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多娇,引纨绔权臣低头折腰》 第一章 这个梦,是真的! “对不住了姑娘。” 陆执月尚未在染上脏病,产子血崩而亡得噩梦中挣脱,便被扯了嫁衣裙带蒙住双眼,蓦地让身后那人翻过来按在假山石上。 石块冰凉,男人突然贴上她身时,惊得陆执月猛得一缩,下意识轻颤出声:“霍听风……” 方才得噩梦竟是真的! 陆执月脊背发凉。 她乃殿阁大学士陆长渊之女,自幼同安泊侯府二公子霍择云定亲。 可霍择云半年前花重金将青楼花魁柳醉微赎回家中,他为寻求刺激,新婚夜让人在新房扮鬼将她吓跑,然后同已经有孕的柳醉微在新房里颠鸾倒凤。 而她则在慌乱逃跑时,在假山被人奸污。 结束后中了情药的男人被他手下带走,而自己则被设计了这一切的霍择云捉奸当场。 然后她便被全家唾弃,沦为安泊侯府攀附权贵的家妓,只要同安泊侯府有利益纠葛之人便都可在她房中留宿。 霍择云利用自己的身子得到一切,站上万人之巅,将柳醉微扶正,二人的孩子也成了名正言顺的侯府世子! 而她则染上脏病,在腥臭的小屋中难产而亡。 直到噩梦最后,气绝身亡,她才见霍听风破门而入,抱着她尸体血洗侯府! 她这才知原来今夜之人是他! 腰间刚爬上的那双热手一顿。 霍听风努力克制着那钻心的热意与渴望,眼眸聚光之时才发觉身下之人竟着大红嫁衣! “是你?你怎不在新房之中!” 他呼吸急促,欲将面前之人推开,可那情药猛烈,触及女子胴体之时又狠狠将她禁锢在怀中:“诛光!找个妓女来!” “不!” 陆执月似是应激,猛地垫脚,笨拙堵住霍听风口唇。 面前女子柳叶弯眉下一双杏眼早已湿透,鹅蛋脸上虽有惊恐,却并未见有半分不情愿。 霍听风勃然大怒,便忽而见她泪珠滚落,湿了衣襟。 “大都督,你我都被霍择云设计了!” 陆执月于那噩梦仍心有余悸,她抬眸看向面前俊同邪袛的男子时,眸色格外复杂。 气他不慎中药,可又感念梦中唯有他替自己收尸。 “你的药是霍择云下的,他设计我逃出婚房在此被你胁迫,想要抓住你我把柄,好威胁侯府同意他讲柳醉微扶正!” 她语速很快,生怕没机会将此事说与他听。 那霍择云如此恶毒,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她要同霍听风联手! 黑夜之中,霍听风双眸亮的惊人,那俊朗到亦正亦邪的面孔上尽是汗珠:“我为何要信你?” “若是并非我所说这般,我一个新娘为何不在新房之中?” “倘若您还是不信,大可以随我去新房一看,看那二人是否正在新床颠鸾倒凤,看房间周围是否没人守着。” 陆执月眸中水光涌出,滴在霍听风手腕之上,烫得他心生疼。 他相信她。 自他幼时认识她时,她便不会说假话。 见霍听风如墨玉般的眸子冷凝几分,陆执月声音怨恨又急切:“他从未想过尊重我半分,新婚之日便如此侮辱我,我自是不愿为这样的男子守身如玉。” 梦中那般痛彻心扉,仿佛当真又经历了一遍。 想起半个时辰之后会发生的事,陆执月急得泪珠滚滚,小手一把抓住霍听风指节,声音细弱蚊蝇格外可怜。 “大都督,今日我帮了你,你可不可以也帮帮我,我不想在被欺负下去,求你疼疼我好不好。” 霍听风气息不匀,那眸色才刚柔和,陆执月便忽而张手抱他,有些冰冷的柔荑缓缓下移。 他被激的一颤,脑海中紧绷着的弦突然断裂,蓦地翻身反客为主,在陆执月耳垂上含了一口,痒软热意瞬间惊的她轻吟出声,径直软在了霍听风怀里:“你……” 霍听风已是箭在弦上,在她耳边轻轻道:“放心,很快就能结束,今日多谢你。” 陆执月虽有意引导,可现实中毕竟未曾经历过此事,配合他时显得慌乱又狼狈。 男人微仰着头,只觉万千蚂蚁在身上啃噬,方才心中那点愧意与罪恶的交织随着头脑空白,早已被抛去九霄云外。 “呼……”霍听风情难自禁,垂眸见她因羞涩而挂上粉腮上的泪珠,复杂情绪同多年前的记忆一同掺杂,五味杂陈。 他低头吻去那晶莹,声音隐忍到了极致:“不用怕,有我在,侯府之中没人能够伤得了你。” 陆执月抬眸看他,还未应答便忽而被男人用堵住口唇。 月凉如水,假山之中却燥热非常,两个人影紧紧纠缠在一起。 朦胧间,浓情已蔓延至整个花园。 待到结束之时,陆执月浑身已是酸软非常,人也软如一瘫春水靠在霍听风怀中。 她方才竟可耻的配合他,且还十分享受这等提心吊胆。 这太羞耻了。 男人呼吸粗重,靠在石壁上方,白皙的额间尽是汗珠。 他衣衫也凌乱不堪,怀中之人也接近半裸。 陆执月薄唇紧抿,眼眶已是肿同核桃,余韵未曾消退,在她面上留下两片红晕。 霍听风药劲消退,心中百感交集。 他虽混账,可是也知今日发生此事对陆执月意味着什么。 倘若被人发现,他身为男子怎都好说,可她不同。 安静片刻,他一手扶着女子,另一手帮着将繁重的嫁衣层层穿回。 见她低头看向手心,又拿了帕子轻轻帮她擦拭。 陆执月惊诧,一双兔子眼抬眸,尽是不解。 她不是不认识他,她所谓的大伯哥! 众人都以为他是侯府长子,可她在梦里已知,他不过是安泊侯救命恩人的儿子,因霍听风生父帮安泊侯挡刀丢了性命,他从不记事起就同母亲一起被养在侯府。 后来因痛安泊侯日久生情,她母亲郁郁而终,侯夫人李氏介意安泊侯从前这段感情,嫁到侯府后便将他的真正身份告诉了他,并一直对他无比针对。 所以霍听风自幼纨绔,挨了安泊侯许多打,十二岁那年甚至一个人偷跑参军,仅用了七年时间便夺得军功,回京一跃成了大都督,权倾朝野。 他已可即便为朝廷命官也是声名狼藉,怎会如此温柔。 目光下移,落在男人裸露的腹肌上,陆执月吓得立刻闭上眼,面上一片燥热。 这点小动作并未瞒得过霍听风。 “本督脸上有花?” 陆执月一惊,将手抽回:“没……没有。” 霍听风似被她逗笑,陆执月瞬间又羞又愤。 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非还需要他帮忙,她定然转身就走! 她咬着唇,目光小心掠过霍听风眉眼,同他目光相撞之时,又忙挪开目光,仿佛低下头便能忘了方才之事一般。 霍听风轻笑。 方才行事之时,可未见她如此胆小。 仰头享受时不也十分放浪。 他将长袍拢好,忽而便听面前女子声音细微。 “方才我同你说,你我二人是被设计在此处,而霍择云则同他的妾室,在洞房之中行事,你我二人都在他的圈套之中。” “大都督你可否帮我一把?” 他皱眉凝眸,便见陆执月已是又红了眼眶,那殷红的唇颤抖不已:“我不想嫁给霍择云了。” 「新书开坑,求投票,求支持,求打赏~」 第二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阿月你就没错 “你想和离?” 霍听风眸光深邃,用手指勾起女子下巴,见她面上还残余着方才从眼中溢出的水露,也不忍继续逗她,“是因他害你,还是因为本督?” 陆执月面上一热,当然不是因为他,可她又想起父亲曾说眼前之人是个顺毛驴,别了眼低声道:“还请都督帮帮我。” “跟在那二人身边,我没有活路的。” 想起梦中场景,陆执月潸然泪下。 她分明是大学士府的嫡次女,被家中之人万千宠爱。 可却因嫁给霍择云的设计,闹得父母不识,被所有人抛弃,从前所有荣光一夕消失。 “那个青楼女子,她不会让我好过。” “我害怕,新婚第一日就出了这样的事,霍择云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你帮帮我,我想和离,我想回到大学士府,我不想同霍择云在一起,我不想被侮辱。” 霍听风只静静看着女子哭泣,眸中光亮已渐渐随她泣不成声冷漠下来,自也顾不得方才那渴求的答案。 他早知霍择云荒唐,也因自身身份尴尬而不愿搭理,可见她落泪,便觉整个安泊侯府都错了。 可这向来明媚的女子,总不能落一辈子的泪。 霍听风眸光渐深,拿了帕子为女子拭泪,漫不经心道:“想做什么便直接去。” 陆执月泪水一顿,眼尾鼻尖红得透明,梨花带雨之姿,恨不得再让人搂进怀里狠狠揉捏一番。 忆起方才荒唐,霍听风小腹之下似又燃起火焰。 他垂眸不再看她,将那皱了的帕子塞回袖口。 “本督为你做主。” “那你说话算话。” “自然。” 陆执月轻咬下唇,声音还因方才欢好时的压抑而有些微哑:“我倒也无需大哥直接插手婚事,只要日后,您愿在我危难之时伸手拉一把即可。” 她正想着,还应提哪些条件之时,便听外面似是有寻找自己的声音传来。 陆执月心头瞬间一惊:“坏了,有人来找我了!” “倘若让他们知道,是你我在一起就糟了!咱们快从别处离开。” 上一世被这声音惊醒时,二人还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梦中的耻辱,时刻提醒着陆执月要尽快离开此处。 女子满面焦急,下意识捏住霍听风指尖。 被那温软触碰之时,霍听风眸子一颤,伸手将女子揽在怀中便从假山另一处穿行而出。 轻功运行,不消片刻便出现在新房之外。 靡靡之声传到门外,而新房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二人这刺激,还真是追求到底。 陆执月死死捏着掌心,待霍听风将自己放下后,提起裙摆上前,干脆利落地将一旁铁锁挂在了门上。 霍听风扬眉,便见女子翻脸不认人,转头推他道:“都督你快回去吧,莫要让旁人见你同我在一处。” “你去何处?” “找侯夫人。” 按照梦中时间,二人应还有一会才能结束。 她要去寻侯夫人和安泊侯,让那二人看看,并非是她淫荡,而是他们的儿子! 霍听风只叹她单纯,侯府之中可有一个好相与的。 他隐去身影:“诛光,跟上二少夫人。” 倘那夫妇翻脸,也终归有个能够护着她的。 至于他…… 霍听风微一扬眉,折身冲另一方向走去。 此时老夫人的寿安堂也挂着喜庆的红绸,因霍择云今日成亲缘故,正聚着许多人说话。 见老夫人面有倦色,侯夫人李氏已打算退下。 还未等行礼,便听门外忽而传来一阵啜泣:“儿媳陆氏,求祖母与公婆做主!” 话音落下,便见到一身嫁衣的陆执月哭着进门,未等众人询问,便冲老夫人叩头道:“求祖母与公婆为我做主。” “方才月儿突然腹痛,身旁却没有一个侍奉之人,只得出门寻人想更衣,可没想到回来之时,便见二爷正同他那青楼花魁在月儿的洞房之中迷情欢好!” 寿安堂中寂静一瞬。 随即满屋哗然。 “荒唐!”老夫人瞬间困意全无,挥手间将桌上茶水打落,“平日里纵着他同那妓女厮混也就算了,竟在今日也敢胡闹!” “择云竟会做出这等事?”李氏大惊失色,忙将陆执月扶起来,“这个逆子,从前在京城中丢人也就罢了,成亲了也不安生,干脆拖出来打死!阿月莫慌,母亲定会给你做主。” 寿安堂中尚有不少霍家旁支,震惊之余纷纷伸长了脖子想听听究竟怎么回事。 陆执月梨花带雨:“儿媳虽知二爷喜欢那青楼女子,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般对我,云雨间我听见二爷还说,还说是他给我下药,只为同柳醉微在新床圆房,那他们二人便是实在的夫妻了!” 确实荒唐! 寿安堂中哗然一片。 李氏闻言一惊,声音瞬间没了方才的沉静。 这个糊涂蛋怎能够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 还是在新婚第一天。 落了把柄在陆执月手里,她还如何拿捏。 她眼珠一转:“阿月,择云再荒唐,应也不会如此不明事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或者有什么误会?” 陆执月瞪圆了眼,满腔委屈似在这一刻忽而被她堵住。 “婆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氏讪笑,袒护之意溢于言表。 “阿月,择云虽因那花魁之事有些糊涂,可这门亲事他也还是愿意的,男人有几个新婚之夜,若非你做了什么,他怎会如此不敬你这正妻呢,你说是不是?” 李氏向来溺爱霍择云,自然不允她儿有一点污点。 如今要做的便是安稳住这个儿媳妇,将所有错处都往她身上推,如此将来也好拿捏了她。 看陆执月目瞪口呆,李氏转头同老夫人道:“侯爷和母亲也是知道的,咱们择云向来懂事,这种事传出去,他还如何做人,定不会如此糊涂的。” 三言两语,便让方才还怒不可遏的老夫人偃旗息鼓。 是啊。 新婚之夜带着青楼女子,去正妻洞房里面荒唐。 倘若传出去,莫说这糊涂东西,就是整个安泊侯府在京城之中又该如何立足。 见众人神色各异,陆执月还有何不懂。 原来整个侯府就是烂在了根上! 她指尖发颤,声音冰凉:“那婆母告诉我,我将新婚夫君惹生气,便是被如此羞辱的理由吗?” 李氏笑了:“这确实是择云的不是,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倘你好生哄着,没跑出去,他怎会将旁人拉过来呢,你说是不是?” “今日之事,婆母定会好好罚他,咱们女子终归要以夫君为天,若计较下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日后惹得夫君厌烦,吃亏的还是你这个正妻啊。” 李氏四两拨千斤,将所有错处都推到陆执月身上。 下一句,便更让陆执月手脚冰凉:“再说,此事尚无证人,你如何能够证明,你夫君在洞房之中,同旁人厮混呢?” 第三章 二弟与别人在新房悍战 李氏冲一旁的贴身嬷嬷使了个眼色,随即拉着陆执月的手。 “阿月,新婚之夜,丈夫还没掀红盖头你便自己离开新房,已是大忌,你尚未甚是自身便因子虚乌有之事来寿安堂告状,岂不是让整个安泊侯府不宁。” “念在你大婚触初犯,婆母不同你计较,一会便让你夫君将你带回去,你们二人早点给婆母生个小嫡孙才是。” 老夫人此刻也回过味来,知道今日如何都不能让陆执月闹起来,当下便端起架子。 “阿月,你新婚入门,即便怕婆母长辈立规矩,也不能以你相公的清誉作陪!” “且你婆母说得对,你虽有内急,可外面并非无人侍奉,你即便大声叫来奴仆也可,怎能不掀盖头就自己往外跑,你可知新婚夜盖头不是夫君来掀,是为不祥啊!” 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归为子虚乌有,还称陆执月是因想要拿捏婆家捏造事实。 众人也从老夫人婆媳二人口中琢磨出味来。 她们都是霍家人,自是向着霍家说话,也纷纷劝道。 “听话,回去吧。” “哪有新婚之夜新娘子跑出来的,你夫君没收拾你都不错了。” “阿月听话……” 三三两两指责,称是陆执月的不是。 甚至还有人伸手,想亲自将人给送回去。 陆执月心头掠过阵阵巨浪,只觉头顶凤冠压的她喘不上气。 一瞬间气愤冲塌理智。 她反手甩开李氏胳膊,向来细柔的声音忽而扬高:“你们欺人太甚!” “分明便是霍择云新婚之夜不检点,你们未曾查证,便将所有过错都推在我的身上,你们包庇袒护霍择云!” 少女哭腔柔弱,即便气急也半无震慑之感。 李氏缓缓黑了面颊,张口呵斥:“妇以婆家为天,即便此事是真的又能如何,难道你要看着你相公在京城颜面扫地?” “陆氏,你太过自私!” “来人,将陆氏给我送回新房,明日敬茶时再行发落!” 周围奴仆迅速涌上,梦中情景似再与面前重叠,将她带到那又脏又臭的产床上。 陆执月瞬间崩溃,猛地扒下头顶凤钗扔在地上:“我不回去!” 见她这般疯魔,满堂震惊。 “陆氏!”老夫人勃然大怒,“你太无礼了!” “是你们包庇纵容在先。” 凤冠清脆落地,泪珠坠在女子面颊两侧,凌乱的发丝同那腮边晶莹纠缠,梨花带雨格外可怜。 “我原以为安泊侯府的陛下看重,府中众人也应知礼讲礼,可你们却以势压人。” “如今不过第一日便已对我这般,日后哪还有我的栖身之所。” “我要和离,我要回陆学士府!” 哗啦! 陆执月的话同冰块扔进滚沸的油锅,寿安堂中瞬间喧闹。 “混账!简直就是混账。”老夫人怒道,“来人!将这个不守妇道的东西给我拿下!关到柴房里去,好生看管!” “明日便让陆学士过来,老身要好好问问他,究竟是养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竟敢在新婚第一日提及和离!” 老夫人一声令下,便有人径直抓住陆执月的胳膊,见她还要哭喊,竟直接扯下她嫁衣裙带要塞进她口中。 陆执月挣扎不能,呜咽着被人往门外押送。 就在诛光即将看不下去,准备出手时,忽而便听门外传来个慵懒轻慢的声音。 “诸位真是好大的脸,这么多人一起欺负一个弱女子。” 陆执月绝望抬眸。 一双兰草履靴踩在寿安堂地砖上,男人换了一身藏青色暗花蟒袍,腰间以玉带束之,三千青丝被一顶小银玉冠束在发顶。 嘴角噙笑,眉宇间一股子邪魅。 擒拿着陆执月的奴仆头皮一麻,扑通两声跪在地上:“大爷。” 李氏大惊失色:“听风,你怎么来了!” 霍听风上前将陆执月口中裙带摘了扔到一旁。 阔步上前进了厅中,身形高大缘故直让众人觉得窒息。 他瞥了李氏一眼:“二弟新婚,诸位却将他的新娘子在寿安堂给绑了,这是闹哪般?” “你弟媳她不老实,做了错事,既然嫁来侯府,那我自应同母亲般责罚你弟媳。”李氏僵硬,终究笑的客气了些,“你呢,怎么这个时间了,还在侯府之中?” 是,她怕霍听风。 安泊侯霍起一共两儿两女,长子霍听风为原配所生,次子霍择云才为继室李氏所出,其余两女皆为妾室养育。 当初霍听风因李氏之事同家中闹得并不好看,又因有皇帝宠信,自有都督府居住,鲜少回侯府,可府中却一直保留着他的院子。 霍听风轻笑:“我也是安泊侯府血脉,怎就不能回来。” “且李姨娘说,是因我弟媳做了错事?”他环视一周,声音多了两分疏离冷寂,“家丑不可外扬,那在人前给新妇子立规矩,又是什么说法。” 他不知觉便挡在了陆执月面前,高大宽阔的肩径直将众人遮挡干净。 陆执月眼底再次浮现雾气,绝望消散,委屈涌上心头之时,心中瞬间升起依赖之感,轻声啜泣着凑近了他一些。 察觉到女子的小动作,霍听风眉峰一挑,瞬间愉悦了些。 这小东西胆子这般小,竟也敢只身前往这个狼窝虎穴。 他抚触了下右手扳指,唇角微微一勾,见众人不曾开口,声音平缓而讽刺:“且究竟发生何事,才将自小知书达理的姑娘逼得在新婚之夜摔了凤冠?” 他三言两语便已透露出十足的袒护之情,径直让寿安堂顷刻寂静。 “都不说是吧?那本督说。” 他略一扬眉,众人便见他的贴身侍从金错,将已绑住塞了嘴的霍择云和柳醉微带了上来。 霍择云衣衫不整,浑身唯有大红喜袍,双腿暴露于空气之下,喜袍正中央还湿了一块。 而柳醉微也差不多,身上一袭烟色长裙凌乱,也似没穿衬裤。 二人面上尚有未曾褪去的潮红。 堂中之人皆为妇人,见状还有何不懂,这二人方才分明厮混在一处! 李氏瞳孔猛得一缩,只觉头脑轰隆一声,下意识为霍择云辩驳道:“你弟弟今日同妾室私混是荒唐了些,可是你也不能将他绑过来!你安的什么心?” 霍听风面上笑着,可言辞却啪啪打着李氏面颊。 “方才不是还说,厮混之事子虚乌有?” “说来可笑,这厮混之处竟是他同弟妹的婚房。” “本督醉酒,下了席间便想去花园透透气,却见弟媳神色匆匆,从新房处往寿安堂跑,一时好奇便前去查看,不想竟见那门上落锁,屋内二人正在悍战。” “本督想着,想着弟媳应是来寿安堂求助,反正祖母也要去新房提人,莫不如本督做一次好人,干脆帮着陆学士府的人,将奸夫淫妇提来,也省了祖母的事。” “只是没想,咱们侯府竟是这般欺压弱势之辈,竟颠倒是非,将错处全怪罪在了弟妹身上。” 霍听风笑意不达眼底,言语间气的李氏牙根发痒。 他居然是和陆学士府的下人一起擒拿的她儿子! 那岂不是陆学士府过几日便会知道此事! 她其实并没想过今天和离 李氏脑子一片空白,证据已摆在眼前,再巧舌如簧也是没用。 “啪!!” 李氏一个巴掌抽的霍择云翻过身子,勃然大怒:“混账羔子,枉我如此相信你还以为是你的新婚妻子不懂事!你这样做对得起大学士府,对得起阿月吗!” 霍择云白皙的面颊顷刻红肿一片,到了此刻,他脑子仍是一片僵硬。 他给霍听风下了那么烈性的药,他如今难道不应该还没结束吗? 还有陆执月,二人怎么可能反过来捉自己的奸! 定是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的! 口中布条被金错拽下,霍择云得以大口喘息。 他目光怨怼:“我同醉微在新房厮混不假,可这二人怎可能同在一处,新婚之夜她不在房间,定是去同大哥私通了!” 那药是他的随身侍从去下的,绝对不会出错! 几句话再次于寿安堂引起轩然大波。 陆执月面上血色迅速褪去:“你胡说!” “那为何你头钗凌乱,同我大哥一起出现在寿安堂中。” 霍择云像是吃准了陆执月为人老实,一字一句满是讥讽:“新婚之夜不在婚房之中,反而跑出去同大伯哥厮混,还回过头来反咬自家夫君一口,这就是你们陆学士府的教养?” 陆执月死死咬住嘴唇内侧,真是好无耻的一副嘴脸! 分明是他被捉奸在床,竟倒打一耙! 陆执月声音发颤:“二爷,请拿出我同大都督厮混的证据。” 霍择云正想坐实了二人关系,便能两相抵消,届时他为男子,不过落个风流名声。 可陆执月身为人妇却还十分不检点,他和柳醉唯有的是方法收拾她。 没想到传闻之中胆小怯懦的陆二姑娘,竟一句话将他问得哑口无言。 陆执月指尖发凉,因紧张而头脑嗡嗡作响,声音颤得都带了哭腔:“二爷含血喷人,只说我同大都督厮混,可二爷的证据在何处。” “反观二爷您,同妾室直接被从我的新床上拉起来。” “你我相比,究竟是谁不知廉耻。” 她眼底雾气渐盛,只觉委屈的喉头酸胀无比。 “是啊,究竟是谁不知廉耻呢。” 霍听风声音从容,唇角还噙着漫不经心:“被人捉奸在床,倒是诬陷起了自己大哥与媳妇儿,啧。” 他抬眸,透出一股子慵懒:“李姨娘这孩子教导得是真不错,京城众人若知此事,想来也会夸奖李姨娘的。” 李氏面上青白交替。 她分明为安泊侯续弦正室,可霍听风从小便一口一个李姨娘,一点不曾尊重自己这个继母。 如今又帮着侯府外人。 她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奸不奸情,只要侯府不痛快,霍听风便高兴! 霍听风视线落在女子身上。 她虽害怕,可依旧挺直了脊背,羸弱的身影十分单薄。 李氏咬牙,知霍听风当真能做出,宣扬安泊侯府丑事之事。 她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眼泪乍现:“阿月,月儿,都是婆母不好,婆母不知这个混账羔子当真会如此对你,今日之事是侯府对不住你,今日如何处置这两个混账,婆母都听你的。” 她又道:“哪怕你想杀了柳醉微,婆母也让人去准备白绫。” 儿子喜欢这个妓女不假,可只要不让这件事传出去,一个妓女的命又算什么。 “不可以伤害醉微!”霍择云瞬间变了脸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谁敢伤害醉微,就是和我过不去!” “你给我住口!”李氏作势要打,可那巴掌却没有真落下去。 他以为自己当真舍得伤了二人的母子情分吗! 还不是为了给这个糊涂东西擦屁股! 陆执月立在众人中央,面上泪痕冲掉妆容,那瓷白的肌肤上尽是委屈出来的粉红。 嫁衣同地上霍择云的喜袍对应,格外讽刺。 她面色苍白,眼眶更是红得像兔子:“我要柳醉微的命做什么。” “既然二爷已有心上人,我也不愿做那恶人横插一脚。” 众人心头瞬间一击。 果真,下一刻便见陆执月跪在地上,冲老夫人叩头:“阿月没福气嫁与安泊侯府,今日既发生此事,自知再无颜面留在侯府,还请老夫人点头,同意让阿月同二公子和离。” 什么! “万万不可!” 李氏目眦欲裂:“婚礼刚结束,你怎便可和离而去,你让安泊侯府的面子往哪搁!” 老夫人也阴沉了脸色,虽没说话,可李氏就已代表了她的意思。 侯府可以养着一个闲人,可却不能出一个和离妇人。 大祁虽有和离律例,可几百年间也未曾出现一个! 倘若当真发生这种事,她老婆子还有何颜面到底下见老侯爷。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继续承受屈辱,于侯府之中生活?” “自然也不是。”李氏察觉失态,可也不允有人伤她孩儿一分,思索片刻勉强道,“你若不想居于侯府,也并非没有办法,庄子庵堂都可送你去清修,若都不愿,那便也只有休妻一条路了。” 陆执月身形摇晃,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氏:“侯夫人是说,今日犯错的是霍择云,可日后受苦之人应是我?” “侯府门第,怎可有污点存在。”李氏道,“更何况,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阿月,你就当是养个玩意儿在身边,日后诸事都有婆母替你做主,难道不好?” 正在众人步步紧逼,让陆执月绝望之时,霍听风嗤笑便从身旁传来。 “自家儿子犯了错,却让旁人的女儿替他承担,李姨娘,你可当真不要脸。” 他不等李氏出口,直接落座于椅子上:“委屈了人家陆姑娘还想全身而退,这等腌臜事也唯有侯府能做出。” 陆执月水眸看向霍听风,犹如抓住救命稻草。 霍听风眉间一抬,双腿交叠,斜斜地靠在椅背之上,声音慵懒却让陆执月奉若神只。 “既然不让人家和离,总需些惩罚,让人家陆姑娘心里快活些才是。” 李氏上前一步:“你……” “大都督说得不错,我不会去那些地方受苦的。”陆执月攥紧小拳,鼓起胆子打断了李氏,“侯夫人也说尽可让我开口处置二人,既然不准我和离,那便惩罚这二人。” 看李氏似有难言之隐,陆执月黑瞳中迅速闪过一抹幽光,同方才那可怜模样大相径庭。 她本也没想着今日便能从安泊侯府摘出和离。 可是,总要为梦中那个可怜的自己摘出点利息来,不是吗? 第五章 柳醉微怀孕了 李氏憋气,没想这胆小懦弱的陆二姑娘竟真敢开口,要惩戒霍择云。 从前答应这门亲事也是因为知道陆执月自小胆小。 却没想到嫁进门来,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老夫人自认为算公允端正,只要不闹出和离这等事来,让霍择云受些皮肉之苦也并非不可。 闻言立刻面上和蔼了许多:“我朝对女子向来严苛,无论是和离还是休妻于陆氏你都无益处,况且你们二人是从小的婚约…… 老夫人顿了顿,笑道:“既然如此,那陆氏你来说想如何惩罚二人?” 她能如何去说? 这一家都在此处虎视眈眈的看着呢。 尤其是地上的霍择云,面容已是狰狞扭曲,无比怨毒。 若是说了,只怕第一个得罪的便是这后夫君! 她抿唇,似是不知应如何开口,那恐惧瑟缩的模样,忽而便让霍听风后悔方才没有帮她和离。 这样一个兔儿性子,只怕扔到侯府后宅,没两日便被算计得丢了性命。 寿安堂一片安静,霍听风忽而发出一声嘲讽十足的笑来。 “李姨娘如此大方,你这姑娘还不快些开口,倘一会她后悔了,你这哑巴亏岂不是白吃了。” 李氏面色平和,手心却都快要被自己扣出了血。 这个小贱人,来侯府的第一日就得了霍听风相护! 她道:“只要阿月能消气,母亲什么都能答应。” 陆执月感激地抬头看他一眼,似是有了些底气般:“既然夫人答应阿月惩罚二人,那,就请二爷挪步去祠堂跪个两天,至于柳醉微……” 她将目光放在柳醉微身上,看着这个上一世让自己痛苦无比的女人,轻声道:“打她二十个板子,扔到院子里禁足吧。” “不行!” 霍择云怒喝:“醉微身子孱弱,又有了身孕,怎能经受得住二十板子!我同醉微交换!” 什么! 还有了身孕! 老夫人近乎晕厥,一拐杖便打歪了霍择云的后背上:“你个糊涂东西!放眼看看整个京城,谁家正妻还没进门,外头的女人就先怀孕了的!我今日干脆打死你,侯府也全落得个清肃的名声!” “母亲!”李氏立刻同众奴仆拦住老夫人。 她拦腰抱着老夫人,急切道:“即便择云错了,可也罪不至此,母亲息怒,母亲息怒啊!” 她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柳醉微,神色瞬间复杂了许多。 没想到,她腹中竟怀了择云的孩子! 陆执月也太不懂事了! 不就一点小事,竟同他们纠缠这么久。 李氏护短之心顿起:“阿月,那妓女腹中毕竟怀着择云的孩儿,不然你便同意他们二人换一换吧。” 陆执月一双冷如墨玉的眸子直勾勾看向李氏。 “二爷是说,让柳醉微去跪祠堂,您挨板子?” 霍择云:“不错。” “可我这正室还未曾进门,她并未喝妾室茶,也算不得霍家人,若让她去跪祠堂,不知是否会祖先不宁。” 陆执月声音微小,似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这般说。 霍择云猛的一噎,转头看向李氏。 却见李氏面色一样难堪,想帮着辩解都说不出话来。 霍择云气急败坏:“我说不可就是不可,醉微腹中有我的子嗣,你刚嫁进我霍家,便谋害夫君亲子,传出去我可休了你!” “可二爷同柳醉微无媒无聘,也只能称得上是外室。” 陆执月轻声,可却瞬间击穿了霍择云的内心。 “二爷,从青楼赎回的外室,您怎能保证骨肉一定是您的?” “你……” “她同我圆房之时尚是处子之身!” 霍择云气血上涌,瞬间被气的眼前发黑。 原躺在旁边的柳醉微也呜呜出声,眼角落下泪来。 陆执月乌黑的眼眸中终于出了两分怒色。 “好,好。” 她幽幽看向李氏:“那就让二爷打了板子再去祠堂罚跪。” “至于柳醉微,掌嘴二十,直到我回门之后。” 那便是连续三天。 霍择云不满。 见他又要张口,陆执月眸子径直对向他:“二公子想好,这已是最轻的处罚,倘您再提条件,我便要请大伯哥帮忙,去我学士府请来父母,同您好好说道说道今日之事了!” 她虽声音细小,可提及让霍听风帮忙时,俨然一副已有了人做靠山的底气。 霍听风心情顷刻明朗,玩味地看着女子纤细背影。 “本督看着如此甚好。” 老夫人也实在疲乏厌倦的厉害,直接拍案定夺:“那便按照陆氏说的去做。” 反正掌嘴也不至死。 至于择云的二十板子,那也是因他不知轻重,活该! 有老夫人决定,李氏和霍择云再心有不满也不敢出声。 那二人迅速被拖出去,不消片刻便听庭院中啪啪的掌嘴声与木板落在身上的声音。 霍听风起身打了个哈欠,走到女子身侧,目光淡淡从她腰肢扫过,忽而便想起假山之时,他大手盈盈一握便能将其掐住。 他笑得恶劣:“为了这么点事闹到了半夜,辛苦人家新娘子累了一天还要同你们周旋。” “李姨娘,若非你这个做婆母的对自己儿子万般宠纵,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李氏惨白的面上如临大敌:“你要做什么?” “你那长安街的两个铺子,本督做主,送给你家新妇。” 那是她京中两个生意最好的铺子! 李氏瞳孔一缩,正欲反驳,却见霍听风面上神色冷了下来。 她心肝儿一颤,满腹委屈瞬间停在唇里,一句也不敢吐露。 这位大都督平日里虽总以笑示人,可谁不知他心狠手辣。 方才也是因知侯府会护着她儿,所以才敢壮着胆子同他争辩几句。 可老夫人如何会向着自己一个儿媳妇。 瞬间她便又气又怒,还不敢说话。 霍听风扬眉:“那就这么定了。” 陆执月鲜少机灵一次,破涕为笑:“谢谢侯夫人,明日我便有空让身旁奴仆随您一同去过户。” 李氏头脑已是眩晕得不行:“好好,明日便让人带你去办。” 混账!都是混账! 一场闹剧,陆执月终于在霍听风的帮助下取得胜利。 老夫人已疲倦非常,将那二人一个扔到祠堂,一个关回院子,便屏退众人,去休息了。 李氏离开之前,咬牙对陆执月道:“日后你为我择云正妻,应该恪守本分,万不能再发生今日之事。” “夫人放心,只要再不出现这般荒唐事,儿媳自然听话。”陆执月不软不硬,险些将李氏气的仰倒,带着一众奴仆咬牙切齿地离开。 清风徐来,树影交横,陆执月只觉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终是松了少许。 解除今日的危机,还只是第一步呢。 第六章 金错,本督看上陆执月了 今日之事在众人眼中,以陆执月的隐忍为结局定了下来。 可她终是李氏的媳妇儿,霍择云的妻子,在旁人眼中以后还有的罪受。 从陆学士府带来的丫鬟婆子都在寿安堂外守着,见她出门,个个眼巴巴地上前。 为首的魏嬷嬷见自家姑娘一身狼狈,那嫁衣甚至松垮得几乎掉下,瞬间红了眼眶,一把扶住陆执月的胳膊:“二姑娘,您受苦了,早知道这候府是龙潭虎穴,还不如从前便……” “嬷嬷!”陆执月立刻出声打断,手不轻不重地捏在她胳膊上,“我累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她通红的眼中尽是警告,魏嬷嬷后心一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侯府毕竟不是自己家中,怎能随意乱说。 她心中又是一疼。 从前家中最最单纯的姑娘,不过刚来了侯府一日,便被逼成了这样 等回门那日,她定要给主君主母好好告一状。 魏嬷嬷泪如雨下,呜咽地扶着陆执月胳膊。 “回去,回去,快回去沐浴更衣,休息,明日姑娘还要敬茶。” “访雪,还不快过来扶着姑娘。” “来了。” 陆执月被魏嬷嬷与访雪一左一右的架着,方才疲惫瞬间烟消云散,转为哭笑不得。 她虽是遭了点罪,可也不至于此。 “天色还早,阿月要回去休息了?” 她正要说话,便忽而听身后传来个熟悉玩味的声音。 陆执月惊的一跳,回头看向黑暗中俊如神只的男子。 她立刻后退两步,便见他步步紧逼,面上笑容十分顽劣。 “本督此时正好没什么事要忙,既然都是同路,那莫不如将你给送回去如何?” “不,不必了……” 陆执月摇摇头:“夜深露重,大都督还是自己先回去吧。” 深更半夜,新郎被罚跪祠堂,新娘则被她的伯哥送回新房,怎么听怎么觉得有隐情。 陆执月耳根一热,忙后退两步。 “叫大都督太过生分,同幼时一样唤我大哥即可。” 幼时他常同安泊侯同去学士府中,那时面前姑娘还小,常奶声奶气叫他大哥哥。 可后来他去了边疆,一别数年,未想回京她便已成了霍择云的未婚妻子,更未想到再见面是这幅光景。 霍听风向前一步,陆执月立刻后退了些,听话道:“那,大哥先回去吧,不必大哥送我。” “本督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夜深露重,反而是阿月你身子一直不好,若没人护着,只怕就同那小羊羔似的,容易让人给吃了。” 他说这话时刻意靠近陆执月耳边,那温热痒意同今日在假山时一模一样。 陆执月瞬间瑟缩,明白他是威胁自己。 无耻! “大哥若不介意,倒也并非不能同行。” 陆执月气怒,可却因担心这人无耻而不敢说话,那又怂又菜的模样瞬间取悦了霍听风。 他唇角一扯,同陆执月并行于小路。 月色倾泻,无需掌灯便能亮如破晓。 二人一路无言,到怀徽阁外,陆执月刚要行礼告辞,霍听风便忽而扯了唇角:“阿月莫要忘了,今日本督帮你脱困,你欠本督一个人情。” “大哥你说什么?”陆执月抬眸吃惊。 怎便成了她欠了他的人情? 难道寿安堂中不是因他在还假山的人情? 他还有没有王法? 霍听风眸色一凉,带了些逗弄:“怎么,不想承认?” “陆学士府书香门第,想来应教导过儿女应有恩必报,可这才过多久,怎么陆二姑娘就仿佛没有方才救命之事了呢?” 他一副能奈我何的神色,陆执月看的握紧了拳。 他这分明就是耍赖。 欺负她不敢将假山之事说出来,所以硬要再从她这里讨个人情。 世间怎当真有人如此厚颜无耻? 陆执月有些怔楞,她不解的咬住下唇,似被他脸皮惊着。 霍听风扬眉:“你不愿?那本督可就……” “谁说不愿!”她立刻开口打断,“大哥今日帮我,我自然要记着这份恩情,怎会不愿报答大哥。” 女子似是被欺负狠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一把抹下面上泪水,愤愤吸着空气中来自他身上凛冽松香:“只是我这人向来记性不好,将来伯哥想让我报答时,还需提醒我一声才是,免得我认为这恩情已报完了。” “那是自然。”霍听风欣然接受。 陆执月:“……” 好不要脸的人。 她站在门外,一双白嫩小手在宽大嫁衣袖下握成拳头,盯着霍听风却又不敢当真同他发火。 霍听风只觉面前站了一只被气狠的小奶虎,龇牙咧嘴却全是可笑的小奶牙。 他屏住笑意,生怕彻底将人惹恼。 “都已到了怀徽阁还不回去,莫不是今夜想同本督一同回去?” 陆执月一怔,顷刻双颊绯红,跺了跺脚转身进门。 在门口被霍听风逗得目瞪口呆几人,也迅速回过神来,转身阔步进门,一把将大门关上落锁,似乎晚一会便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进来一般。 霍听风忍俊不禁,看着怀徽阁大门若有所思。 “陆学士府的人,无论上下都如此有趣。” 他抬手,金错便见他从那袖口之中掏出一截裙带,赫然是今日陆执月嫁衣上的。 金错瞳孔一缩:“督主,您……” “怎么?”霍听风扬眉,又将那裙带一圈圈解开重新缠在腕上。 金错眼眸寸寸瞪大,瞪到最后见那裙带中还缠着她今日带着的凤钗,立刻伸出双手死死捂住口唇。 他从前只知督主混账,可却不知他混账至此! “少见多怪。” 霍听风嗤笑,似珍宝般看着那两样东西。 “可您拿着这两个东西,您,您……” 即便跟着霍听风的这些年,金错称得上见多识广,可见他这般不知忌讳,他总觉这事发生在督主身上,有些太不可信。 霍听风无所谓,将那凤钗仔细擦拭后握在手中,抬眸看向仍灯火通明的怀徽阁,眼神中情感涌动,良久开口:“金错,本督看上陆执月了。” 金错猛然感觉周围空气瞬间稀薄。 他或许是因窒息而脑子不好听错了,艰难眨眼看向自家主子:“督主您说什么?” 话音落下,怀徽阁所有灯火瞬间熄灭,霍听风方才还无比明亮的俊脸又顷刻归回晦暗。 他折身离去,并未回答金错:“回头寻两个女侍卫送来。” 金错不言,仍沉浸在霍听风看上自己亲弟媳的震惊之中。 霍听风啧了一声,皱眉看他。 金错心中一凛,忙站直了身子:“明日属下便让人送来,可是督主,咱们……” “不爱听,闭嘴。” 金错憋屈:“是。”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一直到再听不见脚步声,才有个影子飞快冲怀徽阁里跑去。 第七章 嬷嬷是欺负我年纪小吗 烛火昏黄,白日的大红喜绸还都挂在正屋之中。 访雪飞快将门关上,到屏风后的浴桶处,对陆执月喘着粗气道。 “姑娘姑娘,大都督走了。” 陆执月已是泡在浴桶中,闻及霍听风离开,方才紧绷的脊背才彻底放松下来。 访雪碎碎念叨:“这位大都督可真是个好人,方才我们被拦在寿安堂外头没法进去,便是大都督进门,将姑娘您给力挽狂澜救了出来,这会又怕有人欺负姑娘,守着等姑娘熄灯了才走。” 她如数家珍般,掰着手指说霍听风的好。 陆执月抿唇不言,眉头也微微蹙起,对她这话自是十分不同意。 他是好人,怕这世上便没有好人了。 陆执月有些疲惫地闭上眼,魏嬷嬷伸手,拿了个凉帕子敷在她眼皮上,十分心疼的给她沐发:“你这丫头没心没肺。” 魏嬷嬷老泪纵横:“咱们姑娘嫁进来第一天就被夫君欺负成这样,婆婆还不是个慈善的,老夫人又偏袒,怕日后没什么好日子过,你却将目光放在个同咱们日子无关的大都督身上。” 她叹息哭着:“可怜了咱们姑娘,当初在家里谁不疼不爱,到这地方来受苦,姑娘啊,依奴婢看,这日子没法过下去,莫不如奴婢明日回了学士府,让咱们主君主母来给您将和离给办了,咱们回府上,不见得两位公子容不下姑娘您。” “从前见这位二公子芝兰玉树,只当是个什么好人,没想到咱们这才叫钻进个腌臜窝来了。” 魏嬷嬷是陆执月的奶娘,寻常除了陆执月的母亲燕绮云,便是她最疼爱自己这个奶女儿。 见陆执月受委屈,从前端庄有素的大家嬷嬷也口不择言起来。 那冰帕子放在眼上,果真舒服了许多。 陆执月摘下后,伸手一下下拍在魏嬷嬷背上,仿佛今日受委屈的是她一般:“嬷嬷别哭了,咱们这院子还有侯府的人呢,倘若让他们听见,怕明日敬茶又要拿出来刁难我了。” 此言一出,魏嬷嬷瞬时收声。 陆执月趴在浴桶边缘,见向来没心没肺的访雪也忽而红了眼,只想起梦中这二人后来一个为救自己出去,被霍择云活活打死。 而另外一个,则因有点容貌,也被霍择云送给旁人,被折磨至死。 她们都是为了自己。 如今梦醒,即便是为了她们,自己也不能这般容易的离开侯府。 想起访雪被人拖行离开时那声撕心裂肺的姑娘,陆执月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 她伸手为她擦了泪,可缺因手上都是水,越擦越湿。 “放心,今日他们虽欺负了我,可也没占到便宜,你家小姐虽是个柔弱的,可毕竟还有学士府撑腰,日后断然无人敢欺。” 魏嬷嬷一滞,泪水更加汹涌。 京城都知小姐她性格好,从来不主动与人生气。 向来都是她们家另外三个公子与一个姑娘帮忙出气,所以京城中也无人敢惹。 可侯府不同,姑娘已经嫁过来了,这是姑娘的家事,公子姑娘都是娘家人,不能插手。 姑娘看的也太开了。 陆执月今日疲惫的很,又宽慰了魏嬷嬷几句,便让人将屋中那些碍眼的红色全都给摘了下去。 魏嬷嬷念叨霍择云混账,甚至不愿装到圆房之后。 陆执月却看的很开:“那柳醉微是青楼女子,谁知身上带没带病,若霍择云同她亲热再与我圆房,怕我也要染病。” 魏嬷嬷一怔,总觉姑娘今日这几句话,仿佛同从前转了性子。 可仔细看去,仍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奶女儿,哪有什么分别。 她只当因今日事,陆执月打算硬气起来,忽而更恨霍择云将姑娘给气坏了。 “姑娘说的也是,如此看来,反而是个好事。” 陆执月并未开口。 那噩梦太过真切,真切到她一想到男女之间需行事,便觉恶心无比。 所以霍择云不在,对她来说当真是好事一桩。 …… 新婚第二日清晨,新娘新郎需一同去长辈院中敬茶。 昨夜虽发生那些事,可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李氏,都未曾取消。 况且李氏正等着今日机会,将霍择云从祠堂中放出来。 李氏早早便将身边蓝嬷嬷送来,说是怕陆执月新妇成亲,手忙脚乱,所以才让她来帮忙。 这位蓝嬷嬷生了一张圆脸,笑起来眼角有几根细纹,看着十分和善。 进门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旋即才跪在妆镜前给陆执月请安。 陆执月淡淡一笑:“蓝嬷嬷是夫人身边的人,来我这自然不用客气,快起来吧。” “多谢二少夫人。”蓝嬷嬷笑眯眯起身,等陆执月赏喜钱。 可陆执月此刻正认真上脂粉,哪里注意到她那渴求的目光。 蓝嬷嬷瞬间心生不悦,双手端着,摆起了款:“二少夫人,您这新婚第二日便将房中喜帐给撤了,这不合规矩啊。” 陆执月刚上了口脂,不曾转头便一把拉住准备张口的魏嬷嬷,旋即笑着看向蓝嬷嬷:“怎么说?” 蓝嬷嬷皮笑肉不笑:“这大婚喜帐啊,可是要在圆房之后足足挂上七日才可拆下,否则则预示主母不得宠爱,日后日子不顺。” “您听老奴一句,将喜帐给挂上去,咱们皆大欢喜才是。” 陆执月目光认真,蓝嬷嬷自认她是听了进去。 正想再张口讨喜钱,便见陆执月若有所思点头,十分实诚道:“想来嬷嬷是因昨日看我不顺眼,故意用话刺打我呢。” 蓝嬷嬷脸色一变:“二少夫人您说什么呢?奴婢这都是为您好!” “哦。”陆执月目光纯良,“嬷嬷为我好,所以用圆房与不得宠爱,让我想起昨夜受辱之事,对吗?” 蓝嬷嬷哑然,没想到她看着单纯,却这般不好对付:“不是,二少夫人误会我了。” 她认真的看着蓝嬷嬷:“或者说,嬷嬷是因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才来我这边,想要发泄发泄,看见我不高兴,嬷嬷就开心了,是吗?” 蓝嬷嬷面色一白:“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或者说,嬷嬷其实只是将夫人的意思带到,因夫人不喜欢我,所以才让嬷嬷来故意说这些话?”陆执月蓦地红了眼眶,“嬷嬷,你们是不是欺负我年纪小?” 一句更比一句过分,压得蓝嬷嬷面色一寸寸白得透彻,到最后径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二少夫人冤枉啊,是奴婢!是因为奴婢自己,这同夫人没有关系!” 第八章 做戏 蓝嬷嬷不蠢,只是将陆执月当成了蠢人。 可几句话下来,她便明白,即便性格柔弱,那书香门第也养不出真傻的。 她瑟瑟发抖,生怕陆执月会将今日之事告诉李氏,倘李氏知她眼皮子浅,为了点喜钱便丢了人,怕要挨板子! 蓝嬷嬷惊出一身冷汗,忙道:“二少夫人,是奴婢说错了话,奴婢认罚认打,还请二少夫人别同奴婢一般计较,都是奴婢的错。” 陆执月笑了笑,那鼻尖上晶莹的粉红格外惹眼:“嬷嬷怎还当真了,我也只是说一说罢了,您是夫人身边用惯了的人,怎会当真小家子气。” 她起身,亲自将蓝嬷嬷给扶起来:“我这边也收拾妥当了,还需嬷嬷您帮着带路请安呢。” 蓝嬷嬷抬眸瞥她一眼,只觉这笑盈盈的女子似真说不出方才那话来。 她也不知她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可却再不敢多说一句,只规规矩矩在前头带路。 陆执月昨夜睡得格外安稳。 自做了那梦以来,她便觉得,自己仿佛已许久不曾好好睡过一觉,疲乏得厉害。 今日自是神清气爽,昨日苍白的小脸儿上也浮现出粉红。 只不过想起一会寿安堂中那些不得安生之事,她心中便略有些烦躁打怯。 昨日她借着霍听风的势,让老夫人与李氏婆媳二人在众人面前闹了个没脸,还惩罚了霍择云与柳醉微,只怕今日他们不会轻磋磨了她。 陆执月抿唇,那桃红唇瓣立刻殷红如血。 霍听风自远处而来,便见她今日穿了一身粉红色束腰长裙,外面搭了同色纱罩,肩平腰直,体态纤弱柔婉。 头顶单螺只差插了个步摇,简单大方,让人挪不开眼,只是眉头间似有些淡淡愁绪。 他起了坏心,快走几步到她身侧:“弟妹?” 还正同魏嬷嬷有说有笑的陆执月脊背一僵,缓缓回头便见那身影高大的男子,正阔步冲自己走来。 她瞬间呼吸一滞,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他怎么这么早就出现在侯府之中? 犹豫间,人已到了面前。 身后奴仆纷纷行礼,陆执月也低下头,后退一步,面上笑容有些勉强:“大哥也在?” 她似乎很怕他? 霍听风眸中光芒一闪,凑近几步:“去敬茶?可我记得,昨日二弟仿佛被打了板子之后,就给关在祠堂跪了一夜,弟媳自己去,不太妥帖吧?” 陆执月眼神躲闪,目光始终放在他身侧石头上,细长白皙的脖颈露出,直想让人伸手抚摸。 “想来今日也应放出来了。” 她似是再怕霍听风问些什么,忙道:“如今世间也不早了,伯哥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若我敬茶迟了,婆婆会怪罪我的。” “走吧。” 霍听风让开两步,陆执月匆忙行了个礼,快步带众人前行。 蓝嬷嬷目光落在这二人中间,似是思索了些什么,也赶紧跟上。 而霍听风神情散漫慵懒,眸中似笑非笑。 这小丫头,倒是比小时候有趣多了。 他倒要看看,今日自己不插手,她会如何应付侯府的这些老妖婆。 陆执月小步走着,见蓝嬷嬷跟得不算近,侧头询问魏嬷嬷:“霍听风不是不同咱们一起生活在侯府,今日清晨怎会出现在此处。” 她记得,那都督府离侯府可算有段距离,若此刻收拾妥当,进门遛弯,怕一个时辰之前便应起来,那时天还没亮呢。 陪嫁丫鬟觉霜闻言,旋即低声对她道:“奴婢今晨起出门做事时听说了,昨日将姑娘送回来后,大都督便去寻了刚回来的侯爷,直接让侯爷的人连夜将他从前居住的院子给收拾出来,昨日便住下了。” “住下了?”陆执月心脏一梗,“他不是有自己的都督府,怎不回去,反而在此处住下?” “那奴婢便不知道了,反正听旁人说,昨夜侯爷因大都督要回来,十分高兴,大都督也少见地给了侯爷几分好脸,说要多住一阵子。” 这父子二人关系不好,整个京城都知道。 偏偏安泊侯不是那等自持身份之人,所以寻常更多时候,众人都是听说安泊侯去讨好霍听风。 虽有时急了,也拿着军杖打。 可打完便又后悔心疼,再去哄。 霍听风身为大都督,在京城翻云覆雨,怎么打都打不服,却也不同安泊侯真翻脸,直到有一次在安泊侯面前杀了人,安泊侯才知这儿子当真长大了,从那之后,再没求着他回侯府。 自然,父子之间关系也更淡了。 昨日,安泊侯着实欣喜若狂。 可陆执月不高兴。 她同那霍听风之间有见不得人的龃龉,他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倘哪天他犯浑,将二人之间那点事全都给说出来了,那她应如何是好? 分明盛夏清晨已出现热意,可偏偏陆执月却惊出一身冷汗。 她回头,便见那人笑得亦正亦邪,跟在身后不远不近处,只觉脊背更加冰凉,嘴角不自觉便向下撇去,隔着老远便能让霍听风看出已有泪意。 怎便这般爱哭呢? 霍听风眉梢眼角晕开了笑意。 金错道:“您都快将二少夫人给吓哭了,还在这笑。” 没看出来二少夫人怕他呢! 霍听风大言不惭:“日后称少夫人即可。” 金错没做声。 待一行人进寿安堂时,昨夜在此处看了热闹的霍家旁支悉数都在。 陆执月昂首挺胸,面若桃花,杏眼含笑,虽鼻尖有些微微发粉,可却一点看不出,是昨日刚受了委屈的模样。 她身后跟着十数仆从簇拥,一举一动,尽是大家风范。 众人目光一时都被她吸引了去,竟没人注意到紧随其后,坐在安泊侯身侧的霍听风。 进门后便冲老夫人行礼:“晚辈陆氏,给祖母请安,给父母请安,给诸位长辈请安。” 举手投足间竟无一处不妥,让这些等着看笑话的霍家人竟然一个错处都挑不出来。 老夫人笑着,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昨夜睡得可还好?” 陆执月微笑颔首:“托祖母的福,孙媳妇睡得十分安稳。” 寿安堂中一派祥和。 安泊侯不是没听说昨日之事,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受了那么大委屈,竟还能如此淡然。 他张口道:“若有什么不习惯的便开口说,日后几十年都要住在侯府中,莫要同父母亲客气。” 陆执月心生感激:“是。” 下一刻,便见霍择云在丫鬟带领之下,一瘸一拐地从门外走来,今日敬茶,李氏果真将他从祠堂带出来了。 陆执月向一旁让了几步,不想本应给长辈行礼的霍择云却忽然轻哼一声:“矫揉造作。” 第九章 你今天把妾室茶喝了 陆执月面色一僵,寿安堂中气氛瞬间微妙。 她不可置信:“二爷,是在说我吗?” 此刻长辈俱在,霍择云原只想着自己嘟囔一声,却不想声音大了些,且这陆执月还好死不死非要问一句。 安泊侯面色蓦地一沉,手掌拍得桌上茶盏都震了一震:“混账羔子!昨日的事为父还没和你算账,今日你又耍什么威风!” 霍择云眉头一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执月,这才憋气低头:“孩儿不敢。” “不敢就好好地将茶敬了,别想着再惹什么是非。” 安泊侯本便看不上这个只知道沾花惹草的小儿子,如今大儿子回来,他的心更是偏到了咯吱窝。 李氏愤愤不平,可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昨日晚上便听说了霍听风回家住的事。 本想等安泊侯回来,好好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可没想到他竟直接去姨娘院子歇下。 自己等了半夜,就只等来一肚子气。 可偏偏她装贤良装惯了,即便想质问,也需掂量着些。 今日晨起,因心情不好,上了好几层脂粉,才显得面色没有那么蜡黄。 “好了,喜庆日子说这些做什么,敬茶吧。” 老夫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转眼便见有丫鬟端来托盘。 陆执月垂眸,鸦羽般的睫毛扇了扇,随不服气的霍择云一同上前,将第一杯茶敬给坐在最上首的老夫人:“祖母喝茶。” “好孩子。”老夫人接过茶杯,一点没刁难的意思,给了个大红包。 陆执月让访雪收下,又去李氏与安泊侯处:“父亲母亲喝茶。” 李氏面色不佳,可安泊侯因昨日之事觉得亏欠了陆学士的女儿,点头后也拿了个大红包给她。 她又一一给周围长辈见礼。 一圈下来,红包倒是收了一托盘。 安泊侯倒是有两个妾室,可妾室只能算半个主子,陆执月是小辈,所以便互相见礼,认识认识便可以,无需再敬。 这些人,梦里都见过,只不过不太熟络。 陆执月认得并不算艰难。 正准备落座时,便忽而听对面有人轻咳了一声。 抬眸便见霍听风靠在椅上,一双穿着黑色祥云履靴得长腿从袍下露出,格外慵懒的交叠在一处,笑的格外不怀好意:“弟媳敬了一圈,似是将本督这大闲人给忘了?” 陆执月心头一跳,似是不知所措模样,立刻抬头看向老夫人。 众人也不想霍听风还会挑理,一个旁支姑母笑着:“听风你是同辈,哪有同辈敬茶需给同辈间见礼的,说笑了不是……” 她话音未落,便突然察觉屋中气氛似有些不太对劲,再一抬头,霍听风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瞬间惊出一头冷汗:“不,不是,是大都督。” 那姑母面上血色一褪,竟觉有些腿软。 屋中众人也没人出声,目光纷纷在这二人之间打量。 不要命,竟敢直呼霍听风大名! 谁不知道这个狼崽子自从离开侯府之后便翻脸无情。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生怕霍听风生气波及自己。 就连陆执月也抬眸偷偷看他。 她同他只在幼时见过几次,梦中也没有他的身影,虽这些年听过不少传言,可始终不知他究竟多吓人。 如今只看众人反应,便能察觉不少。 她咬住下唇,打了个哆嗦:“是,我忘了给大哥敬茶了。” 她起身,轻轻吸了口气。 旁边丫鬟忙又端上两杯。 霍择云虽不情愿,可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只能咬牙起身,同陆执月一起过去。 不想二人刚端了茶,霍听风便忽而扬手。 “本督同二弟并非不识,二弟这杯茶,免了。” 霍择云神色骤变:“你!” 霍听风便同没看到他一般,扬眉道:“还不敬?” 陆执月气他混账,可总觉仿佛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一般,虽生气,可却也不敢忤逆他,只咬牙弯腰,将那茶盏往前一送,闭眼道。 “方才是阿月疏忽,还请大哥莫要见怪,您请喝茶。” 女子虽低着头,可那面上绯红分明是被气出来的。 看不出来,小丫头还挺有脾气。 陆执月举了半天,也不见他来接,胳膊酸胀难忍。 他到底喝不喝! 正觉自己被戏耍时,一只大手忽而稳稳接住茶盏。 陆执月抬眸,男人邪笑模样便径直撞进眼中。 她忽而想起昨日在假山中时他也是这副模样,面上瞬间滚烫,猛然抽手间便察觉男人似乎趁隙在她手上摸了一把。 她气得瞪他,可他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胆子大了,竟敢瞪他了? 霍听风扬唇,声色略有喑哑:“这茶,味道不错。” 人更不错。 陆执月瞪大了眼,恨不得现在伸手在他嘴上抽一巴掌。 这话哪是能当着人说的! 可霍听风偏同故意的一样,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陆执月。 她气他没分寸,却在众目睽睽下一点办法都没。 再看周围众人神色如常,陆执月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坐回霍择云身侧。 李氏开口,同老夫人当年一样,摆起为人婆母的款。 “今日进了我霍家的门,日后便要担起宗妇指责,为夫君开枝散叶,上孝长辈,下教晚辈,阿月,可记住了?” 陆执月点头答应:“回母亲的话,阿月知道。” 言语间似乎一点不因昨日之事不满,长辈问话,也答得滴水不漏,说笑间,让霍择云只觉,此人同他从前认得的那个木讷无趣的女子判若两人。 他仔细打量,可同从前并无变化。 只能说是衣服颜色鲜亮一些,说话声音大了点。 或者爱笑了? 霍择云皱眉,想到昨夜他没去圆房,还让她受了那么大的侮辱,她不仅不羞愤,反而还在众人间游刃有余,心中越发不适。 为了引他注意,她一个懦弱性子这般逼迫自己? 果真,还是同从前一样,只不过是讨好他的手段罢了。 这样一想,霍择云皱着的眉头瞬间松懈不少,心中那微微不悦也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他也并非不愿接受她的讨好。 若愿意听话,也能够给她个一儿半女,让她在侯府后宅中有个盼头。 霍择云越想越兴奋,忽而开口:“陆执月。” 陆执月有些奇怪,侧头看他:“二爷,你有事?” 他向来不屑同她讲话,这是怎么了? “你既已敬茶,那也要在喝醉微一杯妾室茶,否则这一生都不要再想圆房之事。” 没错,他就是要在今天给醉微一个名分。 第十章 反击 寿安堂中原已热络起的气氛瞬间随着这句话再次冷凝。 陆执月眼神闪了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声音平和:“二爷你说什么?” 这声二爷称得略有些刺耳,霍择云皱眉:“本公子说,趁着今日这好日子,你把醉微的妾室茶喝了,若你愿意今日便承认她的名分,本公子愿意今天便同你圆房。” 安泊侯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指着霍择云:“你个孽障,你说什么?” 李氏忙将人给拦住:“择云,你这是说什么混话呢?快给你娘子道个歉,日后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 后日就要回门了,难道就不怕她告状? 霍择云偏偏同李氏对着干:“我本心思也不在她身上,是你们逼我娶的她,正妻之位本应是醉微的,既然被她顶替,总不能一个名分都不给醉微吧。” 他振振有词,气得安泊侯要去把军棍拿来揍人。 老夫人也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将其他想看热闹的旁支都给请了出去。 霍听风倒是感兴趣,抱着胳膊坐在那,没有一点想出去的意思。 李氏气他又来看自己儿子的热闹,可又无可奈何,只能上前重重地在霍择云后背打了几下:“说!是不是你房中那个小贱人又同你说什么了!” “母亲,您不许这样说醉微。” 霍择云皱眉:“再说,一整夜我都在祠堂里面跪着,根本没见到醉微,她怎么同我说这些?” 他仰头看着陆执月:“再说,她如今是我的夫人,只需她同意不就可以了。” “若我不同意呢。” 霍择云瞬间发脾气:“你凭什么不同意,我同醉微两情相悦,分明是你先插足,是你占了醉微的位置!” “你我定亲十数载,可她却是你一年前刚认识的,二爷请听好我与柳醉微,谁也不存在插足二字,反而是你,分明得知自己有未婚妻子,却还是同青楼女子在婚前有了孩子。” “你也知在未成亲时同人有首尾是无德,更知新婚第一天不应同旁人在新房厮混,还知新婚第二日敬茶时便来逼迫新妇子喝妾室茶,会让我受人耻笑。” “从始至终,我只不过履行了一个,我应尽的婚约。” “可我不明白为何,在二爷眼中,我竟成了那个恶人。” 不管怎么说,受委屈的都是她才对,可霍择云偏偏颠倒是非。 经过一夜缓和,陆执月已回过神来,自然不会像昨夜那般好欺负。 她歪头看着霍择云:“二爷,这些年您读了不少书,我只想问问您,书里哪句说了,您这样做是对的?”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直接问住了霍择云。 他怔愣看向陆执月,忽而恼羞成怒,指着她的鼻子:“女子讲求三从四德,你同我这般说话,又同三从四德哪一句对应上了?” 陆执月气的发抖:“你强词夺理,如今说的分明是柳醉微身份之事。” “那你也不可反驳相公,既嫁从夫,你今日反驳我,我大可如今便让你去祠堂跪着。” 霍择云高高在上,没一丝寻常在朝堂时的谦逊。 陆执月从前在家,也是家人眼中最最软弱的那个,十几年来,还从未同谁吵过架。 方才所有话似已用完一身气力,如今气的发抖,瞪大眼看着霍择云说不出话来。 无耻,当真无耻。 她做了那个梦之后便应想到了。 他都能将自己妻子送给旁人做玩物,还能有什么话,是他这张嘴说不出来的。 陆执月紧咬嘴唇,生怕下一刻便哭出来掉了气势。 安泊侯怒斥一声:“霍择云,是否为父最近实在太迁就你,竟让你如此没有规矩?” 他不顾李氏拦着:“来人,请家法来!” “侯爷!”李氏目眦欲裂,“择云不过是一时半会没有想清楚,哪里用的上家法。” “即便今日用了家法,我也不会转变心意。”霍择云大声道,“从前你们不就说了,醉微想要名分,便等我完婚之后,如今已是完婚第二日,况且你们也知道醉微她怀孕了,为何还不给她姨娘之位。” 你们? 这声你们,指的是谁? 老夫人同安泊侯大吃一惊,纷纷转头看向李氏。 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面色阴沉:“这种话,你都能说得出来?” 有这么个搅家精,她老婆子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不,不是……”李氏脑子轰隆一声,僵硬抬眸,却见安泊侯一脸失望。 她儿子那么聪明,怎会将此事也给说了出来。 她只恨自己莫不如从没生过这个儿子。 “啪!!” 她一巴掌抽偏了霍择云的脸:“谁同你说过这种话!” 霍择云耳朵嗡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氏。 正要说话,耳边忽而传来陆执月小声啜泣。 她再不哭,就要被他们忘了,今日真正委屈的是自己了。 “原来,原来这是婆母同二公子早就说好了的,原来阿月还没进门,便已经被算计上了。” 她低头拭泪,梨花带雨的模样十分惹人心疼。 “怪不得今日清晨,婆母身边的蓝嬷嬷用圆房与宠爱两件事一直笑话我,原是因为我本就不应来这个家。” 这下,所有的问题都被推到了李氏身上。 安泊侯一个头两个大。 当初娶她做续弦时,只知道李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可是却从来没想过,她竟然蠢得挂相! 这种同家族荣誉有关的事,竟也能拿出来随便答应。 他看向李氏的目光带着失望,越发觉得她不如原配。 李氏被他看得心惊胆战,声音颤抖无比:“不……不是,侯爷,您相信妾身,妾身没有……” 陆执月小声道:“或许也不是因婆母对我不满,可这两件事加起来,让儿媳不得不多想。” 她用帕子捂着脸,干脆跪在李氏面前:“婆母,儿媳不是有意的,婆母您不要生气。” 那模样,是怕极了李氏。 她每说一句,安泊侯看着他们母子的眼神就更怒一分。 李氏目光震惊。 这个儿媳妇看起来人畜无害,可竟如此有手段。 她正想再说话,不想霍听风声音便幽幽传来。 “啧,看看这家,让李姨娘给管的可真叫个乌烟瘴气。” 第一十一章 那就给我婆婆请个夫子 李氏不免面色一沉。 他一年到头能回家几天,后院更是从不踏足,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将后院管得不好。 陆执月心中的难过被他引走几分,悄悄抬头去看霍听风,只觉他仿佛也没有昨晚威胁自己时那般可恶。 霍听风故意拖着腔调,语气戏谑:“从前祖母管家的时候,我父亲即便花心,也是等霍择云出生之后才纳的妾。” “更何况,我祖母也做不出,为了拿捏儿媳妇,撺掇儿子在敬茶当天让正室喝妾室茶的事。” 在场几人都知安泊侯年轻时多情,可在霍择云出生之前,莫说妾室,就是烟花之地他也很少前去,原因无他,只因老夫人管得严,安泊侯想去也没办法去。 李氏不知,可这却是老夫人一直以来最为骄傲之处 她虽不喜欢霍听风这个孙儿,可骤然有人溜须拍马,心中甚喜,立刻挺直腰板板起脸,看着李氏的目光极为不善。 “李氏,今日之事确实是你做错了,哪有成亲第二日,便让大娘子喝妾室茶的。” “我看你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想兴风作浪了。” 李氏唇瓣一凉:“母亲!儿媳绝没这个意思!” “那柳醉微即便出身低微,可她腹中毕竟有咱们择云的骨肉,儿媳是心疼孩子啊!” “那不也是因你这个作娘的没管好孩子!” “当年侯爷不也尽将目光放在外头那些花花绿绿上,可择云没出生时,有老身管着,你看他抬哪个妾室进门了?更何况还有了孩子!” 李氏脸色渐渐垮下。 而安泊侯则面上一僵。 臭小子,此时儿媳妇尚在,说这些做什么! 他看着霍择云的目光极为不善。 霍择云却不以为意。 他自是不会不懂他这几句话会让安泊侯夫妇不痛快,可他们越不痛快,他就越高兴。 更何况…… 他目光落在粉衣娇柔女子直挺挺的脊背上。 分明已委屈到了极致,可仍据理力争。 嗯,招人喜欢。 他道:“不过,我李姨娘这些年来,也的确是不容易。” 此言一出,李氏瞬间怔楞到说不出话来。 一向厌恶她的霍听风,竟会说出这话? 霍听风轻挑眉:“小门小户出身,能将儿子养进翰林院。” 老夫人和安泊侯神色缓和。 那倒也是,虽择云不如听风,可年少中举又有几人。 下一刻:“只可惜,若此事传出去,被人弹劾,怕六品也是做到头了。” 安泊侯母子二人神色瞬间一垮,看着李氏的眼神也让她如芒在背。 李氏面上青白乍现,不觉心中将霍听风骂了个狗血淋头。 “或往小了去说,李姨娘也帮父亲纳妾,开枝散叶,可那两个妹妹也到了及笄左右,却还未有一户人家提亲。” “难怪安泊侯府这些年在朝堂上越发不被陛下重视,原来是源于内宅啊——” 他刻意拉长了尾音:“祖母,这可就是您不会挑儿媳妇了。” 怎还有她这老婆子的事? 老夫人面色瞬间难看起来,不想下一刻,霍听风便道:“看吧,我祖母都感觉我说得对,竟被我李姨娘气成这副模样。” 李氏七窍生烟:“你……” “小门小户出来的,脾气就是不好,甚至不允许人家说实话了。” 李氏气得仰倒,可所有的路都被霍听风堵死。 见她面红耳赤却再不敢张口,陆执月目光在霍听风同她中间转了转,顷刻,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便浮现崇拜。 原来话还可以这样说! 看来霍择云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们痛快。 他这嘴皮子,似乎比父亲还要厉害些。 她轻轻挪动脚步,不由自主便冲霍听风靠近了些。 李氏这些年被老夫人压制,早已想着等自己有了儿媳要如何拿捏,不想这两日竟没一日得好。 她立刻低声哭了起来:“听风你自小便不喜欢我,我明白,可这些年我管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能这样指点长辈。” 一句长辈扣下来,那便是不尊长,即便你是皇帝,那也要被御史台那些人磨叨磨叨。 她哭的几乎背气,也忘了今日本是想给陆执月一个下马威。 霍听风饶有兴致:“你的苦劳就是把侯府管的一团乱麻?” 李氏:“……” 当初她怎么没趁着他还小得时候直接把人弄死! 眼看霍听风话太过分,陆执月忽而幽幽开口:“难为大哥,当初我父亲对我说大哥离经叛道,原对家中之事也很是上心。” 她声音柔和,抚平安泊侯心中那点被李氏挑拨出的不满:“看来,大哥还是因心中记挂父亲,否则总将目光放在侯府后宅做什么。” 安泊侯眼神一亮。 说的有些道理。 旋即,看着李氏的眼神便又不对劲了起来。 李氏简直被气得想吐血。 这个陆执月,究竟是谁的儿媳妇! 陆执月佯装不见她瞪自己。 她杏眸忽而湿润,腮边挂着一颗泪珠:“可惜……” 可惜什么? 众人看着她,可她偏偏还不往下说了,只紧咬嘴唇,同受了委屈一般不肯出声。 霍听风不咸不淡:“啧,看看,才嫁过来两天,就把人给欺负的。” 他扬眉冲安泊侯道:“侯爷,实在不行你自己管家吧,看看这家,让你明媒正娶的大娘子给管成什么模样,传出去,岂不落人话柄,让人说你们苛待儿媳?” “没有,婆母怎会苛待我呢。”陆执月竟壮着胆子抬头看他,“大哥,在外面,这样的话不能说,否则旁人知道婆母治家无方,恐怕要说公爹纵妻无度了。” 她长睫如同蝉翼般脆弱微颤,梨花带雨模样落在那张明媚脸儿上,我见犹怜。 “婆母出身寒微,怕也不懂后宅之中这些弯弯绕绕,幸好,幸好我母亲从小便请了女夫子教育我与长姐掌家之事。” 她用帕子拭泪,冲安泊侯同老夫人同时微微行礼:“公爹,祖母,我婆母虽掌家无度,可从二公子身上便能见得她定十分聪慧。” “依媳妇所见,莫不如将我那女夫子请来,让女夫子再好好教教我婆婆吧。” 李氏失声尖叫:“你说什么!” 第一十二章 得掌家权 她已是做了婆婆的人,若让儿媳妇帮忙寻个女夫子教育掌家之事,那她下半辈子在京城还如何能抬起头来。 她颤着唇:“阿月,你是不是因婆母昨日没有惩罚柳醉微而怀恨在心,你怎能说出给婆母请夫子这种话。” 她说完这句话便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的一刻,两行清泪顺流而下。 她陆执月不是会装可怜吗? 既然如此,那便让众人看看,她又是怎么把婆母逼可怜的。 “我确实没有别的意思。”陆执月低声,“只是因祖母与父亲都承认母亲您治家无方,我想帮帮婆母您。” “那夫子我用过,感觉甚是不错,否则也不会同婆母推荐。” “她教了我多年,我母亲也曾请教过夫子不少问题,所以学士府从没出过任何问题,婆母,我没有恶意。” 女子捏着帕子,分明已委屈到了极致,可还小声分辨。 霍听风侧首看她,眼眸中笑意忽而慵懒了几分。 也不是很蠢笨,还知道怎么反击最戳人心。 只可惜,李氏这种人。 他摇摇头,便见老夫人同安泊侯神色都颇为隐晦。 似当真在思索后宅中事一般。 李氏欲哭无泪,却不想霍听风忽而道:“请夫子,的确不妥。” 分明是替她说话,可李氏却后背瞬凉。 “我李姨娘都这么大岁数了,你们嫌不嫌丢人?” 他视线扫过李氏众人:“再学,又能学到何处去?莫不如直接捡个现成的。” 他扬眉看向陆执月:“这可是陆学士府,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儿,怎么?学士府的门槛都不足以给侯府管家了?” 话音落下,老夫人和安泊侯瞬间眼眸瞥向陆执月。 霍听风虽然混账,可这话还挺有道理。 老夫人也被今日这场景缠得烦了。 从昨日开始,便因李氏偏心而让她在这些旁支面前丢了面子,今日竟又胡搅蛮缠这么久。 她不等李氏说话,支着额头道:“燕大娘子掌管全家这些年,确实子女各个有出息。” 学士府长子陆宴,二十五岁便已成五品武略将军,次子陆庭同霍择云同在翰林院,比他还小一岁,可品级却高了半阶。 长女陆月年如今是晋南伯府的世子夫人。 幼子陆启刚入书院,却也年年拔得头筹。 最重要的,人家陆学士府的大娘子燕绮云,有手段有能力,这些年来从未曾听过陆长渊有什么花花肠子。 就连这几个孩子,也都是夫妇二人生的。 三子两女,谁不羡慕。 再看看李氏呢? 从前她儿也并非没有过别的儿子,可不是在腹中流产,就是出生夭折。 老夫人看着李氏的目光瞬间冰冷。 李氏心脏猛地一跳:“婆母……” 她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缓缓道:“这个家,让你掌管了十年,确实乌烟瘴气。” 李氏同霍择云同时心惊肉跳。 霍择云似乎也明白过来,他今日提出这无礼的要求,让他们母子再后宅之中面临着什么。 “祖母,母亲虽略有纰漏,可也并非一点好处也没有啊,我两个姨娘不是还生了两个妹妹吗!那都是我母亲主动给父亲纳的妾室啊。” 老夫人猛一拍桌子:“就是因为你母亲总给你父亲纳妾,所以你才如此目无法纪!” “行了,我看这个家再给李若芙管下去就要散。” “燕大娘子生的女儿总不会差,一会你便将府中各处对牌钥匙都拿给陆氏,既然管不明白,那便好好休息一阵。” 李氏声嘶力竭:“婆母!” “她才十几岁,能管明白什么?”身为得利者,一直不愿开口的霍择云,听见自己利益动摇时,终忍不住看向陆执月。 “我看懂了,什么请夫子,你从一开始便已打定主意,想将我母亲的掌家权抢走了是不是?” 哦? 还不算太笨。 “行了!”老夫人不耐烦,张口堵回李氏的话,“陆氏,你怎么想?” 陆执月眼眸微垂,狡黠从羽睫下一闪而过,胸口微微有些起伏。 她早已擦干方才眼泪,可言语间似还有些不放心自己:“孙媳妇从前在家之时倒是陪母亲管过一阵,可祖母,陆学士府人口简单,我不知能不能管好侯府。” 言外之意,怕有人不听话。 老夫人沉声:“有祖母在,你怕什么。” 她最怕麻烦,所以这些年才会纵着李氏将后宅管成这样。 可今日从霍择云这边才看出,倘这个家以后再给李氏管,就完了! 她目光威仪:“你祖母我虽只剩一把老骨头,可震慑底下这些下人还是可以的,你只管将钥匙接过去,谁敢不从,让他们来同老身说话!” 她一直等的就是老夫人这句话。 陆执月欣喜,立刻跪在地上:“那孙媳,便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有一点,孙媳毕竟年轻,只怕掌家不好,即便拿了家权,也希望能时时来询祖母。” 她抬眸,目光之中尽是崇拜与虔诚:“孙媳在闺中时便听母亲说祖母治家有方,如今有这个机会,请祖母不吝赐教。” 这才是大家风范! 老夫人被这顿马屁拍得浑身舒畅。 这些年来,李氏可曾说过一次这样的体己话? 瞬间,昨天被陆执月闹出来的不快冲淡许多,立刻让身边的黄嬷嬷将人给扶起来:“你这孩子,尽会哄我这老婆子。” 陆执月十分认真:“真的。” 老夫人眉开眼笑。 再转头,便是换了副面孔。 “李氏,你现在便让人取来,所有都取来,给陆氏。” 李氏苦苦挣扎:“母亲,您再给儿媳一次机会,儿媳定能好好管。” 儿媳刚进家门第二天,她的掌家权便被婆母夺走,给了儿媳妇。 传出去,她这张脸往哪搁? 老夫人却是下定决心:“你若不拿,便回娘家去。” 李氏震惊,可话已至此,她终究将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 更何况,同她同床共枕多年的侯爷,竟还一脸“母亲说得对”的神色! 这就是她的丈夫? 李氏几乎晕厥,勉强抓着霍择云的手才不至于倒下。 好,好。 她纵横侯府二十年,竟然让一个小妮子给拿捏了。 第一十三章 和霍听风接触多了折寿 李氏感觉胸口发闷。 “蓝嬷嬷,去,回院子,将所有的对牌钥匙,都给二少夫人拿过来。” 那一串钥匙放进访雪手中,李氏只觉头晕目眩。 他在寿安堂着实坐不住,只得寻了个由头离开。 见李氏面色不对,安泊侯也跟了上去。 霍择云自是不愿意继续讨无趣,一甩袖子便回去看柳醉微了。 这下唯有霍听风同陆执月在寿安堂中坐着。 陆执月今日旗开得胜,同老夫人聊了许久,一直到她乏累后才令访雪拿钥匙出门。 霍听风则因许久没回家,而被老夫人留在屋中说话。 魏嬷嬷同诸人在外头等了小半个晌午,见陆执月又是红着眼出来了,立刻心疼的迎上去:“姑娘,方才奴婢看着这一个个都是气鼓鼓离开的,可是他们又欺负人了?” 她得个姑娘,这是什么命啊! 怎就摊上这么个婆家。 陆执月弯唇一笑,还未等说话,便听访雪十分骄傲:“才不是呢嬷嬷,他们今日虽想欺负姑娘,可姑娘特别有出息,把掌家权给夺来了!” 说着,晃了晃需两只手才能拿过来的钥匙:“而且老夫人可喜欢姑娘了,又留下姑娘说了好一会的话,这才放姑娘离开。” 魏嬷嬷不相信:“当真?” “那是自然。”访雪抬头,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陆执月好笑:“方才在寿安堂中怎不见你这样能说,这会子可是来劲了。” 访雪小脸儿瞬时垮了下去:“奴婢在家中不是没见过这阵仗吗。” 他们主君同大娘子感情好,连带着几个公子姑娘也从不知什么续弦妾室为何物,莫说是访雪。 即便是陆执月,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夫子从前说的案例是真的。 见魏嬷嬷好奇,她只道回去之后,再让访雪去同魏嬷嬷讲,路上人多眼杂,说不准谁传出了哪句话就埋下祸根。 魏嬷嬷眉开眼笑:“姑娘说的是,姑娘有长进。” “嬷嬷尽会哄我。” 陆执月弯眼时,忽觉有些酸涩。 看来是这两日装可怜哭多了,眼眶有些发热。 她眨眨眼,心说日后可不能再哭。 这套旁人吃多了,自也会觉得腻味。 至于今日…… 陆执月想不通,为何昨夜分明霍听风威胁了自己,可今日还是话里话外,帮她将掌家权给夺了回来。 莫非是因,他同自己大哥哥陆宴幼时关系不错? 可是外界传言,他向来翻脸不认人。 怎么会。 怕还是因为见不得侯府好。 陆执月轻轻摇头,将这个野狼甩出脑海。 他虽能帮她几次,可今日看他说话那样便知,同这人接触多了,折寿。 至于另外一个帮她的老夫人。 怕麻烦,耳根软,喜欢听好听的。 昨日她以为老夫人有些偏心于霍择云。 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只是当时被李氏掌控了局面。 所以她也并不难相处。 她同众人往怀徽阁走,刚到侯府,还有许多事需要安排,更何况今日又拿了钥匙来,只怕累不轻她。 不想快到怀徽阁得时候,她忽而便见一旁出现个,有人扶着的天青色的影子。 “站住!” 陆执月脚步一顿,眼神迅速软了软,露出贝齿:“婆母?儿媳给婆母请安。” “请安,你巴不得我再也不安。”李氏咬牙切齿,“今日敬茶,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婆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陆执月茫然道,“儿媳妇就是去给长辈敬茶啊,您是说我不想喝妾室茶的事?” 她无辜:“婆母,哪有新婚第二天就喝妾室茶的,您当初不也是夫君都两岁了,才允许姨娘进门的吗?” 李氏咬牙:“莫给我说那些!我说的是掌家权!你是不是从昨天就开始记恨,想要今日讨好老夫人,夺我权力?” “婆母这话更是无稽之谈。” 陆执月同耍脾气般皱眉:“儿媳昨日虽与婆母生气,可见婆母为给儿媳出气,甚至罚了那么疼爱的儿子,便知您是个心思公正的,怎会记恨婆母。” “您拉扯夫君长大不易,只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这才一着不慎有了妾室与庶子,这其中怕没人知道婆母您的辛苦。” 陆执月上前,声音温软,一双眼睛也十分清澈,她拉住李氏的袖子低声,“儿媳也不是什么善妒之人,能看出夫君是真疼那柳醉微的,否则怎会是为她挨板子,又为她罚跪。” 李氏面上有些不是滋味。 她自己的儿子,还从没这么疼过她呢。 陆执月目光轻瞥着她,再次给李氏带了个高帽子。 “说实在的,儿媳日后也要为人母,怕做的还不如婆母。” “你我是前世修来的母女缘分,日后几十年,阿月都要敬着您的,怎会有这种容易让人抓住话柄的小心思。” “至于今日掌家之事,儿媳确实一句都未曾过多置喙,都怪大伯哥那张嘴。” 她叹气:“本想将女夫子叫来,可谁想到……” “婆母,归根结底,你我都是正妻,平日里说话做事,只有为夫君和这个家好的,哪里会寻着由头蛊惑夫君呢。” 她这话声音极为温和,自带着一股真情实意在。 李氏原怒火滔天,可陆执月的话就像一盆温水,缓缓熄灭她的怒气。 方才在寿安堂中,她的确未曾开口讨要过对牌钥匙。 而今日她失权的根本,便是因她儿求到她跟前,想给柳醉微一个名分。 男人都是那东西,有得陪有得生就成了。 可女人不一样,依附男人而活,所以最想要名分的,是柳醉微啊! 李氏醍醐灌顶,虽仍看陆执月不顺眼,可也感觉今日是冤枉了她。 如今掌家权还在陆执月手里,定要打好关系。 她一扶额头:“好孩子,都是婆母错怪了你,那贱人就是个搅家精,害得你们夫妻与咱们母女之间生了多少气。” 她咬牙,拍了拍陆执月的小手:“母亲也是糊涂了,你莫要贴你母亲的气,昨日答应送你的铺子,母亲这就让人去过给你。” 陆执月也知道她没有那么好糊弄,可既已开场,哪有不演的道理。 “这原是不急的。”可虽这样说着,却还是转身,“魏嬷嬷,你去跟着蓝嬷嬷办吧。” 李氏还要装作不心疼的模样:“去,现在就去。” 心中却将这两笔账都算在了柳醉微头上。 二人又客套几句,见李氏咬牙切齿离开,陆执月便回院子看起了账册。 她刚合上一本烂账,便听觉霜进门道:“姑娘,吉姨娘来了。” 第一十四章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安泊侯霍均山一共有两个妾室,一个是生了大姑娘霍云嘉的温氏,另外一个则是从高丽进贡来的吉氏,生有二姑娘霍明华。 来寻陆执月的正是这位吉姨娘,敬茶时刚刚见过,三十出头的模样,生得格外明艳美丽,才刚十四岁的霍明华也随了吉姨娘,浓眉大眼,身材高挑。 陆执月脑海中印象犹在:“让她进来吧。” 觉霜略微沉吟:“可咱们刚让侯夫人吃了亏,现在便见这位吉姨娘,会不会不太妥当?” “妥不妥当日后都需再打交道的。”陆执月轻语婉言,“既然来了,那就没有不接待的道理。” 见觉霜似还不明白,陆执月耐心解释道:“大户人家哪有几个同我父亲一般唯有母亲一人的,向来大娘子同小娘之间都有些龃龉龌龊,侯夫人有体面,吉姨娘有宠爱,你说说,这两个人,咱们能得罪吗?” 觉霜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自己实在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忙点头道:“姑娘说的是,那我快让人准备茶水点心,不能让吉姨娘和二姑娘等急了。” 说着便准备往外快走。 “站住。” “怎么了姑娘?”觉霜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可是奴婢哪里又做错了?” “日后人前,需叫我少夫人,否则一会二妹妹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叫乱了。” 是这么回事。 可一想,从小到大的姑娘变成了少夫人。 觉霜小脸儿一红,低声道了一句:“知道了少夫人。” 旋即便快步跑了出去。 陆执月摇摇头,笑她孩子气,自然也有些担心。 学士府人口简单关系和睦,她身边无论是魏嬷嬷还是两个小丫鬟,都比侯府的人单纯太多,一不小心便容易踩进陷阱里。 她还需时刻提点才是。 陆执月合上账本,纤纤素手在桌上轻叩几下,刚到接待人的小厅,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阵明媚笑声传来,才见一个穿着橘红色绫罗褙子,底下配有同系暗色,明艳如花的三十出头女子进门。 她手边拉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刚一进门便甩着帕子道:“哎呦呦,从前只知道这怀徽阁是给二少夫人准备的,可却从没进来过,今日一见,果真大气,不愧是给咱们学士府的姑娘准备的。 她声音轻快,格外不见外,进门之后便松开了霍明华的手,拉起陆执月看了看,摇头惊叹:“啧啧,从前只以为画儿上的仙女才生得这样一副面孔,今日也算让我长长眼了。” “原我只能算半个主子,可我毕竟是侯爷的妾室,只同少夫人您托大拿乔一句,咱们二人间的礼数就免了,还请二少夫人莫要同我见怪才对。” 虽是高丽人,可吉氏官话说得极好,还带着些温软腔调,同江南女子一般略微有些尾音淡淡,听起来十分养耳。 看来侯府的规矩确实不怎么样,今日她是主吉氏是客,这等客气话应该由她来说,如今却被吉氏都给抢了去。 陆执月面上不显笑道:“姨娘这是哪里的话,你深得公爹宠爱,又有为府中开枝散叶的功劳,是功臣是长辈,怎能够同我一个小辈行礼只我占着个身份,既如此,这礼免了也就是了。” 她眉眼微动,看向吉姨娘身后好奇打量她的霍明华,便见小姑娘生的同吉氏五分相似,另外五分随了霍均山,略有些英气。 她招招手:“二妹妹站在那做什么?快过来。” 吉氏推了推霍明华:“还不快给你二嫂嫂行礼。” 霍明华也是个不怕生的:“问二嫂嫂安。” “来,坐。” 陆执月挥手,下一刻便由觉霜访雪端来茶水点心。 霍明华坐在吉姨娘身侧,目光一直在陆执月脸上流连。 陆执月笑:“二妹妹怎总是盯着我看,我这脸上有花儿怎得?” “倒不是有花,只是感叹我那二哥哥眼瞎,这么美的妻子不要,偏偏看上了那破落户。” 霍明华脱口而出,激得吉氏忙伸手拽了她一下:“小蹄子,可就一张嘴利。” 下一瞬,吉姨娘便转了转眼珠子:“不过咱们明华也没说错,那个柳醉微啊,整个府里除了二公子,怕也没人待见。” 吉氏说着便用帕子捂嘴笑了起来:“少夫人可能还不知道,方才我同明华过来,还听咱们府中下人说呢,夫人因治家无方,被侯爷与老夫人夺走管家权,竟将所有错处都怪在那柳醉微身上。” “只说端庄如夫人,也忍不住拽着那柳醉微的头发,狠狠地给了她几个耳光子,二公子直接同夫人生气,二人竟在院子里吵了起来……” 她话还没说完,便察觉霍明华在拽自己。 霍明华低声:“你方才不让我说,现在自己反而胡说起来,快别说了!” 没看见人家二嫂嫂神色都不对劲了吗。 吉氏光顾着高兴李氏与霍择云生气,全然忘了霍择云是陆执月的男人。 在正头娘子面前说这个,她有多蠢啊。 吉氏恨不得自扇嘴巴。 这母女二人,可没什么心眼。 陆执月歪在小炕上,已看穿二人性格,却并不觉对二人讨厌。 “吉姨娘与妹妹心直口快,我寻常最讨厌那些弯弯绕绕的,就喜欢你们这样儿的。” 她一双杏眸笑眯眯的,同个白色长毛波斯猫似的好看:“吉姨娘,咱们是一家子,您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同我讲便可。” 这话,便是看穿了她们娘儿俩的心思了。 吉氏笑容一顿,没想陆执月会如此直白,干脆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 “少夫人同我说玩笑话呢,妾身深得侯爷宠爱,除了名分,旁地能却什么啊。” 她声音中带了些小心翼翼同讨好:“只是今日在寿安堂一见,妾身只觉得,您看着便十分亲切,同那些所谓的主母就是不同。” 陆执月笑容虽仍旧温和,可眼神之中却已透露出些许的不耐。 吉氏明白若再不坦诚相待,只怕就要被端茶送客了。 她忙道:“妾身也不瞒您,您也知道李氏在侯府之中独断专行,这些年我同温姐姐吃了她不少苦头,今日少夫人夺走管家权,其实也是为我同温姐姐出了口气。” “少夫人,您若是不嫌妾身愚笨,日后有什么用得上妾身的,便尽管开口,妾身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一十五章 装窝囊 这些话,陆执月自然是不敢听,也不愿听的。 她公公那辈的事,她插什么手。 更何况她又不知吉氏李氏之间的事,更不知这吉氏究竟是何等人品,怎便能如此轻易应下。 刚见第一面说这些,微妙有些太过交浅言深。 陆执月闻言微微一笑,声音温软:“吉姨娘这话说得,我不过就是掌个家,或许将来会有需要姨娘帮扶的地方,可怎也谈不上需赴汤蹈火啊。” 她温和道:“吉姨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届时若当真有需要姨娘的地方,还请姨娘不要躲懒才好。” “少夫人?” 吉姨娘面色一顿,那明艳美丽的面颊立刻出现两分焦急。 她话都已说得如此明白,怎这位少夫人就和听不懂了一样。 今日同李氏争夺掌家权的那个机灵劲儿哪儿去了。 陆执月似不明所以,面上表情略有些呆滞:“怎么了姨娘。” 她当真是在装窝囊。 吉姨娘忽而冷静下来。 是了,她太急着扳倒那个女人了。 人家二少夫人还不知家中情况如何,怎能轻易同她联手。 不说旁的,就算是自己,那不也不够了解这位二少夫人。 吉姨娘方才急出的一头香汗瞬间烟消云散。 她笑得十分勉强,攥紧了帕子道:“哎,只不过没想到,少夫人不嫌弃我出身寒微,竟当真愿意同我们母女二人亲近。” “是妾身看少夫人面善,想同您亲近亲近,您也知道妾身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所以……” 她似有些害羞似的低头。 陆执月却同银铃似的笑了:“姨娘这是什么话,您这不是还给我送来个妹妹吗。” “我寻常在家时只有一个大我六七岁的长姐,自从几年前长姐嫁人,便再不怎同姑娘家一起玩了,姨娘陪着公爹不得空,日后便让二妹妹多来我这儿,这不挺好。” 她从前虽木讷,可多年跟着燕绮云见勋贵人家,甚至还进过几次宫,同娘娘公主们打过交道,寻常这些漂亮的面子话是最最会说的。 所以即便今日拒绝了吉姨娘,也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她面露感激,似日后相处的好了,也不是没有再联手的可能。 陆执月向来会聊天,不一会便同霍明华混熟了。 得知二人寻常有李氏压着,得不着什么好东西,立刻大方的送了二人四匹料子和一匣子首饰。 哄得那母女二人离开时眉开眼笑。 “阿娘,我不懂为何今日二嫂嫂都已拒绝了咱们,您为何还答应让我日后多多同她在一块玩,您就不怕她没好心眼,想利用咱们什么?” 这般伏低做小,看的霍明华心里阵阵难受。 平日在她嫡母面前都不用这样呢。 吉氏点了点她额头:“你懂什么,便好好听母亲的话就是了,莫要看她如今不愿同咱们娘儿俩交好,可她同那李氏摆明了过不去,你父亲不是说过一句什么……” “敌军的敌军便是友军!” “对,就是这句。”吉氏低声道,“看着吧,日后她同咱们混熟了,未必还是今日这个态度。” 霍明华点点头,心中甚是无所谓:“最好如此。” 看女儿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吉氏叹了口气。 十四的大姑娘了,还学不会操心,旁的大户人家,这么大的姑娘,早就开始学着管家算账,再不济也已开始议亲。 可他们侯府呢。 李氏这个心偏到咯吱窝地,即便李氏同温氏生的只是两个女儿可却也碍了李氏的眼。 一个十四一个十六,竟还没放出风声,准备相看。 侯爷粗枝大叶,今日说了明日就忘,她一个做妾的还不敢多说。 至于老夫人,寻常心情好了便见见两个孙女,心情不好将人抛到九霄云外,且向来看不上她们这两个妾室。 吉氏越想越呕,怕李氏不是忘了两个女儿的婚事,而是准备将这两个女儿,随随便便塞给谁家老头子做小妾呢! 她除了来寻陆执月,还能有什么办法。 “行了行了,和你说这些也不往心里去,赶紧走。” 吉氏在她腰间拍了一下,只得自己宽慰自己。 “你看你二嫂嫂送的几匹料子,颜色好看花样实行,过几日中秋时,娘给你做两身好看衣裳。” “那挺好。” 吉氏:“……” 没心肝儿的。 …… 魏嬷嬷拿着地契回来的时候,正好同吉氏母女擦肩而过 她进门便见陆执月已将怀徽阁众奴仆安排好,如今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而她则带着访雪觉霜两个大丫鬟正核对着嫁妆单子。 “姑娘。” 魏嬷嬷将地契放在桌上,正欲说话,觉霜便突然打断:“嬷嬷,咱们少夫人今日说了,日后需叫少夫人,您叫错了。” 魏嬷嬷:“……是,少夫人。” 陆执月笑弯了眼,仰头看向一旁的觉霜,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就你坏,我今日说的是在外人跟前。” 觉霜笑嘻嘻躲过去:“这不是嬷嬷还不知道呢嘛。” 魏嬷嬷无奈:“是是是,咱们觉霜最灵敏,提醒得对。” 她过去,将拨弄算盘的活接下来,边算着嫁妆中,二十多个铺子这个月的收成,边对陆执月道:“老奴方才见吉姨娘同二姑娘,仿佛是从咱们怀徽阁出去的?” “是。”陆执月看她好奇,心知魏嬷嬷从前在家就是个最最好信儿的,这会指不定多抓心挠肝呢。 主仆几人边干活,边说说笑笑,将今日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魏嬷嬷也从刚开始的义愤填膺,到最后哭笑不得。 “那吉姨娘可真是个有趣儿的,她从前都未曾见过姑娘,仅因姑娘拿了掌家权便来亲近。” “听着可不是仅因掌家权。”陆执月摇摇头,停下手中动作,思索着吉姨娘今日的反应。 “她说起李氏时,似有些恨意在,二人从前应是有什么过节。” “能什么过节,谁家大娘子与妾室之间没有过节,无非便是宠爱,儿女……” 魏嬷嬷正说着,忽而便停了口。 “似乎,是因儿女,侯夫人同吉氏之间,有些不愉快的地方。” 只不过这事已是多年之前,那时他们少夫人还小。 是同霍择云刚定了亲的时候,隐约传出来的一点风声。 第一十六章 爹娘真的不要她了吗 “什么事?” 陆执月有些好奇。 魏嬷嬷道:“是那年,说李氏害得已怀孕六个月的吉氏掉进冬日湖里。” “那湖水正常冬天应该结冰,可谁知道那年冬天格外温暖,不过上面薄薄一层。” “吉氏掉下去当天,便小产了,生了一夜,才生出来一个已经成型了的男胎。” “那已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奴婢有些记不清楚,不过隐约是这样。” 魏嬷嬷皱眉:“谁家深宅大院里面出了算计子嗣的事情都是丑事,当时虽传出来一点风声,可不久之后便因安泊侯的缘故全部都消散了去。” “后来咱虽也不知吉姨娘如何了,可她是最受宠的,这些年却一直不曾再开怀生子,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冰湖的事情,伤了母体,再难受孕了。” 虽年纪是大了些,可也不过三十出头。 她们夫人当初不也是三十过半生了小公子陆启。 两个丫鬟闻言,瞬间面色便白了下去。 “嬷嬷,这是真的吗?”访雪胆子小,眼中似已涌出害怕,“可是那毕竟是侯爷的子嗣,侯夫人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生个儿子出来,同他儿子争夺家产?” 魏嬷嬷一针见血:“况且,李氏娘家虽只有五品,却也十分复杂,她是大娘子三女,最不受宠,从小什么手段不会。” 她忽而抬眸看向陆执月:“姑娘日后可要小心,这李氏看着愚蠢,下手可是个狠毒的。” 陆执月道:“我知道,嬷嬷放心就是了。”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李氏竟真如此心狠手辣。 她放下手中册子。 上面都是她的陪嫁,乃母亲一笔一划亲手写的,还盖上了母亲的私印。 这东西一式两份,一份在自己手中,另外一份则在府中。 本应该是李氏掌管,可也因中馈落在了自己手中,所以又算是回到了她这边。 幸好回了她这儿,否则谁知李氏会不会打她嫁妆的主意。 陆执月将这上头的东西都核算清楚,旋即交给觉霜与访雪,让二人带着家中陪嫁来的小厮,将这些东西都给封在了自己私库之中。 自古以来嫁妆都是女子私产,即便出嫁,也没有哪个夫家会动,唯有那最没出息的人家才会吸食妻子所活。 收拾完这些已是到了晌午。 寻常安泊侯都在京郊大营或是衙门做事,晌午不回。 霍择云若非是因成亲,一般忙起来也鲜少回家,如今成不成亲没什么区别,反正都要陪着柳醉微,不会来陆执月这边。 更别提霍听风那向来不愿在侯府待着的。 所以寻常侯府午膳向来各用各得。 陆执月看了一上午的琐碎账,用膳时便已觉得头昏脑涨,草草吃了几口便让人退下,回房睡了午觉。 寻常在家时她不用管这些琐碎,用完午膳都困得不行,更何况今日真的持枪上阵才知,原来掌家并不容易。 光是自己这点嫁妆,就已让她头皮发紧。 过几日回家,定要同母亲好好撒娇耍赖。 她躺下时还在想。昨日假山梦中,父母是因她出了那等丢人事,才不得不同她断绝关系,如今回家定不会再同那梦中一样绝望。 只还未曾思索更深缘由,便因太过疲乏,昏睡过去。 可梦中却不算友好。 她刚入睡,便见到了父亲那张严肃的面孔,称她即便这次没有同人苟合,也在新婚当天坏了规矩。 母亲气她脾气急躁,说只愿今生从没生过这个女儿。 兄长姐姐也不认她,陆启也弃她而去。 陆执月深深喘着粗气,整个人被噩梦包裹,呢喃出声,却又觉有双无形的手束缚在嘴边,费尽力气才只能叫出几声。 “娘亲,母亲,父亲……” “爹爹,我是月月儿,您别不要我……” 魏嬷嬷以为她做噩梦,忙打开纱帐,便见陆执月额间全是汗水。 她赶紧拿个扇子为她扇风,轻轻将人推醒:“姑娘,姑娘。” “嬷嬷……” 陆执月尚沉浸在已破了身子,想回学士府时,却只接到一封断亲书时的绝望。 那断亲书中她已为父母不齿,给侄儿丢人。 似乎所有人都再指责陆执月。 她孤立无援,求生不得,却又不敢一心求死。 绝望时不知魏嬷嬷从哪儿忽而跑出将她抱住,一下下摸着她脸儿,唤着她。 可下一瞬,魏嬷嬷便再没了踪影。 天地之大,唯有她一人。 陆执月骤然惊醒,额间汗珠硕大。 她只觉胸闷无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瞳孔黝黑扩大,全然听不见旁边魏嬷嬷着急的哭腔。 “姑娘,我的姑娘诶,您这是做什么噩梦了吓成这样,这是怎么了诶我的姑娘。” 魏嬷嬷心疼的轻拍陆执月小脸儿,吓得唇色褪去,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陆执月缓了许久,才似有声音闯进她的世界。 转头看向魏嬷嬷时,忽而反应过来自己并非在那绝望的梦中,哇的一声猝不及防哭了出来:“奶娘……” 太好了,她还是陆执月,她不是那个人尽可夫的家妓。 嬷嬷还在,父母也没有不要她,太好了。 陆执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将魏嬷嬷心疼坏了,一边被她搂着,还一手给陆执月打扇,另外一手拭泪:“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梦,做个梦有什么好哭的啊,我的姑娘。” 姑娘从懂事便再没叫过奶娘,可见这梦有多吓人。 陆执月抱着魏嬷嬷的脖子,哼唧半晌,才将那啜泣止住。 魏嬷嬷心疼,也跟着掉眼泪:“好了好了,没事了,姑娘可要再睡会?” “不,不睡了。” 陆执月声仍带着哭腔软意。 那梦太过真实,导致她甚至怀疑,那是自己真的经过的一声。 她长舒口气:“嬷嬷,后天回门了。” “我想父亲母亲了。” “姑娘别哭。”魏嬷嬷红眼道,“如今您已是侯府主母,等回门规矩过了,那还不是想何时见主君与大娘子便何时去见,虽出嫁了,可住得近,同从前没什么区别。” 陆执月仍有抽泣,只低着头不曾言语。 不,这不一样。 她虽刚刚嫁人,可那梦却让她觉得,自己已许久不曾见过父母了。 而且,梦中场景实在太过可怕。 她怕。 怕父母知道从小精心教养的女儿,若到了侯府便又要和离,又耍心机抢了管家权,会生气。 从前没做梦时,即便陆启比自己小十岁,是父母老来子,她也从不担心,因她知道自己是爹娘最最宠爱的孩子,也是兄弟姐妹最疼的人。 可有了那梦…… 陆执月鼻尖再次狠狠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所以爹娘真的会不要她吗? 第一十七章 大都督送了二少夫人两个人 今日无风,碧空如洗,唯有天边坠着几朵小片云彩。 霍听风一直在寿安堂中坐到了午时一刻才走。 老夫人屏退左右,斜靠在榻上,只觉浑身酸软无力。 黄嬷嬷一直侍奉在老夫人左右,见她面色黑沉,叹了口气上前去揉捏她额头两侧:“老夫人,您也不是不知大公子他经常犯浑,何苦要将他的那些话往心里去。” 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从前老夫人一向想得开,可谁知今日是怎么,不过同霍听风说了几句,便像受了什么刺激的模样。 老夫人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双耳也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嗡嗡作响。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小混账向来说到做到,尤其是在同李氏对着干这件事上。” 今日他敢威胁自己想来手中是已经有把握了。 难怪…… 罢了,终究不是亲生的孙儿,况且还有当年之事横在中间。 老夫人渐觉浑身无力,整个人都同要晕厥过去了一般:“老身歇息片刻,你们都先下去。” 黄嬷嬷本还想劝,可见她已紧闭双眼,也只能给她点燃熏香,带众人去门口守着。 只希望大公子这次同寻常一样,只是想要气气家中长辈,最后因觉无聊便放弃此事。 …… 同老夫人忧心忡忡不同,此刻霍听风刚从寿安堂出来,正春风得意。 “本督如今已回了候府,众人仍不在一块用膳像什么话,一会父亲回来,金错去同他知会一声,说本督的规矩就是全家一起吃饭,不准有人不守规矩。” 金错话少,可诛光多话。 闻言直接拆穿:“督主您其实就是想多见见二少夫人吧?” 他皱眉,同个老妈子似张口劝道:“您同二夫人身份有别,即便有了昨日的事,也不能总同她走得太近,不然怕被李氏那边抓住,找到机会中伤督主应如何是好?” 霍听风皱眉,有些嫌他烦。 诛光不觉,仍开口劝着:“更何况,您对二少夫人乃一厢情愿,谁知二少夫人心中有没有您,您别到时候赔了身子又赔心。” “啪!!” 诛光话音刚落,便感觉重重一巴掌打在自己后脑勺上,瞬间停下脚步,瞠目结舌看着霍听风。 霍听风眉眼间闪过清冷。 “本督真是寻常对你们脾气太好了,竟敢用本督开起玩笑。” 诛光捂着后脑委屈:“属下没有开玩笑,说的是真的啊。” 霍听风眉心微微下陷:“日后这样的话不准再说,说一次,本督打你一次。” 金错:“督主,实则诛光说的也没错。” 霍听风眸子终于沉了下去。 即便喜欢陆执月不对,可那霍择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非真夺人妻,这两个混账羔子,怎一个两个都要拦着他。 眼看霍听风面色阵阵阴沉,金错低头闷声:“您若喜欢,大可以直接抢过来,可陆二姑娘对您也无意。” 霍听风怒气微微一顿。 “您今日让属下等送去两个女眼线,方才在寿安堂时便传开了消息。”诛光脑子仍嗡嗡响,“眼线道,陆二姑娘她今日午睡时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哭得厉害。” “若是寻常小娘子,伤心之时,第一个想到的自是心悦之人,可陆二姑娘并未寻您,足以见得她心中没您,我们只是不想让您陷得太深罢了。” 他说着,便察觉到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身上,抬头便撞上霍听风黑眸幽冷,下意识闭上嘴。 坏了坏了,话说多了,督主他真的生气了。 “女眼线?” 诛光嘴唇发麻:“是啊,督主您不是说……” 霍听风冷声:“本督是让你安插两个会功夫,能护着她的女护卫去给她做丫鬟,谁让你给她安排了两个眼线!” 他用眼线盯着她做什么! 诛光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曾经都是这样做的,安插暗中眼线。 他习惯了。 霍听风眉眼冷峻:“混账东西!” 他喜欢的女子,同那些待宰羔羊怎能一样? 诛光也知自己做了错事,只低头道了声错,灰溜溜的下去领板子。 霍听风旋即看向金错。 金错忙低下头,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属下这就去安排。” 随即立刻转身下去。 霍听风被二人蠢得脑子嗡嗡作响,可忽而想起那女人竟做个噩梦都能哭,蓦地便笑出声来。 还是同小时候一样,所有人都要疼着,爱着才行。 他唇角上扬,人也看着明媚许多。 本向小跨院走的脚步突然折返,冲侯府大门方向走去。 金错听身后有声音,回头便见是他们大都督,正欲询问,便听他道:“暂且不急着眼线的事,都督府中尚有些本督用不上的小玩意儿,你都拿过来,送给二少夫人。” 从前她在娘家本是年岁最小的,全家都宠着。 后来好容易有了陆启,却又是性子最窝囊的,仍是全家宠着。 刚到了此处,想来应是被人欺负,午睡时候想家了。 金错有些疑惑,可没说什么,只是随着他一起回了都督府。 当天半下午,便有两个梳着双环髻的丫鬟一起抬来个大箱子。 其中一个丫鬟手中还挎着个盖着帘布的篮子。 陆执月拨弄算盘的手一顿,目瞪口呆看向面前壮硕的能打死一头狼的丫鬟:“这……是大都督送来的人?” “正是。”访雪嘴角抽了抽,“奴婢出门之后就看见了这两人,方才路上她们说了,来帮大都督送东西。” 她顿了顿:“还说,她们自己也算东西里头的……以后少夫人就是她们的主子。” “啪嗒……” 陆执月手中的狼毫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上面沾着的墨一不小心划过裙子,将那淡粉色的纱给晕染了一大块 觉霜忙要上前帮忙收拾,却被陆执月抬手拒绝。 她尴尬一笑:“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块头小些的丫鬟细声道:“奴婢们从小被大都督买回来训练,还不曾赐名。” 另外一个大点的丫鬟也柔声:“今日奴婢们就是少夫人的人了。” 二人一同跪下,齐刷刷冲陆执月磕头,声音无比悦耳。 “还请少夫人赐名。” 送人,在后宅之中最是常见。 陆执月从前也见过,外祖家千里迢迢给母亲送用得不错的下人。 见状,并没有什么无法接受,只点了点头,可看着那两个丫鬟的身子,终是有些疑惑:“赐名,是应该赐个名,你们二人受过训练,那,你们是丫鬟还是……” 闻言,大块头丫鬟左右一看,发觉屋中物件都甚是贵重,只好将目光放在这大箱子的锁头上。 陆执月主仆几人瞪大了眼,旋即便见她将双手放上去,只略微用力,那锁头竟直接被她四根手指掰断! 第一十八章 若同姑娘成亲的是大公子多好 “我们可做丫鬟,也可做侍卫,全看少夫人安排。” 陆执月已被那断了的锁头惊得瞪大了双眼。 她没想到,女子之中竟也有如此少侠,瞬间对两个丫鬟喜欢起来,双颊粉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二人。 太厉害了。 虽不知霍听风为何又给自己送人,又送东西,可这两个人算是送到心坎里。 她托腮,双瞳格外闪烁,点头思索道。 “甚好,既然是大哥送来的,那就留下吧。” “至于名字。” 陆执月抿了抿唇,众人便见那唇色粉了又红,会变色似的格外好看:“你们就叫沐春与映秋吧。” 春雪与秋霜,正好能够同她的两个陪嫁丫鬟对上。 沐春映秋本便是霍听风扔在侍卫营中的孤儿,如今终有了自己的名字,面上瞬间露出开心神色。 陆执月也颇为喜欢两个女侠,紧跟着对霍听风送来的那箱子也来了兴趣,绕路到二人面前:“这箱子里面是什么?” “督主送来给少夫人解闷的玩意儿。” 沐春打开盖子,便见箱子虽大,可里面却十分细心地分出了许多格子,内侧双边有两个擦手,只要轻轻一拽,便见那格子分成几层,里面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 便见那箱子三层,第一层是女儿家喜欢的各色珠宝玉器,第二层则是些山川异志,到了第三层,居然是用一个圆圆的,像是什么窝一样的东西,装着一些小孩子玩的九连环与布偶之类。 陆执月旁的见多了,可已许久不曾有人给她送过玩具,当下面上一红。 他这是还将自己当孩子逗呢? 魏嬷嬷笑道:“咱们大都督也真是有心了,姑娘家就喜欢这些东西。” “不过,这用锦缎缝的软垫子是什么,边怎么还往上翘?” 众人拿过去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是做什么用的。 “是猫窝。”映秋声音清脆,将胳膊上的篮子打开,便见里头一只刚刚满月的纯白的长毛猫儿正睡得四脚朝天,细听之下似还能听到那细小的鼾声。 陆执月轻呼一声:“竟然是猫儿。” 那猫儿听见声音,细细的喵呜一声睁开蓝眼,因为月份太小,似眼神还有些浑浊,喵呜喵呜地往篮子里侧躲着,一刻不停地叫唤。 “大哥怎会想起送我一只长毛猫?”陆执月喜欢得不行,忙伸手小心去触碰。 魏嬷嬷赶紧拦着:“别抓了姑娘。” “不会,送来之前已特地将爪子尖给剪掉磨平,不会抓了少夫人的。”映秋将那猫崽子从篮子里拿出,放在陆执月手心。 那猫崽子极没安全感,一直叫个不停。 温软触及的一刻,陆执月只觉心都要化了,忙将它藏在怀里,不想竟真止住叫唤,甚至双爪一张一合在她袖子踩着奶打起呼噜来,那眯着眼的模样十分享受。 魏嬷嬷同访雪觉霜眼前一亮。 “这猫崽子还真狗腿,咱们少夫人一抱便不叫了!” 沐春也笑道:“这是咱们都督特地寻来的,就说了少夫人定然喜欢,还说旁地新婚贺礼都太俗气,不如这个新鲜有趣儿。” 众人纷纷感叹府中唯有霍听风一个好的。 可陆执月抱着猫崽子却有些忧心忡忡。 因昨日他耍赖威胁自己的缘故,她对他始终没什么好感,总怕他忽而翻脸,将那事给说出去。 今日这些东西,谁知是不是障眼法。 陆执月心不在焉,让人将猫窝放在榻上,旋即将又困了的猫崽子放上去,命人去拿些羊奶温在小炉上备着,若猫儿饿了便喂上。 觉霜陪她去将那衣裳换了,心思尚还在猫儿身上,眉飞色舞问道:“姑娘不打算给那猫儿取个名字?” “您从前不是最喜欢这些猫儿狗儿的,若非因大姑娘害怕,咱们自己也养了不是,怎今日看着兴趣缺缺。” 陆执月原还忧心忡忡,见她这十足兴奋,不由笑她:“我看你倒是比我还喜欢,莫不如也叫它觉霜?” “姑娘!您别笑奴婢!” “你看你,说一句还生气。” 陆执月平伸双手,由觉霜帮着系腰带:“既是个白毛儿,就叫白胖。” “姑娘这名字取得可真是随便。” 觉霜忍俊不禁,帮陆执月整理衣裳,不由得叹了口气,替陆执月愁起来。 “咱们大公子还知融合新婚贺礼来,再看看二公子,刚成亲便同姑娘您对着干,生怕旁人不知家中有个狐媚子勾搭着似的。” 分明大公子才不是侯府亲生的,可却教养得比霍择云强得多。 “当初咱们大娘子只是同霍家定亲,也未定究竟同哪位公子成亲,谁知这亲事竟落在二公子头上。” “倘今日姑娘您嫁的是大公子,咱们那儿还需受这些委……” “越说越荒唐了。”陆执月忙捂住她嘴,巴掌大的脸儿通红,“这话你在里外都不能说,怎能如此口无遮拦,若让有心之人传出去,怕我同大伯哥的清誉都没了!” 今日霍听风给她送东西,本便将她给吓着了,惊讶于他怎如此大胆。 怎还想到觉霜也这样说。 她在府中尽力避嫌,霍听风行为暂且也不算逾矩,可这几个丫鬟是日夜跟着自己的,倘让她们看出来,陆执月干脆跳河死了算了! 见自家姑娘面上害怕神色不像作假,觉霜也察觉自己不该说这话,忙打了一下嘴道:“瞧我,这话本不应说,姑娘别生气。” 她看了圈四周,生怕被魏嬷嬷听见教训自己。 贼眉鼠眼模样将陆执月逗笑,轻轻在她头上点了一下:“你啊,就这张嘴快!” “行了,还需核对侯夫人送来的那一堆烂账呢,可不能耽搁久了。” 陆执月长长地提了口气,面上有些怅然,让访雪将沐春与映秋带下去,便又去了那桌前拿起笔来。 刚开始霍听风说李氏治家无方时,她还以为只是他看不惯李氏而已。 谁想到竟是真的。 这账本处记得都无比拙劣,从一旁批注上能够看出也并非是不用心。 只是那人似乎很少管这些,写得一团乱。 陆执月需从头到尾捋一遍,看了一下午,只觉比整理自己的嫁妆更加头疼。 她又勉强看了一本,着实觉得看不下去,只得先将东西扔了抱着白胖喂奶。 魏嬷嬷也跟着看了些,奈何天黑老眼昏花,不一会便捂着脑袋坐在了陆执月身侧。 陆执月幸灾乐祸:“嬷嬷这下知道不是我躲懒了吧,那账是当真凌乱。” 魏嬷嬷被笑话,面上不痛快:“这侯夫人怎如此无能,儿子管不好也就算了,账本还计成这样,您这哪里是嫁人,分明是来给他们做管家来了!” 第一十九章 还害什么羞呢 “嬷嬷还说呢,谁家主母不是一家的大管家,不过没有这么糟心罢了。” 你看她母亲在家不也高高兴兴地做一家子的大管家。 大姐姐嫁到了晋南伯府也不觉糟心。 唯有她。 陆执月叹了口气,忽而感觉有些饿。 抬头才见,不过看了一个账本的时间,竟已经到了摆饭的时辰。 她正想问今日厨房中做了什么,便见访雪似在外面同谁说着什么,旋即点了点头,快步跑回来:“姑娘,侯爷那边吩咐下来,说从今日开始,咱们这一家子都不在院子里头吃了。” “那去何处?”陆执月柳叶细眉一蹙。 访雪道:“去侯府饭厅,如今已摆了饭菜,正等着各位主子去呢。” 魏嬷嬷奇怪:“不是说侯府规矩就是自个儿吃自个儿的,怎咱们姑娘一嫁进来,就全都变了?” 而且还是侯爷说的,那应该就不是李氏这个泼妇想出来折磨他们姑娘的主意。 访雪摇头:“不知道,奴婢也奇怪呢,方才来传话的还是侯爷,可从前便知侯爷向来不管后院这些事情,谁知今日这是怎么了。” “姑娘,您若是不想去,咱们就找个由头吧。” “去,为何不去。” 陆执月扬眉,那傲娇的模样,忽而让几个丫鬟觉得,她同白胖儿生的有些相似。 “别管是谁的规矩,既然咱们如今是掌家人,那就应遵守,不过今日不需嬷嬷跟着。” 陆执月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眉尾一抬,道:“要沐春和觉霜跟着去。” 觉霜嘴皮更利落些,而沐春块头最大,谁敢说她一句不是,反正是大伯哥送来的人,直接掀桌,她还能往霍听风身上推。 打定主意,陆执月便简单收拾了收拾,带着那二人便往饭厅去。 自然,不只有陆执月一人对此事觉得奇怪,就连李氏同霍择云也察觉不对。 只不过此刻霍择云正哄着脸都被打肿了的柳醉微,那送信之人尚被拦在门外。 她原本有老夫人身旁的人,每日盯着打耳光,脸肿得火辣辣的,今日又被李氏拽着头发狠狠地抽了几下,当时眼睛都睁不开了。 如今脸上挂着面纱,已经同霍择云闹了一下午的脾气。 霍择云早已哄得不耐烦,可一想到她腹中还有孩儿,生怕哭久了对孩儿不好,终还是耐下性子:“醉微,你莫再哭了,云哥哥答应给你将那首饰楼的红宝石头面买下来,可好?” 那头面是柳醉微已看上了半年的。 成色极好,又是纯金打造。 虽不算特别精美,但也属上乘,十分适合大婚佩戴。 只可惜实在有钱之人,看不上这便宜东西,而柳醉微这等人,又买不起,所以即便已打造出来多时,也一直没人买。 闻言,柳醉微哭声瞬间停顿,面纱上红肿的双眼看向霍择云:“云哥哥是说真的吗?” 见她不哭,霍择云这才松了口气:“那是自然,你见我何时骗你过。” 他拿了帕子,要将她面纱摘了拭泪。 可柳醉微忙将他手拦住,垂下眼睫道:“云哥哥别看,都被打肿了,实在难看得很。” “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怎还会嫌弃你。”霍择云坚持。 “那也不成。”柳醉微十分委屈,“少夫人本便生得十分美艳,即便醉微看了也自愧不如,若您见到醉微如今貌若无盐,定一整颗心都在少夫人身上,顾不得还有醉微了。” 她一番话十分柔软,又拿捏有度,说得霍择云又心疼又生气,只觉后腰因为陆执月被打的地方又疼了起来。 一个进门便给了整家下马威的女人,谁会喜欢,他厌恶还来不及。 便听霍择云声音一冷,也不顾给柳醉微拭泪,直接轻斥道:“此刻本公子分明同你在一块,你提她做什么?” 见他扔了帕子,柳醉微立刻明白将人惹恼了,忙又伏低做小,轻轻伸出手指在他尾指上轻勾着:“知道了,云哥哥你莫要生气嘛,醉微只是怕你有了美人儿之后就不喜欢我了。” 她凑过去,隔着面纱轻轻在霍择云脸上亲了一口:“云哥哥,今夜可以留在我这歇息吗?” 寻常霍择云也最吃她这一套。 如今见状,果真再生不起气,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你如今住的尚是我的院子,我不歇在这,难道还要同那个女人挤在一起?” 原本还想着,她不是那么愿意惹是生非的,能让她有个孩子傍身。 可他如今是看她一眼都嫌多,怎还愿再碰她一下。 柳醉微见状立刻眉开眼笑,可面上红肿,抻动肌肉便疼的要命,只得歇了再笑的心思。 听屋中终算安静下来,门外小厮忙进门将用膳的规矩说了。 霍择云闻言皱眉,只觉可能是陆执月那个女人,为了多见他几面好行勾引,这才想出的这等馊主意。 不过这样也好,让她看看自己同醉微如何恩爱,好好惩罚惩罚她当初的不听话。 可柳醉微却不愿顶着一张大红脸去,只能让霍择云自己去了。 除了安泊侯同霍听风,一家子都在猜测,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待陆执月到场时,旁人都还未曾过来。 唯有霍听风与老夫人已落座。 因老夫人是侯府长辈,自然越过安泊侯,坐在主位上。 而老夫人下首一左一右两个位置,便是安泊侯与李氏的位置。 李氏这一侧下边共有五个小案,应是除她之外,算上两个姨娘与两个姑娘。 安泊侯那侧下边唯有两个桌案,一个是霍听风,一个给霍择云。 陆执月不准痕迹在饭厅中扫视一眼,旋即冲老夫人行礼:“孙媳陆氏,问祖母安。” 底下女子行礼姿势格外端庄标准,老夫人低头看去,只觉确实挑不出什么错来。 只是…… 她目光落在霍听风下首,终将剩下的惋惜吞了回去:“坐吧。” “是。”陆执月并未多言,颔首起身,坐在了黄嬷嬷指引之处。 因辈分位置缘故,正好同霍择云面对面。 她心中一堵,只自认倒霉,便慌乱将头低了下去,仿佛对面那人会吃了自己一样。 而霍听风则轻轻往后一靠,唇角牵起得意弧度。 目光一错不错落在陆执月身上。 啧,自己送的丫鬟都带来用上了,还害什么羞呢。 第二十章 不就是因为你想多见我一面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安泊侯便带着两位姨娘与姑娘来了。 刚刚落座,李氏便同霍择云紧随其后。 众人又是一番行礼问安,这才算消停下来。 侯府用膳向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可众人在自己院中散漫惯了,饭厅中气氛倒也没那么沉静。 老夫人放下筷子,看向低头娴静用膳的陆执月。 她坐得端正,动作不紧不慢,优雅矜贵。 这会换了身月白色束腰长裙,显出身型极高挑纤细。 那头顶乌云似的墨发盘成个随云髻,随意却不随便。 她今日没弄出什么动静,又陪老夫人聊了半个上午,言行举止又是宫中嬷嬷曾调教过的,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若有这样一个女子为他们霍家开枝散叶,可还用担心以后吗? 老夫人老夫人越看越喜欢,难免关心:“陆氏刚来侯府,如今便将掌家之事接了过去,可觉得吃力了?” 陆执月正思索那一团烂账应如何整理,吃得心绪不宁。 闻言立刻放下碗筷,抬眸笑道:“如今尚未将所有事都接过去,倒也不觉吃力,只是母亲从前的账本我看着确实不太容易,所以需格外费时一些,所以侯府中的大小事情,怕明后天才能有空整理。” 她这说的是实话,并不怕得罪李氏。 若那账本一目了然,怎会一下午才看了一本。 闻言李氏面色难堪一瞬,还未等出声,便听霍择云冷笑一声:“你若没空整理府中琐碎事物,咱们怎会多了一个一家子一起来饭厅用膳的规矩。” 陆执月听着奇怪,抬眸看向霍择云,二人目光相对便能察觉到他身上明显的敌意。 她皱眉道:“二爷这话什么意思?我确实一整个下午都在看账本,那账本记得实在凌乱,一下午才看了一本多点,若不信大可以去我怀徽阁问问奴仆。” “况且,我从前虽听说咱们侯府因人各有事所以不在一处用膳,可如今大家在一起用膳有何不好?” 又不是她的要求,总不能因为他不敢同安泊侯说,便同她这好欺负的夹枪带棒。 陆执月鼓起腮帮,明显生气的模样却并不吓人,反而让罪魁祸首觉得可爱至极。 霍听风轻笑:“弟媳或许没听懂,这是因二弟不愿同咱们一块用膳呢。” “我自是不如大哥那般大方,让人欺负了还能笑眯眯地坐在一处说话。”霍择云冷哼道,“从前家中没外人时,也不觉多乱,可外人刚开始管家,家里便改了规矩。” “若说不是某些女子的私心,只怕没有人相信。” 这话已再明显不过,摆明是指责陆执月新官上任三把火。 陆执月本便头脑发胀,闻言终没了胃口。 她语气冷清,含了些薄怒:“那麻烦二爷告诉我,一家子一同用膳,能有什么私心。” 众人听出她不快,没想到会直接对霍择云发作,纷纷吃了一惊,放下手头东西看着她。 不论传闻中还是他们所见的,陆执月都是个小白兔似的好脾气,怎么今日刚吃饭没多久这小两口就又吵了起来。 安泊侯同老夫人看着霍择云的神色有些不满。 李氏则责怪地看向陆执月。 剩下两个姨娘与姑娘都以观望状态。 唯有霍听风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笑便顺着陆执月的话插嘴:“是啊,二弟认为,能有什么目的呢?” 霍择云让这二人问得一愣,瞬间便脸红到了脖子根:“你自己的目的你能不知,还反问我,不就是因你想要借一家子一起用膳的机会,能多同我见面,也好能够行勾引之事。” 霍择云越说越觉有道理,目光扫过陆执月时语气中的不屑也越发浓重:“陆执月,就你这副模样,竟也是学士府书香门第中教养出来的?” 简直可笑。 旁的正妻若看出自己夫君对自己没兴趣,早已乖乖退到一边准备纳妾之事。 可她偏偏要叭叭地凑上来,实在让他看不起。 “你说什么?”陆执月好笑。 “本公子说,你这等手段实在拙劣,自己不敢说,便让我父亲的人来寻我,别以为以我父亲压我,我就会怕你。” “谁告诉你是我求公爹的?” “那还用说?”霍择云眼神轻蔑,“整个府中,除了你最想见到我,还能有谁。” 不矜持。 陆执月闻言面上神色瞬间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面对霍择云满是自信的脸,她声音如冬日松上清雪般清洌:“二爷可真是说笑了,想每天见到您的是柳醉微,不是我。” 霍择云的不耐一顿,面子瞬间挂不住。 陆执月羽睫一压,终起身看向老夫人:“祖母,我账本尚还没有看完,先回去了。” “你同他计较什么。”老夫人无奈,“好孩子,你这一整天都没捞着好好休息,不能不好好吃饭,听祖母的,好歹吃完了饭再走。” “陆执月,你何必欲盖弥彰。”霍择云恼羞成怒,“你看账本看糊涂了?既然想要讨好我,见到我又如此嘴硬!你究竟还要不要脸……嘶!” 那句“想要讨好我”像是触及到了他什么逆鳞,让霍听风骤然抬目,直接飞了个空碟子打在他额上,瞬间将霍择云额头磕出一块血红。 将手放下,众人才注意到那块竟被霍听风打出了血。 霍择云闷哼一声,目光慌乱的抬头看向霍听风:“你疯了!祖母父母尤在,谁允许你在饭桌上动手!” “听风!你怎么能打你弟弟!”李氏心疼尖叫。 她方才见陆执月吃瘪自然不愿出声,可不能见到自己儿子受伤。 霍听风眸色深沉一点没收着力,将方才扔霍择云的那只胳膊搭在支起来的右腿上,整个人慵懒却又冷厉。 “分明是本督搬回来后同父亲提议与从前一样,一家子坐在一处用膳,没想到却给了你便利,不停难为一个小女子,本督看父亲也是老糊涂了,儿子已张狂成这样,却还不用家法伺候。” 他声音冷沉:“这饭能吃就吃,不能吃现在就滚出去,莫要耽误其他人用膳!” 第二十一章 早点生个小嫡孙 “吵什么吵!” “好容易一家子在一处吃饭,你耍什么督主威风!” 安泊侯一巴掌拍在桌上,一边呵斥霍听风一边起身,一脚踹在霍择云身上。 “不识好歹的混账羔子,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和你妻子说话!” 见李氏想起身拦着,安泊侯指着她怒道:“坐下!都是你惯的!” 霍择云吃着饭就挨了一脚,吃惊的看向安泊侯。 “看什么看!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就你这样,日后到了朝堂上能有什么用处。” 他呵斥完霍择云,便看向已瞪圆了杏眸正十分吃惊的陆执月:“阿月,你夫君从小被惯坏了,说话没轻没重,你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说完又狠狠在霍择云身上踹了一脚:“还不快点和你妻子道歉!” 昨日的事已经够让他没脸面对亲家了,今日这个混账羔子竟又弄出这事来,回门时看他怎么面对老丈人。 霍择云最怕安泊侯,没想到他父亲竟会帮着陆执月说话。 他又气又怕,可对着陆执月那张脸,又能想起柳醉微这两日的可怜,只能咬牙阴郁道:“是我不应用这事侮辱你,还请你不要生气。” “反正二爷侮辱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么点事我还当真不至放在心上。”陆执月难得硬气一次,可从霍听风的角度,却正正好好能够看到女人因紧张而紧紧捏在袖子下的双手。 他方才怒气瞬间转化成心疼。 侯府对这个牙还没长全的小猫崽来说,究竟是何等龙潭虎穴。 霍择云脸上涨红。 一场晚膳几乎不欢而散。 可安泊侯发了脾气,没他的话,无一人敢动。 陆执月干脆拿起筷子,垂着眼皮,有一口没一口的又吃了起来。 欺负了她儿子,现在又和没事人一样。 李氏深吸口气,强笑道:“都是一家人,事情说过去也就过了。” “本督倒是只看见李姨娘一直想同自家儿媳说,至于这小两口间,仿佛没什么好说的。” 霍听风仍旧一点面子都不给李氏。 “他们毕竟是夫妻,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更何况咱们这些长辈还在,怎允许他们当真一直分房睡。” 李氏目光看向老夫人,颇有些想要求助的意思。 老夫人叹气这些小辈不省心,可身为这个家的老祖宗,却也不能当真一点都不管,叹了口气道:“陆氏,今日你夫君这话虽一直在指责你,可也只不过是他男人要面子罢了。” “实则啊,你夫君是想寻个台阶下来,你们二人终究是拜过天地的,他也想早日同你开枝散叶,你莫不如就原谅他一次,正好将昨夜的遗憾弥补上,也好让祖母快点抱上小嫡重孙啊。” 她柔声劝着,不想霍择云面色一变:“祖母,孙儿何时说过……” “你给我住口!”老夫人一声呵斥,惊的霍择云再不敢出声,只憋气的将头给转过去不愿再搭理这群人。 别以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迷惑他,实际上不还是那个木讷无趣的。 这种已经被世俗规训了的女子,永远不能动他同醉微想追求自由的心。 陆执月抬眼淡笑,不着痕迹将事情揭了过去:“祖母说的是,只是如今那女子尚怀有身孕,只怕二爷也分身乏术,还是以侯府子嗣为重吧。” 她说的,是那个女子,而非是姨娘,摆明了又将全家人的怒气再次转移回了霍择云身上。 霍择云怒视她,可下一瞬又反应过来柳醉微确实没个正经身份,无论如何称呼都是错的。 便见安泊侯面色一沉,陆执月又道:“女子七出之条云不得善妒,阿月自幼有父亲教导,知嫁到婆家后应以子嗣为重,如今阿月没有,可那位女子已有了,毕竟是二爷的孩子,日后需尊称我一声母亲,阿月自是不会因此同二爷一般计较的。” 老夫人面上微笑一僵,瞬间明白了书香门第女子多少都有些气节,怕还因择云这个不争气的生气呢! “那孩子是那孩子,外面的女人生的,没有人承认他们娘俩身份,能不能入了族谱还不知。” 李氏还想劝二人同房,不顾霍听风这个大伯哥同公爹还在场,直接对陆执月道:“可是阿月,唯有你自己生的那才是嫡子啊,是你亲生有血脉关系的,怎么管也管不生分,母亲都是为你好。” “你总不能成了亲,还不同夫君在一块吧?” 不上族谱? 话是这样说,可梦中李氏小人得志的嘴脸仍在她脑海中固执旋转。 那孩子一生下来,李氏见是个男孩儿,立刻便按照辈分取了名字,让人将柳醉微扶为如夫人。 如夫人便有平妻之意。 谁能不知李氏的意思? 陆执月忽而便对这场鸿门宴十分厌烦,她明白女子心疼儿女实属常情,可不懂李氏怎能偏心溺爱至此,横竖没有霍择云的不对。 她张口直接用管家之事堵住李氏的嘴:“婆母说得对,唯有自己的孩儿,怎么管也管不生分。” “只不过管着孩儿也是管家的一部分,管家之事着实太过冗杂,儿媳突然想起那些账本还有些杂乱,自己一个人实在看不懂。” 她抿唇看向李氏,便见李氏忽而亮了眼。 陆执月看不懂! 那管家权岂不是又要回她手中了? 陆执月轻叹一口缓缓对老夫人道:“祖母,孙媳记得,两个妹妹仿佛也到了及笄年龄左右,按照我们书香门第习俗,早已有嫡母帮着相看人家,教育如何管家。” 李氏面色一变。 陆执月继续道:“只是孙媳听说,如今母亲一个都未曾操过心,想来应该是寻常太忙,都给忘了去。” 她看了一眼李氏,声音仍旧温和,可每字每句都在李氏脸上“啪啪”地打。 “如今孙媳妇不才,既然管家,那便也不能将两个妹妹的事给扔了去,反正孙媳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莫不如从明天开始,让两个妹妹也到怀徽阁,一起帮忙学习管家之事?” 大户人家姑娘向来十三岁左右便开始放出风声相看议亲,可是据她所知,温氏的女儿霍云嘉,也就是安泊侯府大姑娘,如今已有十六了,待字闺中。 侯府庶女又绝不可能给人做妾,若一点管家能力都没有,与人做正妻又应如何尴尬? 李氏只顾自己同那两个姨娘争风吃醋,恨屋及乌从不管那两个女儿的事。 而陆执月刚拿了管家权便如此无私,不嫌麻烦将两个妹妹带在身边,二人品格瞬间高下立判。 就连老夫人也瞬间将方才陆执月不搭腔的不满抛之脑后,面上露出赞许。 “难得你能想起你两个妹妹,好,好,那从今天开始,便让明华与云嘉去的怀徽阁一起学管家。” 李氏小心思被陆执月击破,额间瞬间出了冷汗。 吉氏终于等到能将女儿托举出来的希望,怎能再被李氏开口打断。 她立刻拉着霍明华冲老夫人一跪:“这些年可算有人想起我们明华了,奴婢多谢老夫人!多谢二少夫人!” 第二十二章 阿月怎么投怀又送抱的 温和敦厚的温氏见状,也立刻学着吉氏的模样,拉着同她一样寡言少语的女儿霍云嘉,跪在老夫人面前。 “奴婢也谢谢老夫人与二少夫人,愿意给云嘉一次机会学习管家。” 陆执月侧头,睫翼轻颤着看向李氏。 她只是想好好吃顿饭,可这母子俩一个比一个不招人喜欢。 梦里霍择云是她悲剧的起源,李氏就是扩张了她可悲的支流。 她也曾想过是否现实与梦境不能混合,可前提是,谁都不要来招惹自己。 既然这母子一个也不老实,那她也没必要将装出来的柔弱当真贯彻下去。 见陆执月一直低着头,老夫人看了她半晌,也看不出这姑娘神色究竟如何。 可不管为何,若能将两个姑娘教出来终归也算帮了侯府一个忙,老夫人哪里会有不愿,收回目光后笑眯眯地让几人起身。 陆执月同几人一点也不熟悉,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简单客套了几句,便以需继续看账本而提前逃离饭厅。 夏末夜风已有些冷硬。 陆执月的月白色束腰长裙有些薄,清风吹过,便能感觉脖颈间方才同几人斗嘴斗出的汗有些发凉。 陆执月瑟缩一下,吩咐觉霜与沐春:“快点走,有些冷。” 在前头打着灯笼的觉霜,听后便加快了些脚步,确定四下无人,嘴上终究是忍不住道:“也不知道大公子为何突然要咱们一家子在一块用膳,姑娘平白受了侯夫人与二爷一肚子气,根本没吃几口。” “这事倒也怪不得他。”因夜风冷涩缘故,陆执月声音有些微抖,“或许大都督也是因这些年一直不在侯府中,所以想众人一起吃饭,好寻些亲情人味。” 她眸底微冷:“若这一家子都是正常人,再来两家子一起吃饭,也闹不出这一顿的笑话。” “况且吃饭时能够吵起来也就算了,你方才没看到,侯爷竟对着二爷就是踢。” 陆执月眉头轻轻隆起:“或许是我没见识,应该说武将世家就是如此率真?” 侯府这般没规矩,也不知父亲当初怎便能够同意这桩亲事。 就连她都看不下去。 行至一处灌木丛旁。 此处没有灯笼,唯有觉霜手中一个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觉霜撇了撇嘴道:“姑娘想说没规矩便直接说就是,此处只有我与沐春,我们二人又不会说出去。” 就连她都看出姑娘心中不满了,即便说出来又能如何,反正如今掌家权在姑娘手中,李氏再弄什么幺蛾子出来,姑娘一样有收拾她的办法。 “话虽如此,可不在怀徽阁里断然不能乱说,让有心之人听……” “如今可不就让有心之人给听去了。” 陆执月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忽而从灌木丛里无比清晰地传了出来。 她被吓得魂飞魄散,瞬间尖叫一声向旁边歪去。 陆执月脚上猛然拧了一下,恐惧与惊慌失措交织直挺挺地冲地面摔去。 霍听风见真将女子吓狠了,顾不得继续藏着,忙伸出长臂将人揽进怀里。 天旋地转间陆执月扑通一声摔进那人高大结实的臂膀中,惊魂未定间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裳不敢松手。 温软香玉在怀,霍听风原还在轻笑的面上瞬间随着身体一同僵硬,忽而便想起那天假山中也一样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小身体,下意识伸手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背上轻轻拍着:“没事了,没事了,不过说句话,怎么就吓成这样。” 向来玩世不恭的声音沾染了些轻哄:“别怕,是我。”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陆执月缓神片刻也反应过来了是他,一直温顺的兔儿形象顷刻灰飞烟灭,气急败坏便要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 “大都督这是做什么,深更半夜躲在暗处吓人可有趣得很?” 她声音向来柔和,即便此刻生气也同浅吟低语没有区别,悦耳得很。 霍听风心中酥麻,更加不忍松手,趁周围没外人,狠狠将人在怀里勒了一把,听女子惊呼一声,这才使坏似地将人放开。 陆执月已被气得满脸通红。 虽二人更过分的都做过,可,可是这还有人在! 她忙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往后退了两步。 黑夜中,小脸儿烫得吓人:“大都督!你逾矩了!” 主仆几人正在最黑处小心翼翼的说着悄悄话,本便心虚,此处又没了风,阴森地吓人,霍听风突然插嘴就算了,可还抱了她! 霍听风一双眸子向来好用,即便此刻漆黑也能看到女儿家神态羞急。 他眉毛立刻散漫地扬起,嘴角弧度几乎能挂把折扇:“无妨,没有外人见到,弟妹你不必如此害羞,还有,怎又叫我大都督?” 陆执月气急,不愿同这个无赖过多纠缠,要带两个丫鬟离开,转头唤道:“觉霜,沐春,咱们……” 她正叫着,却忽而发现人不见了,瞳孔顷刻因恐惧放大:“觉霜沐春!你们去哪儿了!” 方才还在此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那灯笼还躺在地上呢! 夜风徐徐,烛火摇曳,此处阴森到可怕。 霎时陆执月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恰好此时夜鹰飞过,声音无比惊悚。 陆执月头皮僵硬,再顾不得男女大防,轻呼一声便飞奔过去要去寻霍听风。 可地上有不少石头,她裙摆又太长,刚迈动脚步便不小心摆在上面,整个人直接飞扑出去。 霍听风蓦然扬眉,一看还有这等好事,直接张开双手,结结实实将人和小孩儿似的抱在自己怀里:“唐突了,弟妹你实在太唐突了,方才还让我送来你,怎这会刚离开片刻,便又来本督这边投怀送抱。” 陆执月正被吓得冷汗淋漓,闭着眼抓着他胳膊瑟瑟发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哪里顾得上再同他吵架。 她从小便最怕黑了! 听怀里女儿家没动静,霍听风忙侧头看了一眼,便见她死死咬着嘴唇,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他心里咯噔一声,瞬间不再出声。 坏了,把人给吓哭了。 第二十三章 大都督就是见色起意 月光幽幽,砖石冷硬,几只夜鹰零星从头顶飞过。 陆执月心头轻颤,是被吓的,也是被气的。 可此处又这么黑,觉霜沐春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她想寻个人影都寻不到,又不敢当真同霍听风生气,生怕他一气之下将自己扔下一个人离开。 陆执月咬着唇从霍听风怀中出来,十分倔强隐忍将腮边吓出来的泪擦下去。 “我,我要回我的怀徽阁,大伯哥送我回去。” 女子说着,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霍听风那宽大的袖子。 霍听风本便有顽皮后的愧意,见她这般隐忍又倔强的小模样,瞬间歇了全部想再逗弄她的心思,心化成一摊。 原还准备嘴贱的几句全都胎死腹中,被陆执月一手牵在身后,另外一只手又帮忙拎着灯笼,乖乖地将人往怀徽阁送。 陆执月小心翼翼,生怕旁边会有人看见二人单独在一起。 三更半夜,她有口难辩。 自然,还需看看周围有没有鬼。 一路上提心吊胆,缓缓前行。 霍听风跟在她身后,目光一直落在女主头顶那摇摇晃晃的小髻上。 若非是因一手的袖子被她牵着,另外一只手还帮着提灯笼,早已伸手上去,帮忙将缠绕在发髻上的步摇轻轻摘下。 虽二人姿势有些奇怪,可他仍十分享受如今的氛围。 一直到了怀徽阁门口灯笼能够照到的地方,陆执月才停下脚步。 转头时发现自己已将他大袖拽成了小袖,瞬间小脸儿一红,立刻将双手背到身后,仿佛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头,偷偷露出眼白看他:“我到了,前面就有魏嬷嬷接我了。” 刚到地方就卸磨杀驴? 霍听风霎时轻笑出声:“本督看着魏嬷嬷还没出来,弟媳你这么怕黑,莫不如本督好人做到底,将你送到里面去算了。” 说完便作势要走。 陆执月心惊肉跳,“诶”了一声,忙要将人拦住。 可二人差着体格,根本不能将他如何。 情急之下只好一整个人都抱住他的胳膊:“别,伯哥你别,这么晚了让别人看见不方便!” “那霍择云本就怕寻不到我的错处,大伯哥你饶了我吧!” 女子气得跺了跺脚,见他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声音中甚至带了两分哭腔。 想起刚才就把人吓哭了,霍听风不愿再惹得她就寝前不开心,蓦地便被她哭腔惊得停下脚步。 只是眼睛却落在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上。 陆执月又气又急。 这人分明就是个登徒子! 她忙将手放下,咬着嘴唇哼唧两声。 霍听风哑然失笑:“弟妹,你又多了个把柄在我手里。” 陆执月瞠目结舌。 好生不要脸的说法! “可若非是你吓我,我……” “你抱我了。”霍听风甩了甩褶皱在一起的袖口,伸出手指,“两次。” 陆执月瞪大了眼,面容气愤。 霍听风道:“不过放心,我不会往外说。” 陆执月死死地捏住手指,似乎又要哭。 霍听风啧了一声果真住口:“得了,不逗你了,快回去吧。” 陆执月一言不发,连灯笼都没要,头也不回地回了怀徽阁。 霍听风一直将人目送进门,这才打着灯笼往回走。 身旁忽而传来诛光的声音:“督主,那另外两个……” “放了吧。” 霍听风动了动脖子。 诛光答应一声,再次隐匿在黑夜中。 …… 这边陆执月刚刚进门,目光便冷了下来。 让他故意吓唬她,让她牵一牵也是活该。 只是觉霜和沐春,不过这点路程,能跑到哪去? 魏嬷嬷听着外头有动静,忙出门看了一眼,结果就见到陆执月一个人,凌乱着发髻,眼眶还通红,一个人在门口站着。 魏嬷嬷吓了一跳,忙走过来将人给扶着低声道:“我的姑娘诶,你这是上哪儿去了,头发怎么弄得这么乱?觉霜和沐春那两个小蹄子怎么没跟在旁边,躲到哪儿去偷懒去了?” 陆执月嘴角微张:“她们没回来?” “哎呦!哪儿回来了,老奴还在这等着呢。”魏嬷嬷瞬间慌了,“那二人不是紧紧地跟着姑娘呢吗,怎么能走丢了?” “我……” 陆执月呼吸急促,可是她也不能把自己刚才和霍听风在一起的事说出来,急得花容失色:“我刚才到了一个漆黑的地方把那二人给弄丢了,还以为她们先回来了。” “快让咱们院子的小厮丫鬟一起出门去找一找,后院一共就这么大,能跑到哪儿去。” 魏嬷嬷答应一声,立刻将访雪同映秋叫来,又多叫了几个小丫鬟,正想让人出门去寻的时候,便见那二人忽而推门进来。 魏嬷嬷瞪大了眼:“哎呦!怎么头发也都乱了,这是跑哪儿去了!” 觉霜如今正哭着,她还好些,只不过是头发乱了。 可沐春就同与人打了架似的,头发衣裳都乱糟糟的,嘴周围还红了一大圈,像被谁给按住了。 问话,沐春只气地叹气,觉霜也光哭不说话。 魏嬷嬷急得团团转,可这二人就和哑巴了一样,怎么问都不出声。 陆执月挥手:“你们都下去。” 魏嬷嬷闻言,还想说些什么,可见如此,明白只能让陆执月一个人问,只好将剩下的人都叫了下去。 陆执月过去,给觉霜擦了擦泪:“是不是霍听风的人把你们两个给劫走了?” 觉霜哭声瞬间一停,木然看着陆执月,旋即目光坚定,重重点了点头:“应该是!我听见他们互相称呼为金错和诛光,那不就是大都督的随从吗!” 她说着,眼泪又掉下来:“沐春还和那两个人打了起来,可是根本打不过他们,您看沐春的嘴都被捂红了。” “我俩被捂着嘴,就跟在姑娘您身后,什么都看见听见了,这个大都督他也太不是人了!” 这个登徒子,他耍流氓! 觉霜害怕之余更多的是心疼陆执月。 丈夫不疼,还被大伯哥揩油。 陆执月心头一颤:“你什么都看到了?” 觉霜哭着点头:“姑娘,您受苦了,咱们回门时一定要同主君说,让主君把您从这个魔窟里头救出去,这侯府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咱们回家吧!” 她今日算看出来了,那个大都督肯定是见色起意,看上了姑娘的花容月貌,所以今夜才刻意设计了这一出! 第二十四章 阿月别叫,是我 陆执月气的双瞳发颤,可又知那人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又没有任何办法,只得让人先拿来了药膏给沐春涂脸。 见陆执月想要上手,沐春吓了一跳,忙伸手道:“二少夫人,还是奴婢自己来……” “我来吧,听话。”陆执月声音格外温和,手上动作也很轻,声音带着愧疚道,“今日你们二人无妄之灾本便是因我而起,无妨。” 那张十分精致美丽的脸近在咫尺,一双含水的杏**眼正十分认真地盯着自己。 沐春虽也是女子,可被训练的这些年里,从来没有见过生的这样好看的女子,一时挪不开眼,竟然忽而便红了脸。 她们二少夫人,人怎么这样好? 觉霜此刻还用帕子捂着眼睛:“那个登徒子,大都督那个登徒子!” “行了。”陆执月给沐春上好了药膏,随手放在一旁低声道,“你再哭几声,只怕整个怀徽阁都应该知道我被霍听风那个登徒子占了便宜。” 这句话当真有用,方才还啜泣的觉霜瞬间收了声:“我,我……” “此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可以了,霍听风估计只是因看不惯霍择云,所以耍耍我,你们断然不能说出去。” 见沐春要提问,陆执月道:“映秋也不行,访雪和魏嬷嬷都不行,这件事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谁知道了都不行,明白吗?” 觉霜和沐春点了点头,选择缄口不言。 可看着陆执月的眼神却更加心疼。 陆执月让二人替换了今日值夜的丫鬟来帮她拆了头发,换上寝衣。 因霍听风的事,她神色也不太好看。 可即将就寝时转头看到那正在榻上猫窝里,呼呼大睡的白胖,怒气仿佛忽而没有那么强盛。 她披散头发,过去轻轻撸了撸白胖的肚子,便见猫崽子十分享受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呼噜翻个身继续睡。 罢了,等给觉霜和沐春出了气,肯定离他远远的。 成亲三天后应回门,明日还需准备回门时带的礼物。 更何况还有两个妹妹要来学管家。 陆执月只觉得肩膀上担子不轻,摸了摸白胖便回去睡了。 她睡觉向来不喜欢丫鬟直接守在床头,一般都睡在外间榻上。 刚将屋中全部蜡烛熄灭,陆执月查我觉得仿佛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她正觉不对,便忽而见一个高大的影子掀开床头窗户,十分敏捷的跳了进来。 陆执月赫然瞪大双眼,下一瞬便要叫出,可还没等出声,那影子的大手便忽而捂住陆执月的嘴:“阿月别叫,是我。” 霍听风! 他怎么敢偷偷进来! 陆执月四肢百骸都惊惧无比,奋力挣扎想让他赶快走。 可这人直接蹬了那双鞋,另一只手卷着陆执月便上了床里,径直将人压在身下,低声在陆执月身边耳语:“你外面就只守着一个丫鬟,她一个人定打不过我,可你若喊人,那霍择云正愁找不到你的错处,咱们两个的事情暴露,你不就危险了吗?” “你知道这中所有利害关系,可是你还是来了,你就是想要毁了我,你想毁了我!” 陆执月挣破他手,气急败坏下一只手狠狠地在他腰间软肉掐着。 霍听风早已经被安泊侯打出一身厚皮,小姑娘手能有多大力气,不算太疼便直接忍着,在她耳边低笑道:“你不叫不就没有人知道了。” “我只是担心今晚你被吓坏了,所以才想过来看看你。” “你放开我,放开……” 察觉这人搂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陆执月又羞又愤。 可霍听风就是不听,还轻轻在她耳边亲了一下。 陆执月顷刻间恨不得直接将这人踹出去。 二人在床上轻轻折腾着,即便外面访雪睡得再沉,也听见了屋里的动静。 “姑娘,您做梦了吗?” 一声轻询忽而传过来,床上二人突然都齐刷刷停下动作,陆执月猛然抬头,便透过床帐见到屏风后燃起了一团小小的烛光。 她瞳孔倏尔放大,也忘了自己还在同霍听风生气,面上恼怒神色立刻变成了哀求,示意他赶紧趁着访雪没过来,再跳窗户出去。 可霍听风偏偏同她作对一般,用口型道:“本督今夜偏要在此处歇着。” “混账!”陆执月气急,重重地在他胳膊内侧的软肉拧了一下,疼得霍听风皱了下眉,可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外面脚步越来越近,陆执月已急得快哭了,可又不能真让她过来,只得回应了一声:“哦,没事,我只是突然醒了。” 访雪停下脚步:“姑娘不是做噩梦了吧?要不要奴婢过去陪着您?” “不用,梦见后日回门高兴的,你睡吧。” “哦,我说呢,听着和姑娘和谁说悄悄话似的。” 访雪揉揉眼睛,那脚步声又渐渐远去,随着一声吹气,便见那烛火忽而灭了。 陆执月一颗心放回肚子,身上力气也猛然一松,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霍听风就躺在她身边,大手一伸再次将人搂进怀里。 她穿得少,身上凉凉的。 陆执月推他:“你到底想怎样?” “你我二人于理不合,你身为大都督能够不知?” “那又如何,这安泊侯府都是本督的,更何况你。” 他声音无比随意,却让陆执月十分生气:“你快走!” “本督说了,今夜就要在你这过夜,你再赶本督走,我就直接叫人过来。” 陆执月被他的无耻气到,可又当真提心吊胆。 她真的害怕二人会被人发现! 早知如此,即便直接死在新婚夜,也不应在假山时挟恩图报帮了他的忙。 如今只能想着先如何将他骗走。 她突然想起,自己每次落泪,他似乎都会妥协,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陆执月用双臂抵着面前之人,面上已是一片哀求之色:“大哥,求求你,只要你不在我怀徽阁,别的我什么都答应你,我……” “本督又不能保证你不撒谎。” 她本已准备好的泪水瞬间憋了回去。 这人怎如此油盐不进! 他不走,她走! 大不了说自己害怕,同访雪在榻上挤一挤。 她干脆放了双臂,正想爬起来,却不想霍听风像察觉到什么一样,忽而便将她再次轻轻往身下一压,一只手瞬间摸上了她的腰肢,又在陆执月因为敏感而出声的前一刻另外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黑夜中,他眸子晶亮,气音道。 “本督已经说了,今夜只是睡觉,别的什么都不会发生,可阿月你若再跑,那本督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完便从她身上下来,将人搂进怀里后轻轻将被子扯来盖在她身上,在陆执月头上一印:“睡吧,阿月。” 第二十五章 她看出来了 他声音宁静,并不像方才刻意逗弄她时那般玩味。 陆执月莫名便停下挣扎动作,察觉到他确实没有更多的意思,便也缓缓放松下来。 加上今日确实一直在忙,到底困得闭上了眼。 虽一直防范着,可却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日清晨睡醒时,一旁床铺早已空了下来。 上面已没有余温,唯有一个高大人形,应是早就走了。 陆执月松了口气,忙将床扯了扯,生怕一会会被人看出来。 想起昨夜竟同个男子一起睡觉,陆执月心跳不由加速,越想越是后怕,只气自己昨夜怎么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当真没有叫人。 倘他并非言行一致,当真对她做了点什么…… 陆执月轻咬下唇,恨不得一刀结了他算了。 可从这几天的细枝末节她也看出了些什么,也正因此,之前对霍听风所有的害怕全部烟消云散,甚至觉得他还能帮自己点什么。 陆执月刚停下手,访雪就听见动静进来:“姑娘醒了?” “嗯。”陆执月起身,访雪立刻让人端来盥盆,伺候陆执月梳洗打扮。 因她同霍择云始终没成正经夫妇缘故,所以也不用一大早起来去婆婆面前站规矩。 只要别太晚,想何时起床都成。 白胖听见这头的动静,尝试着想要跳下榻来寻陆执月。 可没想到一下没跳好,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众人回头,便见白胖正从用四只小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喵呜喵呜诉说着委屈似的来寻陆执月。 众人瞬间没忍住笑了,觉霜红肿着眼,边给陆执月梳头边笑道:“这小东西是个有灵性的,知道咱们这院子谁说的算,专门只讨好姑娘一个人。” 魏嬷嬷也忍俊不禁:“这一下子可摔得不轻。” 她说着,突然想起来道:“对了姑娘,方才您还没睡醒时老夫人让人送来了两箱子东西,夫人也送来了一箱子,说让您明天回门的时候带着。” “奴婢寻思着,这些东西回门带着已不算太少,咱们今日还需自己出去买吗?” 陆执月闻言,摸着白胖的手一顿:“送来的都有什么?” “不过是寻常礼尚往来的字画茶叶,不过都会贵重些。” 可若说贵重,他们学士府也是不缺钱的。 “那也出去转一转吧。”陆执月道,“寻常唯有父兄能常出门,母亲与嫂嫂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给她们带点新鲜东西。” “大姐姐如今还在坐月子,咱们也趁着今日买点孩子用的,届时我小外甥满月宴时也好带过去送礼。” 魏嬷嬷听了觉得有理,点点头称赞陆执月想的周到。 “只不过昨日姑娘您答应了让那两个姑娘今日来您这边学管家,只怕得下午才能出门去。” “那便下午出去。”陆执月回了句。 她梦里倒是没有两个妹妹,想来也是因梦里这二人同她没有交集。 “从前在家,阿启未出生时,我一直是最小的,可后来不是最小的之后,大姐姐还偏偏嫁人了,当真不知道有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妹妹是什么感觉。” 陆执月笑着摸了摸怀里的白胖。 魏嬷嬷泼凉水:“姑娘莫要想得太好,这二人是小姑子,可不是妹妹,姑嫂之间,有几个同咱们家似的一点气都不生。” 说着,她又道:“而且老奴听说,大姑娘同姑娘您同岁,似还比您大两个月呢,都已到了这个年纪,却还一直不曾给相看亲事。” 她摇了摇头,分明对李氏已是极度不满。陆执月轻笑一声。 按梦里与吉氏昨日来寻她的模样,她自然知道李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害两个姑娘都已谢天谢地,还能指望她有多好。 主仆几人一清起来便热热闹闹的。 魏嬷嬷最好消息,虽这两天帮陆执月忙碌着,可因侯府下人见陆执月刚来便得了管家权,自然有些墙头草巴结魏嬷嬷,什么都同她说。 陆执月不过吃个早膳的时间,便已听魏嬷嬷将这些年,李氏同那两个妾室的龃龉全部都给说了一遍。 魏嬷嬷在一旁伺候着,都说累了。 陆执月还贴心将一边茶盏推给她。 因她是陆执月奶娘的缘故,有时同她之间规矩而没有那么重。 “说累了吧,歇歇。” “姑娘就笑话老奴吧,不是老奴倚老卖老,这些话您要是不记着啊,以后可有得亏吃呢。” “我都听着了,嬷嬷放心吧。” 陆执月放下碗筷,让人将桌子收拾了,又抬了两个小桌出来,拿了两套笔墨纸砚,让人又将昨天没看完的那些账本都给拿出来,准备一会主仆几人与两个妹妹一起忙碌。 正想着还缺点什么,那二人便过来了。 二人冲陆执月行礼:“见过二嫂嫂。” 陆执月坐在小炕上摸着白胖:“快起来。” 她让映秋拿来两个凳子,同二人面对面坐着。 霍明华并不怕她,反而还因昨日那些礼都送到了心坎上,对这个二嫂嫂十分喜欢,立刻便拉着霍云嘉一起坐下:“谢谢二嫂嫂。” “今日虽说了要学管家,可咱们姑嫂几个才刚认识,先坐下说说话,再让你们学着看账本。” 陆执月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两个人脸儿上打转。 霍明华昨日已私下接触过,可霍明华还只是同她在众人面前见过几次。 她同霍明华生的不同。 霍明华生的明艳英气,霍云嘉更偏小家碧玉些,同一块水头极好的玉石,让人看了一眼还想再看。 察觉到陆执月一直看着自己,霍云嘉有些羞涩,低头唤了句二嫂嫂。 陆执月笑道:“这还是我同大妹妹第一次私底下见面,昨日已同二妹妹见过,给二妹妹拿了份见面礼,知道今日你要过来,让人准备了一份一模一样的,一会回去时你带过去,也为我给你姨娘问个好。” 霍云嘉没想到还有见面礼,瞬间红了小脸儿,忙摆摆手:“不……不用的二嫂嫂,我和姨娘不用您破费,您……” “放心,你和二妹妹都有,并非单你一个。” 陆执月笑眯眯的,看出霍云嘉的害羞。 霍明华也道:“二嫂嫂给的,姐姐你就大方收着,咱们是做小姑子的,日后相处时定能再寻到机会,送给嫂嫂更多东西呢,礼尚往来,你害羞什么。” 霍云嘉虽听着有道理,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为别的,就为她与姨娘,没有霍明华与吉姨娘的宠,手头自然也没那么宽裕,只说日后想送,可还不知何时能有机会呢。 二人神色各异,陆执月尽收眼底。 她们对自己倒是没有作假,想来先不用防范太紧。 第二十六章 更何况还有霍听风那个瘟神 几人又说了会话,正准备坐下去看账本时,便见白胖竖着小尾巴,边叫边冲几人走了过来。 霍明华瞬间眼前一亮:“嫂嫂,你还养猫啊。” 她眼巴巴地看着,可陆执月不开口,还不好意思抱,只从凳子上下去蹲在白胖面前。 见有人搭理自己,白胖立刻尖细着声音冲霍明华拐了过去,慢悠悠在她身上蹭了两下。 陆执月唇角上扬,带了着温柔道:“是啊,这小家伙昨日才刚到我身边,同屋里众人都不亲近,没想到亲近你呢。” “果真吗?”霍明华双眼一亮,轻轻摸了摸白胖的脑袋,“软软的,好舒服。” 她拉着霍云嘉:“大姐姐你也过来试试,好软,它还会打呼噜呢。” “真的吗?”即便霍云嘉性格温吞,却也有些好奇地蹲在了地上,一下一下轻轻摸着。 见白胖一下便躺在地上翻了肚皮出来,她哎呀一声便笑出声来:“怎么还耍赖。” “嫂嫂,方才不是说这小东西昨日刚过来,它不是陪嫁过来的?” “当然不是。”魏嬷嬷闻言立刻有些骄傲,“这是昨日咱们大都督送过来的新婚贺礼,说是寻了好久才寻到一根杂毛都没有的,咱们少夫人可喜欢了。” 霍听风送来的? 二人闻言呼吸一窒,立刻便将方才还摸着白胖的手给收了回来。 陆执月冲魏嬷嬷皱了皱眉:“嬷嬷说这个做什么?” 那霍听风送来的怎能够乱说? 她转头便见到两个人似有些害怕的神色,只觉有些奇怪:“怎么不摸了?” 谁敢啊。 霍明华干笑,立刻将地上的小白猫抱起来,放在陆执月怀里。 霍云嘉也是十分害怕的模样,忙摇摇头:“既然是大都督送的,想来一定非常宝贝,我和妹妹怕摸坏了,还是不摸了吧。” “一只猫儿能摸坏什么。”陆执月好笑,见时间不早,立刻抱了猫儿同二人起身往桌案处去,“更何况白胖难得喜欢你们。” 霍明华撇了撇嘴:“大都督怎会送嫂嫂您这么有意思的玩意儿,若我没记错,他寻常总喜欢板着脸,向来不愿同人说话,我同大姐姐都可怕他了。” 就霍听风那个样子,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是会送人东西的模样。 不过他对这位嫂嫂仿佛是意外的好。 不说别的,就说新婚夜同昨日晚膳时嫂嫂受的委屈,都是霍听风帮忙摆平的。 结果现在还送了猫儿来。 霍明华神色略微有些不太对劲。 陆执月闻言唇角微微一僵,实在不知应如何接,只转移话题问道:“你们怕他?” 那二人并未觉得这话有何不妥,齐刷刷点头。 “我们给他行礼,他就同没看见一样。” “那次一起在家里吃饭,他还直接把桌子给掀翻了。” “之前还恐吓过母亲,让他安生一些,否则就打哥哥一顿。” “可嫡母还是不听话,所以他当真将哥哥的胳膊给用剑划出血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将霍听风所谓恶贯满盈全都在陆执月面前抖落干净。 陆执月吃了一惊。 怪不得她父亲总是说,即便霍听风如今威风八面,也抵不过是个混账的本色。 原来他真的这么不是东西。 也难怪两个妹妹都害怕他! 陆执月声音有些勉强:“怪不得,怪不得。” “反正嫂嫂啊,你以后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你生得这么貌美,若他真起了什么坏心思那……” “你别说了。”霍明华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霍云嘉给捂住了嘴。 “嫂嫂刚嫁进来,你莫要吓着了嫂嫂。” 陆执月抿了抿唇,别过眼去。 还哪里需二人吓唬,她早就已经知道霍听风那混账性格了。 尤其是昨天晚上。 陆执月咬紧了唇内侧的软肉,不知不觉便又重回昨晚那紧张的心思。 她摇摇头,将这些不好的念头都甩出去:“罢了,别说了,今日下午我还要出一趟门,咱们言归正传,快学账本吧。” “好。” 两个姑娘家主意来得快去得快,立刻将心思放在了账本上头。 陆执月也将自己在娘家学的东西倾囊相授。 二人虽从未接触过,可学得很快,尤其是霍云嘉,更能坐住,耐性也很好,在霍明华还对着第一页拧眉吃手时,便已弄明白了些简单的,一个人去核对庄子账册。 而陆执月教了霍明华后,自己也再次抱着白胖将一个铺子的账给弄了出来。 三人动作倒是都比昨日快了很多,一上午便解决了四五本。 二人因学了新东西,一个个兴奋得吃不下饭。 尤其是霍云嘉,虽不怎么出声,可因帮着核对了一本多,还没有什么错处,被陆执月夸奖之后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她红着脸低声道:“从前,母亲总是说我不出声,很笨,嫂嫂你是第一个夸我聪明的人。” 那账本上字虽幼稚,可依稀能够看出是小楷雏形,而且一字一画都写得十分认真。 陆执月翻看着,着实不能理解李氏为何会用这种话打压霍云嘉。 她放下账本道:“日后这样的话你可以不信,今日咱们就先到这,等明日我若回来得早再来带你们二人继续核对。” “咱们将这些都核对好了之后,再寻一天,将府中下人都凑在一起整顿。” 侯府主子都这样没有规矩,更何况是下人。 这二人寻常没少见李氏在下人面前立威,闻言纷纷表示很感兴趣,立刻点了点头,同陆执月问安后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临走之前,陆执月将霍云嘉的礼物补上,旋即又给二人一人拿了几朵珠花一并带走。 魏嬷嬷奇怪:“少夫人为何不让老奴提大都督送礼的事,咱们也好让整个侯府的人看看,是有大都督给咱们撑腰的。” 省的那一个两个不长眼的总想来他们头顶踩一脚。 陆执月黑亮的眼落在魏嬷嬷身上,寻常总如粉桃似的脸儿上露出无奈。 “嬷嬷,即便没有她撑腰,咱们也未必见得在此处就一定吃亏,我是有夫之妇,总提及他做什么,若有一日让谁抓住把柄,那可有趣了。” 魏嬷嬷闻言,瞬间让这话给惊出来一身冷汗:“姑娘说的是,是老奴疏忽了,那日后……” “日后不说就是了,那两个妹妹也不是多心的。” 陆执月斜斜往榻上一歪:“嬷嬷,今日我不想去饭厅用饭了,就打发人说我看账看得眼睛不舒坦,用饭的事,晚上再说。” 她可不想累了一上午,还要去饭厅中同人吵架。 更何况还有霍听风那个瘟神在。 第二十七章 躲着本督? 魏嬷嬷只当她当真累了,便让觉霜去说了一声。 旁人或许不知究竟什么情况,可觉霜已再清楚不过。 闻言便觉自家姑娘做得对,惹不起躲得起,答应一声便快步跑着去了饭厅。 此刻众人都在,门外诸人随从都守着。 觉霜正走着,便察觉面前突然一黑,抬眸便见一个高高壮壮,生了小麦色皮肤,抱着佩剑之人居高临下看着她。 她恍惚片刻,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昨日捂自己嘴的那个男人,瞬间小脸一白便要往外跑。 金错愣了一下,忙又到她面前将人给堵住:“你跑什么?” “你说我跑什么,登徒子,你们主仆二人都是登徒子……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金错猛的抽出刚买回来的糕点塞进口中,直接将人拖到个没人的地方:“在这说。” 觉霜正想恼怒,可那口中香甜立刻让她瞪大了眼。 她忙伸手将糕拿出来:“你做什么!” “昨日,道歉。” 说着,便将一个已经打开了的油纸包给了觉霜。 却不想觉霜一把将那个被咬了一口的糕扔回他手中,剩下那一整包也全都推回去,低声骂道:“助纣为虐,谁要你的这破东西!” “也就是昨日没有人看见,否则我肯定和你们拼了!” 将人都给抱进怀里了,只想用一个糕点便将人给收买了? 不要脸! 觉霜呸呸两口,将那点甜味全吐了出去,看着金错那张小麦色的脸道:“你给我记住了,日后别来招惹我们小姐,否则我定和沐春把你们的手指头咬掉了!” 她冷哼一声,再不搭理金错,甩了甩脑袋上的双环髻便转身往饭厅中去。 金错垂头看着手中有个牙印的糕点,思索片刻,从另外一边咬了一口。 这么好吃,她不要吗? 而此刻,众人都在。 听陆执月不来了,神色各异。 尤其是李氏。 不来便不来,可偏偏理由是因看了账本太累。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指责自己从前确实管理的乱套? 老夫人则轻轻瞥了一眼李氏,声音沉稳道:“告诉你们少夫人,老身知道她这几日辛苦,让她好好将府中事物理清,等都捋明白了,挑个自己喜欢的庄子拿到官府过户去吧。” 觉霜不想还有意外之喜,闻言立刻亮了眼眸:“多谢老夫人,奴婢这就回去同少夫人说,待少夫人有时间,一定来给老夫人道谢!” 小丫头本就生得机灵,年龄又没多大的模样,这话说得讨喜,老夫人闻言只笑道陆执月会管教人。 李氏只觉这话一直在啪啪打脸,可连安泊侯都不向着她,即便想要生气也寻不到理由,只能憋着气将这顿饭给吃了。 霍择云则轻哼一声:“怕是昨日听我戳穿了她心思,今日觉得难为情,这才故意不来。” 想拿捏他,没那么容易。 霍听风则听见消息之后仅挑了挑眉,旋即也没了继续同众人扯皮的意思,用完饭后,甚至不曾向众人打招呼便直接走了。 这凑在一起用饭的规矩,甚至没坚持过一整日便在今日散了。 自然,陆执月并不知饭厅众人竟这般精彩。 听觉霜回话时,已快用完了饭。 见她神色愤愤,大概也猜到今日或许遇到了霍听风身旁的人。 不过因魏嬷嬷同访雪还在,她虽看出却也没有多说。 小睡一会后便起身,拿了出府的腰牌便让人准备了马车去街上。 她陪嫁中有从前在家中用习惯了的那个红木马车。 通体红木又刷了一层桐油,是三驾车,上面足够乘坐三五个人。 寻常京城贵女出门,左不过两架,三驾便显得格外隆重。 可陆长渊五个儿女中才两个女儿,各个宠的不像话,寻常出门也准备三驾,所以旁人一见这红木马车便知又是陆学士家中小女又出了门去。 陆执月刚睡醒,头还有些沉。 打开车门上去,还未等落座,便忽而出现一只手直接将她腰肢搂住,猛地往后一拖。 她吓了一跳,刚瞪大双眼准备出声,却被那人另一只手又捂住嘴,旋即一脚就把车门关上。 门外的觉霜差点被夹了鼻子:“姑娘,您不让奴婢进去吗?” 陆执月此刻已被人抱在怀里捂住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瞪着杏眼十分震惊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伸手用力在他大腿里掐着。 他怎么上来的! 可霍听风俊脸一点不曾变色,仿佛不知道痛一样。 陆执月急得想咬他手,可霍听风狡猾的很,一直挑眉看着她,无声指着外面,用口型道:“别让她们上来。” 马车上都已经有他了,还怎么让她们上来! 陆执月认命点头。 霍听风这才缓缓松开捂着她脸的手。 她立刻大口喘息起来。 觉霜听着不对劲,立刻有些不好的预感,忙去了一旁车窗,想打开一点小缝往里看:“姑……” 唰! 霍听风再次眼疾手快,拽上了窗户。 觉霜吓了一跳:“姑娘您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啊!” “没事。”陆执月仍旧被他死死禁锢在怀里。 夏末天热,二人穿的不多,体温透过两层薄薄的衣裳透到对方身上,她又紧张,不一会便出了一头的汗。 她轻轻喘息一声,冲外面道:“我晌午没睡够,想在上面躺一躺,这会已不热了,你们便走着过去吧。” 她说着,边气霍听风不要脸。 他一个大男人都能乘马车,可却要自己的婢女走着去! 觉霜眼皮子猛地跳了两下,心中又有了些猜想,左右看看却又没发现金错她们也在。 如今陆执月又不让她们看,只能答应一声,揣着担心,同剩下三个人一起跟在马车左右走。 待马车行驶声音压过,二人终于能够低声说话。 霍听风将下巴放在陆执月颈窝上:“今日正午为何不去饭厅用饭,是不是防着本督?” 陆执月惊得呼吸一窒,气他看出来还故意说这话难为她,只别过头去不说话,一直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被我说中了?”霍听风扯唇,“怎么,本督就那么惹你厌烦,一句话都不愿同本督说?” 他说着,还伸手轻轻在陆执月唇上蹭着。 陆执月终于被蹭烦了,忽而张口在他手上一咬。 瞬间,口中血腥蔓延。 第二十八章 训督主比训狗还容易 可男人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只笑眯眯地看着面前发了怒的小猫儿任由她咬。 眼看血滴即将滴在她裙摆上,他还颇为贴心地用另一只手接了一下,低声趴在她耳边道:“可小心些,倘滴在衣裳上,让旁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陆执月发颤,蓦地送了口,便见他那骨骼分明的大手上还点点渗着血滴。 霍听风同不疼一般,直接从她手中将帕子拿过去,自己绑上后又觉得不好看,干脆将手伸到她面前:“帮忙打个结,好看点,要双耳的。” 陆执月气结,转过头去不搭理他。 可她人还在霍听风身上坐着,若是不听,那人另一只热手便隔着薄薄的衣服往她腰肢上贴,最终也只能咬牙过来将那手包扎好。 他本肤色偏白,即便那帕子是容易显黑的橙黄色,在他手上也格外好看。 陆执月没忍住多看了一眼,他便刻意将手放在她面前晃了晃:“喜欢?” “我怎么会喜欢你。”她分明是一副气得不行的模样,可鼓着腮帮,看着像个吃撑了嘴的小兔,格外可爱。 霍听风唇角提起,将手放下。 可陆执月心思却一直在手帕上。 按霍听风的性格,拿走之后定然不会还给她。 倘被人看见了,这东西最是说不清楚。 陆执月思索片刻,终主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一会,我再买个素净的送你,你记得将这个还我。” 霍听风:“给男人送帕子,定情信物?” 陆执月一噎。 “你把帕子还给我。” “还没止血。” “你用手吧,若东西忘记拿走,被旁人看见,我根本说不清楚。” 这人十分会顺杆爬,陆执月虽放弃从他身上挣扎出去,可不能再便宜了他,直接一抽,便将那沾了血的帕子抽了回来。 可即便如何,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他是否已止血。 确定已不流,这才将已快被浸透的帕子踹回里衣,还特地检查一遍,生怕掉下去被旁人看见。 霍听风笑她小心。 可也觉这样警惕不是坏事。 待快到地方时,陆执月悄悄从窗缝往外看了一眼。 确定外面没有人,这才转头看向霍听风:“你,你怎么出去?” “不出去。” 他本还想逗逗她,可一想到,若真将人给逗急了,那今夜用饭还是见不到她,霍听风便忽而有些害怕,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又咽了回去:“本督就在马车上坐着,哪儿也不去。” “这不成。”陆执月瘪了嘴,“马夫若察觉到车上有人,不还是毁了。” “不会,本督不会让他们看到。” “你怎么能够保证。”陆执月低头,看向霍听风那被自己咬出印子的手,只闭上眼道,“你难道就这么想让旁人发现咱们两个的事吗?若被人发现了,你是没事,可我恐怕就要被浸猪笼了。” 她抿唇,新婚夜假山时哭红了眼的可怜模样便再次出现在霍听风面前:“你也不是不知这世上对女子要求多么苛刻,我,我……” 她似有些哽咽,说不下去。 想摸帕子来拭泪,可又突然想起那帕子没法用了,只得用袖子将脸捂住。 刚才还张牙舞爪,可到了最后,不仍旧还是那天那模样。 霍听风见她一哭,瞬间蔫了下去,声音不由自主便沾了些温软:“别哭,本督下去还不行。” “可如今街上人这么多,你下车即便不被车夫看见,也会被旁人看到啊。” “让车夫去一处僻静地方停下,不必让他回避,本督不从车门走。” 他又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从何处走不是走。 反正上来时也不是从车门上的。 陆执月这才像被哄住,缓缓将袖子放下来,抱住胳膊窝在他怀里不出声。 霍听风见她不再挣扎,那英俊无比的面上立刻爬上一丝窃喜,轻轻捏着女子消瘦的肩。 见陆执月微微皱了下眉,又立刻将手放下,只老老实实地抱着。 陆执月眸中笑意一闪而过。 她才没哭,不过是因发现了霍听风怕她哭罢了。 不得不说,有时用这方法拿捏,还算比较好用。 至于为何要抱着胳膊,自然是因怕他发觉自己胳膊根本没湿。 霍听风根本不知面前女人竟有这么多心思。 “可本督已将今日下午之事全都给推了,你却不让本督跟着,啧。” 陆执月低声:“那你去旁边茶楼等着我,大不了,等结束后再来车上寻我还不成?” 她没赶他,这话说得简直不像陆执月。 霍听风虽然觉有些怪异,可却也并未多说,只觉她年岁小,应没有那么多心思,便答应下来。 等车停在僻静无人处,陆执月下车走远,确定周围没人,他立刻轻轻打开那狭小车窗,同做贼一样跳了出去,待轻轻拉上,便同躲在暗处的金错与诛光一同去了旁边茶楼。 诛光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什么。 可见金错这个闷葫芦面色都没变,终也不好意思自己说,只跟在霍听风身后,脸都憋紫了。 “想说什么就说。” 霍听风看他一眼。 “督主,我与金错在外面什么都能听见。” “那又如何。” 二人再私密的事都已让他们见过,这算什么? 诛光面有难色:“您不觉得,您同少夫人相处方式有些不对吗?” 太直白的,他实在不敢说。 毕竟他怕督主打他。 霍听风只觉自己听见了什么屁话,待小二放下茶点关上木门,这才重重在诛光脑袋上敲了一下:“废话,她是有夫之妇,同本督相处方式怎么能对!” “您知道还缠着人家。”诛光被打得生疼,可最想说的还不是这个。 他都看出来了人家少夫人一哭,督主他就害怕,可督主自己还以为吓到了人家。 实际却不知,除了人家不愿搭理他,旁地同他在一块时,自家在外面威风八面的督主早已让这个小小女子给拿捏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是偷腥吗? 人家少夫人训自家督主时就和训狗似的。 比人家训狗的还神呢! 第二十九章 庆幸那天假山是她 霍听风选的地方低头正好能见到大半街景。 这条街道东西齐全,寻常官宦人家买东西常来此处。 他只需坐在二楼,便能将陆执月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 陆执月即便不必抬头,也知自己察觉到的那目光是谁的。 她咬了咬唇,口中残留的血腥熏红了面颊。 觉霜跟在她身侧,见她神色不对,立刻上前两步伸手扶住陆执月:“姑娘,您刚才在车上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不让奴婢上去,是不是……” “不是。”陆执月开口呵止,“方才已同你们说过,我只是困了。” 她看了觉霜一眼,那眼神中警告不言而喻。 觉霜心脏一颤,喉头瞬间梗塞。 那男人怎能够如此混账! 她们姑娘可是有夫之妇,如何能让他这般折辱! 眼看觉霜眼眶红了一圈,陆执月低声道:“你若是哭了,那所有人就都知道我今日在马车上不对劲,你不能哭。” “奴婢知道。”觉霜嗓子喑哑,“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咱们明儿……” “我在侯府生活得很好,别总惦记着什么今儿明儿的。” 陆执月伸手在她头发上捋了一下,将那点碎发全都收到耳后:“从小你便同我最近亲,我知你是心疼我,可觉霜,你要知,我在这侯府之中还有些事情要做,在成功前,绝不会让我父母知道此处究竟是什么混账地方。” “可姑娘您怎能受这种屈辱。”觉霜死死压抑着嗓音,旋即便见陆执月唇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迹,脑中立刻浮现出话本里那些宁死不屈的姑娘,忙伸手为陆执月擦了去。 这丫头死心眼,陆执月又说不清自己做梦的事,只得又哄又骗又吓她:“你若是哭了,旁人可就更能看出来了,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等丑事是不是?” “把那晚的事忘了,听话,等我解决了这件事,咱和离回学士府,可好?” “嗯。”觉霜忙不迭点头,再看陆执月神色,便多了几分忍辱负重。 二人一直窃窃私语,访雪与沐春映秋一直在身后跟着,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旁人都只当陆执月刚刚俩嫁人,不过几天没有见到家人,可于陆执月而言,却恍若隔世一般。 家中从父母算起一共三代十几个人,每个都相隔了半辈子未见,挑东西尽是陆执月亲力亲为,待结束时已是日暮西山,更是堆叠了半个马车之多。 她只想着将所有东西都带过去,可却忽略家中并不缺这些。 到最后看着众人手中大包小包,陆执月忽而便有些恍然,究竟是因她想要弥补自己这些年没有见到家人的缺憾,还是因为当真想要将这些东西给他们。 只那一刻,陆执月忽而便蔫了一瞬,再没了想继续逛的滋味,只道了一声回去,便坐上马车。 霍听风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那堆盒子后头等她上来。 待陆执月一上来,便又同方才一样将门窗关上,直接将人搂在怀里。 却不想这次陆执月半分都未曾挣扎,只静静坐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霍听风察觉不对,伸手轻轻在她鬓边梳不上的几根小碎发上缠绕:“怎么了?” 陆执月神色恹恹:“无妨,只是有些累了。” 可若累了,谁会眼角含泪。 霍听风停下动作,端着她肩将人挪得离自己远了些:“你不对。” “我怎么不对。”陆执月哑然失笑。 “到底遇到了什么不开心,你若不说,本督便直接让金错去寻你那个小丫鬟去问。” 霍听风神色少了几分玩味,认真模样倒有几分位极人臣的模样。 他在朝廷中很厉害,没有人敢招惹,自然传闻中也是一人之下一手遮天。 可梦中究竟为何,他没有在出事之后第一时间寻到她呢。 陆执月咬了咬唇,对明日回门兴奋却又害怕,连带着也恨起当初霍听风梦中为何没能救自己的命。 她原以为自己能理性起来,可是一想到那绝望又孤独的四年时间,便再忍不住情绪,闷着秀鼻落泪问他:“若是那天在假山时我没有叫住你,你结束离开,还会去寻假山那人吗?” 霍听风原以为她是因自己今日太过放浪,无法反抗下气急而泣,却不想竟问起这件事。 他手上瞬间一顿,声音不觉间便冷了些:“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陆执月只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似等不来答案便不肯罢休一般。 霍听风面上忽而浮现出一丝无奈:“我毁了那女子的清白,自是需对人家负责。” 可为何梦中他却始终没有寻她。 陆执月心里一冷,蓦地便十分抗拒霍听风接触自己,正欲挣扎,却不想又听霍听风道:“只是,若你那日未曾叫我一声只怕我这一生都寻不到你。” 她怔愣片刻:“为何……” “谁能想到新婚夜新娘不在新房?”霍听风轻轻在她头上一点,动作亲昵似情人一般,“我自然是要寻找在今日来了霍家的所有女子,且这种事,寻常女子怎么会往外说,又需从丫鬟到外客一个个查,旁人只说本督在京城呼风唤雨,可呼的又非你们女儿家的风,怎就那么容易了。” 他话中透着无奈,可却已对陆执月耐心十足。 所以梦中他才过了那么久寻到自己。 所以当初他已知道她成了家妓却还是来寻她,想要将她带走? 陆执月心弦一颤,抓着帕子的指节忽而一蜷,不经意间触碰到霍听风手上的牙印。 “觉得我在撒谎,所以想弄疼我?”霍听风将那牙印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抿了抿唇,眼神中哀婉一闪而过,别过头哑声:“不是。” 她梦醒之后,对他总有些若有似无的恨意,甚至自己都不曾察觉。 可不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梦中的悲剧是霍择云已算计的死死的,若无自己梦醒阻止了这一切,这一生她还需如此悲惨的度过。 说起此事,霍听风也觉得有些不自在,眸子敛起便有些沉了面色,闭着眼将下巴放在陆执月颈窝。 可他没想到,设计这一切的竟是他那所谓的弟弟。 更没想到,原以为再也有缘无分的两个人,竟然会因这件事纠缠在一起。 若是旁地女子,他能给的也只有一个名分。 可若是她,即便她嫁的是皇帝,自己也一定要用所有办法将人给抢回来。 第三十章 她怎么不巴结他了 陆执月回家太晚,所以已让人提前告知了家人晚膳不必等着自己。 至于霍听风不曾出现在饭厅之中则谁也没有多问,毕竟旁人都已习惯他向来随性。 得知陆执月回家后,便直接让人抬着那些东西去了怀徽阁,正坐在柳醉微身侧的霍择云有些失神。 “云哥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同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柳醉微将他手拽来,放在自己小腹上。 虽带着面纱,可那双眼却仍十分勾人。 霍择云缓缓在她尚未显怀的小腹上磨砂,不曾出声。 明日便是那个女人回门的日子,按理应二人一同回去,可一直到现在,她也没出声。 如今外面本便因自己不疼宠她,而对她多有嘲讽,若明日又是自己一个回去,难道就不怕旁人戳脊梁骨? 况且,今日已有两顿没在饭厅一起吃。 陆执月没有像设想中一样来巴结,霍择云心中忽而有些不太舒坦。 他可是她丈夫,她怎一点反应都没。 见霍择云心不在焉,柳醉微捏了捏他指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云哥哥,我在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这已是她说的第二声。 霍择云回神,勾起唇角敷衍道:“听见了。” “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霍择云一顿,沉默下来。 柳醉微神色立刻变了,直接将方才还温柔抚触着的那只手从自己身上扔下去,背对他便耍脾气似娇嗔一句。 “我就知道,云哥哥你娶了妻子一定会变的。” “如今这位陆二姑娘才刚刚过门几天,哥哥你的心思就已同那姑娘飞过去了。” 她趴在床上,声音似有些委屈似的呜咽两声:“从前还说心中只会有我一个人,可如今你看看,哪里是有我一个人的模样,不过是两顿饭没见着,便被勾了魂似的。” 说完就趴在被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霍择云本便因在陆执月处不受重视而有了些挫败,如今柳醉微为争宠在他面前又哭又闹,瞬间又将他心思给拉了回来,忙上前抱住柳醉微肩膀哄着:“你瞧你说的,我还不能思索些自己的事了,怎如今但凡有点事你都要提她一嘴。” “云哥哥心虚了?” 柳醉微啜泣着,顺势倒在他怀里:“从前你在我这儿可从未曾这样过,可如今成亲之后。” 她眼珠一转:“该不会云哥哥是思索着明日陪她回门的事吧?” 霍择云被戳破心思,瞬间一惊:“怎么会,谁会陪她回去,成亲休假一共才几天,自需多陪着你才是。” 柳醉微这才算是被哄笑,可心中也知男人这话不可信。 她身份本就低微,虽有了身孕,可却不知怎么得罪了李氏那个疯妇,如今一点想要抬为妾室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只能抓住霍择云。 若他也跑了,那岂不孤立无援。 柳醉微将一切都盘算的十分清楚,拉着人便倒在了床上。 霍择云皱眉:“你还有身孕。” “您忘了,郎中说了,如今胎像稳固,只要动作轻一点无妨。” 柳醉微轻轻在他耳边说着话,声音魅惑又哀求:“云哥哥,过几日你就要上朝办公了,有时忙起来几日都见不到我,这几日好容易能陪着,难道你就不想?” 说着,还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霍择云自然受不了这个,伸手将床帐勾了下来,便趁天色尚早忙碌了起来。 二人刚吹了蜡烛,门外便有访雪来了一趟。 可柳醉微早就吩咐过奴仆,只要是怀徽阁那边的人过来,一律都赶出去。 访雪跑了个空,回怀徽阁时满是怨气。 此刻陆执月正对镜卸妆 乌黑如墨的头发披散下来,长及腰间。 见访怒冲冲地回来,面上并无太多惊讶:“他不跟着回去?” “奴婢压根没见到人。” 访雪愤愤不平:“奴婢还怕他们找借口太晚了,所以一路上都是跑着去的,却没想到到了地方之后,竟然直接被那个柳醉微的丫鬟给拦在了外面,只说二公子他们已经休息了。” “如今这才什么时辰,奴婢自然不信,本想强闯,不想竟当真见他们已熄了灯,那人还说,还说……” 访雪脸一红,剩下的话无论怎么都说不出来。 陆执月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再次将目光落在镜中的长发上,一双玉手轻轻梳顺道:“没见到便没见到吧,不是还有明日清晨呢。” 这事怪她,忘了回门日向来需要夫妇一同回去。 虽如今同霍择云闹得难堪,可她并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如今处境,所以明日做戏还应做一做。 没想到柳醉微更是干脆,直接将人给拦在了外面。 她将端了的发丝轻轻缠绕在一起,放在妆台上,抬眸时见访雪仍旧是那副气鼓鼓的模样,瞬间被逗笑。 “行了,你又不是不知他本就宠爱柳醉微,同他生什么气。” 更何况,他对她而言,不仅是一个不重要的人,更是日后要死在她手里的人。 同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太傻。 见陆执月神色淡定,访雪张了张嘴似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便卡住了。 陆执月拍拍她头,令人留下今夜守夜的丫鬟,便转身回了里间床上。 明日她还需回家见父母兄弟,若不好好睡觉,让他们见自己面色不好,怕又要担心自己了。 屋中安静黑暗,陆执月轻轻将长发铺平,正打算摒弃脑子中一团凌乱想法时,便又听见昨夜那熟悉的声音。 她正想坐起驱赶,不想那人动作竟是又快了她一步,直接伸手将人卷进怀里,一滚便进了被窝中。 那人十分无耻,一手捂住陆执月口唇便道。 “今日我来,娘子怎还坐起迎接,可是想我了?” 混账羔子! 陆执月用力在他手上咬了一口,霍听风忙将手抽开:“还想咬破?” “你快点走!否则我叫人了!” 他怎么这样讨厌,每日都要来烦她几次。 “小没良心的。”霍听风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那月光正好透过窗棱打在她脸儿上,夜里目光含情,衬得她格外娇艳。 霍听风心里蓦地一热,可又怕自己吓到了她,忙将身子往起抬了抬:“本想着因你夜里回来心情不好来看看,没想到刚过来就赶我走。” 陆执月闻言轻哼:“你是我的谁,谁允你夜里来看我了。” “明日我还回门,你快出去,若是耽搁了,我定让我父亲在朝堂上参你!” “我确实很害怕。” 霍听风让她说得哑然失笑,可又想起陆长渊的性子,确实也能做出此事。 他轻笑一声,用嘴唇在那实在诱人的唇上剐蹭一下:“本便是今夜还有事,不过是出门之前来看你一眼,既你这般厌恶本督,本督明日再来烦你就是。” 陆执月呼吸一轻,那人便忽而从她身上起来,脚尖点地间又翻窗走了。 第三十一章 那就让大哥陪我回门吧 次日,新婚三天后,是新婚夫妇回门的日子。 本朝规矩,回门前新婚夫妇还需去长辈院子一起请安,待长辈知晓,才能将回门礼抬到马车上。 从刚起床时,陆执月便已让人一趟一趟地去那边想将霍择云请来。 可一直到众人一同用了早饭,也没见到霍家两个兄弟的影子。 陆执月神色不太好看,老夫人也一遍遍地让人去催,可最后老夫人身侧黄嬷嬷回来却支支吾吾不肯说。 安泊侯一巴掌拍在桌上:“说啊!这个混账做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黄嬷嬷吞吞吐吐,一张老脸瞬间红了半截:“畅……畅光院的人说,昨天咱们二公子同那女人折腾得太晚,二人到了现在还没起来。” 黄嬷嬷只觉得自己这张脸仿佛被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又羞又燥道:“奴婢本来不信,所以想亲自去看看,可刚刚打开门,便知道那些奴才不是说假话。” 那一屋子的味道,即便她如今已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都不好意思说啊! 众人闻言,看着陆执月的神色立刻古怪起来。 安泊侯更是面上一燥,气得立刻便要去将霍择云给拉起来。 “他又不是不知今日要回门,结果在此时弄出这样的事出来,管他能不能起得来,今日就算爬也要黑本侯爬着去!” 他同陆长渊虽一文一武,可当初能订下婚约便已代表了二人关系不错。 本便已不知新婚夜的事应该怎么同这位老友解释,结果今日回门又出了问题! 安泊侯现在恨不得立刻用军棍打死这个逆子! 李氏却又将人给拦住:“您现在就算去打死他又有什么用,还有女人在呢,您怎么进去。” 安泊侯面色瞬间铁青:“难道今日就让阿月一个人回去?” 李氏也犯了难,但她总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去为难自己唯一的儿子。 更何况是为了陆执月。 便见她叹息一声转头拉起陆执月的手道:“阿月,这次是择云不对,你莫要同她一般计较,一会等他醒了,婆母帮你说他,可好?” 这么大的事,想要说说就结束? 陆执月直接抽回手,声音仍旧温和:“这不成,婆母。” 李氏面色一僵:“回门,也并非一定要二人一起,阿月,他身子不适,你便心疼心疼自己男人吧。” “二公子早就知道今日应同我一起回门,可他仍与那女人厮混了一夜,又非是我强迫于他。”陆执月低头捏着手指声音不大不小,可却足够整个饭厅的人都能听见。 “寻常我想着,在家中如何都行,可出门希望二公子能顾念着两家交情深厚,给我一点正妻颜面,可没想到,今日第一个重要场合,二公子便已证明了他不愿陪我一同回去的事。” 她神色委委屈屈,可话却说得十分明白,让众人顷刻明白了,今日若霍择云不跟着一起回去,那便相当于明着告诉京城众人,他们安泊侯府嫡公子宠妾灭妻! 不仅如此,还得罪了当今陛下最最看重的陆学士。 莫说是给一人抹黑,传出去只怕整个京城都要说安泊侯府教子无方。 陆执月轻轻咬着下唇,缓缓起身:“可若是咱们二公子身子实在不允,那我自己回去,也并非不可,大不了,大不了……” 她脸儿白了白,单薄孱弱的身子也摇摇欲坠,说这话时几乎要倒下,看得众人一阵心急。 李氏也忽而有些气霍择云没有轻重,双眼一闭,也发了狠似的:“去!那就让他去!” 她已在侯府落个治家无方的名字,难道还要将人给丢到外头去! “蓝嬷嬷,现在便带着几个丫鬟去畅光院,将那两个人给我分开,别管这个逆子身子如何,就是吊着参汤,也得给我将人吊过去。” 一个大男人,即便伤一次身体也无妨! 蓝嬷嬷领命而去,可不想刚刚出门,便又畅光院的小厮急匆匆跑来:“不好了,老夫人,侯爷,不好了,咱们二公子他方才直接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饭厅瞬间哗然一片,方才说这些时,两个未出阁的姑娘还在也就算了,说得隐晦些她们也听不懂。 可这次即便是傻子也能猜出来霍择云究竟为何晕过去。 安泊侯瞬间黑了脸,让两个姨娘将姑娘们带下去,旋即一脚踹在小厮身上:“给我泼水泼起来!” “父亲何必动那么大的怒。” 安泊侯话音刚落,就听霍听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转头,旋即便见他仍穿的昨日那身衣服,那衣服上有些褶皱杂草,似乎是一夜未归的模样。 再看他人,头发也有些许凌乱,同与人打起来了一样。 安泊侯忽而想起他昨夜仿佛奉命去查了谁,可那事起码也要等正午能查完,不知为何这么早便回来了。 人,却没有一点一夜未睡的萎靡,反而神采奕奕。 安泊侯拧眉:“你……” 霍听风抬手示意他住口,随即自己语不惊人死不休。 “既然二弟去不成,那本督替他去不就成了。” 老夫人径直伸手捂住胸口:“你说什么?” 安泊侯愣了片刻才举起手。 “你个混账羔子,本侯今日干脆将你们二人都给打死算了!” “父亲打死我,那咱们霍家可就更丢人了。”霍听风似是吃准了众人,长眉微扬,勾起一侧唇角。 “回门事上,长辈不能够随着去,可二弟如今又因这么丢人的事晕了,就算您将人给提到陆伯父家,那让人家看着,不还会说咱们宠妾灭妻。” “他昨日做出那种事,去与不去都是死局,莫不如说他被人捅了一刀需在府中养病,所以才需本督替他去。” 一大清早便说这样的话,李氏气得直咬牙切齿,可又实在不敢得罪了这个混世魔王。 安泊侯同老夫人则怒气一顿,齐刷刷转头看向陆执月。 他说的似乎也并非没有道理。 如今就看陆执月她怎么想了。 安泊侯有些没脸开口。 却不想陆执月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霍听风,没等二人出声,便淡淡道:“那就让大哥陪着我去吧。” 第三十二章 你们没有不要我,对不对 陆执月轻轻舒展细眉,神色十分乖顺。 其实今日,她原本也没打算让霍择云陪着自己去,可却一定要在众人面前闹一场才可。 如此才能让侯府知道霍择云的顽劣,传出去后,也能让京城中人明白,霍择云不仅宠妾灭妻,更是不将家族名声放在眼里。 至于回门。 没有了他,她反而更加自在。 至于霍听风,他若去了,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影响。 陆执月轻呼口气,柔声道:“大哥愿给阿月解围,阿月感激不尽。” “你应感激的是你夫君,倘不是因你夫君耍脾气,本督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耐。” 霍听风嗤笑一声,耷拉着眼角将整个屋子的人都看了一遍:“还有什么事需叮嘱?若无事我们可以走了。” 众人神态不一,最难看的莫过于李氏。 她好容易为霍择云争取到这样一个岳家,可这个混账小子一天到晚心里就只有情情爱爱那点事。 且他还没有霍听风一个从小到大没人管的养子有出息。 如今整个京城都认得霍听风,可除了翰林院那些老顽固,谁知道霍择云是谁? 如今就连回门,都让旁人给顶替了。 她真恨不得将霍择云塞回去,重新再生一次。 “大哥,如今时辰不早,咱们也该起程了。” 陆执月归心似箭,轻轻提醒一声。 霍听风答应一句,便阔步冲外走去。 今日刚起来,陆执月便已安排好了一切。 如今车马已停在门外,只等二人来了便能走。 因前几日两府结亲声势浩大,不少百姓都知陆执月今日回门,早早地便在门口等着撒喜钱。 众人虽不认得过霍择云,可霍听风手掌京营,从边疆回来之后,偶尔也会帮着皇帝抄家流放,在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见一双璧人由远及近,众人都瞪大了眼。 “郎才女貌啊。” “真是天作之合,难怪霍家公子为那青楼女子赎身声势浩大,陆二姑娘也愿意嫁,原来他竟生得如此英俊!” “同霍大都督都有的一比!” 夸奖声瞬间将整个侯府门口淹没。 这时不知是谁眼尖,突然指着霍听风腰间玉佩。 “你是不是眼瞎,没见识的,这分明就是大都督!” 什么! 回门的日子,陪着新妇子出门的不是她夫君,反而是大都督! 满街哗然,方才溜须拍马的那些声音顷刻不见。 怎会这样! 那声音有零星传到陆执月耳中,从方才恭维瞬间调转风向,去猜测为何今日霍择云没来。 她眸底闪过耀眼亮光。 猜吧,猜得越多越好,最好猜得霍择云没脸出门,那她今日的目的才算达到了。 陆执月底下眼睫,生怕忍不住露出笑容。 而霍听风昂首挺胸,一听一个天作之合,一听一个郎才女貌,唇角止不住往上翘,阔步上前将陆执月车门打开,待她上了车才翻身上马。 那嘴角的笑,俨然是因对众人恭维十分受用。 不过上马的一瞬间,大手一挥,声音仿佛从天而降。 “赏喜钱,走。” 车队走动,铜板立刻哗啦啦地被两边奴仆扔向天空。 人群哗啦一声喧闹起来,跟在车队后面一同往陆学士府走去。 车外十分喧哗,陆执月这次终于得以同四个大丫鬟与魏嬷嬷一起坐在马车里。 陆执月打开车窗,只看着追随在后面喜气洋洋抢钱的百姓。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家人,她又开心又紧张,一双手将手里的帕子捏了卷,卷了又缠,掌心汗水几乎都要浸透。 魏嬷嬷察觉到她情绪,只以为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惹了陆执月不开心。 也是,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高兴不起来。 魏嬷嬷宽慰道:“姑娘也别难过,那青楼女子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爷们儿家解闷的玩意儿,玩久了就知道没意思,还是需转头回来寻您的。” “今儿咱们是回去见主君主母的,倘姑娘不高兴,直接打发人来回了侯府,说要在娘家住几天,他们理亏也不敢说什么。” 她是想说,见父母自然要高高兴兴的。 可陆执月却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再见到父母会是什么样,更不知道会不会因那不堪的梦境,而对父母生疏。 上一世从出嫁之后便再没见过,她,她害怕…… 陆执月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可是在担心今日陪着姑娘回去的为何会是大爷?” 陆执月也不做声。 从前她未曾做梦时,便一遇到事情便不愿出声。 魏嬷嬷见了,只以为姑娘心里有自己的思量,也只好不再张口。 一路沉默着过来,随着百姓争抢喜钱的声音越来越大,陆执月心里的紧张也越发浓重。 待到马车停下的一瞬,陆执月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坐在车上不敢动弹半分。 魏嬷嬷先下车,见到门口已满满全是熟悉的下人,立刻红了眼眶。 她们姑娘这还算是回到自己家了! 她忙伸手要去扶着陆执月:“姑娘,你还在车上冷着做什么,快点下来啊,要么府中的人都已在等着了。” 都在等着,那她父母兄长呢? 陆执月捏紧了帕子,下车抬头的一瞬,便见下人中间让出一条小路,那熟悉的脸正飞快冲门外走来,见了陆执月的一刻,那人又哭又笑,气息尚还不匀便冲她挥手道。 “你这傻孩子,愣着做什么!见到母亲还不快下来!” “母亲。” 陆执月眼前景物迅速模糊,原还犹豫的情绪瞬间消失殆尽,立刻提着裙子小跑到众人面前。 正好此时陆长渊也带着其余家人过来。 陆执月只觉喉咙哽咽,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一擦眼泪,看着越来越近的父母双亲,到二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父亲母亲。” “你这是干什么!” 燕绮云被她吓得泪水都憋了回去:“不就是嫁人了,怎同生离死别一般,快起来。” 本还端架子装严肃的陆长渊也被女儿吓破了功,在府门口当着众百姓的面便哄了起来。 “是不是觉得嫁得远了想家?下次想家了就说一声,为父亲自带着人去将你接回来。” “不是,不是。”陆执月趴在燕绮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见二人的一刻,梦里那不堪与被抛弃的恐惧与绝望再次笼罩空闲陆执月。 她哭得几乎断了气,忘了所谓姑娘家的端庄,一如幼时般称呼二人。 “爹爹,娘亲,你们没有……没有不要阿月,对不对?” 「有次做梦我爸妈不要我了,哭的比阿月还厉害……(求票求票求票~)」 第三十三章 现在就带着我女儿和离去! “这是什么话!” 陆长渊吹胡子瞪眼:“是不是在侯府被人欺负了?” 旋即转头看向刚才马上下来的那人,没想到对上霍听风一双长眼瞬间便愣在了当场。 这怎么回事? 怎么回来的不是霍择云? “女儿没有受苦。”感受到要燕绮云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泪一样滚烫到吓人,陆执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在梦里,已真真切切地醒了过来。 她抱着燕绮云的胳膊:“只不过是从来没有离开父亲母亲这么久,所以实在想家了。” “你这孩子,吓死母亲了。”燕绮云让她哭得也乱了心神,忙冲陆长渊看着的方向道,“快进来吧,择云啊,我这女……” 她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听风?” 一直安安静静看着陆执月哭的霍听风,见终于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了,立刻上前一步,冲二老拱手:“陆伯父陆伯母。” “怎么是你回来的,哪有这样的规矩?” 燕绮云瞬间皱起眉。 陆执月忙拉着她道:“母亲,咱们还是先进去吧,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燕绮云端着女儿肩膀上下看了一眼,只觉得她同从事仿佛大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见她神色凝重,只能答应一声,又让人给周围百姓发了不少喜钱,这才让人将礼物都搬了下来,然后带着二人一路走过游廊与前院,到了陆家专门用来会客的清晖堂。 因陆家世代书香,清晖堂十分清雅,门口两边种着郁郁葱葱的青珠,此刻正是茂盛之时,头顶匾额也十分低调,屋中则都是些青瓷玉器。 今日除了陆执月那个刚生了孩儿,仍在坐月子的长姐陆月年一家子不在。 大哥陆宴带着嫂子常氏与侄儿侄女,二哥陆庭和小弟陆启都在。 见陆执月哭了,小胖墩陆启立刻挣脱了二哥束缚,直接扑到刚落座的陆执月怀里。 “二姐姐,你嫁人之后就不能在家里住了吗,为何这次出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二姐姐再也不回来了。” 他手脚并用,爬到陆执月身上,压得她喘不上气,用一只小胖胳膊抱着陆执月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帮她擦眼泪,因为心疼,话还没说出来,自己就哭了:“我这几日去书塾,回家找不到二姐姐,都想你了。” “父母兄长都说,二姐姐嫁人了,每个女子都会嫁人,嫁人就是不回家了吗?二姐姐,二姐夫有没有欺负你?” 不怪陆启不懂,他不过也才刚六岁,出生时陆月年就已嫁人走了。 而霍择云也几乎不来陆家,他对这些几乎没什么概念。 想起自己梦里去世之前,还听那些来家中“光顾”他的人说过,阿启他才刚十岁便已成了童生,比父亲当年更加聪慧,甚至得圣上接见。 陆执月鼻尖一酸,就着他的袖子蹭了眼泪:“日后你想二姐姐了,二姐姐可回来,你也可以去二姐姐家里看看。” “可是这里不就是二姐姐的家吗?” “你这孩子,怎么事那么多,到母亲这边来。”燕绮云还想同女儿说说话,忙让陆启的嬷嬷将他抱下来。 她给陆长渊使了个眼色,陆长渊停立刻便找了个借口,将霍听风与两个还未来得及同妹妹说上一句话的儿子给带走。 常氏看出婆母似乎有话要说,立刻又哄着陆启带着自己一双儿女出去。 偌大的清晖堂,只剩下她们三人。 常氏本身也出身于书香门第,十分善解人意。 见了陆执月这般,一下便反应过来,她定是受了委屈,直接提着裙子坐在了她身侧:“你今日回来,大嫂嫂就看着不对劲,这几日你大哥哥在朝堂也听了不少传言,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是啊,且为何今日陪着你回来的还是霍听风,霍择云那个混账羔子呢?” 向来贤惠的燕绮云也没忍住,皱眉低声骂了一句。 “从前李氏每每来咱们家,都将那霍择云说得天花乱坠的,霍均山同你父亲关系也好,二人保证即便有了那青楼女子,日后也一定会解决了此事,最近倒是听不见动静,可若是真的解决了,你怎又会是只身一人回来的。” 燕绮云一下便从细枝末节处发觉事情不对。 陆执月叹母亲聪明,也不打算继续瞒着了,将从成亲至今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 自然,将霍听风的所有参与痕迹都给抹去。 不想燕绮云还没急,常氏便气的一拍桌子:“怎能这么过分!侯府是不是觉得咱们学士府没人了?”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燕绮云浑身哆嗦:“我精心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难道就是让他们欺负的!” 她侧头看向陆执月:“你这几日为何不让人回来报信,非要忍到了今日才说,娘家是没人与你撑腰了吗!” 见母亲同大嫂嫂都是一副怕自己委屈了的模样,陆执月忽而有些怀疑那个梦的真实性。 这么爱她的家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将她给扔了的模样。 陆执月摇头:“这事不算光彩,即便女儿当时也十分失态,父亲同兄长们脾气不好,且父亲同安泊侯是几十年的交情,女儿担心……” “你担心什么?即便是交情,那也没有闺女重要。”想想自己女儿,新婚之夜被人如此羞辱,甚至扔了凤钗都要回来,结果最后却仅被两个便宜铺子哄好了,燕绮云便心疼得不行,泪水吧嗒吧嗒落在帕子上。 “从前阿启未曾出生时,你在家中年岁最小,都最疼你,后来虽有了阿启与侄儿,也心疼你性格安静,我全家万千宠爱的女儿嫁过去,难道是给他们欺负的?” 燕绮云怒道:“今日母亲便带着你回去,蕊安,你去寻你公爹夫君和弟弟,让他们都过来,现在就准备马车去霍家,我倒要看看,他们都是些什么东西,怎能如此欺负我的女儿!” “和离又能如何,学士府百年底蕴多年积累,万贯家财难道养活不了你一个小姑娘了!” “现在就去!” 第三十四章 试探 眼看燕绮云越发控制不住情绪,陆执月忙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大嫂嫂,快点帮我按住母亲。” 可常蕊安不仅没动,反而也跟着一起红了眼眶:“阿月,你又不欠侯府的,忍着这种屈辱的日子做什么?” 她虽不是陆执月的兄弟姐妹,可已同陆执月相处了六七年之久,早已将人当成了亲妹妹。 陆执月无奈:“母亲,大嫂嫂,你们听我说啊。” 她道:“且不说本朝律例和离需成亲一年后才可,只说如今,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若不是为了这事,我自然早就偷偷跑回娘家了。” 燕绮云泪还顺着脸颊往下流,闻言看向女儿,越发心疼:“你想做什么?” 陆执月能做什么,无非就是替自己讨回公道。 刚开始她也认为这场梦十分荒诞,可做梦之后,才发现大体路线同梦中几乎一模一样。 那哪是梦,分别就是她的另外一世。 陆执月捏紧了帕子,并未说此事,而是道:“是什么事,女儿如今暂且改不能说,可母亲与大嫂嫂只要知道,女儿一定不会有事就是了。” “可你一个姑娘家,如今又嫁了人,若此刻不回家,当真同霍择云有个一儿半女就真晚了。” 常蕊安还想劝,陆执月摇头:“大嫂嫂不必担心,霍择云的心一直都不在我身上,始终想给柳醉微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他不会碰我,更何况,我也不允他来碰我。” 见二人还是不放心的神色,陆执月轻轻吐出一口气:“母亲,大嫂嫂,你们放心就是了,那李氏在我刚去到侯府时便想欺负我,可我第二日便夺了她的掌家权,还要了她手中两个铺子过来。” “柳醉微也连续掌嘴多天,如今脸肿得都不敢出门,那霍择云,也在大婚当天就被罚跪祠堂,如今没有一个人敢招惹我。” “那儿终究不是自己家啊,傻丫头。” 燕绮云还想劝。 陆执月却道:“母亲,即便不在自己家里,我也不会被人欺负,反而他们应该小心自己才是。” 燕绮云一愣。 这还是她女儿那个小闷葫芦吗? 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母亲不信吗?”陆执月笑着靠在她怀里。 燕绮云摇头:“不太相信。” 莫说燕绮云,就是常蕊安也不信,包括藏在一边偷听清晖堂动静的陆启和两个同他差不多大的侄儿也不信! “你们有没有感觉,二姐姐好像变了?” 陆启将侄儿陆驿与侄女陆倾偷偷拽到一边。 三个小萝卜头蹲在地上叽叽喳喳。 “从前我二姐姐在家里时候,是全家最最不爱说话,胆子最小的那个,咱们家被人欺负了,她第一个吓哭,可今日说这话,好像有点奇怪。” 同岁的陆驿煞有其事点头:“三叔说得对。” “是不是因为二姑夫,把咱们二姑姑欺负得狠了,所以二姑姑不得不反抗?” 陆倾同陆驿就差了一岁,可从小便被她祖父抱着处理政事,也经常能坐在一边,看她祖父同个大喇叭一样,将旁人骂得狗血淋头,亦或者喷得对方一无是处,所以比起比自己大一岁的三叔陆启,还有傻乎乎的哥哥陆驿,都要聪明许多,说话也更利索一些。 奶声奶气,可神色却十分认真,小圆脸儿十分可爱。 “妹妹说得对。”陆驿点头。 要说陆家,虽是书香门第,可也的确没有一个好惹的。 陆长渊身为皇帝如今最器重的殿阁大学士,虽人在内阁,可嘴皮子比御史台的人还厉害,这张嘴在朝堂上无人能敌,人送外号陆大喷壶。 而燕绮云虽在外也有个贤惠的称呼,但那都是这些年经营好了,积攒下来的,年轻时正是因同其他贵女吵嘴打架没输过,被陆长渊看上了泼辣的性格,二人才看对了眼。 至于陆宴更不用说,书香门第里出了个武略将军,且幼时同霍听风这混世魔王关系最好,后来还是因霍听风去了边疆,二人才淡了下来。 陆庭好一些,在翰林院做官,旁人都说文质彬彬,不过那是因他们没见过他一脚将马车踢碎。 嫁出去的陆月年随了燕绮云的性格,泼辣非常。 这样一个家族里,却出陆执月这样一朵奇葩。 寻常木讷也就算了,遇到委屈也从来不说,多次都是陆月年逼问出来,然后帮忙出地气。 如今才刚刚嫁人几天,就已成了这副模样,转了性子。 不光是陆倾,常蕊安同燕绮云也是如此分析。 二人看着陆执月的眼神更加心疼。 可她却不以为意,只低声道:“如今大都督还算明理,他又搬回了侯府,寻常遇到不平事时,总能出来说几句公道话,这些人也都怕他。” “老夫人这边很是喜欢我,因我缘故,也已对李氏母子极为不满。” 陆执月忽而转过身来,拉住燕绮云的手:“母亲,大嫂嫂,你们二人一定要帮帮我,千万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我怕父亲知道之后太过冲动,容易坏了我的计划。” 她到如今,也不曾告诉二人究竟是什么计划,可这条理清晰的模样已经不像从前那窝囊性子。 燕绮云虽然心疼,可足够尊重孩子,闻言点了点头:“好,可母亲就只有一个条件,你若遇到了什么委屈不平之事,一定要回来同母亲说,万万不可自己忍着,知道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 看着燕绮云这样,想起梦中四五年再未见过,陆执月抿唇:“那霍择云当初十分无耻,女儿将二人捉奸在床时,他还污蔑是女儿不洁……” “他身为文官,怎能不知贞洁对女子有多重要,可却这样对待发妻,即便是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 她观察着燕绮云的神色,虽觉试探如此疼爱自己的母亲可耻,可仍旧拗不过心中那渴求的答案。 “况且,父亲也是文官,咱们家世代清流世家,书香门第,他的污蔑,分明就是想要让父母生女儿的气,日后让女儿只能依靠侯府,再没靠山,然后随意磋磨。” “做梦!” 第三十五章 霍听风,管好你的嘴 “我们陆家的孩子,不能被外人欺负,更何况即便真出了什么事,做父母的怎会责备孩子,心疼还来不及。” 燕绮云皱眉,生怕陆执月会偏执:“你是母亲最疼的女儿,母亲怎舍得让你吃一点苦。” 即便本朝没有和离先例,那她也会在女儿想要离开侯府时,帮着女儿争取这些。 至于下半生,她同陆长渊私库丰厚,且家中兄弟姐妹这么多还都是同一条心,自然不担心女儿的去留问题。 见燕绮云气得落泪,陆执月眨了眨微酸的眼。 她父母不会不要她的。 出了任何事都不会。 可她不明白,为何梦里却再也没见过他们。 难道问题出在霍择云的身上? 毕竟当初霍听风也并不知道那在假山中同他春宵一度的女子是自己。 她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是霍择云将所有风声都给压了下去。 可那梦中同如今终究不一样,即便她好奇,也却也想不出什么来。 陆执月甩了甩头,打算找个其他的机会再试探一番。 而此刻另外一侧,霍听风正同陆执月父兄坐在前院客厅中。 他比陆宴小一岁,幼时安泊侯也总带他一起来学士府,那时他与陆执月的两位兄长关系都还不错。 只是后来他去了边疆,陆宴多在境内剿匪,二人的联系便越来越少,以至已有多年未曾见面。 今日若非是因陆执月,只怕再次相见已是形同陌路。 陆庭性子不如陆宴稳重,见今日是他来,心中便已有诸多疑虑,如今只剩几人,立刻皱眉冲霍听风询问:“听风哥,为何这次是你陪着阿月回来的,你那个混账羔子弟弟去了何处?” “阿庭!”陆宴轻叱一声。 陆庭瞬时闭嘴,心中虽不服,可因惧怕兄长立刻转弯:“我妹夫怎没来?” 他仍同幼时一般称呼,一点不因霍听风凶名在外而怕他。 霍听风放下茶盏,唇角含笑:“他有事。” “大回门的,能有什么事。”陆庭冷哼一声,“寻常在翰林院时就他事最多,结果成了亲也就他事最多。” 陆庭面上尽是对霍择云的厌恶。 小时他便讨厌霍择云,后来一起去了翰林院之后,他更加讨厌这个只会说不会做的,曾还因政见不合在午门外打了他一顿。 那时尚且顾忌着他同自家妹子有婚约,没用力,谁想到没过多久霍择云就闹出京城中沸沸扬扬的花魁事件。 那次他差点没将人堵在翰林院外打死,若非陆宴两鞭子将他抽开,当天就能送霍择云去见阎王! 从那之后他对霍择云就不是看不少,而是彻彻底底的杀心。 霍听风笑道:“他昨日一不小心伤了身子,所以今日没起得来,姑娘家刚刚出嫁,怎能一个人回门,所以本督就来了。” 陆长渊闻言问了句:“伤了身子?” 陆宴也拧眉:“怎么伤的?” 二人虽也对霍择云不满,可考虑到当初陆执月还是顺从地嫁了过去,所以仍有几分关心。 可下一刻,霍听风便让这关心瞬间化作泡影。 “男人嘛,不少都十分风流,更何况还是个纳了花魁的。” 整个屋子瞬间一静,沉默半晌陆庭忽而起身,咣当一声带倒了椅子,立刻去一旁寻自己的佩剑。 “这个混账东西,我要去杀了他!” “新婚三天,回门之日,他居然在前一天同姬妾厮混忽略我妹妹!谁也不许拦着我!” 说完便阔步冲外走去。 陆宴同陆长渊纷纷吓了一跳。 陆长渊快走两步,指着陆庭背影对小厮道:“快点给我拦住他!” 可这些小厮哪里是陆庭的对手,几个拦着便被推开了几个,不一会就躺了一地。 眼看陆庭要跑出去,陆宴终于看不下去,立刻追上去一脚将人踹倒在地上,直接夺走佩剑道。 “阿庭你安静些,听父亲把话说完。” 陆庭吃痛,可躺在地上嘴仍旧不停? “父亲!您没听见方才听风哥说什么!他说霍择云那个混账东西欺负我妹妹!您就这么看着他欺负人?” “那也轮不到你出面。” 陆长渊听了此事后也气得嘴唇颤抖:“我陆家疼爱了多年的女儿,不是送去给霍择云欺负的。” 他气得咳嗽的两声,霍听风立刻放下交叠在一块的长腿,快步过去帮着顺了顺后背。 “陆伯父别生气,您也不是不知道,我那弟弟实在糊涂得很,您说当初怎就答应将女儿嫁给他了。” 陆长渊一顿,旋即瞪大了眼。 他也很奇怪,自己当初怎么就答应把女儿嫁给他了。 不说别的,就说霍择云他弄了个花魁在家里,冲这个他便也不能同意。 可他…… 陆长渊瞬间心中一堵,怎也想不通当初究竟为何。 霍听风忙拿了茶盏到陆长渊手中,言行举止俨然是个知进退懂礼法的晚辈,一点没有寻常做事时的嚣张气焰。 “陆伯父消消气,如今毕竟已成亲了,总不能让他们休妻不是?” “胡说八道!他还想休妻?”陆长渊一拍桌子。 陆宴陆庭兄弟两个也抬眸看向霍听风。 陆庭性格冲动:“你别乱说,我妹妹怎么可能被休,即便要离开你们侯府,那也是和离!” 还想让她妹妹离开时被欺负一把,不可能! “侯府是侯府本督是本督,本督可不是那么无耻的人。”霍听风意有所指。 陆宴却总觉得今日霍听风不对劲。 可又说不上来在何处。 他沉声道:“阿庭说的是,早知当初会如此荒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阿月成亲,只是……” 陆长渊喘着粗气:“只是什么?” “只是儿子担心,阿月已成亲,若此时和离,有了孩子,那日后……” 这确实很难办,即便陆长渊见多识广也愣了下,不知应如何回答。 二人已成亲,那定是已圆房了的。 倘就这一夜,怀孕生子。 将侯府的血脉带回,只怕侯府会同他们争抢。 可若不带回来,那阿月日后难免要遭受骨肉分离之痛。 众人未雨绸缪,自是要将日后的事全部捋顺,不然如何将陆执月给接回家。 见几人沉默,霍听风思索片刻,终没有出声。 他若将二人未曾圆房的事说了,阿月知道肯定生气。 况且他也有私心,倘让他们知道此事,怕马不停蹄便要将阿月给接回来,那他日后想见她难如登天。 还不如从此时将嘴给管紧了。 第三十六章 我也要跟二姐姐去侯府 原以为陆长渊与霍均山多年深交缘故,陆执月到了霍家能如鱼得水,即便有个没名没分的姬妾也无妨,可今日霍听风来了,众人才知原来陆执月在侯府过的什么日子。 自然,父子三人也察觉到此刻在大伯哥面前说这事并不合适,各有心思坐在厅中沉默,良久不曾有人出声。 见众人明显对霍择云不满,霍听风心中畅快,只觉距离陆执月又近一步,十分悠闲地靠在椅子上,双腿慵懒交叠,一点看不出方才宽慰陆长渊时的那副小辈模样。 依稀能够察觉,仍是那混不吝地。 陆宴目光不知不觉便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总觉哪里不对,可却又说不上来。 不多时,陆庭忽而开口,打破厅中静谧:“不知阿月会不会报喜不报忧,不同母亲与嫂嫂说这些。” 这话听的陆长渊与陆宴心里又是一紧。 陆长渊胡子一直:“按你妹妹那个傻性格,当真有可能会吃这个哑巴亏。” “总不能当着让阿月吃一辈子的苦。”陆庭咬牙切齿:“听风哥,一会我要同你们一起去侯府。”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揍他,今日追到家里去,看侯府谁敢拦着他! 霍听风不言。 而陆长渊同陆宴也没拦着。 有时家中有个性格冲动的,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阿月没说这件事,定是不想让咱们担心,和离的事等阿月与听风回去之后,咱们再同母亲与你嫂嫂好好商量。”陆宴目光幽深。 他也向来不是个吃亏的。 只是如今小妹还在侯府,他们要先稳住,不能让霍择云察觉到什么,再伤害小妹。 如今律例对女子和离条件苛刻,倘只因这个姬妾,只怕唯有休妻一条路可走。 按照小妹的性格,只怕当真休妻,会想不开。 至于陆长渊,目光已带了火,思索着明日上朝如何喷死霍均山这个老匹夫,还有他那个混账羔子的儿子! 父子三人各怀心思,霍听风怡然自得。 可陆宴目光始终不着痕迹的会扫到他。 正好此时燕绮云派人过来,只说要开中饭,让几人去饭厅。 几人虽应了下来,可神色依旧十分难看,即便坐在饭桌上,也不见半点松懈。 陆家饭厅同霍家也有不同,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文武之分。 陆执月已同常蕊安坐在一处,身旁有陆启与陆驿陆倾一直缠着。 霍听风进门时,同她对视一眼,便见三位女眷都红着眼眶,立刻猜到什么。 落座后便听陆启童言无忌:“二姐夫对你好不好?” 陆执月抱着他的手一顿。 陆倾小奶音也十分伶俐:“小姑父没有欺负小姑姑吧?” 陆执月神色不太自在。 即便方才已同家中大人说了这些,可这三个终究是孩子,她不能透露什么。 况且就算说了,也不见得孩子们能听懂。 她正思索应如何撒谎,便听霍听风侧头懒懒笑道:“有听风伯伯在,你小姑夫不敢欺负你小姑姑。” 陆执月闻言惊的一颤抖,忙转身看了一眼家中大人,确定众人目光中并无异色才放心下来,旋即狠狠瞪了一眼霍听风。 可这一眼不疼不痒,加上霍听风眼中她实在又软又糯,只换来他扬眉一笑,美不自胜。 陆执月只觉同他无法沟通,气闷低头,再不看他。皱眉摸了摸陆驿。 陆驿这时才慢悠悠道:“敢欺负,带着二叔去打。” 家中多人,都知心疼陆执月。 即便是刚刚启蒙读书的孩童。 陆执月心中一暖,忽而便想在家中一直住着,不想再回侯府里去。 陆庭没忍住:“对,若侯府谁敢给你什么委屈受,二哥哥同你一起回去。” 陆执月已不记得,这是今日听见家人说的第几句要为她做主的话。 “二哥哥说什么呢,我娘家人这么厉害谁能给我委屈受。” 闻言,好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再次浮现上来,喉头酸胀,又带了些不不易让人察觉的哽咽。 陆庭面无表情,桌下的拳却都已捏紧了。 他只觉三天未见妹妹便变了模样,可所有人都不知,根本不是三天,而是真真切切的三年! 陆执月嗯了一声,便低头再不出声。 燕绮云也生怕再聊天,会让对面父子三人察觉到什么,直接杀到侯府去,忙让人摆饭用饭。 这顿饭并无想象中那般其乐融融,除了陆执月偶尔同几个小的说话,前半段几乎无人应声。 一直到了后面,众人都调整好情绪,这才有人开始同霍听风聊天。 陆执月先用完了饭,只推说困了,想让母亲同嫂嫂像小时一样随她去休息。 燕绮云与常蕊安自是宠着她,闻言将饭厅留给几个男子,带着孩子们一同去了她出嫁前的院子。 那院子极大,里面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同一个单独的跨院没什么区别。 自然也因从前众人常来这陪她入睡,床铺软榻很多。 更有一个软榻足够躺四五个大人,是陆执月幼时提出的为数不多的要求 那时匠人将这软榻打出,当夜母女几个便陪着陆执月在这上头睡了一夜。 即便如今已出嫁,可仍旧在此处摆着。 至于几个孩子,都睡在陆执月的床上。 屋中放着冰块,即便是正午也不算太热。 陆执月闭眼躺在燕绮云怀里,闻着那熟悉的竹香,一直仿佛飘在空中的心终于落在实处。 她如今还能抱着母亲睡觉。 母亲还一直爱着她。 床上几个小的已安静入梦。 怀中女儿不知何时便已成了大人,燕绮云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仿佛二人并非只有几日未见,而是隔了一生。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画面中陆执月哭喊着父亲母亲,可却始终不见她同陆长渊。 燕绮云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圆便缠绕在女儿身上的手臂又紧了紧,仿佛松开半点都会将人给弄丢一样。 她心里沉重,轻轻叮嘱女儿。 “在侯府,莫要担心会得罪人,你若害怕,那便让你二哥哥随你回去一趟,不管发生什么,都让人回家报信,咱们陆学士府不主动欺负人,可也不能被人欺负了,可记住了?” 陆执月将脸埋在燕绮云怀里:“女儿知道。” 旁边传来常蕊安一声叹息。 下一瞬,一个声音将昏昏欲睡的三人吓得魂飞魄散。 “那我能也跟着我二姐姐一起去侯府吗?” 第三十七章 求少夫人饶命 “我三叔去的话我也要去。” “我跟着妹妹一起!” 三个小脑袋突然齐刷刷从软榻旁露出来,瞬间吓走陆执月所有困意。 她捂着胸口搂紧了燕绮云的脖子:“你们方才不是睡觉了吗?怎么都没睡?” “我才不睡呢,我就知道,小姑姑你在侯府里面不高兴,所以一直拉着三叔和哥哥偷听,果然。” 陆倾撑着小手小脚爬上软榻,坐在常蕊安身侧:“小姑姑,我要和你一起回去,不想让那个小姑父欺负你了!” “我也要和我二姐姐一起。”陆启握紧了拳头,“本来就不想让我二姐姐嫁人,二姐姐每天不能回家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要被人欺负。” 二哥哥那句话怎么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何况二姐姐还是最好欺负的性格。 陆驿也抓着陆执月的袖子:“我也去,我也去,我要和妹妹一起打小姑父。” 陆启也往软榻上爬,等自己爬上去,还伸手去拽陆驿,三个小豆丁非要同大人们挤在一起,吵吵嚷嚷不让人睡觉,即便燕绮云用打屁股恐吓三人,也不见安静一时片刻。 “从前小姑姑在家,最疼我们三个,现在小姑姑被人欺负了,要给小姑姑讨回公道,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公允二字。” 陆倾皱着同陆执月一模一样的小眉毛,因同陆长渊经常在一块,官腔一套又一套,奶声奶气又十分正经的模样,逗得陆执月扑哧一下笑出声,直接坐起身,将人抱在怀里:“你这张小嘴最甜了。” “小姑姑夸我也不行,倾倾就是要同小姑姑一起去。” 说着,陆倾伸手去求燕绮云:“祖母,你就让倾倾去吧,好不好?” 另外两个见状也跟着一起求。 陆执月又困又无奈,最终还是燕绮云答应,等过两日忙完了再一同去侯府,这下几个孩子才消停下来,同三个大人一起挤在榻上午睡。 陆执月同侯府中人已斗智斗勇多日,今日又因见到家人而开心,用完午饭早已困倦至极,不一会便呼吸轻浅熟睡过去。 或许是因身旁都是熟悉的人,这一觉并未做梦,且醒来后神清气爽。 等被人叫醒时,双眼惺忪片刻便觉整个人仿佛重生一般。 听见屋子里的动静,访雪立刻轻手轻脚进门,简诸位主子都醒了,这才低声道。 “姑娘,大都督说今日他还有些事情,想要带姑娘一起回去了。” 陆执月脑袋防空了片刻,忽而有些想让霍听风自己回去。 “上妆吧。” 访雪同觉霜一同进来,帮着屋里的几位主子按长幼尊卑,纷纷重新梳理妆发。 待整理好后,到府门口便见满满三车跟在车队后。 “今日回门,总不能让你空手回去。”燕绮云心疼的摸了摸女儿小手,“这些是你这几日出嫁之后,父母同你兄嫂姐姐们继续添得,怕你在侯府中会有不够用的,你拿去。” 陆执月嗯了一声,不太想走。 到陆长渊面前,红着眼眶抬头看已日渐苍老的父亲。 虽气宇尤在,可因朝廷事物冗杂,他终究抵不过岁月侵蚀。 “今日女儿回家,还未曾同父亲好好说话,如今侯府中馈已交给女儿,等女儿将事情彻底捋顺,一定会回家再看父亲,同您多说一阵。” 寻常人家女儿回门,定是要多叫些宾客来热闹热闹。 可陆家仅想同女儿多说说话,所以一人未叫。 不想霍听风还跟着一起来了,只能分出男女,以至于陆执月只在刚刚进门需用饭时草草看了几眼父亲兄长。 如今要走,满眼不舍。 陆长渊也让女儿说得心头一热,可因始终惦记着老父亲的形象,终只是轻轻在她肩头一拍,低声道:“在侯府虽应孝顺和善,可有人敢欺负你,便直接给家中捎口信,让你大哥二哥去帮着摆平。” 他低声道:“莫要自己憋气,可记住了?” 陆执月喉咙哽咽:“女儿知道。” “去吧。” “嗯。” 她同家人拜别,霍听风早已上了马儿。 陆执月上车之前,又转头看了一眼,虽奇怪为了陆庭不在,可也并未多问,只进车里闭目养神。 霍听风今日当真有事,将人送到侯府便转头带着金错诛光去忙。 陆执月下车,便见侯府门庭冷清,除了需全天守着的门房小厮,无一人出来迎接,同家中截然相反。 压下心中烦闷,让人将东西都带回院子里,分别登记在册。 这些东西并不繁琐,可因实在太多,需访雪觉霜与魏嬷嬷三人一起忙碌。 本便已是半下午,怕需忙到深夜才能全存放起来。 陆执月原想将两个妹妹叫来一起看账,见状也只能放弃想法,自己也投身进去核对。 只不知外面什么动静,一片喧闹。 仔细辨认,仿佛还能听见叫骂求饶哭泣。 觉霜拿着笔沉吟片刻:“这声音,似乎同咱们二爷有些相似?” “晨起不是还说二爷身子不成,结果到了下午又不知羞地闹起来,难道侯府就没有长辈了不成?”访雪冷着脸,狠狠将一张写废了的纸揉碎扔进木桶里。 陆执月微微皱眉,对侯府的没规矩越发不喜:“沐春,将门关上,别让外头的动静传来。” 她刚绑了袖子,缓神后道:“莫将自己真当成侯府之人,只存着看戏心思便可,同他们缠不起。” 寻常武将家中,也未见如此杂乱。 若非因她随时准备抽身离谱,倒也真应该好好管管侯府风气。 陆执月拿来另一单子,叫了沐春同自己核对入库。 不想外面杂乱声音越发的大,她甚至无法静下心来。 几乎有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才听那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刻,便听外面小丫鬟惊呼一声:“蓝嬷嬷,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少夫人正忙着!” 蓝嬷嬷? 她来做什么? 陆执月抬头一刻,忽而便见蓝嬷嬷满脸惊恐,几个丫鬟都拦不住。 进门后见到陆执月,像见了救星一般泪流满面,扑通一声便给她跪了下去。 “求求二少夫人饶命啊!” 第三十八章 二哥哥,谁让你用拳头打的! 蓝嬷嬷突然冲过来,惊得陆执月连连后退:“这是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您,您去看看就知道了。”蓝嬷嬷胆战心惊,前一天还对陆执月趾高气扬的那张脸上涕泪横流。 陆执月不敢耽搁,立刻让魏嬷嬷与访雪觉霜留在此处,自己带着沐春映秋便同蓝嬷嬷离开。 一路上几人快步,陆执月几乎要跟不上蓝嬷嬷脚步。 她从不知一个老嬷嬷竟能走得这么快。 就在即将支撑不住时,那方才好容易停歇下来的惨叫声再次出现在耳边。 “我的儿子!陆庭你给我住手,我们两家可是姻亲,是姻亲!你就是冲着你妹妹的面子,也不能如此打你妹夫啊!” 陆庭! 陆执月脑袋一木,立刻加快步子又到蓝嬷嬷前面,然后便见陆庭正将霍择云给压在身子底下。 周围一群人围着,可没有人敢上前,李氏人拉着,旁边已经倒了好多个小厮。 而陆庭已打红了眼,拳拳到肉。 蓝嬷嬷撕心裂肺:“陆二公子别打了!我们少夫人来了!” 阿月来了? 陆庭忽而停下拳头,拉起霍择云的领口,随即重重往旁边一丢,身上那痞里痞气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他文官气质。 “混账东西,日后若再敢欺负我妹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二哥哥!” 陆执月手脚冰凉,看着陆庭拳上的血,心提到嗓子眼:“你,你……” “阿月你回家究竟和家里人都说什么了!为何今日刚回来,就要这样对你的夫君?” 李氏快哭断了气,让人去叫了郎中,便将霍择云搂在怀里控诉陆执月。 “虽然择云有个妾室,可咱们一家子都算对你不错了,你刚进门第二天掌家权就交到了你手中,如今你是整个家里说得最算的人,你还想要如何?” “你给我闭嘴!”陆庭怒喝一声,吓得李氏瞬间不敢再出声,“别以为你是长辈我就不敢如何,我们家还有我母亲呢!” 他阔步到陆执月面前,直接将人塞到身后,把拳头上的血迹在衣裳上一抹,低声宽慰道:“别害怕,不是二哥哥的。” 他转头冷眼看着李氏:“还用我妹妹回家告状?你见过谁家新婚夫妇回门是有大伯哥陪着的?我本便看你儿子不顺眼,今日只想跟着我妹妹过来看看怎么回事,都已下午,他还躺在妾室的床上半死不活,你当我是瞎的?” 这话确实让整个霍家没话说,就连李氏也只低头闷声哭泣,再寻不到一句能训斥小辈的话。 而一旁的柳醉微早已吓傻了,见到陆庭对霍择云动手的一刻,她便拉了个丫鬟挡在自己面前。 生怕陆庭打红了眼,将她拽过去一起打! 陆庭呸了一声:“我家都是文臣,可我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今日的事自然也不怕你们传出去,告诉霍择云,日后出门给我小心点!别一个人走夜路。” “至于明日,你们侯府都给我等着!” 他话音落下,转头轻轻在妹妹袖子上一拉,却突然想起自己手上还有血迹,忙收手抬头,示意陆执月带路。 陆执月自从来了这院子,一直到如今一句话也没插上嘴。 她看上去镇静,实则头皮都已麻了半边,见状一言不发,忙带着陆庭往怀徽阁走去。 二人转身一瞬间,便听见身后李氏撕心裂肺的哭喊。 陆执月被惊得猛然回神,立刻去看陆庭拳头。 见那上面青紫一片,心疼得几乎揪了起来:“二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啊!” 见小妹不开心,陆庭怒气一滞,手忙脚乱:“阿月别生气,二哥哥知道今日的事做错了,可咱们家人都不愿让你受欺负,你若不愿,二哥哥以后都不打他了,好不好?” 他从小最疼陆执月,见小女娘哭一声都心疼得吃不下饭。 如今见她责备,当下什么也不顾,忙低头认错。 不想陆执月却抓着他的胳膊,恶狠狠同陆庭道:“你若想打,能否也寻个棍子打,你看看这拳头,明日你还要去衙门做事,你的手是拿笔用的,这还如何写字。” 她立刻让映秋去取药膏来直接在怀徽阁院子里的石凳上给陆庭处理伤口。 陆庭一愣,小心翼翼的看向陆执月脸色,见她除了对自己的心疼之外一点没有旁得神色,立刻放下大半的心。 “我打了你夫君,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二哥哥是心疼我。”陆执月捧着他拳头,轻轻吹了两口,“就是太傻了,弄伤了自己。” 那霍择云即便是死了也活该,可二哥哥不应该将自己给搭上。 她让人去烧水煮茶,看着陆庭时小脸儿上尽是憋气的神色。 陆庭心里一虚,想伸手去摸摸妹妹的发髻,结果被陆执月扭头躲了过去:“别碰我。” 陆庭立刻收回手,有些尴尬地搓了搓,一点不如方才打人那威猛的模样:“这嫁人之后,脾气还大了啊。” “二哥哥取笑我?” “那也不是这回事。”看妹妹那个报喜不报忧的模样,陆庭心中十分复杂,不知是否应告诉她,自己其实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考虑到父亲的顾虑,他终究只是深吸了口气道:“今日他没陪着你回门,咱们一家子便都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阿月,在侯府莫要委屈了自己,若你担心他还会报复回来,二哥哥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直到他日后不敢欺负你,你别怕。” “我本也不怕,是二哥哥想多了。” 陆执月声音微哑,正好此刻茶水来了,她亲手给陆庭倒了一杯:“除了咱们家的人,没有人会这么惦念我了,二哥哥,我没想到今日在学士府门口没见到你,是因你早就来了这边,二哥哥,谢谢你过来给我撑腰。” “可是回家之后,父亲若知道此事,就应对你动用家法了。” 况且,陆庭从小就是家里被家法最多的孩子,而且十次有八次都是为了她。 想到此处,陆执月胸口像被针扎了一下,立刻起身同陆庭道:“二哥哥,我同你一起回家与父亲说,不能让父亲打你。” 第三十九章 听风哥哥一直在帮我 李氏原以为陆执月临走时的神色是心疼自家丈夫,本想趁着此刻霍择云还晕着,加上陆执月的别扭,来好好谴责陆庭。 却不想刚进了院子,便听见陆执月这声担忧。 她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晕过去,嘭一声扶住门框的声音立刻吸引陆执月转过头。 陆执月面上立刻露出不悦。 “婆母?你怎么来了?” 她这是什么神色? 李氏面上瞬间垮了下去:“怎么,我不能来?” “自然不是。”陆执月神色淡淡,没有想招待李氏的意思,“我只是要同二哥哥回家一趟,婆母您有什么事吗?” “你回家做什么去?” 陆执月沉吟片刻,一双好看的柳叶细眉终究皱了起来:“婆母,您还是直接说吧……” “陆执月,你有没有良心!”她话音未落,李氏便扶着门框,一下甩开蓝嬷嬷的胳膊,痛心疾首冲她道,“自从里来了霍家,我这做婆母的应也算是对你不错。” “新婚当天我为了你,责罚我儿子跪祠堂,新婚次日,又因为想让你高兴,将管家权交给了你,择云有错不假,可这几日你也应能看出来我们整个霍家都在尽力弥补你,你为何还如此不知感恩,难道一定要将择云往绝路上逼你才高兴吗?” 李氏心如刀绞,用力按住胸口大口喘息,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阿月,算是婆母求求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这件事今日经阿庭打他一次就过去吧,好不好?” 看面前年近四十却仍风韵犹存的女子苦苦哀求,陆执月可笑之情几乎要溢出。 李氏将自己说得如此伟大,在霍家竟能同时见到两个无耻之人。 见陆庭还想为自己出头,陆执月轻轻伸手拽住,低浅轻言:“二哥哥,这毕竟算是我自己的家事,你不可能一直为我出头。” 她唇角轻轻一弯,上前两步,脊背挺直看着李氏:“婆母您是觉得,我不好意思将侯府对我真正的态度告诉娘家人,所以才想要趁着我二哥哥还在,来将此事脏水全都泼在我身上吗?” 李氏闻言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当真要说! 陆执月眸光转冷:“婆母,从刚一开始你就不应想着如何拿捏我,您觉得我脾气好,可霍择云跪祠堂,是因您想拿捏我所致。” “您的掌家权到我手里,也是因为你撺掇着霍择云想要一起欺负我所致。” “今日霍择云挨打,究竟是因为什么,即便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可你还将这一切算在我的头上。” “况且方才你说,你们霍家?” 李氏面上已被陆执月问出了肉眼可见的慌乱:“不,阿月,你相信婆母,婆母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婆母是什么意思,总之我在婆母的眼里,就是整个霍家的外人,否则怎会只可着我一个人欺负。” 陆执月神情微敛,眸中的温顺渐渐褪去:“若婆母您当真觉得容不下我,正好今日我二哥哥在此处,我同二哥哥一起离开,也好将自己这外人彻底带走,还你霍家一个清净,您看如何?” 此刻李氏早已溃不成军,闻言头痛欲裂顾不得方才对陆执月的指责:“不是,母亲都已说了,不是那个意思,阿月你何苦胡乱猜测。” “阿月,你这样猜测,实在太伤母亲的心了!” “是因伤害了婆母的心,还是因我每句话都戳到了您心窝子上。” 陆执月黝黑的眸子此刻格外冰冷:“婆母,我一直也算是尊敬您,可如今我二哥哥也在,终于有了个能给我撑腰的,难道您想让我在此时,同我二哥哥好好说说我成亲几日来的这些事吗?” 整个京城谁不知整个陆家都不好惹,不说陆长渊兵不血刃能要人半条命,只说他这三个儿子个个都是从小学了一身功夫,偏偏文官的儿子却将功夫学得有模有样。 今日李氏刚见识过,倘明日再上朝时被陆长渊弹劾,只怕侯爷回来不会饶了她。 李氏被陆执月击得溃不成军,捂着胸口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执月撩起眼皮,十分平静地看了一眼李氏,转身回到方才椅子再次坐下:“蓝嬷嬷,我婆母累了,快扶她回去休息吧。” 这句话算是给了二人逃命的机会。 看着李氏背影挪动飞快,陆庭再转头看向淡定喝茶的小妹,堂堂八尺男儿忽而便红了眼眶。 “你在侯府究竟过的什么日子,怎从前那般温顺柔和的性格,如今却如同浑身长了刺一般,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从前小妹在家,说话声音都不曾大一次,可到了此处,却如此不好欺负? 这都是什么东西! 陆庭再次起身,寻了个棍子要去打死霍择云。 陆执月慌了一瞬,忙对屋中丫鬟小厮道:“你们都还看着干什么,不赶紧拦住我二哥哥!” 她自己也飞快上前,一把将那棍子给抢了过来:“二哥哥,你再打他就没命了!” “你心疼了?” “我心疼什么!我心疼你!”陆执月跺了跺脚,“从前在家中柔和,那是因为所有人都疼我让着我,可你也不是没看到,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倘若我再硬气不起来,那我岂不要让人生吞活剥了去?” 她到陆庭面前,腹诽从前不知二哥哥这样倔强。 可想到二哥哥他终还是因心疼自己,瞬间胸腔就又充斥着满足:“二哥哥,我让魏嬷嬷同你一起回家,同父亲解释解释今日打人缘故,在侯府这边我真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担心我。” 陆庭一扭头,扶住右边眼眶,生怕落泪让妹妹看到。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妹妹还在逞强。 陆执月道:“那霍择云估计明日需拖着半条命去上朝,家中我也不会让李氏与柳醉微好过,他们从前虽想算计我,可都……” 见陆庭抬眸,陆执月怕说露馅,忙转道:“可你也知道,听风哥哥他同霍家所有人都不对付,如今他又搬回来了,一直都是向着我的。” “二哥哥,你放心吧,这里有听风哥哥,我不怕的。” 听风哥哥。 这称呼确实不错啊。 刚办完事回来,想来怀徽阁见见陆庭的霍听风,闻言立刻顿住脚步。 他目光落在陆执月脸儿上,忽而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在他面前也能叫得这么好听,多好。 第四十章 你比我妹妹大那么多 他声音不小,况且陆家兄妹还是站在院里说的话,转头便能见霍听风长身玉立,背手站在门口。 那面上得意又可惜的神色俨然什么都听见了。 陆执月心里蓦地一恸,忽而便觉面上烧红起来。 “大哥回来了。” “听风哥。”陆庭后退一步,冲霍听风见礼。 霍听风轻挑下眉,嘴角漾起弧度:“我送你二哥哥回家,陆伯父定不会收拾你二哥哥。” 此刻怕这傻女人还并不知,陆家上下都已知道她从新婚夜便开始受辱的事。 还以为陆庭回家会挨打,实际上却是陆长渊点头同意让他来的。 陆执月闻言虽不情愿,可仍旧点了点头。 如今这个方法是最方便的了。 “那就麻烦大哥了。” 霍听风拧眉嗤了声,示意陆庭先出去。 陆庭同陆执月道了别,便没心肝儿的抬腿往前走,自是没注意到他刚刚出门,霍听风便弯腰在陆执月耳边道了一句。 “方才那声听风哥哥挺好听的,日后别叫大哥,就叫听风哥哥,记住了吗?” 陆执月脸儿上忽而一红,立刻便要在他脚上踩一脚。 可霍听风灵敏,昨日让她咬一口就算了,怎还能让她占便宜,提起唇角猖狂一笑,便阔步到了陆庭身侧。 陆庭并未见他方才同陆执月说什么,回头见自家妹妹那纤细的身影仍站在门口张望,只挥了挥手便让陆执月回去,旋即便不忍再看。 “听风哥,你方才对我小妹说了什么?” “让她日后有困难尽管来找我。”霍听风随口胡诌。 陆庭还真信了:“我大哥同你幼时关系最好,只可惜后来去的战场不是同一处,如今见面生分许多,想想都觉可惜。” 他轻叹口气:“当初同霍家定下婚约,本以为能同你成亲,结果阴差阳错嫁给了你弟弟那个混账。” 这样想的人虽不少,可陆庭还是头一个在他面前说出来的。 霍听风语调有些散漫,面上却能看出十分受用:“那我将你妹妹抢过来?” “你?”陆庭上下看他一眼,下一刻,让人伤心地摇了摇头,“你不成,你比我妹妹大了那么多,怎么好意思的。” 虽同样是二十出头,可他妹妹刚几岁啊,将来妹妹头发还黑着,岂不是要将霍听风给埋了守寡? 更何况,根本不可能。 陆庭摇摇头。 霍听风瞬间不悦:“霍择云不也比她大了不少。” “那你要问我妹妹啊。”陆庭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补救道,“方才阿月说,在霍家你也帮了她不少忙,若当真能成,我还真希望你能同阿月在一起。” 只可惜霍听风并非霍家亲子,且也同方才陆庭所说一样,他同陆执月之间实在差了太多,两个人不合适。 更何况妹妹那么温柔的性格,怎能够降服得了霍听风这个纨绔。 他生怕霍听风将这话题继续下去,忙转移道:“今日因妹妹缘故在府上吃得并不尽兴,听风哥,叫上我大哥,咱们一同出去吃吧?” 陆宴? 也好。 霍听风心中打着小算盘,嗯了一声。 那个陆宴从小就最正经,比陆长渊还要老套。 日后自己想娶阿月,他那一关必须要过。 陆庭见他答应,立刻喜笑颜开:“萃香楼,我请。” …… 萃香楼位于京城长安街正中央,是整个京城最大的酒楼,巧合的是,正好是霍听风从边疆回来的那年拔地而起,一直到了至今也是经营最好的酒楼。 二人先到了地方,又让人去将陆宴给请过来,来回折腾一圈,正好到了该用晚饭的时辰。 虽然正午刚在一同用过饭,可因为陆宴性格实在正经,雅间中气氛一时半会也调动不起来。 霍听风拿起酒杯,正欲放在唇边便听陆庭大呼小叫:“好啊听风哥!” 霍听风动作一顿,手上牙印越发明显,陆庭嗤之以鼻:“方才还说想将我妹妹给抢去,结果这会就看见你手上有牙印,这牙印这么小,肯定是女人咬的,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陆宴闻言低声提醒:“阿庭,小声些。” “这有什么小声的。”陆庭皱眉,面上表情又愤愤起来,“听风哥,你有喜欢的女人了?” “阿庭!”陆宴呵斥。 陆庭终于安静下来。 霍听风垂眸,便见那白皙手上虽有几个深浅不一的伤疤,可都能看出为利刃所伤。 这牙印刚刚结痂,且还是圆的,十分小巧,一看就是女人的。 他挑了挑眉尾:“本督还尚未成亲呢,什么叫外面的女人?” “况且,不过是咬了一口,能代表什么,本督只是那天见义勇为,可有个傻女人不领情罢了。” 他伸手用袖子将那牙印盖上。 陆庭气的直嘟囔:“大哥还训我,可大哥你根本不知,今日听风哥还说……” 他说了一半,忽而察觉到这话实在不着边际,突然顿住不再张口。 可陆宴却拧眉看向他:“说了什么?” 霍听风也十分嚣张,因是席地而坐的缘故,他一只腿直接撑在陆庭身侧的方向,身子向后仰去,一只手撑在背后,另外一只手则放在膝盖上端着酒杯:“是啊,说了什么?” 陆庭忙转弯:“说在侯府,有你护着我妹妹,可若你有朝一日娶妻生子,一直护着旁人妻子,难道就不怕人家误会吗!” 这话说的匆匆忙忙且漏洞百出,将进门送菜的几个小二听的云里雾里。 可下一刻看见霍听风的脸,赶紧放下东西撤了出去。 霍听风不以为意:“你年岁不大,管的不少。” 陆庭气结。 而陆宴则将目光在这二人中间转了转。 不过片刻,便从霍听风闪烁的双眸之中看出了什么。 一瞬间,陆宴便惊出一身冷汗,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在了霍听风藏在袖子里的那个牙印上面。 他虽在同龄人眼中,因太过稳重而被人称为古板,可并不代表他脑子不好用。 今日是霍听风回门,加上陆庭这些话,同霍听风提及阿月时的反应…… 陆宴心脏猛的一缩,冰凉着唇道:“阿庭,我记得仿佛还有个糕点是想让听风打包回去给阿月的,你去看一看,叮嘱他们一刻钟之后开始做便可。” “给阿月的?”陆庭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他关上门,下一刻陆宴便看向霍听风:“你为何要故意让我看出你喜欢阿月?” 第四十一章 除了我,没有人更适合娶阿月 陆宴声音偏向淳厚,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霍听风略一扬眉:“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今日他已暗示了陆宴多次,若陆宴还看不出来,怕这些年就白活了。 他面容渐渐凝重,声音也冷了许多:“你知不知道,即便你是侯府养子,你同阿月之间也算有亲情伦理所在,若让旁人看出你对阿月的心思,那阿月处境有多么危险!” 她嫁过去本就已十分艰难,倘让旁人知道霍听风的龌龊心思,那这个世道有谁会认为是霍听风没有底线,全部都指责陆执月不知廉耻! 陆宴怒视霍听风:“你是我从小的玩伴,即便这些年你我未在一处,可幼时的情意也并非虚幻,阿月曾更是一口一个听风哥哥追呀在你身后叫,你怎么忍心将她推到如此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本督只专门演给你一个人看啊。” 明明对面陆宴已十分生气,可霍听风仍是笑盈盈的模样。 露出手背上的牙印,声音低沉之中带着一些蛊惑。 “大舅哥,若是别人在我手上咬一口,这会或许已没命了,且你以为她在侯府,这么多次都是谁帮着解围?” 霍听风收回手,仰头却低垂着眼看着陆宴,方才面上混不吝的神色收敛大半,声音轻傲。 “那侯府就是个狼窝虎穴,从前你也不是不知你妹妹是什么性格,可不仍旧将人给嫁进去了?” “从进了侯府,她还没消停过一天,若不是本督搬进去,你以为你妹妹还能全须全尾地回门?” 陆宴心中一紧:“怎会这样?” 那李氏虽宠惯儿子,可安泊侯为人仗义,应不会如此啊。 当初他们也不是没有因为这件事想过退婚,可那时不知为何,妹妹也说无事,家中人也认为这世道女子退婚名声不好。 且李氏同霍均山来了学士府,千万保证以后不会欺负妹妹,所以他们便答应了下来。 可如今,妹妹成亲回门后,从前那些奇怪的想法竟一个都没了。 陆宴有些喘不上气,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 “一个明知自己有婚约还强行赎回个花魁的男人能好到哪去?” “或者说,一个能够宠惯着儿子同花魁有了孩子的婆婆又能好到何处?从前成亲之前你们就应想一想这些。” 霍听风每句话都从陆执月处出发,竟将陆宴说得面红耳赤。 他微微挑眉,凛着声道:“阿宴,我一直以为你们陆家男儿个个聪慧,可没想到在阿月的事情上竟如此古板,若你在侯府亲眼看到阿月经历的一切,你还愿将阿月嫁过去?” 想起那天女子凌乱着衣裙,将发钗一个个扔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模样,即便霍听风是个混账,也觉得心仿佛被人给捏了几下。 陆宴声音微哑:“我现在将阿月带出来,还来得及吗?” 他不想说自己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无论如何,这都是陆家的错。 当初看到霍择云那副模样,还将阿月嫁过去,就是他们错了。 “这事你应去询问阿月,看她愿不愿意。” 霍听风垂睫,语气幽幽。 “好,我去问她,只要她愿意,无论如何我也会将人给带回来。” 陆宴起身。 从前已错过一次,如今好友指明赎罪的路,他自然要去做。 至于阿月将来是否再嫁人,亦或这一夜会不会有霍择云的孩子,都不重要。 只要人回来了,他们陆家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给保好。 “你先站住。” 霍听风原是想告诉陆宴,如今陆执月在侯府的处境只有自己能够帮忙解开,可谁想到这个死心眼的竟然这会要过去。 都已经什么时辰了。 更何况今日陆庭已将霍择云给打了一顿,此刻再过去,有理也成了无理。 他将人叫住,陆宴也在下一刻反应了过来。 他坐在地上眉头紧锁,看着霍听风的表情极为不善。 “如今想让你妹妹回来,怕你们陆家愿意,她都不愿意,更何况你也不是不知阿月的性格。”霍听风低声,“若陆家能养阿月一辈子自然是好,可外面流言蜚语你们不怕,不代表阿月不怕,这点你就没想过?” 陆宴呼吸一窒。 他确实忘了阿月是个多心的性子。 “且安泊侯府二公子,众人都知我这个大公子不是亲的,日后爵位肯定是霍择云的,如今不过是一个公子同世子称呼的区别,即便还未封为世子,却已是无名有实,将来若你妹妹再嫁人,找不到一个身份地位高于霍择云的,按照霍择云的性格又该如何,你想过?” 和离再嫁,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眼看霍听风一步步引导自己,陆宴也不是个傻子,目光落在他身上,犹豫片刻。 “可若是普通的和离再嫁也就罢了,你是她如今的大哥。” “可无论如何,本督身份地位都比他高,而且还有一点,本督虽为收养,可也在族谱有名,若尽力一搏,未必那世子的名头落不在本督的名上。” 眼看陆宴沉思神色更甚,霍听风勾起唇角:“更何况本督日后也不打算纳妾,光是这一点,应就比那个不争气的霍择云强不少,你若不信,本督可以给你立字据。” 霍听风忽而软了语气,坐得距离陆宴近了点,同幼时语气相同,似当真在哀求陆宴一般:“况且阿宴哥,幼时我来学士府虽不常能同阿月说话,可却是从小便将一颗心都放在了阿月身上,这些年来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 “你也不是不知我向来不愿回侯府,可如今我担心有人欺负阿月,终还是搬了回去。” “或许我不能一直护着她,可在我能力范围内,不会让阿月受委屈。” 他叹了口气,同寻常那个在京城中的混账模样大相径庭。 “若阿宴你不信,我大可以今日在此与你立下字据,等来日我同阿月的关系能见得光,立刻便能请来陛下作证,你看这样如何?” 比起霍择云,他确实将全部态度都拿了出来。 他自然也知道,霍听风小时来了陆家最喜欢将陆执月抱在怀里,不止一次求过他父亲,将婚约换成他。 那时只以为是孩童笑语,却没想到他竟当真对阿月从小有情。 感动之余,陆宴终究还是对他有些不放心,不为别的,只为大都督身份实在太高。 若将来他说话不算,那谁也不能将他如何。 他们一家子已经害了妹妹一次,难道还能再害一次吗? 陆宴只觉头疼无比,声音也不由自主凉了下来。 “一个字据能代表什么,我需你能拿出让我真切信你的东西。” 第四十二章 将底牌给了阿月 霍听风沉吟片刻,将腰间一块十分别致的狻猊玉佩拿了下来。 陆宴眉头微微一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本督曾在西北战场时,曾组建过一个自己的军队,里面人不多,可个个都是精兵强将,花了五年时间训练出来的,名叫月卫。” 他将玉佩推到陆宴面前:“回京时,月卫也跟着本督一起回来了,只不过因目标太过庞大,所以一直在京郊一处特别僻静的山涧之中躲着,不会被旁人发现。” 他又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一个手指长的火折子:“这是信号弹,月卫专用,倘若本督有需要,便在京城放弹召唤,且无论是谁,只认这个玉佩。” “既然阿宴哥不信我,我就将这东西交出来,由你明日亲手给阿月。” “这是本督的底牌,无论何时,这一万人都是阿月嘴的屏障,哪怕是本督伤了她,她拿出玉佩,月卫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霍听风挑了挑眉,虽声音闲散,可神色却十分认真。 月卫,这名字取得实在路人皆知。 即便陆宴对他再不放心,也在看见了那玉佩与信号弹时将一颗心都放回了肚子里。 “并非我不信你,只是你知我性格谨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尤其这还是我最小的妹妹,我……” “我明白。”霍听风扯了扯唇角,“若让我将阿月亲手交给旁人,或许我做得会比阿宴哥更过,而如今既然我能将所有屏障交给阿月,自然也不会让你将她交给我时,会有一丝一毫的不放心。” 众人都知霍听风从小顽劣,可却不知他在面对陆执月时能够如此认真。 陆宴点了点头,也并未客气,将那东西收到手中:“明日我会将这东西亲手交给阿月,方才多有冒犯,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提了口气,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犹豫片刻之后只低着头,声音有些失落。 “既然你在侯府,那也拜托你多护着她,等她愿意了,我们大可以将阿月接回家,风光大嫁。” “自然,若阿月不愿意,我会将所有东西都还给你,还请你不要介意。” “你都不介意我同阿月的关系,那我有什么好介意的。”霍听风扬唇。 陆宴摇头,看着霍听风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二人共同拿起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 有些话即便不用多说也能够明白。 从前的情谊经过这些年,未必还能够保持如一。 霍听风这些年在京城呼风唤雨,是皇帝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 多少次抄家流放都由他来做。 同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谈曾经儿时友情,实在太过天真。 可既然是为了自己妹妹,陆宴愿伏低做小,只要霍听风能好好对她就行。 当霍听风回去时,已是满身酒气。 他怀中还揣着要带给陆执月的桂花糕。 怕酒气熏到女子,他还特地回去沐浴更衣。 下午拿回的东西让陆执月忙到半夜。 等她终能沐浴休息时,便突然察觉床上鼓出个大包。 似是听见了声音,那大包还在被子下扭动了两下。 陆执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尖叫险些窜出喉咙,下意识小跑过去将床帐拉下,生怕被旁人看见霍听风又来了。 她几乎被人踩了尾巴,立刻冲外面道:“映秋,将外间的灯都吹了吧,我要睡觉了。” 映秋答应一声,整个屋子渐渐黑了下来。 确定她不会来里面,陆执月这才轻轻掀开床帐爬了上去,还没坐稳,就被霍听风搂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晚上吃了什么?” 好重的酒气! 陆执月立刻被熏得捂住口鼻,伸手不客气地推开霍听风,一双杏眼怒视着他却不敢说话。 她不像霍听风有内力,若控制不住声音将人引来,后果不堪设想。 霍听风见状也忙离她远了些:“我方才明明用薄荷香茶漱了多次,怎还有味道。” 陆执月皱眉,将小脸别过去,明显已是嫌弃他至极。 霍听风捂嘴,只得将那糕点递给陆执月。 陆执月怔愣片刻,打开那油纸包,脸儿上立刻浮现笑容,扬眉看向霍听风。 他怎知道她喜欢吃这个? 她本就年岁不大,如今高兴起来除了亮眼还十分可爱。 霍听风仿佛又见了幼时的陆执月。 他扯了扯唇角道:“今夜同你大哥二哥一同去了萃香楼,他们托我给你带来的,我一直暖着,若凉了就不好吃了,尝尝。” 原来是大哥二哥。 陆执月一双眼立刻笑成月牙,轻轻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口中,舒服地摇了摇脑袋。 霍听风蜷曲着长腿,坐在陆执月对面角落,见她这副满足模样,也觉心被填满。 旁人的桂花糕向来以滤干净了的桂花蜜入面,虽味道好吃,可陆执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萃香楼的则不同,用的都是用蜂蜜腌入味的桂花,一块糕里,一半是面,一半是花,咬到了花还觉有些脆,口感很是不错。 从几年前萃香楼刚来时,她便喜欢上了。 外面映秋呼吸已均匀起来,陆执月终于不用像个小偷一样放轻呼吸。 她扯唇笑着:“果然我大哥哥和二哥哥是最最惦念我的,一直记得我喜欢吃萃香楼的糕点。” 她十分的大方,将那糕往霍听风面前也推了推:“大哥你也尝尝。” 霍听风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旋即明白为何她爱吃。 味道确实同旁人家的不同。 他将那整个糕点都吃了下去,满嘴桂花香将酒气压制了个彻底,这才敢靠近陆执月。 “你若喜欢,我下朝之后每日都给你带。” 本朝女子虽能出门,可终归也有些束缚在身上。 更何况陆执月还掌管着整个侯府,即便想出去,也不见得那么方便。 似是怕陆执月拒绝,霍听风又补充一句:“听闻萃香楼厨子十分不错,还会用当下季节的鲜花做饼,若你怕桂花糕吃腻,本督惯着模样给你带,你看可好?” 陆执月原也是想着拒绝。 可听闻他不怕麻烦,愿去萃香楼排队,便将那摇头动作生生止住。 到了嘴边的拒绝也变成一声谢谢。 霍听风扬眉,似是有些意外她今日并未厌烦自己,下意识便得寸进尺,长臂一伸将人卷进怀里。 “阿月,你怎么不叫我听风哥哥了?” 第四十三章 三分醉演给阿月十分 二人近在咫尺,霍听风就在她耳边说话。 热气阵阵吹在耳上,激的陆执月轻轻一颤。 她挣扎着想从霍听风怀里出去,可霍听风今日本就喝了酒,又得了大舅哥的同意,此刻猖狂的很,竟轻轻亲在她耳垂上。 “霍听风,你太猖狂了。” 陆执月死死咬住嘴唇,却忽而觉到身子一颤,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惊得她再不敢乱动。 霍听风浑然不觉,好在这次他并未得寸进尺,只静静的抱着陆执月:“还是小时候听话,一口一个听风哥哥叫得香甜。” 陆执月安静下来,眉宇间有些怨气。 小时候是多小。 他比她大了好几岁,幼时到了她家中都将她抱起来骑在脖子上玩。 那时她每每过来都能将她哄开心,这才愿叫他声听风哥哥。 哪同如今一样这么讨厌。 况且,二人也因他去了边疆多年未见。 再好的感情似乎也维系不到现在。 仅仅因假山一夜,他便缠上了她。 陆执月轻轻缓着呼吸,生怕被他发觉异样。 好在霍听风每每抱她时都只是老老实实地抱着,除了偶尔亲一亲额头耳垂,手不会乱摸。 陆执月渐渐放松下来。 “阿月,别赶我走。” 他将陆执月转了个方向,二人面对面抱着。 可因体型差确实有些大,即便坐在床上,陆执月也需高高抬起脖子,才不至口鼻被蒙在他身上阻窒呼吸。 霍听风将脑袋埋在她颈窝,像是酒水上了后劲,低低道:“本督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放心。” 陆执月本来是回想推他的手横在二人中间。 她安静一瞬,随即开口。 “你别装,刚才都没说醉话,怎这会就醉了似的。” 不要想骗她。 可霍听风充耳不闻一样,轻轻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可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这一年你不能和离,我在侯府陪着你,可好?” 他轻轻在陆执月温软的肌肤上蹭了蹭。 陆执月甚至能感受到他鼻尖的滚烫。 她要被勒得喘不上气了。 “大哥,你先放开,我喘不上气。” 霍听风听话的松了松手。 陆执月轻轻喘息几下,感觉终于没有方才的眩晕之感,才看向他。 可霍听风竟没有方才那般清明的模样,像真醉了? 陆执月摸了摸他脸颊。 是有点烫。 可他…… 她正想戳穿霍听风,结果突然想起去年二哥哥同同僚们去萃香楼喝酒回来,仿佛也是这模样。 给她糕点时还十分清明,可不出一刻钟,便醉醺醺的,还说醉话。 萃香楼的酒都是后劲! 陆执月哎呀一声,生怕霍听风不听话,会在自己的怀徽阁弄出点什么动静。 若被人发现了岂不糟糕? 她忙推了推霍听风,低声询问:“你还能不能走?” 霍听风也觉有些头晕。 可他只有三分醉酒,却想在陆执月面前演出十分,直挺挺的往陆执月身上一趴。 陆执月小身板险些没承受得住。 “你先回你的院子可好,今日你醉了,明日还需上朝,若起晚让旁人见你时从我房里出去,那,那我们两个都完了。” 察觉她说话费力,霍听风收了收力气,可仍旧不出声。 陆执月深吸一口气,回忆他身旁侍卫的名字,轻叫了几声。 “金错,诛光,你们两个在不在?” 没动静。 算了,估计那二人也不会听她的。 陆执月拧眉。 这人还趴在她肩上,她一只手扶着霍听风,另一只手还撑在床上怕二人摔倒。 如今也没有人能帮忙。 她只能稳了稳腰身,两只手轻轻抱住霍听风的肩膀,再将人缓缓放倒在床。 这人此刻已闭上眼,看似已是睡着了的模样。 可因他实在劣迹斑斑,陆执月怎也不信他当真是睡着了,伸手扒开他眼皮看了看。 虽看不出什么。 霍听风又是装睡,见她这副模样又想笑又憋的辛苦。 她还是同小时一样,聪明却又聪明得不完全。 陆执月皱眉:“你今日不能在这睡,即便醉了也要走。” 霍听风不出声。 陆执月思索片刻,又扒开他两只眼皮:“若你立刻离开,明日你再来怀徽阁,我不推你,如何?” 霍听风还是没有声音。 即便她推他又能如何,反正她力气小。 陆执月被他气的没办法,可又当真担心明日睡过头会出事。 如今在她眼中,二人什么关系倒当真不是最重要的。 或者说,她的本意也是想让霍听风亲近她,保护她。 若他能一直护着自己,每日都像这般睡在一起却什么都不发生,她倒也没有意见。 只不过不能让旁人发现。 陆执月轻轻吐出一口气,见这人铁了心装死,确实也没有办法。 她记得父亲曾说过,卯时便需上朝。 此处同陆家距离并不算远,倘想让他明日正常上朝,寅时将人叫醒便可。 可却也不知他能不能醒来。 陆执月急得团团转,那模样落在霍听风眼中,终究还是让他心软下来。 罢了,虽逗她有趣,可也不能每天都如此,倘将人弄生气了,即便谈好了大舅哥又能如何。 霍听风缓缓睁眼,却也真因那三分醉意而有些困倦,伸手在她额上轻轻敲了一下,只留下一句“桂花糕记得别让旁人看见”后,便立刻跳窗离开。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陆执月气的想笑。 她就知道,霍听风一定是装的! …… 翌日清晨,万里无云。 本朝三日一朝。 霍择云成亲后,这还是第一次上朝。 他官位不高,可因是在翰林院当值缘故,需在金銮殿外上朝,所以也需提前起来。 只是前天夜里实在太过放纵,昨日又被陆庭打得厉害,今日起床总有一种快要散架的感觉。 柳醉微被拉起来服侍他更衣,因没睡醒得缘故,脸上神色并不好看。 “不过是早朝而已,云哥哥你如今又不在早朝品阶,去与不去又无人发觉,为何非要去凑这个热闹,本应该好好养身子,这般一折腾,昨日喝得那些药又白喝了。” 最不应的是,她分明怀着孩子,可霍择云还是将她给叫醒。 柳醉微满腔怒火,却又因如今霍择云已娶亲,生怕将他惹急了,把人给逼到陆执月那边去。 如此一来,自己在侯府中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也就没了。 她本生的清丽,如今未施粉黛,又因刚睡醒缘故脸儿上没什么颜色。 垂眸嘟囔的模样再霍择云眼中十分可爱。 只是如今他有些喘不上气,想同她多说两句却没什么力气。 柳醉微将腰带给他系上,一身装束才算彻底完成。 霍择云终于有了点精神,轻轻在柳醉微脸上啄了一口:“今日我回来,给你带萃香楼的糕点,去睡吧。” 第四十四章 陆大喷壶弹劾亲家 因昨日陆庭来霍家大发威风的事,整个陆家都知陆执月娘家对她十分娇惯,即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时也没有人敢到陆执月年前提及此事。 老夫人更同新婚夜时判若两人,竟始终都没伸头问一句。 陆执月这日睡到日上三竿,可陆家却无半点想要放过霍家的意思。 虽昨日陆家打人理亏,可陆长渊却腰杆挺得比谁都直,早朝刚开始不久,他便举起朝笏开始弹劾霍均山。 身为主君治家不严,身为父亲管教不力,身为夫君不振夫纲。 一连检举不少他的错处,大多数围绕的都是家中。 霍均山站在远处,看着自己这多年至交好友在朝廷上用嘴在他脸上啪啪地打,一直瞪眼等他说完了也没反驳出来一句。 而他攻击完霍均山,还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就又指责霍择云身为翰林院官员,多次玩忽职守,在翰林院当值期间跑出去斗鸡走狗,还想申请病假不来当值,年少顽劣不堪。 寻常弹劾之事都应由御史台出面,可今日早朝御史台中人一句都未曾出声,便由陆长渊说了一个早上。 即使霍家父子俩想争辩也找不到一句话的空隙,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却又无从反驳。 之后霍均山就被罚俸两个月,而霍择云则被降了半级,罚俸半年。 陆长渊虽对这结果不满,可下朝之后仍旧趾高气扬。 毕竟她女儿还在这几人手中,倘若太过分,只怕他们会欺负阿月。 他同两个儿子往外走着,黑沉脸对陆庭道:“今日开始你回家收拾收拾东西,你同霍择云年岁差不多,便说同他关系好,想去霍家住一阵子,盯着点,别让他们欺负了你妹妹。” 陆庭身后就是霍家父子三个,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不曾避讳他们,除去霍听风,那二人神色瞬间精彩起来。 霍听风嗤笑一声:“陆伯父不放心我父亲同霍择云也就罢了,怎还不放心本督,回门当日毕竟是本督将阿月妹妹带回去的。” 陆长渊冷哼一声:“姓霍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尤其是这小子,他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来霍听风那日就是奔着挑唆去的? 至于为何,他同老婆子分析了一下,自然是因这小子看上了他们女儿。 这个混账羔子,别做美梦了! 现如今陆长渊看谁都不顺眼。 霍听风虽被他给噎了一句,可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模样,仍笑眯眯地跟在陆长渊身侧。 陆长渊吹胡子瞪眼:“你跟错人了吧?老夫可不是你父亲!” “跟在陆伯父身旁,便不会吃瓜落一起挨骂。” 霍听风示意身后:“您若骂人,还需转身才是。” 他可不愿跟着这两个人一起丢人。 霍均山见漏风的大儿子竟如此无耻,面上神色瞬间也同陆长渊一模一样。 可这事毕竟是自家错了,况且他还同陆长渊这些年的交情,二人投脾气,可舍不得失了这挚友,即便挨骂也硬着头皮过来。 “长渊兄,你今日说的事我都认,你别生气了可好?” “谁是你兄弟,我们陆家攀不起侯府的高枝。” “我知道是我没管好这个混账小子,回家之后让他同咱们阿月好好道个歉。” 身旁还有不少官员经过,个个看着威名远扬的安泊侯同陆学士……撒娇? 霍均山陪着笑脸:“说来说去终归是孩子的事不是,咱们家这个不成气候的,实在混账,好在陛下让他降了级,这阵子正好在家中好好哄着阿月,李氏那个搅家精,也不让她掺和,至于那个女子,回去之后我便让人将她关起来,等咱们阿月生下嫡子之后再让阿月随便处置,你看如何?” 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如此道歉绝对能看出诚意。 可在陆长渊这却算不上一件好事。 从始至终都是霍均山这个做父亲的在自己这说,可要同陆执月过日子的却是霍择云那个缩头乌龟,见自己生气,躲得远远的。 这样一个混账,怎能让他女儿生孩子? 陆长渊面色再黑了几度:“免了!我只需你确定日后别再让你儿子和那个女人乱到我女儿面前就可。” 等一年之后,他定要将阿月给接回来。 陆长渊一甩袖子:“阿宴,还愣着做什么,走!老二一会你回家收拾东西,去你霍叔家里住着,有你护着,我看谁敢难为我女儿半分!” 不就是名声和脸,哪里有他女儿的快乐重要。 陆长渊走后,霍听风挑着一侧眉毛,看着霍择云摇了摇头。 霍择云还有什么不明白,今日这一切都是因他回门时去了陆家告状! 他好容易才升上去的官位,却因他几句话全都毁了! 顷刻间,愤怒化为大火瞬间将霍择云燃烧殆尽,所有力气全都汇聚在拳头上,大喝一声便冲着霍听冲了过去。 “霍听风,我和你拼了!” 午门前诸多官员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午门圣地,哪能允许打架斗殴! 真是荒唐! 霍听风便站在那等他冲过来,待见他那拳头高高扬起时突然往旁边躲避。 霍择云扑了个空,整个人都被厚重的失重感包裹,冲霍听风侧面的方向踉跄而去。 霍听风直接转身给了他一脚,便见他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下一刻,金错诛光瞬间从虚空处出现,直接将他反手按在地上。 他本就亏空了身子,昨日还挨了一顿打,这会声嘶力竭却挣扎不起来。 “霍听风,你个杂种,肯定是你说了我的坏话,有能耐放开我!” 那声杂种让霍听风瞬间冷了眸子,下一刻金错的剑鞘便猛地抽在他嘴上。 霍择云声音立刻消失不见,剧痛之下,直接吐出一颗牙。 霍听风神色同淬了冰般:“有能耐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这阵子当真是因为小月儿的出现,脾气太好了,否则怎能让这种货色在面前蹦跶这么久。 霍择云被打肿了嘴,怒视着他,却始终不敢再说一句。 霍均山没想到霍听风真让人动手,忙上前将霍择云给拎了起来:“谁允许你骂你哥哥!给你哥哥道歉!” 若惹毛了霍听风,那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即便自己身为父亲也顾不住这个混账! 第四十五章 大都督嬉皮笑脸,但是个煞神 众人更是没想到霍听风竟会直接在外面收拾了弟弟。 顷刻所有人都绕路而行,生怕一不小心碰着这个煞神。 “小霍大人真是疯了,怎么敢在外面同大都督叫板。” “大都督最近真是给他好脸色了,让他忘了大都督这些年手上沾了多少鲜血。” “若非因二人是养兄弟,只怕这会已人首分离了。” “陛下与大都督从前可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情义,即便杀了他,陛下也不会责怪大都督的。” 霍择云被父亲拎着胳膊,被众人说得面色涨红却又不敢再放肆。 他没想到,这还是在外面,霍听风竟当真敢对自己动手。 霍均山也知道自己这大儿子性格如何,平日里嬉皮笑脸,可不能提起他身世母亲,当真会杀人。 他此刻已被手里的混账羔子给吓坏了,顾不得丢不丢人,一脚踹在霍择云腿弯上。 便听扑通一声他跪在地上。 “还不给你兄长道歉!” “大哥,我知道错了。”霍择云害怕混合着疼痛,再不敢猖狂,“我方才,方才不应该说你,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 霍听风声音没了寻常的慵懒玩味,如冬日寒冰:“你应庆幸自己命好,否则本督将你提到城墙上去杀。” 若非不是因为不想让阿月担上一个寡妇的名声,他当真想杀了这个王八羔子。 “既然知道错了,那便自己这一张从你去年至今所有的错处告示,让侯府的下人拓印几十份,贴在京城所有的告示栏上。” 霍择云闻言脑子轰隆一声:“大哥,你疯了!” 关上门来,这就是自家人的事情,为何非要闹得满城风雨,他不要面子了吗? “不愿意?”霍听风眯眼,露出战场杀敌时的几分狠劲,“如此,可并不算诚意。” 霍择云被他野狼夜半嗜血一样的目光盯得脊背发凉。 “父亲。”他求助似的看向霍均山,“父亲救救我。” 按照霍听风说的去做,确实太过丢脸。 霍均山也不愿见事情变成如今的局面,终是帮着求情:“听风,你弟弟知道错了,这法子确实太丢脸,他还需在朝为官,你换一个。” 这个时候除了轻声哄着,他也没有旁的办法。 霍听风转头看向霍均山:“那父亲帮他写?” 霍均山心中瞬时有些气怒,可每每提及霍听风出身,他都觉得对不起这个养子,只能退了一步:“听风!” 霍听风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模样十分恐怖。 众人皆知他这副模样没好事,当下那些胆子小的也不敢看热闹了,纷纷往旁边散开。 霍均山也明白大儿子的性格,压低了声音,闭上眼道:“你这样做确实太毁霍家名声,回家之后,关上门让他给你磕头。” 生了霍择云这个混账,还不如当初将他生下来就给掐死。 他四十了,还天天给这两个儿子断案。 霍均山郁闷无比,可见霍听风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心也算放回了肚子里。 三人今日同乘一辆马车,霍均山一手拽着一个往霍家马车去。 一路上无人说话,可没想到到了萃香楼,二人竟齐刷刷叫停了马车。 霍听风扬眉看向霍择云。 霍择云那颗牙还在手里捏着,见状立刻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处不说话了。 看来今日答应醉微的事,只能一会让家中下人来做。 他不敢。 霍听风懒懒地将眼神收回,一言不发下车去。 他答应了小月儿要给她买鲜花饼,即便生气,也不能食言。 见霍听风长身玉立,阔步往萃香楼而去,霍均山也算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手捂着胸口片刻,缓过来之后突然伸手揪住了霍择云的耳朵。 “为父从前那些话是不是白给你说了?谁让你在外人面前忤逆你大哥!你知不知道,父亲不在身旁时长兄如父,你心中那些礼教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父亲疼!”霍择云耳朵像要掉了似的撕裂的疼,“我今日实在是气急了,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 “混账!回家之后把你那个什么柳絮姑娘关起来!生孩子之前都别想见到她!” 什么东西! 若非是因为霍择云胡闹,弄了个青楼女子到家里,又怎么会多这么多事! 霍均山想想都觉头疼。 霍择云闻言不服,可今日又实在怕了,便没敢再反驳。 到家之后一头扎进自己的院子里,不出半个时辰,城东圣手便来了侯府。 此刻陆执月正带着两个妹妹坐在桌前。 如今快要到了发月例银子的日子。 那些账便放在一旁。 府中人口庞大,需好好核算。 恰在此时,映秋进门:“少夫人,公子身边的小厮来了。” “什么事?” “他说公子想支取一些银子用。” 陆执月闻言顿了顿:“可如今还没到发月例的日子,他可说了想要做什么?” 侯府家底颇丰,儿女不论嫡庶,十二岁之前每个月是十两月例银子,到了十二岁之后,因需同友人来往,还算上平日里下人打赏,所以便开始变为二十两。 虽柳醉微不算侯府人口,寻常都是直接花霍择云的,可二十两银子,再算上他每个月俸禄也是足够了的,如今距离发月例银子还有六七天,怎这么快几十两银子便见了底? 陆执月皱眉,面上露出不悦。 映秋脸上闪出尴尬:“小厮说,说公子的钱本来是足够的,可今日被大公子给打掉了一颗牙,郎中诊费有些贵,所以想要提前支取下个月的月例银子。” 那小厮过来的时候知道这事丢人,所以想让映秋偷偷的说,如今霍家的两位姑娘都在此处,映秋直接上前同陆执月咬耳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所以也没管两位姑娘瞪大了的双眼,将实情告诉了陆执月。 陆执月也有些震惊。 这霍听风还真是不要侯府脸面了,竟直接在外面打掉了霍择云的牙? 她抽了口凉气,却没再多问什么,只让两个妹妹记下来,便让映秋带着盖了印章的条子去账房支取二十两给了那小厮。 霍云嘉听着都觉脸疼,伸手捂着脸儿,弱弱道:“大哥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啊,竟然将二哥哥的牙都给打掉了。” 霍明华更是抽了口凉气,目光呆滞:“还好我从小就害怕大哥哥,从不同他多说话。” 他们出生时,霍听风年岁已不小,二人还是小豆丁,他便已被霍均山拿着军棍追着满院跑。 成日里斗鸡走狗,连李氏这个嫡母都经常被气哭。二人不怕他就怪了。 后来年岁越大越知道,自己家这大哥哥不是好惹的。 平日见到都躲得远远的,如今听见这消息,日后更需绕路走。 陆执月见二人脸儿上神色精彩,难免有些想笑。 “好了,他如今又不在这,你们怕什么?” 她正想让二人快算账,没想这次又换成了沐春过来。 “少夫人,大都督来了。” 那两个好容易平复心情的小女娘瞬间魂飞魄散。 他来做什么! 第四十六章 嫂嫂的二哥哥真有趣 陆执月也怔楞片刻,旋即皱起眉毛动了气。 他现在居然已不背人了? 可两个姑娘还在此处,即便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压住有些深重的故意,装作不明所以,实则嘴唇都快咬破了:“大都督怎来了?” “是同陆二公子一起过来的,二人还拎着少夫人喜欢吃的萃香楼的点心,如今正在外面等着。” “二哥哥来了?”陆执月不知为何,眉毛已跳,“昨日他不是刚刚来过,今日怎又来了?” 可话虽这样说,却还是惊喜起身:“快让我二哥哥进来。” 沐春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请人。 霍明华同霍云嘉似也察觉到自己继续在此处不妥,尤其实在害怕霍听风。 霍明华憋着小嘴:“嫂嫂,我们两个,要不还是走吧,你二哥哥是外男,我们两个见您二哥哥或许不太妥当……” 平日里性格明媚的小女娘,此刻一字一句说得十分缓慢。 霍云嘉也缓缓起身:“我也想和妹妹一起走。” 二人的手缓缓捏在一处,分明便是怕得不行了。 陆执月哭笑不得:“这有什么,有嫂嫂在,况且你们没听沐春说,今日有萃香楼的点心?不等等?” 虽才相处两三日,可三人年岁差不多,陆执月也很喜欢两个妹妹。 二人闻言有些犹豫。 萃香楼点心出名,她们二人虽月例银子早就涨上来了,可因从前嫡母总是克扣,且还寻诸多借口,就是不让二人出门,所以她们从没有尝试过。 看出动摇,陆执月笑出了一双小梨涡:“别走了,他们坐不了多久,送走他们后咱们再算会账便一同去用饭,剩的来回折腾。” 陆执月让访雪上了五个人的茶点,命人拿了绣墩同小几,同两个妹妹一同坐在厅中等着。 霍云嘉本便胆小,比霍明华更是怕这位大都督大哥。 如今坐在原处无比紧张,甚至还捏紧了帕子。 陆执月则伸长了脖子。 怎还没进来。 而霍明华则一门心思惦记着那萃香楼的糕点。 约有半盏茶的时间,才见两个身量差不多的男子一前一后进门。 霍听风回家这会已换了一身装束,此刻身着玄袍,玉带勾勒出结实的劲腰,透过那袍子几乎能看清他肩上明显的纹理,看着便十分精劲,飞眉入鬓,长眸含笑,目光从进门后便一直落在陆执月身上,手中却拎着两个不合身份的油纸包。 而身后男子则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足底踩着一双祥云玄色履靴,头顶长发以银冠束之,一双同陆执月十分相似的眸子也是弯着的,同样一手一个油纸包。 进门后便将油纸包打开,殷勤的放在她面前,笑得十分阳光:“阿月,快尝尝,这是二哥从萃香楼给你带的。” 旋即就将陆执月身边的绣墩拉到她身边更近点的位置,几乎要贴在陆执月身上。 “这都是萃香楼这几天刚研究出来的糕饼,你肯定喜欢。” 霍听风最见不得他那没出息的模样,见状微微拧眉,却知道如今不是争宠的时候,只坐在陆执月身侧小几另一侧的小炕上,将自己的点心也打开:“你二哥哥还买了这两种,也尝尝。” 陆庭“嗯?”了一声:“我什……” 霍听风嫌他蠢,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 “四个都是不同口味的,你大哥哥便没有如此心细,看来最疼你的还是你二哥。” 两个姑娘还在,怎能说是他买的,岂不让人误会。 陆庭闻言,只以为他帮自己做了人情,瞬间喜笑颜开。 “听风哥说得不错,阿月,你快尝尝,这都是二哥哥给你买的。” 陆执月一左一右看了二人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我一会尝尝。” 她笑了笑,指着面前两个小女娘:“这是我公公的两个女儿,云嘉与明华。” 旋即又冲二人介绍陆庭:“云嘉,明华,这就是我同你们说的二哥哥,你们随着我叫便可。” 二人立刻起身叫了声陆二哥哥。 陆庭一进门便冲着自家妹妹去,倒是忽略了还有两个小女娘,忙拱手回礼,旋即再次笑眯眯地看着陆执月。 那模样十分没出息,可却又让对面两个姑娘羡慕无比。 原来,还有这样做兄长的。 二人默默看了一眼霍听风,又默默低头。 霍听风如今也一直注意着陆执月,自然没发现对面二人的异样。 陆执月让人将点心分好,同几人聊着天。 得知陆庭要在侯府住一阵子,有些惊讶:“为何?” “今日早朝,父亲将整个霍家都给弹劾了。”陆庭说起此事还有些害羞。 陆执月不解:“可父亲同我公公不是多年交情,怎突然弹劾霍家?” 且这还是她的夫家。 父亲虽嘴太厉害,可向来冷静稳重,怎么会…… “或许是因陆伯父心疼你在侯府状况,所以才会弹劾。” 霍听风扯着一边唇角,声音平稳无波,甚至还被陆执月听出了些幸灾乐祸。 “不错,父亲看不惯霍家一家都欺负你,所以没忍住,弹劾了你公公和你夫君,可又怕你在霍家吃亏,便让我来霍家住一阵子。” 陆庭说起早朝盛况便来了精神,喋喋不休将陆长渊一人称霸早朝的事,同陆执月一字不落地讲出来。 “我虽在殿外,可却听得清清楚楚,整个早朝,除了父亲无人说话,几次你公公想出声,都被父亲打断,你是不知,你夫君在我身侧哆嗦的模样多么可笑。” “活该,真是活该!真以为咱们陆家好欺负,这会被罚俸了吧!” “被罚俸了?”陆执月没忍住,也上扬了唇角,“怪不得。” 怪不得找郎中看牙都需从她这里支银子。 对面两个女娘也从没听过外面的事,更不知这世间原来还有如此父兄。 她们虽也有,可霍择云向来看不上她们,平日里分个眼神都算有礼。 而她们又怕霍听风。 父亲虽经常能见到,可因父亲粗心,常常昨日问过的事今日便忘了,存在聊胜于无。 嫂嫂的父兄,也太好了。 二人目光中不免流露出羡慕。 而霍云嘉的目光也逐渐平和,一直落在陆庭脸上。 他笑时同陆执月十分相似,分明是个男子,可唇边竟也有两个梨涡。 见他神色放松,她也不由轻轻扯着唇角笑了起来。 嫂嫂的这个二哥哥,真有趣。 第四十七章 她想彻底铲除李氏的根基 白露,水汽结霜,天气渐凉。 陆庭说到做到,将家中行装送到侯府,当真在此处住了下来,无事便去陆执月的怀徽阁坐着。 可陆执月身侧毕竟还有两个姑娘,他若来得太多,也不方便,所以多数时间都同霍听风混在一起。 侯府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可这安静下却压着李氏同霍择云的不服气。 二人某日一大早便寻到了老夫人处,想以这位长辈出面将陆庭赶走。 可刚进门便听见里面老夫人同陆执月调笑的声音。 “你这丫头,从前竟不知竟是个如此机灵的,祖母从前还当真看轻了你,不过几日,便将这些账本处理的如此好看。” “哪儿啊,人家都说什么样的祖母挑什么样的孙媳妇,我定还比不上咱们祖母年轻时的万分之一,祖母这不是笑话我呢。” 陆执月声音轻快,吹捧的老夫人无比开心。 李氏脸色蜡黄:“陆执月也在里面?” 黄嬷嬷应声:“回夫人的话,少夫人说,她已同咱们两位姑娘将账本全部捋顺清楚,来同老夫人核对一番。” “她在里面多久了?” “已有半个时辰。” “那本夫人一会再来。” 李氏转头便要拉着霍择云离开。 可霍择云就站在那里不动,皱眉道。 “为何要走,祖母不是不知她让娘家兄长住在侯府的事,哪有这样打秋风的,她不是喜欢讨好祖母?今日就让祖母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便阔步冲正厅去,李氏忙叫了几声,可他就同听不见一样,大步到了老夫人同陆执月面前。 二人身前的书桌上还摆放着许多账本,旁边守着陆执月从娘家带来的几个奴仆。 见霍择云进门,身后李氏急匆匆地追赶,众人都愣了一下,不知这是闹哪般。 陆执月率先反应过来,起身冲他身后的李氏行礼:“儿媳拜见婆母。” “你装什么装?”霍择云胸口起伏,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陆执月这张虚伪的芙蓉面。 陆执月眉头一紧:“谁又刺激二爷了?” 上来就说混账话。 “你才受了刺激。”霍择云不顾老夫人在场,直接甩开了李氏拉着自己的手,“祖母还不知道吧,前两日打伤了我的陆庭,如今正在咱们家里住着,整日粘着霍听风,你们陆家是没钱养不起一个男人了?何苦来我们府上打秋风来!” 那陆庭住着也就罢了,他本也没想寻陆执月报复的意思,可架不住他每次见到自己,都故意撞他,有一次还差点将他撞到湖里去,这谁能忍! 霍择云从不知,原来在自己家里,竟也能生活得心惊胆战。 陆执月闻言,明白了霍择云怕了。 她心里冷笑一声,口唇却微启:“二爷这话就不对了,我二哥哥来咱们侯府,是因为同大都督关系好,怎到了您这里,就成打秋风了?” “若二爷不情愿,那就从我的月例银子里面扣吧,将我二哥哥在侯府中所用饭食的银子扣出去,免得您说他是来打秋风的。” 果然有娘家人撑腰,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霍择云指着陆执月的鼻子说不出话。 老夫人神色已难看到极点,猛的一拍桌子:“混账东西,你的规矩呢!进门可有给我这祖母请安问好?” 即便小两口吵架,那也能关上门回屋里湖吵,偏偏来她这边,真是惯得他! “祖母,我……” “陆庭来住的事情,已有陆夫人身边的人来同老身说了,陆学士自也同你父亲讲过,怎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老身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小时还有些规矩,再如何,那也是你二舅哥,岂能让你直呼其名,谁给你的胆子!” 老夫人一句句话都同落在霍择云心口的锤子,砸得他喘不上气。 同样喘不上气的,还有李氏。 “母亲,您是说,陆夫人已让人同您说了,陆学士也让人同侯爷说了?” “不错。” 那她呢? 李氏身子晃了晃。 她也算是侯府的女主人,陆夫人难道不应让人来同她说? 他们当她是什么? 这母子俩,不知道在私底下又说了什么,结果没想到,听见这件事,打的主意又有了分歧。 陆执月看着霍择云目瞪口呆,默默起身将李氏给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婆母,你还好吧?” “我没事。” 李氏声音有些虚弱。 陆执月道:“我知我二哥哥来侯府居住,婆母与二爷一定会有些意见,可我母亲说了,前阵子父亲同二哥哥冲动,让二人道歉,二人却又一个比一个倔强,不得已也只能让二哥哥住过来,母亲劝我父亲,我劝二哥哥,等将人劝好了,再给二爷与公爹道歉。” 见霍择云张口,陆执月堵住他接下来的话:“我二哥哥这人虽是文臣,可从小比我大哥哥更像武将,他认准的事情,不做绝从不肯罢休,更何况误会了与他从不和睦的二爷,他从小到大又只听我一个人的话,我已嫁人,自是不好再回娘家去住,所以只能让二哥哥住过来,我也好天天劝着他。” 陆执月声音款款,音色低柔温和,确实安抚了李氏。 可挨打的是霍择云,他安静片刻,忽而反应过来。 “你别胡说了,倘你这阵子当真有好好劝陆庭,他何苦每次见我之后都撞我一下!” “二爷应该说,幸亏有我劝着,否则就不应仅是撞你一下了。” 陆执月声音有些微凉:“或者说,二爷不希望我劝哥哥,我也可以不劝,全听二爷的。” 霍择云瞬间打了个寒颤。 那陆庭下手狠厉,若不劝…… 况且如今他还是同霍听风一起在侯府。 那颗预支了月例银子才得以安上的牙又开始隐隐作痛。 霍择云寻老夫人,本是想将陆庭给赶出去。 可没想到,不光每将人赶出去,反而自己落了一身腥! 他捂着脸,看那模样是想同李氏偃旗息鼓。 可陆执月不愿。 这二人虽是想赶走二哥哥,可若他离开了,那下一个被针对的是谁,可想而知。 想到此处,陆执月目光冷了些。 她唇角含笑:“正好婆母也在此处,我方才正同祖母说呢,外面铺子庄子的账本都已规整好了,下一步想请母亲帮忙,规整一下咱们侯府的下人。” 李氏刚从陆家的态度缓过来一些,便骤然又被这消息噎得白了一张脸。 侯府的下人多是她这二十年归拢来的。 陆执月抢走财政大权也就罢了。 她是想要彻底铲除自己在侯府的根基! 第四十八章 要么赶走,要么弄死 “可拿那些下人各司其职,这些年也没什么错处,你若突然归拢,只怕他们多有不服。” 大户人家,同下人签了身契便不能苛待,尤其是多年来的家生子。 侯府根基深厚,若归拢老人,定烂账一堆,若涉及到打杀,侯府名声可不就糟糕了。 李氏抱着两分希望,抬眸看向老夫人,期待她能够帮自己说两句话。 可老夫人却只是点了点头:“侯府奴仆多年松散,也确实应当归拢归拢,你可是已经有想法了?” “孙媳妇儿尚且年轻,想法也不成熟。”陆执月看了一眼李氏,“估计还需婆母在一旁指点一二。” 老夫人点头答应。 李氏却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来。 连后来如何离开的寿安堂都不知道。 她同行尸走肉一般,听不见霍择云的询问与责怪,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霍择云对李氏态度十分不满。 将下人屏退之后咬牙道:“今日不是说了,无论如何也要将陆庭给赶出去,母亲怎听到她要归拢下人,便同吓得没有魂了一样。” 言语之间,颇多责怪。 李氏动了动眼珠,突然一巴掌抽在霍择云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霍择云捂脸吃惊:“母亲您打我做什么!” 他又说错什么了! “那天霍听风可真是说错了,若非是为娘,你这脑子还真去不了翰林院!” 蠢笨如猪,怎能够愚蠢成这幅模样! 霍择云面上浮现出不解与委屈。 “你以为这些年,为娘为何总能够偷偷补贴你?为娘手中没有多少铺子,一个月分成更是微乎其微,可当初你能给柳醉微赎身,那一万两银子弹窟窿,你也不想想是从哪里来的?” 霍择云语塞:“母亲……” 他再笨,也能想明白为何母亲同没了魂一样了。 “那些下人,动不得?” “你说呢!”李氏满眼猩红,“我原以为那些内宅账本,陆执月是看不懂的。” 可没想到,她不光看懂了,也做得十分漂亮,还要将侯府下人全部透一遍水。 府中采买是银子,下人调动也是银子,月例发放中的银子更是数不胜数。 掌家权放出去也就算了,可是她所有的银子,也随着陆执月想动而竹篮打水一场空。 甚至让她发现了从前那些事,李氏极有可能还要往上补银子! 霍择云迅速惊慌起来。 以他的月例与俸禄,就是十年也还不起给醉微赎身的钱。 “可如今,祖母是支持陆执月的,倘她铁了心要换,那咱们怎么办?” “先别管陆庭如何了,要么,将陆执月从家里赶出去,要么,就让她死。” 李氏咬牙,说出来个自己都害怕的决定。 霍择云闻言却也只慌乱了一瞬,旋即便冷静下来:“可是她毕竟是儿子的妻子,儿子甚至还未同她圆房,就这样将人给做了,我……” “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李氏瞪他。 “到时候需要你填上府中窟窿,我看你还想不想圆房!” 霍择云瞬间收声。 可一想到那张软糯美丽的脸蛋儿,即将要成为黄土一杯,心中仍不可抑制地有些可惜。 不过,也仅仅是可惜而已。 …… 自从陆庭来了,陆执月便没再怎见过霍听风。 只不过这二人偶尔会一起来送点心。 送点心时,两个妹妹也在,所以始终不曾有过逾矩的举动。 见陆执月喜欢霍听风送的那只猫儿,没过几天陆庭又牵来一只小狼狗。 那小狼狗刚断奶没多久,给它一根手指还会卷着舌头嘤嘤地吮吸。 白胖见了狼狗第一瞬便炸了毛,嗷呜嗷呜地在它脸上狠狠打了几爪子,才溃不成军的往陆执月怀里跑。 狗崽子被打得不停嘤嘤,比前些日子大了点的白胖也在她怀里不停地叫,嘈杂声音让陆执月哭笑不得。 “一只猫儿我尚还没时间搭理,二哥哥就又送了一只狗儿来。” “名字我都取好了,你不收?”陆庭刚同霍听风从萃香楼回来,身上还沾染着萃香楼里面的香气。 霍听风在一旁冷哼一声:“还不是本督同你一起寻来的,如今倒都给你一人做了人情。” 陆执月没搭理霍听风,抬眸看向陆庭:“叫什么?” “黑壮。” “噗嗤。” 一直在屏风后,跟着霍明华一起看账册的霍云嘉,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透过屏风,还能看到外面陆庭的轮廓。 陆执月将那狗崽子放在地上,哭笑不得:“二哥哥倒是会取名字,还黑壮,正好同我的白胖对上了。” 将猫狗都交给沐春带下去,陆执月净了手,坐在陆庭对面,让人将两个姑娘叫出来休息。 “如今二哥哥已在侯府住了许多天,打算何时回去?” 陆庭一顿:“二哥哥在侯府陪着你不好吗?” 刚刚落座的霍云嘉也瞬间捏紧了帕子。 “嫂嫂,是学士府派人叫陆二哥哥回去了吗?为何您突然这样问?” “不是,只是觉得,二哥哥一直在这住着,好像不是那回事。” 陆执月并未察觉到霍云嘉话中的紧张。 “更何况,府中还有女眷,虽二哥哥这阵一直住在前院,可终归也有些不方便。” 毕竟陆庭在此处住着,也是为了护着她这个妹妹。 可陆执月始终没忘了自己如今留在侯府的原因。 她是为复仇。 二哥哥一直在此处,她怕连累了二哥哥。 霍听风却幸灾乐祸:“原来阿月也并非同有些人口中说的那样,最亲近的是家中老二。” 陆庭面色迅速涨得通红,看着陆执月的眼神满是可怜,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大狼狗,就差背后长出个尾巴摇晃。 陆执月看了霍听风一眼,只气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可又因人实在太多,不能直接捂住他的嘴。 “若二哥哥不想离开,在侯府住一阵也可以,只是云嘉与明华年龄也大了,二哥哥经常来我院子,怕是不方便,所以我想着,日后还是少来后院。” 陆庭立刻换了神色,仿佛方才可怜的并不是他一样。 他看了眼霍听风轻哼一声,有些得意道:“我就说,怎么可能当真同听风哥说的一样,我妹妹自然还是疼我的。” “至于这后院,若不方便,那我日后不来就是了,你不必担心。” 他答应得痛快,却没注意到,一个低着头的女娘听见这句话,忽而便红了眼眶。 第四十九章 告诉我母亲不能让二哥哥住下去 陆执月松了口气。 同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便一同去饭厅用饭。 她知道,倘一开始便同二哥哥说,日后让他尽量少来后院,二哥哥会怕是因自己厌恶了他。 所以只能循序渐进。 好在也算有些用处。 霍云嘉今日则一直兴致缺缺。 下午将下人们都叫到怀徽阁时,她坐在陆执月身侧,也无精打采的模样。 霍明华看得津津有味,由衷地敬佩陆执月,分明只比自己大两岁,可几句话便已将诸多管事婆子与男管事问得满头大汗。 又几句话重新给管事们换了位置。 这些人却没一个会有不服。 甚至还三言两语,问出了从前哪些银子的数目不对,都去了何处。 不过半个时辰,便跪了几个管事,剩下已换了营生的,则纷纷离开。 陆执月也并未赶尽杀绝,将这几个银子数目明显有问题的管事名字记下来,给了他们几个一天时间,明日这时候再来此处同她好生坦白,便将人都给送了出去。 待到怀徽阁安静下来,霍明华立刻上前,眨着大眼十分兴奋:“嫂嫂,你也太厉害了,从前我不是没见过嫡母收拾这些下人,可他们仗着自己是侯府的老人,一个个都嬉皮笑脸的,一点也不严肃,他们连嫡母都不怕,可却怕你。” 霍明华觉得新鲜,自然也十分佩服,一口一个嫂嫂,几乎想将自己贴在陆执月身上。 陆执月让她这哈巴狗的模样逗笑,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用人管人,并非是有威严便可,主要是需要拿捏住他们的弱点,再看看他们擅长什么最怕什么。” “一个大户人家,最多的便是奴仆,不即便犯错的人多,可也不是能够随便发卖的,尤其是这些知道许多事的管事与家生子,倘卖出去,他们对主家心有怨怼,将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秘辛说出,那这主家距离倒台也不远了。” “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吐脏,然后更换职位,实在不行,毒哑了卖出去,也并非不是一个好办法。” 陆执月不愿伤人,可并不代表一直会心慈手软。 霍明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记得了,嫂嫂。” 陆执月应了一声:“那你呢,云嘉?” 骤然有人唤她名字,霍云嘉下意识答应一声,回神便见面前二人都在看着自己。 她猛然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注意到方才面前那些奴仆已全部离开,整个怀徽阁只剩下她们三人,同寻常陆执月身边的下人。 霍云嘉脑子轰隆一声,眼眶瞬间一热。 她方才只顾着想事,竟一句话都未听进去。 顷刻,害怕席卷全身,骤然哆嗦起来:“我,我……” 霍明华瞪大了眼表示吃惊:“姐姐,你刚才不会没听吧!” 多好的机会啊,她姐姐想什么呢! 霍云嘉害怕极了,目光一直落在陆执月手上,不敢抬头直视她。 陆执月见状,再想想霍云嘉今日所有的反应,心中立刻咯噔一声。 这姑娘也大了,可却还从未见过外男呢。 她淡声:“无妨,或许是因上午看了那么多账本累了,反正你们姐妹二人寻常也总在一处玩,有什么不懂的,云嘉你多问问明华便可。” 她起身道:“今日咱们就先到这儿,明日开始,你们二人就不用来得这么早了。” 二人答应下来,一起同陆执月行了礼,便退出怀徽阁。 可到门口时,霍云嘉却停下脚步:“明华,你先走吧。” 霍明华不明所以:“你干什么去?” “我下午没有好好听嫂嫂说话,白瞎了嫂嫂的心意,我想进去寻嫂嫂,同她道个歉。” “嫂嫂不会放在心上的。”霍明华想宽慰她。 可她却摇了摇头:“我还是去同嫂嫂说一声,才安心些。” “行吧。” 霍明华只好放下手。 她知道霍云嘉的性格,太胆小。 若不让她去,只怕今日她都睡不好觉了。 见霍明华离开,霍云嘉才抬腿回了怀徽阁。 此刻陆执月还在游廊下玩猫逗狗。 见她回来,目光中一点诧异都没有,反而笑着招招手:“来看看咱们黑壮。” 霍云嘉有种心思被看穿了的感觉。 款步上前,蹲在陆执月对面:“嫂嫂,对不住,我下午……” “无妨,谁都有分心走神的时候,你不过是太累了。” 陆执月擦了手,摸摸她脸蛋儿。 “今日,嫂嫂能明白,云嘉你是个上进的,咱们既然成了姑嫂,自然我也不愿同你说虚话。” “你我二人同岁,如今你却还未曾议亲,你的亲事我也要放心上,或许过不了多久,咱们侯府就需举办场宴会,给你和明华相看。” “我私心里,是不想见你这好姑娘被随便嫁给一个泥腿子,你将来不论男子身份好高低,都应是其当之无愧的正妻,你可明白?” 霍云嘉忽而便心里一堵。 这话从未曾有人同她说过。 就连自己的姨娘也没有为她打算过。 姨娘胆小,二人始终认为霍云嘉最好的出路,就是给一个年轻且身份尚可的男子做妾。 正妻,她未曾肖想过。 可嫂嫂帮自己想了。 她连连点头,喉咙酸胀的厉害:“谢谢嫂嫂。” “不必谢我。” 陆执月在她肩上捏了捏。 小女娘消瘦的厉害,摸着也直接能碰到骨头。 可见,前面几年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低声道:“所以今日没有认真听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大可去问明华,若明华也说不明白,明日仍可来我院子。” “嗯。” “回去吧,今日累了一整天,应好好休息休息。” 感受到陆执月的关心,霍云嘉一整颗心都像被泡在热水里,暖洋洋的。 方才想寻陆执月坦白的那些话,也全部胎死腹中。 她点了点头,抓了一下陆执月的袖子,目光之中有些眷恋,感觉对陆庭的不舍仿佛冲淡了些,道了句嫂嫂再见,便带着自己丫鬟离开了此处。 陆执月一直目送她离开怀徽阁。 等她过了拐弯处,再见不到影子,这才忽而松了脊背。 她低了声音,面上多了些严肃:“魏嬷嬷,让人去咱们学士府传话,让我母亲派人将二哥哥接回去。” 侯府的一切,她都可以自己应对,况且说一句卑鄙的,只要有霍听风在这,没有人能动她。 可若陆庭继续在这待着,那就是整个陆家的祸。 第五十章 米兰花 魏嬷嬷在后宅这些年,今日一下午也看清了霍云嘉的心思。 她闻言并未多问。立刻安排了个可靠的人去了陆学士府。 小女娘家家,没见过几个男子,他们二公子生得俊朗,性格也好,还疼爱妹妹有担当,是个女子都喜欢。 更何况还是一个从小没有父兄疼爱,姨娘也十分懦弱的女娘。 怀徽阁中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不敢耽搁。 次日半晌,燕绮云便带着陆启与陆驿陆倾来了侯府。 自然,也是老夫人接待,李氏作陪。 陆执月老老实实的坐在燕绮云身侧没动静。 同众人客套完,燕绮云目光在寿安堂中转了一圈,笑着道:“若没记错,今日应是不上朝,怎没见到我那女婿?” 她淡淡道:“当初回门时便没见过,没想到如今我这做岳母的,追上门也见不着。” 闻言,李氏面上神色瞬间尴尬起来:“亲家母说笑呢,他这孩子你也不是不知,从小最喜读书,如今应还泡在书房中,想来此刻还不知您已过来了,我这就让人将他给叫过来。” “不必。”燕绮云忙拦着。 众人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想戳破罢了。 燕绮云抿了口茶:“今日我过来,也不是为见择云的,只不过是因阿庭在侯府已叨扰多日,所以要将阿庭给带回去,这阵子麻烦侯府帮我们看着这不懂事的孩子了。” 她对老夫人道:“只是,咱们这些有女儿的,也想好好规劝着女儿些相夫教子的道理,老夫人,不知方不方便,让晚辈教导教导自家姑娘?” 谁见了闺女没有两句贴心话说。 老夫人自是不能拦着。 她立刻让人准备了茶水点心,令黄嬷嬷亲自将燕绮云送过去。 母女二人同寿安堂中人见了礼,便回了怀徽阁中。 确定院子里没外人,燕绮云让三个孩子去外头同魏嬷嬷一块玩猫狗,这才看向女儿:“你派人回去的匆忙,也没说究竟是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若将阿庭接回去,那女儿在此处岂非又没了靠山。 陆执月不敢耽搁,将霍云嘉的事全同燕绮云说了。 燕绮云闻言,面上也凝重几分:“如此,倒也真是这个道理,可你自己一个人在此处,就不怕他们再欺负人?” “母亲回去之后,便让大哥哥从军营之中挑出来一个女子送来,大张旗鼓地送到我这边,并且告诉我这女子会武便可。” 只要娘家态度在,自己再硬气点,自是不用担心婆家是否会有人欺负。 燕绮云觉得她说得有理,应了一声,抿了口李氏亲自让人送来的茶。 那茶别有一股香味,从前从未喝过,可香的有些奇怪,并不特别好喝,所以燕绮云抿了一口也就放下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二哥哥同我一起回去,你自己在婆家小心些,下午我便让你大哥哥去挑个女子,给你送来。” “好。” 陆执月答应着,同燕绮云又说了会话,察觉那茶确实不太好喝,便也跟着放下,又让人沏了一壶花果茶过来。 魏嬷嬷伸手要将方才茶水拿走,陆执月便拦住道:“今日上午前院刚送来一棵米兰花,那花儿喜用茶水浇灌,便将这茶叶留着,等明日用来浇花吧。” 魏嬷嬷答应一声,便退了回去。 燕绮云奇怪:“从前在家中时,你性格安静,到侯府因环境缘故变化也就罢了,可为娘记得,从前你喜猫狗,却并不见得乐意种花,怎如今还种起花来了?” 她转头,便见墙角有棵大大的米兰开得正盛,那香味淡淡,甚至能飘到他们这边。 陆执月轻轻笑道:“我这整个怀徽阁中已都是花儿了,不过一个米兰,能给屋子添个亮色,便留下了。” 不过,说是前院送来的,实际则是霍择云又不知从哪里寻来的。 这几日他一回来,便被陆庭缠着,鲜少有机会自己寻来怀徽阁,所以时不时偷偷送点什么东西过来。 这株米兰实在好看,陆执月就留下了。 燕绮云闻言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落寞:“是啊,能给屋里添上些亮色也是好的。” 她此刻有些后悔,自己应早点让女儿听话,同霍择云和离。 可她又不忍强行将女儿给带回去,只能顺着她。 二人又说了会话,带燕绮云里里外外将自己怀徽阁看了一圈,本想同燕绮云与弟弟侄儿们一起去萃香楼吃饭,可燕绮云没多久便说自己困了,陆执月也只得停下话头,亲自送她同三个小鬼头到外面,等马车离开,这才转身进去。 还未用午饭,陆执月便觉自己仿佛也有些困了,而且眩晕的厉害。 甚至有些呼吸不上来。 觉霜察觉不对,伸手将她大半个身子都依靠在自己身上:“姑娘,怎么突然困成这样?” 昨日晚上应是睡足了的啊! 陆执月摇头:“我,我也不知,送走母亲之后,突然便睁不开眼。” 此处还是门口,途经不少下人。 她如今还管着家,若让众人见这副模样,还不知会作何猜想。 她忙撑着眼皮,同觉霜回了怀徽阁。 睡了一觉,连午饭都未吃。 可醒来之后仍觉没有好转,不光呼吸急促,甚至还有些心悸。 映秋察觉不对,伸手摸上她额头,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少夫人,你身上冷不冷?” “有一点,指尖还有些微麻。” 陆执月晃了晃脑袋:“或许是生病了。” 映秋却转身对觉霜道:“从前在学士府时,有没有少夫人用惯了的郎中?现在便去将那郎中带过来,悄悄的,不要惊动任何人。” 觉霜吓了一跳:“少夫人不是生病?” 映秋没有说话。 陆执月此刻虽脑子混沌,可也能听见二人沟通。 她也勉强睁开眼睛,正想让觉霜快去,门外守着的沐春便急匆匆推门进来:“少夫人,学士夫人让人来给您送东西了,是个女子,可看起来不像下人,现在急着要见您。” 女子…… 陆执月见到了那人的一刻,忽而便瞳孔震颤:“你……你怎么会过来!” 第五十一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若再不过来,你就等着有人来给你收尸吧!” 那女子打开燕绮云让人送来的盒子,里面赫然是医者常用的东西。 她也不是旁人,是燕绮云从小交好的医者,云松龄。 常年游走在外,医术分外高超。 陆执月幼时常被她抱在怀里,应叫她一声云姨母。 “云姨母……” 陆执月红了眼。 云松龄却轻哼一声,十分嫌弃地将她胳膊给拽过来,一针扎了下去:“两个没出息的,竟能让人给毒了。” “毒?”陆执月脑中立刻闪过一抹白光。 是啊! 若母亲没事,怎可能让云姨母打扮成这副模样来到侯府看她。 定然是因母亲也在自己这里吃了用了什么,所以身子骨不爽,云姨母又察觉到不对! 她抬眸看向云松龄,一双潋滟杏眸里尽是难过。 云松龄最怕看她这种神色,伸出一只手遮住陆执月的眼,转身看向魏嬷嬷:“可有人给她们送了什么?” “这毒狠辣得很,第一次服用下去,便会让人同风寒一样,心悸胸闷发困,让多少郎中都被这障眼蒙蔽,即便有郎中插手也没用。” “过个三五日,你就会回复如常,这时再有人投毒,反应也没有从前那般强烈,随后每天都摄入,若哪天投毒之人不投,你还会抓心挠肝地难受,时间久了积少成多再成疾,神仙难救。” “幸亏我回京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学士府寻你母亲,否则你们娘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松龄当真动了怒,可却不是对陆执月,而是气那起了坏心之人的恶毒。 她掐算了一下时间,将那银针拔下来,又一左一右插了两根在陆执月父额头上。 如同一只粉糯的大软虫生出两根触须。 旋即又拿了一颗药丸塞进陆执月口中。 那药丸并不苦涩,清甜易融,刚刚进了口唇,便一股薄荷味,将陆执月原还有些混沌的脑子熏清醒。 “到底是谁恨你恨成这样?” 陆执月将目光放在了今日李氏让人送来的茶叶上,只还未来得及说话,魏嬷嬷便突然一拍掌心,立刻将那茶壶给拿了过来。 云松龄只轻轻一闻,便闻出了里面不对劲。 陆执月恼得浑身生出一层疙瘩。 “若非云姨母,我还当真被这二人给害了。” 只是害她便也罢了,可李氏千不该万不该对她母亲动手。 陆执月又气又愤,激动之下咳嗽了好几声。 毕竟是云松龄看大的孩子,见状也有些心疼,上前帮忙拍了几下后背。 陆执月眼眶通红几乎咳得胃部翻涌,想要呕吐。 云松龄见她不好,忙又将一根银针插在她后颈。 不过喘息间她便停了咳嗽,已是泪眼朦胧,一脸隐忍地坐直身子:“云姨母,这药可会对我母亲的身体造成损伤?” “不过一点点摄入,有云姨母在,你怕什么?” 云松龄给她拔了针,心疼地用帕子在她脸儿上擦了擦。 方才她听燕绮云说了这些,气得想冲到陆长渊面前把人给骂一顿,可阿月性命重要,只能先赶过来。 这才成亲多久,陆执月就开始学着耍心思了。 云松龄有些胸闷,可因性格缘故,不愿表露出来。 “姨母,这茶壶里面是什么东西?” “弹指醉,常被人用来制作成瘾药物,如今药铺都已禁用,谁知道侯府怎么得来的这腌臜玩意儿。” 云松龄抬手就想让人将这东西给处理了。 陆执月却阻止了她:“别,留下。” “你留着这害人的东西做什么?” 云松龄皱眉。 陆执月轻轻喘息着躺回床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李氏同霍择云,怕是因她想换了侯府奴仆,所以才出此下策,对她下手。 侯府奴仆之中,还不定藏着什么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陆执月眼皮有些撑不起来。 云松龄见状也知这是她的药效上来,重新将那箱子捧在怀里,便由魏嬷嬷送上了马车。 当日夜里,怀徽阁叫了女医过来。 次日清晨,陆执月病情再次加重,换了个女医来。 第三日正午,人已下不来地,据说一直在高热,安泊侯直接让人拿着自己的腰牌去宫中请了太医过来,可得知只是普通的风寒。 第四天清晨,李氏同霍择云,也与陆执月一样病倒了。 可那二人却只是普通的风寒。 一直等到第五日下午,陆执月才有所好转,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心疼地将人拉到自己面前,伸手在陆执月脸上摸了摸:“可怜的孩子,病了这几天都瘦了,如今可还难受?” “回祖母的话,已经好多了。” 陆执月呼吸还有些不均:“不过我病着的这几天,一直由云嘉与明华管家,听说还不错。” “是啊。”说到这个老夫人眉眼间的欢喜藏都藏不住,“还是你教导得好,这两个丫头从来未曾接触过管家的事,可谁能想到,你教了不过几日,便能让二人管的有条有理,即便将来议亲,祖母也是不必担忧的了。” 老夫人喜上眉梢,立刻让黄嬷嬷拿了两个地契:“这是祖母补贴给你的,田庄和铺子各一个,辛苦你了。” 梦中,老夫人也是谁也不疼。 可唯独一点,身为这家族的大家长,她最喜欢的,就是对家里有用的人。 陆执月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欣喜地让觉霜收下地契。 她知道,自己送到老夫人门口的敲门砖,成了。 这几日的病也算没白装。 更何况,两个妹妹还帮她揪出了点什么东西。 陆执月拿着两个地契,爱不释手的模样,人也一直说着甜话巧话,讨好着老夫人。 霍听风便坐在下首,虽是在喝茶,可目光却一直若有若无的打量在陆执月身上。 几天不见小女娘是瘦了不少,原便一个巴掌就能拦住的脸颊此刻已变小变尖,看着就惹人怜爱。 今日穿的还是齐胸襦裙,只怕是因那盈盈一握已穿不了寻常齐腰。 肩膀也消瘦得吓人,薄薄一片。 他目光中闪过一抹戾气。 李氏同霍择云,真是越来越欠收拾。 第五十二章 难道阿月不是刻意在此处等我 陆执月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话,见天色彻底黑下来,便从寿安堂告辞。 觉霜与沐春,同当初一样在身侧掌灯,这边再到那乌黑处,陆执月缓缓顿住脚步,伸手摸了一下右侧耳垂:“我的耳坠不见了,这东西若让旁人捡到可了不得,你们二人快提着灯回去寻。” 觉霜犹豫:“姑娘,这灯还是给您吧,您自己害怕。” “路上这么黑,不提着灯怎么找。”陆执月催促,“我就在此处等着你们,不会乱走,你们两个快去吧。” 觉霜明白陆执月有时犯倔,答应一声便同沐春原路返回去寻。 那灯光越来越远,待到彻底黑暗时,一只手突然从灌木丛中伸出来,搂住陆执月细腰,一把将人揽进怀里。 即便早有准备,可陆执月仍被吓了一跳。 那人搂着她细腰低声笑了笑,将怀中女子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早就准备好了在这等着本督?” 陆执月轻哼一声:“与其等督主将我两个丫鬟再捂嘴压在地上,还不如我主动一些。” 这声音又软又撩,同与人撒娇一般,若不仔细听,断然听不出她语气中的责怪。 霍听风轻轻低头,在她耳垂上亲了一下:“黑寡妇。” 陆执月蓦地在黑暗中抬头,对上他那双晶亮的眸子:“你说什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被李氏母子下毒,难道不是那夜求着本督,让本督帮你下回去?” 说起这些,霍听风的声音又低沉的了些,一双搂着陆执月的手也越来越紧:“阿月,你很坏。” 他刻意在她耳边说的这话。 陆执月耳根一痒,立刻伸手推了推面前的人。 “你胡说什么!” 她抓着霍听风肩膀下方两侧的衣服,因恼怒缘故,小脸儿即便在黑夜中也能看出星星粉红。 她早在被下毒的第二日,便因云姨母的针灸与药丸好了许多,怕那二人有所察觉,所以装了几天,正好躲懒。 可谁能想到,前日夜间,霍听风这个淫贼竟再次翻窗进来。 陆执月本就在装病,怎能因他过来功亏一篑。 霍听风几日不曾出现,也是因觉这病不简单,查到之后便让人带了解药过来,这才敢见她。 陆执月迫不得已吃了两次解药,才知霍听风在自己已下毒的基础上,竟又让人下了一次毒。 李氏母子愚蠢到以为她没有察觉,所以只当这病是普通风寒治着。 陆执月抓着霍听风衣裳的手松了松,见远处二人已慢慢过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微软:“觉霜沐春已回来了,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本督还没抱够。” 霍听风费劲地低着头,在她颈窝蹭了蹭。 即便这两日都夜潜怀徽阁,可还是眷恋得很。 陆执月无奈,伸手在他腰间软肉上掐了一下。 霍听风虽吃痛,却仍不松手,眉眼弯弯看陆执月跳脚。 那二人就差两步抵达此处,才放她离开。 陆执月慌乱,忙伸手整理衣裙头发,确定没什么破绽,才接过那二人手中的耳坠离开。 当夜,同霍听风所说一样,即便已经抱过,却仍夜探怀徽阁,将那小人儿搂在怀里入睡。 陆执月仿佛也习惯了这些,反正他除了搂着自己,一时半会也并无什么出格的举动,便也任由他这样做。 李氏应还有两三天能好。 陆执月抽空又让人去了一趟陆家,寻云松龄又拿了些弹指醉。 如今也因她治家缘故,府中有了几个陆执月的自己人,想给二人再下点药,虽没有那么容易,可却也不像从前那么难。 众人只知道李氏母子这场病格外缠绵,一直在榻上躺了将近十天才能起来。 且即便能够起床,却也同被吸干了精气一样,整天魂不守舍。 这十天,陆执月已将李氏从侯府之中中饱私囊,用来给儿子填坑一万两的事给查了出来。 霍云嘉同霍明华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坐在陆执月面前惴惴不安。 “一万两,这么大的事,倘让父亲或祖母知道了,只怕咱们家又不得安生,可这钱又实在太多了。” 霍云嘉急得红着小脸:“嫂嫂,咱们怎么办啊?” 霍明华坦然许多,可目光仍旧放在那几个有问题的账本上。 “姐姐怕什么,这事又不是你我做的,即便着急,应也轮不到咱们两个着急吧。” 虽如此说,却还是紧紧抓着帕子,看向陆执月:“嫂嫂打算告诉父亲与祖母吗?” 这事若说了,那李氏的下场可想而知,霍择云同柳醉微也好不到哪去。 陆执月目光沉静如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两个人捉摸不透。 “此事我还需再想想,这是你们二人同我一齐查出来的,若祖母论功行赏,嫂嫂定还需将你们二人的名字也说上去。” 霍明华眼睛瞬间一亮。 祖母从来对她与姐姐都不算关注,倘能因为这件事让二人进了祖母的眼,那将来在府中,也多了个靠山。 霍云嘉则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等霍明华离开之后,才鼓起勇气,拧着帕子看向陆执月:“嫂嫂,我……” 这扭捏的姿态,看起来不像是想要询问这笔账的模样。 陆执月心中忽而生出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这几日她“病”着,即便见了二人,也都是简单地交代几句管家之事,还未来得及说别的。 这丫头…… 陆执月心里小小的咯噔了一声。 果然,下一刻便听她道:“嫂嫂的二哥哥,不在咱们侯府住了吗?” 她鼓起勇气,声音细弱蚊蝇,脸儿上也同晚霞烧云一样绯红滚烫。 “好像嫂嫂病的这些日子,都没有看到陆二哥哥,我……我有点想念萃香楼的点心。” 怕不是想念点心,是想念那天天送点心的人。 看着霍云嘉这副模样,陆执月不动声色:“他到了年岁,应回家议亲了。” 或者霍云嘉手上动作一停,脸儿上绯红也一寸寸被雪白取代:“陆二哥哥他……” “他如今已过弱冠,都已是多大年岁的,自是应娶亲生子的。” 陆执月仿佛没有一点怜惜,起身看向窗外道:“我这二哥哥,是家中最不省心的,将来怕是需要一个厉害点的娘子才能管得住他。” “只是不知,我母亲会寻一个什么样的嫂嫂管着。” 察觉身后人气息不稳,陆执月有些不忍转身。 她如何能看不出云嘉的心思。 可年岁上,他们二人差了太多。 情感上,她二哥哥不会喜欢一个孩子。 至于旁地,便如那天,她同母亲所说的那样。 若在此处住了几天,便将妹妹的小姑子给拐走了,即便将来二人成亲,对他们的名声也终归不好。 更何况霍云嘉没见过几个男子,不过数面之缘,怎就能确定自己确实喜欢陆庭。 自然,若将来陆执月带她多参加些宴会,她还是一门心思喜欢陆庭,她也不是不愿给二人一个相处的机会。 第五十三章 破财免灾 霍云嘉离开怀徽阁时,有些失魂落魄。 可刚到了下午,陆执月便让人去给两个妹妹分别送了许多礼物。 其中霍云嘉的尤为丰厚。 而霍云嘉也明白,这是陆执月在告诉自己,她已经什么都懂了,并且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她比陆执月还要大些,略微一想,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只不过当晚就病了。 陆执月听了之后,翻了一页账本后只摇了摇头:“是心病,没法治,这两日就让她好好休息,让人去告诉她,如今秋天,田庄里面的果子都已成熟了,等她身子骨好了,我带着她们一起去田庄里摘果子玩。” 情窦初开,终归能够理解。 只是她上一世,仿佛还未来得及情窦初开,便已被霍择云打到人生最低处。 如今见了男人,除了些许的厌恶之外,没有什么感觉。 陆执月怅然若失,看着面前被自己整理出来的李氏亏空账册,瞬间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自然,侯府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心中又多了几分恨意。 她忽而起身,将账册放进怀里,抬腿冲李氏院子走去。 李氏如今虽身子大好,可因被一口气下了两份药的缘故,仍然有些虚弱。 她正绣着面前的帕子,绣两下咳两声。 便见陆执月身后只带着沐春映秋走过来。 李氏眉心突然跳动两下:“你怎么过来了?” “儿媳不能来吗?” 陆执月似笑非笑,在李氏屋子里看了一圈:“婆母屋里,伺候的人还真不少呢。” 李氏皱眉,便见陆执月未曾见礼,便直接坐在了自己对面。 她吃了一惊,正想呵斥陆执月无礼,没想陆执月便轻轻往后一靠:“婆母还是让这些人先下去,儿媳有点私密的事同婆母说,只怕知道的人多了,对婆母会不好。” 李氏心中不安的感觉也越发强烈,她不知陆执月这是什么意思,可那预感促使她让人都下去。 听话的模样,同新婚夜颠倒是非,想要拿捏陆执月的那个李氏判若两人。 “你想要对我说什么?”李氏心跳如雷,目光落在陆执月身上。 她仿佛第一天病了之后就再没什么不适,可自己那弹指醉是一直让人下了的。 那药吃多了,人便会形如枯槁。 可她除了比前阵子消瘦了些,哪里有半分不适的模样。 难道被她发现了? 一瞬间,冷汗爬满了李氏的后背。 她似是做坏事被抓包一样心虚,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瞪大了双眼看着陆执月。 “你这是应对婆母说话的态度吗!” 陆执月扬起一双弯眉,面上尽是不解,同一只无辜的兔子一样:“婆母,我有说什么吗?” 她歪头:“还是说,婆母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明白自己做了错事,却仍要以婆母威严压我一头?” 她这等反应,即便陆执月什么都没发现,也实在过激。 李氏胸口起伏,脑子中一遍遍的过那天让人给陆执月下毒的画面,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更加恐惧。 陆执月则一直抬头看着她,那双深眸像没有感情的寒水一般,盯得李氏害怕。 没错,从她眼中读出的感情就是恐惧。 陆执月心中立刻畅快了许多。 李氏做了这么多坏事,真是不知,她如今害怕的是哪件。 陆执月伸手,便见那宽大的袖子之中露出一个小小的账本。 她往前推了推,似笑非笑:“婆母可要看看,这是我这阵子核对账册,更迭管事,发现的从前一些有趣的事情,我事关多人,儿媳感觉婆母或许比任何人都感兴趣。” 李氏原还不知她的用意,可目光落在账本前,脑中忽而像炸开了烟花一样,轰隆一声巨响,黑幕中几个星星点点,眼前瞬间不能视物,耳中瞬间尖锐轰鸣,扑通一声便坐回了凳子上。 那些账本她做得十分隐秘,怎会让陆执月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给揪出来!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李氏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伸手将账本给拿过来。 而她所有的侥幸也在一页页过去烟消云散。 “八年前,那应是婆母第一次中饱私囊,修围墙这点小事,只不过赚了三百两到自己口袋。” “过了半年,婆母或许察觉到不劳而获的快乐,趁着田庄清点账册,又在侯府四十三个田庄里,每个田庄少做了一个月的账,一个田庄赚了二百余两。” “七年前,您购买了一大批奴仆到侯府里来,顶替从前的下人的各个重要位置,从前的奴仆为了不失去自己做惯了的活,又给您进贡了大笔银两。” “还有六年前……” “别说了,你别说了。” 李氏耳朵隆隆作响,像是疯了一样一把将那账本撕得粉碎,声音尖锐难听,手指指着陆执月的鼻子:“你想说什么,你想要拿着这些东西到我面前说什么!” 她发狠起身,可因起得太猛,眼前一黑险些摔倒,扶着椅背才不至狼狈:“这些东西都已是多少年前的旧事,即便你拿出来又能如何,侯府又没过不下去,即便你拿到老夫人面前,又能说明什么?” 她本就生病烦躁,竟一点没顺着陆执月,直接同她动气破防,也忘了寻常那所谓婆婆的款。 陆执月摇摇头。 没想到李氏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蠢笨。 她轻声道:“婆母即便撕了那账本也无用,过往多年的账本都在儿媳妇这里,只要想算,或许还能算出比那账本上更多的东西。” “婆母,您说得不错,那些东西已过去了很多年,可半年前您拿出来的一万两,帮助二爷填窟窿的钱,是断然瞒不过去的。” “婆母,一万两,您需攒多久,才能够攒够这些?” 她轻声细语,可落在李氏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 她本就出身于一个五品官员的家里,在侯府之中身世确实不够看。 更何况家中父母早已过世,如今唯有那个不成器的哥哥。 若这事被霍均山与老夫人知道,一定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 若这把年纪被休回了家里…… 况且还没有一个能成事的撑腰。 一瞬间,李氏脑海之中已过了自己所有悲惨的下场。 她颤抖着瞳仁看向陆执月,竟然头一次觉得,这儿媳妇或许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软弱可欺。 “你将这些东西拿到我面前,是想做什么?” 陆执月等的便是李氏破财免灾的这句话。 她微微一笑,面上神色终于多出了几分真诚。 “很简单,我要婆母这些年从侯府赚到所有银子的六成。” 第五十四章 变心 “你疯了!” 这是李氏听见陆执月诉求之后的第一个反应。 陆执月扬眉,小尖下巴落在李氏眼里,就像是一把戳到她身上的利刃。 或者应该说,比利刃还要可怕。 她的心都在滴血。 “婆母不愿的话,我也只能将账本交给公爹或者祖母,毕竟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刚刚出阁的小女娘,应该是没有胆子瞒下去的。” “给你银子你就有胆子了?” 李氏双目猩红,仿佛从未认识过陆执月一样。 她分明记得这女子刚嫁进来时畏畏缩缩,即便说话都不敢大声。 可为何,为何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月,就变成了这样。 陆执月同她对视,没有一点还是害怕的神色。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从前每每在陆家见到霍择云一样,脸儿上尽是含苞待放的羞涩。 只可惜,如今竟是用这种神色在威胁李氏。 “婆母,我的胆子,完全取决于你舍不舍得。” 至于不舍,她方才已将不舍的结果同李氏说了。 就要看李氏愿不愿意。 二人目光相对,一个虽消瘦,可却面色十分红润。 另外一个则死死盯着面前女子,仿佛要用眼神将人给吓走一样。 只可惜李氏害怕。 她好不容易成了霍均山的妻子,好不容易坐稳了安泊侯夫人的位置。 到了手的好日子,怎能因为区区几万两便拱手让人。 可这是她多年的心血,当初帮儿子给柳醉微赎身时,便已拿出去了一部分,到现如今还让她送出更多…… 李氏呼吸都在颤抖,可陆执月表情一点不像作假。 她终究败下阵来,拿出一个小小的印章让蓝嬷嬷出去。 蓝嬷嬷原还奇怪屋里说的什么,可进门便见李氏脸色灰白,还拿出那东西,一瞬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甚至没敢废话,拿了印章便阔步往外走。 陆执月便这样在李氏房中等了半个时辰。 等蓝嬷嬷将一个木盒子拿来时,已到了侯府用饭的时辰。 陆执月打开看了看,厚厚一摞,里面尽是一百两银子的面额。 她扯了扯唇角,将盖子盖上。 “你不用清点一下?”李氏目光有些不舍。 “我相信婆母的为人。” 陆执月柳叶眉弯弯,仿佛和煦春风穿过湖边垂柳,拂向水面。 旁人看了,会觉陆执月笑容温和亮眼。 可这面容落在李氏眼中,则同罗刹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她鬓边流下汗水,眼前阵阵发黑有些站不住身体。 陆执将银票给了映秋,干脆起身:“婆母好好休息,我如今管家还有许多事未曾处理,便不陪着婆母了。” 她转身向外走去。 还未到门口,便听里面咣当一声,同时出现的还有蓝嬷嬷惊呼。 李氏摔倒了。 是因心疼这些银子。 当然,她也病倒了。 是因害怕陆执月会将这事给说出去。 这病来势汹汹,当天下午,霍均山便又让人去宫中请了两个太医来为李氏看病。 寻常最喜欢在儿媳妇面前摆架子的婆婆,这次却一直没有提及让陆执月侍疾。 而陆执月也没主动提及。 只是霍择云毕竟是李氏的乖儿子,这等大事,他怎可能不知道。 次日清晨,陆执月刚起床,听觉霜道霍择云已等在怀徽阁外,只说想见她一面。 她看着有些长了的指甲,伸手拿起甲剪。 “咔吧” 清脆一声。 晶莹的指甲便落在桌上。 “告诉他,既然我得了好处,那便不会言而无信,这事过去了,可若他还想无理纠缠,那就不怪我手下无情。” 分明是威胁警告,可因说这话的人实在貌美,且声音也柔软无比,听着像是撒娇一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魏嬷嬷从未曾见过自家姑娘还有这样一面。 瞬间,面上便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 她的姑娘长大了。 …… 霍择云连门都没进去。 听见觉霜回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瞪大了眼,本想询问觉霜,陆执月还有没有再说什么。 可觉霜却砰的一声关上门,当作整个怀徽阁的回应。 霍择云憋了一肚子气回去,却看见都已这个时辰,却仍躺在榻上懒洋洋眯着的柳醉微。 原以为陆执月会为柳醉微而争风吃醋,没想到自那夜过去,陆执月就和从没见过她一样,关起门来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甚至也同没有他这夫君一样。 霍择云心里那身为男人的自豪与自信,也在今日清晨有些崩裂。 尤其是想起自己究竟为何会出现在怀徽阁门外,连带着看柳醉微,也有了几分怒气。 茶盏落在桌上发出咣当一声。 小憩中的柳醉微骤然被惊醒。 抬眸便见霍择云神色难看。 她如今月份越发大了,已有些显怀,吃得多睡得多,可容貌却越发美丽。 如今更是有些容光焕发的意思。 她缓了缓神,伸手拉着霍择云的袖子。 “云哥哥,你怎么了?不是去夫人那边了吗?怎么生气了?” 霍择云猛地将手抽回来。 柳醉微瞬间清醒,看着霍择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解。 “你别这样看着我。” 霍择云烦躁起身,看着柳醉微这懒洋洋的模样越发不顺眼。 不就是怀个孩子? 一天除了吃就是睡,甚至短短几天就胖了不少。 虽比从前更加成熟美艳,可除了这便别无优点。 再看看陆执月。 一张小脸巴掌大,那腰肢只有盈盈一握。 能掌家,能算账,将侯府治理得井井有条。 若是二人之间没有柳醉微的存在,心仪于他,陆学士府还能给他仕途不少帮助。 可看看现在呢! 她因为柳醉微而厌烦他。 他可是个男人! 是她的丈夫啊! 她怎能够厌烦自己! 当初如果不是为给柳醉微填补赎身的窟窿,恐怕陆执月也不会发现这些,二人就是一对神仙眷侣。 他也会步步升迁,而不是和现在一样,赋闲在家。 眼看着霍择云眼中的怨气越发浓重,柳醉微瞬间有一丝丝不好的预感。 凭借着多年在青楼里面的直觉。 她能够察觉到,霍择云变心了! 第五十五章 青楼传奇柳姑娘 “云哥哥,你怎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柳醉微揉了揉眼,缓缓起床,一只手放在小腹上。 霍择云看了她一眼,没由来的怒火更加旺盛。 他抬腿往外走:“没什么,你好好养胎吧。” 言外之意,就是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柳醉微看着不耐烦的霍择云:“唯有云哥哥高兴了我才高兴,若云哥哥一直不开心,我恐怕也养不好孩子。” 她还想同从前一样到霍择云面前撒撒娇,没想到霍择云这次是真的动了肝火,一把甩开她的手大声道:“我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让你好好养胎就那么难?能不能听话别问了!” 柳醉微听到后呼吸一窒,瞪大了眼看着霍择云:“你,你吼我?” “我不是,我没有。” “那你方才为何要那么大声地同我讲话。”柳醉微瞪着一双狐狸眼,泪水大滴大滴往下落,砸在霍择云手上烫的他生疼。 她生得娇媚,平日里一颦一笑都有些勾人的意味。 可每每这样哭泣只会让人觉得可怜与心疼。 霍择云手忙脚乱,似也察觉到自己方才态度不妥,忙拿出手帕来给她擦眼泪,伸手将人搂在怀里。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醉微你别哭,我只是因为现在被陛下责罚有点心烦而已,同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柳醉微气的哼一声背过身子。 霍择云急坏了,又忙到她面前给人擦眼泪。 柳醉微一只手捧着肚子,泣不成声。 “我只是想问问云哥哥方才去了哪里,为何这样生气,问清缘由之后想哄哄哥哥你,可你为何要吼我。” 抽噎声音太大,惊动院子里不少下人都往里看。 寻常在家说一不二,只要安泊侯同大都督不在,就是这个家的二世祖的霍择云此刻手足无措,哪里还有从前的威风模样。 而柳醉微梨花带雨,被哄着却还不领情,始终垂眼落泪。 从前这样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只不过柳醉微没哭得这样厉害,竟将霍择云急得满头大汗。 众人虽还在做事,可一个个心不在焉,抓到机会就偷偷往屋里看。 一直到安泊侯的人来叫霍择云时,二人才和好。 柳醉微抓着他胳膊上的袖子:“那云哥哥答应我了,日后不准再这么大声对我说话,我哭了这么久,肚子都有点疼了。” 霍择云刚将人给惹生气,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哄着她连声的说好。 “那咱们说好你不准生气了,我给你去买萃香楼刚出的玫瑰饼子赔罪,可好?” “嗯。”柳醉微答应一声。 霍择云恋恋不舍,又在她脸儿上亲了一下,见佳人露出笑容,这才转身去了前院寻安泊侯。 只不过他刚离开的一瞬,柳醉微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 “苗儿,你过来。” “来了姑娘。” 一个浅绿色的影子立刻飞奔进去,顺带将门给关上。 柳醉微捏着两个戒指把玩,方才悲伤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你可知道今天清晨我睡觉时,咱们二爷去了哪里?” 苗儿是她从青楼里带出来的丫头,两个人从小相依为命,她自然也忠心耿耿。 闻言,不同以往什么都说的模样,苗儿犹豫了片刻:“姑娘,您问这个做什么,二爷去哪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还是快将小公子生出来,抓紧将怀徽阁那位挤下去才是。” 见她目光闪烁,柳醉微哪还能有不明白的,蹙眉看向苗儿:“从前你可是从不骗我的,现在怎么支支吾吾,问你什么都不说?” “你该不会是看我在侯府没有地位,所以生出旁的心思了吧?” 苗儿吓得哆嗦着跪在地上:“姑娘你说什么呢,苗儿这条命是您救回来的,怎么可能同您离心呢!” “那你还不说二爷今日去了哪?” 柳醉微一瞪眼,苗儿立刻怕了,哭哭唧唧地告诉了柳醉微。 “今天早上二爷去了一趟夫人那边,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去了少夫人那,可因太早的缘故,少夫人没有见咱们二爷,二爷就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二爷分明都没有进怀徽阁,更没见到少夫人,按道理来说应该什么都没发生,可奴婢也想不明白,为何二爷没有告诉您。” “他去了怀徽阁?”柳醉微心里咯噔一声,瞬间被一股不好的预感包裹起来。 她不是没见过陆执月。 现在不过是因为年纪小,没长开可那张脸还是十分美丽的。 再想想今天早上,霍择云那个心不在焉的模样…… 柳醉微抓着帕子的手一紧:“我就知道,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苗儿,咱们去一趟怀徽阁,自从二爷成亲之后我这个做小妾的,还从来没见过咱们少夫人呢。” …… 陆执月今日没见霍择云。 自然,霍听风也没来烦她。 她刚给两个妹妹布置好了功课,三人在一块逗弄着白胖与黑壮,门外突然有些杂乱起来。 “怎么?咱们少夫人多么金贵,我不过是想要过来给少夫人请个安,有什么不能让我进去的?” “外面这是什么声音?”陆执月同黑壮抢着磨牙棒,闻言一松手,黑壮叼着磨牙棒便摔了个屁股蹲,呜呜地寻霍云嘉做主。 几人刚抬头,访雪就过来了:“是跟着咱们二爷住的那位,今日不知道抽什么风,这个时辰要过来给咱们姑娘请安,这会沐春与映秋看拦着,说不让她进来,她还不高兴。” “柳姑娘?让她进来不就行了?” 陆执月也正好想着,收拾了李氏母子,早就应该见见她了。 “姑娘同咱们想的不一样。” 访雪将陆执月拽开到一边,低声将方才映秋打听到的同陆执月说了。 原来是为男人争风吃醋来的,那就更应该见见了。 “姑娘,我看着那个柳姑娘有些泼辣,要不咱们还是别见她了,万一她一不小心,伤了您,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尤其是如今柳醉微怀着孕,还没法收拾她。 陆执月摇头:“无妨,让她进来,她不会对我做什么。” 她倒是想看看,如今同梦里的轨迹不一样了,这个青楼传奇柳姑娘,见了她之后能同她说些什么。 第五十六章 二嫂嫂可没为你拈酸吃醋 话音落下,沐春与映秋就将人给放了进来。 她没让两个妹妹离开,直接在游廊下接见的柳醉微。 黑壮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站在霍云嘉的裙子后面,露出小奶牙,一汪一顿的恐吓着柳醉微。 柳醉微正在气头上,哪能注意到还有只小狗。 苗儿跟在她身后瑟瑟发抖,一直伸手拉着柳醉微的裙子,想着万一一会大娘子生气了,她也好将姑娘护在身后。 柳醉微双手护在小腹,站着上下打量陆执月。 “咱们二人共侍一夫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大娘子。” 陆执月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道:“柳姑娘这话错了,侍奉霍择云的是你,我还从没同他同过房。” 柳醉微瞬间得意地翘起嘴角。 只是还没来得及笑出声,便听陆执月道:“毕竟我这个人,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霍择云这种人还是留给柳姑娘合适。” 柳醉微脸上青白乍现:“你别在这里假清高了,若是真的同你所说,为何还要占着这大娘子的位置!” “你无非就是看上了云哥哥将来侯爷的身份,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 “你放肆!”访雪气得满脸通红,“你一个妾室都不是的人,怎能同咱们大娘子这么说话!” “就算妾室都不是又如何,如今云哥哥天天在我房间留宿,我腹中怀的也是云哥哥的骨肉,于我们而言,你家主子才是插进来的那个,你家主子才是不速之客,是阻止我们一世一双人的元凶!” “你,你……” 访雪让她气得掉眼泪,转头冲觉霜喊:“觉霜,你还在那看着做什么呢,我嘴皮子没你厉害,你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陆执月伸手拦住觉霜,旋即有些好笑地看着柳醉微:“所以我已经进门这么久了,你才想起来同我说这些?今日促使你来寻我撒野的原因是什么?” 柳醉微一噎,没想到陆执月根本不接招,更别提生气了。 可她却气得不轻:“你说你不稀罕云哥哥的宠爱,那你今天早上为何要勾着云哥哥来怀徽阁外面看你,你还不见他,分明就是在玩预期故纵!你这样的把戏我见多了!” 访雪也气得不轻,不顾觉霜看拦着,伸手指着柳醉微的鼻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少夫人可是做大家主母的人,同你一个秦楼楚馆里出来的怎么能一样,进了侯府,你就忘了你那二两骨头有多重了?” 这会子嘴皮子倒是利索。 陆执月轻叱一声,觉霜忙将她嘴捂上往后拽去。 可她仍旧唇角含笑,没有一点被激怒的模样:“你想说的,就这些?” “身为一个女人,你就没有一点挫败感吗?”似乎因为她怎么说,陆执月都不生气,柳醉微红了眼睛,“妾室比你先进门也就算了,男人还一点都不宠爱你,你……” 她自己话还没说完就泣不成声。 陆执月看着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道:“首先,他宠爱谁,同我没关系,其次,我身为大娘子,如今还未曾喝过你的妾室茶,你不算这府中的妾室,甚至连通房都算不上,最多称之为奴婢。” “同奴婢生气,我做不到。” 她始终面色十分平静,看得柳醉微越发抓狂。 她怎么一点都不生气,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柳醉微眼泪掉得更凶,苗儿生怕对她肚子里的胎儿不好,每每伸手想要劝她回去,可都被柳醉微打开了手。 陆执月缓缓将地上嗷嗷叫的黑壮抱起来。 顷刻间黑壮就止住了连叫声,可仍旧在她怀里警觉的看着柳醉微。 “方才我还不知道为何今天霍择云连我的面都没见到,你就要来同我耍脾气,但是你同我吵了一会,我猜测应该是因你觉得霍择云变心了,你吃醋却不敢同他生气的缘故。” 她看着柳醉微,眼神之中有柳醉微受不了的悲悯与同情:“为了一个男人,至于吗?” 柳醉微目瞪口呆。 什么叫为了一个男人。 难道男人不应该是她们后宅妇人的全部吗? 她明白了,是因为陆执月有显赫的娘家,所以靠山不只有霍择云。 她在嘲讽自己! 柳醉微眼泪掉得更凶,想要冲着陆执月抓狂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醉微,你在这做什么!” 霍择云跑得满头是汗。 他刚从安泊侯的书房里出来,就听说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过来寻了陆执月。 她腹中还有胎儿,若两个人因他而争风吃醋,伤了他的孩儿应该怎么办! 他一把将柳醉微护在怀里,目光凶狠地看着陆执月:“谁允许你质问醉微的,我们两个的关系一直都是由我主导,若你心有不满,大可以来质问我!” “你知不知道醉微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倘她情绪太激动,孩子有什么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说着,转过身来端着柳醉微的肩膀,上上下下将她给看了一圈,确定除了眼睛红肿之外人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柳醉微原以为他是要寻自己兴师问罪的,可见霍择云没有一点生气,反而十分关心,方才心里对他的猜测瞬间都转化为了愧疚,摇摇头便拽着他的袖子掉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执月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便见霍择云又用那种十分失望的眼神看着她:“我原以为你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可没想到你居然也拈酸吃醋!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你……” “拈酸吃醋?”陆执月突然出声,“二爷是不是忘了,你今天早上来寻我,怀徽阁的门都没进来,你怎么会认为我拈酸吃醋?” 旁边坐着,一直被人忽略的两个妹妹,此刻也低声道。 “二哥哥,我证明不是嫂嫂吃醋,是你的姨娘……不是,是你的柳姑娘吃醋,来到嫂嫂这里耍威风的。” 霍云嘉也糯糯道:“我也能证明,哥哥你怪错人了,方才二嫂嫂一直都没生气,是你说了一句拈酸吃醋之后,二嫂嫂才皱眉生气了。” 她们看出来,从刚成亲时,二嫂嫂就看不上二哥哥了。 更何况今日前因后果也已听明白了,不知道二哥哥是怎么想的,竟会认为嫂嫂因她而难为柳姑娘。 这……把二嫂嫂想的,也太小气了吧。 第五十七章 让霍择云有种挫败感 怀徽阁瞬间陷入一种稍微有些诡异的安静。 霍明华脸上闪过一丝丝尴尬,拉了拉霍云嘉,想从此处逃离出去。 可霍云嘉觉得,二人应当同二嫂嫂共进退,向来软弱的小女娘竟鼓起勇气,冲霍明华摇了摇头。 她正视着霍择云道:“二哥哥,你真的误会了二嫂嫂,我们刚才还在说今日的功课,柳姑娘就过来了,二嫂嫂从始至终也没有同我们二人提你一句话,不是二嫂嫂吃醋,是柳姑娘吃醋了。” 霍择云面上的震怒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恼羞。 他转头看向柳醉微。 方才还因被袒护而理直气壮的柳醉微此刻脸上尽是心虚:“云哥哥……” 她也不是有意的,还不是因为云哥哥今天早上反应太过激了,所以让她给误会了吗。 “所以方才你们都说了什么?” “柳姑娘说二嫂嫂插足你们二人,二嫂嫂没往心里去。”霍云嘉老老实实道。 “二哥哥放心吧,柳姑娘是因为误会了二嫂嫂和您的关系,如今既然不误会了,自然柳姑娘就不会生气了。” 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同霍择云解释解释,可没想到这一句“误会了你与二嫂嫂的关系”像捅了马蜂窝。 便见霍择云的神色迅速阴沉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目光在陆执月同柳醉微中间来回旋转。 陆执月歪了歪头,不明白他这是什么眼神。 可柳醉微不一样,她已经明白过来自己今日是闯了祸的,伸手想要去拽住霍择云。 可霍择云就像是一匹尥蹶子的倔驴,反手便将她的手甩开,自己一言不发的阔步往外走。 柳醉微大喊一声云哥哥,也顾不得同陆执月争风吃醋,忙护着肚子往外追去。 觉霜松开访雪的嘴。 访雪大大的喘了一口气:“什么东西,还以为自己有多能耐,不还是抓不住男人心就惶恐的玩意儿!” 哪里比得上她们姑娘。 陆执月看了她一眼,面色不显,可声音明显有些微怒:“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为什么啊姑娘。”访雪委屈,“您又不是没看到,方才她是如何说咱们的。” 竟然将他们姑娘说的那么不堪。 分明他们姑娘娘家显赫,兄弟姐妹各个争气,即便没有男人的宠爱也稳坐大娘子的位置,为什么不能说。 陆执月目光扫过,她虽然仍不明白,可立刻就不敢说话了。 陆执月有些胸闷,长喘了一口气。 她在想,倘若自己同柳醉微是同一种出身,那她是不是也把男人的宠爱看的比天大。 为何女人要为了男人争风吃醋。 为何三妻四妾的是男人? 她有些想不通。 霍云嘉还以为她是因方才自己的多嘴生气了,忙起身道:“二嫂嫂,是因我方才说话说多了吗?” 陆执月还没来得及张口,便听霍明华轻笑一声:“才不是呢,姐姐,从前我没看出来你嘴巴这么厉害,竟能够将二哥哥给说的哑口无言,你没看见二哥哥出门的时候,脸都黑了!” 她用帕子捂着嘴,想学学淑女的模样,可却没忍住,发出哈哈哈的笑声,逗得陆执月也笑出声来。 霍云嘉则有些茫然地看着两个人:“我……我好像也没说什么,你们笑什么。” 不就是实话实说吗? 陆执月摇摇头:“还不是因为你击碎了你二哥哥的幻想。” 幻想自己这个对他不闻不问的当家主母,同另外一个美艳女子为他争风吃醋。 结果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如此丢人现眼,更何况他是霍择云。 一个自负狂。 看见霍云嘉还是不明白,陆执月挥了挥手:“你还太小,等你将来成了亲就懂了。” 霍云嘉脸儿红了红。 什么太小,她分明比二嫂嫂还要大一点呢。 眼看着快到正午用饭的时候,三人准备一起过去。 一上午没露面的魏嬷嬷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姑娘,方才二公子让人传信过来,问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晋南伯爵府一同看看大姑娘,若是您去的话,他提前套了马车来接您。” 听见陆庭的名字,霍云嘉方才还平缓的心瞬间动了一下,抬眸看向陆执月。 陆执月并未发觉她的不妥,思索片刻道:“那也行,自从我准备婚事以来,还一直都没去看过大姐姐,一会嬷嬷帮我去将上次给大姐姐同外甥们买的东西找出来,明日我去晋南伯爵府的时候带上。” “是。” 魏嬷嬷答应了一声,下去做事。 陆执月吩咐完才想起来霍云嘉还在旁边。 她忙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霍云嘉面色若无其事,同没听见一样,这才放心许多。 因今日插曲缘故,李氏同霍择云都推说身子不适,没来一起用饭。 霍听风倒是来了,只不过行色匆匆,都快要动筷了,才出现在饭桌上。 侯府如今规矩了许多,老夫人人逢喜事,看着都比原先年轻了不少。 陆执月趁着用饭,将明日去晋南伯爵府的事同老夫人说了一声。 老夫人刚点头,不想霍听风便好巧不巧。 “好巧,正好明日本督也有事,需要去一趟晋南伯爵府。” 陆执月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抬眸皱眉看向霍听风。 霍听风扯唇张扬一笑:“晋南伯世子是阿月姐夫,可晋南伯是本督同僚,我们二人曾一起在边疆征战过,如今许多事都需一同处理,既然如此,明日正好同阿月一路过去,也方便一些。” 虽是同老夫人说话,可那双眼睛却一直落在陆执月身上。 陆执月唇角笑得有些勉强,可一想到明日二哥哥来接她,她便也没有那么厌烦。 “如此说来明日我同大哥也同路了,正好二哥哥要套车来接我,咱们三个一道儿去,正好。” 用陆庭压他? 霍听风笑面前的女子是个小狐狸。 答应一声便低头用饭。 对付陆庭那个毛头小子,他有的是办法。 陆执月看着他这般,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天晚上,她刚沐浴擦干头发,上床拉上床帐的一刻,就有双手直接从背后将她拥进怀里。 “阿月,明天早上咱们一块出门,如何?” 第五十八章 邵世明,她梦里的第一个恩客 对于他来怀徽阁寻自己,陆执月早已见怪不怪。 可今日他来的太早,直接将陆执月给吓得呼吸一窒,忙将手里端着的蜡烛吹灭,转头捂住霍听风的嘴。 外面守夜的魏嬷嬷还没睡觉,他疯了! 霍听风夜视能力不错,即便是黑夜之中,也能够看到压在自己身体上方的陆执月的神色。 虽紧张,可因月华笼罩的缘故透露着一丝丝神秘,像是瑶池谪仙。 他轻轻在陆执月掌心亲了一下,惊得陆执月又羞又恼,忙将手拿走。 可霍听风一向不要脸,又将那已经结痂脱落了手伸到陆执月面前,双眼弯弯无赖低声道:“现在到你了。” 陆执月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下:“快点走。” “你知道的,这样对我没用。” 霍听风一个用力,便将坐着的人搂进怀里。 陆执月长发在宫中画了个圈,淡淡的茉莉香味瞬间充盈他整个鼻腔。 身体莫名躁动,他翻了个身压住。 “明天我同你一起出门,你想办法让你二哥哥别来接你,好不好?” 想得美。 陆执月闭上眼,脸上尽是麻木。 可这样在霍听风眼里看来却更美。 “阿月。”他在她脸上磨砂,“我明日想同你一起乘坐马车,答应我一次,好不好?” 陆执月仍旧以沉默应对。 “这几日查出尚书邵世明一些罪证,后日我需提前上朝恐怕多少天都看不到你,你就不能答应我一次?” 他温声细语,仿佛不是京城那个人见人畏的笑面煞神都督。 始终将陆执月圈在怀里轻轻诱哄着。 陆执月眸子缩了缩,胸腔呼吸瞬间停止,终于舍得给霍听风一个眼神,转过身去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说的,可是工部尚书邵世明,他怎么了!” 霍听风眉头一顿,察觉到陆执月的不对劲:“利用职务之便贪墨,数额庞大,且闹出人命,你生病那几日的白天,本督都在查这件事。” 他轻轻在陆执月嘴唇上啄了一下:“怎么?陆伯父同他认识?还是你认识?” 陆执月呼吸有些急促,梦里不堪的一幕瞬间浮上心头。 她脸色苍白,手脚冰凉麻木。 邵世明。 是她成亲之后,第一个接来的客。 那个油头大耳,脑满肠肥,有特殊癖好的恶心男人! 想起来自己那一夜受到的折磨,陆执月胸腔忽而涌上一阵恶心。 恨意同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骨血,越缠越紧,仿佛将她整个人都包裹窒息。 “阿月,你怎么了?” 察觉到小女娘瞳孔放大,顷刻间霍听风后背一凉,头顶立刻生出冷汗,伸手想去掐她人中。 不想陆执月紧紧地抓着他手臂,突然掀开床帐趴在边缘。 “呕!” 邵世明! 霍择云! 还有柳醉微和李氏! 他们,他们…… 陆执月被呛得喘不上来气,外间魏嬷嬷听见声音,迷蒙中想起身。 一直守在外面的金错听见声音不对,忙跳进窗户,伸手点上魏嬷嬷安神穴。 然后赶紧蒙着眼将一边的痰盂接到陆执月身前。 陆执月干呕几声,根本吐不出来。 霍听风立刻从怀里掏出寻常带在身上的薄荷丸,打开瓷瓶在她鼻子下面熏了几下。 那味道直冲上脑。 陆执月双眼猩红,却也缓解了许多,捏着霍听风的手臂躺回到了床上。 霍听风立刻下床给她端来茶水漱口,迎着月光见小女娘脸儿上尽是泪水,便再没敢询问她到底怎么了。 可心中对邵世明的猜测却更多了些。 陆执月有些呼吸不上来。 梦中的恐惧、恶心与绝望爬上心头。 看着霍听风那关切的目光,她鼻尖一酸,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我困了,想睡觉。” 霍听风还有些担心,可闻言也没多说什么,顺着她上了床,将人搂在怀里。 陆执月将头埋在霍听风胸口,双手用力,勒住了他的劲腰,同以前每次他勒着自己一样。 霍听风有些想笑:“勒我做什么?” “感受一下自己还活着。” 怎就没活了。 霍听风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低声在她头顶道:“别想那些,不管谁欺负了你,只要又本督在一天,就不会让这些人得意的,放心。” 陆执月唇角弧度有些嘲讽,更多的是勉强。 欺负她的人都在梦里。 在她那个不想回忆的梦里。 得意…… 她轻轻咬住下唇。 或许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命运,所以让邵世明提前进棺材? 梦里,她这个恩客,可是足足缠了她三年,帮霍择云登上高位之后,才跌下尚书神坛。 没想到这么快。 她声音发闷:“抄家还是流放?” “男子下狱,成年者斩首,女子与未成年者流放岭南三千里。” 霍听风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感觉方才陆执月的反应同邵世明有关。 他打算明日让人去查查这个邵世明。 “阿月,后日下朝之后本督应该就去抄家了,若你想去看,本督特给你开个后门,你看如何?” 陆执月顿了顿,有些不敢相信,抬眸看他时双眼的红血丝已经退了大半,甚至还露出两分希望:“可以吗?” “为何不可。”他将人重新按回自己怀中。 “本朝陛下之外,本督最大。” 更何况只要阿月开心,他做什么都可。 陆执月嗯了一声,强迫自己不去回忆梦中那些可怕的事,第一次没有抗拒霍听风的接近,在他怀里朦胧入睡。 只可怜了霍听风。 一夜都在猜测陆执月为何听见邵世明这么大的反应。 又担心她因心情缘故而睡不好,所以一夜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这也直导致第二日二人在饭厅相见时,霍听风是歪着脑袋过来的。 今日清晨人倒是凑齐了。 可众人气氛奇怪,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陆执月看着他的脖子,一双杏眼始终落在霍听风的位置上。 老夫人刚落座,就察觉霍听风不对劲,眯着眼看了一眼:“哎呦,这脖子是怎么了?” 怎歪成这样? 寻常瘫瘫歪歪的身子也坐直了。 可拧的不轻啊。 霍听风闻言,唇角仍是那混不吝的弧度:“昨夜梦见抱着美娇娘睡觉,结果没想到醒了之后才发现是一场空,还把脖子给扭了。” 霍均山有些奇怪:“你还能做这种梦?” 这些年给霍听风议亲,他要么发火,要么拒绝,从没同意过,他都要以为自己大儿子喜欢男人了。 结果今日居然听见他说这话。 霍均山迅速来了兴趣:“我看你是到了岁数该娶媳妇了,同父亲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父亲去给你寻来。” 听见这话,陆执月迅速察觉不好。 果然便听霍听风道。 “若如此,那父亲帮我寻个杏**眼,表面乖糯实则喜欢掐人,有小情趣的,儿子本就没出息,最喜欢这种长了爪子的猫儿了!” 说着,还将目光落在陆执月身上:“阿月从前在京城关系好的女子多,你有没有认得这样的?” 第五十九章 陆执月能来吗? 这人,没有一天能有个正经模样。 陆执月板起小脸,摆明了便是不想搭理霍听风。 霍听风也不在意。 他本就是因见阿月脸色难看,担心她还不舒坦,所以想要逗逗。 还能瞪他,精神头确实比昨天好多了。 “一天天没个正经样子,不知道自己在京城里名声都烂成什么样了,还想让阿月帮你找。” 安泊侯不满他没正经,方才还笑着,突然便呵斥了霍听风一声。 旋即软了声音安抚陆执月:“你大哥从小就这样子,别同他一般计较。” 陆执月扯了扯唇:“我知道,谢谢公爹。” 她不光知道霍听风从小就这样子,还知道如今他长大了也是这个熊样。 因有霍听风打岔,所以今日早饭气氛还算和谐。 用过早饭之后陆执月简单交代了两个妹妹几句,便有人过来说陆庭来了。 陆执月准备带着魏嬷嬷与访雪觉霜出门,却不想一转头便看见霍云嘉咬着嘴唇跟在她身后。 “二嫂嫂,我……” 还未张口,霍云嘉眼睛便红了一圈:“我送二嫂嫂上马车吧。” “今日清晨吃多了想要散散步,消消食。” 似乎是担心陆执月不同意,霍云嘉低了头,声音细微到几乎听不清楚:“我还没怎么去过前院,嫂嫂带我转一圈便可,我很快就回来,可以吗?” 她只是想再见陆庭一次。 陆执月心里一软。 同为女子,她何尝不明白霍云嘉此刻的心思。 可她二哥哥那个没心没肺的,即便见到了霍云嘉,也未必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陆执月眉心微紧,见她今日特地穿上了前阵子自己送她的料子,终究软了语气:“前院都是男子,若只有你一个姑娘去只怕不方便,我让沐春跟着你。” 霍云嘉不可置信,眼中立刻迸发出惊喜的光:“当真嘛二嫂嫂?” “快点跟上。”陆执月招招手。 霍云嘉喜出望外,立刻跟上陆执月的脚步,一同往外走。 二人一前一后,身边还跟着许多抱着礼物的下人。 陆执月转头看看霍云嘉,几乎每次都能看到她眼神中的小雀跃与期待。 还有一丝丝紧张。 她或许有必要让二哥哥快点娶妻生子。 或者说,有必要同云嘉谈谈。 陆执月心忧心忡忡,缓缓从后院穿过前院出了门。 刚骑上马的霍听风一转头便见一道清新的光芒出现在眼前。 大门敞开,那纤细的身影走过来,身姿弱柳扶风,身上穿着淡绿色的襦裙,头顶的堕马髻并不像寻常人那样繁琐,应是改良了些,简单漂亮许多。 眉眼精致如新月,朱唇殷红,只是眉心微紧,看着似有几分愁绪。 从前他只知道小女娘同莲花一样纯洁柔弱,可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冷清的她。 顷刻间,霍听风恨不得现在就下马将霍择云打死,然后把陆执月抢过来,藏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 “怎么样啊听风哥,你也看傻了吧,我小妹生得这样好看,也就只有霍择云那个傻子不懂欣赏。” 陆庭凑过去,在霍听风耳边说了一句。 霍听风瞬间回神,旋即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 他同陆执月目光相撞,见她眼中冷清的光,立刻明白她在外人面前又开始装作同他不熟。 他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不知道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冲看热闹的陆庭轻叱一声。 “在外人面前你也能这样说你小妹?” 陆庭还是有些怕他,翻着白眼看了他一眼就退了回去:“生什么气啊,明明就是你自己看呆了的。” 他声音小得很,可霍听风还是听见了。 他气自己心思被戳破,下一刻便见陆执月转身笑着对霍云嘉道:“谢谢你愿意送我到门口来,快回去吧云嘉,别忘了嫂还给你留了功课呢。” 她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霍云嘉脸上如同火烧一样,感觉被人看透了。 她嗯了一声,目光慌乱地在那一抹茄色的身影上扫过,冲马上二人草草行了个礼,旋即声若蚊蝇:“那我走了二嫂嫂。” 然后迅速转过身,深吸了几口气,僵硬着身体离开此处。 陆执月见状转头往外走。 目光同霍听风对上时,便听那高头大马上的男人道:“寻常在家中带孩子还不够?出了门也要带一会。” “大哥若是得空不介意,也可以帮我带一会。” “本督……” 不等他说完,陆执月就冲陆庭挥了挥手,带着几个丫鬟上了马车。 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让他们大都督吃瘪。 门前所有人瞬间收声,可没想到一向脾气不好的霍听风不仅没生气,反而还十分高兴似的笑了几声,双腿一夹马肚子,便同众人一起出发。 此刻,晋南伯爵府。 今日应是陆月年出月子的日子。 她同晋南伯世子谢牧野已成亲六载,这是第二个孩子。 大儿子谢淮今年已有五岁。 小女儿谢怡然却刚刚满月。 只不过本朝的规矩,孩子的满月宴应在母亲出了月子之后的举办。 所以今日来庆贺的人并不多。 只有零星几个从前关系不错的。 “看看咱们然儿这大眼睛,比她哥哥刚出生时可大了不少。” “哎呦喂,没出月子时我来见了一面,当时看着还只有巴掌那么大,怎么不过十几天,就变得这么快呦。” “一看将来就是个大美人儿。” 一群人围着呼呼大睡的谢怡然。 而在众人后面,则是穿着一身缎面玫粉色绣花长袄的陆月年。 因刚出月子的缘故,头顶上的抹额还没摘下去,听见众人都夸赞自己女儿,这会功夫唇角就没放下来。 “生然儿的时候正好碰上我妹妹成亲,就因为这小家伙连累的,我都没亲眼去观礼呢。” 她伸手摸了摸谢怡然的小脸儿,虽是埋怨,可语气中却止不住的疼爱。 “按道理来说,今天咱们然儿满月,二姑娘应该也会过来看看的吧。” “能吗?”一个年轻的小媳妇眼神单纯得很。 “我听说前几天,就因为霍家不疼二姑娘,陆学士刚刚在金銮殿上弹劾了霍家父子几个,霍家武将心思直,这阵子似乎都没听到二姑娘的消息。” “他们真能将二姑娘给放出来?” 众人心里都咯噔一声,瞬间收声看着这出声的女子。 是不是傻! 这话怎能够随便往外说,难道不知道人家姐姐刚出了月子身子不好吗! 果然,陆月年皱眉将目光放在那小媳妇身上:“罗二少夫人,你这是说什么呢。” 第六十章 把她给我扔出去 被称为罗二少夫人的那个女子也愣了。 她面色尴尬,旋即露出想要看好戏的样子:“世子夫人,您不会还不知道吧?” “就是您妹妹回门的第二天啊,陆学士得知自己闺女在侯府过得不太如意,一怒之下直接在朝堂上弹劾了霍家的父子几个,那霍家都是武将,不光被罚俸,还被贬官了。” “他们武将肠子直,万一将这错处放在陆二姑娘身上,那不就坏了吗?” “陆二姑娘只不过是个刚进门的新媳妇,若是被欺负了……” 在场众人都是年轻的小新媳妇,不过刚刚成亲几年,几乎都是从公婆的磋磨手底过来的,闻言纷纷闭口不言,看向陆月年。 大户人家上下都长着同一张嘴,只要是主子不让往外说的事,那就不会有外人知道。 如今陆执月那边一点动静都没冒出来,立刻就有人开始担心起来。 “是啊,好像回门之后,没见到二姑娘见任何人,该不会真的被迁怒了吧。” “二姑娘同世子夫人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一直不来见世子夫人,说不定……” “侯府怎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众人心里都咯噔一声,更别提陆月年了。 她从小就最疼这个妹妹,寻常在家里的时候都不能有任何人动她,到了侯府怎便成了众人的出气筒。 她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当下就有些坐不住,瞪眼看向罗二少夫人:“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谁说? 谁刚到了婆家不是这样。 更何况是陆执月那个闷葫芦的性格。 从前她未出阁,还是姑娘的时候就不喜欢陆执月,如今可不好好抹黑抹黑她。 她眉梢眼角都是控制不住的兴奋,可脸上装的却如丧考妣一样。 “那霍家二公子本来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半年前不是刚大张旗鼓的带回家一个花魁吗,他这种人,怎会好好对陆二姑娘,只怕现在陆二姑娘怎么哭还不知道呢!” 她拍了拍陆月年的手:“月年啊,不是我说,长辈们或许想不到这些,可你一个做姐姐的,一定要经常让人去看看二姑娘,若是现在就被欺负住了,以后那个小妾室生了儿子,那可真就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她说得起劲,恨不得将自己从前受过的委屈全都编排在陆执月身上。 陆月年面色也越来越黑,已经准备叫人去霍家探听虚实。 可没想到下一刻就听见有丫鬟兴高采烈地通传:“夫人!夫人!咱们二姑娘来了!二公子也陪着二姑娘一起过来的!” 随着这声落下,那刚才还眉飞色舞的罗二少夫人瞬间卡顿。 怎么可能! 那个霍择云不是一点也不喜欢陆执月吗? 陆学士在朝堂上那么不给霍家面子,霍家怎么还可能把人给放出门? 该不会是陆执月拼命跑出来,想要找陆月年做主的吧! 她瞠目结舌:“世子夫人,一会若二姑娘诉苦,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毕竟你现在刚出月子啊。” 她话虽然这样说着,可一双吊俏眼一错不错地盯着门口,生怕错过陆执月丧眉耷拉眼的模样。 众人也屏气凝神。 陆月年直接站起身子往前两步。 可下一刻,众人便见一脸喜色的陆执月一路小跑过来,甚至还因跑得有些快而微微喘息着,娇嫩雪白的小脸儿上也透出粉红色。 见到陆月年,立刻眼前一亮,娇嗔一声:“姐姐!” 然后飞扑过来直接抱住陆月年的腰身,在她肩膀上面撒娇似的轻轻蹭着,声音软软的,听着就想让人摸摸头。 “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好想你啊,前几天我就已经想来看看你了,可是刚拿了掌家权,把家里上下铺子和下人都查了一遍,你都不知道,这阵子简直要累坏我了。” 她哼哼着,一直抱着陆月年不肯撒手,闻到长姐身上熟悉的味道心安得不行,眼眶也有些微红。 掌家权! 方才还等着看热闹的罗二少夫人脑子里瞬间轰隆一声。 陆月年则是放松下那个紧绷着的神经,喉咙也一下哽咽了起来,将人从自己身上扒开,端着陆执月的肩膀:“你婆婆给你的?” “不是,是祖母和公爹,敬茶那天就给我了。” 陆执月怕她站久了累,也因实在太久没有见过陆月年,一双眼死死地黏在她脸上不肯下来。 她扶着陆月年重新坐回椅子上,带着点哭腔耍赖道:“姐姐,从前这些可都有一半是你教我的,我祖母与婆婆都满意极了,光是这小一个月,两人就给了我七八个田庄铺子,还奖了我许多银子呢,我这次还带过来两个,一个给淮儿,一个送给然儿。” “庆祝淮儿做了哥哥,庆祝然儿出生了。” 轰隆轰隆!! 罗二少夫人脑子里又炸开了两声,不可抑制地发出了有些尖锐的声音:“你婆家那么大方?” 这怎么可能! 陆执月这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命,这怎么可能的! 陆执月被这声音骤然打断,立刻反应过来此处并非只有她们姐妹二人,转过头,见这么多人都在,想起自己方才同陆月年撒娇的样子,瞬间有些害羞地往她身后躲了躲。 “都在呢啊。” 陆月年则顾不得那么多,眼眶尽有些喜极而泣的意思,将人从身后拽出来,捧着陆执月的脸蛋儿:“小月儿刚才说什么?” “在婆家没受委屈?” “没有。”陆执月笑眯眯的,“原本他们还想欺负我,可公爹祖母人都很好,而且爹爹还将霍家都给弹劾了,后来二哥哥还去住了几天,他们就都捧着我了。” 她挥手,让觉霜将小盒子拿过来,亲自把两张地契给了陆月年。 然后给谢怡然带上了准备好的小项圈。 梦里梦里,她可从没见过这个小外甥女。 如今看看同自己长得可真像啊。 陆执月忙洗了手,让奶娘帮忙将谢怡然抱在自己怀里,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轻轻哄着。 心底微软,自然,也有些发酸。 真好,她从梦里出来了,她还能见见自己的小外甥女。 陆执月今日未施粉黛,将二人的脸贴在一起,还能听见谢怡然细小的呼吸声。 可目光落在陆月年脸上,这才发现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抬起头来,看向陆月年。 “姐姐,你怎么了?” 怎么好像……好像生气了似的? 陆月年冷着脸,声音比方才威严许多:“来人,将罗二少夫人给我拉出去,以后不许再登我伯爵府的门!” 第六十一章 罗二也有问题 陆月年薄唇轻启,却一句话将罗二少夫人坠入冰窟。 她立刻大声道:“世子夫人,上门就是客,您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家里的客人!您不能这样对我!” 两侧迅速涌入许多丫鬟婆子。 陆月年冷声道:“见不得我妹妹好就是见不得我好!混账东西,我方才竟还真信了你的鬼话,以为我妹妹在侯府被欺负得什么都不是!” 陆月年越想越生气:“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将人给我拉下去!” 几个婆子不敢有二,忙将罗二少夫人给拽了出去。 罗二少夫人刚开始还尖锐地叫了好几声,可被拖出去之后,便不知被谁给捂住了嘴,一声都发不出来。 陆执月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家姐姐:“长姐,她……” “混账东西!”陆月年神色青白,“见不得你过好日子罢了!” 旁边众人像刚回过神来一样,看着陆执月的目光变了又变。 他们刚才也是傻了,怎能相信罗二少夫人说的话。 且不说陆学士同安泊侯是老早的交情,就说陆家这些人里面都是火爆脾气,没有一个好惹的,就知道霍家绝对不敢这样对待陆执月。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个声音道:“罗二公子当初好像是喜欢过二姑娘吧,我记得好像还因霍择云他半年前强行纳妾的事,随便找了个由头同霍择云打起来了。” “而且罗二少夫人的婆婆也不喜欢她,所以她……是不是见不得二姑娘过好日子?”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瞬间了然。 陆月年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小脸儿,见陆执月神色似是呆愣,道了一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当时你正在为那个青楼女子的事伤心,所以咱们家就没将这事告诉你,我也是糊涂了,竟然没看出来她包藏祸心。” 陆执月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她将谢怡然放回摇篮里,坐在陆月年身边,扯了扯唇角道:“无妨,反正她没伤害到我,也被姐姐扔出去丢了面子,我没往心里去。” 可话是这么说,众人终究能够看出陆执月语气中的低落。 陆月年瞬间心疼坏了,心里一边盘算着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罗二少夫人,一边把妹妹给搂在怀里。 实际上,罗二少夫人说了什么,陆执月根本就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罗二。 那个梦里自从知道她成了霍家家妓之后,就一次又一次,连续不间断地停在她那。 最长的一次,竟然足足有十几天。 温声细语地哄骗陆执月,说想要带她逃出这个牢笼,说只要陆执月怀上孩子,就一定会把她带出去,让她亲口问问父母兄弟姐妹为何不要她。 但代价是让陆执月给他生个孩子。 那时陆执月拼了命也想逃出那个院子,所以每次的避子汤都没有喝。 到最后,她的月事真的没来,她的肚子真的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 那阵子罗二是确实起到了作用,她没再接别人。 可到最后,她已经有五个月的时候,罗二终极还是失踪了。 失踪之前,只留下了一张纸条,说他把事情想简单了,让陆执月自己解决这个孩子。 可陆执月能怎么解决。 即便大着肚子她还要接待那些肮脏的男人。 多少次尝试着想要逃出去,都没有用。 那种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但是又一瞬间落空后跌入谷底的感觉,到现在也忘不了。 喜欢? 所谓的喜欢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她感觉喉咙有些腥甜。 耳朵也发出阵阵轰鸣,好像听不见声音了。 陆执月捂着小脑袋,躲在陆月年怀里。 陆月年叫她了许多声她都不答应,只发出痛苦的闷哼声,瞬间将陆月年给吓坏了,立刻大声冲丫鬟道:“郎中呢!郎中在何处……” 或许是因为姐姐的声音太过熟悉,陆执月听见这一声呼唤之后,立刻从梦里的痛苦抽身而出,伸出冷汗淋漓的手拽住陆月年。 “姐姐,不用。” 她再次抬头,眼中已有泪珠:“我只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而已,刚才头痛了一下,不用叫郎中,家里已经开了安神药,我今晚上再喝一碗就没事了。” 方才还红润的小脸立刻苍白了许多。 陆月年吓得双手冰凉,捧着陆执月的脸和小时候一样亲了又亲:“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姐姐不用怕。” 陆执月轻轻靠在她身上。 梦里的事,怎么能够让她的家人知道。 所有人都会以为是自己怪力乱神,就算不这样误解,也会担心。 这种事,只要自己慢慢来就好了。 陆月年怕是因人多的缘故,目光有些歉意地看向面前这些人。 众人方才也吓坏了,见状自然明白陆月年的意思,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奶娘见状上前,顺便将谢怡然也给抱走了。 房间之中终于只剩下陆家姐妹二人。 陆月年松了口气,轻轻的摸着陆执月的脸蛋儿:“你那夫君是个混账东西,否则父亲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在朝堂上弹劾,想来我夫家也是担心我会因为此事而生气,所以便一直没有告诉我,没想到,如今终究没能瞒得住我。” 她看着陆执月的双眼,总感觉自己这妹妹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又说不上来。 “小月儿,你告诉姐姐一句实话,你同他圆房了吗?” 长辈不好问,这话可不代表身为姐姐的她也不好问。 陆执月闻言小脸儿一红。 梦里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男人,可这种事却从来没有同别人讲过,被姐姐这样一问她也愣了一瞬。 陆月年却叹了口气:“罢了,既然都已经是夫妇了,再问这样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你听姐姐的,以后都不要让他碰你了,这男人脏得很。” 他们陆家,男子年过四十无后方可纳妾。 女子嫁人四十无后方允女婿纳妾。 这样一桩婚事,陆月年刚开始就不看好。 可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只留了一句“听小月儿的”。 现在想想,当初就应该全部挡下,不能让妹妹嫁过去。 陆月年叹了口气:“即便是二嫁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姐夫有许多同僚都十分不错,家风也正,向来没有纳妾的习惯,等到一年之后你可以和离,便同他和离,你再找新妹夫的事都全交给你姐夫。” 她的妹妹不应该吃男人的苦。 尤其是霍择云这种渣子! 第六十二章 拜帖一封又一封 姐妹二人相差六岁,可以说陆执月从出生到陆月年嫁人,一直都是陆月年带着的。 如今相见,同与燕绮云相见相差无几。 陆月年从始至终都十分心疼这个妹妹,约好了等她办完满月宴之后便去侯府里会会那个霍择云之后,陆执月便离开了伯爵府。 今日过来反正也只是看看姐姐与小外甥女的情况,如何见到二人精神一个比一个好,陆志月也就放心了。 谢怡然还小,几乎她在此处时,小外甥女就一直睡着。 一直等到快要离开,才见小孩儿睁眼看了看她。 陆执月最后抱了抱,才由陆庭同霍听风护送着离开了晋南伯爵府。 只不过没想到,刚到了侯府,便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张拜帖。 陆执月此刻有些犯困,皱眉将拜帖拿过来道:“十二日之后的满月宴,拜帖是我亲自拿过来的,怎这里又有一张,是谁送过来的?” 魏嬷嬷今日没有跟着一起去,这拜帖是她亲手拿过来的。 听见陆执月询问,脸上立刻露出厌恶的神色:“罗二公子。” 罗二? 陆执月手一颤:“咱们同他向来没有交情,他送拜帖过来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那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夫人一点也盼不得人好,今日伯府的事奴婢都已经知道了,他让人送来拜帖时,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还说想要当面同姑娘您道歉。” 魏嬷嬷皱眉:“这本来也是女子家的事,关他们男子什么事,这拜帖上又没写罗二少夫人的名字,反而是他要凑过来。” “不见。” 陆执月将那拜帖一扔,目光也冰冷起来:“日后只要是罗二或者是罗二少夫人的东西一律都不收,也不见。” 梦里的痛苦她没忘,更想起来当初未曾亲的时候,那个罗二少夫人便对她一直都有些若有若无的敌意。 当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那个罗二。 陆执月心里只膈应的厉害。 没有能耐管住自己的男人,就只能去难为并不知情的另一个女人。 这两个人倒是脏臭到了一起去。 魏嬷嬷很少见陆执月这般干脆的模样闻言答应一声,便将那拜帖撕碎扔了。 她本便对这个小夫妻俩也没什么喜欢的,只不过一直都不方便同姑娘说。 现在姑娘也不喜欢,那不就更好了。 帮陆执月将床帐放下,魏嬷嬷便到屏风外头的榻上开始绣花。 一向习惯睡午觉的陆执月,此刻却有些睡不着了。 她闭着眼,在床上翻了个身。 按道理来说,罗二应同她一点关联都没了。 可如今,他想要做什么? 陆执月心里飘忽不定。 却没想到或许是因为没收到回信,当天下午罗二少夫人也送了拜帖过来,询问陆执月明日有没有空,她想当面来道个歉。 若说罗二递拜帖是不怀好意,那罗二少夫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陆执月将那拜帖扔在一边,牵着狗黑壮去花园里遛弯。 虽想不明白这件事,可却也不愿意费心搭理。 不想十分凑巧,竟在此处碰到了柳醉微。 柳醉微看到了她,眼神闪烁片刻,匆匆在她对面行了个礼,就赶紧护着肚子想要离开。 可这里只有这一条小路,若是想走,就只能够从陆执月身边走。 陆执月牵着狗,柳醉微有点害怕,自然脸上更多的是尴尬。 她抬眸看着陆执月,明显是想要让她让个路的意思。 “夫人的狗,好像比昨天又大了点。” 黑壮像是听懂了,吐着舌头对她汪汪两声,然后转头看看陆执月,然后再冲着柳醉微汪汪两声。 柳醉微后退了几步。 虽然梦里面前此人实在卑鄙,可如今她腹中还怀着孩子,陆执月实在不愿意难为一个孕妇。 即便要报复柳翠薇,那也是等到她生孩子之后。 陆执月轻轻呵斥一声:“黑壮,别出声。” 若今日回去之后柳醉微又有个好歹,只怕又要赖在自己身上。 她抬着头,目空一切往前走。 没有想要让路的意思,可却也没难为柳醉微。 却没想到柳醉微在她离开之后,脸上的嫉妒之色溢于言表。 得意什么! 只是一个没有男人宠爱的女人罢了,羡慕她还不敢直说,等到将来她生下这侯府的长孙之后,看她怎么收拾她! 到湖心亭,陆执月便将黑壮交给了觉霜,自己则坐在石凳子上看着湖里几乎已经只剩下莲蓬的荷花。 觉霜几次想要张嘴,可见陆执月神色安静,便不忍心打断陆执月。 自己反而憋得脸红。 陆执月早就察觉到了觉霜的企图。 只不过她一边是因为在想明天邵世明的事,另外一边也是想逗逗觉霜,看看她究竟要犹豫多少次,才能忍心打断自己。 可没想到的是觉霜竟然一直都没张口,直到陆执月感觉这小湖上的风有些冷了,才转头看向她。 “想问问罗二少夫人的事?” 觉霜好像胸口一口浊气突然吐出来一样,猛猛点头看着陆执月:“对!” 陆执月失笑:“那刚才怎么自己不张口,还需要我问?” “不是看姑娘一直在那里思索什么嘛,万一是什么大事被我给打断了,那我的罪过岂不是就大了?” 觉霜笑嘻嘻的,跟在陆执月身后往怀徽阁回去的路上走:“从前姑娘你在闺阁之中的时候,那罗二少夫人便嫉妒你,只不过当时姑娘你对这方面并不是十分敏感,所以一直没发现,没想到如今公然在这么多人面前编排姑娘,姑娘就打算这么放过她了。” 她从伯爵府回来之后,越想越不甘心,可不明白为何姑娘谁的拜帖也不看。 陆执月道:“她又没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为何一定要同她一般计较。” “可是,今天那么多人都等着看姑娘的笑话。” 她当时都觉得有些生气! “所以不也是到最后看成了罗二少夫人的笑话。” 陆执月同她一路说着,到了怀徽阁之后洗了洗手,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功夫,桌上都已经堆了四五张拜帖。 魏嬷嬷忙出来道:“姑娘,都是罗二公子和他夫人的,这两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像是比着发帖子一样,一封一封地往咱们这儿送,姑娘若是不回,只怕一会儿就要将您这小书桌给堆满了。” 仅仅是因为今天丢了人的事? 不至于吧? 第六十三章 大都督有龙阳之好 “若仅仅是因被从晋南伯爵府被赶出来,觉得丢人了,确实不值当道个歉。” 她目光短暂地冷了一下,旋即如常。 “沐春,你去大哥的院子里面问问,看看他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霍听风今日是同她一起去的晋南伯爵府,想来应也听到点风声。 沐春答应一声便放下手头的东西,往霍听风院子里去。 只是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回来了。 说是霍听风这会不在院子里面。 而在这功夫,陆执月手中又多了一张拜帖。 她将那拜帖往桌上一扔,神色已是有些不耐烦:“若再有人送来拜帖,只要是罗二夫妇的,就统一放在门房,不准拿过来。” 如今看到罗二的名字,陆执月还会忍不住的恶心。 至于这个罗二少夫人,更没必要搭理。 魏嬷嬷见她不高兴,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便将方才那些拜帖全部都拿了下去,随即放进来了黑壮白胖。 陆执月陪着两个小东西玩了一会,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她只不过一直惦念着霍听风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没想到,竟一直到天黑入睡,都没听到他回来的消息。 陆执月向来不熬夜,虽睡得不好,可也睡着了。 不想次日清晨还在睡梦中时,便听见觉霜惊呼的声音。 “大都督,这是我们姑娘的卧房,姑娘还没起来呢,您要做什么!” “低声些,你声音若再大点所有人都听见了!” “不行,您不能进……” 声音戛然而止。 霍听风来了! 他怎么能够大张旗鼓地进来! 陆执月猛然睁开眼的一瞬间,一个染了血的藏蓝色长袍便映入眼帘。 她吃了一惊,迅速坐直了身子:“你要做什么,现在可是白天!” 他还染了一身鲜血,难道…… “少废话,将这身衣服换上,快点和我走。” 陆执月瞳孔微微扩大,察觉到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虽惊讶,却还是十分听话地将那身衣服穿在了身上。 是一套月白色的小袍子。 因她身量细小,所以应是寻常少年穿的。 见她穿好,霍听风立刻伸手帮她将长发束在头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冠束上。 镜子中赫然出现一个俊俏小公子的脸。 霍听风虽着急,可见陆执月这副模样,瞳孔中仍闪出一丝惊艳。 这丫头,竟还有如此英气的一面。 他立刻拿出来准备好的小靴子踢给她:“穿上。” 自己也蹲下帮着穿另一只。 二人匆匆往外走。 陆执月转身:“诶,觉霜记得同他们说我今日身子不爽。” 二人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的觉霜:“……” 虽天刚蒙蒙亮,可侯府已有不少奴仆各司其职。 霍听风带着陆执月一路通过小路,最后到一处墙边,直接将人扛在肩上,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停在墙边的马儿上,直接将人给环在怀里。 陆执月诶了一声。 他双腿一夹马肚子。 马儿嘶鸣一声,马蹄哒哒,飞速往前跑去。 “咱们去哪儿?” “邵世明家。” 尚书府…… 陆执月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我不……” “本督答应过你,要亲眼让你看到邵世明去抄家,你不能不去。” 他轻轻在陆执月脸上亲了一下,担心清晨风凉,又把人抱紧了些。 “别怕,所有事都已清理得差不多了,你到了之后,只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便可。” 阿月没说想看邵世明去死。 可她恨成那样,他这个未来的夫君,当然要让自己小媳妇儿高兴高兴。 身后怀抱宽阔温暖,陆执月想转头看看他,便见身前那只袖子上鲜血已干涸。 所以昨天晚上他没有回来,其实就是因为去了邵世明处? 京城街道景色快速从眼前划过。 清晨仿佛不过是片刻的事。 到尚书府门前,天色已大亮,大敞四开的府门口尽是守着的禁军,刚停下马儿,便能够听见里面阵阵哀嚎,闻到刺鼻血腥。 已有不少人围在门口,却都不敢上前。 “这邵大人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居然也被大都督抄家了。” “大都督每半年就要抄个家,这次谁知道又是因为啥。” “你们刚才看到了没有啊,有个浑身是血的血葫芦被扔出来之后,打晕了又给抓进去了。” “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却因身后突然而来的马蹄声纷纷后退,给霍听风与陆执月让出一条路来。 霍听风长腿一跨,陆执月眼前眩晕间便已站在了地上。 “走,跟本督进去看看。” 说话间,已有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等着牵陆执月进去。 一瞬间人群仿佛安静下来。 一个脸上身上许多血的俊朗男子,方才骑马带着个男子来到尚书府门口,然后还要牵手进去? 写场景仿佛怎么看怎么奇怪呢? 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大都督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惨叫中响起阵阵抽气声。 陆执月犹豫片刻,将手放在那大掌上。 手心,很暖。 霍听风扬了扬眉,阔步往里走。 从前风光无限的尚书府,此时已十分狼狈。 游廊之下,多是血迹。 屋前屋后四处都是大箱子。 不少穿着黑甲的禁军正在核对尚书府财产。 奴仆都已被绑在一处。 主家身上的绫罗绸缎也被扒下来,一个个穿着中衣塞着嘴,被和奴仆绑在同一个地方。 陆执月一路往里走着,哀嚎闷哭,不绝于耳。 禁军与霍听风私兵训练有素,并未多在二人面上多流连一眼,一直到了最里面的院子,霍听风才停下脚步,冲陆执月扬了扬下巴:“去看看吧,邵世明就在里面。” 邵世明…… 听见这个名字,陆执月仍有些害怕。 她站在门口,努力不去想梦里的那些事,可脚步犹豫,仍旧不敢往前走。 霍听风就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淳厚,同从前的玩味大相径庭。 “不用害怕,他成不了气候,已经被绑起来了。” “我不是害怕。”陆执月往前走了一步,可下一刻,又转头看向霍听风,一双黑眸中闪烁着有些迷茫的光。 “听风哥哥,我进去,能做什么?” 第六十四章 他是她的一把刀 “能做什么?” 听见这句话,霍听风也被问愣了。 他从昨天下午回到府中之后,便听见有人说邵世明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陛下下令,提前动手。 原今日应抄家,却紧急被提前到了昨夜。 他让人跳进了尚书府中,打开大门,给邵世明来了个瓮中捉鳖。 有许多侍卫想要反抗,可都被他们给压制住。 邵世明挺着肥胖的身躯想要反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往哪儿跑。 他身上的血,有一部分是他的,更多都是那些死侍的。 昨夜他一直在杀人抓人,似也忘了,为何今日清晨将陆执月带过来,她能做什么。 二人站在院门口。 陆执月呼吸有些急促:“我不知道进去之后,我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听风哥哥,邵世明的命,重要吗?” 梦里受过的苦全部在眼前过了一遍。 她呼吸有些微微滞缓,目光甚至不敢往那个院子里面看。 她怕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对邵世明做点什么。 “他是死罪,需斩于菜市口。” 霍听风上前两步,似是想要抱抱她,可突然看见自己满手鲜血,手立刻顿在了半空中。 陆执月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来一大片阴影:“我知道了。” 她伸手,轻轻抓住霍听风的剑柄。 那长剑有点重,拖在地上,划出重重一道痕迹,可陆执月并不觉得比梦中更加沉重。 这院子比起外面的狼藉来说还算干净。 邵世明被绑住双手,身体歪在台阶上面,看还有已结痂不再流血的伤口。 听见外面有声音,猛地睁开眼看向陆执月。 二人目光相撞,陆执月脚步微微一顿。 邵世明震惊片刻,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即便嘴已被布条塞满,可仍旧笑了一下。 陆执月记得,梦里他也喜欢这样笑。 她瞳色微冷,双手架着剑,落在了邵世明的肩膀上。 “你想起来了?” 邵世明运动了一下肥胖的身子,用挑衅的目光看着陆执月。 陆执月将他口中的布条用剑挑下来。 大股的新鲜空气涌入胸腔,邵世明拼命地咳嗽起来,可紧随其后,便是张狂的笑声。 “本官没记错,你应该叫陆执月,陆学士府的小月儿。” 陆执月牙齿颤抖起来。 “可惜了,那只是在梦里,只不过梦里本官倒台并没有这么快,你也曾在本官身下承欢。” 邵世明哈哈大笑,可终究因虚弱而歪在一边,声音也不大。 他自下而上,十分阴邪的打量陆执月:“你也做了那个梦,对不对,你做了梦,所以勾搭上了霍听风想要让霍听风给你报仇。” “啧啧啧,这就是所谓文官清流家中的女儿,为了报仇,居然勾引自己丈夫的哥哥,陆执月,你说若让负责审问我的陆学士得知了这件事,得知我今日见到过你,陆学士会是什么反应?” “闭嘴。”陆执月在发抖,声音也十分微弱。 她怎么能让父亲知道。 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 知道她从前有那么不堪的几年。 即便没有经历过,即便是叫你,可是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似是见到陆执月的神色有点崩溃,邵世明更是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他声音越发得意:“怎么不让我说了,你怕什么?小月儿,你该不会是知道了本官如今就要倒台了,不舍得本官,所以想要过来最后看一眼吧。” “小月儿,别怕,梦里本官一直都是这样叫你的,你……嗯……” 邵世明还没说完,脖子上猛然传来的刺痛便让他再说不出话来。 陆执月咣当一声扔了剑,双眸通红的怒视着邵世明,插在邵世明脖子上的簪子还在往里钻。 “我方才已经说过,让你别说了。” 陆执月额侧有汗珠落下,眼眶中已尽是泪水,可因恨意那泪水一点不曾落下。 她死死盯着邵世明这张胖到看不到耳朵的脸,雪白贝齿咬在一处,几乎在她眼尾看到了鲜血。 “邵世明,你不应该恢复记忆,应该让我就在这里将你杀了才对,可是你偏偏要恶心我,偏偏要!” 她猛地将手中发簪抽出来,那鲜血顺着血洞流在他的衣服上。 邵世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喉咙像是漏风一样,怎么都再说不出话来。 陆执月又重重地将簪子插在他肩膀上,终于忍不住大仇得报的快感,泪水滚滚而落:“邵世明,是你告诉我的,只要插这里,就能让人死不了,还再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害怕夹杂着兴奋,又用力将簪子往里插。 邵世明张大了嘴却也只能从喉咙之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好疼! 最毒不过妇人心,梦里就不应该对这个贱人手下留情,他就应该掐死她。 陆执月将簪子拔出,因用力缘故,簪身已有些微微弯曲。 看着那双死死瞪着自己的眼睛,再想起上一世每次他折磨自己的时候,都喜欢让她看着他的眼睛,陆执月恨不得现在狠狠地扎进去。 可她不能。 她还不能彻底的傻了邵世明。 这簪子上已满是鲜血,而她也已是大汗淋漓。 用已沾上了些许血液的袖子擦了眼泪,陆执月捡起剑便冲着外面跑了过去。 霍听风靠在墙上等她出来。 没想到陆执月竟会散了长发,双手是血,十分狼狈的出来。 他心中顿时已一惊,下意识冲院门看去。 “别看了听风哥哥,这血是他的。” 陆执月缓缓将那簪子拿起,立在霍听风面前,上面鲜血还在缓缓滴落。 而她另一只手中则是霍听风亲手给她带上的玉冠。 “我用簪子废了他的喉咙,他说不出话了,会影响你们审讯吗?” 说话时,虽声音平稳,可不知为何,小女娘脸上泪水却一串接着一串。 她也没有任何神色,十分平静,又瞪着大眼睛落泪。 霍听风心口蓦地似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从胸口掏出一个帕子想为她拭泪。 可不等他上前,陆执月便伸手轻轻一擦,将脸儿上的泪水擦了下去。 袖上鲜血蹭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披头散发,手中还拿着血簪。 分明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玉面罗刹。 霍听风的心一下被击中,轻轻将那簪子从她手中抽离,擦干上面的血迹,重新为陆执月将长发盘回,插上簪子重新稳固。 他从身后抱住她,察觉到怀里的身体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兴奋而发抖,低声宽慰。 “阿月,只要你高兴,就没有能耽搁我的任何事。” 在他这,陆执月开心才是头等大事。 至于让她不高兴的,快者杀,慢者徐徐图之。 他就是她手中最有利的一把刀。 第六十五章 不能让他闯祸了 此处一直都没有人过来,陆执月就这样静静地被他抱着。 良久之后,院子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霍听风突然从抱着陆执月的满足之中抽身而出。 他轻轻摸了摸陆执月头顶上的簪子:“日后看谁不顺眼,直接同我说,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他看了看天色:“距离侯府用饭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我送你走。” 此处一会纷乱,让阿月出了气就好没必要一直陷于此泥潭之中。 陆执月跟着他一路回了门外,此时街上人已经越来越多,围在门口的百姓也比方才多了两倍。 她有些胆怯:“听风哥哥,这样出去,我担心会有人认出我来,我们怎么回侯府?” 若在侯府惊被人认出来,也是要命。 霍听风闻言顿住脚步,再不带着她往外走。 方才只顾着快让她来撒气,却忘了回家时已天色大亮应怎么办。 他伸手将人给搂在怀里,折身去了一旁。 陆执月正准备询问,他已将她打横抱起。 “勾住我的脖子。” 她照做,霍听风足尖轻点,腾空而起。 有清晨的风吹在身上,因方才又哭又伤人的缘故,陆执月身上都是汗水。 她有些冷。 霍听风抱紧了她。 她也搂紧了霍听风的脖子。 却并未察觉到比起从前,自己如今的抵触情绪已消失了一大半。 从前那并不真心的大哥也被改成听风哥哥。 他不问她为何伤心,也不问她为何要对邵世明动手,只观察到她听见邵世明这个名字之后的反应便私自做了这个决定。 滥用私刑,若让陛下知道,虽不忍心动这个陪着他一路走过来的臣子,可霍听风一顿板子定是少不了的。 他不在乎。 陆执月将头埋在他颈窝。 被送回怀徽阁时,轻轻地问了一句:“你还要去忙吗。” “今日明日怕都不能安生,你在侯府里面小心点,若有人欺负你……” 他本想说让陆执月忍一忍,等他回来之后再收拾那群人。 可下一刻突然反应过来,凭什么要让他的阿月忍,直接道:“一会我让诛光暗中护着你,若有人欺负你,诛光虽不能明着教训,可也能够将人给拖到阴私地方打一顿。” 他在陆执月头上摸了摸:“在家中好好听话,明日我回来,带你出去玩。” 旋即不等陆执月回答,便转身离开侯府。 怀徽阁中已有人忙碌起来。 距离陆执月寻常起床时还差半个多时辰 她轻手轻脚推门进去。 便见觉霜正撇腿坐在地上,不敢声张,捂着嘴哭。 那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陆执月心中却十分愧疚。 她忙上前,将人从地上给扶起来:“觉霜,对不住。” 见他脸上身上都有血,觉霜即刻瞪大了眼,旋即眼泪越发汹涌:“奴婢就知道,大都督将姑娘带出去肯定没有好事,果然,果然……” 她们家姑娘,什么时候沾过这一头一脸的血! 觉霜跺脚,只气自己没有武功,不能拦住霍听风。 陆执月想捂她的嘴,可手上又有血,只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放心吧。” “这不是我的血,让我出去,是让我出气的。” “出气?”觉霜又气又无奈,“他能带着姑娘出什么气?” “你还小,不懂。” 这种事,即便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 觉霜明白她不想说,干脆也不多问,出去打了一盆热水回来,让陆执月赶紧将脸上手上的血迹给收拾了,然后又将那衣裳给泡上,让陆执月赶紧再多睡一会。 “今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将人拽出去,这哪里是正常人能做的事,姑娘再睡一会,等会用饭时奴婢叫您。” 看他们姑娘这阵子瘦的。 她折身要去将那盆水处理了。 陆执月却拉住她的胳膊:“倒进咱们门口花园的绿菊花里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没有多少血,更没有腥味与颜色,旁人看不出来。 只不过是他们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觉霜答应一声,将那衣裳泡在陆执月床底下,旁人发现不了,又把水给倒了出去。 陆执月将人给拉到床上:“今日早饭,我不同他们一起用了。” 觉霜跟着躺在了里面的被窝。 小时候,主仆几个年岁都差不多大,经常在同一个被窝里面睡觉。 那时跟在陆执月身边的还只有觉霜,访雪是过了几年才过来的。 只不过后来大了,就很少躺在一起。 二人这样,仿佛又回到了五六岁的时候,一起躺在床上,捉萤火虫放在被子里面。 觉霜疑惑:“姑娘有事?” “准确来说,应该是今日发现了一些事。” “觉霜,若是我一直活在后宅的这方天地,或许我日后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觉霜有些让她给说糊涂了:“姑娘想要的是什么?” 陆执月反而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头顶床帐。 良久之后道:“反正不是后宅偏安一隅。” 她想亲手惩处梦里的那些人。 可若一直在后宅里同这些人缠绕,争斗,那永远杀不了他们。 还有霍择云。 她只有走出去。 可女子走出去,仿佛并不容易。 陆执月躺在觉霜怀里。 想起来今日清晨由霍听风抱着骑马的感觉。 “觉霜,我嫁到侯府武将世家,身为武将世家的儿媳妇,我不想每天只会算账。” 觉霜被她说的又是一头雾水:“那姑娘您想做什么?” 难道女儿家寻常不就是这些事吗? 除了后宅,她们还能做什么? 陆执月摇摇头:“你不懂。” 她闭上眼,打定了主意:“一会便让人去回了罗二,告诉他们夫妇二人,我愿意给他们一个对我解释的机会,让他们一个一个来。” “姑娘改变主意了?” “嗯。” 觉霜答应一声,大方地让她枕着自己胳膊,旋即也翻了个身,二人面对面闭上了眼。 今日清晨,侯府的饭桌上唯有陆执月同霍听风没来。 霍择云目光在这二人桌上转了一圈,不知在想什么。 李氏担心儿子还会生出其他想法,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如今她还未从失去了好几万两银子的痛苦中抽身而出,不能再让霍择云闯祸了! 第六十六章 她想杀了霍择云 霍择云同李氏对视一眼,神色不置可否。 可等从饭厅里出来了之后,便到李氏面前,神色十分理所应当:“我要去寻陆执月。” 李氏头皮瞬间麻了一下:“你找她做什么?” 这阵子吃了这小贱人这么多亏,他还没长记性? 霍择云面色不太好看,冷着脸拿出一张拜帖,上面赫然就是罗二夫妇的名字。 “罗二公子?” 李氏皱了皱眉:“他要同夫人来拜访咱们?” 这个罗二并没官身,但他父亲是中书门下平章事,真正的权臣,文官,同霍听风向来不对付。 罗二公子平日虽没什么正事,可是却有一堆朋友,都在官场上,他本人也十分有钱,名下产业不计其数。 若将来霍择云想往上升迁,搭上这条大船绝对没有什么坏处。 可这同寻陆执月有什么关系。 霍择云对上李氏好奇的目光,冷笑一声:“我何德何能,能让罗二给我递帖子,这是罗二同他夫人,想要来拜访陆执月的帖子!” 李氏心头如遭重击:“怎么会!她从前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是想来拜访她的?” 当初李氏看上陆执月的原因,一个是因为陆学士府对霍择云将来仕途有帮助,另外一个就是因为陆执月性格柔软好难拿捏。 这样好拿捏的姑娘,向来是不愿出门同人社交的。 更别提是罗二这样家世的人。 霍择云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正想着应如何同罗二交往,没想到让她近水楼台,罢了,母亲您别管这件事,帮我安好醉微的胎,能不能重新回去当职,就看今日陆执月肯不肯松口了。” 又是柳醉微。 李氏一个头两个大,恶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别想让我换管那个小贱人,若非是她,如今你同陆执月还不知多么恩爱,有你丈人就够了,还用去巴结罗二费这个劲?” 一想到因为这个妾室,需要麻烦这么多,李氏一个头两个大,别说帮忙看着柳醉微,就是听都不想听见这个名字。 霍择云软了语气:“母亲,就当做是儿子求求您了好不好,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您现在生气也没有用,莫不如听儿子一句话。” 他宽慰道:“更何况当初您根本也没看上陆执月不是,等到儿子将来成了下一位中书门下平章事,位置远远在陆学士之上还怕陆家任何一个人做什么,到时候给您请个诰命夫人回来,父亲定然恨不得将两个姨娘连夜送到庄子里面去,到时候咱们侯府就只有您一个当之无愧的主母了。” 霍择云最知道自己的母亲想要什么。 而这些,又恰恰是安泊侯给不了她的。 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果然,李氏面上出现动容的神色。 她看了一眼霍择云,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陆执月会带你去见他们?” “交给儿子,这次儿子压着点火气,她若是不愿,儿子哪怕不说话,只要一直跟着她就成了。” 更何况,他昨天已经想过了,陆执月闹得这么大阵仗,不过就是因为想要夺得他的眼球罢了。 他今日温言软语地哄几句,陆执月肯定受不了。 李氏想了想答应下来,霍择云立刻去换了身衣服。 …… 等陆执月睡醒时,整个怀徽阁都极为安静。 魏嬷嬷如丧考妣,而访雪也气鼓鼓的。 沐春映秋虽没什么反应,可眼睛却一直往外看。 她起身,拍了拍觉霜。 抬眸看向魏嬷嬷:“嬷嬷,怎么了?”魏嬷嬷快走两步,刚要张嘴说话,外间就传来一个声音:“你醒了?” 魏嬷嬷瞬间一脸晦气。 陆执月下意识一惊,忽而就听见有个脚步声正冲里屋走,她瞬间明白了这人是谁,心底怒气压制不住,冲着外间轻吼了一句:“谁让你过来的!” 这声音十足十的生气,让方才还满怀信心的霍择云脚步一顿,面色霎时黑沉下去:“我过来怎么了?” 这怀徽阁,本就有他的一份。 陆执月气急,匆忙穿上衣服。 原本以为那天已经说得足够清楚,自己对他所谓的宠爱不感兴趣,可没想到他竟如此厚颜无耻,在人还未睡醒的时候便来了她闺阁之中。 “你不在你院子里好好陪着柳姑娘,来我这里做什么?” 陆执月出了里屋,因回来之后睡得香的缘故,小脸儿上白中透着粉嫩。 一双杏**眼饱含怒气与厌恶,分明就是不想看见霍择云的模样。 霍择云心头一疼,皱眉道:“你是我的正妻,莫说是白天来你院子,即便是夜里想要入睡也没有错处可挑。” “你身为妻子,不光没能好好照顾丈夫,反而抵触我过来,难道忘了三从四德吗?” 他声音陡然拔高,惊得整个屋子都是一慌。 沐春同映秋更是直接挡在陆执月面前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陆执月轻笑一声。 真是没想到,霍择云竟如此不要脸。 “当初是你说要同柳醉微一生一双人,可到如今又说出这等厚颜无耻的话来,当真让旁人恶心。” 她皱眉,脸上的厌恶溢出道:“二爷还是赶紧从我这离开,否则别怪我现在就去让人将柳姑娘寻来。” “若让柳姑娘知道二爷大早上想来我这下榻,只怕二爷接下来好一阵都不能安生吧?” 她目光灼灼,那张美艳非常的脸上尽是挑衅。 霍择云眼尾跳了几下,胸腔起伏,站在原处,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若说刚才的那些话,还有些像是拈酸吃醋,可下一句,想要将柳醉微找过来,便是当真因厌恶霍择云,不想让他脏了怀徽阁的地板。 就没有一点欲擒故纵的意思。 她竟然,当真不是想要勾引拿捏? 当真是讨厌自己? 霍择云胸腔饭后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捏了一下。 生疼间还喘不上气来。 “你……” “我怎么?”陆执月神色轻蔑,“难道是因柳姑娘将二公子给惹生气了,所以二公子想来我这寻求点点宽慰?” 她目光在霍择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感觉邵世明那张肥胖的脸,安插在了这副高大的身子上。 下意识,陆执月想伸手去摸那今日用来结果了邵世明性命的簪子。 是,她想杀了霍择云。 第六十七章 休书一封,你就是整个家族的耻 霍择云本想发火,可旋即想起来自己今天不是为了撒气才来的, 他强压住了火气,扯出一个自认为还算是英俊的笑容:“阿月,今日我过来,也是因为想通了一些事,并不是来同你吵架的,你也别同我生气了可好,我知道你心悦于我,否则也不会在知道我有了醉微的情况下,还愿意同我成亲,我……” “麻烦二爷能不能别说了。” 陆执月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若我现在能够回到曾经为同你成亲的时日,我一定会两巴掌狠狠地打醒自己。” 霍择云心口一疼:“陆执月,你……”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信不信由二爷的。” 陆执月小手一挥,转过身坐回了旁边的妆台前,仍旧没有想要让霍择云进来的意思。 她确实不明白,为何出嫁之前,都已经闹出这样的丑事,整个陆家仍然觉得即便嫁给了霍择云也没有什么关系,可如今却一个两个,包括自己在内,都想快点离开霍家,不想扯上关系。 陆执月越想越恶心,皱眉冷声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快将二爷请出去?” 访雪与觉霜下一刻就站在了霍择云面前将人给挡住。 “你们的规矩呢!”霍择云没想到,分明是在侯府,可陆执月竟然真的这么大胆,连带着她的丫鬟竟都敢踩在自己头上。 二人是陆执月的陪嫁丫鬟,自然不用怕霍择云。 似乎是怕两个人没有气势,另外一边一直看着的沐春映秋也迅速围了上来,颇有一些想要打仗的意思。 “二爷,我们姑娘说了,现在不想见您,您还是快点走吧。” “啪!!” “混账东西!她现在是我侯府的儿媳妇,你们应该称呼她为少夫人,从前在学士府中,你们学的就是这样的规矩?” 霍择云气上心头,一巴掌打在访雪脸上。 屋中众人只听见一声脆响,下一刻访雪就苍白着面色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脸,十分不可置信。 “访雪!” 众人都吓了一跳,陆执月更是扔了手中的东西将人给扶起来。 而始作俑者的霍择云得意扬扬,趾高气扬地看着访雪:“如今既然是在侯府,我不管你们谁是主谁是仆,就都要遵守咱们侯府的规矩,谁允许你们在侯府之中一口一个姑娘地叫?” 他眼神十分狂傲,仿佛在纠正她们做的错事一样。 陆执月看着访雪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巴掌印,下一刻便突然起身,狠狠的一巴掌打歪了霍择云的脸上。 顷刻间,陆执月便感觉手上一热,旋即就是火辣辣的疼痛,可想而知霍择云脸上是什么感觉。 “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我的访雪再如何,那也是我从学士府从娘家带过来的,是我母亲亲自教导之后才放在我身边的,什么时候轮到二爷你动手了?” “二爷是不是以为打了发妻房里人很有脸面?那你可曾想过尊重我母亲?” 陆执月满腔怒火,强行压抑住自己想要拔掉钗子插在他脖颈上的冲动。 他这副嘴脸,真是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可恨。 霍择云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狂怒的陆执月。 他现在有些怀疑,面前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是从前那个木讷软弱的女子吗? 当初二人婚前见面的时候,即便他已经知道自己曾经有那放荡不羁的过往,也知道自己的心根本就不在她身上。 可每次见到,她都如同刚认识一样娇羞。 可是到现在。 先否认她对他的迷恋,然后又打他…… 霍择云脸上火辣辣的,可不是因为那一巴掌有多疼,而是因为他终于看出,陆执月的心里是真的没有他了。 看着陆执月盛怒的双眼,不知怎么霍择云心中突然一慌,仿佛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或者事情根本就不该这样,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佳偶天成,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样子? 他眼神清澈了些,上前一步,似是想要抓住面前的女子:“阿月你听我说……” 可是下一刻,陆执月退后了一步:“二爷,你我虽然已经成亲了,可是还从未有过亲密的举止,你站在此处同我说话就可以,若是再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霍择云眼神中的清澈再次回归为迷茫与混沌。 他胸口仿佛被人给捏了一下,冷哼一声退后一步道:“不识好歹!” “沐春映秋!” 陆执月声音突然冷沉下来。 下一刻,霍择云面前就多了两个影子抓着他的衣裳直接将人给拽了出去。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怀徽阁的大门。 花园里来来往往都是奴仆,一抬眼就能看到霍择云脸上通红的巴掌印。 居然有人敢打二公子! 哦。 是从少夫人院子里出来的,难怪。 可即便这样想,他们仍旧额忍不住想要多看看。 “看什么看!再看一个个全都把你们卖到人牙子那边去!” 霍择云无能狂怒,看着怀徽阁的牌匾甩袖而去。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陆执月要接下霍听风送的这两个丫鬟了。 这两个混账羔子,直接听命于霍听风,根本就不怕他,想打就打想扔就扔。 本来就是用来收拾他的。 可也在怀徽阁大门关上的一刻,霍择云突然明白过来。 他这两天想象过的左拥右抱,也彻底烟消云散。 或许是从新婚夜开始,陆执月从前对他所有的爱慕都已烟消云散了。 想通的一刻,不知为何霍择云突然胸口有些胀痛。 若是没有柳醉微…… 不行! 怎么能没有醉微! 倘若没有醉微,她岂不是还要在那种见不得光的地方受苦? 霍择云唾弃自己方才的想法,可一想到他今日清晨进了怀徽阁,见到陆执月只穿着中衣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或许并非不能同她和好。 他回了自己的院子,思来想去,提笔写了封信,让小厮去交给陆执月。 小厮拿着信要跑时,突然被霍择云给叫住。 “你别忘了告诉二少夫人,若是她愿意同我重修旧好,即便日后我宠爱醉微,也会给她留一个孩子傍身的。” 小厮顿住脚步:“还有吗,二爷?” 还有…… 霍择云想了想:“若是她说话不好听就告诉之前的事情,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同她好好过日子,可是若她想不通,那就只有休书一封了。” “是,公子。” 看着小厮离开的背影,霍择云拿起药膏往脸上敷去。 她相信,陆执月一个书香世家的女子,不会那么不知好歹。 这个世道对女人要求太过于苛刻,若是她能够听话低头,同自己服个软,那也就罢了。 可若一意孤行,他当真休书一封,她一定会成为整个陆氏家族的耻辱,为家族蒙羞,到时候,看看她还能够得意什么! 第六十八章 她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陆执月收拾好之后,便出了趟门。 那封信是沐春与访雪帮着收到的。 她约罗二少夫人到云楼旁边的一个茶楼见面。 那罗二少夫人看到陆执月的一刻,都快要哭出来了。 张口闭口就是道歉,说的反反复复都是从前的错处,到了最末尾,还给陆执月拿了一个盒子,表示这里面都是用来道歉的礼物。 因始终想着日后和离之后,她要自己一个人出来住,所以陆执月对于这些礼物向来来者不拒,直接打开看了看。 罗二少夫人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嘴角:“二少夫人……不是,是少夫人,少夫人看看吧,这里面有许多都是我曾经陪嫁过来的,价值不菲,一定能够入了少夫人的眼。” 陆执月嗯了一声,见里面不过是些寻常的田庄铺子,可也有三四个。 第二层里面则是一些银票,加起来大概有个一千两的样子。 陆执月神色这才算是满意了些。 只不过,对罗二少夫人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不过你应该明白,我收你的东西,仅仅是因为这次你在我姐姐那边造谣而原谅你,并非代表日后咱们两个的关系能够好起来。” “明白明白,不用少夫人您说,我也能明白。” 这些东西足够抵得上她小半个嫁妆了,送出去的一刻,罗二少夫人整个心都在滴血。 可不送又能怎么办呢。 那双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死死地扣着手心。 陆执月道:“不过我有些奇怪,你们夫妇二人只需要一个人给我递拜帖不就行了,为何罗二公子还要给我递?” 罗二少夫人闻言愣了一下,像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事一样,面色迅速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不知道……罗二爷给夫人您了?” 难道还是因余情未了? 罗二少夫人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陆执月见状,有些奇怪。 “罗二少夫人您并不知道,若您好奇,那不如将他也约过来,咱们一起看看?” 本想私底下见见,可如今正主也在,陆执月不愿意弄出点什么绯闻。 更何况是同这个恶心的男人。 想到梦里的那些事,陆执月皱了皱眉,抬眸看向罗二少夫人。 她又能说什么,只死死地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答应了下来:“好。” 陆执月答应一声便让人去请罗二。 旋即二人在房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不想罗二并没来,等映秋回来的时候唯有手里的一个盒子,看起来比罗二少夫人刚才拿过来的大一点。 “这是什么?” “罗二公子说,本来也是想因为少夫人造谣一事为您道歉,可今日既然少夫人已经过来了,他就没有必要再跑一趟,不过人未到礼需到,所以就让奴婢将这道歉礼给拿过来了。” 罗二少夫人方才还紧张的神色迅速转变成为了动容:“我们家二公子当真是这样说的。” 当真是为了给自己道歉,所以才给陆执月递拜帖? 一瞬间从婚前就开始的不平情绪,在罗二少夫人心里彻底泯灭。 映秋只回答了一声是,别的什么都没多说。 罗二少夫人眼眶之中迅速有泪花闪过,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也有相公为自己操心的一天。 更没有想过为自己操心的事,竟然是同陆执月道歉。 夫妇俩给陆执月拿了两三千两银子和六七个田庄铺子,还有两袋重重的小金元宝。 最主要是,罗二少夫人离开的时候喜笑颜开。 陆执月摇了摇头,两那两个盒子放在了马车上。 映秋平日里对武功热情如火,可若让他想一些伤脑筋的事,就头疼得要命。 她一直跟在陆执月身边,对今日之事的原委十分清楚,可是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罗二少夫人那个无赖来道歉。 坐在马车上,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陆执月看了看那一小袋子金元宝,伸出手指在上面把玩。 果然金子的触感就是让人无比喜欢。 “或许是因为觉得在京城里面太过于丢人了吧,等将来再看到我的时候,若是我同她打招呼,那最近丢人的事情自然不攻自破。” “这样说起来虽然有些道理,可听着总觉得有点过于牵强。” 映秋为人实在,想着他们家少夫人总不会骗她,点了点头,就开始看方才从茶楼里面打包回来的点心。 这些都是少夫人赏赐给她们的了,她一会可以拿回去,和姐姐还有访雪觉霜魏嬷嬷一起吃。 看映秋这无忧无虑的模样,访雪摇着头叹了口气,看向陆执月的眼神之中尽是心疼。 陆执月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 想来从罗二少夫人一直不停地纠正称呼的时候,觉霜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除了那位,还有谁不愿意她被称呼为二少夫人。 也怪不得罗二夫妇都被吓破了胆,吓得罗二都不敢亲自出现。 只可惜白瞎了罗二少夫人的感动。 陆执月扬了扬唇角,从随身携带用来打赏的荷包里拿出来个五两左右的银子:“一会到了家之后,你们四个同魏嬷嬷一起将银子给分了吧,你家姑娘今日打劫赚了不少钱,告诉他们三个,从今日开始,你们几个私底下由我补贴,每个月可多拿一两银子的月例。” 她还要攒钱带着几个人将来逃出侯府,一起生活,即便想要多打赏一些也是有心而无力。 可寻常奴才每个月的月钱最高也就是觉霜他们这样,二两银子一个月。 多一两银子,那岂不是多半个月的月钱? 二人兴高采烈,恨不得直接在马车上蹦蹦跳跳,幸亏有陆执月制止,否则恐怕要在路上惊扰了马儿。 觉霜快速跺着脚,狠狠地抱了一下陆执月:“姑娘,我实在太喜欢你了!” 映秋也学着她的样子,猛女娇羞,同样狠狠地抱了一下陆执月:“姑娘!我也太喜欢你了!” 可是她力气大,将人抱在怀里之后又没快点撒手,陆执月被勒得咳嗽了好几声才放开。 二人下车之后,将陆执月给送到怀徽阁,然后立刻让映秋去账房中,将这五两银子给换成了五个一两的小银锭子。 拿回来偷偷在房间里分了的一刻,所有人都高兴得恨不得在陆执月脸上亲一下。 陆执月在仆从中间,不知不觉也勾起了唇角。 将来不管霍听风如何痴缠,自己同他都没有可能。 可面前这五个人,是准备带到自己小院子里面生活的。 上辈子没有沐春映秋,魏嬷嬷同访雪觉霜跟着自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如今有能力了,就一点点地给予她们。 至于外面的那些陪嫁丫鬟小厮…… 定然将来都是要送回陆家的。 陆执月轻轻的叹息一声。 即便父母兄长都说过要养着她,她也不能真的回去。 时间久了,父母不在,万一生出龃龉,那得不偿失。 她刚让人将所有东西都放进自己的私库之中,霍云嘉同霍明华就来了。 第六十九章 带着妹妹回娘家 掌管后宅之事,除了需要料理田产铺子的账本,还有全家开支与奴仆安排之外,也就是做一家的青天大老爷,断案了。 其他的是陆执月已经交的差不多了,这个若是没有真实案例还真不太好教。 这几日她也拿了家中的一些账本交给两个妹妹,想着让二人帮自己分担一些。 若再过来便也只能是这些。 只不过陆执月今日想错了,二人过来并非因管家的事所以,仅仅是想同她一起玩。 霍明华看见访雪脸上淡淡的痕迹,有点心疼地摸了摸,还帮着轻轻吹了两口。 她本就生得十分明艳好看,如今距离访雪这么近,又是摸又是吹的,直接让访雪小脸儿通红,忙退后道:“谢谢二姑娘关心,奴婢现在已经不疼了。” “二哥哥太过分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打一个姑娘家啊。” 霍云嘉皱眉。 他们大户人家奴仆虽多,可却也并非真常要打要杀的。 尤其是霍择云还是个男人,怎能同访雪动手。 亏了访雪是陪嫁过来的,且嫂嫂还打了回去,否则将来访雪在侯府还怎么活。 霍明华也生气的很,皱眉在陆执月面前踱步。 “嫂嫂,今天早上的事我和姐姐都已经听说了,二哥哥他的确太过分了。” “分明就是自己婚前不检点,将事情闹得这么大,结果到了婚后还这样对你,他还理直气壮的,你别和他一般计较,将来柳醉微生了孩子之后直接把孩子抢过来,去父留子算了。” 霍明华说话向来不带脑子,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愣住了。 她旋即反应过来祸从口出的道理,立刻捂住了嘴。 陆执月轻声斥责了一句:“多大的姑娘了,以后这种话不许在外面乱说。” “我知道了,也不是故意的啊。” 魏嬷嬷小声嘀咕:“老奴可觉得二姑娘说的话不是没道理。” “嬷嬷!”陆执月瞪大了眼。 魏嬷嬷立刻服软:“好好好,奴婢不说,奴婢不说了,姑娘别生气。” 陆执月皱眉,给觉霜使了个眼色,让她将魏嬷嬷给带下去。 有些话两个小姑子随便说,可她们却是说不得的,霍云嘉同霍明华同她关系更好一点不错,可二人身边的丫鬟,谁能保证都是自己人。 陆执月叹了口气。 认为自己还是有点放纵手底下的人,打算等两个小姑子离开之后,好好同她们说说。 “对了姑娘,今日清晨您出去了之后,咱们二公子还拿来了一封信,他……” “他是不是还说了,只要我日后安下心来好好同他过日子,即便他心中已经有了别人,对我也不会太差,这当家主母的位置仍然是我的?” 陆执月闻言十分恬静的笑了笑。 沐春心中一惊,面上迅速露出欣喜的神色:“少夫人还真是神了,奴婢虽然没记住二公子让奴婢传达的准确意思,可就是姑娘说的这些。” 没想到姑娘还真是一猜一个准。 她有些崇拜的看着陆执月。 她们姑娘了真厉害,又聪明又貌美,就二公子是个傻子,当着这么好的姑娘不要,竟去寻那个什么柳醉微。 她面上浮现出一丝红晕,突然发现,自己被访雪与觉霜给带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也一口一个姑娘的称呼陆执月了。 陆执月淡淡一笑,唇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将那封信给拿过来,看都没看一眼,就点燃拉蜡烛。 那火焰瞬间光彩夺目,被扔到白瓷盘里的时候晦暗一瞬,下一刻便将整个信纸都给吞噬下去。 陆执月歪着头看了看。 倘若一场大火,也能如此将霍择云给吞噬下去呢…… 一个邪恶的念头迅速在心里发芽,生长。 那白瓷盘里瞬间仅剩下一捧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烧焦味。 陆执月让人端下去处理了。 她懒洋洋地歪在榻上,对两个姑娘道:“眼看着就要中秋了,这日子本来应该是合家团圆,可京城中向来有中秋后一天举办宴会的习俗,咱们安泊侯府从前可举办过?” 两个姑娘眼前一亮,瞬间将方才的事都抛之脑后。 “从前似乎也举办过,只不 过那时候我和妹妹年纪还小,嫡母也不允许我们两个参加,所以……” 霍云嘉语气之中有些向往:“我们还从来没参加过。” “既然如此,那就放出风声,让京城众人都知道咱们家要办中秋宴,你们两个正好别的也学得差不多了,这阵子就开始和我学怎么举办宴会吧。” 霍明华眼神一亮:“那我们从明天开始,随时都过来吗?” “那是当然。” 陆执月笑道:“一会我让人回家,去看看我母亲同长嫂有没有空,若是二人有空的话,就让她们两个过来教导咱们,毕竟从前我未出阁的时候,也不知举办宴会的流程。” 下一刻,陆执月顿了顿:“不过我也有一阵子没回娘家了,你们二人若是想要出门透透气的话,咱们也可以一同回娘家去。” 二人眼前越来越亮,看着陆执月的眼神,就同虔诚的信徒在看神女一样。 尤其是霍云嘉,一想到陆家还有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就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 霍明华一点不客气:“当真让我们选?” “当真。” “那我想去嫂嫂的娘家!” “自然可以。” 陆执月目光瞥过霍云嘉,见对方俨然是女儿家思春的模样,便没有多说什么。 她知道霍云嘉还没有死心。 而也明白在不清楚她二哥哥的心意之前,谁同霍云嘉说都没有用。 唯有让霍云嘉抓住机会,亲眼看清二哥哥的心意才好。 至于日后成婚。 虽她们这些女子都需有这一遭,可光看霍择云这样的男人,陆执月并不认为这是必须的事。 若到时霍家不容她,她也可以养着两个小姐妹。 几个人说了会话,又同白胖黑壮玩了会,见陆执月明显是困了的神色,二人才告辞。她躺在榻上,打算小憩一会之后再去用饭。 可没想到刚刚闭上眼,耳边就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 “霍少夫人,已经有将近一天没见到本督了,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思念本督的模样?” 这还是大白天,他竟敢来怀徽阁? 陆执月吓了一跳,猛的睁开眼睛,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因睡热了的缘故,头顶后背都是汗水。 她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可根本就没看见霍择云的影子。 那方才的声音…… 陆执月坐在榻上,有些微微喘息。 是从哪里来的声音。 “嬷嬷,我睡了多久了?” 魏嬷嬷放下针线,见陆执月满头是汗,哎呦一声,赶紧过来帮她擦汗:“如今的天儿已经没有前阵子那么热了,怎么姑娘还出了这一头的汗水?” 她想了想:“也没睡多久,还不到一个时辰呢。” 寻常午觉也就一个时辰。 今日怎还提前醒了的? 第七十章 你明天别出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吗? 陆执月眼神有些不太聚焦,任由魏嬷嬷帮自己擦汗。 可她感觉,自己还没睡着,就被霍听风给吵醒了。 原来还不到一个时辰。 方才不过是梦里的声音。 她笑话自己这两日同霍听风厮混太多,竟引他入了梦。 而放松下来之后,方才的紧张无影无踪,也使陆执月再次有些困地躺回了榻上。 “嬷嬷,方才派去娘家询问母亲与长嫂明日有没有空的小厮回来了没有啊?” “回来了,刚进门姑娘就醒了,咱们夫人同少夫人明日都有空,得知姑娘明日要回去,都可高兴了,听小厮说啊,他还没出门呢,就已经开始盘算起来明日的菜单了。” 陆执月闻言,十分安心地再次躺回了被子里。 “明日咱们院子里面留下沐春和映秋守家就好,你们估计也想家了,同我一块回去。”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魏嬷嬷笑的见牙不见眼,可随即便愁得叹了口气。 陆执月奇怪:“嬷嬷你怎么了?” “老奴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是担心明日姑娘回家之后,咱们夫人惦记您。” 这霍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陆执月眨眨眼,笑得有些神秘:“无妨,很快就结束了。” 魏嬷嬷不知道她的打算,虽觉得这话没头没尾,可也没多说什么,只同前几年陆执月长身体的时候一样,一双手轻轻在她小腿上捏着。 躺了一会,也没方才那么困了。 陆执月起身,开始核算府中开销。 不得不说,侯府家大业大,这些年的银子进账一直不少。 虽然有李氏贪墨了那几万两银子,可放在若大的账本之中也显得微乎其微。 秋天,葡萄已结果。 陆执月吃着桌上的葡萄不错,便让人包了点,打算带到陆家去吃。 一场宴会下来,起码也需要将近一千两银子。 从这几里面,或许能牟些利利润。 只不过陆执月不屑于做假账,算完之后,便将东西都给放了起来。 而她不知道,另外一侧的霍云嘉,得知要去陆家之后,从今天晚上就开始挑衣服,挑料子,准备明日好好打扮了之后去陆家。 今日霍均山去了吉氏处,温氏得了空,帮着女儿挑了个天水碧湖蓝色长裙,外面穿上个月白色的小袄,头顶再梳个百合髻,衬的人仙气飘飘,仿佛是从瑶池中刚飞下来的仙女一样。 温氏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己女儿的欣赏。 “你的模样生的同娘年轻时候十分像,只不过一双眉毛像了你爹,所以略微带了点英气,不过稍微修一修就又柔和了不少。” 霍云嘉有些害羞的低了低头。 温氏笑眯眯地,将人给带到妆镜前。 “闭眼。” 霍云嘉眼前漆黑下来,只有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若不是因为大娘子始终对你们二人的婚事不肯上心,估计如今你也已经同二少夫人一样嫁出去了,何苦如今还在后宅之中被磋磨。” 温氏手指上下挥舞,时不时还需在女儿脸上吹一下。 面容上一股清风吹过,霍云嘉突然觉得,没那么早嫁人也是好事一桩。 “阿娘,我现在庆幸自己没那么早嫁人。” 温氏修好了,镜子里面美人双眉弯弯,不笑自喜。 “为何?” 霍云嘉抿了抿不自觉上扬的唇,拿起妆台上用来匀面的小刷子,将脸上细碎的眉毛扫下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告诉阿娘,我已经有了喜欢的男人呢?” 她说这话时候,即便烛火昏暗,也遮掩不住眼神中雀跃而闪烁的光芒。 温氏方才还笑着的脸立刻出现了一丝丝严肃。 “你向来在后宅之中从不出门,这是看上谁家的公子了。” 虽然霍择云经常带着不少公子来,可能同霍择云这等人品交好的男人,都能是什么好东西。 温氏瞬间紧张起来,看着女儿的眼睛中也多了几分审问。 霍云嘉扭过身子:“我现在还不想告诉阿娘,明日我就要去试试,不论成功与否,我都会同阿娘说的。” 明日? 明日不是要去陆学士府吗? 温氏虽然一直浸泡在侯府的后宅之中,已经多年未曾接触过外人,可是并不代表她脑子生锈不好用。 下一刻温氏便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霍云嘉的胳膊:“明日你们要去的是你嫂嫂的娘家,前一阵子你嫂嫂的二哥哥刚刚来了侯府,你莫不是在那几天看上人家二哥哥了吧?” 霍云嘉挣扎:“我,我……” “霍云嘉!”温氏方才还温柔的气质瞬间寒冷起来,“阿娘平常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阿娘!” “你给我住口!那是你嫂嫂的亲哥哥,亲哥哥当初是为了给妹妹出气,所以才来咱们家住了一段日子,可是你是你嫂嫂的小姑子你知不知道,倘若仅仅因为住了那阵子,人家亲哥哥就把你拐走了,这世上人会如何议论陆家,你想过吗?” “你嫂嫂是个好人,对你和明华都不错,你这样做就是恩将仇报!” 温氏性格向来温温柔柔,从来没有同霍云嘉红过脸,可今日目光之中严肃的神色几乎让霍云嘉不认识自己的阿娘。 她瞬间有些心虚,更害怕温氏这副模样:“我,我……” “更何况你是一个女子,若是你主动找了人家哥哥不管被不被拒绝,你的人都丢尽了。” “还有,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我是说倘若,人家哥哥或许对你也有那样的意思,只不过一直压抑在内心之中,你同他讲了,发现你们二人两情相悦,可是挑明了之后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二人根本不可能,不可能走在一起。 这世道哪有这样的事的! 温氏烦躁之中更多的是害怕。 她怕自己的女儿当真做了那种糊涂事,让京城众人都戳脊梁骨。 霍云嘉嘴唇颤抖,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欢陆庭,我知道陆庭不一定喜欢我,我只不过是想试试而已。” “不行。” 温氏一口回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霍云嘉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阿娘,为什么啊?” 她从小到大,都被父亲说胆怯,性格也不如明华。 小时候二人被二哥哥给欺负了,向来都是明华拉着她一同去找父亲告状。 勇敢的那个从来都不是她。 如今她只不过是想为了自己勇敢一下,哪怕被拒绝也不后悔,可为何阿娘不让? 她泣不成声:“阿娘,我知道你是担心陆家二哥哥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可是你相信我,陆学士府能够教导出来嫂嫂那样的女儿,他家的男孩儿也定然不会差的,陆家二哥哥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娘……” 小小的屋子被哭声充盈。 方才所有的欢声笑语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温氏看着女儿满脸泪痕,已举起来一半的手突然放了回去。 转过身,十分铁石心肠道:“既然说了不让你去,那就是不行,若是你执意要去,明日就别想出门了!” 第七十一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阿娘!”霍云嘉心神一震,瞬间被绝望给包裹起来,“二嫂嫂都已经答应了明日让我跟着一起去陆家,我不能失信于人。” 母女二人寻常都是柔柔弱弱的性格,说话也从不大声,可今日就为了是否能去陆家的事竟直接在屋里吵了起来。 伺候的几个丫鬟听见动静来劝架时,没想温氏竟直接狠心咬牙。 “来人,给我找一把锁头过来,将大姑娘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将大姑娘给放出去,都听见了吗!” “阿娘!”“姨娘!” “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让你们关上就关上!” 虽然她脾气好,可发起火来也十分让人害怕。 几个丫鬟不敢有二,哄着劝着就将霍云嘉给带下去了。 这一夜,母女二人都流了不少的泪水。 然而次日,陆执月同霍明华在院子里左等右等也没等来人。 眼看快到了约定出门的时间,还是没有动静。 霍明华起身踱步:“我姐姐怎么还没来,不会睡懒觉了吧,嫂嫂,要不要让沐春去看看?” 陆执月归心似箭,闻言也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寻常云嘉最是守时,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敲了敲膝盖,停顿了一下:“沐春……” “少夫人。”沐春的声音同时响起,“少夫人,温姨娘来了,说是有话要和少夫人说。” “那我姐姐呢,我姐姐有没有跟着温姨娘过来?”霍明华坐在绣墩上跺了跺脚。 沐春老实回答:“没,只是温姨娘一个人过来的。” “我姐姐该不会不舒服吧。” 霍明华转头看向陆执月,眼神中染上几分着急。 “别急,让温姨娘过来,说不准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所以才让温姨娘过来说一声的。” 她挥挥手,示意霍明华稍安勿躁。 温姨娘进来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着的。 陆执月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云嘉没过来,姨娘的眼睛又怎么了?” “不用让云嘉过来了。”温姨娘声音柔柔弱弱,给陆执月微微点了点头。 她虽只算得上半个主子,可毕竟是个长辈,所以同陆执月之间谁也不用行礼。 “她今日有些不舒坦,我让她在院子里好好歇歇,等下次有了机会再和咱们少夫人一起去陆家吧。” 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赌气的意思,一点也看不出来女儿生病难受,温姨娘有关心。 陆执月正要答应,突然注意到温姨娘叹了口气。 都说知女莫若母,霍云嘉又是温姨娘一手带大的,陆执月突然茅塞顿开,知道霍云嘉今日为何没过来。 怕是被温姨娘发现了,怕丢人,不让来。 陆执月晃了晃脑袋:“既然如此,那明华,你负责去外面盯着那些仆人们装车吧,我给云嘉寻些东西带过去。” “原来是姐姐不舒服。” 霍明华点点头,虽觉得有些可惜,可也是没办法的事,紧跟着魏嬷嬷出去帮忙。 临出门的时候,陆执月让她们带上了门。 “温姨娘坐吧。” 温氏眼皮子跳了跳:“我就不坐了少夫人,云嘉那边还需要照顾呢。” “坐下吧,正好我有几句话想要同姨娘说一说。” 陆执月嘴角带着笑,可神色不容置疑。 温氏心尖颤了颤,到底还是坐在了陆执月对面:“少夫人,请说。” “温姨娘为何不让云嘉去陆家?” 陆执月开门见山。 温氏叹气:“少夫人是聪明人,能看透我,那定然也是看透了咱们云嘉呢,这件事太过于丢人,若让云嘉去了,不论成与不成,都不好听,更何况咱们两家还是姻亲,我……” 她担心啊。 不论对谁家的名声都是不好的! 陆执月笑了笑:“姨娘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孩子大了,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应该让孩子们做主的吗?” “况且,我二哥为人不错,同那些伪君子不一样,不会用一个女儿家的名声开玩笑。” “我也不瞒着姨娘,这件事我很久之前就发现了,也尝试过用各种方法,让她别再寄于希望,可没想到云嘉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却是个十分有主意的,您说,这么有主意的姑娘,就算一直关着又有什么用?” “她如今不开心,难道您要将她一直关到嫁人时才放出去?” 她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温氏的心尖尖上。 温氏心尖上一颤一颤的,原本被藏在心底的心疼瞬间滋生蔓延。 “少夫人说的是。” “放手让云嘉试试吧,若是不成,她自己肯定就放弃了。” “可是……” “不用害怕这件事在陆家,就只会有我与无二哥哥知道的。” 陆执月劝了几句。 温氏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我相信二少夫人,云嘉确实也有主意,不让她去,她说不准会想不开,我这就去将她放出来。” 只有撞了南墙才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只要女儿能想通,怎么都成。 陆执月笑着点点头,目送温氏离开。 旋即又想了几种东西,让下人们搬到车上,故意多腾了会时间让霍云嘉梳妆打扮。 等陆执月同霍明华出了门时,霍云嘉才一路小跑着从后面追上来,看到陆执月的背影之后,才十分委屈地叫了一句:“嫂嫂。” 陆执月转头,霍云嘉失态,快步跑到她身边,直接伸手抱住她:“嫂嫂,我还以为今天没办法同你一起去了呢!” 幸亏,幸亏嫂嫂劝了阿娘,否则今天肯定会错过一次机会。 霍云嘉心里五味杂陈。 陆执月轻轻在她腰间拍了拍:“多大的姑娘了还抱着我哭,传出去丢不丢人,快点放开。” 霍云嘉听话放手,可鼻子仍然一抽一抽的。 也因即将要见到陆庭,眼泪一直憋着,怕哭肿了眼而没有落泪。 霍明华满脑子浆糊:“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说我姐姐身子不舒服不能去了吗,怎么这会又过来了。” “我……我这会又舒服了。” 霍云嘉有点脸红了。 她不太想把这件事告诉霍明华,她年岁小,总是叽叽喳喳的,容易将这件事给说漏了。 霍明华哼了哼鼻子:“别想骗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不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她在陆执月面前小小的跺了跺脚,兴奋的脸颊通红道:“二嫂嫂,这已经将东西装得差不多了,方才都是我核对的,绝对没问题,咱们什么时候能上车?” 二嫂嫂的车好大,肯定很舒服。 而且每次同二嫂嫂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她想快点去陆家。 听说陆家所有人都很疼爱二嫂嫂,而且陆学士府还特别大,好玩的也有很多。 在侯府这些年,出门的次数五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更别提去别人家串门了。 另外一边,霍云嘉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很快就能见到陆庭了。 陆执月忍俊不禁:“行行行,这会就上车,走吧。” 霍明华欢呼一声:“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 她们马上就要去别人家串门咯! 第七十二章 侯府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氛围 马车缓缓行驶而过。 侯府大门迅速关上。 一直等到门口再次归于安静,旁边才有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离开。 “姑娘,咱们非要过来看她们出门做什么啊,从前咱们也不是没出去过。” 苗儿扶着柳醉微,慢悠悠地往回走。 柳醉微冷笑一声:“谁看的是她们出门。” 出门与否,她可不稀罕。 她看的,是那三个人。 为什么他们三个关系能那么好,分明就是水火不容的姑嫂关系。 而且不知道为何,柳醉微心里总是觉得,那两个姑娘应是更加亲近她一些的。 每每见到了这两个人,她都想打招呼,同她们说说话,可她们却都躲避着她。 久而久之即便柳醉微再有想要亲近的心思,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能够不要脸的贴上去。 再加上这两天,侯府之中总是有人说霍择云又将心思放在了陆执月身上。 甚至上次李氏屈尊绛贵,来同她说了会话,都是为了给霍择云打掩护,让霍择云去寻陆执月。 柳醉微每走一步,脸色就白一寸,一直走到后院的时候,面色已是苍白得十分厉害。 “苗儿,有时我都在想这个世道究竟是真是假。” 倘这世道是真的,那她为何总有一种,日子不应是这样的感觉。 可若这世道是假的。 那她从前受的那些苦,都算什么? 苗儿刚想说话,就发现柳醉微面色已难看到了极点,而下一刻柳醉微就十分痛苦地捂着肚子:“好疼啊。” 她吓了一跳,立刻看向柳醉微的浅色的裙子,下一刻就在她裙子上发现了点点血迹。 苗儿瞬间魂飞魄散,再控制不住声音大喊:“不好啊!快来人啊!咱们姑娘不好了!” 此处是花园,人还算多,有许多生过孩子的嬷嬷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有人过来将柳醉微给抱回到了霍听风的院子,请了最近的郎中过来。 结果是因心情起伏而造成的见红。 霍择云如今既没法当职,又被陆执月拒绝。 最主要是他还主动去寻了罗二,以陆执月夫君的名义。 可那个罗二仍不见他。 如今见柳醉微如此,更是心烦意乱,直接将柳醉微扔下,一个人出去喝闷酒了。 李氏不得已,只能出了扛事。 而远在另一条街的陆执月此刻刚停下马车,明不知道侯府这段时间便发生了这么多事。 陆庭一大早就带着陆启同两个侄儿侄女在门口等着。 三个小奶娃见马车行驶过来,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 陆启先叫了声二姐姐,另外两个也一口一个姑姑的大叫。 陆庭个子高,在马车停下的一瞬间便到马车前伸出手:“小妹。” 陆执月掀开帘子,神色比起在侯府的时候更多了几分雀跃,忙用手扶着陆庭伸出来的那个胳膊从车上跳下去:“二哥哥,你一直在门口等着我?” “你不是说过今日要回家,妹子回家,哥哥哪里有不来迎接的道理。” “二哥哥胡说,分明就是我先去叫的二哥哥!” 陆启有点不高兴的大声道:“还是我今天早上去二哥哥院子里,将二哥哥从被窝里面给挖出来的,若是二姐姐粗心,可以去问问母亲!” “我,我……”陆驿举手,一蹦一跳地,“我证明,小叔说的对。” “我也证明,二叔偷懒了,我也跟着往他被子里塞了一块冰。” 陆倾也紧随其后。 “我还能证明……呜呜……” 陆启还想再说,可陆庭哪能让几个小崽子在门口丢自己的人,红着脸一左一右捂住陆启与陆驿的嘴。 陆倾见状尖叫一声,咯咯笑着跑到陆执月身后躲着:“小姑姑救命!” 陆执月前仰后合,弯腰将陆倾给抱到怀里:“你们能不能别闹了,又不是只有我自己回来,让云嘉明华见了也不怕笑话。” 她转身指了指两个妹妹。 陆庭一张老脸更红。 下次接人,绝对不能带着三个小毛头过来。 “你们两个别在远处站着了,过来吧。” 陆执月抱着陆倾转过身去。 霍明华目光落在陆庭身上一瞬,便见小小的陆倾嘴很甜,抱着陆执月的脸儿,声音软糯道:“小姑姑,你怎么这么多天了才回来,你都不知道,我可想你了。” 说完之后,撅起小嘴,轻轻在陆执月脸颊两侧一边亲了一下。 陆执月被哄成了翘嘴,也重重地在她脸儿上一亲:“小姑姑也想你,这次回来还给你们都带了礼物,一会让下人搬下来,你们去挑。” “我不要礼物,我只要小姑姑回来,就很开心啦。” 后面两个霍家的丫头心都要化了。 陆执月嘴角就没放下过。 陆启好容易挣脱了二哥哥的手,用力哼了一声:“就你会哄,就你话多!” 陆驿跑过去伸手:“我也想,小姑姑也抱我。” 陆启撇嘴。 切,他一个做叔叔的,不能同两个小鬼头一般计较。 陆执月摸了摸陆驿的头,放下陆倾,抱了这个又抱那个。 陆倾一看没自己的事,大眼一转:“两个霍家的姑姑好。” 还有些怕生,可小脸儿粉嘟嘟的,声音小小也很有礼貌。 霍明华:天呐!她叫我姑姑! 霍云嘉也红了脸:“你也好。” “还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点进去吧。” 陆庭早就看他们亲热看得不耐烦了,敷衍地冲着霍家两个姑娘拱了拱手。 陆执月无奈,再次将陆倾给抱起来,领着二人便进了门。 厅中,陆长渊夫妇同常蕊安也已在等着了。 今日陆宴需去当值,要晚点才能够回来。 几人见到陆执月过来,也纷纷拉手拽衣服的,这个说胖了,那个说瘦了,这个说白了,那个说黑了。 陆执月笑着:“不过才几天没见,怎么就这么邪乎了。” 她挥手:“云嘉明华,过来。” 二人立刻上前。 “这是我婆家两个小姑子,寻常经常找我解闷逗乐,父亲母亲,我同您说了的,最近我们三个一起管家,今日就将两个人也给带过来了。” “好好好,只要你们关系好就好。” 燕绮云笑的见牙不见眼。 两个姑娘行礼问安后,便坐在了厅堂之中。 好容易出门一趟,自然不可能上来便说掌家的那些事。 几人说笑,陆家男丁也都在此处陪着。 虽都是女儿家的话题,可他们偶尔插嘴,也让人觉得温馨。 霍云嘉目光一直若有似无的落在陆庭身上,每次看他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一脸心疼的看着陆执月。 而家中其他人也一样。 这样的氛围,却是侯府里面从来都没有过的。 第七十三章 她也想有个对自己贴心的男人 如今虽已入秋,可一到了将近正午时仍热得厉害。 陆长渊还有正事需要处理,提前扔下几个人去了书房。 燕绮云一直牵着陆执月的手:“你大哥哥如今忙得厉害,在陛下面前也崭露头角,你二哥哥因前阵子差事办得漂亮,已在准备升迁的事了。” “升迁?二哥哥不是几个月之前才刚升了一次,怎又要升?” 陆执月有些欣喜的看向陆庭。 陆庭摆了摆手:“也没什么事,莫要听母亲夸张,不过是因霍择云如今被圣上责罚,无法去翰林院做事,我做他的那份,一件好差事落在他身上,让我捡了个便宜,所以才升。” 说完之后,他才察觉不对,这会霍择云的两个妹妹还在这呢,他就堂而皇之地说人家哥哥坏话。 哎呀,草率了。 陆家剩下的人也顿了顿,燕绮云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陆庭,吓得人一个哆嗦,赶紧低头。 尤其是陆执月,忙转头看向两个妹妹。 不想二人都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霍云嘉甚至用帕子捂着嘴,颇为好奇地询问了一句:“陆二哥哥如此厉害,即便不熟的差事都能给办起来。” 她十分欣赏地看着陆庭:“那这次可说有升多少?” 陆庭见到二人确实没生气,这才算是放下点心道:“上边的人倒是透露了一句,不过就算升也升不了多少,我还年轻,需多磨炼,也就最多一品。” 那就是五品官了。 二十出头就能够做到五品,已是常人所不能及。 当年他同霍择云是同一批科举出来的。 因霍择云的好容貌还夺了探花的名次。 陆庭虽然并未位列三甲,可那也是因为皇帝看到他才华斐然,生怕他因有陆学士缘故翘起尾巴来得意,所以前三名里才没有他的位置。 可如今却是所有进士里做事最好,升迁最快的。 想起父亲从前同阿娘说过的这些,霍云嘉垂下的眼中,尽是对陆庭的爱慕。 这人如此优秀,即便喜欢,也不为过。 可旁的喜欢陆庭的女子怕也不少。 霍云嘉捏紧了帕子,感觉呼吸有些不均匀。 她只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再说,反而是霍明华,大大方方的性格得了燕绮云同常蕊安的喜欢。 陆执月看了看天色:“母亲,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去后院小书房里,您现在就给我们讲讲吧,一会就要回去了。” “出嫁之后一年才能回来几次,哪有那么早就回去的。”常蕊安听见之后有些急了,“大嫂嫂已让厨房准备了你平日里喜欢吃的那些,用了午饭,晚上的时候让你大哥二哥送你们回去。” “就是,母亲还想同你多说会话。” 陆执月笑了笑:“那也行。” 众人都知道陆执月用完午饭有午睡的习惯,便也没有再多聊天,让人准备了东西,便去了后院之中燕绮云经常来管家的小书房。 只不过这两年也渐渐放了权给常蕊安。 因随时能来请教婆母,所以常蕊安管的也不错,甚至自创了方法,比燕绮云更好一些。 霍云嘉同霍明华跟着常蕊安一起走,而陆执月则同燕绮云手拉手走在前面。 到了小书房,二人便同几人讲了起来。 几人人手一个小本子,听到重要的地方就记下来。 “宴会的事情要说麻烦也不算麻烦,只要能将下人指示得好便行了,一共也就这些东西,若是有不懂的,反正咱们离得近,随时都能回来问问母亲与你嫂嫂。” 燕绮云含了口茶,缓缓咽下去,目光还停留在账本上。 “或者可以让你嫂嫂去帮帮忙。” 陆执月下意识拒绝:“婆家办宴哪有让娘家人去帮忙的,我知母亲是心疼我,可我们家还有个老祖宗能帮帮忙呢,不用。” 眼看着那小本子上被记得满满当当。 陆执月看了看,便靠在椅子上。 她目光转过霍云嘉。 霍云嘉心忽而便猛烈地跳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 可陆执月点了点头。 她方才来小书房时,已经同陆庭说过,此时陆庭就在等着她呢。 霍云嘉有些紧张。 可一想到,自己因爱慕陆庭,甚至同阿娘吵了一架,便觉得不去都对不住忤逆一次阿娘,终是同几个人打了声招呼,起身往外走。 二嫂嫂帮忙约定的地方,是假山。 那假山怪石林立,方才过来的时候已经见过,十分庞大一个,坐落在湖水一边。 里面二嫂嫂说,里面有一个天然溶洞,两个人进去之后,谁也看不见。 至于私相授受这种事,不用害怕,一会二嫂嫂也就来了。 想到此处,霍云嘉脸上有些害怕。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往假山溶洞里面去。 刚进去,便见那溶洞后一小块露天的地方十分雅致,陆庭正十分闲适的喝茶。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翻领长袍,领口翻出来的地方是暗红色,胸前有一副兰草图画,而腰带则十分素净。 几次下来,霍云嘉发现他好像格外喜欢玄色。 “陆……陆二哥哥。” 背对着她的陆庭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未察觉到有人过来,听见声音,瞬间一惊,旋即像受了惊吓一样转过头来,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躲在假山的石头缝里面。 然后后知后觉的往她身后看了看。 坏了,小妹没跟过来。 陆庭更害怕了。 “陆二哥哥,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霍云嘉上前一步。 陆庭无奈:“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可此处太过于隐蔽,你我孤男寡女,若是在此处被人发现了,对你女儿家的名声不好。” 他想靠边出去,可下一刻霍云嘉便鼓起勇气喊了一声:“陆二哥哥,我有话对你说!” 陆庭脑子轰隆一声。 再看看霍云嘉这纠结的样子…… 毁了。 每次有姑娘这样说,几乎都是想说那种话。 陆庭这些年见的太多,尤其这还是自家小妹的小姑子。 他抽了口冷气,可一想到她同陆执月一样大的年岁,声音终究温柔了许多。 “霍大姑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比你大了六七岁,且咱们二人的身份在这摆着,我们不太方便。” “我知道,我都知道,今日来寻陆二哥哥,并不是因我想得到一个答案。” 到了这时候,霍云嘉反而不怕了。 见陆庭一直想同自己拉开距离的模样,霍云嘉走了两步,到他对面。 “我知道我同陆二哥哥没有可能,可是当初,我是因见到二哥哥你疼爱嫂嫂,所以才动了心的。” 她缓缓诉说着,语气之中没有一点其他的情绪,似乎只是为了将心思说出来而已。 “从小我在家中就是胆子最小的孩儿,唯有阿娘疼我,我大哥哥不在家,二哥哥又是个靠不住的,那天我看到陆二哥哥你为了给嫂嫂出气,打了我哥哥一顿,后来又怕有人欺负嫂嫂,就住到了我家,每天都给嫂嫂带点心,我……” 她也想要有个男子,能对自己这么贴心。 第七十四章 她其实不喜欢陆二? 说起陆庭那日的事,霍云嘉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天,她才知道了原来兄长可以对妹妹这样好。 今日,她又知道了,原来一个大家子竟能够如此和谐。 嫂嫂真幸福。 陆庭始终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 等霍云嘉说完,才缓缓道:“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你有这些情绪。” 他目光十分平静,似还带了点歉意:“而且那时候,我买点心,也只想起来了我妹妹的那份,忘了霍家还有你们两个,你们只是沾了阿月的光。” “我也不知道,不过就是个点心,竟然就能让你记下这么久,若是如此,那时候我就不应该去我妹妹那边的。” 言语之间,有些懊悔,可懊悔的不是旁的,而是后悔不应让霍云嘉见到自己。 霍云嘉似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也瞬间松懈下来。 她心中畅快了许多,像是一直被她用手紧紧捂着的风筝,终于被放飞到了天空,而飞上天空的一瞬间,风筝线断了。 可只要能放飞她就很开心。 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手背上,砸得她生疼。 却总觉得没有那么伤心。 霍云嘉赶紧背过身子,慌乱地擦了一把眼泪:“我知道了,陆二哥哥,今日的事,给你带来了麻烦,我很抱歉,可若我不说,我真的会很难受。” “没事。”陆庭看着她转过身,犹豫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是你约我过来的,你放心就是了,这件事我不会同旁人说的,阿月我也不说。” 他把妹妹的小姑子给惹伤心了。 若让妹妹知道,还不定怎么收拾他。 霍云嘉点点头,可始终背对着陆庭。 身后悄无声息,他应该是离开了。 也好,将一块大石头放下了,梦该醒了。 霍云嘉这一刻觉得轻松了许多。 等到感觉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才转过身。 可没想到,转头便看到陆庭仍站在远处,有些关心地看着她。 二人目光相撞,他有些尴尬:“你哭完了?” 霍云嘉破涕为笑:“嗯。” “若是哭完了,那你把帕子扔给我,我给你浸点凉水,你冰敷一下眼睛吧,免得一会这么红肿,让人看见了不好。” 他在关心她吗? 霍云嘉眼里又迸发出一丝丝希望的光芒。 可陆庭根本没看见,生无可恋道:“若是让阿月知道,是我把你给惹哭了,她一定会生我气不理我的,我大哥定然也以为我欺负小姑娘,要收拾我,你可不能这样出去。” 霍云嘉:“……” 看见她不动弹,陆庭伸手:“扔给我啊,扔给我就行。” 霍云嘉却摇了摇头:“没事,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抿唇:“陆二哥哥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她说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陆宴轻轻叹了口气,答应一声,便先离开。 确定人走远了,霍云嘉才缓缓往外走。 不想刚准备将帕子浸在湖水中,就伸出来一只纤纤玉手,上面有一块已准备好了的冰帕子。 “说出来之后,感觉好点了吗?” 陆执月看着她的眼睛。 霍云嘉微笑着点点头,将那帕子接过来,同陆执月一块进去。 此处还有陆庭留下来的小炉,上面水已沸腾起来。 而茶壶中的茶水已经凉了,陆执月掂了掂,发觉已被陆庭喝得差不多,便直接将热水倒了进去。 第二泡的茶更好喝。 二人一人取了一个干净杯子,霍云嘉始终没说话,可看着神色也并不像难过的模样。 陆执月抿了口茶,十分清香自然。 见霍云嘉不出声音,她也就没急着说话。 等一盏茶喝光,才听见霍云嘉道:“陆二哥哥说,他不会说出去,让我放心。” “我二哥哥……从前也有许多姑娘给他送过香囊,他向来不敢收,怕耽搁了姑娘们。” “后来有一次不小心被一个姑娘的香囊砸在了披风的帽子上,带回家了之后才发现,吓得他赶紧用剪子将香囊剪碎了烧掉。” 陆执月说到此处笑了笑,霍云嘉也跟着莞尔。 “怪不得方才我同他坦明心迹的时候,陆二哥哥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原来不是仅仅对我一个人这样,心里舒坦多了。” 陆执月看着她。 霍云嘉同温氏生得很像,身上透露着江南女子十分温婉的气质,即便没有专门的规矩嬷嬷教导过,可言谈举止比起别的贵女也丝毫不落下乘。 这样一个佳人,嫁给了谁都是谁的福气。 她方才掐算错了时间,来得比预想之中早了点。 也听见了霍云嘉后面的那几句话。 她想了想道:“或许你喜欢的并非我二哥哥,而是居家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霍云嘉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陆执月,“二嫂嫂为何这样说?” 她怎么会喜欢每一个人? 霍云嘉眼神有短暂的迷茫。 陆执月道:“你方才说过,因为我二哥哥给我出头,什么事都惦念着我,所以你觉得我二哥哥人很好。” “今日到了陆家,见到所有人都心疼我,又开始喜欢陆家的氛围,而且云嘉,我二哥哥今日拒绝了你,你心中当真很难过吗?” 她这些话说得有理有据,霍云嘉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 可等到陆执月最后一句话脱口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真的很难过吗? 好像没有。 不过是将自己心中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出来之后,感觉到很轻松。 见霍云嘉神色迷茫,陆执月想了想:“或者,你仅仅是因他疼爱妹妹而看上他,是不是因为,你从小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哥哥疼爱你。” 霍云嘉嘴唇嗫嚅,不知不觉便吐出一声。 “是……” “你是不是也想过嫡母慈爱,容得下你同姨娘,也想过父亲带你承欢膝下?” “是。” 这次霍云嘉的声音笃定了许多。 她确实都想过。 陆执月笑了:“今日我嫂嫂对我这样好,你可有特别喜欢我嫂嫂?” “喜欢,只不过感觉差了点。”霍云嘉眸子终于逐渐明亮 她似乎一瞬间茅塞顿开:“因为二嫂嫂你也是如此疼爱我与妹妹的,嫂嫂的疼爱,我有,所以我喜欢陆大嫂嫂,是因为大嫂嫂本人的性格很好,并非是因她疼爱嫂嫂而喜欢。” 她只不过也想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氛围之中,并非是真的喜欢陆二哥哥。 她心中畅然,抿唇看着陆执月时,眼神中尽是崇拜:“嫂嫂,若不是你,我可能就犯错了。” “二嫂嫂,你是怎么看明白这些的?” 她二嫂嫂为何如此厉害? 霍云嘉黑白分明的大眼仁之中尽是崇拜,不由自主便身子前倾,想要更靠近陆执月一些。 “那二嫂嫂你早就看出来了,为何还要让我今日闹了这么一出笑话。” 她跺了跺脚,脸上都是娇羞。 陆执月神神秘秘一笑:“若我不让你撞了南墙,直接同你说这些,怕你心中还有执念。” 她手指轻轻在她鼻尖上一点:“我啊,是怕你嫁人之后还惦记着别的男人,到时候你郎君心中不舒坦啊。” “二嫂嫂!你又笑话我!” 第七十五章 她可以委屈,但她的孩儿不行 定下家中要举办宴会之后,请帖就像雪花漫卷一样,一张张地飞了出去。 中秋当日,柳醉微因腹中有胎儿的缘故,所以得到老夫人额外恩准可以出现在家宴之上。 自然,也担心陆执月会心生不满,所以老太君格外照顾,在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从公中分出来两个还算不错的铺子,给了陆执月。 “这阵子阿月掌家有功,将家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实在是辛苦,老身做主,从侯府公中出两个铺子,赏给阿月。” 老夫人往底下看了一眼,虽是笑着的,可语气中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你们没有意见吧?” 安泊侯笑了几声:“阿月来了之后,咱们侯府确实有规矩多了,应该的!” 老夫人笑了笑,伸手冲陆执月道:“来,今日就别坐在你原先的位置了,祖母特地让人将身边的位置收拾出来,你便陪着祖母一起吃饭吧。” 陆执月拿着两个地契已是十分开心,闻言往霍择云那看了一眼,笑得腼腆许多,答应一声便到了老夫人身侧坐下。 霍择云目光同陆执月对视,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她今日晚上十分好看。 可却也能够看出来,她没有特意打扮过。 霍择云的眼睛几乎要粘在她身上了。 她若是早就现在这么美的话,自己何苦还会去青楼之中赎花魁? 只可惜,他现在刚动了想要同陆执月好好过日子的心思,陆执月这个不识好歹的却不愿意了。 他心里酸涩得厉害。 旁边的柳醉微还因为前几日刚动过胎气的缘故,面色不太好看。 她今日能来家宴本十分开心,可没想到老夫人转头就送了陆执月两个铺子。 她怀孕这么辛苦,还给霍家开枝散叶,怎就没见这老婆子心疼心疼她? 柳醉微同霍择云坐在一块,各有心思,看着陆执月的眼神也并不算好看。 陆执月笑着看向霍择云,见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心里也畅快了许多。 李氏管家这么多年也没得到过老夫人任何一次奖励。 可陆执月这才管了几天? 她心里也难受得很,喘了几口气,才压下不平的心思。 “明日就是中秋宴会,阿月可都想好想要请谁了?” 陆执月放下酒杯,示意觉霜帮自己剥个螃蟹,闻言妥帖道:“婆母放心吧,除了咱们各家的姻亲亲家之外,我同两个妹妹已经看过往年咱们家宴会都同谁有过来往,已经给这些人全都发过请帖了。” 老夫人赞道:“不错,从前那些年也确实都是这样做的,阿月很聪明。” 李氏心里更酸了,看了一眼对这孙媳妇十分满意的老夫人,又道。 “所有的帖子都已经发完了?” 陆执月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明日就是宴会,帖子在昨日就已经全部发完了。” 言外之意,颇有些质疑李氏。 谁家临近宴会的前一天,还没将请帖发完,怎可能会有这样做事的。 老夫人也冷了脸,放下筷子对她道:“从前你也不是没管过这些事,那时老身尚且能够放手,怎么到了阿月这里,你就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 “谁家举办宴会,帖子还要当天发的?你看你问的这些话!” 都不是老夫人想说。 从前她这个儿媳妇,十件事有八件都糊涂迷糊,刚接手管家的时候,更是将整个厚度弄得一团乱。 那时老太君也就三四十岁的年纪,尚有心思帮忙管管,手把手地教,耳提面命地带,这才算是能享享福了。 可李氏管了这么些年,还不如人家阿月管了一个月。 老夫人才知道,真享福不是做着儿媳妇的主,而是家里有人做主,她只需每天看书听戏浇花就成了。 难怪她对陆执月满意,家中有谁是不满意的? 老夫人嗔怪地看了李氏一眼。 将李氏给看的那叫一个委屈。 “儿媳妇又不是故意挑事,所以才说这些,只不过是因为今年刚刚放手,所以想要多问一问而已,母亲不要生气。” 她看着陆执月,示弱道:“你也别往心里去,婆母没有坏心思,只不过是昨日有人得知咱们家举办宴会并没有邀请他们,所以到我这里想帮要一张帖子,今日我担心,所以才会多问了几句,阿月你手头还有没有多出来的,给我一张吧。” 有人? 这个人是谁? 陆执月刚夹起一块蟹黄:“是谁家?” “罗家。”李氏一下喜笑颜开,“就是中书门下平章事家。” 罗二? 一听见中书门下平章事罗子衡的名号,整个家宴上人们心思各异。 陆执月直接想到罗二夫妇,闻言有些不愿让那二人来,皱眉道:“可是我看了咱们家以往宴会的来往,仿佛同罗家并没有什么接触。” “从前没有,可他们家同你姐姐的夫家,晋南伯爵府关系一直不错,前阵子你们在伯爵府不是还见过了吗,那罗二少夫人求到我这,我想着,既然人家来求,一个来回过去,那不就有交往了。” 霍择云也来了精神,瞬间亮了一双眼:“唯有罗二少夫人要来吗?罗二来不来?” “他同夫人新婚燕尔,刚刚成亲还不到一年,正是热乎的时候,自然要过来的。” 霍择云眼中克制不住的兴奋,也不顾陆执月回没回答,直接道:“既然是罗二公子要来那还等什么?直接拿一张请帖给人送过去不就好了吗?” 他十分兴奋地看向上面:“祖母,那可是罗二公子,他父亲位高权重,文官之首,倘若能同罗二公子交往上,日后在他父亲面前露露脸,那孙儿的仕途肯定一帆风顺。” 他似乎能够想到,自己得了罗子衡的青睐,有他的帮助,将来平步青云。 甚至说不定,下一个平章事就是自己。 霍择云兴奋地喝了一杯酒,目光落在陆执月身上。 到时候看她还敢看不起自己。 柳醉微听不懂这些,可一看到霍择云如此兴奋,差不多也明白,这位罗二是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也就是说,假如过两天罗二少夫人也跟着过来的话,自己巴结巴结罗二少妇夫人,那将来说不定也能跟着一起参加这些正妻们的约会。 到时候就更加方便将陆执月给挤下去了。 她如今以一个连妾室都不是的身份跟着霍泽云,就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腹中的孩儿顶着一个庶出的名分。 若如今没有身份,说不定将来还能在陆执月起了之后直接成妻。 可若是成了妾室,那这辈子就都只能是妾室,孩子也只能是庶出。 她可以委屈,可是她的孩儿不行。 柳醉微眼神明亮了许多,也跟着一脸期待的看着老夫人。 却不想还没等老夫人出声,陆执月便冷声道。 “我不同意。” 第七十六章 和好了,祖母也好抱个小重孙 霍择云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破灭,他猛然从成了平章事的兴奋之中醒来,看着陆执月的目光十分不善:“为何?” “罗二少夫人曾在晋南伯爵府,也就是我姐姐的夫家,当着我姐姐的面,造谣污蔑我,让我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后来又递拜帖求我原谅的事,二爷难道不是知道吗?” 陆执月声音微冷:“那尚且是在我姐姐的面前,罗二少夫人都能够如此说话,可想而知她在背着陆家人的时候,往我身上泼的脏水有多么难听。” 霍择云皱眉:“可是你不也说了,她给你递拜帖求你原谅,而且我记得那天你还当真去见过罗二少夫人了,既然已经冰释前嫌,为何不能邀请这二人一同来府中参宴?” 女人就是小气,一点也不能学他们男人大度一点。 霍择云语气之中尽是鄙夷。 李氏也没忍住插嘴:“是啊阿月,既然已经原谅了人家罗二少夫人,那你也别端着了,你和择云夫妇本为一体,按道理来说,你同罗二少夫人生气,择云也不应该搭理罗二公子的,可人家择云都能不计较,你如此小气干什么?” “就是。” 母子二人一唱一和,几句话就给陆执月扣上个小肚鸡肠的帽子。 这场家宴上没有柳醉微说话的份可能看到陆执月吃瘪也是十分开心的,幸灾乐祸地看着陆执月。 陆执月放下筷子冷笑一声,说话也开始不客气起来。 “婆母与二爷,还真是会慷他人之慨。” 李氏脸色一变:“你好大的胆子,竟这样同自己的婆母夫君说话,难道从前在娘家的时候,你父母没有教导过你要尊重夫君婆母吗!” “伯母放心,我母亲的规矩比这京城之中大多数人都要强,毕竟他做婆母的时日比您做得要久得多。” 陆执月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婆母同二爷一口一个小气地说我,可那天被造谣的可并不是咱们二爷,请问在这件事上,同二爷有什么关系?” “你们夫妇一体!” “既然夫妇一体,那知道了我被罗二少夫人污蔑,二爷也没去寻罗二,打他一顿来帮我出气,反而我自家的爷们儿替我原谅了旁人,岂不是太过于窝囊了。” 陆执月越说越冰凉,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李氏:“若是我没记错,从前有人当着二爷的面说了一句他不好,他便上去将人家鼻梁给打断了,怎么到了我这儿就要忍气吞声了?” “那罗二毕竟身份颇高,怎能打人?”霍择云面红耳赤,指责陆执月,“再说后来人家两口子不都给你道歉了,你怎么就这么抓着人家的尾巴不放?” “他们给我道歉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愧,请问和二爷有关系吗?” 霍择云气急败坏。 怎么没关系,他在年轻一代的官员里面也算是天资不错的,虽然如今被罚在家,可那也都是因为陆长渊的关系,并不代表以后重新回了官场之后仕途会缓慢。 想到自己闲赋在家,霍择云看着陆执月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怨气。 自从娶了这个女人之后,他的日子就从来都没顺过。 陆执月哦了一声,紧接着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若真是二爷自己愿意做窝囊废我没意见,那就给他们一人一张请帖,只不过我给之前,还需要提醒二爷一声。” 陆执月唇角牵起一抹笑容,干脆放下所有东西,不吃了。 “虽然我同二爷是从小的婚约,可并不代表旁人看了我仍旧不起心思,二爷知道为何罗二少夫人要针对我吗?” 霍择云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真,陆执月下一刻便道:“那是因为,罗二曾经不止一次地私底下表示想要让我父亲毁了婚约同他们罗家联姻。” 她声音缓缓,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突然扎在了霍泽云的心上。 而寿安堂其他人也都十分吃惊的看着陆执月。 竟然有这回事! 他瞬间感觉到自己头顶油绿油绿的:“你胡说!” “胡说与否,你大可以去问问你相信的那个二少夫人。”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霍择云,只觉得白瞎了今晚上这一桌子饭,缓缓冲老夫人同安泊侯行了个礼,一言未发,扔下众人转身就走了。 “罗二公子从前竟然想要求娶过陆执月!这不可能!”李氏失声。 霍择云也受不了。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可她毕竟已经嫁给了自己,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别人觊觎自己妻子的。 更何况那个罗二,竟还为此而求到他母亲面前。 说不定目的也并不是这次的中秋宴会,只不过是想要来看陆执月一眼! 霍择云越想越生气,方才下了肚子的黄酒也在这一刻上了后劲。 他突然掀翻了桌子。 哗啦一声,惊得满屋动静。 安泊侯本就因李氏同霍择云自找不痛快而不满,如今霍择云又作妖,瞬间怒了:“这饭你能吃就吃,不吃就滚下去,别在这里发脾气,影响别人心情!” 李氏有些怕,忙去拉住霍择云的胳膊:“侯爷,择云只不过是听见这个消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而已,没有想要发脾气的意思。” 她皱眉道:“快点同你父亲道歉啊!” “我没错道什么歉!分明就是陆执月今天晚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甚至为了激怒我能够编出这样的瞎话,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我现在就要去找她问问到底什么意思。” 扔了碗筷,酒劲上心头。 霍择云扔下众人便往怀徽阁去。 李氏还想拦着,可没想到老夫人在后面说了一句:“这件事你别管,他要是能伤了阿月,那算阿月身边两个膀大腰圆的丫鬟没本事,可小夫妻俩都已经成亲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圆房,你不着急我还记着抱重孙呢!” 说不定今日这场火气就是个契机。 李氏闻言,生生止住脚步。 或许有了孩子,就能牵绊住陆执月。 这样的话,陆执月就不会像从前那样张狂了! 可她也怕陆执月伤了她儿子。 李氏纠结无比,可看到老夫人同安泊侯脸色都不好看,知道有可能自己去了,会惹两个人厌恶,只好强忍着坐下。 可是这却让柳醉微又气又急。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最上位的老夫人。 什么叫急着抱重孙子,难道她腹中就不是这个老妖婆的重孙子吗! 李氏这个婆婆做得也没能耐,竟能让陆执月一个当儿媳妇的,骑在脖子上拉屎。 真是一家子草包窝囊废! 可最多的还是心慌。 她最近不是感觉不到,霍择云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问他在想什么他也不说。 而且都已经被怀徽阁扔出来多少次了,今日竟还想要凑上去。 说不定真的和老夫人说的一样,今日就是一个契机。 那两个人可是从小的情分,万一当真和好了,她在这府上无名无份可真抵不过青梅竹马的情谊。 柳醉微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将来的悲惨。 看见众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找了个机会,偷偷摸摸地带着苗儿溜了出去。 第七十七章 你居然又敢打我? 陆执月一路回了怀徽阁。 即便早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要同这几个混账生气,可今日看到那母子二人无耻的面孔,仍旧忍不住动了怒。 觉霜见陆执月一路一句话都不说,头一次感觉到自家姑娘也有这样一面,紧紧地跟在后面,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到了怀徽阁,魏嬷嬷发觉不对,本来是想要追上来问问,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觉霜一把给拉住了。 觉霜冲魏嬷嬷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去吃个晚饭,怎还生了一肚子气回来?” “别提了。”觉霜皱眉,将前因后果给几个人讲了一遍。 还没讲完,就看见陆执月这会已经准备睡觉。 今天守夜的是映秋。 只不过映秋看见陆执月心情不好,所以将沐春也给叫过来,两个人一起守着陆执月。 因她睡得早的缘故,怀徽阁今天落锁也早。 霍择云怒气冲冲到了怀徽阁外的时候,便见陆执月已落锁休息。 他瞬间怒气冲冲,一脚踹开了大门之后便直冲冲地往卧房去。 声音太大,让下人们根本忽视不了。 魏嬷嬷同访雪觉霜穿着衣裳往外面来,顾不得衣衫整齐与否,忙拦着霍听风:“姑爷,您这是做什么!咱们少夫人如今已经睡了,您若是喝醉了,还是请回到自己的院子去吧,少夫人今日心情也不好,您……” “给我让开!”霍择云生起气来六亲不认,一胳膊便将魏嬷嬷给扫到了一边。 “嬷嬷!”访雪觉霜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将魏嬷嬷扶起来。 见霍择云冲屋里去,觉霜心里咯噔一声,仿佛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忙将魏嬷嬷交给访雪,一边往正屋跑一边大声道:“沐春映秋,你们两个快点出来拦着点姑爷,不要让姑爷进了门去!” 可声音刚刚传过去,便见霍择云又如法炮制,一脚踹开正门。 沐春映秋慌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霍择云。 霍择云就像疯了一样:“陆执月你给我出来!” “这个家姓霍不姓陆,你在我家张狂什么?难道不知道女子的三从四德吗?你就不怕我休了你吗?” 里屋没有动静。 霍择云却更加生气,大声嘶吼叫嚣。 可沐春同映秋都是练过的,怎可能抓不住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陆执月被吵得心烦意乱,穿上衣裳出来:“放开他!” 沐春皱眉:“少夫人,二爷会不会伤了您?” 陆执月眉毛跳了跳:“有可能,还是抓着吧。” 霍择云气急败坏:“陆执月,你我二人之间是夫妻,你让你两个丫鬟这样抓着我和你说话,你觉得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毕竟二爷虽然是个读书人,可并不见得多有节操,否则也做不出来伸手打我陪嫁丫鬟这等事。”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你小气,没说错,这么久的事情了,你居然还记着。” “二爷不记得了?” “我早已不计较你打我的那一个巴掌。” 陆执月气极反笑,让访雪觉霜将屋子里所有蜡烛点燃。 缓缓走到霍择云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二人面容近在咫尺,霍择云突然愣了愣,发现陆执月这张精致无暇的脸蛋儿,在烛光下原来如此动人心魄。 像是妖精一样,即将要将他的心给勾走。 霍择云酒劲上头,虽有两个壮如牛的丫鬟拉着自己,可仍旧觉得,他此刻有些上头难受,静静地看着陆执月,感受到怀徽阁的空气似乎有些暧昧。 而下一刻,陆执月突然伸出手来,一巴掌打在霍择云的脸上。 啪的一声,烛火嗯晃动了几下。 剧烈的疼痛让霍择云脑子瞬间清醒:“陆执月你做什么!” “我看也是二爷忘了上次巴掌打在脸上的时候有多疼,所以才又来我这里寻衅滋事!” 陆执月挺直脊背,高高抬着下巴,眼底尽是对霍择云的轻蔑:“在霍家又能如何,霍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旁地有爵位人家的公子,早在未及弱冠的时候就已经下旨被封为了世子,可你如今已过弱冠多年,陛下却没有任何一点想给你晋封的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 “二爷,难道你真的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或许是自己无用吗?” 她没有吐露过一个脏字,可却比骂霍择云还要让人难受。 他面色铁青,似乎能够听到胸腔里面那不老实的蹦跳声。 她看不起他! 她分明是他的妻子,可是她居然看不起他! 挫败感,愤怒,焦虑。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席卷了霍择云的脑海。 “只是因为想要攀上罗二,所以便主动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如果二爷愿意的话,我大可以今日夜里就让人去给罗二送去一封拜帖,只看看明日你愿不愿意让人来了。” 陆执月十分欣赏霍择云此刻的表情,说起话来更是无比的尖酸刻薄:“二爷想要做头顶油绿的王八我没有意见,我还是那句话,只看二爷自己愿不愿意。” “你……你……” 霍择云从小到大众星捧月,即便家中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妹妹,可是也因为身份的缘故,始终是这几个人之中最受宠爱的。 到后来科举十分顺利,又入主翰林院,即便出了一个花重金给柳醉微赎身的风流韵事,可是对于一个才华斐然的男子来说也不代表什么。 而如今他感受到了自己这一生之中遇到的最大的挫折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 他面色苍白,呼吸沉重,突然觉得胃部一阵恶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陆执月早就料到苗头不对,幸亏躲得快,否则就要脏了这一身衣裳。 柳醉微进门的一瞬间,就看见霍择云一口鲜血喷出来。 她瞪大了双眼,捂着肚子倒在了苗儿怀里:“血,血!” 下一刻,就快步到陆执月面前,伸手就要冲着陆执月脸上打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了咱们二爷!” 可手还没落下,陆执月就直接接住了她那只胳膊。 还没等柳醉微反应过来,轻喝一声:“魏嬷嬷!” 魏嬷嬷方才虽然被推了一下,可他身子康健没什么大碍,如今见到一个连妾室都不是的女人,竟然敢对自家姑娘有这么大的胆。 魏嬷嬷火冒三丈,左右开弓打了柳醉微两个巴掌。 不过片刻,柳醉微两侧脸颊就高高肿起。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嬷嬷:“你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二爷的人,你一个做奴才的竟然敢打我!” “奴才?”魏嬷嬷哈哈大笑,“奴才好歹也是清清白白,可柳姑娘也不看看自己,连个身份都没有,就同男人无媒苟合,甚至还弄了孩子出来,你的身份还不如奴才。” 柳醉微最恨别人说她没有地位。 她一直将自己的地位,看做将来陆执月呗休或者死了的正妻之位上。 今日骤然魏嬷嬷捅破,觉得难堪起来,刚想用在青楼中学到的那些难听话招呼在魏嬷嬷身上,就听见身后霍择云一声怒喝。 “够了!” 七十八章 李氏硬着头皮夸陆执月,她不能输 他喉咙生疼,方才那一口血似乎是从喉咙深处吐出来的。 霍择云十分失望地看着陆执月:“我真没想到,从前那么可爱的一个姑娘,居然在成亲之后变得如此让人憎恶。” “那是自然,毕竟这东西是相互的,两个妹妹怎么没说我如此让人憎恶,那是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嫂嫂,并不像有的人一样朝三暮四,还想坐享齐人之福。” 陆执月本就心情不好,对他说的话自然也一点都不客气。 霍择云差点又被气得一口血喷出来。 可他现在明白,今天在陆执月这里无论如何也讨不到好处。 明日来宴会的人还有很多,说不定就又能够帮助他重新回去任职的人。 他明天必须要去,不能继续同陆执月生气了。 他搂着柳醉微的腰身:“不管她,咱们走。” 可临走的一刻,看见陆执月桌子上还有几个剩下的拜帖,立刻眼疾手快,将拜帖给拿了过来。 看来即便让霍择云做王八,明日他也要将罗二给带过来。 陆执月简直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铁了心嫁给这种恶心的男人。 她冷笑几声,却已经没了想要同他计较的力气,只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生出主意。 霍择云似还想要同她说什么的模样,可最后仍是一脸失望的转身。 失去了自己夫君的心,他看陆执月将来在后院还怎么站住脚。 可刚往外走的一瞬间,就听见陆执月声音冷沉:“从明天开始,咱们院子的大门锁就换成三条铁链锁着,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进得来。” 霍择云脚步顿了顿,感觉喉咙深处似乎又涌上来一股清甜的血腥味。 他深深喘了几口气,生怕自己再喷出一口血的话,明天当真起不来参加宴会,转身走了。 锁上门,魏嬷嬷立刻心疼的到了陆执月身边,将她小手接过来吹了又吹。 “刚才老奴还在外面,就听见姑娘那一巴掌打的力气有多大了,您这手多疼啊,下次好歹也用个别的东西呀。” “就是,榻上还有许多我和沐春没做完的鞋底子呢,少夫人不心疼自己,我们看了都心疼。” 陆执月哭笑不得,方才的怒气烟消云散:“你们啊。” 魏嬷嬷气闷:“咱们姑娘给侯府做事如此尽心尽力,可是二爷不领情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带着他那个没名没分的姑娘过来闹,姑娘啊,老奴都替您不值啊。” 她说着就想掉眼泪。 陆执月宽慰:“嬷嬷别哭,明日我不会出去了,他既然执意不听我的,我也没必要给他们面子。” 她突然想起来今日得到的那两个铺子还在手里,没放到库房里,立刻让人拿出来,在蜡烛下面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为侯府做事,也是因为安泊侯同老夫人是个明白的,并不是为了这三个渣子。” 魏嬷嬷虽是这样听着,可心中仍旧难受的很。 她叹气:“女人在婆家不幸福,要这些能有什么用啊。” 谁说将来她会一直在这里生活了。 陆执月险些没忍住说出来。 可一想到魏嬷嬷这个憋不住话的性格,再加上二人之间观念不同,生怕魏嬷嬷听了之后会担心,想了想之后道。 “幸不幸福又能如何,霍听风又不是侯爷的亲生儿子,将来爵位还是霍择云的。” 魏嬷嬷傻眼了。 那岂不是更没好日子过? 结果陆执月下一句便将她给逗笑了。 “我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和这样一个猥琐的男人同房,若柳醉微腹中是个男孩,我便养在自己手里。” “至于这两个人,最好的结果就是,都杀了,这样爵位就是我儿子的,将来我仍是当之无愧的侯府老夫人,嬷嬷,您看这怎么样?” 魏嬷嬷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轻轻拍着陆执月的手:“姑娘也就这样在老奴面前说说,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别人都不了解您,但老奴知道您平常是最心软的了,怎么能真的做出来这种事。” 她叹了口气,让人将魏嬷嬷扶下去休息。 剩下的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 屋子中重新归于黑暗。 次日陆执月也如同自己所说的一样,一直到宴会即将开始,也没有出现。 老夫人年岁大了,不参加这些事。 在场的女子之首自然是李氏。 可因为陆执月当初准备宴会的时候,她全程都没有参加,所以并不知道今日都应该有谁来。 更何况这是陆执月嫁人之后第一次主动举办宴会,不说门口没有一个迎宾主事主人,就说一会陆家的人来了,她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啊。 眼看着花园里面的人越来越多,李氏在大秋天突然就出了一身汗:“快点去看看,看看少夫人到底在干什么,怎么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却还没有过来!” 小丫鬟答应一声,立刻往陆执月那边跑过去。 好在李氏有经验,在门口同那些夫人们聊得还算不错。 送走了三四家人进去。 小丫鬟便跑了过来,眼中还有些泪意:“夫人……” 李氏正同娘家一个远房表姐聊得起劲。 虽然她同自己这个表姐关系并不算好,二人从前未出阁时候见到面,不是瞪眼睛就是扯头发。 可是后来李氏走了运,嫁到侯府之中,这个表姐只寻了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嫁过去。 李氏在表姐面前就挺直了腰板,平日里见面总是要冷嘲热讽一番。 表姐这些年没赢过她,后来自然也就老实了。 李氏正同她炫耀,骤然被打断,有些不高兴。 可一看到小丫鬟这个样子,心里咯噔一声,转过头来对李玉蓉道:“里面都已经有不少夫人小姐过来了,说不定还有平里表姐教好的,快进去看看吧,我这边忙着,暂时不能陪表姐了。” 李玉蓉又不傻,更何况她相公十分努力,如今已做到了侍郎的位置。 见状立刻明白了,李氏怕是遇到事了。 再想想最近外面的那些传闻,瞬间存了许多看笑话的心思。 “哎呦呦,看看这小丫鬟怎么可怜成这样,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像是刚反应过来。 “对了不是说今天要让你家的儿媳妇主持宴会?怎门口就只有你啊?你家儿媳妇呢?” 说着,故意往里面张望。 心里幸灾乐祸,猜到了肯定是因为李氏这个不明事理的想要拿捏儿媳妇,结果被儿媳妇将了一军! 李氏咬牙切齿仿佛又看到了李玉蓉年轻时候那个桀骜不驯的模样。 她压低了声音,生怕让别人听见自己此刻生了气。 “她正在里面招待客人呢,表姐进去就能见到了。” 李氏硬着头皮夸奖陆执月:“说来表姐还没见过我这儿媳妇那可真是天下第一巧人,又漂亮又能干,将我们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会儿我介绍给你们二人认识。” 李玉蓉的儿媳妇是个书香门第的,和陆执月身份地位差不多。 这些年她的日子是越发不如李玉蓉了。 今日这一场,绝对不能输! 第七十九章 不要尊严了,跪下给陆执月赔罪 “既然我这外甥媳妇正在里面招待客人,想必一会儿也就过来寻表妹你了,若是如此,莫不如我就在此处等着吧。” “正好啊,我们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刚刚升了一级,现在从五品,官位太低了。” “哎呦表妹是不知道,我这一天天可操心了,若是能够在你家这高门地前头看到一个能帮帮忙的,我定要给表妹来送个礼。” 女人家就是如此,未出阁时候比琴棋书画,嫁人了之后比夫君,等生了孩子到中年又开始比孩子的出息。 李玉蓉夫君到如今也才正四品,可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坐到从五品的位置。 再看看自己的儿子…… 李氏这会觉有些喘不上来气。 可也不能让李玉蓉在这挡着。 她强笑道:“这阵子我只顾着在家里辅助儿媳妇料理家事,还真没注意外面那些,不知道外甥升迁这么大的喜事,等今日过去,我得空了,一定寻个好的贺礼给外甥送过去。” 李玉蓉压在心里几十年的气可算是顺畅了一些。 她昂首挺胸,也再没听李氏说别的,直接抬着下巴就同接引的下人一起去可侯府之中。 李氏咬牙切齿,低声嘀咕:“这个贱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改不了炫耀的毛病!” 若不是因为年岁大了,她肯定要同小时候一样,狠狠地揪着她头发和她扭打在一起!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不过是让你去问问少夫人为何没来,怎么是红着眼眶回来的?” 小丫鬟闻言更想哭了:“少夫人说昨天二爷和柳姑娘大闹怀徽阁,而且还拿走了帖子,执意要请罗二公子来,少夫人觉得自己这个掌家权名不副实,气病了,说,说……” 李氏听见这些瞬间感觉到一阵眩晕,要不是有小丫鬟在旁边扶着,只怕就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了! “她说了什么!” “说既然夫人和二爷有能耐,这个烂摊子她不管了。” 好得很! 李氏气急。 “还真以为侯府没有了她之后就转不了?” 谁不是从儿媳妇熬成婆婆的,可偏偏这个陆执月受不了一点委屈,李氏觉得自己曾经就是太仁慈了,也应该给陆执月一点教训看看。 她压着怒火继续接待这些人,转头又让小丫鬟去寻老夫人告状。 下一刻就见到罗二同罗二少夫人过来。 她真想要过去接待。 没想到就看到陆家的马车紧随其后。 李氏打算恶人先告状,同罗二夫妇打了个招呼,便见到燕绮云下车。 只是没想到,呼啦啦一大家子竟然都跟过来了! 不说为首的燕绮云陆长渊,只说那个最最泼辣的陆月年。 刚出了月子,就过来给妹妹捧场。 结果刚一下车,就看见当初被自己从家里赶出去的罗二少夫人也在。 他瞬间皱起眉头,忽略旁边谢牧野来扶着自己的手,阔步冲着李氏走过去。 “霍家婶婶。” 罗二少夫人是背对着门口的,听见这个声音,瞬间身躯一震,转头就看见了陆月年那张让人害怕的俏脸,瞳孔突然扩大,下意识哆嗦起来:“世子夫人。”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在我未出月子时与我面前造我妹妹谣的罗二少夫人。” 她脸上带着刁难,皱眉看向李氏:“我记得今日这场宴会仿佛是我妹妹主办,怎么我妹妹还请了自己的对家来参加自己的宴会,她是糊涂了?” 李氏身子一僵。 她的确想过这两家人有可能会碰到,但没想过点子赶的就这么巧,竟然是在门口碰到的,而且她还在这里。 她笑的有点僵硬:“咱们两家从前虽然有点隔阂,可是不打不相识嘛,罗二少夫人同阿月也已经和好了,所以就给罗家也送了请帖。” “是啊,阿月还特地说让我过来呢。”罗二少夫人也生怕陆月年会在门口突然发疯,让人将自己给扔出去,赶紧接着李氏的话说了一句。 “阿月说的?”陆月年看着李氏的脸只觉得越发的面目可憎,“既然是阿月说的,那就让阿月出来给我解释解释,对了,不是说今天宴会是阿月主办的,怎么在门口迎宾的竟然是霍家婶婶。” 她脸上尽是不怀好意,后面还有许多官员女眷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外头,听见这动静纷纷探头看过来,却没有上前的意思。 看热闹的模样简直摆在了明面上。 李氏呼吸又粗又重。 她本来还想同陆家人告状,可是怎么忘了陆家人在朝堂之中的口碑一向不好,不仅护短,而且还不讲理。 如今陆月年一个小辈堵在府门口质问自己,陆家其他人就在后头那样静静的看着,一点也不管小辈是否讲礼数,果然京城中的传言没错,得罪了谁家也不能得罪陆家。 她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燕绮云像是刚刚看到一样上前,笑眯眯道:“亲家母莫要见怪,你们也知道我家大女儿向来性子不好,即便嫁到了婆家,也需要丈夫与公婆让着,她这样说话习惯了,没什么恶意。” 这哪里是道歉? 分明是在告诉李氏自家女儿有两户人家撑腰。 燕绮云轻轻地在陆月年手上拍了一下:“你这丫头也真是的,知道你急着见妹妹,可也不能堵在门口,不让你霍家婶婶接待旁人啊。” “你霍家婶婶是个实在人,不会欺负你妹妹的,咱们进去找一找,若花园里找不到,那定然就是跑到自己院子里躲懒去了。” 众人唏嘘不已。 “谁不知道陆执月刚嫁过来的时候就受了委屈,陆家人又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陆家婶婶这不是在隔山打牛,敲打霍夫人吗?” “看明白了就行,干嘛非说出来。” “说出来怎么了?明明是人家陆执月举办的宴会,她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场子躲到院子里偷懒,分明就是受了什么委屈。” “不过陆学士夫人的嘴皮子也是真厉害。” “这算什么?你们还没见过陆学士夫人年轻的时候,同其他贵女扯着头发打架呢。” 旁边还有个年岁大的妇人补充了一句:“我可是真见过,两个女子,都没打得过陆学士夫人一个人!” 门口围绕着的那些年轻的夫人小姐瞬间向燕绮云投去崇拜的目光。 李氏也在这一刻想起了燕绮云年轻时的“壮举”瞬间有些后悔自己昨天支持儿子将罗二夫妇请过来的事了。 好在陆家一家子都急着见陆执月,并没在门口同她多耗。 毕竟李氏若真的欺负了阿月,他们能收拾霍家的日子多了去,没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李氏难堪。 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他们陆家草莽。 还是应关起门来收拾霍家一顿,届时以讹传讹,定比如今更要精彩。 燕绮云心里算盘噼里啪啦响,拉住陆月年,便紧随罗二夫妇进了侯府。 李氏松了口气的同时,忙将蓝嬷嬷给叫过来。 “这会儿也别管什么尊严与否了,现在就现在赶紧让公子去给陆执月那个疯妇赔罪,哪怕跪下也要将人给我哄好,让她赶紧来园子里主持大局!” 惹怒了陆家,她害怕! 第八十章 这个小姑父看着不像好人 “她不去就不去了,侯府又不是没了陆执月之后转不了,我一个做夫君的,已经三请两请去她怀徽阁请了多少次人,母亲这是糊涂了吧,怎么还让我去!” 霍择云摔了满地的枕头被子。 他本就已经不好意思出现在宴会上了,如今还要让他去同陆执月低头? 还低? 而且还是母亲让的? 霍择云怒从心中起根本不听。 蓝嬷快急疯了:“我的二爷啊,您就听一次话吧,陆家的人也来了!” 霍择云怒气一顿:“都有谁来了?” 只要陆庭没过来,他怕什么? “陆家所有人都来了,包括这次咱们给晋南伯爵府的帖子,都只让谢世子与世子夫人二人来的,且还是乘坐陆家的马车。” “陆家从刚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家姑娘在咱们家不受欢迎,所以才起了心思,要让谢家也为咱们二少夫人撑腰。” 虽然只是个伯爵府,可那个谢牧野军功赫赫,去年又刚平定了倭寇,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进为侯爵了。 他们惹不起。 霍择云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 “陆庭也来了?” “来了,听说进门之后就要去找咱们少夫人呢!” 那怎么能行! 霍择云心烦意乱,可又不敢不去。 他上次掉牙的事已经丢了大人,若再不去,那…… 他一拍桌子:“算了!也就今日一次,今天就让她拿捏一次咱们侯府,等到明天,看我怎么收拾她!” 说完之后便阔步冲门外去。 蓝嬷嬷握着出满了汗的手心,立刻让人赶紧过来将屋子收拾收拾。 转头注意到一直坐在角落里没有出生的柳醉微,暗道一声自己把她给忘了。 这个小贱人一样没有什么好心思,可千万不能让她出去坏了事。 蓝嬷嬷眼珠子一转,出门之后关上门,叫来两个婆子守着柳醉微。 柳醉微冷笑一声。 还真以为侯府的宴会是什么好东西。 从前也不是没参加过。 今日,她还真不屑出去。 另外一边,霍择云已阔步到了怀徽阁外。 本来想直接推门进去。 可没想到推了一下,才发现怀徽阁的大门里面挂了三条锁链。 他面色一变,里面突然露出来一张脸。 见是霍择云,那张脸上神色瞬间不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二爷,二爷是想来请咱们少夫人去主持宴会?” 自从霍择云推了魏嬷嬷,觉霜每次看见霍择云之后都阴阳怪气。 院子里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凑过来,挤在那一条门缝往外看。 霍择云也不是听不出来,可如今又当真有事要求陆执月,不得不装没听懂,同时也忽视了自己像猴子一样被人盯着看。 他压下脾气道。 “站在整个宴会都在等着陆执月出去,昨天的事情是我错了,还请你们帮我同陆执月说一声,让她出来主持大局。” 里面突然发出齐刷刷的女子嘲笑,声音尖细,几乎刺穿了霍择云的耳朵。 “咱们姑娘果然没有说错,没想到姑爷竟然真的过来了,和姑娘说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个错字。” “我都说了咱们姑娘很聪明吧,你们就是不相信,来来来,一人五个铜板,谁也不许耍赖,都拿过来。” 那条门缝瞬间不见,可里面哗啦啦的铜板声又传来。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他做赌注! 霍择云后退了两步,险些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你们快点开门,外面等着陆执月!再不开门我就让人过来了!” 今日宴会本来就是在外头花园里面。 而侯府所有的院子又是围绕着花园建的。 陆执月的院子距离他们开宴的地方最近,若是弄大了动静,旁人都听见了的话,下不来台的还是霍择云。 他恼火得厉害,却也真的不能叫人强行把门踹开,所以只能低吼着警告里面的几个丫鬟。 觉霜冷笑着将铜板收起来:“二爷再生气也没用,即便让人来拆了这门,我们也不会叫姑娘出来的,姑娘昨日都已经说过了,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去。” “这宴会本来就是咱们姑娘出的心血最多,原也应该由姑娘出去主持大局,可有人偏偏不给面子,同姑娘唱反调,姑娘生气实属正常,二爷昨天有骨气得很,怎么今日转过头来又想求姑娘出去了?” 觉霜真生气起来,说话也是一等一的气人。 霍择云脸色涨红,因抹药而消下去的巴掌印也因此而明显了许多。 他勃然大怒用力踹了一脚院子门。 可那门只是动了一下,因三条铁链的缘故完好无损。 他无奈,只能寻了个薄弱处。抓着旁边石头上的凸起就往上爬。 眼看着霍择云的脑袋从院墙上漏出来,觉霜瞪大了眼,指挥沐春:“快快快,就是那里,不能让二爷进来扰了咱们姑娘的清净!” 就在霍择云以为自己快要过去了的时候,下一刻,一根长长的竹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他猝不及防,额头突然一疼,天旋地转间就倒在了地上。 里面哄堂大笑。 “快点,我今天清晨也说过了,二爷他一定会想办法翻墙进来的,我又猜对了,一人五个铜板!” 岂有此理! 霍择云怒上心头,再顾不上别人听不听得见,一脚脚地踹在门上:“陆执月,你给我出来!” “陆执月!别以为你躲在院子里我就没办法,夫为妻纲,我命令你现在给我出来,出来……” 大门被踹的咣咣响。 可院子里像是听不见一样,说说笑笑。 霍择云越发的怒不可遏。 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三个小小的身影排排站着,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陆倾气的圆脸儿通红,小奶音都破音了:“果然我大姑姑说的没错,这个小姑父也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这么对小姑姑!” 陆驿捡了个棍子:“打他去!小叔,咱们去打他!” 就像是在书院里面,有人欺负他们任何一个,二人就抱团打人一样。 陆启是长辈,虽然也被气得手都颤了,可还算是有点理智:“不行!他是大人,咱们是小孩,如果直接去和他打架,没有胜算的!” 眼看着霍择云好像累了,他一左一右的看了看两个侄儿:“让你们在家里准备的东西,都带了没有?” “那当然。”陆倾立刻从小小的腰上,一圈圈的将像是腰带的东西解开。 只不过这并不是腰带,是一圈圈彩带。 专门用棉布做的,十分结实。 陆驿也从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包里面拿出来一捆麻绳。 陆启见状,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去僻静的地方,坐下之后就动手将自己的绳子也拿出来,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 陆倾负责把风,小脑袋忽左忽右,生怕有人会看见三个人。 陆启和陆驿确定绳子结实之后,抬头就看见霍择云没踹开门,正生气地往这边走。 他轻喊了一声:“他来了,咱们快走!” 三小只飞快地冲宴会的方向跑过去。 第八十一章 不欢而散 霍择云挫败感十足。 他现在要去宴会上寻母亲。 方才他突然想起来,这宴会是陆执月主办的没错。 可两个妹妹也一样参与了。 让两个妹妹帮忙主持,不会出错。 至于那个一身反骨的陆执月。 明日就找个由头休了她! 视野渐渐开阔,能够零星看到几个夫人小姐正聚在一处说话,放眼望去,整个花园之中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席位就摆在正中央。 这次并未设立男女分席,多是一家子坐在一起,所以也就并未拿屏风出来做屏障。 霍择云正想着一会儿把两个妹妹叫出来,却不想突然觉得脚底下有什么东西绊了自己一下,他心里咯噔一声,然后突然天旋地转,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前面就是小湖! 扑通! 花园里面原本正在聊天说话的众人都愣了一下,瞬间安静。 那水花巨大,甚至导致岸边很远的地方都湿了。 三个孩子瞬间哈哈大笑。 “活该,让你欺负我小姑姑!” “快点走快点走,把绳子带着,不要让家里人发现是我们做的。” “快去找祖母。” 三个小小的影子趁着两边有树木遮挡,根本没人能够看得清,迅速将绳子收起来,往陆家人所在的地方跑了过去。 李氏已经差不多将所有人都接了进来,门口仅留下两个嬷嬷负责接待,自己则进来同女眷们聊天说话,正想着择云什么时候能将陆执月给带过来。 然后就听见很大一声水声,她吓了一跳,立刻挤开人群往前看去。 “是谁掉到水里面去了?” “没看清楚,诶,露头了!还在那边挣扎呢!” 李氏越来越觉得眼熟,下一刻撕心裂肺:“快来人将二公子捞起来呀,你们一个个都在这儿愣着做什么呢!” 周围守着的小厮和丫鬟愣了一刻,迅速动了起来。 前来参加宴会的众人也愣住了。 今日安泊侯自己家的宴会,竟然把自己家人给掉水里了? 这是什么事儿啊! 整个湖边乱成一团。 帮忙的帮忙,看热闹的看热闹。 李氏撕心裂肺地在旁边叫,寻常不少看不惯她的人都几乎笑掉了大牙。 还有许多则因为不好意思,而只能忍着。 她几乎快要疯了。 等到霍择云被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浑身湿透,脸上两个巴掌印又明显了几分。 “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将二公子带下去!” 李氏有些崩溃。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玉蓉上前:“这湖水旁边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突然掉下去。” 她幽幽道:“今日只是咱们择云掉下去,也幸亏是主家侯府,若是伤了旁人,那罪过可就大了啊,表妹。” 李氏咬牙切齿的重让她闭嘴。 下一刻,众人纷纷退避三舍。 她喘着粗气让人将霍择云带下去。 转头道:“可能只是择云走路没有注意到,不过今日过后,我会让人在湖边安上一圈栅栏的,表姐放心就行了。” 又不是她们府,她着急个什么劲儿! 李氏目光瞥向草地,看到高处仿佛有个勒痕一样的东西。 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查案的时间,只能压下心里的不满继续招待客人。 看着李氏巧笑嫣兮,燕绮云心中越发不满。 一直到现在,都还未曾见过她女儿一面。 当李氏过来同她碰杯的时候,燕绮云不软不硬地开口:“亲家母,我那个不懂事的女儿呢?” 旁边还有不少人都在。 陆月年更是轻轻哼了一声:“母亲怎这话,只怕霍夫人是答不出来的,谁知道我妹妹让霍家给藏到哪儿去了,从进门到现在,还一直都没见过呢。” “你这孩子,怎如此多嘴。”燕绮云笑着说了一声。 实则母女二人早就商量好,今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可没想到最大的变数,竟然是没有看到女儿。 燕绮云面上的笑容已经快要挂不住了。 捏着酒杯的手也越来越紧。 李玉蓉好巧不巧插嘴道:“方才还听我表妹说,我那外甥媳妇儿就在宴会上等着招待咱们呢,谁想到进来之后也没看见人呢。” 李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李氏出了一额头的汗水。 正想着应该怎么找借口,不想陆启就突然站出来大声道:“不要听他们霍家人胡说八道!刚才我都看见了,我二姐夫拼命地踹我二姐姐的大门,二姐姐躲在自己院子里面不敢出来!” 什么! 新婚一两个月的夫妻竟然闹成这样! 花园里众人瞬间又寂静一刻,纷纷目光惊恐地看向李氏。 堂堂侯府,怎么出了一件丢人的事还不够? 如今又闹出来这么多,偏偏小夫妻情感不和的事情还被小舅子给看见了。 众人面色缤纷多彩。 李氏脑子里轰隆一声,立刻反驳道:“不是这样的!” 燕绮云却已经炸了,呼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我女儿在你们家过得到底什么日子,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宴会已是闹成这样,还有什么好参加的。 众人只想着追捧霍家一个面子,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当下纷纷寻李氏告辞。 李氏头都大了,尤其燕绮云还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心慌无比。 “云嘉明华,你们二人快替我同诸位客人好好说说。” 她暗地里又让蓝嬷嬷去寻老夫人,自己则拉着燕绮云的手:“亲家母,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今天的事其实是有误会的,您随我一起来,我好好同您解释。” 她近乎于哀求,想将燕绮云给拉到安静地方去。 结果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陆家众人纷纷怒目圆瞪。 陆长渊同陆宴已不见踪影,想来应是去寻霍均山了。 而陆庭正怒气冲冲的不知道往那边走,略微一猜便能知道,他定是去寻霍择云出气。 常蕊安同陆月年一左一右站在燕绮云身侧,都不是好惹的模样。 李氏头都大了,一边让两个女儿去招待客人离席,另外一边又低声下气地哄这三个人一起去寿安堂说话。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方才还门庭院安泊侯府,瞬间便没了人。 老夫人也被惊动了。 众女眷一起去了寿安堂。 老夫人看着燕绮云铁青的脸色,一下明白了,今日对方来者不善。 这母子俩,又给她找事! 老夫人一阵上火,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氏,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往后一靠。 “亲家母,我也不瞒着你了,今日的事情啊,全都怪我那个不争气的小孙儿。” “我这就让人将他给叫过来,给阿月,给陆家道歉!” “来人……” “不用了!” 老夫人话音刚落,就听见陆庭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过来。 “不劳烦霍家的人动手,我已经将霍择云给带过来了!” 第八十二章 听风说的没错 老夫人一惊,抬头就看见陆庭拽着人的衣裳,扑通一声将人给扔进来。 霍择云又挨打了。 而且这次看起来还有些严重。 眼角淤青了一块。 被扔在地上,便哭了起来:“我承认是我错了,我愿意给阿月道歉。” 陆庭眼里简直能喷出火来。 “母亲,我刚才已经问清楚了,是因为罗二!” “又是罗二?”陆月年皱眉。 她道:“那罗二同罗二少夫人不是给阿月道歉了吗?阿月也明确表示过,即便原谅,却也不代表日后愿意同那二人来往,怎么会因为他们生气呢?” 众人将目光落在霍择云身上。 李氏一个哆嗦,明显不敢再看燕绮云等人的眼睛。 老夫人气得咳嗽的两声:“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 霍择云被打怕了。 他没想到,陆庭甚至这次还没听见陆执月是怎么说的,就直接找到了他,下手比上次还要狠。 他捂着眼眶,道:“是那天晚上我和阿月吵架了之后,就去阿月房间里强行拿了一张请帖,送给了罗二夫妇。” 霍择云声音越来越低:“我想着罗二身份不菲,若是能同他交好,以后仕途大有裨益,所以就……就……” 燕绮云闻言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 “罗二!” 所有事,陆月年都已经同她说了,可是没想到,这个霍择云竟然如此糊涂,如此不要脸! 她指着霍择云的鼻子,许久没说出来一句话,提着裙子正准备去寻陆执月的时候,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影子就出现在了寿安堂门口。 “母亲是要去找我吗?不用去了,我已经过来了。” 陆执月早就听说几个人被叫到了寿安堂来。 她虽今日不想出怀徽阁,可是并不代表不想见家人。 见所有人都在寿安堂站着。 尤其是娘家人给她撑腰。 陆执月眼眶突然热了。 快走几步,到了几个人面前:“母亲,姐姐,二哥哥,我过来了。” “二姐姐!” “小姑姑!” 三个坐在那不出声的小萝卜头,一窝蜂扑上来,一左一右抱住陆执月的腿。 还有一个没发抱的,看了两圈之后,只能抓住了陆执月的一只手。 “二姐姐,你是不是受委屈了,我今天都看到霍二踹你门了!” 他说着,放出抱着陆执月的手,指着霍择云的鼻子。 陆驿见状,缓缓放开了拉着陆执月的手,又缓缓抱住陆执月的大腿。 “不可以没礼貌。” 陆执月轻轻打断了陆启。 霍择云原本又绝望又害怕,可听见陆执月责备陆启,瞬间又升起一丝丝希望。 难道她同情他了? “你应该叫霍二公子。” “我才不听,他今天吓得二姐姐你都不敢出门了。” 陆启哼了一声。 陆执月摸了摸他小脑袋,抬头看向坐在高位上的老夫人:“祖母,抱歉。” 老夫人头疼欲裂。 “阿月不必道歉,你有什么诉求,尽管同祖母来说,祖母能满足补偿的,一定都听你的。” 陆执月平淡道:“昨日我已同婆母与二爷说了,为何我不想让罗二夫妇来做客,可是我没想到,二爷会因我不顺从他,大半夜冲进我的院子,推到了将我从小带到大的奶娘,还想要冲我动手。”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哀伤,可又因神色太过平静而让人感觉到一丝丝心如死灰的可怜。 陆执月声音无比清晰。 “若是寻常夫妇,他来我的院子我不说什么,可自从成亲之后,为了柳醉微,还没有与我同房过,所以……” 陆执月自嘲地笑了。 “如今我也不愿委屈自己,同二爷同房,可是在罗二夫妇这件事上,我明确表明若二爷一意孤行,今日我是不会去宴会上的,可二爷和婆母不以为意,仍请来了那夫妇二人。” “罗二对我心思不纯,罗二少夫人又摆明了要同我作对,说句不太好听的,我确实怕这两个人,也不想同他们正面碰上,且也是因为生气,所以不想出席。” “没想到,就是我弟弟与侄儿侄女看到的那样。” 她字字句句都在陈述事实,可霍择云总觉得好像还有哪里不太对劲,只不过他说不上来。 此刻燕绮云已被女儿说的这些,气得满眼是泪。 “我竟不知,我女儿在侯府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她低吼一声:“新婚夜未圆房也就算了,之前就弄了个不清不楚的花魁来了家里也就算了,可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敢对我女儿动粗!” 老夫人不是不知道燕绮云的脾气,生怕她带着家眷,将自己的寿安堂给砸了。 老夫人瞬间慌了神,拄着拐杖到霍择云面前:“混账羔子,看看你把你娘子欺负成什么样了,给我跪下!” 她拐杖一下一下,重重地抽打在霍择云的身上。 “昨日晚上,分明就说了不让你将罗二夫妇弄来,你将你的妻子放在什么地方,你知道罗二夫妇心思不纯,却又弄这一出,又将你自己的尊严放在那里?” “我看你真是越活越不如从前,越活越糊涂了你!” 老夫人打累了,转头一巴掌打在李氏脸上:“你也给我跪下!” 李氏脑子一懵,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夫人:“母亲!” “我让你跪下!” 一瞬间,屈辱蒙上李氏心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不过是为了平息陆家人的怒火,老夫人竟然如此践踏她的尊严! 李氏不知是因害怕还是生气,浑身发抖,掐着掌心做最后的挣扎。 “母亲,我是侯夫人,如今都是能够做祖母的人了,曾经是整个侯府的当家主母。” “儿媳妇是做错了事,可是您责罚择云也就算了,如今亲家一家老幼都在,您再不在意儿媳的颜面,也给儿媳留下最后一点面子吧。” 她不能跪下。 她怎么能在亲家面前跪下。 分明就是他们将女儿嫁过来。 分明他们家才是儿子。 分明应该陆家巴结他们! 为什么现在全都反过来了! 李氏浑身冰凉,看着老夫人:“儿媳妇知道错了,可是也请婆母,给儿媳妇一点面子。” “面子。”老夫人气地笑了。 “若不是因为你做的那些糊涂事,至于今日在这里求我给你面子!” “若是你那天听话,没有纵容择云非去取了拜帖,何至今天这般求我?” 老夫人咬牙。 在外人面前训斥自己的儿媳妇,她也一样面上无光。 可是她没有办法! 如今陆家已经找上门来。 她的儿孙已经被陆家弹劾过一次。 今日若是不能够平息陆家人心中的怒火,不知道陆长渊在朝廷上还会怎么说。 任何人都不能拦了她儿孙的路! 想要让陆家消气。 就只能在他们面前,将李氏和霍择云好好的收拾一顿! 老夫人有些喘不上来气,也不由自主地说了气话。 “听风说得没错,择云长成这样,并不是因为择云就是这样的孩子,那是因为他有一个拎不清的母亲!” 第八十三章 和离吧 这话是为了平息陆家怒火,可也确确实实是老夫人已经憋在心里许久的实话。 李氏瞬间如遭雷击。 心里所有的信心都在此刻崩塌。 轰隆一声,再也支撑不住,终究软软的跪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冷声:“既然不懂最根本的道理,那就从今天开始,禁足在你自己的院子里面,没有老身的命令,你们母子二人都不能出来!”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抓住陆执月的手:“阿月,你受委屈了。若是觉得还不够,那祖母愿意从自己的嫁妆里面,拿出来几个铺子补偿给你,你看……” “不必了老夫人。” 燕绮云眼中已布满血丝。 她也是做母亲的,也有私心。 可私心却从来没有这么偏过。 燕绮云声音轻轻:“既然本朝的法令,是成亲一年不能和离,你我两家都在朝为官,也就遵守法令,今天起,就让阿月收拾东西,回到陆家,我陆家产业遍布天下,并不见得养不起一个吃不了二两饭的小女娘。” “等到成亲满足一年之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去府衙,直接将和离给办了吧。” 这些话十分无情,仿佛将霍择云从盛夏三伏天之中突然扔到冰窖里,不过是一刹那的事,便让他冷到不会说话。 挣扎了半天,才用力说出轻轻的一句:“不行,我不同意!” “你已经有那个青楼花魁了,我们陆家惹不起但是躲得起,我将我女儿带走,正好成全了你和花魁的情分。” 燕绮云冷眼看着霍择云,将女儿保护在自己的身体旁边。 “阿月,回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她早就知道女儿在婆家日子过得并不好。 今日也只是想来同大女儿一起,在霍家帮着女儿出气立威。 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没见,女儿竟又受了别的委屈。 燕绮云不能再让陆执月在这个狼窝里生活下去,当即便对陆庭道:“你去将你父亲叫过来,草拟和离书,今天写下,让霍择云签字,免得等到明年满足一年之后,再有什么别的说法传出去。” “蕊安,你现在带着几个孩子回去,然后准备二十个家丁和足够的马车。” “两个月前我女儿十里红妆嫁过来,不是为了受委屈的!今天所有都接回去!” 老夫人颤抖着手:“亲家母,这万万不可啊,两个孩子才刚成亲多久,尤其今天咱们家还办了宴会,闹出来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会让外人议论纷纷的。” 一个老者,泪眼婆娑帮着自己不争气的孙儿与儿媳妇求情,即便燕绮云再怎么生气,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见状叹气,上前扶住老夫人冰凉的手:“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夫人心疼自己的孩子,也请让我心疼心疼我的孩子吧。” 此言一出,老夫人再说不出话来。 是啊,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也是孩子。 阿月在家里受了这么多委屈,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看见。 可是,可是…… 若今天就这么让陆执月走了,那他们侯府的名声,应该怎么办啊! 老夫人老泪纵横,头晕目眩间两只眼阵阵发黑。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没想到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陆执月突然低声开口。 “母亲,我和母亲一起回去,东西就先放在侯府吧。” 老夫人瞪大了双眼,立刻有了起死回生之感,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执月,一把抱住陆执月:“阿月,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 陆执月转头看向自己家人。 她也想要跟着家人回去,可是直到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她要等到霍择云死了再说。 燕绮云皱眉呵斥:“阿月!你胡说什么!侯福给你的委屈难道还不够吗?今日收拾东西和母亲一起回去!” “母亲,我同你一起回去。” 陆执月有自己的主意,本来一点也不想同家人说,可今日既然闹到这种地步,若是不说,恐怕就要跟着母亲一起回去,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报复霍家人了。 “黄嬷嬷,过来扶着祖母坐回去。” 在一边早已傻眼了的黄嬷嬷闻言愣了愣,然后赶紧过来扶着老夫人,还顺便将拐杖捡了回去。 陆执月又上前将李氏给扶了起来。 李氏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个一直想要拿捏的儿媳妇,竟然能够过来扶着她,放在所有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可又觉得尴尬,不愿意在陆执月面前落泪。 “你不怪婆母没有管好你夫君了?” “我现在也没有原谅您。” 李氏瞬间住口,可又不明白陆执月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不光是陆执月,现在整个陆家都是想要看他们霍家的态度。 她生怕下一刻燕绮云还会再反悔,立刻答应道:“确实是侯府做得太过分,阿月既然想要回娘家待一阵子,那就让阿月先回,什么时候你想回来了,咱们再去接你。” 她说着,又将拐杖扔在了霍择云面前:“混账羔子,你听见了没有!” 霍择云今日已倒霉透顶,关于陆执月的事情哪里还敢不答应,闻言也忘了什么读书人的风骨。 “我听见了,我知道了。” 他迅速起身,冲陆执月拱手:“娘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同我一般计较,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 老夫人头又疼了。 她这个孙子,总是抓不住重点。 陆执月看了一眼霍择云。 不明白自己成亲之前为何铁了心的就想要嫁给他。 她终究没说话,带着全家人都去了自己的院子。 霍择云虽然尴尬。 可他们离开,却让他轻松了不少。 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今天侯府可是丢了大人了! 宴会没举办好,流水一样的银子都花了出去。 宴会之后,媳妇还走了。 整个京城还不知会如何看待陆家。 老夫人呼吸不上来,阵阵眩晕,听着李氏与霍择云狡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缓缓倒在黄嬷嬷怀里。 黄嬷嬷吓得大叫:“快叫郎中!叫郎中来啊!” …… 另外一边,怀徽阁里。 陆执月安排访雪觉霜帮着自己收拾东西。 又安排沐春映秋在侯府里好好的看着怀徽阁。 侯府不拿出个态度来,她是不会回来的。 可燕绮云等人却不明白。 如今有娘家撑腰,陆执月为何不愿意回去。 燕绮云同女儿儿媳几次想要开口,可对上陆执月的眼神,又都不知应该说什么,一直等到坐在了马车上面,也没见到陆执月说一句话。 临走的时候两个妹妹倒是来了门口。 陆执月轻声道:“寻常你们两个出不来门,今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对你们二人名声也不好,我有个主意,你们两个把耳朵贴过来。” …… 刚过完八月十五团圆节。 八月十六,霍家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宴会散了,媳妇被欺负得没了活路回到娘家。 人人都说日后不要同霍家联姻。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话刚传出来不过一下午,便因两个姑娘的举动而烟消云散。 第八十四章 剩下都是霍家所有人的诚意 京城,深夜,陆学士府。 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到亥时初,家中人才帮着陆执月将东西都收拾好。 陆月年家里还有两个孩儿,便先同谢牧野一起回家,等明日再过来。 陆长渊今天同霍均山一起去了前院之后就不见踪影。 而剩下的家人,因今日的事情动了怒,除了陆倾与陆驿,剩下所有人都未曾睡觉,聚在厅堂之中聊天说话。 常蕊安道。 “今日咱们刚从侯府出来,你那两个小姑子便将全部的菜都让下人拿出去,分给了城西墙根底下的那些乞丐。” “现在外头都已将你两个小姑子传成了仙女,这主意是你出的吧?” 出门的时候她就看见陆执月同两个小姑子说话,只以为是她想叮嘱二人如何管家,可一听见这事,第一反应就是自家妹妹说的。 陆执月正趴在燕绮云怀里,闻言笑了笑:“嫂嫂英明。” “这主意虽是你想出来的,可那两个姑子能照做,也是个机灵人儿。”燕绮云轻叹一声,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陆启皱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想说的就只有这个?” 众人瞬间转头看向他。 本就是个小孩,可为了强调自己是小叔叔,和两个侄儿不是一个辈分的,所以困得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了,也不愿意回去睡觉。 他哼了一声,掐腰皱眉道:“都不说,那我说。” “二姐姐,今天全家人都过去给你撑腰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为何不答应和离?” 一路上他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为二姐姐生气。 谁家男人会踹女人的门,而且今日在寿安堂,那个婆婆同她夫君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下去。 可即便如此,二姐姐还是不愿意和离。 他都想问问二姐姐,是不是有点傻掉了。 这话一问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瞬间安静。 燕绮云面颊僵硬,转了转眼睛,似有些艰难地看了一眼陆执月。 她其实路上就想问了,可当时见到女儿一脸严肃,就没开口。 陆执月闻言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来。 在外人看来,她的行为实在离谱,可是只有自己知道为何不答应和离。 她想要的还不只有这些。 她抿了抿唇,早就想过家里人会问她,缓缓道:“即便是二姐姐想要和离,他们霍家也未必愿意放过我,说不准到时候直接将霍家人惹生气,霍择云那个不知轻重的会直接休书一封。” “他敢!”陆庭一巴掌拍在桌上,“如果是那样,我今日不如直接将人给打死,真是惯得他熊心豹子胆,还敢给我妹妹写休书!” “阿庭!不许莽撞。”陆宴皱眉训斥了一句。 陆庭瞬间偃旗息鼓。 他怀里抱着陆启,转头看向陆执月:“你的顾虑仅仅是因为这个?” 陆宴沉默片刻后道:“不过是一点嫁妆和名声,未必见得咱们陆家给不起。” 孰是孰非,都在众人眼里,若说这些,陆家是不怕的。 陆执月闻言眼眶发热:“我知道咱们家不在意这个,可我在意。” 她道:“大哥哥你可想过,若倾儿有个被休回家的姑姑,那么将来她如何出嫁,有谁敢去给陆驿说亲?” “我大姐姐如今又刚刚生了孩子,那两个孩子不也受我影响,大姐姐在婆家也举步维艰,二哥哥他如今正是仕途最紧要的时候,有一个名声受污的妹妹,对二哥哥影响也很大。” “更何况二哥哥还未曾成亲,阿启在书院又应如何自处。” 光是她一个被休,对家中人名声的影响就已经这么大了。 更何况还有手中那么多的嫁妆。 那些嫁妆是父母用家中的东西,再算上哥哥姐姐们的私库给她出的。 就连陆启和陆驿陆倾都拿出了自己的压岁钱。 她凭什么要拱手让给霍择云和李氏这两个恬不知耻的。 上一世陆执月已吃够了性格柔弱的苦,这一生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如今老夫人对我还算是信任,将整个家都交给我,我也能学到不少东西,若是将来还有可能会出嫁的话,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啊。” 话是这样说,可终究不也是给别人家受累。 几个哥姐面色都不好看。 陆启实则也想生气,可他今日折腾了一整天,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会已是困得睡着了。 常蕊安示意让陆宴将人给送回院子里休息,厅中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燕绮云闻言掉了眼泪。 若家中只有他们几个老东西,确实不用害怕,可就像陆执月说的一样,小辈还有几十年要走这不成。 “终究还是咱们亏欠了你的,母亲的阿月。” 陆执月见她哭,也觉得心酸不已,伸手帮燕绮云拭泪。 可手还没伸过去,就听见燕绮云突然骂了一声。 “每次到这个时候都找不到你父亲的影子,如今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不知道又寻霍均山做什么去了!” 若是将霍均山给打了一顿也就算了,毕竟霍家没什么好东西,可若是别的,这一年他都别想进陆家的门! 她带着孩子一样能将日子给过好。 燕绮云眼里冒火,让旁边的小厮去霍家将陆长渊给寻回来。 转头看见陆执月有些犯困,燕绮云察觉到此时已是深夜,忙让几个丫鬟带着她回去休息。 这一夜,陆家因陆执月回来的缘故安稳许多。 可霍家却一阵一阵地发出嚎啕大哭,到最后却又都被压制 好在次日没有早朝,否则这两家只怕都起不来。 陆执月刚睡醒,便得了燕绮云的命,让她去一趟前院陆长渊的书房之中。 父亲的书房向来不随便让人进去,陆执月觉得奇怪,可也在用了早饭之后快步过去。 等进门之后,就看到父亲正坐在桌子后面等着自己。 陆执月上前两步:“父亲找我有事吗?” 昨日父亲那么晚才回来,母亲能让父亲进门,也算是奇迹了。 陆长渊装作看不懂女儿的眼神,轻咳一声,示意陆执月。 “有,你先坐下。” “今日清晨我刚从官府回来,去办了点事。” 说着,他缓缓将一个盒子推到陆执月面前。 “你可以打开看看。” 陆执月一头雾水。 打开之后,才见这里面竟然是一张张地契。 而且每一张都十分让人出乎意料。 因为激动缘故,陆执月脸上一热:“父亲,这都是……” “这都是霍家给你的歉意。” 陆长渊摸了摸胡子,脸上露出几分坦然。 “你母亲昨天定是以为我又走了,确实,我是去寻了霍均山,我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而且你现在又不想和离,他们不拿出点态度来怎么能行。” 实际上昨天一整个晚上,陆长渊都同霍均山在一起。 二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霍均山自然也觉得对不起陆长渊,自愿拿了霍家的京郊一千亩水田和一千亩旱田出来。 至于剩下的,都是霍家所有人的诚意。 「刚发现上新书榜啦~谢谢家人们的支持,作者在这里求求票~」 第八十五章 这是霍择云的骨灰盒吗 陆执月一张张的往下看去。 那田地地契看完了,还有六个铺子。 “你霍伯父夫妇一人从自己的私库里面拿出来一个,霍择云一个人拿出来三个,剩下两个是老夫人的,都用来给你赔礼道歉。” 似乎是害怕陆执月看不懂一样,陆长渊还同她解释了一番。 “这些……都是父亲昨天在侯府为我讨来的?” “是。”陆长渊不知何时已到了陆执月身边,伸出宽厚的手掌,在陆执月头顶上摸了摸,眼神满是心疼和慈爱。 陆执月有些喘不上气。 这些东西,都已经赶上她一半嫁妆了。 父亲能在霍家为她讨来了这些,想来已是看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视线有些模糊,抬头看向陆长渊,语气俏皮:“知我者,父亲也。” “淘气。”陆长渊突然被逗笑,因昨日熬夜了,还咳嗽了两声。 陆执月忙扶着人坐在自己身旁的凳子上。 陆长渊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这个盒子还有第二层。 陆执月打开,便见到里面是更多的地契。 她有点慌:“父亲,这么多……” “上面这些,过一眼就行,不用多看,看底下的。” 她听话地翻开最底下那张纸,便见到上面是自己父亲的字迹。 “今得友均山证,吾儿阿月于婆家并不顺心,吾友均山愿立字据自今日起,侯府半数家产下地契交于吾儿阿月保管,每月可收此半数家产十分之三作为补偿,若再原则性问题,便可将这半数家产全部归于吾儿名下。” 底下便是这两位父亲的签字与落款,甚至还去官府盖了官印。 陆执月拿着这纸的手都有些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向陆长渊。 虽然从前许多人家帮助女儿去婆家讨要说法,可那说法最多也就是让夫君婆婆道歉,哪里会如此实在? 她父亲已年过天命,为了自己,在侯府同安泊侯一同熬夜,不知道用了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从他们手中拿来了这么多东西。 父亲一生光明磊落,可今日…… 陆长渊两鬓发白,就连胡须也有些褪色,眉梢眼角的疲倦已遮掩不住,虽保养得不错,可仍旧能够看出来这些年操心不少,脸上都有些淡淡的皱纹。 父亲身子一向不好,却能为了给自己讨一个保障,在侯府同他们熬这么久。 陆执月喉咙有些酸涩,知道此时自己若哭出来,父亲肯定担心更多。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人人都说父亲到了朝堂上就是个大喷壶,看谁不顺眼便往谁身上喷,偏偏被喷的那个人还绝无反击之力。” “从前女儿只以为那是因为陛下向着父亲,所以才会如此,只是到了今日才明白,原来父亲是真的有嘴上实力在。” “你这丫头光会说一些俏皮淘气的话哄父亲开心。” 陆长渊见到女儿情绪没有特别低落,也就放心下来不少。 “这些东西既然是你霍伯父给你的保障,那你就好好收着,日后若再回了霍家,不管是谁哄骗都不要拿出来,明白吗?” “女儿知道。” “如今你年岁见长,已经是个大姑娘,心里有自己的想法,父母只能给你建议,却不能帮助你将未来的路走了,父亲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只要是自己选择的就不会有错。” 陆长渊看着面前的女儿,不知为何,自从女儿成亲之后,他总有种女儿与从前不太一样的感觉,当初还以为是因为嫁人之后成熟许多,如今看来在那样的虎狼窝里,不改变自己的性格,只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同夫人早些年还担心女儿的性格,将来出嫁之后不好,可如今看来,还不如没改变,那起码能够证明夫家不错。 陆长渊轻轻呼出一口气。 陆执月一直低着头,看似是在十分财迷地数地契,实则眼眶之中酸涩已经快要溢出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母亲为她计的是不能在侯府吃亏。 她父亲帮忙计的,则是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将来的路,应如何能够不吃苦。 陆执月终究没忍住眼泪,用帕子捂住脸,似乎这样陆长渊就看不到了。 陆长渊见状仅是笑着说了声傻姑娘。 等到陆执月情绪平复了一些之后,他才突然转道:“对了,父亲还有一件事要问你,那个霍听风,你同他的关系怎么样?” 陆执月瞬间心头一跳。 “父亲怎问起了他来,女儿同他虽都在侯府之中,可却因他日理万机,所以即便住在一起也不能经常碰面,已有好多日子没见了他了。” 陆长渊闻言点了点头。 并未注意到陆执月的心虚。 “父亲想起来他,可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想起来,这孩子昨天回去很晚,得知宴会的事,直接在侯府大发雷霆,将你夫君给打了。” 陆执月点点头,面上一片坦然:“他打霍择云,同我二哥哥打霍择云一样再寻常不过,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陆长渊说完之后顿了顿:“还带了两个会武功的女子,将你婆母也给打了。” 这次陆执月愣住:“打了我婆婆?” “是。” 陆长渊虽是文人,可因这些年都在朝廷上,所以也听见过各家各户奇葩的事。 只是没想到昨日竟亲眼看到 亲眼看到也就算了,可偏偏霍听风好巧不巧,还非要问一句他,问这个力度够不够。 陆长渊虽然脸皮不薄,可也没有这样的。 反正当时东西都已经到手了,他赶紧同霍均山说了一声,转头便离开了侯府。 陆长渊犹豫了一下:“你在侯府,也经常看到这种血腥的场景?” 陆执月嗯了一声,面上有些燥热。 “不过应该没打得那么重。” “是。”陆长渊也有些干巴巴的,鲜少没翘着胡子呵斥霍听风行迹粗鲁。 也没有斥责霍择云活该混账。 着实是被昨日的场景给吓着了。 陆执月也有点尴尬:“父亲别往心里去他们霍家是武将世家,所以相处方式同咱们应该……不太一样。” 她道:“若是父亲吓着了,那不如去医馆里,将我云姨母请过来,给您……” “不必,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陆长渊摆摆手:“不过是觉得新鲜,所以问问你罢了。” 陆执月笑弯了一双眼:“是。” 剩下的话,父女二人自然也用不上多说。 陆长渊还有别的事要忙,挥了挥手,便示意陆执月离开。 陆执月端着盒子出去。 不想刚出门就看到陆庭正在书房门口缓缓踱步。 见陆执月出来,瞬间眼前一亮:“小妹,前几日有人约我今天一起去京郊积春池边打马球,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东西。” 打马球? 陆执月闻言心中也亮了亮。 她从前虽内向,可骑马打球却是个好手,梦里被拘了那么久,仿佛当真很长时间没骑过马儿一样,立刻点头答应:“那你等我将东西放回去。” “好。”陆庭答应一声,帮着接过盒,晃了晃疑惑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父亲昨天没回来,其实是把霍择云烧成了灰? 第八十六章 你不许再说了 “是父亲昨天晚上在霍家为我讨回来的东西。” 陆执月说起来,喉咙深处甚至还有点酸意。 “父亲知道我的打算所以为我将来讨了点保障回来。” 陆庭闻言,才知道原来昨日一家子都误会陆长渊。 他并未多问这里面都有什么,只点了点头,将妹妹送到院子之后,等陆执月收拾好,便带她一同去了积春池球场。 如今这时节不冷不热,正是打马球的好日子。 陆执月从前的朋友不多,可并不代表陆庭朋友不够,等二人到地方的时候,此处已有不少人都在。 这阵子陆执月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她一到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便见陆执月将头发挽成个小女娘家才喜欢的双螺,身上穿的还是一个白粉色的骑装,正正好能够将腰身肩膀勾勒出来。 今日打扮的软软糯糯,可手拿着球杆的动作,却并不违和,反而显得像个小姑娘一样机灵可爱又英姿飒爽。 最主要是不同以往一样胆小,见到认识的人竟也能主动前去打招呼。 不一会便同几个姑娘聊了起来。 陆庭的好友贾赟见状,立刻将人拉到一边:“你怎么将你妹妹也给带过来了?” “我带我妹妹过来怎么了。” “你也不是不知道,最近你妹妹的事在京城里面闹得挺大的,我不是想着,你妹妹向来胆小,若今日带过来,有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她一时受不了,那你岂不要心疼?” “你少在这里说好听的了。” 陆庭在他胸口上打了一下:“我妹妹和从前可不一样了,还害怕?你们不怕我妹妹就不错了,你小子看着就是了。” 他不满意地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贾赟被打得胸口疼,可也没好意思说什么,只能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同陆庭往回走,眼睛一直落在陆执月身上,嘴里嘟囔着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陆执月此时正同淮阳县主聊得开心。 淮阳县主是陆月年的好朋友,为人十分仗义幼时也靠在陆月年的面子上,经常带着陆执月一起玩。 二人往马儿处走,身后只跟着两个丫鬟。 正聊得起劲,不想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又让人讨厌的影子由远及近。 待到看清楚面前那人是谁的时候,陆执月瞬间皱起眉头。 淮阳县主发觉不对,也跟着一起看了过去。 “罗二少夫人?” 她扬眉:“还是因为当初在伯爵府的事?” 外人都知道李氏与霍择云将陆执月惹得不痛快,可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何。 陆执月冷笑一声:“这点事自然不光是因为这点事。” 她眉宇之间飞快闪过一抹厌恶,正想同淮阳县主一起离开此处,不想罗二少夫人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 “县主,霍二少夫人,没想到今天你们两个也来了,好巧。” 淮阳县主扬眉:“是挺巧的,怎么你夫君没陪着你过来,今日竟然落单了?” 她讨厌罗二少夫人并不是因为旁的什么。 而是因为每次遇到了罗二少夫人,都仿佛京城中女子没有夫君一样,她一口一个“我夫君”一口一个“我相公”。 但凡有旁人说点什么,她都怕有人抢了风头,会再次将话题引到自己夫君身上。 久而久之,京城里面的女子没有几个待见她的。 可是又因为她公公身份地位实在是高,有些家世不好的姑娘媳妇,也只能强忍着不适继续恭维。 罗二少夫人得意地笑了笑:“我夫君可舍不得将我一个人给扔下,这会他正在马厩那边帮我牵马儿呢,二位一会就能看到了。” 她道:“我夫君啊,平日里可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出门,总是要跟着我的。” 她像是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一样,故意看了看陆执月的脸:“新婚燕尔的,怎么没见到霍二少夫人的夫君呢。” 淮阳县主一怒,上前一步就准备斥责。 陆执月眼疾手快将人给拉住:“县主息怒!” “县主的夫君也不在?” 陆执月:“……” 这种人当真是恶心得很了。 她吸了口气,一只手牵着马,一只手拉着淮阳县主,生怕一个没看住,淮阳县主的巴掌就抽在罗二少夫人脸上了。 陆执月笑颜如花:“京城中所有人都知道我同我夫君关系不好,罗二少夫人昨天更是快马加鞭地向我婆婆要了一张中秋宴会的请帖,自然记得我同婆家生气的事情,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是想要给我难堪吗?” 话音落下,不少人都冲着这边看过来。 一个小媳妇瞬间皱眉。 “又是罗二少夫人,显摆自己夫君就显摆呗,偏偏问人家霍二少夫人,这是故意的吧?” “性格当真恶心,明知故问。” “专门往人伤口上戳,这种人若是生在我家,都要被家法伺候。” 而剩下一些家世低微的,虽然不敢说话,可看着罗二少夫人的眼神也已难看到了极点一个个都退避三舍,仿佛看到了瘟神一样。 罗二少夫人面上挂不住,眼眶红了一圈,抬头看着陆执月:“你什么意思!” “罗二少夫人话说反了吧,应该是我问你什么意思才对,毕竟我方才都说了,这是您为了让我难堪所以明知故问的。” “不是!” 她下意识反驳,可嘴都张开了,却突然被噎住了一样。 是啊,分明就是她想让陆执月难堪,可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自己难堪。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看着陆执月的眼神十分不善。 淮阳县主直来直去惯了,乍一看还不太明白为何罗二少夫人气成这样。 可下一刻,见陆执月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立刻明白了下来。 别人同婆家闹矛盾了,肯定要想方设法地遮掩过去,可是这个陆执月,她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这丫头,仿佛确实比从前聪明了不少,起码不吃亏了啊。 陆执月笑了笑:“整个京城都知道,我夫君因为一个妾室的缘故,不愿意和我一起出现在任何一个场合,难道罗二少夫人是被家里人关起来了?否则怎么也会不知道呢。” “或者说,罗二少夫人是因为想显摆自己的夫君?” “再或者……”陆执月顿了顿,“是因为您也知道,自己的夫君心中另有其人,对自己并不算好,所以越缺什么就越要炫耀什么,而您又知道我夫君是整个京城中最不称职的,找不到别人可以拉踩。所以才来寻了我?” 她说完之后抬起下巴,伸手摸了摸娇俏的小脸儿,神色尽是得意:“而且,我还没忘记当初罗二少夫人给我道歉时,拿来的一千两银子。” “更没忘记某些人被自家夫人拖下水后,不得不问自己曾经……” “你不要再说了!” 陆执月最后一句还没说完,罗二少夫人就已经崩溃的大声号哭:“你不许再说了!” 第八十七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突然嚎啕大哭,将旁边陪着的诸位姑娘媳妇都给吓了一跳。 陆执月也没想到罗二少夫人竟会哭。 她的声音,很快就将周围许多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罗二刚刚牵着马过来,见自己妻子哭了,脸上第一时间闪过去的是不耐,旋即才询问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他目光在旁人脸上转了一圈,本是想要询问众人这是怎么回事。 可一不小心看见了陆执月,便将眼神流连在她脸上再也挪不开。 “霍二少夫人……” 下一刻,陆庭出现了。 他恐吓似的看向罗二,瞬间将沉浸在幻想里面的罗二给吓醒。 “陆二公子。” “你问我妹妹不如问我,走走走,咱们去那边说说。” 陆庭眼里似乎在冒火。 身为男人,他不可能不明白罗二这个眼神的意思。 混账羔子,都已经是有了妻子的人,却还将目光放在他妹妹身上。 众人只看到陆二将罗二给带走,转头便见罗二少夫人面上焦急,已停了哭泣,急匆匆地跟上那两个人的脚步,生怕罗二吃亏。 积春池上瞬间哄笑,也顾不得什么地位高低。 罗二夫妇丢了大人,连球都没打,就灰溜溜地回了家里。 倒是陆执月,今日发挥超常,同陆庭一起大杀四方,回家之后赢了不少的好彩头。 当天夜里,陆执月沐浴好后正准备睡觉,没想到窗户轻轻一扇,屋里立刻多了个不速之客。 那熟悉的香味突然出现在她身侧,陆执月下意识伸手抵了过去,果真抵在了霍听风的胸膛。 “你怎么又来了?” 这可是她家,不是侯府! 若是被人发现了,陆执月有口说不清! 霍听风低笑着过去将人搂在怀里:“怎么,又不是换个地方就能见得人了,你还害羞?” 陆执月脸上微微发烫:“我是说,你忙完了?” 这几日忙着给邵世明抄家,昨天他已回家打了那两个人一顿,今日又过来。 霍听风似听出来她语气里微微的软一点,连续几天疲惫无比的心瞬间安定不少。 他轻轻在陆执月的肩膀上枕了枕:“目前还没完全忙完,不过是忙里偷闲过来看看你。” “今日去积春池,看见罗二了?” 不是说忙着? 结果这些事还知道。 陆执月嗯了一声。 霍听风声音冷沉几分:“我还听说这个混账东西盯着你看?” 他是大都督,曾同陛下一起在战场上过了命的。 从战场回来之后,京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就是他的。 手里权势滔天,眼线自然密布。 他知道这些事,似乎也能够想通一些。 陆执月道:“你问得这么详细做什么,同你也没关系。” “这种语气说明确有其事。” 黑夜之中,对面那双眼睛冷意越发沉厚:“他已因为这事吃过次亏,没想到还继续吃亏。” 不长记性。 分明从前他同阿月没有过任何交集,可是谁给他的勇气,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出来他喜欢阿月。 霍听风将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可这个角度,陆执月的鼻子正好到他胸口,闷得她无法喘息,皱着眉伸手推他。 似乎也察觉到陆执月不太舒服,他赶紧松了松。 陆执月也知道,她挣扎不开,干脆也就不挣扎,只想在他肩膀处将脸蛋抬起来,却没想他此时正好低头。 二人一上一下,陆执月的红唇直接在他脸上蹭了过去。 那温润的触感瞬间让霍听风猛的一愣。 陆执月也没想到二人这方面还会有接触,尤其这次还是她碰到了霍听风。 虽寻常霍听风也会亲她头顶,可却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她脸上立刻一烫,忙像鸵鸟一样将头给埋在了他胸口,仿佛这样就看不到他了一样。 这事,好羞人…… 霍听风则无声地笑了笑。 虽不是故意的,可仍让他没出息地高兴起来。 他捏了捏陆执月脸蛋儿:“有什么好害羞的,今日我不在这里烦你,你睡吧。” 他怕自己继续留下,小女娘会羞得一整天都睡不着觉。 陆执月闻言抬头,惊讶霍听风今日终于有了点良心,竟然主动求去。 却没想到二人对视间,霍择云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扯起唇角一笑道:“说过了,只是忙里偷闲看你一眼,现在就走。” 邵世明的事估计还要忙几天。 不过不会像前两天那样,一点时间都没有。 本来他还担心,自己这三两天不在侯府,那对母子会不会欺负阿月。 没想到直接来了个大的。 既然阿月回到了娘家,那他也就不用担心了。 他同往常一样,轻轻在陆执月额头上啄了一下。 心中叹着,不知这样偷情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方才说什么罗二又吃亏了,我没听明白。” 霍听风微微一笑:“你不用听明白,安安心心的在家里过日子就行。” 话音落下,便揉了揉陆执月的脑袋,转身再次从窗户跳了出去。 罗二再次吃亏? 陆执月闻言觉得奇怪。 可人已经走了,再想问也问不出来。 只是她没想到,在霍听风这边没有的答案,次日正午用饭的时候,却从陆宴和陆庭口中听见了。 除了早饭,陆家午饭晚饭多在一块用。 除非是谁生病了,或者是谁来了朋友,在自己的院子里单独摆饭,否则大家都要过来。 父子三个人今日上了早朝,一直到用饭前才回来,一个个饥饿堂堂。 可是即便如此几个人吃饭仍如此优雅。 陆家虽是书香世家,可却没有其他人家中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反而觉得在用饭时聊聊天十分温馨。 陆庭笑得眼睛都弯了,同燕绮云说闲话道。 “今日清晨,听风哥被罗大人给参了一本。” 燕绮云惊讶:“罗大人也会亲自参人?” 一品大员,他想说什么,自然有大把的人帮着说,怎会用得上他亲自下场。 燕绮云愣了愣,又察觉到自己问得不太对劲,转头又道:“而且为何是听风?” 陆执月闻言也抬眸看向二哥哥。 她总觉得这件事,同昨天晚上霍听风打的哑谜有关系。 果然,下一刻便听陆庭道。 “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听风哥将罗大人给惹急了呗。” 他哼哼了两声,皱眉道:“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罗二贱嗖嗖地撞到了听风哥的马,将听风哥的马儿吓惊了,差点把人给摔了。” “听风哥的马,还是从前从西北给带过来的,陪着他一起打了多少年的仗,像宝贝一样。” “所以,听风哥没听解释,直接动怒,下马之后就把人给打了,听说后来还是被人给抬回去的。” 想起来昨天他看着自家妹妹的眼神,要不是因为现在在饭桌上,陆庭都想直接啐一口。 真是活该! 一家子都觉霍听风有些太过分。 可陆宴却默默抬眸,在陆执月脸上扫了一眼。 什么因为马儿,分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只怕,那罗二又是因为心里惦记着妹妹,这才被收拾了。 「求点赞,求关注,求投票,求打赏~」 第八十八章 若不是因为她,何苦要毁了你 一家人都称霍听风是混账,可多也当成个笑话去听,并未放在心上。 陆执月一直低头安静用饭,她同陆宴一样,清楚霍听风确实不是因马儿才生气。 难怪他说,罗二吃过一次亏还不算,原来是因第二次吃亏在这儿等着呢。 虽没有摆明告诉旁人,他是为给自己出气,可陆执月明白就行。 听二哥哥说了这件事,陆执月自己都没发现,今日还多吃了半碗饭。 而此刻的安泊侯府,正经历着阴云密布的天气。 霍均山坐在高位,怒视霍听风:“你平常在家里打你弟弟也就算了,这次家里闹出来的乱子大,给你丢了人,你让人打了你李姨娘也就算了,怎么在家里耍威风还不够吗?非要再去把罗二给打一顿!”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 “都说你仗着陛下疼爱你,现在便无法无天,想要让这天下姓霍了!”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不管你有没有这个心思,这都叫做谋逆啊!” “一个谋逆之罪扣在你头上,你就不怕陛下收拾了你吗!” 今天从早朝上下来,霍均山就感觉到,胸口仿佛有淤积着的一口老血,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想要去找罗大人说情,可那个罗大人今日就像吃了兽药似的,谁过去他就喷谁,比陆长渊还厉害。 而他又因为儿媳妇的事情,现在还要遭自己这多年好友的白眼。 霍均山觉得从前三四十年,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霍听风就坐在下首,双腿交叠,一张本就慵懒俊美的面上,露出点点不屑的神色。 “陛下英明果断,自然知道孰是孰非。” “你竟然还敢胡说!”霍均山抬起巴掌就要打。 老夫人已头疼得快躺下了,看见儿子也跟着胡闹,立刻呵斥了一声:“老身还在这呢!你们父子要打架,都给老身滚出去打!” 霍均山只得放下手。 “如今家里家外一团乱,你还训斥你儿子?一个两个没有一个省心的!” 老夫人痛心疾首:“老身到底倒了什么霉,明明前半辈子顺风顺水,结果到了岁数大了,就开始给你们这些儿孙,没完没了地擦屁股,收拾东西,能不能让我享几年清福再说?”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看着由远及近,见到霍听风还打哆嗦的李氏女子。 霍听风扬眉:“我一向听我祖母的话,祖母受的苦可同我无关。” 他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霍均山虽然还想训斥,可是毕竟老夫人还在坐镇,他想出声也不能压过了长辈去。 老夫人指着霍听风:“你不用给老身在这耍贫嘴,一会有你受的。” 她颇为威严:“李氏,择云,你们二人虽刚受了皮肉之苦,可也不算太重,外人从外表应是看不出来,陆氏是因为你们二人才回得娘家,所以从明日起,你们二人每天必须去陆氏娘家,请陆氏回来。” “不管人家陆家让不让你们进去,见不见你们,每天都需要去!” 李氏如遭雷击:“母亲,儿媳可是陆氏的婆婆,若让儿媳每天都去陆家,请一个小辈回来,那儿媳妇的脸往哪放啊?” 京城中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还不淹死她了! 尤其是她那个狗眼看人低的表姐! 霍择云也反驳:“祖母,我分明是夫君,哪里有夫君给妻子低三下四的,我不去!” 更何况昨天,因陆长渊的缘故,他们都已经将自己的私产拿出来许多,用来给陆执月赔罪。 今日还让他们去丢人? 霍择云想想都头疼。 “由不得你们两个去不去。”老夫人显得有些无情,“若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宴会怎可能会丢那么大的人,如今只有放低姿态,旁人才不会觉得咱们侯府仗势欺人。” 老夫人沉声定气:“若是不去也无妨,李氏直接领了一纸休书回娘家,以后我们侯府没有你这个儿媳。” “至于择云,正好你也被陛下停职了,若在家中继续住着,还不定能够惹出什么乱子来,直接让你父亲将你扔到边疆历练几年去。” 从前老夫人在家里不怎么管事不假,可她若是开口,向来没有这些晚辈拒绝的余地,尤其是霍均山还十分听话。 闻言立刻将目光放在两个人身上。 李氏恍若晴天霹雳:“母亲!” 霍择云也不可置信:“祖母我可是您最最疼爱的孙儿啊,您怎么能够如此心狠啊!” 两个人叫声凄厉。 可老妇人就像听不见一样。 李氏苦苦哀求:“母亲,咱们就不能有个折中的办法吗,大不了儿媳妇再拿出来几个铺子,好好哄哄,让阿月回来,儿媳真的不能去啊。”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好不容易能尝试一下做婆婆的感觉,可没想到这个儿媳妇并不好拿捏,到现在还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李氏这个婆婆是个恶毒的。 若是再每天都去,只怕她下半辈子也不用出门了。 李氏泣不成声:“母亲,就当是儿媳妇求求您了,成不成啊。” 老夫人不为所动。 霍均山也明显有些不耐烦:“早知道会这样还至于闹那么一出,别哭了,大不了第一次本侯陪着你去。” 现在他兄弟不搭理他,他也正闹心呢。 本来李氏嫁妆铺子就没有多少,这些年还是因他补贴了几个,数量才慢慢的上去。 前几次已经送出去了不少,现在还往外送干脆别活了。 李氏呜咽地看向霍均山,没想到这时候,他居然会站出来护着她。 虽心里暖了点,可她仍然不愿出去丢人,只低头掩面而泣,想着应该如何拒绝。 而霍择云也正动脑筋。 他昨天挨了两顿打,现在身上正难受着,被老夫人给训斥了一顿,更加难受了。 他叹了口气,想继续同老夫人说说情。 却不想老夫人抬了抬手:“黄嬷嬷,柳醉微带来了没有?” 黄嬷嬷声音传来:“回禀老夫人,这会柳姑娘就在外面等着呢。” “让她进来。”老夫人轻哼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个佛珠出来,在手中轻轻地转着。 霍择云脑子里嗡的一声,是的呀不可置信的抬头:“祖母,您将醉微带过来干什么?” 这次宴会上的事,都是他与李氏的主意,同柳醉微一点关系都没有! 更何况柳醉微肚子里还有孩子,若是将人带到寿安堂吓到了,那孩子怎么办! 霍择云越想越急,上前一步到老夫人面前,神色青白道:“祖母,所有的错都是孙儿的错,这次醉微确确实实没有参与,孙儿求求您切莫怪罪醉微!” 看底下他神色哀求,老夫人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 堂堂七尺男儿,竟因个妾室,落得如此一个没出息的模样。 他们侯府这些年的培养,当真是白瞎了! 她声音虽轻,可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你只说这次没有她的事,那老身问你,若不是因为她,陆家何苦要不计手段地毁了你!” 第八十九章 自以为能让权贵呵护备至就赢了 “那是因为,是因为……” “你给老身闭嘴!”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一个茶盏砸了下去。 霍择云惊呼一声赶紧躲开,可没想到柳醉微正好进门,那茶盏直接在她面前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立刻泼出,落了她一鞋。 柳醉微脚尖被烫得生疼,抱着有些显怀的肚子,面色惶恐却也不敢后退一步。 还不等老夫人说什么,扑通一声跪下:“还请老夫人饶命,醉微知道错了,一切都是醉微的错,同二爷无关,都是醉微的错。” 她本就生的弱柳扶风之姿,如今虽怀了身孕,可身材并未走样,脸儿上比从前多了点肉,更显得人丰满了些。 如今都已经显怀了,却还穿着束腰长裙,正好能勾勒出不足一扎的腰身。 谁家怀了孕的妇人会这样穿。 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吗! 老夫人越看越头疼,皱眉呵斥道:“不亏是秦楼楚馆里面出来的,将平常在爷们儿面前装可怜的那一套,用在了老身身上。” 她冷笑:“这样的娘,能教导出来什么样的孩子。” 柳醉微心里咯噔一声,抬着一双盈盈水眸看向老夫人。 “等你的孩子生出来之后,直接抱给阿月养吧,到时候给你抬个妾室,也算是抬举你。” “老夫人!” “祖母!” 霍择云同柳醉微异口同声。 他立刻上前抱住柳醉微的腰身,红着眼看向老夫人:“祖母,若是陆执月想要生孩子,孙儿可以同她同房,在她生下孩子之前,孙儿绝不会让醉微的孩子入族谱,这样也不行吗?” 他目眦欲裂:“醉微毕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没有人会比她更疼孩子了啊,祖母,求求您高抬贵手……” “真是得陇望蜀。” 还不等霍择云说完话,霍听风便冷哼一声,从凳子上起身:“家里缺你钱花了?现在都买不起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模样。” “这副窝囊的鬼样子,还想同陆执月圆房,也不看人家能不能看得上你。” 霍听风虽是笑着,可那脸上不管怎么看,都是满满一股嘲讽的意思。 霍择云眼前恍惚一刻:“你什么意思?” “若不是因从小有婚约牵扯着,你也配。” 霍听风摆了摆手,满是不愿同众人多说一句话的模样,冷笑着从寿安堂出去。 “等去陆家的时候同我说,或者本督心情大好,还会同你们一起出去一趟。” 至于这寿安堂,现在没法待下去。 若再听见霍择云说什么,同房生子的话,只怕他会忍不住,再将人打一顿。 届时让他们看出自己对阿月的心思,那阿月日后在京城中如何自处。 等那女子愿意和离之后,他怎么胡闹都成。 只怕他表现出来点什么,她生气之后回再不搭理自己。 想到昨天陆执月说话时的温声软语,霍听风神色略柔和了一些。 等忙完了手头的事,她若是想要收拾罗二,自己也并非没有那个能耐,帮着将那位得意扬扬的罗大人给拉下水。 见他都未曾行礼,便一个人抬腿走了,霍均山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做什么去!” “进宫,寻陛下。” 他要去同陛下说罗大人的坏话。 霍均山哑口无言,只得转过头,十分恨铁不成钢,再次看向霍择云。 兄弟两个,没有一个省心的。 如今霍择云,改沉浸在老夫人的那句“将柳醉微的孩子给陆氏”里面,而无法自拔。 而柳醉微也已吓得面色苍白,躲在霍择云怀里,像受了惊的小鹿,不敢直视老夫人。 这样的眼神,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看到过多少。 没想到临老了,还能够再做一次恶人。 她只觉得疲惫无比,面上神色也再没了方才那般严肃,叹了口气之后,直挺的脊背便松了许多。 “择云,你就没想过,若陆家一直不原谅你,当真同你和离之后,你在朝堂上的地位吗。” 原已经做足了反抗姿态,准备抗争到底的霍择云瞬间愣住。 他看着老夫人的神色也松软了许多。 老夫人揉着额头:“均山,李氏,你们两个都先下去。” 夫妇二人立刻出去。 老夫人让人将门关上,神色十分疲累:“你们两个也别跪着了,一个一身伤,一个还怀着孕。” “黄嬷嬷,赐座。” 看着两个人坐下,十足苦命鸳鸯的模样,老夫人轻叹一口气,目光也浑浊了许多。 霍择云瞬间心疼,不管怎么说,祖母也是为了这一家人好。 更何况,他小时候也在祖母身边生活过几年,明白祖母有多疼爱自己。 见老夫人满头白发,霍择云突然觉得,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老夫人,他也应该退让几步。 “祖母,您这话怎么说?” “你从小就表现得比旁人家孩子要更聪明许多,后来在殿试上虽没有夺得魁首,可也一举入了皇上的眼。” “进入翰林院之后本应该前途无量,可你看看,你这原应是最前途光明的孩子,却因为家里这些事,被陛下停职在家。” “如果你一直不和陆家低头,那以后名声一直都这么难听,你的仕途怎么办?” 老夫人面上露出心疼:“古人云,修身齐家,方能够治国平天下,可你第一步就错了!” “家无以平,何能平天下,你……” 她拍了拍手掌心,似是十分无奈。 霍择云闻言,心中确实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他皱眉看向老夫人,嘴唇嗫嚅片刻,又抓紧了旁边柳醉微的手。 是啊,祖母虽是让他去道歉,可并不是真的要同陆执月服软。 比起仕途来说,儿女私情算什么。 将陆执月哄好了之后,整个后院还不是都听他的,即便醉微的孩子给陆执月养,可等他升官之后,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霍择云面上露出丝丝松懈,很显然,是被老夫人给说动了。 他转头看向柳醉微,似是在回答老夫人,可又像是在和柳醉微说话:“祖母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些。” 柳醉微心里咯噔一声,瞳孔蓦地一缩,手心突然变出了许多汗水。 霍择云的意思,是准备为了他的仕途,放弃她们娘儿俩了? 她胸腔似是被一只大手抓住,倘不是因老夫人在这,泪水恐怕早已夺眶而出。 霍择云不忍再看她这幅神色,忙别过头去,他拉着柳醉微,缓缓起身,冲老夫人拱手。 “祖母说得有道理,孙儿回去,好好想想,等到今天下午,一定会给祖母一个答复。” 老夫人闭着眼,斜着将头支在桌上,挥挥手,没有多说。 霍择云跪下,冲老夫人磕了几个头,起身之后表情坚毅许多,拉着柳醉微的手,缓缓从寿安堂出去。 等到寿安堂重新回归平静,老夫人才睁开眼睛。 黄嬷嬷给她捶腿,不由叹道:“别看咱们二公子是过了科举的,可比起来老夫人您啊,还是差得远了。” 老夫人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和他那个不争气的祖父一样,年轻的时候都被狐媚子迷了眼,那些狐媚子自以为,能让权贵呵护备至,就是赢了所有人,可却不知,男人身在官场,哪有几个将情爱看得那么重要的。” 当初她能用这个办法,拆散了老侯爷和那些个狐媚子,如今还治不了一个毛头小子? 老夫人的神色冷淡了几分,心中盼望着陆执月赶紧回来,接手这一大摊子,也好让自己好好地歇一歇。 第九十章 从前没交情,今天就有了 走在路上,虽有阳光,可柳醉微仍然双手冰凉。 她颤抖着嘴唇,感觉步子都有些不稳:“云哥哥,你是怎么想的,真的要将我们的孩子,交给陆执月去养吗?” 霍择云本来脚步顿了一下,可听见这个问题之后不仅没回答,反而再次加快了脚步,即便二人牵着手,他也远远地领先于柳醉微。 柳醉微这么多年察言观色,见他这副模样,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呼吸清浅,步子越来越慢,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 “云哥哥,这是咱们的孩子啊,咱们盼望了多久,才盼望来的孩子,你真的忍心让孩子离开我吗?” 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就簌簌下落。 方才被老夫人叫过来的匆忙,没来得及上妆,显得人格外苍白可怜。 霍择云也不忍心去看她,只拉着人快走两步,等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大声让人关上门,直接将柳醉微打横抱起,抱回了卧房。 柳醉微双手挂在他脖颈上,头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泪水滴了他一身。 霍择云关上卧房的门,谁也没让进来,把人抱在怀里,自己则坐在榻上轻声哄着。 “醉微,陆执月她身份高,若是这个孩子能够记入到她名下,将来前途也会更加光明一些,再退一步想,倘若陆执月以后一直没有孩子,那这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孩儿,陆家会帮着这个外孙的。” “所以是因为我的身份,连累了云哥哥,连累了咱们的孩子。”柳醉微哭地啜泣,一双手放在肚子上不愿意拿下来,“可是这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云哥哥,我舍不得。” 霍择云也舍不得。 “再说,若是将来云哥哥同她同房了,你们二人有了嫡子,万一对我的孩子不好了怎么办,我的孩子好可怜,我也好可怜。” 柳醉微嘤嘤啜泣,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小小的身体在霍择云怀里一下下的抖动。 他面上出现一丝丝狠辣:“孩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既然说了,将来会让陆家帮着咱们,就一定有办法。” 柳醉微像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伸手轻轻在柳醉微脸上摸了摸:“这几天,委屈就先委屈着,所有的一切,等到她回来之后,就都会烟消云散。” 圆房这种事必然不能拖。 他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多一个女人。 身为大家族的儿子,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夜晚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可若是不想让陆执月生,那办法可就太多了。 他低声在柳醉微耳边说了什么。 柳醉微心头一惊,这才察觉到,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面前这个男人。 她掌心再次冰凉了些,抬头看着他道:“那,云哥哥,我想在姐姐回来之前,去同她见一面,求求情,可以吗?” “你若是不怕她伤害你,我可以安排。” “好。”柳醉微点点头,笑容有点勉强,“我相信云哥哥。” 霍择云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将人放在榻上,好好地给盖上毯子:“我去找母亲商量商量这件事,你在卧房里面睡一会,今日受了惊吓,一会我让人去萃香楼给你买好吃的。” 若忽略了他有妻子,还要给妻子下绝育药的事,这般温柔,确实很难不让人心动。 可柳醉微是从青楼出来的。 她明白一切男人的劣根性。 见霍择云如此体贴,眼神中也露出和他相对应的动容:“我知道了,云哥哥一定要好好说话,千万不要同侯夫人生气。” “放心吧。” 他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转身离开。 确定霍择云出了院子门,柳醉微脸上的动容瞬间消失不见:“苗儿。” 苗儿应声而出:“怎么了姑娘?” “准备准备,咱们过两日见陆执月,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去。” 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看出自己任何的不好。 苗儿答应了一声,可不知为何,感觉姑娘想对自己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柳醉微躺回了榻上,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男人的真心,瞬息万变,如今他能够为了自己,对待陆执月无情,那么将来等他变心之后,对自己也会无情。 既然他如今心还在她这儿。 那她也要想想办法,采取一些手段,起码等自己生下儿子,将未来侯夫人的位置坐稳了之后,才能允许霍择云变心。 …… “姑娘,霍家给您来信了。” 陆执月此刻正同陆倾一块翻花绳。 听见访雪的话,还以为是两个小姑子。 二人放下绳子,看了一眼。 没想到,陆执月方才还弯着的眼眸,渐渐冷凝下来。 陆倾探着小脑袋去看:“小姑姑,谁给你写信了,你怎么突然不高兴起来了?” 陆执月一目十行,已经将那封信看完收起来。 她目光冷清了些:“是一个一起生活在霍家的人。” “该不会是那个踹你门的小姑父吧?”陆倾皱起那双,同陆执月几分相似的小眉毛,脸上表情也难看了许多。 没办法,霍家那么多人,她就只对霍择云印象深刻。 陆执月摇摇头:“不是他,是别人,说了倾倾也不认得。” 她给陆倾擦了擦鼻尖上的小汗水:“今天你已经在小姑姑这里玩了许久,也该回去找你母亲了,等到明天早上,小姑姑再把你接过来,好不好?” 陆倾虽然年纪小,可是很好说话。 闻言点了点头,便认真地将自己小花绳子收了起来,同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小丫鬟,手拉手一起往外面走。 走到门槛的时候,还有点不放心,似是生怕陆执月忘了两个人的约定,转过头来挥挥手,奶声奶气道:“小姑姑不要忘了,明天你要亲自去母亲那边,把我给接过来哦。” 陆执月也一样挥挥手:“放心吧,小姑姑一定不会忘记的。” 陆倾这才放心,两个小丫头一扭一扭地往外走。 觉霜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尽都是两个哥哥给陆执月买的点心。 方才陆倾过来,二人吃了不少,这会还剩下点,留着一会陆执月饿了能垫垫肚子。 她见陆执月神色不对,有些好奇:“姑娘这是怎么了,看了书信之后,就一直都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是不是霍家又想捣什么乱。 陆执月扯了扯唇角,看着手里的东西道:“你们只知道,这是霍家送过来的书信,可是想过,这是谁给送过来的吗?” 访雪皱眉:“二爷还是夫人?” 陆执月摇了摇头。 觉霜也啧了一声:“该不会是老夫人吧?” 陆执月轻笑:“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是柳醉微。” 柳醉微? 两个丫鬟果然同时生气。 “她送信过来干什么,咱们姑娘同她之间,好像没有什么交情吧?” 陆执月垂眸轻轻一笑:“今天过去了,不就有了吗。” “让车夫备车,咱们出去一趟。” 第九十一章 相形见绌 柳醉微没有自己的马车,若不是因为,从前霍择云知道,她在青楼的时候经常出门闲逛。 担心她若来了侯府不出门会憋得慌,所以而给了她一块出门的腰牌,否则等到天黑她也不能到茶楼。 等她进了包厢的时候,陆执月已经捏着茶杯,在窗口看了许久楼下盛况。 柳醉微目光落在陆执月身上,便见她今日穿了一身沉香色的宽袖齐腰襦裙,只不过同寻常的不太一样,领口处做了交领设计,再穿个抹胸在外面,严严实实,除了曲线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而又因是齐腰,所以腰身也勾勒出来。 那双手又细又白,捏着青瓷茶杯的动作格外养眼。 从柳醉微的角度看过去,她有些逆光,那高挺优越的鼻梁,让她这个女人都有些挪不开眼。 而她面上未施粉黛,转过头的一瞬间,让盛装打扮的柳醉微无地自容。 即便自己曾经是青楼盛极一时的花魁,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只看脸,那霍择云选择了自己,确实是个傻子。 她今日为了见陆执月,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堆在了身上。 可是却没想到。 陆执月即便如此随意,也能将她碾压。 让柳醉微透出些许尴尬,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相形见绌”几个字来。 陆执月一侧唇角轻轻提起,向来好看的小梨涡并没露出:“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站在门口看着我?” 柳醉微脸一红,这才回神走向她对面:“不是。” “有事说事。” 陆执月似乎并没有想要同她闲谈的意思。 柳醉微咬了咬嘴唇:“你父母那天都已经给了你一条出路,你为何不选择回到娘家等一年之后和离呢?” 陆执月有些好笑:“所以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我的?” 柳醉微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我没有管你,我只是想知道,既然如今你已经不在侯府了,为何不和离。” “这好像同你没有关系吧。”陆执月放下茶杯,“若你今天只是为了同我说这个,原谅我不奉陪。” 说着,她就要起身。 柳醉微瞬间急了,忙跟着一起站起来:“不,不是,我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个才过来的。” 她咬了咬嘴唇:“你应该知道的,云哥哥他不喜欢你,就连你的新婚夜,他也是设计了我在你们二人的新房之中度过,在他心里,我才是他唯一的妻子,你是我们二人之间的插足者。” 柳醉微似乎找到了在她面前的自信,越说声音越大,甚至还故意往前挺了挺肚子:“陆执月,你知不知道,无数个你在怀徽阁睡不着觉的夜晚,云哥哥都是抱着我度过的。” “他从来都不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嫁过来呢?” “新婚夜?”陆执月嗤笑一声。 她有新婚夜吗? 她的新婚夜,唯有梦里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才对。 她冷眼看着柳醉微道:“既然既说到了新婚夜,那我也告诉告诉你,你眼中的云哥哥,或者应该说对你忠贞不二的这个男人,他曾无数次说过想要同我圆房,包括你找过来的那天。” “你忘了你是为什么破防了的?”陆执月虽然笑着,可那笑容却一直都不达眼底,“那天早上霍择云来到我院子外面,实际上是因为我不想见他,所以他才没能进来。” “难道不是因为,那天你以为你的云哥哥要变心了,所以才来我这里宣誓主权?” 柳醉微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了握。 陆执月又道:“就算是新婚之前他不喜欢我又能如何?起码在那天之后你所以为的宠爱都是我不要了的。” “否则你猜为何,今天咱们两个还能够在此处见面,难道不是因为你云哥哥又做出了什么不如你意的事情?” 她本来也不愿因为这种,二女争一男的事情,同柳醉微撕破脸。 可没办法,对方就像一个疯狗一样,死死地咬着自己不放,也只能说出这些连自己都恶心的话,让柳醉微难受一下。 果然,看到柳醉微脸色变了,陆执月心里好受很多。 “你恨我,是不是。” “是。”陆执月居高临下。 可看到柳醉微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时,她又补充道:“不过,也请你别以为我是因为男人恨你,毕竟霍择云他不配。” 她恨柳醉微,完全是因为梦里。 梦里的柳醉微,曾在她失势之后,无数次地让家中下人侮辱自己。 甚至还专门到她面前,反反复复说出那些什么,父亲母亲不要她了,不管她了的话。 那时候她在绝望之中也以为这是真的,可是到了现在才知道,这不过是因为柳醉微的嫉妒。 嫉妒她有父母和兄弟姐妹的疼爱,嫉妒她出身好,即便不用自己努力,也能够随随便便找个侯府嫁了。 甚至她还知道,让自己做家妓的办法,是柳醉微旁敲侧击,让霍择云答应下来的。 身为一个曾经在泥沼之中,好不容易被人拉上来的女人,自然明白一个家世清白,从小受尽万千宠爱的女子,应该怎么深陷泥潭。 所以陆执月恨她。 恨到每次看见了柳醉微,都想将她挫骨扬灰。 可她如今还不能。 她要一点点摧毁他们在意的东西,然后再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可没想到,柳醉微却笑了。 “你恨我,就是因为云哥哥的心始终在我这,你不让云哥哥到你那边,无非就是女人家欲擒故纵的手段,可是你没想到这手段用得过了头,让云哥哥当真讨厌了你。” “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无非就是因为,在云哥哥这方面,你没办法赢了我,所以你才会如此,是不是?” “陆执月,你当真是被养废了,身为一家主母,哪能不接受自己的丈夫有妾室,你真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应该像你父亲那样,只有你母亲一个女人?” “或者,你父亲外面也有人,只不过装的很爱你们,很爱这个家,你们不过是没有见过……” 陆执月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一巴掌打在柳醉微脸上。 方才还像是个喇叭一样聒噪的柳醉微瞬间收声,脸上通红的巴掌印顷刻浮现出来。 陆执月神色仍旧不变,只是语气之中十分嘲讽:“心里只有男人,这辈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柳醉微,你的眼界也就摆在这了,哪怕给你再好的机会你也抓不住。” 她目光落在柳醉微的肚子上,神色突然有些残忍:“或者我也可以在回了侯府之后,想想办法将你的孩子抱在我这,以后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的婴儿,一口一个母亲地叫我,你看如何?” 柳醉微本来就是因为这事,所以才来寻陆执月,想要让她打消回到侯府的念头,乖乖和离。 可没想到,陆执月竟和家里那个老巫婆想到了一处去! 她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突然低吼出声:“你做梦!” 陆执月笑容终于多了几分真心:“看来是因为我说到了你心里去?” “才不是!”柳醉微胸口起伏,“就算你将我的孩子抱走了又能如何,你以为你是个能生的人吗?” “若是将我的孩子抱走了,你这辈子都生不出来!” 第九十二章 这是两个家族的事 陆执月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柳醉微:“你说什么?” 柳醉微有些得意的笑了:“你不是说,霍择云是你不要的吗?可是我告诉你,就算你想要同霍择云生孩子,霍择云也不愿意。” 她语气颇有些恶狠狠的意思,可陆执月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她凝神思索片刻:“所以,这和我抱走你的孩子,有关系吗?” 陆执月缓缓转过身。 柳醉微这才发现,自从自己进门之后她神色就一直淡淡的,仿佛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眼看柳醉微神色一点点崩裂,陆执月还是同刚才一样,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要来找我说这些,可是我能猜到,应该是有人承诺了,只要我能回到陆家,那日后你的孩子就会养在我的名下。” “霍择云应该也答应了这个承诺吧,不然你为何会如此着急。” 她放在门上的手拿了下来,歪头看着柳醉微。 “或许你还是太天真了点,应该知道,大家族中人成亲,看的从来都不只有小夫妻两个人,而是整个家族。” “所有人为了让我回来,而承诺让我抱养一个并不属于我的孩子,甚至还因为我父亲的缘故,将一半的家产都分给了我,柳醉微,这种情况下,你说霍择云一个在家里最没有用的男人,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吗?” “或者我应该问你,侯府已经默认未来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所说的这些,能够撼动我的地位半分?” 她声音仍旧没有什么起伏,可脸上的讥讽却让柳醉微的脸色青白乍现。 陆执月转头走了。 苗儿见她离开,忙进了门。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柳醉微脸色难看的,抱着肚子,坐在垫子上。 一口茶水都没有喝过。 自然,茶点也没动。 她身子仿佛僵硬住,只动了动眼珠,转向苗儿。 “结账,回家。” 苗儿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将小二给叫了过来。 可那小二听说是这个包厢,立刻十分客气道:“姑娘记错了不是,咱们包厢,方才那位夫人都已结过账了。” 柳醉微手指蜷缩一下:“你说什么?” “确实是刚才那位夫人结过账了。”小二笑着道,“想来两位夫人应是闺中密友吧,方才的夫人说,心疼夫人现在在夫家不容易,所以悄悄地结账,千万不要让夫人知道,让夫人多攒点钱,将来等着好好养孩子。” 柳醉微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几乎快要将掌心扣出血来。 “她还真是贴心啊。” 在夫家不容易,养孩子。 每个字都在告诉柳醉微,她现在在霍家的地位。 小二见到柳醉微神色不对,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拿纸来,帮着要将点心打包起来。 苗儿吓了一跳,忙扶着柳醉微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是做什么?” 小二一头雾水:“方才呢夫人说了啊,说夫人您出门不容易,最喜欢我们这茶楼的点心,又舍不得点其他的,所以让小的帮忙将点心打包起来,给夫人您带走。” “谁差你们这一口吃的了!” 苗儿气得满脸通红:“姑娘咱们走吧,别在这晦气地方待着了!” 小二这下不愿意听了,皱眉道:“我好心好意的帮你们打包,你这姑娘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什么叫晦气地方,咱们可是京城最大的茶楼,你再这样说,我让人将你们给赶出去!” 苗儿跺脚:“我说的有错吗,你又没问清楚我们姑娘和刚才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你就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们掌柜在哪儿,我要告诉你们掌柜!” 周围经过的人并不少,听见这边吵了起来,纷纷往包厢里看过去。 小二同苗儿二脸通红,同斗上头的公鸡一样。 小二反唇相讥:“怀了孕还是姑娘,可别是谁家的外室吧。” 柳醉微脸色瞬间白了。 旁边又男男女女许多人。 她从前名气不小,生怕有人将自己认出来,忙拉着苗儿就要离开。 那小二的嘴在后头不依不饶:“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别的夫人帮着结了账还不高兴,吃不起就别来,免得让人家看不起。” 旁边有人看着眼熟,一拍手道。 “我看出来了,这不是从前的青楼头牌醉微姑娘吗!” “就是被霍家公子一掷千金,赎走了的那个?” “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可不是说,去侯府过好日子了,怎么连个茶钱都给不起。” “好日子?可算了吧,一直到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没想到都怀孕了,还出来张扬。” “刚才小二说,有位夫人帮忙给了钱?” “我好像看见了,就是陆执月!” “丢不丢人啊……” 众人身后议论纷纷,柳醉微脚步踉跄,出门的时候差点摔倒。 苗儿急坏了,忙将人给扶到马车上:“姑娘,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姑娘您别生气,早知道能被人认出来,奴婢不应该同那个小二吵的。” 柳醉微咬牙,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快点回家,叫郎中过来,把脉。” 她这会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 她难受得厉害。 苗儿没想到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竟然会带来这么多麻烦,脸都吓白了,赶紧让车夫赶车回家。 好在柳醉微并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因为生气而导致的心悸罢了。 可京城中人向来无聊,一点小事都能闹得满城风雨。 郎中来时,也将外面柳醉微又丢了人的事,给带了过来。 老夫人闻言,气得将桌子拍得邦邦响,次日清晨等柳醉微恢复好了,便让人去祠堂外面跪着。 因为还不算是霍家的人,自然进不去祠堂里面。 而外面人来人往,且秋天太阳大风也大,柳醉微只不过跪了一上午就有些摇摇欲坠,因为悲愤交加,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只有霍择云神色晦暗不明地坐在床头。 她只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霍择云冷哼一声:“你约陆执月去茶楼做什么?” 柳醉微一顿:“云哥哥……” “你知不知道,明天开始,我就要同母亲一起每天去陆家,请陆执月回家。” 霍择云压着火气:“陆执月现在,对霍家本就怨气深重,让你这么一闹,她更是不愿意回来!” “你知不知道去求她回家是个多丢人的事!你为何要捣乱!” 他一声比一声更加震怒,可因为怕吓到柳醉微肚子里的孩子,只能努力克制着声音。 想起来昨天陆执月说的话,柳醉微感觉眼泪都流不出。 她缓缓抓紧了手上的被子,看着霍择云。 等他发泄完了怒火,才缓缓低头:“对不起,云哥哥,是我愚蠢,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事,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给云哥哥捣乱,一切都听你的,你别生气,好吗?” 霍择云没想到,这次她服软竟这么快。 他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柳醉微还有身孕,正是情绪起伏不定的时候。 瞬间生气中也夹杂了一丝愧疚。 他轻叹一口气,伸手将人搂在怀里:“我不是同你生气,只是有些着急……” 他还想再解释,可是突然被怀里的温软香玉捂住嘴:“云哥哥,你别说了,我懂。” 第九十三章 嫂嫂,我都想你了 她轻轻靠在霍择云怀里,蹭了蹭鼻子,眼眶微微酸涩:“我都懂,云哥哥,对不起。” 霍择云张了张嘴,到最后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叹了口气,在她头顶摸了摸:“算了,你好好休息,等到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毕竟是自己当初宁愿忤逆世俗,也要带到身边的人。 就算做错了事又能如何,除了宠着,没有一点办法。 他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柳醉微这才发现哪里不对。 原来是她的屋子换了。 从前她都是直接住在霍择云屋子里的。 这里,应该是正屋旁边的偏房。 屋子小了两圈不说,东西看着也不是新的,摆设陈旧了许多。 就连身上盖着的被子,都没有从前的柔软舒适。 柳醉微死死地扣紧掌心,再次想起,今日在祠堂门口跪着,人来人往时的嘲讽。 老夫人。 不愧是这个侯府的老妖精,她是明白应该怎么磋磨人的。 而且孩子的事,不也是老妖精提出来,日后要交给陆执月养的吗?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苗儿。” 苗儿推门而入。 “今天晚上,我要去拜见夫人,你去帮我和夫人说一声,若是夫人不见我,就说我有办法,以后让她在整个侯府之中横着走。” 只要这老虔婆活着一天,她就一天没有好日子过! 而她当初费尽心思勾引霍择云入侯府,不正是奔着好日子来的吗! …… 次日清晨,霍均山去上朝。 而李氏一大早就被黄嬷嬷给叫起来,去寻陆执月道歉。 霍择云也是一样。 老夫人说,为了表示出诚心,不准二人骑马坐车,只能走着去。 好在他们住在城东,也没隔几条街。 而这几条街住的也都是达官贵人,这个时辰都忙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一早就出门。 自然不出所料,去了之后在陆家正厅,让人晾了一整个晌午,到最后只得了一句都忙着,没空来的结果。 母子二人虽大动肝火,可也只能回去。 次日也一样不得不来。 一连三天,都是一样的结果。 李氏不想再去,可同老夫人说了也没用,反而换来一顿斥责。 母子二人只能继续去陆家。 有时在路上还能碰到熟人。 这天又去,干脆连门都没进去,因陆家全家都去京郊秋游,没在家。 李氏蒙受了奇耻大辱,回家之后便嚎啕大哭了一顿,可老夫人仍旧说,还需让二人再去。 她直接将这一切都推到了柳醉微身上,不管不顾,冲到霍择云的院子里,揪着柳醉微的头发打了她两个耳光。 柳醉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小贱蹄子,倘若当初不是你勾引我儿,而我同那陆执月的关系,怎么能闹到这种地步,都怪你,都怪你!” 柳醉微闻言捂着脸颊冷笑出声:“难道不是因为你想拿捏陆执月,所以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现在反过头来都怪我,你可真是找不到好欺负的了。” 从前在青楼那么多年,柳醉微自然不是个笨嘴拙舌的。 见到李氏愣住,她本来再说几句,可一想到,二人现在共同谋事,也只能压住火气。 “夫人,咱们两个现在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我来说这事不怪咱们任何人,要怪就怪那陆执月不识好歹。” “谁家刚进门的媳妇,不受婆婆磋磨两年,怎么就她娇贵,有没有我,她都是对您不服气的呀。” 这话说到了李氏心坎里。 柳醉微的脸似乎一点也不疼,托着头上被拽得松散的发髻,扶着李氏坐在了凳子上。 “夫人是已经去了陆家五六天了,可马上老夫人也要跟着坐不住了。” “您想想,那么多东西都落入陆执月手中,那都是这些年候府的积攒,老夫人可比咱们这些年轻人要更心疼侯府财产多了。” “用不了两天,老夫人就会自己跟着,一起去陆家求她回来的。” “现在整个霍家,最不容易的就是夫人您了,顶上有个不理解您的婆婆,底下还有个不听话的儿媳妇。” “那陆执月凭什么能够在您面前如此嚣张,不就是仗着老夫人向着她吗,若是咱们的事成了,您在侯府就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还有谁敢忤逆您,谁敢冲您说一个不字?” 这话可是说到了李氏的心坎里。 柳醉微说的是啊。 若是以后成了,谁还敢同她说一句不好听的。 她当下擦了眼泪,可还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柳醉微:“能如此宽慰我,也算你有点良心,你放心就是,等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怎么也能给你个贵妾当当。” 柳醉微笑着把人送走,实际上拳头都已经握紧了。 贵妾? 谁要这个破位置。 她要做这个侯府的侯夫人! 要做当之无愧的主母! 陆执月拿走的那些东西,都是将来侯府要留给她儿子的。 她能不心疼吗。 李氏这边从柳醉微房间里出来,就去找了老夫人。 不知道同老夫人都说了什么,竟真将人给说动了。 可是贸然去陆家,只怕不太妥当。 老夫人当即派出两个孙女儿,去看陆执月,也算探听一下陆执月的口风。 得知霍云嘉和霍明华要来,陆执月想了想,终究同二人约在了萃香楼,并未将人给带回家。 毕竟家里还有个陆庭。 一是因为从前同霍云嘉的事,二是想着,倘若再听见什么生气的,再去侯府打人也不合适。 两个妹妹都已七八天没见到陆执月。 再次见到,二人都眼泪汪汪。 “嫂嫂,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都已经想你了。”霍明华抱着陆执月的胳膊,“嫂嫂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几天,白胖和黑壮都长大了不少,你都没看见。” 霍云嘉这个性格内敛的也板着脸:“是啊嫂嫂,现在家中一大堆事,都落在我同妹妹身上,没有你,我们根本就不行。” “知道你们想我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也会回去的。” 不过刚回娘家住了几天,陆执月便容光焕发,整个人看起来都同在侯府的时候不一样了。 霍云嘉叹气:“不瞒你说,嫂嫂,我们二人平常就算想要出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来的,今日其实是祖母,想让我们来探探口风,问嫂嫂什么时候能答应回去。” 她思索了一下,感觉告诉陆执月也无妨。 “祖母是打算,到时候全家人都过来,亲自将嫂嫂请回去的,只不过嫂嫂您也知道,祖母毕竟年纪大了,即便能给小辈低头,也要脸面,若是她过来了,您又没答应跟着回去,只怕她…面子上挂不住,嫂嫂以后当真就回不去了。” 这些话,老夫人本来没让二人说。 可她明白若是不说,当真发生了什么情况,到时候嫂嫂被为难了,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旁边的霍明华也看着陆执月,眼巴巴地点头。 陆执月心中微暖,摸了摸霍明华的脑袋:“整个侯府,也唯有你们两个,是真心对待嫂嫂的了。” 她笑笑:“既然祖母都已经等不及了,那就告诉祖母,只要再让那母子二人跑一天,后天我就跟着回去。” 第九十四章 嫂嫂不想让你回霍家那个事儿窝 霍家得知这个消息,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 到了日子,一大清早,老夫人便梳妆打扮好,让早就准备好的乐队跟在后头,等陆执月回来以后,便开始敲锣打鼓。 如今唯有将霍家的姿态放在最低,才能让陆执月回来。 黄嬷嬷帮老夫人带上发簪,见老夫人满脸亮光,似乎都年轻了几岁,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今咱们少夫人回来,老夫人便又能在家里享清福了,要不然说啊,老夫人就是有福之人,本来就是应该享清福的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闺阁的时候,就是个不愿意操心的,当年嫁过来之后,本有太夫人帮忙看了多年,后来我才慢慢上手,等太夫人去世之后,没过几年,李氏又来了,让我管了几天的家,确实像是散架了一样。” 老夫人笑着,晃了晃脖子。 正好这时有丫鬟将今天的参汤给端了过来。 老夫人一口气便喝了下去。 黄嬷嬷赶紧让人下去准备,却不想出发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霍均山。 老夫人面色一下垮了下去:“这个混账羔子,去哪儿了?” 李氏见旁边的丫鬟端了东西出来,忙道:“母亲别生气,是京郊大营那边突然出了点事,需要侯爷去处理,并非是侯爷不愿意跟着去。” “天天有事,天天有事!也没见到平常他能这么忙,一遇到该到他出面的事京郊就有事。” 老夫人虽然碎碎念叨,可却没有继续生气的意思,让众人该骑马地骑马,该上车的上车。 当然,最后面该带了一辆空车。 那天陆执月回家回得匆忙,直接坐着陆家的车回去的,她的车还在霍家。 老夫人虽然想着,等陆执月回来的时候,同自己一起坐一辆车,可想到人家姑娘家不愿意同自己这个老婆子坐在一起,所以便让人将车带着了。 至于两个姑娘。 老夫人心中向来没有多余的人,即便刚刚用过人家。 陆家也知道老夫人今天要来,早就帮着陆执月收拾好了东西。 燕绮云眼泪汪汪,拉着女儿的手就不愿意松开。 “你说说你,娘家又不是养不起,你偏偏要回到那个虎狼窝里做什么?” 不就是霍家一半的家产吗? 又不是全都给了女儿,还需要等他们再做什么对不起女儿的事才能给,怎么算下来都是不划算的。 陆执月宽慰,可燕绮云还是絮絮叨叨的。 常蕊安冲她摇了摇头,陆执月也只能不再继续说下去,只安安静静地坐在母亲身边。 这同她出嫁前一天时是一样的,只不过那时候,母亲说的,多是什么相处之道。 到了如今,却责怪她不愿意和离。 她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来说,霍家的人来了。 燕绮云擦干眼泪,即便再不愿意,可这也是女儿的意思,她叹了口气:“如果在婆家受了委屈,可千万不要觉得怕麻烦娘家人,所以不回来说,一家人最不怕的就是互相麻烦,你若是不说,那母亲才是真正最惦记的。” 陆执月低声道:“母亲放心,女儿都明白。” 陆家人都跟着出去。 可却并未像从前一样,还亲自去外面将人给接过来,只等到了正厅之后,该行礼的行礼,该打招呼的打招呼。 因辈分在这,且陆长渊不在,所以燕绮云同老夫人一起坐在上首两个主位上。 老夫人叹气道:“亲家母应该也知道,咱们这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心思不坏,就是路不听话,年纪小,太顽皮,所以才犯了这么大的错。” “亲家母放心就是,家中那个勾引人的狐狸精,我已命人关起来,等咱们阿月回去之后还是当之无愧的主母,且孩子的事情也不用担心,生下来之后就记在阿月名下,但名分上还算庶出,等日后二人有了孩子,这侯府的一切都是二人孩子的。” 燕绮云笑得十分勉强,但是碍于老夫人毕竟是长辈,所以也不好开口怼回去。 老夫人轻轻喘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总感觉今天有些胸闷上不来气。 李氏见状也道:“是啊,亲家母,放心吧,日后阿月就是咱们家唯一的儿媳妇,再有旁人想进门那都不可能。” 她推了推旁边一直没有动静的霍择云:“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了,在家中的时候还说已经知道错了,想让娘子赶紧回来,怎么如今见到了人,就好像不会说话了一般?” 霍择云虽然心有不甘,可这阵子也确实将他折磨老实了。 他立刻起身,到陆执月面前,拿出来只鸽子血做的宝石戒指:“阿月我知道我从前不懂事太混账,总是惹你生气,我保证从今天开始再也不惹你了,我院子如今也干净了许多,日后不会再因为这点事,让你生气。” 陆执月看了一眼,没接。 陆倾撇撇嘴:“小姑父真小气,这么小。” 常蕊安啧了一声,轻轻捂住陆倾的嘴:“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不许乱说。” 陆倾呜一声,被捂住半张脸,两只小手想将常蕊安的手扒开,可常蕊安怎能让她如意,讪笑着看向众人。 好在没有一个人会真的同孩子一般计较,众人哄堂大笑一阵我就过去了。 陆执月虽然没接,却也平静着说了一句:“二爷放心吧,我已经不生气了。” 对这个场景最喜闻乐见的也就是老夫人了。 她见状,立刻笑开了花,可是刚想说话,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感觉胸腔一阵剧痛,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软踏踏地从凳子上滑了下去。 众人没想到还会有这个变故,瞬间都吓破了胆。 常蕊安魂飞魄散,捂住女儿的眼睛大叫。 “来人啊!快点来人!去叫郎中,叫郎中过来!” 燕绮云也过去掐人中,不停地呼唤:“老夫人!霍老夫人您快醒醒!” 李氏和霍择云也像吓傻了似的,愣了一下,才纷纷冲上去,一个个鬼哭狼嚎。 整个正厅里乱作一团。 陆执月没想到还会闹出今天这等事,她立刻吩咐下人,去将家中的客房收拾出来一个,把老夫人带过去,然后再让人去寻如今已在京城中开了医馆的云松龄。 可后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匆匆跑到前院陆长渊的书房里,拿了他的腰牌,让人去宫中,请两个太医回来。 做完了这一切才飞快地跑回客房。 此刻老夫人已经昏死过去,脸上还沾着刚才吐出来的鲜血。 等陆执月靠近的时候,才看到常蕊安居然还抱着陆倾在外面守着。 她皱眉:“大嫂嫂,你先抱着倾倾下去,别在这吓着了孩子。” 常蕊安欲言又止。 看着陆执月长叹一声,离开时莫名其妙说了句:“阿月,霍家就是个事窝,嫂嫂还当真不太支持你回去。” 说完之后,也不管陆执月一头雾水,抱着孩子便离开了此处。 第九十五章 陆家给我婆母下毒 陆执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站在客房外面,等着云松龄过来。 云松龄的医馆距离城东并不算远,套上马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比太医快多了。 她叮嘱访雪:“一会儿你去门口看着,我会先让云姨母去给老太太看病,等太医来了之后就先让太医们在正厅等着,今天或许能用上,也或许用不上。” 访雪虽然不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可知道,姑娘每一步都有自己的用意,答应一声,便转身离开。 不消片刻,云松龄就出现在了陆家。 “到底怎么回事,人怎么可能好端端的突然吐血,是不是今天吃了什么?” 陆执月帮她拿着药箱:“我也不知道,是今天早上刚从霍家过来的,到我家了之后,不过喝了一口茶就吐血晕倒了,现在还在客房里面躺着呢。” 云松龄闻言皱眉:“怎么来了之后还偏偏喝了东西,若是一会儿我查不出来,那你可就有的罪受了。” 霍家那位侯夫人,云松龄也不是没见过,那可是顶不是东西的一个人。 她快步到了屋子里,而此时霍均山在京郊得知了这件事,也正快马加鞭地往回走。 李氏跪在老夫人床头,哭得期期艾艾。 “平日里母亲身子最是康健不过,可谁知道,今日不过是往陆家跑了一趟,就突然吐血,侯府诸事还等着母亲回去定夺,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这让我可怎么办呀?” 这话说的,好像是因为来了陆家,才出毛病一样。 燕绮云皱眉,可这会确实是人家的婆婆出了问题,她再训斥人家显得不是那么回事,只得憋住了呵斥,在旁边皱眉等着云松龄到来。 “都让开,郎中来了!” 陆执月匆匆推门而入。 李氏见状,立刻从床边让开,让云松龄帮着把脉。 可这期间也一直哭哭啼啼,说什么老夫人平常身子健康,喝了口茶就这样了。 有说什么若是老夫人死了如何如何。 连陆执月都听不下去了。 她皱眉低声:“婆母小点声,人家郎中把脉需要安静。” 可是此时正是李氏最孝顺的时候,哪里能真的安静,仍旧嘤嘤地哭。 陆执月无奈至极,正想再说一句,便见云松龄将放在老夫人胳膊上面的那只手给拿了下来。 “我看你不是担心你婆母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想让你婆母死吧!” 李氏这次猛然一噎:“你一个行医治病的,怎么能够这么说话!” “我说错了吗?都跟你说了,人家看病需要安静,你还在这里嘤嘤地哭,想哭滚出去哭!” “要么就是你听不懂话,要么就是和我说的一样,现在开始给我闭嘴,不然我一针扎在你身上!” 云松龄拿起针在她面前晃了晃。 李氏立刻吓得闭了嘴。 云松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继续给老夫人把脉,旋即冷哼一声,拿出一根银针插在老夫人手臂上。 又拿出来一根,插在了老夫人耳后。 下一刻,就看见刚才没有反应的老夫人,嘴角又溢出一口黑血。 李氏立刻又哭出声:“刚才都已经吐过血了,怎么这会儿又吐血?你到底会不会治病啊?没见过给人家治病还吐血的。” 云松龄没搭理她:“捂住她的嘴,她在说话,等我治完老夫人就给她治一治这张嘴,让她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霍择云拉住李氏。 李氏虽然心有不服,可看着云松龄也知道这是个脾气不好的,只能强忍着在旁边不说话。 大概一刻钟的功夫,云松龄已经将老夫人,扎成了一个刺猬。 刚开始的时候,还需要黄嬷嬷在旁边,不停地给擦着嘴里吐出来的黑血,可是后来便渐渐没了血,人脸上的乌青也渐渐消失不见,能够看出唇色都红润了不少。 云松龄转头,看向李氏:“方才你说什么?你家老夫人从哪里发病的?” 李氏看着老夫人渐渐已回缓了的面容,心里已经怕得不行。 可听见云松龄这样问,还是抱有一丝丝侥幸,希望她没能看得出来。 “今日清晨还好好的,本来等着一起将阿月接回家,可是谁想到,到了陆家之后,刚喝了一口茶就喷出血来。” 燕绮云皱眉:“老夫人当真没事了吧?” 云松龄坐在旁边淡定的喝着茶,冷笑了一声道:“按照我开的方子给老夫人熬一副药,半个时辰喂一次,用同一副的药熬,喝三次便能醒过来了。” 居然还能醒? 李氏瞬间瞪大了眼。 燕绮云闻言放下心来,这才转头看向李氏:“侯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们陆家给老夫人下毒?” 她声音带着一股质问的味道,想想燕绮云年轻时候的战绩,李氏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可如今已经没了退路,老夫人今日是死不在陆家了,若是醒了得知自己谋害婆母,那还有好? 她硬着头皮道:“今日晨起的早饭是大家一起用的,总不见得我们一家都没事,唯有我婆母有事吧。” “人也确实是到了陆家之后才倒下的,说不定是吃了什么和你家茶水相克的食物。” “胡说八道!”燕绮云怒喝一声,“你说今天早上你们吃的都是一样的,可我给你们的茶水也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和我们家的茶水相克?” “李氏,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氏被她吓得一哆嗦,可仍旧道:“我骗你做什么!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让官府来查查,反正我们是不怕丢人的,是我婆母被害了!” 她大声道:“亲家母,我们家一向敬重你家是书香门第,光明磊落,可是却没想到你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出气,就想出给我婆母下毒这等阴损的法子,难道就不怕有损阴德吗?” 霍择云惊得后退了几步:“难道真是我岳母下的毒?” 见到儿子也被自己骗过去了,李氏心中松了口气:“傻儿子,母亲骗你做什么,你祖母身体很好,在家从来没出过事,你也不想想,一来到你岳丈家就吐血了,除了他们下毒还能有什么理由?” 霍择云一脸不能接受。 陆执月冷笑一声:“婆母,你有什么证据。” 她道:“既然你说是我家给祖母下毒,那总要拿出证据来证明才行,否则小心我去官府告你诬陷。” “还需要什么证据?大不了多请几个太医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告官府我也是不怕的,我们霍家行的正坐的端,究竟是谁下毒谁才应该害怕!” “好啊,那就去报官。”陆执月点点头,扬声将外面陆长渊留在家里的小厮叫来。 “既然我婆母也说了,行得正坐得端,你去京兆府击鼓鸣冤,就说有人诬陷我陆家下毒,你是帮霍家告我陆家的!” 想激将? 她陆执月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那小厮闻言,立刻快步跑了出去。 可是等到小厮刚走,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看戏的云松龄便道。 “我这个做郎中的还没下结论,你们就急着报官了?” 她轻笑一声,看着李氏:“这毒是累积在体内已经有六七天的慢性毒,需要今日清晨刚睡醒时有药引才能够诱发,而诱发又需将近两个时辰。” “侯夫人,你还没听郎中说定论,就急着报官,似乎有些太心急了吧。” 第九十六章 侯夫人并不光明磊落 云松龄似笑非笑,缓缓吐出这句话。 仿佛已经将李氏看透。 李氏脑子突然轰隆一声:“你胡说!” “我是一个郎中,怎么会胡说。” 云松龄扬眉:“若不是因为我说对了,你紧张什么?”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氏身上,包括霍择云。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你为何要给我祖母下药!”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这几天祖母身体一直都很好,就连训斥他都十分有力气,他说怎么突然说吐血就吐血了! 原来是因为母亲! 李氏耳朵嗡嗡作响:“择云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母亲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咬牙,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感觉:“一定是因为这个郎中,同他们陆家人是一伙的,他们一起想给你祖母下毒!” “你别忘了,陆家的人一直很护短,他们的女儿,在咱们家是受了委屈的,所以才想要通过这件事,收拾咱们家,恶心咱们家!” 是啊,母亲是祖母的儿媳妇,儿媳毒害婆母可是大罪,母亲应该不至于这么糊涂。 霍择云瞬间站在了李氏这边,十分失望地看着陆执月:“陆执月,我真没想到,你们清流世家书香门第,竟然能够做出如此肮脏龌龊的事情,我母亲说得不错,报官!” 陆执月简直有些想笑。 果然蛇鼠一窝。 她冷声道:“方才郎中都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难道你听不懂吗?” “你们是一伙的!”有儿子站在自己这边,李氏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看着陆执月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她儿子年纪轻轻入朝为官,即便一会京兆府的人来了,也一定是相信他们母子二人的! 看着这对母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陆执月抢先一步按住了即将暴躁起来的燕绮云,主动引导二人。 “你们说的话有郎中有用吗?就算宫里的太医来了,也会这样说。” “她?能同太医比较!”李氏差点仰头大笑,“你这是在说笑话吧!” “若是趁我们不注意,你这位所谓的郎中又给我祖母下毒了,即便太医来也看不出来怎么办?” 霍择云皱眉。 陆执月道:“方才你们还说这位郎中没法跟太医比,如今又说她下毒,太医看不出来?你不觉得自相矛盾了吗?” 李氏冷哼道:“你们陆家赖皮的本事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柳醉微都已经说了,这毒药是青楼从民间收集来的,若是有恩客经常白嫖,青楼就会给恩客下这种慢性毒药,等到恩客离开几天之后才会死,自然也查不到青楼头上。 既然被广泛用了,那自然是管用的。 李氏才不怕。 今日这个屎盆子,陆家不接也要接。 陆执月点头:“好,既然你一直说是我陆家下的毒,那我问你,倘若太医来了,也说同我们没关系,你要如何?” “老夫人在家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到你们这儿就出事了,怎么可能和你们陆家没关系,倘若同你们没关系,就直接让官府将我抓走!” “这可是你说的。”陆执月冷眼看着李氏,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说实话,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愚蠢的一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坐上侯夫人的位置,而且能够安枕多年,还生下侯府继承人的。 李氏像是多么心疼老夫人一样,趴在老夫人身上开始哭。 “母亲啊,您说您怎么就那么命苦,明明挺疼爱这个孙媳妇的,可是没想到是个没良心的,竟这样对您,等您醒了,一定不能饶了她!” 根本就看不出来,到时候肯定还是陆家的责任。 她越想越猖狂,几声叫嚣着让陆执月将太医给请过来。 没想到下一瞬,访雪就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姑娘!夫人!太医来了,来了三位!” 陆执月面上一喜,立刻上前:“都是哪位太医!” “院首和两位副院首都来了!” 这三位是宫里资质最深,医术最精湛的太医了。 若是给他们看…… 李氏心慌一瞬,眸子里的惊慌失措正好撞进了霍择云的眼睛。 他心里瞬间咯噔一声,这件事到底和他母亲有没有关系! 他想拉着李氏去一边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三位太医已经过来,即便他想问也问不了。 李氏有些心慌,可又莫名的镇定,一直说着什么陆家下毒,或者说着什么面前这个女郎中下毒的话。 张院首本就脾气怪异,闻言轻叱一声:“究竟是侯夫人看病还是我们看病?若侯夫人放心不下,莫不如自己来给老夫人把脉。” 他已经坐下半天了,就听见李氏在这絮絮叨叨,像疯狗一样随意攀咬。 李氏被训得面红耳赤,紧紧地拉着霍择云的胳膊不松手,又将这一切全部都怪罪到了陆执月的头上。 若不相信柳醉微的话,她也不会真的来给老夫人下毒。 她相信云松龄一定是胡说的。 李氏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会报复陆执月的快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三位太医轮流把脉。 陆执月则目光幽深的看着李氏母子。 老夫人虽然严苛了些,可对霍择云颇多疼爱,对李氏也算是不错。 可是没想到,李氏狼子野心,简直不配为人。 李氏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执月看着自己的目光,已经像看个死人一样。 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太医。 就见太医皱眉纷纷吸气。 她心中一喜:“我婆母怎么样了?” 张院首看了一眼李氏,没搭理她,反而转身看向燕绮云,目光严肃到有些吓人:“陆夫人,方才为这位老夫人解毒的人在何处?” 燕绮云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她感觉看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转头看向云松龄:“这位就是,云郎中。” 陆执月则有信心,一直脊背挺直地看着几个太医。 李氏生怕太医会站在他们那边,十分急切道:“太医,我婆母在家的时候还没事,到这里喝了口茶之后就突然吐血晕倒了,他们的郎中却说我婆母中的是慢性毒,之前在家的时候就中毒了,您快说是不是这样啊?” 肯定不是,肯定不是! 李氏心急如焚。 那太医脸上露出十分不耐。 谁家侯夫人如此不成体统。 三个人干脆齐刷刷地忽视了,一直在旁边跳脚的李氏。 张院首看着云松龄,目光由上到下,又由严肃到欣赏。 “老夫人的毒确实是由少到多,在身体里面至少已经淤积了三天,这位郎中说得不错。” “更何况这位郎中处理这毒素的手法很对,若不是因为有她在,只怕此时老夫人都应一命呜呼了。” 这种手法,即便是他们三个,都要斟酌着一点点用。 可是没想到,一个女郎中,竟然能用得如此准确,在没伤到老夫人身体分毫的情况下,就将毒素给逼了出来! 他摇摇头:“妙哉妙哉。” 旁边脾气最不好的王副院首,直接冷哼一声。 “侯夫人如此急切地想要让老夫说是这位郎中的过失,又一直暗示老夫是从陆家出的事,只怕心里不是那么的光明磊落吧!” 第九十七章 差点杀了李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副院首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炸雷一样的声音。 旋即便见霍均山身上戎装未换,大步大步往屋子里面走。 而陆长渊也听说了这件事,甚至都没来得及换上回家的常服,就带着身后的两个儿子,还有今天刚刚忙完的霍听风,一起进了屋子。 霍听风似乎比霍均山更加着急,一路进来便直接到了床头,不等霍均山询问,他便冷声张口,目光却落在李氏身上,透露着瘆人的温度。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怒自威,颇有带人抄家的人间风范。 京城中人都知道,这位大都督若是生气,能够笑着将人头砍下来。 若更加生气,便是面前这副模样,只怕全家人都要遭殃! 张院首唰的一下便出了一身冷汗,可他毕竟做了一辈子太医,陪葬这种威胁都听了不下百次,终究比旁人淡定得多一点。 “老夫过来了许久,大概已经明白了究竟发生何事,便由老夫来同大都督说吧。” 他看向李氏,这才见到李氏已是两股战战,浑身发抖。 张院首实事求是道:“是方才,二少夫人拿着陆学士的腰牌说,家里有人中毒了,让我们过来,没想到过来之后,面前这位女郎中,已经将毒给解开。” “而侯夫人却不依不饶,一说女郎中没用,二说这毒是陆家下的,还叫嚣让官府来抓陆家。” “陆家清白世家,怎可能身受欺辱,便请我们三个把脉问诊,没想到就同这个女郎中说的一样,这毒是在三四天之前就已经有了,今天早上应是服用了什么药引,直接毒发。” 张院首在宫里见多了这些事,虽然心中厌恶,可面上仍旧十分平静。 他看了眼霍均山道:“侯爷,大都督,这件事说起来就是这样,可谁也不知其中缘由究竟如何,还请诸位英明决断。” 说完之后,便不愿意带着剩下几个人,继续趟这趟浑水,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陆执月看了一眼访雪,访雪立刻追上去给诊金。 屋子里面一片安静。 在场众人也都不是傻子,一直都是李氏主导,想想也能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云松龄收拾自己的东西,幽幽道:“还要把陆夫人同陆姑娘送到官府,自己先进去受一圈毒害婆母的严刑拷打吧。” 旋即离开。 霍均山同陆长渊,两位大家长都阴沉着脸色。 一个是因心疼自己的母亲,另外一个则是没想到,自己女儿都已经回到家中避嫌,还能被李氏追上门来咬。 只是不想,二人还没来得及发作,就看见霍听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李氏的脖子,一个用力便将人给按在了墙上。 “刚才那位女郎中说什么?” 她想将谁送到官府? 一屋子人瞬间吓了一跳。 即便李氏有罪,那也应该送到官府,怎么能够滥用私刑! 更何况还是霍听风这个养子! 霍均山同陆宴立刻上前拦着。 “你个孽障,还嫌现在不够乱吗!给我松手!” 陆宴也用力伸手,去掰霍听风的手指:“听风,你松手,现在不是给祖母报仇的时候!” 李氏被掐得眼冒金星,喉咙里发出来呵喽呵喽的声音,感觉自己脖子上的骨头仿佛都已经碎裂了一样。 一双手十分无助地在半空中挥舞,说的什么众人也都听不清。 她居然想要诬陷阿月! 居然想要让官府将阿月给抓走! 霍听风一双眼睛红得几乎滴血。 眼看着李氏快要被掐晕过去,陆执月知道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忙上去将霍听风的胳膊抱着往回拉。 “大哥快松手!听风哥哥,你疯了吗!你若是将婆母弄死了,旁人都会以为是我这个搅家精害得家宅凌乱,以后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旁人都以为,陆执月是从自己出发。 可是唯有陆宴明白,只有将陆执月搬出来,霍听风才有可能松手。 果真,听见陆执月的话,霍听风理智渐渐回笼,猛地一甩,将李氏甩飞出去,撞倒了一边的屏风。 李氏顾不得摔的疼痛,像是溺水的人终于爬上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霍择云也印证了,这件事就是李氏做的,站在那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陆执月被吓出了一身汗。 方才霍听风掐李氏的时候,她想的竟然是,若是霍听风出事了,她应该怎么办…… 可因为如今实在太过着急,所以她并未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霍听风胸口起伏,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老夫人,旋即转头面对霍均山:“这就是你一向维护的夫人,没想到吧,有朝一日竟然会对你的母亲下手。” 而且不光如此,还想将这愚蠢的祸端,嫁祸给别人。 霍均山一脸黑沉,看着李氏的目光,是浓浓的失望。 而好巧不巧,落霜突然从外面进来,弱弱地说了一句:“主子,京兆府尹带着人来了。” 京兆府尹来了? 即便李氏此刻眼冒金星,可也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她捂着脖子,苍白地从地上爬起来:“侯爷,侯爷……原谅妾身这一次吧,妾身知道错了。” 她泪水涟涟,说话还有些沙哑:“侯爷,咱们的择云还要在官场仕途行走,若是我出事了,以后咱们的择云应该怎么办才好。” “咳咳咳……侯爷……”为人父母,李氏最明白如今霍均山的命门在哪。 她抓着霍均山的袍子,哭得满脸是泪。 霍均山果然动容了一瞬,看着李氏的目光有些不忍。 就是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每次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否则怎么会将这母子二人惯成这么没良心! 霍听风冷声:“你担心你儿子的仕途,早就应该在做这个蠢事的时候就想到,你到底应不应该做!” “儿媳谋害婆母,确实好大的胆子。”陆宴也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不过仅仅是因为婆母这次做了一件公道事,就敢下毒谋害,日后若有人得罪了陆夫人,还不知道下一个毒害的是谁呢。” 霍均山连续被这两句话给惊醒。 他看着底下苦苦哀求的李氏,头一回心肠硬了起来。 “来人!将李氏看管起来,本侯出去,和赵青说几句话!” 旁边立刻出来了几个小厮,将李氏抓住胳膊堵住嘴。 李氏没想到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拼了命地摇头,目光也求助似的落在霍择云的身上。 而霍择云却仍在为今天的事情震惊,根本就没心思去看她。 见自家母亲这副模样,他心有不忍,可又不知应怎么帮忙竟然往旁边一蹲,捂着脸哭了出来。 “窝囊废!”霍听风看着就窝火,重重地在他身上踹了一下,旋即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转头询问陆执月,“有没有他的事?” 陆宴心神一震,生怕众人看出霍听风的心思,赶紧将陆执月拉开,露出她身后的燕绮云。 “母亲,听风在问,有没有霍择云的事。” 第九十八章 你为何不答应? 燕绮云根本没想到,霍听风竟然会在此处动手。 不过虽然惊讶,却并没将她吓到。 她道:“看样子应该是不知情,不过也有诬陷陆家的一份。” 陆执月不愿意再看见他们动手,张口打断霍听风的动作。 “祖母还在这昏迷着,咱们晚辈不适合继续闹下去换个地方再说。” 她拉着燕绮云的手:“母亲,咱们去旁边的屋子,正好也看看我公爹怎么同赵大人说的。” 这位赵大人,就是京兆府尹赵青。 估计一会极有可能会将李氏给带走。 燕绮云答应一声:“阿月说得有道理,咱们别在这打扰了老夫人的清净,去隔壁说。” “觉霜,你留下守着照顾老夫人。” “是。” 一群人呼啦啦往外走。 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隐约还能够,听见外面霍均山同赵青交谈的声音。 估计这次李氏在劫难逃。 霍择云心中恐慌至极,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失魂落魄的李氏,突然怕自己也会被牵连。 他死死地抓着李氏的胳膊:“母亲,你为何这么想不开,一定要给我祖母下毒!” 李氏呜咽哭泣着摇头。 在场众人谁能不知,还不是因李氏想栽赃陷害陆执月。 同为婆媳,上毒婆母,下栽赃儿媳。 可想而知,这人有多么恶毒。 霍择云的眼神突然狠辣起来。 他明白,如果还不和李氏划清界限,将来他的仕途,一定会出现比现在更大的问题! 看着儿子这副模样,李氏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霍择云扑通一声冲燕绮云同陆长渊跪下。 这二人震惊一刻,却并没伸手搀扶。 反而陆执月挡在父母面前:“你要做什么?” “阿月,你别拦着我,让我说。” 霍择云冲二人扣了两个头。 “岳父岳母,抱歉,是我没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和母亲站在同一根绳子上,对刚才错怪了陆家的事我很抱歉,还请岳父岳母千万不要同我计较。” “我不知道我母亲,竟然会生出这样不该有的心思,这一切都怪我,都怪我没察觉,求求岳父岳母不要生气。” “择云!”李氏撕心裂肺,飞扑过来一巴掌打在霍择云脸上,颤抖着手指,“就算这件事你不知情,可我是你母亲!你怎么能……” 怎么能将她出卖了! 李氏自己都没察觉到,霍择云看着她的目光之中已夹杂了复杂的恨意。 “那您要儿子说什么!难道要说,这件事是儿子做的吗!” 李氏摇头。 她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也明白,现在将霍择云摘出去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没有办法接受,这种被儿子背叛的感觉。 李氏挣扎又痛苦,坐在地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只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同情李氏。 霍均山这人,最是讲义气,这也是为何陆长渊同他交好的原因。 可他也有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心软。 只怕赵青同他分析利弊,再听见李氏的哭声,就不忍心将李氏给抓起来了。 想到这点。 陆长渊抬眸,看了陆宴一眼。 陆宴会意,缓缓退了出去。 果然,不出片刻,赵青一言不发地进门拿人。 似乎是为了给李氏留点面子,到了大门口的时候,赵青还十分宽容地允许李氏带个面纱。 李氏同霍均山苦苦求情,可陆宴所说的那几句话,始终在霍均山脑海之中盘旋,最终只能别过脸,让人将李氏带走。 陆家这才算是恢复了些平静。 看着霍均山心烦意乱,陆长渊起身:“阿月。若是想要和离,趁着今日赵大人也知道事情原委,你同霍择云去将和离书写了。” 霍择云猛地抬头:“岳父大人!” “出了这样的事,若是陆家想要现在和离,咱们也是理亏的一方。”霍均山低着头,声音有些喑哑,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老友。 他红着眼眶:“长渊,若是你想,我会去禀明圣上,让圣上亲自下旨,取消这段婚姻,这样等到将来,即便阿月还想嫁人,也不必盯着二嫁妇的名声。” 毕竟是霍家对不住他们。 霍择云摇头:“不行父亲,我不想和离,我想同阿月好好的过一辈子。” 他到陆执月面前,伸手似想要去拉陆执月的手。 霍听风见状要挡在陆执月面前。 可旁边陆宴硬生生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候你若去了,旁人说你对阿月有意,你没法解释。” 看见霍听风还想动,陆宴迅速挡在了陆执月面前。 霍听风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霍择云扑了个空,像是那些误入歧途,如今悔不该当初的浪子,一双手无处安放。 “阿月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相信我吧阿月,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同你过日子,醉微已经从我院子里面搬出去了,等她生了孩子,我就将人给送走,好不好,阿月?” 所有人都在等陆执月的一句话。 霍均山虽然心有不忍,可是也明白,这是孩子们的事。 燕绮云更恨不得陆执月现在就点头。 可是陆长渊却明白,陆执月不会点头的。 他了解这个女儿。 平常话虽然不多,可却也是个主意正的。 果然,下一刻陆执月便松了口气道:“我不会和离的,既然误会已经裂开了,而且我夫君也是向着我的,他知错能改,就是最好的结果。” 倘若这句话不是咬牙切齿说的,那可信度会更高。 可霍择云压根没想到陆执月会答应,此刻已欣喜若狂,根本没注意到陆执月哪里不对劲。 霍听风胸腔一疼,下意识上前一步,差一点就问了陆执月为何不愿。 可是他不能,只能不解的盯着陆执月。 陆执月看向震惊的霍均山:“父亲,我只想问一句,我父亲将我从侯府接回来的时候,你给我父亲的那封信还作数吗?” 那封信上,写了霍家半数财产。 曾经说过,只要霍家再对不起陆执月一次,那盒子里面,所有由陆执月保管的东西,就都是陆执月的产业。 田庄铺子,加起来一共四十多个。 霍均山压根没想到陆执月还能够原谅霍择云。 虽送出去这么多东西,像是割肉一样,可他宁愿割肉,也不愿意割舍了同陆长渊的友情,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算数,算数!” “好。”陆执月揉了揉眉心,只觉今天这场闹剧,已经让她十分头疼。 她直接让人取来了盒子,然后由霍均山亲手写了一封信,并且还盖上了自己的私印,证明的的确确是要将这些过户给陆执月的,便让人去将东西,同霍均山的随从,一起去官府过户。 陆执月疲惫不堪,看着燕绮云欲言又止,只低声道:“如今这边也算是没事了,母亲,您陪我一起回去歇歇吧,我好困。” 剩下的事情,她相信只要有父亲在,就一定能够处理妥当。 燕绮云也知道女儿的性格,只怕又要回到那个狼窝去了。 她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同陆执月一起离开。 把这里交给这些臭男人们吧! 二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等好不容易到了陆执月的院子,燕绮云这才呵斥陆执月:“你个糊涂蛋!我看你嫁人这段时间是将脑子给烧坏了!” “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何不答应和离?” 第九十九章 梦里,被蒙骗 燕绮云一直觉得,自己不算是个爱哭的女人。 可今日见到陆执月这个不争气的模样,终究还是没忍住,“恶狠狠”地拉着陆执月坐在自己身边,掉了眼泪。 “你说说你,这可是栽赃啊,那李氏连给自己婆母下毒的事都能做出来,你将来回去之后,还指望着她能对你多好?你在想什么啊?” “她今日这副模样,分明就是因为拿捏不住你,又因为被你婆母拿捏,所以不高兴,不乐意,所以才想一箭双雕,将你们二人都给解决了。” 她气得一边哭一边戳陆执月的脑袋:“我和你父亲也算是聪明,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一个傻女儿呢!” 看着燕绮云这又气又急的模样,陆执月一直坚强着的心,见状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低着头,任由母亲戳着自己,不光不觉得委屈,反而还十分幸福。 若是梦里那件事,父母知道了原委,恐怕则只是会心疼自己,而不是嫌弃。 她到现在还一直惦念着,如今确定了,父母一定不会。 陆执月道:“母亲,您知道,我从小就倔,若是您不让我回去,我一定会郁郁而终的。” “什么郁郁而终,什么胡说八道的话!他们才给你多少东西,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咱们陆学士府不是没有,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听话,你到底为什么啊!” 燕绮云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抬起手想打陆执月,可是一想到,她将女儿从小疼到大,女儿也一直懂事,她从来没舍得动过女儿一根手指。 如今女儿大了,又怎么舍得动手啊。 陆执月道:“李氏没打算放过我,我也没打算放过她,至于别的,求求母亲别问了,就让我回去吧!” 她现在回去,就想要了霍择云和柳醉微,还有李氏三个人的命! 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能够逍遥法外! 他们三个,都是梦里面最真真切切伤害过自己的。 她一定要让这三个人付出代价! 燕绮云不明白女儿的想法,但从始至终不忍心和女儿生气的她,这次是当真生了气。 看到在陆执月这边怎么都说不开,一甩袖子就离开了她的院子,一直等到几个人离开,都没去府门口送一送。 几个人是等老夫人醒了之后才离开的。 因为担心老夫人的身体,所以陆执月将自己的大马车让给了老夫人,她则坐在老夫人的小马车上。 老夫人身子仍旧不好,即便回家之后,还需要好好调养一阵子。 似乎是因为,担心这件事还会再落在陆执月头上,燕绮云十分大方的表示,自己同云松龄认识,可以让霍家人准备了诊金,到医馆里面去请。 霍家人自然感恩戴德。 觉霜经过今日的事,也十分不理解陆执月:“姑娘,为什么咱们一定要回霍家?那霍家究竟有什么好的?” 陆执月不出声。 访雪虽然没有觉霜机灵,可最好的一点就是,她不该问的向来没有多问过。 见陆执月这样,立刻戳了戳觉霜:“姑娘不管怎么做,都有姑娘的道理,咱们两个既然不明白,就别多问了。” 觉霜咬牙切齿。 她确实不明白。 可若她是姑娘,回到霍家唯一的理由,就是想要找机会,将从前欺负过自己的那些人,全部都杀了。 这个想法蹦到脑海里面的一瞬间,觉霜就愣了愣,然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陆执月。 难道说姑娘真的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 陆执月那边也像是有感觉一样,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觉霜。 二人目光对视,觉霜一震:“姑娘……” “别出声。” 陆执月只说了一句话。 剩下的就算不再继续,觉霜也明白。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姑娘唯一的心腹了。 不管姑娘有什么打算,她都不能告诉别人去。 觉霜咬了咬嘴唇,看着陆执月的模样,只觉得从前从没见过姑娘这么美。 等到几人到了侯府,由人将老夫人抬回去,霍均山便转头看向陆执月。 “阿月,你算是霍叔从小看大的孩子,这次的事,是咱们霍家对不住你,至于你婆母的事,若是你不愿意原谅,哪怕霍叔直接同陛下申请,将你婆母送到内狱也好,你还能回来,让霍叔真的很意外。” 他想像从前一样伸手摸摸自己侄女的脑袋,可突然反应过来,二人如今身份已经发生转变,他不再是面前小女娘的叔叔,而是她的公爹。 这样做,不合适。 陆执月摇摇头:“父亲,我有点累了,想回去睡一会,这事,等我醒了之后再说吧。” 今日折腾了大半天,所有人都水米未进。 霍均山明白,现在陆执月心里也是挣扎着的,点了点头便让陆执月回去休息。 李氏被抓起来了。 霍择云陪着李氏去了大牢。 霍听风一路上也是跟着回来的。 等到了侯府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执月只觉得,这一天下来十分头疼,回到院子之后,简单的洗了洗,便已到了暮色西沉的时候。 她有些疲惫,摸了摸因为几日未曾见到过她,而在旁边翻肚皮争宠的白胖和黑壮,道:“今日让觉霜在我这守夜,睡在外间榻上,旁人明日再开始重新计算吧。” 众人答应一声,帮着将已经长得圆滚滚的猫狗抱了下去。 觉霜还以为陆执月要同自己说什么。 却没想到她吹了灯后,倒头就睡。 梦里。 似乎是她的父母。 两鬓斑白,坐在厅堂的椅子上,面上愁绪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她想要触碰一下二人,可是不知道为何,她同父母之间,仿佛有一道透明的屏障一样。 不管怎么伸手,都碰不到。 可是却能够听见他们说话。 “阿月恨咱们将她送到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边,不愿意见,就不愿意见吧,这孩子从小就倔。” “可是我不相信我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回如此心狠。”燕绮云皱眉,“阿渊,这只是一封信,上面虽然是咱们阿月的笔迹,可是咱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阿月写的啊,万一只是有人模仿阿月的笔迹……” 陆长渊叹了口气,眼里似乎有泪花飘过,可又不愿让燕绮云发现自己的脆弱,只一转头,轻轻喘了一口气,似乎这样就能够将哭腔冲淡一样。 “不然,这孩子也不会回门的日子,让咱们苦苦等着。” “明日,我去问问霍均山,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陆执月一愣,难道上辈子,还有自己公爹的事情? 她有些喘不上气,死死地盯着父母,见二人几乎是一夜白了头发,怕对方担心,背对着哭泣。 而家里的人刚开始也不相信,可是看到了那封信,甚至还去侯府门口找,都是被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巧云给打发走的。 这时候已是成亲第四天,她早已经被霍择云送到了别院接客。 而父亲追问霍均山,也因为霍择云将所有话术都想好,霍均山只能回来追问霍择云,还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件事背后知道的,就只有李氏母子和柳醉微! 第一百零章 她和霍听风两小无猜 再到后来,父母放弃了继续追问,只以为自己这个女儿当真如此无情。 她受罪,父母也受罪,没多久之后父亲便郁郁而终,父兄一直十分懊悔,以为是因为婚约的事情。 直到那年冬天,寒风呼号之中大雪纷飞,她难产死在产床上,霍听风破门而入的一刻。 身后跟着的是她的父亲和兄长。 父亲兄长抱着她,痛不欲生。 然后就同霍听风一起,揪出幕后黑手,杀了几个人,父亲甚至还重伤了毫不知情的霍均山。 再然后,这件事震惊了整个京城。 万民书请求原谅陆家父子。 陛下也感念这件事影响恶劣,在霍听风的帮助下,将同这件事有关的官员都给抓出来杀了。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没过多久,父亲也死了。 她葬在了父母坟的旁边。 小小的一座,再也活不过来,甚至因为这件事,两个哥哥的仕途也被影响,姐姐的婆婆也对她不满意,陆启在书院之中也被人同情,当然,更多的是嘲讽。 霍听风也不愿意再留在京城,孤身一人,骑马去了边疆重新厮杀,不管打赢了多少场仗都不接受任何封赏,最后只给皇帝留下一封信,想要等到他战死之后,将自己所有的战功,都用来给陆执月正名,追封县主。 等这封信到了皇帝手中时,他已经死在了漠北的大雪之中。 尸身屹立不倒,一直到被狼群啃食干净。 陆执月想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切,可是却因为明白这是自己的故事,喘不上气,哭不出声。 她不明白,明明年少时二人也不是特别熟悉,仅仅见过几次,她有什么值得霍听风情根深种的。 直到画面再次旋转。 她见到了年少时的霍听风。 因为家庭缘故,每次宴会上,都没有人同霍听风一起玩,陆执月也是个内向的性格。 见到霍听风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坐在那边,她还以为他同自己性格一样,便也跟过去,瞪着大眼睛,趴在霍听风的膝盖上。 二人相差了六七岁。 她还是陆倾的年龄,甚至比陆倾还小。 “大哥哥,你也和我一样,不喜欢说话,不被人喜欢吗?” 霍听风不出声,可是看着她的目光,明显柔和了许多。 陆执月幼时,同陆倾长得十分相似。 他伸手,摸了摸陆执月的小脑袋。 陆执月也跟着不出声,二人就静静地坐在池塘边上,都托着下巴。 两个小小的背影,十分可爱又好看。 他打水漂,她也笨拙地跟着学。 他抓树叶,扔下去逗弄鱼儿。 她虽然不学,可是也安安静静,托着下巴看着他。 他做什么,陆执月都跟在身后。 那是陆执月参加过的,最开心的一次宴会。 离开的时候,她声音软软糯糯,同他挥手,告诉他她叫陆执月,是陆长渊陆大人的女儿。 霍听风也板着脸,告诉她,他父亲是安泊侯霍均山,以后两个人可以一起玩。 陆执月很开心。 霍听风也一样。 从那之后,每次宴会,或池塘边,或别的地方,都会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一起。 甚至有几次,陆执月睡着了,还是霍听风抱着她,送到燕绮云的怀里。 两家人走动频繁,再后来,霍听风听见了,老夫人和李氏商量,想要给陆家同霍家定亲。 霍听风那年十三岁,小姑娘六岁。 二人的关系,也比平常好了更多。 他以为说的是自己,满心欢喜地去告诉陆执月,自己要去边疆了。 陆执月询问为何,他只说男儿要建功立业,保卫国家。 可是却没有告诉陆执月,因为他知道,若是不给自己争取,是配不上陆执月的。 那时陆执月年岁还小,抱着霍听风哭了一场,说等他回来,两个人再一起参加宴会。 他答应了。 没过多久,他离开了。 骑马离开的那天,城墙上面有个小小的影子,哭湿了一整张手帕。 再后来,京城的事情很多,年复一年没有霍听风的消息,陆执月也从刚开始的担心,到后来被事情堆积了的淡忘。 所有的话,都是儿时说的,不做数的。 她同年少中举的霍择云定了亲,满心欢喜。 那是京城多少人都想嫁的青年才俊。 后来得知霍择云不喜欢她,喜欢的是柳醉微,伤心欲绝,可还是想嫁。 虽然成亲之前,并没见过几次。 可是她就是想嫁给他。 到后来…… 她成亲的三个月前,霍听风从边关回来。 从前羸弱到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少年,已是征战一方,赫赫有名的将军。 回京之后,想去寻她的一刻,才知她已定亲。 霍听风受封大都督,似唯有公务能够麻痹他。 也正是这几个月,纨绔嗜血权臣的名声,在京城打响了。 新婚当天,霍听风被设计,中了药。 他以为那是别的女子,却没想到是她。 他找了整个京城,也没找到那是她。 后来,还是不在侯府住的他,偶然回来安泊侯府,发现她不在,想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边疆,才发现了当年所有龌龊的事情。 大概就是这样。 陆执月梦中哭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那不是梦,是她真真正正经历过的上一世。 里面的人是她,也是所有真实存在的人。 老天垂怜,她回来了。 又能够回来,陪着所有爱她的人。 泪水打湿枕头,陆执月沉浸在梦魇之中,无论如何也苏醒不过来。 “阿月,阿月……” 旁边男子声音低沉着急,见一直叫不醒她,拿起茶杯在她脸上轻轻弹了点水。 凉意浸透,陆执月猛然惊醒,同面前这双熟悉至极,又陪着自己经过了多年的眸子对视半晌,似乎才终于想起来面前之人是谁。 “霍听风……” 她呜咽着。 霍听风将人抱在怀里:“是我,你做噩梦了?” 陆执月摇头,一把扑进他怀中,将头放在他胸前,紧紧地抱着霍听风:“听风哥哥……” 霍听风身体一僵。 一个一直讨厌自己缠着他的姑娘,突然哭得这般可怜,到底梦见什么了? 可此刻,他却无比享受陆执月的脆弱,伸手轻轻拍在她身上:“我在,别怕。” 怪不得霍听风什么都不问,就纵容她去对邵世明动手。 原来是因为,这不是霍听风第一次帮她报仇。 陆执月心中感念非凡。 小时候那些画面,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出现在眼前。 她缓缓躺下,旋即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用了点安神香,她不会知道。” 霍听风把人抱进怀里:“已经醒了,有本督护着你呢。”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等到情绪缓和片刻,才任由霍听风搂着自己:“大都督,你很威风。” 霍听风愣了愣,猜测可能是因今日的事。 想起幼时歪着头,歪着身子,也要自下而上看自己的那双大眼睛,霍听风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伸手将人按在怀里。 “睡觉。” 第一百零一章 给李氏求情 自从中秋过后,京城的温度就一天比一天冷了下来。 次日陆执月清晨起床时,刚刚将手探出被子,便觉得有些微凉。 “姑娘您醒了。” 觉霜边打哈欠边过来服侍陆执月穿衣服。 “也不知是怎的,每次守夜,次日清醒时多困倦无比,在家中就从来没有这样过,姑娘,您说该不会霍家有什么脏东西吧?” 陆执月闻言心虚了一瞬间:“能有什么脏东西,别胡说。” 觉霜摇摇头。 “昨夜明明睡得挺好的,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睡不醒,这会还困得很。” 她眯着眼,看着陆执月:“姑娘这脸色看起来倒是不错。” 昨日虽做了梦,可毕竟后面将自己对父母兄弟姐妹的心结都解开了,怎么可能睡得不好。 陆执月笑了笑,冲她眨眨眼:“那要不然等到下次守夜的时候,你跟我一起上床睡怎么样?” 到时候床上多一个人,正好也防一防霍听风那个男人,免得他总是惦记着过来和自己一起睡。 觉霜摇摇头:“那还是算了,一次两次还行,万一什么时候姑娘醒了,奴婢还没醒,那多不好。” 她帮陆执月收拾着头发:“不过姑娘,奴婢听说,老夫人今天醒了之后,吵着要见您,侯爷今天也没去上朝,在老夫人的寿安堂等着姑娘呢,姑娘,咱们去不去啊?” “去,为何不去。” 陆执月抬了抬下巴:“如今侯府将我婆母的事,瞒得很严实,外界还不知道侯府已经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俨然侯府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毕竟属于家丑,如果我不去,如何看着他们狗咬狗。” 觉霜闻言点了点头,叫了访雪过来,帮着陆执月弄了个看起来十分有气势的发髻。 等一切收拾妥当,几个人简单吃了两口点心,便冲寿安堂去了。 此时老夫人已经清醒了不少,也大概明白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虽能醒过来,可终究还有些虚弱。 霍均山一脸黑沉地在旁边坐着。 霍听风则坐在霍均山身侧,他今日本还要去做一些邵世明善后的工作,可一想到昨日的事还没完,阿月不能没人管,所以便往后推了推,过来陪着。 陆执月进门之后,所有人面色都是一变。 而因霍听风就坐在旁边的缘故,陆执月的心,一瞬间也安定了不少。 见陆执月过来,立刻红着眼伸手:“阿月,祖母的好孙女儿,你来了。” 陆执月低声叫了句祖母,正准备给众人行礼的时候突然被黄嬷嬷拉住。 “好孩子,昨日若非是你当机立断,让人赶快去叫了云神医过来,祖母这条命都不知道在不在了,你这孩子忒守规矩,这么大的恩情,祖母怎能再让你行礼。” “祖母莫要这样说,这都是孙媳妇儿应该做的。” 陆执月到了她身边,低声宽慰:“祖母吉人自有天相,千万别瞎想,我云姨母都已经说过了,祖母身体底子好的,简直不像这年岁的人,前后不过不到一个月就能痊愈,祖母千万别害怕。” 老夫人闻言,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可还是十分高兴,轻轻拍着陆执月的手道。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所以才会让你婆母给欺负了。” 她轻叹一声:“要祖母说,去大牢也是她活该,这人啊要是不安好心那离自己不好,可就不远了。” 她转头看了一圈:“诶,择云怎么没过来?” 恐怕是准备打感情牌,帮着李氏说话了。 霍听风眼神一凉。 老夫人虽然恨李氏,可是家丑不可外扬,若李氏长久的不出现在侯府,那一定会有人猜测她的去向,到时候保不齐就会被有心之人揪出来。 揪出来,侯府丢人倒是无妨。 可是影响的,确确实实是霍择云的仕途。 到时候估计李氏就要开始承受老夫人的磋磨了。 可他家阿月见到李氏就烦,霍听风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的,让老夫人将人给捞出来? “祖母是糊涂了,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他还跟着一起诬陷陆家,如今有脸出来才怪。” 霍听风笑吟吟的开口:“想来今天祖母就是想让他过来,他应该也不愿意过来的。” 老夫人一听,脸上有点挂不住。 霍择云确实没领会老夫人的好心,竟然不接脸。 陆执月道:“若是祖母想让霍择云过来,就直接让黄嬷嬷去叫人吧,只是阿月也是因为担心祖母,所以才愿意回来的,昨日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阿月目前实在是没办法,能够同二爷在同一个空间里和平相处。” 见她将态度放在了明面上,老夫人叹了口气:“阿月啊,祖母知道你委屈,可是祖母昨天也中毒了,一样委屈啊,咱们都是一家人,如今掌家权在你手里,将来他们母子再想如何,也翻不了天地。” 陆执月有些吃惊。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身为受害者的老夫人,如今还能如此淡定的,帮着那母子二人求情。 老夫人也不去看她的眼睛,仍旧苦口婆心。 “那终究是你的婆母,终究是你的丈夫,你想想,将来你丈夫出息了,最受益的,不还是你这个做正妻的。” “祖母活了大半辈子,对于这事,看得还是不错的。” “你相信祖母,择云这孩子这次是当真知道错了,将来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李氏出来之后,祖母也命她在祠堂修行,平日里不准出门,不准见人,如此一来,你能否放心些啊?” 其实说起来这事,老夫人认为自己才是最委屈的,毕竟自己这么大的年龄还要被儿媳妇下毒。 光是下毒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将那个罪魁祸首从大牢里面捞出来,倘若这人不是自家人,她多少要让那人在大牢里吃点苦头的事。 没办法啊。 老夫人叹了口气。 她知道,只有侯府能够保持屹立不倒,她才能好好的将自己这下半辈子过完,至于名声,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老夫人这样做,最直接的,也就是让陆执月也跟着一起受委屈了。 陆执月闻言,冷着脸将手抽出来:“祖母,我……” “祖母是忘了自己差点死了的事吗?”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霍听风把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老夫人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白了一分:“你个混账东西,胡说什么!” 人上了年岁,最忌讳这些什么死了活了的话,霍听风这是不想好了? 陆执月和霍均山也十分震惊的盯着他。 “祖母年近七十,还有几年能活,昨天可是都已经吐血了的,若是觉得李氏罪不至此,不如再将人给拽出来,给您下点毒,等您毒死了,这样就不会觉得李氏委屈了,如何?” 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刚才用来拉着陆执月的那只手,也对准了霍听风的鼻尖。 “你个混账小子,祖母刚刚脱离了危险,难道你不应该替祖母高兴,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老夫人转头看向自家儿子:“你不管管你儿子!” 霍听风笑了:“我父亲也觉得我说得对,祖母,你让我父亲怎么管?” 他轻笑:“祖母自己也说了,刚刚脱离危险,就要把人放出来,难道是还想再体会一把,危险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第一百零二章 柳醉微最在乎的 老夫人让他气得有点喘不上气来,拍着床大声道:“还不都是为了咱们整个侯府!你以为你是养子,就能够置身事外?你别忘了,你终究在外人眼里,还是咱们霍家的子孙,若是你养母出了什么问题,你的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她原本是想将霍听风恐吓住,可没想到霍听风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冷声呵斥起了老夫人。 “究竟是为了儿孙们的仕途,还是将来不耽搁你享福,你心里最清楚不过!别在这和我说这些假模假样的道理,你什么心思,本督最清楚不过!” 他方才还带着笑的面容突然变得瘆人,将双腿交叠,往后一靠:“若是老夫人执意如此,我不介意等李氏回家之后,亲自动手将人杀了!” “你个混账羔子!” 老夫人又惊又惧,抓着床边的手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她知道霍听风从小就是个狠角色,绝对能够说到做到! 他终归也是霍家养了十几年的,若到时候真将李氏给杀了…… 老夫人的胸口陡然疼了起来。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诟病他们侯府的教导。 到时候,她这张还能存在于这世间的老脸,就连最后一点点也丢尽了! 眼看着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霍均山第一个大喊出声:“快来人!来人!老夫人不好了,快叫郎中来!” “老夫人!” “祖母!” 整个寿安堂乱成一团。 可这一切就像不关霍听风的事一样。 他一直远远地坐在凳子上,像在看戏。 等霍择云赶到的时候,郎中刚将搭在老夫人手腕上的手拿下来,叹了口气,摇摇头:“老夫人身体还没恢复,怎么能如此生气,侯爷,孝顺孝顺,若是想要老人高兴,不光要有孝,更多的是要顺着啊。” “知道了,知道了。”霍均山面色愁苦,一连串地答应着郎中的话。 郎中将东西收拾起来,只不过针灸几下,倒是没有给她吃药。 霍择云站在人群最后,想要问问祖母到底什么情况。 可是一转头,就看见陆执月和霍听风站在那边,好像一对神仙眷侣一样。 似乎他们两个才应该是正经夫妻,而他,什么都不是。 这个想法一出现,霍择云心里瞬间有些不舒服。 他上前一步,想将霍听风给挤走,可没想到霍听风力气极大,他反而将自己挤了一个踉跄。 霍听风生怕他撞到陆执月,眼疾手快将陆执月给拽住,皱眉责怪他一句:“这么大的人了,就不知道小心点。” 霍择云有苦说不出,只能过去,抓住老夫人的手:“祖母,你还怪罪孙儿吗?” 这会老夫人已经醒了。 见到儿孙们都在面前,就算哪儿不好,也感觉好多了。 她面上的笑容十分虚弱勉强,伸手在霍择云头顶上摸了摸:“祖母啊,就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若你们好好的,祖母就算是死了,也瞑目啊。” 霍择云闻言,泣不成声。 昨天的事,他想想都后怕,不明白李氏为何要这样做。 若是想杀人,直接杀了陆执月也就算了,为何偏偏要对他祖母动手。 他将头低在老夫人床头,静静的陪着老夫人,仿佛如此,就能够让老夫人好起来一样。 霍均山向来心软,拿不定主意,见到母亲与儿子都是这副模样,也难受地吸了口气,缓缓抬头看天。 “母亲别难过了,儿子有空之后,一定会去找赵青说一说,告诉他这件事,咱们自己家解决,将李氏接回来,每天跪在祠堂赎罪。” 这是老夫人和霍均山认为的,对李氏最妥帖的处罚,也是对陆执月的交代。 陆执月闻言扬眉。 反正中毒的也不是她,老夫人执意如此,她也没办法。 只不过她能够感受得到,这件事并不是一个李氏,就能够算计得了的。 她回到怀徽阁,一直坐在桌子前面,愣愣地思考着。 觉霜端过来一盘子切好的水果过来,递给陆执月一个叉子。 “姑娘自从寿安堂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副表情,发生了什么?” 陆执月托着下巴,没有一点想吃的意思。 她将那叉子一下一下地插在水果上,轻声道:“侯爷套了马车,去接侯夫人了。” “什么?” 觉霜轻呼一声,等到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捂嘴:“侯爷是不是糊涂了,侯夫人可谋害了侯爷的亲生母亲,他怎么能再将侯夫人给接回来!” “若我是你,我也会觉得奇怪,可是这个要求,是老夫人提出来的。” 觉霜更加吃惊。 陆执月道:“老夫人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未来能不能够同如今一样,有足够安稳的生活,所以她直接提出,让侯爷将李氏接过来,否则丑事暴露,将来侯府说不定就会大厦倾倒,到时候她的好日子就没了。” 觉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时她一直在寿安堂外面,没进去,没想到里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说为什么,为什么大都督出来的时候不高兴。 原来如此。 她皱眉:“那李氏不是个好东西,多少次想害姑娘的贼心不死,等她出来之后,咱们岂不是仍然很危险。” 陆执月笑着:“我倒不是怕这个,只是想到,她这个没脑子的。应该想不到如此周全,到底是谁给她出的主意。” 觉霜也缓声思索着:“一箭双雕啊,弄死了老夫人这个侮辱她的,又能够将姑娘这个,她不喜欢的儿媳妇给解决了……” 二人默契的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她是从青楼里面出来的,手里能够有些奇奇怪怪的毒药,确实不足为奇。” 陆执月将水果放在嘴里:“最主要是,她们两个是同一个战线。” 一样地讨厌老夫人,一样地讨厌她。 所以,这二人联手,再正常不过。 觉霜气地嚷嚷着,要找刀去杀了柳醉微。 幸而沐春力气大,把人给抱住了。 陆执月无奈地戳了戳她额头:“你去找柳醉微有什么用,她如今肚子里还有孩子,若是你杀了她,咱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那姑娘说怎么办!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 觉霜气得想嘶吼一声。 旁边的黑壮和白胖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歪着头,坐在地上,看着觉霜发疯。 见觉霜声音大起来,黑壮明显有点兴奋,吐着舌头跳起前爪,嗷呜嗷呜地给觉霜呐喊助威。 一屋子的人瞬间笑出声。 陆执月道:“光生气有什么用,冲动的事情更不可取,咱们应该想想,柳醉微最在乎的是什么。” 只有用她最在乎的东西威胁她,她才会感觉到害怕。 第一百零三章 妈妈说过,别对男人托付真心 “她一个以色示人的玩意儿,最在乎的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霍择云的宠爱。” 觉霜咬着下嘴唇:“可是,若是让姑娘同这个渣子圆房,来气柳醉微,奴婢觉得这不值当。” 旁人虽然不明白,陆执月经历了这种事,还要留在侯府的原因,可他们也觉得,让陆执月委身于霍择云,实在是白瞎了她们的好姑娘。 陆执月笑了笑,让众人过来,在众人耳朵上面,趴着说了几句话。 刚开始众人还觉得不可行,可是架不住陆执月一直让他们尝试,所以便让社交能力最强的映秋,按照陆执月说的,去府中转了一圈。 …… 此刻,柳醉微处。 因为如今天凉了,她一直老老实实的在自己屋子里面。 她当初还以为,只不过是从霍择云的屋子里面搬出来了,可是却没想到,原来不光如此,甚至将她从霍择云的院子给她拽了出来。 府中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因这两日霍择云没过来看她的缘故,都以为柳醉微失宠了,就连饮食上,都没有原先精致好吃。 而且,李氏那个蠢货居然还暴露了。 她给的药万无一失,按道理来说,李氏不会发现这些的。 怎么会突然出事。 自从昨天开始,柳醉微一直胆战心惊。 不管怎么说,李氏都是上了霍家族谱的,而且还有个儿子,就算老夫人看在霍择云的面子上,也只是吓唬吓唬她。 可是她不一样,肚子里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若被发现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她。 那岂不是完了…… 柳醉微做着针线活,越想越觉得烦躁,干脆从旁边拿了帷帽,想要出去转一圈,没想到苗儿突然跑进来:“姑娘,不好了姑娘,出事了!” “慌慌张张的,能出什么事,稳当点!” 柳醉微被她叫得心慌无比,生怕是外面官府发现了事情始末,来抓自己了。 一边偷偷地往外看,一边紧张地捂着胸口:“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苗儿怕得跺脚:“刚才奴婢想去外面给姑娘拿点点心来,可是没想到,就听见府中说,咱们夫人这两日没回家,是因为不想见到姑娘您!” “府中众人只知道,昨天老夫人去了一趟陆家就生病了,侯夫人还没回来,大家多少都有点猜测,今日若是再将这件事想到姑娘身上,被二爷知道了,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柳醉微一慌神,帷帽吧嗒一下掉在地上。 她慌忙去捡,可又不小心打翻了针线筐,针一下扎在了指尖上,流下殷红的血珠。 “哎呀,姑娘!”苗儿赶紧帮着将针线筐捡起来,用帕子包住柳醉微的手指,“姑娘您没事吧!” “你和我说说,外面现在都是怎么说的,我听听她们都是怎么说的!” 苗儿道:“奴婢大概听了一耳朵,大概就是说,侯夫人不回来,是因为生了您的气,因为您骗了侯夫人。” “至于说,您骗了什么的,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一听就是自己胡乱猜测,做不得真。” “侯爷已经动身去接侯夫人了,咱们二爷又是夫人的亲儿子,若夫人回来之后,和二爷说了点什么,二爷他……” 柳醉微甚至没听完她的话,便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扶着苗儿的肩膀,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苗儿吓坏了,一口一个姑娘地叫。 柳醉微缓缓躺在榻上,听见外面几声惊呼二爷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害怕到了极点。 下一刻,木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便见到霍择云万分生气,阔步走了进来。 “二爷。”苗儿想去拦着,却被霍择云一脚踢飞,倒在地上半晌没喘过气来。 柳醉微脑子更晕了。 人还没说话,眼泪就落了一地:“二爷,你听我……” “你说什么!你还想说什么!” 霍择云一声怒喝,让柳醉微剩下所有的话,全部都胎死腹中。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姑娘,可是没想到原来青楼里面腌臜的手段,竟然让你学了个十成十!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给你这种女人赎身!” “你知不知道,若有一着不慎,那你就是毁了我!毁了整个侯府!” “女人的嫉妒心实在太可怕了,柳醉微,你让我感觉,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霍择云字字句句散发着厌恶,满眼冰冷惊的柳醉微几乎喘不上气。 她顾不得身上有没有力气,在霍择云离开的前一刻,赶紧起身,拽住霍择云的衣裳:“云哥哥,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我和夫人,都是受害者,若不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去陆家,肯定不会让夫人下手的,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求求哥哥你别生我的气,这都是因为陆执月!” “若不是因为陆执月欺人太甚,我和夫人是绝对不会动手的啊。” 霍择云冷着脸,将衣服从柳醉微手里拽出来。 柳醉微手脚并用地去抓他。 可霍择云,已经不愿意给她半分机会。 柳醉微大声喊着云哥哥,从背后抱住了他。 “云哥哥,你别生我的气,求求你,求求你。” 如果在这个家里,没了霍择云的宠爱,那他们什么都不是! 霍择云用力掰开她的手:“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柳醉微,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就在这个院子里不许出去。” 说完,他用力甩开柳醉微的手,砰的一声,关上了木门,仿佛宣判了柳醉微的命运。 苗儿顾不得自己疼痛到扭曲,爬过去,拉住柳醉微的手:“姑娘……” 却不想,柳醉微下一刻,就突然停下了号啕。 苗儿震惊:“姑娘您若是难受,一定要哭出来,千万不要自己憋着,您会憋坏了的!” “我难受,我难受什么?”柳醉微擦了眼泪,眼神中的冰冷,不比霍择云方才的差。 她扶着苗儿的手,心疼地看了眼苗儿的肚子。 “若说刚才还有难过和担忧,那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她冷笑着,仿佛从来没哭过,没怕过,可却仍旧颤抖着手,拿了好几次,才能完完整整的,将药膏从抽屉里拿出来,给苗儿涂抹。 苗儿心疼:“姑娘,您……” 只说不难过,可手都在颤抖。 柳醉微心里彻底失望。 一直到现在,她也没有什么闭眼装下去了。 “男人永远只会相信自己要相信的就比如,这件事,分明应该怪我和他母亲两个人,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只会相信,我是那个幕后黑手。” “若是他当真喜欢我,就算怀疑,也不会闹到我面前。” “只可惜,我没听妈妈的话,竟然当真放了真心在他身上。” 她呼吸还有些颤抖。 可她不想承认,这是因为伤心,只觉得是因为自己害怕。 当初出青楼的时候,妈妈曾同她说过,就算这个男人将你赎了出去,也千万不要托付真心。 别说别的男人,一生三心二意,就说这个已经有了未婚妻的男子还给她赎身,想来一定是个变心快的! 当初柳醉微不相信,如今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妈妈说得对。 第一百零四章 等着看好戏 柳醉微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流泪。 她一边轻轻地给苗儿肚皮上的红印子上药,一边轻声道。 “从前在青楼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这天底下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了,她说,二爷最多也就能宠爱我几个月,然后就移情别恋。” “可是到了侯府之后,我发现二爷就是这天底下,最最体贴的男人。” “不管什么事,二爷都十分温柔,就算我明白,我到底想要做什么,也没忍住,将我的真心托付给了他一部分。” “半年多的时间,让我以为我们二人当真是眷侣,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如今,柳醉微竟然输得如此彻底。 她咬着下嘴唇,目光猩红,死死地盯着苗儿肚皮上的脚印。 这脚印很深,足以见得霍择云今日有多生气,用了多大的力气。 苗儿跟着她,没享多少福,却受苦了。 苗儿见柳醉微这副模样,也跟着一起掉眼泪,可是又没有一点办法。 柳醉微被禁足了。 李氏回来之后,也一样被禁足了。 可李氏终究有儿子。 柳醉微却什么都没有。 厨房给柳醉微的饭菜也越发简陋,终于在李氏回来的第三天,柳醉微的桌子上面,只有一个鸡蛋,一碟咸菜,还有一个馒头一碗粥,别的就什么都没了。 从前她同霍择云也生气过,可是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霍择云都不过来看她一眼。 苗儿鼻子一酸,又想要抱怨饭菜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句:“二少夫人。” 二少夫人? 陆执月来了? 陆执月推门进来,就看见柳醉微面前,那难以下咽的东西。 她目光平静,可却同带着嘲讽一样,让柳醉微无地自容。 “你还怀着孩子,就吃这些,营养怎么能够。” 陆执月挥了挥手,身后的觉霜便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拿过来,打开盖子,便是一阵香气扑鼻。 她瞳孔突然微微舒张,看着面前简陋的饭菜,一脸窘迫。 陆执月缓缓坐在她对面:“我一猜你被禁足了,日子就一定不好过,这是萃香楼的饭菜,我不爱吃,所以都给你带过来吧。” 苗儿瞬间眼眶一热,之前自家主子对陆执月多有嘲讽,可是没想到,雪中送炭的,居然只有她。 柳醉微则十分警惕地看着陆执月:“我怎么知道你这里下没下毒?” “随便米怎么想,反正,整个侯府的人,都看见我拎着东西进来了,以咱们两个的关系,若是你出了事,那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我做的,你觉得我有那么蠢吗?” 说得有道理。 只可惜,柳醉微警惕习惯了,她还是不相信。 陆执月娇笑一声:“放心吧,这个饭菜刚到了我手里,我甚至都没有打开,就猜到你可能吃得不会太好,直接给你拿过来了。” “至于下不下毒这种事情,你还真不用担心,因为这是霍择云为了讨好我给我买的。” 柳醉微面不改色,可吧嗒一声掉在桌子上的筷子,却出卖了她此刻的想法。 苗儿也瞬间明白过来,陆执月同自家姑娘就是一对死敌,怎么可能会对自家姑娘好! 柳醉微即便已经看清了霍择云这个人,可仍旧不可抑制的心痛了一瞬。 她强装镇定,似乎这样就没有输,放下另一只筷子道。 “若你是来我这里炫耀的,那我不欢迎你,请你离开我这儿。” “你我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可比性,即便我不喜欢霍择云,他也会发了疯似的往我这里扑。” “可你不一样,你唯有使劲手段勾引着他,才能够抓住他的心,所以我不需要对你炫耀,只不过是看你可怜,所以把你心爱之人对我的心意转赠给你罢了。” 陆执月说话杀人诛心,即便柳醉微认为自己再如何淡定,她也终究没忍住,胸口起伏了起来,指着门大声道:“我都已经说了我这里不欢迎你,现在就给我出去!带着你的饭菜一起滚!” 陆执月仍旧坐在凳子上不为所动。 柳醉微瞬间有些崩溃,忽而起身就作势要将桌上的饭菜往地上扔,却不想陆执月此时一句话,就让她停住手头上所有的动作。 “你知道为什么霍择云会突然明白,这事是你在幕后主使吗?” “因为是我先察觉到了,是我让人在侯府里面散发出去,所以霍择云才会明白。” “你不是一直觉得,你们两个才应该是神仙眷侣,是真爱吗?” “只可惜在撕破面具的一刻,你们两个谁都做不到对对方如初,甚至他还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厌弃你,忘了你曾经是他最爱的女人。” “就让你过现在这种日子,继而转头去讨好那个,曾经因为他的爱而被你嘲笑的女人,让你成了一个新的笑话。” “柳醉微,从前你嘲讽我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这个男人厌弃吗?” 她一字一句,让柳醉微眼神中的镇定,渐渐分崩离析。 柳醉微这几天所有的冷静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疯了一样地打砸屋里的东西,嘴里呜咽不清地叫骂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散发出心里的怒火。 陆执月就冷冷的站在门口看着她。 或者应该说是欣赏,更加合适。 梦里,她连这种发疯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只有无尽的自怨自怜。 柳醉微和霍择云,让人去看着自己,日日夜夜,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今陆执月站在了上风。 她也有了这样的能耐。 可是陆执月不会胖二人死都死不了。 她也要让他们,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然后在绝望之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看着柳醉微发疯的模样,柳醉微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带着觉霜离开。 “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觉霜胸口一团郁气,瞬间在这一刻全部疏解出来。 “姑娘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能用短短几句话,就让柳醉微破防!” “不过奴婢也真没想到,二爷竟然如此恶心,刚同柳醉微决裂几天,竟然就能带着萃香楼最难买的几道菜,去同姑娘示好。” 想起这几天,霍择云每天都将食盒放在门外,觉霜一阵恶心。 毕竟是萃香楼的饭菜,姑娘虽然不吃,可是也都会分给她们几个。 可如今怀徽阁里面的下人,有姑娘涨了月例银子,就算一个人去不起,三四个人偶尔去打打牙祭也是可以的。 他们也不吃。 干脆就分给了那些平常在侯府里,做最低等活,平常还经常被欺负,吃不饱饭的杂役,姑娘现在被人夸活菩萨呢。 而且姑娘还特地让人透露给了霍择云,没想到他还是会继续送吃的过来。 弄得整个怀徽阁的人,又恶心,又无奈。 没想到姑娘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觉霜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陆执月轻轻提起唇角:“低调,低调一点。” 她可不愿意让霍择云太早看出来,她挑衅的意思如此明显。 她啊,还等着柳醉微和他闹了之后,躲在后面看看好戏呢。 第一百零五章 安胎 再有几天,霍择云就能够回去上朝了。 李氏感觉,只要等到儿子回去之后,她的苦日子就到了头。 如今已到秋末,她却还在每天都祠堂冰冷的垫子上跪着。 蓝嬷嬷帮忙点燃三只香,递给李氏,她才能起身活动活动,插进香坛里。 “柳醉微那边怎么样了?” 若是柳醉微那边可以,说不定能有办法将她给弄出去。 这也是为何,当初李氏没有出卖柳醉微的原因。 蓝嬷嬷叹了口气:“老奴让人出去打听了一圈,没有什么用。” 不光没用,现在还被禁足了,就算是她想要进去,外头的人都拦着呢。 李氏目光怔愣片刻:“那陆执月那边呢?” “将侯府所有的下人都给换了一遍,咱们从前的人,就只有院子里头的了。” 虽明面上侯府还是侯府,可谁不知道,里子已经是陆执月的了。 蓝嬷嬷苦涩道:“实在不行的话,夫人您还是去寻咱们少夫人,说个软话,您从小就没吃过苦,若一直在这里住着,身子一定会不行的,您不能再住下去了啊。” 这两三日,李氏每天都手脚冰凉,即便睡觉之前用热水泡脚也不见得有用。 蓝嬷嬷同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整个侯府之中最最心疼李氏的,见到李氏这样,始终觉得心疼。 李氏却只是冷笑一声:“我差点就把他们一家人都送到大牢里,你觉得就算我说软话,她能原谅我吗?” “刚开始看着软软的,像个小白兔一样,可如今我才知道,整个家里最难说服的就是她。” “如果说她,同霍听风谁更难搞一些,不见得会是霍听风。” 李氏看着祖宗牌位,头一次觉得面对这个家会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蓝嬷嬷看着自家主子这副颓废的模样,分明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今天晚上你想办法把守门的几个婆子支开。” 李氏突然发号施令。 蓝嬷嬷愣了愣:“夫人是想要出去做什么?” “自然是做应该做的事。” 至于是什么,李氏想要先行保密。 蓝嬷嬷闻言,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 次日清晨,陆执月让人将白胖和黑壮带着,同两个妹妹一起去了寿安堂中。 “孙媳妇想着两个妹妹如今年岁都大了,若是长久的不说亲也不是那么回事。” “正好过一阵子宫中的谢妃娘娘要过生辰,举办宴会,把两个妹妹带过去,相看相看也刚刚好。” 老夫人看着那两个孙女儿,带着一猫一狗在底下玩得高兴,眼神中自然也是欣慰的。 从前只觉得,这两个是孙女儿,而且从来没养在身边过,向来也不怎么亲近,所以也不经常看着。 如今对比起来,反而是这两个孩儿更招人喜欢一点。 老夫人眼里尽是对陆执月的喜欢。 “难得你能将事情想得如此周全,既然如此,就按你所说到时候以老身的名义,多去管娘娘要几张请帖。” “祖母说的是。” “至于衣裳。”老夫人大手一挥,“黄嬷嬷,去将老师曾经用惯了的那个裁缝师傅叫过来,在寿安堂,亲自给我这三个孙女儿量身子做衣裳。” 这做衣裳的钱,不用想也知道是老夫人出了。 霍明华同霍云嘉,虽同老夫人不亲,可闻言仍旧开心至极,一口一个谢谢祖母,哄得老夫人很是开心。 陆执月也跟着在旁边说点什么讨喜的话。 反正说一嘴,就能让老夫人有点笑模样,这有什么不行的。 只不过众人没想到,气氛正好的时候,便见到柳醉微身边的苗儿,在一个小丫鬟的带领之下,红着眼眶过来。 见到老夫人之后,也不管旁人在不在场,扑通一声,给老夫人跪下。 “还请老夫人为我家姑娘做主!” 老夫人面色一僵硬,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陆执月,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 苗儿道:“自从我家姑娘禁足之后,吃的一直都是府中送来的饭菜,这些饭菜没什么营养,姑娘腹中还有咱们二爷的孩子,久而久之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昨天晚上就腹痛不止,还好有奴婢曾和郎中学了一手,能用银针给姑娘安胎。” “今日姑娘仍旧精神不济,二爷也同姑娘生气,不愿去看姑娘,姑娘说他们男人家多少都有前朝的事,不能经常来后院看望,所以便想要请老夫人派个人,能看着姑娘这一胎。” 老夫人皱眉。 哪个女子没经历过生产,怎么偏偏这个青楼里来的事就这么多。 她看向地上跪着的苗儿,越看越烦:“孩子还在?” 苗儿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说话,紧随其后道:“回老夫人的话,还在呢。” “既然孩子还在,就说明她将孩子保护得不错,为何还要请旁人帮着安胎。” 苗儿咬着嘴唇。 这不应该啊,老夫人怎么会如此回答呢。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姑娘,姑娘说吃得不太好……” “那老身直接命令厨房,每天都给你们有鱼有肉,这不过就是说一声的事,谁能耽搁了我们侯府的儿孙。” “还有,姑娘每天在院子里,也没有二爷,心情也不好。” “难道给你们姑娘安排一个,能帮着安胎的人心情就好了?” 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阴沉:“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昨天有谁去找你们了?” “没有!”苗儿吓坏了,忙摇头大声,“没有任何人去找过我们,我们一直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这一切都是我们姑娘说的,姑娘提出来呢!” “姑娘说,她只是想要让腹中的孩子更好,没有别的想法了,所以才会让奴婢过来,求求老太君帮忙。” 现在整个侯府之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身为老祖宗的老夫人,就算口中再怎么不在乎,终究也是盼望这个重孙儿的。 就算柳醉微再怎么作妖,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去母留子也就算了,确实没必要上纲上线。 她皱眉,重重地叹了口气:“全天下的女子生孩子,都没有你们家姑娘事多!” 安胎? 能有谁护着? 她老婆子现在身子骨都快散架了,李氏那个不中用的还在禁足。 择云不日就要回朝,剩下两个男人更是十分不合适。 左看右看,也就只有她面前坐着的陆执月了。 可这二人虽然不是守着一个男人,但也不见得关系有多好。 让陆执月帮忙安胎,只怕这孩子越安越不好。 老夫人头疼揉眉心:“你先回去,等定下了人之后,老身再让人去回你们。” 苗儿有些犹豫。 姑娘说过了,一定要等到老夫人亲口定下人选最后再回去。 而这个人选,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是陆执月。 她眼珠子轱辘轱辘地转,不想起身。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老夫人怒从心头起,可还不等说话,陆执月便上前,帮着老夫人顺气。 “祖母别生气,这事要说难办也没那么难办,不管怎么说,将来柳姑娘都要成为二爷妾室的,既然是二爷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莫不如安胎之人就由我来做吧。” 第一百零六章 让霍云嘉来 “你来做,只怕有人会不放心啊。” 老夫人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苗儿。 苗儿却喜出望外,正想说话,却不想霍云嘉突然站出来:“祖母,您看我行吗?” 众人纷纷有些震惊的转头看向她。 这个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的姑娘,怎么突然主动给自己身上揽事。 老夫人略一犹豫:“你说什么?” 霍云嘉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手指头还任由黑壮叼着。 “柳姑娘和我嫂嫂的关系一向不太好,若是将给柳姑娘安胎的差使,落在嫂嫂的头上,想来柳姑娘也不会放心的,而我这段时间又一直同嫂嫂学着应该如何管家,我觉得交给我大家都能放心。” “更何况我一个做小姑子的,不管谁腹中的孩儿出生都是我的侄儿,让我来管最合适不过。” “确实是个好主意。”老夫人眉眼一亮,看着霍云嘉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可你毕竟还是个姑娘家,你能行吗?” 霍云嘉闻言,抿嘴笑了:“如今祖母身体不好,而我父母又颇为忙碌,只能将差使放在嫂嫂身上,嫂嫂虽已经成亲了,可也没有生过孩子呢,既然嫂嫂都没问题,那我也可以。” “更何况,我姨娘生过了我,若是遇到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去问我姨娘。” “好好好,好孩子,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老夫人开怀大笑,挥手冲苗儿道:“行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姨娘,从今天开始,你们姨娘腹中的孩儿,有云嘉护着,日后让她别再杞人忧天。” 说着,就是一副想要将人给打发走的模样。 苗儿傻眼了,她上前道:“可是老夫人……” “咳咳。”陆执月轻轻咳嗽了两声,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苗儿,你在柳姑娘身边伺候着,已经是一个最懂礼数,知进退的丫鬟了,若是不懂事的话,柳姑娘身边这些人应该也需要换一换。” 她笑得绵软,可就像是猫儿柔软的肉垫里面,藏着能让老鼠毙命的爪子一样。 “云嘉做事妥帖,能够帮你们家姑娘安胎,是你们家姑娘的福气,若是不满意的话,那就问问你们家姑娘到底想要让谁来安,到时候酌情安排,好吧?” 这话若是再不答应,那就是不知好歹。 苗儿虽是带着任务来的,可也明白,若不答应的话,那少夫人一定会生气。 而如今老夫人又最是听少夫人的。 她轻轻喘了口气,不敢再提意见,低着头离开了寿安堂。 老夫人闭眼不耐道:“若是当初没有把这个惹祸精给带到家里来,家里应该少多少灾祸?” “择云这个糊涂的,现在还不知应如何后悔呢!” 陆执月笑了笑,没说话。 下午,给几个人量身定制衣裳的裁缝来了寿安堂,几个人都量了一遍后,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就各自离开。 因霍云嘉有些事,还想要请教陆执月,所以便同陆执月一起走了。 “嫂嫂,你说,我用去柳姑娘那边看看吗?” 她语气有些胆怯。 虽然从未同柳醉微正面接触过,可她也知道,能在三教九流里面混过的女子,侠义是真,可若堕落,那不讲道理,乱害人也是真的。 “她没有找你的时候,最好还是别去。” 陆执月同她并肩走着。 道:“估计让你安胎,也并非是她所愿,只不过事情已经被放在这了,若再亲口点人,那就会将祖母惹生气,落不到她的好。” 今日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柳醉微是什么意思,老夫人并未帮着解围,唯有霍云嘉。 陆执月心中,是感激霍云嘉这份情意的。 她拉住了霍云嘉的小手:“你的意思嫂嫂都明白,今日的事,嫂嫂谢谢你,柳醉微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了,胎象安稳,一般不会有什么事,她若是有已经用习惯了的郎中,那就等他要叫郎中的时候让苗儿亲自去叫,你给个腰牌就行了,别管什么事,都别轻易插手。” 霍云嘉点点头:“我明白。” 陆执月目光悠远了些。 柳醉微总是暗戳戳的使坏,她不明白,安安生生地生下孩子不好吗,为何总是不自量力。 这个夫人的位置,真的就这么香? 陆执月缓缓吐出口气,带着霍云嘉去自己的院子里,拿出一块腰牌给了她,又叮嘱了一些寻常需防着柳醉微的,便让她回去了。 不想当天晚上,柳醉微就让人拿着腰牌出去了一趟。 次日又去。 甚至一连三天,都在往外跑。 不光是霍云嘉觉得不对,就连陆执月都察觉到,柳醉微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事。 她让沐春找人跟上。 可沐春的人刚刚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急匆匆的回来,说把人给跟丢了。 陆执月扬眉:“怎么会跟丢了呢?她走得也不是很快。” “奴婢奇怪的也是这个。” 沐春道:“从前我们一直在督主手下训练,按道理来说,身上多少都有些功夫,不会将一个普通的女子给跟丢了。” 可是苗儿就是突然不见了的。 “再让人去找找,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 陆执月道:“加派几个人手去跟丢了的地方,在那一圈找一找。” 沐春答应一声,拿着陆执月给的钱袋子便离开了。 而此时,被跟丢了的苗儿,已经心惊胆战的坐在了一个茶楼里面。 从前都是跟着柳醉微过来,看着主子们坐在这顶上,而她是站在旁边伺候的。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坐在一个贵夫人的对面,缓缓喝茶。 看着对面女子幽怨又心急的眼神,苗儿想着柳醉微的叮嘱,莞莞一笑。 “罗二少夫人也不必这样看着奴婢,毕竟奴婢的主子,同罗二少夫人您,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罗二少夫人冷笑:“且不说你们家主子身份低微,只说一个妓女的丫鬟竟然也有脸坐到本夫人对面,和本夫人一起品茶?” 她皱眉看了一眼底下的茶杯:“脏。” 苗儿嘴唇苍白了点,差点就要撑不住了。 可想起如今姑娘那可怜的模样,她终究撑住脊背,似乎只要声音大点,就不会心虚。 “二少夫人说话何苦还要带着尖刺,如今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即便我们身份地位,您不也只有一条同我们合作的路。” 罗二少夫人闻言咬牙。 她本身就看不上这些下九流的,如今又被一个身份低微的丫头给威胁了。 她咬了咬牙,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始终没喝一口。 “到底什么事?快点说!” 苗儿从袖口中拿出一包东西,塞给了罗二少夫人。 罗二少夫人虽然觉得奇怪,可是并未拒绝,甚至还打开纸包闻了闻:“这是什么?” “这是好东西。” “罗二少夫人不是很介意,至今自己夫君心中还残留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吗?” “这东西啊,能够让那女人身败名裂。” 苗儿笑得有点危险,可若是能够看到她桌子底下的手,就能知道,此时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罗二少夫人皱眉:“什么?” 苗儿用口型缓缓道:“男女欢好。” 她下意识就要扔出去。 苗儿立刻道:“如今我们姑娘手中也就只剩下这一包了,若您扔出去,那可就没有能用的了。” “二少夫人可要想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若您丈夫心中那个女子,一直保持着纯洁的形象,您说这一世您还有机会进他心里吗?” 第一百零七章 蛊惑 “女人啊,最美的日子就这几年。” “不知道若是二少夫人您错过了这次机会,等到垂垂老矣的时候,仍然听枕边人在睡梦之中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会不会后悔?” 罗二少夫人闻言突然笑了:“这些话,都是你那个曾经在青楼做妓女的主子教给你的吧。” 苗儿也笑了笑:“随便咱们二少夫人怎么想,若您不需要,奴婢便离开了。” 说完之后就要起身。 可罗二少夫人却突然出声:“等等!你需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苗儿并未坐下,只是转过身去,看着她手中的东西,“只要二少夫人,能有办法将这包药给她喝下去,不管有没有男人,有什么男人,倒是再找人去捉奸,那别管是什么,一捉一个准。” “只不过有一点,二少夫人捉奸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带上自己的夫君,否则那些一箭双雕的打算,可就没了。” 说完之后,苗儿才彻底离开了此处。 过两天宫中的宴会上,陆执月可要丢大人了。 当然,此时陆执月派去的人虽然已经找到了苗儿,可是却错过了她同罗二少夫人之间的交谈,等回来的时候自然什么都没带过来。 陆执月想了想最近的事情,感觉可能没那么简单。 当天用完了晚饭,故意让两个丫头先走,自己则在路上磨蹭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又走到那处黑暗的地方,便察觉到灌木丛里伸出来一只手。 她轻轻侧了侧身子,十分容易地躲了过去。 那只手在空中僵硬了一下,旋即便见整个人都从灌木丛里出来:“这次聪明了,知道躲开?”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陆执月巧笑嫣兮:“早就知道大都督有可能在这里堵我,若我还中圈套,岂不是很丢人?” “你倒是会说。” 霍听风笑得十分恶劣,直接将人给拽了进去:“今天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餐厅,分明就是有事,偏偏还要等本督上赶着来问你,就你这小丫头心思最多。” 虽然是灌木丛中,可因为叶子都已经掉干净了,所以即便二人在这里,也能轻易看到外面的动静。 自然若是外面的人存心想看,屏气凝神的话,也不是看不到二人在里头说悄悄话。 陆执月打算速战速决:“过两天宫宴,能想办法带进去几个人保护我吗?” 霍听风十分自然地刮了一下她鼻梁:“从前不是本督送给你的任何东西都不愿意收,怎么这次竟然主动要了?” 陆执月知道不是客气的时候,将今日苗儿出去的事告诉了霍听风。 霍听风逐渐正色起来,良久之后,淡淡点头道:“放心,会给你送几个人到身边,安心的去。” 陆执月心中安定了许多。 她轻声道:“也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不管什么主意,都动不得你分毫。” 他浅声道:“谢妃的五公主,从前一向喜欢缠着我,本打算这次宫宴不去,可既然你要去,那我就陪你跑一趟。” 陆执月闻言有些好笑,没搭茬,直接转身走了。 霍听风诶了一声,想伸手去抓,却被陆执月一侧身给躲了过去,加快回怀徽阁的脚步。 “怎么还生气了?” 诛光声音缓缓传来:“督主,你说话就说话,提五公主做什么?” 霍听风道:“她吃醋了?” 金错:“吃不吃醋不知道,反正感觉督主您油腻应该是真的。” 油腻? 他不过是同陆执月说一声,怎么就油腻了。 金错幽幽叹了口气:“估计,咱们少夫人是觉得,您是因为想要少夫人知道,您多么受欢迎,所以才会说出这句话,想让少夫人珍惜您。” 只可惜,少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吃这一套的女子。 所以,自然会觉得霍听风油腻。 霍听风皱眉:“你不早说!” “谁能想到督主您嘴这么快。” 话音落下,暗处两个人似乎也察觉到说错了话,嗖的一声,灌木丛之中便一个人影都没了。 时光匆匆,宫宴在即。 老夫人找人,帮几个人定制的衣裳也好了。 三人的样式都差不多,看着便知是一家子的。 因侯府家内事的缘故,这次侯爷夫妇都未曾去参加,唯有霍听风和陆执月,还有两个妹妹。 而霍听风还早离开了些。 三人坐在陆执月的马车上,叽叽喳喳,有些兴奋。 “从前嫂嫂没来咱们家的时候,我哪儿也没去过,甚至都没出过几次门,如今嫂嫂刚来多长时间,我没想到就有去皇宫参加宴会的资格了。” 霍明华人如其名,整个人明媚可爱。 心里有什么话从来都藏不了过夜,今日兴奋,直接在马车上就表现了出来。 霍云嘉也笑道:“嫂嫂,你从前去过皇宫吗?皇宫里面听说很大,但是我从来没见过。” 陆执月想了想:“去过几次,只不过因为没嫁人的时候比较喜欢安静,所以有好几次都推了。” “我听夫人说过,若举办宴会的话多数是在御花园,可如今都已经快要上霜了,御花园那么冷还能行吗?” “这次是在华清宫。” “平日里华清宫主要是用来排练歌舞的,里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温泉,所以即便是这等天气,华清宫之中不烧地笼也不冷,而且地方也足够大,能容纳咱们这些人。” 陆执月对二人道:“不过,去了之后一定要乖乖的,别乱跑,我带着你们去结交一些新朋友。” 二人点头称是,纷纷有些期待。 宫宴的规矩,向来需要将车子停在午门外面,而且不准任何人带侍从进去伺候。 三人让丫鬟们,在专门给奴仆们准备的小屋里等着,自己则同接引太监一起,去了皇宫之中。 红墙琉璃瓦,就连夹道都比寻常人家的墙要高两三倍。 身边三三两两,都是被接引太监接进来的夫人小姐,遇到相熟的,还在打招呼。 两个姑娘十分好奇,可又知道,即便是第一次入宫,也不能给她们嫂嫂丢了人,所以硬生生挺住了想要四处打量的目光,目不斜视地跟着陆执月,一起往前走。 几个人刚穿越过夹道,就听见身侧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老早就等在这里一样。 “霍二少夫人。” 接引太监行了个礼,见他们遇到熟悉的人,便往前挪了几步,示意自便。 陆执月转头,便见罗二少夫人不怀好意地过来。 她见状,往后挪了两步,神色有些嫌弃:“我还当是谁,原来是老熟人了啊。” 旁边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听见声音纷纷往这边看去。 两个妹妹见来者不善,一左一右到陆执月身侧,虽然站在后面,可明显就是将人给护住了的神色。 罗二少夫人,是介意从前在陆执月面前丢了不少人,让人看了笑话,可一想到一会儿陆执月会遭受什么,从前那些计较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可不就是老熟人了,所以我想要同霍二少夫人一起进去,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介意,怎么不介意。”陆执月声音冷淡,“熟人在我这里也要分三六九等,更何况是您了。” 她拉着两个妹妹,跟上接引太监的脚步。 “若是罗二少夫人一个人寂寞,那还是等等别人吧。” 等她,等错了。 第一百零八章 如此倒霉 “之前在球场的时候,两人不是闹起来过一次吗,当时我记得霍二少夫人还将罗二少夫人给气哭了,怎么这二人又弄到一块儿去了?” “什么叫又弄到一块儿去了,你可好好看看,这是罗二少夫人想要巴结人家,人家不搭理呢。” “啧啧啧,在罗家好歹也是个少夫人,不是个伺候人的,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人家陆执月,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我给你说……” 平常看不惯罗二少夫人的人就多,那天在球场上,她突然嚎啕大哭,让多少人都吓了一跳,自然也轻视她许多。 从前那些想要巴结的,也看清楚了这就是个蠢货,纷纷远离。 如今罗二少夫人在京城之中虽然也有交好,可比起从前来说,那可差远了。 如今又听见背后有人窃窃私语,当下差点没压住脾气。 可一想到,今天过后,陆执月将会遭受到什么,瞬间感觉,再多的事都不是问题。 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紧跟着一同往华清宫里走去。 那华清宫中,已有许多人都来了。 进门便觉得潮湿温热。 这是华清宫前殿,温泉在后面。 前殿里地方很大,周围摆放着许多众人在京城见都不曾见过一次的绿植,听说那是南边滇的人进贡地。 两个妹妹觉得新鲜,自然,也有从来没进过宫的人,也正在四处张望。 “今日的席没那么规矩,谁来了都能够随意在圆桌前落坐。” 陆执月在两个人耳边道:“想看可以随便看看。” “为何我看着今日仿佛没有设定男女分席?” “谢妃娘娘的五公主,今年也十八岁了。” 想起昨晚那人臭屁的模样,陆执月嘴角缓缓露出笑容,同对面曾一个点头之交点了点头,对两个妹妹道。 “五公主心高气傲,备受宠爱,谁也看不上,今日谢妃也是想要让五公主相看相看。” “原来如此。” 霍明华点了点头。 正好淮阳县主和陆月年是结伴来的,见到陆执月,二人迅速上前,陆执月也带着两个妹妹过来。 “这是这是淮阳县主,快问好。” 两个妹妹忙行礼。 淮阳县主伸了伸手,道:“早就听说你还有两个小姑子性格还是不错,今日一见,果然比你那猥琐至极的夫君强多了。” 她向来为人倨傲口无遮拦,声音也并不算小,众人听见声音,纷纷转过头来。 陆执月脸上一红:“姐姐,你看县主,不顾霍家的脸面,也得管管我的脸面呀,今日我一过来,众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结果县主姐姐还这么说。” 淮阳和陆月年哈哈大笑。 陆执月本来也不是生气,又介绍陆月年:“这是我姐姐,你们见过的。” 二人又赶紧问好。 “话说霍家的两个小女娘,仿佛从来没有出来参加过任何宴会,你这嫂嫂当得还算是称职,刚成亲几天就带着出来玩儿了。” “两个姑娘也到了年岁,应该好好相看相看。” 陆执月都不好意思说,让两个女娘自己玩去,她则同二人一起坐下道:“县主姐姐也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婆母小气得很,有什么事从来都只能想到自己的孩子,这两个女娘若是再不说亲,恐怕将来啊,就要老在家里了。” “哪里是想不起来你这两个小姑子,分明就是等着她们二十多岁了,用给她们儿子铺路呢。”陆月年冷笑一声,却将妹妹的手给拉了起来。 “你啊,还是太年轻,看不明白。” 陆执月佯装吃惊,心里却喜欢极了自己姐姐这般说话。 二人抬头,刚好同刚进来的罗二少夫人,目光撞在了一起。 陆月年翻了个白眼:“真是晦气。” 陆执月笑了:“姐,你小点声。” “怕什么,从前也不是没正面对上过。” 陆月年转过头去。 罗二少夫人就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咬着牙,自顾自走到一处同陆执月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我听说你祖母病了?”淮阳县主道,“严重吗?” 这件事的缘由,就算是陆月年,也是不知道的。 众人都以为是老夫人病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其实是中毒。 陆执月道:“不是很严重,郎中说过,就是人上了年岁,经常有些头疼脑热的也是正常,祖母没什么事的。” “那还好。”淮阳道,“人上了年岁就是容易如此,你家婆婆是个扶不起来的,虽然如今霍择云给你点气受,可是……” 她压低了声音:“你想办法怀个儿子,或者让小妾去生,将孩子抱到自己手底下,谁没有老的那天啊,到时候,这整个侯府里面,什么不是你的,看开点。” 这已不是第一个人如此劝陆执月了。 可若说外人里面的话,她好像还是头一个如此直白实诚的。 陆执月险些扑哧一声笑出来。 陆月年都觉得淮阳这话有点太直白了,拉了拉她袖子,憋着笑埋怨道:“你小点声,我妹妹向来胆子小,若让旁人听见,我可拿你是问。” “怕什么,谁有问题尽管来问本县主,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谁要是敢欺负你家阿月,我给你家阿月做主。” “那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反悔。” “那是自然。” 三人有说有笑。 而淮阳同陆月年,在京城之中,向来因脾气性格的缘故一呼百应。 见二人在这边坐着,那些后来的女子们,纷纷也都凑了过来,时不时便会爆发出阵阵笑声。 对比之下,罗二少夫人那边,则要冷清很多。 而从前,她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想一想,就觉得憋气的厉害。 正在众人聊得起劲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太监高唱。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谢妃娘娘驾到——” “五公主驾到——” 方才还一片热闹的华清宫中,瞬间寂静下来。 所有人齐刷刷起身,冲门口跪拜,参见声整齐响亮,在整个华清宫中回荡。 陆执月跪着的地方,略微动一动眼珠,就能够看到前面明黄色的衣角掠过。 浓厚的龙涎香味扑面而来。 伴随着一声威严的平身,众人虽起身,可却也没有方才那般放松。 霍云嘉同霍明华玩累了,如今也立刻回到陆执月身边,跟着坐下。 陆执月抬眸看向台上。 皇帝今年三十六七的模样,生得仪表堂堂,且因浑身威仪所在,让人不敢直视。 而旁边的皇后也生得端庄美丽,虽没有谢妃那般妖艳,可一看就知,究竟谁是正宫皇后。 “今日本是为谢妃庆祝生辰,咱们君臣一家,称得上一句家宴,诸位爱卿不必拘谨。” 众人齐声答了一句是。 可虽这样说,气氛也比不得方才了。 皇帝也知道,只要自己在的地方,就定然不会多轻松。 不过也好,他并没打算坐多久,把玩着一只酒杯,便让人上了歌舞。 他目光往下打量了一圈,侧身对皇后道:“霍听风那小子说,今天他心上人也来了,朕倒是有点好奇,什么样的人,竟能如此倒霉,入了霍听风的眼。” 第一百零九章 陆执月就在这里同人家颠鸾倒 “大都督若是听见陛下这样说他,肯定又要同陛下歪鼻子了。” 皇帝哈哈大笑。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一个有这胆子,不过话说回来,他只说了他的心上人来,自己却又不知道跑到哪边躲懒去了。” 皇帝目光在底下扫了一圈,没找到。 谢妃笑得像个美丽的妖精:“陛下每次宴会到了现场的第一件事都是要寻大都督,不知道的还以为大都督是陛下的孩子呢,如此疼爱。” 皇帝指了指谢妃的鼻子。 谢妃自罚一杯,这才逗笑了皇帝。 二人之间不过差了十三四岁,曾一起在边疆打过仗,否则也不会在霍听风回来之后,立刻给他封了大都督。 之间关系,如父如兄。 更多的,是战友之间的惺惺相惜。 皇帝抿了口酒,眯着眼睛,看着下面的歌舞。 “今日倒是来了几位,从前从未见过的官员家中小姐。”谢妃若有所思道,“这些小姐尚在大好年华,一个个生的水灵,若陛下有看上的,不知道咱们后宫之中,是否还会再多几位姐妹呀?” 皇后皱眉看了一眼谢妃。 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小家子气。 “妹妹说笑了,陛下不是昏君,如今国事繁忙,哪能有空多添几位妹妹。” 谢妃笑盈盈地张口:“娘娘说的是,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是没空的,不过……” 她转折了一下:“三年一次的大选就要开始了,娘娘又要费心了呢。” 说完之后,娇笑出声。 皇后气得不想说话。 谢妃则在心中轻哼了一声。 老妖婆,谁不知道后宫中多了女人,最不高兴的就是她,反而自己还在这里装起来了。 众人并不知高位之上钩心斗角。 此处人多,还因为有温泉的缘故,又湿又热,陆执月喝了两杯酒,有些晕晕的。 她看了看四周,却仍没看见霍听风在哪儿。 难道真没来? 她起身,霍云嘉立刻追问了一句:“嫂嫂做什么去?” “我好像有点喝多了,出去透透风,你去不去?” “我也跟着去。”霍云嘉道,“我也有点热,不过外面此时已经开始冷了,咱们出去一会儿就得回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对。 不过陆执月并未察觉,答应一声,便往外走。 可转身时,却一不小心碰到了罗二少夫人。 她哎呦一声,倒在陆执月身上。 陆执月也被她吓了一跳,忙伸手扶着她起来:“还没到过年呢,不可行如此大礼。” “你胡说什么!” 罗二少夫人皱眉,十分嫌弃地拍了拍身上:“要不是因为你刚才突然转身撞到我,至于吓我一跳吗?” 她啧啧了两声:“每次遇到你都如此倒霉,行了行了,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你走吧。” 然后捡起地上的酒杯,转头落座。 陆执月皱眉,念叨了一句莫名其妙,同霍云嘉一起出了门。 如今秋高气爽,只是风凉。 虽宴会是在华清宫里举行,可却并未规定,他们这些家眷不能在御花园里闲逛。 如今御湖还没被冰冻,里面的鱼儿都懒洋洋的。 二人围着御湖边转了一圈,感觉醒酒之后,又立刻回了华清宫。 毕竟宫中规矩重,若让有心之人抓住了什么,或者栽赃什么,就不太好说了。 而此时皇帝早已离开。 二人回去,同众人说笑看着歌舞。 可陆执月喝了一杯酒之后,也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怎么的,竟直接软踏踏的扶住了陆月年的肩膀。 “姐姐,我有点困。” “是不是喝多了?” “不知道,我想躺一会。” “宫中应是有接待女眷休息的客房。”淮阳见状,冲旁边的宫女挥了挥手。 那宫女会意,扶着陆执月便下去了。 陆月年笑得十分宠溺:“小孩儿家家,分明没多大的度量,可是偏偏馋这一口。” “我年岁小的时候也这样。” “真羡慕陆家姐妹,还有个姐姐妹妹能说知心话。” 众人又将陆月年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一边。 可在场之中,有一个人却明白,陆执月并非不胜酒力。 她见陆执月被扶下去之后,便立刻起身,见那宫女回来之后,快步到了正在同人说话的五公主身边,不知道说了点什么。 五公主立刻神色大变,起身就要去寻谢妃。 可罗二少夫人又拽住了她,那五公主神色隐忍,挥手让她回去。 罗二少夫人心中得意,实在想要看看,陆执月陨落时究竟是何模样,终抵不住那点好奇,冲陆执月方才离开的方向就去了。 而她刚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众人就听见,高位之上的皇后,突然摔碎了个杯子:“什么!” “今日可是你父皇主办给你母妃庆生的宴会,这消息确定属实吗?你这孩子可不能随便乱说。” 华清宫众人听见这动静,瞬间明白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顷刻间整个宫殿便寂静一片。 五公主死死咬着嘴唇:“回禀母后,千真万确,这是儿臣得到确切消息之后,才敢同母后说的!如今那人,正在后面同人颠鸾倒凤!” 颠鸾倒凤! 方才皇后那句话勾足了众人兴趣。 可剩下这句,就让大家轰隆一下炸开了锅!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皇宫中胡来。” “赶紧看看咱身边有没有缺人啊。” “这怎么看,一个个都出去醒酒了,而且方才,确实有不少人都去可后头休息,这么多人呢,难不成都在颠鸾倒凤?” 方才陆月年听见之后,心里就咯噔一声,如今又见皇后冷着脸,让人去后面查,瞬间慌了神,一把抓住淮阳的袖子。 淮阳霎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就要同陆月年一起快步到后面去看。 可二人还未曾挪动脚步,五公主的声音就自上而下,传了过来:“淮阳县主与晋南伯世子夫人急什么?我母后的人还没过去,你们二人就急着出去,难道是为了给后面的人通风报信吗?” 陆月年皱眉,可也明白,头顶的人得罪不起,笑着道:“公主殿下说笑了,我们二人能通什么风报什么信,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好奇心最重了……” “最好如此。” 五公主同皇后,已经从高位下来,旁边还跟着面色不是很好的谢妃。 谢妃皱眉,不知道方才罗二少夫人同自己这傻女儿说了什么,她就像是疯了一样,让自己给她做主。 谢妃知道今天不是胡闹的日子,结果这个蠢笨的东西,竟然一转头就去寻了皇后! 她还不如当初生个蛋出来! 五公主瞥了一眼陆月年:“呵!” 她本来一直就讨厌淮阳县主。 如今才得知,原来霍听风的心上人就是陆执月。 难怪这么久了,他都不肯接受自己。 淮阳县主还和陆执月的姐姐凑在一起! 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她捉奸之后,一定要将这二人一起给收拾了。 众人都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唯有陆月年同淮阳焦急不已。 一同到了后面,还未等靠近,就听见里面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众人哗然,五公主更是兴奋至极:“母后,我说得不错,陆执月就是在这里面,同人家颠鸾倒凤!” 什么!陆执月! 第一百一十章 诶?罗二少夫人不见了 那旖旎暧昧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的传到众人耳中。 陆月年方寸大乱,看了一圈,确定没找到陆执月的影子。 她脑子嗡的一声,该不会真的是因为自己没看住,被人给算计了吧? 她忙上前道:“五公主怎么能确定,这里面的人一定是我妹妹,这是明晃晃地往人身上泼脏水!” “若不是陆执月,你挡着做什么?” 五公主冷笑一声。 她是父皇最最宠爱的女儿,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可偏偏,知道了边疆有一个,数次救了她父皇于水火中的男人。 那时她尚且年幼,虽未曾见过那男人的模样,可却将男人放在了心里。 直到霍听风回了京城,才知道,自己没喜欢错人。 她明里暗里暗示了多少次,父皇也想要为她同霍听风赐婚。 可霍听风一直不答应。 今天她才知道,竟然全都是因为陆执月这个贱人! 五公主神色有些扭曲。 陆月年也沉了脸:“不管里面是谁,都不能直接进去,且不说丢了里面人的脸,只说公主您还是个姑娘家,这不合适。” 她妹妹不会犯错,就算里面真的是阿月,那也一定是被别人给算计了! 陆月年从小护短,若真有人敢欺负阿月,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同那人同归于尽。 “你还管上了本公主?” “方才公主一直在席间坐着想来,应该是不知道后头动静的,臣妇只是想知道公主究竟是如何确定这里头的人,一定是我妹妹。” 皇后闻言,立刻明白了她话里头的意思。 只可惜,这些把戏都是后宫玩剩下的,就算是被人算计,那陆执月也是真切失身了的。 她已嫁做人妇,就算证明被人设计的,又能够如何? 皇后想着,带了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是啊小五,你是怎么知道,这后面是世子夫人的妹妹的?” 五公主高高地抬起下巴:“自然是有人告诉儿臣的。” “那人也是因看不惯陆执月祸乱宫闱,又怕被人发现,所以才来偷偷同儿臣讲。” 她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可若没有心虚的,故意在底下众人前扫视了一圈的话,陆月年也就信了。 阿月从小性格安静,从来不去主动招惹旁人,若是有人想要陷害…… 她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罗二少夫人的影子。 不对。 陆月年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如今还没看到里面是谁呢,怎么就被五公主给带偏,主动往阿月身上去想了。 她道。 “五公主,臣妇还是方才那句话,这里面不一定见的就是臣妇的妹妹,祸乱宫闱谁都有可能,所以还请五公主慎言。” “呵。”五公主咬牙切齿。 她可不知道什么陆直月陆弯月的,只要是霍听风看上的人,就不行! 她呵斥着两边宫女:“一个两个还都看着做什么?没看到有人反驳本公主?给我将她抓起来!” 两边迅速挤过来无数宫女。 淮阳去拦着:“五公主,咱们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做什么!” “县主还是别掺和的好,她妹妹是个荡妇,一母同胞,世子夫人也未必能好到哪去,你以后还是离她们远点,来人,给我把门撞开!我倒要看看陆执月到底多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宫里乱来!” “你……” 陆月年心里惶然,若里面真是阿月,那就完了! “这儿好热闹啊,我说方才华清宫宴会上怎么没人了?原来大家都在这儿呢。” 宫女撞开门的前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陆月年险些喜极而泣,一左一右挣脱了宫女的手,拨开人群将陆执月给拽了过来,上下看了一圈,然后才生气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你这死丫头!方才怎么找不到你人影了?跑哪儿去了?” 淮阳也瞪大了眼。 一直议论纷纷的众人,见到真人过来纷纷一愣。 “陆执月?不是说正在屋里同别人颠鸾倒凤呢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方才五公主如此笃定,那屋里的这个是谁?” “关键是,不管屋里的是谁,五公主都安在陆执月头上了,若我没记错,这二人应该从未见过吧?怎么会这么大的仇恨?” 最后这人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是啊,怎么会这么大的仇恨。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五公主。 便见她脸上青白乍现,死死地瞪着陆执月:“你在这,那里面的人是谁!” 陆执月:“哦?公主问我?” 她眼神黑白分明,带着茫然:“我方才喝多了,想要出去透透气,不过是出去了一会,怎么回来……就从大家口中听见,我同人在后头私通了?” “如今我好端端地站在这,可里面的声音改没停下,公主问我里面是谁,我也不知道啊。” 她偷偷地捏了捏陆月年的手指,仿佛是想要告诉她,自己没事。 陆月年气地狠掐了她一把。 死丫头,差点让她以为她被算计了。 陆执月缓缓冲皇后行礼:“娘娘,方才妾身,虽确实问了一嘴后面是做什么的,可也仅仅是问问,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妾身只不过是去御花园中醒酒,沿路的太监宫女皆能作证。” “妾身不明白,为何会说,这后面的人是我。” 她道:“或者说,为何五公主说是我。” 皇后看了一眼面色精彩的五公主和谢妃,笑了笑道:“本宫也不知道。” 她扬眉看向谢妃:“知女莫若母,想来谢妃应是能够解释的。” 察觉到几十双眼睛落在自己头上,谢妃还说什么,闭着眼睛,轻声在五公主耳边:“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这个消息,你还瞒着什么!” 她谢若琳聪明了一世,怎么会生出一个,如此愚蠢的女儿! 就连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五公主早已经在得知,这就是陆执月的一刻慌了神。 她想都没想,大声道:“是罗家二少夫人告诉我的!” “她说陆执月从刚成亲到现在,还不曾同夫君圆房,耐不住寂寞,所以才会找男人私通,她让我去捉奸!” 谢若琳闭上眼。 真是太蠢了! 同那什么罗二少夫人又没有交情,人家同你说这个你就信? 可是如今,硬着头皮也要给女儿开脱。 她强忍着想要吐血的闷痛:“娘娘,咱们小五就是单纯,不管谁说什么都相信。” 她说着,轻轻在五公主手上拍了一下:“你看你,错怪了人家霍二少夫人,差点污蔑了人家清白,还不赶紧在此处给人道歉。” 皇帝的女儿,谁能接受她的道歉。 皇后始终没出声,看着这对母女狗咬狗。 五公主红着眼眶,本还想同皇后求助。 可见皇后也没有想要帮忙的样子,不得已,只能转过头,咬着牙道:“陆执月,我……” “公主也是被奸人蒙蔽了,本也不是故意的。” 陆执月声音温和:“若不是因那人知道五公主心性单纯,恐怕也不会欺负公主了。” 五公主一愣,没想到陆执月会这么说。 “那,你不用我道歉了?” “自然是不用的,公主是被骗了的那个,您没错。” 察觉到陆月年想生气,陆执月偷偷捏了捏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她缓缓看向五公主不可置信的眼神:“公主也不必挂怀,妾身并没生气,只是妾身好奇,既然是罗二少夫人说的,这后头是妾身。” “可如今妾身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那这门后头应该是谁呢?” 是啊。 众人恍然大悟。 这时突然有人道:“诶!怎么罗二少夫人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绝命五公主 罗二少夫人? 是啊,她好像确实不见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在自己身旁找了一遍,果然没看到罗二少夫人。 正好此时,屋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五公主光顾着找人,差点忘了开门这茬,立刻道:“刚才让你们撞门没一个听得是不是,把门给我撞开啊!” 只是还不等宫女去撞,就突然看见一个男人,拿着衣裳就往外跑。 似乎没想到外面有这么多人。 那男人嗷一声,便又重新跑回了屋子。 而下一刻,便听见女人打骂的声音传出来。 罗二少夫人衣衫不整,钗裙凌乱,追着那男人打。 “罗二少夫人原来在这?”陆执月哎呀一声,“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怎么衣服这么乱呢?” 她突然捂住嘴:“刚才就听见这后头有声音,我还未曾经历过这种事,不想,原来是……” 男人上半身未着寸缕,下半身的裤子都是匆匆套上的。 而罗二少夫人,领口大敞,还有一半裙子,被压在了裤子里头。 里面暧昧气味浓重,略微一想,就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罗二少夫人打人的手还在半空中停着,听见声音,尖叫一声,便再次逃回了方才的屋子。 刚才众人还听五公主说,陆执月在后面屋子同人私通的事,是罗二少夫人传递出来的,可如今过来捉奸,却见里面的人是罗二少夫人。 只要略用脚指头想想就能知道,这两个,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只怕是罗二少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挤满了此处。 在场不光有女子,还有不少男人。 罗二今天虽然没来,可罗家其他子弟却是来了的,他们年岁小,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应如何处理,一个两个都觉得丢人,直接将罗二少夫人扔在此处,自己同皇后拜别离开了。 皇后看戏也看够了,冷笑一声:“真是好一出戏呀,小五,你用这方法给你母妃拜寿,确实有些特别了。” 说完之后,一样拂袖而去。 五公主脸都白了,皇后怎么能不管呢! 她忙看向谢妃:“母妃,我……” “你给我闭嘴!”谢妃头大,可这毕竟是自己生的女儿,再头疼也没办法。 只能就着她的烂摊子,冷声道:“来人,给我将屋子里的奸夫淫妇拉出来!” 话音落下,宫女们进去,将人给拽出来。 五公主被母妃训斥,也觉得委屈得很。 再看看陆执月,仿佛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忙转了个弯,到陆执月身侧站着。 陆月年瞪大了眼。 这是做什么! 罗二少夫人被人拽出来,第一句话就是扑在地上大声哭泣:“娘娘救命!娘娘饶命!妾身都是被奸人所害啊!” 想起这个贱人,自己想害人也就算了,可还偏偏想要拉上她女儿。 谢妃恨不得现在就抽刀把人砍了。 可人都在这看着,她不能。 谢妃轻轻喘了几口气,压住火:“那你倒是说说,是谁害了你!” 罗二少夫人嘤嘤地哭,抬头看了一圈,突然指着陆执月:“娘娘,是她!” 人群呼啦一声,远离了陆执月,让一左一右拉着她的陆月年和五公主,三人自成一个圈。 陆执月被指着鼻子:“我怎么害得你?” “你……你……” 罗二少夫人满脑子混沌。 她也想知道,那杯酒分明是给了陆执月的,可是为何到最后,竟然又到了自己嘴里! 她眼珠子乱转,酒劲同药效还在脑子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 “是因为,因为……” “是我将药放在了你的杯子里面,然后故意引诱你去后殿,对吗?” “对!”罗二少夫人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抓着谢妃的鞋,大声哭喊,“就是这样的,娘娘,都怪这个女人,都是陆执月想要害我,都是陆执月嫉妒我嫁给了罗二,她……” 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一阵大力掀翻。 罗二少夫人大骇看着陆执月:“你干什么!” 下一刻,她袖子里一个小小的纸包也直接飞了出来。 有人眼尖,指着地上的纸包大声道:“这是什么!” 陆执月眼疾手快,将那纸包拿了起来。 此刻,存留在罗二少夫人身体里最后一丝酒劲和春药,也全部消失殆尽。 看见这东西的一瞬间,她脑子里啪嚓一声,仿佛又什么东西,碎了。 她大喊一声:“这不是我的!” “方才在后面如此激烈,这东西都没掉出来,这会儿被我们搜出来,反而说不是你的。” 陆执月打开纸包,将东西给了谢妃:“娘娘,如今只要让太医来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就能断定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东西,粉色的,看着就不正经。 谢妃一拍桌子:“荒唐!” 而旁人看着罗二少夫人的眼神,也瞬间充满了鄙夷。 “去叫个太医来。” 谢妃指示宫女。 整个华清宫中的氛围,顿时降到了冰点。 可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了诸位臣子与官眷,心里燃烧着的种种八卦之魂。 这药,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罗二少夫人,恐怕真是动了想要陷害陆执月的心思,可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用到了自己身上。 “娘娘妾身是冤枉的,妾身真是冤枉的,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上,方才是陆执月提出的下药,一定是他找机会,藏在臣妇身上,想要冤枉臣妇的。” “娘娘啊……” “若是这样说,那你方才为何还要告诉我,是陆执月在后面同人家私通?” 五公主清澈的声音突然出现,让罗二少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五公主,似乎没有想通,她怎么会帮着陆执月说话。 “公主,您……” “我怎么了。” 五公主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难道你还要本公主重复一遍,刚才你究竟都说了什么吗?” 拿她当傻子耍,很好! 五公主越想越生气,干脆拿起那包粉末,捏着罗二少夫人的下巴,直接将粉末倒进她嘴里。 罗二少夫人挣扎着想要吐出来,可五公主早有准备,随手拿起旁边一个酒壶,便直接冲她嘴里灌下去。 那粉末不光没吐出来,反而因这酒来得猝不及防的缘故,让她全部都给咽了下去。 谢妃却快要疯了:“你这是干什么!” “她不是不承认这东西是她的?下一步就该不承认这是什么东西了!反正吃了对身体也没有坏处,一会儿太医来了,再给她解毒也是一样的。” 五公主振振有词。 “既然敢骗本公主,就是有代价的!” 说完之后,仰着下巴,重重地冲着陆执月哼了一声,可神色却没有方才指认陆执月时的那般可恶。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为之爱者极尽维护,为之恨者,杀! 陆执月眼前一亮。 突然觉得,这位五公主,仿佛也没有方才那么讨厌了。 她正想上前一步。 地上被人忽略了的罗二少夫人,却突然从嘴里发出一声十分羞耻的声音。 便见她面色潮红,在地上扭来扭去,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救命……好热,救命……” 她快要被体内的一团火,烧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五公主有请 这居然真的是那种药。 虽在场众人,后宅阴私不少,可谁会将这东西拿到明面上。 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 她想害别人,却不想被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张院首拎着药箱,匆匆忙忙被小太监拉着跑过来:“谁,谁中毒了?” 他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罗二少夫人身上。 下意识要蹲下,去给罗二少夫人诊治。 可还没过去,就被五公主呵止:“等等!” 张院首不解。 五公主让人将罗二少夫人拉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脸通红,喉咙里发出暧昧的声音,极尽隐忍,却又求之不得的模样。 “本公主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还不说实话的话就不让太医给你医治,直接将你扔到外头去!” 到底是皇帝的女儿,再怎么样,身体里也流淌着皇室血液。 她的威胁,自然十分有效。 不过,不知道罗二少夫人到底是因为受不了了,还是因为被五公主真的吓到,一边哭一边压抑着,将事情全部经过都说了出来。 “是臣妇,臣妇嫉妒陆执月,气她从前没有嫁人的时候,被臣妇的夫君喜欢,即便如今已经成亲罗二,却仍旧也对她念念不忘。” 她每说一句话就要喘息好几声,听得在场众人又尴尬又想继续看热闹。 “所以,所以就有人找我合作,想要让我将这药在宫宴上,给了她……” 罗二少夫人想哭,可是身体里热得就像有一团火在烧一样,无论如何都哭不出眼泪。 “所以臣妇就骗了公主。” “可是臣妇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人会变成我。” 这次是实话了。 五公主冷笑一声:“放开吧。” 张院首面色为难,皱着眉头过去,在她最痛的穴位上扎了一针。 就听见罗二少夫人一声惨叫,方才所有身体上的难受与旖旎的心情全部消失不见,抱着胳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如此说来,你这是自作自受。” 谢妃声音幽幽:“整件事下来,最可怜的,只有霍二少夫人了。” “可不就是。”陆月年声音淡淡,“罗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竟娶了你这种女人,现在可好,罗二也成了被人带上绿帽子的了。” 她呵呵一声:“明日等着吧,让你公公和你男人,都等着御史台的奏折。” 竟然敢惹她的妹妹,真是好大的胆子! 陆月年啐了一口,拉着陆执月同谢妃与五公主道别,转身就往外走。 罗二少夫人此刻神色早已清明起来,自然明白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她像被人打了当头一棒,转头看向,被人拉走的那个男人。 昨天她还说,只要陆执月吃了药,随便哪个男人,都能毁了她。 没想到,今日全都招呼在了自己的身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人! 她脑子像是被人生生给劈开一样,头痛欲裂。 屋子里的人窃窃私语,也好像一把把钢刀,要杀了她。 谢妃捂着鼻子,十分嫌弃:“让人将人拖走,扔回罗家去。” 她心里烦都烦死了。 好好的一场生日宴会,就让这么个蠢货给毁了。 罗家养了这样一个混账东西,给她等着! 说完之后,她也没心情继续待着,准备拉着女儿离开。 众人见状,作鸟兽散。 此时,陆家姐妹俩,都没用接引太监,便自己走在离开的夹道上。 “姐姐,我两个小姑子……” “没事,我已经嘱托淮阳县主帮忙送走了。” 陆月年气得脸色发青:“朱玉兰这个贱人!早就应该想到她没安好心,当初只是将她从晋南伯爵府扔出去,还真是便宜了她!” “今日她居然敢对你动心思,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朱家不过就是个五品小芝麻官,竟也敢惹咱们!” “她给我等着,我要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碎碎念叨。 陆执月在旁边不敢开口。 二人刚要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二位,二位留步,二位请留步!” “姐姐,好像是叫咱们的。” 陆执月双手拉住她。 陆月年皱眉,本不想停下,可见到妹妹这副模样,只能跟着转过身去。 便见到那位嬷嬷跑过来道:“世子夫人二少夫人,唐突了。” “咱们五公主知道今天误会了二少夫人,所以特地在宫中设下了一场小宴会,想邀请二位过去,给咱们二少夫人道个歉。” 陆月年虽然不敢得罪五公主,可一想到方才那场景,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皱眉道:“宴会都已经结束了,怎么敢劳烦公主再次设宴,更何况,我家妹妹不识礼数,若再唐突了五公主,或在五公主那儿发生了什么事,我俩就算浑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楚。” 那嬷嬷闻言吃了一惊,好一张伶牙俐齿。 可方才公主都已经说了,陆月年嘴得理不饶人,一会不管说什么,都不能生气,一定要好好的把人给请过来。 那嬷嬷哎呀一声道:“咱们公主知道,这次是误会了咱们二少夫人,想着今日的事情,也应今日解决了才好,还请二少夫人不要同公主生气,能赏个脸,来一同喝喝茶。” 她看着陆执月,满脸都是期待。 可看着陆月年的时候,表情则有些害怕。 这个伯爵世子夫人,可是京城出了名的不好惹。 她也怕啊。 陆月年皱眉,晃了晃自家妹妹的手:“人家嬷嬷问你呢,你怎么想。” 陆执月想了想。 梦中仿佛并没有这位五公主的事。 而且,霍听风还说,这位五公主从前钟情于他,所以才会对她不怀好意的。 可是今天看着虽然不太机灵的样子,却不是个坏人。 她思量片刻,低声对陆月年道:“姐姐,要不然,咱们去坐坐吧。” 于她而言,正是需要铺路的时候。 陆月年轻哼一声。 虽然不情愿,可既然陆执月愿意,跟着一起去会会那个蠢货,也不是不行。 她勉强点了点头:“行。” 陆执月心里一松,忙示意嬷嬷带路。 她颇为讨好地,搂着陆月年的胳膊:“我就知道,我姐姐最好了。” 虽然陆月年是真的疼她。 而且从小到大,别说像打二哥哥一样打她,就是说都没说过她一句。 可是不知为何,见到姐姐皱眉,陆执月还是会下意识的害怕。 听见陆月年同意,她自然松了口气。 陆月年撇撇嘴,看不惯她这狗腿子的样子,咬牙低声警告。 “要不是因为你,谁愿意往她宫中跑一趟。” “今日若非是你机灵,恐怕咱们一家子都要过来给你收拾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确实好奇,当时的情况,陆执月到底是怎么逃脱的。 不过陆月年明白,这会问,不合适。 若是被那些坏心眼的听见了,说不准会倒打一耙,重新将脏水泼在陆执月身上。 她轻叹一口气,随着那个嬷嬷的脚步,带着妹妹一同往五公主宫里走。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们魏家人,不是好惹的! 当今皇帝姓魏,单名一个柯字。 虽然才三十七岁,可成年的皇子公主,都已经有六个了。 这位五公主,是六个成年的皇子公主里面唯一一个姑娘,自然也备受宠爱。 更何况前面五个皇子里面,三个都是谢妃生的,剩下两个,除了大皇子是皇后生的,六皇子则是从前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一个宫女所生。 后来那个宫女,在一次意外中丢了性命,被追封为了贵妃。 现在的皇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就是谢妃位分最高。 虽然也有其他嫔妃,可那些嫔妃所生的皇子公主的年岁太小,不足为惧。 皇后又不得宠,即便说是谢妃一家独大也不为过。 陆执月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从前听见父亲嘟囔过的这些话。 五公主叫魏旖,虽然从前并不了解,可今天也看出来了,魏旖娇蛮任性,不过没什么脑子,而且人也并不能称得上一声坏。 正想着,二人便跟着嬷嬷的身影,已经进了魏旖的宫里。 “殿下,两位夫人来了。” 那嬷嬷后退一步。 魏旖立刻起身,拎着裙子跑过来,扶住了两个人。 她似乎习惯,在说话之前,轻哼一声才开始。 “今天的事,是本公主没有弄清是非黑白,就差点误会了陆执月,所以你们两个既然是在本公主的宫里,也就不用私下行礼了。” 陆月年挑起一侧眉毛:“公主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本公主一言九鼎。” 魏旖道:“嬷嬷,今日宴席上,因为有罗二少夫人那个蠢货捣蛋,我们都没吃饱,你现在就去吩咐小厨房,先拿几个点心过来垫垫肚子,然后再将宴席上的酒菜,都端过来一份。” 看这模样,应是要同二人促膝长谈了? 陆执月说着魏旖的手,坐在了她对面。 “公主,您寻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魏旖抿了抿唇,虽目光中的恶意已经消失不见,可仍旧存着打量。 她噘着嘴,上下看了看陆执月。 “果然生的也算是颇有几分姿色,怪不得罗二那个蠢货,还有本公主心里的英雄,都将目光放在你身上。” 陆执月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可陆月年不知道啊。 闻言看向魏旖:“公主,您心里的英雄,是霍择云?” 也不对啊,霍择云喜欢的是柳醉微,不是她妹妹。 她满脸狐疑地看了看魏旖。 魏旖虽仍旧有些凶巴巴的,却也被她打量得脸红:“你看着我干啥?” “公主心里的英雄是谁啊?” 魏旖皱眉。 “公主心里的英雄,怎么能随便往外说呢。” 他看着魏旖:“如今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得等到将来公主将来,把英雄变成了驸马之后,再广而告之。” 魏旖本打算说的,可听见陆执月这句话,突然感觉有道理,突然闭上嘴。 对啊! 若是现在就说出来了,那多丢人啊。 她同陆月年没差几岁,从前父皇还没登基的时候,也不是没同她在一起玩儿过。 那时候,陆月年在京城姑娘之中,就是人缘最好的。 若是有什么事,她同淮阳县主,这两个嘴大的…… 若她喜欢霍听风,爱而不得的事,被陆月年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忙闭上嘴:“就是,你妹妹说得有道理,这么大的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以后能不能同你妹妹多学学?” 陆月年让她噎了一口,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魏旖这个猪头! 小厨房动作很快,不一会就将酒菜全都拿了过来。 魏旖让人都去外面等着,听见了动静再进来。 她则拿着酒杯,有些好奇:“话说,朱玉兰既然敢来找我,那定然是因为,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所以才来的,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今日陆执月一直在同人说话,时不时还需要照顾照顾身边的两个小姑子,确实没吃多少饭,这会儿有些饿了。 小厨房的厨艺,又不知比御膳房强多少。 陆执月吃了一口小碗樱桃鸡,唇齿生香,一双好看的杏眼也弯了起来,双眼亮亮的。 “今日我有些喝醉了的时候想出去转转,在那时候朱玉兰就撞了我一下。” “她虽然有宽大的袖衫遮挡着,却依然能够看到她同我交换了酒杯。” 她抿了一小口山楂酒,道:“宫宴上所有人的酒杯都是一样的,可是我那只却被我蹭上了口脂,一看就知道,面前这个不是我的。” “趁着她不注意,我就给换了过去。” 魏旖点头。 这脑子,难怪霍听风喜欢,确实聪明啊。 陆月年则眉头跳了跳:“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没有同我说一声?” 陆执月笑着道:“姐姐你是最疼我的了,若知道我有危险,早就炸了,还怎么让我把这出戏演完?” 她轻轻靠在陆月年肩膀上:“那个罗二少夫人,在伯爵府的时候就造我的谣,等到了马场上又过来欺负我,竟然在宫里,想让我以后活不下去,我自然是饶不了她的。” 她道:“所以,顺理成章的,丢了人的就成她了。” “那方才那个男人是谁?”魏旖好奇。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只不过是去后殿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陆月年道:“你这丫头,今天真是吓死我了。” 她说着,目光就落在了魏旖身上。 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胆子也大了起来。 不过终究不敢太过分,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偷偷瞪魏旖。 这个女人,别以为将二人叫过来吃了顿饭,就能不计前嫌,今日想要诬陷她妹妹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呢。 魏旖自然没察觉到陆月年的不对。 她本也不是个多么机敏的女子。 不然的话,就不会母妃和皇后都不喜欢自己了。 她抿了一小口酒,越看越觉得陆执月生得好看。 只不过…… 魏旖朦胧的醉眼,突然察觉到了不太对劲。 霍听风同这陆执月是一家子,而且与罗家关系,好像也不是很亲密。 朱玉兰怎么可能知道霍听风喜欢的是谁。 所以说…… 只有一个可能。 魏旖突然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陆执月吓了一跳。 “他奶奶的,朱玉兰这个蠢货居然骗我!” 陆月年也吓了一跳。 天呐,这就是皇室之人的威仪? 出口成脏? 陆执月:“公主,我们两个外人还在场,您这般说话,似乎会有些,不太妥当吧。” “什么妥不妥当!当初父皇经常带我去军队里玩的时候,那些将军都是这样说的!” 魏旖气愤不已:“本公主还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蠢货给骗了!不行,明日就是下次早朝,本公主一定要让这个姓朱的,知道我的厉害。” 蠢货? 说得好像自己多聪明似的。 陆月年生怕被传染了傻气,扇了扇风,拉着陆执月躲开一点。 魏旖说完之后,就歪歪扭扭地起身。 门外宫女听见动静,忙冲进来。 见魏旖的模样,纷纷大惊失色,拦住了她:“公主,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去?” “找我父皇,为我做主!” 明天她不光要让陆执月她爹出力,也要让她自己爹知道知道,他们魏家人,不是好惹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认错了人 魏旖喝醉了。 几个宫女七手八脚的,才好好将人给劝住。 陆执月和陆月年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离开,只是这时候突然有个宫女说了嘴。 “世子夫人,方才宫外来人寻您,说是咱们大姑娘好像是发热了,已经啼哭了有将近一炷香的功夫了。” 陆月年本还有些微醺,闻言立刻酒醒了一大半:“怎么这会才过来找我?” 她忙起身,陆月年见状也要跟着一块离开。 不想魏旖醉醺醺的,拉着她,怎么也不让陆执月离开。 陆月年跺了跺脚:“公主既然不让你走,那你就在这里陪着公主吧。” “我想同你一起去看看。” “你看有什么用,你也不是然儿的娘,听话,在这没事的,一会姐姐让人来接你。” 陆月年匆匆忙忙哄了一句就赶紧往外跑。 陆执月张了张嘴,本还想说话,可却不想,被魏旖一把给拉了过来。 “陆执月,你别走。” 陆执月面色有些奇怪。 二人也不过是今日刚刚认识,可她就拉着她。 现在还往她身上贴…… 陆执月感觉毛骨悚然的。 “诶,你知道为何今天我针对你吗?” 陆执月心里咯噔一声,也顾不得躲避了,忙想去捂住她的嘴。 这里这么多人在,若让她们得知,自己还活不活了? 可魏旖毕竟是公主。 陆执月犹豫一瞬,下一刻,就听魏旖道。 “因为朱玉兰那个蠢货和我说,霍听风喜欢你。” 所有宫女手上的动作,果然都顿了一下,齐刷刷抬头看了一眼陆执月,然后又立刻低下头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往外跑。 完了完了,外界谁不知道传闻中霍大都督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狂徒! 他抄家杀人无恶不作,若是让大都督知道了,她们知道他喜欢上有夫之妇的秘密,那岂不是! 就在小宫女们准备往外跑的时候,魏旖又道。 “不过霍听风那人做事向来稳妥,若真喜欢你,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我还说朱玉兰是蠢货,可反过头来却被朱玉兰给骗了。” 陆执月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见宫女们还在,忙道:“是啊,我平日里在家同大哥见都见不到几次,他怎么可能喜欢我,更何况我们两个还差着年岁和关系呢。” 见到宫女们的动作缓慢了些,陆执月这才一口气吐出来,生怕她们知道了什么,到时候去外面乱说。 魏旖枕在陆执月腿上。 醉话有些含糊不清。 “其实,陆执月,你生得很好看,若我是个男人,我肯定也会喜欢你的……可是,我是个女人。” 她吐出一口气,醉眼朦胧:“是个女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蠢女人。”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母妃,不是很喜欢我。” “今天,我想去捉奸,母妃都不听我的,也不管我。” “我只能找皇后娘娘。” “可是皇后娘娘好像,也不太喜欢我。”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这次帮了我呢?” “是因为,这是我母妃的生辰宴会。” “因为我蠢笨,所以,把母妃的生辰宴会给毁了,皇后高兴啊。” 她拉着陆执月的手絮絮叨叨。 “今天对不住啊,我被朱玉兰给骗了之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怎么能不让你好过,现在想想,这个想法也不对。” “可是,我可能就这么恶毒吧。” 这种话唯有对深交之人才能说出来,可二人也不算深交,她就这样拉着陆执月,又是说自己不被母亲喜欢,又是说对不住陆执月。 陆执月坐得累了,换了好几次姿势。 魏旖突然坐直了身子:“你累了?” 陆执月无奈,可也没有说实话:“没有。” “累了躺下,咱俩说。” 五公主拍了拍床。 陆执月吓了一跳:“公主,这是您的床,我怎么能躺……” 她还没说完,就突然被魏旖的大力气给拽了过去。 “让你躺下就躺下。” “来人,把陆执月的鞋脱了。” 立刻有两个小宫女过来。 陆执月大惊失色:“这不妥,这不妥,我自己来就行,我自己来。”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生猛的。 比霍听风还可怕。 “我刚才给你道歉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陆执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看向旁边闭着眼的魏旖。 “公主喝醉了?” “我没喝醉。”魏旖撇撇嘴,“从小做错了事,就算我道歉,母妃也不会原谅我。” “可是今天你说了一句话。” “你说,被骗不是被骗者的错,你很宽容。” “若不是因为你说了这句话,我在外人面前丢人,母妃回去之后,肯定会狠狠地罚我一顿的。” 然后再好几天不搭理她。 魏旖想着,有点难受。 陆执月转头看着她,便见那浓密睫毛下的眼尾,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正在闪烁。 她愣了愣:“可是殿下,我们刚认识一天。” 魏旖睁眼,用陆执月的袖子擦了擦眼泪:“那也不耽搁本公主喜欢你。” 陆执月:“……” “那殿下就没想过,倘若霍听风真的喜欢我呢?” “不可能。” 魏旖有点口渴,让人拿了水来。 似乎是觉得茶杯不尽兴,直接用茶壶喝。 而宫女们也都是司空见惯了的模样,唯有陆执月一个人震惊。 她将茶水一饮而尽,又再次用陆执月的袖子擦了擦嘴。 而坐直了身子之后,看着仿佛醒了些。 “首先你说过你们二人之间隔着年岁和身份,他不可能喜欢你,其次嘛,他如果喜欢你,我就杀了他。” 她两只手比了比:“男人,天底下多的是,可知心人,未必见得有几个。” 说完之后,再次扑到陆执月身上。 陆执月诶诶诶几声,可都没有抵过她的压制,跟着一起躺在了床上。 “明日你再来找我玩。” 陆执月:“……” 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喝醉以后的假话。 她若当真了,那才是傻子。 她屏住呼吸,不再搭理魏旖。 本来想等到魏旖睡着了之后,再转身离开。 可是没想到。 魏旖睡得极为不好,只要陆执月动一动,她就醒,醒来又是一阵作闹。 没办法,她也只能陪她躺着。 却不想这一躺,一下午的时间便过去了。 等魏旖揉着有些疼的头睁眼时,便见自己床上躺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 她愣了一瞬间,突然想起今日那丢人的模样,忙转过身去,用被子盖住自己装睡。 陆执月听着身边有动静,睡眼朦胧地哼唧了两声。 原本想伸个懒腰,却不想一下碰在了魏旖身上。 她似也睡忘了这是在何处,还以为身边是霍听风,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同样缩在被子里。 这天都已经亮了,霍听风怎么还没走! 若是被人发现了…… 陆执月呼吸瞬间浅了浅,忙转过身,轻轻戳了戳“霍听风”。 “时辰到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只是话脱口而出的一刻,她突然后悔。 因为魏旖转过身,一双大眼十分好奇:“谁该走了?” 陆执月心里咯噔一声。 糟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事可以来找我 “我也不知道。” 对上魏旖的眼,陆执月目光有些呆滞。 魏旖扑哧一声:“睡傻了吧你。” 她笑着笑着,突然有点羞涩,又坐起身子,趾高气扬地看着陆执月:“不过,今天我同你说的那些话,你不许往心里去,本公主只不过是喝醉了,说的醉话而已。” 陆执月额头上都冒了一层冷汗。 她不知道,魏旖是不是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了。 不过既然她转移话题,陆执月也没必要继续。 她缓了缓之后,才动了动眼珠。 “我……知道了。” 真是睡傻了。 魏旖这才放心了点。 她喘了口气:“这也快天黑了。” 看了看在那发呆的陆执月:“要不然,你今晚上就陪着本公主一起在宫里住吧?” 她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一个个都有自己关系好的朋友,有些高官的孩子们,也经常能够在宫里陪着他们住。 可魏旖从来没有过。 认识她的,感觉她有点蠢,和她不熟悉的,又觉得她脾气不好。 可陆执月不一样。 两个人算是不打不相识。 魏旖笑眯眯地看着陆执月。 经过刚才的事,陆执月怎么敢再同魏旖混在一起,忙道:“臣妇怎能同公主千金之躯住在一起,且,家中还有不少事需要去忙,恐怕到家之后不能消停。” “你家?” 魏旖被宫女扶着起身,只支起双手,便有人帮忙宽衣解带。 “你说的,该不会是要回侯府吧。” 陆执月点头,也紧随其后起来。 “公主英明。” “那霍家如此不知好歹,你还回去做什么?” 魏旖嗤之以鼻:“本公主活了一十八载,就没听说过,谁家都已经成亲两三个月了的,却还一直没有圆房。” “更何况,那霍择云弄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你还同他在一起。” 若是她,早就和离了。 或者说,若她的夫君有这个胆子,她定会让父皇将他杀了。 虽然母妃不喜欢她,可父皇对她还是十分不错的。 陆执月闻言,有些羡慕魏旖。 她只低着头没说话。 魏旖见状,也有些后悔说话太过于直白。 “若是有苦衷,你也可以同本公主说,你父母无法为你做主之处,本公主也可以帮帮忙。” 这话是真心话。 陆执月有些意外地看向魏旖。 魏旖不自在起来,挪动目光:“不过,最好别来,本公主嫌麻烦。” 原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陆执月倏尔一笑:“公主金口玉言,怎能言而无信,若将来臣妇当真遇到什么难题,还需公主帮忙呢。” 她说着,冲魏旖行礼:“只是公主,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魏旖似被她取悦,闻言立刻笑了:“怎么会,你放心就是了,本公主言而有信。” 倒是个可爱的。 没想到无心插柳,却得了个知心的。 二人还同小孩子一样,拉了个勾。 一直到坐上回家的马车,陆执月嘴角还挂着笑。 可此刻,分明已经天黑,霍家却仍灯火通明,厅堂之中,霍均山同老夫人都在。 旁边还坐着霍听风与霍择云。 等陆执月进来的时候,甚至愣了一下:“今日,家中是出了什么事吗?” “今天你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问了一句。 面上看不见从前的慈祥,这句话也更像是逼迫陆执月承认。 陆执月微微皱了皱眉:“同朱玉兰有些误会,怎么了?” 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出来,恨铁不成钢:“阿月啊,你怎么能得罪了罗家呢!” “那罗大人方才已经让人送信来了,罗二少夫人现在正在家里闹上吊呢!” 老夫人痛心疾首:“咱们同罗家向来没有交情不错,可你也不能出手交恶啊!” 陆执月一头雾水:“祖母,您在说什么?” “你还要装不懂?” 老夫人拍着胸脯。 “谁装不懂了。”霍听风冷哼一声,“方才只不过是罗家的一面之词,谁能保证,一定是咱们家人的错,这么大一个屎盆子,问都没问就想扣在霍家头上?老夫人未免有点太武断了。” 老夫人口水一呛,咔咔咔地咳嗽起来。 霍均山面色也不好看,闻言抬头:“听风说的,不无道理。” 他吸了口气道:“是方才……罢了,听风你来说。” 霍听风瞥了一眼霍均山。 从小就这样,一到什么关键的事上就撂挑子。 他道:“方才罗家来人,说你因为从前同罗二少夫人有私仇,故意下药,毁了罗二少夫人的清白。” 真是混账东西,是不是陆执月毁的,他能不知道吗? 是他的人将罗二少夫人给抬进去的。 陆执月这个笨蛋,差点就中招了。 要不是因为他安排的宫女,就在旁边看着,恐怕到了花园里也得中药。 他让人将那酒杯换了,又趁着罗二少夫人去查看的时候,把人给关了进去。 现在可好,没想到罗家为了脸面,竟然倒打一耙。 他又不能直说,否则只怕阿月一直不会搭理自己的。 陆执月皱眉:“这是罗家人说的?” 霍听风嗯了一声。 霍择云似有些关心着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么小的胆子,怎么敢给罗家人下药。” 陆执月听着刺耳:“二爷的意思是,我胆子小,不敢给罗家的下药,敢给别人下药?” 霍择云脸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执月道:“祖母,这事不但不是我做的,还是罗二少夫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从前说过,罗二在我成亲之前,心悦于我,所以罗二少夫人怀恨在心。” “若非是我及时发现她换了我的酒杯,只怕今日被毁了名声的就是我了。” 她条理清晰,口齿伶俐,几句话将事情给说清楚。 老夫人闻言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他们家人做的就行。 可是…… 她面色仍旧难看:“现在人家已经倒打一耙了,咱们如何证明自己啊。” “今日在场众人都能证明啊。”陆执月不明所以,“那么多人,总不见得,都被误导了。” 霍听风道:“罗家什么官职,那些墙头草,也敢?” 陆执月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了家族名声,出了血本。 霍听风看着陆执月,带了玉扳指的那只手,缓缓在实木扶手上轻轻敲着。 罗家不足为惧,只是看霍家怎么处理。 只要阿月开口,叫他一声听风哥哥,剩下的事,全都交给他就可以。 想到那声酥酥麻麻的,霍听风看着陆执月的眼神越来越热,似乎陆执月已经扑到他怀里一样。 可陆执月只是缓缓到对面坐下。 而她坐下的一刻,霍听风的神色难看到了极致。 因为陆执月坐在了霍择云的身边! “就算众人都不敢出声,孙媳妇也是不怕的,毕竟罗家只是让人不敢作证,不是让人诬赖孙媳妇。” 陆执月扫了一眼卖场众人,同霍听风目光相对时,突然感觉有点奇怪。 他这是什么表情,和要吃人一样。 难道又有谁惹他生气了? 陆执月顿了顿,收回目光,旋即鬼使神差的,看向身边的霍择云。 她瞬间吓了一跳。 便见到霍择云神色有些粘糊糊的,目光落在陆执月身上,几乎能够拉丝。 她心里咯噔一声,忙转过头去,下意识离他远了点。 老夫人并未注意到几个小年轻的动作,见状却是有些着急。 “阿月,你怎么不说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次拒绝 陆执月微微有些厌恶,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争取让人看不出来她想要远离霍择云,道。 “就算别人害怕,可还有我姐姐,还有淮阳县主能够作证,根本不用怕。” 见陆执月离自己远了点,霍择云不知为何,感觉心里有些不太舒坦。 他没忍住,往陆执月的方向靠了靠。 “可是这两个人,一个是你姐姐,一个是你姐姐的闺中密友,当真可以吗?” “是啊。”霍均山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 陆执月道:“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更何况,也并不是只有她们两个。” 她心中飞快闪过五公主的影子。 可又不确定,魏旖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能不能当真帮她作证。 陆执月道:“明日有早朝,我父亲也在,公爹不用担心这个。” 对,他怎么忘了,陆长渊那个大喷壶也在的。 只要有陆长渊在,他就不用担心。 霍均山突然感觉天都亮了。 而霍听风却挑了挑眉。 果真是亲女儿,遇到什么事,就将父亲扔出去。 陆执月笑了笑:“更何况,我还有别的能帮忙作证的,就算是罗二少夫人去敲登闻鼓,我也是不怕的。” 堂堂五公主,难道还能帮着做假证不成。 陆执月缓缓起身,对老夫人与霍均山行了个礼。 “今日媳妇儿在宫中,等的时间长了点,这会有些疲累,明日的事,只需公爹与祖母放心就是,阿月一定不会有任何事的。” 说完之后,也不等这两个人是不是答应,一转身便离开了。 “这孩子。”老夫人皱眉,喉咙发痒,咳嗽了两声。 “从前以为是个胆小的,没想到是个有主意的,明日有没有事,也不知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到底有没有真往心里去。” 老夫人喘了喘气,感觉胸腔里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虽云郎中说了,她身子骨,在同龄人里算是不错,好好养养,能恢复个八九不离十。 可她还是觉得,自从下毒的事情之后,自己的身子远远比不上从前。 也不知道还需要给这些不省心的儿孙们,操心几年。 霍择云看了一眼老夫人:“莫不如,孙儿今天去问问阿月,问清楚了,明天来回禀祖母,也是一样的。” 方才陆执月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太舒坦。 更何况,两个人本来就是夫妻,若是今晚上,能够谈好安慰好,那说不定圆房的事,也就有着落了。 如今霍择云是看出来了,只要能哄好陆执月,他还是侯府中名正言顺的二爷。 如今就连祖母都向着陆执月。 他心中没由来的一股危机感。 说不清道不明。 老夫人面色冷沉:“去问问也行,别让阿月卖关子,咱们担惊受怕的。” “只是你,当真可以?” 霍择云微微笑着:“祖母放心。” 老夫人也累了,闻言只挥了挥手。 这群儿孙,没有一个省心的。 旋即起身,被黄嬷嬷扶着回去。 霍择云喜笑颜开,立刻就要离开此处,去寻陆执月,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霍听风几乎要吃人的眼神。 等霍择云离开,霍听风也大步往外走去。 正打算同霍听风说两句话的霍均山有些莫名其妙。 今晚上一个两个地,情绪仿佛都有些奇怪呢?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罢了,除了京郊大营和带兵的事,别的他也不懂,还是别给儿孙们添乱了。 霍均山摇摇头,立刻也十分高兴地,去了温氏的院子里。 …… “督主,您怎么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从厅中出来,金错与诛光,便看到霍听风阴沉着脸。 霍听风冷哼一声,谁也没搭理。 金错看向诛光。 诛光想了想:“属下方才好像听见了一句,二爷是要去少夫人那边了?” 果然,霍听风脚步一顿。 “弄点事出来,别让他去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从前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就算了,如今福气都走了,还像个吃屎的狗一样,匆匆忙忙贴上去。 霍听风越想越烦躁。 也不知道阿月一个弱女子,会怎么应付。 月色中天,花园里已十分萧索,不过是一个傍晚没有打扫,就伴着深秋的风,又将不少树叶给吹了下来。 陆执月打了个喷嚏,人有点昏昏沉沉的。 觉霜哎呀一声,那你拿起帕子,帮陆执月捂住嘴:“姑娘打了奴婢一脸。” 陆执月闷声笑了起来,面颊有些微红。 “让沐春出去,她去了吗?” “去了的。”觉霜撇撇嘴,又拿了个帕子,自己擦脸,“不过,估计也只能到门口,毕竟不让人随便进去。” “能有个传话地就行了。” 陆执月拿起熏香,在脸前熏了熏。 “姑娘该不会是因为今日喝酒之后吹了风,病了吧?” 访雪从另外一边探头过来,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陆执月。 “哎呀,好烫。” “生病了?”魏嬷嬷急忙放下手头的东西,也跟着摸了一把,“是有点热,定是姑娘今日贪嘴喝多了酒,出汗去了外头吹风。” 她忙道:“映秋,你快去将云郎中留下的小药箱拿过来,给咱们姑娘将那个青瓷小瓶里,有股薄荷味的药丸子拿来一个,那是风寒的,给姑娘吃一个。” “知道了。” 魏嬷嬷过来,浸湿了一张帕子,在陆执月脸上缓缓擦拭着。 伸手往她后背上一摸。 果然,后背上已经潮了一层。 “姑娘快躺着,一会吃了药丸子,就好好地睡一觉,风寒不打紧,有了云郎中的药,明天一早就能好。”她同哄小孩似的。 旁边几个丫头,也与从前在娘家时候一样,一个两个都围着陆执月转。 陆执月脸上发烫,可头脑还有些清楚。 她笑得开心:“知道了。” “还笑呢,若是让咱们夫人知道,一定又劳烦您。” 陆执月哧哧地笑。 “少夫人。” 映秋拿了药来。 “外面,外面二爷来了,说,有点事想问少夫人。” “二爷?” 一整个屋子的人,面色都难看了起来。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陆执月吸了吸鼻子,将那药丸和水吃下去。 映秋低声:“说是有关于今天的事情,想要过来问问咱们少夫人。” “这么晚了,怎么可能单纯的是为了事。”陆执月满嘴薄荷清香,“告诉他我病了,刚吃了药睡下,让他有什么事,等我好了之后白天再来。” 她歪着身子,缓缓躺在床上闭了眼。 映秋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魏嬷嬷欲言又止,看着陆执月。 陆执月道:“嬷嬷看我也没用,若让嬷嬷去问问我母亲,母亲也是断然不愿意让我同他在一起的。”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魏嬷嬷脸一红。 实则,她还是有些觉得,既然二爷已经自己找台阶了,也未必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可既然姑娘不愿意,她们这些人,再急也没用。 魏嬷嬷欲言又止。 “别的我不想听。”陆执月翻了个身,“吹了灯吧,我要睡了。” 魏嬷嬷无奈,只能听话照做。 此刻,霍择云正在外头看着满屋亮灯。 他刚质疑了陆执月睡下的真实性,便见屋子一点点的黑了下去。 他心头那点喜欢与想要服软,再次烟消云散。 哪里是睡了,他若是不来,她也不会睡。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只有霍听风不瞎 霍择云心里有些微微不舒服,声音微沉道:“方才还没睡,这会就睡了?” 映秋不满:“姑娘本就已经打算睡了的,可没想到二爷来得巧。” 她本也不是霍家的人,自然全心全意为陆执月的,听见霍择云这般说话,心里也多了两分讨厌,故意跟着访雪他们一样的叫。 “若是二爷觉得咱们姑娘睡得太早,莫不如就在这等着吧,这样明日清晨姑娘醒了之后,二爷就能够看到姑娘了。” 说完之后,三两下将人给推了出去。 映秋本就体格健壮,又训练过一段时间。 所以就算霍择云是男人,也未必能够打得过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门被关上。 他瞬间火冒三丈,可又知道陆执月的狗脾气,想闯进去是不可能的。 “好好好,好得很!” 他气得转身就走。 人家夫君想来圆房,别人巴不得一大早就去等着,唯有她! 霍择云心中憋屈得厉害,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这会觉得,身边女子没有一个喜欢自己的,为人十分失败。 不由自主,就走到了柳醉微现在的院子。 到了外头,还能看到,里面微弱的光芒。 可是…… 霍择云到底控制住了自己,转身离开。 …… 陆执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等着沐春回来。 她一直撑着没睡。 一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人才回来。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怎么样,答应了吗?” “少夫人放心,答应得很痛快,明天绝对不会让朱玉兰讨到半分便宜。” “嗯。” 陆执月答应一声,这才松懈下来。 沐春却没有退出去,想了想,犹豫道:“还有一件事。” “说。”陆执月强打精神。 “方才奴婢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督主的人。” “那人说,在出事的前一天,好像看见了柳姑娘身边的苗儿,去了茶楼里,见朱玉兰。” 出来之后,和做贼一样,转了好几圈才回到侯府。 督主的人感觉奇怪,所以特地跟了两步,今日见到奴婢,才同奴婢说了声。 她说完之后,屏气凝神站在外面,等着陆执月的下文。 没想到里面一个声音都没有。 正在她以为,陆执月已经睡了的时候,陆执月低声道了句:“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 沐春松了口气,放缓脚步转身离开。 其实哪里是遇到了督主的人。 分明就是督主身边的金错,专门追过来告诉她的。 说的时候,沐春都快气死了。 既然督主早就知道,为何现在才说。 她当时生气,还给了金错一下子。 他那声闷哼,应该是受了点伤。 结果那个闷葫芦,等她打完了之后,才表示他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 还是督主让人去查的。 沐春虽然后悔,可打都打了,再后悔也没有用,只能道了个歉匆匆回来。 明天还是去看看他吧。 苗儿去找了朱玉兰。 想都不用想,一定又是柳醉微的主意。 真是,每次使坏,后面一定有她。 陆执月翻了个身,感觉额头上越发滚烫,可却没有力气起身,更懒得再折腾人。 她这会没心思,什么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说吧。 她缓缓睡了过去。 只可惜,睡得并不好。 因为眩晕的缘故,整个人都觉得往下沉。 而呼吸也又热又潮,鼻腔里面还有点发疼。 半夜爬起来,想喝水。 可外间守夜的魏嬷嬷还没动,旁边的人便十分贴心。 甚至那水还是温热的。 等喝够了,便觉被人搂在怀里。 她很热,热得出汗。 几次三番地踢被子。 那人也不恼,不厌其烦地帮她再盖上。 陆执月有感觉,一直到天蒙蒙亮,她身上潮热的感觉,才渐渐褪了下去。 安稳睡去,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将近午饭时,才睁开眼。 看着外头明亮的阳光,陆执月恍然一刻,才突然坐直了身子:“嬷嬷!” 魏嬷嬷急匆匆过来:“怎么了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经巳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 陆执月瞳孔一缩:“那,早朝,还有罗家的事情……” 她虽然去不了早朝,可也能在家中等着风声,可竟睡到了这个时间,怎么会! 魏嬷嬷闻言,忙上前摸她额头:“姑娘都病了,还担心这些干什么啊?” “嬷嬷只需要告诉我,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就行。” 陆执月急得想从床上下去。 她得知道昨天晚上去求的人,有没有用啊! 见自家姑娘起来着急,魏嬷嬷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好了好了,姑娘啊,没事,什么都没事。” 魏嬷嬷道:“今日早朝,本来是罗大人同那些关系好的同僚振振有词,一直往姑娘身上泼脏水的。” “咱们侯爷,还有咱们督主,陆家的和谢家的,都帮着姑娘说话。” “两方本来僵持不下,陛下也动了怒,可是没想到,关键时刻,五公主竟然莫名在殿外求见。” “按道理来说,五公主身为女子,是不能上金銮殿的,可陛下最偏宠的就是她,便让她来了。” “没想到啊。”魏嬷嬷现在说起来还激动。 “没想到,五公主进去之后,竟然就开始哭诉罗二少夫人过分的举动,这下陛下的生气,就全都面对罗家那些人了,早朝几乎都在骂人,一直到将近巳时才下朝,姑娘不用担心。” “嬷嬷是说,五公主今日竟然上了金銮殿?” 陆执月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没退烧听错了。 “没错。” 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昨天晚上让沐春去找的时候,只想着若能这封信给陛下,在金銮殿上打了罗家的脸也是好的。 可是没想到,魏旖竟直接冲了上去。 因为一个刚认识的女子,直接冲上金銮殿。 况且,陛下能够允许她上去。 一个,是魏旖当真把她放在了心上。 又或者是她后悔错怪了她,愿意补偿。 不管哪个,都是好的。 另外一个,则是陛下当真如此宠爱魏旖。 可是,若陛下如此宠爱她,那为何谢妃又那么不疼她呢。 陆执月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又动脑子了不是。”魏嬷嬷扶着她起身洗漱。 “这会是退烧了,但还是别想太多的好,免得一会头疼。” “如今罗大人被罚回家闭门思过,陛下却知道,昨天在宫宴上,是委屈了咱们姑娘,早朝结束之后就让咱们大都督留下,想看着,能给咱们姑娘点补偿,让姑娘消消气。” 魏嬷嬷扬眉吐气:“罗家那些趾高气扬的,这次还需亲自来给咱们姑娘道歉,我看她们还能得意到何时。” 还有昨天晚上。 霍家几个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姑娘给围起来了。 今日姑娘沉冤的雪,一个两个又都过来安慰。 看来,这个家里,唯有大都督一个才不是个眼瞎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罗二少夫人,死了 看着魏嬷嬷那沉冤得雪的模样,陆执月只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话说回来,奴婢有些想不通,五公主同咱们姑娘从前也没有什么交情,为何这次会上金銮殿上帮忙说话?” 陆执月道:“还不是因为这次。” 她不过是因为,感觉自己惹不起魏旖的身份,所以才那么说,谁想到魏旖是个实诚的,竟然真的相信了。 以为陆执月还是真的不怪她。 而且,陆执月也没想到,这个魏旖竟真这么大胆。 她扬了扬唇:“反正五公主对我的印象还不错,嬷嬷只需要知道,日后我在这京城之中,也不是一个知心人都没有的姑娘了就成。” 她说这话的时候,颇为得意。 魏嬷嬷见状也跟着高兴。 从前因为姑娘性格的问题,从来不去主动找那些姑娘一起玩儿。 而且那些姑娘也对她有敬而远之的意思。 平日里只有他们大姑娘的朋友,偶尔带带陆执月,虽然关系也不错,可始终差了年岁,玩儿不到一块儿去。 没想到有朝一日,姑娘还能找到一个同自己年岁相当,而且身份还这么高的朋友。 魏嬷嬷没忍住笑了:“估计今天明天的,罗大人一家子就会过来给姑娘道歉了,想想那个罗二少夫人三番两次如此过分,奴婢就算生气也没办法,没想到这次她可算是一巴掌打错了地方。” 陆执月没接魏嬷嬷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问她:“嬷嬷,您说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当真至于如此吗?” 魏嬷嬷顿了顿。 她虽也成亲了,可没过几年,她和夫君就被夫人放了奴籍。 夫君觉得眼前的日子不好不坏,想争取更多,所以便参军,打算去边疆赢得点功名回来。 可是没想到去了边疆之后,没多久就传来死讯。 魏嬷嬷年轻守寡,只能同儿子相依为命,在陆家的日子过得不错,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再过两年,儿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她总不见得为了自家儿子去收拾儿媳妇吧。 可是…… 侯夫人就经常为了儿子,欺负她们姑娘。 魏嬷嬷想不明白李氏的想法。 更加不明白,为何柳醉微与朱玉兰这两个人,要把属于自己男人的错,放在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 兴许是因为,她也是燕家的家生子,没多大就被放在了夫人身边,看着夫人一家子幸福惯了,所以便没有这样的想法。 魏嬷嬷摇摇头,表示不理解:“这也不是咱们姑娘的错,姑娘别往心里去。” “奴婢听说,罗二少夫人因为这次的事,惹怒了家族中的家长们,家长们决定,要将罗二少夫人的娘家叫过来,等给姑娘道歉之后,就让他们将人给带回去。” “这相当于休妻了。” 觉霜默默道:“简直让朱玉兰比死了还难受。” “那也是活该。”魏嬷嬷啐了一口,谁让她起了不应有的心思。 主仆几人说着,陆执月突然打了个寒噤。 见她冷了,魏嬷嬷又让人在屋子里多燃了几个炭盆:“姑娘到时候见不见她啊?” “不见。” 陆执月道:“我没必要见她。” 也是,如今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她道:“寻常咱们侯府,都是什么时候开始燃地龙。” 眼看着这都十月份了,祖母同李氏那边还一点都没来提醒,陆执月都有点冷了。 魏嬷嬷道:“奴婢看了,差不多还有两三日。” “炭火都买了吧?” “姑娘放心,奴婢早就已经让人买了的,满满当当三十车,这会都在咱们后院里面放着,一个冬天够够的。” 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走不过一个小屋一间小院,一个冬天的话两车也就够了,甚至还可能有盈余。 可侯府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两百口人,怎么的也需二十五六车过一个冬天。 至于多出来的那些,则是为了应对倒春寒的出现。 陆执月点了点头:“这些若是不够的话,记得及时让人再去买回来,千万不要亏了大家。” “姑娘放心就是了。” 魏嬷嬷答应一声,越看自家姑娘,越觉得姑娘想的妥帖,也更加觉得侯府瞎眼,这么好的儿媳妇,都不知好好对。 从前她也不是没这样对姑娘说过,可姑娘听了之后只是笑,还说她是王婆卖瓜。 可魏嬷嬷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如今她虽不说了,可仍旧是这样想的。 她轻轻捏了捏陆执月的小胳膊,光担心姑娘这阵子帮着侯府忙里忙外的,忙瘦了。 确定没什么变化,这才放心。 “外面好像阴天了?” 陆执月问了一声。 沐春进门:“是,外头这会已经有点飘小雪了。” “今年这么早?” “是啊。”沐春也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回来之后鼻尖耳朵冻得都通红,赶紧到炭盆前面烤火。 “刚才遇到大都督的人,还说今年起码要比去年早冷了十几天。” “你这两天,仿佛经常能够遇到大都督的人。” 映秋没忍住说了一声。 沐春瞪了她一眼,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不过好在,陆执月并没放在心上,只是打开窗户看了一眼,确定外面空中飘散的,都是细碎像盐颗粒一样的小雪花,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她伸手接了接。 雪花太小,落在手头,便也就化了,不光没接到,反而冷风呼呼往屋里吹。 陆执月赶紧关上窗户,拥上毯子道:“封窗的东西和门帘,已经让人采买了吗?” “已经买了,姑娘放心。” “明日就让大家装上吧,记得再找点烧地龙的下人,帮忙将地龙里面去年的灰烬通一通,等装好了门帘之后,从后天开始,就烧地龙。” 京城的冬天是真来了。 陆执月下令后的当晚,一场大雪就席卷而来。 今年入冬,确实比从前要早得多。 可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霍家并没有等到罗家的一个道歉,来到霍家的是罗家大管事。 他说,今天早上本来想拿了罗二少夫人一起来霍家。 可没想到推开门之后,就见到罗二少夫人的尸体挂在房梁上,舌头吐出去老长,人已经没了。 本来打算让朱家的人将罗二少夫人带走,这下也不用朱家人从远道赶过来了。 罗二少夫人终究还是赶在被休之前死的,死了之后也要入罗家的祖坟。 罗大人应该还不知道正如何后悔呢。 陆执月懒洋洋地躺在榻上。 “可是罗家毕竟做了对不住我的事,难道将一个管事的打发过来就结束了?” “既然不会如此,二少夫人放心就好。” 黄嬷嬷道:“只不过毕竟罗二少夫人已经死了,需要给他们点时间,将罗二少夫人的丧事办了,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让罗二亲自过来。” “大概需要几天。” 陆执月问了一嘴。 黄嬷嬷犹豫:“这倒是没说,只不过,左不过应该也就这两天,二少夫人别急。” 她急什么急,只不过是觉得,朱玉兰这个蠢货应该不会这么急着去死。 这个人对生的渴望,远远比陆执月想象的要庞大。 突然就死了…… 她灵光一闪,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下收了两个通房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陆执月在心里,默默地给罗家人点了一根蜡。 若是她没有想错的话,以后罗家人,可能也未必能过来同她道歉了。 侯府的窗和门帘,因下人多的缘故,不过一夕之间便已装好。 燃起地龙之后,屋子很快就暖了起来。 柳醉微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 她也听说了朱玉兰死的事。 这两天她每天都胆战心惊的,每每做梦,都能够梦到陆执月拿着那药,塞进她嘴里,然后再将她扔回青楼里,过从前那样的生活。 那些男人恶臭非常,还有特殊癖好,每一个都把她折磨得十分崩溃,可她又没有办法逃离那个魔窟。 这件事过去三天了,这三天,她都是挣扎着,满头大汗从睡梦中醒过来。 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她本来以为,陆执月一定会苛待自己,可没想到,她这小院子里面,也封了窗,也燃了地龙,甚至因她怀孕的缘故,还多给了两个炭盆。 柳醉微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不对劲,可若问她,她还说不上来。 短短两三天,人就已经瘦了一大圈。 苗儿看着心疼,将花果茶端过来,给她倒了一杯,安慰道。 “姑娘别想太多,那件事是奴婢秘密去做的,当时奴婢已经确定将身后的人都甩下去了,想来少夫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而那罗二少夫人还没来得及说,人就已经死了,这件事,只会是个秘密,不会影响姑娘的将来的。” “但愿如此。” 柳醉微抱着肚子道:“我也不知为何,分明知道陆执月不可能知道,可是每天都疑神疑鬼,怕得不行。” “可能是因为孕中多思。”苗儿将茶递给她:“姑娘别多想,肯定没事的。” 她道:“奴婢昨天晚上睡不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还看到咱们二爷在院子外头站着,想来也是因为想姑娘了,却落不下面子来见你。” 若是寻常这样说的话,柳醉微肯定很高兴,可不知这次为何,苗儿花心落下,却见不到她有任何神色上的变化。 苗儿心里咯噔一声,看着柳醉微的神色:“姑娘,昨天晚上二爷来过了,他定然是想您的,您不高兴吗?” “高不高兴又有什么用。” 柳醉微道:“反正,我在他心里永远比不上正妻,正妻是娶回家传宗接代的,而我却只是一个玩意儿。” 她摸了摸肚子,脸上并不见多高兴的神色,可却也没有难过:“他不进来,咱们就当他没来过,别放在心上。” 反正陆执月回来之后,家中给她的东西就再也没有缺斤少两过,有没有霍择云,她都能生活得很好。 苗儿叹了口气:“可是您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小公子想想啊,姑娘,若是您当真没名没分,小公子真被正屋那个给抢走了,咱们怎么办?” “奴婢明白姑娘您不想做妾,可就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了,若不做妾的话,小公子就没名没分,就连侯夫人和老夫人都不会同意的,一定会将小公子送到少夫人那里养着,您若是有了名分,那,那……” 那就算是个妾室,以后徐徐图之,也未必不能开这个先例。 毕竟她们姑娘,已经让二爷花了万两黄金,将人从青楼里面赎身出来了不是。 放眼看看,谁家花魁还有这个能耐。 苗儿苦口婆心,柳醉微眼神一点点的亮起来。 她想做的是侯夫人,不是霍择云的夫人。 她想要的,是将来侯府老夫人的身份,是想让他儿子成为侯爷。 苗儿说得对啊,是她从前,将情爱看得太重了。 她坐正了身子:“你说得不错。” “给我拿个镜子过来。” 苗儿眼前一亮,答应一声,立刻将小镜子拿过来。 “果然瘦了不少,还好没脱相。” 若是上点粉,同从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柳醉微道:“这两天,好好吃饭,好好打扮,过两日请二爷来一趟咱们院子。” 见柳醉微振奋起来,最高兴的莫过于苗儿。 她立刻眉开眼笑:“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告诉外头的人,姑娘想用饭。” 只要二爷来了,她相信,姑娘一定能留在二爷身边的! 苗儿兴高采烈地下去。 就在她关门的一刻,却没有注意到,旁边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那影子趁人不备,去了怀徽阁。 霍云嘉闻言,有些惊讶:“那个苗儿,看起来不算显山露水,却没想到还是个……挺会劝人的。” 她本来想说,是个有心思的。 可是思来想去,觉得这样说,好像有些不对劲,琢磨了琢磨,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陆执月打着络子,两只洁白的小手动得飞快,像上下纷飞的素白蝴蝶。 “是个有心机的,只不过,可能不会如了她的意。” “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执月笑了笑:“这话,你让我同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说。” 霍云嘉歪了歪头。 旁边的魏嬷嬷低声:“苗儿不是说,二爷昨天晚上去了一趟柳姑娘的院子外头。” “是啊。” 魏嬷嬷道:“那是因为前两天晚上,咱们少夫人没让二爷进院子。”她吸了口气,帮陆执月拽着线头,“也不知道二爷是怎么了,从前一直不喜欢咱们少夫人,可没进来之后,就生气了,自己一个人,大半夜跑回院子里喝闷酒。” 霍云嘉生出一点不好的念头:“然后呢……” “然后……”魏嬷嬷咳嗽了两声,“大姑娘可还记得,从前二爷的那个贴身丫鬟,绿荷?” “记得,”霍云嘉点了点头,“绿荷与紫苓,后来柳醉微来了之后,这两个丫鬟不就不在我二哥哥身边伺候着了吗?” 寻常人家公子,身边的丫鬟或许会是个通房什么的,可当初几年,霍择云也还算是洁身自好,丫鬟就是丫鬟。 后来柳醉微来了,才算是身边有了女人。 见魏嬷嬷与陆执月那尴尬的神色,霍云嘉立刻瞪大了眼睛。 “该不会,不会是,绿荷和我二哥哥,她成了我二哥哥的通房?” 魏嬷嬷点点头:“二爷或许也是因为喝醉了,可第二天,总不见得又喝醉了吧。” 想想那两个丫头跪在她们姑娘面前的一幕,魏嬷嬷就觉得尴尬得很。 霍云嘉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第一天是绿荷,第二天是紫苓,这两个丫头,都成你二哥哥的通房了。” 陆执月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霍云嘉却被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可是我二哥哥他不是说自己心里只有柳醉微一个女人吗?” “他怎么转头就同别的女人恩爱了?” 霍云嘉看着陆执月。 陆执月笑了笑:“要不然说呢,这世界上不是没有好的男人,只不过就看看自己能不能遇到好男人。” “从前,柳醉微还以为,霍择云一定能陪她一世一双人,可现在你看,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她蒙在鼓里。” 陆执月轻声叹了口气,将那打好的络子,放在霍云嘉做的荷包上比了比,放在一边:“两天,两个。” “如今我让那二人继续在你二哥哥身边伺候,只给了通房,没给妾室的名分,就是因为怕事情闹大了,被柳醉微知道。” 同样,没去找柳醉微算宫里那件事的账,也是因为怕她流产。 毕竟那个孩子,陆执月看上了。 第一百二十章 登徒子 霍云嘉久久不能回神,手里绣的荷包也缓缓放下了:“嫂嫂,那你还打算让柳醉微知道吗,他们两个刚开始,海誓山盟,恩恩爱爱的,如今我怎觉得柳醉微也有点……” 剩下的话,她没有往下说。 “你也觉得柳醉微有点可怜,对不对?” “有一点吧。”霍云嘉看着她,“这样说,嫂嫂不生气吧?” “有什么好生气的。”陆执月道,“毕竟有一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过,我也只是觉得在这方面可怜,没说她害嫂嫂的事,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放心吧,嫂嫂知道你的意思。”陆执月捏了捏她的鼻子。 “不过说起来害人,那罗家到底什么时候能来道歉,再不道歉都要过年了。” 霍云嘉不满意地皱了皱眉:“我总感觉罗家一推二,二推三,始终没有想过来的意思。” 陆执月道:“不着急,不过来也无妨,毕竟,朝廷上还有我爹爹呢。” 虽然罗家死了人,可因为一直没有来霍家表明态度,陆长渊每次都在朝堂上,将这件事拿出来遛遛。 皇帝又是最向着陆长渊的,几乎每天都当着众大臣的面斥责罗大人。 罗大人短短几天,听说就又黑又瘦。 家里吃不消,外面还有不少事,只怕再不来道歉,就完了。 陆执月想着,就有些想笑。 只是众人没想到,一直到了最后,陆执月也没等到罗家的道歉。 不过是三五天的功夫,就传出来,罗家出事了。 中书门下平章事罗瞻礼,结党营私多年,受贿金额庞大,纵容家族子孙欺男霸女,私设关卡收钱,买卖官爵。 不仅如此,还找到了罗瞻礼曾经在先帝丧期收了两个小妾,私底下生了几个孩子。 而他的儿子们也纷纷在丧期饮酒作乐,甚至直接在家中开辟了一个专门用来养女子的院子。 京城周边县城失踪的不少女子,都是在罗家找到的。 最过分的是,那院子里面是活的女子,底下是死的女子! 皑皑白骨,有大有小,最小的看起来只有八九岁! 这些年纵容家奴在京城为非作歹。 一夕之间,罗家大厦轰塌。 茶楼三楼隐蔽的包厢,陆执月拿着手中的折子,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她有些颤抖,抬眸看向面前之人:“所以,你给我看这个,是想告诉我什么?” 霍听风一笑,风光霁月。 “怎么了,不喜欢?” 陆执月放下道:“我不明白。” 就算是朝廷下的命令,他也仅仅只是为民除害,为何要问自己喜不喜欢。 霍听风捏了捏她脸:“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罗二吗?” “每次提起罗二,都会皱眉憋气,仿佛人家怎么得罪你了一样。” “你不是那等无理取闹的人,能让你如此,一定是当初罗二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陆执月扬头看着他。 二人距离近在咫尺,甚至能看清楚他眉尾那几根生长在眉形外的眉毛。 他鼻梁很高,几乎要戳到陆执月鼻尖上。 身上淳厚的松香飘过来,将她笼罩在霍听风的势力范围。 陆执月一愣,目光落在他唇上。 “想亲一下吗?” 她惊诧抬眸看他,像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一样,猛地后退:“你胡说什么?” “我看你一直盯着我看,所以问你,想亲一下吗?” 霍听风笑得很是恶劣。 陆执月却头一次在面对他的时候,乱了心神:“不要胡说八道,我,我刚才就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尤其是在看向霍听风那嘴角的笑容时。 忙端起茶杯,想要遮掩一下。 可霍听风偏偏将手按在上面,阻止了她的动作,上前一步,将人蜷进怀里,伸手将那茶杯拿过,落在陆执月唇上,缓缓喂给她。 陆执月想挣扎。 可二人体型差太大,那人抱着她,就像怀里拎着个孩童一样,就算想躲也躲不开。 她无奈,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却一不小心将唇蹭在他手背上。 瞬间,霍听风目光幽深了些,盯着她的眼神也危险了很多。 “二少夫人,你得小心点啊。” 说完,将茶杯放下,直接用唇贴去她落在下巴上的水珠。 扑通,扑通…… 陆执月胸口一窒,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他早已退后几步,背对着陆执月去,长长地喘了口气。 “果然,麻烦。” 陆执月恼怒:“说事就说事,你突然贴过来做什么!” 她忙整理裙摆,生怕一会若是出去,会被人看出来。 霍听风也不冷静,同陆执月说话的时候,一直低头盯着袍子上凸起的地方。 “罗家抄家下狱,也不全都是因为你,我早就已经盯上他们家了,不过罗二是因为你。” 那地方渐渐平静下去。 陆执月捂着下巴,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不出声。 “罗二这个蠢货,虽然是罗家的人,可比起他的父亲兄弟,却干净了不少,除了后院里面有两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妾室,还经常去青楼嫖娼,别的就没什么了。” 陆执月皱眉,胃里一阵翻涌。 “不过。”小霍听风渐渐消停下去之后,他才缓了口气,转过身来,坏坏地盯着陆执月,“光是有那两个妾室,就足够他一条死罪的,现在人已经收押起来了,可要去看看?” 虽身体平静了,可方才温软香玉在怀,还有唇上那温热的触感,仍旧让霍听风有点不老实。 他只能提出带陆执月出去。 陆执月愣了愣:“我,可以吗?若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别忘了我是谁。”霍听风没忍住,终究到她面前,大手落在陆执月脸上,粗粝的指腹轻轻在陆执月唇上蹭着。 “只要跟着我走,就没有你见不到的人,想不想去看看?” 那自然是想的。 陆执月立刻起身,自然,也同时一巴掌打掉了霍听风的手。 霍听风无奈笑笑,发觉她如今是越来越有脾气了。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套衣裳:“去吧陆三公子,到后面将衣裳换了,换好了之后,本督带你去。” 陆执月接过衣裳,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只是她并未注意,那屏风虽能遮挡住大概视线,却是透明的! 尤其是今日外面阴天下雪,屏风里面又燃了蜡烛。 霍听风原坐在窗前喝茶,可不经意间,便看到了那女子曼妙,顷刻间便愣了愣,目光落在屏风上,再也挪不开。 别看平常看起来瘦瘦小小。 可若这样看来,还真是该胖的胖,该瘦的瘦。 再想往下看看…… 霍听风呼吸都轻浅了许多。 本想多打量打量,里面女子的动作突然一停,瞬间吹灭了蜡烛。 被发现了? 霍听风忙转移了目光。 旋即便听屏风里一阵兵荒马乱,女子穿上衣裳,可如墨瀑似的头发却披散在肩膀上,都未来得及拢在手里,便气急败坏地出来。 “你是不是看到了?” 霍听风疑惑:“看到了什么?” 陆执月面红耳赤:“你,你自然是,自然是看到了我在里面换衣服。” 她都已经换了一半,才突然想起来,她这就像黑夜中,霍听风站在漆黑的窗外,而她在点灯的窗里没区别。 方才霍听风又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登徒子,他肯定是看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霍听风消停点 “我看你换衣服做什么?” 霍听风有些好笑:“从前在你房间里的时候,你只穿着中衣,我都能忍住,况且你什么身材我还能不知道,何必多此一举,隔着屏风望梅止渴。” 陆执月顿了顿,神色将信将疑:“那方才你在外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外面只有本督一个人,你在里头换衣服,我同你说话又不好,你想让本督有什么动静?” 说的也是。 陆执月面上神色渐渐尴尬起来。 她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外面没有声音,就总觉得好像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一样。 可是出来,还错怪了霍听风。 霍听风哎呀一声:“姑娘家嘛,毕竟同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点警惕也是好的,只不过你也不想想,本督每次到你那边,都仅仅是搂着你睡觉而已,也没有对你做什么,你就应该知道本督在你和离之前不会做出格的事。” 陆执月渐渐被他说服了,可随即又感觉,自己误会了霍听风,有些不太好。 看出她不太好意思,霍听风也不生气,感觉自己消得差不多了,才喝光手中的茶水,将人带到那雅间的镜子前面,亲手帮陆执月将头发梳成男子的样式。 “这些都是小事,你应该庆幸今天在这里陪着你的是我,换一个男人都不能如此放松,明白吗?” 陆执月低声嘟囔:“好像你是什么好人一样。” “嗯?你说什么?” 陆执月吃了一惊:“没,没说什么。” 这若是让他听见了,不陪着自己去看罗二了,可如何是好。 陆执月虽经常对他心有不满,可这点是非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见她这个怂样,霍听风心中暗笑,也就装作没听见了。 外面的雪,从昨天一直下到了今天,虽然雪花不大,可也积到了脚踝那么深。 霍听风知道外面冷,特地给她带了个兔毛披风穿在外面,又拿了耳罩和斗笠,让她护着脸。 “今日只有马,能不能受得了?” 陆执月道:“当然能。” 霍听风闻言,扯了扯嘴角,冲陆执月勾了勾手。 “过来。” 陆执月听话到了他身边。 今日二人是偷偷跑出来的。 陆执月正在睡午觉,没想到刚刚睡醒,就见霍听风笑眯眯的坐在床头看着她。 她吓得一跳,却被捂住嘴。 让她将人支出去,穿上衣裳之后,又同外面的人说,还想再睡会,在她没睡醒之前谁都不能过来,这才被霍听风打包严了,抱着从窗户跳出来,又从围墙跳出去,到了茶楼里。 所以二人谁也没带侍从。 霍听风一身黑色大氅,头顶带着一个灰黑色的狼皮帽子,正中间镶嵌着个血红的宝石,头顶有小小的雪团飘落,衬得他眉眼如峰。 面前男子翻身上马,动作格外轻盈,落座一刻便将手冲她伸了过来,一双黑瞳一错不错地盯着陆执月。 下一刻,露出个舒朗的笑容:“拉着我的手,上来。” 陆执月定定地看着他,下意识将小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之中。 只轻轻用力,便天旋地转间落在了他怀里。 身后气息温热,大氅一开一合之间,直接将陆执月圈在他怀中,将人护得无比严密。 耳边声音低沉:“坐稳了?” 陆执月面颊发烫:“嗯。” “走了。” 马儿嘶鸣一声,向前跑去。 若此刻不是想去寻仇的,颇有种踏雪寻梅的感觉。 冬日里的风刮在脸上生疼,陆执月伸出一只手,护着将脸藏在披风底下。 似乎是察觉到怀里的人儿有些冷,霍听风换为单手骑马,一只手护在了她腰上。 小雪渐渐变为漫天大雪,一匹黑马扬蹄奔跑在空荡的京城之中。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空前绝后的盛大。 虽有冰凉不停地拍在脸上,可陆执月并不像从前一样,感觉冷得难受。 反而格外享受此刻的自由。 她头一回想让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不知道是享受这种策马扬鞭的感觉,还是享受身后男人抱着她的温暖。 只可惜,经常不大,不一会便到了地方。 霍听风利落下马,让陆执月歪了歪身子,然后直接掐着她两只胳膊底下,像抱孩子一样将人给抱了下来。 此处是霍听风负责的诏狱,只要有关于他负责的案子,都是将人关押在里面,不管是从前的邵世明,还是现在的罗家。 狱卒早就听见外面有人来的动静,原以为是督主回来了,却没想到出门之后竟然直接看到督主抱着一个小个子公子从马儿上下来。 狱卒揉了揉眼,本想脱口而出的招呼声,立刻化作洁白的雾气,消散在大雪之中。 他早就听说在当初邵世明案子里的时候,督主就带了一位神秘的小公子过来,没想到这次竟然又来。 狱卒愣了,这位小公子到底是谁?和督主又是什么关系? 他看见了督主的秘密,该不会被督主杀人灭口吧! 狱卒瞬间心凉了半截,忙低下头,不敢看那小公子的容貌,生怕看见了不该看的。 可却不想,霍听风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个,拉着那小公子的手便冲他冷声道:“带路,罗二。” 那狱卒松了口气,应了声是,其他的一句没敢多说,忙带着二人一同去关押罗二的那间牢房。 诏狱一共分为三层,且大致在此处绵延八里。 里面虽然关押的人不少,可空间足够,每个人都是单独的牢房,以防串供。 所以每晚巡逻,都需要好几批人一起,防止有人因疏忽而跑了。 罗二被关押在二楼的第一个牢房之中,算是好找。 狱卒在一间,专门给霍听风准备出来的刑室内,准备了两把椅子,请二人去里面等。 可是没想到,陆执月刚刚进去,就感觉到里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那味道直冲天灵盖,她险些直接干呕出来。 可下一瞬,鼻子前就被塞来一个打开了木塞子的小小瓷瓶。 那瓷瓶里的薄荷味瞬间将血腥掩盖下去。 “知道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肯定不习惯,所以早就准备好了这个,记得千万不要把这东西从鼻子下拿开。” 这东西对第一次进入诏狱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救命的东西。 她忙将瓶子放在鼻子底下,不敢拿走。 因为味道太大,所以下意识认为整个刑讯室里都不干净,坐下之前还特地看了看凳子。 小矫情。 霍听风没忍住笑了笑,干脆用袖子将她凳子擦了擦:“这都是本督来的时候做的,干净着呢,既然你不放心,就再给你擦一遍。” 陆执月脸一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都给你擦一擦。” 霍听风示意她坐。 陆执月虽还有点障碍,可一想到方才他那么高的个子,还弯腰用袖子帮她擦,她便再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得同霍听风并肩坐下。 不消片刻,便听见走廊尽头,传出一阵沉重的镣铐声。 是狱卒带着罗二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乖,去外面等我 其实从梦里醒来之后,陆执月再也没有见过罗二。 可她不明白,为何已经改变了梦里的结果,却偏偏还会同他扯上关系。 梦里的罗二,就算一直在侮辱她,可也是那风度翩翩的样子,和现在的狼狈对比鲜明。 “你是陆执月?” 坐在刑讯室的椅子上,罗二眼神亮了亮。 “阿月,你从前一直对我不冷不热,我还以为我出事之后你不会愿意过来看我呢。” 他刚进门的第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女子。 罗二显得有些兴奋,可下一刻,就看到霍听风直接将人搂进怀里,得意的看着他:“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 罗二神色突然一变:“阿月,你不是已经嫁给霍择云了吗,怎么还会和他扯上关系?” “阿月,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让朱玉兰在临死之前去给你道歉,所以你生气了?” 他自说自话,像个疯子一样。 陆执月微微皱眉,低声询问霍听风:“他怎么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抄家之后的这些人,马上面临的不是流放,就是腰斩,有几个精神正常的。” 陆执月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人一直以君子的名声在京城十分出名,就算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会装一下,毕竟在场之中除了自己之外还有霍听风。 她忍住身体上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可是我总觉得,这不应该是他。” 梦里的回忆让陆执月相信,罗二现在绝对不对劲。 果然下一刻,罗二失魂落魄道:“可是我知道,那就只是一个梦,梦里的你太可怜了,你在恨我,恨我没有把你带出去,对不对?” 陆执月瞬间身体绷直,因霍听风还在身边,她紧张得像一只汗毛立起来的小兽:“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罗二眼睛发红,突然落在旁边的霍听风身上。 下一瞬,他突然笑了:“我知道了,你是因为霍听风在旁边,所以不想让我说出来我的梦,对不对?” “阿月,其实你也做了这个梦对不对!你也在梦里和我做夫妻了对不对!” 陆执月还没来得及说话,霍听风就已经炸了。 什么做夫妻? 这么好的事,还没轮到他,这个王八羔子竟然敢幻想! 他猛地起身,皱眉看着面前的罗二:“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本督让人过来拔了你的舌头,信不信?” “反正我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拔不拔我的舌头又能如何呢?” “反而是你,大都督,阿月从来都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此刻却能穿上男装和你站在一起,你敢保证,你没有强迫阿月一星半点吗?” 他坐在刑凳上,双手被紧紧的禁锢起来,如今这番话反而衬托的霍听风像是犯了罪的人一样。 霍听风冷笑。 看来他还是不知道,这诏狱进来的都是什么人。 想同阿月做夫妻? 做梦! 他起身,缓缓地解开自己袖子上的扣子,将袖口外翻:“做梦也要有个度,就算是梦到了不该梦的,也是你的错。” 袖子被翻上去,露出霍听风结实的小臂。 陆执月眼皮子跳了跳,抬眸看他时,便见他方才还如同看着一个死人的目光,在转向陆执月的时候,突然就温柔了下来,然后轻轻在她脸儿上摸了摸,无比爱怜。 在这种阴森的场景之下,甚至面前还有个盯着二人看的人。 陆执月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心中又有隐隐约约的一丝刺激传来。 她抬头看着霍听风:“你想做什么?” “本督一向对那些,觊觎本督女人的人,没有什么耐心。” 他弯腰,在陆执月额头上亲了一下,那双黑曜石似的瞳仁,一错不错地盯着陆执月:“乖,去外面等着本督。” 陆执月的心忽而轻轻一跳,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可临走的时候突然不放心,转过身,一双有些微凉的小手就抓住了他的小臂。 “你……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可这毕竟是在你的地盘,他若出事了,你说不清楚,你……” 他家阿月是在关心他吗? 霍听风原本像想吃人的面孔,突然就柔和了许多,将手放在她后脑磨砂了两下,轻轻点头:“知道了,出去吧,一会就好。” “好。” 陆执月缓缓转身,侧头看见罗二的那一刻,仿佛见了他身子底下,有一滩正在往下流的水。 他怕了。 她赶紧带好斗笠,转身离开这让她不太舒服的屋子。 守在外面的狱卒帮着关好门,隐隐约约还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声。 只不过因为这大铁门实在隔音,所以即便陆执月只站在外面,也只能听到一点。 她感觉有些胸闷。 这诏狱之中除了走廊两端的窗户,别的地方一点光源都没有,唯有火把。 而且两侧还都是重犯,多少都是受过审讯的。 里面不太通风,即便是将那小瓶子放在鼻子底下,也多少能够闻到一点血腥气。 “我想去窗户那边。”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想要模仿男子的动静。 可那狱卒听了她说话,却只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答应一声,殷勤地将人带到了窗户处,还帮着将窗户打开。 督主该不会和传闻之中一样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带过来的这个小公子,说话尖不尖粗不粗的,像个太监一样。 上次抄邵家的时候好像就带了,没想到这次又带。 他想着一会应如何同自己那些兄弟们说说这事儿,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迟疑,伸过去把窗户打开了。 外面的风立刻往里面灌了一口。 陆执月似乎一点也不怕冷,现在这里,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才感觉舒服了很多。 她知道霍听风在里面做什么。 只不过没有想过,他对自己的占有欲竟然这么强。 毕竟在他眼里,罗二刚才说的那些话也仅仅是做梦而已,到了他耳朵里便成了死罪。 陆执月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小的雪花打在脸上,一瞬间就化了。 身后传来咣当一声。 她转身,就见那高大的男子,仿佛在阴影之下的那张脸布满了阴霾。 陆执月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下意识想要询问霍听风,罗二说的那些疯话,他信了多少。 她忙关上窗户,快走两步到他身边,便见霍听风正优雅矜贵地,拿着个手帕擦手。 陆执月一惊,见他手上的血,也忘了遮掩自己的声音,忙开口道。 “听风哥哥,你受伤了?” 霍听风闻言,阴鸷的神色稍微缓解了两分:“没有,是罗二的血。” 他这手,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干脆烦躁之下丢了帕子,屈膝弯腰,直视着陆执月的双眼,里面有陆执月看不懂的神色。 她心里咯噔一声,想要往后退两步。 可这人根本不管有人在场,也不管这是在什么地方,蓦地将唇贴到了她的唇上,双手空悬,将人用胳膊肘抱紧了怀里:“他说的话,让本督很不开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罗二死了 旁边狱卒都已经傻了,督主现在都已经不背着人了吗,怎么在他面前就将这小公子给抱到怀里了? 他惊恐地看着霍听风,可霍听风就像是忘了这还有个人一样,只闭着眼睛在陆执月肩膀上。 陆执月心跳得很快。 他也能够感受到。 “罗二这个狗东西,痴人说梦,想想自己不应该想的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抹黑。” “本督脾气向来不好,他既然喜欢往外说胡话,那就赏他以后再也不能说话。” 霍听风直起身子,仿佛说完刚才那些话之后,就恢复了从前那个清爽少年的模样。 陆执月心里突然一热,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他哪里是因为罗二痴人说梦,才让罗二彻底变成哑巴的。 分明是因为看清楚了自己的担忧,所以才会对他动手。 她一直和父兄一样,以为面前之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可临到头来偏偏只有他最明白自己。 甚至她什么都没有多说,他就已经切断了所有对她不好的路。 看着霍听风仍皱着眉头,不停擦手,让狱卒帮忙准备一盆水的模样。 陆执月只觉得自己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些。 她下意识靠他近了点:“我很好奇,到时候罗二这个对罗家而言,没有什么用的人,会是什么结果?” 见到小女娘斗笠下一双眼睛很是清澈,同小时候一模一样。 霍听风心中一动,突然坏笑道:“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陆执月怔愣片刻,仿佛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一样,可下一刻反应过来,立刻羞涩地转过头去:“你胡说什么!” “没胡说,你若是亲亲我,我就将他的结果告诉你。” “我……”她脸上发烫,“那我不想知道了,可以吧?” “那你也需亲我一下,我才能将你从此处带出去,送你回家,否则的话,你自己一个人要走多远呢?” 霍听风像是故意的,坏笑着看向陆执月。 “若是被人发现了,你说……” “你别说了!”陆执月咬牙切齿,气自己今日只想着同霍听风出来,看看罗家的下场,却全然忘了霍听风这厮就是个无赖。 若真因为回去晚了被人发现,陆执月简直别活了! 旁边的狱卒端着水盆,早已经睁大了眼睛。 被陆执月一双美眸看过去,连忙低头,装作自己不存在。 陆执月咬牙,踮起脚尖在面前这人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过身去:“现在可以了吧?” 这丫头,不就是亲一下吗,怎么好像能要了她的命一样? 霍听风笑弯了眼,方才听见罗二那些污言秽语的糟糕心情,全部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洗干净了手,立刻将人给搂在怀里,重重地在她脸蛋儿上也亲了一下:“夫人害什么羞啊?以前也不是没亲过本督,怎么今日不过是有外人在场,让你亲一下就扭扭捏捏的。” 夫……夫人…… 狱卒瞬间就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目光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最终惊恐得低下了头。 陆执月气急败坏,重重地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可霍听风腰间的肉结实得很,根本就拧不动,不光不疼,反而还笑眯眯的。 陆执月气得炸毛,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干瞪眼看着他。 他笑了两声,安慰:“好了,既然今日的事都忙完了,咱们两个就回去,免得让人发现了,夫人再责怪本督。” “你能不能别说了!” “夫人不让本督说话,本督就不说了。” 只是那只手,却搂在了陆执月腰间。 二人在前面,一个不让碰,一个偏要碰。 那狱卒跟在后面伺候着,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督主喜欢男人。 这也就罢了,他还管男人叫夫人。 当然这也就罢了。 可是听二人说话的语气,仿佛这个男人还已经有家室了! 难怪京城中人都说督主是个变态,原来是因为大家早就看出来督主喜欢男人了。 不,应该说,督主喜欢人夫! 二人并不知道,狱卒此刻脑袋都快炸了。 走到外面,风雪骤停。 也没有方才那么冷了。 霍听风一如刚才一样,翻身上马之后,再将底下的小人儿抱在怀里,一路疾驰到了方才的茶楼。 进了茶楼,温暖如春。 等陆执月换好了衣服,便将人给送了回去。 到地方的时候,都已经快要天黑了。 陆执月一身的凉气,怕被发现,赶紧钻进被窝,等感觉被窝暖了才敢冲外面喊了一声。 “魏嬷嬷,奶娘。” 木门被匆忙推开,魏嬷嬷赶紧进来:“哎呦,我的姑娘啊,你要是再不喊老奴,老奴自己都得进来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这么累,居然睡了一下午?” 说完,还伸手将陆执月的小脸儿小手给摸了个遍。 陆执月被摸得胆战心惊,生怕魏嬷嬷会发现什么。 她忙道:“看嬷嬷这话说的,我能怎么,不过就是今天贪睡了点罢了。” 她起身,佯装要穿衣服而躲过了魏嬷嬷的盘查。 “对了嬷嬷,今天下午我睡觉,有没有人过来找我啊?” “哪儿有人啊。” 魏嬷嬷道:“老奴知道这阵子姑娘料理侯府的事累坏了,尤其如今自己资产还多了那么多,昨日刚刚盘了账,病又刚好,知道姑娘想睡觉,就直接让人将大门给锁上了,谁来都没法打扰。” 她碎碎叨叨,可陆执月却觉得心里妥帖,穿上衣裳之后,简单地将头发挽起来:“我就知道,嬷嬷是最最贴心的。” “姑娘可别给奴婢戴高帽子了。” 魏嬷嬷听着也是高兴:“不过,老奴听说,刚才关着门的时候,外面两个通房姑娘倒是过来了,这会姑娘醒了,准备见见吗?” 那两个通房来的时候,还是沐春隔着门缝去见的,还算是有分寸,知道她们姑娘在睡觉,也就没多留,反而说了一句,“问二少夫人好”之后才离开的。 陆执月想了想,摇摇头道:“今天我暂时不太想见,还是等到明天再让她们过来吧。” “可有说过什么事?” “没有。”魏嬷嬷道,“估计也就是想要感激姑娘,将她们二人从没名没分,抬到通房吧。” 虽然通房也不怎么样,可归根结底,是半个主子了。 而且寻常一等下人一个月四两银子的月钱,成了通房之后,便能抬个一两银子。 虽然看着不多,可落到实处才知道这一两银子究竟多么有用。 方嬷嬷猜测,两个人就是想过来谢谢陆执月。 陆执月闻言点头,也并没急着见。 她同寻常一样,用了晚饭之后看了会书,然后才准备睡觉。 不想还没躺下,就听到了一个消息。 罗二在诏狱里,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绿荷欺负我 “怎么昨天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今天突然就死了呢?”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主仆几人正在屋子里围着火炉,一起烤今天大都督刚让人送过来的板栗吃。 据说大都督今天下午得空,带着人去了京郊山上狩猎,没想到那山雪很厚,上去之后匆匆打了些猎物便在山上烤着吃,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很大的板栗树。 大都督身边的人在那栗子树底下捡了很多,说是猜测着姑娘家喜欢吃这些,所以就给他们姑娘都送来了。 “那罗二平日里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不过是仗着和罗大人长得最像,在家里最受宠,所以才能在京城活得风生水起,如今一朝落了难,他恐怕是最受不了这生活落差的,所以死了吧。” 觉霜分析得头头是道。 众人也觉得有道理,点头称是。 陆执月却一直没出声,只拄着下巴,一双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魏嬷嬷手里的板栗。 “想来罗家从前也是多么风光的大家族,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这时间也是赶得挺巧,他家夫人刚惹了咱们姑娘,便被发现从前的那些罪名抄家了。” “这说明什么?恶人自有天收,说不定他家媳妇儿欺负咱们姑娘就只是冰山一角呢。” 众人唏嘘不已。 却没有发现,陆执月一直都没说话。 那罗二哪里是因为受不了落差才死的,分明是因为霍听风不想让他活着。 想起自己梦中,霍听风就像个杀神,将从前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一个个都杀了去。 在梦中那样,现实中自然也一样。 只不过,陆执月如今是感动,却也不敢确定,他将来对她,会是什么模样。 她只说是困了,洗漱之后便躺在了床上。 或许是因为做了从前那个梦的缘故,即便如今罗二生死的消息传过来,陆执月也不觉得如何,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睡醒之后同从前一样,先问问这会柳醉微如何,确定一切都不错,陆执月才掉了掉头。 然后魏嬷嬷进门,跺了跺脚上的雪,对陆执月道:“姑娘,那两个通房姑娘又来了。” 陆执月拿着毛笔,头也没抬:“来了就进来吧。” 以前只不过是听过这两个名字,可从来都没见过,今日一来也正好见一见。 魏嬷嬷答应一声,旋即出去。 陆执月一直未曾停笔,听见门关了又开的声音,闻到一股兰花的清香,才抬头看了一眼。 便见两个年龄身高都差不多的姑娘,一个穿着浅绿色的斗篷,另外一个是浅紫色的,低着头一起进来。 走到陆执月身前,便缓缓跪下身子,参见主母。 这两个姑娘,同她们的名字一样,生得都十分娇俏。 绿荷喜欢穿绿衣裳,紫苓喜欢紫衣裳,十分好分辨。 “今日来寻我,是有什么事?” 陆执月声音冷淡,似乎并不欢迎面前两个人。 绿荷愣了愣,道:“奴婢,身为主君的通房,理应每天来向夫人请安问好。” 紫苓也没想到陆执月看见二人之后,居然会是这个反应。 她声音更甜一些,闻言软糯道:“托夫人的福,我们二人如今在院子里,已经不用干那么多活儿了,所以便想着来夫人这边每天伺候夫人。” 这理由,还挺有意思。 陆执月展颜一笑,将笔放在了一边。 她本就生得白嫩,如今因为屋子里烧了火的缘故,一张小脸儿透出些许粉红。 这会穿的还是用白鸭绒做的,高领紧身中衣,即便绿荷紫苓是姑娘家,也被吸引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你们两个人是伺候二爷的,既然我没让你们每天必须过来,你们自然也不用过来,冰天雪地的,路太滑了,好好在自己房中养着,伺候好二爷才是正经事。” 陆执月笑了笑。 因为年龄小的缘故,脸颊两边还有些微微的婴儿肥。 明明她比绿荷紫苓都要小,可在这二人面前,却让二人莫名感觉到一股威严。 “我这边,不用每天都过来,初一十五过来就行。”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两人自然也不好厚着脸皮继续赖在这儿。 她们答应一声,连斗篷都没来得及脱下去,便转了个弯儿又回去了。 “那两个人来给姑娘请安,是天经地义的事,姑娘为何不让他们两个过来?” 陆执月想了想,摇摇头:“你且看着就行了,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是不消停的。” 沐春皱了皱眉,在旁边帮着磨墨。 因为力气太大的缘故总是掌握不好力度,有细小的墨汁蹦出来。 她只能耐着性子,将砚台捧在手里,为了防止迸到陆执月,一点一点地磨。 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时辰,觉霜就又进来了:“姑娘,那个紫苓来了。” 陆执月扬了扬眉,转头看向沐春。 沐春瞪大了眼。 陆执月微微一笑道:“可说了做什么?” “没有,奴婢倒是问来着,可她无论怎么都不说,只说有些事不到姑娘面前,说不清楚。” “看吧,果然已经有一个心思不干净的了。” 她放下笔,也挥手示意沐春停下,准备看看这个紫苓究竟是何打算。 沐春听见真的有人来,双眼放亮地盯着自家少夫人。 平日里魏嬷嬷就说她实在太实在,一点心眼也没有。 身边就有一个如此聪明的例子在这儿,她自然要好好学学。 不出片刻,紫苓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这模样,应该是根本就没有回霍择云的院子,在外头转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 见到陆执月之后,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给陆执月磕了好几个头道。 “求求少夫人怜惜,救救奴婢吧!” 她很聪明,知道在当家夫人面前,应该称自己为奴婢,而不是妾身。 若当家夫人是个善妒的,只怕听见那声妾身的时候,就已经怒了。 陆执月含笑看着她:“紫苓,本夫人不怕有人争宠,毕竟本夫人也不屑于那些,可你要知道本夫人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我面前耍心思。” 她虽声音温软,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紫苓莫名其妙的后背僵硬。 她忙道:“不,不,紫苓只想要专心侍奉公子和夫人,没有想要耍心思的意思。” 她低声道:“夫人应该知道的,奴婢同绿荷,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侍奉公子,没想到到了如今又一起成了公子的通房,只是,绿荷并不像是看上去那么单纯。” 她眼底透出点泪花,声音无比可怜。 “奴婢实在是不想继续在她这儿受委屈了,还请少夫人垂怜。” 说完之后,又重重地一个头磕了下去。 陆执月饶有兴致:“哦?” “你的意思是说,府中传闻你和绿荷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都是假的?” “也不算是……” 紫苓目光有些纠结,缓缓道:“只不过是,绿盒的性格略微强势一些,只是奴婢如今有些受不了罢了。” “所以呢?”陆执月没有心情给她们两个断案子,只想看看,紫苓想如何解决。 紫苓闻言,眼底绽放出一抹光芒:“我想请求少夫人,能不能拨出来一个小院子给我单独出去住?” “我……不想再继续在公子的院子里,被绿荷欺负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她是陆家的福星 二人虽成了通房,可是想到刚被收了,霍择云肯定还是有些新鲜的。 让两个人陪着霍择云一阵子也是好事,没想到这个紫苓,刚刚几天啊,竟然留过来求助了。 她笑了笑,两个小梨涡显得人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若是我给你拨了个院子的话,也不好厚此薄彼,同样也需要给绿荷挑出来一个,咱们侯府这么大自然是不缺院子的,只不过你可想好了,你们姐妹出来之后想住在哪里?” 紫苓不假思索:“奴婢想住在夫人附近,若是夫人有什么吩咐,奴婢也好随时来效劳,帮帮夫人。” 陆执月闻言,挑了挑眉:“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紫苓顿了顿。 这就完了? 陆执月见她不动:“怎么?难道见到本夫人的院子不错,所以想直接住在怀徽阁,让本夫人给你让地方?” “不,不是。”紫苓忙从地上爬起来,“奴婢感恩戴德,喜不自胜,所以反应慢了点。” 陆执月没忍住,笑了。 她靠在凳子上。 在后院儿,能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也是不容易。 她点头道:“行,如今本夫人旁边的孤江楼还是空着的,你明日就搬家吧。” “觉霜,你跟着紫苓一起跑一趟,告诉绿荷姑娘,她明日开始,搬到距离二公子院子不远的珍珠园。” 觉霜答应一声,下意识地观察紫苓的表情。 却不想,她神色似乎没有一点变化。 这个紫苓真是奇怪,若是身为妾,怎么着都想住得离自家主君近一点。 可她却要主动搬到她们姑娘的附近,就不怕让绿荷钻了空子。 只不过她只是个奴婢,没有多问,只道了句:“紫苓姑娘,随奴婢一起走吧。” 紫苓答应一句,甚至不等觉霜去帮着掀门帘,自己反而是到了前头,帮着觉霜打开。 殷勤得有些不像话。 不过,众人都只以为紫苓是因为想要讨好自家姑娘,所以便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等觉霜回来,陆执月问了一嘴:“那绿荷的反应如何?” “奴婢藏了个心眼,特地没有同紫苓一起进去,而是等到紫菱回屋许久之后,才去通知的二人需要搬院子的事。” 觉霜道:“绿荷自然是不愿意的,不过听了两个人院子的位置之后,像是松了一口气。” 她道:“姑娘,该不会这个绿荷,真的像紫苓说的这么不安分吧。” 陆执月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觉霜摇摇头:“奴婢可不知道。” 她们陆家的主君又没有妾室通房,让她来看这些东西,也有点太难为人了吧。 陆执月道:“孰是孰非,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众人虽觉得她这句话说得奇怪,可也没有多说什么,打算同陆执月说的一样,等到明天的时候,观察观察。 刚刚入冬,京城的大雪便开始连绵不绝了起来。 因为祠堂之中并没有通地龙,所以次日,李氏生病的消息流传了过来。 老夫人让陆执月去一趟寿安堂,陆执月匆匆穿衣裳时,又听见外面有人通报,说是紫苓来了。 觉霜皱了皱眉:“昨天姑娘不是都已经说了用不上,每天都来请安,她今天不是还在搬家吗?怎么又往这边跑?” 访雪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昨天过来给姑娘请安之后,就提出了想要搬院子的请求,谁知道今天过来又想干什么?” 她道:“姑娘,要不奴婢出去打发了她吧?” “不用,让她跟着一起去寿安堂。” 陆执月还有一层自己的打算。 二人闻言,虽然心中不明白,可也没有多问。 一行人出门,遇到紫苓,陆执月直接抬手:“不用,你不用行礼,你应该得知老夫人此时让我去一趟寿安堂,若是找我有事的话,那就跟着我一起去,路上将事给我说了。” 紫苓闻言一怔,没想到陆执月竟这么好说话。 她立刻点点头,不经意间露出了点欣喜的神色。 “是,少夫人。” 只不过陆执月这会神色有些严肃,紫苓虽跟在后面,却也不敢轻易出声。 陆执月自然也没有心思去管她,到了寿安堂,便见老夫人腿上搭着毯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同黄嬷嬷聊天。 见陆执月过来,仿佛前两天因为罗家的事,而质问她的,是另一个老夫人一样。 “阿月可算是来了,来,快点过来,祖母有事同你商量。” 陆执月脱了斗篷,向老夫人行礼。 身后的紫苓也有样学样。 那一句“参见老夫人”还未出声,老夫人便道。 “你这丫头都已经和你说了,来祖母这儿不必拘束,每次来了都行礼,快点起来。” 她让黄嬷嬷将人扶起来,从榻上让出来一点位置,让陆执月坐下。 全程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紫苓,自然也没察觉到,今天陆执月身边多了一个人,只以为是她将丫鬟给带过来了,也没赐座。 紫苓不上不下,也不好同几个丫鬟站在一起,而老夫人没说让她落座,自然是不敢坐下的,尴尬地站在正中央,不知如何是好。 陆执月本想要开口介绍一声,没想到老夫人直接拿出来两张请帖:“阿月快看。” “这是什么?”陆执月接过来,看了一眼,“户部侍郎和国子监祭酒家的拜帖和请帖?” “是啊。” 老夫人欣慰:“你从前不是说过,咱家的两个姑娘,也到了该相看亲事的年龄吗?” “前几日,你带着两个姑娘一同去了宫宴上,没想到户部侍郎的夫人,和国子监祭酒陈维庭,都看上了咱家的明华,户部侍郎夫人正好过两日举办一场赏雪宴,国子监祭酒则是想要来拜访拜访咱们。” 户部侍郎在本朝是从三品官,负责财政和户籍管理。 对于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嫁一个庶女过去也算门当户对。 而国子监祭酒陈维庭,则是从四品。 老夫人道:“虽然这个国子监祭酒官位不高,可他年少有为,十几岁便到了会试,才华横溢,被陛下看重,而且想要咱们明华嫁过去做正妻。” “户部侍郎这里也不差,想给他的三儿子,江照,求娶咱们明华为正妻。” “只不过美中不足,这个江照啊,是户部侍郎的妾室所生,如今也是个读书的,不过年龄同咱们明华差不多,国子监祭酒大了点。” 霍明华就算过了年,也只是刚刚及笄的年岁,那陈维庭,陆执月倒是听陆学士夸过几句,什么年少有为,二十出头就做上了国子监祭酒的位置,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霍明华十四,那陈维庭都已经二十二了,两个人差了八岁啊! 她道:“祖母,江照如今多少岁了?” “今年十七。” 老人家都是一样的毛病,说起来自己儿孙的亲事比谁都上心。 老夫人昨天收到了这两张帖子,就已经开始担忧了。 “这两个人啊,都是读书人,虽然咱们是武将世家,可是这会是嫁女儿,也不是找属下,所以祖母不看重这个,只不过有点摇摆不定,所以才把你叫过来,想着一起出出主意,看看应该如何相看。” 她看着陆执月,感觉这就是自家的福星。 当然,这种事找陆执月商量,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现在京城都在传,罗家是因为得罪了陆执月,所以才被抄家的。 毕竟那天金銮殿上,五公主的话做不得假。 陆执月啊,入了五公主的眼了! 想到此处,老夫人的眼神就越发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