自己和父亲为了逗母亲开心总是会想方设法地夸赞她…… 埃纳西林无法避免地想起了那本回忆录上的话： “……其实说到底，还是你害死了这整条街的邻居不是吗？” 是啊，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乔尔不会找上门，更不会伪装成克里安。 如果不是自己，父母不会有事，邻居不会有事，真正的克里安也不会有事…… “如果我不存在……”他们是不是就能够好好活着了？埃纳西林喃喃自语。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是让他不要存在的好。 他漫无目的地在二楼游荡，将一个个无人的房间打开又关上，但埃纳西林始终不敢打开父母的卧室门。 他告诉自己，父母现在只是在午睡，睡醒了就会出来，然后像往常一样和他围坐在餐桌旁吃饭。 等到吃完饭，埃纳西林就会将所有的人偶抱下来逐一保养；母亲则取出各种针线和布料，给那些孩子缝制新的主题服饰；父亲就在一旁画出新的主题背景，然后根据背景制造道具…… 在从前，这不过是些稀疏平常的事情，平常到埃纳西林压根就不觉得那样的生活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奢望。 他现在只痛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回来，只痛恨自己这半年都忙于任务，假如那次在遗迹里做出相反的选择…… 埃纳西林怔愣着站在原地，可惜时间不可能倒流，从他做了选择的那一刻起，未来就已经定下了，根本就不存在假如。 他再一次拧开了面前的门把手，这是他放置人偶的房间。 埃纳西林走进去，这个不常通风的房间里泛着一股特别的气味。 这个气味像是由存放了很久的书页气味、木制家具散发的气味、阳光晒过之后的布料气味、刚刚洗好的衣物气味以及一点点花香混合而成。 这是埃纳西林极为熟悉的气味，父母还在的时候家里就弥漫着这种味道，但几天下来，这种熟悉又能让他安心的气味已经完全消失。 埃纳西林感觉鼻子和眼眶都开始泛酸，他生怕连这个房间里的味道都消失殆尽，连忙小心翼翼地将门板重新关上。 关上门板，埃纳西林背靠着房间门，慢慢地蹲下，将脸埋在膝盖之间。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但眼眶里没有一滴眼泪。 埃纳西林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怎么样，他感觉自己很平静也很冷静。 但莫名的，他很想放肆地大笑一会或是大哭一场；他想找点什么来宣泄，但又想要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在这里等死。 “……他们因你而死。” “一切都是你的错！”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活着？” “如果你不存在，那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 埃纳西林的脑海里不断冒出这样的念头，这些念头让他几乎崩溃，他很想很想爬上楼顶然后跳下去，用最快的办法结束所有痛苦。 但他不能。 在杀了乔尔之前，他没有资格去逃避这些痛苦，因为灾难本就是因他而来，如果不是他，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好好地活着。 想活的人活不了，该死的家伙没有死，现在最没有资格谈论生死的，就是引起这一切灾祸的埃纳西林。 第二卷 8.碰瓷 银月一如既往地挂在漆黑的夜幕上，今夜没什么云，在纳尔托的海边可以看到不少星星。 埃纳西林到沃格纳特船上餐厅的时候，颂恩和莱洛亚刚刚点好菜。 “晚上好，看来我的时间掐的很准。”穿着宽松休闲服的埃纳西林微笑着和二人打招呼。 “晚上好，已经帮你点好套餐了，老样子。”莱洛亚对着他灿烂地笑起来，他的笑容有很强的感染力。 “晚上好，今天过的怎么样？”颂恩今天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错，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 “挺不错的，睡觉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吃吃喝喝，很久没这么悠闲了。”埃纳西林的话语带着些许笑意，精神状态看着很不错。 “是吗？其实今天协会也挺清闲，难得没什么委托。不过明天就要忙了。”颂恩摇了摇头，一副舍不得今天的样子。 莱洛亚直接翻了个白眼，道：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先吃晚餐，吃完了我们还有餐后活动。”莱洛亚神秘一笑，率先向8042船走去。 “餐后活动？”埃纳西林看向颂恩，却发现颂恩也是面带迷茫。 ………… 莱洛亚将最后一尾虾放进嘴里，用海水洗掉手上的油渍后，慢悠悠地看向被自己吊了好几个小时胃口的埃纳西林和颂恩。 “咳咳，你们应该知道南方码头那个叫滋洛的组织吧？”莱洛亚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滋洛？知道，接手玛非亚部分奴隶生意那个嘛，不过协会不是找不到证据处理他们吗？”颂恩点了点头。 他前段时间参与了玛非亚事件的后续清理，能处理掉的已经处理掉了，但有一部分生意在贵族的掩护下转到了各个地下组织。 这些贵族还千方百计地阻挠协会收集证据，这让参与后续清理的颂恩十分恼火。 在那名贵族又一次端着高傲的架子到协会“劝告”后续清理计划参与人员的时候和颂恩“友好”地进行了一番交流。 交流内容大致如下： “灵能在上，我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您这样的天才！您到底是怎么做到将大脑这么复杂的构造排列简略成水的？” “你！你这个……” “我明白我明白，灵能使嘛，试问在场的人谁不知道？” “我……把你们会长叫来！我要投诉！投诉！” “投诉？啊这个简单，麻烦给这位先生拿纸笔，就我桌面上那支笔和那本黑布包着的本子。” “呃？可那两样不是监禁物吗……” “没错啊，这位先生可是贵族，普通纸笔哪配得上人家？最起码也得a级监禁物吧？” 总之，最后那名贵族硬是被颂恩气到在离开前当着卡仑西那的面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进协会一步。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莱洛亚正好在场，天知道他当时有多努力地在忍笑。 埃纳西林则在上一次来来这里的时候从莱洛亚口中听说过这件事，他当时笑得差点岔气。 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受害者那麻木而痛苦的模样，自然痛恨那些站在这些地下组织背后支持他们的贵族。 “那些脸皮比厚过地皮的家伙，别说找不到证据，就算找到证据他们也不会认。”埃纳西林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我们干嘛要那么执着地找证据？用别的理由同样能处理掉他们。” “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我们不以协会的名义去做这事就好了。”莱洛亚狡黠一笑。 颂恩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所以我们要？” 莱洛亚和埃纳西林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萨米先生自己造的词： “碰瓷！” 协会找不到证据除掉滋洛？没关系，那就换个思路嘛，反正最终目的是一样的。 ………… 滋洛的成员这段时间对夜晚的宿舍区有些心理阴影，原本没什么人喜欢的守卫工作现在抢都抢不到。 他们死都忘不了在快要入睡的时候被一只恐怖怪物吸血的体验！ 艾略特是今晚的守卫，他从前最害怕的就是分配到这工作，但现在他恨不得天天晚上在这守着。 上一次，他是第一个被那恐怖怪物盯上的，那段经历让他一连做了半个月的噩梦，都快精神失常了。 艾略特站在哨塔内，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附近的情况。 嗯，地上没什么异常，墙上没有异常，周围的树上没有…… ？！ 艾略特瞪大眼睛重新看向围墙旁边那颗最高的树，那上面分明坐了三个人！ “敌袭！！敌袭！！！” 他惊恐地扯着嗓子大声喊叫，连滚带爬地摇响哨塔上的铃铛，意图通知其他人。 “啊呀，我受到刺激，情绪失控了。” 说这话的是埃纳西林，他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语气冷静而平淡。 他的手中夹着一张『旋风』和一张『燃烧』，说完这话的瞬间便点燃了目前无人的滋洛工作区。 “嗯，我看到了，暹罗情绪接近崩溃，原本想着半夜出来散散心，却被滋洛误认为敌，他们主动挑起争端，导致暹罗反应过度将滋洛的建筑物毁了一大半。 由于暹罗完全失控，我不敢拦他，生怕他做出更过激的举动。” 颂恩一本正经地点头，接上埃纳西林的话。 由灵能构造的大火在风的辅助下很快就将工作区烧成了废墟，见此，莱洛亚和颂恩速度极快地构造出了大量的纯水，合力浇灭了埃纳西林“失控”弄出来的大火。 莱洛亚点头，一脸严肃道： “我刚好路过，杀人鲸告知了我这件事，于是我们合力将火灭掉。 这时，暹罗艰难地稳定好自己的情绪，但不时还是会呈现出精神失常。 经过我和杀人鲸的远程探查，我们发现滋洛并没有人员上的伤亡，这说明暹罗即使是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也会下意识地避免攻击活人。 我们不相信这样有坚持的灵能使会主动攻击滋洛。 所以我们需要滋洛给协会一个交代，为什么滋洛要主动招惹一名精神状态明显有问题的b级灵能使！” 第二卷 9.朋友 从埃纳西林开口到莱洛亚说完那一整段话，三人一边制定剧本一边无缝衔接的配合，默契得就像合作了几十年。 但事实上，这是三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能有这么高的默契主要取决于他们高度相似的思维方式。 莱洛亚和埃纳西林不用说，从小玩到大，连老师的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思考问题的方式那是高度相似。 颂恩虽然在这之前和他们俩接触不多，但他是灵能物品管理员，也就是艾儿林娜带大的。 艾儿林娜虽然看上去像是十几岁的少女，但真实年龄已经九十多了，艾格莱什和琳就是她教导出来的。 还不止这样。 在协会一直有一个公开的秘密，那就是艾儿林娜其实是被喰墨捡回协会的。 所以归根结底，埃纳西林、莱洛亚还有颂恩三个人在面临问题时，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其实是同一套，不过因为各自的经历不一样，所以在某些细节方面会出现微妙的不同。 “我还是第一次觉得和别人合作可以这么舒心。”颂恩由衷感叹，他之所以会骂队友就是因为磨合不过来。 这就好比从a地点走到b地点这个问题。连接两个地点的路有两条，从上往下看的话会发现两个地点和两条路正好组成了一个正方形。 会被颂恩骂的队友一般都会想着老老实实挑一条走，但颂恩不一样，他选择先弄一辆车然后走这个正方形的对角线。 但是跟莱洛亚还有埃纳西林合作就不一样了。 同样的问题，在颂恩提出意见的时候，莱洛亚就已经拿出了一块巨大的板子，示意他们坐上去，埃纳西林再往上贴一张『旋风』，直接稳稳当当地沿着最短路线飞到了目的地。 不仅不用颂恩费口舌，还直接将问题解决，就很舒心。 “是吗？那可太好了，看来我们两个今晚不会被杀人鲸先生骂。” 埃纳西林做了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暴露了主人现在愉悦的心情。 “我也没有总是骂人吧？你这么说我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颂恩故意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伤心欲绝的表情。 一旁的莱洛亚直接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道： “你们这演技太浮夸了，不合格，不合格。” “说的好像你的演技就合格一样，笑容灿烂得都快能代替太阳了。” 埃纳西林说这话的时候随手摘了几片树叶，小心翼翼地从颂恩身边绕过去，趁莱洛亚不注意，一把糊在他脸上。 “？？！” 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脸的莱洛亚满头问号，反应过来后几步冲过去，试图将这个幼稚无比的家伙打一顿。 “你有本事别躲在颂恩后面啊。”莱洛亚抱着手臂冷笑，他刚刚试图绕过颂恩，但那个幼稚的家伙躲得太快，完全抓不到。 躲在充当人形障碍物的颂恩身后，埃纳西林冲他做了个鬼脸，开玩笑，他就是因为没本事才要躲的。 “我说两位小朋友，你们今年多大了啊？” 一直被当作人形障碍物的颂恩扶额。这两人已经在他身边绕了不知道多少圈了，协会新赞助的低级学院里的孩子都比这两人要成熟几分，至少人家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 玩闹了好一会，三人并肩坐在树底，莱洛亚和颂恩明显察觉到埃纳西林似乎没有刚刚见面时那么压抑。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放松了一些？”莱洛亚拍了拍正抬头看着夜空的埃纳西林，用类似于询问“今晚晚餐味道怎么样”的语气问道。 “当然，我现在感觉很好。”埃纳西林没有看他，只是微笑着看向夜空，今晚的星星很多，说不定可以找到父母变成的那两颗。 颂恩转头看了埃纳西林一眼，没说话，只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满是繁星的夜空。 “……谢谢。” 他听见身边的埃纳西林声音很低地这么说了一句。 其实早在他和莱洛亚从埃纳西林家出来那天起，颂恩就很担心埃纳西林。 当一个人同时是受害者、受害者家属、目击证人、报案人与办案人员时，他必须在承担巨大痛苦且满心仇恨的情况下冷静客观理性地分析各种线索。 毫无疑问，这很残忍。 但协会从不缺有着与埃纳西林相似遭遇的灵能使。 有些人甚至会经历许多次这样的事件，这让他们的情绪长期且多次处于这样完全割裂的状态，时间一长，精神状态自然就会不稳定，成为人们口中的疯子。 而协会不会也不可能让这些灵能使退役，一是因为这种做法太过冷酷，二则是因为将他们留下更安全，当他们情绪失控时，其他灵能使可以随时阻止他们。 久而久之，协会因为各类原因出现的疯子越来越多，这也是协会警告人们不要招惹灵能使的原因，即是保护这些灵能使，也是保护其他居民。 颂恩低声叹了口气，大约这就是得到力量的代价吧，对于b级及以上灵能使而言，最好的身世其实是孤儿。像他这样的，根本没有承担类似痛苦的前提条件。 “今晚的值夜组过来了。”莱洛亚忽然开口，他一直有放出灵能感知，演戏就要演到位，等观众来了才进入状态多尴尬？ 埃纳西林听到这话，收敛了嘴角的笑容，在脸上挂上阴霾，眼睛被头发挡着，看不见他的眼神。颂恩则坐在他旁边，神情担忧而谨慎。 莱洛亚皱起眉，时不时看向埃纳西林，明显是在警惕他；同时还用带着浓重冷意的眼神扫过滋洛的大门，看上去就像在不满对方“主动挑事”的行为。 总之，值夜组的两名成员到场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看到他们的时候，值夜组的两个人还怔愣了一下，原因无他，这三个人在协会都算是名人。 做诡异构造实验的赤狼，用画牌造福全协会的暹罗，以及为协会成员互相谩骂贡献大量经典语句的杀人鲸，那都是协会成员熟悉的人物。 值夜组的两人完全没有想到能在纵火现场遇到他们，而且看这情况，纵火犯似乎是三人之中风评最不错的暹罗。 第二卷 10.比他们更肆无忌惮 两名灵能使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人走近莱洛亚，礼貌地询问道： “赤狼先生，可否请问这是什么情况？哦对了，我们是今晚的值夜组二组，我的代号乌鸦，他是飞鱼。” 乌鸦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眼睛被头发遮住，看不清表情的埃纳西林，飞鱼已经几步跃上一旁的树，正在查看滋洛的损失。 说实话，他们俩原本并不怎么想管滋洛的事，就是打着敷衍加看热闹的目的过来的，但如果做出这事的是协会成员，那他们就有必要好好处理这件事了。 莱洛亚冲他点了下头，道：“火是暹罗放的，他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们就想着陪他出来散散心。” 散心？ 乌鸦表情古怪，他和飞鱼看见火光的时候大约是凌晨三点多，半夜三更出门散心？ 但他没有打断莱洛亚的话，听他接着道： “我们约在这里碰面，因为一些私事，我到的时间就比较晚，那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灭掉的时候这建筑已经基本烧完了。” 这时候一边的颂恩接上莱洛亚的话： “嗯，暹罗到的最早，他原本只是坐在那颗树上，没想到他们的反应那么大，直接拉响了警报，还说着敌袭什么的。 暹罗最近的精神状态本就不稳定，当即做出了过激的反应，直接放火烧掉了那片建筑。我怕近一步刺激到他，造成更严重后果就没有阻止。” 颂恩说这话时满脸都是对滋洛的不满与对埃纳西林的担忧。 乌鸦听完过程，面上虽然还是一副客观公正的样子，但心里原本就倾向埃纳西林的天平更加倾斜，他再次开口，询问更多细节： “这么说，是他们先刺激暹罗先生的？有直接造成人员伤亡吗？” “我可以肯定是他们先刺激的暹罗，暹罗在警报响起之前根本就没有动手的迹象，他只是在那坐着而已。”颂恩无比笃定，他接着道： “人员伤亡就更没有可能了，至少在我的感知中，被烧毁的那片区域里没有任何活物，人都是从那边涌出来的。” 乌鸦听完这话，看向了从树上下来的飞鱼，用眼神询问对方，那片被烧毁的建筑情况如何。 “与杀人鲸先生说的一样，被烧毁的地方没有人。” 飞鱼耸了耸肩，他甚至没有看见任何血迹之类的东西，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滋洛成员的反应似乎太过了，只是看到了个人就二话不说地拉响警报，明显有鬼。 乌鸦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心里的天平彻底倒向埃纳西林。看看，在失控的情况下还下意识地避开有人的地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主动挑事？ 要换成他，他绝对要一把火把滋洛给烧个干净，反正只要死无对证，就不会有后续麻烦。 “我们明白了，这件事我们会上报协会的。请放心，无论滋洛后续向不向协会投诉，责任都不在暹罗先生。” 乌鸦看了一眼直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的滋洛，这些不正常的反应没有一样不在说明，滋洛心里有鬼，说不定协会能够顺着这条线直接将滋洛解决掉。 “好，我们先带他回去了，暹罗现在需要休息。” 莱洛亚对着二人友善且礼貌地一笑转身和颂恩在埃纳西林身边说了几句大约是劝解之类的话，随后便带着他离开。 ………… 次日，埃纳西林在走进协会的大门之前被卡仑西那给拦住了： “等等等等，你走侧门去。” “？” 埃纳西林迷惑地看着它，不太理解卡仑西那的意思。 但卡仑西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地道： “颂恩和莱洛亚在那等你。” 埃纳西林恍然，立即绕道走向侧门。 他都不用想，无非是滋洛或者哪个贵族来找他麻烦了。 协会的侧门其实就是通往档案室里间的门，最初的设计目的是为了在敌袭的时候可以快速撤走档案，后来莫名其妙就成了避开贵族的通道。 埃纳西林很快就抵达了侧门，他看了看周围，轻轻在门上敲了敲。 叩叩。 他的手刚从门板上移开，那扇门就被快速打开，一只手握住埃纳西林的胳膊，以极快的速度将他拉了进去。 砰。 门被快速关上，埃纳西林这才发现，莱洛亚、颂恩和喰墨都在。 “做的不错，但贵族来麻烦了，琳在应付那家伙。”喰墨手里拿着一个茶杯，这会正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那我要不要躲一躲？”埃纳西林推了推眼镜，他是真的不喜欢和那些作风不伦不类的贵族打交道。 颂恩叹了口气，道： “估计不行，那家伙甚至想要带人到你家找你要交代。” “哦？”埃纳西林挑了下眉，“我烧的是滋洛，关贵族什么事？” “说是滋洛被他们收购了。”莱洛亚摊手，“这些贵族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不肆无忌惮就不是贵族了。”喰墨喝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道，“我记得我之前教过你怎么对付这种肆无忌惮的人。” “是的，对付他们的最好做法就是比他们更肆无忌惮。”埃纳西林温声说道，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 ………… “星星小姐，我认为贵方至少要处罚那名灵能使并开除。我们不能允许有人能肆意妄为地破坏我们的产业。” 说话的，是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性，他傲慢地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衣物上的每一条褶子都被他肥胖的身躯撑平，让人十分担心这些衣物会在下一秒被崩开。 他说这话的时候将十根粗肥的手指交握在一起，每一根手指上都戴着价值不菲的宝石戒指。 而他的对面，坐着一名上半部身穿着修女服款式上衣，下半部分搭配蓬蓬裙，长相甜美可人的女性。 这名少女自然是琳。 她此时保持着优雅礼貌却十分疏离的浅淡笑容，作为真正的古老贵族成员，琳只觉得对面那个恨不得将自己全身挂满贵重饰品的所谓贵族就是个暴发户。 “很抱歉，我们还是保持之前的态度。协会绝不会开除一名遭受不幸的灵能使。” 琳少见地用十分疏离强硬的态度说话，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与这些所谓贵族交谈。 第二卷 11.还有这种好事? 且不说他那傲慢无礼的态度，单单说他与琳交流时看她的眼神就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就像被迫吃了四五块黄油，十分油腻。 “您这话就不对了，要是按您这种说法，岂不是所有灵能使都能够为所欲为地对我们的资产进行攻击？这似乎不符合协会的《财产保护法》吧？” 贵族脸上挂上虚伪的笑容，这让琳感觉自己又被强迫着吃了七八块黄油，油腻得想吐。 但琳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勾唇轻蔑地一笑： “先生，容我提醒您，《财产保护法》保护的只是合法财产，您确定滋洛做的是合法生意？” “谁说滋洛不是合法财产了？”贵族故意瞪大眼睛，反问起琳，随后摆出恍然的表情，道： “哦——，我明白了。您可能不知道，温特伯爵与几位子爵大人正在向协会提出将这些生意半合法化的建议。 作为处长，您应该明白几位大人的身份代表了什么吧？” 贵族的笑容扩大，愈发肆无忌惮，打量琳的眼神也愈发露骨，这让琳产生了暴打他一顿的想法。 “啊对了，我由衷希望您能按我们所希望的方式处理这起事件，这也是伯爵大人希望看到的。 您应该明白，这些大人物将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贵族的语气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威胁意味，丝毫不把表情逐渐变冷的琳放眼里。 琳穿着细长高跟的脚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她现在很想体验一把暴揍贵族的感觉。 就在她即将起身的时候，她听见了三声敲门声和一个温和青涩但略显低沉磁性的少年音色。 叩叩叩。 “打扰一下，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敲门的人自然是埃纳西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来见一见这位贵族。 “……进来吧。” 琳自然听的出这是埃纳西林的声音，只是她不太明白喰墨为什么会放他过来。 走进会客室的埃纳西林快速扫视了房间里的两人，礼貌性地微笑道： “早上好，星星小姐，还有这位先生。” “早上好，坐吧，你今天看起来似乎好了不少。”琳稍微改变了一下坐姿，将右腿搭在左腿上。 事实证明，看到好看的人真的可以让人感到身心愉悦，只是琳现在的心情比面对那油腻的贵族要好得多。 埃纳西林听见这话，只是微笑着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并没有回答她。 一旁的贵族则面带疑惑和轻微的惊艳与贪婪。 事实再一次证明，当人有钱了，总会想要做点与众不同的事来彰显自己的特殊。 “这位是？”埃纳西林故作疑惑，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十分温和，就像没有开刃还收在鞘中的短刀。 “这位是沙纳男爵，这次事件的负责人。”琳介绍道，又看向沙纳男爵：“这是暹罗，你们要求处罚并开除的灵能使。” 沙纳男爵略显诧异，他真没想到做出这种事的会是个那么毫无锋芒的少年。 但诧异归诧异，他可不会改变之前提出的要求。 无论是为了温特伯爵的面子还是他的一点点私心，让协会将他开除才是沙纳男爵想要的结果。 “开除？”埃纳西林挑了下眉，看向琳，“是这位先生的要求吗？” “嗯，还有温特伯爵和几名子爵。” “这样啊……”埃纳西林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不仅没有任何难过愤怒之类的情绪，还愉悦地勾起了唇角： “还有这样的好事？” “？” 琳和沙纳男爵头顶同时冒出问号，不解地看向他。 “协会将我开除，我不就可以不遵守规定想做什么做什么了吗？这难道不是好事？”埃纳西林摊了摊手，笑得人畜无害： “再说了，我本来就看很多贵族和地下组织不顺眼，却碍于协会的规定什么都不能做，这也太让人郁闷了吧。 本来活着就没什么意思，现在还要过得这么郁闷，连想做的事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做……” 埃纳西林似乎越说越觉得想要协会让他开除的沙纳男爵是大好人，看向他的眼神愈发温和。 但沙纳男爵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他这下算是明白了，协会为什么会有不得招惹b级以上灵能使的规定，就算他们做出了出格举动也绝不开除了。 就这样丧心病狂的疯子谁敢往外放？协会是在保护灵能使？不不不，他们这是在保护他们这些贵族啊。 试问谁家能遭得住这种疯子不要命的袭击？ 就眼前这个，他可不是什么能够轻松对付的普通灵能使，像他这种b级以上的，能力大多都诡异无比。 “……这样吧，温特伯爵也不是那么残酷无情的人，这件事还是可以商量的。” 沙纳男爵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笑呵呵地道。 “啊？不开除我了吗？先生您不用那么仁慈的，做错事总要承担代价嘛。” 埃纳西林顿时满脸都是失望，甚至想要再争取一下。 “呃，咳咳，人总会犯错，温特伯爵是一位仁慈的人，不会与少年人计较那么多的。” “不不，不能因为做错事的人的年龄就选择宽恕他啊，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然后变本加厉啊。” 埃纳西林义正言辞，那表情就像是在告诉沙纳男爵，你今天要是不让协会开除我，这件事就没完。 “这……星星小姐，您看……” 沙纳男爵从衣袋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今天要是敢让协会将这个家伙开除，明天他估计就得蹲在自家的废墟上为一无所有的未来悲伤痛哭。 看到沙纳男爵看向自己，看戏看得正开心的琳轻咳了一声，她用堪称温柔的语气道： “好了，暹罗你冷静些，协会是不会开除你，放心吧。你现在去找喰墨小姐，她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唉，好吧。”埃纳西林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向二人道别，转身离开会客室。 他刚出会客室，脸上沮丧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略带不屑的愉悦。 还要求协会开除他，要是协会真放他出去，这些贵族怕是不到两天就要求着协会把他给收回去。 埃纳西林漫不经心地向档案室走去，喰墨小姐确实有任务要交给他。 第二卷 12.长期任务 埃纳西林走进档案室，这才发现，不大的档案室里坐了不少人，小半个协会高层都在这里了。 “呃……” 埃纳西林怔愣了一下，下意识回想自己最近除了昨晚的放火事件外有没有做什么大事。 “坐吧，他们的时间不多，尽快走完流程。” 喰墨没等他说什么，直接指了指位于档案室中间的三张座椅，莱洛亚和颂恩已经在那里坐着了。 这让埃纳西林愈发觉得心底发慌，这座位的位置特别像要审讯犯人。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坐下，反正就算是当犯人，也不止他一个人当。 见他已经坐好，后勤处处长萨米充当起主持人的角色，清了清嗓子道： “首先，针对你们三个昨晚的行为，我们决定给你们一个长期任务。 你们没事可以多去找这些地下组织和贵族的麻烦，稍微掩藏一点他们安逸太久了，不给他们些警告他们简直不把协会放在眼里。” 一边的灵能物品管理员艾儿林娜不知从哪拿出一张羊皮纸和一根古朴的钢笔，笑得十分微妙： “来，先将这个签了。” “这是？”莱洛亚碰了碰颂恩，他感觉颂恩被艾儿林娜带大，应该会比较了解这些灵能物品。 颂恩小心翼翼地前倾身体，看了一眼之后立即缩回来，小声对莱洛亚和埃纳西林道： “笔是a级监禁物『不可违背誓言』，纸似乎是普通的羊皮纸。” 普通？ 埃纳西林和莱洛亚对视一眼，这话他们真的不怎么敢信。 莱洛亚扫了一眼艾儿林娜手里的羊皮纸，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一旁的艾格莱什。 “纸没有问题。”艾格莱什撇了他一眼，淡漠地开口，“看清条例。” “啧，不是说好不提醒这些小家伙吗？”艾儿林娜不满地摇摇头，但她这话让一旁的喰墨略微改变了表情，她用和往常相同的语气道： “你这话更证实了条例有问题。” “……” 充当工具……啊不是，主持人的萨米十分无语，艾格莱什只是提了这么一句，艾儿林娜间接证实，喰墨更过分，直接坐实条约有问题。 别以为他看不出，这三个人分明是故意的，就是见不得自己带大的小家伙吃亏。 “嗯？” 几人这么一听，皆是一愣，连忙逐字逐句地查看羊皮纸上的条例，埃纳西林更是从空间物品里翻出来一个放大镜样式的灵能物品。 这么一查可不得了，三人陆陆续续发现了不少问题： 比如，在某个极长的单词中，小写字母u像是写快了，看上去很像是小写字母v。 而实际上，这里写的就是小写的v。 可就这一个字母，让整个单词连带整条条约的意思与另一个意思完全相反，看似对他们有益的条约成了完完全全就是在坑害他们的条约。 类似的地方有不少，这份契约显然就是来坑人的。 埃纳西林和莱洛亚满脸冷漠，主要是看透了，毕竟他们小时候没少和他们斗智斗勇，什么坑人的手段都经历过。 但颂恩不一样，他热衷于在灵能物品储存室里研究灵能物品，再写一写研究心得什么的，乖得很。 第一次见识这种手段的他愣愣地看向自己监护人，那眼神，看得艾儿林娜都有些不好意思，向来没什么情绪，说话还不从客气的她莫名感觉有点心虚。 “咳，都说不要坑他们了，非要试探这些小家伙。”艾儿林娜轻咳一声，重新拿出一张羊皮纸道：“这张就没问题了。”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颂恩一眼，生怕自己一手带大的乖巧小孩会难过。 看看，什么叫溺爱啊？用天朝的话来说就是慈母多败儿，看看另外两个，多淡定啊，一看就知道是经历多了，麻木了。一旁的萨米摇着头，在心里不停吐槽。 颂恩怀疑地看了羊皮纸一眼，这一眼直接让老母亲艾儿林娜伤透了心。 “银白之神在上，我当时就不该听你们的话拿信任来开玩笑。”艾儿林娜直接将矛头转向另外两人。 “……您就是这么教我的。” 艾格莱什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 “等等，那我也……” 艾儿林娜听到这话直接愣了两秒，下意识看向一旁喝着茶水的喰墨。 喰墨倒是万分淡定，她放下茶杯慢悠悠地道： “罪魁祸首不是我。” 她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没有一丝心虚。 “……咳，容我提醒各位，我们跑题了。”站在一旁的萨米抬头看了眼挂钟，请咳一声提醒几人，他也是很忙的好吗？ 另一边的埃纳西林几人已经检查完了新的契约，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普通的长期保密任务条款而已。 看着他们相继拿起那根名为『不可违背誓言』的笔，在羊皮纸上签下各自的名字后，萨米才再次开口道： “你们申请的监禁物已经下来了，安全起见，只批了a级的『寻灵之眼』。 这东西使用起来很麻烦，需要一个见过目标真正面目的生物抱着它才行。” “这点没有问题，莱洛亚见过乔尔真正的样子，我们这边还有一只特殊的低阶恶魔。” 埃纳西林点点头，示意他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就好。乔尔并不好找，你们找他的时候可以多接些相关地区的委托，最近协会的委托多得可怕，人手还不够。” 萨米满意地点头，不得不说，这小家伙处理起问题来愈发熟练了，明明是三人中最小的，却意外地靠谱果断。 “清委托吗？看来接下来有的忙了……” 莱洛亚伸了个懒腰，除了年初那会比较忙之外，他最近几个月闲得连研究构造物的灵感都没有，急需接些委托出去找灵感。 “是啊，你们三个的能力和定位还挺搭的，没事就多练练配合。 还有啊，小亚伦的c级和b级证就干脆别考了，考了也是浪费时间。 你们俩这段时间帮他准备准备，尽快将a级的证考了，这样才方便接委托。” 萨米补充完，十分匆忙地离开了档案室，后勤处最近很忙，过段时间协会有大动作，后勤处必须先将物资之类的东西准备妥当。 第二卷 13.小道消息的考证模式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莱洛亚和颂恩拿出各自监护人教导自己时的手段，硬生生给埃纳西林来了个加强版的高强度训练。 其实他们原本是想着找些知识点让埃纳西林自己记一记，背一背就算了，但这个人的自律性真的差到离谱。 自从接长期任务的那一天之后，莱洛亚和颂恩就一直住在埃纳西林家里，既是为了方便行动，也是为了看着这个家伙。 埃纳西林也不是不学，他就是容易学到一半就走神，打着休息一会的名义去翻书架上的书。 他这种走神的行为累计被发现二十三次，其中颂恩发现了五次，莱洛亚发现了十八次。 作为多年好友，莱洛亚几乎每次开门都能从所以乱七八糟的角落里发现埃纳西林走神时看的书。 后来次数一多，莱洛亚和颂恩商量了一番之后给埃纳西林的所有书架都上了封锁灵术。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够阻止他走神了，但在莱洛亚某一次开门的时候，他发现埃纳西林整理出来的那叠资料纸凭空厚了快一半。 他拿起来一翻，每一页资料之间都夹了几张半个巴掌大小的方块纸片，上面全是用钢笔画的各种类型绘画。 埃纳西林试图以“那是书签”作为借口，但被莱洛亚无情戳破并翻出了压在书写了大半的资料纸下面那张正在画的“书签”。 莱洛亚和颂恩对视一眼，决定放弃这种枯燥的死记硬背法，直接让埃纳西林进行实战训练。 于是就有了这半个月的加强版高强度训练。 事实证明，埃纳西林在有心思且有人监督的情况下，进步速度非常快，现在的水平已经能够赶上颂恩了，不过离莱洛亚还是有段距离，那家伙在准s卡了有一个多月了。 这天下午，莱洛亚兴冲冲地从协会回来，一开门就对着正在看书的颂恩和画画的埃纳西林道：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哦？”埃纳西林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他。 “先说好消息，借用模拟考场的申请通过了。”莱洛亚自顾自地拿了个杯子，从水壶里倒了杯泡过蓝色魂灵结晶的水几口灌下。 “不错啊，今年的审批好像没那么困难啊。那坏消息呢？” 颂恩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灵能使证件难考的主要原因就是考生在进入考场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这段时间是失败率最高的时间段。 “坏消息嘛……”莱洛亚双手撑在桌面上，压低声音道： “这个是我从艾格莱什嘴里套出来的，是真是假不好说，但可以做个参考。 这次的证件考核可能跟往年的区别很大。这次协会没有像之前一样将不同等级的灵能使分开，而是全部混在同一个考场。” “这样不会混乱吗？” 颂恩微微皱了下眉，协会的证件考核每年的模式都不太一样，但一定会进行分级，b级就在b级的考场，a级就在a级的考场。 “这个不清楚，但有一点，今年大概率会采取积分制，按积分排名拿证。” 莱洛亚耸了耸肩，他也是做过b级和c级场的监考官的，这么混乱的场估计是打算用积分制了。 他再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道： “但真正的坏消息是，这次考核不仅仅针对埃纳西林这些没考证的。” 莱洛亚故意在这里停顿，饶有兴趣地看着两名好友的表情。 “……你要是再说话说一半我们就模拟考场见。”颂恩对着莱洛亚笑了笑，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拳，手指关节摩擦发出了清脆的咔咔声。 这半个月里，颂恩已经和埃纳西林两人混熟了，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拘谨，逐渐暴露了本性。 莱洛亚听见这话，不慌不忙且十分幼稚地冲他做了鬼脸，道： “得了吧，我们现在和埃纳西林处境一样，都得模拟考场见。 如果艾格莱什没有耍我，那么这次考核就是面对全协会的。考过了就拿证，没过就降级。” “降级？” 颂恩听见这消息着实愣了一下，他这个在协会长大的还真没有见识过因为考证降级的。 一旁的埃纳西林听着这话，十分客观地发表自己的观点： “虽说很出人意料，但感觉很符合协会的作风。嗯……我感觉这个消息有极大可能属实。” “……我开始慌了。”颂恩叹了口气，“果然，就算考了a级证也不能懈怠啊。” “不要慌张，协会还没公布考证时间，现在开始复习还来得及。”埃纳西林这话说的就十分幸灾乐祸，这也不能怪他，毕竟独自受罪和有人陪着一起受罪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莱洛亚撇了他一眼，“我总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别觉得了，他就是在幸灾乐祸。”颂恩淡定地看了埃纳西林一眼，平静地道：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在幸灾乐祸什么，根据几位阁下的意思，我们三人是被绑在一起了。” 埃纳西林当然知道颂恩是什么意思，和他们一起训练，那训练强度绝对比现在要强不少，毕竟他们的基本目标是保住a这个级别再酌情冲击s级。 但埃纳西林不在乎，他平静地道： “那总比我在训练，你们却坐在一边吃水果聊天要好。” “……” 莱洛亚和颂恩无法反驳，原本颂恩还觉得那样不好，埃纳西林在一旁顶着烈日进行高强度训练，他们却在一边吃水果，未免太过分。 但莱洛亚语重心长地告诉他： “我们坐在这边吃水果边聊天就是美好生活的象征，当埃纳西林看到了美好生活，自然就有动力训练了。” 颂恩觉得这话挺有道理，就真的当着埃纳西林的面，在训练场抱着半个沃特曼果在一边用勺子挖着吃。 当天晚上，埃纳西林就向他们提出了实战的要求，然后用『颠倒画室』把这两个混蛋揍了一顿。 “反正开发出了画牌就是能为所欲为啊。”埃纳西林一边给他们上药一边如是说道。 第二卷 14.突如其来的消息 就在莱洛亚带回那个消息的一周之后，协会正式证实了那个消息，这让大半个协会的灵能使都紧张了起来。 埃纳西林几人反倒不紧张，因为艾格莱什已经给他们安排了强度可怕的训练，练一周休息一周。 而这周正好是三人的休息周，已经接近瘫痪的他们现在压根没力气去紧张。 “我有个问题想问。”颂恩扶着墙，几乎是从房间里挪了出来，他感觉他的身体酸痛到不像是他的。 “啊？”他隔壁的房间里，莱洛亚的声音有气无力，作为最有可能冲击s级灵能使的他被重点照顾，这会正在床上装死。 “我们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地去找艾格莱什先生帮我们制定特训计划？想不开吗……” 颂恩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顿地挪到了一楼，此时的埃纳西林正在准备三人的午饭。 或许是经历过海底遗迹那恐怖的压力，或许是体验过两股神明力量在体内打架的感觉，埃纳西林现在的表现和平时没太大区别，但仔细看还是能够发现他的手一直在抖。 “你这个问题问的好，我也挺想知道的。” 莱洛亚依旧有气无力，他只是个远程，为什么要经历那么多？明明颂恩才是真正的近战系。 “不是你提的建议吗？既然要练，为什么不对自己狠一点？”埃纳西林熟练但小心地给锅中的肉排翻面，他现在手抖的厉害。 “别装死了，下来吃饭。”埃纳西林很快就将午餐摆上桌，事实证明，多和母亲学点手艺可以避免自己被饿死。 颂恩此时已经挪到了餐桌边，作为近战，他的身体素质显然比楼上的远程要好很多。 “我觉得我需要一张『旋风』……”莱洛亚是真的爬不起来，他已经不是肌肉酸痛那么简单了，他现在就像做了个脖子以下全截肢的手术，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埃纳西林无可奈何地擦干净手上的水渍，用『旋风』将莱洛亚接了下来，道： “需要我找您的监护人来喂您吗大少爷？” “算了吧，我现在都不想看到他，一想起他我就觉得累。”莱洛亚颤抖着手拿起刀叉，“倒是你这家伙最近是经历了什么啊，居然还有力气做饭。灵能在上，这简直就是奇迹。” “……” 埃纳西林和颂恩默默咀嚼着嘴里的肉排，没理会莱洛亚。 事实上，埃纳西林的身体在经历过那么多痛苦之后，承受力极强。毕竟训练造成的酸痛远不如两股神明能量在体内打起来的痛苦。 ………… 这一顿饭因为三人颤抖的手吃了有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埃纳西林洗了碗，他总不能要求一个走路靠挪的和一个动都动不了的去洗碗吧。 叮铃—— 就在埃纳西林收拾完一片狼藉的厨房之后，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稍等一下。” 他这么说了一声，快步走向大门。 咔哒。 埃纳西林将房门打开的瞬间便怔愣住了，而门外站着的人看到他时也是一愣。 “呃，请问您找哪位？”埃纳西林勾起一个礼貌的微笑，看着眼前身穿黑色连帽卫衣和同色长裤的人。 毫无疑问，他在装傻。 “……西林。”来人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丝毫不在意对方装作不认识自己的行为。 “……” 埃纳西林看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先进来吧，卢克斯。” 卢克斯点了点头，他这次来有要紧事。 “请坐。”埃纳西林用『旋风』把自己两名好友往旁边那张双人沙发上挪了挪，指着单人沙发对卢克斯道。 卢克斯利落地坐下，少见地主动开口： “组织那边出了点意外，路特西将神使绑架了，他手上的势力超乎我们的预料。” “神使被绑架？”埃纳西林诧异地看向他，不怎么敢相信这件事。 “嗯，艾德他们正在全力拖住他，丽娅和卡勒重伤，德尔康斯先生……”卢克斯顿了一下，垂下眼沉声道：“德尔康斯先生重伤已死。” 重伤，已死？ 埃纳西林愣愣地看着他，不太敢相信这个消息，那位爽朗温和的重装……死了？ “我们需要……咳咳咳……”卢克斯说到这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套在头上的兜帽掉了下来，埃纳西林这才发现他的脖颈、脸上有不少细小划痕，脸色也苍白得可怕，黑色的卫衣已经快被血液浸透。 埃纳西林连忙翻出药剂喂他喝下，卢克斯没有推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没办法说清楚情况。 莱洛亚和颂恩对视了一眼，他们对协会即将协助组织新势力这件事有一定了解，直觉让他们翻出了特效的疗伤药剂喝下。 之前不喝是因为太过浪费，凭借他们的身体素质，肌肉酸痛这种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但看这情况，埃纳西林大概不会选择坐视不理，他们自然不会让好友独自前往组织。 “多谢。咳咳……我们现在需要援助，神使被绑架，守门人不敢轻举妄动，艾德他们撑不了太久。我走的时候丽娅和卡勒伤得很重，药品已经用完了，食物剩的也不多……” 卢克斯灰白色的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无助和哀求。 “明白了，稍等两分钟。”埃纳西林起身向电话机走去，他必须先将这件事告知协会，然后再去支援艾德。 前者是他身为灵能使的责任，后者则是作为朋友的情分，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埃纳西林很快就结束了通话，现在是特殊情况，协会那边的指示是，先由他、莱洛亚和颂恩先行前往，协会正在以最快速度做行动准备。 灌下一瓶药剂将状态恢复到最佳之后，埃纳西林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物，刚想简洁快速地将协会的指示告知两名好友，却发现他们早已准备妥当。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正好验证一下上个星期的训练成果。”莱洛亚挑了下眉，他旁边的颂恩已经替卢克斯包扎好了身上的伤口。 第二卷 15.艺术家 “卢克斯，你知道哪条通道能最快到达组织吗？”埃纳西林询问道。 “嗯，但是我走的时候，组织的前十二层已经被路特西占领，所有的入口和每层的电梯口都有他们的守卫。” 而卢克斯就是从这重重守卫中杀出来的，“我们占领了十二层，路特西没办法断开电梯的能源，只能守在各架电梯边。 我走的时候，艾德他们把十二层所有电梯口都封住了，路特西下不去他们也上不来，一旦断粮只能尝试狩猎下面几层的高危生物。” “这样吗……” 埃纳西林思考一番，再次望向卢克斯：“入口的守卫多吗？” “不少，现在可能更多。” 一旁的莱洛亚忍不住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能炸开吗？” 听见这话，卢克斯摇头：“动静太大了，一层距离地表有十米，炸开之后迎接我们的就是成群的敌人。” “成群？嗯……”埃纳西林摩挲着下巴，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把两层黑市打通了这件事： “我倒是觉得炸开这个想法挺好的，我们可以直接下到十一层。至于敌人……” 埃纳西林不在意地笑了笑，“成群的更好，颂恩的轮刃很适合处理这种问题。” “确实，要是单个敌人我反而不擅长。”颂恩将空了的药剂瓶扔回空间物品内，这瓶子是用来存放赛丽娜配调的特效药剂的，价格不菲，清洗后还给赛丽娜可以换到半瓶普通药剂。 既然颂恩本人都这么说了，卢克斯倒也没再坚持，埃纳西林三人只是去救急，真正进行支援的主力是协会，救急当然是怎么快怎么来。 一切说定，莱洛亚从自己的空间物品里翻找出了一个囚笼和一瓶深红色半凝固的液体， 囚笼里面装着只比寻常的要大一些的地鼠，瓶子里装的则是某种大型生物的血液。 莱洛亚进行构造实验的方式与埃纳西林构造东西的方式不同，后者只要凭超凡的记忆力将需要构造的东西原原本本地想象出来就行了。 但莱洛亚不同，他造出来的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比方将这瓶血液的构造融入这只地鼠的构造之中，就可以得到一只巨大且听话的地鼠。 协会之所以不那么同意莱洛亚进行构造实验就是因为这东西可以融合出比邪物还诡异几分的东西。 万幸的是，在埃纳西林和协会的影响下，莱洛亚至今没有过对人之类的生物进行构造实验的想法，甚至于十分抵触这种试验，就算拿枪抵着他，他也不会去做。 当然，危害不大且当事人自愿的必要试验不算。 一向了解他底线的埃纳西林和最近了解他底线的颂恩倒是没什么，把生物变大而已，小场面。但旁边的卢克斯不一样，他的眼神已经开始不对了。 地鼠身形变得和头成年公牛差不多大，打起洞来简直飞速，坚硬的街道路面都扛不住它的爪子。 埃纳西林等人没有舍近求远，除了他们之外已经没有活物的摩罗里蒂街道下方正好是一层大厅的中心，十分开阔，非常适合敌人聚集的同时也非常适合颂恩收割。 ………… 组织一层的大厅，不少人正懒懒散散地个自扎堆，或坐或站着说着荤素不忌的话，不时哈哈大笑，整个大厅都弥漫着燃烧上瘾性植物叶片产生的烟雾和带着回音的嘈杂。 这些人是真正的恶徒，那些在外界为非作歹的恶魔随从大多都在这了。 一名叼着塞满成瘾性植物叶片烟斗，左脸上有一道从发际一直延伸到下巴的狰狞伤疤的男人坐在大厅中央，他附近是三个和他有着差不多伤疤的人，两男一女。 这些人与嘈杂混乱的大厅格格不入，他们沉默着，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脖子正中间有一道竖着的伤疤的男人身边放着不少带血的白骨和一些打磨光滑、用骨骼制成的雕塑。 他的身旁依偎着四人中唯一的女性，她看上去很高挑，有一头火红的及肩卷发。她穿着开叉极高的暗红深v吊带长裙和同色且鞋面带血迹的细高跟，裸露在外的肩膀及上有一圈横向的伤疤。 没错，是一圈伤疤。 她那道伤疤看起来就像是曾被沿着肩膀斩成两半再缝合一样。她的腿上放着几块带血的皮和针线剪刀——她在为男人制作的雕塑缝制外皮。 雕塑有了骨骼、外皮，自然也需要一些填充物。最后那名男人就是负责这个的，只是他用的填充物有些太湿了太大块了，需要烘干搅碎才能填进去。 这么一看，刚刚那个眯着眼吸食烟雾的男子看起来正常很多。 但此时，伤疤位于脸部的男人正抬着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们听到声音没？” 他开口询问边上三个忙着做“工艺品”的人。 “这地方到处都有声音。” 打磨着骨骼的男人极其认真地审视手里的骨骼，不放过任何一处他觉得不完美的地方，他一向认为，一件完美的工艺品取决于骨骼这个支架。 “我是说老鼠打洞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的。” 吸着烟雾的男人用烟斗指了指天花板：“说不定有人来给你们送材料呢？” 缝制外皮的女人一听这话，保持原来的动作，眼珠却向上一翻，静止了一会后接着缝制外皮： “是地鼠在打洞，不是材料。” 她似乎是觉得左边小腿有些痒，于是抬起右边的脚，用尖细锋利的细跟在痒的地方一划，立即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痕，但伤口并没有渗出一点血迹，但空气中明显出现了一股恶臭。 “我x！谁xx的在这地方拉屎？不知道这里不通……” 一声夹杂大堆脏话的怒骂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但话没说完就被一根打磨到尖锐的骨骼从嘴里刺入，从后脑勺出来，只是一个瞬间便从人变成了死人。 被女人依偎着的男人起身走过去把尸体拖到大厅中间，那个一直在给雕塑装填充物的男人自觉地走过去，将尸体分成各自需要的“材料”。 第二卷 16.绞肉机 大厅里的人都见怪不怪，该干什么干什么，没看见那三人面前摆着那么多完成了一半的“工艺品”吗？还敢在那三兄妹面前说那种屁话，纯粹就是在找死。 吸着烟雾的男人坐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抬着头仔细辨认听到的声音。 “你们三个，别做手工了，好像有东西要下来。” 他声音不小，坐着手工那三位“艺术家”还没有反应，旁边的人先围了过来。 “我就说我没有幻听，二十八个银莱克，赶紧的。”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地鼠打洞？” “蠢货，地鼠打洞能有这么大动静？” “你个xx，指不定这地鼠比较大呢？” …… 打洞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几乎整个大厅的人都挤到了这里，抬着头，神色各异。但这些人已经能够确定，那就是地鼠打洞的声音。 他们是真的想不明白什么地鼠会想不开来啃组织的天花板，啃的开吗？ 等等，莫非…… 是类似地鼠的邪物或是危险生物？ 事实上，他们的猜测完全错误，这只地鼠别说邪物了，叫它危险生物都觉得勉强。 它本身就只是一只比较大的普通地鼠，融合进它构造排列里的血液也只是普通大型生物血液，只不过二者组合的时候顺便加强了它的爪子和牙，让它打起洞更加快速罢了。 一大群给人凶恶感的人就这么集体抬头看着天花板，脸上或多或少地带着迷茫的画面莫名有些许喜感。 至少洞打通之后，手持直径七十多厘米锋利轮刃的颂恩是这么觉得的。 但觉得归觉得，他不等落地，手中的黑灰色轮刃就已经飞速转动起来。 趁着地上这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颂恩就已经将不少聚在一起的人搅成了肉碎，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在最中间叼着烟斗的男人和三名“艺术家”。 不知为何，他们被轮刃搅碎之后没有流出一点血液，反而漏出了不少恶臭且较干的碎肉。 颂恩差点就被那股恶臭恶心到把午餐都给吐出来，他咬着加快手上的动作，试图用血腥味来掩盖恶臭，反正这些人的罪孽比玛非亚那些还要深重，刚好，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幕落入了卢克斯的眼中，向来平静罕有波澜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他也不是不知道协会危险又不要命，年纪还小的疯子多，但他没想到这个之前还面带温柔笑意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少年战斗起来这么凶残，那挥舞着飞速旋转轮刃的样子堪称人形绞肉机。 卢克斯不自觉地撇向离他不远的埃纳西林，对方真正的样貌和性格都和阴郁不沾边，身为“执法者”的时候战斗方式好像也并不凶残，说不定是少有的正常人…… 想到这里，卢克斯突然顿了一下，除了上次杀螃蟹那会，他好像没见过对方近身战斗。 看来这个“并不凶残的正常人”还有待考证。 颂恩身为纯近战系，他的速度很快，单手握着边缘极其锋利还还带有尖锐刀片，正飞速旋转的轮刃进行无差别攻击，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埃纳西林和莱洛亚、卢克斯以及那只分离了巨兽血液变回原本大小的地鼠正由『旋风』托着，远离了宛如绞肉机一般的地面。 既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让颂恩可以放开手脚。 颂恩的定位一直都是在最前方吸引敌人所有注意力的近战，这个定位既是因为他骂人够狠够毒，也是因为他强大的清场能力，至于那些不会清场还敢上去吸引注意力的，尸体都堆成山长上树了。 大约清理掉了大半的敌人，颂恩抬头给了埃纳西林个眼神，对方立即摸出七八张画牌，撒花一般向下方一甩！ 下一刻，被风托着的一把把冰刃直接贯穿了剩余几人的要害。 至此，组织的一层彻底清理干净，除开打洞的时间，前后不过两分多钟。 两份多钟清理掉近百人，这个速度看似惊人，其实一点都不。 颂恩在清场的时候，那些人不是没想过散开，但周围都被埃纳西林的『冰封』配合『土盾』给围住了，根本跑不掉。 有些实力强一些的，倒也尝试过攻击颂恩，但攻击还没到，举起来的手先被诡异的灵能给扭曲成了烂肉。这自然是莱洛亚的手笔，他诡异的构造能力十分适合躲在近战后面阴人。 总而言之，三人经过艾格莱什的特训之后，相互之间的配合已经十分默契。 虽然还远远达不到艾格莱什的标准，但基本能做到各自战斗的同时又能照顾同伴，算不小的进步。 即便性格冷淡如卢克斯，他也不得不佩服三人的配合与他们的战斗天赋，这个天赋即便放在他的家族之中也是顶尖的。 想到自己的家族，卢克斯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问过几人的名字，这会他们正在休息，干脆就顺便问了。 “我的真名？”喝着水的埃纳西林听见他的问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告诉人家自己真正的名字。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埃纳西林·亚伦，叫名字就好了。” “亚伦？” 卢克斯听见这个姓氏的瞬间当即愣住，随后又不确定地问：“你是纳尔托人？” “嗯？是啊，怎么了吗？”埃纳西林从空间物品里翻出几瓶水扔给自己两位好友，听见卢克斯的问话有些疑惑。 “没什么，只是觉得和喜欢的画家同姓，又有些像他画本里的孩子。” “同姓的画家？你是说笔名叫布兰克卡特那位？” “您也知道他？” “呃，那是我父亲……”埃纳西林神色明显低落了一瞬，但随后就被温和且愉悦的笑容代替：“那是我父亲，弥尔顿·亚伦。” 卢克斯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他微微张口，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完全不同的闲聊： “您的母亲从前该不会姓瑞纳吉吧？请不要介意，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传闻的瑞纳吉公爵和亚伦公爵，想要开个玩笑。” “……那您还真是猜对了，我的母亲名为娜蒂丝·瑞纳吉·亚伦，她将从前的姓做了中间名。” 埃纳西林听到卢克斯的话着实一愣，他不关注贵族，自然不知道什么公爵，但父母的姓氏却让他觉得太过巧合。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父母确实没说过家里和贵族有什么关系。 是巧合吧。 埃纳西林摇了摇头，卢克斯不是擅长聊天的人，二人的交流很快就结束，接下来，他们该准备直达十一层了。 第二卷 17.大概这就是施法系吧 要直达十一层，原理其实很简单，经验告诉埃纳西林，只要用那把长刀就可以解决问题。 他先用『旋风』将莱洛亚等人送到半空，又构造出大量的纯水，利用『控水』分布在周围。 紧接着，埃纳西林从戒指里将那把长刀抽出。出鞘的长刀刀身闪着银白色的冷芒，隐约可以看见刀身上的电弧。 作为灵性充足的半个施法系，埃纳西林自然不会像这把刀的前主人一样，只会将这把刀平日储存的雷电当作杀手锏。 埃纳西林双手握住刀柄，刀尖向下，微微闭眼，将自身的灵性尽量多地放出，利用这些灵性一边吸引灵能一边捕捉里面雷电属性的部分。 灵能之中雷电属性的部分其实很少，但架不住被吸引过来的灵能数量实在过多，埃纳西林的身周很快就聚集了大量的雷电。 高浓度的雷电属性灵能聚集在一起，很快便形成了一道道像蛇一般游走在埃纳西林身旁的银白电弧。 这些电弧在他有意引导之下向刀身汇聚，此时埃纳西林附近的电流强到可怕，要是稍微有一点不注意就可能会葬身在这里。 虽说周围有纯水阻隔电流，但埃纳西林还是微微睁眼，给莱洛亚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再远离一些。 莱洛亚明白他的意思，立即驱使脚下的风将自己几人送得更远。 确认他们远离，埃纳西林猛地睁眼，将手中汇聚了无数雷电的刀身刺向身前的地面。 嗡——！ 无数的高压电流从刀尖向地面上那一点涌去，劈开了一个大洞，直接打通了第一和第二层！ 但这还没完。 埃纳西林没有停止捕捉雷电属性灵能，这让周围那些将地面劈开大洞的雷电还没来得及消散又被汇聚，往第二层的地面劈去。 这雷电蕴含的能量庞大到恐怖，恐怖到即使埃纳西林不再次汇聚都足以劈开三层以上的地面。 但埃纳西林还在汇聚，他的想法是，一次性将前十一层都劈开，这是最快到达十二层的办法，还能顺便解决部分敌人。 同在一层，远处的莱洛亚几人看着这堪称壮观的一幕，眼睛被电光闪得都睁不开了。 卢克斯眯着眼，隐约可以看到电光中双手反持刀的人，他站在刺眼的银白电光之中，宛如背对所有光芒的神明。 埃纳西林闹出的动静极大，雷电的速度也很快，下面几层的人刚听见声音，雷电就已经劈了下来，那架势就像是要将这座庞大的建筑打个对穿。 ………… 艾德靠坐在十二层的迷宫墙壁上，他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露出了实用与美观兼具的肌肉，只不过上面几乎被染血的绷带给缠满。 被十三层有毒生物所咬伤的伤口正泛着剧痛，难以忍受的疼痛让艾德浑身都是冷汗，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让他十分不舒服。 伤口的疼痛与连日的疲惫却让他介于半昏睡状态，每当他将要睡着，剧烈的疼痛就会立刻将他弄醒。 嘭—— 半昏睡的艾德忽然被一声离得十分遥远的巨响炸醒，他警惕地睁开眼，但巨响接连不断地传进他耳中，而且一次比一次响，一次比一次近。 怎么回事？路特西想要炸开十二层？艾德忍着剧痛，起身看向头顶满是管道的天花板。 但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十二层是整栋建筑的核心层，这些管道如果破裂，里面那些供应这栋建筑的能量就会泄露，到时候别说他们和路特西，整个纳尔托地上地下所有人都别想活。 再说了，路特西要是真的想炸开十二层，绝不会拖到现在。 所以，是谁弄出来的动静？ 不仅是艾德，他周围的人同样有这样的疑惑和期待。 他们在期待，闹出这些动静的，是来支援他们的人。 这些人已经断粮断药几天了，这几天，他们都是靠狩猎下面那些危险生物维持生计。 没办法，他们这些轻伤或者没伤的人不吃东西没事，那些重伤的和濒死的不行。 他们会重伤就是因为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做出了大贡献，那些受伤不重或者根本没受伤的人大部分是因为有他们的保护。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药品已经足够惨了，他们怎么能看着这些人在疼痛的折磨中活活饿死？ 或许有些人更希望自己能填饱肚子，但在所有人都将食物让给伤员的情况下，他们没那个胆子不让。 艾德仔细聆听那几声巨响，边听边在心里数着。 不知过了多久，巨响消失，正好十一下。 一下比一下近，一下比一下响，能听见的细节越来越多。 后面那几声巨响里，艾德听见了明显的电流声。 这不是巧合。 艾德想。 路特西有没有这么强的雷电能力他不清楚，这个人藏了太多手段。但他可以确定，弄出这些巨响的人绝对不是路特西。 因为那巨响明显是从上方逐渐向下的，只要路特西还清醒，他就绝对不会在组织弄出这种动作。 组织这栋建筑是无法靠人力修复的，之前西林先生弄出来的那个洞到现在都没修复，直接被守门人改成了两层黑市的连接点。 会是支援吗？艾德被头发遮挡的眼眸中隐约多了一丝期待。 ………… “大概，这就是施法系吧……” 电光还未彻底消失，控制着风降落的莱洛亚表情复杂。 那把长刀他认得，武装处处长利亚斯年轻时打造的系列武器“刀”中的长刀嘛，遗失很多年了，没想到被埃纳西林找到了。 莱洛亚只是没想到，埃纳西林能够利用长刀的特性弄出这么大动静。 此时的埃纳西林站在被雷电劈出来的洞口边，右手持刀，刀尖对地。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冷静地注视着下方。 雷电劈得很突然，大部分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劈成了焦炭。 莱洛亚走上前，探头看向洞口，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了这栋建筑的庞大和它的高度。 “说起来，这个地方没有居民吗？”一旁的颂恩看着那个巨大的洞口询问道。 埃纳西林此时正将长刀收回戒指，手上拿着一张『旋风』，听到颂恩的问话，他沉默了片刻，道： “……有。” “……” 颂恩没有说话，但他也没有怪罪埃纳西林的意思，主要是因为没资格，不止是他，莱洛亚和卢克斯也没有。 都是手上有血的人，没有谁比谁的罪孽轻。 不过这次，埃纳西林十分幸运，没有无辜的人死在他手上。 “下面没有别的人。”不远处的卢克斯听到了埃纳西林的回答，“直到现在还没有投奔路特西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和我们去了十二层。” 埃纳西林几人同时松了口气，杀人这种事，当然是越少越好。 不再浪费时间，埃纳西林将手里的『旋风』丢出，让风带着几人迅速落下，又不至于摔伤。 ………… 纳尔托地表，协会的大厅之内，几乎所有b级以上的战斗系灵能使都接到了紧急指令，这会正聚集在这里。 协会会长阿尔亚斯正站在最前方，他身旁是协会的所有高层。 阿尔亚斯是协会史上除第一任外最年轻的会长，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但他依旧拥有会长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扫视着面前这些灵能使，沉声道： “想必各位或多或少都听说了我们要和组织的新势力合作的事了。 是的没错，这不是传言，协会确实要和他们合作。” 下方的灵能使听见这话，大多都面露疑惑，不满倒是没有，他们已经习惯了会长的做事风格。 会长同意与对方合作，这就代表对方值得合作。 “不必疑惑，恶魔随从内部很久之前就分裂成了两部分，只是没有撕破脸面而已。 而我们作为合作方，已经选定了帮助其中较为适合共存的一方。” 阿尔亚斯露出了一个微笑，“现在，我们该履行身为合作方的责任了。与从前一样，消耗和药品由协会负责。” 他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现在，自行分组从刚刚公布的入口进入，每组至少十人。” 阿尔亚斯身为会长，自然明白灵能使不是旧时都市的军队，比起集体作战，他们更适合分成一个个小组从每一条缝隙进行渗透。 看着灵能使们快速地分好小组离开协会，阿尔微微侧头看向喰墨：“麻烦您一同前往，我担心那位的副人格忽然出现。” 喰墨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任何预兆地从原地消失。 “按先前的计划行动，一定要保护好那三个小家伙。” 阿尔亚斯面对着大门，他身边的高层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他和灵能物品管理员艾儿林娜。 “越来越有会长风范了，明明里刚上任没过多少年。”艾儿林娜撩了撩白色的长发，用鲜红如血的眼睛撇了一旁的阿尔亚斯一眼。 阿尔亚斯微微笑了笑：“已经十一年了。” “嗯？十一年了吗？”艾儿林娜愣了一下，“……这么快。” “是啊，我记得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我和颂恩被您接回来那会差不多大。” “你是在说我老吗？”艾儿林娜转头，可爱的圆脸上挂上笑容。 “我可不敢。”阿尔亚斯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平静的日子不多了。” 第二卷 18.救急 一层到十一层的距离不算太长，在『旋风』的加持和保护下，几人只花了几秒就落了地。 他们落地的地方在刚刚雷电劈开的那一块，几秒的时间并不足以让敌人反应并围过来。 埃纳西林等人落地后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径直奔向离这里最近的电梯。 颂恩的轮刃与埃纳西林、卢克斯的长刀十分适合用来开路，一路上倒也没受到太多阻碍。 埃纳西林手中长刀挥舞，将最后一人的头颅斩下，腾出手的卢克斯快速在电梯旁的键盘上输入一连串数字。 咔咔—— 电梯门内部的机械零件转动起来，相互摩擦发出了像是将怀表抵在耳旁听到的那种声音，只是比那种声音要响得多。 几人也算合作了一段时间，电梯门一开，没有丝毫犹豫地冲入门中的同时，一张『冰封』从埃纳西林手中飞出，将电梯四周那金属网格状的墙壁全数堵住，避免敌人从缝隙间攻击他们。 电梯一旦关门，下降速度就会变得特别快。 几乎是下坠一般，不过十多秒，电梯就开始减慢速度，直到平稳落地。 卢克斯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翻出了一根手腕粗的金属棍将电梯卡在这一层，以免敌人使用这架电梯。 之后他才动手将电梯门打开，门外被一团会蠕动的黑色胶状物封住，发觉门被打开之后，隐隐有向内蠕动的迹象。 卢克斯不慌不忙地拿出一瓶用两个指节高的避光瓶装着的液体倾倒在面前，那蠕动着的胶状物立即避开了那些液体，老实地缩成一团。 “这是什么？” 莱洛亚极其感兴趣地低头看着那团胶状物，手指蠢蠢欲动，看那样子是想上去戳几下。 卢克斯收起那个避光瓶，用眼神阻止了莱洛亚想要去戳两下的意图： “这是十四层一种危险生物的繁殖液，一旦接触就会被寄生并同化。” “同化？那还用来当阻隔的物质？”颂恩转过头，略感兴趣地询问。 “同化过程极度危险，大概率失败，小概率成功，之后必定会因为无法适应周围环境死亡。” 颂恩恍然，这确实是可行的阻隔办法，但不可控性高，看来刚刚那瓶药剂就是用来控制这种物质的。 莱洛亚依旧感兴趣，甚至有了想要弄点回去做构造实验的想法。 “不可以带回去，如果弄出了兼具寄生同化特点，适应力还强的生物就麻烦了。” 一眼看穿莱洛亚的想法，埃纳西林当即开口阻止，有的东西是绝不能尝试的，只要可能产生的后果不可控，就绝对不能尝试。 “行吧。” 莱洛亚耸了耸肩，倒也不在意，他的构造实验会产生什么结果是不可控的，即便产生的危险结果概率极小，也绝不能去尝试。 ………… “先生，5a区域的4号电梯被使用了。” 一名身着白色医师长袍的男性匆忙地走到艾德身边。 艾德听见这话，眉毛微不可见地聚拢： “5a-4？是路特西还是卢克斯？” “暂时不知道，不过胶状物正在向内部蠕动。”男性医师顿了顿，颇为犹豫地道：“要不要去看看？” “嗯，以防万一，带些没怎么受伤的人过去。” ………… 埃纳西林现在遇到了点麻烦。 那团胶状物与一般的邪物有差不多的特性，那就是会被灵能所吸引。 不巧，埃纳西林在找到灵性之池之后，灵性更是高了不少，灵能自然更容易被他吸引。 于是现在的场面就有些许尴尬。 埃纳西林抬腿想走，但那团胶状物将他可以落脚的地方都给围住了，明显是不打算放他走的意思。 “……” 单脚撑地的埃纳西林面无表情地低头。 嚯，连条缝都没留。 埃纳西林扔出一张『冰封』，直接将脚下那团胶状物冻结。 但他刚走出两步，那团胶状物又延伸出了一部分，再次将他可以落脚的地方围住，丝毫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这东西好烦。埃纳西林心想，他再次翻出一张画牌，这次是许久没使用过的『燃烧』。 胶状物一接触到火焰就开始向后退开，但绕过有火焰的地方后再次试图靠近埃纳西林。 “……这个给您，不要与皮肤直接接触。” 卢克斯看不下去了，将先前的避光瓶递给埃纳西林，叮嘱了一句。 “多谢。”埃纳西林没有推辞，立即揭开瓶盖，还没往下倒，那蠕动着的胶状物立刻主动退开，虽然看上去还有些不甘，但确确实实不敢靠近。 看见这一幕，埃纳西林举起手里的小瓶子仔细端详，但避光的瓶子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有刺激性气味，闻起来会有想要呕吐的冲动；倒出来是无色液体；装在避光瓶里证明遇光会分解…… 埃纳西林试图分析出小瓶里液体的成分，奈何术业不专攻，不了解这方面的他根本研究不出来什么。 想不通的埃纳西林干脆不想了，反正这东西也只是用来驱逐这些胶状物的，就算研究出来了也没什么用。 没了胶状物的阻拦，几人很快就离开了电梯的范围。 ………… “会不会是卢克斯回来了啊？”穿着白色长袍的男性医师快走几步，走到艾德身边，眼里满是期盼。 “或许，但不能不警惕。”艾特说话语气很淡，如果埃纳西林几人在的话，一定会发现他的表情和语气像极了黎恩。 “这样吗……？”医师收起一部分期盼，但他依旧希望是卢克斯带着支援回来了。 “嗯。”艾德看着远处，神色平淡，但看得出他也有些期盼。 ………… “说起来，艾德他们在什么地方？”埃纳西林看向一旁的卢克斯。 “不太清楚。”卢克斯摇了摇头，“十二层地形复杂，不好说他们在哪里。” “这样吗……嗯？那边好像有人。” 埃纳西林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那边有十多道人影。 那些人看上去并不精神走路都有些拖沓，就像很久没休息，饿着肚子在荒漠行走的可怜旅人。 ………… “先生，您看那边。”白袍医师指着远处，“那是人影吧？好像背着刀……” “背着刀？”他这话让不少人精神一振。 “是卢克斯先生吗？是他带着援助来了吗？” 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张望，但也有不少人谨记艾德的提醒： “别那么天真，先戒备，万一是路特西的人就麻烦了。” ………… 两方人就这么步步走近，一方精神萎靡，多日的疲惫与饥渴让他们走路都不怎么稳当；另一方人手持武器，走路稳当，时不时还能好奇地张望四周，明显比对面有朝气得多。 “是……是卢克斯先生！真的是卢克斯先生！”白袍医师惊喜地叫喊，已经这个距离了，再认不出来，他这双眼睛都可以换掉了。 “是卢克斯先生，救急的人来了！协会很快会来的，我们的坚持是对的！” 人们雀跃欢呼，就像是在欢迎远行归来的英雄，精神上的萎靡一扫而空，状态看上去好了很多很多。 莱洛亚摸了摸鼻子，他还真没想到这些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迎接他们，更没想到他们的处境已经严重到了只是见到他们就会欢呼的地步。 他戳了戳埃纳西林和颂恩，用只有三人听得见的音量道： “你们说协会什么时候会来？看这样子，那个叫路特西的手段不简单啊。”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时候应该是出发了。现在可能正沿着各个入口分组清理吧。” 埃纳西林在协会呆了那么久，多多少少也是了解协会的行事作风的。 深知协会的常用战术比起集体作战更偏向分组渗透，这取决于协会的模式。 协会向来没有太过硬性的规定，大多数规定都存在可浮动的空间，这是因为灵能使协会本就是那种较为松散的组织形式，根本不适合强制性管理。 “说起来，各位阁下这次应该也会参战吧？上次玛非亚清缴计划都参加了。” 看着卢克斯快走几步，上前与艾德交涉，颂恩忽然这么来了一句。 “啊？会吧？几位阁下最近不就是在忙这个吗？”埃纳西林这段时间一直埋头训练，已经有段时间没留心协会的事了，他对协会情报的认知停留在半个月之前。 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卢克斯以及和艾德交涉完毕，正转头示意埃纳西林过去。 艾德看到埃纳西林的时候只是浅淡一笑，没有太大的反应。 埃纳西林与西林在长相方面也没有到天差地别的地步。 只是看上去并不相像，但在了解身份之后，其实很容易看出这是同一个人，很容易就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看着眼前的艾德，埃纳西林感觉，对方身上多了许多黎恩的影子。 从前的艾德说话的语气也好，笑容也好，都带着那么一丝独特且危险的甜腻。 但现在的艾德不同，他收敛了所有的独特与危险，让笑容和语气变得极为浅淡，那是与黎恩相似的感觉。 与其说他变了，倒不如说是他有意活成黎恩的样子。 第二卷 19.行动开始 发觉埃纳西林在看着自己，艾德略显疑惑，不过他没说什么，那些重伤的人还需要药剂救治。 埃纳西林几人先前没时间回协会再取药剂，幸运的是，他们身上从来不缺疗伤用的各种药剂，颂恩身上更是常备急救用品。 埃纳西林几人翻找出所有可能有用的治疗类药剂，给自己留了两三瓶后，与储存的各种食物一起，全数塞进一个造价不高的空间类布袋交给艾德身边那名穿着白色长袍的男性医师。 那医师感激地道了谢，匆忙地往回赶，重伤的人太多，得先将他们治好。 将身边的人都打发回当作营地的地方，艾德将一张形状十分不规则的多边形卡片递给埃纳西林： “麻烦您了，神使大人被关在十一层，无论如何都要在十五号前将神使大人救出来。 我们……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去救神使大人了。” “十一层？” 埃纳西林皱了下眉，他对那里有些抵触，先前在十一层遇到的那只怪物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虽然打得过，但那种不适和抵触的感觉就像是遇到了虫子，生理性觉得不适。 “是的，路特西将神使大人软禁在他十一层的房间内，意图用这样的方式将主的另一面引诱出来。” 艾德没注意到埃纳西林的神色，只当他是对路特西感到厌恶。 恶魔始祖的另一面？埃纳西林瞬间就想到了那个精神失常，拥有神明力量还对他无比执着的疯子。 那不行，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不然自己又得面对那个家伙。 埃纳西林毫不怀疑，只要那个家伙出现，绝对会不留余力地针对自己，上一次自己可是为了自救直接将对方的主人格拉了出来。 埃纳西林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旁边的莱洛亚与颂恩。 “我无所谓，需要的话就去吧。”莱洛亚耸了耸肩。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颂恩笑了笑，表示自己都可以。 得到答案的埃纳西林点点头，从艾德手中接过那张形状十分不规则的多边形卡片： “上次我去的那个房间是吗？” “对，依旧不要拐弯，十一层的地面刻了不少阵纹。” “嗯，我明白了。”埃纳西林一想到那些弯道就觉得头疼，希望这次不会被那位恶魔始祖影响。 话说，作为半个合作对象，祂应该不会再干扰我了吧？埃纳西林不确定地想。 ………… 纳尔托某栋似乎已经废弃的小楼附近，本该没什么人烟的地方陆陆续续走过了十多个人。 这些人或是驾着马车，或是提着篮子，都是一副急匆匆赶路的模样，就像是不经意间走过这条路。 而看似废弃的小楼内，两个将脸部遮挡得严实的人正站在二楼的窗户旁边。 其中一人用消瘦得像皮肤下面只剩骨头的手指掀起落满灰尘且十分古旧的窗帘的其中一个角。 “这条路今天似乎比往常多人。” 那人透过那个角观察外面看上去十分匆忙的行人，开口这么对同伴说道。 “不奇怪，据说协会在广场弄什么活动，这些估计是城郊那几个庄园的人。” 她的同伴拿着茶杯，走近看了一眼，发现那些人几乎都是仆人或是马夫打扮，手里提着的东西和马车上载着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农产品和农副产品。 “是吗？他们身上没十字架？” 女人将窗帘升上去三分之一，不过凭她的眼力，是没办法看见楼下过路人身上的配饰的。 另外那个男人奇怪地撇了她一眼，看着窗外陆陆续续走过的人，喝了一口茶水道： “没看到，可能是被衣物挡住了……等等，那个车夫手上有条十字架手链。” 男人连忙将茶杯放下，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直接蹲在楼梯口蓄势，随时准备给上楼的人致命一击。 这个入口是较为重要的入口，不然首领也不会派他们来这里。 楼下，这陆续走过的十多人各自从不同的方向卡着二楼的视角盲区靠近小楼。 站在小楼的外墙底下，手腕戴着十字架手链，做马夫打扮的人做了个手势，一名从马车上走下来，穿着典雅长裙的女性迈开优雅的碎步，不紧不慢地走进小楼。 她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态度矜持又有些许高傲，脖子上明目张胆地带着一串闪着银光的十字架，生怕不被认出是灵能使。 站在外墙下方的几名灵能使有些茫然，他们到现在都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特意派个人去谈判，有用吗？真的不是在送人质？ 目睹着她走进小楼，在场大部分灵能使都为她捏了把汗，已经做好了营救人质的准备。 ………… 埃纳西林站在十一层的入口，他身后站着莱洛亚和颂恩，灵性已经外放出去，他就不信了，都已经这样还会不自觉地拐弯。 二十分钟后，埃纳西林身后的莱洛亚再一次抓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试图拐弯的举动，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了。 最初埃纳西林还担心莱洛亚和颂恩也会被混乱方向感。 但拿出一大堆指路用的灵能物品并配合灵性感知之后，他们发现，被混乱的只有埃纳西林的方向感。 于是他们决定让埃纳西林走在最前，这样颂恩和莱洛亚也能够及时阻止他走错路。 “这个地方是在针对你吗？”莱洛亚又一次手动纠正了埃纳西林的方向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埃纳西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也想问，这次似乎没有什么神明的力量干预，纯粹是阵纹的问题。” ………… 一众灵能使此时正围在小楼的正门前，他们身边是各种类型的攻击痕迹，脸上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小伤口。 “离开这里！不然我杀了她！”女性清脆的声音带着些凌厉，旁边男人手里的匕首正抵在身穿典雅长裙，脖子上带着耀眼的十字架项链的女性脖颈上。 但穿着典雅长裙的女性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紧张和慌乱，她看上去十分从容，甚至比起进门的时候还少了几分青涩与骄傲矜持。 “你们挟持我……” “闭嘴！” 身穿典雅长裙的女士想说些什么，但立即被男人打断。 “唉，有什么必要呢？好好活着不好吗？” 被打断了想说的话，女士轻轻叹了口气，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一愣。 就在这个时候，女士用两根手指捏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掰，脖颈便不再受到刀刃的威胁。 与此同时，她穿着高跟鞋的白皙长腿用力一扫，十分轻松地就将男人给制住。 一旁的蒙面女人见此，正要催动灵能进行攻击，就发现自己大半个身体已经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寒冰给冻结了，一张卡片大小的纸张正好在她面前缓缓飘落，自燃成灰烬。 “呼，何必呢？好好谈判不好吗？还浪费了我一张画牌，暹罗先生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售卖画牌了。” 身穿典雅长裙，脖颈戴着耀眼的十字架项链的女士拍了拍手，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随手甩开，她不喜欢穿这种鞋子，因为脚会很疼。 “行了，赶紧进去吧，我还要回去换衣服。要是遇到暹罗先生，麻烦转告他，我们需要他的画牌，这东西实在是太好用了。” 女士赤裸着白皙好看的足，快步走在地上，发觉眼前这些同事还在盯着她发愣，笑着提醒了他们一句。 “没……没问题。”一名灵能使吞咽了下口水，别误会，他可不敢对这位女士有什么想法，灵能使协会的女士都不好惹，请不要对她们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这是许许多多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尽量两三人同行，之间保持距离。能伪装成居民就伪装成居民，要是里面没有居民那就将他们都杀干净。” 做马夫打扮的男士叮嘱几句，随后便按协会公布的方法打开了通往纳尔托地下的通道。 ………… “埃纳西林，你确定是这条路？”莱洛亚十分怀疑地询问，这个位于纳尔托地下的建筑大得出乎他的意料，他从不知道纳尔托底下还能有如此宏伟的建筑。 “我确定，组织很大，十一层作为高层的住处自然不会小，路特西的房间就在最里面。” 埃纳西林十分沉着冷静，他来过这里，自然清楚这里的布局。 他现在的心情十分烦躁，他感觉这个地方不是一般地针对自己，针对得都有些过于离谱，就像是故意如此一样。 埃纳西林可以肯定，这一次绝对没有恶魔始祖阿玺诺的手笔，对方就算再恶劣也不会恶劣到没事拿合作项目作为消遣，那可是神明啊。 神明会如此无聊地做这种事？答案是不会。 更何况对方最近忙着对付副人格，根本没有空闲理他这个眷属，不，现在是前眷属了。 埃纳西林心情烦躁地向前行走，其中好几次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莱洛亚纠正他方向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堪称离谱的地步。 第二卷 20.被囚禁的神使 埃纳西林已经明显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十分不对劲，但他找不到原因。 这里距离最里面那个房间已经很近了，埃纳西林干脆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很确定一件事，变得烦躁的不止他一个人，颂恩和莱洛亚明显也有些烦躁，但没他那么严重。 平复了一下心里的烦躁感，埃纳西林几人一步步走进最里面那个房间。 房间的门是一扇木门，木料有着黑色的底色和暗金色的纹路，看上去有种奢华沉重的感觉。 到了这里，埃纳西林基本上可以确定，导致他们觉得烦躁地源头就是这扇门后面那个房间中的某个人或是某件物亦或是这个房间本身。 总之，埃纳西林站在原地，在这个地方感受到的烦躁感更甚。 不知为何，在这个地方站久了，他总有一种想要大肆破坏点什么的冲动。 不仅仅是他，莱洛亚和颂恩也有差不多的感觉，强烈的破坏欲试图驱使他们将所见之人全部杀死。 “埃纳西林。” 莱洛亚忽然开口，他的声音明显很不对，平静之下掩藏着接近疯狂的破坏欲。 “嗯，先进去看看。”埃纳西林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依旧打算进去，他现在在怀疑一件事，这件事和恶魔始祖阿玺诺的副人格可能有直接关系。 莱洛亚没再说什么，只是拉着颂恩往后退开一大段距离，单论忍耐力，他们比不过埃纳西林。 埃纳西林曲起食指，用指关节敲了敲面前的门板。 “……”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压抑住强烈的破坏欲，耐心地再敲了几次。 门板后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埃纳西林见此，干脆取出很久没用的『手枪』，右手握枪，左手搭在门把手上缓慢下压。 这扇门门并没有上锁，看上去就和普通的木门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使用的木料极为贵重，很像埃纳西林曾在书上看到过的物种。 粗略分辨木料的奇特纹路后，埃纳西林可以确认，这的确是某个过激的生物保护协会再三声明警告的最高级保护物种阿坎地亚油木，这木头的特性是硬度高，韧性好，制作的家具房屋在自然条件下可以存在很久。 这种树木目前剩余数量不足一千棵，按这门的大小和厚度，怕是用了足足一棵阿坎地亚油木。 砰。 埃纳西林猛地推开了面前的门！ 他迅速用目光扫视一遍房间，发觉没有任何人之后才放下了手枪。 埃纳西林往后看了一眼，确认没有敌人之后，狠狠地踹了那扇由阿坎地亚油木打造的木门一脚， 嘭！ 他这一脚直接将木门踹凹进去一块，碎裂的痕迹沿着木门的纹路延展开，意外地有种破碎的美感。 不过这破碎的美感路特西怕是欣赏不来了，阿坎地亚油木的价格是按厘米算的，一厘米就有三十金莱克，埃纳西林踹坏的这一块起码得有一米多，换算一下起码是三千金莱克，都能在协会买个男爵的爵位了。 埃纳西林长舒了一口气，那强烈的破坏欲缓解了几分，至少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在东面墙壁上有一扇金属门，门边有一个极其不规则的缺口。 走近几步就能明显感觉到，越是靠近，心里的破坏欲就越是强烈。 埃纳西林从口袋中取出艾德交给他的那张不规则的多边形卡片，将其摁入缺口之中。 就在卡片嵌入缺口的那一刻，原本缺口的地方延生出一道道黑光，这些黑光在金属门上勾勒出了一个给人诡异且恐怖感觉的图案。 埃纳西林退后两步一看，那是一个与之前他脖颈上那个一模一样的黑色山羊头骨图案，只不过这个是倒着的。 喀喇—— 刺耳的铁链摩擦声传入埃纳西林耳中，随着金属门如同解体一般缓缓向周围展开。 出现在埃纳西林面前的，是一名黑色长发拖地，身披纯黑色长袍的男性，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呈现极冷的白色，脸部被一张黑色为底色，有着暗红纹路的面具完全覆盖。 然而，他的四肢都被两指粗的铁链锁住，埃纳西林刚刚听到的刺耳铁链摩擦声就是他移动的时候发出来的。 他看到金属门被打开，平静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门口的埃纳西林。 埃纳西林一见到他，莫名产生的那股破坏欲强烈到几乎无法再忍耐，他现在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想将对方杀死甚至撕碎的冲动。 他立即转身，快步走到那扇木门前面，又一次狠狠地踹了一脚。 砰！ 木门又挨了一脚，这会已经几近破碎，有种脆弱又破碎的美感。 但这会也没人能欣赏这美感，远处的颂恩和莱洛亚现在巴不得再给这门来一脚以缓解心里的破坏欲。 被锁链锁住的男人看着这一幕，略微向一边侧头，露出来的眼瞳里有些许不解。 埃纳西林平静了一下心情，转过身对着他微笑道： “神使大人？” 男人微不可见地点头，依旧平静地坐在原地没有什么动作。 神使并非不想动，而是不敢，他不知道那个背弃主的精神体对他做了什么，所有接近他的人都会发疯般地想要攻击他，他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眼下都快要到祭典的日子了，他这样的状况是绝对不能出现在人前的。 倒不是因为怕被攻击，他是怕主会拒绝那些攻击他的信徒进入祂的神国。 攻击神使本就是重罪，在祭典上攻击神使，就相当于在主的眼皮底子下挑事，这样的人是被主厌弃的。 可这些信徒是何等地无辜，他们并非自愿攻击他，却要为此付出代价，这是何等地不公。 神使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神使，傲慢会毁掉一切。 他摘下面具的时候会到外界看看，看看信徒们的生活，看看人们的需要，这是他作为神使的责任。 试问这样的神使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信徒就这么因为自己被主拒绝进入祂的神国？ 被路特西软禁在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愿。 如果他不想，路特西是绝不可能在一众守门人之中将他软禁在此的，守门人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杀了路特西。 埃纳西林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微微侧头，他不太明白这位神使一直看着他发愣，也不说话。 “神使大人？” 他疑惑地开口询问，埃纳西林感觉现在必须快些解决问题，因为他发现这种破坏欲是会累积的，累积到一定程度他绝对会忍不住对这位神使动手。 听见他的问话，一直在原地怔愣的神使总算有了反应，他的语气很淡，淡得就像黎明时分打开窗户看到的雾： “嗯？你是主的眷属吧。” “或者说，前眷属。” 埃纳西林无奈地笑了笑，垂在身侧的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免得自己控制不住对这位神使出手。 “眷属就是眷属，主不会食言，更不会反悔。” 神使似乎笑了笑，在全脸面具的遮挡下，埃纳西林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过来吧，眷属先生。”神使向埃纳西林伸出右手，“我相信您能够克服那背弃了主的精神体带来的影响。” 听见他这话，埃纳西林踌躇了一会，还是走近了他。 “嗯？您的印记已经消失了吗？” 神使抬头看向埃纳西林脖颈处，眼里有轻微的惊讶，但没有什么不满。 埃纳西林点点头，没有瞒着他的意思： “嗯，和另一股神力打了起来，脱落了。” “另一股神力？可以请问一下是哪位吗？” “水之女神。” 埃纳西林边掐着自己，边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他的问题，他第一次觉得，和一个人聊天是那么困难。 神使听见这个名号后，连先前的惊讶都没有了，只是示意埃纳西林伸手，随后神使便将手放在他的手上，他要借助埃纳西林与他的主沟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神使与他的主沟通需要一个大型且繁琐的仪式，这个地方显然无法达成这样的条件，只能先借助眷属了。 神使闭着眼，嘴里似乎默念着什么，不时会点头回应。 埃纳西林好奇地看着对方，忽然，他发现神使身上泛起了黑色的微光，隐约可以看见他身后有一个正着的黑色山羊头骨。 这就是当场显灵吗？厉害啊。埃纳西林明显感觉心里那种烦躁感与破坏欲消失了，干脆十分悠闲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嘶……” 一股细小的黑色电流打在埃纳西林的手上，酥麻疼痛的感觉从他手上贯彻到全身，埃纳西林差点就将手抽了回去。 这下埃纳西林不敢再在心里吐槽什么了，这明显是恶魔始祖阿玺诺的警告。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埃纳西林意识模糊，眼睛都快要眯起来的时候，神使总算是睁开了他的眼睛，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看着埃纳西林，温声道： “可以了，麻烦帮我解开这些锁链，这场动/乱是时候该结束了。” 埃纳西林点头，手中的手枪对准那四条锁住他四肢的锁链。 砰砰四声，几条锁链应声而断。 第二卷 21.话太多 锁链一被打断，神使很快就挣开了手上的束缚。 作为神使，他还是有些实力的，只不过那四条锁链连接的东西似乎能压制他，这才会被路特西软禁在此。 而就在不远处，莱洛亚和颂恩明显已经摆脱了那种强烈的破坏欲。 不过他们没有上前的打算，他们听到了刚刚埃纳西林那四声枪响，随之而来的是十一层除那间房间外的一阵剧烈抖动。 莱洛亚和颂恩在那阵剧烈抖动之后，自觉地守在外面，以防路特西带人下来。 说来也怪，软禁着神使的十一层居然一个守卫都没有，设置的阵纹也只是会让人迷失方向，被针对的还只有埃纳西林。 总之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最好是守在外面，以免被突然出现的意外打个措手不及。 但直到埃纳西林带着神使出来，他们都没有遭到什么袭击。 “袭击？” 神使听到莱洛亚的问话，略带疑惑地反问了一句，随后语气略带笑意道： “他们不会过来的，攻击我的人会被同样的伤害反噬。” 伤害反噬？那就怪不得了，会吸引别人攻击他的同时还会让攻击他的人直接被同样的伤害反噬，这种特性也不知道是在保护他还是在害他。 埃纳西林摇了摇头，凭他对恶魔始祖两个人格的微小理解，那家伙针对的绝不是神使，那家伙是在迫使信徒无法进入恶魔始祖的神国。 试问，当信徒一见到神使就会产生强烈的攻击欲望，又因为攻击神使的行为无法进入主的神国，长久下去，这样的神明怎么可能还有信徒？ “这样的情况其实有段时间了，本来还想让守门人去找你，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情。” 神使叹了口气，接着道： “路特西派人带走我的时候其实死了挺多人，虽然他们从最开始就不忠于主，但好歹挂过恶魔随从的名号。嗯，有些惋惜。” 埃纳西林点头，手里握着先前那把手枪，十分警惕。 先前神使身上有副人格的诅咒，路特西等人不会前来，但现在不同了，埃纳西林毫不怀疑，路特西是可以知晓十一层的一举一动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派人过来。 几人又走出一段距离，神使看着周围，又一次开口： “其实这里还是挺危险的，虽然不清楚这里的阵纹为什么不针对你们，但还是要小心。” “阵纹？原来这里还是很危险的？”莱洛亚和颂恩对视一眼，他们俩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从进入十一层开始也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 “是啊，以前就没人敢随意出入十一层，即便有意识地不拐弯也有可能会走着走着就不自觉走进拐弯处。 不过这种概率不高，只有走了很长时间才有几率遇到。不过，据说有人会在进入十一层的时候就开始不自觉地走弯路，第一个路口就会开始拐弯。 出现这种情况，人一般就出不来了，要是在里面多拐几个弯，可能骨灰都不剩了。” 神使一边将自己拖地的长发拢在一起，拉到身前，再把发尾揣在怀里，一边用极淡的语气和莱洛亚等人对话。 莱洛亚略显愕然：“真的会有这么倒霉的人？” “……” 不知为何，埃纳西林觉得他们好像是在嘲讽自己。 神使拍了拍发尾沾上的一点灰尘，道： “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有吧，可能是因为再也没出来了，就没人知道具体情况。” “……” 从第一个路口就被迫拐弯，一路拐了不知多少个弯的埃纳西林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在嘲讽自己。 他干脆不说话，就这样径直往前走。 埃纳西林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被恶魔始祖误导了才会在第一个路口就开始拐弯，一路拐到底再拐出来吧？这听上去太像吹牛了。 不过事实证明，埃纳西林想太多了，即便他不说，神使也会帮他说出来： “但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有例外。” 听着神使那略微带笑的语气，埃纳西林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一点都不想将自己想象出了一只差点弄死自己的怪物这件事公布给好友好吗！ “例外？什么例外？谁是例外？” 反正莱洛亚现在是没空也不想看埃纳西林，他眼睛一亮，直接开口询问。 “这个嘛。”神使藏在面具下的嘴唇似乎勾了起来，“自然是眷属先生了，想要成为主的眷属，自然要通过主的考验。” “哦？可以啊埃纳西林！”莱洛亚听见这话，一拍埃纳西林的肩膀，笑得两颗小尖牙都露了出来。 埃纳西林敷衍地笑了笑，感天动地，神使好像不知道那怪物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不止如此，眷属先生应该算历届的神使、眷属中最特别的一位。 我有幸目睹过眷属先生遇到的那只怪物的投影，那是我见过最诡异最恐怖的怪物。” 直到现在，神使想起那个投影片段都会觉得浑身发冷，那东西无论是气势还是外形都诡异恐怖到难以描述。 尤其是怪物最上方那个长着六对巨型漆黑翅膀的人形，虽然它和下面如同长满类似器官的块状物的肉块是连接在一起的，但不知为何，神使就是觉得对方脚下踩着的是整一个世界。 这是很怪异的感觉，他即使是在与主对话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那种感觉，那东西完全是不可存在于世上之物！ 神使看到的画面是以埃纳西林的视角看的，也就是说，当时的埃纳西林看到了什么，神使就看到了什么，比如当时那些齐刷刷怨毒地盯着埃纳西林的金色眼珠。 莱洛亚听着神使描述着那怪物的形象，不知为何，他想起来埃纳西林家里那个极为精致的人偶洛尔亚。 他也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将精致的人偶和恐怖诡异的怪物联想在一起的，但他就是觉得双方有那么一丝相似。 或许是因为神使刚刚说的那句“仿佛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吧？当时看见洛尔亚坐在埃纳西林手臂上时，确实产生了他是坐在神座上的错觉。 莱洛亚没有联想太多，毕竟洛尔亚只是个人偶，和怪物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他之所以产生那种感觉，归根到底其实是因为好友为人偶涂装的手艺足够好。 试问，一只想致埃纳西林于死地的怪物怎么可能和埃纳西林的作品有关系呢？总不可能是埃纳西林自己想象出来的吧？ “总之，眷属先生是真的了不起，那怪物的眼神到现在都是我噩梦的相关内容。” 神使顺了顺揣在怀里的发尾，似乎有些后怕。 旁边的埃纳西林表情则愈发古怪起来。 其实埃纳西林本人是没那么多感觉的，他看到怪物出现的瞬间只是略微怔愣了一个瞬间，主要是被怪物的丑陋和恐怖震撼到了。 至于神使说的什么“将世界踩在脚下”这种感觉，原谅他见多识广，感觉已经麻木到迟钝的地步，他是真的没感觉出来。 要说能给他“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这种感觉的，只有当初在给洛尔亚涂装前脑海里出现的那名站在离天际最近，身披黑色长袍，银发金瞳的青年。 埃纳西林甚至觉得，他涂装出来的洛尔亚虽然外表与那名青年完全一样，但在那种气质与感觉上，洛尔亚只有对方的万分之一。 那感觉就像从神明变成了国王，虽然还是尊贵不可侵犯，但比起神明来说，还是差了太多。 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埃纳西林按下按钮，随后将先前一直卡在十一层的铁棍取下，示意几人进去。 咚—— 协会这架电梯一如既往地重重落地，这个电梯间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物质，这是艾德特意为他们清理出来的。 艾德之前见过神使，十分清楚对方对自己那头漆黑柔顺的拖地长发十分爱惜，要是沾上那些东西，对方怕是能把那些物质的母体脑壳给掀了。 “十二层还是没有变啊，依旧和以前一样和迷宫差不多。” 神使看着周围，这么说了一句。 他这话让颂恩感觉很好奇： “您很久没有到这里了？” “啊？不不，我半个月之前刚来。”神使的声音带着温和却平淡如雾的笑意。 “呃……” 颂恩后面的话被堵住，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比较好。 所幸这个时候，艾德已经带着一直跟在他身旁的白袍医师赶了过来。 “神使大人，您怎么样？”艾德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他忠实信徒的身份可不是装出来的。 “嗯？我还好，有那个诅咒在，路特西不敢见我。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你们可以放心对方他。” 神使低头看了看地面，确定没什么尘土后，将一直揣在怀里的长发放下。 “十分感谢，眷属先生与这两位先生。可否请问一下你们接下来的打算？” “我们打算去上方与路特西的人周旋，尽量多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这样吗？那么我们要先行离开了，我需要去准备祭奠。” 神使半转过头，对着埃纳西林几人挥了挥手，随后便跟随艾德离开。 目送他们离开，埃纳西林长舒了一口气。 神使挺好的，就是话真的太多了。 第二卷 22.不能想象之恶 “我们现在就上去？”莱洛亚指了指上方，一路从地表下来都没发生过战斗是他没想到的。 倒不是说他有多热爱战斗，莱洛亚只是觉得路特西这行事作风异常的温和，不知道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事件。 “对。”埃纳西林点头，浅笑道：“算算时间，协会的灵能使现在应该已经分组进来了，正好去凑凑热闹。” “那还等什么呢？”颂恩挑了下眉，“走吧？” ………… 组织的十层与十一层都是高层居住的地方。 十一层为路特西的住处，那里被改造得十分危险，但对路特西而言，那就是一块极度安全的地方。 而第十层则是黎恩、艾德等人居住的地方，那里十分安全，大多数高层都居住在十层。 作为高层居住的地方，十层和其他层相比，建筑与建筑之间的距离要长得多，每样建筑的占地面积也普遍要大一些。 同时，十层的生活水平明显要高于其他层，这里的每一栋建筑都单独归属于一名组织高层及其家属。 不过现在的十层已经不安全了。 原先的高层死的死，跑的跑，现在的十层已经成了路特西那群人的天堂。 埃纳西林几人刚清理干净电梯间，一走出去就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且呛鼻的干植物叶子燃烧的气味，空气中还有肉眼可见的灰白烟雾，这烟雾弄得他们眼睛都有些酸涩。 隐约还可以听见一些像是在寻欢的笑声以及像是赌博输钱的怒骂声。 “这个地方，还真是像玛非亚啊。” 匕首在埃纳西林的手指间飞舞旋转，很快就化为先前的画牌。 他语气平淡甚至略带笑意，不过莱洛亚却和颂恩却听出了微笑下面的几分危险。 莱洛亚转头，极为复杂地看了埃纳西林一眼，早在对方第一次执行需要杀人的委托时，莱洛亚就知道自己的好友注定会成长为现在的样子。 这并不是空口无凭的猜测，两人一起长大，人总会有一段不愿与父母师长沟通，只愿意和同龄人倾诉的时期。 埃纳西林当然也有，那时候他倾诉的主要对象就是莱洛亚，一是因为他们关系极好，二是因为三观契合。 幼时的埃纳西林可不像现在这样，至少无时无刻都能维持表面上的性格温和。那时候的他戾气很重，和不熟悉的人或是长辈交流时装作温和可亲，私底下却阴郁得就像另一个人，破坏欲极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埃纳西林幼时是看得出精神状态有严重问题的，他并不愿意和人交流，对自己的态度更是自暴自弃，经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去，也不吃饭，也不喝水，就这么关着。 据他的父母不经意间的透露，有时候是可以听到对方有意压抑的，给人歇斯底里感觉的声音，然后便是有意削弱的砸物品声响。 那时候他的破坏欲很强烈，这是莱洛亚可以确定的。 作为类似于灵眷者的存在，他可以简单地使用灵能，经常会一个人跑到没什么人烟的地方用灵能轰碎树木或是岩石。 不过埃纳西林后来就没去了，或许是真的成长了，或许是将那一面藏了起来，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他不再像从前那样。 他开始装作温和，然后变得温和，再然后，他就真的成了一个看上去就十分温和的人。 在他做玛非亚那个委托之前，所有的人对他的印象都是温和，连莱洛亚和埃纳西林的父母都忘记了他原本那一面。 直到那个委托，当时以埃纳西林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的时候，莱洛亚才知道，原来埃纳西林在意识放空的时候总是会看着街道上的人流出神。 那样的视角其实很容易将自己代入到他身上，别人有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但莱洛亚就是觉得，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孤独感。 那样的孤独感就像是被放在人群之中的其他生物，与任何人相处都格格不入，只能不断去寻找与自己几分相似的人缓解那样的孤独感。 对此，莱洛亚的心情其实有些许复杂，一是因为自己没能缓解好友的孤独而觉得难过，二则是因为那样的孤独感自己也体验过，发现好友与自己其实是同类的时候，他其实有些惊喜。 想到这，莱洛亚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感觉还是很复杂的。 不过好友除了温和之外有强势的一面是好事，灵能使又不是天天生活在协会保护下的小白花，即便是实习期的灵能使也需要面对各种危险，更何况对方是灵眷者，天生的灵能使。 “怎么了？” 埃纳西林很疑惑，莱洛亚边走路边出神很久了，眼神还在不断变化。 “嗯？啊，没事。就是在想玛非亚那件事，不得不说，准正后的第一个委托你做的漂亮。” 莱洛亚还给他一个灿烂如阳光的笑容，这个笑容可以算是他的标志了。 “啊，那个啊。”埃纳西林略显无奈地耸了耸肩，“如果你是说解决那些畜牲一般的家伙，那我赞成。” 埃纳西林小幅度地伸展了一下，接着道： “但如果你说的是那些受害者的事，我觉得很难过。” 他微微弯了下唇角，转头认真地看着莱洛亚： “我好像没说过，除了在玛非亚时那个在我面前用我的枪自杀的少年之外，其实还有一名受害者在我面前从楼顶跳下。” 埃纳西林顿了顿，随后转回去，接着道： “你们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碰到了他的指尖，但我抓不住他…… 嗯，就像那个少年在我面前用我的枪自杀时，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一样。” 他低下头，语气低沉： “我知道我没有那个本事去救所有人，但我没想到我会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前一秒还在和我交谈的人在下一刻失去生命。”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颂恩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是特别了解这些事，但对玛非亚受害人的事件还是有所耳闻的。 “但你得明白，作为灵能使，我们只能尽可能去救他们，留下遗憾是不能避免的。 我们和他们一样，都是人。没有人能够兼顾所有，就算是神明也不能。” 颂恩抬头看着前方愈发高挑的少年的背影，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所以我们要将遗憾扼杀在没有发生之前。比如，将这些混蛋解决掉，以免他们到外面去造成更多的遗憾。” “是啊，同时也是为了让在这里逝去的人可以安息，不是吗？” 埃纳西林停下脚步，回过身浅笑，他摆脱先前那种低迷情绪的速度出乎有些颂恩的意料。 但颂恩却不觉得奇怪，无论发生什么，随时随地都能立即稳定情绪的灵能使才是合格的灵能使，包括至亲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这不是铁石心肠，在那种时候悲伤痛哭没有任何用处，祭奠无辜逝去之人的最好礼物是敌人的鲜血。 埃纳西林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不会自暴自弃地将自己关起来痛哭，这个时候的泪水分毫不值。 ………… 宽敞且灯火通明，用各种石料木材雕刻了繁复装饰花纹的小楼内烟雾缭绕，无比喧哗。 本该做餐桌用途的白色长桌上沾满或黑或黄，或棕褐或血红的污渍，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卷烟、酒杯以及大量粉末状成瘾性的药品。 餐桌旁白金色的椅子上站着赌博获胜，正在高声欢呼的人；本该被布置得十分温馨的沙发上满是鞋印与不知名的粘稠液体。 本应挂在墙上的温馨家庭合照被扔在角落；一张用玻璃相框小心裱起来的，身穿粉色蓬蓬裙，可爱精致如同公主的小女孩的照片被丢在地上，镜框的玻璃已经碎掉，时不时有烦躁的人从上面踩过。 再看那些房间，不知简洁却十分温馨的主卧床上躺着一名浑身赤/果还带着狰狞伤口的女性，看得出来，这位典雅端庄的女士生前遭到了畜牲的虐待。 床的旁边，是大滩的血迹，那是从一名身穿黑色正装的男性身上流出的，他身后有一长串爬行留下的血迹。 他爬行的方向正是那张大床，他沾满自己血液的手努力地向床的方向前伸，毫无疑问，他便是床上那位女士的先生。 他的头转向门口，在主卧的对面，是一件粉红色为主色调，不知童趣温暖的儿童房。 那是他女儿的房间。 不过这间房间早已没了童趣，因为有畜牲在这里对天使一般的小女孩实施了暴行。 恶徒在这里鸠占鹊巢，他们对主人一家实施暴行，毫无人性地践踏他们的家。 埃纳西林几人到达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那是人无法想象之恶，即便见识过玛非亚当时的情景，他们还是不能够接受，人世间居然会有这样恶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