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落缘何在》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1章 下来了? 依然还是没有见到亡妻的影子。 眼看着又要到时间了,我只得匆匆地往回赶,如果天亮之前不能回到我的住处进入我的身体,恐怕会有麻烦。 没想到,老远就发现老鬼又在那条斑驳的长椅上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脚底下躺着好几个烟屁股。可见老鬼在那儿闲座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我想绕过去,又担心再次迷路,欲速则不达。 老鬼还是算有自知之明的,也比较诚实。他说他活在世上的时候,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人,小事看不上,大事干不了,但是嘴巴甜,能说会道,养成了夸夸其谈的毛病,活到40多岁,都没成什么大事。这个毛病,外加一副不错的皮囊,帮他骗到一个很漂亮的媳妇。 不过正是这些把媳妇骗到手的本事,成了媳妇后来远他而去的理由。媳妇没了,老鬼也灰心了,连再去换个女人骗的兴趣都没了,悠闲自在混个吃喝的日子就过得更加理直气壮。本以为人世间的一生就这样平安地寿终正寝的,哪想到在一次郊外的马路边行走时被急驶的货车上滚落的一只木箱爆了头,死于非命。 我曾经问过老鬼怎么不去转世投胎,他说做人做鬼也没多大区别,就这样在阴间呆着做个浪荡鬼也没什么不好。 人各有志,鬼也亦然,没什好争辩的。 下去过几次以后,像老鬼这些游魂,都已经认识我了,见了面会点个头打个招呼,但是老鬼每次都要拉着我闲扯半天。慢慢地我也能揣摩出他的小心思,看上去是很热情,其实他在那边也没什么朋友,免不了寂寞孤单,心念在世的日子,跟我套套近乎解解闷,也希望我把他当个朋友,时不时还能够接济他一下,逢年过节给他烧点纸钱,送点吃的。 也许是时间久了,加上他活着的时候的那副懒散德性,他的亲人随着最初恻隐之心的消退也慢慢麻木了,经常想不起他在阴间的存在。 “又下来了?我说你这兄弟啊,就是有情有义,有几个像你对逝去的老婆这样痴情不改的?你妻子都死多少年了,你还念念不忘,隔三差五下来找她,多伤身体啊!” 老鬼虽然是鬼,说的话还算是人话。 因为心系红颜薄命的妻子又得不到她逝后的半点音信,我最近经常半夜去冥界找她。一来二去,很快也认识了一些冥界的朋友,像老鬼、牛大爷还有晓萌等。 “下来了?”或者“又下来了?”这是老鬼、牛大爷还有晓萌他们见到我打招呼的惯用语,就跟人世间我们见了串门的熟人说“有空过来了?”一个道理。 但我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他们已经永远“下去”了,我只是一个持有特别通行证的临时性访客,“访问”的时间到了还要上来,回到尘世间,那里在我家的床上还躺着我的身体。 当然,如果我活腻了,也可以不上来,跟他们一样成为幽冥世界的一员。 但我不能啊!女儿还在上大学,尚未成人,还不能草率地追随妻子的脚步而去,那样岂不是更对不住妻子,辜负了妻子临终前的嘱托。 但是,今天我没时间跟老鬼闲聊,只好赶紧掏出一根烟递过去想堵住他的嘴,说:“老鬼,我得赶紧上去,超时了看门的牛大爷该不让我回去了。” 老鬼总算没给我找事儿,紧接着却碰到一个更难缠的。 眼看着晓萌笑眯眯地冲我走了过来,我心里直打鼓,心想着:姑奶奶,你今天千万饶了我,不然我只能留下来跟你一起做鬼了。 “赵大哥,今天你可以陪我多待会儿吗?”晓萌期待的眼神,依然大胆热烈。 说实在的,真有些不忍心拒绝晓萌的热情。这不是说我对她有什么想法,是觉得晓萌其实是一个很善良却很不幸的姑娘。 我想不明白,这么好一个姑娘,眉清目秀,婀娜多姿,待人客气礼貌,也受过大学教育,哪个不长眼的负心男人,不知道珍惜,最美好的7年青春耗在他身上了,一心盼着穿婚纱的时候那小子却移情别恋,毫不留情地把晓萌给踹了。晓萌一时想不开,在痛苦、屈辱和绝望中,没能跨过心理上那道坎,跑到阴间做了一只阎王不收的孤魂野鬼。 “晓萌,今天真的不行,我刚才找你嫂子往回走的时候迷路了,耽搁了一些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改天好吗?” 下去了几次以后,晓萌跟我混得比较熟了,知道我在寻找妻子的亡魂,每次下去她都很热心地陪着我,彼此了解得多了,她称我大哥的同时也称我故去的妻子紫薇为嫂子。 “真的假的呀?你每次都有借口。我只不过想让你陪我走走,又不会吃了你,看你左推右挡的。”晓萌嘟起嘴,宣誓着“我很生气”。 我知道,晓萌不高兴是真的,但生气是假的,经过过去这些时间的接触,我了解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只是经过最初的几次接触,了解了我下去寻找我妻子亡魂的经历和对妻子的拳拳之心后,从此我每次下去,晓萌总要找些借口,希望我跟她一起在下面多待一会儿。 “真的没有骗你,已经超时了,牛大爷那儿要是不放我,我就真回不去了。” “好哇!那就正好别上去了,就在下面,我跟你。”好像真的我就不会上去了一样,晓萌语调和表情都洋溢着兴奋。 “嗨,嗨!这玩笑可开不得,我女儿还在上学还没成人,你可别诅咒我。” “看把你吓的!我是那么自私不懂事的人吗?” “就是嘛!晓萌是个明事理的姑娘。” “嗨!你大不了我多少,这种长辈哄小孩的口气我可不爱听。” 我知道晓萌是故意的,没怎么理她,只是冲她笑了笑转身往鬼门关的方向走去。 走出没几步被晓萌拽住了一只胳膊:“上面的日子你怎么过我管不了,不过你下来的时候我得做你冥界的女朋友。” 晓萌嘟起嘴,大有我答应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我没工夫跟你这儿耽搁了。” 也许是我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已经表露出足够的严肃和着急,晓萌花了两秒散尽脸上淡淡的羞涩后挥了一下手,说:“那走吧!牛大爷我熟,我送你出门。”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2章 剩女(1) 牛大爷是鬼门关负责进出登记和身份验证的,担负着类似我们的出入境工作人员的职责。 牛大爷这人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平时喜欢喝两口,过去的八大名酒,倒背如流,后来新出的那些品牌,他也能够如数家珍,要是有时间有耐心去听他侃,他能把每一种酒的香型和口感,一一跟你捯饬一遍,配上那神态和动作,仿佛正在享受一场盛宴,脸上沟壑纵横的褶子里飘逸着浓浓的酒香。 “这回怎么说?总不能每次都说是老鬼耽搁的吧?”牛大爷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墙上的时钟,幸灾乐祸的口气。 “这次还真不怪老鬼,是我自己迷路了。” 我当然不能总拿老鬼来垫背,何况这次是真的因为走错了路。 “迷路了?”牛大爷显然不信:“你都下来多少回了,还能迷路?你就瞎编吧,我可不想犯错误。” “牛大爷您怎么能这么看我呢?您想哈,上面我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还有走错路的时候,何况你们这下面,我毕竟下来还没几次,再说我每次都要到一个不曾去过的新地方去找我妻子,能找到您这出去的大门已经算是万幸了。真的没骗您!” 牛大爷本来知道我下去是为了找我妻子的亡魂。过些日子不重复提这事,他也慢慢淡忘了我下去的目的。 听我又提起我妻子,牛大爷顿了一会儿,用食指在空中像鸡啄米一样冲我点了几下,脸上的褶子里填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你呀,就是一根筋,冥顽不灵!你妻子都死了这么些年了,恐怕早就投胎转世了,你还这么傻乎乎一趟又一趟地跑下来干嘛,用不了多久你身体也就跨了,不得不下来跟我们凑热闹了。” 我本想解释说,我去转世处那边查过档案了,转世的名单里,没有我妻子,她一定还在冥界的某个地方。 但是一想大家都是这个强调,又怕进一步耽搁,上边都快天亮了,只好讪讪地呵呵点头,没说话。 “牛--大--爷--”晓萌拖长声调,有点撒娇耍赖的意思,走上去摇晃牛大爷的肩膀:“您就让赵大哥赶紧回去吧,把不该留的人留在下边,你会受处分的。” “嗨!你这死丫头,你倒吓唬起我来了!你让他去美国欧洲逾期不离境试试!他超时了,我不让他过去也是秉公执法,照章办事。” 牛大爷故意虎着脸,瞪了晓萌一眼,手已经准备在我的特别通行证上盖章。 一看这架势,我顺势讨好牛大爷:“很快就清明节了,牛大爷您到时想喝点什么酒?” 牛大爷把盖好戳的特别通行证递过来,并没有看我:“算你小子有良心!喝什么酒,你就看着办吧!” 临出鬼门关,听到背后晓萌的声音:“你下次什么时候下来啊?” 走出去好一段了,回头发现晓萌依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离去的方向,依依不肯惜别的样子。 我当然能明白晓萌的心思。 老实说,我对晓萌不是没有闪念间的冲动。毕竟是那么一个年轻亮丽花枝招展的女孩,该凸起的地方张扬跋扈,该凹陷的地方含蓄内敛,还那么主动富有挑衅性。 可我只是一个临时下去的生魂,身体还在家里床上躺着,而晓萌是鬼魂,我们不可能有进一步的故事。再说我心里装满了对妻子的念想和愧疚,根本没这个打算,何况上面我身边还有两个30有余的大龄剩女馨雅和雯雯已经足以让我找不着北了。 ====== 因为每次下去冥界一趟,的确就像生了一场病一样的,感到非常疲累。所以周日我一觉睡到下午4点才起,中间馨雅和雯雯都打过电话,我都没有接到。 馨雅给我打电话,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馨雅是我公司的员工,也是公司里仅次于我的主管领导,同时也是我认下的干妹妹,后来跟我同住一个屋檐下。 但是并没有共被同寝。 虽然在极力回避,还是有些新去的员工私底下会戏称她为老板娘。 刚开始,面对善意的当面的玩笑,馨雅会条件反射地连连否认,时间久了不知是嫌麻烦还是将计就计,反正她要么笑笑不说话,要么简单一个“又胡说”就过去了。 再后来馨雅好像对这些闲言碎语有自动屏蔽功能一样,充耳不闻,根本不为所动。 听到这样的议论后,我本是很后悔当初的决定。原本是不想因为馨雅跟我来往太过密切被人误会有损馨雅一个女孩的名声,才认她做了干妹妹,没想到效果适得其反。 可是认下的干妹妹,没有中途退货一说。她一点也不介意的话,我的别墅住我一人空荡荡的,硬把她从我的住处赶出去也说不过去。 我怕这样下去会耽误馨雅的终身大事,起初还有意尝试撮合馨雅跟两个生意场上我以为还不错的朋友一起。 馨雅当成是工作中必要的应酬,直到那两个朋友前后约她单独出去向她示好,馨雅才意识到是个圈套,质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嫌弃我了就直说。” 不能说是多么愤怒,但馨雅确实表现得很伤心,从眼框里滚落一串泪珠。 嫌弃?兄妹之间怎么好用嫌弃这个词呢? 但是那时我觉得馨雅眼眶里的泪珠滚落得有些突兀,事后才慢慢品出一些别的味道。 这事后来就没好再提,馨雅跟我同进同出,在家里像保姆一样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 毕竟都是成年的异性男女,又是后来结拜的兄妹,馨雅近距离事无巨细的大包大揽,确实让我感到别扭了一段时间,她却全然没有这种意识似的,我慢慢也就习惯了。 从25岁时死缠乱打进到我公司,一晃30出头了,馨雅就这样成了我身边又一个标准的大龄剩女。 工作上,自从女儿如妻子生前所愿出国留学、我把相当一部分精力放到去寻找妻子亡魂上以后,公司的事情主要都是她在帮我打理,我作为老板,只是在大的方面拍板,日常经营都交给了馨雅,她随时可能有工作上的事情要打电话找我商量。 所以馨雅任何时候给我打电话都不意外。 但是雯雯现在周末给我打电话,就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3章 剩女(2) 雯雯在我公司是比馨雅资历还老的员工,一个端庄白净、外表看上去很腼腆骨子里却特有蔫主意的普通女孩。她匀称的身材、恬淡从容的气质和沉稳偏内向的性格,赢得很多小伙子的好感。 但雯雯就是我们公司一个另类,特立独行。 妻子去世后,我有过聘用保姆的失败经历,保姆的不称职,让女儿心理和情感上感到很大的落差。后来,当时只有8岁的女儿饮食起居和上下学,都是我亲力亲为。 但是毕竟还有一个20多人要吃饭的公司在那里需要运营和管理,我经常会顾此失彼,甚至焦头烂额。 雯雯那个时候是刚到公司的新员工,工作上的担子没有那么重。顾不过来时,我有时会让雯雯帮忙接女儿放学,陪她写写作业,甚至陪她一起玩。 开始还只是偶尔的,慢慢地雯雯似乎也很乐意帮我这个忙。私人公司没那么多清规戒律,我想着业务上的事情少给她点压力就是了,就这样,雯雯帮我照顾女儿“干私活”后来就常态化了。 近距离相处久了,雯雯跟我说话的口气眼神都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当时只当是自己自作多情没有太在意。 当后来雯雯开始悄无声息地帮我把衣服洗了,有时还拉着女儿把饭也做好了的时候,我断定我并非自作多情。 也是谈过恋爱,有过女人的男人,我能这点逼数没有? 再说了,即便是像我推测的那样,也是经得起推敲的。 妻子去世的时候,我也就是30多岁不到40,虽然曾经很艰难,但那时公司已经稳定下来了,谈不上多大规模,说下辈子下两辈子衣食无忧也不算夸张。我不算是高大帅气,但也是长得中规中矩的一个男人,对家庭和妻子自以为忠心耿耿,她也看在眼里,接触多了,情愫渐生,希望有一个这样的男人相伴终生,也不为过。 那段时期,雯雯有事没事,总会找个理由给我打电话,周末放假也是一样,开始是较多地询问和交流女儿的情况,她升到部门经理以后,经常有业务上的事汇报或者商量,也是很过硬的理由。 只是,有些电话是可打可不打的,有些电话是完全可以长话短说的。 我决定把馨雅招进公司时,雯雯以馨雅“来路不正、目的不纯”为由,坚决反对过,甚至为此还起过争执。 “你不觉得很荒唐很滑稽吗?哦,她说看着公司门口的装饰就感到亲切面熟你就信啊?你真了解她的来历和身世背景吗?她说她车祸中死里逃生一度失忆你就觉得可怜,那我说我得了绝症你会心疼吗?” 雯雯说的确是有道理,她比我表现得更理性,也是为我好。 我一开始也认为馨雅不过是换了一种骗术而已,对她说的半信半疑,但后来我的直觉告诉我馨雅不是在演戏,她是认真的和诚恳的。 至于那种直觉来自哪里,我也说不清楚。 见我不仅没听劝告,馨雅进了公司后还对她加倍信任,雯雯一度对我非常冷淡,见了我眼睛里射向我的好像都是一股股怨气。 我曾经跟她开玩笑说:“雯雯,你的目光要是哪天把我杀死了,你说说你能得到什么好处?”雯雯故意用更狰狞的眼睛盯着我:“要是我的目光能杀死你,我就先杀死你然后自杀,结伴做鬼。” 对于雯雯的心思,我曾经装过一段时间糊涂,后来实在装不过去了,也不想耽误了她女孩最美好的恋爱时光,只好跟雯雯摊牌: “雯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除了工作上你很出色,生活上你也帮过我那么多忙,非常感谢你。” 雯雯显然对我的这些话不感兴趣,红着脸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心里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放不下我妻子的,我希望你趁现在年轻,好好珍惜和享受最宝贵的青春,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就结婚。” “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你放心,我的青春我做主,不会连累你。” 雯雯用凶恶的眼光盯着我,很夸张地咬牙切齿,非常仇恨的表情,似乎要把我嚼碎了啐到地上。 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了,也无意进一步婆婆妈妈妈的,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宽厚一笑。 雯雯就这样自己做主把自己做成了一个大龄剩女,比馨雅还大两岁的剩女。 直到大家都开始相信我对馨雅并不是那层意思后,雯雯对我的态度才好了一些,但每次看我时的眼神总有点让我不敢正视。 我的公司是做贸易的,主要是进口产品到国内销售,一般不会有太紧急的事情。雯雯作为骨干和部门经理,有事找我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自从馨雅管事以后,即便是业务上要紧的事情,也很少有机会给我打电话了,周末节假日就更不用说。 现在,也就是周末,雯雯给我打电话,我想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吧? 因为周六计划好的要下去找妻子的亡魂,我就找了个理由当晚让馨雅住回了她的出租屋。 现在馨雅没在身边,不便问她雯雯找我会不会是有工作上的紧要事情,我想给雯雯回个电话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你累不累啊?” 我拨通了雯雯的电话,她好像正等着我似的,刚一响铃她就接了起来,没等我说话先开了口。 雯雯的声音很柔,很甜,很高兴,又似乎有几分羞怯。 雯雯这是怎么了?碰到什么喜事了? “雯雯你好像心情不错嘛,什么喜事?”听出没什么要紧事,也许受她的感染,我电话里语态也比较轻松。 “雯雯,怎么不说话了?” 我的第一句话说完了,电话那头雯雯半天没有动静。我把手机拿到眼前检查了一下是否掉线了,确认电话是接通着的才重新放回到耳朵上追问。 “你...你...不记得了?”声音听上去有些失落。 “什么事啊?”我一边问雯雯,一边赶紧回忆雯雯是否最近跟我说过什么要紧的事情。 又是半天的沉默后,蚊子一样细小的声音传过来:“昨晚上的事啊!”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去冥界找我死去的妻子去了,难道雯雯…… 我开始紧张起来。 要是让人知道我在女儿出国留学后花了巨大代价去“拜师学艺”,深夜潜入冥界去寻找妻子的亡灵,岂不沦为笑柄。 “昨晚……什……什么事?” 又是一阵悄无声息,然后电话那头传来雯雯悻悻的声音:“不记得就算了。” “喂!喂!” 雯雯已经把电话挂了。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4章 夜宠雯雯 周一上班,馨雅第一个到我办公室跟我打招呼,说:“你周日又打球去了?打电话怎么不接?” 我这才想起来,周日跟雯雯打完电话后,一直在琢磨雯雯说的是什么事,后来就把馨雅的未接电话给忘了。 “没打球,不好意思,忘了给你回电话了。对了,雯雯上礼拜说过什么要紧事吗?” 馨雅不解地看着我:“没有啊,怎么了?” “哦,没事儿,回头再说吧。” 忙了一会儿,我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正好在洗手间门口的楼道里碰到了雯雯。 “周六晚上的事你真不记得了?” 雯雯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我,好像是在跟别人说话,声音很小,但脸上尽显红晕和娇羞。 还是周六晚上? 我更慌乱了:难道我下去找妻子的事情,雯雯真的知道了?难怪问我累不累的。 天啦,她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 下去找妻子亡魂的事情,除了老家周边那两个大仙和法界的师父,我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也不敢讲,连馨雅我都是瞒着的,一方面怕人家说我迷信无知,更担心别人笑话我痴愚。 因为一直放不下妻子,觉得愧对妻子,担心妻子死后的日子孤单凄苦。可妻子在那边的日子究竟过得怎么样,我无从知道。越是不知道就越是惦记,越是放心不下。 我先是根据小时候的经历回老家找大仙,后来几经周折去拜法界的师父,在师父的指导下修炼成穿越阴阳两界的本事,希望能够见到死去的妻子,陪陪她,跟她说说话,聊聊家长里短,看看她在下边生活得好还是不好。 “雯雯,快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了?”我很紧张,把雯雯拉到一边,生怕雯雯说出来的事情让旁边经过的人听见了。 “周六晚上你在我那儿跟我一起呆了大半夜,跟我那个...那个…爱爱了...你真想不起来了?” 虽然雯雯要说的并不是关于我下到阴间去的事情,可是这比将我穿越阴阳的事情广播出去还让我震惊。 “你说我周六在你那儿过的夜还跟你------?” “你小点声!”雯雯羞涩地半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的我反应。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肯定搞错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摸雯雯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在发烧。意识到是在楼道里,我才把手缩回来没敢那么做。 雯雯嗔怪地扫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嘟哝着:“你这人真是,做都做了,还爱爱了好几回,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再说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没等我从惊愕中反应过来,雯雯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这是哪跟哪儿啊?怎么可能? “我...我周六晚上去...我周六晚上根本就没在.....这不可能,雯雯你一定是看错人了!” 雯雯这才抬起头来,依然还是温柔鼓励的目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我真的没有……”这事的确太大太突然,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当时喝了很多酒,我知道喝多了酒会断片,做了什么事你记不得我也没怪你,你喝完酒能想着去找我,说明潜意识里还是有我的……”雯雯的眼眶里竟然泛起泪光。 这眼泪光算什么? 委屈,屈辱,激动,幸福? 我想澄清说“不是这样的,雯雯,肯定是误会”,可是刚要张口,馨雅走了过来。 估计是看到我和雯雯的表情都不太正常,两人又站得那么近,馨雅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并没有打招呼,只是表情不悦,疑惑地盯着我们看了两眼,直到要进洗手间了,还回头打量我们一番。 回到办公室,我坐在那里,脑袋发蒙。 难道我“灵魂出窍”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留在凡尘的身体还有意识、还会运动? 不可能啊!大仙没有这样做过,师父也不是这样教的呀! 雯雯陷害我? 不太像。 雯雯没有不依不饶的意思,也没有提什么要求,反倒是很大度地以喝酒断片给了我一个台阶,不仅没有怪罪的意思,还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娇羞模样。 可是,这事我真的没有干啊! 我知道几年前她在哪儿租房子,现在雯雯住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半夜上哪儿去跟她睡觉啊? 不对! 我下去找妻子的时候,我并没有带走我的身体,身体是在书房里的单人床上躺着的。 难道有人假扮我冒充我? “你们两个怎么了?”馨雅上完洗手间也跟到了我的办公室。 “没什么。”我脑子里都是疑团,有气无力地回应馨雅的问话。 “没事?你觉得你们之间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你当我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馨雅的嗓门虽然不高,不悦的表情显而易见。 我和馨雅之间虽然只是普通朋友或者兄妹关系,对于我与其他异性之间貌似亲近的互动,她多少总会在情绪上有所反应,不了解她的人有时可能觉察不到,有时她表现得过于明显经我提醒后她也能很快调整自己的态度。 “真没什么事。”声音在我喉咙里含混不清。 “说吧,究竟出什么事了?我想没事的话你不会今天一到办公室就问起雯雯来。” 大概是想起我刚上班就问她雯雯的事,后来又见我们两个在走道的样子,馨雅用很笃定的眼神看着我。 “真的没发生什么事。” 我呆呆地看着馨雅,只能咬牙否定,馨雅盯得我想躲避她的眼神。 半天的无言后,馨雅有些失落:“好吧,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不信任我。” 馨雅显然是不高兴地离开了,我也没有好办法,再说,在很多方面我已经非常信任她了。 但毕竟她是她我是我,我还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告诉她。何况雯雯说我周六晚上酒后把她睡了的事情,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跟她解释!我又不能告诉她,那晚我根本就不在阳间,而是在阴曹地府里面寻找我过世近10年的妻子。 可是这事不说清楚,不就等于把这事给认下来了吗? 按雯雯的理解,我酒后还能想到去找她亲热,说明我心里还是装着她想着她的,只不过是心里怕对不住早逝的妻子,才缩手缩脚压抑着自己,只有在酒后才露出了真容。 照着这个思路,她本来以为的单相思在她心里是不是就会变成另一种性质了呢?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5章 车祸后遗症 馨雅不再追问雯雯的事,看起来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见我心事重重的提不起精神,就又嚷嚷着让我给她讲我跟妻子过去的事情,她知道我一讲起跟妻子往日的生活就会非常专注,无论快乐的陶醉还是伤感的回忆。 所以馨雅让我给她讲故事有转移我的注意力安慰我的意思,但馨雅本身对我跟妻子的过去一直保有着迷一般的兴趣,几乎一闲下来,我们单独在一起,她就会缠着我给她讲。 其实跟馨雅讲讲我跟妻子过去的事情,本不是件坏事,我也可以借此重温跟妻子过往的点点滴滴,更主要的是我也想让馨雅明白,妻子虽然去世多年,但她一直活在我的心里,她在我心中的份量没有人能够取代,同时也算是提醒她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在馨雅的某些举动让我感到有些尴尬的时候,我都会把我的这层意思暗示给她。 馨雅虽然不曾用那么直白的语言严肃认真地表示过什么,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包括说话的口气、眼神、表情、动作,好像我们是一起多年的情侣或者夫妻,并且她似乎从来没有在乎过旁人的眼色。 只是我在很多时候不得不回避或者阻止她的某个举动的时候,她才会意识到自己的举止,脸上闪过一片羞涩的红云。 她当时能明白过来,但之后很快就忘到脑后了,属于屡教不改的性质。 至于是真忘记了还是有意充耳不闻,我还真说不清楚。 但因为馨雅贤淑的性格、工作的细致和遇事的沉着冷静,加上她很多地方仿佛都能看到妻子的影子,能给我带来那种犹如妻子在世时的慰藉,我后来已经很难说服自己不把馨雅留在身边。 总之就是既不想馨雅太粘人造成不好的影响,又不愿她离我远去。 但是一个30开外的剩女,一个40多岁的鳏夫,不清不楚互动频繁,难免会有闲话和议论,甚至不堪入耳的猜疑。 当时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才有了认馨雅做妹妹的主意。 我记得当时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馨雅答应得不情不愿。 “馨雅,你看我们这样相处,对你对我好像都不太好,干脆我认你做妹妹吧?” 我当时这样提议时还有另一层恻隐之心,那就是馨雅是车祸中死里逃生,父母却在那次车祸中没能幸免于难,馨雅相当于是个孤儿。 “妹妹?”馨雅没有我想象的兴奋和欣喜,对于这个身份有些迟疑。 “怎么,不愿意吗?” “我怎么成了你妹妹呢?”馨雅好像有点疑惑不解。 “不行吗?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满以为是个不错的主意,馨雅并不买账,我的情绪自然也高不起来。 馨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好吧,就按你说的。” 等到馨雅以我妹妹的身份正式住进我的别墅以后,我才发现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头。 住在一个屋檐下,馨雅回到家就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油盐酱醋、擦抹洗涮,本该是我这个做哥的呵护着,她反倒像我妻子一样挥洒自如,把屋子收拾得井然有序,也把我提溜得团团转。 更让人下不来台的是,独处一室,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单独相处,馨雅更是缠着不放让我给她讲故事,回忆我与妻子的陈年旧事。 讲故事本没有什么,问题是馨雅每次都会走神,发呆,恍惚,有时会冷不丁冒出一句大跌眼镜的话来,或者参与到当时故事场景的描述中,弄得我不知道她是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还是她本来就知道我跟妻子过去的所有细节。 ====== 有个周六没有什么事,我躺在三人沙发上看电视,馨雅卷缩在端头的单人沙发里,照例要我给她讲故事。 “你这突然让我一本正经地讲我跟妻子的过去,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见景生情的时候,反而自然地就能想起过去的很多事情。”我其实是想告诉馨雅,这会儿我不太想说。 “我知道你不想讲,我来提问你来回答道吧,这样简单。” “那好吧!”虽不情愿,但还是顺从了馨雅。 “你跟你妻子怎么认识的?”馨雅把电视关了,比上班还认真的样子。 其实这是一个老问题,我觉得好笑,但还是随了馨雅的意:“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是一个秋天的中午,在西城的一个公交车站见的面......” “你穿了一件紫色水洗布的短袖衫?” 我本来对当时穿什么衣服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经馨雅这么一打岔,我还真想起来了,当时我确实是穿着一件轻薄面料的短袖衬衫,好像是当时流行的水洗布面料,紫色的,风一吹就颤颤悠悠飘动的那种。 “这20年前的事你也会蒙?” 馨雅说:“怎么是蒙?我看见的好不好?” “你看见的?你那时还是个屁孩,还在外地,上哪儿看见的?” 我当然觉得这非常匪夷所思,但这样的事毕竟不是头一回,我并没有一下子从沙发里窜起来。 “我刚才一闭眼就突然看见了。” 我笑了笑,摇头,有点无可奈何。 我不能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可怜女孩去计较。我一直觉得馨雅的脑子还是有些问题的,毕竟她遭遇过那样的一场劫难。 按馨雅曾经的讲述,她18岁高考完了接到录取通知书后,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去自驾旅游,路上出了车祸,坐在前排的爸爸妈妈都不幸离世了。馨雅本人也是昏迷不醒,在抢救的过程中医院发了几次死亡通知书,馨雅居然奇迹般地又活过来了,但人似乎彻底失忆了,像个婴儿一样,一切都要从头来,学习和记东西的能力恢复得非常快,过去学校学的东西复习复习也很快都会了,不过大学毕业还是很费了一番功夫。 但关于她本人的身份、家庭和亲情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没有历史情感和情绪的记忆。 正是基于她这样的经历,我觉得馨雅时不时先知先觉知道我要说什么的时候,我都怀疑馨雅车祸后一定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只是她这段经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心理创伤,我必须得小心翼翼地不去刺激她。 我说:“好吧,你看见的没错,我就是穿的那样的短袖衫。” “然后呢?”馨雅并不因为猜对了而表现得沾沾自喜。 “然后就是约会,继续互相了解呗。” “认识多久后就正式确定下来了?” “这个你也感兴趣?” “那当然!”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6章 喝断片了(1) “好吧。” 馨雅追着问我当初跟妻子相识的细节,我想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有一个周五,我下班后到她所在的学校去接她,然后到她学校对面的一条胡同里找了个餐馆吃饭。那顿饭吃得很简单,但是因为聊天,吃的时间很长。” 的确,不知道是妻子善于倾听还是我急于表现,我当时好像确实是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离开那个餐馆的时候,已经是人家打烊的时间。不过20年前餐馆关门比现在早。 “吃的什么?” “吃的什么?羊肉泡馍吧!” “那是你第一次吃羊肉泡馍。”馨雅语调不高,也没看我,好像自己在场目睹过一样,那么肯定。 馨雅说的没错,那确实是我第一次吃羊肉泡馍。 不过,馨雅蒙对了我第一次跟妻子吃饭吃的是羊肉泡馍的时候,我脑子里装的已经不是羊肉泡馍了,而是对馨雅的心疼和担忧:馨雅的情况究竟是病态还是异能? 奇怪的是平时跟人打交道没发现她脑子有任何不正常的迹象,工作上也是井井有条。 我起身上了趟厕所,也是想让馨雅清醒一下。 果然在经过馨雅身边的时候,她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端坐起来。 我不想说让她伤心的话,也想试探她究竟知道多少,从厕所出来便问她:“我们吃完饭干嘛了?” “你们吃完饭干嘛去了,我又没跟着你们,我怎么知道?你说呀!”馨雅笑了,显然她这会儿是正常的。 我也笑,继续道:“从餐馆里出来后,我们俩又沿着长安街一路溜达,那时马路上不像现在那么多车那么多人,远没有现在这么气派繁华,我们能自由自在地并排坐在长安街边的马路牙子上聊天。可是座着座着,两个人就越靠越近,我看妻子当时也没有躲避,在心里尝试了几次后,终于像吃了豹子胆,一把把妻子拉进我怀里......” “那是第一次接吻,你还把手伸进......” 馨雅应该是又迷糊了,转换竟然如此之快。 “行了,行了,不说了,怎么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 我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借机故意放大这种情绪在牛皮沙发上猛拍了一掌,毕竟馨雅是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女孩。 “怎么了?”大概被我这一掌彻底拍清醒了,馨雅眼睛睁得老大,很无辜的样子。 “算了,不跟你讲了,反正你都知道了。” 见我在笑着,馨雅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了,用拳头锤着自己的腿,带点娇气:“不行,你答应我的,说话要算数。” 我只是拿这句话做挡箭牌,当时不想再讲了,因为这时候我的情绪也陷入到对妻子往昔的回忆中了,心情有些烦躁。 ====== 馨雅不是不讲理的人,但雯雯说我睡了她这件事,纵使馨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上面去,我觉得她至少心里还是清楚这里面一定是有点什么事的。 她不再问,并不等于她把这事忘了。 雯雯也并不提这件事,只是在办公室或者在楼道里遇见我,都会羞涩地笑笑,并没有哀怨的眼神,相反地是一种怡然自得的表情。 只有我天天在困惑中如坐针毡。 我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去相信我跟雯雯上过床,也同样找不出雯雯有故意诬陷我的理由和迹象,却又无法自证清白。 这样的事情,不是特别信任的人我无论如何都难以启齿。憋得难受的时候,很想跟馨雅说道说道,可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没有干那种事情,这不是主动找抽吗? 我决定先找雯雯好好谈一次,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雯雯听我说要单独请她吃饭,我能从声音感觉得到,她有点不敢相信的兴奋。 吃饭的地方很普通,不是单间,所以饭桌上我没敢提那晚上跟她睡觉的事情,怕说拧了情绪激动,引起周围人围观。 雯雯脱掉了米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我不曾留意她穿过的粉色低胸开衫的薄毛衣,若隐若现的白色胸脯本来就晃得我心慌,她再时不时用期待和暧昧的眼神看着我,弄得我除了说说类似“天气不错”的废话不知道该跟她闲扯点什么贴近主题的话。 也许雯雯确实比我心急,几次冷场后见我仍然没放出什么香屁来,她终于开口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腼腆了?公司开会的时候不是特能讲的吗?” “不会吧,你是说我开会讲话很啰嗦吗?” 我跟雯雯之间确实不是这样的,她帮我照看过女儿,是我家里的常客,即便是我婉拒了雯雯的芳心彼此之间也没有这么难开口过。 但今天我确实是失去了一个中年男人应有的淡定,平时接触来往那么频繁的两个人,此时相向而坐却笨拙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雯雯这句话像救命稻草一样把我解放出来,把话题顺利地切换到了工作上。 “我没说你啰嗦,我是说你开会讲话有水平,有条理也有鼓动性和号召力。” “说反话损我的吧?”从雯雯的语气和眼神,我知道她是认真的,但我也不能一点不谦虚吧。 雯雯只是白了我一眼,也没去澄清。 还好,饭桌上总算没有闹出什么过分尴尬的事情来。 但我很快就发现约雯雯吃饭谈谈是个错误的决定。 从饭店出来走在马路上,当雯雯身子越来越紧地靠近我一度试着去挽我胳膊的时候,我意识到雯雯把我请她吃饭理解成一次约会了。 我不得不立即切入正题。 “雯雯,你那天说的我在你那儿过夜的事情,我不是不敢承认,也不是我要推卸责任,只是我真的很糊涂。” “喝成那样,不糊涂才怪呢!”雯雯斜睨我一眼。 “酒喝过头了,容易断片,也很正常。”没等开口,雯雯又补充了一句。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我真的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天我根本没出门,你能不能把当时具体情况给我讲讲啊?” 雯雯脸色更红,可是目光大胆地注视着我:“你做的那事,还让我跟你复述一遍,亏你好意思。”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7章 喝断片了(2) “你又误会了,我不是让你复述做那事的过程,我是想知道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究竟是怎样的。” 明白过来后,雯雯想了想,显得很平静。 “看来你那晚是真的喝断片了。 都夜里12多点了,我正准备去睡觉,听到有人敲门,吓得不敢动。可是敲门声一直不断,我蹑手蹑脚贴到门后的猫眼看了一眼,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你。 我的心砰砰砰直捣胸腔,虽然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但是那么晚上门找我,我确实是激动、紧张又有几分期待。 我几乎是颤抖地问你这么晚你找我有事吗?你说,没什么事,就是想我了。 我当时差点没窒息过去。 开门之前,我还不知道你喝多了酒,只听出来你的声音跟平时不太一样。” “我进去后说什么了?”我有点急不可耐,不禁抓住雯雯的两个肩膀摇晃起来。 在路灯下,我都能看到雯雯脸上的红润。 “能说什么,哄女人的甜言蜜语呗。”雯雯底下头,声音很小。 这怎么可能?我在心里这样喊叫着。 雯雯继续说:“你确实是喝多了,进门就搂着我肩膀,差点都摔倒了。我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你说你一直都在想着我,想我想了很久了。我说你想我怎么不早说,干嘛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对你…… 我话没说完,你就把嘴贴上来封住了我的嘴,两只手就开始不老实地乱摸。从你当时的猴急猴急的样子,就知道你是压抑得太久了……” 越听越像天方夜谭,雯雯却抬起头,用饱含泪水的眼睛深情地看着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咳!咳!” 我不知道怎样掩饰我的尴尬,连忙用咳嗽打断雯雯。 雯雯没理会我,接着描述:“不怕你笑话,当时听你说你一直想着我的时候,我眼泪一下子都涌出来了,大概一方面是因为心疼你苦行僧一般自我克制,一方面是因为你心里有我带给我的感动。 真的是酒壮怂人胆,你大概是借着酒力,平时斯文得不得了,这时候什么都不顾了,三下两下就把我的衣服扔了一地......” “别,雯雯,别往下说了,真的不可能,我喝酒有断片的时候,但怎么断也不可能断成这样的。你看清楚了是我?肯定不会是有人长得跟我非常相像?” 雯雯的描述似乎无懈可击,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我会去做那样的事,不,准确地说,我无法相信我身体在家里躺着,却同时能跟雯雯在她家里行鱼水之欢。 “你这人怎么这样,敢做不敢当,像不像个男人?”雯雯开始有点愠怒:“我本没有怪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这个态度,我真有点为自己对你的痴情感到不值,甚至耻辱。我在你手下工作快10年了,不至于连你还会认错吧?” “不是的,雯雯,我向天发誓,那天晚上我没有出门。” 真是有口难辩。 “你这几天是没有洗澡,还是洗澡从来不照镜子?” 雯雯这句话把我问住了。 我洗澡倒是很勤,但从不认真照镜子,无关自己是帅还是丑,就是没有这个习惯。 “什么意思?” 雯雯白了我一眼:“你回家好好照照镜子,才过去一个礼拜,你肩膀上的牙印应该还没有完全褪去,那是我当时咬的。” “什么?”我下意识低下头,仿佛隔着衣服也能看到肉,把自己左右肩膀扫视了一遍,然后又把一只手从脖子那儿伸进去摸。 “别摸了,要是能摸出来那还得咬成什么样,你难道一点也没感觉到疼?”雯雯一边浅笑,一边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写字楼:“你着急的话,那里面洗手间里有镜子。” 我让雯雯在那儿等会儿,撒腿就往那个写字楼跑过去。 在卫生间里,我扒开衣服,扭过头确实发现左肩膀后侧有一排还没完全消退的牙印。 “雯雯,你怎么能这样!” 我已经被彻底搞懵了,回到雯雯身边,仿佛那事确实是我干的一样,埋怨起雯雯来。 “谁让你那么厉害的!我也是咬完了才意识到下手太重了。”雯雯用白眼珠瞪我,又是一脸娇羞,还带着几分调皮和得意,声音细弱游丝。 似乎是铁证如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看雯雯不再那么怨怒了,如同被大赦一样地道谢:“雯雯,谢谢你的宽容。” 呸!什么话呀?这不是等于承认了吗? “不过这事真的很蹊跷,我现在没法告诉你,但总有一天我会让真相大白的。”我赶紧补充一句,试图挽救。 其实我只是不甘心俯首就擒而已,怎么让真相大白,我一点方向没有。 我自以为是很诚恳很发自肺腑的话,换来的却是雯雯鄙夷的神色和迅速远去的背影。 ====== 我想过把这事告诉馨雅,不然憋在心里真的太难受太冤屈。 虽然并没有当着雯雯的面直接承认,但牙印确实在肩膀上挂着,我自己都心虚起来,也只好打消向馨雅诉说的念头了。 委屈归委屈,我心里还是对雯雯有几分感激。 虽然我的为人和形象在她心里可能已经大打折扣,但随后的一段日子里,雯雯还是没事一样地工作,一样上班下班,既没有张扬这事,也没有找我麻烦让我难堪,只是在办公室或者楼道里再碰见我时,没有了过去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看见我如同没有看见一样,神情冷漠。 这些变化,好像都没有逃过馨雅的目光。 “你没觉得雯雯现在对你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吗?你准备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馨雅说这话,吓了我一跳。 开始是以为她知道什么了,或者是雯雯告诉她什么了,排除了这种可能后,我心里更慌乱了。 馨雅看似对什么都不太计较,原来她观察得这么细致,雯雯和我之间微妙的变化,她都尽收眼底。 我在想,我别墅楼上房间里摆的那些说是哀悼祭祀妻子用的东西,实际是我每次下去时要用的道具,会不会早就引起了馨雅的怀疑了呢?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8章 初识妻子(1) “怎么会?雯雯对我还是老样子,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我心想,雯雯对我不热情了,你馨雅应该高兴才对呀?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女人的第六感比什么都灵。” 馨雅说这话的时候,脸依然冲着电视,根本没看我,显得那么笃定。 看来不编出一个能自圆其说的故事来,馨雅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做出豁出去了的姿态,脑子里却拼命编排着借口。 馨雅把电视机关了,把身体从单人沙发里拽出来,微微前倾地看向我,等着我的下文。 “上上个周六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有事吗,晚上跟一个朋友吃饭喝酒喝大了,正好那天雯雯也在那儿吃饭,后来雯雯打车送我回来的。” “然后来?” “没有然后。” “胡扯!没有然后雯雯会对你冷淡?没有然后你这算什么屁事值得一提吗?”如果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别说是馨雅,换了谁估计也对这个寡淡无味的故事提不起兴趣。 “不是的,主要是因为喝断片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喝断片了?那你是不是对雯雯做什么了…….”馨雅睁着警惕的双眼,身体进一步前倾。 “我说了我不记得了,可是雯雯后来说我当时对她不…很不尊重…….” 我是想尽量把这个故事编得接近雯雯所说的版本,又能剔除上床这个环节。 馨雅转了转眼珠,平静却不容半点谎言地质问:“你老实说,你那天把我支开是不是就为了跟雯雯两人出去吃饭?” “不是!绝对不是!”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用打草稿,底气很足。 “那你究竟对雯雯做什么了?” “雯雯说,我强行亲她了,还动手摸她了,可是我真不……” “就这些?” “雯雯就说了这些,我也不……” “算了别说了。是不是专门约的雯雯我会弄清楚的,但是以后不许多喝酒,尤其不要跟女的单独喝酒。” 我见馨雅不像要继续追究的意思,识时务者为俊杰,先能蒙混过关再说,至于那些禁令嘛,车到山前必有路。心情也放松了,我就跟馨雅开起玩笑:“你哥我都是过来人了,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做妹妹的也不能管得太宽了吧?” “妹妹?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妹妹了?” 看来馨雅在内心里始终没有认可我这个义哥的角色,也确实从来没有叫我一声哥。 我收敛起惊愕的表情,苦笑着:“好,好,好,你不是我妹妹,不是我妹妹。” ====== 心里有苦有冤屈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人一定是自己觉得最亲的那个人。 背着雯雯扔给我的那口锅,我自然会想念死去的妻子。 妻子虽然比我小几岁,但心智显然比我早熟得多,很多地方表现出超乎想象的冷静和悟性,以至于从恋爱开始起我就逐步形成了对她心理和精神上的依赖,高兴的事情第一时间想跟她分享,更关键的是,碰到工作上、事业上和人际关系方面的困惑,我都会不自觉地立即找妻子,或者是发泄心中的愤懑情绪,或者是向她讨教看法或者对策,如果当初没有认识我妻子,我真不知道后来会混成一个什么样子。 然而妻子的那种练达和睿智,差点毁了我们的姻缘。 经人介绍我认识我妻子的时候,她大学刚毕业不久,我也研究生刚毕业。 妻子出身大城市都城,知书达理的家庭背景,哥哥也算得上是改革开放自费赴美留学的先行者。她虽然不是那种貌美如花的女孩,但有一种贤淑、沉稳、优雅的气质,而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个研究生文凭。之所以研究生学历还能作为我唯一的一个亮点,是因为那时还不像现在研究生学历满大街,几乎成了高等教育的标配。 但我出自农村,很小就没了父亲,家里穷得叮当响,上小学时就因为交不起学费很不懂事地哭闹着满地打滚。至于长相什么的,谈不上英俊帅气,但也算得上人模狗样,拉出去也不掉价。 妻子愿意跟我继续交往下去,我当然很高兴,但始终缺乏足够的自信。 穷困并非我自卑的根源。我的不自信或者说自卑是上高中开始的,上了大学后越发明显。这种自卑源于跟学校的同学相比知识和常识的贫乏、思维的狭隘和视野的狭窄。 惶惶不安的时候我问过妻子怎么会愿意跟我交往,并且在她刚毕业没多久就选择了相亲这种模式。 妻子当时的回答,不仅没有鼓起我的自信,反倒让我疑虑更重。 她的大概意思是说,相识的形式和场合并不重要,重要的东西还是需要在认识后去彼此了解和发现;一见钟情确实可以带给你刹那间的怦然心动,但更容易在无意识中把最初触动你的那个高光点无限放大,从而忽略了那些能够支持两人关系走得更长远的彼此契合的因素;最初的高光在情绪的高潮过后很快就会在柴米油盐和养儿育女的琐碎中黯淡下去,最动人心魄的婚姻莫过于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我对这方面琢磨得不多,也没想那么远,觉得妻子像久经沙场的老战士。 妻子当时的话,让我得到一些心理安慰的同时,竟然多出几分失落。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这根本的差距不是有形的,而是差在心智和认知上。 我开玩笑说:“我跟你比好像除了学历,其他方面差距很大,又是以婚姻嫁娶为目的相亲方式相识,你会不会觉得缺少浪漫的成份,没多久就会觉得无聊跟我分手啊?” 一个凭借高考之路逆袭进城的土包子,在大城市女孩子面前的自卑心理的确很难避免。 话说出去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很傻。 妻子抬头看着我,笑了笑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讪讪地笑,不敢说话,因为不知道当时妻子怎么想的。 “其实,”见我不说话,妻子继续说:“男人和女人都有追求浪漫的潜质和渴求,但浪漫不仅只是一种形式,浪漫的定义和标准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人觉得能够不离不弃就是最有生命力的浪漫,彼此包容就是最纯情的爱。” 我想也是,边不自觉点头表示赞许。 大概是受到鼓励,妻子接着说她的看法:“书本中小说里,浪漫爱情故事更是比比皆是,但更多是表达了一种追求和向往。” 说到这儿,妻子问我:“你看过多少浪漫爱情故事是善始善终的?” 我笑了笑,一时答不上来也无须回答,答案已经在妻子的心里。 “很多感人的浪漫爱情都是截取了人生长河中的那个片段,很少给出爱情在几年几十年后的归宿,今天海誓山盟爱得死去活来,真正走到一起面临错综复杂的诱惑、矛盾和压力,曾经的山盟海誓也许就忘到脑后,取而代之的可能是相互的埋怨、攻击、指责谩骂或者各奔东西。” 我假装很能理解的点头。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9章 初识妻子(2) 现在回想妻子当时的那些话那些认知,发现更符合20年后的今天的社会现实和婚恋生态。 我当时一边听着一边琢磨妻子的话,见我不说话,妻子像是自言自语地继续:“浪花是很美丽,风息浪灭,水面终究归于平静,生活也一样。携手共进退,相伴到永远,真正做到了,才能算得上长久的爱情。” 妻子的一番高谈阔论,让我惊叹的同时,心中疑云再起:这女孩才不过大学毕业,怎么会有这么深刻的认知和感悟? “你不会结过婚的吧?” 话一出口,我立即就后悔,但是覆水难收。 虽然当时妻子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快,也没有就此争吵,但当天分手的客气和礼貌足以让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后来我再给妻子打电话的时候,她虽然没有拒接我的电话,但是客气礼貌中,显然已经拉开了距离。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没有结过婚,我才23年岁而已,甚至在你之前没有正式交过男朋友。” “我…我当时是随口一问,没过脑子,你……” “你以后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吧?”妻子没听我解释。 我彻底傻眼了,手举着电话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下完了! 我对她的怀疑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伤害。 深深懊悔,不思饮食,脑子里全是那些时日跟妻子见面时她的影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介绍人介绍我们两个见面认识以后坐都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我们互通了一些简单的信息后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比较紧张,甚至没敢认真看看我对面的女孩。 “你喜欢看电影吗?”我想起附近有个电影院。 “你想看电影?可以啊!”妻子当时很痛快就答应了。 电影院里的座椅好像是软布包面的,记不起来是两人坐还是单人座,但我记得很清楚我们之间是隔着扶手的。妻子在我左边紧贴着扶手,我不是正人君子但确实不敢靠近,担心碰着她了,就把身子往右边撇着。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什么原因,中途去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后依然靠着座椅的右侧坐下。 妻子小声说:“干嘛座那么远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话,但心里已经松快了很多,连忙把身子往她那边靠了靠,但还是没有挨着。后来电影里的内容我都没怎么注意看,心里一直在琢磨妻子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真老实,只是有点紧张更担心下手早了把事情搞砸了,因为一见面我就已经对她很有好感了,不想“得罪”她。 虽然眼睛盯着屏幕,脑子一直在设计该用什么样的步骤试探出她的真实态度。 因为隔着扶手,身体没法靠近,我只好装作坐累了调整姿势的时候,不经意地把手放到扶手上。不过仅此而已,打死我那时也不敢把手越过扶手去触碰她的手的。 我不知道妻子那时是不是已经看透了我的把戏,待我把手从扶手上拿下的时候,她很快就把小胳膊和手搁到扶手上了。 又假装屁股下面有针扎一样,我扭了扭身子,不经意地把手往扶手上搁,碰到妻子的胳膊后赶紧缩回来,那意思是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碰你的! 毕竟我没有说话,妻子并没有缩回手,装作不知道一样继续地盯着屏幕。 我靠!(那时算脏话的)我能不能再大胆一点啊! 电影上演的什么我已经没心思了,经过了反复的思想斗争和无数遍自我激励后,仍然假装无意地把手放上扶手,不过只是搭上一点点边,因为扶手基本被妻子的胳膊占着,我基本相当于胳膊肘悬在空中。 妻子依然没有缩回手,这给我了莫大的鼓励。 一不做二不休,此时不上手更待何时啊! 我直接用手抓住妻子的手。 那一刻我发现好丢人,自己吓唬自己半天,差点没尿裤子,可是人家根本就没有躲的意思,还捏了捏我的手指作为回敬。 后来就一直握着妻子的手直到电影散场,电影讲的什么故事根本没进我脑子,只顾偷偷激动了。 “你觉得这个电影怎么样?”出了了影院,妻子问我。脸上的笑容我看不太懂。 “电影…电影还可以吧,你觉得呢?” “你喜欢艾达吗?”妻子还是张着诡异的笑脸。 “艾达?哪个艾达?” “你认识几个艾达?” “我不认识艾达啊?” 妻子用手捂着嘴,快速转过身去,把后背对着我。 后来才知道,艾达是刚才电影《钢琴课》里的女主角。 真是丢人丢到外婆家了。 到大街上后我就没敢再握着妻子的手了,又聊了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妻子在我不认识艾达后说:“我就知道你没好好看电影。” 妻子不是那种特别漂亮惊艳的女孩,皮肤也谈不上多么白皙,但五官还是比较精致的,眼眸漆黑闪亮,特别是一对酒窝笑起来非常好看。 她身材也很匀称,该凸起的地方都理直气壮地宣誓着自己的存在,只不过这是接触几次以后才发现的。因为那时的心态和观念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女孩不会像现在那么大胆夸张地彰显自己身体傲人的部位。 我就这样回想着与妻子为数还不是很多的见面的场景,最后又懊恼地回到最后一次见面和电话联系。 忽然最后一次电话中的一个细节让我突然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觉:妻子电话中说让我不要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尾音是上翘的,还带有一个“吧”字,那明明不是商议的口气吗? 真有救? 妻子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人,尽管我的怀疑伤到了她,但她没有过分为难我。 终于恢复见面以后,妻子满面春风,完全是不计前嫌的态度给惴惴不安的我莫大的安慰。 心里踏实了,胆子也大了,开始油嘴滑舌。 我赶紧跟妻子认错:我实在没想到你一个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大学生会有这么深刻关于爱情的悟性,甚至超过了很多有过婚姻和家庭经历的中老年人,我是太吃惊了,佩服得不敢相信,所以才问了那个没过脑子的傻问题。我不是真的在怀疑你,别跟我计较,你就当是我姐,不,你不是老师吗,我这辈子从此就归你调教了。 “你不是说我未老先衰吧?” “没,没,没,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必怀疑我,我对你也没有任何隐瞒。你也别不自信,我很清楚你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从你的经历和零碎的语言片段里,我能看出你是一个有进取心的人,也是一个珍惜亲情的人,我暂时也没发现你有什么恶习或者不良品质……” 妻子停下来,大概是观察我的反应,盯了我两秒后才继续:“我就网开一面,继续跟你交往下去吧,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谢谢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虽然通常表现比较木讷,妻子的大赦给了我继续贫嘴的勇气。 我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冷不丁在妻子额头上啜了一口,抱着妻子原地转圈。 这颗定心丸终于吃进肚子里了。 想想如今,那些明星大腕,撒出去的恩爱狗粮还在冒着热气,转眼就是出轨、新欢或者撕破脸皮对簿公堂的离婚消息满天飞,我越发体会到妻子的早熟和睿智。 此时让跟雯雯睡觉的事情弄得困惑如此的我,怎能不想念逝去的妻子呢,怎不希望妻子能帮我分析一下、给我指点迷津呢? 但雯雯的事情后,弄得我已经几个礼拜都没顾上下去寻找妻子了。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10章 想念妻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清明节马上到了。 给妻子准备祭品的时候,旧事历历,黯然神伤。 妻子去世后的去向,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谜团。 人家说,活要见人,死要见鬼,可我妻子因为手术意外去世后,一点音信都没有,阳间没有她的消息,没有托梦,没有托人捎话,阴间居然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太不正常了。 妻子是一名中学教师,不仅知书达理,还是一个非常贤惠的人。 女儿出生之前,她教课备课一丝不苟,把我的生活照同样顾得井井有条。女儿出生以后,她更像是一根上紧了发条的弹簧,似乎有使不完的劲,里里外外,细心周到,弄得我除了上班,回家后陪着她和女儿一起,有点像个闲人一样的,俨然是家里的另一个孩子。 每当我想主动帮妻子分担一些家务的时候,她总说:行了,你别给我添乱了,你去陪女儿玩会吧,有你们两个陪在我身边,我多干点活也不觉得累。 我想我就是这样被妻子给惯坏了,变成了一个低能儿,等妻子突然抛下我和女儿撒手人寰以后,对我来说就跟天塌下来一样。面对孩子的吃喝拉撒,面对孩子学校日常教育外的五花八门的补习班,我一时慌乱得手足无措,无所适从。不是忘了明天该去上课,就是忘了另一个培训班的报名续费,或是送女儿去上课常常张冠李戴,本该在此地上奥数班,却送到了彼地的英语班,或者经过一路堵车紧赶慢赶到了上课地点,发现上课要带的书本或者培训材料出门时根本没有装进女儿的书包。 “爸爸,我想我妈!” 每当此时,女儿都会委屈得留下伤心的眼泪。女儿这时候哭着说想妈妈,顿时让自己觉得我这个父亲做得太不合格了。 如果不是妻子的突然离去,也许几十年后寿终正寝的时候都无法意识到,原来离去的这个人在我的生活中,在女儿的生命中竟然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不可替代。 当我感到有些无助偶尔不知好歹地抱怨妻子大包大揽惯坏我了的时候,我又忽然想到,有多少家庭不是因为油盐酱醋、子女教育、家务干多干少,弄得家庭矛盾从小到达,最后鸡飞狗跳的?妻子却从一开始就似乎把这些看得很清楚,不知不觉中就把这些生活中常见的矛盾化解了,而我生活在妻子无声息的庇荫下却浑然不知。 妻子刚离去,每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我多希望妻子就在身边,哪怕她什么也不干,什么也干不了,只需要给我一个指引,或者是个简单的提醒,我也不至于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 可是这只是奢望,永远的奢望。 记不得在哪儿看到过一句话,说:痛悔是不懂得珍惜,之所以没有学会珍惜,是从未现在这如此刻骨铭心的失去。 我想,这说的正是我此时的心境吧。 每念及此,我总会情不自禁想起清代纳兰性德的悼念他妻子的那首词: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像小时候经历的那样,妻子能够托某个生病的人跟我说几句话,告诉我一下她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日子过得怎么样。 但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 眷恋却如同野蒿越长越茂盛。 我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找妻子的做法还是受了小时候经历的启发。 本来已经不相信那些大仙巫婆之类的东西的。 我记得我大哥当年病逝之前,母亲请过几次大仙也就是类似西方的灵媒到家里做法。大仙搞了一些花里胡哨的摆设,然后就睡过去了,不一会儿就从那个大仙嘴里听到了头一年去世的我父亲的声音。 父亲说他在那边一个人,没有亲人陪伴,说我妈身边有好几个孩子陪着,所以他想把我大哥接过去。 在大仙的操作下满足了我父亲的各种要求,父亲同意不带我大哥走,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我大哥的生命。 为此,我母亲一直认为大哥是我父亲害死的,每当想起大哥而哀伤时就把我父亲这个死人痛骂一顿,说他活着的时候夸夸其谈不干实事,家里的事什么也指望不上他,岁数大了又得了痨病,死了还把我大哥从她身边带走了。 大哥当时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离去对家里对我打击太大,所以我自此就不相信大仙神婆的那一套。 后来看过很多生与死、肉与灵的小说故事,国内外关于生命科学的不解之谜,以及相关电影电视里的情节,我发现自己也变得莫衷一是。 妻子去世的第二年,想念妻子心切得难以自制,一个长假,应该是国庆节吧,我事先请老家人联系到大仙做好安排后,带着女儿回去了一趟,也想尝试按照当年的那个套路,希望能够跟我妻子说上几句话。 活动都是瞒着我女儿在晚上她睡着以后偷偷进行的。 大仙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大仙了,换了新人,招魂的招式和元素好像也融进了一些现代的成份,比如烧掉的手机和服饰样式,都是后来才有的。 可是眼看着大仙额头上青筋突爆,汗流满面,嘴上不停地在颤抖,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我紧张地期待着,盼着大仙能开口说话,寄希望从她嘴里能听到妻子的声音,如同小时候从大仙嘴里听到我死去的父亲的声音一样。 “不行,我尽力了,没找到她。” 好一阵过去了,大仙终于睁眼说话了,说的内容却不是我要听的。 满怀着希望,以为这样能有机会跟妻子的亡魂说上几句话,知道一下妻子在那边的饥饱冷暖,最后还是落魄而归,心中那个沮丧真是难以形容。 我以为大仙的能力和水平也是有差异的,就托老家人私下帮我打听有不有更高级一点的大仙。 后来我又抽时间回去过一次,请离我老家几十里地的另一个据说是无所不能的大仙尝试过了几次,但都没能如愿,没有一个能召唤到妻子的亡魂告诉我关于妻子在另一个世界的半点消息。 这才让我下定决心费尽周折、苦苦哀求法界的师父帮忙、偷偷苦修苦练,准备自己亲自下去寻找妻子的亡魂。 但这是妻子去世近十年,也就是现在我在做的事情。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11章 清明节祭祀 除了雷打不动地给妻子准备祭品以外,清明节也必须准备一些东西给老鬼,晓萌,还有鬼门关把门的牛大爷。不管这些人他们生前什么情况,但熟了以后,他们对我都还是比较热情的,晓萌自不必说,牛大爷也不坏何况还得巴结着点,老鬼虽然不务正业,但坦诚,心情不好时听他侃一通也挺好的。 馨雅当然不知道晓萌、老鬼和牛大爷的存在,所以清明节的祭品我都是以妻子的名义准备的。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次要准备这么多东西?”馨雅发现跟往常不一样,我这次的祭品不仅有一般祭品,还有女人专用的东西,更有烟和酒。 “清明节不是个大节日嘛,除了酒,其他的也花不了多少钱。”我只好搪塞,酒是一瓶真家伙。 “这还连衣裙呢?这么新潮?你妻子死的时候,这款式还没上市吧?”馨雅边清点着我买的东西,边点评。 也许是自己心虚,总觉得馨雅有所指。 “正因为妻子没赶上好时光,所以才想着让她也体验一下现代生活的气息啊。”本是为了敷衍馨雅,没想到说到这一点却自己戳到了自己软肋,心里更不是滋味。因为妻子就是困难艰苦的日子始终跟我站在一起,后来日子好了她却走了,没来得及享受。 “我看你是越来越迷信了。”馨雅一边帮我整理,一边批评我。 我只好笑笑说:“听说人死了没有机会转世投胎的话,在那边的日子也是很艰难的。” 馨雅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你听谁胡说八道啊,人们搞祭祀不过是寄托哀思求个心理安慰罢了,人死了就百了,哪还有什么艰难一说。” “你享着人间的福,就别跟死人计较好吗?”我也不想跟馨雅多解释。 “好好好,你心眼儿好,我不说了行吧。”馨雅很少跟我争辩,也不为一些无谓的事情掰斥,即便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也表现得有礼有节。 也许正是她身上这些类似妻子的性格,我才经常在她提出一些不合理甚至荒唐要求的时候迁就顺从了她。 我突然想起馨雅似乎很少说起给自己死去的父母,也不曾按人间的习俗,逢年过节给她们烧点纸钱祭品之类的以表达对已故亲人的哀思和纪念。 “对了,要不要也给你爸妈准备点纸钱什么的,从来也没见你提过这事。” 馨雅不解地望着我:“我爸我妈?”然后摇摇头:“我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也是一时糊涂,把她车祸失忆的事给忘了。 但是,不记得了不等于他们没有存在过啊。 “以后逢年过节还是想着点你爸妈,也给他们烧点祭品吧,你是他们活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你不记得了,不能改变他们养育过你的事实,你说是吧?” 馨雅先是木然地看着我,随后答应说:“那好吧,就听你的。” ====== 清明节放假,晚上馨雅陪我去烧了祭品后,正常情况下,她应该跟我一起回我那儿住的,因为我准备好当晚下去继续寻找妻子,就推脱说晚上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不一定回来,让她回了她自己的住处。 馨雅有点不理解:“你有事忙你的就是了,我住在家里也不碍你事,干嘛让我回我的住处啊?” “我…我是怕我回来晚吵着你睡觉,再说万一喝多酒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醉态。” 馨雅眉毛一挑:“嗯?那我更得住家里,你万一喝多了,想喝口水都没人倒。如果喝吐了,不及时清理味多难闻啊。” 我又把自己带进沟里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不会喝酒的。” 馨雅更是狐疑地看着我,脸上潮红,随后笑着问:“你不会是要带女人回家过夜吧?” 我做出伸手要去削她的样子:“你胡说什么呀,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馨雅闪开了,也没再坚持要住我那儿,还是嘱咐我少喝酒后,好像作为交换条件一样,让我准备好第二天继续给她讲故事,也就是我跟妻子的过去。 送走了馨雅,返回别墅我就开始着手下去找妻子的准备。 我的那个湖边别墅上下两层,二楼有两个房间,一个是书房,一个是我原来跟妻子的卧室。 妻子走了十年了,卧室里的陈设我一点也没改动过,完全维持了妻子在世时候的模样,只是妻子常用的东西,比如化妆用品,毛巾,牙刷,牙膏,拖鞋,睡衣,我会定期更换新的,一切按照妻子在世的时候一样。 我宁愿营造一种虚幻的错觉,仿佛妻子从来就没有离开我,一直就在这个屋里,就在我的身边。 而那间书房,在女儿去国外上大学后就被我改造成了我每次下去寻找妻子亡魂的出发站。 书房里原来比较简单,只是在一角摆放了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摆放了一个香坛,墙上挂着妻子的遗像。 后来书房让我弄得像个灵堂一样的,不过我并没有去请教谁,纯粹是按照我对妻子的了解和我自己的理解布置的。 我在书房里加了一张单人床,每次下去寻找妻子的时候,我会按照师父教的,在床上躺着或者靠墙座着,凝神静气,念着咒语自我催眠,最后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腾云驾雾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床的对面我还增加了一张高脚长条几,把妻子的遗像从墙上摘下来搁在长条几上,这样方面我经常拿下来清理上面的浮尘,更重要的是方便我想念她的时候,摸摸遗像就像摸着妻子的脸一样,或者搂在怀里就如同搂着妻子的感觉。 长条几正下方,放着那个缩小版的八仙桌,八仙桌上搁着一个香坛和祭祀用的杯盘碗碟和道具。 每每想念妻子,或者心里有话想跟妻子说,我就会往香坛里插几柱香,念叨几句。 馨雅虽然后来经常住在我那里,但她很少上二楼,只是以参观者的身份去看过这些东西和摆设,在馨雅面前,我都说是祭奠妻子用的。 “你是不是太过了,这样你在隔壁睡觉不觉得瘆得慌吗?”这是馨雅第一次进到这间屋子的时候,跟我说的话。 “没事,已经习惯了。” “要是你妻子还能知道你对她如此痴情和惦念的话,一定觉得不枉为你妻,死了也很幸福。” “我想我妻子肯定宁愿活着的幸福。” “但事实是人已经死了,没法复生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应,也无从回应。 我最惦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在那边的状况好不好,会不会像老鬼那样感到孤单凄苦,能不能收到我给她的东西,知不知道我从来不曾忘记过她,大大小小每个节日,我都有向她问好。如果她像馨雅说的真感到那么幸福满足的话,我自然也会释然很多。 但我恰恰就是得不到妻子死后的一点点音信。 半夜12点,我就关掉了所有的灯,只在八仙桌上留着一根燃烧的蜡烛,履行完师父教的那些步骤,然后躺在单人床上,似梦似醒中就飘到那边去了......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12章 光棍村寻妻 鬼门关值守的牛大爷,近水楼台,接受和领取祭品的类似邮局的站点就在牛大爷值班室的隔壁,尽管认领祭品的队伍排出几百米,我给他的酒品,他早已品尝过了。 “你这酒啊,味道不错,清香型的,对我胃口。好像后来新出的吧?我还是头一次喝。”过鬼门关办手续的时候,牛大爷照例用“下来了?”打完招呼后,就一边在我的特别通行证上签字盖戳,一边念叨着,说话时头也没转过来,显然我在他眼里已经是常客了。 “您喜欢就好,下次我给您多弄点。”我讨好地说。 “得了,意思到了就行了,别诱我犯错误。你要是真违规太严重了,你送我一个酒窖,我也不会让你过。” 我喜欢牛大爷的风格,原则问题把握得住,却不小题大做,灵活掌握。 “赵哥!赵哥!” 正经过排队领祭品的队伍,听到晓萌兴奋地叫我。 我冲她笑道:“东西还没拿到吗?” 我给晓萌的祭品除了一些钱,还有两件连衣裙,不知道是否还有什么亲人会给她烧些其他的东西。 “这不在排队嘛,快到我了,你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找嫂子,免得你又走错路了。” 前几次下来,晓萌已经挺热情地帮过我,觉得让她陪我去找我妻子还是有些顾虑,毕竟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魂,还对我有点别的意思。但稍事犹豫,还是觉得晓萌的主意不错,我毕竟对下边没有她熟悉,便答应:“好吧。” 我点燃一支烟,在一边蹲下来抽着,脑子里正琢磨今天应该上哪些地方去寻找妻子,忽然听到很像老鬼的声音:“兄弟,还是你好人啊!”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老鬼,刚领完东西出来,神情很落寞,手上除了我送给他的那条烟,其他的啥也没有,也就是说,在这隆重的清明节,阳间已经没有谁还会想起他了。 我理解老鬼的心情。 唉!谁让你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做人做事不招人待见呢! “没事,以后你缺什么,就尽管说,把我当个朋友吧。”我只能安慰安慰。 老鬼抹了抹眼角,出乎意料地没有拉着我闲扯,闷头走了。 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我越发担心妻子在阴间的现状。如果因为某种原因她没能收到我给她寄的吃穿用的东西,她会不会也像老鬼一样觉得孤苦无助呢?她会不会误会从而怨恨阳间的亲人薄情寡义呢? 如果妻子有这样的误解,她该是多么的伤心啊! “赵哥,真的谢谢你啊!”晓萌领到东西出来,很高兴,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我给的裙子,向我走近的途中,眼睛一直还在打量手中的那两件衣服。 “别客气,咱们赶紧走吧!” 话一出口,我又茫然,我还没想好今天究竟上哪儿找呢,这么大个世界,谁知道妻子现在落脚何方啊? 晓萌估计看出我的困惑,很熟练地上来拽起我的胳膊:“你不是不知道上哪儿找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找找看。” “哪个地方?”我把胳膊从晓萌手中抽出来:“那是个什么地方?” “你说你怎么这么怕事啊!” 尽管是在另一个世界,让一个年轻姑娘搂着胳膊,还是不太好,何况我是来找我妻子的。 好在晓萌没有计较,回到我急切想知道的问题上来,指着前方的一座薄雾中若隐若现的远山说:“听说山那边的山里,有一个光棍村,他们那儿时不时有光棍到山这边来连哄带抢,上当的或者躲不掉的,就被弄回去当老婆了,也有的是被拐骗过去给人做老婆的。我们去打听打听看。” 我的心立马一沉。阳间还听说女研究生被人拐骗的,阴间的事情,妻子人生不地不熟,一个人身单力薄,怎么能够应对得了? “我妻子可能被拐到那里给人做老婆吗?” 我的心有些颤栗,只能祈祷妻子千万别是被人拐骗了。 “哎呀,看把你紧张的,也不一定嫂子就是被那里的人抢走了,只是一种可能而已。” ====== 真的是望山跑死马。 明明那座上就耸立在眼前,走到山跟前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四肢瘫软了。 快到村里,我又放心不下晓萌,停下脚步:“晓萌?” 我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走啊,抓紧别耽搁了。” “你…你就不怕人家把你扣下来当老婆吗?” 晓萌摇了摇头:“没事,他们看不上我。再说也不是这里所有的鬼魂都那么粗野的。” 说是没事、不怕,从晓萌说话的口气还是能感觉到,她为了帮我也是硬着头皮在往前冲。 到了村口,看到几个岁数大点的女魂,晓萌走在前面上去打听,我在一旁也把妻子的情况进行了补充。 问到第5个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说,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女子。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是曙光还是噩梦,不敢去想,紧张得快憋过气去了。 “不过,她早就不在了,......” “赵哥,赵哥,你这是急什么呀,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呢!” 朦胧中,我听见晓萌在喊我。 我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地上躺着,晓萌跪在我身边,双手不停晃动我的肩膀,刚才的那位老太太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晓萌扶我站起来,我突然想起刚才晓萌的话,跨上一步攥住老太太的一只胳膊,问:“你刚才说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我妻子呢?他们把我妻子怎么样了?” “你放心,他们没把你妻子怎么样。这些光棍就是穷,阳间没有亲人管他们,但并不都是那么坏,再说了,这儿还有我们家老头子呢,他可是很有威望的村长,说话是有份量的……” 老太太这么讲下去,还不把人急死啊。 “求您赶紧告诉我妻子在哪儿吧,其他的再慢慢说,好吗?” 看我实在是心急,老太太才直接告诉我结果,可是这结果跟没有一样。 “你妻子没两天就走了,你放心,没人把她怎么样,也没伤害她。” “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家老头听说村里小伙子又弄回一个女的回来了,就去了解情况,也出山去调查了,说你媳妇是个好女人,她说她有老公,坚决不愿意留下来给别人做媳妇,我老头就让他们把她给放走了。这么些年了,应该早就投胎转世了吧?” 晓萌后面还跟老太太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了,我似乎连招呼都忘了跟老太太打就泄气地往回走了。 这一趟,不能说白跑,却也跟白跑一趟没什么区别。 体力上的透支,精神像过山车一样的刺激,我实在有点支撑不住了,无论晓萌怎么劝留,我还是决定尽快返回。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13章 脑子有问题 没想到馨雅一大早就把我叫醒了。 都怪我没考虑周全,头天没跟她交代清楚,让她今天晚点去我那儿。 “你怎么没脱衣服就这么睡觉啊?”馨雅很是不解。 我真的感觉很累不想起床,就跟馨雅说:“我昨晚回来很晚很晚,懒得脱衣服就睡了,我还想多睡会儿,中午你做饭吧,我醒了就下去。” 馨雅又是狐疑地看着我,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替我搭上被子后转身出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我洗漱完了下楼,发现馨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把电视弄成了静音。 “咱们出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以为馨雅没有做饭。 “干嘛出去吃啊?我都买好菜,洗好切好了,饭也蒸了,就炒一下快得很。”馨雅说话的同时已经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把电视遥控器递给我,转身进了厨房。 我跟在馨雅身后也进了厨房,说:“那我来帮你做吧!” “行了,你别给我添乱,你去看会儿电视,我这马上就好。”馨雅像轰小鸡一样,把我赶出了厨房。 “昨晚你干嘛去了?”吃着饭,馨雅漫不经心地问。 我将正夹在筷子上的菜赶紧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直到没有什么可嚼的了,依然没有想好答案。 “你说什么?”我趁机将筷子伸到酱肘子的碗里夹起一块我认为最大的肘子塞进嘴里。 “我问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估计已经怀疑我在装聋,馨雅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她的问题。 好在我已经想好怎么答复了。 “哦,有人介绍国企的一个领导认识一下,想合作做点事情,晚上一起坐了坐。” 哪些事情比较敏感,馨雅脑子还是比较清楚的。尽管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似信非信的,但就此打住了。 吃完午饭,我要去刷碗,又被馨雅拦住了,说:“不用你刷碗,你好好去准备兑现你昨天的诺言吧。” 短暂一愣后,我想起来了,昨天不让馨雅在这儿住,答应今天继续讲我跟妻子的过去的。 馨雅收拾完厨房,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我正眯着眼靠在沙发上假装打瞌睡。 自馨雅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多了以来,我已把跟妻子过去一起的很多事情,喜的悲的,甜的苦的,酸的辣的,给馨雅讲了不少了,甚至已经记不起来哪些讲过哪些没有讲过了。 其实我眯瞪在沙发上是在想,今天该给馨雅讲过去的哪一段呢? “真不知道从哪儿跟你说起。”我做为难状。 “那就说说你们恋爱的时候,你收到你妻子送给你的最难忘的礼物是什么吧,或者是价值连城,或者是你觉得特别有意义的。” 我觉得馨雅的这个提示倒是很不错,比较具体,容易讲。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哪像现在进口商品烂大街,国产商品也顶呱呱的。那时国外的进口商品都是非常稀罕的紧俏货,只有指定的进口商品大楼里才有卖,需要指标的,没有外汇券根本不卖给你。 我记得那时送给我妻子的,那时还是女朋友,是一个日本的walkman,因为当时我刚因公出了一趟国,手头有点外汇指标。” “她拿到后可喜欢了!” 我说:“那是啊,那时那可是稀罕玩意儿,你兜里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何况那时的收入.....” 我感觉馨雅没有什么反应,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神有些迷离,半眯着。正要问她怎么了,她不紧不慢地说:“嗯。她拿到后可高兴了。后来她也送你礼物了。”姿势和神态保持没变。 “很快在我生日的时候,妻子送了我一个当时算是很高级的剃须刀,进口飞利浦的,也是要外汇券才能买到的。你知道吗,那时技术或者行政事业单位,为争一个出国名额都要打破头的,我们是外贸单位相对好一点。妻子是个教师,哪有出国机会,那外汇券她是托了好几个人才辗转换到的。” “当然,可费劲了,第一次去那个进口商品大楼,只有红色的卖,不好看,隔了一段时间又跑了一趟,才买到墨绿色的。” 馨雅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和神态,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想她根本没注意到我听到她说出这话时候的惊愕表情。 “馨雅!你刚才在说什么?”也许是因为馨雅说的完全就是妻子那时买剃须刀的经历,我在吃惊当中说话的嗓门不自觉高了几度。 馨雅一惊:“什么?干嘛喊我?” 我又问了一遍她刚才说的是什么,她说:“我没说话,一直在听你说呀?”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样的次数多了,我真的很为馨雅担心,总觉得她车祸受伤以后脑子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我想问问馨雅恢复治疗是在哪里做的,去找当时的医疗机构或者大夫咨询一下,可是馨雅说她也不清楚了。 但是,我又不好直接把她带到脑神经专科医院去检查。馨雅其实也是很敏感的,因为每次婉转暗示她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的时候,她很快明白我的意思,脸变得通红。 我想车祸本来就是一次切后余生的痛苦经历,再拿脑子有毛病这么敏感的问题去刺激她,谁没有一点自尊心啊,换成谁都会感到难堪。 可是别人不知道,只有亲身目睹过她这种跳大绳一样的胡言乱语的我,才能体会到问题真不是一般的严重。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得想个办法去给馨雅检查一下,弄不好耽搁治疗就不好了。 “馨雅,你有你叔叔的电话吗?” “你要我叔叔的电话干嘛?”馨雅斜眼看我。 “没什么事,你在我公司上班,现在又大部分时间住在我这儿,万一哪天有点急事需要找你叔叔有个电话不是方便一点吗?” “你千万别给他打电话,我的事不用他管他也不会管的。我跟我叔叔不亲,其实很少往来,估计是车祸后我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他也很少再过问我的情况。”从馨雅的解释,看来她跟叔叔的关系确实已经很淡了。 我本来是想找机会问问馨雅的叔叔当时给馨雅治病的是哪家医院,没想到他们已经彼此如此淡漠。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不能对馨雅的状况听之任之,撇开她的叔叔,馨雅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内心该是怎样的悲凉。 我又废了好些口舌,从公司管理的角度,每个员工也需要留一个应急联系人的电话,才说通了馨雅把她叔叔的电话告诉我了。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14章 警察上门 第二天上午我拨通了馨雅叔叔的电话,花了半天才解释明白我打电话的意图。 馨雅的叔叔虽然提起馨雅还是不住地叹息,但是对于馨雅的现状和未来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如我想象的关切,这种淡漠在馨雅那里也能得到印证。 不管怎么说,馨雅的叔叔还是把当时救治馨雅的医院和负责馨雅康复的主治大夫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告诉我了。 刚放下电话,前台秘书的内线打了进来,说来了两个警察,找我有事。 警察找我能有什么事? 我没多想,让秘书把他们带到我的办公室。 可是刚挂了前台秘书的电话,我突然想起雯雯的那事。 难道雯雯把我告了? 前两天还对她心存感激,没有张扬,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我心虚,不是因为我接受我睡了雯雯的事实,而是因为那实在是一件没法解释清楚的事情。 “这是我们赵总。”前台秘书领着两个警察进来,把我介绍给他们。 这种尴尬事我当然不能给前台秘书八卦的机会,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了。 “前天半夜有人在夜夜红串烧店吃了东西不付款,耍酒疯,砸了店里的东西,打伤了服务员。人家报警了,有证人指证是你干的。”两个警察简单亮明身份后向我说明来意。 mg!虚惊一场,根本不是说的我跟雯雯的那事。 也不对呀? “你们刚才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其中一个警察,把精髓重复了一遍:“你半夜酒后寻衅滋事打伤了人,听清了吗?” 谁踏马瞎了狗眼,看见我去过夜夜红串烧店! 不过我只是在心里这么骂,警察照章办事,还得尊重和配合人家的工作。 “警察同志,这肯定是个误会,要么那个证人看错了,要不就是有人长得跟我太像了。我都至少半年没去过那家店了。”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说:“你能证明事发当晚那个时间段你不在现场吗?” “我…我在家睡觉怎么证明?” “谁能证明那个时间段你在家睡觉?” 是啊,谁能证明我在家睡觉呢? 我摇摇头:“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没法证明。” 还是刚才那个说话的警察,扯了一下嘴角,一脸不屑:“那不就得了!走,跟我们去一趟所里吧。” 事已至此,我真不知道我能说什么,只能跟警察去派出所一趟。 大概是警察进来时,已经被办公室的人注意到了,当我跟警察一起经过办公区的时候,十几双眼睛都躲在格子间后面盯着,鸦雀无声。 经过前台的时候,看见雯雯和馨雅也在那儿跟前台秘书嘀嘀咕咕,想必是在跟她打听事情的脉络。 “你们干嘛呢?我去他们所里有点事,你们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吧。”我装得若无其事。 我一路上都在想,谁能跟我长得如此相像呢?难道真的有克隆人?可是最早的克隆羊“多利”如果还活着现在也不过20岁出头,如果真有我的克隆版那岂不意味克隆技术的突破时间又提前的几十年…… “坐下吧!” 困惑中,已经来到了派出所,警察还算客气,在一间空荡的房间里指着一张椅子说。 我活了半辈子还不曾被警察请去过派出所,印象里只有电影电视里面两个警察坐在嫌犯对面审讯的画面。 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墙角一个电视柜上摆着一台电视机和我旁边的几把空椅子。 不对吧,是哪儿搞错了? 正在想这是要干什么的时候,电视机屏幕闪了一下,亮了。 “你自己看吧!这是从夜夜红串烧店调取的当晚事发现场的录像。看完了出来找我们。” 虽然不是十分清晰,但百分之九十以上已经能分辨出,那个砸东西打人的人看上去确实就是我。 这怎么可能,我压根儿就没去过那里! 本来很冲动地想出去找警察说理,刚从椅子里站起来,突然想起雯雯说跟她睡觉的事,一下子就感到腿软。 这究竟踏码怎么回事呢? “怎么样,有冤枉你吗?”两个警察就在门外,大概一边等我一边闲聊,录像肯定早已看过了。 “警察同志,会不会是有人冒充我或者模仿我啊?我那晚确实没去那里。”除了重复那句话,我已经找不到什么可以为自己申辩的说辞了。 “你有双胞胎兄弟吗?” 我摇头。 “那你就好好想想,有谁能证明你当晚在家睡觉根本没有出门。”警察虽然审问犯人一样的态度,但神情告诉我,他们确信无疑那个砸东西打人的人就是我。 我又被噎住了,谁能证明我在家里睡觉? 馨雅? 显然不能!偏偏那晚我没让她住在我那里。再说了,“自家人”作证能算数么? 晓萌还是老鬼? 那就真是见鬼了! “你说你好歹还是几十号人的公司老板,怎么会做出这样格调低下的事情,是喝多了吧?” 正想着“没办法,认栽吧”的时候,警察的话给了我很好的启发。 “可能真是喝多了。”我挠挠头,表现出无地自容的样子。 看着我是承认了的意思,其中一个警察说:“那怎么着,是你们自己协商解决,还是由我们按程序办理?” 协商解决,不就是私了的意思么?这老板会不会讹人一口? 公了呢?大小也算一个案件。 “可以回去想想再答复吗?” “你回去想想吧。如果决定私了,直接去找串烧店的老板谈,如果不想私了,就来找我们。”猜想警察已经了解到对方的底线,也不想揽这种屁事。 从派出所回到公司,前脚刚进办公室,后脚雯雯就跟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沓文件,估计是做给办公室同事看的。 “我可没有报过案,你别误会啊!”雯雯压低声音,没有读懂那是心疼还是同情的表情。 “雯雯,没什么事,你别多想,去忙吧。” 大概我的情绪没法完全调整过来,雯雯半信半疑地退了出去,随手关了一半的门又被推开了,因为馨雅正从外面往里挤。 “怎么回事?”馨雅悄声问,一脸的不安。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能有什么事?” 正发现自己说漏了的时候,馨雅追问:“雯雯也是来问这事的?” 我努力笑着,说:“哪事啊?她说工作的事。” 不经常爱撒谎的话,想要撒谎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工作上的事情,日常汇报雯雯早就是直接对馨雅,我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晚上我坐你车走。” 馨雅估计是懒得跟我废话,也不想在我不愿意说的时候紧追不放,不容置疑地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15章 看病 晚上馨雅在厨房做饭,我坐在电视机跟前,越想越觉得冤屈,真是点儿背,哑巴吃黄连。 要是妻子在世,我早就都跟妻子讲了,让她帮我分析分析,即使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有她在,跟她说完了,就有一种安全着陆的感觉。 好在馨雅有很多跟妻子类似的特质,所以我有时情不自禁很想跟她讲讲压在心头的困惑。 可是说说夜夜红串烧店砸场子的事还可以,就说自己可能被冤枉了,有人冒充了。可跟雯雯的事怎么说,肩膀上的那个牙印怎么解释?不光是说不清楚,关键是没法开口。 见馨雅把菜端上桌子后,又拿出两只葡萄酒杯,我不解地问:“这是啥意思?”不是年不是节的话,难道在家里还要来一场鸿门宴? “陪你喝两杯,看能不能撬开你的嘴。”馨雅面带笑容,转身进厨房去拿酒。 不跟你急,也不逼你,最后总能和风细雨地让你乖乖就擒。 真不知道馨雅什么时候学会了妻子的那一套。 “警察说有人指证我清明节那天夜里,到夜夜红串烧店宵夜吃了东西不给钱,砸了人家东西,还把店伙计给打了。” 馨雅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半天不说话。 我不知道她是不相信我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还是表示我居然也干出了那种卑劣的事情。 “别这样看我,烦着呢!我那晚根本没去那儿,更不用说宵夜砸东西打人了。” 虽然馨雅比我小很多,但因为她表现得成熟、淡定,尤其是行事方式很像妻子,终于还是没憋住跟她吐露了派出所的事。 “那天夜里很晚很晚才回家,那可是你说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馨雅嬉笑着,好像抓着我漏洞和把柄似的。 “别瞎猜好吧,我发誓那天晚上没去过那个地方。” “警察相信你了吗?” “……” “既然前天你说那天晚上你是跟什么国企的领导在一起,请他们证明一下不可以吗?” “哪个领导?” 我把自己编的谎给忘了,赶紧补救:“哦,那个呀,那怎么合适,人家身份在那儿摆着呢,才一面之交怎么好意思把人家扯进来,再说了本来就是个敏感的…..” 我故作神秘把后面没有内容的话省掉了。 “你们不会是在那个夜夜红串烧店吃的饭吧?” 我故意用不可思议的夸张表情否定了馨雅的猜测:“你想什么呢,我怎么请他那种身份的人晚上那样的地方吃饭?” “看你也不像是爱撒谎的人,那这事还真的有点蹊跷。” “我当然知道很蹊跷。我也想过肯定是有人冒充,但怀疑不解决问题啊。” “也是,当下还是悄悄把问题解决了吧,你没看办公室里员工都好奇着呢。” “你是不是也跟着看笑话?”不知道为什么,跟馨雅说出来后,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馨雅把手中的筷子掉了个头,我赶紧闭上眼睛,半天不见筷子落在头上,睁开眼看,馨雅举着筷子的手一直定格在半空。 “能私了就私了吧,解释不清楚就先别掰斥了,去道个歉,商量一下赔点钱,总比在派出所留个案底强。好歹你老人家也是一个ceo啊,面子还是要的,对不对?” “幸灾乐祸是不是?” “哪儿有那工夫,我得去洗碗。” 真是气死我了。 馨雅没把这当多大个事,可她哪知道真正堵在我心头的是雯雯的那件事。 ====== 客观地说,夜夜红串烧店的老板还是通情达理的,看我那么诚恳地道歉的样子,既没有揪着不放,也没有狮子大张口,还帮着劝解被打的那个服务员不要跟一个醉酒的人计较。 事情倒是过去了,只是这歉道得真让人憋屈。 从夜夜红串烧店回到公司已经快下班了,馨雅估计一直在盯着我,刚进办公室她就推门进来:“你让我明天陪你去看病,你约的几点啊?” 我突然觉得有点小得意,如果我不是耍点心眼说是陪我看病,她哪能这么上心…… 那是从馨雅的叔叔那儿问到了当初抢救馨雅和后来负责康复治疗的医院后,我计划背着馨雅去她老家了解一下她当初车祸治疗和失忆康复的情况,因为馨雅的状态我总觉得跟当初失忆有关。 我是想这边先让她检查一下,看看馨雅大脑有不有什么器质性问题,再跟那时的情况有个简单对比,便琢磨着怎样既不让她难堪又肯接受去医院检查。 “馨雅,我最近脑子经常出现幻觉,有时候非常疼,有时候想事情想到一半,突然就停滞了一样。” 馨雅赶紧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关切地问:“是吗,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很久了,怕她担心,一直没敢说,现在越来越严重了。 “那还不赶紧去医院检查!我来安排,你等我消息。”馨雅很果决。 “不想去,人家真以为我脑子有毛病呢。”我故意,心想只要能把馨雅骗去一起检查,目的就达到了。 “你怎么这么拧啊,有病怎么了,有病看医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没病人家还定期检查呢。” “你不也经常走神,出现似曾相识的幻觉吗,你不是也不爱上医院吗?” 馨雅脖子一梗:“你这人真是的,说你的事,扯我干嘛?我这既不影响工作,也不影响我吃饭睡觉,跟你的情况不一样。” 我开始耍赖:“反正我不去,除非你陪我去,也一起做个检查。” “你好无聊哎,我好好的去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馨雅瞪着我,意思好像是说:你可真能扯! 趁热打铁,乘胜追击。我说:“谁刚才说的很多人没病还定期到医院检查?” “真是服了你了!” 我知道馨雅上套了。 我去检查脑神经只不过是演戏,为的是给馨雅检查一下,这事当然不能让她去安排。我必须托熟人找大夫,要事先串通好。 所以,为这事我周一几乎打了一上午的电话…… 如果不是说让她给我作伴一起检查,馨雅哪能这么积极,比我记得还清楚。 “你今晚就去我那边住,明天我们一起走就是了。约的10点。”我告诉馨雅。 经过办公区准备上趟厕所后就回家,瞥一眼发现雯雯还在座位上,不自觉地就放轻了脚步,赶紧直视前方。 正面相遇实在有点尴尬。 出了办公室的门在走道里没走几步,就感觉到身后有淅索的脚步声,一回头,果然是雯雯。 “我最近学会了几道菜,明天周末有不有空,尝尝我的手艺?”雯雯骨子里还是很有胆量的,外表看上去还是那种文文静静,现在这么娇羞的样子,说实话还是挺可爱的。 “明天真的不凑巧,要去医院看病。” “啊?你生病了?”看雯雯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已经病入膏肓了呢。 我赶紧解释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经常有些头疼,去看看,防患于未然嘛,然后开了句玩笑,说自己比较怕死而已,化解了拒绝她邀请的尴尬。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16章 日子好过了人没了 看病是托的熟人,所以掐着点儿就直接奔那个大夫去了。 我和馨雅做了一样的检查项目,脑部ct,看看有不有器质方面的隐患,又做了脑电图,还有脑部血流图,最后大夫似乎非常绞尽脑汁地问了我和馨雅一些问题后,趁馨雅开小差的时候,冲我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她没啥问题。 我心想,没啥问题总比有啥问题好,来检查也不是盼着有问题来的。 “我没问题很正常,我本来就说我没问题的。你怎么什么也没检查出来呢,这大夫水平行不行啊?”一出诊室,馨雅就质疑起来。 “没问题还不好吗,别瞎怀疑人家大夫的水平,那可是国外回来的专家。” 馨雅翻了个白眼,吐了一下舌头,不啃声了。 从医院出来后,我本想把馨雅送回到她自己的住处,自己下午去练练球,因为周日已经约了球局。 馨雅一听这个,耍起了小性子,说那不行,我打球去了,她周日没人玩儿,不让我下午练球。 “要不你也跟我一起练球去吧?” “我不去!我宁愿坐在家里跟你聊天。” 女人终归是女人,馨雅那么一个临危不乱、成熟练达的人,也有任性“骄横”的时候。 “约法三章,今天我可不打算给你讲什么过去。”我带几分故意。 “好,今天决不让讲你们的过去。” 我正在心里说,这丫头今天倒是出人意料地痛快。话音还在耳边漂着,馨雅补充了一句:“但是,你可以讲讲你未来的打算。”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馨雅要回去做饭吃,我觉得有些赶,就坚持在外面简单地吃了一点。 要是知道下午馨雅那么为难我,上午就不该答应她。 “你难道就真的打算这样一辈子下去吗?” 我知道馨雅指的是再婚的事情。 “太久以后的事情我说不好,但是女儿完成学业参加工作之前我没打算考虑,我不想我的生活中有大的变化影响女儿的心情,她从小没了妈妈,少了一份关爱,若她感到别人再从我这儿分走我对她的爱,我女儿会很伤心难过,我也没法向死去的妻子交代。” 如果别人遇到跟我一样情况后再婚,无论早晚,我都不会认为那样有什么不妥。但我眼下没有那样的打算,心里总觉得那样对不住妻子,不愿意相信妻子真的离开我了,也更不想伤害到女儿。 “是仅仅放不下你妻子,还是怕委屈你女儿,或者是担心别人说你什么?”馨雅刨根问底。 如今这个年代了,我不知道馨雅怎么还会想到我可能是怕别人说我什么。 妻子在的时候,我没有背叛妻子,妻子走了以后,我也没有去插足别人家庭,就算是碰到一个合适的再婚,至少在当今社会也是司空见惯、人之常情。 人们乐于关心的是名人明星的爱情和家庭,哪怕是走马灯式的更换对象照样都是高光时刻。 普通人的普通事,根本没有谁去关注,我何怕之有? “不是说我就不想尽快再组建一个家庭,但我真是放不下我妻子,觉得很对不起她。你不知道,我跟她结婚的时候,不仅没有婚礼没有婚纱,连个酒席都没有办,妻子一句怨言都不曾有过,不仅当时,后来也从来没听她在我面前表示过遗憾,哪怕一句抱怨的玩笑都没有开过。” 馨雅没有打断我,示意我继续说。 我说,我在大国企上班,妻子也知道我这个人内心还是很好强的,所以总是鼓励我好好工作,家里的事情和孩子有她就可以了。 谁知前途刚刚露出一些曙光,齐身中高层干部的行列,空降的一把手把原来的那些人马3年内几乎一锅端了。妻子是很敏感很细致的一个人,我本不喜欢把工作和单位的不快情绪带回家,就是怕她操心,你知道,那种情况下,很难掩饰得那么好,再加上我本来也喜欢跟妻子分享我的喜怒哀乐,听听她的忠告或者建议。 “现在辞职下海的人很多,你要是干得不舒心,不想干了你也自己干吧。”妻子大概看出了我那些时候情绪低落。 “那可是铁饭碗,丢了容易,想要再捡回来可就难了,弄不好到时候别说养活你们俩个,我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我当时还真没那个勇气。 “嗨嗨,说什么呢!”妻子在我嘴上轻轻拍了拍:“你又不是那种不肯吃苦不愿努力的人,你也有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不可能有那么一天的。退一步讲,即便是那样,不是还有我吗,我的饭碗铁得很,我不吃不喝也得紧着把你们两个一大一小给喂饱了。” 那时正赶上妻子娘家的房子拆迁拿到一些补偿,妻子没有告诉我就从他妈那儿弄回20万,说:“这个钱你拿着,你想下海就把这个先拿着用,到时遇到坎儿了,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 大概又被馨雅带沟里去了,说着说着就说远了,忽然感觉身边太安静了,不禁抬头看一眼馨雅。 这人居然泪流满面! 我愕然地看着她,有点发木,这点故事对于一个外人来说,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了,馨雅何至于这样? 正要去取笑她一下的时候,她却说了一句更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那时候的状态太让人心疼了。” 我想只有当时的妻子才可能说出这句话来,我在跟馨雅讲述的时候并没有去描述我当时的心境,她何以有如此感慨呢? 没办法,谁让她脑子…… 我按正常人对待,问她怎么了,她没理我,只顾问她的:“你后来不是干得挺好的吗,你妻子也跟你一起经历了你的成功,生活各方面都有了极大的改善。” 看来馨雅又清醒了。 我说:“是的,可是这中间的过程不是一番风顺的。” 顾不上馨雅是在一种什么状态,往事被勾起,我也刹不住车: 最让人心痛的是,这样的日子没多久,我妻子就因为一个小手术演变成大事故,命归黄泉了。她跟我一起打造起来的生活她却没有福分去享受,女儿的成长和优秀倾注了她多少心血啊,可是她却没有机会见到这一天的到来。 日子好了,人却没了! 都说人死了会回来托梦,或者在梦里能梦到死去的人,能跟她说说话。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机会,见妻子一面,可是我一直没能如愿,太蹊跷的是,我过去了...... 我发现自己差点把到另一个世界寻找妻子亡魂的的事情说漏了,赶紧打住了,又绕回来: 妻子在世的时候,不肯让女儿受一点委屈。现在她妈妈不在了,我当然也不想因为我做了什么,让女儿受委屈,如果是那样,我女儿更要想妈妈了。 “那你就一辈子不再结婚?”馨雅不满地看我。 “我不急,先把你这个剩女妹妹嫁出去再说吧。”我试图缓解一下刚才压抑的气氛。 “别妹妹长妹妹短的,谁是你妹妹?”馨雅突然显得很不耐烦,撂下这一句,起身就往她往自己睡觉的房间走去。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17章 午夜访客 馨雅这已不是第一次不肯接受“妹妹”这个身份了,问她为什么,她就发呆的样子,不说话。 当初认她做干妹妹,她确实有点不情不愿,但是不那样又怕人议论太多,我们没法接触太频繁走得太近,而这也不是她乐于见到的结果,所以才勉强答应了。 我跟了几步,站在门外喊她:“馨雅你怎么了,生气了?” “我有什么资格生你气啊!” 女孩子,莫名其妙就会生气,我当然也知道馨雅生气跟我有关,虽然说好的当她是妹妹,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的心思谁不懂。 “我也没说将来就一定不再结婚,哪天我妻子托个梦给我,告诉我她在那边过得很好,不必我担心了,我没准儿就会结婚呢。” “真的吗?” 馨雅马上欢喜地从里面飘了出来,我只好点点头。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准备结婚了,首先考虑跟谁?” 跟谁? 看来雯雯一直还是馨雅心头的一根刺。 “我还没开始想这个问题呢,怎么回答你?” “那不行,把你手机给我,我得先占个坑。” 不等我说话,馨雅从茶几上拿起我的手机。 “嗨,你要干嘛?”我不知道馨雅要干什么。 我的手机没有密码,她知道的,她拿起我的手机,飞速在屏幕上戳了几下,说:“好了,我已经先占坑了。” 我接过手机,划拉几下,也不知道她究竟动哪儿了。 “看看通讯录吧。”馨雅在等着我去揭谜底。 “老婆?”我通讯录里多出一个“老婆”,再看电话号码,是馨雅的手机号。 这是自打认识馨雅以来,我认为她干的最不靠谱的一件事,这完全不符合她留给我的成熟理性、庄重内敛的性格。 “这也太不像话了。” 馨雅见我在操作手机,担心我又改回来了,一把抢过去:“你至于吗,这么个小玩笑都开不起啊?再说,你的手机又不是天天给别人看的,谁知道啊。” 大概是总也没有妻子的音信,我自己都感到有些精神涣散。馨雅在身边久了,我不说她也能看出原委来。 不过她只知道我渴念妻子,并不知道我近来的低落是来自寻找妻子亡魂未果的沮丧。 “你这样深陷对她的渴念中,身体越来越憔悴,如果你妻子真的在天有灵,知道你这样,你说她能安心吗?你这样为情所困,困住了自己,困住了他人,真爱遇沧海桑田亦不变。其实爱不是生活的全部,何况你妻子已经去世,你还要生活,你还不如放自己一马也是放你妻子一马。” 换了对别人,这样的话相信我也会说,搁在自己身上,就变成另一回事了。 ====== 没多久,我以出差的名义去找了一趟法界的师父,把寻找妻子亡魂而不得的情况,都跟他絮叨了一遍。 师父提醒我说,那边跟人世间一样,被骗到外地的,被关押囚禁的,异常死亡的,不肯忘记前世不肯喝孟婆汤宁愿跳进忘川河等候千年再见亲人一眼的,或者已经投胎转世的,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人世间寻人的办法,阴间寻找忘魂也能适用的,你不妨多动动脑筋,粘贴个类似寻人启事的东西,找那边的户籍部门查一查,也问问那些闲荡的孤魂野鬼,要会利用各种资源,光靠一个人过去找,跑断腿也未必能如愿。 经师父这么一点拨,我心头豁然一亮,仿佛很快就能见到妻子一样,浑身轻快了许多。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睡觉之前,我一边练习静坐默念,一边沉浸在马上可能找到妻子的期待中,一个恍惚又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但是刚出大门,就被晓萌堵住了。 我问她怎么来了,她说,好些天没见到我,很想见我。我让她别胡闹赶紧回去,她就是不肯,说要跟我多呆一会儿。 我只好退回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她闲聊。 “我几乎天天晚上都在等你,渴望见到你,说说话,可是你从我身边走过,却对我视而不见,太冷漠了。” 晓萌坐在平时馨雅座的那只单人沙发上,右手不停地捏着左手的大拇指,眼眶眼泪在打转。 一直不想晓萌有误会,看到她这个伤心委屈的样子,也不好置之不理。 “晓萌,不是那样的,你那么热心肠地帮我,我怎么会故意冷淡你呢。你难道忘了,如果我不是以生魂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你能看见我,我是看不见你的,更没法交流。今天我能发现你,是因为我刚才不小心习惯性地到了你们的世界,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呀。” 晓萌破涕为笑,微微低头,面露羞涩:“其实我也知道,我就是觉得很委屈才那样说的。” 晓萌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为了让她知难而退,我捎带夸张地告诉她,我跟妻子一开始也许谈不上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如今年轻人恋爱时那么多浪漫,我们携手走过的岁月也不算很长,但是我们一起沉浮,渡过了我最艰难绝望的时刻,我们宽容互谅,养育孩子,我们之间已经锻就了一条非常坚固的亲情纽带。 我觉得光这样说,可能还太空泛,又列举了很多妻子把我和孩子照顾得如何周到细致的事例。 可是晓萌听了,不以为然,说:“你妻子能做的那些,我也能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我一时语塞,可又忍不住失笑了:“晓萌啊,你怎么转眼就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了?” 晓萌只吐舌头不说话。 我趁机把话题转到师父关于寻找妻子亡魂的建议上来,在这一点上,我丝毫不怀疑晓萌的热心。 果然,晓萌听完我转述师父的意思后,马上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回去后马上去粘贴寻魂启事,悬赏怎么样?”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很欣赏晓萌关于悬赏的主意:“不过这样做会不会违规啊?” 阴间什么规矩我不是很清楚,晓萌也没解释这样是不是违反下面的规定,显得很仗义:“不就是贴几张小广告吗,我去贴,抓到了有事算我的。” “那你小心点,不让贴就别贴了,不要跟管事的起冲突。”我不无担心地说:“你方便的话也跟那些资历老的亡魂们打听一下,还有就是帮忙到有关部门查一下有不有什么恶性案件中死亡的鬼魂。” “好的,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办。” “天快亮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你还得东躲西藏的。”我不得不对晓萌下逐客令。 晓萌很不情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看着她念念不肯离去的样子,看着她孤单离去的背影,突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晓萌这么好一个女孩,前世那么痴情于一个男人,最后却伤心透顶而自杀,做了孤魂野鬼却依然好了伤疤忘了痛,对爱情的渴望依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见爱情这东西真有点像大麻,制造了多少阴阳两界的悲剧。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18章 好男不跟女斗 哄走了晓萌,第二天转身到了办公室我还得去安抚馨雅。因为馨雅一到公司就发现了我的黑眼圈和疲惫的面容。 馨雅其实早就埋怨我了,当然与其说是埋怨,不如说是心疼,只不过是以抱怨和批评的方式表现出来的。 晓萌的造访本身就是个意外,如果我不是因为从师父那儿回来有点兴奋计划外地去另一个世界走了一趟,也就不会有与晓萌的一夜闲聊,也就不会出现早上睡眼惺忪一脸疲惫的状态,让馨雅逮个正着。 “你再这么熬夜的话,你身体还要不要了?这公司的事还管不管了?如果身体垮了,你女儿几岁就没了妈妈,你还想她再失去你这个爸爸吗?那样的话,你对得起你妻子的付出吗?” 馨雅的语调平和,语速也不快,但字字饱含着一种母性的柔情和忧心。 这样的批评听起来甜甜的。 不过对于这种关心直捣心窝,直接刺中我的要害,我不能视而不见,更没有理由表现得无动于衷,针对馨雅的好心我也至少在表面上要有端正的态度和悔改的诚意。 但我知道,馨雅担心我的身体垮了跟牛大爷他们说的‘身体垮了’,是基于不同的事实。馨雅是不满意我晚上熬夜不好好睡觉休息,而牛大爷说我身体会垮掉剑指我频繁灵魂出体造访他们的那个世界。 “好好好,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我讪讪一乐,挨馨雅剜了一眼,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等我满怀期待,周末准备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事根本没完。 “从这个周末开始,你别想着把我支开,我每个周末都住你的别墅里,监督你的作息,晚上不准出去跟人喝酒,按时熄灯睡觉。多少人英年早逝,还不都是因为只顾工作或者生活没有规律造成的。” 周五临下班的时候,馨雅一边整理我办公室的东西,一边轻言细语地叨叨,准备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后,一起回我的别墅。 这不是要坏我的事吗?我可是跟晓萌约好这个周末要下去的。 “你要对我进行军管啊?”我哭着脸。 馨雅噗嗤一下,马上严肃起来,有意拉下脸:“随你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许你瞎跑不好好休息。” “你这是变相软禁我,侵犯人权,是违法的。” “在家里,我就是法。”馨雅得意地笑,不再理我了。 我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心里却苦不堪言,晓萌那么热心去帮忙,我就这么放人家鸽子,说不过去啊! 一番冥思苦想,茅塞顿开。 哼!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 尽管馨雅明确表示我碍手碍脚,做晚饭的时候,我还是坚持一定要帮她一起做饭。 “你是不是又想什么歪主意,不然的话,干嘛非要自取其辱啊?”馨雅狐疑地看着我。 “嗨,嗨,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是觉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久了,我担心哪天变得四体不勤了五谷不分,成为低能儿。” 馨雅不屑地撇嘴:“还低能儿呢,不看看你多大把年纪了。” 我很受伤,只好晕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去了。 一切妥当了,馨雅喊我上桌子吃饭时,我很“伤心”地依然躺着不动弹。馨雅却一点也没有慈悲为怀:“你吃不吃随便,但是等我吃完饭收拾完了,我陪你去湖边散步遛弯,至少一个小时,回来后你洗洗就老老实实睡觉,哪儿也别想去。” 我心想,算你狠!嘴巴上却给自己找台阶下:“人是铁饭是钢,哪能不吃饭呢!” 馨雅憋住笑,嘴上说着“知道就好”,手上的筷子不停地把鲫鱼肚子部分的肉扒下来,夹到我的碗里。 馨雅知道我爱吃鱼,并且专挑鱼肚子上的肉吃,因为那儿的肉嫩刺少。 这是她自己观察出来的还是我跟她讲的,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我很少跟馨雅在小区周边闲庭散步,尽管没几个真正认识我们和与我有往来的人,但还是怕人说闲话,尤其像馨雅说的,我这样一把年纪了。 但是,今天为了逃过她的监管,只得乖乖地配合。 搬来这个别墅时间不长,妻子就离开人世了。刚搬过来时经常晚饭后跟妻子在湖边溜达,妻子去世以后我就很少在晚上出来散步了,也许是心情的原因,也许是害怕触景生情。 沿途的灯火,在轻风抚皱的水面上婆娑起舞,远空的繁星,潜入湖底若隐若现,岸上的杨柳,与轻风浓浓细语,甚至还能听到间歇的虫鸣。 我几乎忘记了我住的房子旁边居然有这样的风景。 妻子要是在世的话...... 我想这就是我不愿常来的原因,来了就会想起很多伤感的事情,就会有一种对妻子的内疚充盈心头。 “看来我犯了个错误。” 馨雅肯定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我也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只是对她笑了笑没有言语。 “一个小时早过了,可以回去了。”馨雅打圆场说。 馨雅确实犯了个错误,触景生情更想念妻子。往回走的路上,我更坚定今晚无论如何要去那边找晓萌。自从师父给了我那些类似人世间寻人的办法并跟晓萌商议了对策后,我就一直急迫地期待着看看效果如何,是否能有所收获。 “我洗个澡就睡了,你也早点休息,不许看电视吵我啊。”我以十分配合监管的态度上楼的时候,嘱咐馨雅。我担心半夜爬起来的时候,她还在楼下看电视的话,容易听到我楼上的动静。 匆匆洗了个澡,关掉了楼上的灯,我就躺在楼上主卧的大床上,佯装睡觉。 躺下没几分钟,就听见馨雅上楼的脚步声,当脚步越来越近时,我有些紧张起来:馨雅这是要干嘛? 脚步声还没到卧室门口总算是停了下来,随后听见馨雅说:“睡了吗?” “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假装已经困得不行。 “那你好好睡吧,我也下去睡了。” 我心里窃喜,哈哈,丫头片子,你跟我斗,还嫩了点! 屋里随后就变得静谧起来,不再有任何响动,想必馨雅也睡了。但我不敢盲动,万一这丫头在卧室看书刷手机呢。 我一直睁着眼睛躺到12点,才蹑手蹑脚爬起来,鞋也不敢穿,借着手机的屏幕亮光,下到楼梯一半的地方,猫着腰往一楼扫了一眼,没什么异常,才转身奔我的书房。 馨雅不知道“改造”过的书房是我每次通往阴界的始发站,但是她知道我想妻子了就经常会在那个单人床上和衣而卧一个晚上。 书房的门是关着的,我推了一下,发现门打不开,用手机照着再按门把,门还是没开,再仔细一瞧,平日一直挂在门锁上的一串钥匙不翼而飞了。 晚上还在为自己的计谋得意,这会儿我已经欲哭无泪了。 馨雅居然把门锁了把钥匙给拔走了。 我不认为馨雅已经知道我下去那边的事情,我想她是担心我坐在书房面对妻子的遗像,一夜不眠。 承诺的事情不能兑现,恐怕要彻底得罪晓萌了。 这个丫头片子,居然跟我耍心眼! 我心里骂着馨雅,很想蹬蹬下楼去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 一想这事要是不小心败露了,那岂不是……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给自己一个台阶。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19章 疑似妻子 终于等到馨雅有事的时候,说她晚上会比较晚,怕开门影响我休息,就不回别墅住了。 这时已经超出与晓萌的约定两个礼拜了。 没想到几个礼拜没下去,我倒成了香饽饽了。 鬼门关看门的牛大爷开玩笑,问我是不是怕他跟我要酒喝,老鬼看见我就一路小跑,说我再不下去的话他就不得不在地上捡烟屁股了,说着还一点不生分地把手伸进我兜里去摸烟。 晓萌干脆装作没看见,我知道她是因为我说话不算数在生气。 我担心晓萌悬赏寻找妻子的亡魂需要用钱,下去时特意准备了一些冥币带在身上。 “你看这个够不够?”我把一把冥币在晓萌眼前晃了晃,恬着脸笑,想着这么大一沓钱,怎么也该有点心痒吧。 晓萌瞥一眼,不为所动,脸板得更紧,看着别处。我只好拿出备选也是最后的招数了,从兜里掏出一条紫色的纱巾,也不看她,假装看一眼天空,在用纱巾兜住嘴巴和鼻子之前,嘴里一边抱怨说“这阴间怎么跟阳间一样这么重的雾霾和沙尘”,一边斜眼瞟着晓萌。 这一招果然管用。 晓萌噗嗤一声:“没有你这么胡说八道的。”然后“嗖”地一下把纱巾扯了过去,又继续绷着脸:“说好的几个礼拜前你就下来我们一起去找你妻子的呢,现在都过去多久了?” 我哭丧着脸,装可怜:“不是我不肯下来,馨雅看得太紧,不让我外出。” 不解释则罢,这样一解释,晓萌火更大了,当然主要是醋火:“她干嘛管你那么多,她又不是你老婆!” “她主要是怕我熬夜身体.....” “行了,你不用说她了,不想听你解释了。还想不想找你妻子了?” 虽然醋味还在飘荡,我知道晓萌已经冰释前嫌了,又陪着笑说:“找!当然要找啊!” 其实作为男人,此时心里有难免有几分得意:哈哈,着急帮我找妻子不假,里面明显地夹带着大量的私货嘛! 晓萌说,亡魂如果在阴间违法犯罪了,就可能被送进地狱了,但是晓萌说没有查到相关记录;如果死亡了,无论病死,被人打死,或者其他意外死亡了,就化作一缕青烟,或者一抔尘土,从此阴阳两界没有她的踪迹,这样死去的鬼魂也是千千万万,也没有记录可查。 倒是有一个老大妈,还算给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这个大妈说,头几年,曾经是看到一个女魂,很像寻魂启事上所描述的样子,整天留着眼泪围着孟婆转,说她实在放不下老公和孩子,老公辞职下海自己做生意,头两年很不顺利,好不容易后来公司立起来了,日子好过了,女儿也上小学了,自己却阴差阳错抛下他们父女两人做鬼了。 那个大妈听那疑似妻子的女人跟孟婆说,他老公是个本分人,其实很爱自己和女儿,只要有时间就帮她陪女儿学习,送女儿上学上补习班,或者带她们娘儿俩出去玩儿,但他毕竟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在工作上,在经营公司上,女儿学习的具体情况,报了哪些课外班,在哪儿上课,女儿的起居和饮食习惯,等等这些,老公肯定没有自己熟悉,经常张冠李戴,对女儿的爱好、脾性,还是她自己更熟悉,老公知道的只是粗线条的。 现在她不在了,太担心老公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要经营公司,会把生活弄得一团糟,所以她想起来就揪心,想起来就心疼。她说她走得太早,实在在对不起老公和女儿。 大妈说: 那疑似妻子的女人哀求孟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喝孟婆汤,不想忘记老公和孩子,她想时刻知道老公和孩子的情况,投胎什么人家不重要,只要能尽快见到老公和女儿,知道他们生活平安她才能心安。 但孟婆说,不喝孟婆汤不行,想要投胎转世,必须彻底忘掉自己前世的爱恨情仇,否则不能转世。 实在不想喝孟婆汤也行,还有一个让她见到老公和女儿的选择,就是跳进忘川河,忍受千年的苦难,这中间有机会见到自己的老公和女儿,但那不是他们在世的时候,而是他们死了以后通过奈何桥的时候,并且你能看见他们,他们是看不见你的,也不知道你在默默注视着他们轮回着从奈何桥上一遍又一遍地走过。 千年以后如果有缘,你们才可能再次相见。 大妈还说,她曾经听到那疑似妻子的女人流着眼泪在奈何桥上哀叹,说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一个多么艰难的抉择,无论是跳进忘川河还是喝完孟婆汤投胎转世,横竖都无法给予自己老公和女儿任何帮助,都随不了自己的心愿,都不能很快去到老公和女儿的身边,这算哪门子规矩,太不人性了。 孟婆铁面无私,那女的没有办法。 后来就经常看见她坐在奈何桥上,日复一日地望着忘川河里血黄的河水,发呆。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没再见到那个女人了,如果她不想忘记自己的老公和孩子,十有八九跳进了忘川河,宁愿忍受千年的苦难,守候千年,只图能在老公和孩子来回走过奈何桥的时候,看上他们一眼…… 听了晓萌的转述,我能肯定大妈说的这个女人就是我死去的妻子。如果妻子真的跳进了忘川河,那她要受多少苦啊! 我感到一种窒息的心疼。 心里很是埋怨,老婆啊,你很聪明一个人,怎么死了就变得这么笨呢,人家都知道找人托梦,跟阳间的亲人有个互动交流,你怎么就一点音信都没有了呢?哪怕托别的鬼魂捎个话,告诉我们你已投胎转世,我们心里也踏实啊! 晓萌说,大妈说的情况,在其他鬼婚那儿也得到了证实,只是其余那些鬼魂说得没有这么具体详细。 “那你有没有去找过孟婆?” “当然去了。” “孟婆怎么说?” “孟婆狐疑地看了我好半天,问我是你妻子什么人。” 我支了一口凉气:“这个......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那女的是我一个还活着的朋友的妻子。孟婆一听,侧拧了一下身子,再次狐疑地看着我说‘你在阳间还有朋友’?” “后来呢?”我急不可耐,既然大家都反应妻子哀求过孟婆很久,这个孟婆很有可能知道妻子的去向。 晓萌说:“没有后来了。再怎么问,孟婆就是不答理,只是一口咬定:不知道。” 晓萌毕竟算外人,孟婆也许不愿意讲,我是妻子的老公,妻子在世的亲人,她没有理由忌讳什么。 “走,陪我找孟婆去!”我拽起晓萌的胳膊就走。 晓萌把胳膊我从手中抽回去:“你冷静一点!你看看现在什么时间了,你不怕牛大爷真跟你急啊!” 是啊,这一聊就快聊了半晚上,马上就到往回返的时间了。 我来不及跟晓萌多交代,撒腿就往鬼门关那儿跑去,只听晓萌还在后面喊叫:“喂,上去后再给我送条纱巾,我拿去感谢那个大妈。”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20章 又替人背锅 回到家重新进入自己的身体后,我把妻子的遗像拿过来擦了又擦,摸了又摸,想想晓萌转述的关于疑似妻子的情形,尤其说妻子可能跳进忘川河,我守在香坛前,任眼泪横流,默默地三根一组,一口气给妻子烧了好几炷香,直到无法支撑昏睡过去了。 这次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让馨雅过早去找我,我需要多睡一会儿觉,免得让她发现我的疲惫又像原来妻子一样对我一通埋怨。 还是百密一疏。 周六馨雅确实直到傍晚才去找我,进门简单瞥了我一眼,脸上立马露出愠色,却不说话。 等到放下包包,从厕所拿出热毛巾要帮我擦脸时才用心疼的眼神看着我,轻声问我:“怎么了?你看你这眼睛又红又肿的,这可不像是跟人出去熬夜那么简单,是不是想起老婆又伤心了?” 我趁机从馨雅手中夺过毛巾盖在自己脸上,来回擦了好几遍,不知道是想掩饰被馨雅发现秘密的尴尬还是因为馨雅如此近距离的体贴和关心带给我的惶惑。 ====== 晓萌让送纱巾的事情,后来一忙就忘了,直到一个礼拜以后,我跟馨雅开车从我常买东西的那家冥店门口经过才想起来。 “你在车里等我,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出来。”我把车停在冥店门口的路边。 没想到我前脚刚进店门,馨雅后脚就跟了进来。我倒不是怕馨雅知道我给晓萌送纱巾,我停车的时候就想好怎么解释了,说是给妻子的就是了。 “嗨,不是让你车里等着吗,那儿不让停车,一会儿要贴条的!” 馨雅在店里张望着,心不在焉地说:“不是就一会儿吗,贴条的不会那么快。” 我跟老板说不上熟悉,也不知道彼此姓甚名谁,但我应该算是他的熟客和“大客户”了。 老板把纱巾递给我的时候,馨雅跑过来摸了摸:“哇,现在生活水平真是提高了,送魂的都用上真家伙了。” “要不要你也来一条?”说完了当然后悔,这么不吉利的话。 果然馨雅偏头看向我,带着几分娇嗔:“干嘛诅咒我!” 我正要付钱的时候,老板转身从墙上用线绳吊挂着的金属夹子中抽出一个纸条,说:“把上次的一起结了吧。” 还以为老板跟他自己说话,我看着他,没做出什么反应。 老板在柜台上的一个计算器上按了几下,抬头对我说:“加上上次的一共是1685元,5块给你抹了,图个吉利1680。” “你是说这是我的吗?一共1680?”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问老板。 老板见状,也惊愕得很:“你不记得了?不会吧?” 馨雅扯了扯我的袖子,悄声道:“别着急,你好好回忆一下。” “这还用回忆?我还没老糊涂,买了东西我还能不记得,再说我什么时候有赊账的习惯!老板你是搞错了吧,是不是把别人的账记我头上了?” “怎么可能呢!实话告诉你,若不是你这样的常客和大客户,我根本就不赊账。”老板无比坚定地说。 “都别着急,都好好回想一下。” 馨雅说完,从我手中抽走那张纸条,眯着眼左瞧一下,右看一下:“这都是什么呀?” “我写的字你不认识,”老板把纸条拿回去,念道:“一瓶53度飞天茅台,一条软中华香烟,5沓100元冥币,一共1600,刚才那条纱巾85,给你减去5块,最后是1680,对了还送了一个打火机没算钱。” 我一听这个,更急了,最近根本没买过这些东西,上次大批买东西还是清明节,那都过去一个月了。 “我说老板,不是我小气想赖账,可我最近根本没买过这些东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你要是这样讹人那就太没意思了!”我试图让自己沉住气,但太难了。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是相信你才允许你赊账的,没想到你这人看上去挺光鲜的,这素质好像是差点!那天半夜我都眯瞪靠在椅子上要睡着了,你喝了酒跑过来,豪气冲天的样子,我当时还想,这人一喝多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老板毕竟是做生意的,天天跟一些这样那样的客人打交道,已经磨出一副不急不躁的脾性。 “哪天?”我急着问。 老板又把纸条看了一眼:“上上个周五的夜里。” 我心“咯噔”一下:不好!怎么又是我下去找妻子亡魂的那个时候! 偷瞥馨雅一眼,却撞到她像是不满又像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这东西绝对不是我买的,但因为不能说出的原因,尤其当着馨雅的面,我有点心虚,口气软了下来:“老板,我那天根本就没在城里,我开车去外地打球去了。” 老板觉得很好笑,说:“兄弟,你别看我是开冥店的,人和鬼我还是分得清的。” 大概是没等到我的进一步反应,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你要实在想不起来呢,也没关系,”老板指了指侧后方的屋角:“你要是真的想不起来,那玩意儿可以提醒你。” 我和馨雅都看向老板手指的方向。 那是一个监控摄像头。 有了上次夜夜红串烧店的经历,我相信那个摄像头的记录不会对我有利,但这事究竟怎么发生的,谁在冒充我,依然是个谜。 同样窝囊的是,我还不能说出我那晚在哪儿,在干啥,以证明自己没来过这个冥店。 好在馨雅立即给了我一个台阶:“行了行了,估计你又是喝完酒断片了,以后少喝。”说话的同时,馨雅已经开始用微信扫描老板店里的二维码。 几件事情加在一起,我越来越疑惑不解。怎么每次都那么巧呢,冒充我的究竟是什么人?如果确实有人冒充我了,那雯雯说的那个牙印,虽然我当着雯雯的面没有承认,那时就在我的左肩后侧,这又怎么解释呢? 往外走的时候,我还一直冥思苦想,忽然听到馨雅哈哈大笑,吓了我一跳。 “你笑什么笑?”我没好气地怼她。 馨雅笑弯了腰,一手撑着肚子,一手指着我刚才停在路边的汽车:“你看!”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21章 雯雯怀孕了(1) “麻蛋,才这么一会儿就贴条了,真是点儿背到家了。”我骂了一句脏话。 馨雅拍打我一下:“别骂人,要骂就骂我吧,怪我没听你的坐在车上守着。” 贴条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做错了就认罚,真正窝火的当然还是莫名其妙替人背锅的事情。 我在开车的路上,花了很长的时间表达我的不满,馨雅一个劲地道歉,说这事都是她的错。 我揪着这个贴条的事大作文章,不过是为了转移馨雅的关注点,若不把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她肯定马上就要找我的麻烦。但是人家一个劲道歉,再纠缠的话,岂不是真觉得我小肚鸡肠了。 可是安静了没两分钟,馨雅就一声“大叔”把我的胆都吓破了。 “大叔,是不是该说说您的事了,上个周末球打得怎么样了?” 馨雅“大叔”一出口,再加上客客气气的“您”,基本上就是我接受审判的时候。现在她这种幸灾乐祸的口气,还有抓着小偷一样的得意神情,弄得我脸上火烧火燎的。 那也得撑住不能趴下! “你是我妹,那是举行过仪式的,你从不叫我哥也就算了,反倒喊我大叔,有不有点规矩啊?” 馨雅轰苍蝇蚊子一样,把手手一扬,得意洋洋的:“你还是先说说打球的事吧。” “怎么了,球打得不错啊,89杆。”我胡乱报了一个我可能达到的杆数。 “还不让人叫大叔,你都老年痴呆了!撒谎也不打个草稿,上上周五你的魂儿打球去了?” 我当时也是随便那么一编,馨雅倒听得仔细。 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虚地叫到:“没看我开车吗,安全第一,哪有工夫跟你开玩笑。” 馨雅的这个优点,也很像我妻子,点到为止,绝不宜将剩勇追穷寇,痛打落水狗。 “好吧,就当我什么也不知道,”馨雅然后又换了一种悲悯的口气,好像我将不久于人世一样:“你要再这么下去,我看真是时日不多喽。” 馨雅还是以为我那个周五晚上又出去熬夜了。 ====== 周一上班,我在楼道里碰到雯雯。 那件事情发生后,虽然她并没有揪着不放,我因为不敢担当受了她不少鄙夷和蔑视的目光。 现在她看我的眼神平和温馨多了,反倒让我有些不自在,既是下意识又是有意识地要避开。 “我下午去临港出差处理卸船的事情,领导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领导? 什么时候这么称呼过我? 也是,单相思我这样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换做谁肠子都该悔青了。 工作上的具体事情我很少直接插手,雯雯这么说不过是省得见面无语的窘迫,同时也趁机恶心我一下吧。 不过她说的卸船的事情,我是知道的,馨雅跟我讲过。 我们进口货物的来源国跟着西方某国挑衅我国,从他们国家进口的矿产最近都很难顺利卸船。这样就需要支付船东很多的滞期费,增加了进口的成本,自然就会减少从该国的进口了,达到惩罚该国的目的。但是滞期费增加,成本提高了,货卖不出去,有麻烦的是我们这样的进口商,承担亏损的也是我们。 雯雯去主要是想做做码头卸货工人的工作,给他们一些动力,在允许卸货的时间段,最大限度地提高卸货的速度和效率。 没想到,三天后也就是周四的半夜我接到馨雅的电话,说我们在港口的货代打电话来说,雯雯晚上在码头监督卸货的时候突然晕倒被送医院了。 “还是我去吧!” 馨雅本来说是她带个人一起过去的,我制止了,坚持自己去一趟,因为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怕她应付不过来。 “你还是歇着吧,我是女的,我去比较方便。” “不用跟我争了,我去。”我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认为关键时候女人难堪大用的意识,至少我认为此时作为男人必须冲在前面。 馨雅说的是有道理的,毕竟都是女人照顾起来方便,但我没有采纳她的意见。 我当时就查看比较了高铁和飞机的时间,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早的航班去临港。 赶到医院才早上7点多点,雯雯正闭着眼睛在休息,挂着吊瓶输液,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雯雯!” 我轻唤了一声她没有动静,我想就让她醒了再说吧,便转身去护士站找大夫了解雯雯的病情。 走进医生值班室,夜班的大夫和护士都在忙着收拾东西换衣服做下夜班的准备,没有人阻止我也没有人欢迎我。 等她们终于准备妥当期待时钟走得快一点的时候,我也有了机会抓住一个40多岁的女大夫介绍自己然后询问雯雯的病情。 这一问,把自己给搞懵了。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过于劳累。” 我正要舒一口气的时候,这位大夫脸色一沉,接着说:“难怪有人说你们这些私人老板都是资本家的,一个有身孕的人,你们还让人家出来出差,并且连续几夜加班跑现场,还有不有点人性了?” 雯雯有身孕!? 我根本没心思去琢磨大夫怎么就知道我是私人老板,并且一下子把我抬举到资本家的高度。 “你们确定雯雯是怀孕了吗?” 不问还好,这一问都傻眼了。 我的惊讶让大夫更惊讶,她诡异地看着我没有说话,脑子里一定立起了豆芽菜一样茂密的问号。 我发誓:我跟雯雯不是你们想像的老板跟秘书的关系,也确实没听说雯雯怀孕的事。 回到病房,我不知道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表情去面对躺在那儿输液的雯雯。 大夫的话真是有点冤枉人了。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正如不是所有的玫瑰都是红色。 紧接着我又自责,甚至埋怨馨雅,对员工太缺少关心,怀孕了怎么还能让她出差甚至连续熬夜呢? 不过更让我迷惑的是,雯雯怎么会怀孕呢,没听说她交了男朋友啊?还有那种看我的眼神,无论是过去的柔情似水还是前段时间的恨意绵绵,怎么也不像是有了男朋友的样子,更不用说怀孕了。 怀孕的事情想不通自然就不去想了,雯雯自加入我公司以来的种种表现慢慢浮入脑海,特别是我忙不过来她像个大姐姐陪伴在我女儿身边的那些日子…..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22章 雯雯怀孕了(2) “嗨!” 雯雯大概睁眼时看到我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愣神,让她轻声一喊,我浑身一激灵。 “雯雯!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看上去虽然气色不太好,但是雯雯看着我的表情倒是很轻松,甚至几分惊喜,估计她没想到我会第一时间赶到临港来看她。 “没感觉哪儿特别不舒服,就是觉得有点疲劳,可能睡觉少的原因吧。在码头上盯到凌晨一点,我就感觉腿有点软,然后就......” 雯雯的工作能力和责任心,没得说,来公司时间也长,要不是后来莫名其妙地就闯进来一个馨雅,馨雅现在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雯雯的,因为公司资历比较老的老张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 现在看着雯雯躺在病床上,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再加上大夫痛恨资本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我当时在心里就想着回去一定给雯雯涨涨工资。 “你通过货代公司的人去打点一下卸货的工人就可以了,何必自己半夜守在码头呢!”我的确是有些心疼。 “我一个女的,半夜陪着他们干活,给他们送点吃的喝的,香烟什么的,跟天天与这些工人打交道的货代公司出面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雯雯自信地笑着说。 不得不承认,雯雯对工作真的是很上心,我不得不为有这样的员工感动。 “安心养病,工作上的事情别惦记了。” “哪有什么病,就是感觉累点,估计躺一天休息休息就好了。对了,你去帮我问问,昨晚的化验结果出来没有,怎么现在还没有人来告诉我呢?” 雯雯居然还不知道自己怀孕! 大夫和护士还没告诉她,我去通知她也不太好吧。 “现在他们忙着交接班时间,等会儿我去问问。” “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劳累,休息休息就好了。有孕在身,不能还像个小姑娘那样蛮干,一定要当心!” 8点多的时候,早班查房的大夫和护士们终于查到雯雯的病床,也许都是女人,容易惺惺相惜,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大夫口气十分亲切温柔,比刚才那个大夫对待我这个“资本家”的语气温和多了。 雯雯一听立马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表情惊愕:“什么?我怀孕了?” 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女大夫,这时比雯雯更吃惊:“怀孕1个多月了,居然不知道,有这么糊涂的吗?” 雯雯疑惑地看我一眼,又转向大夫,愣愣地看着,嘴唇微微动了几下,没出声。 “怎么了?是避孕失败吧?这个年纪差不多该要个孩子了。”女大夫轻轻拍了拍雯雯的肩膀,和蔼可亲。 雯雯的头不明显地晃动了几下,我没搞清楚那是点头还是摇头,还是没有言语。 雯雯的惊讶和惶恐,只是非常短暂的本能反应。 大夫和护士一拨人走开后,雯雯并没有看我,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咧开嘴浅浅地一笑,脸上很满足的样子,神态怡然地躺下来,对我说:“你出去溜达溜达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很想知道怎么回事,碍于雯雯对我的那份心思又不太好问,心里有点后悔没让馨雅一起来。 一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的我,看着雯雯的这些表现,想张开嘴的时候,发现雯雯已经闭上了眼睛,很平静地躺着,没有要跟我说什么也没有想听我说什么的意思,露出淡淡的甜甜的笑。 只是眼角滚落了两颗泪珠。 雯雯既然暂时不想说话,我也不好硬揪着说什么。只是她眼角的两个泪珠,好像流进自己的嘴里一样有点涩涩的感觉,又不知道究竟怎么解读。 我用手背帮雯雯轻轻地拭去两个眼角的泪,要转身的时候发现又滚落出两颗。 让她流吧! 我到附近的超市给她买了一些水果和营养补品,顺便也把雯雯的病情如实跟馨雅讲了。 馨雅听了也无比诧异:“有没有搞错哦?” “应该不会搞错的。对了,她跟你说过她男朋友的事吗?” “没有。再说了,她对我不冷不热的,有的话她也不一定会告诉我。” 也是,馨雅跟雯雯,表面上没有剑拔弩张,客客气气,但彼此之间的芥蒂一直是有的。 “你们都是女人,你平时不多关心她一点。” “是的,是的,都怪我太粗心了。”馨雅也自责。 如果到此为止我不再嘴欠,事情可能不至于弄僵。 偏偏我接着馨雅的话说:“可不是吗,你怎么能让个孕妇跑到港口连续熬夜呢,真不应该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馨雅轻轻问我:“你是不是早知道她怀孕了?” “这话从哪儿说起?我哪里知道!” “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馨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出馨雅的口气不对。 “我能有什么意思?一听说雯雯生病了,你多积极啊,一清早就要赶过去,这说明什么?” “这能说明什么?公司的员工在外出差,半夜加班突然昏倒在工作现场,我赶过去看看什么情况,你认为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你自己清楚!” “你还讲理不讲理了?不讲理挂了。” 没等馨雅再说话,我真的把电话挂了。 我大概能揣摩出馨雅为什么生气,可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 在医院的两天,雯雯依然出奇地平静,跟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话,我说什么她主要是静静地听着,情绪上不仅没有受到什么负面影响,反倒是有点阳光灿烂的样子。 要做母亲的女人大概都是这个样子的吧,内心宽广而又静谧。 她闭口不提怀孕的事,我也始终没好意思问。但我总觉得眼前漂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方向。 “雯雯男朋友做什么的?”终于还是问出口了。毕竟是自己手下的员工,雯雯不肯跟馨雅私下交流,我也漠不关心似乎说不过去。 雯雯剜了我一眼,闭上眼睛装睡觉。 好吧,算我多管闲事。 坐下来一想又有几分失落。 雯雯一定是因为对我这个睡了她以后却不敢承认的人渣失望至极才决定开启新篇章的。 不对!不对! 一直怀着“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信念,两天来我竟然没有把雯雯怀孕与“我睡了她”这件事关联起来过,一直在琢磨她究竟有没有男朋友或者或者失望之下找了个什么样的人草率同居。 此时我突然有点后知后觉,一种不祥的预感阴沉沉压上心头。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23章 高铁上 从临港回程选择什么交通工具的问题上,费了半天周折。 “坐飞机的话,前前后后搭进去的时间,一点不比坐高铁省事。”雯雯如此建议。 我心里之所以倾向坐飞机,是因为飞机的飞行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不到,前后的几个小时都可以分解在等车、打车、安检这些杂事上面。 如果乘坐高铁,跟在医院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雯雯的怀孕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没说跟我有关系,但心里特没底,几个小时跟雯雯单独一起,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知道雯雯会扔出一颗怎样的炸弹。 没等我再发表意见,雯雯继续:“你看我有孕在身,不易颠簸,飞机起降哪有现在的高铁那么平稳,飞行中赶上气流的话挺吓人的。” 这显然不是理由,却又是最好的理由。 高铁的一路上,雯雯还是只字不提她肚子里孩子的事,只是作为公司的两个资历比较老的同事,闲聊着一路跟公司一起走过的历程。 雯雯毕业后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到我的公司,那时我妻子刚去世不久,女儿才上二年级,是我情绪最低谷的时候。一方面妻子走后的伤心让我萎靡,另一方面原来妻子一手操持的家,忽然全部落到我头上,有些无所适从,加上公司走出低谷后需要倾注更多的精力去维护,我经常被弄得焦头烂额。 那时雯雯是新来的,工作谈不上很对口,业务上还只能打打下手。私人公司没那么正规,我有家事照顾不过来,就让雯雯帮我辅导一下女儿,有时有事情走不开或者在外面赶不回去,我就让雯雯替我接送女儿。时间久一点,她对我女儿生活和学习的事情,几乎比我更熟悉,加上她比我女儿只大十来岁,都是女孩,我女儿也乐于跟雯雯待在一起。 慢慢地,雯雯对我家务的介入就不止于辅导和陪伴我女儿了,大概因为我确实没有适应没有了妻子的日子,家里很乱。雯雯在女儿写作业或者在看电视的时候,她就帮忙把家里归整、打扫、洗衣、做饭这些事情也做了,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起初那些日子,因为妻子刚走,大家对我更多的是理解和同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慢慢有些议论甚至个别异样的眼光。 对于那些议论,雯雯好像一点也无所谓的样子,照样乐此不疲。但我觉得这样可能对一个年轻的女孩不太好,加上她工作上手也很快,我就只好慢慢减少了她对我家务事情的介入,主要停留在女儿上下学和学习辅导上面。 “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雯雯很敏感地注意到这样的变化,对此她曾经这么问过我。 我说:“你来了2年了,工作上已经能独挡一面,我女儿也长大了几岁,我也逐渐适应,你就把精力重点放在工作上吧。” 看她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我又补充了一句说:“其实你把工作做好了,我也可以少操点心,同样是在帮我。” 她这才勉强同意地点了点头:“好吧!” 自那以后,雯雯虽然周末仍然会主动去陪我女儿,我女儿也喜欢跟她一起,毕竟没了妈妈,女性给孩子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但平时的工作,雯雯更加专注投入,办公室和住处两点一线,分内分外的工作她都是一马当先,从不计得失。当我把她提为部门经理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流露过不服的情绪。 现在回头一算,雯雯到我的公司已经快10年了,她也从一个初出校园的青涩小妹出落成端庄成熟、韵味十足的魅力女子了,只可惜成了一个大龄剩女。 雯雯自从加入公司到现在就没有离开过,我也知道这里面很大原因是她对我的那份情感,用她曾经的话说,不到我的选择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她愿意在守望中自我陶醉,在甜蜜的梦里微笑。 “既然是梦,终归是要醒的,这又何必?”我劝她。 “你自己何尝不是在梦中。我在梦醒之前好歹还是快乐的,你一开始就是苦涩的白日梦。人死不可能复活,你又是何必?” 好吧。我说不过你。 人家不想走,人家工作上兢兢业业并且能干,我除了尽量不给她错觉以外,总不能把她撵走吧,作为内心的一点安慰,我只能在年终奖上面悄悄对她多一些倾斜。 但是聊着聊着,还是聊到了我死去的妻子。 “你妻子去世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一根筋地惦念着她不能自拔,也不再婚,你真的很爱你妻子吗?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动人的爱情故事?” 我对妻子眷恋的痕迹,家里随处可见,雯雯经常到家里陪我女儿,自然不会感觉不到。但这样直白而敏感的问题,她以前还不曾问过。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想雯雯说的“很爱”应该是停留在青春期男女之间那种排山倒海式的爱情吧。 “是的,应该是很爱!但可能不是你理解的那种爱吧。我们之间的相识一点也不浪漫,是相亲相上的,也没有那么多山盟海誓,更没有如今很多年轻人为浪漫而刻意制造的那种很夸张很张扬的举动。所以我说的这种‘很爱’,虽然也包含了男女相识初期激情式的爱情,但更多的是高潮褪去后的相濡以沫、荣辱与共、彼此之间的扶协和担当,相互的包容和陪伴,还有一起养育孩子和经营家庭的喜怒哀乐。” 雯雯有点不屑地横了我一眼:“要是不明白,要是不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至于傻到跟你一样一根筋,痴痴地等待着一场尘埃落定可能终是无的结局。” 我知道雯雯说的痴痴等待指的是什么,但她说她也明白我跟妻子的那种感情,我还是表示怀疑,毕竟没有经历过沉浮跌宕、患难与共、携手并进的日子,个中的艰辛、心酸、绝望、快乐、感动、感激真不是外人能深切体会的。 我内心的这种不太相信大概已经写在了脸上。 雯雯又看了我一眼,声调平缓,很像是自言自语:“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不就是一起同甘苦、共进退、彼此尊重照顾包容和陪伴吗?爱情到来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相信自己的爱情一定能够绚丽灿烂到永远,事实上无论多么让人癫狂的爱情终归只是人生长河的一个片段,掌声过后总是要谢幕的。有多少不幸的男女,落幕后就真的曲终人散了,只有那些潮落了幕谢了观众都离去了还一直牵着手不肯放松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幸运儿。” 也是,雯雯已经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后来交过男朋友没有我不知道,单凭她这些年的那份痴心已经足以让她将这样的问题颠来倒去思考几百遍几千遍了。 但这个问题对我们两个来说,太敏感,谈起来也很尴尬。 想起馨雅电话里嘱咐我说,让雯雯回去后不用着急到公司上班,回家再好好休息几天,我想这应该是个机会把话题岔开。 哪想到这会让自己变得更被动。 我甚至没有完全把馨雅的意思转达完,雯雯就问我:“馨雅也算是剩女了,你让她住在你家,不结婚也不承认在恋爱,你这算几个意思?”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24章 这个女的有点二 (1) “我不是认馨雅做妹妹了吗?” “哈哈哈!”雯雯看了一眼傍边的人,压低声音说:“你可真够逗的。你这个年龄,应该对那首《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的歌比我们更熟悉吧?还记得里面的歌词吗?” 是啊,那是我年轻的时候非常流行的一首台湾歌曲,孟庭苇演唱。我已经记不全歌词,但几句关键歌词还是有印象的: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啊我的哥哥/……/你心里头爱的是谁/猜不透摸不着/我也只是妹妹。 “你可别想歪了,我们确实是兄妹相处的。” “嘁!也许你们现在还是清白的,你能保证一直都这样洁身自好吗?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你们能扛多久?” “你心里阳光一点好不好?” 雯雯又“嘁”了我一下,说:“干柴遇到烈火,不烧起来,森林和空气都觉得冤。” 雯雯的怀疑是毋容置疑的。因为她的口气和表情倒也没有严重鄙视的成份,她的干柴烈火逗得我有点想笑。 “哎哎,我必须纠正一下,那可不是同居一室,只是同住一栋别墅。别墅你知道的,很大,里面有很多房间,干柴烈火分开着没堆放在一起。” “我宁可相信氮气能助燃也不能指望一扇破木门能挡住火势。” 我无奈地苦笑。“雯雯,别这么说话,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闻得出雯雯话里的浓浓酸醋味。 雯雯掩不住坏笑:“哎,我可没说你们怎么样了啊,我只是说你们给别人提供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得,她脚底抹油了,留下我自我审判。 ====== 我跟馨雅之间,不光是相遇充满戏剧性,相遇后的一些做法回过头来看都不敢相信是自己所为,但居然能够坦然接受和面对,馨雅竟然也把周围人的目光和议论当做空气。 第一次见到馨雅是在我公司所在办公楼的楼下,其实当时我是顺行在我的道上,也看见她从对面朝我走过来的,还一直看着我。 我心想这女孩我认识吗,干嘛盯着我?我禁不住朝左右甚至回头看了看以确认她是不是在看我,等我回过头来,已经被她硬生生地撞得像个陀螺。 “对不起!对不起!”馨雅(那时还不知道这个名字)把两个耳塞摘下来,红着脸。 对不起? 心想我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见,眼睛有毛病啊! 看着她诚恳的样子,又是一个女孩,她自己也被撞得不轻呲着牙,我控制住没冲她发火,但对于她的道歉也没予理睬。 走出几步总觉得怪怪的,她明明是看着我走过来的,我没地方可躲让,她干嘛不走她自己的道? 好奇地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馨雅也在回头看我。 我心想,真是有毛病! 过了一段时间,我准备外出见一个客户,刚出办公楼的大厅,发现门口一个女孩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忽而侧头忽而仰头,朝着办公楼的大门还有楼身,来回看。我也好奇地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的时候,她却走过来说:“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真是怪事,素不相识哪有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但出于礼貌,加上对方是个女孩,敷衍了一句“出去办事”。 可是这一对脸,我想起来了,她就是上次走路撞我的那个女孩。 我不禁有点生气:“你在这儿鬼…找什么呀?”我把鬼鬼祟祟这个词吞进去一大半。 心想你上次就心不在焉地撞我一次,今天还在这儿干嘛! “我没找什么,这个大楼我来过的,你是在里面上班吗?” 你来过就来过,有什么新鲜,更不用告诉我。 我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哎,我真的看着你面熟,肯定在哪儿见过的。” 哼!差点让你把骨头撞散架了,还好意思说有一点面熟? 但我坚持没理她,转身走了。 第三次见面就让我哭笑不得了,馨雅直接找到了我的公司。 妻子去世后,公司一直在那儿没有换地方,周边外部环境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就是想变我也变不了,那不是我的。虽然办公室内部因为人员结构变动有一些调整,但是办公室大门和前台还是保持着原样,因为那里也凝聚着妻子不少心血。 记得当时办公室装修的时候正值暑假,我因为业务的事情忙得顾头顾不了尾的,整个施工过程都是妻子带着女儿跟公司的一个小年轻到现场监督进行的。 “求求你了,就帮个忙吧,让我见见你们老板!” “不行!你说你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可连我老板姓什么你都不知道,你究竟想干嘛?” 那天有点事到雯雯的座位上找她,听到前台貌似在跟人争吵,就走过去,这次我一下就认出了馨雅。 “怎么回事?怎么又是你?” 前台秘书忙解释:“这个小姐说是您朋友,可是……” 馨雅像看怪物一样,目光在我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才不敢相信自己地轻声问我:“你果然是这个公司的老板?” “什么意思?谁让你猜了?” 真是怪事!居然三天两头碰到她。 “你究竟要找谁,有什么事?”我碰到过也听说过各种骗术,这属于哪个版本,还真没经历过。 “你…你真是这个公司的老板吗?” “你看我合适吗?”我不知道馨雅从哪个地方看出我不像这个公司的老板。 “不,不,我觉得你就应该是才对。” 哪儿跟哪儿啊! “有事你就赶紧说吧,这就是我们老总!”前台听不下去了,指着我对馨雅说,口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馨雅转向我,突然变得腼腆起来:“我…我想到你公司工作。” 见过投简历找工作的,也接到电话询问用不用人的,像这样擅自闯进办公室推销自己的,还真不多见。 “为什么呀?你了解我公司?” 这时我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孩: 大概一米六出头,皮肤细腻白皙,五官搭配精致,虽然是单眼皮,但大眼眶里眸光闪亮,身材也很匀称,猛一看确实足够年轻亮丽。 但乌黑却烫成小波浪的卷发、素面朝天的容颜、正统的白衬衫加藏蓝色西裤和普通的黑色坡跟皮鞋,又给人一种暮秋的感觉。特别是神情中的几分疲态、眉宇之间超越年龄的恬静,给人优雅印象的同时又弥漫着几分沧桑。 “我也说不太清楚,可就是觉得跟你们有缘,见到你们这个大楼我就感到很亲切。后来很好奇跑到这大楼里转,看到你们公司这个样子,”馨雅摊开手掌,指着前台和公司的logo墙,脸上白皙皮肤透着分明的红润:“我就认定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我正跟前台秘书交换了着表示“荒唐”的眼神,馨雅又看着我追加了一句:“我肯定是在别的地方见过你的。” 我终于忍不住了:“你还好意思说?第一次差点没让你撞死,第二次你把我堵在楼下,你的记性让天狗吃了?” 馨雅脸又羞红了,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以前肯定还在其他地方见过你。” “你带简历了吗?”我吃不透她究竟在耍什么把戏,准备让她留下简历尽快打发她走人。 “带了!带了!” 馨雅连忙从我说不上牌字的包里掏出一份简历递给我。 “好。你先回去吧,我们先看看,必要的话会联系你的。”我接过简历,希望她赶紧走。 馨雅当时确实是说了声“谢谢”后就走了,往外走的时候,一直回过头恋恋不舍地朝我公司这边看着。 我随手把简历扔给前台秘书,秘书把简历拿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又把简历端在我面前:“赵总,这……” 我没有说话,只是扯着嘴角笑。 秘书对我的态度心里有数了,知道馨雅也并非我的什么朋友,笑着用奚落的口气探讨说:“这…这个女的是不是有点二啊?”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25章 这个女的有点二(2) 刚过去两天,馨雅就又找到前台吵着要见我。 雯雯听到嚷嚷后先去的前台。 那时雯雯已经是我的得力干将,除了创业时就跟我一起的老张,就数雯雯最有份量了。但老张老好人,不爱管事,所以雯雯实际上是我工作上的左膀右臂。 前台秘书因为已经知道了我的态度,这次根本就没通知我,直接把馨雅挡在了门口。 雯雯问明了原由,到我办公室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对人家女孩做什么了,赖上你了!” “什么呀?”我一开始没明白雯雯说的是馨雅。 这女孩反复跟我有瓜葛还这么一根筋要到我公司工作,不得不引起更高的警惕。 “不是跟你说过了必要的话我们会联系你的,你怎么又来了?”我告诉过自己要沉住气,说话的口气还是很不耐烦。 原以为她会解释半天为什么又来了的,结果馨雅只是愣愣地看着我不说话,像是被吓着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没有按套路出牌,我也一时只顾盯着她看,看着看着,看出了她眼眶里晶莹透亮的东西。 “你究竟怎么回事啊?”我的心当然也是肉长的,见不得女孩哭,字面上是在质问她,那口气更像是求她:姑奶奶你别哭啊! 不争辩,不解释,只流泪。依我的经验,她不是在演戏就是真的有故事。 免得让员工看热闹,我决定邀她到楼下的咖啡厅喝杯咖啡。 帮她和自己分别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她抢着要去付钱被我拦住了。 我想看看她怎样把这戏演下去,故意不开口说话,什么也不问,只顾埋头一心一意品咖啡的样子。 发现半天没有动静,好奇地越过杯子上沿偷偷瞄了一眼,馨雅竟然又灵魂出窍一样地看着我。 越老越吃香难道是说我的吗? 我在心里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嗨,我可没工夫一直陪你静坐啊。”她这么傻呆着,我不能也这么像个二百五吧。 “哦,不好意思。”馨雅被我惊醒了,接着往前欠了欠身子,指向她的侧后方几百米外的一个大楼说:“其实我上班的地方距离这儿很近,你看,就在那个大楼里。” “那不是挺好的吗?那也是这一带很有名气的写字楼。” 馨雅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你的工作,还是那个大楼?” “不想待在那个地方,所以就不喜欢在那儿的工作。” “不喜欢那个地方就不想在那儿工作,你喜欢国贸三期也得有人愿意给你机会啊!” 好多毕业不久还没多少历练的年轻人,容易眼高手低、好高骛远,我想馨雅不过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罢了。 “你一定误会我了。我没那么虚荣,也不贪求高大上,我走过好几个城市,换了好几分工作,我总觉得那都不是我要去的地方。” “你究竟想去哪儿想要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我在心里已经把她否定了,我不想招一个没屁股的人进来,她的简历我扫过一眼,企业管理本科,没有什么亮点。 馨雅抬头注视我,脸上泛起淡淡红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就想到你那儿去工作,行吗?” 八杆子打不着,什么都不了解,我凭什么接收你到我公司工作? 是够二的。 “我公司现在的确不缺人。我建议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年轻人不满现状,处理好了可以成为进步的动力,祝你好运吧!” 本想如果她再没有什么话可说就结束谈话的,我不想跟那些好高骛远的人浪费时间,也不想虐杀脑细胞去猜想她的真实动机。 馨雅却突然起身来到我身边,半跪在我腿边,手扶着我膝盖,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我求求你了,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玩儿命地为你工作的。” “你换了好几个地方和工作都不喜欢,你怎么就认为你会喜欢我这个地方我的公司呢,你待个三两个月还没适应新工作就又拍屁股走人,换做你你会没事找事吗?” “不,不,这次绝对不会的。” 馨雅继续摇晃我的膝盖,发誓。 我怕旁人看到不好,拉了她胳膊一下:“你先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一个人的心若是静不下来老想着一些歪七八糟的,在哪儿都待不住,到哪儿都不会踏实地工作。” 我本是劝她静下心来踏实工作,没想到适得其反,变成对她的怂恿和鼓励。 馨雅立即欣喜万分:“太对了!你也是这样吗?我就是这样的,那个属于我的地方或者人,我总觉得在哪儿等着我,可就是一直没找到,我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所以才来回换地方换工作。但我现在好像找到了,是真的找到了。我看着都觉得面熟,肯定是缘分。” 我意识到她说的“找到了”应该就是我的公司这个地方时,惊愕得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话,心想这女孩真是撞见鬼了吧! “你凭什么就认为你找到了你想找的地方?” “安定!就是心安定了!” 看着馨雅兴奋激动的神情,我一时搞不清东南西北。 “第一次偶然经过你们这个写字楼,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前辈子来过,越看越觉得亲切。后来特意到楼下观察过,就是那次在附近碰到你了,好面熟,只顾想究竟在哪儿见过你的时候把你撞翻了。” 我笑了笑:“你没忘记呀,我以为你压根儿不记得了呢。” “怎么可能忘记!后来我就忍不住跑到楼里面去到处转悠,想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有天下班了我溜进你们这个大楼转悠到你们公司门前,我差点晕厥过去,有一种漂泊一辈子突然回到家的踏实感。” 太小儿科了吧?都什么年代了,骗术怎么不进反退? 我本想挖苦讽刺两句的,目光对上馨雅的眼睛时,发现她眼眶里已经泪水盈盈。 又哭! 我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也许真不是什么骗局,而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感觉呢? “要不…你…把你的情况给我简单说一下?”我征询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沉重的女孩。 馨雅18岁的时候遭遇车祸的事情就是这次她告诉我的,当然她也是从她叔叔那儿听说的。她说她花了几个月才慢慢恢复了记忆的能力,也有很多旧的记忆,不过都是学过的知识资讯类的,家里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对父母和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一概不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上大学虽然没有太多耽误,但是有些吃力,申请休学了一年,所以四年制大学读了5年才毕业。 她说她家不是这个城市的,但看着自己生长的那个地方总觉得很陌生,总感觉自己生活的城市不应该是那个样子,就跑到外地找工作,一年换了三个城市,最后感觉跟这个城市好像有缘,看着就觉得梦里见过似的,才决定留下来。 一边听着她讲述,一边打量着这个听起来非常不幸、有着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从容和淡定气质的女孩,我对她的戒备减缓了不少。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26章 这个女的有点二(3) 毕竟骗局五花八门,谁都可以卧薪尝胆,很多自认为吃过的盐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的老先生老太太不也被骗得着急忙慌拦都拦不住要给骗子汇钱的吗? 我也害怕万一成为笑柄。 “你的经历听起来很有传奇色彩。” 我不能完全相信馨雅说的就是真的,但这样的心酸过往我也不能贸然断定它就是假的。 也许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馨雅脸又红了:“我也觉得这像天方夜谭,自己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就有那种找到家的感觉。” 我当时想,既然馨雅的脑子和身体受过严重的创伤,有些后遗症也在所难免。神话也罢天方夜谭也好,不去纠结就是了。但是否要留她在我公司工作一时也没拿定主意。 见我没给她明确的答复,馨雅伸手越过桌面一把抓住我的手,再次哀求:“就让我在你们那儿工作好吗,我真的对那个地方很亲切很喜欢,您给多少工资我都不在意,够租房吃饭就行。” 实话说,我有些动摇了。如果真是在行骗,她图什么呢? “今天先这样吧,工作的事我暂时没法答应你,你最好到其他地方试试看,也许还有你更喜欢的地方。” 我确实有些拿不准,又不忍心让这个听起来不幸的女孩太过伤心失望。 “你不答应我就一直缠着你。”我起身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馨雅的嘀咕声。 第二天和跟我一起多年的老张陪客户吃饭,回公司的路上闲聊时,我把馨雅的荒唐要求说给老张听。老张听了,诡异地笑我:“你怎么这么好的桃花运啊。” “别胡扯了,我是觉得她有些不正常。” “人家那是一见钟情。我可告诉你,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说正经的!” “好吧,那就说点正经的。”老张摸出一颗烟点上:“你真该考虑在成个家了,弟妹过世都这么年了,爱也好,愧疚也罢,是时候放下了,你也才四十出头,总不能后半辈子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过吧?” “怎么会是孤零零的,我女儿又不是不回国。” “孩子是孩子,长大了她也要过她自己的生活。她要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有个头疼脑热她是不是老得记挂着,这不影响她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吗?” 我差点被老张用孩子这张牌说动了的时候,老张却把雯雯扯出来了。 “雯雯这女孩子真的是挺不错的,来公司也几年了,我对她还是了解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早对你有意思了,你说你一个半大老头了,你嫌弃人家什么?” 老张说的这事,我心里比老张更有数,雯雯也并不否认和回避,但我没把这事放到议事日程上。 “老张你可别胡说啊,雯雯正是谈恋爱的年纪,你可别瞎鼓捣影响人家找对象。” “好,就算你对雯雯没那个意思,那现在这个送上门来了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年龄长相哪点不比你有优势,还是说你常年不沾女人已经对女人麻木了?” 老张越说越没边,我连忙打断:“老张同志,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跟你说,行了吧?” “不可求药不可求药啊!” ====== 馨雅还真是说到做到,不知道是过了两天还是三天,又跑到我公司去找我。这次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前台电话我说,上次那个女孩又来找我。 我让前台跟她说我很忙,没空理她。 我手头那天确实有个商务合同要起草,把这事已经忘了,快下班的时候,雯雯敲门进到我的办公室,说:“赵总,前两天那女的看来是对你死心塌地了,都等你一下午了,你也不去怜惜一下?” 雯雯借着调侃,恰到好处地释放着酸酸的味道。 我干脆放下手里的活,把遇见馨雅的故事也跟雯雯详细说了说,因为那时我正在考虑提拔她为总经理助理,既是对她能力的认可,也有感谢她前两年帮我处理家务照顾女儿的成份。 “你不觉得这有点滑稽吗?”雯雯听了后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 “我也觉得有点荒唐,可是……”馨雅说的关于自己的遭遇是真是假我一时没法验证,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拿这个来考量自己的决定。 “有句话我说了你别说小人之心啊,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早就掌握了你的情况,剧本已经写好了,她就是冲着你来的。” “你也认为她看上我…我的…,不对吧,我长得很群众,没名气没地位,这点资产能算什么,不至于吧?” 雯雯的解读显然比老张的更复杂。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你眼睛擦亮一点吧。”雯雯话语很轻,不希望出错的心思我明白,还有一层额外的意思我也能感觉得到。 “好吧,那就不理她了。” 不去理她并不意味着事情就过去了,她可以一直理你。 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基本没人,前台自然早已下班走了,馨雅却还在那儿依着墙站着,好像在想着心思。 “你一直没走?” 说内心话,我很是惊讶,雯雯通报过她下午一直在那儿等着,没想到办公室里人都下班了她还守在那儿。 “是的,我在等你。”馨雅声音不大,像是跟家人说话一样,不,更像是等男朋友下班的样子。 “你这是要干嘛,跟你说了我这是个小公司,现在不缺人。”我压低声音,毕竟办公室还有两个走得晚的小年轻。 “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我没钱送礼你也未必稀罕,别的办法我也没有了。”馨雅跟在我后面,下到楼下,很无助地说。 “你这是何苦呢?我公司不缺人,我对你也不了解,就因为你觉得这个地方亲切让你感到踏实就想到我公司工作我就把你留下来?我们俩个好像还没到那个缘分吧?” 意识到这话很可能让这个女孩难堪,说到后面我有意放缓了节奏,语调也柔和了一些,可我还是看到了身旁默不作声的馨雅顺着鼻翼两侧滚落的泪珠。 “你究竟怎么回事?眼泪这么不……别人还以为我们俩吵架我欺负你呢!” 馨雅始终不再说话,我问什么她都不应答,不得不各走各道的时候,她才开口,也算是当时的告别:“你别问我那么多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过两天我再请假,还会来找你。”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27章 今晚我睡你这儿 跟馨雅分开以后,一路上我满脑子都是馨雅那无助的样子和满眼的泪,心有些隐隐的疼痛。 我不知道是做事缺乏原则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尽管有雯雯的极力反对,馨雅最后还是被我留在了公司,成为了一名没有具体岗位的工作人员。 因为还是怀疑她车祸后有后遗症,怕她跟别人配合起来会有问题,或者被人歧视,我就让她协助帮我办点杂事。我的公司没那么大规模,没有那么人模狗样的设个专职秘书,但后来馨雅让打破了这个多年未变的结构,给了她一个秘书的头衔。 与当初的判断相反,或许是跟我身边听得多了,了解的多了,馨雅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反而对我安排的工作方面的事情弄得清清楚楚,很多我没有想到的她都想到了,自己还在学习业务方面的知识。慢慢地,我不在公司或者顾不过来的时候,一些业务上的事情,特别是公司业务管理方面的事情就让馨雅代我出面了,久而久之,她俨然变成了公司的一个主管副总,我也不知不觉中对她形成了一种依赖。 雯雯为此还闹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情绪。 记得开始的时候,雯雯都是以玩笑的形式试探。 那天雯雯在我办公室说完工作,该走不走,欲言又止,我问她:“雯雯还有事啊?” “你好像蛮喜欢馨雅的嘛?” “她工作适应能力确实挺强的。”我避实就虚。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雯雯显然不满意我耍滑头。 “别多想,没别的意思,你们都很棒。” 雯雯斜眼瞪我,继而微笑着问:“问你个傻问题吧,馨雅和我,你觉得谁漂亮?” “这个问题真的有点傻,但是答案不难:都很漂亮。” “真实一点诚恳一点不行啊?” “好吧。到了我这个年龄,只要过了漂亮的基准线以后,女孩的漂亮程度已经不是关注的重点,而你们两个都远在基准线之上了。” “那就说你关注的重点方面,我们谁更…更…谁更好?” “逼我啊?” “既然你认为我想多了,客观评价很难吗?” “穿衣戴帽各有所好,这本来就不是一件能够客观的事好不好。”我笑着跟雯雯打太极。 “没劲!”雯雯轻轻一跺脚,出门时又回头剜了我一眼。 再后来,我把馨雅提拔为总经理助理后,雯雯直接向我表达不满。 “你究竟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肯定她的工作能力?”雯雯这次不再是玩笑的口吻了,更多是质问的成份。 “一个人和她的工作能力本来就是一体的,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 “别耍嘴皮子,你明知道有的人为人处世不受欢迎但是工作能力强,依然得到很好的生存空间。” 雯雯这么认真,我想也有必要跟她说清楚。 “馨雅身上有些我熟悉的风格,包括说话和处事的方式,所以你说我喜欢她也不为过,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也一样喜欢你。但这跟你理解的或者你想探究的那个喜欢是两码事,明白了吗?” 尽管有了这样的解释,日常工作中她总觉得我对馨雅有一种特别的偏爱,雯雯曾经赌气提出过辞职。 虽然从工作角度我表达了诚恳挽留和不舍的态度,但是没有流露因个人因素恳请她留下的想法。因为相比公司的事情,我还是更不愿意误了雯雯的终身大事。 当然雯雯最后并没有选择离开。 后来有一次,好像是个周末还是过节,我把几名主要业务骨干,召到家里一起做饭吃,喝酒打牌。 馨雅是第一次去,就像上次在办公楼下一样,在我家里好奇地到处看,光看还不够,还像个老太太一样,缓缓伸手这儿摸一下那儿摸一下。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也觉得很好奇,问她:“馨雅你怎么了,很喜欢我家这个风格吗?” “我在谁家见过,好像跟你这儿一模一样。” “谁家啊?” 馨雅皱着眉头沉思,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上到二楼参观时,馨雅走进我的书房,看着妻子的遗像,呆望着半天不肯挪步。 我想也许想起了自己的车祸中死去的父母吧,赶紧将她拽到楼下去了。 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吃完饭收拾完了离开。一群人已经走出大门二三十米了,馨雅突然折回来,问我:“今晚我睡你这儿。” 虽然那时馨雅已经到公司有些时间彼此已经了解更多了,但我怎么也没想到馨雅会有住在我那儿的想法,并且没有任何害羞或者觉得荒唐的意思! 这简直彻底颠覆了她在我心里成熟恬静稳重的形象! 我愣了一秒,赶紧说:“你胡说什么呀,赶紧走吧,你看他们在等着你呢!”因为这时其他人都停在那儿,回过头来看着我们这边,估计他们也是因为馨雅突然折返回来感到有点好奇。 馨雅后来又在我办公室跟我说想搬到我那儿去住,很认真,就跟当初要到我公司来工作一样,很笃定自己的选择。 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虽然没当着她说出口,我心里越来越这么怀疑,并且开始有了对馨雅不太好的印象。 “你一个20几岁的女孩子,我一个40大几的鳏夫,家里又没有其他人,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就觉得你那儿什么都亲切,有回家的踏实和安全感。” 我心想还是这套说辞,第一步进来我公司,现在又用这套说辞想进我家,不会还用这套说辞要上我的床吧? 莫不是真像雯雯怀疑的,馨雅早就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正在一步步实施着自己不可告人的计划。 这样一种低俗龌龊的想法确实伴着怀疑在我脑子里盘旋过很久。 “才去过一次就觉得亲切得不想离开,想搬到我那儿去住,你不担心被流言淹死?”我依然非常坚定地回绝了她。 “不怕!”馨雅直视着我,声音不大但同样坚定。 妻子死后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动过再娶的念头,一是女儿还没成人在上学,二是总放不下妻子,觉得亏欠妻子太多,至于女儿大学毕业或者成家以后我会怎么想,那是以后的事。 馨雅样子是庄重、淑静的,却冒冒失失地说出这样的话,我检讨是不是给过她什么错误的暗示,或者她曾经误解了我的某句话或者某种举动? 仔细回想,除了把公司的业务没有保留地交给她打理,在私人感情方面我还真没找到自己有出格的地方,甚至并没有聊过多少我的私人问题。 “你开什么玩笑!你不怕我怕。” 可能是我回绝的口气比较坚决,表情也比较严厉,馨雅站在我办公桌的对面,望着我,特可怜无助的样子。 唉!动不动就流眼泪,也真是的。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28章 干妹妹 馨雅的怪异表现和荒唐要求,让我原本已经不再那么戒备的心又收紧了。 我后来还让雯雯私底下悄悄去了一趟馨雅出生和长大的那个城市做了一番调查,雯雯对这个似乎有着天然的兴趣。 但是调查了解的结果,证明馨雅并没有撒谎,并且还得知馨雅叔叔已经跟自己的子女到广西北海养老去了,馨雅因为不喜欢她出生长大的那个城市,大学毕业不久她就把爸爸妈妈留下来的一套2居室房子卖了,离开了当地。 让雯雯帮我去调查馨雅,意想不到的收获是,雯雯对馨雅的敌意似乎消散了不少,反倒多出了几分同情。 慢慢地公司的人都知道了馨雅的身世,对馨雅似乎更加友善,对我来说真有点无心插柳柳成行的意味,因为原来个别对馨雅还有点不服气的员工,也许出于谋者恻隐之心,都更配合馨雅的工作,我也少了很多在他们之间协调的麻烦。 不再怀疑馨雅的身份,但也不等于完全放弃了对馨雅这一“无理”要求的戒心,只是大家知道了馨雅的身世后对她更加地包容和同情,当馨雅再一次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的时候,我就有些犹豫不决了。 那是个冬天,馨雅自己打车去我的住处说了一些当时工作上棘手的事情,临出门的时候,发现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要不等会儿雪停了再走吧?”我用征询她意见的口吻问她,如果她坚持回去的话,我想我还是会开车送她回去的。 馨雅挑眉看我,然后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随风起舞的雪花。 一直等到天黑,雪不仅没见减弱,反而下得更猛了,地上的积雪已经足以淹没脚踝了。 我这个人本来胆小谨慎,馨雅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这样的天气,我打消了开车送馨的念头。 我让馨雅在女儿的房间睡,临睡前我到二楼卧室里把妻子的洗漱用品拿下来给馨雅对付着用。 “不好意思,家里也没有富余的,这是给妻子用的。” 馨雅拿着牙刷牙膏,毛巾还有洗面奶,愣神看半天,我不知道她是纳闷我这儿怎么还有女人用的东西还是觉得是给死人准备的感到瘆得慌。 “不过你放心,这都没用过,我定期会更换。” 馨雅看着那些洗漱用品,很是恍惚,就像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解释一样。 谁知道开了这个头就收不了尾了,馨雅时不时总能有个理由说“懒得回去了,还是住你这儿吧”。 说实在的,跟一个妙龄女子同住一个屋檐下,加上馨雅一点防备的意思也没有,没有点龌龊的想法很不正常。 但血脉膨胀蠢蠢欲动的时候,总会问自己“然后呢?”,快活完了压力释放了怎么跟人家女孩一个交代呢? 娶进来? 不!不! 不能!这样对不住死去的妻子,妻子还没消息,妻子还没答应呢。 再说了,馨雅的意图始终没摸透,谁知道是不是个诱饵,是不是个圈套? 合理的怀疑没得到证实都不能当真,何况馨雅的惨痛经历是已经证实的事实。 但长此以往,总怕熟人看到会说闲话,当然主要是公司的员工。 我对馨雅本人并无恶感,准确地说有点习惯馨雅跟我走得近,总觉得她身上有某种熟悉的东西,只是对馨雅的动机多少还是怀有戒备。 但一想到馨雅不幸的遭遇和经历,我又说服自己不要去多想,走一步看一步。 为了不至于招来太多的闲言碎语,我说服馨雅做我的干妹妹。 我那天特意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请公司员工一起聚餐,郑重宣布,鉴于馨雅父母早忘,叔叔远在广西很少联系,没有什么可以来往走动的亲人,我正式认馨雅做妹妹。 大家惊讶过后,有人跟馨雅开玩笑,说他总算遇到一个好哥哥,雯雯不无醋意地说:“等我爸爸妈妈过世了,你是不是也考虑一下认我做个妹妹啊?” ====== “我问你话呢,你让馨雅长期住在你那儿算怎么回事啊,你就不怕耽误人家婚姻大事?” 雯雯把我从回忆中唤了回来,我看看列车窗外:“呦,不知不觉马上就到了。” 我不是不想正面回答雯雯,确实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比较好。 一方面是怕耽搁了馨雅,想让她搬出去,可是馨雅不愿意,振振有词反问我“你为什么要让我搬出去呢”,另一方面,近距离待久了,发现馨雅身上有很多与妻子相似的品质,而且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我心里也不舍得她走。 雯雯却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心思:“不知不觉吗?应该是坐在我对面度日如年吧?” “这叫什么话?” “你心里话。” “净胡说八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雯雯直视着我,微笑:“可我会读心术啊!” 不想继续跟雯雯耍嘴皮子,想着馨雅的交代,就说:“馨雅让你回去后在家多休息几天,不用急着上班。” 雯雯斜眼看我:“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馨雅的意思?” “这有区别吗?” 完了,又说错话了! 雯雯揪住我的辫子:“是啊,你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像一个人似的。当然没有区别。” 被雯雯噎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息事宁人:“是我的意思可以了吧。” 雯雯扯起嘴角,瞥我一眼,看向车窗外。 沉默了几十秒的样子,雯雯脸依然朝向窗外,缓缓说:“你还是让馨雅尽快搬出去比较好!” 自从雯雯去馨雅老家调查回来转变了对馨雅的态度以后,偶尔跟雯雯聊起馨雅的时候,雯雯都是半真半假地劝我说“你赶紧把馨雅娶了吧”,我知道那不是雯雯的真心话,是纠结在坚持与放弃之间的一种试探。 但是今天风向有点变了,并且这话听起来有点不一样的味道,不是询问,不是建议,倒像是…… “你不再劝我尽快把她娶了?”我开玩笑问。 雯雯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再次将脸转向窗外,没有说话。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29章 她怪怪的(1) 出了高铁站,想到雯雯刚从医院出来,又有身孕,就打车顺便把她带到了她的住地。她下了出租车后,我也跟着下去准备换到前排副驾的位置上去,挥手跟她说再见的时候,发现雯雯正在盯着我。 “雯雯还有事吗?” 雯雯迟疑了一下,缓缓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肚子里的宝宝是谁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临港,开始脑子没转开,后来意识到点什么的时候又没好意思问,现在问题终于还是摆到面前了。 难道真要把我搅合到这事里面去吗? 雯雯见我楞着不说话,张开一个手掌,像企鹅张开的翅膀,在身前半腰处朝我晃了晃,转身进了小区。 说实话,雯雯怀孕的事情,弄得我心情很烦躁,我决不认为她怀上的孩子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没有同房,也没有搞什么人工受孕就能怀上这个男人的孩子,那得有多少以治疗不育不孕症为生的人会没了饭碗。 问题是上次酒后与雯雯同欢的悬案并没有定论,只是雯雯没再去提及和追究,看上去是平息了而已。 现在雯雯那么意味深长对我问出那么一个问题,孩子是谁的在她看来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根本没有任何悬疑。 心情烦躁,放下雯雯后我也没到公司去,而是直接回家了。 馨雅下班回来,见我在沙发上躺着,问我:“哎,你怎么在家睡觉,雯雯的情况怎么样?不是没听说她交男朋友吗,怎么会怀孕呢?” 在临港跟馨雅打电话报告雯雯怀孕的事情时,她酸溜溜含沙射影的话惹我生气,当时把电话挂了,后来她没给我打我也没给她打过。 估计馨雅的这个疑问已经在脑子里憋了两天了,可是我也给不了她答案,我比馨雅更急于得到一个解释。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大概是心烦,态度不太友好。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火这么大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馨雅被我的火气弄得有点懵,好像自己做了错事一样,有理也不敢大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让我着急上火,我突然病倒了。 咳嗽不止,喉咙肿痛,浑身绵软无力,吃了一些西药不见效果,又去看中医。 只要是去看中医,中医郎中从不让你空着手回去,总是会慷慨地让你带走大包小包的中药。 “那个黑色的中药罐你放哪去了?”那天看完中医回来,馨雅在厨房里提高嗓门问我。 馨雅这么一喊,我意识到带回那么多中药却忘了买中药罐了,以前的中药罐还是妻子买的,用了很多年,小时候女儿到秋天容易咳嗽不止,妻子经常给她熬中药汤。妻子去世后,我有一次给女儿熬药时,不小心给摔地上砸碎了,后来就再也没买了,喝中药时就委托人家熬好了去取现成的。 “哪有什么中药罐啊!”我说话有些吃力,走进厨房跟馨雅说。 馨雅不相信地看着我:“怎么会没有,我以前经常用的那个黑色罐子!” 我无力地笑了笑:“你什么记性?哪跟哪儿啊,我好多年都没用过中药罐了,你来后从来就没有熬过中药。” 馨雅不知道嘴里嘟哝什么,不再说话,等我回到沙发上躺下后,馨雅走过来跟我说,家里好像没有熬中药的罐子,她得出去买一趟。 我只能无奈地笑笑,跟她掰斥不清楚。 ====== 女儿微信语音里说,她过几天就回家了,放暑假在家待一段时间。 因为开了免提,馨雅估计听见了,刚挂了跟女儿的语音,就听馨雅说话:“妞妞要回来了?” 我一边“嗯”一边扭头看她,发现馨雅并没有看我,话也不像是要跟我说的样子,两眼看着窗户那边。我这时也想起,好像还不曾告诉馨雅我女儿的小名妞妞,馨雅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的小名妞妞?” 馨雅用眼珠狠狠瞪着我:“我还能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吗?” 馨雅很不屑地“且”了我一声,不再搭理我。 女儿要回来,我担心女儿多想,想让馨雅在女儿在家的期间就不要住在我那儿了,馨雅坚决不同意,说她很想妞妞。 去机场接女儿的时候,馨雅什么都没说就拿着包包跟在我后边,我上车她也跟着上了我的车。 “你要去哪儿?”我以为她让我把她捎到什么地方。 馨雅不解的看着我反问:“你去哪儿?” “去机场接我女儿。” “就是啊,不是去接妞妞嘛,你还明知故问。” 馨雅一定觉得她再正常不过了,我才是那个一脑子浆糊的人。 “你还是别去的好,妞妞没见过你,你这样一起去她会误会的。” “你究竟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见妞妞?”馨雅质问我。 “你有什么资格一定要见我女儿?你是谁呀,你跟她有什么关系?” 本来只是想把话说清楚,提醒馨雅,没有要伤害她或者让她难堪的意思。 馨雅把眼睛睁得老大,愣愣看着我,像是在思考,然后脸上泛起一团红色,不再说话,拿起包就下车了。 接上女儿回到家,馨雅果然没有回她的住处,在家里做好了饭等着我们。 去接女儿之前在车上的尴尬,馨雅早忘记了。 “妞妞,饿了没?洗洗手赶紧吃饭。”馨雅像个主人一样迎接着女儿的归来。 随后一天多,女儿并没有问起馨雅的事情。 我曾经简单跟她提过家里有个阿姨,生活上阿姨会照顾她的,我想女儿可能误会了。 在找到合适时机跟女儿详细解释之前,我不得已出了一趟差,将行程尽量压缩后只在外面停留了一天。 回到家的当晚,女儿就一脸严肃地把我拉到我二楼的卧室,问我:“这个女的究竟是什么人,你干嘛让她住家里?” “她只是爸爸公司的同事,你还没出去上学她就到公司了,你只是没见到过。” “你是说你让一个女同事跟你一起住在家里?我还以为……”女儿把不解的目光抛向我。 “确实只是同事,也就是我公司的员工。对了,你以后就叫她姑姑吧。” “姑姑?凭什么呀?”凭空掉下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女人叫姑姑,女儿肯定不乐意。 为了不让女儿产生进一步的误会,我只好从头到尾把馨雅住到家里的前前后后和认馨雅做干妹妹的事情都跟她讲了一遍。 女儿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并没有责怪我让她住在家里,但是不解地说:“我觉得她怪怪的。”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30章 她怪怪的(2) “是吗,你也觉得她有点怪啊,可能是脑子有点后遗症,但是人很好,也从没在工作中误过事,生活中照顾爸爸。” “不光是脑子的问题吧?我跟她又不熟,她老喜欢拉着我手,盯着我看,看得我发毛,还喜欢摸我脸,我不喜欢别人这样。” 看女儿一脸不高兴,我只好说,我回头跟她说说,让她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还有,”女儿接着说:“你别把我的什么事情都跟她讲。” “你的事情?我没怎么跟她讲你个人的事吧?” “得了吧,讲了你肯定忘了。她昨天盯着我额头看了半天,后来伸手在我额头上掀开我的头发问我‘这个疤痕还在吗’,你要是没有告诉她,她怎么可能知道我额头上的伤疤!” 提起这事,难免又让人有些难过。 那时我被公司空降的大老板“贬黜”到外地工作,家里的里里外外又全靠妻子一个人,每个周末总像打仗一样地带着女儿去上补习班,上午上完这边的课,匆匆找点快餐吃了再赶那边的课外班,遇上堵车迟到是常事。 那天上完课外班回家的路上,堵车太严重,耽误的时间太长,女儿小便憋得难受。好不容易蹭到家门口,又没停车位,妻子只好把车匆匆临时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让女儿下车自己先回家去上厕所,妻子再去找停车位。 但谁也没注意车外正好是一个电线杆,电线杆上架设了一个安放接线箱的铁架子,位置比较矮,女儿一开车门,匆忙一起身,一头撞在了那个铁架子的尖角上,额头上顿时鲜血如注,血流一脸,衣服都染红了一大片,地上也血迹斑斑。 当时我在几千里外,听到妻子在电话那头紧张的哭声,因为妻子当时也说不出严重的程度,只说血流了一地,我心里也特别慌张,准备买机票回家,但妻子没同意,说先去医院检查了再说,然后就挂了电话。 后来妻子跟当时在场的同一个小区一位老奶奶一起把女儿带到附近的医院,打了破伤风针,然后又缝了七针。事后妻子给我打电话,说女儿额头被扎了一个大口子,处理完了,应该没事,让我放心,别再惦记了。 当时那个心疼啊,既心疼独自面对这突发情况的妻子,又心疼受伤的女儿。 馨雅问女儿的,应该就是这次留下的疤痕。 “我真的没跟她讲过。”其实我也不是很有把握究竟讲过没讲过。 女儿在我胸前锤了一拳:“你也别说人家车祸后遗症了,我看你记性比她好不到哪去。” 也许吧。也许真的讲过但忘记了。 “就算那样吧。以后你的事我不跟她说就是了。” 女儿顿了一会,忽然喊我一声“爸”,用眼睛注视着我,问:“那个雯雯阿姨呢,现在怎么样?结婚了吗?” 女儿显然长大了,小时候看不明白或者没上心的东西,现在似乎是悟出一些什么。 “雯雯阿姨啊,她挺好的,还在我公司上着班呢。至于结婚的事……好像没有吧?” 总觉得有秘密被女儿窥到一样,心里有点虚虚的。 “哦。对了爸,我周末去看姥爷姥姥,他们让你也一定要去,听见没?” “让我去?还一定?” 妻子去世后,逢年过节我都会像过去一样看孩子的老爷姥姥,平时有事我也是随叫随到的。这次本想让女儿跟姥爷姥姥单独待两天的。 女儿拖长尾音说:“是的------” “什么是的不是的呀?”女儿的声音比较大,正好被买菜刚进门的馨雅听到了。 女儿冲我吐了吐舌头,回她房间去了,馨雅在她身后说:“妞妞,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啊。” 女儿跟馨雅还没处习惯,只是回头勉强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馨雅做饭不要我帮忙,我也乐得清闲,钻进女儿房间跟她继续聊天。 “那个阿姨,嗨,她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女儿把我问住了。 我记不得究竟跟馨雅说过多少关于女儿的事情,女儿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我也没印象特别跟馨雅说过。 “我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爸爸让她做,爸爸也可以给你做。” “她说做好吃的,我有点好奇就随便一问。做什么就吃什么吧,都行。不过我有点想海底捞了。” “行啊,爸爸找天请你吃。” 女儿伸出小手指像小时候那样跟我勾了一下,回头在笔记本上去看什么东西,我瞥了一眼像是他们学校的官网,就顺口问她:“这学期考试怎样?” 我通常不会在考试刚结束或者一进家门就问女儿考试结果方面的事情,虽然我心里一刻也没忘记地惦记着。 女儿在笔记本上啪啪几下,大概登录到内网调出成绩单,把笔记本推给我:“都在这儿,你自己看。” “你这是要考我英语啊?”一边说,一边滚动屏幕。 女儿趴到我后背上:“你看不懂可以问我啊,不过相信你没问题。” “女儿你真棒,又都是全a啊,妈妈要是知道女儿这么棒,该多骄傲啊!” 一提起妈妈,女儿脸上就现出几分伤感,我赶紧补上一句:“你成绩这么好明年考研究生申请一个好学校非常有利,真是太棒了!” 我一边高兴地夸奖,一边起身像小时候那样揪着女儿的两个腮帮子抖了抖。 这一幕让不声不响进来的馨雅看到了,把我扒拉一边,说:“你真够讨厌的,女儿都多大了你还揪她脸蛋儿。” 馨雅经常出现身份和关系错乱,我已经习惯了,女儿在一边显得有些尴尬,我在馨雅意识到之前赶紧解围:“你不做饭的吗?” 馨雅下意识在围裙上蹭了下手,说着“这就好”,转身往外走了。 “爸,你究竟打不打算跟她结婚啊?”馨雅走开了,女儿问我。 我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想了想说:“爸爸心里现在还只有妈妈和女儿,没有考虑过。” 女儿“哦”了一声,继续趴到她的电脑上,也没再说什么。这时馨雅在客厅里喊:“饭好了,吃饭了!” 馨雅没少做菜,不过我看了半天没找到什么特别的,或者哪个是女儿特别爱吃的菜。 馨雅坐上桌子,把一盘藕夹推送到女儿跟前,有点讨好式的说:“来,这是妞妞最爱吃的。” 女儿抬头看我,我也抬头看她,两人面面相觑。 爱吃藕夹还是女儿小不点时候的事情。那时妻子经常给女儿做,就是两片莲藕中间夹些配好料的肉馅然后用面糊裹成一体,油锅煎炸成金黄色。 虽然后来没有特别不喜欢,但是在女儿爱吃的菜里面已经根本找不到藕夹的位置了。 为了避免冷场,我抢先把筷子伸进去夹起一块:“我先尝尝。” 女儿也识趣地跟着伸筷子夹起一块送进嘴里。 确实是熟悉的味道。 “怎么样,好吃吧,还不谢谢…谢谢…姑姑?”我示意女儿要礼貌。 女儿也点着头,看得出她也是认可这个味道的,好奇地看了看馨雅,说: “谢谢!”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31章 岳母命令我相亲 女儿虽然老大不小了,依然还是姥爷姥姥眼里的小宝宝。 一进家门姥姥就拉着女儿的手左瞧瞧右看看,还为她准备了一桌子女儿从小就喜欢吃的菜。 只是吃完饭以后,姥姥把女儿拉进里面的房间里半天不出来,直到女儿的二姨也就是我妻妹带来一个大约30出头的女的进屋,她们听到声音才出来。 “妞妞,叫秦阿姨。” 妻妹让妞妞跟那女的打了招呼又转向我说:“姐夫,这是我医院的同事小秦。” 我注意到小姨子并没有像女儿的姥爷姥姥介绍这个小秦,反倒是那个小秦进门就主动“叔叔、阿姨”地打了招呼。 闲聊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那个小秦准备离开,说她是来这里看一个朋友的,顺便看一眼叔叔阿姨。 妻妹送客还没有回来,女儿就快人快语地说:“爸,姥姥和二姨她们要给你介绍对象,刚才那个阿姨你觉得怎么样?” 我明白了女儿当时说的姥姥让我“一定要去”是什么用意了。 岳母看着我诧异的表情,和颜悦色地问我:“这姑娘是妞妞二姨她们医院的一个护士长,人挺好的,家里父母都是搞科研的,33岁,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拖到现在。你觉得怎样?” “妈,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啊?” 岳母轻叹一声说:“哪里是突然的事啊,我们也是犹豫了很久了。你说我闺女走了都小10年了,难得你一直这么惦记着她,你这份心我们已经很感动了。一个女婿半个儿,老这么下去我们也心疼。你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妞妞学完了是回来还是在外面工作现在也说不好,你不能总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日子吧,有眼缘就交往看看,你说呢?” 我的眼睛有点涩涩的,说:“妈,你真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别胡说了,好什么呀,我还能不知道,你妈出去旅游一个礼拜,我在家就抓瞎,家里没个女人那就不算是个家。”岳父也过来帮腔。 我把女儿拉进来掩饰我的窘境,看向女儿,打趣道:“妞妞你看老爷是不是赶不上时代了,进了门就是家,里面几个人并不重要,是吧?” 女儿白了我一眼,不说话,继续玩儿手机。 “妞妞二姨早就把你的情况跟小秦说了,今天把她带来主要是让你们见个面,看看第一印象怎么样。说实话,你觉得呢?”岳母接过话继续撮合。 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刚才的画面,那个小秦身材高挑,皮肤润泽白皙,气质不俗,毕竟30开外了,岁月斧凿的痕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从外形来看,她确实有她挑剔的资本。 “妈,我真的没认真想过这事,再说人家比我小太多了,不合适。” “谁说的,人家可一点没嫌你岁数大的意思。”妻妹送客回来了,大概一进门就听到了我们说话的声音。 “真的?小秦什么态度?”岳母喜滋滋地看着妻妹。 “人家很乐意。大哥,你就别再犹豫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你知道我们医院那么大,我以前并不认识她,妈让我帮你留意,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帮你物色观察才找到这个目标的。” “那我真要好好谢谢二妹费心了,回头请你吃大餐。不过…..” “不过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有目标了?没有的话,你就得听我的,好好跟人家交往一段时间看看,真的不合适当然也不能勉强,但你不能没有这个计划和打算。”岳母打断我的话,给我下命令。 我讪讪的,无言。 “我上次给你送水果,你家里那个女的,好像跟你很熟,你是不是……妞妞------”妻妹把女儿拉进来,大概是想证实一些猜想吧。 “干嘛?别问我,我不知道。”女儿头也没抬,继续玩儿自己的手机。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爸爸的事你也不关心?”妻妹拧着女儿的耳朵逗她。 女儿终于抬起头:“你们不用为我爸操心,他要真有那意思他早就搞定了,他不缺机会。” 女儿的话,让岳父岳母和妻妹面面相觑。 我心想,女儿你怎么这么了解老爸啊! “老实说,你爸身边是不是有人在追他?有女的经常去你家吗?” 妻妹想从女儿那里取得突破。 “原来有个雯雯阿姨就对我爸不错,不过后来我去上学了,好像也没什么进展。” “那个我知道,小时经常接送你上学陪你学习的那个吧?我后来在你家见过另外一个……” “爸,你来说还是我来说?”女儿打断她二姨的话。 我只好把馨雅的事情从头到尾跟他们又重述了一遍。 “这样啊,你们是不是上辈子有缘哦?”岳母是老人,更容易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 岳父插话说:“你要是对她真没那个意思的话,你这样可不好,你想哪个女的知道你家里一起住着一个非亲非故的年轻女子还会跟你好啊。你最好让她搬出去。” “你要是从她身上能找到我姐的影子,人家愿意你就别畏畏缩缩的了。我看那女的一定是喜欢上你了。” “妞妞你对家里那个…我都不知道该叫阿姨还是姐姐了,”岳母笑笑继续说:“印象怎么样?有好感吗?” “本来……嗨,也谈不上好感恶感,这次回来才第一次见,不过她对我好像一见如故,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对我很好,甚至好得有点过分。”女儿说完又把头埋进手机里去了。 集体沉默了一会儿,妻妹下结论说:“既然你对家里的那个…叫什么,馨雅是吧,既然你对那个馨雅还拿不定主意,你也不放尝试跟别的女的交往试试看,那个小秦眼光也是很高的,不然不会拖到现在,但是人家对你真是的是挺满意的。” “怎么会呢?你错会了人家的意思吧,我哪儿都不出众,怎么可能入她的法眼。”我想如果真要我去跟她交往,岂不又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不花心,重情专一,有担当。还不够吗?人各有志,没准人家小秦就好这一口呢。” 妻妹的话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嘲道:“嗨,那都是虚的。” “这事听我的!”岳母在桌子边上拍了一掌:“你对我闺女有情有义,我闺女也不是无情无义自私的人,她如果在九泉之下知道你因为她这么孤单地活着,她也没法安心。你抓紧把自己的事解决了,也算是放她一马,让她踏踏实实地在地下长眠吧。” 我想张口,岳母一抬手制止道:“什么也别说了,二闺女你把小秦的联络方式给你姐夫,让他自己去跟小秦联系。要主动联系!必须联系!”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32章 孟婆不正常 女儿放假回来详细说了她在国外学习和生活的情况后,我就有一种冲动想要跟妻子说说,让她别担心,女儿在国外学习成绩很好,每门课都是a,生活方面也没什么问题。 让岳母一家人逼着我去相亲,心里不是滋味,心里就更迫切想能见到妻子。 但是女儿是个夜猫子,怕搞不好漏了马脚,所以女儿返回国外去上学后,我立即就找了个借口下去找妻子的亡魂。 上次下去的时候,晓萌说从孟婆的反应上看,她也觉得孟婆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只是怎么问她都咬定不知道。 我打算这次就重点找孟婆聊聊。 去找晓萌的路上,又碰到老鬼。 我一连看他吐完三个烟圈才走近他,开玩笑说:“功夫不错嘛!” 大概是被人发现自己的无所事事,老鬼有点不好意思地“呵呵”两声,说:“你又下来找你妻子啊!要我说,你也别那么死心眼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像我们这些阎王爷不待见又懒得转世的孤魂野鬼,早该有消息了,除非她已经又死了一回,化作了一缕青烟或者一抔尘土。你要是真有心,逢年过节多给她送点吃的、穿的还有花的,求个心安就得.......” “老鬼你别说了,你不是我,你没法理解我的心情和感受。”我阻止老鬼继续往下说,随手把剩下的半包烟扔给他:“多的没有,这半包你凑合着抽吧。” 老鬼见我转身要走,赶忙叫住我:“哎哎,你别着急走了,我还有要紧事跟你说呢!” 我不想在他这儿耽误时间,又怕他嘴里的“要紧事”跟妻子有关,只好停下脚步扭过头来问:“什么要紧事?” “以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李混混儿,听说恶习不改,经常去上面惹事,我是想提醒你,像你这样一趟一趟往下跑,你可要当心。” 我没明白老鬼要说什么,可老鬼看上去一脸严肃,但不是关于妻子的消息我无心听他扯,有点不耐烦地甩了甩手,敷衍他说:“好的好的,知道了。” “你女儿返校了?”找到晓萌的时候,她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过很快就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回来了?” “我能不知道吗,我几乎隔三差五地就在你家门口等着你。” 晓萌清楚我没有进入她的世界,她钻进我口袋了我也是感觉不到的。她也就是发点牢骚,但这也让我感叹不已:为什么我妻子就不能像她那样天天在门口或者进到家里去看看,去坐坐呢?妻子要是能像晓萌一样看见女儿回来,一边静静了解女儿的生活,听女儿讲她在国外的学习,那该多好啊!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走,找孟婆去吧!”我轻轻抚了抚晓萌的肩以示安慰。 孟婆正在奈何桥头她的店铺里熬汤。 看到两口大铁锅摆在八字形的灶台上,让我立马想起小时候老家过年打豆腐的情景。 “孟婆婆!”晓萌走在前面进去的,孟婆正把一瓢熬好的汤倒进门口的一口大缸里,准备随时帮助获准去投胎转世的人忘却前世的恩怨情仇。 孟婆抬头将目光在晓萌身上定了几秒,大概是认出晓萌来了,不太热情地说了一句“怎么又来了”就转身继续从锅里往大缸里转运孟婆汤。 “孟婆婆,您好!想找您的是我,我妻子......”我想,晓萌算是个“管闲事”的,我说话也许比晓萌管用点吧。 可话没说完就被孟婆怼回来了,甚至看都没看我,只是瞥一眼晓萌,说:“她说过,我知道你在找你妻子。我也说过,别问我,我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啊!何况孟婆当年也是哭倒过长城的人,对于我如今的这点执念她应该能够感同身受才对啊? 我更相信晓萌的判断,孟婆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冰雪无情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信孟婆会真是铁石心肠。 不管孟婆听得进去还是听不进去,我示意晓萌拿起傍边的另一个葫芦瓢帮着孟婆一起舀汤,自己则在孟婆跟前来来回回,说:“其实,孟婆啊,我现在这点劲头还是跟您学的,我是听着您为丈夫哭倒长城的故事长大的,我现在的这点执着跟您当年比差太远了。您知道吗,我妻子跟我大概十年,基本上是我们最艰苦的十年,可以说是从一无所有,到有了家庭,有了房子车子孩子,这一切刚刚理顺了可以过得舒心一点的时候,我妻子还没来得及享受她的付出所创造的成果,她就.......” “别跟我说这些了,此一时彼一时。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你妻子在哪里,以后不要来找我。” 孟婆似乎真的生气了,拿起一只瓷碗从大缸里舀了一碗汤,走上门口的桥边,给过来的人递过去,一边看着即将投胎转世的人不情不愿地接过孟婆汤,一边轻声念叨:“一生的爱恨情仇,一世的沉浮得失都会随着这碗汤忘记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形同陌路,相见不识......” 看上去好像是小时候妻子哄女儿喝中药一样的:乖乖的,赶紧喝了,喝了病就好了,就可以跟小朋友一起玩儿了! 我还想继续跟孟婆磨叽的时候,孟婆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哀求:“请你们离我远点!” 孟婆也算得上是有身份的魂,一定程度掌管着这些魂魄的来生,竟然会用这样的口气请我们离开她,我和晓萌一时有点发懵。 “孟婆婆,那我们先走了哈!”晓萌冲我使了个眼色,拉起我的手就快步往回走。 我更是摸不着头脑,不想这么草草就放弃。晓萌给我递了个眼色,悄声说:“你看见没有,孟婆婆流眼泪了,按说她是不会流眼泪的。” “是不是勾起她什么心思了?” 晓萌缓缓地摇头,表示不知道。 虽然这次下去还是没有什么收获,依然没有妻子的消息,返回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孟婆的举动有些反常,如果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也用不着对我们那么冷淡,见了我们就那么烦躁不安的样子。 我想,下次下去我还得找孟婆!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33章 要把孩子生下来 本以为这次下去还算顺利的,可是早上听到馨雅在书房外面敲门准备起床时我却发现不对劲。 我发现我起不来床,不仅觉得身子沉重,还感到身上多处疼痛,眼皮都懒得睁开。 迷糊中听到馨雅从外面转动钥匙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身惊叫。 “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我虽然感到身上到处疼,但馨雅说我被人打了的话,我听得还是很清楚并且绝对不信。 准备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很难,的确不是一般的疼。挣扎了两下,但力不从心。 “我睡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有人打我!” 馨雅把我按到床上,嘴里还在埋怨:“都打得鼻青脸肿,怎么不可能,难不成是你自己打的!” 我很想去照照镜子,不相信有馨雅说的那么严重,也许只是生病了吧。 馨雅本想叫辆出租带我去医院,发现我的腿似乎很不争气,只好叫了120。 “左小腿恐怕要拍个片子,”外科大夫观察了一下我的外伤,扯了扯我的胳膊,掰了掰我的腿:“你这光看外科恐怕不行,得去内科看看,怕万一有内伤。” “打架打的还是摔的啊?”内科大夫一边检查一边疑惑地等着我的回答。 “没有打架也没有摔......” 大夫手上的动作戛然不动了,不解的眼神扫完我又定格在馨雅的脸上。 “行了,你这人死都不带承认自己喝酒惹祸的。过去也有喝醉的时候,但从来没见你惹过事,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动不动就半夜出去喝酒,喝多了就闯祸。” 馨雅不让我说下去,自己却不停地抱怨,我没太明白她是真抱怨还是演戏给大夫看。 我心想,以前的事你哪知道,但现在绝对没喝醉酒过。 可是“事实”胜于雄辩,我能说什么? 大夫恍然大悟,收起了疑惑的表情,恢复手上的动作。 “内脏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头不疼不晕的话,除了小腿就是一些软组织挫伤,为慎重起见,还是做个全身ct吧。”内科大夫把一沓检查项目单子递给馨雅,表情怪怪的,弄得我有点尴尬,我想她可能误会了我跟馨雅的关系。 正式在医院住下来了,馨雅又开始埋怨我了。埋怨本倒没什么,只是馨雅的那些话让我觉得真正需要住院的是她而不是我。 “我记得你第一次喝醉酒是结婚那会儿,请办公室同事喝酒喝醉了吐在马路边了,再就是那年三十跟我两个妹夫一起喝酒喝得高兴,最后都烂醉如泥。你说你现在是怎么了,干嘛晚上偷偷出去喝酒,是不是我让你感到心烦了?” 我本是对馨雅说出这些事情感到很惊讶,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我不记得我跟她讲过,也没让她跟妻子娘家人见过面,这点糗事她上哪儿知道的? 没想到我好奇地睁眼去看坐在病床边的馨雅时,发现她眼睛红红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你刚才在说什么呢?” 馨雅发现我想坐起来,起身按住我,命令:“你干嘛呢,好好躺着!”对于我的问话视若罔闻。 “你刚才嘀咕什么?”我拽着馨雅一只袖子,盯着她问。 “我什么时候嘀咕了?对了,究竟是什么人打你的,你认识吗,在哪儿被打的,咱们报警!” “报警?上哪儿报警去!” “当然派出所啊!” 我使劲摇头,赶紧闭上了眼睛,装作有些累想休息的样子,省得她继续追问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问题。 同时脑子里在纳闷:馨雅究竟是什么情况?我的过去她知道多少? ====== 雯雯听说我住院了,趁馨雅回公司处理业务上的事情时,主动找馨雅要替换她到医院陪我半天。 雯雯的出现又让我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一有机会我就会下意识地瞟一眼她的小腹,担心她一下子隆起来了该怎么办。 有一次我正看向她小腹的时候,被雯雯发现了,她也低头往那里看一眼,咧开嘴会心地笑了。我知道我们此时想到的是同一件事情,想避也避不开,试图说点什么,可动了下嘴,还是不知道是该问她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还是问她你准备把这个孩子怎么办。 “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 我想到底是要做妈妈的人了,雯雯的语气和眼神都饱含着如水的柔情。 小腿轻微骨裂,其他软组织挫伤也没严重到那个程度。 出院以后,馨雅还试图从我那儿找出一些线索去报警,都被我挡回去了,但这也让我不得不跑一趟西南去找我师父。因为这么多诡异的事情,这么多可能让人名誉扫地的事情,除了师父,我跟谁都没法讲,憋在心里压力实在是太大。 我把我遇到的这些怪事,都一五一十地给师父讲了一遍,师父听完了,笑了笑不言语,弄得我不知所从。他说,没事,你回去吧,我一会儿到后院去给你念几道咒语。 师父从后院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乍看像个木片的东西,很随意地说:“念过咒语了,放心回去吧,这个小礼物送给你。” 我接过一看,是一把漆成红色的木剑。 说实在的,我有点不以为然,还不如送一把古剑或者不锈钢剑什么的。 “谢谢师父。”心里怎么想的自然不能照直说出来。 师父说:“回去把它挂在你书房的房门上,或者挂到那个房间床边的墙壁上。” 我又瞥了一眼手中的木剑,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宝贝。 我终究还是按师父的做了。 ====== 被人打了一顿后,我对下去的事情有点心有余悸,搞得不好真的要没命的。师父说念过咒语不会有事,我心里还是不太有底,所以又一段时间没去下边了。 不下去确实就没有再发生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已经发生的依然不得不去面对。 雯雯找我正式谈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是一个周末的下午,他本来是说要上我家来,我觉得不合适,不过我也没有瞒着馨雅。 在约定的咖啡厅坐下,各自点了自己的饮料后,雯雯一边品着,一边看着我不说话。我预感到雯雯肯定会说孩子的事情,但是她究竟会说什么,是怎样打算的,我没法猜。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给自己加油打气。 “雯雯找我有事?”我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你准备把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是啊,你能不找我,可我不能不找你啊!”雯雯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而是借着喝饮料把目光留在面前的杯子上。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雯雯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点紧张:“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 “怎么会呢,你说吧,需要我帮忙的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我鼓励她,其实自己心里砰砰地跳得估计比她还厉害。 雯雯轻轻咬着下唇,又把目光看向眼前的饮料杯子,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34章 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关于雯雯肚子里的孩子和她今天要说的事情,尽管我脑子里预演过各种可能,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差点喊出“你疯了?”。 终究说不清楚这种惊诧是为雯雯担心还是为自己担忧,我把到嗓子眼儿的话咽回去,努力使用平和的语气掩饰内心的忐忑:“你知道孩子是谁的,对吗?” “你认为呢?”雯雯斜着眼看我。 “你一个未婚的女孩子,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没搞清楚的话,把孩子生下来怎么办?”这话说到一半我就有窒息的感觉,又想起从临港回来她转身进小区前问我的话。 雯雯紧锁眉头,像不认识我一样地看着我:“你是非要我挺着个肚子到处宣扬我怀上了你的孩子你才认账是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可是这孩子究竟怎么来的呢? 从雯雯的角度,她肚子里的孩子毫无疑问就是我的,因为她最清楚她是否跟其他男人有过床笫之欢,我或许才是那个唯一跟她上过床的男人。 虽然我不能否定那个牙印的事实,但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我那晚真的没有去找过她,更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跟她有过那种亲密的举动。 “我不想说你看错了,但是那天晚上我绝对没有去过你那里,真的,我发誓要是撒谎了就不得好死。” “你是不想承认还是不敢承认?”雯雯比我镇定多了,用不解甚至同情的目光审视着我。 “有区别吗?” “当然!区别大了去了,有质的差别。” “我既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如果真是我的孩子,你觉得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单身你未嫁,奉子成婚的不是满大街都是吗?如果说我有什么顾虑的话,也就是觉得愧对我死去的妻子。但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这么回事啊!” “我能这样理解吗,如果能够证明那晚跟我亲热的人就是你,这个孩子就是你的,你会考虑跟我结婚?”雯雯说这话时,特认真,眼睛看上去格外的明亮。 基于这样一个假设,加上雯雯那期待的眼神,我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 只是雯雯的坚定和自信让我的心理防线几乎崩溃。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蹊跷的。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可能等不及我们把事情彻底搞清楚就该出生了。你想想,如果你把孩子生下来,万一最后,我是说万一哈,发现真的另有其人,比如有人冒充我,你说你怎么面对,你以后怎么办,真的一个人带着一个连父亲是谁都不清楚的孩子生活吗?这个你要想清楚。” “首先,我不认为会发生你说的那个‘万一’,再者,把孩子生下来这事我肯定比你想的多得多。”雯雯镇定依然。 “我当然只是建议,你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我不在乎的语气听起来总像在颤抖。 沉默了好一会儿,雯雯问我:“你真打算后半辈子就守着你妻子的遗像过下去吗?” 又来了! “我没那么说,我妻子死得早,我只是觉得亏欠妻子的太多,心里这个坎过不去,等我找到……” “你在找什么?”雯雯趁我犹豫的那一刻马上好奇地接过话头。 “我是说,如果我妻子找人托个梦让我尽快成个家,我还是会听她的。” 雯雯毫不掩饰她失望的表情。 “没想到你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人,居然还会相信这些鬼话。那万一你妻子没那么开明,托梦说不同意你再娶呢?” “我不会再做让妻子伤心的事情,她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会顺从她。” 雯雯不紧不慢搅动了两下杯中的咖啡:“幸亏人鬼不能互动,不然这世界还不乱成一锅粥。”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我们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 “如果你最后决定再婚,就我跟馨雅两个人之间,你会选择跟谁?”雯雯用这个巨难的问题打破了沉默。 我有些烦躁,同样的问题,馨雅也曾经半真半假地问过。 雯雯在妻子去世的头两年女儿还小的时候帮过我不少忙,工作上也是,后来就固执地单相思直到现在成了大龄剩女,说实在的我看着心疼也很自责,如果我真能放下妻子跟一个女人结婚,雯雯未必不是一个很值得考虑的选择。 但是我眼下还没有再婚的想法,还无法对妻子的离去释怀。 其实早在明白雯雯的痴心后,我曾经找她以闲聊的方式表明过我的态度,甚至明示过后半辈子很可能不再结婚,可是她一直就那么固执地守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真的没有考虑过,你想我结婚的事情都不曾想过,怎么会考虑选择谁的问题呢?” “那么说,就我跟馨雅之间来说,我还有50%的机会喽?”雯雯竟然笑了,笑得很舒心的样子。 我苦笑:“我这么不入流的人,哪值得你这样?” ====== 跟雯雯的见面,除了雯雯认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并且有意把孩子生下来以外,也没有聊出一个所以然来,既没有达成什么共识,也没有形成什么决定。 分手的时候,雯雯说,孩子的事情,她回去想想再说。 回到家后馨雅给我端上一盘切好的西瓜摆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好奇地问:“雯雯有没有告诉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没,没有。”我赶紧一次叉起两片西瓜塞进嘴里,让自己说话变得十分困难。 “那她找你说什么?” 我装作对电视上的内容十分关注,去叉西瓜的时候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当然对馨雅的问题表示根本没听见。 “问你话呢?” “什么?”我转过脸看着馨雅。 “我说雯雯找你聊了一下午,跟你说什么了?”馨雅的口气当然充满对我注意力不集中的不满。 我想说工作方面的,但这个谎显然有点罔顾事实,说工作以外的事情,怕是招来更多的是非,最后还是直面现实吧。 “主要说了一下孩子的事,扯了会儿闲篇。” “她究竟有不有男朋友啊?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不可能吧?” “不是说她不知道,是她不肯告诉我。” “那她打算把孩子生下来还是......?” 不知道是女人天生就爱发问,还是我难以回答才觉得问题多。 “我又不是她,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她说她没想好。” 馨雅明显看出我有点不耐烦,狡黠地笑了笑:“算了,不问你,我周一上班问她去。” 这下轮到我不镇定了。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35章 孟婆又流泪了 周一办公室事情多一点,下班比较晚,我跟馨雅到外面吃的晚饭。跟周六的情形完全对调了,追着问问题的变成我了。 “怎么样,跟雯雯聊了?”我没有特别跟雯雯强调过馨雅知道她怀孕的事情,雯雯说的我酒后找雯雯寻欢的事情我也并未告诉馨雅。 但我此时纠结的是雯雯究竟跟馨雅说了什么。 “聊了,你想知道什么?”馨雅这显然是在报复。 “不是你说的要找她聊的吗?” “你们两个聊了一下午都没聊出个名堂来,我上班见缝插针能聊出什么来呀!”看来馨雅是故意吊我胃口。 好吧,走着瞧! “好吧,那就别去管她的事了,说说你吧,我发现你最近经常莫名其妙地说话不着边际,我还得带你去看看医生。” “你有毛病吧,好好的又去看什么医生。说雯雯的事,别往我身上扯!” “你也没聊出个什么名堂还扯雯雯干啥?” 馨雅还是被我绕进去了,好像生怕我不愿意听似的,神秘兮兮地说:“雯雯说了!” “是吗?雯雯怎么说的?”轮到我着急了。 “不是说不管的吗,你激动什么?”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雯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爱着的一个男人的,不过她不肯告诉我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雯雯没把话说透,馨雅似乎有点遗憾,叉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继续:“你说平时也没听公司谁说起过她交了男朋友,那这个人会是谁呀,潜伏得还挺深。” 差点背过气去的我,终于出了一口长气。 不过一想到雯雯跟馨雅较着劲,雯雯迟早会拿她肚子里的孩子作为武器威慑馨雅,我就马上感觉胸闷气短。 不尽快把自己洗白,这颗雷爆炸是迟早的事。 ====== 出院后这段时间没再下去过,身体不仅是恢复了,用馨雅的话说,现在看上去才有点精神头,所以馨雅也就放松了对我的看管。 那天中午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结果做了一个梦,梦见晓萌说,她有事情跟我讲,可是我不见她,她也没法告诉我。我想问她具体什么事情时,被馨雅敲门进来说工作的事情把我的梦搅黄了。 这个梦会不会是暗示我,晓萌打听到了妻子的消息呢? 于是我趁这段时间馨雅放松了警惕,又跟她撒了个谎,那晚把她支走了,偷偷地下去了。 晓萌还是把我抱怨一顿,质问我说,这么久不下去,还想不想找妻子的亡魂了?如果不想找她也就不费那个劲了。 我心想,看来那个梦还真是灵验,晓萌一定有了新线索。 匆匆解释了一下没有下去的原因,我就赶紧问晓萌:“有我妻子的消息了?” “消息是有,我总觉得意思都是差不多的,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 “不管什么消息,你还是快说来我听听吧。”我顾不了那么多,人快淹死的时候一根稻草也弥足珍贵。 “另外一个老先生说,他也曾看见那个很像你妻子的人在孟婆那儿待了很多天,天天围着孟婆转,给孟婆打下手,求孟婆开恩放她过去。后来就看她天天坐在奈何桥上,既不愿意跳进忘川河等候千年我知你不知地看着老公和女儿匆匆而过,又不愿意喝孟婆汤忘记前世的老公,女儿和亲人。但孟婆秉公执法,不为所动,后来就没再见到她了,八成是孟婆不肯通融后还是跳进忘川河了吧。” 晓萌这么一讲,我的心立即又掉进冰窟窿一样。如果大家看到的都是这种情形,八九不离十妻子是真的跳进忘川河了。 但是这些都是基于推测,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妻子跳进了忘川河。 我心有不甘,哪怕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我们还是找孟婆去吧,上次孟婆那神态,我总觉得孟婆心里有事。” 我跟晓萌再次找到孟婆那儿,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从桥上过的鬼灵络绎不绝,孟婆一碗接一碗地给通过奈何桥去投胎转世的亡魂们送上孟婆汤。 “孟婆婆,我来帮您!” 孟婆闻声抬头,先是看见晓萌,脸上略带惊喜的表情在随后看到我在旁边后立即多云转阴:“你们又来干嘛,我说了我不知道。” “孟婆婆您别生气,您不记得当年是怎样因为思恋丈夫茶不思饭不想的了吗?您忘记了您千里迢迢,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昼夜兼程去给您丈夫送御寒衣服的一路艰辛了吗?将心比心,您难道真的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原以为这样多少能博得孟婆的同情,哪知道孟婆将手中的碗往盛汤的大缸里一扔,大发雷霆::“你们走,马上走,别在这儿影响我工作!” 孟婆竟然火冒三丈,吓得我和晓萌都不敢问缘由,连连说着对不起,边说边后退着离开。 “这孟老婆子怎么这么冷漠啊!”我对孟婆已经开始有了怨气。 “你下次别再提孟婆哭长城的事了,那可能是她心中几千年的痛,你没注意到你在说的时候,她又流眼泪了吗?” 听晓萌这么说,我不禁又回头去看孟婆,只见她已经恢复常态,一碗接一碗地将孟婆汤送到过往投胎转世的亡魂的手中,看着他们不情不愿地喝下去。 我忽然想,孟婆之所以自己忍受几千年的痛在这儿不知疲倦地熬着孟婆汤,大概就是为了让芸芸亡魂早日忘却前世的恩怨情仇,轻轻松松开始下一个轮回,别像她自己一样永远处在不能言说的苦痛之中吧。 时间不允许我在下边久留,我担心这边又出什么乱子,赶紧往回赶。 “陪我再待一会儿再走嘛!”晓萌嘟着嘴。 “真的不能待了,今天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怪事呢。” “你心里除了你妻子,根本就没有别的女人吗?” 我知道,晓萌对于我对妻子这种眷恋,让她羡慕又嫉妒,她已经不止一次说不爱管我的闲事。我了解晓萌,她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不会撒手不管,这不仅因为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另一层意思那是癞痢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36章 看走眼了 因为这次下去没等到周末,回阳后,第二天一早就到公司上班,大概还是因为身体的疲劳,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馨雅可能中途去过我的办公室见我在睡觉就没打扰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把我狠狠埋怨了一顿,说我听不进好话她以后也懒得管我了,还激将我说,不想好好干就干脆把公司关了算了。 公司当然不能关,女儿还要生活,即便钱够她上学,也还要为她将来留点积蓄吧,以防万一呢,何况公司眼下经营一切顺利。再说了,公司还有二十几员工,总不能一下子都让他们到处找工作吧,并且他们大多数是跟自己一路走过来的。 当然也不能让馨雅生气撂挑子,她真撒手不管的话,我岂不又要陷入日常管理的琐事中了,哪能有精力去找我妻子的亡魂,过去一次就跟短了一年寿一样的,自然就没那么多精力放在公司上面。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看我昨晚不是没喝醉吗,也没有惹什么事,就是睡得晚了点,后来又做梦了,觉没睡好。别动不动就威胁我,我真的很害怕。” 我只好嬉皮笑脸去哄馨雅。 “我才懒得威胁你呢,”馨雅斜了我一眼:“你要还是那样不注意身体,半夜出去瞎跑,我就不干了,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馨雅那里其实好对付,她生气大都是佯装的,时间久了,她越来越像个大姐姐,我也乐得当那个不太听话的弟弟。 雯雯这边的事儿就棘手得多。 雯雯每次从我眼前经过的时候,我总免不了要偷偷朝她肚子那儿瞥一眼,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的样子,尽管外人还根本发现不了。 “你看雯雯的肚子是不是已经开始显怀了?”那天跟馨雅正在走道上说话,雯雯从跟前经过,我顺便问馨雅。 馨雅一笑:“你还知道显怀,我都不知道。” 见我没接茬,馨雅继续说:“还没有吧,反正不明显。” 我心想,大概还是自己心虚。 “她要把孩子生下来吗?不然的话就得趁早,等大家都知道了,一个没结婚甚至连男朋友都没曾听说过的女孩怀了孩子,别人该怎么议论?” 雯雯那天说孩子是生下来还是拿掉,她要回去想一想。我一直在等着她这块石头落地,可过去这些天了,没见什么动静,我怎样着急不安我自己知道。 “是啊,光靠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的!” 馨雅似乎陷入沉思中,我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开玩笑说:“你又没养过孩子,瞎感叹什么?” “我怎么没有养过孩子?” 馨雅的理直气壮,弄得我有点蒙:“你婚都没结过,你养过孩子?” 似乎一时语塞,馨雅愣愣地瞪着我,没有说话。 以为馨雅说漏了嘴,我心想,馨雅来公司前的情况毕竟了解的不是那么透彻,养过孩子也未必没有可能。 担心馨雅尴尬,我打圆场:“别开玩笑了,还是说雯雯吧。你前几天找她聊的时候没问问她怎么打算的,公司的员工,你也该多关心关心。” 馨雅不满地瞪我一眼:“你故意装糊涂吧?连你她都不肯说的话,她能跟我说心里话?” “你是公司领导,要让人家感受到你对她的关心。” 馨雅有没有再去“关心”雯雯,我不知道,因为馨雅没给我什么反馈。 两天后雯雯却又找到我。 “你能陪我去趟医院吗,我准备把孩子打掉。” 人有时真的是很虚伪,我明明有种心中的石头落地的快感,却假惺惺地问雯雯:“你真想把孩子拿掉吗?” 雯雯点点头,然后抬头看着我,眼眸中充满期待:“你能陪我去吗?” “我...我陪你去恐怕不合适吧?” 雯雯眼皮拉了下来,不说话,似乎在等我改变主意。 “这样吧,我让馨雅陪你去,她是女的,方便。” 雯雯扔下一句‘算了,我自己去'',一转身就走了。 我知道她生气了,想喊住她,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平时没见雯雯有什么走得很近的女朋友,她在这个城市也没有什么亲人,我有点不放心,就让馨雅陪她去医院。做人流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身边有个人陪着总归是方便一些,心理感受也会不一样。 过了两天,馨雅反馈给我说,雯雯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做人流呢。 不带这么玩儿心跳的好不好! 我以为雯雯是因为我不肯陪她去医院在赌气,也有点不太高兴,因为我坚信这个孩子与我无关,所以我也没再去问这事。 周末,雯雯又把我约到上次的那家咖啡厅。 我以为雯雯是要告诉我不做人流要把孩子生下来,所以我答应跟雯雯见面是带着情绪的,甚至想过要跟她掰斥掰斥这事。 我不想张扬这事,不是说我就认可了那晚上的事是我干的、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我的,我只是因为这件事情还解释不清楚不想搞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很尴尬。 我们分别点好了跟上次一样的饮品,雯雯先开的口:“你脸色很难看,还在生我的气吧?” “我有什么理由生你的气。”我语调平和,但口气比较冷。 “因为我没去做人流手术啊。”雯雯望着我看热闹一样的笑了笑,显然是把我当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她还好意思一脸轻松的样子!我在心里哼哼。 “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希望你也想清楚了,主意你拿,决定你做......” “后果自负,对吗?”雯雯的脸色开始阴沉。 虽然雯雯说出的‘后果自负’,准确说并不是我要说出的句子,但我跟想表达的意思也八九不离十。 尴尬中,我保持沉默。 雯雯看我不说话,坚定了她对我意思的理解:“你太让我失望了!从你对你死去妻子的那份情怀,我就心想着自己也一定要找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你没法走出对妻子的思念和愧疚,我宁愿等,你说你不会考虑再婚我也没有放弃,我相信你迟早会再婚成家的,我梦想着我就是你的下一个新娘,即使你把馨雅带到家里,对她那么信任,你们看上去就像夫妻进出,我都还在傻傻地痴痴地奢望着,默默地暗恋着,宁愿把单相思的痛全部发泄到努力工作中。现在看来我真是看走眼了。”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37章 馨雅算什么 一个女人陶醉在一段没有存在过的感情中,猛然醒来自然会是痛苦的,就像此时的雯雯。 “你别哭啊,别人看到多不好。” 我递给雯雯一张纸巾:“你这么看得起我,我真的很感动,其实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你想我全部心思都在死去的妻子身上,就算我跟你好了娶了你或者任何其他女孩,对你们都不公平,所以我才很早就跟你坦白了我的态度。我真的没想耽搁你,更没想要伤害你。” 雯雯似乎听不进我说了什么,继续说她的:“你是公司老板,我知道你要面子,我做什么都是默默的,不给你惹事,也不让你难堪。你那晚喝了酒去找我,我真是受宠若惊,特别是当你搂着我说你喜欢我、喜欢我很久了的时候,我激动得嚎啕大哭,我觉得我的等待是值得的,我甚至心疼你又责怪你,认为你不该那么放不开,明明心中有爱却压抑着不敢承认,明明有需要却不敢释放,只有借着酒胆才敢展示真实的自己。” “你理解有……” 那个“误”字还没有出口,雯雯挥手制止我。 “所以那晚以后,我内心的感觉就像喝了蜂蜜一样,我压根儿就没因此责怪你,在外人同事面前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当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以后,我只有瞬间的惊慌,紧接着充盈在心头的是满满的幸福,因为我跟我喜欢的男人有了爱的结晶,甚至决定悄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不想公开的话,我就帮你把他养大......我愿意这样悄悄地惦记一个人,后来我准备把孩子打掉也是因为看你不太想要,我也不想影响你,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虚伪、敢做,不,是不敢做也不敢当的一个男人,我现在真为我的等待和付出感到不值、感到耻辱。” “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面有误会,你听我......” “我不想听你解释了,我今天是要通知你一件事情。” 雯雯说要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不是说这事吗? 我没有接话,只是用眼神和表情告诉她我在等待她的下文。 “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我心想,这不还是一回事吗! 雯雯继续解释:“我本来是去医院做流产手术的,但是术前检查大夫说最好把孩子留下来,做手术风险比较大,弄不好以后都没有机会怀孕生孩子了。” “为什么?” “大夫说我的子宫壁太薄了。”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还以为她上次说回去想一想的结果就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虽然现在结果是一样的,但是性质却完全不同。 “是吗,你以前不知道这情况?” “不知道。” 想必早在大夫告诉她的那一刻,雯雯情绪和心理反应已经翻滚过了,现在说这事的时候显得异常平静和镇定,就像当时在临港的医院从大夫那儿听说自己怀孕后的反应很相似。 关乎一个女人一辈子甚至生命的事,我还能说什么,只好安慰说:“还是生命安全要紧,不能做手术那就把孩子生下来吧。” “孩子生下来你认吗?”雯雯说这话的时候,一个往日温柔和羞涩的女孩,此时目光有点咄咄逼人,充满鄙夷和嘲弄。 若我真是那个不敢做不敢当的男人,她这样的态度和表现也就可以理解了,问题是我并不是如她想象的那样,她的这种误解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消除,给自己正名。 我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见雯雯站起来:“不用急,距离孩子出生还有好几个月,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去思考。”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子宫壁薄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还得感谢你不能陪我去医院让馨雅陪我去。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我想看看馨雅算什么,你究竟准备把馨雅摆在什么位置。” 这算什么? 好心没好报? 恩将仇报? 让馨雅陪她去人流的本意当然是想让她感到关心和温暖,哪成想反倒刺激她生下孩子的决心更加坚定。 ====== 雯雯走了后,我不知道在原地又坐了多久,心里乱成一团麻,直到馨雅给我打电话。 馨雅问我没在家去哪儿了,我没说我跟雯雯见面了,视线中正好是咖啡厅对面的一个书店,顺带撒谎说我到书店逛逛。馨雅说她去我那儿的时候,绕道菜市场买了我喜欢吃的东西,让我抓紧回家吃午饭。 进门的时候,馨雅在厨房里忙活,我说我来给你打下手,其实心里正烦躁,根本不是心里话,馨雅说的我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我也忘记去问。 “嘚嘚,你还是一边歇着吧,饭做好我叫你。”馨雅堵在厨房门口把我往外推,正合心意。 我也懒得开电视,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又跑到书房,看着妻子的遗像发了半天呆,给妻子烧了几炷香,又跑到厨房去看馨雅做饭。 馨雅在厨房甚至在家里忙碌的样子,特别是她让我去歇着、拒绝我帮忙的口气和方式,让我也有种似曾相识的幻觉,所以我靠在厨房的门口那么看着的时候,看得走神了。 “哎呦,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一声不吭跑到这儿站着干嘛?” 馨雅转身的时候突然发现我杵在那里,确实被吓了一跳,我也被她的叫声惊了一下。 “我想我妻子了!” 也许是因为雯雯的事情弄得我情绪低落,又看见馨雅这个忙碌的身影很像妻子,我感到眼眶里一热,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我不是你妻子吗?” 馨雅回过头,扬脸一笑,我不知道那笑是想逗我开心还是想试探我。 “开什么玩笑!”我没心情跟馨雅闹着玩儿,嘀咕了一句转身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手机去翻看我倒腾进手机里的大量妻子生前的照片。 “看什么呢?”馨雅把两个菜盘子放到餐桌上,凑过来瞥了一眼我的手机,说:“难看死了,有什么好看的,准备吃饭了。” 我的目光追着正返回厨房去的馨雅,心想,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那可是我妻子的照片!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38章 有了新线索 “吃饭了------”馨雅最后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一手的手指缝里扣着两个葡萄酒杯,一手拿着一瓶葡萄酒。 “干嘛喝酒啊?”本来很少喝酒,在家里就更少,说我在外面半夜喝酒惹事那是个解不开的谜。 这会儿馨雅让喝酒,总觉得像是鸿门宴。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蒜头辣椒焖黄鳝,你最爱吃的,还不喝两杯?” 原来馨雅说的好吃的是这个! 的确,小时候农村家里穷,一年到头吃不到几回肉,但是每年夏天,我哥总能让我吃上几次大餐。那就是从水田里钓回一些善鱼,收拾干净,剁成段,跟红辣椒一起清炒一下,加进盐和水,放上一大把大蒜头,然后装进一个带盖子的瓦罐里盖好,用一个长把铁钩子勾住瓦罐的耳朵塞进烧柴火的红彤彤的土灶里,闷烧着,等其他饭菜做好了,鳝鱼也就炖好了,特别是打开瓦罐鳝鱼刚倒出来时,那种清香扑鼻的味道一辈子都忘不了。 认识妻子以后,我跟她说过,她照着我描述的样子,试着给我做过,但是因为跟农村土灶的方式不同,味道不完全一样,但仍然是我最喜欢的菜之一。 妻子走了10年,我自此再也没有吃过这道菜了,自己也没有心思去做。 “真的?你也会做?”有我最爱吃却多年没吃到的菜,刚才还积满阴云的心里豁然敞亮开了。 走近餐桌,看到那个砂锅,又疑惑起来:我似乎从来没有跟馨雅说过这事,她怎么知道这是我爱吃的菜呢? 我锁着眉头掀开砂锅盖子,狐疑地把头凑近看了看,看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 “你…是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的?” “我怎么能不知道,你自己都忘了吧?”显然馨雅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会给我一个惊喜,神情有几分得意,可我真想不起来我跟她说过。 “岁数大了记性不好,看来我的那点秘密只能秘密给我自己了。” “你跟我还能有什么秘密,你什么事我不知道啊!来,喝酒!” “duang!” 馨雅神采飞扬,受她的感染,我也情绪被带起来了,一仰脖子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将空杯朝馨雅跟前伸了伸:“谢谢!” 筷子将要伸进砂锅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 雯雯的事情一天不搞清楚我就一天踏实不了。 明知道雯雯很排斥馨雅,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一有机会我就旁敲侧击或者想从馨雅那儿知道一点雯雯的思想动态,或者唆使馨雅去雯雯那儿探探虚实,但馨雅多半都以个人隐私人家不愿意说就不要多问让我碰壁。 不过由此我也知道,雯雯似乎还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事。 但雯雯遇见我时,都不怎么说话,如果傍边没有别人,她连招呼都不打,看我的眼神里掺杂严重的鄙夷和唾弃。这真的让我很憋屈很受伤,可我没法再去解释,永远都是那句话“真的不是我干的”,自己听起来都苍白无力。 对于一个没结婚甚至男朋友都未曾听说的女孩,即便发现她肚子略有隆起,大家可能以为她最近长胖了一点而已,只有我看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总像是看着一颗冒着青烟的手雷,下一秒都可能爆炸。 为这事情,我都快抑郁了,晚上半宿半宿睡不着觉,很想把这事跟馨雅说了,我想迟早是要公开的,只是不知道雯雯打算以什么样的方式公开。 但是,跟雯雯解释不通的问题,跟馨雅那儿恐怕也很难讲得通,现在都讲的是证据,雯雯可以指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这就是证据,我凭什么说不是自己干的呢? 也许潜意识里觉得只有我妻子能够理解相信我,或者相信她一定在阴间的哪个角落里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决定继续下去找妻子。 我跟馨雅撒谎说,周六我去外地打球住一晚上,让她这个周末就不要去我那儿了,她答应得很痛快,因为她乐见我出去打球锻炼身体。 ====== “小伙子,最近你可是下来得少多了,泄劲了吧?”我四十大几,叫我小伙子我听着有点别扭,但人家牛大爷都几百岁的鬼精了,这话没毛病,只是牛大爷这话里有几个意思,我不得不琢磨一下。 “是的,最近身体有点小毛病,是下来的稀疏了一些,不过您放心,你酒要是喝完了,只要捎个话,我在上面一样能孝敬您。” “算你这后生还有点良心!”牛大爷说话的时候依旧不正脸看我,似乎永远翻不完理不清摆在他面前一本又一本的花名册。 “你妻子还是没啥消息吧?”停顿了一下,牛大爷终于把头转过来,压低音量:“你呀------,还得去找孟婆。” “为什么这么说?” 牛大爷将手臂往空中一扬,把我轰走了。 牛大爷跟孟婆都算是冥府里官场中人,他们之间的信息沟通可能不是野鬼孤魂能够知晓的,用我们的流行话说,那叫有内幕消息。 牛大爷这算是暗示吗? 本来是很兴奋的,一想到前两次孟婆赶我们走时生气的样子,我心里又有点打退堂鼓。 从牛大爷那儿出来没走几步就碰到晓萌。 晓萌像个木头一样钉在地上,见到我朝她走去一点兴奋劲儿也没有,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是傻傻地看着我。 心想,这样也好,见面的次数少了,慢慢她就不那么在我身上纠结了。 可是走近点一看,才发现这丫头满眼的泪花。 “晓萌,这是怎么了?” 我伸手要去帮她擦眼泪,她顺势把头歪倒在我胸前,仰着挂满泪花的脸,破涕为笑,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把晓萌从我胸前推开,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像个小孩!” 晓萌自己又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地“呵呵”。 “有好消息吗?” “是有消息,但是你也别抱太大指望。”看她那神情,我真不敢有什么奢望。 “那总得说来听听吧。” “你上次走的时候不是让我找些岁数大的打听吗,我找了不少,只有一个瘸子说他应该是见过你妻子的,前面部分跟其他鬼魂说的一样,还是说那个女的不舍昼夜地蹲在奈何桥上不肯离去,但他后面提供了一点新情况。” “什么情况?”握紧抓住晓萌的双肩摇晃。 第一卷 人有执念鬼有情 第39章 驻守望乡台 晓萌把我的一只手从她肩膀上拿下来,两手低垂捏着的我手指头像是把玩着:“那瘸子大爷说,他经常去望乡台上瞭望家乡和亲人,曾经见到过疑似你妻子的女人。别人都是登上望乡台看一眼就去赶下一程,充其量多驻足流连一会儿,那个疑似你妻子的女人却把望乡台当家了,成天待在上面不肯下来。 大爷说她问过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赶紧下去喝完孟婆汤投胎转世,说不准还能遇到你老公、孩子或其他亲人。那女的说,那又有什么用,喝了孟婆汤,什么也不记得了,就算站在老公身边,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的至爱,彼此不能相认相知,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爷见别的亡魂流水一样走一拨又来一拨,川流不息,只有那个疑似你妻子的女人固守在那里像一柱风景,好心劝她说人死了阴阳两隔就各是各了,你的痴心你的爱人已无法感知,你爱人的苦难你也分担不了,何必想不开呢,放下一切去开始新的轮回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那女人说,她走得太突然,对不起老公,说好的白头偕老,发过誓要不离不弃的,现在她言而无信,老公一定很伤心,非常担心自己不在了老公的日子会弄得一团糟,哪有心思去喝孟婆汤只顾自己转世投胎过自己的日子?” “然后呢?” “不知过去多久了,大爷再上去望乡台的时候,那女人已经不在那儿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个大爷在哪儿?他自己怎么也不去投胎?” “有想投胎不得的,也有心伤透了不愿意再掺和人间是非恩怨的,我们不去管它。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办吧?” “晓萌,真的辛苦你了,我想先去望乡台上看看。”想象着瘸子大爷描述的疑似妻子的人在望乡台上的那副凄苦的身影,我心里难受极了。 “人早就不在了,还看什么?” “没事,就是想上去看一眼,看一眼那个很像妻子的人曾经驻守在那儿注视着我的地方。” 去望乡台的路上,又碰到老鬼,坐在那个老地方的那把老椅子上,用一只脚扒拉着地上的烟屁股,不知道是在数数玩儿,还是把烟屁股当棋子在跟自己下棋。 “老鬼,难怪你不愿意投胎转世的,日子过得真悠闲。”跟老鬼熟了,偶尔也调侃他一下。 “我可不像你那么不开窍,凡事要想得开,做人做鬼就那么回事,活明白了,轻轻松松,哪像你,为一个死人,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又何必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知鱼之乐,焉知鱼之痛? 我跟老鬼不是一条道上的,说不到一起,只能呵呵两声后准备跟晓萌一起离开。 “哎,等等!”老鬼在我们身后喊。 “不是又要跟我说你那个什么李混混吧?”我停下脚步,扭转头来等着他。 “李混混最近好像比较郁闷,估计是被警告了吧。不过我不是要说他,我要说的是你,你们!”老鬼同时指向我和晓萌。 “我们?”我看看晓萌,看看自己:“说我们什么?” “我可是好心告诉你啊,已经有不少闲话了,说你们两个,一个阳间的生魂,跑到阴间来勾搭阴间的女鬼,有人认为是败坏风俗,你就不怕你妻子在哪个角落里看到了,或者闲话传到她耳朵里去了?” 我本来对晓萌的举动是有顾忌,没想到还真有人说闲话。 我下意识拉开一点跟晓萌的距离:“简直是瞎说八道,我跟晓萌之间啥也没有,好朋友而已。” “他们爱说什么随他们去,别理那些,走了!”晓萌催我赶紧走。 我扔给老鬼一包烟,说不清是感谢他的善意提醒,还是一直就萦绕在心底的那份怜悯。 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权利。 都说望乡台上能看见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我爬上望乡台却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生魂,跟我们是有区别的,就算我们这些永久的亡魂过了一定时期,对我前生亲人也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难怪那个疑似妻子的人后来不在望乡台上的。 我在望乡台上来回转了无数圈,总期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证明那个人就是妻子,直到晓萌轻声提醒说:“差不多了,我们还是下去吧。” “还有其他信息吗?” “另外一个人说那个女的后来好像到彼岸去做苦力去了,做园林工,还兼环卫,但是记不清什么时候就突然也不见了,也不知道后来去了哪里。” 我心情又是无比失落,所有线索都是有头无尾,以希望开头以失望收场。 晓萌也是好心帮忙打听来的消息,我不能说它没有价值,至少如果那个做园林工的女的就是妻子的亡魂,也算是一条新线索。 “晓萌真的辛苦你了,这事恐怕还得去找孟婆。”我还没忘记进鬼门关时牛大爷的话。 “啊!?还找孟婆啊,她都冲我们发火了,再去找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不方便把牛大爷的暗示告诉晓萌,只是说:“没别的办法,你也发现了,孟婆的反应比较异常,我们还得从她那儿突破。” 我跟晓萌来到奈何桥头,看着孟婆一趟一趟地舀起孟婆汤送给从此将不知前世的爱恨为何物的亡魂们,迟疑半天不敢上前。 妻子如果真是像这些亡魂一样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了,我和女儿,我和妻子在世时候的点点滴滴在她那儿就都一笔勾销了,妻子的心里再也不会有我和女儿的存在了,再也不会想起我们了,从此就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女人惦记我和女儿的冷暖和悲喜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无限的凄凉。 即使我见不到妻子,就这么一直找下去,只要别告诉我妻子已经喝了孟婆汤,我总归还能怀揣那份念想,保留一份期盼,哪怕那终究是个妄想,但能支撑着我前行,慰藉我的孤独。 我心里抱怨着这个孟婆婆真是太原则了,不知道变通,甚至私底下也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但是明面上还是不敢得罪她。 晓萌建议说,要不咋们写举报信,说她侵吞鬼民财物,让阎王爷把她免职,换个人也许好点。 晓萌的建议被我断然否定,她看我用严厉的目光瞪着她,不好意思,嘟囔说:“我也就是随便那么一说,谁还真会去干那种缺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