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当天,狂撩糙汉去随军》 第1章 我是来退亲的 啪!! 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 云岁岁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妇女指着自己鼻子骂:“贱人,你这是要害我们老陈家绝后啊!名声不好就算了,连个蛋都下不出来,还想嫁给我们连生,你也配!” 看着对方熟悉的刻薄面孔,还有身上那颇具年代感的服装,云岁岁有些懵。 她不是在去给顾钧扫墓的路上被人捅死了吗? 低头瞅了眼腹部,没有伤口;再看看屋子里的人和摆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是……重生了? 1976年6月15日,她做梦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还有半个月就要高中毕业,父亲为了不让她下乡,准备为她说一门亲事。 在陈连生的百般殷勤下,她同意了他的追求,两人昨天才订婚。 可也是在昨天,她突发腹痛,去医院后竟被查出了不易受孕。 没等她想好如何跟陈家解释,陈连生和他妈张凤霞就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趁她一个人在家时闹上门来,对她又打又骂。 望向那个差点成为自己丈夫,如今却一言不发的男人,云岁岁眸色微深,“你真想退婚?” 陈连生清秀的眉眼一皱,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 “岁岁,是你有毛病没告诉我,怎么反倒责怪起我来了?你知道的,我是家里长子,怎么可能娶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妻子?你难道想让我变成陈家的罪人吗?” 云岁岁蹙眉,“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并没存骗你们的心思。” “有啥区别?都是不下蛋的鸡!” 张凤霞翻了个白眼,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不退婚也行,但你得和云厂长说,把我们家连生和颂生安排到机械厂技术部去,还有我,我要转正,不然没得谈!” 云岁岁简直要气笑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陈家以她的婚事为要挟,逼迫父亲把他们全家都提成正式工。 她不同意,张凤霞就天天在云家门口撒泼打滚,把她不能生育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还联合机械厂工人举报父亲,说他包办婚姻欺压群众,害他被停职查办。 那段时间,只要她出门,就能听见别人的奚落和讽刺。 就连亲弟弟都嫌她丢脸,叫嚷着让她滚出云家。 一想到那被千人指责万人唾骂的场景,云岁岁就忍不住浑身发颤。 发生这种事,虽然她很无辜,但如果陈家执意退婚的话,她也不会不同意。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故意败坏她的名声,更不该以退婚做要挟,逼迫父亲为他们全家谋前程! 她目色敛起,盯着张凤霞一字一句道:“没得谈,那就不谈。我们退婚!” 听到退婚这两字,陈连生眼里闪过阴沉。 却还作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岁岁,你好好想想,你连孩子都不能生,和厂里那些毫无价值的报废品有什么区别?要不是看你可怜,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就是!” 张凤霞冷哼:“我可听说了,云厂长当初是想把你嫁给顾钧的,要不是我们连生不嫌弃你,你早就跟那个老光棍到乡下刨食去了!” 听她提起顾钧,云岁岁眼神一厉,“闭嘴!” 她不允许任何人这么说顾钧。 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上辈子她被陈家退婚,不得已嫁给了顾钧。 那时候的她满心怨愤,连带着看顾家人也不顺眼,作天作地作个没完。 可顾钧却没有一句抱怨,真心实意地跟她过日子,对她百般呵护。 后来高考恢复,她想参加高考,他也从未阻拦。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在她考上首都中医药大学的第二年,顾钧就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 明明他们都约好了,等他回来,他们就好好过日子。 想到这些,云岁岁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悲恸,心也疼了起来。 再次抬起眼时,她脸上满是坚定,“我宁愿嫁给老光棍,也不会嫁到你们陈家去。”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为无关紧要的事情伤神,从而忽略了真正爱自己的人。 她要嫁给顾钧,好好跟他过日子! 然而话音刚落,几声嘲笑就从外面飘了进来。 “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了?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连个种都留不了,哪来的脸挑挑拣拣?” “就是,顾钧再怎么着也是个正营级,能看上她?” “哈哈,还不如跟了我,看在她脸蛋俊身段好的份上,我也能勉强宠幸宠幸她!” “你宠幸个屁,也不问问你媳妇的鸡毛掸子同不同意?” 不知何时,门外头已经围满了人,还有人坐在墙头看热闹。 云岁岁冷眼看去,发现正是上辈子骂自己最狠的那几个碎嘴子。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二话不说,抄起门口的大扫帚就朝墙头抡过去。 几人吓得够呛,手忙脚乱地摔下墙,哀嚎一声响过一声。 就算看不见,陈连生也能想象到他们摔得有多惨,看向云岁岁的眼里带了惧怕。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娇滴滴的云大小姐? 太可怕了! 他下意识地朝门口挪去。 一转头,发现他妈也在往门口挪。 母子俩对视一眼,默契地加快了脚步。 陈连生一边挪还一边说:“岁岁你好好考虑,错过我你可就没人要了!” “滚!”云岁岁提着扫帚就追过去。 吓得俩人撒腿就跑。 云岁岁没真想追到他们,毕竟体力不允许。 现在的她实在娇弱,刚挥两下扫帚就已经气喘吁吁了,跟上辈子去偏远地区医疗支援时没法比。 眼见着闲杂人都被撵出去了,她正准备关门,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家属院外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一身绿色军装,身材挺拔修长,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面部线条流畅棱角分明,五官俊朗得像画报里走出来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连嘴唇的形状都精致极了。 他年纪不大,身上的气势却迫人,只扫视一周,看热闹的人就纷纷散开。 云岁岁看着他,眼眶顿时一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上辈子的丈夫,顾钧。 只是上辈子在结婚之前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难道是为了跟她相看? 云岁岁想起来,当初要给她议亲时,父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钧,早早给他去了信。 算算时间,现在信也该到了。 她连忙丢掉扫帚,淑女地理了理头发,温柔微笑,“同志,你找谁?” 不远处,听说有人到家里闹事的云建中也匆忙赶了回来,连满是机油的工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看到顾钧也是一愣,“你小子咋过来了?” 云岁岁小脸一红,心中痴痴偷乐。 还能干嘛,来看自己未来媳妇的呗! 然而顾钧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惊失色。 “云叔,我是来退亲的。” 第2章 退亲就退亲 “退亲?” 云岁岁错愕地看向顾钧。 上辈子她跟陈连生拉扯了半个月,名声都臭了,也没发生过退亲这一出。 现在她快刀斩乱麻,坚决跟陈家退婚,怎么反倒出事了? 云建中见闺女比自己反应还大,不由有些疑惑。 当初岁岁嫌弃顾家在乡下,死活不愿意嫁过去,现在这么激动干啥? 他皱眉看向几米之外还在探头探脑的邻居,推开门,“进来说。” 顾钧跟他进了屋,面上有些愧疚,但更多的却是坚定,“对不起云叔,我的情况您也知道,云岁岁同志嫁给我只会委屈了她。” 云建中盯着他看了半晌,觉得他没说实话,沉着脸道:“你知道我从来不看重这些。” 顾钧这孩子性子稳重又聪明,当初在机械厂时,他就很看好他。后来去了部队,听说也是个厉害的,立过不少功。 顾家条件是差了点,母亲寡居,还有三个没成年的弟妹。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能对岁岁好比啥都强! 他皱起眉,“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他原本准备这周休假就去顾家说明情况的,可岁岁刚查出毛病,这一个两个的就都找上门来,未免有点太巧了。 顾钧却没多说什么,垂眸道:“是我配不上云同志。” 昨天他的确收到一封匿名电报,上头说了云岁岁同志的身体情况,可他退亲却不是因为这个,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他真诚提议:“如果云同志愿意下乡,我可以把她安排到红光生产大队,看在云叔的面子上,如果云同志需要帮忙的话,顾家人都不会推辞。” “如果不愿意,那就只能请云叔另觅良人了。” “你要让我嫁给别人?”云岁岁秀眉拧起,声音也有些颤抖。 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可眼前的男人却不会像上辈子一样低声哄她,甚至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冷漠地转开了视线,“云叔,您觉得呢?” 云建中不是不愿意相信他,而是口头保证的东西,谁也说不准。 他沉吟片刻,深深叹了口气,“你回去吧,我再考虑考虑。” 好像一下子就苍老了不少。 “对不起,云叔。”顾钧微微躬身,放下麦乳精和红糖,沉默地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云岁岁眸色动了动,小跑着追了上去。 “顾钧,等,等一下。” 熟悉的声音,顾钧本不想理会。 可听到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怎么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步子却不自觉地放慢了。 云岁岁追上来,拦在他面前,眼睛明亮又倔强,“为什么要退亲?” 再次直面这张脸,顾钧还是觉得惊艳。 漂亮白净的鹅蛋脸,粉腮红润秀眸惺忪,瑶鼻红唇,像一朵含羞带怯的花,在阳光下摇曳生姿。 只可惜皮囊再美,内心也是块冷硬的石头。 用一辈子时间去捂热一颗心,这种苦,上辈子他已经吃够了。 这辈子他只想保护好母亲和弟妹,再不奢求其他。 上辈子娶妻之后,母亲一直想跟儿媳拉近关系,却总是碰一鼻子灰。 那时候他以为,毕竟是一家人,只要他从中调和,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却没想到,她竟趁他不在,将母亲气得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身亡。 可惜他那时候在执行任务,连母亲的死讯都是被同乡告知。 而他也因此晃神,被敌军偷袭致重伤,虽然最后拼死反杀,却没能等到援军,永远留在了边境。 想起得知母亲死讯时的无力和绝望,顾钧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顾家条件苦,云同志怕是受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女孩扬起下巴,两颊鼓鼓的,像只不服气的小猫。 她杏眼睁大,信誓旦旦道:“苦有什么怕的,我肯定能受得了。” 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上辈子云岁岁虽然遭人谩骂众叛亲离,但在物质上却从来没缺少什么。 不过种地嘛,她也不是完全不会,家门口那块药田就被她打理得很好。 她用目光描摹着顾钧俊朗的轮廓,最后落在他深邃的眼,鼓起勇气道:“顾钧,你娶我吧?” 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顾钧那颗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动了下。 他剑眉皱起深深的沟壑,“不可能。” 云岁岁小脸垮了下来。 她没想到,上辈子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在没有成为她的丈夫之前,竟然如此不近人情。 心思转了转,她忽而勾唇笑道:“顾钧同志,你今年二十八了吧?” 顾钧眯了眯眼,不明白她问这干什么。 “这个岁数还没解决个人问题,肯定是部队里的老大难了。” 云岁岁啧啧两声:“就算长辈不催你,领导也要给你做思想工作、帮你介绍对象,也挺麻烦的吧?” 顾钧依旧面无表情,“所以?” “反正你都要解决个人问题的,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总好过隔三岔五地去跟陌生姑娘相看吧?”云岁岁说得头头是道。 顾钧看明白了她的小心思,冷淡道:“云同志与其关心我的事,还不如考虑一下下乡支援。” “诶!” 眼看他要离开,云岁岁连忙抓住他的衣袖,“我长得不差,家庭也尚可,人也还算聪明懂事,你真不打算先了解了解我再做决定?” “没这个必要。” 明知道眼前这个不是上辈子的她,母亲也没有因她而死,可顾钧还是抗拒她的触碰,下意识避开她的手。 “云同志,云叔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也请你自重,不要再自讨没趣了。” 这么绝情的话,还是出自曾经的爱人嘴里,饶是云岁岁心理素质再好,也忍不住有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顾钧,你真想好了,这亲非退不可?” “非退不可。”顾钧一脸坚定。 “行!退就退!”云岁岁气鼓鼓道。 大不了就换个方式再追,谁怕谁! 就当做上辈子他那么多年守护的补偿了。 反正这顾家,她嫁定了! 这样想着,云岁岁也不再死缠烂打,揉了揉胳膊扭头就走。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顾钧薄唇紧抿,身侧的手也紧紧攥了起来。 第3章 我要下乡 云岁岁回到家时,云建中仍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见女儿自己一个人回来,他安慰道:“没事,是那些臭小子没福气。” 只是当领导久了,他习惯板着脸,一时间也做不出什么慈爱的表情。 可云岁岁看着这样的他,鼻子却酸了。 上辈子她以为父亲是嫌弃她才把她嫁到顾家,满心怨恨地跟他决裂,一连十几年不联系。 甚至连父亲去世都不知道。 直到后来看到他生前的书信,才明白自己是受人挑拨,误会了他的良苦用心。 那时候的懊悔与自责……不提也罢! 如今看到活生生的父亲,云岁岁情难自抑,红着眼睛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爸!” 云建中愣住。 自从前妻去世,闺女就再没跟他这么亲近过了。 他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严肃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柔软,“别难过,厂里那么多年轻后生,爸再帮你看看别人。” 云岁岁吸了吸鼻子,“可我就想要顾钧。” 云建中皱眉,“你之前不是还非陈连生不可?” “那不一样!”云岁岁嫌弃地说:“之前是我眼瞎,顾钧比陈连生好多了。” 云建中不理解,但想想顾钧那张脸,好像也没那么难理解了。 早知道自家闺女喜欢好看的,他当初何必白费那么多口舌,直接把人叫来见上一面不就好了? 白白丢了个好女婿! “对了,你林姨去哪了?我记得她今天休假。” 提起林秋萍,云岁岁本就不太美丽的心情更糟了。 她这个继母可不简单,上辈子她落得名声尽毁众叛亲离的地步,林秋萍和她闺女云英没少在背后出力。 可惜这俩人太会演戏,把所有人都骗了,她也是在父亲去世很久之后,才发现对方的真面目。 “不知道,她和云英一大早就出去了。” 云岁岁眼波微动,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家里没人,陈连生和他妈估计也不敢那么闹。” 说着,还特意把被张凤霞打了的脸露出来。 看着那鲜红的巴掌印,云建中瞬间黑脸。 好巧不巧,门外正响起了林家母女的说笑声。 两人拎着供销社买来的老式糕点和苹果,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 看到脸色黑沉的云建中,林秋萍惊讶道:“老云,你咋回来了?” 不问还好,一问云建中面色更加难看,“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出去闲逛,留岁岁一个人在家,你是怎么想的!” 林秋萍眼珠转了转,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不答丈夫的话,转而拉住了云岁岁的手。 “听说陈家人来找你麻烦了?都怪我,本来想着去供销社给你买点零嘴,却被那些不要脸的钻了空子!” “你也是,咋能给他们开门?家里就你一个人,万一发生点啥可就说不清了!” 说着,她还给一旁的云英递了个眼色。 云英立马会意,“是啊岁岁,你就算再喜欢陈连生,也不能不顾女孩子的名声呀!” 看着佛面蛇心的母女俩,云岁岁心中恨意翻涌。 上辈子也是这样,她们总是装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实际上却在潜移默化地败坏她的名声。 等她反应过来时,早就成了外人嘴里刁蛮恶毒不知廉耻的代名词。 云岁岁眸色微暗,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我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有什么说不清的?” “倒是林姨您,给云英置办点新衣服新鞋子,那就大大方方地买,咱家不差这些东西,您这样藏着掖着的,别人还以为我们云家苛待你们了呢!” 云建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云英脚上果然踩着一双崭新的牛皮凉鞋。 他眉头一皱,岁岁刚查出毛病,又遭陈家退了婚,林秋萍就带着她闺女去买新鞋,这什么意思? 他目光犀利地看向妻子,“你跟我来。” 林秋萍脸色一白,眼里带着几分错愕。 怎么回事? 小贱人向来对她比对亲爹还亲,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难道就因为没给她买鞋?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 眼瞧着母亲被继父带走,云英眉头皱了皱,但很快就挂上一抹温婉笑意,“岁岁,我听说乡下那个顾钧也来了,不会又是要退婚吧?” 云岁岁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关你啥事?” 这傲慢的姿态刺痛了云英,她眼底闪过羞愤,委屈又温婉地说:“瞧你说的,你是我妹妹,我当然应该关心你啊!” “顾钧不要你你也别灰心,我听说他年纪轻轻就是营长了,娶妻肯定不会只看外表这么简单。再你要知道你的身体……唉,我就不提你的伤心事了!” 要是上辈子听到这戳心窝子的话,再加上她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云岁岁指不定要怎么发疯。 然后云英就会不经意地让邻居看到,一副受害者委屈又不得不大度的模样,把恶毒跋扈的帽子死死扣在她脑袋上。 既然知道套路,云岁岁自然不会再上当。 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也听说,去邮局发电报都得登记,就算是匿名电报,费点工夫也能查出来,你说是不是真的?” 云英脸上流露出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无辜道:“岁岁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云岁岁冷笑着逼近她,右脚直直踩在她纤尘不染的新鞋子上,眉梢轻挑,“听不懂人话没关系,少惹我就行,不然咱俩指不定谁要倒霉。”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不能生的消息就是云英告诉陈家的。 不只是陈家,父亲当初给她备选的所有人家,林家母女都发了匿名电报。 为的就是逼她下乡。 每户一个的强制下乡名额,她去了,云英自然就解脱了。 看着崭新的皮鞋上那个灰突突的鞋印,云英脸色一黑,却不敢发作,只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忍着脚疼回了卧房。 还是太年轻。 云岁岁在心中啧啧,早知道去臭**里踩两圈再回来好了。 没一会,林秋萍也从里屋出来了,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路过云岁岁时,她眼神幽怨地说:“岁岁,林姨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了,但咱们母女俩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非得闹成现在这样?” 以前看到她这副虚情假意的模样,云岁岁肯定会自责不已,不仅要立马去找云建中为她说好话,还会自掏腰包买些雪花膏之类的哄她开心。 现在她只想说:拜拜吧您嘞! 只见她摆出云英同款的无辜表情,眨巴着眼睛问:“林姨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林秋萍顿时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咬了咬牙,心中骂了无数遍,却也只是温婉笑笑,“没什么,你忙吧,我去找你姐。” 说着,她扭头就进了云英的屋子。 也不知道她们母女俩偷偷在房里商量了什么,第二天一大早,云英突然宣布:“爸,妈,我要下乡!” 第4章 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娶你 云岁岁面露疑惑。 之前林秋萍和云英搞那么多事,就是因为不想让云英下乡,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 这可不是她们的风格! 云建中也觉得诧异。 他肃着脸说:“昨天我已经跟你妈说过了,有云峰这个大小伙子在,我从没想过让你们两个女孩下乡,你不用勉强。” “爸,我没有勉强。” 云英说得大义凛然,“支援祖国建设一直是我的理想,之前我舍不得您和我妈,才会一直犹豫。现在我想明白了,下乡支援祖国建设是我的责任,我不应该因为一己私欲逃避责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建中也不好再反对。 就算再怎么亲厚,他也不是英子的亲爹,这孩子心思又细腻,难保不会多想。 他沉吟道:“既然你想清楚了,我和你妈肯定支持你,到时候让人把你安排在冰市附近的生产队。” “谢谢爸!” 看云英喜笑颜开的模样,云岁岁眸色沉了沉。 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 按照林家母女的性子,如果一开始就决定要下乡的话,之前绝不会搞出那么大动静。 之所以改变主意,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云岁岁垂眸回忆,上辈子云英虽然也下乡了,却不是主动提出来的,而是因为父亲停职,她没法进机械厂,不得已才报了名。 那么那个让她改变主意的原因,究竟是这辈子才出现的,还是上辈子就已经有了,她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不等云岁岁仔细想,大家都已经收拾妥当,该上班的上班,该出去玩的出去玩了。 想到自己今天还有事要办,她也匆匆喝掉碗里的粥,换了身衣服去了机械厂。 快到的时候,她一眼就瞧见了门口那抹熟悉的军绿色,顿时眼睛一亮。 “顾钧,好巧啊!” 娇娇软软的声音钻进耳朵,顾钧上辈子已经听了无数遍,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他没有回头,一道身影却俏生生地站到了他面前。 云岁岁今天穿了件鹅黄色布拉吉,方领收腰的设计,露出了白皙精致的锁骨和纤细的脚踝,整个人轻盈又明媚。 头发编成麻花辫,松散地垂在右耳边,尾部用同色方巾绑了个蝴蝶结,衬得她的脸更小了。 她看向顾钧,眼睛清澈明亮,好像盛着万千情意。 然而顾钧却不为所动,漠然地皱了皱眉。 云岁岁笑眯眯道:“又见面了,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饭?” 顾钧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不必了。” 再次碰壁,云岁岁有些泄气,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她瞧了眼顾钧身边呆掉的男人,好奇地问:“李晓亮,你们干嘛去?” 李晓亮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向来眼高于顶不拿正眼看人的厂长闺女,竟然还有这么娇俏可人的时候! 要么说顾钧这小子厉害呢,一来就把云大小姐迷住了,真乃神人也! 他看着云岁岁那张娇美可人的脸,实在做不到顾钧那样不解风情,只能嘿嘿傻笑道:“顾,顾钧找我有点事。” “你那饿不饿,我请你吃早饭?”云岁岁笑眯眯地问。 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对自己笑,李晓亮觉得自己魂都飘了,鬼使神差地正要点头,却听顾钧冷淡道:“我们还有事。” 云岁岁撅嘴,“我问李晓亮呢!” 顾钧没理会她,只表情严肃地看着李晓亮。 李晓亮笑脸一垮,尴尬地对云岁岁说:“要不……下回?” 云岁岁咬了咬唇,眼中的光暗淡下来。 她脸色变得苍白,眼角也渐渐红了,脆弱又委屈地看向顾钧,“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顾钧喉结微动,别开眼,声音冰冷又克制:“云同志,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不讨厌你,但也不喜欢你,更不会娶你,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没有意义。” 强忍的眼泪终于落下。 一颗一颗划过云岁岁俏丽的脸庞,又从精致的下巴滴落。 她眼圈通红,像只被欺负得狠了的小猫,声音中带着细弱的哽咽:“你再说一遍。” 顾钧抬眸,曾经深情如水的眸子里,如今却满是疏冷。 他薄唇微动,一字一句决绝道:“我不会娶你,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有交集。” 云岁岁站不稳般晃了晃,本就纤匀的身子像要碎了一样。 她深深地看了顾钧一眼,转身跑开。 看着她的背影,李晓亮于心不忍,“顾钧,人家云同志只是喜欢你而已,你这么说不好吧?” 顾钧没说话,目光却一直落在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上。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眸色依旧无波无澜,“不说这些,图纸的事你上心点,有消息记得发写信给我。” 李晓亮情绪不高,但还是拍着胸脯保证:“我办事,你放心!”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食堂走去,像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另一边,云岁岁跑出一段路后就停了下来,淡定地擦掉了眼泪。 刚才那楚楚可怜的神情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清明。 她手指抚过发涨的眼皮,皱着鼻子轻轻哼了声。 唉,顾钧竟然连这套都不吃了。 明明上辈子只要她一哭,他就心疼得够呛来着。 哼,真是善变的男人! 不过她来机械厂也不是为了偶遇顾钧,而是有正事的。 到后勤部门口,她整理好表情,心事重重地走了进去。 后勤部六个员工,只有一个男的,剩下的全是妇女。 闲得无聊的婶子们看到云岁岁,顿时起了八卦的心思,围上来问:“岁岁,你和陈连生的婚事咋样了?” 云岁岁叹了口气,“凤霞姨说,必须让我爸给他们全家都安排正式工,才不退婚。” “那咋行!每年正式工名额就那么几个,都给他们老陈家,别人还活不活了?”陈翠香把桌子拍的砰砰响。 她侄女今年毕业,她还想弄个正式工名额呢! 话说回来,机械厂这么多人,谁家没个待业的亲戚? 他老陈家咋那么脸大,还想把名额全占了! “就是,这样的人家嫁过去也得磋磨你,我看你干脆退婚得了!” 云岁岁抹了抹压根不存在的眼泪,“哪是我不想退婚?是他们说了,不让他们当正式工,就要拿把我的事全宣扬出去,还要举报我爸,我现在是想退婚也退不了!” 听到这话,婶子们更气了。 “不要脸的玩意儿!拿姑娘家的名声威胁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岁岁你别怕,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从小看到大,才不会相信老陈家那帮无赖胡说八道!” “就是,云厂长那么好的厂长他们也敢举报,我第一个不同意!” 看她们义愤填膺的样子,云岁岁破涕为笑,眼睛和鼻头都红彤彤的,看得婶子们又一阵心疼,纷纷在心里骂陈家人缺德带冒烟! 人呐,一旦触碰到自己的利益,立场都是可变的。 上辈子陈家想用流言蜚语毁了她,这辈子就让他们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从后勤部出来,云岁岁嘴角翘得高高的,心情很是不错。 却在看到迎面走来的人时,笑容瞬间消失。 第5章 云同志不要多想 云岁岁啧了一声,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自顾自地往外走。 却听那人蛮横地嚷道:“喂!你眼瞎啊,没看到我?” 那语气,好像谁欠他八百万。 云岁岁看着他这张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想到他上辈子事事都要站在林家母女那边,顿时心情更差。 她直接开怼:“你是什么重要人物,还得我这个当姐姐的主动跟你打招呼?” 云峰被怼得一哽,恼羞成怒道:“你看看你这个臭脾气!这么不讨人喜欢,难怪嫁不出去!” “就凭你,也配让我讨你喜欢?” 云岁岁嗤笑,“都上高中了,还没学会自知之明四个字怎么写呢?” 上辈子她顾念姐弟之情,想着云峰和她一母同胞,不愿和他离了心,事事迁就着他。 可就是这个亲弟弟,为了帮着林家母女争取父亲的全部财产,竟然对她隐瞒父亲去世的消息,让她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当然,他的结局也不怎么样。 父亲离世后,林秋萍再没管过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他一心向着的继姐更是连见都不见他。 最后他赌博欠下巨债,被砍了一只手,潦倒度日。 他是可怜,但也是因为他蠢,他活该。 云岁岁可没义务救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此刻,云峰不知道自己的亲姐姐已经不准备管他了,还以为眼前的是曾经那个不跟他计较的云岁岁呢。 他趾高气昂地说:“你连孩子都生不出来,还以为自己能嫁出去呢?留在家也是丢人现眼,为啥非要赖着不走,逼大姐下乡?” 云岁岁似笑非笑地挑眉,“云英跟你说的?” “你管谁说的!” 云峰不耐烦地命令道:“等爸回来,你就说你要下乡,大姐身体不好,咋能去干那些农活?” 云岁岁简直要气笑了,云英不能干农活,她就能干了? 她冷哼:“这么心疼云英,你倒是自己下乡啊。” 云峰怔了怔,似乎没想过这个选项,“我,我还要上学……” 云岁岁挑眉,“就先保留学籍,等下乡回来再继续念。” 云峰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选项,咬牙切齿地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云岁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自己惹出来的事,凭啥次次都让大姐给你收拾烂摊子?!” 云岁岁看着他,心想这可真是林秋萍的好大儿、云英的好大弟啊! 希望等他被砍了手没人管时,还能这么想。 她不咸不淡道:“凭啥,凭她贱皮子吧。” 说着,扭头就走。 云峰却一把拉住她,“谁让你走了!” 云岁岁眯起眼,“放开。” “不放!”云峰梗着脖子道,“除非你答应下乡!” 云岁岁冷嗤,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抽到他脸上,“那我就打到你放。” 云峰捂着脸,惊愕地看向她。 从前他再怎么跟云岁岁对着干,哪怕把她气哭,她都不曾对他动过手。 现在竟然还敢打他了。 “好啊,难怪大姐说你脾气越来越差,原来都是真的!爸惯着你,那我就替他教训你这个不孝女!” 他也举起巴掌,狠狠朝云岁岁挥去。 眼瞧着那巴掌就要落在脸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横空出现,捏住云峰的手腕,让他无法再前进分毫。 “谁啊!” 手腕疼得厉害,云峰不得不松开云岁岁。 回头看去,就见来人比他高出一个头,面容冷肃气势威严,还穿着一身军装,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他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弱了几分:“你谁啊,抓我干啥?”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睨了他一眼。 倒是一旁的李晓亮不赞同地看着他,为云岁岁打抱不平:“云峰,你咋能打你姐?” 云峰不认识军装男人,却认识李晓亮,“李晓亮你咋回事,啥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厂里带,出了事算谁的?” “你可别瞎说!” 李晓亮反驳,“顾钧之前也在机械厂干过,大家都认识他,才不是啥乱七八糟的人,不信你回去问云厂长。” 这个名字,云峰觉得有点耳熟,却又忘了在哪听过。 他瞪着顾钧,“放手!知道这是哪吗?知道我爸是谁吗?敢惹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副欠揍二世祖的模样,云岁岁看着就来气,他自己犯浑没关系,可别连累了云家。 她一脚踹向云峰,云峰一时不察,差点没以头抢地。 “云岁岁,你疯了!” “我看你才疯了。” 云岁岁冷冷地说:“我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爸,你猜他会不会抽死你?” 云峰脸一黑。 别人不知道,他却最清楚他爸有多烦他仗爹行凶。 他咬牙切齿地瞪了云岁岁一眼,扔下一句“等你回家的”就恨恨跑了。 他走后,云岁岁挑了挑眉,对着顾钧撅了撅嘴,“不是不乐意搭理我吗?” 顾钧淡定道:“身为军人,刚才那种情况,不论是谁我都会出手帮忙,云同志不要多想。” 说罢,礼貌颔首,径直离开。 李晓亮尴尬得直挠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追着他走了。 云岁岁简直要气笑了。 顾钧这个臭男人,说话可真难听! 她忿忿地踢向墙角,却“诶呦”一声,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瘸一拐地走回家,难得的,云家所有人都在。 云峰好不容易休假回来,林秋萍和云英在一旁嘘寒问暖,云建中脸上也带了笑。 看到云岁岁回来,林秋萍主动迎上来,“岁岁出去一整天,连人影都见不着,好不容易回来,这腿咋还瘸了?” 好家伙,这就开始上眼药了? 云岁岁压根就不接她的话,径直坐到云建中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爸,今天累不累呀,想要吃什么让林姨给你做!” 林秋萍脸色一僵,她又不是丫鬟,云建中使唤她也就算了,云岁岁这个小贱人凭啥? 她委屈又隐忍地看了云峰一眼。 云峰这个好大儿顿时正义感爆棚,义愤填膺地说:“爸……” 云岁岁却抢在他前面开口:“对了爸,我要下乡,您别让云英去了。” 云建中眉头皱起,“怎么突然想下乡了?” 云岁岁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云英和云峰见了,心中同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6章 这辈子只当陌生人 “因为云峰说他大姐告诉他,是我逼他大姐下乡的,他不想云英下乡,自己也不想去,所以应该我去。” 云岁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觉得,他说得对。” 一瞬间,云峰的脸色如丧考妣。 云建中面色黑如锅底,冷眼看向儿子,“你确定是你大姐告诉你,岁岁逼她下乡?” 云峰向来怕他爸,可为了大姐,他还是梗着脖子道:“云岁岁敢做这种缺德事,就要敢认!” “绝对没有!爸,我绝对没有这么说!” 与此同时,云英也开口了,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一定是小峰误会了,我只是告诉他我要下乡了而已,根本就没提岁岁。” 云峰愕然转头,却正对上她哀求的目光。 想起这些年她对自己的好,他沉默了。 半晌,才哑着声音道:“嗯,是我误会了,大姐没那么说。” “是误会就好,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发生姐弟反目的事。” 云建中肃着脸,威严的目光扫向云英,“还有英子,爸的想法从来没变过,是你说下乡建设是你的理想,我才没有阻拦。” “但如果这只是借口,你真正的想法是要为云家牺牲自己,千万不要这样。身为父亲,我一点都不想看到女儿做出这样的牺牲!” “我知道了。”云英垂下头,掩住满目的羞恼和难堪。 因为这件事,云家晚饭时候的气氛相当低迷。 尤其是云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唯有云岁岁吃嘛嘛香,还兴致勃勃地点起了菜,“林姨,明天我想吃豆腐,嗯……再炒个酸菜吧。” 让林秋萍本就难看的脸色雪上加霜。 可她却不得不强扯出笑脸应承:“诶,明早我就去买豆腐。” 云岁岁满意地点点头,别的不说,林秋萍的厨艺确实不错,不然当初云建中也不会娶她。 就算云峰再谨小慎微,吃完饭后,还是没逃过一顿笤帚疙瘩炒肉。 他嚎得那叫一个凄厉,甚至还有点助眠的功效。 云岁岁在他的哀嚎中昏昏欲睡,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差点没吓得心脏骤停。 只见云峰撞开门进来,哇哇大叫:“云岁岁,你耍我!你明知道大姐是自己要下乡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岁岁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抄起床头的苍蝇拍扔了过去,“你没病吧?谁误导你找谁去,跟我这作什么妖?” 脸上又挨了一下子,云峰却不敢还手,反而心虚地抿了抿嘴。 他知道这件事其实不能怪云岁岁,只是看不得她过得这么舒坦而已。 况且大姐都要替他们下乡了,只是说个小谎而已,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气势汹汹道:“就算大姐是自愿下乡的,最后受了实惠的不还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怪她?” 云岁岁压根没想过纠正这个弟弟的想法,他早就已经被林家母女养歪了。 她不客气地说:“爸本来也没想让我下乡,受好处的是你,关我什么事?你要报恩自己去,别什么事都扯上我,我欠你的?” “你!”云峰气得牙痒痒。 云岁岁懒散地闭上眼,“滚出去,不然我还让爸揍你。” “你真是不可理喻!” 云峰无能狂怒,却也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出去。 毕竟笤帚疙瘩抽人是真疼。 等他走后,云岁岁睁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马上就要毕业了,顾钧还是不肯娶她,可怎么办呀? 回报顾钧确实不必以身相许,她这辈子也不是非要吊在一棵树上。 只是根据当前情况综合考虑,嫁给他是最优的选择。 顾家成分简单,顾母和三个孩子都好相处,顾钧本人也很有责任心,嫁给他总好过嫁一个不了解的人。 最重要的是,按照上辈子的走向,云英未来的丈夫黄秀斌不仅是顾钧的发小,还是他手底下的兵。 后来顾钧在任务中牺牲,也是黄秀斌替了他的位置,之后一路高升,成为了华国的总参谋长。 云岁岁总觉得,这一切有点过于巧合了。 尤其在云英主动要求下乡之后,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上辈子云英就是在下乡时认识的黄秀斌,和那时候还只是个普通小连长的他结了婚。 按照她处处跟自己攀比的性格,这本来就不合常理。 可偏偏结果却是有利于她的。 她这个继姐,好像人生的每一步都十分幸运,幸运得甚至有点玄幻。 云岁岁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还要嫁到顾家后才能印证。 可上辈子对她千好万好的丈夫,这辈子怎么就这么难搞呢? 她烦躁地蹬了蹬被子。 殊不知,在她想着顾钧的时候,顾钧也正在想着她。 不过他并不是主动要想的。 只是一闭上眼,那张可怜兮兮流着泪的小脸就一遍遍浮现,让他焦躁得根本睡不着。 他恨自己,上辈子不舍得她流泪就算了,都死过一次了,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可人就是这样,越不愿想的,画面就越清晰。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是她哭着骂他负心汉的场景。 第二天一早,顾钧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狠狠拿凉水搓了把脸。 好在他今天办完事,下午就能回村里,以后都不会再见那个女人。 他笃定地想。 可没料到,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不过是去火车站时路过机械厂,顾钧没想到,这样也能碰到云岁岁。 胡同里正在拉拉扯扯的两人,他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正是折磨了他整晚的身影。 另一个他上辈子也见过,是和云岁岁订过婚的陈连生。 想起上辈子云岁岁因为退婚而郁郁寡欢的样子,顾钧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果然之前那些示好,都只是她不想下乡的手段而已。 她真正心心念念的,只有陈连生一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既然决定这辈子只当陌生人,那么她和谁在一起,干什么,都和自己没关系。 他收回目光,脚步不停地径直离开。 第7章 我们别再见了 云岁岁是吃饭时碰到陈连生的。 临近毕业,学生们都在为下乡的事奔走,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不去上课都行。 她当然选择不去,所以午饭都在机械厂食堂解决。 今天她来得晚,大多数工人都上工了,食堂里也没什么人。 饭刚吃到一半,陈连生就进来了,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外拉。 “你干嘛?”云岁岁费了好大劲才甩开他。 陈连生质问道:“正式工名额的事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云岁岁摇摇头,“别人问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至于是谁传的我就不知道了。” 陈连生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这件事我不怪你。你爸手上还有一个正式工名额吧?只要你让他把名额给我,我可以考虑娶你!” 云岁岁的表情一言难尽。 不是,有毛病吧! 她当初之所以选他,不过是因为离家近,自己嫁过去不会受委屈而已。 他不会真以为是她喜欢他吧? 哪来的自信? 不过她还算冷静,现在是上班时间,周围一个人没有,万一激怒对方伤了自己就不好了。 她语气平和地说:“正式工名额一共就那么几个,连我都没有,更别说你了。唉,只能说咱俩没有缘分,好聚好散吧!” 说着,她就要离开。 陈连生见状连忙拉住她,语气急躁:“可我们明明都快要领证了,要不是你身体有毛病也不可能退婚,我都不介意了,你还装什么?” 云岁岁皱眉,“你是听不懂话吗?我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 “你连孩子都不能生,除了谁能看得上你?” 陈连生脸一沉,索性也不装了,狠狠地把她推到墙上,满脸凶恶地说:“你最好识相点,别逼我动手!” 后背撞得生疼,云岁岁秀气的眉毛蹙了蹙,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陈连生冷哼着靠近,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流连,狞笑道:“你猜我想要干什么?” “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你不嫁也得嫁!” 心中升起恐惧,云岁岁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声音也有些发颤:“你冷静点,这么做是犯法的。” “谁不知道你是个不下蛋的母鸡?都算发生了什么,别人只会觉得是你嫁不出去故意勾引我的!” 说着,陈连生伸出手,大力撕扯起她的衣服。 夏天的衣服本就轻薄,云岁岁也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 他一扯,扣子就崩开了。 挣扎间,连着精致的锁骨和脖颈完全露出来,还隐约能看见纯白色的贴身小背心,更刺激了男人的感官。 心头的欲望如野兽奔腾,瞧着女人抗拒的样子,陈连生想都没想,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云岁岁嘴里尝到了血腥味,脑袋也被打得发晕。 眼看着魔爪袭来,她却无力反抗,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 恍惚间,一道高大的身影奔来。 一脚踹过去,陈连生竟直接飞出了几米远。 看到熟悉的身影,云岁岁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声音颤抖地唤道:“顾钧!” 宛如一只受虐的小猫,濒死之际终于等到了她的主人,喵呜喵呜地诉说着委屈。 顾钧看着她的模样,眼底有什么在涌动,他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表情虽然依旧冷淡,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 他眯起眼,看向陈连生的方向,周身的杀气腾起,似要将人千刀万剐。 陈连生从地上艰难爬起,虚张声势地喊道:“好啊,我说你怎么不愿意嫁我,原来早跟姓顾的勾搭上了,泥腿子一个,你可真是不挑!” 云岁岁抓紧外套,脸上满是羞愤,“你别胡说,我和顾钧清清白白,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钧眉头皱起。 都这时候了还跟他解释什么,就这么喜欢姓陈的人渣? “呸!破鞋,脏死了!” 陈连生啐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被人玩坏了才不能生?” 顾钧的眼中腾起怒火,犀利的目光如箭般向他射去。 陈连生脊背一僵,下意识后退两步,转身就跑。 顾钧想去追,却被云岁岁拉住了衣袖。 他低下头,就看到小姑娘泪眼盈盈地望着自己,“我没有,他说的不是真的,我真的没有。” 那张秾丽的小脸此刻煞白一片,像是被暴雨拍打过的花骨朵,可怜极了。 顾钧喉结滚了滚,只觉得她眼里的脆弱快要将自己溺死。 他别开视线,轻拍她的肩膀,沉声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她那么骄傲的姑娘,怎么会做出不爱惜自己的事? 可她心爱的男人不仅不了解她,还用那么恶毒的言语诋毁她。 真是该死! 顾钧眼底晦暗一片,云岁岁却没看见。 她只知道他的声音很温柔,让她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像个委屈的孩子。 一边哭还一边胡言乱语,说着些让人心疼的话,眼泪鼻涕糊得到处都是。 顾钧喉结滚了滚,却怎么也狠不下心将她推开。 就在这时,胡同口突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快看快看,陈连生说的是真的,他俩真勾搭上了!” “青天白日搂搂抱抱的,不要脸!” “云岁岁身上的衣服是顾钧的吧?他俩干啥了把衣服都整没了?” “还能干啥?就该把这些搞破鞋的抓起来去批斗,去改造!” 云岁岁抬头,就看到几张熟悉的脸孔,正是家属院最有名的那几个碎嘴子。 她刚缓过来的小脸瞬间没了血色。 感受到她的僵硬,顾钧连忙把她按进怀里,护着她往外走。 碎嘴子们不依不饶,追在他们后面嚷嚷,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眼瞧着小姑娘的表情从痛苦到麻木,像要碎了一般,顾钧猛然回头,眼中杀气迸发,“滚开!” 毕竟是在战场上淬炼出来的气势,生生把碎嘴子们吓得定在原地,不敢再纠缠。 走了一段路后,顾钧发现怀里人悄无声息不哭不闹,不由停了下来。 他皱眉看向云岁岁,“你没事吧?” “没事。”云岁岁从他怀中退出来,扯了扯嘴角,“顾同志,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听到她这么生疏地称呼自己,看着她死寂的眼神,顾钧莫名有些心慌。 他抓住她的手腕,“我送你。” “不用了。”云岁岁甩开他,“顾同志既然要跟我保持距离,就别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我们以后别再见了。” 说着,她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顾钧在原地站了半晌,还是没法坐视不理,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这不跟还好,一跟果然发现,云岁岁压根就没准备回机械厂家属院。 她要去的分明是松花江! 第8章 我会对你负责 这不跟还好,一跟果然发现,云岁岁压根就没准备回机械厂家属院。  她要去的分明是松花江! 一种莫名的恐慌席卷了顾钧全身。 看着那道纤薄身影直直朝江边走去,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把扯住云岁岁,“你要做什么?!” 这才看清,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云岁岁一双眼睛红肿着,心如死灰地望着他,“你来干什么?” 她不像刚才那般哭得惊天动地,只咬着苍白的唇,安静地任泪水滑落,却更加惹人怜惜。 顾钧的心脏像被什么击中,蓦地一痛。 他眉头蹙起,认真道:“没有什么比命重要,你还这么年轻,不要放弃。” “你说得轻松。” 云岁岁自嘲一笑,“不能生孩子就算了,名声也毁了,都这样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柄,给我爸蒙羞,还不如死了算了。” “其实我早该想清楚的,像我这种人,能有人要就不错了,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追求喜欢的人呢?” 她的眼睛本就大,平日里亮晶晶的,充满了精气神。 如今却水雾蒙蒙,失去了所有光彩。 再配上她凌乱的头发和纸一样白的脸色,好像随时都会破碎,被风吹走一样。 顾钧看着她,突然道:“我会对你负责。” 云岁岁怔了怔,“什么意思?” “我们结婚吧。” 云岁岁不可置信,眼里又汇聚起崭新的光芒,“真的吗?你真愿意娶我?” “嗯。” 顾钧吐出一口气,罢了,就当是报答云叔当年的提携之恩。 总归他不可能再像上辈子那样毫不设防,给她伤害自己家人的机会。 不过是多养一张嘴而已,他养得起。 神色几经变换,又恢复了冷淡。 他道:“我先送你回去,明天再正式跟云叔提亲。” 什么都没准备就贸然上门,显然不合礼数。 云岁岁不太想等,嘟囔着说:“提个亲而已,也不用多正式,跟我爸说一声就行。” 似乎知道她心中的想法,顾钧一字一句认真说:“答应别人的事,我从不会反悔。” “不过希望你知道,我能给你一段婚姻,但也仅此而已,绝无其他。” 最后这四个字,他刻意说得很重,也不知是在警告云岁岁还是他自己。 云岁岁知道,他愿意娶自己,就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她真诚地说:“不管怎样,谢谢你。” “走吧。” 顾钧迈开腿。 云岁岁踩着小碎步跟在后面,不是她走得慢,而是前面那人腿太长步子太大,出门散个步都像在行军拉练。 “顾钧,你慢点~” 她声音娇软,还带着独特的尾音,说起话来总有种撒娇的意味。 顾钧没有回头,脚步却慢了下来。 云岁岁抿嘴偷笑,不着痕迹地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走了一会才发现,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她不由问:“咱们去哪儿呀?” “买衣服。” 看着身上明显大了许多的军装,云岁岁脸一红,这才想起自己衣服还坏着呢。 就这么回去,那帮碎嘴子肯定更要编排她。 她乖乖地跟着顾钧到了供销社,挑挑拣拣半天,才拿了件浅蓝色的布拉吉换上。 这年头裙子的设计一言难尽,大大降低了她的购物热情。 不过就算衣服一般,但架不住她人好看啊! 皮肤白得发光,辫子乌黑油亮,腰肢盈盈一握,露出来的小腿更是笔直纤细,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美。 从临时拉的帘子后面走出来时,她清楚地看到了顾钧眼里的惊艳。 虽然转瞬即逝,但云岁岁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笑得愈发娇美,袅袅娜娜地转了个圈,盯着他的眼睛问:“怎么样?” 顾钧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没有答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钱和票,递给售货员。 “不用,我自己来吧。”云岁岁连忙阻止。 顾钧避开她的手,“家用,结婚后也得给你,不差这几天。” 看他一脸淡定地讨论结婚后的事,云岁岁脸颊微红,心中骂他是个木头。 付过了钱,两人并肩回了家属院。 刚才那帮碎嘴子都站在外头唠嗑,显然是等着她呢。 “要我说啊,这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抓去浸猪笼!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什么脏病,万一传染我们怎么办?” “说得对!不过某些人连孩子都生不了,还能算女人么?” “哎呦你不说我都忘了,难怪这么不检点,敢情是生不出孩子心里变态了!” 想起上辈子每次碰到这些人说闲话,云岁岁都是能避则避,可换来的却是更严重的造谣。 这回她不仅没有离去,反而大大方方地挽住了顾钧的胳膊,扬声道:“既然大家这么好奇我的事,那我就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男人,顾钧。” 柔软的触感让顾钧浑身一僵,听到这些话后,他更是有些不自在。 云岁岁眼中闪过笑意,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 “等我们定了日子,肯定会请叔叔婶子们喝酒,到时候大家想怎么说怎么闹都行,不用在背后嘀嘀咕咕。” 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反倒把碎嘴子们整不会了。 他们说人闲话,不就是看别人不想找麻烦不想纠缠吗? 可云岁岁就要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敢惹她,她就敢跟他们杠到底。 有那不信邪的,嚷嚷道:“那你和陈连生咋回事?” “我们早就退婚了。”云岁岁冷笑一声,“怎么着,你是想把你家的正式工让出来给陈家,促成我和他的姻缘?” 那人顿时没了声音。 “还有没有想把正式工让出来的?” 云岁岁扫视一周,没有一个人敢和她对视,“没有的话,那就别老把我和陈家扯一块,我嫌晦气!” 看她那盛气凌人的傲骄模样,顾钧有些晃神。 上辈子明明不是这样的。 上辈子的她不仅耻于提起他们的关系,别人提起她和陈家的婚事,她还会默默垂泪。 八成又是为了名声故意说不在乎那个姓陈的。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胳膊,“回去吧,我明天早上过来。” “那我等你。”云岁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里似有万千星辰。 压住心头的异样,顾钧嗯了一声,淡定地告别离开。 他走后,云岁岁也回了云家。 正要推门,一道黑影从拐角里窜了出来。 赫然是刚才逃跑了的陈连生。 “有事?” 云岁岁淡淡地睨他一眼,脸上的娇羞早就消失不见。 陈连生瘪瘪嘴,心情十分复杂。 他掩住眼底的不甘,低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正式工名额。” 云岁岁唇角勾了勾,意味深长地说:“放心,不会忘的。” 本来为了不留人话柄,父亲也是要补偿陈家的。 如今陈连生配合她演戏,拿下了顾钧,不亏。 第9章 不被期待的婚姻 翌日,云岁岁特意起了个大早,编了个松散的侧边麻花辫,还换了件喜庆的白底小粉花的确良衬衫。 衬衫底部收腰,裤子又有些宽松,衬得她纤蜂腰圆臀曲线曼妙,整个都透出一种清纯又娇媚的气息。 云峰看见她,嘴撇出了二里地,“大姐都被你逼走了,你还有心思打扮得花枝招展,真没良心!” 没错,自从上次挑拨离间被戳穿,云英已经连着两天都住在同学家里了。 但云岁岁可不认为她是心里有愧或委屈,八成是怕父亲对她生厌,想出去避避风头。 她丢给云峰一记白眼,“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最好也少惹我。” 云建中拿着折叠饭桌出来,正好听到这句,“岁岁有什么喜事,跟爸也说说?” 云岁岁弯唇一笑,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保密,等会人来了您就知道了。” “那我今天可不出门了,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让我们岁岁这么重视!”云建中笑着调侃。 他今天休假,本想去找朋友喝喝茶的,现在看来倒也不急。 一家人吃了早饭,又聊了会天,眼看着已经快到十点,却没见任何人前来拜访。 云岁岁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不好看。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看她不高兴,云峰就高兴了。 他阴阳怪气地说:“呦,这可真是贵客,几点了还不来?是准备让咱们等一天啊!” 云建中瞪他一眼,“闭上你的嘴,没事干就去把地扫了。” 云峰脸上的笑容一收,脑袋也耷拉下来,悻悻地去拿扫帚扫地。 林秋萍见状温柔劝道:“岁岁你别多想,人家不来也不代表不重视你,没准是临时有事。” “老云,你不是要去刘书记家?要不你先过去吧,我和岁岁在家等就行。” 留闺女在家生闷气,云建中哪能放心? 他敷衍地摆摆手,“不去了,老刘今天有事。” 林秋萍不明显地撇撇嘴。 昨天还说刘书记在家闲得够呛,今天就有事儿了,谁信! 云建中可不管她信不信,此刻他全副心思都在女儿身上。 看闺女直勾勾地盯着门口,他劝道:“闺女啊,要不咱别等了,爸给你拿钱,你去供销社买点零嘴儿?” 云岁岁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扯出个笑来,“爸我没事,您忙您的去吧。” 她知道,按照顾钧的性子,答应人的事轻易不会反悔。 可她心里也清楚,他答应娶自己并非完全自愿,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责任,因为她的算计。 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她还是难免焦虑,难免胡思乱想。 当当—— 敲门声终于响起。 家中几人不约而同地打起了精神,尤其是云建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云岁岁起身,亲自去开门。 可门打开后的场景,却让她蹙起了眉。 只见门外确实是顾钧没错,但却不是他一个人。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小鸟依人的云英。 林秋萍面露惊讶,看到女儿露在外面的腿上带着伤,连忙上前询问:“英子,你腿咋了?” “妈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云英看向顾钧,目光楚楚动人,“幸好有顾同志送我回来。” 说着,她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云岁岁一眼。 只一眼,云岁岁就确定她是故意的。 顾钧总觉得这人奇怪得很,明明他们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说过几句话,她却说得好像两人很熟似的。 他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只是在门口遇到了而已,云同志要谢也该谢送你回家属院的张大娘。” 云英面色一僵,没想到他这么不解风情。 她讪讪道:“顾同志说的是。” 顾钧不再理会她,径直走到云岁岁面前,“抱歉,我来晚了。” 云岁岁不傻,自然知道云英那么说是为了膈应她。 可顾钧迟到也是事实,不能混作一谈。 她撅撅嘴,“你不会耍着我玩吧?” 顾钧垂下眼眸,态度十分诚恳,“对不起,去邮局的路上碰见个蟊贼,送派出所耽误了点时间,让你久等了。” 云岁岁不解,“你去邮局干嘛?” 顾钧淡定地说:“去寄结婚申请报告。” 云岁岁红唇微张,惊讶地看着他。 本以为他不会多重视他们之间的婚事,却没想到,他竟然一大早就跑去寄结婚报告。 说不感动是假的。 爱情固然重要,但在家庭关系中,尊重和重视更加难得。 她扬起下巴,眼睛亮亮地说:“行吧,这次原谅你了。” 两人说了这么一大堆,云家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就到结婚这步了? 云建中重重咳了两声,板着脸道:“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岁岁你今天等的人是顾钧?” 云岁岁这才想起来,她亲爹这关还没过呢。 她刚想开口,却见顾钧已经挡在了她前面,郑重其事地对云建中说:“云叔,我想跟云岁岁同志结婚。” “我记得你之前拒绝了这门婚事。”云建中眉头皱成了川字。 “之前是我目光狭隘了。” 顾钧一本正经地说:“这几天接触下来,我发现云岁岁同志是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请您同意我们的婚事。” 云建中直勾勾地盯着他,久居高位的气场全都释放出来,浑身都充满了压迫感,“我只问你,你以后要是负了岁岁怎么办?” 顾钧明明是处于弱势的一方,气势却丝毫不输,目光坚定,“既然与云岁岁同志结为夫妻,我就会护她一生,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听了这些话,想起他上辈子对自己的爱护,云岁岁只觉得心头发烫。 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她也愿意尊重他爱护他,跟他好好过日子。 奈何家里人太多,她脸皮也没厚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说不出口。 好在云建中留顾钧在家里吃饭,但家中食材有限,她便主动揽下了去食堂打菜的活。 借着出门,她把顾钧拉到没人的地方,难得有几分羞赧,“我有话跟你说。” 顾钧:“我也有话跟你说。” 云岁岁抿抿唇,心里有一丝期待,俏皮地扬扬下巴,“那你先说吧。” “云同志,我们都知道这段婚姻并不符合双方的期待,但你放心,跟云叔保证的我都会做到,除了感情,我会承担所有丈夫该负的责任。” 顾钧一本正经道:“如果你有哪里不满,直接跟我说就好,或者你有了喜欢的人,想要结束这段婚姻,我也不会拖着你。” 只要不伤害他的家人,什么都可以。 云岁岁滚烫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第10章 必死无疑 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云岁岁点头,“好。” 顾钧没察觉她的异常,认真问:“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我想说食堂可能要排队,咱们得快点去。”云岁岁垂着眼,快步朝食堂走去。 顾钧眉梢轻扬,却没说再什么,迈开长腿跟在她后面。 回到家时,林秋萍已经把饭和其他菜都准备好了。 云建中心情好,还喝了点高粱酒,一边喝一边跟顾钧说办喜宴的事。 不过顾钧也不太懂这些,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云建中在提要求,他点头应和。 总归只要钱和人都准备好,出不了太大岔子。 钱他这些年在部队里几乎没什么花销,攒下了一些。 而人呢,国营饭店张大厨曾经是他的战友,这次喜宴正好可以请他掌勺。 林秋萍眼睁睁看着丈夫提了那么多要求,有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吹毛求疵,但顾钧却全都答应了,心里很不平衡。 她当初嫁给云建中时,席面已经算得上气派,可也只是让机械厂食堂的大厨来做了三道大菜。 这顾钧年纪轻轻的,竟能请来国营饭店的厨子,云岁岁那贱丫头何德何能! 可怜她的英子,本来就不是亲生的,要是结婚时的喜宴也比亲生的差,别人指不定要怎么笑话她! 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就没一个为她的英子想想? 林秋萍越想越不甘心,连贤妻良母的样子都维持不住了。 反倒是云英十分淡定,还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 看着继父和顾钧讨论得火热,她满心只觉得可笑。 倒霉鬼嫁给短命鬼,喜宴办得再大有什么用?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办丧宴了。 看着笑靥如花的云岁岁,云英讽刺又怜悯地想: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自己选了个短命鬼,活该年纪轻轻就要当寡妇! 将她的神色都收入眼底,云岁岁眼波微动。 她唇角轻轻勾起,状似闲聊般问:“云英下乡分去哪儿,定好了吗?” 话题转变得太快,云建中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云英却来了精神,一脸期待地看向他,“爸,我正想跟您说呢,刚好岁岁要嫁到爱民村去,要不我也……” “要不就去振兴村吧,离冰市最近,林姨休假时也方便过去看望。”云岁岁打断她。 云英面色一僵,林秋萍连忙说:“还是去爱民村吧,英子和岁岁在一块还能互相照应,我和你爸也放心。” “林姨,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 云岁岁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云英下乡是为了建设祖国实现伟大抱负的,老照顾我怎么成?再说了,我们俩是姐妹,她要是总往顾家跑,别人会以为她搞特殊的,人言可畏这道理林姨应该懂吧?” 这话两头堵,可把林秋萍给整不会了。 云建中沉思片刻,一锤定音:“岁岁说得对,不能因为她耽误英子实现自己的理想,这对英子不公平。而且振兴村离冰市更近,你去看英子也方便。” 云英脸色铁青,连装都不装了,咬牙切齿地瞪着云岁岁。 对上她的眼神,云岁岁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她这位继姐只怕并不是运气好,而是有什么其他的本事。 她自己都能重生,云英有一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林秋萍还想再劝劝丈夫,突然“啪”的一声响,一只碗摔碎在地上。 大家抬眼看过去,就见云峰脸色惨白地捂着肚子,额头上也满是冷汗。 “小峰,你咋了?”云建中问。 云峰咬了咬牙,声音颤抖地回答:“肚子有点疼。” 林秋萍吓坏了,生怕是自己做的饭有问题,噌地一下站起来,“那咋办呐?赶紧去医院吧!” 云峰艰难地摆摆手,“不用,就是吃多了,歇一会就好了。” 云岁岁看出了他的不对,皱眉道:“你别逞强,到底哪疼?” “说了你也不知道!”云峰不耐烦地回答,起身准备回屋去躺一会。 谁知刚走两步就直接蹲下,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还说什么,赶紧送医院! 顾钧骑着云家的自行车载着云峰先去,云建中又借了辆自行车带上林秋萍,云岁岁和云英走过去。 等云岁岁赶到时,年轻的医生正好给出诊断结果:“急性阑尾炎,准备手术吧。” 她眉头皱了皱,总觉得不太对。 于是借着扶云峰的机会,偷偷摸了他的脉搏。 果然不对! 她开口:“大夫,有没有可能是肠梗阻?我之前有同学得了肠梗阻,好像也是这里疼。” 医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啪地把笔扣在桌子上,“我是大夫你是大夫?不听大夫的你来什么医院?” 林秋萍也说:“是啊岁岁,小峰都疼成这样了,你就别捣乱了!” “还是拍个x光更稳妥些。”云岁岁皱眉道。 “你说拍就拍,耽误了治疗算谁的?”那年轻医生又开口了,语气高高在上,“我告诉你,急性阑尾炎也是会死人的!” “岁岁,就算你在家时总和小峰吵架,但他怎么说都是你亲弟弟,你可不能这么害他啊!”云英还没忘记刚才的仇,故意说得很大声。 听了她的话,后面的病人都鄙夷地看向云岁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年轻医生也冷笑一声,似乎在嘲笑她的卑劣。 关键时刻,顾钧却站了出来,对云建中说道:“做手术不是小事,还是得慎重一些,拍个x光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他看到了刚才云岁岁的小动作,不能确定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这却提醒了他,保险一点总是没错。 阑尾虽然不发炎也能割,对身体没太大影响,可万一耽误了真正的病症就不好了。 云建中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正想答应,却见那大夫腾地站起身,指着他们鼻子道:“我明确告诉你们,他就是阑尾炎,再耽误下去,必死无疑!到时候你们全都是杀人凶手,想后悔都晚了!” 看他如此笃定的态度,云建中又犹豫了。 云英义正言辞地劝说:“爸,岁岁连高中都没毕业,您不能因为她随便说的话,就不相信大夫啊!” “是啊老云,云峰可是你亲儿子,你就算再宠岁岁,也不能连他的命都不顾吧?”林秋萍凄凄婉婉地说,看样子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眼看着云峰的脸已经白得跟纸一样,好像随时要没气了似的,云建中咬咬牙做出决断,“行,手术。” 第11章 孩子生不出,不如一头猪 云岁岁还想再劝,云英和林秋萍却直接推着云峰往外走。 一开门,正好和刚查房回来的医生打了个照面。 看到云峰不正常的脸色,中年医生不由问:“什么病?” 年轻医生连忙把症状叙述了一遍,而后指着云岁岁阴阳怪气道:“家属不信医生的诊疗结果,非说他是肠梗阻,您说好笑不好笑?” 然而中年医生并没有笑。 他手在云峰肚子上按了按,问道:“今天排便了吗?” 云峰摇摇头。 “那还记得有多久没排便了吗?” 这问题有些隐私,云峰不太好意思说,气若游丝地回答:“四,四五天吧。” 中年医生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岁岁一眼,而后道:“家属先带患者去拍片吧,确实可能是便秘引起的肠梗阻。” “刘主任,您别开玩笑了,他明明是阑尾炎!”年轻医生惊叫道。 刘长河看了他一眼,神情严肃,语气也带着凛然,“我什么时候拿患者开过玩笑?” “倒是你吴医生,来市医院这么久了,连阑尾炎和肠梗阻都分不清楚,你对得起人民群众吗?!” 这话说得没留情面,吴会全觉得自己好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 云英也一副为难的模样,“大夫,您确定是肠梗阻吗?我妹妹和弟弟的关系……唉,我也不是说她故意害小峰,但您可不能听她的一面之词啊!” “胡闹!” 刘长河眉头皱起,“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跟你们家庭内部矛盾有什么关系?请你不要侮辱我的职业!” 说完他也不再搭理云英,而是看向云建中,“快去拍片吧,别耽误了孩子。” 云建中深深地看了继女一眼,这才和顾钧推着云峰去x光室。 云英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刚才冲动了。 她背后惊起一层冷汗,但转念一想,等嫁给黄秀斌之后她就不是云家人了,还在乎云建中的看法干什么? 她冷笑一声,也不管母亲让她在急诊室等结果的嘱托,自顾自回家歇着了。 她的腿还伤着呢,凭啥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这边云家人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片子出来。 刘长河拿着片子仔细看了看,给出诊断结果:“急性肠梗阻。” 这话一出,原本还犹犹豫豫找吴会全看病的病人全部散开,在刘长河那边排起了长队。 吴会全脸色黑得彻底,咬牙切齿地瞪着云岁岁。 要不是这个死丫头,他怎么会被主任训斥,还丢了这么大的脸! 云岁岁看到了,但她不在意,诊断错误还有理了不成? “还好没有完全堵住,先打吊瓶吃药试试,能主动排便是最好的。”刘长河继续道:“要是不能自己排出来,就还是要开刀。” 一听要开刀,云建中面露担忧,云峰更是一脸生无可恋。 刘长河安慰他们:“小伙子年轻,身体调节能力好,肠胃动力也足,保守治疗还是很有希望的。” 云家父子这才安心了一点。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几瓶子药打下去,云峰的症状还是不见好。 眼看着刘长河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甚至已经在和云建中做术前沟通,云峰彻底崩溃了,掉起了金豆豆。 云岁岁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建议道:“要不试试中医的办法?我同学之前好像是喝什么大承气汤治好的。” 听到药名,顾钧眸色微深。 上辈子弟弟顾跃腹痛,云岁岁也是用大承气汤好的。 可他记得那时候她是给学校教授打了电话,才知道的这副方剂,如今又怎么会脱口而出? 那个所谓的同学,到底是巧合还是? 察觉到他的目光,云岁岁以为他在担心云峰,下意识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顾钧眼睫一颤,眸色微深,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刘长河这回认真看了眼说话的小姑娘,发现她神色清明坦荡,根本不像她姐姐说的那样自私狭隘。 他沉吟片刻,让护士去请中医部的杨老大夫。 很快杨大夫就来了,老人家头发花白面容略带沧桑,一模云峰的脉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不紧不慢地说:“肠梗阻啊,确定要用中医法子治的话,开副大承气汤看看效果,要是效果不好的话……” 云峰脸又一白。 “要是效果不好就多喝两回,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 云峰:…… 不是,您咋说话还大喘气呢? 按照杨老大夫的方法,每半小时灌200毫升的大承气汤,一个半小时后,云峰终于有了便意。 云建中和顾钧扶着他去厕所。 云岁岁目送他们离开,心中默默祝他们好运。 四五天没上厕所的威力,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她正想去等候区等待,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夸张的喊声:“哎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云厂长的闺女嘛!” “怎么着,还没死心呢?上辈子坏事做尽,这辈子命中无后,再检查都没用!” 张凤霞吊着三角眼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她的两个儿子。 这两天家属院到处都在说他们老陈家闲话,她本就窝着火呢,现在碰到了云岁岁,正好! 她掐起腰,大声嚷嚷道:“同志们快来看啊,这可是我们机械厂云厂长的闺女!她乱搞男女关系搞得自己不能生育,还来骗我家大儿子跟她订婚,你们说这丧不丧良心啊!”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听到这么劲爆的新闻,大家都围了过来。 他们朝云岁岁看过去,见这小姑娘脸蛋粉粉的,嘴巴红红的,眼睛又大又媚,顿时觉得这话有了可信度。 狐狸精不都长这样? 饶是已经经历过一辈子,再次面对这么多人的指指点点,云岁岁还是下意识觉得难堪。 她冷眼看向张凤霞,“造谣滋事,我可以报公安抓你!” “我造谣?” 张凤霞尖声道:“那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不能生?” 云岁岁抿着唇,指甲也抠进了手心,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手越攥越紧。 她的沉默让围观群众的情绪更加高涨,一个怀里抱着孩子,身后还跟着三个孩子的妇女昂首挺胸地从她身边走过,狠狠撞了她一下。 “孩子都生不出,算什么女人?还不如一头母猪!” 云岁岁一个没注意,被撞得摔倒在地。 可所有人都不觉得妇女有错,反而骂她不知廉耻到处勾搭,生不出孩子都是她的报应。 明明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她,却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眼看见了似的。 陈连生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扶她,“岁……云同志!你没事吧云同志!” 以前的情分不提,现在这位可是他下半辈子的希望啊! 万一气得不给他正式工名额了怎么办? 云岁岁借着他的力气起身,“我没事,谢谢。” 顾钧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人手握着手的一幕,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第12章 如果想退婚 顾钧回过神来,朝人群大步走过去。 接触到他的视线,陈连生下意识松开了手。 可又觉得这样太没面子,故意责问:“你怎么当人未婚夫的!岁岁被欺负的时候你人呢?” 顾钧的视线冷得像要结冰,握紧云岁岁还有些颤抖的手,“我的未婚妻,不劳陈同志费心。” 陈连生瘪瘪嘴,还要说什么,那抱着孩子的妇女却挤上来,对顾钧说:“同志,你是这小姑娘的对象?” “看你穿着军装,肯定是个军人了,我不忍心你被骗,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对象啊,她不能生!” 云岁岁身子狠狠一抖。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顾钧的表情。 一直在下意识逃避的问题,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掀在了台面上。 她知道顾钧从一开始就清楚她的身体情况,可两辈子了,他们俩的婚姻总是掺杂了很多东西,他也总是在被动承受她不能生这件事。 可她从来没有问过,他到底介不介意。 “我知道。” 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我自己的妻子,无论怎样我都接受,与你无关。” 那妇女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嘿,你这人,咋不识好赖呢?” “说得好听,无论咋样你都接受,那她刚才跟别的男同志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你也接受?” 云岁岁瞪向她,“你少胡说八道!” “我咋胡说了,大家都有眼睛看着呢!”那妇女指着陈连生道:“你要是和这男同志没关系,凭啥你一摔倒他就上去扶你?” 当然是因为正式工名额! 可当着顾钧的面,云岁岁不能说。 不仅不能说,还得瞒得死死的。 看着她憋得脖子都红了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顾钧眼中闪过讥讽,还有一丝淡淡的自嘲。 果然,之前说什么不在意陈连生,都是做样子而已。 张凤霞见形势不妙,连忙站了出来,“诶诶诶,别胡说啊!我儿子和她早没关系了,谁敢瞎说我撕烂她的嘴!” 要是之前,她还能和云岁岁纠缠纠缠,可现在云岁岁和顾钧都订婚了,还是在军队里打了报告的,要是搅和进去,连生也讨不得好! 万一定个流氓罪抓起来,那他们陈家就毁了! 妇女不乐意了,“明明是你……” 张凤霞无赖地打断她,“什么你啊我啊的,这我还得领我们家颂生看病呢,耽误了我儿子你负得起责任吗你?!” 妇女啐了一声,愤愤地扭头就走,路过云岁岁时,还鄙夷地哼了一声。 云岁岁看她身后跟着的三个女孩,个个都衣衫破烂骨瘦如柴,胳膊上还有青紫的痕迹,怀中的男孩却又白又胖,只觉得心口钝痛。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张凤霞在一旁嘲笑道:“羡慕吧?要不是你自己瞎搞,也不会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妈,别说了!”陈连生扯住她,朝云岁岁歉意一笑。 可别把他的正式工给整没了。 顾钧看到他的动作,脸色更沉。 偏巧张凤霞对他说起教来:“顾钧啊,婶子也算是你的长辈,无论咋样都得劝劝你。就算家里再穷,咱男子汉大丈夫,也不能事事都靠老丈人吧。” 这话说的,就差直说顾钧卖身为荣了。 云岁岁听不下去,“你自己满脑子龌龊心思,不代表别人都和你一样!” “我龌龊?那也比你不能生强!” 张凤霞理直气壮地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顾钧呐,趁着现在还没结婚,你回去好好想想,把一个不能留后的女人娶进门,对得起你们顾家的列祖列宗吗?” 却没想到,顾钧表情都没变一下,冷冷道:“我家祖宗都没说什么,您着哪门子急?” 张凤霞一噎。 就算你家祖宗说了啥,你还能听到是咋的?托梦啊? 她恼羞成怒,“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有你后悔的时候!” 扔下这么一句,她扭头就走,陈颂生也捂着腰跟上。 陈连生顶着顾钧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跟云岁岁道了声别,才去追母亲和弟弟。 云岁岁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别看她刚才怼张凤霞怼得硬气,可实际上,她心里也忐忑。 哪怕在二十年后,大部分人也仍对传宗接代有执念,计划生育的时候,甚至有人宁可交罚款也要多生几个。 顾钧真的不介意没有孩子呢? 等她回过神来时,顾钧已经迈开步子走了。 云岁岁小跑着追过去,“顾钧,你去哪儿,我爸和云峰呢?咱们是不是得等医生开了药再走?” “你慢点走,等我一下呀!” 可顾钧不仅没等她,反而越走越快。 这下就算云岁岁再迟钝,也发现不对了。 她提高了声线,“顾钧!” 顾钧猛地停住。 “你到底怎么了?” 云岁岁追上他,哑着声音开口:“你是不是也介意我……不能生?” 她攥着衣角,说最后三个字时,几乎只剩下了气音。 “也?”顾钧凝望着她,一双眼睛深如寒潭。 云岁岁深吸一口气,“你应该知道,我和陈连生就是因为这个退的婚。如果你也介意的话,我……” 又是陈连生! 顾钧冷声打断:“你能怎样,再退婚一次?” 他们都要结婚了,他会就对她负责一辈子。 可显然她不是这么想的。 之前一直缠着要嫁他的人是她,如今姓陈的一出现,随便示好两句,生出了退婚的心思也是她,分明是在拿婚姻当儿戏。 云岁岁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 他这是,在怨自己吗? 上辈子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顾钧娶了她对她好,她就以为他能接受她身体的缺陷。 如今看来,只怕不是这样。 或许是太轻易得到,或许是没有感情基础,总之这辈子的顾钧,其实并不情愿跟一个没法生育的妻子共度一生。 云岁岁心中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理清思路之后,她体面道:“离办婚宴还有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如果想退婚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说罢,便自顾自去了急诊室。 顾钧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得死死的。 第13章 我看你有学中医的天赋 等云建中带着云峰回来时,云岁岁已经平复好了心情。 既然顾钧不能接受没孩子的人生,而她不易受孕又是先天问题无法改变,那就不该强求。 不如等她帮他解除英年早逝的危机后就离婚,放过彼此,省得最后成为一对怨偶。 感情又不能当饭吃,谁离了谁不能活? 上辈子顾钧走后,她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这辈子也一定能行! 调整好表情,她朝云建中迎了过去,“爸,怎么样了?” 云建中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大夫咋说吧。” 后面的林秋萍也面如菜色,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云岁岁瞬间了然,看来他们已经知道大承气汤的威力了。 “我让顾钧先过来找你,他人呢?”云建中环顾四周问。 云岁岁笑了笑,“他有事出去了,咱们不用等他,赶紧检查吧。” 话音刚落,顾钧就走了进来。 云建中:“事情办完了?” 顾钧挑眉,看向云岁岁。 云岁岁摸摸鼻子,心虚道:“办完了就好,快让大夫给云峰把脉吧。” 杨琼英慢悠悠地把手搭到云峰手腕上,半晌才说:“没什么大事了,回去吃点消炎止痛片,饮食清淡就好。” 云建中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云峰也一脸劫后余生。 再三表达了感谢,一家人便准备取药离开。 杨琼英却忽然道:“小姑娘,等一下。” 在场只有云岁岁一个小姑娘,她回过身,“您叫我?” 杨琼英盯着她看了半晌,笑道:“小姑娘,是你建议用中医方法治疗的?” 云岁岁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多大啦?毕业了没,以后准备做什么工作呀?”杨琼英笑眯眯的,每一条皱纹里都透着慈祥。 云岁岁看了顾钧一眼,笑容淡了些,“这个月底毕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我就要结婚了。” 顾钧听到这话,眸色一深。 她果然想退婚。 他薄唇紧抿着,浑身气压低得可怕,连云峰这个病人都感受到了,慢腾腾地挪步远离他。 杨琼英眼里流露出惋惜,但想想这世道,也是没办法。 “也没规定结婚了就不能工作嘛,我看小姑娘你挺有学中医的天赋,市医院有个见习医师名额,你感不感兴趣?” 这下不只是云岁岁,其他人都有些惊讶。 这么一下午的功夫,就能看出有天赋了? 唯有顾钧不觉得奇怪,毕竟上辈子她就很受学校教授的看重,大二就跟着老师进项目学习了。 云岁岁思索片刻,认真道:“这不是件小事,我还要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过两天再答复您行吗?” 话虽这样说,可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想法。 在这个年代,她能用到医术的时候不在少数,总不能每次都拿“我有个同学”搪塞过去。 现成的借口摆在眼前,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不过她马上就要和顾钧结婚了,婚后她就是顾家的一份子,这些事总要和顾钧及其家人沟通好才行。 好在杨琼英也没那么着急,“当然可以,学医不容易,是该好好商量的。” 现阶段中医还是个有点敏感的职业,徒弟不好招,他要求又高,这位置都空一个多月了还没找到人,也不差这两天。 他犹豫片刻,还是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你把个脉?” 云岁岁眸色一顿,知道他应该是听到了刚才那场闹剧。 手指微不可查地瑟缩了下,她勉强扯起唇角,垂眸道:“不用麻烦了。” “唉,行吧。”杨琼英轻叹一声:“什么时候想看直接来找我。” 也是个可怜孩子,年纪轻轻就得了恼人的病。 不过他瞧着小姑娘的面相气色都不像有问题的样子……还是得摸了脉才有把握。 出门时太阳都快落山了,一行人带着满身疲惫回了云家,累得动都不想动。 经历这一遭,云峰也不作妖了,甚至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毕竟拉不出粑把自己送进医院还差点开刀这种事,还是小小年纪的他无法承受的羞耻经历。 云建中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人,突然想起来,“英子呢?从x光室出来就一直没看到她,不会走丢了吧?” 云岁岁嗤笑,“怎么可能?从市医院到咱家一共没几里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八成是觉得马上就要下乡,云家管不着她,装都不想装了。 可她也不想想,她下乡后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得靠云家资助? 就连上辈子嫁给黄秀斌后,她也是拿云家东西补贴黄家的时候多。 现在就开始放飞自我,真不知道云英这脑子是通了哪国的茅坑,一点干的没有。 正想着,开门声响起,云英悠哉悠哉地进来了。 看到大家都回来了,她脸色一变,走路也变得一瘸一拐,柔柔道:“爸,妈,你们回来了,小峰怎么样了?” “之前我腿疼得厉害,又想着你们回来的时候肯定很累了,就去食堂打了点饭,省得现做了。” 这明显的托辞,云建中自然是不信的。 就连林秋萍都不赞同地看着她。 她都告诫过英子,这两天好好表现,别让云家人寒了心。 毕竟等黄家发迹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在那之前,云家都是她们娘俩的底气。 这孩子,真是不听话! 唯有云岁岁还有心情搭理她,看着她手里那个铝饭盒,笑吟吟道:“还是云英有心,只不过这饭菜分量少了点吧?” 云建中看着继女,脸色沉肃。 但他没有当场发作,而是从兜里拿了钱和票出来,递给云岁岁,“岁岁,顾钧忙活一天了,你带他去国营饭店吃点好的,别省着。” 看他那架势,云岁岁就知道林家母女要遭殃了,连忙拿了钱带着顾钧溜了。 出门时,正好看见陈家人回来。 只不过他们去医院时还好胳膊好腿,回来时陈连生却一瘸一拐,裤子上全是黑泥,右边裤腿还破破烂烂的。 在一旁婶子的议论声中知道,他这是掉沟里了。 据说原本该是陈颂生掉进去的,可张凤霞为了护住小儿子,不小心把他挤下去了。 啧,真惨! 顾钧看云岁岁目光一直在陈家那边,沉声道:“不去看看?” 云岁岁一脸莫名其妙,“又不是我推的他,我看他干嘛?” 顾钧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语气也缓和了几分,“走吧,吃饭。” 快到国营饭店的时候,云岁岁突然叫住他:“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第14章 难道真是你相好的? 顾钧面露疑惑。 云岁岁抿了抿唇,“你想好了吗?” “什么?”顾钧眯起眼。 云岁岁垂下眼眸,“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退婚的事。” 顾钧的脸色瞬间沉得可怕。 云岁岁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我知道你跟我结婚是迫于无奈,但你放心,我不会得寸进尺要求你对我负责一辈子。” “三年,只要三年,如果三年后你想离婚,我会无条件同意。” 顾钧神色微松,不是她要退婚吗?他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婚? 看他表情不大好,云岁岁以为他是觉得三年太久了。 她咬了咬牙又说:“在婚姻续存期间,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但并不会用丈夫的责任强行约束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 谁知这话说完,顾钧的脸更黑了。 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责任无底线的男人? 一种莫名的愤怒直冲顾钧脑海,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关系,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他不是一直想和她划清关系吗? 他娶她本来也只是为她的名声负责,顺带不让云叔为女儿下乡的事忧心。 既然对方先提出来了,那就正好。 压下心底的异样,他冷冷颔首,“好。” 云岁岁心头一悸。 虽然在开口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他会答应,可看到他这么果断的态度,她还是有些沮丧。 “不过要更正一点,只要没离婚,我们就是夫妻关系,双方都有义务对这段婚姻负责,而不是把责任推到一个人身上。” 顾钧继续道:“该尽的责任我不会推辞,那种话你以后也不要再说了。” 云岁岁嘴巴张了张,却又觉得没什么可反驳的,伸出手释然一笑,“合作愉快。” 这么个长得帅身材好六块腹肌邦硬的兵哥哥免费给她当三年老公,说到底她也不亏,总比那些长得丑还打媳妇的男人好吧? 别问她怎么知道顾钧有六块腹肌,问就是摸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云岁岁嘴角翘得老高,脸颊也有些微微发红。 落到旁人眼里,这就是高兴的。 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模样,顾钧眸色微敛,没去跟她握手,而是拎着手腕把她的手放回身侧,“吃饭。” 转身进了国营饭店。 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墙上贴着的菜基本上都卖没了。 还是顾钧让张大厨用现有食材炒了几盘菜出来,两人才没有吃的太敷衍。 酸菜猪肉炖粉条,凉拌猪耳朵,白菜炖干豆腐,还有凉拌大拉皮。 张大厨亲自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朝顾钧挤眉弄眼,“呦,处对象啦?” 顾钧也没避讳,坦然道:“这是云岁岁,我未婚妻。俩过段时间办酒,日子定下来就告诉你,你记得请假,需要什么食材也提前说。” “嚯,你可真够不客气的!” 张大厨咂咂嘴,“你小子成天耷拉个脸,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得打光棍呢,没想到这么快都要结婚了,新娘子还这么漂亮。” 说着,还笑眯眯地问云岁岁:“你俩在一块时,他也这德行吗?” 云岁岁看着他喜庆的胖圆脸,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也跟着瞎侃:“是啊,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连嘴都不张,我还以为他是哑巴呢,后来才发现,他是生性不爱张嘴。” 张大厨被她逗笑,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 他拍着顾钧的肩膀说:“这个好,这个好!大大方方能说会道的,可比军医院那什么金花银花的好多了!” 顾钧筷子一顿,抬眼睨他,“你还有事?” 张大厨收了笑声,撇撇嘴,“说个乐子嘛,你还急眼了。” “岁岁弟妹,有空常来哈,我张德贵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好手艺,你下回来我给你做我最拿手的红烧带鱼!” 云岁岁笑呵呵地应了,张德贵这才回了后厨。 顾钧抿了口没什么味的茶水,低声道:“都是部队里出来的,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云岁岁眉梢轻挑,“哪句别往心里去?金花银花?” 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顾钧连忙咳了两声。 难得见他这么慌张的样子,云岁岁眯了眯眼,“一说起金花银花,你脸色都变了,难道真是你相好的?” “别胡说。” 顾钧眉头蹙了蹙,“部队里只有战友,没有相好。” 他两辈子加一起,也就只有那么一个相好的。 云岁岁哼了声。 也是,上辈子她虽然没有随军,可也跟着顾母去部队里看过他两回,他身边可从来没有过别人。 “行吧,勉强信你一次。” 云岁岁瞪起眼,故意作出凶巴巴的样子,“刚才是你自己说的,婚姻内责任是双方的,谁都不能背叛。你要是出尔反尔,我可不饶你!” 看她这副样子,顾钧眼神闪了闪,习惯性地把酸菜猪肉和辣椒油往她面前挪了挪,“好。” 云岁岁也自然地拿起大汤勺盛了半碗酸菜汤,又淋了一小勺辣椒油。 浅尝一口,酸辣香浓,开胃又暖胃。 一碗汤见底,她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办喜宴之前,我是不是该去你家拜访一下?” 上辈子没有这个流程是因为局势所迫,这辈子,她还是希望她和顾钧的婚礼能够尽善尽美。 哪怕两人最后以离婚收场,也能保留些许美好的回忆。 而且对于顾家人,她是有愧意的,这辈子多多少少希望弥补一点,至少把礼仪做周全。 听了她的话,顾钧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暖意消褪,语气也冷了下来:“你想去?” “这不是应该的,哪有媳妇结婚之前连婆婆面都没见过的?”云岁岁抿抿唇,“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不想让你家人觉得我没有礼貌。” 跟顾家人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顾钧想离婚的时候,他们还能帮着劝劝呢? 顾钧唇角讽刺地扯了扯,如果她真把他们当家人,就不会表面上骗他要跟他好好过日子,背地里却气死他的母亲。 “那就明天吧。” “这么赶?”云岁岁讶然。 第一次上门总要买些礼物的,明天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顾钧面无表情道:“走流程而已。” 她不愿意跟他的家人接触,为了家人的安全,他也不会让她跟他们过多接触。 云岁岁笑眯眯地挑眉,“就算是走流程,为了我们两家的颜面,也得做得好看点不是吗?” 顾钧冷哼,“随便你。” 第15章 你要有嫂子啦! 爱民村北荒沟旁,云岁岁提着从云建中那搜刮来的好东西,踩着还没穿过几次的黑色方跟皮鞋,在满是石子和车辙印的土路上走得好不艰难。 偏偏前头那人不知在想什么,甩着两条大长腿走得飞快,压根没注意她已经落后了好长一段。 原本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客车,闻着车里汗水和各种食物发酵的气味,云岁岁就已经有些难受,如今又顶着太阳走了这么久,更加晕乎乎。 她干脆不走了,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擦擦石头坐下,然后故意“诶呦”一声。 听到声音,顾钧猛地转头,却没看到她的身影,只隐约瞧见树丛后面的一抹红色。 他想也没想就往回跑。 等到了树丛,就看见云岁岁悠闲地坐在石头上,纤白的手指并在一起给自己扇风。 看他过来,她不仅没有骗了人的心虚,反而笑着冲他挑了挑眉。 火红的裙子在脚下绽开,掐腰的设计,衬得她胸前丰盈腰肢纤细,配上那娇艳精致的面孔,如一朵肆意盛放的花,骄傲不容侵犯。 可那踩在皮鞋上红肿的脚趾和磨得有些破皮的脚腕,却显出几分可怜兮兮。 看她这副模样,顾钧心中刚攒起的无奈,不知怎么就消散了。 他歉疚地说:“对不起,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你不舒服。” “想什么事呀,这么专注,莫不是你那金花银花?”云岁岁挑眉,眼里没有不悦,反而带着几分娇嗔。 一边说还一边捶了捶自己酸胀的小腿。 顾钧自然不会说,他想的是上辈子她和母亲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结婚的时候,她也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可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看什么都淡淡的,好像这场喜事和她无关。 母亲见她这样,只能强颜欢笑地招待宾客,宴后躲在屋子里偷偷地哭。 他眸色骤冷,低头看她,“还能走吗?” “你觉得呢?” 云岁岁把脚伸到他面前,指了指上头的水泡,幽怨地望着他。 她的脚白皙娇嫩,走得时间长了,脚趾头有些肿,可怜巴巴地挤在一起,活像受了欺负似的。 和人一样娇气。 顾钧薄唇轻抿,最终还是蹲下来,将背朝着她。 云岁岁笑眼弯弯地爬到他背上,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顾钧顿时一僵。 耳边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顺着他的脊追烧过去,烧得他浑身发麻,颅内嗡鸣。 他箍着云岁岁两条腿的胳膊猛地用力,青筋凸起,喉结也紧绷地滚了滚,声音微哑:“老实点。” 看着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云岁岁笑得格外狡黠,声音却无辜又娇软:“我也没干什么呀!” 顾钧知道他是吵不过这姑奶奶的,索性拎起地上的东西就走,脚步飞快,像个生怕被艳鬼索了魂的书生。 十几分钟后,两人终于到了村里。 村口有一个小河沟,许多老婶子小媳妇正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唠着嗑,还有一群小孩在河边打水仗。 看到顾家大儿子背了个姑娘回来,大家纷纷围过去:“钧儿啊,你妈说你上城里办事去了,办的啥事?” “这还用问吗?搞对象去了呗!” “呦,城里姑娘就是不一样,长得真俊,穿得也漂亮,这裙子要不少钱吧?” “哼,长地好看有啥用!看这细胳膊细腿的,哪是个伺候人的样儿?” 云岁岁看向最后说话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 这人她上辈子也见过,叫黄香莲,是黄秀斌的二姑。 据说她一早就想把自个闺女介绍给顾钧,跟顾母说了好几次,可顾钧却没同意。 她心中有怨,上辈子自己嫁给顾钧后就没少找茬,后来云英嫁进黄家,两人更是沆瀣一气,合起伙来挑拨离间。 若非如此,自己和顾家人的关系也不会闹得那么僵。 想到这些,云岁岁对黄香莲没了好脸色,毫不留情地回怼:“我是要嫁到顾家当媳妇的,又不是卖身做丫鬟,伺候哪门子的人?” 黄香莲没想到她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表达不满,当即眼睛一瞪,“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伺候公婆是做媳妇的本分,都嫁了人还想过大小姐的日子,简直是大逆不道!” “什么大小姐?我们都是光荣的无产阶级,你那些想法才是封建糟粕!” 似乎觉得趴着的姿势不够有气势,云岁岁跳下顾钧的背,慷慨激昂道: “伟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就算为人妻为人母,我们也该有自己的抱负,为祖国建设出一份力!这位婶子满脑子农奴思想,真该去好好改造改造!” 黄香莲气得够呛,这小贱人看着风一吹就能吹倒,没想到竟然这么牙尖嘴利! 眼瞧着说不过,她义愤填膺地看向顾钧,“钧儿啊,你瞅瞅!她连伺候公婆都不愿意,这样的媳妇你也敢娶?” 顾钧皱眉,“香莲姨,我娶媳妇是过日子的,不是让她伺候谁的,这话你往后别再说了。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家了。” 说着,拉起云岁岁就往顾家走去。 黄香莲看他半点都不向着自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识好人心!有了媳妇忘了娘!” 一旁有知道内情的,大声嘲笑:“老赵家的,我看是人家顾钧没相中你们家赵杏儿,反倒找了个城里姑娘,你眼红吧?” 黄香莲老脸一黑,扔下句“瞎说”就匆匆跑了。 她得回娘家看着点,可不能让顾钧真把那妖里妖气的贱人娶回家! 另一边,云岁岁站在熟悉的院落前,有种近乡情切的紧张。 她整了整衣服,又理了理头发,再将手里的礼品一一看过。 一旁顾钧看她的样子,“还不进去吗?再不进去,天都要黑了。” 云岁岁抿抿唇,磨磨蹭蹭地打开左手的袋子,“等一会,我看看苹果压没压坏……” 这时候,刚才在村口打水仗的孩子们回来了,站在顾家门口齐声大喊:“顾跃,你大哥带着媳妇儿回来了,你要有嫂子啦!” 云岁岁和顾钧面面相觑。 咔哒,门被打开,一位衣着朴素相貌秀丽的妇人走了出来。 “臭小子们喊啥呢?啥媳妇……钧儿,你咋回来了?” 她犀利的眼神落在云岁岁身上,“这是?” 第16章 未来婆婆小姑子 看到熟悉的面孔,云岁岁顿时脱口而出:“妈!” 叶青兰一愣,随即爽朗地笑出声来:“儿子你哪儿领回来的丫头,这也太客气了!” 云岁岁一张俏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辈子叫妈叫习惯了,这一紧张就顺口了。 她拧着顾钧后腰上的肉,让他赶紧说点儿什么,不然也太尴尬了。 顾钧被她掐得浑身紧绷,倒不是疼,她那点手劲跟挠痒痒似的。 只是男人嘛,腰总是敏感些。 他不动声色地抓住她的手,紧紧裹在掌心里,免得她再乱摸。 对叶青兰介绍道:“妈,这是云岁岁,我之前跟您说过的,云叔的女儿。” 早些年顾钧还在机械厂当技术工时,叶青兰是见过云建中的,并不觉得陌生。 但她记得儿子走之前是说去云家退亲的,现在怎么把人带回来了? 疑惑归疑惑,也没有让客人在外面说话的道理。 她敞开门,热情地对云岁岁说:“岁岁是吧?外面热,快进屋来,这孩子长得这么好,可别晒坏了!” “谢谢阿姨。”云岁岁小声回应,头依旧不好意思抬起来。 “客气啥!” 叶青兰拉着云岁岁进了屋,一边说话一边仔细打量着她。 乖乖!这闺女长得可真俊! 小脸白生生的,眼睛水汪汪的,就连辫子都比村里的姑娘黑亮。 就是太瘦了,屁股上没肉,以后生孩子估计要遭点罪。 没事,她喂村里的猪都嘎嘎长肉,肯定能把小丫头喂胖! 云岁岁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觉得这位未来婆婆比记忆中好相处多了,热情爽快又会心疼人。 真不知道这样开朗的人怎么生出了顾钧那样的闷葫芦。 只可惜她上辈子不知道珍惜,硬是把好好的婆婆作成了郁郁寡欢的愁苦妇人。 直到叶青兰失足掉进北荒沟里脑溢血身亡,她都没跟这位婆婆像这样好好聊过天。 想到这些,云岁岁心中愧疚,对叶青兰的态度就更好了,拉着她的手阿姨长阿姨短,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她嘴甜长得又漂亮,若有意讨好一个人,对方实在是很难讨厌得起来。 叶青兰被她哄得笑声就没停下来过,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说“这闺女真招人稀罕”。 顾钧在旁边看着,只觉得恍如隔世。 上辈子母亲和她有这么和谐的时候吗? 好像是没有的。 “妈,妈!他们说大哥带了媳妇回来,是不是真的?” 一道声音打断了顾钧的回忆。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正是顾钧的三弟顾跃和小妹顾小梨。 看到这兄妹俩,云岁岁心中感慨良多,尤其是顾小梨,可以说是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之一。 叶青兰怀小梨那年,丈夫去世了,她伤心过度不小心早产,导致这孩子从小就比同龄孩子发育得慢。 上辈子她嫁进来后,对这个喜欢缠着自己却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姑子并不喜欢,总是冷脸相待。 以至于后来顾小梨在她面前都不敢说话,时间长了甚至一张嘴就结巴,怎么治都治不好。 直到上高中,顾小梨因为长得漂亮却胆小结巴被一个畜生盯上,遭到了非人的折磨后被毁尸灭迹。 而由于科技不发达,刑侦手段有限,那个畜生直到千禧年才被抓获,小黎的尸骨埋也在深山老林里埋了将近十年时间才得以安葬。 云岁岁呼出口气,还好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她还有机会弥补。 她一定会治好小梨的弱症,护她长大! 正想着,就听见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顾跃由于跑得太快刹不住车,把她带来的礼品撞得七倒八歪,苹果橘子散了一地。 顾小梨更是可怜,她三哥一松手,瘦瘦的小姑娘瞬间被甩飞,直直朝云岁岁撞去。 “顾跃!你个小犊子,就知道惹祸!” 叶青兰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拦。 可她得绕过桌角才是女儿的方向,根本来不及。 顾钧更是快步上前,脸上难得带着几分惊慌。 然而不等他够到妹妹的衣角,云岁岁就稳稳接住了顾小梨。 只是被撞到了腰,她疼得微微皱眉。 顾钧见状连忙把妹妹护进自己怀里,冷硬道:“小梨不是故意的。” 那模样,好像生怕她对他妹妹做什么似的。 云岁岁扁扁嘴,“又不是多大的事,你这么激动干嘛?搞得我像个吃小孩的妖怪。” “就是啊,钧儿,岁岁丫头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这是干啥!”叶青兰也附和道。 顾钧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上辈子。 他低声道:“抱歉。” 云岁岁哼了一声,不想搭理他。 她蹲下来,笑眯眯地对顾小梨说:“小梨,你叫小梨是吧?我叫云岁岁,以后就是你的嫂嫂了。” 顾小梨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顿时咧开嘴,伸出两条短短的小胳膊,“嫂嫂,抱!” 顾钧眉头一皱,“顾小梨,不要没礼貌。” 云岁岁立马瞪他,“顾钧,小梨还这么小,你凶她干嘛?” 到底是谁凶谁? 顾钧吃瘪地抿起唇。 云岁岁不再理他,而是笑意温柔地抱起顾小梨,柔声哄她:“来,嫂嫂抱。” 顾小梨顿时咯咯笑起来,露出了两颊的小酒窝,“小梨喜欢嫂嫂!” 嫂嫂漂亮,比王奶奶做的米糕还软还香,她最喜欢了! 听着甜甜的小奶音,云岁岁都快被萌化了。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对着眼前软乎乎的脸蛋子猛啵一口。 虽然她不能生,但小姑子这么可爱,和她自己生的有什么区别? 看两人比亲母女还腻歪的模样,顾钧是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她真的和上辈子不大一样。 上辈子的她,明明很讨厌小梨的。 难道是为了顺利嫁给他,所以故意演戏? 可这未免演得太真了。 顾钧眯起眼,眸光泛冷。 如果她是真心的,那他就当家里多了个客人,但如果她搞阳奉阴违那一套,那他也不会由着她伤害他的家人。 眼看着云岁岁已经跟未来婆婆和小姑子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三人好得跟一家人似的,别人想插都插不进来。 不过她体力有限,刚抱了一会孩子就撑不住了,恋恋不舍地把顾小梨放了下来。 谁知脚刚一着地,小姑娘就小脸一皱,站不稳似的摔坐在地上。 云岁岁一惊,连忙掀开她的裤脚。 掀到膝盖上方时,赫然看到一个掌心大小的伤口。 伤口红肿,四周也已经红肿化脓,还流着红中带黄脓血,在顾小梨细细的腿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第17章 告诉你个秘密 “咋回事?小梨,你腿咋整的?” 看到女儿腿上那么大一块伤,叶青兰吓得脸都白了。 顾小梨低下头,抿抿嘴没出声。 云岁岁见状温声哄她:“小梨,大家都很担心你,你告诉嫂嫂,腿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好不好?” 顾小梨被她如水般的眼神安抚,捏着自己的小拳头说:“立冬哥推我,罐子碎了,痛痛。” “你的意思是,立冬哥把你推到了罐子上,罐子碎了,这里是碎罐子扎伤的?”云岁岁耐心地沟通。 顾小梨乖乖点头。 云岁岁又问:“那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不告诉妈妈和哥哥?” 这伤一看就不是新的,少说也得捂了一两天了。 “立冬哥不让说。”顾小梨嗫嚅道。 “天杀的赵立冬,娘胎里就带着坏的小畜生!小梨还这么小,他咋忍心欺负啊?” 叶青兰气疯了,自责道:“怪不得这两天小梨非要自己穿衣服,都怪我没注意!” 顾钧安慰她:“不是您的错。” “是啊阿姨,当务之急是把小梨的伤治好,我看这伤口挺深,再不处理怕会引起别的毛病。”云岁岁严肃道。 “那咋办啊?” 叶青兰无措地搓着裤腿,“送卫生所去吧?” 云岁岁抬头,“卫生所多远?” “在公社上,走路大约一个小时,村里的牛车坏了,这两天不能用。”顾钧回答。 云岁岁皱起眉,太远了。 这一路上,无论是汗水还是摩擦都有加重感染的风险。 这年头,又是这么小的孩子,随便一场高烧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她摸了摸小梨的额头,已经有些低热了。 “这样,我先把小梨的伤口处理了,然后再带她去卫生所量个体温,看看用不用打针。” 叶青兰惊讶,“岁岁,你还会医呢?” 云岁岁心中咯噔一声,好在反应够快,“只能简单处理下伤口,别的就不行了。” 她挥手招来顾跃,“小跃,你能帮嫂子挖点野堇菜来吗?” 叶青兰问:“挖这玩意有啥用?” 云岁岁解释道:“野堇菜又叫紫花地丁,是一味中药,可以消肿解毒,对这种化脓的伤口很有效。” “岁岁你真厉害,我在农村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那玩意还有这种用处。” 叶青兰拉着顾跃往外走,“我带小跃去挖药,你俩在家照顾小梨。” 母子俩走后,云岁岁也没闲着,开始给顾小梨清洗伤口。 顾小梨看着瘦弱,却是个十分坚强的孩子,伤口那么深,清创得用棉布把里面的脓水都擦掉,她眼泪都出来了,愣是没喊一声疼。 清理完伤口,云岁岁让顾钧将家里的陶罐洗干净,自己去外面挖蒲公英。 不过这个时节的蒲公英已经有点老了,做野菜吃又苦又涩,做消炎的药材却刚刚好。 要是有点半边莲就更好了,可以清热退烧,可惜东北很少能看见这种植物。 念头刚动,云岁岁手里就多了一包淡黄绿色的针状药材,正是半边莲。 看着**上的祥云图样,她惊愕不已,这不是她上辈子开的药堂云济堂的标志吗? 不等她深究,叶青兰和顾跃也回来了。 云岁岁连忙把半边莲藏起来,去厨房处理药材。 等把适量的紫花地丁和蒲公英放进陶罐后,她又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半边莲也放了进去。 半小时后,汤药煎好,喂给顾小梨喝下,晾好的药渣敷在伤口处,用棉布包起来。 看着她利落的手法,顾钧眼中闪过疑惑。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也会这些吗? 然而没等他细想,就听到云岁岁让他把小梨送去卫生所。 他也没耽误,抱起妹妹就走,其他人跟在身后。 走了一个小时,直到云岁岁的脚都疼得麻木了,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卫生所的王大夫接过顾小梨,看了她的伤口后,好奇道:“伤口处理得很干净,红肿也不明显了,你们是哪个大队的,队里有大夫?” 卫生所算上他一共就两个人,下属大队里有这样的人才,只要不是成分太差,完全可以吸纳进来,省得他俩一年到头忙得脚不沾地。 叶青兰闻言有些惊讶,随即自豪地拉过云岁岁,“不是大队的大夫,是我儿子对象包扎的。” 王大夫看了云岁岁一眼,欣赏地点点头,“不错。” 说着,他又给顾小梨量了体温,37.2c。 “低烧,敷料里有清热药材,先观察看看,如果体温自己能降下来,就不用打针了。” 叶青兰听了他的话,连忙去院子里打井水给小梨擦手擦脚和额头腋窝。 顾钧坐到云岁岁身边,语气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你之前没学过医,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云岁岁抿抿唇,表情有些犹豫。 几秒钟后,她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抬起头,谨慎又郑重地说:“顾钧,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顾钧心头一震,喉结滚了滚,但还是强行镇定下来,“你说。” “其实……” 云岁岁小声道:“其实我有个老师,原本是省文物馆的管理员,两年前他被下放,留了些东西在我这,其中就有一本医学古籍。” 顾钧瞳孔一缩,心头却松了口气。 他问:“东西藏好了吗?” “放心吧,我在我家地窖旁边挖了个坑,都藏在里面了!”云岁岁扬了扬下巴,满脸都写着“我聪明吧”。 顾钧也不知该说她机灵还是单纯,竟然这么轻易就把具体位置暴露出来。 “你不该告诉我的。” 云岁岁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坚定道:“我相信你。” 顾钧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这时候才发现,眼前的女孩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精心打理的头发也都湿了,火红的裙子上还沾了泥土和草汁,显出几分狼狈。 竟为了面子功夫做到这种地步吗? 他一时间分辨不清,她如此善待他的家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云岁岁可没有撒谎,她确实有个在省文物馆工作的老师,他下放前也确实给了她一些东西。 唯有这医学古籍是她瞎编的。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王大夫又来给顾小梨量了次体温。 “36.9c,不用打针了,回去继续敷药就行。” 王大夫没收诊费,叶青兰再三道谢过后,一家人就抱着顾小梨回去了。 还没到家门口,离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正扒着墙往院里看。 第18章 这男人,真他娘的帅! 叶青兰认出来人,嗷地一声扑上去:“好你个黄香莲,老娘还没去找你呢,你还敢过来!” 黄香莲猝不及防被她抓了个正着,脸上留下了两条血淋淋的凛子。 “啊!叶青兰你疯了,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扯头发咬胳膊掐腰上软肉,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谁也不让谁。 云岁岁都惊呆了,这,未来婆婆还有这么彪悍的时候呢? 等她反应过来时,周围邻居都过来了,好几个婶子合力才把两人拉开。 黄香莲顶着满是抓痕的脸,突然朝云岁岁发难,“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说我坏话了!” 云岁岁:? 你没事吧你? 叶青兰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们家赵立东把我闺女整得腿都要瘸了,我找你算账咋的?你少他娘的恶人先告状!” 要不是有这么多外人,云岁岁都想给她鼓个掌了。 好清晰的逻辑,好优美的华国话,不愧是她未来婆婆! 大家这才看到,顾小梨腿上包着老大一块纱布,小脸也煞白,一看就遭了不少罪。 “黄香莲,不是我说你,你们家立冬可得好好管管,成天偷鸡摸狗不学好,再这么下去早晚得让人抓起来下大狱……哎呦!” 李婶子话还没说完,就被石头砸了脑袋。 她回头一瞅,就见赵立冬坐在身后的柳树上哈哈大笑:“死老太婆,嘴巴放干净点,小心我让我哥揍你!我哥可是连长!” 他那当连长的哥哥,就是黄秀斌。 这边也不分什么堂的表的,只要沾亲带故,一律都是亲哥。 看他这么嚣张,邻居们纷纷摇头,只觉得这孩子没救了。 顾钧更是脸色黑沉。 这小子伤了小梨,不仅没有半点愧疚之意,还败坏军人形象。 一看就是欠管教。 他抓住低处的树干,长腿蹬住树身三两下爬上树,一把薅住赵立冬的后脖领,带着人纵身跃下,稳稳落到地面。 那矫健的身姿,那军装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还有那遇神杀神的冷厉气质,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 就连赵立冬,都是落地半天才开始哇哇大叫。 叫声唤回了黄香莲的神智,她尖叫道:“顾钧,你放开立冬!他还是个孩子,他又不是故意的,你要干什么啊?” 说着她就要冲过去。 云岁岁却直接拦在她面前,笑眯眯道:“晚辈的事,长辈掺和不好吧?” “你给我滚!” 黄香莲见她不避不让,当即扬起巴掌扇过去。 叶青兰大喝一声:“黄香莲你敢!你要是敢打我儿媳妇,老娘跟你拼命!” 云岁岁心里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而黄香莲也不知道是怕了还是怎么,竟真的收回了手,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那边顾钧把赵立东拎到顾小梨面前,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道歉。” 当然是控制了力道的,不然他一脚下去,只怕这小崽子命都要没了。 赵立冬梗着脖子不服,“我凭啥道歉?她本来就是个傻子!” 云岁岁眉头一皱,敢情这小瘪三不仅动手打了小梨,还骂她了? 顾小梨委屈地扁扁嘴,眼泪都在眼圈里了,却硬是没哭,“小梨不是,不是傻子。” “你就是傻子!”赵立冬死不悔改。 这回云岁岁是真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抱起小梨,大声冲赵立冬说:“你才是傻子,你不仅傻还坏,是社会败类,等长大了就要被拉去枪毙!” 她从不认为年纪小作的恶就不是恶,正相反,有些人就是纯粹的坏,跟年纪无关。 就像上辈子那个欺负小梨的畜生一样。 赵立冬目眦欲裂鼻孔翕动,脸气得通红,眼里的恶意快要溢出来了,“你再说我就让我哥打死你!” 顾钧又是一脚踹过去,直接给他踹趴下了。 他盯着赵立冬的眼睛,面无表情道:“你让他来。” 赵立冬被他眼里的杀气镇住,只觉得后背窜起一股凉意,让他忍不住打颤。 他扁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看着顾钧那张睥睨天下的冷峻脸庞,还有一脚制服熊孩子的霸气模样,云岁岁顿时变成了星星眼。 重生这么久,她第一次想爆粗口。 这男人,真他娘的帅! “咋回事?老顾,发生啥了?” 一道声音自人群后响起。 黄秀斌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平平无奇的脸上满是焦急。 看他这副憨厚老实人的形象,云岁岁实在很难和上辈子那个雷霆手段的总参谋长联系起来。 顾钧指了指妹妹的腿,“你自己看。” 瞥见顾小梨腿上的伤,黄秀斌脸色瞬间黑了,虎着脸大声问:“谁整的?” 赵立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这个哥哥,顿时哭得更加大声:“我不是故意的,是这个傻子非要跟着我们!” 黄秀斌也不惯着他,一把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对着他后背就是一巴掌。 “我不是说了,要把顾家的弟弟妹妹当成自己家人一样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的?赶紧给我道歉!” 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被他拍得一个踉跄,却一声不敢吭。 刚才还说什么都不道歉的人,这回却老老实实地朝顾小梨鞠了一躬, “对不起,小梨妹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骂你是傻子也不该推你,请你原谅我吧。” 云岁岁温声问:“小梨,你想原谅他吗?” 顾小梨扭过脑袋,把头埋进她的颈窝,显然并不想和赵立东交流。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黄香莲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都道歉了你们还想咋的?非要逼死我们家立冬不可?” 云岁岁冷眼睨向她,“谁规定的道歉就要被原谅?道歉是因为他做错了事,他应该的,原不原谅我们小梨说了算!” 黄香莲瞪大了眼,道歉原谅息事宁人,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这贱人凭啥搞特殊! 她正要发火,却听黄秀斌突然道:“这位同志说得对,立冬做错了事就该道歉,小梨不愿意原谅是她的自由,没人能逼她。” 他看向顾钧,“老顾,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育这小子,今天这事要不就算了,别让大家看笑话。” 毕竟是发小又是战友,这个面子顾钧肯定要给的,而且赵立东已经受到了惩罚,也道了歉,总不能不依不饶。 他微微颔首,黄秀斌感激一笑,又朝云岁岁点了点头,这才带着黄香莲和赵立冬回了黄家。 云岁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虽说他做的都是好事,看起来也公平公正重情重义,可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她今天实在太累,头皮都要炸开了,实在没精力思考那么多。 她正准备进屋,却突然眼前一黑,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19章 把房子带过来了 云岁岁醒来时,身下是柔软宽敞的床,身上盖着真丝夏凉被,中央空调温柔地输送着冷气,周围还充斥着淡淡的草药香。 惬意得让人恨不得闭上眼再睡一觉。 可她却腾地起身,惊恐地瞪大了眼,“我回来了?” 这分明是她上辈子住的别墅! 她连忙掀开被子跑出去卧室,路过衣帽间的全身镜时,却看到一张年轻的脸,是她十八岁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八岁的她怎么会出现在她四十二岁的房子里,难道这是一场梦? 不等她细想,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儿子啊,你不是去云家退亲了吗,咋又不退了?” 是叶青兰,声音很小,像怕打扰谁似的。 可云岁岁环顾四周,根本没看见人! 紧接着,顾钧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您不用管,只当家里多了个客人就好,若她愿意孝敬您,您就好好对她,若她没这个心思,您也远着她点就行。反正……” 反正什么他没说,但云岁岁却懂了。 反正他们也是要离婚的。 她心头黯然,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二十多年后的房子里,又为什么能听见顾钧和叶青兰的声音? 想起那包突然出现的半边莲,她连忙往药房跑去。 上辈子为了更好的治病救人,她在自己家里建了个药房,里面装满了她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药材。 还把别墅的花园改成了药园,方便种植培育一些药效稳定的中草药。 药房在二楼,入目便是巨大的药柜,从前往后一排排延伸,有种古朴的美感。 药柜的每个小格子上都标好了药材名产地和年份,云岁岁找到半边莲的那一格,拉开抽屉,赫然看到里面少了一小包。 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切实际的猜测,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 这时候,叶青兰的声音再次响起:“岁岁这丫头虽然身体弱了点,但性格好长得也俊,你俩以后的孩子肯定能好看!” “你啊,争取回部队之前让你媳妇怀上孕,甭管男孩女孩,妈都帮你们带。” 听到这话,云岁岁刚才还很激动的心狠狠一紧。 孩子,她哪来的孩子。 她不由有些愧疚,未来婆婆对她这么好,她却没告诉她自己不能生的事,是不是太无耻了? “妈,大嫂咋还不醒?”顾跃的声音和推门声同时响起。 叶青兰:“是啊,咋回事啊?” 云岁岁也愣住了,自己该怎么出去,总不能一直在这呆着吧? 心念刚动,她眼前突然一花,再睁开眼就已经在七十年代的土炕上了。 原来如此,她上辈子的房子竟然成了她随身携带的异空间! 还不等她激动,叶青兰就走了过来,“哎呦岁岁,你可算醒了!” 云岁岁起身,歉意地笑了笑,“阿姨,真是不好意思,睡了这么久。” “哪的话!” 叶青兰拍了拍她的手,“外头天都黑了,路不好走,今儿就在这住下吧,让钧儿给机械厂去个电话。” “这……”云岁岁有些犹豫。 顾钧斩钉截铁地开口:“不用了,我去爱军村借牛车送她。” 这是不愿让自己留下吗? 云岁岁掩住眼中苦涩,垂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叶青兰也是女人,哪会不懂女人的心思? 她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就住一宿呗,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有劫道的呢?” “妈,就算有人劫道,该害怕的也是他们。”顾钧一本正经地说。 他看了云岁岁一眼,她向来在意名声,最怕被人说三道四。 若是让人知道她第一次来就留宿了,指不定要怎么议论,到时候她又要郁闷好久。 说罢,他没理会母亲的眼神暗示,直接出去借车了。 叶青兰看他这副模样,心中暗骂:老娘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木头桩子成精的玩意儿! 回头安慰云岁岁:“岁岁啊,你别多想,他就是还没开窍。” “阿姨,我明白的。”云岁岁扯起唇角笑了笑。 人家又不喜欢她,她哪敢奢望他对自己上心。 没一会,顾钧回来了,云岁岁跟顾家人道别后就上了牛车。 顾小梨被叶青兰抱在怀里,眼泪汪汪地唤着嫂嫂,直到云岁岁说下次来时给她带只小白兔才破涕为笑。 出村的路很黑,手电筒的光只能照出几米远,云岁岁看着顾钧那棱角分明的侧脸,犹豫着说:“我们要不要把我的身体情况告诉阿姨?” 顾钧默了半晌,回答:“没有必要。” 她嫁给自己不过是权宜之计,也早早计划好了离开。 既然要走,那就清清白白地走,何必多此一举惹人非议? 大不了以后有人问起,他就说是他早年受伤伤了底子,省得别人议论她。 云岁岁自嘲一笑,“也是,反正三年后我们就离婚,说不说也没那么重要。” 等他离婚再娶,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她能不能生有什么重要的? 想到顾钧要和别的女人组成家庭,生儿育女,云岁岁心里就酸得冒泡。 她咬住唇,赌气地想:你有你的贤妻孝子,我也可以有我的酷哥靓仔,还说不定是谁更快乐呢! 顾钧眸色深深,隐入黑夜中,竟有种莫名的忧郁。 与此同时,黄家堂屋,黄秀斌一脚踹向赵立东的膝盖,“废物!” 赵立冬被他踹得跪下,膝盖磕在地上,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却不敢喊出声。 一旁的黄香莲满眼心疼,想劝却在黄秀斌阴狠的表情中闭上了嘴。 现在的黄秀斌,出手狠厉眼神阴毒,哪还有半点憨厚老实的模样? 说他是杀人如麻的恶鬼都有人信! 他蹲到赵立冬身前,拿手拍打赵立东的脸,“告诉你不要惹顾家人,你偏要惹,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是吧?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嗯?” 赵立冬眼里满是惊恐,连连摇头,“没有,我绝对没这么想!这次是意外,你相信我,哥!” 黄秀斌冷哼一声:“最后信你一次,管好自己,顾家你现在还惹不起。” “我一定,一定!” 赵立东犹豫着问:“不过哥,你之前不是说要让把顾钧踩在脚下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咋还没个动静?” “他是军人,你当这么容易?”黄秀斌挑眉睨他,“你不信我?” “怎么可能!” 赵立冬讨好笑道:“哥你可是咱们老黄家最有能耐的了,我咋会不信你呢?” 当初他哥说当兵,哪怕最开始定的人选不是他,他也当上了;后来要当连长,原本的连长就申请退伍并举荐了他。 他哥就是这么厉害,只要他说的,肯定能做到! 赵立东愤愤地想,等解决了顾钧,他哥就是整个红光大队最厉害的,到时候他非让顾小梨那个傻子给他舔脚不可! 第20章 新婚夜 双方都见过家长后,一切就像按了加速键,亲家见面,过彩礼,商量喜宴流程。 云家这边全程都是云建中出面,林秋萍虽然心有不悦,却不敢抱怨,云英更是连面都没露几回。 倒不是她俩拿乔,而是自从上次医院的事后,云建中已经不那么相信她们了。 就连云峰对她们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热络。 云英很是郁闷。 她自以为即将摆脱云家,好不容易硬气了一回,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和母亲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借了云家的光。 离开云家,她什么都不是。 因此大受打击。 尤其在看到顾钧给云岁岁的彩礼不仅有三转一响,还有布匹棉花和五百块钱之后,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在这个聘礼普遍连三转一响都凑不齐的年代,这份彩礼是什么概念! 就算顾钧是个短命鬼,也给足了云岁岁体面,等他死后云岁岁二嫁,别人也会愿意高看她一眼。 那黄家呢,能拿出这么多彩礼吗? 就算能,他们愿意拿出来娶她吗? 嫉妒冲撞着云英的五脏六腑,可她却无能为力。 她咬紧牙关安慰自己,再等等,等顾钧死了就好了。 在两家脚打后脑勺的忙碌筹备中,结婚报告终于批了下来,婚礼的日子也正式确定。 七月十一日,农历六月十五,宜嫁娶。 云岁岁揣着崭新的结婚证,穿着红裙子,在父亲不舍的眼神中,在震天的唢呐声中,缓缓走进顾家。 顾钧一身军装气宇轩昂,胸前别了朵大红花,站在路的尽头等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或者是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云岁岁仿佛看到他眼里灼热的温度,似乎能将自己融化。 她把手放到他掌心,两人十指相扣,相视而笑。 角落里,年轻的姑娘看着郎才女貌的新人,牙都快咬碎了。 她主动迎上去,满脸羡慕地对云岁岁说:“嫂子,你运气真好,能嫁给钧哥这么厉害的男人,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 云岁岁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顾钧,“钧哥~不介绍一下?” 听到她故意拖长的尾音,顾钧无奈,“这是赵杏儿,香莲姨的女儿。” 云岁岁上辈子其实见过赵杏儿,刚结婚的那段时间,这姑娘总来顾家帮叶青兰干活,也惹得顾家人对她愈发不满。 顾钧看出她的意图,把她赶跑了。 后来听说她被黄香莲嫁到了隔壁大队的会计家,生孩子时难产,夫家坚决不送医院,好好的姑娘还不到二十岁就香消玉殒了。 云岁岁同情她的遭遇,却不认同她觊觎别人丈夫的行为。 她挽着顾钧的胳膊,笑眯眯道:“小妹妹说得对,嫁给顾钧的确是一件幸运的事,但他能娶到我,也算他走运。你还小,感情这门学问还了解得不够透彻,回去好好琢磨吧。” 对赵杏儿来说,再没有比这种高位者对低位者的调笑更伤自尊的事。 更何况那样的明媚自信,是她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她眼圈通红地看向顾钧,却发现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云岁岁身上,不曾为她停留过哪怕一秒钟。 赵杏儿没有脸再待下去,抹着眼泪跑开了。 云岁岁转过头,笑吟吟地对顾钧说:“顾同志很抢手啊,又是花儿又是杏儿的。” 顾钧无奈,“别乱说,没那回事。” 云岁岁撇撇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两人继续敬酒,很快就到了家属院的邻居们。 今天是礼拜日,机械厂单休,但这个年代鼓励劳动,很多工人都不休息。再加上顾家在乡下,所以来的人并不多,只凑了两桌。 这两桌里,就有陈连生和他的父亲陈大辉。 看着差点成为他们陈家人的云岁岁,陈大辉心情十分复杂。 既为失去了云家这门亲戚而遗憾,又为自家媳妇前段日子的所作所为羞愧。 尤其在云厂长给大儿子安排了纺织厂仓库的正式工后,这种羞愧更是到达了顶峰。 所以他今天只带着大儿子来了,没带张凤霞。 他猛喝三杯酒,语重心长地对云岁岁说:“岁岁啊,你是个好孩子,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我会的,谢谢陈叔。”云岁岁道。 一旁的陈连生看她如此明艳动人,眼睛红彤彤的,也不知是醉了还是别的。 他和她碰杯,将酒一饮而尽,真诚地说:“恭喜你。” 得偿所愿。 云岁岁回以微笑,“也恭喜你。” 陈连生笑了笑,没人知道这笑容中有几分是苦涩。 他终究还是被她摆了一道。 纺织厂仓库管理员也是正式工,却是个闲职,比机械厂的待遇差很多,评级也慢,这辈子可能都只能拿十八块钱的工资。 可有什么办法呢? 明知是屎,他也得往肚子里咽,否则就只能下乡了。 不过小小的回敬一下倒是可以。 他看向顾钧,仿佛一个被迫和爱人分离的情圣,深情款款地说:“照顾好她。” 顾钧脸色一沉,声音冷下来:“不劳费心。” 云岁岁左看看右看看,看这两个大男人深情对视,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是莫名其妙! 敬完酒,顾钧还要在外面招待宾客,云岁岁却可以回房间休息了。 顾家的房子很大,早些年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叶青兰特意把西面的厢房扒了重盖,改成了一个有里外隔间的屋子。 如今这屋里屋外都贴了红纸剪的喜字,显得格外喜庆。 云岁岁今天喝了些酒,有点不胜酒力,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 不知过了多久,推门声响起。 她骤然惊醒,却发现来的不是顾钧,而是云英。 “你来干什么?” 云英冷笑一声:“云岁岁,你很得意吧?” “你以为嫁了个臭当兵的,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别做梦了!爸只是想把你这个丢人的累赘甩掉,才会把你嫁到穷乡僻壤,不然就凭你连孩子都不能生,哪个男人会要你?还不是图你城里人的身份,图你爸是厂长!” 听到这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话,云岁岁觉得有点好笑。 这么明显的挑拨,那时候的她怎么就信了呢? 真是傻得可以。 她盯着云英,啧啧道:“果然,嫉妒使人丑陋。” “我嫉妒你?”云英拔高了声线。 “当然。” 云岁岁语气轻慢,笑眯眯地说: “嫉妒我长得好看父亲疼爱,还能嫁给顾钧那样的男人。长相英俊身高腿长宽肩窄腰……怎么看怎么厉害,还是个前途无量的军官!” 云英眼睛越瞪越大,简直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还有那色眯眯的表情,就差流口水了! 她就不该来这一趟! 云英跺跺脚,羞愤地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云岁岁哼了一声:“小样儿,跟我斗!” 窗外,正准备拿衣服冲凉的顾钧定在原地,脑子里都是云岁岁对他的评价,还有她说这些话时那满脸的垂涎之色。 第21章 她馋他的身子! “钧儿啊,你站这干啥呢?咋还不去冲凉?” 顾钧回头,就看到叶青兰好奇地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挡住窗户,生怕里面的人再口出狂言,说出什么不知羞的话。 “我这就去。” 叶青兰揶揄笑道:“那你可快点,别叫你媳妇等着急了!” 顾钧胡乱地点点头,推门进了屋。 云岁岁正在屋子里偷吃果脯,乍一看到顾钧,突然有些紧张无措。 她是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可今天客人多,院子里一直吵吵嚷嚷的,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她连忙把嘴里的桃干咽下去,规矩坐好,没话找话:“你,你也吃点?” 看着她这副模样,顾钧也没来由的有些脸热,“不用了,我来拿衣服。” 他去炕边的衣柜里拿出一件军绿色短袖,想了想,又换了件衬衫,“你累了就先睡吧。” 云岁岁连忙摇头,“我不累。” 说完又反应过来,这话好像显得自己多急切似的,找补道:“我是说,我等你。” 她抬眸,精致的小脸在红裙的映衬下更显娇美,烛火摇曳,她的眼波也跟着摇曳,端的是万种风情。 许是喝了太多的酒,顾钧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他拿着衣服快步出了房门,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架势。 云岁岁躺在炕上等啊等等啊等,等到蜡烛燃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才听到门口传来响动。 “顾钧?” “嗯。” 高大身影摸着黑进来,拖鞋上炕,缓缓向她靠近。 身旁的被褥传来窸窣响声,云岁岁忍不住偷偷瞧过去——却发现顾钧扛着被褥下炕,打起了地铺。 她傻眼,“你不上来睡吗?” 虽然未来很有可能离婚,可正常的夫妻生活,她并不抗拒。 顾钧长得俊身材好,能力肯定也不差,她睡他合法合理,能白睡为啥不睡? 顾钧动作一僵。 很快又忙活起来,“不了,以后你睡炕上,我睡地下。” 好家伙,这是为谁守身如玉呢? 想起那些花啊杏的,云岁岁心中憋闷。 她眸子眯了眯,突然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害怕。” “我从小就认床,到了新环境,一个人睡总觉得不安稳。” “我就在这,不会有危险的。”顾钧淡淡道。 “炕这么大,咱俩一人睡一边,中间远着呢,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对你做什么?” 云岁岁皱了皱鼻子,“再说了,夏天你能睡地上,冬天怎么办?” 东北的冬天,就算睡前烧热了炕,早上醒来还冷呢,要是真在地上躺一晚,甭管体质多好,第二天肯定要冻成冰棍。 顾钧一想也是。 他看了眼炕的宽度,一人睡一边的话,确实碰不着。 于是他又将被褥铺了回去。 云岁岁笑弯了眼,像个得逞的小狐狸。 然而当她借着月光看到他的穿着时,却无语了。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顾钧顿了顿。 回想这些日子云岁岁总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再加上之前在窗外听到的话。 哪怕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她馋他的身子! 可她心里明明没有他。 他皱起眉,薄唇紧抿着。 不管她是什么时候起的这种心思,他都不能让她再错下去了。 把衬衫裹紧了些,顾钧义正言辞地说:“有些事,只能跟喜欢的人做。” 云岁岁一愣,随即扁了扁嘴。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防贼似的磕碜谁呢? 他不想的话,她还能硬来不成? 她又不是色中饿鬼! 她背过身,咬牙切齿地说:“热死你算了!” 说完就气呼呼地闭上了眼。 顾钧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也上炕睡了。 两人忙活一天,又都喝了酒,很快就沉沉睡去。 睡梦中,顾钧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帮母亲生炉子,炉火燃起,热浪翻滚,差点扑到他脸上来。 他猛然惊醒,就看到一张莹润白皙的脸。 那张脸只有他巴掌大小,双目紧闭着,睫毛鸦羽又黑又长,鼻子小巧,嘴唇肉嘟嘟的,呼吸清浅绵长。 云岁岁何时到了他怀里,他竟然都没有察觉! 而且还是以这么……亲密的姿势。 感受到自己半个身子都被柔软包裹着,手臂更是被紧紧抱着,顾钧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低头看去,却看到让人热血喷张的一幕。 只见云岁岁那宽松的纯白色棉质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深深的…… 而他的胳膊,竟正正好好挤在羞人的位置里! 他浑身像着了火似的,从头热到脚。 想抽回手臂,怀中人却像察觉了一样,秀眉微皱,撅着嘴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将手臂抱得更紧。 顾钧:…… 他深吸一口气,掩耳盗铃般闭上了眼。 却没看到,怀里人的唇角缓缓翘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云岁岁起来的时候,顾钧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她伸了个懒腰,换了身衣服走出去,正好看到在院子里刷牙的顾钧。 “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她明知故问。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钧呛咳两声,含糊回答:“还成。” 云岁岁却不准备放过他,目光滑过他的背心,看着他露在外面的小麦色手臂,精壮的肌肉随着动作鼓起,青筋微凸,还有那俯下身时隐约可见的窄腰,都带着最原始的野性的性感。 欣赏完美景,她故意拖长了声线:“呦~今天穿这么少?你可是要立贞洁牌坊的人,怎么能穿得这么没羞没臊!” 顾钧脸色一黑。 有时候他真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咳咳。” 咳嗽声响起,一个又高又瘦的少年走过来,清秀白皙的脸上有些红,腼腆道:“大哥,大嫂。” 正是顾钧的二弟顾言。 云岁岁脸腾地一红。 说骚话却被小辈听见,还是全家最容易害羞的小辈,真是丢死人了! 顾钧似笑非笑地朝她扬了扬眉,仿佛在说:怎么不继续说了? 云岁岁狠狠瞪他一眼,然后厚着脸皮问顾言:“小言请了几天假?什么时候回学校?” 顾言温声回答:“两天,明天就要回去了。” “听说你也在市三中?”云岁岁又问。 至于为什么用“也”,因为云峰也在那,不过两人的成绩嘛……那可是天差地别。 顾言点了点头,害羞一笑。 看着他动不动就脸红的模样,云岁岁心中啧啧,这竟然是顾钧的弟弟,真是不可思议。 正想着,叶青兰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云岁岁见状连忙上前,“阿姨……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青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之前那么热络,反而有些怪异的冷淡。 她睨着自个儿子,语气生硬:“顾钧,你跟我来!” 第22章 谁告的密 云岁岁下意识看向顾钧。 顾钧朝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才跟着母亲进了里屋。 门砰地关上,叶青兰深吸一口气,盯着儿子的眼睛问:“有人跟我说,岁岁不能生……是不是真的?” 顾钧眉头微皱,“谁跟您说的?” “这你别管。”叶青兰加重了语气:“你就说是不是真的!” 顾钧很轻地点了下头,“嗯。” 叶青兰一拍大腿,“我就说你明明是去退亲的,怎么还把人领回来了。你跟妈说,是不是云建中逼你了?还是他们算计你了?啊?” 顾钧无奈,“妈,没那些事,我是自愿的。” “糊涂!” 叶青兰气得直发抖,“你以为不能生是什么小毛病吗?你现在年轻,觉得找个啥样的都行,等你老了后悔就晚了!身边连个孝敬的人都没有,磕了碰了没人管,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 顾钧知道母亲是担心他,劝慰道:“那您叫小言和小跃多生几个,到时候让他们孩子孝敬我。” “别人生的和亲生的能一样吗?”叶青兰狠狠给了他一下。 “云家丫头是漂亮,可漂亮能当饭吃吗?你是营长,这次回部队就要升副团了,整个43军最年轻的副团!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找个不能生的!” “不行,我得找她去,他云家凭什么这么坑咱?” 顾钧连忙拦住她,“妈,是我要娶云岁岁的,您要打要骂就冲我来,别迁怒她。” 看他这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模样,叶青兰胸口起伏不定,“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话音还没落,她就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气晕了过去。 “妈!” 顾钧在部队里学过一些急救知识,连忙掐人中做心肺复苏。 一番标准的急救流程过后,叶青兰醒是醒了,却浑身僵直不能动也不能言语,脸色惨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也又开始翻白。 顾钧心急如焚地冲出去,拉住云岁岁就往屋里跑。 顾言见状也连忙跟了进去。 云岁岁本来还蒙着,可看到叶青兰的样子就懂了,直接上去把脉,“急火攻心,气郁眩晕。” “能治吗?”顾钧皱着眉头,眼里带着深深的自责。 云岁岁点头,“能。” 她把手伸进衣兜,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拿出便携针灸包,打开后取出一根针。 顾言吓到了,连忙问:“大嫂,这是干啥?” 云岁岁淡定回答:“点刺放血。” 顾言眼中满是疑虑,“这……能行吗?要不还是送卫生所吧?” 不是他不相信大嫂,而是她这副娇娇柔柔的样子,像是能拿针绣花的,可不像能救人的。 “来不及了。”云岁岁安慰他,“放心,我跟市医院的杨大夫学过认穴,没问题的。” 听了她的话,顾言更不放心了。 他可是听他妈说了,大嫂才跟杨大夫学了没两天! 他看向他大哥,却见他大哥对云岁岁说:“我信你。” 顾言:……行吧。 云岁岁抓起叶青兰的手,飞快地朝她小指甲外侧的火溪穴点刺,将血挤出,再换另一只手,最后刺眉间印堂穴。 挤出最后一滴血后,叶青兰突然长出一口气,呼吸慢慢平复下来,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顾言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只觉得他这个大嫂怕是什么神仙下凡吧?随便扎几下就把人救活了! 似是读懂他心中所想,云岁岁朝他微微一笑,“没事了,去给妈倒杯温水吧。” 等喝了温水,叶青兰就彻底缓了过来。 她看向云岁岁,神色还有些别扭,“谢谢你啊,岁岁。” “应该的。” 云岁岁乖巧地说:“您好好休息,我和顾钧就不打扰您了,有什么事叫一声就行。” “诶,好。” 看着儿子和儿媳一同离开的背影,她心中满是惋惜。 唉!这么好的姑娘,咋就不能生呢? 动作轻柔地关上门,云岁岁看了眼顾钧,淡声问:“妈是不是知道了?” 顾钧垂眸,“抱歉。” “又不是你跟妈说的,道什么歉?” 云岁岁微微蹙眉,“我爸警告过林秋萍和云英,她们肯定不敢说,机械厂其他人也不会故意给我爸添堵,村里应该没人知道这件事才对,又能是谁告诉妈的呢?” “我应该知道是谁。”顾钧说。 云岁岁挑眉,“你知道?” 顾钧点点头。 如果只是云岁岁的身体情况,他或许还没有头绪,可母亲刚才还提起了另一件事——升副团。 他不是个高调的人,这件事没跟任何人说过。 但和他同一部队,同时参加了表彰大会的战友,却都是知道的。 母亲同时知道了这两件事,很难不让人怀疑,告诉她两件事的是同一个人。 “黄秀斌?” 云岁岁皱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妈生气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就要问他了。”顾钧眸色微深,拿起军装外套,“我出去一趟。” 云岁岁知道他是要去找黄秀斌,嘱咐道:“注意安全。” 看着顾钧的身影消失在黄家门口,第一次见黄秀斌时的怪异感觉又冒了出来,云岁岁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一整个上午,她总是忍不住地朝门外看,就连软萌可爱的顾小梨都暂时对她失去了吸引力。 两人看了一会儿蚂蚁搬家,顾小梨就困了,自己去找妈妈午睡。 云岁岁不想闲着,便也回了屋,意识进入了空间。 之前她已经探查过了,她的别墅和上辈子去世前大差不差,连她在流感期间买的食物都还在冰箱里,各个电器还能无限供电。 唯一的不同,是别墅外面的药园。 药园里种的药材成熟期缩短了,基本上一天就要收一茬,药效却没变,整体品质甚至更好了。 而药园角落里,原本用来简单处理药材的小仓库,里面的时间流速也变得极慢,几乎可以说是静止的。 药材放进去什么样,过几天拿出来还是什么样。 所以这段时间云岁岁每天都要去药园里收一波药材,放进小仓库保存,等有时间再进行炮制。 收完药材从空间里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云岁岁出去转了一圈,又问了顾言和顾跃,发现顾钧自始至终都没回来过。 她眼皮猛跳了跳。 第23章 顾钧喜欢大的 云岁岁始终放心不下,跟叶青兰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找顾钧。 顾黄两家是邻居,院子离得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黄家的门半掩着,但云岁岁还是拍了拍门,“有人吗?” 拍了半天,才有一个瘸了腿的老伯拄着拐出来,三角眼被松垮的眼皮遮了一半,上下打量着她,“谁啊?” 这人是黄秀斌的父亲黄老实,据说早年在地主家当小厮,腿也是被主家打断的。 早两年闹得最凶的时候,他领着一堆红小兵去了那个地主家,后来听说那地主不仅瘸了双腿,媳妇和闺女还都投河了。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和他一起去的红小兵也都三缄其口,只知道后来黄秀斌便进了民兵队,如今更是成了连长。 云岁岁被黄老实看得不舒服,皱着眉头道:“黄叔,我是顾钧的媳妇,前两天办酒的时候还见过的。顾钧说他来找黄秀斌,一直没回去,我想问问他还在这不?” “啊,顾钧媳妇啊!”黄老实笑起来,憨厚的模样和他儿子如出一辙。 他朝屋里唤道:“小斌,快出来,顾钧媳妇找你!” 很快黄秀斌就出来了,看到云岁岁后显得十分惊讶,“弟妹,你咋来了?” 云岁岁礼貌笑道:“顾钧还在你这吗?” “早走了,他上午来的,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黄秀斌疑惑地问:“咋了,他没回家?” 云岁岁眉头皱得更紧,“那他有跟你说要去哪吗?” 顾钧绝对不是那种出门不跟家里报备的人,除非是有要紧事,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那倒没有,不过……” 看黄秀斌吞吞吐吐的,云岁岁心里急躁,“有事你就直说吧,家里人都很担心他。” 黄秀斌脸色有些尴尬,“要不你去赵家看看吧,我送他出门的时候,好像看到杏儿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个人就一起走了。” 云岁岁面色一沉,但还是道了谢才离开。 赵家在爱民村最东边,附近就他们一户人家,周围全是麦地和玉米地。 哪怕云岁岁加快了步子,还是走了二十分钟才到。 还没到门口,就听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 “钧哥,你就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嫂子不能生,我可以帮你,就算没有名分也没关系!” 这矫揉造作的声音,不是赵杏儿还能是谁? 云岁岁没想到,她竟然比自己这个后世来者还要开放,当小三都能说得这么伟大。 不过她没着急进去,毕竟解决了一次还有下一次,总不能每次都让自己出马吧? 那岂不是要累死了? 这种事,还是得男人拿出态度来才行。 “你疯了!” 顾钧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隐忍和不可置信。 “我是疯了!从小我就喜欢你,你也说过会照顾的,凭什么那个贱人一出现你就被她勾走了?她连孩子都不能给你,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我没有喜欢她!”顾钧突然大声,带着些被人戳中心思的意味,但很快又低落下来,“我不能……” “那正好,钧哥,你要我吧,我给你生孩子,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 紧接着,便是衣服摩擦的声音,还有浓重的喘息声。 云岁岁大脑都宕机了。 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亲临老公和小三的现场表演。 愤怒之余,还有些莫名的心酸。 她正准备踹门进去暴打狗男女,突然有人在背后扯住了她的辫子,力道之大,差点把她头皮揭下来。 云岁岁踉跄着后退,捂着脑袋一回头,就看到了黄香莲那张狰狞刻薄的脸。 “好你个小贱人,上回的事老娘还没给你算账呢,你还敢跑我家来!” 一想到顾钧还在里面跟别的女人,云岁岁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也一把抓住了黄香莲的头发。 趁对方叫骂,她另一只手从空间里拿出最粗最长的针,对着黄香莲胳膊上的麻筋就是一针。 “啊!”黄香莲尖叫一声,霎时松开了手。 云岁岁也不恋战,回头一脚踹开赵家的门,闯进了院子。 然而想象中的不堪景象并没有出现,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赵杏儿一人。 她理着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脸颊酡红,笑吟吟地看向云岁岁,“呦,嫂子咋来了?” 云岁岁黑着一张脸,冷声问:“顾钧呢?” “嫂子你瞧你说的,你家男人问我干啥?我又不是钧哥媳妇。” 赵杏儿讥讽一笑,“不过也是,嫂子连个种都不能给男人留,难道还指望钧哥守你一辈子?” “我要是你呀,该放手时就放手,也算给下辈子积德,免得再托生成不下蛋的鸡!” 这些车轱辘话,云岁岁上辈子都听腻了,她冷笑道:“总好过那些一天到晚惦记别人家男人的玩意儿。” “你!”赵杏儿柳眉倒竖。 “既然顾钧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云岁岁打断她,指了指她一马平川的胸脯道:“对了,顾钧喜欢大的,你这样的,差远了。” 说罢,昂首挺胸地走了。 盯着她从背后看都凹凸有致的身段,赵杏儿恨得要把衣服揉碎了,“狐狸精!不要脸!” 云岁岁听见了,但懒得搭理她。 之前她怒意上头,光想着怎么教训渣男贱女了,现在回想了一下,顾钧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 刚才她看了,赵家屋门和窗户都敞着,里面没人,院子也没有藏人的地方。 只有仓房边的后门开着,顾钧应该是从那走的。 从正门出来,云岁岁直接绕到赵家后门,看到门锁好像是被什么撞开的,钉子都飞出来了。 多了就看不出了,毕竟她只是个大夫,并不懂追踪术。 赵家后面是一片麦地,再后面就是山,深浓的绿连成一片,没有任何人烟。 天色渐暗,风吹过,麦地里传来幽幽的沙沙声,让人头皮发麻。 云岁岁搓着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加快了步子。 突然,一只滚烫的手从背后袭来,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进了麦地里。 第24章 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云岁岁看着无边无际的麦地,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剧烈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束缚呼救。 耳畔传来低沉的痛哼,带着几分哑。 只一声她就可以确定,身后是个男人,一个孔武有力身高体壮的男人。 她心中绝望,这么隐秘的地方,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就在她绝望之际,男人却松开了手,长臂箍紧将她固定,“别动,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岁岁停止了挣扎,“顾钧,你怎么了?” 她回过头,就看到让人头脑发热的一幕。 只见顾钧身上还穿着早上那件背心,却被划得破破烂烂的,清晰地露出了身材线条,胸肌和六块腹肌,还有两条明显的人鱼线。 不愧是兵哥哥,这身材好的,让人忍不住……想戳。 这样想着,云岁岁也真的伸出了手。 顾钧触电般绷紧肌肉,一把抓住她的手,“别乱摸。” 云岁岁轻咳一声,尴尬抬头,就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 汗水湿透了顾钧的短发,顺着棱角分明的轮廓流下,他似乎很热。 这状态显然不正常,云岁岁秀眉皱了皱,连忙去探他的脉搏,“你被下药了?” 少女关切的眼神让顾钧心神动荡,手腕间灼热的温度更刺激了他。 他眸色深深,一把将人拥进怀里。 淡淡的馨香涌入鼻腔,仿佛能安抚他心头的燥热,让他忍不住攫取更多。 云岁岁轻推他,“顾钧,你清醒点,我们先回家,我给你配解药。” 可这点力量对于顾钧来说,跟抓痒差不多。 他看着眼前人熟悉的俏丽脸蛋,只觉得心热,当即倾身而下。 男人的吻霸道而凶狠,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云岁岁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刺激过,震惊过后,只能被动地承受对方的掠夺。 看着周围绿油油的麦田,恍惚中,她只有一个想法: 不是吧,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正在她纠结麦地里会不会有虫子时,顾钧却突然停下,然后两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云岁岁被他带倒,鼻子撞上他的胸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气得给了顾钧一巴掌,“臭男人,这么硬!” 骂归骂,人还是要救的。 毕竟她这个小身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一米九满身腱子肉的顾钧扛回家去。 从空间里拿出针灸包和充电小夜灯,先封住他的肾经,眼看着刚才还在跟她打招呼的小顾蔫了,而后针刺百会穴,收起小夜灯,等顾钧醒来。 很快,顾钧就睁开了眼。 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只觉得无地自容,根本不敢看云岁岁。 他竟然趁着药效轻薄了云岁岁,简直畜牲不如!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云岁岁淡定道:“你中的药是给畜牲用的,而且剂量很大,神仙来了都挡不住,你能挺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奇迹了。” 顾钧抿了抿唇,“药解了?” “还没。”云岁岁摇摇头。 顾钧惊讶,“那我怎么?” 醒来之后,浑身发热抓心挠肝的症状已经没有了。 “哦,我封了你的肾经。” 顾钧:? “放心,只是暂时萎一会,这不是怕你路上不受控嘛,回去我就给你解开。” 云岁岁笑眯眯地说:“走吧。” 路上,顾钧把他中药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到了黄家后,黄秀斌说他是在喜宴那天听人说的云岁岁不能生育的事,心里虽然为兄弟不值,却也没想大肆宣扬。 可昨天去赵家吃饭,喝了点酒,不小心说漏嘴了,被黄香莲和赵杏儿听了去。 至于是谁跟叶青兰说的,他也不知道。 他说得很无辜,道歉也很诚恳,顾钧虽然没全信,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赵杏儿,一脸焦急地说她大哥掉水里了。 赵杏儿的大哥赵立春也是顾钧的发小,两人关系很好,甚至比跟黄秀斌还要好些。 当年43军来招兵时,领导最开始相中的也是他们俩。 可后来赵立春上山摔断了右手,大夫说就算治好也会留下后遗症,当然没法再参军,于是就便宜了替补的黄秀斌。 顾钧听到兄弟落水,想也没想就跟赵杏儿去了河边,救了赵立春后,把兄妹二人送回家。 原本准备直接走的,可赵杏儿非得让他喝碗红糖水再走,还说是她哥嘱咐的。 结果就着了道。 “我撞了赵家后门跑走,意识不清时摔进了麦地,再后来你就来了。” 想起刚才在麦地里的场景,顾钧虽然身体没法反应,心里却有些发热。 云岁岁听完,啧啧两声:“顾营长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顾钧眉头蹙了蹙,一本正经道:“小时候拿她当妹妹,进部队后就没怎么见过了,如果不是这次休假时间长,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云岁岁唇角勾起,傲娇地哼了声,“你跟我解释什么?” 顾钧闻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她又不在乎。 回去的路上静悄悄的,没碰见什么人,顾家其他人也好像都休息了。 两人悄悄回屋子,云岁岁拿针给顾钧通了肾经。 长时间封着的话,对身体还是有影响的。 她正准备去配药,却被一把扯倒在炕上。 看着他通红的眼和脖颈上爆起的青筋,云岁岁心道:完了,还是低估这药的威力了! 她紧张得嘴巴发干,下意识舔了舔唇。 这动作却刺激了顾钧,他喉结滚了滚,狠狠朝她吻下来。 这个吻比刚才的更加凶猛,云岁岁嘴都被亲痛了,不由嘤了一声。 声音唤回了顾钧片刻神志,他看着云岁岁眼角的泪星,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翻身下炕,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云岁岁想要去追,却发现胸前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了,连忙哆嗦着手系扣子。 谁知越着急手越不听使唤,系了半天才全都系上。 她正要出去,却见一个半大小子闯进了院子,慌张大喊: “青兰婶子,青兰婶子!你快出去看看吧!顾钧哥掉井里了!” 第25章 随军 “栓子,咋回事?” 叶青兰急急忙忙跑出来,顾言和顾跃也都出来了。 王二栓老实回答:“我就看到顾钧哥拎着水桶去井边冲凉,不知道咋整的就掉下去了!” 老王家就在村里那口井的斜对面,平日谁过去打水,打得多了少了,他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冲凉?”叶青兰眉头一皱。 这大晚上的冲什么凉? 再说了,家里有水,白天晒得暖和着呢,他非得去浇那拔凉拔凉的井水干啥? 她下意识看向儿媳妇,就见云岁岁发丝凌乱,衣服扣子还扣窜了,顿觉有些怪异。 但她也没细想,带着俩儿子往井边跑,生怕去晚了。 云岁岁也紧随其后,心里又是惊慌又是愧疚。 水井边上,几个汉子正把一个浑身湿透昏迷不醒的男人抬出来,平放在地上。 叶青兰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跳都要骤停了。 她连忙上前,拍着顾钧苍白一片的脸,“钧儿,儿子!你醒醒啊!” “幸亏顾钧抓住斗子,往上爬了爬,不然只怕啊……” 王二栓他爸王石头话没说完,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 这年头掉井里的,有几个能活下来? 云岁岁上前给顾钧把脉,却发现他并没有呛水。 而是因为之前被下药没得到疏解,气血涌动,再加上他旧伤未愈,又泡了冷水,这才晕了过去。 她连忙问:“顾钧之前受过伤?” 叶青兰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顾言在一旁补充道:“在背上,大哥这次也是因为受伤才休假回家的。” 云岁岁点点头,招呼人把顾钧翻过去,就看到他赤着的后背上有一道明显的枪伤,还没全好,却因为泡水已经红肿发炎,边缘都有些泛白了。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很多伤疤,刀伤钝器伤都有。 这是云岁岁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他们现在和平安稳的日子,是无数军人用满身伤疤甚至生命换来的。 夜里寒气重,顾钧的裤子还湿透了,不能再躺在地上。 于是刚才将他拉上来的村民们又帮忙把他抬回了家。 云岁岁为他简单处理了伤口又施了针,告诉叶青兰顾钧一会就能醒之后,就去厨房配药熬药。 这回可好,不仅要解药性,还得驱寒治旧伤,配药的难度一下子就提升了好几倍。 而屋里的顾钧也果然像她说的那样,很快就醒了过来。 叶青兰看着一脸病容的儿子,眼眶都红了,关心道:“儿子,感觉咋样了?” 顾钧缓了缓神,喉咙沙哑地回答:“好多了。” 叶青兰深深地叹了口气,表情凝重,“钧儿啊,你跟妈说实话,你和岁岁……你俩睡一块了吗?” 顾钧一愣,随即垂下了眼。 这叶青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然,儿子就是因为媳妇不和他睡,才会大晚上出去冲凉! 他们老顾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娶个媳妇不能生也就罢了,连碰都不让碰,拿谁当冤大头呢! 她沉了一张脸,啥也没说扭头就要走。 顾钧怕他妈找云岁岁麻烦,连忙道:“妈!是我自己受了伤身子不行,跟她没关系,您要是想让我把脸都丢光,那就去找她。” 叶青兰动作顿住,恨铁不成钢道:“没出息的玩意儿!” 他儿子她能不知道吗? 穿开裆裤的时候,那玩意就比别人家小子大,咋可能不行! 他伤的是后背又不是裤裆! 他们老顾家竟然还出了个情种,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连尊严都不要了。 这要是别人家的丈夫,叶青兰还能夸一句痴情。 可这是她自个儿子,她只觉得心疼又头疼。 凭啥啊,他们家钧儿长得好有前途,那可是十里八乡独一份的好男儿,凭啥沦落到连自个媳妇儿都碰不了的地步? 不行,她绝不能看着儿子做出这种糊涂事! 叶青兰没有明着去找云岁岁,心里却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这边云岁岁还不知道婆婆误会了自己,好不容易配好药方,正抓着药材往陶罐里放。 因着她救过顾小梨,所以一跟顾家人说要去市医院学习,他们就都同意了。 不过爱民村离冰室有些距离,坐公交也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所以她每天只能学半天,因此并没占用市医院的见习名额,只能算是杨大夫的徒弟。 最大的好处就是,自从开始学中医后,她就有借口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像现在这样,也不会有人怀疑。 熬药是个很漫长的工程,等药熬好了,已经是半夜时分。 一副药下肚,顾钧身体里残留的牲畜用药已经解了七七八八,身体那又热又燥的感觉也消褪了。 “你后背的伤还得慢慢治,这两天都不能干重活,还有之前在部队里积下的暗伤,也得好好调养一下,不然老了要得病的。”云岁岁嘱咐道。 叶青兰忍不住阴阳怪气:“老了的事谁说的准,现在这样,能不能活到老还不一定呢!”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天天憋着火气冲凉水澡,不憋死才怪! 云岁岁一愣,以为她说的是顾钧身上的伤,便道:“不会的,还没有那么严重。” “这还不严重!那得啥样算严重?”叶青兰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妈!” 顾钧打断她,“我困了,您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叶青兰瞪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眼,扭头走了。 云岁岁叹了口气,“妈还在气我不能生的事。” 顾钧安慰她,“别多想,等随军就好了。” 到时候一年见不了几回,也就没那么多矛盾了。 “随军?” 云岁岁难得有些紧张,“可我什么都不会,万一照顾不好咱俩怎么办?” 她上辈子没随过军,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部队里有食堂,镇上有供销社,我有手有脚的,不用你照顾。”顾钧道。 云岁岁垂下头,“我再考虑考虑。” 顾钧的部队就在隔壁省和邻国交界处,听起来不远,可现在交通不发达,坐火车得一天一夜。 随军的话,想见父亲一面可就难了。 “对了,赵家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第26章 谁说我喜欢这样的! 顾钧和赵立春关系好,云岁岁是知道的。 上辈子顾钧的葬礼,赵立春去了,还哭得特别伤心。 可没想到,这辈子他竟然会帮着妹妹算计自己兄弟。 还好赵杏儿是个聪明人,没有把事情闹大。 毕竟她没得逞又不占理,若是闹起来,不仅没办法拿捏顾钧,还会坏了自己的名声,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无事发生。 当然了,也不是完全无事发生。 听说她正到处讨教丰胸方法呢! 顾钧在能自由活动后,特意去找了赵立春一趟。 回来后,情绪就有些低落。 云岁岁能理解他的心情,安慰道:“人都是会变的,别太难过。” 顾钧点点头,看她拿着包换鞋,才反应过来,“今天要回医院了?” “嗯,就告了七天假,正好跟师父讨论一下你的病情,看看接下来要不要调整药方。” 顾钧的情况有点复杂,虽然有上辈子那么多年的行医经验,治疗他对于云岁岁来说并不算多困难。 但医学不是闭门造车,尤其是中医,要多讨论多分享才会有进步,才能救治更多类似的病人。 “路上注意安全。”顾钧叮嘱道。 云岁岁笑着朝他眨眨眼,“好。” 出门时,正好碰见顾跃从外面回来,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云岁岁不禁问:“小跃回来了,怎么不开心?” 谁知顾跃瞪了她一眼,别过脸道:“不用你管!” 而后小跑着进了屋。 云岁岁一脸莫名其妙,但时间来不及了,那也就没多想,匆匆去赶村里的牛车。 顾跃见她也不多问两句,顿时更气了。 他直接闯进顾钧的房间,红着眼睛大声道:“哥,大嫂天天不着家也不干活,还不能给我生小侄子,你就不能给我换个嫂子吗?我看杏儿姐就挺好的!” “你听谁说的这些?”顾钧板起脸。 “大家都这么说!” 顾跃不服气道:“他们还说嫂子肯定是在外面有人了,不然干啥天天往外跑?” 顾钧的眉头越皱越紧,“瞎说。你嫂子去市里学医的事全家人都知道,小梨的腿是怎么治好的你不都看见了?怎么能由着别人污蔑你大嫂?” “我还能管住别人的嘴?不想让人家说闲话,她不出去不就行了!哥,你都不知道外面怎么说咱家的!”顾跃气得脸都红了。 他今天一出门,之前跟他玩的好的几个伙伴都不搭理他了,还说他大哥是大王八,他是小王八。 顾钧叹了口气。 家里三个孩子,也就小言稳重些。 小跃容易冲动,小梨胆子小,他们长成这样,说到底他也有责任。 他常年在部队里,和弟妹相处的时间不多。 尤其是小跃和小梨,当年他去当兵的时候,他们一个不记事一个还没出生,他几乎没怎么参与到他们的成长中。 母亲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已经很累了,哪有时间好好管教? 以至于小跃都十二了,是非观还很模糊。 当然了,村里的孩子都这样,小跃并不是个例。 顾钧思索半晌,认真道: “小跃,我们不能因为别人说三道四,就去干涉别人的人生和梦想,就算是你大嫂、是我妻子也不行,更不应该因为别人的看法而去阻止正确的事发生。” “你大嫂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是好事,世界上多一个医生,就有可能拯救千千万万人的命运。于社会而言,这是伟大的职业,于个人而言,这是崇高的理想,我们没权利也不应该去限制她。” 顾跃从没听过这种话,甚至什么理想啊权利啊,对他来说都是很遥远的词。 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大嫂好像很伟大的样子。 他似懂非懂,皱着小眉头,“可是大牛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不能决定我们是什么样的人。”顾钧一字一句认真道。 顾跃垂下头,皱着眉头琢磨大哥的话。 突然,外面传来喧闹声。 兄弟俩向窗外望去,就见院子里,几个年轻姑娘正围着小梨说说笑笑。 叶青兰和另一个妇女在一旁说话,她脸上略带犹豫,另一个妇女却笑得像朵花一样。 看院子里那么多人,顾跃不解地问:“哥,妈和三姨干啥呢?” 顾钧刚要摇头,就听两人的三姨叶青芸朝屋子里喊道:“钧儿,家里来客人了,快出来!” 他皱起眉,这个三姨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道这回是来干什么的。 小时候家里困难,他妈去三姨家借粮,却被打了出来,自那以后,两家就没怎么来往过。 直到他进了部队得到领导器重,叶青芸几次三番地来家里示好,两家才不咸不淡地走动起来。 心中疑惑,但他也不好驳长辈的面子,只能出门了。 院子里的姑娘们看到他,纷纷红了脸,却又忍不住拿余光偷瞄,一边笑一边掩着嘴巴窃窃私语。 顾钧心中不悦,正要离开,就听叶青芸笑呵呵地说:“钧儿快来,这个是邱小芳,是你三姨夫的侄女,今年19;这个是刘红霞……这个就厉害了,陈夏玲,上过工农兵大学,现在是咱们公社的干事!” 越听越不对劲,顾钧沉下脸,没搭理叶青芸,而是看向叶青兰,“妈,这是干什么?” 叶青兰尴尬地摸了摸脸,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还能干啥?” 叶青芸斜他一眼,“你自己不争气,咱们做长辈的可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当初你娶那云家丫头的时候我就没看上,那是个什么东西,长得妖儿妖儿的,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主!现在她连孩子都不能生,你还留着她干啥?” “三姨,我已经结婚了,我们顾家的事自己会解决,您就别插手了。” 顾钧朝那些莺莺燕燕抬了抬下巴,“怎么带来的,怎么带走。” 叶青芸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结婚了也能离啊,你就放心地选,等选好了,我有办法让云岁岁主动跟你离婚!” “这些姑娘我可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挑的,你再仔细瞅瞅!” 她一边说,一边在胸前比划,一副对他的喜好了若指掌的模样。 看着几个姑娘胸前一个赛一个有料,顾钧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瞎了,连忙别开了头。 他咬牙切齿地问:“谁说我喜欢这样的!” “你媳妇说的啊!还能有假?” 顾钧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云、岁、岁。” 第27章 我跟你没完! 云岁岁到市医院的时候,杨琼英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其他科室或多或少都有人去看病,只有他们中医科,从云岁岁来这的那天起,一共就只接待过两个病人。 其余时间,师徒俩就一个教一个学,让云岁岁觉得像是回到了上大学的时光。 杨家祖上行医,一代代累积下来的传承和经验,远不是书本上那些死板的知识能比。 而云岁岁也把未来中医的诊疗手段和发展前景潜移默化地传递给他,让原本以为中医要彻底没落的老人家又重新拾起了信心。 同时杨琼英也很感慨,自己竟然捡到宝了! 随便找了个合眼缘的徒弟,不仅认真肯学还悟性极佳,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国医大师。 两人完成了今天的教学,又就顾钧的病情配了新的药方。 眼看着时间不早,云岁岁就准备回去了。 正收拾着东西,一道身影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是你?” 看清来人,她愣了愣,随即道:“今天还要抓药?” 她之所以记得这人,是因为他就是之前来过的两个病人之一,叫徐振国。 这是个怪人,看病却不把病人带来,进门就直接让她抓两副感冒药,而且眼神很凶,浑身都带着种不合常理的警惕。 云岁岁耐着性子告诉他,很多病的症状相似,病因却不同,必须要病人来了才能开方子。 可徐振国不听,只重复着让她赶紧抓药别说废话。 后来还是陈琼英做主,抓了两副清热解毒的药给他。 这种药成分简单,有发烧症状的人都可以用,剂量小适合孩子,不会出错。 等人走后,他才解释道:“唉,这人我知道,从京城下放过来的,带着个孩子,也是可怜,能帮就帮帮吧!” 云岁岁点点头,上辈子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人。 有些人运气好,下放的地方不会苛待他们,就只是干些脏活累活,偶尔做个自我检讨与反省,也就行了。 而有些人运气不好,被送到较为激进的地方,那可能命都被磋磨没了。 徐振国看起来应该没有被完全限制自由,但肯定也过得不怎么好。 他很瘦,瘦得皮包骨,眼神也很凶,特别凶,能防小儿夜啼的那种。 可他的背却总是挺得直直的。 不难看出,曾经的他也是个肆意张扬的人物。 越是这样的人,一朝跌落,心中的不甘愤懑才越是折磨。 看到医院里还有大夫,徐振国松了口气,随即抓起云岁岁就往外走,“跟我走!” 云岁岁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陈琼英也连忙追过来,只是他年纪大了,根本追不上。 “苗苗根本就没好,还长了疹子!你跟我走,治不好苗苗,我跟你没完!”徐振国恶狠狠地说。 云岁岁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朝对方胳膊上的穴位一捏,徐振国吃痛,连忙松开了手。 他咬牙看向云岁岁,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云岁岁也不惧他,有理有据道:“抓药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病症有相似,必须得把病人带过来,才能诊出结果。是你偏不听,现在还把责任都推到我们头上,简直不讲道理!” 杨琼英赶到时正好听到这些话,顿时大惊失色,生怕徐振国暴怒起来伤了自个徒弟。 谁知徐振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暴躁,他低头思索片刻,沉沉道:“对不起。” 云岁岁扬了扬下巴,“你情况特殊可以理解,我们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你这样的病人我们可就不收了。” 徐振国有些震惊,眼前这女子看着傲慢优越咄咄逼人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原谅了他。 他已经太久没感受到被人平等对待的滋味了。 他心情有些复杂,但一想到侄子的情况,还是厚着脸皮开口:“那你能去给苗苗看病吗?” 云岁岁皱了皱眉。 要是出外诊的话,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最后一班大客了。 徐振国却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连忙道:“我不是坏人,我们就住在下水村明水大队,离这很近的,来回只要一个小时。” 云岁岁和杨琼英对视一眼,杨琼英点点头,“倒是不远,走一趟也不是不行。” 徐振国大喜过望。 谁知几人刚拿好出外诊要用的东西,急诊科那边就来人了,“杨大夫,有个病人突然晕厥,等x光结果来不及了,刘大夫请你去帮忙摸摸脉!” “这咋都赶一块了!”杨琼英脸都皱了起来。 云岁岁道:“没关系,您去吧师父,我去下水村就行。” 杨琼英还是不放心,仔仔细细问了徐振国的信息和住址,又说自己认识明水大队的书记,才跟着急诊科的人离开。 云岁岁则跟着徐振国回了下水村。 确实不远,两人走得快,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徐振国领云岁岁在村子外围走了半圈,才从后面摸到村边缘一间破败的屋子附近,应该是之前给守田人临时休息的地方。 看着云岁岁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模样,他有些担心,怕这白白嫩嫩的小大夫不肯进去给苗苗医治。 可没想到,云岁岁面不改色地走进了破屋,看到苗苗后还亲切地打招呼,全程温声细语面带笑意,没露出半点嫌弃。 徐振国心头有些震撼,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们这么平常地说话了。 他有时候甚至都会忘了自己是个人。 云岁岁给苗苗把了脉,检查了皮肤上的小疹子,给出结论:“麻疹,初期的症状和感冒差不多,之后会出现皮疹,咳嗽和高热的症状,苗苗应该没有种过麻疹减活疫苗吧?” 徐振国讷讷摇头,“那现在怎么办?” “我给他开点清热解毒的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有条件的话也可以用金银花煮水擦身。” 云岁岁掀了掀眼皮,“还有你,喝点预防感染的中药,这病传染。” 徐振国脸上露出几分窘迫,“我,我身强力壮的,就不用了。” “不听大夫言,吃亏在眼前,你还想我再来一回?”云岁岁挑眉。 徐振国一噎。 云岁岁了然,“预防的草药简单,没多少钱。” 她也不是滥好心,而是突然想起来,华国麻醉学的泰斗徐荣教授的唯一孙子,就是在七十年代被一场麻疹夺去了生命。 因为早年的留学经历,原本身为北大医院临床医学研究所所长的徐荣及其妻子被严格监控,直系亲属也全部下放。 云岁岁看过纪录片,隐约记得他们就是下放到了东三省。 等七十年代末徐教授恢复职位的时候,偌大的徐家只剩下了他和他小儿子两人。 这样一个为国家麻醉外科研究做出巨大贡献的人,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听到云岁岁的话,徐振国脸上发烫,头也低了下来,但还是真诚地道了声谢。 云岁岁点点头,嘱咐道:“苗苗没好之前,最好不要让任何人接触他。” “放心,没人来的。”徐振国讥讽地说。 这里紧挨着麦田,平时村里人根本不会来,只有开大会的时候,才会来人带着他去接受贫下中农的批判。 一想到那些,他拳头就紧紧攥了起来。 云岁岁嗯了一声,将药方和配好的药包留下,象征性收了点钱,就离开了下水村。 见她要走,徐振国还想送一送,却被她拒绝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那沉寂已久的眼眸,终于恢复了一丝希望的光彩。 第28章 你没有问题,我有 走到没人的地方,云岁岁拿空间里的消毒用品给自己消了毒,才坐车回了爱民村。 已经是晚上七点,天色也暗了下来。 吃完饭的小媳妇老婶子们纷纷聚在村口,唠着家长里短。 云岁岁一身利落的衬衫长裤,背着漂亮的布包,头发扎得整整齐齐,露出一张精致俏丽的小脸,从她们面前走过,比乡间的风景更赏心悦目。 可她们却没心情观赏,而是你碰碰我我碰碰你,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这女人呐,就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一天到晚往外跑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人家连孩子都不能生,可不得假装有活干,不然顾钧还能要她?” “听说连临时工都不是,装什么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工资拿呢!其实就是白干!” “怪不得青兰婶子瞧不上,张罗着给顾钧哥找新对象呢,一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谁知道去外面都干啥了!” 别的阴阳怪气的话云岁岁都自动过滤了,可听她们说婆婆给顾钧找新对象时,却停下了脚步。 她走到那人面前,大大方方地问:“这话怎么说?” 年轻的小姑娘被她吓退了一步,随即梗着脖子道:“我告诉你,青兰婶子已经在给顾钧哥找新对象了,今天一天都在家相看呢,你嘚瑟不了几天了!” “像你这种不安分的,就该把你给踹了!” 云岁岁也不知道这些人对自己哪来这么大的恶意。 明明她们连话都没说过,更没有任何交集。 她低低地笑了声:“你这样挺可笑的,羡慕嫉妒不敢说出来,只敢诋毁打压和造谣污蔑,以为这样就能让别人变得和你一样平庸?” “真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那姑娘恼羞成怒,“我羡慕嫉妒你?” “我嫉妒你是个不下蛋的鸡,还是嫉妒你连自个男人都看不住?我看你才可笑!” 云岁岁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那我们就走着瞧,看谁能一直笑下去。” 说罢,她转身就走。 可在回过头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却冷了下来。 她自认为对顾钧还算了解,他绝不可能做出背着妻子相亲的事。 可那么多人都说了,又不像是假的。 因此在进门的时候,云岁岁刻意放轻了脚步,想看看家里到底有没有什么“新对象”。 还没走进屋子,就听到叶青兰略带哽咽的声音:“我也是为你好啊!你摆那张臭脸干啥?云岁岁她不能生,还不让你……你娶她到底图个啥?” 云岁岁皱眉,让他什么? 还不等她细想,叶青兰就又说: “今天给你介绍的这几个,哪个不比她强?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一看就能生!” 听到这话,云岁岁眉头一皱。 婆婆竟然真的带人给顾钧相看了。 “妈,不能让媳妇受委屈,这不是小时候您教我的吗?” 顾钧无奈道:“岁岁从城里过来,融入村子本就不容易,您做这样的事,别人会怎么看她?” 叶青兰其实也很纠结。 她这个儿媳妇,模样好性格好样样都好,可她不喜欢钧儿啊! 钧儿对她一往情深,连她不能生都不在意,她却连碰都不让碰。 现在就这样了,往后几十年的日子,钧儿得受多少委屈! 身为一个母亲,她想让儿子未来过得幸福舒坦有什么错? 她委屈道:“我只是跟你三姨抱怨了两句,谁知道她这么快就把人找来了,你赶那些小姑娘走就算了,还对你三姨那么不客气,你让妈以后还咋回娘家?” 母亲这样,顾钧自然也不忍心,他叹了口气道:“没顾及您的面子是我不对,但三姨做的事也实在过分,您以后还是少跟她来往,省得被卖了都还帮她数钱。” 听到这,云岁岁心中已经有数了。 相看新对象的事,顾钧并不知情,都是叶家三姨作出来的。 在云岁岁的记忆里,顾家极品亲戚不多,这叶青芸就是其中一个。 上辈子她每次来顾家,不是要这就是要那,连声谢都没有也就罢了,还要讽刺顾钧找了个木头媳妇,话都不会说,不如离婚娶了她夫家的侄女。 这回这么勤快地给顾钧找对象,八成也是想把侄女邱小芳推销出去。 云岁岁冷笑,做梦去吧! 她咳了两声,故意让屋子里的人听到,而后推开门,故作惊讶地说:“妈,您也在呢?” 叶青兰看到她,脸色变了又变,冷淡地抱怨:“几点了才回来,哪家媳妇像你这样?” 云岁岁知道她对自己心有不满,也没有和她硬碰硬,反而歉意笑道:“对不起啊妈,临时出了个诊,明天肯定不会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叶青兰有再多不乐意,面对儿媳乖巧认错的模样,也狠不下心说什么。 她瞪了顾钧一眼,留了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就出去了。 云岁岁故作好奇地问:“想什么?” 顾钧关上门,淡淡睨她一眼,“你不是都听到了?” 她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如果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那他这么多年兵也白当了。 说那些话,也是为了让她知道,哪怕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他也不会背叛这段婚姻,她不用因此而感到不安。 云岁岁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不由心虚地抓了抓脸,笑着挑眉:“怎么样,相看对象漂亮吗?” 顾钧无语地看她一眼,“不知道,没仔细看,还有别的问题么?” 云岁岁连连摇头,马屁拍得叮当响,“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就知道我们顾营长最有契约精神了!” “你没有问题,我有。”顾钧冷哼。 云岁岁抬眼看他,疑惑地问:“啥问题?” 顾钧凑近她,深邃的眼眸像潭水一般,似能将人卷进去。 “我问你,谁说我喜欢大的?” 第29章 知青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云岁岁有点心虚。 她讪讪道:“我那不也是为了气赵杏儿嘛,谁知道她会到处说啊……” “再说了,男人不都喜欢那样的,让别人知道也没什么吧。” 顾钧垂眸睨她,语气带着点酸,“你很了解啊。” 云岁岁眯起眼,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你不喜欢?” 顾钧轻咳一声,脸有些热,“我喜欢合适的。” 合适的人,无论怎样他都喜欢。 云岁岁撇撇嘴。 骗人! 明明上辈子他就很喜欢来着,假正经! 想起之前叶青兰的话,她突然问:“妈好像不只是因为孩子的事生气,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这下顾钧咳得更大声了。 他也没隐瞒,把实情告诉了云岁岁。 “所以妈认为,是因为我不乐意跟你同房,你才会掉进井里差点淹死?” 云岁岁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我冤不冤啊我!” “明明是你连躺一张炕上都不乐意,关我什么事?” 顾钧不知道,她一个大姑娘怎么就能这么没羞没臊,这种话都说得底气十足。 他忍着发热的耳尖,认真道:“我会跟妈说清楚的,你放心。” 云岁岁重重点头,“当然要说清楚,是你不行,可别什么事都赖到我头上。” 顾钧咬牙,却知道自己在她这张嘴上讨不得什么好,拿着脸盆就出去洗漱了。 瞧着他的背影,云岁岁心中略有些遗憾。 唉,这男人就这点不好,无论怎么逗他都不上套。 一点情趣都没有! 她气闷地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也去院子里洗脸刷牙。 出来时又碰到了顾跃,此时他没了早上那股子怨气,不过还是有些别扭,晃来晃去却不敢看她。 他不理自己,云岁岁自然也不会上赶着跟他搭话,挎着自己的盆就往院子里走。 见她不搭理自己,顾跃连忙道:“诶!” 云岁岁继续走。 “我叫你呢!”顾跃叫得更大声。 云岁岁回头,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诶诶诶的,谁知道你叫谁?” 顾跃小脸一皱,嘟嘟囔囔道:“这破脾气,真不知道我大哥看上你啥了。” “好奇啊?” 云岁岁笑眯眯道:“他啊,看上我人长得好看又聪明,善良乐观嘴还甜呗!也就是你没眼光,喜欢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别以为她不知道,上辈子这小子就和赵杏儿走得很近,好几次赵杏儿来家里,都是他偷偷放进来的。 看到她这么自恋得模样,顾跃满脸嫌弃,“脸皮真厚!” “云岁岁。”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云岁岁不知道顾钧听到了多少,有些尴尬地转过头,“这么快洗完了?那我去洗了。” 没走两步,就被顾钧揪着后脖领拉了回来。 云岁岁眨巴眼睛看对方,乖巧道:“还有事吗顾营长?” 顾钧无奈地看她一眼,转头道:“小跃,我今天上午跟你说的什么了?” 顾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脸倒霉相地问:“哥,能不能等明天?” “不能。” 顾跃深吸口气,带着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朝云岁岁深深鞠了个躬,“对不起大嫂,早上我不该凶你,我错了!” 云岁岁有些惊讶,她看向顾钧,正好与他视线相撞。 每次对上顾钧那深邃的眼眸,云岁岁总觉得他还是上辈子那个深爱着自己的丈夫。 他尊重她,维护她,不舍得她受委屈。 可她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 她平静地移开视线,朝顾跃扬了扬下巴,“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如果你明天帮我洗碗的话,那我就原谅你。” “啊?”顾跃万万没想到,云岁岁真的一点都不让着他。 他还是个孩子啊! 顾钧在旁边咳了一声。 顾跃脑袋耷拉下来,蔫蔫道:“好吧。” 云岁岁顿时喜笑颜开,“那就谢啦!” 她知道顾跃还是个孩子,可谁说年纪小犯错就不需要承担责任了?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爱洗碗! 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顾钧摇头失笑。 说到底,她也才十八岁。 夜里,顾钧像早有预料一样,在云岁岁滚进他怀里的前一秒,把人推回了原本的位置。 看着她在炕的另一边睡得很沉,他才松了口气,闭着眼睛进入了梦乡。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无奈地发现,两人还是以紧抱着的姿势醒来。 他眉头一皱。 他昨晚……怎么又睡得这么沉? 好巧不巧,云岁岁这时也睁开了眼,眼睛里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蒙,在看到两人的动作时,又露出了适当的惊讶和羞涩。 她举起小拳头锤在顾钧胸膛,脸颊绯红地嗔道:“你不要脸!” 顾钧:…… 总感觉有点冤冤的。 等他去洗脸的时候,云岁岁拍了拍自己缝在枕头的荷包,呲牙一乐。 哎呀,她这些可都是帮助病人放松心情调养身体、加快伤口愈合的良药。 稍微有点助眠的效果,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嗯,一定不是的。 早饭的时候,叶青兰的脸色依然不大好看,可碍于儿子在,云岁岁的举动也挑不出错,就一直没有发作。 顾钧今天要去他表叔家一趟,便和云岁岁一起出了门。 刚走到村口,就听见有人在喊:“知青来了,就在公社!”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怎么感兴趣,也就没多关注。 可云岁岁没想到,她刚到公社,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30章 都是骗人的 云岁岁去医院要先到公社,再从公社坐大客车去市里,正好和新一批知青过来的路线重合。 下了牛车,她就看见十来个穿着整齐的青年男女,正站在车站门口等着牛车。 其中那个穿着蓝色衬衫和黑裤子的身影,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诧异地挑眉,不过几天没在家,她这个继姐竟然能改变父亲的想法,插队到爱民村来了? 这执着劲儿,真是不容小觑。 随着云岁岁走近,云英也看到了她。 她得意地扬起头,似乎在说:看吧,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还是来了! 云岁岁压根懒得搭理,无视她直接向车站里走去。 可云英却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一副姐俩好的模样笑着道:“岁岁!惊喜吧?我来找你了!” 云岁岁挑眉,“惊喜?有什么可惊喜的,我们关系很好?” 云英脸上顿时布满了委屈,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不用她说什么,旁边的女知青就义愤填膺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英子主动跟你打招呼,你什么态度啊!” 女孩身材娇小长相秀丽,皮肤白皙粉嫩,头发有点自来卷,却黑亮柔顺,穿着浅绿色的布拉吉,说话时有点分不清前后鼻音,应该是个南方姑娘。 云岁岁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姑娘家境应该不错,且没什么心眼。 她笑眯眯地问:“这位同志,你知道猪为什么死得早吗?” 宋栩不解地皱眉,“为什么?” 云岁岁笑眯眯地回答:“因为它不爱动脑子。” “你什么意思?”看她这副模样,宋栩总觉得她没安好心。 “没什么。” 云岁岁耸耸肩,“就是劝你没事多动动脑子,省得被人当枪使,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宋栩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脸气得通红,“你,你骂我是猪!” “别激动嘛,只是打个比方。”云岁岁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安抚道。 看她这副肆意张扬的模样,云英眼底闪过一丝妒恨,却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她可怜巴巴地说:“岁岁,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打声招呼而已。” “我知道你吃不了苦,但你放心,我既然已经自愿下乡了,就不会让你帮我做什么的,无论多苦多累,我都能自己完成。” 佳人眼圈红红我见犹怜,一旁的男知青看不下去了,“英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妹妹?” 云英苦笑着点点头,“张正哥,岁岁不愿意承认和我的关系,还是别提了。” 叫张正的男知青不赞同的看向云岁岁,“这位同志,你怎么能这么跟姐姐说话?同样姓云,你姐姐温柔善良贤惠大方,而你却刁蛮任性霸道恶毒,你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吗?” 听着这爹味十足的发言,云岁岁表情一言难尽。 她嫌弃地看了云英一眼,冷淡道:“怎么,你难道没告诉你的张正哥,咱俩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云是我的姓,而你,亡父的三年孝期还没过,就迫不及待地把名字改成我爸的姓,这些你都没提?” 听到这话,原本还觉得云英哪哪都好的其他知青,顿时觉得有些怪异。 刚才她在车上的时候,明明说自己父亲是机械厂厂长,而且家就住在冰市,让大家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她,她一定会尽量帮忙。 可这父亲不是亲生的,她是一句都没提。 还说什么父亲偏心娇气的妹妹,跟她并不亲,为了不让妹妹吃苦逼迫她下乡。 废话!人家亲爹不偏心亲闺女,难道要偏心你这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继女? 被一个女人驳了面子,张正心中难堪,脸上更是涨得通红。 因此他不管云英扯他的衣角让他别说了,咬牙切齿道:“那你们家逼英子下乡又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继女,难道就能随意欺辱,拿她给亲生女儿顶包了?” “就是!凭啥啊!英子都考上正式工了,凭啥让她下乡!” 这种事可算是捅了部分知青的肺管子了。 毕竟现在大部分家庭都不止一个孩子,而这些下乡的知青,也有很多都是家里的“牺牲品”。 像云岁岁这种既得利益者,就是他们发泄怨气的对象。 见他们拿看阶级敌人的眼神看自己,云岁岁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不紧不慢地问云英:“冒昧问一句,你考上了哪的正式工?” 云英憋红了一张脸,却说不出一个字。 而另一个穿着列宁装的短发女知青站出来,义正言辞道:“怕啥?就算市医院的见习医生只是临时工,你也比她这个靠牺牲别人利益换自己安稳的吸血虫强!” “鸿雁姐……”云英咬着嘴唇,脸色煞白。 看着她的模样,云岁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啥!”薛鸿雁怒目圆睁。 “没啥,就是觉得挺巧。” 云岁岁笑眯眯地说:“我记得市医院今年招见习医生的只有中医科,不过不用考试,而是中医科的杨琼英大夫亲自收徒。” 她定定地看向云英,“你是吗?” 云英牙都要咬碎了,恶狠狠地看着她,好像现在的局面都是她造成的似的。 薛鸿雁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英子被那个缺德继妹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她拍着云英的肩膀鼓励道:“你不是说你老师就姓杨吗?明明是她和她爸欠了你,你怕她干啥!” 云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张正,还有那些等着为她伸张正义的知青们,只觉得脸都丢尽了。 她扔下一句“别说了”,扭头就往牛车上跑。 剩下的知青们面面相觑:咋回事? 一旁的王业终于看够了热闹,慢悠悠道:“市医院杨大夫确实收了个姓云的徒弟,但是不叫什么云英,而是叫云岁岁。” 张正铁青着脸,“你谁啊?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业轻笑了笑,淡定道:“我姓王,在公社卫生所上班,你们以后有需要,欢迎来找我。” 没错,王业就是王大夫,之前帮小梨治腿的那位。 看着知青们懵逼的表情,他又紧接着说:“还有,你们不知道吗?云大夫早就结婚了,丈夫就在爱民村,本来也不用下乡。” 办喜宴的时候,他还去喝了两杯呢。 张正脸色比锅底还黑,他知道,人家公社卫生所的大夫,根本没必要骗他。 只见王业看向云岁岁,笑容亲切,“云大夫,之前让你帮我看那个药方你看没看?到底能不能治肺结核?” “看了,我和师父研究过了,那药方应该只有一半,我们这两天还在查以往的脉案,看看能不能把剩下那半补上。”云岁岁回答。 两人一边研究药方一边往车站走,留下知青们在风中凌乱。 宋栩讷讷开口:“啥意思?英子都是骗我们的?” 第31章 来你家住 王业之所以知道杨琼英,是因为他刚到公社卫生所上班时,就是杨大夫给他做的上岗培训。 他们那时候就是这样,西医培训两天,中医培训两天,啥都会点也啥都不太精通。 说起来,云岁岁还算他半个师妹。 他要去市医院拿之前申请的药品和针剂,正好顺路去看看杨琼英,就和云岁岁一起先到了中医科室。 刚进门,就看到杨琼英捧着束黄色的野花感叹:“没想到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依然魅力不减呐!” 云岁岁和王大夫对视一眼,问道:“怎么说?” 杨琼英举了举手里的鲜花,“你们瞧,不知是谁摘了放在中医科门口的,还带着露水呢,一看就用了心的!” 王大夫干咳两声:“杨老,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花不是给你的,是给云大夫的?” 杨琼英愣住了。 看看花又看看人比花娇的云岁岁,突然觉得好像是她和花更配些。 手里的花顿时就不香了。 看他略带失落的模样,云岁岁连忙道:“放在科室门口,那肯定就是给师父您的,是称颂您妙手回春呢。” 王大夫也跟着附和:“也是,云大夫都结婚了,别人也不会不识时务地送花给她,您老还是自己留着吧!” 杨琼英这才高兴些,找了个罐头瓶装上水,把花养在里头,放到了窗台最明显的位置上。 等王业走了,师徒俩就又开启了默默搞学问的一天。 又是没有病人来看病。 到了下班时间,云岁岁把今天学习的脉案整理好,没急着回村里,而是回了趟娘家。 之前她跟云建中通过电话,知道这段时间厂里忙,他已经连续十几天没休假了,把时间都花在了工作上。 这不到了下班点,云大厂长还在厂里写生产记录呢。 看到云岁岁过来,他惊讶道:“你咋来了?小顾呢?” 云岁岁撒娇般地说:“我就是下班顺路过来看看您,顾钧还不知道呢。” 云建中揉了揉鼻梁,“今天回家吃饭?” “不了,瞧您累成这样,我哪忍心让您招待我?” 云岁岁撅撅嘴,“我今天看到云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放到爱民村来了。” 云建中眉头一皱,“都给他安排好了去振兴村富强大队,她去爱民村干啥?” 看他的表情,云岁岁就知道,云英换地方没跟他商量过。 至于林秋萍知不知道,那就说不准了。 她眸子动了动,“她自个跑那么远,就没想过以后林姨去看她会走多少冤枉路?” 云建中冷了脸,“不用管她们,以为自个翅膀硬了,那就让她好好摔打摔打,才知道疼!” 他可不觉得云英去爱民村,林秋萍会一点都不知情。 这些日子他已经发现了,林家母女根本就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也幸好岁岁已经嫁了出去,云峰大部分时间都住校,否则都要被她们给带歪了。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云岁岁就没继续追问,而是叮嘱起父亲:“工作是做不完的,还是得保重身体劳逸结合,才能更长久地为人民服务,您可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 “好好好,小管家婆,还管到娘家来了!” 云建中合上本子,无奈道:“我下周就休假,你和小顾来家里吃饭?” 云岁岁欣然同意,“好!” 她把手里的罐头瓶子递过去,是温好的牛乳,“我特意让张大厨给留的,您喝点垫垫肚子。” 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抢都抢不到,还是走国营饭店的路子买来的。 云建中接过罐头瓶子,将里面的牛乳一饮而尽,只觉得肚子也不饿了,浑身都舒坦了。 告别了父亲,云岁岁赶着最后一班客车回了爱民村。 村口依旧坐满了人。 或许是意识到她不像看起来那么好惹,又或者是村里来了新成员,话题和乐子也多了,今天婶子们竟然没对她指指点点。 路过时云岁岁随便听了一耳朵,发现她们要么在议论新来的知青,要么在议论赵家。 “听说了吗?顾会计推荐了孙干事接他的班!” “啊?之前他不是看好赵立春?” “你懂啥!赵立春是顾钧发小,顾会计是看在孙子的面子上才想用他!可黄香莲不念着顾钧好,到处说人家媳妇闲话,人家又不是冤大头,肯定就不关照老赵家了呗!” 顾钧的二爷爷今年已经快七十了,因为会打算盘又识字,一直是红光大队的会计。 只不过人老了,眼睛不好使,头脑也不灵光了,便想退下来。 顾钧知道后,便跟他推荐了自己的兄弟赵立春。 赵立春上过学,人又聪明,右手虽然受过伤,但拿笔没问题。 只要跟在顾会计身边学一段时间,基本上就能胜任。 可赵杏儿算计顾钧,赵立春竟然也不念旧情参与其中,那顾钧自然也不会再心软。 只是跟二爷爷说一声,按照章程办,谁合适用谁。 顾二爷爷当了这么多年大队会计,自然能听懂他的意思,直接推荐了大队里的干事。 反正大家都差不多水平,当然是要推荐个知恩图报的。 村里人不知道内情,只以为顾钧是为了给媳妇出气才这么做的,不得不重新审视云岁岁在顾家的地位。 哪怕不能生,她也是顾钧心中的宝贝疙瘩! 所以这回再看到她,婶子们纷纷打起了招呼: “顾家的,下班了啊?” “我家鸭子刚下蛋,你吃不?一会儿拿两个给你送家去啊!” 笑脸相迎的人中,云岁岁很多都叫不出名字。 不过在村里生活,没必要把关系搞那么僵,只要不是恶意中伤过她的,她也愿意给人家一个笑脸。 于是回到家的时候,她手里不仅多了一把花生一把炒黄豆,还有一小兜自己家晒的地瓜干。 这些是吃的,但又不全是,还是邻里之间友好相处的证明。 云岁岁不会贪小便宜,更不会轻易替顾钧许诺什么,收零嘴时就已经在心中算好了回礼。 她拎着东西脚步轻快地回了顾家,本来还挺高兴的,可刚进门就看到了毁她心情的人。 此刻,云英正坐在顾家炕头,和叶青兰聊得火热。 看到云岁岁回来了,叶青兰招招手,语气中似有几分抱怨:“你这孩子,亲戚来了咋不请到家里坐坐?要不是英丫头自己找上门来,我都不知道你姐过来了!” 云岁岁居高临下地睨着云英,眼神疏冷。 云英却像没看见似的,热络一笑,“岁岁回来啦!” “知青点人太多了,我住不太习惯,我和兰姨都说好了,来你家住一段时间当个过渡。是吧兰姨?” 第32章 你不就是撒谎精吗? 叶青兰有些尴尬,她刚才就是客气两句,说让云英来家里住,这孩子咋还当真了呢? 她悻悻地看向云岁岁,发现她面色不大好看,心里又有点别扭。 云英见缝插针道:“岁岁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兰姨,没关系的,您做不了主我不怪您。岁岁脾气不好,别惹他不高兴了,到时候您难做。” 叶青兰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她是婆婆,是长辈,凭啥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想留个人在家里住都不行了? 她沉声道:“英子是你姐,我这也是看你的面子才让她住进来的,你还不乐意上了?” “英子是你姐,让知青点那帮瘪犊子欺负了,你不帮她也就算了,咋还把她往火坑里推!” 嫁进顾家这么长时间,因为不能生孩子的愧疚,云岁岁从未对叶青兰黑过脸。 可这次,她却没露出一丝笑意来。 不提她和云英的关系怎样,在家里有新婚夫妻的情况下,让一个未婚的年轻女子长期住进来,这算什么事? 她淡淡道:“您想帮她我能理解,但也得搞清楚真相吧?她说受欺负就受欺负了,为什么欺负她,怎么欺负的她,您问了吗?” 叶青兰一噎,但又不想矮儿媳一头,很快又说:“问那些干啥,自己家人都不信,那成啥人了!” 云英连忙在一旁温声劝慰:“阿姨,你们别吵了,知青点那边我习惯习惯就好,您千万别为难。” “习惯啥?” 叶青兰一拍桌子,“咱家又不是没地方住,凭啥上赶着去跟他们凑合!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让你留下就留下,别人说啥都不管用!” 看着婆婆一心为云英的模样,云岁岁觉得荒谬得有点可笑。 她淡淡道:“行,既然您想让她住下,那就住吧。” 云英惊讶地抬起了头。 她来顾家卖惨,也不是非住下不可。 能住在这固然好,不像知青点人那么多,离黄家近,以后还能让顾家人帮她干活。 可如果云岁岁极力反对,那也没关系,至少能挑拨她和她婆婆的关系。 反正怎么样自己都不亏。 只是她没想到,云岁岁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同意了。 叶青兰也觉得自己冲动了点。 一来说她不想让亲家觉得她出尔反尔,这点忙都不愿意帮;二来她也想压制压制儿媳妇,让她知道这个家是姓顾的,往后对她儿子好点。 可云岁岁如今的态度,却让她觉得怪异。 她故作淡定地点点头,“行,那就这么说好了,英子,你去收拾行李吧,今晚就搬过来。” 云岁岁也点头,“好,那我也去收拾了。” “等会!” 叶青兰皱眉,“你收拾啥?” 云岁岁坦坦荡荡地与她对视,“我去知青点住。” 叶青兰勃然大怒,“你有家有丈夫,去知青点住个啥?” “我怕咱家太小,挤到客人。” 云岁岁微微挑眉,“这样,我和顾钧的屋子大,您让她直接住进去,我给她腾地方。” “你胡说什么?哪有大姑姐住妹夫新房的!”叶青兰气得直喘粗气。 云岁岁轻嗤,“也没有大姑姐在妹夫家久住的,她不也住进来了?” 叶青兰尖叫道:“你果然就是对我有意见!成天不满意这个不满意那个的,你嫁进来干啥!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连孩子都不能生!不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吗?” 憋在心里多日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口,她一边哭一边喊,眼泪噼里啪啦地掉。 情绪上头的人口不择言,云岁岁能理解,可同时也觉得心寒。 嫁到这个家,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过,为小梨治腿治腿,给婆婆调养身体,跟小言和小跃打好关系,想尽量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可到头来,婆媳关系还不如上辈子。 她深深叹了口气,认真道:“没有提前告诉您我的身体情况,是我不对,我很抱歉。但您说我对顾家不满,并没有这回事,相反的,我很感谢您和顾钧愿意接纳我,也在努力地融入这个家。” “但今天的事,我确实无法认同,如果您执意要这么做的话,我会考虑和顾钧分开。” “当然,现在离婚对于他的晋升来说确实不利,所以我也可以暂时和他分居,等时候合适了再正式办理离婚。”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不是结婚双方只要相爱就可以,更何况,顾钧本来也不爱她。 这段时间她也算是看清楚了,她和叶青兰之间,不是能不能生孩子的问题,而是两代人之间的隔阂,是跨越几十年的思想冲突。 即使她能生孩子,也早晚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而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老一辈认为女人就应该一切以家庭和丈夫为主,自己的原则和理想都该为这些让步。 但她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人生短短几十载,她先是云岁岁,才是她所扮演的其他角色。 无论在什么境况下,这点都不可动摇。 听她说要离婚,叶青兰有些慌了,她是知道自家儿子有多喜欢这个媳妇的! 她只是想让云岁岁收敛大小姐做派,咋就说到离婚了? 就在这时,推门声响起,顾钧拎着泥猴子似的顾跃走了进来。 看到屋里剑拔弩张的氛围,他放开顾跃,凑到云岁岁耳边,语气带着几分自然而然的亲近:“怎么了?” 云岁岁却连看都没看他,对叶青兰说:“正好,顾钧回来了,您跟他说吧,我去收拾东西。” 说罢,转身就走。 顾钧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皱。 他转头看向叶青兰,“妈,到底怎么回事?” 见儿子表情不好,叶青兰愤愤地抱怨:“我不就是看英子可怜,想让他来咱家住吗?你看看你那个媳妇,连自己姐姐都不乐意帮,咋这么冷血!” 顾钧脸色一冷,“我和云岁岁刚结婚,小言也眼看着就成年了,您却让一个没结婚的女人住进咱家,您自己听听,这不荒谬么?” 叶青兰脸色讪讪,嗫嚅着说:“都是一家人,哪那么多避讳?” “难道这位云同志没告诉您,她只是岁岁继母的女儿,和云家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话虽然是对叶青兰说的,可顾钧却眼神犀利地盯着云英。 云英被他看得心里发怵,委屈地望向叶青兰,“阿姨,我以为您不会介意这些,所以就没说。” 叶青兰心里骂娘,你不说,你不说可害惨老娘了! 这又没有血缘关系可差着十万八千里,让儿媳妇的继姐住进家里,和让陌生女人住进来有什么区别? 可人家小姑娘又不是故意的,她再怨也不好骂出口。 这时候,顾跃突然凑过来,盯着云英看,“云英,你是不是叫云英?” 云英知道他是顾钧的弟弟,哪怕嫌弃他满身的泥,也强忍不适微笑道:“是啊小弟弟,你认识我?” “认识啊!” 顾跃兴奋地点头,在云英嘴角还没来得及翘上去时,又说:“你不就是知青点那些姐姐们说的撒谎精吗?” 第33章 不能行房 叶青兰听了顾跃的话,眼一瞪,“啥意思?啥撒谎精?” “外面都传遍了,大嫂的姐姐是个撒谎精,嘴里没一句真话!” 顾跃兴致勃勃地分享着自己刚才在外面听到的消息。 不等叶青兰作出反应,云英先受不了了,“你胡说!” “小小年纪满嘴谎话!是不是云岁岁教你这么说的?” 顾跃被她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差点把自己绊倒。 顾钧扶住他,而后冷眼睨向云英,“说自己考上了市医院见**夫名额的,说污蔑爸偏心为了岁岁逼你下乡的,不都是你么?小跃说的有什么错?” 他虽然不爱和人闲聊,可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出去找二爷爷时,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有人跟他说。 尤其新来的知青里有他妻子的继姐,而云英也没有低调的意思,大家都会特别注意些。 云英被逼得节节败退,她没想到,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妹夫,竟然也有这么言辞犀利的时候。 肯定是被云岁岁那个贱人给带坏了! 她垂眸,露出纤细的脖颈和尖尖的下巴,柔弱又可怜道:“他们那是故意摸黑我,阿姨,您知道的,他们就是看我好欺负!” 叶青兰是热心,可她也不是个傻子,自个儿子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她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 她心里这个气呀! 活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被个小姑娘耍了,还因此闹得儿媳妇要离婚。 只见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啐道:“大家都不认识,为啥不抹黑别人光抹黑你?你咋不找找你自己的问题?” “本想着都是自己家亲戚,能帮就帮一下,你倒好,跟我搁这藏心眼子,小嘴叭叭的没一句准话!我就说亲家和岁岁都不是这样的人呐,敢情根本就是个外来的种!” 之前结婚的时候,叶青兰没怎么和云英打过照面,再加上她又姓云,所以叶青兰一直以为她是云家亲生的。 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当枪使了。 云英啥时候听过这么直白的嘲讽,被骂得小脸铁青。 她还想再说什么,没想到叶青兰不耐烦了,直接起身把人往门外头推,“快滚!再让我看见你在我家门口晃悠,我把你头皮薅下来!” 云英被推得踉跄,一屁墩儿摔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 她疼得眼角泛泪,看着顾家的大门,心中满是恨意。 叶青兰回了屋,心里有点忐忑。 她讪讪地看向儿子,“钧儿啊,你看岁岁那……你跟她说说,她那个继姐已经被撵出去了。” “这个不急。” 顾钧坐到椅子上,“我跟您聊聊。” 叶青兰挪到炕边坐下,故意作出烦他的样子,“聊啥啊?你赶紧找你媳妇去,跟我有啥可聊的?” “妈,我知道您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妈,您认为的好,不一定适合我。” 顾钧认真道:“就像孩子这事,岁岁从来没想过瞒您,是我不让她告诉您的。您想让她做个贤妻良母,一天到晚围着我转。可我是个男人,有手有脚的,怎么就需要女人迁就我照顾我了?” “她或许有不足之处,可人无完人,她明明也有很多优点,她漂亮独立有文化有思想,还救过您和小梨,这些难道都不值得被看见吗?” “如果您只能看到她不好的一面,那我就算娶个仙女回来,她也是不够好。既然和谁都长久不了,那我不如现在就和岁岁离了,以后都不再娶妻,就守着您过,您看怎么样?” “呸呸呸!” 听了他的话,叶青兰直骂晦气:“胡咧咧啥?你要打一辈子光棍,等我到地下你那死鬼爹都得跟我拼命!” “行了行了,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整不明白,也管不了!但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这古往今来,就没有谁家媳妇不让自个男人碰的!” 别的她不管,她就是觉得云岁岁没那么爱钧儿。 提到这件事,顾钧轻咳两声:“我也说过了,不是她的问题,是我早年在部队里受过伤,大夫说了,最近几年不能……咳,不能行房事。” “你就搁那扒瞎吧!你明明伤的是后背,和那档子事有啥关系?”叶青兰不信。 顾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是这次,是上次的支援战。” 叶青兰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73年那回?” 她记得儿子在73年也受过一回伤,伤得不轻,在医院躺了两个月。 只是那时候小梨还小,她抽不开身,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后就没过去。 顾钧肯定地点点头。 叶青兰顿时有些心虚,“那,那我是不是错怪岁岁了?你也是的,上回咋不说清楚点!” 看她信了,顾钧也不再深聊这个话题,主动道歉:“是我不好,我回去跟她解释。” “那你快去吧,好好说,别吵架啊!”叶青兰嘱咐道。 解决完了母亲这边,顾钧看着自己屋子里微微亮的灯光,知道真正难搞的在后面。 走进房间,就见云岁岁已经把衣柜里的东西收拾好了,正在清点自己带过来的嫁妆。 他按住她的胳膊,语气诚恳:“这些天委屈你了,抱歉。” 云岁岁没理他,甩开他的手继续收拾。 “我已经跟妈说清楚了,她知道自己错怪了你,催我来跟你说和。”顾钧又道。 云岁岁天下手里的动作,表情严肃中带着委屈,“这回说清楚了,下回呢?万一别人再说什么闲言碎语,她还是不信我,那不是又要误会来误会去?” “不会了。” 看着她红了的眼睛,顾钧心头微软,“妈已经答应我了,不会再插手我们的事。” 云岁岁眸子动了动,抬头问他:“那不同房的事,妈也什么没说?” “说了。”顾钧脸有些热,“但我告诉她,我不能行房。” 云岁岁无语。 好你个顾钧,宁愿说自己不行,也要跟她保持距离,可真有你的! 这天夜里,云岁岁破天荒地没有往顾钧怀里滚。 所以当早上醒来看到空落落的怀抱时,顾钧还有些不习惯。 他望着那个离自己老远的后脑勺,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真生气了。 第34章 啥时候回部队? 等云岁岁起来的时候,发现一家人都在等自己吃早饭。 她有些惊讶,之前起得晚时,婆婆一般不会等她,而是把她的那份温在锅里,爱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 如今看着桌子旁两大两小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还有些不习惯。 “怎么不先吃啊?” 顾跃小声嘟囔:“谁知道妈抽什么风?饭都凉了还不让人吃!” 叶青兰一筷子削他脑袋上,“饿死鬼投胎啊你!你大嫂还没上桌呢就吃吃吃,有没有点礼貌?” 顾跃抱着脑袋叫了一声:“之前大嫂起晚的时候,也没见你等她啊。” “闭嘴!” 叶青兰又给了他一下子,转头对云岁岁笑得满脸温柔,“岁岁啊,快来吃饭!” 云岁岁知道她在跟自己示好,便也没扭捏,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看着桌上除了以往常吃的碴子粥鸡蛋酱和各种蘸酱菜,竟然还有一盆酸菜炖肉,她知道,婆婆这回是下血本了。 她笑了笑,“妈,小跃和小梨还小,饿不得,以后您不用等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把饭放锅里就行。” 说着,还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捏了捏顾钧的腰。 顾钧身子一僵,附和道:“是啊妈,一家人等着,岁岁也有压力。” 见儿子儿媳都这么说,叶青兰也不钻这个牛角尖,连连答应:“诶,好!” 她看着云岁岁,略带几分歉意地说:“前几天妈误会你了,在这给你赔个不是,你别往心里去。” “妈,您这说得哪的话?” 云岁岁放下筷子,语气里全是真诚:“都是一家人,有点摩擦在所难免,我昨天也态度也不好,您别跟我计较才是。” 这话说得好听,给了叶青兰一个大大的台阶。 见儿媳妇这么上道,她欣慰地不已,“对对对,都是一家人,过去的就过去了,咱不提那些,快吃饭吧!”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云岁岁提了下周回娘家的事。 顾钧自然答应,叶青兰更是准备去自留地里摘些黄瓜茄子,到时候给亲家带过去。 今天顾钧要去找他二爷爷,正好顺路送云岁岁去公社坐车。 两人刚出门,就看到云英在黄家门口,正一脸娇羞地跟黄秀斌聊着什么。 云岁岁眸色微暗。 听村里的婶子们说,云英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刚来的时候知青们有多维护她,现在就有多鄙夷她的虚伪,谁都不乐意搭理她。 可即便这样了,她还不忘到黄家门口晃悠,可见下乡就是冲着黄秀斌来的。 顾钧眉头也是一皱,“这个老黄,身上还有婚约,怎么跟别人走这么近?” 上辈子黄秀斌虽然也和云英结婚了,但他对兄弟的感情生活并不了解,不知道他是先退了婚才跟云英在一起的,还是没退婚时就已经跟云英有了一腿。 这点云岁岁倒是清楚。 黄秀斌是在了解了云英的家庭情况之后,才下定决心退的婚。 毕竟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和云英还没有完全闹掰,而父亲也还没察觉林家母女的真面目,对云英跟亲女儿没什么差别。 而他的结婚对象,却只是个公社小学的老师,家境还很普通。 上车之前,云岁岁先去公社小学转了一圈。 找了个看着顺眼的小孩,给了他一颗糖,让他跟小伙伴们分享一个小故事。 等她到医院时,已经有些晚了,窗台上的花又换了束粉色的。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不一样的野花,天不亮就准时出现在中医科门口,一日都没间断。 杨琼英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如果是有人专门送的,那意义又更重了些。 随着云岁岁展现出来惊人的中医天赋,他教的东西也越来越深入,不仅会拿出一些祖辈的脉案跟她讨论,甚至还会拿珍贵的古方供她研究。 其他的云岁岁都只当巩固基础,但这些古方对于她来说,却是无比珍贵的。 她如海绵般抓紧一切时间吸收更多的知识,因为她深知现在多一份努力,她未来的病人就会多一份保障。 就这样,日子过得飞快,终于到了云建中休假的日子。 云岁岁跟杨大夫告了假,和顾钧带着叶青兰新摘的菜和现磨的苞米碴子,还有顾钧领导寄来的营养品,回了云家。 云建中亲自出门迎接,林秋萍站在一旁,却没了从前的温婉富态,反而有些憔悴。 看来她这段时间过得不怎么样。 那云岁岁就放心了。 进了门,饭菜已经准备好,有肉有菜还有鱼,应该是林秋萍一大早去供销社抢的。 一家人围坐在一块聊着近况,气氛温馨又舒适。 “对了小顾,你啥时候回部队?家属随军要打报告的吧?你们可要提前做好准备,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云建中突然问。 “休假是到八月中旬结束,至于随军……”顾钧看了云岁岁一眼,“我和岁岁还想再商量一下。” 云建中皱眉,脸也板了起来,“啥意思,你不带岁岁去?” 看他生气了,云岁岁连忙道:“爸,顾钧想让我随军,是我还在犹豫。” “你犹豫啥?哪有媳妇长时间跟丈夫分开的?”云建中瞪她。 云岁岁撅嘴,“那样我离您就远了,而且我工作也在这边。” 云建中不赞同地看着她,“都结婚了,你和小顾就是一家的,哪能老想着娘家?” “还有你那工作,我都问过杨大夫了,他说你学得很好,普通病症已经可以独立诊治了,他还可以给你写封推荐信,就算进不了军医院,去卫生所当大夫肯定没问题。” 这下云岁岁是真的惊讶了,“您什么时候去问的师父?” 云建中一脸运筹帷幄的表情,“就最近这几天,我和老杨经常一块吃早饭。” 云岁岁一愣,难怪师父最近都卯足了劲儿教自己。 敢情是她老爹出马了。 这才几天啊,她爹对师父的称呼已经从杨大夫变成老杨了。 这个社交手段,真是有点牛啊! 她正要说再考虑一下,突然,门口传来焦急的呼唤,一个人闯了进来。 “徐振国?你怎么来了?” 第35章 我身子重,就爱吃酸的 “徐振国?你怎么来了?” 云岁岁看到来人,面色十分惊讶。 徐振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气焦急:“云大夫,杨大夫被红小兵抓走了!” 云岁岁心头大惊,“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早上去送花的时候,正好看到杨大夫被红小兵抓走,科室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我从杨大夫抽屉里看到了你的住址,就想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徐振国解释道。 云岁岁只好奇给中医科送花的人是谁,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的答案。 她在师父那登记信息时还没和顾钧结婚,所以填的是云家的地址。 也幸亏填的是这里,不然她至少要明天才能知道师父被抓的消息。 “红小兵抓人,八成是有人举报了什么,不然这几年老陈在医院待得好好的,不可能突然出事。”云建中分析道。 想到师父收藏的古方和祖上传下来的脉案,云岁岁心急如焚,这些东西要是让红小兵搜到,只怕不能善了。 杨琼英已经六十多了,真被扣上帽子下放,只怕根本活不到平反的时候。 她连忙起身,“我得去杨家一趟。” 顾钧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模样,连忙抓住她的胳膊,“我跟你一起。” “行,有小顾在也安全些。” 云建中也起身,“你们去杨家,我去革委会打听打听咋回事。” 他在冰市这么多年了,还是有点人脉的。 两边分头行动,徐振国跟着云岁岁和顾钧去杨家,一路上都忍不住偷瞄身边的俩人。 看顾钧始终拉着云大夫的手,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她身边,他眼神不由暗了暗。 三人到了杨家,就看到里面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了,杨琼英被两个男人压着跪在地上,心疼地看着自己小院里的花花草草。 “说!老东西,药方都让你放哪儿了?快说!”为首的红小兵气势汹汹地冲向他。 杨琼英本就皱皱巴巴的脸现在更皱了,他哀叫道:“没有,真没有啊,早就烧没了……” “还敢撒谎,我看你是找揍!”那人眼一瞪,抬起脚就朝他踹过去。 “住手!” 云岁岁大喝一声,冲过去将他推开,“你们干什么?” 周红伟满脸不悦地看着云岁岁,“你谁啊?有人举报这老东西私藏四旧物品,你妨碍我们破四旧,难道是他的同伙?” “周哥,举报信上说了,这个姓杨的有个女徒弟,叫云岁岁。” 身后一个手下跟他报告。 周红伟眯起眼,“你就是云岁岁?” 云岁岁看着他,“是又怎么样?” “我还没去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周红伟冷哼一声:“把她也给我摁住,给我搜,看她身上有没有药方!” 话音一落,两个手下迅速冲了出来。 然而手还没碰到云岁岁,就被人一脚踹飞了。 周红伟怒目圆睁,抬头看去,就看到了身穿军装的顾钧。 他咬牙切齿地说:“同志,这事和你无关,请不要妨碍我们!” 顾钧挑眉,“你要搜我妻子,和我无关?” 周红伟瞳孔一缩。 众所周知,军人的结婚对象是要政审的,所以云岁岁的成分不可能有问题。 他肃着脸问:“请问同志你是?” “43军127师2团独立营营长顾钧。”顾钧回答。 周红伟又被震惊了一下。 他舅舅就是革委会的,因此,他的消息格外灵通。 对于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他心里门儿清,不然也不会在冰市混得风生水起,还不遭人恨。 冰市出了个英雄人物的事他早有耳闻,毕竟是43军最年轻的营长,还在之前几次战役上立了大功,升副团只是早晚的事。 本以为这次被举报的小中医没权没势没背景,按照政策处理了就得了,却没想到竟然跟顾钧扯上了关系。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就有手下去核实情况,原本压着杨琼英的人也松开了手。 周红伟上前一步,语气也软了几分:“顾营长,有人举报杨大夫,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麻烦您配合一下。” 顾钧面色冷淡而威严,“办事可以,不要动手。” “您放心,我们肯定只找东西不动手。” 周红伟讪讪道:“但要是真找出来四旧物品,也请您不要阻挠。” “这个自然。”顾钧点头。 革委会和军方不是一个系统,他无权干涉红卫兵的行动,真要搜出什么,还要从上面使力,不能当下就对着干。 可杨琼英听了两人的对话,心却凉了半截。 他目光不住地朝后院那棵李子树看,祈祷这些吃人的豺狼们不会发现祖宗留下的东西,不然他可就是他们杨家的罪人了! 云岁岁察觉到他的视线,却并没有来声张,而是不动声色地朝李子树走去。 周红伟察觉她的举动,警惕地盯着她,“云同志,你要干啥?” “我看那李子长得挺好,想要吃个尝尝,怎么,你们不会以为那什么药方在李子里吧?”云岁岁微笑道。 周红伟看了看树上那又小又青的果子,眼里满是怀疑。 这时候的李子还没熟呢,哪长得好? 可真要说把药方藏在李子里,也有点不太现实。 云岁岁了然,娇羞一笑,“不好意思,我现在身子重,就爱吃酸的。” 周红伟恍然大悟,但也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孕妇嘛,就爱吃那些酸溜溜的。 他转身去屋里翻找,路过顾钧的时候,还道了声贺:“恭喜啊顾营长,孩子满月了记得行我去喝酒!” 顾钧眯眼看向云岁岁,就见她讨好一笑。 他回过头,敷衍地“嗯”了声。 云岁岁走到李子树旁,拿摘李子做掩护,在树周围不停摸索。 摸了半天,终于在树后的墙上发现了异常。 她刚要查看,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干啥呢!!” 第36章 搜身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云岁岁更是手指微微一颤。 她回头,就看到刚才认出她是杨大夫徒弟的男人,正阴森森地盯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 周红伟也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云岁岁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地挡在墙前面,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看这能不能爬上去,上面的李子熟一点。” 那男人却不听她的话,冷声道:“让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连吃个李子都不行?”云岁岁故作刁蛮地抱着胳膊,人却没让开。 男人满脸横肉抖了抖,怒喝道:“我叫你让开!” 说着,就要伸手去扯云岁岁。 “浩子!”周红伟连忙拉住他,“对顾营长家人客气点!” 王浩指着云岁岁说:“老大,我怀疑她后面的墙里藏了东西!” 周红伟转过头,面上带笑,语气却不容拒绝:“云同志,请让一下吧。” 看着两人笃定地眼神,云岁岁蓦地笑了,坦坦荡荡地让开了身子。 杨琼英也被顾钧搀扶过来了,他双手紧紧抓着,双眼紧紧盯着周红伟和王浩的动作,里面是遮掩不住的惊慌和灰败。 两人在墙上敲敲打打,很快就听到异样的声音。 王浩道:“找到了!” 杨琼英两眼一翻,竟是要这么撅过去。 顾钧手疾眼快地扶住他,云岁岁也立马上前掐住他手上的穴位,生生让他清醒了过来。 几人不错眼珠地看着王浩的动作,就见他拿着锤子暴力开砸。 很快,外面那层薄薄的砖被砸开,露出里面约两块砖那么大的中空地带。 可王浩的眼神却由狂热的惊喜,转化为失望和愤怒。 周红伟连忙伸手朝里面摸去——却什么都没有! 他惊愕不已,“怎么会?” 云岁岁冷笑一声:“有些人呐,还没搜出什么呢,就把别人当罪人看了,莫不是作威作福久了,真以为自己是冰市的土皇帝了?” 听了这话,周红伟脊背一僵,“云同志言重了,刚才的事是我们太冲动,我跟您道歉,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王浩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射过来,指着云岁岁道:“是你!你刚才接触过这里,一定是你把东西藏起来了!” “老大,搜她的身,肯定能找到药方!” 杨琼英慌张地看向云岁岁,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云岁岁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满脸怒容地呵斥:“简直欺人太甚!” “要是搜身没有,你是不是还能说药方被我吃了,给我开膛破肚啊!” “强词夺理,你分明就是怕我们搜身!”王浩急躁道:“老大,药方肯定就在她身上。” 周红伟也有些为难。 如果是普通人,他早就直接动手把她衣服扒了,哪会在这唧唧歪歪说这么半天? 可她是顾钧的妻子,成分再简单干净不过,要是搜出来东西还好说,万一搜不出来,那可就把人得罪狠了! 可这墙缝明显就是藏东西的地方,刚才也只有云岁岁一人接触过,不搜又说不过去。 他硬着头皮道:“云同志,请您配合一下工作,这也是为了还您和杨大夫一个清白不是?” 云岁岁冷着一张脸,厉声道:“配合工作可以,我只问你,要是什么都没搜出来,你们怎么办?我老师家就白砸了?” 那可不就白砸么! 周红伟撇撇嘴,最开始那几年,他们也不是没有砸错过,但那些人只能自认倒霉,谁敢找他们的事? 可现在上面风向不定,姓杨的又有顾钧撑腰,该服软还是要服软的。 “那哪能啊?要是最后查出来杨大夫是无辜的,这房子里砸坏的东西我们负责修,肯定把屋子修得更以前一样。” 云岁岁神情依旧高傲,“房子修好了,那我老师的名誉呢?该怎么恢复?” 王浩咬牙切齿,“你别欺人太甚,他的名誉关我们什么事!” “你们把我老师从医院带走,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难道不影响他的名誉?万一耽误我老师治病,你知道这是害了多少人吗?”云岁岁掐腰吼道。 哪怕中医科一个月也没几个人去看病,也不耽误她吼出门庭若市的气势。 周红伟无奈,“如果杨大夫真的无辜,那我亲自带人送他回医院,再亲自去跟院方解释总行了吧?” 云岁岁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行吧,搜身吧。” 王浩闻言就要上前,却被顾钧按住肩膀。 任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前进分毫。 他抬头,对上顾钧那黑沉的眸子,下意识有些瑟缩。 他恼羞成怒,“你们什么意思?” 云岁岁挑眉,“谁说让你搜身了?怎么着,你还想耍流氓啊?” 她瞪王浩一眼,看向周红伟,“麻烦找几位女同志跟我进去搜吧。” 周红伟只能妥协,点了三个女同志跟她进了屋。 顾钧和徐振国守在屋门口,摆明了不会让任何人进去。 王浩恨恨地看着这些人,对周红伟说:“老大,军方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你怕他们干啥!” 周红伟摇摇头,“早几年我是不怕,可现在不一样了,能不得罪人尽量还是别得罪。” 两人正说着,几位女同志出来了,所有人都紧张地看过去。 “队长,没有。” 王浩不可置信,“什么都没有?你们搜仔细了吗?” “我们三个人看着呢,还能不仔细?” 王浩脸一沉,表情晦暗不定。 周红伟也认栽,讨好笑道:“看来是一场误会,真是对不住了杨大夫,下午我就送您回医院,明天再带人来给你收拾房子,您看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自家徒弟是怎么逃过的搜查,但既然躲过了,那他也就清白了。 他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以示答复。 云岁岁也走出来,对杨琼英说:“这两天他们收拾房子,要不您就先去招待所住吧,既然是周队长的失误,手续房费自然都由他来负责,是吧周队长?” 周红伟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心疼得滴血。 他忙来忙去白跑一趟不说,还要倒搭住宿钱。 真是没想到,顾钧娶的媳妇竟然这么难缠! 第37章 最厉害的不行,就找第二厉害的 去招待所的路上,杨琼英对三人表达了感谢。 尤其是徐振国,一个萍水相逢的病患,却愿意为他奔走,让人很难不感动。 当他知道每天早上的花都是徐振国送的时,心情就更加复杂了,感动之余还带了那么点怪异。 他拍了拍徐振国的肩膀,“谢谢你了小伙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每天这么早起来摘花太辛苦,你还是好好在家照顾侄子吧。” 徐振国垂下眼,声音干涩:“好。” “以后你和你侄子有什么需要就来市医院找我,打个电话也行,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杨琼英保证道。 云岁岁也说:“找我也可以。” 徐振国点点头,却始终没看她,打了声招呼就告辞了。 云岁岁和顾钧送杨琼英去了招待所,趁没人的时候,云岁岁把古方和脉案从空间里拿出来,“师父,给您。” 杨琼英看着完好无损地一沓纸,感动得眼眶都红了,一张张看过去,似有无限地留恋和回忆。 他摩挲半晌,却又把东西给了云岁岁,“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躲过了搜查,但既然你有这个能力,那就把它们带走吧。” “这些放在我这已经不安全了,我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就当提前传给你了。” 云岁岁惊讶,这些脉案和药方,其价值远不是学习那么简单。 不光是在医学方面,有些古方即便是作为文物,也有一定的历史文化价值。 而如果能验证它的确对某些疑难杂症有效,那就更是千金难求!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杨琼英感叹道:“有价值的东西,也得能护住才行,不然就是一团废纸,一捧烟灰。” 云岁岁知道他说的有理,这些若是被周红伟那些人抢去,只怕真会被撕成片烧成灰。 因此她也没推辞,只是把东西收好,郑重道:“那这些东西就暂时放在我这保管,万一哪天世道明朗了,我再把它们还给您。” 杨琼英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对她说的世道明朗并不抱希望。 将他安顿好,云岁岁和顾钧就回了云家。 路上,顾钧问:“徐振国实在下水村明水大队?” 云岁岁点点头,“怎么了?” “回去问问表叔,他应该认识明水村的会计,到时候让他们照顾着点。”顾钧道。 云岁岁眼睛一亮,“我还在想怎么还他这个人情,如果能让村里照顾他和他侄子,那就最好了!” 顾钧“嗯”了一声。 他当然也想尽快把人情还了,省得云岁岁老惦记。 毕竟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徐振国的花,可不是给杨大夫的。 只是这人还算识趣,知道云岁岁有丈夫后,没做出更出格的举动。 那他也不介意,让徐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回到云家的时候,云建中也刚坐下。 看到女儿女婿回来,他开口道:“我问过了,应该是有人举报老杨私藏古代药方,还有给封建地主和官老爷的诊疗记录,革委会才派人去的。怎么样,他们找到什么没有?” 云岁岁摇摇头,“没有,师父那没有这些东西。” 她倒不是想骗父亲,只是空间这东西不好说明,东西被她藏起来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顾钧相信她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自然也不会拆穿她。 云建中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不然少不得要脱一层皮。” “不过岁岁你也得注意点,能随军就尽快随军,部队里面还安全些。” 云岁岁抿了抿唇,“我会好好考虑的,您打听出来是谁举报的吗?” “没有,那人写的举报信。” 云建中又说:“不过信是从红旗公社寄出来的。” 红旗公社,那不就是他们红光大队所在的公社? 云岁岁几乎立马就猜到了举报的人是谁。 红旗公社里,跟她和师父有仇的,又有些鬼神莫测的能力,知道师父手里有药方的,除了云英没别人。 她看向林秋萍,发现对方眼神惊愕又慌张,显然也猜出了罪魁祸首是谁。 她这个继姐,可真是不听劝! 告诉她别惹自己,她还非要挑衅,看来得给她找点事做了。 发生这么多事,云岁岁和顾钧也没在云家多留,稍微休息一下就回了爱民村。 回来就听说黄秀斌的娃娃亲对象刘美心闹上了门,说什么都要退亲。 云岁岁没想到,这姑娘动作还挺迅速。 本以为把黄秀斌和新来的知青走得很近的消息传到公社小学,她还得再观察观察呢。 不过这也方便了她。 趁着天还没黑,云岁岁直接去了叶青芸家。 叶青芸的夫家姓邱,公公是村里唯一的木匠,婆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条件在爱民村算是比较好的。 不然她给侄女找对象,也不会往全村最优秀的男人身上盯。 看到云岁岁来了,叶青芸的脸瞬间耷拉老长,语气不善道:“你来干啥?” 云岁岁却像没看见似的,笑眯眯道:“我来找三姨,当然是好事啊!” “你能有啥好事?”叶青芸冷哼。 云岁岁咂咂嘴,“小芳姐22了吧,咋还不找对象啊,是不想吗?” 叶青芸咬牙,“你有屁快放,我没功夫跟你在这扯皮!” 云岁岁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哎呀,三姨您别急呀,我正要跟您说这事呢!” “我知道您想撮合小芳姐和顾钧,但是这事吧……没戏。” 叶青芸悬起来的心,终于是凉透了。 她就知道,不该跟这贱人浪费时间! 她扭头要走,却听云岁岁又叫住了她。 “顾钧是很厉害,但他那人你也知道,性子轴得很,肯定不可能离婚。但这最厉害的虽然嫁不了,第二厉害的可还单着呢,您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 叶青芸的斧子停住,蹙眉问:“第二厉害的,谁?” “当然是黄秀斌啊!” 云岁岁振振有词,“这黄秀斌虽然比顾钧差了点,但怎么说也是个连长,现在刘美心主动退了婚,小芳姐正好嫁过去,多巧的缘分啊!” 叶青芸眼珠转了转,觉得她说得挺有理。 黄家就黄老实父子俩人,比顾家成分还简单,而且黄秀斌性子好,小芳嫁过去就能当家,不比嫁到顾家强? 她之前咋就没想到呢! 叶青芸心中大喜,连云岁岁都顾不上了,转头就跑进了屋。 八成是跟邱家人商量去了。 云岁岁唇角微勾,眼中带着冷意。 这邱家,可以说没什么好人。 叶青芸就不说了,势利刻薄欺软怕硬。 当年顾钧拒绝了她的说亲,几年之后,她又盯上了顾言。 彼时顾言刚考上大学,她却和邱小芳合谋,污蔑顾言侵犯邱小芳,威逼顾言娶邱小芳为妻,否则就送他去坐牢。 为了能上大学,顾言不得已娶了邱小芳,邱家却怕他上大学跟别人跑了,将他打晕绑在家里,让他错过了报道时间。 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顾言从此沉郁下去,邱小芳却在婚后第二年跟镇上的供销社主任搞在一起。 为了逼迫顾言离婚,两人找人将其拘禁并殴打,就这么将他活生生打死了。 那时候顾钧在任务中,是云岁岁和叶青兰为顾言收的骨灰。 一米八几的小伙子,死后却只剩下小小一盒。 一想到这,云岁岁就觉得,邱家人再怎么惨都不为过。 第38章 多亏了她 黄秀斌就算退婚了,也没有和云英确定关系。 毕竟云英现在不仅没有上辈子人美心善的光环,名声还挺差。 哪怕她这段时间经常去帮黄家干活,像个保姆似的给黄秀斌洗衣做饭,还给他和他爹买皮鞋,对方都始终没有松口。 这下云英可急了。 眼瞅着黄秀斌休假不剩几天,这次要是成不了,他就不一定啥时候还能回来了。 这么长时间,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于是趁着收麦子的时候,她挑了最轻松的活,不到中午就偷偷跑掉,给黄家父子送水送饭,试图用她的贤惠打动黄秀斌。 然而黄秀斌没打动,其他知青却是挺想打她。 个不要脸的,给黄家人做饭用的却是知青点的粮食! 按照惯例,所有知青的粮食都放在一起,新来知青的粮食是跟大队里赊的,还都是最低标准,本来每个人就分不了多少。 云英给黄家父子用的却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其他人能乐意吗? 尤其是宋栩这种本来就没吃过苦的,眼看着精粮所剩无几,剩下的都是喇嗓子高粱米和苞米碴子,气得不行。 她二话不说,带着薛鸿雁和两个男知青就去了黄家地里,“云英,你是要不要脸,凭啥用我们的粮食给男人献殷勤!你这对象是给我们所有知青处的,还是你结婚彩礼到时候分给我们?” 看云英啥都不说,还委屈巴巴地躲到黄秀斌后面,宋栩直接上手,把黄家父子的饭碗掀飞了。 白花花的大米饭落地,张正义正言辞地站出来,让黄家赔粮食。 给黄秀斌整无语了。 他一口都没吃上,赔什么赔? “那我不管,云英拿了我们的粮给你吃,你就得赔我们,不然我们就给你们军区写信,举报你乱搞男女关系,还强抢人民的财产!”张正言之凿凿。 黄秀斌咬牙,不只是顾钧,他现在也在晋升的关键时刻,被举报的话,不管真假,影响肯定不好。 为了自己的前程,他只能捏着鼻子把粮食赔给了知青们。 转过头,他就当着知情的面对云英说:“云英同志,我看你初来乍到,想带你融入集体,才会跟你多说两句,请你不要误会,以后也别再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了!” 云英惊愕又伤心,好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以为她漂亮懂事,又是城里人,嫁给一个农村出身的当兵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可她都对黄秀斌这么好了,他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顾家的地就在黄家旁边,围观了全城的云岁岁只想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呐! 一旁的顾钧看她不认真干活也不恼,自顾自地把眼前的麦子都割完,堆在她面前。 云岁岁看着他的胳膊,紧绷的肌肉随着动作隆起野性的线条,这几天晒得有些黑的皮肤表面覆着一层薄汗,在阳光下泛着性感的光晕。 原本就渴的她更加口干舌燥了。 一旁的叶青兰看她渴得直咽口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今年春夏雨水多,麦子熟得晚,原本七月初就能割麦子,今年硬是到了七月中旬。 正是热的时候,才两天过去,全家人都晒黑了不少。 云岁岁倒是没黑,可她皮肤嫩啊,整个人都晒得通红,脖子后面还脱了皮。 叶青兰看着她红彤彤的脸,不由道:“岁岁啊,你快回家歇着吧,有钧儿和小言在呢,这活不用天黑就能干完,你说你跟着忙活啥?” 以前麦秋的时候,家里只有她和放假的小言两个劳动力,小跃只能算一半工分。 再加上军属补贴,一年到头也能养活家里这几口人。 今年顾钧休假,已经赚了不少工分,用不着再多一个受累。 云岁岁不在意地笑了笑,“哪有大家都在干活,我回家里歇着的道理?我虽然干得不快,但是能干一点是一点,这样您也不用那么辛苦!” 这话说的好听,听的人心里也舒坦。 叶青兰爽朗一笑,手上动作更快了。 云岁岁干得慢,还总是东瞅瞅西望望的,效率实在不咋样。 还好顾钧一个顶俩,一天下来,两人加一起也有个十八九工分。 不过就算活干得不多,几天下来,云岁岁原本葱白似的手上也割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两个深红的血泡,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顾钧进屋时,她正龇牙咧嘴地给自己挑着血泡,可又怕疼,迟迟下不去手。 看到她这副模样,顾钧眼里滑过笑意,接过了她手上的针。 “扎别人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邪乎。” 眼瞧着他拿针朝血泡刺去,云岁岁吓得连忙把头埋在他手臂里,闷声道:“这是两回事好不好……嘶,轻点,疼!” 她疼得掐紧了面前的手臂,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解压。 “忍着点,不把血挤出来好得慢。” 顾钧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 等把伤口都处理好上好药,天都已经黑了。 叶青兰热了点粘豆包,大家借油灯的光对付一口饭,就准备睡觉。 明天还有得忙呢。 可叶青芸却摸着黑来了,“青兰,睡没睡呢?” 难得三姐这么有礼貌,叶青兰飞快地看了云岁岁一眼,见她没露出不悦的表情,这才回应道:“没有,进来吧。” 叶青芸满面春风地走进来,“青兰,我跟你说,我们家小芳要跟黄秀斌定亲了!” 云岁岁闻言顿时抬起了头。 这也太快了,黄秀斌中午才拒绝了云英,晚上就跟邱小芳在一起了? 叶青兰也很惊讶,“啊?他俩啥时候在一块的,咋不让孩子多处处,万一不合适呢?” “就这几天。” 叶青芸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俩孩子感情好,就想快点定下来!” 云岁岁直觉这其中有猫腻,不过就算有,叶青芸也不会告诉他们,所以她也没问。 叶青兰也是这么想的。 “我就是提前来告诉你一声,等麦子收完就办酒,到时候你记得过来!带上岁岁,这回多亏了她!” 叶青芸急着告诉下一家,说完就走了。 留下一屋子人,满脸疑惑地看向云岁岁。 第39章 磕头认错 云岁岁清咳两声,干巴巴地说:“我这不是看三姨总想把小芳姐介绍给顾钧嘛,就寻思帮她们留意留意别人,正好刘老师跟黄秀斌退亲,我就跟三姨提了一嘴,没想到就成了。” 叶青兰盯着她看了半晌,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在云岁岁以为她是哪里不满的时候,她感叹道:“要么说咱们岁岁招人喜欢,看看这孩子这心胸,都这样了还帮小芳介绍对象呢,搁谁不得说一声大度!” 云岁岁懵了一瞬。 谁?大度?我吗? 她尴尬一笑,希望云英真作起妖来的时候,婆婆还能这么想。 以她对云英的了解,她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不过他们仨怎么斗智斗勇都无所谓,毕竟黄秀斌是个不知拒绝的滥情种,云英和邱小芳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好他们几个把日子过好,谁都别出来祸害人。 历时五天,小麦终于割完了。 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还要打麦、堆秸秆、晒麦子,忙活了将近半个月才算彻底结束。 黄邱两家订婚的事,也终于广而告之。 由于黄秀斌和顾钧一样,马上就休假结束,现在打结婚报告也批不下来。 因此两家决定先订婚,等他回了部队打了报告,再抽时间回来领证。 不过在农村,基本上办了酒就是两口子,好多人没扯证也过了一辈子。 云岁岁和顾钧到黄家的时候,正好碰见知青点的知青们结伴来喝喜酒。 宋栩看见云岁岁,脸有些热,但还是大着胆子上前,抿嘴一笑,“云大夫,你也来了。” 云岁岁和她本来也没什么仇怨,自然不会记恨她,于是也笑着点了点头。 见她对自己笑,宋栩眼睛一亮。 没人知道她有一个癖好,就是特别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当初之所以跟云英走得近,也是因为在这批知青里,云英是长得最白净的。 如今看到云岁岁,更是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地往人家身边凑,“云大夫,你这么好看还这么年轻,又会看病,怎么不留在城里,反而嫁到乡下来了?” 顾钧在一旁,眉头微微蹙起。 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这个知青,怎么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云岁岁余光看到了他的表情,不由憋笑,但还是一本正经地敷衍宋栩:“有些事啊,你不明白很正常,等你遇到了就知道了。” 宋栩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本身就是个心大的,听不懂就算了,换个话题继续唠。 反正只要能在美人旁边,什么不说她也高兴。 走在最后边的云英看到这一幕,牙都要咬碎了。 当初在车上她一眼就看出宋栩家里条件不差,套了一路的近乎,却比不上云岁岁出现那一会。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欺负她? 明明她为黄秀斌做了那么多,可他还是选了邱小芳那个村姑,连他们要定亲了,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云英满心怨愤无处发泄,看着周围的一切都喜气洋洋,只觉得全世界都辜负了她。 她攥紧了掌心的东西,阴沉着脸,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直接进了屋子里面去。 等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订婚宴终于开始。 黄老实和邱小芳的父母满面红光,叶青芸也在一旁笑得跟朵花似的。 两方家长说完场面话,就该未婚夫妻俩出来敬酒了。 可叫了半天,还是只有邱小芳一个人出来,黄秀斌迟迟不见踪影。 云岁岁环顾四周,发现云英也不见了。 果然,一会要有场大戏了。 那边邱小芳等得不耐烦,抬脚就进屋去找人了。 然而她进去还没两秒,一声娇柔造作的尖叫就响了起来。 众人冲进去,就见云英和黄秀斌衣衫不整地躲在床上,邱小芳尖叫着去抓云英的头发,云英一边哭一边还要拿被遮着自己,黄秀斌在拉架……场面乱作一团。 同时也很明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黄秀斌在他和邱小芳的订婚宴上,跟云英滚了床单。 离谱,离天大谱! 最后还是大队长夫人出面,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等云英和黄秀斌穿好衣服出来,邱小芳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惊掉了众人的下巴:“我知道都是这个贱人勾引你的,我不怪你,咱们继续订婚吧。” 云岁岁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云英缠着黄秀斌她能理解,毕竟是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 可根据上辈子的经历来看,邱小芳也不是什么痴情的人啊,怎么到黄秀斌这就变成王宝钏了? 难道这黄秀斌有什么特殊的魅力不成? 然而更戏剧性的还在后面,黄秀斌竟然竟然拒绝了她,转头拉起了云英的手。 “对不起小芳,发生这种事,我就要对英子负责,我们退婚吧。” 邱小芳满脸不可置信,脾气火爆的她竟然没有纠缠,就这么哭着跑了。 但邱家人可不是好惹的,黄秀斌让他们闺女丢了这么大的脸,又怎么能善了? 叶青芸大声嚷嚷:“我要去你们部队举报你,你不要个死脸,乱搞男女关系搞到我们邱家来了!” 黄秀斌任打任骂,还愿意补偿邱家的损失。 大队长也不愿意让这种丑事传出去,万一影响大队评先进就不好了,便也出来说和。 最后的结果,黄家赔偿邱家二百块钱,订婚的事就这么算了。 然而对于云家来说,这才只是个开始。 云岁岁已经不敢想,父亲知道这件事时会有多么震怒了。 继女跟乡下男人无媒苟合,还是在人家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说好听点是情不自已,说难听点就是搞破鞋啊。 就算他现在跟林家母女的关系比较冷淡,可云英名义上也依旧是云家人,丢的也是他们云家的脸。 她虽然猜到了云英会作妖,可没想到一上来就搞了个大的。 云岁岁纠结地戳了戳顾钧,“你说我要不要给爸提个醒?” 顾钧看她一眼,“爸那边早晚要知道。” “行吧。” 云岁岁点点头,“那我一会去给爸打个电话。” 两人刚准备走,云英却追了上来。 她一脸得意地看着云岁岁,眼中满是自信的光芒,“云岁岁,别说我这个当姐姐的不照顾你,只要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头认错,等你以后落魄了,我不介意给你一口饭吃。” 第40章 不再是云家的女儿 云岁岁知道,云英八成是觉得自己和黄秀斌稳了,那未来飞黄腾达的官太太之路也稳了,迫不及待来找她炫耀。 看着她眼里的傲慢和施舍般的怜悯,云岁岁轻嗤一声:“那可真是谢谢你这一口饭了。” “话别说得太满,等……”云英看了顾钧一眼,眸色变了变,语气笃定,“有你求我的时候!” 云岁岁知道她是想说,等顾钧死了。 可云英不知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她从没拿男人当做自己唯一的倚仗,这就是她们最大的不同。 她有学识有理想也有一技之长,为什么要把未来寄托于丈夫的飞黄腾达上? 说句不好听的,上辈子顾钧没了,她也依旧事业有成,在中医界拥有一席之地。 如果不是死得太早,未来一定会有更多建树,成为国医圣手也并非没有可能。 她从未瞧不起靠男人往上爬的人,也见过不少手腕高超、把男人哄得一愣一愣的成功女性。 能利用好男人,也是一种能力。 可云英这种踩着别人尸骨往上爬,还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派,实在是有些难看了。 她冷笑,“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先不说她这辈子不会让顾钧那么早离开,单说黄秀斌干了这么离谱的事,也不可能像上辈子走那么远。 真以为邱家不计较就万事大吉了? 那也太瞧不起国家机器的办事能力了。 去邮局的路上,顾钧很沉默。 不过他向来都不多话,云岁岁也没仔细问,就急着去给云建中打电话了。 云建中几度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和别人未婚夫搞在一起的人,真的是他的继女? 等云岁岁把完整事情说完,他沉默了好半天,才道:“我和你林姨明天过去。” 顾钧就站在一旁,看着云岁岁打电话的样子,心中却在想之前云英说的话。 她为什么那么笃定云岁岁日后会求她?难道她早知道他会战死? 他都重生了,别人未必没有重生的可能。 甚至最初去云家的时候,他还怀疑过云岁岁。 可接触下来,她除了医术进步过于迅速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而上辈子她在医学上也颇有天赋,这点也只是存疑,并不能作为证据。 但云英的表现就有些明显了。 他心中没来由有些烦躁,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战死之后发生了什么。 如果因为他的死而导致云岁岁潦倒度日,那他一定会感到抱歉。 为国家和人民战死,虽死无憾,但对家人造成的伤害,却也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这辈子,如果有机会侥幸存活,迎来太平盛世,他也想弥补那些亏欠。 云岁岁打完电话,就看到顾钧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走上前,笑盈盈道:“想谁呢,这么入迷?” 看着她眉眼弯弯的生动模样,上辈子那个郁郁寡欢的妻子,似乎已经随着时间逐渐模糊了。 这样就很好。 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 无论未来如何,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会尽他所能,不让她受伤害。 即便他像上辈子一样不在了,也会安顿好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这样想着,他摇摇头,“没事,走吧。” 第二天一大早,云建中和林秋萍就来了。 两人看起来状态都不怎么好,尤其是林秋萍,眼睛肿得像核桃,还有黑眼圈。 云岁岁和顾钧到公社接上他们,就去了知青点。 到知青点问了才知道,云英压根没回去,竟是就这么没名没分地在黄家住下了。 云岁岁再次无语,看了看父亲铁青的脸色,心想着要不把速效救心丸先准备好。 幸好这几天睡觉之前去空间里做了些急救药,关键时刻能救命。 几人又去了黄家。 麦秋刚过,村子里的人都赋闲在家,黄老实和黄秀斌也不例外。 当然,现在还多了个云英。 云岁岁他们到的时候,云英正在给黄家父子洗衣服。 这才下乡不到一个月,她却黑了瘦了头发凌乱,几乎看不出在城里时白白净净的模样。 林秋萍看到女儿变成这样,原本羞愤又心疼的心情,如今只剩下了心疼。 她哽咽着扑到云英身边,“英子,闺女啊,你咋成这样了!” “你们来干啥?” 云英瞥了她一眼,又瞪向云岁岁,“告状精!” 云岁岁压根懒得理她,只觉得她怕是有点毛病。 父亲向来公正,对继女和亲闺女都是一个待遇,反倒是林秋萍怕她惹继父不喜,让她处处低调。 可即便如此,她在云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如今在黄家当牛做马,还做出优越感来了。 云建中也气得不行,“姓黄的有什么好?你就非要跟他?” 谁知云英听了他的话,不仅没反思,反而轻蔑地笑了,“您看不见他的好,是您眼神不行,等以后您就知道,他可比某些中看不中用的人强多了!” 说着,还瞥了顾钧一眼。 云建中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订婚宴上当众跟别人搞到一块的男人,能好到哪去! 说曹操曹操到,黄秀斌从屋子里出来,看到院子里气势不凡的云家夫妇,连忙笑脸相迎,“爸,妈。” 林秋萍脸色一僵,拿眼睛偷瞄丈夫。 云建中脸一沉,“别这么叫我,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没见到黄秀斌时,他觉得这人毫无责任和底线,看到了之后,更觉得獐头鼠目没担当。 尤其跟顾钧站在一起,那猥琐的气质就出来了,别提多伤眼睛! 还是当兵的呢,真是给国家抹黑! 听到继父的话,云英腾地一下站起来,把手里的衣服往木盆里一甩,“您说了不算,这已经不是封建时代了,我想嫁给谁是我的自由!” 云建中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却还是压着怒气说:“我和你妈商量过了,你想回城的话,可以接替她的工作,让云峰下乡。” 等这事过去了,再给她安排一户靠谱的人家嫁了,怎么着也比嫁给黄秀斌强。 “说得好听,不就是嫌我丢人,不想出我这份嫁妆?” 云英讥讽地看着他,“我问你,要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云岁岁,你还会阻止她吗?你不会。你恨不得把家底掏空了让夫家好好对她!” 云岁岁脸都皱在了一起。 这是埋汰谁呢? 她才不会干出这种事好不好! 云建中看着云英,发现这个继女眼里没有任何对亲人应有的感情,只有满满的怨怼和不甘。 他知道,这么多年的父女情分,终究是断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艰涩开口:“如果你执意要嫁,那就不再是我云家的女儿。” 第41章 出发去岩市 听了他的话,云英瞳孔猛地一震。 林秋萍也惊慌地也抓住丈夫的手,“老云!” 云建中也不想这样,可为了云家,他不得不狠下心。 一来云英摆明了已经和云家离心,甚至对他和云岁岁心存怨恨,难保以后不会伤害他们; 二来从她非要嫁到黄家来看,她行事极端手段也不磊落,万一做出更出格的事,极有可能连累云家。 岁岁和小峰还这么小,小顾又是个军人,他不得不为他们考虑。 黄秀斌听了他的话,脸色难看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憨厚的样子,“岳…云叔,您可千万不要说气话啊,英子在云家这么多年,您都拿她当亲闺女看,哪能因为这么点事就断绝关系?” 说着,他还推了云英一下,“英子,快跟云叔道个歉!” 他本来也不想娶云英,要不是这个贱人抓住了他的把柄,逼他对她负责,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弃家境殷实的邱小芳而选她。 就算发生了关系又怎样,药是这贱人下的,他无辜得很! 可现在木已成舟,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云家这个助力,不然他可就亏大了。 他扫了顾钧一眼,姓顾的真好命,比他官高一级不说,还娶到了机械厂厂长的亲女儿,处处压他一头! 林秋萍也连忙说:“是啊英子,父女哪有隔夜的仇,妈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也不能那么跟长辈说话啊!快道个歉,你爸不会跟你计较的。” 然而云英却不管他们怎么想,梗着脖子道:“我没错!” 黄秀斌眼里阴狠一闪而过,皮笑肉不笑道:“英子,听话。” 云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可她还没有认识到黄秀斌的可怕之处,依旧不愿妥协。 云建中见状,一锤定音道:“好,既然如此,就去把户口名字改了吧。” 云英下乡,户口已经迁到红旗公社,但改名需要填写理由,未来如果真发生什么,也算是一个见证。 林秋萍见丈夫这么决绝,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他连闺女都不认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要甩掉自己? 同时她心里也埋怨起云英,她这个闺女,凡事永远都只顾着自己,从来没考虑过她这个当妈的在云家有多难! 可无论她怎么想,事情都已成定局。 云英昂首挺胸地去公社,改回了她原本的名字程英。 并在改名申请的理由那一栏写下:迁出原户籍,与原户云家再无瓜葛。 这下云岁岁可以确定了,云英,不,程英,她没有重生。 因为上辈子父亲停职半年后就恢复原职,并很快调任市政厅办公,一路高升。 后来黄秀斌竞选时,据说还是程英用了父亲生前的人脉,才让他坐稳了总参谋长的位置。 如果她知道这一点的话,不可能这么痛快地跟云家决裂。 如今父亲并没有停职,想来很快就会调到市政厅了。 看着程英神清气爽的样子,云岁岁很好奇她知道自己亲手把荣华富贵越推越远的那一天,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要随军了。 就在云英改户口的当天下午,部队那边打来电话,要求顾钧马上回岩市,有一个紧急任务需要他去执行。 云岁岁这才想起来,上辈子顾钧也是提前结束了休假,因为就在距离冰市一千多公里的大城山,发生了大地震。 顾钧要去抢险救灾,第二天一早就走。 云岁岁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跟他去岩市。 正如父亲所说,部队虽然偏远,但总体来说更安全,父亲马上要走仕途,她在外面乱晃反而容易拖后腿。 而且她没忘记,和顾钧结婚的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帮他避免那次牺牲。 在部队里比隔着十万八千里好操作。 因为时间仓促,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云岁岁和顾钧都没去黄秀斌的定亲宴。 说是定亲宴,其实只是两家亲戚吃个饭,云家人不可能去,而程英亲爹死了,程家也没人,只有林秋萍和云峰去了。 据说云峰还差点和来闹事的邱家人打起来,回家之后,被亲爹拿裤腰带抽得下不来炕。 云岁岁也就随便一听,回头继续给家里人准备养生汤和膏药。 父亲长期伏案,脊椎和手腕有骨刺,叶青兰右腿膝盖处风湿,师父年纪大需要食补温养,小梨身子弱,还得泡药浴。 光是配药就得花费她不少功夫,可把她给忙坏了。 八月一号早上五点,天还没亮呢,云岁岁和顾钧就到了冰市火车站,云建中亲自来送行。 闺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要走这么远,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饶是钢铁般坚强的男人云建中,也不禁红了眼眶。 他郑重其事地对顾钧说:“别以为离得远就没人监督你了,你要是欺负我闺女,我爬也爬过去跟你没完!” 顾钧也郑重承诺他:“绝对不会的。” 见气氛太过伤感,云岁岁连忙笑嘻嘻地说:“爸,您放心,要是顾钧欺负我,我爬也要爬回来跟您告状!” 云建中被她逗笑,伤感气氛终于被冲淡了些。 天色微微亮,云岁岁和顾钧在父亲不舍的目光中上了车。 票是部队里买的,看在顾钧回去就要执行任务又带了媳妇的份上,破例给买的软席卧铺。 卧铺是带门的包房,四张床没坐满,只有他们两个人。 云岁岁一上车就开始补觉,等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她朝顾钧的床上看了看,发现他人不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肚子有点饿,她稍微等了会,没等到人,就带着随身背包自己去了餐厅。 餐厅里人不多,云岁岁点了菜,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没一会儿,一个大娘带着个年轻姑娘就坐在了她对面。 那大娘看她一个人坐着,便笑眯眯地搭话:“小姑娘,你自己坐车啊?要到哪里去?” 云岁岁淡淡回答:“岩市。” “那么远啊!” 大娘眼睛亮了亮,“我儿子也在那边,当兵的,咱们可以一起走啊,也能有个照应!” 说着,她又推了推旁边的年轻姑娘,“这是我闺女,看着和你差不多大,小姑娘俩有话聊!” 云岁岁看向那年轻姑娘,就见她慌乱地错开了眼。 她下意识觉得不对,起身要走,大妈却一把扯住了她,“春儿,别生气了,妈同意你跟那个男的在一块行不行,你可别再离家出走了,这是在要妈的命啊!” 第42章 差点被拐 大娘嚷得大声,周围人一下子都看了过来。 只见她抓住云岁岁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她这个“女儿”的不孝。 云岁岁想将她甩开,却发现对方的胳膊像铁钳一样,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她心头一惊,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人贩子了。 连忙大声呼喊:“放手!这两个人是拐子,快把她们抓住!” 大娘见状,拿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年轻姑娘,那年轻姑娘便哭着脸道:“姐,你就跟我们回去吧姐,爸都气病了,妈为了找你在村里借了好多钱,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说着,也帮忙扯住云岁岁的另一只手。 见她哭得情真意切,车上的乘客纷纷批判起云岁岁,说她不孝不义不知廉耻,还给她们让出路来。 一旁的中年男人还帮大娘制住她,防止她胡乱踢打。 “小姑娘,别任性了,你爸妈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你咋能为了男人连爹娘都不要?赶紧跟你妈回去吧啊!” 与此同时,火车到了文城停靠站。 三人合力,就要把云岁岁往车下拖。 云岁岁一个瘦弱的姑娘,自然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她的呼救也被当作叛逆女儿为了跟人私奔所说出来的胡言乱语,根本没人信。 眼瞧着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就要将她拖下车,云岁岁瞅准时机,将空间中的针抓在手里,反手扎在中年男人的手腕上。 趁他因为疼痛而松手之际,扭头往回跑,抢过身后那几桌人的饭盒、水壶,还有他们自己带的干粮,通通摔在地上。 这年头粮食金贵,餐厅里的饭更是不便宜,被她这样摔得满地,这些人哪能乐意? 他们连忙拦住云岁岁,同时也拦住了她的“母亲”和“妹妹”,说什么都要让她们赔偿了损失才能走。 那大娘哪见过这阵仗?年轻姑娘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她们赔又没钱赔,如果现在说自己和云岁岁没关系的话,那所有人都能看出她们有问题,就更不会放她们走了。 两人进退两难,云岁岁却抱着胳膊在一旁,冷着张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被摔了东西的几桌人见拿她们没辙,扭头去找乘警。 大娘见状更是着急,指着云岁岁道:“都是她摔的,你们找她赔!” 说完就想跑路。 却被人团团围住,“你闺女摔的,今天不把钱赔给我们,你别想跑!” 很快,乘警就来了,看到这么多人连忙问:“怎么回事?快都让开!” 人群散开,云岁岁看见两个乘警从对面车厢走过来,后面还跟着顾钧。 趁大家松懈,那大娘拽住年轻姑娘就要跑。 云岁岁当即大喝一声:“抓住她们,顾钧,她们是人贩子!” 顾钧反应很快,她话音还没落,他已经一脚把大娘踹倒,反手擒拿按在了地上。 乘警知道他的身份,便也跟着他将两人控制住,起身询问云岁岁:“同志,到底发生了啥事?” 云岁岁简单描述了自己如何被两个陌生人搭讪,被她们故意编造故事控制,还差点被带走的过程。 她拿出了师父的推荐信、大队开的介绍信和结婚证,以证明自己话的真实性。 乘警听到这么惊心动魄的过程,嘴巴都张大了,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竟然能智斗两个凶恶的人贩子。 围观群众却都听得云里雾里,“啥意思?她不是跟男人私奔跑了的?” 乘警指了指结婚证,“人家结婚证在这呢,私奔啥呀私奔?” “那我不管,她砸了我们东西总不能不赔吧?” 顾钧走了过来,“我来赔。” 乘警惊讶,“顾营长,您这是……” 顾钧抓住云岁岁的手腕,“这是我爱人。” 乘警恍然大悟,满脸敬佩地说:“您和您夫人真了不起,一个刚帮我们抓了在逃抢劫犯,另一个又抓了人贩子!” 云岁岁这才知道,原来顾钧刚才是去抓逃犯了。 没过多久,文城派出所便有民警上来,要将两个人贩子带走。 云岁岁眉头微微一皱,“等一下。” 她细细回想了一番,起身走到刚才被她扎了一针的中年男人身边,“我觉得他也有嫌疑。” 刚才的情况虽然比较混乱,但她依稀记得,这个男人和大娘有过几次眼神交流。 而且在大家都只是语言谴责她的时候,他却直接上手,还要帮大娘把她拖下车去,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合理。 中年男人瞪大了眼,高呼道:“冤枉啊!我就是好心帮忙,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不能因为我拉了你两下就打击报复啊!” 民警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觉得他虽然表面上看不是和人贩子一伙的,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 “这位先生,请您配合调查,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如果查实这件事和您无关,我们会立刻将您放了的。” 中年男人恼羞成怒,急得脸都红了,“都说了和我没关系,我有急事,没时间到处瞎跑,你们再冤枉我,小心我举报你们!” 一边说还一边往后推退,像是随时准备开溜。 根据多年的经验,顾钧知道,这就是人贩子没跑了。 他直接一脚踹向中年男人的膝盖窝,直接把那人踹得五体投地,“带走吧。” 任这几个人贩子怎么哀嚎,也还是被带走了。 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等火车继续行驶时,云岁岁都已经饿过劲了。 但她还是喝了点汤,吃了两口素菜,免得把胃饿出毛病。 顾钧赔偿了几桌人的损失,又将她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这才领着她回了自己车厢。 刚关上车厢的门,云岁岁一回头,就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肥皂香的怀抱。 她下意识想要退开,一双有力的手却将她环住。 头顶传来闷闷的声音:“抱歉。” 第43章 想什么呢! 天知道刚才云岁岁说自己经历了什么时,顾钧心里有多后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被人贩子带走了,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一个人掀翻了整个文城也不是不可能。 男人略快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难得见他如此情绪外露,云岁岁还有些不适应。 她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轻拍对方宽阔坚实的肩膀,温声安慰:“我这不是没事嘛,你别担心,我能保护自己。” 顾钧深吸一口气,“不会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他不会再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我相信你。” 云岁岁灿然一笑,“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你的责任嘛!” 两人就这么抱着,整个包厢的温度仿佛都在升高,气氛也逐渐暧昧起来。 吱呀—— 开门声响起。 “爷爷,就是这……啊对不起!” 来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军装,胸前还别了朵大花,一看就是今年的新兵。 看到包厢内相拥的两人,他眼睛和嘴巴全都张大了,脸也臊得通红。 乖乖,这也太刺激了! 他身后还跟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抻着脖子好奇地往里面瞅。 云岁岁和顾钧连忙撒开手,侧身让老人进来。 仔细看的话,两人脸色都有些不正常的红。 老人名叫宋大河,是去岩市走亲戚的,小伙子名叫戴向学,是今年的新兵。 两人都是在文城上的车,宋大河不认字,便向军人求助,新兵队伍里只有戴向学认字,所以是他带老人家过来。 戴向学年纪小,性子单纯开朗,对人不设防,随便问两句就把自己的老底都说出来了。 他看到顾钧一身军装,年纪又不大,就以为他也是这两年的新兵,级别肯定不会和自己差太多。 便笑呵呵地凑上来问:“哥,你是哪个连的?” 顾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等你归队就知道了。” 这要是间谍,估计都被枪毙八百回了。 几人聊了一会,戴向学就回了自己的车厢,宋大河也累了要休息,底下又只剩了云岁岁和顾钧。 两人视线对上,又很快移开。 云岁岁从包里拿出一本红宝书,躺在床上看,顾钧也拿出自己的记事簿,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晚饭没有去餐厅吃,两人拿出叶青兰给准备的干豆腐和熏肠,还有炒好的花生米,平平静静地吃了一顿。 宋老爷子也不知是太累还是怎么的,一直睡着,偶尔还打两声呼噜。 饭后,云岁岁略微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明早五点多到岩市,太晚睡估摸着要头疼。 她捧着红宝书当睡前读物,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夜里睡得正熟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摇晃,睁开眼,就看到顾钧举着手电筒,正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 云岁岁迷糊道:“怎么了?” 顾钧表情严肃,“你快来看看,宋老爷子好像不行了。” 大夫的本能让云岁岁腾地一下坐起身,瞬间清醒过来。 她从上铺快速爬下来,到宋大河的床边,看他眼睛已经翻白,正捂着胸口大口穿喘着粗气。 她连忙解开宋大河的衬衫,让他保持呼吸通畅,将他双脚用被子微微垫高,然后才给他诊脉。 “冠心病引发的急性心肌梗死,需要马上送去医院。”她看向顾钧,“去通知一下乘务吧。” 顾钧连忙出门。 云岁岁万分庆幸在空间里捏了好多急救药丸,之前父亲没用到,如今宋大河却能用上了。 她拿出速效救心丸,取出十粒塞到宋大河舌下,又按住了他的百汇穴和人中。 没过多久,宋大河就恢复了意识,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他张张嘴,虚弱道:“谢谢你了。” 云岁岁摇摇头,“您别客气,我是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时候乘务也来了,了解情况后就近停车,将他送到了距离岩市最近的祥市人民医院。 一番折腾过后,云岁岁和顾钧也没了睡意。 戴向学听到消息,跑过来询问情况:“顾哥,宋老爷子咋样了?没事吧?” 云岁岁回答:“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没有其他意外的话,应该没事。” “那就太好了!” 戴向学松了口气,随即又傻笑起来,“嫂子,听说是你给老爷子做的急救,你也太厉害了!是吧顾哥?” 面对他殷切的眼神,顾钧不得不“嗯”一声附和。 “顾哥你运气可真好,嫂子长得好看还是个大夫,以后全家都不用担心生病了!对了,嫂子你家有妹妹吗?” 云岁岁也没想到,这人竟是个话痨。 她摇摇头,“没有妹妹,只有弟弟。” 戴向学露出失落的表情,“那真是太可惜了!” 顾钧向来喜静,听他咋咋呼呼的实在有些闹腾,不由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戴向学一噎,在他冷峻的眼神中蔫了下来。 他心想,顾哥真是太没人情味儿了! 等他到部队里混出了资历,下回面对新兵的时候,也要装作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反正那些新兵啥也不懂,像他现在一样好糊弄! 心里这么想,他面上却不敢说什么,又笑嘻嘻地出去了。 云岁岁见状,不由有些无奈,“早晚是你的兵,你对他那么凶干嘛?” 戴向学可都说了,他要去43军127师2团报道。 顾钧淡淡道:“早晚是我的兵,才该对他严厉一点,天天呲着大牙像个什么样子。” “迂腐,冷情!” 云岁岁撅着嘴吐槽,“非要谁都像你一样成天板着个脸,跟冰块成精了似的就好了?” 顾钧定定地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些陌生的情绪。 还不等她仔细看,他就别开视线,抿着唇不说话了。 云岁岁试探道:“生气了?” 顾钧不理她,埋头收拾起两人的东西。 云岁岁心中觉得好笑,不由就想逗逗他,“你再不搭理我,我可找戴向学唠嗑去了。” 顾钧依旧不抬头,冷冷抛出一句:“随便你。” 云岁岁撇撇嘴。 闷葫芦! 等顾钧收拾好行李,火车也到了站。 来接顾钧的人和接新兵的人都在车站门口,看起来格外有气势。 戴向学下了车,不由感叹道:“领导对我们真好,还派小汽车来接!” 站在汽车旁边的勤务兵王勇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这是来接顾营长的,你们新兵坐那个!” 戴向学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就看到了一辆敞篷大三轮。 他脸瞬间垮了下来。 但很快,他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惊叫一声:“顾营长?!” 第44章 白献殷勤 不等戴向学琢磨,一道熟悉的冷淡声音响起:“怎么了?” 回过头,就看见顾钧和云岁岁正好下了车,正朝这边走来。 他吓得连忙挺胸抬头立正站好,磕磕绊绊道:“顾,顾营长!” 顾钧看他一眼,淡定地点头,对来接新兵的一班长刘兴北道:“今年这一批身体素质看着不错,可以早点开始训练。” “是!” 刘兴北大声道:“回营地后,整理完内务就开始训练!” 哀嚎声四起,尤其是戴向学,嚎得最大声。 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硬座,他已经快要崩溃了,还想着到地方好好睡上一觉呢。 谁知道竟然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要开始训练了! 他偷偷地看了顾钧一眼,总觉得他在公报私仇。 云岁岁更是无奈地瞥向顾钧。 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这人竟然小气成这样? “营长!” 王勇看到顾钧身后的云岁岁,眼睛顿时一亮。 营长虚岁都快三十了还没对象,一直是部队里的老大难。 这好不容易休假回家,没想到还带了个媳妇回来,大家都替营长高兴! 他朝云岁岁敬了个礼,“这就是嫂子吧?嫂子好!” 云岁岁看着他真诚的笑容,也微笑回应:“你好,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王勇的笑容更加诚挚了,脸也黑红黑红的,“不辛苦!” “行了,说正事。” 想起政委在电话里说的话,顾钧表情严肃,一边开车一边问:“大城山那边情况怎么样?” 听到他的问题,王勇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情况很不好,地震波及范围很广,通讯不方便,缺水缺药,咱们这次的任务就是从阳市护送水罐车过去。” “回去后通知独立营,休整半小时,半小时后直接出发去阳市。”顾钧拍板道。 王勇惊讶,“半小时,营长您能行吗?” 营长刚坐了一天一夜的车,虽然是软席,可也比不上在自己家睡得舒服啊。 更别说文城的公安还打了电话过来,说营长在车上抓了啥逃犯,一看就没休息好! 更别说嫂子刚到营地,人生地不熟的,哪能说走就走? 顾钧也想到了这点,抱歉地看向云岁岁。 云岁岁连忙道:“不用担心我,大城山的受灾百姓更需要你,部队里都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还能欺负我不成?”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大地震抢险救灾工作持续了将近两个月之久,顾钧的独立营只是先遣部队,后续肯定还要派抗灾人员过去。 她明天就去镇上卫生所报到,部队里军医数量有限,等需要医生支援的时候,她未必不能出一份力。 对上她明亮又坦荡的眸子,顾钧眼中闪过动容,“谢谢。” 他转头对王勇说:“执行命令。” “是!” 王勇也对云岁岁产生了敬意。 别说那新婚燕尔的小媳妇了,就算他刚来部队的时候,心里都又紧张又害怕的,更何况嫂子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初来乍到,丈夫放下行李就直接出任务去了,少说半个月都回不来,谁能不怨? 可这就是他们的职责,在他们入伍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为家国人民牺牲一部分小家。 能得到家人的支持,那简直再幸运不过了! 到了营地,王勇把顾钧和云岁岁带到军区大院。 房子是刚批下来的,在大院集体宿舍楼的最西面,二楼,一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屋子里面很空,什么家具都没有,墙也是一片白,厕所和厨房是公用的。 条件说不上好,但也还能忍受。 比起那一间屋子住一家四五口的,已经很宽敞了。 顾钧放下行李,又陪云岁岁熟悉了一下环境,就准备去阳市了。 “等一下。” 云岁岁叫住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编织袋子递给他。 顾钧疑惑,“这是?” “这里是急救药丸,有止泻的、止血的、消炎止痛的……功效都写在上面了,需要的时候酌情吃一到两颗。”云岁岁回答。 可惜她只有一个人,哪怕这几天一有时间就把意识放进空间搓药丸,也只做出这么一大包来。 当然了,再大她的布包也放不下,肯定会惹人怀疑。 云岁岁又在包里掏了掏,掏出两个塑料瓶,“还有这个,消毒净水片。” 这是她上辈子去非洲医疗支援时囤的,别墅里还剩最后两瓶,刚刚已经在包里撕掉了**。 现在正是热的时候,无论是救灾人员还是老百姓都要喝水。 震后的地下水下降,水源紧缺,即便有水也被污染了,必须要消过毒才能喝,否则很有可能染上中毒性痢疾和肠胃炎。 顾钧显然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抓着包的手都紧了紧,“多谢。” “都是华国子民,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云岁岁微微一笑,“快去吧,注意安全。” 在车上颠簸了一整天,她头发有些凌乱,裙子也皱了,远没有平日精致。 可此刻的她在顾钧眼里,却美得熠熠生辉。 他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等我。” 云岁岁轻拍他的背,“好。” 哨声响起,顾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下楼集合。 哪怕有上辈子的记忆,可灾难无情,谁也不能保证他一定能平安回来。 就像云岁岁一样,明知道上辈子他顺利完成了救灾任务,可还是会担心。 不过担心也改变不了任何事,还不如快点适应新生活。 将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用空间里的水擦了下身体,又换了干净的衣裳,云岁岁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正准备铺床,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云岁岁去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看到她出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就是顾营长家的吧?哎呦,小顾这命也太好了,眼瞅着都成了老大难了,还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妇女自来熟地笑道:“我是三营营长孙伟的爱人李文娟,你叫我嫂子就行!刚才小顾特意来找我,让我带你熟悉熟悉咱们大院。” 听了她的话,云岁岁也笑起来,“那太好了,我正愁在这没认识的人呢!我叫云岁岁,嫂子叫我岁岁就行。” 她从行李里拿出两根烟熏红肠,递给李文娟,“这是我婆婆亲手做的家乡特色,嫂子你拿回去尝尝,好吃的话我写信让她再寄来点。” 李文娟知道她这是客气,就算没这两根肠,看在顾钧的面子上自己也会好好带她逛。 可人家愿意客气,这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 她满面笑容地带着云岁岁出门,宿舍楼里的大娘小媳妇们也都探出头来,看看这顾营长的媳妇是个啥模样。 云岁岁看她们大部分都挺友好,便也回以礼貌的微笑,一点都不怯场。 等到了楼下,正好看到两个婶子在院子里晒衣服。 李文娟带着云岁岁上前打招呼:“刘大娘,秀文,忙着呢?”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顾营长的爱人,叫云岁岁,今天刚到咱们大院,以后大家可得多照应她一下哈!” 她这话说完,赵秀文朝云岁岁露出了个腼腆的笑。 刘大娘却只是拿眼角瞥了下云岁岁,而后阴阳怪气道:“呦~这细皮嫩肉的,能在咱们这待得惯?” “不是我说你,文娟,你倒是巴结个能长久的,别待两天走了,到时候白献殷勤!” 第45章 烫伤就抹点大酱 云岁岁头顶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细皮嫩肉怎么了?细皮嫩肉招你了? 李文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刘大娘,你咋说话呢?咱们邻居之间互相帮助,啥叫巴结呀!” 刘桂芬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看人家顾钧要升副团了,才上赶着巴结他媳妇?” “顾钧也是,有那安分守己的姑娘不要,非得找个打扮花枝招展的,部队里那么多大小伙子,要是被勾得不好好训练谁负责?也不知道他咋想的!” 云岁岁简直要气笑了。 “长得好看的就不安分?您长得倒是没那么好看,也不耽误您尖酸刻薄搬弄是非啊,还不是跟贤良淑德没沾一点边!” 她抱着胳膊,理直气壮道:“再说了,我们国家的军人,都是在无数锤炼和考验中脱颖而出的保家卫国的战士,绝不可能因为一个漂亮女人而动摇。” “您这么说是在弱化他们对国家的奉献,侮辱他们对党和人民的忠诚!” 刘桂芬年龄长,凭着自己阴阳怪气的那一套,可谓是打遍军区大院无敌手。 如今云岁岁一个新来的,竟然敢这么不给她面子,真是把她给气懵了。 她扔下手里的衣服,坐地就开始嚎:“好你个狐媚子,你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尊老爱幼,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被你指着鼻子骂,要真让顾钧当了副团,你不得上天啊!” 云岁岁算是听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升副团的事。 她询问地看向李文娟,对方立马会意,凑到她耳边道:“刘大娘是二营长郑来喜的老娘,二团的几个营长里,郑营长资历最久,顾营长立功最多,首长原本想在他们两人里头选一个提副团,正好顾营长上回又立了功……” 云岁岁懂了,敢情是竞争对手。 她本来以为,这夫人社交只出现在富豪圈子,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副团竞选,里面也这么多门道。 刘桂芬的嚎声惊动了大院的军属,紧接着,连领导都引来了。 宋元看到云岁岁,笑眯眯地问:“你就是顾营长家的吧?” 李文娟在一旁提醒:“这是宋政委。” 云岁岁连忙乖巧笑道:“宋政委好,我叫云岁岁。” 宋元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刘桂芬就冲了上来,“政委,政委你给我评评理,她仗着顾营长要升官,刚来就欺负我这么个老太太,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让她个小姑娘骂一通,还怎么在大院里待下去?” “是这么回事吗?” 宋元目光落在赵秀文身上,“来喜家的,你说。” 赵秀文看看宋元又看看婆婆,实在撒不了这谎,白着脸低下了头。 刘桂芬恨铁不成钢地掐她胳膊上的肉,“你个闷葫芦,说话啊!她是不是骂我了?” 赵秀文疼得眼泪都在眼圈打转,却仍是不敢吭声。 李文娟却不怕她,她刘桂芬的儿子是营长,自个丈夫也是,有啥好怕的? 她一张嘴,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宋元沉了脸,“大娘,云岁岁同志既然嫁给了顾钧,那就是咱们大院的一份子,您不好好相处就算了,怎么能给人家女同志扣帽子?” 刘桂芬不服,“咱不是成天宣传什么艰苦朴素来着,政委你看看她穿的那叫什么,又掐腰又露腿的,一副资本家做派!要是让顾钧升了副团,能起到什么带头作用?万一大家都学他娶资本家小姐咋办?” 她这话说完,还真有几个军嫂觉得有理,支持暂时不给顾钧提副团。 宋元无语,“大娘,您不能以貌取人,所有军属都是经过非常严格的政审才能和军人结成伴侣,云岁岁是位很优秀的同志,你们多相处相处就知道了。” “政委,你不能啥事都向着顾钧他们家吧!” 刘桂芬指着云岁岁道:“你看看她,像是会干活的样吗?啥都不会干,不是资本家是啥!” 她话还没说完,家属楼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紧接着,孩童尖利的哭声就响了起来。 赵秀文猛地抬头,撒腿就往楼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小玲,小玲!” 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颤抖。 刘桂芬也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大叫道:“哎呦我煮的粥,这赔钱玩意!” 说着也上了楼。 其他人对视一眼,也都纷纷追在了后面。 云岁岁赶到时,就看到赵秀文抱着个孩子坐在地上。 那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整条右臂都被烫得红彤彤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盆粥洒在她们脚边。 刘桂芬一边收拾一边骂骂咧咧,言语里都在惋惜她的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孙女。 “赔钱的玩意,浪费了这么多粮食,我五岁的时候都扒着灶台做饭了,她一天天吃那么多,连个粥都煮不好,早知道生下来就该把她掐死……” 赵秀文心疼自个闺女,憋得脸通红,也只说出一句:“妈,我不是跟您说等我回来再煮粥吗?您干啥非得让小玲煮?她胳膊都烫坏了!” 刘桂芬本来心里就存着气,一听她这话,顿时找到了发泄口。 “一个丫头片子,烫了就烫了,这不还活着呢!拿大酱抹抹就好了,大惊小怪个啥?” 她把拖把重重扔在地上,起身就去外头缸里舀了碗大酱回来。 云岁岁看着那碗大酱,差点眼前一黑。 在她眼里,这跟一碗细菌培养皿没有任何区别。 眼瞧着刘桂芬就要把大酱涂在郑小玲已经烫掉了皮的胳膊上,她连忙道:“等一下!” 第46章 沈大夫来了 刘桂芬瞪起一双三角眼,“你又想干啥?欺负完我又想欺负我们家小玲?” 云岁岁压根没搭理她。 有些人,就是特别地迷信偏方。 不用什么科学依据,只要听xx说管用就奉为圭臬。 而这个xx,不仅不是有医学背景的什么人,甚至有可能她都不认识。 这种人谁劝她都没有用,更别说她压根就没多在意郑小玲这个孙女,云岁岁自然也不会白费力气。 她看出赵秀文是个心疼孩子的,便对她说:“嫂子,涂抹大酱不仅对烫伤没有用,还有可能造成伤口感染,你还是先给小玲冲下冷水降降温,再送去医院涂点烫伤药吧。” 赵秀文表情有点犹豫,顾营长家的一看就是个有见识的,但看病这回事,她还是更相信婆婆,毕竟婆婆的偏方有时候真有用。 而且她如果不听婆婆的话,婆婆又得跟丈夫告状,丈夫也肯定要说她的。 刘桂芬看出她的动摇,当即掐腰吼云岁岁:“你懂个啥?我们老一辈烫伤都是抹大酱抹好的,我当年在我们村,那也是能给赤脚大夫打下手的!你算啥玩意儿啊,还能比我明白咋治我们家小玲?” 云岁岁被她的自信噎得说不出话。 想当年她学中医也算有天赋,可刚学习半年的时候,也不敢单独替人诊治啊。 刘桂芬却以为她是露怯了,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直接把大酱倒在了郑小玲的胳膊上。 速度之快,谁都没反应过来。 “啊!疼!奶我疼!” 郑小玲立马哭嚎地更加大声,胳膊疼得都在颤抖。 刘桂芬不耐烦道:“哎呀,疼得好,疼就对了,这是在给你杀菌呢!这么点儿疼有啥不能忍?我当初生你爸的时候,比这疼多了!” 云岁岁气得想骂人,连忙从门口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想给郑小玲冲洗。 “诶!你干啥!” 刘桂芬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住,“我告诉你别瞎整啊,耽误我们小玲治病,我跟你没完!” 宋元在后面,好不容易挤上前来,“刚才我就想说了,咱们云岁岁同志是位大夫,大娘,孩子的身体重要,您就让云大夫看看吧。” 昨天晚上,祥市人民医院已经给他来了电话,说他父亲在火车上突发心梗,被两位好心的同志救了,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 没错,宋元的父亲就是之前和云岁岁他们同一个车厢的宋大河。 接到医院的消息后,宋元连夜派了勤务兵去接父亲,又打听了那两位好心同志的名字。 医院那边知道得不太详细,但据说是一对小夫妻,妻子就是给父亲急救的大夫,丈夫是军人,姓顾。 想到顾钧也在那趟火车上,宋元就亲自去查看了之前顾钧提交的军属随军申请。 果不其然,发现云岁岁同志确实在市医院学习过一段时间,且其师父对她的医术十分肯定。 他回大院就是想问问云岁岁有没有去卫生所工作的想法,没想到碰上了这档子事。 听了政委的话,刘桂芬老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其他军嫂们也都好奇地看向云岁岁。 李文娟爽朗笑道:“我就说嘛,岁岁妹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咋可能啥都不会干!这顾营长眼光也好,找的媳妇不仅人漂亮,还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呢!” 刘桂芬脸色顿时更差,赵秀文却立马抱着郑小玲问云岁岁:“云大夫,您刚才说要咋做来着,我听您的!” “先把这些酱冲掉吧。” 云岁岁带着赵秀文母女俩去了楼下,用井水冲洗郑小玲胳膊上的褐黄色粘稠液体。 等大酱冲洗干净,伤处内里的热度也差不多降了下来。 云岁岁从包里取出碘伏,温柔地对郑小玲道:“疼就告诉阿姨,阿姨轻一点。” 郑小玲腼腆点头,脸蛋红红的。 云岁岁尽量动作轻柔地帮她消了毒,又从空间冰箱里取出冷藏过的烫伤膏,抹在她的伤口上。 赵秀文担心地小声问:“小玲,感觉怎么样?” 郑小玲咧嘴一笑,“凉凉的,一点都不疼。” 云岁岁无奈轻笑。 这孩子,怕是刚才都疼麻了,现在才感觉不到疼。 看孙女那没出息的模样,刘桂芬又是一阵摔摔打打,将水瓢扔进木桶里,“没出息的东西,别人家的屎都比自个家的香!” “大夫有啥了不起!再厉害还能比得过沈大夫?沈……沈大夫,你咋来了!” 云岁岁抬头,就看到她笑得像朵老菊花似的,那叫一个灿烂。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高挑的女子身穿白大褂,戴金丝眼镜,背着医疗箱,语气平静中带着些冷淡:“听说有人受伤了,我过来看看。” 看到来人,军嫂们纷纷热情又小心地打起招呼。 李文娟也道:“是小玲烫伤了,没多大事,岁岁妹子已经帮她处理过了,哪用沈大夫你特意跑一趟?” 然而沈大夫只是淡淡一笑,目光穿透人群,直直与云岁岁对上,又落到旁边的郑小玲身上,眉头一皱。 “你用碘酒给伤口消毒?你难道不知道碘酒有刺激性,对皮肤和粘膜都有伤害,且不利于伤口愈合吗?” 语气严肃又冷厉,带着浓浓地责怪意味。 刘桂芬在一旁阴阳怪气:“诶呦~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也是个半吊子,沈大夫你快看看,可别把我们小玲治坏了!” 云岁岁不喜欢这种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怪罪别人的主,尤其是在她自己都学艺不精的情况下。 所以她选择直接反驳:“首先,我用的是碘伏不是碘酒,碘伏对伤口更温和,能有效杀毒消菌,且颜色比碘酒更淡,沈大夫作为医生,应该能准确分别出来才是。” 沈大夫眸色微闪,手也不明显地攥紧了。 她肃着脸再次开口:“你给她涂的是什么烫伤药?” 云岁岁以为她是比较严谨,想要仔细了解一下烫伤膏里都有哪些药材,便道: “我自己配的,湿润烧伤膏,主要药材有黄连黄柏地龙黄芩,主要作用是清热解毒,止痛生肌……” 然而她话音还未落,对方便勃然大怒,高喝道:“胡闹!” 第47章 顾钧那个相好的 云岁岁疑惑。 烫伤不是什么大毛病,烫伤膏用的也都是平常药材,她行医这么多年,不可能在这种小问题上出错。 这位沈大夫在气什么? 其他人也是一愣。 毕竟沈大夫在他们眼里是个再淡定不过的性格,无论多么严重的伤患,她都能沉稳应对,怎么今天这么激动? 只见外表清冷的女医生凤目敛起,鼻翼翕动,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拿那些乱七八糟的野草树根当药材,没有科学依据地乱煮一通,把患者生命健康当儿戏的庸医!” 敢情人家不是质疑自己的医术,而是平等地瞧不起每一位中医啊。 上辈子云岁岁也不是没遭受过白眼和偏见,很多人都觉得外国的月亮比华国圆,她也见怪不怪了。 但如此狂妄自大以偏概全的鄙夷,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李文娟察觉到了尴尬,连忙打圆场:“也不能这么说吧,小玲用了岁岁的药,感觉也挺好呀!” “她用的什么药,卫生部认可吗?有生产批号可查吗?你现在觉得好用,万一是她在里面加了止痛药呢?出了事谁负责?” 沈大夫一连几个问题抛出去,把李文娟逼问得哑口无言。 云岁岁淡定道:“自然是谁开的药谁负责,我又不是只在大院住一天,沈大夫还怕我跑了?” “跑是不能跑,但谁知道你会不会利用丈夫在部队的影响力为非作歹?” 沈大夫眼里闪过亮光,大义凛然地说:“顾营长这么多年舍身忘己为人民服务,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成就,不能被你连累!” 听了她的话,云岁岁只觉得怪异,这又关顾钧什么事? 难道她真出了医疗事故,顾钧还会包庇她不成? 别说顾钧干不出这种事,就是她自己也过不了心里那关啊。 李文娟却一下子就明白这人是来干嘛的了。 她咬牙小声嘟囔:“好你个沈银花,顾营长都结婚了还不死心!” 云岁岁挑眉,谁? 沈银花?顾钧那个相好的? 她就说嘛,怎么会有人一上来就那么大恶意。 刘桂芬已经拉住沈银花的手,“沈大夫说得太有道理了,你快给我们家小玲看看,用了那烂心肝的药,万一胳膊也烂了咋整?” 而一旁的赵秀文也有些动摇。 一边是整个军区都有名的军医院美女大夫,一边是名不见经传的军嫂,该相信谁一目了然。 在婆婆的催促下,她朝云岁岁歉意地笑了笑,带女儿走向了沈银花。 眼看着沈银花将郑小玲胳膊上的药完全擦去,用酒精擦拭。 郑小玲疼得龇牙咧嘴,抓着赵秀文又哭了起来,“妈妈,我疼!” “都说了疼才对,是在杀菌呢,你小点声,别影响人家沈大夫治病!” 刘桂芬故意大声嚷嚷:“都来看看,这专业的和不专业的就是不一样,看看人沈大夫这手法,多干净利落,人家可是军医院的正经大夫呢!” 可不干净利落嘛,看看小姑娘多疼就知道了。 不过每个医生都有自己的行医风格,说不上是什么大毛病。 患者有选择医生和治疗方案的自由,她做为大夫,也不可能为这点小事计较。 见沈银花的处理手法和用药都没什么问题,她就没再多留,转身回了宿舍。 刘桂芬一抬头,发现云岁岁已经走远了,连忙道:“诶,别走啊,学着点啊!省得下回连骗人都不会骗!” 沈银花眼里掠过一丝得意,面上却依旧淡漠,“算了,让她长个教训就行了,没必要咄咄逼人。” “对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不在院里,您孙女有什么问题直接问陈大夫就行。” 刘桂芬好奇,“沈大夫,你要干啥去?” 沈银花眼里流露出笑意,“我要去大城山医疗支援。” 刘桂芬立马懂了,“你说巧不巧,顾营长早上刚走,你就要过去了!” “和顾营长没有关系。”沈银花正气凛然地说:“抗灾抢险治病救人,是身为医生的责任!” 如果她脸颊不那么红的话,或许会更有可信度。 沈大夫一走,院子里的人也都散了。 彼时云岁岁已经洗好衣服铺好床褥,准备睡午觉了。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她去孙家敲了敲门,想问问李文娟在哪坐车。 家里空空如也,她想去镇上买点日用品回来。 可门一打开,就看到李文娟右脚背上包着块布,走路也一瘸一拐。 她关心道:“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哎呦可别说了,我寻思给我们家老孙烀个苞米,结果手一滑,盖帘直接砸我脚上了!”李文娟直呼倒霉。 云岁岁道:“我帮你看看吧。” 不给李文娟拒绝的机会,云岁岁直接扶着她坐下,把她的脚搭在椅子上,仔细观察她的伤口。 李文娟有点不好意思,但看她这么认真专注的样子,渐渐便安心了。 “骨头没有损坏,只是脚背烫伤了,不严重,抹点药就行。”云岁岁缓缓说。 李文娟眼睛一亮,“那正好,你不有烫伤药嘛,给我抹抹呗!” 看着她眼里的真诚,云岁岁心头微动。 虽然她并不介意患者选择中医还是西医,但被人相信,总是一件让人感动的事。 她拿出湿润烧伤膏,轻轻给李文娟涂上,粲然笑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文娟重重点头,“嫂子信你!” 由于唯一关系较好的嫂子脚伤了,所以云岁岁只能自己去镇上买东西。 太大件的她拿不动,只买了日常用的烧水壶肥皂之类的,剩下的等顾钧回来再说。 第二天一早,她就拿着推荐信,去了镇上卫生所。 镇卫生所只有一个老大夫,姓袁,年纪和她师父有得一拼,头发已经全白了。 好在他并没有瞧不上中医,看了推荐信,当即就拍板将云岁岁留下来。 镇上人不多,但架不住就他这么一个大夫,年纪大了,实在是吃不消。 有人帮他,甭管是中医还是西医出身,能干活就行。 反正卫生所的医疗条件就那样,平日治个头疼感冒,有大毛病的也不会来这,早就去军医院了。 袁大夫心态良好地问:“啥时候能来上班?” 云岁岁微笑,“我已经安顿好了,随时都可以。” “那行,那就现在吧,去把市里刚批下来的药放药柜里。” 云岁岁愣了愣,没想到上班的流程这么草率。 她刚起身,一个小兵就冲了进来,“袁大夫,大城山需要医疗支援,您能去不?” 袁大夫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颤颤巍巍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无语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小兵咳嗽了两声,他本来也就是例行一问,没指望袁大夫真能跟他们走。 正准备回去复命,就听一道清甜的女声:“不好意思,请问我能去吗?” 第48章 支援大城山 小兵回过头,就看到一个明媚耀眼的大美人朝自己笑,不由脸有些红。 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声音不自觉放柔了,“那个,你是谁啊?” 云岁岁淡定道:“我是镇卫生所新来的见**夫,云岁岁。” 小兵咳了两声:“你要想去也行,但是得卫生所这边办好手续,交到机关事务局,批下来后跟着军医院的车一起走。” 云岁岁点头表示明白,大眼睛期待地看向袁大夫。 袁大夫叹了口气,“行行行,你乐意去就去,我还能拦着你咋的?” “但你可得全胳膊全腿给我回来啊,镇卫生所招个人不容易!” 云岁岁顿时笑开,“您老放心吧,我还得回来整理药呢。” 袁大夫摆摆手,给她办手续去了。 云岁岁把医疗支援志愿报名的申请交到军区机关事务局,很快上面就批了下来,嘱咐她准备好随身物品,下午就出发。 下午两点,第二波大城山的支援部队在军区总医院门前集合。 和上一次不同,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是医疗支援,护送灾区急需的医疗器械和医疗资源去大城山。 随行的还有军区总医院的医疗支援团队和岩市各卫生部门志愿参加的医护人员。 云岁岁将自己的物品都放进空间里,只随身带了个布包打掩护。 李文娟知道她要去大城山,担心得不行,拖着受伤的脚给她烙了酥饼,还拿了一罐蒜茄子和一罐辣白菜,让她路上吃。 云岁岁空间里有不少食物,部队也会给她们发行军物资和水,但是盛情难却,她也没有推辞。 她还带了新买的水壶,但没有装水,空间里有矿泉水和直饮水,等渴了再倒进去就行,不然太重了。 到集合地点的时候,正好遇见总医院的支援团队出门,他们着装统一,军装外罩白大褂,身背医疗箱,看起来整齐又神圣。 “诶,那个是不是沈银花沈医生,军区总医院外科一枝花?” “没错,是沈医生,全国都找不出比她更完美的医生了,我不会认错!” “我提醒你,你可别陷进去啊,我听说她早就名花有主了,就是之前来咱们县抗过洪的那个营长,好像姓顾!” 云岁岁回过头,就看见两个青年正痴迷地望着军医院的大门,手上提着带有医疗标志的布袋,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是自愿参加支援的医护人员。 这么一看,只有她最没有大夫的样子了。 两个青年跟她对上视线,便主动上来搭话,“同志你好,你也是去大城山医疗支援的吗?” 云岁岁点点头,“你好,我叫云岁岁。” “你好你好,云同志,我叫唐志远,他是郭文,我们都是白山县卫生院的。”高瘦一点的青年爽朗笑道。 矮一点的郭文也腼腆地打了声招呼。 唐志远提议道:“既然大家都认识了,那咱们一会坐一辆车呗,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云岁岁看他眼神清明,看起来不像有坏心思的样,便也同意了。 很快所有人员集结完毕,时间紧迫,司令员和宋政委只发表了简单的讲话,支援部队就准备出发了。 唐志远拽着郭文,“快快快,我看到沈医生上这辆车了,云同志快跟上!” 云岁岁:“……” 还是答应得早了。 然而唐志远和郭文早就跑上车了,根本没看见她的不情愿。 看着早跑没影了的两人,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上了车。 车是跃进130救护车,里面挤满了人,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沈银花,清冷雅致,高山雪莲般静美。 沈银花也朝她看了过来,随即眉头皱起,“怎么是你?” 云岁岁淡淡挑眉,“怎么不能是我?” 旁边的助理医师徐尖尖看她长得一副狐媚相,说话语气又不好听,当即翻了个白眼,“沈医生,这人谁啊?” 沈银花神情冰冷,“没谁,一个不按规章给患者胡乱用药的人而已。” 她甚至都不想称她为医生。 徐尖尖听了,张大嘴巴尖酸道:“不按规定用药可是会害死人的,这不是庸医嘛!” 车上其他医护人员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沈银花冷哼一声,没多说什么,却像是默认了。 云岁岁眯了眯眼,语气也冷硬:“沈医生说话可要讲证据,我用的每副药,都是严格按照药方来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胡乱用药?” 沈银花淡淡瞥她一眼,“是么?” “且不说你那所谓的药方有没有科学依据,我只问你才学医多久,诊治过多少患者,就敢问都不问随便给人开药?” 她可是看过顾钧的随军申请,上面清楚地写了,云岁岁接触中医还不到两个月。 那些七老八十的老中医看病都是靠碰运气,拿野草树根当神药,更别说初出茅庐的她了。 “就是!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斤两,随便给人看病,简直是拿人命当儿戏!” 徐尖尖阴阳怪气道:“你不会以为细菌病毒跟某些肤浅的男人一样,见你有点姿色就被迷得晕头转向,能自个从患者身上跑出来吧?” 这话说完,车里顿时哄笑起来。 她得意地勾起唇,看似抱怨实则炫耀地说:“早就跟我爸说过,不要从乱七八糟的地方借调人来,他非不听!这种人混在我们医疗队里,除了耽误救援还有什么用?” 周围有一瞬间的安静,但很快哗然。 车上借调的人员不在少数,沈尖尖的话,可是把他们都骂进去了! 大家都是去灾区支援的,怎么还分出高低贵贱了? 云岁岁眼神也冷下来,一字一句道: “在坐的医护人员,在选择支援灾区的那一刻,都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只为了挽救更多受灾群众的生命。英雄不问出身,难道因为我们不是大医院出身,就能埋没我们心中的大义吗?这位医生这么说,是在鼓励我们向阶级低头吗?” “就是,我们都是国家认可的赤脚医生,凭啥瞧不起我们!”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纷纷应和。 眼看着群情激愤,军区总医院领队的刘医生终于开口了:“好了,不要吵,大家都是去救灾的,分什么你我?” “沈医生和徐医生也只是想提醒大家,到了地方后按规章用药,不要好心办了坏事!这位同志,快坐下吧,咱们要出发了!” 最后那句是对着云岁岁说的。 第49章 好久不见,顾营长 刘医生和沈银花徐尖尖是同事,当然会向着自己人说话。大家虽然心中不悦,可碍于他们的身份,也不好大吵大闹。云岁岁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坐到了最后一排。  唐志远就在她旁边,小声道:“云同志你真厉害,连沈医生都说不过你!” 郭文抿抿唇,神色略微复杂,“是那个徐医生在挑事,和沈医生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提出合理质疑而已。” “我看可不像,她要是不同意,为啥不管管她旁边的人?”唐志远撇撇嘴,“说不定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说而已。” 郭文脸一黑,不再跟他争辩。 唐志远也不管他,一个劲儿夸云岁岁厉害。 可云岁岁脸上却并没有骄矜之色。 如果不是触及到原则问题,她并不想跟沈银花起正面冲突。 一来两人现在是同一阵营,在家国百姓面前,应该把个人喜恶放在一边,共同面对灾难。 二来医疗资源和医护人员调遣都要听从军区总医院的安排,沈银花又是总医院的招牌,难保那边不会为了给她出气而为难自己。 但她并不后悔。 胡乱用药的帽子一旦戴上,再摘下来谈何容易。 未来行医过程中,也很难取得患者的信任,这对于任何一个医生来说都相当致命。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由于道路条件恶劣,大部队走了将近四天时间才到大城山。 最初一天还有军用猪肉罐头,后来就只剩饼干和水。 这种时候,李文娟腌的咸菜帮了大忙,至少让干巴巴的酥饼和饼干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云岁岁给唐志远和郭文分了点,两人都赞不绝口。 然而距离大城山越近,大家也越发没有食欲。 实在是太惨烈了! 裂开的公路,扭曲的铁轨,倒塌的房屋,赤身裸体遍体鳞伤的幸存者,说是世界末日也不为过。 云岁岁上辈子只在新闻和影视作品里看到过这种惨状,如今身临其境,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等到达集结点后,根据前线指挥部的指派,43军的大部分人都被分到了大城山路北区,只有少部分人被派去车南区支援,其中就有云岁岁他们三个。 唐志远去打听了一圈回来,顿时破口大骂:“我听他们说,车南区是受灾最严重的一个区,不仅啥都缺,还有余震,肯定是沈银花公报私仇,才把咱们派过去!” 郭文:“沈医生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咱们仨都是中医师出身,急救这方面肯定比不上军医院那帮人,为啥要把咱们派到最缺大夫的地方?” 唐志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醒醒吧兄弟,她沈银花就是表面上装的冰清玉洁,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郭文眉头紧锁,甩开他的手,闷头跟着大部队就走。 “诶!” “行了。”云岁岁拉住唐志远,“省省力气吧,到了之后有得忙呢。” 车子开不进来,他们一行人背着部分急救药物走了两个多小时,才从断壁残垣中走到车南区。 落脚的是一处学校,原本一百七十多位教职工,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废墟上还有救援部队在挖人。 云岁岁他们被带到了临时搭建的卫生帐篷里,里面放着一个简陋的手术台和医疗器械,还有一些药盒,里面的药早就用光了。 刚把背着的物资放下,一个被钢筋贯穿了腹部的患者被抬了进来。 “快来帮忙!”主治大夫只瞥了他们一眼,就忙碌起来。 云岁岁跟唐志远对视一眼,立马上前帮忙。 没时间休息,更没时间寒暄,甚至很多医护人员的脸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这么昏天黑地忙了起来。 新带来的药也消耗得飞快,傍晚的时候就已经没了一大半。 一直忙到将近晚上九点,病患才逐渐少了下来,救灾的军人们也都从一线撤回来休整。 云岁岁拿着后勤部发的面饼,正想啃两口,就听到有人在喊:“大夫!大夫呢!” 她下意识从地上弹起,冲就看到几个士兵抬着一个人,焦急地冲到了手术台前。 “大夫,快救救我们营长,他被石头砸了腿,血止不住!” 云岁岁让他们把人放到手术台上,环视一周问:“张大夫呢?” 他们诊治患者也是有章程的,只有几个高级医务人员才能进行手术和独立诊治重症伤患,其他人只能简单处理伤口和辅助高级医务人员治疗。 云岁岁空有医术,却还只属于临时卫生技术员,并没有独立整治重症伤患的资格。 而且这位患者八成是骨折了,做手术也不是她的强项。 有人回答:“张大夫还在前面那间手术室,给之前那个尿潴留患者抽尿。” “那咋办?咱们这只有他能做手术!”唐志远焦急道。 云岁岁定了定心神,“咱们先给这位患者止血,等张大夫那边忙完了再来手术。” “行!” 几人按照流程给患者进行止血,可奈何患者腿部伤到了动脉,常规手法根本止不住。 “这,这怎么办呀?” 看着纱布很快被洇湿,变得鲜红一片,旁边的小护士都快被急哭了。 唐志远也说:“这么下去肯定不行,流血都要流死了!” 云岁岁见状,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套针。 唐志远吓了一跳,“你要干啥?” 云岁岁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施针止血。” “姐姐,你可别瞎整!” 唐志远咧着嘴道:“咱们已经尽力了,就算出了啥问题,也只是医疗资源不足,救治不及时。但你要是给人扎坏了,可就都是你的责任了!” 云岁岁挑眉,“不是你说的么,再流血就流死了?” “那也不能把责任揽自己头上啊!”唐志远恨铁不成钢地说:“人家可是个营长,手底下的兵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你淹死,你别自讨苦吃!” 云岁岁秀眉微蹙,“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患者出事,别担心,我可以的。” 唐志远哭丧着脸,“可以啥啊?金针止血在我姥姥讲的故事里都是神仙下凡才会的招数!你逞个啥能?” 云岁岁无语,“你就当我是神仙下凡吧。” 说着,一针扎了下去。 唐志远眼睛倏地瞪大,心想:完了! 他眼睁睁看着云岁岁一针又一针,全都扎在人家首长的腿上,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好巧不巧,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身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面容冷肃,“老郑怎么样了?” 来人气势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 他心一横,哆哆嗦嗦地挡在云岁岁面前,结巴道:“是,是我要云同志扎针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是吗?” 男人一步步逼近,周身的气势冷厉逼人,吓得唐志远连呼吸都屏住了。 可男人却直接拨开了他,深邃眼眸直勾勾地看向云岁岁,“云大夫?” 云岁岁看着他那满是脏污却依旧难掩棱角的面孔,唇角勾起,“好久不见,顾营长。” 第50章 这么想撇清关系? 大城山路北区,人民医院集结点。 忙碌了一整天,沈银花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去到43军临时指挥部。 她敬了个礼,“首长好!” 司令员看到她,眼神顿了顿,“沈医生不在卫生帐篷里待着,怎么到这来了?” 沈银花抿了抿唇,“不是说43军都在路北区救灾,怎么没看到独立营?” 司令员眉头狠狠一皱,“你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独立营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知道,顾钧已经结婚了!” 沈银花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不甘,但还是义正言辞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您这么敏感干什么?再说顾钧的妻子我已经见过,根本配不上他,以后只会拖他的后腿!” 司令员恨铁不成钢地斥道:“沈银花!” “爸!” 沈银花推了推眼镜:“您如果真的在意手下的兵,就应该为他的未来考虑,别让那些不稳定因素毁了他的前程。如果不尽快离婚的话,顾钧早晚会被那个姓云的女人拖累。” 沈司令气得牙痒痒,“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我告诉你,你就好好在路北区干你的工作,哪都不准去。要是让我知道你敢瞎跑,我立马给你调去首都军区医务室从头做起!” 这个女儿啊,真让人不省心,当初从43军医务室调到军区总医院就不情愿,还是他强制要求她调走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都是为了顾钧! 现在人家都结婚了,她竟然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真是被他和她妈给宠坏了。 沈银花更是不忿,她怎么有个这么迂腐的父亲! 如果父亲当初愿意为了她提拔顾钧,而不是非得让顾钧自己立功,那她和顾钧说不定早就成了,还有那个云岁岁什么事? 她咬了咬牙,冷声道:“随便您!” 随即摔门离去,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回到卫生帐篷,沈银花拉住负责调遣医务人员的同事,问道:“刘师兄,您之前说把云岁岁派到哪里去支援了?” 刘医生愣了愣,“哦,你是说那个在车上大放厥词的赤脚大夫吧?” “放心,我把她派到车南区了,那边受灾最严重,什么药都缺,还有传染病。但没办法,总得有人去,只能说这位云大夫运气不好了!”他装模做样地说。 然而沈银花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兴,而是继续问:“那除了车南区,43军还有派去其他区域支援的医护人员吗?” “没有了,就车南区和路北区。”刘医生笃定道。 沈银花顿时露出一个笑来。 救灾部队和医疗队的指派情况大差不差,既然医护人员分布在这两个区,那救灾部队肯定也是一样。 独立营不在路北区,肯定就在车南区! 她清冷的面容显出几分生动,语气也活泼了些,“谢谢你刘医生,回头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说着,她转头就跑,独留刘医生在原地沾沾自喜。 ** 另一边,见郑营长的血真止住了,唐志远大为震撼。 他围着云岁岁转了几圈,眼里满是惊叹,“云同志,你不会真是神仙下凡吧?” 云岁岁嫌弃道:“宣扬封建迷信,小心给你抓起来。” 唐志远看向顾钧,在他犀利的目光中四肢发僵,谄媚笑道:“误会,顾营长,我就是开个玩笑,您可千万别当真哈!” 顾钧没回他,他也不嫌尴尬,好奇地问:“您跟云同志之前认识?” 听到这话,周围几个医护人员的眼睛都亮了,余光偷偷在云岁岁和顾钧之间绕啊绕。 顾钧正要回答,后腰上的肉却挨了掐。 清脆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和顾营长是同乡。” 侧头看过去,就见云岁岁不停在给自己使眼色。 他眸色微暗,就这么想和自己撇清关系? 云岁岁倒是没想别的,只是医护人员里很多都是岩市军医院的医生,有几个还跟沈银花关系不错。 之前在车上那事,已经让这些人对她有些意见了,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就是顾钧的妻子,那不更得针对她? 还是那句话,他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天灾,不该起内讧。 她希望自己被人知道是因为医术,而不是私生活,尤其还是这种两女争一男的恶俗戏码。 很快张大夫就处理完了那位尿潴留的患者,进来看到郑营长腿上的针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谁扎的?” 大家都看向云岁岁,张大夫也盯着她看了一会,说了句:“年纪轻轻的,下手还挺狠。” 顾钧无奈,“张医生,别研究了,赶紧治吧。” 这位张大夫他认识,是个医痴,除了医学什么都不感兴趣,只要给他个疑难杂症的病历,他能不吃不喝研究上好几天。 当然了,他的医术也很精湛,之前顾钧后背中弹就是他做的手术。 张医生这才回过神来,“啊,是你啊,上回那伤恢复的怎么样了?回头记得去医院复查,到时候我给你好好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手术事宜,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竟也展现出了非凡的专业素质。 虽然不知道沈银花的医术如何,但云岁岁看张大夫的手法,觉得军医院外科的活招牌怎么说都得有这位的一席之地。 手术没有全麻,郑营长中途醒了过来,看着顾钧,眼睛渐渐红了,“我这条腿是不是废了?我是不是……不能在部队待了?” 顾钧薄唇微抿,眼里闪过痛惜。 以现在的医疗条件,骨头伤到这种程度,基本上很难恢复到受伤之前的水平。 “废不了,没耽误多长时间,具体要不要转业,还得看你的术后恢复情况。”张大夫严谨道。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郑营长心中知道,八成是没希望了。 他十六岁进民兵营,后来又被选入43军,在部队二十多年,想转业早转了。 一直在部队待下去,一是觉得自己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二就是舍不得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可现在,一切都要成为过去了。 云岁岁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酸涩。 哪怕她早猜到这位郑营长就是刘桂芬的儿子郑来喜,但作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他依旧值得敬佩。 她隐约记得,师父给她的古方里有一副续骨膏,回去可以研究一下,看看对骨折有没有用。 万一有用呢,也可以造福不少人。 气氛有些沉重,正在这时,一道身影快步走进了帐篷,冷淡中透着欣喜地唤道:“顾营长,好久不见!” 唐志远:……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第51章 不能让沈医生伤心! 看到来人,屋子里的医护人员全都窃窃私语起来。 唐志远还拿胳膊肘怼了怼云岁岁,嘴巴努得老长,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果然,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无论男女。 云岁岁也似笑非笑地瞧着眼前这一幕,想看看顾钧会如何应答。 只见顾钧朝沈银花敬了个礼,表情虽然与平常并无不同,语气却和煦:“沈医生,好久不见。” 沈银花满眼笑意,目光扫过他身边的云岁岁,眸色微微一顿,沉声道:“顾营长,借一步说话。” 顾钧没有犹豫地颔首,率先走了出去。 沈银花走在后面,快要出帐篷的时候,却突然回头,对云岁岁说:“云大夫,老郑是顾钧的好兄弟,今天的事,我替顾钧谢谢你了。” 说罢,也不管云岁岁是什么表情,径直转身离开。 唐志远啧啧道:“肯定是真的吧,沈医生和顾营长肯定在处对象,不然她凭啥替顾营长感谢你?” 云岁岁冷笑,“凭她脸皮厚呗。” 虽然知道沈银花是在恶心自己,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被恶心到了。 唐志远嘶了一声。 “你也太敢说了!” “虽然沈医生不是啥厚道人,但咱不能否认,她和顾营长确实挺配的,一个救死扶伤,一个保家卫国,神仙眷侣也就这样了!” 云岁岁被他叨叨得心里烦躁,“配?呸还差不多。” “你哪那么多话?吃你的饼去。” 说着,她也直接出了卫生帐篷,去了医护人员临时安置的棚子里休息。 反正手术她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去空间里看看,续骨膏的药方可不可行。 单从药材成分看,应该是没太大问题,这方子的作用就是活血壮筋接骨续损,还附带了活血续骨汤的药膳做法,内外兼服效果更佳。 不过既然是古方,自然是没有病例可考,还要试验一下效果如何,根据患者身体情况便增减药量才行。 云岁岁又在空间里查询了一些未来的资料和病例,确定了基本的用药剂量后,已经累得睁不开眼,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连顾钧和沈银花的事都忘了。 她向来如此,一忙起来就全神贯注,除眼前的工作外什么都能忘。 而被他忘在脑后的顾钧,此刻却有些不解。 他看着问东问西就是不说正事的沈银花,眉头紧皱地打断对方:“沈大夫,你找我就是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吗?” 沈银花面色一白,眼里似有难堪。 她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道:“怎么能是无关紧要的事?我只是想知道你回家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养伤,毕竟你是43军的主要战力,身体状况需要时刻注意……” 顾钧板着脸打断她:“沈医生,我的身体情况有张医生负责,并不是在您的职责范围内,如果没有和救援相关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救灾时间紧迫,下次也请您分清主次,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说着,他敬了个礼,跑步回了卫生帐篷。 郑来喜的手术已经结束了,张医生随便擦了下手就开始吃面饼。 没办法,太缺水了。 只有重大手术之前他才会把手仔细清理干净,以防患者伤口感染。 问候了郑来喜之后,顾钧环顾四周,没看见云岁岁的身影,便问:“云…大夫呢?” “她啊,你和沈医生出去之后她就走了,应该是回去休息了。”唐志远回答。 顾钧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他之前替云岁岁担责的举动,认真道了声谢,才朝外面走去。 唐志远还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对郭文说:“这顾营长,看着怪吓人的,没想到还挺客气。” 郭文也点头,心想这样的人,配沈医生也算勉强合适! 顾钧出了帐篷后就去了临时安置棚,棚子只有个顶,四周连块布都没有。 一个小小的身影窝在角落里,睡得正熟。 他不知道云岁岁为什么来,但他却知道,指挥部并没有强制要求县镇卫生所的医生参加支援。 可她还是来了。 平日里那么娇气爱美的人,此刻脸上却带着灰尘和血渍,蜷在这又臭又不舒服的安置棚里,还随时面临着生命风险。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可当顾钧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放在了云岁岁的脸上,轻柔地为她擦着脏污。 而睡梦中的云岁岁也没有抗拒,依赖地蹭了蹭他的手,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脸上漾起娇憨之色。 郭文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震惊又愤怒,却下意识躲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顾钧的动作。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是沈医生的对象,却又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 难怪之前在救护车上,云岁岁那样针对沈医生,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实际上就是为了争风吃醋! 可怜沈医生,为了顾钧不惜跑到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来。 不行,他得帮沈医生,绝对不能让她伤心! 看着顾钧起身离开,他借着夜色掩护悄悄走到云岁岁的布包旁,从里面掏出水壶,倒了些东西进去。 然后又悄悄回了自己的位置,脱掉外套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样子。 等唐志远和其他医护人员统计好针筒和药品回来,就看到自己的两个伙伴已经都睡着了。 他也没多想,挨着郭文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天还蒙蒙亮呢,救援部队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医护人员也都纷纷醒来,准备新一天的忙碌。 云岁岁离老远就看见了顾钧的身影。 很奇怪,哪怕戴着防毒面具,她也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朝那道身影灿烂一笑,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她就翻身起床,准备去卫生帐篷。 正准备喝口水,可一打开水壶,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52章 抢救无效死亡 灾区的水比油还金贵,救援人员喝的水,都是污水粗略过滤后又加了消毒净水片的。 这样的水,如果有轻微异味的话,很难被察觉。 可云岁岁不同,她喝的是空间里的纯净水,基本上没什么异味,再加上作为医生,她的嗅觉也很灵敏,一下子就察觉了不对。 水壶里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不过她只是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把水收到空间的桶里,而后假装喝了几口,余光观察着周围的人。 她知道如果有人故意在她水壶里放了东西,想要害她的话,一定会看着她把水喝下去。 很快她就瞥见,有两个人会时不时地看向她。 一个是张医生的助手,好像叫什么成,另一个是郭文。 云岁岁和张医生的助手交集甚少,至于郭文,两人虽然也没有直接冲突,但郭文毕竟对沈银花有很大好感,难保不会为了她做什么事。 因此她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郭文身上。 于是接下来一整天她就发现,只要她喝水,郭文就会看她,而每次她装模作样去打水,没一会郭文就会出现在她的水壶周围。 他走后,水壶里就会出现熟悉的腥臭味,和营地后面混合了尸水的排污水味道很像。 可以确定了,就是他。 云岁岁眸色冷了冷,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敢害人,就要承受后果。 也许是她今天打水的次数有点多,负责往水里撒净水片的大姐关心地问:“小云大夫,怎么喝这么多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可千万别中暑了。” 大姐姓彭,是幸存的教职工当中的一个,大家都叫她彭老师。 听说地震来时,她丈夫将她护在了墙角,用生命为她支起了一片安全的角落,两人被挖出来时,他还维持着紧紧护着她的姿势。 因为只受了轻伤,彭老师自告奋勇揽下了净水的活,顶着大太阳站在排污水坑旁边,一站就是一整天。 但她从来不抱怨,清瘦的脸上满是和煦,看见谁都能打声招呼鼓励两句。 云岁岁刚来两天,她也能叫出她的名字,还总是告诉她要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救死扶伤。 她是真的在带着死去的人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看着她温和的笑脸,云岁岁摇摇头,“我没事,太阳这么大,您也去安置棚里休息一下吧,别中暑了。” “那哪行?我撑得住!” 彭老师调皮地眨眨眼,“来打水的看不着人,要想我的嘞!” 云岁岁被她逗笑,心情好了不少。 正往帐篷里走,脚下的地突然开始颤抖,紧接着,不远处的帐篷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尖叫声四起,大地也发出轰鸣,她感觉到一阵心悸,猛然回头,就见污水沟旁边的水泥预制板轰然倒塌。 云岁岁拔腿就往回跑,可地面摇晃让她的脚步跌跌撞撞。 眼瞧着就要绊倒,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护在了怀中,低沉又严肃的声音响起:“危险,别过去!” 云岁岁奋力挣扎,“顾钧,彭老师还在那边!” 顾钧紧紧抱住她,“我知道,我知道,你冷静点,现在过去,只会增加救援部队的工作量。等余震结束,我们一起去找她,好吗?” 云岁岁这才安静下来,眼里隐隐有了泪意。 好在余震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十几秒就结束了。 安置点相对空旷,经过了部队的简单清理,大大降低了幸存人员在余震中丧命的可能。 除了污水沟的位置。 污水沟靠近原本的教学楼,余震一来,原本还剩些断壁的房子彻底塌了,将整个污水沟都埋在了下面。 云岁岁拼尽全力地跑过去,却只看到了一片废墟。 她大声呼喊:“彭老师,彭老师!” 顾钧正在指挥独立营的人进行救援,余光看向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好在余震并不强烈,塌下来的预制版也只有一层,救援部队很快就听到了呼救声——是一个小姑娘。 救援部队迅速又小心地破除水泥板,切断钢筋,就看到了彭老师的身影。 她护着一个来打水的小姑娘,就像她丈夫护着她一样。 小姑娘只有手臂轻微擦伤了,而她,一根钢筋贯穿了她的腹部,鲜血正汩汩流下。 云岁岁忍着颤抖,掏出用纱布捂住她流血的伤口。 彭老师看见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我,我要去见老梁了……真好。” 老梁就是她的丈夫。 云岁岁声音哽咽:“您先别说话,保存体力,梁老师现在还不想见您呢,他说了,让您再活个四五十年,等他在下面盖好房子赚好钱和票,再下去享福!” 彭老师又笑了,“好,好……” 她闭上眼,彻底失去了意识。 顾钧和云岁岁对视一眼,拿起锯就开始锯钢筋。 等他将背部的细钢筋锯掉后,医护人员也赶来了,带队的正是沈银花。 彼时云岁岁正想给彭老师施针止血,沈银花却一把扒开她,冷声呵斥:“你要干什么?” 云岁岁皱眉,但表情还算镇定,“止血。” “这种事用不着你,见习医生就去做见习医生该做的工作!” 沈银花一挥手,就有人把彭老师抬上了担架,一名护士也接过云岁岁的工作,拿纱布按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 小护士在换了两张纱布后,焦急道:“怎么办,血止不住!” 有人看见云岁岁跟在他们后面,连忙道:“云大夫,你不是会那个什么金针止血吗?快来试试!” “试什么试,你拿患者的生命当什么?” 沈银花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什么金针止血,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治疗伤者,绝不能碰运气!给手术工具消毒,快!” 她是高级医务人员,其他人自然要听她的话,小跑着回卫生帐篷准备起手术用具。 沈银花有自己的助理医师和熟悉的护士,其他人根本凑不进去,帮着准备好手术用品就去照顾别的患者了。 云岁岁也连忙准备药物和注射针管,但她没有跟着别的医护人员出去,而是偷偷窝在角落里,想着万一有什么意外还能帮个忙。 可她没想到,沈银花的眼睛跟扫描仪一样,精准锁定了她,“你还在这干什么?” 云岁岁张了张嘴,违心地说:“想跟沈医生学习一下技术。” 沈银花冷哼一声,眼里满是不耐,“出去!” 云岁岁心里满是燥郁,但想到彭老师急需治疗,就没有纠缠,闭上嘴走了出去。 在安置帐篷照顾别的患者时,眼睛却止不住地往手术帐篷那边看。 十分钟后,沈银花带着一身的血走出来,拿消毒手帕仔细擦着手,声音冷静又淡漠:“患者肺动脉大出血,1976年8月4日下午1点43分,抢救无效死亡。” 第53章 起死回生 云岁岁眉头皱了皱,疑惑道:“明明彭老师刚才的脉搏还算稳定,只要止住血……” “你什么意思?” 沈银花冷淡地打断她,太阳底下,金丝眼镜泛着冰冷的光泽,“你在质疑我的医术?还是在说我故意不好好医治患者?” 云岁岁不想跟她纠缠,“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起身往帐篷里走。 沈银花拦住了她,“你要干什么?” “我不能进去看看吗?”云岁岁侧眼看她。 “你以什么身份进去看死者?你是死者亲属吗?” 沈银花冷漠又高傲地说:“众所周知,你看我不顺眼,万一在死者身上做手脚陷害我怎么办?我不想承担这样的风险,所以抱歉了,你不能进去。”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云岁岁咬牙切齿地说。 见对方挡在自己身前,便灵活地侧过身,想要挤进帐篷里去。 沈银花冷喝一声:“拦住她!” 几个护士将云岁岁团团围住,把门口堵得死死的。 “救灾工作争分夺秒,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耽误了其他人的救援,你能负责得起吗?”沈银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用家国大事施压。 其他医护人员听到她的话,也对云岁岁生出不满。 云大夫什么都好,就是太小气,把私人恩怨牵扯到救援任务上来,实在是有点自私自利不分轻重了! 眼瞧着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云岁岁紧紧攥起拳头,心中升起了一丝无力。 她从空间取出针,想着要不干脆把所有人都扎晕,硬闯进去得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能。” 顾钧拨开众人走进来,又重复了一遍:“我能负责。” “顾钧!”沈银花懊恼又委屈地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沈医生的医术,但既然有人提出质疑,让她进去看看又如何?”顾钧道。 沈银花却冷冷道:“我不同意,云岁岁对我有意见,谁知道她会不会做出陷害我的事?” “她不会。” 顾钧斩钉截铁地说:“请沈医生服从指挥,这是一条生命。” 沈银花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顾钧却压根没注意,反而朝云岁岁微微颔首。 在他的震慑下,沈银花的跟班们自然不敢阻拦,云岁岁朝他道了声谢,就匆匆进了帐篷。 彭老师躺在手术台上,肚子被开了刀,之前流的血都有些干了。 云岁岁去听她的呼吸,确实已经听不到,腕间也没了脉搏。 但如果仔细感受的话,她的心脏还有微弱的搏动,并非完全没有生命体征。 但是也快了。 云岁岁利落地从空间里取出针灸包,施针轻刺回阳九穴,又沿着阴脉之海顺次施针,最大的刺激所有器官和经脉。 她朝帐篷外唤道:“来个能拿刀的,不要沈银花!” 听了这话,沈银花原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差了。 从隔壁帐篷出来的张医生刚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云岁岁的话,带着助理张程就兴致勃勃地进了帐篷。 看到彭老师的现状,张程脸色一白,差点就要吐出来。 饶是跟在张医生身边见了这么多患者,可看到一个人被开膛破肚后又扎得跟刺猬似的,他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云岁岁不理会那么多,见到二人连忙说:“往上切开,胸内心脏按压试试。” 张程瞧着,她比划的手法和屠夫切猪肉时没有任何区别。 偏偏张医生不觉得奇怪,竟然一口应下,还有些跃跃欲试。 他简单给手术刀消了毒,就动作利落地给彭老师开了刀,并将手伸进去。 入手他就感觉到,这枚心脏基本上已经没有活性了,但又好像被什么强行启动,费劲地搏动着。 他连忙用指腹间断挤压心脏,张程在一旁,忍着腹中翻涌,为他数着频率。 在两人心肺复苏的时候,云岁岁也没闲着,缓缓撵动针鼻,继续刺激穴位。 短短的两分钟,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张医生的手指已经开始泛酸,张程的额间渗出了不少汗。 不只是他们,外面的所有医护人员都在焦急地等待,就连顾钧那张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孔上,也带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唯有沈银花眼含讥讽,心里骂云岁岁能作怪! 出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还活下来? 这么长时间过去,就算刚才没死现在也死透了。 她唇角不屑地撇了撇,而后大义凛然地说:“虽然病患没有生还的可能,但云大夫的求真精神是值得学习的,大家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别耽误了救援。” 然而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帐篷里响起了张程的惊叫:“跳了跳了,心脏跳了!” 众人闻言,连忙冲了进来。 然而在看到彭老师的现状时,有几个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见习医师立马跑出去吐了。 沈银花挤到最前面,盯着胸腔里的心脏,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虽然很弱,但的确是在自主跳动。 张医生松了口气,把手拿出来时,已经有些哆嗦了。 云岁岁见状,连忙从空间里拿出一枚药丸,化成水给彭老师喂下。 又变换了针法,将肺动脉封住。 好不容易救活,万一再大出血,那可就真没救了。 接下来就是外科医生的工作了。 心脏恢复跳动后,不可以立马缝合,还要观察半个小时。 趁着这个时间,张医生把之前沈银花缝得乱七八糟的肺动脉给缝合好,又吸去了腹腔的血水。 等云岁岁拔了针,再将胸腔闭合,手术就算是做完了。 但这也仅仅只是救活了而已,后续能恢复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毕竟心跳微弱,各个器官的供血也都会出问题,虽然云岁岁给她喂了抗凝血的药,也不能保证就一定没问题。 但仅是如此,也足以让云岁岁的名号传遍整个救援营地了。 有人说她是神医,有人说她能起死回生逆天改命,更有甚者说她是神仙下凡。 最后一个,云岁岁不用猜都知道是谁说的。 第54章 我可以帮你 忙完一天的救援工作,又是晚上九点多。 云岁岁整理好医疗物资,又把紧缺的药物报告上去,这才出了卫生帐篷。 门外,顾钧正站在那里,看向她,“你找我?” 云岁岁看着他脖子上被钢筋划坏的伤口,此刻已经又红又肿,不由轻叹一声,拿出纱布和酒精为他处理伤口,“不疼吗?” 之前她就注意到了,但是情况紧急,顾不上他,只是没想到他自己也没处理。 顾钧低头,就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近到能看清那又黑又密的睫毛,鸦羽般半盖在黑白分明的眸子上,显得专注又神情。 脖颈间传来微微的刺痛,他回过神,答道:“没注意。” 出于医生的职业病,云岁岁忍不住唠叨两句:“任务再紧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和健康,如果因为小病耽误了救援,也不值当是不是?” 顾钧挑眉,“你还知道?” 想起刚才余震时,自己拼了命要去救彭老师,云岁岁脸颊微微泛红,“知道了,没有下一次了。” “对了,之前的药用着怎么样?还够吗?” 顾钧回答:“刚来那两天多亏了你的药,独立营是整个救援部队中唯一没人得痢疾的。只是人太多,第二天上午药就没了。” 云岁岁在随身布包里掏了掏,“我这还有点,你拿去给大家分分吧。” 这些都是她这几天睡觉之前在空间里做的,虽然不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 顾钧疑惑,“救援队够用吗?” 他和他手下的兵都亲身试验过了,这些药确实好用,不比西药差。 而且他听说,医疗队的药物非常缺,尤其是消炎类的药物,基本上当天运来的补给当天就会用光,根本供不应求。 没道理还给云岁岁留这么多。 云岁岁唇角扯了扯,“医疗队不用。” 之前缺药的时候,她也表示过自己带了些急救中药丸,可以分给大家应急,却被沈银花给否了。 理由自然还是那一套,成分没法公示,出事没人负责等等。 所以这些药到头来也只有云岁岁一个人在用。 个人行为个人负责,就不会上升到整个救援部队。 听到她的话,顾钧一下就明白了其中关窍,接过药道:“交给我吧。” 云岁岁心中有些感动,但还是道:“不要勉强,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惹人非议。” “不是为了你。” 顾钧郑重道:“是为了那些无药可用的受灾百姓。” 云岁岁:……白感动了。 不过如果能让大家都能得到及时的救助,为了谁倒也不重要。 她眼睛亮亮地看向顾钧,“吃饭了吗?” 顾钧摇摇头,“不想吃。” 最开始那几天,物资紧缺,大家都饿的能吞下一头牛,连路边刚长出来的青绿青绿的西红柿都当饭吃了。 可现在有食物也有肉罐头,大家却失去了食欲。 任谁每天在满是尸体和尸臭的环境下工作,都不会再吃得下去肉。 云岁岁明白他的感受,营地这边的尸体虽然都会进行清理,可也每天都会高空喷洒敌敌畏和六六六消毒剂,呼吸间全是高浓度消毒剂的味道,确实挺影响食欲。 但人是铁饭是钢,每天进行这么高强度的救援工作,不补充营养是绝对不行的。 她从空间里拿出鸡蛋饼和咸菜,“陪我吃点?” 鸡蛋饼是上辈子囤的,昨天晚上提前煎好放在药园仓房里,作为今天晚饭的。 咸菜还是李文娟给她带的,一直放在冰箱里,吃到现在还剩半瓶蒜茄子和一个瓶底的辣白菜。 顾钧接过咸菜,冰凉的触感让他挑了挑眉。 云岁岁见状连忙道:“放在地洞凉了一下,热的是真吃不下。” 教学楼后面有个地窖,虽然也震塌了,但豁出来个大洞,经常有人会把水放进去凉快凉快。 余震过后,那洞更大了,放个西瓜都绰绰有余。 她把饼塞到顾钧手里,自己也拿了一张,“快吃,别浪费,明天就坏了。” 顾钧机械地咬了一口,发现味道还可以,而且没有肉,勉强能咽下去。 云岁岁又拿出一双筷子,亲自夹了一片辣白菜,递到他嘴边。 顾钧挑眉。 “就带了一双筷子,别嫌弃哈,将就一下。”云岁岁笑眯眯道,眼里带着狡黠。 顾钧这才张开嘴,将辣白菜咬下,在嘴里嚼了嚼,入口清凉鲜辣开胃,似乎浑身都清爽了不少。 云岁岁唇角翘起,笑眼弯弯道:“好吃吧!” 说着也夹起两片咸菜,就着鸡蛋饼吃了起来。 看着自己刚刚用过的筷子,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进了她的嘴里,顾钧脸轰地一热。 在部队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跟战友们共用过一双筷子,甚至拿一个碗吃饭一个水壶喝水都是常有的事。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顾钧喉结滚了滚,三两下把鸡蛋饼怼进嘴里,起身道:“我吃饱了。” 而后也不管别人如何回应,匆匆忙忙地跑了。 云岁岁心中啧啧两声,真不禁逗! 算了,饭吃了就好。 她就这么坐在满是灰土和石块的地上,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晚饭。 不远处,沈银花看到了她和顾钧的互动,眼神晦暗。 她转身欲走,却对上了一张平凡的脸,“郭文?你在这干什么?” 她从来不会关注别的医师,但因为眼前这人经常和云岁岁在一块,所以还会有些印象。 郭文对上她的视线,脖子都红了,结结巴巴道:“沈,沈医生。” 沈银花见过太多对她有意思的男人,因此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冷冷挑眉,“你喜欢我?” 郭文顿时更慌张了,“我,我……” 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种普通又懦弱的男人,沈银花自然不可能动心,再加上他还跟云岁岁关系好,更加惹她厌恶。 她恶劣地讽刺道:“看看你的样子,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我警告你,最好不要缠着我!” 不屑地哼了声,她转头就走。 郭文却突然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顾营长,可是他不值得你喜欢,他和云大夫……” “那又怎样?”沈银花冷冷地打断他。 就算他们结婚了,也能离婚不是么,云岁岁根本配不上顾钧! 郭文震惊不已。 他没想到,就算顾钧暗地里跟云岁岁暧昧不清,沈医生也不愿意放弃他。 既然如此,那他就更不能让云岁岁夺走沈医生的爱人,伤害沈医生了。 他虔诚而郑重地说:“我可以帮你!” 第55章 丧心病狂 第二天,指挥部就将药丸下发给了车南区的救援队,每人三颗,消炎止血止泻各一颗。 并说明了,可在紧急情况下使用。 沈银花看着那药,眼神冷了冷,而后将它扔到了一边。 身后的助理医师见状,问她:“沈医生,你不用吗?” 沈银花淡淡道:“你们想用就用,我不会用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助理医师小心翼翼地将药丸捡起来,“那我先帮你收着吧,万一有紧急情况呢?” 这可是云大夫配的药,云大夫都能让彭老师起死回生,这药丸肯定不会差! 再说了,上面都认可这些药的功效,他们用用应该也没问题的吧? 让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沈银花冷笑一声:“随便你。” 说着,便去了卫生帐篷。 今天是云岁岁和唐志远负责户外救援,郭文早上突发腹痛,便没有和他们一起。 云岁岁觉得他这肚子疼来得蹊跷,但就算指出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大家顶多以为他想偷懒。 这两天救援任务重,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去抓他现行。 如果他想借此机会害她也好,正好把他一次性解决了,省得跟个癞蛤蟆一样,不咬人膈应人。 本以为郭文顶多和之前一样,给她的吃的喝的下药。 可云岁岁万万没想到,药确实是下了,但却不是给她。 临近中午的时候,张程突然跑来,脸色难看地说:“云大夫,你快跟我回去,司令员来了,点名要找你!” 云岁岁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天上午,所有吃了你那些药丸的患者都突发痢疾,最早吃的两个人已经快不行了。”张程道。 他亲眼见识过云大夫的医术,自然不愿意相信她的药有问题。 可结果摆在那里,吃中药丸的人都患病,吃西药的人却都没事,他不得不信。 云岁岁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她非常确信自己的药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一定是人。 想到这两天自己水壶里的腥臭味,她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回到营地,气氛格外凝重。 一个衣衫褴褛地壮汉冲出来,手里举着一块比头还大的水泥预制板,“就是你用毒药害了我儿子,你还我儿子的命!” 云岁岁躲闪不及,眼瞧着那块预制板砸过来,心想自己八成要脑袋开花。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及时出现,将她护进怀里,为她挡下了这要命一击。 云岁岁听到“砰”的一声,明明不大,却仿佛震耳欲聋。 “顾钧!你没事吧?” 她心中惶恐,想推开顾钧看他后背受没受伤。 顾钧却将她抱紧,嘴唇贴近她的耳朵,语气坚定:“我没事,司令员问你什么,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好,我相信你。” 云岁岁点点头,原本不安的心也得到了安抚。 顾钧松开她,声音温柔:“去吧。” 云岁岁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帐篷。 闹事的人被控制起来,王勇过来报告,却看到自家营长后脑勺被血染湿一片。 他惊恐道:“营长,你流血了!” “小点声。” 顾钧皱起眉,并不想让帐篷里的人听到外面的情况。 他抬起手,正要去摸微微胀痛后脑,却突然眼前一黑,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帐篷外混乱,帐篷内却肃静一片,气压低得可怕。 云岁岁不是第一次见司令员,却是第一次离这位首长这么近,心里头难免紧张。 她深吸了口气,“首长,您找我。” “你的药,是顾钧跟我打了担保,才下发到救援队的。”沈司令神情严肃,“你要知道,药出了问题,不只是你,顾钧也要对此事负责。” 云岁岁眸色微沉,语气却还算镇定:“首长,我能看一下最早吃药的两位患者吗?” 沈银花看她如此淡定,眼神一凛,义正言辞道:“你还嫌你害得他们不够惨吗?他们还只是孩子,好不容易在地震中活下来,却要被你害死,你的良心哪去了!” “云大夫医术高超,配错药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吧?而且据我所知,之前独立营用的药也都是正常且有效的。所以你是故意报复医疗队,就因为之前否决了用你那些药的提议,对吧?” 云岁岁眯起眼,这是污蔑她医术不行还不够,要让她背上故意害人的罪名了? 她正要反驳,却听沈银花又说:“如果你是故意的,那顾营长应该也只是受你蒙骗,罪不在他,否则他就是故意隐瞒实情,明知你的药有毒还坚持使用,拿百姓的生命谋私利,罪大恶极!” 妙啊,饶是云岁岁都不得不承认,这计谋是真妙! 前头一番有理有据,直指她故意报复,后面拿顾钧的前途为筹码,逼她认罪。 但凡她跟着这个逻辑走,或者因为太在乎顾钧乱了方寸,就会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承认是她故意害人。 到时候她进去了,顾钧单身了,沈银花捡漏了,可真是一石三鸟。 云岁岁现在开始怀疑,这件事到底是不是郭文一个人干的了。 “沈医生说得有道理。”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副思索模样。 但很快,她眉梢轻挑,唇角渐渐勾起,“但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和顾营长都没罪?” “狡辩!” 见她不上当,沈银花语气有几分急躁:“实摆在这里,吃了你药的人都染了病,你就算胡搅蛮缠也没用!再说了,大家都在救援,除了你自己之外,谁会去做这种事?” “是啊,我也想知道,谁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云岁岁眼神一冷,“所以我可以去看患者了吗?” 沈司令沉吟一会,点点头,“可以。” 沈银花咬牙看向父亲,“首长!” “够了!” 沈司令眼里带着警告,“沈医生,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继续救援去吧。” 沈银花恼怒不已,瞪了云岁岁一眼,恨恨地离开了帐篷。 第56章 我看见了! 云岁岁在两几位军人的“护送”下,跟在司令员身后,去见了最先得了痢疾的两位病人。 那是一对兄妹,男孩病症更轻一些,有些高热便血,而女孩已经出现了休克的症状。 由于药物紧缺,交通也不方便,两人现在只注射了葡萄糖和生理盐水,需要等救护车晚上回到营地,送他们去最近的医院治疗。 等张程介绍完情况,云岁岁想要给他们把脉。 刚才闹事的男人又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推开,眼神凶恶,“你这个杀人凶手,又想干什么!?” 张程连忙拦住他,“牛同志,你冷静点,别吵到孩子了。” 几位军人也连忙将他控制住,沈司令沉稳地说:“牛同志,现在并不能确定两个孩子的并和云大夫有关,你先别激动,万一她有治疗的办法呢?你放心,一旦查出是谁伤害了孩子和其他患者,我们一定严惩不贷!” “领导啊,不是我不信任你,但我是眼睁睁看着孩子把药吃下去就开始发烧的,肯定就是她!什么神医,都是假的!”牛力满脸肯定地说。 云岁岁眸色微敛,问道:“您的孩子是吃了药之后,立马就肚子疼腹泻了?” 牛力梗了梗脖子,理直气壮地瞅着她,“对啊,你还敢说不是你!” “那不对啊,中毒性痢疾虽然是急症,但和化学毒剂还是有区别的,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就出现症状。”张程皱着眉头说。 之前大家关注的,是所有吃了中药丸的患者都得了痢疾,就先入为主地觉得是药丸的问题,压根没仔细问发病时间。 云岁岁也想到了这点,便又问:“在吃药之前,他们还有吃别的东西吗?” 牛力黝黑的脸皱了皱,思索半天才说:“就是正常吃了干粮,又喝了水,没吃啥别的东西。” 听到水,云岁岁心头一动,连忙道:“能把他们喝水的水壶给我看看吗?” 牛力摆摆手,“哪有水壶了,都是用的罐头盒。” 他从地上扒拉出一个猪肉罐头盒,“怎么着,你还想怪水不好?那大家喝的都是一样的水,咋就我们家孩子病了?” 云岁岁拿起罐头盒,确实不大干净,小孩因为这个得了痢疾也不是没可能。 但总不会这么巧,所有人都是因为盛水的器具不干净才得了病。 她凑近罐头盒闻了闻,熟悉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加大了剂量,这盒子里的味道比她水壶里的重许多。 她把你罐头盒递给张程,“你闻闻。” 张程把鼻子往前凑了凑,顿时皱起眉,“这可不是净水片的味道!” 云岁岁冷笑,“当然了,这是志贺菌的味道。” 志贺菌,就是中毒性痢疾的致病菌。 痢疾主要的传播途径是粪口传播,所以可不就是臭烘烘的味道么。 沈司令见状,让勤务兵把罐头盒拿过来,闻了闻,确实有股怪味。 而且外面运送来的水罐车就没停过,灾区群众和救援人员的饮用水基本上能得到保障,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已经不喝放了净水片的污水了。 他表情凝重,看向牛力,“同志,在孩子们吃药之前,都有谁来过?” “哎呀,咱这又不是医院,人来人往的,来过的人可多了。” 牛力一脸为难,“早上护士来看了看孩子的情况,说没啥问题,然后大夫又过来了一趟,之后军人同志来送饭,吃完饭他们俩就吃药了。” 这下所有人都发现不对了,现阶段医疗资源和医护人员都很紧缺,往往是护士检查患者,发现异常后向高级医务人员反馈,医生才会来第二趟。 绝对不可能出现护士说没问题,医生又跑过来闲逛的事。 云岁岁眯了眯眼,“您还记得第二次来的大夫是谁吗?” 牛力摇摇头,“反正不是张大夫也不是沈大夫,是一个没太见过的大夫。” “有点矮,额头这块还有点秃?”云岁岁问。 “对对对!是长这样!” 张程在脑袋里把医疗队的成员过了一遍,不确定道:“是郭文?” 云岁岁点点头,“是他。” 她又看向沈司令,“我这个人嗅觉比较灵敏,之前在我的水壶里也发现了腥臭的物质,观察几天下来,郭文嫌疑最大。” “但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再加上抗灾期间,救援工作应该排在第一位,所以就没把这事跟组织反应。” 张程若有所思地问:“郭文?他不是一直很崇拜沈医生么,沈医生每天救死扶伤奋战在第一线,他咋会做出这样的事?” 云岁岁摇摇头,也做出一副不懂的样子。 发生这种事,她不信沈银花能完全脱了关系。 但这话不能她自己说,不然会让领导觉得她故意打击报复。 张程说的这些,可算是帮了她的忙。 而沈司令在听到这事和沈银花有关的时候,脸色顿时一黑。 为了公平和人心安稳,他并未对外透露他和女儿的关系,也因此女儿能有今天的成绩,全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对这件事,他一向是很为她骄傲的。 可如果投毒的事真跟女儿有关,那她的前途可就全都毁了! 他沉了声音,犀利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云岁岁:“这只是你的推测,并不能作为证据,更不能认定为事实。” 云岁岁也知道,在这个刑侦技术并不发达的时代,郭文做的事很难查到蛛丝马迹。 最好的办法是把他关起来严厉审问,但看司令员的样子,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 她红唇抿了抿,思考着有没有让对方自投罗网的办法。 突然,一道小小的声音自帐篷缝隙处响起:“我看见了!”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从外面伸头进来,眼睛乌黑明亮。 云岁岁认出她,正是之前彭老师拼死护下的小姑娘,叫杨春苗。 门外的警务员一把抱住她,朝沈司令道:“报告首长,刚才给救援队搭了把手,没想到这小姑娘趁机溜了进来。” 沈司令眉头皱着,根本没心思理会这点小事,摆摆手道:“你出去吧,小姑娘留下。” 他看向杨春苗,“小姑娘,你的话关系着很多人的命运,你必须实话实说,知道吗?” 杨春苗看着他不怒自威的面孔,不由有些紧张,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但她的眼神却很坚定,“我看见郭大夫给牛姐姐的水里倒了东西。” 第57章 信你个大头鬼 杨春苗早上来找牛福心玩的时候,正好看见郭文用玻璃针管往罐头盒里加了什么。 她本以为那是牛福心的药,也就没有在意,可谁知道,吃过饭后牛哥哥和牛姐姐就都病了。 再后来,她听别人说,是云大夫故意下药害牛姐姐,更是觉得不可能。 可他们都输说首长过来,就是要抓云大夫去蹲大狱的! 杨春苗心急如焚,想起了之前郭大夫做的事,便趁着外面没人偷偷钻了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地看着沈司令,认真道:“云大夫是好大夫,她救了彭老师,您能不能不抓她?” 云岁岁心中动容,治病救人是她的职责,她从未想过要求回报。 可总有些暖心的患者,会用他们的方式回馈自己,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善缘吧。 这件事到现在,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了。 沈司令沉着脸,命人把郭文抓起来好好审问。 他思衬良久,看向云岁岁道:“在事情尚未完全水落石出之前,禁止议论,以免人心动荡,给战友们的救援工作增加难度,一切就等待上面通报吧。” 领导都这么说了,云岁岁自然不会顶风作案,点点头表示知道。 她给牛家兄妹喂了药,不过半个多小时,两人的状态就好了不少。 不过营地这边的医疗条件有些,还是得等救护车把他们送去医院继续治疗。 牛力千恩万谢地送她出门,还为之前的冲动道了歉。 云岁岁知道他是心疼孩子,但还是认真道:“您打的人是独立营营长顾钧,要道歉也该去找他。” “云大夫说的是,您放心,一会儿我就去找顾营长道歉。”牛力态度诚恳地说。 云岁岁点点头,带着杨春苗出了帐篷。 唐志远和张程都在外面,一见到她就连忙迎了上来。 “咋样,首长咋说的?”唐志远关心道:“刚才郭文被带走了。” 张程也说:“张医生还在手术中,让我先过来看看,没事了吧?” 云岁岁点点头,“没事了,应该是郭文。” 唐志远一脸不解,“为啥呀?之前在卫生所的时候,他胆小的跟什么似的,哪来的胆子干这种事?还陷害你?” 说着,他一拍大腿,“不会是为了沈医生吧!” “之前沈医生宣布彭老师抢救无效,可你却把她给救活了,你现在的风头盖过了沈医生,所以郭文要帮她除掉你?” 云岁岁其实更倾向于是沈银花跟郭文合谋,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现在还什么都不好说。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算了,审讯犯人不归我们管,咱们还是快去干自己的活吧!” 亲自将杨春苗送回她母亲身边,又给母女俩留了鸡蛋饼、水和急救药丸,云岁岁没耽搁,放下东西就往回赶。 可走到一半,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朝救援部队那边拐去。 好不容易到了独立营的位置,云岁岁绕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顾钧的身影。 正要往回走,却听见王勇叫她:“嫂子,顾营长都受伤了,你咋还在这呢?” 云岁岁顿时瞪大了眼,“受伤了?” 王勇点点头,“那牛力劲儿可真大,一下子下去,差点给营长干开瓢了!” 想起顾钧替自己挨那一下,云岁岁心情更加沉重,连忙问:“顾钧在哪?” 王勇如实回答:“在沈大夫那呢,本来应该是张大夫给营长复检的,沈大夫非要把营长带走,别人也拿她没辙。” 云岁岁觉得牙痒痒,这个沈银花,陷害她也就算了,还趁机把她丈夫带走,真当她是个死人啊? 还有顾钧也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嘛,沈银花说要带他走,他就跟人家走了? 她眼睛眯了眯,转头就朝沈银花常用的卫生帐篷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清晰的对话。 “云岁岁都做出那种事了,你还老问她干嘛!你这样对得起党和人民吗?”沈银花咬牙切齿地逼问。 很快,顾钧低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她不会做那种事。” 既然他说得如此笃定,沈银花眼中闪过不甘,“你和她才认识多久?万一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万一她有你不知道的一面呢!” 顾钧到嘴边的话一顿,英挺的眉毛也蹙了起来。 虽然他已经认识云岁岁很久了,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的她,确实让他有些看不懂。 见他似乎有所动摇,沈银花又道:“你我战友多年知根知底,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伙伴,其中的情谊,哪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比的?无论如何,你都该相信我才是。” 云岁岁冷笑,在心里吐槽:信你个大头鬼! 下一秒,却听见顾钧语气认真地说:“我当然相信你。” 云岁岁真是气笑了,她还在担心他的伤,担心沈银花医术名不副实,没法保证他的生命健康。 现在看来,属实是多虑了。 人家俩谈情说爱你侬我侬,好着呢! 她无声地朝帐篷啐了一口,扭头就走,省得自讨没趣。 却没听到,顾钧一字一句接着又说:“战友之间,互相信任是应该的。但云岁岁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她是我的妻子,我无条件地信任她。” “沈医生,我不知道你对云岁岁有什么误解,但在医德这方面,她绝对没有问题。就算某些事情上你不认同她,也请你不要诋毁她。” 沈银花看着他,表情受伤又愤恨,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的,组织上自有判断。等云岁岁获罪入狱,希望你能承认,是你对我有偏见。” 说罢,她下巴扬起,傲然地出了帐篷。 然而还没走两步,助理医师就小跑着过来,兴致勃勃道:“沈医生,你听说了吗?郭文被抓起来了!” 沈银花瞳孔骤缩,“怎么回事?那云岁岁呢?” “当然是放了呀,听说这件事都是郭文故意陷害,云大夫是无辜的!听说牛家兄妹吃了她的药之后,状态都稳定了不少呢!” 沈银花的心又紧了紧,郭文这个废物,说什么他的计划天衣无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了! 当务之急,是绝对不能让他供出自己! 这样想着,沈银花抬步匆匆离开。 第58章 你不会介意吧 郭文很快就认了罪。 审问结果出来,一切都是他个人的行为。 他嫉妒云岁岁的医术,不仅在云岁岁的水杯里倒了含有痢疾患者粪便的污水,还给所有使用过中药丸的患者同样下了毒。 虽然也有人质疑,他一个人怎么能精准地给十几名患者都下了毒,可他咬死了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人计划执行。 全程没有提沈银花一个字。 在救灾行动的关键时刻,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郭文既然选择一力承担所有,那他将面临的,将会是最严厉的惩罚。 云岁岁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就凭他对沈银花的狂热和痴迷,撇清关系才是正常的。 可医疗队伍里有不少人知道他将沈医生视为天仙神女,再加上云岁岁和沈银花不对付,难免会猜测他这么做是为了帮心中女神出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沈银花第二天就调回了路北区,车南区的救援队又变回了张大夫主管。 虽然是请查明跟云岁岁无关,但出于种种因素考虑,上面还是决定不再大规模使用中药剂。 但每个医生的行医风格不同,个人使用也不会禁止。 说到底,还是影响力不够,医术没得到广泛的认可。 不过这点急不得,云岁岁也不会因此灰心丧气。 好在余震减少,部队已经开始进行路面清理和道路重建,大量的医用和日用物资都运送进灾区,药物也那么紧缺了。 救护车基本随叫随到,重症的病人也都可以送去医院就近治疗,救援队也能放下心来了。 在救援进行了一个月时,救灾部队的所有人都瘦了不下十斤,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再加上食物补给不足,让所有人都变得像猴一样又黑又瘦。 哪怕云岁岁空间里有食物,每天不至于饿肚子,但也能感觉到自己手臂和腿上的肉都紧实了,再不是从前那副软绵绵的模样。 之前总想着增强体质,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这段时间,她都没再见过顾钧,就连治疗肌肉劳损和外伤感染的膏药都是让王勇送过去的。 沈银花走之前给自己的患者留下了不少医疗物资,但顾钧怎么说都是因为她而受的伤,她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虽然人家可能并不需要。 事实上,顾钧在收到膏药之后,确实不怎么高兴。 有时间让勤务兵给他送药,就没时间过来看看? 医疗队离救灾部队远也就罢了,明明都在一个营地,怎么就抽不出这点时间? 不过是不在乎罢了。 他薄唇轻抿,将膏药扔到一边,起身穿衣服。 王勇问:“营长,你干啥去?” “执行救灾任务。”顾钧冷淡道。 王勇瞪大了眼,连忙拦住他,“不行啊营长,你伤口还没好呢,执行啥任务?沈医生和张医生都说了,您现在需要静养,不能过度劳累!” 顾钧面色更加黑沉,“我是来救灾的,不是来躺着的。” 说罢,他穿好衣服,戴上防毒面具就出了帐篷。 王勇拦了半天没拦成,又实在受不住他好像被骗了钱的杀人眼神,只能随他去了。 于是乎,顾钧在连续几天的高强度高闷热的工作中,终于不负众望地伤口感染,再次晕倒了。 这天正好是云岁岁值内勤,看到被抬进来的人时,不由满脸疑惑。 不是,这人不该在床上躺着养病吗? 怎么还躺这来了? 王勇苦着脸解释:“嫂子,这可不怪我哈,营长非要带伤执行任务,拉都拉不住!” 云岁岁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都一周多了。” 王勇老实回答:“我说来找你问问,营长他不让。” 不仅不让,那表情怎么看都点咬牙切齿。 云岁岁眉头蹙得更紧,仔细给顾钧检查了伤口。 伤口不深,但面积有点大,感染之后又红又肿,还蓄脓了。 再一摸额头,好家伙,还发烧了。 云岁岁摸了摸后槽牙,“也不怕烧成傻子!” 王勇忐忑不已,“嫂子,很严重吗?” 云岁岁摸了摸脉道:“从脉象上看,身体有外伤疲劳过度还有点中暑,先给他处理伤口吃点退烧药,看看能不能把烧退下来,如果不能,就要送医院去拍x光,不能排除感染的可能。” 王勇露出担忧的神色。 云岁岁给顾钧处理了伤口又喂了药,还拿冰箱里的凉水浸透手帕递给王勇,让他帮顾钧擦擦露在外面的皮肤。 做完这些,她就去给张医生帮忙了。 唐志远跟着她出门,憋了半天终于问出口:“云同志,顾营长的勤务兵咋叫你嫂子?” 云岁岁张了张嘴,刚才只顾着顾钧,竟然忘了这茬。 她刚想解释,唐志远就道:“你俩亲戚啊?早说你有这亲戚,郭文不就不敢陷害你了!” “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你就放心吧!” 他拍着胸脯保证,说完就去忙了,压根没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云岁岁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神色有几分无奈。 顾钧不愧是当兵的,身体素质就是好,才过了半个小时,王勇就跑过来找云岁岁,说人醒了。 云岁岁跟着他进了帐篷,就看见顾钧躺在病床上,脸颊消瘦脸色苍白,难得有几分脆弱。 他看见来人,淡淡地别开了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云岁岁给他测体温和检查伤口,他也都配合,但两人就像较着劲似的,谁都没打破沉默。 半晌,云岁岁才公事公办地问:“给你的药为什么不用?” 顾钧默了几秒,吐出一个字:“热。” 云岁岁秀眉皱起,“戴防毒面具更热,那你怎么还去救援?” “职责所在。”顾钧回答,却垂眸不敢看她。 云岁岁放下手里的药包,不苟言笑道:“少你一个人,救援行动是进行不下去吗?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又怎么能领导好手下的兵,总不能让大家一边救援一边担心你吧?” 顾钧蓦地回头,眯起眼,“那你呢?” 云岁岁一愣。 “你担心吗?”顾钧又问。 想起他受伤这么长时间,自己都没去看他,云岁岁有些心虚。 她讪讪道:“当然担心了,你毕竟是为我受伤的嘛,只是最近有些忙,没抽出时间去看你,你不会介意吧?” 顾钧冷淡地扫她一眼,口是心非道:“不介意。” “那就好!” 云岁岁松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不要再逞强了,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说不定就要烧成傻子了。” 看她眼里的担心不似作为,顾钧点了点头。 云岁岁见他没什么事,给他挂了个消炎的吊瓶,就出去继续忙了。 医疗资源紧张,顾钧不可能自己住单间,很快又有病人陆陆续续抬进来。 看着云岁岁跑前跑后,忙得汗都来不及擦,脸上始终带着灰渍,却不曾抱怨一句,顾钧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 她真的,和上辈子完全不同了。 第59章 紧急撤离 认真休养之后,顾钧的伤果然好得很快。 说起来,这还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享受到云岁岁的照顾。 虽然只有几天时间,可也让他见识到了完全不同的她,一个认真负责兢兢业业的医生。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即便上辈子他早早离世,云岁岁也能照顾好自己,成为很厉害的人,过上属于她的独立灿烂的人生。 心情莫名有些复杂,松了口气之余,还多了点别的东西。 不过心情并不影响顾钧的恢复能力,几天之后,他就可以贴着纱布继续救援了。 此时43军已经在大城山待了一个多月。 大部分救援部队由于传染病等原因,都是一波人替换一波人。 但独立营前期有云岁岁的药物供给,中间又用散装白酒和大蒜坚持了十几天,后来赶上了药物补给,所以倒下的人很少,从开始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随着越来越多的给养送到灾区,救援工作的展开也更加全面,到现在为止,再挖到的群众里,能活下来的已经很少了。 但大家并没有懈怠,依旧每天早出晚归照顾伤员,关注灾区群众的身心健康。 好在灾情虽然惨烈,但也不是处处悲剧,九月四日,省医院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彭老师醒过来了! 然而还来不及高兴,当天下午,云岁岁就发现唐志远的面部出现黄疸,且食欲不振,连忙给他摸了脉。 “肝损伤,先吃点护肝丸,明天早上跟救护车走吧,别拖着。” 唐志远哭丧着脸,“我也中招了?” 云岁岁不容置疑地点点头。 灾区污染严重,从早到晚都大量喷洒消毒剂,戴口罩闷热,防毒面具更是戴不住,为了保证工作时的清醒,他们并不会全天都戴着。 所以救援部队中患肝炎的比例很高,仅次于痢疾和肠胃炎。 云岁岁也是靠吃护肝丸才坚持到了现在。 第二天一早,唐志远就被送上了救护车,隔天,张医生也在室外救援时晕倒。 幸好云岁岁就在旁边,给他扎了两针,又给他喝了冰水,才让他缓过来。 张医生知道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坚持下去只能给大家拖后腿,也不用人劝,自己就打了报告要去医院就近治疗。 走之前,他看了云岁岁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云同志,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云岁岁以为他只是客气,便也客气回应,并没有太当回事。 时间越久,因身体情况不得不退出的人就越多,但很快就有后方的救灾人员补充上来。 渐渐的,43军有一个很厉害的中医师这件事也在救援部队里传开了。 消息传到路北区,沈银花差点摔碎了手里的注射器。 可想到父亲对自己的警告,她还是忍住去车南区的冲动,安分地做着军区总医院的活招牌。 她高傲地想,就算云岁岁再出名又怎样?还不只是个小小卫生所的见习医师,连军医院的门都碰不到! 九日凌晨,43军接到电报,要求他们立即返回紧急备战,独立营也开始拆帐篷打包行李。 普通群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云岁岁却了然,伟人逝世了。 她虽然不是军人,但却是作为军医的补充人员过来的,自然要跟随救护车离开。 整理好行李,部队立即开拔,明明没告诉任何人民群众,可老百姓们却走在道路两侧为军人们送行。 有些年轻的新兵蛋子看到这一幕,眼泪都下来了。 老兵们相对来说更沉稳些,却也红了眼眶。 回去的路进行过简单的修整,行程更快些,不到三天,43军就回到了岩市军区。 云岁岁和军医们都被放在了军区总医院门口,沈银花看见她,冷傲地转身离开,用实力表演了什么叫视而不见。 当然,云岁岁也并不想搭理她就是了。 和唐志远告别后,她提着自己的布兜回了军区大院。 在灾区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大家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可到了正常人的社会才发现,她现在简直就是个野人。 再加上一个破烂不堪脏兮兮的兜子,说她是沿路乞讨回来的都没人怀疑。 李文娟听说丈夫回来了,正要去镇上买点肉。 看到她迎面走来,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认出来,瞪大了眼睛问:“岁岁?” 云岁岁悻悻一笑,“嫂子,要出去呀?” “哎呦真是你呀!咋造成这样了?” 李文娟想上来挽她,却实在不知道手放哪好,毕竟她衣服上黑一块红一块,也不知都是个啥。 云岁岁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啥模样,便道:“嫂子,我先回去洗洗,等你回来了再去找你吧。” “诶,好!我去镇上买点肉,今天晚上你和顾钧就来我们家吃吧,你俩这一路都辛苦了,就别自己做饭了!”李文娟爽朗笑道。 云岁岁没拒绝,据她猜测,今天晚上顾钧他们应该不会太早回来,毕竟是特殊时期。 目送李文娟出大门,她往宿舍走,甚至都有点不认路了。 毕竟她来岩市之后,满打满算才住了两天一夜,却在灾区住了将近四十天。 刚上楼,就看到赵秀文在走廊上抹眼泪,郑小玲站在她旁边,眼睛也红彤彤的,手臂上还缠着纱布。 云岁岁见状眉头一皱,她记得郑小玲的烫伤虽然严重,但也只是表皮受伤,没道理过了一个多月还需要缠纱布。 但人家并不相信自己,她也不会自讨没趣,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郑秀文认出她,神色又几分尴尬,还有几分懊悔。 郑小玲却睁着那双黑葡萄似的又黑又亮的眼睛,脆生生叫道:“阿姨!” 云岁岁温和地笑了笑,正想回应,赵秀文却僵着脸抱起女儿,匆匆回了屋。 第60章 差点掉井里 李文娟回来的时候,云岁岁刚好把脏衣服从空间的洗烘一体机里拿出来。 顺便夹带私货,把上辈子习惯穿的复古衬衫和长裙也剪掉商标,放进了衣服堆里。 没办法,的确良面料偏硬且不吸水,不出汗还好,一出汗就感觉糊在身上湿答答的,还总会把皮肤磨红。 之前救灾的时候她穿了两天,结果闷得她差点中暑,之后就再没有穿过,改换了棉布衣服。 不好看就不好看吧,反正大家都灰头土脸。 但现在回来了,她肯定还是想穿些舒适又美观的衣服。 还有内衣,这个时候的内衣要么特别宽松,要么弹性小形状也奇怪,钢托还特别硬,穿一天都勒得慌。 再加上她本身有点分量,所以呼吸都不太畅快。 还是空间里的好,颜值和舒适性都很高,还能分季节。 见她洗好的衣服叠放在床上,李文娟道:“等过两天情况好些,让顾钧带你到镇上一趟,买个柜子啥的,这床本来就小,再放这么多衣服,哪还住得下人?” 云岁岁点点头,家里缺的东西太多了,是该去镇上一趟。 李文娟调侃她:“你们这段时间累坏了吧,你本来就瘦,现在都皮包骨了,回来可得好好补补,不然以后生孩子都费劲。” 云岁岁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说着,她拎起地上的布兜,里面装着提前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鸡蛋,和李文娟一起去了孙家。 路过郑家的时候,李文娟悄咪咪地说:“我跟你说,你们走之后啊,刘桂芬嫌烫伤膏贵,非要给小玲胳膊上抹大酱,说效果都是一样的。结果怎么着?胳膊感染了,去医院一瞅,差点要剜肉!” 难怪之前见郑晓玲胳膊上还敷着纱布。 云岁岁问:“后来怎么样了?” 李文娟哼哼一声:“后来赵秀文知道你走之前给我留了药,求到我这来,正好我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把剩下的药给她了。” “岁岁,没经过你同意就把药给别人,你不会怪我吧?” 云岁岁摇摇头,“药本来就是治病的,给了就给了。” 只是郑小玲的伤口感染了,烧伤膏的效果估计没那么好。 不过这些她没说,毕竟孩子的家长已经拒绝了她的看诊,她总不能追人家去看病。 李文娟已经打听好了,孙伟和顾钧他们在开大会,开完估计要六点多。 她煮了一锅大碴粥,拿尖椒炒了鸡蛋,还煮了一锅大骨头。 又领着云岁岁去后面山脚下的园子里摘了点大葱和黄瓜,洗洗回去蘸酱吃。 最后一道大骨头炖好,端菜的时候,正好碰见赵秀文带着郑小玲从外头回来。 看到两人,尤其是云岁岁时,赵秀文脸色不太自然,但还是弱弱地打了声招呼。 云岁岁见郑小玲不停地隔着纱布抓挠,于心不忍,便问道:“小玲的伤怎么样了?” 赵秀文抿抿嘴,垂头道:“多亏了文娟给的药,已经快好了,顾钧媳妇。” 云岁岁淡淡道:“是文娟嫂子给你的,你要谢谢她就行。” 说罢,她端着盘子就要上楼。 “等一下!” 赵秀文一脸纠结地追上来,小心翼翼地说:“顾钧媳妇,小玲最近胳膊又疼又痒,你那有管这个的药吗?不白拿你的,我给钱!” 云岁岁清凌凌地目光看着她,直看得她浑身都不自在,脸也开始发白了,才道:“疼是因为感染引发炎症没消,痒是在长肉,我这有消炎止痛去腐生肌的药膏,你要吗?” 赵秀文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眼中难掩激动,“要!我这,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云岁岁摇摇头,从空间里拿出药膏递给她。 赵秀文正准备接过,却见一道身影炮弹似的从楼上蹿下来,一把将云岁岁推开,“你干啥!光逮着我们家人坑是不?!” 云岁岁措手不及,直接被推了个趔趄。 倒霉的是,后面就是水井,腿绊在井沿上,她整个人都腾空飞了起来。 幸好她会水,军区大院也有战士把守,只要挺到救援过来,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样想着,云岁岁连忙屏住气护住头,以保证自己掉下去是不会受到撞击或被呛到。 然而预想中的失重感并没有出现,她被人揽进怀里,熟悉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抬头,就看见了顾钧紧绷的俊脸。 紧接着,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妈!你在干啥?!” 郑来喜坐在轮椅上,身后是他的勤务兵和三营营长孙伟,也就是李文娟的丈夫。 刘桂芬自知惹祸,脸色也有些白,但是仍然不愿意低头。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顾钧他媳妇老想给咱们小玲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不是她没本事非要愣充大夫,咱们小玲胳膊早好了!” 可没想到,她越说郑来喜的脸色越黑,一巴掌拍得轮椅吱嘎作响,“妈,你在胡咧咧个啥!” “你知不知道云大夫在大城山救灾中救了多少人?要是没有云大夫,连你儿子这条腿也早废了!” 刘桂芬这才看到自个儿子腿上打了石膏,连忙道:“咋回事啊儿子,你腿咋了?” “救灾时被砸伤了。” 郑来喜沉了沉气,“如果不是云大夫及时施针帮我止了血,你和秀文现在就该抬着我的棺材回老家种地去了!” 刘桂芬斜眼瞅向云岁岁,哼哼唧唧道:“止血才多大点事,哪有你说得那么邪乎?” “妈!您可是给赤脚医生打过下手的,难道不知道出血过多也能死人?” 郑来喜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叹了口气,肃着脸道:“您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闹得邻里都不安生的话,就回老家去吧,我每个月的津贴给您一半,您一个人也足够用了。” 见儿子表情严肃,完全不是随便说说的样子,刘桂芬才慌了。 当初她一个寡妇带着儿子生活,不知遭到了多少非议,后来来喜出息了,当了军官,又能带家里人随军,她挨家挨户地显摆,恨不得全国人民都知道。 听着那些人羡慕嫉妒的酸话,她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时隔这么久,她要是突然被撵回去,全村人不得笑话死她? 想到那画面,刘桂芬嘴唇抖了抖,坐地就开始哇哇大哭。 骂郑来喜不孝,帮着外人欺负老娘;骂赵秀文是个不下蛋的鸡,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又骂郑小玲是赔钱货。 见她越说越离谱,郑来喜怒喝:“够了!你要是不想走,就诚心跟云大夫道个歉,然后和邻居好好相处,不然就算你再怎么闹,这老家该回还是得回!” 第61章 粉色蕾丝内衣 刘桂芬算是看明白,她这招是不好使了。 她抽抽嗒嗒地站起身,看向云岁岁,心里又是不甘又是难堪。 但她面上却很委屈,老泪纵横的模样,似乎在等着云岁岁说一句“算了”。 然而云岁岁可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老好人,她淡定地抬眸,面上毫无怜悯之色。 有些人惨是因为命运不公,而有些人惨,却纯是自己作的,不值得同情。 况且刚才那种情况,万一顾钧没有碰巧赶回来,她掉到井里摔坏了胳膊腿或者受了寒,那她冤不冤? 现在想想那种整个人在半空中没有任何抓扶的感觉,她还心有余悸。 感受到她的轻颤,顾钧握紧她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刘桂芬见顾家夫妇没一个人开口,咬了咬牙,作出一副垂眉顺目的可怜相,“云,云大夫,真是对不起啊,我刚才不该那么冲动,差点害了你!” “但这也不能怪我啊,是沈大夫说你医术不行,我们这些老百姓啥都不懂,肯定得听人家大夫的话,哪能知道你其实这么厉害?” 好家伙,之前还对自己的医术挺自信呢,现在又变成啥都不懂了。 也是挺能屈能伸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岁岁也不好再过多计较,不然就是不给郑营长面子了。 她点点头,“今天要不是郑营长他们及时赶到,我有没有命站在这还不好说。道歉我收到了,希望刘大娘您真的知错能改。” 郑来喜连忙道:“云大夫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督促家里人,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云岁岁微微一笑,“我当然相信郑营长。” 事情解决完,郑来喜就带着老娘和妻女回了楼上。 云岁岁他们也端着饭菜回了孙家。 幸好现在天气热,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饭菜还没凉。 李文娟吃饭时还在抱怨:“你给她孙女治病,她还差点要了你的命,好心当成驴肝肺!” “行了行了,快吃你的饭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孙伟嘬着大骨头里的骨髓,感叹道:“往后他们再想干这事,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李文娟不解,“咋的呢?” “咱们顾营长啊,马上要变成顾副团了呗!”孙伟哈哈一笑,满脸都写着高兴。 李文娟高兴得直拍大腿,“定下来了?” 云岁岁也惊喜地看向顾钧。 虽然早知道他会晋升,可亲眼看到他为了保护国家和百姓有多么拼命之后,还是会有种众望所归的满足感。 顾钧对上她的视线,很轻地颔了颔首。 孙伟摇头晃脑地说:“八九不离十。” “这次救灾,独立营冲在最前线,那是在上面都挂了名的,宋政委也说了,要不是在国丧期间,这两天就该开表彰大会了。” “难怪郑来喜态度那么好,连他老娘都批!”李文娟嘟囔道。 孙伟摆摆手,“咱自个儿知道就得了,到外边可别瞎说。” 他虽然比顾钧大上两岁,但两人同期入伍关系也最好,兄弟晋升他自然高兴。 老郑虽说和他们平级,可事实上比他们大了十来岁,说没有代沟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总的来说,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战争,就算有竞争也是良性的,绝对不可能做出背刺战友的事。 突然想到什么,孙伟问:“斌子咋回事,咋现在还不回来?你俩不是一起休假的吗?” 顾钧也不知道。 按道理说,订完婚黄秀斌就该收假回来了,可这一晚就是一个月,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他思索道:“晚上去政委那问问。” “行,我跟你一块儿去。”孙伟说。 李文娟是少数民族,咸菜腌得好,饭菜做得也不错,四个人吃得非常满足。 饭后,趁着顾钧帮忙捡碗的功夫,李文娟跟他说:“对了,你们刚来就去了大城山,屋子里一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岁岁的衣服都没地方搁,你有时间可得带她去镇上看看,添置点东西回来,不然哪有个家的样儿?” 顾钧愣了愣。 李文娟一看就知道他没往这方面想。 “两口子过日子,都得对家里上点心,尤其是你们当兵的,动不动就出任务,一连好长时间不回来,你要啥事都不管,那再好的姑娘也得寒了心!” 顾钧眸色动了动,认真道:“我知道了,谢谢嫂子提醒。” 他也是第一次和云岁岁单独生活,再加上最近部队里事情多,对家庭的考虑就少了,现在一想,确实不负责任。 回到家后,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和扎眼的大白墙,他心里更加自责。 他薄唇微抿,对云岁岁道:“抱歉,这段时间忽略你了。” 云岁岁已经不是刚重生那会的她了,虽然偶尔还是会恍惚,但大部分时间里,她都能很清醒地面对两人之间的关系。 搭伙过日子的关系。 不在感情上抱有期待,就不会觉得失望。 而且跟军人结为伴侣,就注定会牺牲一部分爱人的陪伴,这是古往今来所有军嫂都要面对的课题,没什么好抱怨的。 她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我不是也没在家里嘛。咱们先将就两天,等你不忙了就去镇上看看。” 看着她整理衣服的身影,顾钧心中不由涌上一股暖意。 他上前帮忙,云岁岁刚要阻止,就看到他从衣服堆里随手一抓,指尖就勾起了一件粉色蕾丝的三角杯内衣。 虽然是保守的款式,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是有点刺激了。 顾钧怔了怔,意识到这是什么后,顿时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云岁岁连忙把东西从他手里扯出来藏到背后,尴尬得不敢看他,“你不是要去宋政委那吗?” “……我这就去。” 顾钧转头出去,错乱的脚步显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他走后,云岁岁也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拍了拍发热的脸,长呼出一口气。 果然,还是得赶紧把衣柜买了。 不过想到黄秀斌,她也觉得奇怪。 上辈子他可是跟顾钧一起回的部队,后来之所以能升营长,也是因为在救灾任务中立了功。 如今他不去救灾就算了,竟然连人都没回来,多少是有点怪异了。 第62章 畜生不如 顾钧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 云岁岁刚把衣服叠好,出来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黄秀斌被人打了,昏迷几天才醒,现在还在住院。” 顾钧把从政委那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云岁岁惊愕地张大了嘴,“打人的是谁,报没报公安?” 这事情走向也和上辈子差太多了! 顾钧平静道:“打人的是邱红旗父子还有邱洪军,听政委的意思,黄秀斌不想把事情闹大。” “邱洪军?那不是三姨夫?”云岁岁秀气的眉毛蹙了蹙。 顾钧嗯了一声。 不过邱家向来瞧不起叶家和顾家,他们家和这个三姨夫基本上没什么交流。 即便是他当兵之后,邱洪军也都端着架子,等着他们家主动上门走动。 顾钧自然不会惯着他们的臭毛病,叶青兰身为小姨子也不可能跟姐夫接触,因此只能说是点头之交。 云岁岁也知道这点,并不怕邱家的事影响顾钧,只是觉得奇怪,“黄秀斌和邱小芳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们为什么打他?” 邱红旗父子是邱小芳的父亲和哥哥,之前差点儿跟云峰打起来的也是他们。 顾钧摇摇头,“这恐怕要问黄秀斌自己了。” 这种私人的事,黄秀斌没汇报得太详细,之所以把邱家人说出来,也是因为之前跟邱小芳差点订婚,瞒不住。 不过订婚又没领证,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只能说是影响不好,却并不是原则性错误。 云岁岁思衬着,明天要不要给村里打个电话,问问详细情况。 说实话,她总觉得黄秀斌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娶了程英,上辈子又顶替了顾钧的位置,让她不由就想多关注他几分。 只不过—— “三个人就能把黄秀斌打昏迷?他这兵怎么当的?” 看她小脸一皱,略带嫌弃的样子,顾钧眉毛轻挑,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当兵不是成仙,又不能三头六臂呼风唤雨,打不过三个壮年男子不是很正常?” “正常吗?” 云岁岁对别人的武力值不了解,却在顾钧牺牲后,看过他生前的部分训练和作战影像。 影像里的男人勇武不凡矫健敏锐,别说以一敌三了,以一敌五都不在话下。 他甚至曾经肚子一人歼灭敌军三百余人,重伤之下还击落了一架敌方战机,如果不是支援及时,那会他人都没了。 也正是因为那场战役,他才成为了独立营营长。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顾钧身体素质惊人,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达到这个水平,也不能代表平均水平。 强大的作战能力是一种综合能力,自身实力、反应力和洞察力缺一不可,甚至和心理素质个人性格也有关,而在这些方面都能达到优秀的人才,古往今来都不多见。 难怪顾钧去世时,宋政委表示了强烈的惋惜,说他是天生的军人,只可惜英雄命短。 那时候云岁岁就明白,顾钧的离开并不只是她的遗憾、顾家人的遗憾,可能还有更多。 只是黄秀斌与顾钧之间差距这么大,上辈子究竟是如何取代顾钧的地位,登上高位的? 难道就因为程英那鬼神莫测的能力? 在她眉头紧锁思考人生的时候,顾钧已经开始铺床了。 两人来得匆忙,没带被褥,用的还是顾钧在部队的军绿色单人被褥。 幸好床也不大,将换洗的被子垫在底下,也勉强能铺平整。 可床不大,就意味着两个人要像正经夫妻一样挨着睡,再不能跟老家一样隔得老远了。 一想到这,云岁岁不禁有些脸热。 虽然在老家时,两人也是抱着睡的时候多,可那都是她趁顾钧睡着才挤进他怀里的,现在……还是不太一样。 去打水擦身时,她鬼使神差地拿出了上辈子调配的养颜身体乳,再出来时,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味。 然而在看到客厅里摆着的凉席地铺时,瞬间无语极了。 “你要睡这?”她看向顾钧。 顾钧垂着眼将地铺铺好,“床太小了。” “别人都不嫌小,怎么偏偏就睡不下你?” 云岁岁红唇轻抿,“况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受凉,别以为年纪轻就不重视。” 早些年的暗伤还没调理好,如今脑袋又伤了,真睡在地上寒气入体,老了可有他受的。 顾钧敛了神色,认真看向她,“我怕你介意。” 被他看得不自在,云岁岁错开眼,脸颊微热,“本来就是夫妻,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不是老古板,更没有什么特殊信仰,和自个丈夫睡一块难道还有罪不成? 要不是顾钧老是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她早就…… 想到之前每晚偷偷摸到的紧实肌肉,她脸上顿时更热了。 顾钧瞧着她,粉腮玉面,杏眼如水,一身浅青色吊带棉睡衣,露出纤长凝白的四肢和漂亮的脖颈,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之前在老家时,家里人多,她并不会穿这么清凉的衣服,如今只有他们二人,她却如此没有戒心。 顾钧喉结滚了滚,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件衬衫披在云岁岁身上,声音微哑:“晚上凉,穿多点。” 云岁岁:“……” 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见顾钧铁了心睡在地上,她是半点儿旖旎心思都没有了,把衬衫往旁边一撇,卷着被子就闭上了眼。 等顾钧打水回来时,看着已经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人,不由有些无奈。 这段时间,她的确是累到了。 悄无声息地换好衣物,他拿着自己的枕头,板板正正地躺到了客厅的凉席上。 刚开始入秋,睡地上不是很凉,应该不会影响身体。 长时间的神经紧绷和高强度救援,他的身体也很疲惫,好不容易松懈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娇俏的女人睁着一双水蒙蒙的杏眼,含羞带怯地拉他到床上住,他极力拒绝。 可不知怎么,战场上杀敌无数的他却无力推开一个女人,这拉扯之间,衣服不知怎么就破了,露出粉色蕾丝的…… 第二天一早,顾钧看着脏了的凉席,觉得自己真是畜生不如。 第63章 名声响亮 云岁岁醒来时,顾钧已经去训练了。 她看着窗台上挂着的凉席,也没多想,换好衣服去食堂吃了早饭,就到镇卫生所上班。 袁大夫看到她,简直像看到了亲人一样,颤颤巍巍地说:“你可回来了,这段时间军医院也缺大夫,好多病人都到咱们这来了!” 云岁岁一看,诊室里果然躺着两个病人。 这才七点多,看来这两天来看病的是真不少。 袁大夫都这个岁数了,吃不消也是正常的。 云岁岁立马进入工作状态,跟他交接了一部分病人的检查和用药情况,注意事项等等。 她上辈子专攻中医,对西医虽然也有了解,但大多数都是急救方面的知识,很多东西也要从头开始学。 她倒不会感到落差,毕竟医学这门学科,活到老学到老,还有三分没学到,多积累点经验是好事。 哪怕她现在只是见习医生,也不见得学不到东西。 于是这一整天,她都在熟悉卫生所的环境和学习西医看病流程中度过。 临近下班,袁医生已经累得站不住了,歇了好半天才语重心长地说:“你好好学,也不用非得啥病都会治,普通的感冒发烧啥的,知道该吃点啥药就行。你早点独当一面,我也能早点回家养老。” 云岁岁听出来了,这话的意思是等她能独立坐诊,他就要退休了。 她也不知该不该告诉袁大夫,如果镇卫生所全部改成中医坐诊的话,他现在就能回家养老。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刹车声,在这个基本上看不到车的镇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云岁岁和袁大夫朝门外看去,是一辆军车,一个和顾钧差不多年纪的士兵从车上走下来,急匆匆地进了卫生所。 云岁岁认出来人,是宋政委的勤务兵。 那人看到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而后语气急切地说:“云大夫,政委的父亲在军医院,只愿意接受您的诊治,请您跟我走一趟吧。” 云岁岁一脸疑惑,宋政委的父亲跟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她现在名声已经响亮到连宋政委的父亲都点名找她看病? 旁边的袁大夫也是一脸懵,“确定是云大夫不是袁大夫?” 倒不是他自信,只是今天看云岁岁的表现,虽然悟性不错,医学基础也有,但明显对部分西药没那么了解。 而且云和袁读音也有点像,难保不是这位战士同志听错了。 “确定。” 勤务兵语气笃定:“云大夫,您还记得在来岩市的火车上救了位老爷子不?他就是宋政委的父亲。” 云岁岁恍然大悟,“原来是宋老爷子,他怎么了?” “情况紧急,车上说吧。” 云岁岁和袁大夫告了声别,就跟着上了车。 袁大夫咂咂嘴,仔细琢磨起这件事来。 原来云大夫这小丫头医术这么好?那她今天难道是怕他老人家心里不得劲,所以在故意藏拙? 如果真是藏拙的话,那他是不是能提前打报告申请回家养老了?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袁大夫露出喜悦的笑容,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掏出纸和笔就开始写申请。 这边,云岁岁听说宋老爷子从祥市城转院过来之后,就一直不愿意配合治疗,一会儿说医院里没人情味,一会又说医生不让他吃饱,把军医院的医生护士们折腾得不轻。 今天他又心梗发作进了抢救室,出来后却说什么都要出院回老家。 宋政委好劝歹劝才把他劝住,他却提出要求,要之前那个在车上救了他的小姑娘来继续给他治疗。 原来早在车上的时候他就知道,顾钧是宋政委手底下的兵,只是不想他们小两口不自在,就没说自己的身份。 宋政委拗不过他,也只能请云岁岁过来了。 到军医院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云岁岁直接去了宋老爷子的病房,就看到向来和善圆滑的宋政委满脸无奈,围着他亲爹忙来忙去,却还要遭嫌弃。 莫名有点好笑。 云岁岁调整好表情,推门而入,“老爷子,精神挺好呀!” 看到她,宋大河脸色才好了些,和蔼地说:“小姑娘来啦,快坐,这有水果你吃不吃?吃的话让宋元给你洗!” 云岁岁嘴角抽了抽,让政委给她洗水果,她哪敢啊! 于是微笑婉拒,“我不吃水果,老爷子,我给您把把脉吧?” 说着,她就去摸送老爷子的手腕。 谁知宋大河直接摆摆手,“我的身体我知道,没啥大事,让你来就是想跟你说声谢,顺便告个别,明天我就回老家了!” “爸!” 宋政委的语气有些激动,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大夫都说了,您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老家那边医疗条件有限,您就先住在这吧,我也好照顾您。” “哼,你说得轻松,家里就你妈和小西俩人,老的老小的小,我能放心吗?”宋大河睨他一眼。 云岁岁明显感觉到,宋政委的脸色僵了僵,情绪也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反而有些尴尬。 她也没管那么多,直接抓住老爷子的手,一本正经道:“没事就更应该让我瞧瞧,您要是想回家,我也好帮您跟宋政委打包票。” 说着,就把起脉来。 宋大河也不好跟一个小姑娘拉扯,只能任她摸脉,心里却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云岁岁摸着脉,眉头越皱越紧,半晌才问:“老爷子,您抽烟吗?” 不等宋长河说话,宋政委就回答:“抽,抽旱烟,是有什么问题吗?” 云岁岁又问:“肺部照过x光吗?” “没有,进医院之后一直在治疗心梗,没听说肺部有什么问题。” 宋政委皱眉,“是发现哪不对吗?” 云岁岁抿了抿唇,“肺结节肯定是有的,最好拍个片,稳妥些。” 宋政委正想让勤务兵去安排,宋长河却不甚在意,“小姑娘,你可别瞎说,我都抽烟这么多年了,连咳嗽都没咳嗽过,肺咋可能有问题?” 正好这时,沈银花也拿着诊断报告推门进来,“没错,宋长河同志的主要病症是心梗,其他老年病并不会危及生命。” 她把宋长河的诊疗记录和x光片扔到云岁岁面前,冷笑道:“云大夫,我承认你在治疗外伤方面有些能力,但军医院这么多医生也不是草包,是心脏有问题还是肺有问题,我们还不至于分不清!” 第64章 确定只是炎症? 云岁岁看到沈银花,眉头微拧,“沈医生不是胸外科的医生,也管内科的事?” 宋大河是急性心梗,没开刀没手术,按理说应该是在心内科挂号。 沈银花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镇定地说:“我来替徐副院长送资料,他一会就来。” “云大夫,你没事就可以离开了,别耽误我们会诊。” 云岁岁没回答她,而是拿起x光片看了看,宋老爷子的肺部确实没有明显的结节阴影。 但现在的影像技术有限,x光成片并不能说明一切,还要结合其他表现才能确定。 云岁岁在这方面并不是专家,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还是要交给会看片子的医生才行。 宋政委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对沈银花说:“让云大夫留下吧,老爷子在火车上就是云大夫救的,她在这他也能安心些。” 沈银花不悦地看向他,但也没有说什么。 虽然父亲是宋政委的领导,但政委的面子也是要给的。 很快,宋大河的主治医师,军区总医院的徐副院长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医生和两个年轻女医生。 徐尖尖看到云岁岁,眉毛一拧,语气不善地质问:“你怎么在这?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尖尖,怎么说话呢!”徐副院长低声呵斥。 说完又看向云岁岁,礼貌笑道:“云大夫是吧,久仰大名。” 徐尖尖见状气得直跺脚,“爸!她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有什么资格站在这,怕是想偷师吧?之前在大城山的时候,她就差点药死好多人,万一给我们医院投毒怎么办!” 听到她这么说,宋政委眉头皱了皱,“徐医生,话可不要乱说,之前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都是郭文一人所为,云大夫是被诬陷的,也是受害者。” 徐尖尖小声嘟囔:“他们俩总混在一起,谁知道是不是有不正当的关系?郭文替她顶罪也不是没可能啊!” 云岁岁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众所周知,我与郭文只是点头之交,不过他一直把沈医生奉为神女,比起替我顶罪,倒是替沈医生顶罪的可能性更大些。” 沈银花脸色一白。 郭文被抓那几天,她几乎心神不定夜不能寐,还差点在救援手术中出错。 后来尘埃落定,她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如今最不想提起这件事的就是她。 她按住徐尖尖的手,“算了,咱们这是军总医院,谁敢投毒?而且偷师也有门槛,不是别人想偷就能偷的,不用怕。” “也是,某些人连工农兵大学都没上过,还真以为能学到啥?”徐尖尖傲慢道。 她旁边的年轻女医生眼皮动了动,眼里闪过不赞同。 “好了,x光片给我看看。”徐副院长道。 他看了心脏的影像,满意点头,然后看向其他部位,视线落到肺部时,微微顿了顿。 “怎么了?” 宋政委观察到他的异常,眯起眼问。 徐副院长摇摇头,笑着道:“没事,肺部可能有点炎症,可以先打一天消炎针。” “您放心,国内的心脏搭桥手术技术已经渐渐成熟了,有我亲自主刀,所有参与手术的医生都是我们院的外科精英,肯定没问题!” 听他这么说,云岁岁眉头渐渐皱起,隐约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新闻,讲的就是国内心脏搭桥手术的发展史。 其中有提到,某医院因为第一台心脏搭桥手术的成功,在全国都打出了名号,主刀医生也迅速成为享誉国际的外科圣手。 但遗憾的是,由于患者肺部多发性结节恶化没能及时发控制,最后还是死于并发症。 而那个主刀医生,好像就姓徐。 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巧合,云岁岁还是出声:“确定只是炎症?送老爷子脉象细弱无力,肺阴虚肺气虚,很有可能是肺结节。” 徐副院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却正气凛然道:“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 就算是结节,小到x光都拍不出来,基本上不可能恶化,根本不必在意。 好不容易有一个各方面都适合做心脏支架手术的病人,他一定要成为岩市第一个成功完成这项手术的医生。 到时候无论是院长之位还是岩市外科第一的称号,他都势在必得! 一旁的年轻女医对着x片看了半晌,表情有些凝重。 她郑重而严肃地说:“双侧纵膈淋巴结肿大,纵隔不对称,不排除有肺部结节、淋巴瘤和肺转移瘤的可能,我觉得还是要进一步观察,万一是恶性肿瘤,贸然进行搭桥手术恐怕会有风险。”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对方还只是一个刚来医院没几天的见习医师,徐副院长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看了宋政委一眼,苦口婆心地对年轻女医师说:“小周啊,你刚参加工作,没经验很正常,就算是结节,但小到x光片都拍不出来,恶化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周韵也不知是没听懂他的暗示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赞同道:“但是也有可能不是吗?” “没错。” 徐副院长还想说什么,却被云岁岁打断,“宋政委,我还是建议您让老爷子先观察看看,手术对老人家的身体还是有一定损害的,而且轻度冠心病也并不是非得手术不可。” 宋政委想了想,点点头,“那就先观察吧,手术风险还是太大了。” 云岁岁这才松了口气,周韵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而其他三人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尤其是沈银花,看着云岁岁气定神闲的模样,嘴唇死死咬了起来。 难道她真有这种医术,随便摸个脉就能摸出宋老爷子的真正问题? 怎么可能! 那些毫无根据的土法子,绝对不可能这么厉害! 更别说,她才学了半年中医。 沈银花攥起拳头,就算别人经常夸她年少有为,可她也已经二十六了。 可云岁岁,还不到十九岁。 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怎么可能输给一个高中毕业,只知道靠男人的货色? 徐副院长心里虽然也很不爽,却不会表现出来,毕竟是宋政委做的决定。 他目光扫过云岁岁和周韵,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第65章 顾钧抓猪 云岁岁到大院时,没直接回家属楼,而是先去了趟收发室。 黄秀斌的事她还是不放心,准备给村里打个电话问问。 谁知刚进去,就碰到王勇抱着几封信和两个包裹走出来。 一看到她,王勇就道:“嫂子,这可太巧了,我正想把信和包裹给你送家去呢!” 说着,他就把手里的东西都递给了云岁岁。 敢情这么多信,没有一封是他自个的。 云岁岁连忙道谢,挨个拆开来看。 机械厂那封是云建中寄的,说了些家里的情况,信末尾嘱咐她好好跟顾钧过日子。 附带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钱和票,还有林秋萍灌的红肠。 爱民村那封是顾言写的,里头说了些家里的情况,着重问了云岁岁适不适应军队生活,顾钧救灾的时候有没有受伤,估计是叶青兰表述,顾言代笔写的。 也有一个包裹,里面是叶青兰腌的咸菜还有一块熏猪头肉。 至于邱家那些事,是一点都没提。 最后一封,看到落款时云岁岁是有些意外的,竟然来自宋栩。 她眯了眯眼,先给云建中去了个电话,不出意外的,得知父亲的工作有变动,市政那边已经找他谈过几回,就差下调令了。 云岁岁眯了眯眼,隐晦地说:“那您和林姨……” 去市政厅可不像在厂里,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要谨慎得多。 把林家母女这对不定时炸弹留在身边,她实在是不放心。 “我心里有数,你把自己和顾钧照顾好就成。”云建中语气沉静松弛,应该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上辈子父亲拖着林家母女这对绊脚石,都能升至高位,如今他心里有了防范,不可能过得还不如上辈子。 因此云岁岁并不太担心,又和他聊了些家常,就挂了电话。 她又给爱民村公社打了电话。 本来想给叶青兰的,但等了半天都接通,她便又说:“那能帮我叫一下红光大队知青点的宋栩宋知青吗?” 都是一部电话机,自然没什么不行的。 好巧不巧,宋栩正在邮局拿哥哥寄来的包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连忙跑了过去。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娇柔声音:“宋知青。” 宋栩只觉得从脊梁骨酥麻到了天灵盖,惊喜道:“云大夫,是你吗?” “嗯,我看到了你的来信,谢谢关心,我在这边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宋栩露出一脸花痴相。 电话那头顿了顿,很快又道:“有件事想问你,不知道你方便说吗?” 宋栩点头如捣蒜,但很快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于是连忙说:“可以可以,只要我知道,我什么都告诉你!” 云岁岁被她逗笑,笑声又娇又媚,听得她耳朵痒痒的。 “听说黄秀斌被人打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这你就问对人了,我正好看见了!”宋栩激动地说,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 那天她被分到黄家门口那块玉米地除草,她活干得慢,饭又没吃多少,正坐在田里抹眼泪呢,就看到黄秀斌被邱家三人堵在院子里,揍得那叫一个惨。 “你和顾营长刚走没两天,邱小芳就和隔壁大队的会计摆酒结婚了,听邱家人的意思,结婚第二天邱小芳查出来怀孕,不仅被丈夫打掉了孩子,人都差点打死了。” “邱红旗他们觉得孩子是黄秀斌的,所以才来堵他。”宋栩说:“至于是不是真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云岁岁觉得,八九不离十。 不然黄秀斌被打成那样,不可能不报公安。 难怪之前在订婚宴上乱搞,邱小芳都没发作,估计是被威胁了,她不想坏了名声,才匆匆嫁出去。 宋栩继续兴致勃勃道:“还有那个程英,去邱家一连闹了好几天,邱家人就扔了一包红薯干打发她,现在村里人都在看她笑话呢!” “我看黄秀斌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她,她脸上总带着伤,鸿雁劝她趁着没领证赶紧跟黄秀斌掰了,她也不听,真不知道咋想的!” 云岁岁冷哼,程英可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为了以后的富贵生活,现在挨这点打对她根本不算什么。 她垂了垂眸,“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宋知青。” “不客气!” 宋栩声音里带了几分羞赧,“云大夫,那我以后,还能给你写信吗?” 云岁岁轻笑出声:“当然了,对了,你高中课本还留着吗?” “留着,但没带过来,怎么了云大夫?”宋栩疑惑。 云岁岁淡淡道:“如果有空的话,你能帮我收集一套吗?等合适的时间,再帮我寄过来。” 倒不是真的想要课本,她自己那套就在空间里呢。 她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让宋栩提前把课本准备好而已,等高考恢复的消息传出来,再想集齐,那难度可就呈几何倍数增长了。 宋栩的家庭条件不错,八成是要参加高考的,就当是提前为她助力了。 宋栩不疑有他,连连答应:“好,等忙过了这阵我就去找找看,你什么时候想要跟我说,我给你寄过去。” 云岁岁笑眯眯道:“那就多谢了。” 挂掉电话后回了家,她发现顾钧已经带了饭回来,家里还多了一张木头饭桌。 不大,但两个人刚好。 她惊讶,“哪来的?” “公社的猪跑了,我带人去抓,正好看见老乡家不用的木料,就带回来钉了张桌子。”顾钧回答。 云岁岁手在桌子上摸了摸,发现不仅磨得很光滑,还薄薄刷了层漆,“自己做的?真厉害!” 随即又想到顾钧抓猪的场景,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顾钧挑眉,“笑什么?” “没什么。”云岁岁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就是没想到你还会抓猪。” 顾钧无奈,将碗筷给她摆好,问道:“后天你休假吧?咱们去镇上买家具。” “那太好了!” 想到衣服终于有地方放,云岁岁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去镇上的当天,她穿了件淡绿色丝质长裙,露出纤细的胳膊和脚踝,头发也随意地松散开,带着慵懒又自然的弧度,衬得整个人腰细腿长清新脱俗,美得不似凡人。 她走出大院,却在看到车上并排而坐的两人时,脸色猛地一黑。 第66章 买家具 王勇看到云岁岁,连忙招手示意,“嫂子,这边!” 见云岁岁目光落在副驾的沈银花身上,他尴尬地说:“沈医生要去市里开会,顺路坐咱们车去车站。” 他打开后座车门,却发现云岁岁依旧站在副驾驶旁边,一动不动。 沈银花见状,眸中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扶了扶眼镜道:“我晕车,云大夫应该不介意我坐前面吧?” 云岁岁只是瞥了她一眼,就看向顾钧,挑眉道:“沈医生晕车你又不晕,你坐前面干嘛?” 顾钧:“……?” 云岁岁却直接走到驾驶座,打开车门,笑眯眯地将他拉下来,对王勇说:“王同志,你来开。” 顾钧还想说什么,可收到她警告的眼神后,竟也没再说话,就这么被硬塞进了车子后排。 王勇惊恐地瞪大了眼,在营长夫人的眼神示意下,机械地走到驾驶座旁边。 他小心翼翼地问:“营,营长,那我开了?” 顾钧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吧。” 沈银花却恨得直咬牙,可又不能打自己的脸,只得忍下。 她嫌弃地看了王勇一眼,干脆把头转向了窗外。 云岁岁打开后车门,刚坐进去,顾钧就俯身压了过来。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棱角分明的俊脸近在咫尺,再往下是修长有力的脖颈,还有凸起的喉结。 今天天气热,顾钧穿的是夏款军装,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两片锁骨间的凹窝,性感得不像话。 她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瞪大杏眼看他,“干嘛?” 顾钧瞥她一眼,从座椅侧方抽出安全带,啪嗒一声扣上。 而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也一板一眼地系上安全带。 还挺有安全意识。 云岁岁哭笑不得,就算在几十年后,很多城市也没有汽车后排必须系安全带的规定,更别说现在了。 瞧前面的沈银花,她都没系! 她红唇抿了抿,脸颊微热。 不会是故意搞浪漫吧? 嗐,都老夫老妻了,还整这套,让人怪害羞的。 然而还不等笑意爬上她的眼角,轰的一声,车子猛然窜了出去。 那推背感,差点没把她送走。 前面的沈银花更惨,为了端庄,她只坐了座椅的前一半,后脑勺直接磕在椅背上,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抱歉抱歉!” 王勇手忙脚乱,库哧一脚踩下去,车子一个急刹,差点颠飞起来。 云岁岁被安全带护着都觉得勒得慌,沈银花更是腾空而起,脑袋磕在车顶,颈椎都要错位了。 她再顾不得什么形象,嚷道:“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王勇憨憨地挠了挠头,“会是会,就是没开过。” 云岁岁:…… 怪不得要系安全带。 她看向顾钧,就见顾钧眉梢挑起,似乎在说:是你不让我开的。 王勇才跟他半年,没怎么开过车,一时手生也是正常。 不过他之前在队里也学过两天,安全倒是没太大问题。 再说了,大家的车技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顾钧道:“继续。” 沈银花不可置信地回头,“顾钧?” 她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让这个新手开? 顾钧淡淡道:“系上安全带就没事了。” 见他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沈银花满心不甘。 从前顾钧不是这样的,他明明会声音温柔地叫她沈医生,去食堂吃饭时会给她留座位,每次去镇上,都会问她去不去。 一定是云岁岁从中挑拨,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让王勇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会说:误会!都是误会啊! 吃饭的时候,是因为没人敢和营长一块吃饭,所以旁边才总有空座位;每次去镇上,也是宋政委想撮合营长和沈医生,才总让他悄悄问沈医生去不去,压根没和营长通过气啊。 至于声音温柔,那更是没有的事,他根本不觉得营长叫他和叫沈医生的声音有什么区别! 然而这些沈银花都不知道,她从后视镜里阴沉地瞪了云岁岁一眼,系好安全带,祈祷王勇是个灵泛的,能尽快和这台车熟悉起来。 王勇不是笨人,可车感这东西也不是随便开开就能有的。 这一路沈银花下车吐了两回,脑袋也撞得七荤八素。 简直比上刑还要折磨人。 等到镇上的时候,她拖着发软的四肢飞速跳下车,在路边直呕酸水。 偏偏这时候,云岁岁娉婷袅娜地走过来,苦口婆心道:“沈医生这回知道了吧,坐前面是治不了晕车的。” 都狼狈成这样了,沈银花再也维持不住淡定,一双眼透过镜片恶狠狠地瞪着她,像要在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奈何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岁岁挽起顾钧的胳膊,趾高气扬地朝供销社走去。 她没看到的是,云岁岁刚转过头,脸上的得意就迅速垮掉,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不如死。 她有气无力地说:“顾钧,你能不能把王勇的汽车驾驶证没收?” 和车一起等在供销社门口的王勇:? 顾钧唇角多了一抹笑意,“行,回去就收。” 王勇:不是,我还没走呢! 红山镇是个大镇,又因为有部队驻守,供销社东西挺多,家具也比较齐全。 当然了,审美也颇具年代感,棕红色或者原木色的实木制作,又沉又结实,玻璃夹层的纸上画着山水画,还有写伟人语录的。 云岁岁挑了个浅木色衣柜,一张同色书桌,还有脸盆架水桶小橱柜板凳等小件。 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家具摆件,她又拿了几副碗筷就去结账。 见她伸手往自己的包里掏,顾钧直接按住了她,把钱和票递给售货员。 云岁岁连忙道:“不用你,我有。” 她手里不仅有顾钧的彩礼,还有自己的嫁妆,再加上之前在冰市医院打零工赚的还有父亲前两天寄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她已经是个小小千元户了。 更别说空间保险箱里还有一些金子和翡翠。 而顾钧的存款都用来娶她了,临走又给叶青兰留下些生活费,估计手里也不剩多少。 顾钧对金钱倒没有太大执念,淡淡解释:“没关系,奖金。” 表彰大会虽然还没开,但奖金已经批下来了,正好给家里添置东西。 云岁岁看着他那一沓大团结递出去,回来就只剩几张零钱,顿时有点心疼。 比花自己的钱还心疼。 她看向顾钧,“咱们说好啊,剩下的我来付。” 顾钧也不跟她争,点了点头。 然而云岁岁发现,除了她自己要买的头绳发箍之外,就只剩下了火柴剪刀之类零零碎碎的东西,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她微微叹了口气,这就是有钱没处花的感觉吗? 顾钧和王勇把大件家具都抬上车,云岁岁零碎用布兜装好,三人驱车往回赶。 回程是顾钧开的车,平稳极了。 云岁岁坐在副驾,心情大好地欣赏着沿途风光。 回到军区,顾钧刚在院里停了车,就有人跑过来,“报告营长,宋政委说军功章下来了,让您和嫂子去办公室找他!” 云岁岁惊讶,“我也去?” 第67章 先进个人 云岁岁满怀好奇地跟在顾钧后面,到了办公室,就看到宋政委笑得像朵花一样,“好样的顾钧,一个个人二等功,一个集体二等功!” 个人二等功是之前出任务时得的,集体二等功是这次去大城山救援,独立营得的。 顾钧不骄不躁地敬了个礼,表情淡定。 宋政委又将目光转向云岁岁,“咱们43军不仅有最忠诚的战士,还有优秀的军属,恭喜云同志评上抗震救灾先进个人!” 这下云岁岁是真的很讶异了,她本以为宋政委叫她过来只是顺带的,让她沾沾顾钧的喜气,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的事。 她有些激动也有些不解,“可是我没申请……” “顾钧帮你申请的,你的中药剂在救灾前期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后来你志愿参加医疗支援,也拯救了非常多的受灾群众。原本顾钧不说,我也要帮你申请的,这是你应得的荣誉!”宋政委郑重其事地说。 云岁岁看向顾钧,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一个人,实际上却什么都帮她想到了,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眼睛晶亮,大大方方地说:“谢谢宋政委。” 宋政委笑着点头,“叫你们过来就是提前跟你们打声招呼,明天表彰大会的时候别怯场。” 云岁岁知道,他主要是嘱咐自己。 毕竟顾钧已经参加过不少次表彰大会,军功章也得了不少,早就习以为常。 她郑重地点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表现。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就见孙伟和王勇正在帮他们搬家具。 李文娟看到云岁岁,一把揽住她的胳膊,“恭喜恭喜啊,刚来就评了先进,真给咱们大院军属长脸!” 云岁岁闻言从布兜里抓出一把刚才在供销社买的水果糖,笑吟吟地放进她手里,“同喜呀,听说嫂子家孩子过两天就到,终于能母子团聚了!” 李文娟随军的时候,两个儿子都在上初中,办手续麻烦,又怕他俩不习惯,所以就暂时把孩子留在老家了。 现在她和丈夫各方面都安顿好,孩子们也初中毕业,正好把他们接过来团聚。 她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小声对云岁岁说:“你和顾钧也得抓点紧了,年轻时生孩子好恢复,等老了再生,可就容易做病了!” 云岁岁唇角扯了扯,“我和顾钧都忙,生了也没人带,过两年再说吧。” 等到不忙的时候,她和顾钧说不定都离婚了,想催生都没处催。 李文娟脸上写着不赞同,“嫂子跟你说,别以为自个年轻漂亮就不上心,这日子过久了,再年轻漂亮的姑娘都看乏了,总得有个孩子这个家才稳定。你们家顾钧是个好的,结婚了还有人惦记,你呀,可得长点心!” 云岁岁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乖巧敷衍:“我知道了嫂子。” “对了,我还买了两条丝巾,你看看喜不喜欢,咱俩一人一条!” 她把丝巾拿出来,李文娟满眼惊喜,但还是推拒,“不用不用,那都是小姑娘戴的,我可不要!” “谁说的,你去接孩子的时候穿条裙子再戴个丝巾,孩子看到妈妈这么漂亮也高兴!”云岁岁道。 “真的?” 云岁岁重重点头。 “那,那我试试?”李文娟脸都红了。 “好呀!”终于把生孩子的话题揭过去,云岁岁轻轻松了口气。 刘桂芬在楼上看到,把酸菜缸上的石头捶得哐哐响。 “又是买柜又是送礼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地主家小姐呢,也不知道这先进个人怎么评的!” 赵秀文皱皱眉,只当没听到,继续轻手轻脚地给女儿抹药膏。 这才几天啊,小玲胳膊上的伤就已经结痂,白天都不用带纱布了,可见人家云大夫是有真本事的。 上头说她在救灾期间表现良好,肯定也是真的。 她现在只后悔,之前没信云大夫的话,白白让闺女遭了那么长时间的罪。 刘桂芬看到她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就来气,可她也没什么招。 上回儿子已经警告过她了,顾钧升副团是板上钉钉的事,从今往后就是他的领导,再不能拿之前的眼光看他和他的家属。 所以哪怕再不满,她也只敢在楼上骂骂咧咧,当面挑衅是没那个胆子。 只是可惜了,当初沈医生让她帮忙撮合顾钧他俩,答应如果成了就送她个金镯子。 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这顾钧也是个蠢的,放着好好的军医院正经医生不要,非得选个没权没势的。 年轻又咋样?长得漂亮咋样? 总有老的那一天! 到头来还不是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更别说那个云岁岁成天打扮妖里妖气,花钱还大手大脚,能安分到哪去? 刘桂芬眯起三角眼冷笑一声,有他后悔的时候! 她啪的关上窗,狠狠瞪了儿媳和孙女一眼,自个回屋去了。 大院里,有人嫉妒有人羡慕,都是人之常情。 云岁岁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穿上最板正的衣服,头发也梳得油光锃亮,神采奕奕地去参加表彰大会。 原本她的奖状应该是公安部颁发的,是宋政委把奖状要了过来。 他知道家属院甚至军医院里都对顾钧的媳妇儿有意见,故意把她个人的表彰和部队的放在一起,也是为了帮她攒底气。 就算是报答她救宋老爷子的恩情。 云岁岁承他这个情,在表彰大会上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还发表了一段慷慨激昂的感言,把好多士兵和军医都说得热泪盈眶。 除了她和顾钧之外,黄秀斌也在之前的任务中立了个人三等功。 不过他人还在冰市医院躺着呢,就由别人代领了。 大会最后,宋政委宣布了顾钧晋升2团副团长的消息,礼堂里掌声雷动。 云岁岁一边鼓掌,心里面却在默默思考,上辈子独立营是被黄秀斌接手了,这辈子他没有去参加大城山救援,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升营长? 第68章 徐副院长撤职 云岁岁评了个先进个人回来,最高兴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袁大夫。 他摸着奖状,感觉悠闲幸福的养老生活正在向他招手。 “云大夫啊,咱们这几天加把劲,把该交接的都交接好,你这个评奖下来,估计我的报告也很快就能下来了!” 现在的赤脚医生都是半农半工,不仅要给人看病,还要参与耕种,红山镇地广人稀,镇卫生所离老乡们较远,所以大多数赤脚医生都分布在下属的公社和大队。 他本来早就在县医院退休了,是领导跟他说镇卫生所缺人,才会返聘他来坐诊。 如今有人愿意来上班,还是个在领导那挂了名的,那他就可以毫无顾虑地退下来了。 云岁岁也知道,袁大夫这把年纪,让他每天跑去下乡去给人看病,实在是强人所难。 所以她这些天学得也很认真,力图早日通过培训阶段,接手镇卫生所的工作。 好在赤脚医生对专业性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会治病,甭管你是中医西医打针吃药,管用就行。 打针对于她而言不太有难度,一来这年头打小针的时候多,也就是俗称的肌肉注射;二来她本就精通针灸一道,对针的控制力要比普通人好许多。 认识了日常能用到的西药,背熟《赤脚医生手册》之后,基本上就能独立诊治病患了。 袁大夫的申请也很快批下来,干完这个月就能安心回家养老。 因此他这些天格外松弛,连病都不看了,每天往椅子上一趟,看着云岁岁忙来忙去。 这天阳光很好,云岁岁把空间里刚收的龙胆草拿出来,谎称是在山上采到的,放在卫生院门前晾晒。 一道阴影从头上投了下来,齐耳短发,瘦长一条。 正是之前在军医院见过一面的年轻女医生,周韵。 云岁岁抬头,有些惊讶道:“周医生,你怎么过来了?” 周韵朝她点了点头,一板一眼道:“宋大河患者昨天出现胸闷无力、呼吸困难等症状,但心音并无异常,院长重查了他的病例,初步认定为多发性肺结节。你诊断得没错,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 云岁岁没想到,她会特意来告诉自己这件事,但还是真诚道谢:“谢谢你呀周医生,院长那边给出具体的治疗方案了吗?” “如果确诊是肺结节的话,基本上就是回家观察加吃药,三个月后重新拍x光再看,如果是良性的就尽量控制,长到一定大小就手术割掉,如果是恶性的就要化疗了。” 周韵眼神清亮,继续又道:“不过老师跟院长建议,可以吃中药调养。” 她的老师,就是之前跟在徐副院长旁边的那位年长大夫,是心内科的科室主任。 云岁岁点点头,“确实有病人通过中医方法治疗结节,但也要结合具体患者的具体病情,有效果也不代表能抑制恶化。” 肺结节恶化,就要变成肺癌了。 周韵点点头,由衷地感叹道:“中医真是门神奇的学科。” 竟然不用拍片不用开刀,就能诊出肺结节来。 她没有半分阿谀奉承之意,眼里闪着热烈而兴奋的光彩,沉闷的短发都显得精气神十足。 云岁岁知道,这是对于自己所钟爱事业的好奇和探索欲,她曾在很多医疗工作者身上见过。 她也笑道:“如果有什么想了解的,你也可以过来找我,我们互相探讨探讨。” “好!”周韵扬起笑脸,“但我今天还得回去整理病例,等宋大河患者的诊断结果出了,我再来找你。” 云岁岁明白她的意思,宋政委认识的中医不少,但宋老爷子对她最放心,所以如果要用中药调养的话,八成还是会来找她。 虽然在卫生院是赚工分的,看好病也没钱赚,但给政委家人看病,远远不是赚钱那么简单。 功利点说,赚的是名声。 “好,那我等你。”云岁岁笑着颔首。 看着周韵离开的背影,她想起自己刚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这么有冲劲。 年轻真好啊! 和她猜想的一样,没过两天,宋政委就亲自找过来了。 他感叹道:“军医院那边又重新探讨了我父亲的病情,确诊了多发性肺结节,那天幸亏有云大夫在,不然只怕老爷子要白挨一刀。” “现在院长说可以吃中药调养控制,云大夫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他没说的是,经调查发现,前几天首都军医院那边来了心外科专家,徐副院长为了在专家指导下掌握心脏搭桥的手术技术,这段时间一直在筛选病人。 这年头到医院看病的人本就不多,愿意到医院看病,病症又合适,身体各项指标还比较健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徐学军才敢冒这个险,在明明看出又肺结节可能的情况下,还要给他父亲做手术。 想到这,宋政委眼神冷厉。 虽然对方一口咬定是自己医术不精,绝对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但这种毫无职业道德的医生,也必须得给个教训才行。 否则只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云岁岁虽然不知道内情,可根据徐副院长当时的表现,也能猜出一二。 她指出问题完全是出于对患者负责,其他事情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如何博弈,那是他们的事。 她沉吟道:“可以给老爷子吃一段时间中药试试,吃到下次拍x光的时候,如果症状得到缓解,且结节的长速不快,就可以进行长期调养。” 宋政委思索片刻,同意道:“行,那就先给老爷子开三个月的药。” “我再去给他诊个脉,上次时间太仓促了。”云岁岁又说。 宋政委连忙让勤务兵送她去了医院。 或许是有症状显露出来,这回宋老爷子也不嘴硬了,老老实实地让她看诊。 云岁岁摸了会脉,一边写药方一边嘱咐道:“从明天开始吃药,提前泡30分钟,三碗水煮成一碗,温着喝。” “还有,烟能戒就戒了吧。” 宋老爷子苦着脸嘟囔:“哎呦,你这小姑娘是想要我的命啊!” 云岁岁笑眯眯道:“我这是救您的命,继续抽烟才会害了您。” 老爷子惜命,听她这么说,扁扁嘴不敢再反驳。 云岁岁起身,“您下午就出院了吧?药我明天给您送宋政委家去,今天可以吃点想吃的,明天吃药就要忌口了。” 宋老爷子咂咂嘴:今天吃点好的,怎么听着这么不吉利呢? 跟断头饭似的。 云岁岁也没管他怎么想,收拾了东西径直出了病房。 刚出门,就见一个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把她推了一个趔趄。 “是不是你?贱人!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举报我爸!” 第69章 一针一个小朋友 徐尖尖听说父亲被撤了副院长的职位,成为心胸外科的普通医师时,整个人都懵了。 明明前两天父亲还说,等院长退居二线,他成为院长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才几天过去,一切都成了空谈。 首都军医院的专家走了,父亲的手术没做成,连副院长的位子都没保住。 她想了又想,觉得一切都是云岁岁的错。 如果那天不是她非要说宋大河有肺结节,说不定父亲的手术已经成功了,她也很快就能成为人人羡慕的正院长之女。 可父亲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多学习一项手术技巧不好吗?打破技术壁垒,提升岩市军医院的影响力不好吗?他明明处处在为医院考虑,为什么不能对他宽容点? 一定是云岁岁私下跟宋政委说了什么,危言耸听,才让父亲丢了职位。 这几天她都在气郁中度过,可父亲不让她去找云岁岁的麻烦,她也只能听话。 好在今天沈医生不小心说漏了嘴,说看到云岁岁来医院看望宋大河。 徐尖尖脑子一热,二话不说直奔住院部。 离老远看见云岁岁,想起自己这些天父亲和自己有多郁闷,而云岁岁却面色红润气定神闲,她就完全失去了理智,炮弹似的朝云岁岁撞了过去。 云岁岁及时扶住走廊的椅子才站稳,皱眉看向许尖尖,“你疯了?” “你才疯了,你一个什么不懂的土包子,以为会摆弄那些破草根烂叶子就能叫医生了?你有什么资格指点我们,还敢给我爸上眼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贱人!” 虽然她说话颠三倒四,但云岁岁也听明白了,她这是以为自己举报了她爸? 云岁岁觉得好笑。 诊断错误本来就是徐学军的责任,别说她只是出于对患者负责,指出对方的错误,就算真的跟上面反应又怎样? 她躲开徐尖尖的二次攻击,冷声道:“与其责怪别人,不如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没做错事,还怕别人举报不成?还是说只要没有人指出,你们就可以将医疗事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徐尖尖眸色有几分不自然。 虽然不知道父亲之后的打算,但他坚持手术是为了扬名立万助力晋升,如果真的有差错,那肯定也不会大喇喇地暴露出来。 她不知道,可沈银花却知道徐副院长打的什么主意,反正谁当院长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她当然不会管。 只是她以为宋大河患者真的只是冠心病而已,没想到徐副院长还敢搞瞒天过海这一套,那可是宋政委的亲生父亲! 真是为了名利连命都不要了。 姓徐的被废在她意料之中,不过徐尖尖肯定看不到这么远,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可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只见徐尖尖阴沉地盯着云岁岁,“你敢发誓,你没跟宋政委告状?” 云岁岁眉毛一蹙,“你父亲诊疗出错时大家都在场,还需要我告状?” 徐尖尖咬牙,“如果让我知道是你说了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云岁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 她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扭头便往外面走去。 徐尖尖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 初秋的天气,傍晚已经有些凉了,小风一吹,脚腕都凉飕飕的。 云岁岁搓了搓胳膊,路过医院背面时,猛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她加快了脚步,突然两道身影从胡同里窜出,直朝她扑了过来。 云岁岁连忙摸向口袋,却发现随身携带的针灸包不见了。 今天近过她身的人里,只有徐尖尖这么恨她。 都没见过她拿金针扎人,竟然还多此一举把她的针灸包偷走,这……也算是对她技术的肯定? 只可惜,她身上不只一套针,而是有一整个收藏室的针。 作为中医,有收藏药材和针的爱好,很正常吧? 眼看着两个歹徒朝自己逼近,云岁岁面上惊慌,实际上却不紧不慢地退到胡同里。 直到无路可退,她眯起眼,“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打头的男人嘴角咧开,露出一排大黄牙,“干什么,嘿嘿,还能干什么,给妹妹你找点乐子呗!” 说着,就朝她扑了过来。 云岁岁心中忐忑,手却稳得很,握着最粗一号的针,眯起眼,狠狠扎进他的腰椎。 黄牙男猛地一顿,然后瞬间瘫软下去。 后面的男人跟见了鬼一样,惊恐地瞪大了眼,却在看到她温软无害的模样时,又放松了警惕。 他盯着云岁岁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和哪怕穿着宽松的衬衫,仍能隐约瞧出的曼妙曲线,眼里涌动着狂热。 “听说你丈夫是军人,肯定没时间陪你吧,你长得这么漂亮,自己一个人多可惜啊,哥哥来陪你不好吗?” 云岁岁:……好家伙,玩得还挺变态。 之前主打的是一个出其不意,才会一下子把人放倒,现在这个明显已经有了警惕心,没那么容易挨她一针。 云岁岁红唇抿了抿,盯着那人的脸仔细瞧了瞧,“你一看就肾虚。” 那人脸色瞬间一黑,“你放屁!” “我虚不虚,你试了就知道!” 说着,他直接欺身上前,然后——也倒下了。 果然,只要是男人,就忍受不了说他不行。 她迈开腿,正想找人帮她报个公安,一抬头,就看见了王勇。 “嫂子!”他惊喜地喊:“营长,嫂子在这呢!” 很快,顾钧的身影就出现在胡同里。 他看着后面瘫倒的两人,脚步愈发快了,直到云岁岁面前。 不等云岁岁说什么,就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的胸膛有点硬,但很温暖。 云岁岁原本不觉得多害怕的,可接触到他的体温,不知怎么,心里的委屈劲儿就冒了上来。 她鼻子闷闷地说:“你怎么才来呀?我都吓死了。” 顾钧将她抱得更紧,“抱歉。” 宋政委说她来了医院,他就顺路来接她,到了医院却被告知她早走了。 可他来的路上,根本就没看见她的身影。 他心道不好,便和王勇分头去找。 幸好,幸好她没事。 第70章 要转业了 顾钧看着瘫在地上的两个男人,眸色晦暗,对王勇说:“去报公安。” 自己却朝那两人走去。 两人感到自己下半身都不能动时,还没有几分害怕,毕竟一个女人而已,还敢把他们咋样? 可看见顾钧走过来,却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黄牙男惊恐道:“你要干啥,打人是犯法的,你是军人,可是要保护人民群众的!” 顾钧剑眉挑了挑,冷笑道:“军人保护人民群众,但不保护畜生。” 他瞥向两人腰间的针,眸色微深。 虽然不会医术,但他对某些穴位也略有了解,毕竟穴位可以救人,也可以伤人。 这两针下去,还滞留了这么长时间,只怕两人下半辈子都没法直立行走了。 “谁指使你们的?”他问。 镇上的派出所向来清闲,有时候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抓两个小偷,平时基本没什么案子。 在驻军区域行凶,本来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更别说他们袭击的是军属,且明显不是激情作案。 除了有人授意他们这么干,顾钧不作他想。 黄牙男心虚得眼珠子乱转,却没有说话,显然是有所顾虑。 顾钧长腿一伸,军靴状似不经意地落在他手背,倾身向前,脚上的力道随着重心转换自然加重。 黄牙男痛呼出声:“疼疼疼!放开我,你这样对得起你的身份吗?!” 顾钧冷嗤,真以为当兵都是吃素的? 平常时候,他们确实要听从指挥循规蹈矩。 可特殊情况就要特殊对待,战场上,可不是靠死守规矩就能获得胜利的。 现在这种,就是特殊情况。 他脚掌用力,黄牙男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冷汗都下来了,“我说,我都说!是那个姓徐的大夫让我们来的!” “她说你根本不在意云大夫,不然也不会只说你们俩是同乡,就算我们把她怎么样,你也不会找我们麻烦,反而会感谢我们帮你甩掉了累赘!我们要是知道你这么在乎云大夫,也不会……啊!” 顾钧重重地碾了一下,收回脚,毫不走心地说:“抱歉,不小心踩到你了。” 黄牙男:“……” 别说他了,云岁岁都没想到,向来认死理的顾钧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真是……有点帅得过分了。 很快,王勇就带着公安过来,顾钧在帮忙控制嫌疑人的过程中,又“不小心”踩了另一个猥琐男。 当然了,公安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碰到这种事,哪个男人能忍? 之后就不关云岁岁的事了,毕竟这两个嫌疑人审讯起来没难度,还没到派出所呢,就把能招的都招了。 和云岁岁猜得一样,徐尖尖以为她在宋政委面前上眼药,才导致了徐副院长的撤职。 于是在得知她来了医院后,就去找了总在镇上晃悠的氓流子,让他们羞辱云岁岁,并承诺事后给他们一人五十块钱。 她知道云岁岁有随身携带针灸包的习惯,还特意演了医院那一出,把针灸包偷走了,就是为了保证云岁岁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不出意外的话,她将喜提蹲号子大礼包,期限少说也得三年。 出意外的话,也可能一个枪子送走。 这件事的后续云岁岁没再关注,对于她而言,加害者是怨恨还是懊悔都无所谓。 不过也正因为这件事,军医院那边已经都知道她是顾钧的妻子,所以对徐尖尖的做法也有了更多的猜测。 毕竟大家都知道,她和沈医生关系最好。 所以除了前徐副院长的事外,有没有可能也是为了帮自己的好朋友铲除异己? 沈医生对顾营长有好感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有人觉得云岁岁命好,靠着顾钧才到镇卫生所工作不说,没准连先进个人都是顾钧在背后使劲才能评上的。 不过这种说法比云岁岁预计的少很多。 一来宋大河在她的中药调养下,虽然没有完全好起来,但明显脸色变好,也不会动不动就上不来气了。 二来现在卫生所都是她在坐镇,袁大夫虽然每天都来报道,但基本上已经什么都不管了。 去过卫生所的都知道,云大夫不仅没有刚接手工作的手忙脚乱,反而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面对病人也耐心和善,好像生来就是个当医生的料。 周韵来过两趟,每次都会带着笔记回去。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知道,云大夫是真有点东西。 也算是间接宣传了。 周韵虽然学的是临床医学,但对于中草药能治疗肺结节这事非常好奇。 云岁岁嫌从头给她解释太麻烦,就扔了本书给她看。 周韵如获至宝,回去看了一晚,第二天就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又过来了。 “书上说,用药剂量需根据患者病症轻重进行调节,这轻症重症如何区分?还和患者的年龄,当下的季节以及中草药的药性有关,为何与季节相关?药性又是什么?” 看着她求知若渴的模样,云岁岁张了张嘴,第一次觉得太好学也未必是件好事。 她从空间里掏啊掏,又掏了几本书出来,递给周韵,“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书上都有,你自己看吧。” 饶是周韵,看到那几本又厚又重的书时,也忍不住嘴角一抽,“这么多?” 云岁岁耸了耸肩,没办法,老祖宗几千年年的经验积累下来,可不就有这么多嘛。 这么些书,周韵自己肯定是搬不走的,于是她在卫生院等了会,等云岁岁下班,帮她搬一段路。 她爷爷家在军区大院附近,上回顾钧帮忙抓的就是她们公社的猪。 将周韵送回村子后,云岁岁赶在天黑前回了大院。 刚进门,就看见赵秀文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搓着衣服一边默默流泪。 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句:“秀文嫂子,怎么了?” 赵秀文连忙擦掉眼泪,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没事,云大夫下班啦。” 云岁岁点点头,见她不愿意说,便也没勉强,径自进了宿舍楼。 上到二楼,路过孙家的时候,正好看见门敞着,顾钧和孙伟正坐在厅里唠嗑。 她走过去敲了敲门,笑眼弯弯地看向顾钧,“聊公事呐?” 李文娟看到她来,拉着她坐下,“啥公事,还不是部队里那点事!老郑今天去医院检查,恢复得不太好,这个月底最后检查一次,还是不好的话估计就要转业了。” 想起前两天才做好的续骨膏,云岁岁手指动了动。 第71章 续骨膏成功 云岁岁不是圣母,事关顾钧,她还是要问问他的意见。 所以她没有贸然开口,等和顾钧回了家关上门,才说出续骨膏的事。 顾钧沉思半晌,问:“可以保证效果吗?” “现阶段还不行,需要根据患者的情况进行调整和试验,但顶多也只是效果不明显,不会让伤情更糟。”云岁岁认真道。 毕竟是古方,没有病案也临床记录,上辈子她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估计就是在这几年损坏遗失了。 所以效用之类的,她需要慢慢摸索。 顾钧沉吟着点点头,“知道了,这种情况不能由我们出面,我会跟组织反应,最好能有轻微伤的患者试一试,再给重伤患者使用。” 老郑的伤关系到他的前程,如果一开始就给他用的话,治好了还好说,没治好反倒容易结仇。 云岁岁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望,也会毁于一旦。 他当然不会为了让战友欠自己人情,就把她和她的事业置于危险的境地。 云岁岁也是这么想的,笑着点点头,信赖地说:“行,我听你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顾钧就去找宋政委反应情况去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聊的,当天下午,云岁岁刚从江新公社看诊回来,就看到王勇带着一个拄拐的小战士来了卫生院。 云岁岁定睛一看,发现小战士还是个熟人,正是之前在火车上见过的戴向学。 她张张嘴,“来的时候还生龙活虎呢,怎么变成这样了?” 戴向学放下用木头做的拐杖,呲牙咧嘴地坐在椅子上,苦着脸道:“打我到部队那天起,一直到昨天,训练都没停过,昨天负重跑的时候犯困,一不小心把脚崴了。” “其实也挺好,崴脚就不用跑了。”他咂咂嘴。 短短不到两个月,他都快黑成碳了,身上也肉眼可见地紧实了不少。 虽然大部分新兵初来时,都会经历一段疯狂训练的时期,以磨练其意志锻炼其服从性。 但他们***实在是太疯狂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某些领导在公报私仇。 云岁岁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心虚地咳了声:“我先给你检查一下。” 戴向学听话地把腿搭在椅子上,云岁岁摸了摸他的脚腕,又对着他的肌肉按了按,“不严重,肌肉拉伤,脚筋错位,之前的大夫处理得很好,已经给你复位了,现在还有点黏连,骨头轻微磨损,膏药贴个一周就差不多了。” “啊?才一周?” 戴向学瞪大眼,“嫂子,伤筋动骨一百天,要不你仔细看看呢,我这脚老疼了!” 云岁岁看他恨不得再去崴一下的样子,顿时有些无奈。 他这只是比扭伤严重些,压根就算不上伤筋动骨,哪来的一百天? 突然,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声音冷沉严肃:“我看看有多疼?” 戴向学回过头,就看到了顾钧的冷脸,惊恐得差点没从椅子上弹起来。 “不管多疼,我都要克服困难勇往直前,嫂子,你有没有劲儿更大的膏药?都给我整招呼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继续参加训练了!”戴向学慷慨激昂地说,眼神坚定得像要去炸碉堡。 云岁岁有些哭笑不得。 顾钧也斜睨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评价:“精神可嘉,但没必要。” 戴向学偷偷瞪他。 “让你来是为了试验膏药效果的,这个任务也很重要,要每时每刻记录自己最真实的感受,提供给云大夫参考,听明白了吗?”顾钧严肃道。 戴向学敬了个礼,“报告,听明白了!” 又像刚反应过来似的问:“每时每刻跟云大夫汇报……那我要不去您家住?” “耳朵里塞驴毛了?我说的是每时每刻记录。”顾钧危险地眯起眼。 戴向学努努嘴,“好吧。” 云岁岁拿出膏药,贴在他的脚腕上,“刚开始会有点热,之后如果有轻微的疼痒都是正常的,但如果疼得受不了就赶紧撕下来告诉我,我给你把药量减少些。” 戴向学点点头,闭着眼睛感受,没一会儿就惊呼:“真的有点热!痒痒的,不太疼。” 云岁岁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 给了戴向学一周的膏药,王勇就把他送了回去。 看着那边走边撂撅子的汽车,云岁岁都怕一周后他的脚腕更严重了。 “不是让你把王勇的汽车驾驶证没收吗?” 顾钧淡定道:“没收了,今天刚还他,他说他肯定好好开。” 云岁岁:“……” 后续的几天,王勇又送来了几个筋骨损伤的士兵,最严重的也只是轻微骨裂。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靠着本身的自愈能力也能养好伤。这样就既不会影响前途,也能验证续骨膏对患处恢复有没有正向作用。 当然了,他们都是自愿配合的。 戴向学比预料中恢复得还要快,还不到五天时间,就已经活蹦乱跳了。 除了长时间跑步还会有些疼,基本上不影响正常生活。 顾钧也不真是周扒皮,允许他休满一周再归队训练,顿时把他感动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差点都要掉金豆豆。 新兵蛋子就是好,服从性这就训出来了。 陆陆续续的,贴了续骨膏的人都传来好消息,除了一人对某种药材过敏,皮肤上长了红疹之外,其他人的恢复周期都比自愈快很多。 唯有一点不足,就是筋骨损伤的越严重,贴膏药过程中的痛感就更明显,偏偏还不能大幅度降低剂量,不然达不到效果。 只能在二者之间寻求微妙的平衡。 云岁岁想了想,以郑来喜的伤,八成要忍受两到三个月的剧烈疼痛,也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了。 顾钧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过续骨膏已经经过这么多人的验证有效,他也不需要再顾忌什么,直接带着云岁岁去找郑来喜说了这事。 独立营试用膏药的事没藏着掖着,郑来喜早就听到了风声,他不假思索道:“咱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啥样的疼没受过?我最不怕的就是疼!” “弟妹你随便治,只要能恢复,咋都成!” 虽然早猜到了他的选择,但云岁岁还是意味深长道:“那郑营长你忍着点哈。” 说罢,直接把准备好的膏药给他贴上了。 五秒钟过后,家属楼里响起了痛彻心扉的嚎叫声。 第72章 帮忙看孩子 “儿子!儿子你咋样了!” 刘桂芬看郑来喜疼得冷汗都下来了,早把他之前的警告都忘在了脑后 她指着云岁岁尖叫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年纪轻轻咋这么歹毒,你也不怕天打雷劈!赶紧把你那玩意揭下来!” 云岁岁淡定道:“我已经说过了,贴上续骨膏后会有痛感,伤得越重就越痛。郑营长,一切还要看您,是继续还是?” 郑来喜气若游丝地回答:“继续。” 说着他又看向刘桂芬,“妈,您就别掺和了,我相信顾钧和他媳妇。” “你这孩子咋这么倔?都伤了骨头了,咋可能恢复得跟以前一样,都是吹牛糊弄你的!”刘桂芬心疼地说。 刘桂芬低着头咒骂:“丧良心的玩意儿,连军人都骗,早晚遭报应!” 郑来喜其实心中也犯嘀咕,军医院那边说他伤得太严重,就算恢复了,也不可能和没受过伤一样,更不能继续参加高强度的训练和作战。 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靠自愈能力,吃药作为辅助。 因此顾钧这回来找他,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抱太大希望。 如果治疗过程这么痛苦疗程又这么长,他怕是很难坚持下去。 疼痛他还能咬牙忍忍,但万一跟母亲说的一样,这药不仅没用,还对自己有害呢? 两三个月下来,只怕原本没什么事都要有事了。 之前他和顾钧有竞争,虽然表面上说大家都是兄弟,可他不信对方心中没有芥蒂。 如今顾钧刚升副团,位子还没坐稳,难道真的会真心帮他? 出于种种考虑,郑来喜并没有反驳刘桂芬的话。 云岁岁见状,与顾钧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她收拾好医疗包,唇角挂着淡笑,不卑不亢道:“您的情况,治疗周期确实会比较长,前期也会比较痛苦,这样,您和家人好好商量商量,我和顾钧就先告辞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病人不相信她,她也不能强制给人家看病。 顾钧面上也没有任何异常,淡定地与郑家人告别。 见他们夫妻二人如此坦然,郑来喜面色讪讪,却也没有挽留,推着轮椅将他们送出了门。 一直回到家,顾钧都没怎么说话。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云岁岁知道,他是个特别念旧情的人,心里肯定还是介意的。 于是她说:“续骨膏的临床案例还是太少,郑营长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顾钧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情愫,“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顾虑的不只是续骨膏的疗效。” 云岁岁安慰他:“高处不胜寒,站得越高朋友越少,早点知道对方的想法,这总比以后出了更大的问题才知道得好。” 顾钧深沉地点点头,“只是委屈了你,明明是好心救人,却因为我被人误会。” “既然是误会,那自然要怪他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迁怒你又是什么道理?”云岁岁柳眉轻挑,不在乎地笑了笑。 看着她明媚娇俏的笑脸,眼里没有一丝阴霾,顾钧心头微颤,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然而还不等他细想,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云姨,我们来啦!” 顾钧回过神,云岁岁已经去开门了。 外面天色已晚,门打开,就看到两排大白牙飘在走廊上。 顾钧连忙开了灯,这才看到白牙旁边还站着李文娟和孙继军。 孙继东和孙继军是双胞胎兄弟,两人长得六七分像,浓眉大眼,但性格却很不一样。 哥哥孙继东性子活泼好动,才来几天就已经和大院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原本就不白的肤色更是晒得跟碳一样,大晚上站外面只能看到两排牙。 弟弟孙继军却文质彬彬,戴着副小眼镜,老成又安静。 李文娟经常说他们俩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性子完全调了个儿。 不过云岁岁倒是觉得这俩孩子挺可爱,在她面前也还算乖巧。 李文娟拎着一小兜自个腌的咸鸭蛋走进来,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岁岁,嫂子能不能麻烦你个事?” 云岁岁笑眯眯道:“这么客气干啥,嫂子有事直接说就行。” “诶,二营长他媳妇约我明天去山上采蘑菇,我家这俩小子你也知道,一天天闲得没事干到处惹祸。这俩小子乐意听你的话,我就想问问,明天你能不能把他们带卫生所去看着点?” 李文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啥脏活累活你都交给他俩就行,他俩力气大着呢,一点都不怕累!” 其实她也挺纳闷,在家里天不怕地不怕,连他们亲爹的皮带都不怕的泼猴,在顾钧媳妇面前却老老实实,比公社门口养的大黄狗还听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顾钧媳妇生的呢!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厚着脸皮让云岁岁帮她带孩子。 如果知道亲娘的想法,孙继东肯定会说:一个从小在父母的铁血教育下长大,三天挨八顿揍的主儿,冷不丁碰到一个长得漂亮讲话又温柔,愿意听他胡言乱语尊重他想法还愿意跟他们玩的长辈,谁能不迷糊? 不迷糊才怪! 邻里邻居帮忙带孩子,在这个年代是挺常见的事,不过云岁岁还是问:“继东继军愿意跟我去吗?” “愿意愿意!”孙继东呲着牙,满脸都写着高兴。 孙继军也点了点头。 云岁岁脸上笑意温柔,语气却严肃:“我今天要去延河公社看诊,咱们可说好了,不要乱跑,也不能给老乡们惹麻烦。” 孙继东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云姨,我们肯定听话!” 看着大儿子那傻样,李文娟翻了个白眼,个没出息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孙家两兄弟就被亲妈从床上拎起来,塞到了顾家门口。 云岁岁看着眼皮还在打架的孙继东,好笑地勾了勾唇,带两人去了卫生所。 到卫生所时,一个人影已经等在门口,看到云岁岁后眼睛一亮,“云大夫,我今天休假,能不能和你一起下乡看诊?” 第73章 徐荣教授 云岁岁看周韵捧着一厚摞的书,不由有些惊讶,“这么快就看完了?” 周韵点点头,脸上有几分懊恼,“看完了,但没看懂。中医太难了,不像西医,很多疾病都可以量化和指标化,更适合我。” 云岁岁不解,“那你怎么想着和我一起去看诊?” “我得罪了徐学军,现在除了老师,没人愿意带我,老师也快退休,已经很少来医院了。”周韵直白道。 徐学军现在虽然被撤了副院长职位,女儿也进去了,可他的技术和名望还在,依旧是军医院有名的外科医生,更是在医疗不发达的年代里难得的人才。 所以周韵这个得罪了他的小小见习医师,被边缘化很正常。 云岁岁明白她的难处,也知道她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便也没拒绝她的请求。 最重要的是,下乡看诊真的很累,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有个做事严谨专业性强的帮手也不错。 于是原本三个人的赤脚医生团队又添一位大将。 孙家兄弟和周韵简单地认识了一下,四人就去了延河公社。 从村头走到村尾,大多数都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或者是风湿关节炎等折磨人却又不耽误事的老毛病。 一听要长期吃药,大多数村民就都不愿意治了,只匆匆拿两副止痛膏药就走。 没办法,穷啊! 因此一整天下来,他们也没碰到什么难处理的病,孙继东甚至还精力旺盛地帮老乡劈了一摞柴火。 而且有人帮忙和单打独斗就是不一样,有周韵在在,云岁岁看诊的效率明显提高不少。 走完最后一个村,才下午四点多。 云岁岁看了看表,心里甚至已经在盘算从哪个老乡那换只鸡拎回去,让文娟嫂子帮忙炖了。 然而几人刚要往回走,一个清瘦的老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夫,您是云大夫吗?” 云岁岁看着他,面容虽然憔悴,腰板却笔直,衣服已经洗得褪色却干干净净,连褶皱都很少,看起来不像庄稼户。 她问:“我是,您有什么事吗?” “我爱人血压一直有点高,前两天药没了一直没去买,刚才她突然头晕,我想问问您,有降压药吗?”老爷子问。 他说话吐字标准条理清晰,带着刻在骨子里的儒雅,云岁岁更确定他不是普通人。 这样的人出现在偏远地区的农村,除了下放几乎没有别的可能。 想到下放人员的生存环境和他妻子的症状,云岁岁认真道:“我跟您去看看吧,当面诊治更稳妥些。” 老爷子自然无不同意,连忙在前面带路。 四人跟着他来到了山底下的一处窝棚,窝棚很小,却住了不少人。 看到老爷子回来,有人喊道:“徐老,您可回来了,华姨突然不能动了!” 姓徐的老爷子脚下踉跄,连忙冲进了最里面的窝棚。 云岁岁也快步跟上,就看到一位老妇人躺在窄窄的土炕上,眼睛睁着却好像不太清明,浑身僵直不能动,说不出话,脸上的肌肉还在抽搐。 她上前一步,把手搭在老妇人的手腕上,表情有些严肃。 她定定地看向老爷子,“中风,我这里没有疏通血管的药,但可以先给您爱人针灸加速血液流通,然后送到镇上去打针,您信我吗?” 徐老爷子看了看妻子的状态,思索了几秒钟,就同意道:“你来吧。” 果断得云岁岁都有些惊讶。 周韵更是把已经到嘴边的云大夫的丰功伟绩咽了回去。 孙家兄弟不明所以,对医术也没什么概念,只觉得炕上的老太太挺吓人,像鬼压床了一样。 可当他们看到云岁岁把那又细又长的针扎进老太太的脑袋里时,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 别说他们了,周韵也是第一次见不麻醉不开刀,就这么硬扎的场景。 很快,徐老夫人脸上肌肉的抖动幅度更大,最后一针落下,她竟然能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眼神也清爽了,眼泪一下子漫了上来。 云岁岁见状,对徐老爷子说:“针不能拔,准备牛车送您爱人去镇上吧。” 徐老爷子松了口气,急忙去借牛车。 很快,一个年轻人驾着牛车过来,把徐家夫妇和云岁岁他们都拉上了。 云岁岁认出他,是大队书记的儿子王满。 “云大夫,这回多亏了您,徐爷爷他们从首都来,平日里都有民兵看着,我爸提了几次把徐爷爷他们转移到村东头的房子里,那些人都不同意,非要让他们挤在山脚的窝棚里。” 王满撅着嘴抱怨:“要不是您在,等我们知道徐奶奶病了,黄花菜都凉了!” 徐老爷子叹了口气,“可别瞎说,让人听到不好。” 从他们的话里,云岁岁知道大队里对徐老爷子和其他下放的人应该是不错的。 只是姓徐,又从首都来,还被民兵严格看守,怎么这么像她知道的那位? 这么看来,还真是有点像。 只是徐老爷子现在太过沧桑,而纪录片中他的照片又很模糊,一时间不太能对上。 她眸色微动,却没有贸然发问。 到了镇上,云岁岁建议徐老爷子去军区总医院给徐老夫人做个全面的检查,徐老爷子眉头皱起,“卫生所做不了?” 云岁岁摇摇头,“暂时没这个条件。” 徐老爷子表情有些难看,沉默几秒后,才微微颔首,“那就听你的。” 到了医院,看到病历上病人家属那一栏写的“徐荣”两个大字,云岁岁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真的是徐荣教授! 她难得有些激动,但又觉得悲哀,这位麻醉学泰斗级别的人物,现在竟然这样落魄。 如果她没有正好出现在延河公社,只怕他就要像上辈子那样,失去自己的妻子,从此孑然一身了。 在周韵的帮忙下,徐老夫人的诊疗手续很快办好,云岁岁帮她把头上的针都取下来,医护人员就推着她去了急救室。 看着状态明显好了很多,进急救室之前还和徐老爷子说了两句话的徐老夫人,孙继军眼神撼动,在心中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云岁岁正想跟徐荣说徐振国和苗苗的事,却听身后传来惊讶的声音:“爸?” 回过头,竟然是徐学军。 第74章 我也是为了徐家 徐学军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会见到父亲。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容沧桑衣衫破烂的父亲,唇角微微扯动,露出一个生硬的假笑,“爸,您怎么在岩市?” 徐荣却淡漠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我只有两个儿子,叫徐守义和徐振国。” 云岁岁也很疑惑,上辈子纪录片里说得清清楚楚,徐荣教授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英年早逝,小儿子就是徐振国,这徐学军又是哪冒出来的? 听到父亲的话,徐学军眼神一沉,却很快恢复如常。 他苦口婆心地说:“爸,我知道您怨我,但我也是为了徐家,我幸存下来,总好过徐家全军覆没吧?我现在继承了您的衣钵,您应该高兴才是!” 王满在后面咬牙切齿,愤愤地啐了一声:“呸,忘恩负义的畜生!” 听他这意思,应该是知道点什么。 徐荣却连跟徐学军争辩的意思都没有,只冷漠道:“你现在如何是你的事,和我,和我们徐家都无关。” 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着实让徐学军感到难堪。 之前父亲被管制在首都,说明上面觉得他还有用,如今到了岩市,显然是被下放了,连最后一点价值都没有了,还作出这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想到徐荣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徐学军心里竟神奇地感到了平衡。 他皮笑肉不笑道:“算了,如果恨我能让您心里舒服些,那您就恨吧。我就在外科任职,在医院里也有些影响力,您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说着,他用那双毫无笑意的眼睛扫过云岁岁和周韵,昂首挺胸地走了。 王满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还是忍不住咒骂:“臭不要脸!当初要不是徐爷爷收养他教育他,他还指不定在哪要饭呢,哪有机会读大学?可他呢,举报徐爷爷不说,徐家一出事就断绝关系,这叫什么?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当初徐爷爷救了他母亲,他便经常去窝棚那看看,民兵知道他是书记的儿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间久了,大家的经历他就都了解一点。 最让他气愤的,非徐爷爷那个养子莫属! 以前没见过真人就算了,如今看到徐学军高高在上毫无悔意的模样,真是恨不得上去扇他两巴掌。 孙继东听了这种离谱事,也跟着气红了脸,义愤填膺道:“这姓徐的穿的人模狗样,咋能干出这么不是人的事?我爸天天揍我我都没举报他!” 云岁岁:“……” 孙继军睨了他哥一眼,“闭嘴。” 云岁岁也没想到,原来徐教授下放的背后还有这些隐情。 被养子背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未免也太惨了点。 幸好他的孙子活下来了,妻子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看徐教授眼神暗淡,仿佛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云岁岁主动道:“您说您小儿子叫徐振国,那您是不是还有个侄子叫苗苗?” 徐荣眼皮抖动,“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在冰市市医院的时候,治了一位得麻疹的患者,叫徐苗苗,当时是他叔叔徐振国来找我的。”云岁岁如实回答。 徐荣苍老的眼睛瞬间有了光亮,“原来他们去了冰市,那他们现在还好吗?” 云岁岁点点头,“我是八月初过来的,离开时苗苗已经痊愈,徐振国的状态看起来也不错。” “太好了,太好了。”徐荣声音有些哽咽,一直重复这三个字。 王满也感叹道:“云大夫,你和徐爷爷真有缘,像你们这种好人,以后肯定会有好报的!” 当初母亲腰腹绞痛,是徐爷爷给了他止痛药,并让他带母亲去医院看看。 结果查出来,双侧肾结石。 大夫说,如果再拖下去,很可能就要拖成尿毒症了。 也正因如此,他们大队才没人为难窝棚里的那些人,因为乡亲们知道,他们都是有些真本事的。 没过多久,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你们是华月患者的家属吧?患者颅内压恢复,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从x光上看,半卵圆中心有一处陈旧性梗塞,可能对患者日常活动有影响,也可能没有,还要再观察看看。” 现在的溶栓技术还没有成熟,医院一般只会给脑卒中患者打些治疗脑水肿的针,降低颅内压,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 一般人得了这种病,不死也要偏瘫。 徐荣显然也了解这点,知道如果没有云大夫插手,妻子未必能挺过这一遭。 现在这种状况,已经很幸运了。 他感激地看向云岁岁,“云大夫,谢谢你。” 云岁岁摇摇头,温声道:“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别放在心上。” 周韵看了眼天色,对她说:“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带着孩子先回去吧,今天我值夜班,我会看好徐老爷子他们的。” 云岁岁也没推辞,她倒是能留在这,孙家兄弟可还得回家呢。 “那我明天再过来。” 她带着两个半大小子回了大院,李文娟正好在院里洗衣服,看到他们,连忙迎上来,“岁岁回来啦,那俩死孩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当然没有,继东和继军帮了我不少忙呢!”云岁岁笑着说。 “帮个啥忙?我还不知道他们,不捣乱就算好的!” 李文娟嫌弃的拍了大儿子一下,“要是让我知道你惹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孙继东哇哇大叫,满脸的不服气,“我才没惹祸,云姨还夸我了呢!” 几人在楼下聊了一会,正好赶上孙伟和顾钧回来,两家人就一起上了楼。 回到家,云岁岁迫不及待地把遇见徐教授的事跟顾钧分享。 顾钧话不多,却也不嫌她罗嗦,黑眸看着她绘声绘色地讲述,显得格外专注。 云岁岁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来,对上他幽深的眸子,不知为何就有些脸热。 顾钧眼睛微眯,“你是说,徐老先生不仅是徐学军的养父,还是徐振国的父亲?” 今天天气有点热,他只穿了件白色背心,隐约能看见布料下紧实硬朗的肌肉线条。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明显凸起的喉结和精壮的手臂,在小麦色皮肤的润色下,有种莫名的野性。 云岁岁心头狂跳,脸颊红红地点了点头。 这人可真不讲究,穿成这样,真不是组织派来考验她的嘛? 对上她那眼巴巴的神情,饶是顾钧都有点不自在,想起身穿件外套,却又怕太过刻意。 好在敲门声响起,解救了他的尴尬。 外面传来王勇的声音:“报告副团,7连连长黄秀斌明天早上到岩市,团长让您派人去接!” 第75章 可惜弟妹不能生 都是同一个部队的战友,低头不见抬头见,黄秀斌又受着伤,于情于理,顾钧也得亲自去接他一趟。 他不是死板的人,虽然之前和黄秀斌闹了些不愉快,但私人恩怨私下解决,不能耽误公事。 云岁岁作为他的妻子,本来也该跟他一起去的。 奈何袁大夫昨天正式退休,卫生所就剩下她一个人,根本撒不开手,只能让顾钧自己带着王勇去了。 人手不足确实是个大问题,袁大夫之前因为年纪太大,被特许不用下乡看诊,她却是不能的。 赤脚医生就是要经常下乡看诊,为乡亲们提供医疗服务。 她总不好每次下乡都关门吧? 还是要有人在卫生所里留守才行。 于是她直接向市卫生局提了报告,让他们调些医护人员过来,哪怕一个都行。 不过她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如果不是没人过来,袁大夫也不会那么大年纪还要返聘了。 可她没想到,很快就有助手送上门来了。 不到中午,李文娟破天荒地来了卫生所,身后还跟着孙继军。 “嫂子,你怎么来了?是谁生病了吗?”云岁岁好奇道。 李文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没有,嗐,是我们家继军,自从昨天跟你下乡看了诊,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说什么都要跟你学治病。” “你也知道,这死孩子看着不爱吱声,实际上脾气最倔,他爸咋打都不好使!” 云岁岁朝后面看了看,发现孙继军腿上都是红凛子,顿时有些无奈:“孩子想学就学,打他干什么?” 李文娟不好意思地一笑,“这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嘛!而且这秋收过去就要开学了,他为了学医连学都不想上了,这哪行?” 孙继军皱着眉头说:“学校本来也不教课,还不如跟云姨看诊,至少能学到真本事。” “你看看你看看!” 李文娟眉毛一竖,举起巴掌就拍向他后背,乓的一声,“我看你就是欠揍!” 云岁岁第一次接触这种教育模式,哭笑不得地拦住她的动作。 “嫂子,孩子的想法跟家长有分歧,好好沟通就是,这么大的孩子都要强,您就别打他了。” 李文娟这才收了手,但还是警告地瞪了小儿子一眼。 云岁岁走到孙继军面前,语气温和:“不上学肯定是不行的,村里的赤脚医生都有识字要求,中医也不是什么文化基础都没有就能学的。” 孙继军薄唇抿了抿,垂下了头。 “我知道,你是怕上学时间和我上班重合了,我没那么多时间教你。这个不用担心,就算我下班了,只要你想学,我都愿意教。” “这样,开学之前你就跟我一起上下班,等开学之后每天值班两小时,周末全天值班,怎么样?” 孙继军抬起头,眼睛里的光芒透过眼镜都能看见,“好!” 李文娟看着云岁岁跟儿子沟通的温柔模样,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学不来。 她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岁岁啊,你以后肯定会是个好母亲!” “是嘛。”云岁岁悻悻一笑,转移话题道:“顾钧早上去接黄秀斌了,现在回去了吗?” 李文娟也没多想,回答:“回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总感觉黄连长的面相变了,别是让人给打坏了!” 云岁岁心中暗想,或许是这辈子没有上辈子那么顺,暴露本性了呢? 没成想,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正聊着,黄秀斌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李文娟见到他,热情地打招呼:“呀,刚才还说到你呢黄连长,你咋过来了?” 黄秀斌憨厚地笑了笑,“听顾钧说,弟妹现在在镇卫生所工作,正好我头有点疼,就过来瞅瞅。” 他目光在卫生所里扫视个遍,最后落在云岁岁身上,让人莫名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云岁岁面色如常,语气带了几分疏离:“坐过来吧,我给你把脉。” 黄秀斌听话地坐过去,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在脉枕上。 云岁岁淡定地为他摸脉,半晌,一板一眼道:“外伤未愈,气血两缺,肝郁气滞,平日心事很多吧?” 黄秀斌并未回答,视线从她纤白的手指划到她脸上,似叹非叹地说:“顾钧运气真好,娶了弟妹这样的媳妇,长得好家世好还会治病救人。” 这一上午的时间,他该听说的都听说了,顾钧顺利升了副团,他媳妇也因为在大城山救援中表现突出,获得了先进个人称号。 运气好得让人嫉妒。 他的眼神和话语让云岁岁感到了冒犯,她眉头皱起,冷着脸道:“夫妻之间都是相辅相成的,顾钧能娶到好媳妇,自然是因为他够好。” 阴郁在眼底一闪而过,黄秀斌突然笑出声:“是啊,只可惜弟妹不能生孩子,不然你们俩肯定是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了。” 听到这话,云岁岁放在桌子底下的手骤然攥紧。 一旁的李文娟也惊愕地张大了嘴。 她不过是觉得,黄连长刚来自个就走不太好,礼貌地待一会,哪成想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回忆起自打云岁岁来到大院,自个不止一次地催她生孩子,李文娟只觉得尴尬又懊恼。 她这张嘴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往人家痛处上戳! 难怪刚才她说云岁岁会是个好母亲,人家表情奇奇怪怪的。 瞧她这个没眼色的劲儿! 云岁岁垂了垂眼,随即面不改色地对黄秀斌说:“没什么大问题,伤口不要沾水,也不要吃发物,多吃些温补的食物,还有别的事吗?” 黄秀斌微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老实巴交的样子,笑眯眯地说:“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一声,英子怀孕了。你俩毕竟当过这么多年的姐妹,这样的喜事,怎么说都该跟你分享分享。” 云岁岁冷漠地与他对视,沉声道:“那真是恭喜你们了。” 上辈子程英并没有这么快怀孕,现在这走向,真是毁得天塌地陷面目全非了。 也不知道这俩人还能不能再度走上人生巅峰。 黄秀斌哼笑一声,起身告辞:“既然没什么大问题,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我们兄弟几个要聚一聚,嫂子别忘了带着孩子过来,弟妹也一定要来。” 不知是不是有意,他还刻意强调了“孩子”两个字。 云岁岁没理会他。 李文娟也敷衍地“诶”了一声。 黄秀斌却不在意,笑呵呵地走了。 李文娟看云岁岁面无表情的样子,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还是走上前,“岁岁,之前真是对不起哈,我不知道你……都怪嫂子嘴欠!”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只有咱几个知道,我跟谁都不说!” 第76章 过继孩子 李文娟又看向孙继军,“你小子也不能胡说,听到没有!” 孙继军眉头微蹙,淡定道:“我本来也不会说。” 李文娟咂咂嘴,“……也是。” 这小子三棒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让他说他估计都说不明白。 她看向云岁岁,眼里有关心也有好奇,小心翼翼地问:“不过岁岁啊,你医术这么好,咋没给自己看看?” 云岁岁眼眸微垂,淡淡道:“是一些先天发育的问题,治不好的。” 甚至不是器官畸形,而是染色体上的遗传病,连手术都做不了。 李文娟叹了口气。 这人呐,果然不能太完美。 完美的人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非要整些稀奇古怪的毛病安人家身上。 你说云大夫是个多好的人啊,人漂亮脾气又好还会看病,咋就得了这种毛病? 她担忧道:“那你和顾钧以后咋办?不是嫂子戳你痛处,而是人都这样,年轻时候咋都行,可等你俩老了,万一有个病啊灾啊的,床前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那可不行啊!” 云岁岁心里明白。 未来虽然有养老机构,但“养儿防老”的概念在华国人心中根深蒂固,总觉得自己孩子和银货两讫毫无感情基础的护工不一样。 当然孩子也有不孝的,护工也有重情重义的,怎么选择全看个人意愿,并无对错之分。 况且她能不能活到生活不能自理那天还不一定呢。 她是喜欢孩子的没错,也像跟自己爱的人拥有爱的结晶。 可两辈子下来,她也想明白了,有些事情如果注定无法得到,强求也不会有好结果。 她见过太多为了求子吃药打针甚至求神拜佛的人了,把自己折磨得认人不人鬼不鬼,好像这辈子就为这一件事活着。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她的价值也远不止是传宗接代。 不过她知道这想法有点太超前了,李文娟未必能理解,便认真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李文娟点点头,心里揣着这么大个秘密,偏偏又不能和人分享,只能带着满腹的激动和憋闷回家了。 云岁岁把自己的《赤脚医生手册》借给孙继军,这孩子倒也乖巧,坐在一旁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等她整理好药品准备下班的时候,他已经看了小半本。 云岁岁见状,起了教考他的心思,没想到几个问题问下来,孙继军竟然回答得一字不差,就好像他看过的书都印在了脑子里一样。 哦吼,见到活的天才了! 记忆力好意味着学得快,虽然离独立看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给自己打打下手肯定没问题。 她心情不错地宣布下班,还给孙继军拿了两个苹果,让他跟他哥一起吃。 刚进大院,收发室的士兵就钻出来,“云大夫,有你的电话!” 云岁岁有些好奇,上次给老家打电话,叶青兰不在,所以她前几天又打了一遍,跟婆婆聊了聊近况,之后还把家里人所需要的药都配好寄了回去。 父亲和师父都写信表示收到,如今才过去几天,没有急事的话,按理说不会有人打电话过来。 拿起听筒,那边传来叶青兰的声音:“岁岁呀,最近怎么样?在镇卫生所习不习惯?” “挺好的,妈您怎么样,给您和小梨寄的药收到了吗?”云岁岁也关心道。 叶青兰絮絮叨叨地说:“收到了收到了,你要是忙的话,就别往回寄药了,多麻烦!我和小梨都挺好。” 云岁岁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问:“前两天不是刚跟您通过电话嘛,您这么快又打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是她多疑,而是叶青兰向来节俭,顾钧参军这么多年,她除非有事,否则不会主动打电话来。 那头沉默了几秒,又传来叶青兰尴尬的呵笑,“诶,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那个程英,她怀孕了。” 云岁岁眸色微沉,声音却没变:“我已经知道了,黄秀斌今天上午到的。” “还有你们三姨夫他弟弟家那个邱大力,他媳妇也怀孕了,听说还怀了双胎。” 叶青兰吞吞吐吐地说:“不管咋说,你和钧儿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正好大力媳妇怀了俩,要不过继一个给你们?” 云岁岁怔了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我没记错的话,那个邱大力脑子有问题吧?” 岂止是有问题,简直又疯又傻,一到夏天就光着屁股满村跑,他媳妇也是个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主儿。 她都不敢想,这俩人生出来的孩子得是什么样。 而且就算她和顾钧要领养,要么领养一个父母不详的孤儿,要么从顾家或云家过继个有血缘关系的,怎么着也轮不到邱家啊。 然而叶青兰没说话,叶青芸的声音却从话筒里传了出来:“要是脑子没问题,谁会把孩子过继给你们啊?!” 云岁岁:敢情还是他们占便宜了呗? 她严重怀疑,是邱家人怕邱大力和他媳妇把孩子养死了,才想着让她和顾钧帮忙养。 至于以后这孩子孝敬哪对父母,那可真没准。 于是她道:“妈,智商是会遗传的,顾钧现在还年轻,以后很有可能要更进一步,过继一个有缺陷的孩子怕是会拖他的后腿,再说了,他也没时间照顾。” 叶青芸语气满是鄙夷:“顾钧没时间就你照顾啊,女人就该以家庭为重,工作再厉害有什么用?差不多就行了,相夫教子才是你的本分!再说了,大力他爸妈都是正常人,他媳妇也有点小聪明,生出来的孩子不可能是傻的!” 听到这话,云岁岁直接翻了个白眼,怼道:“三姨这么喜欢相夫教子,那你就自己养呗,算算岁数,等这孩子长大,你和我三姨夫也差不多到寿了,正好让他给你们摔盆。” “你这是咒我啊!叶青兰,你看看你儿媳妇,有她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叶青芸尖叫道:“不能生也就算了,连过继都不同意,非要让你们家顾钧绝后了才甘心!” 叶青兰本来也不是啥好脾气,见她这么不依不饶的,顿时也不耐烦了,“哎呀,这也不能怪岁岁呀,谁让你不找个好人家?” 她们家钧儿这么优秀,要真领了个脑子有问题的孩子回家,那不得让人笑话? 她死了都得让人戳脊梁骨! 听她这意思,还没断了过继的念头呢。 云岁岁倒也不指望一通电话就能改变她的想法,随便敷衍两句就挂断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怎么跟顾钧说。 第77章 她主动的 回家时,云岁岁看到楼下摆了张桌子,顾钧、黄秀斌和孙伟他们一家四口都在,还有王勇和几个她没见过的士兵。 王勇看到她,连忙道:“嫂子回来了,快来坐,黄连长特意让炊事班大厨做的硬菜,味道真不错!” 屋子里坐不下,他们就出来吃,正好外面凉快。 云岁岁笑了笑,坐到顾钧身边的空位,顾钧也自然地帮她摆好碗筷,好像做过很多遍一样。 一道视线格外强烈,她抬头看去,就见黄秀斌朝她点点头,“弟妹真有福气,顾钧特意给你留的位置,沈医生想坐他都不让。” 云岁岁扭头去看,果不其然,沈银花就坐在她另一边,眼神凉飕飕的。 她却不在意,反而笑眯眯道:“黄连长说的哪的话,但凡有点廉耻的男人,都知道结婚后要跟其他女人避嫌,不然跟畜牲有什么区别?” 黄秀斌脸色猛地一黑,捏着筷子的手也紧了紧,没再说话。 沈银花却开口了:“顾营长知道我之前在支援战役里受过伤,膝盖不能见风,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云岁岁挑眉,眯眼看向顾钧。 顾钧也坦然与她对视,眼神再清正不过,语气也冷淡:“我记得沈医生受的是皮肉伤。” 当初他歼灭敌军后重伤昏迷,是军医将他抬回了营地,据说沈医生在转移他的过程中,不小心绊倒磕坏了膝盖。 但那时候他正昏着,具体是什么情况并不知道。 沈银花嘴角抽了抽,“顾营长记性真好。” 有人感觉出尴尬,连忙道:“不说那些了,咱们今天聚在这,是为了庆祝黄连长归队,大家走一个呗!” 正常情况下,他们是不允许喝酒的,但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偶尔喝点也没啥事。 酒是李文娟自个酿的,度数不太高。 大家纷纷举杯,黄秀斌虽然身上有伤,但也没少喝。 云岁岁酒量一般,原本是不想喝的,奈何王勇这小子不见外,说啥都要跟她喝一个,还哭天抹泪地求她别没收他的驾照,差点没给她跪下。 云岁岁无语极了,只能喝酒掩饰尴尬。 不知不觉,喝的就有点多了。 最后散场的时候,她一起身就感觉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跳迪斯科。 好在身后有人扶住了她。 熟悉的木香让她安心,顾钧抓着她的胳膊,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要带她回家。 她却不听,直挺挺地站着,脚都不愿意抬一下。 “我告诉你,我现在是瓶汽水,不能晃,一晃就要冒出来啦!” 顾钧哭笑不得,“你喝醉了。” “我才没喝酒,我是汽水!”云岁岁认真地看着他,一板一眼地说。 顾钧无奈,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迈开大长腿往楼上去。 被抱着的云岁岁也不老实,挺直了腰板,脑袋扬得高高的,说什么都要坐起来。 一边使劲一边喊:“要洒了要洒了,你慢点,我要洒了!” 身后传来战友们的笑声,顾钧耳尖通红,加快了脚步。 好不容易将云岁岁抱回家,饶是顾钧体力再好,也被闹了满身的汗。 他把云岁岁放到床上,准备去打水冲凉。 谁知云岁岁刚一落地就又缠上他,紧紧抱着他的腰不撒手,抽抽嗒嗒地说:“你把我弄洒了,你还我汽水!” 顾钧一低头,发现她小脸红彤彤的,也不知是醉的还是闹的,嘴巴扁着,眼睛里水汽氤氲,乌黑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两颗小珍珠,倒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不知是今天的第多少次因为无奈而叹气,“是我不好,对不起,我明天就赔给你。” “你骗人,你是大坏蛋,你不让我工作,想让我在家给你洗衣做饭看孩子,可邱大力的孩子,是个傻的哇呜呜呜……” 顾钧:? 这都什么跟什么? “放心吧,你又不会洗衣做饭看孩子,我不敢让你做。” 云岁岁红红的小嘴微微张开,杏眼睁得老大,委屈巴巴地问:“你嫌弃我?” 顾钧黑沉的眸子里带着认真,“我没有嫌弃你。” “那你亲亲我。”云岁岁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他,眼神懵懂又无辜,好像只是想用亲亲来证明他不嫌弃她一样。 顾钧:“……” 他喉结滚了滚,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你就是嫌弃我!”云岁岁顿时咧开了嘴,一副要哭给他看的模样。 顾钧见状,连忙将她的嘴捂住,不然整栋楼都知道她耍酒疯了。 他垂眸,长而垂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让他本就深邃的眸子像磁铁一般,能将人的所有心神都吸进去。 云岁岁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美色,连呼吸都忘了。 只见那张冷峻深邃的脸越靠越近,近到他的鼻息拂过她的睫毛,近到能感受到彼此体温的飙升。 然后,额间传来凉凉的触感。 云岁岁愣了愣,身体的本能让她死死扣住顾钧的脖子,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滚烫的触感和高粱酒的香气让顾钧脊背一僵,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燃烧,烧得脑子都开始迷糊。 一定是今晚喝了太多的酒,让他变得迟钝,变得失去理智,才会没有推开眼前之人,反而扣紧了她的腰。 然而吻着吻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低头一看,怀里的人竟然已经闭上了眼,彻底酣睡过去。 他苦笑不已,将人放回床上,脱了云岁岁的鞋子和外套,解下手表,拿被子将人盖好。 自己则看着脸盆悄声出门,去冲凉水澡。 等回来的时候,云岁岁正睡在床角,冷得蜷成一团,被子已经被她踹床下去了。 他无奈,捡起被子抖了抖灰尘,再给她盖上。 感觉到了温暖,云岁岁立马舒展开来,并习惯性地抱住他的手,用脸蹭了蹭。 顾钧往回抽手臂——没抽动。 他看了眼地铺,又看了看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云岁岁,叹口气,躺到了床上。 也不知是不是睡得早,云岁岁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了。 迷迷糊糊中,她想去床头拿手表,却摸到了紧实又充满弹性的东西。 她一下子惊醒,睁开眼,却看到了顾钧那完美的睡颜。 眉骨深邃,睫毛浓密,鼻梁高挺,薄唇精致,比八十年代的电影明星还好看。 虽然很帅,但他为什么会睡在自己身边? 她昨晚不会对他做了什么吧? 云岁岁努力回忆,却只隐约回想起唇齿相依的热烈——还是她主动的。 第78章 昨天对我干的事,就这么算了? 想到自己借着酒劲抱着顾钧狂啃的画面,云岁岁浑身一个激灵。 她像个大白虫一样蛄蛹着往床边挪,然后蹑手蹑脚地起身,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快溜! 然而右脚刚沾地,身后就传来懒洋洋的声音:“起这么早?” 或许是刚睡醒的原因,声音里还带着哑,有种不经意的性感。 云岁岁吓得直接踩空,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顺便表演个劈叉。 幸好顾钧反应快,拦腰将她捞了上来。 云岁岁惊魂未定地呼出口气,一抬头,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昨天晚上没来得及害的羞,在此刻全都还了回来,脸瞬间烧得厉害。 她看着眼前饱满流畅的蜜色胸肌,随着眼前之人的呼吸起起伏伏,只觉得口中特别干,忍不住用舌尖洇了洇嘴唇。 顾钧瞧见这一幕,眸色骤然深了。 云岁岁连看都不敢看他,强作镇定道:“卫生所有点事,我今天不吃早饭了,先走了哈!” 说着,立马翻身下床,准备摸着黑去上班。 然而顾钧的一句话让她瞬间破防:“你昨天对我干的事,就这么算了?” 云岁岁动作僵住,精致的小脸也扭曲成一团,但她很快就整理好情绪,转过头无辜道:“昨天什么事?哎呀,我酒量不好,实在是不记得了。” 说着,还拿手揉了揉太阳穴。 “呵。” 演,继续演。 奈何云岁岁脸皮够厚,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虽然我不记得了,但如果你很介意的话,要不我给你道个歉?” 顾钧眯起眼,他要的是道歉? 云岁岁压根不敢和他对视,扔下一句“我去上班”,就飞快地换衣服离开。 顾钧看着那比窜天猴窜得还快的背影,哑然失笑。 起床后,他直接去了收发室,正好王勇也在收发室等他。 “昨天红旗公社来电话了?” 王勇点点头,“对,是叶姨的电话,正好碰上云大夫下班,我就转给她了。” 顾钧眸色微深,“给红旗公社打回去。” 王勇连忙照做,电话转了几道后,接到了红旗公社,那边却告诉他,叶青兰不在家。 “副团,叶姨不在。” 顾钧眯了眯眼,“下回红旗公社的来电,直接转给我。” “知道了,副团。” 到卫生所后,云岁岁终于松了口气。 她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好险,差点就要让顾钧知道她对他图谋不轨了! 不过总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还没过去,她总感觉脑子还有点迷糊,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自己忘了啥。 直到快八点的时候,孙继军抱着本《赤脚医生手册》慢悠悠进门,她才反应过来。 哦吼,忘记带孩子上班了! 她讪讪一笑,“云姨寻思让你多睡一会。” 孙继军用“我懂”的眼神看着她,淡定地点了点头。 云岁岁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好在两人都是很专注的人,一学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教了一上午课,中午休息的时候,云岁岁就去给宋老爷子送药。 宋政委虽然也住大院,但却不是在集体宿舍楼,而是有自己独立的院子,比住集体宿舍方便得多。 刚进门,云岁岁就看到了坐着轮椅跟宋老爷子聊天的郑来喜。 “正好人来了,你就直接跟云大夫说吧,省得我还得传话。” 宋老爷子拿着烟斗嘬了两口,但是没点燃,纯是解解馋。 郑来喜看到云岁岁,脸上有几分不自然,但还是笑着打招呼:“云大夫,过来啦。” 云岁岁点点头,礼貌微笑道:“郑营长。” 至于别的,哪怕有宋老爷子的话在前,她也没多问一句。 郑来喜眼神闪了闪,面色也有几分尴尬。 云岁岁却当他不存在,和往常一样给老爷子把了脉,语气温和地说:“不抽烟之后,身体情况已经好多了,这副药再吃三天,三天之后换方子。” 在她面前,宋老爷子的反骨都收了起来,笑眯眯道:“云大夫医术可比医院那些大夫强多了,我这两天出去遛弯,都不怎么喘了!” 接下来,云岁岁又给他针灸了将近一个小时,全程郑来喜都在一旁看着。 看到宋大河后背被扎得像个刺猬,却也一声不吭,好像一点儿都不怕被扎坏似的。 他眉头皱了皱,难道顾钧媳妇的医术真有这么厉害? 想起之前那贴膏药,他心思沉了沉,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等云岁岁拔掉针,宋老爷子动了动身子骨,感叹一声:“舒坦!” 郑来喜不由上前,笑呵呵地对云岁岁说:“云大夫,之前那个续骨膏,还有吗?” 云岁岁挑眉,“郑营长不是不准备用了?” 郑来喜表情一僵,“咱不是说好了,等我和家人商量商量,再跟你说?” 那天他虽然婉拒了云岁岁,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那帖续骨膏他并没有撕下去。 刚开始贴的时候虽然疼得像有把刀在骨头上刮似的,可慢慢疼痛消减下去,整个伤口都热乎乎的。 他坐了这么久的轮椅,血液循环不畅通,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腿部热乎乎的感觉了。 更神奇的是,即便第二天他撕掉膏药,那股热意还一直在,连伤口的疼痛都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本以为是自己恢复得好,可没过两天,热意消散,他的腿就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酸冷胀疼。 到这时他才确定,是云岁岁的膏药起了作用。 但他又不好意思主动去顾家,想到云岁岁基本上隔两天就会给宋老爷子把脉看诊,这才想着来宋家假装偶遇。 “郑营长这么长时间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不准备治了呢。” 云岁岁不紧不慢地说:“正好最近排队的人比较多,那些膏药早就给其他患者用了。” “还有人排队?”郑来喜讶异。 “当然了!” 不等云岁岁开口,宋老爷子就替她回答:“我们家宋元早就和云大夫说好了,续骨膏成品做出来,优先给咱们部队用。” “你个当营长的,还能不清楚你们训练强度有多大?那些新兵蛋子,今儿个崴了脚明个扭了腰的,那续骨膏是云大夫一锅一锅熬出来的,哪能供得上?” 郑来喜脸顿时垮了下来,“那我……” “郑营长如果现在排队的话,最早也要半个月后才能开始敷药。” 云岁岁眉眼温婉,眼神却淡漠,“不过您真的考虑好了吗?一旦决定要用,可就不能半途而废了,自个的伤治不好倒是次要,重要的是,别耽误别人。” 这话说得不客气,郑来喜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云大夫看着柔柔弱弱不谙世事的模样,其实根本不是个好拿捏的。 难怪母亲几次和她对上,都没讨到便宜。 第79章 担心你担心得睡不着 郑来喜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妥协道:“那您帮我排队吧,我半个月后去卫生所拿药。” 云岁岁公事公办地说:“好。” 教训得给,病也不能不看。 郑来喜是为了救援灾民才受伤的,顾钧现在又是他的领导,作为领导家属,她也不能太小气了。 给他把了脉,又检查了伤口之后,云岁岁心中确定了大致的药材剂量,就没再多留。 回到卫生所,孙继军正在给一个老乡拿药。 他气质沉稳,做事也认真严肃,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见他拿的药没问题,云岁岁心中暗暗点头。 老乡走后,孙继军拿着就诊记录簿走过来,“刚才来了两个病人,一个肩胛骨疼,拿了张膏药,还有一个手让门夹坏了,我给他抹了碘伏和外伤膏。” 云岁岁仔细看了记录,没什么问题。 “夹手那个,是木头门还是铁门?” “我问了,是木头门,不会感染破伤风。”孙继军回答。 云岁岁满意颔首,现在百白破疫苗还没正式发行,大部分人被铁器划伤,处理方法和普通外伤没区别,还是有感染风险的。 不过第一次单独面对患者,孙继军就这么严谨淡定,她这个做师父的只觉得惊喜又欣慰。 看时间差不多,两人收拾了一下,一起回了家。 顾钧没回来,云岁岁正准备去食堂随便打点饭吃,李文娟就来敲门,“岁岁,别等了,顾钧他们出任务去了,走啊,上我家吃饭!” “你们家顾营长就是会疼人,知道你自己肯定不好好吃饭,特意让我来找你!” 云岁岁心中一暖,“谢谢你啊,嫂子。” “客气啥!” 李文娟一摆手,“顾营长给了肉票,我家那俩玩意儿肚子跟无底洞似的,平时我都不舍得给他们吃肉,这回能借你的光沾点荤腥,他们得高兴坏了!” 跟着她到了孙家,菜都已经做好了,豆角炖排骨,凉拌黄瓜丝,还有一个蘑菇炒鸡蛋。 这边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云岁岁边吃边问:“他们出什么任务去了?” 李文娟撅撅嘴,“我们家老孙也没告诉我,但我听别人说,好像有两个人要从咱们这偷渡出去,他们应该是去抓人了。” “自从伟人去世之后,这种事特别多,之前别的团都派人去过好几回了。你不用担心,没多大危险!” 红山镇和邻国只隔了一条宽阔的大河,从岸这边望过去,能看见对面军事化管理的小镇,每天按时起床按时熄灯,一到夜晚就安静得可怕。 李文娟最开始随军的时候,孙伟出任务时她还会担惊受怕,到现在,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战场上的事她帮不了忙,那就把家里打理好,别让她家男人有后顾之忧。 云岁岁记得上辈子顾钧今年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就不太担心,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听说啊,黄文斌也去了,主动请缨带伤上阵。”李文娟小声地说。 云岁岁顺着她的话问:“团里那么多人呢,又不是非他不可,他干嘛非要去?” “你不知道了吧!” 李文娟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你们家顾钧升上去了,你就没想想,独立营营长谁来当?” “现在不是钱副营长在管独立营?”云岁岁眯起眼。 这黄秀斌不会还想着升营长吧! 李文娟一拍大腿,“嗐!那只是暂时的,我听说啊,黄秀斌就想趁此机会立功,升营长呢!” “你刚来不知道,别看这小子平时不咋吱声,其实在独立营里人缘好着呢,几个连长都跟他关系挺铁,他要想争一争,未必没有升的可能。” “而且他媳妇不是怀孕了嘛,新婚燕尔的,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升了营长,媳妇孩子可就能随军了!” 听到这话,云岁岁眉头皱了皱。 上辈子黄秀斌凭着大城山支援中的出色表现,顺利升到了营长,而程英也马上就随军了。 那时候她还挺庆幸,终于没人在她耳边嚼婆婆舌根了。 如今一想到程英随军后两人又要在同一个大院生活,她就觉得头疼。 不过部队的事她也插不了手,现在也只能祈祷黄秀斌升得慢一点,或者顾钧升得快一点,早日带她去住独立小院了。 李文娟看她脸色不对劲,顿时反应过来。 自个这张嘴啊,真是没把门的,提怀孕干啥! 她局促地说:“岁岁,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云岁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无奈道:“嫂子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嘛?” 两人说说笑笑又换了别的话题,孙家兄弟俩只顾着埋头吃饭,跟她们这些大人也没什么好聊的。 顾钧一去就是五天。 这五天里,云岁岁天天去孙家吃晚饭,彻底被李文娟的厨艺征服,恨不得直接充个vip卡。 于是等顾钧回来时,迎接他的就是空荡荡的屋子,还有走廊那头孙家的欢声笑语。 本以为孙伟回到孙家,某人就能猜到他也回来了,在家等着他呢。 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 那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顾钧苦笑,却还是转身朝孙家走去。 刚进门,就看见云岁岁正专心致志地在豆腐丸子汤里捞丸子。 还是李文娟有眼力见,连忙拿胳膊肘怼了怼她。 “你回来啦!” 云岁岁连忙放下筷子,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张开手臂朝他跑过去。 顾钧下意识接住她,低头盯着她看了半晌,剑眉微挑,“看来你过得挺不错” 云岁岁撅了撅嘴巴,娇娇地嗔怪他,“才没有呢,担心你都担心得晚上睡不着。” 主要是空间里最近要收获的草药太多,碰巧顾钧又不在,她就勤奋了些,每天睡前都去空间里刨地。 看着这张白里透红气血充足的脸蛋,顾钧实在很难把她和她嘴里那个人联系起来。 他低低地笑了声。 骗人精。 看出他不信,云大小姐也懒得不解释,拉着他入座吃饭。 李文娟好奇地问:“那咋这么多天才回来?人抓住了?” 顾钧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抓住了。” 孙伟也感叹道:“斌子运气真好,我离老远看见老钱都要逮到那狗杂种了,却掉进山涧里头,让他捡了个漏。” 第80章 在六块腹肌的怀里醒来 云岁岁眉头挑了挑,这情节怎么这么熟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入伍时就是赵立春意外受伤,黄秀斌才替补上的。 顾钧也是想到了这点,直觉有哪里不对,任务结束后才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去医院看望钱有为。 可惜他掉下山涧时磕到了头,现在还在昏迷。 李文娟也没想到这趟任务这么危险,连忙问:“那钱副营长没事吧?” 孙伟摇摇头,“不好说,一直没醒,大夫说他脑子里有什么血块。” 云岁岁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淤血压迫了神经。 大脑是非常精密的结构,这种情况即便在几十年后,都很难手术去除血块。 但古时也有银针化瘀的例子,只要不是结构性的病灶,用针灸之法未必不可行。 她凑近顾钧耳边小声说:“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钱副营长?” 顾钧挑眉,猜出了她的想法,点点头道:“吃完饭就去。” 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了,顾钧回家拿了手电筒,带着云岁岁往军医院走去。 秋天的夜晚有些冷,最低温已经是个位数。 云岁岁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风吹过袖口和领口,冷得她直哆嗦。 但很快,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就披在她身上,有点沉,但很暖和。 她转过头,看到顾钧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连忙要把外套还回去,“还是给你吧,你穿得太少了。” 顾钧按住她的手,“我不冷。” 云岁岁可不信。 她脱了大衣,塞回顾钧怀里,语气强硬:“穿上。” 顾钧眉头皱了皱,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别磨叽。” 顾钧无奈,只能把衣服穿上。 等他穿好了,云岁岁直接钻进他怀里,从侧面抱住他的腰。 宽松的大衣前襟将她挡住,她抬起头,朝顾钧眨眨眼,“这样两个人都暖和啦!”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顾钧的颈侧和锁骨,突然软玉在怀,让他浑身一僵。 柔软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一层短袖传来,随着两人的走动,衣服的摩擦声显得格外清晰。 淡淡的馨香在鼻尖萦绕,他的眸色深了又深,步子不自觉就乱了节奏。 医院离大院不远,很快两人就到了,云岁岁毫不留恋地钻出大衣,顾钧竟然还有些怅然若失。 钱有为在重症病房,主治医生是老熟人张大夫。 他们进屋时,张大夫正好在查房。 “云大夫,好久不见啊,顾营长咋又来了?” 从大城山回来之后,他休养几天就去县里给赤脚医生培训了,因此哪怕这段时间云岁岁经常来军总医院,两人也没碰过面。 也是巧,今天早上他刚回来上班,下午钱有为就被顾钧送过来了。 他也是听了护士们的八卦才知道,原来云大夫是顾营长的妻子。 好家伙,藏得够深的! 云岁岁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顾钧看着病床上的战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带云大夫来看看老钱,他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 张大夫把x光片递给云岁岁,认真道:“淤血堵塞的部位不小,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醒不过来,就算他自己能吸收,时间也不会短。” “昏迷时间太长,醒过来后生理功能会受到影响,以后复健也是个问题。” 云岁岁大概看了眼片子,坐到病床边为钱有为把脉,得出的结论和张大夫基本相同。 “可以针灸试试,但也不能报太大希望,而且周期长的话,他的家人也未必能同意。” 钱有为只是副营长,按规定家属不能随军,只能在镇上找个地方住。 他是贫农出身,家里有孩子有地,家人未必愿意跑这么老远来照顾他。 顾钧也面色沉重,“等他家人到了再说。” 今天早上部队就已经联系了老钱的老家,并给他妻子和父母买了票,两天后到岩市。 一切还得看钱家人怎么说。 张大夫感叹:“你们2团还挺团结的,上午来了十几个人,下午黄连长也来问过,在这坐了老长时间。” 云岁岁与顾钧对视一眼,“他问了什么?” “和你们问的差不多,就是钱副营长会不会醒,什么时候能醒之类的。”张大夫回想着说。 顾钧眸色微深,“下午独立营应该有训练。” “那我就不知道了。” 张大夫皱着眉思索:“他好像是来检查伤口,顺便坐一会的。” 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但又过于巧合。 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两人就没在医院多留,跟张大夫说一声就回家了。 天气转凉,军区还没开始供热,哪怕顾钧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睡地上也不合适。 因此自打上回喝了酒之后,他一直是睡在床上的。 当然了,依他的性子,肯定做不出逾越之举,每天都板板正正地往最边缘一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甚至云岁岁睡着后感觉冷了往他怀里钻,他还会把人拿被子裹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抱回原来的位置。 天知道她每天早上起来看见自己被包得像个蚕宝宝一样有多崩溃。 有时候云岁岁真怀疑他是不是不行。 可依她从医多年的经验,结合方方面面的表现来看,他应该很行才对。 那能怎么办呢?人家就是要暴殄天物,浪费他的天赋。 不过顾钧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在老家的时候两个人也睡同一张炕,不也是什么都没发生么? 云岁岁都已经习惯了。 别人以为她吃得好,实际上她吃的都是草啊! 也挺好,至少顾钧以后退伍了不用担心工作问题,可以直接去当和尚。 她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在睡觉时持之以恒地往顾钧怀里滚。 她就不信了,总有一天,她会是在六块腹肌的怀里醒来! 第81章 临时抱佛脚 钱有为的妻子和父母过来之后,再三纠结之下,还是决定将他带回老家治疗。 哪怕医疗费用都由部队承担,对钱有为这种情况也有相应的补贴,但人工成本太大,就意味着家庭工分的减少,钱家耗不起。 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大家都能理解,但也难免心里难受。 尤其是跟钱有为关系好的几个连长,眼睛都红了。 云岁岁下意识去看黄秀斌,发现他也是一副哀伤不已的模样,握着钱有为的手强忍泪水,看得钱老爷子都忍不住安慰他。 宋政委和顾钧代表43军向钱家人表达了惋惜和歉意,钱家也是厚道人家,没多纠缠。 等钱有为的情况基本稳定后,他们就将人带回去了。 云岁岁问顾钧:“钱副营长老家是哪的?” “呼市彦安县长流村革新大队。”顾钧不假思索地回答。 云岁岁点点头,“呼市就在冰市旁边,我一会就写信给师父问问,看看他有没有认识的大夫在那边。” 顾钧幽深的眸子中似乎有什么在涌动,他喉结滚了滚,认真道:“谢谢你。” 云岁岁嗔他一眼,“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干什么?” 顾钧唇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眼神也越发柔和起来。 钱有为因伤被迫退伍,独立营营长的位置基本上非黄秀斌莫属。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面迟迟没发通知下来,独立营也一直是顾钧在代管。 时间一长,就有人开始怀疑钱副营长受伤的事,是不是有猫腻。 但当初执行追捕任务时,钱副营长那一路并非只有他和黄秀斌两人,还有一个通讯员。 这位通讯员是钱有为一手提拔起来的,按理说不可能知情不报。 上面找他谈话了好几次,他都一口咬定钱副营长是不小心掉进山涧里的,让人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于是在岩市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黄秀斌终于成为了独立营的营长。 大院好多人都送去了贺礼,云岁岁身为顾钧的妻子,自然也该表示表示。 林秋萍灌的红肠在空间冰箱里冻了好久,她怕这个继母往里面吐口水,一直都没吃,如今正好给林秋萍的亲女婿送去。 也不知是不是这段等待的日子过得不太好,黄秀斌难得高调了一回,在院子里摆了两桌席,请了不少人来吃饭。 顾钧也受到了邀请,不过他以要带新兵拉练为由,没去。 云岁岁不愿意和黄秀斌多接触,便也没吃饭,放下东西就走了。 上楼的时候,正好碰见赵秀文也在往回走。 对方主动打招呼:“云大夫,你也去黄营长那了?” 云岁岁点点头,“对,秀文嫂子没多待一会吗?” “人太多了,我们家老郑又不在,我不习惯。”赵秀文腼腆一笑。 自打郑小玲的胳膊抹云岁岁的药抹好了之后,她对云岁岁就十分友善,后来郑来喜也用上了云岁岁的膏药,她态度就更好了,甚至还带了点恭敬。 云岁岁也笑了笑,“对了,郑营长最近感觉怎么样?” “他现在贴药没有之前那么疼了,腿也可以轻微活动活动。”赵秀文回答。 最开始贴药那半个月,丈夫经常睡着睡着就疼醒了,疼得脑袋直往墙上撞,她看着都揪心。 婆婆也总怀疑云大夫是故意磋磨老郑。 如今将近一个月过去,不仅疼痛感减轻了,稍微动弹动弹也不疼了,全家人都感觉看到了希望。 现在连婆婆都不敢背后说云大夫闲话了,每次见面还都笑脸相迎。 云岁岁点点头,“可以进行适当的肌肉复健,但还是不能剧烈运动,一旦感觉到疼痛难忍,就要马上停下来。” “知道了,我会提醒我们家老郑的。” 赵秀文面颊微红,“谢谢云大夫。” 云岁岁客气道:“应该的。” 下午回了卫生所,她屁股还没坐热,王勇就匆匆跑了进来,“嫂子,追风生产时大出血,你快跟我走!” 云岁岁一脸懵:“追风,是军犬队的那只纯黑德牧?” 追风这名字确实挺好听。 可再好听,也改变不了它是只狗啊! 她虽然是医生,但是是医人的,这也不对症呀。 “兽医呢?” 她记得部队给军犬队配了专业兽医的。 王勇焦急道:“预产期还有一周,李兽医家里有事早上刚请假回去,训导员已经去镇畜牧兽医站请大夫去了,但是兽医站离得远,来一趟得一个多小时,嫂子你不是会扎针止血吗,先给追风止个血!” 云岁岁皱眉,“可是人和犬的穴位不一样。” “试试呗,不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追风等死了!”王勇眼里流露出哀伤。 追风是军犬基地最早分配来43军的军犬,也是第一批里唯一活下来的。 军犬的寿命普遍不长,但它今年已经八岁了,如果不是意外怀孕,训导员本来都不准备让它配种,只想让它安享老年生活的。 可怀都怀了,总不能拉着狗去流产,让它留个后也好。 哪成想,出了这种事。 追风是43军所有战士的伙伴,这么多场凶险的战役都没夺走它的生命,如果让它死在自个家里,那大家只怕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云岁岁叹了口气,“走吧,但我不保证能治好它。” 王勇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 和孙继军说了一声,云岁岁就跟着王勇上了车。 在车上,她装作闭目养神的样子,实际上是把意识投放到空间,查询中兽医的资料和狗狗身上的穴位,临时抱佛脚。 等到军犬队时,她已经把要针灸的那几个穴位的位置特征都记了下来。 但现学现用,她心里也没底。 犬舍里有专门给母犬搭建的产房,产房外,一只体型矫健的黑红色德牧正焦急地从铁栅栏间隙往里看,还时不时嘤嘤出声。 正是狗崽们的亲爹,霸天。 看到陌生人来,他警惕地竖直耳朵,眼睛死死盯着云岁岁,喉间发出低吼。 看着他又黑又长的黑嘴巴子,云岁岁下意识停住脚步,这军犬的威慑力,真不是说说而已。 顾钧听到声音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当即一巴掌呼到它嘴巴子上。 霸天瞬间老实。 他打开门,侧身挡住霸天的狗头,“进来吧。” 云岁岁点点头,进了犬舍,一眼就看到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大黑狗。 第82章 狗都知道勇敢追爱 和霸天不同,追风身形稍小,长得也十分温良。 可惜它现在的模样实在有些惨,力气耗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全是血,还有三个小崽子在一旁的保温纸壳箱里嗷嗷待哺。 对上它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云岁岁心都软成了豆腐。 “从中午开始发动,追风前头已经生了三个崽儿,现在血止不住,也不知道肚子里还有没有。”王勇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云岁岁按了按追风的肚子,已经瘪了,看起来不像还有的样子。 而且中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就算还有估计也憋死了。 云岁岁蹲下来,将手凑近了追风的鼻子,让它闻一闻自己的气味,以免一会施针的时候它应激咬到自己。 追风黑色的鼻头动了动,拿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然后又无力地垂下了头。 好像知道她是来救它的一样。 云岁岁定了定神,在它身上摸索一阵,确定几个穴位的位置后,从随身的医疗箱里拿出了针灸包。 她用了百分之一百二的注意力,将针小心翼翼地扎在追风身上。 最开始它还抬头看两眼,后来也不知是不是没力气了,竟也没有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勇突然惊喜地喊道:“止住了!血止住了!” 云岁岁顿时松了口气。 她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早就麻了,身子晃了晃,就这么向一旁栽去。 幸好顾钧在她身后,一把将她揽住,沉声问:“腿麻了?” 犬舍很小,地上躺着一只狗,还站了这么多人,两人不得不凑得很近。 热气拂过云岁岁冰凉的耳畔,让她瞬间一个激灵。 她脸颊泛红,“嗯”了一声。 顾钧也不知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依旧在她耳边说:“我扶着你。” 云岁岁的耳朵本就敏感,痒得很,连忙用手抓了抓,却又不好让他离自己远点,好像她卸磨杀驴似的。 霸天的叫声再次响起,训导员终于把兽医站的兽医请来了。 老兽医一进门,看到追风身上扎满了针,眼里露出惊奇。 但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没多说什么,直接开始灌药。 药刚喝下去没多久,追风恢复了一些力气,踉跄着站了起来。 见它脱离了危险,云岁岁和顾钧还有王勇就自觉地退了出去。 门外的霸天看到顾钧,亲昵地凑上来蹭他的腿。 顾钧也熟稔地拍了拍它的狗头。 看到云岁岁时,霸天脑袋歪了歪,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它威风凛凛地走到云岁岁身边,用头去拱她的手。 面对这个一脸凶相的大家伙,云岁岁还是有些害怕,身体发僵,不知道它要干什么。 顾钧在一旁道:“他让你摸摸他。” 云岁岁惊讶地瞪大眼,刚才这家伙还吼她呢,她刚给它媳妇止了血,它就来求摸摸了? 成精了不成?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顾钧认真道:“部队里的犬,大多都通人性。” 云岁岁心中稍安,伸出手,试探性地放在霸天头上。 它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动,尾巴却摇了摇。 云岁岁仔细盯着他瞅了瞅,觉得这张大黑脸还挺可爱的,于是也放心大胆地挠了挠它的头。 霸天享受地眯起眼,见她不动了,又拿头拱她的手,还把下巴伸给她挠。 云岁岁有些无奈,但也觉得挺新奇,正想继续给他抓痒,却见顾钧又拍了霸天一巴掌,眯起眼,“没完了?” 霸天看懂他的眼色,不耐烦地打了个喷嚏,但还是乖乖趴回了犬舍门口。 云岁岁见状瞪大了眼,乖乖,真成精了! 追风很快恢复了体力,开始在产房里打转,爪子时不时刨着地面。 老兽医靠在门旁边,经验十足地说:“还有崽儿。” 云岁岁惊讶,“我刚才摸的时候,它肚子都扁了。” 老兽医点点头,“那估计这崽儿长得小。”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追风又产下一只狗崽。 那小狗崽浑身漆黑,身形也比他的哥哥姐姐们小,跟个大耗子似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训导员去摸,发现它连呼吸都很微弱。 老兽医摇摇头,“憋得时间长,个头又小,这么冷的天,怕是活不成啊!” 训导员也叹了口气,“一会我拿不用的被子给他们盖上,能暖和点。” 生崽消耗了追风大量体力,喝了一大锅鸡头汤后,它就躺在地上不动了,只偶尔舔舔自己的孩子。 霸天守在产房门口,说什么都不肯回自己的窝。 云岁岁看了看天气,“晚上肯定更冷,霸天在这不会冻坏吧?” 初冬时节,夜晚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在外头睡一晚也挺遭罪。 顾钧摇摇头,“冷了它自己就回去了,你以为追风是怎么怀上的?” 当初如果不是霸天趁半夜自己开门溜出来,偷偷钻进追风的窝配了种,追风也不用受这么一遭。 让它冻冻也好,它该受的。 云岁岁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这霸天,纯纯的狗界流氓啊! 当然,不能以人的道德标准要求动物就是了。 她瞥了顾钧一眼,“别的不说,霸天在追媳妇这方面还是挺勇敢的。” 顾钧眼眸微垂,“嗯。” 看他不为所动的样子,云岁岁磨了磨后槽牙,心中骂他是个榆木疙瘩。 突然,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抬头,就看到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下雪了!” 早上飘了点零星的雪,但还没落地就化了,现在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岩市的第一场雪。 云岁岁伸手,雪花很快被她掌心的温度融化,她便用衣袖去接,然后递到顾钧眼前,“快看!雪!” 顾钧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红扑扑的脸蛋,只觉得心也像这雪一样,慢慢融化成了水。 相处久了就知道,她虽然娇气,但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不愉快的事很快就不记得了,就像现在一样。 他耐心回应她:“嗯,我看到了。” 云岁岁顿时笑开,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这么大的雪,明天早上肯定能堆雪人了,啊,可是我还没买手套,还要上班!” 顾钧唇角渐渐勾起,心里暖和极了。 第二天一早,云岁岁睡眼惺忪地往外走,打工人的怨念让她早把昨天的碎碎念忘在了脑后。 直到她下楼时,看到正对着楼道的围墙边,站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雪人。 第83章 宋政委的儿子 刘桂芬也从楼上下来,看到雪人,不解风情地吐槽:“哪个小崽子这么闲,一大早上出来堆雪人!” 定睛一瞧,发现云岁岁站在雪人前,便又立马变换了表情,谄笑道:“哎呦,云大夫你也在呀,这雪人是你堆的?堆得可真好看!” 云岁岁黑亮的眸子转了转,笑眯眯道:“那您说说,哪好看?” 刘桂芬脸上的笑容一僵,盯着那雪人看了半天,绞尽脑汁地说:“呃,就,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云岁岁噗呲笑出声来。 别说,还形容得挺准确。 顾钧这人,木头一个,自然是没什么艺术细胞的。 这雪人堆得硕大圆滚,一点装饰没有,唯有脑袋上两颗又黑又圆的眼睛格外醒目,就好像谁把象棋扔钢笔水里了似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身后就传来一声:“谁把我的将和车偷走了!孙继东,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象棋偷走了?” 紧接着,李文娟的喊声也响了起来:“啊!还有我的苞米,我今早要烀的苞米哪去了?” 云岁岁呆滞地抬头,就看见雪人的鼻子处,赫然插着一根粘玉米。 不是,有病吧!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孙继东拎着书包从楼道里跑出来,嘴里还叼着玉米面发糕。 看到云岁岁,他笑嘻嘻地打招呼:“云姨!我去上学了啊!” 不等云岁岁问他什么,他就匆匆跑走。 没一会,孙继军也不紧不慢地出来了。 他步履从容衣着整齐,军绿色书包也老老实实挎在身侧,礼貌地跟云岁岁问好:“云姨,我放学就去卫生所。” 云岁岁点点头,拿手指了指雪人,“对了,那个……” 孙继军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淡定回答:“顾叔早上堆好雪人,我看它没有五官,就拿合适的工具添上了。” 云岁岁傻眼,“啊?” 所以压根不是他哥干的? 这小子平时看着跟个小老头似的,干起坏事来也不遑多让啊,竟然把他爹的象棋给祸害了。 关键是,如果他不说的话,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孙继军表情依旧云淡风轻,朝云岁岁点了点头,气定神闲地朝学校走去。 她往身后看了看,见没有人追出来,便也鬼使神差地溜了。 这雪人不是她堆的,象棋和苞米也不是她偷的,她却比干坏事的人还心虚是咋回事? 自从云岁岁到镇卫生所上班,来看病的人也多了。 一是因为她经常下乡看诊,很多老乡都认准她了,二则是她的医术也算是受到了广泛认可,张大夫碰到某些慢性病的患者,也会建议他们中药调养,把人介绍到她这来。 也许是发现镇卫生所确实忙不过来,市卫生局终于批准了她的申请,说年后就分配大夫过来。 虽然离过年还有将近三个月,但总算是看到希望了。 云岁岁忙了一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她悄悄从空间里拿了一套旧被褥,去了军犬队。 不得不说,犬的生命力十分顽强,昨天看着还只剩半条命的追风,今天就已经满血复活了。 就连被兽医预言活不了多久的小老四,也凭借顽强的生命和求生欲,成功熬过了第一个夜晚,现在喝奶喝得最使劲儿的就是它。 这也是唯一一个长得像追风的崽,其他三个都随了爹,是黑红色的。 第二次相见,两只成犬就好像已经认识她了一样,不仅不凶她,还会跟在她身边求摸摸。 小白看着依旧守在门口满眼都是媳妇的霸天,又看了看嘤嘤撒娇的追风。 不由怀疑,这真的都是军犬吗? 不过等她开门进了犬舍,就见识到了追风的厉害。 霸天想要跟着她溜进去,追风却一个箭步扑上去,直接将它扑倒在地,发出警告的低吼,并在它喉间呲出了锋利的犬牙。 霸天并不反抗,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然后夹着尾巴又回到了犬舍门外。 训导员已经习以为常,笑嘿嘿地说:“追风这是护崽子呢!” 把旧被褥铺好,云岁岁又喂了点驱寒温补的汤药给追风,这才又回了镇卫生所。 破天荒的,宋老爷子竟然在卫生所里等她。 “您怎么过来了?” 老爷子敲了敲烟杆,“云大夫啊,我要走了,今天下午的火车。” “这么早?怎么不过了年再走?” 宋老爷子虽然性子急,但人很不错,云岁岁还有点舍不得。 原本老爷子还要吃一个月的药,可前几天他感觉自己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就偷偷跑医院做检查,发现肺结节不仅没有长大,关联的其他数字影像表现也都减轻了。 这意味着他的病得到了控制,而且在慢慢治愈。 得到想要的结果,他就不准备在岩市继续待下去,拿了药就要回老家。 宋政委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老爷子家里还有老婆子和孙子,说什么都要回家陪他们。 宋老爷子叹了口气,“老爷子我年纪大了,以后能不能见着可就说不准了,特意来跟你告个别。” “顾钧是个好的,你们俩好好过,遇事多体谅,可别像我那个儿子似的,连亲生儿子都不认他!” 宋政委的家事云岁岁也听过一点,但也只知道他和他现在的妻子是二婚,两人多年无子,家里养的是他二婚妻子带来的孩子。 至于他亲生儿子不认他的事,她是不了解的。 宋老爷子也不想多说,洒脱地摆摆手,起身就要离开。 前脚刚踏出门,宋元的勤务兵就跑来了,“宋叔,你咋还在这呢,秦姨都带着孙子过来了!” 宋老爷子眉头一皱,“秦姨,哪个秦姨?” “还能有哪个?政委的亲妈,您媳妇啊!”勤务兵焦急道。 宋老爷子顿时瞪大了眼,“我家老婆子带着小西过来了?” 他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外跑。 勤务兵却没走,而是看向云岁岁,“云大夫,您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政委儿子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云岁岁本以为他说的是宋政委的亲儿子宋小西情况不好,毕竟宋政委的继子宋天成她见过,挺壮实一大胖小子。 可到了才发现,情况不好的是宋天成。 第84章 同病相怜 只见宋天成捂着肚子靠在墙边,哭得一抽一抽的,好像随时要背过气去。 而又瘦又黑的宋小西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屈辱。 宋政委盯着许久不见的亲儿子,语气严厉:“都跟你说了几次弟弟身体不好,你一来就欺负他,简直不像话!” 宋小西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没有!” 秦莲最疼孙子,抱住他对宋元说:“小西说没有就肯定没有,我们家小西从来不撒谎。” “妈,你这样只会惯坏他,让他以后越来越无法无天!”宋元脸依旧板着。 “到底是谁惯坏谁?” 秦莲气得眼泪都出来了,“看看我们家小西,都瘦成什么样了,还生着病,再看看宋天成,壮得跟牛似的,咋可能被小西欺负,你长着两个眼睛是干啥用的!” 瞧着亲儿子和继子的模样,宋元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这些年来,他确实是忽略了小西。 一旁的何燕见状温柔劝道:“老宋,妈和小西好不容易来一趟,别让这点小事伤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天成没啥事,送去医院看看就好了。” 云岁岁挑眉,这语气这神情,怎么这么熟悉? 活脱脱另一个林秋萍啊! 这话说完,宋元心里那点愧疚顿时消失无踪,他指着宋小西道:“我告诉你,你拿装病这招偏偏你奶还行,在我这没用!赶紧跟你弟道歉!” “啥叫装病啊!小西本来就生病了,大夫说如果不好好治的话,可能都长不到十岁,你这个爹咋当的?咋能这么说你亲儿子?”秦莲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宋小西眼里闪过痛心,小男子汉般扶住他奶,“奶,我没有这样的爹,咱不求他!咱回家!” 见他不仅心肠狠毒欺负继子,还敢不认他这个爸,宋元怒从心起,拍着桌子吼道:“走,你走,走了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儿子!” “我才该不认你这个杂种!” 宋老爷子阔步上前,一烟杆抽在宋元脑袋上。 “爸,您怎么也跟着添乱!”宋元无奈又恼火。 “乱?谁能有你乱?” 宋老爷子睨了何燕一眼,“早就被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迷了眼,连亲儿子都不认了。” 宋元不服,“明明是他大逆不道,说要不认我这个爹!” “那也是你活该,这么多年了,你哪尽过当爹的责任。”宋老爷子狠狠瞪他一眼。 说罢,他又看向云岁岁,“云大夫,帮我们家小西看看吧。” 云岁岁点点头,看着宋小西,她就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刺猬似的竖起尖刺,不让任何人靠近。 到最后,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她蹲在宋小西面前,笑意温柔地对他说:“小西,阿姨是医生,给你把个脉好不好?” 宋小西抿抿唇,下意识地看向爷爷,见宋老爷子点头,才伸出了手。 云岁岁牵住他的手,将他带到一旁的桌子前坐下,拿出脉枕给他把脉。 感受到她手掌的温度,宋小西心中别扭,眼里却闪过光亮。 眼瞧着云岁岁的眉头越皱越紧,秦莲担忧道:“大夫,咋样了?” 宋元冷哼,“他从小就不服管教六亲不认,能有什么事!” 云岁岁眸色微敛,认真地看向他,“心血不足,心阳不振,还有可能是心脏病,小西这个年纪,也许是先天性的。” 宋元猛地一怔。 云岁岁又看向秦莲,“小西是不是从小就很容易感冒,呼吸困难?” 秦莲泪眼汪汪地说:“是,是,这回就是感冒半个月了还不好,去镇卫生院,大夫说最好领他去大医院看看,他爸和老头子不在家,我心里也没底呀,就带着小西过来了。” “先天性心脏病,如果是结构型的实症,还可以手术治疗,如果不是,恐怕只能靠手术和药物延长寿命,先带他去医院拍个片吧。” 云岁岁淡笑着望向何燕,“小西这种身体情况,按理说是没法欺负一个身体状况比他强的孩子还不发病的。要不我给天成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体虚?” 何燕的脸瞬间白了,她余光看见丈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当即狠下心,拎起宋天成就是一顿揍。 “你这死孩子跟谁学的,咋能诬陷哥哥?!” 宋天成原本只是坐在那随便哼唧两下,这回却是真哭了,哭声中气十足震天响,一看就知道不可能体弱。 宋政委脸色更差,他看着自己那瘦弱的儿子,想起他大老远过来投奔自己,自己却一个好脸色都没给他,顿时觉得父亲说得对。 自己确实从没尽过一个做爹的责任,又哪能要求儿子孝敬他? 他不再管妻子和继子,拿起外套对秦莲说:“走吧,先带孩子去看病。” 秦莲哼了一声不搭理他,拉着宋小西的手就出了门。 宋政委看了云岁岁一眼,表情有些不自在,“云大夫,今天谢谢你了。” 云岁岁是医生,说那些话已经有些冒失,必然不能再掺和到别人的家事里去。 她谦和地说:“我只是来看个病而已,宋政委言重了,快带孩子去医院吧。” 说着,她就告辞回了卫生所。 等晚上下班的时候,大院里已经传遍了,宋政委的亲儿子得了心脏病,现在已经在军总医院住院了,明天就开刀。 看大家都在议论这事,云岁岁上前问了一嘴:“主刀医生是谁呀?” 大家看到是她,全都笑脸相迎,回答道:“我听说好像是沈大夫。” 云岁岁眉头皱了皱。 认识沈银花这么久,除了当初彭老师的那场手术,她基本没见过对方主刀。 虽然不该以偏概全地怀疑对方的技术,毕竟彭老师的情况确实危急,但她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稳。 回到家,正好顾钧也在,她就把顾虑跟他说了。 顾钧沉吟半晌,实话实说:“沈医生能到军医院任职,医术肯定是通过了部队和军医院领导多方检验的。” 云岁岁眯起眼,唇角挂起一抹冷笑。 顾钧见状心头一颤,干咳了声:“不过你的担心也有道理,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第85章 胆小鬼当不了医生 第二天上午,云岁岁就和顾钧各自处理完手头的事,就来到了军总医院。 彼时手术还没开始,宋小西看到云岁岁,眼睛顿时一亮,“云阿姨!” 看着处处跟自己生分的儿子,却对一个刚见过一次面的外人这么亲近,宋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何燕见状,也不着痕迹地挑拨离间:“跟这忙前忙后半天,我还以为小西这孩子是个冷性子呢,原来是对咱们有了芥蒂。都怪我,没教好天成,让小西受了委屈!” 宋元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深,却没接着她的话说什么。 门口,沈银花在医护人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看到云岁岁,她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按理说,开胸这种风险高的手术,本该由徐学军来做,奈何宋政委不信他,院长便指派她来了。 于她而言,多积累积累经验自然是好的。 而徐学军的败落,也表示着像她这样的年轻外科医生能有更多的锻炼机会。 说到底,云岁岁无形之中还算是帮了她。 收回视线,沈银花又矜持地朝顾钧点了点头,这才跟宋家人最后一次沟通手术流程。 宋元虽然面上看着镇定,可毕竟是亲儿子,他心里还是忐忑的。 秦莲更不用说了,一听说要把整个胸腔切开,手都在打颤。 沟通了将近半个小时,沈银花和宋小西才进了手术室。 云岁岁也有些紧张,在心里默默背起了伤寒论。 顾钧似乎察觉了她的情绪,轻拍她的肩膀,又将军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医院大厅里虽然有暖气片,但面积太大又总是开门,终究没那么暖和,她冻得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云岁岁下意识握着军大衣的领子,心里也升起一股暖意,“谢谢。” “别担心,会没事的。”顾钧低声劝慰,声音里带着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 不出意外的,还是出意外了。 手术进行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助理医师突然跑出来,“b型血,谁是b型血?” 秦莲不知道自己的血型,但看她慌张的样子,连忙问:“咋回事?我们家小西咋样了?” “病人大出血需要输血,血库里的血不够了,快,你们谁是b型血!”助理医生没空安抚她的情绪,焦急道。 宋元连忙说:“我是!” “直系亲属不行!” 顾钧凑上去,“我也是b型血,我来吧。” 宋元都来不及道谢,助理医生就把人带走了。 与此同时,张大夫也来了。 他今天原本是要休假的,可云大夫亲自上门请他帮忙,于情于理他也要来看看。 “怎么样了?” 云岁岁看见他,不由松了口气,“病人大出血,情况可能不太好,您现在能进去吗?” 张大夫点点头,他是胸外科副主任,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我进去看一眼,你别太担心。” 说着,便去换了消毒手术服。 云岁岁眼看着他进去,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都没再出来。 直到手术结束,他才带着沈银花和其他医护人员走出来,大家脸色都不太好,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助理医师道:“手术很成功,患者还需要在重症室进行观察,家属不方便探望,一旦有什么情况,护士会通知你们。” 宋家人大喜过望,云岁岁也是终于放了心。 可她一抬头,却正对上沈银花忿忿的眼神。 看来沈银花已经知道是她把张大夫请过来的了。 “你故意的!” 趁着家属都去了病房,沈银花走到她面前,阴沉着脸说:“你故意叫张唯真来,扰乱我的手术。没能像毁了徐学军一样毁了我,你很失望吧?” 云岁岁却不回答她,而是挑着眉反问:“所以手术出问题了?” “只是个小失误而已,我明明可以处理的!”沈银花声音陡然提高。 虽然之前不小心剪到血管导致大出血,但就算没有张唯真,她也能处理好。 原本这个种失误是可以不被外人知道的,都怪云岁岁,竟然故意叫了领导来看她的笑话! “小失误?” 云岁岁眉毛蹙起,“就算我不学西医,也知道手术中一丝一毫的失误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作为医生,你对生命就没有一点敬畏之心吗?” 沈银花冷笑着推了推眼镜,“作为外科医生,就要永远冷静永远理性,把手术的病人都当做大型器械,而我们就是修理零件的维修工。” “我们每天要做那么多台手术,如果像你说的,每一台都保持所谓的敬畏之心,你知道要承受多么大的压力吗?” “你说得冠冕堂皇,只是因为站在手术室里的不是你。” 云岁岁能理解这种心态,就像经验老道的法医看尸体毫无感觉,很多医生看到病人也和工厂里的螺丝一样,已经麻木了。 可这不代表真要把病人当做冷冰冰的机器对待,相反的,他们更不应该摒弃对生命的感知,否则很容易失去本心。 很多无良医生,不就是因为不把人当人看,才会铸成大错? 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在学医之初就应该知道,胆小鬼当不了医生。因为压力大而不尊重生命,才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知是哪句话戳到了沈银花痛处,她眼睛陡然瞪大,咬牙道:“你什么都不懂,我懒得和你争!” 正好张大夫换了衣服出来,“沈医生,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沈银花知道自己要被领导教育,瞪了云岁岁一眼,便匆匆跟着他走了。 云岁岁耸了耸肩,转身去病房里找顾钧。 顾钧的身体素质好,输了30的血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简单坐了一下就没什么事了。 宋政委拉着他感谢了一通,还嘱咐云岁岁回去给他做点好吃的。 云岁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看来领导还不知道她不会做饭,只会吃饭。 见一切都安排妥当,她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和顾钧一起回卫生所。 离老远,就看见有一个男人在卫生所门口徘徊。 那人衣衫破烂,背也有些佝偻,瞧起来有几分落魄。 云岁岁上前询问:“你好,看病还是拿药?”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人挺眼熟。 前几天他说他媳妇肚子痛,云岁岁建议他把病人带来,他却只拿了几片止痛药就匆匆离去。 她一边开卫生所的门一边问:“是你媳妇又犯病了?我建议你还是领她过来看看,省得……” “小心!” 云岁岁转头,就看到冷光一闪,接着便是利器扎进肉里的声音。 第86章 顾钧受伤 男人见一击不中,连忙抽刀,再次刺向云岁岁,眼里满是不死不休的凶戾。 这回顾钧早有准备,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他从不轻敌,直接上前将男人制住,让云岁岁拿来绳子把他的手脚绑了起来。 看着他流着血的腹部,云岁岁道:“先包扎,人跑不了。” 顾钧捂着伤口起身,疼得嘶了一声。 云岁岁连忙将人扶住。 来到室内,她直接道:“我去拿药,你把衣服脱了。” 顾钧点头。 可也不知道是太疼了还是手不方便,等云岁岁回来,他才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看着他那缓缓露出来的胸肌,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似的,云岁岁脸上有些发热。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顾钧抬起头来,浓黑的睫毛遮住眼睑,竟有种柔弱的破碎感。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云岁岁清咳一声,立马恢复工作状态,从容地给他检查伤口。 幸运的是,那一刀并未扎进腹腔,只是刺伤了肌肉。 她一边手法娴熟地处理着伤口,一边又觉得喉咙痒痒的,不由咳了咳。 顾钧见状便道:“在医院冻着了?吃点药。” 声音低沉磁性,听得人耳根发麻。 云岁岁摇了摇头,“没事,应该不能感冒。” 包扎好,顾钧便开始审问那个叫杨德政的男人。 在外面冻了这么久,杨德正嘴唇都已经冻僵了,却仍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害死了我媳妇,我要给我媳妇报仇!你会遭报应的!” 云岁岁看着他充满愤恨的眼神,不解地问:“我怎么害你媳妇了?” “你还不承认!” 杨德政双眼通红,“我媳妇吃了你的药当天晚上就吐血,没两天就去了!明明洪大夫都说了,她没啥大毛病……就是吃你的药吃死的!” 云岁岁眯起眼,“我记得你是向荣公社的,向阳公社的赤脚医生我都认识,洪大夫是哪个?” “洪大夫是王婆子的远房外甥,前段时间休假过来看王婆子,闲着就给村里人看病。” 杨德政愤愤地说:“洪大夫之前可是大医院的大夫,你一个赤脚大夫难道还怀疑人家有问题?我媳妇之前吃他的药都好多了!” 云岁岁眉头紧蹙,垂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顾钧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云岁岁迟疑道:“现在各个医院都人手不足,就没见哪个医生能休假这么久,而且王婆子……是个疯的。” 顾钧立即意识到了不对,王婆子脑袋不清醒,一个突然出现的远房亲戚,谁能保证是真是假? 而且只有部队里知道,上回执行抓捕任务,抓捕目标是两个人,可他们只抓到了一个。 剩下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他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但小心谨慎一点总没错,于是他披上外套,拎着杨德政就往外走。 “我带人去向荣公社一趟。” 云岁岁担忧地看着他,“一定要你去吗?” 刚抽了血又受了伤,哪怕他身体再好,也不可能跟没事人一样。 “小伤,别担心。” 顾钧眼里带了温度,“你下午别出诊了,我让王勇过来接你回家。” 云岁岁轻叹一声,嘱咐道:“抓人的时候注意点,别扯到伤口。” 顾钧眸色软和了几分,“好。” 云岁岁猜测,那个姓洪的医生如果真的身份有问题,那么八成是因为她顾钧妻子的身份,才会教唆杨德政来对她行凶。 毕竟杀一个普通大夫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收益。 既然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她当然不会在外面乱逛。 很快,王勇就来了。 他一进来就说:“嫂子,副团让我跟您说一声,今天晚上您直接去文娟嫂子家吃饭,不用等他了。” 云岁岁点点头表示知道,看来顾钧要很晚才能回来了。 在孙家吃过晚饭,她先去空间把药田里的人参和黄芪收了炮制好,按照方子将药材都放进玻璃缸里,再把从老乡那买来的粮食酒倒进玻璃缸里。 东北的冬天寒冷,很多人都会喝药酒驱寒补身体,即便自己不喝,送礼也是可以的。 一直忙活到晚上八点多,顾钧还没回来。 云岁岁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她心不在焉地烧水冲了个澡,随便掏出本书靠在床边看,就这么到了十点。 迷迷糊糊间,外面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敲门声和王勇的叫喊:“嫂子,嫂子快醒醒,顾副团受伤了!” 云岁岁瞬间清醒,套了件棉袄就往外跑,一边下楼一边问:“怎么回事?” 王勇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听孙营长说,那狗杂种手里有枪。” 一听说枪,云岁岁血都凉了一半。 热兵器想杀死一个人,可比冷兵器容易多了。 等两人到医院,顾钧还在急救室里,宋政委黄秀斌孙伟他们都在门口等着。 戴向学正咧着个大嘴哭个不停:“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顾副团他也不会受伤呜哇哇……” 孙伟听得烦,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少嚎两声,老顾还没死呢!” 说着,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眯着眼看向黄秀斌,“老黄,你咋回事,当时你离戴向学最近,咋不把他拉开?” 要是他记得拉戴向学一把,老顾也不用去救人,生生挨这一枪。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当时在警戒四周,根本没看见姓叶的怀里有枪。” 黄秀斌无奈道:“老孙,我知道你是关心老顾,可咱也得讲点道理不是?当然我也有错,警戒心太低了,我回头写个检讨总行了吧?” “你这话啥意思?你那个位置本来就最容易看见姓洪的小动作,我问问你咋的?别整的好像我逼你似的,这检讨你就该写!”孙伟眉毛一皱,粗声粗气地说。 黄秀斌手下的兵看不去了,不服气道:“孙营长,宋政委都没说啥,你和我们黄营长平级,有啥资格罚他写检讨?这不是欺负人吗?” “行了!” 宋元脸色很不好看,“谁功谁过,组织会给出最明确公正的答案,顾钧还在里面躺着呢,现在吵这些有什么用?” “你们想在这待就安静点,不想待就滚回去!” 难得见宋政委发一次火,刚才还争吵不休的人瞬间噤声。 孙伟看见云岁岁,眼神尴尬又带着歉意,“云大夫来了。” 云岁岁微微颔首,“怎么样了?” “姓洪的杂种开枪打中了顾钧肚子,张大夫在里面呢,现在什么情况还说不准。”孙伟道。 云岁岁眸色一沉,顾钧在行动之前就已经挨了一刀,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伤口也很深,现在腹部又挨一枪,岂不是伤上加伤? 王勇眼神愤恨,“那杂种呢,抓到了吗?” 在场的大家都沉默了,最后还是宋政委叹了一声:“抓是抓住了,不过人已经自戕身亡了。” 王勇顿时破口大骂:“便宜了那杂种!” 不远处,沈银花也匆匆跑了过来,面上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怎么样?顾钧还好吗?” 大家都看向云岁岁,面色有些尴尬。 好半天,王勇才说:“还在手术。” 沈银花眉头皱了皱,环顾一周,责怪的视线落在云岁岁身上,“你怎么照顾顾钧的,以往他就算对上几个歹徒都不曾受伤,如今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让他进急救室,你身为医生怎么能这么粗心,连自己丈夫的身体都不关注?” 云岁岁皮笑肉不笑道:“沈医生倒是细心,成天到晚关心别人的丈夫。” 沈银花脸一黑,正想反驳,急救室的门开了,张大夫走了出来。 大家都不再说话,自发地围了过去。 张大夫道:“患者之前受过伤,巧的是枪伤同样打在了伤处,手枪威力不大,没有伤到腹主动脉,小肠轻微破损,但不严重,已经缝合好了,多观察几天就行。”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戴向学,简直是喜极而泣。 “今天晚上比较关键,需要留个人在医院。” 张医生环顾一周,在看到沈银花时微微蹙眉,最后视线落在云岁岁身上,“你们谁留下?” 第87章 屁屁凉飕飕 王勇自告奋勇地说:“嫂子,这么晚了,要不你先和孙营长他们回去,我在这守着吧。” 云岁岁摇摇头,“不用,大家都回去吧,明天还得训练呢,我在这就行。” “你?你能照顾好顾钧?” 沈银花冷傲地将她上下扫视个遍,抱起胳膊,“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是医生,还是我来照顾病人,你们都走吧。” 云岁岁皱眉看向她,“沈医生,你是以什么身份照顾顾钧?” 沈银花面上微白,理直气壮道:“当然是以医生的身份!” “可顾钧的主治医生是张大夫。” 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云岁岁继续道:“而且顾钧有妻子有战友,不论怎样,都轮不到你来照顾。” 沈银花脸色更难看了。 她端着清高的架子,“我和顾钧是战友也是朋友,他受了伤,我又正好是外科医生,帮他守个夜怎么了?不过是朋友之间的帮忙而已,你一定要把人想得这么龌龊吗?” “我并不想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心理非要为我丈夫守夜,但不论是什么心理,总得要点脸吧?” 云岁岁抬眸,淡淡看向她,“好歹是个体面人,为这种事争来抢去,你不嫌没脸,我都嫌丢人。” “你!” 沈银花彻底破防,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宋元知道她的身份,不想让她太难堪,便道:“行了,沈医生,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是去忙你自己的吧!” 沈银花最终还是受不住到周围人鄙视或质疑的眼神,愤然离开。 宋元他们也陆续告辞。 云岁岁在病房门外的板凳上,迷迷糊糊地缩成了一团。 出来得太匆忙,她只穿了件棉袄,连棉裤都没来得及套上。 刚才在等手术时不觉得,现在却发现浑身上下都已经凉透,手和脚更是冻得麻木了。 她悄咪咪从空间里取出加厚棉袜,趁人不注意套在脚上,虽然也没暖和多少,但聊胜于无。 大件的羽绒服她也不敢拿出来,怕有人眼尖发现什么。 煎熬地度过了六个小时,在天色微微泛亮之际,顾钧终于吸氧结束。 他的身体素质毋庸置疑,各项指标基本都稳定下来,家属也终于可以进病房陪床了。 里面比外面暖和许多,云岁岁动了动僵硬的手脚,感觉缓过来不少。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前,看着顾钧苍白的侧脸,心中不由有些心疼。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男人立体的眉骨和英挺的鼻梁,又落到干燥的薄唇上。 还好,还好没有事。 一整晚担惊受怕没闭眼,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如今紧绷的心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 脑袋一点一点的,很快,她就趴在病床边睡了过去。 顾钧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安恬的睡颜。 那双灵动的眼睛闭着,又长又密的睫毛小扇子般耷在眼睑上,小脸也红扑扑的。 当兵这么多年,早睡早起的作息早就刻在了骨子里,他望向窗外,外面天色还没大亮,熹微的晨光照在云岁岁的脸上,静谧又温暖。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点了点她光滑的额头。 可入手的温度,却让他皱起了眉。 顾钧将整个手掌都附了上去,只觉那温度烫得惊人。 动做大了,云岁岁也睁开了眼,惊喜地看着他,“你醒啦!” 然而出口的声音,却像被砂纸磨过似的,哑得不像话。 顾钧眉头皱得更紧,“你发烧了。” 云岁岁挠了挠滚烫的小脸蛋,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是有点。” 难怪她感觉晕乎乎的。 “没事的,只是有些头晕,应该不严重。” 顾钧不赞同地说:“都发烧了还不严重?” 他按着床头的呼叫铃,这还是今年新安的设备,特别好使。 云岁岁噗呲一笑,笑声也哑哑的,还有种刚睡醒的娇憨劲儿:“哎呀,我自己就有药,不用叫大夫。” 说着,她就去抓顾钧的手。 然而刚一起身,她就感觉浑身发软,眼前猛地闪过白光,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她迎面倒下,顾钧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下意识将她接住。 张大夫和周韵正好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两人交叠的身影。 周韵毕竟还年轻,倒抽一口凉气,小脸通红地捂住眼。 张大夫则是目眦欲裂地吼道:“刚开完刀就乱来,要女人不要命啊你!” 顾钧听他的话就知道他们误会了,连忙道:“想哪去了,云大夫发烧晕倒了。” 张唯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周韵接过云岁岁,给她量体温。 他自己则是任劳任怨地给顾钧检查伤口,发现只是表皮渗血,里面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刚给云岁岁量完体温的周韵惊呼一声:“三十九度八,这么高,可别把脑子烧坏了!” 她还有好多问题要跟云大夫讨论呢! 张大夫连忙道:“快给她打个退烧针,早知道昨天她非要守夜的时候,我就不该同意。” 顾钧眸色动了动,“她,主动给我守夜?” 张大夫点点头,“可不是嘛,王勇和沈银花要留下她都没让,说什么都要自己守着你。看她那斩钉截铁的样儿,还以为身体有多好呢,结果一个晚上就撑不住了!” 纱布已经被血洇湿,只能提前换药,张大夫便去药务室去拿药和纱布。 顾钧想起来,云岁岁白天的时候嗓子就有些不舒服。 昨天事情太多,忘了督促她喝预防感冒的药。 是他这个丈夫的失职。 掩住眼底的情绪,顾钧抬头,就看到周韵去锁了病房门,而后把云岁岁趴放在另一张病床上,正在扒她的裤子。 顾钧瞳孔猛地一缩,“你……就在这打针?” 周韵呆呆点头,“你们俩抱都抱了,打个针咋了?” “那不是抱……”顾钧难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别过身不看她们那边,“算了,你打吧。” 周韵可不管那个,老夫老妻的,当面打个针怕啥? 再说了,说是屁股针,其实只要露出点肌肉就行,根本啥都看不到。 她摇摇头,一针扎下去,直接把云岁岁给扎醒了。 云岁岁茫然地睁开眼,感觉腰和屁股凉飕飕的,还又酸又疼。 她回头看去,就见自个正露着半截屁股趴在床上,而正后方,赫然是顾钧的病床! 第88章 如果能一直这样也不错 “啊!” 云岁岁尖叫出声,但由于嗓子哑了,活像只被掐了脖子的公鸡。 周韵被她吓了一跳,惊讶地问:“有这么疼吗?” 云岁岁将头深深埋进病床里,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疼。” “还剩一点药,马上就推完了。”周韵劝道,声音温柔得让她想哭。 没脸见人了,真的。 顾钧余光瞥见鹌鹑似的某人,眼睛里染了笑意,他清咳两声,就见某人将头埋得更严实了。 打完针,云岁岁飞速地提上裤子,歪着身子躺在病床上,说什么都不往他这边看。 也不知是不是重生之后就没生过病的原因,这次感冒来得格外气势汹汹。 半小时后,云岁岁的体温不仅没降,反而一下子升到了40。 这可把周韵吓坏了,拿着药盒翻来覆去地看,“也没过期啊!” 云岁岁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乏力,关节还胀疼不已。 她哼哼唧唧地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呐!” 顾钧看她这么难受,只觉得自己好像也浑身不得劲,想下病床,却被张大夫一个眼神喝止住。 只能不错眼珠地盯着隔壁床上的人,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云岁岁又是吃药又是挂吊水,折腾一个多小时,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她就像是一朵没了水分的花,整个人都蔫了。 顾钧在一旁,黑沉的眼里流露出心疼。 下午,宋元带着孙伟他们来看望顾钧,见云岁岁也在打针,不由惊奇,“这……云大夫咋也躺下了?” 顾钧无奈道:“发烧了,冻的。” 宋元叹了口气,“过两天我去跟上面反映一下,给医院大厅加装暖气片,这么冻着也是挺遭罪。” 他看向顾钧,“你咋样了?伤口疼不疼,还有哪难受不?” 顾钧摇摇头,“我没事,过两天就能归队。” 这下原本死活不看他的云岁岁急了,沙哑着嗓子说:“不行!哪有那么早出院的?” 原本很有气势的话,却成功让孙伟笑出了声。 平日里说话娇娇柔柔的云大夫,如今却变成了公鸭嗓,真是让人意外。 云岁岁脸一红,气恼地瞪过去。 孙伟立即止住笑,连连摆手道:“云大夫,我可没笑话你啊,我就是没想到你病得这么严重!” 云岁岁冷哼一声,不再理他们。 都是坏人! 宋元接着说:“云大夫说得对,你这回伤得不轻,确实不应该这么早出院,年底虽然事多,但都是一些琐事,交给手底下的人干也是一样。” 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这次的事,过两天组织上要开个会,沈司令也会来,到时候我让王勇通知你。” 云岁岁看出他们要说悄悄话,也不好奇,翻个身无聊地往门外看,却正好看到一道身影,正鬼鬼祟祟地顺着门缝往里瞅。 她眸色一动,故意大声道:“黄营长,来都来了,怎么不进门?” 宋元和顾钧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转换了别的话题。 黄秀斌隔着玻璃看向云岁岁,那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但很快,他就挂着憨厚的笑容走了进屋,“我也是刚到,还以为政委和副团在说正事,就没敢打扰。” 宋元摆摆手,“能有啥正事,就是说了说年前的安排,顾钧现在受了伤,有些事就要交给你们这些营长去干了。” 黄秀斌连忙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宋元点点头,看似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回过头时,却朝顾钧使了个眼色。 顾钧会意,正好他心里也有一些怀疑,过两天有时间再私下沟通。 “对了顾钧,今年过年休假名额早点报上来,免得到时候排不开。” 宋元道:“斌子就年前回去吧,之前你在家待太久,过年再休的话,说不过去。” 部队里每个时间段的休假人数有限,像顾钧和黄秀斌这种已经休过长假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机会再休。 这么多人呢,总不能让别人一直留守。 但黄秀斌情况特殊,他要回老家办结婚证,还得把怀孕的妻子接过来随军,因此宋政委特意给他多批了几天假。 黄秀斌笑眯眯道:“知道了,我一接上爱人孩子就回来,绝对不耽误时间!” 想到过了年就又要看见程英那烦人精,云岁岁皱着一张脸看向顾钧,孩子气地撅了撅嘴。 顾钧唇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笑,朝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他们楼已经住满了,黄秀斌和程英就算住也要住进西面的宿舍楼,想碰到也不是那么容易。 云岁岁这场感冒持续了将近半个月才好,为了不耽误工作,前两天她还在医院打针顺便照顾顾钧,后面就直接带病上班,回卫生所自己熬药了。 顾钧的伤口倒是恢复很快,唯一麻烦的是,要禁食禁水,就算出院了,也只能吃些易消化的食物。 一段时间下来,他就瘦了一圈,肩胛骨明显得像要长出翅膀飞起来。 怪让人心疼的。 顾钧看着自己面前的青菜粥,再看看一口蒜泥白肉一口青椒炒鸡蛋吃得喷喷香的云岁岁,表示心疼没看出来,胃应该挺撑的。 果不其然,饭后云岁岁就开始哼哼唧唧,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顾钧无奈,拿出饮水袋打满热水,给她放在肚子上敷着。 云岁岁一边热敷一边按摩肚脐周围的穴位,很快就没那么撑了。 她喟叹出声:“舒服!” 看着她享受的模样,顾钧帮她把热水袋扶稳,眼里盛满了笑意。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 元旦之前,顾钧终于收到了李晓亮的来信。 距离他去机械厂询问装甲运兵车图纸的事,已经过去半年之久。 上辈子他也是偶然得知,早在76年,就有军工方面的人才研究出了两栖装甲运兵车的详细图纸。 可因为种种原因,这份图纸直到第二年年末才得到重视。 经过多方研究改良,78年末,国内第一台两栖装甲运兵车面世,其各方面性能都远超63式装甲输送车。 可也是同一时间,边境发生摩擦,很快就爆发了战争,新式装甲车压根没来得及大规模投入生产。 想起那一场反击战的惨烈,顾钧攥紧了手里的图纸,还好来得及。 没错,那位军工人才,据说就是出自冰市机械厂。 顾钧之前休假的主要目的,一是和云岁岁退亲,二就是找这个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正准备拿着图纸去找宋政委,王勇突然又探出头来,“副团,红旗大队来电!” 顾钧本以为是母亲打来的,可没成想,听筒里竟然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 第89章 找高中教材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电话那头也沉默了几秒,迟疑道:“是……顾营长?” 顾钧眯起眼,“你是?” “我是宋栩,红光大队的知青。”宋栩的声音有些失望,“云大夫不在吗?” “她去上班了,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顾钧回答。 打一次电话要不少钱,总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宋栩思衬片刻,还是如实相告:“也没什么事,就是云大夫之前托我找的高中教材都找齐了,想问问她现在要不要寄过去。” “高中教材?”顾钧眉头一跳。 “对啊,上回打电话时说的。”宋栩补充道。 顾钧眸色微敛,打电话,那就是来岩市之后了。 可她为什么从来没跟他说过?又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让宋栩帮忙?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高中生都不按教材上课,她都毕业了,还找教材干什么? 除非…… 他眸子沉了沉。 “等她回来我帮你问,需要的话去信给你。” 宋栩客套道:“那就麻烦顾营长了!” 两人本来也不熟,说完正事就挂了电话。 顾钧看着手里的图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阔步朝干部办公室走去。 和宋政委聊完公事,天都黑了。 回到家时云岁岁已经换了睡衣,正靠在床头看书。 顾钧犹豫几秒,还是直接道:“宋栩知青今天打来电话,说你交代她的事已经办好了。” 云岁岁拿书的手顿了顿,坦然地说:“啊,她这么快就把高中教材收集好了?” 顾钧颔首,又问:“你要高中教材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云岁岁撅撅嘴,“之前看程英宝贝似的护着她的教材,连嫁人都不忘带到爱民村去,总觉得迟早会用上。” 想起在老家时程英的异样,顾钧眉头皱了皱。 “也是我没考虑周到,那么多教材加一起还是挺有重量的,寄过来不划算,明天我再去镇上看看,如果能找到的话,就告诉宋知青自己留着吧。”云岁岁咂咂嘴。 收音机里说过两天要下大雪,军区地处偏远又靠着山,交通本就不便利,万一大雪把路封上,物资可就断了。 所以李文娟早早和她约好了去镇上囤些吃的,省得到时候饿肚子。 顾钧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不动声色地从兜里掏出钱和票,“让王勇跟你们一起去,缺什么就买什么,不用省着。” 云岁岁虽然有钱,但是身上的票不多,便也没有推辞,笑眯眯地回应:“知道啦!” 等顾钧去洗漱时,她才敛了笑意,心道以后要更谨慎些。 第二天早上四点,天还黑沉沉一片,李文娟就来敲门了。 和以往不同,这两天囤粮的人肯定很多,连炊事班都出动了两台运输车去镇上抢货,去晚了可真就啥都没有了。 云岁岁空间里虽然有物资,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她没出去补给却不缺东西吃,时间长了不说别人,顾钧肯定会觉得不对劲。 所以哪怕她再不情愿,还是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穿衣洗脸,跟着李文娟上了车。 王勇现在的车技好多了,一路平稳地将她们送到了供销社。 还不到五点,供销社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里还看见几个大院的邻居。 李文娟顾不得跟她们打招呼,拉着云岁岁排到了队伍末端,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萝卜白菜米面粮油,生怕自己漏买了。 等队伍排到她们,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李文娟买了三十斤白菜和土豆,高粱米和大碴子也一袋袋的往车上扛。 云岁岁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么多?” “嗐!” 李文娟摆摆手,“也就是集体宿舍没地窖,要是搁我们老家,这白菜都得上百斤的买!” 云岁岁虽然知道东北人冬天有囤菜的习惯,但却没张罗过这些,这还是第一次见。 好在她听劝,有样学样地买了一大堆东西,把车子塞得满满当当。 回去时,她特意让王勇把车停在镇上唯一的新华书店,问了店员教材的事。 新书肯定是没有,店员虽然不理解她要教材有什么用,但还答应帮她收收旧书。 “年底之前应该能收到,到时候你再过来瞅瞅呗。” 云岁岁顿时笑开,“好!” 回程的路上,天空开始飘雪,等到了大院,雪已经下得很大了。 李文娟看了眼天色,叹道:“这么大,明后天八成就要封路,幸亏咱们今天去买了东西!” 王勇招呼人来把东西抬上楼,大冷的天,几个小伙子却累出了一身汗。 云岁岁怕他们这么出去感冒,连忙拿暖壶冲了几碗热乎乎的红糖水分给他们。 几人受宠若惊,没想到云大夫那么厉害人还这么好。 最开始知道顾副团放着沈医生不要,回老家娶了个媳妇后,他们还挺为他惋惜。 如今知道云大夫的厉害后,乱七八糟的心思是一点都没有了。 毕竟谁宿舍里还没常备着云大夫的膏药呢? 而且云大夫人也好,见谁都笑眯眯的,哪像沈医生,走哪都好像高人一等似的! 不过云大夫待人温和是她性子好,他们心里也有分寸,没大喇喇地进屋,而是蹲在走廊上把水喝了,撂下碗就回了部队。 云岁岁想着趁天还没黑去卫生所看看,然而还没走两步,就瞧见宋元和秦莲从宋家出来,脸色都不大好看。 云岁岁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秦姨,宋政委,这是要出去?” 秦莲看到她,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云大夫,小西出事了!” 云岁岁皱眉,“小西之前不是恢复得挺好,马上就能出院了吗?” 距离手术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期间她还去看过两回,恢复得确实不错,怎么会突然出事? 秦莲眼睛通红,指着宋元咬牙切齿地说:“还不是他那个好儿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着去看小西,结果把小西亲娘留给他的物件整丢了,惹得小西又犯了病,丧良心的小畜生,早晚遭报应!” 宋元皱了皱眉,“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天成还那么小,哪能是故意的?” 第90章 打雪仗 “你还向着他说话!” 秦莲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的心早就偏了,亲儿子受了这么多磋磨你不心疼,心疼别人家的种!” “上回要不是云大夫,小西指不定要受多大委屈,你咋就一点都不长记性?” 她音量不小,惹得院子里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宋元丢不起这人,连忙把母亲拉上了车。 云岁岁有点担心宋小西,却不想掺和到领导的家事里,正准备走,秦莲却死活不让,说什么都要让她一起去医院。 她拗不过秦莲,只能顶着宋政委复杂的目光上了车。 三人赶到医院,就看见医务大厅里,何燕正在教训宋天成。 手下分明没怎么用力,那宋天成却哇哇大叫,哭得直打嗝。 宋元却有些心疼了,皱着眉道:“行了,孩子啥都不懂,你打他干什么?” 秦莲眼一瞪,“孩子是啥都不懂,架不住大人不好好教!” 何燕身子一抖,眼泪汪汪地看了宋元一眼,自责道:“妈说得对,都怪我,要不是我带天成过来,小西也不会犯病。” “光嘴上说有什么用?知道不该带他来还非要带,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怎么着,把小西气死,宋家就只剩这个野种,你们娘俩就开心了是吧?”秦莲破口大骂。 “妈!” 宋元皱眉,“天成今天过来是我同意了的,何燕也是好心,想让他们兄弟俩培养培养感情,发生这种事也不是她想要的。” “我没骂你你刺挠?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胳膊肘往外拐的玩意儿!” 秦莲指着他的鼻子说:“培养感情就差这么两天,不能等小西身体好了再说?明知道小西不待见他俩,你还非得把人往面前送,我看最想害死小西的就是你!” 宋元被骂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他知道自己是糊涂了,儿子还病着,他确实不该因为何燕和天成念叨了几次,就让他们来医院。 云岁岁也没想到,秦姨的战斗力竟然这么惊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装乖卖惨都毫无作用。 她清咳两声:“宋老爷子呢?小西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勤务兵说:“小西刚从急救室出来,情况暂时稳定,老爷子在病房里守着呢。” 云岁岁眉毛一挑,病人还没完全脱离危险,何燕我去跟受害者认错也就算了,还跑到大门口来教训儿子,真有意思。 秦莲也想明白了,“我们家小西进了急救室,某些人却在门口整这一出,也不知道要演给哪个傻子看!”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往病房走去。 孙子住院这么久,她早就把医院的路都摸清了。 云岁岁紧随其后。 “傻子”宋元眉头皱起,看了何燕母子一眼,也朝急救室走去。 何燕脸色煞白,连忙追上去,解释道:“老宋,妈误会我了,我就是来接你们的,真没别的意思!” 宋元脚步没停,沉声道:“一边打孩子一边接人?” “你领天成回去吧,在小西病好之前,都不用来医院了。” 何燕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宋天成扶住她,“妈,这个爸爸对我不好了,我要再换个爸爸!” 何燕连忙捂住他的嘴,“别瞎说,现在还不行。” 云岁岁他们到了病房门外,就看见宋老爷子咬着他的烟嘴,脸上满是愁容。 宋元心中有愧,底气不足地叫了声“爸”。 宋大河淡淡地瞥他一眼,叹了口气,“儿啊,何燕和他儿子,不简单呐。” 宋元还想替妻子和继子解释,宋老爷子却从兜里拿出些一把零碎的布片塞进他手里,“你自己看吧。” 宋元认出来了,这些碎片分明是前妻的遗物,她亲手给儿子缝制的挎包。 之前问的时候,宋天成说他看着好玩,就挎着去医院前面玩了一会,回来就不见了。 勤务兵按照他说的路线找了好几圈,根本没看着影。 宋老爷子留了个心眼,朝反方向走,很快就在医院后面的土坡上,找到了被绞得稀碎的书包。 如果真是不小心丢了,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宋元眸色微深,握着碎片的手也攥了起来。 当云岁岁再回到大院时,路上的积雪已经有五六公分厚了,天上飘下来的雪也一大片一大片的,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大院门口有士兵组织清雪,但也用处不大,刚扫干净的地面很快又覆上一层白。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冰冰凉。 刚要抹掉,一片阴影就朝头顶上盖了过来。 抬起头,就看见顾钧穿着笔挺的军装,撑一把大黑伞走到她身边,为她挡去落雪。 虽然看起来很帅也很浪漫,但怎么说呢,总觉得十分突兀。 云岁岁眯眼看他,疑惑又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在东北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有人下雪打伞的。 气温没那么低的地区,打伞是怕雪落在衣服上化掉,打湿衣物和头发。 可这边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零下二十多度的天,雪根本不会化,抖一抖就都掉了,打伞纯属多此一举。 顾钧脸一僵,抿唇道:“挡风。” 像配合他似的,北风呼啸而过,鹅毛大雪扑到脸上,云岁岁差点没呛着。 她胡乱地抹了把脸,抬头,就看到顾钧忍笑的表情。 好啊,笑话她是吧! 云岁岁眯了眯眼,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嗖地朝顾钧脸上扬去。 脸上的笑意还没扬起,就见顾钧偏头躲过了攻击,而后危险地眯起了眼。 云岁岁:完蛋,快跑! 然而顾钧根本没给她跑的机会。 只见他收了伞放在一边,弯腰抓起一把雪,团成团,看似慢条斯理地扔了过来。 云岁岁猛地一躲,没躲开。 啪—— 雪团正中她的屁股。 不疼,但很耻辱。 她气得直咬牙,连忙又团了好几个雪团,咻咻咻地朝顾钧扔去。 却一一被躲开。 而刚从学校回来的倒霉孩子孙继东,却被扔了个正着。 “啊——谁打我!” 云岁岁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东瞅瞅西望望,就是不看他。 可她的脸上沾着,毛线手套上也全是雪,目标实在太明显。 孙继东瞅了一圈,大叫着:“云姨,你使坏!” 便也也蹲下开始团雪球。 云岁岁见状,连忙躲到了顾钧身后,扯着他的衣服后摆道:“顾团长,掩护我!” 孙继军想要报仇,可对上顾钧挑眉冷笑的表情,顿时怂了,反手把雪球拍在了刚进门的孙继军脸上。 孙继军危险地眯起眼,开始加入战斗。 正是放学的时间,随着院子里的雪球越飞越多,准头越来越差,无辜受害群众也越来越多,大家都奋起反抗,很快便开始了大乱斗。 云岁岁最是狡诈,时不时要偷袭两下,被人发现又马上躲到顾钧身后。 简直把顾钧当成了人形安全屋。 这种做法很快就引起了公愤,大乱战变成了围殴,一大群人追着她满院子跑。 她实在不敌,拉着顾钧落荒而逃。 躲进楼道里,云岁岁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高兴是高兴了,累也是真累。 顾钧看着她被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和脸上灿烂的笑,心都软成了一滩。 他盯着云岁岁运动过后艳红的嘴唇,眸色微深,脚步不自觉地上前。 云岁岁却突然露出个狡黠的笑,两手扬起,一捧雪结结实实地呼在了他脸上。 “哈哈!这回跑不掉了吧!” 顾钧:“……” 他抹掉脸上的雪,眼神无奈又宠溺。 跑不掉了。 第91章 闲话说不得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最严重的时候,楼道门都被雪封住,推都推不开。 大院的锅炉房,由一天烧两回改为一天烧三回,可还是不暖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云岁岁夜里再冷得滚进顾钧怀里时,他不会推开了。 在温暖的怀抱里醒来,云岁岁捏了捏近在咫尺的精壮胸肌,心中默默感叹:看来她这婚呐,是离不成了。 嘻嘻! 抱着她的男人身体微僵,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闹。” 云岁岁撅了撅嘴,“我也没干什么呀。” 声音软糯,像带着钩子。 顾钧喉结滚动,嚯地起身,拿她没办法似的说:“起吧,一会该迟到了。” 说着,自顾自地起床收拾。 云岁岁忙把被子掖好,生怕热乎气散出去,咬牙嘟囔:“要起你自己起,反正冰块子不怕冻。” 说完便又闭上眼,哪怕只有一分钟,这床她也是要赖的。 等她收拾好,外头天已经见亮了。 拉开窗帘,就看到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出来,看起来也没那么冷了。 可云岁岁知道,现在才是最冷的时候。 她从空间里拿出能充电加热的羽绒马甲,外头又套了件棉袄,下头是李文娟缝的大棉裤,和一双皮靴。 出门前,又戴上帽子和手套,还把军大衣穿上了。 可即便这样,外头的冷风还是让她打了个寒战。 院子里好些人在铲雪,对云岁岁这圆滚滚的模样见怪不怪。 这年头,穿得少是因为没得穿,绝不是因为不怕冷。 在绝对的严寒下,人是没有怕不怕冷一说的。 当然了,也没有真正保暖的衣服。外头站俩小时,穿多少都得冻透。 顾钧正在大门口清雪,离老远就看着一个球过来了。 还是他家的球。 云岁岁也看到了他,学着前头新兵的模样给他行礼,“顾副团好!” 奈何穿得太多,胳膊抬不起来,显得怪模怪样的,惹得王勇他们想笑不敢笑,憋得肚子疼。 顾钧也无奈,瞪了手底下的兵一眼,又帮她把帽子戴端正,“云大夫好,云大夫辛苦了。” 云岁岁大声道:“为人民服务!” 恰逢沈司令员来视察清雪情况,看到这一幕,笑呵呵地感叹道:“顾钧不仅自己表现突出,家属思想觉悟也高,不错。” 纯是来搞笑的云岁岁心虚一笑,话都不敢多说就跑了。 等路彻底通好已经是下午,黄秀斌也终于能启程去接媳妇了。 听到他离开的消息,云岁岁并没有太多反应,已成定局的事,她向来不会自寻烦恼。 她如往常一般上班下班,刚回了大院,就听说宋政委要打离婚报告的消息。 军人离婚可不是小事,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一般是不会提出来的。 云岁岁正疑惑着,就见李文娟在走廊那头跟她招手。 她顺势去了孙家,刚坐下,李文娟就拿出刚煮好的盐水花生,一边吃一边说:“你说这何燕咋就这么缺德,容不下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小西还住着院呢,她就闹过去,说啥都要下跪,还扇自个巴掌,逼着小西原谅她。小西才多大啊,哪见过这场面?差点没吓得又进急救室!” “宋政委就该跟她离婚,心这么狠,往后指不定要怎么磋磨小西!” 云岁岁也觉得何燕一次次刺激宋小西犯病肯定不是意外。 正想说话,敲门声突然响起。 云岁岁起身去开门,门还没完全打开,一个大巴掌就迎面扇了过来,她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正着。 李文娟看清来人,尖叫道:“何燕,你疯了!” 何燕披头散发眼睛通红,状态明显不太正常,直勾勾地盯着两人,“长舌妇,打得就是你们!” 李文娟刚才吐槽时有点激动,声音大了些,却没想到自家门这么不隔音,竟然被本人听了去。 她心头讪讪,可在看到云岁岁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时,又恼怒起来。 “话是我说的,你要打就打我,打云大夫干啥?再说了,我哪句说的不是实话?” 何燕冷笑一声:“她又是什么好东西?抢人家男人的破鞋,活该挨打!” “放你娘的屁!” 李文娟顿时火了,“顾副团是岁岁的丈夫,从来没跟沈医生有过超出战友的关系,别以为你跟沈医生是老乡就能随便污蔑人!赶紧跟岁岁道歉,不然这事没完!” 何燕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呵,没完就没完。” 云岁岁直觉不对,下意识拉着李文娟退后一步。 与此同时,何燕从兜里掏出刀,狠狠朝两人刚才站的地方刺去——刺了个空。 李文娟吓得呆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嗷地一声:“杀人啦!快来人呐,救命!” 何燕面无表情地关上门,眼里满是疯狂和狠毒,拿着刀朝两人逼近。 “你冷静点,持刀伤人是要蹲号子的,你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孩子想吗?” 云岁岁尽量放柔了声音,生怕刺激到她,“要是让人知道天成有个蹲号子的妈,他以后怎么做人?” 何燕神情怔忪半晌,而后自嘲一笑,“他早就没法做人了,老宋家不给我们娘俩留活路,我也不要让他们好过。你俩去下面告状的时候别忘了说,是老宋家对不起你们!” 说着,她举起刀就朝云岁岁心窝子扎过去。 云岁岁看她的模样,知道她是冲着要自己的命来的,连忙拎起一旁的板凳阻挡,又从空间里拿了针,准备趁机给她一下子。 这一刀用了大力气,刀子深深扎进板凳里,何燕拔都拔不出来。 她脸色一黑,还想抢板凳。 云岁岁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转动凳腿,让刀子从她手里脱离。 刚想给何燕来一针,让她失去行动能力,就看见李文娟窜了上来,一把薅住了对方的头发。 何燕疼得脸都扭曲了,李文娟也不撒手,扯着头发将她摁倒,骑在了她身上。 她也不打别的地方,疯狂扇对方嘴巴子。 左右开弓,手都挥出了残影。 一边扇一边说:“岁岁,你也来!让她打你,看她还敢不敢打!” 看着魂好像都被扇飞了的何燕,云岁岁:“……” 也不是很有这个必要。 直到宋政委带着警务员赶来,才把李文娟从何燕身上拉开。 看着宋政委黑如锅底的脸色,李文娟终于感到害怕,抽人抽得发麻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云岁岁按住她,上前解释道:“是何燕带刀闯入,意图杀害我和文娟嫂子,我们逼不得已才动手的。” 宋元盯着两人,语气冷硬中又带着些复杂:“带走!” 第92章 占完便宜就跑,怂 李文娟紧紧抓住云岁岁的手,心中自责不已。 都怪她,要是她说话时小点声,何燕就不会听到,不会来找她们麻烦。 或者刚才她少打两下,宋政委应该也不会这么生气。 这下可好,她和岁岁要是被抓走了,他们家老孙和顾钧得多丢人? 更别说岁岁啥也没干,纯属是被她连累了。 她咬咬牙,正要站出来说何燕是她打的,和云岁岁没关系时,却见警卫兵直接越过了她,把地上的何燕逮了起来。 李文娟:? 云岁岁倒是不担心,毕竟她俩是正当防卫,而嘴巴子上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根本连轻伤都算不上。 但宋政委愿意替她们出头,把何燕抓起来,她也是没想到的。 事后她才知道,宋政委压根不是替她们出头,而是为儿子和老子出头。 原来宋政委提了离婚之后,何燕多次求和无果,便把所有的错都怪到了宋小西头上。 她带着刀去医院,想要杀宋小西,就算杀不死,把他吓犯病了也行。 可自从上次她闹事之后,宋政委就派了一个警务员去医院,她不仅没能接近宋小西,还被宋老爷子察觉了踪迹。 争执中,她刺伤了宋老爷子逃跑,想要回宋家带着儿子远走高飞,却碰见宋政委回家,便躲进了集体宿舍楼。 又正好听见李文娟在说她坏话,悲愤交加之下,她想着死也要拖两个垫背的,才有了今天的事。 这下可好,她现在属于杀好几个人未遂了。 八成要预订个花生米。 宋老爷子受伤,云岁岁自然要去看望,谁知刚推开门,便看到顾钧正站在门外,看样子应该是刚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落入熟悉的怀抱中。 温暖的木质香味让人心安,她也轻轻抱住顾钧的腰。 两人都没说话,仿佛仅仅是一个拥抱,就能从中汲取到能量似的。 半晌,顾钧闷闷的声音才从头上传来:“害怕吗?” “一点点。” 云岁岁实话实说:“跟你结婚之后,我胆子好像都变大了,因为总觉得不管多危险,只要我再坚持一下,你就会来救我。” 顾钧听见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从咚咚的心跳声中奔腾而出,涌入四肢百骸,涌上脑袋。 他紧紧抱住云岁岁,像要把她箍进身体,郑重承诺:“我一定会。” 两人又抱了一会,云岁岁才抬头问:“宋老爷子怎么样了?刚才宋政委脸色怪吓人的,我也不敢问。” “伤到了手臂,不太严重,但是要缝针。” 顾钧乌黑的眸子盛满温柔,“你如果想去看望,让王勇陪你。” 云岁岁眉眼弯弯,嘲笑他大惊小怪:“何燕都被抓起来了,哪用这么小心?” 顾钧认真道:“年关事情多,你身边带着人,我也能安心点。” 云岁岁撅撅嘴,“那行吧,我这是为了让你安心,可不是我娇气。” 顾钧拍了拍她乱蓬蓬的头发,唇角带笑,“嗯。” 云岁岁不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种表情,但每一次看,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可不是她花痴,要怪就怪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平日又太过冷峻,冷不丁露出这种温柔宠溺的模样,搁谁谁都得迷糊。 她的情绪向来大大方方,喜欢也从不遮掩,张口就来:“顾钧,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特好看?” 顾钧薄唇微张,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他长成这样,说他好看的人自然不少,但碍于他的性子,大多都是背后说两句,很少有人当面夸。 即便有,也不会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坦坦荡荡。 难得看到他愣怔,云岁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踮起脚,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还不忘调戏道:“嗯~香!” 看着她回味似的咂着嘴,顾钧喉结滚了滚,挑眉凑近她,“还有更香的,要尝尝吗?” 对上他狼一般要将自己拆吃入腹的眼神,云岁岁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才弱弱地说:“不,不用了吧……” 顾钧冷笑一声:“上回也是这样,占完便宜就跑,怂。” 云岁岁咬咬牙,“激将法对我没用。” “是么?” 顾钧淡定道:“可你怂是事实。” 这轻蔑的神态,这高高在上的语气,无一不在云岁岁的底线上蹦迪。 “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亲你?满足你就是!” 云岁岁捧住他的脸,呲了呲牙,一口要在自己肖想已久的嘴巴上。 “嘶——” 顾钧眉头皱起,这女流氓,属狗的吗? 他忍着痛,一手轻轻拥住她的腰,一手覆在她的后脑,缓缓地引导着这个吻。 很快,云岁岁就渐入佳境,不再像小狗啃骨头那么急躁。 就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时,一道石破天惊的声音响起:“报告!” 王勇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想要刹车已经来不及。 对上副团长那要杀人的眼神,他的小心脏颤了颤,哭着脸继续说:“我,我来送云大夫去看宋老爷子。” 云岁岁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整个人埋在顾钧怀里,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说什么都不肯出来。 顾钧护着她,眼里闪过笑意,对王勇说:“今天太晚了,宋老爷子也要休息了,你先把老乡那换的母鸡拎去宋家,明天上午我和云大夫再过去。” 等王勇走了,他看向怀中鸵鸟状的某人,“还继续吗?” “继续?”云岁岁豁然抬头,惊恐地瞪大眼。 “继续占我便宜。” 云岁岁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狠狠锤他一下,“你不要脸!” 说着,她羞愤地进了屋,一头扎进被窝里,又扮起了鸵鸟。 顾钧我觉得无奈又好笑。 天天逗弄别人,自己却这么不禁逗。 第二天,两人一同去看望宋老爷子,进门先看到的却是宋天成。 他再没有了从前小霸王的气势,反而满脸阴郁。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不太懂,只知道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顾钧凑到云岁岁耳边小声说:“宋政委已经通知何家人来接他了。” 云岁岁点点头,能理解宋政委的做法。 毕竟不是亲生的,宋天成他妈还差点杀了亲儿子和亲爹,不想放在身边养也正常。 两人没多说什么,就进了屋子。 宋老爷子确实没什么事,精神状态甚至更胜从前,嘬着烟嘴,笑呵呵地跟他们唠嗑。 云岁岁为他看了下伤口,有点长但不深,应该很快就能拆线了。 好巧不巧,宋老爷子拆线那天,正好也是黄秀斌和程英回来的日子。 第93章 云大夫竟然不能生! 黄秀斌带着程英回来的时候,云岁岁还在卫生所上班。 这两天天气冷,感冒发烧的人特别多,即便孙学军放了学就去帮忙,她也忙得脚不沾地,经常早出晚归。 因此她压根不记得这俩人什么时候回来。 当然了,就算记得也不在意。 程英下了车,看到巍峨庄严的军事基地,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表的激动。 她挺着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穿着崭新的仿军装棉袄,笑呵呵地走进了军区大院。 院子里有几个婶子在滚元宵,看到她,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大院里每年来来去去的人不少,一来她丈夫不像顾钧优秀得那么突出,二来她自己经过半年的磋磨,也与普通村妇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并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 程英的脸僵了僵,却依旧笑得温婉和善,跟着黄秀斌回了俩人分配的宿舍。 看着不到四十平空无一物的屋子,她眉头皱了皱。 黄秀斌懒得跟她解释,只随便说了句:“先凑合两天,过两天去镇上买家具。” 程英后槽牙磨了磨,目光阴沉,“云岁岁呢?她住哪?” “都是集体宿舍,他们在东面那栋楼。”黄秀斌回答。 程英突然笑得灿烂,“那我一会去串个门,顺便拜访邻居。” 黄秀斌整理军装的手顿了顿,眯眼看向她,“我警告你,别给我找麻烦。” 程英下意识手抖,继而温温柔柔地说:“怎么会呢?我知道你要什么,我说过的,我会帮你。” 黄秀斌冷笑一声。 帮?自从娶了她之后,她除了给自己找麻烦没做过任何事。 当初要不是她拿赵立春的事威胁,他怎么可能娶她! “随便你,不过现在云岁岁应该在镇卫生所还没回来,你去了也是白去。” 程英的指甲都抠进了手心,阴阳怪气道:“你倒是挺清楚。” 黄秀斌凑近了她,咧嘴一笑,“整个大院谁不清楚?大名鼎鼎的云大夫,长得漂亮医术好,谁不想跟她交好?多少婶子婆娘故意等她下班,就为了跟她说两句话,你那些小手段,根本对她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他每说一句话,程英眼里的恨意就加深一分,整副心思都被妒火填满。 云岁岁,那个小贱人,她凭什么! 她眼眸垂了垂,很快就回过神来,直勾勾地与丈夫对视,“不试试怎么知道?” 黄秀斌嗤笑一声:“勇气可嘉。” 而后径直离开屋子,去归队训练了。 夫妻二人之间,毫无温情可言。 程英也像是习惯了,自顾自地整理好东西,拎上从老家带来的干蘑菇和土豆干,朝隔壁那栋楼走去。 云岁岁回家时,看到走廊里熟悉的身影,只觉得恍然隔世。 曾经那个矫揉造作的少女和上辈子贵气逼人的妇女都已经远去,眼前这个面色晦暗皮肤粗糙还有些发福的女人,才是真实的程英。 李文娟看到云岁岁,没注意一旁的程英还在问她什么,连忙迎上来,“岁岁回来啦!”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打招呼,原本还是人群焦点的程英顿时没人搭理了。 她咬了咬唇,也站起来,眼神渴望又带了点惧怕,“岁岁,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有人惊讶,“英子,你认识云大夫?” “诶,顾副团和黄营长是老乡,你俩也该认识才对!” 程英眼神闪躲地低下头,磕磕绊绊地说:“嗯,是,是啊。” 那模样,明显告诉大家,事实远不止如此。 李文娟原本还觉得这黄连长的媳妇是个好相处的,如今看着,怎么这么做作? 云岁岁轻嗤一声:“我记得你当初跟我们家断绝关系的时候,说得那叫一个绝情,巴不得以后再不联系,现在做出这副表情又是干什么?” 她这个人,向来不怕撕破脸。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为了所谓的体面忍气吞声委屈自己的事,她可做不来。 程英连忙把自己缩得更小,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哽咽道:“对不起岁岁,我只是看见熟人太激动了而已,你不想提我们的关系,我以后不提了就是。” 这副可怜样子,倒显得云岁岁盛气凌人了。 李文娟皱起眉头,“我说英子,你可真奇怪,岁岁啥时候说不让你提你俩的关系了?你搁那憋憋屈屈说一堆,这不所问非所答嘛!” “是啊,有啥误会说清楚就行,云大夫性子好,从来没跟人生过气,又怎么会怪你呢?”一旁的赵秀文也温吞说道。 程英表情一僵。 她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系是她要断的,黄家是她要嫁的,当初的丑事只会毁了黄秀斌的前途,她根本不敢说。 她不敢,但云岁岁敢。 “没什么误会,这位程同志曾经是我父亲的养女,和当时已经有未婚妻的黄连长私相授受,我父亲不同意,她就和我家断绝了关系。” 这短短的几句话里,竟有好几个惊天大瓜,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该讨论哪个好。 云岁岁原本想着两人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别再有什么交集,可程英非要送上门来,她自然也不会帮她遮掩那些丑事。 程英看着刚刚还对他和颜悦色的嫂子们,如今却都鄙夷又防备地看着自己,只觉得如坐针毡。 她下意识扶住肚子,突然眼睛一转,抬头看向云岁岁,“岁岁,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我,我逼你结婚晚却已经怀孕了,而你……连孩子都不能生,你心里不舒服我能理解,是我不好,一心想着和大家打好关系,忘了顾及你的心情。” 几个婶子们面面相觑。 嚯,她们听到了什么!云大夫竟然不能生! 看着大家的表情,程英眼中闪过快意。 她故作害怕地咬着唇,却又鼓足勇气道:“以前我寄人篱下,继父让我和母亲捧着你,我不得不照做,可现在我们都嫁人了,我也不欠你们云家什么,你也不能再逼着我给你当牛做马了!” 第94章 万一没毛病呢 李文娟算是看明白了,黄连长这媳妇可不是什么柔弱善良的小兔子,分明是一朵故作娇柔的食人花! 她没来之前,云大夫不能生的事瞒得好好的,她刚来第一天就都抖落出来了,肯定是早有预谋。 至于她说的什么云岁岁打她,李文娟是半点也不相信的,云大夫这么好的性子,怎么可能打人呢? 就算打了,那也肯定是被打的人有问题。 李文娟眼带刀子似的瞪程英一眼,而后担忧地看向云岁岁。 云岁岁都有点想笑。 她坦坦荡荡道:“我是不能生,但那又怎样呢?我丈夫都不在意,你倒是挺在意的。大院里那么多孩子,都跟我关系挺好,找我开安胎药的孕妇也数不清,我怎么就偏偏看不得你怀孕?请问你哪里特别,是脸皮特别厚吗?” 噗呲—— 赵秀文没忍住笑出声来,见大家都看她,她连忙低下了头。 旁边的郑小玲没看懂发生了什么,但向来对人的情绪比较敏感的她,却能看出来云姨不大高兴。 她小跑到云岁岁身边,抱住她的大腿,甜甜叫道:“云姨!” 如果不是她年纪还小,程英都快怀疑她是云岁岁请来的托儿了。 她咬牙切除地看着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疏远云岁岁,只觉得恨得不行。 “还有,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拿出证据来,凭你空口白牙一张嘴就随便造谣,是拿在场的人都当傻子吗?” 云岁岁冷笑道:“我们云家供你吃喝供你上学,这么多年养条狗也该养出感情了。没想到你是条白眼狼,不让你搞破鞋就给我们泼脏水,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程英脸色一白,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你胡说,我和我老公自由恋爱,男未婚女未嫁,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如果你说的男未婚女未嫁是指他和别人的订婚宴还没正式开始,那确实没错。”云岁岁冷冷道。 那些破事,她真是提都不想提,毕竟黄胜斌和顾钧还是战友,没必要做得这么绝。 可谁能想到几个月不见,程英还是这么有病? 当初那事只能说是大面上解决了,根本经不起细究,真以为岩市这边没人知道,她就名正言顺了? 现周围人都拿看笑话时的表情看着自己,程英难堪不已,却也认识到黄秀斌说的,自己现在根本对付不了云岁岁是什么意思。 她进退两难,突然白眼一翻,直直倒了下去。 呵,就算别的不行,气晕孕妇也够云岁岁喝一壶的。 谁让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占优势呢! 果不其然,她一倒下,婶子们顿时没心情看热闹了,全都围了过去。 有人抱怨道:“哎呀,她是个孕妇,跟她计较个啥,这月份还浅呢,万一孩子出啥事儿,谁负得起责任啊?到时候可就真是造了孽了!” 瞥见程英那微微翘起的唇角,云岁岁嗤笑,“嫂子别急,晕厥而已,我给她扎两针放放血就好了。” 经营这么久,在医术这方面,她还是有绝对的威信的。 也有人怕她使坏,可赵秀文却说:“云大夫的人品你们还不相信?当初我婆婆那么对云大夫,我们家老郑的腿不也是云大夫看好的?昨天帮他复健的大夫还说他恢复得好呢!” “是啊,医生可都是讲医德的,咱们云大夫的医德可没话说,人家是先进个人呢!” 说着,大家都让开了路,让云岁岁给程英扎针。 程英脸上的肌肉一僵,拳头也攥了起来,似是在纠结着什么。 很快,她“幽幽转醒”,迷蒙地睁开双眼,“我这是……怎么了?” 眼前是云岁岁笑眯眯的俏脸,“哦,你晕了,我正要给你针灸呢,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晕不晕了?” 程英总觉得这话听出一股威胁的意味。 她忍气吞声地摇摇头,“不晕了,我怕针,就不用针灸了。” 云岁岁挑眉,“小时候没见你有这毛病啊,怎么这个年纪反而毛病多起来了?” 程英咬牙,这个年纪是什么年纪,她明明只比云岁岁大半岁! 有婶子也好奇地问:“对了,英子今年多大,瞧着还挺年轻的,有二十五没?” 程英表情一阵扭曲,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嫂子,我今年十九。” “啊?那也没比云大夫大多少啊!”那婶子惊讶道:“我还以为……” 以为自个已经是往年轻了说呢! 李文娟道:“英子怀着孕,又坐了那么长的火车,肯定没休息好,快让她回去睡一觉吧。这孩子身体不好,大冬天的还是少出来,万一再晕乎乎地摔倒,可不是每回都有云大夫来救你!” 听她的话,程英就知道,这人她是交不下了。 她心中愤恨,好不容易碰到两个人的丈夫和自己丈夫是平级,没想到她们竟然都向着云岁岁。 不过这也说明了云岁岁和顾钧的档次有多低,交往的尽是最低级别的军属。 只要她把目光放高一点,把领导的家人拿下,她们家黄秀斌晋升,岂不是指日可待?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显然她并不知道,高级军官都有自己的小院,军属根本不会出现在集体宿舍里,而每个小院都有警卫兵,也不是她能随意进出的。 眼瞧着她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家宿舍楼,李文娟撇撇嘴,“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有个当大夫的熟人,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她可倒好,非要得罪你。” “嫂子您可别瞎说,大夫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巴结什么呀?”云岁岁佯装生气地撅嘴。 她知道文娟嫂子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了敲打其他人。 但这话她却不能接,不然肯定会因为思想不端正挨批的。 “可不是咋的,咱们云大夫可是最有良心的大夫了!” 二团的团长媳妇吴香云说:“云大夫,我瞧着你也不像有毛病的,你给自己看过没?我建议你呀,还是去咱们军总医院瞧瞧,万一你家那边的医院看得不准呢?孩子可是大事,多看两家医院,说不准哪家就能治。” 她身体不好,所以不太出门,但也久病成医,谁身子不好基本瞧两眼就能瞧出来。 当然了,治是不会治的。 云大夫面色红润气血充盈,看着就不像有毛病的样,咋会不能生呢? 不得不说,云岁岁被她说得心动了。 她抿了抿唇,浅笑道:“听您的,我有时间就去军医院看看。” 就算结果和之前一样,她早有准备,也不会多失望。 但万一没毛病呢? 第95章 检查 黄秀斌回家的时候,大院里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他也是第一天住进来,不知道自个是犯了什么忌讳,连忙让人去打听。 打听来打听去,才知道原来又是程英那蠢货闹出来的! 他气势汹汹地回到家,看见程英饭也没做,东西也没收拾完,就在床上一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他也不管那些,扯着头发把她从床上拎起来,“你还有脸睡!” 程英怀孕本就容易疲累,坐了两天一夜的车又出去斗智斗勇了一番,自然是倦得不行。 本想着小憩一会再去食堂打饭,却没想到错过了时间,一直睡到了现在。 被人从床上拎起来时,她吓得要死,还以为是哪个深山老林的女鬼来找她索命了。 一睁眼,却正对上黄秀斌狰狞的面孔。 她从骨子里开始颤抖,下意识捂住脸,“别打我,别打我,我怀着你的孩子呢,你不能打我!” “怀孕又咋样?” 黄秀斌唇角裂开残忍的弧度,“你要是有你妹妹的能耐,就算不能生,我也情愿好吃好喝供着你!” 又是云岁岁! 程英也来了脾气,“就你还想娶到云岁岁那样的,做梦吧你!人家现在是政法委书记的闺女,算个什么东西?还想跟顾钧抢,也不看看你哪比得过他!” 她已经听她妈说了,云建中已经调任到冰市市政府工作,现在是政法委书记。 比起之前的厂长,如今更加风光了。 她后悔之前跟云家断绝关系时那么决绝,可也知道无法挽回,只有彻底把云岁岁打压下去,她心里才能平衡一点。 可偏偏,她现在连云岁岁都拿捏不了了。 黄秀斌向来觉得,顾钧之所以比自个升得快,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他运气好。 除了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他又哪比自己强呢? 黄秀斌看着疯婆子似的程英,一巴掌扇过去,“我不如顾钧?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我不如顾钧!都是因为你,老子才会成为别人的笑话,既然你管不住你的嘴,那就把它绞下来算了!” 难道他不知道云岁岁不能生吗?那他为什么不到处宣扬?不就是怕云岁岁把他的丑事爆出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现在可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的丑事了。 他拿起剪子,掐住程英的脖子,就要往她嘴上剪。 程英这才怕了,哭着喊着求饶:“我错了,你这样会受处分的!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想到她会把那些事都说出去,你冷静点好不好?”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前途,黄秀斌也不会真的伤了她,但教训也必须给足了,否则她不长记性。 他捂住程英的嘴,避开她的肚子,狠狠将她打了一顿。 顾钧回来时,也感受到了别人的议论,甚至连宋政委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让王勇去问问,王勇回来后小心翼翼地瞧了他一眼,难得有些难以启齿。 “说。” 顾钧淡定道。 王勇张了张嘴,鼓起勇气道:“报告副团,他们说,嫂子,嫂子好像不能生孩子。” 顾钧眉头狠狠一皱,结合黄秀斌和程英今天回来,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把这事传出去的。 他并不觉得没脸见人,他们夫妻行得正坐得直,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人民百姓的事,有什么好丢脸的? 只是怕云岁岁难堪。 于是他快步回了家,却发现某个贪吃鬼又跑到孙家蹭饭去了,好像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不由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只是这一天到晚去孙家蹭饭也不是个事,哪怕她每次都不是空手去,可人家孙伟夫妻也需要自己的空间。 偏偏她又挑嘴得很,食堂的饭菜不和她的胃口,她就想方设法去别人家蹭饭,打饭的次数少之又少。 难不成要他去跟孙伟媳妇学两手? 好像也不是不行。 正当顾钧思考着要不要学学李文娟的拿手菜时,云岁岁也吃完了,想帮着洗碗却遭到了李文娟的强烈拒绝,只能和他一起回了家。 刚进门,云岁岁就郑重其事地说:“我想去医院重新检查一下。” 顾钧愣了愣,想起大家的议论,点头道:“快过年了,体检一下也好,需要我陪你吗?” 能不能有孩子他不在意,能让她安心就行。 云岁岁垂眸犹豫半晌,红唇抿了抿,“还是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到时候就算再次失望,也是她一个人的事。 顾钧尊重她的决定,但还是不放心,第二天一早亲自送她到了医院才离开。 八卦的传播速度,远比人想象中快得多。 更别说云岁岁即便在军医院也名气不小,大多数医护人员都认得她。 有年轻的女护士刻意打听她挂了哪个科室的号,转头便进了外科的办公室。 “沈医生,沈医生,你咋还在这坐着呢,那个云岁岁过来了!” 沈银花看了她一眼,不在乎地说:“她不是经常来,有什么好稀奇的?” “哎呀,这回不一样,她是来看病的!” 那护士咋咋呼呼道:“沈医生你难道没听说,那个云岁岁她不能生孩子,现在来咱们医院检查了!” “我就说嘛,她平时装得慈悲为怀的,原来是不能生,也不知上辈子造了多少孽,这辈子赎罪来了。” 沈银花当然不信这种前世今生的说辞,她更在意的是顾钧知不知道这事。 如果在结婚之前他不知道,那不就是骗婚? 她眸子动了动,面上仍是一副淡定模样,“我出去一趟。” 从外科出来,她直接进了x光影像室,在已经出来的片子里找了找,却没有看见云岁岁的名字。 她的动作定了定,忽然自嘲一笑。 找到了又怎样?不过是比云岁岁先知道结果而已。 就算顾钧因此厌弃了云岁岁,他也不喜欢自己。 将片子都放回原处,她转身出门,却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扒着门往里面看。 “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程英是来产检的。 昨天被黄秀斌那个畜牲打了之后,她隐隐觉得腹痛,一直到今天早上都没好,便想着来医院看看。 谁知前脚刚进门,后脚就看到云岁岁也来了。 她连忙用头巾遮住脸,偷偷跟在云岁岁后面。 眼看着云岁岁挂了产科,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一路尾随,看到对方进了x光室,她就在外面打转,想探探片子是从哪送出来。 谁知刚找到就被人发现了。 程英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到一张清丽冷淡的面孔。 她眯起眼,“你是……沈银花沈医生吗?” 第96章 结果 程英听黄秀斌说过,军总医院里有个姓沈的女医生对顾钧有意思。 所以她来的时候,还特意往医院的荣誉榜上看了看。 眼前这位,分明和照片上的沈医生是同一个人。 沈银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我是,你有事吗?”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英,是黄秀斌的妻子,同时也是云岁岁的姐姐。”程英笑得温婉无害。 沈银花眯起眼,她知道顾钧和黄秀斌是同乡,却没想到两人竟然娶了一对姐妹。 不过眼前这个和普通村妇无异的女人,说是云岁岁的姐姐,却和云岁岁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未免有点奇怪了。 “你说你是云岁岁的姐姐?” 看到她眼里的怀疑,程英眼里闪过一丝羞恼,便又道:“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确实是她的姐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替沈医生难过,自从来这之后,听好多人说你破坏云岁岁和顾钧的夫妻感情,说你不知廉耻。” “别人不知道,可我却知道,原本顾钧和你才是一对,顾钧甚至还为了你去云家退亲来着,是云岁岁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不得不娶她为妻,如今她过得好好的,被骂的倒成了沈医生你。” 沈银花眼镜后的眸子闪了闪,语气有些波动:“你是说,顾钧原本是要跟云岁岁退婚的?” “当然了,不信你去冰市问问,谁都知道当初顾钧特意登门退婚,态度十分坚决。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衣衫不整地出现,他又突然说愿意娶云岁岁了。” 这都是程英后来打听到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她就没说。 沈银花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怒火,即便是当初遭人误会医术不佳,她都没这么愤怒过。 那是一种自己追寻了好久的东西,明明马上就要到手,却被人用阴谋诡计夺走的愤怒。 不过她面上还算冷静,直勾勾地盯着程英,“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嗐,还能干啥,替沈医生你不值呗!” 程英弯唇一笑,“你难道就想让顾钧跟云岁岁那个无耻女人过一辈子?我可是听说,她不仅抢走了顾钧,在看病上也总跟你唱反调!” 沈银花眯起眼,“你有什么办法?” 程英凑近她的耳朵,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通。 沈银花神色复杂,半晌才开口:“你怎么能保证这个方法可行,万一她怀孕了……” “不可能。”程英斩钉截铁地说:“我亲耳听顾钧他妈说的,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圆房。” 沈银花的眼睛又亮了亮。 “我再考虑考虑。” 听她这么说,程英就知道,基本是成了。 她再没了顾虑,哼着小曲去产检,眼里满是快意。 另一边,云岁岁拍了x光片又抽了血,坐在科室门口等待结果。 她面上看着还算淡定,心里却难免忐忑。 好在周韵听说她在医院看病,趁着不忙便过来陪她。 “我就不喜欢小孩,闹腾又不听话。” 周韵看着在大厅里满地打滚的两个小孩,撅着嘴说:“每年过年,那些亲戚家的孩子不是偷吃我的糖就是撕我的书,我都想把他们埋雪里。” 这大概就是熊孩子受害者联盟的一员了。 云岁岁轻笑出声。 她知道周韵是想安慰自己,但能不能和喜不喜欢是两回事,终究是不同的。 两人又等了一会,周韵知道她没心情吃饭,就去食堂打饭回来。 路过沈银花时,看到她跟一个没见过的孕妇聊天,便多看了两眼,但也没太在意。 一顿午饭没滋没味地吃完,诊断结果也出来了。 医生把x光片和染色体检查报告递给她,略带遗憾地说:“超x综合症,很抱歉,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是没有办法医治的。” 别说是现在,基因上的毛病,哪怕在几十年之后也根本无解。 云岁岁本就没抱太大希望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她强扯出一抹笑谢了医生,起身朝门外走去。 “等会儿,你大衣没穿!” 周韵拎着她的军大衣跑出来,眼神担忧,“我送你回去吧。” “送什么呀,这条路我都走了多少遍了,私自旷工可是要写检讨的。” 云岁岁摆摆手,“再说了,我还得去卫生所呢,不回家。”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周韵深深叹了口气。 好好一个人,咋就得了这种病呢? 到卫生所时,云岁岁就已经调整好心态了。 只是不能生而已,没有其他症状,对比很多绝症的患者,已经很幸运了。 她如往常一般看病抓药炮制药材熬膏药,除了很多爱八卦的婶子问东问西,其他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临近下班的时候,市卫生局局长秘书夏文喜气洋洋地来了,“云大夫,好消息啊!新一期赤脚医生刚培训完,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咱们红山镇卫生所,这不就给你送人来了!” 云岁岁听到这话也精神一振,镇卫生所终于不是她一个人了。 不过上面明明说年后才会分配大夫过来,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人就送来了,效率还是挺高的嘛! 她迎出门去,一眼便看到了夏文身后的程英,还有另一个扎麻花辫的女生。 云岁岁眯起眼,“这就是您给我送来的赤脚医生?您确定这两位都参加了培训,我怎么记着有一个是昨天才来岩市的?” 夏文清咳一声,面上有几分尴尬,小声道:“云大夫,不要计较这么多嘛,没参加培训的你多带带不就得了,你想想,现在赤脚医生这么缺,要不是这样,哪能给红山镇卫生所分配两个人?” 云岁岁无奈道:“我只要一个不行吗?” “那肯定不行,上面分下来的,云大夫可别为难我。”夏文板起了脸。 他虽然只是秘书,但很多领导都是秘书直升的,云岁岁也不好得罪,只能咬牙认了。 送走夏文,她便公事公办地带新来的两人熟悉环境。 除了程英,另外一个女孩叫冯胜男,是新乡公社的知青,正儿八经上过红医班又经过培训来的。 云岁岁表情这才好了些,要是两个都啥也不会,那她真的要撂挑子不干。 看她只跟冯胜男说话不搭理自己,程英坐不住了,委屈巴巴地说:“岁岁,你怎么只跟小冯说话不问我,是不是不愿意接受我呀?” “你要是不想我来这工作也没关系,我去跟夏秘书说一下,给我换个卫生所好了。” 第97章 等我们离婚 云岁岁睨了程英一眼。 若是以往也就罢了,涉及到工作,尤其是医生这样关系到人民群众生命健康的工作,她可不允许有人浑水摸鱼。 “程大夫,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成为了赤脚医生,但在这里,希望你好好配合工作。” 程英温婉地笑了笑,“岁岁说得哪的话,领导看我有当医生的天赋,就让我来咱们卫生所工作,有什么可奇怪的?当初你不也是被杨大夫这样看中的?难不成只准你有天赋,就不准别人有了?” “而且我这个人,向来做什么都认真,又怎么会不好好工作呢?” 云岁岁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让冯胜男带她熟悉基础的西药,便没再搭理她。 心里却在琢磨,到底是谁手这么长,还能伸到镇卫生所来。 下班的时候,天上又飘起了雪。 冯胜男要回公社拿行李,以后就住在卫生所,省得一来一回路程太远,又冷又耽误时间。 云岁岁看了看天色,“如果雪下大了就等等再来,不着急的。” 冯胜男腼腆一笑,点头应下,拿了卫生所的备用钥匙就走了。 只留下云岁岁和程英一起回军区大院。 路上有点滑,不过北方人早就练就了在冰面上行走的本领,哪怕程英是个孕妇,也走得十分稳健。 “好久没跟你一块走了,记得以前每次放学,咱俩都会故意扔下云峰手牵手回家,说什么不跟男孩子玩,实际上就是嫌他爱哭又闹腾。” 程英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忆起往昔来。 云岁岁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没错,她们俩也不是一开始就针锋相对的。 程英最初跟着林秋萍到云家的那几年,她还很高兴自己能有一个乖巧温柔的姐姐。 直到后来莫名其妙的,经常有人拿她们两个做对比,说英子乖巧懂事而她霸道骄横;直到亲弟弟总是因为程英指责她自私恶毒;直到程英总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抢走父亲的注意。 她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期待有姐妹的。 于是她开始明目张胆地讨厌程英,试图让别人知道对方的表里不一。 可结果往往适得其反,程英别的不说,演起柔弱来却厉害得很,还有林秋萍暗中相助,所以最后吃亏的一般都是她。 直到她名声尽毁众叛亲离。 想起上辈子的惨状,云岁岁心中怅然,面上却不露声色,“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你还记得,记性可真好。” 程英表情僵了僵,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只是可惜,咱们姐妹俩怎么就闹成现在这样了?明明以前那么好的。” 云岁岁嗤笑,“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为什么这样,还不得问你么?” 程英后槽牙磨了磨,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云岁岁说话这么噎人? 她抿抿唇,沉声道:“岁岁,你难道还懂我是什么意思吗?” 云岁岁挑眉,“什么意思?” “爸妈不在身边,只有我们两个才是亲人,你现在就算跟别人关系再好,又哪会好得过我们十几年的情分?他们只是碍于顾钧的地位不得不巴结你而已,哪里会真心对你?” 程英苦口婆心地说:“出门在外,咱们两个难道不该相依为命,成为彼此的依靠吗?” 好家伙,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拿谁当傻子呢? 云岁岁嫌弃地皱起鼻子,“想抱大腿就直说,你有什么值得我依靠的?” 程英小脸黢黑,还想再说什么,云岁岁却懒得理。 她突然眼睛一亮,朝前方小跑过去,“顾钧!” 只见不远处,一道修长矫健的身影冒雪而来,绿色军装犹如一棵笔挺的参天大树,能为人遮风挡雨。 程英摸了摸腹部,刚才忆往昔的温柔神情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妒色。 她都怀孕了,黄秀斌却从没想过为她们母子做点什么,云岁岁连孩子都不能生,她男人却还当个宝似的跑过来接她下班,凭什么! 云岁岁和顾钧可不在乎她怎么想,但也没走得太快,而是保持着能看到她身影的速度。 这天气不好,程英又是个孕妇,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这个卫生所负责人少不得要担责任。 所以说,真是麻烦。 跟个不定时炸弹似的,防不胜防。 云岁岁眯了眯眼,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在不得罪领导的情况下把这个麻烦送走。 不知她在想什么,顾钧主动开口:“广播说这几天又要下雪,明天开始就让王勇跟着你吧。”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云岁岁也没有推辞。 想到自己的检查结果,她眼神暗了暗,但还是郑重其事道:“晚上还要训练吗?我有事跟你说。” “没有训练,回家说。”顾钧回答。 两人打了饭,回家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 顾钧把碗筷摆好,云岁岁心里装着事,没什么食欲。 “之前妈打电话过来,问我们要不要过继个孩子,我想着咱们俩现在都挺忙,不一定能抽出时间来照顾孩子,万一过两年离婚了,对孩子也不负责任,所以就婉拒了。” “可我现在觉得,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能代替你做决定。” 云岁岁拿筷子的手紧了紧,抬眸看他,“今天检查,和之前结果还是一样,我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想问问你的想法。” 顾钧的脸色不大好看。 母亲打电话过来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事后也打回去告诉她自己现在没有过继的打算,以后不用再提。 比起以后可能会有也可能没有的孩子,他更在意的是两人的当下。 他自认为来到岩市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还算融洽,也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可她为什么还想着离婚? 难道是因为没放下那个陈连生? 云岁岁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看到他眉头越皱越紧,便以为他也对这个检查结果感到失望,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她红唇抿了抿,“如果你想要过继孩子的话,我没有意见,但是要仔细筛选……” “我从没想要过继别人的孩子。”顾钧沉声打断她。 云岁岁垂眸。 是啊,他又不是没有生育能力,凭什么养别人的孩子呢? 她声音有些哑:“好,我知道了。” 第98章 下乡送药 是夜,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却背对着背,中间隔得老远,好像还能塞进一个人似的。 云岁岁第一次发现,这张床其实也挺大,之前怎么会觉得挤呢? 她迷迷糊糊闭上了眼,夜里冻得缩成一团,却还能保持一丝的清醒,让自己不朝床的另一边滚去。 连她自己都想夸一句意志坚定。 顾钧则是看着那个宁可缩成豆包都不往自己这边挪一点的身影,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两个人都没睡好,早上起来,活像被妖精吸走了精气。 云岁岁感觉自己鼻子有点堵,却没声张,夫妻俩像陌生人一样,匆匆收拾好就出门,连一个眼神对视都没有。 但顾钧还没忘记昨天说的,让王勇来接她上班。 到了卫生所,冯胜男已经在了,云岁岁见没什么事,就让王勇回去了。 总归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也出不了什么事。 王勇拗不过她,只能回去跟顾钧汇报。 他走后,云岁岁先是煮了点菘蓝根喝,以免自己真感冒了。 然后就开始教冯胜男烧炉子。 “着了之后一定要记得通风,一氧化碳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冯胜男踏实稳重,学得也认真,还拿着皱巴巴的小本子记录着。 两人忙活了一早上,程英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啊,我身子重,一早起肚子里这个就瞎闹腾,怎么起都起不来。”她打着哈欠坐到椅子上。 冯胜男眉头皱起,“程同志,你没学过医也没参加过培训,本来就比别人落后了,如果还不勤奋一点,那不就成了混日子的了,对得起人民群众吗?” 程英顿时变得委屈巴巴,“哎呦小冯,你误会我了,不是我不想勤奋,而是我肚子里这个闹腾鬼不答应。你说的这些话,我天天都跟他说,可一个小婴儿哪能听懂大道理呢?该怎么闹腾还怎么闹腾!” 面对这样软硬不吃死皮赖脸的人,冯胜男根本没办法。 云岁岁却不惯着她,直接道:“如果这么困难,不如我跟上面申请一下,等你生了孩子坐完月子再来卫生所上班,这样你和你们家闹腾鬼轻松,我和小冯也舒坦,你看怎么样?” 程英脸色顿时变了,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可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冷心冷肺。” 云岁岁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这周的病历,“善心那都是留给好人的,偷奸耍滑之辈,不配。” “你!” 程英扶着肚子,“哎呦,哎呦我肚子疼!” 云岁岁连忙道:“别动别动快躺好,我给你扎两针!” “小冯你去写报告,就说程英同志的身体情况没法支撑她坚持工作,等她做完月子再说。” 程英腾地起身,怒瞪她道:“不用了!我没事,身体好着呢!” 冯胜男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而云岁岁也再次确认,这人死赖着不走,绝对是要坑她。 雪从昨天开始就没停过,虽然不大,但地上已经积了一层。 再继续下去,怕是又要像之前一样大雪封村了。 她想趁雪还没下大的时候,给临近几个公社发些菘蓝根,万一这雪又下个不停,赤脚医生没法进村,也能帮大家预防感冒。 她看了看卫生所里的人员配置,“小冯,你今天负责坐诊,程英负责帮忙,一切听小冯的。” 冯胜男问:“云大夫,你要干啥去?” “我去附近公社发一些预防感冒的药材。”云岁岁回答。 冯胜男担忧道:“这还下着雪呢,就别去了吧,万一下大了,说不定都回不来!” “看样子应该下不大,我争取早点回来。” 云岁岁指了指外头的二八大杠,“我特意借的自行车,应该能快一点。” 说着,她便带着一兜子空间出品的菘蓝根出发了。 冯胜男面露担心,程英却巴不得她出什么事,心情好得不得了。 不过云岁岁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车技,二八大杠体型实在庞大,中间那道横杠高,骑起来真是困难。 再加上下雪天看不清路,指不定哪片雪下面就是溜溜滑的冰,她骑得歪七扭八,几次都差点摔倒。 耗时半个多小时,她才到达第一个公社。 和她想的差不多,昨天突然降雪,夜里温度也低得厉害,已经有不少村民都感冒了。 一进公社,就能听见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云岁岁把草药给了书记,又匆匆赶往下一个公社。 镇卫生所负责的八个公社都派完药,天都已经暗了,雪也不知不觉下大了不少。 云岁岁看了看出公社的路,幸好积雪没有太厚,还能走。 拒绝了公社书记和老乡们的挽留,她骑上车,加快速度冲进了风雪里。 雪花大片大片飘落,糊在睫毛上,让人睁不开眼。 若在车水马龙的几十年后,云岁岁是万万不敢在这种天气上路的。 这个年代路上没什么车,大大降低了行驶难度。 不过还是有土坷垃,藏在雪里,跟海里的暗礁似的,一不小心就要着了道。 云岁岁骑着骑着,只觉得车身一颠,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好半天,她才在已经冻僵的手和脚上感觉到痛意。 低头一看,小拇指都错位了。 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她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哭归哭,手还是得治。 她摸索着小指,发现并没有骨折,只是关节错位,筋也扭了。 她抹了把眼泪,咬紧牙关,嘎巴一声,把错位的关节掰了回去。 然后转动手指,把扭曲的手筋也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这是个极其痛苦的过程,相当于怎么扭的就怎么扭回去,生掰。 可云岁岁却眼神专注面色镇定,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直到确定没什么问题,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疼了! 不远处的王满听到哭声,连忙赶着牛车过来,“云大夫,你咋了,你没事吧!” 看到熟人,云岁岁连忙收了哭声,有些羞耻地问:“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爸不放心你一个人走,让我跟过来送送你。” 王满下车扶她,“这是摔了?快上车吧,咱们去医院看看!” 云岁岁没有拒绝,毕竟现在她这手也没法骑车,于是不好意思道:“就是扭了手,没什么大事,你直接送我回军区大院就行了。” “那哪行?您的手可是要治病救人的,还是去医院看看稳妥!” 王满把她扶上车,又把自行车扛了上去,挥起鞭子,朝军总医院驶去。 天气不好,医院里也没什么人,牛车只能栓在侧门的胡同口。 两人刚走进胡同,就看见两道抱在一起的身影。 王满“嚯”了一声:“这是在谈对象吧?我大哥和大嫂谈对象时也这样,偷偷摸摸又搂又抱!” 却没看见,云岁岁骤然冷下去的神色。 第99章 你不会以为我喜欢陈连生吧 顾钧原本是来找张大夫检查的,最近训练任务重,他怕影响伤口恢复,便想问问有没有固定性更强的包扎方法。 可刚到医院,就碰上了沈银花。 他没心情跟人闲聊,点了头就算打过招呼。 沈银花却主动走上来,又是叙旧又是感慨,还说知道他的难处。 顾钧皱眉,“什么难处?” 沈银花深情又愤慨地说:“我知道你当初是本来要跟云岁岁退婚的,是她用了无耻下作的手段,才让你不得不妥协。如果不是她横插一脚,现在跟你结婚的……一定另有其人!” “顾钧,你离婚吧,云岁岁连孩子都不能生,却设计逼你娶她,和骗婚有什么区别?组织上肯定会同意的!你心里真正喜欢的人,肯定也不会因为这段婚姻就心生芥蒂,她愿意等你的!” 顾钧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分明是爱情电影里的片段,跟真实情况一点儿都不搭边。 他就算不和云岁岁在一起,也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这辈子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又和云岁岁结了婚,他压根不准备再去碰那些情啊爱啊的,又哪来的什么真正喜欢的人? 两辈子加起来,他只认定过云岁岁一人,既然决定结婚,除非对方不想跟他过了,否则又怎么会离婚? 他冷声道:“沈医生,我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些消息,但我们夫妻二人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你管得太多了。” 他抬脚要走,沈银花却突然冲过来要抱住他。 “你非要我说得这么明白吗?顾钧,云岁岁连孩子都不能生,她配不上你。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我,我也不介意你和云岁岁在一起过,只要你们离婚,我就愿意嫁给你!” 云岁岁进胡同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也隐约听到了沈银花说的话。 其实说抱在一起也不贴切,因为顾钧本就是个警觉性很高的人,沈银花还没扑进他怀里呢,他就已经躲开了。 不过云岁岁还是不爽。 什么叫不介意顾钧和她在一起过,和她在一起难道是什么很丢人的事吗? 王满拴好车追上来,正准备继续往里走,却被拦住了。 为了自己和顾钧的名声着想,云岁岁忍住进去送沈银花一巴掌的冲动,领着王满退出了胡同。 王满以为她是不想打扰那对小情侣,准备从正门绕进去,可没成想,她竟然直接要回军区大院。 “云大夫,云大夫你干啥去,不看病了?” 云岁岁转头对他说:“今天谢谢你了,我真没事。我就是大夫,还能不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吗?趁着天没黑透,你赶快回去吧,一会雪越下越大,把你困在路上就不好了。” 王满看了看天色,确实该回去了。 他知道云大夫的医术,便也没强求,把人和自行车都送回了大院。 云岁岁知道他这趟回去估计要很晚,连忙从包里拿出急救药丸和空间里的饼干牛肉干递给他,“慢慢驾车,安全最重要。” “好嘞!” 王满一甩鞭子,踏上了回程的路。 待他走后,云岁岁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却仍旧安安静静地吃了饭,又去空间里炮制药材。 只是食欲不大好,脑子里也老冒出来沈银花说的那些话,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拿出自己花了好几天时间总结的八十年代之后的医学研究成果,从第一页翻到最后,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 她当然不会去剽窃别人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劳动成果,但却可以提供技术和资金支持。 所以这满满的一本,其实都是钱呐! 谁看到钱心情会不好呢? 如果能推动我国的医疗科学技术发展,那就更好了! 正在这时,开门声响起,云岁岁连忙把意识从空间里拖出来。 刚睁开眼,就对上顾钧担忧的神色,“今天很累?” 想起他刚才干什么去了,云岁岁懒得搭理他,傲娇地哼了一声。 顾钧觉得不对劲,眉头微微蹙起,伸手来探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云岁岁侧头躲开他的手,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斜睨向他,似笑非笑道:“怎么样,沈银花好抱吗?” 顾钧心中咯噔一声,眼中难得有几分慌乱。 他连忙解释:“我没有抱她,真的,是她突然冲过来,我立马就躲开了。” 明明沈银花只碰到了自己的衣袖,他也严词拒绝了对方,可不知怎么的,在云岁岁那双眼睛的凝视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脏了似的。 云岁岁撅了撅嘴,“那你干嘛跟她钻小胡同?” “是她说有些关于你体检的具体情况,不方便当着别人的面讲,我才跟她过去的。” 顾钧实话实说:“我以为你生病了。” 云岁岁挑眉,难怪他刚才那么紧张的样子。 她轻哼一声:“我以为你已经找好离婚后的下家了。” 顾钧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离婚这两个字,他薄唇微抿,脸色也沉了下来,“你就这么想离婚。” “嘿~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云岁岁眼睛瞪得滴溜圆,“分明是你和沈银花纠缠不清,都商量到离婚再娶了。” 顾钧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抱歉,这次是我大意,以后一定跟别人保持距离。” “不管你信不信,自从跟你结婚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离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岁岁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落寞。 她有些惊讶,“可是之前……” 顾钧打断她,黑眸沉沉地说:“之前是我不好,明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惦记的人,却还自欺欺人。以为只要相处久了,就能让你忘记他。如果你想离婚的话,明年,再等一年就好。” 等明年开放了,就算离婚,她也可以回到原籍,不用再下乡。 他起身,从橱柜最底下拿出了两封信,放到云岁岁面前的桌子上。 信封的落款,赫然写着“陈连生”三个大字。 云岁岁见鬼了似的看着这两封信,不仅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陈连生有病。 他俩又不熟,他抽哪门子的风给她写信? 眼见着顾钧起身要走,她连忙抓住他的手,神情复杂道:“你不会以为……我喜欢陈连生吧?” 第100章 你喜欢我呀? 听到云岁岁主动说这件事,顾钧心情十分复杂,难堪中又夹着些挫败。 他看向她,那表情明显在说:难道不是? 云岁岁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我的眼光哪有那么差?” 这下轮到顾钧不理解了,他眯起眼,“那你当初和他订婚?” “只是因为他爸是我爸的下属,两家又离得近,嫁给他,婆家肯定不敢欺负我而已。”云岁岁语气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感情。 顾钧闻言眸色微动,确实像她的行事风格。 再回想两人的互动,也多是陈连生主动展露深情,云岁岁并没有太多回应。 而自己竟然一直以为云岁岁内心深爱的人是陈连生,真是被猪油糊住眼了。 云岁岁侧眼瞧向他,“所以你之前对我那么冷淡,是因为在吃陈连生的醋?” 顾钧脸有些热,承认吧不是很好意思,不承认好像也不太对。 索性云岁岁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看着他那通红的耳尖,似笑非笑地眯起眼,“你喜欢我呀?” 顾钧心头突突一跳。 这段时间一直扰着他心神的问题,被这么大喇喇地问出来,让他有一瞬间的局促。 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想承认而已。 他再一次,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云岁岁。 他看向云岁岁,眼神深沉中带着虔诚,郑重其事地说:“嗯,喜欢。” 这下反倒是云岁岁不好意思了。 她被烫到似的别开眼,下意识双手交握,却不小心碰到了小拇指,轻呼了一声。 顾钧这才看到她受了伤,本能地上前抓住她的手,关切地问:“怎么搞的?” 那模样,好像她是什么磕不得碰不得的珍贵玉器一般。 “就是扭了一下。”云岁岁有几分别扭,想把手收回来,顾钧抓着却不放。 葱白般通透纤白的手指,唯一一处红肿的地方格外明显。 他仔细瞧着患处,没伤着骨头,应该是关节扭伤了。 “怎么没抹药?” 云岁岁轻哼一声:“本来准备去军总医院拍个片子的。” 结果就看到他跟人搂搂抱抱。 顾钧顿时一噎,不敢看她戏谑的眼神,连忙起身去拿红花油。 等拿了药回来,就见云大小姐老佛爷似的抬起手,理所当然地等着他伺候。 顾钧自然无不同意,把红花油倒些出来,在指尖搓热,又小心地执起她受伤的手指,由轻到重慢慢按揉。 云岁岁疼得小脸皱成一团,便找话题分散注意力:“说说吧,你和沈银花怎么回事?” 得,终究是逃不过去。 顾钧把事情经过跟她说了一遍,至于沈银花说的那些话,他只简略总结了意思,并没有原封不动地转述。 毕竟原话实在是太让人尴尬了。 但是他不说,云岁岁也能大概猜到沈银花说了什么,甚至还能猜到是谁告诉她退婚的事。 除了程英就没别人。 只是没想到,这俩人这么快就勾搭一起去了。 她本来还想让顾钧帮忙查一下,程英是托了谁的关系才能到镇卫生所工作,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沈银花作为军总医院有名的大夫,在卫生局肯定能说上话,安排一个赤脚医生进卫生所,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既然知道了底细,那程英就更不能留了。 顾钧目光始终没离开云岁岁,他眸色微深,其实还想问她怎么看待自己的心意。 可见她正在思索什么的样子,终究是没问出口。 只要她心里没有别人,那他就有机会,更别说他们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夫妻,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总不会输给外人。 云岁岁自然能察觉他的纠结,但却装作不知道。 她就是要让他急,让他纠结不安,谁让当初追他时受了那么多委屈? 她可是很记仇的。 和上回只下了几天不同,这次的大雪整整下了一周都没有停的意思。 整个天幕就像一张破了洞的羽绒被,雪绒纷纷扬扬漫天飘舞,美则美矣,不方便也是真的不方便。 前两天云岁岁还会按时按点去卫生所报道,可后来路被雪封住,一脚踩下去雪都漫到了膝盖,她想去也去不了。 幸好她早就让王勇给冯胜男扛了些物资过去,小冯自己也把村里的粮食带到了卫生所,不然只怕要化身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当然了,云岁岁是没有这个困扰的。 之前她跟着李文娟有样学样,囤了不少粮食和白菜,还在雪里冻了一排冻豆腐。 而且这两天空间里的食物消耗得多了,她竟然还惊奇地发现,冰箱里的某种食材清空之后,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后自动补货,补回最初的状态。 也就是说,如果冰箱里有十斤五花肉,一天吃一点的话并不会补货,但等到哪天吃光了,就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再补十斤五花肉回来。 但也仅限于冰箱里的食物,而且必须是上辈子放进去的。 像后来父亲寄来的红肠,全都送给黄秀斌之后,也没有补回来。 但仅仅是这样,云岁岁也已经高兴得没边了。 她的冰箱很大,是步入式的,光是保鲜区就占了两面墙,冷冻区更不用说了,相当于一个小的储物间。 这也是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只吃光了一种食材。 有了这个金手指,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至少都不会饿肚子了。 所以哪怕现在大雪封山,顾家也能天天吃上肉,偶尔还会给孙家和宋政委他们送去些。 问就是前些日子跟老乡们换的。 反正她成天去乡下看诊,换没换别人也不知道。 不过其他人就没她这么幸运了。 很多之前没囤或者少囤了粮食的人家,家里头的存货早就见了底,这两天都去食堂吃饭。 可部队人多,炊事班的东西也有限,这两天打菜都开始限量了,伙食也不怎么好,几乎看不着油星。 吃不好又吃不饱,大雪也没有停的意思,很多人的心思就开始浮躁起来。 晚上,云岁岁刚拎着一块猪腿肉到孙家,就听郑家传来一声哀嚎:“造孽啊!哪个孙子把老娘的冻豆腐偷走了!” 刘桂芬噔噔跑下楼,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郑来喜拄着拐杖劝了她好半天,才把她劝回去。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了,家属院里出了个小蟊贼。 李文娟拍了拍胸口,“哎呦,幸亏我把外头冻的东西都拿进来了,不然肯定也要遭偷。岁岁你家冻的那些白菜和冻豆腐,拿回来没有?” 云岁岁点点头,都在空间里了。 现在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充裕,他们两家人也不好聚在一起胡吃海塞,所以云岁岁都是拿了食材送去孙家,请李文娟做好了再带回家吃。 李文娟今天心情好,不嫌麻烦地炸了大肉丸子。 云岁岁捧着自己那碗往家走,手刚碰到门,就见程英跑过来,“岁岁,还没吃饭呢吧!我炖了白菜汤,你要不要尝尝?” 她手里举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白菜冻豆腐汤,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云岁岁碗里的肉丸子。 云岁岁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 黄秀斌走之前住的是单人集体宿舍,天天吃食堂,自然没有囤粮食的习惯。 等他们俩回来,天已经晴了,肯定也忘了囤粮的事。 能坚持到今天,只怕早就馋得不行了。 她若是客客气气来借粮,之后连本带利归还,看在孩子的份上,云岁岁未必不会借她。 可拿着一碗白菜汤上门,美名其曰分享晚饭,实际上是盯着她的肉来的,这和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幸好云岁岁也不是那按套路出牌的。 她眉毛挑了挑,笑着道:“行啊,汤就放这吧,等我和顾钧吃完了把碗给你送回去。” 第101章 我儿子想吃肉丸子 程英脸色一黑,强颜欢笑道:“不一起吃吗?” “那哪行?” 云岁岁苦口婆心地说:“你是个孕妇,要注意身体呀,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到别人家吃饭呢?万一吃坏伤了孩子怎么办?” “汤放窗台上,你赶紧回去吧。” 程英哪能走? 家里啥都没有,唯一那点白菜,还是她捡别人不要的菜叶随便洗了洗,就为了到云岁岁家换吃的来着。 食堂那就更别提了,只能说让人饿不死。 她也想着让黄秀斌偷偷给大厨塞点钱票,专门给她做点吃食,可黄秀斌那畜生说什么不愿意搞特殊,还不允许她干。 她可是个孕妇啊!凭啥不能搞特殊? 可她又怕黄秀斌磋磨她,只能趁着他去食堂吃饭,自己在家想办法。 走到东宿舍楼楼下,听说云岁岁她家天天吃好喝好,她便来了主意。 请云岁岁尝她做的饭,对方还能好意思不还她点东西? 没想到,还真好意思! 她扯了扯唇角,“哪有那么娇气,上回医生都说了,我这胎挺稳的,你看我家里也只有我一个,怪孤单的,咱姐俩要不还是一起吃吧!” 云岁岁挑眉轻笑,“你家只有你一个人,可我家不是呀,一会顾钧还要回来呢。再说了,就算你放心我,我可不放心你,我看这汤你也拿回去吧,省得你到时候说我贪你便宜。” 说着,她就要开门进屋。 程英看着她碗里那香喷喷的大肉丸子,胃里恨不得都要伸出一只手来了,哪能让到手的肉飞了? 她连忙拦住云岁岁,“岁岁,我是真心要跟你叙叙旧的,你这么怀疑我,也太让人伤心了,咱们这么多年姐妹情,你就连吃顿饭也不愿意跟我一起?” 云岁岁嗤笑,“程英,我给你台阶你就顺着台阶下得了。真以为我不知道来是为了什么?” 程英见算计被识破,也不装,大声嚷嚷道:“岁岁,我好不容易从你大侄子嘴里省下来一块豆腐,想着留给你吃,你不接受我的好意就算了,咋能这么怀疑我?” 大院里最不缺的就是爱八卦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好几个婶子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 程英见状,情绪顿时更加饱满,“是,我是说要断绝关系,可我也只是想嫁给自己爱的人而已,我有错吗?你为啥就见不得我好呢?我都这么讨好你了,你非要咄咄逼人,把我逼死才安心么!” “既然这样,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也省得你和继父觉得我丢脸!” 说着,她直接朝隔壁人家的酸菜缸上撞去。 吓得隔壁大婶一个箭步冲出来,连忙把她给拦住了。 要死哦,往他们家缸上撞,真要撞死了她这缸还能不能要了! 程英挺着肚子憋屈赴死的模样实在太有感染力,婶子嫂子们也不落忍,七嘴八舌地替她说起话来。 “哎呀,云大夫,得饶人处且饶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离乡在外有个熟人不容易啊,可别干那让自己后悔的事!” “英子还怀着孕呢,自己都吃不上饭还把家里最后一口粮食给你,这样的好姐妹上哪找去?” “就是,你天天吃好喝好的,也没见你给英子送去点啥!人家英子来给你送东西,你却想逼死人家,这不是白眼狼吗?” 这话别人可不敢接,且不说顾钧年轻有为,光是云大夫,他们也得罪不起。 这年头,谁能保证自己家没个小病小灾,求不到大夫头上? 所以大多数人都只是劝诫,可没人敢上来就指责。 云岁岁眯眼瞧过去,就见那人是这两天跟程英走得挺近的六营长媳妇尹二妮。 程英看她不为所动,眼珠子一转,扯开嗓子“哎呦”起来,“我肚子疼,我的孩子,从昨天起就没吃什么东西,我的孩子是不是要没了呜呜呜!” 尹二妮连忙跑过来,伸手就要抢云岁岁装肉丸子的碗,却被躲过了。 她怒目圆睁,义正言辞地指责道:“你干啥,没听英子说自个儿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是想饿死她和她的孩子吗?你还是大夫呢,咋能见死不救?” 云岁岁不气也不恼,反而笑眯眯道:“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见死不救呢?现在大夫告诉你,这好几天没吃东西的人啊,不能吃得太油腻,否则肠胃要坏掉的。正好,程英带来的那还热着呢,快给她喝了吧。” “确实是这个理,好几天没吃饭的人突然大鱼大肉,要坏肚子的,豆腐好,豆腐有营养!”有婶子附和道。 尹二妮将信将疑地端起豆腐汤,就要喂给程英。 程英是奔着肉来的,哪会愿意张这个口? 再说了,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能不知道这汤里的食材都是啥玩意么? 她推开尹二妮的手,“我不喝,这是我给岁岁做的,我怎么能喝呢?” “甭管你是给谁做的,人家又不领情,赶紧喝了吧,孩子最重要!”尹二妮担心道。 “我不,我不……”见汤都到嘴边了,程英干脆一咬牙一闭眼,“我儿子不想喝这个,他说他想吃肉丸子。” 这下大家都有些傻眼,有那聪明的已经就反应过来了,闹这么一出,敢情是看上人家顾家的肉了! 尹二妮却没想那么多,直接使唤云岁岁道:“听见没?英子说她想吃肉,赶紧给她啊!” 云岁岁冷笑,“怎么着?她怀的是你们家的孩子,你这么听话?你这么大方,怎么不从自己家拿肉给她吃,我什么时候还有义务帮你们养孩子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尹二妮性子火爆,当即就要打她。 顾钧训练结束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三两步上前护住云岁岁,这一巴掌就落在了他身上。 六营长王大桥看到自个媳妇打了副团长,吓得魂都飞了,一把扯过尹二妮,“你疯了!” 尹二妮也有点傻眼,对上顾钧冷厉的视线,哆哆嗦嗦地推卸责任,“是她不给英子吃丸子……” 王大桥吼道:“啥丸子?谁的丸子?” 尹二妮指了指云岁岁,“她的。” “云大夫自个儿的丸子,凭啥给别人?”王大桥咬牙切齿地说。 尹二妮平时在家挺受宠的,从没见过丈夫这样,却还是梗着脖子说:“可是英子饿得快不行了……” “老子还他妈饿呢!”王大桥怒吼着打断她,也是气得狠了,一把把她推到程英身边,“你这么愿意管别人家闲事,你去跟她过去吧!” 这事明摆着自己媳妇脑子糊涂,别说顾钧是他领导了,就算不是,他也理亏。 尹二妮被推得踉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才觉出丈夫是真生气了,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王大桥却不管她,转身对云岁岁道:“嫂子对不住,我家这口子脑子笨,别人一煽风她就往前冲,我替她给你道歉,你别生气,我回去就教育她!” 他知道这事还得云大夫不计较才行,所以第一时间来跟云岁岁道歉。 云岁岁只是笑笑没说话。 王大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副团长,顿时了悟,拉起媳妇走过来,“跟云大夫道歉!” 尹二妮心里难堪极了,可丈夫让她道歉,她却不得不做,毕竟她刚才打的是丈夫领导,万一顾钧给大桥穿小鞋咋整? 她抽噎着憋憋屈屈地说:“对不起。” 云岁岁也不管这声道歉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她都没准备原谅。 她看向王大桥,淡淡道:“在某种程度上,蠢和坏是一回事。” 说着,也不管尹二妮又瞪起的眼,径直走向了事情的始作俑者。 她拿着那碗汤,居高临下地睨着程英,“你不喝是吧?那我可就物归原主了。” 第102章 乖,回去吃 听了事情经过的婶子们都面露不解。 啥意思,这汤不是程英给云大夫送来的吗? 听云大夫这意思,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呢? 程英心里也摸不准云岁岁的意思,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诈自己。 她正想起身,却见云岁岁直接朝楼下喊道:“桂芬婶子,你们家冻豆腐找到了,在这呢!” 刚才汤还热的时候,她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汤里那股子豆酸味,如今离得近了,味道就更加明显。 众所周知,冻了的豆腐是不会酸的,除非在冻之前就已经不大好了。 好巧不巧,刘桂芬是个爱节省的,之前放在屋里的豆腐有了味,她就给搁到外头给冻了起来。 冻的时候好几个婶子都瞧着呢,整个大院没有秘密,大家也都知道了。 除了程英这个后来的。 而刘桂芬也知道别人看不上她那豆腐,这些天就没收回屋里去。 没想到还真有那不要脸的,连酸了的豆腐都偷! 程英也没预料到,自己趁着半夜顺走冻豆腐是刘桂芬的,而且这豆腐还坏得人尽皆知。 她正琢磨着怎么狡辩呢,刘桂芬已经上来了,“哪呢,云大夫,我家豆腐在哪呢?” 云岁岁把碗递给她,“你自己闻吧,程英想拿它跟我换肉丸子呢。” 刘桂芬接过碗,熟悉的豆酸味扑面而来,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就是她的豆腐! 她指着程英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贱玩意儿,连豆腐你都偷,我非得去黄营长那问问,你们家是不是穷得活不起了?还拿我家东西送人情,你可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别看程英在云岁岁面前蛮不讲理,可对上刘桂芬这样的,她只有白着脸挨骂的份。 好不容易等到刘桂芬喘气的间隙,她才毫无底气地开口:“我没有偷东西,这,这汤是昨天剩的,放屋里放酸的!” 甭管是拿放坏了的东西送人,还是偷东西,都不是啥光彩事,可爱贪小便宜和偷东西比起来,还是前者好听些。 “你放屁!” 刘桂芬本就不是个讲理的人,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改变想法,更别说这事本来就是她有理。 她掐起腰道:“你说,你豆腐啥时候买的,上哪买的?你来咱们大院才几天,肚子里又揣个种,哪来的时间上镇里买豆腐?” 程英咬了咬嘴唇,“我,我是跟老乡换的。” “哼,周围一共就那么两户会磨豆腐的人家,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问?”刘桂芬三角眼死死盯着她。 程英眼泪都在眼圈打转,攥着拳头喊道:“不就是一块豆腐吗?给你就是了!你们都帮着云岁岁欺负我,那你们就欺负死我好了,谁叫我没权没势!” 说完,她恶狠狠地瞪了云岁岁一眼,推开刘桂芬就跑走了。 刘桂芬被推了一个趔趄,汤洒了不少。 她心疼地看着汤,啐了一口:“呸,本来就是我家东西,啥叫我欺负她?真不要脸!” 尹二妮也算是看明白了,这豆腐,八成真是英子偷的。 想起刚才做的荒唐事,她只觉得羞愧又后怕。 为了这么个小偷,她竟然得罪了丈夫领导,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咋想的。 看着王大桥冷着的脸,她心里都悔死了! 可让她再去跟云岁岁赔不是,她又抹不开面子。 索性云岁岁根本不在意她,拉着顾钧就进屋了。 关上门后,她紧张地问:“刚才没扯到伤口吧?” 顾钧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肉丸子,“倒是你,手还伤着,万一被打着了,又要疼上几天。” 他用毛巾帮她擦干手,顺势拿过桌子上的药油,细致地帮她按揉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岁岁总觉得,自从他告白之后,不仅话多了,行事作风也大胆了许多。 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她随手到碗里捏了个丸子送进嘴里,随即皱了皱鼻子,“凉了,皮儿都不酥了。” 油炸过的大肉丸子就该趁热吃,外焦里嫩,鲜香多汁。 现在皮儿也不焦了,肉也有股油腥味,远没有刚出锅的时候好吃。 都怪程英! 看着小姑娘撅起嘴,红彤彤的嘴巴油亮却不显得邋遢,反而有种天然的娇俏,顾钧眸色一软,“等会儿给你回锅炸一下。” 云岁岁惊讶,“你什么时候还会做饭了?” 上辈子除了煮大米饭,她可没见过他会做别的。 顾钧却表情平常,“还不会,正在学,炸个丸子应该不太难。” 他这段时间没少跟孙伟媳妇请教,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抹完药油,他就拎着油壶和大铁锅,端着丸子去了公共伙房。 云岁岁还好奇他会做饭的事,便也跟着来了。 引着炉子,顾钧将油倒进锅里,等锅底开始起泡泡时,把丸子倒了进去。 滋滋的声音响起,云岁岁连忙躲远了些。 却见顾钧气定神闲地扒拉着锅铲,卷起的袖子下肌肉紧绷,青筋根根分明。 上一秒还是在训练场勇往直前的战士,下一秒就挽起袖子洗手作羹汤,这种反差,莫名和谐又迷人。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专注认真的黑眸,云岁岁可耻地咽了咽口水。 或许是咽口水的声音有点大,顾钧的唇角微微翘起,眼神扫过来,带着几丝意味深长,“饿了?” 云岁岁脸被热气熏红,刚刚抹了药油的手指更是微微发烫,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性感的薄唇,干干的喉咙吐出一个字:“饿。” 顾钧眸色幽深,胸腔微微振动,带出愉悦又低沉的笑声:“乖,回去吃。” 第103章 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晚饭吃的是二米饭,炸肉丸和白萝卜丝鸡蛋汤。 除了炸肉丸先经了李文娟的手之外,其他都是顾钧做的。 云岁岁先喝了口奶白奶白的萝卜汤,眼睛顿时一亮,“好喝!” 鲜甜味淡,萝卜入口即化,一口下肚,暖胃驱寒。 不得不说,顾钧在做饭这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 看她满脸享受地小口小口喝着汤,顾钧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满足感,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学做饭的决心。 而另一栋楼里的黄家就没这么温馨了。 程英本想瞒住她去顾家的事,谁知刘桂芬却没准备放过她,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黄秀斌听说她又是偷东西又是去顾家闹事后,那脸黑的,堪比锅炉房的煤炭。 可表面上还要装作憨厚老实人的样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又赔了刘桂芬一块钱和一张粮票。 他表现得越是卑微,程英的脸色越白,因为她知道,这些都要从她身上找回来。 终于,黄秀斌好话说尽,把刘桂芬送走了。 转过头,就变成了阴郁残酷的暴君。 程英生理性地浑身发颤,“不是我,是,是咱们儿子太饿了……” 黄秀斌阴恻恻地一笑,掐住脖子将她掼在墙上,“儿子是吧?这么不省心,不如不要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酷刑。 程英死死护住肚子,血红的眼里满是不甘和恨。 之后的几天,大雪仍下个不停,云岁岁却再没看见过小花的身影。 倒是听人说,黄秀斌每天晚饭都会带着钱和票去食堂,打包两道荤菜回去。 说是荤菜,其实炊事班的囤肉也见了底,基本上都是炒鸡蛋和荤油炒白菜,或者荤油炖土豆干。 眼见着大家的吃食越来越紧巴,云岁岁也不再那么高调,平日里只吃鸡鸭鹅蛋,实在馋了开顿荤,也都是偷偷的,尽量不让味道飘出去。 但自从有一回她在用碳盆炖鸡汤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一氧化碳中毒差点把自己送走之后,顾钧就严令禁止她生火,并把开小灶的工作揽到了自己身上。 经过这些天的锻炼,他的厨艺进步飞快,俨然已经成为了家庭主夫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天,云岁岁想吃酸菜猪肉炖血肠,于是悄咪咪去孙家,拿半斤猪油膘换了两棵酸菜回来。 五花肉她空间里都有,血肠是之前下乡看诊时路过肉联厂,动用钞能力私下买的。 这道菜不难,吃的就是原汁原味,猪肉的肉香扑鼻,酸菜的酸爽解腻,再加上血肠豆腐似的口感,配上蒜酱,那叫一个绝!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眼瞧着就好了,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云岁岁被吓得一个激灵,心想我是偷吃了,但也没犯法吧,还抓到家里来了? 谁知下一秒,沈银花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顾钧,你在家吗?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云岁岁无语地放下了筷子。 很轻的一声响,却如山一般重重压在了顾钧的心上。 他看向云岁岁,黑黑的眸子里似有几分小心,没出声也没敢动。 云岁岁冷笑着瞥了他一眼,“看我干什么?开门呀。” 顾钧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门打开,外面是身着常服的沈银花,红色的呢子大衣,时兴的皮靴,平日里总是穿着军装和白大褂的人,突然打扮起来,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她怀里抱着一个铝饭盒,献宝似的递出来,里面是什么云岁岁没看清,因为小黑把门关上了。 什么意思?还怕人听? 云岁岁眯了眯眼,走到门前,光明正大地偷听。 这门的隔音不好,关她什么事。 “顾钧,昨天有老乡路过,我跟他换了点鸡架煮汤,给你留了一些,你倒锅里热一下就能喝。” 只听沈银花的语气高冷却不失关切:“你别多想,这几天食堂的伙食一般,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也只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才送些有营养的东西过来,谁让我们是战友呢?” 其实早在上回坐车去镇上时,她心里就已经明白,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的顾钧,对她已经没了那个意思。 可她不甘心呐,不甘心输,更不甘心输给了一个除了外貌一无所有的女人。 后来发现云岁岁连孩子都不能生,她就更不服了。 顾钧他连缺陷的女人都能接受,那她又差什么了? 她必须要争一争,不然岂不是代表她连一个不完整的女人都不如! 不过为了自己的名声,至少在外人面前,她不能留下把柄,成为一个插足别人婚姻的女人。 还是参与了帮她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以朋友的身份潜移默化地感动小黑,让他主动跟云岁岁离婚,再来追求自己。 自己再稍微推拉一番,到时候好名声有了,爱人也有了。 她也为顾钧考虑到了,就算离婚,他也不会坏了名声,毕竟他早就拥有最有利的离婚条件——云岁岁不能生。 沈银花想得挺好,可架不住顾钧根本不上道。 他皱眉,“受伤的战友那么多,沈医生都送汤了?” 沈银花脸颊微红,微微垂眸,“当然不是,只有你。” 顾钧眉头皱得更紧,“不用了,沈医生还是自己留着喝吧,我在家吃挺好的。” 他说的可是大实话。 寻常时候,普通人家两三天能吃上一回荤腥就已经不错了,可他家现在却每天都能吃上肉,能不好么? 沈银花却不信。 她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你没必要骗我,我早听说了,云岁岁根本不会做饭,你身上还有伤,总不能天天吃土豆白菜吧?” 吱呀—— 门打开,霸道的浓香飘了出来。 顾钧心思一动,得,这门是白关了。 只见云岁岁端着满满一碗酸菜猪肉炖血肠站在门口,惊喜道:“哎呀,沈医生来啦!怎么不进来坐呀?” 说着还嗔了顾钧一眼,“你可真是的,也不知道请沈医生进来吃个便饭!难不成你这厨艺只对我开放,别人不能尝?” 在看到她碗里满满当当的肉时,沈银花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又听说顾钧为她下厨,心里更是又酸又苦,只觉得跑大老远花大价钱换来鸡架的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 第104章 祸不单行 顾钧静静地看云岁岁表演,不仅不认为她过分,甚至还觉得挺鲜活挺有趣。 至于沈银花脸色好不好,关他什么事? 他疏离道:“沈医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汤就拿回去吧。” 之前宋政委跟他隐晦地透露过沈医生的身份,他一路走来到如今的高度,少不了沈司令的提携,这也是他一直对沈银花足够客气的原因。 沈银花是多么高傲的人呐,哪怕喜欢顾钧也要让顾钧去追她,自然也受不了这份屈辱,红着眼睛走了。 刚出门就把鸡架汤连带着铝饭盒都扔进了雪堆里。 而顾钧进了屋,看到云岁岁始终绷着小脸,两颊也气鼓鼓的模样,无奈又宠溺道:“人都走了,还生气呢?” 云岁岁充满怨念地瞪了他一眼,下巴朝炭盆点了点,“我能不生气嘛?” 只见炭盆的火已经快灭了,锅里的菜炖得软烂,血肠也碎成一小块一小块。 好好的一锅菜,愣是熬成了汤。 顾钧自知理亏,连忙道:“是我不好,我重新给你做,这个留着我吃。” 他态度过于良好,以至于云岁岁想发火都没找到气口,只能憋屈地扁扁嘴,“算了。” 她把菜浇到饭上拌了拌,改成了汤泡饭。 别说,卖相虽然不咋样,但味道还行。 顾钧却替她觉得委屈,连忙又去公用厨房炒了辣白菜五花肉和青椒鸡蛋。 他没藏着掖着,反正刚才该闻到的都闻到了,估计整栋楼都知道他家今天吃肉,高调一回也没什么。 总算是好好把饭吃完,云岁岁擦了擦嘴,像只餍足的猫一般,优雅地打了个哈欠。 顾钧道:“困了?困了就睡。” 云岁岁眯起眼,歪头瞧他,“那你呢?” 带着慵懒又缱绻的尾音。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纯棉的方领睡衣,黑发随意的散着,勾勒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 圆溜溜水盈盈的眼,红红的唇,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朦胧又绮丽。 顾钧看着她,喉结滚了滚,极快地低下头,“我还不困。” 云岁岁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单手托腮,专注地望着他,“那你什么时候困?我等你。” 顾钧手下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又继续,有条不紊地把活都干完,才细细地洗干净手,一步一步走向她。 他俯身,两手缓缓握住椅子的把手,将云岁岁环在椅子和他的胸膛之间,眸子黑沉得如同一只正在苏醒的野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迫于他周身的气势,云岁岁本能地后仰,如同一只臣服的小兔子般,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 可她的眼神却明亮又倔强,甚至还带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戏谑。 她猛地凑近,眼尾勾起,呵气如兰,“当然,顾钧,你难道不知道我早就成年了?” 一滴汗顺着顾钧的下颌滑落,顺着他紧绷的脖颈滑至锁骨,又滑进他贴身的白背心里。 他胸膛猛然起伏了两下,眼底有什么在涌动,却被他压了下去,只剩下认真,“你,喜欢我吗?” 云岁岁表情微顿。 不是吧,她的眼睛都在帮他脱背心了,现在搞纯爱这套? 她上辈子怎么就没看出来,这男人竟然这么纯情! 她抿了抿唇,眉梢轻挑,“现在是问这些的时候?” 顾钧却很执着,“是。” 云岁岁刚想敷衍他两句,戴向学的大嗓门就在楼下响起:“出事了!野猪下山了,快到训练场集合!” 顾钧咬了咬牙,却没犹豫,留下一句“等我回来”,拿起大衣就往外走。 云岁岁看着他的背影,只想说一句:倒霉催的。 到嘴的酸菜猪肉炖血肠煮烂了,到嘴的男人也跑了,诸事不顺呐! 她也没多想,套上棉袄棉裤也跟着出去了。 门外,李文娟正要敲门,见她出来,连忙拉着她下楼,“野猪下山了,走,咱快去瞧瞧!” 这段时间下雪下的,所有人都憋坏了,好不容易有热闹,大家自然不会错过,都挤着往外走。 有人担忧道:“雪下这么大,野猪也找不到吃的,肯定饿疯了才会下山来,这种野猪最凶了,怕是不好抓!” “是啊,我家那口子肚子里一点油水没有,哪有劲儿去抓野猪?还不如等野猪吃饱自己跑了算了,咋还非得让咱们部队派人去?” 听了这话,尹二妮心里也不好受,她家王大桥已经好几天只吃粘豆包和白菜汤了,人都瘦了一圈,哪有力气打野猪? 见云岁岁从身边走过,想到晚饭时候闻到的肉味,她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保护老百姓是军人的责任,但也得分情况,要我说,就得让那些成天大鱼大肉的人去,这样既保护了群众,又能减少咱们部队的伤亡,剩下的军人,就应该让他们在家好好休养!” 她说完,竟然许多人都觉得有理,纷纷附和起来:“二妮说得对,走,咱们找宋政委反映去!” 尹二妮高高扬起头,从云岁岁身边走过,“走,找宋政委去!” 李文娟翻了个大白眼,小声嘟囔:“真有意思!人家吃的又不是他们家的肉,她们凭啥让人出力抓野猪?自个不囤粮食还怪别人家有饭吃,真是笑死个人!” “我看呐,她肯定是记恨上回你没给程英肉丸子的事,听说回家之后王大桥好几天都没搭理她。” 云岁岁蛮不在意地说:“宋政委不是糊涂人,别管她们,我们快去新立公社。” 新立公社是离部队最近的一个公社,都在山脚下,野猪下山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那。 两人加快了步子,很快就到了新立公社,到村口的时候,就看到孙伟已经在维护秩序疏散村民了。 李文娟去找她丈夫,云岁岁没看到顾钧,便沿着隔出来的警戒区外围慢慢找。 刚走到公社侧面的水井处,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在井旁的冰堆上打出溜滑。 云岁岁连忙朝她招手,“小朋友,危险,快过来,野猪下山了!” 可那小姑娘却像听不到似的,连看都没看她,自顾自一趟趟滑着。 看到她,云岁岁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顾小梨,眼瞧着周围没有野猪的踪迹,便小跑着上前,一把抱起小姑娘,准备撤出去。 奈何井边实在太滑了,她刚起步就摔了个屁股墩。 然而祸不单行,她这边刚摔,抬头就看到一头野猪从拐角处冲出,直直朝她撞来。 云岁岁:就说今天倒霉吧! 第105章 双双负伤 顾钧带人围堵野猪,发现这头雌性野猪应该是带了崽,才会冒险下山来追觅食物,性格也异常暴躁。 他打中它脑袋两枪,别人不知打中它身上多少,整只猪身上都冒着血,竟然还能突破重重包围,冲出隔离区。 看清前面那道身影是谁时,顾钧瞳孔骤然一缩。 跟在他身后的戴向学也大惊失色,“那不是云大夫吗?” 他没敢说的是,凭野猪那体型和力道,真要撞上去,只怕云大夫不死也要被獠牙扎个对穿。 眼瞧着那血乎刺啦的野猪离自己越来越近,云岁岁忍着臀部的疼痛飞速起身,抱着小姑娘就往有建筑的地方跑,试图以建筑延缓野猪的脚步。 顾钧见状,也连忙朝同一方向跑去,并瞄着野猪的后脑砰砰又是两枪。 两枪全中,野猪向前冲的动作明显一滞,哪怕跑得歪歪扭扭,它也没有放弃的意思,好像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其他人也不敢轻易放枪,怕误伤人民群众。 毕竟不是谁都有顾钧的作战水平,能在两个高速移动的物体中,精准击中正确的那个。 云岁岁再怎么说也只有两条腿,怀里还抱着个三十来斤孩子,跑了几百米就有些力竭。 村口的临时粮仓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她咬牙冲刺,却听到野兽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前方,身手矫健地跃过粮仓前面的秸秆堆,朝她飞奔而来。 野猪与云岁岁只有一步之遥,它目露凶光,拼尽全身力气蹬着蹄子,獠牙也朝前猛地一顶。 顾钧大喝:“躲开!” 云岁岁全然信任他,抱着孩子落地一滚,滚到了一旁的雪堆里。 而顾钧则是正面瞄准了野猪的眼睛,在它转头去追云岁岁之前,一枪打爆了它的头。 嘹亮凄厉的嚎叫响彻天际,野猪在半空中抽搐了几下,终于彻底没了气。 可它那庞大的身躯却依旧因为惯性向前撞去,顾钧躲闪不及,被撞出去好远。 他是可以早点停下,可只有这个距离,他能确保野猪必死无疑。 云岁岁从雪堆里起身,把孩子放在地上,连忙朝顾钧跑了过去,“你怎么样?撞到哪了,有没有哪疼?” 她给他把脉,发现没撞到内脏和脑袋,再摸了摸四肢的骨头和关节,也没有太大问题,顿时松了口气。 刚放松下来,她就感觉到了不对。 她的屁股,怎么这么疼? 顾钧从被冲撞的那股劲儿中缓过来,看她拧着眉毛的样子,立即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云岁岁轻轻按了按,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感觉,八成是骨裂了。 不过她并没有跟顾钧说,只是道:“没什么事,你歇一会,他们估计很快就来了。” 顾钧刚要点头,突然发现自己脖子不能动了。 他抿抿唇,“我脖子扭了。” 云岁岁刚才没给他检查脖子,听他这么说,连忙上前捏了捏他颈部的骨头和肌肉,发现确实是扭到了。 没伤到骨头,但是不能活动,需要静养。 好家伙,一只野猪让他们两个双双负伤,想想还有点好笑。 很快王勇就来了,让人把他俩和云岁岁救的那个孩子一同送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和云岁岁预料的一样,坐骨骨裂,好在比较轻微,骨头也没有移位,只要不剧烈运动,慢慢养就能养好,觉得自愈太慢的话也可以贴续骨膏。 她研究这膏药原本是为了造福大家,也是没想到,最后这膏药用在了自己身上。 顾钧是颈部肌肉拉伤,又扯到了一些陈年旧伤,需要做颈部牵引,也不算太严重。 倒是被两人救了的小姑娘身上毛病最多。 小姑娘名叫陈四米,她的病和这次野猪下山倒没太大关系,而是因为小时候的一场高烧把耳朵烧坏,现在基本丧失了听力,且会经常性地反复低烧。 刚才受了惊吓,她又开始发烧。 听力的缺失往往都伴随着语言学习困难,所以哪怕现在都六岁了,她还不会说话。 再加上营养不良等一系列问题,需要留院观察一天。 这下她的家人可不乐意了,一个连孩子发烧都放任不管的家庭,对她自然也不会多重视。 听说她要住院,陈家老太太脸一耷拉,“不行啊同志,家里还有一大堆衣服要洗呢,她住这谁洗衣服啊?” “再说了,看病要钱的吧,我们家可没钱啊!抱我家四米瞎跑那女的哪去了?是她把四米害成这样的,你们找她要钱去!不行,我得找她去,把我们家四米害成这样,她不得赔点粮食给我?” 他们陈家人从来不看病,每回赤脚医生一下乡,他们就把门关得死死的,生怕别人坑他们似的,自然不认识云岁岁。 听她这番话,戴向学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老太太,你说的这是啥话?要不是云大夫,你们家四米说不定都被野猪咬死了,你不感谢人家也就算了,还想要赔偿?” “我就看见他抱着我们家四米乱跑了,谁知道她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万一她就是故意的,想着跑不过就把四米扔给野猪拖时间呢?” 戴向学真是涨了见识了。 他也不跟这老太太纠缠,事实是怎么回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可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扭曲的。 所以无论她怎么哭天喊地,都没人搭理她,最后只能骂骂咧咧地把陈四米带走。 小姑娘还发着烧,走路都直打摆子,被她拉扯却不哭不闹,呆呆地跟着走了。 云岁岁于心不忍,只能偷偷给她塞了些清热解毒的药丸,却没法做得更多。 患者家属不配合,医生总不能硬给人看吧? 另一边,以尹二妮为首的几个媳妇婶子们,也在宋家门口堵到了宋政委。 “政委,爷们儿们连饭都吃不上,咋能去抓野猪?这不是送死去嘛!” 宋政委依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笑道:“老李家的,保护群众安全是我们作为军人的责任,怎么能因为一些外部因素而背弃自己的责任?这野猪下山了,我们不去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它霍霍群众的粮食,伤害老百姓?” “保护人民群众是没错,可也不能逮着我们这些饭都吃不上的家庭啊!不也有那成天大鱼大肉吃好喝好的战士吗?让他们去抓野猪,对大家都好!” “你说是吧二妮?” 突然被点到名字,尹二妮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没错!就像2团副团长顾钧,每天都有肉吃,今天中午还吃了酸菜炖肉和辣白菜炒肉,肯定有体力,就该让像他这样的同志去才公平!” 第106章 我应该喜欢你 宋政委脸上的笑容淡下去,眯起眼道:“公平?” “那我请问各位,顾家的饭是从你们家拿的,还是顾钧吃的肉是你们给的?” 有人回答:“那咋可能?我们自己家都吃不上饭,哪有粮给他!” “既然如此,顾家吃好吃坏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既没拿你们的东西,也没占用公共资源,人家又凭啥把你们男人该出的力出了?” 宋政委摇摇头,“这不叫公平,这是欺负人呐。” 尹二妮眉头一皱,“可是……” 她刚吐出两个字,宋政委的勤务兵就跑了过来,“报告首长,在2团的围攻配合下,顾副团长已成功将野猪击毙,补偿过受灾群众后,剩余猪肉可以带回来给同志们加餐。” 听到他的汇报,婶子们脸上微窘,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终于有肉吃了! 宋政委又问:“顾钧呢?怎么不是他过来报告?” “顾副团长在与野猪搏斗的过程中受了伤,现在正在军总医院接受治疗,不过您放心,伤得不算太重,相信很快就能出院。”勤务兵说道。 宋政委赞赏地点点头,“顾钧这小子,每回作战都冲在最前面,作为军人,就要有这种勇往直前敢为人先的精神!” 说罢,还有意无意地瞥了尹二妮一眼。 尹二妮脸色微白,表情十分不自在。 勤务兵还喜气洋洋地说:“是啊,这回的野猪特别凶,挨了好几枪还能到处乱撞,要是没有顾副团长,不知道会有多少群众和战士受伤!也多亏了顾副团长,我们才能吃上这顿野猪肉!” 见效果达到了,宋政委背过手,朝找回来的媳妇婶子们说:“行了,都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吃肉吧。照理说,这肉我该给顾钧多分点的,但是公平起见,家家都有份。所以有时候这公平呐,其实已经是占了别人便宜了。” 别人可不管他说什么,只要有吃的,领导说什么都对。 可尹二妮却知道,宋政委这是在点自己呢。 她心情十分复杂,却没骨气说不要自己家那份肉,就算她敢不要,她们家大桥也不会同意。 她叹了口气,垂头丧脑地回家去。 她们前脚刚回宿舍楼,两个怪模怪样的人就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高的那个挺拔如松柏,就是有些过于挺拔了。像有什么在提溜着他的脑袋似的,哪怕弯腰,头都不曾低一下。 矮点的那个,则是走得一瘸一拐,屁股还撅着,不仅和性感毫不沾边,甚至还十分好笑。 像外国动画片里的汤姆猫。 没错,这两个人就是顾钧和云岁岁。 王勇跟在他们后面,手里拎着医院开的药,想笑又不敢笑。 等两人慢腾腾地回到家,整个大院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英勇事迹,也瞻仰过了他们的伟岸身姿。 李文娟瞧着云岁岁坐都不敢坐的模样,主动揽下了帮他们做饭的活。 她有些后怕地说:“都怪我,要不是我去找我家老孙,你也不会碰上野猪。幸亏你俩没什么事,不然我都要愧疚死了!” 云岁岁安抚她道:“我碰上总比陈四米自己碰上要好,她耳朵听不见腿又短,能不能跑掉都不一定,嫂子你这也算是间接救了人了。” 李文娟被她逗笑,“咱也不知道你吃啥长大的,说话比唱歌还好听!” 她把自家准备过年吃的大骨头化了冻,光明正大地给两人开起小灶,炖了一锅浓浓的骨头汤,非要给他们补补。 听说这汤是给顾副团长和云大夫的,再没人敢说闲话。 云岁岁没拒绝她的好意,人情这东西就是要有来有往,才能长长久久地交往下去。 以后找机会还了就是。 只是顾钧个子高又不能低头,一顿饭吃得格外艰辛,饶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也吃得是身心俱疲。 吃完饭,两人艰难地给自己清理干净,带着一身倦意躺倒了床上。 云岁岁一闭上眼,野猪那张满是血的脸和尖利的獠牙就冒出来,让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顾钧低声问:“怎么了?还疼吗?” 云岁岁闷闷回答:“不太疼,就是总想起那只野猪,睡不着。” 顾钧明了,这是被吓到了。 明明救人的时候还一脸大无畏来着,原来并不是真的不害怕。 他心中柔软,本能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别害怕,我在呢。” 云岁岁顺势滚进他怀里,声音又软又小:“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下午顾钧问的时候,她心中其实还有些迷茫。 如果是刚重生那会儿,有着上辈子的感情基础在,听到这个问题,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 可后来受到的打击多了,她就动摇了。 一心只想着收回自己的感情,以免受到更多的伤害。 本来都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从今往后只当是和顾钧搭伙过日子的关系,帮对方避过死劫就离婚,各过各的日子去。 可人非草木,相处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 在看到顾钧被野猪撞出去的那一刻,心里那莫大的惊慌告诉她,她还喜欢他。 听到那呢喃般的话,顾钧瞳孔一震,好半晌才不确定地开口:“你说什么?” “没听到算了。”云岁岁皱了皱鼻子,又要翻身出去。 顾钧却一把拉住她,将她紧紧箍进怀里,“我听到了,你说喜欢我。” 过了几秒,他又如梦初醒般道:“像做梦一样。” “那咱们不离婚了,行吗?” 这俩字都快成了他的噩梦了。 云岁岁在他怀里咧嘴偷笑,却故作傲娇道:“嗯…看你表现吧。” 顾钧低低一笑,宠溺道:“好,我肯定好好表现。” 云岁岁感受到他笑起来时胸腔的振动,不由伸出手,贴在他紧实的胸肌上,另一只手摸向他的喉结,想看看这么好听的声音到底是从哪发出来的。 顾钧眸色一深,被窝里的温度陡然热了起来。 第107章 别说那些吓人的! 云岁岁感觉到顾钧身体的变化,脸上不禁微微发烫。 不过现在并不是几小时前,她和顾钧也不是身体康健的他们了。 再多旖旎的心思,也抵不过客观身体条件不允许。 云岁岁看着眼前长得帅身材也够劲儿的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得着却吃不着。 她就说她今天怪倒霉的吧! 顾钧听到了她的叹气声,竟也一下就懂了背后的含义,不由轻笑出声。 他将怀中怨念颇重的人儿抱紧,柔声道:“睡吧。” 云岁岁又故作哀切地叹了声,然后咧着嘴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抱紧他的窄腰,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大雪又下了整整两天才停,部队花了一天将大路上的积雪清理干净。 这段时间吃了睡睡了吃,云岁岁差点忘记自己还是个打工人。 于是重新上班的日子,她破天荒地起晚了。 到卫生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半,冯胜男连病人都接了两个。 更让云岁岁惊讶的是,程英竟然也已经到了。 要知道自打对方来卫生所上班起,她就没见她准点到过。 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没囤物资的原因,程英看起来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憔悴,肚子却好像大了一些。 若是以往,她看到云岁岁来晚了,少不得要阴阳怪气一通,这回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眼就埋头干自己的活,看起来还挺认真。 云岁岁不怕她作妖,就怕她不作,像现在这样,反倒要让人提防她憋着坏。 前段时间下大雪,冯胜男虽然一直在卫生所,可路不好走,村里的人出不来,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人来。 如今天气放晴,病人照以往多了不少,她们三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云岁岁身上还带着伤,因此也没精力时刻关注着程英,只确保她没给病人拿错药就行。 不过一直到晚上下班,程英都没有什么异常举动,甚至连话都没跟她说两句。 隆冬时节,天黑得早,五点多天就已经开始黑了,等到最后一个病人离开时,外头星星都已经上了两个多小时的班。 早上顾钧跟云岁岁说过,会让王勇来接她回去,因此她也没急着走,而是和冯胜男一起整理药物。 有两种药的数量和记录簿上的不一样,需要再核对一遍。 不过她们经常要下乡看诊,难免会有些药物遗失或者意外损耗,而且人工记录也会有误差,只要不是出入太大,在误差允许的范围内都算正常。 核对完,确实是有两种降血压药少了几粒,其他常规用药库存也见底了。 云岁岁一边写着记录一边想,看来过年之前要抽时间去趟市卫生局,补一批西药回来。 军绿色棉门帘被掀开,寒风吹进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本以为是王勇来了,可一抬头,竟然是黄秀斌。 两人视线对上,黄秀斌憨厚地笑了笑,“我来接英子。” 云岁岁心中讶异,面上却客气地点点头,“行,快回去吧。” 她也没准备让程英留在这“加班”,毕竟是孕妇,累坏了谁都担待不起。 更别说,孩子是无辜的。 程英面上没太多表情,却还是老老实实跟黄秀斌走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从背面看,还真有几分恩爱的模样。 冯胜男看着他们俩离开,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云岁岁问:“看什么呢?好像不认识他俩似的。” “云大夫,你没觉得吗?程大夫之前能说能唠表情也丰富,现在却跟丢了魂似的!” 冯胜男凑近云岁岁的耳朵小声道:“你说她会不会是招了点啥,咱们要不要找人给她看看?我知道个特厉害的出马仙!” “打住,别说那些吓人的!” 云岁岁无奈道:“你说你一个知识青年,怎么还信这些啊?小心给你逮起来!” 冯胜男委屈地闭上了嘴。 可是程大夫真的很不对劲啊! 云岁岁当然知道程英有问题,别说她了,就连黄秀斌都奇奇怪怪的。 之前程英月份小不稳定的时候他不来接送,如今都孕中期了,他反倒开始来了,总不能是突然良心发现吧? 结合前段时间程英都没出现在人前,云岁岁推测,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外人都不知道的事。 没一会儿,王勇也来了。 他似乎是跑着来的,这么冷的天,额头上竟然还挂着细细密密的汗,帽子和衣领上也都是白霜。 “对不起嫂子!我来晚了,刚才在政治部开会来着。” 云岁岁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下次你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我自己回去也行。” “那哪行!” 王勇连连摆手,一脸害怕地说:“顾副团长千叮咛万嘱咐,我要是敢不来,他得扒了我的皮!” 云岁岁乐了,“哪有那么夸张!你们会开完了?” 王勇回答:“没有,还得有一会儿呢,副团特意放我过来接您的。他说今天晚上回去晚,让您先休息。” 云岁岁点头表示知道,跟冯胜男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王勇拿着手电筒跟在她后面,保持大约两步的距离。 今夜天很黑,云层遮住月亮,只有微弱的光芒洒下来。 云岁岁不禁想起冯胜男说的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只觉得脊背发凉,脚踩在雪上的沙沙声都变得瘆人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大院门口,她的后背都积了一层冷汗。 王勇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像往常一样到哨岗处就停住了脚步,“那嫂子你先进去,我就回政治部了!” 说罢,敬个礼就跑了。 可见这会确实挺重要。 云岁岁笑着跟站岗的士兵打了声招呼,壮着胆子往里走。 大院里没有路灯,只能借着别人屋子里的灯光照明,可这年头电也不便宜,只有寥寥几户的窗户亮着昏黄的光,有也约等于没有。 她裹紧大衣,加快了脚步,眼瞧着就要到楼道口,却突然听见宿舍楼和墙的夹角处传来响动,一声接着一声,像叫魂一样。 云岁岁的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告诉自己不要看,直接上楼,可却怎么都迈不动脚,眼睛也不自觉地朝那边看去。 只见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正随着声声喑哑的呼唤,朝着自己蠕动而来。 第108章 程英的秘密 “沈司令……沈司令……” 直到那东西近了,云岁岁才听出那不是鬼叫魂,而是叫的沈司令。 只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才显得那么瘆人。 所谓的蠕动也不是真的蠕动,而是两个弓着腰走路的人。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云岁岁狠狠地松了口气。 好在那两人一直沿着墙根走,并没有注意到宿舍楼前还杵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 她蹑手蹑脚地躲进楼道里,想看看这俩人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干什么。 “你那个梦到底准不准,沈司令怎么还没出现?要是让我知道你敢骗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走在前面的是个男人,声音阴森带着狠意。 “我绝对没有骗你,你信我,沈司令今天肯定会高血压晕倒,我药都拿好了,咱们再转一圈,说不定在西边就碰上了!” 后面的人一开口,云岁岁就认出来了,竟然是程英。 那前面的男人不用猜,就应该是黄秀斌了。 不过他们说的梦是怎么回事?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就听黄秀斌不耐烦地说:“都转了两圈了,你还想转到什么时候?我就不该信你,什么梦会成真,我看你就是有神经病!” “不可能!” 程英语气有些激动:“当初云建中还是车间主任的时候,我就梦见过他会当上厂长,我妈嫁给他没多久,果然他就升了厂长!后来只要是我梦到的,在未来的某一天都会变成现实,这次也不可能例外!” “也就是说你梦见顾钧死了,我顶了他的位置成了副团,之后又当上总参谋长……这不是梦,而是我的未来?”黄秀斌意味深长地说。 程英点点头,“按理说是这样没错。” 自从生父去世之后,她就开始做一些梦,梦里的一些人和事,明明她都没见过,却意外地非常真实。 直到稍微长大一些,她才发现,原来那些梦都会变成现实。 最初告诉母亲的时候,她也是不信的。 直到后来母亲在自己的“指点”下嫁给云建中,云建中又成功升任厂长,她才深信不疑。 这十几年来靠着那些梦,她们母女俩规避了很多风险,也结识了不少贵人,一路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直到陈连生母子闹着要退婚那天。 那天晚上,她和往常一样,又做了梦。 梦里是一个叫黄秀斌的男人的一生,从普通农家子到华国总参谋长,波澜壮阔辉煌传奇。 和母亲商量过后,她毅然决然地选择的择下乡,想要借此机会接近黄秀斌,嫁给他,成为总参谋长夫人,过人上人的日子。 可也是从那天起,很多事情和梦里都有了出入。 梦里的黄秀斌没有和邱小芳订婚,也没有坏了名声,还在大城山支援中立了功,升营长也特别顺利。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介入导致了黄秀斌人生轨迹的改变,但这些话她是万万不敢说的。 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的真正面目。 一旦说了,她必将万劫不复。 “那顾钧什么时候死?”黄秀斌突然阴森森地问。 程英眼里闪过一丝不确定,但还是斩钉截铁地回答:“78年末。” 听到这,云岁岁已经懂了。 两辈子的疑惑都在这一刻解开。 难怪上辈子程英那么幸运,总能在一堆选项里选到最有利于她的那一个,原来是因为她会做预知梦。 林秋萍嫁给父亲,她自己嫁给黄秀斌,也都是早有预谋。 这回也是因为梦到沈司令会因为高血压晕倒,才带着黄秀斌在这守株待兔。 怪不得黄秀斌今天会来接她,卫生所里丢失的降压药也应该是她拿的。 云岁岁的心情莫名复杂起来。 也许她上辈子的人生,也只是因为程英梦见了什么,才会被设计成那样。 就像故事里的角色,一步一步被推着走,没有丝毫自主选择的余地。 “还有两年!” 黄秀斌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就不能早点?要不是他,抓间谍那次我怎么说也是个三等功!” 可顾钧却坚持主张给他和钱有为一人一个嘉奖。 今天领导们开会研究的就是这个事,虽然还没定下来,但他已经跟熟悉的领导打听过了,顾钧是他的直系领导,上面八成会参照顾钧的意思来。 钱有为都成了废人,给他这个嘉奖有什么用! 明明他们俩才是发小,顾钧怎么就不知道为他多考虑考虑! 不如早点死了,多少还有点用。 “我只会以旁观者的视角梦到未来,并不能改变梦中的事。”程英有些遗憾地说。 如果能改变的话,她现在也不会过得如此艰难。 黄秀斌不知道啐了句什么,两人才又沿着墙根一前一后离开。 直到他们的声音和身影都彻底消失不见,云岁岁才敢动作。 她想上楼,却看见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嘴里抽着卷烟。 也幸好他拿着手电,隐约能看出个人形,不然云岁岁又要被吓一跳。 那人走着走着,啪嗒,手电筒掉了,人也晃了晃,砰地一声直挺挺倒下。 卷烟掉落在雪地里,瞬间熄灭。 云岁岁:“……” 不用看脸,她都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这可不能怪她抢功啊,是对方非要在她面前倒下的,身为医生,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她三两步上前,拎起滚落在地的手电筒,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着,借着光给沈司令诊脉。 是高血压没错。 从空间里拿出针,点刺放血,再掏出一片降压药喂对方吃下。 很快,沈司令就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到云岁岁拿着手电筒蹲在一旁,不由皱眉,“你是……” 云岁岁将扶起来靠在墙上,“首长您好,我是云岁岁,镇卫生所的大夫。我下班回家看到您躺在这,就给您诊了个脉喂了点药。” “云岁岁。” 沈司令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随即很快想起来,“哦,是顾钧他媳妇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他缓了一会才起身,云岁岁想上前搀扶,他却爽朗一笑,挥挥手道:“没事,不用扶,我还没老到那份上。” 明明天那么黑,离得再近也看不清脸,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久居高位的压迫感,真不愧是整个军区的最高领导。 出于医生的职业素养,云岁岁还是嘱咐道:“您这个情况,以后身边还是要常备降压药物才行。” 沈司令爽朗地笑出声:“你这丫头胆子不小,连我都管,难怪顾钧那小子喜欢!” 云岁岁脸一热,有种办公室恋情被领导抓包的羞耻感。 好在沈司令也就是随便一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问她住军区还习不习惯,镇卫生所的工作情况等等。 程英和黄秀斌听到声音找过来,看到的就是沈司令和云岁岁相聊甚欢的场景。 两人的表情,一个赛一个难看。 第109章 试探,猜疑 听到身后的动静,沈司令拿手电筒照了照,“哦,黄秀斌呐,你小子不睡觉,黑灯瞎火的在外头晃悠啥?” 黄秀斌反应也快,连忙扶住身边的程英,“我媳妇吃撑了,我带她出来消化消化。” 沈司令点点头,“听说你媳妇怀孕了,怎么不拿个手电筒?万一摔了可就麻烦了。” 黄秀斌憨憨一笑,“忘拿了。” 沈司令没和他多说,而是转头朝云岁岁道:“云大夫,刚才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只怕要在这地上冻成冰棍了。” 云岁岁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只是做了医生应该做的而已,您不用放在心上。” 沈司令笑了两声,“行了,天气这么冷,赶紧都回家去吧,别冻坏了。” 看着手电筒的光慢悠悠远去,程英不知何时走到了云岁岁身边,声音阴森森的:“你怎么会在这?” 猜出她是在试探自己,云岁岁眸色微动,语气却自然极了:“你没病吧?这是我家楼下。” 程英目光闪了闪,没有轻易相信她,“那沈司令为什么会来这?他为什么要谢你?” “关你什么事啊?” 云岁岁维持着娇蛮的形象,不耐烦地哼了声,扭头就往楼道里走。 短短几十米的路,她却走得心惊胆战,生怕这两人脑子一热就给她灭口了。 她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直到上了楼,那道视线才被隔绝。 于是加快脚步,小跑着回了家。 栓上门的那一刻,云岁岁才彻底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楼下,黄秀斌看盯着顾家亮起的灯,“看来她没听到什么,只是碰巧救了沈司令。” 程英垂着眼,眼中暗光闪过,“那可未必,她从小最会的就是演戏骗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真听见咱们刚才说的话,那咱俩就都完了。” 她的梦里不只有黄秀斌光鲜的一面,还有他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经历。 当初赵立春的手,就是他设计弄残的,他才有进入部队的机会。 而她也是拿这件事威胁黄秀斌,他才愿意娶她。 所以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甜甜蜜蜜。 但那又怎么样呢? 婚姻也只是让她过上更好生活的工具而已,只要结果是好的,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有个屁用! 从那天差点被黄秀斌掐死她就想明白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只有利用能利用的所有条件,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才是真理。 程英抱紧了自己的肚子,眼里森冷一片。 黄秀斌听了她的话,脸色也沉了下来,“她毕竟是顾钧媳妇,顾钧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这两天多试探她一下,如果她真的知道些什么,到时候再想办法让她闭嘴。” 程英在黑夜里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语气却乖顺:“好。” ** 顾钧回来的时候,云岁岁正在擦洗身体。 冬天就是麻烦,在家洗澡费时费力,纪要打水又要烧水;去澡堂又远又冷还要票,一周能去一次就不错了。 因此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烧一壶水在家擦洗。 幸好冬天不怎么出汗,穿得厚灰尘也不会沾到身上,不天天洗澡人也不会臭。 听到敲门声,云岁岁放下毛巾,随手从衣架上扯了件衬衫穿上,趿拉着拖鞋到门口,小声问:“谁啊?” 顾钧低沉的声音传进来:“我。” 门打开,入目便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白得晃人眼。 云岁岁看着瘦,却不是皮包骨,相反的,她的骨肉极其匀称,腿虽然纤细线条却很流畅,大腿和臀部还带着微微的肉感,性感得恰到好处。 她身上的衬衫应该是顾钧的,又长又宽松,恰好遮住大腿根,却也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肩膀。 几缕略带湿意的头发粘在她的脖颈上,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或许是冷了,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顾钧连忙关上门,眉头蹙起,“怎么穿这么少?” 云岁岁揉了揉鼻子道:“我刚才洗漱呢!” 顾钧后知后觉地别开眼,耳尖微红,“那你继续,我去楼下转转。” “都几点了你还去闲逛,别吓到人。” 云岁岁嗔他一眼,“我洗完了,你也快点收拾收拾吧。” 顾钧点点头,“好。” 他擦洗的时候,云岁岁把衬衫换下来,又搭回了衣架上。 等顾钧洗漱回来,她看着他身上熟悉的衣服,不由一愣。 顾钧抬眸,“怎么了?” 看到她换了睡衣,顿时反应过来,自个身上这件是她刚刚穿过的。 刚被凉水压下去的热气,瞬间又蹿了上来,烧红了他的耳朵。 身上的衬衫也似乎带了温软的香气,和以前穿上时大不相同。 云岁岁也觉得脸热,连忙转移话题:“我刚才回来时,遇见了程英和黄秀斌。”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顾钧,包括预知梦。 主要是为了借程英的口将他两年后会牺牲的事说出来,毕竟别人再怎么努力,都不如他自己提高戒备。 顾钧听着她的讲述,表情渐渐凝重,虽然早就有所猜测,可听到程英的梦能预知未来时,还是觉得很荒谬。 就跟当初他发现自己重生了一样荒谬。 “你是说,在我死后,黄秀斌会顶替我的位置,然后步步高升?” 云岁岁下意识点头,在他看过来时又小声强调:“是程英说的。” 顾钧不由陷入了沉思。 上辈子他之所以会牺牲,是因为得知了母亲的死讯,而告诉他这件事的人,就是黄秀斌。 如果自己死后最大的获益者也是黄秀斌,那么当初他告诉自己这件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云岁岁气死母亲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上辈子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黄秀斌拿出表叔的亲笔信,证实了母亲去世的消息。 他那时正在边境执行任务,精神紧张之下,根本无暇深究。 现在想想,信上只说母亲去世,却没说她是怎么没的,并不能保证黄秀斌的说辞就是事实。 还有一点让他疑惑,如果程英一开始打的就是靠婚姻实现阶级跨越的主意,那么她未必会想走高考这条路,自然也就不会把高中教材当宝贝似的随身带着,甚至可能压根没梦到过高考恢复的事。 那个重视高考的人,到底是谁? 第110章 工农兵大学,买戒指 云岁岁不知道这把怀疑的火已经烧到了她头上,有顾钧在身边,她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和周韵一起去了市里。 她是去卫生局申请常规用药补货,周韵则是马上转正,需要到岩市工农兵大学开个证明。 两人先到了工农兵大学,办好手续开好证明后,又去了市卫生局。 前来对接的是个老熟人,夏文夏秘书。 看到云岁岁,他扬起公式化的微笑,“云大夫怎么来市局了?是卫生所有什么事吗?” “我来拿药,顺便申请扩充这几类药物。”云岁岁把申请表递给他。 见她不是来退人的,夏文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些,接过申请表随意扫了一眼,欣然应允:“没问题!” “今天申请交上去,最迟三天后就能把药送到,你记得去大巴车站取。” 这年头还没有快递,短距离的物品流通基本都是让公交车或者大巴车运送,长距离就只能靠运输队人肉了。 云岁岁点头道谢,正要离开,却听夏文问道:“云大夫想去岩市工农兵大学吗?局里有两个推荐名额,准备从乡镇卫生所筛选合适的大夫去进修。” 上工农兵大学唯一的好处就是包分配,毕业了就可以进医院当有编制的医生。 不像赤脚医生,开放之后没了行医资格,只能回归农田。 但也有弊端,明年工农兵大学制度取消,之后的好几年时间,工农兵学员的学历都会遭到质疑,直到93年上面下发文件,他们的学历才被承认。 而且明年高考就要恢复,现在去上工农兵大学,属实是不太划算。 因此,云岁岁没多思考就拒绝道:“还是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工作节奏,不想分出精力去读书。而且镇卫生所离不开人,突然离开未免有点不负责任。” 夏文摇摇头,用一种看不懂事的小孩的眼神看着她,“你先别急着拒绝,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过年之前答复我就行。别人遇到这种机会打破头也要争一争,你可别冲动之下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就连周韵都扯了扯她的袖子,试图让她赶紧答应下来。 在她看来,上工农兵大学是一件特别荣耀的事,当初她被公社推荐去上学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为祝贺她,别提多高兴了! 而且毕业就能分配工作,转正后每个月有三十多的工资,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云岁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毕竟考大学这种事也不好解释。 事情都办完了,眼瞧着天色还早,两人就准备在市里逛一逛。 正好快过年了,也可以买些镇上没有的年货带回去。 这还是云岁岁第一次来岩市市区,这段时间一直呆在镇上,突然看着热闹的街道和精致的都市人,她还有些不太习惯。 岩市的友谊商店很有名,据说经常能进到一些稀罕的洋玩意儿,两人当然要来见识见识。 卫生局离商店有段距离,走路要二十分钟。 隔着老远她们就看到一幢端正大气的两层建筑,匾上写着“友谊商店”四个大字,占地面积是旁边新华书店的两倍。 商店一楼卖常规百货,二楼就是传说中的那些稀奇货了。 两人先在一楼买了些日用品和点心吃食,紧接着便怀着长见识的心上了楼。 二楼已经有了后世百货商厦的雏形,洋衣洋帽首饰手表样样都有,样式在这个年代也完全能称得上。 不过云岁岁并不单纯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没觉得有多稀奇。 倒是周韵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好奇宝宝似的拉着她看来看去。 好看又稀有的东西,在哪个年代的价值不菲。哪怕云岁岁自认还算有点小钱,也不敢说想买什么买什么。 但是在走到首饰柜台的时候,她却突然想起来,结婚这么久,她还没送过顾钧什么东西。 虽然顾钧也没给她买过,但至少他的钱都在她这。 而且她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首饰这东西一定要男人送女人才行吧? 云岁岁眼神扫过柜台,在一众简朴又高调的黄金首饰里,挑中了最角落放着的银色素圈戒指。 她叫了售货员两声,对方才懒洋洋地应她的要求,把戒指拿了出来。 云岁岁刚要接过,一个精致的玫红色手提皮包就砸在她面前,纤白娇嫩的手横空出现,优雅而自然地接过了首饰盒。 “这个不错,给我包起来吧。” 来人身穿浅驼色毛呢大衣,头发也烫了卷,颈间系着丝巾,脸上敷着粉,嘴唇红艳艳的,浑身上下都写着“时髦”二字。 看到她,原本还对云岁岁她们爱搭不理的售货员顿时精神了,笑容满面地说:“诶呦沈同志您眼光真好,这是首饰厂昨天刚送到的新货,最适合像您这样有品位的人了!” 说着,她就要把戒指包起来。 周韵皱眉,“是我们先要看的,你怎么能把戒指给别人?” 售货员面色尴尬,但很快就理所当然地说:“你们只说看看,沈同志可是直接要买的,我咋就不能给她了?” 沈芊芊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微微侧头,目光扫过两人。 看两人穿得朴素臃肿,她眼神轻蔑道:“你们不会以为这戒指是银的吧?我告诉你们,这是铂金的,比金还贵,可不是你们能买得起的便宜货!何必自取其辱?” “就是,这戒指要110块钱呢!” 周韵对首饰什么的不了解,以为几块钱顶天了,没想到竟然这么贵,都赶上她四个月的工资了! 云岁岁倒是早就瞧出了戒指的材质,只是小小的一个铂金戒指,哪怕在几十年后也没贵到哪去,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她淡定道:“我买不买是我的事,但凡事总有先来后到,不管我买不买,都不是你们强行插队的理由。” 售货员不乐意了,翻着白眼说:“嘿,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知道变通?你买不起,我把戒指卖给买得起它的人有啥问题!” 云岁岁蹙眉,“谁说我们买不起?” 一旁的沈芊芊噗呲笑出声:“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想来这里长见识可以,但别以为来几回就配得上这些东西了,我要是你们,趁着现在脸还没丢尽,赶紧从哪个犄角旮旯来的就回哪儿去,省得一会丢大人!” 云岁岁深深看了她一眼,竟然真的如她所愿,转头朝外面的柜台走去。 第111章 我姐可是沈司令闺女 沈芊芊看着两人落魄的背影,转头又把那戒指放回了柜台上,挑剔地说:“这是男戒吧?我带着太大了,不要了。” 周韵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她是故意的。 她忿忿不平地皱着眉头,“太过分了。” 云岁岁却无所谓地说:“不用搭理她。” 那个卖首饰的售货员却脸色青白,讪讪道:“沈,沈同志,男戒你可以买回去给家里的兄弟长辈啊。” 沈芊芊却傲慢地翻了个白眼,“我有病啊?买这么贵的东西送人!” 说罢,直接扭头朝云岁岁她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卖首饰的对面是一家手表柜台,云岁岁想过了,送戒指不如送手表,实用又没那么高调。 这年头带婚戒的人还是不多。 她带着周韵走到柜台前,售货员依旧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过现在的售货员普遍都这样。 什么顾客是上帝?没这回事,他们才是大爷! 云岁岁也懒得较这个真,仔仔细细地把柜台里的表都看了一遍。 当然一共也没几块,这年头腕表有价无市,柜台里剩下的也都是常见的上海牌和梅花牌。 好看是好看的,可总感觉还是差点意思,不那么符合顾钧的气质。 于是她问:“还有别的吗?” 售货员眯着眼打量她半晌,或许是见她虽然穿的没那么时髦,可脸蛋白净气质脱俗,倒也不像个普通人家出来的。 于是认真道:“你也是运气好,我这还有一款别人刚退回来的欧米伽,价格360加一张工业票,你要是能买得起我就给你拿出来看看,要不起就别费这个事了。” 360块,虽然超预算了,但也还能接受。 云岁岁点点头,“拿出来看看吧。” 售货员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把手表盒珍而重之地从抽屉里面取了出来。 云岁岁接过表,表盘大小适中,看起来比其他表要轻薄精致,确实物有所值。 她正要让售货员包起来,沈芊芊却又突然出现,从她手里夺过手表,连看都没看直接道:“这个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这下连向来沉稳的周韵都忍不了了,她眉头紧紧皱着,咬牙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要买戒指你抢,买手表你还抢,故意找茬是不是!” “我买得起,你管得着吗?”沈芊芊趾高气昂地说。 售货员瞄了云岁岁一眼,正好云岁岁也看过来,朝她点了点头。 她立刻会意,对沈芊芊说:“360块加一张工业票,女同志请这边付款。” 沈芊芊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多少?你怎么不去抢啊!” 她这次来岩市一共就带了两百块钱,买个戒指都嫌贵,哪能买得起这块表! 售货员脸色一沉,指针手表盒上的商标道:“瑞士欧米茄手表,正儿八百的外国货,别人连夜排队都抢不着,卖你360还是看在被人退了一手的份上,买不起你在这装什么大瓣蒜?!” 沈芊芊被她说得满脸通红,眼瞧着好多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还站在一旁云淡风轻的云岁岁,她恨恨吼道:“我看你才是胡说八道!刚才她明明想买的,真要是360,她买得起吗!” 被指着鼻子的云岁岁拨开她的手,轻嗤道:“沈同志自己买不起,可不要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她淡定地从布兜里拿出钱和票,递给售货员,“帮我好好包一下,要送人的。” “好嘞!” 售货员顿时喜笑颜开。 这么贵的东西退货,主任知道了肯定要批评她,现在主任还没来检查,直接转手卖出去,她可就免了一顿批。 果然她这眼光就是好! 徐芊芊看见云岁岁随手掏出来的一沓钱,恨不得眼睛都绿了。 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凭什么比她还有钱! 云岁岁却全当看不见,径自收好手表和找零,然后回过头,勾起一个娇艳又轻蔑的笑,“你们沈家人的行事作风还真是一致,死皮赖脸,自不量力。” 沈芊芊愣了愣,而后羞愤地让道:“好啊!你是故意的,你早知道我是谁!” 云岁岁却不再理她,拉起周韵就转身离开。 原本她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毕竟世界上姓沈的那么多,也不见得都是一家子。 可对方几次三番故意找茬,她就猜到这人一定是认识她,再一想和她不对付的姓沈的人,那就只有沈银花了。 试探一句之后,对方的反应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 沈芊芊丢了大脸,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跑上前拦住她,鄙夷道:“这么爱抢人东西,你就是这么抢走我姐夫的吧?” “谁是你姐夫,你敢这么说,沈银花她敢认吗?”云岁岁直勾勾地看向她。 沈芊芊一噎:“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姐都说了,明明大伯和她都很满意顾营长,领导们也都默认他们俩是一对,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是吗?那我没冒出来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顾钧都28了,沈银花也26了吧,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没在一起,是准备等七老八十了来场黄昏恋吗?” 云岁岁眉梢轻挑,“一厢情愿的人我见过不少,像你们这么自信的倒是头一回见。” “就和这块表一样,你配不起的东西,难道还不许别人买了?” “你放屁!” 沈芊芊怒气上头,登时大叫一声:“顾钧算是什么东西,我姐可是沈司令闺女,怎么可能配不上他?” 周韵张大了嘴,难怪医院领导对沈医生的态度都很和善,就连徐学军没被撤职之前都不敢对她摆脸色,原来是这么回事。 云岁岁也挑了挑眉。 她想过沈银花的出身应该不错,却没料到她和沈司令还有这层关系在。 以顾钧的脑子,只怕早就知道了吧。 云岁岁在心中暗暗点头,她家男人别的不说,定力还是挺不错的。 在美色和权力的双重诱惑下,他竟然都没动摇,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己。 有眼光! 她笑眯眯地望着沈芊芊,“你真是沈银花的妹妹,不是她的仇人?” 沈家父女俩保守了这么长时间的秘密,她一出现就全秃噜出来了。 这智商,真的挺让人担心的。 发现自己一时冲动说漏了嘴,沈芊芊连忙道:“你们敢说出去,我就跟你们没完!” 云岁岁耸耸肩,“随便你。” 就这脑子,哪怕她们不说,她自己早晚也得把沈家人都卖了。 第112章 人情往来 沈司令虽然一直在东北地区领导作战,但沈家的大本营却在首都。 沈芊芊是沈司令弟弟的女儿,虽然看着没什么脑子,却是实打实的中央文工团的女兵。 临近年关,文工团本来演出很多,但她和主舞有矛盾,便耍起了大小姐脾气,说什么都不去上班。 幸而她有个好爹,把旷工改成了病假,她才没有挨处分。 她不愿意在首都待着,正好和堂姐也好久没见,便一路北上来了岩市找沈银花。 奈何43军的条件和首都军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沈银花住的还是军医院的集体宿舍,沈芊芊受不了这苦,便去市里住招待所。 卖首饰的售货员之所以认识她,也是因为前两天沈银花带她来买了不少稀奇玩意儿。 上回在军区大院,她远远看见过云岁岁和顾钧,当时就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可惜堂姐没让。 这回上街却好巧不巧碰到了云岁岁。 本想着教训教训对方给堂姐出气,却不成想,人没教训成,她自己倒成了小丑了。 最要命的是,她不小心暴露了堂姐的身份。 要是她爸知道她给大伯惹了这么大麻烦,非得扒她一层皮不可! 不行,她一定要让云岁岁闭嘴。 在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如何能让人闭嘴的时候,这边云岁岁和周韵已经提着大包小包坐上了大巴。 周韵沉思了半天,还是觉得应该劝一劝云岁岁:“云大夫,当赤脚医生虽然也能为人民服务,但和医院里的医生终归是不同,而且还总是要下乡看诊,不安全又辛苦,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考虑一下上工农兵大学的事,机会真的很难得!” 云岁岁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便也没有立马拒绝,只说要考虑一下。 回到大院,李文娟正在院子里倒腾冻白菜,看到云岁岁连忙凑了上来,“岁岁你知道不,卫生部门有两个工农兵学员的名,要从你们这些赤脚大夫里挑呢!” 云岁岁挑眉,“你们都知道了?” 这卫生部门的事也不归部队管啊,怎么传得这么快?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香云嫂子她娘家妹妹就在卫生局工作,跟她说了这事,她还特意让我告诉你呢!” 李文娟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她还说啊,你是先进个人,只要报名,选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吴香云,二团团长的媳妇,之前还帮她说过话的。 虽然没决定去上工农兵大学,但有这么多人惦记自己,云岁岁还是觉得挺暖心。 放在几十年后,这种邻里情已经不常见了。 她从包里拿出刚买的万紫千红润肤膏递过去,“谢谢嫂子为我的事操心。” 李文娟连忙推辞:“诶呦你这是干啥?传句话的事,你这样嫂子以后还咋好意思跟你说话?” “嫂子想哪去了?快过年了,这是年礼,年后我可就空手去你家串门啦!”云岁岁语气俏皮,看起来跟撒娇似的。 李文娟拿她没辙,不好意思地收下礼物,又提醒道:“你呀,最好去香云嫂子家走动走动,毕竟是顾钧的直系领导,人家还特意带了消息给你。” 云大夫说话办事圆滑有度进退得宜,总让人忘记其实她年纪也不大,可说到底,她也只比他们家继东继军大几岁而已。 云岁岁娇笑道:“知道啦,我放下东西就去!” 回了家,把东西大致归拢好,她拿了另一盒万紫千红,还有一条米色羊绒围巾,去敲响了二团长武兴盛家的门。 开门的是吴香云,看到云岁岁,她笑眯眯道:“云大夫回来啦,进来坐!” 武家比顾家和孙家都要大一些,装修风格也和这个时代大部分人家的艰苦朴素风不同,反而颇有生活情趣。 地上铺着地毯,椅子是牛皮包的,墙上挂着手工针织的装饰,窗台上还养着几盆君子兰。 可见这个家的女主人是个有品位又热爱生活的人。 吴香云给云岁岁倒了杯茶,“云大夫怎么想着过来了?” “上回没跟嫂子说几句话,我心里一直惦记来着,正好趁着今天有时间,这不就来串门了,嫂子不会嫌我烦吧?”云岁岁一脸真诚纯粹地说。 “哪的话?我巴不得有人能来陪我唠唠嗑。” 吴香云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工农兵大学的事,文娟跟你说了吧?” 云岁岁乖巧点头,“多谢嫂子告诉我这个消息。” “不用谢我,我也只是随便提了提,卫生局那边早晚都得找你。” 吴香云道:“不过听说咱们院黄营长他媳妇也在走关系,你可得注意一下,别吃了亏。” 云岁岁知道,如果说之前工农兵大学的事大家早晚都能知道,那她现在说的可就是独家机密了。 她本可以不告诉自己的,既然说了,那就是情分。 哪怕工农兵大学她不会去,但这个人情她得接着。 于是她认真道:“谢谢嫂子告诉我这件事。” 吴香云摆摆手,笑着道:“没多大事,我交朋友向来看重眼缘,当初云大夫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干大事的人。” 她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丈夫年纪大了,再往上走怕是困难,顾钧正值壮年又野心勃勃,升上去是早晚的事。 提早结下善缘,往后丈夫不管是退下来还是转业,顾钧都能看在两家的情分上行个便利,怎么算都不亏。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云岁岁就起身告辞,她送的礼物吴香云也没有推拒,而是给她回了份自己腌的明太鱼。 拎着明太鱼出门,好巧不巧,正遇上程英迎面走了过来。 第113章 纠结,试探 程英看到云岁岁从武家出来,脸色难看地说:“你怎么在这?” 她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2团团长媳妇在卫生局有亲戚,云岁岁这贱人,难道也是来走关系的? 云岁岁眉头挑了挑,“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在这?” 程英眸子动了动,冷哼道:“我来找二妮,你也管得着?” 自打上次被戳穿真面目,她也不装什么姐俩好了,每次见云岁岁都冷着脸,好像跟谁有仇似的。 哪怕在卫生所里,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她算是看清楚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别人谁都靠不住,甭管是父亲也好丈夫也罢,都不如她自己立起来。 至于云岁岁,早晚要成寡妇的人,哪有资格让她浪费时间? 瞧了瞧她拎在手里的小半只鸡,结合之前吴香云的话,云岁岁猜到了她来这的目的,无非是想走走关系。 不过依她的资历和医术,即便是走关系,想去工农兵大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别说,吴香云毕竟是团长媳妇,愿不愿意见她这个名声不好麻烦又一堆的人还两说。 云岁岁并没阻拦,无所谓道:“你随意。” 说完便走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程英才敲响了武家的门。 开门的依旧是吴香云,看到门外的人,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客气道:“你哪位?过来有什么事吗?” 程英左右看了看,并不想站在外头说话,举起手来的冻鸡,温婉道:“嫂子你好,我是2团独立营营长黄秀斌的媳妇,听说嫂子最近身体不舒服,特意让我家斌子跟老乡换了半只鸡,给您打打牙祭补补身体。” 吴香云没伸手,语气依旧不算亲近:“我这是老毛病了,哪用得着补?你还怀着孕,别老在外面吹风,快回去吧。” 程英眼神一暗,看出她并不想招待自己,可刚才云岁岁那贱人,分明是从武家屋子里出来的! 这毕竟是领导媳妇,她也不好死皮赖脸,只能讪讪一笑,又拿着那半只鸡灰溜溜地走了。 她越想越恨,她比云岁岁差在哪?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云岁岁转! 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尹二妮从外面回来。 两人表情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尹二妮率先开口:“英子,有段时间没见你,干啥去了?” 程英大言不惭地回答:“在家背《赤脚医生手册》来着。” 尹二妮有些惊讶,“那你可真用功!” “对了,我听人说卫生局要推荐乡镇卫生所的赤脚大夫当工农兵学员,你报不报名?” 程英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要报名!虽然不一定能选上,但怎么说也得试试,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都让给那些走后门的人吧?” 说着,她又意有所指地回头看了一眼。 东宿舍楼里,和卫生所相关的,只有云岁岁一人。 尹二妮就是客套一问,哪成想她又能攀扯到云岁岁身上,只觉得尴尬不已。 她连忙转移话题,问程英的鸡是在谁家买的,得到答案后又敷衍两句,而后连忙告辞。 程英见她提都不敢提云岁岁的样子,不由冷笑一声,转身往自个家走。 就在她转身之后,顾钧从旁边的收发室里走了出来。 他薄唇微抿,眸色晦暗不明,周身散发着冷意。 自从上次收到李晓亮的来信后,他就把图纸交给了宋政委,宋政委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也连忙把图纸送到军工厂,看看是否能用得上。 就在上周,军工厂那边已经利用图纸做出了改良版装甲运输车的模型。 顾钧这次去信,就是为了邀请那位画出图纸的工程师来岩市协助研发。 谁知正要出门回家,却听见了程英的这番话。 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在明年高考恢复、工农兵学员制度取消的情况下,一个能梦到未来走向的人,不应该这么积极地想要去工农兵大学。 而且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程英也没有看过所谓的高中教材,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顾钧沉思着回了家,推开门就看到云岁岁正在整理市里买回来的战利品。 其中有不少精致的点心,还有一盒进口巧克力。 万紫千红也还有两盒,她更习惯用自己调配出来的养肤膏,万紫千红本就是买来送人的,既经典又体面。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吃食和小玩意儿,都被她收到了橱柜里。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那块欧米伽手表。 看到顾钧回来,她也不扭捏,直接把手表盒递了过去,“喏,送你的礼物。” 顾钧一愣,看到里面价值不菲地机械表,心情十分复杂。 见他呆呆的样子,云岁岁不由一笑,“怎么了,不喜欢吗?” 顾钧眸色微敛,抬手接过表盒,“没有不喜欢。” “那就好,我可是挑了好久才挑中这个的。” 云岁岁笑眯眯地说:“快来试试大小合不合适。” 说着便从表盒里拿出腕表,执起顾钧的手要为他带上。 顾钧手指动了动,目光落在她娇俏的侧脸,看着她认真为自己试戴的模样,心中早就准备好的试探的话,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如果,如果她就是上辈子的云岁岁,是那个冷心冷肺、甚至疑似害死了自己母亲的女人,他能否毫无芥蒂地继续和她在一起?又该如何继续? 他不敢细想。 “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云岁岁举起他的手,眼睛亮晶晶地朝他炫耀。 顾钧看着腕间的手表,又对上她傲娇中隐含期盼的目光,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好看。” 云岁岁顿时弯了眉眼,笑意盈满她的眼眸,像散落在夜空里的星子般闪亮。 顾钧的心狠狠跳动了两下。 在她面前,他总是一退再退溃不成军,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依旧如此。 云岁岁又从床上拿起几套衣服,“这是我给妈和小梨他们买的,趁着邮局还没休假早点寄回去,过年的时候妈也能穿点新鲜的。” 四套衣服有大有小颜色不一,显然是顾家人人手一套。 提起家人,顾钧眸色一深,状似不经意地问:“工农兵大学,你要去吗?” 第114章 一起置办年货 云岁岁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不由微微一怔。 借口已经说了好多遍,因此她没怎么思索就道:“镇卫生所这边离不开人,现在的生活节奏我也挺喜欢,暂时不想有所改变。” 言外之意就是不去。 虽然早有预料可能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可顾钧的脸色还是有些沉。 云岁岁也察觉到了不对,明明前两天还愈发热络的人,今天突然这么沉默,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她眼神关切地看向顾钧,“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脑中也在不断搜索着记忆,回想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是否发生了什么。 答案是没有。 上辈子的76年年关,顾钧也是在部队没有回家,但却写了信回来,告诉她他一切安好,让她和婆母好好过年。 她懒得理,没有回信给他。 顾钧看着她眼里真真切切的关心,喉结微动,垂眸道:“如果有一个人,在伤害了你和你的家人之后装作无事发生,还假装失忆和你亲密相处,会怎么做?” 云岁岁心中咯噔一声,差点以为他是在点自己。 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可能。 她自己重生已经够离谱了,身边还有一个能做预知梦的程英,如果顾钧在觉醒了什么能耐,未免有点太玄幻了。 她面色微讪,摸了摸鼻子道:“这个不能一概而论的吧,万一她是有苦衷的呢?或者她已经知道错了,诚心悔过呢?” 顾钧冷笑一声:“诚心悔过就必须得原谅?如果悔过有用的话,要公安有何用?” 云岁岁哑口无言。 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是啊,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而最最不值钱的,就是悔过的眼泪。 她不想哭,却是真的有点茫然。 看着她艳丽的小脸皱成一团,顾钧不仅没有胜利的快感,还有点烦躁。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我还有点事没处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晚上晚些回。” 云岁岁乖巧点头。 事情当然是没有的,顾钧只是想出来透透气,看刚才云岁岁的表现,他基本已经能确定,她就是有上辈子的记忆。 也许是和他一样重生了,也许是有其他的际遇,但总之,现在的云岁岁,就是上辈子把他们全家人都折腾得够呛的那个人。 说不恼是假的,但更多的却是失望,对自己的失望。 他竟然再一次无可救药地对云岁岁动了心,可他又没法代替上辈子的顾家人原谅或者恨。 夜凉如水,顾钧不知道在外面走了多久,走到浑身上下都被寒气浸透,才拖着步子回了家。 屋子里又黑又安静,借着月光,可以瞧见床上蜷缩着的小小鼓包。 看来是睡熟了。 顾钧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好,又动了动手脚让身体暖和一些,这才翻身上床,躺在床的最左边。 许是感觉到温暖,原本还蜷着的云岁岁翻身一滚,精准无误地滚到了他的怀里。 顾钧无奈低头,就看到她纯净安恬如婴儿的睡颜。 终究没忍心将她推出去。 ** 卫生局终于还是在年前把推荐工农兵学员的通知正式下发到了各乡镇卫生所。 冯胜男颇有自知之明地说:“我这样的还是算了吧,医术一般也没有什么突出贡献,肯定没戏!” 而且她是知青,虽然通知并没有明确把知青排除在外,但大概率也不会选他们,毕竟他们下乡是为了建设祖国,不是去享福的。 云岁岁鼓励她:“试试呗,万一运气好呢?” “运气再怎么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堪一击。” 冯胜男摇头晃脑地说:“云大夫你肯定要报名的吧,你医术这么好又是先进个人,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一个名额是你的!” “可别这么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岩市这么大,能人肯定不在少数,这都是不好说的事。”云岁岁淡淡回答。 听了她的话,程英冷哼:“装模作样!” 明明都已经去找吴香云走关系,装得一副清高模样给谁看? 云岁岁懒得搭理她,跟吃了仙人掌似的,张嘴就是刺。 冯胜男也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气,看在她是孕妇的份上,不愿跟她计较,反而问:“程大夫报名吗?” “报,凭啥不报?不然岂不是便宜了某些小人!”程英挺了挺胸脯。 云岁岁淡淡瞥她一眼,轻飘飘地说:“你这水平,就算不报名,也便宜不了任何人。” 程英眼一瞪,气得差点没升天。 最后云岁岁还是没有报名,程英知道后,表情惊讶又怪异。 那她上回为什么要去武家?难道不是去走后门的? 不过工农兵学员的名单要年后才能公布,眼下最重要的是过年。 无论什么年代,无论在哪,阴历新年永远是华国人心中最重要的节日,没有什么比过一个好年更能让百姓安心的事了。 这还是云岁岁重生之后过的第一个年,自然要过得热热闹闹的,也当是驱驱上辈子的霉气。 她提早就跟老乡换了鸡鸭和野猪肉,这年头野味不少,味道也不错。 粮食和日常食材她也都跟着李文娟买好了,又等着顾钧休假的时候,和他一起去买春联和福字。 结婚以来,两人一起上街的次数屈指可数。 云岁岁也不是那矫情的人,干什么事都要让对象陪着。 但是买年节用品这种重要的事,该有的仪式感还是得有。 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格外引人注意,更别说云岁岁在镇上还有一定的知名度。 一路走过来,已经有好几个人跟她打招呼了。 “云大夫,买春联啊?这是你家那口子吧,诶呦小两口长得都俊!” 云岁岁也大大方方地挽住顾钧的胳膊,满脸幸福娇羞的小女儿情态。 顾钧看着她,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自从发现云岁岁不对劲之后,以往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就一股脑都冒了出来。 什么不爱吃带刺的鱼啦,这是她大学时被鱼刺卡到后养成的习惯;经常净手,也是因为医生要时刻保持手部干净。 可偏偏她的性格又和上辈子那个阴郁寡言的人大相径庭。 也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 明明再有一年就要开放,她有无数种办法躲过下乡,她又为什么要选择上辈子的老路? 上辈子的她明明不喜欢他的。 顾钧知道他不该纠结这些陈年旧事,可又怎么能不纠结呢? 别人看起来的黄粱一梦,可是他实打实的一生啊。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嚎,即便在这热闹的街市上,也依旧十分抓人耳目。 云岁岁和顾钧齐齐望去,就见沈银花和沈芊芊站在那里。 沈银花脸色难看,沈芊芊则在号啕大哭。 第115章 夫妻钓鱼执法 沈银花抬头就看到了云岁岁和顾钧,她扯了沈芊芊一把,面上似闪过犹豫,但还是打了声招呼。 到底是战友,又是领导女儿,顾钧不能视而不见,便问道:“怎么了?” 此时沈芊芊已经停止了哭声,却还是在抽噎,眼睛也红彤彤的。 沈银花面露尴尬,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我和我妹本来想买点年货,她倒好,钱都放在包里也不知道看着点,现在包被人划坏了,几百块钱全丢了。” 说着,她把沈芊芊的包斜着提起,只见包底部一道长长的划痕,基本上能漏的都漏出去了。 沈芊芊见状嘴一扁,更想哭了。 她姐不过是丢了点买年货的钱,可她不仅所有家当都被偷走了,连叔叔给她买的进口包包都坏了啊! 过年期间,正是小贼们猖狂的时候。 毕竟家家户户甭管这一年过得好过得孬,都会把余钱拿出来置办年货,力图过个好年。 毛贼们趁着人多热闹动几次手,收获肯定不少。 碰上沈芊芊这样人傻钱多的,那更是他们捞着了。 顾钧瞧了瞧那划痕,便知道这贼是个老手,定然不会只偷这一个。 云岁岁看他的神色,知道他懂些门道,便问:“你有想法?” 顾钧抿了抿唇,没有否认,一双黑眸望着她,“有是有,但可能需要你帮忙,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管她们也没关系。” 他知道她和沈医生关系并不好,如果她不愿意帮忙,他自然会遵从自家人的意愿。 反正抓贼是公安的事,原本也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只因为是熟人,才会前来问候一下。 就算没帮上忙,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云岁岁眼睛眯了眯,“你先跟我说说,怎么帮?” 顾钧凑近了她的耳朵,细细地说了他的想法。 云岁岁听了听,觉得还挺有意思,便撅着嘴傲娇道:“这可是给你战友帮忙,那这衣服可得你给我买。” 今天天冷,她戴着白色兔毛的耳套,走的时间长,耳套来回乱窜,把她的头发卡出几绺呆毛。 配上她的表情,显得怪可爱的。 顾钧眼底流露出温柔之色,下意识帮她压了压头顶的头发,唇角微勾,“当然。”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动手动脚的模样,沈银花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她从没见顾钧脸上有过这种表情,明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可他们之间的氛围,就是和谐得谁都插不进去。 沈芊芊见状也不哭了,眼前的俊男靓女站在一块,自然又美好。 她不禁怀疑,之前堂姐跟她说的都是真的吗?这个顾钧,真的对堂姐有过男女之情? 可他对堂姐和云岁岁的态度天差地别,让她都没法昧着良心说,堂姐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顾钧和云岁岁商量完,只给沈家姐妹留下一句“先去派出所报公安”,便自顾自进了供销社。 云岁岁是个爱美的姑娘,但她更怕冷,所以每到冬天,暖和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总想着把厚衣服都套在身上,外在形象可以暂时放一放。 不过她长得好看,哪怕包得跟球似的,看起来也娇憨可爱,像个白白嫩嫩的粘豆包。 只是这身扮相对于接下来的计划,就显得不那么合适了。 于是两人进了供销社后直奔卖衣服的柜台,挑了身料子最好颜色款式也最扎眼的呢子大衣。 价格很美丽,整整150块。 当然了,穿出来的效果也很有说服力,直接把她一个娇俏少女变成了时髦富婆。 云岁岁对着镜子照了照,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瞧着自己那松散的麻花辫,顿时有了想法。 她把耳套拿下来,塞进顾钧手里,然后又把辫子解开。 海藻般乌黑的长发散落开来,还带着自然的弧度,铺散在火红的呢子大衣上,慵懒又娇媚。 她回过头,笑盈盈地望向顾钧,整个人美得像画一样。 “怎么样?” 饶是顾钧也不禁晃神,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耳尖通红却还故作淡定道:“挺好。” 云岁岁眉眼弯弯地点头,“那就好。” 她扬了扬刚在柜台那拿的精致小包,“那我可开始了。” 虽然比不上沈芊芊那个贵,可这年头大部分人还是习惯把钱和票用一块布包起来,塞进衣服内兜里,能拿得起包的人就已经算是富裕了。 恐怕连小偷都分不清,什么样的包是洋货,什么样的是普通。 顾钧低声道:“我会保护你的,放心。” 云岁岁点点头,迈着优雅矜持的步伐朝门外面走去。 在她走出十几米后,顾钧也远远地跟了上去。 在这种偏远地区的小镇上,能看到一个时髦姑娘就已经很难得了,而如果说是一个年轻时髦又漂亮,看起来还一身“大小姐味儿”的姑娘,那肯定会格外吸睛。 云岁岁走过路过,几乎所有人都会朝她看个几眼,像是什么新鲜事儿似的。 发挥得太好也不行,这么惹眼,反而会让小偷不敢动手。 顾钧眉头微皱,有些怀疑自己这个计划能否成功。 显而易见,他错误估计了一个漂亮姑娘的杀伤力。 正想上前找回云岁岁时,却见她脚步一转,朝旁边的国营饭店门口瞧去。 而后好像被什么吸引了似的,一边喊着“馅饼,给我来两个”一边往里面挤,只留下提包的那只手还在人堆外边。 美女是好看,可相比于便宜又好吃的新年特供驴肉馅饼,也就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在这里,没有人把云岁岁当美女,只会当成抢他们争夺食物的竞争对手。 哪有什么能比吃饱肚子重要? 顾钧顿时明白了云岁岁的用意。 果不其然,一个尾随云岁岁一路的矮瘦男子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便装作不经意地凑上去,手里寒光一闪。 顾钧却比他动作更快,三两步跨上前,一脚踢向他的膝盖弯。 那人始料未及,砰的一声,直接跪下了。 云岁岁回过头,就看到顾钧擒住那人,像擒住个小鸡仔似的。 第116章 你好厉害啊 云岁岁主动上前,想要搜那人衣服里的赃款,却被顾钧拦住,“我来。” 他把手伸进那人的衣服内袋,裤子内袋,还有裤头上缝的口袋,一共搜出赃款一百二十多块。 不少,但肯定没有沈家姐妹的钱。 云岁岁有些失望,难道要再钓鱼一下? 顾钧却没这个意思,直接问:“你们今天谁的收成好?” 顾钧知道,偷儿有偷儿的圈子,镇上的这些毛贼彼此大多都认识,消息会互通有无。 有人一下子得了好几百块,这么大的事,他不信别的偷儿没听说。 矮瘦男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大着胆子道:“兄弟,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我不能坏了规矩,你们俩的钱我也没偷着,今天的收成都给你,要不你就把我放了吧?” 顾钧的两套军装都被云岁岁大清洗了一番,偷偷用空间里的洗衣机消了毒,现在正在晾着呢,所以他今天穿的是便服。 没想到,连小偷都敢跟他称兄道弟了。 他冷笑一声:“这么讲道上的规矩,你不如去跟公安讲。” 说着就要押他往派出所去。 “诶别别别!” 矮瘦男人一脸苦相,“我都要把钱给你们了,你们还想咋样?我要是坏了规矩,这辈子都别想干了!” 云岁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们当小偷哪来的优越感,还整出准入门槛了?” “要么现在交代,要么去派出所交代,选吧。”顾钧冷冷道。 那毛贼纠结半晌,最后还是说:“是老疤子,听说他今天运气好,宰了个有钱小姐!” 顾钧眯起眼,似是在回忆着什么,“老疤子,是不是左脸有一道疤,从眼下到嘴角?” “对对对!”矮瘦男人连连点头,惊喜道:“你们认识啊?” 顾钧没答他的话,而是对云岁岁道:“我把人送派出所去,你想跟着我还是再逛逛?” 云岁岁不假思索地回答:“一起。” 反正春联福字什么的都已经买好了,其他年货之前去市里也都买完了。 而且她也很好奇,顾钧怎么会知道那个老疤子长什么样。 唯有矮瘦男人一脸惊恐,“诶,咱说好了我告诉你就不去派出所的,你这人咋说话不算数?” 顾钧淡淡地瞥他一眼,“谁跟你说好了?” 那人一回想,发现他确实没说自己交代了就不去派出所,大呼受骗,又是咒骂又是求饶嚎了一路。 搞得云岁岁想问顾钧都没机会问。 到了派出所,值班的公安认识顾钧,一见面就道:“顾副团长,又来给我们送业绩了?” 几乎整个红山镇派出所的人都知道,顾副团长是“送财童子”,每年总要往他们这送几个人。 而坐在椅子上的沈银花和沈芊芊也看到了两人,连忙迎上来,“怎么样了?” 顾钧指了指矮瘦男人,“偷了一百多,带下去吧。” “还有个外号老疤子的,偷了沈医生几百块,你们看看谁去抓,那人十分钟前在国营大饭店附近,现在应该还没走,一米七左右,身材中等,穿深蓝色棉袄,黑色裤子,黑色呢子面鞋,从左眼下到嘴角有一道疤,很好认。” 云岁岁见他描述得这么详细,不由有些惊讶,“你真认识那个老疤子啊?” 顾钧摇摇头,“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他今天穿什么,人在哪?”云岁岁又问。 这回不等顾钧回答,值班的公安就笑了,“你不知道吧,咱们顾副团长的记性可好着呢,见过的人就不会忘,还经常能注意到别人都注意不到的细节。咱们红山镇派出所啊,多亏有他帮忙,才破了不少案子!” 看着他满眼的崇拜之色,云岁岁有些愣怔。 上辈子她以为顾钧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之外,毫无出彩的地方,性格无趣又沉闷,没有文化,还不会说好听的话。 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顾钧不知帮助了多少人,是多少人心中的英雄,闪闪发光的偶像。 直到大衣披在身上,她才回过神来,抬头就撞见顾钧黑沉的眸子里。 “想什么呢?”顾钧问。 云岁岁不吝自己的夸奖,眼神亮晶晶地说:“你好厉害啊!” 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顾钧唇角微微勾起,“云大夫也很厉害,这功劳有你一份。” 云岁岁点点头,“那可不!” 刚才穿着毛呢大衣满街走,可把她给冻坏了! 看着她被冻得发红的耳朵,顾钧想把耳套帮她戴上,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笑容一淡,手腕微转,把耳套放到了她手上。 云岁岁也没计较这些,带上耳套穿好衣服,拉着顾钧往家赶,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跟文娟嫂子分享紧张刺激的抓贼经历。 而跟顾钧一句话都没说上的沈银花,心情更加落寞了。 沈芊芊更是满脸疑惑不解地问:“姐,这个姓顾的之前真喜欢你?那他现在这么对你,也太没心没肺了!你咋不告诉大伯,让他教育教育顾钧。” 沈银花抿着唇,脸色又青又白,最后狠狠瞪她一眼,“惹出来这么多事,还好意思教育别人,你大伯不教育你就不错了!” 沈芊芊扁扁嘴,整个人又蔫了下来。 她是为了谁啊?好心当成驴肝肺! 云岁岁和顾钧回到大院,院里的年味儿已经很足了,大门和楼道口都挂了红灯笼,家家户户都在张罗着贴对联和福字,还有在凑年夜菜食材的。 看到这一幕,云岁岁就想到小时候在机械厂大院过年,不禁有点伤感。 重生后的第一个年没办法陪在父亲身边,还离得这么远,也不知道父亲那边怎么样了。 程英脱离云家,林秋萍也逐渐本性暴露,想来父亲这个年过得也不会多安心。 不知不觉,她就叹了口气。 看着她出神的样子,顾钧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便道:“有时间给爸打个电话吧。” 云岁岁回过神来,只觉得心头一暖,点点头道:“嗯,明天就打。” 她也想知道父亲换了单位习不习惯,还有林秋萍现在怎么样了。 第117章 禁止野猪指点人类 自从父亲换了单位工作后,云岁岁日常就只写信,没再给他打过电话了。 毕竟和在机械厂时不同,他现在不是单位***,总要谨慎着些。 但春节将至,她对父亲很是想念,偶尔打一回也没那么多忌讳。 于是在不太忙的下午两点多,云岁岁拨通了冰市市政府的电话。 电话转了几手,终于到了云建中手里。 “岁岁?” 太久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云岁岁不自觉地撒起娇来,“爸,我好想你!”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云建中这个钢铁般的男人红了眼。 他语气中带了几丝哽咽:“岩市现在冷不冷,你带厚棉袄厚棉裤没?可别为了美不穿厚衣服!钱还够不够花?” 很难想象,已经嫁了人的闺女,父亲还会担心这些。 云岁岁眼睛都红了,心里暖洋洋的,笑着回答:“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您不用为我操心,倒是您,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咱家要从机械厂家属院搬出去,搬到市政大院里?” “嗯,不过不着急,年后再搬就行。” 云建中语气轻松:“你李叔已经搬到隔壁了。” 云岁岁知道他在等什么,之前信里说了,年后政法委书记退休,父亲就要往上升一升了。 当初他愿意从机械厂调到市政工作,也正是考量到了这一点。 毕竟父亲过了年才虚岁四十,正值壮年,又怎么会不想往上拼一拼搏一搏呢? 云建中感叹道:“这次多亏了小顾。” 云岁岁不解,“和他有什么关系?” “小顾在机械厂找到了能改良运输车的工程师,上报时提了我和李晓亮,表彰正好在年前下来。”云建中道。 如果没有这次表彰,只怕他还要在秘书的位置上坐个一年半载。 李晓亮的父亲李大伟也不会越过副厂长直接成了机械厂厂长。 这对他来说都是好事,李大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和他的关系比副厂长好得多。 所以哪怕他调任了,也能一直住在机械厂家属院,可以等年后升职了再搬去市政大院。 要知道书记秘书只能住宿舍楼,而升到书记,就能有自己的独立小院了。 而直接分配小院的流程也比从集体宿舍改过去要方便得多。 云岁岁也是今天才知道父亲晋升的事还和丈夫有关,她惊讶道:“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 “顾钧那孩子就是这样,做的永远比说的多,如果不是表彰发下来,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云建中感叹道。 他为女儿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给她选了顾钧这个丈夫。 云岁岁心想父亲说得对,顾钧一直都就是个只知道做不知道说的。 忍住心中吐槽,她又问父亲:“那您和林姨……” 云建中犹豫了半晌,还是说:“最迟半年时间就能处理好,你就不要管了,和顾钧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听他这话云岁岁就知道,父亲还拿自己当小孩子呢。 她哼了一声:“不管就不管。” 反正早晚会知道。 “对了,小峰给你去了封信,你不乐意回就不回,他那性子也是要好好磨磨,就该把他扔乡下去锻炼锻炼。”云建中的语气中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云岁岁还不知道她爹? 把云峰抽得嗷嗷叫的的是他,心疼孩子受苦的也是他。 要是云峰真下乡了,她可不信他能像自己说的这样洒脱不在乎。 这么一想,父亲和林秋萍晚点离婚还是件好事,省得到时候云峰下乡没两个月还得想办法把他弄回来,麻烦。 然而当她挂了电话,翻到从机械厂寄过来的那封信时,就觉得自己还是心太软。 干脆让云峰那蠢东西早点下乡,累死他算了! 省得他写这些蠢话来恶心自己! “大姐已经够可怜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别人欺负她!” “出门在外都是一家人,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不要再任性,辜负的是爱你的家人。” “爸和林姨最近好像在冷战,你有时间给爸打个电话劝劝他,林姨为咱家付出了那么多,他可不能忘恩负义!” 满满当当两张稿纸的信,除了开头的问候语,云岁岁能看懂的人话竟然没几句。 气得她当即借了纸笔,在纸上大大写道:禁止野猪指点人类,已将猪言猪语退回。 然后直接把原信件和新写的一起寄了回去。 晚上顾钧回家,云岁岁已经从食堂打包好了三菜一汤,碗筷也已经摆好,就等他回来吃了。 他眸色微动,洗了手坐到桌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快过年的时候,不只部队事情多,卫生所事情也多,两人已经好几天没坐在一起吃饭了。 “看你最近心情不大好,就想着给你好好补补,你身上的伤刚好,再累也要注意身体。”云岁岁望向他,认认真真地说。 对上她澄澈如水的眸子,顾钧不知怎么,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愧疚。 自打知道她也可能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后,他总会不自觉地避开与她接触,可她却一直在关心着他。 他薄唇轻抿,第一次没说实话:“抱歉,最近有些忙,没能好好陪你。” 云岁岁不在意地笑了笑,“咱们俩都忙,我又不是小气的人呢,才不会生你的气!” “对了,今天我给爸打了电话,才知道爸因为你找的那个工程师受了表彰,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她上辈子没随军,也没问过顾钧军队里的事,还真不知道父亲的机械厂里藏了这么个能人。 顾钧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而且爸在任时对严工也确实照顾,表彰是他应得的。” 说话倒是没错,云建中向来爱惜人才,为人公正又不死板,在机械厂很得人心。 但严工在研究改良运输车的事他确实也是不知道的。 若是一般人,这么大的功劳能自己占早就自己占了,哪会给别人分? 说到底,还是承了顾钧的情。 不过夫妻之间,谢来谢去就太生分了。 云岁岁唇角翘起狡黠一笑,“行,那我就不跟咱顾副团客气了。等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份大礼,好好犒劳犒劳你!” 今天她穿了家淡粉色的v领吊带睡裙,外罩浅米色针织家居服,是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 不知是不是动作大了,她外套那侧微微滑落,香肩小露,在散落的长发间若隐若现。 俏生生的眉眼在黄灯光的映射下,不似往日那般夺目,反而有种别样的温婉妩媚。 想起她这些天晚上总是对自己动手动脚,再结合她的话,顾钧莫名从耳后红到了脖子根。 第118章 青梅竹马 过年之前,上头给顾钧派了项任务,去火车站接严工严立业。 严立业原本是机械厂一车间的车间主任,跟云建中和李大伟是同期进厂,三人关系也不错。 顾钧想着云岁岁也认识他,便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接人。 云岁岁当然要去。 严叔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之前她结婚,他还来吃喜宴了呢。 上辈子父亲去世,如果不是严叔的儿子告诉她消息,并把父亲生前的书信交给她,只怕她到死都还在误会父亲。 只是没想到,原来藏在机械厂里的能人就是严叔。 腊月二十八,云岁岁和顾钧天还没亮就开着车出发,去红山镇火车站接人。 快到六点的时候,火车进站,陆陆续续有人下车。 这年头出远门,人们的穿着都大差不差,军大衣或者蓝色黑色的厚棉袄,提着包裹。 云岁岁原以为找人会不大容易,可严立业一出现,她就看到了对方。 准确地说,是看到他身边的青年。 青年身材挺拔修长,穿一身黑色立领青年服,外罩藏蓝色棉袄,与周围形容憔悴的赶路人大不相同,他面容俊秀皮肤偏白,一双桃花眼清亮有神,通身都透着儒雅温和的气质。 正是严立业的独子,严长安。 云岁岁连忙朝两人挥手,“严叔,长安哥!” 严立业带着儿子朝他们走来,一走近就道:“这么冷的天,你咋还来了?” 他和他的姓氏一样,长了一张严肃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满意呢。 但云岁岁清楚,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于是她拉住顾钧的胳膊,娇笑着对严立业说:“这是顾钧,我男人,之前您见过的。部队派他过来接您,我也好久没见严叔,就跟他一起来了。” 严立业朝顾钧点点头,“顾副团长。” 顾钧真诚道:“严工的图纸对于军用运输车改良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也感谢您愿意来43军工厂参与研发。” 严立业眉头皱了皱,“叫啥严工,跟岁岁一样叫严叔就行。” 顾钧从善如流,语气尊敬道:“严叔。” “嗯,这是我儿子严长安。”严立业指了指自家儿子。 严长安伸出玉一般修长白净的手,眉毛轻挑,勾唇微笑,“你好,我和岁岁从小一起长大,你虽然年长于我,但没关系,跟着岁岁一起叫哥就行。” 顾钧眼睛眯了眯,伸手和他浅浅一握,“你好。” 却没有叫人。 严长安也像不在意似的,脸上表情未变,转过头,朝云岁岁笑得格外温柔,“好久不见啊,岁岁。” 云岁岁也笑,友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再加上上辈子对他的感谢,让她笑得格外灿烂,“长安哥,你回城了?” 严长安微微颔首,“我也是沾了父亲的光。” 如果不是父亲跟领导申请,他也没法回城,还得了份红山镇中学教师的正式工作。 上辈子云岁岁嫁人后就跟娘家没了联系,只知道长安哥是在七十年代初就下了乡,具体他是哪年回程城的,她也不了解。 之后再联系,就是他告诉她父亲去世的消息。 彼时他已经是中科院的院士,专门研究飞行器动力工程这一块。 那时候云岁岁还觉得他挺厉害,年纪轻轻就进了中科院,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的科研天赋是遗传了严叔。 这一路从上车到下车,云岁岁和严长安都聊得相当愉快,整个车里充满了他们的欢笑声。 严立业也偶尔说两句,其余时间都在补觉。 唯有顾钧,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兢兢业业地扮演着沉默寡言的司机角色。 回到军区,先带严家父子去了军工厂宿舍放东西,就又去了食堂。 正值早饭时间,王勇已经按照顾钧嘱咐的点好了菜。 虽说是早饭,但也不能含糊,有粥包子油条豆浆,还有鲜肉馄饨和各式各样的小咸菜。 王勇在摆菜,顺手把积蒜摆在严长安面前,云岁岁却把碟子推到了另一边。 严长安见状笑道:“这么久了,你还记得我不吃蒜。” 云岁岁面色讪讪,很想说她只是想让王勇把肉包子放到自个面前,根本没看什么蒜不蒜的。 可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反驳,只笑了下以作回应。 却没瞧见,一旁的顾钧脸色更黑了。 吃完饭,严家父子要回宿舍休息,严长安优雅笑道:“顾副团长应该还要归队吧?不用管我们,岁岁送我和父亲回宿舍就好。” 顾钧心中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道:“云大夫的工作不比我轻松。” 他朝云岁岁看过来,目光相对的瞬间,云岁岁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的。 她不明所以,却还是如是说:“是啊长安哥,我还要去卫生所。” 今天是最后一次值班,也不好耽搁太久。 “好吧。” 严长安脸上露出遗憾,桃花眼里也满是不舍。 大男人做出这副表情,不仅不显得腻歪,反而让人愧疚得很。 云岁岁不忍心,连忙又说:“我下班就来找你和严叔。” 严长安顿时云销雨霁,笑着道:“那可说好了!” 顾钧刚好些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下来。 出大院的路上,顾钧突然问:“我有什么忌口?” 云岁岁微微一怔,不明白他是在闹哪出。 却还是回答:“你不爱吃葱和姜,洋葱可以,但大葱不行,尤其是葱花,一点都吃不了。” 看她如数家珍的模样,顾钧才总算不绷着脸了。 想想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不由脸上一热。 他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薄唇抿了抿,他语气缓和道:“今晚我不用训练,想吃什么,回来给你做。” 云岁岁顿时眼睛一亮,可还是犹豫道:“可是我答应了长安哥去找他……” 顾钧眸色微动,“这有什么,让他和严工来我们家吃,反正都要欢迎他们的。” “那太好了!” 云岁岁喜笑颜开,不用细想就脱口而出:“我想吃土豆炖排骨,豆腐炒鸡蛋,酸菜炖肉,还有蘑菇汤。” 顾钧眼角带了笑意,拍了拍她的发顶,“那你可准备好肚子。” 听他这么说,云岁岁心里期待得不行,恨不得立马就到晚饭时间。 奈何班还是要上的。 刚到卫生所,就看到沈芊芊坐在门后面,看到她后眼睛一亮,却又立马别过脸,一副傲娇模样。 不知道她是来干嘛的,云岁岁朝冯胜男使了个眼色。 冯胜男走到她身边,小声道:“不知道她是干啥的,从早上开门一直坐到现在,也不看病。” 第119章 小聚 云岁岁当然也不会上赶着讨好沈芊芊,就当做看不见,告诉冯胜男不用理后,自顾自地进行年终清点。 自她接手卫生所之后,来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和她最开始来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 相应的,各种药物的消耗也多了起来,前段时间刚补的药,这两天止痛药和感冒药就又只剩了一半。 程英总是会不经意说两句什么,都是跟做梦和预知有关的话,云岁岁心知她还在怀疑自己,便揣着明白装傻。 几次下来,程英就彻底冷了脸,显然是觉得她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懒得与她虚与委蛇。 见她不是在看病,就是在破本子上写写画画,被晾了一上午的沈芊芊终于坐不住了。 她气势汹汹地走到柜台前,挤开正在排队的病人,拍桌子道:“喂,你们是怎么招待客人的,没看我都在那好久了?” 云岁岁连头都没抬,“看病排队,脑子有问题建议去军总医院拍片,我们这治不了。” “你!” 沈芊芊咬牙切齿,“云岁岁,你不要太过分了!” 云岁岁掀了掀眼皮,波澜不惊地与她对视,“我说,看病排队,沈同志是听不懂话吗?” 大小姐脾气都耍到她这来了,她可不奉陪。 沈芊芊脸色更加难看,一双眼瞪得老大,气呼呼地盯着她,“要不是大伯让我过来,你以为我想来找你?你少不识抬举!” 丢钱的事闹到派出所,好巧不巧,公安部的领导正在派出所视察,他认出沈银花,也知道她是沈司令的女儿。 这下可好,本来不大的一件事,却叫沈司令知道了。 他知道女儿对顾钧的心思,所以指明要沈芊芊去跟云岁岁夫妻俩道谢。 沈芊芊不认识顾钧,而且每次看到他的冷脸还有点害怕,便来找云岁岁了。 可没想到,云岁岁明知道她领导家亲戚,竟然还这么不给她面子。 云岁岁面色没有丝毫改变,“你大伯让你来的,不满意那就找你大伯去,跟我这摆什么谱?” “请不要耽误我看病,下一位。” 沈芊芊脸色红红白白,气得要死,却不敢违背她大伯的话。 又瞧着身后的病人都瞪着自己,心理顿时更加难堪,却不得不退到一旁,等着云岁岁把病看完。 一连三个病人,个个都要把脉问诊,有的耳聋听不清,必须要喊着说话,有的才是真正听不懂话,从头到尾所问非所答,问清他哪不舒服比破案还费劲。 可云岁岁却耐心得不得了,全程微笑以对。 偏偏在面对自个时就耷拉张脸,冷言相对,沈芊芊觉得,她就是在针对她! 瞪着云岁岁看了好久,直到病人都走光,她才不情不愿地上前,“之前的事谢谢你了,虽然都是顾副团长的功劳,但谁让你嫁了个好人呢!” 云岁岁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道谢只说谢谢就行,别的废话都不用说。” 眼瞧着沈芊芊又瞪起了眼,她又继续:“谢意我收到了,沈同志请回吧。” “你真是不识好歹!我大伯怎么说也是司令,是你男人的领导,你一个小小的赤脚大夫,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沈芊芊气得够呛,嘴巴又不受脑子控制了。 冯胜男不了解部队的事,程英听了她的话却震惊不已。 她可是见过这位姓沈的同志的,之前跟沈银花站在一块,还叫沈银花“姐”。 现在这人说自个儿是沈司令的亲戚,云岁岁又没有反驳她的意思,八成就是真的。 那她管沈银花叫姐,沈银花岂不很有可能是沈司令的闺女? 原本她还觉得,顾钧那年纪大命又短家庭条件还不好的,云岁岁嫁给他都算是低嫁了。 没想到啊,连沈司令的闺女都能相中他。 真不知道顾钧有什么魅力,她瞧着,也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些,还成天到晚板着脸,看着都吓人! 程英神色暗了暗,既然知道沈银花是沈司令的闺女,那她可不能再帮着沈银花勾搭顾钧了。 两人要是真成了,顾钧只怕升得更快,万一黄秀斌跟不上他的速度,就算他死了,好处也轮不到他们老黄家。 还不如维持现状,两人只差一级,更方便黄秀斌顶替顾钧的位置。 云岁岁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感叹自己猜得没错,沈家的事果然早晚都要被沈芊芊抖落出去。 “就算沈司令来了,也照样得排队。” 她不再搭理对方,继续清点药物,“沈同志没其他事就请回吧,不送。” 见她如此不识好歹,沈芊芊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不敢放肆,怕给大伯惹麻烦,拎起包愤愤地走了。 程英不咸不淡地试探:“她为啥跟你道谢?” 云岁岁也懒得搭理她,“谁知道呢。” 程英咬唇瞪她,却也无可奈何,只抱着肚子又坐回去背《赤脚医生手册》。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云岁岁对冯胜男嘱咐了好几遍,烧炉子要留条缝,千万别把自己闷里头。 直到对方连连答应,她才放心离开。 回到大院,云岁岁按照约定去严家。 彼时严家父子已经休息好,再也不是一副憔悴模样。 尤其是严长安,换了身浅色衬衫,整个人白皙俊秀,甚至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岁岁,你可回来了!” 他迎上来,语气透着亲昵:“这里可真大,我和父亲想出门逛逛,却又怕给你惹了麻烦,只好歇了外出的心思,等你回来。” 眼瞧着周围几户人家都再悄悄关注这边,云岁岁连忙道:“咱们43军的军属们都是好样的,和善得不得了,就算你不认路,只要长了嘴,一路问都能问回来,有什么好怕的?” 她捂嘴偷笑,“我知道了,长安哥长得好看,难不成是怕被捉去当女婿?” 被他这么一说,严长安白皙的脸上泛了红,手在她发顶上拍了拍,“几年不见,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还笑话起我来了!” 顾钧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三两步上前,不着痕迹地将二人隔开,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之意,对严长安道:“严工和严同志刚来,不如来我家吃个便饭,也算是欢迎两位来我们军区了。” 云岁岁也适时探出头来,笑眯眯道:“顾钧厨艺很不错的,严叔和长安哥来尝尝吧!” 饶是严长安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顾钧一个铁骨铮铮的大男人,竟然是下厨的那一个。 他咋舌道:“顾副团长还会下厨?” 顾钧却不觉得男人下厨有什么不对,只瞧了云岁岁一眼,“谁教有人喜欢吃,却不会做。” 云岁岁津了津鼻子,掐了他胳膊一把。 严长安眯起眼,温和笑道:“摆弄几下锅铲,想来也不是多难的事,肯学总能学会。” 顾钧冷嗤,“难的从来都不是做饭,而是心意。” “说得没错,两口子在一块,就是要互相迁就互相爱护。” 严立业觉得他说得对,饭做的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愿意为另一半付出的心。 父亲说话,严长安不好反驳,轻哼道:“不是说去岁岁家吃,快走吧,一会天该黑了。” 第120章 顾钧喝醉 几人一同回了顾家,就见宋政委已经带着宋小西在门口等着了。 原来为了表示对严工的重视,领导们开了会后,让宋政委跟顾钧一同招待严家父子。 为了这顿饭,顾钧可是把自己压箱底的手艺都拿了出来。 一是为了表达欢迎严工的诚心,二呢也是为了给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看看,花言巧语是没用的,得有真本事才能留住云岁岁的心。 除了云岁岁点的几道菜外,他还做了三荤一素,红烧狮子头、酸菜炖白肉、溜肉段和酸辣土豆丝。 看着他穿着衬衫挽着袖子形容齐整一丝不苟,好像下一秒就能去开会似的,却全程忙上忙下,有条不紊地做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不只是严家父子,连宋政委都有些惊讶。 更别说他刚才眼瞧着云岁岁想上前帮个忙,却被顾钧拎回桌前坐着,手都没沾湿一点。 没多久,几道大菜做好,加上宋政委从食堂打包的卤猪头肉和猪耳朵,一桌八道菜,倒也一点都不寒酸。 宋政委神色复杂地感叹:“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他可记得,没结婚之前,顾钧只会烧开水! 顾钧倒也不觉得耻,反而对自己今天的发挥比较满意,尤其是看到严家父子都一脸震惊之后。 “都是跟文娟嫂子学的。” 云岁岁也自豪地说:“顾钧现在做饭特别好吃,我已经很少去文娟嫂子那吃啦!” 宋政委心情顿时更复杂了。 自家男人都有这手艺了,还去外面打野食? 云岁岁不知他的想法,看桌上好像缺点什么,便装作从橱柜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拿出之前泡的药酒,给在座的男人们一人倒了一杯。 不是她不喝,而是她酒量不行,怕在人前失态。 宋政委抿了口药酒,眼睛一亮,“这酒不错,也是云大夫跟老乡换的?” 赤脚医生经常跟老乡打交道,偶尔会换点吃的用的,都是很正常的事。 云岁岁摇摇头,“外头哪有这好东西,都是我自己泡的,益气养血驱寒温补,晚上睡前喝一小盅,对身体好着呢!” 听她这么说,宋政委细细品了品,是咂摸出几丝药味。 “这种好东西,云大夫现在才舍得拿出来,看来我们还是借了严工的光!”宋政委调侃道。 云岁岁连忙道:“瞧您这话说的,一会您回家,可得抬两缸回去,不然别人该以为我抠门了!” 大家顿时笑了,气氛也活跃起来。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散场的时候,男人们也都有了几分醉意。 云岁岁也信守承诺,让宋政委和严立业每人都带了一缸药酒回去。 那玻璃缸有水桶大小,里面泡着药材,需得两个人才能抬稳当。 这一缸酒,喝一个冬天是绝对够了。 临走时,严长安眼睛红红的,不舍地看着云岁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都说好了,等你长大就嫁给我当新娘子,如今咱们都长大了,可……” 严立业见他说起了浑话,顿时一巴掌呼了过去,“才喝几口马尿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云岁岁也有些尴尬,“就是就是,小时候不懂事,也就是长安哥记性好,没忘记咱们兄妹情谊。” 将客人送走,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云岁岁关上门,刚一回头,就对上顾钧黑沉的眸子。 不知为何,她莫名有些心虚,不敢与他对视。 她别开眼,低声道:“快去洗漱吧,你喝了酒,一会可得好好刷牙,不然熏人。” 顾钧却不答她的话,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步步走近。 被他盯得不自在,云岁岁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墙,退无可退,才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干什么呀?” 只是有些气弱,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男人的五官轮廓极深,从眉眼的鼻梁再到嘴唇下巴,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像一幅画一样。 他的眸色很黑,浓墨重彩,平日里充满冷意,显得神秘又犀利,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眼里浸了湿气,又显得格外深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面对这样一张脸,云岁岁很难能维持镇定。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不自觉就落在顾钧被酒气染红的薄唇上。 “你要跟严长安结婚?” 薄唇开开合合,发出低沉的声音,难以分辨情绪。 云岁岁却能感受到他现在心情不算好,连连摇头,“我现在是你的妻子,跟他结什么婚!再说了,他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就算有,也是小时候不懂事瞎说的,哪能当真?” 这个回答顾钧还算满意,他眯了眯眼,唇角缓缓勾起,眸里浮出一抹餍足,“再说一遍。” “哪句?”云岁岁不解。 顾钧一字一句重复道:“说你是我的妻子。” 云岁岁无奈,“我当然是你的妻子。你喝醉了,赶紧洗洗睡觉好不好?” 后面那句,语气和她哄小孩打针时一模一样。 “我没醉,云岁岁,我没醉。” 顾钧望着她,似要透过眼睛望进她心里。 云岁岁深知不能和醉鬼讲道理,哄着他道:“好好好,你没醉,那就快去洗漱吧。” 说着便要推开他。 顾钧却顺势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抱住,头也埋进了她的颈窝里,还不安分地拱了拱。 耳边的呼吸灼热,将耳尖熏得通红,硬硬的头发丝像一根根小针,戳在耳后和脖颈的皮肤上,带来细细密密的痒意。 明明没有喝酒,云岁岁却觉得自己开始迷糊了。 第121章 不要分梨 腊月二十九清早,难得的休假,云岁岁却没有睡懒觉。 她将自己裹成一团,听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和洗漱声,直到关门响起,才唰地睁开了眼。 想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浑身发热,把脸埋进被子里。 熟悉的木质香气将她包围,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被子,而是顾钧的。 云岁岁连忙将被子踢开,露出她被熏得粉红的肌肤,在淡黄色棉纱睡衣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秀色可餐。 仔细看,她右边脖颈的位置,还有一片小小的红痕,像个小草莓。 冷空气猛地袭来,她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又连忙从脚底下捞过自己的被子,蒙头盖上了。 没一会,门外传来王勇的喊声:“嫂子,早饭给您挂门把手上了,顾副团说,您既然醒了就把早饭吃了,吃完想睡再睡。” 听了这话,云岁岁脸上又是一红。 臭顾钧,分明早知道她在装睡,还故意看笑话! 但她还是老实地起床吃了早饭,把自己收拾利索。 今天跟文娟嫂子约好了一起包饺子。 前段时间部队杀了两头年猪,每家都分到了一点,云岁岁抢到了一坨五花肉和一坨前腿肉,正好用来包饺子。 很多人家冬天都会囤冻饺子,一来方便储存,饺子包好直接冻在外面就行; 二来吃着也便利,就算是不会做饭的大老爷们,想吃的时候只要下锅煮个三开,也能吃上又香又管饱的饺子。 云家也有这习惯,都是林秋萍张罗,云岁岁只偶尔帮忙包过几回。 但结婚之后她就没包过了,因为她不会和面也不会擀饺子皮,只会包。 如今部队分肉,又有文娟嫂子帮忙,包包饺子打发时间也挺不错。 以后她和顾钧着急上班训练,来不及去食堂打饭,煮着吃也省时省力。 云岁岁拎着两提肉到孙家,就看到李文娟正在指挥孙继东绞肉,自己则是在剁白菜。 绞肉机是老式手摇的,听说是孙伟自个凑齐了零件安装的,看样子还比较干净,至少比肉联厂那电动绞肉机干净。 看到云岁岁,孙继东咧开嘴笑着叫人,“云姨!” 李文娟也招呼道:“岁岁快来,咱今天是包白菜肉和酸菜肉馅的饺子,还是包萝卜肉的?” 白菜寓意好,过年期间肯定是要有的,其他两个二选一。 云岁岁想了想,“萝卜肉吧,冬天吃萝卜对身体好。” 正好孙继军端着一盆面粉进了客厅,张口就来:“冬吃萝卜,理气健胃止咳化痰。” 云岁岁不由笑了,夸他:“学得挺好。” 李文娟也笑,“行!” 云岁岁也坐下准备开包,李文娟在她右侧,抬头就看到了她颈上的红痕,“你和顾副团长,昨天晚上睡得挺晚哈?” 云岁岁惊讶,“你怎么知道?” 孩子们还在呢,李文娟没直接回答,却笑得十分暧昧,目光盯着她脖子瞧。 云岁岁被她瞧得不自在,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发现有一处有点疼。 她连忙起身去镜子前照,一眼便看到那颗小草莓,心里顿时把顾钧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狗东西昨天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抱着抱着突然就咬了她一口,因为没下重口,当时也不怎么疼,她就没太在意。 早上起来时光线昏暗,她也没细看,没想到留下这么个暧昧的印记。 看刚才文娟嫂子的表情,显然是误会了。 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她也就认了,可她和顾钧之间清白得不能再清白,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她平白挨了咬,好心扶顾钧到床上睡觉,还累得够呛。 睡着了梦里竟然也是有人咬她的嘴和鼻子,可她太困了,根本醒不过来。 云岁岁气呼呼地想:反正看都看到了,她总不能再回去换身高领的衣服,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没关系,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么想着,她就又坐了回去,欲盖弥彰道:“干活干活。” 李文娟笑着应和:“对对对,干活!” 四人忙活了一小天,包了将近六百个饺子,云岁岁只拿了二百个回去,多了他家两口人也吃不了。 包完饺子,她让孙家兄弟抬了缸药酒回去,又到外面把饺子都冻上,这才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顾钧也正好回来,还带了箱岩市本地的特产,苹果梨。 别看这梨长得不怎么样,傻大傻大一个,皮上也像长了癞似的。 但是梨不可貌相,削皮之后就好吃得不得了,果肉酸甜多汁清爽可口,是云岁岁最爱吃的水果之一。 前两天她随口念叨了句想吃,没想到顾钧就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二话不说就弄来了一箱。 这天寒地冻的,水果可没那么好买。 云岁岁心里甜滋滋的,当即拿出一颗梨削了皮切成两半,将大的那一半递给顾钧。 谁知顾钧瞧了她一眼,又把梨推了回去。 云岁岁惊讶,“你不爱吃?” 顾钧没回答,俊脸猛地凑近。 想起昨天晚上他跟个大狗似的乱拱,云岁岁心头微动,下意识想往后躲。 谁知顾钧却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手中的梨上缓缓咬了一口。 云岁岁:? 顾钧利落起身,慢条斯理地将梨咽下,认真道:“爱吃,但不要分梨。” 虽然知道是谐音,云岁岁还是可耻地脸红了。 她看着梨肉上缺了的一小块,小声嘟囔:“说话就说话,突然凑那么近干嘛?” 顾钧盯着她,直看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说:“喜欢吃梨。” 可那眼神,怎么让人感觉他说的不是梨。 第122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大年三十,顾钧也不休假。 不仅不休假,晚上还要跟战友们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 好在可以带军属,相当于整个军区的人一起过年。 云岁岁从来没跟这么多人一起过年,光是想想都觉得壮观。 因此她早早收拾妥当,和李文娟一起等着年夜饭的到来。 下午两点,士兵们提前结束训练,王勇也开着车来接云岁岁她们去部队食堂。 食堂里已经挤了不少人,炊事班的大厨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和着面。 云岁岁抻长了脖子往里瞅,就看到顾钧站在案板前,拿着两把菜刀,正咚咚地剁着馅。 趁着人还不多,她跟李文娟说了一声,就连忙挤了进去。 人还未到,也没发出声音,顾钧却像装了雷达感应器似的,不用抬头就开口道:“来了?” 云岁岁反应了半天,才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点头道:“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顾钧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今天穿了件浅米色羽绒服,最普通的款式,却让她穿出了矜贵大小姐的气质,瞧着就不像会干活的样。 顾钧收回视线,不知从哪提了把椅子出来,放在云岁岁身后,“你负责休息。” 总归这么多人,大家都是图个热闹,少一个两个人干活也没什么。 云岁岁还看见好几个熟人,吴香云,赵秀文和郑小玲,程英,就连沈银花和沈芊芊也都来了。 由于基数太大,哪怕这么多人都在干活,等饺子包好,也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大盆大盆的饺子倒进锅里,大厨们拿了把新铁锹代替菜铲子,在锅里面翻搅,一下子就称手了许多。 饺子是猪肉大葱馅和韭菜鸡蛋馅的,一些少数民族的士兵不吃猪肉,就吃素馅饺子。 每人一饭盒,不够还能加。 云岁岁看着自己铝饭盒里满满当当的饺子,上面还倒了一勺蒜酱,只觉得大厨们真是太实在了。 她用手肘撞了撞顾钧,“你够不够啊?要不我分你点?” 顾钧微微挑眉,没说什么,直接把饭盒推到了她面前。 云岁岁顿时眉开眼笑,把将近一半的饺子都夹进了他的饭盒里。 直到他的饭盒冒尖才停下来。 好巧不巧,沈银花和沈芊芊正坐在他们对面。 看到二人默契亲密的互动,沈银花脸色微白,沈芊芊则是要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沈司令经过,重重地咳了声。 沈芊芊连忙收回白眼,亲切地朝云岁岁笑道:“云大夫把饺子都给了顾副营长,是觉得不好吃吗?” 云岁岁看她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像打多了美容针似的,让人瞧着心情就不大好。 但沈司令就站在旁边呢,她也不好拿乔,不然下的是领导的面子。 于是她道:“你不知道,我恋爱脑,自己饿着没关系,必须要我家男人吃饱吃好,否则我要心疼的。” 沈芊芊一噎。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恋爱脑是什么,但勉强也算听懂了。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云岁岁那么个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自己饿着没关系? 可大伯就站在身后,她也不能跟云岁岁吵,只好扯着唇角强迫自己笑了笑。 沈司令这才满意地走动起来。 饺子吃完,就到了休闲娱乐的环节。 战士们排了小品和合唱,文工团的女兵们也跳了舞,还有人现场临时报名要表演的,气氛热闹非凡。 沈银花瞧了眼顾钧,不知想到什么,也举手,“我要唱歌!” 部队里女兵本就少,她又是军医院最有名的医生之一,是无数男兵心中的女神。 因此她一举手,士兵们纷纷起哄,声音大得差点把房盖鼓起来。 沈银花起身,如莲花一般静美,步态挺拔利落地走向中央的空地。 这年头也没什么主持人,她便自己报幕:“我要唱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声音有些颤抖,可见内心的不平静。 起哄声顿时更大,一些男兵脸色通红,好像这歌是为他们唱的。 歌声响起,没有任何技巧,但满满的都是感情,配上沈银花清冷的声线,竟也别有一番韵味。 云岁岁却撞了撞顾钧的肩膀,朝他使眼色。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沈银花的目光一直朝这边看呢。 顾钧却不明所以地看向她,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嗐,真是块木头! 从始至终,这块木头的目光也都未放在沈银花身上,哪怕在舞台上短暂的停留,也和在场其他人一样,都是以一个观众的身份在看表演,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一曲终了,沈银花终于绷不住,红着眼睛落荒而逃。 沈芊芊见了,连忙追出去。 路过云岁岁和顾钧时,还重重地哼了声。 云岁岁无辜极了,关她什么事啊? 她也哼,不过是对顾钧。 听到她的声音,顾钧将头俯下来,也许是周围太吵了,所以他离得很近,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怎么了?” 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和在军装掩映下性感的喉结,云岁岁发现,自己很难继续气下去,只能暗暗叹气,“没事。” 等沈银花和沈芊芊再次出现,晚会已经接近了尾声。 两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好像抱在一起哭过。 在沈司令宣布解散后,沈银花叫住顾钧:“顾钧,能跟你聊聊吗?” 顾钧眉头微微皱起,“该说的我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觉得我们还有聊聊的必要。” 不等沈银花说什么,一旁的沈芊芊就听不下去了,怒视他道:“我姐都这么可怜了,不过是想你说两句话,又没想怎么样,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顾钧的眉头皱得更紧,显然是没明白她说话的逻辑。 但云岁岁明白,像沈芊芊这样的大小姐,无论做什么都有人给她擦屁股,所以她说话做事是不需要逻辑的。 她冷冷道:“沈同志,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们转的,你们在做事情之前都不考虑会不会对别人产生不好的影响,那别人又凭什么要对你近人情?” “今天顾钧单独跟沈银花出去,明天不好的言论就会满天飞,你能对他的名声,对我们的婚姻负责任吗?你不能。那凭什么要求别人按照你的想法做?” 沈芊芊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沈银花这时好像才恢复一些神志,凄凄惨惨道:“是我太任性了,给你们造成了困扰,真的很抱歉。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带了哭腔,却仍是一副坚强冷清的模样,体面地朝顾钧点了点头,拉着沈芊芊转身离去。 “莫名其妙。” 云岁岁撅撅嘴,又看向顾钧,“瞧瞧我们顾副团的魅力,真是无穷无尽呐!” 顾钧盯着她看了半晌,唇角意味不明地勾起,“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吃醋吗?” 第123章 星空下的猫腻 “别闹,这么多人呢!” 年夜饭虽然已经散场,可还有很多人没走,不少都喝了酒,已经神志不清眼前打晃了。 两人是夫妻,哪怕凑得近了,也并不惹眼。 可云岁岁仍觉得大家都在看自己似的,浑身上下都泛着别扭,下意识想推开他。 手落在顾钧的腰腹间,他浑身一僵,很快就将她的手捉住,握在掌心。 明明很轻柔,可不知怎么回事,云岁岁就是挣不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钧眸子黑沉沉地盯着她。 云岁岁手被他攥着,又急又臊,眼睛都浸了水汽,“才没有吃醋,你快放开我。” 见她脸都红透了,好像谁欺负她了似的,顾钧没忍心逼得太紧,顺势松开了她的手。 云岁岁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扭头朝外面走去。 大年夜,大院里处处都挂着红灯笼,驱散了黑暗,连夜晚都喜气洋洋。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身影拉得修长。 云岁岁突发奇想,转头道:“反正也要守岁,咱们去红山下看星星吧?” 现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工作需要,基本没人会熬夜,晚上八九点钟就睡了。 唯有大年三十这天例外,大部分人都会守岁,家家户户也都会亮着灯,守过夜里十二点。 顾家就他们两个人,在哪守岁也不是很重要,也不用非得两个人在家傻坐着嘛! 顾钧早习惯她工作之外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没有反驳,只问了句:“你确定吗?” 云岁岁兴致高昂地点头,“确定!” 顾钧思量半晌,说了句行,转头去楼上拿了军大衣和手套帽子围脖,一件件往云岁岁身上套。 云岁岁拒绝不成,眼睁睁看着自己昨天洗完头特意编辫子辫出来的卷发被压趴,咬牙道:“当我丈夫真是亏了你了,你应该给我当爹。” 简直比她亲爹管得都细致! 顾钧竟还仔细思考了下,而后摇头,“爸不能同意。” “同意你还能真当啊?” 云岁岁又伸手拧他腰上的肉,“我看你是倒反天罡!” 顾钧都被她拧得没脾气,肌肉绷了绷,将围脖给她系得紧紧的,确保一点风都透不进去,“走吧。” 红山就在大院后面,走捷径的话,从集体宿舍翻墙出去就是山脚。 顾钧当新兵蛋子那两年,队里管得严,战友们就经常半夜翻出去打野味。 他也跟着出去过两回,烤麻雀吃。 不过看着被他包得跟球似的云岁岁,他这回还是选择走正门。 两人绕了一圈才到红山脚下,不远处就是新立公社的玉米地。 不过现在地里早就没了庄稼,一片白雪皑皑。 月光洒落在雪地上,雪面反射着微微的银光,像无数颗藏在雪里的钻石宝藏。清冷的月光与洁白的雪地相映成辉,有一种静谧又梦幻的美。 面对这样的景致,云岁岁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就这吧。” 她随便找了两块挨着的石头。 刚要坐下,就见顾钧动作自然地把他的大衣衣角垫在了石头上。 云岁岁见状也没说什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好意,隔着他的衣服,一点都感觉不到冻得冷冰冰的石头。 她抬起头,脑袋正好嵌进他颈窝的位置,无比契合。 顾钧也跟着她抬头,看着满天繁星。 没有被污染的星空很美,璀璨深邃,星星也很闪亮,但也仅此而已。 两人对天文都不了解,肚子里也没什么浪漫的故事,什么这颗星星代表你那颗星星代表我的黏糊糊的话,他们更是说不出来。 可即便如此,单单是这么安静地坐着,心中就宁静又惬意,是独属于这个年代的质朴的,脚踏实地的幸福感。 ……就是有点冷。 哪怕穿了好几层,在零下30度的天气里,也只能抵挡这么一会。 云岁岁咂咂嘴,“好冷,回去吧。” “好。” 顾钧回答。 没有不耐烦没有扫兴,也没有抱怨她大半夜跑出来,却只看这么一会儿。 只有心甘情愿的陪伴。 云岁岁看着他,突然就懂了他为什么那么招人喜欢,自己又为什么两辈子都愿意跟他在一起。 顾钧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正看着,一双温热的手突然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别这么看我。” 微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岁岁歪头,疑惑地问:“为什么?” 对上她比星星还亮的眸子,小黑喉结滚了滚,“因为我会……” 他眉头皱了皱,眼神越过她看向后面。 云岁岁挑眉,刚想问“会什么”,却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 咿咿呀呀,如泣如诉…… 她的脸腾地红了,却又按捺不住好奇,歪着脑袋仔细听。 刺激,太刺激了! 这幕天席地天寒地冻的,也真有人敢啊。 就不怕一不小心睡过去,被人发现时冻成了连体糖葫芦? 见她听得认真,顾钧连忙把她的脸转回来,双手罩住她的耳朵。 云岁岁啧了一声,满脸被打扰听墙角的不悦,使劲扒拉他的手。 顾钧简直要被她这没羞没臊的模样气笑了。 就在两人为了偷听斗智斗勇的时候,那边好像已经结束了战斗,吟声变成了交谈。 云岁岁震惊,“这么快?” 虽然她没有真实经历过,但她是个医生啊,这速度明显不正常。 看着她微张的嘴巴,瞪得溜圆的眼睛,顾钧彻底无奈了。 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眸色一变,一把将她捞起来,躲在了玉米秸秆堆的后面。 突如其来的拥抱,将云岁岁吓了一跳。 她慌乱开口,却不敢大声:“你干什么?别乱来啊!” 难不成是那俩人的月下运动刺激了顾钧,让他兽性大发? 不应该啊,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偏偏,顾钧还捂住了她的嘴。 “呜……” 畜生,畜生啊! 云岁岁正要张嘴咬他的手指头,却听到那交谈声越来越近。 一道娇娇柔柔的女声说:“那咱可说好了,让你家那个小哑巴来给我们家当媳妇,过了年就让她来伺候大辉。” “放心吧,我妈巴不得家里少一张嘴呢!” 油腻的男声紧跟着响起:“四米去年就能自个做饭,洗衣服扫地啥都会,别说伺候大辉了,连你一块伺候都没问题!不听话你就揍,反正她也说不了话!” 第124章 你怀孕了 云岁岁怒从心起。 四米,不会说话,那不就是她之前救过的陈四米? 一想到小姑娘因为亲人的疏忽变得又聋又哑,如今又要被家人卖去当童养媳,她心里就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小姑娘才多大啊,六岁还不到,这陈家人才是真畜生! 等两人走远了,顾钧松开了手,云岁岁磨着后槽牙问:“这算不算买卖人口?” 顾钧眉头也皱着,“不好界定,毕竟是她自己家人,不以童养媳的身份,也可以找其他借口送到别人家。” 到时候家里只说送去住段时间,或者说让人帮忙照顾孩子,根本没法判定是犯罪。 而且陈四米是聋哑儿童,智力发育也可能受到影响,难以向她本人取证,基本上没法给陈家人定罪。 云岁岁牙都快磨平了,“那就让他们这么对待一个孩子?” 顾钧沉吟片刻,道:“如果陈四米以童养媳的身份被送到夫家,这件事能得到村里大部分人的证实,那么即便两家当事人否认,也没法影响对事实的判定。” 听了他的话,云岁岁眯着眼陷入沉思。 瞧她已经冻得不停跺脚,还不忘记帮助别人的样子,顾钧眸色柔和了几分。 “初五之前不出门,陈家就算再不做人,习俗也是要守的。” 他温声道:“你要帮她也不急于一时,先回去吧,冻感冒了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云岁岁哆嗦着吸了口凉气,“你说得对。” 说完就沿着来时的路小跑回去。 顾钧迈开长腿,阔步跟在她身后。 等两人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多,虽然很晚,但家属楼大部分窗户的灯都亮着。 云岁岁看了眼表,“等咱们洗漱完,差不多也就跨了年了,时间刚刚好。果然还是要找点事干,不然两个小时可怎么熬?” 顾钧点头说对。 按照正常人家的流程,年夜饭应该留在跨年的时候吃,不过既然在食堂集体吃过了,就不用再来一顿。 顾钧直接烧水给云岁岁泡脚,等两人都洗漱完,暖暖和和地躺进被窝里,果然正好过了十二点。 楼道里的灯熄灭,像一个信号,家家户户都渐次熄灯。 新的一年拉开了帷幕。 大年初一,早上依旧是吃饺子,外面冻着不少,顾钧直接拎进来煮了。 部队里哪怕是年节,也有训练任务,因此他吃完饭就去了队里,走之前给云岁岁拿出一盒扑克,免得她自己在家没意思。 昨天睡得晚,云岁岁醒得也晚,一觉睡到了九点多。 吃了顾钧给她留的饺子,她拿着扑克就去了孙家。 本想找李文娟和孙家兄弟打牌玩,可一进门,发现吴香云也在,还是带着麻将来的。 云岁岁果断放下扑克,投奔国粹的怀抱。 瞧了眼明显坐不住的孙继东和对打牌完全不感兴趣的孙继军,她说:“人不够呀。” 李文娟自告奋勇:“我去找!” 说这便推门出去,没一会,就把赵秀文和郑小玲带过来了。 赵秀文腼腆地笑了笑,跟云岁岁和吴香云打招呼。 郑小玲也一把抱住云岁岁的大腿,“云姨!” 瞧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云岁岁心都化成了水儿,从兜里掏了一大把糖给她。 四人凑坐一桌,麻将哗啦啦地响了起来。 云岁岁一边洗牌一边问:“郑营长停药快一个月了吧?感觉怎么样?” 一提起这个,赵秀文脸上就多了几分喜色,“年前去医院拍了片,大夫说恢复得特别好,跟没受伤之前根本看不出差别。” “云大夫,真是多亏了你!” 老郑腿恢复得很好,拿着检查结果去找宋政委,宋政委亲口说不用转业了。 她原本想准备份大礼,过了初五就去顾家串门道谢的,现在碰着了,自然要好好谢一通。 云岁岁抽出空来摆摆手,“是郑营长自己底子好,膏药也只是辅助作用。伤刚好,还是不能一下子做太高强度的训练,你回去记得跟他说一声,强度得慢慢往上加才行。” 赵秀文连连点头,“诶,好!” 吴香云只听说过云大夫的医术好,却没真实感受过,如今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不由有些讶然。 云大夫才多大年纪啊,过了年也就十九,竟然就已经在医术上有如此建树了! 她不由问:“岁岁啊,我这两年特别怕冷,手脚也凉,稍微吃点凉的就肚子疼,你说这是咋回事?用不用吃点药调调?” 云岁岁仔细看了眼她的面色,“听表现应该是脾胃虚寒,等打完了我再给你诊个脉好好瞧瞧,需要吃药的话我回头抓好了给你送过去。” 吴香云顿时喜笑颜开,“行!” 她家是岩市的,双职工家庭出身,自己又是妇联干事,手头不差钱。 要不是这样,云岁岁也不会直接说要帮她抓药。 要知道很多困难家庭,连看病都不舍得看,更别说抓药了。 打了一圈麻将后,一旁看热闹的孙继东坐不住了,趁着他妈不注意,去橱柜里偷吃卤猪下水。 李文娟闻到味儿,顿时大吼一声:“孙继东!你要死啊,那是我给你爸留的!” 那边孙继东还没怎么样呢,一旁的赵秀文却白了脸,捂着胸口顿时干呕起来。 这可把李文娟吓坏了,也顾不上儿子偷吃,连忙扶住她,“咋回事秀文?你咋这么不经吓?我也不是说你啊!” 赵秀文呕了两声,虚弱道:“没事,嫂子,我就是有点恶心,跟你没关系。” 看着她的表现,云岁岁眼睛微眯,抓起她的手就把起了脉。 李文娟在一旁紧张地问:“什么毛病?” 云岁岁问赵秀文:“小日子多久没来了?” 赵秀文思索一阵,“上个月的没来,有一个多月了。” 云岁岁点点头,“正好,你怀孕了,不到两个月。” 屋里几个人听了,都惊喜不已,刚过年就整出有孕,这是双喜临门啊! 赵秀文更是激动得抓住云岁岁的手,“真的吗?我怀孕了,能摸出是男是女吗?” 第125章 不想上班的云岁岁 云岁岁摇摇头,“月份还浅,暂时摸不出来。” 赵秀文略有些失望,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就又期待起来。 婆婆总嫌她生了个闺女,之后肚子就一直没动静,她其实也觉得自己不争气,没法给丈夫传宗接代。 她羡慕地看了李文娟一眼,“文娟嫂子,你们家继东继军小时候的衣服还有吗?听说枕着男娃的衣服睡,就能生男娃。” 李文娟有点尴尬,毕竟她家呀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搁农村都能谈婚论嫁娶媳妇了,把衣服给别的妇女,虽然是长辈,也不太合适。 她笑了笑道:“诶呦,可不巧,他俩小时候的衣服都在老家呢!” 赵秀文又瞧了吴香云一眼,武家也有两儿一女,但吴香云是个城里人,平日也不爱出屋,向来和她们这些邻居不熟,她也不好意思跟人家要。 她顺势看向云岁岁,想起对方的身体情况,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怜悯,又觉得自己不该当着云大夫的面表现得这么高兴。 这不是戳人痛处吗? 于是她道:“也没啥事,咱们继续打吧!” 云岁岁可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反而叮嘱她道:“孕妇不能久坐,最后打一圈,打完就活动活动,正好中午休息,郑营长回来还能给他一个惊喜。” 赵秀文连连点头,关系到孩子,她肯定要遵医嘱的。 又一圈麻将打完,几位军嫂就散了伙,该回家做饭的回家做饭,该摆烂的也回去摆烂。 后者说的就是云岁岁。 顾钧说了会去食堂打饭回来,于是她就一边从装瓜子和花生的盘子里扒拉出花生吃,一边昏昏欲睡地翻着不知看了多少遍的《伤寒论》。 没过多久,顾钧就带着午饭回来了。 看着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的模样,温声道:“吃了饭再睡。” 云岁岁迷迷糊糊地起身,半阖着眼,竟然也能从卧室摸到客厅的餐桌旁。 菜就是食堂常做的小鸡炖蘑菇还有土豆干炖肉,味道不错,用料也实在。 至少没有像后世的食堂阿姨那样,一勺子下去肉没几块,还全抖回锅里去了。 另有一盘油炸花生米,洒了点盐,就是绝佳的美味。 吃完饭,云岁岁躺进被窝准备午睡,顾钧却又拎了个布兜回来,搁着兜子都能闻到瓜子焦香的味道。 云岁岁伸手一摸,竟然还是热着的,顿时惊喜地问:“新炒的瓜子,哪来的?” 顾钧拿兜子里的瓜子替换了原本盘子里那些,“孙大厨正炒着,我让他留的第一锅。” 小白抿唇一笑。 之前的瓜子是在供销社买的,时间久了,放得有点发潮,她不乐意吃,就一直放在盘子里当摆设。 如今有新出锅的,她连忙抓起一颗嗑了尝尝,“好吃!” 焦香酥脆,不愧是大厨的手艺。 看她享受得眯起了眼,顾钧又拿热水冲了碗麦乳精,放在床头的橱柜上,省得她吃太多瓜子口干。 云岁岁瞧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在心里赞叹了句贤惠,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一直到大年初三,她过得都是这种神仙般的饭来张口的日子。 年初四,轮到她去卫生所值班。 一共就三个人,过年那段时间都是冯胜男在卫生所,总不能一天假都不给她。 程英又是个孕妇,所以只能云岁岁顶上。 假期之后的早上总是很难起床,尤其是冬天。 被窝外的冷空气威力不亚于生化武器,被子更像是有法术一样,总能把人封印得死死的。 顾钧起床后叫了云岁岁三次,最终都是以她的“再躺两分钟”结束。 无奈之下,他只能沉声在她耳边说道:“再不起我要帮你穿衣服了。” 云岁岁瞬间清醒,哆哆嗦嗦地起床换衣服洗漱,顺便偷偷瞪顾钧一眼。 到卫生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冯胜男正在收拾东西,下午准备回公社去看看她的知青朋友们。 好巧不巧,云岁岁下午也要去新立公社,于是两人对接好工作,就一同出发去乡下。 新立公社离镇上最近,冯胜男下乡的地方要远一些,到了新立公社,两人就分开了。 云岁岁先是去书记家里,问问之前菘蓝根的使用情况,顺便大概了解一下老乡们最近的身体情况,还有上回被野猪撞伤咬伤的人都恢复得怎么样了。 书记笑着道:“都去军总医院看过的,除了刘老大家的小子还在医院住着,别人都回来了,没啥大问题。” 云岁岁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那陈四米呢?她怎么样了?” 书记眉头微微皱起,叹了口气,“那孩子是个可怜的,回来之后一直发烧,她奶还让她洗衣服做饭,这么冷的天,水多凉啊!幸好她爸良心发现,跟陈老太太说让四米在家躺几天养养病,这才能歇着,听说现在烧已经退了。” 云岁岁心下微沉,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反而淡笑道:“那就好。” “我带了药过来,正好去您说感冒严重的那几家看看。” 书记点点头,热情道:“行,我送你出去!” 两人刚出门,就见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看到云岁岁难掩俏丽的脸蛋,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凑上前来,“书记,这谁啊,你家亲戚?” 书记眉头皱了皱,“瞎说啥?这是镇卫生所的云大夫,我都跟你们家说多少回了,不要大夫一来就关门,连卫生所的大夫都不认识,我看你们以后有个病啊啥的找谁去!” 男人没脸皮没皮地一笑,语调油滑:“您早说卫生所的大夫这么好看,我肯定不带关门的!” 书记脸一黑,一脚踹他屁股上,“陈石头,老子是不是给你点儿脸了?你跟谁俩呢?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看老子咋抽你!” 陈石头本就瘦,被他一踹差点飘走,连连告饶:“诶呦书记,我就是逗个乐,我错了还不行吗!” 书记瞪他一眼,转头又对云岁岁和善笑道:“云大夫,你不是问四米的事吗?问他就行,这小子就是四米她爸。” 云岁岁眯眼看向陈石头,这人说第一句话时她就听出来了,他就是大年三十那天在苞米地里瞎搞的男人。 但她没想到,他竟然是陈四米的亲爹。 第126章 去陈家 “大夫你问四米啊?四米在家呢,你来咱家看看呗!” 有了亲近的由头,陈石头直接挤上前来,恨不得贴到云岁岁身上。 云岁岁眉头微皱,连忙后退一步,淡声问:“四米母亲呢?” 陈石头撇撇嘴,眼里露出微不可查的嫌弃,“也在家呢!大夫你等会,我跟书记说点事,说完就领你回家!” 云岁岁眯了眯眼,“不用了,我知道陈家在哪,等我看诊结束自己过去就行。” 说罢,她也不管陈石头如何回应,跟书记打了声招呼就朝村里走去。 村里大多数人家她都去过,就算没看过病的,也多少有些印象,陈家总是关着门,她还记得挺清楚的。 之前见识过陈老太太的蛮不讲理,她因为已经够奇葩了,没成想还有更可怕的,亲生父亲竟然要把女儿送到别人家去当童养媳,对方还跟他有一腿。 真是乱得很。 这些事并没有影响云岁岁看诊,她有条不紊地给村里需要看病的人家都诊治完,又邀请了一位在村里很有威望的嫂子,一起去了陈家。 陈家的大门开着,露出歪歪扭扭的破旧房子,窗户下角的洞用报纸糊了一层又一层,棉门帘的边缘也磨得破破烂烂。 陈石头听到响动,推开门走出来,看到跟着过来的张嫂子时,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笑话,这明摆着的一个色胚子,云岁岁怎么可能自己来? 她是可以给他一针放倒,但没这个必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嫂子直接问:“石头,四米呢?” “屋里躺着呢,你们不知道,过年这段时间家里忙得很,就她什么活都不用干,养得可好了!”陈石头一边回答,一边打开了破旧的木门。 两人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屋里光线很暗,温度也很冷,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陈四米躺在厨房后头的小屋里,一张用砖头和木头拼接的床上,身上盖着的是黑乎乎带着霉味的被子,被子很小,还没有她人长。 张嫂子知道陈家条件困难,陈老太太又重男轻女,却没想到陈四米生活的条件竟然差成这样。 她眉头紧锁,“家养病连炕都不能睡,晚上那么冷,你想要把四米冻死?” 陈石头拍着大腿诉苦:“诶呦嫂子,您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咱家人那么多,四米上头还有三个姐姐,一共就这么两间屋子,哪能住得下?” 张嫂子瞪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云岁岁则是直接去给陈四米把脉。 看着陈四米睡梦中仍在抽搐的手脚,她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沉声道:“她一直在低烧,你们没发现?” 陈石头讪讪一笑,“我妈说了,小孩子体温本来就高,烧着烧着就习惯了。” “再说了,我们不是让她天天睡觉养病了吗?” 云岁岁咬牙,“胡闹!” “高烧不退很有可能引起呼吸道感染、消化系统疾病或者脑膜炎,陈四米已经因此失去了听力,你们难道还不长记性吗?”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不在意她的死活罢了。 云岁岁先给陈四米喂了两颗清热药丸,又为她按揉头部的穴位,以确保她脑部功能完整,没有因为发烧而产生神经紊乱。 然后再按摩她紧绷的手脚,缓解抽搐的症状。 直到陈四米稳定下来,她已经满头大汗,里面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这时候,一个瘦得皮包骨,脸上尽显疲态的女人匆匆走了进来,她哭着脸,语气哀凄,眼里却流不出泪,“四米,我四米咋样了,还有救吗?” 云岁岁看了张嫂子一眼,张嫂子说:“这是四米她妈。” “营养不良,抵抗力低下,肺部有炎症,反复低烧,暂时还不能确定会不会影响脑部神经。”云岁岁如实回答。 妇女抱着陈四米不撒手,陈石头见了,连忙骂道:“你活都干完了?没干完,还敢进屋,小心妈晚上教训你!没看着家里有客人在吗?还不快滚出去!” 妇女恳求地望着他,“石头哥,四米需要人照顾,你跟妈说说,让我留下来照顾闺女两天行不行?” 陈石头看到她就觉得烦,恶声恶气道:“你那么多闺女,少一个又咋了?赶紧出去劈柴火,别在这丢人现眼!” “自个媳妇嫌丢人,那谁不丢人?村西头林寡妇吗?” 云岁岁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他,讽刺中又带着些不怒自威。 她一早就打听好了,村里孩子叫什么辉的有三个,家庭条件不好身体可能还有点问题的,就只有村西头林寡妇生的傻儿子林大辉。 至于为什么会找身体有问题的,因为现在这念头,如果不是孩子有毛病,已经很少有人会养童养媳了。 为了确保自己猜得没错,她刚才看诊时还特意去了村西边问诊,林寡妇的声音传出来,也确实是她听过的那个。 听到她的话,陈石头心里咯噔一声。 他和林寡妇的事半年以来一直藏得很好,连他妈都不知道,这个从外面来的云大夫是咋知道的? 他依旧面上带笑,装作不解的样子,“云大夫,你这话啥意思啊?” 云岁岁低头看了陈四米一眼,淡淡回答:“没什么,就是觉得四米身边差个人照顾,就让四米她妈留下来吧。” 拒绝的话都顶到嗓子眼了,可他又怕云岁岁把他和林寡妇的事抖落出去。 他看了一眼张嫂子,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 但是把四米送给林大辉当媳妇这事,怕是不行了。 虽然他只是想借林寡妇的肚子给他们老陈家留个后,也不认为自己有错,但毕竟不是啥光彩的事,万一张嫂子知道了给他说出去,让他八成要蹲号子的! 他咬了咬牙,“成,那就让她在这守着吧,我真是肯欠了她们的!” 张嫂子瞅了他一眼,再结合刚才云大夫的话,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这陈石头本来也不是啥老实人,平日里看着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呲着牙跟人家套近乎。 这回倒好,跟寡妇搞上了! 不行,她回去可得跟她哥说说,别让这一个人把他们大队的名声给整臭了。 她哥就是新立公社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 第127章 养狗 从新立公社到卫生所,看没有什么病人,云岁岁就直接回了大院。 迎面正好撞上一个熟人,之前在军犬队见过的,追风的训导员刘刚。 只见他满面愁容,看到云岁岁后,强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云大夫,下班啦。” 云岁岁微微颔首,问道:“要出去?” “嗯,去乡里看看。” 刘刚叹了口气,“就是之前追风生的那个小老四,军犬队考核了两轮,它都不达标,眼瞅着就三个月了,别的犬都已经开始训练了,不合格的犬不能继续留在军犬队,我想着去乡下看看,有没有人家愿意把它领走。” 云岁岁建议道:“怎么不先问问咱们大院的领导?他们有自个的院子,又是自己人,不比找外面的人放心?” 不记得之前看过的哪个报道,说很多军人家庭都会领养退役军警犬来着。 “嗐,哪有那么多领导啊?沈司令家里已经有一只老狗了,后腿瘫痪,拉屎撒尿都得人伺候,根本顾不过来。” 刘刚眉毛都快愁成了八字,“宋政委更不用说了,家里孩子还小,心脏还动过手术,小狗正是闹腾的时候,哪敢往他家送?” “王参谋长更是年纪一大把了,眼瞅着这两年就要退下来,送只狗都不够给他添乱的!” 云岁岁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刘刚又叹了口气,看着她突然眼睛一亮,“诶?云大夫,你们卫生所要不要狗啊?” “别看小老四当军犬不合格,但那可不是因为身体或者智商有毛病,它就是太活泼太有主意了,服从性不行,平常看个家肯定绰绰有余!” 云岁岁愣了愣,想起追风那又威风又漂亮的模样,确实有点心动。 但这毕竟是一条生命,如果决定养,就要对它的一辈子负责。 她不能冲动之下做出决定,这样对狗和自己的家庭都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沉吟半晌,她道:“这件事我不能立马给你答复,得回去跟顾钧商量商量。” 刘刚连连点头,“行,那您和顾副团商量着,我先下乡问问,有人愿意养最好!” 甭管怎么说,总算有点希望了不是。 云岁岁回了家,顾钧正往她的零食盘子里添糖块。 桌上是他做好的红烧肉、海带豆腐汤,还有文娟嫂子送来的辣白菜和桔梗。 看她回来了,顾钧自然道:“洗手吃饭。” 云岁岁听话地洗了手,又勤快地盛了两碗大米饭,眼巴巴地瞅着红油吃酱的红烧肉。 被她馋猫的样子逗笑,顾钧无奈地坐到桌边,“快吃吧,可别把云大夫饿坏了。” 云岁岁嗔他一眼,但也没耽误吃,伸筷子夹向眼馋已久的红烧肉。 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下肚,再配上一口软糯香甜的大米饭,忙碌一天的疲惫瞬间都消散了。 把五脏庙喂个半饱,她才提起刚才碰见刘刚的事,顺便探探顾钧的口风。 顾钧挑眉,表情有些微妙,“你想养?” 云岁岁伸出两根手指,张开一个小缝,“有一点点。” 顾钧思索一会,点点头,“养是可以养,但养狗需要耐心,可不能半途而废。” 云岁岁扁扁嘴,“我是那样的人嘛?” “不过我得先去问问小冯,看看她怕不怕狗,毕竟等小老四长大之后,要送到卫生所看门的。” 现在小老四还能放在家里,培养培养感情顺便教教它,再过两三个月,宿舍楼里就放不下了。 一来它长大了,屋子里活动不开,二来体重增加它的脚步声也会更重,难免影响楼下的邻居。 虽然整栋楼的隔音都不咋地,但还是得讲究点素质。 卫生所后面有个仓房,装了一些杂物,还有冯胜男囤的土豆白菜,基本上和地窖的功能差不多。 仓房旁边有一小块空地,可以圈起来做个小院,小老四住在那刚刚好。 顾钧点点头,“你先去问,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跟刘刚说。” “好!” 云岁岁笑眼弯弯,亮得像弯月牙。 第二天一早,她就给乡下打了电话,征求冯胜男的意见。 冯胜男自然无不同意,她不怕狗,甚至还挺喜欢。 之前卫生所下班后只剩她一个人,说实话她还是有点害怕的,如果能有只小狗陪她,有个坏人啥的还能叫两声,她也能安心点。 至于程英,云岁岁知道她不怕狗,而且她平常也不用去仓房,基本不会跟狗打照面。 于是领养小老四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顾钧抽了空,亲自去军犬队把它带回来的。 晚上云岁岁下班回家,一进门就听到了嘤嘤的叫声。 她朝客厅的角落看去,正对上一双湿漉漉黑亮亮的眼睛,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小老四在木板围成的狗圈里,两条前爪艰难地够着木板的最上端,露出一颗毛茸茸黑乎乎的小狗脑袋,正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往外爬。 奈何它还太小,体长不够也没多大力气,爬了两下就又掉了下去。 偏偏它还不服输,一遍遍地爬一遍遍地掉,精力旺盛得不得了。 云岁岁走过去,小老四也不怕生,睁着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歪着脑袋瞅她。 她伸手去摸,它就用脑袋在她手掌中拱啊拱,简直萌死个人。 然而到晚上的时候,她就知道,可爱都是有代价的。 只听客厅一会扑通一声,一会嘎吱嘎吱响,她和顾钧几次三番开灯出去看,就看到小老四不是又在翻墙,就是在啃木板。 云岁岁被折磨得精神衰弱,对着小老四的小屁股拍了两巴掌,并凶巴巴地警告它老实点。 小老四果然安静了。 然而在十分钟后,客厅又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云岁岁:卒。 顾钧看她困得眼睛打架,却又总是被狗弄出来的噪音吵醒,便在她睡着时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似乎是感受到了周遭的安静,睡梦中的云岁岁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手掌有些痒,又暖洋洋的。 顾钧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瞧了半晌,眼底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许久之后,才闭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云岁岁浑浑噩噩地醒来,只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精力旺盛的小老四已经开始哼唧哼唧地要吃饭了。 她如游魂般走出卧室,就看到新晋奶爸顾钧正在给小老四喂饭。 听到动静,一人一狗齐齐看过来,别说,还挺有父子相。 云岁岁定睛一看,噗呲地笑了出来。 第128章 跪了 人的适应能力果然强大。 除了最开始几天睡不好之外,云岁岁很快就习惯了有狗的生活。 哪怕小老四总是在夜里蹦迪,她也已经能在它激昂的舞步中安然入睡了。 当然她不知道,每次她睡着之后,都是顾钧在看顾小老四的一举一动,免得它把自己给作伤了。 不过云岁岁在白天也会照顾小老四吃饭,教它外出上厕所,训练它的服从性和耐心,学习“坐、卧、来”之类的基础口令。 毕竟是她要养的狗,总不能把事情都扔给顾钧去做。 短短几天,小老四就已经能听懂口令,并在有奖励的情况下做出确的反应了。 不得不说,军犬的基因就是好,除了服从性差之外,小老四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毛病。 服从性嘛,那可真是差得离谱。 有时候云岁岁甚至觉得它狗子的身体里装的是一个人类的灵魂。 不然怎么会只要是没吃过的食物,都必须眼睁睁看着主人放进嘴里,它才肯放心吃? 生怕谁会毒害它似的! 日子在跟跟小老四的斗智斗勇中度过,不知不觉,元宵节都到了。 李文娟猜到云岁岁不会滚元宵,便多做了一份花生馅的给她,食堂这天从早饭开始也可以点元宵吃。 中午的时候,云岁岁给叶青兰打了个问候电话,虽然等了不少时间,但好在接通了。 婆媳俩互相说了近况,双方都挺好。 叶青兰往常一入冬就要感冒一场,今年却好好的,就连小梨在吃了云岁岁开的药之后身子骨都好了。 才几个月啊,她就长高了不少,去年做的衣服都小了,可把叶青兰给心疼坏了。 顾言和顾跃不用说,身体健康个子也比同龄人高,在学校没人欺负他们。 叶青兰在心中感叹,家里有大夫就是不一样!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就前两天,你那个继母去了老黄家一趟,没待一会就走了,谁都不知道她干了啥。” “她自己去的?”云岁岁问。 “可不咋的!” 叶青兰语气似有抱怨:“亲家公那么体面的人,要是来红旗大队,肯定要到咱家坐坐的,咋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云岁岁眉头微皱,她昨天还收到父亲寄来的信,里头并没有提林秋萍。 两辈子的印象里,林秋萍表面上都是个温婉圆滑的人,绝对不可能干出这么欠妥当的事。 云岁岁心中也有些疑虑,但却没有跟叶青兰说,唠了些家常就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断,她就又给父亲拨了过去。 可惜没有接通。 今天过节,云岁岁和程英每人值半天班,冯胜男休息。 下午轮到她值班,眼看着快到上班时间,不能再耽搁,只好把这件事暂放。 到卫生所的时候,程英刚整理好病历簿,到她来了,眼神微冷。 云岁岁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想法,只要能把工作做好,不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她爱咋想咋想。 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还没定下来,她也不怕对方不认真工作。 两人一句话没说,程英就下班了,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岁岁一眼。 云岁岁正在看病例,并没有注意。 下午沈芊芊又来了,依旧不看病,但这回至少知道排队了。 等前头的老乡看完病,她才说:“我要走了。” 云岁岁挑眉,“现在?” 这大过节的,说走就走? “明天!” 沈芊芊瞪她一眼,“这不重要,我要走了,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云岁岁小脸皱起,这话说的,好像她俩有什么奸情一样。 她仔细盯着沈芊芊看了看,把脉诊往桌子上一放,示意对方把手搭上来。 沈芊芊不明所以,但莫名就照做了。 云岁岁为她摸了摸脉,很快就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递过去,“多喝水,少吃辛辣油腻,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芊芊恼火不已,“我又没病,你开什么药!” “你确定?排尿没有疼痛感?严重时没有便血?”云岁岁眯眼瞧她。 沈芊芊眼珠子乱转,声音却很大:“没有,你别瞎说!” 云岁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淡淡道:“只是很普通的炎症而已,不要讳疾忌医,喝一周药就能好的病,严重了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沈芊芊面露难色,左右瞧了瞧,确定没有人后才小声问:“一周就好?” 云岁岁点头。 “那,那你直接帮我把药抓了吧。” 沈芊芊嘱咐道:“我生病的事,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云岁岁啧了一声,这要不是病人,她肯定要怼回去。 不过身为医生,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保护病人隐私是我们的义务。” 抓好药递过去,沈芊芊别扭又僵硬地说:“谢谢。” 云岁岁无敷衍地点点头,连眼都没抬一下,“七副药加上挂号费,一共一块四毛五分。” “这么点钱你都跟我要?”沈芊芊瞪大眼。 云岁岁掀了掀眼皮,“我跟你很熟吗?” 沈芊芊磨了磨牙,“好,不熟就不熟!” 她从包里掏出钱,啪地扣在柜台上,气呼呼地跑走了。 云岁岁一脸莫名其妙。 谁知没过两秒,沈芊芊又转头回来,犹犹豫豫道:“过年那天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我才不是那种破坏别人婚姻的人,虽然你抢了我姐的男人,但不管怎样,你和姓顾的已经结婚了,我不可能再从中作梗,不然岂不是变成了和你一样的人?” 云岁岁一言难尽咂咂嘴,“你确实和我不一样。” 沈芊芊傲娇地扬了扬下巴,“你知道就好!” 说罢,她又高高兴兴地走了。 她走后,云岁岁长出一口气。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大小姐不需要有。 五点多时又来了两个病人,给他们抓完药,云岁岁正好下班。 刚走到大院门口,一个身影就朝她扑了过来。 她针都捏在手里了,对方却噗通跪在了地上。 第129章 你们老云家都是畜生吗? “岁岁,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意,可我在云家这么多年,照顾你爸和你们兄妹二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你看在这些年我全心全意对你们的份上,别让你爸跟我离婚好不好?” “人都说后妈难当,这些年我一千个小心一万个细心,现在你嫁人了,你爸也发达了,真要是离婚了,我可咋办啊?” 这是林秋萍第一次以这么狼狈的形象出现在云岁岁面前。 她消瘦了不少,珠圆玉润的脸颊都有些微微的凹陷,身穿朴素的旧衣,肩膀和膝盖处还打了补丁,背着麻布兜子,发丝凌乱眼睛红肿,看起来好不可怜。 可云岁岁却知道,除了最开始结婚的几年,家家户户都穷,后来父亲就没让林家母女穿过一次带补丁的衣裳。 如果不把衣柜子翻个底朝天,怕是还找不到这样的破衣服呢。 还有她这话说的,句句不提父亲和她忘恩负义,却句句都是自己惨遭抛弃,简直做足了苦情戏的姿态。 正是晚休时间,大家伙都闲着,周围已经有不少不明所以的人在指指点点了。 云岁岁眸色冷了冷,面上却一副乖女儿的模样挽住林秋萍,硬生生将她拽了起来。 有意锻炼再加上经常下乡问诊,她的体力早就不可同日而语,林秋萍使劲跪都跪不成,脸上凄惨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扭曲。 云岁岁娇娇软软地笑道:“林姨,你这是干什么?刚才看到你,我可惊喜了,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呢!你和我爸怎么回事,咱们可以慢慢说呀,我也可以帮你想办法从中调和,你突然整这一出,吓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林秋萍想把忘恩负义撺掇父亲离婚的帽子扣在她头上,云岁岁当然不能让她得逞。 问就是“不知道,没听说,我很无辜”。 反正她本来也什么都不知道。 要么说她爹是个狠人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正月还没过就直接来了个大的。 难怪之前林秋萍会去黄家,八成是父亲早就想要离婚,怕她来找自己麻烦,所以一直对她严防死守,没告诉过她自己的位置。 而程英自从结婚之后也没再联系过她,所以她压根都不知道军区具体在哪,不得不去黄家问的。 林秋萍见她不入套,表情勉强了不少,却还是温婉又可怜地说:“岁岁,林姨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你不会怪我吧?” “你爸要跟我离婚,我不知道该咋办了,当年我嫁给他时,他还只是个车间主任,你和小峰也都还小,我千辛万苦把你们拉扯大,连下乡都不舍得让你们去,只能忍痛把英子送去爱民村,现在她见我这个亲妈跟仇人一样,要是再和你们分开,我以后还怎么活啊!” 她这一番话说得太动情,路过的老太太听得义愤填膺,皱巴着一张脸对云岁岁说:“云大夫,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啊,你后妈把你们拉扯大不容易,你现在有出息了,可不能做丧良心的事,要让人戳脊梁骨的!” 云岁岁深表赞同地叹了口气,“您说得对,虽然我爸给继母安排了机械厂的正式工,每个月100多的工资也全由继母支配,供我继姐上学,从来没让她们饿过肚子。” “要怪就怪我爸多管闲事,非要拦着我继姐搞破鞋,让她恨上了我们全家,现在把家里闹得四分五裂不得安生,说到底,都是我爸的错,谁让后爸难当呢!” 这一番反话正说,把老太太都整蒙了,反应半天才道:“这这,关你爸啥事啊?你那姐咋想的,条件这么好啥男人找不着,非得搞破鞋?现在把她妈的家庭都搞黄了,真是白眼狼扫把星!” 云岁岁点头,对对对,都是程英的错。 林秋萍听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对,可偏偏根本插不上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小嘴叭叭地把自个亲闺女干的事都说了出去。 她脸上又青又白,心里恨不得把云岁岁撕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人知道她亲闺女也在这个大院。 心里刚有这个想法,那老太太就发问了:“你继姐叫英子?巧了不是,我们楼黄营长他媳妇也叫英子!” 云岁岁顿时乐了,“还有更巧的呐,黄营长他媳妇就是我继姐!您不知道?” 老太太还真不知道。 她年纪大了,脑袋有时候不清楚,耳朵还聋,别人跟她说话得扯着嗓子喊好几遍,久而久之,就没人跟她唠东家长西家短了。 认识云岁岁还是因为之前胯骨疼,去镇卫生所买了贴膏药。 之前云岁岁和程英的八卦,她是一点都没听着,连凑热闹都赶不上热乎的。 不过今天可好,她碰上一手的消息了,可得回去跟老姐们说道说道! 这样想着,老太太颤巍巍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林秋萍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她抿抿嘴,“岁岁,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咋能把你姐的事到处说?” “哦?” 云岁岁唇角缓缓勾起,杏眸微敛,仿佛能洞悉人心,“我以为这就是林姨你想要的效果呢!” 林秋萍瞳孔一缩,垂下眼继续道:“岁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英子,但我自问这些年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求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让你爸跟我离婚好不好?” 她越说越大声,眼瞧着又要下跪。 云岁岁死死掐着她的胳膊,让她跪不下去。 她真是烦透了林秋萍的装模作样。 如果她能像程英一样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曾对自己和云峰有过几分真心。 具体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或许是发现程英的梦真的可以让她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吧。 人心易变,云岁岁也不会看在曾经那几年好光景的份上对她留情。 毕竟这些年云家给她的比她付出的多得多。 而她坑害自己的账,自己还没跟她算过。 “云岁岁,你还是不是人!当初你们家最穷的时候,我妈跟了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和你弟带大,现在你们家刚发达,你爸就想离婚了,你们老云家都是畜牲吗?啊?” 云岁岁看程英大着肚子冲过来,就知道今天不会善了。 第130章 毁容一个,昏一个 看这样子,林秋萍来之前很可能跟程英电话联系过。 今天这出,明显是她们娘俩设计好的。 她们俩人一个孕妇一个长辈,都是一般人不好得罪的角色。 眼瞅着程英凶神恶煞地抓过来,眼瞅着那长长的指甲就要抓在自己脸上,云岁岁眸子一动,反应迅速地把林秋萍拉到了自己身前。 程英刹不住车,直接然后在自个儿亲娘脸上,食指还差点扣进眼睛里。 林秋萍嗷地一声,脸上就多了几条血凛子。 那程英也不知道来之前在干什么,指甲缝里满是黑泥,抓出来的伤口也都沾着泥,一看就全是细菌,简直是朝着给人毁容去的。 云岁岁抿了抿唇,表现得比自己受伤还慌乱,“林姨,林姨你怎么样了?程英你太过分了,能连自己亲妈都不放过!” 程英也慌了,她这是特意从公厕墙根底下抠的泥,就奔着给云岁岁毁容去的,谁知道竟然作用在了自己人的脸上。 前天母亲打电话过来,哭诉着继父要跟她离婚,而且态度十分坚决。 程英本来也认为云建中就是把她们母女当免费保姆,离婚就离婚,反正她已经嫁出去了,她妈又是机械厂正式工,哪怕离婚了也能养活自己。 而且她们俩在云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云建中总不能一点补偿都不给吧! 又有钱拿又能摆脱云家那个魔窟,何乐而不为? 可当天晚上她就做梦,梦到云建中并没有止步于政法委书记,而是步步高升政绩斐然,十几年的时间就升到了中央。 而黄秀斌之所以最后能当上总参谋长,还靠了他的一部分人脉。 要不是云建中看他在顾钧死后照顾顾家老小,觉得他有情有义才支持他上位,这位置他能不能坐得稳还不好说。 第二天一早醒来,程英就知道,这个婚离不得。 云建中本就看不上黄秀斌,一旦他和母亲离婚,只怕两家会老死不相往来。 到时候哪怕顾钧死了,黄秀斌参与竞选,云建中也肯定不会帮他。 有这层关系在,哪怕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不和,哪怕她已经迁出云家户口,但她依旧是母亲的女儿,黄秀斌也是母亲的女婿。 靠着这层微薄的关系,云建中就算看在妻子的名义上,也会支持他们。 这就够了。 于是她起来后脸都没洗,立马联系林秋萍,告诉她现在唯一能让云建中改变主意的,就只有他最疼爱的女儿云岁岁了。 林秋萍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云建中多次告诫他不要打扰云岁岁的生活。 还是程英替她做主,让她立马买车票来岩市,并主导了刚才那一场戏。 但坏就坏在云岁岁重生了,对林秋萍除了恨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不仅不会对她心生怜惜,还能面无表情地拉着她挡刀。 一走一过的人看到林秋萍那血呼啦的脸,再听她说这人是程英的亲妈,瞬间惹起了众怒。 “哎呦,要是云大夫不说,我还以为这是程英仇人呢,你看看那脸挠的,不得破相啊!” “我就说这黄营长媳妇怪吓人的,一天天阴着脸也不说话,看吧,这不就原形毕露了!” “咱们以后可得离她远点,仗着自己是个孕妇往死里下手,谁敢还手?孩子掉了算谁的?” “掉了也肯定是亏心事做多了,报应!” 听到大家的议论,程英脸色煞白,恶狠狠地瞪着云岁岁,“是你,是你把我妈推过来的!” 云岁岁皱眉,“程英,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都要当妈的人了,怎么还只知道推卸责任?” “林姨脸上的伤是我造成的吗?是我让你挠人的吗?都不是,那这伤怎么能怪到我身上?” 程英哑口无言,她朝蹲在地上的林秋萍喊了句:“妈,你说句话啊!是不是云岁岁把你推过来的?” 林秋萍疼得眼睛都张不开,根本没听清周围人都在说什么,怎么可能回答她? 这时候云岁岁又皱起了眉,苦口婆心道:“现在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吗?林姨脸都伤成这样了,我们应该送她去医院处理,而不是在这逞口舌之勇!” “就是!” 有那看热闹的忿忿不平道:“程英,地上蹲着的是你亲妈,又是你给整坏了脸,你咋一点都不关心,非要跟云大夫争个对错?” “你打人本来就是你不对,打自己亲妈更是畜牲不如,云大夫好心帮你还帮出仇来了,真是个白眼狼!” 程英又气又憋屈,再加上怀孕,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云岁岁见状连忙扶住她,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那大姐看自己三两句话就把人气晕,也被吓到了,声音颤抖地问:“云大夫,咋回事啊?我不会把她气死了吧?” 云岁岁无奈笑道:“人哪那么容易气死?没事,急火攻心,扎两针就好了。” 她拿出针来正要施针,一旁的林秋萍突然将她推开,顶着张血肉模糊的脸大喊:“你别碰英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能生,就想害英子的孩子,你休想碰我闺女和外孙一根手指!” 云岁岁皱眉看向她,“我是医生,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她不知道这母女俩的脑回路为什么这么相似,总觉得她不能生就一定会嫉妒别人有孩子。 就挺莫名其妙的。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好几个孩子,又不是什么稀奇物种,有什么好嫉妒的? 再说了,就算她和顾钧关系稳定后想要孩子了,途径也有很多,她怎么就必须成为一个妒妇了? 林秋萍却不信她,“你走开,我要去医院,我要带我闺女去医院!” 云岁岁眉头皱得更紧,“从这去医院要走十分钟,你愿意耽搁,程英可未必有那个时间耽搁。” 林秋萍纠结地咬牙,却依旧不让她碰程英。 僵持之际,有人喊道:“别吵了,沈大夫来了!” 沈银花从人群中挤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程英和满脸血和泥的林秋萍,一时间都不知道先救谁好。 她三两步上前,一边给程英做急救一边问:“什么情况?” 林秋萍连忙指着云岁岁道:“都是她,是她把我闺女气成这样的!” 第131章 人设立起来 沈银花听了林秋萍的话,眉头皱了皱,手下的急救却没停。 没过多久,程英就缓了过来,慢慢睁开了眼。 沈银花喘了口气,这才看向云岁岁,“你应该知道,孕妇在怀孕期间身体和心理都非常敏感脆弱,情绪过于激动可能会引起血压升高、内分泌紊乱等问题。不仅会影响孕妇的身体健康,还有可能影响胎儿的发育。” “作为医生,就算你自己不能生育,也不应该忽视其他孕妇的健康需求。” 她腰背挺得笔直,宛如神只一般高高在上,审视着凡人的所作所为。 程英也渐渐回过神来,坐在地上哭闹着控诉:“岁岁,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和我妈,可我妈毕竟是长辈,她大老远从冰市跑过来求你,你怎么能故意害她受伤!” “云叔发达了,嫌弃我妈不能祝他飞黄腾达,就想要把她甩掉,我告诉你,哪怕拼上我和我孩子的命,我也绝对会让你们这么欺负我妈!” 她又哭又叫,却不耽误把话说得清楚,那悲愤又坚韧的劲儿拿捏得恰到好处,连云岁岁都想为她鼓掌。 林秋萍虽然知道她很大程度上是在演戏,心里却依旧很感动,眼泪都落了下来。 落进她脸上的伤口里,顿时疼得她龇牙咧嘴五官乱飞,显得更加吓人了。 云岁岁看着这娘俩的模样,冷嗤一声,清凌凌的双眸直直望向程英,“你要是真这么在乎林姨,现在就应该赶快送她去医院处理伤口,而不是在这大吵大闹地给我扣帽子。” 程英一噎。 看着母亲的样子,心中直骂她不争气,连这么点小伤都不能忍忍! 刚赶下楼的李文娟终于在围观群众嘴里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仗义发声:“可不咋的!快瞅瞅林婶子的脸都被你挠成啥样了,她不自责就算了,也不送你妈去医院瞅瞅!光顾着闹,这是抱的啥心思啊?” 刘桂芬连忙接茬:“哼,还能啥心思?不就是看云大夫不顺眼,啥帽子都往人家头上扣嘛!” 大好的形式被打断,再哭下去也得不到想要的效果,程英只能咬牙切齿地顺着她们的话道:“沈医生,要不你帮我妈看看吧,我的医疗箱在卫生所呢。” 沈银花来大院,是来给一个肺病的病人复诊,来得匆忙,身上只带了一瓶碘酒,没带其他处理外伤的药品。 可眼前这位病人脸上的伤本就不轻,碘酒具有腐蚀性,上脸的话只怕要毁容了。 她目光落在云岁岁背的包上。 这包她之前见过,之前在大城山时,云岁岁用的也是这个。 可云岁岁明显跟程英母女不和,只怕也不会借她。 她咬了咬牙,从医疗箱里拿出碘酒,想着别管那么多,先把伤口处理了再说,大不了一会再拿酒精洗掉。 云岁岁看到她的动作,眸子一动,也板起脸道:“你应该知道,碘酒对伤口具有腐蚀性,作为医生,就算受伤的不是你,你也不能故意让病人毁容吧?” 林秋萍闻言连忙退后两步,一脸惊恐地看向沈银花。 没有人不爱美,她虽然不是多漂亮,但也是顺眼舒服的长相,平日还是很爱护自己的脸的。 沈银花动作一顿,眼里染上羞愤,一字一句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当然知道,等我回去拿酒精过来洗掉就行了,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云岁岁皱了皱鼻子,“酒精又不能避免腐蚀,只能减轻而已。” 在沈银花发火之前,她顿时弯起一双笑眼,大方把自己的医疗包递了过去,“算了,我这个人,最看不得病患受苦,你用我的吧。” 程英和林秋萍震惊地看向她,沈银花眯起眼,似乎不信她能有这么好心。 见她始终笑眯眯的,沈银花才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拿过医疗保后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常规基础药物,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又晃了晃碘伏的瓶子,确定里面没有其他物质,这才上手给林秋萍处理伤口。 一旁的李文娟见状,连忙说:“岁岁,人家本来也不信你,你就算借她们药,她们也不见得领这个情,你呀,就是心肠太好了,才会被人欺负!” “没办法,谁让咱们云大夫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好大夫呢!这好处名声都是别人的,苦啊,全咽她自个肚里了!”刘桂芬也附和道。 这两人声音大的,恨不得全世界都能听到,都知道她云大夫是个公私分明的好大夫。 当然,这也是云岁岁想要的效果。 这一来,林秋萍和程英可以得点教训,却不能真在她这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故,不然会影响自己家人的名声,甚至有可能阻碍顾钧和父亲的前途。 二来,她也必须让别人知道,程英和林秋萍受的苦和她没关系,纯粹是她们自己作的。 顺便把她好大夫的人设立住了,深入大家内心,这就叫品牌效应。 眼看着就要开放,她的云济堂也应该开始预热了,就像她现在所有膏药纸上都会手画一朵祥云标志一样。 果不其然,除了脸色难看的林家母女和沈银花之外,围观群众纷纷出声,夸奖她人美心善有医德。 云岁岁笑得像朵花一样,甚至还抽空朝怨种三人组调皮地眨了眨眼。 沈银花气得脸都绿了,手下的动作也不自觉加重。 林秋萍“哎呦”一声,小声抱怨:“药不带齐就算了,下手还没个轻重。” 沈银花牙都快咬碎了,却仍是一脸高贵冷淡地说:“不下重手伤口里头的脏东西清不出来,你难道想毁容?” 林秋萍顿时如鹌鹑般闭上了嘴。 程英有心替母亲打不平,可碍于沈银花的身份,又不敢得罪,只能委屈母亲一下了。 反正是疼一会儿而已,又没什么大问题。 这边伤口处理完,顾钧也正好回来,手里还拎着食堂刚炸好的麻团。 第132章 阳谋 看很多人围着云岁岁,其中还有跟她不太对付的沈银花和程英,顾钧皱了皱眉,三两步上前,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侧。 沈银花见到他,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清高自持的模样。 倒是林秋萍看到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直接朝他扑过来,又要下跪。 幸好云岁岁已经熟悉她的预备动作了,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脚也抵住她的膝盖,愣是没让她跪下去。 顾钧看到一个满脸红红黄黄的人冲过来,以为是什么危险分子,只来得及护住云岁岁,压根没看清是个什么东西。 跟云岁岁拉住对方,他才发现,这人好像是自个继丈母娘。 他眯起眼,“林姨?” 林秋萍哀凄地应了一声,楚楚可怜地说:“顾钧呐,你爸他要跟我离婚,求求你帮忙劝劝他,不要这么对我行不行?” 面对云岁岁时,他还能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混淆视听,但在顾钧面前,她却是不敢的。 当初顾钧第一次来云家时,她就挺怵这人,总感觉他又冷又凶,所以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如果不是知道云建中很欣赏他,她也不会冒险来求他。 反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钧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她猜得很对,顾钧不会。 但是云岁岁会啊! 她这个人向来护短,林秋萍想道德绑架她也就算了,竟然还绑到顾钧头上,真是老虎不发威拿她当病猫! 她狠狠甩落林秋萍的胳膊,冷脸道:“林姨跟谁学的动不动就跪,咱们新华国可不兴这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封建余孽呢!” 林秋萍一哆嗦,不敢和她对视,哽咽着说:“我,我也是没办法了。” “我说大婶子,你们两口子的事就该两口子解决,跟孩子们有啥关系?人家当娘的都不想让孩子操心,你这是生怕孩子们不闹心!闹成这样,能解决个啥问题?” 李文娟本就看不上程英,现在看到她亲妈,终于知道她是随了谁了,母女俩真是一路货色! 她这话引起了母亲们的广泛认同,谁家当父母的不怕带坏孩子,恨不得吵架都把孩子撵出去玩再吵? 这云大夫的继母啊,真不像样,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 林秋萍本来就不是个多么强势的性子,这么多年大多数事也都是靠程英拿主意,如今看到大家对自己指指点点,只觉得委屈又无助。 她看向程英,却发现女儿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废话,顾钧现在是黄秀斌领导呢,程英哪敢在他面前放肆? 只能在心里暗暗希望林秋萍争点气,就算不能让云岁岁劝阻云建中离婚,至少把这夫妻俩的名声搞臭了,她也能好过一点。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和云岁岁早成了对立面,只要云岁岁和顾钧在大院里名声威望依旧,她就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一直臭着。 之所以让林秋萍过来,也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谁知道,她这个亲妈不仅一点都帮不了她,反而净在这添乱。 眼瞅着林秋萍要成为众矢之的,程英不耐烦地正要开口,却被云岁岁抢先了一步。 只见对方笑容乖巧,一张明媚的脸上满是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林姨,你大老远过来,还没吃东西吧?先跟我上楼,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看看我和顾钧有什么能帮你的,我们一定帮。” 才怪。 不过是说两句好听话而已,谁还能不会? 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又被抓花了脸,林秋萍心里早就快要崩溃了,现在能去个人少的地方待一会,云岁岁还愿意帮她想办法,她当然乐意。 于是连连点头,“好!” 程英拉住她,压低声音警告:“妈!别忘了你是来干啥的!还是上我家去吧!” 要是她亲妈跟着云岁岁回了家,那她成啥了? 林秋萍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清醒了。 是啊,她是来干啥的,挽回她跟云建中的婚姻的啊! 于是她连忙甩开程英的手,紧紧抓住云岁岁,“英子,不用了,你怀着孕也不方便照顾我,我还是跟岁岁回去吧!你不用担心,岁岁肯定能照顾好我。” 程英目眦欲裂,眼睛里的凶光如有实质。 林秋萍却低下头,心里暗道:对不起了闺女,妈也要为自己的以后考虑啊! 就这样,在程英吃人的目光中,云岁岁和顾钧把林秋萍领回了家。 听着大家都在夸云岁岁孝顺善良大度贤惠,程英感觉这个世界都疯了。 她眼睛一翻,顿时又晕了过去。 在一旁看了好久的沈银花心里嫌弃得不行,但还是扶住她做起了急救。 她自个病人还没看呢,光在这做急救了! 这边云岁岁带着林秋萍回了家,顾钧自觉地去做饭。 她看了蜷坐在椅子上的人一眼,面上带笑,语气却冷淡:“我一会让人给你订明天回冰市的车票,记得回招待所把行李收拾好。” 林秋萍豁然抬头,不可置信道:“你不是说要帮我劝你爸吗?” “我可没说。” 云岁岁耸肩,笑眯眯道:“我只是说能帮的我尽量帮,可惜我能力有限,实在帮不上忙。” 林秋萍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能这样!就不怕我把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事宣扬出去?” 噗呲—— 云岁岁直接笑了出来,“随便你,你以为大家会信?” 刚才自己的好名声已经坐实了,就算她再出去乱说,别人也只会觉得是她反复无常。 “我要去领导那举报!”林秋萍咬牙切齿地说。 “举报我什么?举报我无法阻止父亲和继母感情破裂?” 云岁岁摊摊手,“这本来也不是我的责任呀。” “你!” 林秋萍气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云岁岁不急不躁地走过去,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却如有千钧重。 “我劝你还是听我的安排,安安静静地离开这里,这样父亲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也许还会给你些补偿。” “但如果你再闹下去,不仅补偿不一定能拿到,就连你的正式工作,都未必能保得住了。” 毕竟现任厂长是云建中一手提拔起来的,随便找个由头让一个普通女工下岗,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这是阳谋,可林秋萍却不得不妥协。 第133章 成为工农兵学员 第二天一大早,云岁岁就让王勇把林秋萍送去了火车站,为了防止她偷跑,还特意让戴向学也跟着。 程英甚至连自己亲妈的第二面都没见着,招待所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她心中愤恨,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所以更想抓紧现在拥有的一切。 当天她特意早早下班,用自己仅剩的私房钱去肉联厂买了两斤肥猪肉,上门去找了吴香云。 两家的男人是战友,大家又都是邻居,哪怕没多瞧得上她,吴香云也还是把人迎进了门。 程英向来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偶尔再卖个惨,说自己从小失去父亲寄人篱下云云,让吴香云对她的反感都没那么强烈了。 感受到对方态度的软化,她就登鼻子上脸地表示自己从小的理想就是救死扶伤,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而且云岁岁自己也说了并不想去工农兵大学。 总之就是明里暗里地请求帮忙。 吴香云沉思片刻,这回虽然也没有立即答应,但也并没有拒绝,而是说自己考虑考虑。 程英顿时喜笑颜开,说什么都要把肉留下,一脸感激涕零地走了。 等她走后,吴香云坐在那思索了半晌,也拿起外套和围脖出了门。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云岁岁正在炮制野山参。 前两天下乡时,有老乡悄悄问她收不收山参,她回答收,老乡就把自己在山上挖的野山参拿出来给她看了看。 保存得不算好,部分根茎可能已经失去了药性,不过年头够久,有个五十年左右,个头也大,于是云岁岁就花了五十块钱买了回来。 本来想着放进空间看看能不能活,可没想到,不仅原本的山参活了,种子撒下来,还生了不少崽。 短短三天时间,药田里全是野山参,还个顶个都有十年的品相。 吓得云岁岁赶紧把最开始那根参拔了,生怕它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几百年的老参,到时候卖都要追根溯源。 至于其他的,就让它们在空间里长着吧,等合适时间就都收起来,只留几根老参就行。 算算数量,完全足够她们云济堂未来几年的用量了。 听到敲门声,云岁岁便去开门,看到外头是吴香云,连忙迎对方进来,“香云嫂子,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吴香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别的事,嫂子就想问问你,那个工农兵大学,你到底去不去?” 程英说的话她没全信,怎么说都得跟当事人确认一番才行。 云岁岁不用细想就知道,八成是程英又干了什么事。 但她还是如实道:“暂时不准备去。” “那就好。” 吴香云松了口气,“是这样的,黄营长他媳妇今天来找我,想让我给她帮帮忙,都是同一个大院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但咱们姐俩的感情肯定是程英不能比的,所以我就来问问你。” “虽然我也不一定能帮上忙,但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帮她我妹妹说说,你看咋样?” 云岁岁当然不可能说不行。 一来她和吴香云的关系说熟也算熟,但却没有熟到那份上。 二来,她也不能替别人做决定。 你说吴香云不知道她和程英关系不好吗? 当然知道。 可她既然这么问了,就摆明了想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两头都不愿得罪。 能过来问一嘴,也算是讲究人了。 活了两辈子,除了各种毛病之外,云岁岁最了解的就是人性。 所以吴香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并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失望。 她淡淡笑道:“香云嫂子能帮上忙当然好。” 吴香云心中的石头放下,笑容也更加真诚了几分,赞叹道:“我就知道你是明白人!” 又寒暄了几句,她就匆匆告辞了。 想来公布名额的日子将近,她也得赶紧回去活动关系呢。 殊不知,程英也深知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 回宿舍楼的路上,她看外头天色还早,便只身朝军总医院走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云岁岁看程英脸上难得带了点笑意,就知道她应该是胸有成竹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毕竟等程英三年后毕业,她的云济堂指不定都要开分店了,以后未必会有交集。 倒是冯胜男问了句:“程大夫,碰到啥喜事了这么高兴?” 程英嘴角一勾,“当然是大喜事,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 她话音还没落,外面就走进一个人,喜气洋洋地说:“确实是大喜事啊!” 三人认出来人,都有些惊讶,云岁岁问:“夏秘书,你怎么来了?” 程英却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来意,顿时更加激动,“夏秘书,你是为了工农兵大学名额的事来的吧?快站着了,坐下说!” “这都被程大夫猜到了?” 夏文笑眯眯地坐到椅子上,看程英直接坐到了他对面,眼里闪过诧异,但也没太当回事。 他看向云岁岁,“云大夫,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说也得摆两桌,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 云岁岁微微一愣。 冯胜男也愣住了,她又不是傻子,刚才程英那状态,明摆着是工农兵学员的事有着落了,夏秘书恭喜云大夫又是咋回事? 反应最大的,非程英莫属。 她的脸瞬间垮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夏文,“夏秘书,你这话什么意思?” 夏文不明所以,“还能啥意思,你不是都猜到了吗?咱们云大夫已经顺利被选为工农兵学员了,只要填了这张申请表,下个月初就能去岩市大学上课啦!” 第134章 先兆流产 程英霍然抬头,眼神如利剑般朝云岁岁射来,里头的恨意如有实质。 云岁岁虽然不在乎她的想法,但莫名其妙被选上也很诡异,于是便问:“夏秘书,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报名。” 夏文皱眉,捏着手里的名单簿仔细看了看,笃定道:“没错,就是你啊!” 冯胜男看程英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生怕她有个好歹,连忙道:“呃……夏秘书,有没有可能都是我们卫生所的,所以名字填错了?” “不可能。” 夏文摇摇头,“工农兵学员的名额不是根据卫生所分配的,而是综合所有报名医生的个人表现、贡献经验等各方面的因素选拔出来的,卫生所地址只是方便我们下发通知而已。” 云岁岁眉头皱得更紧,“可是我真的没有报名。” 夏文:“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帮你报名了,比方说你家人之类的,只是你不知道?” “不会的。” 云岁岁在这里除了顾钧没别的家人,而顾钧她也了解,绝对不可能不顾她的意愿擅自帮她报名。 夏文皱眉,“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我先帮你回去查查?” 云岁岁刚要点头,程英突然狠狠一拍桌子,高喝道:“够了!”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她却直直看向云岁岁,“工农兵学员的名额已经是你的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以为这么说大家就会觉得你淡泊名利不争不抢了?虚伪!龌龊!我程英这辈子都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的贱人!” 如果是平常时候,看在云岁岁的丈夫是自己丈夫领导的份上,她都不会骂得这么直白,只敢在心里想想,或者耍些道德绑架的手段。 可今天她实在是气不过。 凭什么?凭什么云岁岁从生下来起,想要的就都能得到,好的父亲是她的,好的男人是她的,而自己却只能卑躬屈膝小意讨好,稍有不慎就会要听母亲的抱怨哭诉?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一刻活得自在过,时时刻刻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如今唯一一次为自己争取出路的机会,也被云岁岁夺走了。 到底凭什么! 就凭她会投胎吗? 越想越愤恨,程英直接抽出里的切药刀,朝云岁岁冲了过去。 她动作之突然之迅猛,让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而被带过来适应环境的小老四,不知道怎么从后门跑了进来,似乎是看到主人有危险,顿时奶凶奶凶地汪汪两声,然后一口咬上程英的脚腕。 奈何它还太小了,牙也还是小小的乳牙,根本咬不穿厚厚的棉裤,只能用小小的身子扯着裤脚往后拖。 “滚开,死畜生!” 程英看连畜牲都跟自己过不去,心头怒意更盛,一脚把小老四踹飞了出去。 小老四整个身子撞在药柜上,发出嗷呜呜地痛呼,却还在拼命等着腿往起爬,想要去阻止这个疯女人伤害主人。 夏文和冯胜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阻拦。 程英却跟疯了一样,一把刀舞得虎虎生风,逮谁砍谁,吓得两人都不敢近身。 “程大夫,你冷静一点,说不定确实是我们这边出现了什么错误,把人弄混了也不是不可能!” “是啊程大夫,你先放下刀,别伤到孩子!” 程英眼珠一转,假装听了他们的劝,在离柜台不远处停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夏文见状连忙也松了口气:“对嘛,咱们心平气和地谈……啊!” “云大夫小心!” 只见程英趁他们松懈,直接把刀朝云岁岁甩了过去。 云岁岁本就在防着她,下意识侧身躲开,可她万万没想到,程英抄起所以药材用的铁锤,紧接着就冲了过来。 夏文和冯胜男来不及阻拦,眼看那尖尖的锤头就要凿在云岁岁脑袋上,顾钧却从门外冲进来,一手扯住程英的肩膀,另一只手扭断了她拿凶器的手,一个擒拿将她死死按在了桌子上。 程英嗷的地嚎叫出声,像案板上的猪一样拼命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 知道她突然安静了几秒,然后满脸惊恐声音颤抖地说:“孩子,我的孩子!” 冯胜男低头一看,看到她的棉裤已经被血洇透,顿时大喊:“出血了!” 顾钧这才松开了手,却没有走远,而是找了条棉绳把程英的左手绑在药柜腿上,以防她再伤害人。 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因为程英大惊大怒之下,现在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想害人也没那个实力。 云岁岁连忙冲上前,给程英把脉。 “情绪激动导致的先兆流产,小冯,把针灸包给我拿出来,顺便帮我把她的衣服脱了,垫在她身子底下。” 冯胜男连忙从柜台里拿出针灸包递给她,然后开始给程英脱衣服。 云岁岁道了声谢,一边给针消毒一边对夏文说:“我要针灸,请夏秘书先病房里回避吧。” “哦哦好!” 这一个小时经历了太多,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夏文也已经精疲力尽,根本没脑子思考,云大夫说什么是什么。 云岁岁这才又看向顾钧,“会熬药吗?” “会。”顾钧回答。 云岁岁颔首,“那好,你先去看看小老四怎么样了。如果有事的话就抬到我这边来,没事就去左边的药柜里拿两副安胎药去后面熬煮,三碗水熬成一碗水。” “好。” 顾钧没有半点犹豫地起身去做,他知道,无论如何只要相信她就行。 没功夫交流感情,云岁岁说完就低下头,一针针扎在程英的穴位上,手法又稳又准,半点不见惊慌。 程英可以流产,但绝对不能在顾钧手底下流产。 虽然这件事从哪方面看都是她的错,可只要孩子没了,传出去肯定会对顾钧有影响。 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另一边,顾钧开始检查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小老四,也许是因为还小,骨头韧性高,所以没什么事。 之所以在地上哼哼唧唧,纯粹是想撒娇。 在男主人给它呼噜呼噜毛之后,它就咕噜一下爬起来,又摇着尾巴来啃男主人的鞋了。 怕它打扰到云岁岁施针,顾钧把它带到了后院,让它跟着自己熬药。 十分钟后,所有针都扎好,血止住了,程英却还不见醒来。 冯胜男有些担心地说:“程大夫怎么还不醒啊?不会出什么事吧?” 云岁岁又给程英把了把脉,而后面色不改地说:“去后院告诉顾钧,让他烧一盆炭,烧热了拿过来。” 第135章 请跟我们走一趟! 烧热的炭盆端进来,云岁岁把它放在程英身边,确保能感受到碳盆的热度又不至于烫伤人的距离。 又让冯胜男去把屋里取暖的炉子烧旺点,一来是为了防止患者受凉,二来可以疏通经络,让针灸效果作用得更快,又不会因为太热导致出血。 在捻了捻其中几根针之后,程英果然醒了过来。 她张开眼,就听到一声平静的询问:“感觉怎么样,肚子的疼痛缓解没有?” 程英皱着眉头感受了一下,而后回答:“不太疼了,有点热。” 云岁岁点点头,把炭盆稍微移远了些,而后就开始写药方。 看着她那专业得无波无澜的表情,程英眼神复杂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云岁岁眼皮都没掀一下,“能问出这种蠢问题,说明你确实不适合走医生这条路。” 说完,她也不理会程英是什么表情,直接去药柜里抓药了。 七日份的药抓完,她又去给程英拔了针,然后让冯胜男帮她把衣服穿上。 正好,顾钧的安胎药也熬好了,拿进来之后看了程英一眼,眼里泛着微微的冷意。 程英脊背一僵,慌乱地低下了头。 可顾钧却没准备放过她,“今天的事,我会跟领导反映。” 袭击军属可不是小事,还闹得鸡飞狗跳的,就算不会有处分,上头也肯定要找黄秀斌谈话的。 程英眼里顿时充满了不可置信,她虚弱又可怜地说:“顾钧,我怎么说也算你半个亲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再说云岁岁又没什么事,有事的是我。” 说着,她又一脸痛苦地捂了捂肚子。 奈何怀孕再加上身体和心理各方面的折磨,让她本来还清纯顺眼的长相早就变得憔悴沧桑,做出这副表情不仅不显得楚楚可怜,反而有些辣眼睛。 顾钧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淡道:“这些话你去跟领导说吧。” 而后直接看向云岁岁,“我让王勇回去找黄秀斌把人接走?” 云岁岁点点头,冯胜男已经给程英喂过药了,回去小心安胎就行,也不用在卫生所躺着。 顾钧点点头,就出去叫王勇了。 今天团长找到他,告诉他云岁岁选上了工农兵学员,他觉得不太对劲,正好要来镇上组织宣传,他就主动领了这个任务,顺便到卫生所看看。 也幸亏来了。 听顾钧说要,程英先是苦苦哀求,看他们俩都无动于衷,后来干脆不装了,开始歇斯底里地咒骂。 云岁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两针,直接给她扎得昏睡过去。 孕妇嘛,就是要好好休息才对。 两个小时后,黄秀斌终于沉着脸来了。 王勇虽然没有跟他说得太明白,但他也听清楚了,程英这个贱人又惹祸了! 这回还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差点闹出了人命! 进了卫生所,看到在病床上睡得像死猪的程英,他顿时怒从心起,恨不得把人从床上拖下来揍。 他两腮胀了胀,眼里满是隐忍的阴鸷。 转过头,他又朝顾钧歉意地笑道:“老顾,我真是没脸见你,实在是对不起你和云大夫,又给你们惹麻烦了。” “这件事,你看……” 他话还没说完,顾钧就懂了他的意思,淡淡道:“抱歉,袭击军属不是小事,卫生局的人也在,瞒也瞒不住。” 他话音刚落,夏文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心有余悸地说:“没错,这么恶劣的事,我必须要跟领导反映,领导也肯定会严加处理,有什么关系都不好使!” 黄秀斌的脸顿时更青了,像个熟透了的大窝瓜。 云岁岁听出来了,夏秘书说的是当初程英靠关系进卫生所的事。 本来她就不准备让程英在卫生所工作太久,虽然这段时间程英还算老实,可像她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要是真做着治病救人的工作,还是相当危险的。 本来她是想等到对方生产,找点借口让她回不来,没想到不用她想办法,程英自己就要把自己的工作作没了。 她点点头,提醒夏文:“您别忘了帮我问问,到底是谁替我报了名。” “行!” 夏文收拾好公文包,“那我就先走了云大夫,你们忙吧,别送了!” 黄秀斌知道事情已经无力转圜,带着满身寒意将程英背走了。 据说当天下午,几个领导就轮番批评教育了黄秀斌,并罚他扫雪一个月。 部队处罚不了军属,却能处罚在编军人。 同时宋政委也亲自问候了云岁岁,给她拎了一些水果表示歉意。 数九寒天,水果从外省运过来大部分也都冻了,而宋政委送的这些苹果橘子都还好好的,可见确实挺有诚意。 云岁岁本也无意让大家为难,自然是你好我好地友好交流了一通,就大方地表示不会再追究。 毕竟追究的意义也不大,她又没受伤,程英顶多挨几天拘留。 万一在号子里头出了什么意外,最后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不如见好就收,反正她也没什么损失。 可她没想到,好不容易大度一回,却给自己招来了后患。 就在程英回家反省的第三天,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地驶进了军区大院,从西侧集体宿舍楼里抬出了一个血呼啦的人。 有人觉得眼熟,再一看方便悲痛欲绝的黄秀斌,顿时惊呼:“那是英子吧?” “哎呦咋回事啊?咋浑身都是血?” “要生了?” “要生啥啊,还没到六个月呢!” “那是咋回事?” 这边军属们都还在蒙呢,卫生所那边却直接闯进了几个公安。 “云大夫,请跟我们走一趟!” 第136章 接受审讯 和之前在派出所时和颜悦色的模样不同,几位公安皆是满脸肃穆,浑身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威严。 冯胜男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只担忧地抓住了云岁岁的袖子。 云岁岁拍了拍她,眉头皱了起来,“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一个公安相互对视一眼,打头那人就开口道:“没什么不能说的,程英你认识吧?她大出血流产,现在还在抢救。” “你和她关系不太好吧,而且就在前几天,你还曾救治过她,没错吧?” 云岁岁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如实回答:“确实有这回事。” “程英出事之前还在喝你开的中药,且我们在未开封的药里发现了会导致流产的成分,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我给她开的就是正常的安胎药,不可能有危险成分,你们确定没有查错?”云岁岁眼神微冷。 领头的公安笃定道:“当然,我们已经请了多位老中医鉴定。” 云岁岁了然,只怕是有人要把这件事扣到自己头上。 可去派出所配合调查是正常流程,她也没法拒绝。 这是这年头的审讯比几十年后要严苛得多,饶是她也是头一遭,心里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让几位公安通融了几分钟,跟冯胜男交代工作。 毕竟是顾副团长的妻子,公安们也不想为难她,就给了她五分钟的时间。 云岁岁一边跟冯胜男交接,余光却隐晦地关注着窗外的动静。 在隐约看到窗外有熟悉的身影时,她心中松了一口气,朝几位公安点点头,“我好了,走吧。” 公安们带着她出门,正碰上顾钧赶到门外。 他应该是跑过来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却丝毫不影响他冷峻的容貌和气质。 看到云岁岁被几个公安围着,他下意识上前,却被拦住,“顾副团长,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顾钧薄唇抿了抿,这是他心情很不好时才有的表情,不过他还是语气平和地说:“放心,我只是跟她说几句话。” 领头的公安与他对视,几秒钟后叹了口气,妥协道:“时间紧迫,只能说几句。” 就当是看在之前他经常给他们送业绩的份上吧。 顾钧点点头,走到云岁岁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可能会吃点苦,忍一忍,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云岁岁抓住他的手,眯眼笑道:“放心吧,我很坚强的。” 可顾钧却能看透她笑容背后的忐忑。 怎么能不害怕呢? 她也才十九岁,前十几年过得都是万千宠爱顺风顺水的大小姐生活,被冤枉成害人凶手,还要到局子里接受审讯,怎么可能不害怕。 是的,他从未有一丝一毫怀疑过云岁岁。 他用力拍了拍她的头顶,黑眸里涌动着深沉的情意,“好!” 云岁岁一脸感动地撞进他怀里,娇娇道:“我想吃杀猪菜!” 而后她好像小声说了句什么,又好像没说,公安们没听清。 领头的公安觉得不能再任他们亲热下去,板起脸道:“行了,快走吧。” 云岁岁没有反抗,听话地从顾钧怀里退出来,跟他们往派出所走去。 顾钧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刚才小声的耳语,眼睛微眯,蓄起了寒意。 这时候王勇才气喘吁吁地赶到,累得舌头都快耷拉到地上,“哈……跑死我了……副团,你见到嫂子了吗?” 顾钧点点头,而后道:“我记得前几天军总医院那边新引进了不少设备,其中有几个紫外线消毒灯?” “对,还有两台b超机,老大了!” 王勇点点头,不解地问:“咋了副团?” 顾钧淡淡道:“想办法借一个消毒灯过来,别惊动领导。” 王勇也跟了他不少时日,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意图,顿时皱着一张脸劝道:“副团,领导为了不让你掺和嫂子的事,把咱车钥匙都没收了,你这样……不好吧?” “当然了,我相信嫂子不会害人,公安那边也不是废物,肯定能还嫂子清白,咱就听领导的,别搞小动作了呗。” 之前救护车一来,他和副团就被控制住,上交了配枪和车钥匙,连训练都不用他俩参加了,就为了避免他们掺和进去。 他俩现在能在这,还是宋政委放了水,想让副团安安心。 不是部队没义气,而是这件事影响太恶劣。 甭管程英人品怎样,她是军属还是个孕妇,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下意识就把她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以往那些小事早就烟消云散了,现在谁不同情她可怜她? 副团不掺和还好,只需要等公安那边秉公处理,大家都能心服口服。 一旦他搅和进去了,那么哪怕云岁岁是无辜的,只怕都会有人阴谋论,是他们以权谋私为云大夫脱罪。 所以呀,还是不掺和的好! 顾钧当然也知道这个理,可让他什么都不干在那等着,他也做不到。 他在外面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更何况云岁岁呢? 他是抓过间谍也审过间谍的,这时候的审讯手段有多严厉,他比谁都知道,所以才更要尽快把云岁岁救出来! 只见他微微垂眸,语气低沉却果决:“你只管去做,我不会露面,也不会让组织为难,放心。” “……行吧。” 王勇苦着脸应了一声,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罚写检讨的准备。 这边云岁岁进了审讯室,骇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她虽然猜到审讯室的条件不会好到哪去,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差。 窄小的房间没有窗,灯光昏暗,潮湿的味道里夹杂着一些说不清的臭味,没有安暖气片,墙角都结了冰碴,木头座椅也有些潮,上面油黑油黑的不知道是什么。 坐在上面,云岁岁只觉得大脑都要被细菌吃掉了。 很快,一个没见过的公安走进来,膀大腰圆,虎目圆睁,“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谋害程英的?” 云岁岁心里虽然反感,但也知道这是审讯技巧的一种,用来诈罪犯的。 她认真又平静道:“我没有谋害程英,我是被诬陷的。” “呦呵,嘴还挺硬!” 那人嗤笑一声,又瞬间暴起,蒲扇大的巴掌啪地拍在桌子上,“你不会以为你老公还能来捞你吧?我明白告诉你,43军那边已经严令限制了顾钧的所有行动,他现在连军区的门都不能出,更别说捞你!” “你想耗,那我就跟你耗到底,看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臭老鼠能耗到几时!” 第137章 非常规审讯手段 云岁岁原以为这人一出现就认定她有罪是审讯技巧,现在一看,他是单纯地厌恶自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身正不怕影子斜,难道还能妥协不成? 她直直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最后说一遍,我没有谋害程英。没有做的事我不会认,你就算吓唬我也没用。” “好!真以为我不打女人是吧?” 那人虎着脸逼近,高大壮硕的身材和满脸的横肉充满了压迫感。 云岁岁却镇定地看着他靠近,近到能看到他微微抽动的嘴角,眼睛都没眨一下。 男人见她不为所动,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硬骨头啊!我最喜欢的就是硬骨头!” “以为我不动手就没办法治你?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折磨人法子多得是,可不是非得动手才行!” 他起身出去,将门摔得震天响。 云岁岁这才放松了僵直的脊背,缓缓吐出一口气。 刚才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从空间里掏针出来,却忍住了。 进来之前已经搜了身,如果突然变出针来,只怕她不仅要在派出所多蹲几天,还要被抓去做研究。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那男人每隔半小时都要进来审讯,让她一遍遍说给程英诊治的过程以及那天发生的事。 每次审讯时,他都会拿一杯水放在桌子上,却不允许喝,饭就更别说了,根本都没见过。 几个小时下来,饶是云岁岁也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整个人都透着憔悴和虚弱。 察觉到她的变化,那人又开始诱导,“只要你愿意承认罪行,我就给你水喝,外面还有饭,红烧肉,杀猪菜,酸菜炖粉条……想吃啥有啥!” 云岁岁冷笑,“你有这么好心?我不信。” 男人顿时又摔门离去。 云岁岁垂下眼,假装腌面啜泣,实际上却是把空间里的水洇到袖子上,一点一点润嘴。 她也不敢多喝,一是怕审讯的人发现,二是怕自己的状态和其他受审的犯人差太多,引起怀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审讯师并没有监控,但即便没有,她的动作也很克制,生怕有人透过别的方式监视她。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虑了,因为那个男人并没有趁她最“脆弱”的时候来审讯她,显然应该是不知道审讯室内的情况,不然她不信他放过这么好的时机。 虽然有水润嘴,可云岁岁也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这密闭幽暗的空间内迅速流失,对时间的感知也越来越弱,精神也开始恍惚。 男人又趁机来审讯了几次,可哪怕云岁岁并不是完全清醒的状态,说话也有气无力,却仍坚定地表明自己从没害过程英。 男人暴跳如雷,气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可云岁岁已经处于半昏厥的状态,根本没有力气害怕。 男人出去后,同事劝他:“严哥,那就是个小姑娘,我听说才19岁,你这强度有点太大了吧?赶上审间谍了!” “什么小姑娘能害得别人差点一尸两命?” 严大鹏一拍桌子,“收取起你们那些多余的同情心,对待敌人要向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这些权有势的人比谁都要狡猾,不严厉点能行吗?!” “可我看云大夫也不像坏人啊,刚才我们去卫生所周围打听,大家都说她是好大夫,又善良又专业,救了好多人。”又有人小说。 “救过人难道就能掩盖她的罪行了吗?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你难道没在医院看见那个小婴儿,都已经成型了!” 严大鹏一脸愤恨地说:“哼,都两天没睡了,我就不信她不招!” 说着,他又要进审讯室。 然而前脚刚迈开,派出所所长就来了,问他:“大鹏啊,干啥去?” 严大鹏回答:“审犯人。” “云岁岁?”所长又问。 严大鹏点点头。 所长摆摆手,“别审了,放出来吧,给人整点吃的喝的,让人家休息好。” 严大鹏眉毛顿时皱了起来,“所长,啥意思?” “还能啥意思,有人提交了证据,这件事和云岁岁没有关系,她是被人陷害的,赶紧把人整出来,再关下去,万一出点啥事,我怎么跟43军那边交代?” 所长不耐烦地说:“凶手还没找到,我那边一大堆事呢,还得去军区大院一趟,你赶紧的,别磨叽啊!” 看着所长走远,严大鹏狠狠磨了磨牙。 刚才帮云岁岁说话的小公安正要去开门,严大鹏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干啥!” “把云大夫放出来啊,这不所长让的吗?”小公安一脸疑惑。 严大鹏却狠狠把他推开,然后拔掉门外的钥匙,拉开门走了进去。 小公安被推了个踉跄,连忙冲上前,却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了。 他和另外两个同事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慌张。 这严大鹏向来行事冲动,之前有一次配合43军进行抓捕行动,他自作主张深入边境抓捕犯人,最后不仅犯人没抓到,还差点闯了边境线。 事后他遭到了非常严厉的批评,并记了过。 也是因为这件事,原本凭借身体素质能进特警队的他失去了机会,只能继续留在派出所。 而那次行动的负责人,就是当时还是独立营营长的顾钧。 严大鹏当然不服,一直觉得是顾营长仗势欺人,嫉妒他的能力才打压他。 这次审讯也是他主动要求负责的,所长看着他平时工作努力的份上答应了,同事们也看他虽然严厉,却没有用什么出格的手段,便也没多计较。 却不成想,到最后他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他一直记恨顾钧,屋里头那个又是顾钧的妻子,想也知道严大鹏现在反锁门,肯定是要采取非常规的手段了! “严大鹏,开门!你要干啥?快开门啊!” 叫了半天的门,里头却没有任何动静,便有人喊道:“快!快去叫人!” 几个公安配合默契,一个继续撞门,一个去找备用钥匙,另一个则是跑出去叫人,生怕耽搁时间,出了事谁都负责不起。 第138章 保留证据 云岁岁的意识本来已经飘到了空间里,却被一阵大力的摇晃摇醒了。 她张开眼,就看到一张狰狞粗糙的面孔,血红的眼珠里满是恨意。 她咬牙,想挣开对方的掌控,却根本没有力气,“放开我!” 严大鹏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道:“为什么不认罪?你个杀人凶手,你认罪啊!” 云岁岁已经被掐得呼吸困难,却还是一字一句道:“我没杀人。”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发疯,但她说什么也不能认罪,一旦认下,之后想翻供就困难了。 毕竟没有监控,谁知道是不是暴力逼供? 让她现在还在嘴硬,严大鹏眼睛眯起,手上越来越用力,“你不认罪,那就去给被你害死的人偿命吧!” 云岁岁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所有的血液也都往脸上涌,整张脸像要被涨裂一样痛。 她额间的血管被掐得暴起,眼睛也开始翻白,求生意识不受控地探向空间,手中瞬间多了根针。 正当她想要将针刺进严大鹏的脖颈时,审讯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道模糊的身影从门外闯了进来,一脚踹在严大鹏身上。 一米九几的大块头,竟然就被这么踹翻了个。 紧接着,无数拳头落在他身上,每一拳都仿佛有千钧重,揍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严大鹏反应过来,也迅速还手,拳脚舞得虎虎生风。 他毕竟也是差点进了特警队的,拳脚功夫不错,力气又大,两人一时之间竟然难分高下。 几个公安见了,连忙上前拉架,可两人打起来都是不要命的架势,根本拦不住。 眼瞧着严大鹏又要落入下风,他咬牙切齿道:“顾钧!你擅闯审讯室阻碍审讯,还袭警,你要造反吗!” 云岁岁的精神和身体都遭受了巨大的摧残,差点就要昏迷了,可听到顾钧的名字,她却睁开了眼。 视线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她看向看到熟悉的身影,丛顾钧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凛冽杀意,比三九天的寒夜更冷。 她连忙唤了声:“顾钧。” 见那人转过头来,她又张开手,委屈巴巴道:“我没力气了。” 刚才还如冷面罗刹般的人,眼中瞬间回暖,看也不看还在叫嚣的严大鹏,径直走向云岁岁,极尽小心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起身朝外头走去。 “顾钧!” 严大鹏叫住他,抹掉嘴角的血,咬牙道:“要是不给我跪地道歉,今天的事我一定会告诉你们领导。” 顾钧回过头,眼里又涌出寒意,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云岁岁却按住他的手,声音虚弱还带着点哑,语气却从容:“严同志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你暴力审讯的事,我不仅会告诉你的领导,还会告诉军区的领导,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严大鹏嘴角抽动,“你有证据吗?” 在场的就这么几个人,涉及到公安系统和军队,他就不信自家兄弟会偏帮外人,给云岁岁作证。 至于顾钧,他俩本来就有仇,直接说他是诬陷就行! 云岁岁没说什么,却冷笑一声,扬了扬脖子。 只见她那纤细的脖梗上,两道紫红紫红的手掌印如索命的绳索,清晰得不得了。 严大鹏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云岁岁却勾起唇角,讽刺地朝他一笑。 做不到为人民服务,算什么人民公仆,又凭什么被人歌颂景仰? 离开派出所后,顾钧紧紧抱着云岁岁,要带她去医院看身体。 “不着急。” 云岁岁喉咙痛,秀气的眉毛皱了皱,“先去照相馆保留证据。” 作为在法制社会生活了这么久的人,法律意识自然是杠杠滴。 顾钧拗不过她,只能领她去了国营照相馆。 老板看到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又是抱着来的,了然一笑,“拍结婚照?” 顾钧顿了顿,摇头道:“不是。” 老板好奇,“那是……” 云岁岁直接伸手指了指脖子,“拍这个!” 她生得白,皮肤又娇嫩,脖子白得跟玉似的,也正因如此,那两个巴掌印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老板啧啧两声,看向顾钧的眼神里带了鄙夷和愤怒:“你整的?” 那模样好像只要顾钧点头,他就要揍他一顿似的。 不等顾钧说话,云岁岁连忙道:“怎么可能?老板,你冤枉他啦,是别人要害我,我留个证据。” 老板长长地“哦”了一声,笑眯眯地跟顾钧道歉:“对不住哈!” 顾钧摇摇头表示没事。 等老板拿出相机开拍时,还是觉得新奇,“我这些年啊,拍过男拍过女拍过小夫妻,还没给人拍过这,这叫啥……还没拍过证据呢!” 云岁岁笑道:“那您可手别抖,拍清楚点,就当练练手,说不定以后有的是机会拍。” 老板哈哈一笑,“那行那行!” 等照片拍完,云岁岁的精神已经不大好了,看起来恹恹的。 顾钧连忙跟老板要了点热水给她喝。 喝完之后又歇了一会,他就又抱着她往医院走,岁岁却拒绝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什么事,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就行。” “要不你跟我说说案子的事吧,你今天是来接我?” 顾钧点点头。 那天云岁岁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用紫光灯照外包标签。” 他就顺手从卫生所随便拿了几包药回军区,等王勇借来紫光灯后,他一照就发现了端倪。 其实也不是多么先进的科技,只是一种隐形墨水,一用紫光灯照就能显示出来。 所有卫生所的汤药**纸,都会用画有云济堂祥云纹的小纸粘上。 胶水用的是浆糊,撕开后痕迹小,但也只能用一次。 她就是怕会有意外发生,说不清责任,特意从空间里拿了隐形笔,在所有经过她手的药包的小纸上,都写上了药剂的名字。 一旦小纸被撕下来,贴上新的,就会被发现。 顾钧看到脚趾上的隐形字后,连忙让王勇联系派出所,要求重新检查证物,也就是剩下的那几包药。 果不其然,发现所有小纸经过紫光灯照射后,上面都没有字迹。 显而易见,这纸是重新粘上的,药包被动过。 第139章 名声毁了 等顾钧把事情经过说完,军区大院已经近在眼前,背上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云岁岁早就睡过去了。 将人背回家,轻轻放在床上,看着她短短两天就瘦了一圈的小脸,顾钧眼眸深处渐渐溢出了心疼。 紧接着,便是冷厉。 ** 云岁岁是被杀猪菜的香气给香醒的。 酸菜猪肉炖血肠,那浓郁的酸咸荤香,简直不要太迷人。 她的脑子还没清醒,胃里却已经快要伸出手来。 睁开眼,就看见顾钧穿着衬衫和军裤,袖子挽起,带着围裙在端菜。 看到她起来,他声音轻缓,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醒了?吃饭吧。” 让云岁岁恍然觉得好像回到了上辈子。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看着简单整洁的小家,拿手拍了拍脑袋。 她可真是饿糊涂了! 起身坐到餐桌前,饭菜的香气就更加霸道了,单是那米香浓郁的白饭,都能让她直吞口水。 更别说满桌子的菜,没有一个是她不爱吃的,竟然还有锅包肉! 也不知道顾钧是怎么帮助他搜集证据之余,还能有时间学道新菜的。 顾钧正要去洗手,看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饭桌,不由失笑道:“你先吃,不用等我。” 云岁岁也没客气,端起碗就开始扒饭。 她实在是太饿了! 这两天在审讯室里,她虽然不能说是滴水未进,但也只喝了点水,生怕吃点东西或者喝些味道大的饮品被发现。 看她吃得脸都快埋进饭碗里了,顾钧眼里闪过心疼,垂在身侧的手也捏起了拳头。 等他洗好手,云岁岁的饭碗已经空了一半,他微微蹙眉,“慢点吃,小心胃疼。” 云岁岁好不容易抬起脸,嘴角还粘着糖醋汁,“我也想慢点吃,可你做得太好吃了,我忍不住。” 顾钧眉梢微挑,“那还是我的错了。” 他俯身,轻轻擦掉云岁岁唇角的酱汁,自然地坐到她身旁。 云岁岁却愣住了。 温热干燥的触感还在嘴边,而造成这一切的男人,却像没事发生一样,已经吃起来了。 她咬牙,杏眼瞪得溜圆,“你故意的!” 顾钧不紧不慢地勾了勾唇,“我的错,我补救,怎么了?” 云岁岁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吃饭的速度却也慢了下来。 越慢慢吃她越发现,有些人的天赋真是可怕。 单说这做饭吧,虽然她也能把食物弄熟,但像顾钧这样做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实在是有心无力。 更可气的是,顾钧还不是个专业厨子。 这么想着,她又狠狠咬了一口锅包肉,外酥里嫩醋香冲鼻,还是她最喜欢的酸口! 心里顿时就平衡多了。 甭管顾钧多么天赋异禀,他做的好饭好菜还不是都到了她肚子里,不亏! 吃完饭,云岁岁就又继续躺回去睡了。 任外头吵闹声锅铲声喊口号声,都没法扰了她的好梦。 这两天缺的觉,她要一气儿补回来! 然而在她熟睡后,顾钧却拿起外套悄悄出了门。 等他回来时已是深夜,云岁岁依旧睡得很熟,半点没有醒的意思。 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嘴唇和脸蛋也慢慢恢复红润,顾钧总算放下了心。 轻手轻脚地洗漱过后,他也快速地上床休息。 板板正正地躺了一会后,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睁开眼,看向某个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的人。 他犹豫了几秒后,坚定又轻柔地将蚕宝宝揽进了怀里。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云岁岁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冷得打了个哆嗦,连忙将踢到脚边的被子捞上来,心中感叹:昨天晚上的暖气烧得也太热了,她睡得那么熟都能感觉到,跟个火炉似的! 伸个懒腰,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不少,再一想现在还坚守在岗位上的冯胜男,不由有些歉疚。 于是她收拾收拾换了身衣服,准备去卫生所看看。 谁知刚出门,就看到原本还在走廊上闲聊的邻居们都没了声音,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还带着畏惧。 云岁岁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却噤若寒蝉,连眼神都不敢跟她对上。 就连之前对她还算友好的吴香云,也只是不自然地笑了笑,而后起身回了家。 云岁岁眸色微凝,却没有计较,而是继续往外走。 一路上碰见的人不是避之不及,就是对她指指点点,眼神怎么看都不算友好。 她心中了然,程英的事她虽然暂时解除了怀疑,可毕竟去局子里走了一遭,再加上现在凶手未定,只怕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遭人非议了。 之前那么努力经营的名声,如今全都毁于一旦,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现在只能祈祷公安和部队都给点力,能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还她一个清白。 不过其实跟她有仇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沈银花虽然有能力,却向来自命清高,应该做不出害人的事,而且她不通中医,甚至不屑中医术,也应该不会用这种方法害自己。 至于程英,她看起来还是挺在乎孩子的,按理说她也不能做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可她现在精神状态颠得很,云岁岁也不敢保证。 至于顾钧的仇人,那她就更不了解了,毕竟上辈子她也没试图了解过顾钧。 云岁岁心中思绪纷杂,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卫生所。 推开门,发现里面不止冯胜男一人,还有李文娟和孙继军。 孙继军在给冯胜男帮忙,李文娟则在旁边坐着,一边织毛衣一边跟两人唠嗑。 看到云岁岁,李文娟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哎呦,顾钧可真神了!” “上午我去找你,他说你还睡着,差不多下午能醒,醒之后估计要来卫生所上班的。你瞧瞧,全让他给猜中了!” “正好继军这两天在卫生所帮忙,我就过来等了。” 云岁岁也有些惊讶,相处还不到一年,没想到顾钧已经这么了解她了。 她朝李文娟笑了笑,“这几天麻烦你和继军了。” “嗐,麻烦啥呀!” 李文娟摆摆手,“咱们家属院,我就和你投缘,你是啥样的人我也最了解,他们说你干坏事,那我是从头到尾都不信!” 云岁岁心中感动,眼睛都有些红了,“谢谢嫂子。” “没事,要是有人说小话,你别在意,那帮人就是闲的。放心,上头的人都不是草包,顾钧和我们家老孙也会出力,早晚能还你清白!”李文娟拍着胸脯保证道。 云岁岁被她逗笑,刚才那点不开心也烟消云散了。 第140章 肾虚 下午来了几个病人,云岁岁明显察觉其中也有人对她心存芥蒂,点名让冯胜男看病,孙学军这个“学徒工”也行,就是说什么都不要她。 冯胜男很无奈,小心翼翼地看向她,“云大夫……” 云岁岁不在意地笑了笑,“你看吧,我没事。” 心里却难免有些失落。 还是那句话,身为医生,不被患者信任是很大的悲哀。 不过她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继续认真工作。 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小假,之前整个卫生所就她最忙,她还觉得自己身体要受不住,现在也不用有这个担心了。 等案子水落石出之后,她自然能恢复名声。 到时候这些人再想让她看病,可就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了。 李文娟怕她难过,也一个劲儿地跟她唠嗑,说两个儿子在学校的趣事。 孙继军也难得愿意附和,和他妈一起说哥哥的糗事。 临近下班的时候,卫生所门外传来吵嚷声,几个脸熟的公安又走了进来。 冯胜男都有些应激了,下意识就抓住了云岁岁的手。 云岁岁皱眉,对那几个公安说:“有事吗?” 看出她表情并不好,几人连忙道:“云大夫,是这样的,有人举报严大鹏暴力逼供,我们是来跟你核实的。证据已经提交了,只是走个流程而已,您别激动。” 显然部队那边给派出所施了压,几个公安的态度特别好,生怕再把她气晕过去,那他们责任可就大了。 云岁岁把他们请到了病房里,省得几个大男人堵着门,不知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是走流程,云岁岁还是很配合,把之前在审讯室里的遭遇,除了空间的事之外,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他们。 公安们听到严大鹏的所作所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毕竟是他们的同事,这么做实在太抹黑他们红山镇派出所的形象了。 领头的公安听完她的描述,表情严肃地说:“云大夫,你放心,一旦调查过后证明你的言论属实,我们一定严加惩处,给你一个交代!” 云岁岁点点头,“能问一下,如果证实我说的话,严大鹏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轻则开除党籍辞退回家,重的话,进里面蹲个几年也不是不可能。”领头的公安回答道。 这年头对违法犯罪的处罚还是很严厉的。 云岁岁点点头,心情又好了很多。 送走公安后,卫生所里又来了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身上虽然不算胖,但脸颊圆润,穿着崭新的军大衣,可见条件不错。 他眯眼瞧向云岁岁,上下打量一番,冷哼道:“咱们镇卫生所咋回事?连杀人犯都用,也太不把我们这些人民群众当回事了吧!万一出了啥事,责任算谁的,卫生局能负责得起吗?” 他这话说完,屋里几个人全都皱起了眉。 李文娟啪地撂下毛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家的马猴子搁这蹦蹦跳跳?要我说咱们镇确实得好好查查,又是野猪又是马猴子的,怎么山上的物种老往下跑?” 男人脸上顿时一黑,咬牙切齿道:“你谁呀?帮杀人犯说话,你也是帮凶,人家孩子好好的让你们给害死了,还是个男孩呢,我看你们良心都被狗吃了,还好意思出来抛头露面!” 李文娟眉毛一竖,就想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孙继军连忙拉住了她。 这还在卫生所呢,闹出事来云姨的名声就更不好了。 云岁岁睨了男人一眼,冷冷道:“门在那,不看病请自行离开。” “谁说我不看病?” 男人趾高气扬地坐在了椅子上,“不过我可不敢让杀人犯看,让她给我看!” 他指了指冯胜男,一副“你能给我看病是祖坟冒青烟”的模样。 冯胜男低下头,翻着账本簿,敷衍道:“我还有事,您找别人吧。” 当谁看不出他是来找茬的似的。 男人咬牙,“君子不与女人尔!” 说罢,他又看向孙继军,“那你来给我看!” 孙继军也不惯着他,推了推眼镜道:“我还是学徒,不能独立看病。” 男人彻底忍不住了,狠狠一拍桌子,“好啊!你们就是这么欺负病人的?难怪出了个杀人犯,敢情你们一窝子都是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话音刚落,四道冰冷的目光射向他,吓得他眼里透出几分畏缩,但很快又恶狠狠道:“咋滴,我说的不对吗?!” 云岁岁笑出声,缓缓走近。 男人下意识退后,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云岁岁直接怼到他脸上,盯着仔细瞧了半晌,而后啧啧道:“你成婚多年,却始终无子吧?” 男人一愣,“你咋知道?你认识我?” 云岁岁嫌弃地走开,“我看你面色萎黄眼下青黑眼周浮肿毛发稀疏,显然是肾虚,肾虚导致的弱精之症,当然生不出孩子。” “啥意思?没孩子是我的问题?” 男人那张胖脸是又青又黑,陡然拔高了声音:“不可能!生孩子明明是女人的事,和我有啥关系?咋可能是我的问题!” 云岁岁耸耸肩,“你换了那么多任老婆,都没能生出一儿半女,还不知道是谁的问题?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男人彻底破防了,“你胡说!你胡说!” “爱信不信。” 云岁岁蛮不在意地说:“病看完了,你可以走了,今天我看了场猴戏心情好,就不收你挂号费了。” 噗呲—— 李文娟直接笑了出来。 第141章 你就离开顾钧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能生孩子的事打击太大,男人竟也没再多说什么,脸色难堪地出了门。 出去后还在大声嚷嚷着“杀人犯”什么的。 他走后,所里的其他人都围了上来。 李文娟感叹道:“哎呀妈呀,中医这么厉害吗?连他结过几次婚都能看出来!” 孙继军也一脸探究,好像在说:这个怎么没教我? 云岁岁好笑道:“哪有那么神?我是推测出来的,这种心高气傲瞧不起女人的人,多年无子,肯定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偏偏他又用是子嗣,自然会一个接一个地换媳妇。” 听他说完,冯胜男一脸崇拜,“好厉害啊,云大夫,我要把你说的都记下来,逐字学习,争取早日成为和你一样厉害的大夫!” 说着,她就刷刷开始写。 临近下班的时候,卫生所外还围着些人。 云岁岁和李文娟母子俩一起往外走,看到有几个不怕冷的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墩子上,一边偷看她一边说着闲话。 离得近了,隐约还能听到“杀人犯”之类的词儿。 “岁岁,别管那些老娘们,天天坐人家门口,也不怕坐出痔疮!” 李文娟恶狠狠地瞪着那些人,对方也不甘示弱,理直气壮地瞪回来。 云岁岁知道找到凶手之前,这些都是免不了的,所以并不生气。 正想拉住李文娟,却见一辆军车开了过来。 车子擦着石头墩子停下,吓得几个碎嘴子连忙跑开。 一个没见过的士兵下车,毕恭毕敬地打开了后车门,现是什么大人物来临。 云岁岁和李文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很快,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汽车后座走了下来。 “徐老爷子?” 云岁岁瞪大眼,看到这阵仗,她有什么不明白的,“您要回首都了?” 徐老爷子儒雅地笑着点点头,“云大夫,有时间陪我老人家聊聊吗?” 云岁岁欣然应允:“当然!” 李文娟见状连忙说:“那我和继军就先回去了!” 待他们母子走后,云岁岁和徐老爷子上了车,就看到他夫人也在车上。 自从上次突发脑梗塞之后,徐老夫人落下了手脚发麻的后遗症,其他却没有影响,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两人打过招呼,徐老爷子就道:“首都成立了外科研究院,正好我闲暇时写的文章通过卫生局提交了上去,首都那边就调我过去做做项目讲讲课。” 他说得轻松,但云岁岁知道,能让首都那边注意到,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眯起眼,“卫生局?” “之前没跟你说,岩市卫生局局长曾是我学生。”徐荣云淡风轻地说。 云岁岁:她之前究竟是哪来的自信同情大佬? 难怪徐家人虽然下放却没有受到太多苛待,原来是上面有人。 她突然想起什么,“那我那个工农兵学员的报名?” “是我给你报的。”徐荣道。 云岁岁不解,“您为什么这么做?” 徐荣回答:“云大夫,你是一个好大夫,你该有更广阔的天地任你施展,而不是拘泥在小小的卫生所里。” “以前或许我不会劝你,因为所有人的路一眼就能看到头,但如今风向正在改变,你只要有底气和能力,以后肯定会大有所为。” “而工农兵学员身份,就是你的底气。” 没有人比他这个下放后平反的人,更能察觉到时事的不同。 云岁岁也明白他的意思,至少从现在来看,工农兵学员包分配,还有正规可考的行医资格,确实更利于她施展拳脚。 徐荣不知道高考会很快恢复,这么做也的确是在为她考虑。 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而是说:“我还要再想想。” 徐荣颔首,“希望你慎重考虑,这个名额会一直为你留着。” 云岁岁心中感动,“谢谢您,徐老,祝您和夫人一路顺风。” 看着军车远走,云岁岁心情仍有些激荡,徐老的话对她不是没有一点触动。 如果参加高考的话,她不仅要花时间精力去复习,甚至学个四五年毕业后分配工作,还不一定会分到哪里去。 要去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自然比不上在岩市这么长时间积累的名望和客户群体。 而且她看了账本,自从她之前被带走,卫生所的患者明显减少,周围的镇民对卫生所也颇有微词。 冯胜男下乡应该也遇到了不少阻碍,虽然她没说,但是从她的表情也能看得出来。 云岁岁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一路纠结地回了军区大院。 远远就看到沈银花笔直地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 她也没在意,直接装作没看见,绕过对方往里走。 却没成想,沈银花直接上前拉住了她。 云岁岁皱眉,“又有什么事?” 沈银花对她的态度不满,但却压制住了,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跟你谈谈。” “咱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云岁岁觉得稀奇。 沈银花深吸一口气,“我是认真想和你好好聊一下顾钧的前途,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 云岁岁无语:“顾钧的前途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和我没关系!” 沈银花咬咬牙,“但和你有关系不是吗?你难道就忍心看他被你连累得晋升无望前途尽毁?” 云岁岁面色微顿,直勾勾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沈银花拉住她的胳膊,“跟我来。” 两人来到山脚下,就是之前和顾钧一起看月亮的地方。 沈银花一字一句道:“我今天听到了,我爸和顾钧的谈话,他要调顾钧去边防。” 云岁岁蹙眉,“顾钧同意了?” 43军承担边防任务,边防部队一般由警务部队和预备役部队组成。 因为边防线条件非常艰苦,一般用来磨练预备役军人的意志,很少需要现役军人。 顾钧过去,简直就和发配没什么区别。 听到她这么问,沈银花情绪激动起来,“他能不同意吗?你现在名声这么差,黄营长又向来好人缘,下面的兵已经对顾钧颇有微词,他不出去避风头还能怎样?” “不管凶手是不是你,我求求你,离开顾钧吧!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大家忘不掉这件事。” “你不是得了工农兵学员名额吗?既能继续深造,又能挽救顾钧的名声,有什么不好呢?我可以给你引荐岩市大学最厉害的老师,也可以一次性支付你上学期间的所有钱票费用,你就离开顾钧,不要再连累他了好不好?” 第142章 不如自己先享受了 云岁岁想到这件事对顾钧会有影响,却没想到影响这么大,竟然大到让上面要调顾钧去边防线。 看着沈银花第一次这么卑躬屈膝,眼里还带着泪的模样,她心情很复杂。 她深知感情是不需要比较的,也不是谁爱得更深谁就能得到真爱,可她这一刻却清晰地感知到,沈银花或许真的很爱顾钧。 她轻轻叹了口气,“婚姻是双方的事,我还要和顾钧商量一下。” 沈银花瞪起眼,“你明知道顾钧是最有责任感的人,你跟他说了他更不会同意!之前我只觉得你自私自利,现在发现,你不仅自私还假惺惺!” 云岁岁眯起眼:“沈医生,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但这是我和顾钧的家事,不劳你费心了。” “还有,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出言不逊,我可就要骂回去了,再见。” 说着,她扭头就往军区大院走去。 刚到家换了衣服,顾钧也回来了,面色如常道:“最近要降温,我和王勇明天要去镇上采买御寒物资,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云岁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微笑着看向他,“马上就开春了,冷也只冷这么几天,还用特意去买一趟物资?” 顾钧眼皮动了动,却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嗯,多余的留着来年用也一样。” 云岁岁垂眸没有回答。 顾钧看了她两眼,没看出什么,便开始做饭。 吃饭的时候,云岁岁突然又认真地问道:“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顾钧不动声色地抬头,“什么?” 看着他这副模样,云岁岁后槽牙磨了磨,但很快又笑着道:“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很少跟我分享部队的事。” 顾钧思索片刻,认真道:“部队就和你们上班一样,每天训练开会备战,没什么稀奇的。” 云岁岁盯着他,“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短暂的停顿后,顾钧还是摇了摇头。 云岁岁心头又酸又涩。 他们是夫妻,明明是该一起面对的事,他却半个字都不愿意对自己吐露,还在没跟她商量的情况下就选择自我牺牲。 这是不信任她,还是没把她当做亲人呢? 看着满桌子爱吃的菜,她却食之无味。 而顾钧心里也想着事,并没有注意到。 连着两天,顾钧都在采买御寒用品。 边境线虽然只和红山镇隔了座山,可山那头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北风呼啸,温度比这边要低好几度。 不过他要去边防的事还瞒得挺好,或许是怕云岁岁知道后会为了保住他做出违心的选择,除了偷听到的沈银花之外竟然没人知道。 连孙伟都不知道。 今天轮到云岁岁下乡,她早早起来,就借了自行车去乡下看诊。 或许是心情纠结,她这些天都没睡好,骑车的时候浑浑噩噩的,差点绊在石头上。 好不容易到了最近的新立公社,刚进办公室,就看到公社书记笑容勉强道:“云大夫,今天咋是你来,冯大夫呢?” 云岁岁回答:“冯大夫在卫生所,今天轮到我下乡。” “啊,那什么,前段时间冯大夫刚来过,给生病的人都开了药,大家还没吃完呢,也没有别的人生病,咱们也就不耽误云大夫去下一个公社的时间了!” 书记脸上的笑意未达眼底,看起来十分敷衍。 云岁岁心中一沉。 去每个公社的频率和时间间隔都是他们提早算好的,怎么可能药还没吃完? 冯胜男上次来新立公社都是一周前了,这两天降温,又怎么可能连一个感冒的人都没有? 她明明都听见了外头的咳嗽声! 不过她面上却不显,扔了些预防感冒和治咳嗽的草药就离开了。 一连跑了几个公社,除了王满那个公社让她看诊之外,其他公社都用各种理由推辞,就是不想让她进。 但即便是王满那个公社,也有老乡闭门不出,说什么都不让她看病。 还有孩童叽叽喳喳地骂她是杀人犯。 曾经和蔼可亲的老乡们,如今都像变了一个人。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预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她已经影响了卫生工作的展开。 被最后一个公社婉拒之后,云岁岁叹了口气,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回到大院,正好碰见李文娟提着一个大猪肘子回来。 她一脸兴奋地对云岁岁说:“岁岁,我刚从肉联厂抢到的,你和顾钧今天别做饭了,来我们家吃啊!” 也没想过云岁岁会拒绝似的,直接拎着肘子上楼烫毛去了。 上楼后,果然看见孙伟已经把顾钧从家里拉出来了。 看到云岁岁,孙伟也说:“云大夫,别回去了,直接上我们家吧,今天有肘子,继东还从山脚下那条河里捂到了大胖头!” 云岁岁看了顾钧一眼,见他没拒绝,便也应了。 等她放好东西换好衣服去孙家,肘子和胖头鱼都已经炖上了,桌子上还摆了拌黄瓜、鸡蛋羹和酸菜冻豆腐汤。 可以说是非常丰盛了。 这一桌子好菜,云岁岁却吃得没滋没味,反而觉得那药酒热热辣辣的,有劲儿。 她当初泡的时候可没准备自己,如今却品出了好处。 看她咕嘟咕嘟喝酒,顾钧眉头皱起,“少喝点,多吃点东西,醉了你又要难受。” 李文娟见状却说:“哎呀,你就让她喝吧,岁岁这是心里难受呢,这些天不知听了多少不好听的话!” 顾钧闻言也没有再劝,只是云岁岁倒一杯,他就喝一杯,只给她留个底骗骗她。 这一来二去,他自己也喝了不少。 云岁岁更不用说,本来酒量就差,喝完整个人都好像飘起来了。 一顿饭吃完,两人都有些醉了,还好顾钧向来冷静克制,仍是背起她一步步稳妥地回了家。 到家之后,云岁岁只觉得浑身都热,脸跟要烧起来了似的。 她抬头,就看到顾钧已经脱了上衣,正在用凉水擦拭着。 也许是喝了酒,他的皮肤有些微微发红,线条分明的背肌在他在动作下清晰可见。 汗水从他的后颈滑落,顺着微微凹陷的脊柱落入裤子里,留下暧昧的水痕,让人不由口干舌燥。 此刻,云岁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么性感的肉体,她结了两辈子的婚,凭啥一口都尝不到? 与其等她走后留给别的小妖精,还不如自己先享受了! 这么想着,她踉踉跄跄地起身,朝那道身影扑了过去。 第143章 你是不是不行啊? 云岁岁扑过来时,顾钧只来得及转身,接住她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他担忧道:“怎么了?不舒服?” 云岁岁抬眸,杏眼水盈盈的,眼角微红,哼哼唧唧道:“热……” 顾钧顿时更心急了,“怎么回事?除了热之外还有哪难受?” 然而他怀里的人却不答了,反而一脸垂涎地盯着他的胸肌,然后一低头,张开嘴直接咬了上去。 顾钧吃痛地“嘶”了一声,沉着声音道:“好好的,别闹。” 云岁岁脑子里没别的,全是这具晶壮性感的身体,听出他的拒绝之意,顿时哭唧唧道:“凭什么不行?你是我男人,我凭什么不能咬你?” 说着,便对顾钧赤着的上身一口一口咬下去。 她腿都是软的,更别说牙了,咬下去不紧不疼,反而痒得很。 顾钧喉结狠狠滚了滚,将她拉开时用了点力,严厉地叫她的名字:“云岁岁!” 云岁岁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说:“怎样!我云岁岁今天就是要让你成为我的男人!” 说着,她便开始撕扯起顾钧的裤子。 顾钧喝了酒之后,本就莫名其妙地有些浑身发烫,被她这么乱咬一通,更是有了些反应。 云岁岁手抓过去,也不知碰到了哪,直接让他浑身一僵。 他连忙将人固定住,声音发哑地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云岁岁扁扁嘴,“顾钧,咱俩都结婚这么久了,你还过得跟和尚似的,是不是不行啊?” 顾钧简直要被气笑了。 当初是她总把离婚挂在嘴边,表明不会跟他走到最后,他才不想碰她,不想用身体或者孩子来拴住她。 她可到好,竟然怀疑他不行! 顾钧直接把她整个人拦腰抱起,像托着孩子一样将她托到面前,黝黑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别后悔。” 看着他眼底闪动着如野兽般的光芒,云岁岁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可看到他发达流畅的手臂肌肉和英俊的脸庞,她还是坚定道:“谁后悔谁是小狗!” 话音还未落,她的唇就被堵住了,呼吸也一点点被掠夺。 药酒的香气在两人之间环绕,什么时候躺回床上的云岁岁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像一张油饼,被翻来覆去地烙着,一刻都不曾停息。 另一边,孙家。 李文娟洗了澡坐在床上,额头和脖颈间又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她一边拿手扇风一边问自家男人:“老孙,你那酒里放啥了,我喝完咋感觉这么热?” 孙伟放下擦洗的毛巾,看了看酒缸子,“好像是有枸杞杜仲巴戟天什么的,云大夫跟我说了,能补肾!” 李文娟手一停,想起什么似的说:“顾钧他俩喝了那么多,这回去之后,估计有得折腾!” “你管人家干啥?” 孙伟嘿嘿一笑,抱住她,“媳妇儿,咱俩也折腾折腾呗!” “去你的!” 夜还很长,只有几声模糊不清的呜咽,淹没在纷纷大雪里。 第二天一早,云岁岁醒来时,只觉得自己人都快裂开了。 尤其是大腿,仿佛被人敲碎了重新安在她身上似的,又酸又疼。 她揉着脑袋,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荒诞又丢脸。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她竟然是个这么容易被男色迷惑的人,太没有定力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哭唧唧求饶的是自己,她就更难受了。 她这哪是把顾钧办了?分明是顾钧办了她! 唉…… 她艰难地从床上起身,身上倒是还算清爽。 要么说刚开荤的男人惹不得呢,这顾钧不仅有体力折腾到大半夜,折腾完还能帮她擦洗,真他娘的不是人。 坐在床边缓了缓,她才有力气下地。 然而脚刚伸进拖鞋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嫂子,我是戴向学,顾副团和勇哥去边防送物资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早饭给你挂门口了啊!” “等会儿!” 出口这沙哑的声音把云岁岁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道:“他们去多久?” 戴向学回答:“我听说要两三天,昨天晚上下了大雪,路不好走。”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特意跑一趟。” 等人走后,云岁岁去门口拿了早餐,一边吃一边构思着自己的逃跑计划。 没错,她要跑路了。 实际上是岩市大学这两天正好报名,而她现在也没法面对顾钧,不如去市里去避一避风头。 两三天的时间,肯定够用了,收拾好东西交接好工作,把需要的都扔进空间里,直接去报名就好了。 岩市听着不远,但其实坐大巴到岩市汽车站都要一个多小时,岩市大学在市中心,比汽车站还要远一些。 一来一回三个小时打底,以43军的训练情况,顾钧基本上很难有时间来逮她。 一切都计划好,云岁岁就开始行动了。 走之前,她照了照镜子,然后默默穿了件带领子的棉袄,顺便又拿围巾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 收拾好后,她先是去卫生所告诉冯胜男自己的决定,并交接工作。 由于这几天她也没接几个病人,所以要交接的东西不多,一个小时就都交接完毕了。 而后她又整理出一些书和心得,分别给了孙继军和周韵。 周韵那边她直接告诉了实情。 听说她决定去上工农兵大学了,周韵很为她高兴。 对于孙继军,她只说这是她最近收拾东西时顺便翻出来的,别的并没有多说。 万一顾钧知道了提前回来,那她这么多准备就白做了。 至于收拾行李这种浪费体力的活,还是要等她身体稍微恢复些再做。 当天晚上,她又拎着空间里的排骨和整鸭,如往常一般去孙家蹭饭。 毕竟以后再想吃到李文娟的手艺可不容易,今天说什么也要大吃一顿。 看她拎着一堆肉,李文娟惊讶,“今天啥日子啊?咋拿这么多东西过来?” 云岁岁嘻嘻一笑,“没啥,就是想吃点好的补补。” 也不知是不是走得太久,她脖子上的围巾有些散了。 李文娟眼神划过围巾缝隙里那明显的红痕,了然笑道:“哎呀,是得补补哈!” 云岁岁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心中把顾钧骂了一千遍。 第144章 工农兵大学 吃了饭,云岁岁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只觉得身上爽利多了。 看着脖子上消下去不少的红痕,她咂咂嘴,开始收拾行李。 别看搬来的时间不长,但东西还真不少。 用了一上午时间,她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打包扔进了空间里。 紧接着,她便去了宋政委办公室,替顾钧打离婚报告。 宋政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头道:“离婚?顾钧同意吗?” 别的不说,在一个部队多年,顾钧对云岁岁的感情他可看是得清清楚楚,绝对说得上一往情深。 为了云岁岁,他甚至都愿意去边防了。 云岁岁含糊地咳了一声:“他肯定会同意的,我先替他打个申请,不然等他被调到边防去就来不及了。” 宋政委没想到她连这事都知道了,一时间也有些摸不清状况,明明之前顾钧还请求领导保密不告诉她,说什么都要去边防的。 难道是两人又回家重新商量了下? 私心来讲,他当然想支持云岁岁的决定,毕竟顾钧是他最看好的下属,他哪想让他去边防受苦? 更何况上面虽然说事情影响小了就把顾钧调回来,可这种事谁说的准? 万一一发配就是个三五年,之后就算调回来,也干啥都晚了。 他沉吟半晌,道:“那你先写个申请,但还是要等顾钧回来签字才生效,在此之前你们想什么时候反悔都行。” 云岁岁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我已经写好了,字也签好了,就放在宋政委您这吧,等顾军来了直接让他签字就行。” 宋政委惊讶,“你怎么不亲自给他?” 云岁岁淡淡一笑,“我准备去市里上学了。” 这事瞒也瞒不住,想查的人很快就能查出来,没什么不能说的。 宋政委了然,往后顾钧和云大夫一个在镇上一个在市里,聚少离多,再加上两人还没法有孩子,长此以往怕是早晚得分开。 他叹了口气,点头应了。 只可惜他们红山镇,要失去一个优秀的大夫喽。 打完报告,云岁岁最后回家看了一眼,眼神扫过这个小家里的所有物件,似乎每一件她都能说出段回忆来。 最后,她将鼻子的酸意憋回去,从空间里拿出一沓大团结,放在那张顾钧亲手做的桌子上,拿暖水瓶压着,而后飞速地转身离开。 身上只背了一个用作演示的布包,她就踏上了前往岩市的车,再也没有回头。 岩市云岁岁来过,可一个人初来乍到,还是有些陌生。 她先到了卫生局,办理了相关手续,拿到介绍信,并帮镇卫生所申请新的大夫。 夏文亲自把介绍信送到她手上,并保证一定会尽快调人去红山镇卫生所,让她放心去上学。 云岁岁点点头,坐大巴车去了岩市大学。 半个小时之后,就在她被柴油味熏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岩市大学终于到了。 她连忙下车,看着眼前并不算巍峨的建筑,深深呼出口气。 未来的三年时间,她就要在这度过了! 校门口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青年人,也有头发花白的,看样子应该是老师。 岩市天冷冬季长,因此寒假的时间也比较长,岩市大学还没正式开学呢。 云岁岁随便抓了个人问报名地点,便朝着唯二的那栋教学楼跑去。 报名位置在一楼,学校一共只有几个工农专业,学医的人就更少了。 不过云岁岁却发现,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大家的家庭条件似乎都还不错,很少有人穿带补丁的衣服。 所以她一身白色羽绒服也并不显得太突兀。 还有穿貂的呢! 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看到有人穿这个。 不过想想也是,推荐的名额往往都掌握在工、农、兵三方的领导手里,有这个机会,谁不会推荐自己的亲人呢? 领导家庭出身的人,条件自然也不会太差。 医工班一共十二人,班主任姓刘,他发表完讲话后,突然看向云岁岁,“云岁岁是吧?我从资料里看到你得过先进个人,不如就你来担任我们班的班长吧!” 十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刚才只顾着看貂的云岁岁有些尴尬。 但终究是什么场面都见识过的人,她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微笑应下:“好的,老师。” 同学里有几人眼神不大友善,应该是不服气的。 但云岁岁也不是软蛋,治不服,她可是在行的。 今天并不是正式开学,师生领导一起开了大会之后,新生们就跟随班主任去了宿舍楼。 宿舍楼比教学楼还要简陋,唯一的好处就是通了自来水,学校也有专门的阿姨烧热水卖。 八人的宿舍,四张上下铺紧靠着两边墙,每边两张。宿舍里只有用来放行李的窄小的柜子,没有书桌更没有卫生间。 云岁岁连自己的舍友都还没有认全,班主任就匆匆走了,留下八个人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现在不好租房子,她真的要外宿了。 鉴于自己现在是班长,她也不好一言不发,便友善道:“要不咱们互相介绍一下,然后选床铺?” “我先说,我叫云岁岁,来自红山镇卫生所。” 有她起了头,大部分室友都比较友好,一个个的自我介绍起来。 唯有两个衣着光鲜的女孩,看样子应该认识,从始至终都抱着胳膊看戏一般,偶尔小声耳语两句,看向她们的眼神里带着轻蔑和审慎。 到她们自我介绍的时候,她们也不理会,忽视所有人都看向她们的目光,自顾自地说着小话。 云岁岁也只能站出来,“两位同学,请介绍一下你们自己吧。” 两人撇撇嘴,其中个子较高的扬了扬下巴,惜字如金道:“何秀月。” 另一个女孩看她说了,才跟着不情不愿地说:“何霞。” “那好,我们选一下床……” 云岁岁话没说完,何秀音就已经走到了靠窗的下铺坐下,而何霞也紧跟着走到她对面,选了另一个靠窗的位置,把两人的行李放了上去。 第145章 拿他当什么了! 开学第一天,也不好跟同学起争执,因此大家看到何秀月和何霞的动作,表情虽有不悦,却都没说什么,各自去选床位了。 轮到云岁岁选时,只剩何秀月的上铺还空着。 她虽然也不喜欢这两个姓何的同学,但还是把自己的布包放到了靠窗的上铺。 毕竟不好相处的人又不是她,她干嘛要躲着? 放下行李,她就准备去学校里逛逛,却听何秀月高傲地“喂”了一声。 她脚步不停,何霞却在一旁帮腔:“喂,叫你呢,云岁岁!” 云岁岁这才回过头,目光风轻云淡地扫过两人,“喂喂喂的,谁知道你们叫谁?这里可没人叫喂。” 何秀月脸色一青,咬牙道:“我最讨厌睡觉被人打扰,所以在我睡觉的时候,你要老实一点。” “没错,我们秀月睡觉的时候,你可别上下乱窜,更不能翻身或者其他大动作,要是吵醒了她惹她生气,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何霞紧接着道。 听到这高贵的小公主言论,云岁岁差点没直接丢一个白眼出去。 她眯眼盯着对方半晌,点点头道:“正好,我也讨厌睡觉时有人乱动,你们既然对别人都有这么多的要求,肯定能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对吧?加油,我看好你们!” 说着,她也不管对面两人是什么表情,自顾自地去外面逛了。 岩市大学不是很大,相比于后世的高楼林立,如今的它只有两栋教学楼和两栋宿舍楼,层数也都只有三层。 从大门到教学楼的广场就当做操场,孤零零的篮球架立在上面,对面还有一片用矮篱笆围起来的自留地。 食堂是一间宽敞的砖瓦房,在教学楼和宿舍中间。 眼看着要到吃晚饭的时间,来食堂的人也多了起来。 云岁岁看了一眼价格表,种类虽然不多,但价格倒挺实惠,红烧肉都只要八毛钱一碗,只是不知道碗的大小。 正好她跑了一天肚子也饿了,便悄悄从空间里拿出铝饭盒,去窗口打了两荤一素一个白面馒头,坐到座位上吃了起来。 这食堂大厨的手艺怎么说呢,味道虽然不算糟,但也算不上多好,比起李文娟和顾钧那还是差远了。 想起顾钧,云岁岁难免回忆起那荒唐的一晚,脸上不禁有些发烫。 而与此同时,风尘仆仆的顾钧也刚好回到家。 原本三天的路程,他愣是连夜赶了回来,想着回来早的话还来得及给云岁岁做晚饭。 可他万万没想到,推开家门迎接他的不是香香软软的妻子,而是空荡荡的房间。 他眯起眼,眼神扫过放开的衣柜,一眼就看到里面已经空了一大半。 再看向难得叠得板板正正的床铺,薄唇顿时抿了起来。 王勇拎着晚饭的食材上来,看到他脸色不好,便小心翼翼地问:“嫂子还没回来呢?” 顾钧想到了某种可能,起身就往外走,顺便跟王勇说:“你去孙家问问,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王勇一脸懵,但还是下意识地应了,起身朝孙家走去。 而顾钧则是直接去了宋家。 宋家也正在吃饭,饭是宋老太太做的,家里全是大老爷们,只有她一个会下厨。 宋政委看到顾钧,惊讶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钧却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然后直接说明来意:“政委,您知道云岁岁去哪了吗?” 这下宋政委更惊讶了,放下筷子道:“你不知道?云大夫分明说和你都商量好了啊!” 顾钧眸色微深,一字一句像从嗓子挤出来的,“商量好什么?” “她说你们商量好了要离婚,她连离婚申请都写好了,就等着你回来签字呢!听说岩大今天报名,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宋政委解释道。 顾钧面上没太多表情,可军大衣下的手却已经捏紧了。 明明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也以为他们终于能像普通夫妻那样彼此交心,可她竟然不声不响就走了。 “不对啊!” 宋政委皱起眉,“既然你俩没商量好,那云大夫是怎么知道你要去边防的事儿?” 顾钧迷起眼,“什么意思?” “云大夫来申请离婚的时候,已经知道你要去边防了,我还以为是你告诉她的,不然我哪能同意?” 宋政委分析道:“我那时候还想呢,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呐,要是想离婚,当初咋可能答应去边防?幸亏我留了心眼,没直接报上去,不然你俩这关系可就说不清了!” 顾钧对他道了声谢,而后又问:“明天我能申请休假吗?” “怕是不行,你上回刚休完假,又去了边境线两天,队里还一堆事儿等着你呢!” 宋政委劝他道:“我知道你是担心云大夫,但咱们都知道她现在肯定在岩大,又跑不了,你还是先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再说。” 顾钧垂眸,知道自己职责所在,便没有强求,又道了声谢才离开。 回到宿舍楼,王勇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他便说:“副团,我打听过了,有人看见嫂子今天上午出门,好像就再也没回来。卫生所那边我也让人去问了,但是人还没回来。” 顾钧说:“不用打听了,好好休息吧,食堂做了盐焗花生,你带点回去,挂我账上。” 部队里能叫得出名字的领导,在食堂里都有挂账,每个月结一回。 顾钧虽然不常在食堂吃,但炊事班的大厨们都还是认识他的。 听他这么说,王勇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诶,好嘞!” 他刚要走,却听顾钧又叫住他:“车钥匙拿回来了吗?” 王勇点头,“拿回来了。” “明天训练结束,把车开到镇供销社旁边停好,钥匙记得给我。”顾钧道。 王勇不解,“为啥开那去?” 顾钧看他一眼,“我有用。” 王勇顿时明了,副团这是有私事要办。 “行,我记得了!” 顾钧点点头,转身开门进屋。 刚坐到桌子边,就看到了暖水瓶下头压着的那沓大团结。 他脸色猛地一黑。 看着这沓钱,再一想他和云岁岁发生过什么,顾钧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云岁岁,到底拿他当什么了! 第146章 整顿宿舍 云岁岁吃完晚饭,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的被褥和小部分日常用品拿出来,打包带回了宿舍。 刚进门,就发现自己的布兜被人从床上扔到了地下,里头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 她眯起眼,把门关上,又貌似不经意地把手里的行李扔下堵住了门,而后一步步走到布兜面前,“谁干的?” 宿舍里除了她只有三个人,两个都是岩市工厂推荐来的,还有一个是何霞。 工厂推荐来的两个女孩家里条件虽然尚可,但也说不上富裕,性子也内敛安静,看着就不像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更别说云岁岁和她们没结梁子。 瞧着两人目光落在何霞身上,又像害怕什么似的连忙挪开,云岁岁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径直走到何霞床边,目光直视坐在床上的人,“是你吗?” 何霞眼神闪了闪,又理直气壮地扬起头,“是我又咋样?啥破烂东西也敢跟我们秀月叫板,看看你那寒酸样儿,秀月愿意跟你上下铺是你的荣幸,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告诉你,今天摔你东西是轻的,下回再敢跟我们对着干,秀月绝不会放过你!” 越听她的话,云岁岁眉头皱得越紧,用打量的目光看向她,“你干这事,是何秀月指使的?” 何霞目光又闪了闪,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含糊道:“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让你长长记性!” 云岁岁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当然不吃她这一套,“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对上她如水般明净的目光,何霞第一次有种无所遁形的难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好这时,门口响起了推门声。 “咋回事?门咋锁了?快开门啊!” 是有其他室友回来了。 屋里的两个室友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云岁岁,迫于她周身的威势不敢开门。 何燕却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拨开云岁岁冲到门前,就要拎开她的行李包裹。 却……没拎动。 她眼中闪过难堪,正要用脚踢,却听云岁岁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敢踢一下试试。” 何霞动作一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而后躬身撅起屁股,吭哧吭哧地把她的行李推倒了一边。 门终于打开,其余几个室友走进来,何秀月远远地坠在后面,和大家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打头的韩爱华看到地上的东西,顿时惊呼道:“咋回事?谁扔的?” 云岁岁目光扫过何霞,最终落到何秀月身上。 大家的眼神也都跟了过去。 何秀月脸一黑,凶巴巴地瞪着所有人,“看我干什么?” 她还想说什么,何霞却直接挽住她的胳膊,“就是,明明是云岁岁先对你出言不逊的!” 这话无异于替她认了罪。 何秀月柳眉微蹙,却没有说什么,确实是云岁岁先得罪她的。 听完这话,云岁岁也算反应过来了。 本以为何秀月是最难相处的,万万没想到,这个何霞才是真正的搅屎棍啊。 她嗤笑一声,葱白的手指点了点何霞,“她说,是你指使授意她把我东西扔地上的,有这回事吗?” 何秀月眉头拧得更紧,刚想否认,却见何霞又开口了:“扔你东西怎么了?你抢了我们秀月的班长,还跟她说那么难听的话,扔你东西都算轻的,就应该把你开除学籍!是吧秀月?” 看着她一派为自己好的模样,何秀月虽然心里不得劲,但还是点了点头。 大家看她的眼神顿时变了。 之前只以为她是个娇气的大小姐,如今看来,真是又娇气又歹毒,竟然指使何霞扔别人东西。 以后可不能和她交往,谁知道她还会干出什么事? 唯有云岁岁眼睛一瞪,冷冷地看向何霞,“我问你了吗你就叭叭说,话这么多你是鹦鹉?就你长嘴了?” 何霞顿时憋屈得眼睛通红。 她委屈又恼火地看向何秀月,显然是等着对方为自己出头。 何秀月不忍心,看向云岁岁的眼神里带着不悦,正要说什么,却见云岁岁压根儿不理会她生气与否,依旧问:“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你让何霞做的。” 何霞抓着何秀月的手顿时攥紧,万万没想到这个姓云的贱人竟然这么难缠。 何秀月手臂有些痛,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云岁岁挑眉,“你不是想当班长吗?万一把我欺负退学了,你不就能当班长了?” 何秀月不赞同道:“我大可以在医术上胜过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她向来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她母亲和奶奶都是全国闻名的军医,她从小受长辈教导和熏陶,而云岁岁不过是占了获得过先进个人的优势,她又怎么会比不过? 云岁岁耸了耸肩,“在医术上胜过我,怕是有点悬,你连识人都识不清,还谈什么医术?” 说罢,她又看向何霞,“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始作俑者是你,实施恶行的也是你,却非要把事情推倒何秀月身上,你可真歹毒啊!” 何霞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秀月,我这都是为了你呀,你就看她这么羞辱我?” 何秀月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觉得不太对,但又没想清楚是哪里不对。 云岁岁看她茫然的眼神,心中啧了一声。 果然,这位大小姐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但她也没义务帮有钱人家教育孩子,她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为自己讨回公道,顺便立个威。 于是她道:“别哭哭唧唧的,该道歉道歉,该把东西捡起来就捡起来,哭有用吗?” 何霞实在是怕了她了,见何秀月也不帮自己,其她室友更是满脸鄙夷,当即狠狠一跺脚,跑去捡地上的东西了。 布兜本就是用来给空间打掩护的,里头没什么东西,也没有怕摔的。 因此她很快整理好,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她正想回被窝里哭,却听魔鬼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歉呢?干了这么缺德的事不道歉?” 何霞眼泪汪汪地看向云岁岁,心中万分屈辱,却知道自己不道歉的话,今天这事没完。 于是她声音细如蚊子地说:“对不起。” “大点声!” 云岁岁嫌弃道:“学校饿着你了?” 何霞咬牙,爆发式的吼道:“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哇呜呜呜……” 哭声比道歉声还大,赶上杀猪了。 眼瞧着门口路过的同学都在往屋里看,云岁岁有点尴尬,摸着鼻子道:“行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说着,便拎起门口的行李,顶着灌耳的魔音整理床铺。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里纷纷对这位班长升起了敬意。 一下子治住两个大小姐,女英雄啊! 第147章 顾钧来了 入学第一天,云岁岁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宿舍里已经没有人了。 正式开学在两天后,她准备用这两天时间去看看学校周围的环境。 毕竟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这里度过,一直到开放后都不会离开,多熟悉熟悉环境也有助于以后事业的发展。 在食堂简单吃了点饭,她先去学校对面的居民区看了看,这边有两片区域,一片住的是学校的教职工家属,另一片则是粮油厂的职工宿舍。 云岁岁在胡同里逛了半天,发现大多数教职工家属身型都比较瘦削,穿着打扮也很低调,看起来就是普通人的样子。 反倒是粮油厂的职工,精神饱满衣服簇新,女工们踩着小皮鞋,头上还绑着时兴的头绳,男工们头发乌黑油亮,工服整齐干净,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一看就是讲究人。 云岁岁暗暗点头,这粮油站就是油水多,瞧把这些职工养的,一个个油光水滑的。 等开放了,甭管什么店开在这,肯定都有的赚。 整个岩市只有两个大医院,一个是人民医院,另一个就是军区总医院,暂时还没有中医院。 军区总院太远,暂时不用考虑,人民医院在岩市北兴区,和岩大所在的桦阳区还有点距离,坐公交都要十来站。 而且具云岁岁所知,人民医院是当初的教堂医院改建的,医务人员也是从那时候沿用下来的,如今还没有中医科。 所以说,想在岩市开中医馆,起步并不困难。 这样想着,她就放心了不少。 又去粮油站逛了一圈,越发觉得岩大这片区域是风水宝地,竟然离国营饭店也不远。 来都来了,又正好到了中午,云岁岁干脆进去点了两个菜,她最爱的杀猪菜和土豆炖排骨。 这两个都是荤菜,价格可不便宜,饶是富婆云岁岁也不由有些心疼,果断点了一碗白米饭压压惊。 好不容易等到菜上桌,刚一入口,她眉毛就皱了起来。 分量挺大,肉给的也多,可怎么就感觉不对味儿? 酸菜没有提前炒制过,血肠也有些腥,排骨炖得不够软烂,土豆也不是很绵软……总之就是哪哪都差点儿意思。 果然,她的口味已经被顾钧养刁了。 这算什么,要抓住她的心先抓住她的胃? 云岁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回过神来又匆匆扒了两口饭,堰桥这两道菜都还剩下大半盘,就打包带走了。 甭管好不好吃,浪费却是不行。 路过新华书店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爱民村的宋栩,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开始复习。 还有父亲,要是知道她和顾钧的事儿,只怕要气得跳起来。 想起父亲怒目圆睁的样子,云岁岁连忙摇摇头。 算了,能拖一时是一时,还是等他什么时候发现再说吧。 她东逛逛西逛逛,等回到岩大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晚了。 本来还想去友谊商店看看,却是来不及了。 云岁岁本想从侧门进,离宿舍更近一些,却在侧门口的地方,看见了一台军绿色的车。 虽然很低调,可她下意识就觉得不妙,抬腿就往正门走,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云岁岁。” 她顿时走得更快了。 沉稳迅捷的脚步从身后传来,云岁岁想跑,可她也知道自己对方的实力差距,只要对方认真追,她肯定是跑不掉的。 反倒像个被追缉的不法分子。 她干脆停下来,霍然转身,鼻子直接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熟悉的木质香气加上雪的冷香将她包围,她连忙后退一步,故作冷淡道:“你来干嘛?” 可惜她被撞出了生理性眼泪,再加上眼角红红鼻子也红红,看起来不像冷落,反而像委屈的撒娇。 顾钧薄唇微抿,垂眸看向她,“抱歉,我来晚了。” 云岁岁揉了揉鼻子,抬眼瞪他:“我问你来干什么,什么晚了早了的!” “我来接你回家。”顾钧语气深沉地说。 “我不回去。” 云岁岁齿尖轻咬嘴唇,“我还要上学呢,而且我已经跟宋政委说了,要跟你离婚。” 顾钧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你之前分明不想来上大学的,我知道你是不想我被分到边防去,才故意这么说,但你别多想,去边防是我自愿的,那边虽然条件艰苦,但每个月也能休假……” “是你想多了。” 云岁岁打断他,“我就是想跟你离婚,没有别的意思,上学挺好的,还能分配工作,我为什么不来?” “之前是因为你妻子的身份,让我没法为前途考虑,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所以对不起了。” 在一起两辈子,顾钧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说的是违心话?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带着妥协和恳切,“就算上学,也不一定非要离婚不是吗?” 那怎么能一样! 不离婚划清关系,他怎么从程英被害的事件里摘出来? 云岁岁狠心转开眼,“当初跟你结婚只是形势所迫,现在我有了更好的出路,还维持这段婚姻干什么?” 顾钧眸色一深,眉头蹙起,企图在她眼里找到说谎的痕迹。 奈何云岁岁压根不和他对视,让他不知道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知道当初云岁岁嫁给他是迫于形式,并没有感情基础。 可她明明也经历过上辈子,那时候他们夫妻感情已经渐入佳境,那些难道是假的吗? 还是说最开始他的退婚,伤了她的心? 顾钧第一次觉得自己心里乱得很,像一只被困在圈里找不到出口的蚂蚁一般。 他垂下眼,“可那天晚上,你说要让我成为你的男人。” 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这副姿态,竟显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那晚的回忆又被勾了起来,云岁岁想起他军装下那充满爆发力的躯体,还有他一遍遍叫着她名字的沙哑声音,只觉得脸都快要烧着了。 她连忙甩了甩头,咬牙切齿道:“你又没吃亏,提这个干嘛!” 第148章 给我吃口能死啊! 顾钧掀起眼皮,浓密下垂的睫毛遮住他的眼帘,一口咬定:“你这是始乱终弃。” 云岁岁连忙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放下心,压低了声音说:“你别胡说八道,那时候咱们俩还是夫妻呢,履行夫妻义务有什么问题?” “你如果不满意就直接告诉我,我可以改。是因为时间太久了?还是你说累了我没停?”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谈及这个话题,云岁岁的脸上都快能煎鸡蛋了。 虽然这本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但他顶着他那张冷峻禁欲的脸说这种事,还想跟她探讨交流,简直太违和了! “跟这个没有关系,你别胡思乱想了。”云岁岁咬牙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那天晚上……你就当咱们俩离婚前留的念想行不行?” 向来聪明高智的顾钧此刻却像听不懂话似的,“不行,我不会离婚。” 云岁岁也是无奈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这人怎么这么轴! 明明只要离个婚他就能保住前途,为什么就不能势利点呢? 顾钧直接别过脸,“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不是,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云岁岁第一次发现他竟然这么幼稚。 她气得想打人,可再一想自己根本打不过,只能无奈地跺了跺脚。 顾钧却眼尖地看到她手里的铝饭盒,挑眉问:“这是什么?” 云岁岁见他正常了些,松了口气回答:“国营饭店打包的菜。” “好吃么?”顾钧试探着问。 云岁岁一下子就看出他的用意,扬声道:“当然好吃,分量大肉也多,别提多香了!” “是么。” 顾钧意味深长道:“看来我这熘肉段是白做了,你已经有了新欢了。” 明明晚饭已经吃了八分饱,可云岁岁却下意识咽起了口水。 “等等!什么熘肉段啊?” 顾钧淡淡道:“来之前怕你吃不好,可以炒了溜肉段地三鲜和尖椒干豆腐,用保温饭盒带过来的,现在应该还温着呢。” “不过听你这么说,应该是白做了。” 云岁岁嘴里口水泛滥,忍了半天还是说:“虽然咱俩要离婚了,但我也不能让你白来一趟不是,做都做了,要不就把菜留下来吧。” “没事,我留着明天吃也一样。”顾钧淡定拒绝,转头就要走。 云岁岁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还是没有抵住熘肉段的诱惑,分分吼道:“你给我吃一口能死啊!” 天知道她这几天忙东忙西的,都没好好吃上一顿饭。 当然了,主要是那些饭都不合她的胃口。 顾钧停住脚步,回头挑眉看她,“那你还离婚吗?” “不离婚的话,我一休假就来给你送饭。” 虽然这个诱惑很大,但还是顾钧的前途更重要。 云岁岁瞪了他一眼,狠狠心道:“那你还是走吧。” 看着她那万般肉痛的小模样,顾钧心中失笑,轻叹了口气,继而又朝车子走去。 眼瞧着他上了车,云岁岁只觉得痛心疾首。 她的熘肉段啊,真溜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善良的人?为了别人的前途,竟然可以牺牲自己的肠胃。 希望顾钧识相点,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她的恩情。 想着想着,却发现车子没开走,顾钧却又下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军用保温饭盒。 云岁岁顿时咧开嘴,笑得像朵花一样。 顾钧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把饭盒递到他手上,“拿回去吃,饭盒我下周来取。” 说着,拍了拍她头顶上毛茸茸的帽子,而后转身离开。 云岁岁隔着饭盒都能闻到溜肉段的香味,愣是没说出“你别来了”的话。 回到宿舍,室友们看她大包小包的,顿时露出羡慕的表情。 “云同学,你回家了啊?”韩爱华问。 云岁岁摇摇头,含糊道:“没有,家里人送来的。” 她打开保温饭盒,就见里面整齐地码着三个小盒,分别装着三道菜,饭盒最底下装着白米饭,压得很特别严实。 将三道菜打开,浓郁的油香飘了出来,宿舍里顿时响起了咽口水的声音。 “这是做的啥呀,咋这么香?” 年纪最小的魏小燕今年才十六,性格活泼也没啥心眼,当即就凑上来,满眼羡慕地说:“哇!也太舍得用油了吧,还有这么多肉!” 她是农村推荐上来的,虽然她爸是他们队的大队长,可家里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做油这么大的菜,平日根本看不着。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围了过来,纷纷露出羡慕的目光。 云岁岁倒是不介意,因为她自个的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她连忙夹了块熘肉段放进嘴里,酥脆的面衣外头裹了一层咸香的汁水,里头的肉又嫰又韧,口感丰富极了,让人恨不得吞掉自己的舌头。 她连忙又扒了口q弹的大米饭,又夹了一筷子油亮油亮的地三鲜,土豆茄子青椒一起下肚,才觉得心里和胃里都踏实了。 她吃得这么香,屋里咽口水的声音就更明显了。 云岁岁也不愿这么多人看她吃饭,想了想,把从国营饭店带回来的铝饭盒递给魏小燕,“我这还有从国营饭店带回来的杀猪菜和炖排骨,你们如果不介意我吃过的话,可以拿去热一下当个宵夜。” “当然不介意!” 不等其他人客气一下,魏小燕直接接了过来。 这可是国营饭店的菜啊! 昨天她爸送她来学校时,本想带她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奈何看了菜单,觉得实在是太贵了,终究还是舍不得钱,去了学校食堂吃。 她那时候还觉得可惜呢,想着自己一定要攒钱去吃一顿,没想到今天就能吃上了! 至于别人吃过什么的,哪有那么讲究? 他们农村吃席都是一波接着一波地吃,也没见谁嫌弃,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其他人虽然有城里工人家庭来的,但也不是能经常吃到国营饭店的饭菜,甚至有些家庭在吃的这方面,比农村还要拮据些。 毕竟没有自留地,也养不了家禽,好多甚至都要村里的亲戚接济。 再说了,这云同学一看就是讲究人,人长得漂亮吃饭也斯文,大家哪会嫌弃她? 尤其在打开饭盒,看到里面还有那么多肉和排骨后,几人都十分惊喜,连忙笑着道谢,同时对这位云同学的条件之富裕又多了新的领悟。 不过想想也是,敢跟何秀月那种一看就是大小姐的人叫板,条件又能差到哪去? 果然穷的只有她们。 唯有何霞看到那满满一饭盒的肉,眼里闪过不甘,嘴上也嘟嘟囔囔:“真没出息,不就是两块肉,至于那么感恩戴德?像群丫鬟似的!” 第149章 吐了 何霞虽然跟何秀月家沾亲带故,但也隔了好几层,连表亲都算不上。 所以何家的富贵和她家不仅不沾边,她之所以能以工人子女的身份进岩大,也是沾了何秀月家的光。 所以她才做什么事都打着何秀月的名义,因为她自己的身份和大家没什么不同,都只是稍微有点家底的普通人而已。 既然是普通人,又哪有经济实力经常去国营饭店吃饭呢? 何家帮她拿到工农兵学员的名额已经是仁至义尽,总不能连他的吃穿用度和生活费都包了,那不成了冤大头了? 而何霞也是记恨这一点,才会明面上好像一直在维护何秀月,暗地里却在败坏她的名声。 就像曾经的程英一样。 何秀月觉得何霞这么说不太好,但两人之前因为扔云岁岁东西的事争执了一番,现在正处于谁也不搭理谁的阶段。 而且她本来也不爱多管闲事,只是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韩爱华却瞪起了眼,“你咋说话呢?现在都是啥时代了,还一口一个丫鬟小姐呢,不知道以为你是封建地主呢!” 何霞一怕何秀月,二怕云岁岁,别人她却是不怕的。 听到韩爱华的话,她当即从床上跳起来,尖声道:“我说的不对吗?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是几片肉,就能把你们都收买了,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几片肉也比你一毛不拔强,你说的倒是义正言辞,怎么不见你有什么好东西跟大家分享?” 韩爱华翻了个白眼,“有些人呢,一天不找事就难受,自己还一屁股乱七八糟的事呢,还非想让别人也不痛快!” 何霞一双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气得够呛,偏偏她又无力反驳。 分享好东西,那也得有才行! 她要是像何秀月那样的家庭,或者像云岁岁那么有钱,压根不在乎这仨瓜俩枣,随便施舍点出去攒攒人缘也不是不行,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可她不是。 不仅不是,甚至她的条件远远不如这两人,连上学的钱和票都是父母掏空了家底,母亲还回去跟娘家借了不少。 别说去国营饭店了,就算是在学校食堂,她都得省着点吃。 越想越觉得命运不公,何霞胸膛快速起伏,然后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出把整个寝室的人都惊呆了,韩爱华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太过分了。 魏小燕正好端着在烧水房加热好的饭盒回来,看到何霞哭得这么惨,满脸懵逼地问:“咋了,这是给猪哭丧呢?” 冷不丁听到她角度清奇的问题,大家又是一愣,唯有云岁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像是连锁反应,她这一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就连何秀月也没忍住,嘴角抽动眼睛也弯了起来。 更衬得哭天抹地的何霞像个小丑。 她泪眼朦胧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无地自容,哇哇哭着跑了出去。 在学校里还是很安全的,其他室友便也没当回事,纷纷围到魏小燕身边,“小燕,热好了吗?咱们快吃吧,别一会儿又凉了!” 学校里虽然也有锅炉房和暖气片,但肯定不像几十年后制热效果那么好。 而且锅炉房也不是全天都燃着,煤多贵啊,只有上午和晚上睡觉前才会烧一阵。 宿舍的温度嘛,只能说冻不死人,刚出锅的菜放一会儿肯定要凉的。 “热好了热好了,老香了!”魏小燕连忙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双筷子。 即便是拿筷子的功夫,她也不舍得松手,因为她知道,一旦松了,她可就吃不着啥了。 这是云同学给她的,她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很快,大家都准备好筷子,开始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享起来。 也没有人再关注云岁岁吃什么了。 哪怕她手里的饭菜比自个儿的香,可肉哪有不香的? 别人家的饭菜再香,也比不上实打实吃到肚子里的肉啊! 这样想着,大家吃得更欢了。 而云岁岁也终于有时间慢慢享受顾钧做的饭,要知道,下回再吃可就要等到下周了。 她一边细嚼慢品吃得无比享受,一边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没出息,为了两口吃的就怂了,明明应该态度坚决地要求离婚的! “唉……”云岁岁叹了口气。 可是真的很好吃啊! 她含泪干掉了所有的饭和菜,直到撑得坐下都费劲,才恋恋不舍的把已经空了的饭盒拿去水房刷洗。 洗完饭盒,她觉得胃胀得难受,便又准备出去转转。 刚从三楼走下来,就看到何霞正在门口抹眼泪,旁边还有两个女孩在安慰她。 根据云岁岁的记忆,医工班一共十个女生,除去她们宿舍的八个女孩之外,还有两个女同学和其他专业的女孩合宿。 这两个女孩应该就是分出去的那两位。 随便看了两眼,云岁岁没做理会,绕开她们走了出去。 何霞却眼尖地看到了她,咬牙切齿道:“云岁岁,你还好意思出来!” 另外两人也认出她,其中一个长得很高眼睛比铜铃还大的女生虎着脸,三两步上前扯住了云岁岁的胳膊,“就是你欺负何霞?” 她声音也有些粗犷,好像比别人嗓子眼宽似的。 云岁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欺负她干什么?” “你身为班长,不团结同学做大家的榜样也就算了,还带头欺负同寝室的室友,真是我们岩大的耻辱!” 那高大女同学跟听不懂人话似的,一把把云岁岁扯到何霞面前,“跟何霞道歉!” 云岁岁本就很撑,被她拉拉扯扯一番,只觉得胃里翻搅,更加难受了。 她口里泛酸,连忙摆手,抬脚就要到旁边去呕吐。 可那女同学却不依不饶,拉着她不让她走。 云岁岁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声,直接吐在了对方身上。 她吃得实在太多,何霞又离得近,也被溅到了呕吐物,整个人都傻了。 紧接着,两人纷纷尖叫出声,那声音差点把天捅个窟窿。 第150章 你不会怀孕了吧? 云岁岁抱着电线杆子吐,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后面三人手忙脚乱,哭天喊地,直接把住在一楼的宿舍管理员大娘喊出来了。 大娘看到这场景,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下手,只能掩着鼻子问怎么回事。 云岁岁吐完感觉好多了,从空间里拿出一张帕子擦擦嘴,解释道:“我都跟她们示意我不舒服了,她们还非要拉扯我,我没忍住就吐了。” 本来她就吐的脸色苍白,再加上表情可怜兮兮的,完全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大娘看着不落忍,只觉得这孩子身体不舒服已经够可怜了,还被对面三个人高马大的欺负,真是太惨了! 她瞅了何霞三人一眼,对云岁岁道:“行了孩子,你快上去吧,瞧你瘦的,回去喝点热水!” 云岁岁顿时扬起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大娘!” 说着,也不管那几个挂着满身脏物的人,蹦蹦跳跳地上楼了。 大娘虽然看不起何霞她们欺负人,我也不能任几个孩子埋汰着,只能把她们领去水房清洗。 一边洗还要一边批评:“真是造了孽了,你说你们欺负人家干啥?人家小姑娘瘦瘦弱弱的,你们几个也好意思!” 何霞想要反驳,可一张嘴大娘就一抖抹布,脏水差点甩进她嘴里,吓得她连忙闭紧了嘴巴。 她怀疑大娘是故意的,但她没有证据。 等何霞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躺下要睡了,她把门摔得哐哐响,换洗衣物也弄出很大动静。 不等其他人抱怨,何秀月先忍不住了,“你要拆房子啊!” 何霞憋屈地抿抿嘴,却不敢惹她,只能憋屈着放轻了动作,又憋屈地躺到了床上。 “什么味儿啊?” 隔壁床的孙天凤突然出声:“刚才洗澡谁偷懒了,没让大姨给搓澡?” 何霞的上铺也道:“我也闻到了,像啥馊了似的!” “好像就是何霞回来才有的。”不知道是谁弱弱地说了句。 刚才的记忆再次被唤醒,何霞羞愤不已,咬牙道:“你们可别瞎说,我刚洗澡回来,洗了老长时间了,咱们班的张秋文和王双都可以给我做证!” 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被吐了一身! 张秋文和王双就是之前跟她一起的两个女生,普通身材的是张秋文,身材高大的是王双。 听她这么斩钉截铁,又能找出证人,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大家就更纳闷了,“那到底是啥味儿啊?” 不过现在天冷,大部分家庭为了留住暖和气,也都不太开窗,屋里有点味也算正常,大家就没太当回事。 就这么顶着满屋子的馊味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依旧不上课,云岁岁没再出去逛,而是去一号教学楼的图书馆看了看,又参观了一下学校的教学环境。 都还挺简陋的,不过也能理解。 下午的时候,班主任突然通知所有新生开大会。 云岁岁想小睡一会都来不及,就被魏小燕和韩爱华拉去了教学楼。 古往今来,这种大会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就是一些领导发表讲话,对学生们进行鼓励和告诫,然后再讲一些校规之类的。 不过这个时代的大会,还有“黑五类”进行反省自纠的环节。 有人小声议论,云岁岁就听了两句,原来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曾经都是岩大的教授。 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教授们一个个如行尸走肉般认着错,她心头也十分不忍,只盼着这一切能早点结束,还这些人以尊严。 魏小燕是个嘴馋的,再加上中午没来得及吃饭就来开大会,肚子饿得咕咕叫。 实在忍不住,就从袖子里偷偷拿出一个年糕饼,小仓鼠一般偷偷往嘴里送。 云岁岁觉得她可爱,便多看了两眼。 她却会错了意,从另一个袖子里又拿出一个年糕饼,笑嘻嘻地递给了云岁岁。 “快吃,还温乎呢!” 可不温乎嘛,都是她的体温! 盛情难却,云岁岁便也低头吃起来。 奈何不凑巧,就在她吃到一半的时候,坐在前面的班主任突然回了头,眼神犀利地朝两人看来。 魏小燕连忙把剩下的两口年糕饼都塞进了嘴里,这回可真成仓鼠了。 云岁岁看着眼前还有半个巴掌大的饼,委实觉得自己吃不下,却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把东西扔进空间里,只能咬着牙硬往嘴里塞。 这年糕饼是糯米做的外皮,里头的馅是豆沙,特别瓷实。 塞到一半,云岁岁就塞不动了,直接干呕起来。 最后还是韩爱华随身带了个布袋,把她剩下那点儿装起来揣兜里,才躲过了班主任的扫视。 何霞就坐在三人身后,眯眼看着云岁岁,若有所思道:“云同学,你老是干呕,不会是怀孕了吧?” 说罢,还捂住嘴,一副自己不是故意的模样。 云岁岁倏然回头,眼神比屋檐上的挂着的冰溜子还冷,“你没病吧你。” “就是!” 韩爱华也觉得何霞脑子有问题,“这么大的年糕饼,你硬往里塞你也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霞又吃了瘪,脸色青白地说:“没怀孕就没怀孕,那么激动干嘛?我这也是关心你,咱们可不兴乱搞男女关系,万一怀孕了,那丢的可是全家人的脸。” 这下韩爱华表情更鄙夷了,“你瞧瞧你,那是个大姑娘该说的话吗?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我看你挺乐意教育人的,用不用我替你宣扬出去?” 何霞眼一瞪,“你敢!” 两人斗着嘴,云岁岁却难得地沉默了。 何霞不提她还没想起来,自己和顾钧那次,不仅没有做措施,事后也没有喝药。 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会受孕,再加上妊娠反应也不会这么早出现,可她还是莫名觉得不保险。 要不回去煮个避子药喝喝? 还是算了吧,不被发现还好,一被发现肯定要惹来很多非议。 反正她又不能生,怕什么。 何霞这人人品虽然不咋样,但却有一个优点,特别会察言观色。 她看到云岁岁突然沉默下来,总觉得有猫腻,便暗暗记了下来。 第151章 案情进展 正式开始上课之后,云岁岁就忙了起来,那时候的大学和后世不一样,为了尽可能将国家急需的人才输送到全国各地,工农兵学员的课业是非常繁重的。 像医工班,基本上一天全是课,还夹杂着去医院卫生所熟悉环境,偶尔还能看老师实操。 没错,他们班的大部分老师在医院都有任职,教书才是他们的副业。 但是专业人才太少,他们也只能医院学校两头跑。 医工学共分为三个专业,新医、医疗和中医。 其中新医和医疗专业是新鲜学科,所以延长为三年制,而中医则保持着一年制。 这点倒是给了云岁岁惊喜,上辈子她没上过工农兵大学,以为所有医学生都要三年才能毕业,在学校开了大会才知道,原来中医学只需要一年就能毕业了。 她是学中医的,全宿舍也只有她一个人学中医。 整个医工班的人加在一起,也只有五人是中医专业,其中女生两人,就是她和王双。 自从被她吐了一身,王双每次看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一听说自己竟然和最讨厌的人在同一个班,她心中更加膈应了。 可没办法,谁让她运气不好,被分到了中医专业,家里也没那么大能力给她换班。 她也只能认了。 好在大家学业都非常繁忙,哪怕中医班只有五个人,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可相互之间也没时间打招呼,更没机会寒暄。 不管别人怎么想,这样单纯的学术环境,对于云岁岁来说却是件好事。 她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几乎把图书馆里所有他没看过的中医相关书籍都翻了个遍。 中医博大精深,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固步自封,放弃提升自己医术的机会。 就在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红山镇那边的案子也有了新的进展。 程英虽然还昏着没醒,可却有人看到一个叫王国京的男子在她出事前来过军区大院,而且据说他还进出过黄家。 这个王国京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去卫生所找过云岁岁茬的肾虚男。 再往深处查,又发现这个王国京跟镇上一个寡妇关系不清不楚。 而这个寡妇还有个儿子,在红山镇下属的爱新公社做赤脚大夫,也报名了之前工农兵学员的选拔,和云岁岁不明显的竞争关系。 而且最终结果是云岁岁选上了,寡妇儿子没选上,这下王国京的嫌疑可就更大了。 公安很快到王家将嫌疑人抓捕归案,王国京最开始还坚决否认自己去过军区大院,可他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实在抵不住公安严厉的审讯手段,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去过军区大院。 “是那个叫程英的跟我说,是卫生所的云大夫顶替了我们家国伟的工农兵大学名额,只要我按照她说的做,她就有办法让国伟去念书。” “也是她让我照着图纸上画的东西买药,又让我带着药去大院找她,我也不知道那药是干啥的,我真没有杀人啊!”王国京一脸菜色地说。 国伟就是那寡妇的儿子。 原本这孩子不叫国伟,是那寡妇说就算他生不出男孩,也会让自个儿子给他养老摔盆,还特意把孩子的名字改成了国伟。 打那之后,王国京就把这孩子当成亲儿子疼了,“亲儿子”的工农兵学员名额被一个下贱的女人顶了,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审讯的公安从证物袋里拿出一片小小的黄绿色植物片段,问他:“程英让你买的是这个吗?” 王国京凑近了看,自细回忆道:“就是长这样,我记得很清楚,有杆有叶,一段一段的!” 审讯的公安点了点头,和调查的结果一样,王国京最近在老乡手里购买了大量益母草。 而导致成英流产原因,就是安胎药里多放的益母草。 益母草有活血功效,很容易引起孕妇宫缩,程英本就是先兆性流产,后来又喝了还有益母草的中药,自然难逃一劫。 公安的表情陡然变得严厉,“你说是程英让你买的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孩子?而且她现在人还昏迷不醒,你说这是她自己做的,不觉得太离谱了吗?!” 王国京真的要崩溃了,他眼泪都掉了出来,“我哪知道啊同志!我就是想让国伟去上大学,谁知道这里头这么多事啊?她为啥这么干你问她去啊!” “对了,我想起来了,她让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只管去卫生所闹,闹得越大,云岁岁的工农兵学员名额越保不住。” 王国京这个悔啊! 早知道这其中牵扯这么多,当初他说什么也不会鬼迷心窍,为了别人的儿子把自己害这么惨! 公安也想问程英,可她还昏迷着,根本没法接受审讯。 他眯了眯眼,“程英给你的图纸呢?还留着吗?” 王国京又是一噎,他苦着脸道:“家里前两天缺纸,让我擦了腚扔茅坑里了。” 这年头都是自己家挖的旱厕,纸一扔进去,那可真是屎到临头,彻底找不着了。 公安怀疑又嫌弃地看了他两眼,继续问:“那你怎么能证明是程英指使你做的这些事?” “我也没招啊,同志,我真就是个听话办事的,啥都不知道,你让我证明,我拿啥证明啊?!”王国京痛苦地直揪头发。 在军方的施压下,之前暴力审讯的严大鹏接受了严厉的惩罚,不仅已经被踢出警队,听说还要判刑,最少都要六个月。 现在公安队伍严令禁止暴力审讯,因此看到王国京的模样,审讯的公安连忙停止发问,生怕犯人把自己揪坏了赖到公务人员身上。 他朝一旁的两个小公安递了个眼神。 两个小公安的脸色顿时比王国京还难看,视死如归地出去了。 哪怕再艰苦的条件,有证据他们该找还是得找,别说是粪坑了,就是坟坑也得挖。 又翻来覆去问了一些问题,王国京的回答都差不多,他啥都不知道,全都是程英指使他的。 可程英为啥要这么干呢? 流产的是她,昏迷不醒的也是她,就算想陷害云岁岁,可也没陷害成啊。 这杀敌一千自损一万的做法,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公安满脑袋疑问,见王国京这边问不出来啥,也暂停了审问,将审讯结果拿出去给组员讨论。 第152章 顾钧又来了 顾钧再次来岩市的时候,身边还跟着王勇。 对比上次来的时候,他似乎瘦了一圈,面色也有些苍白。 只是他一来就开始说案情,直接把云岁岁的注意力转移到案子上,根本来不及关注其他。 唯有王勇在一旁急得直跺脚,眼神里甚至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多么好的机会啊,副团竟然不知道好好把握! 只要他稍微卖个可怜,嫂子一心疼,不就不提离婚这事了吗? 唉,真是不知道变通! 不论他内心戏多么足,顾钧都不动如山,淡定并条理清楚地和云岁岁讲着安那边的消息和自己的推测。 云岁岁本以为那个王国京只是个闲得没事干才来找茬的人而已,没想到还和程英流产有关系。 不过估计他也不知道程英是因为自己买的那味药才流产的,不然也不会大喇喇地跑去卫生所闹一通。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越来越觉得一切都是程英在自导自演。 可现在对方还昏迷着,一切都没法得到任何佐证,只能等她醒过来,或者等到发现新的线索。 不过云岁岁心中也有和公安们相同的疑问,程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可以说是最了解程英的人,知道对方其实很喜欢孩子,又因为认定黄秀斌会飞黄腾达,所以很重视黄家的血脉,上辈子看自己的两个孩子跟眼珠子似的,不舍得他们受到丝毫伤害。 如今好不容易保住胎,又为什么要为了陷害她而牺牲自己的孩子? 说实话,她也不太理解。 总不能是疯了吧? 别的不说,程英的心理素质云岁岁还是知道的,简直就是杀不绝的野草打不死的小强,绝对不可能因为一个工农兵学员的名额就疯得六亲不认。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现有的证据并不能让她猜到程英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索性也不再纠结,抬头问顾钧:“边防的事怎么样了?应该不用去了吧?” 顾钧眼眸垂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虽然他并没有在离婚报告上签字,但云岁岁离开并扔下一张离婚申请的事已经传开了,再加上宋政委从中斡旋,上面已经暂时撤销了他的调令。 现在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他要和云岁岁的离婚,除了和云岁岁关系要好的几家,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和他们想的一样,只要害程英的凶手没浮出水面,大家就都会对云岁岁有所避讳。 李文娟最近每次见到他,都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有时候还要阴阳怪气几句。 顾钧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虽然有些无奈,却并不觉得愤怒。 云岁岁能交到真心的朋友,他也是欣慰的。 “那就好。” 云岁岁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虽然也担心顾钧两年之后的死劫,但这辈子很多事情都较上辈子有了改变,顾钧未必还会走向一样的结局;但如果她不离开,顾钧前途受影响却是实打实的。 在可能和一定之间,她还是选择先解决后者。 见顾钧没有因为自己而受到太大影响,她心中的歉疚也少了不少,语气轻松道:“小老四怎么样了?” 她走之前,小老四就已经养在卫生所了,也不知道这些天有没有人去看它。 “前天刚称了重,已经三十多斤了。”顾钧回答。 “怎么还这么小啊。” 云岁岁皱了皱眉,“我听霸天的训导员说,霸天四个月的时候,都已经四十斤出头了。” “霸天是雄性,发育好营养足,小老四先天不足又是雌性,比其他小狗轻也正常。”顾钧耐心地说。 云岁岁点点头,顾钧向来靠谱,养犬这方面,她经验还是不如他。 “那你可得多给它喂点好吃的,不要的猪下水什么的也可以喂一点,补充微量元素。” 她说的顾钧都一一应下,半点也不觉得烦。 倒是王勇在一旁抓耳挠腮,小声嘟囔道:“嫂子,您这人人狗狗的都关心了个遍,咋就不关心关心咱们副团?” 顾钧皱眉,冷睨向他。 王勇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可还是鼓起勇气道:“副团您瞪我干啥?我说得也没错啊,您自个儿身体啥样您不知道?还非得往出跑,这回宋政委指不定又要怎么罚您!” 在云岁岁的心目中,顾钧强大的形象根深蒂固,她下意识觉得只要不开战受伤,他的身体是不会出问题的。 听了王勇的话,她才仔细看顾钧的面色,确实有些虚弱的样子。 她不由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最近事情比较多。”顾钧先是警告地看了王勇一眼,而后语气平淡地说。 云岁岁哪能看不出来他没说实话? 她眯了眯眼,板着脸道:“不要在一个中医面前说谎,你知道,我是可以摸出来的。” 她指了指他的脉搏。 顾钧抿抿唇,眼神中带了几分无奈,“最近训练比较多,要处理的公事也多,累感冒了而已,真没什么。” “才不是呢!” 王勇连忙道:“嫂子你不知道,上回副团就是偷偷跑来的,回去的时候让政委逮了个正着,罚他每天训练结束后加跑五十圈,这不是开春了嘛,咱们的训练任务本就重,再加上公务繁忙,副团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好家伙,前天他跑着跑着,直接昏倒了,可把我吓了一跳!” 云岁岁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到最后直接抓住顾钧的手腕,仔仔细细地把起脉来。 “脉象浮紧,肝郁气结虚火过旺。”她瞪了顾钧一眼,“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等着谁照顾你呢?” “我一会开张药,回去让小冯抓七副,王勇你监督他,他要敢不吃你就告诉我!” 王勇顿时笑得一脸谄媚,“好嘞!” 顾钧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最后也只瞪了王勇一眼。 他从车上拿下保温饭盒递给云岁岁,“好好吃饭,别饿着,也别吃太撑,我们今天不能待太久,就先回去了。” 云岁岁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道:“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吃撑的。” 然后把洗干净的空饭盒递给了他。 三人之间的互动,正好被最近格外关注云岁岁的何霞看到了。 第153章 当然是我甩了他! 云岁岁回到宿舍,舍友们都在,似乎是魏小燕在抱怨课业有多么困难,手舞足蹈的,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看到云岁岁进来,大家纷纷打起了招呼。 何霞眼珠子转了转,故意声音尖细地问:“哟,云同学,在侧门门口给你送饭的那个男人是谁呀?咋不从正门进来?” 无论在哪个年代,八卦都是人类的本性。 听到她说这种新闻,大家的耳朵都被不由抻长了,好奇地盯着云岁岁瞧。 云岁岁眼睛眯了眯,顾钧之所以走侧门,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太高调,而不是他见不得人。 怎么到了何霞嘴里就变味了? 她眯起眼,“和你有关系?” “就是关心关心你嘛,我看你和人家有说有笑的,还拉手,以为那是你对象呢。” 何霞咂咂嘴,了然道:“也是,人家穿军装开军车,身边还有警卫员,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要什么样的对象没有,哪能看上咱们这帮学生。” 听了她的描述,大家顿时更好奇了。 就连何秀月都从书里抬起了头。 哪怕岩市是省会城市,街上除了公交和运输货车之外,也看不到几辆车,更别说军车了。 这样一个人物竟然跟她们的同学扯上了关系,举止还很亲密,很难不让人乱想。 可几天的接触下来,她们也看出云同学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并没有轻信何霞的话。 然而何霞见云岁岁没反驳,便故作惊讶地说:“哎呀,不是对象却还拉手说笑,这多少有点不检点了吧?不是我说你啊云同学,你真糊涂,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眼里的得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魏小燕觉得这话有问题,皱着眉头道:“何霞,你说话也太过分了吧,啥叫不检点?啥话都让你说了,万一人家是岁岁姐亲戚呢?” 经过几天的相处和投喂后,魏小燕完全爱上了这个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的同学,已经改口叫岁岁姐了。 何霞冷笑一声:“谁家正经亲戚正门不走非走侧门,不是见不得人是什么?难道那男的已经有家了?” 魏小燕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都快皱成了包子,只觉得她真能侮辱人。 云岁岁知道何霞想说什么,无非是她和男人搞破鞋呗。 她啧了一声:“何霞,我说班主任怎么这两天总找我谈话,跟我说多督促你看书学习。敢情你一天到晚净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了?” 她倒没说谎,这两天班主任确实总找她,不过是问她课业能不能跟得上,在学校是否还习惯,提何霞只是顺带。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班主任也曾经是徐荣教授的学生,得了老师的嘱咐,才会这么照顾她。 不然也不会一开学就任命她当班长。 何霞没想到自己不认真上课成天偷懒会被班主任抓到,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你少转移话题,难怪你一天天装成一副不缺吃喝的样子,却死活也不提自己家是干啥的,我看你那些钱啊票啊的,就是破坏别人家庭换来的!” 她这几天都试探好几回了,别人都说自己家是干啥的,父母又是干啥的,只有云岁岁闭口不提。 现在看来,她猜得没有错,云岁岁就是个靠男人吃饭的破鞋! 这下韩爱华也听不下去了,“何霞,这话可不兴乱说,你这不是坏云同学名声嘛!” “再说了,你啥也不知道就在这胡乱猜测,有点太不道德了吧?” “什么叫胡乱猜测?我这是有理有据的推测!” 何霞义正言辞道:“我可是亲眼看见那男的给她送吃的了,两人还拉了手,云岁岁,你敢说你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云岁岁挑眉,“我什么时候说我和他没关系了?” “就是,岁岁姐就不能和人家正经处对象了?”魏小燕也附和道。 何霞不屑地撇撇嘴,“要么说你小不懂事,正经处对象为啥要避着人?你还是让她自己说和那男人是啥关系吧,我都不愿开这个口,嫌脏。” 云岁岁冷嗤道:“我怎么不知道前夫妻关系哪里脏?” “前……什么?前夫妻关系!”何霞惊讶地拔高了声调。 其他人也是一脸错愕。 要知道,宿舍里除了魏小燕,就属她年纪最小了。 宿舍里除了年纪最大的韩爱华,还有一个在乡下就订了婚的姑娘,其他人连对象都还没有呢。 云同学这什么速度啊,不仅有对象,甚至都已经离婚了。 何霞噎了又噎,半天才道:“肯定是性格太强势,人家不要你了吧!” 也不怪她这么想,这年头离婚的很少,尤其是女性,基本是不会主动提离婚的。 更别说云岁岁的前夫一看就是有地位的,何秀月她爸就是原省军区的,何霞之前去过,知道能乘坐军车出行的少说也是个营长了。 而云岁岁呢,只是个有些姿色的女学生而已。 地位差距这么大,谁甩了谁不是很明显吗? 云岁岁却丢了个白眼给她,“我看你不仅脑子不好,眼神也不行,明显是他来找我的,怎么可能是他不要我?” “当然是我甩了他!” 她语气格外霸气。 甩没甩掉另说,反正是她先提离婚的。 魏小燕顿时一脸崇拜地抱住了她的胳膊,“厉害,岁岁姐,你可真是个女英雄!” “快跟我说说,你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要分开,你又是怎么甩了他的?” 云岁岁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听说你们新药专业的课挺难的,有书没,拿来给我看看?” 魏小燕刚才就在抱怨这事呢,听她这么问,思绪顿时也回到了自己的学业上,一边掏书一边说:“对对对,岁岁姐,你快帮我看看,老师想的太快了,前两节我都没听懂!” 岁岁姐可是从卫生所推荐上来的,懂的肯定比她多。 云岁岁心下微松,借机辅导起魏小燕的功课来。 一旁的何霞咬了咬牙,心中十分不甘。 她可不信云岁岁说的那些,什么甩了军官,可把她能耐坏了! 第154章 勾三搭四 第二天云岁岁去上课,就看到王双在跟其他人小声蛐蛐着什么,等她一过去,又都不说话了。 一看就憋着什么坏。 第一节是中医基础理论,这堂课的内容云岁岁心里早已经滚瓜烂熟,就选择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她刚坐下,其他四人就纷纷绕开她,坐到了离她最远的第一排。 虽然这个年代的大部分工农兵学员都是抱着一颗报效祖国的心,积极用功地对待学业,很少有人会想着毕业就行。 但也不是没有混子,王双平日里就恨不得从老师的视线里消失,如今却义无反顾地坐到了最前面,反常得很。 不过云岁岁也懒得管他们,确定自己周围没有异常后,就一边打盹一边懒懒地记着笔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最近经常犯困,估计是宿舍太冷了,晚上睡觉消耗的能量太多,让她有些阳虚了。 因此她每顿饭还都多吃了些,以保证身体里有足够的热量消耗。 也不知是不是老教授讲课太催眠,不知不觉,云岁岁就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已经下课了。 中医专业的学生都走了,现在正准备上课的,是新医专业。 何霞、何秀月还有韩爱华都是这个专业的学生。 见云岁岁醒过来,围着何霞的几个学生纷纷挤眉弄眼,最终张秋文走过来,扬着下巴道:“有些人呐,平日里装作一副冰清玉洁谁都瞧不上的样子,其实早就是二手货了!” “咱们班的男同学可擦亮眼,别看着那些长得妖妖的就往上凑,到时候穿了二手破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她这样说,身后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脸色变得有些白。 另有几个男人,神色也愤恨不甘地朝云岁岁看来。 云岁岁瞧了眼何霞的神色,就知道定是她把自个离过婚的事说了出去,上节课王双他们蛐蛐的肯定也是这事。 她眯起眼,“张秋文,难道在你眼里,女性的全部价值就是嫁给一个男人?最大的使命就是为男人守节?” “那你坐在这干什么?你应该回家去,找个好媒婆,让她为你的终身使命多尽点心力。” “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建立新华国,不是为了让你用封建思想困住自己,困住全天下的妇女的!” 韩爱华大声应和:“没错!光明正大结的婚,堂堂正正离的婚,凭什么要被扣上骂名?我们妇女能顶半边天,也有自己的事业和理想,谁稀罕那些男人!” 张秋文闹了个没脸,回头看了那文质彬彬的男人一眼,就见对方看向云岁岁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顿时更加恼火。 “说的好听,还不就是个二手货!你不喜欢男人,跟男人结婚干什么?人家甩了你你就谈什么伟大理想,简直笑死个人!二手货还挑上了,你也不问问,哪个正常男人还会要你!” “哎呀秋文,你别这么说,云同学虽然离过婚,但她长得好看呀,总有那丧偶的老鳏夫愿意娶的。”何霞紧接着阴阳怪气地说。 然而她话音刚落,教室门外就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谁说岁岁要嫁老鳏夫?”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面如冠玉眉眼温润,春角笑容淡淡,只是从身边走过,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云岁岁见到他,顿时笑眼弯弯道:“长安哥,你怎么来了?” 严长安目光扫过周围的人,明明是一双清润的桃花眼,眼里却射出犀利的光,让刚才说云岁岁坏话的人都下意识垂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这才转头望向云岁岁,温柔地问:“一会儿还有课吗?” 云岁岁摇头,“上午没有了,下午满课。” 严长安眼里闪过心疼,“那一起去吃个午饭?” “当然没问题,我们学校食堂还不错,我请你吧,长安哥。”云岁岁满口答应。 严长安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发顶,点头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教室,很快,屋里便响起了私语声:“何霞,这就是你说的云岁岁的前夫?真好看啊!” 何霞也懵了,她之前看到的明明不是这个人啊? 好个云岁岁,还说不是破鞋,一天天勾三搭四,每回见的男人都不一样! 她脸色青白,但很快就调整好表情,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般说:“我之前见到的,好像不是这个人。这个……云同学叫他哥,可能真的是她的哥哥吧!” “怎么可能!哪有人叫哥还叫名字的?情哥哥还差不多!” 张秋文愤愤不平道:“我看啊,她前夫肯定就是因为她跟别的男人勾搭才会跟她离婚,这种女人谁敢要啊!” 何霞面上讪讪一笑,一副无辜又无措的模样,心里却无比赞同张秋文的话。 何秀月却总觉得刚才跟云岁岁在一起的男人很眼熟,而且从气质来看,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前有当军官的前夫,后有看起来不一般的哥哥,云岁岁的身份也必定不简单。 这样的人,就算不能结交,也绝不能交恶。 这样想着,她看了何霞一眼,傲声道:“马上上课了,别挤在这耽误事。” 她平日的穿着和姿态,一看就是普通人惹不起的,所以也没人会跟她叫板,尤其是何霞,只能憋屈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而另一边,云岁岁一边临着严长安往食堂走,一边给他介绍岩大各处。 看着她依旧真诚快乐,严长安眼神更加温柔,甚至带了些愧疚。 “对不起,岁岁。”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云岁岁愣住了,“什么?” 严长安深吸了口气,“没能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真的很抱歉。” “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云岁岁松了口气,“我知道你和严叔一进军工厂就被拉进了实验室,还签了保密文件,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研究,不能随意进出工厂,这些顾钧都跟我说了。” “而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说这种话,反倒让我怪难为情的!” 第155章 一律按暗恋我处理 严长安还是觉得难过,当初知道自己要来岩市后,他是很高兴的。 自从下乡他就没再见过岁岁,甚至连她结婚的消息,都是父亲去了信他才知道。 本以为来了红山镇,他就能好好守护自己年幼时发誓要守护的人。 可还没等去红山镇中学报到,他就因为发现父亲图纸上的一个数据错误,而被紧急征召到研究室。 一关就是好几个月,连年都没怎么过。 也就导致他不仅不知道云岁岁被人陷害进了警局,遭遇了暴力审讯,更不知道她丢了工作,还被迫离开了红山镇。 等他昨天从研究室里出来,大院居然已经都在传“顾副团和云大夫离婚了”。 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严长安就直接去军区大院堵顾钧,并揍了他一顿。 顾钧没还手,他胜之不武。 但管他呢,胜了就行。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再把岁岁交到姓顾的手里糟蹋了! 于是他刮了胡子理了头发,今天一大早就坐车来了岩大。 看到连同学都针对云岁岁,他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也更觉得顾钧那顿揍没白挨。 岁岁从小就娇气,小时候被桃核刮坏了嘴,打那之后就说什么都不吃桃了,就算吃也要人把桃肉剥下来递到她嘴边,她才肯赏光尝个一两口。 可这个该死的顾钧,竟然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连上学都上不消停! 严长安心中越气,脸上的表情就越温柔,笑得月朗风清地说:“是我不好,那咱们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说说现在吧,在学校怎么样,课程跟不跟得上?宿舍的人还好相处吗?” 看他比自己亲爹问得还细,云岁岁有些哭笑不得,但她也能理解,毕竟两人确实很久没见了。 她还是很细致地回答了严长安的问题,从学业到寝室关系,反正她吃得好睡得好,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严长安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面色红润有光泽,好像还胖了点儿,确实不像受了苦的,心里松了口气。 “食堂伙食不错?我看你好像没之前那么单薄了。” “啊?我胖了?”云岁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只要是女性,甭管多大年纪已婚未婚,对于形象都是很在意的,尤其不能胖得不知不觉。 看她皱着眉头把自己的脸都要捏红了,严长安连忙道:“一点都不胖,只是丰满了些,更好看了。” “真的假的?”云岁岁怀疑地看向他。 她最近确实吃得比较多,但也是因为天气冷,等过段时间暖和了,肯定就不会吃这么多了。 严长安淡笑着点头,眼睛里一派温柔,“当然了,以前你太瘦了,现在这样刚刚好,我们岁岁从小就是美人胚子,怎么都好看。” 听他这么说,云岁岁总算安心了些。 回想起自己最近总觉得内衣有点勒,八成就是因为长肉了,看来得控制食量了。 两人在学校食堂吃了饭,又在岩大周围逛了逛,如果不是云岁岁下午还有课,严长安说什么都要领她去友谊商店买东西。 云岁岁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可晚上下课的时候,宿管大娘却叫住她,“诶,云同学!你哥哥有东西放我这了,你等会我拿给你!” 只见宿管大娘回了她在门口的小房间一趟,手里拿了个精致的盒子回来,笑眯眯地说:“盒子还怪好看呢,好像是个丝巾。” 云岁岁接过**盒,发现是未来很有名的一个奢侈品牌,现在虽然成立的年头不久,可价格应该也不便宜,还是进口的。 将丝巾收好,对大娘道了声谢,云岁岁就带着**盒回了宿舍。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舍友们都在,看到她回来纷纷打起了招呼。 魏小燕看到她手里精美的**盒,赞叹道:“这啥呀岁岁姐,好漂亮啊!” “没什么,一条丝巾而已。”云岁岁如实回答。 魏小燕眼睛又亮了亮,“别人送你的吗?快打开看看,肯定特好看!” 看她眼巴巴的样子,云岁岁也不好拒绝,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果然躺着一条丝巾,香槟底色,上面有几何图形,整体看起来素雅又不失亮色,看起来很衬人。 “哇!真好看,等我爸下个月给我拿钱来,我也要买个丝巾戴戴!”魏小燕赞叹道。 何霞向来眼尖,一眼就看出这东西不便宜,顿时拔高了声音阴阳怪气道:“呦,这又是哪个好哥哥送的啊?” 云岁岁眉梢挑了挑,将丝巾和书包放进柜子里,这才回过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脸仔细看。 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发毛,何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色厉内荏道:“你瞅啥?” 云岁岁又凑近了几公分,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就这么怼在她眼前,“我说何霞,你这么关注我的事,是不是暗恋我呀?” 何霞瞳孔骤缩,猛地朝后仰,差一屁股摔在地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咋可能暗恋你?我是女的!” “谁说女的就不能暗恋女的?万一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呢?”云岁岁耸耸肩。 “你少胡说八道!” 何霞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床角里,一张脸也吓得惨白,“我才没有特殊癖好,看是你有病,才觉得所有人都喜欢你!” “那我不管。” 云岁岁笑眯眯道:“以后谁再这么关注我,一律按暗恋我处理。” “希望广大暗恋我的同志们勇敢一点,大胆表白,虽然我不会答应,但万一还能挨我一顿骂呢,怎么算都不亏。” 魏小燕懵了,“啊?” 还能这么算? 其他人更是纷纷笑出了声,唯有何霞黑着脸,咬牙切齿地盯着云岁岁的背影,好像要咬人。 可在云岁岁回过头时,她却又连忙转开视线,生怕被瞧见似的。 何秀月将她的表现都收入眼底,摇了摇头。 明明每次都被反将一局,却还屡败屡战,何苦呢? 如果不是父亲跟她说“都是一家人,能照顾就照顾几分”,当初何霞打着她的名号干坏事时,她就已经撇清关系了。 如今何霞怎么作妖,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不落井下石已经够念着情分了。 可何秀月没想到,她不过是想着今天课上的实验想晚了些,夜里却听到对面床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朝门口柜子走去。 第156章 丝巾被谁偷了 第二天上午满课,云岁岁从床上艰难爬起,下来的时候脚一滑差点摔下去,顿时把她的瞌睡给吓没了。 她拿着脸盆去水房洗漱,没有热水,冰凉刺骨的自来水拍到脸上,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涂了些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护肤品,她套上羽绒服,打开柜子拿了挎包就准备去上课。 可余光扫向柜子里,她却发现了不对。 昨天她特意把资金盒子放在最角落的位置,紧贴着柜角,现在却发现,**盒和最里面的柜壁有了些距离。 她下意识打开盒子,果不其然,里头的丝巾已经不见了。 韩爱华的柜子就在她的旁边,看她愣住了,以为柜子里有老鼠什么的,连忙抻头过来看。 看到空空如也的**盒,她顿时叫道:“呀,丝巾呢?丝巾哪去了?” 昨天她们七双眼睛可都看见云同学把丝巾放进柜子里了,还能凭空飞走了不成? 她这么大声,惹得大家都过来看,看到不翼而飞的丝巾,不由面面相觑。 魏小燕看岁岁姐脸色不好,连忙道:“快别围着了,大家都找找,是不是有人不小心夹带到别的地方了?” 大家顿时都行动起来,可心里却明白,那丝巾好好的放在盒子里,咋可能被不小心夹带走? 除非是有人故意要偷! 难道她们宿舍有小偷? 这样一想,大家眼神都开始乱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谁都像小偷。 眼瞧着上课的时间快来不及,云岁岁制止了大家,“不用找了,我先去告诉班主任,下课就去报公安,相信公安总能找到。” 听说她要去报公安,大家神色各异,何霞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当派出所是你家开的?为这么点小事报公安,简直就是浪费警力!” “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拿到别的地方,装成丢了的样子想要诬陷谁?” 云岁岁眯起眼,“是不是诬陷,公安也会告诉你。” 但她态度坚决,何霞也有一瞬间的心虚,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而她身后,一个瘦瘦小小,皮肤也有些黑的女孩突然伸出手指向她,“我看到了,昨天晚上何霞趁着大家都睡了,到你柜子翻了老半天!” 女孩名叫洪小丫,是从岩市最北面的天远公社来的,据说家里条件不太好,所以平时十分低调,平日里连话都不怎么说。 如今突然出来指证,倒是让大家都很惊讶。 尤其是何霞,嘴巴张得能吞下一颗鸡蛋。 很快,她脸也红了,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你放屁!我才没有做这种事!” 王小丫抿抿唇,乌黑的眼睛沉沉看着她,笃定道:“就是你,我看到了!” 两人表情一对比,谁真谁假,只要不是眼睛有问题的都能看出来。 魏小燕瞪了何霞一眼,“又是你,你咋就这么阴魂不散,非得要找岁岁姐麻烦?我可告诉你,岁岁姐可跟我说了,那丝巾老贵了,是进口的,公安要真来了,你就等着进去蹲号子吧!” 何霞当然知道那丝巾贵重,她见过何秀月的亲妈戴过一个差不多的,据说要将近二百块钱。 所以她根本没偷,而是…… 她眼一瞪,做出羞愤的模样,“好啊,你们都说是我偷的,那我问你云岁岁,要是我能证明不是我偷的咋办?” 云岁岁挑眉,“你说咋办?” 何霞眼底闪过得逞,趾高气扬地说:“那我要你给我磕头认罪,还要在大课上大喊三声我是笨蛋!” 云岁岁面色不改,淡定道:“行啊,证明吧。” 没得到预想中的反应,何霞撇了撇嘴,却还是开始翻找。 把柜子里里外外摸了一遍,又找到了云岁岁的床上,然后就是暖气片附近。 可找着找着,她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由之前的胸有成竹变成了焦急,很快又化为惊恐。 “怎么会不在?明明应该在这啊!”她小声嘟囔道。 云岁岁却不经意开口:“是不是没放这啊?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不可能,明明放这了!” 何霞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抬起头,就看到云岁岁早有预料般冷着脸道:“你昨天放到这之后,就直接睡下了?没听到别的动静?” “不,不是我……” 何霞还想挣扎,可在对上云岁岁的视线之后,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咬咬牙,“是,是我拿了你的丝巾,但我真就放在暖气片后面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会没了呢?难道被烫化了?” 云岁岁却冷哼道:“暖气片要真有那么热,你的手早熟了。” 魏小燕更是恨得够呛,“果然就是你,这还说什么?报公安吧,把这个小偷抓起来,万一他还偷别人怎么办?咱们整个宿舍岂不是都要提心吊胆?” “别,别!” 何霞连忙拦住魏小燕,“真不是我,我没偷,你们相信我,我真没偷!” 云岁岁眉梢扬了扬,“你不会以为,没把丝巾据为己有,就不算偷吧?” 此刻何霞已经有些崩溃了,“我本来只想让它烫变形,省得你老炫耀,真的没想把它偷走,一定是有别人拿了!一定是!” 云岁岁冷嗤,总算还不是太笨,至少思路是清晰的。 丝巾不可能凭空消失,不是何霞,那就一定还有别人。 她看向洪小丫,淡淡开口:“昨晚大家都睡了,你怎么没睡?” 洪小丫一脸震惊地看向她,不可置信道:“你怀疑我?” 云岁岁温和一笑,“别这么敏感,只是随便问问。” 洪小丫捏了捏拳头,“我,我昨天想要尿尿,可天太黑了不敢去,正纠结着,就看到何霞起来了,在你的柜子里翻来翻去。” 第157章 我能让她不追究 这年头民风淳朴,大家的柜子都很少上锁,也不会把钱和票之类的贵重物品放到柜子里。 而且丝巾这东西,吃又不能吃,戴出去还会被发现,除了像何霞这样搞报复的,一般人也不会偷。 可云岁岁听了洪小丫的说辞,却轻轻笑了笑,“那么黑的天,还能看清何霞是在翻我的柜子?” 整个寝室的柜子都钉在一起,上面四个下面四个,上面四个分别属于何秀月、何霞、云岁岁和韩爱华。 何霞和她的柜子紧挨着,洪小丫大半夜隔着那么远看,还能准确无误地看到何霞翻的是她的柜子,属实是有点超能。 魏小燕也纳闷,“是啊小丫,你咋确定的?有时候白天我都能看错呢!” 何秀月也开口:“你说你看到何霞把丝巾拿出来,那她后来把东西放哪了?” 洪小丫眼神飘忽,“我,我没看清,应该是放在身上了。” “你都看清她去岁岁抽屉里拿了丝巾,咋能看不清她把东西放哪了?”韩爱华皱眉。 “我,我……” 面对这么多人的逼问,洪小丫一时间慌了神,瞅了眼挂在走廊上的挂钟,“到点了,我要去上课了!” 说着,挎上挎包就往外跑。 魏小燕想拦她,云岁岁却摇了摇头,“没事,大家都去上课吧,我一会就去跟班主任请假,直接去派出所报公安。” 听到她的话,洪小丫的脚步猛然顿住,犹豫着又往前走了两步,而后又停下,才匆匆朝教学楼赶去。 何秀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回头一把抓住何霞,拉着她去追洪小丫。 “诶,干啥啊!” 何霞满脸不解,“咱追她干啥?她要真有问题让公安抓她去好了,关咱啥事?” 何秀月冷笑一声,浓黑的眉毛挑起,“不关你的事?丝巾是谁拿出来的?” 看她表情如此严肃,何霞顿时缩了缩脖子,“可是我没拿走,只把它放到暖气片里头了。” “现在丝巾没了,你也难逃责任。”何秀月冷着脸道。 如果何霞不是姓何,她是绝对不会管她的。 昨天是阴天,晚上确实很黑,窗子里都透不进光来。 她看到何霞起身去了柜子前,却没看清她干了什么,只隐约瞧见她又到暖气片旁边走了一圈,就又躺回了床上。 这些足以证明,何霞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了,她之所以认定了何霞没说谎,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她看见了。 在何霞躺下后,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洪小丫起来了。 她去暖气片那弯腰掏出了什么,藏进自己的衣服里,又在清晨五点钟,宿舍楼大门刚开的时候出去了一趟。 她觉轻,心里又惦记着,自然是洪小丫一有动作就察觉了。 而她之所以不说,就是因为何霞牵扯在里面。 怎么说也是自家亲戚,还是通过父亲的关系进入的岩大,要是因为这种丑事被抓起来,那他们何家的脸也丢尽了。 所以她才会带着何霞私下去找洪小丫。 洪小丫长得十分瘦小,走得并不快,两人很快就追上了她。 瞧见走到自己旁边的何家姐妹,洪小丫下意识瑟缩了下,抿抿唇低着头小声问:“你,你们有事吗?” 何霞翻了个白眼,压根懒得搭理,她可没忘记这人刚才指认自己时有多笃定。 何秀月却定定地看着洪小丫,一本正经道:“我知道是你。” “你胡说!” 洪小丫顿时瞪大眼,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防备,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别急着否认,我看到了。” 何秀月目光如炬,有理有据道:“你一共起了两次,第一次把丝巾收了起来,第二次应该是把它送出去了吧?” 洪小丫拳头狠狠攥了起来,垂眸敛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公安来了,我也会这么说,你能顶得住大家的询问,也能顶得住公安的审讯吗?”何秀月语气微凉。 洪小丫心里狠狠一紧,嘴唇微微颤抖,显然很是纠结。 许久之后,她带着哭腔道:“那你想怎么样?你是要抓我吗?” 何秀月摇头,“不,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你把丝巾给我,我就有办法让云同学不追究这件事。” 洪小丫豁然抬头,红红的眼里闪出光芒,“真的?” 何秀月嗯了一声,语气平静却毋庸置疑,“真的。” 洪小丫抹了抹眼睛,咬牙道:“你们跟我来。” 另一边,云岁岁却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直接去找班主任。 魏小燕早上第一节课就在她隔壁,看她要去上课,顿时疑惑道:“岁岁姐,你不说要去找班主任请假吗?” 云岁岁眉梢轻扬,眼里透出几分狡黠,“不去了。” “不去那你的丝巾怎么办?那可是你哥哥送给你的,可贵了!” 魏小燕满脸心疼,那模样,简直比她自己丢了东西还难受。 云岁岁笑了笑,“等着吧,下课自然会有人给我送过来。” “你是说洪小丫?”魏小燕压低了声音。 云岁岁耸耸肩,卖了个关子,“谁知道呢。” 她不肯直说的样子让魏小燕整个人都抓心挠肝的,连课都没有上好,频频走神,被老师叫着回答问题都差点没答上来。 偏偏这节课有部分实操,老师演示完还需要同学们一一上讲台展示成果。 她排的靠后,下课铃都敲响了,还没轮到她。 这可把魏小燕给急坏了,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一般动来动去。 好不容易等她演示完,她就跟窜天猴似的,火急火燎地往旁边教室钻。 教室里,云岁岁果然没走,她身边还站着何秀月和何霞。 魏小燕三两步窜上前,在何霞面前掐起腰,“果然是你拿走的,快把丝巾还回来,你个小偷!” “都说了不是我不是我,魏小燕你有病吧,干啥非抓着我不放?”何霞也火大了。 魏小燕却不怕她,鼻孔朝天道:“那你来干啥?” “我……” 何霞无语了,她还真是来还丝巾的。 但那也不代表是她偷的啊! “行了别吵。” 何秀月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望向云岁岁,“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第158章 饭量大了好多 云岁岁点头答应,和何秀月去了隔壁空教室,留下魏小燕和何霞大眼瞪小眼。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婚,云同学,你和你前夫并不是没有感情,相反的,你是为了保护他才不得不选择离婚来上大学的,对吧?” 何秀月看向云岁岁,眼里带着笃定和从容。 云岁岁眯起眼,“你调查我?” 她之前看到何秀月去追洪小丫,就知道自己这公安是报不成的。 旁人只觉得何秀月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 但她对这种气质可太熟了,毕竟在部队待了这么长时间。 通俗点说,就是有一股“军味儿”。 再看对方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言行举止,就知道她不仅出生于军人家庭,且家里人八成还身居高位。 因此对于对方能查到自己的事,云岁岁早有预料,并没有太惊讶。 何秀月淡淡一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猜到云岁岁的身份不简单,且跟军队有关系后,她就联系了父亲给她留在岩市的人脉,帮着调查了一下。 43军的事闹得很大,哪怕部队那头有意压着消息,有门路的人还是能打听出前因后果的。 再加上何霞之前跟她说过,看到的那个穿军装的男人长相优越职级高,看云岁岁的眼神也很深情。 这样一个男人,特意跑这么老远来给云岁岁送饭,两人的感情怎么可能破裂? 因此何秀月才会推测,云岁岁和那位顾副团长离婚是迫不得已,根本不是他们所愿。 她本来也只是好奇,顺便掂量掂量这位云同学的份量,免得招惹了地头蛇。 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招惹人,何霞就先把人得罪了个彻底。 幸好她还有谈判的砝码。 听到她的推测,云岁岁还有点心虚,在别人眼里,原来她这么伟大的吗? 如果让何秀月知道她其实是睡了顾钧不知道要不要负责,会不会觉得幻灭? 她咂了咂嘴,挑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何秀月从背包里拿出丝巾,递到她面前,“顾副团长的边防申请在宋元政委手里压着,但也只是暂时的,只要你们的离婚手续一日没办完,他就随时有可能被调去边防。” “除非他能在短时间内立大功,但你也知道,立功这种事可不是说立就能立的。” 这点云岁岁倒是同意,毕竟顾钧上辈子立的唯一一个一等功,代价就是死亡。 何秀月又继续道:“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份申请,顾副团长能继续在部队里稳步向前,你也不用和他离婚,怎么样?” 云岁岁唇角扯了扯,虽然她确实想保住顾钧的前途,但也很想跟他离婚怎么办。 不过她也没有为难何秀月,毕竟她知道,离婚这事主要的症结还是在顾钧,外界再怎么努力都不行。 她心中微微叹气,面上却不露声色,接过那条丝巾,“成交。” “洪小丫那边……” 何霞这边了了,洪小丫那边她却不能放过,不给个教训,岂不是谁都能偷她的东西了? 做坏事不得到惩罚,就是在助长坏心。 何秀月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 她又朝包里掏了掏,“洪小丫让我把这个给你。” 云岁岁看向她手里,是一张工业票。 工业票这东西可不好弄,像自行车缝纫机这些大件,如果不用票,价格得翻上一两番。 多少人攒够了钱,却因为没有票而只能望而却步。 这种好东西,不可能出自洪小丫之手。 毕竟她如果有工业票,压根没必要偷丝巾。 丝巾上的商标还没摘,显然她没准备自戴,自己不用的话,自然是要么送人要么卖掉。 以洪小丫的家庭条件和能接触到的人,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更大。 丝巾受众小,识货的也少,相比于人人都想要的工业票,自然没那么好卖。 所以云岁岁推测,这东西应该是何秀月自己出的。 所以她没接。 何秀月了然,保证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冤大头,这个算是何霞和洪小丫一起出的,她们做错了事,肯定要付出代价。” 只是代价未必是同一样东西而已。 洪小丫看重钱,所以需要攒钱还她;何霞最不甘低人一头,所以要每天替她打水打饭。 有她这句话作保,云岁岁也就没再追究。 她来岩大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提升医术,顺便混个正经的行医资格,并不想掺和到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找回了丝巾,又得到了好处,顾钧也能前途无忧,这就够了。 事情解决得悄声无息,宿舍里的人也都云里雾里,有人耐不住好奇去问云岁岁,她也只是回答丝巾找到了。 具体是谁找到,怎么找到的,却都没有说。 毕竟收了何秀月的好处,答应不再提起,还是不能干那没有契约精神的事。 一连两周的周末,顾钧都没有来。 云岁岁看了看柜子里摆着的洗好的饭盒,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唉,她想吃红烧肘子了。 这样想着,她好像真闻到了肘子味儿。 “什么味这么香!” 话音刚落,楼道里就传来宿管大娘的声音:“云岁岁同学,云岁岁同学,你家亲戚来看你了!” 云岁岁眼睛顿时一亮,拿出饭盒关上柜门就往楼下跑。 直到看到宿舍门口那道修长身影,她才放慢了脚步,笑容有些勉强地问:“长安哥,是你呀。” “不是我还能是谁?” 严长安温和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献宝似的提了提手里的饭盒,“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云岁岁又扬起笑,心想或许是顾钧托长安哥带来的也说不定。 “这是我特意请文娟嫂子帮我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严长安笑眯眯道。 云岁岁笑着道谢,笑意却未达眼底。 看着饭盒里的红烧肘子和小鸡炖蘑菇,心里不知怎么了,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她几次想开口问顾钧,却都被严长安打岔过去,她也只能附和着说一些自己的近况。 不过哪怕心里不好受,也不耽误她干饭,满满两大饭盒的饭和菜,全让她给吃光了。 严长安看她贪食的模样,不由有些担心,“岁岁,你最近饭量大了好多,没生病吧?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159章 是忙还是不敢见我? 云岁岁擦嘴的动作顿了顿,心想着自己最近已经在克制食欲,没有吃太多东西了。 她不好意思地咂巴着嘴,笑道:“文娟嫂子做的菜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吃多了。” 严长安却还是担心,“正好我这两天都在市里,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云岁岁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连忙道:“哎呀长安哥,我不过是最近课业太多消耗精力太大,才吃多了些,真没事。我自己就是医生,有问题还能察觉不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在她眼里,严长安就跟她亲哥一样,所以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看着她笃定的样子,严长安也只能妥协。 “对了长安哥,你这两天为什么都在岩市?不用去镇中学报道吗?”云岁岁又问。 “军工研究所的工作还没做完,你严叔派我来市钢铁厂询问一些新型合金的使用情况,应该要几天才能把数据完全整理好。”严长安回答道。 他这镇中学的工作,短时间内怕是入不了职了。 云岁岁点头表示了解,两人又聊了一会,严长安才离开。 临走前他还不忘记说:“我这几天都住招待所,你要有事直接去找我就行。” “知道啦,真有事我肯定不怕麻烦你!”云岁岁笑嘻嘻地回应。 人走后,她一回头,正对上一双神色复杂的眼睛。 云岁岁挑眉,“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一边拖着顾钧不离婚,一边又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沈银花冷着脸道。 她今天被父亲叫回家吃饭,才知道顾钧去边防的事已经解决了,是首都那边来的调令,要调一批首都的预备役去支援边防,顺便锻炼一下这群新兵蛋子。 每年的边防名额有限,且首都军区那边自派了领队,当然也就用不上顾钧了。 而且自从云岁岁离开之后,风言风语也少了,大院里总不缺新鲜事,当事人又在医院昏迷着,曾经轰动一时的热闹已经渐渐被大家忘在了脑后。 所以顾钧的边防申请就这么被打了回去,和云岁岁离婚的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顾钧不用去边防线戍守,沈银花自然也是高兴的,可一想到他没和云岁岁离成婚,又觉得不甘。 她不明白云岁岁的运气为什么总是这么好,连这种非离婚不可的局面,都能突然就出现一个什么首都的预备役部队,让她躲过去。 紧接着,她又听说云岁岁青梅竹马的哥哥前几天把顾钧揍了,顿时更生气了。 明明是云岁岁害顾钧受了委屈,他们凭啥打人! 所以她上午借着工作之便,去大院“偶遇”了顾钧,看到他眉骨和下巴上的青紫,既心疼又愤恨。 一怒之下,便坐着车来到了岩大。 好巧不巧,正看见云岁岁跟她那个青梅竹马有说有笑,简直是忘恩负义水性杨花! 听了她的话,云岁岁满脸都写着无语。 她和严长安想来以兄妹相称,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逾越之举,什么叫卿卿我我? 难道结了婚就连和异性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就要为了丈夫放弃自己的社交,抛弃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那朋友何其无辜! 云岁岁眯起眼,“你能不能不要把人想得那么龌龊?难道男女同志走在一块,又不能是纯洁的朋友关系?那你和你的异性同事战友走在一起,也是在卿卿我我搞对象?” “是我想得龌龊还是你们做得龌龊?” 沈银花冷笑一声:“你和严长安之间要真是清清白白,他凭什么为了你打顾钧?又凭什么掺和到你们夫妻的事里!” 云岁岁瞳孔一震,“你说什么?长安哥打了顾钧?” 沈银花也拧起眉毛,“你不知道?” “不对啊,以顾钧的身手,长安哥那么瘦瘦一条,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云岁岁咋舌,“顾钧不会没还手吧?” 沈银花眼神更冷,“他打着你的名义,顾钧怎么可能还手?” 听到她这么说,云岁岁顿时就有点心疼了,难怪她每次想提顾钧,长安哥都含糊过去,敢情是做贼心虚! 闹得她都有点心虚了,“那个,打得严重吗?” 沈银花抱起胳膊,“谁知道姓严的用没用什么阴招!” “云岁岁,你难道还没意识到吗?顾钧所有倒霉事都是你招来的,你要是为他好,就趁早跟他离婚,别耽误他了行不行!” “这个月戍边的队伍就要换一批,别忘了,你要是不跟顾钧离婚,他还是要去边防的!” 首都要来人戍边的消息只有父亲知道,连宋政委都没得到确切消息,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听到这话,云岁岁挑了挑眉。 何秀月昨天刚跟她说事情办妥了,沈银花却说顾钧还要调走,到底是谁的消息出了问题? 她垂眸思索半晌,却没有急于反驳,而是淡淡道:“我会考虑的,你还有别的事吗?” 沈银花不喜欢她的态度,不过也早就习惯了,没再多说什么,又留下一句奉劝她离婚的话,高冷地转身离开。 云岁岁想了想,还是去了趟邮局,给军区大院打了通电话。 不知是不是运气好,她让接线员帮忙转给顾钧,没等多久,对面就传来了熟悉的低沉声音:“喂?” “顾钧。” 云岁岁下意识声音带了几分委屈,“我想吃肘子,你什么时候给我送呀?” 听筒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呼吸,好像是男人在对面轻哼了声。 “严长安不是给你送了?” “你知道?”云岁岁微微讶异。 顾钧“嗯”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文娟嫂子刚把饭菜给交到严长安手上,就跑到他面前显摆了。 说小严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有情有义,不像某些人抛妻弃子丧尽天良。 “某些人”顾钧又是无奈又是泛酸,偏偏他脸上挂了彩,不想让云岁岁担心,又不能去岩大。 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她肘子是吃上了,不用巴巴馋着。 云岁岁撅着嘴巴哼了声:“他送的和你送的能一样吗?我还是习惯吃你做的,肘子皮有点嚼劲的。” “那等过几天再给你送,我最近有些忙。”顾钧顺着她的话道。 云岁岁撇撇嘴,“到底是忙还是不敢见我?” 第160章 外人和自己人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很快顾钧沙哑中带着不自然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知道了。” 云岁岁哼了一声:“你挨揍怎么不还手,就那么任他打?”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要是还手的话,长安哥连碰到他都困难,更别说将他打伤了。 顾钧一本正经道:“他跟你从小一起长大,伤了他你会难过。” 云岁岁顿时急了,“伤了你我就不难过了?”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学业太繁重,她脾气也急躁了不少,谁都不惯着。 对面显然又愣住了,缓缓道:“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顾钧的音色低沉,带着电流声敲击耳膜,更显得磁性。 云岁岁脸上微热,嘴硬道:“这跟重不重要有什么关系?咱们还没离婚呢,你是我的人,别人打你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当然不高兴!” 听她把严长安划为外人,而自己却是她的人,电话那头的顾钧唇角不明显地勾了勾。 云岁岁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没错,撅着嘴巴道:“不行,明天我就去找长安哥说道说道,就算是为我好,怎么能打人呢?” “算了。” 顾钧劝阻:“不是很严重,严同志也没那么大力气,你去找他倒显得咱们大惊小怪。再说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出于对你的维护,别寒了他的心。” 他这么说,云岁岁更心疼了,“要不明天我回去看看你?” 不过她心里有些怵,她走这么长时间,风言风语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要是回去,只怕又会引起一些连锁反应,让顾钧遭受非议。 顾钧也在担心这件事,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他年纪轻轻却走到现在的位置,受到的非议就没少过。 他是怕云岁岁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 “还是我去你那里,不过明天下午有大会,到的时间会晚一点,你想吃什么?” 一听他要给自己带饭,云岁岁刚要说出口的拒绝顿时无影无踪。 “葱烧鸡腿,油焖茄子,蒜泥白肉!” 光是想想,她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对面的顾钧发出一声轻笑,语气中的宠溺藏都藏不住:“好。” 挂掉和顾钧的听话后,云岁岁想了想,又把电话打给了云建中。 之前父亲给她来信,表示已经和林秋萍离婚,正准备将云峰送下乡。 只是那时候她这边突发状况多,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只写了简短的回信。 具体怎样操作的,现在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通,云建中的声音略显疲惫,“喂,你好,我是云建中。” 云岁岁关心道:“爸,还没下班啊?” “岁岁?” 云建中语气惊讶,“你怎么是从岩大打来的电话?” 云岁岁想了一下措辞:“卫生局这边有个工农兵推荐名额,我碰巧选上了,就想着别浪费机会,来岩大深造了。” 云建中沉吟半晌:“能上学继续深造是好事,小顾那边怎么说,你要跟他分隔两地,他没拖着不让你去吧?” “怎么会呢?顾钧不是那样的人。”云岁岁忙不迭说。 见女儿如此维护丈夫,云建中欣慰之余还有些吃味,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声调有些酸。 云岁岁最了解她亲爹,连忙关心道:“爸你最近怎么样?云峰下乡的事定了吗?” “定了,下个月二号就下乡,去前进村。”云建中回答。 云岁岁不由问:“怎么不让他去爱民村?顾家人多少能照应一下。” 云建中冷哼,“他那性子你还不知道,走哪都跟大爷似的,没人伺候他他腚疼!别到时候处处添乱,连累顾家人对你有意见。”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兔崽子,之前他离婚的时候就瞎捣乱,听了林秋萍的撺掇给他下药,说什么再生个弟弟就好了。 要不是他们俩眼睛鼻子一模一样,他真要怀疑这死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不然怎么会这么蠢? 帮着外人对付亲爹,也就他能干出这种虎了吧唧的事! 不过说到底,也是他错信了林家母女,自己又忙着厂里的事,没空亲自教养孩子,才让云峰成了现在的德性。 不过现在也不晚,把他扔乡下去吃苦劳动,正好改改他好吃懒做又没脑子的性子! 只要没死没残就成。 听了父亲的话,云岁岁心中熨帖,知道不管自己离他多远,他总是惦记着自己,为自己考虑的。 至于云峰,去乡下磨磨性子也好。 父亲以后要走仕途,有这么个自大蠢笨到处惹祸的儿子并不是件好事。 倒不如让他去乡下历练历练,干得好不好另说,至少别人在这方面揪不出父亲的错处。 那些姐弟情什么的,早就在上辈子都磨光了,如果不是考虑到父亲的心情,她都巴不得云峰倒霉。 父女俩又说到了林秋萍,云建中是个体面人,自然不会贪图妻子的东西,林秋萍这些年攒的钱和她自己的工资可不少,他都让她带走了。 不止如此,他还另给了她五百块钱,钢铁厂的文员职位也给她保留了。 这待遇,饶是云岁岁都要说一声大方。 父亲最是刚正不阿,绝对干不出中饱私囊的事,所以这些年除了厂长工资,并没有其他收入来源。 而工资的大部分也都做了家用,所以他手里头剩的钱,说不定都没有林秋萍的多。 云岁岁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毕竟林秋萍这些年为云家的付出不是假的,而父亲以后的身份地位也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两人最好的结局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那些斤斤计较撕来撕去的事,未免太意气用事。 因此她嘴上叮嘱父亲要注意身体,心里却想着要不要把空间里的人参拿出几颗卖了,换点钱和票给父亲寄回去。 她却不知,云建中虽然刚直,却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给他女儿使绊子的人让自己捉襟见肘? 他私底下的小金库,远不是其他人能想象到的。 离开邮局之后,云岁岁回学校的路上经过国营饭店,正好碰见服务生拿出一锅新出炉的烤红薯。 她咽了咽口水,眼睛都直了,却还是没买。 不止如此,就连第二天的早午饭她都吃得很少,生怕没肚子装下顾钧做的饭菜。 然而她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都黑了,都没等到顾钧来。 云岁岁恼火之余还有些心急,生怕对方是出了什么事。 她在宿舍里坐了一会,还是披上大衣下了楼。 刚下楼,就看到熟悉的军绿色身影缓缓朝自己走来,脚步略有些吃力。 第161章 第几个了? 今天天气降温,外面不知道何时飘起了雪。 那道略显蹒跚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走来,像电影中的情节,竟显得有些萧索。 等人走近了,云岁岁看到他脸上的伤和强烈克制下仍不大利索的脚步,不由惊讶道:“这都是长安哥打的?” 没记错的话,严长安也没练过啊,咋能把顾钧打成这样? 就算不还手,也不至于吧。 王勇拎着饭盒从后面匆匆追来,听到她的话,噗呲笑出声:“嫂子你误会了,顾副团脸上的伤是严同志打的,腿上可不是。” 云岁岁挑眉,“那腿上是?” 王勇偷偷觑了顾钧一眼,在领导警告的眼神中,大喇喇地泄密:“晚上的时候,政委让副团看着独立营对战训练,副团急着往外跑,便一挑十几个人,不小心负了点小伤。” 云岁岁了解顾钧,最是喜怒不形于色,平日里有个小毛病,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今天这模样,普通人虽然也察觉不出他有伤在身,可谁叫她是大夫呢,自然能看出他的不同。 足以见得顾钧受的不是什么小伤。 她秀眉微蹙,“既然部队里事情多,就不用每周都过来了,正事要紧。” 顾钧从王勇手里接过饭盒,温声道:“怕你饿着。” 云岁岁见状连忙接过饭盒,隔着盖,仿佛都已经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你们吃了没?要不一起吃点?” 不等顾钧说话,王勇就自来熟道:“那感情好,我还没尝过大学食堂的饭是啥味儿呢。” “正好我和副团来得及,别说饭了,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瞧他一副饿得不行的夸张表情,云岁岁忍俊不禁,“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像你们副团那样虐待你,请你吃食堂,吃不饱可不能走。” 王勇在顾钧警告的眼神中,狗胆包天地朝食堂方向走去。 显然是早就摸透了岩大的地图。 云岁岁见状也拉着顾钧往食堂走,“走啊,你不饿?” 顾钧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跟她走了。 三人来到食堂,时间刚过六点,正是人多的时候。 看到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进来,大家都有些愣住了,时不时拿眼睛偷瞄三人。 常年在军区,王勇很少看到这么多年轻鲜活的女孩子,刚才的气势早就不见,反而闹了个大红脸。 顾钧虽然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却也不想太高调,便主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王勇自告奋勇地去打饭,云岁岁递给他钱票,他看了自家领导一眼,连忙道:“不用嫂子,我带钱了。” “那哪行?” 云岁岁杏眸微瞪,“说好我请你,哪能让你自己花钱?快拿着。” 王勇求助地看向云岁岁对面那稳坐如山的男人,顾钧这才开口:“走我账吧,一样的。” 平日里总让王勇跑腿,所以会放些钱在他身上,需要的时候就走账。 云岁岁还是不太满意,嘴巴撅了起来,“哪里一样了,说好我请的。” 顾钧却有理有据道:“我的钱也都是要交给你的,从你那出和从我这出,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说得云岁岁脸上一热,嗔怪地看向他,却没再反驳。 王勇见状嘿嘿一笑,愉快地去打饭了。 云岁岁则是打开饭盒,看到里面果然都是她昨天点的菜,还多了一道尖椒干豆腐喝一碗西红柿鸡蛋汤,顿时眉开眼笑。 瞧瞧这鸡腿肉,嫩滑多汁,茄子也油香油香;这五花肉肥瘦均匀,配上蒜泥,别提多诱人了! 云岁岁都被香迷糊了,眼巴巴瞅着王勇排队的背影,心里比当事人都急。 顾钧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失笑道:“你先吃吧,不用等我们。” 云岁岁也没推辞,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罢便捧着米饭吃了起来。 看着她头都快埋进饭盒里的样子,顾钧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柔软又温热的感觉,原本冷淡又不好接近的模样褪去,整个人仿佛都温和了下来。 他看着看着,突然眯起眼,“听说严长安最近经常来给你送饭。” 云岁岁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也没有经常,只送了一顿,还是文娟嫂子做的,怎么了?” “没事,你多吃点。”顾钧将汤往她面前推了推。 等王勇打了两份饭回来,云岁岁面前的饭菜已经被消灭一半了。 好在部队里吃饭也是雷厉风行,压根不存在细嚼慢咽这回事,两人扒完饭,云岁岁也差不多吃完了。 洗饭盒的时候,正好看见何霞跟张秋文和王双走了进来。 再往后,又是韩爱华和魏小燕。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熟人竟然都挤在同一个时间段吃饭了。 魏小燕看到云岁岁,顿时喜笑颜开地打招呼,却又在看到冷冰冰的顾钧时,不太敢上前。 何霞则是在跟两个伙伴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张秋文顿时瞪起眼,满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云岁岁和顾钧。 那眼神直白的,云岁岁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太明显了,她都不知道该不该装一下,装作不知道对方要使坏的样子。 不过显然对方没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只见张秋文端着胳膊上前,声音尖锐道:“呦~又换人了?云同学,你可真厉害呀,这是第几个了?” 云岁岁却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恼羞成怒或者辩驳,而是挑眉道:“第几个还不是你说了算,你编几就是几。” “放屁!谁编了?” 张秋文先怒了,“与自己水性杨花到处勾搭男人,还怕别人说了?” 第162章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离婚了 张秋文出身于隔壁辉市的纺织厂,父母双职工,家庭条件也还不错。 她长得五官端正,身材也不是特别瘦弱,说亲的人早就快把她家门槛踏破。 可她今年都二十三了,却还没谈对象。 因为她有个从小就喜欢的男孩,辉市纺织厂厂长的儿子,项天歌。 为了和项天歌在一起,她还放弃了正式工名额,求她爸拿出家里的大半积蓄,为她换来了到岩大读书的机会,还和项天歌选了同一个专业。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项天歌还比她大一岁,却也至今都没找对象。 她以为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只是为了伟大理想,暂时顾不上他们之间的儿女私情。 却没想到,刚一开学,项天歌就问她认不认识中医专业的云岁岁,知不知道对方处对象了没。 而且他问这些时的眼神,和她看他时一模一样。 张秋文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后来听说云岁岁是个离了婚的破鞋,她心里才好受些,以为这总能让项天歌死心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项天歌在听了云岁岁那套女性价值论后,竟然更觉得那个贱人有思想有魅力,更痴心不改了! 如今再看到这么多的男人围着云岁岁打转,还一个比一个优秀,她更是觉得不服。 云岁岁她凭啥! 张秋文看向眼前这个穿着军装气质冷厉却难掩英俊的男人,只觉得这人八成是个睁眼瞎,不然怎么会看上云岁岁? 她不知抱着什么心思提醒道:“同志,你别看这个云岁岁长得年轻,但她都离过一回婚了,你可别被她骗了!听说她前夫又丑又矮,也是个当兵的,你要是真和她处对象,见了她前夫难道不尴尬?” 她说得又快又清楚,口齿伶俐得不得了,何霞在后面使劲拉都没拉住。 眼瞧着顾钧的眉头越皱越紧,何霞满脸生无可恋。 她不过是看不得云岁岁好,随口胡诌她前夫又丑又胖,张秋文咋还真信了? 而顾钧则是冷漠地挑眉,“又丑又矮?” “没错,我们霞姐可是亲眼所见!”张秋文不假思索地说。 何霞被她推了出来,整个人离顾钧只有不到一米远。 她本来也不是个胆大的,看到顾钧那张冷冰冰的脸,只觉得表情都不会做了,浑身上下都僵直着不能动,尴尬胆怯从她的每个毛孔里飘出来,十分滑稽。 “那,那个,我,我就随口一说……” 顾钧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转头对云岁岁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离婚了?” 这下尴尬的轮到了云岁岁。 她眼神不自觉看天,最后在如有实质的盯视下抬眼偷偷觑向顾钧,小声道:“是要离的啊,这不是没成功嘛。” 顾钧冷冷地“呵”了一声。 张秋文听到两人的对话,惊叫道:“啥意思?你就是她前夫?” 顾钧揽住云岁岁的肩膀,手掌微微用力,将她扣进怀里,纠正道:“是丈夫。” 靠进熟悉的怀抱,云岁岁脑中不由闪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眼睛仿佛隔着衣服都能看到里面精壮的肌肉线条。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顾钧这么多天没来,她还是挺想他的。 看到夫妻二人的互动,张秋文酸得不得了,转头看向何霞,在对方肯定的眼神里,心中更加愤恨了。 “没离婚还还在外面左一个右一个的勾搭男人,你这个做丈夫的都不管管吗?” “还军人呢,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让我们人民群众怎么相信你能保家卫国!” 这话云岁岁可就不乐意听了。 蛐蛐她可以,但说她的人不行。 她隔着大衣偷偷摸了把腹肌,而后从顾钧怀里钻出来,一把薅住张秋文的头发,把人往水龙头旁边按。 “你刚才吃屎了么所以这么臭,来,我给你洗洗!” 她本就比张秋文高,这些天伙食好,力气自然大,对方根本挣脱不开。 王双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却是个讲义气的,看到朋友被人拖走,就要上去帮忙。 王勇看她五大三粗的,都快赶上自己高了,哪敢让她碰到自个儿嫂子? 他连忙拦在她身前,双手交握于背后,笑眯眯道:“她们两人的事,就让她们两人解决呗,外人掺和算啥事?” 王双虽然着急,却也终究是个女同志,不敢和男同志多接触。 更别说人家还把手都背过去了,想喊非礼都没人会信。 她也只能干着急了。 何霞见张秋文被云岁岁武力碾压,心里急得不行,大声嚷嚷道:“秋文哪里说错了?整个宿舍谁不知道,楼底下总有男的来找你,不是这个哥哥就是那个哥哥的,你自己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还怕别人说?” 张秋文脸都被怼到水龙头底下了,嘴上却还不闲着:“就是!你敢说你没勾引项天歌!” 云岁岁一愣,“项天歌是谁?” 张秋文没想到她竟然不认账,恨恨道:“新医班项天歌!你别搁这装,要不是你老在天歌面前晃来晃去,他能看上你这个破鞋?” 在她眼里,项天歌哪哪都好,人长得好看脑子也聪明,家境更不用说了,在他们整个辉市都数一数二。 这样优秀的男人,啥样条顺盘靓的美女没见过,如果不是云岁岁故意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咋可能看上她! 项天歌,这个名字云岁岁连听都没听说过,莫名其妙扯上关系,真让人不爽。 话都说的这么难听了,她自然也不会留情,一把拧开水龙头,对着张秋文的嘴巴冲。 东北冬天的自来水可不是一般的凉,水里还带着冰碴子呢,平日里他们洗饭盒都恨不得随便过个水就走,根本不敢让手在水下冲太久。 这样的水打在脸上,刺得张秋文一个激灵,四肢胡乱挥舞,像案板上的鱼一样。 “我只说一遍,我是来岩大学习的,不认识什么天歌地歌,更没兴趣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没本事栓住男人,少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 直到张秋文被冰水浇得脸都青白了,云岁岁才把人放开。 她朝顾钧走去,挥起手,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解决了,走吧。” 顾钧刚要拉她的手,却见她眼一闭,就这么朝自己倒了下来。 身后,是面色狰狞伸着双手的张秋文。 第163章 怀孕了 看到云岁岁倒下去,张秋文也懵了。 她呆呆地望向自己的手,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直射过来,利剑般要将自己穿透。 “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压根没碰到她!”她连忙高声解释。 顾钧接住云岁岁,只是淡淡地睇了张秋文一眼,就抱着人朝外走去。 他自然能看出云岁岁的动势不是被推的,可这不代表起了坏心的人就应该被原谅。 张秋文和何霞对视一眼,也连忙追了出去,却只被喷了满脸的车尾气和尘雪。 王双看着远去的车辙印,焦急道:“咋整?咱还追不?” “追啥啊,谁知道他们上哪去了!” 何霞看了眼慌得直搓手的张秋文,“放心吧,是云岁岁自己倒的,跟你没关系,真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给你作证!” 张秋文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找到了支撑似的,嘴唇颤抖道:“真不是我。” “我们都知道,行了,快去上课吧。”何霞有些不耐烦地说。 只是张秋文心里紧张,并没有察觉。 她听话地回到教室,却始终学不安稳,眼神不住地往窗户外面看,像在等着什么似的。 她如坐针毡地度过了一整个下午,另一边,云岁岁也终于在岩市人民医院的病房里醒了过来。 看着窗户里透进来的金色的夕阳,她揉了揉太阳穴,脑袋还有些混沌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正好站在床边的王勇难得没有抢着回答,而是偷偷瞧了自家副团一眼,嘴巴紧抿着。 顾钧看着病床上那小小的人儿,喉间略有些干涩,张了张嘴道:“你怀孕了。” 云岁岁瞳孔猛地张大,噗嗤笑出声,摆摆手道:“别闹了,我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瞎说什么呐!” “有什么不好治的病你们直说就是,其实我自个把脉也能摸出来,就是费点时间而已。” 看她宁愿相信自己得了难治的病,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怀孕了,顾钧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王勇在一旁嗫嚅道:“嫂子,副团没骗您,您真的怀孕了!您也说了会摸脉,要不您自己摸摸看呢?” 他也听过家属院的传闻,却没太当回事,每天训练就已经够累的了,哪有闲心关注领导的家事? 所以他根本没法想象,云岁岁内心有多么震惊。 只见她将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皱着眉摸了许久,表情几番变换,还是抬头对顾钧说:“把拍的片子给我看看。” 顾钧面上冷静,从包里拿出片子的动作却也充满小心翼翼,抿着薄唇交到了云岁岁手上。 “大夫说月份还小,片子里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是怀孕了。” 他喉结微滚,眸色也深了深,紧紧盯着云岁岁的动作,想从她眼中看出她对这个孩子的态度。 别看他平日里威风凛凛,可哪怕活了两辈子,他对感情也还是一窍不通,全凭一颗真心。 所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云岁岁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有时候他觉得她心里应该有他,可有时候又不太确定,也因此不知道这个孩子出现得到底是不是时候。 此刻的云岁岁,又哪有心思管他怎么想? 她早就被自己怀孕的消息给冲击懵了。 无论是医院的拍片还是自己的诊脉结果都在告诉她,她真的怀孕了,而且一次就中。 这足以说明,她非但没有不能生,甚至还有可能极易受孕。 她一直避讳检查自己的身体,您之前师父想帮她摸脉的时候,她都拒绝了,就是不想一次次受打击。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困扰她两辈子,让她备受指责和煎熬的问题,竟然压根不存在。 那么之前的两次检查结果,就很有问题了。 身为医生,竟然在自己的身体问题上被糊住了眼,云岁岁也不知道是该震惊多一些还是羞恼更多。 顾钧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郑重道:“我会让人去军总医院调查,冰市那边,我回去就给爸和杨大夫都打个电话,让他们查一下,当初检查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云岁岁看了他一眼,“爸那边我去说吧。” 平心而论,她是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怀孕的事的。 一来是怕他担心,二来她和顾钧之间乱七八糟的,能不能恢复关系还不一定呢。 现在就把孩子的事告诉家里人,只怕到时候问题会更多。 但医院的事也不能不查。 如果只是一个医院不小心疏忽,检查结果出了问题也就算了。 可两个医院犯同一个错误,检查结果还一模一样,未免过分巧合了,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思索片刻,又说:“我怀孕的事,要不先别告诉妈了,月份还这么小,现在告诉她她肯定要担心的。” 顾钧眼眸微垂,点头嗯了一声。 云岁岁轻轻松了口气,想起当初去军总医院检查的时候,知道她身体有问题又和她有仇的,就只有程英一人。 难道这两次检查出错都是她做的手脚? 可程英那时也刚到军区,以她的背景和人脉,绝对没有能力在军总医院里做手脚,除非医院内部有她的帮手。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还是要查程英,一个在医院昏迷不醒的“受害者”。 云岁岁无意识地抠着手指,想着要都是程英做的,真不知道自己和她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让她逮着自己一个人坑。 难道在她的预知梦里,自个把她大卸八块了不成? 正想着,王勇突然说:“嫂子,怀孕了是不是得回家养胎啊,那你这学还上不上了?” 第164章 牺牲谁的前途 云岁岁还沉浸在自己竟然怀孕了的复杂情绪中,听到王勇这么问,不由有些愣怔。 如果实在没确定怀孕之前,有人让她回家照料家庭,那她肯定会拒绝,并觉得那人有病。 从当初不愿来工农兵大学,想通过高考实现自己事业的跃升,到现在成为工农兵学员中的一员,她都经过了深思熟虑,确定对自己的未来和事业有帮助,才会做这些决定。 既然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那她自然不想发生什么变故,而是希望一切按部就班的遵循她的计划慢慢来。 顺利完成学业,获得优秀的成绩,进入正规获得正规行医资格,混两年资历积攒名望和人脉,然后开自己的中医堂。 可现在她怀孕了,需要顾虑的事情就更多。 孩子和学业能否兼顾、自身身体健康和家庭之间如何平衡、甚至两家人在知道她怀孕后可能会给她的压力,这些都要考虑到。 她看向顾钧,语气有些郑重:“你怎么想?” 顾钧目光不避不闪,认真回答:“我尊重你的意愿,你想回大院养胎也好,想继续上学也好,只要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行,其他都不用管,我来安排。” 医院那边今早传来的消息,程英的各项指标都在恢复,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有王国京这个嫌疑人顶在前面,大院里关于云大夫谋害程英的谣言都已经平息得差不多了。 只要他多给那些爱嚼舌根的人打预防针,他们就不会跑到云岁岁面前讨嫌。 当然,如果她想要继续在大学深造的话也没关系,他会尽量抽出时间来给她带饭,再找个人来照顾她的起居。 他见过母亲怀小梨的时候,知道怀孕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所以打心眼儿里认为一切都应该以孕妇为主。 既然做不到替妻子受苦,那就尽量不给她添堵。 王勇却有些担心,“副团,您这段时间老往外跑,领导已经不大高兴了,要是以后还这样,就算嫂子怀孕了,上头也肯定觉得您不务正事。再说了,您就是忙出火星子,一周顶多也只能来市里一趟,嫂子这边要真有个急事啥的,您也未必能赶到啊!” “要我说,还是得让嫂子回大院,邻里邻居能照顾她,离军总医院也近,稳妥!” 听他这么说,云岁岁的眉头蹙了蹙。 她能理解王勇的想法,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想必也都是这样想的。 即便在几十年后,也仍有很多人认为,女性先是母亲、妻子这些她所承担的角色,然后才是一个独立的人。 在家庭面前,她的理想和事业是需要暂时或永久让步的。 因此对方只考虑孩子的健康和家庭的稳固,而忘记了她还有自己的学业和事业,也不是一件多么难以想象的事。 可理解并不代表赞同。 云岁岁一字一句道:“我想继续上学。” “嫂子!” 王勇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您咋不为副团考虑考虑?不能仗着副团在乎你就这么任性啊!” 他每天都跟在自家领导身边,自然知道副团的不容易,每回为了见媳妇一面,都要提前把工作都处理好,还要顶着大领导们的不满。 不可否认,云大夫是很优秀,可他们副团的前途也是前途啊! 他就从来没见云大夫为副团妥协过什么,这也太不公平了! 不等云岁岁说什么,顾钧就厉喝出声:“王勇!你说什么胡话!” 除了上次去审讯室救云岁岁时,王勇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过,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刚才那愤愤不平的表情也萎了。 他嘟嘟囔囔道:“我也没说错啊……” 顾钧却眸色冷了冷,“我和云大夫之间的家事,还轮不到别人来管,道歉。” 声音没有太大起伏,却能听出其中隐含怒意。 王勇其实说出那些话时就有些后悔了,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副团他都还没说什么呢,自己就对着嫂子一顿输出,有点太鲁莽了。 可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副团呐! 心中憋屈得很,可他也不敢跟领导叫板,只能垂着头生硬地道歉:“嫂子对不起,我一时嘴快,你别往心里去。”云岁岁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她却不恼火,反而淡淡一笑,“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觉得,明明你是为你家领导好,却挨了批评,挺不服气的吧?” 王勇腮帮子紧了紧,也不抬头看她,“没有,嫂子,您想多了。” “是不是我想多了,你心里清楚。” 云岁岁不紧不慢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本来没必要跟你解释,不过看在你跟了顾钧这么长时间,之前对我也还算照顾的份上,我还是说一下吧。” “不管顾钧在外是什么样的身份,在这个家里,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就算要放弃什么,也应该是我们夫妻双方商量着来,没道理要我一个人牺牲自己的前途。” “更别说,在孕育孩子这件事上,我已经比他多吃了很多苦。” 王勇豁然抬头,嘴巴张了张,嗫嚅道:“可,可副团从跑来市里的话,也会影响前途啊。” 云岁岁道:“之前是我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知道了,那我就不会要求他一定要这样做,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是我自愿的。” 顾钧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照顾你和孩子是我的责任,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说罢,他转头看向王勇,“这次说清楚了,下回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你也不用跟着我了。” 王勇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似的,脸色瞬间煞白。 顾钧没管他。 这小子平日里插科打混没人管,也是被惯坏了,连最起码的分寸都没有了。 他看向云岁岁,“你怀孕了,住在宿舍不方便,我一会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这点倒是云岁岁没想到的。 不过住上下铺确实有风险,尤其是孕后期,估计爬梯子都难。 “学校附近的房子都是职工宿舍,能让我住吗?” 现在可没有租房子一说,而且城市人口拥挤,很多人家自己家都不够住,又哪有房子能匀出来给她? 顾钧却安抚她道:“我来想办法。” 第165章 伤害军属 之前制服张秋文时,云岁岁不可避免地碰了冰水,手冻得都麻木了,抱着热水袋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医生说她情绪激动再加上受了寒才会晕过去,虽然没什么大事,但也需要住院观察一晚稳稳胎。 云岁岁自知理亏,便也没有拒绝,小心觑了眉头紧皱的顾钧一眼。 接收到她的视线,顾钧冷峻的眉眼下意识温和下来,“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云岁岁点点头。 她刚给自己摸了脉,知道没什么事,可总是有点心虚,好像自己这个妈当的不合格一样。 可她却不知道,比起还是个胚胎的孩子,顾钧更在意的是她的身心健康。 等医生走后,顾钧又打发王勇去学校给她请假,而后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肚子。 这里面竟然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让他和云岁岁升级成了父母。 两辈子了,他也是第一次接触“父亲”这个身份。 若说驾轻就熟那是不可能的,妻儿都不在跟前,距离还这么远,他也做不到毫不担心。 可他相信云岁岁是个负责的母亲,爱护子女的心也和他是一样的,不会拿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当儿戏。 所以他只是认真地说了句:“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他愿意体谅自己,云岁岁自然也会更加郑重对待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也一字一句保证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咱们孩子的。” 顾钧颔首,“还有你自己。” “知道啦!” 云岁岁嗔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都这么晚了,你再不回去领导要生气的。” 顾钧拿手试了试热水袋的温度,见已经没那么热了,道:“明早回去,不耽误事。” 说着,也不等她再劝,便去给她打热水了。 回来时还带了医院食堂的年糕饼,热乎乎的,外酥里嫩,豆沙馅又香又甜,好吃得云岁岁都忘了劝他回去了。 她也终于弄清楚自己最近为什么这么能吃,原来和天气半点关系没有,而是因为怀孕了。 吃完年糕饼,她咂咂嘴:“我觉着吧,咱家这个肯定是个贪吃鬼!” 看着她油亮的小嘴,顾钧赞同地点点头,“嗯,随你挺好。” 云岁岁当即瞪起了眼,“胡说八道!我以前明明没这么爱吃的!” 顾钧被她的样子可爱到,想笑却不敢笑,只能压着嘴角道:“你说得对。” 云岁岁又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两人打情骂俏气氛正浓,而岩大那边,听说云岁岁请假了的张秋文和王双,心里忐忑极了。 两人冲到何霞的宿舍,慌里慌张地把她拉出来,“咋办啊?云岁岁请假了,她不会真出啥事吧?那我们就完了!” 何霞翻了个白眼,心想是你完了,又不是我完了。 面上却还是好声安慰道:“不会的,不是就请一天假吗?肯定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别瞎担心了!” “可万一让老师知道,是我害她进医院的……” 张秋文眼里露出惊恐,心中也有些懊悔,自个嘴咋就这么欠,明知道云岁岁不是好惹的,非得上去找她麻烦! 且不说云岁岁平日里有多受老师喜欢,她们虽然不是同专业,可班主任却是一个。 万一让班主任知道她害云岁岁住院,少不得要对她有意见。 更别说云岁岁那个老公了,一看就不是善茬,出门能带跟班的,据说还是开着军车来的,军衔肯定不会低。 云岁岁要是真出了大事,那她这就是谋害军属了! 她虽然没去过军区,可她们厂里就有一个当兵的。 那人家里的老妈和媳妇,平日里都鼻孔朝天的,压根不拿正眼看人。 一跟谁家吵架,就拿刀往自己脖子上逼,嚷嚷着要举报对方。 这么一套连招下来,谁都不敢招惹,生怕被扣上伤害军属的帽子。 久而久之,张秋文就知道,伤害军属可不是小事。 她心中琢磨的事,何霞早就知道了。 虽然没去过何秀月家几次,可她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讨好人的时候嘴巴又甜,不然也不会哄得何司令为她解决上学的事。 军区里那些弯弯绕绕,她不说懂得十成十,七八成却肯定是清清楚楚。 说实话,她虽然巴不得云岁岁有个好歹,却不想把自己搭里头去。 她脑子清醒着呢,她来岩大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好好学习顺利毕业,谋个好前程,其他事都是附带的。 于是她思索着说:“这样吧,明天我让秀月去班主任那问问。” “行!” 张秋文连连点头。 谁不知道班主任最喜欢的学生,除了云岁岁就是何秀月了。 几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回了宿舍,度过了并不安稳的一晚。 第二天一早,何霞就拉着何秀月除了宿舍,请求她帮忙去班主任那问云岁岁的情况。 何秀月皱眉,“你之前恨不得离云岁岁要多远有多远,现在为什么这么关心她?你又惹事了?” “哎呀不是我,是张秋文和云岁岁起了点矛盾,怕云岁岁生病和她有关,才托我来问问。”何霞连忙撇清责任。 这话何秀月没全信,但她和云岁岁毕竟是同学,而且对云岁岁印象也挺好,心里自然也是惦记对方的。 于是她也没驳斥何霞,沉吟片刻就答应帮忙去班主任那打听情况。 然而这时候的云岁岁已经在医院洗漱好,准备回学校上课了。 一位年长的护士看她要走,连忙道:“同志,你咋这么早起来了,你丈夫还让我中午再叫你呢!”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顾钧托相熟的大夫为云岁岁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就带着王勇开车回了军区。 走之前还请了位护士照顾云岁岁,就是眼前这位杨护士。 云岁岁笑吟吟道:“我没什么事了,早上还有课呢,就先回去了。” 杨护士连忙拉住她,“那哪行啊?饭还没吃呢,你现在是孕妇,可不能任性,一日三餐都得好好吃,吃营养的!” 说着,也不管云岁岁急不急,把人按在床上后就跑去食堂打饭。 一边走还一边说:“我都听王勇同志说了,学校那边已经给你请过假了,我答应顾副团要好好照顾你的,你可别让我为难!” 云岁岁无奈,也只能听话地坐在病床上,脑袋垂下来,像个听训的乖学生。 第166章 顾钧受罚 等云岁岁吃完饭再去学校,第一节课已经下课了。 看着她面色红润步伐稳健地走进教室,坐在最后排的王双和来找她的何霞张秋文瞬间安静,就连路过的何秀月都讶异了几秒才走上前来打招呼。 “云同学你回来了,身体怎么样了?” 云岁岁笑了笑,“挺好,没什么大事。” 何秀月顿了顿,又犹豫着问:“你是回来上课的,还是……” 云岁岁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上课的,不然还能干嘛?” 何秀月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来办休学的呢。 她刚才已经从班主任那打听到了,云同学之所以会进医院,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怀孕了。 她本以为,云同学会像很多孕妇一样回家养胎,把工位名额什么的让给家里人,专心待产之后再专心带孩子,成为一个为家庭奉献一生的女人。 虽然现在大家都说妇女解放,也有部分妇女为国家建设贡献了伟大功绩,可事实上,大部分女子都并没有完全解放的进程,更多的还是在担任家庭中的角色。 只是在外也能有自己的事业了而已。 何秀月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同学身上。 好在云同学没有犯糊涂,甘心为孩子放弃自己的学业。 云岁岁不知道她的想法,好奇道:“以为什么?” 不等何秀月回答,何霞就连忙上前拉住她,“秀月,你咋去那么长时间,班主任咋说的?” 说着,她还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看了云岁岁一眼。 何秀月淡淡回答:“没什么大事,你就别操心了,以后注意点。” 这要真出事,那就是大事儿。 关系到一条小生命呢,必须得注意! 何霞唇角扯了扯,经过这么一遭,她哪还敢惹云岁岁? 万一真出啥事,那她这学也上不了了。 不过这云岁岁也真是个豆腐做的人,平日里看着张牙舞爪的,没想到这么脆弱,动不动就进医院。 不只是她,张秋文也是这么想的,还刻意怼了怼一旁的王双,提醒她注意点。 就王双这大体格子,云岁岁对上她,说不定一个寸劲儿连命都没了。 她们只是看不惯云岁岁勾三搭四那德行,可没想要她的命啊! 就算要她的命,也不可能自己亲自动手。 于是在几人的宣传下,云岁岁又多了个身娇体弱的名声,平日里那些五大三粗大大咧咧的人见了她,纷纷退开三步,生怕不小心就伤了她。 而她怀孕的事,从始至终都只有班主任和何秀月知道。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边云岁岁恢复上课,那边顾钧回了军区,也跟上头打了报告。 宋政委惊讶地看着他,“你说啥?云大夫怀孕了?她不是身体原因不能生育吗?” 顾钧薄唇抿了抿,“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军总医院那边,可能有问题。” 宋元也不是蠢人,听他的话就知道他不觉得上次误诊是个意外。 他眯着眼思考半晌,“行,我一会跟院长打个招呼,让他们配合你调查,随便你怎么查。” 顾钧刚要表达感谢,就听他又说:“但是!” “你这个月都出去几次了,再这样下去,就算你手下的兵没意见,别的团的兵难道也没意见吗?” “咱们43军,有多少人是背井离乡来参军的,今天你为了看媳妇出个营,明天他要回家也出营地,还有没有规矩了!” 顾钧知道是自己的不是,认错态度非常端正:“报告政委,这件事是我不对,我自愿受罚。” 宋元不心软,按规矩道:“回去写一份2000字的检讨交上来,接下来一个月,咱们军区内外开化的地方,都由你带领新兵营清理。” “是,政委。” 这几天天气渐渐暖和,收音机里也说:正值开春,注意泥泞。 路上的冰雪也已经开始融化,水和着尘土,路上非常泥泞,需要及时清理碎冰,铺上砖头水泥板,才不至于踩得满脚都是泥巴。 身为军人,作战没法挑地方,什么地形地况都得克服。 可还有那么多军属和非战斗军种呢! 为了大家的便利,该清理还得清理,顾钧没意见。 宋元又道:“还有,接下来的两个月,你都没有休假,也别想着往外跑了。” 顾钧眉头微皱,心里惦记云岁岁的情况,可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他也只能听从指挥。 想着要尽快找到照顾妻子的人,不然他实在放心不下。 宋元向来赏罚分明,当然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该罚的罚完了,其他都好商量。 他端起搪瓷刚喝了口茶水,吐掉茶渣后说:“后勤最近要经常去镇上和市里买种子准备春耕,炊事班也在采买粮食,正好你在这,把王勇借过去,帮着管教管教那帮小子,省得他们一到城里就瞎跑!” 顾钧明白,领导这是在给他机会,让王勇帮忙照顾允岁岁呢。 他应下:“一切听您安排。” “行,去吧,云大夫那边我也会让我老战友看顾着,你就别老往外跑了,注意点形象。”宋元又嘱咐道。 顾钧点头,“明白。” 离开办公室后,他跟王勇说了领导的安排,又亲自去了趟后勤部。 他记得,管弹药的老马他娘原本是在大户人家做嬷嬷的,专门负责伺候大奶奶的起居。 她不仅亲手伺候主家夫人从怀孕到生育,还把两个少爷小姐都照顾得健健康康的,可以说是照顾孕妇带婴孩的一把好手。 只不过年轻时候太劳累,如今身子骨不太好,只能回乡下养着。 马家也在红山镇,离军区不远,他前几天还看到老太太梳着整齐油亮的盘头,来给儿子老马送衣裳和自己家种的小白菜。 如今云岁岁怀孕,正好可以托老马问问老太太,愿不愿意帮忙照顾一段时间。 第167章 沈司令教训沈银花 “你说什么!谁怀孕了?” 沈银花刚进档案室,就听到两个小护士在讨论着什么,隐约还听见了顾钧的名字。 她眼神一变,连忙上前询问。 其中一个女孩和她关系不错,悄咪咪地凑到她身边,保持着不过分亲近但又能让她听到的距离,小声说道:“就是那个云岁岁云大夫啊!” “今天早上军区那边来人,说要检查档案和病例啥的,我在这帮他们拿病例,听他们亲口说的。” 沈银花心头一惊,身侧的手也攥紧了,“你说军区那边来人检查了?我怎么不知道?” “听说是秘密检查,好像是之前检查结果出错,上头怀疑是有人故意弄虚作假。” 那女孩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诶沈医生,你说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故意作假?” 沈银花差点绷不住表情,但还是故作镇定道:“谁知道呢。” 说完也不再跟对方细聊,转身快步走出了档案室。 刚才一听到怀孕的消息,她就知道,之前替换c光片的事八成是瞒不住了。 可她没想到,顾钧的反应那么快,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这点,还跟上面反应,调查也这么迅速。 明明他和云岁岁分隔两地,而云岁岁也跟那个姓严的暗昧不清,两人眼看着就要离婚了。竟然在这种时候查出怀孕怀孕了,云岁岁那女人真是命好! 前有顾钧忠贞不二,后又有严长安百般殷勤,胃口这么大,她也不怕撑死! 想起这几天她明里暗里对顾钧献殷勤,却都被无视或者严词拒绝,沈银花就觉得不甘心得很。 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眸色暗了暗,转身朝住院部走去。 这时候国内没有重症监护室,大部分病情严重的病人,也和普通病人一样都住在住院部,极个别严重到完全失去自理能力,需要无菌环境和单独照顾的,会分配单人病房。 沈银花走到三楼尽头的单人病房前,隔着窗户向里面望去,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用着院内最先进的监测医疗设施,浑身插满管子的病人,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闪过挣扎。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沉静。 她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素白纤长的手握住门柄,推门走了进去,而后又合上了门。 她走到病床边,看着那张已经快瘦脱了相的蜡黄的脸,手又攥紧了几分。 “程英,别怪我,要怪就去怪云岁岁,怪她不合时宜地怀孕,怪你自己,非要拉我下水。反正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也是生不如死,不如牺牲一下,替我永远守口如瓶!” 她当初一时鬼迷心窍,为了拆散顾钧和云岁岁,竟然答应跟程英合谋,换掉云岁岁的x光片和检查结果。 幸好所有的事都是程英动得手,她只是帮她行了个方便,把档案室的人引开。 只要程英再也开不了口,那就绝对不可能查到她头上,她也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了。 没错,她也是为了事业,为了华国医疗的未来,比起她这个前途大好的外科医生,一个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病人,稍微牺牲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样想着,沈银花表情愈发坚定,把手伸向程英的氧气设备。 就在她即将碰到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一声压抑的暴喝也响了起来:“沈银花,你在干什么!” 沈银花下意识缩回手,回过头,眼里的惊恐如有实质,“爸……” 她脸色一白,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我,我是在给她做检查,毕竟是您手下兵的家属,身上还牵扯着案子,我就想着多关注点。” 她不敢看沈司令的眼睛,垂着眼睑道。 “是么。” 沈司令关上门,脚步铿锵,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而后,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响亮的声音。 沈银花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你打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沈银花,别忘了你的身份!” 沈司令眼里满是愤怒和失望,却还是咬着牙道:“北省平春县卫生院有因为空缺,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下午之前,我要收到你的退伍申请和调职申请。” 听到这话,沈银花彻底绷不住了,“爸,你疯了!只是拿错了检查结果而已,又不是我做的,凭什么让我退伍?!”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进了军总医院,就这么被剥夺军人身份,还发配到穷乡僻壤去当个普通医务人员,能甘心才怪。 哪怕北省是最靠近首都的一个省,平春县基本上也相当于是首都近郊,她也不愿意! 其他人发生这种事,顶多是降职而已,没有证据,甚至连派出所都不用去,凭什么他要受到这么严厉的惩罚? 沈司令的态度却异常坚决,根本不给她拒绝的余地,“顾钧媳妇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还要脸,就按照我说的做。自愿申请,还能算你认错态度良好,要是等我使用强制手段,那就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看着他冷漠的眼神,沈银花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愤怒彻底爆发,她恨恨地盯着他,抬高了声线:“父女之情,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那东西?” “从前你为了名声,坚决不准我透露我们之间的关系,生怕别人说你徇私;现在又怕我给你丢脸,用最恶劣的手段逼我离开。我沈银花,有哪次比得上你的体面!在你眼里,我根本不是你的女儿,而是你维护面子的工具!” 她声音越来越高,引得很多人跑过来围观,听到她和沈司令的关系,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沈医生平日里心高气傲,看着就家世不凡,没想到竟然是沈司令的女儿,难怪总是牛轰轰的。 只是不知道这父女俩发生了啥,咋吵得这么厉害? 张大夫正好来查房,看到这么多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都干啥的?病人需要静养,你们在那吵啥吵!” 他身后跟着的,正是顾钧。 第168章 醒来也就这两天的事 看到顾钧,刚才还歇斯底里的沈银花,突然就安静了。 她那双清冷的凤眼,第一次如此情绪外露。 那双眼里,有爱慕有迷恋也有不舍和不甘,在镜片的折射下,显得格外纠结复杂。 而顾钧,顾钧没有表情,甚至眼神都没在她身上停留。 他今天到这,就是为了询问调查的进度。 和云岁岁一样,他也对程英持怀疑态度。 毕竟云岁岁两次检查在不同的地方,而始终和她相距不远有机会动手的,只有程英一人。 程英的主治医生是张大夫,张大夫自年后已经顶替了原本徐学军的位置,晋升为外科主任。 顾钧来找他,就是想仔细了解一下程英的情况,以及她可能醒来的时间。 听到动静出来,看沈司令和沈医生都在程英病房,他眸色渐冷,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沈司令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沈银花的手都在发颤,牙关也咬得死紧,显然是气极了。 想起他有高血压的毛病,顾钧正要上前,就见对方两眼一翻,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 他连忙上前扶住沈司令,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从兜里掏出一颗药丸子塞进了沈司令嘴里。 张大夫也回过神来,指挥护士把人抬到隔壁,给沈司令做急救。 沈银花显然吓傻了。 她没想到,向来压在她头顶上摆布她人生的高高在上威武不凡的父亲,竟然被她气晕了。 她指尖发颤,极度紧张之下,浑身都僵硬发麻。 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腿,迈开脚步朝隔壁病房跑去。 跑出门时,她注意到,一个眼熟的年轻士兵就守在病房门口,密切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显然是顾钧让他在这看着的。 沈银花原本就死了的心,现在更像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比寒冬凛冽的风还凉。 等她到隔壁的时候,沈司令已经在顾钧那颗药丸的作用下醒了过来,张大夫正在为他进行检查。 看到女儿,他板起苍白的脸,语气依旧不容置疑:“记住我的话,你走吧,不用管我。” 原本还有些愧疚的沈银花,一下又被他的态度激起了怒意,咬了咬后槽牙,转头离开。 门外,顾钧正在跟戴向学说着什么,隐约能听到“病例,调查”之类的字眼。 沈银花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唤道:“顾钧。” 顾钧动作微顿,侧头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继续给戴向学安排工作。 沈银花走上前来,声音又大了几分,认真又郑重地说:“顾钧,我能和你说两句吗?” 顾钧眼神格外疏离,“没什么说的,沈医生。” “你果然猜到了。” 沈银花自嘲一笑,“我知道你怪我,可我已经受到惩罚了,沈司令勒令我退伍,让我去平春县卫生院工作。” 顾钧心中明白,以沈银花的出身和履历,这和发配无异。 而原本换病例的事,只要没造成严重后果,她本可以不受到这么严厉的惩罚。 平心而论,他对沈银花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这么多年的战友,也不是一点情分都没攒下的。 或者应该说,身为军人,他们天生就对战友多一份信任。 可沈银花的做为,不仅背叛了战友之间的信任,也背叛了她这份职业的伟大信仰。 他对她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只淡淡道:“到那边好好工作,别辜负人民群众对你的信任。” 沈银花眼角泛红,盯着他,“你只想跟我说这些?” 顾钧眉头皱起,“是。” 沈银花下巴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道:“顾钧,这么多年了,你就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心,哪怕一点儿?” 顾钧回答得比刚才还要斩钉截铁:“从未。” 他虽然不是多么热情奔放的人,但遇到喜欢的人,也绝对不会退缩,哪怕嘴上不说,也会身体力行地对她好。 可这些年,他自问从没对沈医生有过任何超出战友之间交往的行为,甚至在别人起哄时会制止避嫌,也曾跟对方严肃说明他没那个意思。 所以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沈银花会一直错误地觉得他们俩有可能。 显然他并不知道,很多女人的爱会从一个幻想开始。 幻想中的男人,幻想中的未来,得不到就不甘心,最后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直到此刻,沈银花才彻底看明白,两人之间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她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好,顾钧,你真是好样的。” 这次他也不想看顾钧作何反应了,拿手指擦了擦眼泪就径直离开。 这么多年了,总得她先走一回吧。 看着她的背影,戴向学悄咪咪地问:“副团,这沈医生又哭又笑的,不会疯了吧?” “这么爱管闲事,不如调你去后勤?”顾钧挑眉。 戴向学连连摆手,头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哪行?我还想上战场呢!” 顾钧睨他一眼,“那就听从指挥,少管闲事。” “是,副团!” 戴向学立正敬了个礼。 很快张大夫出来,对顾钧道:“沈司令没什么大事,多注意点血压就行。他们这些老首长,就是不爱吃药,一提吃药就说自个儿身体好,啥都能挺过来,那高血压是挺就能挺过来的吗?” “你们这些当下属的,也得多提醒提醒他,别老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顾钧点点头,“知道了,我一会跟他的勤务兵说,以后天天把药带在身上。” “对了,你给沈司令喂的药……云大夫给你的吧?”张大夫笑着问。 顾钧抿了抿唇,却还是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点头承认。 张大夫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给我留两粒,我研究研究。” 顾钧不满皱眉,“一共就五粒。” 还没捂热乎呢,就要拿一大半出去。 这难得的抠门,可把张大夫逗笑了。 “你可想好了啊,程英的身体情况,你不想知道了?” 顾钧斜眼瞧他,在他厚脸皮的笑容中,不情不愿地掏了两粒药给他。 张大夫顿时喜笑颜开,接过药,下巴朝程英那间病房点了点,“身体指标都恢复正常,醒来也就这几天的事,如果一周之内还没醒,那八成就醒不过来了,直接放弃治疗吧。” 第169章 新房子 军区发生的事,云岁岁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从请了一次假之后,何秀月就莫名其妙地对她格外关注,一天至少要问三回她身体舒不舒服。 早上起得太早打哈欠,她要问她是不是感到困倦精神不济;上课时偷吃一块奶糖,也要问她是肚子饿还是低血糖。 更离奇的是,她还会每天给她带一些小点心,今天是发糕,明天是麻花,简直跟喂猪似的。 云岁岁看着她又偷偷从挎包里拿出两块包得整整齐齐的炉果,放到自己手里,表情不由有些意味深长。 她没急着接,反而眯了眯眼道:“和同学,你不会对我有什么特殊感情吧?” 何秀月一愣,显然没法很快理解她所说的远超这年代的知识。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云同学,我承认你很优秀,但你也想太多了吧?是班主任说你身体不好,让我多照顾着你点。” “你呀,我知道了,书上说你这叫病理性自恋!” 云岁岁挑眉,“哪本书说的?” 她没记错的话,病理性自恋是国外精神病学家提出来的概念,国内精神病学和心理学都基本处于未起步的状态,也根本不可能有这方面的着作。 何秀月最近在研究精神病学方面的内容,就从一位流过洋的阿姨那里借了几本外文书回来,研究得有些上头了,不小心失言说出了书中的内容。 她连忙捂了捂嘴,含糊其辞道:“没什么,就是一本不太出名的书。” 云岁岁心中了然,也作出轻松的表情提醒道:“那你可得把书收好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何秀月顿时明了,眸色温和下来,“多谢你提醒我。” 同时心中更加认可,云同学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下课后,两人一同回宿舍。 何霞看着两人明明不是同一个专业,却天天同进同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心里顿时很不平衡。 论亲近,她和何秀月才有亲戚关系;论熟悉,她们俩也比云岁岁先认识……凭啥何秀月看到她就一副恨铁不成钢懒得搭理的样子,看到云岁岁就喜笑颜开? 就算云岁岁有个当军官的丈夫,可照样和她一样,跟何秀月的家境没法比,咋能区别对待? 但这俩人都不是好惹的,她也就只敢在心里不忿,真要做点什么,她也没那个胆子。 万一再把云岁岁弄住院了,别说何秀月,云岁岁那个丈夫就能轻而易举地让她退学。 于是云岁岁这段时间过得出乎意料地舒坦,每天除了吃喝睡就是上课,啥都不用操心。 就在她以为怀孕原本就是这么轻松的时候,早孕反应终于姗姗来迟。 一个寻常的早晨,学校食堂大厨好不容易用甲级白面包了包子,角瓜鸡蛋馅的,还放了点小虾米,吃起来要把人的舌头鲜掉。 云岁岁本就是贪嘴的阶段,照平常多吃了一个包子和一碗小米粥,这下可好,吐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0度的天气都造得一身汗。 何秀月吓坏了,好在她从小耳濡目染,又在学校学了这么长时间,知道这是孕妇的正常反应。 后来云岁岁每天只要一吃东西就吐,前段时间好不容易长的肉,如今又瘦了回去,下巴都尖了。 好在也是这两天,顾钧之前找来照顾她的人终于同意,带着行李跟着王勇来到了岩大。 云岁岁一看到杨大娘,就知道这是个爽利人,干脆利落得连说话都不拖尾音。 衣着整洁,头发也一丝不苟,除了行动慢点,几乎挑不出毛病。 王勇介绍道:“嫂子,这是咱们部队后勤老马他娘,副团特意找来照顾你的!” 云岁岁笑眯眯地跟杨大娘打了声招呼。 杨大娘凑近她那张娇俏可人的脸,眯眼瞧了半晌,由衷感叹道:“真俊,这闺女可真俊啊!” “就是有点瘦,不过你放心,经我手的小媳妇就没有不白白胖胖的!” 王勇顿时笑了,“那可太好了!” 他又转头看向云岁岁,“嫂子,一会儿没课了吧,要不去副团给你找的房子里头看看?有啥要添置的,我也好趁着供销社没关门给你都买好,省得你自己跑了!” 云岁岁眉毛挑了挑,“房子?” “嗯呐,教职工宿舍里头的小洋房,之前是位留洋老教授的,前两年没收了,但因为户型大,里头的墙啥的都是文物,文化局那头说啥也不让动,就没改成职工宿舍。” 王勇兴致勃勃地说:“搁置了好几年了,副团跑了四五趟才让上头把这房子暂时赁出来。嫂子你可得去看看,那家伙,老漂亮了!” 云岁岁原本没太当回事,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来了兴趣,“那还等啥呀,赶紧去呗!” 三人又一同朝教职工宿舍的方向走去。 隔着一排灰扑扑的平房,一眼就能看见那座二层小洋楼。 哪怕几年没修葺,洋楼的外观有些破旧,但也难掩精致。洋楼整体是西式的装修,墙体大部分是白色,原本前后应该都有花园,现在却已经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种了一些周围职工自留的蔬菜。 只有一片爬山虎还固执地扒在洋楼侧面,长得十分茂盛葳蕤,生机勃勃,别具一番风味。 走进去之后,云岁岁终于知道文化局为什么不允许改建了。 洋楼里不仅家具都是老物件,连每堵墙的建造都别有用心,玄关处是一副镶嵌的汉白玉雕,书房墙上则是名家壁画,整栋房子就是一个完整的艺术品,甚至说是文物也不为过。 云岁岁两辈子都没差过钱,可看到这样精雕细琢的屋子,仍是有些惊讶,紧接着便是惋惜。 如此大的手笔,可见当初建造房子时有多么用心,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心血充公,房子的主人也不知流落到何处。 同时她也庆幸,至少她住在这栋房子里,会尽最大可能保护其原本的样子,等到过两年开放了物归原主,想必主人也不至于太遗憾。 第170章 恶性爆炸事件 如此精巧的房子,杨大娘也是第一次见,哪怕她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嬷嬷,主人家也把房子修得富丽堂皇,可也没有这么文雅精美。 不过她终究是规矩人,哪怕觉得再新奇,也只是瞅了两眼,而后便把自己的行李放到一楼最角落的房间里,转身就进了厨房给云岁岁做饭。 顾副团已经告诉她云大夫爱吃的菜和做法了,照葫芦画瓢,她也能画个八九不离十。 云岁岁见状,更觉得顾钧找的人靠谱,又写了几张食补的方子,准备让王勇去添置东西时一起买回来。 既然怀孕了,她肯定要好好养胎,把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 王勇听了她要买的东西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把体检那件事的调查结果和过程都告诉了她。 听说沈司令直接让沈银花退伍,云岁岁还是有些惊讶的。 但转念一想,如果沈司令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上。 不过他现在的风评多少还是受了连累,毕竟这下大家都知道沈医生是他的女儿了。 沈银花向来心高气傲,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又疑似以公徇私,虽然从头到尾沈司令都没有参与,但难免落得个疏于管教的名声。 云岁岁默默叹了口气,更加决心要好好教养自己的孩子,一是为了让孩子到社会上少吃些苦,二也是因为熊孩子闹出来的事,父母家庭难免会承担连带责任。 想起顾钧,她问王勇:“顾钧呢?队里很忙?” 王勇纠结地抿了抿唇,最终在她明净如水的眼神中咬牙道:“哎呀嫂子,本来副团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也不想骗你。” “他之前老是往外跑,宋政委罚他未来两个月都不能休假,所以他才让我过来。” 虽然也猜到可能是因为自己,但真听到了答案,云岁岁还是挺自责的,原本就瘦了好几圈的小脸显得更可怜了。 王勇见状连忙劝慰道:“其实也没啥事,咱们本来也不咋休假,副团应该也都习惯了,就是估计会惦记嫂子你。” 云岁岁抿抿唇,“你回去跟他说,让他别着急,有时间我就回去看他。” “那敢情好!” 王勇离开嘴呲着大牙笑起来,“不只是副团,文娟嫂子她们也可想你了!” 云岁岁点点头,表示下周休假的话一定回去。 很快,杨大娘的饭菜就做好了。 酸菜炖血肠、辣白菜炒肉、小鸡炖蘑菇,还有一道豆腐汤。 食材都是顾钧提前准备好的,让王勇一起带了过来,还有一些地瓜干之类的零嘴,是文娟嫂子特意给她做的。 云岁岁尝了尝桌子上的菜,不能说和顾钧做的一模一样,但也确实有那份神韵。 她吃得很开心,嘴巴也甜,把杨大娘夸得心花怒放,嘴角就没耷拉下来过。 但其实心里还是怀念顾钧的厨艺,总觉得他做的饭带着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味道,或者说一种感觉。 吃完饭,她又有些想吐,杨大娘从兜里掏出用布包着的蜜饯递过去,“快,含一会儿,含一会就不想吐了!” 也不知这蜜饯是怎么做的,酸酸甜甜还带着股陈皮味,和着其他淡淡的草药香,在嘴里放了一会,胃部的翻涌竟然真的没那么剧烈了。 这是最近这段时间第一回,云岁岁没有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杨大娘见状笑了笑,“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秘方,专治孕吐!” 是不是祖传的云岁岁不知道,但好使是真好使。 果然高手在民间。 稍微休息了会,云岁岁还要回学校去。 她的房间没整理好,被褥也没有,暂时还没法住。 而且明天她们专业要去人民医院观摩学习,集合时间早,在学校住也方便,还能多赖会床。 王勇送她回了学校,又去供销社把她列出来的东西都买回了洋房,这才回军区跟领导复命。 至于杨大娘,就直接住在了洋房里。 云岁岁带了些地瓜干回学校,分给宿舍的室友们,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又听说她因为身体不好,过两天可能要搬出去,房子她丈夫都帮她找好了,大家更是羡慕不已。 何霞酸溜溜地小声嘟囔:“啥病啊还得单独出去住?这不是搞特殊么!” 原本她干啥都对她爱搭不理的何秀月突然板起脸,义正言辞道:“云同学身体不好,搬出去住明明是好事,省的再被你气住院,到时候你也要担责任!” 何霞闻言脸色更黑,“都说了之前的事和我无关,是张秋文和她闹的!” 何秀月却只是哼了声:“你说不是你直接造成的我信,但你要是说和你一点关系没有,我不信。” 何霞羞愤不已,偷偷瞪了云岁岁一眼,转头又露出笑模样,凑近了何秀月道:“秀月,你咋突然对云同学这么好,你俩是不是有啥秘密没告诉我啊?” 何秀月莫名其妙地看向她,“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和云同学从来没有不好过,而且有没有秘密的,和你有关系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我们是姐妹,家里都让我们在学校里互相关照,有啥不能说?” 何霞撞了撞她的肩膀,“之前你去问班主任,她就没跟你说啥嘛,云同学到底是啥病?” 何秀月却不上她的套,“就是体质弱而已,你老打听她的事干嘛?既然你们俩脾性不和,互不招惹就是最好的,别老没事找事。” 一而再再而三地吃瘪,就算何霞脸皮再厚,也挂不住笑模样了。 她垂下眼道:“你这话说的,同学之间搞好关系有啥错?我这不也是为了跟云同学拉近距离,多了解了解她的好恶,免得以后触她的霉头嘛。” 何秀月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估计云同学也是这么想的,再说了,你要真想了解她,直接问她不是更好?” 这可真是油盐不进! 何霞气得直跺脚,却又碍于身份不敢怼她。 正在这时,班主任突然推门而入,“同学们,人民医院附近发生恶性爆炸事件,需要大量医护人员,大家快跟我走!” 第171章 手术 魏小燕地瓜干还咬在嘴里呢,连忙扯起棉袄往外跑,云岁岁更是把兜子往床上一扔,拎起随身的医疗包就跟在班主任后头。 班主任看了她一眼,神色略有些担心,“你身体能行吗?” 怀孕可不是小事,要是因为这次行动对孩子和孕妇造成什么伤害,那也是不可挽回的。 云岁岁郑重点头,“没问题。” 她是大夫,救死扶伤是她的责任。 但她也不是那自不量力的人,如果身体真的承受不住的话,也不会硬要逞强。 班主任这才放她跟上大部队。 人民医院离岩大不远,学校里也没有能载这么多人的大型代步车,所以同学们只能小跑着过去。 一路上,何秀月都跟在云岁岁身旁,时刻关注着她的状态,生怕她磕到碰到或者哪里不舒服。 去往人民医院的路上,云岁岁看到了爆炸地点,是政府办公厅附近,现在已经被公安隔离起来了。 但是听看热闹的路人说,是有人身上绑着炸药冲进了知青办,二话不说直接引燃,炸死了三人,五人重伤,他自己也直接身亡。 倒霉的是,知青办在最南边的房间,临近主干街道,旁边的供销社刚好新到一批猪肉罐头,队伍都排到了政府办公厅门口。 爆炸时,排队的人遭到波及,不少都被飞溅的砖头石块砸伤了。 而岩大医学生们需要帮忙治疗的,正是这部分轻伤病人。 上辈子四处行医,云岁岁见过不少惨痛的场面,可她的同学们却没有这样的经验。 看到医院大厅躺满了人,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血迹,哀嚎遍地,医学生们都不由皱起了眉。 尤其是何霞,只觉得胃里翻涌,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何秀月也没见过这样的惨剧,虽然早在决定成为医生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觉得不忍。 只有云岁岁迅速调整好状态,开始就近给伤患处理伤口。 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有样学样地发挥自己学过的知识,给轻伤患者们进行包扎。 领队的除了班主任外,还有新医班的一位老师,时刻关注着学生们的用药和包扎情况,以免出现用错药的状况。 看到云岁岁熟练的包扎手法和速度时,他惊讶道:“你哪个班的?” 云岁岁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头都没抬,淡定回答:“中医班。” 老师遗憾地摇摇头,“多好的苗子啊!”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但云岁岁却品出了他的意思:多好的苗子啊,咋就学中医了呢? 正好她处理完当前的病人,就抬起头认真道:“中医很好,我很喜欢。” 老师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现在这么说,以后就知道后悔了。” 说着,也不再看云岁岁,转头去关注自己班的学生了。 云岁岁撇嘴,也继续做自己的事。 一旁的何秀月却小声说:“别管别人怎么说,我看学中医就挺好,我都想转班了。” 云岁岁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便不在意地笑了笑,“可别,你要是转班的话,吴老师得天天给我白眼吃。” 吴老师是新医班教医学基础的老师,特别喜欢聪慧好学的何秀月,每次碰到班主任都要大夸特夸,云岁岁在班主任办公室都碰见他好几次了。 吴老师的偏爱,对于何秀月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她不由无奈地看了云岁岁一眼。 云岁岁嘻嘻一笑,又开始给新的病人处理伤口。 正处理着,一位身穿护士服的医护人员跑了出来,焦急地问班主任:“同志你好,你们班的学生里有没有参与过外科手术的?不用多娴熟,只要有基础的外伤处理经验,认识手术器具就行。” 班主任下意识看向云岁岁,她知道,云岁岁不仅之前是卫生所的赤脚大夫,还曾支援过大城山。 可她的身体……未必能支撑长时间的外科手术。 看出她的犹豫,云岁岁主动上前,“我可以。” 其他人都很惊讶,饶是何霞已经脸色惨白身心俱疲,却还是不忘讽刺道:“瞎逞什么能?要是真做过手术,还用得着来上学?” “没错!” 刚才那个新医班的老师走了过来,听了大概后,他也义正言辞地说:“这位同学要知道,手术可不是普通的外伤治疗,需要最大程度的专业和专注,手术室也不是你练手的地方,用这种方式混资历,是亵渎生命的表现!” 何秀月却不认同他的话。 她大致了解过云岁岁的履历,知道她曾经在镇卫生所工作过,曾经获得的先进个人,也是因为支援了大城山。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之前大城山的惨状,可她也知道,一位大夫能在那样的大型救援活动中获得先进个人称号,一定是救了很多人。 所以她并不觉得云岁岁是在逞能或者混资历。 她只是担心她的身体,“你身体能受得住吗?” 云岁岁却只是笑了笑,“我没事,别担心。” 说着,便跟那位护士说:“走吧。” 护士看了眼班主任,不确定到底该相信哪方的说辞。 班主任肯定地点点头,“云同学的确符合条件。” 护士这才放下心,带着云岁岁进了手术室。 何霞见状气得两家都鼓了起来,唾弃道:“这云岁岁不会是班主任的亲戚吧?不然班主任咋啥好事都想着她?” 韩爱华在她旁边翻了个白眼,“就你话多!班主任向着岁岁,那是因为咱岁岁优秀,你要是有那个实力,班主任向着你我们也没意见!” “就是,岁岁姐之前可是正儿八经的赤脚大夫,还获得过先进个人呢!”魏小燕也附和道。 一边说一边给病人的纱布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们只是在开学那时候听班主任说过,云岁岁获得过先进个人称号,却不知道她这称号是怎么来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不服气。 张秋文听不得别人夸云岁岁,她眼珠子转了转,扔下手里刚包扎到一半的病人,偷偷朝手术室走去。 第172章 事故原因 云岁岁进手术室后,看到里面躺着一位重伤的病人,据说是被爆炸物伤了脊柱,大腿内侧也烧焦了一大片。 之所以会叫外人来帮忙,是因为医护人员实在不够,缺一个手术的助理护士。 好在主刀医生很专业,在操作上并不需要他人帮忙,所以助理的工作也没那么复杂,只要递递东西擦擦汗就好。 可在手术进行到修复脊髓的时候,主刀医生身边的年轻医师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在内固定时出现了失误,导致了出血异常,手术难度直接提升一个等级。 主刀医生应该是他的师父,脾气也特别火爆,直接破口大骂:“一早就说让你师兄进手术室,你去轻伤那边帮忙,你非不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年轻医生浑身都在抖,看着满手的血声音颤抖:“师,师父,我该咋办啊?” “你给老子滚,换你师兄弟进来!”主刀医生一边止血一边骂。 和云岁岁一起进来的护士看了一眼出血位置,眉头顿时锁了起来,“怕是不行,一来一回时间来不及。” 听了她的说法,主刀医生更暴躁了,如果不是两只手都在忙,他估计都想把手术刀戳进徒弟脑子里搅一搅。 骑虎难下之际,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可以让我试试吗?” 主刀医生抬起头,眯着眼,“你谁啊?” 护士连忙道:“这是我刚才随便拉来的助手,岩大医工班的学生。” 主刀医生皱眉,表情略有些嫌弃,“学生凑啥热闹?” 云岁岁:“现在的情况,你也没有太大把握不是吗?倒不如换个方法,万一有用呢?” 虽然她说得没错,可主刀医生,却觉得,不让她试患者或许还能有救,真要让一个还没出茅庐的学生上手,那患者才是真没救了! 他咬了咬牙,“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干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 说着,他就一边不停用纱布擦拭血液一边艰难地开始内固定。 年轻医生不敢再插手,鹌鹑似的躲在旁边一声不吭。 云岁岁却像没事人似的,继续之前的工作。 尽管主刀医生手很稳,技术也很不错,可一个人进行这样的复位手术还是有些困难,就在即将完成时,刚才异常的出血点突然开始喷血。 没有丝毫夸张,是真的喷。 失败在最后一步上,主刀医生整个人都有些颓丧,又被呲了一脸血,更显出几分狼狈。 见他愣住,云岁岁二话不说,直接几针扎上去,封住了出血点。 主刀医生吓了一跳,正想高声呵斥,却突然发现,血真的不喷了,出血量也在慢慢减少。 他惊愕地看向云岁岁,“你干了啥?” 云岁岁耸肩,“止个血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继续吧。” 可恶,被她装到了。 主刀医生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竟然真的按照她所说的,手脚麻利地继续手术了。 明明他才是主刀医生! 之后的手术就格外顺利,医生很快就为患者做好了脊椎修复,并安稳送出了病房。 患者被推出来的时候,家属还在哭天喊地,大骂凶手的歹毒和治安部门的不作为。 从他们口中,云岁岁也大致知道了这起极其恶性的爆炸究竟为何发生。 据路人描述,行凶的是一位年逾五十的老汉,名叫王大树。 他原本是松江区回收站的临时工,妻子早逝,留下一儿一女,家庭条件比较贫困。 为响应知青下乡的号召,他的儿子报名后被分配到偏远地区的林场,环境苦寒再加上积劳成疾,竟然累瘫了。 被送回来之后,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可偏偏按照政策,王大树的女儿还要再下乡。 这回他女儿被分配的地方更加偏远,说是深山老林也不为过。 一连四年下来,他都没有收到女儿的消息,托人写信寄过去,也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直到上个月,他收到了和女儿同期下乡的知青的来信,才知道女儿早在去年就已经去世了。 然而让他更绝望的是,女儿在去世之前,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据那位知青描述,女儿在下乡不到一年之后,就跟当地影响力很大的一位唐姓族长的儿子结了婚。 可婚后她过得并不幸福,由于生活习惯和观念的差异,她经常被婆家的各种亲戚立规矩,丈夫也不允许她有任何忤逆,不然轻则辱骂重则动手。 他们还切断了她和娘家的联系,甚至不允许她和为他知青多说话,就为了将她彻底控制住。 偏偏她又和大多数北方姑娘一样,是个极其倔强要强的性子,所以每次出门,脸上身上总带着伤。 但这也不妨碍唐家要求她繁衍后代,结婚三年,她怀孕了四回,生下了两男一女,其中流产过一次,但距离下次怀孕的时间间隔,竟也只有一个多月。 就在这样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下,她觉得生活无望,毅然决然地带着要被唐家送去给傻子当童养媳的小女儿跳了河。 母女俩人当场身亡。 王大树知道这件事后,满心怨恨,却不知道自己该恨谁。 儿子瘫痪,女儿惨死,他身为一个父亲却无能为力。 他没有钱跨过半个华国去给女儿报仇,也没有能力拖着年迈多病的身躯去对抗唐氏一整个族。 只能恨自己的无能,恨知青办把一双儿女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为了发泄心里的恨意,他拿出仅有的身家找了个会做土炸药的老乡,做了将近十公斤的炸药,全都绑在自己身上,决然冲进知青办,把所有他恨的东西都炸了个粉碎。 听到事情始末,饶是云岁岁也不禁唏嘘。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压得人不能喘息的大山。 王大树是可怜,可是医院里这些莫名被牵连的伤患,难道就不可怜不无辜吗? 还有王家那个儿子,想想都知道,最绝望的就是他。 早逝的妹妹,永远背负恶性案件的父亲,还有瘫痪的自己,简直是人间惨剧。 这样想着,云岁岁就看到门口,一个坐着破旧的木头轮椅的消瘦青年,正目光呆滞地看着医院里的一切。 第173章 杀人犯的儿子 青年瘦得皮包骨,两颊深深凹陷进去,脸色也有些青灰,一双腿哪怕裹着厚厚的棉裤,也只有成年男子裸腿粗细,整个人都散发出浓浓的灰败之感。 都住在一片区域,有人认出了他,指着他破口大骂:“就是他爸炸的人,要么说他瘫了,这就是报应,活该!” 还有人从供销社旁边的垃圾堆里掏出不少烂菜叶子,一整筐扣在他头上,“杀人犯的儿子也是杀人犯,就该拉去枪毙!” “你还我儿子,你个杀人犯!” 眼瞅着医院门口闹起来,医生们连忙出来制止,“这里是医院,禁止大吵大闹,要吵去别的地方吵,别耽误大夫治病救人!” 但也没人想帮助轮椅上那个青年的意思。 他爸可害了那么多人,帮助他肯定要引起众怒的。 只有刚换下消毒服的主刀医生走出来,直接推起轮椅,要把青年推进医院里。 刚才把烂菜叶子扣在青年头上的的妇女看到他的动作,连忙上前拦住,“这可是杀人犯的儿子,你干啥要帮他?” 主刀医生冷下脸,语气依旧暴躁又不耐烦,指着青年道:“你看他短命鬼的样这样儿,要是再被你琢磨两下,说不定就没命了。到时候你可就也是杀人犯了,你们家孩子说不定也会被这么对待,你确定要拦我?” 妇女瞧着青年瘦的没了人样,连呼吸都十分困难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怕,怕他真就这么死了,那自己肯定要担责任的,于是连忙退开了去。 其他人也纷纷让出道来,生怕自己也背上杀人犯的名头。 主刀医生就这么大喇喇地把人推进了医院。 云岁岁这才看清他胸前的名字:江守仁。 这名字和他的脾气一点都不搭,却意外地让人觉得他确实应该叫这个。 江医生把轮椅推进了外科诊室,但还有好几台手术等着他呢,他根本没时间照看。 于是他四周瞧了瞧,正好瞥见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云岁岁,便招招手,“你过来,给他随便问问诊,就把人从后门送出去吧。” 云岁岁张了张嘴,却不好拒绝,只能坐到他的工位,眼睁睁看着江医生大步流星地离开。 不过无语归无语,面对工作她还是认真负责的,拿起桌子上的手写病历簿就进入工作模式,“姓名?” 坐在她对面的青年眼眸始终垂着,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云岁岁抬高了声音:“姓名,你叫什么?” 青年这才回过神来,略有些浅的琥珀色眸子木讷地看她一眼,而后又垂下头,不说话。 云岁岁叹了口气,知道他多少是有点绝望了,于是也不再追问,而是自顾自地抓起他的手腕,为他把起了脉。 她眉头渐渐锁紧,而后又伸手探向他的腰椎。 青年瑟缩一下,下意识要转动轮椅避开。 奈何那实在太过虚弱,哪怕云岁岁是个孕妇,可只要伸手固定住轮椅,他也根本无力反抗。 怕他自己把自己气死,云岁岁还是解释道:“我是医生,不用害怕。” 说着,便继续去按压他的腰椎,然后慢慢往下到他的大腿和膝盖。 等她全部摸诊完毕,青年苍青的脸上已经满是薄红,眼里也全是羞愤。 云岁岁却跟没事人一样,一边在病历本上写一边说:“积劳成疾,肝郁气滞气血亏空,椎骨变形影响下肢行动,神经受损,基本失去知觉。” 她每说一句,青年的眼神就暗淡一分,最后又是一副灵魂已死的模样。 就在他马上就要想好用什么方法结束生命的时候,云岁岁又说:“但并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 青年眼睛顿时一亮,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云岁岁却没有重复的意思,反而扬了扬手中的纸笔,“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王岩松。” 青年语气中带了几分急切:“我叫王岩松,大夫,你说我还能恢复,是真的吗?” 在日复一日的瘫痪中,他早就对自己的腿不抱希望了。 原本想着他还有妹妹,还有父亲,怎么着都要等到妹妹回来,父亲有人照顾,他才能放心地走。 和短短几天时间,这世界上唯二的亲人都离他而去,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不恨父亲做出如此极端的事,让他承受非议和鄙夷,只恨自己一个残废,不仅不能为妹妹报仇,还只会拖累别人。 不如早早死了算了。 可如果他能恢复……他没有别的志向,只想让伤害他家人的畜牲,血债血偿。 说实话,云岁岁大致能猜到他的想法,可她是医生,救治病人是她的责任,哪怕他面前坐的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她也没有拒绝医治的权利,该治还是得治。 更别说这个王岩松,他还没有做出什么坏事,他的恨也不是无缘无故。 如果恨能支持一个人活下去,那为什么不恨呢? 只有活下去,以后才有无限可能,要是命都没了,那还谈个屁的以后。 云岁岁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需要手术,术后还要配合针灸和药浴,恢复的过程会极其漫长和痛苦,而且就算恢复知觉,我也只保证能勉强生活,但不代表能恢复到生病之前的机体水平,你还想治吗?” “治!” 王岩松心中升起莫大的决绝,“不管多难,我都治。” 云岁岁点点头,“还有治疗费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王岩松眼里闪过复杂情绪,但还是道:“我有钱。” 这下云岁岁倒是有些惊讶了,不是说王家条件困难吗?不然王大树也不会被逼到这份上,怎么会有钱治疗? 不过这是患者的私事,她也不好过问,只是点点头道:“我还需要和医生沟通一下你的治疗方案,两天后,如果你还想治疗的话就过来。” 王岩松重重点头,“我一定会来。” 他双手捏紧了拳头,他一定,一定要好起来。 第174章 我都是为了你啊 把王岩松从医院后门送出去,再回到诊室时,江医生也正好下了手术。 他正在看病历簿,瞧见她进来,便意味深长地问:“学中医的?” 云岁岁大大方方回答,“对。” “江医生,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江守仁了然一笑,手指敲了敲病历簿,“是这个王岩松的手术吧?” 云岁岁点头。 “你知不知道,他这种程度的瘫痪,腰椎和腿部的神经说不定都坏死了,手术起来操作难度和风险都非常大,没人会愿意接。” 江守仁越说表情越严肃,“而且腿部肌肉萎缩到那种程度,没个两年时间根本康复不了,能坚持复健的病人也没几个。你的治疗方案只是纸上谈兵,表面功夫而已!” “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我给他把过脉,经脉淤堵但没完全坏死,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修复。我见识过您的操作,才想请您帮忙,事在人为,哪怕可能性再小,也不能放弃希望不是吗?” 云岁岁知道这样很冒险,甚至有可能会赔上自己和江医生的名声,但不治,她又实在良心难安。 江守仁眉头皱得死紧,却没有断然拒绝,而是道:“我考虑一下。” 云岁岁把空间留给他,转身继续去外面给轻伤患者包扎。 一出门,就看到了在门口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张秋文。 她眯起眼,“你不在外面帮忙,来这干嘛?” 张秋文莫名就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股高高在上,顿时梗着脖子道:“凭啥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你多个啥?” 云岁岁觉得她有病,明明自个问的是她为什么不去帮忙,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能听出别的意思。 她也懒得解释,“那行,你就在这待着吧。” 说着,她就往医院大厅走,那么多伤患,也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 偏偏张秋文又开始抽风,从后面追上她,神经兮兮地说:“你是不是要去找班主任告状说我偷懒?告状精!” 云岁岁脑袋上的问号如有实质,嫌弃道:“有病治病别拖着。” 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张秋文又想起刚才在手术室外偷听到江医生跟医院领导夸云岁岁的话,还说等她毕业就把她要到人民医院来,只觉得不甘心极了。 云岁岁凭啥每次都这么好运? 她一把扯住云岁岁,把她推到墙上,“你才有病!你就是个贱人,明明家里头有老公还勾搭男同学,现在连医院的大夫也不放过,不要脸!” 云岁岁忙了这么长时间,身体本就有些吃不消,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支撑,被这么一推,脑子顿时一懵,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也发黑。 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就看到张秋文挥着巴掌过来,可她手脚自有千钧重,根本躲闪不开。 眼瞅着张秋文那张得意的脸越来越近,一道修长身影突然出现,抓住对方的手狠狠甩开,眼里充满了厌恶:“张秋文,你怎么能欺负同学!” 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张秋文满心委屈,狠毒的表情瞬间变得柔软,“天歌,不是这样的,是云岁岁她为了工作编制勾搭人民医院的男大夫!” “你之前不是说希望毕业后能到人民医院工作吗?她抢了你的机会,我也是为了你呀!” 项天歌脸色更黑,“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云同学本就不是一个专业,也不是同一年毕业,怎么就是抢了我的机会了?” “再说了,要是云同学真能进人民医院,那也是她的实力,我恭喜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嫉妒怨恨她?” “不要把你的一己私欲推到我头上,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更别说是这种欺负同学造谣生事的坏事!” 就是这样,张秋文最喜欢的就是他大公无私,为理想为志向从不妥协的模样。 可这种无私落到自己身上,她却觉得心疼。 她痛心疾首地看着项天歌把云岁岁带走,眼中一片阴沉。 等走到医院门外,被冷风一吹,云岁岁才恢复清明。 她不露声色地挣开项天歌的手,淡淡道:“刚才谢谢你了,项同学。” 在张秋文提起这个人之前,她的确不知道项天歌是谁。 毕竟她也不是来岩大找男人的,所以除了宿舍的几个人之外,大部分同学她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也有些人来学校并不是单纯为了学习,也为了拓展自己的人脉,但经历过两辈子的云岁岁清楚地知道,只要拥有绝对的实力,那么她就是人脉,根本不需要去经营。 哪怕她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也会主动凑上来。 这就是人,生性趋利。 所以她更愿意把时间花在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上,而不是去做无用的社交。 也是张秋文提了项天歌的名字,她才注意到原来还有这么一位同学。 但也仅此而已,在今天之前,两人没有任何交集,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项天歌看到她疏离的模样,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但很快就抱歉地笑道:“没关系,说起来张秋文会这么做,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是我该跟你道歉。” 云岁岁摇摇头,“没必要,你又没做错什么。” 项天歌眼神明亮,“谢谢你不计较。” 云岁岁没再回答,场面就这么冷了下去。 项天歌还想再找些话题,可触及到她冷淡的眼神,便也识趣地不再说话。 直到何秀月找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岁岁,岁岁你怎么在这啊?我都找了你半天了!” 云岁岁自然而然地跟她走,“找我什么事?” “刚才学校来人,说是冰市那边有人打电话找你,让你有空回一通电话。”何秀月道。 听说是冰市,云岁岁猜到八成是父亲打来的。 回到大厅时,发现大部分伤员都已经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和包扎,医护人员也都井然有序地处理着伤员,她就没再上前,而是去邮局给父亲回电话。 等电话接通,云建中沙哑的声音传来:“市医院这边已经调查清楚了,是有人给一个叫吴会全的大夫塞了钱,让他换了体检结果。” 云岁岁眼睛眯起,“吴会全?这名字有点耳熟?” 第175章 抱歉,我妻子怀孕了 云建中在电话那头解释道:“小峰肠梗阻那回,最开始就是这个吴医生给看的。” 云岁岁这才记起这号人,可不就是当初给云峰误诊成阑尾炎的那个? 果然这渣仔到什么时候都是渣仔,不仅病看不明白,人品也不行。 她又问:“查清楚是谁给他塞的钱吗?” “吴会全被调查时说,他并没有见过对方,只是在门缝里收到了一封电报信和一张大团结,信里让他那么做的。 云岁岁还是疑惑,“人家让换检查结果他就换?姓吴的看着也不像那么老实的人。” 云建中冷哼:“他当然没那么老实,只不过人家还抓了他的把柄,也一块写在信里了,他不得不听话而已。” 那个吴会全,可谓是五毒俱全,不仅经常误诊错诊,还暗示病人家属给他送东西,糖块糕点都不要,只要大米和白面这种不好查清来源的硬通货。 被人揪住小辫子,他也只能认栽,按照信上说的做。 这虽然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但那么多事加在一起,吴会全被单位辞退,家里也被革委会翻了个遍。 凡事能找到的米面粮油,全都作为“赃款”被没收了。 当然,这其中云建中出了不少力,毕竟他现在已经是政法委书记,在冰市有一定的话语权,革委会这个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了解了更多细节后,云岁岁不由在心中感慨,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能仗爹行凶,真是出息了! 云建中显然更关心另一件事,“你都怀孕了,顾钧怎么还让你上学,身体哪能吃得消?” 云岁岁扁嘴,“怀孕怎么就不能上学?难道我要为了孩子牺牲自己的事业和前途吗?” 云建中一听就知道,上学的事肯定是女儿要求的,顾钧也做不了她的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爸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担心你身体受不住,工农兵大学不是那么好毕业的,尤其是后期,听我们单位新分来的两个大学生说,特别累!” “我知道您是关心我,可我也没有那么脆弱,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云岁岁也软了语气:“您相信我,我可以是优秀的医生,也会是优秀的母亲。而且顾钧也是支持我的。” 人家小两口都没意见,他一个老丈人也不好瞎掺和,哪怕担心,也只能嘱咐女儿好好注意身体。 还计划着要不要联系岩市的朋友,给女儿找个人照顾她。 刚把这个想法说出口,云岁岁就说:“不用,顾钧已经帮我找了人了,还在学校外面找了房子。” 正说着,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云岁岁看到那身影,神情一滞,连忙对电话那头的云建中道:“爸,我还有事,先不跟您说了哈!” 也不等对方的回应,就挂了电话。 来人走近了,声音低沉:“咱爸?” 云岁岁下意识点头,而后又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不解,“你怎么来了?王勇不是说,你未来两个月都没有假吗?” 顾钧薄唇抿了抿,“市里发生恶性事件,我带人过来支援,顺便来看看你。” 云岁岁了然勾唇,“我没事,你快去忙你的吧,别耽误正事。” 顾钧也没多推辞,点点头道:“那我先过去,晚点儿你记得回小洋楼,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放在杨大娘那。” “好!”云岁岁眉眼弯弯地应下。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除了几个受伤特别严重的病患,大多数轻伤病人都已经处理完伤口回家去了。 班主任正安排医工班的同学有序撤离,云岁岁正想跟何秀月她们汇合,就看到江守仁站在急诊室门口挥手。 她不确定地走过去,“江医生,您找我吗?” 江守仁一板一眼道:“我这边还有一台手术,缺个助理医师,你要不要来?” 云岁岁知道,他这是提携自己的意思,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只怕不仅不能给手术提供帮助,还很有可能拖后腿。 忙了一天,她的体力已经有些透支了。 “抱歉江医生,我有些累,您的两个徒弟呢?” 江守仁眼一瞪,“咋,我不同意给王岩松手术,你就不愿意来帮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想多了,实在是我的身体撑不住了。”云岁岁哭笑不得。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这些年轻人呐,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当医生?”江守仁摇摇头。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难听,总让人有种想给他两拳的冲动。 云岁岁也不是没脾气的人,眉毛顿时蹙了起来,正想说说什么,一道有力的臂膀却揽住了她,“抱歉,我妻子还在孕早期,太高强度的劳作环境对她和孩子都有危害,是我不让她工作太久的。” 声音平缓却有力,语气不卑不亢,不愧是顾副团长。 云岁岁环顾四周,发现岩大的人都已经走光了。 同时顾钧也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在示意她放心。 江守仁听到他的话,不由自主地看向云岁岁,在她肯定的眼神中,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最后,他主动放低了声音,有些懊悔地说:“抱歉,我不知道……你说你也是,都怀孕了还跑来干啥,万一磕了碰了被人撞了,有你后悔的!” 云岁岁笑眯眯地说:“多谢江大夫关心,我一直注意着呢。” 江守仁连忙道:“行了行了,快回去休息吧,等满三个月来医院,我联系人给你做b超。” “那手术?”云岁岁客套地问。 江守仁摆摆手,“不是什么大手术,助理医师作用不大,我随便找个人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云岁岁粲然一笑,“谢谢江医生,那我们就先走啦!” 说着,便揽着顾钧离开了医院。 不远处,忘了挎包回来拿的项天歌把几人的话听了个完整。 看到云同学的丈夫如此高大英俊有担当,哪怕他一向自信,也不认为自己能胜过对方。 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 第176章 程英醒了 云岁岁和顾钧回到小洋楼,彼时杨大娘已经将热乎的饭菜摆上了桌,楼里头的炉子烟囱也都通好了,屋子里烧得暖融融的。 “做这么多菜,辛苦你了杨大娘。”云岁岁笑眯眯地说。 坐在欧式宫廷风的餐厅里,她有种自己真是个贵族小姐的感觉。 怪不得那么多人爱财如命,被金钱腐蚀的感觉真爽! 杨大娘看着她馋猫般的模样,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我有啥辛苦的,这都是副团做好了带过来的,我就是把能热的热了一下装进盘子里而已!” 云岁岁惊喜地看向顾钧,“都是你做的?” 顾钧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害羞,麦色的脸上带了薄红,但还是镇定地点了点头。 “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今天我可得好好复习复习,不然都忘了!” 云岁岁笑弯了一双眼,圆润了一圈的脸颊也鼓出一坨软肉,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要当妈的人,多了几分孩子气。 顾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 云岁岁被他捏得呲牙,“诶~疼!” 顾钧瞅了瞅自己的手,明明没怎么用力,可她白皙的皮肤却红了两块,正是他手指的位置。 这皮肤,也未免太娇嫩了些。 不过他早就知道她娇嫩,之前还在军区大院时就知道,娇嫩又爱哭。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眸色微深,帮云岁岁把碗筷汤池摆放好,声音里带着不明显的温柔:“吃饭吧,累了一天,肯定饿了。” 云岁岁点头。 可不是嘛,她都快饿得连拿筷子的劲儿都没有了! 痛快扒了口饭,她才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你呢,任务结束了?今天在这住吗?” 顾钧垂了垂眸,“王勇在收尾,结束了我们就得赶回去,不能外宿。” 虽然也没抱什么希望,但听他这么说,云岁岁难免还是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就调节好心情,装作无所谓地样子点点头,继续愉快地扒饭。 国家之所以会给军属优待,就是因为大多数在职军人都会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放在保护家国人民身上,再决定成为军属的那一刻起,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心里默默接受了这种情况。 哪怕云岁岁当军属的时间不长,但早在上辈子,她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顾钧当然也是明白的。 可正因为云岁岁不吵不闹坦然接受,他心里才更加愧疚,“等过段时间队里事情少了,我再来陪你。” 云岁岁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王勇都跟我说了,领导罚你两个月不准出来呢,现在能来市区看看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其他的你就别想了,正事要紧!” 看着她弯弯的眼睛,顾钧眸色闪动,心脏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温热又酸涩,“好,辛苦你和孩子了。” “净说那些客套话,夫妻之间,这么见外干嘛?”云岁岁佯装生气地嗔他一眼。 本以为再赶着回去,也能好好把饭吃完,可没想到,顾钧刚坐下,王勇就冲了进来。 “副团,队里来电话,程英醒了,政委喊你回去!” 原本他还在政府大厅盯着公安们守夜呢,突然就接到军区的电话,说程英醒了。 顾钧虽然想多陪陪妻子,可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直接起身准备穿外套。 他看向云岁岁,却发现她也一抹嘴站了起来,“我也去!” 顾钧深邃的眼里闪过担忧,“你现在身体情况特殊,要不我先去军总医院看看情况?” 他从始至终没有怀疑过云岁岁,但程英这人脑子不大正常,没人能保证她会不会发疯。 万一她的说辞对云岁岁不利,他先过去,也能提前做好打算。 云岁岁摇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冲动的,这件事毕竟和我关系最大,我也想看看,程英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顾钧略一思考,便答应带她一同回去。 一来云岁岁是当事人,在现场的话确实更容易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二来万一其他部门有什么动作,她留在岩市的话,自己反而鞭长莫及。倒不如放在身边,无论谁想调查,怎么说也得给他个薄面。 外头天已经擦黑,三人一同上了车,乘着月色回了红山镇。 王勇的车技已经炉火纯青,一路开得平稳又高速,即便是云岁岁这个孕妇,也没有感受到太多不适。 车子直接开到军总医院门口停下,宋政委的勤务兵已经在门口等着,看到云岁岁时,眼里闪过吃惊。 不过能跟在宋政委身边的人,自然也是个人精,笑呵呵地叫了声嫂子,就把三人带到了程婴的病房外。 云岁岁想进去,他却将她拦住,脸上依旧带着笑,“嫂子,您毕竟是直接涉案人,还是先别进去了。” 云岁岁知道这是正常流程,也没有强求。 顾钧直接把王勇留下照顾她,自己进了病房。 他是云岁岁的丈夫,又是黄秀斌的直系领导,按理说也不该直接参与案子,但因为程英身上还有另一个调换检查结果的案子,所以他可以旁听。 但也只是旁听而已,参与审问或者影响案件进程是绝对不可能的。 宋元看到他进来,点了点头,就示意六团的团长和公安部的干部可以开始审问了。 顾钧坐下,黄秀斌就坐在他身边,也是旁听席。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就见对方双手捏着拳头,看起来神经高度紧张的样子。 以前倒是没见他这么在乎自己的媳妇,顾钧眸色深了深。 审讯开始,公安部那边先问了程英一些基础信息,以确定她神志清醒,所有的回答都具有法律效用。 紧接着,六团团长熊大志问:“程英,你还记得你流产时的情景吗?能确定你自己是因为什么流产的吗?” 程英刚醒,身体状况还很虚弱,浑身插着不少管子,还带着氧气设备,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我只记得,我喝了在镇卫生所开的中药,突然就肚子疼……然后,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第177章 报告!我要自首! 不记得是正常的,因为她大出血流产,很快就晕过去了。 在场的人却依旧全都面不改色,六团长表情严肃地继续问:“那你腹部后腰和大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伤,又都是怎么来的?” 经过医生的鉴定,除了程英喝下的中药里有能让她流产的成分外,她的腹部也有较为严重的外伤,如果是撞击更严重点是击打的话,也不是没可能造成流产。 听到这话,程英下意识闭了闭眼,手指也有轻微的颤动,但她很快又睁开眼,语调毫无起伏地回答道:“之前上楼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了,但肚子只是疼了一下就好了。领导,难道我的孩子是摔没的吗?” 熊大志和公安干部对视一眼,模棱两可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确定是从楼梯滚下的摔伤?” 熊大志还有些质疑,“可你手腕上分明有被人拉扯的痕迹。” 在程英昏迷的这段时间,军区和公安两方已经委托了不少医生对她的身体进行了方方面面的检查。 除了那些有可能是撞伤也有可能是击打伤的伤痕外,她左手腕处有一道明显的手印,是被人狠狠攥住后留下的。 听了他的话,程英瞳孔皱缩,左手动了动,是互相隐藏住痕迹,奈何她实在太虚弱了,根本没法进行太大的动作。 看她这明显有所隐瞒的样子,六团长顿时气势全开,“我劝你还是好好配合,我们现在是为了将伤害你和你孩子的凶手绳之以法,你还有什么隐瞒的?” 程英咬着嘴唇,余光不住地往黄秀斌的方向瞥,眼里带着深深的惶恐。 黄秀斌见状,连忙道:“报告!我要自首!” 这话喊完,屋里所有人都朝他看去,宋政委更是瞪大了眼,“啥意思?是你干的?” “没错。“ 黄秀斌老实巴交地承认了。 看到他的表现,顾钧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自打在爱民村发生了那么多事后,他就渐渐察觉黄秀斌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对方毫不设防。 一段时间观察下来,他发现黄秀斌虽然看着老实,实际上心思却远比常人要深,做事也滴水不漏。 他也不是没怀疑过,程英的流产或许和身为丈夫的黄秀斌脱不开关系,但像这样大喇喇地承认自己的罪行,显然也不是对方的作风。 果不其然,只见黄秀斌憨憨地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报告政委,之前我媳妇滚下楼梯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呢!眼瞅着她绊倒,连忙扯住了她胳膊,可是那时候腰肌劳损犯了,没扯住,还是让她摔着了。” “我看她疼了一会就没啥事了,就让她别告诉别人,我一个大老爷们连媳妇都拉不住,怪丢人的。” 宋元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之前黄秀斌腰疼的事他是知道的,可在这种情况下提起,怎么就那么怪? 他眯起眼,审视地看向程英,“小程啊,是这么回事吗?” 程英嘴唇抿了抿,氧气设备下的呼吸粗重了些许,缓慢地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么回事,我也不好意思说,不然别人该笑话我胖了。” 也不知是呼吸困难还是怎么,她的声音里总带着些哽咽的感觉。 人证物证相互佐证,哪怕心里觉得怪异,想问别的也没依据,宋元便使了个眼色,示意熊大志继续问。 熊大志便又问程英:“你和王国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要指使他买益母草?” 程英难得反应很大,“什么益母草?我什么时候指使王国京买益母草了?” 也不等别人继续问,她就断断续续地说:“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和王国京其实原本也不认识。” “只是我知道云岁岁选上了工农兵学员,觉得不甘心,正好又听说王国京的儿子也和我一样落选了,就撺掇他去卫生所闹事,想让他把云岁岁的名额闹没了。” “哪成想,还不等他去闹呢,我自个儿先倒下了,连孩子都没了……领导,你们一定要为我和我的孩子讨回公道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说着,她开始痛哭流涕,眼里的悲痛再真实不过。 她现在的吞咽功能还没完全恢复,见她哭了,一直候在病床旁的大夫连忙为她擦眼泪鼻涕,生怕好不容易醒过来的病人再背过气去。 眼瞅着她反应越来越激烈,眼泪止都止不住,审问也没法再继续下去,几人看了宋政委一眼,纷纷退出了病房。 唯有黄秀斌满脸留恋地看着自己媳妇,一副心疼又舍不得的样子。 可程英不知道是太伤心了没注意还是故意不往这边看,竟然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个丈夫。 门打开,看着大家出来,云岁岁连忙上前拉住顾钧,“怎么样了?” 顾钧握住她有些凉的手,自然而然地揣进自个军大衣里兜,面上不辨喜怒,“回去跟你说。今天就在大院住吧,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学校。” 宋政委见状也笑呵呵道:“云大夫现在都是双身子的人,可得好好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 云岁岁笑着道了声谢,就和顾钧一起回了大院。 明明才离开三个来月,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院里的雪都化了,湿润的土壤也慢慢变得干燥,家家户户冻在外面的冬菜都收了回去,院子一下子就变得宽阔不少。 灯光下,还能看到墙根处的几块地已经翻好,估计这两天就要种上蔬菜种子了。 之前在学校里不觉得,直到现在,云岁岁才切身感觉到,又是一年春。 看她目光一直在看墙角的菜地,顾钧便指着最大的一块道:“这是文娟嫂子收拾的,说是咱两家这一夏天的菜都交给她。” 云岁岁都能想象李文娟说这话是豪气冲天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那我明天可得跟她说说,留一小块给我种两棵草莓秧儿。” 她不爱后世培育的又大又红的草莓,就爱吃自己家种的最原始的品种,虽然小,但酸酸甜甜的,草莓味十足。 一想到草莓,她都开始泛口水了,下意识咂了咂嘴。 看着她馋猫的样儿,顾钧唇角不自觉勾起,“行,文娟嫂子也盼着你回来呢。” 第178章 怀孕期间不能那个 云岁岁和顾钧到大院的时间晚,邻居们都已经睡了,两人也没瞎晃,低调地回了家。 屋里的陈设和云岁岁走时没什么不同,就连顾钧挂在衣柜里的衣服都还是那么几件,剩下大半空间都空着。 在她走之前,里面原本挂着她的冬衣。 她忘记拿走的毛巾也挂在晾衣绳上,顾钧熟门熟路地打了热水洗好毛巾,拧干净递给她擦脸。 云岁岁接过毛巾,只觉得自己走了,但又好像没完全走。 等她洗漱完,又换了身旧睡衣躺到床上,顾钧才开始洗漱,顺便说起之前在病房里的情景。 云岁岁刚开始听就皱起了眉,“程英竟然没攀咬我?” 把问题引到她开的中药上,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为了污蔑她,更别说两人关系本就奇差无比,按理说程英醒来后第一个怀疑的就应该是她。 可是对方竟然连提都没提她,怎么看都不对劲。 顾钧点点头,“我怀疑是有人给她递了消息,之前公安那边对她的监控并不严密,是沈银花闹事之后,才派了人二十四小时看守。” “如果有人在那之前就用什么方式把消息留在了她的病房里,她醒来后看到也不是不可能。” 云岁岁点头,可惜,这年头的监控很少,医院里也只有重要的医疗器械和药品库房有传统的闭路电视监控,要用录像带的那种。 其他地方除非人为监视,否则很难搞清楚的知道什么人在什么时间进了病房。 顾钧又继续描述审讯时的场景,云岁岁越听越觉得违和,“总觉得程英和黄秀斌之间怪怪的,就不能是他们两夫妻之间产生了激烈冲突,不小心把孩子弄没了?” “有这种可能。”顾钧肯定了她的想法,“但没有证据。” 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黄秀斌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前途,是绝对不可能承认他对妻子施暴的。 而程英是他的妻子,据说这次大出血伤了子宫,以后要孩子也有困难,这样一个无权无势还很可能无后的人,就算心中再恨丈夫,也必须维护他的前途,因为她要依靠丈夫才能活下去。 而且这种夫妻间的矛盾,即便在后世,认定为家庭暴力的流程都很困难,更别说现在了。 所以程英变成这副样子,无论跟黄秀斌有没有关系,最后结果都只会是无关。 “那王国京是挺倒霉,如果找不到程英指使他的直接证据,他八成会被判个故意伤害。”云岁岁咂咂嘴。 这话说完,却半天没听见顾钧的回应,她便问:“你说是不是?” 刚一抬头,就看见顾钧粘湿自己的毛巾,背对她脱掉衣服,拿着毛巾开始擦洗起身体来。 毛巾热气蒸腾,落在他的宽阔的后背和紧窄的腰间。 一整个冬天都捂在厚重的棉衣下,他身上的皮肤都白了一个度。 可这并不妨碍他肌肉那紧实流畅的线条,反而有种反差的性感,像一只优雅的豹子,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野性更令人着迷。 云岁岁眼睛都直了,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顾钧像是没听清她的话,侧身略带疑问地“嗯”了一声。 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和和优越的脖颈线条,还有隐约可见的隆起的胸肌和腹肌。 云岁岁连忙捏住鼻子,生怕鼻血掉出来,心想:妈呀,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眼睛却是连眨都没眨。 很快顾钧就擦洗完毕,将毛巾洗好挂在晾衣绳上,然后又慢慢套上干净的背心,一步步朝床上走来。 云岁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每个动作都看似不经意,实则欲拒还迎地展示着自己的男性魅力。 偏偏他又顶着那么一张冷峻端正的脸,好像一切都是看的人龌龊,和他无关。 云岁岁咽了咽口水,眼瞅着那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 直到顾钧淡定地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无比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她才猛然发觉,床上竟然只有一床被子。 睡都睡过了,连娃都有了,再推拒好像有点矫情。 可满打满算,他们也才只有过一次!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上发烫,闻着熟悉的清爽肥皂味,她咬了咬牙,顾钧都不尴尬,她尴尬个屁! 她心一横,直接拿手抱住面前的窄腰,整个人都钻进了顾钧怀里。 她最近丰满了一些,自然是浑身上下都丰满了,原本就有些份量的地方也更加有料,软乎乎地贴在怀中,让某人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滴血般的红爬上了顾钧的耳朵,云岁岁抬头,正好看见他绷着的喉结和紧抿的唇。 她突然玩心大起,伸出纤柔的小手,在对方的胸膛上画着圈圈,“一段时间不见,你好像更结实了,特意练的?” 顾钧浑身绷得更紧,抓住她作乱的手,声音沙哑:“别闹。” 云岁岁顿时笑得更加恶劣,嘴里吐出的话却像是在生气:“怎么,不就几个月没见,连碰都不能碰了?” 顾钧不敢看她,从云岁岁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睫毛抖了抖,“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摸,你全身上下我哪没摸过?” 云岁岁继续无理取闹,“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嫌弃我胖了,既然这样,我离你远点就是!” 说着,她迅猛翻身,差点翻到地上去。 她还怀着孕呢,顾钧哪敢让她这么折腾,连忙将她搂住。 憋了半天,他才张红着脸说出一句:“我问过了,怀孕期间不能那个。” 第179章 你能忍,我不想忍 云岁岁看着男人隐忍又认真的模样,实在装不下去,噗嗤笑出了声。 她凑近顾钧的脸,两人的鼻子几乎要贴在一起,一双杏眼似笑非笑地盯着顾钧,“你问了谁?” 顾钧脸上更红,眸色却郑重,“张大夫还有袁大夫都这么说,孕早期进行夫妻生活,对孩子和孕妇都有危险。” 云岁岁眯起眼,“你问了这么多人,是对我有很多想法咯?” 对上她揶揄的眼神,顾钧就知道她在逗自己。 身上的热意未退,但他还是认真解释道:“前段时间碰到袁大夫,聊起你怀孕的事,他特意嘱咐了这些。我怕自己记不住,去军总医院的时候又问了一遍孕妇的注意事项。” 还不等云岁岁感动于他的细心,就听他又说:“我承认我很想你,我们是夫妻,我想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面上有几分赧然,语气却没有半点心虚。 “为了你和孩子的健康,这些都可以忍耐,但要说我从来没想过那些事,那是假话。” 这是云岁岁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欲望,直白的、充满侵略性的、没有丝毫隐忍克制的,蓬勃又野性的欲望。 那双深邃的眼里仿佛燃着火焰,要将她燃烧殆尽。 她眼波微动,被热气熏红的嘴唇勾起,轻轻哼了一声:“你能忍,我可不想忍。” 话音未落,她就凑上去,吻住了对方的唇。 顾钧眼睛瞪大,想要推开,却又怕动作太大伤了她,只好捏着她后颈的软肉,“别,不行……你听话。” 云岁岁才懒得听他说什么。 这几个月以来,要么是分隔两地见都见不着,要么是看得见吃不着,她都快馋疯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再加上怀孕期间激素的影响,她承认了,她就是大馋丫头,馋顾钧的身子! 她一双给人摸脉扎针的手,灵活得像两条雪白的小蛇,在顾钧无力的反抗下,把人从头到尾摸了个遍。 全然没有看到,顾钧越来越深的眸色。 就在云岁岁研究到腹肌下方那几根坚硬的毛毛时,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压在了下面。 看着顾钧如开荤野兽般的眼神,她才感觉到害怕,怂唧唧地说:“袁,袁大夫说了,不能那个……” 顾钧却勾唇一笑,黑黑的眸子如鬼魅般摄人心神,“不能同房又不能同房的解决办法,云大夫这么聪明,一定知道的吧?” 说着,不等云岁岁摇头,一个深深的吻就印了下来。 这一晚,云岁岁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玩火自焚。 她被顾钧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折腾个遍,也不知最后自己到底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只记得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幕,是外头已经蒙蒙亮的天。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云岁岁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尤其是大腿根,像被搓掉了一层皮似的,火辣辣的疼。 想骂顾钧,却发现自己嗓子也哑了。 在心里把顾钧问候了八百遍,她艰难地起身下床,看到桌上摆了杯蜂蜜水,毛巾已经烘干,暖壶里有热水,牙膏也挤好了。 她撇撇嘴,哼道:“还算识相。” 喝了蜂蜜水,又洗了脸刷了牙,云岁岁才慢吞吞地换好衣服,准备去食堂觅食。 哪知刚出门,就正好碰上了同样刚从家里出来的李文娟。 她手里拿着个保温饭盒,看到云岁岁,顿时眉开眼笑,“岁岁!可想死我了!” 周围好几户人家都扒着门缝往这边瞧,却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只敢小声议论着。 云岁岁和李文娟都不是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两人自顾自地叙着旧,随便他们怎么说去。 “顾钧还说呢,你要下午才能醒,让我给你做个参鸡汤补补身体。” 李文娟撇嘴,“哼,还用他说!早知道你回来了,我肯定把家里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来招待你!” 云岁岁心中感动,但还是察觉到她对顾钧态度的不同,于是试探着问:“嫂子,我记得你之前都不怎么叫顾钧名字来着。” 李文娟脸一沉,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他干出那种抛妻弃子的事,还指望我恭恭敬敬地叫他团长不成?” 云岁岁略一思考就明白了,文娟嫂子怕是误会之前离婚是顾钧的主意了。 李文娟还继续道:“现在知道你被冤枉的,还有了孩子,他就又不离了,我以前咋没看出他这么势利?” “这种男人可不能惯着,岁岁,你受了啥委屈就跟嫂子说,嫂子给你做主!” 云岁岁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还是认真解释道:“嫂子,你误会了,之前是我怕连累顾钧,又想去上学,才背着他跟宋政委提交了离婚报告的,顾钧知道后还死活不愿意呢。” “他为了去市里找我,还被政委罚了好几回,这你应该知道的呀!” “真的假的?” 李文娟眯起眼,“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我跟你说,男人最会装模作样了!” 这话云岁岁认同,但顾钧是真冤枉啊。 她无奈道:“嫂子,你都认识顾钧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吗?责任感比山都重,原则比长城上的砖都硬,哪能做出抛妻弃子的事?” “你要是还不信呀,就去问问宋政委,问他是不是我主动提的离婚。” 李文娟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内心也动摇了,“你真没为了维护顾钧的面子骗我?” “你好好看看,我是那种为了别人委曲求全的人吗?”云岁岁盯着她瞧。 李文娟果断摇头,“不是。” “那不就得了。” 云岁岁笑眯眯道:“要是顾钧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巴不得宣扬出去,把他的名声前途都毁了,凭什么为他遮掩?” 李文娟思索片刻,咂摸着嘴道:“也是。” “那我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错怪顾副团了?” 呦呵,这称呼变得可真够快的。 李文娟一拍大腿,有些愧疚又有些抱怨:“你说你家那个,真是个闷葫芦,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解释一句!” 云岁岁心知顾钧之所以不解释,一来是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相信以李文娟的人品,除了嘴上讽刺两句,也做不出什么给人使绊子的事; 二来就是他心里对自己有愧,有个人骂两句,他或许还能好受些。 她甩甩头,“都过去了,顾钧既然还愿意麻烦你给我煲汤,就说明他没往心里去。快给我看看,嫂子都做什么好吃的了?” “哦对,快来看看,还热乎着呢!” 李文娟打开保温饭盒,一股鲜香的鸡汤味就直冲天灵盖,差点没把她香迷糊了。 第180章 顾钧跟你动手了? 参鸡汤也是李文娟家传的拿手好菜,又鲜又浓,还特别养人。 云岁岁食指大动,拉着她回了自个家,把保温饭盒里的饭菜全都拿出来,三菜一汤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比过节还丰盛。 她拿起筷子就要往嘴里炫,却见李文娟突然道:“等会,你脖子上这是啥?你跟嫂子说,顾钧是不是跟你动手了?” 刚才在外头的时候穿着大衣没瞧见,进屋脱了外套才发现,岁岁这脖子上咋还红了一片? 云岁岁有些懵,不解地摸向脖子,确实感觉到了轻微的痛。 她起身去衣柜前的镜子一看,脖子和锁骨上果然都有红红的痕迹。 想起昨天晚上激烈的战况,她顿时红了脸,脸上也难得出现了几分娇羞之意。 李文娟见了,还有啥不明白的? 之前她只以为顾钧那种冷淡的性子,做起那事来估计也是挺克制的,下意识没往那方面想。 万万没想到,这顾副团长表面上看起来跟冰块似的,和自己媳妇在一块时还挺野! 她本来也不是容易害臊的性格,说起这种事来也没那么多避讳,语气略带埋怨道:“这顾钧,也不知道注意点,你还怀着孕呢就整这么大动静,万一出点啥事可咋办?” 倒是云岁岁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连忙止住了她的话:“哎呀嫂子,我俩也没怎么样,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嘛!不说那些了,我得快点吃,下午还有课呢!” 听说她着急回去,李文娟也顾不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了,连忙问:“咋就待一天啊,不能多待两天?我昨天刚腌的白菜,过两天就能吃了。继军那孩子这两天一直在看你之前给他的书,还攒了老多问题要问你呢!” 她是真舍不得云岁岁,她们姊妹俩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如今吃了顿饭就又要分开,搁谁谁心里都不好受。 云岁岁自然也是舍不得的,可为了完成学业,再舍不得该走也还是得走。 她可怜兮兮地说:“没办法嘛,还得上学啊。在学校的时候,我最惦记的就是嫂子做的菜了,今天能吃到,这一趟就没白回来。” 李文娟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呦我可怜的岁岁啊,都是那天杀的害人精,祸害咱们院的军属,把你给逼走了,要是让我知道是谁,非把他脑瓜子剁下来当球踢不可!” “对了,听说程英醒了,你回来也是为了这事吧?咋样了?” 云岁岁摇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她好像也不了解自己是怎么流产的,还要看二次审讯和上面怎么判。” 李文娟叹了口气,“反正这事最倒霉的就是你,好好在那治病救人呢,就被逼得不得不离开卫生所,跑那么老远去上学,连家都不能回!”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好好上学,不然岂不是两头都没顾好?” 云岁岁心态倒是平和,“只希望这件事能快点尘埃落定,不然人心惶惶的,大家都不舒坦。” 李文娟赞同地点头,“可不咋的!最近咱们这些军属,一到天黑就没人出去了,就算出去也得结上伴,生怕被人害了。” “提高安全意识是好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云岁岁附和道。 两人又聊了些八卦,别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还挺下饭。 云岁岁吃得沟满壕平,算了算时间,就跟李文娟告别,穿上衣服匆匆往外赶。 一路上碰到不少军属,没人上来打招呼,但看起来对她很排斥的也没几个,显然大家都已经知道程英的事和她没关系了。 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王勇已经在那等着了。 “嫂子,副团下午还有训练任务,他记着你一会要上课,让我送你回去。” 云岁岁点点头,从善如流地上了车。 虽然严格上来讲,现在已经是春季,但是天气还是很冷的,有车送虽然比自己去车站坐客车方便。 一路上,王勇说了顾钧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主要工作安排,又表示对程英的二次审讯安排在后天,应该都是顾钧让他告诉她的。 云岁岁表示知道,并让他审讯出结果后给自己打个电话,王勇自然连连点头,“放心吧,副团肯定要亲自给嫂子打电话的!” 到学校后,王勇就回去了。 他也有一大堆事,要不是副团在前面顶着,只怕他也脱不开身。 云岁岁刚走到宿舍,就看见严长安等在楼下,张秋文不知在他面前说着什么。 走近了,她才发现他的表情不算好,语气也难得没了儒雅温和,反而有些冷硬:“这位同学,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来看我的妹妹,她和她丈夫的感情如何,跟我没关系,跟你也没关系吧?”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知道你不是云岁岁的亲哥,你也肯定不知道她在我们学校名声有多差吧?我只是奉劝你和她保持距离,到时候坏了名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张秋文一副为他好的模样。 云岁岁撇撇嘴,冷笑一声:“我名声有多差,你倒是说说看?” 说人坏话被当场抓了个现行,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张秋文回过头,就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更尴尬的是,她说话的对象完全不相信她,看到云岁岁就露出如沐春风的表情,脚步飞快地迎了上去,和刚才面对自己时简直就不是一个人。 张秋文又尴尬又气,却还是不想看云岁岁得意,咬牙道:“我又没说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都没回宿舍,谁知道你跟哪个男人鬼混去了?” 她也是昨天去找何霞的时候,碰巧听说云岁岁晚上不回来住,又看到其他人暧昧的笑容,就猜测云岁岁肯定是跟男人出去了! 她和云岁岁不同宿舍又不是一个专业,如果不是故意找茬,两人其实很难有太多交集,因此也不清楚云岁岁在外面有住处的事。 她哪知道,大家笑是因为知道云岁岁和丈夫住在外面的房子,单纯羡慕又有点儿不好意思而已。 第181章 什么大外甥? 云岁岁虽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她深知面对张秋文这种人,摆事实讲道理是没用的,就得出其不意,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她掰着手指头道:“上个月月底,你给项天歌送了一包大白兔,上周你又跟你们班那个姓李的男同学互换了作业本,还有前天,你还跟新药班的一个男同学同桌吃饭了……怎么就你能朝三暮四,我跟丈夫回家吃个饭却成了鬼混?” 她当然不是故意留意张秋文,奈何身边有个八卦小能手魏小燕,今天哪对男女同学说了话,明天谁又跟谁走得近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云岁岁就算没有全部记住,但也听了个大概,这不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听她把自己的事说得清清楚楚,张秋文整张脸都红透了,磕磕巴巴地说:“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跟男同学同桌吃饭,是没有座位了,不得已才坐一块的,连句话都没说!” 云岁岁不接她的茬,扯长了声音道:“哦~看来别的都是真的了?” “你强词夺理,故意败坏我名声!”张秋文羞愤欲死。 云岁岁挑眉,“论败坏名声,谁能比得上你?” “再怎么说我也是光明正大地就事论事,不像你偷偷摸摸,净在背后搞小动作!” 她这张嘴,可比淬了毒的利刃还犀利。 张秋文本就比不得她口齿伶俐,又顾忌着姑娘家的脸皮,急赤白脸地警告她不要再胡说,尤其不能当着项天歌的面胡说。 云岁岁勾唇,抱着胳膊道:“看你表现咯。” 张秋文顿时哑火,撂下一句含糊不清的狠话,匆匆跑走了。 严长安这才有说话的机会,与其关切地问:“听说市政厅那边发生了爆炸,没影响到你吧?我这几天都在几个县里来回跑对比材料,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早知道就该回来一趟的。” 云岁岁连忙摇头,“我没事,市政厅离这边说近也不算近,还是正事重要,你总不能一直看着我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看对方的情绪依旧不太好,她转移话题道:“对了,你那边进展如何?” 严长安点点头,“符合要求的几种材料都已经找好了,具体怎么样还要投入到实际生产中看,从数据来看,基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错。” 云岁岁真心实意地替他高兴,“那可太好了!” 新型军用运输车的研发成功,无论是对于严家父子还是43军,都是一件顶顶好的事。 别看现在大家的日子过得好像挺安逸,可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太平,尤其是明年的那场战役,华国牺牲了不少同志。 顾钧就是其中一个。 运输车虽然只是作战中不起眼的一环,对两军对战,每一环都至关重要。 哪怕再微小,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强大我军实力减少我军伤亡,也值得去钻研,这也是无数军工人的终身使命。 提起这个,严长安也露出一丝笑意来,“父亲和工厂的工程师们研究了这么长时间,图纸和数据早就日趋完善,如今材料也备齐了,快的话,不出半年,你就能看到我们的成果了!” 生在华国,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希望祖国强大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哪怕再辛苦,他仍依旧庆幸自己能为祖国的富强出一份力。 不过很快,他的声音就低落下来,表情也从刚才的慷慨激昂变得有些不舍,“不过我就要回工厂了,这一回去,只怕又要大半年出不来。” 云岁岁笑眼弯弯地说:“没关系,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回去看你啊。” “说不定等你带着研究成果出来,还能看到你大外甥了呢!” 严长安的笑容还没挂到脸上,就被震惊所代替,“什么大外甥?” “啊!” 云岁岁这才想起来,自己怀孕的事还没告诉他和严叔。 她轻轻拍了拍肚子,“之前你不在市里,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怀孕了。” 严长安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怔怔地盯着她被大衣盖着的看不出显怀的小腹。 好半天,他才讷讷道:“顾钧的吗?” 云岁岁白他一眼,气鼓鼓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当然是他的。” 严长安抬头,看着她望向腹部时眼底流露出的温柔和母性,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认识到,眼前的人,再也不是他小时候发誓要守护的女孩了。 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还即将成为另一个孩子的母亲。 他终将跟年少时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说再见了。 他吐出一口气,眼里多了份释然,神情复杂地说:“恭喜你。” “谢谢长安哥!” 云岁岁娇笑着道:“你和严叔可要研究的快点,不然就赶不上你大侄子的满月酒了!” 严长安被她逗笑,神色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瓜,“放心吧,肯定能赶上,我这就回去催他们!” 直到送他坐上去车站的公交大巴,云岁岁才松了口气。 她不是傻子,最开始还觉得长安哥对她只是久别重逢的亲昵,可时间长了,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对她的特殊? 可她注定无法回应这份感情,又不想坏了两人从小到大的情分,便只能尽量避开那些敏感话题。 如今怀孕了,总算能断了他的念想了吧? 当然她不知道,她整这么一出,严长安确实对她没了特殊感情,彻底拿她当亲妹妹看了。 可他他喵的是个妹控,反倒对顾钧更加吹毛求疵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云岁岁正看着满宿舍穿着花棉袄、头顶大红花,一手手绢一手扇子咿咿呀呀群魔乱舞的类人生物,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原始的祭祀仪式。 俗称跳大神现场。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迅速转身往外走。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刚抬脚就被一个脸上涂得花花绿绿只能识别出两排大白牙的生物拦截了。 第182章 出节目 “岁岁姐,这么晚了,你刚回来咋又要走?”熟悉的声音从那两排牙中飘出来。 云岁岁抿了抿唇,语气无奈:“小燕,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她还是不敢看魏小燕的脸,实在太辣眼睛了。 然而魏小燕却丝毫没觉得,反而兴致勃勃地回答道:“你不知道吧?学校怕咱们压力太大,要开个春耕动员大会,每个班出一个节目,咱们班排男女对唱,大西厢!” 云岁岁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哪是什么男女对唱,分明是二人转嘛! 难怪大家又拿扇子又拿手绢,都是二人转标配。 她记得,她只有在小时候机械厂春节表演的时候看过厂里叔叔阿姨唱的《小拜年》。 那时候年纪太小,根本听不懂歌词,但曲调却是记得的。 后来工作,她就基本没听过这种民间音乐了。 记得后来春晚出现过几位东北喜剧演员,还让二人转火过一小阵,引得大家都去看现场。 不过大多数现场的二人转舞台都偏民俗,有些甚至有点过于粗犷了,一时间很多人难以接受,直到后来落寞下去,基本上已经很少能看到了。 云岁岁对任何艺术表现形式都没有意见,只是对她们宿舍几个姑娘的妆造不敢恭维。 她嘴巴张了又张,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没忍住:“咱这个脸,一定要画这么红吗?” 只见魏小燕的整张脸涂得惨白,脸颊却是红彤彤一大坨,眼影是绿色的,一双眉毛图得跟蚕宝宝一样又黑又粗,双眼皮的部分也用炭笔完全涂黑,整张脸浓墨重彩,一时间都不知道看哪里好。 也幸亏她们没出去,不然肯定要吓到人。 魏小燕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朝她娇俏地眨眨眼,“你不懂,这是时髦!” 她凑到云岁岁耳边,悄眯眯地说:“何霞从家里拿了宝岛那边的录像带,里头的大明星都打扮成这样!” 云岁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确定?” 魏小燕拍着胸脯保证:“回头我给让她给你看看,和咱这一模一样!” “别愣着啦,你那套我也给你拿回来了,走,快进去试试!” 云岁岁瞪大眼,“还有我的?” “那肯定啊。” 魏小燕拉着她进宿舍,“咱们全班都上,你也当然也得上!” 云岁岁看着自己柜子里那套红底粉黄双色花还有绿叶的大花棉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抗拒。 身后的何霞看着她的表情,阴阳怪气道:“这可是咱们班的节目,云岁岁,你不会连这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吧?” 云岁岁回头,就看到她也穿着那身花棉袄,不过脸上的妆容没那么花哨,只用了大面积的红色,像猴屁股一样。 对着这样一张脸,她连生气都气不起来,只剩下了好笑。 终于知道上辈子顾跃家的儿子幼儿园表演,老师非要拿口红往他额头上点小红点,他为什么哭了。 她眯起眼,看到就连何秀月都是同样的装扮,还画了大红口红和红脸蛋,顿时没那么抗拒了。 大家都一样好笑,还怕别人笑话不成? 于是她一咬牙一闭眼,拿起花棉袄就往身上套。 “诶诶,小心着点儿,这衣服是班主任跟省艺术团借的,表演完还得还回去呢!” 魏小燕连忙提醒,眼神不经意划过她的肚子,打趣道:“我就说你成天这么吃肯定得胖吧,你看看你的肚子,都胖了好几圈!” 云岁岁里头穿着秋衣,现在已经略微能看出鼓起的肚子了。 她倒是没有避讳自己怀孕的意思,没有大张旗鼓地告诉大家,一是因为不想太高调,二也是现在月份小,怕有些人起歹心。 因此她大方笑了笑,“没事,咱们这还得穿一阵外套,等夏天说不定我就瘦回去了呢!” 说罢和何秀月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何霞却轻哼一声:“这人想胖容易,想瘦可不那么简单!” 更别说她们北方姑娘大多数骨架都大,胖起来就显得又高又壮,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不过谁让云岁岁管不住自己的嘴,活该! 她看了看自己窈窕有致的身材,心中升起几分优越感。 韩爱华突然窜出来说:“咱们女同志就得有点肉,一瞧就福气,那瘦巴巴的有啥看头?” “可不咋的,小胳膊小腿恨不得一掰就折了,不知道还以为有啥毛病呢!”有人附和。 小胳膊小腿瘦巴巴的何霞,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扎成筛子了。 好在“演出服”是棉袄外套,本来就不怎么修身,云岁岁能穿进去,还不显肚子。 她站在窗户前照了照,也不是特别丑,心里挺满意。 魏小燕见状又连忙拉她坐下,“快来,岁岁姐,我给你化化妆!” 看到她拿起自己已经被磨成圆头的口红,就要怼到自己的脸蛋子上,云岁岁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能行吗?我可从来没见你化过妆。”魏小燕表示怀疑。 云岁岁谦虚道:“会一点儿,要不这样,我先画着,画完了你再给我提意见?” 上辈子她虽然对化妆并不精通,但平日里也会注意自己的形象,一些重要的场合和会议,还是会化妆出席的。 虽然比不上那些徒手画脸的美妆大师,但比起魏小燕那大胆的撞色技术,应该还能算能看。 于是她拿包做掩护,实际上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只口红和一根拉线眉笔。 这两样是现在比较常见的化妆品,拿出来并不会引人怀疑。 她皮肤好,不用打粉底,平常的话只要将眉形画好,描得浓密一些,再涂个显气色的口红就差不多了。 但考虑到是舞台妆,她还是用眉笔化了眼线,又把口红涂在手掌大鱼际上揉搓均匀,然后轻轻按在了苹果肌上,用作腮红。 画完之后,她整个人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却显得精气神十足。 眼睛炯炯有神顾盼生辉,气色红润健康,还带着一种不经意的娇羞。 魏小燕见状直接惊呆了,“岁岁姐,你咋啥都会?真厉害啊!你们快来看啊,岁岁姐画得可真好看!” 第183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听了魏小燕的话,大家都纷纷围了过来,云岁岁感觉自己好像动物园里的猴儿。 姑娘们看到她的妆容,纷纷露出赞叹和羡慕,以前她们只知道云同学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学生里长得最精致娇美的女孩了。 可这年头的人都含蓄,哪怕在一个宿舍里,也不敢一直盯着人家瞅。 所以直到现在她们才意识到,云同学长得有多牛x。 小小的一张脸皮骨贴合,恰到好处的饱满,既不显得干瘪苦相,又不会过于圆润孩子气。 可她的脸都那么小了,五官却一点儿都不小,黑白分明的杏眼,挺立精致的瑶鼻,花瓣一般的红唇,标志得不能再标志。 这张脸,即便是不化妆,也是极美的。 可化了妆之后,就更显得秾丽。 眉毛带着几分英气,眼睛明亮有神,嘴巴粉嘟嘟的,气色特别好,一看月经就很规律的样子。 云岁岁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如果知道的话,八成会对自己已经离开几个月的月经感到怀念吧。 韩爱华不禁问:“岁岁,你这是咋画的?教教我们呗,我也想画你这样的!” “是啊岁岁姐,你也教教我呗,难怪你刚才看到我的时候表情那样,原来是想笑话我。”魏小燕撅起嘴,抓着云岁岁的胳膊撒娇。 另一个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小姑娘突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下辈子也想长成这样。” 这话直接把大家给逗乐了,韩爱华也反应过来,“可不是嘛,这哪是化妆的事,明明是长相的事!” 云岁岁却摇摇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化妆嘛,本来就是为了还原大家的美貌。如果你们都还不困的话,我就给大家示范一下,其实不难的。” 魏小燕连连点头,“那敢情好,我们一点都不困!” 见她这么积极,云岁岁直接把她抓来当模特,让她先去把脸洗干净。 魏小燕不舍地看着自己忙活了俩小时才画出来的五彩缤纷的妆,叹了口气后,果断打水洗脸。 等她露出白净圆润的小脸,云岁岁才松了口气,拿出眉笔在她脸上细细描画。 “眉毛对一个人的气质是很重要,小燕的眉毛比较稀,所以我们要自己画个形状,然后用眉笔在里面填色,记住一个口诀,前虚后实上虚下实,多练几次就能画好了……” “脸上不能有太大太突兀的色块,会显得脏,画完两颊的腮……红晕之后,记得把周围晕开,跟皮肤融合一下。” 她一边讲解一边化,不过十几分钟之后,就给魏小燕画好了一个加深了眉眼的小烟熏舞台妆。 之所以用这么久,还是因为没有眼影,只能用暗笔涂色后拿手指晕染开,花费了点时间。 这个妆当然比不得后世的各种妆容那么精致,但在有限的条件和工具下,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是惊为天人了。 “妈呀小燕,你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韩爱华感叹道。 连何秀月都难掩激动,二话不说直接拎着暖壶去打水洗脸了。 看着大家亮晶晶的眼睛,魏小燕更是坐不住,连忙抛去柜子里翻镜子。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那一刻,她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对对对,我要画的就是这样的!” 云岁岁脑袋上飘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哈? 魏小燕却不给她反应时间,直接扑到她身上夸张地哭天抹泪,“岁岁姐,你就是我的恩人啊,求求你了,咱们表演那天,你能不能给我化妆啊!” 她这一哭,好家伙,刚画的妆直接花了,活像个女鬼。 云岁岁连忙拿手支着她,怕她把自己的演出服弄脏了,“这妆又不难,你自己好好练练,演出那天肯定能画好。” “真的吗?” 魏小燕瘪瘪嘴,“同样是手,咋岁岁姐你的这么好使呢?” 云岁岁笃定点头,“你自己肯定可以化好,我相信你!” 宿舍里这么多人呢,还都是表演同一个节目,她给魏小燕化不给别人化,其他人心里难免有疙瘩。 她虽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但也不想给自己找事,更别说她这几天有不少事要忙,身体都未必能吃得消,哪还有时间帮别人化妆? 何秀月从门外走进来,听到她们的话,也鼓励魏小燕道:“岁岁的手法我们都看到了,没有那么复杂,咱们这些天可以抽时间一起练练,等表演的时候肯定能化得差不多。” “没错!”韩爱华赞同道。 听了她们的话,其他人也受到了鼓舞,这么好看的妆,学到了就是自己的本事,万一以后有需要,也省得麻烦别人了不是? 就连何霞都没有意见。 云岁岁看大家都挺积极地研究着,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便上床去把被套和床单撤下来,准备拿回小洋楼让杨大娘帮忙洗了。 她下课后还回宿舍一趟,本就是为了这件事。 谁知道竟然还教大家化了个妆。 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项天歌往食堂走。 看到今日更加亮眼的云岁岁,他眼睛顿时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来,礼貌地打招呼:“云同学。” 云岁岁也回以微笑,“项同学,去吃饭啊?” 项天歌点点头,“对了云同学,今天人民医院那位江医生来学校了,在门口站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我记得你好像认识他,就想着跟你说一声。” 云岁岁虽然对这位项同学没有男女之情,却一直很肯定对方的人品,一看就是个正直善良有底线有原则的人。 他愿意告诉自己江守仁来过的事,也印证了这一点。 她笑着道谢:“谢谢你告诉我,项同学,再见。” “……再见。” 看着云岁岁离开的背影,项天歌眼神有些黯淡,但很快就重振旗鼓。 他来这里是为了实现理想,为华国的医疗事业进程添砖加瓦的,重大事者不拘小节,又怎么能被儿女私情占据心神呢? 肯定是最近看书看少了,回去一定要加量! 另一边,云岁岁已经猜到江守仁来学校的目的。 看来明天要去人民医院一趟了,她想。 第184章 考虑好了吗? 第二天一早,云岁岁吃了早饭就从小洋楼去了人民医院。 不过很不巧,江医生去查房了,没在办公室,倒是他之前带的那个徒弟在帮他整理病历。 云岁岁看了眼他的名字,叫葛红军。 葛红军也认出她来,也不知是不是总挨师父骂的事,他表情始终丧丧的,没啥精气神。 “你也想跟着我师父,我劝你,趁着还没毕业,赶紧换个人吧,不然早晚得被逼疯。” 这年头基层医务人员,对专业分的没那么清楚,只要有人带,甭管中医西医,熟了就都能上手。 云岁岁却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毕业还早呢,我找江医生是有别的事。” 葛红军却是不信的。 别看他师父平时又凶说话又难听,可名声实力都在那呢,有点门路的都卯着劲要当他徒弟。 他当初就是因为家里有点关系,才跟了这么个折磨人不眨眼的师父,现在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他撇撇嘴,“我也是看你还年轻,提醒你两句,别到时候真跟错了人,后悔都来不及!” “谁后悔了?”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江守仁表情冷肃道:“后悔跟我就直说,我还能扣着你不成?在背后嘀嘀咕咕的算什么本事?” “这样,一会我就跟人事科说,把你调到别的科室,省得你觉得我耽误你!” 葛红军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哆哆嗦嗦地放下病历,连看都不敢看他,“师,师父,我瞎说的,就是跟师妹开个玩笑……” “师妹什么师妹?你哪来的师妹?” 江守仁没好气地看云岁岁一眼,“我可收不起这徒弟!” 云岁岁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打招呼,“江医生,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昨天去我们学校了?” 江守仁脸上难得有几分不自在,嘴硬道:“出去办事顺便路过,不是特意去的。” 云岁岁也不计较这些,依旧笑着道:“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来这就是想问问你,之前说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虽然跟王岩松约好的时间就是今天,但云岁岁其实并不着急。 哪怕江医生不同意手术,不是还有军总医院的张大夫吗? 众所周知,张大夫对没见过的疑难病例是最有好奇心的,而且军医嘛,大多都比较勇,徒手正骨正筋那都是常规操作。 就算万般不巧之下,张大夫也不能手术,她其实也可以用药浴和针灸的法子先帮王岩松温养经脉,等气血通了再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只是这样操作的话,治疗周期就长了,至少要两年打底,若非无路可退,她其实不想选这个治疗方案。 毕竟时间太长,中途说不定有什么变故。 江守仁瞅着她,两条眉毛都快打结了,“我要是做了手术,你后续治疗真能跟上?” 云岁岁保证道:“我会尽力。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去红山镇卫生所问问,我的医术还凑合。” 岂止是凑合啊! 江守仁在心里哼了声,他之所以去岩大,就是为了找老同学打听这个云岁岁的来历。 知道她曾经支援过大城山,还获得了先进个人后,他就知道这人医术不会差,但为了保险,他还特意去了红山镇一趟。 到了那边,提起云大夫,镇里的人民群众基本上都认识,至少从医术上,没人能挑出毛病。 军总医院那边也有和他一起参加过培训的同志,提起云岁岁也是赞赏有加。 当然,那位同志也说了其他八卦,不过江守仁心思不在那些上,懒得关注,过耳也就忘了。 若不是打听得差不多了,他也不会跟云岁岁说这么多。 而且他打心眼里,是挺可怜那王岩松的。 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到这人,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几人抬头望去,正是坐着轮椅的王岩松。 今天的他比之前那次见面时的状态没好多少,依旧消瘦又憔悴,只是一双眼睛有神了许多,黑得发亮。 他抬头,眼神希冀又带着试探地看向云岁岁,“大夫。” 云岁岁笑着迎上去,“决定要治疗了?” 王岩松点头点得格外用力。 “好。” 云岁岁拍拍他的肩膀,“手术的话,人民医院这边有点困难,一会我没课,我们就直接去军总医院吧,那边有我熟悉的医生……” “谁说我们这手术困难了?” 云岁岁话还没说完,江守仁就出声了,带着点不忿道:“之前我只是说考虑考虑,咋就成了困难了!” 云岁岁无奈地看向他,“那您考虑好了吗?时间不等人呐。” 江守仁又白她一眼,朝王岩松扬了扬下巴,“我得给这小子做个细致的检查,方案你提的,你留下来帮忙。” 云岁岁知道,他这是松口了。 “当然没问题!” 于是她又在江守仁的安排下,推着王岩松跑来跑去,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做了极其细致的检查,用了将近一上午的时间。 中午,葛红军在师父安排下给三人打了饭。 江守仁拿着十几份检查报告,一边啃馒头一边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看得一旁的王岩松心里也越来越忐忑,连饭都吃不下了。 唯有云岁岁像个小猪羔子似的,吃得喷喷香。 她现在这身体可饿不得。 再说了,王岩松的情况她之前把脉时已经了解了,虽然很糟糕,手术和治疗方案的制定也会很复杂,但不是不能治,因此她并不担心。 果不其然,等把所有报告看完,江守仁重重地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你可真会给我找活!” 云岁岁谄媚一笑,“虽然有难度,但没难度怎么能体现江医生您的实力呢?” 江守仁又哼了声,重重咬一口馒头,“安排住院吧,先观察三天,情况稳定的话,下周就安排手术。” 王岩松松了口气,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江守仁看他一眼,“现在放心还太早了,你这种情况,一次手术肯定是不行的,做好多次开刀的准备吧!” 王岩松眼神坚定,“只要能站起来,开几次刀都行!” 第185章 徐振国的来信 王岩松当天就缴费住院,云岁岁看他拿出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大团结。 如果里面都是大团结的话,看厚度,少说有几百块钱。 她没问钱是从哪里来的,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 江守仁对这次治疗显然也很上心,病房和接下来几天的检查到时他安排好的。 云岁岁只是帮着把手续办好后,就回学校上课了。 下午整整四节课,强度非常大,饶是她也不由听得头昏脑胀,眼前都出现了重影。 还了颗清心丸,她再仔细一瞅,发现大家好像都昏昏沉沉的,有些人甚至都睡了过去。 就连讲台上的老师都在揉着额头,一副站不稳的样子。 不对劲。 云岁岁连忙看向窗户,发现因为外头风大,原本开着的两扇窗此刻都被风刮得关上了,教室的门也关了。 而后门处取暖的炉子,还在烧着。 她艰难地起身,朝最近的窗户走去,也来不及让靠窗的同学让开,这些踩在桌子上,把窗户推开。 冷风呼地吹进来,靠窗的两人一个哆嗦,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艹,谁把窗户关上了?快打开!” 家家户户烧炉子,对于煤烟中毒这事儿还是很熟悉的,看到云岁岁的动作一下就清醒了。 老师也三两步跑到门前,把门敞开,室内的空气终于流通起来,解救了被熏得昏昏沉沉的大家。 “我说我咋迷迷糊糊的!” “好难受,想吐yue……” 幸好窗户关上的时间不长,大部分同学一氧化碳中毒的反应并不强烈,最严重的两个人也只是头晕呕吐。 年轻人本来体质好就好,医工班的老师又有不少在职医生,当场给他俩喂了药,很快就没什么事了。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学校提了醒,第二天春耕动员大会之前,先给全校师生上了个安全教育课,并拿昨天医工班差点全班中毒的事举例说明。 全校上下都朝他们看过来,换了花花绿绿演出服的医工班同学们,就这么被全校上下参观了个遍。 而在这么多化着五颜六色的妆、几乎看不清脸的人里,云岁岁她们宿舍那几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又变得格外显眼。 谁叫只有她们几个能分辨出谁是谁呢? 魏小燕连忙捂住脸,“要命,我还想着上台了咱姐几个就是最俊的,校领导咋这么不会办事?” 云岁岁和何秀月也低着头往人堆里躲,生怕被人认出来。 可医工班一共就那么十几二十号人,又能躲到哪去? 全校师生本来听说,一群马上要当医生的人差点把自己毒死就已经够好笑了,再一看他们的演出服,顿时哈哈笑出声来。 这下可真成小丑了。 韩爱华啧了一声:“笑个屁,等会咱们的节目肯定能压过他们,让他们哭出来!” 主打一个要强。 “就是,大大方方的,咱节目肯定比他们好看!”有人附和道。 很快,大家便重振旗鼓,誓要在节目上压别人一头。 只背了歌词,连调都不太能找到的云岁岁:…… 不过等上台之后,她就知道,群体演出这种东西,只要声音够大,能不能找到调其实不那么重要。 在台上时,她只觉得左边的魏小燕唱的是一个调,右边的何秀月唱的是另一个调,男生有男生的调,女生有女生的调,主打一个乱乱糟糟。 但没关系,他们声音大,唱得还齐。 动作虽然不太整齐,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 像一串鞭炮扔在舞台上,噼里啪啦到处飞,但就是一个喜庆。 反正谢幕的时候,掌声雷动,台下的观众都是笑着的。 云岁岁也笑,笑里满是庆幸,幸好现在没那么多录像设备,学校也没有录像机。 如果像以后那样,随便举起手机就能拍,那她还做不做人了? 幸好幸好! 表演结束,云岁岁也不怎么累,毕竟她全程都在边边角角扮演木头桩子,没什么幅度大的动作。 回宿舍的时候,正好听见宿管大娘叫她的名字:“云岁岁同学,有你的信!” 她接过信,发现是从京城寄过来的,落款是徐振国。 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云岁岁反应了一会,才想起这人为什么会在京城,应该是徐荣教授被召回之后,把他也带回去了。 打开信封,就看到里面写得满满的两张稿纸。 信里,徐振国不仅说了他自己和豆豆被接回京城的事,该说了徐荣夫妻俩的现状,显然这封信是徐教授让他写的。 上面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为徐家平反,但徐教授已经重新到首都医院任职,之前被迫暂停的几个项目也都恢复了研究。 听说上头已经在筹备建立外科研究院,想要让他当副院长,但阻力较大,还没有完全落定。 华夫人目前也在首都医院进行调养,调养好后就能回大学任教。 至于徐振国,上头说可以推荐他去工农兵大学,也考到组织部去,看他怎么选。 他两个都不想选,又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所以现在还赋闲在家。 信里说了很多琐事,也透露出不少信息,毕竟是华国的政治经济中心,所有政策的变化都表示着全国风向即将面临的改变。 十年很快结束,文化科研方面的人才也在慢慢受到重视,一切百废待兴,机遇良多。 回到小洋楼后,云岁岁认真给对方写了封回信,问候了徐教授夫妇的身体,简单说了自己最近的学习情况。 信的最后,她建议道:“如果暂时不知道想做什么,不妨再等等。” 等开放之后,遍地机会的时候,总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这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她的建议但很大程度上改变一个人的未来。 以至于这个人将这封信留了几十年,每次接受采访时,都会提起友人给他的“等待的力量”。 这边,云岁岁刚将信放进信封里,杨大娘就端了杯热牛奶放到她桌子上,“顾副团跟绥县农场定的,让您每天喝一杯。” 第186章 我想我媳妇,咋了? 绥县就在岩市旁边,但牛奶本就是稀罕玩意儿,想要订到新鲜的也不容易。 而且刚挤的生牛乳很多人喝了都会乳糖不耐,必须得煮沸了才能入口。 顾钧明显是嘱咐过杨大娘的,才能一回家就喝到温热的牛奶。 云岁岁心头暖融融的,心想着这周如果放假的话就回大院一趟,省得顾钧惦记她。 可不等她回去,第二天一早,王勇就过来了。 “嫂子,王国京家里又发现了新证物,确实有人给了他一张画着益母草的纸,但是被……侵蚀太久,已经看不清字迹了。” 云岁岁咋舌,“这么长时间才发现,之前都藏哪了?” 王勇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声音也弱了下来:“茅,茅坑里。” 云岁岁一噎。 难怪刚才他说话时好像吞了几个字,感情那纸是从粪坑里刨出来的。 可真是苦了找证据的人了。 云岁岁心中感叹办案的不易,又问道:“程英呢?她承认了吗?” “正要跟您说这个好消息呢!” 王勇来了兴致,“虽然自己模糊不清,但审讯的时候,六团长炸了程英一下,她一害怕就招了,益母草确实是她让王国京买的,药也是她自己喝的!” “不过她坚决表示只是因为不想要孩子才流产的,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也没有诬陷任何人的意思。之所以不承认让王国京买益母草,是怕丈夫知道她流产后怪她。” “不过因为当初报案的不是她,整个破案过程中她又都处于昏迷状态,并没有发出任何指向性言论,所以并不能算她诬告。” “上面的意思是这案子拖这么长时间,对大家影响都不好,不如就这么结了。副团那边没同意,说要问您的意思。” “政委给了他明天的假,他现在还在队里处理明天的工作呢,让我提前过来告诉您案情进展,省得您心里惦记。” 他说的很清楚,云岁岁也听明白了,诬告的认定是要报案人指控被诬告的对象,甚至需要对被诬告的对象造成一定伤害。 当然了,这年头的精神伤害和名誉伤害很难认定,更别说程英从来没说是自己害得她流产。 所以这个案子,很大可能会被认定为一个乌龙,顶多就是程英跟她和王国京道歉,还可能需要给王国京一定的赔偿,毕竟这事最大的受害人是他。 当然,如果王国京要反过来告程英的话,也是有胜诉的可能的。 但民不与官斗,他本身又没遭受太大的损失,想必也不会这么干。 再说了,跟一个刚刚流产差点命都没了的妇女掰扯,他名声也不好听。 云岁岁秀眉微微蹙起,“那程英有没有说,他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说了,说是想有自己的事业,不想把精力早早地转移到家庭和孩子上面。”王勇嘴巴撇了撇,表示不赞同。 他就不明白,生孩子咋就耽误事业了? 看他们嫂子,如今也怀着孕呢,不也照样没耽误学业? 只要夫妻俩互相体谅,心里有彼此,像他们副团和嫂子似的,不计较付出多少,家庭事业肯定都能顾得上! 云岁岁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但结合对程英的了解和两辈子的记忆,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程英不会不要孩子,更不会为了看不着影的事业故意流产,之所以咬死了口供,八成是跟黄秀斌有关。 这个猜想,在听说黄秀斌不仅没有生气程英流了孩子还惹出这么大的事,反而对她爱护有加的消息后,更加得到了印证。 这件事还是李文娟说的,顾钧来的时候,顺便把李文娟也带来了,还有她自己腌的辣白菜桔梗和咸鸭蛋。 云岁岁看她提着大包小包下车,连忙上前帮忙,李文娟却说什么都不让她插手,“哎呦,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干什么活?好好养着得了!” “这小房子真不错哈,不愧是有钱人家盖的,就是气派!” 云岁岁本想着顾钧这人真不会来事,竟然让文娟嫂子一个女人提这么多东西,转头一看,却发现顾钧和王勇的手里也都满满当当,鸡鸭鱼肉啥都有。 她不解,“怎么回事?发这个月补贴了?” 王勇哈哈一笑,“哪呀?嫂子,这不是咱们院的大娘婶子们听说你怀孕了,送这些给你补补!” 李文娟哼了一声:“糊弄谁呢?岁岁都怀孕多长时间了,现在才想起来补!还不是老黄家那事结了,他们才见风使舵,巴结起咱们岁岁来了!” 王勇讪讪一笑,“嗐,毕竟是一份心意嘛。” 大家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不明说而已。 原本这些东西副团也不想要的,是宋政委劝他别把邻里关系搞太僵,再加上他们都是以给孕妇的名义送来的,副团也不好问也不问就替嫂子拒绝。 云岁岁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的,见风使舵是人的本性,不能以自己为人处事的原则去要求其他人,否则是一定会失望的。 总归只要顾钧不倒,让这些人巴结一下又怎样呢,反正好处总归是她的,又不会少一块肉。 于是她道:“行了,快别拎着了,都拿进来吧,就是现在开春了,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得住。” “你不是还有同学吗?我今天多做点,你给你同学带学校去尝尝!”李文娟连忙道。 杨大娘在一旁笑了,“那敢情好,我今天就给文娟打打下手,还能偷个懒。” 云岁岁高兴地举起手,“那我也来帮忙!” “去去去,你凑什么热闹?” 李文娟佯装嫌弃道:“顾副团好不容易放假,你俩该干啥干啥去,做个菜哪用得着这么多人?” 说着,直接把她推进顾钧怀里。 虽然没怎么用力,但云岁岁的鼻子却撞到了顾钧的胸肌,顿时一酸。 她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略带笑意的黑眸。 “你笑啥?”云岁岁撅嘴。 顾钧直接扣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下巴搭在她头顶,声音深沉难掩想念:“我好想你。” 这直白的话,把云岁岁整不会了,埋在他胸前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她小声道:“你干嘛?那么多人在呢!” 顾钧凑近她耳边,学着她的样子小声道:“我想我媳妇,咋了?” 第187章 顾副团耍威风 热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好像带着火星子,将空气都点燃了。 云岁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怎么感觉自从上次回大院之后,顾钧就好像启动了某种开关,突然就……骚起来了? 难道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她把两辈子的记忆仔细翻了又翻,还真没发现他有过这种迹象。 哦吼~开到隐藏款了! 这算啥,肢体接触会提高开到隐藏款的概率? 这边云岁岁脑子里一片浆糊,而那边顾钧已经放开了她,又恢复那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好像刚才那个调戏良家妇女的人不是他一样。 云岁岁抬头看向他那清晰的下颌,懂了。 这人不仅骚,还闷骚。 她眯起眼,只觉得手痒痒的,也没忍着,双手捏起朝他腰间掐去。 顾钧浑身一紧,连忙捉住她的手,裹紧自己的宽大的手掌里,刚板起的脸也破了功,眸色深深地望向她,“进屋再掐?” 吓得云岁岁连忙收回手,转移话题道:“那个啥,酱油好像没了,咱去打点回来吧?” “文娟嫂子带了。”顾钧淡淡道。 “大酱呢?” “香云嫂子送了。” 云岁岁咬牙,“那我想出去走走,这总行了吧?” 顾钧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直到把人看得快炸毛了,才点头道:“走吧,我陪你。” 小洋楼虽然在教职工宿舍里头,但其实还有一段距离,原主人在楼外头修了个池塘,上面架了座小桥,过了桥才是教职工宿舍。 两人出了院子,坐在小桥边上,一边看底下正在开化的池塘,一边吹着小风,别有一番滋味。 池塘中央部位已经完全化了,只有靠着岸的地方还有一层薄薄的冰碴,不过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云岁岁感叹道:“要是种上荷花,再放些鱼虾进去,肯定好看。” “没记错的话,原本是有的,前些年都被拔光捞光了。”顾钧回答。 前几年风声那么紧,这种享乐的产物,自然是留不下的,连他们坐着的桥,桥柱上的雕刻和装饰也都被砸得乱七八糟。 原本这池塘也是要被填了的,但工程太大,那些人便只是把塘里的东西都毁坏了。 云岁岁惋惜了几秒,但很快就乐观道:“没事,以后说不定有机会修好。” 顾钧知道她说的以后是什么时候,也点了点头。 两人坐着说些有的没的,家属院里出来个熟人,正是之前爆炸时带领同学们给轻伤患者治疗的新医班老师,叫牛立业。 他手里拿着一把老式拖把,应该是出来洗拖把的。 这人不太瞧得起中医,云岁岁对他印象不太好,便转过头,想装作没看见。 谁知牛立业看到她却瞪大了一双眼,拎着拖把就走过来了。 “诶,你,你是中医班的吧?” 他走到尽头,指着靠在顾钧肩头的云岁岁劈头盖脸地教育道:“身为学生,你不以学业为主,还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起了对象,你一个大姑娘,咋就不知道害臊?你不觉得害臊,我都替你丢人,替你爹妈丢脸!” 眼看着对方唾沫星子都要喷到自己脸上,云岁岁嫌弃地躲了躲,“那您管得可真够宽的,连我爹妈都能替。” 牛立业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半点羞愧之意,反而嫌弃自己多管闲事。 他顿时火大,拖把怼着地面怼得砰砰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听过没有?我既然是你的老师,就有教育你的义务,让你专心学习还有错了?让你少跟男人搂搂抱抱还有错了?这些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他又不屑地看了顾钧一眼,“以为随便穿个仿军装就是啥好人了?谁家好人勾搭人女大学生搂搂抱抱?不知廉耻!有辱斯文!” 云岁岁两辈子加起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爹味发言。 她不仅没给牛立业好脸,反而抱住了顾钧,“那您这个爹来的有点晚了,要是来早点,当初我就不听我亲爹的话,和我爱人结婚了。” 这亲爹后爹的,牛立业差点没反应过来。 好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啥意思,结婚?” 云岁岁站起身,大大方方笑道:“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顾钧——领了证的。” 顾钧也站起身,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再配上一身军装,显得极具压迫感。 他朝牛立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凛冽,“解放军43军二团副团长顾钧,请多指教。” 这一个个消息砸下来,牛立业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他看看云岁岁又看看顾钧,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他看着顾钧肩膀上硕大的两颗星,暗骂自己眼瞎,咋就能和街上那些仿军装弄混了! 他抽搐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你好。” 顾钧依旧冷着一张脸,语气辨不清喜怒:“这位老师是不是对我爱人有什么意见,怎么我们夫妻间的正常交流,都能被您解读成不知廉耻?” 牛立业感觉自己的腿都在抖,如果不是长辈的面子撑着,差点就站不住了。 他捂着脸道:“误会,都是误会!这位同志,我不知道你俩是夫妻,我……” 他还想解释,顾钧却直接打断:“那就更荒唐了。” “连问都不问就强加指责,给学上扣上这么恶劣的帽子,你就是这么当老师的?” “不是,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牛立业百口莫辩,心里只剩下后悔,他咋就这么想不开,为争一口气惹上这么两个煞星? “这位同学,老师跟你道歉了,你快劝劝你爱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你说是吧?” 云岁岁瞧他那憋屈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但她还是朝顾钧说了句:“算了,牛老师可能也只是性子急,应该不是故意找我茬。” 倒不是她好心,一来是她和顾钧见面的时间本就不多,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上面,二来她还要在学校待很长一段时间,万一把人逼急了,报不齐会给自己穿小鞋。 倒不如给他点威慑,让他不敢惹自己。 牛立业听了她的话,连忙道:“对对,绝对不是故意的!” 顾钧始终唱黑脸,冷哼一声:“再有下次,我就去找何校长好好谈谈教职工的素质问题。” 牛立业连忙又说了一堆好话,灰溜溜地跑了,连拖把都忘了拿。 云岁岁和顾钧对视一眼,齐齐笑出了声。 “顾副团长,好威风啊!” 第188章 特殊的哄媳妇技巧 两人回到小洋楼,文娟嫂子和杨大娘已经配合着做好了饭,王勇也已经在桌上坐好了。 菜很丰盛,文娟嫂子怕东西放久了坏掉,基本把能做的全都做了。 原本小洋楼里四人位的红木小餐桌都不够用,最后还是用了一楼西餐厅的长餐桌,才堪堪放下。 云岁岁吃得沟满壕平,站起来都觉得肚皮勒着胃,每着屋子走了好几圈,又吃了杨大娘的蜜饯,这才没那么想吐。 饭后,杨大娘和文娟嫂子开始打扫餐厅卫生,云岁岁想帮忙,又被两人推了出来。 最后还是顾钧让王勇帮着提些重物,双方才妥协。 云岁岁吃得太多,又出门去消食,顾钧跟着,顺便说程英的事。 “领导的意思是让程英跟你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可以不用听他们的意见,跟着自己的心情走。” 知道他怕自己受委屈,云岁岁认真道:“其实我觉得领导说的也没错,再僵持下去,确实也浪费时间,咱们俩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这种烂事上。再说了,就算追究,最后也不会把程英怎么样,没这个必要。” “而且我回想了一下,当初报案的时候,是黄秀斌指出我有嫌疑,现在程英咬死了她流产的事和黄秀斌无关,咱们再怎么追查,估计也没法给他们定罪,不如抓大放小,让这事就这么过去。等他们松懈了,总有一天会露出狐狸尾巴。” 顾钧其实也是这么分析的,但他不怕浪费时间精力,只怕自个媳妇心里不痛快。 现在听云岁岁的想法和他一眼,不由赞同地点头,“那行,就按你说的办。” 云岁岁笑着问他:“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去?” 顾钧眯眼,“盼着我走?” “哪呀,这不是知道你队里事情忙,怕耽误正事嘛。”云岁岁白他一眼。 不过她心里也是有点纠结的,毕竟上回两人在一块,后来她老长时间都没缓过来,实在是被折腾怕了。 顾钧看破不说破,语气里带着隐秘的戏谑:“宋政委给我放了一天假,今天不用回去。” 他垂眸睨向云岁岁,就见小姑娘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一副“天要亡我”的模样。 后槽牙发痒,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他是什么恶鬼不成,竟让她怕成这样? 只见云岁岁强颜欢笑道:“那,那挺好……我明天有早课。” 这么明显的暗示,生怕别人听不懂似的。 顾钧眯起眼,眸光盯着她,“有早课,所以呢?” “没事。” 云岁岁两只手都要扭成麻花辫了,“我就是随便一说,明天课还挺多的,今天晚上得早点睡。” 看着被她想说又不敢直说的纠结模样,顾钧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淡定道:“知道了。” 虽然不确定他知道的是不是自己想让他知道的,但云岁岁就当他听懂了,轻轻松了口气。 “我听文娟嫂子说,下午她要和杨大娘擀面条做打卤面,咱们也一起?” 顾钧挑眉,“你还会做打卤面?” 云岁岁一噎,光想着帮忙了,忘了她啥都不会。 要是包饺子嘛,她还能跟着忙活忙活,毕竟北方的孩子少有不会包饺子的,但包饺子这事,恕她真是无能为力。 她就会吃。 好在文娟嫂子她们也不嫌弃,拿她当个吉祥物,只要人健康干啥都行。 其他人也分工明确,文娟嫂子负责炒卤子,杨大娘负责和面擀面切面,顾钧负责生火煮面,王勇负责劈柴火。 云岁岁也不知道这打卤面正不正宗,但她从小吃的就是这个,自己家和出来的面,擀成薄薄一片,撒上生粉折好几层,切成细细的面条。 然后把面煮熟,过凉水,再舀两勺热乎乎香喷喷的卤子拌开,吃起来筋道又有味。 前两年家属院里流行煮挂面的时候,他们家也吃的是这种纯手工制作的面,林秋萍手艺不错,奈何蔬菜有限,大部分时候都是黄瓜鸡蛋卤子,或者酱肉卤子。 今天的明显就丰富了很多。 辣椒炒肉、干煸红肠、辣白菜炒五花肉、木耳酱黄瓜炒鸡蛋还有榛蘑炖鸡。 每人吃一样都够了。 一盘盘卤子盛出来,云岁岁闻着香味,只觉得原本还有些撑的肚子又开始饿了。 顾钧原本分配的任务不多,看文娟嫂子准备了这么多配料,便去帮忙做辣椒炒肉。 云岁岁就站在他旁边,眼巴巴地瞅着锅里那油香的卤子,被呛得直打喷嚏都不走。 瞧着她那眼泪汪汪的样儿,顾钧不忍心,拿勺子盛了点出来递给她,“尝尝。” “这么少。” 云岁岁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屁颠颠凑过去把肉都送进了嘴里。 嚼两下,瞬间龇牙咧嘴,“好咸啊!” 顾钧唇角勾起,接了杯水给他,唇边带着笑意,“让你尝,你还真吃?” 下面条的码子,当然要口重些,不然怎么入味? 他也没想到平时看着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碰见吃的就把脑子扔了,库库就是炫。 云岁岁灌了一大杯水,把杯子拍在灶台上,狠狠瞪他一眼,说什么都不搭理他了。 就算顾钧又是倒水又是盛面,像丫鬟似的伺候着,就差一口一口把面送到她嘴里了,也还是没把人哄好。 云岁岁再贪吃,也是有骨气的,绝对不会向这种坏东西妥协,助长他戏弄自己的风气! 现在天虽然长了些,但六点钟也差不多要天黑了,因此吃过饭之后,王勇和文娟嫂子就告辞了。 目送车子缓缓开走,顾钧还想跟云岁岁说些什么,谁知脾气大的某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头一扭就回屋了。 顾钧心中无奈,薄唇抿了抿,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那边云岁岁洗漱完进了房间,等了好半天,都没听见动静。 难道在客房睡下了? 她扁了扁嘴,在客房睡好啊,省得打扰自己,她一个人才自在呢,哼! 正想着,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一副热气腾腾的精壮躯体就这么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第189章 再见了腿毛 男人裸着上身,正用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也不知他进来之前做了什么,胳膊上的肌肉还是充血状态,青筋凸起,肆意地展现着不同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野性。 他的胸肌如隆起的小山一般,腹肌的形状也流畅又分明,鱼线丝滑地隐入军绿色短裤里。 云岁岁无法用语言形容眼前的场景有多么刺激,她的眼睛里好像长出了手,抚过所有她看过的景色,充满弹性的手感仿佛已经抵达了神经末梢。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矜持些,可目光就是移不开,甚至更大胆地朝某个地方看去。 部队发的短裤明明是宽松款式,却好像什么都挡不住似的,资本不可小觑。 顾钧的腿也很长,又长又直,却不是麻杆般细瘦,而是附着着强健匀称的肌肉,一看就充满了爆发力。 云岁岁抓着被子,咽了咽口水,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却仍是没移开眼。 索性破罐子破摔,就这么直勾勾看着,露的人都不害臊,她害臊个啥? 顾钧看到她那垂涎的眼神,唇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他早就发现了,这大馋丫头不仅馋好吃的,还馋好看的……肉体。 虽然他早看惯了部队那帮小子光着膀子满训练场跑的模样,自己也经常是其中一员,也不觉得有啥好看的,但能哄自己媳妇高兴,又何乐而不为呢? 心里这样想,他面上却依旧一派镇定,明知故问道:“我今天晚上睡这,行吗?” 云岁岁撇撇嘴,“别的屋又没有床褥,你不睡这睡哪?顾副团这是想跟我分居了?” 顾钧不恼,语气反倒更宠溺了些:“怕你生气,不乐意看我。” 云岁岁眯起眼,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就整了点儿我爱看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能不知道咋回事? 没结婚之前,大夏天都恨不得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而最近这段时间,却是怎么露骨怎么来,怎么性感怎么做,每个动作都好像设计好了似的,真当她看不出来? 欲拒还迎可叫他玩明白了。 决定这么做的时候,顾钧没觉得多羞耻,可云岁岁说出来,他却一下子就臊了起来。 他没说话,好像不好意思似的,呲溜钻进被窝里。 进被窝的同时,把云岁岁裹进怀中,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黑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声音沙哑中透着欲:“那你爱看吗?” 明明是带着点引诱的话,偏偏他整个人都红透了,耳垂像要滴血,连眼角都透着红,可见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厚脸皮。 云岁岁故意憋着不回答他,他就把人搂得更紧了,眯起眼,嘴角向下透着冷意,“不爱看也没招,退不了货了。” 噗呲—— 云岁岁笑得花枝乱颤,抹着他发烫的耳垂道:“好看,爱看,多来点。” 可是挺没羞没臊了。 顾钧也被她给带笑了,点她额头,“美得你。” 新婚小夫妻感情正浓,又都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抱着抱着,就有了正常人都该有的反应。 云岁岁感受到了,心里顿时拉起警报,一巴掌拍出去,差点没把将近一米九的大汉拍飞,“我明天可有早课啊!” 顾钧被她紧张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有些自责地说:“上次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我真没想干什么,这样就已经挺满足了。” 他抱着心爱的人,眼里确实只有疼惜,其他的东西一点没有。 云岁岁知道是自己过于警惕了,不由放松了身体,轻轻地回抱住他。 抱了一会,她就不老实起来。 其实也不能怪她,主要是顾钧的保暖小毛裤有点扎人,扎得她的腿疼。 于是她腿拱了拱,又拱了拱,然后就不小心碰到了某处。 顾钧嘶了一声,按住她的腰,声音低哑:“别乱动。” 云岁岁瘪瘪嘴,“你说说你,长那么多毛干嘛?扎得我怪疼的!” 说着,她眼睛一亮,“反正咱俩也不困,要不我帮你褪毛吧?” 顾钧身上一僵,也顾不得自个儿的资本难不难受了,连忙道:“别,我困了。” “骗人。” 云岁岁意有所指,“你明明精神着呢!” 顾钧:…… 云岁岁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笑眯眯地去拿了肥皂水和剃须刀回来,磨刀霍霍向顾钧。 顾钧瞧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心中更无奈了,“一定要刮?” “试试呗。” 云岁岁自信道:“我这双手,别的不说,肯定是不会刮伤你。” 大夫的手,那可不是一般的稳。 顾钧也认命了,主动伸出腿,视死如归,“来吧。” 云岁岁眼睛一亮,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准确的说,是他的腿毛上。 她其实并不喜欢身上毛发过于旺盛的人类,但那些毛长在顾钧身上,好像又没那么碍眼了。 但,该刮还是得刮。 将肥皂水拍在腿上,打起泡,用刮胡刀呲溜一刮,那一条的皮肤瞬间白了两个度。 如此重复下来,很快,顾钧就拥有了两条光滑的小腿。 而云岁岁也确实像她说的,半点没伤到他。 也不知是不是没有晒过太阳的原因,顾钧小腿的皮肤比其他部位要白一个度,再加上毛都没了,显得又白又嫩又滑溜。 洗干净后,云岁岁忍不住摸了两把,“还挺好看。” 顾钧嘴角抽了抽,一眼都不想多看。 心想着幸好现在天气还冷,不然让手底下的兵看到,不得笑话死他。 离夏天还有将近四个月,到那时候,腿毛估计也都长出来了,挺好。 他想的倒是挺好,可偏偏不巧,第二天回队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军事演练。 而军事演练的地点,又正好选在了河边。 一、二团进行作战,二团所在的连队为进攻方,去进攻河对岸的一团营地,想要获胜,就必须得过河。 众所周知,为了更省时省力地过河,且不影响后续作战,士兵们是需要脱了棉裤赤腿过河的。 而进入到作战状态后,顾钧也完全忘了自己的腿是个什么状态,比所有人都快地脱了裤子,迅速过河,然后冲进了敌方营地。 于是乎,大名鼎鼎的顾副团就这么甩着两条光溜溜的大白腿,从所有人的眼前一晃而过。 第190章 你必须道歉 一团团长看到顾钧的时候都懵了。 哪怕腿上还带着泥巴,可他妈的是真光溜啊! 在他愣神之际,顾钧一个冲刺将他扑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掉了他腰后的旗子,证明他这个人已经光荣下线了。 一团团长抹了把脸,按照规定取了“死人”区等候。 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艹,这他妈一定是二团的诡计!” 心里不服气,他连忙喊了句:“顾钧,你昨天干啥去了?腿比太监还光溜!” 顾钧跟人搏斗的动作一顿,余光瞥见自己失去了腿毛的小腿,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就这么一秒的功夫,他身后的旗子差点被夺走。 幸好他反应及时,躲开了敌方偷袭的手,还顺便解决了两个敌人。 忽略了众人暗戳戳往他腿上瞧那目光,他睨向一团团长,“关你屁事!” 说着,一把拔下营地中央象征着一团的旌旗,眉眼冷得可怕。 “喔!赢喽!!” 周围传来二团的欢呼,呼声响彻山林。 而顾钧面上虽然一就是那个威武霸气的兵中之王,可满脑子却想的都是自己的裤子。 于是在守住旌旗一分钟,确定二团的胜利之后,就想离开去穿裤子。 谁知道组织部的干事不知道打哪来了,脖子上还挂了个相机,一脸天真愚蠢地喊道:“顾副团,看这里!” 顾钧刚一抬头,咔嚓—— 画面就此定格。 他傻眼,眼瞅着对方又傻乎乎地去拍别的地方了,半晌才吐出一个字:“艹。” 结束演练后,大家都去部队澡堂子里洗澡,顾钧和一团团长因为开了个简短的复盘会,比别人去的都晚。 刚踏进澡堂子的门,就听见里头有人说:“你们没看到,咱副团那腿,老白了,又长又白又直,比大姑娘的都好看,一看就滑溜!” “那你咋不摸摸?” “谁敢摸啊?我又不嫌命长!” “诶,我记得之前一块搓澡的时候,副团的腿好像跟咱们也差不多啊,咋今天就没毛了?难道这有啥特殊癖好?” 眼瞅着一团团长憋笑憋得脸都红了,为了防止那帮小崽子说得更离谱,顾钧直接推门而入,冷笑道:“啥事癖好?跟我也说说。” 刚才还大声嚷嚷的几人瞬间白了脸,连忙躲回淋浴头底下,背对着他,生怕被揪出来。 顾钧眯起眼,“戴向学,别以为转过去我就看不出来是你。” 戴向学浑身一僵,慢吞吞地转过来,哭着脸道:“副团,真不是我。” 他就一跟着凑热闹的,随便听个乐呵,咋就这么倒霉? 顾钧本也没打算上纲上线,嫌弃道:“没事别瞎凑热闹,洗你的去。” 说完,又冷眼扫了刚才说风凉话的几个人,而后转身离开。 一团团长看热闹不嫌事大,嬉皮笑脸道:“诶,老顾,你不洗了?” 自然是没得到回应。 待人走远,澡堂子里的大家互相对视,而后齐齐笑出了声。 比赛虽然是赢了,但顾钧这脸,也是丢大发了。 回家后的他一边洗澡,一边想着罪魁祸首的某人。 让自己丢了这么大的脸,下回见面讨些补偿不过分吧? 而远在岩大的云岁岁,突然打了个喷嚏,感觉背后凉凉的。 好在马上下课,听说今天食堂煮大碴粥,正好吃点热乎的驱驱寒。 谁知她和何秀月刚走出教学楼,一道消瘦佝偻的身影就走了过来,步履蹒跚,两条腿像没有劲似的,走两步就要停下歇歇。 可在看到云岁岁时,却又强提起力气扑到她面前,声音嘶哑地道:“岁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云岁岁看着躺在脚前,虚弱得像软面条似的人,眉头不由皱紧了,“你现在不应该还在住院?” 对方抬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前段时间还水肿油腻的脸,如今却瘦得皮包骨,五官也清晰了,隐约能看见结婚前的模样,柔弱惹人怜惜。 “你不原谅我,我住院也住不安稳,就过来跟你道歉了。” “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孩子,甚至以后都和你一样,很难再生育,现在你应该高兴了吧?” 云岁岁眯起眼,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的事。 也是,程英流产的案子对军方影响较大,肯定是要先审理的。 至于检查报告被调包的事,甚至不能说是案件,只能算是纠纷,而现在程英的情况比较复杂,估计要等到她情况稳定了才能进行相应的处理。 而何秀月不知道眼前的是谁,最近也没关注43军那边的情况,听到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说云岁岁不能生育,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看向云岁岁,表情很明显:找错人了? 云岁岁摇摇头,“情况有些复杂,之后再和你说。” 程英看两人都不拿自己当回事的模样,眸色一暗,拔高了声线:“岁岁,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可是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我失去了孩子和生育能力,差点命都没了,而你却还在这里好好上学,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也许是她的样子太过凄惨可怜,和一看就娇养出来的女大学生的形象对比又太过鲜明,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张秋文见状,先入为主地觉得云岁岁又在仗势欺人,连忙将程英扶起来,义愤填膺地说:“云岁岁,你是要当医生的人,却连一个病得这么严重的人都欺负,你的良心不疼吗?平日里装得道貌岸然,现在终于露馅了!” “不是的。” 程英苍白着脸道:“这位同学,是我对不起岁岁,我应该跟她道歉,她没有欺负我。” “你对不起她啥?她成天吃好喝好,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 张秋文恨铁不成钢道:“反倒是你,连站都站不稳,都瘦得皮包骨了,你能对不起她啥?” “是啊,这人瘦得风一吹都能吹走,听说还刚从医院里出来,同学,你就原谅人家呗,反正你也没啥损失!”有好事者劝道。 看热闹的人也纷纷附和。 牛立业听了半天,这时候才从人群里走出来,板着脸道:“没错,云岁岁同学,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尊师重道也就算了,老师不跟你计较,但是面对病人,怎么能揪着一点小事不放,斤斤计较呢?” “身为医工班的老师,我无法看到自己的学生这么对待病患而不管不问,你必须跟这位同志道歉!” 第191章 黄秀斌打你了吧 云岁岁满脸写着五个大字:你没事吧你? 程英的道歉她都不想接受呢,还让她反过来跟程英道歉,真是倒反天罡! 偏偏就有那没脑子的。 只见张秋文满脸崇拜地看着牛立业,更加理直气壮地说:“牛老师您说的太对了,我们医工班绝对不允许有这种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人存在,云岁岁必须跟这位同志道歉!” 牛立业被捧得飘飘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岁岁,“云同学,老师不想逼迫你,你也不希望这件事情闹大,影响学校和你的名声吧?赶紧道歉吧!” 今天你家男人不在,看你还怎么嚣张? 一个学生,还妄想在老师的头顶上作威作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今天就算那个姓顾的来了,他也照样有理,这么多人看着呢,他是在主持正义! 这里是学校,他的地盘,又不是军队,姓顾的还敢打他不成? 谁知云岁岁只是不在乎地掏掏耳朵,“我道歉?受害者给加害者道歉,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感谢牛老师让我长了见识。” 她抬头笑吟吟地看向程英,“你也想让我道歉?你知道的,我这人没道德,道德绑架这一招对我没用,要不咱俩就这么耗着?” 程英咬紧了唇,眼里闪过不甘。 但她也知道,云岁岁耗得起,她却耗不起。 领导给下了死命令,黄秀斌就逼着她跟云岁岁道歉,如果做不到,那她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地狱,她自己都不敢想。 于是她垂下头,唯唯诺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让你原谅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道歉。” 张秋文闻言眼一瞪,“你咋胆这么小!这么多人给你撑腰呢,你怕啥?” “不是这样的,这位同学,是我对不起云岁岁,我只是想让她接受我的道歉而已,其他的真的没必要。”程英心里烦躁,面上却还得耐着性子解释。 牛立业也觉得她是烂泥扶不上墙,大好的优势都在他们这边,她竟然只想让云岁岁原谅她,果然乡野村妇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点脑子没有! 他把皮鞋踩得踢踏响,“这位同志,不用怕,云岁岁敢欺负你,我这个当老师的第一个不同意,今天是她糟践你,她必须得跟你道歉!” 看老师都这么铿锵有力地开口,周围的同学们自然随大流,一边安慰她一边谴责云岁岁。 程英看着云岁岁耸了耸肩,一副“不是我不原谅你,是他们非逼我道歉”的模样,只觉得脑袋更晕了,顿时尖叫道:“别说了!” “我求求你们了,我只是想让云岁岁原谅我,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跟着掺和了行不行?!” 这一叫,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张秋文和牛立业更是下不来台。 他们可都是在为她伸张正义,她咋反倒对他们喊上了? 牛立业气得鼻孔大张,真要变成一头牛了。 他看向云岁岁,就见对方朝他勾唇一笑,满眼的挑衅。 妈的,又成小丑了! 他气得扭头就走,走前扔下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张秋文也放开程英,瞪云岁岁一眼之后,也跑了。 他们都走了,别人也不会留在这自讨没趣,顿时一哄而散,又只留下了云岁岁三人。 看着云岁岁从始至终都一副看戏的表情,程英咬牙,“你高兴了?” 云岁岁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这难道不是你故意表演的笑话,为了让我原谅你?” 程英脸色更黑,眼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哀戚,“我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你都这么惨了,还不忘道德绑架我。” 云岁岁不吃卖惨那一套,“有这种毅力,少陷害别人,多专注自己,说不定早就功成名就了,也不至于混这么惨。” 程英差点气撅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晕,不然一切就真完了。 “我只是想活下去,该道歉我也道了,你到底还想我怎样!” 说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痛苦是真实存在的,但后悔……她只后悔自己手段不够高明,每次都斗不过云岁岁。 云岁岁淡定道:“你会有今天,都是你自作自受,可别往我身上怪。” 程英刚要发作,就听她又说:“不过想让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程英抬眼,“什么问题?” 云岁岁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黄秀斌,打你了吧?”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像人间的溪水,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 程英喉咙紧了紧,下意识错开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家老黄对我很好。” 云岁岁看着她,憔悴瘦弱,嘴唇干裂,脸上一丝血色也无,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头顶竟然生出了一绺白发。 她一时间心情复杂,淡淡道:“知道了,这件事,我原谅你了。” 程英豁然抬头,满眼都是惊讶,“……谢谢。” 云岁岁看着她离开,脚步摇晃,宛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和上辈子华贵雍容的妇人,好像都越来越远了。 云岁岁并不可怜她,路是她自己选的,她本就该负责到底。 她只是可惜,程英的起点明明比很多人都高,拥有得天独厚的金手指。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老天都救不了她。 何秀月拍拍她的肩,“想什么呢?” 云岁岁回过神,“没什么。刚才那个就是之前43军流产住院的军属。” 何秀月点头,“猜到了。你就这么原谅她,会不会太便宜她了?” “你不是没打听那边的事了,怎么知道是我便宜她?”云岁岁好笑道。 何秀月认真道:“她让你遭了非议受了委屈,一句道歉揭过,还不是占便宜?” 云岁岁赞同地点点头,“也是。” 刚才那点感慨,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另一边,戴向学看到坐在对面的人,笑嘻嘻问道:“黄营长,你今天晚上咋有时间来食堂吃饭,不去医院看嫂子了?” 黄秀斌依旧是那副和善的老好人样,未语先笑,“你嫂子有事,去市里了。” 戴向学没心眼似的点点头,继续吭哧吭哧干饭。 黄秀斌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的确是随口一问,便也没太在意,垂眸一边吃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走了,戴向学才眯了眯眼,三两下扒完饭,收拾好餐盒,匆匆朝宿舍楼的方向跑去。 第192章 为了站起来 云岁岁接到顾钧电话的时候,刚好吃过晚饭。 听到宿舍大娘的召唤,就匆匆去收发室接电话。 “喂,你好。” 电话那头,顾钧的声音清晰传过来:“你还好吗?” 云岁岁不明所以,“顾钧?我挺好啊,你怎么想着打电话过来了?” “我听说程英从医院去了市里,她找你了?”顾钧问。 “嗯,找了。” 云岁岁没避讳,实话实说道:“来跟我道歉,求我放她一条生路。” 顾钧在那头眯起了眼,“只是这样?” 他可不信程英会这么老实。 “当然不是,不过都已经解决了。” 云岁岁眼睛弯了弯,“你担心我啊?” 顾钧不假思索地“嗯”了声:“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我当然担心。”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出门最好让杨大娘跟着,尽量别单独行动。” 难得听到他说这么多话,云岁岁心里暖呼呼的,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光是听声音,顾钧就已经能想象到那边的人是如何拍着胸脯保证的了。 他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好。” 心里却在思索岩大那边的派出所有没有自己的熟人了。 “对了,这周末我应该没课,可以回家住。”云岁岁又说。 顾钧:“周几?” “周日。” “好,你睡到自然醒,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收发室的大姨眼神暧昧,盯着云岁岁道:“对象啊?” 云岁岁点点头,“我爱人。” 阿姨顿时笑开了花,“诶呦,现在的小年轻呦!” 给了钱,云岁岁就回了小洋楼。 杨大娘看她回来,就把锅里热着的饭菜端上桌,一边拿碗筷一边说:“下午市医院那边来人,说一个叫王啥的病人术前检查做完了,问你啥时候有时间。” 云岁岁了然,应该是江守仁让人带的话。 她跟江守仁说过,她参与手术和后续治疗的事暂时保密,有什么事尽量别去学校,来小洋楼找她就行。 树大招风,真要细究的话,她接这个活不算正规,没必要给别人送把柄。 当然了,最后王岩松如果成功站起来,那就是活招牌,这又是两码事了。 她点点头,“行,明天我亲自过去看看。” 杨大娘咬了口玉米面馒头,想了想还是说:“岁岁啊,大娘知道你有本事,但是咱毕竟还怀着孩子呢,在外头一定要小心点,可别让自己累着了。” 云岁岁知道她是对工作负责,也是关心自己,温和笑道:“您放心,不会的。” 第二天上完上午的课,趁着午休时间,她就去了人民医院。 这回江守仁老早就在办公室里等着了,看到她就止不住冷笑,“你说说,我咋就脑子一热上了你的贼船?” 昨天他和科室的几个外科医生又仔细做了一版手术方案,但还是没法做到完全满意,这已经是他改的第三次了。 对于这种复杂程度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手术,真是要把他的脑细胞都烧着了。 云岁岁一看他那两团大大的黑眼圈,就知道他经历了什么,顿时笑着说好话:“那肯定是因为您明白这次手术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一旦成功,整个岩市的外科就看您了。” 江守仁瞪她一眼,“少说那些好听的,云大夫的名声我也听说了,连军总医院的大夫都对你的针灸术赞不绝口,王岩松的情况你也了解,最新b超结果,有两处淤堵,术前能通开的话,手术成功率更高。” 这就是他做了三次方案后想出来的办法。 云岁岁松了口气。 早说啊,她还以为不能做呢。 “先带我去看看情况,能帮忙的话我一定帮。” 江守仁起身,亲自带她去王岩松的病房。 几天没见,王岩松的精神状态已经好多了,乱糟糟的胡茬刮掉,头发也剃得只剩短短一层,脸色看起来也没那么苍白了。 仔细看,还是个俊秀青年。 虽然大部分医护人员都知道他是王老头的儿子,但有江医生看着,他也并没有遭到什么歧视和议论。 看到云岁岁,他露出腼腆的笑,“云大夫来了。” 云岁岁也微笑着点点头,“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王岩松乖巧地伸出手,云碎碎给他把过脉之后,又检查了他的腰椎和腿部,询问了一些问题后,就和江医生告辞了。 “等一下,云大夫。” 王岩松叫住她,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了两个黄元帅苹果,“云大夫,江大夫,你们俩拿回去吃。” 这个时候的苹果可不便宜,云岁岁连忙婉拒:“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吧,好好补充营养!” 王岩松眼里流露出一丝失落,白净的脸上显出几分脆弱,但还是笑了笑,“那你们慢走。” 出了门,云岁岁对江守仁道:“两处淤堵,一处在腰椎,一处在小腿,倒是都能疏通,但是真操作起来,小腿那处疏通起来可能要三个月到半年之久。” 江守仁皱眉,“腰椎的呢?” “下猛药的话,半个月就能恢复知觉。”云岁岁道。 江守仁又问:“可以,那就先通这一处,其他的术后再说。你这猛药没副作用吧?” 云岁岁摇摇头,意味深长道:“副作用倒是没有,就是疼。” 江守仁表情轻松,“那没事。” 王岩松:……你们问我了吗? 倒不是江守仁心黑,而是依照王岩松的情况,手术肯定是越早做越好。 要不是这两处淤堵实在没法处理,他恨不得今天就给人拖上手术台。 三个月到半年时间太长了,腿都要彻底坏死了,半个月就没啥问题。 两人商量着,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云岁岁开了两副药,未来的半个月,王岩松每天都要泡药浴不说,她下课后还要抽时间来给他施针。 商量好后,云岁岁又回了病房一趟,把治疗刘成告诉王岩松。 果不其然,他没有任何异议。 痛苦是肯定会痛苦的,但为了站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第193章 卫生所升级了 自己给自己找了这么大个活,云岁岁除了在学校上课就是去医院忙活病人,这一周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连何秀月都抓不着她人影。 好不容易到了周日,她一觉睡到中午,起来后还迷迷糊糊的,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直到看见一楼的王勇。 小洋楼一共三层,顶层是屋主原本的艺术收藏厅,不过里面的钢琴和字画都已经被毁坏了,修葺起来麻烦,云岁岁又是暂住,那一层就没有动。 她的卧房在二楼,出门便是象牙白的欧式楼梯,在走廊里就能清楚看到一楼的客厅和厨房。 王勇就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瞧见他,云岁岁才恍然大悟,她答应了顾钧今天要回大院的! 随即又有些疑惑,那天在电话里,顾钧明明说要亲自来接她的,怎么是王勇来了? 她换好衣服下楼,王勇就为她解了惑,“嫂子,有紧急任务,副团带队出任务去了,今天恐怕没办法陪您了。” “他让我来问问您是想回大院还是在市里,回大院的话我送您回去,您要是想在市里逛逛,我今天下午也负责护送您。” 云岁岁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但很快就一闪而过了。 她笑着道:“正好,我要去人民医院看个病人,你送我过去吧,完事后咱们回红山镇,好久没去卫生所看看了。” 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王勇松了口气,呲着大白牙笑道:“诶,好嘞!” 到医院给王岩松做完治疗,云岁岁又去友谊商店买了些礼品,就提着东西回了红山镇。 这不回不知道,一回吓一跳,到卫生所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瞧着大门上那红彤彤的“红山镇卫生院”六个大字,云岁岁惊讶道:“这……什么时候变成卫生院了?” 不只是门上的字变了,墙体也重新粉刷过,旁边还堆了好些水泥和砖块,明显要扩建,乍一看,还真认不出来从前的样子。 王勇笑道:“其实卫生院的申请上个月就批下来了,这不是之前出了程英那档子事嘛,卫生局一直卡着没公布,现在嫂子你沉冤昭雪了,这事儿就定下了。” “我也就知道这点,具体的您还是进去问小冯吧!” 云岁岁瞧着崭新的门脸,心里也挺高兴,推门走了进去。 卫生所里头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从前的格局,毕竟也才刚刚升级成卫生院,想装修里面也没那么快。 但人却是实打实的变多了。 不只是病人,大夫好像也多了几个,比当初云岁岁在时那捉襟见肘的人头数好看多了。 冯胜男正领着两个小大夫在诊室里给病人打屁股针,听到门响,脸生的小大夫刚要问哪不舒服,就听冯大夫惊喜道:“云大夫你回来啦!” 她迅速给病人扎完针,把东西交给旁边的小大夫消毒,自己急匆匆跑出来,“你咋这么长时间才回来看我,我都想死你了!” 云岁岁也高兴,笑着调侃道:“几个月不见,咱们小冯都带徒弟啦?” “云大夫你就别笑话我了,要不是你去上学了,咱们卫生所人少,上头又刚好分来一批知青卫生员,哪轮到我带新人啊?” 冯胜男开始絮絮叨叨:“要我说卫生局那帮也真不当人,之前你在的时候不给升卫生院,等到咱这青黄不接了,突然整这么一出,是想吓唬谁呢?” 云岁岁就这么笑眯眯听着,只觉得工作真是锻炼人,当初那个不爱说话只干活的小姑娘,如今也这么能说了。 她打量着卫生院里的变化,同时其他几个小大夫也在打量她。 虽然之前没见过,但哪个红山镇的赤脚大夫没听过云岁岁云大夫的大名? 且不说她支援大城山救了多少人那些老黄历,单说她以一己之力扩大了红山镇卫生所的影响力,让一个卫生所在短短一年时间内起死回生,就已经是个传奇了。 他们接待的病人中,甚至有人宁可不去军总医院,也要来卫生所看病。 可以说洪山镇卫生所能升级成规模更大的卫生院,云大夫是最大的功臣。 还有她自制的膏药药酒,那都是供不应求,到现在还有人排队等着接骨膏治病呢! 再加上她和军区大佬以及军总医院前院花的韵事,更为她添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这样一个事业有成、婚姻幸福美满的女性楷模,谁不想见呢? 今天可终于让他们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这就是云大夫?真的好漂亮好可爱啊,怎么感觉比想象中年轻?她不会比咱们年纪还小吧?”一个有些矮的年轻女大夫小声道。 她旁边的男大夫推了推眼镜,“不用怀疑,顶多二十出头。” “天呐!这么年轻还这么厉害,真是人比人得扔!” 云岁岁早注意到实**夫们在嘀嘀咕咕,毕竟他们的视线也实在是不太隐晦。 不过对方看起来没有恶意,她自然也不会介意。 冯胜男又说:“云大夫你知道吗?你在咱们卫生院的熟人,其实不止我一个。” 云岁岁好奇地挑眉,“还有谁?” 话音刚落,通往后院的门打开,孙继军拎着个铝盆走了进来。 他眼镜上了霜,摘下来用衣角擦了擦又戴上。 再抬头时,眼睛陡然瞪大,“师父?” 云岁岁看他穿着大夫的衣服,也有些讶异,“继军,你也在?” “没错,孙继军同志也上了红医班,现在已经是咱们卫生所正式的一员了!”冯胜男笑嘻嘻地说。 云岁岁却无奈地看向孙继军,“你不上学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现在才高一。 “上学学不到东西,也考不了大学,还不如当大夫,至少能治病救人。”孙继军回答道。 相对于他哥哥而言,他更加早熟,也更加有想法,做这个决定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云岁岁知道他的性子,明白依照现在的情况,劝他回去上学比登天还难。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地问:“那你的学籍呢?” “我爸跟学校说了,暂时留着。”孙继军回答。 云岁岁松了口气,反正也就这一年,年底高考恢复,他肯定得回去的。 “你一直拿着那个盆干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磕的,盆底都凹凸不平了。 “哦,我要去给小老四喂饭呢!” 孙继军从柜子里掏出一袋鸡肝,“顾叔昨天刚让人送过来的,正好给它吃。” 听到小老四,云岁岁眼睛一亮,“一起去吧!” 也不知道那傻狗还认不认识自己? 第194章 哪来的猴儿? 比起人来讲,犬类的成长是十分迅速的。 大部分犬从刚生下来到成年,只需要一年时间。 体型小些的可能只需要八个月,而大型犬,基本上也不会超过一年半。 短短几个月时间,对它们来说就像跨越了几年甚至十几年那么长。 因此云岁岁在看到小老四的时候,都有些不敢认了。 她离开红山镇的时候,小老四还是个小萌狗呢,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可现在…… “这哪来的猴儿?” 原本圆滚滚的小狗长开了,四肢变得修长,脚丫子也变大了,可毛发却没跟上,显得光秃秃的。 还没完全立起来的耳朵支楞八翘,像两个像两个用力过猛的蒲扇,里倒歪斜软趴趴的,脸上的骨骼凸显出来,一脸猴相。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猴系帅哥? 听到云岁岁的话,孙继军连忙捂住小老四的耳朵,“别听,师父瞎说的!” 小老四眼神清澈愚蠢,甩开他的手,盯着云岁岁看了半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围着她仔细嗅闻起来。 见它并没有凶自己,云岁岁下意识摸向它的头,“小老四!”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小老四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呜哇呜哇地叫了两声,后腿一蹬就要往她身上扑。 孙继军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拦腰抱住,一边拍他屁股一边教育道:“顾叔咋教的你又忘了,不能扑人!” 小老四眨巴着黑亮的眼睛,一脸可怜相地望着云岁岁,对她嘤嘤两声。 看着它和它妈那双极其相似的卡姿兰大眼睛,云岁岁心都要化了,“轻点打,别打坏了。” “这小子皮实着呢,打不坏。” 孙继军又拍了小老四两巴掌,“再说,顾叔特意提醒过我,师父怀孕了,要是知道我看着小老四扑你,他肯定得给我爸加训。” 原本云岁岁离开红山镇,顾钧是想把小老四带回大院养的。 可上个月有人大半夜跑到卫生所偷中药,被小老四发现,追着他跑了两条街,把小偷的裤子都撕烂了。 打那之后,冯胜男说什么都不让顾钧把小老四带走,现在都是她和孙继军轮流照顾它。 既然照顾它,那肯定就得对它负责。 别看小老四现在才三十多斤,可正是最调皮的时候,说好听点儿叫调皮,说不好听点简直就是疯癫,闹起来根本不知道收着力气。 万一让师父磕着碰着,那可就闯大祸了。 云岁岁没想到顾钧竟然考虑得这么全面,连她有可能来卫生所看小老四都想到了,还特意嘱咐了孙继军。 她唇角微微扬起,眸子也更亮了。 孙继军年纪小,平日里也只喜欢看书学医术,还不懂大人之间的情爱。 但他也能看出顾叔对师父的在乎,难怪最近他老妈都不骂顾叔了。 被教训了一通后,小老四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朝云岁岁发癫,而是摇着尾巴拿脑袋拱她的手,不停地求摸摸。 云岁岁瞧着他那细细一条的尾巴上没什么毛,忍俊不禁道:“真的不是猴儿吗?” 小老四像听懂了似的,脑袋一歪,噗通躺到地上,开始撒泼打滚起来。 好家伙,还会碰瓷。 和它玩了一会儿,又回屋子里给孙继军讲了些他弄不明白的病症,云岁岁才坐着车回了大院。 刚下车,她就收到了李文娟的热烈欢迎,赵秀文难得也在,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人却更瘦了,颧骨都凸了出来,脸色也很白。 云岁岁笑着道:“秀文嫂子,好久不见呀!” 李文娟在一旁说道:“嗐,也不能怪秀文,她这胎怀得困难,吃啥吐啥还腰酸腿疼,前两天还躺在炕上下不来呢!” 赵秀文勉强地笑了笑,“怀孕嘛,都得有这么一遭,生了就好了。” “云大夫看着脸色比我好多了,这胎一定是个好孩子。” “我也是沾了会点医术的光,难受的时候能给自己调调。” 云岁岁谦虚道:“一会有时间我给你把把脉,看看能不能缓解一下。” 赵秀文满脸感激,“那太好了!”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云大夫之所以气色这么好,好像丝毫不受怀孕影响的样子,是因为顾副团照顾得好。 又是找房子又是送吃送喝,连后勤老马的娘都请动了。 她没那么好命,丈夫不见多体谅她,家里还有婆婆压着,就算身子不舒服,该干的活也一样都少不了。 唉,不提也罢! 三人到顾家聊了会家常,云岁岁给赵秀文把了个脉,“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个养胎的方子,一日两次,早饭前晚饭后,你本身就气血不足,怀孕期间不能太劳累了。” 赵秀文苦笑,“我尽量吧。” 云岁岁也知道她家的情况,没有说那些没用的安慰,只叮嘱她多为自己的健康考虑。 赵秀文接过方子就告辞了,时间差不多,她得回去准备晚饭了。 李文娟看着她离开,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我们家老孙,看继军不上学,就想让继东也回家,准备春天的征兵。” “当初安排他俩念书的时候费老鼻子劲,现在好不容易念上了,又让他们退学,哪有这么干事的?就算继东成绩不如继军,那有文化也总比没文化强,岁岁你说是不是?” 云岁岁点头,“是啊,继东还小,上完高中再入伍也一样。” 还有别的原因,只是她现在不方便说。 孙继东今年入伍,明年开战就得上战场,十六七岁,毛都还没长齐呢。 枪炮无眼,一个啥都不懂的新兵蛋子,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 万一有个好歹,那老孙和文娟嫂子哭都不知道朝哪哭。 再说了,马上就要开放,文化教育会越来越受重视,再也不是一身戎马打天下的时候了,军人也需要有文化。 就算孙继东在明年的战争中幸运地毫发无伤,就凭他这高中肄业的文化水平,想要往上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有军功。 可军功也不比考大学简单呐! 就算是顾钧,那也是刀山火海好几次命悬一线才走到现在的地位,未来国家强盛起来,哪有那么多机会给他立功? 李文娟不知道这些,但她打心眼里不想让孩子跟他爹一样,大老粗一个,拿命去拼才能养活一大家子。 她郑重地点点头,“我和你想的一样,等老孙回来我就跟他说,坚决不能让继东退学!” 云岁岁笑了笑,正想问晚上吃什么,她准备食材,就听楼下有人道:“呀!英子,你咋这么早就出院了?” 第195章 求原谅 听到熟悉的名字,李文娟眼一瞪,朝云岁岁努了努嘴,“她咋回来了?特别是听说你回来,又想来找茬!” 云岁岁也不知道程英回来干什么,但她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为了自己和孩子的身体健康,她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不服就干,行事还是得温和些。 所以她摇摇头,“不搭理就好了。” “也是。” 李文娟点点头,“就她现在那身子,恨不得风一吹就倒了,咱还是少跟她沾边,省得到时候赖上咱!” 然而她话音还没落,门外就吵嚷起来。 “诶,英子,你咋来南楼了?” “不是,你又上老顾家来干啥?” “让开!” 和程英不耐烦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砰砰的敲门声。 云岁岁和李文娟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人在闹哪一出。 愣神的功夫,程英的声音又传了进来:“云岁岁,我知道你在家,你开门,我们好好谈谈。” “你放心,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不会做什么事情的,你开门!” 话到最后,已经透露出几分急躁。 云岁岁起身,李文娟连忙拉住了她,“别开,谁知道她又搞什么幺蛾子,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她不敢。” 云岁岁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出于对程英的了解。 她太想成为人上人了,所以能屈能伸,光明正大加害于自己这种事,她干不出来。 就算她真的头脑不清醒伤害自己,也不用怕,空间里好几套针,够把她扎成刺猬的了。 云岁岁这段时间吃好喝好,人都胖了一圈,她不信自己连个卧床多日的病人都制服不了。 但保险起见,李文娟还是自告奋勇上前开了门。 程英穿着一件皮粉色的毛呢大衣,如果云岁岁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她十八岁生日时,云建中送给她的。 如今这件大衣已经很旧了,袖口处还带着洗不净的深棕色污渍。 她依旧消瘦憔悴,眼眶也深深地凹了进去,像老了几十岁。 看着依旧娇嫩如花的云岁岁,眼神明亮脸颊带肉,穿着修身的毛衣,小腹不似以前那般纤细,她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怀孕了。” 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云岁岁顿时了然,难怪她拖着病重的身体也要回来,原来是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不咸不淡地回答:“嗯。” 程英眼神骤变,似疑惑似不甘,眉头深深皱起,“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能怀孕呢?” 云岁岁挑眉,嗤笑道:“你不会觉得改了我的体检结果,我就真不能怀孕了吧?你以为你是神笔马良?” 程英看向她,眼中的不甘愈发明显。 她攥紧拳头,凭什么? 凭什么她大月份流产伤了身子,而本来应该不孕的云岁岁却怀孕了! 看着云岁岁的肚子,她眼中的狠厉如有实质。 云岁岁对恶意还是很敏感的,下意识将手背在后面,从空间里取出最粗的一根银针。 可下一秒,程英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对不起,岁岁,你原谅我吧!当初我妈改了你的体检报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到了这边之后,我怕事情败露咱爸会怪咱妈,才又换了一次结果,你就看在你也没受什么伤害的份上,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她恨呐,恨不得掐死云岁岁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有什么办法呢? 她昨天才发现沈银花被调走了,追问之下,不仅知道了云岁岁怀孕的消息,还被告知自己调换云岁岁体检报告的事已经败露。 沈银花已经受到了处罚,她因为身体情况还不稳定,部队方面只是暂时停止了黄秀斌的一切任务。 要知道,不能出任务就没有机会立功,只能靠攒资历升军衔,这和断了他的前途有什么区别? 黄秀斌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能消除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就跟她离婚。 程英虽然有他的把柄,可他们的婚姻关系在一开始就岌岌可危,再加上她又不能生了,很难保证黄秀斌不会把所有过错都推在她身上,来个断尾求生。 所以今天刚打完针,她就来找云岁岁了。 一来是想亲眼看看云岁岁是不是真的是怀孕了,如果是真的,那她就道歉。 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张旗鼓卑躬屈膝地道歉。 云岁岁当然知道,她的所有行为都不是出自真心,只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而已。 所以她眼里没有丝毫动容,波澜不惊地看着程英做戏。 程英见她没动作,又继续痛哭流涕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愿意当牛做马补偿你,不管你需要什么补偿,只要你说,我都会竭尽全力做到,只希望你能放我一条生路!” 说着,她竟然哐哐地磕起头来。 那声音,旁人听着都疼。 云岁岁心中再一次刷新了对她的认知:真能豁得出去。 她淡淡道:“我不用你当牛做马补偿我,这件事涉及到军总医院的管理问题,我说了也不算,还得看领导们怎么办,还是说你怕领导们故意为难你?” 程英抬起头,眼中带泪,“我当然相信领导们会秉公处理,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想要当面跟你道歉。” 胡扯。 分明是因为取得受害者原谅,领导们就会从轻处理。 云岁岁不上她的当,面上却一副温和善良的模样,“现在你道过歉,心里应该好受多了,那就快回医院去吧,身体不好就别折腾自己了。” 程英一噎,潸然泪下,“你终究还是不愿意原谅我。算了,是我活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云岁岁可不相信她会这么轻易放弃,果不其然,程英顶着红肿的额头摇摇晃晃地起身,还没站稳,突然两眼一闭,就这么倒下了。 第196章 拒绝道德绑架 邻居们都吓了一跳,想到之前程英浑身是血地被救护车拉走,连忙围了上去。 有人扶起她,看向云岁岁的眼神中带着谴责,“云大夫,大家都是邻居,英子这些年也不容易,再说你也没遭啥罪,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是啊,小程孩子都没了,身体又这么差,你看你现在是大学生,又怀了孕,日子过这么好,放人一马也是做好事,就当为孩子积德了呗!” 这种声音一冒出来,周围的婶子们纷纷附和,好像云岁岁过得幸福就有义务让着过得不好的程英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程英请的托。 云岁岁扫了一圈,发现这些人也是之前她被指控谋害程英时,对她指指点点的那些个。 她瞥了眼明显在装晕的程英,蓦地笑了,“想让我原谅程英的人,不妨想想如果是你、或者你的女儿被人篡改了体检结果,误判为不能生育,她将会遭遇什么?” “她会被世人唾骂被夫家嫌弃,甚至可能郁郁一生。你们劝我大度,不过是因为这种事没落到你们头上而已。” 云岁岁说得动情,不是因为她共情能力强,而是因为这就是她上辈子的生活。 被退婚,被人指指点点,抑郁度日,连累顾家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她深吸一口气,心情平复下来,“我现在过的好,是因为我本身就很好,也遇到了好的人,所以才能在那种情况下坚强地挺过来,而不是因为我没受影响。” “程英现在过的日子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不需要也没义务为她的悲惨负责。” “如果你们真有那么好心,不如赶快把她送到医院去,晚了的话,她可就要醒过来了。” 说着,她连看都没再看一眼,拉着李文娟回屋了,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什么道德绑架,走好吧您! 门外又传来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什么,不过云岁岁也不在意。 她又不是大团结,哪能叫所有人都喜欢? 倒是李文娟八卦地从窗户缝看了一会,“这么快就醒了?啧啧啧,装晕,果然是装晕!真能演啊!” 很快,听到消息的王勇就赶了过来,把人都驱散了。 正好云岁岁和李文娟也商量好吃啥,就让他开车带她们俩去镇上买。 这个点儿了,供销社八成是没有肉和菜了,但是能跟老乡换。 为此李文娟还特意让云岁岁找出顾钧没穿的胶鞋,准备跟老乡们以物易物。 当然了,也可以去黑市,这才是云岁岁最主要的目的。 三人到了镇上,果然如他们所料,供销社只有大米白面和苞米面粉条等五谷杂粮,还有土豆和一点干木耳,连最常见的大白菜和大葱都没有了,绿叶青菜和肉更是想都不用想。 于是李文娟拎着四双胶鞋出了门,就在供销社附近晃。 想换东西的,看到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云岁岁见自己帮不上忙,便小声说:“我去清水胡同那边走走。” 红山镇的黑市她没去过,但也听说过在哪,不用特意去找。 李文娟眉毛挑了挑,也没显得太惊讶,“行,那你注意点安全,围巾围好了!” 云岁岁点点头,知道自己这趟的目的,她早就把围巾准备好了。 往头上一罩,再把下半张脸遮住,谁都认不出她是谁。 走到清水胡同,路明显窄了不少,来往的人却更多了。 手里有货的瞧见她进来,便装作不经意地在她身边停留片刻,亮一亮自己的货。 大多数都是吃的,糕点糖果、水果青菜、猪肉和下水,还有一些从南方运过来的稀罕吃食。 云岁岁买了两把小青菜和一个白萝卜,又买了一块猪肝,就开始寻找起自己的客户。 没错,她其实是来卖货的。 离开卫生所之后,她就没了赤脚大夫的工分收入,哪怕还有人通过卫生所定一些膏药,但总体来说收入也少了一半。 再加上她怀孕之后,又是租房又是雇佣阿姨,吃喝也更讲究了,一下子支出大增。 虽然有小金库和顾钧上交的工资,但也不能坐吃山空,更不能这么大人了还指着父亲给零花钱。 好在她空间有药田,最近她都在有意识地重一些价值高的药材,之前还收了一大批人参进仓库,正好可以卖给有需要的人,顺便也能累积资金。 然而从巷头走到巷尾,云岁岁却有些失望,没有人看起来像要买中药材的模样。 不过她本来也没把筹码全压在红山镇的黑市上,还可以去市里的中药堂。 不过这都是一次性的买卖,去了一次下次就得换区,整个岩市的中药堂去过了,就要换别的地方了。 毕竟五十年野山参又不是大白菜,天天去卖,人家察不出蹊跷才怪。 又那一位大娘买了包青杏,云岁岁就准备离开清水胡同了。 然而脚刚踏出去,一道身影就匆匆走了进来,两人差点撞上。 云岁岁定睛一看,竟是个老熟人,“王满?” 王满也认出了她,眼中流露出惊喜,压低了声音:“云大夫,你回来了!” “啥时候回来的,咋没来村里说一声?乡亲们都可想你了,孙大娘前两天还念叨你的风湿膏药好使呢!” 云岁岁笑了笑,“最近课多,一周都放不了一天假,等过下次多休几天,我肯定回村里瞧瞧。” “对了,你来这儿是?” “嗐!” 王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实话跟你说吧,云大夫,我在这边找了个活儿。” 云岁岁挑眉,“什么活?” 话虽这么问,她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 在黑市,除了买卖货品的倒爷,还能有什么工作? 果然,王满抿了抿嘴,“就是帮人收收货啥的。” 他不知道云大夫会不会像他爸一样,觉得他这活危险丢人。 谁知云岁岁不仅没露出反感的表情,反而眼睛一亮,“那你们收人参吗?” 第197章 卖野山参 王满愣了愣,而后道:“多大的?” 听他这么说,云岁岁就知道有戏,从空间里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山参,“就是这个,我看过了,五十年份。” 王满虽然生长于乡下,但毕竟是大队书记的儿子,不是啥见识没有的傻小子,当然知道五十年份的人参不多见。 既然不多见,那价格也必定不便宜。 他抿抿唇,“这个我拿不准,我去帮你问问刘三爷,就是这块的管事儿的。” 云岁岁点头,“行,那我在这等你。” 王满嗯了一声,就朝着巷尾的一间青砖房走去。 房子开了个小小的后门,他钻进门里,好半天都没出来。 云岁岁就在原地等着,来问她买不买东西的人都走了好几波,王满才从门里探出头来,朝她招招手,“云大夫,你来!” 她朝里面看了看,才跟着走了进去。 从外面看,这青砖房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顶多是更破旧了些。 屋子门前,有两个比王满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守着,眼神犀利地上下打量云岁岁一通,才把他们放了进去。 进了门后,就能发现这房子的不同。 只见偌大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墙角的十几个麻袋里装的应该是粮食,再往外头就是棉布、皮毛,甚至还有自行车和收音机,简直就是个小型的百货超市。 再往里走还有一道门,过了这道门,才看见那位刘三爷的身影。 只见他三十多岁的年纪,戴眼镜,头发略长,身穿棕色皮夹克,西裤和皮鞋都纤尘不染,手上把玩着一个鼻烟壶。 听到有人来,他掀了掀眼皮,下三白的眼睛显得有些凶戾,偏偏他脸上带笑,漫不经心地问:“你就是王满同镇的姐姐?” 云岁岁眸光微动,不用深想就知道王满是觉得以她的身份来黑市,让人知道了不好,才说自己是他的姐姐。 于是她也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对,我俩是一个镇的。” 索性这位刘三爷也不在意她的身份是真是假,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山参是吧?拿出来瞅瞅。” 云岁岁把刚才那棵人参拿出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刘三爷朝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扬了扬下巴,那男人就走上前来,从怀里摸出一个放大镜,照着人参仔细看起来。 这下云岁岁倒是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这边连能鉴定中草药的人都有。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刘三爷笑呵呵道:“收的货多,南来的北往的,地里种的天上飞的,还有那些几十上百年的老物件,总得让人掌掌眼,不然这买卖也没法做。” 云岁岁点点头,“确实。” 她两辈子加起来,除了给某位扛把子级别的人物调理身体之外,几乎没跟这种江湖人士打过交道,只能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免得招惹麻烦。 像刘三爷这种稍微有些地位的人,也不会像普通小商贩那样拉着人说话,见她如此谨慎,便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一边喝茶一边把玩手里的玩意儿。 半晌之后,中年男人起身,将放大镜收回口袋里,朝他点了点头。 刘三爷这才正眼瞧向云岁岁,“妹子,我问一句,你这参哪来的?” 云岁岁眼睛眨也不眨地说:“自己挖的。” 确实是她挖的,只不过不是在山上,而是在她的空间药田里。 刘三爷点点头,“想卖个什么价啊?” 谈起这个,云岁岁倒是不拘谨了,反问道:“您能给个什么价?” 刘三爷盯着她看了一会,拿起山参掂了掂,笑道:“野山参,五十年份,中医堂收的话顶多一百八,我给你二百,怎么样?” 云岁岁却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别说五十年的野山参不常见,普通人家当传家宝都绰绰有余,而且我挖的时候刻意保留了完整的根须,重量至少有三十克,二百块太少了。” 王满在一旁疯狂使眼色,她却不为所动,坚持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 “嚯,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胃口倒不小!” 刘三爷拍案而起,云岁岁这才发现,他竟然还挺高。 下三白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威慑力十足。 但云岁岁也不是吓大的,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三百。” 刘三爷扯了扯唇角,“二百三。” “二百九。” “二百五!” “二百八。” “二百六!” “成交!” 云岁岁其实心里价位就是二百,对方出到二百六,她当然更高兴。 买卖一落定,刘三爷掏钱也痛快,从夹克兜里拿出一沓大团结,潇洒地数出二十六张,递到云岁岁面前,“二百六,拿好了,以后有稀罕玩意儿再过来,我这啥都收。” 云岁岁这才露出进屋以来第一个笑容,“行,谢谢刘三爷!” 她接过钱,试探着问:“要是还有山参的话,您还收吗?” “怎么,你还藏了不少?”刘三爷挑眉。 云岁岁面色讪讪,摆手道:“没有,我就是问问,万一再挖到了呢。” 刘三爷哂笑一声,也不知他看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收,有多少收多少。” 云岁岁松了口气,“谢谢,那我就先走了。” 刘三爷又坐回椅子上,摆了摆手,“王满,送送你姐。” 王满诶了一声,领着云岁岁离开。 出门之后,他长舒一口气,“云大夫,你可吓死我了,我都怕刘三爷发火我拦不住!” 云岁岁笑了笑,“做生意嘛,讨价还价很正常,有什么可生气的,而且刘三爷也不像那么小气的人。” 王满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不过云大夫你以后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出的,直接找我就行,这边还是少来,万一出事了,对你和顾副团影响不好。” 云岁岁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欣慰道:“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别太张扬了。” 王满也笑了,“你这话说的和我爸一样一样的,放心,这有啥可张扬的,我肯定偷偷的,谁都不让知道!” 到巷子口,两人就分开了。 云岁岁把钱放进空间,拎着买的东西回供销社找李文娟和王勇。 也不知道文娟嫂子那四双胶皮鞋能不能换到好东西。 第198章 被举报 李文娟这边也战果颇丰,两家一共四双胶鞋换了六个糖三角、四根黄瓜、两颗大白菜、一兜新挖的婆婆丁、两根大葱、一小筐橘子还有一筐拳头大的鹅蛋,足足20多个。 两人汇合之后,王勇刚好扛着两袋子甲级大米和白面从供销社里走了出来,这是副团吩咐他送去小洋楼的。 三人回到家,李文娟就开始大显身手,用云岁岁买的猪肝做溜肝尖,又做了牛肉萝卜汤、拍黄瓜和鹅蛋饼。 周围也有几个婶子围着她们聊天,但因为程英闹的那一出,平日里话最多嘴最碎的几个都窝在屋里没出来。 谁也不愿意去招惹一个孕妇,尤其这个孕妇的丈夫还是他们家男人的领导,前途无量的那种。 等李文娟做好饭,婶子们也识趣地跟云岁岁打声招呼,各回各家了。 主食不用做,就吃刚买的糖三角,纯白面做的皮,馅儿也用的白糖,咬一口又甜又香,甭提多扎实了。 云岁岁饭量本就大了不少,时隔一周才又尝到文娟嫂子的菜,自然是敞开了肚皮吃。 偏偏她又不是那狼吞虎咽的主,虽然吃的多,但速度并不快,每一口都细细嚼过后才咽下,以至于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最后连孙伟都结束训练来蹭了顿饭,她才结束战斗。 席间李文娟帮忙问了下顾钧的情况,孙伟摇摇头,“紧急任务,估计老顾他们也得到了地方才知道要干啥,别说我们了,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李文娟看了云岁岁一眼,见她吃饭的动作都慢了,连忙道:“那……有没有危险啊?” “都不知道是啥任务,咋能知道有没有危险?” 孙伟放下筷子,脸上是难得的严肃和正经,一字一句道:“生死由命,身为军人,这是我和老顾的使命,担心也没用。不过你们放心,老顾可是咱们43军有名的硬茬子,能难倒他的事不多。” 但同样的,既然都派顾钧去了,也说明这事儿不小。 这话他没说,云岁岁心里却懂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好日子总要过下去。她相信以顾钧的实力不会轻易牺牲,但万一……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正如孙伟说的,随时准备为国家和人民献身是军人的使命,那么随时可能面临亲人的离去,就是军属们早就预料到的命运。 因此她也只是担忧了一下就不再多想,安安心心地吃饭睡觉。 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和好好学习。 这一夜,顾钧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云岁岁给孙继军留了本《大医精诚》,就坐着王勇的车去了军总医院。 这本书讲的不是什么医术,而是医者该有的医德医心,是每位医生每时每刻都该铭记于心的使命。 她之前以为孙继军喜欢中医只是一时兴起,因为选择的空间太小,等高考恢复后,说不定就会选择其他感兴趣的专业。 可去了趟卫生院之后,她就知道,他的决心非常坚定,对中医的热爱和钻研下去的动力不比自己小。 于是她把这本中医学者的指引书籍送给孙继军,当做一个小小的礼物。 希望未来他能时刻记住最初学中医时的心情和志向,不会在以后的道路中迷失自我。 到军总医院,云岁岁见到了好久没见的周韵,此时的她已经转正,成为一名正式的外科医生,在张大夫手底下工作。 她依旧是短发,原本就没什么笑容的脸上更多了一份严肃和坚毅,看起来特别靠谱。 也难怪王勇说很多病人都喜欢让她给看病。 见到云岁岁,周韵难得露出笑脸,短发的发丝都显出几分活泼之意,“云大夫,好久不见!” 云岁岁也上前亲亲抱了抱她,“听说你现在已经是军总医院的正式医生了,恭喜!” 周韵摆摆手,“都一样治病救人,张医生也还是不敢让我主刀。” 毕竟她年纪和资历都在那呢。 云岁岁笑了笑,“慢慢来吧,等你把张大夫肚子里的货掏空,他肯定就放心你了。” 周韵也哈哈一笑。 两人聊了聊近况,云岁岁赶着回去给王岩松治疗,周韵也还要去查房,饭都没吃上就又分开了。 好在云岁岁也习惯了这种情况,身为医生,忙起来时,能和朋友相聚的时间很少。 王勇开车载着她和一堆吃的用的回小洋楼时,杨大娘正在给前后院的菜地松土。 看到他们,她连忙道:“职工宿舍那边的常大姐送了点水萝卜种子过来,正好土也都化了,我就寻思把地翻一翻,咱也自己种点菜。” 云岁岁当然没意见,“辛苦您了。” “不辛苦,你天天上学,我在家没事干,心里都不安生!”杨大娘眉眼都笑出了褶子,拿锄头翻起地来,浑身上下充满了劲儿。 果然,种地是刻在华国人骨子里的基因。 王勇帮着卸了货,看杨大娘那边不需要帮忙,就开车回了红山镇。 云岁岁也稍微休息了下,就去人民医院给王岩松治疗。 刚到目的地,她就发现今天医院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按下心中的奇怪往里面走,在办公室门口,就看到几个公安在江守仁的办公桌前翻来翻去。 云岁岁皱眉,刚想进去,一只手就扯住了她的胳膊。 回过头,发现是葛红军。 云岁岁收齐手中的短针,任由对方拉着她到了医院后门附近。 四下瞧了瞧,见没有人,葛红军才松手。 云岁岁连忙说出心中的疑问:“怎么回事?江医生呢,为什么会有公安翻他的东西?” 若说江守仁犯了什么罪,或者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云岁岁是不太信的。 虽然人不可貌相,但中医出自道家,深知一个人的外表不仅能反映他(她)的病况,也能反应他(她)的生活习性。 这也是为什么旁人总说相由心生。 至于江医生,除了肝火旺心火旺能看出他脾气大之外,并没有什么能反映出他是个恶人。 听到她这么问,葛红军眉头皱紧,“你还不知道?师父他被举报了!” 第199章 乱搞男女关系 “被举报?” 云岁岁不解,“谁举报的,犯的什么事?” 葛红军眼里闪过愤怒,略带怨气地说:“作风不良,乱搞男女关系!” “乱搞男女关系?”云岁岁更无语了,“和谁?” 葛红军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云岁岁眼睛倏然瞪大,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和我?疯了吧!” 别说江守仁的年纪给她当爹都绰绰有余,而且他们俩都是有家庭的人,搞个屁搞! 葛红军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你俩总是单独给王岩松治疗,他又自个一个病房,时间长了,可不就被误会了?” “那这也太离谱了!” 云岁岁深吸两口气冷静一下,而后道:“这种捕风捉影毫无依据的事,还真有人相信,还搞出这么大阵仗?” 葛红军耸了耸肩。 “不过我刚才在门口看见好几个当初爆炸案受害者的家属,我怀疑这事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不得不说,这个怀疑非常合理。 当初的凶手王老头在爆炸中当场炸成碎片,受害者家属连仇恨的对象都找不着。 而王岩松作为王老头仅剩的孩子,如果始终是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还好说,但如果还有条件接受治疗,那岂不是太招人恨了! 而愿意给他治疗的,当初又维护过他的江医生,自然也会连带着被恨。 既然不能直接报复王岩松,那就断了他求医的路,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更何况,能成为政府正式工作人员的,家境都不会太差,走走关系让江医生接受最严厉的调查,也不是一件难事。 云岁岁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可牵扯到自己和自己的名声,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她问道:“江医生呢?被带走了?” “没有。” 葛红军满眼不忿,“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们凭啥带走人?师父现在在院长办公室,有公安审问呢。” 云岁岁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转头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葛红军吓一跳,“诶,你干啥去?你别自投罗网啊!” “我又没犯错,什么叫自投罗网?” 云岁岁白他一眼,“我是去跟他们讲道理。” “再说了,这是我躲就能躲得过去的吗?乱搞男女关系,他自己怎么搞?不还是早晚要查到我头上?” 说着,也不管葛红军作何反应,自顾自上了楼。 院长办公室在四楼,云岁岁到了后,就看到有两个公安在门口守着。 看到她,其中一个公安说:“干啥的?这间办公室已经被征用了,找院长去隔壁!” 云岁岁大大方方地与他们对视,“不,我是来找你们的。” 两个公安顿时严肃起来,目光锐利地望向他,“要报案,还是要提供证据?” 云岁岁淡定道:“我就是证据,证明江医生没有作风不良。” 想起举报人说江医生总是跟一个岩大的年轻女大学生在病房里,一两个小时才出来,公安们顿时警惕起来。 “你是学生?哪个学校的?” 云岁岁如实回答:“岩大,医工班中医专业。” 两位公安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进去报告,另一个对她说:“请在原地等待,别乱动。” 云岁岁听话地站在原地,姿态放松神情坦然,没有惧怕的样子。 很快,刚才进去的公安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较大的公安,一看就是他们领导。 年纪大的公安说:“同志你好,我是岩市岩中区派出所公安一队的大队长廉清,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云岁岁。” 听到这个名字,廉清瞳孔猛地一缩,再次确认道:“岩大医工班中医系,云岁岁?” 云岁岁颔首,“没错。” 廉清嘴角抽了抽,差点要骂娘。 这踏马不是老顾让他照顾的人吗? 云这个姓本就不常见,他不信有这么巧,连年纪学校专业都能对得上。 到底是哪个孙子举报的,竟然还踏马举报到他兄弟媳妇头上了! 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为了办案的公正性,这个熟人他暂时也不能认。 不过他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放低了声音道:“云同志你好,请跟我们去那边的办公室,别担心,就是问你几个问题。” 他身后的小公安刚想给云岁岁拷上手铐,廉清连忙制止,直接给了这没眼色的小子一比兜,“屁都没查出来呢,铐啥铐!” 小公安扁扁嘴,心想那刚才那个江医生不都铐了,这个凭啥不能铐? 却没敢说。 云岁岁跟着廉清和挨打的小公安进了一间没人的办公室,廉清示意她坐下,她也就没客气。 廉清把笔录本给小公安,自己坐在她对面,努力板着脸却又不显凶地说:“你和江守仁什么关系?” 云岁岁思考了一阵,“算是合作关系,也算朋友吧。” “合作?合作啥?” “合作给王岩松治病,因为他的病情比较复杂,术前需要针灸和药浴疏通经脉,术后也需要中医方法调理,我负责这两部分,江医生负责做手术。” “是什么促成你们的合作?” “治病救人还需要什么促成吗?” 云岁岁眉头微皱,语气平静道:“我们只看能不能救。” 但可能是太平静了,显得有些不够慎重。 小公安看不下去,啪地一拍桌子,“咋说话呢?问你啥你就答啥,当这是哪?” 这一拍,云岁岁没咋样,廉清倒是吓了一跳。 他咬了咬牙,一巴掌拍到小公安头上,“你咋说话呢?说话就说话,你拍啥桌子!” 老顾家这可踏马怀着孕呢,这要是吓个好歹,老顾不得和他拼命? 小公安更委屈了,“师父,我这都是跟你学的啊……” “放屁!” 廉清又给他一掌,“上头咋说的?咱们现在要文明审讯,文明,懂不懂?” 小公安含着两包眼泪点点头,心想师父今天也太反常了! 廉清咳了咳,转头又板起脸,问云岁岁:“有人举报你和江守仁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你知道吗?” 云岁岁点点头。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廉清紧紧盯着她。 虽然相信老顾的眼光,也觉得有老顾那样的丈夫,老顾媳妇应该不会搞破鞋。 可人心难料,万一老顾媳妇有问题,或者有啥特殊癖好,就喜欢老头子呢? 要是真有这么回事,他踏马都不知道该咋和老顾说。 第200章 我冤不冤啊我 “同志,既然是有人举报,那就应该让举报人拿出证据来证明我和江守仁有罪,而不是让我们这些本来就清清白白的人证明自己无罪,不是吗?” 云岁岁目光清正坦然,看向廉清时,宛若一潭清澈的湖水。 廉清当然懂这个道理,但上面让他们严查,他们有什么办法? 于是他别开视线,不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沉声道:“那你就说一下,你和江守仁是怎么认识的,王岩松的治疗流程又是怎么样的,为什么你们俩会一同待在病房里几个小时不出来?” 这么问倒没有太出格,云岁岁也经历过更严酷的审问,没有丝毫慌张,一五一十地把她和江守仁怎么认识,怎么治病的都说了出来。 听她说完,廉清眉头皱起,“听你的意思,手术之前的治疗,并不需要江守仁出面?” “从实际操作上讲,确实是这样没错。” 云岁岁点点头,“但您要知道,这个手术的难度非常大,即便是江医生亲自操刀,也是一个莫大的挑战,且手术成功对我们医生来讲,意义也十分重大。在这样的前提下,您觉得江医生彻底撒手不管,任我随意治疗的可能性大吗?” “换一种说法,如果是您的话,您会放心把影响极其重大的恶性案件,完全放手交给您未出师的小徒弟来办吗?” 这个类比可以说是非常直白,廉清看了看一旁傻乎乎的徒弟,别说恶性案件了,偷鸡摸狗的小案子他都不放心交给他! 云岁岁耸了耸肩,“以此类推,江医生肯定也不会放心,所以每天都要亲自过问王岩松的情况和感受。” “这些事情您问王岩松就都能知道,为什么还要拖这么长时间呢?” 廉清老脸一黑,他是公安,这种事情他能不明白吗? 他们大早上过来,第一个问话的就是王岩松。 可偏偏那举报人不只是举报了江守仁和云岁岁,还暗指王岩松也和他们关系不一般,具体是和谁,那就不知道了。 总之就是把事情的性质说得十分恶劣,暗指他们三人之间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这极大的增加了公安人员的工作量,因为根据举报信,王岩松的证词并不能完全相信,还要进行多方的问话佐证,才能得出结论。 正因如此,这破案子才拖到现在还没结束。 廉清叹了口气,这可真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云岁岁见状又说道:“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证明自己无罪,但为了配合警方的工作,我还有一个线索要提供,就是我现在怀孕了,孕早期,为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安全,我不可能和任何人发生关系。” 廉清顿时咳嗽出声,没想到老顾媳妇竟然这么生猛,这种事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 他拍了拍身旁的小公安,“记下来。” 虽然早知道老顾媳妇怀孕了,但孕妇的事他不太了解,一会还得去问问别的医生。 “行,我知道了,你先在这等一会,没事的话我再叫人放你出去。”廉清起身说。 云岁岁颔首,“尽量快一点,我的病人还需要治疗。” 廉清:“这个我不能保证,但我们会尽快。” 说着,他就带着徒弟出了门。 刚走每两步,他又吩咐徒弟:“一会送杯热水进去,人家是孕妇,客气点知道吗?” 小公安傻呆呆地点头,“知道了。” 两人又拿着笔录回到了江守仁那边,再次审问了一遍后,两份笔录基本上能互相印证。 再加上王岩松的口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每天在病房里确实就是为了治病。 而且至今都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表明他们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完全可以结案了。 可偏偏,上头不让。 于是案子就卡在了当下,既没办法给江守仁定罪,又没法把人放了。 江守仁的病人们急,医院的领导也急,最急的要数廉清了。 想想上头脑子不清醒的领导,再想想他那生起气来能吓死个人的兄弟,他就急得脑袋冒烟,嘴角立马起了两个大泡。 一边让自己手下的公安拿着那么几个问题反反复复地审江守仁,一边又在云岁岁那间办公室外面走来走去,时不时往里头瞅一眼,生怕兄弟媳妇出什么意外。 唯一不急的,恐怕就只有云岁岁了。 从她怀孕之后就有一个习惯,每次出门都会告诉杨大娘自己大概会什么时候回来。 一旦超过这个时间一个小时,杨大娘就会先给学校打电话确定她是否有计划之外的行程,如果没有,那就给顾钧打电话。 就算顾钧现在很有可能还没回部队,但王勇还在呢,实在不行还有宋政委他们那些领导。 手下的兵出紧急任务,他们难道能看着军属被人恶意为难? 肯定不可能啊! 正常情况下,她给王岩松治疗通常在一个半小时左右,加上来回路上耗费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所以她三个小时还没回家,杨大娘肯定就会有所动作。 现在算算,也差不多了。 云岁岁抿了一口热水,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廉清又朝里面看了一眼,心想他这兄弟媳妇心可真大,这种情况下都能睡着! 他拳头攥了松松了又攥,还是决定去给兄弟打个电话,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啊。 谁知他刚下楼,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身穿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和他兄弟长得特别像。 他揉了揉眼,再看过去,“艹,真来了啊!”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二队的副队长已经把人带到他面前,“顾副团你看,这位就是负责我们这个案子的同志,一队队长廉清!” 顾钧眼神犀利如剑,直直朝廉清射去,冷笑一声:“廉队长,久仰。” 对上他的眼神,廉清下意识脊背一僵,“不是,老顾,这可真不是我办事不力,这事和我没关系,都是上头下的命令,我也不知道弟妹牵扯进去了啊,我……” 顾钧却没听他说什么,径直上了楼。 廉清又骂了声娘,“艹,我踏马冤不冤啊我!” 第201章 姨会做锅包肉 临时审讯室门打开时,云岁岁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了。 听到声音,她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熟悉的脸,下意识伸出手,“好困,抱我去睡觉。” 显然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顾钧看到她,原本再焦急冷厉的心都软了下来,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好,我们回家。” 他身上带着从外头进来的凉气,还有隐约的血腥味儿。 怀孕之后,云岁岁的嗅觉特别敏感,不由彻底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廉清,问道:“廉同志,我能走吗?” 廉清看着自个兄弟那警告的眼神,连忙道:“能,当然能,没你啥事,快回家休息吧!” 云岁岁笑眼弯弯,“案子结了?” “结了,能不结嘛!” 廉清嘟囔道:“再不结你家那位都要扛着炮来轰派出所了,谁敢不结啊?” 刚才上楼的时候,二队副队长都已经跟他说了。 顾钧应该是刚出任务回来,一听到他们无凭无据把他媳妇扣下了,当即就冲进他们所长办公室,压着他们所长朗读举报信,并逐字分析立案的可能性。 他们所长哪受得了这委屈,当即就让二队的人领着他来了医院,并表示这个案子证据不足,所有人都可以放了。 云岁岁虽然没有听不清他说什么,但也猜到肯定是顾钧使了力,回头朝顾钧甜甜一笑。 瞧着眼前这个软软糯糯我刚才判若两人的姑娘,廉清不禁又回想起她冷静淡定的模样,心中不禁啧啧:这两口子,都不是一般人啊! 他把两人送下楼,期间好几次想跟顾钧搭话,都被姓顾的视而不见。 他心中骂了好几遍见色忘友,但也知道这事儿是他们系统不厚道,所以实际上并不怨他兄弟。 眼见着要下楼,云岁岁却突然回头,笑得依旧温柔乖巧,“廉同志,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廉清哪敢拒绝。 云岁岁闻言继续道:“群众举报这一块,最好还是实施些奖惩措施,对举报有功的进行奖励,胡乱举报浪费警力的进行惩治。不然谁看别人不顺眼都去举报,岂不是乱了套了,你们也不好展开工作不是?” 廉清讪讪一笑,“云同志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事我说了也不算。这样,我跟领导反映一下,等有结果了告诉你。” 百姓大多质朴,公安对他们来说还是有威慑力的,一般情况下,没有确切的证据,不会有人胡乱举报。 毕竟虽然没有明确的惩罚措施,但因为撒谎被公安盯上,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谁让这次不是一般情况呢? 哪怕他只是基层公安也看出来了,是有人故意针对那个江医生。 所以他说的反馈,很大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云岁岁却不甚在意,笑呵呵的应了声“好”。 因为她那些话,本来也不是说给廉清听的。 她望向楼下,就看到看热闹的人里,有几个神色变了变,互相对视一眼,匆匆朝角落里走去。 回到一楼办公室时,江守仁已经被放出来了,只不过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一脸的疲色。 当然了,任谁一整天时间被翻来覆去地审问,精神状态都不会好。 他看到云岁岁,捂了捂额头道:“以后你去给王岩松治疗,我就不管了。这么多天下来,你的医术我也放心。” 说完又看向顾钧,“这次谢谢你了。” 对于连累自个媳妇受审的对象,顾钧并没有太多好感,只淡淡道:“不是为了你,不用谢。” 也许是习惯了他的说话风格,也许是太累了,江守仁没太大反应,只按着太阳穴道:“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也得歇一会,晚上还得值班。” 云岁岁点头,“那我先去给王岩松针灸,一会就不来看你,直接回家了。” 她挽着顾钧往外走,迎面一个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什么话都没说,扬起巴掌就朝她扇了过来。 顾钧在一旁,云岁岁甚至都不需要躲,那妇女的胳膊就被顾钧抓住。 他扬声喊住路过门外的廉清,“廉队,有人袭击军属,有可能是间谍。” 廉清刚要进来,就见江守仁忙不迭拉住妇女,“误会,误会!这是我媳妇,不是啥间谍!” 他又转头看向自己媳妇,“你干啥啊?” “你还好意思问我干啥?!” 那妇女指着他骂道:“老娘辛辛苦苦给你生儿育女照顾爹妈,你竟然在外面搞破鞋,你对得起我吗?啊!” 屋子里这么多人,江守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抓着她的手道:“小点声,你消消气,不是那么回事,不信你问人家公安同志,都是误会!” 他指了指廉清。 廉清连忙附和:“没错,这位大嫂,咱们已经帮你审了一天了,确实是误会,江大夫和云大夫就是同行关,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是举报人的消息有误,你别生气,两口子有话好好说!” “再说了,你看人云大夫丈夫也搁这呢,多俊一小伙啊,人家也不至于那么想不开,跟江大夫,你说是吧?” 听到这话,江夫人顿时不乐意了,“你啥意思?我们老江照他差哪了!” 她一转头,正好看见顾钧那穿着军装的笔挺身板、还有那张鬼斧神工的脸。 再往旁边看,是一张艳若桃李水灵灵的小脸。 那亮晶晶的杏眼,那小巧挺立的鼻子,那樱桃小嘴,漂亮得简直像画中的人。 她想被扼住了喉咙,陡然收声。 视线转向自家男人,不高、瘦削、国字脸、头发都白了一圈……原本看着还算端正的人,怎么突然就有些辣眼睛? “……确实。” 她实在很难想象,人家一个年轻娇美条顺盘靓的小姑娘,放着高大英俊的兵哥哥不要,非要跟自己家这个脾气不好嘴还黑的老男人搞破鞋。 于是她连忙上前,满脸懊悔地说:“真是对不起啊孩儿,姨性子急,没吓着你吧?” 云岁岁摇摇头,“没事,您别误会就好。” “不误会不误会!” 江夫人连连摆手,笑着道:“都是我们家老江连累了你,瞅把孩子委屈的,都瘦成皮包骨了。” “这样,你们今天晚上来阿姨家吃饭,好好给你补补,姨做的锅包肉老好吃了!” 江守仁在一旁小声道:“这个我可以作证,确实好吃。” 云岁岁摸着自个腰上的肉,原本想拒绝的,可听到锅包肉三个字,话顿时转了个弯:“好啊!” 第202章 准备手术 云岁岁答应完,看了看顾钧,“你去吗?” 顾钧抿抿唇,“我就不去了,你吃完饭记得早点回家。” 说来也是巧,他刚执行完任务回军区的路上经过岩市,想把杨大娘之前托他带的种子送过去,顺便看看媳妇。 却正好发现云岁岁没回家,打电话去了人民医院,才知道她被扣下了。 于是顾钧连忙跟领导说明情况,在领导的批准下,才去派出所跟所长“简单”交流了下案情。 因为没回军区,所以他只在电话里简单汇报了任务结果,具体的执行情况还没跟上头说。 现在个人的事情解决了,他就得回去履行职责,不能再逗留。 云岁岁知道他能抽空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因此不仅没有责备,反而点点头,“那你快回去吧,周末不忙的话我再去看你。” 顾钧颔首,眼眸深处带着几分不舍,却仍毅然转头离开。 江夫人见状感叹道:“瞧瞧人家老爷们儿,真有安全感!” 江守仁不服气地撇撇嘴,却不敢开口反驳。 江夫人也懒得搭理他,笑眯眯拉住云岁岁的手,“孩儿,你叫啥?” “我就云岁岁。”云岁岁回答。 “那我就叫你岁岁吧,你叫我张姨就行,张桂芝。” 江夫人越看她越喜欢,有些遗憾地说:“现在太晚了,要是早晨的话,姨还会做豆腐脑,每天早上左邻右舍都抢着喝!” 云岁岁虽然没做过豆腐,却知道除了专门做豆腐生意的,一般人不会天天做豆腐出来,太麻烦了。 于是她问:“张姨你们家在哪呀?要是近的话,我也天天来换点豆浆豆腐脑啥的。” 张桂芝顿时眉开眼笑,“行啊,没问题!咱家就在医院往北走第二个胡同,最里边的那户,你想吃啥就提前一天跟姨说,姨给你留着,躺得还得早起,你可抢不过那帮老太太!” 这么一说,云岁岁就懂了,这位张姨的确是暗戳戳地在做豆腐生意。 正好她也馋豆腐脑了,连忙道:“那行,姨你给我留两份豆腐脑,明天早上我让我大娘去取。” “没问题!” 跟江家夫妇随便闲聊了一会,云岁岁就去给王岩松治疗,江守仁也处理起今天积攒的工作。 张桂芝则是去供销社买点吃的喝的,家里来客人了,总得做点好菜。 等他们都忙完,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张桂芝右边拉着云岁岁,左边挎着一篮子猪筒骨,心情大好地往家走。 “跟你们说,我今天运气贼好,去供销社的时候正好赶上新来了头猪,肉是没抢着,大骨头可都让我捞着了!” 江守仁跟在两人后头,还不忘附和自家夫人,“还得是我媳妇!晚上吃酱骨头?” 张桂芝回头,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聪明。” 江守仁顿时红光满面。 看着两人的互动,云岁岁觉得挺有意思。 平日里脾气那么暴躁的江医生,竟然是个“妻管严”,夫妻俩还怪恩爱的。 到了江家,进门就是一间豆腐作坊,和预想中一样不太大,也难怪每天都供不应求。 不过现在这个世道,太大了反而容易出事,这种小的还可以说是自己家做着吃的,偶尔分给邻居些。 出了豆腐坊是一个小院,院里有一小块自留地,土已经翻好了,看样子也快要种菜了。 再往后才是江家夫妇居住的地方,也很小,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卧房,另一间则兼具了厨房和客厅的功能。 城市土地紧张,房屋可是稀缺资源,别看这房子不大,但在市里能有一套这样的房子,已经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了。 一进屋,张桂芝就招呼道:“岁岁,你随便坐啊,姨去做饭。” 云岁岁也不好意思啥都不干,便说:“张姨,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 张桂芝摆手拒绝,“让老江来就行。” 话音刚落,云岁岁就看见江守仁熟练地系上围裙,舀了瓢水开始洗菜。 衬得她之前认识的江医生,仿佛是个假的。 夫妻俩正忙活着,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桂芝,桂芝在不,还有豆腐没有?” 张桂芝正焯大骨头呢,自家男人的形象也不宜见人,于是她对云岁岁说:“岁岁,帮姨个忙呗,给外头那位婶子装块豆腐。” 云岁岁点头,按照她说的做,去前屋给客人铲了块豆腐。 那人到了声谢,拿了豆腐就走,也没提给钱什么的。 云岁岁有些疑惑,但还是没多问,关上门就回来了。 直到饭都做好了,也没人送钱过来。 她不仅纳闷,难道张姨真是乐善好施做好事,免费送豆腐给别人? 那不得刚做好就被左邻右舍一扫而空,哪还能留几块留到现在? 见她一直往门口看,张桂芝了然道:“咋的,你怕她不给钱呀?” 云岁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没有否认。 “放心吧,晚上就都过来了,左邻右舍的,不怕他们赖账。” 张桂芝给她盛了一碗饭,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智慧,“这样安全。” 云岁岁一下子就明白了。 错峰付账,这样无论怎么查,都抓不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场景,自然不能定义成买卖。 没有买卖,哪来的投机倒把?有哪能算得上有罪呢? 不得不说,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酱大骨摆上桌,云岁岁眼睛顿时亮了,浓油赤酱,汤上飘着油花,骨头上的肉软烂得仿佛随时能掉下来。 真不敢想象,吸上一口骨髓,她会是多么快乐的小女孩。 紧接着就是锅包肉,那酸呛的醋味一上来,她脑子里就两个字:正宗! 瞧她眼睛都快粘在肉上了,张桂芝笑得格外宠溺,夹了块最大的骨头到她碗里,“使劲儿啃,锅里还有呢!” “那我就不客气啦~” 云岁岁拿起骨头棒子,烫得直呲牙,却也没撒开手,啊呜一口就啃了上去。 真香啊! 看她吃得欢,张桂芝更高兴了,感叹道:“岁岁,你说你要是我闺女可多好,咱娘俩天天做好吃的!” “我呀,一直想要个闺女,谁知道老天不开眼,一连生仨全是小子,没一个省心的!” “你说你这孩子结婚咋那么早?我要早点认识你,我那仨儿子你随便挑,看上哪个姨就让哪个把你娶回家。” 云岁岁一噎,哭笑不得道:“您还怪大方的。” 江守仁也在一旁皱眉头,“净说瞎话,咱家老大今年才十六,比云大夫小多少呢?再说了,那也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那咋了,女大三抱金砖!” 张桂芝瞪他,“没到年纪就先订婚呗,这么好的媳妇,多少人家抢!你不抢,这不就让别人抢走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江守仁无奈极了,“这都哪跟哪啊?” 看着他们夫妻俩斗嘴,云岁岁倒是挺乐呵,跟看戏似的格外下饭。 吃完饭,江守仁还得回医院值班,正好送云岁岁回家。 路上,云岁岁对江守仁说:“今天的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之前爆炸案的受害者家属弄出来的,王岩松的治疗进程得加快了,不然可能还会有其他意外。” 江守仁点点头,“前期准备治疗最快还要几天?” “下猛药的话,三天。” 云岁岁道:“但你手术的时要时刻关注着出血量,一旦有异常就要立马止血,不然可能会大出血。” “行,明天之前我就把手术方案做出来。” 第203章 黄氏夫妻受处分 比王岩松手术方案更早出来的,是程英的处理结果。 首先是她重伤流产的事,在王国京谅解的情况下,她不仅要当众道歉,还要赔偿王国京两百块钱。 至于调换体检报告属于违法行为,但不犯罪,所以组织上对程英进行通报批评,罚款五十元,并将她从洪山镇卫生院开除,限制她从事医疗相关行业。 而由于她没有获得当事人的谅解,还需要在大会上接受教育并自我检讨,直到深刻悔改了为止。 当然了,黄秀斌身为她的丈夫,不仅没有照顾好妻子,还把丑事闹得人尽皆知,也犯了抹黑军人形象的错误。 经过领导们的讨论,决定予他以口头警告一次,再犯的话,可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但对于他这样发展势头正猛的青年军人,口头警告也不是无关痛痒,因为在受警告处分期间,他是不能晋升职务和级别的。 也就是说,未来的一年时间,他都别想升了。 对于这个结果,云岁岁还算满意。 但李文娟却不太乐意,“真是祸害遗千年,当初程英让救护车接走的时候,浑身都血呼啦的,看着都要嗝屁了,这才多长时间啊,又出来蹦哒了!” “昨天去给那姓王的道歉,动不动就要晕倒,一看就是装的!那姓王的也是窝囊,吓得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供起来,二话不说就原谅了。” 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把程英道歉的场景描绘得绘声绘色。 云岁岁坐在一旁听着,认真道:“上次看到她时,气血就已经亏得厉害,这么早出院又到处折腾,身体恐怕是真受不了。” 如果不好好调养的话,程英往后的身体只怕比林黛玉还要病怏怏,寿命也长不了。 李文娟撇嘴,“她啊,比橡皮糖还粘牙,你走到哪她就要膈应你到哪,我看才不会那么容易受不了!” 云岁岁无奈一笑。 文娟嫂子真是对程英厌恶至极了。 “反正咱们离她远点就是了,对了,黄秀斌被连累受了处分,他就没说什么吗?” 比起程英,她始终觉得黄秀斌才更值得提防。 虽然现在为止就没有迹象表明他做了什么坏事,但云岁岁的直觉就是告诉她,黄秀斌很危险。 李文娟想了想,摇头,“没啥,我看着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俩人感情好像也没受影响,黄秀斌还跟着程英去王家道歉了呢。” 云岁岁眯起眼,就是这样才不正常啊。 正常人在被妻子连累受了处分之后,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就算不愤怒怨恨,也该懊悔或者失落吧? 如今这么平静,只怕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不过她现在离军区太远,没机会就近观察。 而且惹出这么大事之后,为了不给上头持续留下不好的印象,黄家夫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所以她暂时放下了对他们的关注。 当天晚上,李文娟就住在了小洋楼。 第二天孙伟休假,来岩市跟媳妇汇合,两人要一起去友谊商买点稀罕玩意儿寄回老家。 家里老人马上就要六十大寿,他们人虽然不能回去,但总要寄些东西聊表心意。 云岁岁送走他们,就去了人民医院,参加王岩松的术前会议。 江守仁的手术方案已经做出来了,云岁岁懂经络穴位,也浅浅知道一点外科的理论知识,但真到从哪下刀从哪缝针,却是一窍不通,只能看着几个外科大佬争论得面红耳赤。 最后,江守仁一锤定音,确定了方案和流程。 看云岁岁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眼神却空空,他不由问:“我听说你成绩挺好,要不你去学学新医?” 云岁岁挑眉,“你想让我精神分裂?” 在几十年后,随着现代医学的不断发展和学者们的不断钻研,中西医确实慢慢开始有交融的部分。 但在现在这个时候,两者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 一个是华国千百年文化的代代传承,另一个是西方资本将健康商业化的产物,本质上就有区别,所以两者同时修习是很困难的。 江守仁叹了口气,“人呐,不能太固执。” 看他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云岁岁哭笑不得,“这话您还是给自己留着吧。” 江守仁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背着手离开了。 最后一次针灸结束,江守仁给王岩松又做了一次详细的检查,发现他腰椎上的淤堵确实通开了,已经达到了手术标准。 他不由有些激动,原本只是想让云岁岁试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手术前一晚禁食禁水,第二天一早,王岩松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难度很大,江守仁特意叫了他最得意的弟子来给他打辅助。 而云岁岁因为上午有课,等她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 第204章 偷药贼 云岁岁看到葛红军在手术室外,上前去问:“怎么样了?” 葛红军摇摇头,“还没出来。” 由于这个年代的医疗设备没那么先进,一台手术做几个小时是常有的事,对医护人员的体力要求是很高的。 而如果不是王岩松的情况比较棘手,云岁岁其实也并不会建议他开刀,毕竟每一次重伤愈合的过程,都是对人体器官的损耗,也是对体内“气”的消耗。 所以往往那些久病的人都会气血亏空,就是这个道理。 手术一直进行着,云岁岁也从中午等到了下午。 直到下午三点,手术门才从里面打开,江守仁出来时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手术服上也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还是葛红军扶住他,他才看见云岁岁,“哦,你来了。” “总体来说手术挺成功,中途差点大出血,幸亏有你提醒,我让领导安排了老德那头的监测设备,及时止住了。” “等麻药劲过去先观察48小时,没啥问题的话之后就靠你了。” 听他这么说,云岁岁心就彻底放下了。 江守仁虽然脾气差,但与之相对应的,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他说手术成功,那就肯定是很满意了。 云岁岁点点头,“放心,之后交给我,你快去休息吧。” 将近八个小时的高强度手术,神仙来了也受不了,江守仁没推辞,带着徒弟和医护人员们回了办公室。 这还是云岁岁第一次看到江守仁的得意弟子,是个戴着眼镜的青年,其貌不扬,脸上却是跟他一样的严肃。 这么一比,葛红军确实有些格格不入了。 当几人离开后,云岁岁去单人病房外看了眼王岩松。 这时候还没什么重症监护室的概念,大部分病人都住在院里的集体病房,像他这种需要特别注意的,才会送进单人病房。 和几十年后不同的是,单人病房的条件并不比集体病房好,相反的,它只是在医院大楼后面的一片矮平房。 只是因为空间大,能放下大型医疗器械,才会把需要观察的病人安置在这里。 但离主楼远了,一旦发生什么事,主楼的人想赶来也未必来得及。 云岁岁看着这僻静的环境,拉住从病房出来的护士问:“这边平常来的人多吗?” “有病人大夫护士才会过来,但就是换个药查个房啥的,也不能总是守着,吃饭办公都在主楼呢!”护士回答。 云岁岁点点头,笑着对护士说:“同志,能不能麻烦你回去跟江大夫说一声,给这个病房的病人安排个护士陪护?” 之前护士或许不认识她是谁,可自从公安来了一趟,大家都知道这位是个大夫,跟江医生交情不错,家里据说还有背景。 说句话的事,护士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答应:“行,我这就回去跟江医生说!” 倒不是云岁岁杞人忧天,而是王岩松的身份确实敏感,再加上之前被举报的事,她怕有人趁他没意识做什么手脚。 事关人命,再谨慎都不为过。 显然江守仁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没一会儿就安排了个护士来,还让护士带话,说他晚上会安排葛红军守夜,让她别担心。 倒是苦了葛红军这个倒霉孩子了。 云岁岁想着,要不下回来时送他根年头小一点的野山参好了,反正空间里有的是。 回小洋楼之后,云岁岁就开始炮制药材。 上次回红山镇的时候,她把之前所有病人预定的包括续骨膏在内的几种膏药都做好了送到他们手上。 原本因为程英作妖,再加上自己身体的原因,她本来都不准备继续做了。 可冯胜男却偷偷告诉她,自从案子明了之后,已经有不少人来问过她的膏药还卖不卖,并表示如果方便的话,希望她能继续跟红山镇卫生院合作。 云岁岁想了想,觉得也行。 毕竟红山镇是她的大本营,有群众基础,医术也被广泛认可,而且部队也会用她的膏药,相当于官方背书。 她本来就希望在未来,中医能造福更多人,当然要打好基础,把自己的好名声打出去。 现在这种情况,她自己卖膏药不太现实,和卫生院合作无疑是很好的选项。 还能赚个外快,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她就答应了。 第一批膏药交货就在这周末,所以她这两天每天吃完晚饭到睡觉之前的这段时间,都会炮制药材或者熬夜,偶尔杨大娘也会给她帮个忙。 其实她也可以去空间的药园里做这些的,但自从怀孕之后,她就很少长时间待在空间里了。 毕竟药园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她怕对胎儿有影响,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拿了药材就走。 药田里除了人参和灵芝之外,也没再种其他东西,毕竟种地采药都得花时间。 至于这两种药材,放在地里也不会坏,顶多变成千百年的参王和灵芝王。 反正她也不打算单独卖出去,它们爱怎么长就怎么长吧。 昨天她还特意麻烦杨大娘多开一块地,在她怀孕期间,可以在这块地上试着种一些其他的常见草药。 切完参片,云岁岁想起什么似的,问杨大娘道:“大娘,昨天放外头晒的胡柴呢,我回来时怎么没看到?” 杨大娘纳闷,“不可能啊,中午做饭出去打水的时候我还看到了呢!”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头走。 没两分钟,她就匆匆跑了回来,脸上满是焦急,“完了岁岁,胡柴丢了,连晒药的簸箕都没了!哪个遭瘟的玩意儿,连药都偷!” 小洋楼虽然房前房后都有院子,但其实并没有篱笆拦着,是开放式的小院。 要是有人故意趁杨大娘不注意把药拿走,也能做到。 只是之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再加上周围都是教职工家属,相对来说,素质高一些,两人没防备而已。 如今药被偷了,杨大娘自责不已,向来沉稳的她都难得露出愤怒来。 云岁岁安慰道:“没事,家里还有备用的,以后注意就好了。” 这周围也没有监控,想要抓到小偷不容易,只能以后长点心。 杨大娘不忿道:“不行,周围有这么个人,你以后上学放学我都不放心,顾副团要是知道了,训练都安生不了!” “我非得把他揪出来不可!” 第205章 被下药了 和牛立业不同,牛立业至少有名有姓有体面工作,真要对云岁岁做什么,他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后果。 可这偷药贼在暗处,姓甚名谁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更是不清楚,万一偷东西只是他的试探,背后有更大的阴谋,那真是防不胜防。 杨大娘能想到的,云岁岁自然也明白,也就没有打消她抓到那个人的想法,反而一起想办法抓人。 “柴胡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之前咱们晒了不少药都没丢,反而只有它丢了……” 云岁岁分析道:“最近有些倒春寒,学校里很多同学都感冒了,柴胡有解热抗炎、疏肝解郁之效,那人偷它,很有可能是为了治风寒。” “那我明天拿些党参片和甘草片出去,大娘你在屋里注意点,如果他真是为了治感冒,肯定会再来拿的。” 她想了想,觉得还不保准,便又道:“再拿些香附和青皮吧,万一是为了调理肝脏,更全面些。” 这些分别是柴胡汤和柴胡疏肝散的主要成分,一个为了解表散热,多用于治感冒,另一个则是用于疏肝理气调理干燥,是柴胡最广泛应用的两种药剂。 听到她这么说,杨大娘顿时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明天就坐在窗户跟前儿看着,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我的视线!” 云岁岁笑了笑,就算考虑得够全面,这样也只能抓到那些没什么心眼的偷药贼。 如果真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恶人,说不定会料到这些是为了勾出他的鱼饵,明天也不一定出现。 只能但愿对方只是治病心切,并没有更大的坏心。 熬完最后一锅药,按剂量倒在膏药纸上,自然放凉,云岁岁和杨大娘两人把膏药打包好后,就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是一整天的课,放学后她先去医院问王岩松的情况,顺便看看江守仁休息得怎么样了。 刚到办公室,就看见江守仁在训斥葛红军:“让你看着病人都能睡着,你吃饭的时候怎么不睡着,偷看人家小李护士的时候怎么不睡着?啊!” 葛红军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头都快要垂到地上去了。 江守仁还不解气,拍着桌子道:“要不是你师兄下班的时候去看一眼,王岩松就要让你害死了,你就成了杀人犯了知道吗?!” 云岁岁刚进门就听到了这个,顿时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师徒二人看到她,表情大不一样,葛红军眼泪巴巴地别开脸,好像无颜见她。 江守仁则是认真道:“来的正好,昨天晚上王岩松的血氧仪让人关了,幸好只有几分钟,当时检查没什么问题,但我不放心,一会你去给他看看。” 云岁岁眉头皱得更紧,“查出来是谁关的吗?” 江守仁冷哼一声,指了指一旁的葛红军,“你问他!” 云岁岁目光看过去,就见挺大个子的男人恨不得缩成一团,小声道:“没,没看见,我太困了,就睡着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满满的都是懊悔。 但云岁岁并不同情他。 她抿了抿唇,还是说:“江大夫之所以让你守夜,不是故意要累着你,而是因为信任你。相信你比护士们更了解王岩松的情况,会更加谨慎地守过这一晚。” 听她这么说,葛红军更加羞愧懊悔,“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明明都告诉自个不能睡了,却还是睡着了!” 见他的表情不似作假,云岁岁察觉出不对劲,眯眼道:“把手给我。” 葛红军听话地伸出手。 云岁岁手指搭上他的脉搏,仔细探查,晚上才开口问:“回忆下,昨晚守夜之前,你都吃了什么?” 江守仁瞪大眼,“啥意思?他被下药了?” “身体里有安眠成分,应该是西药,药量不轻,化验的话现在应该还能化验出来。” 云岁岁淡定道:“幸好只是助眠的作用,没有其他成分。” 她没直说,但两人也听出来了,要是有毒有害的成分,他现在都能选棺材板的样式了。 江守仁狠狠拍向桌子,难得爆了粗口,“到底是谁干的?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 来医院给大夫下药,简直丧心病狂! “报公安,说啥也得报公安!” 江守仁扯着葛红军上二楼,“走,先去化验!” 还不忘高声嘱咐云岁岁,“你快去给王岩松看看,看他有没有啥问题!” 云岁岁也是这么想的,起身朝后院的平房走去。 王岩松的病房里,昨天来的那个叫潘艳丽的护士正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瞌睡。 现在才下午六点,早不早晚不晚,按理说应该正是人最精神的时候,潘艳丽脸上也没有熬夜的迹象,怎么会困? 她推门进去,故意弄出了比较大的动静,潘艳丽却只是脑袋动了动,并没有醒过来。 云岁岁心下了然,没再惊扰她,而是先去给王岩松把了脉。 不幸中的万幸,除了手术带来的各种虚弱,王岩松的身体并没有其他问题。 应该是江守仁的大弟子查房及时,下药的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她又回过头去给潘艳丽看了看,发现她跟葛红军的脉象差不多,只是严重了许多,看样子应该是刚中药不久。 云岁岁在兜里掏了掏,从空间里拿出了提神醒脑的药,放在潘艳丽鼻子下,闻了几秒钟后,对方就醒了过来。 只不过这种强行唤醒的滋味并不好受,潘艳丽捂着脑袋“唔”了一声,感觉头像箍了紧箍咒一样疼。 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小瓷瓶装的药水送到面前。 “喝了吧,一会就不难受了。” 她抬头,就看到了云岁岁,“云大夫,你啥时候来的?” 云岁岁温和地笑了笑,“刚来没一会,你呢?一直在这吗?” 潘艳丽喝了药,缓了一会道:“刚才去食堂吃了个饭,回来就一直在这了。” 云岁岁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具体是几点钟吃的饭?都吃了些什么?” 第206章 不用特殊照顾 潘艳丽不知道云岁岁问这些干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就是食堂的饭菜,尖椒干豆腐,炒鸡蛋和高粱米饭。” 云岁岁知道,那人不可能把药下在食堂的饭菜里,一来太难操作;二来含有安眠成分的药物都需要进口,一下子买这么多,大多数家庭都承受不起。 而且如果是这么大规模地下药,一旦有人发现大家突然之间都很困,就很容易暴露。 所以她反而觉得,葛红军和潘艳丽应该是在离开食堂之后才中的药。 于是她问:“晚饭之后呢,你有没有吃或者喝其他东西?” 潘艳丽皱着眉回忆,犹疑地摇摇头,“应该没有,吃完饭我就来病房了。” “不过前段时间卫生部领导来开了次宣讲,鼓励大家饭后用盐水漱口,所以食堂门口会有人派发盐水,今天我正好碰上了,就拿了一杯漱口。” 云岁岁没在这边的食堂吃过饭,仔细问道:“具体是怎么派发的?每人一个杯子吗?盐水从哪来?” “应该是后勤部的干事,先泡好盐水放进暖壶里,有人想要漱口,他们就把盐水倒进消过毒的搪瓷缸里,一个人用完要把搪瓷缸洗一洗,下个人才能用。” 听完这个,云岁岁无语半晌。 怎么说呢?有种又卫生又不卫生的感觉。 潘艳丽看着她的表情,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云大夫,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别紧张,没什么大事。” 云岁岁安慰道:“你先坐这休息一下,一会儿江医生过来,让他带你去检查一下,放心,真没事。” 话音刚落,就感觉窗外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连忙凑到门上的玻璃往外看,只能看到一个黑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有自知之明,并没有贸然开门,更没有去追。 以对方的速度,追也追不上。万一那人手里有武器,她就更不该瞎跑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门里面的插销插上,潘艳丽看见,顿时更加紧张了,抱紧自己的胳膊不敢出声,搬着凳子坐到了病床边。 十几分钟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潘艳丽下意识一哆嗦,无助地看向云岁岁。 她也才二十出头,没比云岁岁大多少,心理年龄更是比不上,正是没主心骨的时候。 云岁岁朝她安抚地笑了笑,扬声问:“江医生?” 江守仁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是我,王岩松怎么样了?” 云岁岁能明显感觉到潘艳丽松了口气。 她起身去开门,开门前从玻璃上确定外面的确是江守仁和葛红军,才拉开插销。 江守仁带着葛红军走进来,就听她说:“王岩松没事,应该还没来得及动手。” 她又指了指潘艳丽,“他和葛红军情况差不多,你要不先带她去化验一下?” 江守仁鼻翼翕动,眼中的愤怒如有实质,可碍于有外人在,他还是忍住骂娘的冲动,皱眉看向潘艳丽,“你跟我来吧。” 潘艳丽是今年新来的护士,平日和他接触较少,但也听过他脾气不好的名声。 因此心里有点发怵,眼巴巴地看向云岁岁。 云岁岁朝她点点头,“去吧。” 她这才跟在了江守仁后面。 病房里醒着的只剩下云岁岁和葛红军,云岁岁问道:“你昨天来病房之前都吃了什么?” “刚才师父都问过我了,就去食堂吃了个晚饭,后来也没再吃啥。”葛红军抓了抓脑袋。 云岁岁又问:“吃完晚饭,你用盐水漱口了吗?” “你咋知道?” 葛红军瞪大眼,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怀疑药是下在盐水里了?” 云岁岁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不过凶手下完药肯定会把搪瓷缸子洗一遍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提取出有用的成分。” “对了,你们报公安了吗?” 葛红军连忙道:“报了,那边说一会就过来。” 如他虽说,公安很快就到了,来的还是个熟人,一队大队长廉清和他的两个徒弟。 看到云岁岁,他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咋回事?云同志你被下药了?” 云岁岁摇头,“不是我,是葛红军同志,还有您身后那位护士。” 她指了指刚回来的潘艳丽和江守仁。 在场的除了潘艳丽之外,都是熟面孔,廉清不禁有些无奈,“咋又是你们几个?” 江守仁面上流露出几分尴尬,但还是把经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说清楚了。 等他说完,云岁岁还补充了之前好像有人在外面偷窥的事。 廉清越听表情越严肃,问江守仁:“化验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最快也得明天晚上。”江守仁回答。 也幸好他们就在医院,有现成的仪器,当场就能化验,否则以正常人的代谢速度,葛红军身体里残留的药物成分,很可能就检查不出来了。 “没检测结果也没嫌疑人,暂时没法立案,在结果出来之前,病房这边就要你们自己注意了。” 廉清安排道:“我先让人去食堂看看,尽量把今天那些漱口的缸子弄到手,但我估计下药的人肯定会把缸子洗了,不一定能留下证据。” 云岁岁这是这么想的,但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没关系,咱们尽力而为。” 廉清看向她,“云大夫,时间也不早了,你要留在这还是回家?” “人手不够,我还是留下……” 话音还没落,江守仁就反对道:“不行,你啥情况自己不清楚?我今晚值夜班,一会大义也会过来,你赶紧回去!” 大义就是他的得意弟子陈大义。 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就算歹徒来了也不一定能帮上忙,说不定还会拖后腿,云岁岁就没有再坚持。 葛红军连忙道:“那师父,我在这陪你和师哥!” “你也回去!” 江守仁摆摆手,“回去多喝点水,好好睡一觉,把药代谢完了再来。” 师父难得这么关心自己,葛红军眼睛都亮了,差点就要掉金豆豆。 “师父你真好!” 江守仁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只觉得肉麻死了。 刚要训他,就想起之前错怪他的事,不由忍住了难听的话,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你好好的比啥都强!” 等陈大义来了后,其他人就都走了。 云岁岁刚出医院,廉清就带人追上来,“云大夫,我送你吧,正好顺路!” 云岁岁笑了笑,“廉队长,你把我当作普通群众就行,不用看在顾钧的面子上照顾我。” 廉清目露惊讶,“老顾跟你说了?” “那倒没有。” 云岁岁弯唇一笑,“您表现得还挺明显的。” 第207章 小小偷药贼 廉清愣是从云岁岁那张年轻娇俏的脸上读出了老谋深算的感觉。 他讪讪道:“有这么明显?” 云岁岁直言不讳,“之前接受审讯的时候就觉得你态度好得有点不正常,后来顾钧来了,看你们俩的表情,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只是当时那种情况,她不好问顾钧和廉清是不是认识,心中明白廉清和她应该有一样的顾虑。 后来顾钧回了部队,她去江家吃饭,就一直没来得及问。 廉清见她都猜到了,便也不再遮掩,笑嘿嘿道:“我和老顾原本都是战友,后来我转业进了公安系统,原本是在金水县的,今年刚调回岩市。” “一调回来老顾就给我打电话,说他媳妇在岩大上学,正好是我们所负责的片区,让我一旦有事照顾着点,哪知道这话刚说完没多长时间,你们就让人举报了。” 他表情有些神秘,小声道:“弟妹啊,你这点挺背啊,要不找个会看事的瞅瞅?” 云岁岁哭笑不得,“您还信这个呢?” 廉清高深莫测地说:“有些事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暂时不用了。” 眼看着前面就是小洋楼,云岁岁道:“医院那边就麻烦你了,廉队长,有什么需要配合就跟我说。” 廉清点点头,“放心吧!那我就先送到这了,弟妹你快回去吧。” 云岁岁正要过桥,离老远就看见杨大娘从楼上冲出来,从晒药的匾架子后揪出一道人影,“可让我逮到你了!” 那人影又瘦又小,定睛一看,是个看起来才八九岁的小姑娘。 而且这小姑娘头发枯黄身材瘦弱,穿着明显有些短的衬衣,浑身脏兮兮的满是补丁,像个小乞丐。 杨大娘刚才在楼上也没看清,如今发现偷药贼竟然是个小孩,一时间也有些难办。 正好云岁岁回来了,她为难道:“岁岁,这咋整啊?” 云岁岁看向那孩子,眉头皱了皱,语气还算温和:“昨天的药也是你偷的?” 女孩连连摇头,模样虽可怜但眼神却倔强,“我没偷,我放了地黄在这的!” 她指了指匾架子的地方。 云岁岁看向杨大娘,杨大娘仔细回忆了下,今天早上扫地的时候确实在角落里看到了两块黑乎乎的东西,她以为那是别人踢进来的土块,早就扫了扔了。 “可能是我没注意。再说了,你那两块药就想换我们一筐,当是金子啊?” 女孩扁扁嘴,眼里闪过怯意,却还嘴硬道:“反正我就是没偷,而且姥爷说过,药不在贵,在对症!” 听到这话,云岁岁倏然抬眸,眼神也柔和了不少,耐心问道:“此话怎讲?” “姥爷说,地黄能滋阴补肾补血养血。” 女孩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见她眼中没有恶意,反而带着几分鼓励,便又继续道:“这个奶奶脸红红的,头发也少,舌头也红红的,是肾阴虚,应该吃地黄,不该吃柴胡。” 这下云岁岁是彻底惊讶了,没想到这闺女小小年纪,不仅熟知医理,还有如此厉害的观察力。 世界上不缺记性好的人,也不缺能死记硬背的人。 医书嘛,以后有条件了,大家都能背。 可为什么能成为中医的人那么少,而好的中医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自然是因为学医不仅需要记性好有毅力,还需要悟性、细心和观察力,缺一不可。 中医本是以医入道,既是入道,那自然要有绝佳的悟性,所以凡为大医者,其心性也极佳。 后天的努力固然重要,可拥有天赋的人往往可以一日千里,虽然很残酷,但这是事实。 而眼前的小女孩,很显然拥有这种极少数人才拥有的天赋。 云岁岁蹲下来,“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女孩看她不像坏人,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回答道:“我叫曲苹苹,苹果的苹,今年九岁。” 云岁岁笑了笑,“很可爱的名字。” “那你把柴胡拿走,是因为家里有人感冒了吗?”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曲苹苹要拿的是甘草片。 曲苹苹点点头,眼里流露出难过,“妈妈和老弟都病了。” 这孩子这么可怜,杨大娘心里也不好受,问她:“那你爸呢?咋不给他们买药?” “爸爸?” 曲苹苹眼里露出迷茫,想了半天才说:“爸爸下乡了,不要我们了。” 听她这么说,杨大娘突然想起了什么,扯了云岁岁一下。 云岁岁起身跟她去了一旁,就听她说:“好像有人跟我说过,家属院最北边住了一户人家,家里男人下乡跟公社干部的女儿搞在一起,留下没有经济来源的娘仨,大人种了块菜地,种点儿菜和药材,拿去跟邻居换粮食,小孩也天天去山上采采药挖野菜,才勉强活下来。” 听起来应该就是曲苹苹一家了。 云岁岁心生怜惜,她又回到曲苹苹身前,认真说:“哪怕是用不上的东西,依旧是属于我们的,并不是无主之物,更不属于你。你虽然留下了地黄作为交换,但在没有经过主人同意的情况下,拿走不属于你的东西,依旧是偷窃行为,明白吗?” 见曲苹苹都要被她给说哭了,杨大娘心里不好受,可也清楚她是在教小姑娘做人的道理,只好别过头去,不看小姑娘含泪的眼睛。 曲苹苹知道自己不该拿别人的东西,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哭着说:“明白了,对不起。” 云岁岁本意也不是想批评她,而是让她别再犯错。 这次是她运气好,自己和杨大娘愿意听她的陈情,下次万一碰到个脾气不好的,再被抓住,就算被打也没处说理去。 既然曲苹苹诚心认错,她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而是起身道:“走吧。” 曲苹苹瑟缩一下,“走哪去?” 难道要把她抓走吗? 云岁岁温柔一笑,“去看看你的母亲和弟弟。” 第208章 义诊 曲苹苹愣住了,她从未看过这么好看的笑容,也从未在陌生人身上感受到这样的善意。 杨大娘见状连忙拉了她一下,“还愣着干啥,我们家云大夫医术可好了,肯定能治好你妈妈和弟弟!” 曲苹苹这才回过神来,眨巴着一双瞳色有些浅的眼睛,孺慕地看向云岁岁,“你是大夫?” 云岁岁点了点头,“对,我是大夫。” 等杨大娘锁了门,三人一同朝曲家走去。 曲苹苹紧紧跟在云岁岁后面,一颠一颠的像个小尾巴。 曲家在教职工家属楼的最北面,之所以能住在这里,是因为曲苹苹的外公原是岩大中医专业的老师,而曲苹苹的亲生父亲就是她外公的学生。 她小时候的生活也曾是很幸福的,可惜后来她父亲下乡搞出那种事,她外公被活活气死,一家人才沦落到这种地步。 如果不是领导看她们可怜,特批她们住在这,只怕母子三人都要流落街头了。 云岁岁看着眼前这破败的院子,心中有些悲凉,如果曲苹苹外公没去世的话,说不定还会是自己的老师。 三人正要推门进去,隔壁一个婶子出来了,有些警惕地瞅了瞅云岁岁和杨大娘,“你们谁呀?” 然后朝曲苹苹招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后面。 曲苹苹拉住她,笑着道:“芳婶儿,云姨是大夫!” 秦芳怀疑地看向云岁岁,“这么年轻,能治个啥?苹苹,婶子告没告诉过你,别随便跟陌生人搭话,更不能把人领回家来了,万一是坏人呢!” 听到这话,杨大娘脸色一黑,“你这闺女,说话可真难听,我们家云大夫好心来给人看病,还看出错来了?” 她没说曲苹苹偷药的事,哪怕是邻居,传出去也对小姑娘的名声不好。 曲苹苹也连忙解释:“芳婶儿,云姨就住小洋楼,不是陌生人!” 听说这俩人住在桥对面,秦芳脸色变了变。 早前小洋楼住人的时候,邻居们就传,肯定是哪个领导家的亲戚。 毕竟学校那头申请了好几次,要把小洋楼划为教职工宿舍,上头都没批,却让个外人住了进去,不是领导还能是谁? 她仔细瞧着云岁岁,发现这小姑娘皮肤白皙脸色红润,一看就是娇养着的,身上穿的也不是普通棉袄,而是时兴的米色羊毛大衣,脚上踩着双棕色皮鞋,通身的气质也优雅大方,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 就连身后的年长妇人,也头发整齐腰板挺直,带着股迫人的劲儿。 秉着不得罪人的原则,秦芳连忙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大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这孩子没心眼,往后被人骗了,我没啥见识,话说得不好听,你们可别见怪!” 人家都道歉了,杨大娘自然不会揪着不放,大度道:“没事,女孩子出门确实该多留个心眼儿。” “听见没有!” 秦芳拍了拍曲苹苹,染头又朝她俩道:“你们是大夫呀,来给韵文看病的?我带你们进去吧!” 说着,便率先拍了拍门,“韵文,醒着没?苹苹带了大夫来给你们看病了!” 好半天,里头才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瘦弱的女人。 她穿着藏青色的棉衣棉裤,布料不错,但是很旧了,面色苍白,嘴唇却红着,时不时咳嗽两声。 曲苹苹看到她就扑上去,抱住了她的腿,“妈,大夫来了,你和老弟马上就能好了!” 而云岁岁瞧一眼,眉头就皱了皱。 邵韵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杨大娘,一时间不敢确认谁才是大夫。 毕竟云岁岁实在太年轻了。 云岁岁见状主动道:“你好,我姓云,就住在对面的小洋楼,正好碰见苹苹,听她说家人生病了,就过来看看情况。” 邵韵文看着她通身的气派,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眼道:“云大夫,多谢您把苹苹送回来,不过我没什么事,麻烦您跑一趟了。” 说着,她把曲苹苹拉进院子,就要关上门。 曲苹苹顿时急了,挡住门缝道:“妈,让云姨给你看看!” “是啊,韵文,人家云大夫来都来了,你就让她给看看呗!” 秦芳也帮忙劝道:“再说了,你能挺着,小果还那么小,他可不能硬挺着啊!” 提起儿子,邵韵文的态度才软化下来,开门让云岁岁她们进去,秦芳还要回家洗衣服,就没跟着来。 进门之后,一眼就能看见菜地,几乎占满了整个院子,每一拢地都规规整整,收拾得像模像样。 只是菜地主人病了,种子还没有种下去。 穿过菜地就是屋子,屋里门窗紧闭,可还是很冷,显然已经有几天没生炉子了,小孩的咳嗽声几乎没断过。 云岁岁进屋,先是给曲小果瞧病,眉头始终没松开过,“干咳发烧,不用久,再拖两日就成肺炎了。” 父亲毕竟是老中医,邵韵文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抓住儿子的手,紧张地问:“那咋办?云大夫,能不能治啊?” “一会我让杨大娘给你拿两副药来,每隔一小时喝半碗,先把烧退了。” 云岁岁嘱咐道:“从明天开始,每天这个时候送我那去针灸,一周之后,就应该差不多了。” 邵韵文松了口气,但突然又想起什么,窘迫地说:“云大夫,这诊费贵不贵?实话跟您说,我们家不剩多少钱了……” 云岁岁愣了愣,而后煞有介事道:“我每个月都会进行一次义诊,这次正好碰上了你们,也算是缘分。” 上辈子她的云济堂就有义诊服务,每月一次,雷打不动。 她本来也准备开义诊,只是最近事情太多,身体又不方便,才想着推迟一段时间。 所以这也不算是骗人。 邵韵文顿时眉开眼笑,“那太好了!” 云岁岁却看向她,淡淡道:“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了,你的问题比你儿子严重得多。” 邵韵文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随后苦笑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也就那样了,能活几年是几年吧。” 当年丈夫做出那种事,父亲又去世了,她大受打击之下早产生出小果,本该好好休息坐月子的时候,却又不得不主持葬礼抚养儿女,扛起家庭的重担,没一天歇息的时候。 这么多年下来,身子越来越弱,见风就病,体质还不如九岁的女儿。 云岁岁给她把了脉,认真道:“再拖下去,你甚至可能活不过五年,苹苹和小果这么小,你确定不想治了?” 邵韵文咬着唇,眼里浮现出浓重的痛苦,“能治又能咋办?云大夫你也看到了,我家这种情况,连柴都烧不起,哪有闲钱看病?” 没有人想死,更何况她还不到三十岁,孩子又都这么小,怎么会甘心呢? 可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 眼泪扑簌簌落下,邵韵文痛苦地咳嗽起来。 咳喘中,她听见清越的声音响起:“我有办法帮你治病。” 第209章 帮我种药 邵韵文抬头,眼睛瞪得老大,“真的吗?云大夫,你没骗我?” 云岁岁无奈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邵韵文激动得手都在抖,两手交握,语气急促又坚定:“有什么办法您尽管说,只要你愿意帮我治病,我什么都愿意做!” 云岁岁将她扶到炕边缘坐下,“你先别激动,我问你,苹苹的地黄是你种的吗?” 邵韵文微微一怔,“你咋知道我家有地黄?” 她看向女儿,就见曲苹苹心虚地低下了头,“苹苹,到底咋回事?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说着,抄起炕上的鸡毛掸子就要打她。 曲苹苹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却也没躲,杨大娘连忙护住她,“别别别,孩子还小不懂事,打孩子干啥?” 邵韵文停了手,哀凄地捶着胸口,“是啊,我打她干啥?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育好!” 见她这样,曲苹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不起妈妈,是苹苹不好,苹苹不该去偷云姨的药,呜呜呜……” 邵韵文顿时收住了表情,“好啊,我就说你那柴胡是哪来的,原来是偷的!” “啪”一巴掌,拍在了曲苹苹屁股上。 曲苹苹傻眼了,连云岁岁和杨大娘都愣住了。 好家伙,这还是个戏精? 云岁岁哭笑不得地把曲苹苹解救下来,对邵韵文说:“我知道你菜种得好,还会种药材,小洋楼那边有两块空地,我想种一些药材,杨大娘照顾不过来,正好你来帮我照顾,我帮你看病。” 空间产量虽然不小,但以后她的药堂要开遍全国甚至全球,光凭空间的规模,还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空间的药田只有她一个人忙活,怕是要累死人。 所以她必须现在就开始铺路,把种子、土地、培植技术等方方面面的准备好,等政策一开放,立马投入生产走上正轨。 种子她空间里有现成的,土地也可以等开放后现租或现买,但培育药材的技术和人才却没法马上准备好。 要知道,中草药的培育和普通种花种树种粮食还不一样,难度恨不得翻番。 越珍贵的药材,培育的难度越大,也就要越提前进行试验和研究。 云岁岁身边会医术的人很多,会炮制药材的人也不少,但能种出药材的,至今也只遇到了邵韵文一个。 而且她本身就是老中医家庭出身,哪怕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耳濡目染中,也会比普通人更了解中药。 更别说还有曲苹苹这个小人精在,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邵韵文听了云岁岁的话,有些犹豫。 倒不是不相信她,毕竟自己家种也是种,给别人种也是种,没什么不同。 只是她能种出地黄,是因为地黄在草药里算是比较好培育的,并不需要费太大功夫,如果是别的药,她也不保证自己能种出来。 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实话实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云大夫,我丑话说在前头,有些药我曾经也试着种过,不太好种,我没法保证都能种出来。” 云岁岁笑了,“没事,我暂时也不要求产量,你就用你的经验慢慢研究就行。” “诊费药费我都不收你,等你好了,如果还愿意帮我种药材的话,我可以给你粮食或其他东西。” 虽然没有说的太直白,但邵韵文听懂了。 自个不是白干活,有工钱的。 和刚才死气沉沉的不同,她眼睛都亮了起来,“谢谢你云大夫,真的太谢谢你了!” “都是各取所需而已。” 云岁岁温和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不能见风,赶紧进屋吧,一会我让杨大娘把你和你儿子的药送来。” “好!” 邵韵文带着曲苹苹把两人送出了门。 两家离得近,慢慢走着回家也还不到五分钟。 回去后云岁岁抓好药,在**上写了怎么服用,又托杨大娘把药送了过去。 等杨大娘回来,就看到云岁岁在餐厅等着她,同样等着她的,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杨大娘咧咧嘴,“岁岁啊,这是啥呀?” “您答应我喝的药。” 云岁岁微笑道:“早就劝您坚持喝,你要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么就是找各种理由推辞,现在连苹苹那么小的孩子都能看出您肾不好,这药您说什么都得喝了吧?” 杨大娘刚来那阵,云岁岁就给她摸过脉,还开了补身体的药。 可她偏说中药有股捂坏了的酸泥浆味儿,怎么着都不愿意喝。 果不其然,看到那碗汤药,杨大娘又磨蹭道:“瞧着有点烫呢,凉凉再喝。” 云岁岁还能不知道她咋想的? 她捧起碗,“不烫,温和的,入口刚刚好。” “我现在嘴里有点苦,要不喝两口水再喝药?”杨大娘又想去倒水。 云岁岁撅撅嘴,“杨大娘,您就别忙活了,这药也是为了给您调养身体,又不是要害您。” “您想想,要是连身边人的病都治不好,那我过去拿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大夫?您就为了我,委屈委屈自己,喝一口行不?” 明知她是故意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可对上她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杨大娘却还是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坐到桌边,视死如归地拿起碗,眼一闭,把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喝完后,嘴咧得老大,嘴里忽然一甜。 她睁开眼,就见云岁岁把果脯送到她手上,笑眯眯道:“最多吃两颗,不能多哦~” 说完,就上楼睡觉去了。 杨大娘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无奈,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唉,难怪顾副团被拿捏得死死的。她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还不是吃这一套!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间,云岁岁听见了铲土的声音。 她懒洋洋地起身,拉开窗帘往下看,就看到杨大娘和邵韵文在院子里,正抡着镐头翻着地。 曲苹苹也在一旁,帮着给外头晒的药材翻面。 第210章 好像看见一个人 院子里那么热闹,云岁岁揉揉眼睛,披了件外套下楼。 邵韵文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云大夫你咋起这么早?是不是我们吵醒你了?” 云岁岁眉头微蹙,“你现在不能吹风,怎么就跑出来了?种药的事不着急。” “云大夫你放心,我穿得多着呢,肯定不能让自己冷到。”邵韵文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今天特意穿了两层棉袄棉裤,还带了头巾。 “再说了,这一天不干活心里就像缺点啥似的,还不如来你这翻翻地,省得再拖下去错过了种药的时候。” 云岁岁看了她的装扮,确实够厚实,又问:“小果呢?他们都过来了小果谁照顾?” 邵韵文摆摆手,“我把他送秦芳家了,以前我出门的时候,都是秦芳帮我照顾孩子,苹苹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等过段时间菜长出来,多给她送点就行!” 既然她考虑得这么全面,云岁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嘱咐道:“弄一会记得歇一下,不能太劳累。” “放心吧!” 云岁岁这才回了小洋楼,路过曲苹苹时,还摸了摸她的脑袋,得到小丫头一个甜甜的笑。 早饭是去江家买的豆腐脑,还有杨大娘自己包的羊肉烧卖。 北方的豆腐脑大多是咸的,拌上算泥和香菜,滑嫩鲜香,一口下肚,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羊肉是上回顾钧送来的,新杀的小尾寒羊,香得让人想吞掉舌头。 吃过早饭,云岁岁就换了衣服去上学了,外头杨大娘她们还在忙活着,有说有笑的,看着倒也不是很累的样子。 到学校后,就见何秀月正在教室里等着,云岁岁挑眉,“你怎么跑这来了,这节没课?” 何秀月点点头,手里翻着现代医学基础,斜眼瞧她,“你一天天那么忙,都抓不着人影,不在课上等你,还能去哪找你?” 云岁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这说得倒也没错,自己在宿舍住也就罢了,这段时间还总是往医院跑,连吃饭都得抓紧时间,更别说跟同学们交流了。 她想了想道:“这样吧,这周六下午如果大家都没课的话,要不来我家吃个饭?” 她周六下午没课,其他两个专业她不太了解。 “这还差不多。” 何秀月满意地点点头,“新医和新药都没课,晚上回去的时候我跟咱们宿舍其他人说。对了,王双那个宿舍邀请吗?” 云岁岁想都没想地摇头,“别了吧,关系又没多好。” 她向来不在意什么体面不体面,只在意自己开心不开心,如果为了表面的和谐和体面,牺牲了自己的好心情,那真是大可不必。 何秀月有些羡慕地看了她一眼,“行,那我就不问她们了。” 很快,上课铃声敲响,中医班的老师走了进来。 看见不属于自个儿班的何秀月和云岁岁坐在一起,也没说什么,一本正经地讲起了课。 不得不说,两人虽然风格不大相同,一个端庄一个娇艳,但坐在一起十分养眼,让整个教室都亮堂了几度。 而且她俩都是医工班的风云人物,成绩好有天赋家里条件也好,哪怕是不同专业的老师也能叫出她们的名字。 对于好学生,老师总会给几分优待,就算跑到其他专业的课上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于是何秀月陪着云岁岁上了一上午课,虽然看的都是她自己专业的书。 中午云岁岁吃过午饭就赶去了人民医院,因为放学后还要给曲小果治疗,所以探望和治疗王岩松就放到了午休时间。 这下可是彻底休息不了了。 她到医院时,江守仁师徒三人正捧着铝盒饭吃饭呢,看到她来了,葛红军连忙道:“云大夫!” 自从上次中药被云岁岁摸出来,他就对她额外尊敬,俨然已经不拿她当同龄人了。 江守仁抬头朝她示意一下,一边吃饭一边说:“王岩松那边还算稳定,今天早上醒了一阵儿,现在应该在睡着。红军他们俩的血液化验结果,估计要今晚上才能出来。昨天漱口的缸子都让公安带走了,留了几份溶液,这个快,下午就能出结果。” 云岁岁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三个玻璃瓶,分给了他们师徒三人。 “这啥?”江守仁疑惑道。 云岁岁回答:“我泡的灵芝枸杞子酒,有补气健脾安神的功效,当医生的,饮食作息都不规律,脾胃普遍虚弱,喝这个正好。每次喝一小盅,睡前喝也行。” “本来昨天就要给你们的,事情一多就给忘了。” “都拿回去尝尝,有用的话跟我再泡。” 当然了,再泡就不是免费的了。 药酒也会是她未来经营的品类之一,送给江医生师徒一是为了犒劳他们最近的辛苦工作,二也是为了打开市场和口碑。 葛红军一听是云岁岁亲自泡的,顿时像得了宝贝似的,拿起一瓶锁进自己的柜子里,“谢谢云大夫,破费了破费了!” 没出息的样子,江守仁都没眼看。 他还算淡定地道了声谢,也把药酒锁进了柜子里。 现在只剩大弟子了。 江守仁看着自己的得意大弟子,清咳一声:“桥啊,我记得你不喝酒哈?” 葛红军这时候倒精明起来了,连忙附和:“是啊师父,我也记得师兄不爱喝酒来着。人家云大夫的一份心意,咱也不好还回去,要不师兄这瓶咱俩就帮他消化了吧!” 说着,便要上手去拿桌子上仅剩的那瓶酒。 啪—— 还没碰到酒瓶,就被人拿筷子狠狠打落。 孟桥眯眼睨他,“手不要就剁了,欠不登。” 他虽然不喝酒,可通过最近师父和师弟的谈话,却对云大夫的能力了解一二。 云大夫泡的酒和普通的酒能一样吗? 这是分明是补药啊! 葛红军捂住手,委屈地扁扁嘴,“师父,你看师兄!” 江守仁连忙又咳嗽两声:“行了行了,你师兄的东西你也惦记,没大没小的,快吃你的饭得了!” 余光不禁瞄向大弟子,眼瞧着他把酒收进自己柜子里,江守仁一脸肉痛。 不孝子孙呐! 云岁岁乐呵呵地看完师徒三人的斗智斗勇,又去后院看王岩松。 今天的看护不是潘艳丽,而是一位年纪稍长的护士。 想想也是,昨天应该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 云岁岁推门进了病房,发现王岩松正醒着。 由于恢复的不错,他的吸氧管已经去掉了,但引流管还在,而且要保证绝对卧床,所以他的状态看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看到云岁岁,他虚弱地笑了笑,“云大夫。” 云岁岁也笑,“别乱动,江大夫说你恢复的不错。这些天你就在医院好好呆着,半个月之后就能开始用中医方法配合调理了。” 王岩松点点头,半晌,他又说:“手术结束那天晚上,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第211章 请人做客 云岁岁惊讶,“你看到人了?是葛红军吗?” 王岩松眯着眼,说起话来有些费力,但语气却很笃定:“不是他。” “那时候麻药劲刚过,把我给疼醒了,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又矮又瘦,深色衣服,腿脚好像不太好。” 听到他的形容,云岁岁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又矮又瘦,确实不是葛红军,葛红军挺高的,不胖但也不算瘦。 可这又和之前在门外偷看的人对不上了。 云岁岁清楚地记得,那人跑得飞快,腿脚肯定没问题。 难道还是团伙作案? 虽然也不是没可能,但真要不只一个人的话,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就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倍。 好在破案抓人是廉清的事,她只需要照看好自己的病人,确保他不会再出意外就行。 于是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好好养病,我去反映一下,如果有人来问话,你实话实说就行。” 王岩松嗯了一声,闭上眼,显然是有些累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云岁岁便没再多问,悄声离开。 下午还有课,她没多留,跟江守仁打了声招呼就回了学校。 直到放学,她才又在学校的收发室给医院打了个电话,问江守仁化验结果。 江守仁语气振奋:“漱口水残留溶液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有微量的安眠成分,但也足够立案了!” 云岁岁也松了口气,“廉队长什么时候到?” “已经到了,就在我旁边呢。” 江守仁好奇地问:“你找他有事?” 云岁岁回答:“对,你把电话给他一下。” “喂,云大夫你好,我是廉清。”听筒里传来廉清的声音。 云岁岁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中午王岩松跟她说的话告诉了他。 有了新线索,廉清自然也高兴,“我们要对王岩松进行问话,他现在方便吗?” 云岁岁早就猜到实话实说后会有这个环节,严谨道:“可以是可以,但一定要控制在十分钟内,不能太吵闹也不能逼问,更不能让他的情绪太激动。” “没问题!” 廉清答应得十分痛快。 又不是审问嫌疑人,他们的态度自然不会太强硬。 挂掉电话后,他就带着另一位公安去后院问话。 云岁岁则是回了教职工家属院,给曲小果治疗。 曲小果感冒的问题不算严重,只是因为年纪小容易反复,消了炎驱了寒,慢慢就能好。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底子弱,早产儿再加上从小到大都没能好好调养,还有些营养不良,这才是需要慢慢调的。 原本云岁岁是准备给他针灸和药浴双管齐下的,可他一看到针就哭,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劈了,最后就只能药浴。 虽然调整药方后也能达到养好身体的效果,但是见效相对慢一些,而且每天泡药浴,打水也是个体力活。 邵韵文摸了摸儿子头发稀疏的脑袋,笑着摇摇头,“没事,不就是多打两桶水嘛,能治好小果比啥都强!” 曲苹苹也在一旁道:“苹苹和妈妈一起!” 看着母慈子孝的画面,云岁岁再一次感叹,母爱是真的伟大。 她不由摸了摸肚皮,既然选择生下孩子,她相信自己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周六。 云岁岁上午上完课就回了宿舍,等待室友们集合。 最先回来的是魏小燕和韩爱华,两人看到她,顿时亲热地凑上来,像好久没见的朋友似的问东问西。 事实上她们确实好久没见了,即便碰见也是匆匆一面,打了声招呼又各忙各的去。 云岁岁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没有一点不耐烦。 很快洪小丫也回来了,看到云岁岁后小声地打了招呼,全程都不敢看她。 自从丢丝巾的事情发生后,尽管大家没摊开来说,但心里也都清楚是谁偷的,也都心照不宣地不敢和洪小丫交心。 所以除了何霞之外,虽然没人明面上欺负她,但她在宿舍里的日子也实在说不上好。 不过这都和云岁岁无关,谁让她确实做错了呢。 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这是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 不过何秀月昨天跟她说了,这次也邀请了洪小丫,毕竟宿舍八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独独不邀请她也说不过去。 紧接着何秀月和另外两个室友也都到了,宿舍里顿时热闹起来,叽叽喳喳地围着云岁岁,计划着一会去她家玩点啥。 七人笑闹好半天,却迟迟没等到何霞。 知道何霞是个什么样的人,云岁岁半点都不惊讶她会做出这种事,倒是何秀月的脸色很不好看。 人是她邀约的,何霞又和她沾亲带故,如今所有人都到了,唯独何霞拖到现在都不出现,这不仅是在打云岁岁的脸,更是在打她的脸。 何秀月眸色微冷,面上却依旧平静,开口道:“何霞可能有事不来了,咱别等了,出发吧。” 云岁岁之所以等,也是给何秀月面子,现在何秀月都这么说了,她自然顺着道:“那行,咱走吧!” 一行人又嬉笑着出了寝室,刚出了宿舍楼,就看到何霞迎面走了过来。 “哎呀,巧了不是,咱们正好赶上!” 不过她不是一个人,还带了张秋文和王双,还有脸色不太好看的项天歌。 第212章 我们订婚了 何秀月原本就因何霞迟到这么久而不悦,一看她还带了这么多人,向来平静的脸色顿时黑沉下来。 偏偏她又不能直接把这些人撵走,不然好像显得她和岁岁多刻薄似的。 于是她道:“何霞,你要和朋友出去玩怎么早点说?我们就不等你了。” 何霞看了眼她的脸色,就清楚她是不高兴了。 她面色讪讪,知道此刻最好的做法,就是顺着她的话道个歉,然后带着张秋文他们离开。 可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大话,她眨了眨眼,装作听不懂何秀月话中的意思,大喇喇道:“哎呀,我这不也是想着人多热闹,就把秋文他们也叫来了嘛!” “云同学,大家都是医工班的,你不会不欢迎吧?” 她看向云岁岁,笑得一脸无辜。 何秀月见自己给了台阶她都不下,眸色顿时一深,眉头微蹙道:“何霞,你确定要跟我们去?” 确定要给我难堪? 何霞瑟缩了下,不敢反驳她,只问云岁岁,“云同学,还不走吗?会真不欢迎我们吧?” 何秀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云岁岁按住。 她望向何霞,蓦地,唇角微微勾起,“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没记性呢?” 她是不是太久没回宿舍了,让人以为她是软柿子? 何霞读不懂她的眼神,但本能地觉得危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张秋文却见不得云岁岁得意,冒死顶上,“云岁岁,是你主动邀请何霞去你家的,现在我们来了,你却一脸不愿意,大家都是同学,凭啥何秀月去得我们去不得,你咋这么势利!” “凭啥?” 云岁岁冷笑一声:“就凭那是我家,凭我和你关系不好,不想让你去,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跟秀月这样成绩好有素质、不成天给别人添堵的人关系好,跟那些是非不分胡搅蛮缠的人关系不好是势利,那我就是势利,你满意了吗?” 张秋文脸色涨得通红,看了项天歌一眼,见对方视线始终落在云岁岁身上,根本没分给自己半点,顿时更恼火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说谁是非不分胡搅蛮缠?” 云岁岁却玩味地笑了笑,“举个例子而已,张同学别对号入座啊。” 说罢,她看了一眼堵在门口不动的四人,淡淡道:“你们想去就去,但事先说好,在学校时我愿意大家一些面子,但谁要是在外面惹事,我可不会原谅他哦~” 她明明是笑着说的,何霞却觉得自己脊背发寒。 不过来都来了,他们有四个人呢,有啥好怕的? 这想法刚冒出头,走在最后面的项天歌却开口道:“我就不去了,都是女同学,我去大家不方便。” 听他这么说,张秋文眉头皱了皱,却很快挽住他的胳膊,“怕啥的?你是我对象,跟我去有啥不行?” 她看向云岁岁,笑得灿烂,“云同学你还不知道吧?我和天歌订婚了,夏天回去就办婚礼。” 她自以为杀伤力很大的一句话,却只换来云岁岁淡淡一瞥,还有一句不走心的话。 “哦,恭喜啊。” 而项天歌的表情却十分难看,狠狠甩开她的手,“你说这些干什么!” 张秋文眼一瞪,“凭啥不能说?订婚是两家一起办的,结婚也是你答应的,凭啥不能说?” 她指向云岁岁,“还是说,不能跟她说?” 项天歌的脸色不能更黑,眼里也满是屈辱,显然这订婚的背后另有隐情。 但这些和别人都没关系。 “你们有完没完!” 何秀月冷着脸,声音也像要结冰:“谁管你们订不订婚,要去就赶紧走,不去就滚蛋,扯这些乱七八糟的,真当我们都没脾气是不是?” 看她是真的生气了,张秋文顿时灭了气焰。 在何霞的宣传下,大家都知道何家背景了得,谁敢招惹? 至于云岁岁? 呵,不过是老公厉害而已。 妇女能顶半边天,靠男人算什么本事! 真离婚了,她又算个啥? 张秋文嘴角抖了抖,撅着嘴道:“去就去,吓唬谁呢?” 说着,也不管大家怎么看他们,厚着脸皮地跟在了大部队后面。 好不容易拿下项天歌,自个还要好好在云岁岁面前显摆显摆呢,平日里根本看不着她影儿,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咋可能放弃? 哼! 云岁岁就装吧,像天歌这么优秀的男同志,哪个女同志见了不心动? 她可不信她不嫉妒!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张秋文带着伙伴和未婚夫一路跟着到了云岁岁家。 看着眼前精致的小洋楼,所有人包括何秀月都愣了愣。 更别说张秋文了,酸得简直要冒泡泡。 现在和几十年后不同,城市人口饱和,土地开发的速度却远远跟不上,可用的住宅却十分稀少,大部分城市居民都挤在家属区或家属楼里。 若是平房还好,三十几平住一户人,出入相对自由些,如果住家属楼,那可就真是非常拥挤了。 十几二十几平的房子住一家人的情况一大把,若家里人口多,睡觉都不能翻身。 哪怕是何秀月和大部分军区首长家庭一样,有自己的小院和独栋房屋,可也顶多建到二层,大部分还是一个大平房住一辈子。 向云岁岁家这样漂亮的小洋楼,她见过,却没住过。 何霞直接惊呼出声:“天呐云同学,这就是你家?这是资本家才能住的房子吧!” 云岁岁懒得搭理她的阴阳怪气,如实道:“只是暂住,等毕业了就要收回去的。” “真厉害!” 何霞像没看出她不乐意搭理自己似的,“你说咱都是岩大的学生,我们咋就没有这么好的房子住?你男人给你找这房子,托了不少关系费了不少事吧?” 就差直说顾钧以权谋私中饱私囊了。 这房子的申请符合流程,经得起任何检验,云岁岁问心无愧,回应自然也大方:“喜欢的话,你也可以去托关系,我等着你当我邻居。” 说着,也不管对方脸色如何臭,率先进了院子里。 第213章 大白天的,正经点! 在杨大娘和邵韵文的努力下,前院的地基本上已经收拾好了,菜和几种好种的中草药已经种下。 但日子还短,都没发芽,所以院子里还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听到声音,杨大娘出门迎接,语气热情又不失分寸:“岁岁回来啦,这些都是你的同学吧,哎呦不愧是大学生,一个个长得可真俊!” 云岁岁昨天就已经打好了招呼,所以她提前炒了瓜子,又拿出了一些糖块和果脯招待客人,还有云岁岁去供销社买的老式糕点和一筐草莓,就摆在一楼客厅的桌子上。 这些好东西,寻常人家都是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也就是云岁岁不差钱,空间里又有存货,这才不心疼。 说实话,在座的除了洪小丫之外,家庭条件都不差,更别说还有首长闺女和厂长儿子。 可他们也不是想吃什么天天都能吃到的。 像新鲜水果、糖块这种东西,除非家里有重要的客人来,否则也不会这么大喇喇地摆出来。 普通家庭就更别说了,家家户户孩子多,过年时候谁吃几块糖都是要争论半天的。 因此看到桌上的东西,大家都以为是充面子的,心照不宣地没有人动。 倒是云岁岁看到舍友们拘谨地坐在椅子上,有些好笑道:“坐着干嘛?桌子上那么多吃的,先垫垫肚子吧,饭菜还要等一会才好。” 魏小燕盯着那表皮还带着糖霜的果脯,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摇头道:“不用了,岁岁姐你也太客气了,我们就是来玩的,准备啥饭呀?” “就是就是,太麻烦了!”韩爱华是真替她心疼这些好东西。 云岁岁笑道:“既然来了,哪能让你们饿着肚子走?快吃吧,现在天气回暖,这些东西放久了也要坏的。” 说着,她捏了一块果脯,不容拒绝地喂给了魏小燕。 别以为他她没看见,这丫头都咽了好几回口水了。 魏小燕本来就爱吃,意志也不见得多坚定,看着近在眼前的美味,感觉已经能闻到酸酸甜甜的杏儿味了。 她不敢相信道:“那我真吃了?” 云岁岁二话不说,直接塞进了她嘴里,“少说话,多吃点。” 魏小燕被塞了满口,哪还舍得吐,顿时啊呜啊呜地嚼了起来。 尝到味儿之后,她眼睛一亮,“好吃!酸酸甜甜的,岁岁姐你这是在友谊商店买的吧?一点也不酸,太好吃了!” 供销社卖的果脯,大多数都是果子摘下来直接晒的,糖分没那么高,也没什么添加,所以吃起来比较酸。 真要算起来,这种还更健康些。 但是没办法,现在的人平日里也吃不着糖,就爱吃甜的。 因此在杨大娘做果脯的时候,云岁岁就建议她用糖渍一下,做出来的果然大家都很爱吃。 尤其是曲苹苹和曲小果,每天来的第一件事就去找他们的杨奶奶,就是为了多吃两块果脯。 云岁岁怕他们长蛀牙,还特意让邵韵文盯着他们,吃完就要漱口。 除了最开始有妊娠反应的时候吃了些,现在她已经不太吃果脯了,看魏小燕喜欢,她便道:“不是买的,是杨大娘自己做的,你要是喜欢,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带一些。” 见她没有舍不得的意思,魏小燕就知道她确实不是做样子,也就没拒绝,笑嘻嘻道:“岁岁姐你真好,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她吃得欢快,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再拘谨,挑着自己喜欢的吃了起来。 当然了,都是稀罕东西,大家也没有不喜欢的。 只有张秋文一边拿手擦着草莓上的水,一边嘟囔道:“装什么装,谁知道这么多钱哪来的!” 项天歌皱眉,睡不好在别人家里起争执,只好把刚拿的糕点塞进她手里,“多吃点。” 少说话。 然而张秋文却会错了意,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他,惊喜又感动地小口咬着糕点,早把刚才那些不愉快忘了。 她忘了,一旁的何霞却把话听进了心里。 是啊,云岁岁从未说过自己的家境,想来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嫁了个好男人而已。 可她男人再好,毕竟也才三十来岁,只能称得上年轻有为,要真说多么厉害,那也没有。 单说何秀月,她父亲在首都军区,无论是军衔还是地位背景不都比云岁岁她男人高? 可何家的生活,也没有这么奢侈! 所以有没有可能,云岁岁她男人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才让她过得这么好?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像泡发的木耳一样,不断地**扩张,一发不可收拾。 何霞惊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以至于她对吃的都没那么感兴趣了,反而起身打量起小洋楼的环境来。 这不仔细打量不知道,一打量吓一跳,瞧瞧这墙壁、这家具、这吃的用的,简直和古代的王公贵族没什么两样,哪里是他们普通人能享用的? 就算这房子不是云岁岁的,但能住这样的房子,没有强大的背景和贡献,那就只能……用钱开路了。 为了进一步印证自己的猜想,她眼珠转了转,笑着问云岁岁:“云同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一楼都这么富丽堂皇了,楼上岂不是更精美?我们能上楼看看吗?” 看她那装模作样的情态,云岁岁就知道她没憋好屁。 正好还要等一会才能吃饭,她也不介意陪她玩玩。 于是她说:“可以啊,随便看。” 反正自从发现自己有空间之后,她就有了锁门的习惯,三楼的屋子和她的卧室她都已经锁上了。 “太好了!” 何霞脸上的欣喜不似作假,“走吧,咱们快上去长长见识!” 当然她也不是傻的,自己上去的话目的太明显,不如把大家都叫上去,以后真要发生什么,也没法一下锁定自己。 其他人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对这幢精美的房子也很好奇,便随大流地上楼了。 何秀月最后一个起身,问她:“你不上去吗?” 云岁岁懒洋洋道:“累了,你们去吧。” 想起她还怀着身孕,何秀月表示能理解,便也跟着大家上了楼。 她倒不是对别人家好奇,而是怕何霞几个搞事情,自己不去,没人镇得住他们。 于是楼下只剩下云岁岁,一边吃着草莓一边等着开饭。 然而饭还没好,门却从外面打开了。 云岁岁好奇地起身,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走进来,不等她开口就一把将她抱住,头也埋在她的颈窝拱来拱去。 眼瞅着对方的嘴就要凑到自己脸蛋上,云岁岁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将他推开,“大白天的,正经点!” 第214章 谁看我媳妇 看到顾钧,云岁岁自然是惊喜的。 顾钧愿意和她表达思念,她也很高兴。 若这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她当然愿意和他亲近,可现在…… 她望着从二楼平台伸出来的几个脑袋,脸腾地一红,又猛地退后了一步,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得甚至显得有些冷淡,“回来了,快去换个衣服准备吃饭吧。” 事实上,拥抱之后,顾钧比云岁岁还臊得慌,耳朵早就像要滴血似的了。 可看到云岁岁毫无反应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他眼睛渐渐眯起,“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还是谁惹你生气了?” 云岁岁摇摇头,“没有,咱们平常在家,不都是这样的嘛。” 她还在试图挽回自己的人设。 谁知顾钧却挑了挑眉,哼道:“不是你看我洗澡流口水的时候了?” 云岁岁眼睛瞪大,透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紧接着,头顶传来“噗嗤”一声。 顾钧猛然回头,就看见二楼走廊上的一排脑袋。 那笑声是魏小燕发出来的,只见她捂住嘴,红着脸不好意思道:“抱歉,你们继续,继续哈!” 顾钧那张高冷的俊脸,难得染上几分羞窘。 他用尽力气,才勉强维持住冷静,对云岁岁说:“来客人了,怎么不说一声?” 云岁岁破罐子破摔地耸耸肩,“你也没给我机会啊。” 顾钧脖子都红了,生硬道:“我去换衣服,你们玩。” 话音还没落,他就已经迈着大步准备上楼,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生硬地顿住脚步,转身去了一楼的杂物间。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杂物间门口,云岁岁幸灾乐祸地偷笑起来。 楼上也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她抬头,就看见魏小燕和何秀月她们在朝自己眨眼睛。 云岁岁脸上又是一热,气呼呼地瞪她们,惹得几人笑得更欢了。 何霞和她带来的几个人却没看见人影,不知道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云岁岁眸子眯了眯,却并没有要管的意思。 小洋楼最具历史文化价值的建筑设计都在一楼和三楼,二楼原本也有一些古董摆件,都被云岁岁放到三楼锁起来了。 因此她倒是不怕对方损坏文物,其他的,他们想找什么就随他们去吧,反正最后倒霉的不会是她。 于是乎,直到杨嫂把饭菜都坐好端上桌,其他人才从二楼下来。 彼时顾钧已经在杂物间翻到了两件旧的薄军装,换好后回了一口大厅,正站在云岁岁身后帮她按肩膀。 给小孩子治病是件特别耗费体力的事,哪怕曲小果还算乖巧,她最近也累坏了。 在军队这些年,顾钧跟着军医学了两手推拿,在按摩这一块还是挺专业的。 正按着,就看到大家有说有笑地从楼上走下来,看起来都挺兴奋。 唯有两人除外,何秀月和何霞。 尤其是何秀月,抿着嘴,脸比锅底还黑。 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云岁岁不动声色地起身上前,“饭好了,杨大娘的手艺一绝,大家快来尝尝!” 她拉过何秀月的手,带到自己身边坐下。 另一边是顾钧。 看着何秀月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拍了拍她的手,朝对方安抚一笑。 两人虽然没认识太久,也没有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可就是有这种默契。 看到她的笑容,何秀月一下子就懂了些什么,表情瞬间好了不少,甚至还有心情看看桌上都有什么菜色。 这一看可不得了,眼睛都要花了,二、四、六……整整八菜一汤,还有果盘和药膳甜粥! 哪怕是她们家,也只有过年才会有这种排场。 更别说,这桌上的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鸡鸭鱼肉都有,色香味俱全,无一不精致。 难怪岁岁说杨大娘手艺好,这真是没得挑! 连何秀月都这么想,更别说其他人了。 魏小燕自认家庭条件还可以,从小父亲就经常给她买些地瓜干之类的小零嘴,同学们都羡慕她,因此她的朋友特别多。 可看到云岁岁,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公主般的生活。 要是自己也能每天吃这么多好吃的,她做梦都要笑醒! 云岁岁只想尽地主之谊,无意炫富,怕太高调让大家心里不平衡,便道:“大家尽管放开肚子吃,一会我让杨大娘洗几个铝饭盒,有喜欢的菜大家都可以带走,剩下的我们解决。” 桌面上有公筷,也有公共汤勺,卫生问题倒不太用担心。 虽然云岁岁不太喜欢吃不熟的人的剩菜,但她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愿意,甚至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在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就别管什么体面不体面了,“打包带走,汤都不剩”才是正常操作。 把剩饭倒掉,那是纯纯的反人类。 果不其然,听到还能带走,其他同学眼睛都亮了,尤其是洪小丫,看着红烧肉的眼睛都冒绿光。 别说肉了,哪怕只有一盘肉汤,就着苞米面饼子也能吃两顿,还特别香! 张秋文听了云岁岁的话,下意识觉得她说的“自己解决”就是和大家一样捡剩饭吃。 她撇撇嘴,“哼,装为了这一顿,指不定下个月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呢,真能装!” 项天歌坐在她身边,眉头皱了皱,却没说话。 虽然他不觉得云岁岁是那种为了在同学面前逞强,自己勒紧裤腰带苦巴巴吃剩饭的人。 可吃剩饭又怎么了? 他们家过年做的几道大菜,也要热着吃一段时间才能吃完,他不信在座的有人没吃过剩饭。 想起家里的情况,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果,如果家里没发生那些事就好了,他就可以为理想而奋斗,努力靠近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订婚。 这样想着,他看向桌子对面的人,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顾钧向来警觉,在项天歌朝云岁岁看来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他抬起头,眼睛眯了眯。 好样的,当着他的面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他媳妇? 猖狂如斯! 第215章 可能是痔疮 项天歌没想到顾钧这么敏锐,自己偷看云岁岁被抓了个正着。 他有些心虚,云同学毕竟是对方的妻子,他偷看她确实是冒犯了。 可他不认为自己对云同学的欣赏和爱慕比眼前这个男人少,只是他不走运,万一不遇见了云同学而已。 这样想着,他又理直气壮起来,径直跟顾钧对视。 顾钧眯起眼,心中觉得好笑。 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竟然还敢肖想他的妻子! 别看他全程没怎么说话,可出于职业本能,在场的所有人物关系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叫项天歌的男人,明明有未婚妻态度却敷衍冷漠,毫无男人的担当。 既然不爱,又为什么要订婚? 不管有什么苦衷,既然选择订婚,那就该像个爷们一样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否则的话,就应该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而不是选择妥协,把自己的婚姻和未来交给别人安排,然后做出一副被迫无奈不情不愿的怂包模样。 丢人。 顾钧不屑地勾唇,这样没有担当又不忠诚的男人,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他眼里的讽刺意味并不明显,但项天歌就是看到了,甚至看懂了他在嘲弄什么,脸色顿时一白,咬牙低下了头。 男人眼神里的血雨腥风,云岁岁全然不觉,此刻她正在跟何秀月咬耳朵。 因为人多,所以这次聚餐用的是西式的长桌,她坐在主位,何霞几人正好在离她最远的地方,除非提高音量,否则根本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更别说两人说的是悄悄话。 只见何秀月冷哼一声:“有些人,出来久了心就野了,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瞧把我们秀月气的。” 云岁岁第一次看她绷不住表情,觉得有些可爱,不由上手捏了捏她的脸,“别跟他们生气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秀月抿了抿唇,“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才在二楼的时候,有个房间,应该是你的卧房,门外上了锁,何霞想撬开锁进去,被我阻止了。” 云岁岁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像她说的这么平和简单。 只怕她和何霞之间因此起了争执,甚至何霞可能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才会让她当时脸色那么难看。 云岁岁用公筷夹了块烧鸭给她,淡定笑道:“有些人呀,就跟那火星一样,明明是借了风势才燃成熊熊烈火,偏偏觉得是自己天赋异禀,有神火之姿。” “等什么时候一盆冷水浇下来,他就懂了:风吹起来的时候,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野火都能成势,而他没有了风,却什么玩意儿都不是。” 何秀月看向她,忽而笑了,“你说得对。来,走一个!” 看她举起药膳甜粥,举出了三碗不过岗的气魄,云岁岁哭笑不得,但还是跟她干了杯。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另一边,何霞一直在偷偷观察两人,生怕何秀月跟云岁岁告状,让云岁岁警惕起自己。 可没想到两人说说笑笑的,好像压根忘了在楼上的事。 何霞有些纳闷儿,难道何秀月平日对自己冷脸都是装的,其实很在意自己?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云岁岁抬头看向她,忽而弯唇一笑。 何霞顿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可下一秒,云岁岁就自然而然地回头,娇笑着跟顾钧说了些什么,好像刚才看到的都是她的错觉。 何霞狠狠甩了甩头,最后归结为是她自己太紧张了。 毕竟就算她想去卧室看看,那又咋了?纯粹好奇不行吗? 别人肯定不会多想的! 心里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仿佛化成了好几个小人,站在各种角度帮她分析,让她这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脑子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吃完,除了何秀月,每位同学都带了点东西走,连张秋文都不例外,抢到了一块杨大娘拿手的烧鸭,还有半盒的炖豆角。 何霞心中有事,再加上桌上也没剩什么了,她就只拿了两块糕点和一些糖果,自觉看着比普通人有格调多了。 杨大娘和顾钧收拾桌子,大家就又回到一楼大厅闲聊。 聊天中,云岁岁不小心把草莓汁水沾在了衣服上,便借口草莓汁在衣服上时间长了不好洗,起身去楼上换衣服。 上楼前,还跟何秀月对视了一眼。 顾钧最了解她,自然能看出这只是借口,眸光闪了闪。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暗中将大厅里的几个人又盯得紧了些。 很快,他就锁定了目标。 只见何霞坐在椅子上,却坐得并不安稳,眼神还总是往楼上瞟。 旁边的王双也察觉到她的异常,大喇喇地问:“何霞你咋了,屁股长钉子了?” 冷不丁被叫到,何霞浑身一僵,见大家都朝自己看过来,脸色微变。 但很快,她就红着脸说:“我,唉,我身体不太舒服,不能久坐,要不我还是活动活动吧。” 她站起身,朝着楼梯的方向活动,“没事不用管我,你们聊你们的!” 听她这么说,大家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什么。 而何霞则是趁着没人关注自己,一边做着不伦不类的伸展动作,一边朝着楼上走。 魏小燕看她好像腿脚不利索的模样,想起之前看书上的案例,小声说:“不能久坐,难道是痔疮?” 韩爱华皱眉,而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有可能。” 大家又就着这个病讨论起来。 医生就是有这种能力,哪怕刚吃完饭甚至在吃饭中,都能面不改色地讨论各种病症。 而顾钧则是看着何霞在二楼卧室方向一闪而过的身影,眸底暗了暗。 他看向何秀月,没忘记刚才她和岁岁的眉眼官司。 果不其然,何秀月勾起一抹不明显的冷笑,似乎在嘲笑某人的自投罗网。 顾钧心放下了一半,但又没完全放下。 于是他起身,礼貌又淡漠地说:“出去洗个手,你们聊。” 话毕,头也不回地阔步向门外走去。 第216章 他养胖的! 云岁岁去二楼卧房换完衣服,出门时却只是把门合上,好像忘记了锁。 等她回到一楼大厅时,正好顾钧也从外面进来了。 她挑眉,好奇地问:“你干嘛去了?” 只见顾钧盯着她看了几秒,才淡定如常地说:“洗个手,顺便再拿点水果来。” 他手里拎着个袋子,刚从车里拿下来的,里头有李子蓝莓之类的,还有些青枣。 云岁岁看他手里的东西,不疑有他,递给杨大娘让她帮忙洗了,就挽着他坐了回去。 等水果端上来,张秋文心里又有些冒酸水,这都是最应季的水果,甚至可能是第一批摘下来的,别人抢都抢不到。 就算都是当地种出来的品种,也挺让人眼红。 左右看了看,她高声道:“诶,何霞呢?何霞还没回来呢,咱们就这么开吃不好吧?” “云岁岁同学,就算你和何霞关系不好,也不能故意趁她不在才把好东西拿出来啊!” 云岁岁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何霞不在呢,谁知道她去哪了?” 张秋文撇撇嘴,不屑道:“装啥呀?我都看到她就在你后面上楼的,不信你没看到她!” 云岁岁挑眉,“她上楼了?我怎么没看到?” 张秋文翻了个白眼,“你就是想排挤人,还不承认!我两个眼睛都看见她就走在你后边,你是瞎了还是聋了,那么大个人都看不见?” 项天歌看她如此刻薄,眼里的厌恶更加浓重。 其他人也有些尴尬。 明明他们是来做客的,云同学也尽心尽力地招待他们,张秋文却抓着这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不放,真是太丢人了! 何秀月也不惯着她,冷哼道:“楼上是岁岁的卧房,何霞还能跟着她进去不成?不如问问她本人,上楼干嘛去了。” “问就问!” 张秋文腾地站起来,声音也猛然拔高。 好巧不巧,她刚喊完,何霞就下了楼,满面红光地说:“哎呀,二楼拐角有一个石狮子特有意思,我看了半天,差点忘了大家还在等我呢!咋了,都看我干啥?” 二楼确实有一个石狮子摆件,是在走廊的另一头,离云岁岁的卧房很远。 张秋文看着自己的好朋友,高傲地问道:“何霞你说,你是不是跟着云岁岁上的楼,一直跟她去了卧室那边?” 何霞表情一僵,而后不自然道:“你看错了吧?我上楼之后就右拐了,根本没往左边走!” 张秋文脸色猛地一黑,皱着眉头说:“不可能,我明明看着你往左边走的!” 何霞果断否认:“你真的看错了!” 张秋文还想说什么,何秀月却打断了她,“何霞说自己没往那边走,岁岁也说没看到,你不把屎盆子扣岁岁头上不罢休?” “就是啊!” 魏小燕也化身愤怒的小鸟,气呼呼道:“是你非要跟过来的,岁岁姐跟你计较,好吃好喝招待你,你非要挑三拣四,咋滴,当自己是地主家的小姐,我们都是你家丫鬟奴隶是吧?” “就是,谁家不是过年过节才能吃上这些好菜?岁岁用来待客已经够给咱没面子了,你没说一声谢也就算了,现在还故意找茬,真是一点礼义廉耻都不讲!” 面对大家的指责,张秋文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最后确实不解又伤心地看向自个儿好朋友。 她明明看到何霞去了左边的,绝对没有看错,可何霞为什么要说谎? 她当然不会得到答案,何霞甚至避开了与她对视。 张秋文知道,自己在这是待不下去了,臭着脸跑了出去。 项天歌不想和她一路,可又不能放任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只能起身跟上。 路过云岁岁时,他垂着头,声音闷闷地说:“对不起。” 云岁岁本来和他也不熟,自然没回他话。 倒是一旁的顾钧开口了:“道歉没用,管好你的人。” 项天歌羞愧难当,转身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没抬起头。 云岁岁挑眉看向身旁有些反常的男人,明明他和项天歌第一次见面,哪来这么大敌意? 顾钧回头与她对视,眼神怎么说呢,好像还挺幽怨? 但云岁岁坚决认为是自己看错了,向来高冷的大酷哥,怎么可能幽怨呢! 显然她忘了,这位大酷哥之前还跟她撒娇来着。 事情闹成这样,大家都有些尴尬,也不好意思吃东西了。 何霞见状连忙道:“饭也吃过了,逛也逛过了,时间也不早,要不咱回去吧?”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都同意了她的提议。 这年头也没什么娱乐项目,再待下去也是吃吃喝喝,云岁岁就阻拦,将大家的铝饭盒都装好,又给每个人都分了水果,这才把她们送出门。 杨大娘收拾好大厅,见没自己什么事,就把时间留给小两口,回屋休息去了。 大厅里只剩下云岁岁和顾钧,两人对视着,半晌,云岁岁张开双手,“抱~” 顾钧却没动弹,反而轻咳一声,“大白天的。” 云岁岁戏谑地看着他,“不是你刚才抱着不撒手的时候了?” 对上她狡黠的眸子,顾钧脸上一热,终是扛不住本能,张开双臂将她拥入了怀中。 爱人之间,有时候不需要多说什么,一个拥抱就能让彼此充满力量。 闻着熟悉的味道,云岁岁倍感安心,好半天才懒懒问:“不是说好我去看你,你怎么过来了?” 顾钧正想说这个:“明天要出任务,至少要半个月不能回来,领导特批一天假给我。” 毕竟妻子怀着孕,部队里能照顾的肯定会照顾一些。 当然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任务途中出意外,没有机会和家人告别。 云岁岁撅起嘴巴,“早知道我就明天再请同学们来了。” 本来可以一天都跟顾钧腻在一起的,现在只剩小半天了。 顾钧宠溺地勾唇,拍了拍她的发顶,“没关系,能看着你就成。” 只要陪在她身边,哪怕两人什么都不做,他也觉得心里满当当的。 “那咋行,你好不容易有时间过来,每分每秒都要珍惜!” 云岁岁噔噔噔跑到厨房,指着厨房柜子里的食材道:“你看,杨大娘买的肉剩了些,之前的羊肉放在窖里也没臭,要不咱们晚上吃烤肉串吧?” 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顾钧哭笑不得,“我看你就是怕任务期间吃不着我做的饭吧?” 这小小的脑袋瓜里,全都是吃的。 云岁岁嘿嘿一笑,“哪能呀,只要跟你在一块儿,干什么我都乐意,但是如果有点好吃的,那我就更高兴了!” 顾钧眯眼睨她,没忍住,还是捏了她腮边的软肉。 手感特别好,比他自己这硬邦邦的糙老爷们好多了。 看着云岁岁龇牙咧嘴,他心里涌起一股隐秘的满足。 瞧瞧,他养胖的! 第217章 让她红起来 现在是下午三点,刚吃过饭,按理说云岁岁是不应该饿的。 可也不知道是因为孕妇容易饿,还是顾钧穿着背心削木签子、手臂肌肉鼓鼓囊囊的模样太秀色可餐,她竟然又觉得饿了。 她咽了咽口水,嗓子干巴巴地说:“你不冷吗?” 最近天气的确暖和了不少,但也不至于穿背心吧? 顾钧抬眼瞧了瞧她,将她眼底的馋意看得清清楚楚,似笑非笑地反问:“看你你出汗了,很热?” 云岁岁抬手一摸,果然在额头上摸到了薄薄一层细汗。 她猛地喝了一口凉白开,打着哈哈道:“是啊,最近升温了,该让杨大娘把薄外套找出来了。” 顾钧唇角微勾,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由于是自己削木签,自己串肉串,两人忙活了一下午才准备好。 当然了,忙活的人主要是顾钧,云岁岁负责提供情绪价值。 眼瞧着天已经擦黑,顾钧在院子里升起一小堆火,又找了四个y形树枝钉在火堆周围,两个之间用较粗的树枝连接,一个简单的烧烤架就形成了。 将穿好的肉串搭在上头,最下面是一只收拾好用树枝串着的鹌鹑,他在红山镇跟老乡换的。 除了肉,云岁岁还点名了几样烤蔬菜,辣椒、蘑菇和土豆片。 顾钧自然有求必应,全都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一批肉串快熟的时候,邵韵文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曲小果现在已经不怎么咳嗽了,但底子弱的问题没那么好解决,还是要每天药浴。 药浴可以在家里做,不过她吃完晚饭后都会来小洋楼瞧自己种的药,顺便看看杨大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今天也就习惯性地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会遇见顾钧。 邵韵文没见过顾钧,但知道云大夫的男人是个军人,再加上两人之间的亲昵氛围,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谁,不由有些尴尬。 “云大夫忙着呢?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老百姓天生对军人有敬畏之心,借着火光,她还是能隐约感觉到云大夫家男人犀利的视线和不凡的气势,下意识就不敢靠近。 曲苹苹和曲小果就更别提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样子全然不见,缩在母亲后面噤若寒蝉。 云岁岁笑呵呵道:“别着急呀,吃点肉串再走!” 她给邵韵文介绍道:“这是我男人,顾钧,他手艺可好了!” 邵韵文只能硬着头皮带孩子上前,“顾同志,你好。” 云岁岁又对他说:“这是韵文姐,就住在桥那边,之前我打电话跟你说过的,她最近在帮我种药呢。” 顾钧点点头,“你好。” 邵韵文带着俩孩子,老老实实地坐到云岁岁旁边的板凳上,母子三人连坐姿都一样,没一个敢乱动弹。 云岁岁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顾钧有这么吓人吗? 她不由侧目看向顾钧,上上下下地打量。 脸嘛,不用说,刀削鬼斧冷峻深邃;脖颈修长,喉结性感;身材呢,肌肉线条流畅却并不突兀,也是一等一的棒! 除了没太多表情之外,到底哪里吓人了? 再说了,就算没有表情,不也挺可爱的? 要是让邵韵文知道她心中所想,怕是会相当无语。 可爱……有没有可能,只有你这么觉得? 看他们仨实在拘谨,云岁岁只好把烤好的肉给装起来,让他们带回去吃。 邵韵文连声道谢,拉着俩孩子就走了,好像身后有狼追似的。 第二锅烤熟,云岁岁终于能吃上了,刚咬了一口五花肉,她眼睛就亮了,含糊不清地赞叹道:“好吃!” 瘦肉软嫩肥肉焦香,混合在一起,不仅一点都不油腻,反而把人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现在也没有那么多调料,但是牲畜也都没那么多饲料,都是从原始的饲养方法养出来的,肉质扎实营养丰富,只是撒了些盐和辣椒面就美味得不行。 她连忙又咬了口羊肉,又香又嫩,吃得她幸福的眯起了眼。 不过她也就尝了两根,就把剩下的送到了杨大娘的屋子里,别饿着她老人家。 回来之后,正好鹌鹑也好了。 顾钧把肉拆好,一块一块放进盘子里晾着,云岁岁就在旁边眼巴巴瞅着,生怕别人跟她抢似的。 许是忙活得热了,顾钧把裤腿卷了起来。 云岁岁被他的腿吸引了视线,盯着露出来的小腿瞧了一会,咂咂嘴道:“你这毛,还没长出来呢?” 不提还好,一提顾钧就想起之前在部队里的糗事,顿时就不想让她这么舒坦了。 于是他端起盘子,拿着鹌鹑肉咬了一口。 云岁岁果然急了,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问:“不是给我的吗?” 顾钧挑眉,“谁说的?” 云岁岁扁扁嘴,他确实没说。 她坐回板凳,委屈地低下头,肩膀也扣了起来,一副可怜相。 声音也蔫了,好像要哭似的:“那你吃吧,你训练那么辛苦,确实该好好补补,我不吃也没关系。” 顾钧瞧她,就差把“口是心非”四个大字写在额头上了。 偏偏他就是忍不住心软。 把盘子递过去,他道:“不烫了,吃吧。” 云岁岁顿时抬起头,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我就不客气啦!” 眼睛都没红一点,哪是要哭的样儿? 顾钧看她大快朵颐吃得欢快,心想没关系,他可以在别的地方让她红起来。 第218章 劝你三思后行 夜里,云岁岁不只眼睛,整个人都是红彤彤的。 顾及着她还怀孕,其实顾钧并没有劳作到最后,可她实在太娇气了,随便碰一碰都会留下一片红痕。 顾钧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一股连接着血脉的亲近感油然而生。 他轻轻将耳朵贴到肚子上,明知道现在胎儿还没有成型,仍试图听到肚子里的动静。 那张冷峻的脸上,流露出满满的温情和喜悦。 他突然看向云岁岁,认真道:“辛苦你了,媳妇儿。” 他突然这么郑重其事,云岁岁微微一怔。 而后反应过来他对自己的称呼,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别看两人感情正浓,但由于聚少离多,再加上顾钧并不是个特别善于表达的人,他们之间并没有特别亲昵的专属于对方的称呼。 乍一听到“媳妇儿”这几个字,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痒痒热热的。 偏偏顾钧比她脸皮还薄,见她直勾勾地瞧着自己,红着脸起身,将她整个人都圈进怀里,把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沙哑地保证道:“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和孩子好的。” 耳朵贴着胸膛,云岁岁能听到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一些。 可见此刻心情不平静的,不只她一个。 她紧紧回抱住顾钧,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顾钧会是好丈夫和好爸爸,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两人维持着紧紧相拥的姿势,就这么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钧就起床要离开了。 云岁岁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身边的热源消失,而后床轻微动了动,她又被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 顾钧看着她眉头微蹙的模样,盖被的动作更加小心,而后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心头软得不像话。 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他才穿上外套,推门出去,开车消失在昏暗的黎明中。 今天的天儿不太好,再加上昨天实在有些累了,云岁岁难得赖了床,起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窗户外头阴沉沉的,云压得很低,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她抻着懒腰下楼,杨大娘和邵韵文正在院子里收药材。 由于最近要制作膏药,院子里的药材不少,云岁岁也赶紧去帮忙,毕竟看天色,随时有下雨的可能。 好不容易晒的,可别被淋湿了。 如果顾军昨天没来,今天她原版应该回红山镇,把膏药送到镇卫生院的。 不过顾钧来了,早上走时顺便把膏药带了回去,正好省了她的功夫。 空出来的大半天时间,云岁岁便把之前杨琼英送给她的几副药方拿出来研究。 毕竟是古方,大多数都是残缺不全的,像续骨膏那种已经算是完整了。 有些药方别说药品名称剂量了,由于时间久远或者保存不当等原因,字都不太好辨认。 她又不是专门学考古或古汉字的,还原这些药方需要耗费不少精力和时间,在书房一坐就是还半天。 下午的时候,雨终于落了下来,哗啦啦的,带着水汽和泥土的味道。 云岁岁其实挺喜欢下雨,听着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看着雨滴落下,心里总会特别宁静。 不过那是几十年后的她。 现在的她想到泥泞的路面,还有鞋子和裤腿上蹦溅的大片泥点子,就觉得非常心累。 不过下雨对于刚种下的药材却是件好事,土壤湿润,就不用挑着水桶去浇水了,邵韵文也能轻松不少。 这场雨下了整整三天,春天仿佛都被雨水激活了,气温也一天比一天暖。 这三天里,云岁岁正常上课下课,一点意料之外的事情都没发生。 想起之前卧室里被翻找过的痕迹,云岁岁深知太过平静反而不正常。 敌人静悄悄,肯定在作妖。 不过她有的是耐心,该着急的人也不是她。 直到劳动节前夕,一个平常又晴朗的下午,云岁岁下课刚回到家,就看见家门大敞四开,邵韵文和秦芳搀扶着杨大娘站在院子里,而小洋楼中,熟悉的红袖章们正在不停地翻找。 她进了院子,没管正在洋楼里翻找的人,而是看向面色发白的杨大娘,“您受伤了?” 不等杨大娘说话,秦芳就抢着道:“哎呀妈呀,可不咋滴,韵文和大娘正在这种菜呢,这帮人二话不说就冲进来了,大娘问他们是干啥的,领头那个一把就把她推倒了!造孽啊!” 她也是碰巧出门,看见红袖章们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就跟着过来了,寻思帮个忙啥的。 哪成想,她刚到就看见杨大娘被推倒了。 云岁岁抿起唇,向来笑脸迎人的她难得脸色发黑,眼里也带着薄怒。 事实上,知道最近可能有事发生,她已经跟杨大娘隐晦地说过,不要跟人起冲突。 可没想到,只是单纯地询问两句,对方就这么不讲武德,把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推倒了。 她连忙给杨大娘摸了摸骨,所幸没有骨折,应该只是撞到了。 从挎包(空间)里拿出铁塔损伤药膏,交到邵韵文手里,让她帮杨大娘揉受伤的地方,又在秦芳耳边小声嘱咐两句,看对方跑出了门,云岁岁这才朝屋里走去。 杨大娘想拉她,可手也疼得抬不起来,连忙急切道:“岁岁别去,你还怀着孕呢!” “放心,我不会有事。” 云岁岁面不改色地说:“你们在这等我就行。” 转身之后,她表情瞬间冷下来,眼里也带着厉色。 刚进门,就看到大厅里站着一个青年男子,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正大声指挥其他人该搜什么地方。 “举报信里说了,二楼,左边的卧室,都是些资本家用的东西,全给我扔出来!还有三楼,锁给我撬了!有什么都直接往下撇!” 他这样说得起劲,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 第219章 都给我砸 周贵回过头,就看见一个精致得和所有人格格不入的漂亮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紫灰色的单层毛呢外套,明明是非常容易显土的颜色,可因为她皮肤白得发光,腰背又挺拔,反而有种难以模仿的矜贵气质。 外套里面是件白衬衫,下穿一条灰色直筒长裤,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里,配短筒黑皮鞋,显得腿又直又长。 这个人站在这间小洋楼房里,不仅不像他们一样突兀,反而格外般配,让人一下子就能猜到,她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周贵微微愣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般配又怎样? 他已经查过了,这小洋楼之前的主人是个走资派,去国外留学,学得全都是资本主义习气,满身的洋毛病,不然也不会,把房子修成现在这副洋鬼子模样。 眼前的女人赁这种房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因此他不仅不听云岁岁的话,反而不屑地笑道:“三思后行?嘿,你们这些卖国贼,就爱咬文嚼字!” “我不三思又咋的?你不会想说你家亲戚是谁谁谁,让我等着瞧吧?我告诉你,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多大的领导干部咱们没斗过,你不就是有个当兵的老公?滥用职权把自己家属安排在国家的房子里,别说是你,你老公也照样得挨批!” 他越说越激动,语气中的自豪和疯狂毫不掩饰。 云岁岁莫名觉得很悲哀。 她面上没有丝毫畏惧,语气依旧淡淡道:“你误会了,我劝你想一想不是因为我肆无忌惮,而是为你好。” 革委会里大多都是年少气盛的青年人,做事也大多冲动,如果他们再深入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这间屋子不仅是从黑五类手里没收的,还是文化局的重点关注对象。 而如果他们在仔细调查一下,也会知道她不单单因为是顾钧的妻子才会住在这里。 这间房子,更大程度上是部队给她之前所受委屈的补偿。 而她虽然没问过顾钧,但也知道,43军肯定是付出了对等的代价,才能获得房子的暂时使用权,文化局那边也肯定打好了招呼。 不过这些,显然周贵都是不知道的。 看着云岁岁信誓旦旦的模样,他只觉得好笑。 “装,使劲装,吓唬谁呢!” “别说你男人只是个小小的副团长,他就是天皇老子,今天也得给我跪着检讨!” “之前军区的王司令知道吧?还是参加过抗战呢,不也叫我们给斗倒了?你以为你有后台就能相安无事,别做梦了,一切不利于人民的声音都将被人民粉碎!” 楼上有人高声附和道:“没错!” “周哥,三楼一整楼都是四旧!” 周贵眼睛顿时一亮,好像抓住了把柄似的,大喊道:“都给我砸,往楼下扔!” 说罢,他又指着云岁岁,命令道:“你就给我在这看着他们砸!” 云岁岁眯起眼,冷冷开口:“你敢。” “我踏马有啥不敢!” 周贵虎目一瞪,挥手高喝:“给我砸!” 楼上都是从最开始就跟着他的红小将,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有多么生气,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手里的东西对准了云岁岁的头。 到时候就说是不小心砸到的,谁能计较,谁又敢跟他们计较? 看着云岁岁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周贵突然来了兴致,狞笑道:“这样吧,咱们大家来给这位走资派小姐来个倒数怎么样?让她听听人民的声音!” “好!” 所有人齐声应和。 云岁岁紧咬嘴唇,做出气急败坏的模样。 而她越愤怒,那些人就越高兴。 跟随着周贵狂笑大喊:“来,3、2……” “1”刚刚吐出一个气音,门外就传来一声急切的大吼:“慢着,我看谁敢砸!”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冲进来,那步子迈得,比云岁岁这个小年轻都矫健。 周贵看到他,顿时笑了,笑容讽刺又意味深长,“呦,帮手来了!” “这就是你男人?就为了过这么几天好日子,你可真是不挑。” 云岁岁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是,大兄弟,你这是什么眼神呀? 就算这位看起来老当益壮,但这个年纪早该退伍了吧?怎么可能还在军中担任要职? 周贵却把她的表情解读成了难堪,笑容咧得更大了,十分恶劣地说:“你以为来个老头我就不敢砸了?告诉你们,这些破烂儿,我一个都不会留!” 说着,他还一把推开那位老人家,“滚,待会再收拾你!” 老人家一个踉跄,却还是坚挺地站住了,皱着一张脸道:“不能砸不能砸啊,这些都是文物,上头批了条子的,砸了要出事的!” “少在那扯大旗糊弄人,谁说都没用,这里我说了算,砸!” 周贵朝旁边两个红小将眼神示意,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还想伸脚踹他的膝盖窝,让他跪下。 云岁岁看不下去,正想上前,就听外面又传来气喘吁吁地吼声:“住手!周贵,你踏马敢给老子动手试试!”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公安。 没错,还是熟人廉清和他徒弟。 周贵看到来人,顿时惊愕地看了云岁岁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人脉竟然这么广,能请来自己的顶头上司。 事实上,云岁岁还真不认识这人是谁。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只见周贵上前扶住那道累得快站不住了的身影,“郝主任,你咋来了?” “我咋来了?” 郝主任咬牙切齿地给了他一比兜,“你踏马也好意思问!” “我还没问你呢,谁让你来的?啊!你打报告了吗?” 周贵有些不服,但语气还算恭敬:“主任,情况紧急,我要是不赶紧来的话,万一他们把四旧转移了呢?报告之后再补不也一样?” “一样你爹!” 郝主任都要气死了,“回去我再收拾你!” 转过头,他连忙挤出笑脸,朝云岁岁走过来,“您是云大夫吧,真不好意思,大贵他脑子一根筋,受了坏人鼓动才会来打扰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跟他计较!” 还不等云岁岁回答呢,周贵就不服气地喊道:“郝主任,你咋能跟走资派低头?” 第220章 损坏华国财产 郝主任都不想搭理这个没眼色的玩意儿! 可周贵毕竟是他的直系下属,要是上头真追究下来,他也难辞其咎。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给周贵使眼色,示意对方消停点。 然而周贵正是气盛的时候,哪能允许自己装x失败? 只见他睨了云岁岁和那边的老人家一眼,义正言辞地说:“郝主任,咱们可是无产阶级的红色尖刀,是广大人民心中最公平正义的存在,咋能被敌人渗透呢?您要是再执迷不悟,我可就要大义灭亲了!” 此时此刻,郝主任心中只有一个字:艹。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下属,竟然想把他推翻,简直是倒反天罡! 他气急反笑,磨了磨后槽牙问:“我倒想看看,你要咋大义灭亲?” “看来您是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了。” 周贵眯了眯眼,朝自己手下的弟兄们抬手示意,“把他们都给我按住,今天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这些四旧物品我也不会放过!” 事实上,他早就看郝主任不顺眼了。 动不动就打骂自己,嘴里一句好听的没有,他凭啥? 要不是想求他帮自己搞个工作,周贵才不会受这个气! 可现在不同了,郝主任包庇走资派,还想窝藏四旧物品,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他这个主任肯定要当到头了。 那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 以他的资历,就算当不上主任,当个普通干事肯定没问题。 空出来的工位,还不是非他莫属! 眼瞅着红小将们又要动手,廉清连忙阻拦,“干啥呢!拿我们当摆设?谁敢动手就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 他人高马大皮肤黑,长得一脸凶相,看起来很有震慑力。 周贵咬牙,“我们清除四旧,和你们公安有啥关系?咋滴,他们43军还要只手遮天了?!” 说着,恶狠狠地瞪了被自个手下围着的老爷子一眼。 老爷子莫名其妙,你骂43军关他们文化局啥事?部队的事又不归他们管! 廉清也拧起眉毛,“胡咧咧啥?是有人举报你们入室抢劫,还损坏国家财产!” 损坏国家财产,那不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和倒卖货物的性质差不多,严重的话,没个十几年出不来。 周贵当然不是,大声嚷嚷:“放他奶奶孙儿的屁!我们是在铲除资本主义毒瘤,哪踏马来的国家财产!” 这时刚才一直不出声的老爷子说话了,语气痛心疾首,“你们手里那些,不都是国家财产吗!” 周贵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非但不愧疚,反而笑得大声:“好啊!你踏马当你是谁,一个小小的副团长,还能代替国家了?还把你家的四旧物品说成国家财产,你可真是好大的脸!” 他看向廉清,“听清楚了吧同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国家财产,而是他们私藏的违禁物品!这是报假警扰乱公安机关工作秩序,你该抓的人是他们!” 廉清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人家吴老先生都说的那么清楚了,他竟然还没听明白,也是个人才。 周贵见他没反应,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语气不善道:“你看我干啥!难道你也想跟他们同流合污?” 廉清叹了口气,真心觉得一会不论他将遭遇什么,都不冤。 他朝吴老教授走去,推开围着老先生的几个年轻人,郑重道:“介绍一下,这位是省文化局文物部部长吴青山老先生,专门负责文物保护这一块的工作。你们手里的所有古物,包括这栋房子,都是文化局记录在册的文物,确实是国家的财产没错。” 哪怕现在文物保护这一块并不受重视,甚至文物部的大部分工作都已经搁置,但由于吴青山的父亲和兄弟是着名爱国商人,战争期间为前线提供了大量的药物和基础保障,建国后还上交了大半家产,说句德高望重也不为过。 所以他提的一些保护文物的小要求,上头基本都会同意。 又不是想私藏,只是以国家的名义保护起来,当然要给他这个面子。 小洋楼以及楼里的东西就是他保下来的。 不管过程怎样,但现在这些的确都是国家财产,受国家保护。 周贵想打砸抢,可不就是跟整个华国对着干吗? 周贵瞳孔猛地一缩。 这老头不是那漂亮女人的丈夫吗?咋又成了吴家人了? 哪怕他再无知,也听过吴家的名头,毕竟是全国闻名的爱国商人,上过报纸还和领导人照过相片的那种。 他只知道这房子是挂在文化局名下的,以为是这家的男主人和文化局领导干部进行了什么龌龊交易,才让家属住了进来,这满屋子的赃物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既然是国家财产,凭啥部队的人能住进来,难道不是滥用职权公器私用?” 这点廉清倒不清楚,不由把目光看向了云岁岁。 云岁岁虽然知道自己能住进来肯定是合规合理的,但家丑不可外扬,军区发生的事自然不能跟外人说,而43军和文化局的交易,她又不了解。 于是她把视线投向了吴青山。 吴青山摆摆手,“没啥不好说的,云同志的丈夫顾团长在任期间,曾多次与扶国、高国间谍打交道,不怕流血,不怕牺牲,为我国追回了大量青铜器文物,他有困难,想为因怀孕而行动不便的妻子找个容身之所,我们文化局怎么能袖手旁观?” “更别说,他的妻子还是一位伟大的医生,不仅在大城山支援中拯救了无数生命,还为我国戍边将士们提供了大量的医疗帮助!” “我问你,有这样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的家庭帮忙守护国家文物财产,我为啥不能同意?” 他这一串话说完,连磕巴都没打,可见确实对云岁岁和顾钧足够了解,才会放心让他们住进来。 周贵被说得哑口无言,连廉清都觉得心服口服。 云岁岁也在心中啧啧,不愧是吴家最有文化的人,条理清晰遣词严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简直就是艺术。 她虽然不是地地道道的岩市人,但也听过吴家的事迹,对于这位吴老先生也是有些好奇的。 毕竟这位可是被后世称为“二十世纪最后一位爷”的人物。 没想到,今天让她见到了。 第221章 鼻烟壶丢了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云岁岁让秦芳帮忙报公安,再给文化局打个电话。 只是她没想到,吴青山竟然会亲自过来。 这位吴老爷子的人生虽然传奇,但其实并不复杂,用四个字概括,就是“男频爽文”。 含着金汤匙出生,父亲是富商,叔父着名军校出身,他身为吴家最小的孩子,从小备受宠爱。 后战争爆发,叔父牺牲,十几岁的他就劝说父亲和哥哥们支持前线,虽然损失了钱财,却获得了极大的威望和人脉基础。 后来在他的坚持下,吴家又站到了“正确”的队伍,以至于吴家虽然没一个人在军事和政治中心任职,但两方却都要卖他们面子。 开放之后,他更是凭借自己的远见和人脉混得风生水起,辞掉省文旅局的工作后,成为了全国最大文化集团的董事长,重返祖上荣光。 只可惜,因为战争期间累积的一些旧疾,他在最辉煌的那一年溘然长逝,往后就只在营销号的段子中出现过了。 不过从表面上看,老爷子倒是还算康健,连云岁岁都没看出他有什么大毛病。 但那些豪门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生生死死,也不一定都是实话。 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位人物。 她心中的想法,吴青山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些文物。 好多字画和青铜器玉器,都是不能用手直接触摸的,手上的油脂和温度会破坏古物的包浆。 可那些红袖章都是来搞破坏的,又哪会戴手套呢? 他气得鼻孔翕动,中气十足地喊道:“还不都给我放下!” 红袖章们看了眼周贵,见他脸色难看却没反驳,便听话地把东西都放在了地上。 “诶,轻点轻点!” 吴青山心疼得直皱眉,噔噔噔跑上楼,从兜里拿出手套放大镜等专业装备,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开始挨个文物清理,然后再一一对照放回原位。 楼下,郝主任朝周贵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喜欢大义灭亲,那我就顺你的心意,回去好好准备下乡吧。” 别看周贵心比天高,其实也有所有高中毕业生的烦恼,就是毕业就要下乡。 原本因为他表现得不错,郝主任想推荐他进工宣队,之后再顺理成章地进入玻璃厂工作的。 可现在,呵,做梦去吧! 他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毕业,再找关系肯定来不及,考试他又没那个实力,下乡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云岁岁瞧着他那黢黑的脸色,眼睛弯了弯,凉凉说道:“都说了是为你好,你偏不信,现在怎么样,唉,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周贵心里本来就堵得慌,又听她在这阴阳怪气,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云岁岁,举起手要教训她,“你踏马的……” 廉清连忙挡在云岁岁前面,虎目一瞪,“你要干啥?真想跟我回派出所是不?” 周贵顿时不敢再动,眼睛却仍愤恨地盯着云岁岁。 “看我干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又不知道你会来,还能故意害你不成?” 云岁岁从廉清身后探出头来,“如果我是你呀,肯定要好好想想,当初跟你举报的人到底是真不知道这些事,还是故意拿你当枪使?你倒好,现在还弄不明白真正的敌人是谁呢。” 听了她的话,周贵眼神猛然一变,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 他神色几经变换,突然开口:“你认识何燕吗?” 云岁岁坦然点头,“当然认识了,简直熟得不行!我们俩不仅是同学,之前还住在同一个宿舍,如果不是我怀孕了,我们现在还住在对床呢。” “就上周,我还邀请他来这玩了呢!” 云岁岁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捂住嘴,“你问她干嘛?难道是她举报的我?不可能,她除了有些要强爱攀比,其他时候人都很好的!” “要强爱攀比。” 周贵面色阴沉地重复着,一字一句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你跟她说过这房子的事吗?” 云岁岁假意思考了几秒,点点头,“算说过吧,我告诉过她这房子是我租的,也说过不能去三楼,那些东西不是我的,不能碰。” 至于何霞听没听进去,那她就不知道了。 听完她的话,周贵彻底闭嘴了。 一股莫大的愤怒在他的胸膛里横冲直撞,如果不是有公安在,他现在就想提着刀去找何霞。 眼瞧着他的脸和脖子都气得通红,云岁岁唇角不明显地勾了勾。 而目睹了全程的廉清在心中啧啧,他还以为老顾这媳妇只是聪明而已,现在看来,分明是蔫坏呀! 瞧这姓周的气的,都快着火了。 他暗下决心,以后坚决不能得罪这两口子,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就在周贵的愤怒到达顶峰时,楼上突然传来吴青山的怒吼:“鼻烟壶呢?让你们给砸了?!” 楼上的红袖章连声否认:“没有没有,吴老先生,我发誓我们啥都没砸,全都在这呢!” “不可能!” 吴青山拍着册子,“这顶上写得明明白白,桃红料蜀葵纹鼻烟壶!我也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琉璃做的鼻烟壶,不到两尺高,小小一个,颜色粉红,用一个红木盒子装着,特别显眼,你们给我好好想想,到底哪去了?!” 楼上的红袖章们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没看过。 而楼下的周贵却脊背一僵,无意识地摸向了中山装的衣兜。 云岁岁在楼下也有些纳闷,不对啊,怎么会是鼻烟壶? 她眸色动了动,起身朝楼上走去。 走到三楼的收藏间,就看见原本被她拿到卧室里,后来又不见了的和田玉印章,如今竟好好地摆在原处。 而原本放鼻烟壶的位置却空了。 第222章 调包 吴青山眼神犀利地扫过红袖章们,高声道:“没砸,那肯定就是有人偷拿了,公安同志,我要报案,有人盗窃国家财物!” 楼下的廉清听到声音,起身就要上楼,然而有人比他更快,正是周贵。 只见他一边跑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个什么,举着送到吴青山面前,“吴老,您说的是不是这个?” 看着那熟悉的红木盒子,吴老小心接过,打开查看。 果不其然,一个桃红色的鼻烟壶就躺在里面,品相尚且完整,看起来像是没被动过一样。 他眯起眼,眼神犀利地看向周贵,“咋在你这儿?” “您别误会,我没偷!” 周贵连忙解释道:“是那举报人交给我的,要不是看了这个,我也不能确定这有古物,来这搜查。” 原来是个物证。 吴青山却听出了别的意思,“这么说,这是那举报人偷的了?” “可这鼻烟壶一直都在小洋楼里,谁能把它偷出去?云大夫总不能自己举报自己吧?” 云岁岁拧着眉说:“我家在冰市,平常不怎么和人走动,只有上周邀请同学来玩了一天,和他们也不应该会举报我啊……” 她看了眼周贵,“难道真是何霞?” 周贵冷笑一声,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除了她还能有谁?” 明知道那何霞爱攀比,还把她带到家来看到自己舒坦的生活,简直是自找麻烦!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云岁岁的生活舒坦? 这还用说吗?一个人的生活水平往往会刻在她的脸上和她的言行举止上。 这位云大夫吃的穿的用的还有整个人的状态,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儿,再有这么个精美的房子做陪衬,搁谁谁不羡慕? 云岁岁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看她好像受到了打击的样子,吴青山叹了口气,问道:“云大夫,我记得三楼一直是锁着的吧?那你同学是怎么进来的?” 云岁岁点头,“三楼确实一直锁着,但前段时间经常下雨,我怕屋顶漏雨就进来看了看,发现有些柜子发霉了,为了方便打扫,就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暂时放到卧室,鼻烟壶就是其中一个。” 她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春天本就雨多,上周上上周都有雨,她也会时不时到三楼看看,确保文物不受影响。 吴青山点点头,对这个解释表示接受。 “不管咋样,就是这个叫何霞的偷了鼻烟壶是吧?” 他面色郑重地对廉清说:“同志,偷盗国家财物是非常恶劣的行为,更别说这人不仅偷盗,还想试图通过偷盗来污蔑一个忠诚善良的家庭,前面一定要严肃处理!” 廉清点点头,“您放心,对于这种行为,我们一定不会姑息!” 说着,他就要带着周贵去岩大指认。 却听云岁岁道:“等一下,这位周同志还打伤了我大娘,虽然你也是被人坑了,但我大娘年纪也大了,摔这么一下还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康复,所以,医药费结一下吧。” “你!” 周贵咬牙切齿,但转念一想,这事也确实赖不着人家,毕竟他刚才确实推倒了个老太太。 而且他已经得罪了郝主任,眼前这个女人明显更难缠,他得罪不起。 于是他在兜里掏啊掏,掏出三块五毛两分钱,皱皱巴巴的。 云岁岁嫌弃地皱眉,却还是接过,“慢走,不送。” 廉清这才把人带走。 而云岁岁看这收藏间里的和田玉印章,心中思绪万千。 她很确定,当初自己放到卧室的就是它,可何霞拿走并交给周贵的,却是鼻烟壶。 她确定何霞一定没有印章换成鼻烟壶的能力和条件。 也就是说,有人掉包了卧室里的印章。 她猛然间想起,上周末她回卧室的那段时间,不在一楼大厅的,除了她和何霞,还有一个人。 正是借口出去洗手的顾钧。 而且在场的几乎都是女生,所有人里,有能力从小洋楼外面爬上二楼的,也只有他。 她不知道顾钧为什么这么做,带着这个疑问,她跟在吴老先生身后,帮他将这些古物再次核对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正准备离开,云岁岁的衣摆却不小心将和田玉印章带倒了。 她刚想扶起来,吴青山连忙道:“别动!” 云岁岁停住动作,看他戴上手套,小心将印章扶回了原位。 “这些年头久的玉、瓷器和青铜器,表面都有包浆,随便拿手碰一碰,都会影响它们的鉴别。” 云岁岁点头,歉意地笑了笑。 而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您说我丈夫经常追回文物,肯定也对这些有所了解吧?” 吴青山颔首,眼里露出欣赏,“顾团长有勇有谋,当初知道r国间谍要带着我国文物偷渡出境,还特意找我问了这些东西的保存方法和注意事项。” “以前我在包省时,这种案子也不少,可没有一个人仔细问过,如何才能把这些文物完完整整地保护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云岁岁淡笑道:“您刚才又是生气又是着急的,要不帮您把把脉吧?”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帮自己把脉,但吴青山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自信的。 眼前这闺女目光清正举止得体,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孩子。 更别说,她还是顾团长的妻子。 他哈哈一笑,“那我可太荣幸了。” 两人来到一楼大厅,靠近窗户的位置多了张小桌子,桌子上还有脉诊和一些中药包。 这是杨大娘准备的,因着最近邵韵文一家三口总是会来,云岁岁总是会帮他们把脉看病,这样既不占地方又更方便,还能简单地炮制个药材什么的。 吴青山坐到云岁岁对面,把手放在了脉诊上。 云岁岁手指搭在他腕间,细细感受他的脉搏。 半晌过去,她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 吴青山问:“怎么样?” 云岁岁微微一笑,“吴老身体康健,只是春天风大,关节有些受寒,回去可以多热敷。” 现在云岁岁基本可以确定,上辈子这位老先生,很可能是死于豪门斗争。 他如今的脉象,不仅没什么大毛病,甚至比他这个年纪的老人家都要强健不少,所谓的旧疾更是没有一点痕迹。 她不由唏嘘,二十世纪最后一位爷,竟然是这样的收场。 “云大夫艺术果然厉害,我这膝盖啊,最近是有点涨疼,还凉飕飕的,我还以为是站得太久了呢!”吴青山道。 云岁岁谦逊道:“吴老您谬赞了。” “这点你和副团长挺像,谦虚!”吴青山哈哈笑道。 云岁岁不解,“您怎么总是叫顾钧团长?” 她不认为他会犯这种低级的口误。 吴青山先是一怔,而后神秘笑道:“嗐,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说着,也没让人送,自己步伐矫健地离开。 第223章 何霞被抓 人都走了,邵韵文和秦芳才扶着杨大娘进来。 云岁岁周贵的钱拿出来,自己又拿了点,凑到十块钱,交到了杨大娘手上,“医药费,虽然没摔坏骨头,但这两天也吃点好的补补。” “哎呦,你这是干啥?” 杨大娘连忙推辞,“根本就没啥事,现在都不疼了,别浪费钱!” “不光是我给的,还有推您那人的赔偿,您收着就是了,何该让那帮横行霸道的玩意儿长长记性!”云岁岁把钱强硬地塞进她棉袄口袋。 杨大娘知道她不差这点钱,便也没再撕巴,毕竟身上还疼着呢。 云岁岁又看向秦芳,真诚道:“今天真是多亏了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了。” 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秦芳脸都红了,连连摆手,“就是跑个腿,又不是啥大事,瞧云大夫你说的,给我都整不好意思了!” 云岁岁笑了笑,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秦芳左右看了看,脸更红了,“不过我最近确实有点不得劲儿,云大夫你要是能帮我看看,那就更好了。” 原本她还没想好让云岁岁看,毕竟她也不知道云岁岁的医术啥样。 虽然韵文和小果都在小洋楼看病,可俩人都是要长期治疗的毛病,短时间内也看不出太大效果。 但她的病有些难以启齿,她又不好意思去找外头的医生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但刚才她在外面可听到了,云大夫不仅去支援过大城山,之前还是给部队里的军人看病的。 连吴老先生都知道她,那肯定一点水分没掺,是真厉害啊! 她这才下定决心让云大夫帮她看看。 云岁岁示意她坐到小桌子前,为她摸起了脉。 手刚一搭在脉搏上,她就知道秦芳为什么这么难以启齿了。 这年头,妇科病不常见,但并不是没有,而是在认知水平和社会压力等种种原因之下,没人来看这种病。 秦芳也不过是得了最常见的尿道炎,只是拖得时间久,炎症比较重,如果不好好治的话,可能会变成长期或者反复炎症。 见她迟迟不说话,秦芳心中忐忑,脸色也有些发白,“云大夫,咋样了?” 难道她真得了脏病? 要是这样的话,她还咋面对丈夫和婆家啊! 云岁岁看出她的想法,安抚道:“别担心,只是有炎症,不是脏病。” “我先给你开些消炎药,三天后来换药,吃上半个月就好了。” “以后注意多喝水、少生气,夫妻生活也要注意卫生,尤其是你家男人。” 听到她这么淡定地说出注意事项,秦芳脸涨得像苹果一样红,都不敢抬头看人了。 她匆匆拿了药,想出门却又停住脚步,鼓起勇气回过头,就见云岁岁淡定道:“放心,我没有跟别人谈论病人隐私的习惯,她们也不会说的。” 秦芳刚攒起来的勇气瞬间散了,飞快地说了声“谢谢”,就匆匆跑走了。 云岁岁大声叮嘱:“别忘了来换药!” 一旁的邵韵文有些好奇地问她:“云大夫,为啥秦芳得病,你却让她男人注意卫生?” “你以为女人得病就是女人的问题?” 云岁岁挑眉,“其实不是,很多女人的问题都和男人脱不了关系,这是生理结构决定的。” 很多时候,女人足够注意身体和内衣裤的清洁,却还是会感染发炎,就是因为她们的伴侣并不注意这些。 可生病了之后,大家却会怀疑她们不守妇道,指责她们这种病全是自己瞎搞搞出来的。 有时候,无知是伤人伤己的利器。 听她这么说,邵韵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虽然云大夫说的和她之前的认知不同,可她就是觉得是云大夫说得应该是对的。 大家都忙了一天,杨大娘又受了伤,云岁岁就没让她做饭,而是和邵韵文去国营饭店打包了些饭菜回来,顺便接曲苹苹和曲小果一起来吃。 两家人吃了饭,又晒了些药材消化消化,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云岁岁去上课的时候,何霞已经被带走了。 她进班级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昨天来了好几个公安,二话不说就把何霞拷走了,也不知道她犯了啥事儿!” “她不是何秀月家亲戚吗?家里那么厉害,肯定很快就能出来吧?” “不知道,但我估计悬,我们家有个亲戚是在政府工作的,打听到她这次犯的事挺大!” 岩市城区一共就那么大,这时候民风又淳朴,很少发生什么大新闻,因此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传来传去就都知道了。 上次引起这么多人讨论的,还是王岩松他爸炸了知青办的事。 而何霞之所以引人注意,一是因为她工农兵学员的身份,二则是因为她是何家人。 哪怕何秀月已经够低调了,在何霞经常性的吹牛之下,何家的背景还是被透露出去不少,恨不得全校都知道医工班有个首都军区首长的女儿。 正在那几个人在猜测何家会不会捞何霞出来的时候,张秋文带着王双冲进了教室,气势汹汹地走到云岁岁面前,恨恨道:“是你吧?!” 第224章 伥鬼朋友 张秋文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上次从云岁岁家离开后,第二天她就跑去问何霞,为什么不帮着自己说话。 在她眼里,作为她的好朋友,何霞哪怕没有去云岁岁的卧室,也应该一口认下,不让自己难堪。 毕竟她们共同的敌人是云岁岁,哪有,在敌人面前起内讧的道理? 可她明明看到何霞跟在云岁岁身后走的,何霞却不承认,让她下不来台,简直太过分了。 谁知何霞只是将她拉到一旁,郑重其事道:“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对,可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不能暴露,你放心,不出一周,云岁岁肯定要完了!” 张秋文再追问下去,她却不肯透露更多细节,只是神秘兮兮地说:“你等着就好!” 谁知等啊等,云岁岁没完,何霞自己却被公安带走了。 张秋文不做他想,下意识就认为是云岁岁搞的鬼。 于是问了王双中医班在哪上课后,就直接杀了过来。 然而面对她的询问,云岁岁丝毫不慌,挑了挑眉道:“什么是我?”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 张秋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何霞是不是你让人抓走的?” 云岁岁瞧着她,啧啧两声:“没想到我在你眼里这么厉害,还能让公安听我的话。” “何霞的事嘛,我确实了解一些,也的确跟我有点关系。” 张秋文鼻孔都气得张大了,“我就知道!” 虽然早就在心里认定了是云岁岁使坏,可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她还是怒不可遏。 “果然是你陷害她!我警告你,赶紧把何霞放出来,不然我就去学校、去军队、去革委会,去所有能去的地方举报你,我就不信你还能只手遮天了!” 看着她为了所谓的朋友着急上火的样子,云岁岁都有点可怜她了。 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陷害她?那你可真是误会了,何霞她涉嫌偷盗国家财物,这么严重的罪名,我拿什么陷害她?” 她顶多算是钓鱼执法而已。 但如果何霞没有起别的心思,她还能拿刀逼她把鼻烟壶偷走不成? 她原本把东西放在卧室里,也只是怕何霞老惦记着三楼的东西,万一哪天家里没人她偷溜进来撬了三楼的锁,自己或者带人来损坏了那些古物。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她没有把东西大喇喇地放在众人面前,更没有炫耀给任何人看,是何霞起了歹心,不仅想要撬她卧室的锁,还摸进去偷走了东西。 这中间但凡她有一次后悔,事情都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可她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即将看到自己拖入泥潭的激动和兴奋,又怎么会后悔呢? 哪怕今时今日被公安抓走,云岁岁猜测,何霞也不会后悔于自己想要害同学兼室友的心思,只会后悔没有调查清楚就贸然行动。 听了云岁岁的说辞,张秋文一整个愣住了,“不可能,何霞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这是造谣!” “是不是造谣,你可以去派出所问,跟我吵有什么用呢?”云岁岁挑眉。 看她淡定的模样,张秋文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八分。 她恶狠狠地警告道:“你要是敢撒谎,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拉起王双就要去派出所。 却没拉动。 她抬头问:“你干啥?” 王双有些为难地挠挠头,“我要上课了。” “上课能有何霞重要?” 张秋文居高临下地审判她:“我们可是何霞最好的朋友,她现在孤身一人在派出所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在这上课?因为一节课放弃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不是无情无义是什么!” 王双觉得她说得有问题,但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只能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眼看着就要上课,张秋文更急了,“王双,你告诉我,你确定要当一个无情无义抛弃朋友的人吗?” “我当然不想当无情无义的人。”王双下意识回答道。 张秋文顿时欣慰一笑,“我就知道,你最讲义气了,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说着,拉起还在纠结的王双就走了。 云岁岁啧了一声,心中感叹:果然远离伥鬼朋友保平安。 活了两辈子,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张秋文非要拉王双一起,可不是为了朋友之间的情义,而是她自己不敢去派询问,想多拉个人一起壮壮胆。 当然,也是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多拉个人就能法不责众。 而王双就惨喽,这节课是方剂学,授课老师是他们中医班最严厉的柴教授,也是整个医工班资历最深的教授,连校长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所以他认定哪个学生这门课不及格,那就基本是没有结业的可能了。 王双本来课堂表现就一般,考试更是倒数前几,现在连课都不上,这不是挑衅老师么? 不出云岁岁所料,柴教授看到班里少了一个人,很快就核对出谁没来。 他沉默几秒后,虽然在课堂上没说什么,但眼里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却清清楚楚。 而此时的王双在干什么呢? 她已经跟张秋文到了派出所,还没进门,腿就有些软了。 张秋文比她也好不到哪去,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再回去,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派出所的门。 好巧不巧,她们进门时廉清正好要去审讯室,路过门口,看到两个小姑娘进来,便皱着眉问:“咋回事?要报案吗?” 张秋文被吓得一哆嗦,但还是颤着声音问:“不,不是报案,同志,我们就是想问一下,为啥要抓我们的同学何霞?” 廉清挑眉,“岩大的?” 张秋文和王双齐齐点头。 廉清表情温和了些,实话实说道:“何霞同志涉嫌偷盗国家财物,具体的不便透露,你们想要探望的话,等移交到检查院再说吧。” 张秋文家里还有点关系,知道案件一旦准备移交到检察院,就是人证物证齐全了。 她连连摇头,“不可能的,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何霞咋可能偷国家的东西呢?” 说起这个廉清就来气,他冷哼道:“盗窃就是盗窃,咋滴,不是国家财务就能偷了?” 他昨天可是问明白了,那姓何的女学生想偷的是他兄弟媳妇家的东西! 第225章 逮一赠二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秋文被吓到了,小声道:“偷东西是不对,可万一是有人故意诬陷何霞呢?对了,云岁岁,一定是她干的!” 提起兄弟媳妇,廉清更火大了,虎目圆睁道:“你啥意思?难道是云岁岁拿刀架在何霞脖子上,让她偷摸跑到自个儿卧室偷东西的?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 “卧室?” 张秋文猛然想起那天自己看到何霞跟在云岁岁后面,原来真没看错! 她咬了咬牙,避开廉清的视线,“不是的,何霞没有进云岁岁卧室,我看到了,她上楼之后是往右边走的!” 廉清顿时眯起了眼,“那天你也在?” “那正好了,我还准备去你们学校找当天在场的学生问话呢,既然你自己来了,那就跟我走吧。” 廉清朝旁边的女警示意,让她把张秋文带去审讯室。 张秋文眼睛瞪得溜圆,没想到她明明是来拯救朋友的,却把自己搭了进去。 廉清又看向王双,眼神带着审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气氛激起了王双的求生欲,她难得反应如此迅速,连忙说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廉清冷笑道:“意思就是你也在场呗?带走!” 好家伙,逮一赠二。 张秋文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后悔,她为啥非要来找何霞呢? 都怪云岁岁!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她分明只是去问情况的,是云岁岁让她来派出所,她才会过来的,结果竟然直接被扣下了! 然而更令她懊悔的还在后面。 只见廉清走了一半突然停下脚步,盯着她看了几秒,而后道:“忘了提醒你们,做伪证也是犯法的。当天有那么多人在,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张秋文下意识觉得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脊背狠狠一僵。 那天她和云岁岁还有何霞之间的争论,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听到了,她冒着这么大风险改说辞,就为了拉何霞一把,到底值不值当? 甚至不用多想,张秋文就已经有了答案。 不值当。 为了一个板上钉钉的犯人而毁了自己的前途,当然不值当。 她还要上学分配工作,还要和项天歌结婚,她不能把自己毁了。 想来就算何霞知道了,也会理解她的,毕竟她们是那么好的朋友。 做完心理建设,张秋文感觉轻松了不少,带着忐忑又坦诚的心情,跟着廉清他们进了审讯室。 而在学校上课的云岁岁,眼看着一天都要过去了,王双还没回来上课,就知道这俩人八成是被留下问话了。 这下可好,不只是王双,张秋文自己也旷了好几节课。 知道晚饭时间,她回宿舍拿明天上课用的课本,正好碰上张秋文精神萎靡地回来。 见到她,张秋文虽然愤恨不已,可实在没有精力争吵,因此只是拿眼睛瞪她,瞪得眼睛都酸了。 云岁岁却像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回了宿舍。 宿舍里只有何秀月一个,看她回来,便上前询问:“你没事吧?” 她是第一个被传呼到派出所问话的,今天一大早就过去了。 父亲的战友跟公安那边打了招呼,所以她没吃什么苦,把那天的经历描述了几遍就回来了。 也正因为有关系,所以她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据说昨天红小兵和文化局的人都跑到小洋楼了。 她知道云岁岁的身体情况,生怕她出什么问题,要不是今天课多,她早就去中医班上课了。 看她如此担心自己,云岁岁摇摇头,“我当然没事了,你还好吧?听说你今天也被叫到派出所了。” “我又没干坏事,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在那坐了一会而已。” 何秀月轻松地说:“她们下午才过去的,估计还要晚一会儿再回来,你要不要等等她们?” “不了,晚上有病人。” 云岁岁从空间里捞出一袋去了**的奶糖,用手帕包起来,放到何秀月的床边,“等她们回来给她们压压惊。” “对了,何霞的事,不会影响你们家吧?” 虽然两人早就通过气,但这件事仔细说来还是比较大的,她也怕会给何家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何秀月摆摆手,安抚道:“影响微乎其微,何霞本来也跟我家隔着好几层,连远方亲戚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同族。而且她就是做所为都是出于个人恩怨,跟军方、国际形势都毫无关联,有心人就算想拖我父亲下水,只怕都无从下手。” 她虽然说得没那么直白,但云岁岁也听懂了。 坐到何父那个位置,除了叛国和对人民群众有重大危害的罪行,否则是很难扳倒的。 而何霞的行为,既做不成间谍,又只危害到了云岁岁一家,别人很难在何首长身上做文章。 他堂堂一军区领导,针对一个相隔几千里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小副团长,为了点啥呢? 云岁岁也是这么分析的,但听到这些话从何秀月的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先走了,明天见。” 回到家之后,邵韵文已经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曲小果在帮杨大娘摘菜,曲苹苹则是在晒药,一个比一个乖。 看到她回来,曲苹苹噔噔噔跑过来,仰着头看她,好奇地问:“云姨,那个吓人的叔叔呢?” 邵韵文拍了她后背一下,“咋说话呢?你顾叔叔哪吓人了?那是有威严!” 云岁岁无奈地看向她,如果她提起顾钧时,眼里的敬畏不那么明显,也许更可信些。 不过她还是笑着对苹苹说:“叔叔去保家卫国了,等他下次来再来看你。” 曲苹苹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给邵韵文针灸完,又给曲小果调了药浴的药液,云岁岁刚要歇一会,门外就传来了有些耳熟的喊声:“云大夫!云大夫在家吗?” 第226章 钱哪来的 云岁岁推开门出去,就看到葛红军一脸焦急地站在院子里,“云大夫你在家啊,太好了,快跟我走!” “怎么回事?”云岁岁连忙问。 “还不是那个王岩松!” 葛红军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最近两天一直喊腿疼,给他吃止痛药也不好使。” 云岁岁挑眉,“有知觉了?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没错,可他疼啊,刚才要不是有护士看着,差点疼得直撞墙!” 葛红军头疼道:“那我们咋整,总不能给他打麻药吧?师父就让我来找你了。” 云岁岁点点头表示知道,算算时间,也确实应该给王岩松进行中医疗法了。 她看了眼天色,认命地跟葛红军去了医院。 医院里,王岩松面色痛苦狰狞,嘴唇都已经被咬破了,江守仁和护士一左一右按着他,都险些按不住。 他腰上和腿上都绑着固定,力气却大得厉害,像一只在案板上扑腾的鱼。 云岁岁见状,从挎包里抽出针对着穴位就扎了下去,王岩松两眼一翻,顿时停止了挣扎,人也晕了。 旁边的江守仁长出一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用震惊又惋惜的眼神看向云岁岁,“你真的不想学现代医学吗?我可以亲自教你外科手术。” 这么好的苗子却学了中医,他实在是不甘心。 云岁岁调笑道:“您都那么多徒弟了,还没教够啊?” 江守仁瞪她,见她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冷哼一声,又瞪向一旁的葛红军,“不争气的玩意儿!” 葛红军:? 关他啥事啊?! 不理会他苦着的脸,江守仁又问:“这样就行了?王岩松醒了就给他来一针?” “当然不行。” 云岁岁连忙摇头,“这么做虽然比打麻药的伤害小,但长期昏睡,代谢都处于较低的水平,也不利于患者恢复。” 她给王岩松号了脉,严谨道:“这只是应急措施,只有患者疼到出现伤害自己的倾向时,才能这样。” “他恢复得不错,腿部也逐渐恢复了知觉,明天开始就可以喝中药调理,拆了固定之后再进行就可以进行针灸了,小腿的二次手术,看您怎么安排。” 当初就说了,王岩松的伤情比较复杂,一次手术肯定没法解决所有问题,保守估计至少要二次手术。 不过最难的问题已经在第一次手术中解决了,之后的手术都是常规手术,不会有太大风险,医生也相对有把握一些。 江守仁喝了口水,不紧不慢道:“二次手术的事不用着急,至少要等这回恢复个七八成再进行,不然他疼也要疼死。” “等两次手术恢复得差不多,顺利的话,复健也要等到今年年末了。” 云岁岁点点头,确实如此。 王岩松的情况对于现在的医疗技术来讲,可以说是非常复杂,单独的西医疗法甚至都没有可能让他恢复到正常行走的水平,单独的中医疗法见效也非常慢。 眼下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看病人睡得安稳,几人就慢慢撤出了病房,只留一个护士照顾。 看着时不时有医生来后院巡查,云岁岁问:“下药的事怎么样了?” 之前在小洋楼的时候,虽然廉清也在,但外人那么多,她也不好多问。 正好今天来医院,便问问情况。 “人已经抓住了,咱猜的没错,是爆炸案的受害者,之前是组织部搞宣传的,挺漂亮一小姑娘,因为爆炸伤了膝盖,走路不利索了,就让领导调后勤去了。” 江守仁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呐!” 云岁岁也沉默了。 王岩松无辜,那小姑娘就不无辜吗? 无缘无故就被炸坏了腿,丢了喜欢的工作不说,现在还可能要负刑事责任,大好的青春就要在牢里度过,她又能向谁喊冤呢? 不过事已至此,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云岁岁早在程英的经历中感悟出来,任何人在时代的洪流里,都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 哪怕她们这些拥有所谓的金手指的人也一样。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无愧于心随心所欲地活着。 不过她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之前在病房外头偷窥的人跑起来飞快,腿脚绝对没问题,而且看背影和骨骼轮廓,明显是个男人。 如果下药的和拔血氧仪的人都是那个组织部的小姑娘,那偷窥的人是谁? 那个人看的,究竟是王岩松,还是屋子里的其他人? 这样想着,云岁岁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寒,汗毛都竖起来了。 好在葛红军突然神秘兮兮地说:“诶,我跟你们说件事,你们别告诉别人!” 那八卦的模样,和街口的大妈们如出一辙。 江守仁不耐烦道:“别整这死出,有话赶紧说!” 葛红军扁扁嘴,但还是兴致勃勃地开口:“那天派出所来问话,我看到王岩松给廉同志一个信封,廉同志把信封揣兜的时候,我不小心看着一个角,里头的东西吧,像是大团结!那一沓怎么也得有个一百块钱,你们说他给他那么多钱干啥?” “再说了,老王头家那么穷,王岩松光是医药费就不少钱了,咋还有钱给别人儿?他这钱哪来的?” 他话刚说完,江守仁直接给他一个比兜,“你咋那么多屁话?人家钱哪来的关你啥事?一天天看病看不明白,说闲话一个顶俩,我当初咋就眼瞎收了你了!” 如果说他原本只是对这个小徒弟有三分不满,自从认识了云岁岁之后,这不满就拉到了七分。 现在看葛红军这不务正业的样子,他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云岁岁虽然也曾经好奇过这个问题,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只要钱的来源不违法,他们又有什么资格管呢? 不过王岩松把钱给廉清确实是挺奇怪的,要让有心人看到了,指不定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龌龊交易。 不过从廉清的行事作风和面向上看,她倒是不认为他是那样的人。 而且他是顾钧的朋友,如果人品有问题的话,想必顾钧也不会和他来往。 至于那钱到底干嘛用的,下回见面时可以问问看,有时候开诚布公可比胡乱猜疑有用多了。 第227章 王勇破大防 外头天已经黑了,杨大娘怕云岁岁不敢自己走,特意来医院门口接她。 好巧不巧,正好碰上来接江守仁的张桂芝。 杨大娘总去江家买豆浆,两人自然是认识的,就一边聊天一边等人。 等云岁岁他们出来,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了。 张桂芝见到她,比见到自己家男人还亲,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不说,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们明天去江家,明天早上有新做好的干豆腐,又香又软。 听她这么说,云岁岁突然就想吃尖椒干豆腐了,连连答应。 两人走回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楼的灯还开着。 杨大娘不由嘀咕:“韵文呢,我走时候她还说要帮我看家的,这丫头今天咋这么不靠谱?” 不知怎么,云岁岁突然想起那个在医院偷窥的人,只觉得后背发冷,下意识拉住她。 “咋了?” 天这么黑,杨大娘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像被传染了似的,也跟着紧张起来。 云岁岁抿抿唇,“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 杨大娘却说:“咱家就两个女人,该谨慎就得谨慎些。我老婆子要啥没啥,活到现在也活够本儿了,你在这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不等云岁岁说什么,她拎起门口的扫帚,迈开步子朝屋子走去。 云岁岁哪能真让她一个人冒险,连忙跟在后面,手里多了几根细细的针。 杨大娘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一点上锁的痕迹都没有,显得更加诡异了。 两人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一楼大厅的灯亮着,但屋子里却不止有一个光源,透过厨房的门,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时不时有声音传出来。 杨大娘咬了咬牙,拎着扫把悄悄走到厨房门口。 云岁岁本以为要做些准备,确保能将贼人赶跑并不伤到自己再动手,谁知她直接大喝一声:“奶奶个孙子的,偷你奶奶家来了,我让你受着进来横着出去!” 一边喊一边举着扫把就冲了进去。 云岁岁:…… 她手忙脚乱地跟上,刚进门,就看见呆愣的杨大娘和满脸泥和树叶子的顾钧。 噗呲—— 没忍住,她直接笑了出来。 笑声打破了僵局,杨大娘连忙扔掉扫把,不好意思地说:“哎呦小顾啊,真是对不起,大娘还以为是小偷呢,谁知道是你回来了?” “快快快,别忙活了,洗洗去吧,有啥要做的大娘帮你做!” 顾钧无奈又宠溺地撇了眼笑弯腰的某人,摇摇头,“没事,已经煮好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诶,诶。”杨大娘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地面,扫着垃圾走了。 云岁岁看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俩,也不敢笑得那么放肆了,挑眉道:“你还不去洗澡?” “你陪我。”顾钧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云岁岁撅嘴,“你是小孩吗洗澡都让人陪?我干净着呢,才不陪你。” 顾钧危险地眯起眼,“干净是吧。” 他张开手,作势就要抱过来。 云岁岁连忙后退两步,虽然那扫把是扫前院的吧,平日里接触的就是树叶和泥巴,没什么脏东西,那她也不想变成小泥人啊! 顾钧但她如此抗拒,也不生气,反而语气温和道:“逗你的,我去洗澡,汤在灶台上,凉一会记得喝。” 他刚才回来的时候,只有邵韵文娘仨在家,问清楚云岁岁和杨大娘去哪了,他就让他们回去了。 原本他想亲自去接人的,但听说自家媳妇没吃饭,便准备炖个乌鸡汤再过去,没想到她们回来的比他预想要早。 刚才神经太过紧张,云岁岁都没闻到鸡汤的味儿,听顾钧这么一说她才发现,厨房里香得不得了。 她掀开砂锅的盖子,里面是满满一锅的乌鸡汤,浮油已经去掉了,喝一口,鲜香浓郁却不腻,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等顾钧洗好澡,云岁岁已经躺进被窝里快睡着了。 然而在看到块块分明的腹肌时,她竟然强大起精神睁开了眼。 顾钧看到她那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上前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小色鬼。” 云岁岁虽然色,但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于是她痛心疾首地说:“你这个小同志,思想太龌龊,我分明是看你瘦了觉得心疼,你却误会我馋你身子,太伤人心了!” 顾钧挑眉,“这么说,你是心疼得眼泪从嘴角流下来了?” 云岁岁下意识抹了把嘴角,干的,没好气地瞪向顾钧。 顾钧被她傻乎乎的模样逗笑,翻身上床,连被子一起将她搂在怀里,“不逗你了,睡吧,今天累了吧。” 云岁岁自然而然地将头枕在他胳膊上,“还行,你呢,任务结束了?这些天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早就习惯了。” 顾钧语气平常:“一想到你在家,爬也能爬回来。” 云岁岁抱紧了他,声音闷闷的:“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活着回来。 隔了几秒,头顶还传来“嗯”的一声,紧接着便是绵长的呼吸声。 她抬头,果不其然,顾钧已经睡着了。 其实云岁岁心里都明白,十几天的任务,怎么可能简单呢? 她早就看过他身上无数的伤疤,也知道他能走到今天,都是真刀真枪换来的。 他说得轻松,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已。 那她也就做出不担心的样子,让他放心地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守护他的国家和人民。 她心疼地抚着丈夫瘦了一圈的脸,在他的呼吸声中安心入睡。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云岁岁和顾钧吃了早饭,正准备去上学,正好碰上部队的车路过。 车门打开,王勇一脸沧桑地走下来,活像个从外头逃荒回来的难民。 “嫂子。” 他有气无力地跟云岁岁打了声招呼,然后苦着脸对顾钧道:“副团,我们来接你了。” 顾钧吃下最后一口油条,慢条斯理评价道:“真慢。” 就是这么两个字,直接把王勇给整破防了。 他激动道:“副团,你也太不是人了,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似的,在荒郊野岭风餐露宿趴了十多天,命都快没了还能连夜开车回来,愣是把九个小时的车程缩短了三分之一?” “是,你家里有嫂子等你,但咱兄弟们还都是光棍呢!这还要被你嫌弃,我们活不活了?!” “嫂子你说,哪有这样的理儿啊?” 第228章 你要跟我绝交? 云岁岁只知道顾钧这次任务辛苦,却没想到,他为了来看自己又不耽误大部队的行程,竟然压缩休息的时间连夜赶路回来。 看王勇和车上战士们的状态就知道,昨晚的顾钧比他们好不到哪去,而他们这还是休息了一晚上的结果。 可见顾钧是靠着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抵达小洋楼,竟然还给她炖了鸡汤。 她难得冷下脸,看着那个满脸平静的男人,认真道:“太危险了,以后别这样了,我放假就会回去看你的,干吗非急于一时?” 看自个领导挨批,王勇呲出大牙傻乐起来。 顾钧瞪他一眼,他连忙撤回一排大牙。 转过头,顾钧却垂下眼眸,声音低低地说:“抱歉,我只是想快点见到你。” 短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映出一片阴影,明明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却硬生生透露出几分委屈。 云岁岁哪受得了这个? 她甚至觉得,那个明知道顾钧因为想念她才做这种危险事的自己,有点该死。 不过显然她不是那种会被男色迷惑心智的人,短暂的愧疚之后,她仍是嘴比心硬道:“没有下次了。” 装可怜计划失败,顾钧抿了抿唇,闷声回答:“知道了。” 看了眼等着他的大部队,他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穿上外套,起身朝自己那台车走去。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孤单寂寥无助。 云岁岁终是不忍心,开口道:“周末我回去。” “好。” 顾钧的声音虽然听不出太大变化,可就是透着雨过天晴的意味,“我在家等你。” 看着一大一小两台车缓缓开走,云岁岁猛然想起,调换鼻烟壶的事还没来得及问。 她顿时叹了口气。 唉,色令智昏呐! 吃过早饭,她就背上包去了学校。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班主任召集三个班的学生,简短地开了个大会,主要还是针对何霞的事进行思想教育。 当然何霞呢,是不可能再放回来了,人证物证都有,偷盗行为基本上已经坐实。 唯一有争议的,是应该以偷盗国家财物的罪名起诉,还是以偷盗他人财物的罪名起诉,属于恶劣程度和量刑的差别。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干预的了,所以云岁岁只是听听,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这上头。 同时,班主任也严肃批评了旷课一整天的张秋文和何霞。 虽然张秋文谎称她们是受到了派出所的传召,可同样被传召的其他人都是空闲时间去的,只有她们俩耽误了上课,这说法显然不成立。 于是就在大会的结尾,班主任还让两人到讲台上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并严肃表明,如果再有这种情况发生,就会考虑让她们退学。 这下两人可以说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一时半会都扑腾不起来了。 尤其是王双,挺高个大个子,却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坐在最角落的地方哭得都快抽了。 她本来就不是多聪明,能上工农兵大学全靠一家三位烈士。 但同样的,没有父亲的她家庭条件比较贫苦,母亲一人供她上大学的日常花销已经十分吃力。 如果被退学,那全家扎紧裤腰带这么长时间就都白忙活了,她也肯定会被全村笑话。 这样想着,她无比懊悔当时听张秋文的话。 所以在大会结束,张秋文来找她吃午饭时,她始终低着头不吱声。 今天丢了这么大的脸,张秋文已经够烦的了,现在看她不搭理自己,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王双,你聋了还是哑了?我叫你吃午饭呢!” 王双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是完全没脾气。 明明是她连累了自己,竟然还对自己颐指气使,这不是欺负人么? 她咬咬牙,鼓起勇气道:“张秋文,你自己去吧,以后我都不想跟你一块了。” 听到她这么说,张秋文眼睛顿时瞪大,“你啥意思?你要跟我绝交?” 王双垂下头默认。 “不是,你疯了吧你!” 张秋文气得发笑,“王双,你拍着良心好好想想,我有啥对不起你的,哪次认识新朋友不是我带你一起?那次出去玩不是我叫你?要不是我,就你这又傻又穷酸的熊样,谁愿意搭理你!” 原本王双要和她断绝来往还有些愧疚,可听到自己在她心中竟然是又傻又穷酸的形象,那点愧疚顿时消散了。 她抬起眼,“是,每次认识新朋友,你都要跟他们说我是傻大个,来衬托你漂亮又聪明;带我出去,也只是为了让我帮你拎东西扛行李,我是穷,但我也不是真的啥都不懂,我只是不想跟朋友计较那么多!” “现在看来,你只是缺个奴隶,根本没拿我当朋友。” 王双斩钉截铁地说完,看到张秋文眼里闪过诸多情绪,惊讶、愤怒、不甘、鄙夷……却唯独没有愧疚。 她没有再停留,擦过对方的肩膀大步离开。 她本就高大,离开的背影仿佛也更挺拔了些。 不远处,不小心看了这场戏的云岁岁和何秀月正要离开。 张秋文却从人群中精准地锁定二人,满是恨意地瞪着云岁岁道:“你很得意是吧?” 云岁岁四下看了看,才确定她是在对自己说话。 好家伙,这眼睛赶上雷达了。 真应该把她眼睛安战斗机上,省得她一天到晚闲得到处找茬。 云岁岁翻了个白眼,“你不会以为看到你倒霉我就会高兴吧?别自作多情了,你在我这可没那么重要。” 她说完,也不管对方做何反应,拉着何秀月就走了。 而张秋文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竟然也没有追上来纠缠。 就在两人快走到食堂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冲上来,一把扯住了云岁岁的胳膊。 云岁岁脚下踉跄,整个人朝旁边倒去。 何秀月也不是个孔武有力的,伸手去扶没扶住,竟也被她带着要摔跤。 两人倒下的方向,正是食堂装修后剩下的那堆乱七八糟的砖头。 第229章 去找云岁岁 幸好医工班其他同学都在附近,魏小燕她们连忙跑过来扶,项天歌更是脚步飞快,下意识将自己的后背朝着砖头堆的方向。 身为医学生,他当然知道孕妇不能受到撞击。 在大家的手忙脚乱中,云岁岁和何秀月终于站稳,虚惊一场。 她抬头朝行凶的人看去,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妇女,但眉眼间又有隐隐的熟悉。 云岁岁正要开口问对方是谁,身旁的何秀月却开口了,“表婶,你怎么来了?” 那妇女连看都没看云岁岁如何,一把抓住何秀月的手,哭道:“秀月啊,表婶求求你了,求你救救小霞吧!” 听她这么说,云岁岁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难怪刚才觉得她有些眼熟,原来是何霞她妈。 刚才估计是因为自己比何秀月走得慢一点,这人怕她们跑了,才直接伸手拽自己。 见何秀月只是皱着眉,没有太大的反应,何母哭得更加哀凄,“小霞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你也不想看表婶家绝后吧!咱们都是实打实的亲戚,这么点个小忙,你可不能不帮啊!” 何秀月扯了扯手,没收回来,“表婶您别激动,不是我不想帮你,我是真的帮不上忙。” 如果何霞只是在学校里惹了祸,她或许还能斡旋一下,可何霞都偷到人家家里去了,她怎么帮? 下一秒,何母就解了她的疑惑,“你帮不上忙,但你爸能啊,只要何首长愿意,把小霞弄出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大侄女,表婶也不耽误你啥,你就和你爸说一说,好不?” 说一说,讲得好听,这不是让她爸徇私枉法么! 何秀月眉头皱得更紧,郑重其事道:“表婶,你以为何霞犯的是什么事?那可不是小打小闹,是刑事犯罪!这种情况别说我爸,天皇老子来了都得按照法律流程走,谁都使不上劲。” “我可不知道啥行不行的,你爸那么大官,咋可能使不上劲呢?” 何母瞪大眼睛,“人家都说了,只要你爸找人去丢东西那家闹闹,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说那个什么壶是他们自个儿送小霞的,我们家小霞就不会有事!”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知情人,听她这么说,不由都看向了云岁岁。 云岁岁也挺无语,现在的人怎么打听事儿都不爱打听全? 不过也是,哪怕是在信息极其发达的几十年后,人们都喜欢偏听偏信相信一面之词,更别说现在了。 她有些好奇地问:“人家是谁家?” 何母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着打扮不比和何秀月差,又是念及她是大学生,语气还算平和:“闺女,我们老何家的事,你就别掺和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云岁岁一噎,心想你们老何家别的事儿我确实不知道,但这事儿,没有比我更知道的了。 何秀月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多说。 万一让表婶知道岁岁就是报警的苦主,只怕又要多生事端。 云岁岁自然不会自找麻烦,悄悄地闭上了嘴。 何秀月认真道:“表婶,虽然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但这人绝对居心不良。我爸如果真去人家找麻烦,那就是威胁恐吓,一样是犯法的!” 何母却浑然不在意,“那怕啥?你爸那么大官,犯不犯法还不是他说了算!” “您别胡说!” 何秀月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我爸当兵一辈子,从没做过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您再这么说,我可要怀疑您是受人指使,故意挑起人民之间的矛盾了。” 云岁岁在一旁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啊!那不就是间谍?” 何秀月说的那一大串何母听不大明白,但“间谍”两个字她却听懂了。 她连忙道:“大侄女,你咋能这么跟长辈说话呢?表婶来求你帮忙,你不愿意帮忙也就算了,咋还能诬陷我是间谍?这要传出去,表婶还活不活了?!” “表婶,不是我诬陷你,是您说的那事儿真做不了。” 何秀月心累得想叹气,但还是绷着表情道:“而且何霞偷拿的东西,并非属于个人,而是属于咱们省文化局的文物,牵扯很广,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国家和司法,等待法院的判决。” 见好说歹说都不管用,何母干脆坐地开嚎:“诶呀,我的命咋这么苦啊!我就这么一个闺女,现在还让人整进派出所了,老天爷不长眼啊!” “你们何家人,净嘴上说得好听,人事是一样不干啊!说啥帮不上忙,我还就不信了,你们从来没走过关系?那我们小霞这大学是咋上的?” “你把我们小霞整过来的,现在出事了,凭啥不负责到底?要是我们小霞还在老家,根本就出不了这种事!” 文明如何秀月,听了她这番话,都差点没骂娘。 敢情他们家帮何霞上学还帮出错了? 她彻底冷了脸,声音也如结了冰般:“帮不了就是帮不了,您随便哭闹,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拉起云岁岁就离开了。 其他人见没热闹看,也跟着往食堂走。 项天歌也想走,却看到张秋文过来了,想起顾钧那天说的话,便没有转头离开,而是在原地等着。 可张秋文却没有跟过来,而是走向了何母,伸手把何母扶了起来。 项天歌虽然看不上何母的行事作风,可张秋文有善心,倒也不能说是坏事。 因此他并没有阻止,而是朝对方走过去。 谁知刚一走近,他就听见张秋文对何母说:“您是何霞的母亲吧?我是何霞,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 何母现在只想把女儿捞出来,根本没心思关注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张秋文却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说道:“您呀,肯定是急糊涂了,何霞的事,您找何秀月有什么用?还不如去找当事人!” 提起女儿,何母眼睛顿时一亮,“当事人?谁?” “张秋文!” 项天歌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张秋文笑容阴鸷地说:“就是刚才站在何秀月旁边的那个啊,她叫云岁岁,何霞就是在她家偷的东西。” 第230章 我这是被威胁了? 何秀月拉着云岁岁进了食堂,见何母没追过来,她才放慢步子,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岁岁,我没想到会连累你。” 云岁岁连忙摇头,“哪能算连累?本来我也和这事有关系。” “但何霞她妈毕竟是冲我来的。”何秀月依旧觉得愧疚。 云岁岁拍拍她的手,“咱俩这关系,就别分的那么清楚了,刚才……就算咱俩倒霉好了。” 被她轻松的模样感染,何秀月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些,认同地点点头,“确实倒霉。” 也就是她没那么小心眼,要是搁一般人身上,自己帮的人还反过来怪自己,真是要呕死了。 魏小燕她们也追了上来,“岁岁姐,你俩没事吧?那疯……婶子真不讲理!” 她本来要说疯婆子的,但一想到对方毕竟是何秀月的亲戚,便还是委婉了些。 不过何秀月可不在意这些,她比任何人都觉得何母是个疯婆子,而且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那种。 几人一起吃了午饭,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打一道两道菜,哪怕是向来节俭的韩爱华,也打了白菜片木耳炖干豆腐。 唯有洪小丫,静静地啃着一块苞米面和高粱面两掺烙出来的饼子,是食堂里最便宜的主食之一,配菜也只有她家里给她寄的酱萝卜皮咸菜。 云岁岁见状,主动把饭盒里没怎么动过的荠菜炒鸡蛋推到中间,“阿姨盛太多了,我吃不了,你们谁帮我解决一点?” 虽然荠菜的营养价值很高,但她真的不太喜欢那个味道,吃一点就够了。 何秀月见状,主动夹了一筷子,然后招呼洪小丫,“小丫,我记得你喜欢吃荠菜来着,快吃。” 不是她们圣母心,而是刚才离开的时候,洪小丫“不小心”踢了撒泼打滚的何母一脚,两人都看见了。 之前的恩怨早就了了,洪小丫也已经付出了代价,云岁岁虽然记仇,但也不会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 像何霞和张秋文那样的,她必然不给好脸色,但洪小丫在丝巾事件后并没有得罪她,每次见面也都和和气气甚至有点畏缩。 虽然对方很可能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并不是真心地喜欢或者服气她,甚至有可能在她落魄时对她落井下石,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类社会,真心本就难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很多时候,利益关系反而是最简单的关系。 甭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做的事对自己有利,那就是好事。 其他人自然也都是识趣的,知道这炒鸡蛋是给谁吃的,所以都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子,就没再多吃。 洪小丫抬头看了大家一眼,见没有人露出不满的神色,小声说了句“谢谢”,才把筷子伸进饭盒里。 鸡蛋自然是比咸菜好吃的,她难得吃得有些撑,可饭盒里还剩下小半盒菜呢。她偷偷看了云岁岁一眼,就听对方道:“小丫,帮我洗个饭盒可以不?水太凉了,动手。你也不用急着洗,明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给我带过来就行。” 洪小丫眼睛顿时一亮,明天中午之前洗干净,那这菜就可以留到晚饭时间了。 她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感激,“好,我一定给你洗干净!” 偏偏这对话被钢琴来的张秋文听见了,她冷哼一声:“连饭盒都不洗,真当自己是资本家小姐?” 说完,她直接对洪小丫道:“你又不是她丫鬟,这么奴颜婢膝的干啥?把饭盒还给她,让她自己洗,别惯她臭毛病!” 魏小燕也是无语了,这不纯纯有毛病吗? “张秋文,你要是没事干能不能把你成绩整上去啊?学啥啥第么,我要是你,躲被窝哭都来不及,哪来的闲心管闲事?” 这话可戳到张秋文的痛处了。 因为之前旷了几节课,原本成绩就不咋地的她一问三不知,上午的课堂测验直接垫底,被老师点名批评了好半天。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原本和她成绩差不多魏小燕,眼珠子都快瞪脱框了。 偏偏魏小燕从来不怕别人摆脸色,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瞅啥?” 张秋文气结,把炮火对准看起来最好欺负的洪小丫,“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么窝囊,怨不得某些大小姐使唤你,又是洗碗又是干啥的!” 岂料洪小丫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好欺负的,真要是窝囊废,当初又哪敢偷东西出去卖? 只见她抬起头,一脸坚定道:“我就喜欢洗碗!” “你脑子坏了吧你?哪有人喜欢洗碗的?”张秋文气得差点破音。 “我凭啥不能喜欢洗碗?洗碗又不丢人,大家都洗过,我只是帮助同学而已,咋到你那就成丫鬟了?” 洪小丫义正言辞道:“我看真正藏着资本家思想,瞧不起广大劳动人民的,不是云同学,而是你!” 张秋文瞠目结舌,好半天才道:“洪小丫,我这是在帮你!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咋还倒打一耙?” “我需要你才是帮我,不需要你就是自作多情多管闲事。”洪小丫完全不被她的思路带着走。 大家第一次发现,向来寡言少语的洪小丫,口齿竟然这样伶俐,思维竟然这样敏捷。 张秋文还想说什么,却被后赶来的项天歌拉走了。 虽然没听全,但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肯定又是他这个“未婚妻”来找的茬。 他把骂骂咧咧的张秋文按在座位上,又打了两人的饭菜,而后说:“你先吃,我出去一下。” 张秋文想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可又怕桌上的饭菜和饭盒丢了,只能坐在原处等。 项天歌跑出食堂,径直朝云岁岁她们追去,“云同学!” 云岁岁回过头,“有事吗?” 项天歌嘴唇抿了抿,有些为难地开口:“你最近小心些。” 云岁岁:? 然而项天歌也没解释,说完这话就直接转头回了食堂。 半晌,云岁岁才反应过来,问一旁的何秀月:“我这是……被威胁了?” 何秀月严肃点头,“好像是。” 第231章 有点惨的项天歌 回食堂的路上,项天歌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严肃了?会不会吓到云同学? 可是不严肃的话,他又怕对方以为他是在说笑,不当一回事。 毕竟何霞的母亲已经知道女儿是因为谁进去的了,而她也确实不像个善茬。 虽然他已经跟何母解释了事情经过,因为何霞偷盗的是国家财务,被文化局的人发现了她才会被抓,不是云同学故意针对她。 可万一呢,万一何母就是不讲理呢。 偏偏他又不能直说,毕竟张秋文是他的未婚妻,他也不希望她再和别人起冲突,尤其是和云同学。 而且一旦之后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反倒像个传小话挑拨两人关系的小人。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云同学听进去了他的话,最近多注意着些。 看项天歌明明都坐下了却不动筷子,皱着眉头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张秋文瘪瘪嘴,“天歌,天歌!想啥呢?吃饭啊!” 项天歌这才回过神来,敷衍地应了一声,低头开始扒饭。 张秋文却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问他:“你刚才干啥去了?” 项天歌微微一怔,自然不能说是去找云岁岁了,便含糊道:“看到了个同学,去问了些事。” 张秋文眯起眼,“咱俩一个班的,我咋没看到什么同学?” “男同学,可能你没怎么注意吧。”项天歌回答。 张秋文想了想,也是,除了她喜欢的人,别的男同学她躲都躲不及。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反而兴致勃勃地说:“这周末我们去友谊商店吧,于青昨天穿了件单宁裤,可好看了,我也要买一条!” 这时候的牛仔元素在内地还没流行起来,但在国外却已经开始风靡,友谊商店也只是进了几条试试水,去晚了可就不一定还有货了。 也不知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期待,还是单纯不愿意细想,项天歌摇头道:“周末我要看书。” “你成绩都那么好了,还老看书干啥?” 张秋文不乐意地抱怨:“看书啥时候都能看,抽出点时间陪我不行吗?咱们以后可是要结婚的,不多相处相处,熟悉彼此的喜好,往后要是吵架咋整?” 提起结婚,项天歌心里没来由地烦躁,脱口而出道:“怕吵架可以不结。” “你啥意思!” 张秋文顿时火冒三丈,一下子把筷子扔在桌上,筷子弹起,擦着项天歌的眼角掉到了地上。 可她却像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发泄着怒气,“项天歌,我对你已经够忍让了,你看看别人家男同志,哪有对女同志这么冷淡的?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你爸说不定都要拉去枪毙了,是你欠我的,我可不欠你啥!” 项天歌看着那根差点就戳进自己眼睛里的筷子,心想自己怎么就混成了这样? 明明他只是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明明他只是有了一个得不到的爱慕对象,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 见他不为所动,张秋文心中怒意更胜,直接上手怼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吼道:“你不吱声什么意思?说话啊,你哑巴了?!” 项天歌抬起头,眼角处的伤口洇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张秋文有些愧疚,但同时,心里也升出一种莫名的快意。 就好像她小时候在商店里看到的一件很喜欢的大衣,价格昂贵,以她们家的条件无论如何也买不起。 可突然有一天,那大衣上有了一点瑕疵,不得不降价处理。 她欣喜若狂,不仅是因为她以难以想象的低价得到了大衣,还因为能随意糟践而不心疼。 项天歌扯了扯唇角,眼里满是自嘲,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张秋文,起身就离开了。 见他连反驳都不敢反驳,张秋文知道自己已经捏住了他的软肋,顿时更加大胆,一把扯住他道:“我周末要去友谊商店,你陪不陪我?不陪我就给我爸打电话!” 项天歌两腮紧绷,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着,却还是咬牙道:“去,我去总行了吧。” 张秋文顿时笑了,自顾自地挽住他的胳膊,“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弄得剑拔弩张的?” 她一脸幸福地碎碎念:“咱们是要结婚的,以后就是夫妻,夫妻之间就是要彼此爱护彼此尊重嘛!不培养好感情,以后怎么能好好过日子呢?只要你好好的按我说的做,咱们俩以后肯定会是人人羡慕的一对!” 不会的。 项天歌望着天空,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在渐渐远去,他知道,以后一切都不会好了。 一整天的课上完,云岁岁觉得脑子昏昏胀胀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吹过来,她还勉强清醒些。 她下午又仔细想了想,总觉得项天歌那时候应该不是在威胁她,而是想提醒她些什么。 至于何母知道真相的情况,她也不是没考虑过。 但一来这事儿现在确实已经跟她没关系了,何母就算对付她也根本救不了何霞;二来何母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想到办法对付她。 再者说,何霞都进去了,何母如果还采用极端手段,那胆子也太大了。 就不怕她也跟着进去,连个救何霞的人都没有了? 显然云岁岁还不知道,有些人因为无知,胆子反而比正常人要大得多。 她边分析一边往家走,却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窥探自己似的,回头瞧,却又没人。 她不由加快了步子,直到看到小洋楼和园子里忙碌的邵韵文娘仨,这才松了口气。 邵韵文看到她,顿时扬起笑脸,招呼道:“云大夫,你回来啦!” “下午红山镇卫生院来人带话,说膏药没了,让你尽快熬好送过去。” 云岁岁刚松的那口气,顿时又提了起来。 每天事情这么多,农场的骡子都不带这么连轴转的。 这还是在她有空间,很多环节都能作弊的情况下,不然采药、购药、筛选药材……把她劈成八瓣都不够。 更别说她现在是个孕妇呢! 看来是时候把手里的活分一些出去了。 第232章 报名参军 云岁岁不是没有徒弟,但一来孙继军现在已经在红山镇卫生院任职,有前途又能学到真东西,不可能跑到市里来给她干活。 二来就算他愿意跟着自己,但等高考恢复了,他也很可能还要回去上学,只能在短期内帮自己的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云岁岁还不如自己坚持一下呢,她本来也是想找长期合作的伙伴。 所幸她有跟红山镇卫生院长期合作的打算,早就提前炮制好膏药所需的药材,只要抽出时间来把药熬好就行。 很快就到了周末,这几天里一切如常,云岁岁照常上学放学,那天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再没有出现过。 忙忙碌碌之下,她很快就把项天歌的话都忘在了脑后。 回红山镇之前,她先去了岩市的中药堂一趟,问了问药价。 五十年份的的野山参,对方要看品相酌情给价,但最多也就二百块,不可能再多。 云岁岁瞧着自己药田旁边仓房里堆满的的野山参,有刘三爷珠玉在前,就看不太上他这仨瓜俩枣了。 不过她还是买了根二十克左右的山参,讨价还价半天,定价一百九。 她倒不缺钱,但人总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从中药堂出来,她就坐上大巴回了红山镇。 先到卫生院,把冯胜男定的膏药送过去,顺便撸了会小老四。 云岁岁在看诊室里瞧了瞧,好奇地问:“我怎么觉得院里的大夫好像少了?” “别提了!” 冯胜男嘴一撇,显然很不服气,“你说这夏文多不是人,之前送那么多知青过来,还以为他是体谅咱们洪山镇卫生院呢。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把咱们这当免费红医班了!” “我费心费力好不容易把人带出来,他倒好,动动嘴皮子就把人分到下属生产队了,就给我留了俩!你说说,哪有这么缺德的人呐?!” 云岁岁发现,自从她独当一面之后,抱怨就多了起来,原本是多么安静踏实的小姑娘啊。 果然,人越成长就越疯癫。 她安慰了冯胜男两句,又问:“继军那孩子呢?” 提起他,冯胜男叹了口气,“他家里有点事,我让他休息了,具体啥事儿我也不太了解,你回去之后再问吧。” 云岁岁原本就是宋高要顺便过来看看,现在听说孙家有事,顿时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告辞。 冯胜男知道她记挂李文娟,也没再留,将她送上了车。 云岁岁到大院的时候,正好刚过午饭时间,士兵们都去训练了,顾钧自然也不在家。 她便也每回家,而是敲响了孙家的门。 开门的是孙继军,看到门外的人后,有些吃惊地唤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云岁岁笑着打了声招呼,而后问:“你妈呢,不在家?” “在家。”孙继军让开身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想让师父帮忙劝两句,可这种事,哪是劝能劝好的? 云岁岁进了屋,就看见李文娟坐在床上,状态有些憔悴,眼睛周围也红了一圈。 她轻轻道:“嫂子,我回来了。” 李文娟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抹了抹脸,扯出一个笑容,“岁岁回来啦!吃饭没?之前种的草莓正好这两天熟了,我去摘点给你洗了吃!” 云岁岁拉住她的手,把她按回床上坐下,“别忙活了,草莓什么时候都能吃,倒是嫂子你,我看你状态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李文娟盯着她看了半晌,脸上那强挤出来的笑容也渐渐落下。 突然,她捂着脸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那俩不省心的死玩意儿,我都说了多少回,别报名别报名,先把高中念完。他们爷俩倒好,偷偷把名给报上了!” “这个家,我也是管不了了,还不如早早离了婚,让他们爷俩过,我带着继军出去单过!” 云岁岁算是听明白了,是孙继东报名征兵的事。 之前俩人还讨论过,她给出的建议是暂时别报名,等孩子先读完高中再说,没想到孙家父子俩不太听劝,背着李文娟把名给报上了。 这毕竟是孙家家事,她也不好插手,只能劝慰道:“别说气话,继军在卫生院那点工分,养活他自己都不够呢,你们俩出去靠什么生活?再说了,你和老孙感情那么好,大院里谁不羡慕,别因为这点小事就上升到离婚嘛。” “再说了,这不是刚报上名,还没正式选上吗?” 李文娟停止哭泣,哼了一声:“就咱家这情况,报名和正式入伍有什么区别?政审肯定没问题,体检更不用说了,那死崽子跟猴子似的,比谁都健康!” 云岁岁一想也是,以孙家这样的家庭,只要孙继东不是有传染病或重大缺陷,基本上就是能进的。 李文娟又叹了口气,“我不是觉得当兵没出息,只是自从嫁给老孙之后,这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是过了一年又一年。现在小兔崽子又要往里头闯,老子儿子齐上阵,当自个是杨家将?他们哪有一点体谅过我们这些守在家里的家属的心情!” 云岁岁又何尝不知道她的担心? 她抿抿唇道:“往好方面想,既然是老孙和继东一起报的名,说明孩子确实喜欢这个,如果没当成兵,说不定还会成为他心里的一道坎,反而影响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倒不如他过够了瘾,说不定就觉得训练辛苦不想当兵了呢?如果他退役后还想要学习进步,肯定也是有机会的,说不定还能去工农兵大学呢。” 李文娟扁扁嘴,“也只能这么想了,不然还能咋整?” 然而两人没想到,这些宽慰的话全都没派上用场。 孙继东他,竟然没选上。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当天云岁岁在孙家坐了一下午,也劝慰了李文娟一下午,好说歹说才让她把离婚的念头打消。 离开孙家时,孙继军起身相送,初中地说了声“谢谢”。 云岁岁摆摆手,“咱们两家这关系,说这些就见外了,我给你的书记得多看多琢磨,千万不能囫囵吞枣,知道吗?” 孙继军连忙道:“您放心,我每天都会认真拜读,学到了很多!” 云岁岁欣慰地离开了。 她刚回到家,顾钧正好训练结束,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匆赶了回来。 第233章 打扰好事 到顾钧现在的位置,43军区发生的事,只要他想知道,除了军事机密之外,基本上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因此在云岁岁踏入大院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跑去跟他打报告了。 所以今天2团训练结束得尤其的早,“解散”的口令刚下达,士兵们还没走呢,他这个副团长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在打开门看到云岁岁的一瞬间,所有的疲惫仿佛全部清空,他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身心都无比放松。 自从云岁岁离开之后,他每次回家面对的都是冷冰冰的房子,明明只有巴掌大的地方,可他却觉得空荡荡的。 这种有人等他回家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而云岁岁看到他,也不由愣了愣。 天气越来越暖,战士们也已经脱掉军大衣,换成了春秋的作战服。 有时候训练强度大,外套都穿不住了,他们就会只穿一件短袖。 顾钧刚训练完就往回跑,被汗湿的军绿色t恤紧紧贴附在身上,勾勒出健美精壮的身材,衣摆扎进裤子里,被皮带勒紧的窄腰显得格外有力。 凌乱的头发上带着细密汗珠,额上还有汗水干涸的痕迹,我却不显得邋遢,反而有种区别于平常的随意野性的美感。 云岁岁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了激素影响,不然怎么每次看到顾钧都觉得眼前一亮一亮又一亮? 她干咳两声道:“你回来啦。” 顾钧嗯了声:“等很久了?” 云岁岁摇头,“去文娟嫂子那儿坐了一会,刚回来。” 想到孙家最近闹得挺厉害,左邻右舍基本都知道了,顾钧点点头,“文娟嫂子最近不好受,你多去陪陪她也好。” 他下意识想跟媳妇近乎点儿,可想到自己一身臭汗,便开始脱衣服准备擦洗一下。 而云岁岁看他一言不合就脱衣服,顿时想歪了。 虽然他们很久没见,上次见面也只是很纯洁地抱着睡了一觉,但一上来就这么刺激,是不是有点太不见外了? 她咽了咽口水,眼睛始终没离开顾钧线条分明的背肌,嘴上却扭捏:“咱们不吃饭嘛?” 顾钧愣了愣,“要不一会再吃?你很饿吗?” 他擦洗一下应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云岁岁扁扁嘴,心想你这人心里咋这么没数,你那是一会能完事的吗? 但还是说:“也不是很饿。” 顾钧点点头,“那你稍微等一下,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行,行吧。” 眼瞧着顾钧已经开始脱裤子了,云岁岁安慰自己:都老夫老妻了,没啥可害羞的。再说了,就行男人馋女人,凭啥不能女人馋男人? 于是也开始脱自己的裤子和毛衣。 等她脱得只剩一件鹅黄色荷叶边宽松无袖打底小衣时,顾钧端着洗脸盆转过身,准备去倒热水,看到她的样子不由表情微怔,“你……” 云岁岁这才反应过来,他之所以脱衣服,应该是要擦澡。 脸上瞬间发烧,但她仍反应迅速道:“我累了,休息一会,吃饭了叫我。” 说罢,动作迅速地扯开被子,呲溜钻进了被窝。 做了两辈子夫妻,顾钧哪还看不懂她那点小心思? 他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一个人休息?” “不然呢?” 云岁岁把脑袋钻出来,颇有几分恼羞成怒地意味,“你还以为是和你一起?想得美!” 只可惜她脸红彤彤的,连同脖子和锁骨也都红了。 顾钧被她的模样可爱的,又怕她憋坏自己,便也不再逗她,心情大好地说:“那你好好休息,我擦完澡就做饭。” 云岁岁不理他,自顾自地闭上了眼。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她还真有了几分困意,意识渐渐远去。 迷迷糊糊间,水声好像停了,一道热乎乎的身体钻进了被窝,轻轻贴在她身旁。 她猛然清醒,就看到顾钧支着头正瞅着自己,眼里的深情藏都藏不住。 这么一个香喷喷的大帅哥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云岁岁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勾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啃了一口。 顾钧眸色更深,下意识扣住她的腰。 怀中的人儿肤白如雪,脸颊带着娇俏的粉红,杏眼惺忪,带着一点刚醒的水雾,是只有他能看见的媚色。 有力的手臂缓缓收紧,感受着女人微微凸起的腹部,那是他们爱的结晶。 他低下头,吻住想念已久的唇。 情到浓时,周围的空气似乎都火热甜腻了起来。 然而就在两人想加深这个吻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乱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老顾,老顾你在不?兄弟们来给你庆祝了,快开门呐!” 是郑来喜的声音。 如胶似漆的小两口分开,顾钧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沉沉吼出一句:“等会!” 感受到他身体某处的异样,云岁岁噗嗤一声,欢乐地笑了出来。 顾钧危险地眯起眼,咬牙切齿道:“等晚上的。” 云岁岁撇嘴,心想怕你不成? 却没胆子说出来。 她不怕顾钧,但她怕死啊。 顾钧起身穿衣服,又特意多套了两条裤子才勉强遮住异样。 云岁岁也穿好衣裤,在镜子面前整理着装,又拿粉在红红的嘴唇上遮了遮。 两人确认都没问题之后,顾钧才去开了门。 “你干啥呢这么半天才开门?咋的,背着兄弟们藏人了?” 郑来喜人还没进屋,声音却已经先进来。 等他进来看到云岁岁,不由一怔,反应过来后立马给自己一嘴巴,“云大夫,我不知道你回来了,刚才我那是瞎说的,就是兄弟之间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啊云大夫!” 云岁岁大度微笑,“玩笑而已,我哪有那么小气?再说了,我们家老顾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 她环顾一圈,就见顾钧手底下的几个营长基本上都来了,就连黄秀斌都在里头。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要庆祝什么,但人来得这么齐,每个人脸上管真心假意,又都是笑呵呵的,估计是件大喜事。 这里唯一表情不好看的,估计就是好事被打扰的顾钧了。 第234章 爷们儿的面子 这么多营长里头,只有孙伟和云岁岁还算熟识,他把从炊事班大厨那换来的高粱酒放到桌子上,笑着说:“正好,云大夫也回来了,老顾你这是双喜临门啊!” 云岁岁便顺着他的话问出口:“还有一喜是什么?” “老顾没跟你说?” 孙伟拍了拍顾钧的肩膀,“你可真能忍啊,这么大的喜事,到现在还没跟云大夫说呢!” 他又转向云岁岁,“你们家老顾啊,又立了个三等功,正好武团长七月份转业,已经不怎么管团里的事了,老顾现在全权代理团长事务,不出意外的话,七月份就能转正!” 云岁岁惊讶地看向顾钧,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事。 而且上辈子他是年末的时候才升为团长,升完直接去打仗,在胜利前夕就牺牲了,一共就当了不到两个月的团长。 更多的细节,云岁岁那时候没随军,也不太了解。 顾钧无奈地拨开孙伟的手,对云岁岁解释:“还没正式通知,就没告诉你。” 他做事向来严谨,不能百分百确定的事,他是不会大肆宣扬的。 早上武团宣布由他接管团内事宜时,孙伟他们就提议要给他庆祝,他就没同意,没想到这几个老小子不听话,还是跑来了。 云岁岁点头表示理解,同时也回过味儿来,就算武兴盛要转业了,现在也还是顾钧的领导。 那边领导还没走,这边他们却已经开始庆祝升职了,让领导心里怎么想? 就算是人走茶凉,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更别说武兴盛和吴香云是出了名的体面人,体面人都爱名声要面子,这么做未免太不地道了。 偏偏孙伟他们是出于好意,还不能把人撵走,凉了他们的心。 云岁岁眸子转了转,笑呵呵道:“大家别站着了,快坐呀!你说你们平时训练那么忙,凑一块多不容易啊,我还头一回看老顾的兄弟来的这么齐呢!” “云大夫,你还别说,咱们那都是过命的真兄弟,别看平时各忙各的,那要真有啥事,只要叫一声,大家一准来!” 也许是难得看到云岁岁对他和颜悦色,郑来喜还没开始喝呢,就已经有醉酒的趋势了。 他大手一挥,“今天早上武团刚说完,老黄就建议咱们晚上一起乐呵乐呵,哥几个半点磕巴都不打,立马就响应了!” “甭管手里有多少工作,那都得先放一放,今天是咱兄弟大喜的日子,啥都没有兄弟重要!”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云岁岁心中冷笑,今天这场聚会,果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但她面上还是笑得温和无害,大方道:“老顾有你们照应,我在外面也能放心些。正好我上个月泡了些药酒,一会吃完饭你们都拿些回去喝,千万别跟我客气!” 提起药酒,孙伟来了兴致,“太好了,过年你给我的那缸药酒我都喝没了,效果是真好,以往开春的时候,我这波棱盖啊,老像有风往里钻似的疼,今年可好多了!” 其他人哪怕没找云岁岁看过病,也听过云大夫的大名,自然都喜不自胜。 唯有黄秀斌,虽然也和大家一样面上带笑,可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云岁岁将每个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又说了些客套话,才起身道:“你们先聊着,我去食堂打些菜来。” 郑来喜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费那劲干啥?一会我们媳妇都过来,让她们做就成,人多还快!” 停顿几秒,他看了眼正在穿围裙的顾钧,感叹道:“云大夫,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当媳妇的,咋也得会做两道菜,你看看别人家,哪个不是媳妇洗衣做饭?全让老顾厨房屋里来回忙活,他脸上也不好看呐!” 云岁岁眯起眼,面上表情不变,却没有应承的意思。 她没有翻脸,是因为她看出郑来喜不是故意找茬,而是真心觉得这个建议是为顾钧好。 就像很多长辈的口头禅“我都是为你好”一样。 你要是真生气了跟他们较真,反而会显得好像是你不懂事。 因此她只是笑了笑,“这你可劝错人了,不是我欺负老顾,是他就喜欢给我做饭。” 顾钧也转过头来,淡定道:“自个的面子自个挣,大老爷们靠媳妇撑面子,算哪的能耐?” 郑来喜面色讪讪地闭了嘴。 孙伟连忙道:“就是,咱哥几个走到今天,哪个不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老郑,难不成你是靠媳妇做饭喂出来的啊?哈哈哈!” 大家顿时哄笑起来,郑来喜的脸色也好看不少。 但在座的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了,云大夫不是普通人,顾钧更是惯着他媳妇,往后啊谁要想说云大夫什么,可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再说出口。 很快,大家的媳妇都来了。 2团一共三个营,独立营原本是隶属于127师的,但因为127师长重伤昏迷过一段时间,就由下面的2团暂管。 后来原本的独立营营长顾钧成了2团副团长,现任营长黄秀斌的个人能力和作风又一直有待考察,独立营就一直挂在2团名下,方便顾钧监督管理。 所以今天来了四个人,除了4营营长媳妇跑了之外,其他三人的媳妇都来了。 只不过这三位军嫂加在一起,都没凑出一个健康的身体。 赵秀文怀着孕,程英大病初愈,李文娟……心情不好。 虽然云岁岁和程英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你死我活来形容,但看着她们仨在灶台前忙活,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不是为具体的哪个人,而是为一种处境。 好在顾钧是个会体谅人的,只让三人做些轻松的活,掌勺还是他来。 孙伟也伸头出来瞧了瞧,看自个媳妇要拿水桶,连忙帮她提了起来。 李文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从他手中抢过水桶,别过脸走了。 他无奈,只能郁闷地又坐了回来。 其他几个男人在屋子里唠嗑,云岁岁就坐在那一边吃蜜饯一边听他们吹牛。 吹牛的人都不尴尬,她自然也不会尴尬。 她不出去帮忙的原因还有一个:把黄秀斌留在屋里,她可不放心。 第235章 体检结果出来了 人多起来,忙活得也快,没多久饭菜就都好了。 主菜是杀猪菜,炖了整整一大盆,酸菜血肠五花肉和排骨,香得人鼻子都要掉盆里。 白菜豆腐汤、小鸡炖蘑菇、韭菜炒鸡蛋,还炸了些花生米用来下酒。 另外也有一些洗好的绿叶菜和葱,旁边放了一沓干豆腐和大酱,还有几张煎饼,用来卷着吃。 最后上来的,是李文娟做的冷面,冷面汤放井里镇过,还带着冰碴呢。 云岁岁一闻那酸酸甜甜的味,眼睛都亮了。 刚要伸手,李文娟就撤回了一盆碗冷面,“诶呀,忘了你在了,早知道我就做点热汤的了!” 云岁岁连连摇头,眼巴巴地说:“没事,我就爱吃凉的。” 李文娟瞅着她那馋猫样儿哭笑不得,但却没有直接给她,而是看了旁边的顾钧一眼。 顾钧接过碗,把满满的面倒进自己碗里,只留了一口面和一口汤,多一根都没有。 云岁岁瞬间从笑脸变成哭脸,撅着嘴巴道:“你这是虐待。” 顾钧无奈,“太凉了,尝尝味,等我学会了给你做热汤的。” 云岁岁龇牙,“可以吃凉的,我是大夫我还能不知道吗?” 顾钧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他可是问过产科大夫的,能不能吃他还不知道? 莫名有些心虚,云岁岁迅速把碗里那点可怜的冷面扒进嘴里,小声嘟囔:“不吃就不吃。” 顾钧唇角不明显地勾了勾,“还有个溜肥肠。” 云岁岁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快上快上,再不上我都要吃饱了!” 顾钧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马上来。” 看着两人亲昵友爱的互动,李文娟羡慕地说:“要么说顾钧能升官呢,看看人家这尊重媳妇爱护媳妇的劲儿!这种人哈,干啥啥行,就没有混得差的。” 说着,还瞪了旁边的孙伟一眼。 孙伟猛扒饭,头都不敢抬。 大家都知道他们家是咋回事,郑来喜忍不住又想说两句:“大妹子,你们家继东的事儿吧,真赖不着老孙,那孩子自己哭的狼哇的,说啥也不想上学了,非要来当兵,你说老孙这当爸的还能咋整?” “再说了,当兵有啥不好,你能过上这好日子,不全都因为老孙嘛!” 李文娟还顾及着脸面,不想在外面吵,只是伸手一把掐住自家男人的大腿内侧,疼得他一激灵。 孙伟深吸一口气,连连赔不是,“这件事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对,你就别生气了呗!但老郑说的也是事实,继东那孩子不想上学,咱当爹妈的也不能押着他去啊,等他到部队吃吃苦头,说不定就不想当兵了呢?” 气了这么多天,又被云岁岁开导了那么久,李文娟心里的火其实也消的差不多了。 看自家男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跟她道歉,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佯装生气道:“行了行了,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谁媳妇谁了解,看她这样,孙伟就知道她原谅自己了,顿时又是夹菜又是倒酒,喜笑颜开。 这边甜甜蜜蜜和好如初,而黄秀斌和程英,则好像另一个极端。 不得不说,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云岁岁看着眼前这个身形消瘦脸色灰黄脊背佝偻的女人,已经很难跟一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联系在一起了。 程英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几乎就没有抬起过头,更别说正视别人了。 甚至连吃菜,她都只夹自己面前那道白菜豆腐汤,而且还不经常动筷,反而大部分时间都在伺候黄秀斌用餐。 那动作熟练的,堪比古时候从小培养的丫鬟。 可她分明是一个有学问有见识的新时代女性。 相比之下,就连在郑家没什么地位的赵秀文都显得正常了许多。 云岁岁不知道黄秀斌到底对程英做了什么,她只能说,个人有个人的修行,外人没法干涉。 李文娟想问她吃不吃煎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程英正在给黄秀斌擦下巴上的汤渍,一下一下,擦得认真又细致。 她眉头皱了皱,开玩笑似的说:“还是斌子日子过得好,瞧他媳妇把他伺候得多好,比少爷还气派!” 黄秀斌僵了僵,嫌弃地挥开程英的手,而后憨厚一笑,“嫂子又开玩笑了,我们家这口子就是爱照顾人,我要是不让她照顾,她还不乐意呢。是吧英子?” 程英依旧垂着头,声音很小却坚定:“嗯。” 李文娟不爱管闲事,尤其是程英的闲事,要不是她同样瞧不上黄秀斌,刚才的话她就不说了。 既然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笑着说了句“斌子命真好”就敷衍过去了。 顾钧端着溜肥肠回来,明目张胆地放在云岁岁面前。 其他人知道他有多宠媳妇,也不会挑理。 反正挑他也不会改。 云岁岁看着浓油赤酱油亮油亮的溜肥肠,闻着那属于非常的独特的香味,顿时食指大动。 怀孕之前,她对肥肠的喜欢也就是一般水平,可怀孕之后,她恨不得做梦都在吃肥肠。 只可惜这玩意儿不好买更不好处理,能吃到的机会不多,上辈子她也没囤货,只能偶尔吃个尽兴。 平日里消耗大,当兵的就没有不能吃的,再加上云岁岁这么个后天努力型选手,一桌子的菜,很快就吃完了。 这时候,才是饭局最精彩的时候。 女人们把空盘收拾好,坐在一旁嗑瓜子聊八卦,男人们则就着下酒菜一边喝酒一边吹牛。 不过也有例外。 程英始终在黄秀斌身边伺候着,没有跟女人们聊天;而顾钧,没有吹牛。 眼瞧着除了顾钧之外的几个男的都已经喝得五迷三道神志不清了,连黄秀斌都是一副睁不开眼的模样。 门外突然跑来了一个小战士,“孙营长,你们家继东的体检结果出来了!” 孙伟一抬头,因为喝酒而迷蒙的眼睛都清亮了,“咋样?!” 李文娟虽然不喜欢儿子当兵,但也终究是关心的,也竖起耳朵听。 小战士一脸为难,“孙营长,要不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第236章 太热了 孙伟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李文娟纠结几秒也跟了上去。 其他人都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继续开始喝酒聊天吹牛。 云岁岁却不由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按照常理来讲,如果孙继东体检没问题入选了的话,直接说就是了,不会是那种表情。 很快,预感成真,楼下突然传来李文娟的惊叫和哭声。 因为她的声音很大,顾家又是开着门的,所以听起来很明显。 大家都是一愣,云岁岁连忙起身,顾钧紧跟其后,护送着她下楼。 其他人甭管清醒不清醒,也都连忙跟上,郑来喜还差点自己把自己绊了个大跟头。 楼下,李文娟拿着体检报告单,手都在抖,“病毒性肝炎,啥叫病毒性肝炎?” 刚刚小战士说他们家继军体检没合格,她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体检报告单上的名字。 她不认识几个字,但全家人的名字却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她宁愿随了大儿子的意,让他高高兴兴去当兵,也不愿意让他得病啊。 而且这年头的孩子,身体啥毛病都没有的少,不是长得矮就是身上有个磕磕碰碰,征兵条件也没那么严格。 如果不是影响自身或其他士兵身体健康的重大疾病,是不会被刷下来的。 因此她哪怕听都没听过这个肝炎是啥,却下意识觉得不是小毛病。 云岁岁下楼时正好听见她的话,上前接过体检报告,看到上面写着“肝功能异常,病毒性肝炎”时,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李文娟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她,“岁岁,岁岁你帮嫂子看看,这是啥毛病啊?” 云岁岁左右看了看,周围人不少,就没说得太明白:“是一种病毒感染性的疾病,就跟病毒感冒一样。” 孙伟酒早醒了八分,听她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感冒啊,那没啥大事,挺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到时候找人说一下,好了再测一次!” 云岁岁摇头,“这个病毒比感冒病毒厉害些,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少说也得一个月,这次的征兵怕是赶不上了。” 这时候,国内几个大医院虽然已经拥有了测肝炎标志物的技术,但大部分时候甲乙丙丁戊五种肝炎还是没有区分诊断的,统称为病毒性肝炎。 而其中,乙肝的是更常见危害性也更强的一种肝病。 云岁岁想起来,七八十年代是乙肝流行的高峰期,心不由又沉了沉。 孙伟听了她的话,表情略有些遗憾,但也没有持续太久,反而宽慰自己和妻子道:“当不了兵没事,身体别做下病就行,咱好好治,把毒解了不就得了!” 云岁岁没功夫跟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解释病毒不是毒药,她趁着大家附和孙伟的时候,凑到李文娟耳边,给她把了脉,小声又认真地说:“嫂子,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仔细听。” “尽快带继东去医院找大夫,让他们进行乙肝标志物检查,你和老孙也测一个,无论结果是什么,都先别声张,拿着结果来找我。” 乙肝是传染病,但它又没那么容易传染,普通的接触很大程度上是不会传染的。 但怕就怕众口铄金,知道的人多了,指不定要把这个病传得多么恐怖,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孙家和孙伟的前途。 所以云岁岁让孙家夫妇去检查,如果他们俩没被传染,那孙继东很大可能也不会传染到其他人,让他在外面秘密治疗就行了。 而且她刚刚给号了李文娟脉,也看了孙伟的面色,两人都不像有毛病的。 听了她的话,李文娟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不是傻的,很快就咂摸出话中的深意,这病……难不成还传染? 她立马就和云岁岁想到一处去了,这事坚决不能声张! 看着还在傻乐的丈夫,李文娟直接掐了他大臂一把,“还磨叽呢,儿子都病了,你不赶紧去看孩子,还有心情搁这唠!” 孙伟疼得直龇牙,却只敢小声抱怨:“这不是没啥大事嘛!大小伙子生个病有啥可着急的?” 看着他这死出,要不是周围这么多人在,李文娟都想一脚给他踹井里去。 但为了儿子和这个家,她忍住肚子里的火,跟大家伙打了声招呼就扯着孙伟往外走。 “你到底会不会当爹?说了半天看孩子看孩子,你脚都不挪一下,非得我拎着你好看是吧!” 孙伟被她扯着,像个商场门口巨大的充气人偶,脑袋直打摆子。 直到出了大门,到了没人的地方,李文娟才把刚才云岁岁说的话跟他重复了一遍。 孙伟脸上的轻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紧张。 这回不用媳妇扯了,他自己就走得飞快,夫妻俩的脚底板都要抡出火星子了。 另一边,聚会虎头蛇尾地结束,留下一堆脏碗筷和满地的瓜子壳儿。 云岁岁和顾钧回到家,看到垃圾堆似的屋子,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心累。 顾钧薄唇轻抿,“你去休息吧,我收拾完给你烧水洗澡。” 云岁岁摇摇头,“没事,我也吃撑了,扫扫地消化一下。” 这些活要是全靠一个人收拾,那八成得干到明天早上。 不过最终,云岁岁也只扫了不到两平方米的地。 这扫瓜子壳还是个技术活,没有几年的工龄根本应付不来,像她这种从小到大没怎么干过活的懒蛋,扫一堆得留一半在地面的边边角角坑坑洼洼里。 还是顾钧发现她实在没有干家务的天赋,把她按回床边休息,自己开始埋头猛干。 直到月上树梢,他才把家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这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两人都累得不轻,简单洗漱了下,就投入了被窝的怀抱。 一躺下,云岁岁就察觉了不对。 顾钧这身上,也太热了! 第237章 大夫有大夫的办法 云岁岁惊讶回头,看向脸色泛红的顾钧,“你发烧了?还是醉了?” 顾钧眯起眼,眼神难得不似以往那么冰冷犀利,而是泛着潋滟又朦胧的水波。 他慢吞吞地把头嵌进云岁岁的颈窝,否认道:“没有。” 也不知是没有醉还是没有发烧。 云岁岁干脆拿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刚放上去就被这明显偏高的温度吓到,连忙仔细给他把了脉。 好家伙,疲劳过度、外伤未愈又风邪入体,再加上饮了酒,所有病症都被催化了出来。 想起他下午穿着个短袖满身汗地跑回来,不感冒才怪了。 云岁岁心疼又有些无奈,还带着些微的恼火,小声问:“哪受伤了?怎么伤的?” 顾钧却没回答,又把头往她颈间埋了埋,将眼睛藏起来,试图以这种方式逃避问题。 云岁岁也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挺正经一铁血军官,耍起无赖来也是一把好手。 当然了,病人不配合,大夫也总有大夫的办法。 她二话不说直接伸出手,在顾钧身上摸索起来。 从精致凹陷的锁骨到紧实的胸肌,再到块块分明的腹肌和窄腰。 她的手每到一个地方,顾钧的呼吸都会粗重许多。 终于,在她摸到腰侧的时候,顾钧钳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道:“在后腰。” 其实云岁岁早餐到伤口在腰腿附近,毕竟顾钧下午洗澡的时候,其他地方她都已经看过了。 那为什么还要从头摸呢? 因为她想摸。 因为不摸白不摸。 她拍了拍顾钧,顾钧就识趣地趴下,往下拉了拉裤子,把伤口露了出来。 他知道云岁岁医术了得,能摸出他受伤实属正常,只是怕她担心,还是说了句:“皮外伤。” 云岁岁瞧了瞧,确实是皮外伤。 这是皮外伤也分深皮、浅皮、擦破点皮,他这伤口再深一点就要伤到要腰椎了。 也幸亏伤的是臀部上方,脂肪层偏厚,不然真是不不敢想。 云岁岁摸着他那缝了针,却因为喝酒而微微渗血的伤口,声音闷闷地问:“上次出任务时伤的?” 顾钧“嗯”了一声,干巴巴道:“不太疼。” 云岁岁气得拍了他一下,她是大夫,疼不疼她还能不知道? 顾钧闷哼一声,轻轻抓住她的手,“真的。” 说不心疼是假的。 可云岁岁也知道,这就是丈夫的使命。 她没资格为他抱屈,因为她现在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和住的房子,都是军属的身份带来的。 叹了口气,她问道:“伤得这么重,上次还连夜赶到市里,不要命了?” 顾钧连忙解释:“受伤当天就已经包扎好了,不耽误开车。” 他就是怕她担心,才没告诉她。 云岁岁瞪他一眼,吸了吸鼻子去拿她的包,“吃了药再睡。” 从包里掏出解酒和治疗风寒的药丸,又从空间里掏出一瓶金疮药,她才再次回到床上。 床头放着一杯水,原本顾钧怕她半夜口渴给她准备的,这会正好用来给他自己喂药。 这时候的他倒乖巧,也不问给他的都是什么药,喂他他就张嘴,老老实实地把药吞了下去。 云岁岁被他小朋友般的样子逗笑,调侃道:“你也不怕我给你下毒?” 顾钧也勾唇,黑沉的眸子里溢满了心照不宣的情愫,“你想杀我,不用这么麻烦。” 云岁岁的心酥麻了一瞬,看着他,心想这双眼睛生得可真好。 不笑的时候格外冷厉,但一笑起来,就如冰雪消融,深情得完全不顾别人死活。 云岁岁红着脸哼了声,收拾好东西钻进被窝,“睡觉!” 顾钧凑上来,将她揽进怀里,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扶着。 这丛云岁岁怀孕之后,只要两人有机会同床共枕,他就会这么做,似乎想以这种方式给予孩子陪伴。 他们相聚的时间本就不多,可每次他都会给妻子和孩子最好的照顾。 这一晚,两人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相拥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顾钧照惯例去队里,云岁岁也没有赖床太久。 七点多,她就起床了。 吃过早饭,她从空间里拿出一小桶药酒,又拿出一根二十年左右的人参,还有两团羊绒线,一团杏色一团深蓝。 上辈子她不工作时喜欢做一些手工,织毛衣刺绣都尝试过,虽然做得没多好,但材料用得都是最好的。 放在现在,那可就是纯纯的高档货了。 准备得差不多,云岁岁换好衣服,就拎着这些东西去了武家。 开门的是吴香云,看到她,脸色微微变化,语气也有些生硬:“云大夫回来了。” 云岁岁自然知道她为什么看起来不大高兴,八成是昨天顾家大肆庆祝的事为有心人告到了她和武兴盛的耳朵里。 不过她全当做没看见,依旧笑容得体又真诚地说:“昨天刚回来的,不回来还没听说,一回来才知道武团长要转业了,这不就赶紧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不等吴香云开口,她就把自己准备的礼物亮了出来,“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就是补药多,想着嫂子家里应该也不缺什么,只能给你和武团长锦上添花了,嫂子你可千万别嫌弃。” 吴香云听说顾家昨天欢歌笑语的,就差敲锣打鼓把她和老武赶快送走了,本以为云岁岁过来就是意思意思装个样子。 可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后,眼睛却瞪大了。 人参药酒高档毛线,这些礼物兼具了实用性美观性和格调。 为了匹配武家两口子的风格,装人参的盒子云岁岁还特意用了木制带镂空的,这可直接戳中了吴香云的心巴。 她不是没见过好东西,这些东西对于吴家来说也不算多稀奇,可那也要分送东西的是谁。 如果只是个普通下属家属送来的,吴香云可能还要审视审视,别是要扯她丈夫大旗干些作奸犯科的事。 可如果那个人是马上要接丈夫班、43军最年轻的团长顾钧的媳妇,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吴香云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之前那些说顾钧忘恩负义得鱼忘笙,巴不得把她们家老武一脚踹走的说辞,肯定有水分。 她早就说,小顾可不像那样的人。 于是她连忙露出笑脸,“快进来,听小顾说你怀孕了,可别站太久累到了!” 第238章 治疗方案,遇程英 云岁岁进了门,把礼物交给了吴香云。 吴香云接过,招呼她坐到矮桌边,“吃瓜子不?我妹妹家新炒的,可香了!” 云岁岁象征性地吃了两个,笑着道:“嫂子你和武团之后去哪已经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去县武装部。” 吴香云笑了笑,“县党委书记是老武的战友,今天还约老武上他家去喝酒呢。” 云岁岁惊喜地说:“那敢情好啊,以后老顾还能在武团的指导下工作,他肯定高兴。” 武装部是军事机关和党委同时管辖的,负责民兵、兵役相关事宜,相当于承接军、政工作的齿轮,和政府以及地方军区都有紧密的联系。 但如果说是领导关系,那还真不至于。 她这么讲,只是自谦顺便捧一捧武兴盛而已。 吴香云显然也了解过其中的关系,也谦虚道:“可不敢说指导,都是相互配合着来的。等你们家老顾升团长之后,我们家老武说不定还要听他指挥呢!” 这话虽然也是玩笑,却带了几分试探的意思,隐晦透露出对顾钧还没当上团长就开始庆祝的不满。 云岁岁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等的就是这个契机。 她不紧不慢地说:“嫂子您这话咱们私下说就行了,可不好说出去,升不升团长还得看领导的安排,那是咱们说得算的?” “昨天2团那帮小年轻就是这样想当然的,突然来我们家要庆祝,老顾当时就不乐意了,差点把他们赶出去,要不是我怕得罪人把他劝住了,指不定闹得多难看呢。” “甭管顾钧以后在什么位置,武团和您永远是他的领导和嫂子,你们有事就说一声,肯定好使!” 这一番话说得漂亮,既解释了缘由又表明了态度,根本让人挑不出错来。 吴香云知道顾钧还是尊重她和她们家老武的,昨天的事也是误会,心里那点芥蒂早就没了。 再加上云岁岁这么一大早就过来又是送礼又是解释的,她能不高兴吗? 人嘛,活得就是个脸面,她现在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也愿意在丈夫面前多说点好话。 别的不提,单说以顾钧现在的成就和年纪,未来必定大有可为,如果不是被冒犯了,她和老武也不会没事找事,刻意和人家过不去! 这样想着,她拉着云岁岁的手嘘寒问暖了一番,还说等孩子生下来,要亲自给孩子织个毛衣。 云岁岁看着她家墙上挂着的精致的针织装饰,顿时愉快地答应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云岁岁就起身告辞,吴香云装了十来个粘豆包,让她带回去吃。 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李文娟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三张体检单。 一看见她,李文娟就连忙上前,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眼底似有隐隐泪意。 云岁岁安抚地回握住她,将她带进了自己家。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李文娟的眼泪就下来了,可她又不敢哭得太大声,怕外头有人听见。 “咋办啊岁岁,继东真得乙肝了,大夫说这病治不好还传染,我该咋办啊?!” “检查报告给我看看。” 云岁岁问她:“你和老孙呢,结果怎么样?” 李文娟摇摇头,“我俩没得。” 她也不知道咋回事,大夫都说这病会传染了,他俩竟然还啥事没有。 云岁岁接过报告,和她说的一样,只有孙继东一个人得了乙肝。 她又松了口气,这已经是她预想过的比较好的情况了。 急性乙肝具有自限性,半年左右就可以自愈。 慢性乙肝虽然是个长期治疗过程,但只要按时吃药积极治疗,等指标恢复后,也就没了传染性,多休息多注意肝脏健康的情况下,也不一定会导致肝衰竭或者肝癌。 了解了情况过后,云岁岁道:“不用担心,生病了咱们就治病。” “你如果想用中医的方法,就把继东交给我,我带他去岩市帮他治疗;如果想用西医的法子,咱就看看军总医院那边怎么说,配合大夫的治疗方案就行。” “当然相信你了!” 李文娟斩钉截铁地说:“但是去你那太麻烦了,我知道你是真心想治继东,可你还怀着孕呢,这病毕竟传染,我不能让你冒这么大的险。” 同时她也知道,在病好之前,继东肯定是不能住在大院里了,不然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老孙家淹死。 “这样吧,嫂子,你可以跟周围的老乡打听打听,看看哪个大队里头有空房子,拿点粮食或者工业品跟他们租个半年,让继东住进去。” 云岁岁建议道:“我每周末过来给继东检查开药,这样也方便你就近照顾他。” 李文娟一拍大腿,“还是你脑袋好使,我咋就没想到呢!” “一会儿我就去周围几个公社转悠转悠,肯定能有空房子,到时候我就住村里照顾继东。” 云岁岁微愣,“那老孙……” 李文娟一摆手,“挺大个老爷们,没了我不能过啊?那你还一周回来一回呢,小顾不也活得好好的?部队里有食堂有制服吃得饱穿得暖的,孙伟要真饿死了我算他能耐!” 云岁岁扯了扯嘴角,心想顾钧和老孙还是不太一样的。 毕竟她在家的时候也是顾钧洗衣做饭,她走了他习惯起来自然也快。 老孙嘛……死是死不了,但难受也肯定得挺难受。 李文娟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跟云岁岁商讨完治疗方案就立马行动,出门找房子去了。 当天下午就跟新立公社的一户人家说好,拿一双胶皮鞋一套军大衣还有二十斤高粱米租他们家的老房子,住半年。 等孙伟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房子都定下了,鞋和大衣都已经成别人的了。 就连他媳妇,都要跟他分居了。 他是个什么表情云岁岁并不知道,因为这时候她已经要回小洋楼了。 顾钧没休假,只能送她到门口,眼巴巴看着她离开,深深地黑眸里满是不舍。 那眼神,像是被人类驯服又抛弃的孤狼,看得人心都快碎了。 云岁岁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捧住他的脸,趁没人看猛猛亲了两口,“下周我再回来。” 顾钧也抱住她,力气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但又很快放开,“快走吧,一会天该黑了。” 云岁岁点头,满心不舍地再次朝车那边走去。 没走两步,路过的一个身影就像被什么绊倒了似的,噗通摔在她身边。 她也没看清是谁,下意识伸手去扶。 那人也是真不客气,死死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像地狱来的恶鬼,要把她的魂抓走似的。 等人站起来,云岁岁才发现,竟然是程英。 第239章 云岁岁失踪 云岁岁愣了愣,但还是把人拽了起来。 程英的眼神和她一触即分,很快就恢复了唯唯诺诺地样子,局促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而后匆匆朝大院门口走去。 云岁岁循着她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大门后有一个身影正定定地朝这边看,那眼神阴冷如毒舌,明明是暖和的天气,却让人无端生出冷汗。 那人很像黄秀斌,但距离太远,她也不确定。 不过她也懒得管这两口子的事,表情嫌弃地把手往裤子上蹭了蹭,这才上了车。 开车的是王勇,见她上来,便带着歉意道:“对不起啊嫂子,晚上要开大会,我就只能把你送到镇车站了。” “没事,下车的地方离小洋楼特别近,走两步就到了,你们忙你们的!”云岁岁宽和地笑了笑。 车子开启,她才缓缓张开刚刚被程英抓住的手,里面躺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把纸条打开,就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字迹:后天晚上五点,打这个电话,不然我就把李文娟儿子得了传染病的事说出去。 下面是一排数字。 云岁岁眉头皱起,不明白程英又要搞什么东西。 不过她就算再厉害金手指再多,也不可能隔着电话线对自己怎么样,不然自己不早就死了千回百回了? 因此她决定打这个电话试试,反正顶多就是费些话费的事。 总要知道程英的需求是什么,才有应对之法。 王勇现在的车技已经非常熟稔,很快就把云岁岁送到了红山镇车站,看着她上车后才回了军区。 回去就要准备材料开大会,会议内容包括上次出任务的总结以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领导们开得慷慨激昂,而他听得那叫一个昏昏欲睡,有两次打瞌睡点头差点没把脖子扭到。 顾钧踢了他两回,见他还是困,也就懒得管了。 等会开完,已经是晚上八点,两人刚一出门,就有收发室的小战士跑过来,“顾副团,岩大教职工宿舍打了好几次电话来了,听语气挺着急,您快去看看吧!” 由于顾钧和云岁岁是军区的名人,而顾钧又宠媳妇宠得人尽皆知,以至于收发室轮班的小战士早就都记住了,岩大教职工宿舍的电话就代表着云大夫。 今天那边一反常态地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所以他才会急着找过来。 果不其然,顾钧一听也觉得部队,迈开长腿就朝着收发室跑去。 电话几经周转,终于接通,那头传来杨大娘焦急的声音:“小顾啊,岁岁从你那回来没有,这天都黑了,你咋还不把她送回来?” 顾钧心中咯噔一声,他看了眼腕表,八点十三,距离云岁岁走时,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从红山镇到岩市,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大巴车开得再慢一个小时也到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到四个小时!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是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颤抖:“大娘,您是说,岁岁到现在还没回去吗?您再好好想想,她是不是有别的行程,您忘记了?” “不可能!” 杨大娘没有半分犹豫地回答:“岁岁有啥事都会提前跟我说的,她说今天六点前回来,就肯定能回来。” 她声音陡然拔高:“你啥意思?她早就走了?” 顾钧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可嗓子还是很干涩,“嗯,她四点就已经出发了。” “大娘,您先别急,我现在就沿着大巴车的路线找过去,您挂了电话后去派出所找廉清,如果他没在,您就直接报案说有人失踪了。” “诶,好!”杨大娘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后就直奔派出所。 王勇经从只言片语中听出发生了什么,拿着车钥匙就去开车了,路上碰到戴向学,还交代他去跟宋政委说一下情况。 车子一到,顾钧想亲自开,王勇却第一次拒绝了他,“副团,你现在这个状态不方便开车,而且你还要找嫂子,就别一心二用了。” 顾钧也没勉强,起身钻进了副驾。 车子嗖地飞出去,风驰电掣地开到了红山镇车站。 车站已经下班了,只有看门的大爷在候车室打盹。 顾钧叫醒他,问他今天有没有车遭遇过歹徒劫车行凶之类的状况。 大爷看着他们一身军装,被打扰的抱怨也不敢说出口,认真思考,一会儿后摇头,“小偷小摸倒是有,劫车的谁敢啊,那么多人在车上呢!” 毕竟这边的人是出了名的胆子大动手快,俗称有点“虎”,不是一般的歹徒还真制不住那么多人。 顾钧点点头,转身出了车站。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个答案,毕竟如果有这么恶劣的事情发生,他们部队是一定会知道的。 但万一呢? 事关云岁岁,他不想放过任何一点点微小的可能。 车子再次启动,速度却降了下来,沿着大巴车的途经路线,一点一点地排查。 车窗开着,夜风呼呼地灌进车里,像是凄厉的哀嚎。 顾钧拿着军用手电,仔细扫过每一个可疑的角落,哪怕眼睛都被晃出了重影,仍没有休息的意思。 每到一站,他还会下车搜找,询问值班人员。 可直到路上的六个车站都找遍了,仍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脸,王勇去敏锐地察觉到,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而此刻云岁岁在哪呢? 她也在吹冷风。 在一间阴暗发霉地仓房里,饥寒交迫地吹着冷风。 第240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手脚都被粗糙的绳子绑着,畸形地固定在一把木头椅子上,长时间被迫维持同一个姿势让血液流通困难,整个身体都充斥着肿胀麻木的钝痛。 一整个下午滴水未沾,还在四面透风的仓房里吹着冷风,云岁岁不仅口干舌燥浑身发冷,甚至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大夫的本能告诉她,她在发烧,可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下午从大院离开,在红山镇车站坐上大巴,直到在岩大附近下车,都还是好好的。 可走到教职工宿舍楼前的那段路时,突然出现了几个彪形大汉,她虽然有银针,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又还得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最后只能无奈被抓。 然而她被抓到这里之后,除了三个看守着她的人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出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抓她的又是谁。 脑子里闪过和她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这头跟看守她的壮汉交流,试图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要钱或者其他。 但几人存心折磨她似的,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后来为了保存体力,她也就只能闭嘴了。 脑子里把和自己有仇的人都过了一遍,云岁岁想来想去,除了程英和沈银花之外,其他人好像都没有绑她折磨她的必要。 可程英如果有雇人抓她的能力,就不会在临走前搞纸条那出,平白惹人怀疑。 而沈银花都已经被调去首都那么久了,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也有点不太合理。 云岁岁没什么头绪,又没那么多体力去思考,索性就不再想了。 反正抓她的人总有诉求,早晚都会出现。 不过她被抓的时候,好像看到了牛立业的身影。 对方看到她被人拖走,连滚带爬地躲了起来。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杨大娘尽早发现她的失踪,尽早报警,公安也能尽早排查到牛立业身上。 不然指望他主动提供线索,怕是不太可能。 那人小气得很,估计巴不得看她倒霉。 就在她努力地想东想西,不让自己晕过去的时候,吱呀一声,仓库的门被打开了,一道朴素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云岁岁看到她,眼睛眯起,唇角散漫地扯了扯,“是你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何霞的母亲。 没想到她才来岩市这么几天,就已经能策划出一起流畅的绑架案,让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 云岁岁想,终究是她太大意了,她不该小看任何一个敌人,尤其不该小看一位母亲想救出女儿的决心。 何母冷笑地看着她,“就是你啊,害我闺女被抓!” 她之前虽然也见过云岁岁,却只看出对方家境不错,没想到,真正蛇蝎心肠的就是她! 云岁岁随便一想就明白了,“张秋文跟你说的吧。” “是又怎样?她又没冤枉你,我问过好几个人,就是你陷害的我们家小霞!” 何母咬牙切齿地说:“咋样,又冷又饿的滋味不好受吧?我闺女在派出所,只会比你更冷更饿更难受!” “只要你愿意撤案,我不仅可以放了你,还可以不计较你害我闺女的事,不然我们家小霞受多少苦,我就让你十倍百倍还回来!” 云岁岁点点头,“行啊,你放了我吧,我回去就撤。” 都被绑架了,还管什么诚实守信,对方说啥都答应就对了,命最要紧。 至于能不能撤案,又不是她说了算。 可她回答得这么痛快,何母仍不满意,“嘴上答应,万一我放了你,你做不到咋整?” 云岁岁挑眉,“你说咋整?” 何母突然笑了,笑得阴森诡异,“听说你结婚了。” “那又怎样?”云岁岁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说你男人要是知道你跟别人搞破鞋,肯定会抛弃你,你婆家也肯定会骂死你吧?” 何母坐在门口堆着的废弃木料上,褶皱的三角眼里闪过奇异的光,“这样吧,我现在就给你找个新男人,只要你乖乖把我闺女捞出来,咱就当啥事都没发生过,你和你男人过你的日子,我和我闺女过我俩的。” “但你要是说话不算数,那可就别怪我去你家和你们学校宣传你的风流事!你看怎么样?” 她这话说完,旁边的三个壮汉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光亮了亮。 要不是手被反绑着,云岁岁都想给她鼓掌了。 这是哪个牌子的算盘成精,珠子都崩到她脸上来了。 提出这种建议,到底是觉得她年纪小好欺负,还是纯纯拿她当傻子? 她要真答应了,那不相当于主动把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里送,未来要受制于人一辈子? 她冷笑一声:“不怎么样。” 眼瞧着何母要发火,她又不紧不慢道:“张秋文只告诉你何霞是在我家被抓的,难道她没告诉你我的身份?” 何母原本想要来强的的心思顿了顿,眼中闪过凝重和疑惑。 他之前就觉得这小姑娘气质不俗,家境应该不错,但那又能咋样,她可是何首长的亲戚!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云岁岁眯起眼,“你不会觉得,我就算再有背景,也大不过何首长,更不能把你怎么样吧?” 何母瞳孔一缩,显然是被她戳中了心思。 云岁岁嗤笑一声:“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话你听没听过?” “我丈夫是岩市43军区最年轻有为的团长,立下战功无数,哪怕你何首长地位在特殊,他的辖区也是首都,在岩市,是我们43军说了算。不然你以为,何秀月为什么要跟我交好?” 虽然她和何秀月更多是因为投缘才会玩在一块儿,但吓唬人嘛,当然是怎么恐怖怎么说。 果不其然,何母露出迟疑的神色,但还是强撑道:“那又咋样?等你成了破鞋,你以为你还能捞得着好?” “我是捞不着好,可你这个害他丢脸的罪魁祸首,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云岁岁冷哂一声:“还有何霞,每年监狱里惨死的犯人可不少,谁知道会不会有她一个呢?” 这下何母是真的怕了,高声喝道:“你们敢!我们小霞可是何首长的侄女!” 云岁岁的表情更不屑了,“说是侄女,其实隔着多远你心里没数吗?” “何首长也不是傻子,难道会为了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得罪地方军区?” “更别说,你要害的是顾团长唯一的妻子,和孩子。” 最后这一句话,彻底把何母的计划打乱了。 她眼神落在云岁岁那凸起的小腹上,之前她没怎么在意,现在却怎么看怎么突兀。 这分明就是怀孕了啊! 那个叫张秋文的,咋都不说明白? 第241章 一不做二不休 何母没想到的是,云岁岁说的那些,张秋文也不清楚。 张秋文虽然见过顾钧,但一来云岁岁不是个张扬高调的性子,二来她们二人的关系也没好到那份上,因此她只知道顾钧是个当兵的,去不知道他是个级别。 云岁岁怀孕的事,她更是无从得知了。 不过何母可不管这些,她就是觉得这个张秋文把她坑惨了! 这个云岁岁,明显是个烫手的山芋,她现在留也不是放也不是,心里烦躁得不行。 可她也知道,对方说得没错,不提何首长本身就不是个徇私枉法的人,更不可能为了她们家小霞得罪地方军区。 如果云岁岁真在她手里缺了胳膊少了腿,那她肯定要完,到时候小霞咋办? 可现在就把人放了,难道她闺女就能得救了吗? 肯定不能! 云岁岁要是记仇的话,说不定还会故意找关系让小霞在里头不好过。 既然不能放,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来。 女人的名声那么重要,云岁岁就是女大学生,她就不信她敢跟她家男人告状! 只要他们按照约定把她闺女捞出来,那她就带着小霞回老家,躲得远远的,就不信他们的手还能伸到自个老家去。 这样想着,何母眼里闪过狠决,朝旁边的三个壮汉看去,“你们仨谁上?” 听了云岁岁刚才的话,三人心中都生出几分惧意,他们是拿钱办事,以后还要再岩市讨生活,犯不着得罪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家。 万一事情败露,那他们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察觉了他们心中的想法,何母高喝道:“你以为现在就没得罪他们了吗?告诉你们,现在放她回去,咱们会死得更惨,倒不如抓住她的把柄,让他不敢告状!” 三人一想也是,推推搡搡间,把一个最瘦的男人超云岁岁推了过去。 何母还在后面嘱咐道:“她怀孕了,你轻点整,孩子掉了就不好交代了。” 云岁岁眉头狠狠一皱,她没想到,何霞的母亲倒是个狠人,比何霞之前的小打小闹有魄力多了。 她心念微动,原本用来割绳子的刀被她收回空间,换成了三根细长的沾了强效麻沸散的银针。 之前一直不割绳子,是因为那三个壮汉看得严,又不跟她搭话,她怕割绳子的动静被对方察觉。 但刚才跟何母交流的过程中,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语言上,她就已经悄悄把绳子割断了。 而现在之所以选择银针而不是刀具,一来她没学过解剖学,刀具对她来说不如银针顺手,万一一刀制服不了敌人,自己很可能会受伤; 二来用刀的场面难免血腥,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瘦子看向云岁岁,虽然面色苍白头发凌乱,可那气质就和他平日里见过的妇女不同,脸蛋儿跟豆腐似的,又白又嫩,眼睛周围一点褶都没有,大大的还水灵,鼻子小小的,嘴巴也小小的,就连牙齿都比别人白,一看亲起来就是甜的。 还有那脖子,雪白纤细,好像从来没晒过太阳似的,胸脯也鼓鼓囊囊的,穿衣服的形状都比别人好看。 他咽了咽口水,心想那些当官的吃得就是好,连踏马女人都是最漂亮的。 身后是兄弟的打气和何母的催促,他鼓起勇气,伸手朝云岁岁抓去。 然而还没碰到人,就感到手腕突然一阵麻,低头瞧,一根银针赫然扎在他的手腕上。 麻木的感觉从手腕开始,很快就蔓延全身,他连话都没说出一句,就噗通倒在了地上。 何母和其他两个壮汉纷纷一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上前查看。 彼时云岁岁已经脚掌一碾,把银针踩在了脚下。 瘦子身上没有查出任何伤口,就这么突然昏倒了。 其中一人连忙把瘦子背起来,想要把他送到医院去。 何母见状连忙将他拦住,“你干啥去?” “去医院啊!” 那人焦急地回答:“万一瘦子有啥事,我咋跟他们家婶子交代?” 他们三人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都很不错,万一瘦子就这么没了,那他得让他父母骂死! 何母大骂:“蠢猪!你现在离开,咱们都得死!他死还是你死?选吧!” 那人面色青黑,却还是没放下瘦子。 何母缓和语气劝道:“与其这么拖着,倒不如赶紧把事情办完,咱们一起送人去医院,说不定还有救呢?” 那人觉得有道理,放下瘦子,三下两下把衣服脱了,又脱了裤子,阔步走到云岁岁面前。 云岁岁:…… 要长针眼了!! 她心里大骂晦气,眼睛却犀利精准地扫描着男人身上的穴位,力保能用最快的速度将人放倒。 果然,在男人接触她的一瞬间,又再次倒了下去。 这下何母就算再傻也明白了,这俩人的身体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云岁岁。 她三两步冲到椅子后面,果不其然发现绳子已经被割开了。 “好啊,跟我玩心眼是吧?!” 何母指着硕果仅存的一个壮汉,“你过来抓住她的手,我给她绑上,注意着点,她手里有东西!” 云岁岁的针只能在出其不意的时候使用,一旦被人发现,威力就大大减小了。 可偏偏她只有手能活动自如,脚还被绑着,她不能立刻逃跑。 最后这个男人也有点心眼,他没有直接去抓云岁岁的手,而是拿衣服直接把云岁岁手肘以上的位置捆在凳子两侧。 云岁岁速度没快过他,手里的针还没碰到对方,就被限制了两只手的行动。 何母从她手里把针夺下,笑容阴森,“原来是这玩意儿搞的鬼!这么喜欢,你自己要不试一下?” 说着,就把针朝云岁岁脖子上扎来。 第242章 空间暴露 强效麻沸散,对普通人可能没太大影响,可对孕妇来说,却是有风险的。 云岁岁眼瞧着那针尖越来越近,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了,直接从空间里找出工具箱里的无线电热刀,一划就将裹在身上的布划开。 由于温度太高,切口处燃起了火苗,吓得何母和壮汉连忙退了一步。 云岁岁又趁机把脚上的绳子划开,抖落布料后拎起凳子猛地朝两人甩去。 壮汉反应迅速地侧身躲开,何母就没那么灵敏了,被椅子擦边砸过去,砸得一个踉跄。 她疼得整张脸都皱巴在一起,看着手里突然多了个东西又突然生出火的云岁岁,心中多了份恐惧,迟疑着不敢上前。 她忍不住又想起,进仓房之前明明已经抢了死丫头的包也搜了她的身了。 那些药啊针啊钱啊的都在包里,身上啥都没有,那云岁岁杀人的针又是从哪来的? 何母心头骇然,又能隔空取物手里还能冒火,这莫不是妖怪? 壮汉显然也惊疑不定,眼看着云岁岁从自己的控制范围内脱离,却没敢追上去。 不过他们俩站在门口,门也是拴上的,云岁岁没法绕过他们跑出去,只能朝仓房角落跑,手里仍举着电热刀防身。 连金属都能融了的温度,区区肉体凡胎,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她不想见血,可既然谈判不成,为了自己的安全,有些事情也在所难免。 双方呈对峙的趋势,一时间谁都没敢动。 可何母挂记着女儿,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她闺女更重要。 眼瞧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神色再次狠厉下来,催促壮汉,“你还等啥呢!你大个老爷们,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壮汉皱眉,“她手里那玩意会喷火,你敢上你咋不上?” 何母啐了一声:“完蛋玩意儿!我这么大岁数,要是能制住她还花五百块钱雇你们?” “别磨叽了,咱俩一起,她肯定是在装神弄鬼,伟人说了,那都是封建迷信!” 壮汉咽了咽口水,但也觉得自己不该怕一个弱小的女人,两人对视一眼,开始缓缓朝云岁岁的方向移动。 云岁岁抿了抿唇,果然电热刀还是太小了,威慑力不够。 可刚才那种情况,只有它割布的速度快些,其他有攻击性的工具,要么太大要么容易误伤自己,都不合适。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面上却异常淡定,说出的话也阴森森的:“是不是封建迷信,你们可以拿命来试,五百块钱,正好留着到下面去花。” 后面那句,是对着壮汉说的。 何母救女心切,说什么她都未必听得进去,可其他人却是拿钱办事,五百块在这个年代虽然很多,可平均分每个人也就能拿到一百多,还得有命花才行。 见她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愈发可怖的面孔,壮汉明显犹豫了一瞬。 “别听她吓你,她要真有能耐,还会被咱们抓住?” 何母心态越发稳了,“就算是妖怪,也是那刚成精不久的,故事里都说精怪皮肉最嫩滋味最销魂,尝一回够你吹一辈子!” 只要挡了她闺女的路,牛鬼蛇神也得给她掉一层皮! 壮汉看着云岁岁那清艳的小脸和凌乱衣衫下曼妙的身姿,狠狠咽了口口水。 再一看她因力竭而微微发颤的腿,觉得哪怕是妖,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眉眼一凝,小心谨慎地朝角落靠近。 何母满意地点点头,也捡起一根结实的木棒缓慢上前。 两人呈包围之势,将人逼进了角落里。 云岁岁的心提了起来,但脑子却很清醒,眼睛和手也始终没离开男人的要害。 何母的目标是毁她清白拿捏她,所以三个男人才是关键,男人都倒下,她拿什么毁她清白? 眼瞧着两人距离自己都只有一步之遥,正待她考虑要不要把电热刀换成电锯时,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也不知是接触不良还是怎么的,门踹开的同时,仓房的灯闪了两下,突然就灭了。 手电筒的强光照进来,何母和壮汉不由遮住了眼,而云岁岁却没有一秒犹豫,飞快地把电热刀收进了空间里。 虽然她也没有看清来人是谁,但仅凭手电筒灯光强度就可以确定,来人不是军方就是公安,不可能是何母的同伙。 这种强度,绝不是当前市面上民用手电筒能达到的。 果不其然,何母强装镇定地喊道:“谁啊?没看我们干活呢吗?大半夜的进我们家仓房,要死啊!” 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带着森森冷意:“干什么活,绑架么?” 何母还想嘴硬:“啥绑架,我和我儿子儿媳收拾仓房呢,你……” 却听后面的云岁岁唤道:“顾钧,我在这儿,你怎么才来呀?” 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奈何她已经一个下午没吃没喝了,声音又哑又虚弱,听得顾钧眉头紧皱,面色又沉了几分。 何母一下子就清楚了,这是云岁岁的熟人。 会由于夜晚太黑,她并没看清两人身上的军装,当即喊壮汉:“快,把他们俩撂倒,不然咱们就全完了!” 壮汉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突发情况弄得六神无主了,下意识就听她的话,朝门口冲了过去。 很快,他又呈自由落体状飞了回来。 何母差点被他砸到,尖叫一声躲开,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充满压迫感地朝自己走来。 她这时候才感觉到怕,哆嗦着说:“你,你别过来啊,我可是首都何首长家的亲戚,何首长那可是跟主席都有交情的!” 可男人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直接擦身而过,朝角落的人走去。 云岁岁看到顾钧,高度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下来,扬起笑脸朝他走过去。 然而刚走没两步,她表情骤变,“小心!” 只见何母不死心地举起了木棒,狠狠朝顾钧的后脑勺砸去。 砰—— 第243章 她是妖精啊! 砰—— 何母侧飞了出去。 她手中的木棍脱落,堪堪要落到顾钧后背上时,却被他侧身抓住了。 刚收回脚的王勇啧了一声:“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还拿着电棒(手电筒)呢,当我是死的?” 顾钧早感觉到何母的动作,但他知道王勇会出手,所以不仅没在意,反而继续原本的动作,将云岁岁抱进了怀里。 头顶的灯又闪了闪,神奇地恢复了照明。 顾钧扔掉木棍,看向满脸灰尘小花猫似的云岁岁,心疼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看他眼里的红血丝下巴上的胡茬,云岁岁知道,他肯定一刻也未停地寻找自己。 不忍他如此自责,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扬起下巴调笑道:“可不嘛,你再来晚点儿,我一个人都能把他们解决了!” 知道她是为了逗自己开心,顾钧心里更不是滋味,只能紧紧抱住她,来缓解这一晚的担惊受怕。 两人叙旧的时间,王勇已经把地上的四个人都拿绳子绑好了,啧啧道:“副团你还别说,嫂子是真猛啊!她都已经放倒俩壮汉了,咱们再来晚点,说不定她都自己回家了哈哈!” 顾钧看到多出来的两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眼里的戾气更浓。 何母终于看清来人的样貌,也猜到这个浑身冒冷气的男人就是云岁岁的丈夫。 可她不甘心呐,明明就差一步,她就能把女儿捞出来了,凭啥这个云岁岁这么好运? 不,一定因为姓云的贱人是个妖精,把那些男人都迷惑了,才让他们针对自家闺女! 她顿时大叫道:“你们别被她骗了,她是妖精,妖精啊!还能空手变出东西来,还能把人迷晕,你们现在都是受她蛊惑了,再不清醒就要被她吸干阳气米青尽人亡了!” 王勇一噎,“大娘,米青尽人亡不是这么用的吧……” “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何母连忙踢了踢那个没昏的壮汉,“不信你问他,他也看见了!” 壮汉连忙点头,“没错,那个女的原本手里啥也没有,突然就变出了个奇怪的东西,一划就把衣服划坏了,还能冒火!你看看,现在那东西又让她变没了!” 云岁岁眸子动了动,面上却不露声色,目光状似平常地看向顾钧和王勇。 王勇自然是不信的,自从入伍以来,他已经很少听到这些玄乎的东西了,上次还是两年前回家的时候,他姥姥给他小表弟讲的。 他“切”了一声:“这种故事我姥一口气能说仨,比你俩这有意思多了,别编了啊!” 至于顾钧嘛,始终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不过应该是没信的吧,这么不唯物的事,他应该是不会信的。 云岁岁心中想。 何母见他们都不信,声音顿时更大:“真的,不信你们去看那衣服和绳子,上面都有火烧的印儿呢!” 顾钧却冷笑一声:“说再多,你们就不是绑架犯了?” 王勇被他的话提醒,也板起脸道:“就是,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就算你们把故事讲出花来,绑架这罪也没跑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在监狱里头好好表现,争取减刑呢!” 他看向何母,讥讽道:“听说你闺女也进去了,正好,有缘的话你俩还能做个伴!” 听他提起女儿,何母心里更急切了,顿时嚎起来:“不识好人心呐!我们抓妖精是为民除害,你们这么对我,早晚要遭报应的,等你们被妖精吃了可别后悔!” “对对对,我们是抓妖精,才不是啥绑架,你们可别胡说!”壮汉附和道。 “抓妖精是吧?”顾钧挑眉。 两人齐齐点头,表情认真又带着期待。 顾钧冷冷道:“还搞封建迷信,正好先蹲号子后劳改,后半辈子都有着落了。” 两人一怔,顿时嚎得更大声了,震得人耳朵生疼。 顾钧朝王勇示意,“嘴巴塞了,扔外头倒骑驴上,绑车后面就行。” 倒骑驴就是一种三轮的脚蹬车,带个木头车斗,可以坐人也可以拉货,云岁岁就是被绑在车斗里带过来的。 王勇听话地把两人嘴巴堵住,要把四个人都拎到了倒骑驴上。 顾钧则是把自己的军大衣披在云岁岁身上,刚想将她抱起,就听云岁岁“嘶”了一声。 “怎么了?”顾钧关切地问。 云岁岁皱着眉,“脖子有点疼。” 她伸手去摸,摸到了几颗水泡,患处也有些火辣辣的。 应该是之前用电热刀时,被衣服上的火燎到了。 她能猜出烫伤,顾钧自然也能看出来。 可他却什么都不问,而是从口袋里拿出烫伤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她的伤口上。 他不问,云岁岁也就没说什么。 涂好药,顾钧将她抱起来,送到了汽车后座。 看着她干得起皮的嘴巴,他把水壶拿出来,“喝点水吧。” 云岁岁如获至宝,捧起水壶就喝了起来。 刚喝了一口,她就惊讶地瞪大眼,“温的?” 顾钧点点头,“晚上冷,怕你冻到。” 热水是在搜找大巴车最后一站时灌的,几个小时过去,现在也已经只是温水了。 浅浅喝了几口水,云岁岁感觉自己恢复了半条命,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顾钧见状连忙道:“你先休息一会,我们马上就回家。” 说着便要下车。 云岁岁拉住他,“你干嘛去?” 顾钧拍了拍她的发顶,“去跟王勇说点事,马上回来。” 云岁岁这才放开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钧又帮她把大衣裹紧了些,这才下车朝王勇走去。 不知道他跟王勇说了些什么,王勇表情一愣,但还是再次跑进了屋子里。 不多时,屋里隐隐有火光亮起,几分钟后渐渐熄灭。 又过了一会儿,王勇才走出来,把什么东西撒进了屋外的泥土里,然后一边走一边拍着衣服地走了过来。 他上了车,对顾钧道:“副团,都整干净了。” 顾钧微微颔首,“嗯,走吧。” 云岁岁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官司,可她脑袋昏涨得厉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汽车缓缓启动,伴随着车子后面的那辆破旧倒骑驴叮叮咣咣的声音,还有何母呜噜呜噜的呜咽,她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244章 有惊无险 等云岁岁再醒来时,是在岩市人民医院的病床上。 她对这太熟悉了,一看就知道是哪。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上那沉重的感觉不见了,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她看向一旁,就见顾钧正抱臂坐在床边,腰板挺得笔直,眼睛却是阖着的。 八成是守了一夜实在撑不住,小憩一会儿。 云岁岁抬起手,发现手上挂着吊瓶,就又轻轻放下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点微小的动静,顾钧就睁开了眼,下意识伸手朝她额前探了探,“醒了?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云岁岁摇头,“有点渴。” 声音沙哑得厉害。 顾钧连忙揽着腰将她扶起,拿枕头垫在她腰上,然后捞起暖瓶倒水,试了温度觉得正好后,才喂到她的嘴边。 云岁岁喝了水,嗓子的干痛就已经好多了,这才又开口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顾钧看了眼表,“下午两点,才睡了十个小时。” 云岁岁点点头,“睡了这么久,难怪我感觉自己好多了,一会直接出院都行。” 还不等顾钧说什么,门口就响起杨大娘反对的声音:“那可不成!” “岁岁啊,大夫可说了,你昨天又挨冻又挨饿还受了惊吓,现在一定要好好休息,绝对不能再累到了!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啊。” “可不咋的!” 王勇跟在杨大娘后面,语气里满是后怕:“嫂子你都不知道,昨天下车的时候,怎么叫你都叫不醒,那脑袋烫得跟火炉似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副团吓成那样,抱你的时候手都在抖,你……” “行了。” 顾钧打断他,转头温声对云岁岁说:“烧退了就好,这几天好好休息,别再累到就行。” 云岁岁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内疚,可通过王勇的话,她也能想象到昨天顾钧有多害怕。 可他偏偏就是这样的人,不善言辞,却把所有压力都扛在自己肩上。 可她不想让他一个人扛,他们是夫妻,是家人,她也想为他分担。 她抓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你放心,我接下来肯定会小心一些,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对上她水盈盈的眸子,顾钧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同时也更加愧疚。 妻子怀孕,他却没法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保护她和孩子的安全,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失职。 他攥紧她的手,薄唇紧紧抿着,深邃的眼里涌动着什么,让人琢磨不透。 “对了,何霞她妈和那三个歹徒怎么样了?” 王勇这么晚回来正好是去处理这件事的,回答道:“已经交给廉队长了,犯罪事实清楚,估计很快就能进去和她闺女做伴了!” 何霞的案子马上要移交检察院,何母紧跟其后,母女俩倒是卷起来了。 云岁岁点点头,算是松了口气。 不然留着何母这个不定时炸弹在,她说不定还要提心吊胆一阵。 只是不知道那几个人会不会抓着她凭空变出东西的事情不放,如果他们非要拉她下水的话,只怕有点麻烦。 她想着要不要今天晚上去那个仓房过去一趟,把该销毁的东西销毁了,省得徒生事端。 至于公安会不会比她先去,云岁岁觉得概率不大。 一来这个案子是失踪绑架案,警方的审问重点还是何母他们几个犯罪动机以及如何实施犯罪行为,因为案件比较明晰,其他的反倒容易被忽略。 二来根据她的推算,被她扎晕的那两个人至少要到昏睡二十四小时,也就是到凌晨才会醒,在那之前,口供都不全,没必要去进行和主要案情关系不大的搜证。 最重要的一点,派出所还没那么多警力。 春耕结束,闲散人员多了,小案子本来就多,再加上之前的何霞案件还没完全结束,现在又来了这么一起绑架案,派出所就那点人,恨不得一个人当八个用,够用就怪了。 现在办案流程又没有那么严格,那些细枝末节的搜证,肯定是要把大体流程走完才会抽空去管。 但她也不能拖太久,迟则生变,最迟今天晚上就要去一趟。 云岁岁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身边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见她好像没那么高兴,王勇连忙道:“对了嫂子,你那个叫张秋文的同学好像也被叫去问话了。” 云岁岁挑眉,“怎么回事?” 心里却隐约有了猜测。 王勇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想,“听说好像是那个叫张秋文的跟何母说是你害何霞被抓,何母才会绑架你,廉队长怀疑她有教唆犯罪的嫌疑,就叫她去问话了。” 云岁岁眯起眼,觉得给张秋文定罪的可能性不大,估计就是批评教育一顿。 她自认为虽然脾气不好,却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但这个张秋文,确实是有点膈应到她了。 看来得想个办法给这人找点事干,省的她老是恶心自己。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整治张秋文,病房门就再次被推开,班主任带着何秀月还有她的室友们都来了。 班主任手里拎着一袋油茶面和一袋发糕,何秀月则是带着麦乳精和水果,其他人零零碎碎地带着些东西,就连洪小丫都拿着一小兜地瓜干。 “咋样了岁岁,身体没啥事吧?” 班主任着重看了眼云岁岁的肚子。 云岁岁知道她是怕孩子出什么问题,忙摇头,“没事,这是吹了冷风感冒了,没有太大问题。” 班主任可不信,公安都来学校了还能没问题? 这何霞母女俩也真是的,可着云同学一个人霍霍,被抓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冤! 她又嘱咐了几句,知道自己在这大家放不开,便放下东西回学校了。 这下云岁岁的室友们才围上来,心疼地对她嘘寒问暖。 魏小燕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都怪张秋文,我们都听说了,要不是她嘴贱,何霞她妈根本就不会找上你!” “岁岁姐你放心,我回去肯定要好好给她宣传宣传,我看以后谁还敢跟她玩!” 大家纷纷点头,连平日里行事最谨慎的韩爱华都没说什么。 最后还是何秀月怕云岁岁病还没好,应付她们太辛苦,把大家劝了回去。 走之前,她对云岁岁道:“这件事,何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朝顾钧微微颔首,跟随着大部队离开。 顾钧也知道她的身份,也礼貌地点头示意,让王勇把人送出了门。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云岁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第245章 顾钧知道了什么 通过顾钧的简单描述,云岁岁才知道,他这一路远比自己要颠簸得多。 从红山镇到岩市的每个车站,他都一一搜查询问,如果不是正好碰上大半夜带着媳妇一家人坐车的牛立业,如果不是牛立业一看到他就跑,他们还未必能这么快地找到她。 听到牛立业拖家带口地去坐车,云岁岁冷哼一声:“他要跑路?” 顾钧点头,“说是绑你的人当中有一个他认识,是这一片有名的混不吝。他怕对方找他麻烦,就谎称母亲生病找学校开了介绍信,要带一家回乡下去避风头。” 云岁岁撇撇嘴,“他倒是跑挺快。” 碰到这种情况不报公安也就罢了,竟然还连夜跑路,除了胆小怕事之外,云岁岁不信他没有私心。 知道她的意思,顾钧道:“知情不报虽然不犯法,但也是思想觉悟不行,尤其他还是你的老师,岩大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这还是往保守了说,如果真有人举报,他被打为反人民挨批斗都有可能。 而他的隐瞒让云岁岁多受了那么多的苦,顾钧自然不会轻易揭过。 但这些就不必要说出来了。 下午,江大夫带着两个徒弟来看她,表情十分复杂地说:“云大夫的生活,真是波澜起伏啊!” 他活了大半辈子,自己和身边大多数人的日子都本本分分踏踏实实,没什么太多的意料之外。 但自从认识了云大夫,总感觉人生都精彩了许多。 云岁岁自己也哭笑不得,觉得自己的体质跟柯南有得一拼,最擅长的事就是往派出所里送人。 她咂咂嘴,“下回我得让廉队长给我送个锦旗。” 江大夫乐了,嘲笑道:“你还是让他给你送个护身符吧,倒霉成你这样也不常见。” 云岁岁小脸一耷拉,朝顾钧挥挥手,“送客!” 几人又说了会话,王勇回来了,看了看云岁岁又看了看顾钧,表情欲言又止。 云岁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对顾钧道:“你们出来也一整天了,快回去吧。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杨大娘在这照顾我就行。” 晚饭之前宋政委还打来电话慰问,云岁岁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顾钧和王勇离开大院没多久,宋政委也派了一个班出来找她,怎么说都够仁义的了。 部队里已经因为找她而耽误了大家的休息,如今她安全了,也不该留顾钧太久,团里还有不少事呢。 可看到她这么体贴懂事,顾钧不仅没觉得多开心,反而更加愧疚。 没成家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当兵有什么不好,虽然背井离乡,甚至一年都回不了一次家,可家里有弟弟妹妹还有亲戚帮衬,母亲离了他也不会孤独。 而且当兵还能给家里补贴,让家里人都能吃饱饭,反而好处要比苦楚多。 可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妻子为了他离开体面的娘家,离开千娇百宠的生活,来到了寒冷又偏僻的边境。 他不仅没能给她更好的生活,甚至都保障不了她的安全,让她怀着孕都担惊受怕,还被人绑架甚至差点被侵犯…… 没错,他已经第一时间从廉清那得知了嫌疑人们的口供。 在云岁岁昏睡的那段时间,他脑中无数次重现自己对妻子和岳父的承诺,惭愧和自责如烈火烹油般煎熬着他的心,只是没在云岁岁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他第一次失言,竟然是对最亲近的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质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如果继续走这条路的话,他真的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吗? 顾钧心中的纠结,云岁岁全然不知。 下午的时候,她就已经结束了输液,身体虽然还有些虚,但烧已经退了,吃了饭后,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顾钧他们走之后,她请杨大娘帮忙去给曲小果送药,并嘱咐她一定要看着曲小果泡完药浴。 杨大娘答应了,前脚刚离开,后脚云岁岁也换了衣服出了医院。 之前顾钧说怎么找到她的时候,她特意问了仓房的位置,得知就在教职工家属院附近。 当初何母就是跟踪她回了家之后,在她的必经之路周围找的同伙和场地,还是很好找的。 云岁岁走走歇歇,将近一个小时才到仓房,和她猜想得一样,这里还维持着她被救走时的样子,公安们还没来过。 从空间里拿出强光手电筒和点火器,又找了副胶皮手套戴上,她推开门,将手电筒朝她记忆的方向照去。 可奇怪的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之前被烧坏的那件衣服。 绳子倒是有,却不是她用电热刀割断的那两条,反而和王勇捆何母他们的绳子比较小。 云岁岁皱起眉,回想起昨天离开之前屋子里的火光,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问。 可以确定的是,绳子和衣服是顾钧让王勇烧的,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惜顾钧回部队了,不然还能试探一下。 怀揣着这个疑问,云岁岁又回了医院。 刚躺到病床上,她忽然想起来,之前鼻烟壶的事还没问呢。 她和顾钧这日子过的,简直了。 两口子各忙各的,好像不太熟似的。 头脑虽然还算清醒,但身体显然还没那么多精力,一来一回走这么久,云岁岁已经有些累了。 她闭目休息,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杨大娘带来了换洗衣物,云岁岁刚换好衣服,廉清和另一位年纪不小的公安也到了。 昨天派出所那边就打好了招呼,所以云岁岁并不惊讶他们的到来。 但那个没见过的公安同志问的话,却让她差点变了脸色。 “云同志,常月牙和刘海都说曾经用衣物将你绑住,而你拿出了一个会喷火的物品,把绳子和衣服都烧了,有这回事吗?” 第246章 惊险的问话 常月牙是何霞她妈,刘海应该就是那个没有晕倒的壮汉。 云岁岁注意到了,这个公安说的是“拿出”而非“凭空变出”。 但以她对常月牙那群人的了解,肯定会故意往邪乎的方向说,来为自己的绑架行为开罪,绝对不可能形容得如此温和。 她明白,估计又是问话手段的一种。 不过早在昨天看到仓房的情景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预设,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什么喷火的东西,又不是讲故事,是他们为了抹黑我两个故意编的吧。” 老公安眉头一皱,眼神犀利地看向她,“你觉得他们能编出这么邪性的故事?” 云岁岁挑眉,“他们连绑架都能做得出来,编故事怎么说也比绑架容易多了吧?” 老公安唇角紧绷,脸色越发难看,盯着云岁岁的眼神带着质疑和不满。 两个人都没说话,场面一时间凝滞了起来。 廉清看了云岁岁一眼,提醒道:“赵队,医院那边只给了咱们半个小时。” 语气有礼但疏离。 着队脸色又黑了一度,半晌,他才沉声道:“那另外两人说是被你拿针扎晕的,这个总是真的吧?” “这倒是没错。”云岁岁大方承认。 毕竟针眼还在人家身上呢,她不承认也不行。 赵队来了精神,步步紧逼道:“常月牙提前给你搜过身,你身上什么都没有,针又是哪来的?” 云岁岁耸耸肩,表情轻松,“在袖子里,被他们抓住时,我趁他们不注意藏进去的,想着关键时刻能防身。可能是针太细了,她才没搜到吧。” 这回答没什么毛病,而且所里有她的档案,上面记得清清楚楚,云岁岁是大夫,善针灸。 赵队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像个泥鳅一般,表面上看着每个问题都诚恳作答,实际上却滑不溜丢,一点毛病都抓不着。 他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那你是怎么弄断了绳子,跟他们缠斗那么久的?” 云岁岁有条不紊地回答:“刀片割断的,最近总感觉有人跟踪我,所以在衣角处缝了片刮胡子的刀片防身。” 说着,她还把昨天穿的薄外套拿给对方看。 赵队接过去,果然在衣角处发现了个小小的补丁,已经是破损的状态,看起来像是紧急割坏的。 他垂着眼问:“刀片呢?” 云岁岁摇头,“不知道,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哪记得扔哪了?” 赵队盯着那补丁的破口处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刀片那么锋利,云同志的手却还好好的,不愧是当大夫的手,比刽子手的都稳。” 听到他暗含讽刺的话,云岁岁不仅不心虚,反而轻轻笑了笑,“谢谢赵同志对我医术的肯定,但那种情况下,手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好在不严重,没有伤到筋骨,涂上我自己特制的外伤药膏,基本上已经没有大碍了。” 她伸出手,露出上面纵横交错的伤口,笑意却温和,“赵同志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瓶,你们这种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工作,难免会有点小磕小碰吧?” 赵队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就见那些伤口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落在她一看就没干过粗活的手上,还是挺触目惊心。 好在像她说得,并没有伤及筋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杨大娘也望向那些伤,眼里闪过惊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照顾不周,昨天竟然没发现。 但她是见过世面的,惊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廉清更是不忍地转过头,对赵队说:“时间差不多了,还有别的要问的吗?没有咱就回去整理一下材料,别耽误受害者休息。” “受害者”三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赵队皱着眉看向他,却也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线索,这个姓云的女同志,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点点头,沉着脸起身要走。 那又想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那个药膏,能给我一瓶吗?我可以拿粮食换。” 云岁岁明白,他这是想通过试验自己药膏的效用,来确定她的伤是不是被绑架那天留下的。 这不就撞到她的专业上了? 云岁岁大方一笑,从口袋里取出药递给他,“不用换,算我送给赵同志的。” 看着她和善明媚的笑脸,赵队嘴角一抽,接过药膏道了声谢,带着廉清走了。 直到这个案子结了云岁岁才从廉清那听说,这位赵队是市局的,专门调查那些人为力量不能解释的案件,据说经他手的很多涉案人员最后都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也是云岁岁运气不好,他本来只是来分区派出所调档案的,却正好碰上有人在拿常月牙的口供说笑,才会来参与问话。 好在云岁岁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没让他抓到一点漏洞,而她的身份又恰好在军政两方都不普通,才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她也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要谨言慎行了。 明面上的审问虽然结束,但未必没有暗处的关注。 好在和她不对付的人都受到了惩罚。 不只是何霞母女,云岁岁修养几天后返校,得知牛立业被举报,现在不仅被学校辞退,还在接受组织的调查,一但查出问题,估计还得劳改。 而张秋文虽然最终没被定罪,但这件事影响极大,校方给她记了大过。 再加上魏小燕她们的卖力宣传,她在学校里可以说是很不好过。 原本还能跟同学说上几句话,现在人人对她避如蛇蝎,好像沾上她就会倒霉似的。 在宿舍里,连她碰过的东西舍友都要擦好几遍,她闹了几回,却都以被人骂教唆犯落败。 骂不过别人,项天歌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曾经爱而不得高高在上的男神,被她用手段得到后,却成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卑贱的狗。 好多同学都见过项天歌被她像孙子一样指着鼻子骂,而她也似乎特别享受被人参观她的“权威”,每次都挑在人很多的公共场合。 人越多,她就越兴奋。 项天歌一个那么骄傲的人,眼神也越来越绝望。 云岁岁回来时,正好碰上张秋文在大发雷霆。 第247章 暴打项天歌 “都说了我要豆芽炒肉,你们家豆芽炒肉长这样?你是耳朵聋还是眼睛不好使,打个菜都能打错!” 张秋文一把掀翻饭盒,里头的汤汤水水泼了项天歌满脸,铝制饭盒也擦着他耳朵摔在地上,砸出响亮的一声。 可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半分愧疚,反而抱着胳膊趾高气扬道:“成绩好有啥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想进人民医院当医生呢!我看你下乡种地都认不清苗!” 饶是云岁岁都不免吃惊,人怎么可以几天时间就变成这样? 还记得最开始张秋文提起项天歌时的爱慕与崇拜,如今别把对方贬得一文不值。 项天歌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收拾着地上的残羹。 他抬起头,众人才发现,血已经顺着他的耳朵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衬衫领子。 魏小燕面露不忍,“项天歌也不知道咋想的,被欺负成这样了都不还嘴,真窝囊!” 韩爱华也叹了口气,“他最近上课也不咋听,成绩下滑得厉害,好几门课的老师都找他谈话了。” 而云岁岁却看着项天歌那洗得掉色的衣裳和短了一截的裤子,还有磨得快要露脚趾的布鞋,表情若有所思。 项天歌显然也看到了她们几个,哪怕几天不见,云同学还是那么光彩照人,而他……不说也罢。 原本张秋文发现他流血了,心里还有些虚,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云岁岁时,仅有的那点歉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怒火和妒忌。 她冷笑道:“怎么,还惦记人家呢?以前的你她都看不上,别说现在了,你也配?!” 可刚才被打都一言不发的项天歌,却突然开口了,一字一句认真道:“是我单纯地敬佩云同学的优秀,我们两人之间清清白白,请不要说那些败坏他人名声的话。” 可他越是这样,张秋文就越是愤怒,妒火熊熊燃烧,烧得她理智全无,抄起项天歌刚捡回来的饭盒就往他脑袋上招呼。 一边打还一边嘶吼道:“我让你护着她!让你护着她!当狗都当不好,你还不死了算了!” 她状若疯魔,打起人来却一点余力都没留,眼神狠得像是真要将人置于死地。 可即便如此,项天歌都没有反抗,除了最开始挡了两下,后面更是连挡都不挡了,缓缓闭上的眼里带着解脱。 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下,很快整张脸都被染红了。 被吓傻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架。 魏小燕也去了,凭借体重优势一把将张秋文推到地上,“再打就打死了,你想吃花生米?!” 张秋文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项天歌,手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同学们下意识地将她围住,怕她逃跑。 云岁岁和其他医工班的同学连忙上前查看项天歌的情况。 “头部伤口较多,其中两处较深需要缝合。” “右眼眼皮受伤,右眼水肿,不确定是否有损伤。” “还有意识,但不排除轻微脑震荡的可能。” 云岁岁从包里拿出消毒和包扎用品,让韩爱华帮忙包扎,自己却没动手,怕刺激张秋文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可在包扎的过程中,项天歌始终看着她。 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但云岁岁却看懂了他的话:对不起。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毕竟她遭受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他之前还提醒她小心。 很快班主任和校领导都来了,看到项天歌的惨状,又是担心又是生气。 再一看惹事的又是张秋文,顿时更气了。 班主任咬牙道:“报公安,王兵,你去派出所!” 这种离经叛道作恶多端的学生,必须受到惩罚! 然而躺在地上的项天歌却突然起身,眼睛里露出恐慌,“别,别报公安!” “项同学,你别害怕,这么多人在,她不可能再伤害你。” 班主任安慰他,“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寻求学校和公安的帮助,不要想着忍气吞声,否则只能换来更多的暴力。” 虽然她也不明白,项天歌这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怎么会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但并不妨碍她心疼自己的学生。 听到她这么说,项天歌却更激动了,“不是的,老师,张秋文她不是故意对我使用暴力的,我也没什么事,就不用小题大做了。” 说着,他还试图站起来显示自己没事。 可头却晕得厉害,脚却像不听使唤似的踩不到实处。 身后的领导和男同学连忙将他扶住。 云岁岁也肃着脸道:“脑震荡,别强行起来了,坐那休息吧。” 项天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听话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但还是嘴硬道:“我真没事。” 班主任知道他和张秋文的关系,如果他坚持的话,这也只能算是未婚夫妻的家务事,派出所那头也顶多批评教育一下。 而张秋文这孩子,去派出所估计都习惯了,也不指望她能悔改。 所以班主任只能把张秋文叫到办公室教育一通,让她写个检讨,这些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没热闹看,大家也就都散开了。 只有云岁岁还留在原地,项天歌的面前。 魏小燕拿胳膊戳戳她,“走哇岁岁姐,吃饭去,好饿呀!” “你们先去,我跟项同学说两句话。”云岁岁道。 魏小燕和韩爱华都有些惊讶,但还是识趣地走开了。 项天歌也惊愕抬头,不自在地问:“你,你有话对我说?” 云岁岁颔首,不紧不慢地开口:“有些事,快刀斩乱麻总比拖着强。” 知道她指的是张秋文,项天歌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没得选。” “你有,只是你不忍心。” 云岁岁语气笃定,“你以为你受了这些苦,你在意的人就能逃过一劫。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凡事有因必有果,没有人能真的逃过一劫。” “可如果你再这么蹉跎下去,不只你自己被毁了,甚至可能连照顾自己在意之人的机会都失去了,到时候才真是满盘皆输。”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扔了瓶治眩晕的药给他,云岁岁便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项天歌攥着那瓶药,思考了很久很久。 第248章 补偿了又好像没补偿 何秀月今天请假了,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才回来。 不过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上课,而是去找了云岁岁。 云岁岁本来都要去医院看王岩松了,见到她,顿时笑眼弯弯道:“你回来啦?” 何秀月点头,“刚办成一件事……” 她顿了顿。 云岁岁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挑眉问:“怎么了?” “我在想,这件事是我跟你说你会高兴些,还是等顾团长跟你说你会高兴些。”何秀月思索着回答。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云岁岁嗔怪地轻轻掐了她一下,“快说吧,别吊我胃口了!” 何秀月受不了她这副样子,开口道:“是关于小洋楼及周围土地的使用权,现在已经不用通过文化局,全权交给你了!” 因为何霞母女的事,她爸一直想着怎么补偿云岁岁,毕竟如果不是他的纵容,何霞母女也不会觉得背后有人撑腰,从而胆大包天到一次又一次犯罪。 可要说云岁岁和顾钧缺点什么呢?倒也真不缺啥。 顾钧前途大好,是在全国各大军区都有名有姓的青年才俊,马上又要成团长了,未来一片光明。 而云岁岁的父亲云建中现在也是冰市政府部门的中流砥柱,往上升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云岁岁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事业学业两把抓,家境优渥婚姻幸福,孩子也有了,简直是女性的楷模。 思来想去,也就住房方面还有点纠纷。 于是何父大手一挥,搭进去不少人脉关系,把小洋楼的使用权帮云岁岁给拿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按理说云岁岁应该开心的。 毕竟之前这房子是她租的,花了钱不说还不敢大手大脚,生怕弄坏了里头的东西。 现在她有了完全的使用权,其实就跟在军区大院的家属楼差不多了,可以真正意义上称为她的家。 可这都是在当前的时代背景下。 等开放之后,这种没收房屋的产权就要还给原房主了,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何父这个补偿对于她来说,也就能让她享个不到一年的福。 可这也不能怪人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所幸云岁岁本也不是指望别人的补偿过活,有或者没有,都不太会影响她的生活,也不会影响她和何秀月的关系。 因此她笑眯眯道:“替我谢谢何首长!等下批药酒泡好了,你寄回首都几瓶给何首长尝尝。” 何秀月也笑了,“那敢情好!” 离开学校,云岁岁先去医院看了王岩松的情况。 王岩松已经开始喝中药,原本她周末回来就给该给他把个脉调整药方的,却耽误了过去。 好在问题不大,继续喝原本的药方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对他的恢复效果没那么显着了而已。 给王岩松把了脉,恢复得还不错,果然年轻小伙子身体机能就是好。 云岁岁给他调整了几味药后又嘱咐他忌口,他都一一应下,态度十分积极。 瞧着门外葛红军贼头贼脑,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云岁岁便没多留在病房,起身出了门。 果不其然,一出门葛红军就凑了上来,“诶,你咋样了?身体好点没?” 云岁岁点头,“谢谢关心,已经没什么事了。你这么兴奋,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葛红军啧了一声,“净说那话!我这是乐于分享,你就说你听不听吧?” “听听听。”云岁岁无奈道。 “上回咱还说呢,王岩松给廉同志一沓钱,你还记得不?” 说起八卦,葛红军眼睛都亮了,“你猜那钱是干啥用的?” 云岁岁挑眉,“干啥用的?” 葛红军小声道:“给爆炸案受害者的补偿!” “你说这小子,年纪不大心肠还挺好,那些人那么打骂他他都不记仇,还给他们钱。” 云岁岁点点头,难怪。 这世界上哪有纯粹的好人和坏人,是非黑白,谁都说不清楚。 “可他这钱是从哪来的?王家要是早有这些钱,他那腿也不至于拖到现在,王老头也不会那么愤世嫉俗了。” 瞧着葛红军那抓耳挠腮的模样,云岁岁也算理解了江守仁的心情,收这么一个不务正业心还大的徒弟,确实挺让人生气的。 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收徒一定要细细挑选,不然只怕要跟江大夫一样英年早秃。 不过她现在身体还在恢复阶段,就没让自己那么累,早早就回家休息了。 就连曲小果泡药浴都是让杨大娘和邵韵文看着,她只负责给这娘仨把脉开药,多余的事一点不干。 不过看到邵韵文,云岁岁难免想到她的邻居秦芳,不由皱了眉头问:“秦芳上次抓药是什么时候?已经过了三天吧?” 杨大娘算了算,“早过了,她咋还不来换药,难道是那天没听到?” “不能啊,那天她走之前,云大夫还特地嘱咐了呢!” 邵韵文皱起眉,“再说了,药吃完了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云岁岁垂下眼,心想八成是吃了三天之后觉得不适感减轻了,减轻到可以忍受的程度,就不好意思继续看病了。 这也是很多人的病症反反复复的原因。 还没治好就不治了,可不得反复么? 她叹了口气,“韵文姐,你下回碰到她的时候帮我问一下,别说的太明显。” “诶,行!” 邵韵文已经吃药一段时间了,明显感觉自己浑身有劲儿了,阴雨天手脚冷腿肚子酸腰疼的毛病也减轻了。 她现在对云大夫的话是坚信不移,伺候药田也是一百个用心,家里的地都不种了,把心思都放在了小洋楼这边。 秦芳是她的邻居,平时对她和两个孩子也都有照顾,她自然希望对方能把病看好,没有后顾之忧。 因此在小洋楼这边治疗完,她就去了秦芳家。 第249章 夫妻互殴 夜里,云岁岁已经换好衣服准备睡下了,却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紧接着,又是杨大娘的惊呼。 她连忙下楼,就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门口处站着的,是已经被淋湿的邵韵文和浑身是伤的秦芳。 她眉头皱了皱,“怎么回事?” 杨大娘也帮忙扶住秦芳,关切问:“就是啊,芳儿咋伤成这样,谁干的?” 邵韵文用袖子抹掉头发丝滴的水,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了,也是我不好,本来是去问秦芳为啥不来换药的,没想到被她男人听到了,问她得了啥病,秦芳实话告诉他了,他非得说是脏病,怀疑秦芳和别人……结果俩人就干起来了。” “诶呦喂,打架就打架,哪有出手这么狠的,瞧给媳妇打的!”杨大娘心疼地看着满脸淤青的秦芳。 邵韵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而秦芳看云岁岁还没睡,就不再刻意压制音量,啐了一口道:“他高长贵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紧接着便是一长串问候族谱的国骂。 杨大娘微微讶异,然后看了眼云岁岁。 这些不好听的嗑儿她在乡下经常听到,倒也没觉得太粗俗,只是怕脏了云大夫的耳朵。 云岁岁却表情如常,当了两辈子的大夫,她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 再说了,每个人习惯的建立都依赖于生活环境,生活环境不能决定人品,淤泥里也未尝不能开出花来。 把自己架得高高的去批判他人,本身就是一种愚昧和短浅。 只见她认认真真地为秦芳检查了伤口,消毒后拿出伤药,“还好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伤口却不算深,抹几天药就好了。” 抹完药后,她看着秦芳,认认真真道:“只是炎症而已,不是脏病,明天记得过来拿药。”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秦芳终于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刚才和丈夫干仗的时候,她表面上看起来底气十足,实际上心里咋能不难受不恐慌? 明明她对丈夫忠心不二,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从来没跟其他男人多说过一句话,凭啥要遭受那种难堪的怀疑? 明明生病的是她,被羞辱的还是她,她能不委屈嘛! 可如今云大夫笃定的话语,却仿佛给了她莫大的底气。 她只是病了,不是脏! 她一边哭一边骂自家男人,骂着骂着又说到了自己这些年对丈夫和孩子的付出,到最后甚至有些胡言乱语了。 在场的却没人打扰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只是需要发泄而已,发泄心中的委屈和害怕。 直到她哭得差不多了,云岁岁才开口:“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丈夫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吧?” 这边的夫妻打架她是见过的,还见过不少,单方面的施暴是不存在的,基本上都是互殴。 她实在不想跟刑事案件再扯上关系了,才会有此一问。 秦芳沉默了,邵韵文这个旁观者也有些不确定。 “我不知道,就拿砖头轻轻砸了他一下。” 说到“轻轻”二字时,秦芳语气也很轻,带着几分心虚和不确定。 云岁岁有些无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认命地套上衣服拿起伞和医药包,又带着两人原路返回了。 走之前,还不忘让王大娘给邵韵文拿了件外套披上。 好在秦芳家不远,过了桥就到了。 此刻门正大敞着,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秦芳心中咯噔,生怕自己真的把高长贵给拍死了,急冲冲地跑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高长贵捂着脑袋坐在房檐下,大闺女在给他查看伤口,小儿子在一旁给他卷烟。 她瞬间气笑了,开口讽刺:“过得挺得劲啊,全家老小伺候你!” 高长贵看见她,黑瘦的脸上顿时带了委屈,干巴巴道:“媳妇儿~” 云岁岁看他脸上的血凛子,心想这秦芳下手也真是不轻啊。 见媳妇儿不搭理自己,高长贵更难受了,解释道:“不是我想让他俩伺候,是我这脑袋疼,一站起来直迷糊。” 听他这么说,秦芳更来气了,“你咋那么赖呢!我拢共就打了你那么两下子,咋就能给你打迷糊了?我还没说我迷糊呢!” 高长贵一整个欲哭无泪,他用手控住她和她用板砖抡自己,那能是一回事吗? 云岁岁看了半晌,道:“他是真迷糊。” 秦芳回头,表情瞬间变得温顺,“啥意思啊云大夫?他脑子坏了?” 云岁岁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可能是轻微脑震荡,我给他看看。” 虽然看不上对妻子动手的男人,但医家不忌,病人都在眼前了,没有不救的道理。 她要上前看病,高长贵却有些警惕,问秦芳:“媳妇儿,这谁啊?” 秦芳瞪他一眼,但还是认真介绍道:“这就是小洋楼的云大夫,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不说还好,一说高长贵眉头皱得更紧了,“就是给你看病的那个?” 秦芳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高长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嘛,你咋可能得那种病,肯定是误诊了,这大夫这么年轻,能有啥本事?明天我带你上咱舅奶那好好看看,肯定比这小年轻强!” 他舅奶可当了一辈子的赤脚大夫,还能掐会算呢! “你瞎说啥!” 秦芳一巴掌呼他头上,“云大夫才不会误诊,她可厉害了,之前小果的病就是她看好的!” 高长贵被她打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不屑地撇嘴,“一个破感冒,我都能治好,能看出啥厉不厉害?” “你咋说话呢?是不是又欠揍!”秦芳刚平息的火蹭一下又上来了。 眼瞅着两人又要干起来,云岁岁开口了:“既然觉得我医术不行,不如让我给你把个脉,看我说的准不准不就得了?” “不准的话我不收诊费,你不亏;准的话,你把病看好了,也算两全其美不是么?” 高长贵还有些犹豫,他女儿却劝道:“是啊爸,这位姐姐说的也没错,你也不能让脑袋一直疼下去吧?” 高长贵咬了咬牙,伸出胳膊,“看就看,咱可说好了,看得不准我可不给钱!” 云岁岁眼中一派从容,唇角勾起,“这便宜,你是占不着了。” 另一边秦芳更是绝,直接把橱柜钥匙扔给女儿,“去,把你爸的钱罐子抱出来!” 第250章 让我死个痛快 云岁岁手把上高长贵的脉搏,沉吟片刻,又看了看他的舌头,甚至还走到他身后瞧了瞧,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哪怕不怎么相信她的医术,看她表情如此严肃,高长贵心里也有些忐忑。 他急躁道:“咋回事?你倒是说啊!” 秦芳也在一旁攥紧了手,生怕自己真把孩子他爸打出个好歹来。 云岁岁看了病人一眼,浑身都透着从容优雅,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邵韵文甚至都怀疑她要在品品茶漱漱口,才愿意回答高长贵的话。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云岁岁收好脉枕,不紧不慢地开口:“是否长期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甚至晚上睡觉都会憋醒?” 高长贵瞪大了眼,“你咋知道?” 他转头看向秦芳,“你告诉她的?” 秦芳比他还惊讶,“你晚上难受咋不说??” 高长贵一噎。 也是,他这个媳妇向来心大,睡觉那叫一个香,哪能注意到自个醒不醒? 他扁扁嘴,看向云岁岁,“那这是啥毛病?我之前以为是心脏病,但我舅奶说是鬼压床,让我烧点纸,我准备明天不下雨就去呢。” 云岁岁没回答他,只是挑眉道:“准的吧。” 高长贵讪讪地舔了舔嘴唇,人家说得确实准,没话可反驳。 紧接着,云岁岁又说:“不止如此,最近还有某处蜕皮瘙痒的问题吧?” 高长贵心中惊骇,这事连他媳妇儿都不知道,这姓云的咋知道的?难道她真有这么厉害? 可毕竟是难以启齿的部位和毛病,他嘴硬道:“你这女同志说啥呢,这不耍流氓吗?” 云岁岁轻嗤,“不承认是吧?你要想当太监我也没办法。” 说着,拎起医疗包就要走。 高长贵脸憋得通红,可还是扯不下这个脸,去跟一个年轻小媳妇讨论这种问题。 可他要脸面,他媳妇却不这么想,面子还能有身体重要? 只见秦芳连忙拉住云岁岁,“云大夫,云大夫别生气,咱别管那个虎玩意儿!你该咋看咋看,该开啥药开啥药,我灌也给他灌进去!” 高长贵见状连忙道:“媳妇你说啥呢?我真没那毛病!” “放狗屁!” 秦芳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一撅尾巴我来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你自己瞅瞅你那熊出,你那是没病样儿吗?我看你纯是病得不轻!” 两口子这么多年,她还不知道自个男人啥样? 就他刚才那表情,明摆着是被云大夫说中了,还在这装呢! 被自个儿媳妇戳破,高长贵羞恼不已,压根不敢抬头看人了。 真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秦芳却不管那个,殷切地问:“云大夫,他到底是啥毛病啊,您就给我们个准信儿吧,他这还能不能治?” 云岁岁低头扫了一眼,发现高长贵正偷偷往这边瞧呢,可见也不是真不在于自己的病。 她好笑地说:“能治,没什么大问题,也是炎症,和你差不多。内服加外用,半个月就能痊愈。” 秦芳心放回了肚子里,高长贵也偷偷呼出一口气。 “不过这只是最不严重的毛病。” 夫妻俩的心又被吊了起来。 秦芳咬咬牙,“云大夫,有啥事你就一气说完吧,我能受得了。” 云岁岁看向高长贵,秦芳顿时了然,直接去拧丈夫的大腿肉,“刚才你不是挺能说的,现在哑巴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还是说你现在还不服气?” 高长贵早就服了。 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跟云岁岁一个小姑娘服软而已。 可媳妇都急成这样了,他也只能低头,“我服我服,云大夫,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我这身体到底咋回事,您就直说吧,让我死个痛快!” 难道他的心脏已经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了? 之前家属院有个老爷子,就是心脏病突发,没到医院人就没了。 云岁岁本没再卖关子,直言道:“死倒不至于,呼气不畅不是心脏病,而是由于长期弯腰或低头导致的颈胸椎变形,这病听着不严重,但治疗起来有些麻烦,需要进行牵引和推拿,治疗周期也比较长。” 一听不是什么致命的毛病,秦芳当即替丈夫做决定,“治,再麻烦咱都治,云大夫你说咋治就咋治!” 高长贵还想说啥,却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云岁岁点点头,“骨头的毛病不差这一天两天,明天你们先来小洋楼取药,咱先把炎症治好。” 秦芳顿时笑了,“诶,好!” 云岁岁往外走了两步,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了,高同志确实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下次别打头了,容易出事。” “云大夫你放心,下次我换个地方打!”秦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高长贵:“?” 眼瞧着云岁岁用医术征服了秦芳夫妻俩,邵韵文心中对她更加崇拜。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云大夫,您觉得我能学医不?” 云岁岁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什么不行?” 邵家本来就有这个家学渊源,邵韵文起点本就比别人高,更何况她一直以种植中药为生,懂得药理知识肯定比不懂强。 而且云岁岁本身也是支持全民学医全民养生的。 所谓的密不外传最终一定会导致传承的断绝,只有把老祖宗的智慧和思维广为传播,运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才更有利于人民。 听到她这么说,邵韵文更开心了,当下就表示以后每天定时定点去小洋楼看书学习、种药晒药、晚上再观摩云岁岁治病,俨然已经把小洋楼当成学校了。 云岁岁倒是不介意,只要不打扰到自己就行。 回到家,杨大娘问了秦芳两口子的情况,知道没什么事后也放下了心。 “对了岁岁,下午顾副团来了电话,让你明天有时间给他打回去。” 云岁岁点头,“知道了。” 说起电话,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欠着一个没打。 第251章 你这不会是肿瘤吧? 回到卧房后,云岁岁从空间里把之前程英给她的纸条扒拉出来。 上面写的时间,正是她被警方问话的那天。 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前天晚上去了仓库,跟赵队打机锋又消耗了不少心力,当天下午她就又开始高烧反复昏昏沉沉。 等她醒来时,已经错过了约定的时间。 后来她也按照纸条上的号码打过电话,可惜没能转接到程英手上。 不过她失踪的事不是秘密,宋政委还下令派人去找,以大院那帮军属的八卦程度,想来整个43军都知道了,程英应该也不例外。 而且云岁岁了解程英,哪怕性情大变,人的本质却是不会变的。 对方是个绝对利己的性子,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八成是有事需要自己帮忙,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定然是不会鱼死网破的。 这也是她并不着急的原因。 第二天到学校后,她第一件事就是给顾钧打了个电话。 时间还早,顾钧出完操后正要去吃早饭,听说岩大来电,拔腿就跑去了收发室。 云岁岁等了一会,就通电话那头听到了熟悉的低沉嗓音,还带着微粗的喘:“怎么这么早?” “跑过来的?” 云岁岁关心道:“伤还没好,平常和训练时都注意些,不然老了要难受的。” 顾钧无意识地扬起唇角,眉眼也柔和许多。 像只警惕的护卫犬,突然听见了主人的声音,一整个儿温顺下来。 “知道了。” 云岁岁问他:“杨大娘说你找我,是什么事都等不到周末,要在电话里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小洋楼的事,你同学跟你说了吧?”顾钧道。 云岁岁点头,“对,吴老那边也找过我了,说是等文化局腾出地方,就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搬走。” 小洋楼的文物鉴定工作其实早就结束了,只是吴老和原主人有些交情,不然好友的心血被打砸重建,才一直没松口。 但这终究是不合规矩的。 房子里头虽然是仿古建造的,但毕竟是现代工艺,真要较真起来,其实没有保护的必要。 而且里头的文物虽然不少,但文物部也不是放不下。 都是看在吴老的面子上,革委会才没有打砸,房管处也没有回收出租。 可现在市里住房紧张,房管处也找了他好几回,上头给了他不小压力。 如今房子归了43军,使用权又交给了个人,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而且云大夫他见过,品性有保证,定然不会故意损坏房屋,也算给好友个交代了。 顾钧想了想,又说:“小老四现在在军犬队接受训练,等他性格稳定些,就把它给你送过去。”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云岁岁声音都带了笑意,“真的?小冯不害怕了?” “卫生院现在不缺大夫,规定每天晚上必须两人值班,互相有个照应。” 顾钧认真道:“因为你的膏药,来卫生院看病的人越来越多,继军也忙不过来。” 还有一层原因,文娟嫂子带着继东搬了出去,家里的事儿就只能孙伟父子俩张罗,两人都还在适应阶段,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家里和工作上事情都不少,也不好让他费心照看小老四。 最重要的是,他是在不放心自个媳妇和杨大娘两个女人住在外头。 小老四有军犬血统,忠诚护主警惕敏锐,稍加训练,也算是多了份保障。 云岁岁也猜到了孙继军忙不过来的原因,便顺便问道:“文娟嫂子和继东怎么样了,老孙跟没跟你说?” 顾钧回答:“挺好的,现在就住在新立公社,昨天老孙去看了他们,说继东除了有些虚弱之外,没太大问题。” 云岁岁点点头,心想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不到万不得已,程英是不会选择玉石俱焚。 不过还是得抓紧见一面,省得对方发疯。 “我这周末回去,小老四能训好吗?训好的话我就直接把它带走。”云岁岁期待道。 毕竟是她看着生下来的小狗,之前还救过她,之前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把它带在身边,云岁岁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如今能亲自养它,也算是解了一个心结。 至于小老四会不会伤到自己和孩子,她倒是不太担心。 这小狗特别有灵性,她去看了它那么多回,每次都要陪它玩一会,可它却从来没扑过自己,每次靠近她都轻手轻脚的,好像知道她肚子里有小宝宝似的。 而且现在天气暖和,小老四养在院子里,就更不用担心了。 顾钧无奈,“哪有那么快?以小老四的性子,怎么也得两个月左右。” 这狗什么都好,就是服从性不强,不然当初也不会筛下来。 云岁岁略有些遗憾,“那你可多看着点,让训导员快点训,我今天回去就给它搭狗窝!” 顾钧更无奈了,“狗窝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一块给你送过去,你就别忙活了,好好休息。” 哪怕两辈子都在一起,他有时候还是看不透她。 面临绑架的时候,她那么冷静沉着,甚至还能放倒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壮汉,可偏偏有时候又比谁都小孩子心性。 都怀孕快五个月的人了,还想着自个钉狗窝,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云岁岁撅撅嘴,“好吧。” 不过她还是要给小老四准备香香软软的毯子和被褥,还有好吃的! 顾钧又问:“医生说四五个月的时候最好做个检查,你是想去军总医院还是人民医院?” 云岁岁想了想,“军总医院吧,省得你来回跑。” “行,那就这周末直接过去。” 云岁岁看了眼时钟,发现马上就到上课的时间了,连忙道:“那就先这样,周末见,我要去上课了!” 付钱的时候,她更觉得肉痛。 明明也没说什么呀,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 她刚走出收发室,正好碰见要去上课的魏小燕。 对方瞧了她半天,才突然憋出一句:“岁岁姐,你肚子咋这么胖了?” 云岁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突然反应过来,因为之前发烧,最近才完全恢复,她到今天才刚换上衬衫和薄外套。 之前裹在大衣和宽松毛衣里不太明显的孕肚,现在就无所遁形了。 再加上她忙得没时间买新衣服,衬衫扣子处有些开口,卡在肚子中央,确实好像胖出来的啤酒肚。 云岁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魏小燕思索片刻,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岁岁姐,你这不会是……肿瘤吧?” 云岁岁:“……” 很好,宁愿相信她快死了,也不觉得她这是怀孕了。 第252章 再遇程英 韩爱华一巴掌拍在魏小燕头上,“胡说啥呢?岁岁这么年轻,长肿瘤的可能性太小了!” 云岁岁连连点头。 然而她嘴角还没翘起来,就听韩爱华又说:“顶多是个囊肿!” 好家伙,越来越离谱了。 眼瞧着两人都要就自己的肚子展开一场学术讨论了,云岁岁连忙打断:“有没有可能,我这不是肿瘤也不是囊肿,而是一个孩子?” 马上就到夏天了,肚子越来越大,她想瞒也瞒不住,倒不如实话实说。 魏小燕直接懵了,“孩子,哪来的孩子?咋进去的?” “你是不是傻!” 韩爱华难得感到无语,撞了她一下,“所以所以这是告诉我们,她怀孕了!” “天呐!”魏小燕捂住嘴,总感觉怀孕生子这种事离自己很遥远。 但转念一想,岁岁姐都结婚了,有孩子也很正常。 实际上,岩大里结了婚有了孩子的同学其实不少,只是他们医工班的人年纪相对比较小,大部分都还没结婚罢了。 她好奇宝宝似的看着云岁岁的肚子,“这得几个月了?” 云岁岁回答:“四个半月。” “四个半!” 魏小燕张大嘴,“你竟然瞒了我们这么长时间!” 云岁岁解释道:“也没想故意瞒你们,不过你们这不是也没问嘛。” 魏小燕和韩爱华一想,倒也是,可谁没事会问人家怀没怀孕呀? 看两人的表情,估计还得缓一会,但上课是真要来不及了。 云岁岁连忙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赶,“快走吧,马上要上课了。” 看她走那么快,韩爱华紧追其后,喊道:“岁岁,慢点,你现在不能剧烈运动!” 两人追上去,一左一右抓住了云岁岁的胳膊。 知道的她们是为云岁岁好,想扶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俩便衣在逮捕犯人呢! 进了教学楼后,两人非要把人护送到教室才去上课,云岁岁拗不过她们,只能妥协。 等两人像护送保护动物似的将她送到后,才一溜烟往自个儿的教室跑,几乎是踩着铃声进的门。 好在何秀月来的早,已经帮她们占好座了。 魏小燕坐下休息一会,刚喘匀气就凑到她身边,小声道:“秀月,跟你说个惊天大秘密,我和爱华姐刚听说的!” 何秀月挑眉,“说。” 魏小燕左右看了看,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岁岁姐她,怀孕了!” 何秀月眯起眼,就这? 果然不该对贪吃鬼抱太大期待。 她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继续在书上做标记。 魏小燕疑惑,“你咋不惊讶?难道岁岁姐早告诉你了?” 岁岁姐竟然告诉秀月也不告诉自己,太偏心了! 何秀月摇摇头,“她没告诉我,是班主任之前告诉我的,而且她变化那么大,猜也猜出来了。” “我不信,这谁能猜出来?” 魏小燕撅撅嘴,“我跟岁岁姐关系这么好都没猜出来呢。” 她话音刚落,洪小丫就弱弱地举起了手。 这回不只是魏小燕,连何秀月都惊讶了,“你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洪小丫老实回答:“寒假回来之后,云同学肚子大了两圈,其他地方却没胖,不是生病就是怀孕了。但我看她脸色红润不像生病,就猜是怀孕了。” 听完她的分析,魏小燕啧啧赞叹:“厉害啊!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还挺有眼力!” 洪小丫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上完课,几人去找云岁岁,围着她的肚子看了好几圈,表情十分好奇。 别说是她们了,就连云岁岁自己最近照镜子,都觉得陌生又新奇。 她的肚子里,竟然孕育了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这是她看过再多孕妇,甚至接生过再多婴儿都代替不了的感受。 短短几天,中医专业云岁岁怀孕了的消息就传遍了学校,这下就更加没人敢惹她了。 万一落下个欺负孕妇的名声,那不得丢死个人? 就连张秋文都老实了许多,只是偶尔看着她的眼神还十分阴鸷。 终于熬到周末,云岁岁什么都没带就回军区了。 现在肚子大了,以前的衣服也大多都不能穿了,不如趁着放假去买两件。 回到红山镇,她照惯例先去卫生院溜达一圈,然后又去了新立公社看望李文娟和孙继东。 失去参军的机会还生了病,孙继东的状态有些颓丧,好在小伙子身体好免疫力强,病症不算严重。 云岁岁给他开了一周的药,又说了些宽慰的话,就被李文娟“撵”走了。 知道她是怕自己被传染,云岁岁并没有不高兴,而是老老实实地回了大院。 顾钧已经做好饭等着她了。 吃过饭,她给顾钧检查了伤口,见已经拆了线,确实恢复得不错。 小两口又腻歪到大半夜,相拥着入睡。 第二天云岁岁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已经是上午十点。 她发现,只要顾钧在身边,她就会睡得格外安心格外沉。 两人约好了中午去产检顺便买衣服,她也就没再赖床,吃了王勇送来的豆浆油条,收拾好自己就去部队门口等着了。 站岗的小战士认识她,笑出一排大白牙,“云大夫!” 云岁岁不大记得这是谁,但知道八成是找自己看过病或用过她的膏药,于是也回以微笑,“你好呀~” 小战士脸颊红了,仿佛受到了鼓舞般,说话更有底气:“训练刚结束,顾团长一会就出来了!” “好~”云岁岁依旧笑得和善。 年轻可真好啊,朝气蓬勃的。 她等了几分钟,顾钧没出来,却看见程英从家属院的方向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两个饭盒。 看到她,程英眼睛亮了亮,刚想走上前,却又像突然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连忙低下头,又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云岁岁看过去,就见黄秀斌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253章 怀了双胎 程英去给黄秀斌送饭,全程没跟外人说一句话,好像眼睛里只能看到她家男人似的,老实本分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可云岁岁却看见了她眼中的黯淡和麻木。 偏偏其他人浑然不觉,就连刚才跟她搭话的小战士也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黄秀斌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大门口的云岁岁。 两人关系不咋样,云岁岁本以为他会装作看不见,或者随便点头示意一下,却没想到,对方挂上标志性的憨厚笑脸,毫不避讳地走了过来。 “云大夫,之前吃饭的时候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正好今天碰上了,恭喜你和老顾有孩子了。” 他看向自己肚子的眼神,让云岁岁觉得不大舒服。 但毕竟是邻居又是顾钧的下属,她还是体面地道了声谢,但也没有继续聊的意思。 偏偏黄秀斌好像看不懂似的,脸上的笑容不变,继续道:“说起来,云大夫还得感谢我,要不是我劝诫引导英子一心向善,这孩子能不能保到现在还不一定呢!” 云岁岁脸色一沉,同时余光看见程英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黄秀斌见状,顿时笑得更加开心,“咋变脸了?哎呀,开个玩笑嘛,云大夫别介意!” “怎么说这孩子也得叫我一声姨父,我是肯定很期待他生下来的,英子这边我也会继续约束她,云大夫你和老顾就安安心心地准备迎接新成员吧!”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程英的肩膀,曾经窈窕的少女,如今却瘦得肩膀上的骨头都凸了出来。 云岁岁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老顾和我身为父母,定然会竭尽所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任何会威胁孩子安全的人或事,我们都会一一清除,黄营长放心,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长大的。” 黄秀斌目光微沉,敦厚的嘴唇抿了抿,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那就好。” 转过头,用训斥的语气对程英道:“你还待在这干什么,家里活干完了?我养你是为了让你在这杵着的?还不回去干活!”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 程英始终低着头,听到这样的辱骂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小声道了歉,然后谨小慎微地匆匆往家跑。 等黄秀斌再转过头来,又依旧是那副温和老实的模样,“那云大夫你慢慢等,我就先去吃饭了。” 看着他回去还不忘跟站岗的小战士们打招呼的模样,云岁岁心里只有四个大字:衣冠禽兽。 她甚至已经隐约知道,程英想让她做什么了。 另一边小战士怕她无聊,又笑着找她唠嗑:“云大夫是不是也觉得黄营长和程英嫂子特别恩爱?” 云岁岁愣了愣,“你觉得他们很恩爱?” “对啊!” 小战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听说了,云大夫你之前和程英嫂子有点矛盾,但是你放心,程英嫂子已经改好了,自打出院之后就再也没惹过事!现在不仅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每天给黄营长送饭,下雨刮风,还给黄营长送衣服送伞,可贤惠了!” 云岁岁眯起眼,“这都是程英对黄秀斌的好,那黄秀斌做什么了?” 小战士噎了一下,很快又道:“程英嫂子做错了那么多事,还连累黄营长挨处分,黄营长都没跟她计较,这还不够吗?” “而且我听说,程英嫂子不能生孩子,没法给黄家传宗接代,黄营长还不离不弃地养着她,换作做是别人,谁能做到这样?” 云岁岁没有回答。 因为她知道,以黄秀斌的性子,程英让他丢了那么大的脸,又把自己作得不能生育,他是绝对不可能忍的。 除非程英身上有他图谋的东西,要么就是有他的把柄,或者二者都有。 图谋的东西,八成就是做预知梦的能力,而把柄嘛,云岁岁也猜到了一二。 所以才说这黄秀斌,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程英这种明着坏的坏人固然可恨,可黄秀斌这样躲在暗处的毒蛇才真是恶心人。 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咬上一口。 云岁岁垂下眸子,思索着怎样剔除隐患,顾钧也终于出来了。 看到等在外面的身影,他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有个战友训练时受了伤,送他去医务处花了点时间。” 云岁岁摇摇头,“也没有等很久,快走吧,早点去说不定还能碰见周韵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周韵每周末都值半天班,下午休息。 顾钧点点头,开车带她去了军总医院。 两人进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周韵下班。 听说他们是来检查的,周韵也不急着走了,亲自给两人领路,带他们去抽血做b超。 做b超时,医生拿着探头在云岁岁肚子上滑来滑去,没头渐渐皱了起来。 顾钧在一旁看着,紧张道:“怎么了?” 周韵也凑过去,“咋回事,你这啥表情?” 医生瞪她一眼,“你外科的跟着掺和啥?等会,我叫个人来!” 说着,撇下一屋子人就跑出去了。 留下周韵看着显示屏,也开始皱眉。 云岁岁:“?” 她自己就是大夫,虽然不会经常给自己把脉,可身体舒不舒服有没有毛病还是知道的。 就连之前被绑架稍微虚弱了点,她都给自己开安胎药喝调理好了,不可能有问题。 她无奈道:“到底怎么了?” 周韵也抬起手,“那个……我也不是产科的,不太确定,还是等王大夫叫人回来再说吧!” 云岁岁无语住了,看向顾钧,发现他虽然面无表情,但额头上竟然浮起了一层细汗,可见心里并不平静。 果然要当爸的人就是不一样。 很快,王大夫就带着三个医生回来了,五个医生围着小小的b朝屏幕讨论得热火朝天。 “你们快看,是不是?” “像,我看着像,老李你看呢?” “是,肯定是,这不是嘛,在这呢!” “我也觉得是。” 就在云岁岁耐心耗尽之时,几人终于讨论完了。 王大夫走过来,一脸凝重地对她说:“这位同志,你怀的应该是双胎。” 云岁岁:“!” 顾钧:“!!!” 第254章 只要你平安快乐 顾钧皱起眉,“可是之前检查时没说啊?” “如果之前检查时月份太早,拍不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王大夫把屏幕朝向夫妻二人,指着上面两个紧挨着的小团团说:“不过根据我们几个大夫的研究,您妻子应该是双胎没错。” 云岁岁看向周韵,就见周韵也点了点头。 前检查时确实月份还小,再加上现在的造影技术没那么先进,确实有可能出现误差。 而她对自己的身体非常了解,怀孕以来也没给自己把过脉,竟然没察觉怀了双胎,真真是灯下黑了。 她摸着凸起的小腹,“双胎的话,肚子是不是有点小了?” 王大夫看了看,“不算小,有些胚胎是发发育得比较慢,而且你怀孕之前太瘦,才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他不放心地叮嘱道:“怀双胎可不容易,一定要注意休息和补充营养,最好快要生产的时候就过来住院,千万不能不当一回事!” 女同志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生双胎的更是如此。 这年头大家都崇尚顺产,对于开刀生产这种事带着天然的抗拒,如果走到剖宫产这一步,就又多了一道坎。 现在的剖宫产手术并没有完全推广,技术也尚不成熟,对孕妇的伤害非常大,后续的感染和胎儿发育不良等问题,都能轻易夺走孕妇和婴儿的生命。 因此对于后世来说,怀双胞胎甚至多胞胎是件高兴的事,可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大家更多的是担心。 没看周韵那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么? 就连顾钧都手心出汗,拉着王大夫反复问着那些他早就烂熟于心的注意事项,恨不得逐字背诵。 唯有躺在床上的当事人看不出担忧,而是摸着肚子,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 对于云岁岁来说,这可不就像梦一样吗? 上辈子她未婚未育,也一直以为自己不能生。 如今她不仅怀孕了,还一怀就怀了俩! 一想到肚子里的两个小东西以后要满地乱爬地叫着妈妈,她就觉得又幸福又无措。 顾钧都过来,看到她的表情,以为她担心生产时的安全,轻手轻脚地抱着她安慰:“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云岁岁点点头,笑着道:“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去买衣服吧,报告出来了让周韵帮着送到收发室就行。” 甭管怀不怀孕,她都得漂漂亮亮的,心情好胎儿也会好。 “行。”顾钧自然没有异议。 自从知道她怀的是双胎后,顾钧做事更加小心了,连安全带都不用她动手,亲自帮她系上。 看着勒在肚子上的安全带,云岁岁想起什么似的问:“那天问话的时候,公安告诉我,没找到我割断的绳子和歹徒的外套,是你让王勇烧了?” 顾钧动作顿了顿,很快又继续,淡定地“嗯”了一声。 云岁岁抿抿唇,“为什么?” 将安全带系好,顾钧眼里纠结一闪而过,最后还是说:“我以为你怕麻烦。” 云岁岁还想再问得直接些,就见他看向自己,纯黑的眸子里满是包容和深情,“云岁岁同志,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你也不需要事事跟我报备,我只要知道你平安快乐,就够了。” 云岁岁纵有无数个问题,也问不出来了。 可即便不问出口,一切也都有了答案。 无论是调换鼻烟壶还是收回外套和绳索,他都不是为了试探自己而是为了帮自己查缺补漏,规避不必要的风险。 他不在意她是不是有金手指,甚至是不是重生,他只要她过得好。 云岁岁心中动容,本就雾蒙蒙的眸子更加浸润,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谢谢。” 顾钧握住她的手,“别说傻话,你是我媳妇,不都是应该的。” 摸到她指尖还未全好的伤痕,他眼里流露出心疼,“还是让你受苦了。” 云岁岁笑着摇摇头,“其实没多疼,我有注意轻重的,毕竟这可是大夫的手,宝贵着呢!” 她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们俩都已经做到能做到的最好了。 而结果也是好的,这就够了。 见顾钧好像还是放不下,她眼珠子一转,狡黠道:“都说唾液能消毒,要不你亲一口?说不定它就好得更快了。” 顾钧微怔,看她坏笑的模样,很是无奈。 云岁岁本来也就是逗他一下,见他没再纠结自己的伤,便想把手抽回来。 可还没动作,顾钧就低下头,虔诚地亲了亲她的指尖。 温热的柔软一触即逝,云岁岁只觉得手指好像过了电般,酥酥麻麻痒痒,从之间一路蔓延到心里。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可那边顾钧已经回过头系上安全带,面色如常地启动了车子。 再仔细看,他耳朵通红,脖子也红了,好像要烧着一样。 云岁岁不由笑出了声。 这人,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可真纯情呐。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想逗逗他。 只见她伸出手,捏了捏顾钧的耳尖,“呦~咱们顾大团长,耳朵怎么这么热?” 顾钧脊背僵直,车速越来越慢。 云岁岁又摸了摸他的侧脸个脖子,啧啧道:“车开得不快,人都快烧着了,踩油门踩到自个身上了?” 她小嘴叭叭叭,没看到顾钧薄唇越抿越紧,眸色也越来越深。 眼瞧着供销社就在不远处,车子却一个转弯,钻进了旁边的胡同里。 “诶……”云岁岁话还没问出口,车就停了。 看着男人眯起的眼和似笑非笑地表情,她才认识到:哦吼~玩脱啦! 顾钧可从来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儿。 好在她向来能屈能伸,连忙谄媚道:“哎呀,开个玩笑嘛,咋还生气了呢?” 她指了指他的腕表,“你看,你们午休都快结束了,咱们还是赶紧去买东西吧!” 谁知顾钧却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整个人朝她压了过来。 他本就又高又精壮,此刻在云岁岁面前,无异于一座小山。 云岁岁委屈地扁嘴,“都说了开玩笑呢,你不会要打我唔……” 几分钟后,车门打开。 云岁岁腿脚发软地走下来,嘴唇红肿,眼睛里含着两包泪,表情也气呼呼。 第255章 怕你祖坟受不起 顾钧想扶云岁岁,却被她瞪了一眼躲开。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表情既无奈又带了丝得逞的笑意。 两人进了供销社,里头的衣服虽然比不得友谊商店的时髦新颖,但质量却是没话说,绝没有一丝偷工减料。 云岁岁挑了一件白底浅紫色花的的确良上衣,还有一蓝一白两件基础的棉布衬衫,两条三尺腰身的长裤。 裤子她现在穿着大,就找了裁缝帮忙收了裤腰扦了裤脚,等之后肚子再大些,还能把线拆了穿。 空间里还有上辈子买的宽松棉麻裙和棉纱睡衣,衣服撑起来能装下两个她,不用担心孕晚期没衣服穿。 售货员看她买的多,笑着推销柜台里的假领子,云岁岁嫌麻烦,也笑着回绝了。 售货员也不生气,转头又推销起皮鞋来。 甭管卖的东西好看不好看,光是这态度就要比友谊商店的售货员要好,没那个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劲儿。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身边的顾钧看起来不好惹的原因。 云岁岁朝柜台里的鞋看去,看上了一双红色粗跟小皮鞋,有点像后世的复古玛丽珍风格,看起来挺吸睛。 她只是在那鞋上多停留了几秒,顾钧就直接拿起鞋子,“有合适的码吗?” 售货员看了眼云岁岁的脚,笑着道:“这鞋进的少,一共就两双,都让你媳妇试试,看哪个更合适一点。” 说着,又把另一双更大一点的拿了出来。 顾钧想都没想,直接让云岁岁做到板凳上,半跪着为她穿鞋。 云岁岁微怔,有些不好意思。 顾钧见状,不在意地说:“给你洗脚都洗得了,穿个鞋怎么不行?” 说着,把鞋子为她套上,“踩踩试试,合不合适?” 一旁的售货员连忙道:“别踩地上啊,鞋底埋汰了更不好卖,我去给你拿张草纸,你们等会啊!” 见她要往外头走,顾钧便道:“不用了,踩我身上试试。” 他拍了拍自己紧实的大腿。 云岁岁喉间紧了紧,想起后世的一些小众爱好,莫名有些羞耻。 “不,不好吧。” 毕竟是个大老爷们,还穿着军装呢……真是越看越不对劲。 “怕什么。” 顾钧却全然不知她的想法,直接把她的脚放到自己腿上,“使点劲试试,挤不挤脚?” 云岁岁压根不敢看他,更不敢看两人现在的姿势,只能低着头稍微用力踩了踩,“不挤,挺合适的。” 顾钧点点头,“行,那就这双。” 帮她把鞋换回来,他就去售货员那结账了。 衣服裤子鞋加在一起,花了他一百二,其中鞋就占了一大半。 一旁排队帮自个闺女买棉布的大娘听了鞋的价格,顿时诶呦一声:“啥鞋啊这么贵,自己纳个鞋底扯点布做双鞋才几块钱,现在那些小媳妇啊,长得是好看,就是不会过日子!” 售货员闻言翻了个白眼,“陈姨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男同志愿意给女同志买东西,说明人家夫妻恩爱,现在时代不同了,哪能用旧眼光看新社会?你们家四平娶不着媳妇,那你也不能看所有小两口都不顺眼吧?” “你可别瞎说,我们家四平才不是娶不着媳妇!我儿子那是有正事,要先立业再成家,等他考上粮油站,要找啥样的没有?” 大娘瞧着云岁岁撇撇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一双鞋都够家里一个月的吃喝了,这不是败家是啥?都快要当妈的人了,还成天就知道臭美,以后能教育好孩子?要是我儿子找这么个祸害,我说啥都不能让她进门!” 云岁岁简直都要气笑了,她懒得计较,这老太太还真当自己没脾气? 只见她站起身,笑眯眯道:“这位大娘,你担心得太早了!” “就凭你那三十来岁娶不上媳妇也找不着工作的废物儿子,绝对不可能娶到我这种又漂亮又年轻性格好还有能力的姑娘。” “您做梦好歹也做个现实点的,不然我怕您家祖坟受不起。” 有这样的母亲,他儿子能娶到媳妇都是祖坟冒青烟了,还想找个她这样的,也不怕坟头烧起来? 大半夜的,别人再以为他们祖宗十八代在地底下烤串呢。 大娘哪能听不出她在讽刺自己? 她顿时嚎叫一声:“你个赔钱货,咋跟我说话呢?我好心劝你,你却咒我儿子找不到媳妇,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冲上前来,云岁岁针都已经准备好了。 顾钧却挡在她身前,眼睛一眯,大娘就不敢再前进分毫。 她咬了咬牙,直接坐在地上开始哭,“欺负人啦,jf军欺负人啦!大家快来看呐!” 这附近人本来就多,看到这边有热闹,纷纷围了过来。 供销社的地方本来也没多大,大家都围在这,严重影响正常营业,连供销社主任都跑过来查看情况。 可老陈太太是镇上有名的泼妇,主任拿她也没办法,就讪讪地看向云岁岁和顾钧,“两位同志,要不你们道个歉赔她点粮食得了,再这么闹下去,大家的事都要耽误了。” 云岁岁挑眉,“耽误事的又不是我们,谁耽误事您处理谁去,我们正好买完东西要走了。” 她直接拉起顾钧准备离开。 老陈太太见状,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想要抱住她的腿。 顾钧怕她受伤,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却被对方缠上。 老陈太太年纪大,也不在乎男女之防,抱着他的腿就嚎叫道:“当兵的有啥了不起?骂完人就想走,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们步行走!” 顾钧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结。 云岁岁知道,他虽然没有洁癖,却也不喜欢陌生人的肢体接触,此刻一定不适急了。 手里的针紧了紧,她已经考好了穴位,一针下去,能定让这糟心的老太太松手。 可还没靠近,就听人群里传来一声呼唤:“妈,你你不是买布吗?这是干啥呢!”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跑过来,想要将母亲从地上拽起来。 可老陈太太就跟抹了502胶似的,扒在顾钧腿上撕都撕不开。 女子尴尬地看过来,目光接触到云岁岁时,顿时惊讶不已,“云,云大夫?” 第256章 并驾齐驱 云岁岁对眼前的女子没印象,不由疑惑道:“你是?” 张秀红腼腆地笑了笑,“您不认识我,之前去卫生所的时候,我也只是远远看过您一眼,是后来冯大夫告诉我,我爸爱喝的药酒和我弟弟用的续骨膏都是您做的,每次换药我都得提前好几天跟冯大夫说,不然连队都排不上。” 听到这话,云岁岁直接收起了手上的银针。 陈老太太却愣了愣,不可置信地望向女儿,“你,你说她是谁?” “云大夫啊!就是之前卫生院特别有名的那个,爱辉用的续骨膏就是云大夫的秘方,咱们每次都要排好久队的!”张秀红回答。 她那个糟心的弟弟,前两天跟隔壁的小子打架,不小心从秸秆垛子上摔下来,摔折了一条腿。 大夫说摔得太严重,恢复好了也得跛,她丈夫的妹夫在卫生局当干事,知道云大夫的大名,就推荐他们用续骨膏试试,说不定能治好。 现在弟弟用了半个多月,已经能看得出效果了,除了用时特别疼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可为了以后不瘸腿,疼也得忍着不是? 她之所以刚才没跟母亲在一块儿,就是因为弟弟的续骨膏快没了,去卫生院排队预订下一批药的。 他们家在卫生局有关系,所以每次有新的膏药,冯大夫让人都会提前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别错过了时间。 张秀红每说一句话,老陈太太的心就沉一分,最后更是跌到了谷底。 她哆哆嗦嗦地说:“不可能,你是不是认错了?云大夫咋,咋能这么年轻?” 她看向云岁岁那张娇嫩的脸,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被敲了一棒。 “我才不可能认错,整个红山镇哪找得出第二个像云大夫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人?” 张秀红言语里满是崇拜,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云岁岁,“是吧,云大夫?” 云岁岁笑了笑,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不知道是该感叹自己在红山镇的影响力太大,还是老陈太太的运气太差了。 果然医术这东西是有长尾效应的,哪怕最开始不起眼,可时间长了、口碑稳住了,她的医术自然能造福千千万万人。 眼看着老陈太太望向自己的眼神极尽复杂,好像无比期待看到她摇头似的,云岁岁却朝张秀红莞尔一笑,“你眼光可真好。” 张秀红被她的笑容晃了眼,脸一下子就红了。 与之对比鲜明的,就是老陈太太煞白煞白的脸色。 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想要去抓云岁岁的袖子,却被顾钧侧身隔开。 她只能站在原地,期期艾艾道:“云大夫,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就是随便一说,您可千万别断了我们家爱辉的药啊!” 刚才那坐地就嚎的气势全没了。 云岁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晌才道:“瞧您这话说的,我可不是那公报私仇的人,药到了卫生院,自然由卫生院来分配,我只是个大夫而已,不管这些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谁不知道,卫生院的前一任负责人就是她? 连现在的冯大夫都是她带出来的,那要是在冯大夫那说了什么,冯大夫敢不听么? 她皱起脸,“那你能保证我们家爱辉的药断不了?” “这我可没法保证。” 云岁岁不上她的套,“续骨膏本就供不应求,我一个人力量有限,现在又有了身孕,实在没办法保证所有需要的人都能有足够的药。” “而且我也说了,药物分配是卫生院的事,我只负责生产这部分工作。” “就是,你刚骂完人家小两口,还想让人家把药全供给你儿子,脸皮咋那么大?” 售货员看不下去,站在后头大声嚷嚷。 喜提主任一个眼刀警告。 张秀红本来以为母亲只是摔倒了坐在地上哭,可现在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问:“妈,你又干啥了?!” 老陈太太以前最爱磋磨的就是这个赔钱货女儿,可现在张秀红嫁了个有本事的女婿,她反而开始怕这个女儿了。 因此被训斥,她也只是扁扁嘴,“我也没干啥她,要不是她咒你弟弟找不着媳妇,我也不能这样!”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已经把她刚才干的事都说明白了。 张秀红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亏她还那么热情地给云大夫打招呼,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恨铁不成钢道:“云大夫说的哪里不对?张爱辉他就是个娶不上媳妇也找不着工作的混蛋!您要是再这样下去,这辈子都甭想找着!” 老陈太太还想说什么,却都被她瞪了回去。 她走到云岁岁面前,真心诚意地道歉:“云大夫,真是对不起,我妈她就这样,我也不想为她开脱,以后您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们家是绝对不会有怨言,也不会让人抹黑您的名声的。” 云岁岁笑了笑,“本来也不关你和你们家其他人的事,放心吧,我没那么小气。” 张秀红感激得眼睛都红了,可她心里也知道,就算云大夫不计较不会断了张爱辉的药,可他家的那些特殊优待,往后也肯定不会有了。 不过她还是认真地道了声谢,拉着她母亲离开了。 而云岁岁的名声本就响亮,只是卫生所升级之后,见过她的人少了而已。 如今看到她这么好说话,不少人都凑上来,有些是纯粹套近乎,有些则是跟张家一样,家里有人用她的药,想打听下一批药送来卫生院的时间。 能回答的云岁岁自然都耐心回答,不能回答地就含糊过去。 那笑容温和端庄的模样,让人半点儿错都挑不出来,反而人人都赞她善良大度医德高尚。 顾钧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妻子很耀眼,可看到她众星拱月的模样,心里还是难免会觉得有些落寞。 看来他也要加倍使劲往上冲,别被妻子落得太远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云岁岁望过来,粲然一笑。 她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时间不早了,大家都买好东西快回家吧,我也要跟我爱人回去啦!” 又引起一片羡慕的声音:“看看人家云大夫,家庭幸福事业有成,真是女性楷模!” “可不咋的,你来得晚没看见,她男人一出手就是十来张大团结,光是鞋子就六七十,还有漂亮衣服呢!” “云大夫人又漂亮性格又好医术还这么高明,她男人对她好点不是应该的?谁让人家那么厉害呢!” 听到这些话,云岁岁难免想起曾经大家都说自己配不上丈夫的时候。 她知道顾钧从没这样想过,可也不妨碍她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站到和丈夫同样的高度。 未来的他们,再也没有谁配不上谁谁迁就谁,而是并驾齐驱共攀高峰。 她看向顾钧,顾钧也心有所感似的看过来,两人都笑了。 “对了。” 云岁岁转过头,看向一直替她说话的售货员,“我瞧你面色萎黄身形消瘦,说话也有些无力,是不是最近经常失眠头晕,喉咙有异物感,总是控制不住情绪总想发火?” 售货员惊讶,“您怎么知道?” 云岁岁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应是肝郁气滞导致的,这瓶药可以帮你缓解焦虑的情绪,但具体怎么调理,最好还是去卫生院看一下。” 售货员受宠若惊地接过瓷瓶,“谢,谢谢。” “不用谢。” 等她反应过来时,云岁岁和顾钧都已经走了,只留下了众人交口称赞的声音。 云大夫这般完美的人,怕不是神仙下凡吧! 第257章 八百入账 回到大院之后,云岁岁在另一栋家属楼下转了转,没看见程英的身影,索性也就不再多留,趁天黑之前回了岩市。 由于买了不少东西,再加上怀孕不方便,顾钧原本想送她回去的,却被宋政委叫走了。 而为了感谢宋政委之前的帮忙,云岁岁带了五斤药酒和半个月的风湿膏药回来,正好让他帮忙带过去。 哪怕心中再不舍惭愧,顾钧也只能让王勇开车送她回小洋楼。 并嘱咐道:“月份大了,你就不要来回跑了,我去跟政委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每周休半天。” 其实他们也是有休息的,差不多半个月就能轮休一回,出去买点东西啥的,其余时间基本上是封闭管理。 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再加上云岁岁这人也比较特殊,顾钧有八分把握能申请下来。 毕竟他也没要求多休,这是把休息时间拆成了两个下午而已。 云岁岁点点头,“行,快去吧,别让领导等急了。” 顾钧离开,王勇开车载着云岁岁往市里走驶去。 路过红山镇,云岁岁想起什么似的说:“在这停一下吧,我去见个朋友,很快就回来。” 王勇不放心,“嫂子,还是我跟你去吧,我不听你们俩说话,就在后面跟着行不?” 上回那绑架的事,可把他给整怕了! 虽然这红山镇是他们43军的地盘,可万一有那不长眼的呢? 云岁岁眸子动了动,“可以是可以,但人家干活的地方有些特殊,你可不行跟别人说啊。” “放心嫂子,你拿我当啥人了?” 王勇拍着胸脯保证道:“保证保守秘密,绝不会泄露一点!” 云岁岁点点头,领着他到了红山镇黑市的巷子口。 看着他一身的军装,她总有种带官府逛窑子的错觉。 “你这事太扎眼了,还是在这等着吧,我就去胡同左边倒数第二家去找人。”云岁岁说。 跟了顾钧这么久,王勇也不是傻的,而且之前他便装的时候,也不是没来过黑市。 知道自己这身不讨好,他点了点头,亲眼看着云岁岁敲门进了他说的那户人家后,找了个背阴的地方坐下休息。 另一边云岁岁进了门,院子里还是之前的模样,乱中有序,只是货品好像更多了。 王满今天不在,引她进来的是个小年轻,看起来和王满差不多大。 两人一同到了堂屋前,就看到刘三爷穿着一身蓝灰色褂子,坐在桌子旁品茶,怀里抱着一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猫,身形健硕的狸花猫,看起来被养得极好。 听到外头的动静,刘三爷抬起头,“呦,云大夫,许久不见……胖了。” 说着他身旁的手下抬了抬下巴,收手下立即回忆,给云岁岁搬了张椅子过来。 云岁岁不意外他能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干他们这行的,消息灵通是基本课。 她也不磨叽,开门见山道:“刘三爷,还收人参吗?” 刘三爷顿时笑了,“你还真有啊?” “收,有多少收多少,南方人对咱们这儿的人参还是很认可的。” 云岁岁也笑,“我现在手上还有三棵,跟之前卖给你那棵品质差不多,一共800不议价,要吗?” 刘三爷眸色微敛,他之所以会记得云岁岁,就是因为之前那棵人参品质极好,通过他的渠道卖到云上市,价格翻了两番。 他也怕出问题,所以找人调查了云岁岁的底细,得知她不仅是个大夫,还是43军军属的时候,还觉得挺有意思。 本以为上次来,对于他们这种根正苗红的家庭来说,已经是迫于无奈了,可没想到,对她竟然又来了。 刘三爷沉吟片刻,道:“先拿出来给我验验品质,800块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云岁岁没有异议,用布包作掩护,从空间里拿出了三棵我是年左右的野山参。 依旧是上次那个中年男子拿放大镜做的鉴定,看完朝刘三爷点了点头。 刘三爷眼神复杂了许多,一棵五十年的人参还可能是运气,但如果这么多棵都被同一个人发现,绝对不符合常理。 可他们这,不符合常理的东西还少吗? 因此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笑道:“800块太贵了,妹子,给哥便宜点,哥就全要了。” “哥,您可别糊弄我,这一颗转手至少能卖上500,要是去外省,价格说不定还要高,三棵加在一起,您可是赚大了。要不是手头实在太紧,我哪能急着把东西都出手?品相这么好的野山参,留着当传家宝都够用了。”云岁岁说道。 见她不好糊弄,刘三爷挑眉,“十块钱都不能便宜?” 云岁岁果断摇头,“真便宜不了,您这要是觉得吃下三棵有困难,我也不会纠缠,赶明儿去市里再看看。” 听说她要去市里,刘三爷撸猫的手一顿,犀利的目光将她扫射了个遍。 半晌才说:“行,800就800,哥也不能和你个小姑娘计较。” 说着,就让小弟进屋里取钱去了。 没一会,小弟拿着一沓用皮筋系好的大团结出来了。 刘三爷当前数了两遍,抽出八十张给她。 云岁岁笑着接过钱,顺手揣进兜里,不卑不亢地朝对方道谢。 刘三爷挥挥手,刚才带她进来的小弟就又把她领了出去。 她走后,刘三爷看着手里料理得极好的人参,轻笑一声:“有意思。” 出了胡同,云岁岁就看到王勇在不远处来回踱步,表情有些焦急。 看她出来,王勇连忙上前,“嫂子你朋友是干啥的?你咋进去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云岁岁在他搀扶下上了车,“就是帮人收收货之类的,叙了会旧才出来晚了些,让你久等了。” 她也不是非要今天卖人参,只是碰巧今天路过镇里,可以处理几棵人参变现成资金。 等回了岩市之后,可就未必有这种机会了。 每天参与问话的赵队让她感到了危机,自那之后她行事也一直谨慎,生怕暗处有人盯着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暴露空间的秘密。 但红山镇是军事要地,目的不单纯的陌生人不敢轻易靠近,再加上她身边时刻有军人护着,就算真的有人在盯着自己,这几天想必也不敢靠得太近。 况且她和刘三爷交易过,算得上熟人,这里自然是卖掉人参的不二选择。 听出她话语里的歉意,王勇呲牙一笑,“等一会没啥的,只要嫂子你和孩子安全就行。” 车子再次启动,两人到小洋楼时,天刚刚擦黑。 邵韵文刚给药田浇完水,正在清洗水桶,杨大娘在做饭,秦芳也正好来拿药。 王勇还有他的工作,没有多留,帮云岁岁把东西放好就离开了。 走之前,杨大娘给他拿了两张新烙的糖酥饼,一咬滚烫的糖汁就爆出来,香甜得不得了。 第258章 顾钧恋爱脑 自从产检回来之后,云岁岁就开始放慢了工作的节奏。 一来双胎生产确实不容易,二来月份渐渐大了,她也体验到了怀孕的不方便。 所以她供给卫生院的膏药、药酒和部分汤剂都减了量,手里的病人也是能和喝药尽量不药浴,能药浴尽量不针灸,来减轻自己的负担。 好在家里有邵韵文和杨大娘照顾,顾钧也每周都能来小洋楼照顾她,顺便把攒了一周的脏活累活都干了。 学校里有舍友们的陪伴和照顾,也不算太难熬。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转眼间就到了七月。 何霞的案子有了结果,按照盗取国家财产算,情节严重,判了七年零三个月。 听说原本不会判这么久的,但是被她坑了的那个红小兵周贵托了好几层关系,说什么都要让她吃点苦头,所以最后从重处罚。 与此同时,武兴盛也终于正式转岗,成为了县武装部部长。 二团为他办了欢送会,同时也是为了庆祝顾钧的升任。 在云岁岁安抚好吴香云夫妻二人后,顾钧的升任路上最后一点障碍都没了,顺利成为了43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团长。 但云岁岁因为学校有事,并没有回去赴宴,只能托大巴车捎了些送别礼给吴香云。 然而当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腿开始抽筋,正当困意和疼痛打架,她唯一醒着的几个简单脑细胞正在纠结要不要醒来时,就感觉自己的腿被配一个霜温热有力的手不轻不重地揉着。 云岁岁瞬间醒来,更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 “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也不是周末啊。 蹲在床边的男人哼了一声,沙哑的嗓音中带着几分赌气:“你不回去,我就过来呗。” 知道是自己的不是,云岁岁摸了摸鼻子,“对不起啊,学校今天开大会,我实在走不开。” 顾钧却没有说话,闷头给她按腿按脚。 他这人向来情绪稳定,遇事总能理性解决,很少有生气的时候。 尤其是云岁岁怀孕之后,他更是没在她面前暴露过负面情绪。 因此现在这一出,搞得云岁岁都有些无措,好声好气地哄着他:“没出息你的重要时刻是我不好,要不这样吧,下周我回大院,咱们再请你战友们吃个饭?” 谁知顾钧还是不为所动,一句话没有,连头也不抬。 云岁岁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她起身,还没低头问顾钧怎么回事呢,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 她啪地一声拉着灯绳开了灯,小脸绷紧,语气严肃:“喝酒还开车,你不要命了你?!” 也就是现在抓得不严,要是搁几十年后,不把他分扣没才怪! 听出她语气中的恼意,顾钧这才抬起头来,扁扁嘴,“你好凶。” 云岁岁:“?” 这是谁?我那么大一个顾钧呢,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看着自家男人顶着一身麦色皮肤和精壮肌肉,眼圈泛红,眼睛也潮乎乎的,委屈巴巴地说着这种矫情话,怎么说呢,就……挺别具一番滋味的。 看她没什么反应,顾钧又低下头,小声嘟囔:“你不来看我,我来看你你还凶我,你一定是不爱我了……” 后面再说了什么,云岁岁没听清楚,因为她已经一巴掌拍到顾钧脑袋上了,“好好说话!” 顾钧被拍得一愣一愣的,皱着眉头看向她,像一只被惹毛了的狼。 看到他这样,云岁岁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我承认我刚才下手重了些,可那也是你先恶心人的,你不唔……” 顾钧小狼一般扑上来,将她的话都吞进肚子里,两只手分别护住她的肚子和头,将她轻轻放倒在床上。 云岁岁已经无语了。 这动不动就亲人的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 一吻结束,顾钧还像只找不到奶喝的小奶狼一样,在她的颈间拱来拱去。 云岁岁实在烦得慌,就又一巴掌拍下去,“老实点!” “说话,你干什么来的?” 顾钧停止了乱动,嘴巴凑在她耳边,“我想你了,媳妇儿。” 比夏风还热的呼吸抚过耳畔,痒痒麻麻的,一路痒进了心里。 云岁岁睡前刚洗过的澡,这么一通折腾下来,身上又有了微微汗意。 和旁边人滚烫的身躯贴在一起,连心跳都纠缠得不分你我。 她眯起眼,“喝了酒还开车?” 顾钧又乖巧地小声回答:“就喝了一点儿。” 骗鬼呢! 就他这副死出,跟被绿茶精附身了似的,怎么可能只喝了一点? 云岁岁冷笑道:“直说吧,喝了多少?” “二斤。”顾钧老实回答。 云岁岁瞪大眼,“白的啊?” 顾钧眨巴着一双纯良深情的眼睛,试图让她因此而忽略他喝了那么多酒的事实。 然而失败了。 云岁岁直接将他按到床上,腿一撇坐在他肚子上,拧着他的耳朵道:“喝二斤白酒还敢上路,你真想让我当寡妇?” 顾钧薄唇微抿,“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屁!” 连云岁岁这么文明的人,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她算是发现了,她家这个平日里看着再正经稳重不过,可心里其实挺疯的,还尼玛有点恋爱脑! “顾钧,我严肃地告诉你,我现在非常生气。” 云岁岁板着脸,圈圈却红了,“你不在意自己的安全,就是不重视我和孩子的未来,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还不如带着孩子改嫁得了,反正以后也要当寡妇。” 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顾钧心里有点慌,连忙道:“我没开车,骑自行车来的,怕你觉得我傻才一直没说,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逗你了。” 云岁岁一愣,这四十多公里的路,不得骑将近俩小时? “你……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顾钧嘿嘿一笑,全然不是平日里冷淡高智的模样,还真傻里傻气的。 云岁岁心软了,“以后喝酒坚决不能开车知道吗?骑自行车也不行!” 顾钧举起手信誓旦旦:“肯定不会了,我保证。” 云岁岁撅撅嘴,睨着他道:“最后信你一次。” 第259章 放缓步调 顾钧升任之后,就变得愈发忙碌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坚持每周都来小洋楼,哪怕只是给自个媳妇捏捏脚扇扇风,心里都觉得安稳。 李文娟知道云岁岁身子重,每周都自己带孙继东来岩市把脉看病,坚决不让她累到一点儿。 每次过来,还都会带些红山镇那边的消息,大部分时候是东家长西家短,云岁岁也就跟着听个乐呵。 直到七月末的时候,李文娟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她:“岁岁,我听说你那有一种药丸子,管生气的,给我来两粒呗。” 云岁岁愣了愣,然后说:“你是说疏肝理气丸吧?” “叫啥我不知道,就是你上回给供销社刘萍的那个。” 李文娟道:“现在镇里都在传呢,你那药丸特别好用,平时心情不好老爱发脾气的人,只要一吃上,脾气一下子就好了,看啥都不生气了!” 云岁岁并不觉得意外,之前把药丸给那位姓刘的售货员,除了感谢她帮自己说话之外,本来也是因为疏肝理气丸是她新做出来的品类,准备送到卫生院去,在这提前做一波宣传。 供销社人流量大,售货员接触的人多,刘平又恰巧有这方面的问题,送给她是最合适的选择。 只是后来检查出双胎,打乱了她的计划,连之前的膏药都在逐渐减量,自然没法兼顾新品类。 所以疏肝理气丸送到卫生院的计划就延后了。 只是没想到,刘萍的宣传力度还挺强,连远在乡下的李文娟都听说了。 显然云岁岁不知道,不是刘萍的宣传有多牛,而是她在红山镇的名声足够响亮。 若是不出名的大夫拿出瓶药来,大家都要心存怀疑,管不管用、有没有副作用之类的。 可刘萍只要一说药是云大夫给的,压根不用卖力吹捧,大家就自动默认好用了。 李文娟继续道:“你也知道我这脾气,尤其是一回大院,看着那爷俩把家里祸祸的,这火噌一下就上来了!你之前说生气对身体不好,所以我就想着,要不我也吃点你那个药,省得老但他们不顺眼!” 云岁岁有些哭笑不得,给她把了脉,发现她确实肝火旺盛,但还不是特别严重,没到有显着病症的地步。 想来也是因为孩子的病,她心里始终不痛快,火气自然就大。 她 拿出一瓶疏肝理气丸,云岁岁嘱咐道:“不舒服的时候再吃,每天最多吃一粒,不能更多了。” 这种药虽然会让人没那么容易焦虑和发脾气,但也会抑制情绪,所以不能过量。 李文娟眉开眼笑地应下,云岁岁便又给孙继东把脉。 从诊出毛病到现在也才不到两个月,可原本龙精虎猛的小伙子现在却瘦了不少,面色也晦暗,总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幸好在云岁岁的诊治下,他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没有变严重的趋向。 照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前脚李文娟母子俩刚离开,后脚冯胜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的正是舒肝理气丸的事。 据她所说,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卫生院问这个药,希望能尽早上架。 云岁岁空间里是有一些之前做的库存,但并没有多少,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不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学校那边九月份就要进医院见习,到时候只会更忙,她的身体没法兼顾这么多工作。 “小冯,你知道我的情况,现在上疏肝理气丸肯定是没法持续供药的,到时候病人断了药,你那边只会更麻烦。” 云岁岁有条不紊地说:“药肯定是要上的,只是要选个合适的时机。还有三个月入秋,秋季燥,正好是养肝的时候,那个时候上的话,我也能多准备些库存,你看怎么样?” 冯胜男在那头叹了口气,“确实,你现在要兼顾的事太多了,那咱们就秋天再上,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健康最重要!” “好的,多谢。” 七月末的时候,邵韵文种的绵马贯众枝叶逐渐繁茂,细辛也摇摇晃晃地生出了叶子。 虽然草药大多都要长个几年才能采挖,但能无病无灾地长出来,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连邵韵文自己都啧啧称奇:“云大夫,你们家院子是不是风水比别的地儿好?之前在我自己家院子里种细辛,成活的特别少,怎么到了这边就都长出来了?” 云岁岁但笑不语,她是不会说当初犁地时,她偷偷把空间药田里的土挖出来了一些,掺和到地里的。 原本只是想试验一下,空间药田里的土对外界植株有没有影响,现在看来的确是有的。 而且令人高兴的是,被她挖过的土第二天又恢复了原样,也就是说,她将有源源不断的能助力草药健康生长的土资源。 可惜现在的土地不能租赁买卖,草药生意也不能做成规模,不然她真不敢想象自己要富成什么样。 不过没关系,慢慢来吧。 总归这一年的时间,她会把前期该积累的名声也好技术也罢都积累好,只等开放后厚积薄发。 云岁岁心情愉快地给邵韵文拿了大米白面各五十斤,还给了她三十块钱。 邵韵文都惊呆了,“你这是干啥呀云大夫?那拿回去!咱们之前不都说好了,我给你干活,你给我和我们家小果看病?再说了,这些天我白看你的书,还跟你学到了不少东西,我要是还要你的钱,那我得多不是人呐!” 云岁岁笑了笑,坦然道:“之前之所以那么说,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种植草药的能力,现在结果告诉我,你的能力和勤劳值得这么多。” “赶紧拿着吧,小果和苹苹也老长时间没沾荤腥了吧?回去给孩子买点肉吃。” 邵韵文感动得语无伦次,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确实,她这段时间都在小洋楼种药,家里的药和菜都不管了,家里基本上没啥收入。 每次吃饭基本上就是粥或者苞米面糊糊,菜是之前种的,就这么对付着吃。 偶尔能吃到肉和鸡蛋,那也是小洋楼那边做多了让她带走的。 可现在家家户户都不容易,杨大娘更是个谨慎节俭的人,哪那么容易做多? 无非是云大夫心善罢了! 即便过得如此劳累又拮据,能把儿子的病治好,她也觉得值。 可云大夫不仅看到了她的付出,更肯定了她的能力,让她如何不感动? 邵韵文红着眼睛带着哭腔说:“云大夫,以后不管有啥事,只要你说一声,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都给你做到!” 云岁岁笑了,“哪有那么严重?” “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想法。” 第260章 收徒,大事 邵韵文不假思索道:“啥事?云大夫你说就行!” 那紧绷着脸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为云岁岁冲锋陷阵。 云岁岁哭笑不得地说:“你先别激动,我就是想问你,苹苹也不小了,你对她以后有什么安排?如果没有的话,要不先让她跟着我学学中医?” 收曲苹苹为徒的事,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在考虑,毕竟找个性格品行都合眼缘的徒弟不容易,而如果还要有天赋,那真是难上加难。 曲苹苹从小耳濡目染,认识不少草药,性格勇敢大方知错就改,且对中医很感兴趣,是非常不错的人选。 只是她年纪小,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在家光着屁股玩呢,她却要背书学习,云岁岁她自己心里不平衡。 再加上邵家家里条件确实困难,她跟着自己学习就顾不上为家里创收,邵韵文也未必会同意。 因此云岁岁硬是等到邵韵文种药的成果出来才说这件事。 可她显然不知道,自己在邵韵文眼里简直就和神仙差不多,曲苹苹能拜她为师,邵韵文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同意? “云大夫,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收我们家苹苹当徒弟?” 邵韵文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真不是做梦! 之前好多次,看到苹苹追在云大夫后面问东问西,她都想求云大夫收下自家女儿,可想到云大夫对她们母子三人的帮助已经很多了,自己竟然还想把女儿塞给云大夫,这不是得寸进尺吗? 再说了,别人拜师学艺,那都是要给拜师礼的,他们家一贫如洗,却想跟云大夫这样的神医学习,多厚的脸皮呐! 纠结来纠结去,她还是不敢说。 可没想到,云大夫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邵韵文的眼泪这回是真真切切流下来了,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云大夫,你对我们这么好,我真不知道该咋感谢你了!” “苹苹,快,跪下来给你师父磕头!” 曲苹苹也听懂了,一双大眼睛亮得惊人,听话地就要跪下。 云岁岁摆手,“别,我这不兴那一套,跪就别跪了,敬个茶就行。” “杨大娘,麻烦您泡壶茶来。” 杨大娘连忙应声:“诶,马上就来!” 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也早就摸透邵家三口是啥人了,虽然命苦,但勤劳肯干,也都是知道感恩的。 尤其是苹苹那孩子,嘴甜会说话,脑子转得也快,能跟着岁岁,也算是她时来运转了。 很快,杨大娘泡了杯温度刚好的淡茶过来。 曲苹苹瘦巴巴的小手捧着茶,小小的脸上满是认真,恭恭敬敬地给云岁岁鞠躬,口齿清晰地说:“请师父喝茶。” 云岁岁接过茶,微笑着抿了一口,“好孩子,往后每天吃完晚饭过来学习,学到八点半,知道吗?” 曲苹苹声音响亮:“知道了!” 云岁岁被她逗笑,大家都跟着笑起来,就连撅着屁股在门口刨土的曲小果都咯咯地呲着小牙。 收徒之后,云岁岁也并没有太忙碌。 曲苹苹年纪还小,字都不认识几个,让她自己看书肯定是不行的,真正的系统的教学,肯定要等到她上学启蒙之后。 因此云岁岁更多的是对她进行一些中医思维的培养,比方说在自己炮制药材或者配药时提到一些方法和注意事项,或者在做古法健体时,给她讲一些穴位脉络和气的运行。 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小孩子既不会厌学,又能处在一个中医含量极高的环境中,就会潜移默化地受到熏陶,以后学习也会更顺畅些。 邵韵文对这种教学方式自然是没意见的。 她恨不得每天在女儿面前说八百遍要听师父的话,说她能拜云大夫为师是天大的福气,要是把握不住,以后可要后悔一辈子的! 当然了,她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半点都不觉得是危言耸听。 曲苹苹也深表认同,每天看到云岁岁时眼里都在冒星星,看得云岁岁压力山大,恨不得把脑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给她。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越来越热,云岁岁每天挺着大肚子上课,总能惹来不少注视。 有好奇的,也有嫌弃的,不过她都不在意。 她活了两辈子,早就对各种凝视免疫,别人眼里的她从来都不是她本身,她只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行。 因此虽然身体上不方便,可她的成绩却从来没掉下来过,始终是别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如果她成绩一般也就算了,成绩这么好,让那些原本就嫉妒她的人更是酸的冒泡。 不少人说她怀孕了还不老实在家呆着,不配当母亲,或者说她不是个称职的妻子,都结婚了还成天抛头露面,老祖宗说的相夫教子她是一样都干不好。 可同时又有另一群人对她无比钦佩,觉得她勇敢坚毅,不畏惧他人眼光。 这些人大多都是女孩,也大多正承受着社会和家庭等各方面的压力,面临着辍学重男轻女包办婚姻等各方面的问题。 可云岁岁就宛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山,让她们咬牙坚持着自己的学业和理想,去做那个自己想成为的人,而不是社会期待她们成为的人。 八月下旬,学校终于要放假了。 说是放假,其实也只有五天的假期,更多的是学校怕学生中暑,让大家缓几天而已。 然而在放假前一天,医工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张秋文拿刀把项天歌捅了。 第261章 狠人 云岁岁到的时候,事情已经接近了尾声,张秋文被校方控制住,项天歌也已经处理好伤口,被抬上了救护车。 学生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猜测张秋文捅人的缘由,大部分都认为是为情所困因爱生恨。 只有云岁岁知道,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刚才担架路过自己时,脸色惨白的项天歌朝她笑了一下,还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不过事情都发生了,调查起因经过是警方的事,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想放假回家好好休息。 太阳这么热烈,空气又这么干燥,每天出门对于一个孕妇来说真是一种酷刑。 不过她懒得八卦,不代表别人不爱打听,第二天上午,魏小燕就拉着何秀月和洪小丫来了小洋楼,说什么都要给大家讲故事。 “你们猜,张秋文为啥要攮项天歌一刀?” 众人齐齐摇头。 她便继续道:“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还要从向天歌和张秋文订婚说起。咱不都好奇,以前项天歌那么看不上张秋文,咋突然就跟她订婚了,订婚之后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据说是因为项天歌他爸私底下倒卖纺织厂的残次布,让张秋文她爸发现了。张秋文她爸原本是想要举报的,可架不住闺女喜欢项天歌,就帮项天歌他爸把这事瞒下来了,条件是项天歌要娶张秋文为妻。” “项天歌还能咋办,只能答应了呗!谁知道张秋文跟他订婚了还不满足,反而越来越过分,对他非打即骂。项天歌一怒之下大义灭亲,让亲爹去自首了!” “他爹自首还不算完,反手又把张秋文她爸举报了!” “原来张秋文她爸看到准亲家公私下倒卖挣那么多钱,眼红了,说啥都要掺和一脚,还说不带他挣钱就举报。项天歌他爸没办法,只能带着他一起,收到赃款还让他拿大头。” “以前他自己的时候吧,也就是小打小闹,根本不敢声张,可张秋文她爸觉得有厂长给自个擦屁股,胆子大得不得了,把厂里所有织造染色有瑕疵的布全卖了,甚至故意把好布染花充作瑕疵布卖出去,赚得钵满盆满。” “现在可好,上头一纠察,张秋文她爸非法获得的赃款比项天歌他爸还多,再加上项天歌他爸积极自首,张秋文她爸的情节反而比项天歌他爸更严重了。” “钱没了,未婚夫没了,连爹都进去了,张秋文可不得发疯嘛!” 她讲得绘声绘色,好像亲眼看见了似的,比说相声还精彩。 云岁岁早就猜到项天歌之前的妥协和家人有关,当初说那番话也是知道几年后就要严打,如果他家人真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与其严打时候被揪出来,还不如现在就去自首,至少能从轻发落。 当然了,也为了给张秋文找点事干,省得她没事老盯着自己,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洪小丫听得认真,不由纳闷道:“可是项天歌为什么要跟张秋文说是自己让父亲自首的啊?明明他只要跟张秋文解除婚约就好了。要是不说的话,说不定张正文还不会捅他呢!” 毕竟说了就是告诉张秋文,你爸是因为我才进去的,张秋文不想攮死他才怪。 云岁岁笑了笑,“当然是因为,他想把张秋文也送进去啊。” 所以才说是意外之喜嘛。 洪小丫点点头,一副学到了的样子。 何秀月也道:“这项天歌,平日里瞻前顾后,关键时刻还挺狠的。”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云岁岁来得晚没看到,她可是看到了。 张秋文不只捅了项天歌一刀,那血流的,原本一件略微有些褪色的蓝色衬衫,肚子以下的部分愣是被血染成了紫黑色。 明摆着的故意杀人,张秋文肯定要进去的,很可能下半辈子都完了。 只是不知道项天歌伤得如何。 正好第二天云岁岁去给王岩松换药,便跟江大夫打听了一下项天歌的情况。 江守仁下巴一扬眼睛一撇,“咋滴,瞧不起我的医术?” 云岁岁佯装惊讶道:“哎呀,既然是江大夫亲自操刀,那肯定没问题了!” 江守仁白了她一眼,哼道:“只能说是那小子运气好,三刀都没捅在要害上,除了流血太多,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扛过今天晚上就不用特殊观察了。” 云岁岁眸子眯了眯,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项天歌是学医的,和张秋文在一起之前,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解剖学学得尤其好。 到底是运气好还是其他,只有他本人知道。 他还没脱离危险,云岁岁也不好去探望,只能过了今天再说了。 王岩松恢复得不错,最近已经在做一些腰部的康复训练和按摩。 云岁岁算了算,下个月开始针灸的话,在她预产期之前,应该能进行二次手术,便跟江守仁说了这事。 江守仁皱起眉头,“你身体能受得住不?我听说你怀得是双胎,千万不能马虎!他现在的康复训练,也差不多够用了。” 这个消息还是杨大娘去他家打豆浆时候说的。 云岁岁却摇头,“您知道的,王岩松的案例对于我们来说都非同一般,我希望他能康复到最好的水平,而不仅仅是够用。” 这样说并不代表江医生不专业,而是时代的局限性在这。 哪怕在21世纪,国内的物理治疗和康复治疗也是薄弱项,更别说现在了,根本没有标准的体系。 因此他觉得,王岩松能走路就已经是非常大的成功了。 可云岁岁的目标却远不止如此。 能走路是她的最低标准,伤处基本不影响患者的正常生活,才是她的目标。 她之所以减轻自己的工作量,准备把重心放在王岩松这边也是原因之一。 正好下个月来人民医院见习,更方便她操作。 江守仁知道她是个有野心的,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她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不要逞强。 云岁岁笑着应了。 回到小洋楼后,天色已经暗了,曲苹苹也已经在三楼的药房里准备好了。 前段时间吴老带人来,把三楼的文物全都打包带走,还送了她一个自己刻的印章。 云岁岁看着三楼空荡荡的,便让顾钧帮她打了两个药柜抬上去,又把炮制药材的工具放了进去,把原本的收藏室变成了药房。 三楼地方大,她还放了两张桌子进去,一张自己工作时使用,另一张给曲苹苹用来学习。 第262章 研发成功 放假五天,云岁岁原本想过要回红山镇的,却被顾钧拒绝了。 因为她最近腰疼和关节疼愈发严重,腿肚子和脚掌也总是会抽筋,哪怕是坐汽车,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而且天气炎热,她吃不下去东西,最近又瘦了许多,整个人就显得更加弱不禁风了。 怀孕本就是个糟心事,大院里人多嘴杂,远不如小洋楼清静,万一被人冲撞到就不好了。 云岁岁一想也是那么回事,也就没想着回去了。 每天按部就班地准备疏肝理气丸的药材,传授曲苹苹一些药理知识,过得也十分充实。 八点半,今天的学习结束,她拉着曲苹苹的手下楼,正好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杨大娘本以为是邵韵文来接孩子,可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 “同志,你找谁啊?” 年轻男子却看向楼梯上的人,笑容温文尔雅,“岁岁,好久不见!” 云岁岁看到对方也十分惊喜,“长安哥,你怎么来了?” 她对杨大娘道:“这是我的发小,严长安,现在在43军军工厂做研究工作。” 杨大娘虽然不住在大院,但也知道部队一直在研究更好用的设备,军工厂里的人一个个都大有来头。 她没念过书,只跟以前的小姐认过几个字,最敬佩的就是读书人,顿时笑道:“原来是岁岁的朋友,快进来坐,我去给你洗水果吃!” 严长安笑呵呵道:“谢谢大娘。” 他走进来,看到云岁岁挺着大肚子,手里还牵个小女孩,眼里露出迟疑之色。 他看着曲苹苹道:“这不能是你和顾钧的孩子吧?” 他记得他也才在工厂里关了四五个月,生孩子有这么快吗? 云岁岁被他纠结的表情逗笑,“这要是我和顾钧的孩子,那我肚子里的是谁?” 她摸了摸曲苹苹脑袋上绑的两个小啾啾,介绍道:“这是苹苹,家属院那边一个姐姐的孩子,也是我新收的徒弟。” 曲苹苹也是个懂人情世故的,抬头奶声奶气道:“叔叔好!” 看着她黑亮的眼睛和圆圆的小脸,严长安不由想起云岁岁小时候,也是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大大方方一点儿都不怯场,每次见到他都追在他后面喊长安哥哥。 他只觉得心都化了,也跟着扒拉了一下曲苹苹的小啾啾,“你好呀,苹苹,是哪个ping?” 曲苹苹脆生生地回答:“苹果的苹!” “真好听,难怪你这么可爱。”严长安夸奖道。 曲父在曲苹苹小时候就下了乡,曲苹苹早就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但却记得他是一个高高壮壮,跟自己和母亲说话都凶巴巴的男人。 可眼前这位叔叔,和她以前见到的男性长辈都不一样,衣服整齐,上面没有脏兮兮的泥土和汗渍,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还夸她可爱。 曲苹苹脸都红了,腼腆地笑了笑,“谢谢叔叔。” 严长安又拍了拍她的发顶,转头看向云岁岁,视线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几秒,“怀孕很辛苦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看到纤瘦的小姑娘肚子鼓出这么大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有些可怕,紧接着便是心疼。 人哪怕喝多了水,都会涨得浑身不舒服,坐不下躺不稳,稍微动作大点都坠得慌,更别说肚子里揣着一个孩子了。 云岁岁笑了笑,“确实不太容易,但一想到这是我的孩子,就又觉得挺新奇的。” “对了,工厂那边不是不让随意进出么,你怎么出来了?” 严长安脸上的笑容不变,眼里却多了几分神采,“我和父亲的工作已经基本上完成,可以短暂休息一段时间了。” 这下轮到云岁岁惊讶了,“完成了?运输装备已经研发出来了?” 严长安点头,“对,今天下午已经送到部队试车,一周后进行最后一次调试,就可以大批量生产了。” “太好了!” 云岁岁也激动起来。 虽然对于上辈子来说,这辈子的很多事都已经改变了,可她偶尔还是会觉得不安。 因为导致顾钧牺牲的那场战役,目前为止还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不知道顾钧的直接死因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当时面临的是怎样的情况,就算想提前预防也有心无力,只能从细枝末节着手,以期这些细节最终能影响结果。 新型运输车的研发成功,对接下来的作战是一种增益,不只对于她,对于整个华国作战军来说都是好事! 看到她这么开心,严长安的笑容也真心了许多。 云岁岁看向他,“这个研究项目结束,上头怎么安排你和严叔?” “我爸的任命已经下来了,以后就留在军工厂搞研发。” 严长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嘛,还跟之前的安排一样去学校教书,不过现在没定好是哪个学校,所以暂时还住在厂里。” 他之前能参与研究是因为瞎猫碰上死耗子,发现了个数据错误,但他资历不够,实操经验也不足,对材料和机械也还不够了解,肯定是没法留在军工厂的。 他自己的水平自己心里有数,这个结果也早有预料,并不觉得失落,反而认为这半年多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经历。 而且由于他参与了研发,对新型运输车的数据和资料都了如指掌,领导也不敢放他去其他地方教书,只能让他在镇中学先挂个名,人暂时留在军工厂,等新型运输车大规模生产之后再说。 不上班还有工龄,多好的事啊,严长安能有啥意见? 云岁岁听了他的话,垂眸思考半晌,还是问道:“长安哥,要是能继续读书的话,你想去吗?” 第263章 小老四来喽 听了云岁岁的问题,严长安眸色沉了下来,“你怎么这么问?是不是有人跟你瞎说什么了?” 他高中毕业那年,哭着闹着不愿下乡,想继续上学,最后是他爸给他狠狠揍了一顿,揍得命都没了半条,逼他去报了名。 打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提上学的事了。 因此听到云岁岁这么说,他也只以为她是在学校里听了些不好的言论,被人带坏了。 “你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别跟那些满脑子**思想的人掺和一起去,知道吗?”他板着脸道。 云岁岁无奈摇头,“学校里都是一心报效祖国的积极分子,哪有什么**派?我只是觉得长安哥你有搞科研的天赋,以后都留在镇里教学的话,有点委屈你了。” 严长安眸色变了变,沉声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你把自己的身体和学业顾好才是正事,小小年纪,操,那么多心干啥?” 毕竟是他的私事,云岁岁也再多说什么,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了,长安哥既然来了,要不然今天就住这?” 严长安连连摇头,“那哪行?我一个大男人,别人要说你闲话的。你休息吧,我去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他刚要走,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邵韵文和曲小果。 邵韵文看女儿还没回家,就带着儿子过来接曲萍萍,没想到小洋楼这么晚还有客人。 两人点头示意了下,邵韵文就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 曲苹苹三步一回头地看着严长安,小声问:“妈妈,为啥严叔叔不是我和小果的爸爸?” 关于生育的问题,邵韵文实在不好回答,只能干巴巴道:“爸爸在你出生之前就定好了,可不是你说让谁当谁就能当的。” 她回头瞅了一眼,严同志的确文质彬彬一表人才,比她那个负心汉强多了。 她叹了口气,“都怪妈妈当初识人不清,没给你们挑个好爸爸。” 曲苹苹看到她的模样,双手抓住她的手,小心翼翼道:“妈妈别伤心,我不要爸爸了,我只要妈妈和小果就够了!” 邵韵文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眼里却带着淡淡的哀伤。 如果没有遇到苹苹的父亲,她的生活或许不会变得这么糟糕,可同样的,她也不会有苹苹和小果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 虽然有时候也会后悔,可想到一双儿女,她又觉得生活还是有希望的。 而且自从遇见云大夫后,她和孩子们的生活越来越好,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天,云岁岁和严长安去国营饭店吃饭,正好店里有新捞上来的江鱼,严长安连忙安排了一条。 云岁岁好久没吃鱼了,难得在外面吃了顿饱饭。 怀孕有一点好,就是吃撑了别人也看不出来,只会觉得她肚子大是因为怀孕。 因此她扶着肚子走在路上,别人也不会怀疑她是吃多了。 回到小洋楼,隔着一座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狗叫声。 虽然只有两声,但云岁岁的眼睛却亮了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进了院子,果然看到小老四正站在院子正中间,一身黑色皮毛油亮顺滑威风凛凛,四肢修长体格健硕,眼又圆又明亮。 看她回来,小老四疯狂地摇起了尾巴,却没有扑人,而是在训导员允许之后才走上前来,用脑袋蹭云岁岁的手。 云岁岁也十分欣喜,对着它猛rua一通,然后让杨大娘把她早就准备好的软垫拿出来,铺进训导员带过来的狗笼子里,又去厨房里取了两块肉给小老四吃。 而严长安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去吧,这大黑狗实在吓人,万一要上一口,让他下辈子也废了,不进吧,他还没跟岁岁叙旧完呢。 这样想着,他试探着往里挪动一小步。 正在吃肉的小老四顿时警惕地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陌生来客,喉间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严长安立马停住脚。 云岁岁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呢,连忙对小老四说:“别凶他,这是我朋友。” 小老四歪着头,好像听懂了似的,张只狗都放松了,心无旁骛地吃起了肉。 杨大娘直呼神奇:“呦,不愧是军犬,跟成精了似的!” 严长安松了口气,看它没再用那种危险的眼神看自己,便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 一步,两步,步子都很小,好像随时准备掉头就跑。 身后传来一声笑,声音很轻,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严长安回头,正对上顾钧带着笑意的黑眸。 他皱眉,理了理衣服又调整好表情,“你怎么来了?” 好像刚才被狗吓得够呛的不是他。 顾钧眉梢轻挑,“这是我家。” 严长安噎住,转眼又似笑非笑道:“当了团长就是不一样,私自出营都这么理直气壮。” 顾钧本就不是爱逞口舌之勇的人,更没有义务跟他解释,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朝院子里走去。 院中人也都看到了顾钧,云岁岁笑眼弯弯,“顾钧,你怎么来了,团里不忙吗?” 小老四更是连肉都不吃了,小卡车似的朝顾钧冲去,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 不过它对自己的体重有自知之明,没有撞到顾钧腿上,而是侧身过去,兴奋地围着顾钧转了好几圈。 “明天接新兵入伍,我提前一天过来,不耽误事。” 顾钧敷衍地拍了拍小老四的狗头,擦了擦手,帮云岁岁理了理衣服,眼神温柔地看向她的肚子,“好像又长了些。” 云岁岁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肚子,“是比之前长得快了。” 顾钧眼里有些担忧,“如果身体受不住了一定要请假,千万别硬挺着,学校那边我去说。” “放心吧,班主任那边已经找我说过了,以我的成绩请假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现在还不需要。”云岁岁应和道。 因为项天歌受伤的事,学校最近格外重视学生的安全问题,放假之前班主任就找过她,让她不舒服一定要说,千万别忍着。 顾钧轻轻颔首,“太热了,进去吧,小老四在院子里就行,它不会捣乱的。” 说着,他就领着云岁岁、杨大娘还有训导员进屋了。 竟忘了还有一个大活人在外头。 严长安看着两只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大黑狗,欲哭无泪。 第264章 顾钧在做戏 直到杨大娘都洗好水果放到桌上,云岁岁才反应过来少了一个人,“长安哥呢?长安哥是不是还在还在外面?” 她连忙出去,其他人也都跟在她后面。 看到院子里的情况时,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么长时间,严长安才挪了一半的距离了,小老四始终盯着他,脑袋左歪一下右歪一下,似乎不明白这个人类在干什么。 两人的距离越近,严长安就越紧张,动作也就越僵硬。 偏偏他越不自然,小老四就越想看他。 到最后竟然发展成了,严长安对着小老四说好话,说一句观察一眼走一步。 大家出来时,正好听到他一本正经地对小老四说:“狗同志,玉树临风威武雄壮,真是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 他看起来格外的认真虔诚,可越认真就越是心酸好笑。 听到笑声,严长安脸都憋红了,一双眼睛里满是绝望。 云岁岁怕他真把自己羞昏了,连忙对小老四说:“小老四,回笼子里。” 小老四连忙执行指令,听话地回笼子里趴着。 眼睛虽然还在看严长安,但身体却一动不动。 严长安见状连忙快步走进屋子,进屋后,明显松了口气。 杨大娘笑道:“严同志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夸条狗都能夸出花儿来!” “确实。”平日里话最少的顾钧竟然应和了一句。 转过头,他又不紧不慢道:“不过小老四是母犬,下次可别夸错了。” 严长安羞愤欲死,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故意的!” 这个姓顾的,绝对是故意把自个撇在院子里的! 顾钧唇角微勾,挑眉看他。 云岁岁见两人的眼神交流噼里啪啦,都快冒火星子了,连忙拉着顾钧坐下,又对严长安道:“长安哥快来,这个桃特别甜,记得你最喜欢吃桃子了!” 说着,还亲自拿了个又红又大的水蜜桃给他。 看着她讨好的笑脸,严长安再大的火气也消了,温和道:“谢谢岁岁。” 云岁岁刚坐下,旁边的顾钧就来抓她的手,却被她打了回去,还狠狠拧了下大腿肉。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就是故意欺负长安哥! 顾钧吃痛,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几人聊了会小老四,又简单说了43军征兵的情况,四点多时就开始准备晚饭。 云岁岁最近吃得比较清淡,因为体重增长得有些快,怕生孩子的时候不好生,所以得尽量控制。 但是她又喜欢吃重口的,重辣重酸都喜欢,以至于觉得最近的饭菜都没什么味,食欲也不太好。 顾钧显然听说了这点,特意去找食堂大厨学了两道新菜,都是适合孕妇吃的。 第一道菜端上来,云岁岁有些惊讶,“这是百合吗?” 顾钧点点头,“清炒百合。” 其他人确实连见都没见过,只觉得跟大蒜瓣似的,却没有那么饱满,闻着也没什么特殊的味道。 杨大娘疑惑,“百合是啥?荷花啊?” 云岁岁解释道:“百合是一种植物,鳞叶可食用,口感清爽微甜,也可以入药,有养阴润肺之效。” “但是咱们这不产这个吧?你从哪弄来的?” 她没记错的话,百合的产地好像是在湘省甘省。 不等顾钧开口,训导员抢先说道:“这个我知道!我前段时间就听后勤部说了,顾团跟他们说,采购的时候换点南方的干货回来,还给了他们两包红梅呢!” 顾钧点头,“昨天去后勤,正好看到有一包百合,就拿过来了。” 云岁岁心知鲜百合不易保存,市面上的百合本就少,就算找人帮忙,能买到也不是件容易事。 她尝了一口,清脆香甜,虽然有一点点老了,但也无伤大雅,“好吃!” 第二道菜是素炒三鲜,虽然也都是不容易得的食材,有那一小盘百合在前,倒也不显得多么特殊了。 但顾钧厉害就厉害在,哪怕只是清淡的素材,也炒得爽脆鲜嫩,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剩下的还有拳头大的红烧狮子头,蘑菇炖鹅肉,还有一盘拉皮凉菜。 云岁岁明明中午才吃了鱼,现在又胃口大开,吃得欢快极了。 只要她一个眼神,都不用开口,顾钧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一整顿饭下来,他不是在给她夹菜递水,就是在给她剔骨头擦手,自己只能抽空吃两口。 饶是严长安看了,也觉得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比他更会照顾云岁岁了。 原本他还认为姓顾的一看就是个霸道又暴力的人,岁岁跟他在一起是肯定吃苦更多,现在却又不确定了。 但也不排除顾钧是在他面前故意演戏,他还是得多观察观察,免得到时候岁岁有苦都无处说。 而训导员则是光顾着吃了。 最开始碍于顾钧的威名,他还不敢甩开膀子扒饭,心里多少有点惶恐。 可吃一口发现味道实在是好,比部队食堂强太多了,他就越吃越多越吃越多,最后都快把头埋碗里去了。 吃过饭,严长安和训导员识趣地告辞,两人正好都要去招待所,就结伴一起走了。 曲苹苹来学习,看到顾钧,依旧不敢放肆。 哪怕她每周都能见到这位师父的丈夫,可还是怕,走路都要绕着走,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而且每次顾钧在的时候,时间一到八点半,她就跑得飞快。 好像顾钧是个什么妖怪,只要她晚走一秒钟,就会被顾钧吃了似的。 今天依旧是如此,云岁岁在门口看着曲苹苹跑起来一翘一翘的小辫儿,无奈地对顾钧说:“你要是一直这么板着脸,以后咱们宝宝生下来也怕你怕得不敢亲近,到时候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