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反贼,娶个公主很合理吧?》 第1章 监国***与悍匪! “确定了吗?” “医官再三确认,贼首李宣确已失忆!” “很好!这事只能智取,不能硬来。就按刚才说的办,由本宫亲自出马!” 马车中,女子一边换着衣服,一边沉声对车外恭敬俯首的中年男子说道。 片刻后走出,那倾世容颜,直令百花含羞。 西楚国皇室一向人丁单薄,当今皇帝膝下只有一女一子。 眼前之人,便是天子长女赵紫薇,西楚的监国***,素有“铁娘子”之称,行事果决狠辣,不让须眉。 刚接手平洲郡三县的剿匪事宜,率领大军到州府城外,便得知当地官府已生擒秋神山贼首李宣,并押解到白云集镇上的这间茅屋中。 她走下马车,侧头看了看中年男子,威严道:“官兵撤走,留二人即可。三日内,待本宫诱骗其画出秋神山的布防舆图和藏金地点后,便将李宣处以五马分尸之刑,与其勾连者夷九族,力斩不饶!” 她不容置喙之色,说完话,便信步走进茅屋小院。 小院屋中。 李宣一脸懵懂的样子,呆呆望着此时屋中略显“喜庆”的摆设,不远处桌上摆着两杯合卺酒,妆台红烛泪干,大红“囍”字贴在窗头。 显然是昨夜良宵,喜得佳偶。 半个时辰之前,李宣就已经醒过一回,并意识到自己穿越的事实,但并未声张。 既来之则安之,他并非那种容易患得患失之人,安然接受了现实。 前世的他正在水上乐园玩跳水,落水之际,灵魂莫名附身到现在这具躯体中。 此时他身穿新郎袍,处于陋室之中,容貌也已大变样,不是穿越...又是什么? 诡异的是,他竟无法继承前身的记忆... 便只能对前来为他医治的几名大夫谎称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自己名叫李宣,凑巧的是前身竟与他同名同姓,倒也算“不谋而合”。 可我的新娘子去哪儿了呢? 望着空荡而简陋的婚房,李宣不由纳闷起来。 正想着,门外蓦然传来两声闷哼,可见守在门口的两名官兵应声倒地。 房门被打开,赵紫薇满脸焦急地走进来,开口就喊道:“夫君。” 令李宣不觉一愣,惊叹于眼前女子的绝色之余,更深感疑惑:“夫君?是喊我吗?你是谁?” 赵紫薇迫切的样子,“我是你娘子啊,夫君不记得我了吗?” 说着,便要拉着李宣的手往门外走去。 却被李宣阻止道:“走?去哪里?” 赵紫薇道:“自然是离开白云集,去一个爹爹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啊。” 李宣的眉头更深:“爹爹?等等,咱们还是先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讲明白了,再走!” “夫君为何这个时候犯执拗?我好不容易才说动二叔和六叔遣走大部分的官兵,门口的守卫亦被我打晕,此时正是我们逃走的最佳时机,你却要讲清楚?” “可为什么我们要逃走?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既是被官兵盯上了,又能逃到哪去?与其四处躲避,还不如留下把事情说清楚。即便要逃,也不可盲目。” 听此一言。 赵紫薇目光一蹙,意外于李宣竟有如此自知之明,暗道一句:嗯?此贼竟不愿逃?看来是真的失忆,把自己看成了平民百姓。若是装出来的失忆,此番他应该迫不及待逃走才对!也罢,那就正好了,省得本宫再演一回被抓回来的戏码... 于是,稍作迟疑后,便微叹一声,道:“夫君所言...倒也是。那就坐下吧,我来为夫君说明一切原委。” 她指了指屋里的那张小矮桌,当先坐下。 待李宣也跟着坐下后,便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半晌后。 李宣似乎了解了自己的身世,惊道:“什么?我本京都人士,乃一介潦倒书生,与你是书院的同窗,我们早已私定终身。此番来到平洲,乃是私奔而来,昨夜我们刚刚拜堂?” 赵紫薇演技在线,郑重点头道:“正是。你非但潦倒,而且文不成武不就,还一身恶习,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负债累累。而我身出富贵商贾之家,家中父母自然不允许我嫁给你这样的人。于是,我们就只能私奔了。” “后来,便在这白云集上定居。前月,你恶习不改,为了挣大钱,竟进山为匪,成了秋神山的帮众。这不...官兵剿匪,你就受伤了。好在负责剿匪的平洲府令和总兵大人,一个是我二叔,一个是我六叔。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才暂且饶你一命。” 李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这...也太神奇了吧?我竟是个混混,还是个山贼?” 殊不知,他这个山贼并不一般。 平洲一带赫赫有名的悍匪,人称“鬼面山魈”,秋神山五千匪众共主,据天险而守,令官兵围剿多年除而不得的反贼头领,便是他李宣! 他本为前朝大将之子,当今皇帝夺取政权之后,因不愿归服,便进山为匪,落草为寇。 其部众多为前朝军士,战力不俗,设五大当家,一百零五处据点,据秋神山脉天险而守,固若金汤。 只是,老天爷并没有给他这样的记忆,他是一块白板! 赵紫薇却认真道:“即便我不愿承认,但事实如此,你就正是个一无是处的浑蛋!” “那你是眼瞎了吗?看上我这样的浑蛋...” 李宣也认真道,眼中闪过一丝质疑。 令赵紫薇稍显错愕,一时语塞。 不得不说的是,***殿下故意将李宣的身世说得“渣”一些,只为让李宣与山贼沾边,继而逐步套出秋神山的布防舆图和藏金地点,却似乎说得有些过了。 对啊。 如此混混,我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会跟他? 好像言重了呀... 赵紫薇暗暗想到,但圆这样的小谎,对她来说,岂非洒洒水? 稍顿之后,她随即换上了一副落寞的神情,道:“夫君说得对。但你虽不务正业,屡教不改,对我的感情却是真的。可知你为何负债累累?便是举债为了给我买金钗,买大房子,给我更好的生活啊...” “为了我,你甚至不惜落草为寇,成了人人喊打的山贼。你如此待我,我又怎能因为你稍有陋习,就弃你而去?” 李宣呆滞:“不仅是个混混,还是个痴情的混混?” 赵紫薇道:“夫君别再声称自己是混混,其实...你进山为匪,还有另一个目的。你已经在慢慢变好,我才会决心与你拜堂确立关系啊。” “哦?什么目的?” “做山贼之前,你已经有改邪归正的想法。此番深入虎穴,乃是卧底,只为盗取秋神山的布防舆图和藏金地点!只要拿到这两样东西,朝廷就会给你赏赐。你便飞上枝头成人中龙凤,也就可以和我名正言顺在一起了。而且...” “而且什么?” “在你昏迷失忆之前,你说过那两样东西已经在你脑中,你摸清了秋神山的底细!不如,你现在把秋神山的舆图和藏金地点画出来吧,这样我们就不必逃跑了。” 赵紫薇倒也是个干脆利索之人,一边忽悠着李宣,一边顺势着达成自己的目的。 话刚说完,便神奇地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扁扁的盒子,里面装着纸笔,早有准备一般。 而后,将纸笔铺在桌上,目现精光,道:“夫君快画吧。画出来,咱们就能得到朝廷的赏赐,你我便可以白头到老了。” 嘴上如此说,***殿下的内心却在想:画出来...然后本宫送你下黄泉,再烧个纸人与你双宿双栖,白头到老! 第2章 洞房! 却见李宣深沉的脸色,起身踱步,思考的样子道:“按你这么说,我们根本没必要逃跑啊。你想啊,我既然已经改邪归正,替官府潜入山贼窝刺探情报,那就算是朝廷的线人。而既是自己人,我又为什么要跑?” “但不久前你二叔和六叔来的时候,看我的目光中饱含敌意,这是为何?另外,夫人可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蛋砸了我脑袋?” 说着话,他转身露出自己后脑勺上的伤势。 赵紫薇目光一转,巧妙解释道:“确实!朝廷有保护线人的责任,但你不是还没把舆图和藏金地点画出来吗?画出来,朝廷自然会保护你。至于二叔和六叔为何敌视你,还不是看你一事无成,不忍我跟着你受苦?” “不过现在好了,你刺探到了情报,画出舆图你就是有功,必得封赏!再者,打你之人便是山贼!你盗取秋神山舆图之事已经暴露,秋神山匪众现在恨不得宰了你。我让你跑,其实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躲避山贼。” “夫君可明白了?明白了,赶紧把舆图画出来,然后带二叔和六叔去夺了山贼的金银,可好?事不宜迟,赶快画!” 她第二次显露自己的小心思,将桌上纸笔推给李宣,心中满怀期待。 秋神山大寨盘踞多年,搜刮到了不少“民脂民膏”,富得流油,据说比西楚皇室还要有钱,只因他们在进山为匪之前,清空了前朝的国库... 这对于刚刚定鼎江山不久的西楚皇室来说,极具吸引力。 李宣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像已经信了大半,却道:“夫人如此着急作甚?你不是该关心关心我的伤势吗?为什么一个劲儿地让我画舆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专门为舆图而来呢。”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目光微妙地盯着赵紫薇。 令赵紫薇不禁一呆,赶忙缓和道:“我这不是担忧日后的生计吗?夫君别怪我心急...” “哦,但娘子也知道,我如今失忆了,恐怕暂时画不出舆图。” “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画个大概给二叔他们交差也是可以的呀。” 赵紫薇听他说暂时画不出,心中难掩失望。 李宣道:“印象倒是有!但既然要画,就得画准确,不然岂非是误导朝廷?此事不急,或许明天我就恢复记忆了呢?明天再画吧。” 赵紫薇一听他说有印象,眼前当即一亮,心中暗道:果然,此贼虽然失忆,但并非完全!也罢,套出舆图本就不能着急,且留他到明日! 便回道:“好。既然夫君不打算跑了,那我去打发走门外那两个士兵。” 说完,起身走出门口,踢醒了那两个装晕的士兵,并佯装大怒道:“给我滚!我夫君不会跑,他已经答应明日会给你们舆图!” 即便是做戏,***殿下仍是不忘侧面“提醒”李宣要画出舆图。 而后,她转身回到屋中,对李宣说道:“夫君已有决定,那今夜便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言尽,就想关上房门离开。 但还不及动作,就蓦然被李宣抓住了手腕,道:“哎,这里就是你的家,夫人这是要去哪啊?我们昨夜刚成亲,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呢。” 闻言。 赵紫薇一愣之际,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夫君...这是何意?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 “洞房。” 吐出两个字,李宣顺势一拉,便将她拥入怀中。 洞房? 赵紫薇惊了,脸色蓦然变白。 既然是做局,那么***殿下在现身之前,倒也想好了如何应对李宣的质疑,并准备了多套方案来解决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 但看她现在错愕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准备“洞房”的解决方案。 无可厚非,再怎么缜密之人,也不可能将一场谋局做得面面俱到,有所疏漏也是正常。 而且,谁又能想到一个已经失忆,刚刚寻回自家娘子的人...见面立马就要求洞房呢? 他不是应该想着如何解决面前的危局吗? 此时却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担忧之色,反而还有心思想着做那事儿? 可他这么要求好像也不过分啊,成亲洞房,岂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赵紫薇心头大惊,似乎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李宣提出的这个要求。 李宣搂着她的小蛮腰,饱含笑意,目光落在她精致的小脸与那玲珑曼妙的身材上,心中若有所思。 啧啧,好一张引人犯罪的俏脸... 就是不知在这张倾城的面庞背后,是不是藏着一颗蛇蝎之心! 她一面说官兵剿匪,我身陷囹圄,经她斡旋,才得以活命。 一面又说我是卧底,因为山贼受伤。 听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漏洞,但一介富贵的千金小姐竟不惜叛逃家族,跟一个穷困潦倒、满身陋习、一无是处的混混私奔? 这说起来就有些诡异了。 若非她眼瞎,就是这前身的“把子”带螺旋,或者此乃一场惊心布置的骗局,只为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而这丫头一来就跟我提什么舆图和藏金地,怕是专门为此而来。 坏在我不能继承前身的记忆,倒也无法准确判断孰真孰假! 不过,凡事并不能总往坏处想,兴许这娘们儿真是我家娘子呢? 不如,试她一试。 我与她真有那么深的感情,提出洞房,她必会答应。 若她拒绝,八成就是一场骗局,她并非我的夫人! 我也好早做应对的准备... 想着,李宣并未犹豫。 着手关紧房门,并落下门栓后,拉着她往床边走去。 却见赵紫薇一脸愕然,不愿挪步,便道:“夫人这个样子...是有什么疑虑吗?你我昨夜既已拜堂完婚,行周公之礼乃是天经地义,为何此番犹豫?不会是...” 如此一言,瞬间就将赵紫薇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而***殿下的临场应变倒也不俗,稍顿之后,脸色恢复正常,心中似已有对策,道:“夫君不要误会,我不是不愿,只是不想让夫君坏了自己的誓言。” “誓言?” “对!夫君失忆了,没有印象也是正常。当初我们私定终身之时,你便说过...今生若非学有所成,诗画双绝,就绝不会以儿女私情为先,不行周公之礼,与我只做灵魂夫妻的。今日,我若与你圆房...岂非就坏了你的誓言?那时,你可是发了毒誓的...” 说完这话,赵紫薇觉得自己如此搪塞,简直绝妙。 一介落草为寇的山贼头子,即便早年读过两年书,那也只是稍稍脱离文盲而已。 要做到学有所成,诗画双绝,简直难如登天。 以此为借口,你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动我分毫! 要不然,便是违背誓言,为人所不齿! 赵紫薇稍有得意,望着微微惊讶的李宣,浅笑了起来。 李宣皱眉道:“我真有发过这样的誓言?我当时是傻了吗?要诗画双绝才能与你同床共枕?可这也太难了吧?” 赵紫薇郑重之色,道:“是的。夫君确实发过这样的毒誓,不过你也不要灰心,来日方长,或许十年后你当真能成为诗画双绝呢?但现如今怕是做不到。因此,我就是想与你洞房也不行啊。除非,夫君想做个违背誓言之人!” 说完话,她浅笑着转身想要离开,笃定了李宣无法留住她。 诗画双绝啊,翰林院那些大学士都不敢如此自称。 仅凭你一介山贼?呵呵,下辈子吧! 赵紫薇心中冷笑。 第3章 其实我很强... 哪曾想,就在她转身打开门栓,即将迈步出门的间隙。 李宣也不多废话,转身回到那张小矮桌边上坐下,利用赵紫薇先前留下给他画舆图的纸笔,就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行文很快,如若狂草。 几个呼吸之间,诗文成半,便叫住道:“夫人稍等,在你回你二叔家前,不如先看看我这篇诗文?” 赵紫薇止步,见到李宣仍在埋头书写,眼前闪过一丝轻蔑,暗道:诗文?呵,一介山贼会写诗文?他是在侮辱这两个字吧?怕是不堪入目!不过也罢,看一眼又能怎样?正好可以数落数落他再走! 于是,便回了一句:“哦?夫君居然会写诗文,这倒是让我大感意外。要知道,当年我与你在书院就读那时,你可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呵呵。” 李宣没有回话,补全诗文的后半部分,望了她一眼,继续在纸上描绘着什么。 赵紫薇本带着嘲讽之心,却在见到李宣桌上的诗文后,瞳孔暴突,如遭雷击一般,猛冲过去抓在手中,难以置信之色,默念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一首李词帝的《春花秋月》,却已惊爆了***殿下的眼球。 赵紫薇万难想到,在她眼中低贱粗鄙的山贼头子,竟能在弹指间写出这么一首旷古烁今的绝妙诗词,不禁呆滞当场。 如此诗词,可谓一绝。 事实也正是如此,李后主的这首词,即便是放在李宣前世,那也是位列诗词榜前十的存在。 可还没等赵紫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李宣又将一幅素描画像递到她面前,道:“夫人觉得此词如何?” 赵紫薇下意识地回道:“绝...” “那我这幅画呢?” “妙...” 她只是略微瞄了一眼,就同样给了极高的评价。 只因短短的时间内,李宣仅凭几个抬眼之间,竟将她快速画于纸上,微妙微俏。 不仅行画速度极快,且画风独特,别具一格。 虽时间仓促,未能勾勒出细节神态,但已然堪称“妙笔”。 李宣看着她那样子,心中不禁忍笑:且不说我这个前身是否发过这样的毒誓,但你考我什么不好,考诗词画作?唐宋三百首,连个初中生都会背!而鄙人我...本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硕士就读于京北大学文学院,主修古诗词,你是撞到枪口上了呀,嘿嘿。 “多谢夫人谬赞。你我之间的誓言,本无需他人评头论足,既然得夫人赏识,那我自认个诗画双绝,倒也不为过,你说是吧?那咱们是不是可以...” 他微妙暗示着,浅浅而笑。 赵紫薇强行压下内心的斐然,暗道:本宫早该想到的...此贼乃前朝大将之子,又颇有聪慧之名,断不能将之与一般匪类联系到一起。但没想到,他竟真的诗画双绝?单凭此词此画,他便将半个翰林院之人都比了下去... 本想借诗画搪塞之,谁知他有真才实学。怪不得秋神山久攻不下,原来这厮暗地里竟是个麒麟才子? 看他那浮浪的样子,今夜怕是一定要跟我行房了,这可怎么办? 有了! 他文的可以,武的不一定行吧? 看他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定是胜在权谋、才思,而弱于武艺! 而他既然能发过一次毒誓,当然也就能发第二次! 如是想到,赵紫薇收起手中诗画,却没有还给李宣,反而是收入怀中,道:“夫君一经失忆,没想到竟突生如此才学,倒是让我刮目相看。暂且算你做到了诗画双绝,但洞房还是不行。” 李宣纳闷,眼睛迷了起来,隐晦道:“为何?是娘子不愿意,还是另有隐情?” “只因昨夜我们拜堂之时,你又发了一个毒誓,扬言要习得高深武艺,方会与我圆房。当时我就拼命阻拦你,奈何你意志坚决,一定要文武双全才肯和我洞房...我无奈啊。” “这...” 听此,李宣有些懵了,暗骂了前身一句,道:“娘子此话当真?我怎么会发这么奇怪的毒誓?不会是娘子为拒绝同房,故意诓我的吧?习得高深武艺,岂是一朝一夕之事?你一次性说完吧,我到底还发了多少毒誓?” 赵紫薇听出了他话中带有些许质疑的意味,未免暴露,心中略微思虑之后,微笑道:“没了,就这两个毒誓。我自然是期待着能与夫君早些圆房生子,奈何夫君执意发誓。我绝对有心洞房,但又不忍夫君违背誓言,只能...” 但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 只见李宣蓦然一掌拍碎了矮桌的桌角,起身正色道:“好,夫人说我只有两个毒誓,那就够了。” 紧接着,猛然冲到墙边,竟一拳打穿了墙壁。 而后,从掉落的青石砖中捡起两三块,以手为刀,啪啪竟连斩三块砖头,面不改色。 古代平民的房子,都是夯土而成,本就不甚坚固。 加上这间茅屋已然年久失修,李宣能一拳击破墙壁,倒也不见多怪。 但经过高温烧制的青石砖,却是仍有很强的硬度。 以掌刀劈斩,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以办到。 令赵紫薇看得目瞪口呆,惊道:“你...你的手这么硬?” 李宣黠笑道:“不仅手硬,其他地方更硬!等下夫人必能体会...却不知如此武艺和才学,算文武双全吗?不好意思啊夫人,其实我很强。” ***殿下不得而知的是,李大当家前世在大学时,就是柔道社的黑带大师兄。 毕业后参加工作,又学了两年的咏春。 而前主身为山贼首领,身体底子本就不错,单手劈砖,并不难做到。 赵紫薇呆滞着,虽不愿承认,但总不能睁眼说瞎话,便吞吐道:“这...应该算吧...” “好的。两个誓言我都做到,换言之,已没什么可以阻拦我们圆房了。夫人,请吧!” 说着,他诡异一笑,拍了拍手上的墙灰后,立马走过去拉着赵紫薇走向婚床。 赵紫薇慌了,心里肯定是不想与李宣洞房的,但似乎已经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艰难地移动着脚步。 第4章 债主上门?那就卖了娘子吧! 怎么办?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反贼竟是个文武双全的麒麟才子? 看他那一脸孟浪的模样,今夜怕是铁了心要“吃”了本宫... 可本宫若是被这逆贼夺去了初夜,岂非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不行! 心中想着,***殿下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在这一刻,她就想出手一拳打爆李宣的头。 但微微转念之后,又觉得如果此时出手,那自己今日忙了一天筹备的后续计划不就白费了吗? 未到最后一步,还是不要贸然暴露身份,与这厮撕破脸皮! 还是得忍辱负重,先从他手上弄到布防舆图和藏金地点再说! 而好歹是一国公主,赵紫薇不无聪慧,眼前这种境况,她看似已经没有其他借口推辞。 但就在李宣即将把她按到床上之时,倒也灵机一动,想出了办法。 只见她半躺在床上,蓦然笑着,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按住李宣的胸口上,道:“哎,夫君且慢,你怎么那么猴急?你若执意洞房,我怎会不愿?但...你是不是得先去洗澡?一身臭汗的,怎么洞房?” 说完,她甜甜一笑,而后竟装出一副羞涩难当的模样。 令李宣看得有些心痒,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倒也合理。 自己现在这副身体一身臭汗,而且头上的伤口还未处理,是该先去冲洗一下。 于是,便回身露出一抹荡笑道:“夫人说得对,是夫君心急了。你等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人已跑向了屋外的简陋浴室。 赵紫薇随即肃然冷面,暗哼一声,打开那扇开向茅屋后院的小窗户,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哨吹响。 哨声低调传出,眨眼间,隔壁陋室的围墙上就有几名黑衣人翻墙过来,跪倒在地:“殿下。” 赵紫薇不多废话,直言道:“让崔玉阳速来接我!” 言尽,立马就关紧了窗户。 大约十分钟后。 当李宣简单处理自己头上的伤势,并冲完凉出来时,已发现院中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官兵。 带头的正是不久前李宣见到的那位虬髯将军...平洲总兵崔玉阳,此时一脸横怒地看着他。 而赵紫薇已被官兵团团围住,怕是洞不了房了。 李宣一呆,开口道:“这位...应该是六叔吧...” 话没说完,就被崔玉阳暴怒打断道:“六你大爷!滚!就凭你这个百无一用的落魄书生,也想和我家大娘子成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来人啊,将大娘子带走!” 在古代,“娘子”可以泛指妻子,也可以是对女子的尊称。 “是!” 几名军士应声,当即拉扯着赵紫薇往门外走去。 赵紫薇心中得意,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极不情愿、梨花带雨之色,演技突出,一边被官兵拉着走,一边带着哭腔道:“不...我不走...夫君...夫君救我...” 不得不说的是,在这一点上,***殿下可谓是天生的演员资质,将一名被棒打鸳鸯、强行拆散的痴情女子演绎得入木三分。 李宣却杵在原地不动,面对喝斥宠辱不惊,脾气好好的样子。 待一众官兵撤走之后,才忽然笑叹一声,自语道:“演得真好!这丫头要是生在蓝星,如此演技,做演员的话肯定能拿奖!不过也好,就看看你们到底想干啥,除了要那什么舆图之外,是否仍有其他目的。” “在前身的记忆没有恢复之前,就当过过戏瘾呗。演戏而已,谁不会呢?呵呵。” 说完,他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在意,转身回到房中呼呼大睡起来。 却是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担忧。 第二天清晨。 李宣还没起身,就被房中四溢的飘香吸引住。 他这间茅屋很小,卧室和客厅、餐厅是一体的,可以理解为单间,但却有前后院。 只见赵紫薇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篮子,正将篮中的几碟早点拿出来。 昨夜,李宣为了彰显自己的“武艺”,一掌拍碎了矮桌。 赵紫薇来的时候,便带了一张新的餐台,上好的橡木制成,一看就价值不菲。 见到李宣醒来,扭头微笑道:“夫君醒了,快去洗漱一下,然后吃早点吧。我亲自下厨为你做的,你得多吃点。” 听此。 李宣先是应了一声,而后目光投向赵紫薇的玉手,见其五指细长,宛若葱藕,俨然没有沾过阳春水,便知她在说谎。 但并未戳破,笑道:“好。但夫人昨夜不是被六叔带走了吗?怎么又能回来了?” 赵紫薇浅笑:“六叔一向疼爱我,只是不让我留宿在这里,但拗不过我恳求,白天还是让我自有活动的。” 李宣“哦”了一声,表面并无质疑,内心却嗤之以鼻。 “那我先去洗漱,夫人稍等。” 虽说这丫头做戏犹有破绽,但没弄清自己的身份之前,李宣还是决定装傻。 但前脚还没跨出,突听砰的一声,小院的门就被人踢开。 紧接着,大约十余人手持刀枪棍棒,进门就开始打砸。 领头的是一个独眼大汉,肩上扛着钢刀,扯着嗓子大喊道:“赵蕊那个娘们呢?哼,别以为逃到平洲,就可以欠债不还!天涯海角,老子都得把你挖出来!” 转眼间,小院已被砸得满地狼藉。 李宣一呆,赶忙走过去道:“住手,你们想干嘛?” 独眼大汉脸色一扭,凶神恶煞道:“干嘛?把赵蕊叫出来,她知道我们要干嘛!”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几张欠条丢到地上。 李宣捡起一看,欠条共五张,加起来欠银五十两,签字画押的是一个署名“赵蕊”的人。 五十两,对于富贵人家来说,或许只是一次宵夜钱。 但对于寻常的平头百姓,那可是堪比巨款。 要知道,古代地主家的佃户辛苦劳碌一年,交租之后,也才挣个七八两银。 李宣抓着欠条,皱眉道:“这位大哥,我这家姓李,不姓赵,也不认识什么叫赵蕊的人,你们上错门了吧?” 独眼大汉冷哼,刚要说话。 这时,赵紫薇却一脸惊恐地走到门口,道:“夫君,他们没有上错门,我就是赵蕊...” 赵紫薇,字蕊。 ***殿下这话,并不能算完全说谎,古人喜唤字号。 李宣回身一愕,“什么?你就是赵蕊,你向他们借了钱?” 赵紫薇还不及回答,独眼大汉就指向赵紫薇怒道:“臭娘们儿,你终于现身了吗?来人,把她给我绑了,带回京城!” 随后,又扭头看向李宣,接道:“你就是赵蕊那个不中用的夫君?哼,那就一起凑钱来还吧,五十两本金,算上利息共计一百两。拿不出钱来,哼哼,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家娘子得跟我们去春心楼接客还债。” 几名在场的喽啰应是,刚要上前。 赵紫薇就慌张地躲到李宣背后,佯装惊呼道:“啊?春心楼接客?我不要...夫君救我...” 她弱弱地盯着李宣看,满脸畏惧,求保护的样子。 李宣惊道:“怎么回事?你真的跟他们借了高利贷?” 赵紫薇点头,委屈状,道:“是的...但绝非借贷用来挥霍,夫君跟我来,我跟你细说。” 说完,便拉着李宣往屋里走。 独眼大汉已经包围了整个小院,自问可以掌控局势,便也没有阻拦。 屋中。 李宣正色道:“说吧。负债累累的,不是我吗?你是富家千金,怎么也...” 赵紫薇酝酿了一下情绪后,开口道:“还不是为了你?咱们从京城私奔到这,路上总得要盘缠吧?而你早已负债累累,再也借不出钱,就只能我去借了。我家虽富贵,但父亲知道我跟了你之后,就再没给过我银钱。” 李宣呆了,暗道一句这前身当真有这么废,连私奔跑路都要女人去借路费? 不免暗自尴尬了一把,道:“这...我以前真这么没用的吗?” 赵紫薇不知发自内心,还是刻意折辱,竟点头道:“是。但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夫君,咱们得想办法还钱,不然,他们真会把我带去春心楼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连官府都不好介入。” 李宣道:“可这么大一笔银钱,一时间我也没办法拿出来。你也看到了,就是卖了这间茅屋,也不值几个钱。” 闻言。 赵紫薇目光一闪,顺势道:“不,你有办法的!你脑子里有山贼的藏金地点和他们的布防舆图,不如,你交出来抵债吧!” “这倒是个好办法,但娘子不也知道吗?我失忆了,记不大清楚。” “记不清楚不要紧,慢慢想,先画出来,再慢慢修改!我是赵家长女的身份,还是有几分薄面的,我去说说情,缓和个几天。但这几天内,就得劳烦夫君尽快画出舆图和藏金地了。” 她巧妙地唆使道,而后便要转身出门。 “等等!” 李宣却将她拉住,沉默了些许后,脸上蓦然浮起一丝异样的笑容,道:“如夫人所说,这事是因我而起,自然得由我亲自去处理。即便要说情,也该由我去。但在去之前,我想问夫人一个问题。夫人务必如实回答!” 赵紫薇见他那样子,略带胸有成竹之色,还以为他已经决定要用舆图抵债,便满口答应道:“好,夫君请说。” “这事情我已想到办法解决,但你相信我吗?” “相信。” “那好,等下不管我说什么话,要做什么事,你都不要急着反对。一切听我安排,好吗?” 赵紫薇心中微喜,暗道:他如此说话,应该是要把舆图交出来了。呵呵,本宫此计甚妙,这厮果然是个情种!要不然,也不会被自己的爱人砸伤脑袋失忆!一听要拉他夫人去接客,立马就怂了。哼,还“鬼面山魈”,聪明睿智?还不是被本宫玩弄于鼓掌之中?画出舆图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这一刻,***殿下颇为得意,狠狠点头道:“好的,夫君。” 李宣也是点头,脸上却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拉着她的手走回院中后。 对着那追债的独眼大汉,道:“这位大哥,事情我已了解清楚,也必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复。但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我若拿不出钱来,你就要拿我家娘子怎样?” 独眼大汉冷笑道:“带去京都春心楼,接客还债,任人凌辱!呵呵。” 原以为李宣听后会幡然色变,跪地求宽限。 谁知,他竟转身将赵紫薇推向独眼大汉,道:“好的,那你们把她带走吧!我卖给你们了,不过...我家夫人如此绝色,只抵一百两银子,我太亏了。人你们带走,但必须多给我五十两!怎样?” 如此一言,不单是赵紫薇惊呆了。 就连扮成恶霸的在场军士都不禁目瞪口呆,这家伙竟要卖妻,而且还想找钱? 赵紫薇如遭雷击,脑袋里顿时一懵。 不是说他是一个情种吗?卖妻还债,算哪门子的情种? 这个畜生啊... ***殿下瞬间怒了。 第5章 败家生意! 很显然,这些上门讨债的恶霸,是赵紫薇麾下的军士假扮而成。 本意是制造一些事端,将李宣逼入绝境,继而令他画出山贼的布防舆图和藏金地点来抵债! 但...计划很好,“剧情”却似乎没有按***脑中的设想去发生。 令在场之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李宣的应对方式竟是卖妻,且还要倒找他五十两! 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根据赵紫薇得到的情报,李宣本是个情痴,这次之所以会被官府抓住,正是因为被他的心仪之人与官兵联合设局所捕。 那么按理说,他不该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行径才对。 也正是因此,赵紫薇认定李宣重感情,这才会决定假扮他的夫人伺机套取情报。 可他眼下如此作为,哪里有一点像情痴的做派? 赵紫薇如遭雷击,恍然呆滞,眼球瞪得老大,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独眼大汉一伙人更是瞬间懵住,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宣,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只能悄悄向赵紫薇投去一眼请示的目光。 殿下说...只要我们扮成恶霸来讨债,那贼首李宣为保夫人安全,必定会不惜代价画出舆图抵债。 但结果并没有啊,这可怎么接戏? 赵紫薇暗怒着,意识到一众手下的目光,正犹豫着该如何表态。 李宣见众“恶霸”呆住,却已经迫不及待道:“怎样?这样便宜的买卖,诸位大哥还用考虑吗?你看啊,我家娘子如此绝色,去春心楼接客,那肯定是房客不绝,一单接一单!一次...卖个一两银子不过分吧?” “那么,我家娘子一天接十个客人的话,就是十两!不出半个月,你们立马回本,往后就是赚钱,而且稳赚不赔!当然,如果你们狠一点,一天内回本...也不是不可能!我只不过想多要五十两翻本,实在想不到你们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啊。” 令赵紫薇听了差点绷不住,下一秒就想暴起拧断李宣的脑袋。 他还是人吗? 应该不是了。 危难关头卖妻就算了,居然还帮着恶霸算账? 什么一天接十个客人,一次一两银? 他把本宫当成了什么? 这是谁得到的情报...说这厮是个情种? 不行!忍不了了! 本宫要活撕了这个畜生! 怒火爆棚之下,就在赵紫薇决定要爆发之时,却见到李宣投来了微妙的目光,不由稍有迟疑。 脑中蓦然浮现出李宣刚才在屋中的交代: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要急着反对... 嗯? 这家伙刚才还和我说得好好的,说已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那么...应该不会转头就翻脸卖妻。 或许他卖妻是假,有意拖延转圜是真? 从白云集回京,少说也得有半个月的车程。 他是想先把本宫卖了,解决眼前的困境,在本宫被带到京都的这半个月时间内,再设法营救? 可他扬言多要五十两是什么意思呢? 不管了,反正现在整个白云集上都是本宫的人,这厮就是想逃也插翅难飞! 且先顺从他一下,看他能弄出什么花样! 兴许他拿这五十两是当作路费盘缠,想暗中运回秋神山的金银救我...也说不定! 本宫只需派人严密盯着他,必有所获! 想到这,赵紫薇压下心中怒火,不动声色间朝独眼大汉点了点头。 独眼大汉会意,虽有诧异,但并未过多迟疑,开口道:“哼,你还真是个畜生,连自家娘子都卖!但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日后若想反悔,赎回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说完,便伸手入怀,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扔下后,摆手接道:“弟兄们,咱们走!没了五十两,挣个生金蛋的姑娘也不错!” 待众人走后。 李宣捡起地上的银票,笑而不语。 心中似有决定一般,随即回屋,将赵紫薇带来的早点一扫而空,并在屋中翻出几个麻袋后,快速出门而去。 去时早晨,归时已是夜幕时分。 茅屋外停着几辆牛板车,车上装满了各种物品。 李宣从车头上下来,将所有车夫都招呼过来,掏出钱袋挨个儿打赏,道:“各位辛苦了,车费已经付过,这是赏钱。还请各位帮忙,将车上物品搬入我院内,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几名车夫得了赏钱,乐于至此,随即动手帮忙,极为麻利。 而车上的物品大多都用麻袋装着,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除此之外,便是几口大锅和木桶,以及十来只活鸡。 十几分钟后,东西被全部搬进他那间小厨房中。 留在最后的是一名五旬有余的老车夫,慈眉善目,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搬完东西就走,而是稍作停留,帮李宣整理了一下院中散乱的内务。 李宣见他好心,便又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他,道:“多谢老人家帮忙,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老者望着他手中的铜板,迟疑了半分,却伸手推了回去,道:“公子不必破费,你雇了老朽一天,给的赏钱够多了,无需再给。只是...公子莫要责怪老朽多嘴,你花了几十两银子买这么多盐块来干啥?” 他指着厨房内,那垒起半人高的麻袋堆疑惑道。 李宣笑了笑,也指向摆在院中的那一笼子活鸡,缓缓道:“有盐有鸡,老人家难道看不出来我要做什么生意吗?” “有盐有鸡,难道公子想做盐焗鸡生意?” “老先生猜对了。” “这...” 老者听了,蓦然一愕,道:“如果是这样,就是多嘴...老朽也要奉劝你一句,那是个败家生意,不能做啊。” 李宣一笑:“哦?怎么个败家法?” “公子想想看啊,我西楚国大战初定,朝中百废待兴,尤其是平洲三县还有匪患未除,百姓生活仍在困苦之中。普通人哪有闲钱去消费你那价格高昂的盐焗鸡?” 老者语重心长之色,郑重规劝道:“单说这年头物资匮乏,盐价堪比黄金,这生意就划不来!一只活鸡的市场价格是十五文钱左右,算上你盐焗的成本,你得卖多少钱才有得挣?少说也得卖三四十文一只吧?” “这盐价有多贵,你是知道的,买了这么盐块囤积,你几十两银子花出去了吧?而且,做盐焗鸡用的是粗盐,你买这盐块也不对啊!老朽今日陪你忙前忙后,加上赏钱,也才挣你十几文。你说,普通人谁买得起你的盐焗鸡?” “州府那些达官贵人倒是能消费得起,但毕竟少数。这年头做生意还是得接地气,不要想着一步登天。听老朽一句劝,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把那些盐块都退了吧,兴许还能换回些钱。不然,最多一个月,你可能就会倒闭。” 李宣听了,却显不以为然,轻松道:“无妨!我要做的本来就是达官贵人的生意,要么发财,要么倒闭!年轻人嘛,失败了还可以再来!我最不怕的就是倒闭,且信心十足,但还是要感谢老先生的提醒,多谢。” 老者一愣,意外于李宣竟把“倒闭”说得如此轻松,但好心之下,仍不吝多言道:“年轻人志向远大,可以理解,但也不能盲目,明知是败家生意你也要去做?老朽劝你赶紧退了这些盐块吧。收回些银两,娶个媳妇儿,安生过日子不好吗?” “对了,公子可有婚配啊?你家娘子也同意你做这门生意?” 李宣笑道:“本来有的,但今天刚把她卖了,要不然我也没钱买这么多盐块!呵呵。” 令老者猛然一惊。 什么? 他卖了自家娘子,来做这个败家的盐焗鸡生意? 真是个败家仔啊... 第6章 制盐,开张即倒闭? 老者惊讶地望着李宣,竟无言以对。 看这年轻人相貌堂堂,怎么会蠢到卖了自家娘子去做这明摆着赔钱的买卖? 盐价高昂,寻常人家都吃不上盐,鸡肉也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一回,哪有人舍得花钱去买什么盐焗鸡? 即便是州府那些达官贵人,一个月也吃不了几回。 高级的酒肆饭馆要点这样的盐焗的菜式,都是需要定制的,且价格奇高,一年卖不出去几只盐焗鸡。 而这个年轻人却连买十几只肥鸡,想开店售卖? 这若非是脑子有坑,便是钱多了没处花! 恐怕到最后,连买盐的成本都收不回来,还白赔一个娘子! 老者暗暗想到,但毕竟与李宣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且关系已经终止,作为路人好心的提醒,他已经做了。 至于李宣是否听从,那就是自己的决定了。 顿了顿,老者苦笑一声,道:“好吧!既然公子执意而为,老朽作为外人,倒也不好多说。但还是希望公子可以三思而后行,否则...追悔莫及啊。老朽告辞了。” 说着,便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小院。 李宣淡笑着,却叫住道:“老先生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从白云集去往京城,最快得要多少天车程?” 老者回身,略微思索后,道:“最少也得半个月!这还是在通关手令齐全,且官道畅通的情况下才能实现,否则还需更久。” “通关手令?去京城还要手令?” “公子不知道吗?平洲三县匪患横行,尤其是秋神山一脉的悍匪,更是无恶不作,被朝廷视为毒瘤,一直剿而不灭。适逢监国***殿下亲自莅临平洲,亲自督导剿匪事宜,已将整个平洲郡设为戒严区。任何出入平洲的商队、平民都必须持有官府的批文手令,才能同行。而这手令办下来,少说也得三五天。” “五天?也就是说...他们即便带走那丫头,也得在平洲城滞留五天!那就足够了!” 听见老者的回复,李宣小声嘟囔了一句。 老者却道:“公子问这个作甚?难道你店都没开起来,就想着把生意做到京城去了?” 李宣呵呵一笑:“那倒不是,随便问问而已。老先生请回吧,我见你人蛮好的,不知怎么称呼?过两天你若有闲暇,我还雇佣你送我去平洲,如何?” 老者回道:“公子叫我老福即可。你若有需要,在镇上的大榕树下可以找到老朽。” 说完,便再次拱手,拉着牛车离开。 老者走后。 李宣关紧了院门,回身浅笑自语道:“五天,算起来也挺紧的,得赶快把细盐制作出来。赶在那群高利贷回京之前,把赵蕊那丫头赎回!那丫头明显有些诡异,但好像对我很了解的样子,且先把她留在身边,彻底弄清我的身世后,再作其他打算!” 随后,便转入厨房,安好新买的几口大锅后,开始生火烧水。 众所周知,古代的盐价高昂,尤其是在物资匮乏,百废待兴的背景下,更是堪比金贵! 西楚国官营的盐铺中,有三种不同价格的盐售卖。 第一种,也是最便宜的,正是李宣此番大量购买的盐块。 这种盐块杂质很多,烹饪时多放,菜便会发苦。 以至于价格相对便宜,一般是普通百姓购买,但也卖到了十文钱一两。 十文钱是什么概念? 从李宣雇佣老福一天的支出就可看出,差不多是一个人加一辆牛车...做工一天的酬金! 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并不便宜。 第二种,就是粗盐。 粗盐经过二次过滤精炼,杂质较少,各类重金属含量偏低,价格也偏高,卖到了一两银子一两。 各大高档酒肆饭馆,以及殷实的家庭,便是粗盐的主力消费者。 第三种,便是最贵的精炼细盐! 细盐又分三类,按照官府制作工艺和纯度的不同,价格在三两到五两之间不等。 那就是王公贵族和一流门第,才有能力消费的“奢侈品”。 李宣要做盐焗鸡,需要用到的是粗盐。 但在他今天采买的清单中,粗盐的占比很少,大部分都是那种最低等的盐块。 只因他知道粗盐可以经过盐块提炼出来,盐块溶于水,烧干水分,令盐分再次结晶之后,便会得到粒状的粗盐。 粗盐再溶于水,反复过滤提纯,烧干结晶,最后得到的就是更加精纯的细盐! 换言之,只要有足够多的盐块,李宣就可以制作出粗盐,乃至规格更高、更纯的细盐。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大当家挑灯夜战,摆下两口大锅和必要的过滤蒸馏装置,除了休息吃饭之外,都是一股脑扑在制盐上。 一天一夜后。 整整十几麻袋的盐块,全数被他制作成了粗盐与细盐。 精炼的损耗极大,李宣掂量了一下,最后的成品只有小半袋粗盐,约二十来斤。 细盐则更少,估摸着六斤不到,但价值可是不斐! 这些成品盐,若拿到市场上去卖,至少也值上百两银子。 不过,盐业素来官营,私自买卖即违法,且是杀头的大罪。 被官府发现,九条命都不够死。 但李宣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可以将这些私盐快速出手,挣快钱,并赎回赵紫薇! 紧接着,制盐结束后,他开始磨刀杀鸡,烹饪盐焗鸡。 循着前世的记忆,粗略制作出盐焗鸡,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难。 购盐的第三天。 待准备工作完毕后,李宣在镇上的老榕树下找到老福,并再次雇佣他的牛板车,拉着一箩筐盐焗鸡奔赴平洲城。 白云集是一处大镇,距离平洲城仅有三十里的官道路程,半个时辰内必达。 途中。 老福一边赶着牛车,一边替李宣忧心,问道:“公子,看你这架势,是想去州府摆摊售卖?” 李宣笑道:“不!摆摊档次太低了,我要开店!” 老福皱眉:“开店?可这也太赶了吧?你甚至还没找到店铺吧?” “有钱还怕找不到店铺?这些都是小事!本公子到了平洲城,看上哪家店铺,立马付钱租下,当天就做生意!这叫雷厉风行,懂吗?” 他说着,掏出钱袋掂了掂,一脸笑意的样子。 卖掉赵紫薇,让他有了五十两的“巨款”作为启动资金。 除去前天大量购买盐块和工具花费的近四十两,李大当家仍有十两左右在身,足够在平洲城相对热闹的街道租下一间小门面。 老福却愕然道:“可公子可曾想过,你这生意要是做不好,没有销路的话...该怎么办?” 李宣露出一抹黠笑,云淡风轻道:“做不好就不做呗,大不了开张即倒闭,马上转让!” “这...那你岂非血本无归?” “无妨,我亏得起!再说了,你怎知我一定会亏?” 第7章 傻子与水鱼! 老福不说话了,自顾轻叹着,他觉得自己与这个年轻人有些沟通上的障碍,多言无用。 索性就闭嘴,认真赶起了牛车,心中暗暗想到...等下到了地方,不管他给多少赏钱,我都照单全收,劳务费还得多喊一点! 反正他做这样的生意,横竖都是血亏,还不如多挣他一点辛苦钱。 李宣却是胸有成竹的姿态,甚至有闲情吹起口哨。 来到平洲城,处处新鲜。 街上车水马龙,俊男美女三两成双,繁华之景,让李大当家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第一次领略到了古代雄伟城池的独特魅力。 平洲城,是附近三大县的州府,颇具规模。 加上肩负着剿灭秋神山匪众的重任,常年驻军五万,乃是一座繁华都市与军事要塞的结合体,人口近七十万。 一入城门,李宣就让老福绕着城中最热闹的几条街道走了一圈,一边体验着当地的风土人情,一边寻找沿街放空的店铺。 由于盐价的高昂,盐焗鸡这样的重盐特色菜式,算是高端食物。 李宣并不会单纯地认为,在平民区随便找个低档门面就能把生意做起来,唯有在富人聚集最多的城区中心,方有一线可能。 但既然是人流最密集的街道,生意好做,又岂会轻易有门店放空? 最终,二人只能退而求次,在城中贫富结合的中档街区寻找。 牛车在一间贴着招租的临街门面前停下,恰好房东也在,身边还跟着几个人,似是刚刚看过门面的租客。 但好像租金谈不拢,以至于房东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正着手关门。 李宣跳下牛车,走过去笑眯眯地喊道:“老板你好,请问这间门店是要出租吗?” 房东正锁着门,忽听身后有人叫唤,顿时眼前一亮,赶忙回身道:“是啊,出租。” 不过,刚一转身,目光就黯淡了下去,接着又补了一句:“是出租,但你...” 房东并没有把话说全,只因他见到李宣一身粗布麻衣,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钱的主儿。 而他打出来的招租告示,单单月租就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月租是什么概念?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而老福连人带车做苦力一天的收入是十五文,由此对比,可想而知。 即便是在贫富交汇的中档街区,门店的租金对于贫下中农来说,亦是天价。 算下来,租下这间门店一天需要一百文钱。 相当于老福不吃不喝,干活七天的总收入,才可租下这间店铺一天。 令身后的老福听了,不禁瞳孔放大,目瞪口呆。 房东显然是看到李宣“清贫”的样子,连谈价的欲望都没了,轻笑一声后,又回身接着锁紧房门。 三两银的月租,在富人区也不是随便一人都可租下的。 房东锁好门后,摆手指了指贴在门上的告示,笑而不语。 原以为李宣会知难而退,可谁知...下一秒竟听到李宣笑道:“三两银?好像也不贵啊,好,我租了。” 房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不禁一愕:“你租了?看清楚,三两银是月租,不是年租。而且押一付三,损坏里面物件,还要另价赔偿。” 李宣不说话,直接掏出钱袋,从中取出四两银子交到房中手中。 这才回道:“知道!我识字的,但我出门急,身上没带够银两。押一付三,不够钱给你。这样吧,月租...我给你四两银,押一付一,按月准时交租。我若有哪个月交不上钱,你立马赶人,怎么样?” “你要是同意,我马上再给你四两,然后立契约坐实!” 房东愣住,难以置信之色,惊道:“公子此话当真?你愿以四两月租的价格,盘下这间店铺?” 说完,马上抓起手上的银两咬了咬,确认是真银后,脸上的惊讶更甚。 李宣笑道:“肯定是真的啊,第一个月的租金不是给你了吗?” 房东立马谄笑起来,连连称好,感觉自己逮到了一只水鱼。 他这间门面虽位置不算差,但打出来“三两”的租金,本意是让租客砍价,里面有很大的降价空间。 这年头匪患横行,平洲城的商业氛围实际并不好,加上这间店铺不在真正的闹市区,这才会闲置下来。 房东也是苦闷已久,方才来看店的另一波租客,砍价砍到二两银子一月,他差点就答应了。 毕竟闲置也是闲置,租出去好歹能有点收入,只是怕租金降得太低,坏了附近门市的规矩,才狠心拒绝。 不曾想...竟突然跳出个小年轻来,非但不砍价,而且还加租? 那不是水鱼是什么? 房东是大喜过望,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点头道:“好!公子爽快,那我也不废话!租给你了!但事先咱得说好,要是交不上租金,可别怪我不近人情啊...” 李宣也点头:“当然,在商言商,要是做不成生意,我自己就关张倒闭,马上清仓转让,你连赶人都不用。” “有公子这话就行了,那就请入内签字据吧!” 房东迫不及待,快速收起银两,甩手掏出钥匙重新打开店门,生怕李宣会反悔一般。 店门打开,里面的空间也就十来平左右,属于典型的微小商铺。 胜在位置很不错,处于这条大街的三角位置,门外往来的人流不少。 签字据的过程千篇一律,李大当家虽然失去了前身的记忆,但识字的本事没忘。 看过字据没有什么暗坑后,就大方签下。 但留了个心眼,落款处他并未写成“李宣”,而是李...惊才,权当是给自己取了个字号。 李宣,字惊才。 李大当家觉得这个名字倒也不错,至少看着顺眼。 随后,又交了四两银子的押金,李宣卖妻所得的银两已所剩无几。 房东却是乐开了花,暗道祖宗保佑,竟让这么个水鱼自己送上门来,连说话的语气比平时客气不少,道:“好了,契约已签。那么接下来,这间门店就交给惊才兄了呀。祝惊才兄生意红火,发大财!对了,还不知你要做什么生意。” 李宣指着门外牛车上的一箩筐盐焗鸡,也客气道:“做盐焗鸡!” 房东听后,又是一副惊呆的神色,心中暗道:盐焗鸡?这小年轻是傻子吧?这年头,普通人连盐块都不舍得买,谁会买你这盐焗鸡?城中贵人倒是消费得起,但像他们这样的显贵吃饭都讲究一个排场,即便要吃什么特色菜,也会去高档食府点购。谁稀罕你这临街店铺售卖的零散货? 敢情他是来败家的! 在听到“盐焗鸡”这三个字时,房东心中给李宣安下了一个标签:傻子+水鱼。 但毕竟是自己的租客,总不能显露出违和的表情,房东便笑着拱手道:“好好好,做盐焗鸡好啊,我祝惊才兄宾客盈门,大发特发了。先告辞!” 房东明显比李宣大很多岁,但仍以“兄”字相称,可见也是个圆滑之辈。 说完话,便快步离开。 李宣当然是听出了房东的客套说辞,其实并不看好,但不以为然,扭头从店中搬出一张桌子摆在门口后,冲门外一脸呆滞的老福,说道:“福伯,傻愣什么?赶紧帮我把东西搬进店里啊,今日我可是雇了你一天。” “赶紧的,咱们的盐焗鸡要么瞬间爆火,要么赶紧倒闭关张,打包出售!” 他蓦然来了这么一句,令老福更显错愕。 第8章 史上最快倒闭,沈大家主! 接下来的一幕。 忠厚老实的老福终于是见识到了李宣口中所谓的“雷厉风行”,同样心中也更加认定李宣是个败家仔。 门店刚刚租下来,卫生都还未及清扫。 李宣搬出一张桌子后,就让老福把一大盆预制好的盐焗鸡给摆上了台面,而后随意在门口竖起一块牌子。 上面写道:李记盐焗鸡,开业大酬宾,仅售三百文一只,欲购从速,概不议价! 这便算开张营业了。 店铺装修省了,门头的招牌还没做,也省了。 着实刷新了老福的三观,令人惊叹。 哪有人这样子做生意的? 老福老好人的心肠,忍不住问道:“公子,你当真要这样做吗?坊市里一只活鸡才卖十文,即便是用粗盐焗过...那也不值三百文啊。你要是这么定价,恐怕到最后连一只都卖不出去,得白白坏在手中!” “而且你租的门面也太贵了,老朽打听了一下,这条街最好的门店顶多也就三两银子一月,你四两租下这里...已算做了冤大头。大家伙都在背后说你傻,你怎么...” 他说着话,目光投向了门口围着的一众路人。 刚才与房东签约之时,李宣可是当着众多路人的面,答应要以四两银子一个月租下这里。 而他这个“外乡人”或许不知,街坊邻居可是清楚得很。 这家门店的月租顶多就二两银子到头,再多便无人问津了。 房东自然是深知这点,打出“三两”的告示,只不过是为了留出砍价的空间。 却见李宣二话不说,非但丝毫不压价,还为了免去“押一付三”的规矩而主动加价。 这在众人看来,若非蠢材,就是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傻子! 众所周知,路人最大的兴趣爱好便是吃瓜磕枣,遇见什么新奇的事情,都不吝围观议论。 一见李宣如此做派,非但以高昂的价格租下门店,还做起了这不合时宜的盐焗生意,更摆出了“三百文一只”的天价,不禁大为好奇,以至于门口围观了大批吃瓜群众。 不仅围观,而且私下还在指指点点: “哟,这是哪家的公子啊,看着倒是挺俊,但估计脑子不好使。这年头...谁做这种稀罕的盐焗生意?就是城中最高档的食府,一年都没人点几只盐焗鸡。他却要当街摆卖,而且价格比食府还贵?” “可不是嘛!他还以两倍的高价租了老范家的小铺子呢,肯定是傻了。” “这生意要是做成,太阳就从西边出来咯。” “我估计...顶多半月,这小伙子就得关张大吉!” “半个月?恐怕十天都撑不住,我打赌他一只鸡都卖不出去!” “...” 门外众说纷纭,看着很热闹的样子,但清一色都不看好李宣这生意。 令今日帮工的老福都觉得尴尬不已,眉头深皱。 李宣却泰然自若,从店内搬出一张躺椅,舒服地躺着,双手枕头,冲老福说道:“没事。福伯,你就这么卖,三百文一只,概不议价。别人怎么说不要紧,最好他们能帮我把话题传遍整个平洲城,也算帮我做了广告。” “总之,卖不卖得出去,你今日的工钱照算。日落之后,你便收工回去。明天不用来了,后天再来接我!” 说完,便笑了笑,闭目养神起来。 老福默叹,心道:败家仔啊...这时候还有心情睡觉?可怜了被他卖走的那家姑娘,可能这辈子都赎不回来了... 当天晚上。 就正如路人所料那般,李大当家入城即租店,租店即开张,但一只鸡都没卖出去,倒是得了一阵反面的吆喝。 大家伙都在猜测着他什么时候倒闭,倒闭之后又是什么脸色,无形中竟成了附近几条大街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李宣并没有返回白云集家中,日落后收档,便在店中草草对付了一晚,以盐焗鸡果腹。 鸡卖不出去,他自己倒是吃得挺香。 第二天清晨。 李宣起得很早,但路人更早。 他刚刚洗漱完毕,店外就围着一群人。 一见李宣走出,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哟,李公子起得挺早啊,是不是昨日开张生意太好了,赶早想大赚一笔啊?” 如此一言,令人群不禁爆发出一阵哄笑。 李宣和善之色,淡笑道:“惭愧啊,昨日开张就吃了个光头,一只鸡是卖不出去。看来李某是不适合做这门生意,但...诸位这么早来干什么?不会是想看我什么时候倒闭吧?” 那人见他说得如此直白,倒也没有婉转,直言道:“李公子虽蠢,但好像也有自知之明。那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们,想什么时候清算倒闭?咱们也好赶来,占你点便宜啊。不会是昨日开张,今日倒闭吧?那可就算是平洲有史以来,最快的倒闭纪录了呀。” “这盐焗鸡...你是打算十文,还是二十文贱卖?” 人群中再次爆发哄笑。 李宣却丝毫不显尴尬,当众道:“既然各位那么想知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吧。便宜是有的,但能不能占到,就看你们的实力了。” 说完,他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红纸,啪的一声贴到门板上。 红纸上赫然写着两行大字:结业,打包出售,作价三百两!含泪转让,恕不议价。 众人看后,先是一阵沉默,而后议论声更大: “什么?整体转让三百两?你是脑子有病吧?” “是啊,就几只盐焗鸡,你卖三百两?这店值吗?” “三百两,老子连老范家的商铺一起盘了都行,买你这几只鸡?” “李公子是没见过世面吗?还是傻糊涂了?” “...” 一时间,人群中顿时炸了锅,言语中不无激烈。 李宣却充耳未闻,大声喊道:“价格已出,谁家有能力的,可以拿钱说话,其余概不解释!买不起的,也可以帮我多宣传宣传呀。” 他浅笑着,又躺到了那张椅子上,惬意自得之色。 着实令众人一阵纳闷,这刚租下的店铺,外加几只鸡,这小子怎么敢卖三百两? 敢情是为了哗众取宠,博人眼球的吧? 路人惊讶于李宣这样的操作,消息不散而走,很快就成了城中热点。 毕竟几只鸡卖三百两天价这样的新闻,不是啥时候都有。 小店门外聚集了大量平民,几乎造成了交通阻塞,大家伙都想看看这位脑子坏掉的“奇公子”。 到了正午时。 小店所在的长宁街,依旧热度不减。 街头处,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正缓缓开进,车旁围着十多名带刀侍卫,排场很大,显然不是一般人物。 悬挂在车头的一面“沈氏”旗帜,暴露了车中之人的身份。 沈氏乃城中巨富,据说掌控了平洲三县近九成的粮油生意,各大县城和州府的酒肆客栈也都有他们沈氏的股份。 当代家主沈三钱,便是这平洲各路商会的总会长。 沈大家主一身优雅气质,与惯有印象中的商贾形象大相径庭,既视感竟像个文学大儒。 此时端坐在车中,微闭着双眼养神,身旁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正在汇报着什么。 待告一段落后,轻轻合上手中的账本,中年掌柜改口道:“家主,以上就是这个月来,各家店铺的营收情况。稳中有进,比之去年同期利润多了三成。但这次***殿下亲临,邀请咱们商会各大老板会面,怕是又要筹集剿匪军饷。”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利润还是得捐出去。” 沈三钱缓缓睁眼,轻笑一声道:“那就捐!不仅要捐,而且***想要多少,咱们都给。但前提是...她得把往后三年平洲郡的运盐之权,交予我们商会主理。若还是让京都的王家主办,那咱们就穷,没钱!可知?” “是...” 中年掌柜低头应了一声,但话没说完。 马车忽然急停了一下,令摆在沈三钱面前小桌上的茶洒出了一点,顿时让沈大家主脸色一沉。 中年掌柜识趣,赶忙掀开车帘,不悦道:“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不知道家主在车上吗?” 车外侍卫回道:“回大掌柜,前方民众聚集,马车避让不及...” “哼,还不快去看看怎么回事?耽误了家主与***的会面,你担当得起吗?” “是。” 侍卫当即快速走去。 片刻后,折返回道:“回家主,大掌柜,前方大量民众围观一家倒闭的店铺。已经派人去疏散,但需要片刻时间。” 中年掌柜冷哼一声,刚想训斥,却被沈三钱抢了先:“哦?一家倒闭的店铺有何稀奇,竟惹来众人围观?” 侍卫道:“据了解,那家店铺昨日刚开张,今天就倒闭结业了。但张贴的告示,转让费却高达三百两,因此惹来争议,百姓聚而不散。” “什么?一家新开即倒闭的店铺转让,竟要三百两?是什么样的店铺?金器店,还是玉石店?” “都不是。是一家...盐焗鸡店。” 第9章 变相卖盐,倒闭也赚钱? “盐焗鸡?” 一听手下这么回复,沈三钱先是一愣,而后不觉哑然失笑起来。 这年头盐价如此高昂,居然还有人做这种高成本,且又不利行利市的冷门生意? 沈三钱笑了,不禁摇头道:“蠢材!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踏实,想发财想疯了。若是海内升平,邦国强盛,百姓殷实,做此生意或许还有利可图。可在如今这样的大环境下,岂非是百亏不赚?呵呵。” 听此,中年掌柜也道:“是啊,现在的小掌柜哪有家主当年创业时,那般踏实肯干?都在想着走捷径,博人眼球,引起话题。这不,几只盐焗鸡的小店,转让费都敢要三百两了。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厮在哗众取宠,家主大可不必理会。” 沈三钱捋了捋胡须,点头道:“嗯,命人快速疏散群众吧。咱必须快些赶去文渊楼,不能让***殿下等太久。” 说完,便又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是。” 中年掌柜应是,再次掀开车帘,催促侍卫尽快开道。 沈府在平洲的威望极高,尤其是在普通百姓眼中,沈大家主可是传奇人物一般的存在。 他三十多岁前还一事无成,家中八兄弟分家的时候,只分到了三个铜板,连个相好都没有,孤家寡人,住的是城外的棚户。 但就是在这样身世背景下,这位沈先生硬是以“三钱”本金,从苦力脚夫做起,二十多年间风生水起,白手起家,生生造就了如今沈氏平洲首富的地位。 他本名沈老五,因以“三钱”的资本起家,后才改的名字。 三钱起家,二十年富甲平洲郡,这样的本事绝非随便一人都有。 因此,沈三钱在城中各大中小商户的眼中,乃是教父级别的人物,备受敬仰。 一见是沈府的侍卫前来开路,众多围观的百姓纷纷让道,马车缓缓行进。 可还没驶出多远,沈三钱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豁然睁眼,道:“不对!沈全,刚才你说...倒闭的那家店是做什么来着?” 中年掌柜沈全听此一问,稍稍皱眉,似乎觉得沈大家主不该再对于感兴趣,但还是回道:“盐焗鸡店啊。” 沈三钱眼中泛起一抹光,脸色一沉间透露出敏锐的洞察力,道:“盐焗鸡...做这门生意,最大的成本是什么?” 沈全想了想,道:“鸡不贵,也就十来文一只,倒是盐价高昂。制作盐焗鸡的粗盐,在官营的盐铺中最少也得一两银一两。那制作盐焗鸡最大的成本,自然就是来自粗盐了。” 沈三钱轻笑,目光微妙道:“那不就对了吗?如果那家店主并非傻子,他打出的三百两转让费,其实价值体现不在盐焗鸡上,而是制作盐焗鸡的盐呢?” 沈全一愣:“盐?家主的意思是...那家店主转让的不是店,也不是鸡,而是盐?” “对!” 沈三钱忽然掀开车帘,朝李宣的鸡铺望去。 半分钟后,放下车帘,道:“那家店连门头招牌都没有,店内最基本的揽客装修也没做,昨日开张,今日便宣告结业转让。且还打出三百两的高价转让费,最关键的一个字眼是,他说的是打包转让!” “打包转让,也就是说店内用以制作盐焗鸡的盐,也在转让的范围内。几只鸡不值钱,但若他店中的存盐足够多,那就值!” 听此,沈全微讶道:“这...按照家主这么说,这家店主其实只是为了卖盐?正常人不会昨日开张,今日就结业转让。他开店卖鸡是假,明知没有市场还要做,本就是为了倒闭!因为一倒闭,他就能整体转让,把存盐出手!” “朝廷严禁私盐买卖,他不能明着卖盐,于是就开了个鸡铺做**?” 沈三钱笑道:“说对了。” “那这个店主非但不是个傻子,反而还小有聪明?他手上的私盐是随店铺转让的,即便官府得知,也不能算他私售!只因...明面上他卖的是店铺!” “是啊。但你还少了一点没有想到!” “请家主明示。” “用店铺**,再整体转让的方式出售私盐,虽然可以规避官府追缉的风险。但他似乎有些心急,昨日才开张,今日就倒闭。按理说,他应该支撑个半月以上,才算合理!否则,很容易被官府盯上。但他还是铤而走险了,你说为什么?” “那店主急用钱?” “是!而急用钱的话,他就没有时间讨价还价。他打出三百两的价格,可能是急售,兴许他店内的私盐...价值更高。” 沈三钱说着,忽而眼底一蹙,接道:“停车!我要去会会这家店主,他急售,我占便宜。买下一单远低于市价的私盐,想想也不错嘛。呵呵。” 话说之间,沈府的马车在李宣的鸡铺门前停下。 沈三钱微笑着,昂首从车上走下,令围观之人一阵惊讶。 沈大老爷怎么来了? 而且还径直走向那个傻小子的店铺? 怎么回事? 沈老爷不会对那间只有几只鸡的店铺感兴趣吧? 人群一阵骚动,各自叫着“沈老板”,同时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李宣被人群异常的“骚动”引起注意,起身望向沈三钱,见对方一身华服,腰缠金带,面带红光,左手拇指上戴着一个上好和田玉制成的扳指,妥妥的富贵相。 就连跟在他身后的随从,手上也都带着金戒指。 不禁让李大当家眼前一亮,心道:嗯?这么快,识货的买主就来了?我还以为得等到个一两天呢。 想着,他压下内心的兴奋,表现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等沈三钱走到面前,他故作淡然道:“这位客官好,是想来一只肥美的盐焗鸡吗?” 沈三钱端详了他一下,却是摆手道:“盐焗鸡就免了,但我对你这家店倒是很感兴趣。转让费三百两有少吗?”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群再次炸锅。 什么? 沈老板来了,不买鸡,反倒问起转让费,不会是真想买下这家店吧? 可是他既然对鸡不感兴趣,又为何要买下这家店? 这家店岂非就只有几只鸡? 李宣自动忽略人群的喧闹,眉目一动,凑近小声道:“老板对我这小店有想法?” “那不然我来干嘛?” “诚心要?” “当然!不过,得值!” “那就行了。保证让老板满意,还请店内说话。” 李宣顿时眉开眼笑,进入了“销售”模式。 来到店内。 李宣将店门掩起,毕竟这样的生意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猫腻,而后正色对沈三钱说道:“老板,我打出三百两的转让费,便是要过滤掉一些没有眼光的人。而你能来问,大概是知道我这店的价值在哪。” “明人不说暗话,生意人爽快干脆。三百两,你稳赚不赔,不能再少了。” 说着,他转身进入那张前任店主留下的柜台,从中提出了一袋东西摆在沈三钱面前,接道:“老板请过目,上好的粗盐,足有十来斤!” 盐焗鸡,“招牌”的第一个字便是盐。 精明的商人不难想到,但凡开这样店铺的老板,必然有些存盐。 沈三钱既能来问,说明他深知隐晦,李宣倒也不想跟他过多委婉,直接就把“真家伙”摆了出来。 说完话,直接解开袋口,抓起一把粗盐,展示道:“老板请看,白花花的粗盐,粒粒分明,绝对的上品!成色...你自己看吧!” 沈三钱低头望去,蓦然一惊。 只见李宣手中的粗盐,成色极佳,单以肉眼看,便知杂质极少。 众所周知,粗盐若含有大量重金属杂质,那盐粒就会稍显发黄。 而李宣的这袋粗盐,却是偏白色的,说明纯度极高。 令沈大老板不由错愕,脑中莫名产生一个念头:这样的成色...若直接碾碎,即使不再过滤,也可以当成细盐来使用了呀... 其成色,甚至堪比官方的细盐! 这小年轻是如何得到的? 沈三钱旗下众多酒楼饭馆,是朝廷的用盐大户。 官营盐铺卖的是什么货色的产品,他最清楚。 眼前这袋粗盐绝非官方出品,但却要比官方的精纯得多。 “这袋粗盐绝非官盐出来的,你从何处得来?” 沈三钱抓起一把粗盐,试了试味道后,忽然变得严肃道。 李宣笑道:“不瞒老板,我祖上三代都是做盐焗生意的,对盐极为熟悉,自然有些方法改良的。但那是秘密,还请老板不要打听。你只需说买不买我这家店即可。你是明眼人,自然知道值不值!” 沈三钱神色忽闪,顿了顿后,道:“好。我自然是对此有些兴趣的,但仅仅是这一袋粗盐,按官盐价格计算,顶多也就百来两银子。这也不够你打出的三百两价值啊。” “稍等!” 李宣闻言,立马又转入柜台,拿出那袋细盐,道:“加上这个应该够了吧?” 沈三钱接过,打开一看,再次震惊:“细盐?” 李宣呵呵笑道:“正是。老板对我这家店感兴趣,肯定也是经常和盐打交道的。那一定也明白...做盐焗鸡是不能用粗盐腌制的,得用细盐!恰好,我家还有这几斤存货。你买了这家店,东西就全部归你。” 沈三钱掂量了一下,估测得有五六斤重的细盐。 即便是按官方盐的最低价格,粗盐加细盐两袋,价值也足够三百两了,有多无少。 关键是,李宣的这些盐...比官府的出品还要好。 而沈家的生意,大多与粮油、酒肆有关,对盐的需求巨大。 眼下没想多久,连价格都不想压了,直接应允道:“好!我买了!” 李宣暗喜,赶忙道:“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字据我都准备好了。” 说完,竟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转让契约。 沈三钱也是爽快,转身朝沈全暗示了一眼。 沈全会意,当即掏出三百两银票交给李宣,并出面与他签订了转让契约。 拿到钱,李大当家喜出望外,收起一式契约书后,摆手道:“谢了。东西就交给二位老板了,在下告辞!” 话声落地,人已走出了门口。 对着仍在密集围观的路人,高声道:“大家伙都散了吧,里面这位老板已经买下了店铺,这里没便宜可捡了。” 众人闻言,第三次炸锅。 沈老板居然花了三百两价格,盘下一家只有几只盐焗鸡的店铺? 合着这个傻子老板倒闭了也能赚钱,而且是大赚? 就在围观人群大为震惊之时,李宣却低调了起来,快速挤入人群扬长而去。 前后也就眨眼的功夫,当沈三钱走出门口,想再次寻找李宣已不见踪影。 他浅浅一笑,倒也不显意外,从沈全的手上接过那张转让契约后,目光落在署名上,沉声道:“查清这个李惊才的底细,我总感觉他还会再开店,然后再倒闭...只是不知下一次倒闭的是盐焗鸭店,还是盐焗猪手店...” 与此同时。 平洲东城,繁华的闹市中段,一座高起三层的塔楼前,人群同样拥挤。 但与长宁街聚集的吃瓜群众多有不同,围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书生,俊男美女皆有。 楼前的广场上布置隆重,像是在举办什么大型的诗会。 顶层处,骑楼外。 赵紫薇一身华衣,俯视着身下人头涌动的平洲文士,淡然开口道:“人都到齐了吗?” 身后,平洲总兵崔玉阳恭敬道:“除了沈三钱还在路上之外,平洲总商会的各大老板已经到齐。” “很好。天下初定,父皇有意在三个月后,召五国来使楚京,谋求得到五国的支持,承认我西楚赵氏正统之名。届时,五朝盛会,天下群英汇聚京都,少不了一场文武比试。此番,本宫来平洲只有两个目的。第一,赶在五朝盛会之前,拿下秋神山这块毒瘤。第二,挑选我朝能人异士赶赴京都,在五朝盛会之上大展我西楚豪客风采!” 赵紫薇缓缓道:“而打仗是需要花钱的,平洲商会这些老板们近年在朝堂的庇护下,可没少发财。让他们解囊,配合募集军饷,理所应当。” 崔玉阳道:“殿下所言极是。想必平洲商会自会慷慨,支持殿下的剿匪大计。” “嗯。对了,李宣此贼怎么样了?他拿了卖掉本宫...的五十两银子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在四处筹备车队,将秋神山的脏银运来?还有,李宣身在白云集羁押的消息已经放出去多日,他手下那些匪众有何动静?” 赵紫薇浅笑道。 第10章 文渊楼诗会! 一脸虬髯的崔玉阳闻言,迟疑了半分,回道:“殿下,卑职等人是如何抓住贼首李宣的,您已知晓。是由睢阳县的花家与我们联合布局,将李宣骗到清泉镇,然后才着手抓捕。” “李宣与清泉镇花家长女素有渊源,李宣钟情她已久。咱们由花家出面骗婚,让李宣只带了数名亲信到场,再由花家长女出手将他打晕,伺机擒住他。李宣头部的伤,便是花家娘子的手笔。据说当时花家娘子砸碎了三个花瓶,才把李宣打晕,也难怪他会失忆...” “而李宣带来的亲信,虽已当场伏诛,但他被捕的消息还是传到了秋神山中。卑职本想将他带到州府关押,不过途中遭遇秋神山匪众的狙击,这才被迫原地驻守白云集,并疏散了集镇上的部分平民。恰好我们进入的那间刘姓人家当天成婚,刘氏撤离后,李宣失忆醒来,这才以为那间屋子是他的。” “他当天身上的新郎袍,其实是从清泉镇穿来的。换言之,其实秋神山匪众一早就知道他在白云集中。殿下的大军赶到后,我们已将白云集方圆二十里内的区域封锁。近几日消息大肆传出,秋神山匪众明知白云集是处陷阱,但急于求主,已组织多次袭击。” “但未能突破我军的封锁圈,镇上居民毫无察觉罢了。我军经多次防守反击,斩匪众二百余人,生擒三十余,战果显着。” 秋神山号称匪众五千人,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平洲官府曾经做过一个估测,整个大寨一百零五处据点,顶多也就两三千人,不能再多了。 此番平洲军以李宣为诱饵,杀敌近二百多人,相当于剿灭了山寨近十分之一的悍匪,已经算是颇有战果。 赵紫薇听了,略显满意,暗自点头道:“很好。继续执行,李宣就留在白云集,暂不还押州府大狱。利用他多杀几个匪贼,秋神山的余孽对他越忠心越好,咱们可以慢慢钓鱼。” “那李宣呢?他这几日在干嘛?他拿了五十两,就没有想过要去找金子,赎回本宫?” 崔玉阳道:“回殿下,遵照您的意思,只要李宣没有逃跑的意思,我军就不做阻拦,只是暗中监视。李宣拿到五十两后,倒是雇了一支车队,但不是为了去寻回金子。” “哦?那是干嘛?” “他将附近几个集镇上的所有盐块都买了,外加十来只活鸡。” “买盐买鸡作甚?” “估计是想做生意卖钱。昨日暗卫来报,李宣雇了辆牛车,带着一箩筐的盐焗鸡已经赶往州府,此时应该也在城中。” 闻此。 赵紫薇眉头,道:“做盐焗鸡卖钱?这贼子该不会是想做生意,赎回本宫吧?” 崔玉阳尴尬道:“估计是。” “这个蠢货,做鸡卖钱,猴年马月才能赎回本宫?他是傻子吗?” 赵紫薇大失所望,豁然转身,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凤眼一蹙后,念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能写出如此旷古词句,本宫还曾一度以为他会是个麒麟才子,殊不知也是蠢材一个?” “他若真有才情,即使不去寻回山贼的藏金,当也应该作诗卖钱赎我。没想到竟蠢到去做鸡卖钱?哎,贼终究是贼,粗鄙不堪,蠢钝至极!” 纸上所写,就正是李宣默写出来的《春花秋月》。 崔玉阳听了,却是一愕:“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殿下,您是说...这词句是李宣写的?这怎么可能?那厮一介粗鄙的匪贼,怎会有如此才华?肯定是抄袭而来!” 赵紫薇微微沉默,顿了顿后,道:“抄袭?估计...也是。秋神山为患多年,经常打劫过往的商队。应该是那厮曾打劫过某位大家,因此剽窃而来的词作,用以沽名钓誉罢了。实则胸无点墨,这才会想到做鸡卖钱的蠢办法!” 崔玉阳自觉有理,笃定的语气道:“定是如此!不过这首词,倒是好词啊。适逢殿下举办诗会,那不如将这首词拿出来作为示例,考核城中各大才子,以甄选赴京参加五朝盛会的人选?如此一来,兴许还能引出写这首词的大儒!” 赵紫薇眉目一动,深觉有理。 将这首词摆出去,若有人能写出与之媲美的佳作,那定是隐士大儒,可堪重用。 朝廷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际,寻得麒麟才子可有助社稷。 顿了顿后,赵紫薇道:“崔卿所言有理,速速去办。将这首词悬挂在文渊楼二层,但凡能写出比肩此词者,可上三层觐见本宫,并赏金五百两!至于李宣...暂且由他做鸡!待诗会完结后,本宫再亲自收拾他!” 说完,便将手中词作交给了崔玉阳。 而她能如此说话,便是还不知道李大当家已经以三百两的价格卖掉了盐焗鸡铺... 崔玉阳应是离去。 一个多时辰后,已是正午。 呼! 一间客栈的厢房内,李宣从浴桶中豁然起身,心情大为畅快。 从沈三钱手中得到三百两银票,他便快速溜走,绕着闹市走了一圈,摆脱有可能跟随的“尾巴”,来到这家客栈稍作休整。 起身穿戴后,他还是一副粗布麻衣的打扮,并没有因为身上有了钱就大肆高调。 人怕出名,猪怕壮。 不论是身在哪种时代背景下,保持低调始终不失为一件好事。 望着摆在桌上的那张三百两银票,李宣浅笑不已。 他购置粗盐外加制作盐焗鸡的原材料,雇佣老福几天的支出,租赁门面的花费,其实也就不过四十多两。 转让店铺的总价却有三百两,可谓大赚几倍有余。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再多搞出几次类似的“倒闭”的话,短时间内发家致富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制造这样的生意,本意并非为了发财,至少目前还不是。 “三百两...足够赎回赵蕊那丫头了吗?估计有点悬,不论是古今高利贷,胃口都不是一般的大!距离那丫头被带走已经过去四日,时间上已经赶不及再挣钱。最多明日,那群高利贷的通关手令下来后,便会把赵蕊带去京城,届时想追上他们就难了。” 李宣收起银票,喃喃自语道:“但也无妨!先给三百两还上,把那丫头带回来再说。到时,一边从她身上套出我的真正身世,一边开店挣钱还债。若她真是我家娘子,就最好不过了。若不是,只是为了什么舆图而来,那我也不必再跟她客气什么...” 说着,他迅速抓起房中桌上的纸笔,快速写下了一张状纸。 要想赎回赵紫薇,首先必须找到她人在哪。 而那群高利贷将她带走后,想离开平洲郡,就必须有官府的通关手令。 手令都是由官府所出,李大当家便想到先去官府状告自家娘子被一伙来自京城的高利贷绑走了。 待官府查到那伙高利贷在城中的住处后,当面对质时,再取出银两赎回赵紫薇。 不可否认,这个办法无疑是快速找到赵紫薇的最好方式之一。 但当他结完账,走出客栈时,却发现自己连官府衙门在哪都不知道。 不禁一声苦笑,李宣站在大街上望了望左右,拦住一名正小跑路过的年轻书生,道:“这位公子你好,我想请问一下...” 那书生很焦急的样子,没等李宣问完话,就打断道:“作甚?有话快说,别妨碍我前去参加***殿下的诗会。” 听对方如此一说,李宣忽而皱眉,似乎瞬间拉起了兴趣,连路都不问了,疑惑着改口道:“诗会?***?兄台这是要赶着去哪里的诗会?” 书生狐疑地望着他:“你是外乡人?今日***殿下在文渊楼举办诗会,甄选才子,你不知道吗?据说,诗会设置三道关卡,全数闯过者,便可登上文渊楼三层,并得到***殿下的召见,赏金五百两。你想问什么?若无事,别拦着我去碰运气!” 一听这话。 李宣顿时眼前一亮,但似乎只抓住了其中一个重点:“赏金五百两?当真?” 书生不耐烦道:“那还有假?***殿下身具监国之权,位高权重,岂会诓人?” 说完,也不再理会李宣,快步离去。 李宣并未阻拦,官府衙门的位置随便一个路人可能都懂,但现在...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赎回自家娘子! “***什么的,无所谓了。关键是五百两金,有些诱惑人啊。” 他忽而露出一抹黠笑。 第11章 才子与佳人,对王之王! 听到这个消息,李宣心中不无兴奋。 他正愁着只交三百两,能不能从高利贷的手中先赎回赵紫薇,突听***殿下在举办什么诗会,赏金有五百两黄金那么多。 岂非是雪中送炭? 一百两银子,才值一两金子。 五百两金得值多少两银子? 这个数,足以赎回十个赵紫薇了吧? 李大当家暗暗想到,内心蠢蠢欲动。 再者,刚才那书生可说了,***有监国之权,那应该比一般的官府职权要高很多。 去官府举报恶霸强抢民妇,找出赵紫薇,或许仍需拖延几日才能找到人。 这还是在父母官没有拖延的情况下,才能办到。 若是当地官员爱答不理,赵紫薇的行踪可能拖上十天半个月都找不到。 但要是直接报呈给这位***殿下,是不是就能快些? 而只要闯过三重关卡,以诗词为凭,就能见到***,并取得奖金! 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啊,一面能见到***,直接向她告状,请她帮忙找出自家娘子的下落,一面又可以挣得奖金,赎回娘子! 岂不快哉? 李宣笑了起来,暗道:仅凭我脑中的唐宋三百首,这个平行世界的西楚文坛就无人是我对手吧? 嘿嘿,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例如,先挣它五百两金? 想着,他随即快步离开,赶往文渊楼。 文渊楼的位置并不难找,***举办诗会那么大个事儿,城中才俊必定趋之若鹜。 李宣只要跟着一众书生的脚步前往,便不难找到文渊楼。 同一时间。 就在李大当家赶来的间隙。 文渊楼大门外,原本拥挤的人群蓦然自动让开了一处空地。 两辆超豪华马车先后停下,其中一辆率先走下一名翩翩公子,样貌颇俊,略显风度,且似乎是个名人。 一走下车,围观的众多文士便开始纷纷惊叹: “啊?居然是叶大公子来了?之前坊间有传闻,叶公子会随***殿下亲赴平洲甄选才子,我还不大相信。今日一见,果然是他啊。” “这位兄台,我是外乡人,初到贵地,想来碰碰运气。孤陋寡闻,却不知你口中的叶公子是何人物啊?” “你居然连叶大公子是谁都不知道?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吧?” “嘿嘿,叶大公子便是当朝内卫府大阁领的嫡子,辅国公叶老将军的长孙,同时也是今年春闱殿试的状元郎。那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之辈!” “他不仅家世显赫,且才情兼备,乃京都春秋学院院长方大儒麾下高徒,曾八步成诗,抬手成词!不仅貌比潘安,且有麒麟才子之美誉,乃是我西楚国未来的栋梁啊。” “远不止于此!据说,叶公子最擅长的便是对联,号称对王之王!一对,便是千古绝对!就连京都***府门上的对联,都是叶公子亲自题的!” “这...叶公子年纪轻轻,看似刚过弱冠,居然就有如此才情?” “可不是嘛!自古英才出少年,你不知道吗?” “...” 一时间,人声鼎沸起来,清一色都在赞叹这位叶公子。 而此人就正是金科状元郎,叶家世子,楚京春秋书院的“对王”叶浪。 叶浪走出车厢后,先是站在车头停留了半分钟,似在接受着围观文士的赞美,脸上带着一丝傲气,始终昂着头,天下舍我其谁的风范。 可见乃是个心高气傲之人! 但无可厚非,像他这样的家世背景,想不傲都难。 “那...有叶大才子坐镇,今日我们要想在公主的诗会上夺魁,可就难了呀。” “是啊,按照诗会的赛程,参赛需要写诗一首以做评选。入选者才能闯关,而这第一关就是要和叶公子比对子。恐怕咱们是第一关都过不去啊...” “什么?第一关就是叶公子坐镇?那估计能进入文渊楼第二层的人,不出五个!” “咳,即便侥幸进入第二层又怎样?我可听说了,殿下找到了一首绝世名词悬挂在二楼,扬言必须写出与之媲美的佳作,才能上到三层!可殿下何等眼光,她认定的词作必定震古烁今,过了第一关,第二关也无人能过。” “对啊,若有人能过,除了是叶浪公子,平洲再无二者!” “...” 众才俊仍在议论不止。 但随着另一辆车上的人走出,人群中的欢呼声达到了顶峰: “这是...柳大小姐吗?柳大小姐居然也来了平洲,我应该想到的...” “柳大小姐?难道这位绝世佳人,就是内阁一品大学士柳天河的独女,柳栖凤?” “除了她,谁还能有如此脱俗的气质?春秋书院年轻一代,一门双杰,龙凤雌雄,指的便是叶公子与柳大小姐啊。” “柳大小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数度得陛下亲自下旨封赏,更是***的闺中之蜜。柳大学士官居太子傅,深得太子信任,乃东宫第一谋士,挂像功德殿。” “叶公子擅对子,柳大小姐擅长诗画,有此二人主镇,该是何等良玉之士才能过关?” “...” 话说之间,一名温婉女子缓缓走出车厢,落雁沉鱼之姿,竟丝毫不亚于赵紫薇之流。 一身款款青衣,优雅气质,杏眉美目,肤若凝脂,宛如宫阙仙女入凡尘。 但在她那张无可挑剔的绝美面容上,与叶浪一样,都挂着高不可攀的冷傲之色。 只是,她的那种冷傲又与叶浪的桀骜不同,无形间似乎多了一丝有形的“温和”。 “叶公子与柳大小姐当真是才子佳人啊,两人一看就有夫妻相。” “这还用说?叶公子心悦柳大小姐,乃是众人皆知之事。据说叶家数次上门提亲,柳大学士已经答应,只是还未对外公布婚约罢了。” “哦...原来他们已是一对璧人啊,真乃佳偶天成,郎才女貌啊。” “...” 众人的赞叹还没停止。 柳栖凤走出车外后,叶浪就已凑上前来,笑得和颜悦色道:“栖凤,来。” 他伸出自己的手,显得极有绅士风度。 古代的大家闺秀下车,车下必有一人伸手来扶,这既是身份的象征,也算男士惯有的风度。 不过,这样的事情本该由下人来做,叶浪亲自出手,便是极为看重柳栖凤。 柳栖凤望了他一眼,面显犹豫,似乎并不想让他扶。 微妙的一幕。 坊间虽已传出二人即将联姻的消息,但此时柳栖梧迟疑的举动,却隐约暗示着此间仍有变数。 并非像在场才俊所说的那样,已是板上钉钉。 若二人感情已深,柳栖凤此番就不会犹豫。 但在场之人见了,竟不觉拍起了手掌,欢呼着让柳栖凤把手给他,倒是无形中打了一个助攻。 令柳栖凤不觉一愣,面色羞红,有些“骑虎难下”起来。 这个时候,若她拒绝叶浪的搀扶,便是折辱了这位大世子的面子,无形间会激起民间更多的猜测。 叶大世子亲自下车搀扶,柳家小姐居然不给面子? 传出去,有可能会影响两家友好的关系。 柳栖凤想了想,眉目一闪间,虽内心略有不愿,但还是缓缓伸手过去。 叶浪见此,心中乐开了花儿。 不论坊间如何疯传都好,他与柳栖凤实际上是什么状态的关系,只有他心知肚明。 追求柳栖凤这三年来,叶大世子连对方的手都没能摸过,今日算是能碰到了呀,如何让他不开心? 与此同时。 文渊楼前,一名主持诗会的官员敲响了铜锣,当众道:“诸位,此次诗会的海选入门阶段就要结束了,还未提交诗文的才俊速速拿来。否则,本官铜锣再响,可就截止了。” 按照诗会的规定,海选入门只会持续一个上午,下午便会举行闯关环节。 赛程紧凑,概不等人。 官员说完后,便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到大部分人都上交了诗作,刚想再次敲响铜锣,宣布海选结束时。 突听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 “慢!我有诗一首。” 只见李宣屁颠颠地跑来,手中扬着一首诗文,高声大喊道。 或许是因为心急,他喊话的声音很大,跑过柳栖凤身边时,竟吓了对方一跳。 令柳大小姐一怔之间,把即将伸出的手又给缩了回来... 叶浪本来心情好好,终于可以摸到佳人的玉手了,他能不开心吗? 可谁知...突兀响起的那道声音却吓坏了伊人,让她把手缩了回去。 叶大世子瞬间脸黑,今日可以摸手,也许改日就可以亲嘴了呀... 如今泡汤了? 他顿时一怒,目光如刀般落在正跑向敲锣官员的李宣身上,眼里几乎冒火。 哪来的狗东西,敢坏了本世子的好事? 第12章 活埋了他! 却见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小伙跑了过去,单看背影和穿着,属实“其貌不扬”。 古代文人将诗会视为高雅,高如庙堂,参加此类的活动,即便再穷酸、再三餐不继的秀才也会花光积蓄把自己装扮得很体面,这既是对自己的一种**,也是对文学的尊重。 可眼前这个不知哪来的野小子,一身麻布衣,身上还沾染了尘土,竟像是刚从地里面耕田回来的一样。 身上还带着一丝...盐焗鸡的香味?哪里蹭到的? 他眼里有诗会吗? 他尊重文学吗? 他尊重在场的千百平洲才俊吗? 叶大世子目光锁定李宣,心中更怒了。 一个穷酸庄稼汉不好好耕田种地,跑到城里来参加诗会,丢人现眼,还扬言有诗一首? 庄稼汉会写诗? 荒天下之大谬! 最可恨的是,这厮居然当众喧哗大叫,吓坏了本世子的栖凤? 若没有他这么一喊,本世子岂非就能摸到栖凤的手? 他娘的,老子追了三年啊,今日是最接近可以摸手的时候,那个狗庄稼汉坏了我的好事! 叶浪心中暗想着,怒火蹭一下冒到了嗓子眼。 古人礼仪繁多,阶层等级极为森严,单说直视,就是一种非常无礼的行为。 就更别说一介卑贱的平民,敢在权贵面前大声喧哗,惊扰到贵人了! 毫不夸张的说,单凭李宣刚才这一声大喊,就已算犯了权贵的逆鳞,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古代命如草芥,乃是常态。 权贵杀人更是不问缘由,更何况还是一介低贱的平民? 叶浪冷哼一声,脸色黑如锅底,甩袖就喊道:“来人!” 但话刚说出口,下一秒忽然意识到即便再怒,也不能在心上人面前表露出过多暴戾。 而且,柳栖凤还在车上呢,便又立马挡退了上前听令的侍卫。 重新伸出手,又道:“栖凤,你来。刚才...” 可他还没说完话,抬头之间,却见车上再无人影。 柳栖凤在他暗怒的间隙,已经自己下车走了。 而他竟还不知,傻傻地对着空车伸手,看起来有些滑稽。 一旁的柳栖凤闻言,回眸道:“叶世子作甚?还不走吗?” 令叶浪大为尴尬,面色更沉,强笑着应了她一声后,扭头小声对身后的侍卫说道:“那个狗庄稼汉坏了本世子的好事,记住他的样子,等下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给我活埋了!做干净点!” 侍卫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重重应是,目光同样锁定在李宣身上。 另一边。 李宣急急跑来,终于赶在官员敲响铜锣前,把手中诗文交到了对方手中。 “官爷,你手中的铜锣没敲,小生不算是晚到吧?还请你多担待。” 他尽量把话说得和善些,让自己看起来更具亲和力。 李宣前世是学美术和研究古诗词画作的,自然是对封建历史有些了解。 在古代,民在官的面前,可不是一般的二等公民那么简单。 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自己还是得谦卑一点。 胡乱张扬跋扈,那是蠢人所为。 因此,那句“官爷”不得不叫。 但李宣不知道的是,他无形中已经得罪了一个比“官”还要危险百倍的存在。 官员审视了李宣一下,眼中略微有些鄙夷,接过诗文后,却道:“看你那样子,是刚从地里回来?” 如此一言,却是令围观的文士一阵暗笑。 庄稼汉也来参加诗会?他没有自知之明吗? 来就来了,也不知打扮一下。 周围的才俊都极为体面,不说个个锦衣华服,但好说歹说都看得过去。 李宣却一身粗布,既视感就像个庄稼汉。 但这本就是他刻意为之,“高调者死”的道理他懂,要不然单凭他怀中的三百两“巨款”也够风光一下。 只是既然抱着低调的心思来,又何须争这个面子? 于是,便顺势拱手回道:“大人知道...现在可是农忙啊,地里赶收,就先忙活了一会儿。我早年读过两年私塾,迷途小书童一个,也想来碰碰运气。” 既然你认为我是庄稼汉,那我就是吧! 官员轻笑一声:“嗯,像你这样的投机者倒是不少,但也别做太大的梦,长长见识就好。不过,你说得没错。铜锣未响,你不算迟到。那就...” 就在官员即将接受李宣的投诗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道:“等等!” 叶浪沉着脸走来,冷面道:“那就什么?按照诗会的流程,桌上的最后一炷香烧完,就算海选结束。哪管你铜锣敲不敲?这是***殿下定下的规矩!再说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殿下的诗会!” 他说着,指了指官员面前桌上已经烧完的香,同时又给了官员一个冷冽的眼神。 令那主持的官员不禁一愕,赶忙躬身道:“是,世子说的是。” 叶浪家世显赫,即便在京都也可以横着走,此番只是一眼,便吓到了平洲的官员。 李宣听了愣住,朝叶浪看过去一眼。 什么?不给我进去? 那我怎么夺得奖金,怎么见到***? 见不到***,我如何快速找到赵蕊? 本来那官员已经有通融的意思,这个面生的富公子却站出来坏我好事? 还阿猫阿狗? 李宣心中也是不悦,赶在官员宣布他落选之前,开口道:“可是这位大人刚刚明明说了,铜锣响第二次,才算海选结束。大家伙可都听到了。” 叶浪却冷笑,不屑开口,自顾摆袖走向文渊楼,连看都不看李宣。 他自认为单凭他刚才那句话,便足以让主持的官员拒绝李宣,根本无需再理会。 而李宣这个坏他好事的卑贱庄稼汉在离开文渊楼后,即将被他手下的侍卫活埋! 叶大世子何其尊贵,怎会与将死之人说话? 主持官员领会,当即转身大怒道:“那又怎样?***和叶世子说的话,才是最终定论!轮得到你妄议?滚!再说了,你的诗文不堪入目,无法入选。” 说着,就要撕毁李宣的诗作。 李宣蓦然一惊,刚要出手阻止。 这样也行? 以势压人吗?明明可以通融的事情,却因为一个富贵公子的态度而改变? 正在这时。 一道清灵的声音却响起:“慢着。” 柳栖凤缓缓走来,仪态翩翩,美若仙女,直令旁人惊叹,纷纷弯腰行礼。 不得不说的是,叶浪家世显赫,柳栖凤也不差,足以让平洲官员顿首。 她走过来,轻轻接过官员手中的诗文,边看边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殿下的意思是,诗会有能者皆可参加,不问高低贵贱。未看诗文,怎知好坏?莫要因为阶层之差,而埋没了人才。”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嗯?这诗文不错啊,为何不能入选?” 柳栖凤说着话,读着李宣的诗,脸色微闪。 顿了顿后,当众接道:“我觉得这首诗很好,应该入选。叶世子觉得呢?” 第13章 是山贼...我也嫁! 本已离开几步的叶浪闻言一呆,面色微变。 倒不是说他在听了李宣的诗后,大感绝妙,而是惊讶于柳栖凤此时会插手这事儿。 李太白的这首《静夜思》写的是佳节离愁的相思之苦,其意境斐然。 但只仅限于那些有过离别、相思之苦的人,方能真正体会。 叶浪与柳栖凤身出豪门,从小就在父辈的羽翼下长大,哪有过什么离别相思的愁绪? 对于诗文来讲,无法感同身受,便无法体会其意境,也就少了一分惊艳的认同感。 不过,李白的诗作行文荡气回肠,即便不知其意境,单看表面那也是上佳之作,绝非常人可比。 倒是围观的文士中,有人体会到了这首《静夜思》的寄相思之情,纷纷暗中惊叹。 这是一个简单的庄稼小伙吗? 如此诗文,没有个三五十载的阅历都难以写出啊... 无形之间,只是抄了李大家的一首诗,便无形间让李宣备受瞩目。 叶浪顿了顿,虽他无法体会到诗文的“真谛”,但柳栖凤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与心上人对着干,便佯笑道:“这个...栖凤说好,那自然就不差。过就过吧!但是栖凤也不要对一介庄稼汉抱太大的希望,兴许这首诗是他买来的。” 柳栖凤轻笑,秀眉一蹙间,暗道一句:买?看他身上的打扮都不超二十文钱,若有这个钱去买诗,何须来此碰运气?呵。 在古代买诗文,那可是动辄上千两的高档买卖。 柳大小姐并不认为李宣会舍得买诗,且有钱买诗。 但她并没有明说,放下诗文后,扭头离去,由始至终也从未看过李宣一眼。 李宣却看呆了,心中不由惊叹:这丫头也太美了吧?竟有赵蕊九分之绝色,就是感觉有些傲气... 如果能接点地气,那可是妥妥的国民女神啊... 如是想到,李宣的目光竟直勾勾盯在她身上,难以抽离。 世人都爱美,美人总会吸引眼球,柳大小姐无疑就是那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美人胚子。 而有了柳栖凤的“抬爱”,主持官员也不好多说什么,随即看向李宣改口道:“既然柳大小姐和叶世子认为你的诗可以,那你入选。” 说完,也不多废话,转身就走。 令李大当家不觉苦笑,暗道一声:或许这就是现实。 若没有柳栖凤的突然插手,可能他就是把《将近酒》给写出来,恐怕那官员也会说不值一文。 ... 诗会的规模很大,以赵紫薇***的名义举办,引来了城中上千文士参加。 但经过一个上午的海选后,入选第二轮闯关的才俊却只有百人左右! 这并不是说平洲文坛无能人,只是好多有才无势之人都被暗中刷掉了。 第一关的诗会考核,比的是对联,设在一楼,由叶浪担任主考。 门外入选的才俊还在集合点名,楼内长桌前的叶浪就已就位,见四下无人,柳栖凤带着自己的侍女隔着一扇屏风坐着。 叶大世子悄悄招来自己的侍卫,小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侍卫微妙回道:“世子放心,城中有真才实学的书生都已被属下授意刷掉,能进来的人...大部分也都收了我们银两,不会真的比什么诗词对联。” “很好。平洲虽是个山贼窝,但亦不乏文人豪客,不容忽视。我求着父亲让我跟随殿下来剿匪,并甄选文士,本意就是要在栖凤面前表现,让她快些答应嫁给我。此番,我要是能一力击败整个平洲文坛,栖凤定然更加对我另眼相看!马上答应嫁我,也说不定!你可别给我搞砸了!” “是!第一轮比对联,是世子强项,谁能比得过你?第一轮比试,世子就可以刷掉平洲的所有文士!而后自己闯关登上三楼,最后再写一首绝世诗作,媲美公主殿下找到的那首名诗。如此一来,万千光辉于一身,柳大小姐还不倾心?” “聪明!你该赏!” 叶浪听了,心情大好,竟拿出自己戴在手上的金戒指塞给了侍卫。 侍卫惊喜接过,感恩如遇祖宗,但却多说了一句:“但是...” “但是什么?” “刚才那个小庄稼汉的诗文不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属下是怕有变数。不如,属下现在去把他拖走打死算了?” 叶浪闻言,朝门口看过去一眼,恰好见到李宣正走进门。 不由脸色一怒,似乎又想起刚才被打搅了好事那一茬,想了想后,沉声道:“不!栖凤刚才见过他,若此时他莫名失踪,恐会怀疑是我做的。就让他进来吧,正好让本世子好好羞辱他一下!对联是我的拿手好戏,他诗文写得好,对联可不一定!” 侍卫谄笑道:“好。那属下去准备一下,诗会结束后,让他去见阎王!” ... 文渊楼的一层空间很大,足有三百多平的样子。 原本的大部分摆设都已被清空,转而挂起了无数对联。 除了中央留出一条通道之外,目光可及之处,看到的都是对联。 在正前方向上的楼梯旁,摆着一张长桌,桌上也摆着对联,但对联并不完整,要么空了下联,要么上联。 叶浪就坐在长桌后,一本正襟,泰然担任主考。 根据诗会规则,参赛人员必先答上三道对联,经初审官考核通过后,才能来到叶浪面前。 再经过叶浪的三道即兴对联考验后,得到承认,方可登上二层。 众人进门后,随着主持官员的一声铜锣,便开始各自游荡起来,寻找着自己能对得上的对联。 李宣目光扫视,随意选了三道对联“填空”之后,就杵着不动。 前世的他是本就是研究古诗词的,诗词对联本就不分家,对联子...于他而言乃是小事一桩。 写完对联后,还要经过审核。 等待的间隙,那些提早通过的审核的才俊已经围在叶浪的长桌旁,开始接受主考考验。 但不出意外,都是清一色的落败。 而落败了也不惆怅,反而是大肆吹捧叶浪,欢呼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令李宣看了不禁失笑,暗道:这富家公子有没有真才实学还不知道,但伎俩...却不高明,如此明摆着收买人,是想骗谁? 难道是想在刚才那位美女面前表现?他把诗会当成他泡妞的手段了? 唉...怪不得西楚文坛不咋样,都是被这些权贵给“污”了呀。 但看他刚才对我态度有些不对,我穿着粗衣来参赛,碍着他了? 为何不想让我入围? 要不是那位美女帮忙,我怕是连门都进不了了。 不过也罢,五百两金我志在必得,他若不拦我还好,拦我...那就对不起了。 李宣坚定地想到。 就连身在屏风后的柳栖凤也不觉皱眉,看着叶浪自导自演的样子,兴致低迷。 身边的侍女却悄悄说了一句:“小姐,看那样子...叶世子是把整个平洲的才子都给收买了,只为在你面前表现。不说其他,单凭这点心意,他还是对你有情的。” 柳栖凤却脸色一滞,道:“有情又怎样?天下有情人多了去了,我是不是每个都得青睐?叶浪想娶我,不过也是看中我这身皮囊和柳家的背景而已。世间最廉价浅薄之物,便是情愫!我若不是柳家长女,只是一介草民,即便颇有姿色,你认为他还会花那么大力气讨好我?”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不必当真!单说他私下收买这些文士,我柳栖凤此生就不会嫁他!我的夫君...不求是人中龙凤,但务必光明磊落!他若符合这点,就是个山贼我也嫁!” 却是令侍女哑口无言。 第14章 世子吐血了? 话说之间。 整个一楼内的才俊已有大半被叶浪给刷掉了,无缘登上二楼对诗。 这时候,主持官员来到李宣身边,诧异的目光看着他,道:“你叫...李惊才?” 李宣应道:“正是小生。” 不论是转让鸡店,还是登记住客栈,李大当家都留了心眼,只用自己新取的字号。 官员却道:“你这名字很嚣张啊,惊才?在叶世子面前,你敢叫惊才?改改吧,不然世子爷不高兴,你有得受!” 李宣不以为然,觉得有些无礼,道:“叫惊才犯法吗?我就不改,就惊才!” 官员冷笑,倒也懒得规劝,“那你过去吧!尝尝世子爷的手段!” 说完,就讥笑着离开。 来到长桌前。 李宣淡定自若,轻轻拱手一声:“小生李惊才,特来请叶世子赐教!” 不知为何,围在长桌前的才俊一见他走来,竟自动让道。 但在听到他自称“惊才”时,有人忍不住了: “什么?如此嚣张的名字?惊才?小子,你是不是把你爹给你取的名字念错了?世子面前,你敢叫惊才?” “是啊,惊才二字,形容叶世子是最恰当的。让你用来做名字,简直是侮辱!” “识趣的,马上离开,现在去州府的户曹司改名!” “混账!庄稼汉家的小儿,怎堪配以惊才?马上改!必须改!” “...” 朝廷有六部,户部管天下户籍和财政,改名必须去户部。 而户部在各大州郡都设有分部,便谓之“户曹司”。 相比之下,吏部主要管的是官员档案和任用。 面对已被收买之人的无礼喝斥,李宣宠辱不惊,道:“怎么?今日公主殿下办的是诗会,各位才俊纠结我的名字作甚?我没有才,就不能叫惊才吗?朝廷哪条律法说,惊才二字不能给庄稼汉家的儿子取?” 如此一言,倒是瞬间让众多奉承的文人哑口。 但沉默不了多久,下一刻就要再次喝斥李宣。 叶浪眼色一冷间,却摆手阻止道:“罢了,他说的好像也没错,各位无需多言。今日比的是诗文和对联,暂且不论其他!” 嘴上这么说,叶浪心里却一阵阴毒:反了这个小子!在这么多人面前竟敢不给我面子?行!本来只是想羞辱你一下,再活埋了就算了。现在...本世子要连你全家都给杀了!哼! 如此恶狠狠地想到。 叶浪倒也并未表露,指了指桌上的三幅对联,改口道:“那就来吧!对上这三道对联,你才有资格做接下来的事情。” 他说着话,缓缓转过一边,语气轻佻,笃定了李宣对不上来的样子。 谁曾想...就在他刚说完话,回过身时,却已见到李宣快速对上了对联,且已收笔观望,行文快如风。 关键是...写字不仅快,对联还极为工整,“严丝合缝”... 属实看呆了身旁的一众文士。 就连叶浪自己也有些惊讶,这个小子...动作这么快,而且对得如此工整? 该不会是... 叶大世子的脑中忽然泛起了一个念头,但瞬间又强行压下,暗道:哼,侥幸罢了。 李宣却笑眯眯道:“请世子过目。” 叶浪已然看过,却道:“小公子还是有点墨水的嘛,但对上这三道联子,只是最粗浅的。要想从本世子手上过关,可没那么容易!” 说完,他摆手对身后的侍者,道:“换!” 随即,桌上已对的三道对联被拿走,重新换上了新的三道。 李宣自知无法轻易通道,打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思,只管一一对上。 片刻后。 长桌上的对联已经连换了十几道,就连叶浪事先准备的对子都用完了,也还没能难住李宣。 李宣倒是觉得叶大世子的对联不难,但总不能无止尽地对下去。 而且根据赛制规则,对上三道就算过关的,叶浪明显是在刁难。 当下,便说道:“等等,根据规则,不是对上三道就可以过关了吗?世子这么不停地换考,是何意啊?” 叶浪脸色有些难看,道:“规则是这样,但殿下也给了我酌情之权。我说你能过,你才能过。” 李宣一呆:“那世子是打算让我对一下午的对联?” 叶浪眼神一闪,道:“那倒不是,也别说本世子欺负你。刚才考你的对联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现在考你即兴对!你若能通过,本世子让你上楼。” 李宣急着去见公主,立马回道:“那请吧!我赶时间,等下还要去赶收庄稼!” “好!那你听好了。本世子对上联:凤落梧桐梧落凤!” “珠联璧合璧联珠!” ... “桃花褪色,血痕岂化胭脂。” “豆蔻香销,手泽尚含兰麝。” ... “佳山佳水佳风佳月,千秋佳境。” “痴声痴色痴梦痴情,几辈痴心。” ... “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足,咩咩咩。” “花猫戏花,花迷花猫眼,喵喵喵。” ... “风声水声虫声鸟声梵呗声,总合三百六十天击钟声,无声不寂。” “月色山色草色树色云霞色,更兼四万八千六峰峦色,有色皆空。” ... “你...” 在接下来几分钟的时间里。 二人一个出对,一个对对,针锋相对。 一开始,叶浪在李宣对上后,就立马出下一对。 但随着李宣对答如流,他内心承受的压力开始加大,逐渐开始变得迟缓下来。 不久后,竟幡然呆住。 似乎极难想到,李宣竟会如此轻易就对上他的对联,而对联...可是他的强项啊。 若眼前是某位文学大儒,叶浪早就放手给他过了,可他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庄稼汉... 叶大世子怎么能输? 屏风之后的柳栖凤本无心于此,却在李宣一阵对答如流中,渐渐露出了浓厚的兴趣,甚至悄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而随着柳栖凤的出来,叶浪的压力就更大了,他不能在心上人面前丢面子啊。 不行! 本世子要对死这个庄稼汉! 叶浪暗怒着,脑中飞速思考,顿了顿后,即将再次脱口成对时。 却见李宣阻拦道:“等下。叶世子已经考了我这么多,应该也够了吧?要是还觉得不够,那不如我先出对,你若能对出来,那我自愿出局,怎样?” 一听此话,叶浪瞳孔暴突。 什么? 本来是我考他的,他竟要反过来考我? 狗东西! 不过也罢!且看那小子能出什么对,先让他出局再说,不能丢了面子。 想到这,叶浪压着怒火,回道:“哦?你竟还敢在我面前出对?行!但别说本世子欺负你,你随便出对,我必定答出十个对子以上。否则,算我输了。” 他夸下海口道。 古人的对联,并非只有唯一的对子。 同一个对子,也是可以另对的。 例如,这句“凤落梧桐梧落凤”,其实也可以对成“舟随浪潮浪随舟”,关键在于取什么寓意。 叶浪扬言要对出五个对子以上,那是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李宣笑道:“世子竟有如此信心?那好。” 说着,他没有直接念出来,而是抓起面前的纸笔,快速行文。 却只有五个字... 写出来后,朝叶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笑而不语。 围观之人凑了过来,都想看看他写了什么对子。 柳栖凤也不例外,可当她看到纸上的那五个字时,脸色忽然巨变起来... 叶浪看了,更是大惊,那张脸好比吃了屎一样难看。 倒是一旁的文士开始议论,纷纷惊叹。 “这个对子...好难啊...” “世子能对得出来吗?” “...” 李宣听了,对一众文士道:“世子怎会对不出来?他还要对上十个下联呢。你们不相信他吗?” 而后,又面向叶浪,接道:“世子快对啊,你不对...我就要上楼了啊...” 叶浪脸色铁青,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因...他看了李宣的上联,脑中毫无头绪。 不说对出十个对子,一个都难! 以至于硬生生愣在当场,嘴唇抽搐着,竟似受了极大的打击,即将中风一样。 “你赢了,他对不出来。” 半晌后,传来一声轻叹,柳栖凤开口道:“李公子请上二楼,我替叶世子做主了。烟锁池塘柳...这对子太难了...” 李宣看了她一眼,轻轻道:“真的吗?好的,那我先上去了。劳烦诸位多照看一下叶世子,我怕他吐血。” 言尽,便快步走上二楼。 柳栖凤却叫住道:“李公子等等,我与你一块上去。” 李宣回身道:“小姐不用照看叶世子吗?” “不用。他身边大把人,吐血了,会有人扫。而这二楼的主考是我,我不去,你找谁把关?” “原来如此,那小姐请。女士优先,我走你后面。” “公子绅士,看起来不像庄稼汉啊。你是做什么的?” “本来是做鸡的,但现在不是了。未来可能做鸭,小姐怎么称呼,我做鸭以后,欢迎你来点啊。” “做鸭?” “对,做鸭!但别误会啊,盐焗的那种。我很自爱的!” “...” 众目睽睽之下,二人竟像是老相识般说着话,一块登上了二楼。 但还没到,就突听楼下传来“噗”的一声。 李宣捂嘴道:“世子吐血了,小姐真不去看看?” 柳栖凤:“别管他!公子真叫李惊才?” 第15章 师兄好隐晦... 烟锁池塘柳,出自古词对,是出了名的难对。 即便是在李宣前世,这句对联迄今为止,也没有一个非常严谨的下联。 当然,这句“炮镇海城楼”是最接近工整的一对,只是...似乎也不能让所有专家都满意。 仅凭他叶浪一人,片刻之间如何对出? 除非他是真正的“对王之王”,但这世上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对联,属实也没有一个极端标准的上下联。 李宣本不想拿出这样的“绝对”来显摆,奈何叶大世子一味的拖延,便只能说对不起了。 而对于叶浪这样骨子里刻着骄傲,不可一世,从未遭受过挫折的富家公子来说,被一介自己认定的无知庄稼汉给击败,又怎能接受得了? 吐血,几乎成了必然。 听到柳栖凤发问,走在身后盯着她妖娆身段的李大当家,脑中浮想联翩:此女当真绝色,得设法结交一下。要是赵蕊那丫头不是我家夫人,而只是另有目的的“贼人”,那也好先定下家! 他娘的,老子都穿越了,总不能还让我清心寡欲吧? 心中想到,他嘴上却谦谦有礼地回道:“小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自然就叫李惊才,小姐不信吗?咱庄稼汉老实,从来不说谎的。” 柳栖凤顿了顿,并未表态自己信不信,忽而倾城一笑,道:“单从李公子海选的那首诗,与方才写出的那句上联,便知公子颇有才华。却不知...为何不上京赴考,求取功名,反而是留在平洲务农?”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公子就不想为国为民,入仕光耀门楣?” 李宣笑道:“唉...且不说人各有志,并非所有有才之士都想入朝致仕。单说上京赴考,就需要很多银钱打点。小生这不是家境拮据,无以为继,这才先保饱暖吗?” “哦?就如此简单?” “小姐以为多复杂?” “那不知李公子师承何人啊?你能写出如此诗文和对联,可别再说只是早年读过两年书,什么尘世中一个迷途小书童。你颇具才情,定有名师教导。” “这个...” 听此,李宣蓦然一呆。 在古代,无师自通这样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存在。但凡才子,就必有名师在前,这似乎是亘古不变的。 只是,有时候学生的才华太盛,掩盖了名师的光辉。 就例如同为才子佳人的柳栖凤和叶浪二人,他们的名师就是春秋书院的院长,当朝太学院大学士,方学恭。 而李宣凭借一首《静夜思》与一对上联,展露出一丝“惊才”,若说只是无师自通,说出来谁信? 可李大当家是穿越者,又失去了前身的记忆,并没有老师,总不能把前世高校的导师拿出来吧? 即便可以拿,柳栖凤也不认识,恐会对他起疑。 毫无疑问,柳大小姐能如此问,也是在追寻他的底细。 那该如何搪塞呢? 李宣迟疑了半分,忽然想到赵紫薇曾对他说过,他俩本是京都学院的同窗,便回道:“哦,小生的老师素来低调,不愿麾下的门徒在人家面前提起他的名讳,还望小姐担待。但不瞒小姐,其实小生是从京城来的,在书院读过书。这样说,小姐能明白吧?” 他自知若不透露出一点隐秘,柳栖凤肯定会对他的背景更加好奇,甚至会找人查他。 于是,便顺着赵紫薇先前说过的话,为自己隐晦地杜撰一个老师出来。 但这个“老师”的身份又很宽泛,足够柳栖凤疑惑一阵子了。 而且他把老师的位置说到了京城,如此一来,柳栖凤即便要查,也不会在平洲本地查,他可以相对安生一点。 要不然,让眼前这个绝色美女知道自己原来是个混混出身,还刚刚把自家娘子给卖了,以后怕是连说话都难了,更别说要将她当作“备胎”... 古人的门第很高,在李大当家看来,柳栖凤若知道他是个混混,负债累累,且还做过山贼,肯定不愿再与之结交。 谁知,柳栖凤在听了这个说法后,竟忽然眼前一亮,道:“嗯?你本是京都人士,还在京都书院读过书?哪家书院?” 令李宣又是一呆,暗道这丫头怎么啥都问,不是说了不便相告吗? 赵紫薇说过他俩在京都书院读过书,但并没说具体是哪家书院。 京都那么大,肯定不止一家书院。 该怎么回答? 正当李宣犹豫之时,柳栖凤已经自己猜道:“是不是春秋书院?” 李大当家正愁着不知该如何杜撰,听她自己这么猜测,反倒是省事了,便点头道:“对了,小姐一猜就中了。” 可实际上,他连春秋书院具体在哪都不知道... 柳栖凤露出一抹类似惊喜之色,道:“那...你的导师不会恰好姓方吧?” 李宣眉头浅皱,一不承认二不休,未免她继续就此问题延伸,索性就道:“小姐自己知道就好,切勿声张。老师并不愿高调,还请假装不知。咱们不是要闯关吗?还是快点吧,小生还要赶回去收稻谷呢。” 如此一说,原以为柳栖凤不好再多问什么。 哪曾想,她竟兴奋一声:“果然如此。那你不是我的...” “师兄”二字,柳栖凤还没说出口,就忽然像想到了什么。 面色一收,露出质疑的神情道:“不对!如果你也是方老师的学生,我怎会没见过你?看你年纪与我相仿,即便比我先入门,也不会太早。按理说,我应该见过你才对!可如今却丝毫没有印象,而且...我也从未听先生说过他有一个叫李惊才的学生!” “公子到底是谁?” 她忽然停住上楼的脚步,有些警惕道。 李宣再次愣住,浅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这丫头原来是春秋书院的学生,但她是来查户口和学籍的吗? 怎么什么都问? 本想随意搪塞她一下,谁知道被她带入“坑”中。 她竟也是那个什么方老师的学生,这回不会露馅了吧? 虽是如此想来,但应对这样的质疑,对于前世已成人精的李大当家来说,也不算困难。 微微迟疑后,笑着回道:“你没见过我并不奇怪啊,因为我是老师的关门弟子,他从未对外公布。教学的时候,也是单独教学,你不知道很正常。小姐可明白了?咱们还是快点上去比试吧...” 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懂,此番赶紧催促道。 柳栖凤却道:“关门弟子...你如何证明?” 说着话,她倒也重新迈开步伐,走上楼。 李宣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就道:“小姐想让我如何证明?说出我的同窗算不算?” “公子请说?” “京都赵家的赵蕊就是我的同窗,你应该认识赵蕊吧?” “赵蕊?” 这话说完,原本正常上台阶的柳栖凤默念一句后,竟猛然大惊起来。 以至于脚下一滑,重心不稳之下,身子竟斜斜向后倒去。 赵蕊是谁,别人可以不知。 柳大小姐却不能不知,赵蕊不就是她的闺蜜,当朝***殿下吗? ***殿下也是方老师的关门弟子没错,可眼前这个小庄稼汉也是吗? 她俩是什么关系? 大小姐震惊之余,不禁滑倒。 他不仅是师兄,而且还是殿下的同窗? 师兄好隐晦... 第16章 他是麒麟才子吗? 不得不说的是,李宣这一声“赵蕊”,着实吓了柳栖凤一大跳,惊讶之下,不禁失足朝身后倒去。 而这个时候,作为一名绅士,李大当家怎能让伊人摔倒? 展现型男魅力的时候到了,学过咏春的人,最重的就是反应速度和预判能力。 只见李宣快速向左跨出一步,猛然一个前冲。 赶在柳栖凤向后仰倒之前,一手撑住她的后背,另一手环抱住她的腰肢,而后旋一转身,闪电般冲上了二楼平台处。 二人本就即将登上二楼,只差了几步台阶。 李宣趁势前冲,索性直接冲向二楼平台,最后再以一个半圈的转身卸掉前冲的力道,稳稳将柳大小姐搂在怀中。 她以半躺的姿势被李宣抱在怀中,后背与腰肢都被李宣稳稳搂住,花容微变之间,待稍稍稳住慌张的心绪后,从她这个角度看去,竟恰好看到李宣那张四十五度的仰角侧脸,有些帅气... 令柳大小姐不觉心跳加速,砰砰,砰砰。 李宣则缓缓回过头,浅笑着望着她那张几乎无可挑剔的俏脸,心中啧啧称赞:好一个妖精般的美人儿,a4腰,d型胸...该大大,该小小?女娲娘娘的完美作品啊... 关键是还散发出某种能使人意乱情迷的淡淡少女体香... 二人似乎都呆住了,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数秒不动,仿佛石化。 直到身后跟来侍女的一声惊呼,这才打断了这微妙的一刻。 “小姐,你怎么样?” 一名本就时刻跟随柳栖凤的鹅黄裙衫侍女焦急赶来,轻唤了一声。 同时,快速接手扶过柳栖凤。 柳栖凤闻声,触电般直起身躯,脸色霎时间变红,神色闪躲,显得有些尴尬。 李大当家则大显自然,微笑着拱手道:“小姐没事吧?小心看路啊。” 柳栖凤闻声不动,犹在微妙的尴尬中。 倒是她身边那名侍女见到自家小姐刚才被那个小庄稼汉碰了身体,犹有不忿道:“大胆,竟敢对我家小姐不敬?是不是想挨打?” 说着,便看向守在楼梯口旁的两名带刀侍卫,恍如下一秒就要帮小姐喊人。 柳栖凤回过身来,赶忙道:“无妨,师兄...不是故意的,罢了吧。” 说完,人已快速走向二楼处的那张长桌,脚步却有些凌乱,显然被“陌生”男子贸然触碰,让她霎时心乱乱。 侍女与侍卫闻此,见自家小姐都不追究,也不好多说什么。 二楼与一楼的摆设大致相同,区别在于一楼挂的是对联,二楼则是满屋子的诗词。 中间同样留着一条宽敞的通道,正中主位前摆着长桌。 柳栖凤“慌乱”地小跑到长桌前坐下,心率依旧很快,拍了拍胸口后,抬首间就看到李宣微笑着走来。 不觉脸色又红了起来,不敢去直面他。 要知道的是,柳大小姐是极为矜持含蓄的一个人,叶浪追求她三年,连手都没能摸过,可见大小姐极为自重,且在乎名声。 可谁曾想...却被一个还不能算认识,身份尚未确认,只是简单聊过两句的小庄稼汉给摸了腰肢和后背,这要是被叶大世子看了去,不知会不会又吐血?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小姐。” 长桌前,见到柳栖凤小鹿乱撞的样子,李宣不由提醒了一句。 无可厚非的是,柳大小姐虽美,但好像赵紫薇更美。 在没有确认赵紫薇是不是他家娘子之前,李大当家还是不想把“下家”定得太快,心中有个目标即可。 而由于柳栖凤此时的微感尴尬,倒是让她暂时忽略了去追问李宣的出处与“赵蕊”这个同窗的真实性。 听到李宣发问,她稍稍静下心后,恢复了自然的神色,回道:“可以开始了。第二关的考验比的是词画,公子准备好了吗?请退后几步。” 她举止有度地说道,轻轻摆了摆手。 作为名门闺秀,大小姐具备一定的心理调节能力,动静皆宜。 李宣应是退后。 两名侍卫抬着一张书桌在他面前放下,又在他与柳栖凤中间摆了一扇屏风,桌上文房四宝俱备,并提示李宣在桌前坐下。 随后,柳栖凤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首先是词,这个李公子大概已经知道了。公主殿下日前得到一首名词,可谓旷古烁今。等下那首词的拓本会送到公子面前,公子看过后,只需写出另一首能与之比肩的,便算是过关。” “而后,你再作一幅画,画什么你可自选。画完之后,由我裁定,你若够格,便可登上三楼,得到公主殿下的召见,并获赐奖金五百两,可清楚了?” 李宣听后点头,但多问了一句:“清楚了。但真的画什么都行?” 柳栖凤回道:“是!以一炷香为限,不论公子是否成画成词,都不能再动笔。可知?” “好。” “那公子可以开始了。为公正起见,也为了让你心服,我也会作画一幅,给你做个参考。” 说完,二人隔着屏风便开始各自动笔起来。 李宣前世就是学美术的,大学毕业后进修的是古诗词,曾经参与过古代文物画作的修复工作。 由于工作环境和自身专业的原因,他自问对古人画作的偏好...是小有了解的。 单单是素描一幅画,对他来讲并没有什么难度,三两手便可画成。 再到比诗词,那就撞到李大当家的专业对口上去了。 古代的燃香烧得比较慢,一炷香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李宣动笔之后,几乎没有多想,就直接快速将柳栖凤画到纸上,行笔如风。 和上次在小屋素描赵紫薇不同,这回对他来说时间很充裕,可以把柳栖凤的神态细节勾勒得相对完美,甚至考虑到了光线明暗所带来的视觉感差。 没多久,一个活灵活现,宛如活人一般的“柳栖凤”便跃然于画中,微妙微俏,直直看呆了他身后监考的侍者。 他是把柳大小姐硬生生塞到了画中吗? 天下竟有如此画功? 这个小庄稼汉难道是个隐世的麒麟才子,旷世画家? 监考侍者的瞳孔暴突,愕然当场。 毕竟是蓝星龙国中央美术学院毕业,李大当家前世也是有点料的。 等他收笔之时,一旁案上香炉中的燃香还没烧过一半,就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画得好就算了,居然还画得这么快? 而对于李宣自己来讲,画作是小事,对词才是重点。 他脑中虽藏着唐宋诗词三百首,但柳栖凤也说了,这回公主殿下找到了一首旷世名词来当关,不能贸然轻视。 这倒不是说李宣害怕前世的古诗词比不过这个平行世界的佳作,而是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甄选一首更加恰当的诗词应对,因此不能在画作上浪费太多时间。 画好之后,他将画作放到一边,等待墨迹稍干的间隙,便开口道:“小姐,我的画作已成,还请把殿下的诗词送来吧。” 另一边的屏风后,柳栖凤也在细心勾勒着自己的画作,一听此话,手上的动作一滞,微惊道:“什么?公子这么快就画好了?可别搪塞应付,我可不会让你。” 她面前画上才只是一个人物的轮廓,李宣却说自己已经画好了? 他若非是搪塞应付对待,那便是画技粗糙。 柳大小姐暗暗想到。 李宣却笑道:“自然。小姐无需让我,若我画得不好,也不敢去见公主殿下。” 柳栖凤眉头浅皱,听他说得如此有信心,却又不像是随意应付的样子,便道:“好,来人,把他的画取来。将殿下的词作给他!” 侍者应是,随后将那首李后主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给李宣送了过去。 双方交换,各自都有些期待起来。 柳栖凤期待着李宣到底画了什么,画得怎样,柳宣则期待着这个世界的旷古词作到底是什么水平。 可当作品各自摆在面前时,二人都瞬间惊呆,并同时失声道:“什么?” 第17章 快请大儒上楼! 但各自的惊讶又有不同,柳栖凤惊讶的是,仅是短短的上楼时间,恐怕正脸都没看过几回,李宣就能凭记忆将她画得如此传神,画功极为扎实,堪称妙笔。 她望着画中自己的素描图,竟恍然有种“照镜子”的错觉感... 让这位豪门千金不禁惊讶万分,同时又小有羞涩,心中情绪复杂了起来。 同样是诗画双绝,柳栖凤单看面前这幅画的画功,就深觉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李宣的画速很快,说明他行笔稳健,脑中思路清晰,记忆力超群,并非取巧而成。 可如此了得的画技,他怎会是一介寂寂无名的庄稼汉? 谓之麒麟才子也不为过啊... 柳大小姐是目瞪口呆,下巴脱臼的样子,同时心中又似乎有个声音在:他才刚刚与你结识,就把你记得如此清晰,画得如此传神,是不是对你有点... 李大当家的惊讶,则在于他竟看到了这首《春花秋月》。 在他看来,这词李煜的代表作不该出现在此才对,他穿越到的是一个从未在前世蓝星正史上出现过的朝代。 也就是说,这首词不应该存在才对。 原则上,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会写之外,其他人都不应该会! 除非...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来自蓝星的穿越者! 早在几天前,他为了向赵紫薇展示自己的才华,倒是写出过这首词。 但词作是在赵紫薇手中,而赵紫薇已经被恶霸暂时带走,按理说不该流落到***手中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 李宣大为震惊,脑中飞速运转着,不断揣度着这首诗的来历,脸色暗沉。 难道真有第二个穿越者存在? 还是说那群恶霸从赵蕊的手中得到了这首诗作,然后卖给了***? 可如果词作是从赵蕊手中被夺走的,那***应该会追查其来历的呀。 而赵蕊是知道这首词是我写的,早该寻到我才对! 不对!有些蹊跷! 看来是第二个穿越者的可能性更大! 李宣暗暗想到。 他千想万想,饶是没有把赵蕊和***联系到一起。 只因一点,赵蕊若是***,怎会屈尊降贵假扮他的夫人? 这显然不合理! 如果是***从赵蕊手上得到的词作,赵蕊必会说出作者就是李宣,李宣应该很快被找到才对! 结果却没有,那就只能是有另外的穿越者存在了。 这个逻辑倒也合理,在此之间,没有赵蕊的介入,让李宣的判定出现了某种偏差,认定有另外的穿越者闯入! 但...要是李大当家能继承前身的记忆,或者说前身的记忆此时恢复的话,他知道自己就是整个西楚最出名的悍匪,那就一定能想到其实赵蕊就是***。 能让***殿下屈尊降贵的,除了朝堂上那几位,或许就只有这位凶名在外,且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数人见过他真容的李大当家了。 而这位李大当家在换了一个灵魂之后,行事作风与之前已然大不相同。 奇妙的是,老天爷没给他这样的记忆。 身后监考的两名侍者见到李宣此时愕然的模样,还以为他是被词作给震惊到了,悄悄交头接耳道: “哎,你看那庄稼汉,惊得合不拢嘴的模样,铁定是被***殿下的词作给震慑到了。自惭形愧之下,连动笔都不敢了。呵呵。” “那是。***殿下不仅艳冠京都,乃我西楚国第一美人,而且也是惊才之辈。她的词作岂是随便一个人就可比拟的?一个小庄稼汉耕田会写诗词?还是算了吧!他能上二楼,完全是出于侥幸!” “可...我听说这首词并非***殿下所写。” “咳,不是***殿下所写,你也得说成她的。你不会这么不识趣吧?” “...” 二人隔着并不远,如此碎语倒是被李宣全部听到了。 但他并不打算与区区无知下人计较,当下便冷静下来,暗道:罢了。且先不管这首词怎么来,八成是有了其他的穿越者来抢饭碗!既是如此,那就先过了关再说!见到***,或许就能见到那个人,届时再摊牌!谈不拢,就先宰了他! 这个世界...有我一个穿越者就够了! 他暗想着,同时心中寻思着该写什么词作来媲美李大家这首《春花秋月》。 李煜是个皇帝,也是个才子,笔下佳作无数,这首词便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想将之比下去并不容易。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样的文学大家...能打败他的,也就只有他自己的作品。 顿了顿后,李宣微笑着轻叹一声,已然想到了一首词,提笔快速行文起来。 没多久,一首“崭新”的词作就被写了出来。 在李宣看来,这首新词一出,那位躲在幕后的“穿越者”见了,必定也会认出他的身份! 想着,他起身道:“小姐,词作我写好了,还请你过目。不得不说的是,公主殿下得到的这首词确实不凡,小生深感佩服。只是不知,我能不能见见写这首词的人?观其词风,竟与我有些相似,我想拜会他一下。” 嘴上这么说,李大当家心中却在想:拜会他一下,然后摊牌!谈不拢,就让他试试我的咏春。这个世界有一个穿越者已经够了! 柳栖凤却再次震惊,什么? 她还没从李宣画作的震撼中彻底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写好了比肩那首词的词作? 这... 大小姐难以置信,当下也不顾淑女仪态,直接起来下令道:“撤走!” 身旁侍卫会意,当即撤走了挡在二人中间的屏风和书桌。 古代男女有别,忌讳很深,在正式场合必须隔着屏风交谈。 柳栖凤来到李宣面前,正襟严肃之色,抓起他面前的词作,想看看这家伙能写出什么样的作品,竟如此神速。 香炉中的燃香还未过半,他就词画已成,到底是有真材实料,还是弄虚作假? 哪曾想她拿起词作,只是略微一扫,口中念了前几句,就如遭雷击一般,再次愣住:“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柳大小姐石化当场,呆若木鸡。 这首词,就正是同出李后主之手的《相见欢》。 正如李宣所想,抛开无数学术上的研究和背景说论,能打败李煜的词,也就只要他自己的作品。 以《相见欢》对《春花秋月》不算比不上,可以比肩! 而同是一人的作品,不论是词境还是文笔,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相同的痕迹在。 李宣此时说,“那个人”的文风与他相似,便是要率先指出这点。 柳栖凤惊呆,目光久久不能脱离手上的词作。 这在李大当家的预料之内,此时轻笑着说道:“小姐觉得还可以吗?能否过关?” 柳栖凤迟疑了一下,这才“惊醒”的样子,而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道:“这词很好,我很喜欢...” 李宣道:“那画作呢?” “画作...也很好...” “那小姐给我过吗?” “给...但是,还得先把词作先交由殿下过目,她说要见你,才能见...” 柳大小姐惊讶于李宣的“才华”,几乎是机械般的回道。 无可厚非,又有几人看了李后主的词后,没有一丝感叹,惊于其才情? 李宣赶忙道:“那还请小姐赶紧上呈公主殿下,不瞒你说,小生很赶时间!” 他倒不是赶什么时间,只是想尽快见见那位“穿越者”。 柳栖凤倒也不多废话,稳稳了心绪后,把词作交给一旁的侍卫,道:“带上楼,交给殿下过目。” 侍卫应声离去。 三楼上。 赵紫薇正在与崔玉阳商量着什么,突见一名侍卫快步走来:“启禀殿下,楼下传来词作。” 赵紫薇还未回话。 “哦?” 崔玉阳听了,倒是先疑惑了一声,道:“楼下传来诗作?难道是有人写出了比肩那首词的佳作?” 赵紫薇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也开口道:“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平洲文士竟也有如此才情,能写出媲美此词的作品?楼下是阿狸坐镇,她的眼光一向很高,寻常诗词不入她法眼。她能让人送来词作,便说明此作甚佳。” “拿来,本宫看看。” 阿狸,便是柳栖凤的小名。 侍卫弯着腰,将词作交到她手中。 崔玉阳也跟着在后面看,而后二人便同时呆住了。 “无言独上西楼...” 不用过多言语,这首词不但可以和之前那首媲美,而且文风可见的相似。 没有意外的话,定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令***殿下惊叹道:“好词,好词!这与之前那首的文风有些相似,该不会是...” 崔玉阳则直接笃定道:“一定是!来人才是写这两首词的作者,李宣剽窃的行为已经坐实!那位大儒肯定是知道自己的作品被李宣那贼子剽窃,所以赶来参加殿下的诗会,以求正名!” 对此猜测,赵紫薇深觉有理,李宣只不过是个土匪,读过两年书而已。 按理说不该有此才华,看来之前的猜想是对的,词作是他剽窃来的! 但现在正主来了呀,怎能不见? 于是,便摆袖点头道:“好。此词甚佳,乃何人所写?快去请那位大儒先生上楼!” 却不知,当公主殿下见到那位大儒是自己的“夫君”时,作何感想? 第18章 夫人,你想干嘛? 二楼处。 柳栖凤呆呆望着李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甚至连称呼都不知该怎么叫了,是该叫师兄呢,还是大先生? 叫师兄的话,他的身份还未经证实,至少得见到公主之后,得到公主的验证,是不是她的同窗才能坐实。 而他如此才华,叫一句“大先生”其实不为过,可二人年纪相仿,这样的称呼又似乎显得不对。 正在这时,楼上的侍卫走下,当众道:“传殿下口令,宣大儒先生楼上一见。刚才是何人写的那首《相见欢》?” 此时二楼的人并不多,除了柳栖凤和李宣之外,也就陪护的几名侍卫和侍女。 毕竟叶大世子已经收买了大部分才子,并刷掉了他们,能上来的人并不多。 严格来说,只有李宣一个。 本来,叶浪是打算刷掉所有人后,自己闯关,在柳栖凤面前表现的。 没想到却被李宣对得吐血,也是意料之外,计划落空。 而那侍卫目光一扫而过,自认为能写出如此词句之人,定是有些资历的大儒,肯定不是像李宣这样的年轻仔,以至于潜意识里没有把他纳入眼中,便多问了一句。 李宣倒是自己应道:“是我!公主殿下同意召见我?” 那侍卫闻声看过去一眼,却露出质疑的神情:“是你写的词?” “正是。” “哼,你才多大?能有如此才情?” “谁说年纪大,才能写出好诗词?不信,你问问这位小姐。” 说着,他看了看柳栖凤。 柳栖凤向前几步,道:“正是他。公主要是召见,就带他去。” 令那侍卫猛然一惊,有些发懵。 什么? 这才弱冠有余的小年轻,就有如此才华? 真的假的? 但既有柳大小姐作证,应该是没错了。 侍卫随即换了一副脸色,正襟道:“好,那公子请跟来,殿下在楼上召见。” 李宣心急去见那位“穿越者”,并意图借公主的势力和奖金,找到并赎回“赵蕊”,也不作计较,快步走上楼。 身后的柳栖凤想了想,也快步跟了上去:“李公子稍等,我跟你去。” 楼上。 赵紫薇仍盯着那首词文看,一边看,还一边称赞道:“崔卿,你说是何等大儒才能写出此等高绝之作呢?见其词中颇有感伤山河破败之意,不无怅然,可见是个有故事的人啊。不过,且不谈其背景如何,单说其才华,就必定是人中龙凤。” “我朝若能得此良才,何愁大业不兴?” 崔玉阳也赞道:“是啊。江山初定,正值用人唯才之际。殿下得此大儒,西楚当兴,社稷当旺!” 话说之间,楼梯间传来了脚步声。 赵紫薇刚想说些什么,但见大儒将来,便又咽了回去。 把手中词文交给崔玉阳后,直了直身躯,很正式的样子,而后摆手道:“都移开,本宫要直面这位大儒先生!” 几名侍女侍卫应是,当即移开她面前帘纱和屏风。 在古代,等级尤为森严。 外臣面见皇室女眷,都必须隔着屏风。 尤其是像赵紫薇这样手中有实权的女公主,规矩就更加繁多,以至于很多人即便有幸得到召见,也没看过公主到底长着啥样。 这点倒是和李大当家很像! 李宣身为秋神山匪众的大当家,众人只知他是前朝大将之子,却很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而他在进山为匪之后,常年带着一个鬼脸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即便是秋神山的匪众,若非嫡系亲卫...也是很难见到他。 就连官府通缉他的告示,也是画着戴面具的画像。 这也是为何李宣能直接进入平洲城,而不被官兵抓捕的原因。 不过,众人虽没见过他的面,却知道他身上有一个隐晦的特征。 那便是脚底有三颗黑痣! 当初在睢阳县清泉镇,崔玉阳便是凭借这个特征坐实了李宣的身份,而不是看面貌。 只因除了秋神山有数的几人之外,没人再见过长大后的李宣是什么样。 赵紫薇是个惜才之人,见到这首《相见欢》如此绝妙,便打算撤走帘纱和屏风,让那位大儒直接见到她! 不得不说的是,那是对“大儒”极高规格的接待! 她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刚想坐到自己的主位上。 正在这时... 传话的侍卫来了:“殿下,大儒先生到了。是一位年轻的公子...” 而李宣因为急着见人,跟得很紧,几乎就紧随在侍卫后面,低着头。 古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直接看对方,在封建社会非常无礼,更别说还是直视地位很高的公主,他必须低着头。 而后,随着侍卫的禀报,他这才抬首作揖,想要行礼:“草民李惊才...” 他刚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没跪下去行礼。 下一秒,就惊呆了,两眼暴突,然后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惊道:“夫人,你怎么在这?你想干嘛?你想坐到公主的凤座上去?不要命了吗?” 他一连发问,目瞪口呆之色。 因为...他发现面前那个女人竟是他的娘子,而且还即将坐在公主的宝座上。 赵紫薇本想坐下,闻声抬头,见到李宣之后,同样石化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保持着一种即将坐下,又还没完全坐下的姿势,生生愣住。 心中像是被五雷轰顶,脑袋冒烟。 他怎么在这? 李宣这个狗贼怎么在这? 根据暗卫线报,他不是正在城中卖鸡吗? 缘何会出现在此? 难道他...就是那位大儒? 不会吧? 公主殿下彻底懵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站在她的角度来讲,此时并不是与李宣彻底摊牌的时候。 李宣已经失忆,且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寻常的审讯手段是无法让他招供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失忆期间,设法套出秋神山的舆图和藏金地点,再将他入罪,五马分尸。 可现在...明显还没到时候啊。 这就被他撞破了身份? 那这几天来的谋划,不是泡汤了吗? 不行! 本宫还不能暴露,必须继续掩饰,继续假扮他的妻子! 套出舆图,彻底剿灭秋神山悍匪之后,才能在他面前表露真正身份。 否则,死他一人,秋神山还是盘踞一方,成为毒瘤! 秋神山五大当家,各个都有些本事,先杀李宣,他们也不会分崩离析... 唯有以李宣钳制他们,再做筹谋! 可如今怎么圆过去? 赵紫薇暗暗想到,此时已不管李宣是不是大儒,而是要赶紧把谎言圆过去。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 她既是公主,且又被赋予监国之权,那就是小有聪明的,临场反应非凡。 当下愣了半分钟后,立马触电般起身,弯腰低头,并暗中朝崔玉阳使眼色,佯装惊恐道:“啊?赵蕊绝非有坐上公主殿下凤座的意思,我只是想帮殿下擦擦宝座。崔大人,你可得作证啊...” 她鸡贼的说道。 竟谎称自己不是想坐下,而是要擦椅子,有点睁眼说瞎话的意思。 而崔玉阳在她整个“卧底计划”中,是全程知情的,也认得李宣。 眼下,见到赵紫薇如此说话,当也知道赵紫薇是想圆场,便及时开口道:“赵姑娘不必惊慌,本官自会给你作证。殿下也不会怪你的,你只是擦椅子的时候,小有不慎,险些摔到殿下的宝座上而已。” 凑巧的是,从李宣这个角度看去,赵紫薇那个即将坐下的姿势,还真的有点像...不小心的样子。 且,她反应的速度奇快,难免让人有些错觉。 接着,崔玉阳为了掩护,立马走到屏风后,拉着一名侍女严正交代道:“那人看不到你的脸,从现在开始,你是公主!露馅了,你就死!” 说完后,又马上对侍女躬身道:“殿下,微臣可以证明赵姑娘不是故意的。” 那侍女被崔玉阳这么一威胁,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哪儿敢不从。 闻言,就学着赵紫薇平时说话的语气,道:“无妨!赵姑娘无心之失,本宫不会怪罪。” 那侍女本就是跟随在赵紫薇身边,形影不离,深知她的脾性和说话方式,学起来倒是有模有样。 赵紫薇听了,见二人配合得体,心中大舒了一口气。 随即朝李宣看过去一眼,想看能不能糊弄过去。 李宣顿然一呆,更显诧异道:“可你怎么在这里?你做了公主的侍女?那也不对啊,你不是商贾赵家的女儿吗?还有,那位将军不是你六叔吗?你怎么叫他崔大人?” 如此一问,又让公主殿下呆了。 但与此同时,有一个人更加惊讶。 什么? 李公子怎么叫她夫人? 公主又为何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她和大儒先生到底什么关系? 柳大小姐糊涂了,惊道:“殿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是你夫君?” 第19章 这个公主不对劲! 听此。 赵紫薇又懵了,如果说经过她刚才临机应变的一幕,已经大概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给掩盖过去。 那么此时柳栖凤这么一问,似乎又将问题推回了原点。 柳栖凤是谁? 当朝太子傅的千金,***殿下的闺蜜,经常能见到宫中的贵人。 可以说以她的身世和特殊地位,宫里主要的那几位大人物没有她不认识的。 李宣虽事先不认识柳栖凤,但从楼下一路而来,倒也从众多才俊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信息,知道她身出名门。 可她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喊赵蕊“殿下”? 就难免让李大当家更加起疑! 首先是赵蕊意图坐在公主的宝座上,而后又有一个不同姓的六叔,被高利贷恶霸带走了,半点事没有也就算了,还莫名其妙出现在公主的诗会上,而且还被一个名门千金喊“殿下”? 你若说其中没有任何猫腻,那就怪了。 看来,这丫头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难道她真的在骗我,并非我的娘子,只是为了什么舆图而接近我? 李宣顿感蹊跷,随即回身看向同样一脸愕然的柳栖凤,道:“小姐喊她什么?殿下?能否说得清楚点,她怎么会是殿下...” 可话没说完,就被赵紫薇给打断道:“等等,夫君,你先别说话。” 这一声“夫君”,又瞬间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公主殿下竟然喊那个小庄稼汉夫君? 她什么时候有了夫君? 野男人吗? 就在所有人几近“惊骇”的目光中,赵紫薇哒哒哒地跑到李宣身边,先是小声说了一句:“夫君,她不是喊我殿下,是喊屏风后的公主...” 说着,她指向那名躲在屏风后,背对着众人的侍女。 庆幸的是,那名侍女本就与她站在一起,柳栖凤朝她喊话的时候,也可以说成是喊那名侍女。 接着,也不等李宣反应,就接道:“柳大小姐是我的闺蜜,让我跟她说。” 而后,便快速拉着柳栖凤走到一边的帘纱之后,小声私语起来。 李宣大感疑惑,刚想跟过去,却被两名侍卫给拦住。 “阿狸,我现在不是公主,千万别揭穿我的身份。我在办一件大事,不能被人知道身份,尤其是那个男人。你可明白?” 赵紫薇焦急地小声说道,严肃的样子。 却令柳栖凤震惊不已,“蕊蕊,你...你这是要办什么大事,还不能让人知道身份?可你怎么喊他夫君?” 二人是闺蜜,私底下没有君臣之分,都是各自喊小名。 “你先别管,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总之,按我说的做,我只是赵蕊,不是赵紫薇,也不是公主。那个男人是我夫君,我是他娘子,我和他是书院的同窗。他现在失去了记忆,你只要不暴露我的身份,说什么他都得信。” “啊?你是那个人的娘子?真的假的?” “你傻吗?当然是假扮的。本宫怎会看得上他?” “那他到底是谁?我怎么不记得咱们有过这么一个同窗?” “先别问了。帮我骗过他再说。” 赵紫薇草草应付了自己闺蜜,随后快速转身来到李宣身边,变作了一副乖巧样。 又轻轻喊了一句:“夫君。” 但刚刚喊完,他又马上摆出一副略有微词的样子,嗔道:“哼,没想到夫君是个薄情郎,你为何出现在此?” ***殿下有些鬼精,她深知在如今这种情形下,不能让李宣发问太多。 李宣问得越多,问得越细,那她就更加疲于应对、圆谎。 而天底下没有绝对稳固的谎话和谋局,说得越多,做得越多,反而会更容易露馅。 最好的办法便是...阻止李宣发问,先占据话语上的主动权,反向责问他,令他没有质疑的机会。 恰好,身为“人妻”,眼下赵紫薇就有一个责问李宣的借口。 他这不是刚把我卖了吗? 就拿这个指责他,不让有任何质疑的机会。 赵紫薇自认为这个方式很好,当下便开始出言指责。 李宣听了,一呆道:“我是薄情郎?夫人这是从何说起啊?” 赵紫薇佯装怒道:“你不是吗?你把我卖给恶霸,说是一切听你安排,可我等了几天也等不到你。幸好遇见公主殿下,被殿下所救,要不然...哼,你如此不顾我安危,还说不薄情?” “而我受了公主大恩,不能不报,但又不知该如何报。于是,就只能暂时留在公主身边做侍女,报答他了。亏我心中还想着你,你却对我不闻不问,还有心思来参加什么诗会。我真是...真是...痴心错付啊...” 她演技一流,一边指责着李宣,一边暗中为自己此时的出现寻找理由。 说完,眼角竟挤出了一滴眼泪... 还别说,这理由看似还能说得过去。 可见,***殿下还是小有聪慧的,并非胸大无脑之人。 李宣哑然失笑道:“原来娘子说的是这个?可我来参加诗会不就是为了救你而来吗?” 赵紫薇道:“参加诗会是为了救我?” “是啊。公主殿下举办诗会,优胜者可得奖金五百两。我要是能夺得头筹,岂非就有钱赎你回来?而且即便没有这个诗会,我也已经筹到钱了呀。只是怕不够,所有就来诗会碰碰运气。谁知道,还真给我有机会见到公主。” 他拿出了沈三钱给的那张三百两银票。 赵紫薇接过一看,确认是官府钱庄所出的银票后,不由一惊:“还真是三百两...你仅凭五十两本金,几天内就筹到了三百两?怎么做到的?赌?” 李宣白了她一眼:“夫人这是小看我吗?十赌九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可是正经挣来的,绝对见得光。倒是你...被公主殿下救了,也不差人通知我一声。还有,你六叔怎么姓崔?” 这话赵紫薇还未及回答,崔玉阳就自己开口道:“有何稀奇?我与赵老爷是结拜的异姓兄弟,胜似手足!她喊我一声六叔有何不对?” 他如此搪塞,倒也合情合理,也是不得不为。 毕竟国姓“赵”,崔总兵可不敢轻易冒认。 而赵姓虽是国姓,却也不是所有姓赵的人都是皇亲国戚,只是站在崔玉阳的角度不敢轻易去认。 话说到这里,李宣的疑惑似乎都已经得到解答。 自家娘子被恶霸带走后,得到公主殿下搭救,为了报恩,便留在殿下身边做侍女。 她刚才想给殿下擦椅子,脚下不慎,差点“跌倒”在公主的宝座上。 柳栖凤喊殿下,其实喊的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那位“公主”。 一切听起来,似乎仍有些牵强,但也不是没有合情合理之处。 但...李宣环顾了整个三楼一圈,却见在场的所有人此时都是一脸呆滞、震惊的模样。 且,她们注意的焦点怎么都在赵蕊身上? 最为诡异的一点,自赵蕊从公主宝座那边过来后,公主殿下就开始保持沉默,一句不说,先任由她向李宣解释? 可公主殿下不是该把控全局的吗? 她为什么要给赵蕊这么多解释的机会? 再者,她要接见我这个“大儒”,为何我来了,她却只字不提了? 看来,这个公主也有些不对劲啊... 第20章 请殿下赐婚! 不过,虽心有疑虑,李大当家倒也没有即刻发问。 不管是赵紫薇身有诡异,还是那位屏风后的“殿下”异常,现在都不是急于求证的时候。 赵蕊身上的隐晦日后可以慢慢挖,当下还是先拜见那位公主殿下,先谈那五百两金子的事再说。 五百两金子啊... 按照西楚国的货币价值换算,一两白银等于一千文,一两黄金等于一百两白银。 想想都觉得激动,五百两金可是超级巨款。 如是想到,李宣不再迟疑,转而道:“好吧!那这么说来,公主殿下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咱们快点叩谢殿下,莫要失了礼数。” 说着,便拉着赵紫薇的手,面向那屏风后的侍女,郑重接道:“草民李惊才,携贱内赵蕊,叩见***殿下!殿下万福!” 而后,便要跪下行大礼。 这可吓坏了屏风后的那名侍女,她这个公主本就是假的,而真的公主要对她跪下? 她如何承受得起? 当下,不觉满头大汗起来,悄悄朝崔玉阳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这该怎么办? 毕竟只是个侍女,临场反应没那么机敏。 崔玉阳会意,赶忙走过来,小声暗道一句:“让他们免礼,否则要是殿下也跪下了,你的脑袋就搬家!” 侍女恍然大悟,同时也觉得委屈极了,为什么公主殿下演戏,时刻处于砍头边缘的...却是我? 但她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学着赵紫薇平时威严的样子,摆手道:“免礼,不必跪。” “谢殿下。” 二人这才直起了身体。 李宣转头又作揖道:“殿下,承蒙您搭救贱内之恩,不胜感激,无以为报。日后,若用得到草民的地方,草民定当不说二话。” 贱内,泛指妻子,乃是一种极为自谦的说法。 赵紫薇听了,略有腹诽:贱内?这狗贼唤本宫贱内?你叫一句“内人”也好啊。这个狗贼...反了他了! 可他不就正是个反贼吗? 赵紫薇内心苦笑,却也只能忍着,当下可不是彻底摊牌的时机。 屏风后的侍女回道:“不必谢。救下赵姑娘,只是举手之劳。” 李宣恭敬道:“那不知殿下觉得草民方才写的那首词...还可以吗?” 这话说完,崔玉阳这才记起刚才赵紫薇离开时,把李宣的词作交给了他,便赶紧做着样子将之交给侍女,并暗中吩咐道:“殿下要留下此人,你就说写得不错,先赏他五百两金。反正到最后也是回到殿下手中,切记。” 侍女会意,轻轻点头后,道:“李公子这首《相见欢》属实不错,本宫觉得甚佳。若稍后再无过关者,你便是桂冠,可得赏金五百两。” “谢殿下赏识,但草民可以不要奖金,却有个不情之请,斗胆让殿下做主。” “说来。” “草民与赵蕊情投意合,已私定终身。然,此事并未得到她家里的认可,不过我二人如胶似漆,今生今世恐再难分开。草民斗胆,请殿下赐婚,以成全我二人夙愿。草民日后定当竭尽全力,保夫人衣食无忧,一生无虞。而那五百两金,便算是还给殿下救助吾妻的谢礼。虽不成敬意,但还望殿下莫怪我唐突。” 此言一出,却令在场所有人再次震惊。 一些不明所以的侍卫和侍女不禁暗想:公主殿下这是怎么回事?让一个小侍女假扮自己不说,还无缘无故多出一个夫君来? 而这个庄稼汉模样的“夫君”,竟胆敢求赐婚? 这是闹哪门子的戏码? 屏风前,一名史官模样的红衣官员听了,直接失声道:“什么?赐...赐婚?怎么赐婚...” 古代皇室的重要人员,身边都会有个史记官时常跟随,记录下贵人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以待日后载入史册。 赵紫薇身为***,又有监国之权,身边有史官跟随并不奇怪。 可公主哪有自己给自己赐婚的道理? 屏风那名侍女若应允了,岂非就相当于公主给自己赐婚? 但最为震惊的当属赵紫薇自己,此时瞪大了双眼望着李宣,难以置信之色。 她是完全想不到李宣此时会要求赐婚。 李宣说完话,却浅笑着对她说道:“怎么?夫人为何是这副惊讶的样子?我求殿下赐婚,岳父和岳母大人就无法再拆散我们,我们也不必再东躲西藏地私奔了,可以过些安稳日子。你不开心吗?” 赵紫薇一愕,尴尬道:“没...我开心啊...”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狐疑四起,暗道这家伙想搞什么鬼? “开心就好。” 李宣隐晦笑着。 看那样子就知道另有图谋,令赵紫薇不禁警惕。 二人微妙对视,在等待“公主”表态的间隙中,各自都有着小心思。 李宣:呵呵,这丫头身上的问题肯定不少!且不谈她一介富贵的商贾千金,怎会看上我一个混混。单说她有个绝色的豪门闺蜜,就显得不太正常。古代等级森严,士农工商,商贾虽富贵,但在朝堂上的地位并不高。按理说,那些门阀士族是不屑于与商贾结交的。 这丫头却有这么一位士族千金做闺蜜,可见背景绝非寻常商贾之家那么简单,她在骗我!也罢!那就将计就计!先求着公主赐婚,把你彻底绑在身边,再慢慢深挖你的隐秘!你不是说你家什么二叔六叔的,不同意咱们同住吗? 那我就求公主赐婚,如此一来,名正言顺,你没借口再住在别人家了吧?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日夜相对,就不怕我查不出你的猫腻!再者...有了公主殿下做挡箭牌,你二叔不能再把你带走。看你还怎么拒绝洞房! 你要是愿意洞房,那咱俩就有可能是真情侣。若不愿,便是骗我!嗯,只要公主一开金口,我马上带你回家,今夜就洞房!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嘿嘿。 李大当家美滋滋地想到。 求赐婚这个方法,既能验证赵紫薇的真实意图和身份,又能“白嫖”一个大美女,何乐而不为? 想着,李宣脸上的笑意更浓,逐渐有些轻佻起来,就连握住赵紫薇的手都显得格外的温柔、殷勤。 与此同时。 赵紫薇见到李宣那逐渐“浮浪”的神色,心中的狐疑更甚,心中也在暗自揣度:这家伙来这么一茬,到底想干嘛?几日不见,他怎么好像变了好多,非但莫名其妙挣了几百两银子,还厚颜无耻地求什么赐婚? 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可他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 该不会是...这几天他恢复了些许记忆吧? 深有可能! 三百两银子,对普通人家来讲,那可是巨款。 李宣在平洲城无亲无故,借是借不到了,以正常手段也绝对挣不到那么多钱。 肯定是他恢复了一些记忆,暗中逃过本宫暗卫的监视,偷偷前往藏金地拿回了一些银两,换成银票。 也由此可见,平洲城附近有一处秋神山的藏金窝点! 呵呵,这家伙果然狡诈! 不过,这就正好了呀。他此时请求赐婚,便相当于求人办事,得欠人情! 不如...将计就计,先答应他,然后让他画出山贼的藏金地图来换? 这家伙能设法救我,说明他很重感情,乃是情痴一个,要不然...也不会被花家长女联合官府诱捕! 以藏金地点为代价,换取赐婚的机会,他必定同意! 只要能搜刮到山贼的钱银,秋神山失去了经济支撑,攻不下他们...也能让他们穷死、饿死,自己瓦解! 此计甚妙啊! 嘿嘿,李宣,你这个十恶不赦的狗贼,待你画出藏金图的那一刻,本宫破例亲自送你上天。 现在,就暂且做你的表面夫人吧! 想着,她也不犹豫,当即朝崔玉阳看去,看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具体想表达什么意思,也不知道。 无形之间,这对“夫妻俩”竟各自心怀鬼胎,暗中谋划着。 第21章 一人拐跑两美女! 崔玉阳意识到赵紫薇微妙的目光,说实话,单看她点头又摇头的样子,属实让人难懂。 但崔将军好歹是混迹朝堂多年,能做到平洲总兵这个位置上,他还是小有灵性的。 有时候主子的意思并不能说得太明显,这就需要下面的人自己去揣度。 谁领会到的“真谛”更贴近主子的意图,那么谁就是最精明的那个,晋升也就比常人快。 眼下,赵紫薇为了掩饰身份,不便明示,正是需要揣摩的时候。 崔玉阳灵机一动,目光稍稍流转后,凑近那名侍女道:“殿下点头又摇头,怕是想让我们答应那厮的要求,但又不能太轻易答应。这样,先别拒绝赐婚,借口拖延。” 那侍女能跟在公主身边,虽比不上崔玉阳这样的将官聪明,但也不是一般妇人能比。 听了崔玉阳的吩咐后,巧妙开口道:“李公子这个要求...倒是让本宫有些为难!毕竟姻亲之事,素来是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们两者皆无,贸然为你们赐婚,只怕是有违礼法。” “不过念在李公子对赵姑娘情意绵绵的份上,本宫倒也不是不能破例。本宫会先遣人去通知赵府之人,听取他们的意思之后,再做定夺。再者,你也要问问赵姑娘是否同意,不是吗?李公子觉得如何?” 赵紫薇一听此话,顿时心喜。 她想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不及时答应,也不做拒绝,先吊着李宣的胃口。 而后,再伺机要求他用山贼的藏金图来换取赐婚! 只要能得到藏金图,秋神山失去了经济来源,又被大部困于山中,定会不攻自破! 届时,李宣也就没用了,哪有命再受什么媒妁之言,姻亲之福? 嘿嘿。 ***殿下暗笑着,内心颇有欢喜,当即不等李宣回复,就接话道:“回公主话,赵蕊...愿意嫁予李郎。” 李宣听此,略带诧异的神色望了她一眼,恰好碰见她也歪过头看着自己,那浅浅带笑,柔中带媚的模样,着实有些美呆了。 使得李大当家不由心道:嗯?这丫头很开心的样子,敢情是和我有真情感? 甚妙!看来...今夜圆房是板上钉钉了。 公主虽没有马上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这事...定是跑不掉了。 那就按计划行事。 想到这,他稍顿之后,躬手谢道:“谢殿下恩典,那草民就恭候您的消息。另有一事,若草民猜测不假,殿下那首《春花秋月》是从内人手上得来的吧?不瞒公主,其实那首词也是草民所作。” “草民家境贫寒,两袖无风,唯独会写两首诗词。不如就将这两首词赠予殿下聊表心意吧,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春花秋月》的出现,让李宣想到了有第二个穿越者存在。 但这是建立在赵紫薇没有介入的情况下,如今赵紫薇出现在此,便说明词作是从她手上得到的,也就不存在什么第三方穿越者。 古人既重兵马,也重文学。 在文人和权贵眼中,一首好诗词...那可是价值万金的存在。 屏风后的侍女回道:“如此甚好,李公子大才,本宫日后定会加以倚重。你的这份谢礼,本宫收下了。” 而这话刚说完。 全场之人就再次陷入了震惊之中,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侍卫还好,几名时常跟随赵紫薇的文吏和史官却惊掉了眼球。 这个小厮说什么? 这两首一看便是旷古词作的文章,居然都是出自他的手? 他年纪才多大,就有如此才华? 那岂非是麒麟才子? 而且...他似乎与公主暗中的关系匪浅,竟能让公主不惜掩饰身份,答应下嫁于他? 柳栖凤更加斐然,难以置信地望着二人,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却已听见李宣再次弯腰回道:“谢殿下抬爱,公主此番能为草民赐婚,算是帮了草民大忙。若有什么用得到草民的地方,我自当义不容辞。但现在...内人已离家多日,叨扰殿下多时。要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便想带着夫人...先告退了。” 言下之意,是想把赵紫薇带走。 侍女一时无法决定,又看向了崔玉阳。 崔玉阳虽是个总兵,但在赵紫薇面前也无法做主,也是暗中向赵紫薇投去询问的目光。 赵紫薇闻言,眉头轻蹙,心道:这家伙得了藏金,正好可以跟他回去...伺机打探,然后再传信出来,让大军去搜查!恰到好处啊... 于是,便笑着当众道:“夫君所言极是。我已打扰殿下多日,不便再留,那就跟夫君回家吧!” 这么一说,侍女不用崔玉阳提醒,倒也知道了赵紫薇的意思,当即应允道:“那好,本宫就不留二位了,请便吧!崔卿,派车送送李公子和赵姑娘。” 侍女也是很识时务,此时放言派车送人,便是想借口接近赵紫薇,以得到她下一步计划的指示。 李宣却婉拒道:“多谢殿下,但草民已经有车了,就不劳烦诸位大人相送了。而且白云集距离州府不远,一下便到。” 赵紫薇想到官兵随行太多,反而会引起李宣的怀疑,便也回了一句:“夫君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劳烦公主。” 侍女会意,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应允。 随后,李宣便拉着赵紫薇的手,在众人的惊讶中堂而皇之地走下楼。 有了赵紫薇的“明示”,在场众人并不好说些什么。 但有一人却是例外。 见到二人牵手离去,柳栖凤似乎有些急了,忙着叫住道:“等等...” 李宣闻声,止步回头,望了她一眼。 见她一脸讶然,想问什么又不好多问的样子,不觉若有所思起来:嗯?这丫头满脸震惊的样子,看来是没有想到我会是赵蕊的夫君。而赵蕊似乎也没有跟她提过我,她甚至还不知道我俩是私奔到此... 可这样就显得有些不对了,这位柳大小姐是赵蕊的闺蜜,咱俩私奔的事儿,她没有理由不和闺蜜说吧? 即便不说,事后柳大小姐也必能打听得到,可现在柳大小姐居然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看来,赵蕊背后隐瞒我的事情,不止一星半点。 不如...把柳大小姐也带走? 都说要查清一个人的底细,得从ta的身边人查起。 柳大小姐是赵蕊的闺蜜,肯定知道很多她的事情吧? 第22章 山贼来了,把他剁成肉泥! 一想到这,李宣也不管柳栖凤叫住他们是想说什么,就直接发问道:“柳小姐,是有什么事吗?你是夫人的闺蜜,我理应邀请你到家中做客的,就是不知你愿不愿?就怕你嫌弃寒舍简陋。” 柳栖凤一呆,她的本意只是想叫住赵紫薇,和她私下聊几句,以解开心中疑惑。 没想到,李宣竟开口邀请? 也罢! 蕊儿贵为公主,眼界奇高,此前陛下将五国皇子的画像奉上,让她亲自择婿,她都看不上眼。 此番,竟莫名其妙有了个夫君。 不会是在外面养的野男人,或者面首吧? 这事肯定大有蹊跷。 那...既然他邀请了,就跟去看看? 正好可以私下问问蕊儿到底怎么回事。 心中有此盘算,柳栖凤微微一笑,顺势道:“我正有此意,还怕李公子不愿带我呢。” 李宣一喜,道:“怎会不愿?柳小姐请!”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依旧谦和有度。 倒是赵紫薇不觉一怔,暗道一句阿狸这丫头跟来作甚? 她本孱弱,若知道李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肯定会吓坏吧? 但也来不及阻止,就被李宣拉着手下楼而去。 令人羡慕的一幕。 李大当家就在满楼文士和官员的注视下,生生将两大美女给“拐”跑了,惊得无数人瞳孔欲裂。 这个小庄稼汉是什么身份,竟把公主殿下和柳大小姐给带走了? 众人既惊讶,又莫不敢言。 只因...他们意识到了***殿下那警示的目光。 公主殿下是自愿跟他走的... 来到楼下。 李宣留了个心眼,自知带着两个美女出去,肯定会吸人眼球。 而在他的真实身份没有确认之前,他是不愿过于高调的。 于是,便问了侍者,转而从文渊楼的后门离开,快速涌入了过往人群内。 在他们离开后片刻,几名伪装成平民的暗卫也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 一楼处,叶大世子仍在盯着李宣的那幅上联,脸色依旧暗沉。 他做梦都想不到,一个小庄稼汉竟能写出如此顶级的上联,关键是他居然对不出来,脸面都丢尽了,却还无可奈何。 最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小庄稼汉让他在柳栖凤的面前没了颜面。 按照叶浪的脾性,又怎能忍得了? 堂堂“对王之王”,居然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给对得吐血...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恐怕日后叶大世子是没办法混下去了。 不行! 那小子必须死! 叶浪两眼怒色,猛然撕毁了对联,大吼道:“今日之事,谁要是传出去半分,便是与我叶家为敌!” 说完,便狠狠甩袖上楼,惊得一众文士不敢吭声。 来到二楼。 却已不见柳栖凤踪影,就更让叶浪感到恼怒。 眼下,他一手拉过身后侍卫的衣领,道:“栖凤人呢?” 此前他急怒攻心吐血,陷入呆滞中,却是不曾察觉李宣已经带着两大美女跑了。 众侍卫见他那样子,也是不敢轻易打扰,且三人是从后门离开,以至于叶浪还不知情。 侍卫胆颤着回道:“柳大小姐...走了...” “走了?去哪了?跟谁走的,为何不叫我?” “她...她...跟那个小庄稼汉从后门走了...” “什么?” 叶浪再次暴怒,两眼冒火,那个小子不仅赢了他,让他颜面尽失,还拐跑了他的心上人? 叶大世子忍不住了,瞬间爆火,怒骂一声:“卑贱的畜生,落了本世子的颜面不说,还敢拐跑本世子的人?” 说着,他蓦然甩了侍卫一个大嘴巴子,吼道:“还愣着干嘛?追上那小子,把他剁成肉泥,带来见我!” 侍卫脸上一个五指掌印,但不敢有丝毫腹诽,当即应是离去。 但没走两步,又被叶浪叫住道:“等等,做得精明点。找平洲本地的人去,栖凤是认得你们的,别露出马脚!不要让栖凤知道是本世子干的,知道吗?” 侍卫再次应是,捂脸低头离开。 叶浪则暗怒着,拳头握紧,发出咯咯声。 ... 另一边。 远在平洲城百里之外的睢阳县,清泉镇。 此时正经历着一场血腥屠杀,镇上几条主要街道上血流成河,哀嚎声不断! 一伙近五百人的山贼队伍正肆意闯入镇中,迅雷般杀光驻守在镇上的三百余西楚士兵后,开始有目的性地朝一处大宅集结。 这伙山贼全员都戴着面具,无法看清面容,同伴战死后,要么毁其容貌,要么带走尸体,俨然不想露出幕后身份。 为首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帅气,女的看似年纪尚小,只有十六七岁的身形,却是一身杀伐,凌厉之气。 平洲郡匪患横行,但并不是只有秋神山一个大寨。 但只要是秋神山的悍匪出击,其成员就必戴面具,且杀伐果断,甚少留下活口。 他们大多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残兵,战力不俗,犹有配合,懂兵法,绝非一般的山贼可比。 这一男一女二人,官府并不陌生。 便是秋神山五大当家的其中之二,人称“烛龙公子”的公孙烛。 女子,就是排行最末的五当家,小辣椒,纳兰玥。 她年纪不大,却心狠手辣。 据说,死在她手下的男子不下三百人... 五大当家之间,既是前朝将士的遗孤,也是结义兄弟。 当年秋神山五结义,他们带领旧部数千人进山为匪,便奠定了今日大寨的基础。 李宣,便是大当家,五龙之首。 五人年纪都不大,全是父辈战死后,接过残兵的兵权自相组成,合力对抗赵氏朝廷。 但具体是因何对抗,外人不得而知。 可以预见的是,绝非为了光复前朝而举旗! 来到镇上的花家大宅前。 里面的战斗已经停止,驻守在院内的数十名官兵被全部杀光。 公孙烛走进去时,一名山贼拱手来报:“二当家,五当家,花府官兵已被剿灭。但花家众人已不在,唯独留下一个管家,怕是料想到我们必会报复。因此,事先逃离。” “人呢?” 公孙烛语气冷漠,也不知面具之后是什么神情,只淡淡说了两个字。 山贼回道:“那里。” 说着,那人指向了前方院中被山贼踩在脚下的一个中年男子。 而那中年男子在见到公孙烛和纳兰玥并肩走来后,脸色变干,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极度恐惧之色。 相比于公孙烛,纳兰玥虽年纪不大,却喜欢用行动说话。 只见她快速上前,闪电拔出腰间的朴刀,唰唰两声,先割掉了花府管家的两边耳朵后,才漠然道:“花府上下都去哪儿了?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 管家的两边耳朵被削掉,疼入骨髓,却不敢放声哀嚎,强忍着颤声道:“回姑奶奶...主家他们都被***殿下的人护送去京都了。主家这回帮助官府擒住大当家,立了大功,据说要被封官...花大娘子也即将与京中某个权贵结亲...” “这不关我的事啊,小人只是一个管家而已...” 纳兰玥冷笑道:“不关你的事?那你留下替他们送死干嘛?你敢说你没参与,也没有得到钱银封赏?你自知我们会来,也认准了我们只会杀花家嫡系,所以自愿留下?” 管家听了,脸色彻底干了,像是被猜中了心思,一个字都不敢再多嘴。 公孙烛却轻笑一声,示意手下放开管家,道:“你的如意算盘...算得挺好。猜对了,我们只杀花家之人。但你要去做一件事!办成此事,你可活命。否则,我不介意在秋神山的目标名册上,加上你一家老小的名字!” 管家惊恐道:“大爷请说...” 公孙烛道:“带着镇上的平民,一路赶去平洲城。一边赶路,一边喊“山贼来了”,每个人喊够一万遍!然后告诉赵紫薇,马上释放我们大当家!不然,秋神山从即刻起,每隔半月就屠杀一个村镇,直到官府放人为止!” “我们会时刻盯着你,若敢逃跑,后果你清楚的。明白吗?” 管家点头如剥蒜,莫敢不从,赶忙起身离去,丝毫不敢停歇,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 管家走后。 纳兰玥轻叹一声,扭头对公孙烛说道:“二哥以为官府会轻易放人?” 公孙烛笑道:“不会!他们会利用大哥来钳制我们。” “那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亲自去把大哥接回来呗!这伙流民正好是我们的掩饰,没人见过我们的样子,那咱们装一回老实人吧!” 他轻笑着,摆手令退一众手下后,缓缓摘下了面具。 第23章 杀死偶像! 作为一座枢纽型的屯兵军事要塞,平洲的城区面积很大,人口众多。 走出文渊楼后,李宣先是给两位美女买了两件大黑袍,以便低调行事,又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城区,直到黄昏时才赶到东城门口。 毕竟一个小庄稼汉带着两个大美女通街走,难免会引人注目,让两位美女稍作掩饰是必须的。 而且李宣不难看出,二人的背景不凡,可能有侍卫暗中跟随,先得绕几圈撇干净尾巴,才能离开。 但他不得而知的是,整个平洲城范围内都布满了赵紫薇的暗卫,就连偌大的白云集也已成了“炮制”他的巨大戏台... 好不容易来到城门口,李宣开始四处张望起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但这么兜圈子,可是把两位美女累得不轻。 赵紫薇还好,早两年她跟随在皇帝身边征战,倒也算是个女将军出身,体力不错。 当今的禁卫军统领,便是她的武艺老师。 因此可别把殿下当成一般的娇贵公主看待,实际上她手底下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要不然,也不敢亲自以身犯险,留在李宣身边卧底。 柳大小姐却是实打实的千金之躯,平生都是在父母家族的庇佑中长大,过着百般恩宠的富贵日子,就差上茅厕不用人抬了。 她千娇百贵,仆役成群,哪里用这么“辛苦”过? 此时已然累得够呛,一手扶在城门外的城墙处,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道:“不行了,我走不动...蕊儿,你们怎么像逃命似的?要逃命,也得找辆车吧?” 这话赵紫薇还没来得及回答,李宣就抢着回道:“柳小姐放心,咱不跑了,有车回去。” 刚说完,他就在城外逐渐散去的人群一角,发现了老福的牛车。 老福也恰好朝他这个方向看来,一见李宣,便挥手道:“李公子,老朽在这。” 说着,当即拉着牛车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见到李宣身后竟站着两个角色女子,不禁一怔道:“公子,这两位是?你让老朽今日来接你,却为何现在才出现?老朽可是等了你几个时辰了,正盘算着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要回去了....” 李宣笑着,并未跟他详细解释:“没事,有些耽搁了而已。走吧,路上说。” 说完,便当先跳上车头,转身朝两位美女招手。 柳栖凤见了,却两眼一瞪,这家伙居然用牛车来接公主回去? 家境如此贫寒吗? 可他仅凭两首词一幅上联,就震惊了整个平洲文士,满腹才华,怎会混得如此田地? 好说歹说,也应该有个殷实家底才对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蕊儿到底是选了个什么样的“夫君”? 柳大小姐有些呆了,狐疑地看着赵紫薇:“你选的人,你家相公,用牛车来接咱们回去?” 赵紫薇有些尴尬道:“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解释。但白云集现在并不适合你,赶紧回去吧。过几日,我再去寻你。本宫要在白云集做的事情隐秘,不容有差。” 柳栖凤听她说得如此神秘,心中本有退意,却又被她勾起了好奇,执拗一起,反而拒绝道:“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还不容有差?那我更要跟你去看看了。你一个人跟着他,我也不放心。” “赵紫薇,抛开君臣之别,我与你闺蜜多年,自问可没什么事情瞒着你。你倒好,非但莫名其妙多出个夫君来,还给先生找了个关门弟子?这事...陛下知道吗?哼,你休想撇开我!” 她佯装恼怒的样子,气鼓鼓地盯着赵紫薇。 赵紫薇哑然失笑,暗道:反正现在白云集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官兵假扮,外围还驻守着重重兵马,李宣又失去了记忆,情况还算可控。 这丫头要想跟着去,倒也不是不行。 硬着把她赶走,反而会让她多想。闹到父皇那里,恐会事大,那就由着她吧。 一念至此,赵紫薇道:“好吧,你跟着就跟着,但一切按我意思行事。那小子没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搞不好还有性命危险。” 柳栖凤轻笑着,却没当回事,小声道:“少蒙我!有你堂堂***在,能有什么危险?走!” 说话的同时,人已拉着赵紫薇的手走向牛车,在板车尾坐下后,又悄悄补了一句:“哎...坐惯了你公主殿下的銮车,试试这民间牛车也不错,还是敞篷的!哈哈...” 她俏皮地说道,俨然是一副不谙市井险恶的模样。 令赵紫薇不禁苦笑摇头。 随后,牛车缓缓行进,朝着前往白云集的狭小官道驶去。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 城门即将关闭时,一行七八人却骑着马快速奔出了城门。 为首一人的手中拿着画像,在四处询问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路人后,沉声道:“他娘的,那小子有些狡猾!竟带着我们在城中转了几个大圈,而后伺机逃离。来晚了,他已经离开有一会儿。” 身后的一个喽啰说道:“老大,那怎么办?叶公子的侍卫可说了,今日就要那小子的首级。咱们要做不到,叶公子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 黑帮头子冷哼道:“急什么?叶公子不是说了吗?那小子自称去白云集,还怕找不到他?再说了,前几日咱们在前往白云集的必经之路上,不是留了几个兄弟,准备干一票大的吗?通知他们行动!” “是!” 喽啰听了,赶忙从怀中取出一枚响箭,就要当空发射。 却被头子扇了一记耳光,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去你娘的,你是傻子吗?这里是城门,你在这发响箭,官兵注意到怎么办?叶公子可交代了,这一票要是被官府追查到,咱得自己扛!你以为赏金五十两这么好拿?” “还有,叶公子只是要那小庄稼汉的人头,随行的女子一个都不能碰!你发响箭,弟兄们能知道你的具体意思?” 那喽啰汗颜道:“那咋办?” “废话!当然是抄小道赶去和弟兄们汇合,再截住那小子!剁了他,拿了人头去找叶公子领赏!五十两金,咱得抢多少肥羊才能有这个数?” “是!” 那喽啰倒是满口应是,但并没有马上动身,反而是多问了一句:“可是老大...那小子什么来路,人头竟值五十两黄金?这可是整个平洲黑市第二贵的悬赏了。第一位,便是秋神山的大当家李宣,值五千两黄金!” 头子脸色一沉,又甩了那厮一巴掌,道:“屁话!管那小子什么来路,咱只管杀人拿钱,其他的别多嘴!那小子来路再大,又岂能跟李大当家比?干咱们杀人越货这行的,谁不佩服李大当家?” “他可是老子的偶像啊...只是秋神山门规极严,老子去了好几次,他们都不收。不然,咱现在也是秋神山的一员。快走,别耽误时间。” 说完,就当先朝小路奔去。 而这个黑帮头子不得而知的是,其实这一回,他竟是要去杀死自己的偶像... 第24章 以匪制匪,秋神山放羊! 那几个黑帮分子走的小道,抄近路,加上轻骑快马,赶往白云集要比李宣等人的牛车快得多。 即便老福的牛车提早出发了半个小时左右,没多久,却也被几人赶超。 此时,官道上。 距离白云集尚有几里路,天色却逐渐暗了下来。 老福看了看天色,不禁有些担忧,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白云集离州府不远,按理说治安应该相对较好。 但时值多事之秋,其他人或许不知,像老福这样出租牛车做苦力,经常往返附近乡镇的人却深知内情。 近些日子,市集忽然多了不少有官府背景的陌生人出没,附近方圆几十里内也都设有无数明岗暗哨,私底下戒备森严,镇上相熟的街坊邻居也已大部被疏散撤离,留下的都是像老福这样不愿离家,而又愿意自负生死的偏执性子。 种种怪异的迹象,都在隐示着白云集可能发生了某种隐晦的变故,以至于官府在暗中筹谋着什么。 而且,老福还私下收到风声,说什么秋神山贼窝的老大最近失踪了,其手下匪众正四处寻觅,已经好几次想闯入白云集作乱,只是被官兵给击退了而已。 明面上,整个州府范围内依旧相安无事,实则却暗流汹涌,遍布杀机,并不太平。 山贼平静的时候,走夜路尚且得小心,更何况现在山贼正在蠢蠢欲动? 难免就让像老福这样的贫苦百姓,感到有些不安。 当下,便忧虑地对李宣说道:“公子,这天快要彻底暗下来了。瞅着...还要片刻才能到家,老朽这心里总感觉不踏实。万一,咱要是碰上什么山贼土匪来劫道,可咋办呀?” “不如,你随两位姑娘下车快些跑回镇上吧。镇上好歹有些官兵在,相对安全。老朽这牛车慢,还快不过你们跑步呢。” 李宣望了他一眼,浅笑道:“没事。这里距离州府不远,时常也有官兵巡视,不会有什么贼人敢来。再说了,我们怎能单独留下你,自己先走?” 老福郑重道:“老朽无妨,被劫了也没几个铜板让他们拿。而公子这么说,是没见识过那些山贼的凶狠!他们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尤其是这一带最出名的大寨,秋神山。据说当家那几个...可是生吃过活人的...” “哦?生吃活人,那么变态?但那又怎样?不是有官府镇压他们吗?再者,像他们那种成了气候的山寨,大概率是不会袭击咱们这些零散的平头百姓的。要抢也是抢大户,不是吗?不过,反正闲来无事,你就给我讲讲呗。这秋神山到底什么来路,当家的又是谁?” 李宣呵呵笑着,一脸轻松道:“说说他们的来历,有机会我去会会他们。这样的流匪山贼,官府应该会有悬赏的吧?我琢磨一下,看能不能帮官府剿匪,挣点赏金什么的。” 他不明所以,竟说要帮官府剿匪。 殊不知,他要真这么做了,便是自己剿自己... “这个...” 老福眯着眼,警惕着看了看前后左右,见一切如常,暗想着或许也是自己多虑了。 而李宣又很感兴趣的样子,便想多聊几句。 但刚吐出两个字,车尾的赵紫薇听见了,却目光闪动,赶忙搭话道:“哦?夫君有兴趣替官府剿匪?” 李宣笑着,扭头道:“谈不上兴趣,主要是看钱。赏金多的话,可以考虑。夫人也知道这个山寨,不如你跟我说说看?上次在家,你说得一知半解的,我也没完全明白他们什么底细。” 听此。 赵紫薇灵机一动,心道:对哦!这家伙失去了记忆,认为自己只是个混混,并未意识到秋神山最大的悍匪就是他本人!眼下他颇有见钱眼开的意思,不如将计就计,以赏金为诱饵,利用他对付他手下那群山贼? 秋神山“鬼面山魈”李宣,向来以足智多谋着称。他身为前朝大将之子,也略通兵法。本宫一面诱导他画出布防舆图和藏金地,一面让他带人攻击秋神山,以匪制匪,岂不妙哉? 当秋神山余孽见到他们的大当家,带着一众官兵围剿他们时,那会是什么脸色? 想想都觉得开心... 妙极! 待本宫再忽悠他一下,让他自己打自己! 想着,便暗喜着回道:“好的。难得夫君有此为民除害之心,我坚定地支持你。过来些,我详细和你说。” 她转过身,向李宣眨了眨眼。 李宣点头,随即向板车中间移了移。 一旁的柳大小姐听了,也是好奇,接了一句:“讲故事吗?我也要听。” 秋神山之名,虽响彻这个西楚朝野,但大多数人都只是道听途说,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只在少数,包括柳栖凤在内。 此番,她初入市井,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又岂会放过这个“听故事”的机会? “这秋神山啊...” 于是,三人围坐在板车上,各怀心思。 随着赵紫薇缓缓开口,旁若无人般聊了起来。 与此同时。 官道前方五百米处的一个灌木丛中。 黑帮头子在接到一名手下的禀告后,小声道:“确定了吗?那小子就在前面那个牛车上?” 身边的喽啰道:“确定!” “好,准备行动。冲上去就剁了他,只留女的!明白吗?” “是!” 潜伏在灌木丛的十余名喽啰当即应是,正要现身冲去时。 又被头子叫住:“等等!这一茬是人命案,***殿下就在平洲。这事要是被官府得知,必然彻查。未免日后查到咱们头上,得换个身份行事!就说...咱是秋神山的人,懂了吗?” “老大是想借着秋神山的名头下手?” “正是。秋神山势大,连官府都奈何不了他们。把脏水泼到他们身上,即便官府追查起来,也不管我们事!赶车的不是个老头吗?一会儿破例给他留口气,让他把秋神山劫道的消息,报给官府!” “老大妙计!” “行动!” 商定之后,十余人快速冲出,手持斩马刀冲向老福的牛车。 排头那人大喊:“秋神山放羊,落地受死!” 第25章 雷霆出击! 放羊,在山贼的行话里面,就是打劫的意思。 当然,不同的山贼,行话也有不同。有的会说“买货”,或者“赶羊”,但意思不变。 十余人快速冲来,瞬间围住了牛车,凶神恶煞的模样。 或许是打着志在必得的心理,因此这伙人虽假冒秋神山的名头,但并没有遮住脸,围过来就喊打喊杀,却一时不见动手。 车上三人一惊,老福则直接吓傻了,作为一介普通的平头百姓,且年事已高,他可没有李大当家几人的魄力和沉稳。 李宣微微惊讶,扭头抬眼望去,见到十几个恶霸围困,眉头浅皱,不禁嘀咕了一句:“这么巧的吗?刚说到山贼,山贼就来了?” 话语间淡定非常,非但没有感觉到一丝紧张,反而更显泰然、沉稳。 而这种“沉稳”,竟像是来自身体的本能和下意识的心理反应。 李宣不得而知的是,他的灵魂虽占据了这具身体,但原主的身体本能和行为胆魄是还在的,乃至于记忆都还藏在脑中,只是他暂时未能获悉。 原主本身就是山贼头子,杀伐果断,见惯了场面,遇到几个不入流的小匪贼拦路,又怎会产生恐惧感? 加上前世他学过柔道和咏春,具备一定的自卫能力,心理素质极好,就更加不会感到害怕。 赵紫薇见了,却是莫名的眼前一亮,心中的小算盘又打了起来。 作为西楚的***殿下,她虽年纪不大,但却是上过战场杀敌的,且有当朝禁卫统领做师傅,她的武艺本身就不错。 再者,周边都潜伏着她手下的暗卫,几名小毛贼根本就不入殿下的法眼。 此时,却摆出一副极为惊恐的神情,出乎意料地一把抱住李宣的手,慌张道:“啊...夫君,有山贼,我好害怕啊...他们会不会...秋神山的山贼杀人不眨眼啊...” 她一脸无措之色,委屈、紧张,求保护的样子。 是装出来的,却又给人一种不是装出来的感觉,天生的演技派。 嘴上说得惊恐至极,心里却乐开了花儿:且先不管这伙人是不是秋神山的,本宫都当他们是!先示弱,激起那小子的保护欲,诱导他出手杀死那伙人!日后传出去的消息就是...秋神山大当家李宣为保本宫,残杀自家山寨的兄弟! 如此一来,秋神山匪众必然对他产生异心和敌意,继而离心、瓦解!本宫再趁他失忆期间,让他带着官兵去围剿山寨,彻底与山贼对立! 即便后面他恢复记忆,也已无法返回山寨,只能任我摆布,成为本宫的傀儡! 真乃天助我也,山贼来得好! 站在赵紫薇的角度,她是知道即便自己不出手,李宣也是有能力处理眼前麻烦的。 柳栖凤初出茅庐不怕虎,此时不仅不感到害怕,更显饶有兴致一般,小声叫道:“啊?打山贼吗?那一定很有趣吧,蕊儿。你快打他们...” 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精灵可爱的模样,竟丝毫不顾及身处险境。 令赵紫薇心中蓦然一叹,这个傻丫头...当现在是玩过家家吗?还快打他们... 但无可厚非。 只因柳大小姐知道,赵紫薇武艺不凡,且身边素有暗卫跟随,她能临危不乱,必是已有后招,自己又何须担忧什么? 还不如将眼前一幕当成看戏来对待。 而不得不说的是,赵紫薇这一招求保护的戏码,属实有效。 当两个大美女躲在你身后求保护时,但凡是个正常男人,或许都会彰显一下个人魅力。 李宣随即轻笑,拍了拍赵紫薇的手,道:“夫人莫怕,交给夫君处理。” 与此同时。 那黑帮头子眼见李宣几人面对围困,竟还有心思在喊什么夫君娘子,俨然是不把他们放在眼中的样子,顿时大怒,举着手中战马刀指向李宣,恶狠狠道:“去你娘的,当老子不存在吗?来啊,给我...” 可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见到牛车晃动了一下,令老福差点从车头跌落。 下一秒,李宣二话不说,竟以一种快如闪电般的身法窜下牛车,朝离他最近的一名喽啰冲去。 随后,趁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抓住对方持刀的手,雷霆一扭,拧断对方手腕的同时,夺刀抹向了对方的咽喉。 噗! 血光乍现,那喽啰甚至来不及惊呼,就已捂着脖子,抽搐倒地。 闪电杀一人,行云流水间,干净利落。 紧接着,李宣并未停留,持刀继续冲向面前的其余喽啰,刀光残影之间,连续砍杀了对方四人,而血不染衣。 砰砰。 随着四人的尸体倒地,剩余的几个黑帮分子皆惊,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举刀同时向李宣砍来。 而事实上,就连李宣自己也颇有惊讶。 因为他刚才杀人夺刀的手段,并非来自他前世咏春拳的招式,而更像是身体本能的记忆反应,或者说是他在决定要出手时,竟下意识地用出了前身杀人的手段! 下手狠辣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甚为奇妙! 这便是真山贼与假山贼之间的本质区别,真正穷凶极恶的山贼在打劫的时候,是不会跟你废话,喊什么口号的。 更不会在意你看不看得起他们,他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杀死你,夺走财物! 行动便是他们的口号,哪有跟你自报名头,言语恐吓的? 若有,那就不是真正的山贼。 而李宣不宣而战,抢占先手,也是同样的道理。 既然你敢拦路劫道,以多打少,恃强凌弱,那我何须再跟你谈什么道义,直接干就完了。 要么实现反杀,要么技不如人,死于敌手,就这么简单。 这些黑帮分子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显得有些愚蠢。 他们不得而知的是,秋神山行动,是从来不打旗号的! 公孙烛和纳兰玥在袭击清泉镇的时候,就没有自报家门,而是直接闯入,杀光了镇上的三百余官兵。 面对反应围杀过来的六七名喽啰,李宣心有倚仗,更显淡定,一刀逼退两人后,扭头一个凌冽的目光看向黑帮头子。 杀人砍头,擒贼擒首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黑帮喽啰的人数占优,硬拼之下难免会被抓到空档,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擒住那个头子,震慑住他们的行动。 滋! 刀锋入肉的声音,李宣砍倒一个喽啰之后,一边闪躲招架,一边快速奔向头子。 那头子洞悉了李宣的意图,惊讶于李宣身手不凡之余,赶忙大喊:“快...拦住他,宰了他...” 但他的话刚说完,就已被李宣一手揪住了衣领,见到李宣那嘴角残忍嗜血的微笑... “宰了谁?” 他破例给了黑帮头子两秒钟的惊讶时间,而后也不等对方回答,就直接一个头槌砸在对方额头上。 头槌,是一种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攻击方式。 不过很显然,李宣的头要更硬。 一砸之下,竟把黑帮头子给砸晕了过去。 而后,他迅速揪着对方,用力反向转身,以黑帮头子为盾牌,对上了身后砍来的几把斩马刀。 那几名追来的喽啰已出刀砍下,惊见李宣竟拿自家老大来挡,都不觉震惊。 但收刀已经来不及了,四把斩马刀同时砍在黑帮头子的后背上,剧烈的疼痛感令他瞬间醒了过来,嚎叫不止。 这还是在那几名喽啰尽量收回力道的情况下,否则...身中四刀,那头子怕是得直接毙命。 第26章 你相公真厉害! “啊...” 黑帮头子疼得龇牙咧嘴,痛呼出声。 但不敢多做喧哗,只因李宣在拿他挡刀之后,转瞬又将斩马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让你的人退后,不想死的话!” 李宣冷冷道。 黑帮头子忍着痛,此时已没了半分嚣张气焰,吓得面色惨白,忙着颤声道:“是...是...大爷饶命啊...” 随后,又扭头朝自己的几名喽啰大喊:“没听见吗?都给老子退后...” 他怒喊着,丝毫不敢顾及身后那四道血涌如注的伤口。 而不用黑帮头子下令,那几名喽啰倒也已经后退了几步。 李宣轻哼一声,威胁道:“把刀放下,再退后些,否则我宰了你们老大!” 那几名喽啰面面相觑,自知只要放下武器,便只能任由李宣摆布,显得有些迟疑。 李宣立即扭动手中的斩马刀,割破了黑帮头子脖间的一点皮肉,使之再次骇然不已。 下一刻,黑帮头子就放声大叫道:“还不听大爷的话,把刀放下!老子若死了,你们也不想活...” 几名喽啰无奈,只能相继丢掉手中的刀,并退出一段距离。 其中一名胆子稍大,还算能勉强保持冷静的喽啰开口道:“武器我们已经放下,道我们也不劫了,快放了我们老大。” 李宣黠笑一声,竟点头:“好的。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不都是为了钱吗?我这就放...” 他嘴上这么说,下一秒的动作却是手起刀落,砍了黑帮头子的脑袋。 咕噜。 头颅落地,那黑帮头子已成了无头尸体。 而后,不等那几名喽啰反应,李宣推开尸体,面色一沉,再次闪电冲向那几人。 接下来的一幕。 失去了武器的喽啰们,俨然不再是李宣的对手,陷入了他单方面的表演时间。 六名小喽啰在眨眼的功夫之间,被他全数击毙。 倒是有两个反应及时,重新捡起了斩马刀,但不及招架,人已被砍了脑袋。 可见李大当家行动杀人的手段不单狠辣,且迅捷如风,为赵紫薇与柳大小姐展现了一幕所谓的...潇洒暴力美学。 待李宣收拾完残局之后。 仍立于牛车上的赵紫薇却脸色肃然,目光中若有警惕地盯着李宣,也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或许是李宣所展现出来的手段,超乎了她内心的预料。 以一打十几,这样悬殊的对决轻松取胜,且杀人手段狠辣,此人必定不是凡夫。 虽说李宣在出手时,不宣而战,颇有“占便宜”的嫌疑,外加拿黑帮头子做威胁,屈人之兵,看起来有些不地道。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是生死相搏之间的常态,无可厚非。 若是赵紫薇自己面临这样以少打多的局面,也不敢打包票说比李宣处理得更好。 而这样的人物...若记忆恢复,且又与朝廷为敌,乃是心腹大患。 难免就让这位***殿下心中泛起了一丝戒备。 此人绝不可久留,一旦他有全盘恢复记忆的迹象,必须立即斩杀! 否则,日后恐会继续坐大,危及朝廷社稷! 她在心中暗暗想到,不觉陷入了沉思。 李宣丢掉手中带血的刀,也看着她,却显有些疑惑道:“夫人为何这样看着我?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会武艺吗?” 赵紫薇听此一说,这才回过神来,尴尬道:“没...我只是没想到夫君的武艺竟如此高强...” 李宣呵呵一笑,走过去正要答话。 柳栖凤市井经验浅薄,有些懵懂,竟莫名抢先问了一句:“你夫君不单文采卓绝,而且武艺高强。哪里找来的?” 赵紫薇白了她一眼,道:“怎么?你也想找一个?” 公主殿下苦笑不已,一个反贼李宣已经足够让她头疼,如果再多一个,恐怕朝廷将永无宁日。 柳栖凤却道:“有何不可?有的话,我找不行吗?不过,你还别说!蕊儿,你相公的头...真硬,刚才一砸,那人竟直接晕了过去。” 这话刚说完。 李宣正好走到车旁,便微妙回了一句:“我不止是头硬,其他地方...更硬,还坚不可摧!” 令柳栖凤目光一亮,也不知是不是真不懂,就大咧咧接了一句:“真的?你除了脑袋硬之外,哪里最硬?拿出来我摸摸看,是不是坚硬如铁!” 说着,他竟朝李宣伸出了手,并摊开了掌心。 李宣不禁一愕,而后尴尬起来,偷看了赵紫薇一眼,道:“这个...柳小姐不方便看,目前除了我家娘子可以看,其他人都不大方便。” 而此话一出,若说之前赵紫薇也不知道他指的东西是什么。 这话之后,就瞬间明白了。 随即脸色一红,赶忙拍掉柳栖凤的手,道:“臭丫头,没听出来他在逗你玩吗?别傻傻听他的。” 柳栖凤却似乎听不懂的样子,挠头道:“啊?你逗我?为什么逗我?你现在不方便,以后方便的时候,能不能给我摸摸...” 但话没说完,就被赵紫薇捂住了嘴巴:“傻丫头,别说话!” 令李宣偷笑不已,心中也是暗道了一句:这丫头,单纯得可爱。 随后,也不作停留,将躲在车底瑟瑟发抖的老福叫出来后,亲自牵着牛车赶往白云集,唯独留下一地的尸体。 今夜良宵啊,回去之后,应该没有人阻拦我与娘子洞房了吧? 李大当家暗暗想到,不禁想入非非。 同一时间。 远在八十里外的平洲军营中。 一名本来正慵懒躺在软塌上唉声叹气的小年轻,在听到面前一人的汇报后,显得极为兴奋。 当场闪电起身,一掌拍在面前桌上,惊喜道:“你说什么?阿姊离开平洲城,去白云集了?” 面前那人恭敬回道:“是的。” “那就太好了呀,她不在,就没人能管我分毫了呀...” 他暗自筹谋着,眼色忽闪,继而大喊道:“如此,接下来平洲城...就是本公子的天下了!韩大貂,出来!跟本公子去平洲!” 说话的同时,人已跑出了军帐。 帐内的屏风后走出一个白发苍苍,却显阴柔气质的老者,显得有些焦急,望着那小年轻的背影,腔调特异道:“呀,殿下...呸,公子,等等杂家...呸,等等老奴啊...” 说完话,竟嗖的一声,身形快如闪电,追上了对方。 第27章 今夜有戏... 回到白云集。 老福穷苦出身,大半辈子都住在集镇上,乃是典型的平头百姓。 平生倒是遭遇过数次劫匪拦路,但亲眼见到死人现场却是第一回。 早在那些黑帮分子动手之时,他就已经吓得魂不守舍,自顾躲到车底“听天由命”起来。 本以为这回是在劫难逃了,在当地居民的眼中,山贼都是杀人不眨眼、穷凶极恶之徒。 遇上他们,八成是得丧命,运气好的倒也能活下,但安然无恙是别想了。 哪曾想,当他被李宣从车底叫出来时,见到的却是满地的“山贼”尸体... 当时老福是大惊失色,惊恐地问怎么回事,是不是李宣出手杀了他们。 李宣倒是承认了,但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一味地让老福赶紧走。 老福劫后余生,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深知不该多问。 到了这时,他就是再笨,也已看出李宣并非寻常寒门子弟这么简单。 寻常的寒门子弟是不可能以一人之力,诛杀这么多山贼的。 以至于不免对李宣有些恐惧起来,单纯站在老福的角度来说,李大当家现在可是个杀人凶手,即便他杀的是些本就该死的山贼。 普通人对“杀人凶手”有些恐惧,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小院门前。 老福把几人拉到之后,是丝毫不敢再多问,更不敢停留。 三人下车,他就拉着牛车掉头要走,唯恐惹祸上身之色。 李宣把他叫住道:“福伯,这么急着走干嘛?怕我?” 老福下意识地点点头,但瞬间又感觉不对,立马又摇头,胆怯道:“不是...不是...老朽怎么害怕公子...” 话虽如此,但样子却显得有些心虚。 令李宣不由失笑,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塞给他,道:“别怕!劫匪之事与你无关,这几日你守在家中暂且不要出门就对了。要是有官兵找上门,你也不必为我掩饰,就直说人是我杀的,即可。让他们来找我,可知?” 老福唯唯诺诺之色,试探性地点头应允,却不敢拿李宣的赏钱,退回去道:“公子,这钱太多,老朽不敢...” 但话没说完,就见李宣脸色一沉,佯装恼怒的样子。 又让老福一惊,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赶紧快牛加鞭离开。 老福走后。 赵紫薇微妙地盯了他一眼,开口道:“夫君让这个老人家指认你杀人,难道就不怕官府追责?” 李宣淡然笑道:“怕呀!但不是很怕,且不说我杀的是拦路的劫匪,乃是自卫。依照朝例,不应入罪。即便是要入罪,我不是还有你和柳大小姐为我撑腰吗?你俩一个是赵家千金,一个又是公主的下属,为公主的诗会守关,自然有办法帮我脱身,不是吗?” 他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说完后,便要打开院门进去。 赵紫薇却拦住道:“哎,夫君莫急着进去啊,这晚饭时间都过了,家里也没些吃的。阿狸来做客,你不是该去镇上的客栈买些吃食回来吗?” 李宣想想也对,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 这间小院茅屋中只有一张床,此时已入夜,柳栖凤今夜怕是回不去了,那她睡哪里呢? 总不能三人挤着一张床吧? 李大当家倒是不介意,但他知道两位美女肯定有意见。 再者,今夜他可是打算要洞房的,有个外人在身边躺着,不好吧? 于是,便笑着回道:“夫人说得对,那你先带阿狸姑娘进去,我去去就回。” 他听见赵紫薇喊起柳栖凤的小名,也很自然地称呼道。 待李宣离开后。 二人走进院中,柳栖凤借着赵紫薇此时亮起的火折子光线,稍稍环顾了四周,见接近家徒四壁的穷酸之景,不觉皱眉道:“蕊儿,你家相公可真穷,估计家里的米缸都空了吧?但出城时咱们不是刚吃过东西吗?你是故意把他支走的?” “可按理说,他如此文采,又武艺高强,不该是这副穷酸样啊...” 赵紫薇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他确实不穷,而且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甚至比咱们两个都有钱。” 柳栖凤皱眉道:“那为何如此?” “就知道你这丫头好奇心重,肯定会问东问西,把他支走不就是为了跟你解释吗?” “那你快说,快说。你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奇怪的相公?看这样子,他是不知你的身份,你俩也必是一对假夫妻!” 赵紫薇张口欲言,但又蓦然止住,心道:看阿狸那满心好奇的模样,俨然不谙世事,毫无戒心,认定李宣会是什么好人。若是直接告诉她真相,她得知李宣原来是个恶徒,恐会惊吓到。继而在李宣面前露出马脚,坏了本宫日后的谋划。 看来...得连她一起瞒住,待收拾完李宣之后,再跟她道出实情。 如是想到,赵紫薇也不作拖延,拉起柳栖凤的手走进屋中,道:“好,我告诉你。但切记不可在他面前提起,他现在失忆了,并不确定自己是谁。” 柳栖凤惊呼:“啊?她失忆了?那岂不是你说什么他都得信?” 话说之间,二人已关上房门,窃窃私语起来。 也不知道公主殿下又会杜撰出什么样的故事,来忽悠自己这位仅有的闺蜜... 片刻后。 李宣拎着两只烧鸡和一些打包的饭菜回来,推门进屋时。 见到二人正交头接耳,便笑着道:“夫人,阿狸姑娘,这小镇上的吃食也就这么几种,今日是晚了些,改天我亲自下厨为你们做。现在将就一下吧,可好?” 说着,他把手上的食物放到桌上。 而刚在小桌旁坐下,李宣就感觉到柳栖凤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至于哪里不同,却又一时间说不出来。 赵紫薇回道:“无妨。阿狸不是那么计较之人,倒是夫君都把事情准备好了吗?可在镇上的客栈定好了房间?阿狸一路而来,途中又受到了惊吓,得让她早点休息了。” 听此。 李宣眼神亮了起来,什么情况? 我都还没说在客栈订房之事,她怎么就先想到了? 难道说...她真是我家娘子,也有心今夜洞房? 此时问起,是想早点支走柳大小姐,然后和我...啪啪啪? 妙极了。 上天总算待我不薄,一穿越就给了我这么个大漂亮做老婆,而且她还这么主动? 嗯!今夜有戏,得好好用力... 心中窃喜着,但李大当家并未表露,反倒是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缓缓道:“哎,夫人莫要着急,好歹等阿狸姑娘吃了东西之后,我再亲自送她去客栈,不是吗?” 说完,他向赵紫薇抛了个媚眼。 第28章 搬家,小舅子来了? 赵紫薇意识到他那一眼微妙的目光,不知为何竟莫名打了个冷颤,同时又不觉有些疑惑道:“夫君这是作甚,眼里进沙子了吗?” 柳栖凤听了,也不由望向他。 令李宣不禁尴尬,暗道一句既然给我提示,又何必装什么? 嘴上却装笑道:“没事,没事...我们等下再说。” “既然没事,那就先吃饭吧。阿狸说她累了。” “好的。” 李宣像是再次得到某种暗示一般,顿时精神了不少,赶忙打开烧鸡的**纸,撕下一个大鸡腿递给柳栖凤,道:“来,阿狸姑娘累了,就多吃点。” 而后,又撕下另一边鸡腿,送到赵紫薇面前,接道:“娘子你也吃,等下还要忙活...你得多吃点。” 他隐晦地说道。 那笑里含情的模样,却让两位美女大为不解。 非常有风度地给两位姑娘“夹菜”后,他自己也动手大快朵颐起来。 在李大当家自己看来,等下出力最多的是他,不能体力不支,得多吃点。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 本就饭量不多了的两位美女吃饱了,李宣自己却只有半饱,但显然并不在意。 稍微收拾了一下桌子后,李宣浅笑着,刚想说话。 却被赵紫薇抢了先,“夫君吃饱了?吃饱了那就...” 她没有把话说完,似乎想让李宣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而这听在李大当家的耳中,就更像是一种迫切的暗示:娘子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快点把那丫头送去客栈,然后回来大战? 这么猴急的吗? 妙极了。 胡思乱想之间,李宣荡笑一声,道:“明白。夫人稍等,我这就去。” 而后,又转向柳栖凤接道:“阿狸姑娘既然累了,那就随我走吧。镇上最好的客栈,最豪华的套房,我都定好了。你过去之后,马上就可以休息。请!” 他很有风度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本以为柳栖凤会马上起身跟他离开,哪曾想...两位美女竟怀着一种诧异的眼光,看着他:“请什么?” “自然是请阿狸姑娘去客栈休息啊,你不是累了吗?” “谁说我要去客栈,不是你去吗?” 如此一说。 却是让李宣不觉一怔,“什么?我去?” 柳栖凤惊讶的神色,道:“不是你去,难道让我们两个去吗?想什么呢?” 李宣呆了:“可是...” 但刚吐出连个字,就被赵紫薇打断道:“夫君可是什么?你邀请阿狸来家里做客,但家中就一间房,不会是想让她去住客栈吧?再说了,她刚跟随公主从京都来,我们许久未见,正有好多悄悄话要说。要出去住,也是你去啊。” “这...” 李宣呆住,难以置信之色。 合着刚才娘子的言语暗示,不是暗示... 只是想催促我早点去客栈住,把小屋留给她们? 可今夜不是要洞房吗? 难道这就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娘子不是急着要干些什么? 李大当家傻了眼,不知该如何反应,显得尴尬不已,愣在当场。 这叫什么事儿呀? 而更让李宣感到郁闷的是,赵紫薇用这样的理由让他回避,竟也合情合理,他几乎找不到理由反对。 人家闺蜜远道京城而来,又是他自己邀请来家中做客的,家里只有一张床,总不能把客人赶到客栈去住吧? 且,人家闺蜜二人许久不见,想彻夜长谈,聊聊悄悄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啊。 这让人如何拒绝? 正当李宣心中苦闷之时,赵紫薇已然有些迫不及待,起身把他送到门口,道:“客栈人员混杂,阿狸自己住,我也不放心。就委屈夫君一下吧,快去吧!早点休息,明日记得给咱们带早餐。” 说完,也不容他多说,立马就关起了房门。 令李大当家在门外不禁苦笑,暗道一句:原来该走的人是我? 把那丫头叫来,还没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我就得先靠边站?这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啊... 但无可奈何,微叹一声后,李宣却也只能迈步离开。 心中想到:也罢。那就多迟一天吧,明日就设法从那丫头身上套出信息,然后借口把她送回去。可不能让她一直留在这,碍着我洞房... 当天晚上。 李宣独自一人在客栈辗转反侧,也不知是不是认床,直到深夜都无法入睡,脑中一直闪过赵紫薇的样子。 以至于第二天起得有点晚,接近正午时,才提着两袋早点出现在小院门口。 赵紫薇二人却站在院门口处,一脸凝重的样子,不时交头接耳两句,像是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正愁眉不展。 李宣颇感疑惑,走过去问了一句:“夫人这是怎么了?我起晚了,你也没去叫我一声,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此。 柳栖凤快人快语,倒是想帮着回话。 但被赵紫薇拦住:“无事。就是今早二叔传来一些家里的消息,我有些不放心。夫君,这小院太小了,以后都不够住。你前几日不是挣了几百两银子吗?要不,咱们搬家吧。搬去州府!” 她表情严肃地说道。 听着像是在跟李宣商量,但言语中尤为坚定,似有李宣不同意,她也会搬的样子。 李宣听着有些突兀,问道:“夫人为何会突然有此想法?” “突然吗?这院子本来就小,家里要是来个客人,都没地方住。阿狸是女子,尚且可以和我凑合。但要是其他人来了呢?阿爹阿娘来了呢?难道让他们住客栈?夫君难道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 李宣微微语塞。 不得不说的是,赵紫薇这个说法倒也是个事实。 如果这个小院能多几个房间,昨夜他就不必去住客栈,而且可能还可以做一些喜欢做的事情... 那搬就搬吧,反正身上还有三百两银子,也足够在州府购置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了。 正好,多出来几个房间,可以让柳栖凤那丫头多住些时日,好从她身上打探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想着,便也点头道:“夫人说的也是,那就搬吧!但今天马上走,是不是有些急了?” 赵紫薇却严肃道:“事不宜迟,急也要搬。夫君可否先去州府打点,我和阿狸收拾一下,随后就来。” 李宣迟疑了半分,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对,但并未拒绝。 想了想后,也不做犹豫,转头将早点交给赵紫薇后,便赶往大榕树下找老福。 前脚李宣刚走,后脚就从小院虚掩的门口走出一名黑衣暗卫,拱手叫道:“殿下。” 赵紫薇冷面回头:“情报属实吗?秋神山屠杀了清泉镇三百余将士,并让镇上居民全数涌来州府,还一边大喊山贼来了?” 暗卫道:“千真万确。清泉镇流民刚出发不久,我军暗卫就得到了消息。” “哼,好一个秋神山,这是不将我朝廷威严放在眼中!传令,马上派兵安置那些流民,将他们全数带到州府衙门。本宫要亲自见见他们!另外,州府方圆五十里内全线戒严!命各县衙门加派人手巡逻,严防山贼再次袭击村镇。” “是。” 赵紫薇说完,正要转身回到屋中。 那暗卫却又叫住道:“殿下稍等...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赵紫薇回身:“说。” “崔总兵刚刚派人来报,说...太子殿下突现在城中...青楼...” “你说什么?” 第29章 赵子众,一物降一物! 赵紫薇一听,脸色都变了,惊怒道:“这家伙怎会出现在这里,跟谁来的?” 堂堂太子殿下不留在京都镇守朝堂,居然莫名跑到平洲这个山贼窝来了? 虽说他才十六岁,仍颇有顽劣心性,可也不能如此不顾大局。 关键是他居然能瞒过所有人偷偷来此... 朝廷平定天下以来,大局虽稳,但局部仍有暗流涌动,尤其是这平洲三县境内,更是出了名的匪盗横行。 那家伙跑去哪里不好,偏偏来平洲? 这要是身份泄露出去,被某些有心人或者山贼悍匪给抓住了,恐会动摇家国社稷。 他脑子里装的是水吗? 而且来就来了,也不知低调安分,竟还去什么青楼寻欢作乐? 他把他那个太子身份当成了什么? 本宫怎么会有这样不懂事的弟弟啊... 得知这一消息,***殿下是怒不可遏,脸色铁青。 暗卫见她一脸阴沉的模样,自知殿下火上心头,便把腰弯得更低,谨慎回道:“目前未知,但根据暗卫打探,太子殿下是从城外军中出来的。随行还有一老者,看模样...像是东宫内侍监韩公公。” 赵紫薇气得脸都绿了,沉声道:“韩大貂那个死太监,居然敢带他混入军中来此?简直是反了!他们现在何处?” “城中,乘风楼。” “备马!先行传信崔玉阳,让他把乘风楼给围住。那家伙要是跑了,尔等就提头来见!” “是...” 暗卫立马转头离去。 随后,赵紫薇又扭头对柳栖凤道:“阿狸,子众那畜生偷来平洲,咱们得快速赶回去。” 柳栖凤本就在一旁听着,自知此事严重,连声点头应是。 而整个西楚国胆敢喊太子“畜生”之人,合起来也不过五人,赵紫薇就正是其中之一。 当今太子殿下名赵义匡,字子众,便是赵紫薇仅有的弟弟,一母同胞。 皇室嫡系人丁单薄,皇帝膝下只有一个男丁继承大统,私底下是对之极为看重,刚出生就被封了太子,寄以厚望。 既想着他日后能承担起延续国祚的重任,也希望他能为皇室嫡系开花散叶,儿孙满堂,于是便为他取字“子众”。 可这家伙天生顽劣,素来不服管教,人神无惧,有时候就连皇帝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赵子众乃是京都一奇男子,有“宫中小霸王”之称,没少干“祸国殃民”的勾当,引内宫大乱,就连朝堂高位上的“二圣”都拿他没办法。 但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赵子众不惧君上,不畏朝堂百官,却唯独对自己这位亲姐姐尤为忌惮。 在赵紫薇面前,他是大气都不敢出,如狼遇虎,避之不及。 只因赵紫薇手段狠辣,从不顾及他太子的身份,也不忌讳他的“生死”,能打就绝不说话,打了就不会留手,俨然是他命中的克星! 赵义匡八岁那年,皇帝刚刚登基,天下还没有彻底平定。 那厮以太子的身份参加大典,不识大体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求新任的宰辅给他跪下扮乌龟骑... 当时只有十五岁的赵紫薇气不过,当场就狠揍了他一顿,并拖到宗祠中吊在横梁上,饿了他一天一夜。 也是那时候起,赵义匡见识到了自己姐姐的泼辣,在她面前是再也不敢放肆。 皇帝夫妇乐见于此,便将赵义匡交由赵紫薇管教,亦师亦姐。 长大后,更是赋予赵紫薇监国之权,私底下正是有意让她辅佐赵义匡,直至赵义匡能真正独当一面。 可这厮如今已经十六岁,性子理应沉稳了,哪曾想竟还做出此等不计后果,偷溜出宫的愚蠢事? 赵紫薇算是气炸了,咬牙切齿之色,心中暗想着...不如这次就打断他一条腿吧,总好过他肆意妄为,不知轻重,辱没了皇室名声。 片刻后。 暗卫牵来了两匹快马。 赵紫薇火速上马,看了柳栖凤一眼,道:“阿狸,咱得快些,可不能让那小子出事...” 柳栖凤“嗯”了一声,也是翻身上马。 大小姐虽然不会武艺,但骑术却是一流,乃京都贵族圈的出了名的骑士,家中便有良驹十余匹。 在古代,骑马射箭蹴鞠,都可以算是上流的娱乐运动。 因此,不会武艺,但会骑马是常有之事。 会武艺,但骑术不精之人也是常见。 二人快速奔袭,直接从白云集镇上横穿而过。 这时候,镇中心的大榕树下。 正愁着找不到老福的李宣听到马蹄声,不由回头一望。 竟见自家娘子快马而来,暗自诧异了几秒后,闪身拦了过去。 赵紫薇勒住马缰,道:“夫君拦我作甚?” 李宣反问道:“夫人哪来的马,这么急赶着去哪?我怎么不知道你竟会骑马?” “刚刚又收到二叔来信,说家里出了点事,我得赶紧回州府处理一下。” “哦?那就正好了,带我一起。老福今日不在,且牛车太慢了。” 李宣说着,也不等她回复,立马就翻身而上,坐到赵紫薇身后的马背上,与之同骑。 令赵紫薇顿然一愣。 这还是她长大后第一次与人同骑,不免显得有些不自在。 自小时候皇帝教会她骑马那时起,到她贵为公主之后,就再无人敢上她的马。 正常情况下,赵紫薇是不愿让李宣上马的,但眼下着急赶路,生怕赵义匡身份暴露,发生什么危险,便索性忍着,道:“这...也好。那夫君扶好。” 话刚说完,心急之下,她一鞭子狠狠甩在马屁股上。 马匹嘶鸣一声,如箭般窜了出去。 与此同时。 州府,乘风楼中。 在这栋与文渊楼同为平洲城两大标志性建筑之上,三层顶楼处。 一名身穿紫色长裙,上身抹胸装的惊艳女子,正面向繁华的闹市,目光深沉。 在放飞了手中的一只信鸽后,她缓缓回身,问向身后的侍女,道:“那位公子还没走?” 侍女欠身道:“根据咱们乘风楼的规矩,欲见娘子,必先过三关。第一关,便是三碗不醉。那公子酒量倒是非凡,喝了娘子三碗“惊神酿”竟还能保持清醒。而第二关,便是写一首诗,得娘子认可。” “那公子已有数首诗文送来,但皆不入流。眼下,正带着手下四名文士在雅间中冥思苦想,估摸着见不到娘子...是不会走的。” 那紫裙女子听着,缓缓收起手中的一张小纸条,来到室内的香案前用火折子烧掉后,浅笑道:“一个面生的富贵公子,身边有一绝顶高手守着,麾下多名文士作陪,衣着光鲜华丽,操着一口纯正的官腔和京都口音。” “看来...此人身份不凡。” 侍女道:“那娘子打算如何处理?” “先不管他,不论他写上什么诗词,皆不认可,且看他会不会硬闯。现在更衣,我要去见两位重要的客人,安排从后门走。” 紫裙女子轻声道。 第30章 你往哪里逃? 半个多时辰后。 赵紫薇赶到城门口,勒住马缰停下时,顿感腰间被一双咸猪手揽住,李宣死死贴在她后背上,宛如水蛭吸血般牢固。 令她不禁面色羞红,一怔道:“夫君,你做什么?还不放开我...” 之前她是担忧赵子众的安危,一路归心似箭,未曾在意太多。 此时到了城门口,竟发现被李宣揩了一路的油,难免有些心怒。 但念及在李宣面前仍需演戏,便也不好表露出来。 李宣却笑着,缓缓松开手道:“没什么呀,我不会骑马,有些害怕,就抱住娘子了。娘子不也叫我扶好吗?在马背上我不抱住你,怎么扶好?” 如此一言,倒也让赵紫薇无言以对。 稍顿之后,说道:“那夫君下马去办事吧,要不然今夜我们就得住客栈了。二叔找我有事,我得赶紧去一趟州府衙门。” 在赵紫薇为自己编撰的身世中,总兵崔玉阳是她六叔,府令骆春是她二叔,相当于平洲城把持军政大权的两位大人物都与她关系密切。 李宣倒没有拒绝,但多问了一句,道:“是什么事?见娘子焦急万分,怕是事情不小。不如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赵紫薇却道:“不必了。都是族内之事,夫君尚未得到族中长辈的认可,不宜插手。还是先去办房子的事吧,可好?” 李宣眉头微皱,“那好吧!娘子快去快回,晚些时候我...” 说着,他翻身下马。 但话没说完,就见到赵紫薇与柳栖凤快马入城而去,走的是正中间的官家通道,而且连马都不下,守城的士兵也莫敢拦路。 平洲的东城门分三个入口,按不用人群分流进出城。 左边的矮小入口,便是平民专走的通道,右边则是商贾车队的专属,中间那道开口最大的巨型拱门,却不是一般人可以进,乃是专供官府的重要人物通行,没有点身份还真过不去。 而赵紫薇非但可以安然通过,且马都不用下,显然身份极为特殊,隐约间超出了寻常商贾子弟的范畴。 令李宣不觉有些警惕起来,入城路过守城士兵身边时,便假意好奇问了一句:“这位兵大哥,刚才那两位姑娘是何身份啊,居然可以直入官家的通道,连马都不用下?” 一名士兵瞟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能过中门者,就必是大人物。但这关你一介穷酸小厮什么事儿,没事别瞎打听,免得惹祸上身。” 说完,便嚷嚷着让李宣快走,也不由他多问。 而那士兵能如此说话,便是没注意到李宣其实是从赵紫薇马上下来的。 入城后,李宣若有所思地走在大街上,心中却略有盘算:她有两个做大官的义叔,士兵对她的评价是大人物,那么她就肯定不是寻常商贾家的女子如此简单。商贾微末,不会轻易结交到官宦之流。 而在我们初见之时,她数次暗示我画出什么舆图和藏金地点,那样子是认定了我必会知道。说明...她掩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商贾家的女儿不会对朝廷剿匪那么感兴趣,即便是为了与我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也大有方式可为。何须执着于什么舆图? 但她认定我知道山贼的布防舆图,倒是间接指向前身可能真是个卧底,曾潜入山贼窝刺探情报。她这是一半骗我,一半对我如实相告? 可若她不是出自商贾之家,又会是什么身份? 我和她到底是不是情侣关系? 若说不是,她甘愿冒着声誉受损的代价接近我,又是为哪般? 要知道,古代女子极为注重贞洁和声名,是不会轻易与人夫妻相称的。 若说是吧...她又似乎对我多有隐瞒,明显不够坦诚,更不愿我接触她的家事... 她到底是谁? 李宣暗想着,眉宇间露出一抹凝重。 不过,一时之间倒也没有纠结。 不管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如果她是装出来骗我的,那就迟早会露出马脚,且先由着她! 只是,要想诓我可没那么容易,那可是得付出代价的。 一念至此,李宣轻笑,放下心中疑惑,转头寻找房源去了。 事实上。 早在他与老福第一次入城之时,都已经打算要搬家,只是没想到赵紫薇会先提出来,而且如此着急。 逛街找鸡铺的门面那会儿,他就顺道打听了城中的房产的价格,此时算是心中有了些底。 平洲的房产价格虽然比不上楚京那样的大城昂贵,但毕竟是一郡州府,也便宜不到哪儿去。 三百两的总价,肯定是无法在城中心的闹市区购置房产的。 但在偏近西城的中档街区,却足以盘下一间一进一出的别院。 李宣做事干脆,很快就以二百九十两的价格买下了一间不错的房子,主屋就靠在城中的人工运河边上,妥妥的河景房。 原屋主急售,出价本就较低,加上李宣豪爽,出的又是现金银票,就火速成交了下来。 前后定好价格,到前往户曹司更名,也就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拿到房子的地契之时,李宣大为欣喜。 有了这间别院,他便算是在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一个小窝,不再是赵紫薇口中那个一事无成的小混混了。 至于钱没了,可以再挣! 大不了再搞些私盐,租几间门面,多倒闭几次... 进入屋中后,他更为惊喜。 原屋主非但给他留下了不少硬件家具,而且看着成色还不错,没多少使用过的痕迹。 装修也还是崭新的,不显老旧,再购置一些细软铺装,就可以拎包入住的那种。 李宣颇为兴奋,这院子有四五个房间,就是多来几个客人那也够住。 换言之,今日要是赶得及把细软铺上,便是一个小家了。 而有了多余的房间,柳栖凤就是住进来,也没借口和赵紫薇同睡。 那岂不是可以... 想到这,李大当家二话不说,马上就出门找了辆马车扫货,并请了两个临时工帮忙打扫整理。 看那样子,是想赶着入住。 不久后。 在逛了大半个平洲城的坊市后,马车上已装满了大批的物资,同时也将他身上仅有的十两银子给耗尽了。 路过乘风楼后门时。 车头处,李宣正与本地的车夫闲聊着,忽然感觉到身后的车厢剧烈晃动了一下,像是有人跳上车的样子。 但回头掀开车帘一看,却又不见人影,不禁有些纳闷。 他雇佣的这辆马车,属于货车之流。 车厢与寻常坐人的马车大同小异,但为了上下货方便,车头和车尾都有开口。 刚才那一下晃动,就类似于有人趁他不注意,从车尾跳上车。 李宣感觉不对,刚想起身走进车厢,掀开盖住货物的帆布看看。 但还没来得及动作,下一刻就见到一伙官兵从乘风楼的后门鱼贯而出,伴随着某个熟悉的声音: “小畜生,你往哪里逃?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第31章 姐夫? 赵紫薇怒吼着,两边的袖子卷起,手上还拿着一条皮鞭,凶神恶煞般走后门走出。 却在见到马车上的徐安蓦然一惊,赶忙丢掉手中皮鞭,而后暗示跟在身后的众多府兵散开,快速走向李宣,道:“夫君,你怎么在这...” 李宣的出现让她始料未及,这家伙怎会在此出现? 而这个时候是不能让李宣看出什么猫腻,否则见到她一个商贾之女竟有权指挥众多官兵,想要圆过来那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好在崔玉阳和骆春就跟在身后不远处,倒也给了她一个“开脱”的契机。 在喊了李宣一句后,赵紫薇又立马回身对二人道:“二叔,六叔,那贼人跑得快,你们赶紧去追吧。家族里出了叛逆,此事非同小可,务必要抓到此人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间,又不断的眼神暗示。 崔玉阳与骆春深知李宣的身份,立刻就站出来对一众围困的士兵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追啊,全城搜捕。” 一众士兵当即迅速撤离,原本还是风风火火的场面,转瞬就跑得没影。 李宣眉头深皱,这才疑惑问道:“这话应该是我问娘子吧?你怎会在这乘风楼中出来?我刚才听这位车夫大哥说,乘风楼可是城中最出名的艺馆青楼啊。还有,你两位叔叔带这么官兵来,阵仗这么大,不会只是想抓什么家族叛贼而已吧?” 赵紫薇尴尬道:“那不然夫君以为我来此干嘛?家族里出了个叛逆,日前惊悉他逃到这乘风楼中躲藏,我便让二叔他们来看看了。” “一个家贼而已,用得着出动这么多人?” “这不是以防他逃脱嘛...” “可结果还是让他逃了?是个什么样的叛徒,告诉我,我来帮你抓!” “这...不必了。有二叔他们就够了,夫君不必参和。对了,你不是要去买房子吗?怎么拉着马车到这了?” 未免李宣越问越深,她难以解释,赵紫薇赶忙撇开话题。 李宣道:“房子买好了,捡了个大便宜。这不是要购置其他细软吗?我就雇了辆马车,想着以后就得在这州府城中混了,便让车夫大哥绕绕路,熟悉一下城中的环境,却没想到在这遇见了你。” 赵紫薇惊讶道:“这才没多久,你就把房子买好了?在哪?” “河西路那边。夫人若是无事,这就跟我回家看看?” “不了...” 赵紫薇拒绝道:“想了想...夫君还是自己先回去,我得去看看二叔他们。父亲来信说,让我亲自盯着抓叛贼这事儿,可不能怠慢。晚点我会自己去河西路找你。” 说完,更是不容李宣置喙,立马就转身朝官兵远去的方向跑去。 李宣并未阻拦,望着她的背影,又往车厢中看了看后,脸色蓦然泛起一丝浅笑,扭头朝车夫道:“走吧,直接回河西路!” 车夫应了一声,重新赶起马车。 车厢尾部,帆布之下。 这时却被某人撑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略带惶恐的眼睛,望着赵紫薇快速跑离的身影,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乘风楼距离河西路并不算太远,也就两三个街区的距离。 此前若非李宣故意绕路想熟悉一下城中环境,倒也不必经过那里。 大约十来分钟后,马车在新买的院子前停下。 车夫大哥是个热心肠,下车后刚要帮着卸货,却被李宣拦住道:“你不必帮忙,马车驶入院中即可。随后,帮我去买点吃食回来。” 他掏出几十文钱交给马夫,又补了一句:“随便买点就行,多的算给你的赏钱。” 马夫眼前一亮,连连称谢,将马车拉入院中后,麻利地跑开了。 李宣来到车尾处,轻笑着伸手弹了弹那张帆布,道:“喂,没人了,可以出来了。” 帆布下之人警惕地掀开帆布,一脸惊讶的样子,似乎意外于李宣竟知道他藏在那。 但见李宣一脸面善的样子,也不像个坏人,就大大方方跳下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自顾喃喃道:“还好没被发现...不然,她怕是得打断我一条腿...” 他白皙的皮肤,容貌俊朗,十来岁仍显稚嫩的样子,一身华服,手中抓着折扇,给人的印象就是非富即贵。 下车后不是先问自己身在何处,李宣是谁,反倒是顾着自言自语,可见也是个江湖经验浅薄的货色。 而此人就正是当今太子殿下,赵紫薇的亲弟弟,赵义匡。 李宣端详了他一下,故意咳嗽了两声。 赵义匡这才望过来一眼,但也仅仅是一眼而已,随后又去拍打身上的尘土,犹有洁癖之色。 边动作,边道:“你是何人?你是一早就察觉到我躲到你车上?” 李宣淡淡一笑:“那不然呢?” “那为什么没有拆穿我?” “我为什么要拆穿?不如你给我一个理由?” 赵义匡听了,眉目一动,暗自点头,像是听不出李宣的话外音,道:“很好!你是识趣的,那就谢了。算本公子欠你一个人情,这里是你家?稍后自有人给你送来赏钱!” 说着,便甩了甩长袖,大摇大摆地走向院门口。 但还没走出两步,他就身形一震,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快速转身道:“等等,刚才在乘风楼后门那个女子口中的夫君,喊的是谁?你是什么人?” 李宣本也想把他叫住,见对方自己回身,且还问了一个看似多余的问题后,便微微一笑道:“当时车上之人就我和马夫,你说她喊的是谁?倒是你当时躲在帆布下,根本不敢冒头,却像是听声音就能认出她是谁!要不,你先说你是谁,如何?” 赵义匡大惊,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你若是她夫君,那本公子...岂非得叫你姐夫?” 李宣听了,顿时眼前一亮,姐夫? 难道说...面前这个小白脸居然是赵蕊的弟弟? 她弟弟背叛了家族? 心中正暗想,还不及搭话。 赵义匡就已斐然道:“不!这绝无可能!她不可能成亲的!成亲我怎会不知,但她又不可能无缘无故主动喊你夫君...难道你是她养在外面的野男人?” 太子殿下凝重地望着李宣,眼里充满了疑惑。 第32章 郎舅之间的相互试探! 野男人? 李宣听了这话,面色不由一滞,心中沉思了起来。 按照夫人的说话,我是与她私奔到这的,成亲之事赵家人还不得而知,可以理解。 但她为何不曾提起过她还有个弟弟? 而且那个弟弟似乎并不认识我,可她不是说过她家里人极为反对我俩的婚事吗? 既是反对,那前提就应该是认识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她弟弟竟然不认得我... 看来,这事还真有蹊跷! 不过也罢,既然是她的弟弟,那肯定是对她深有了解的。 趁她不在,让我好好揭揭她的老底! 想到这,李宣尝试性地问道:“为何绝无可能?你叫赵什么?如果蕊儿是你阿姊,那我就正是你姐夫无疑。但她为什么要抓你,你叛逃了家族?” 赵义匡眉头大皱,狐疑地打量着李宣,却是答非所问,道:“看着倒是俊俏,只比本公子丑一点点。她能看上你这身皮囊,倒也有些可能。但...成亲,就过了吧?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姐夫。” “大胆!少占本公子便宜!你不认识我吗?我是她弟弟,意思你明白了吧?还不说你是谁?” 他一副威严的样子,昂着头,看似要摆出自己储君的架势。 李宣却不为所动,轻描淡写道:“你是她弟弟,我就一定要认识你?我还是她相公呢,你不也认不得我吗?看你年纪轻轻,还未满十八吧?我算是你的长辈,要介绍也是你先,不是吗?” 赵义匡盯着她,冷声道:“你是假正经还是装糊涂?本公子已经说了,我是她弟弟。天底下敢自称她弟弟的人,仅此一个!你还不明白?是不是想杀头!” 在太子殿下的想象中,眼前这个野男人既然成了赵紫薇在外的姘头,那就应该是对她的背景一清二楚的。 而既知她是公主,又怎会不知道她的弟弟就是当今储君?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李宣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猜到他的身份。 然后,屁颠颠地跪下来喊一声“太子殿下”。 结果...李宣却仍是一脸糊涂的样子,“这么厉害?难不成你家里是做官的?” 李宣试探着说道。 赵紫薇说她家是商贾,而面前这个“弟弟”却架子很大的样子,还扬言“杀头”,颇有官腔,显然不是一般商贾家该有的气度,就试着问道。 若面前这家伙的回答与赵紫薇有所出入,那大概率可坐实她在欺骗。 赵义匡却深思了起来,暗道:嗯?孤都说得如此直接了,这野男人居然还在问我家是不是做官的。难道说...阿姊没有跟他说实话,他不知阿姊的真正身份? 嘶... 这就有趣了呀,敢情是阿姊垂涎那男人的美色,又不想明着招他为面首,于是故意诓骗? 此番父皇下令要在五朝盛会前剿灭平洲悍匪,她自告奋勇而来,不单只是为了朝廷大事,当中也有私会情郎的小心思? 怪不得父皇三番五次要为她下旨赐婚,都被她严词拒绝,原来她喜欢的是外边的奸夫啊... 而且还私下成了亲,把一个野男人变成了孤的姐夫? 赵紫薇你可真是大胆啊... 不过这好像对孤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啊,她私会情郎一事,父皇肯定尚不知情,否则绝对不会给她来平洲。 那孤何不利用她这个弱点? 这回孤偷跑出来,要是被她抓住,按她那母老虎脾气,铁定打断孤一条腿。 但如果孤抓住了她的把柄,情况可就不同了呀! 她还敢动孤半根汗毛? 她要是敢动,孤就曝光她的身份,父皇母后得知她有此一茬,她这个监国***怕是再也出不了宫门! 妙极! 这个姐夫来得还真是及时,看孤如何炮制你们! 嘿嘿! 令李宣没有想到的是,他只是简单的一句试探,却在面前这位太子殿下的心中掀起了一阵“阴谋”。 下一刻,赵义匡的神色就蓦然一变,脸上堆满了笑容,竟走过像个老友一样抱住李宣的肩膀,道:“我家是不是做官的,阿姊没有跟姐夫你说过吗?她既然说过了,又何必我赘述?” “倒是她没提起过我这个弟弟?那阿姊就太不地道了呀,你俩都成亲了,我这个小舅子居然不知情。哎,姐夫,说说看呗,你和我姐是怎么认识的?” 他前一秒才喊人“野男人”,转瞬就态度大变,殷勤地喊起了“姐夫”。 如此巨大的转变,让李宣顿感有些不适应,心中的猜疑更甚。 但为了借这个“弟弟”之口求证一些事情,他倒也没有拒绝赵义匡的热情。 顿了顿,瞟了他一眼后,道:“刚才不是还想杀我头吗?这么快就喊起了姐夫,小伙子,你不大对劲啊。” 赵义匡微微尴尬道:“那不是还没确认你的身份嘛,姐夫别见怪啊,快说说你和我阿姊的事儿。” “刚才没确认,我问一句你家里是不是做官,你就确认了?” “是的。一般人并不知道我家是官宦,阿姊能告诉你,那你就肯定是她信任的人,是我姐夫没错。” “嗯?可她说她家是商贾...” “这...那也没错,家里的长辈有做官的,也有做生意的。说咱们家是商贾也没错!” “当真?” “千真万确!姐夫快跟我说说你和阿姊的情史。” “你就这么想知道这个?但你确定了我的身份,我可还没确定你的身份!” “姐夫想让我如何证明?” “说出你阿姊的一两件秘事!别想着能骗过我,我和你姊之间没有任何秘密,你说谎我马上就能看出来!” 李宣正色道。 心中却在暗想:这小子倒是和她姐一样能掰扯,官就官,商是商。在古代能从仕者,甚少会再牵涉营商。你当我是傻子? 不过,还是先套你一些隐晦再说! 赵义匡目光微转,黠笑道:“好啊,那姐夫你听好了。我阿姊啊...” 第33章 命案上门! 另一边。 平洲官驿,一处偌大的书房内。 某人在听到手下的汇报后,登时怒不可遏,抓起面前桌上的书本就砸了过来,“什么?十几个人去杀一个区区小庄家汉,失手了不说,居然还被反杀?一群饭桶!” 叶浪一脸恼怒之色,宣泄了一通怒火后,拍了拍胸口。 文渊楼一吐,大世子如今仍觉得胸闷。 谁能想到名满京都,不可一世的对王之王,竟在平洲这样的山贼窝被一个小庄稼汉给对到吐血? 这要是别人,消息怕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奈何大世子家世显赫,生生在这一丢脸的糗事给压了下来。 这也恰好帮李宣省去了诸多麻烦,要不然此番他出门都得蒙着脸。 毕竟对赢了金科状元郎,消息一经传出,“李惊才”必定声名大噪。 叶浪将此事压下,倒是间接让李宣得以保持低调。 面前的一名侍卫低着头,莫敢言语,等到大世子宣泄完怒气后,这才小声道:“世子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力,错信了那几个本地的黑帮人物。但不要紧,容属下再做筹谋,不出三日定将此人的人头奉上。” 叶浪冷哼一声,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狐疑道:“你确定你派去的十几人都已毙命,死于那小子之手?” 侍卫点头道:“是否死于那厮之手,无法确定。但杀手皆已身亡,乃千真万确。是属下亲自带人收的尸体,不会弄错。” “瞧那小子一身穷酸,孱弱粗鄙之色,按理说应该不会拳脚功夫才对。因何能杀死这么多人?那天阿狸被他拐跑了,是不是柳府暗卫为保阿狸安全,出的手?” “应该不是。如果是柳学士家的侍卫出手,未免柳大小姐染上麻烦,定会设法处理尸体。可属下赶到时,尸体仍横在路中间。” “嗯?不是说不让你们直接介入吗?为何杀手的尸体是你们首先发现?” “回世子,属下本想借城中黑帮之手杀人,事成之后,再灭了那几人的口,以防止官府追查到咱们身上。但等了许久却未见黑帮之人前来领赏,便赶过去看看。谁知,竟发现黑帮失手,横尸官道。” “这么说来,本世子是小瞧了那厮,他会些拳脚,且还不弱。那小子离城时,身边有何人跟随?” “一行四人,两男两女,坐着牛板车离开。据当时城门外的黑帮眼线所说,另外一男的,是个古稀的老车夫,行将就木,不可能还杀得了人。至于那两名女子,黑帮之人都说面生。但估计其中一人,便是柳大小姐。大小姐久居京都,第一次踏足平洲,平洲人只闻其名,不识其人,倒也不见多怪。” 听此。 叶浪深思起来,沉声道:“这么说来,那小子绝非一介农夫那么简单,给我查清他的底细!另外,阿狸是不可能随随便便跟人跑的,她能跟随那小子走,定是有所原因。或许是因为那名同行女子的缘故,顺道查清她是谁。” 叶大世子是知道李宣拐跑了两个美女,但除了柳栖凤之外,另一个人是谁,他倒是没有细查。 “是!” 侍卫拱手,刚要退去。 却又被叶浪叫住:“等等!” “世子还有何吩咐?” 侍卫止身,折返了回来。 叶浪目光流转着,沉默了些许后,蓦然眼前一亮,道:“那小子现在身在何处?” 侍卫道:“应该是在州府城中。属下收拾完杀手的尸体后,顺道去了一趟白云集,逼问那名老车夫之下,得知了李惊才的住处。但那间小院已然空了,经打探得知,他已举家来了州府。” “哦?那就最好不过了。本公子忽然想到了一条妙计,可速杀此人!听着,别管那些人是不是死于他手,给我把此事坐实了。马上找个人去官府报案,就说李惊才是杀人凶手,让官府即刻拿人。待他被押入大牢,你再找人把他给做了!弄成畏罪自杀的假象,明白吗?” 叶浪阴笑着,缓缓接道:“平洲通判是我爹的门生,知会他一声,他自会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官府办事需要人证物证,你去把那个老车夫给我带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指证李惊才无故行凶杀人!再为那几个恶霸杜撰一份良民的身份,如此官府也好迅速结案。可知?” 侍卫听了,同样露出一抹黠笑,谄媚道:“是!世子此计甚妙,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便扭头离去。 侍卫走后。 叶浪回身看向书桌上的那句“烟锁池塘柳”,脸色一冷,猛然出手将之撕得粉碎,恶狠狠道:“哼,李惊才?确实有些惊才,但生错了时候!待你下了黄泉,再慢慢惊才吧!这大好尘世间,有我叶浪一个才子就够了!” 说着话,他目光中闪过一抹狠辣。 任是谁人也想不到,平日里虽有些孤傲,但总体还算谦和儒雅的叶大世子,背地里却是个嫉才小人... 半个时辰后。 河西小院中。 郎舅二人相互探底,也不知都谈了些什么。 但显而易见的是,二人仅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关系就急速递进,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样子。 赵太子殿下也是个性情中人,年纪不大,正处于叛逆期,说到激动时,更是对李宣勾肩搭背。 那姿态,怕是少了这层“姐夫”的关系,就得立马拜把子做兄弟。 那名雇佣来的马夫在买来东西后,卸下货物便离开了。 二人坐在大厅外的台阶上,也不进门,大肆侃侃而谈。 起初李宣还能稍稍搭上话,渐渐地便发现这小舅子是个话痨,且极有针对性。 到后来,竟演变成了大倒自家姐姐的苦水,将赵紫薇形容成了一个脾气暴躁的母老虎形象。 令李宣不禁眉头大皱。 她原来是这样的人? 可跟她这几日接触下来,倒也不像啊。 她举止有度,态度谦和,尤其是那声“夫君”喊得如此得体有度,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等一下!” 李宣大为疑惑,找准机会打断道。 赵义匡口中的“赵蕊”与他这几日的亲身感觉大相径庭,属实有些奇怪,正要发问之时。 剧烈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李宣朝院门看过去一眼,还未及动作。 就发现身边的赵义匡哆嗦了一下,赶紧起身跑到厅中躲在门口,半颗脑袋冒出来,有些畏惧的语气道:“是谁?谁来了...不会是阿姊吧?” 李宣回头望了他一眼,“是她又怎样?你这么害怕干嘛?” 说着,并没有等赵义匡回复,便起身先去开门。 院门被打开时,李宣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刚离开不久的那名车夫。 不过,身后却跟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 第34章 你的姘头被人抓走了... 李宣看了不觉一愣,刚想说话。 却被那名马车夫抢了先:“大人,就是他。你看和画上的人像不像?” 为首的一名蓝衣官差目光落在李宣身上,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比对了一下,半分钟后,便摆手道:“是了。来啊,给我绑了。” 话声落地,身后的十余名官兵立即围了过来。 李宣见状不对,赶忙发声道:“慢着!怎么回事?这是要干嘛?” 他严肃的样子。 那官兵头子冷哼,倒也不急着让人把李宣制服,沉声道:“你叫李惊才?” 李宣冷静道:“是。” 古人喜叫字号,他真名虽叫李宣,但取字“惊才”,自称李惊才,倒也不算骗人。 “有人举报你昨日行凶,残杀十余良民性命,可有此事?” “良民?谁举报的?” 李宣顿然一愕,有些意外起来。 昨日他确实是亲手砍了十几人没错,但杀的都是拦路劫道的匪贼,与良民有何关联? 而且,这事应该没人举报才对。 按照李宣的设想,柳栖凤和赵紫薇都有颇有背景之人,她们当时就在现场,对事情一清二楚。 他杀的是劫匪,算是正当防卫,即便是被官府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罪责。 而他之所以没有报官,也没有收拾那些人的尸体,便是预料到随后赶到的柳府侍卫会帮忙收拾,自己无需插手。 可如今却被捅到了官府那儿? 那会是谁举报的呢? 关键是...还将那群劫匪定性为良民,就让李大当家不觉有些诡异了。 蓝衣官差却道:“你别管是谁举报,且说有没有这回事!” 李宣自认为在此事上心中无愧,即便官府知道他杀人那也无可厚非,劫匪拦路抢劫,难道我出手反杀还错了? 便不卑不亢地承认道:“是。有这事儿,但他们...” “并非良民”这四个字还未说出口,蓝衣官差便猛然打断道:“行了,你认罪就好。跟我们去衙门一趟,老实点,以免皮肉之苦。” 李宣一惊:“认罪?我什么时候认罪?这位官差大哥,我话还没说完。我是杀了人没错,可那些人不是什么良民,而是拦路劫道的匪贼。试问,自卫也算有罪吗?” 蓝衣官差道:“哼!仍想狡辩?你所杀之人,在城中皆有稳定职业,有家室妻儿,何以成了拦路劫匪?而且,已有白云集车夫郑福指认你是杀人行凶,且手段残忍,不容你抵赖!来人,绑了押入监牢。若敢拒捕,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十余名官兵纷纷拔刀相向。 但一时也不敢近身捉拿,毕竟根据他们接到的任务信息,李宣一人屠杀了十几个大汉,若说手底下没有两招,那便是假的。 于是,便也不敢贸然抓捕,而是先观察李宣的反应。 于法于理,李宣都认为那十几个劫匪该杀,本不愿束手就缚,但一听竟是老福亲自举报他杀人,便觉有些不对,震惊道:“什么?是老福举报并指认我残杀平民?” 蓝衣官差冷面道:“那不然呢?你以为官府会无缘无故发布海捕文书?废话少说,你有何疑虑都好,且先跟我们返回衙门受审再说!本官差只问你一句,你是走还是不走?” 李宣迟疑了半分,凝重道:“好,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我不认罪!” 蓝衣官差冷笑一声,摆手间,两名手下便戴着枷锁走了过来,想要给他戴上。 却被李宣挡开道:“此案还未过堂,刑罚未定,我便不算有罪。戴什么枷锁,我自己跟你们走!” 说完,便当先走去。 蓝衣官差想了想后,倒也没有强迫。 他们的职责只是发布海捕文书以及抓捕,既然嫌犯并未拒捕,也自愿前往衙门,便由着李宣,只是暗示几名手下严防他中途逃离。 官差离开后。 赵义匡小跑着来到院门外,远望着李宣离去的背影,眉头大皱,自语道:“这家伙昨日杀了十几人?可看着也不像啊...哪有杀人凶手在行凶后,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城中?而且他还刚刚买了房子,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这是怎么回事?” “关键是那家伙还是阿姊的姘头,阿姊再蠢也不会找个杀人犯做情人吧?不对,这事有点奇怪!那孤要不要帮他一下,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犹豫着,在门外来回踱步。 没想到刚认了个“姐夫”,以为可以用他来挡一下阿姊的怒火,他却蓦然被指证为杀人犯? 这可怎么办? 以阿姊的能力,不用多久必然查到孤的行踪,没有那厮从中缓和,孤这条腿...怕是得折在阿姊手中。 可要是帮那小子脱身,孤就不得不表明身份,也并非良策啊... 平洲可是个山贼窝,那些悍匪要是知道孤身在平洲,怕是得躁动一番。 赵太子深思着,正当犹豫不觉时。 身后一阵马蹄声骤起,赵义匡闻声望去之际,却见一道飒爽的倩影正策马奔来,两眼冒火之色。 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确认他那张脸之后,更是大怒吼道:“赵子众,你死定了!” 赵义匡同样认出了来人,瞳孔瞬间暴突,来不及多想转身便想逃。 谁知,一转身又见前方奔来几匹快马,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赵紫薇怒气冲冲,来到近前,直接从马上跳下,一把揪住赵义匡的衣领,高高扬起手臂就要扇过来。 赵太子明显极为忌惮他这位姐姐,吓得脸色巨变,完全没了半分储君的威严。 同时,他深知阿姊一旦出手打人,就不只是一个巴掌那么简单。 心中慌乱之下,赶忙脱口而出道:“赵紫薇,你还有心思打我?你的姘头都被官兵抓走了,你不去看看?再者,父皇母后知道你在外面养小情人的事吗?” “你要敢打我,父皇母后面前,我可守不住嘴!而且,你那小情人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 第35章 那就把事情闹大吧! 一听此言。 赵紫薇的表情瞬间凝固,即将拍下的巴掌也随之止住。 早在乘风楼之时,她将赵义匡追出后门,这家伙瞬间就消失不见,已经让***殿下有些疑惑。 但相比之下,她更惊讶于李宣那时的突然出现。 找到赵义匡固然重要,但同时李宣在她整个剿匪计划中也尤为关键,双方都不容有失。 未免让李宣察觉到不对劲,她只能瞬间改变角色,先支走一众官兵,再去追寻赵义匡。 一时心急之下,倒是忽略了赵义匡可能藏在李宣的马车上。 不过,在她搜寻了乘风楼附近的几条街,丝毫不见赵太子的踪影后,倒也瞬间醒悟了过来。 赵太子未曾学过武艺,一直都是由大内第一高手太监韩大貂负责保护其安全,而韩大貂在她出现时已经被控制住,根本无法直接帮助赵义匡逃走。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赵义匡就是脚底抹油,也不可能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官兵。 追不到人的唯一原因,只能是那厮躲在什么地方,趁机逃离了官兵的围捕圈。 当时出现在乘风楼后门的外人,也就那名马车夫和李宣,赵紫薇虽有些后知后觉,但也不难想到自家那个顽劣的弟弟是躲在李宣车上。 李宣是为了采买细软而来,事后必会赶回河西路新家。 如果赵义匡当真藏在那辆车上,那回到河西路,就必能找到他俩的踪迹! 赵紫薇不无聪慧,想明白这点后,迅速赶到河西路,还没来得及查证李宣的新家具体在哪,刚到就正好碰见赵太子在门口踱步,便有了眼前一幕。 而李宣和赵义匡若单独见面,赵太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果向李宣透露了不该说的信息...后果会怎样,可想而知。 此时听到赵义匡威胁的话,赵紫薇脸色一沉,霎时间变得严肃起来,小有凝重之色。 倒不是因为害怕赵太子在皇帝夫妇面前告状,她与李宣的“夫妻”关系本就是装出来的。 即便是以金枝玉叶的身份贸然接触悍匪,没出什么事的话,闹到皇帝面前倒也算不得什么,顶多就是被责怪两句。 但李宣突然被官差带走,却是让她有些意外。 这家伙怎会摊上官府的事儿? 难道是因为昨日劫匪那一茬? 心中所思,赵紫薇冷面下令道:“来人,把太子给我绑了,押入平洲行宫!没有本宫的命令,谁敢放他出来,立斩不饶。” “是!” 几名官兵随即动手围过来。 ***殿下的威名响彻整个西楚,她与她那位太子弟弟的相处方式,也是众人皆知。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在赵义匡的心性还没足够沉稳之前,大内禁卫包括眼前这些官兵在内都遵循一个原则:***和太子殿下同在的时候,只听***的命令就可以了。 因为太子殿下不惧内,但惧姐... 赵义匡听了,不由急眼,慌乱道:“喂喂,干嘛?赵紫薇你来真的?真不怕我把你的好事捅出去?” 赵紫薇哼了一声,直接忽视了他,转而看向身后矮胖肥脸的平洲府令骆春,道:“去查一下他为何会被官差带走。崔玉阳,你随本宫回行宫。” 说完,便翻身上马而去。 虽然心中已经料到李宣被带走的缘由,但她还是让骆春去查个仔细。 李宣的真实身份,包括她假扮李宣妻子潜伏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除了骆、崔两位平洲主官之外,也就赵紫薇身边的亲信侍卫知情。 因此,平洲府衙不明所以,敢公然带走李宣,倒也不见多怪。 来到西楚皇室设在平洲城的行宫。 书房内。 骆春很快打探到消息,并折返回来禀告:“殿下,事情查清楚了。平洲通判正是因为昨日劫匪之事带走了李宣,但事情有些微妙。白云集车夫郑福指证李宣残杀良民,而那十几名劫匪被人刻意伪造了身份,像是背后有人要置李宣于死地。” “下官不敢擅做主张,还请殿下定夺。” 赵紫薇眉目一动,道:“哦?郑福竟指认他残杀良民,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当时赵紫薇和老福都在场,拦路的那十几人到底是不是良民,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良民岂会拦路抢劫? 按理说老福不该有此举动才对,其中必然有些隐晦。 骆春回道:“当时殿下就在现场,实情如何您最清楚。那...下官知会府衙一声,先把李宣放出来?” 府令之职是一州最大的布政官,虽没有守军的兵权,但也是主官之一。 平洲通判主管审案,便是骆春的下属。 赵紫薇想了想,没有犹豫多久,便摆了摆手。 骆春会意,随即转身去传令。 但还没跨出书房的门槛,又被赵紫薇叫住:“等等,先别去!” 骆春回身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赵紫薇从书桌前起身,深沉道:“子众...已经接触过李宣,很可能已经对他透露了不该说的信息。不出意外的话,李宣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本宫的身份。计划已经不能按照我们之前设想的那般去实行,不如...提前釜底抽薪,与秋神山来一次正面对抗?” 骆春与崔玉阳对视了一眼,道:“殿下的意思是?” “去办两件事!第一,死去的那十几个劫匪虽声称是秋神山的匪众,但他们并没有戴面具,毫无秋神山匪众的特征。因此,大概率是附近的黑帮人员冒认,企图转移视线。而看他们当时的架势,估计目标只有李宣一人。那李宣隐匿于山中多年,怎会与城中黑帮有嫌隙?当中必然牵涉有人买凶杀人!” 赵紫薇缓缓道:“如果真是城中黑帮人士假扮所为,平洲通判不可能看不出劫匪的身份。但他还是以残杀良民的罪名逮捕了李宣,就说明...此人也有些问题。再者,背后又是谁为那些劫匪杜撰了良民的身份?派人暗中彻查平洲通判,看他最近与什么人接触,本宫要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他办假案!” “第二,既然李宣已经起疑,那再按原计划走,或许已经行不通!且先将这个假案坐实下来,命府衙迅速定案,宣布五日后当众斩首李宣,消息要传遍整个州府,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秋神山袭击清泉镇,将了我们一军,我们怎能不回礼?他们若得知李宣即将被杀,还不拼了命来救?而本宫就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们送上门!马上把李宣的画像复刻一千份,两日内传遍整个平洲境内!虽然不是每一个秋神山的匪众都见过李宣的容貌,但如果我们闹出的动静够大,其余四个山贼头子必会知晓,他们是最清楚李宣底细的。” 骆、崔二人听了,皆是露出惊喜之情,道:“殿下此计甚妙啊,秋神山众匪知道咱们这回动真格,要公开处死李宣,那还不得倾巢出动来救?而只要他们走出大山,便不再是我大军的对手!” “如此一来,即便不能全歼匪寇,也可重创他们!” 赵紫薇冷笑,“那还不快去办?” 第36章 监牢刺杀,猛兽觉醒! “是。下官即刻去办。” 骆春当即弯腰退去。 不久后。 平州府监牢。 按照官府的审案流程,嫌疑人要先被收押,等待排期过堂。 一众官差来到门口,把人移交给狱卒的过程中,李宣被隔开一段距离看守着。 为首的蓝衣官差与狱卒头领交头接耳着,也不知在商量着什么,但观二人冷笑阴狠之色...怕是不怀好意。 另一边的墙角处,平洲通判和叶府侍卫正悄悄观望着。 “刘大人,世子的意思很明确了。他要那小子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你可明白?办好此事,世子自会在大阁领面前替你美言。大阁领备受陛下宠信,登侯拜相,那是迟早的事儿。你若不想一辈子都待着平洲这个山贼窝,那就全力办好此事。” 侍卫狗仗人势的样子,只是区区一个叶府侍卫,但在堂堂平洲六品通判面前却是趾高气扬之色。 无可厚非,大氏族家的狗腿子有时候地位也是超然。 平洲通判刘统,道:“明白。请回复世子,此子已是必死之身。就在刚刚,骆府令亲自过问此案,命我务必迅速结案,将此子五日后公开处决,并布告全州。你说,他还能活吗?而府令大人的意思既然已经明了,那此子提前死掉,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再者,他那是畏罪自杀!怨不得谁...” 侍卫轻笑,随即从怀中拿出几锭金子,并故意弄掉到地上,道:“甚好,那世子就等你的好消息!不仅要让他死,官府还要出证明,说他此前在文渊楼写出的那两首诗词和对联,皆是剽窃!可知?” “咦,刘大人的东西怎么掉了?还不快捡起来,可不要被人捡了去。” 说完,便迈步离去。 刘通见到脚下的金子,眼睛都发绿了,迅速捡起后,朝着侍卫离去的背影,小声道:“请世子放心,下官绝对办妥此事!” 片刻后。 刘通收拾好叶府侍卫贿赂的金子,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监牢门口,并向蓝衣官差和狱卒头领招手道:“都过来。” 州府通判,也算是个要职,主管过堂审案,正六品官阶。 在一个州府的架构中,也算是个人物,有些实权。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只屈居于府令和府丞之下,乃州府衙门的三号人物。 蓝衣捕头和狱卒头领听了,殷勤谄媚地走了过去。 刘统先是瞄了李宣一眼,而后将二人拉到更远处窃窃私语起来。 那两人一边听着,一边郑重应是,脸色开始变得冷漠、阴沉。 等到送走刘统之后,蓝衣捕头的态度明显恶劣了不少,对着一众手下摆手道:“将他交给监牢的人,咱们去把举报人也带来。郑福虽是举报人,但也涉嫌瞒报,是事后悔过才举报李惊才杀人,按例在结案前...也该羁押!” 李宣听了这话,内心顿时一愕,暗道:这些官差有些不对,怎么连举报人也羁押起来?什么涉嫌瞒报,事后悔过才举报?即便如此,那也是将功抵过,何以羁押?这西楚国的律法这么神奇? 但不及多想,立马就被狱卒粗暴地推搡进监牢。 一般来说,还没过堂审理的嫌疑人,原则上是无罪的,只能关在羁押室内,且不必带锁铐。 来到一间空的小型羁押室内。 狱卒关上铁门正要离开时,李宣拦住,问了一句:“等等,来之前,我跟那位蓝衣捕头说好的,我要见老福。” 狱卒冷笑了一声,“没问题。刚才你没听见吗?已经有人去把他带来见你了,等下你就能见到。” 那人阴沉说道,森然冷笑。 也不容李宣多问,说完后就砰一声关上了铁门。 羁押室内的环境极差,臭气熏天,令李宣皱眉不已,好在只单独关他一人,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要是和那些重罪犯关一起,怕是得横生枝节...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 铁门再次被打开,一名狱卒叫道:“喂,你不是要见郑福吗?出来,带你去。” 李宣跟着走出,来到另一间羁押室外。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到另一名狱卒打开牢门指着里面,“郑福就在里面,你只有半炷香的时间,赶紧的。” 李宣听了,立即加快脚步走过去。 羁押室是四面封闭的独立房间,并非正式牢房,用铁栅栏围起来那种。 因此还没进门,李宣倒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可...刚来到门口时,就冷不防被身后的狱卒一把推了进去,并迅速锁好铁门。 “呵呵,半炷香时间,足够你和那老家伙去死了!” 狱卒的声音透过铁门,冷冷传来。 李宣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稳住身形后,这才见到...老福确实在这间羁押室内,但此时已经鼻青脸肿,正被一个看似重达三四百斤的狱霸踩在脚下呻吟。 他蓦然震惊,刚想有所反应。 霎时间,两名壮实的囚犯从身后偷袭,瞬间把他死死压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那两名囚犯本就躲在门后两边,只等李宣进来就会突兀出手,准备充分。 即便李宣的反应再神速,也无法躲过偷袭。 “你们干什么?” 李宣被压得透不过气,艰难地说道。 身后二人还没说话,面前那三百斤大胖子倒是先开了口,道:“干什么还不明白?有人想要你的命!而你是忌恨郑福举报你,入狱后先杀郑福,而后畏罪自杀,不关任何人的事!够清楚了吗?” “动手!” 那胖子狱霸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口让手下动手。 羁押室内的另一名囚犯立马从身后摸出一条粗绳,套住李宣的脖子,从背后使劲勒紧。 李宣两手被人死死压住,使不上力,身体贴在墙壁上,根本无法反抗。 随着囚犯手上的力道不断加剧,脖颈间传来的窒息感越来越重,几近使他昏迷。 负责勒绳子的那人自认为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还冷冷在李宣耳边笑道:“小子,算你俩命不好,早登极乐吧。” 而此时羁押室内的七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在激怒一头猛兽... 李宣几乎窒息昏迷之时,脑中昏沉之间似乎闪过一些画面,竟像是前身丢失的记忆在回归! 第37章 记忆画面,绝地反击! 就在这一瞬之间,李宣的灵魂像是蓦然被拉入了一个虚幻的场景中。 四周围横尸遍野,硝烟弥漫,血流成河。 不远外一处微微隆起的死人堆上,一名身中数箭的老将手扶着一杆军旗,已是强弩之末。 残破染血的军旗上,绣着一个已经不完整的“李”字,旗徽上的虎头也被箭矢射穿了几个洞,四面哀歌,俨然是一幕壮士断腕、兵败千里的场面。 老将口中吐着鲜血,咳嗽声不止,一手扶着军旗不倒,一手手持战刀,强撑半跪着,脸上却无半点畏惧之色,生死看淡的样子。 更远处,约数十米外,围着一圈全副武装的银甲战士,正随着战鼓声缓缓朝老将逼近。 如此情形之下,老将已然陷入必死之境,再难有一线生机。 但在他缓缓松开手中的战刀,擦了擦嘴边血迹,猛然暴起大喝之际,却将围杀过来的银甲士兵吓退了几步。 老将迟暮,不复壮年勇,却声威犹在,一声怒喝之下,仍可屈人之兵。 身下堆积成堆的尸体,足以可见老将虽已迟暮,但手中刀未老。 他站起身,怒视着再次逼近的万千银甲,忽而泣血大笑:“尔等可杀我残躯,辱我门楣,但辱没不了我李氏虎威军的军魂!终有一日,尔等将为此付出...”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支疾驰而来的箭矢洞穿了喉咙,却至死未曾倒下。 银甲军中。 一名骑着高大战马的白衣人丢掉手中弓弩,抽出挂在马背上的长刀策马靠近,一刀斩下了老将的头颅。 头颅落下,在死尸堆中滚动... 距离头颅落处的几米处,几具尸体的掩埋下,一双含血的怒眼透过尸体间的缝隙,将这一幕全数看在眼中,但始终一言不发。 ... 如此一幕,宛如电影画面般闪过,似是虚幻。 但不知为何,却令李宣顿然恨意滔天。 下一刻,他的意识快速回归身体,原本已经随着窒息感加重而逐渐涣散的双瞳,重新焕发神采,且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杀意。 而那肥胖狱霸在开口“杜撰”好李宣和老福的死因之后,也不多废话,抬起脚直接踏断了老福的胸骨。 老福大吐一口鲜血,随即不省人事。 李宣被两个囚犯压在墙壁上,脖子上还被人用绳子往后勒紧,看似已毫无反抗的余地。 身后那名勒绳子的囚犯凑过来说话的间隙,却让他意识到了一丝绝地反击的契机。 只见李宣趁着那人说话之际,脑袋猛地往后一顶,竟用后脑击在那人脸上。 那人没料到李宣敢反击,痛呼着倒退几步,鼻血直流。 脖子上的绳索一松,令李宣得以喘息。 与此同时,他双腿蹬住墙壁,借力往后撑,企图摆脱另外两名囚犯的限制。 负责抓住他双手的两名囚犯,被他竭尽全力地一蹬,硬生生拉开墙壁几步。 而这几步的距离,已经足够他做出反击! 紧接着,李宣一个侧鞭腿高高抬起,踢在右手边那名囚犯的脸上。 那人惊退的间隙,李宣右手脱离控制,闪电紧握成拳,迅雷般击向左手边那人,打在对方的太阳穴上,直接将之击晕在地。 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刹那之间。 以至于等李宣放倒二人回身时,那名被后脑头槌砸破鼻子的囚犯仍在痛呼。 李宣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一个冲刺膝撞顶在对方的小腹上,随后快速绕到他身后,出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那囚犯砰然倒地,腰间一柄小刃却掉了出来。 李宣迅速捡起,二话不说,又冲向另一名被踢倒的囚犯,雷霆抹了他的脖子。 肥胖狱霸见状,眼睛都快掉出,难以料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宣竟还能出手反制,大怒道:“好小子,竟也有两下子?还愣着干嘛?快上啊。” 说着,他推了身边剩余的两名囚犯,语气粗暴道。 那两名囚犯一怔,刚想出手。 李宣就已经冲了过来,动作迅驰如风,手中短刃插入其中一人的心口,并快速拔出。 同时,身形如游蛇般绕到胖子的身后,连续几刀捅在其腰间,而后迅速拉开距离。 那胖子重达三四百斤,行动本就迟缓,空有力量,却极度缺乏敏捷性。 若是无法抓住李宣,便形同移动的靶子,后背被刺了几刀后,像是触电般转身想要捂住伤口,却发现由于过度肥胖...手竟然无法摸到身后,疼得嗷嗷怪叫。 李宣凝重之色,他手上的那柄短刃太小,而那胖子一身肥肉,刚才那几刀虽然是实打实的,但估计都无法刺透他身上的赘肉,那厮估计也就皮外伤而已。 肥胖之人就这点好处,冬天不怕冷,遇刺时肥肉是天然的“护甲”,抗击打能力极强。 放倒这样的人,唯有攻击其可见的软肋,例如眼睛...等脸上的五官,先使之受挫,再逐步击破。 他手上的短刃太小太短,估计就是刺进对方的心口,怕是也刺不到心脏。 但若是被对方抓住,或者击倒,那后果将是致命的。 一个三四百斤重的大胖子,一拳之力,恐怕能放倒一头牛。 不过,李宣并没有以胖子为第一目标,躲过他一个攻击后,冲向了另一名仍站着的囚犯。 先是将胖子身边的所有喽啰都放倒后,李宣盯了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老福一眼,这才冷面对着大胖子。 而他进来时,除了老福之外,羁押室内另有七名囚犯。 他临阵反击,只击倒了五人,除了胖子,墙角处仍猫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 但不知为何,那人并没有出手袭击李宣,反而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 大胖子拖着笨重的身体,不停地来回扑向李宣,但都被李宣轻巧地躲过,自己身上却又多了几处伤口。 虽他皮糙肉厚的,不伤及肺腑,但同样让胖子痛得放声怒喊。 僵持了近两三分钟,双方一时间都奈何不了对方。 大胖子胜在肉盾加身,受了李宣七八刀捅刺而不倒。 李宣则胜在敏捷,总能躲过胖子的追击。 没多久,那胖子身上已是鲜血淋漓,累得喘气不止。 顿了顿后,血液的流失让胖子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拖着庞大而笨重的身躯数次抓捕不得,更是让他疲惫不堪。 此时,半个身子挨在墙壁上,看向墙角那人,气喘吁吁道:“崔老五,你还不动手?帮老子宰了那小子,算老子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三个月,这狱中的老大由你来做,可好?” 那中年囚犯看似神秘的样子,一头乱发遮住了半边脸,听了胖子的话,冷笑道:“老大?我崔五要是喜欢做这个监牢老大,有你什么事?” 他缓缓起身,眼神如刀般盯向李宣,接道:“小子,你不笨。对付这种胖子,就不能被他抓到。捅他几刀,等他的血流干了,他也就没力气动你了。” 话说的同时,一柄短刀已从袖口落入他手中,状若出手的样子。 李宣警惕道:“你是谁?他们给你什么条件,我出双倍,甚至可以设法帮你走出大牢,只要你不出手。” 很显然,他能这么说话,便是意识到这个中年囚犯比胖子更加危险。 第38章 当家的? 囚犯崔五冷笑道:“你有些聪明,身手也不错。但有一点和这胖子一样愚蠢,那就是...废话太多了。” 话刚说完,手中短刀一抬,便如毒蛇般刺向李宣心口。 李宣瞳孔一缩,似乎并没料到崔五会突然出手,但在稍稍后退半步后,脸色一蹙之间,竟杵在原地不动。 手中的短刃却握紧,像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等到崔五的刀即将刺中他的心口时,李宣这才迅速出手,令人颇感意外的是,他竟是徒手抓住了崔五的刀刃... 滋! 刀尖刺入李宣的胸口,但由于他的手握住了刀刃,崔五并不能一刀毙命,只是刺破了胸口的表皮,入肉不深。 而如此一招,却令崔五猛然震惊起来。 他这一刀,李宣本来可以闪身躲过,却为何不躲? 明明可以避免受伤,他为何要徒手接刀? 崔五蓦然色变,恍然间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下一刻,当他想抽回手中的短刀时,却发现被李宣紧紧攥在手中。 随后,李宣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手中短刃快速抹向崔五的脖子,快如雷霆。 崔五直刺的一刀虽然得手,但被李宣死死抓住刀刃,无法直接刺死他。 二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李宣手中的短刃却可以瞬间做出反击,取崔五性命。 在此之间,李大当家运用了一种伤己杀人的方式解决战斗,务求速战速决,绝不拖泥带水。 单听崔五说话的底气,李宣就知道他远比胖子要难缠得多,若与之缠斗耗费了太多体力,以致两败俱伤,只会给一旁的胖子渔翁得利。 因此,以最小的代价快速结束战斗,是最为稳妥的方式。 冒险徒手接刀,受崔五一刺,虽然会让他首先陷入被动,但只要崔五的刀无法深刺,并难以收回,他便有信心临危反杀! 话说之间,李宣的短刃已抹向崔五的脖颈。 崔五神色大变之间,反应竟也神速,果断松开手中短刀,闪身后撤。 李宣的刀锋惊险划过他的脖颈间,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却似乎也只是表皮伤。 这时候,哪怕他的反应稍微慢上半分,都有可能颈断而亡。 李宣脸色一沉,见到崔五在这样突兀的情况下,竟还能及时躲开,内心不由微惊。 但不容他犹豫,崔五虽躲过这一刀,但惊险之间肯定不及再次防备,而且他弃刀闪退,就正是追击的最好机会。 一刀失手之后,李宣果断持刀前刺追击过去,同样刺向崔五的心口。 崔五刚刚闪退,身形还未稳住,就见到李宣的短刃刺来,情急之下也只能徒手接住。 李宣见状,也不和他角力,反手一个肘击打在崔五的左脸上,同时抬脚直踹他胸前,将之逼退到墙边。 崔五猛然后退几步撞在墙上,双手被刀锋割破,鲜血直流。 但不及缓和,李宣便再次刺来,这一回他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刀尖刺入他的胸口。 慌乱间,他死死抓住李宣的手腕,阻止李宣继续深刺。 李宣暗沉的脸色,冷笑:“愚蠢又如何?能杀你,足矣。” 而就是那么简短的几个字,却令已入垂死之境的崔五猛然大愕,像是从李宣此时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似的,颤声道:“你...你的声音...” 李宣却不愿和他多做纠缠,奋力抽回短刃后,就要给崔五致命一击。 崔五却做出了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这时候的他应该拼死相搏,即便死也该重创李宣。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放弃了所有抵抗,两目圆睁道:“你是当家的?我记起了你的声音...” 李宣本已决心下杀手,在听了崔五这话后,刀尖在他脖颈毫厘间顿住,稍显惊讶道:“什么当家的?你认得我?” 崔五忍着身上的伤,目现精光,似有惊喜道:“属下虽未见过当家的真容,但曾有幸在山上与你对过招,当时你也说过这五个字...” 李宣冷峻道:“哪五个字?哪里山上?你只有一次认真回答的机会。” 他的刀子时刻顶在崔五的脖间,只要对方擅动,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崔五张口欲言。 正在这时,铁门外却传来了狱卒粗暴的叫喊声:“喂,里面解决了没有?解决了赶紧布置一下,咱也好交差!” 听此。 李宣并未回话,倒是崔五和那胖子同时一愣,异口同声回了一句:“马上!” 听到狱卒离开的脚步声后,崔五这才小声道:“当家的,先让我起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心!” 崔五的话没有说完,就突然爆喝一声,拼着被李宣刺死的风险,猛然一窜起身,挡在李宣身前。 不知为何,听到崔五突然像认出他的样子,李宣心中的杀意减退了大半,微微迟疑之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崔五暴起之时,移开了手中的短刃。 噗! 下一刻,崔五大吐一口鲜血,扑倒在李宣身上。 那胖子狱霸竟趁着二人说话的间隙,悄悄来到身旁,一掌拍下,但被崔五以身体挡住。 大胖子一掌之力不容小觑,拍在崔五的后背,直接将他打得吐血。 李宣惊讶于崔五叫他“当家的”,一时分心,忘了身边还有个大胖子,也算是失策。 更让他斐然的是,崔五本要杀他,如今却拼死为他挡下了胖子一掌? 难道这厮真的认得我? 李宣大惊,但还不及反应,就被崔五推开几步,道:“当家的稍等,待属下先解决这个胖子。” 他身中一刀,又被拍了一掌,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后,回身面向胖子狱霸。 那胖子狱霸见到崔五为李宣挡下一掌,也是一愣:“崔老五,你疯了吗?” 第39章 逃离,先死后生! “对!” 崔五冷笑,只吐出一个字。 随即猛然跃起,趁着胖子惊诧之际,两指戳中他的双眼。 手段颇为阴毒,且不显光彩。 但无可厚非,生死面前谈光明磊落,那是圣人才会干的事情。 很显然,崔五并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也不会身在牢狱之内。 而庞奇身材魁梧,高约两米,肥胖如山,此前受了李宣七八刀都只是轻伤,崔五若不使出毒招,怕也没有取胜的把握。 “啊...” 胖子与崔五原本是一伙的,都是受了指使来取李宣的性命,本就没有防备对方。 被崔五一记突然袭击,戳中要害,顿时捂着眼睛哀嚎起来:“崔老五,你这个畜生...” 崔五一招得手之后,迅速捡起此前刺伤李宣的那柄短刀,也不说废话,直接快速挥刀。 刷刷两声,已在胖子身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刀痕。 胖子再次吃疼,吼声几乎把监牢的瓦片掀翻,但这厮虽伤了眼睛,胡乱反击之下,倒也不容忽视。 崔五连挥几刀之后,刚想闪开,却被胖子摸黑抓住,一拳打在左肩上,爆退几步倒地。 这时候,李宣动了。 不管崔五是否真的认识他,是敌是友,胖子既然能带人来欲取他性命,这梁子都算结下了。 且先不谈单凭崔五一人之力能不能解决掉这个胖子,即使可以,恐怕也得耗费些时间,他总不能冷眼看着二人死斗。 而且眼前这种情况,显然无法拖延。 这场监牢刺杀,本就是为他而设下的,有官府之人参与其中。 若胖子此时大声叫唤,引来大批狱卒,那他将毫无生路可言。 因此速战速决,搞定这个大胖子迫在眉睫,不能让崔五与之过多纠缠。 只见李宣一个冲刺,一脚蹬在墙上,借力高高跃起,手中短刃刺向胖子那硕大的头颅。 滋! 短刃直没刀柄。 胖子血肉模糊的双眼一瞪,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没抽搐几下就砰然倒地。 这厮身上的肥肉虽厚,刺在身上无法造成致命一击,但头上却没多少肉,被一道刺入太阳穴随即毙命。 崔五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见到胖子那庞大的身躯倒下,顿时目现精光,见李宣一记刺刀宰了胖子,似乎更加确定他便是自己的大当家,不禁喜道:“当家的好手段,属下果然没认错人!” 李宣落地回身,肃然看向崔五,正要问话。 这时,胖子倒下的身躯压在老福的腿上,本以为已经死透的他竟发出了一声闷哼。 李宣警觉,赶忙收口,转而先去看老福。 老福尤为关键,关乎李宣能否自证清白。 李宣与老福的交情并不深,但经过几天的接触,倒也可以看得出来他是老实本分的百姓,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否则,在李宣捣鼓私盐贩卖的时候,便不会多次好言相劝。 在返回白云集时,更不会提议让李宣先行离开。 之所以出乎意料地举报李宣残杀良民,必然是深有隐情,或许是受到了某种威胁。 李宣想要脱罪,就必须有老福的翻供与指认,揪出幕后的黑手。 眼下,是绝对不能死。 “福伯,你怎么样?” 李宣推开胖子的尸体,将老福抱在怀中,关切道。 老福咳了两口鲜血,眼神黯淡,强撑着睁眼,见到是李宣后,霎时有些激动:“公子...咳咳...公子,老朽...” 李宣打断他,道:“不必多说,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指证我。当日,你必定看出拦路的那些人是土匪流氓,对不对?是谁胁迫你这么做的?” 老福虚弱道:“对...对不起...他们抓了我的家人...” “无妨,你的家人我来救。只管告诉我是谁干的!” “官...官兵...” 老福伤得极重,李宣没来之前就似乎就被殴打过,刚才又被胖子一脚踏断了胸骨,怕是命不久矣。 此时吐出几个字后,显得极为激动起来:“公子,老朽死不足惜。唯恐...我家那小孙女无人照料,你若能逃得出去,帮...帮老朽...” 他没能完整地说完话,就接着剧烈咳嗽起来。 李宣安抚道:“好,我答应照顾你的孙女,告诉我是谁干的。” 老福断续道:“前后...来了两拨人...先来的那群人看着面生,老朽并不认得,起初他们只是询问了你的住处。老朽以为是你的朋友,便如实相告了。后面那拨人便是州府的官兵,他们先是逼迫老朽签了诉状,状告你残杀良民。” “后来...又以老朽家人的性命相要挟,让老朽出面...” 听此。 李宣刚想继续问话,崔五凑过来却道:“当家的想知道谁在设计陷害,属下倒是知道一些眉目,但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我与这胖子接到的任务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取你和这老头的性命,并布置成你先杀人,后畏罪自杀的假象。” “狱卒随时会过来问询,当务之急是要先逃离此处再说。” 李宣抬眼望着他,心中满腹疑虑,虽不明白崔五为何突然临阵倒戈,又助他解决了胖子,但看他那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 或许崔五还真的与前身认识,便沉声道:“好。你可有办法出去?带上老福!” 崔五却皱起了眉头,看了奄奄一息的老福一眼道:“这...当家的应该看得出来,他已经活不下去了。带着他,只会拖累我们...” 李宣还未表态,怀中的老福似也意识到自己的将死的处境,紧紧握住他的手,道:“公子...他说得对...老朽活不了了...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我那孙女...” “老朽自问一生本分,并未得罪过任何人。此事皆因公子而起,我因公子而亡...公子若觉得对老朽于心有愧,便答应我...日后照料我家孙女...” “她才十五岁,仍不更世事,但手脚还算麻利。她父母死得早,与老朽相依为命。老朽死后,她便孤苦无依。看得出来...公子并非池鱼,否则背后也不会有人想杀你。你若能将她带在身边,赏口饱饭吃,便算是...还了欠老朽的这个祸及之愧。” “她...她不会白吃公子家的饭,可为你洗衣叠被,做丫鬟...” 李宣动容道:“福伯不必如此说,你是受我牵连至此。若不接我这个生意,你岂会有麻烦上身?背后之人想杀的是我,本不关你的事...李宣若能逃得出去,必定待之如亲妹,永不亏待。” “她现在在哪?可曾被抓走?” 老福听到他应允,扭曲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艰难道:“公子...说话算话...官兵赶来敲门时,语气粗暴,不怀好意的样子,老朽自感事情不妙,便在开门前让她藏到地窖的暗格中。她若机敏,应该...暂时未被抓住...但官兵围住了整个小院,她逃无可逃...” “老朽这才被迫从了他们...公子可去那里找她...她叫...” 老福没能把话说完,握住李宣的手一松,便咽气了,至死都睁着双眼。 李宣面色一沉,眼中透露出一股强烈的杀意,拳头不由握紧。 抬手合上老福的双眼后,又脱下外衣盖在老福身上,这才看向崔五:“说,谁指使你们杀我!” 崔五眼见李宣满脸怒意之色,赶忙拱手道:“当家的恕罪,属下来此之前,并不知目标是当家的。在此之前,更是未曾见过当家的真容,认出来...只凭两年前记在心中的那句话,还请当家的见谅。” 李宣却似乎一点都没听进去,冷声道:“我问的是谁指使你们动手的!” 崔五刚想回话,身后却传来了狱卒的脚步声,便赶紧凑近一些,小声道:“此事属下必会给当家的一个交代,目前还是设法逃出去再说。当家的若是信我,现在就躺下装死。之后的事,属下自会安排。” 李宣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迟疑了几秒后,果断道:“好。你最好能有个让我满意的交代!” 说完,也不多废话,便倒地装死起来。 崔五随即起身,撕下袖子上的一块布沾了沾地上的血迹后,往李宣脸上擦,边动作边道:“当家的,狱卒给我们的指令是先杀老福,再取你性命,然后伪装成你畏罪自缢身亡的假象。但你身上之伤,经不起查验。” “故此,按照以往他们暗中买凶杀人的惯例,定案前必先伪造一份仵作验尸文书,坐实假罪,而后提前处理好尸体,掩盖猫腻。而这,便是我们逃离的大好机会。” 李宣听着,并未开口回话。 崔五却自顾着说道:“胖子那群人乃是死刑犯,早就该斩首。却因为有钱贿赂狱卒,买了假身替死,这些年一直藏于狱中逍遥快活。此番,当家的宰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狱卒来了,属下会说人都是我杀的,并自愿处理尸体。” “待狱卒将我们送到城外乱葬岗,属下会伺机而动,为当家的寻找逃走的机会。” 话刚说完。 门外就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伴随着狱卒慵懒跋扈的声音:“裘胖子,崔五,事情都办好了吗?他娘的,可别磨磨蹭蹭的。” 崔五立马起身,手持那柄带血的短刀,面向门口。 狱卒开门,见到满地的尸体,只有崔五一人还站着。 顿时一惊,下意识地抽出半截官刀,愕然道:“什么情况?崔五,你要反?” 崔五却笑着,冷静道:“官爷这是说哪里的话,崔五怎么敢反?这不是把目标给清除了吗?” 他指了指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李宣。 李宣此前被胖子的手下勒得差点断气,脖子上有道深深的勒痕,加上此前被崔五刺中胸口一刀,虽只是伤了皮肉而已。 但在崔五的掩饰下,站在狱卒那个距离看来,倒也像极了致命伤。 狱卒惊道:“让你杀李惊才和郑福那老头而已,你他娘的...把全部人都送走了?” 崔五故作冷笑道:“这回上面给的赏钱可不少,小的不愿与那裘胖子分,便自作主张把他做了,官爷应该不会生气吧?据我所知,这家伙已经几个月没给您买命钱了吧?正好,他们已死,留下的那份赏钱全给您。怎样?” 狱卒狐疑的脸色,但听此一说,倒是立马缓和了不少。 裘胖子等人本就是死囚,按照朝廷律例,早就该死。 狱卒私自收取钱财,将之留在狱中,本就形同定时炸弹。 要是被朝廷追查下来,必会牵连不少人。 此番见崔五杀光了所有人,倒也算提前为他们“排雷”,且还自愿将赏金奉上,当下犹豫了半分后,便收起了刀。 “哼,这六个家伙说每月奉上十两买命钱,却已有半年未曾上缴。上次还敢在咱哥俩面前吆喝,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你全部宰了也好,省得咱再找机会动手一回。但...为何没有布置现场?上面说的是,李惊才要扮成自缢而死的模样!” 狱卒收刀冷笑。 崔五一脸陪笑道:“官爷,何必这么麻烦?李惊才怎么死的,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布置他自缢的现场,也只是给咱自己看,何必多此一举?干脆直接让仵作随便画张现场图,杜撰出一纸验尸文书得了。” “不是也有上面罩着吗?不会有事!当务之急,是把他们的尸体处理掉,可不能被外人看到。” 那狱卒听了,犹豫了些许,下一秒砰的一声关上铁门,道:“等着!” 而后,便转到一侧与另外几名狱卒商量起来。 趁着这间隙。 崔五来到李宣身边,靠着墙壁坐下,细声道:“当家的,这胖子本是死囚,早该问斩。此时才死在狱中,狱卒未免他们私下保住死囚的秘密不泄露,定会火速处理尸体。而这样的事情,他们一般都会让囚犯帮忙处理,属下会趁机带你逃离。” 果不其然! 这话刚说完,李宣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应。 狱卒就再次打开牢门,冲着崔五没好气,道:“那就这样吧!赶紧的,人是你杀的,尸体也得由你一人处理!收拾一下,马车准备好,就将尸体运往城外乱葬岗。这回不是掩埋,而是要烧掉!” 崔五应道:“好,官爷放心。崔五定会做得妥妥当当!” 狱卒露出一抹黠笑:“最好是这样!” 说完,便扭头离开。 远离了崔五的视线后,与另外几名狱卒聚首,却阴狠说了一句:“崔五这厮知道的太多,不能再留。等他处理好尸体后,就不必让他活着回来了。” 四五名狱卒对视着,皆是浅笑。 片刻后。 当牢门再次被打开时,崔五自知逃离的机会来了。 便趁着狱卒还未进门之际,持刀又捅了那胖子几下,将冒出的鲜血洒到李宣身上,低声道:“当家的,情势所逼,咱们只能先死后生,得罪了。” 说着,便首先扛起李宣,走出牢门。 李宣身上滴着鲜血,耸拉着四肢,看起来倒是与死尸无异。 监牢的后门外,此时停着一辆官府专用的运尸车。 崔五将李宣搬上去之后,便回头去扛其他尸体。 守在车旁的两名狱卒看了看李宣,却蓦然道:“这小子是主要目标,可得死透了。出了意外,给他活过来,咱们可得掉脑袋的。要不,我再上去补他几刀?” 第40章 计划与神秘包裹... 两名狱卒说着,犹豫了些许,其中一人拔刀就要登车补刀之时。 另一人拦住道:“算了,要补也不是在这补。这里是府衙大牢,让人看见咱们动刀,影响不好。等到了城外乱坟岗,你爱咋补刀都行。” 二人这才作罢,也令躺在车上时刻戒备的李宣大松了一口气。 不久后。 崔五很快把所有尸体就搬上车,裘胖子重达三四百斤,得几个人合力抬着,累得帮手的狱卒一阵骂娘。 运尸车驶出大牢后门时,夜已深黑。 这群狱卒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个收钱杀人的勾当,崔五也并非首次帮忙埋尸。 狱卒对崔五似乎小有信任,给他独自一人赶着运尸车,只隔着一段距离前后护送。 这倒是让崔五有机会能和李宣暗中小声沟通。 崔五倚在车头的门板上,手脚上都戴着锁铐,一边赶车,一边小声说道:“当家的,按照这群狱卒以往杀人埋尸的规矩,到了乱坟岗,他们会先让我挖坑,但这次情况似乎有些特殊。” “这些年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属下没少参与他们的行动。但运尸时,他们从来不会给我戴锁铐,估计这回是连我也想做掉。等下事情若有变数,咱们就只能拼死逃离。” 李宣睁开眼,轻声回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因何入狱?” 崔五露出一抹淡淡苦笑,皱眉道:“当家的一点都不记得属下了?两年前,可是当家的亲自授意我带着那件东西,来完成计划的!” “是我让你入狱的?” “对呀。不过说来惭愧,属下混入平洲监牢多年,替那些狱卒干了不少缺德事,却始终没有机会接触最深层的那处监牢。当家的让我找的人,还没有明确的线索。但...前次听一个狱卒提起过,那人似乎已经被押解至京都。” 李宣听了,不觉惊讶起来,刚想细问。 却听崔五大声吆喝起来:“官爷,你来啦。放心,我崔五做事稳当。嘿嘿。” 两名狱卒左右围了过来,瞟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却暗自压了压挂在腰间的小型弓弩。 来到城外二十里处的乱坟岗。 崔五停好车后,首先扛着李宣的“尸体”步入林中,手中还抓着一把铁铲。 随行的狱卒大约有二十来人左右,但并没有全部跟进乱坟岗,大部分都守在外围等着,只有两人提着两桶火油跟在身后。 等到崔五选好位置,放下李宣,开始刨坑时。 两名狱卒来到身边,把火油桶递过来道:“挖好坑,先把尸体都给烧了,然后再埋。” 崔五谄笑着,“得嘞,两位官爷宽心,崔五定然给办妥咯。请一边稍等,待我办好了二位再来验收,可好?” 狱卒没有多说,留下两根火把后,走到十几米开外警惕盯着崔五,同时取下腰间的弓弩,悄悄上好了弓弦。 大有只要崔五办好事情,便会下手击杀的样子。 崔五眼角余光瞟见了狱卒的微妙动作,边刨坑边小声对身侧不远处装死的李宣道:“当家的,看来这些家伙当真是要连我也给做了。等下,我会把他们两个吸引过来,伺机放倒。” “当家的且先往东边跑八百米左右,就会看到一条小河。切记,当家的要留下往下游遁逃的痕迹,而后先潜伏片刻,再沿着河道往上游走。当你见到河边出现一棵歪脖子树时,挖出树根下的那包东西。里面有当年我从寨中带来的东西,当家的取到东西后,再往南面走几里路,便到了白云集。” “你可在镇上潜伏一夜,伺机通知弟兄们前来接应。属下会将狱卒引向别处,为当家的争取时间。” 李宣微眯着眼,道:“你对这地方很熟悉,连逃跑路线都设计好了。那为何自己不走?” 崔五道:“这逃跑路线不是当家的让我潜伏平洲大牢时,一早就设计好的吗?属下是见当家的...似乎有些健忘,这才提醒了一句。歪脖子树下那包东西也是当初你让属下埋的,你都忘了?” “属下这两年深居牢狱,消息难免闭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以至于当家的记不清计划了?” 李宣眉头深皱,这时候总不能提起自己失忆了,否则难免会引来崔五的质疑,便随意回了一句:“没事。那你替我引开狱卒,自己如何脱身?” “属下不要紧,这几个小喽啰还奈何不了我崔五。大当家尽管先行撤离就好,属下引开狱卒之后,若无意外,会利用暗号与当家的取得联系。” “可...” 李宣本想问暗号是什么,但念及崔五喊他“当家的”,他若连暗号都不知道的话,恐会生疑。 便又将说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自顾沉默起来。 心中暗自遐想着,这个崔五到底是何身份,自己这个“当家的”又是在哪里当家? 平洲匪患横行,除了秋神山之外,单说其他山寨字头就不下数十个。 单凭崔五喊他“当家的”,他并不能完全认定自己属于哪一家。 赵紫薇倒是曾在他面前提起过“秋神山”,但同时又说他是混入山寨的线人,只为套取情报。 此番遇见崔五,崔五的前后态度分差太大,前一秒还想杀他,后一秒就唤他“当家的”,甚至不惜拼命相救,令李宣不敢轻易确认任何事情。 崔五见他沉默,倒以为他已经认可了撤离计划,转而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属下倒是有很多话想问,但眼下显然不是时机。当家的曾经说过,只要你有一天出现在平洲监牢中,便代表着那个计划即将实施。” “不用多说,属下倒也明白了一二。且先稍待,崔五定会让当家的安全撤离。”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 崔五已经刨出了一个不小的坟坑,趁着休息几秒的间隙,再次开口道:“当家的,属下手上带着锁铐,无法全力制住那两个狱卒,还得请你配合一下。” 李宣虽未回话,但已悄然握紧了藏于身下的短刃。 下一刻,崔五蓦然一声叫唤:“呀,这是什么?官爷,快来看看小的挖到了什么?金灿灿的,好像是...金子?” 正在闲聊的两名狱卒听了,顿时眼睛一亮。 乱坟岗虽是个污秽之地,鲜少有人随意踏足,极为避讳。 但古往今来,亦不乏有些心思诡诈之人,在此间挖坟藏金。 因此,听到崔五如此一说,两名狱卒倒是瞬间来了兴趣,对视一眼后,便道:“当真?你他娘的,可别忽悠咱俩。” 崔五故作惊喜的样子,对着地上深挖了几铲,而后蹲下使劲用手刨土道:“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忽悠官爷啊。不信两位自己过来瞧瞧?哇...金饼?许是某个大人物私下敛财,埋于此处!这里可是乱坟岗啊,谁能想到藏着金子?” 他说着,一副极为兴奋的样子,也不多做解释。 两名狱卒犹豫了半分,最终打算过去看看。 但当走到坟坑边上时,蹲在坑中的崔五迅速出手,手中铁铲挥动,瞬间砸晕了一人。 古代的铁铲都是生铁铸造而成,有些重量,加上崔五全力一击,那人连吭声都来不及就已然倒地不醒。 另一人见状,瞳孔暴突,刚想拔刀呼喊。 倒在地上躺尸的李宣抢先一步暴起,一手捂住他嘴巴的同时,另一手持刀抹了他脖子。 二人配合默契,眨眼间放倒了两名狱卒,尽量压低着声响,以免被远处的狱卒队伍发现动静。 半分钟后,那名被割喉的狱卒彻底没了挣扎。 崔五将他们手中的弓弩和官刀取到手,又摸到狱卒身上的钥匙,解开锁铐后,凝重对李宣说道:“当家的快走!属下会袭击剩下那些狱卒,将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引走。” 李宣迟疑了一下,道:“那你...” “属下自有办法脱身,当家的安危要紧。” “好。你若脱身,便往白云集寻我。我有话要问你!” 李宣自知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快步朝东边跑去。 刚跑出不远。 身后便突起一道火光,紧接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声突起,守在外围的大批狱卒开始蜂拥赶来。 在李宣走后,崔五居然将两名狱卒都推入坟坑中,并淋上火油点燃。 而其中一名狱卒只是被砸晕,被火烧之后,转瞬醒来就起身大喊,四处狂奔。 崔五则潜伏于灌木丛中,伺机放了两手冷箭后,朝李宣相反的方向逃走。 李宣一步不敢回头,朝东面直冲。 几分钟后。 果然如崔五所说,面前出现了一条小河,面宽约两三米左右,看着河水也不深。 李宣迅速趟过河,在对岸留下些许足迹,迷惑可能追赶而至的狱卒后,快速沿着河道旁往南边而去。 没多久,便见到了崔五口中的那棵歪脖子树。 李宣扒开树根下的草丛,两手猛挖。 挖了将近五十厘米的深度,便挖到了一个实木盒子。 盒子没有上锁,见到里面有个羊皮包裹。 李宣抓起包裹,将木盒扔到河中,来不及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撒腿再次狂奔起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估摸着得有半个时辰左右。 夜更深。 趁着浅浅的月色,前方出现了白云集镇的建筑轮廓。 李宣躲在一处灌木丛中停下,稍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后,心中若有所思,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入集镇躲藏一下。 崔五放火烧尸,是为了掩盖李宣假死的真相。将狱卒引向相反的方向,便是为他争取逃走的时间。 换言之,狱卒还不知道“越狱”出逃的是两个人,暂时只会朝崔五逃走的方向追捕。 即便事后发现尸体少了一个,确认李宣未死后,大概率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敢逃回“老家”。 那这时候返回白云集,倒也还算安全,正好也可以寻回老福的小孙女。 老福虽不是他所杀,因他而死,却也是事实。 既然在狱中答应了老福,就不能只是一句空话,必须保下此女。 想到这,李宣长舒一口气,再次动身悄然朝白云集遁去。 此前他身在白云集,赵紫薇未免他突然恢复记忆逃脱,便出动暗卫严密封锁了集镇周边。 但随着二人日前搬离,暗卫也已撤走。 李宣没费什么气力,就溜回了十字街尾的小院中。 翻墙进入,来到厨房。 里面还存着他上次制盐的大批工具,循着记忆,摸黑寻到一枚火折子后,李宣先是关紧了房门。 自他昨日白天离开后,这间小院便算是空置了。 若此时燃起烛火,被巡夜的镇上官兵知晓,恐会暴露行踪。 便只能猫在一处角落,悄悄吹燃火折子,想看看崔五口中所说的那个包裹里到底有什么。 令他颇感意外的是,根据崔五所说,他入狱已有两年,且是受了李宣的意思潜伏在平洲大牢中。 目的似乎是想进入大牢的深层监牢,探知某人的下落。 而这个埋在荒野树下的包裹,居然是两年前前身授意埋下的... 那里面的东西,或许会有关于前身身份的线索。 李宣穿越过来之后,一直苦于无法继承记忆,而处处陷于被动。 在牢中被几名囚犯刺杀,陷入窒息时,脑中倒是浮起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却反而让他更显困惑。 记忆碎片中的老将是何身份? 杀死老将的那名白衣人又是谁? 背后又是谁人企图取他性命? 种种疑惑,让李宣下定决心要首先弄清前身的身份,刻不容缓! 而这包裹中的东西,也许能让他知道一些底细。 呼! 火折子被吹燃,发出微弱的光线。 他将背在肩上的羊皮包裹放下,正要伸手解开。 眼角余光却忽然瞧见...身侧似乎多了一个影子,心中顿时一愣,“谁?” 他反应颇为迅速,几乎是在发现影子的同时,就猛然转身一看。 但未及看清来人,对方已经手持一柄小匕首直直朝他刺来,朝着他那胸前血迹还未干涸的心口处。 第41章 郑小樱,圣旨? 那人行刺的动作有些稚嫩,显然不是什么练家子。 李宣反应神速,抬手间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后只是稍稍用力。 那人脸色一扭,“哎呀”一声,手中匕首便松开落地,毫无威胁性可言。 居然是个孱弱的小女子... 她一身浅色长裙,模样倒是精致可爱,小瓜子脸,轻眉大眼,梳着牛角辫,邻家乖乖女的打扮。 李宣微微惊讶,一脚将掉落在地的匕首踢开后,迅速将她反抱在怀中,捂住她的嘴巴,小声质问道:“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此,又为何要刺我?” 眼下情况微妙,崔五虽然引开了狱卒,但保不准他们也会追踪到此,未免这小女子声张,暴露了行踪,他只能先把对方制住。 小女子被捂住嘴,就是想开口说话也说不了,正拼命挣扎着。 李宣迟疑了半分,索性就拖着她在厨房中找了根绳子,将她的手脚绑住,并从她身上的衣物撕下一块布塞到她口中,任其挣扎。 等到那女子挣扎无果,稍微冷静下来,李宣才接着问道:“说吧,你是谁?为何躲在此处刺我?” 说话的同时,也摘掉了她口中的碎布。 那女子怨毒的目光盯着李宣,不过倒是很识趣地没有大声呼喊,转而冷声道:“恶贼,你们不得好死。既然落入你们手中,要杀就杀,咱老郑家的儿女就没有怕死的。” 说完,这丫头居然表现出一副悍不惧死的样子。 这倒是让李大当家有些意外,同时似乎又从女子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猫腻,不觉浅笑道:“恶贼?我怎么就成了恶贼,你躲在身后刺我,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倒是反咬一口?” “老郑家?镇上的老郑家独一个,你是福伯的孙女?” 李宣与老福虽才认识不久,但交浅言深,倒也曾经向李宣透露过白云集镇上仅他一家姓郑。 而眼前女子自称“老郑家的儿女”,恐怕就是老福临死前口中所说的小孙女。 看她不大的年纪,十五六岁左右,也是符合老福的描述。 那女子听了这话,微微惊讶道:“你...认得我阿爷,不是和那些官兵一伙的?阿爷现在在哪?” 她焦急的样子,说着话,竟眼眶湿润起来,显然很担忧老福的安危。 李宣一阵黯然,很难开口对她说出实情,说老福已经死于狱中。 迟疑了片刻后,打算暂时隐瞒道:“你阿爷的事暂且不说,先告诉我,你怎会在这?根据福伯所说,你应该藏在家里的地窖中才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却警惕道:“那你又是谁?既然认得我阿爷,也不是那些官兵的同伙,那还不放开我?” “我叫李宣,你阿爷可曾提起过我?” 他沉声道。 女子听了,蓦然一愕,微惊道:“你就是那个出手很大方,连续雇佣阿爷几天的那位公子?” 李宣点头:“是我。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她狐疑的脸色,上下打量了李宣好一阵,情绪忽显落寞道:“是你让阿爷去州府接你,却晚了几个时辰不见人。阿爷为人忠厚,既答应了你,也收了你钱,自然不能自己回来。因你晚归,这才遇上那群劫匪。” “是你杀了那群劫匪,才引来的祸事...这些事,阿爷被带走前都和我说了。说起来,所有事情都因你而起,阿爷因你而被官兵带走。但我知道...这怪不得你,阿爷收钱办事,本就福祸自负,不能把责任都推给你...” “我叫小樱,公子能否先放开我?” 李宣闻言,顿感这小丫头深明事理。 微微叹息后,一边解开她身上的绳索,一边说道:“小樱,你怎么会在这?” 郑小樱道:“阿爷开门给那些官兵进门前,自知事情不妙,就让我先躲入地窖。但...家里就那么大,官兵要是想抓我的话,肯定能找到地窖的入口。地窖并不安全,阿爷被带走后,趁着官兵离开的间隙,我就从地窖的另一个出口跑了。” “但你怎会想到躲在我这个屋中?” “官兵带走阿爷,是要让他指证你残杀良民。说明你也会被带走,而他们抓走你之后,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来你这间小院。我藏身这里,算是相对安全的。” 李宣讶然,失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小有聪明,不错,思维很清晰!那你肯定是认为我现在的待罪之身,寻常人唯恐避我不及,不会有人贸然与我往来,进入我这间屋子。进来的,只能是官兵或者想抓你之人。因此,才会见人就动刀子?” 郑小樱点头,随即跪下道:“公子身手不凡,能以一人之力收拾十余劫匪,定是有本事之人。还请出手救我阿爷一命,你能从官兵手上脱身,想必也能救阿爷出来。公子若愿相助,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李宣一愕,赶忙将她扶起来,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老福若还能救,他倒是不吝帮忙,但人已身亡,又谈何相救? 而郑小樱不但小有聪慧,而且深明事理。 自知老福收钱受雇于李宣,既得了钱财,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因劫匪拦路而惹祸上身,这是谁也不愿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将责任都归结于李宣。 郑小樱却拒绝起身,道:“公子若不答应,小女子便长跪不起。我老郑家平民出身,根本就斗不过官府。而且公子也不想蒙受此等罪责,不是吗?阿爷说过,拦路的那些人是劫匪,并非良民!公子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何罪之有?” “倒是幕后有人陷害,欲置公子于死地,为那些劫匪杜撰出良民的身份,其心歹毒。难道公子就这么看着贼人得逞?” 李宣皱眉,没想到这丫头竟有些执拗,便先答应道:“好。我答应你,起来说话。” 郑小樱这才眼前一亮,起身道:“那公子打算如何自证清白,并救出阿爷?”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背后之人能联合官兵行事,背景定不简单,必须从长计议。首先...我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他说着话,扭头看向了地上那个羊皮包裹。 郑小樱追问道:“公子要弄清什么事?” 李宣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蹲下解开了那个包裹。 包裹中的东西并不多,也就四件东西。 三支响箭,以及一卷绣着金线的布匹卷轴。 单看卷轴的外表,绣龙画凤,竟像是一卷...圣旨? 第42章 摊牌吧,娘子! 李宣抓起那道“圣旨”,心中不觉有些纳闷。 这前身留下的东西中,居然有圣旨? 那我不会是什么皇子吧?前朝皇子? 但崔五又喊我当家的... 这样的称呼,显然并不匹配皇亲贵胄的身份!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是当今皇帝夺取政权后,我这个前朝皇子被迫进山为匪,成了什么当家的? 不然如何解释这卷“圣旨”的由来? 心中虽是如此想,但李大当家其实并没有当真,继而怀着平常心打开那份卷轴查看。 一看之后,两眼却暴突起来,不禁爆了一句粗口:“我去你妹啊...” 他震惊了片刻,瞳孔放大,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镜后,又仔细看了两遍。 确认无疑,这才恍然失笑起来:“这样也行?原来老子这么厉害的吗?有了这东西在,你还落入我手中?” 令一旁的郑小樱看了,不觉好奇心四起,开口道:“公子,你在说什么?去谁的妹妹?” 说着,她便要走过来,站在李宣身后“偷看”。 李宣却极为忌讳一般,赶紧收起卷轴,道:“哎,小孩子别乱看东西。” 郑小樱一愣:“小孩子?公子,我十五了,已经不是小女孩,可以出阁了。是什么东西那么神秘,我不能看吗?” 不论是当今西楚朝,还是前朝大景,都秉承一个“惯例”:女子十三为大,男子十五成年。 换言之,郑小樱这个年纪,在古代确实是可以结婚了。 但心性还未完全成熟,以李宣现代人的思维看来,说是小女孩倒也无可厚非。 “不能!” 李宣并没有和她纠结“小孩子”这个问题,却断然拒绝了她查看“圣旨”内容的想法。 “为什么?公子这份东西涉及机密,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你可以这么认为。” 说完,便不再理会她,拿起那三支响箭仔细观察起来。 古代的响箭,类似于现代的飞天爆竹。 能制造出这种东西,便说明古人对黑火药的理解和运用达到了一定水平。 但显然还不能将黑火药武器化,仍停留在皮毛阶段,烟花爆竹却已经可以做出来。 而原则上来说,朝野各部势力间的响箭,发射后其炸开的样式并不一样,以便于区分敌我的信号。 即便是团体内部的响箭也不同,例如,西楚大军代表进攻的响箭是一种样式,代表撤兵又是另一种样式。 因此,单看外表,李宣不能准确判断出这三支响箭到底有何意义。 不过,他并未纠结,转手收起响箭。 李宣沉默,来回踱了几步,深思的样子。 半晌后,才对郑小樱说道:“小樱啊,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但不可急躁,且先休息一晚再说。走。” 来到正屋中。 因为只有一张床,作为男子的李大当家要有绅士风范,便自愿打地铺,让郑小樱睡床。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在这样的处境下,二人都没有丝毫睡意,睁眼望着黑暗发呆。 郑小樱心有忧虑,忍不住从床边冒出头,对李宣说道:“公子,你是如何从官兵手上逃脱的,可曾见过我阿爷?他现在怎么样?他身体已经不大行,我怕那些官兵会对他用刑...” 就睡在床边不远处地上的李宣闻此,心中蓦然一蹙,顿了几秒后,却答非所问,把话题扯到一边:“小樱,你阿爷说...让你以后跟着我。那你以后叫我哥哥吧。公子公子这般叫,怪见外的。我早就想有一个妹妹,你愿意吗?” 郑小樱嘟囔了一声,似乎从阿爷被抓走的阴霾中抽离了一二,眨眼道:“哥哥?公子不嫌弃我是个乡野丫头?阿爷说过,你有一个很漂亮的娘子,而且一看你那娘子...就知道她非富即贵!你的眼光应该很高才对...” 李宣道:“哎,这世上本无贵贱之分,不外乎阶层不同罢了!我其实也是平头百姓出身,比你好不了多少,何必在意这些缛节,门第之分?你愿意,以后就叫我哥。哥哥答应你,定会为你阿爷讨回公道!” 郑小樱没有想多久,便回道:“阿爷也真是的,好好的,干嘛乱将我托付给人?他又不是不在了...不过,公子看着不像坏人,阿爷既然这样说了,那我自然是愿意。” “好。但外人面前,我是李惊才。李宣这个名字,不能私自对有心人提起,要记住了。” “李惊才?这名字真不错,是哥哥的字号?李宣...哥哥居然是那秋神山的贼首同名?” “算是吧!小樱啊,我现在出现,恐怕不大方便。你却不同,官兵还没有明文抓捕你。理论上,你还是可以大大方方上街的。明日,帮我去州府办一件事,顺便收点消息。不过也不能太张扬,伪装一下再去。” “好。哥,我自幼在白云集长大,对州城附近了如指掌,我去收风办事,绝对没问题。你要做什么?” “帮我去送一封信。” “送去哪,给谁?” “送去平洲行宫,将信交给门口的侍卫就可以回来。但要切记,回来的时候不能让人跟踪。” 一听此言。 郑小樱顿时来了兴趣,好奇道:“平洲行宫?那可是皇帝家的人来平洲住的地方,哥要往那儿送信,难道是认得皇亲?” 李宣呵呵一笑:“认得,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交情,不久你就会知道。行了,先睡觉。” 次日一早。 二人都起得很早,洗漱过后。 李宣就写了一封信交到郑小樱手中,道:“小樱,按我昨天说的做,记住要小心行事,顺便探探城中有什么热门消息。例如,犯人越狱之类的。” 郑小樱接过,点点头,随即悄悄出门而去。 李宣则继续潜伏在小屋中,闭门不出。 本以为郑小樱这一去,起码得日落才能回来。 但刚出门不到半个时辰。 这丫头就溜了回来,手上带了几个用油纸包住的面包,转手交给李宣后,凝重道:“哥,你先吃点东西。” 李宣一阵感动,这丫头出门办事,知道他不方便出门,家里也不宜生火,还特地带回了早餐。 “小樱真乖,但其实你不用特地跑回来一趟,我自有办法解决吃饭的问题。” 他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笑道。 郑小樱却严肃道:“我并非专门为了给你送吃的而回来,而是我打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什么消息?” “我还没走出镇上,就看见镇中心的官府文榜上贴满了你的画像,并附带告示。说...三日后要将你当众处斩,可你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官府如何斩你?” 李宣听了,愕然道:“什么?官府要当众处斩我?谁下的令?” 郑小樱道:“榜文上盖着州府衙门的官印,而且...听发榜的官兵说,这事儿***殿下也同意了。” 李宣顿时脸色,语气变冷道:“嗯?这丫头那么狠?那我好像不必跟她客气了呀。小樱,把信给我。我们要换一种方式和他们交流!” 待郑小樱拿出信件后,李宣立马将之撕得粉碎。 而后重新写了一封,却只有几个字:摊牌吧,娘子。李宣,字。 在信的末尾,他照着那份“圣旨”中的某个图案,留下了一个标记。 这一回,他倒是不忌讳郑小樱看到,直言道:“送到平洲行宫,然后赶紧回来。” 第43章 他死了? 同一时间。 行宫书房内,赵紫薇在听到骆春的禀报后,大为震怒,拍案道:“什么?李宣...死了?混账!” 昨日平洲通判刘通授意狱卒和囚犯刺杀李宣,李宣得崔五相助逃脱,今日消息才传到她耳中。 但她听到的却是另一个“事实”:疑犯李惊才罪大恶极,入狱后先在狱中杀了郑福,联手死囚崔五击杀两名狱卒并逃狱,后因在逃匿过程中与崔五产生分歧,被崔五杀于乱坟岗,焚尸灭迹。 囚犯崔五杀人后,在被围捕的过程中身中三箭坠河,下落不明。 赵紫薇得知这个消息,顿时暴跳如雷。 黑帮拦路劫道那会儿,她就身在现场,那些人是好是坏,她最为清楚。 老福秉性忠厚老实,与李宣关系融洽,自也不会无故举报他残杀良民。 此间,必有人设局陷害。 这点,***殿下是非常清楚的。 既知道其中暗藏猫腻,而她仍要授意办成此案的原因,不过是想借着斩首李宣的契机,引来秋神山的悍匪相救,继而一举歼灭。 本意上并没有想要李宣性命的想法,却不知...公开斩首李宣的公文这才发下去不久,李宣却突然传出身亡了。 李宣要是这时候没了,那还怎么公开斩首? 无法公开斩首,又如何引来秋神山的悍匪? 这原本是顺水推舟的剿匪大计,如今却因李宣的“身亡”泡了汤。 如何不让赵紫薇恼怒? 见到她怒不可遏的模样,身前的骆春和崔玉阳二人是一句都不敢吱声。 顿了顿,骆春这才敢微微抬头,道:“殿下息怒,下官也是在接到刘通汇报后,方知此事...是下官驭下不严,管理疏漏,还请殿下降罪。” 赵紫薇冷声道:“堂堂平洲大狱,守卫森严,竟一夜之间突发命案与越狱事件,致使重要人犯身亡。平洲吏员都是饭桶吗?这崔五是什么来历,仅凭他和李宣二人就能越狱逃至城外乱坟岗?再者,郑福因何举报李宣残杀良民,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当日拦路之人是劫匪!” “此间深有猫腻,务必彻查!平洲通判责无旁贷,恐有与人勾结之嫌。传令,速速缉拿刘通,严刑拷问,揪出幕后制造事端之人!” 骆春目光微动,先应了一声是,却没有立即退走,道:“殿下,刘通固然该抓,但若此时抓了刘通,李宣...岂非白死了?不如,让他死得其所?” 赵紫薇冷面,道:“什么意思?” “殿下,公开斩刑的公文已下。不日,便会传到秋神山其余四大当家那里。他们四个是知道李宣容貌的,知道李宣将被处斩,必然举兵来救。这时候我们若缉拿刘通,撤销公开斩刑,秋神山必定起疑。何不先留那刘通几日,照常推进公开斩刑,先引来那群悍匪再说?” “可你不是说李宣已被崔五纵火烧成黑炭了吗?拿谁上台处斩,引来秋神山悍匪?” “李宣平日出现在公众视野内,都是带着面具。很少人见过他的真容,找一死囚戴上面具,假扮李宣行刑。秋神山匪众闻讯赶来,我大军便可伺机剿灭。待秋神山悍匪清除,刘通何时缉拿不行?此时动他,下官认为并非上策。” 听此。 崔玉阳也附和道:“殿下,骆府令所言有理。李宣虽已身亡,但秋神山之人仍不知情,我们大可照常设局引来悍匪,先收拾了他们再说。刘通乃是囊中之物,随时可以缉拿,不足为虑。留他两天,正好可以暗查他幕后之人。” “若李宣之死,确是刘通设局加害所致,那么他此番也算得手了。事后,必会与幕后之人联系。刘通身为通判,与李宣、郑福本无恩怨,此番故意制造假案将二人关入大牢谋杀,肯定是受人指使。盯紧他,必能找出主使者。” 赵紫薇沉思道:“言之有理...如此一来,李宣倒也不算白死。虽无法从他身上拿到布防舆图和藏金地,但能引出他那些匪兵,并一举歼灭,倒也甚好。只要秋神山匪兵敢大举出动,其山寨必然防备空虚。” “我大军可趁机击破其老巢,阻断其退路,一绝永患!就这么办吧,你们两个亲自去办,把动静再弄大点。务必引来秋神山匪众,若有错漏,提头来见!五朝盛会在即,本宫没时间在这里与这群匪贼耗费,速战速决!” “是!” 骆、崔二人随即应是离去。 来到门口时,正好碰见进门的柳栖凤。 三人打了个招呼,微微行礼后,柳栖凤快步走来,便道:“蕊儿,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要斩了你家相公?他可是个麒麟才子啊,你不要...给我啊。他那两首词,可谓绝妙。这两天我一直在研究...” “公文上说他残杀良民,实情有没有,你不是很清楚吗?为什么下这样的命令?” 赵紫薇白了她一眼,道:“谁说他是我相公?那都是假的!他本名李宣,不叫什么李惊才,真正身份是秋神山的大当家。只不过失忆了,本宫为了在他身上套取贼窝的布防舆图和藏金地点,这才伪装身份接近他。你还当真了?真是个傻姑娘!” 惊悉李宣已死,她倒也不再对柳栖凤隐瞒,眼下便道出了实情。 却令柳大小姐蓦然瞪大了眼睛,愣在当场,不觉有些后怕起来。 关于悍匪李宣的各种传说,朝野疯传,柳栖凤可是听到不少,有说他三头六臂,吃人不吐骨头的。 也又说他头生双角,满口獠牙,专食人心脏的,不胜枚举,但无一不是森然可怕的描述。 却不曾想...实际上竟是个风度翩翩,才高八斗的才子? 她与李宣照过面,还曾在他家中住了一夜,可他哪里看起来有一点像悍匪的样子? “这...这不可能吧?” 柳栖凤面色微变道。 赵紫薇浅笑道:“你不信?那你两日后随我去城外监斩,届时,定有无数匪兵前来劫法场!不过现在,先陪我去收拾赵子众那混小子!” 她笑容蓦然凝固,冷厉的样子。 第44章 响箭! 就在赵紫薇拉着自己的闺蜜,手持皮鞭赶往行宫的某处别院,准备教训那位年仅十六岁的顽劣太子时。 平洲,城南一间低矮的民房内。 三人正在密谈,两女一男。 其中两人就正是秋神山的二当家公孙烛与五当家纳兰玥,另外一人紫色裙衫,蒙着黑纱,刻意隐瞒身份的样子。 在见到公孙烛二人后,紫衫女子微微行礼,并解下了脸上的黑纱,露出了倾城面容。 若有外人在此的话,定会惊讶。 尤其是赵太子,她此前带着韩大貂以及四名随行的太学院文士进入乘风楼,便是要见眼前这位紫衫女子。 而此女之名响彻整个平洲城,便是艺女应霓裳。 她本出自江南祁州,之所以会出现在平洲这个山贼窝境内,背后倒也深有一番因由。 “二爷,五姑娘。” 应霓裳欠身道。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出自江南“凤鸣春”的头牌艺女竟与秋神山的两大当家悍匪相识,且关系密切。 公孙烛背对着她,沉声道:“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吗?” 应霓裳回道:“两日前二爷传密信给我,让我到这里相会,并交代我暗查大当家的下落。我已通过麾下艺伎接触城中贵胄,伺机探听消息。白云集必然只是个诱饵,以官府的调性,定是将大当家藏于城中某处。” “只是...未有结果,二爷便再次唤我前来,难道二爷已有了大当家的消息,想让我配合营救?” 纳兰玥盯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官府告示,道:“见过这张官府告示吗?可知画上之人被关何处?” 应霓裳接过一看,“这张告示如今全城皆知,霓裳自然是见过的。但画上之人...” 她原本平静的神色,但说着话,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竟猛然错愕起来,生生愣住。 公孙烛回身,冷面道:“霓裳,你本聪慧。有些话自不必多说,大当家的容貌已然暴露,但告示上谓之李惊才,却也说明官府并不知他的真正身份。距离斩首之日,尚有两天。尽全力找出大当家的位置,必要时你可暴露。” “当务之急,是要救回大当家,不惜代价。” 应霓裳凝重道:“遵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二爷不觉得奇怪吗?根据线报,大当家是被花家之女诱骗至清泉镇被捕的。换言之,官府应该知道他的身份才对,为何告示上会说他是一介残杀良民的庄稼汉?其中唯恐有诈!” “我岂会不知?这场斩首不过是诱饵而已,我们不会妄动。但官府能发布这样的公告,恰好说明大当家仍在平洲,还没有被转移至楚京。你要做的就是,在公开斩刑前确认大当家的位置。而针对大当家的看守必然严密,非寻常人能知道其下落。你可有眉目去寻?” 应霓裳迟疑半分,回道:“西楚***赵紫薇已到平洲,若大当家被押解至城中,大概率会被关在行宫地牢内,由皇家禁卫亲自看守。但平洲行宫守卫森严,密不透风,想要混进去绝非容易。” “早在几天前,霓裳或许仍无办法进入行宫查探。但现在...或许有了个契机。” 纳兰玥柳眉轻蹙,道:“直说。” “前日,乘风楼忽然来了个贵公子,出手阔卓,一进门就包了整个场子,并扬言要见我。那时,我急着来见两位,便没有理会他。如今想来,此人或许可以帮我们进入行宫。” “此人什么来头?” “具体未知。但据手下人来报,他衣着光鲜,身边侍卫紧随,其中一人像是宫里的太监,有些阴里阴气的。” “哦?能让宫廷太监随行之人,在楚京之中屈指可数。此人现在在哪?” 说到这。 公孙烛的目光一闪,插话道:“不是屈指可数,而是除了赵彻夫妇之外,原则上只有两人,一是赵紫薇,二是太子赵义匡!赵彻膝下就一子一女,其他旁系亲王之子虽也同为皇室,但按照礼制,若非公主皇子是不能配备太监伺候的,亲王世子亦不例外。” “若那人的侍卫当真是太监,那此人或许就是赵义匡或者赵彻本人。不过,赵彻出现在此的几率不大,若非赵紫薇女扮男装寻你,便是赵义匡来了。” 纳兰玥听此,不由一喜道:“如果是赵义匡,那岂非是天助我也?赵紫薇抓了大当家,咱们若能把赵义匡给绑了,那不是有了与之交换的筹码?” 公孙烛冷笑:“霓裳,你速去准备,确认此子身份,将之带来见我。” 应霓裳应是,重新戴回面纱,出门而去。 ... 两天后,夜。 明日便是官府提斩李宣的日子。 李宣却好端端地藏在小院中,但此时却显得有些焦虑。 只因他让郑小樱去传信,这丫头一去便是两天,音讯全无,令李宣不由担忧起来。 期间,他倒是想过要出门寻找。 但想到郑小樱并不在官府的捉拿范围内,兴许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耽搁了,不能按时回来。 若自己贸然现身寻找,被官兵发现的话,怕是会一身麻烦,暴露了行踪不说,更有可能连累郑小樱,便一直暗中忍着不动。 只是,这丫头迟迟未归,却也难免让人心中不安。 接近子夜时。 李宣终于是忍不住,用一张黑巾蒙面后,正要潜出小院寻找。 但刚要溜出门时,却正好与郑小樱撞了个满怀。 李宣惊讶道:“小樱,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着,赶紧将她拉进门。 回到屋中后。 郑小樱尴尬道:“哥,我没能把信送入行宫。如今的平洲守卫森严,尤其是行宫附近的三条街区都实行了严格的封禁。我在城中躲了两天,一直没找到机会混进去。也不知道那宫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以前倒没见那么戒严过。” “我是怕你等着急了,且明日便是处斩的日期,这才先回来告知你一声。” 李宣眉头大皱,但转瞬就释然,一叹道:“没事,估计是那人来了,她有些紧张,也是可以理解。但她既然不给我靠近的机会,那就只能硬来了。小樱,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 说完,他立马翻出那三支响箭,又让郑小樱去厨房找到一根蜡烛。 而后,来到院中。 先是将三支响箭插到地上,把响箭的引线拧成一股,绑在蜡烛的底部,并点燃蜡烛。 一道简易的定时装置,便算是做好了。 蜡烛一旦燃烧到底部,便会点燃引线,三支响箭随即升空炸响。 李宣微微一笑,自语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那三支一起放,会发生什么?” 言尽,也不多废话,立马就拉着郑小樱离开了小院,趁着夜色朝平洲城方向潜行而去。 半个小时后。 院中的蜡烛烧到引线处,三道响箭蓦然升空,砰然炸开。 第45章 全军集结! 响箭炸开之时,李宣二人已经跑出了老远,身在镇外荒野一处灌木丛中。 回身观望,恰好见到三支响箭升空炸开,微微照亮了集镇的夜空。 郑小樱不觉纳闷着,问道:“哥,那三支响箭有何作用?” 这个问题,在前身的记忆没有彻底恢复之前,就连李大当家自己都无法解释。 羊皮包裹中的那卷“圣旨”并没有记录响箭的用途,便只能如实回道:“不知道!但管他的,先放了再说!有人想要咱们死,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此番平洲的水搅得越浑越好!” “那咱们这是要去哪?” “入城!不出意外的话,这三支响箭一出,必会引来官兵和...某些人!他们都赶来了白云集,那咱们就反其道而行,入城搞事!走,带你去见见你嫂子。” 他忽然狡黠一笑,也不由郑小樱多问,便拉着她手朝平洲方向潜行而去。 而事实上,就正如李宣所预料的那般。 那三支响箭一出,无形中各方开始云起雷动。 距离白云集十里外的一处深山中,一双隐藏在草丛下的瞳孔在见到空中炸开的三支响箭信号后,蓦然一滞,颇有震惊的样子。 转瞬,便有一人快速从草堆中冒起,迅速朝山的更高处奔去。 片刻后,来到一个亮着火把的偌大山洞中。 那人对着一个戴面具的黑衣人,跪下道:“首领,白云集出现大当家的响箭信号。” 不单是那名黑衣人,整个身在洞中的十余人脸上都戴着某种特殊的面具。 黑衣首领闻声,目光一凝,“你确定?是什么样的信号?” “集结令!但...” “但什么?快说!” “但却是三支集结令一起。” “你说什么?” 一听到是三支响箭同时升空,黑衣首领显得极为震惊,猛然揪住传信的那人,冷声道:“当真?可知三支集结令代表着什么?你若传错信息,九条命都不够你死!” 那人却笃定道:“千真万确,属下自知其中利害,若非确定,也不敢贸然前来禀报。其他暗哨,当也察觉到了。” 这话刚说完,洞口处又同时跑进来两名黑衣人,跪地禀报。 而无一例外,都是扬言白云集上空出现了三支秋神山的集结响箭。 黑衣首领大为惊喜之色,狠狠摘掉脸上的面具并踩碎,露出了自己的刀疤脸,眼中蓦然含泪道:“好极了!十年苦等,终于是等来了这个信号!他娘的,咱们终于不必躲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山中了。” “传令,留下一人响应大当家的信号,剩下所有人撤回大寨!大当家能发出信号,便说明他暂时是安全的,咱们不必再紧盯着白云集!大事将起,小的们把你们腰杆都给我绷直咯!” 听此。 围在一旁的山贼匪兵皆是惊喜之色,同声应是。 不久。 一名山贼快速来到洞口,捏着嘴巴,吹响某种怪异的口哨后。 这处深山的灌木丛中开始出现某种异动,草木摇摆,像是正有无数人潜行汇集,相继朝大山的更深处奔去。 ... 平洲东城,还是那间低矮的小院。 公孙烛和纳兰玥还未及离开,在得到手下一名暗桩的禀报后,急急走出了院子,朝白云集的方向举目望去。 恰好见到大山中的那群山贼回复三支响箭的信号,顿时便震惊不已。 纳兰玥愕然道:“那是...白云集山中据点的响箭,他们在回复大哥的集结令,而且...” 她没有把话说完,就已经再次愣住。 这时,刚刚离开不久的应霓裳也赶了回来,进门就忍不住叫道:“二爷,五姑娘,大当家的响箭...” 她同样没能把话说完,就被公孙烛摆手打断,道:“大哥能释放两年前交到崔五手中的响箭,说明他暂时是安全,而且已经脱离了官兵了限制。他还是决定要用那个方式解决问题...” 纳兰玥微喜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回复他!” 她从怀中取出了三支响箭,就要点燃引线。 公孙烛拦住道:“小五莫要心急,我们回复的响箭一出,便相当于暴露了位置,不可草率。这里是平洲城,赵紫薇的地盘,不可莽撞行事。” “那二哥的意思,不回应大哥的响箭?” “那倒不是。但不是由我们来做,大哥这次被捕,涉及城中暗桩泄密。既然是要暴露,那就让那些叛徒去暴露吧。霓裳,让沈氏商会那些人马上回复大当家的响箭。这几日我们先在你乘风楼暂住,大哥若脱身,或许会赶往乘风楼,我们只需静待。其余的,老三老四会处理。” “是。二爷,五姑娘,请。” 应霓裳当即答应道。 没多久,城中隶属于沈氏商会的某家店铺中,就突兀升起了三支响箭,打破了平洲夜空的宁静。 紧接着,州城附近的各处,远近不一,不断地升起响箭,炸响声连绵不绝。 像是会传染一般,以平洲城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霎时间竟成了“烟花灿烂”之地,响声幽远。 秋神山大寨,那一处主峰的天险之上。 聚义厅那处偌大的院子外,此时已经聚集了数百上千号戴着面具的悍匪,个个整装齐备,依次列队。 看起来不像是一支靠掳劫为生的混杂山贼队伍,却更酷似一支训练有素的肃杀军团。 而且,前后两座寨门大开,仍有源源不断的山贼正在快速涌来。 不多时,人已挤满了约数千平的校场。 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嘴角带着笑容,肩上扛着一把五尺朴刀,一手扛刀,一手摸着浑圆的肚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大厅。 身后,跟着一个高瘦八字须的中年人。 此二人,便是秋神山三当家屠一城与孙无常。 一走出大门,屠一城目光扫视,挺着大肚子,高声喊道:“儿郎们,想必你们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当家既已下令,那咱们就动手吧!十年了,也该让那些贼子们听听咱们秋神山的声音了。” “传令,鸣钟!全军集结,重新竖起我虎威军的大旗!” 身下数千悍匪齐声高呼,声如雷动,响彻天际。 一口被悬挂在秋神山之巅的巨大铜钟,被巨大的撞木击响,鸣传千里。 与此同时。 已经摸到平洲西城某处城墙下,正要从城墙下的一处小洞偷溜入城的李宣二人,稍稍停住动作,回身望向那仍持续不断的“烟花”,神色各异。 郑小樱有些惊讶道:“哥,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放烟花?今天也不是什么喜庆节日啊...” 李宣一笑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但估计咱们有好戏看了。走,带你回家!” 第46章 带你去见嫂子! 如此巨大的动静,整个平洲城怕是都无法安生。 行宫中,正在训斥赵太子的***殿下,接到侍卫的回报后,急急来到书房。 骆春与崔玉阳已经事先一步抵达,见到赵紫薇一脸严肃地走来,刚想行礼。 就被赵紫薇一声“免礼”打断,道:“是什么情况?山贼突袭?” 骆春拱手道:“具体未知,自白云集上空出现三道响箭后,平洲各处便开始升起无数道回应的响箭信号。但到目前为止,还不见地方来报说有山贼进攻的消息。估计是秋神山那些匪贼在虚张声势,或者是在私通某种讯息。” 赵紫薇冷哼,“哼,派人去追查来源了吗?” “城防军已出动,但响箭升起的位置繁多,且并不集中,仍需时间查探到底是何人释放的响箭。” “崔卿与秋神山周旋多年,可知这些响箭代表着什么?” 她蓦然看向崔玉阳道。 崔玉阳略微思索后,道:“秋神山的响箭有许多种,各自代表的意义不同。单看其响箭炸开的样式,像极了山贼的集结令。但秋神山的集结令素来都是单发,眼下却是三道齐射,回应的诸多响箭也是三道。” “依照下官之见,背后恐怕另有深意。” 赵紫薇柳眉轻蹙道:“哦?山贼这时候集结,这是已经中计,决定孤注一掷,誓要营救李宣了?那就正好,本宫可以给他们多备几口棺材!传令,命我军各部集结,全数开往秋神山,严守各处离山的要道。一旦发现山贼下山,可直接击杀!” “城防军戒严,即刻起平洲宵禁,增加城中巡防守卫,发现形迹可疑者,先抓起来!宁枉勿纵!秋神山盘踞多年,城中必有他们的暗桩,这些毒瘤亦不可放过!” 崔玉阳得令,刚要转身离去。 骆春却开口阻拦道:“殿下稍待,下官认为...此举有些欠妥。” 赵紫薇瞟了他一眼,道:“哪里欠妥?” “若无意外,此次秋神山集结,便是为了营救李宣而来,说明他们已然中计,尚且不知李宣已死。那他们此次的目标,就必是劫法场而来。殿下若此时严守秋神山各大要道,虽然可以狙击山贼前来营救。” 骆春缓缓接道:“但他们若遭遇阻截不敌,退回山中据守,我军倒也无可奈何。何不按兵不动,任由他们出山,待他们大部出动,山中防备空虚之时。我们再出其不意,攻占他们的老巢,断其后路!” 赵紫薇目光闪动:“说下去!依你之见,我军当如何动作?” “撤回此前分散在各处,负责守卫各大集镇的军团,集齐优势兵力分成两部大军。一队潜伏于秋神山附近,只待山贼倾巢出动,便伺机攻山。另一队退回州府外围驻防,正面迎击山贼主力。秋神山大寨距离州府有百余里路程,但明日就是处斩李宣的日子。山贼救人心切,必会急行军赶来。我军以逸待劳,只等他们前来送死!” “骆卿的意思,先允许他们集结出山,而后断其后路,再大部围剿?但这样的话,他们成群结队一路而来,恐会危及沿途村镇的安危。崔卿以为呢?” 她看向崔玉阳,抱以询问的目光。 崔玉阳道:“回殿下,骆府令此计倒也不失为良策。至于沿途村镇,此前秋神山异动,咱们已经撤离了大部平民,即便他们一路烧杀而来,也影响甚微。再者,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救人,按理说也没心思烧杀抢掠。” 赵紫薇起身踱了两步,沉默了片刻后,道:“那好。就按骆卿的意思行事,马上去传令吧!明日照常在城外五里处公开处斩李宣,引来山贼。本宫会亲自到场监斩,以李宣之名,加上本宫这个***的项上人头为诱饵,他们应该会来。但来了,就别想走了!” “是,殿下英明。” 骆、崔二人先后奉承了一句,随即离去。 另一边。 李宣从城墙破洞溜进城中后,正好赶上赵紫薇下达的宵禁令生效,大街上的百姓正被大批驱赶回家。 李宣东躲西藏,好不容易跑到河西路的小院外。 自几天前官兵从这里把他带走后,小院便被贴上了封条,门上还挂了锁。 从正门直接进怕是不行了,二人便先后翻墙而入。 郑小樱有些担忧道:“哥...咱们这样,算不算是私闯民宅?” 李宣轻声一笑,拉着她一边摸黑进屋,一边说道:“不算!这小院本就是我的,我们这是回家,闯谁的民宅?官兵查封了这间院子,外人不会轻易进来,我们可以躲在这暂住。” “哦,那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先住一晚,明日一早,你先出去帮我买点易容的东西来,我要换副面孔。然后,带你去见见你嫂子,顺便看看戏!嘿嘿!” 话说之间,二人已溜进了屋中。 几天前,他买来的大批细软仍摆在客厅中。 二人各自整理了一下,便回房休息。 虽说这间院子里有多个房间,但未免熟睡时发生意外,李宣并没有让郑小樱睡客房。 而是让她住主卧,自己则打地铺睡在旁边。 如此一来,若有人闯入,或者官兵搜到,也好第一时间相互照应。 次日清晨。 郑小樱很快买来了一大堆易容用的假发和假胡子,李宣伪装成一介老迈的驼背老汉后,拉着她的手,从后门溜出。 一边走向城外法场,一边小声对郑小樱说道:“小樱啊,等下见了你嫂子,她可能会有点凶。但你不要害怕,一切看我眼色行事!看我怎么收拾她!” 说着,他握了握藏在袖中的那道“圣旨”。 第47章 抓捕赵太子! 平洲城外,五里处。 一片偌大的空地上,此时已被搭起了一处行刑台。 大批全副武装的禁卫、城防军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平洲通判刘通早早便来到了现场,颇带得意之色,摆手指挥着一众官兵准备行刑的事宜。 行刑台的边上另起一座离地约两米左右的高台,并设置了屏风和帘帐,便是准备给赵紫薇亲自监斩坐的地方。 古代行刑斩首犯人,一般都设在菜市口。 不为其他,只因公开行刑本就是为了震慑犯罪。菜市口人流较多,在那里处斩犯人能被更多人看到,所能产生的震慑力也就较大。 而赵紫薇选择在城外行刑,却有额外的考虑。 她知道公开处斩“李宣”,秋神山匪众知道后必会有所动作,乃至会不惜代价劫法场。 若在城中菜市行刑,围观的群众多了,山贼一来,就有可能误伤平民。 再者平洲城墙坚固,守卫森严,秋神山的队伍不一定能打得进来。 但她想要的是彻底剿灭秋神山的主力,就必须先放任山贼靠近,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如果山贼攻城不破,迅速返回山中,或者四处逃逸,那她制造这场诱杀之局的意义就不大。 秋神山主力不除,即便攻占了他们的山寨,也仍旧可以四处游击为患,无法根除。 因此,在***殿下看来,必须留给山贼一些可乘之机,城外空地便是最佳的位置。 距离预定的行刑时间尚早,赵紫薇仍未出现。 现场除了众多守卫之外,也就一些喜欢看热闹的平民聚集。 一辆豪华马车率先抵达了现场,在车旁侍卫的通传后,刘通屁颠颠地跑来,也不敢上车,就对着车窗恭敬谄媚地唤了一声:“公子。” 叶浪略显桀骜的话语声从车中传出:“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交代你的事儿...虽小有错漏,但不也都办好了吗?殿下为何仍要授意公开行刑,还让你另找死囚来代替这个李惊才?” 李宣逃离大牢后,与崔五分别朝不同的方向逃走,现场除了裘胖子等人之外,另有那两名狱卒被烧成焦炭的死尸。 在场的狱卒不难辨认出其中并无李宣的尸体,但刘通并没有把实情告知叶浪,而是谎称李宣也在此次越狱杀人事件中身亡。 否则按照叶浪的脾气,若知道刘通办砸了事情,定不会再留他性命。 在此之间,刘通耍了个小心眼,对叶浪瞒报了李宣逃逸的事实。 但令二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赵紫薇和骆春等人在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压下消息,反倒是决定继续执行斩首。 还让刘通另找死囚来替代斩首,也是让他颇感意外。 此时,听叶浪问起,刘通不免有些紧张,暗道不是自己的谎言被看破了吧? 但听叶浪只是询问为何执意行刑而已,便也心中大定,保持冷静道:“回公子,具体下官并不知情,也是听命行事而已。殿下执意如此,背后定是另有深意。不过与我们何干?下官以为...不必深究。只要殿下不追究李惊才之死的原因,咱们大可不必过问。” 叶浪道:“话虽如此,但本公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会出什么幺蛾子。昨夜平洲周边四处响箭,怕是秋神山有所异动,这时候殿下不是想着剿匪,反倒亲自来监斩这个假囚犯。你若说一点猫腻都没有,就说不过去了。” “那公子的意思是?” “待殿下来了,你伺机探探她的口风。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要知道背后的原因。还有,若咱们的事情败露...刘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可不要因为自己的一时口快,连累了家中老小啊。懂吗?” 言外之意,却是在暗指若暗杀李宣一事暴露,便要让刘通自己把罪责担下。 刘通顿时冷汗,却也不敢拒绝,道:“下官明白...” 叶浪轻笑一声,“刘大人明白就好。” 说完,便敲了敲车板,示意马车驶离。 平洲行宫。 赵紫薇一身正装,在骆春和崔玉阳二人的伴随下正缓缓走出宫门。 边走着,边说道:“距离行刑时间,不足两个时辰。秋神山那边有何异动?” 崔玉阳拱手回道:“回殿下,斥候先前来报。昨夜山上的钟鼓声响了一夜,几乎所有山贼都返回了大寨。今晨,已有少量山贼队伍下山探路,估计...即将有所行动。秋神山大寨距离州府只有百余里路,急行军也就一个多时辰便可抵达。” “眼下,他们应该已经动了,只是斥候来报需要时间。” 赵紫薇微微点头:“继续监视,本宫要时刻知道秋神山匪众的最新消息。另外,城中的山贼细作动静如何?” “目前探明的山贼暗桩有七十余人,但遵殿下之令暂且不动,此时应该已经出城赶赴刑场,伺机营救李宣。” “很好。为了给山贼的大部队争取时间,这些细作必然会率先动手劫法场,让他们自己暴露吧!” “是。那太子殿下呢?” “哼” 一说起赵太子,赵紫薇脸色便不由一沉,道:“就让他留在行宫待着,昨天本宫刚收拾他,晾他也不敢再放肆。” 崔玉阳应道:“是,那下官暗卫一支精锐侍卫严守行宫,以免骚乱一起惊扰到殿下。” 赵紫薇稍稍沉思后,却道:“不必额外给他加派人手,把人都尽量调往城外对付山贼。行宫已有一对侍卫镇守,韩大貂也在他身边,不会有什么事。” 说完,便登上了门口的马车。 另一边。 乘风楼的顶层处。 公孙烛和纳兰玥并肩而立,望着远处城外正在快速聚集的人群,各有心事的样子。 身后,应霓裳带着几名侍女站着,沉默不语。 等到空中飞来一只信鸽后,公孙烛伸手让信鸽停靠。 纳兰玥这才开口道:“明知城外刑场是一处陷阱,二哥为何还要让那些人去送死?” 公孙烛一边打开信鸽传来的密信,一边笑着回道:“那些人本就该死,但简单杀了,未免有些便宜他们,总得让他们死得其所。此前大哥被捕一事,定是有内应暗中向崔玉阳和骆春暗通消息。否则,他们也不可能轻易在清泉镇抓住大哥。” “既然无法准确揪出官府的细作,那就让他们全部人去送死!正好可以迷惑一下赵紫薇,一举两得。” 说完这话,他将手中的密信转交给纳兰玥,又接道:“老三老四那边已经准备妥当,此时应该已经开始行动。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城中制造混乱,尽量为大哥后续的动作争取一些筹码。这些是两年前我们就商量好的事儿,不能有意外...” 纳兰玥盯着手中的密信,还未说话。 应霓裳就脸色一喜,道:“那霓裳就吩咐下去,让城中信得过的暗桩抓紧按计划行事?” 公孙烛思考了片刻后,道:“可以!但除此之外,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优先去办!” “二爷请说。” “赵紫薇出城监斩,为保自身安全,肯定会将官兵的主力全部带在身边。那么,此时的行宫防卫应该有所松懈吧?不如,咱们攻入行宫,带走那位疑似赵义匡的小子,你们觉得怎样?” 应霓裳眼前一亮,道:“甚妙!赵紫薇能亲自到乘风楼追赶此子,说明此子八成就是太子赵义匡。我们若能将他拿下,对大当家来说乃是巨大的筹码!若赵紫薇不愿承认那件事,或者赵彻反悔,那咱们也有底牌反制。” 纳兰玥收起手中密信,也道:“霓裳姐姐此言有理,二哥,那就这么办吧。城外法场一乱,咱们就迅速突入行宫,带走赵义匡!” 第48章 娘子,我回来了! 一个多时辰后,距离行刑只剩下最后一炷香时间。 刑场周边已聚集了数百平民,这是在赵紫薇刻意控制入场人数的结果。 她自知等下刑场必会生乱,便没有让更多的平民前来围观。 同时她也深知,在这数百平民之中必然是混进了无数山贼的细作。 李宣和郑小樱混在人群中,尽量保持着低调,暗自观望着。 郑小樱不知道李宣想要做什么,心中诧异之下,小声问道:“哥,你不是说带我去见嫂子吗?怎么来刑场了?难道她在这里?等下被斩首之人不会是她吧?” 李宣小声回道:“别乱猜。她是在这里,但要被斩首之人不是她。等下必有乱局出现,我会伺机上台,你切记不可妄动,装作看热闹的人即可。且看我眼色行事,我不叫你,你不要出来。” 说着,他黠笑一声,看向高台上帘纱后的赵紫薇一眼。 这时候。 赵紫薇恰好接到斥候的禀报:“启禀殿下,秋神山半个时辰前已经倾巢出动。正如殿下所料,此时正朝州府方向赶来!” 平洲城与秋神山相距百里,前线斥候与赵紫薇的通信是有延迟的。 换言之,斥候手上的这份密信是半个时辰前发出的。 赵紫薇大喜:“好极!那相信不用多久,他们必入我军陷阱!只不过,好像赶不上营救李宣了呀...但不要紧,传令,处斩按时进行。等那群匪贼赶到时,惊悉他们的大当家已死,或许就更加愤怒。” “他们越愤怒,就越会不惜代价与我们死拼!本宫要一举歼灭他们,一劳永逸,还平洲百姓安宁!” “是!” 传令斥候应是离去。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 行刑台前的刘通,在向赵紫薇请示后,抓起面前的令箭一扔,拍了拍惊堂木,道:“时辰已到,即刻处斩重犯李惊才!” 话声落地,几名刽子手压着一个戴着面具的死囚走上刑场,气氛一时间变得肃杀紧张起来。 在人群中观望的李宣,目光闪动,决心在刽子手砍头之时现身。 “行刑!” 随着行刑官的一声长吆喝,替身被压在刑台上,一名刽子手高高扬起屠刀正要斩下。 李宣蓦然一动,正要高呼。 却发现有人比他更快,只听围观人群中发出一声呼喊:“保护大当家,诛杀赵紫薇!” 话说的同时,人群大乱,数十名持刀山贼速度冲向刑场,与官兵厮杀起来。 如此一幕,令李宣一惊,瞬间打消了现身的想法,拉着郑小樱随着人群躲到一边观望。 异变突起,山贼细作与官兵顿时战作一团,血光乍起。 而赵紫薇这边早有准备,数十名山贼就想劫法场,无疑是螳臂挡车,自取灭亡。 没多久,数十山贼便被官兵杀得七零八落。 微妙的是,并非所有山贼都被杀死,其中七八人在即将被斩杀时,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大呼“我是卧底”。 李宣目视着这一切,暗暗将那几名自曝暗桩身份的山贼记在心中。 而刑场上刽子手的动作并没有停止,那名替身照常被砍了脑袋。 待场面稍稍得到控制后,赵紫薇从屏风后现身,当众宣布道:“刚才斩杀之人,便是秋神山贼首李宣!此贼罪恶滔天,今已伏诛,乃是平洲一大喜事!我西楚平洲百姓,可竞相庆贺。今日过后,再无秋神山!” 此言一出,全场之人先是惊愕,而后便开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呐喊声: “什么?那人便是贼首李宣?那秋神山主脑已死,其党羽岂非是一盘散沙?” “大喜啊,我平洲多年的匪患终于可以清除了。***殿下威武!” “天佑我西楚,殿下乃是神女降世,一到平洲便诛杀悍匪贼首,我西楚必然国祚绵长,鼎盛长存。” “...” 一众百姓竞相奉承着,全数跪下行礼,场面一时喧哗起来。 赵紫薇嘴角含笑,又开口道:“都平身!贼首李宣虽死,但其余孽仍在赶来的路上,众百姓且先回城,待本宫亲自督战剿灭逆贼!凯旋之后,本宫自当大赦平洲,与民同乐!” 一众百姓听此,又是爆发出一阵赞叹声,“公主千岁”不断。 但话刚说完。 官兵还未及疏导百姓离开,一名传令斥候便急急来报:“报...启禀殿下,前方来报,我大军已攻下秋神山大寨。山贼已无退路,我军大旗已在秋神山顶飘扬。” 闻此。 赵紫薇更是大喜,“好!好极了。今日皆是喜报,传令,待剿灭山贼余孽,参战将士皆有封赏!” 听闻官兵攻下秋神山大寨,***殿下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喜形于色。 那可是秋神山大寨啊,朝廷剿匪数年无果,今日在她手上被攻下了,如何让她不喜? 只是...真的值得高兴吗? 就在赵紫薇接到秋神山沦陷的半个小时后,她还在帐中等待山贼大部队的到来。 当斥候再次前来禀报时,她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殿下,大事不妙了。秋神山大部队在赶往州府途中,突然改变方向,分成三队,迅速突袭周边三个村镇,将镇上居民都关起来当人质了...此前我部大军都集结在秋神山和州府附近,对沿途村镇防守薄弱,被他们钻了空子。” “山贼的目标不是州府,而是秋神山附近三大人口最密集的城镇...” 赵紫薇脸色一沉,大怒道:“你说什么?岂有此理,这群山贼...” 但她的话没能说完,又被另一名从城中赶来的传令兵打断:“报...殿下不好了,行宫遭遇袭击,太子殿下被抓走了...” 令赵紫薇瞳孔暴突:“什么?你再说一遍,谁被抓走了?” 传令兵大汗淋漓道:“太...太子殿下...” “混账,一群饭桶!城中即便有山贼的细作,也不可能轻易攻入行宫。韩大貂那死太监呢?他不是号称大内第一高手吗?他死哪里去了?” “韩总管被山贼两大高手缠住,行宫大部分守卫都被调出城外,山贼这才有机可乘...” “你...废物!来人,回城!翻遍整个平洲也要把赵子众救回来,他若有闪失,你们都得死!” 她气得脸色通红,咬牙不止,刚要回身赶回城中。 正在这时。 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哎,娘子这么着急干嘛?夫君,我回来了。你不等等再走吗?你不等的话,可能会后悔哦。” 李宣黠笑着,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第49章 你觉得怎样? 他一边走向行刑台,一边摘掉身上的伪装,露出真容。 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面向赵紫薇的方向。 一时间竟成了在场众人的焦点,似乎远比听闻山贼声东击西,占领了三大村镇,并绑架赵太子还要惊人的样子。 这家伙是谁? 竟敢当众直呼公主殿下“娘子”? 他是驸马? 可也没听说过公主殿下有过婚配啊... 众人开始狐疑起来,都把视线集中在李宣身上,相互间或是交头议论,或是不解之色。 等到李宣彻底褪去伪装之时,在场之人的震惊更甚。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啊?他不是斩首文书上那个人吗?怎么...” 这几日,为了将李宣即将被斩的消息传到秋神山四大当家的耳中,斩首文书和李宣的画像是传遍了整个平洲三县,短短几天间他便成了街知巷闻的名人。 此番,一眼就被人认了出来。 可是,这家伙不是刚刚被斩首吗? 怎么还能好端端地出现在这? 但最为惊讶的莫过于台上的刘通和后台处与柳栖凤待在一起的叶大世子,在见到李宣出现的刹那,二人的脸色巨变起来,恍如看见了鬼魂一般。 刘通更是吓了一哆嗦,李宣这时候在这里出现,相当于他隐瞒叶浪之事已然暴露。 以叶大世子的脾气,最恨的就是有人骗他,怕是很难饶过刘通。 再者,李宣若是当众曝出曾在牢中遭遇刺杀,刘通这个负责审案和管理监牢的通判大人...怕是难逃罪责,乌纱帽不保就不说了,还有可能马上获罪。 下一个被斩首的人,或许就是他。 令刘通是满头冷汗,脑袋发懵。 与此同时。 正要赶回城的赵紫薇听见这么一声呼喊,也是蓦然一愕,豁然回身,见到李宣那张脸时,瞳孔霎时一突,惊道:“你...你没死?” 不仅惊讶于李宣此时的“死而复生”,也惊讶于她的身份已然暴露。 此时的她身上穿着凤袍,身边围着一圈禁卫,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看得出来,她便是公主。 换言之,她已然不能再假扮“娘子”的身份。 李宣听了,却笑呵呵,一脸有恃无恐道:“夫人这是什么话?难道夫君我应该死?我若死了那三镇的百姓怎么办,小舅子又怎么办?嘿嘿。” 事发之前,他虽然不知道那三支响箭代表什么意义,但通过羊皮包裹中的那道“圣旨”,他已经知悉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便是秋神山的大当家。 而刚才赵紫薇的传令兵当众说...山贼占领了三大集镇,赵太子被掳走。不必多说,李宣也能猜出背后是山贼为了营救他,所干出来的“好事儿”。 那既然手中有赵太子和三大集镇的居民做人质,还愁自己手中没有筹码?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一卷足以跌破在场所有人眼球的“秘密武器”! 这话说完,一众禁卫似乎才回过神来,迅速将李宣围了起来。 但未有赵紫薇的表态,却也无一人敢对他动手。 领头一人怒喝道:“大胆匪贼,休要在此胡言乱语!竟敢妄称公主是你家夫人,我看你是活腻!” 李宣瞟了那人一眼,却道:“胡言乱语?那你去问问你家公主我是谁?就前几天,她还满大街的喊我夫君,问问看是不是?” 说完,又向赵紫薇投去一眼轻佻的目光。 赵紫薇一脸暗沉,虽震惊于李宣此时的出现,但心中更担忧赵义匡的安危。 思虑了半分后,也不多废话,直接下令道:“来人,将此贼拿下!先押入行宫地牢,待本宫亲审之。” 言尽,便再次转身要走。 想着,不管李宣是如何起死回生的,眼下都是其次。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回到城中坐镇,翻转整个城池,也要把赵太子先给救回来。 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而山贼手中虽有人质,但若抓住了李宣,却也算有了与他们谈判的底牌。 李宣这厮既然有幸逃过一劫,却没想着逃走与山贼的大部队汇合,贸然在此当众出现,也是愚蠢至极。 但***殿下不得而知的是,李大当家不是傻,而是有额外的盘算。 禁卫得令,刚想举刀扑来,却被李宣一声喝止:“慢着!西楚皇帝圣旨在此,谁敢乱动?” 说话的同时,他从袖中取出那份卷轴,高高举起。 而后,又快速展开卷轴,将卷轴背面的皇家徽记展示在禁卫面前。 赵紫薇身为公主,她身边的侍卫皆是来自深宫的羽林禁卫。 禁卫接触的都是皇亲贵胄,自然非常熟悉皇家的族徽。 一眼望见李宣手中卷轴上的皇族徽记并认清后,惊愕之余,便不由自主地退后跪了下来。 赵紫薇已经小跑到马车前,听见李宣这么一喝,竟扬言他手中有圣旨,不觉一怔。 赶忙转身又走了回来,目光落在那份卷轴上,仔细看了几秒后,身躯一震,道:“这...竟真是我皇室的徽记?你怎会有父皇的圣旨?” 她难以置信的神色,但细思了几秒后,又蓦然狐疑道:“不对!你不可能有父皇的圣旨!你敢伪造圣旨?简直罪不容诛!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在***殿下看来,皇帝是绝对不可能对一介山贼下旨的。 即便可能,下的也是抄家灭族的圣旨。 那何须忌讳? 先绑了再说! 更何况李宣是个山贼,干的本就是偷鸡摸狗,杀人越货的勾当,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他手上的那份圣旨极有可能是伪造出来的,不过是为了虚张声势,糊弄人而已! 一众禁卫听了,却没有立即行动,反倒是各自对视着,迟疑不定。 站在禁卫的立场,皇帝的圣旨大过天,可不能轻举妄动。 依照朝例,冒犯手持圣旨者,那也是大罪。不确定圣旨真假之前,却也无人敢动。 李宣见她折返,不紧不慢放下圣旨,轻笑道:“谁说我伪造圣旨?赵紫薇,你应该认得你老爹的笔迹吧?不信,自己过来看看?” 说完,他将圣旨往前伸了伸。 赵紫薇冷哼一声:“哼!李宣,你死到临头,还想诓骗本宫?父皇有何理由对你下旨?即便下旨,那也是诛你九族的罪书!本宫不必看,就已看破你的诡计!识趣的,就赶紧让你的山贼把子众放回来!否则,本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宣忽而一笑,笑得有些淫荡的样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我欲仙欲死吗?那敢情好啊,我求之不得!” 听此。 赵紫薇俏脸一红,贝齿紧咬。 这个狗贼在说什么? 竟敢如此曲解本宫的意思,当众调戏本宫? 该死! 她登时大怒,喝道:“大胆狗贼,竟敢对本宫无礼!来人,先打断他一条腿!” 一众禁卫仍是犹豫之色,动作有些迟缓。 李宣却不想再跟她多废话,目光一扫间,指向赵紫薇身后一名年老的随行太监,将圣旨丢过去,道:“喂,看你已有资历的样子,应该在宫中伺候多年了吧?多少见过圣旨,也见过皇帝老儿的字。那你看看这份圣旨是真是假,然后当众念出来!” 圣旨哐当一声,落在那老太监的面前。 老太监一惊,但没敢第一时间捡起,而是先看了赵紫薇一眼。 赵紫薇虽心有怒火,但见李宣胸有成竹的样子,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按理说,皇帝是不会对一介山贼下旨,只不过李宣此时有恃无恐的模样,又不像是拿着假圣旨出来招摇撞骗,难免让她有些费解。 顿了几秒后,倒也决心一辩真假,便朝太监点了点头。 老太监随即捡起圣旨,凝神阅读起来。 看完之后,老脸却猛然变紫,双手托举这那卷卷轴,颤声道:“回...回殿下,确是陛下的笔迹没错。奴才在跟随殿下之前,曾在圣驾前伺候三年,认得吾皇的笔迹...” “这...” 赵紫薇再次震惊:“那圣旨里说了什么?可是要诛他九族?” 老太监摇头道:“不是...” “那是什么?” “是...陛下...要...要...” “要作甚,你快说!” “要招李宣为驸马...” “你说什么?” 赵紫薇的下巴差点脱臼,就连围观之人也是一副被雷劈了天灵盖一般。 皇帝陛下居然要招一个山贼为驸马? 这是什么鬼? 在赵紫薇看来,空气似乎凝固了。 李宣却满脸笑意道:“仅此而已吗?不是让你当众念出来吗?下次再见到我,要叫我什么?” 老太监惊得连头都不敢抬,吞吐道:“叫...叫驸马...” “仅是驸马而已?还有什么?说!” “还有魏王爷...” “嗯,这就对了嘛!” 李宣笑嘻嘻地望着赵紫薇,眼中尽是戏谑之色,道:“哎,这回你可真是我夫人了呀,假不了咯。来,再叫一句夫君听听。” 赵紫薇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紫得难看,万难置信,大怒道:“本宫不信,父皇怎会下这样的旨意?若有,本宫为何不知?拿来本宫亲自看。” 她向太监伸出手,两眼却阴狠地盯着李宣。 “是。” 老太监战战兢兢地将圣旨交到她手中,立马又跪了下去。 赵紫薇扭头一看,只是看了开头,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只因...她发现那圣旨上的亲笔手书,就正是她的父皇赵彻的笔迹。 圣旨末尾的玉玺盖印,也没有错。 古代的玉玺都是独一个的,为了防止民间伪造,也会故意留出防伪的豁口。 而作为西楚的监国***,赵紫薇是知道真正玉玺的防伪标记在哪儿的。 换言之,她手上这份圣旨确实是出自宫廷大内,她老爹的手笔,是具备皇家威严的。 可父皇怎会下这样的圣旨? 他要招一个山贼为驸马,还要封他为魏王,封地...任选? 这怎么可能? 公主殿下不由身躯一颤,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份圣旨俨然是一份招安诏书,内容很简单: 只要李氏虎威军愿意投效朝廷,过往恩怨一概不究,且加封李氏家主为魏王,世袭罔替。 西楚的皇帝还姓赵,李家异姓王的待遇就永远不变。 最关键的是,为了彰显皇家对李氏的看重,更招李氏嫡子“宣”为公主驸马,享三品待遇。 “....后世赵氏君王,若违此圣旨,则百官可群起而弹劾之。 此旨意,长期有效,望卿笑纳,三思而决断,以慰吾心。 赵彻,字。” 这是圣旨末尾的一段话。 皇帝在圣旨中用了一种很特殊的“语气”来行文,招安封赏的内容也尤为宽厚,可谓皇恩浩荡。 乃至于在末尾都没有以君王的“钦此”做后缀,可见赵彻写这份诏书时,并没有把自己当作皇帝来看待。 而圣旨开头,则以“兄,厚卿”为抬头,也足见皇帝对此人的抬爱和看重。 不巧的是...李大当家那位死去的“便宜老爹”,就叫李仕泯,字厚卿! 生前乃是前朝一品虎威大将,麾下领兵十五万,威名赫赫。 没错。 这份圣旨便是当今皇帝,给李宣他爹颁布的招安书。 而世袭罔替的意思,不言而喻。 李仕泯虽死,但魏王的名头得落在李宣头上。 赵紫薇不愿意相信这份圣旨是真的! 与一介山贼头子成亲? 演演戏也就罢了,居然来真的? 这让公主殿下如何接受得了? 她两眼如刀般盯在圣旨上,像是想找出这份圣旨“假冒”的地方在哪里,同时心中已将自己老爹骂了个狗血淋头。 父皇这是昏聩了吗? 怎会下这样的圣旨? 让本宫嫁给一个恶贯满盈,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他脑子里都是水吗? 赵紫薇感觉自己要疯了,拼命想找出这份“伪造”圣旨的错漏之处。 片刻后,似乎还真给她发现了一丝猫腻。 下一刻,只见赵紫薇眼神一亮,大呼道:“嗯?这份是圣旨是十年前下的,而且是给汝父李仕泯的,不是给你的!李宣,你得意什么吗?” 她俨然抓到重点似的,冷笑接道:“十年前的圣旨,你现在才拿出来。意欲何为?” 李宣却一脸淡定道:“十年前又怎样?赵紫薇,你不认识字吗?你爹说了,本圣旨长期有效!你气不气?” “你...少得意!圣旨不是给你的,你无权使用!” “我为什么无权使用?我爹把圣旨传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 “那又如何?就算圣旨现在是你的,十年前你爹也没有接受招安,圣旨已经失效!” “谁说我爹没有接受招安?” “他没有同意!否则,也不会有现在的秋神山!” “但他也没有拒绝,不是吗?你那皇帝老爹也说了,要我李氏三思。我们只是考虑得久了一点,可没有拒绝过招安啊。” “你...” 赵紫薇语塞,怒视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顿了顿后,才强行道:“那你就继续考虑啊,拿出来干嘛?你想怎样?” 李宣鸡贼道:“我现在考虑好了,决定接受招安条件!至于我想怎样...很简单啊,要娶你为妻,住你的公主府,睡你的公主床,做你的驸马,选一处封地,做我的魏王,让你为我生十几个小魏王出来。饱暖思淫欲,泄欲偷香,混吃等死!” “你觉得怎样?” 第50章 高度自治,让岳丈大人来跟我谈! 一听此言。 赵紫薇快气炸了,吼道:“你痴心妄想!我看你是找死!来人啊,给我宰了他,碎尸万段!” 见到李宣有恃无恐的样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戏她不说,居然还妄图娶她为妻,说什么生十几个小魏王? 何曾有人敢在公主殿下面前,如何嚣张无礼过? 气急之下,赵紫薇似乎忘了某人的性命还在对方手里攥着,三大集镇的居民也还在山贼的控制下,便下令要宰了徐安。 一众禁卫听了,却更显犹豫。 如果说当李宣露出圣旨上的皇家徽记时,已经让禁卫有所顾忌。 那么在老太监确认圣旨是真的之后,众禁卫就更加不敢妄动。 这可不能乱来啊。 公主虽大,但大不过皇帝,若听从她的指令斩了李宣。从某种层面上来说,那便是等同抗旨。 赵紫薇抗旨和禁卫抗旨,后果肯定不一样。 禁卫有可能会被诛九族而亡,赵紫薇却有可能被骂两句而已。 那么,只要不是个蠢货...或许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一名禁卫首领听了,排众而出,为难之色,道:“启禀殿下,那是陛下的圣旨啊。虽是十年前下的,但此人...说的也没错啊...若贸然动他,陛下怪罪下来...” 赵紫薇怒视着那人,两眼冒火,刚想发飙。 李宣却已笑道:“看来娘子这是不打算认账?” 赵紫薇狂怒:“认什么账?谁是你家娘子?休要继续妄言,本宫亲自宰了你!” 禁卫忌惮圣旨,不敢动手。 她却不怕,从身旁一人的手中抢过刀后,就要冲过来。 她要宰了这个胡言乱语,妄图轻薄,对她无礼的山贼! 李宣却不紧不慢,笑意吟吟道:“好啊,你来!你既不愿认你老爹十年前的账,也说不是我家娘子,那就好办了。我好像也不必再顾忌了,但某人得和我一样遭殃...” 他淡定之色,本在威胁,说话的语气中却让人听不出没有半分威胁的意味。 说完后,还摆了摆衣袖,一副“任卿采摘”的模样。 令赵紫薇前冲的动作不由一止,愕然道:“你...无耻狗贼!” 三大集镇的居民,少说也得有上千人。 有千名人质在手,官府要想杀人剿匪,怕也得掂量掂量影响。 纵然百姓的性命卑贱,赵紫薇不愿受人威胁,却也不能不顾赵义匡的安危。 要知道,当今皇帝已经七老八十,虽说后宫佳丽三千,但怕是有心无力,再难生出另外的皇子来。 赵义匡若死,相当于皇室嫡系断了香火,所造成的影响绝非赵紫薇可以承受。 三大集镇的人她可以不顾,但赵太子...她却不能不理。 “你到底想怎样?你若是个男子汉,就别耍什么手段,放了人质,与本宫真刀真枪战一样!即便输了,本官倒也敬你半分,如今以百姓为质,岂是君子所为?” 赵紫薇怒不可遏,冷声斥道。 这时候,她终于是明白了昨夜的那一场“烟花灿烂”,其实并不只是山贼的集结令那么简单。 山贼集结不假,妄图举事也是真的,但并非要与官军决一死战,誓死营救李宣,而是声东西击,暗度陈仓。 三支响箭代表的意义便是,李大当家要启用两年前布下的计划,决定要与官府达成招安协议,从而进行某种更深层次的筹谋。 秋神山全军集结,闹出了极大的动静,官府得知后必会在山寨和州府两地严密布控,以应对山贼的有可能发动的突然袭击。 而同时官府也知道,山贼虽然集结,但若他们固守山中不出,大军也无法奈何得了他们。 站在朝廷的角度,要想彻底剿匪,就必须先让山贼顺利下山,趁他们倾巢出动,山寨防备空虚之时,先断其后路,占领秋神山大寨,令众匪再无天险可依靠。 因此,秋神山匪众一旦出山,官府的第一个动作肯定不是狙击阻截,而是趁虚而入,攻占大寨。 只是,官兵要是这么做了,就正中山贼的下怀。 令赵紫薇等一众官军首脑难以料到的是,山贼下山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营救李宣,而是要进攻村镇,为李宣的“招安”争取筹码。 在前往州府的过程中,数千山贼突然改道,分三路袭击了三个城镇,挟持人质上千。 官军为了全力应对山贼的行动,早就将各大城镇的驻军调往州府和秋神山腹地,各大城镇的防卫极其薄弱,一击即溃。 即便官军后来警觉,挥兵来援,也已晚了。 隐于州府的山贼暗桩也会伺机而动,如法炮制,攻占一处人员密集的场所,挟持人质当作与官府谈判的底牌。 稍微有点“意外”的是,赵太子顽劣,公然踏足乘风楼找艺伎,被赵紫薇追赶那一茬,实际上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公孙烛和纳兰玥顺势而为,在应霓裳的情报支持下,全力攻入行宫,带走了赵义匡这个纨绔太子。 倒是让山贼有了意外之喜,绑架一国太子,岂非比挟持普通百姓更具威慑力? 眼下,山贼手中有上千百姓和太子两张底牌,却是把赵紫薇拿捏得死死的。 李宣轻笑道:“君子?你见过哪个做山贼的,自诩自己是个君子?再说了,官府是怎么把我抓到的,你心里很清楚!就允许你们州官使诡计,不容我山贼耍心眼?” “至于我想怎样,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按那张十年前的圣旨内容办,一个条件都不能落下。本王的封地就选在平洲三县,限官兵三个月内全部退出平洲地界。至此,平洲实行高度自治!除了赋税,朝廷不能干涉我平洲内部任何事务,更不能驻守一兵一卒,一切皆由我平洲自行管制。” “答应这些先决条件,我们才有得谈。否则,嘿嘿...” 他没有把话说全,留给赵紫薇自己体会。 赵紫薇听了,几乎没有思考,就断然拒绝道:“白日做梦!朝廷是不会和匪贼谈条件的,本宫更不会下嫁你这样的狗贼!你死了这条心,你若敢动无辜平民,定受五马分尸之刑,挫骨扬灰而死!本宫不会答应你任何事,父皇更不会!” 莫说那是一道十年前的圣旨,不能轻易作数。 即便作数,也不可能把平洲三县让出去,更不能让他实行什么高度自治。 朝廷若无法在平洲直接驻军,掌控局势,那平洲府岂非与割据无异? 来日,这厮若在平洲囤积百万兵,一举攻入京都,后果将难以想象。 而见她拒绝,李宣似有意料,也不生气,慢条斯理道:“是吗?娘子就如此肯定?但这么大个事儿,你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依我看,还是让岳丈大人来跟我谈。不急,我有的是时间让你们考虑!” 他黠笑着,忽然转身面向一众看得有些傻眼的民众,高声接道:“秋神山部众何在?出来!” 第51章 叫我大王! 就在刚刚,替身即将被斩首之时。 人群中突然窜出几十名山贼的暗桩实施营救,说明这些年秋神山在州府中是有势力渗透的。 根据山贼一贯的做法,即便暗桩必须暴露,也不可能是全部暴露,得在官兵之中留下一丝“火种”继续潜伏。 因此李宣断定,此时的人群中定然还有另外的山贼没有现身。 而这些没有现身的暗桩,可能是平民,也可能是官府的官兵。 他此时唤出那些人,要做一件迫切的事情立威,那便是诛杀叛徒! 果不其然! 李宣的话刚说完不久,两名官府的府兵蓦然对视一眼,竟收刀向前几步,对着他跪下道:“属下王二棒,六麻子,见过大当家的。” 惊得赵紫薇和一众州府吏员顿时冷汗,俨然很难想到山贼的暗桩竟然渗透到了官兵之中。 秋神山的人虽不是每一个都见过李宣的真容,但眼前这种情况下,能有如此气魄,胆敢威胁一国公主之人,在平洲除了那位凶名在外的李大当家之外,更有谁人? 李宣扭头看过去一眼,也不多废话,冷声道:“起来!秋神山对待叛徒和奸细的规矩是什么?去执行家法!” 说完,他望向那几名刚才自称“我是卧底”的官兵细作。 山贼王二棒和六麻子得令,应了一声是,立马持刀走了过去。 秋神山对待叛徒和奸细的规矩很简单...分尸斩首而已! “我看谁敢?” 一名禁卫首领却走出来,拦住道:“公主殿下在此,谁敢放肆!” 李宣有圣旨为凭,三镇百姓和赵义匡为人质,禁卫不敢动他,却敢动他手下的山贼。 那几个潜伏于秋神山的官府细作,看似在山贼中并没有什么话语权,但多少会知道山寨的一些秘密,留着他们或许有用。 站在官府的角度,能保还是得保一下。 李宣冷笑道:“照做!谁敢拦你们,格杀勿论!若有反抗,谁砍你们一刀,咱就在...某人的身上加倍还回来!” 他还是没有把话明说,但听在赵紫薇一干人等的耳中,某人不外乎就是赵太子。 “是!” 两名山贼也是冷笑,强行推开禁卫,杀向那几名官府的细作。 那几名细作不敢还手,一旦还手,李宣若“还”在赵太子身上,赵紫薇怪罪下来,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当下,便只能拼命逃离。 但众目睽睽之下又能逃往何处? 没几下功夫,王二棒与六麻子便将五名官府细作全部手刃。 李宣这才看向一脸暗怒,又前后掣肘的***殿下,道:“行了。第一件事做完了,李某人想让娘子知道的是,任何企图倾覆、谋害我秋神山的人,都终将是死路一条!这第二件事嘛...还望娘子能把背后诬陷我和老福的凶手交出来!我没什么耐心,一个时辰内,我要见到那个人跪在我面前!” “剩下的,便是让岳丈大人亲自来平洲与我一见,咱们翁婿好好商量点事儿,你说好吗?嘿嘿。” 说完,便笑着向后招了招手。 暗示王二棒和刘麻子跟上,并朝人群中郑小樱的方向喊了一声:“小樱,出来吧!你大嫂有点凶,但你别介意啊,她以后会很乖的。” 而后,便这么堂而皇之地在众人的震惊目光下,从赵紫薇身边走过。 人群中的郑小樱还来不及反应,赵紫薇脸色一狠,就突然横刀架在他脖子上,厉声道:“狗贼,你认为本宫会答应你?赶紧放了子众,不然本宫将你大切八块。” 挟持人质这种事儿,威胁是相互的。 李宣手下的人虽绑走了赵太子,但李宣自己也在官兵的手中。 山贼大部虽占领了三处城镇,有上千百姓做肉盾,但如果官府不受威胁,执意强攻的情况下,山贼亦是毫无胜算。 在赵紫薇看来,李宣虽有恃无恐,但其实也是有点“心虚”的。 本以为他被刀架在脖子上,多少会有些忌惮。 哪曾想...这厮居然戏精上身,佯装惊恐的神色,道:“六麻子,你看好了!本当家现在很害怕,冷汗都冒出来。娘子现在怎么对我的,等下你回去通知弟兄们,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那小舅子。我要是吓死了,你们也得把小舅子给吓死!明白吗?” 六麻子知道李宣在装,便也跟着冷笑道:“遵命。属下这就发响箭,让弟兄们动手!但弟兄们手中的刀不稳啊,万一割掉了那人的脑袋怎么办?当家的。” 李宣望着赵紫薇,偷笑道:“没事啊。我那小舅子的头要是掉了,你就送回来给娘子就是了。反正我家娘子又不担心他的安危...” “好的,大当家。” 六麻子配合默契,伸手入怀,掏出响箭就要点燃引线。 “你敢?” 见二人一唱一和,赵紫薇脸都绿了,却又无可奈何。 赵义匡不仅是她的亲弟,也是西楚皇室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万不能有事。 在她看来,李宣是个穷凶极恶的山贼,本就无所畏惧,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万一他真把赵太子给怎样了,西楚社稷恐将堪忧。 以至于心中再多不愿,也只能生生将刀从李宣脖颈处移开,阴狠道:“无耻、卑鄙!” 李宣笑着,没心没肺道:“多谢娘子夸奖。但夫君我现在没兴趣在这跟你浪费时间,记住了,一个时辰内交出那个人。另以一个月为期限,让岳丈大人来平洲与我聊天。不然,小舅子可就...” 言尽。 等到一脸讶然的郑小樱从人群中走出后,他便牵着她的手,大摇大摆走向赵紫薇的车驾,边走边说道:“小樱啊,你长这么大还没坐过公主的马车吧?今日,哥哥让你坐一回。” “对了,咱家那院子太小了,已然配不起我们现在的身份。但不要紧,不用多久整个平洲城都是我们的!咱们可以随便找个地方住,嗯...就住行宫怎么样?那地方够大,以后就是咱俩的了!” 赵紫薇气炸了。 这家伙当众轻薄,妄自喊她娘子,绑架太子不说,居然还想把行宫据为己有? 这是将朝廷颜面,皇家威严置于何地? 简直是无法忍受! 就在公主殿下忍无可忍,即将不顾一切地对李宣发飙时。 骆春赶忙跑过来阻止,道:“殿下息怒,太子还在山贼手中,不可妄动啊。为今之计,还请速速将此事八百里加急送呈御前,请示陛下定夺。” 崔玉阳也跟来,附和道:“骆府令所言有理。再者,为保太子安全,殿下不如先答应李宣的要求。待他信以为真,释放太子殿下和三镇百姓之后,我军再一力剿灭,也为时不晚。切莫因为一时怒火,而令太子殿下涉险啊。” 这其中利害关系,赵紫薇又岂会不知? 只是见到李宣那得意之色,她着实难以冷静。 想她贵为堂堂监国***,手握兵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被一介粗鄙山贼如此威胁,传出去...她还有脸面在? 但又不得不说的是,骆、崔二人所说,却也不无道理。 为了赵义匡的安危,她再多不愿,也只能忍着。 话说之间。 李宣已经走到马车前,却被一名车前的禁卫拦下:“大胆逆贼,此乃公主车驾,尔敢踏足?” 这话刚说完,恰好听见赵紫薇忍着怒火叫道:“站住!本宫答应你的要求,但你务必先将子众交出!” 李宣闻言,嘴角轻笑,蓦然出手扇了面前禁卫一巴掌,冷声道:“你刚才叫我什么?逆贼?听见你家公主怎么说了吗?她答应本当家的所有要求,那我现在既是驸马,也是魏王!” “跪下!叫我大王,叫一百遍!” 第52章 他必须死! 那禁卫似乎有些官职,被扇了一巴掌,显得极为恼怒。 铿的一声,手中半截官刀已经抽出,满脸凶相之色,俨然想动手。 但在见到赵紫薇黑着脸走来之后,只能生生压下怒火,低头拱手道:“殿下,此贼...” 他本想在赵紫薇面前数一下李宣的大不敬之罪,但话没说出口,就自己咽了回去。 只因在这种情况下,赵太子落入山贼手中,就连赵紫薇自己也是处处被掣肘,又能拿李宣怎样? 赵紫薇瞪了那名禁卫一眼,直接选择无视,转而看向李宣道:“本宫的话,你听见吗?要想让朝廷答应你的条件,就先放了子众。” 李宣却扭头笑道:“夫人这是把我当傻子吗?为夫要是现在把小舅子放了,你保不准会马上翻脸吧?嘿嘿,你人长得美,想得也挺美啊。” “你...” “夫人若有诚意谈判,且不想让大家伙看笑话的话,那就换个地方说话吧!还有,别忘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把当日买凶拦路、狱中杀人的幕后主使交出来!我的话,只说这最后一次。交不出来,我就自己找!但夫人真想让我自己找吗?” 李宣说完,便暗示了身旁的六麻子一下。 六麻子会意,立马跳上赵紫薇的车驾,二话不说,取过马鞭。 等李宣和郑小樱上车后,调转车头,向车中驶去。 在场数百禁卫,外加众多平洲府兵,竟无一人敢阻拦。 谁敢妄自阻拦,便相当于给那位被山贼绑架的赵太子殿下找麻烦,造成的后果...会相当严重。 一众禁卫府兵还是相当识趣的,自动让出一条道,并将目光都投向了赵紫薇,等待她的意思。 赵紫薇怒火难平,拳头握紧,望着李宣几人离去,却也无可奈何。 骆春自知事态严重,低着肥硕的脑袋走过来,刚喊了“殿下”两个字。 就被赵紫薇冷冷打断道:“备马,回行宫!传令各部,平洲全境戒严,围困三大集镇,一只苍蝇也别给本宫放出来!山贼若跑了一人,本宫砍了你们全部人的脑袋!” “是...” 骆春一阵冷汗,与崔玉阳双双顿首。 待侍卫牵来一匹战马后,赵紫薇翻身而上,快速策马追赶李宣而去。 就连身后还一脸呆滞的闺蜜柳大小姐都顾不上理会了,这时候她只想救回自己的弟弟,并生吞活剥了李宣... 另一边的行刑台上。 刘统却吓得瘫软在地,再无半点一州通判的官威,嘴里自顾嘟囔着:“完了,完了...”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几日前他为了讨好叶浪,授意囚犯刺杀的那个小庄稼汉,居然就是秋神山最大的悍匪李宣。 但这都只是其次,重要的是...李宣现在绑架了太子,逼迫赵紫薇交出幕后刺杀他的主使。 虽说真正的幕后主使是叶浪,但站在刘统的角度,他敢曝出真相吗? 叶浪家世显赫,表面冠冕堂皇,实则内心狠辣,度量极小,阴暗面丝毫不亚于山贼。 这要是把他给曝出来,刘统...怕是比死在山贼手中还要凄惨,而且还有可能祸及家人。 早在没有行刑之前,叶大世子就警告过他,出了事得由刘统自己扛。 再者,即便李宣没有追究主使之事,身为平洲通判,这些年刘统倒也斩了不少秋神山的匪众。 加上赵紫薇刚才已经扬言会答应李宣的所有要求,换言之,李宣要是真的成了驸马和平洲的“魏王”,那他这个小小通判也终将没有好果子吃。 其他山贼若算起帐来,他同样一身麻烦。 无形之间,刘统似乎已入必死之境,只剩下最后一个时辰可以活。 他能爬到通判这个位置上,说明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狱中刺杀这一茬,说起来并不难查。 李宣本就是当事人,只需找到当晚那几名涉事的狱卒,严刑拷问,顺藤摸瓜,就不难查到刘统身上。 而刘统又不能向上指认,只能自己担下这罪责,又怎能不让他心慌? 不过,毕竟也是浸淫官场多年,要想让刘大通判就这么接受死亡的命运,倒也不见现实。 为今之计,他要想活命,就得去求叶浪帮助,并迅速找出一个替死鬼来,赶在赵紫薇和李宣查到他之前做好掩饰。 但他刚稍微冷静下来,正要起身去寻找叶浪时,却见崔玉阳已带着一队府兵来到近前,冷冷道:“拿下!” 令刘通本就悬着的心顿时碎裂,脸色煞白。 就冲崔玉阳那声“拿下”,刘统似乎就能意识到...自己恐怕早就被盯上,即便没有李宣的要求,他怕也难逃被抓的命运。 与此同时。 一辆正在掉头返回城中的马车上,叶浪悄悄掀开车帘一角,望了望正在被府兵五花大绑的刘统,对身旁的侍卫说道:“刘统这个废物,还是暴露了。哼,不过是让他杀个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要是能做得干净些,何至于惹祸上身?” 侍卫道:“公子,这也难怪刘统轻视。毕竟...谁能想到那小庄稼汉竟是秋神山的大当家李宣?李宣为患多年,此前就连朝廷大军都拿他没有办法,刘统失手倒也情有可原。但这厮明知失手,却没有如实禀报,属实该死!” 叶浪深深点了点头,“嗯,当务之急,是要撇清关系!刘统那废物是保不了了。但不能让他乱说话,找个机会见见他,让他把嘴巴闭严实了。本世子可不想担上什么买凶杀人的污名,在公主和阿狸的面前失了形象!明白了吗?” 侍卫郑重应了一声“是”后,皱眉道:“可属下顿感奇怪的是,李宣一经追究幕后主使之事,崔玉阳为何就第一时间抓捕了刘统?” 叶浪微哼道:“这有何奇怪?李宣自己不已经说了吗?他曾在狱中遭遇刺杀,要公主交出幕后主使。刘统身为平洲通判,有监管牢狱之责。牢中有涉嫌谋杀之事,他这个主官难辞其咎。崔玉阳首先对刘统问责,并不奇怪。” 侍卫却道:“可如果只是问责,刘统顶多就是被革职或者贬黜,崔玉阳何至于绑了他?还有,公主殿下在听闻李宣曾经下狱时竟不觉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他被捕。再者...几天前骆春为何要授意刘统迅速完结此案,并处斩李宣?” “方才李宣跳出来的时候,不知公子有没有注意到,殿下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反问李宣为何没死!她似乎早就与李宣相识,且深知李宣被刘统抓进了大牢!但李宣和公主怎会认识呢?” 一听此言。 叶浪的脸色蓦然一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迟疑了半晌后,手中折扇唰的一声收起,肃然道:“你的意思是公主与李宣认识,李宣带走阿狸的那天,在场的另外一名女子,便是她?只是你找的那些黑帮杀手孤陋寡闻,不认得公主真容?” “而当时公主若也在现场,那她肯定是清楚那些杀手并非良民,李宣本无罪责。” 侍卫肯定道:“对!但公主既和李宣相识,又深知那些杀手并非良民,李宣是被冤枉的,为什么还要授意骆春迅速了结此案,斩首李宣?” 叶浪微惊道:“难道说...公主本就对李宣的身份知根知底,之所以任由李宣蒙冤并公开行刑,是为了借以李宣之名引来山贼,伺机清剿?而她也早就知道刘统有问题,暂不动他,是因为清楚刘统背后另有人指使?公主殿下...这是想留着刘统,以便挖出本公子啊。” “但她没想到的是,李宣手下的山贼竟出其不意攻占了三处集镇,且绑架了偷溜出宫的太子,导致陷入被动。如今李宣扬言要她交出背后构陷之人,为保太子安危,刘统便不能再留,必须将之交给李宣。故而,崔玉阳转头就绑了他!” 侍卫也是满脸沉重道:“公子所言深有可能!另外,李宣搬出的那道圣旨...公子应该不陌生吧?十年前,陛下刚刚问鼎京都之时,确实有下过这么一道密旨,试图招安李氏虎威军所部。” “当时负责传旨之人,便是家主。这事儿,家主应该是对公子提过的。而李宣是李仕泯之子,当年李家本来是同意招安的,之后却为何传出突然反悔,以至被朝廷大军斩于平洲城外,想必...公子也是清楚原因的...” 砰! 那侍卫的话还没说完。 叶浪神色一沉之间,一掌拍在车中的小案上,阴狠道:“哼!原来所谓的李惊才,便是悍匪李宣。那就更不能让他活着了,他必须死!叶情,立刻修书传至京都,将此间之事悉数告知父亲。就说...李仕泯之子已拿出当年的圣旨,让他早做应对。” 侍卫叶情点头应是,但并没有立即退走,而是多问了一句:“李宣此番有太子为人质,公主定会受其威胁。如果刘统把持不住,此事就会扯到公子身上。不知公子打算怎么办?刘统已留不得,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主仆二人一阵缜密的揣度、推理之间,似乎洞悉了事情的全部。 但知道自己此时有暴露的风险,叶浪反倒显得放松起来,轻笑道:“刘统自然不能再活着,但目前他在崔玉阳手中,并非下手的最好时机。先请他的家人去京都做做客吧,有他刘家上下数十条人命在,刘统当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再有一点!如果我们的猜测属实,那么李宣这时候搬出那道圣旨的意图,也已非常明显!” 叶情道:“公子认为李宣意欲何为?他不会单纯到认为仅凭十年前的一道圣旨,就真能成为当朝驸马,册封魏王吧?简直可笑!属下估计,只要他敢放归太子,朝廷必将翻脸!” 叶浪却冷笑道:“没错!所以站在李宣的角度来讲,在他没有认定自己的处境绝对安全之前,是不会轻易放回太子的。而他搬出圣旨,扬言替父接受招安,并觊觎王爵之位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要以整个秋神山为代价,借以魏王和驸马之名的便利登堂入室,进驻京都,染指朝堂!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不惜代价?” 叶情揣测道:“为钱财、名利,或是贪图公主的美色?” “愚蠢!李仕泯麾下的虎威军乃是前朝精锐,负责拱卫京都安全。当年他们撤离京都之时,洗劫了整个前朝国库,手上岂止万金?他们贪什么钱财名利?至于公主美色,也不太现实。李宣若是个好色之徒,秋神山的大旗也留不到今时今日。” “那是为了当年李仕泯兵败被杀的真相?” “是!李仕泯当年是接受招安的,这点...身为人子的李宣不可能不知情。但后来,剿匪大军却趁着李仕泯离营赴京的间隙,伺机屠杀虎威军。李仕泯虽勉强脱离禁卫的钳制逃回平洲,但大势已去,被大军斩于城南伏龙坡。李宣大难不死,纠集父帅残部,进山为匪,这才有了如今的秋神山大寨。” 叶浪深邃之色,言语间分析缜密,实非沽名钓誉,外强中干的纨绔子弟,也是有些城府和智慧的。 此时,缓缓接道:“他与朝廷剿匪大军互成平衡之势,只需固守大寨,一时间倒也无惧所有。但他冒险出山,放弃了自己经营多年的山寨,拿出那道旧圣旨,扬言要做什么魏王。不外乎是想借公主之势进入楚京朝堂,追查当年李仕泯惨死的真相。” “他深知李仕泯之死,幕后必定有人设计!” 叶情一愣道:“可秋神山声名狼藉,且不说陛下和朝廷都不会轻易允许李宣成为驸马。即便李宣有办法迫使朝廷同意,凭他一人也断不可能查到那人就是...” 话没说完,叶浪就打断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必须将此子扼杀在平洲之内,以免节外生枝。立即修书给父亲,并告知我们留在公主身边的眼线,监视行宫的一举一动。不论是公主,还是李宣有何动作,本世子都要知道!决不能让李宣成为驸马,另外,派出所有叶府在平洲的暗卫,追查太子的下落!” 叶情神色一收,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叶浪随即露出一抹令人难懂的浅笑,自语道:“太子殿下,你可不能有事啊。但如果有事,那也是山贼干的,对吧...” 同一时间。 赵紫薇的车驾上,李宣悄悄掀开车帘,见到车旁围着一圈整装齐备的禁卫。 但明显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来,此时各个一脸凶相的样子,令李宣有种被押解的“错觉”感。 顿时觉得面上挂不住,微微沉思后,便敲了敲车板,对车头赶马的六麻子,道:“麻子,咱们在州府没人了吗?都叫出来,等下我有事情要交代!” 第53章 前身的计划 车头的六麻子听了,赶忙回道:“有!只是...大当家确定要把潜伏的弟兄们都喊出来吗?” 秋神山盘踞多年,为何能屹立不倒至今? 除了倚仗秋神山脉的天险据守,其部众多为前朝军士,颇具骁勇之外,当然还有他们无处不在的暗桩网络。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与朝廷作对,就必须对朝廷的人员和动向了如指掌。 多年来,秋神山一直没有停止过向州府派出细作,时刻监视着官兵的动作和民间舆情。 占山为王,偏安一隅,固然能求得一时安稳。 但要长久稳固不倒,就不能封闭,既要了解自己,也要时刻洞察敌人。 前身很显然意识到了情报的重要性,在平洲城中布下了不少眼线。 这些人,现在就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只是,听到六麻子这么说,李宣反倒显得迟疑起来,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说“是”。 目前,当真是让所有暗桩现身,孤注一掷的时候? 但他并未犹豫太久,半分钟后,就回道:“那倒不必!入城以后,你便开始传信。从城门到行宫这段路的暗桩,能听到的都叫来即可!” “得令!” 六麻子爽快应了一声。 入城后,刚过城门不远。 这货开始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声叫喊起来:“秋神山的鼹鼠们,都扒皮了。大当家有令,窝窝儿都搭好了。” “扒皮”,在山贼暗桩的行话里,相当于“现身”的意思。 “窝窝都搭好了”,便说明暗桩即便主动暴露,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开始,倒是没能引起什么动静。 但没过多久,人群之中便出现了响应者,而且越来越多。 一个个相继排众而出,褪去伪装,跟在马车后。 东城门距离行宫也就几个街区,马车抵达大门时,身后已然跟了百来号山贼细作。 这些人当中,有普通平民百姓,有殷实商贾,有官府吏员,甚至连青楼姑娘都有... 可谓是龙蛇混杂,涉猎各行各业,无孔不入。 统一的身份,却都是秋神山的暗桩。 同样带兵跟在后边一直监视随行的赵紫薇,满头黑线,不悦地朝身侧的骆春一个冷眼,道:“同样是互派暗桩多年,秋神山的眼线都快把州府给占领了。而朝廷的细作没有一个在他们山寨中活过三年的,更别谈登堂入室,能在山贼之中说上话。” “骆府令这个布政官,当得可真是称职啊...” 令骆春老脸一红,只能一个劲儿地“殿下恕罪”。 来到行宫门前,大批禁卫将马车拦住。 没有赵紫薇的命令,禁卫并不会轻易让出行宫。 李宣没有让手中的山贼硬闯,而是走出车厢,朝身后的赵紫薇看过去一眼。 赵紫薇策马缓缓向前,饱含怒意的目光盯着他,冷声道:“谈谈吧!莫要以为你抓了子众,就可为所欲为。他身为太子,就理应有为国捐躯的勇气和自知之明。朝廷不会答应尔等匪类任何过分的条件,就算子众回不来,尔等也得陪葬!” “三镇居民亦如是,凡我西楚百姓,岂有贪生怕死之辈?父皇素来以国之大局为重,社稷面前,子女亦可舍弃。你若识趣,便见好就收!若真有心接受朝廷的招安,本宫可重新为你设立条件谈判!” 她深知此时的表现,不能太过于在乎赵义匡的安危。否则,在李宣面前便会彻底陷入被动。 唯有假意看淡赵义匡的生死,弱化李宣手中的筹码,方能最大程度上保障赵义匡和其他人质的安全。 山贼若觉得朝廷被逼急了,连赵义匡也可舍弃,就不敢太过肆意妄为。 李宣却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笑笑道:“是吗?既是如此,那夫人何须与我废话这么多?直接下令动手剿匪即可!” 赵紫薇脸色一僵,“你...你当真认为本宫不敢?” “你敢,但承担不起后果!夫人聪慧,但也别把为夫当成傻子!你若真的看淡赵义匡的生死,我就走不进这平洲城!不过,你想谈判也不是不行!只是,连门都不给我进,就显得太没诚意了。” “哼!” 赵紫薇冷哼一声,摆手令退禁卫后,道:“让你的人把子众带来,本宫要确认他的安全!” 李宣道:“行啊,没问题。但前提是先把狱中刺杀我的主谋交出来,你麾下禁卫退出行宫,由我接管。除你之外,任何人都别给我乱闯。夫人做好这两件事,自会见到小舅子。” 说完,也不多废话,暗示六麻子驱车驶入行宫。 赵紫薇迟疑了片刻,并未拒绝李宣这个要求,下令所有禁卫撤离了行宫。 在她看来,李宣即便得到行宫也无伤大雅,禁卫虽撤离,但仍可在外围严密布控监视。 相反,李宣自己要求进驻行宫,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相当于把自己给困了起来。 ***殿下无谓拒绝,随后,回头望了骆春一眼。 骆春连忙上前几步,道:“殿下,崔总兵已前去捉拿刘统,稍后就到。” 赵紫薇“嗯”了一声,目光有些暗沉。 进入行宫后。 百余名现身的山贼暗桩在禁卫相继撤离后,迅速控制了整个行宫。 行宫的六处大门都已关闭,各处制高点同时被山贼的弓弩手占据,防卫迅速铺开。 李宣带着郑小樱走下马车,来不及跟她做任何解释,将她安置在一处偏殿后,就火急火燎地把一众山贼集合到行宫大殿内。 除去负责守卫之人外,空闲的山贼全数到场。 他现在迫切想知道一件事! 由于前身记忆的缺失,在山贼自主行动之前,他甚至不知道羊皮包裹中的那三支响箭代表着什么。 之所以敢贸然发射,只不过是想把局势搅浑。 十年前皇帝下达的那道圣旨,虽让他确认了自己山贼头子的身份,但并不能让前身的记忆恢复。 换言之,山贼挟持三大集镇的居民,绑架赵太子,为他争取与赵紫薇谈判的筹码一事,他事先是不知情的。 但他清楚的是,山贼在接收到响箭信号后,能自主做出响应,那么此前肯定与前身有过一个周密的部署和计划。 他要弄清这个计划是什么,才知道应该在赵紫薇面前具体提什么条件。 而眼前这群山贼能留在州府配合此次行动,想必...多少会知道该计划的一些内情。 李宣站在大殿主位前,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当众发声道:“弟兄们,事到如今,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当初我怎么交代的,都没忘吧?你说!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答不上来,你便该罚!” 他指向面前一个山贼,故作威严道,企图从对方口中,得知计划的隐秘。 第54章 这就好玩了呀... 被点中的那名山贼郑重应了一声“是”,而后开口道:“两年前,当家的指定计划时,便对我们这些在外的心腹暗桩发出过指令。当三支集结令升空时,便代表着招安计划的开始。” “同时也是咱们秋神山孤注一掷之时,我们会放弃山寨,出兵攻占三处集镇,以镇上居民为人质,争取到与官府谈判的机会。再由崔五拿出当年皇帝老儿的招安圣旨,揭露当年朝廷有人谎报我虎威军的态度,并私下设计残杀我数万将士的阴谋,引起朝野舆论。” “继而,迫使朝廷严查此事,揪出幕后始作俑者,以告慰虎威军含冤而死的数万亡魂。” 听此。 李宣眉目一动,心中暗道:嗯?这么说来,山贼当年是同意接受招安的,只是被人在皇帝面前谎报了实情,使得数万虎威军惨遭屠戮。怪不得,我说皇帝既然给出了如此优厚的条件,前身一家怎会拒绝,甘愿进山为匪? 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曲解了山贼的本意,致使数万前朝将士被杀。前身应该是在那场杀戮中幸存下来,集合了虎威军残部之后,为求生存,不得已才占山为匪。 如今放弃整个山寨,绑架三镇居民,便是要把事情闹大,引起朝野哗然,迫使皇帝严查当年真相,揪出幕后黑手。 但仅凭区区数千平民为人质,就想威胁得了一国朝廷...这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古代人命如草芥,当权者才不会顾及平头百姓的生死。 此番,若非赵义匡被抓住,只怕秋神山已不复存在。 当年幕后之人连数万军士都能杀,如今又怎会为了区区三镇的平头百姓而与山贼议和谈判? 即便皇帝愿意谈,幕后之人也必会横加阻拦! 前身这个计划,俨然存在诸多弊端,形同自杀。 不过,前身既然带领山贼与官兵周旋多年,按理说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明白,他应该是有些后招的。 心中如是想到。 李宣沉默了几秒后,指向另一人,接道:“好,轮到你说!引起朝野震动之后,又当如何?” 另一名山贼道:“我们的计划分两步进行,第一步便是以三镇居民为人质,迫使朝廷展开谈判。但朝廷奸臣当道,当家的自知以区区平民为人质,断不可能让官府同意咱们的条件。唯有占据平洲城,以州府两大主官为质,方有一线可能。” “这第二步,便是要让我们这些暗桩潜伏于平洲城中,韬光养晦,静待时机。等举事之后,伺机攻入州府衙门,擒住平洲府令和平洲总兵,迫使官兵弃城,由我部接管!有平洲两大主官在手,加上一座城池为筹码,朝廷松口的概率会大很多。” “昨日响箭突起之时,我部暗桩已即将行动,但被二当家密令拦了下来,转而让我们突袭行宫,最终将赵义匡拿下,倒是意外之喜!有当朝太子为人质,远比平洲两大主官和三镇百姓要有用!” 李宣听了,蓦然眼前一亮,道:“哦?...老二来了?”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只因他并不知道前身是如何称呼秋神山其他当家人的,想了想只能以“老二”代替。 那人回道:“是,此前传出当家的被官兵擒住,二爷和五姑娘为了营救而出山,现在就在城中。” “他们现在在哪?赵义匡如今人在何处?” “赵义匡已被二爷带走,具体藏身何处,为保绝对隐秘,二爷并未交代。只道二当家自有办法与他联系,让我们静待即可。当家的,如今有当朝太子在手,咱们已全然占据主动。赵彻膝下仅有一个男丁,定会全力保其周全,咱们的计划可以照常实施,令他给我虎威军死去的数万弟兄一个交代。” 这话说完。 在场的所有山贼齐声附和,纷纷出言让李宣快速行动。 李宣,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却沉思了起来。 停顿了片刻后,这才露出一抹黠笑道:“凡事莫急!当年指定计划时,我们都没想到赵紫薇会亲临平洲剿匪,更没想到赵义匡会偷偷跟来。如今,有这么一张王牌在手,岂还能按老计划办事?” “不按老计划行事?那不知当家的有何打算?” “有人质在手,迫使皇帝老儿重查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但真相如何,却不能由他们说了算!万一他们随意找个替死鬼出来,糊弄了事,我们又当如何?当年数万弟兄们之死,依旧难以昭雪。这事儿...我们还得亲自查!” “亲自查?大当家的意思是?” 李宣微微浅笑道:“传令下去,我部不可乱杀平民,放弃三大集镇,所有人即刻往州府进发!这一回...我们是真的要接受招安,而不是说说而已!” 一众山贼听了都不觉有些纳闷,大当家所谓的“真的接受招安”是何意思? 不会是真的要与朝廷和平共处,解散秋神山的大旗吧? 但当年那个始作俑者一日不除,秋神山即便愿意放下仇恨,安心做个良民,对方怕是也不会答应。 不过,他们并未多问,旋即派出一人迅速去传令。 可见,前身在这群山贼之中极具威严和影响力,无需多做解释,便已对他言听计从。 而站在如今这个大当家的思维来讲,既有这么一份条件如此优厚的圣旨在手,若不稍加利用,岂非“暴殄天物”? 虎威军数万将士的大仇要报,皇帝老儿当年许下的所有条件,也一个都不能少!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玩了呀... 李宣沉思之间,嘴角划起一道狐笑,恍若心中已有了一个全新的计划,再次下令道:“来啊,去叫赵紫薇...哦,不,以后你们得叫大嫂!让她马上来见我,嘿嘿!” 第55章 谈判,和娘子说点悄悄话! 片刻后。 行宫大殿上。 经过山贼的通传,仍留在宫门口尚未离开的赵紫薇,没有拒绝相见,带着骆、崔二人和十几名禁卫来到大殿。 李宣也遣散了大部山贼,只有了几人跟在身后。 双方面前各摆着一张桌子,也各有各自的“后台”和倚仗,那场面看起来倒也有几分谈判的架势。 一见面,赵紫薇就迫不及待道:“子众呢?不是让你把他带来吗?人呢?” 李宣浅笑:“夫人是脑子不够用吗?夫君我一路从城外而来,就未曾离开过你的视线,如何去把小舅子带来?又或者说,你认为我手下的人这么蠢,会把他藏在行宫中?再说了,我让夫人那诬陷我残杀良民的罪魁祸首交出来,你不也没做吗?” 赵紫薇大怒道:“哼,闭嘴!谁是你家娘子,休得胡言!本宫岂会看上你这种逆贼?” “你看不上吗?但前几日我见你叫得挺甜,我差点就真的认为与你之间情深义重了。奈何当时你不愿洞房,百般推脱,甚至不惜叫来崔大总兵解围,不是吗?对了,顺便说一句,你的演技有些浮夸!” “你...不过是逢场作戏,少在此巧舌如簧。本宫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好!那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的条件已经说得很清楚,夫人只需答应,一切都好说,毕竟以后是一家人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夫君我实际上对小舅子并无恶意。先把那个构陷我之人交出来吧。” 赵紫薇听此,又重重一声冷哼,暗道一声谁跟你是一家人,但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向后摆了摆手。 身后的禁卫见状,随即回身将押解到门口的刘统带进门。 赵紫薇指了指刘统,冷声道:“你要的人!但本宫要见到子众,他若有事,尔等逆贼皆要挫骨扬灰!” 她自知看淡赵义匡生死的计策,骗不过李宣,便不打算再装下去。 此时,脸色露出了极度担忧和愤慨的神情。 李宣却没有正视她的要求,同样向后摆了摆手。 两名山贼会意,马上就走向刘统,试图从禁卫手中接过。 刘统眼见山贼走来,早已吓得两腿发软,颤声求饶道:“殿...殿下...下官死罪,但你不能把我交给山贼啊。” 毕竟坐在通判这个位置上多年,刘统自知那些山贼的手段有多狠辣,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只怕会是生不如死,还不如受官府的刑罚,兴许还能好过些。 秋神山与朝廷对立已久,这些年双方大小战役无数,各有俘虏。 那些山贼俘虏入狱后,可没少受刘统的酷刑,如今局势反转,他能想象得出来自己在山贼手下的待遇。 但赵紫薇仍未表态,骆春就出言喝止道:“慢着!刘统虽渎职乱权,但好歹是朝廷命官,自有朝廷律法处置,如何能交到尔等逆贼之手?” 李宣瞟了他一眼,冷冷道:“逆贼?骆府令好大的官威啊。且不说你身为平洲的父母官,属下吏员擅权渎职,你未曾警觉,已犯失察之嫌。此番,还敢出言阻拦?莫不是...这厮敢明着构陷,是受你指使?” “身为平洲通判,审案无数,与城中大小恶霸流匪都有过接触,此人岂会不知当日我杀的那些人是良民,还是匪贼?即便不知,当日赵紫薇就在现场,是民是匪,她最清楚!为何不出面澄清?又或者...此番构陷,是尔等授意为之,只为引来我秋神山部众?” 听此一言。 骆春微微语塞,脸色有些难看道:“你...休得胡乱攀咬!你先是落入本官手中,之后才转交殿下之手。我若有杀人之心,你早就身首异处,何至于使用如此小人伎俩?” 李宣斥道:“那你为何不愿交出此人?若真按你口中的律法处置,你是否要负上失察之罪?” 堂堂四品府令,被李宣如此当众喝斥,令骆春顿感颜面尽失,脸色一沉之间,正要反斥回去。 赵紫薇却说话了,微微侧头道:“把人给他!本宫倒也想听听区区一介通判,背后是何人指使,居然敢擅权渎职,妄自制造假案,谋害人命的!刘统,本宫仅给你一次机会!” “你本不知李宣身份,原则上与之无冤无仇,为何要安排人狱中取其性命?此案,又是何人授意而为?说出来,可留你一命。” 刘统哆嗦着,脸色巨变,却不敢开口多说。 他深知叶府之人的行事风格,更深知叶浪冠冕堂皇的背后是如何心胸和狠辣,一旦将主谋曝出,刘家上下怕是无人得以活命。 即便有赵紫薇撑腰和许可,他也不敢肯定就一定能阻止得了叶家报复。 而叶浪颇具城府,早在授意刘统办事之前,定然也已想好了撇清干系的后招。 换言之,刘统即便说出实情,也不一定能动得了叶浪,以至于愣在当场。 等了半分钟,李宣见这厮毫无开口的迹象,便笑道:“夫人,看来你家的狗不大听话啊。要不要帮你训一训?” 赵紫薇也没什么耐心,哼一声后,直言道:“交给他们!” 刘统闻言,双瞳暴突,使劲挣扎求饶,“殿下饶命啊殿下...” 不得不说的一点是,有时候山贼的威慑力要比官府鹰犬要大得多! 只因一点,山贼没有规则可言,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要是真落入山贼手中,刘统自知会生不如死,但这货却也坚韧,为保家人安危,眼下硬是没曝出叶浪。 两名山贼把他押到李宣面前,李宣只是微微冷笑便摆手道:“咱们寨中谁最擅长让人开口啊?” 身后十余人之中,立马有人排众而出:“愿为当家的解忧!” “很好!这个狗官交由你处理,任凭采摘!我只要结果,但别拖太久。” “得令!半个时辰内,定让他乖过鹌鹑!” 说着,那名山贼便拖着嚎叫如猪的刘统出门而去。 李宣旋即看向赵紫薇,脸色变得严肃,道:“好了,闲杂事情且先放在一边,那咱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赵紫薇道:“要谈可以!但你必先放下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朝廷是不会对一群恶贯满盈的山贼封王的!再者,本宫已经说过,谈判的先决条件是把子众带来!他人呢?” “等等,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误判?现在是我给你谈判的机会,而不是求着你谈判!规矩得按我说的来,你只有答应的份儿。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去跟小舅子谈,他应该是很乐意答应我所有条件的。” 李宣黠笑一声,随即摆手对身后的山贼道:“都出去,守在门口!我要和我家娘子说点悄悄话!” 令赵紫薇怒容又起。 第56章 合约驸马! 等到一众山贼退出大殿外。 李宣指了指她身后的禁卫,不言而喻。 崔玉阳看出了他的意思,随即开口道:“殿下,此贼诡诈,万不可与你单独密谈,以免中其奸计!” 赵紫薇眉目闪动,还未及回应。 李宣就已开口:“亏你是个堂堂总兵,脑子里都是豆腐吗?我若想对她不利,从你们进门时就已经动手,用等到现在?再说了,我就是有什么奸计,你们又有何选择,还不是得乖乖走进我的圈套?除非,你们想让我那小舅子身首异处!” 手握赵太子这张王牌,不得不说足以让李大当家占尽了主动。 即便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赵义匡被关在哪里,生死如何。 崔玉阳脸色一僵,怒眼乍起。 堂堂平洲总兵,麾下数万兵马,小有功勋,崔玉阳是有些地位的。 即便是赵紫薇也不曾用如此语气和他说过话,眼前这个看似孱弱、有些文质彬彬的小山贼怎么敢? 下一秒,崔总兵就怒了,冷哼一声就要发飙时。 赵紫薇却发声道:“都出去!” 令崔玉阳瞬间哑火,却也只能应声出去。 待大殿的门被关上,场中只剩下“夫妻”二人。 李宣起身摆了摆袖子,正襟道:“长话短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吾父,当年接到皇帝那份招安诏书,如此优厚的条件,你会怎么选择?” 赵紫薇抬眼看向他,见他一本正经,要说正事的模样,微微沉思后,也严肃道:“当年父皇下那道圣旨时,本宫尚且年幼,不知此事。但若本宫是李仕泯,就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父皇与他兄弟相称,并许予异姓王之爵位,隆恩浩荡!傻子都不会拒绝!但他...还是辜负了父皇的好意!” 李宣却冷笑道:“若能安分做人,谁愿把脑袋挂在腰间活着?若有,那人便是该死!但吾父身为前朝统兵大将,麾下兵马万千,又岂是不分轻重之人?当年他能退走平洲,把京都拱手让给你们赵氏,难道就是为了做一介山贼,割据一方?” “若单纯想割据,固守京都,岂非更加稳固?何须来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平洲城?而你自己也说了,是个傻子才会拒绝皇帝这样的招安条件,吾父会拒绝?” 听此。 赵紫薇目光一动,深沉道:“你想表达什么?”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当年虎威军是接受招安的?” “不可能!虎威军当年若是愿意招安,便不会率先对我部大军动手,残杀我部将士三千余人!” “是吗?是虎威军先动的手?那我怎么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本来吾父已经率军同意招安,并愿意前往京都接受册封,但未至半路,却被尔等背信弃义之人举戈相向,意图谋害。同时,朝廷大军趁着数万虎威将士卸甲接受改编时,伺机屠戮!” “荒谬!父皇岂是如此背信弃义之人?尔等匪贼之话,焉能相信?嘴巴长在你们身上,想怎么说不行?” “那你说吾父又有何理由拒绝?他愿意放着高高在上的王爷不做,让手下的将士安枕无忧不做,偏要割据一方,宁愿做一介反贼?不要跟我说...吾父另有所图!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他是不排斥你父皇登基的!否则,岂会放弃都城,拱手相让?你父皇应该也意识到了这点,才会开出如此优厚的招安条件!” 李宣蓦然怒道。 而这一怒,竟像是受到了前身残留的情绪影响。 说完之后,就连他自己也颇感惊讶。 赵紫薇闻声一愕,似乎也难以解答这个疑问。 顿了顿后,有些吞吐道:“本宫怎么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是他人无法揣度的。” “那如果是有人谎报我虎威军的意思,违抗皇命,肆意屠杀我军将士呢?” 李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但严格来说,这不是猜测,而是实情。 赵紫薇惊道:“这不可能!本宫曾听父皇提过,当年负责与你们接洽的,是时任首辅齐相。齐相乃父皇旧部,处事严明,刚正不阿,岂会谎报你们的意思?而且,他已死于当年的那场动乱中,若是涉及谎报,他岂会不给自己留条生路?” 李宣冷面道:“那不是很明显了吗?这个齐相也是个牺牲品,背后另有人图谋此事,欲灭我虎威军!” “这就是你这些年一直与朝廷对立的原因,怀疑当年有人从中作梗,借朝廷之手杀你虎威军?但你有何证据?口说无凭!” “废话!我要有证据,还跟你在此谈什么?” “你...” “我什么?难道说得不对吗?还有,你别以为当年那人屠我虎威军,就只是为了泄私愤!背后,恐怕会有更大的野心!例如说,取你赵氏而代之,入主皇城!” 说到这。 赵紫薇的俏脸之上终于是浮起了一丝凝重之色,道:“那你想怎样?无凭无据之事,朝廷不会大动干戈,贸然彻查。” 李宣道:“你们不查,我查!当年谁是屠杀我虎威军的始作俑者,我必让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而此人能办成此事,必然身居高位,远在庙堂。我要找他,就必须去京都!我需要你的帮助,合作吧!我复仇,你清理门户,怎样?” 赵紫薇沉吟了片刻,深沉道:“你要怎么合作?” “答应我之前提出的所有要求,招我为驸马,做我夫人,让我睡你的床!我需要一个正面的身份混入京都,揪出那个人!则,赵太子可以安然回来。” 他淡定地说道。 言语间不像是在谈判,倒像是在通知。 赵紫薇却勃然一怒,道:“休想!本宫岂能招你一介山贼做驸马?死了这条心!本宫看不上你此等匪类!” 她拒绝得极为干脆,打死不愿的样子。 李宣却平静道:“话别说那么早,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也许你会为了赵太子妥协呢?再说了,山贼又怎样?就比不上你身边那些士族子弟?他们若有用,我秋神山就留不到今天。” “还有,你以为我就一定看得上你?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凶巴巴像只母老虎,装出来时倒挺温柔,实则却表里不一。我要娶,也是选柳大小姐那样的!阿狸...嗯,像极我老家那些狗血宫斗剧里面的光环女主,但我好喜欢...” 说着话,他竟露出一抹浮浪之色。 赵紫薇顿时气极了,这个狗贼的意思是...本宫比不上阿狸? 本宫身为公主,若没点脾气,如何塑造威严,如何监国? 哼! 她一手拳头握紧,一手怒指着李宣,高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说谁是母老虎!” 李宣却不以为然,浅笑道:“总之,你有三天的时间考虑我的建议。三天后,你若有了决定,我们再谈。若没有,那我就另寻办法。只是,那个办法恐怕就得委屈赵太子一下了。” 说完,便走向大殿门口。 但没走几步却又回身,道:“对了。万一你愿意接受的话,未免你日后发现我的好,贪恋本当家的美色,最终事成后不愿与我和离。我觉得有必要先和你约法三章,有合约,明算账!你不会介意吧?” 赵紫薇听了,怒火冲到了嗓子眼。 本宫会贪恋他的美色? 他有那东西吗? 这狗贼脑子坏掉了吧? 第三章 约法,先册封吧! “你说呢?你说本宫会不会介意?” 下一刻,赵紫薇大怒,怒指着李宣的鼻子吼道:“无耻狗贼,且先不说本宫还未答应你的要求。即便答应,要提约法三章,也是本宫先提,有你什么事?谁会觊觎你的美色,你有何美色可言?” “一介贼寇,不知轻重,若不是想得到秋神山的布防舆图,你连出现在本宫面前的机会都没有!竟还敢说本宫觊觎你?本宫就是凶,你能怎样?关你何事,你这个卑鄙的混蛋...你试试把子众换回来,看本宫不剥了你的皮,喝干你的血!” “...” 她属实气得不轻,歇斯底里的样子,破口大骂。 在接下来长达五分钟的时间,把李宣从头到脚都怒骂了一遍,而且用词竟不重复... ***殿下自幼乖巧大方,聪慧过人,声名远播。 自十三岁冠成人礼那年起,便有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令朝中权贵子弟趋之若鹜。 每年私下找皇帝提亲的王公权贵,各邦皇子络绎不绝,排队的话,可以从楚京排到西域的婆罗国。 从来都只有别人觊觎她的份儿,她曾几时看得上谁? 她所见过的青年才俊,冠玉公子...估计比李宣见过的女子都多! 而李宣虽长得不赖,但放在一向多出美男的楚京来说,也只算是平平无奇而已。 一入人群,便化“乌有”的那种,又怎能让公主殿下贪图他什么? 也难怪她会反应如此之大,塞外大梁国太子皇甫俊,号称关外“潘安”,文武双全。 据说只要是雌性动物,都难以抵挡这位梁国太子的男性魅力... 他曾亲赴楚京,于公主府外撑伞,顶着当时的鹅毛大雪一夜,风中孤立,差点冻成冰雕,只求见赵紫薇一面。 赵紫薇都不曾动心过,闭门不见,他李宣凭什么这样说话? “五国公认的美男子皇甫俊,一年前差点蹲下为本宫挽鞋,本宫都不多看他一眼,你算什么东西!本宫何至于觊觎你?” 她怒气冲冲,骂了片刻后,以这样一句收尾,胸前起伏不止,满脸的黑线。 李宣望着她横眉怒目的样子,只是浅笑,既不搭话,也不生气。 作为一名“君子”,与一介女子呈口舌之快,未免有失风度。 等她骂累了,这才开口道:“好吧!你赢了,我误会了,你没有觊觎我。” 说完,便偷笑了起来。 却令赵紫薇瞪大眼睛,这狗贼什么意思? 合着他是故意激怒本宫,让本宫白费气力吼一顿而已,其实没那个意思? 浑蛋... 可本宫怎么如此轻易受他刺激? 公主殿下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李宣却已经走回自己的案前,抓起毛笔道:“废话说完了。那咱们就开始立字据,约法三章吧!” “你我日后成了假夫妻,人前做戏,就难免有共处一室的时候。届时,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睡床,你睡地上!或者你另行解决,不得打扰我!” “此为第一,我很注重睡眠质量的,千万别来打搅我。第二,虽有夫妻之名,但你我各行其是,互不干涉。你可以继续找你的皇甫俊,我不会干涉你公主殿下的私生活,但你也别来阻碍我的自由。一旦任务完成,你找个借口和离即可。关系存续期间,你不得干扰我做爱做的事情。例如泡妞,包括泡你的闺蜜在内!” “第三,如果你需要我配合你应付朝堂关系,我有权拒绝!即便不得不为,你也得付钱,可明白?比如说...你想让我陪你出席宫宴,按次收费,出场费一百两一场,喝酒应酬另计,喝醉另计!” “额外的...拉手一次五两,送花十两。接送二十两一次,拥抱五十两,亲嘴...给你打个折,首单免费!至于更深层次的,陪睡的话...另议吧!但底价可得说好了,最低五百两,不能再少了。不然,我会亏!” “写诗一千两一首底价,作画亦同。出谋划策,按难度收费。稍后,我会制定一系列套餐,任君斟酌选择,先说后不乱。嗯,答应这三条规则,我们就算协议完成了。夫人,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赵紫薇听了瞳孔放大,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又觉得极为好笑。 这个狗贼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跟本宫提如此条件? 他睡床,让本宫睡地上? 还想追求阿狸,不让本宫插手? 他认为阿狸会看得上他? 简直天真! 最可笑的是,他竟以为本宫以后会求他办事? 荒天下之大谬! 他没睡醒吗? 本宫振臂一呼,半个朝堂的才俊都会竞相赶来帮忙,用得了他一介山贼? 这或许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暗想着,赵紫薇被气笑了,开口道:“呵呵,李宣啊李宣,朝野都说秋神山贼首是个足智多谋的狡黠之辈,本宫看来却觉名不副实。我看你是没有半分多谋,反倒是天真愚蠢!你认为本宫会答应你这样的条件?” “再说了,既是合约,那就得约束双方,可你所提的三个条件皆是约束本宫而已,你却可以为所欲为?是当本宫没有脑子吗?” 李宣也笑道:“谈判嘛,总得有个主次,而且要看谁手里的筹码够分量!你若有足够的筹码,大可不必答应,也可反过来钳制我。但你有吗?对了,这三个条件只是附带,先前那道圣旨中所答应之事,也得一并办到。先册封吧,本王的封地就设在平洲!” “以后,平洲就是我魏王李宣的封地,实行高度自治,不允许朝廷驻军,所有事务都由我说了算!行宫就是以后的王府,你为王妃!这不是商量,是通知!娘子,要明白这点!不然,明年今日,就是我那可怜小舅子的忌日了。” “想来,我那位坐在龙椅上的岳父大人不会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吧?嘿嘿。” 他再次搬出赵太子威胁道,话语间自称“本王”,却是笃定了赵紫薇不得不答应此事。 “你...别太无耻!” 赵紫薇又咬起了牙关,想发怒,但又顿感发怒无用的样子。 不得不说的是,赵义匡落入李宣手中,对她来讲是一个死枷锁,她不得不忌惮。 李宣却不理他,自顾提笔写着什么。 片刻后写完,便伸到她面前,道:“来,签字据吧。然后派人回京请旨,册封我为魏王,并昭告天下,撤走平洲的所有官兵。记住哦,要八百里加急!从现在开始,到我见到册封圣旨为止,我那位小舅子每天只能吃一顿饭。你若拖延,我怕他会瘦,甚至可能会饿死。你也不想这样吧?” 他贱贱地说道。 赵紫薇冷面,拍掉了他手中的字据书,怒道:“休想!傻子才对答应你的条件!去死!” 她恨不得马上掐死李宣,却不敢动手。 第一,她可能打不过。 第二,这家伙是个山贼,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万一报复在赵太子身上,皇帝可能会责怪。 见此,李宣也不恼怒,道:“你当真不答应?” “不!答!应!” “好!” 李宣也是干脆,扭头就大喊道:“麻子!” 门外的六麻子闻声,马上就推门而入,单膝跪地,道:“属下在,当家的有何吩咐!” 李宣目光一闪,黠笑道:“你大嫂不愿答应我们的要求,你去把我小舅子的一只手带来。她不愿签字,那我就用小舅子的手来签!” 六麻子先是一愣,而后快速应道:“得令!属下马上去办!” 这货倒是小有机灵,配合得有些默契。 赵义匡是被公孙烛和纳兰玥带走的,具体关在何处,就李宣和此时行宫中的山贼都不知道,又如何带来他一只手? 但六麻子看得出来李宣是在故意威胁,便假意答应,转身去执行命令。 不出意外的话,赵紫薇必会阻止。 果不其然! 六麻子还未跨出大殿的门槛,就听见赵紫薇的怒斥:“慢着!你若敢动子众一根毫毛,万死不能抵偿!” 第58章 别忘了给出场费啊... 面对她的怒斥,李宣却不以为然,自顾笑道:“夫人这话岂非废话?我连三镇的百姓都敢劫持,连你堂堂监国***都敢得罪,身上的命案更是多如牛毛,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但你要想让我不这么做,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答应我的条件,不就完事了?” 赵紫薇黑脸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也知道你身上命案无数。让朝廷册封一介山贼为王,这...” 她没能说完话,李宣却已经不想再听废话了,直言道:“麻子,我数到十之前,你嫂子若还不答应我的条件,立刻派人去京都请旨的话,你就去把赵太子的一只胳膊取来,什么也别管了。玉皇大帝来了,也照砍不误!” 赵紫薇愕然,但仍未松口,而且还反向要挟道:“你试试看!你动他一下,我杀你十个山贼!崔玉阳,即刻传本宫将令,大军马上突袭三大集镇,绞杀所有山贼!” 李宣却冷笑,恍若听不见似的,“好啊,看谁更狠!入我秋神山大寨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就没有贪生怕死的!” 说完,便开始数数:“八!” 令赵紫薇蓦然一惊,嗔怒道:“等等!你爹教你数数时,是从八开始数的吗?” ***殿下气急了,这家伙说数到十,居然从八开始? 李宣笑呵呵的样子,“我爱!” “你...” “九!” “...” 与此同时。 六麻子为了配合,做出了某种冲刺的姿势,大有只要李宣一喊“十”,他马上就冲出去执行的模样。 “十...” 这一声“十”还没说出口,李宣只是嘟起嘴型,赵紫薇就怂了,暴怒道:“闭嘴!本宫答应你!” 她再多不愿,再多为难,却也不能枉顾自己弟弟的安危。 总不能真的拿一国太子的性命,去跟本就刀尖舔血的山贼相比。 李宣这才咽下即将说出口的那个“十”字,转而笑道:“咦,夫人居然答应了?可刚才你怎么说来着?只有傻子才会答应我的条件...那夫人岂非就是?” 他暗笑着,望了已面如黑炭的赵紫薇一眼,而后接道:“不过,也罢!我又怎会嘲笑夫人是傻子呢?见夫人这么乖巧听话,我便额外提点你一句吧!此番闹出这么大动静,不用多久,赵太子落入我们手中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朝野。” “堂堂监国***殿下率领数万大军来平洲剿匪,匪兵还没杀几个,反倒失察让太子混入军中,落入山贼之手。三大集镇更是沦陷,上千居民成为人质,贼首李宣挟太子而据平洲,无人能挡。” “这样的消息传出去,非但会辱没朝廷的颜面,你***的威严也会尽失吧?朝廷连区区数千山贼都没有能力剿灭,致使一国储君和上千平民成为人质,民心必然动摇,你可承受得起?” “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你马上派人去请旨,我心情好了,就配合你演一出戏!就说朝廷已经和秋神山达成了招安计划,此番异动只是一场军演,秋神山并非真要造反,而太子被俘的消息也是假的!” “我放归三镇居民,不伤一人,并与你出面一起澄清,则对朝廷的负面影响就会降到最低!不是吗?” 赵紫薇听了,眉头一蹙,脸色稍稍恢复了些许。 不可否认的是,李宣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原本秋神山盘踞多年未除,就让平洲百姓对官府多有怨言,民间舆情也隐有指向官府能力不足的趋势。 也正因此,她才会以***之名亲自来平洲剿匪,且务求速战速决,踏平秋神山,以挽回舆情的负面影响。 却没想到...赵义匡的出现和被俘,让她彻底陷入了被动。 若太子被俘,秋神山匪众劫持人质,贼首李宣大摇大摆入驻行宫而无人敢拦的消息不受控制,民间舆论必会爆炸,乃至令万千百姓对朝廷失去信心,导致动摇国本,也不无可能。 赵紫薇并非昏庸,自然是深知此事的关键性。 百姓要是对朝廷失去了信任,后果将不堪设想。 思虑至此,赵紫薇沉声道:“你愿意帮本宫?” 李宣微笑:“不是说了要互相帮助,各取所需吗?你签了字据,派人去楚京请旨,我自会帮你!” 听此。 这一回,赵紫薇倒是没有犹豫,直接答应道:“好,我签!但封王之事,要看父皇的态度,本宫也做不了主!” 说完,便回身捡起那张字据,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还盖了自己的公主私印。 这点,却是不用李宣额外提醒。 她自知李宣鬼精,签字后必然还会让她盖印,自己就先盖上了。 相比于她的个人荣辱,国家大事肯定得优先。 只要李宣愿意出面控制舆情,她愿意接受这样的“不平等条约”。 李宣从她手上接过字据看了看,笑道:“没问题!那就这么说定了,夫人请回吧。下次来,请带上册封圣旨,则我就会出面澄清。在此之前,戒严整个平洲,严密封锁消息。” 赵紫薇又怒瞪了他一眼,也没再多说,甩袖就要出门。 李宣却补了一句:“对了,下次来时,夫人记得按章办事,别忘了给出场费。二百两,夫君我只收现银。如果你要牵手,假装恩爱说谎的话,另计哦。” 他咧嘴奸笑的样子,令赵紫薇差点气得冒烟。 这个狗贼...竟真敢提什么出场费? 实在可恨! 给本宫等着,有你求我的时候。届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暗暗起誓着,在心中早已将李宣碾死了好几遍... 赵紫薇离开后,一众禁卫也紧随而去。 前脚刚走,李宣马上又将为首的几个山贼给集合了起来,郑重道:“弟兄们,情况暂时算稳住了。但并非十拿九稳,赵紫薇和她手下之人必定会设法反制,咱们必须先一步行动。” “当务之急,是要设法与老二他们联系。但官兵已经包围了整个行宫,我们此时明着联系老二他们,只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唯有暗中行事。你们都是潜伏州府多年的老暗桩了吧?有没有办法瞒过官兵的监视,偷溜出去?我要马上见到老二和赵义匡!” 公孙烛派人去劫法场,有两个目的。其一是让那些有嫌疑的暗桩去送死,其二,也是为了确认李宣在不在现场。 但他布置行动的时候,并没有出动眼前这些暗桩,便说明眼前之人都是可信的。 李宣虽不知道这事,但秉承用人不疑,疑人勿用的原则,他大胆选择了相信。 其中一名山贼头领听后,回话道:“当家的,属下暴露之前是城中的更夫,对城中各处地形极为熟悉。二爷他们能突入行宫成功带走赵太子,便是我给指的暗道。我可以带当家的出去!” 李宣顿时精神一振,道:“哦?如何出去?” “从下水道!平洲城地下有无数排洪的水道网络,主要是为了防止山洪暴发时造成内涝而设的。而这些地下水道历经多年改建、翻修,有好几条已经被废弃封堵。其中一条便与行宫地下的新设水道毗邻,虽已封堵,但不难挖通。我们可以由此水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找二爷他们。” “很好。马上去办,今夜我就要出去!” “是。但咱们尚不知二爷他们藏身何处...” 对此,李宣沉思了片刻后,笑道:“他们不难找,我好像已经猜到了。赵义匡现身平洲,只去过一个地方,那就是乘风楼!此前赵紫薇已经带人去那里搜查过,但没能抓到人,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去。” “老二若要藏人,估计会选那里。谁能想到赵太子被绑走后,会藏在一间青楼内?速去!” 第59章 给小舅子加点戏! 半个多时辰后。 李宣稍作伪装,跟着那名更夫暗桩前往后院的下水道入口。 那名暗桩说道:“当家的,此前二爷他们行动时,属下便建议他经由此处突入行宫,并事先暗挖了一段通道,但二爷并未采纳。此番,我们由此处潜出,倒是没费什么大功夫。只是,当家的确定不用属下先去乘风楼联系二爷?” “不用!” 李宣直接拒绝道。 赵义匡现身平洲,便直接去了乘风楼。 就在这短短的间隙内,他就被人看破了身份。 说明隐藏于乘风楼中的山贼暗桩,包括那位“老二”在内,都是心思缜密之人,颇有智谋。 加上这些年官府的人已经对山寨有所渗透,城中暗桩不可尽信。 站在公孙烛和纳兰玥的角度,绑架了赵太子之后,不可能轻易暴露位置,即便收到山贼暗桩的信号。 让手下人先去联系,只怕连公孙烛的面都见不到,还有可能会惊动到官府之人。 最好的办法是,他亲自去见! 行宫地下的排水网络错综复杂,四通八达,若是没有人领路,还当真不易找到出口。 并非现代人才有防洪排涝的意识,事实上古代城池在建立时,也是预设防涝水道的,而且设计还尤为合理。 这点,在古代墓葬被发掘时就可得到证明。 帝王权贵的墓葬中都设有防涝机关,城池中又岂会没有? 没多久。 二人便在乘风楼附近一个街区的水道口冒出头,李宣先是让那名山贼去探了探风。 赵义匡被绑架的消息传出后,城中已经戒严,官兵开始地毯式搜索整个平洲。 虽然还没有搜到乘风楼,但以防被发现,他还是留了个心眼。 乘风楼本就是山贼的秘密据点,以青楼卖艺为噱头,实为秋神山监视官府动向的情报处。 那名山贼也颇为机灵,除了确认乘风楼附近没有官兵之外,还用暗号与楼内的其他暗桩取得了联系。 李宣现身从后门进入,很快被带到一处隐蔽的密室。 密室中。 公孙烛和纳兰玥得知是李宣亲自到来后,都是满脸惊喜的神情。 三人一见面,李宣还好,由于是穿越的原因,他对二人算是“初见”,没多少情绪波动。 公孙、纳兰二人却尤为兴奋,尤其是纳兰玥,她直接扑向李宣,含泪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那些官兵有没有为难你?” 这丫头年仅十六,本就心性不稳,一见“大哥”安全回来,难免就有些激动落泪。 也由此可见,前身与她之间的感情尤为深厚。 公孙烛也是欣喜道:“老大,我就知道你会没事。” 随后,便是一个熊抱。 李宣心中颇有尴尬,但面上却也表现出极为惊喜热情的样子,回道:“没事!丫头别哭,咱们现在要办正事。老二,赵义匡呢?” 这么一说,却是让公孙烛有些愕然:“老二?大哥,你平常不会这么叫我的,你都是叫我阿烛,怎么...” 纳兰玥放开他,抹了抹眼泪,也诧异道:“是啊,大哥,你从来都是叫我玥儿的,怎么变了?” 李宣心中一蹙,赶忙尬笑道:“此次我大意被捕,算是如获重生,自然要有些改变。阿烛,以后我就叫你老二!至于你...你不就是个小丫头吗?这么叫你有何不可?” 他捏了捏纳兰玥的俏鼻,用大哥对待小妹的方式。 二人这才相视而笑。 公孙烛点了点头,“老二就老二,大哥说了算。赵义匡被我们关在地牢,我带你去看。原本我和玥儿还寻思着该如何与你取得联系,没想到大哥竟自己找来了。” 说话间,便当先引路。 纳兰玥挽着李宣的手,这时候没了半点当家人的严肃架子,轻快道:“大哥,赵义匡是我打晕带回来的。厉害吧?快夸我!” 李宣咧嘴一笑:“真厉害!” 来到另一间密室内。 地上镶嵌着一道栅栏铁门,下方有一处几平方大小的囚室。 向下望去,可见被绑住手脚,蒙住眼睛的赵太子殿下正一脸惶恐之色。 公孙烛指着身下的赵义匡,正想开口说话。 李宣却出手将他拦住,但没有发声。 寻思了半分后,对着公孙烛摇了摇头,示意他退出室外。 公孙烛知道李宣似有深意,便沉默不语。 等来到地牢密室外后,才小声说道:“大哥有何打算?” 李宣笑了笑道:“这小子是张王牌,用得好会让我们如虎添翼,但用不好...却也如废物一个,必须慎重!他没有见过你们的容貌吧?” 二人摇了摇头。 李宣目光微动,道:“很好。我们的计划得变一变,这家伙得换个方式处理。” 说着,他粗略将自己心中的另一番谋划告知了公孙、纳兰二人。 公孙烛听后,微惊道:“大哥要入京做赵紫薇的假驸马?这...会不会有些冒险?” 纳兰玥也说道:“是啊,大哥。赵氏皇室之人皆不可信,否则,当年虎威军就不会惨遭屠戮。” 李宣却深沉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赵义匡为人质,迫使赵彻交出当年主谋,看似可行。但如果连赵彻都不知道当年主谋是谁呢?他如何交出,我们又如何确认此人真假?” “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自己去查个水落石出!” 公孙烛略微沉默后,道:“我赞同大哥这个说法,但楚京之路并不好走,幕后之人必会设法掩饰,此去必定杀机重重。大哥不可一人冒险,再者,赵紫薇愿意和我们合作的基础是...放归赵义匡!” “但我们一旦放走赵义匡,赵紫薇必会翻脸!” 李宣点头道:“所以...我们得换个方式处置这位太子爷!来...” 他蓦然朝二人使了个眼色,而后三人开始聚首耳语起来。 当分开时,各自脸上都带着某种黠笑。 公孙烛笑道:“大哥此计甚妙,我觉得可行。” 李宣望向纳兰玥,道:“你呢?丫头。” 纳兰玥快人快语,“两位哥哥觉得可行,那玥儿自然没有意见。” 李宣再次点头:“好!快去准备。那我们就给这位小舅子加点戏码,嘿嘿。” 片刻后。 地牢内的赵义匡被山贼带了出来,关在另一间独立的密室内。 赵太子殿下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以往身边侍卫成群,何曾被人绑架过? 此番一朝落入山贼之手,已然是吓得不轻。 在他被绑到此处的这段时间里,眼睛一直被蒙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就更让他手足无措。 完了,这回是闯了大祸了呀... 这群山贼连行宫都敢闯,怕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关键是他们居然能在韩大貂的手中将孤给劫走,说明还颇有本事。 难道说...这回孤是在劫难逃,得死在这群逆贼手中了? 不要啊,孤还是个雏儿... 太子殿下年纪轻轻,仍是顽劣心性,此时不免有些悲观地想到。 正在这时。 密室的门被打开,赵义匡只听到一道粗鲁的声音嚷道:“哼,原来你竟是个奸细?在这待着吧,等着和他一起被砍头。” 话说完,铁门便哐一声关上。 紧接着,赵太子就感觉到身边倒下一人。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味便飘入他鼻中。 “哎呀,好疼。” 一道孱弱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当赵义匡眼睛上的黑布被揭去时,便看到了纳兰玥那张可爱的俏脸。 “公子,你没事吧?我是官府的细作,被他们发现了。” 纳兰玥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弱弱地说道。 第60章 骆府令的力挽狂澜之计! 另一边。 乘风楼顶层处。 李宣身披一件大黑袍,面向城南行宫的方向,俯视着城中正忙碌奔走的一众官兵,面带微笑道:“老二啊,赵义匡留在乘风楼,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你怎么看?” 身旁的公孙烛略微思索,道:“大哥既然想深入虎穴,那自然不能把底牌留在平洲。依我看,赵义匡必须尽快撤离,留在城中一刻,就多一刻暴露的风险。而京都...或许才是隐藏他最完美的地方!” “众人只知我们秋神山劫走了赵太子,并藏于城中!但绝对没人能想到,我们会冒险把他送回京都!” 李宣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隐有赞赏之色,“阿烛此言,甚合我意。我要做这个假驸马,混入西楚朝堂,就不能与赵紫薇的关系处得太差!而她愿意配合的基础是,要让她相信当年之事乃有人谎报我军的意思而为,并放归赵义匡。” “因此,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要想成事,我们就不可能长期绑着赵义匡。放他安全回去,是让赵紫薇相信我们的前提。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找到另一个护身符!” 公孙烛道:“大哥有何想法?” 李宣顿了顿后,却反问道:“这几天内可有办法将那小子先带离平洲?” 公孙烛又思索了片刻,回道:“官兵已经戒严了平洲全境,此时出城难如登天。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霓裳或许会有办法,她是此次五朝盛会指定的民间艺女之一。” 李宣微一皱眉,“霓裳?” 公孙烛浅笑,转身刚想对身后的山贼交代些什么。 却在见到应霓裳手持三封书信走来后,改口道:“她来了。” 李宣也随即回身,一见应霓裳那张倾城面孔时,不觉一讶。 此女如此绝色,气质出尘,竟也是山贼的暗桩? 看来,这秋神山的底蕴够殷实的呀... 心中不由想到。 李宣看向应霓裳,开口道:“你叫霓裳?” 应霓裳来到近前,欠身道:“见过当家的。正是!当家的或许已经不记得霓裳,但三年前在江南,若无当家的出手相救,霓裳怕是已遭贼人毒手。也是那时,我有幸见过当家的一面。算起来...便是至今日为止,唯一一个见过你的真容,却没有被杀的人。” 话刚说完。 公孙烛就接话道:“霓裳并非我们真正的暗桩,不过自从三年前在江南被我们兄弟救下后,便一直为我们输送朝廷的情报,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她是扬州茗春阁的当家花魁,琴艺无双,卖艺不卖身,素有声名。早前受礼部指定要到楚京献艺,适逢大哥你被捕,这才借口辗转到此,试图配合我们营救。” “她身上有礼部的召令,小有特权,相信可以带着赵义匡离城赴京。” 李宣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倒是劳烦应姑娘了。” 应霓裳眉头一动,道:“当家的说哪里话?若没有当家的和二爷...三年前的那次相救,霓裳早已不在人世。若能帮助到两位,霓裳自会全力而为,万死不辞。” 说着,又将手上的三封信递过去,接道:“这是五姑娘刚刚送来的,说是当家的需要。” 李宣接过,一一拆开信封查看,而后道:“好。你是礼部指定的艺女,以赶着赴京的名义出城,想必赵紫薇也不好拒绝。但要切记,千万不能暴露赵义匡的行踪。这事儿就交给你和阿烛。” “另有一事!阿烛,不出意外的话,赵彻迫于压力,会妥协封我为王。我会顺势让平洲驻军暂时撤离,你的任务便是固守平洲,把平洲打造成另一个秋神山大寨!我离开之前,会告诉你怎么做!总而言之,一旦我离开平洲,平洲城就不能再落入官府手中。” “我会让老三老四撤入平洲与你汇合,务必谨慎行事。首先要做的,便是夺取平洲百姓的民心!” 公孙烛郑重道:“明白。” “行!我在行宫不宜消失太久,这就必须赶回去。告诉玥儿那丫头,演好自己的角色啊。赵太子这张王牌打得好,对于我们后续在京都的计划至关重要。” “是。” 公孙烛与应霓裳同声应是。 同一时间。 平洲府衙门内。 赵紫薇余怒未消,狠狠对着骆春、崔玉阳等人发了一通脾气后,总算稍微冷静下来。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李宣搬出了十年的圣旨,扬言要朝廷封王,并做本宫的驸马。这事该如何解决?” 她指向骆春,满脸不悦道。 骆春肥硕的身躯微颤,小眼睛一转,迟疑了片刻后,狡猾笑道:“回殿下,下官倒认为李宣此举,等同自取灭亡!” 赵紫薇哼道:“怎么个自取灭亡法?可别再给本宫出什么馊主意!” 骆春却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殿下放心,下官愿以人头担保。李宣只要敢接受封王,就必死无疑!下官心中已有一计,可助殿下力挽狂澜,再度生擒李宣,并安然救回太子!”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甚至赌上了身家性命。 赵紫薇听了,倒也瞬间来了兴趣,沉声道:“说!” 第61章 他色胆包天,本宫就欲拒还迎! 骆春露出一脸黠笑,缓缓道:“恕下官多问一句,殿下认为李宣之所以敢向朝廷提此要求,真正的倚仗是什么?” 这个问题,赵紫薇几乎没有深思,就脱口而出道:“这还用问,自然是仗着子众在他们手中!” 李宣手中的圣旨虽然是真的,但却是十年前的圣旨。 朝廷可以认,也可以不认,关键只在于龙椅上那位的态度。 而被山贼挟持的三镇居民,虽也算是一个巨大的筹码。 不过站在朝廷的角度,肯定是以大局利益为先。 以当权者的思维来考虑问题,到了真正抉择的时候,是不会在乎那区区千人平民的性命! 若只需付出三镇居民的性命为代价,就能剿灭盘踞多年的秋神山悍匪,朝廷几乎不会过多考虑,必然下令强攻。 但赵义匡却不同,他是西楚皇帝赵彻的独子,未来国君的继任者,具备某种特殊的唯一性,无可替代。 朝廷可以不顾十年前的圣旨,不顾三镇居民的生死,却不得不顾这位“唯一太子”的安危。 皇帝亦不会任由自己膝下唯一的男丁子嗣,死于山贼之手。 在生死抉择面前,任何人都是自私的,赵彻也不会例外。 那些所谓为了邦国社稷,大义灭亲,连亲子都可舍弃的“千古一帝”,在现实之中是极少出现。 除非,皇帝有多余的选择! 因此,真正能促使赵紫薇放下姿态,愿意与李宣初步接触的主因,是他手中握着赵义匡的生死。 这也是李宣为何说前身的计划需要修改的原因之一。 若此番没有公孙烛二人“阴差阳错”之下冒险闯入行宫,带走了赵义匡。 单凭三镇居民和那道圣旨为筹码,恐怕此时的秋神山队伍已经被官兵剿灭。 骆春又道:“那当初殿下不惜假扮李宣的夫人,趁他失忆,潜伏于他身边的用意又是什么?” 赵紫薇说道:“自然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取秋神山的布防舆图和藏金地点,但如今他们已经主动放弃了大寨,舆图已然无用。这些你不都知道了吗?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骆春却不紧不慢道:“殿下稍安。容下官问最后一个问题!舆图虽已无用,但当年虎威军撤离京都之时,搬空了前朝国库,隐藏起来的那些金银却仍十分有用。严格来讲,新朝定鼎江山还不足十载。” “眼下朝中百废待兴,仍是一片萧条。若能得到这笔金银,便是久旱逢春。但李宣既然掌握了这笔金银,又有秋神山据守,为何还要拿出十年前的圣旨,企图做什么魏王?” 赵紫薇闻言,眉头一皱。 她是知道原因的,李宣是为了查清当年虎威军被灭的真相,但并未明说。 顿了顿后,微妙反问道:“你说他图什么?” 骆春一副看穿所有的样子,小眼睛一眯,故作神秘道:“他一介山贼,人人喊打,即便手握巨款,亦无用处。但若他拿出圣旨接受招安,成为良民以后,便可名正言顺使用那笔巨款!” 这时候,崔玉阳接了一句:“骆府令的意思是...李宣厌倦了占山为匪的生活,想借朝廷之手转变身份,继而动用那笔前朝的巨款?可是,若只是这个原因,他为何还要求什么驸马之位?” 骆春一笑道:“这就涉及此贼的一大弱点!他色胆包天,竟敢觊觎殿下的美色!” 这话说完,却让赵紫薇二人为之一愕。 崔玉阳诧异道:“李宣觊觎殿下的美色?可之前你不是说过这厮是个情种吗?他喜欢的应该是花家娘子才对。” 骆春嘿嘿笑道:“这个...崔总兵难道还看不出来?花家娘子虽也算绝色,但跟殿下比起来,那便是小巫见大巫。你若是李宣,会喜欢谁?再者,花家娘子背叛过他,他又怎会再留有钟情?” 崔玉阳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如今大势所趋,赵氏江山已见稳固,做反贼几乎已经无利可图,还有可能随时掉脑袋。 李宣盘踞多年,自知再难掀起什么大风浪,有归顺朝廷之心,启用前朝“遗产”,继而恢复清白身份,做个富贵老爷的想法,倒也不见多怪。 而花家娘子在睢阳清泉镇,虽是个出了名的美人儿。 但相比于赵紫薇,那是没办法比的,更何况李宣还是因为花娘子的背叛被捕? 一个是当朝监国公主,一个只是区区平民,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恰好李宣手中有那份十年前的圣旨,圣旨中还曾有过赐婚,他借此为契机,色胆包天之下觊觎赵紫薇的美色,妄图驸马之位,也是深有可能的。 经过骆春这么一分析,崔玉阳深觉有理,说道:“那骆府令的计划是?” 骆春忽而变得严肃,拱手面向赵紫薇,正色道:“殿下,既然我们洞悉了此贼的意图,那何不顺水推舟,先应其所有。待取得此贼信任后,伺机救回太子殿下,再行处理他?” “一来,潜伏在他身边,殿下可以打探到山贼将太子藏于何处。二来,取得李宣信任,等他透露出秋神山的藏金地,那些金银岂非就落入朝廷之手?” “他想要驸马之位,那就给他驸马之位!他不是口口声声喊太子殿下小舅子吗?既是小舅子,他总不能永远绑着太子吧?先顺从他,只要他放回太子,便失去了筹码。届时,还不是任我们鱼肉?还能间接夺取那笔前朝留下的金银,一举两得!” “下官斗胆!请殿下为了太子安危,亲自卧底李宣身边,变道诛贼!下官与崔总兵自会时刻守在殿下身边,伺机而动,绝不让殿下在那厮手下吃亏!” 听此。 赵紫薇深思了起来。 不久前,在行宫大殿的那次单独密谈,李宣倒是跟她说出了谋求驸马之位的用意。 骆春与崔于阳并不在场,不知李宣的实质意图。 而十年前针对虎威军的招安策略,幕后有人涉嫌谎报军情,挑起对立,致使数万将士惨死一事,事关重大。 赵紫薇没有贸然对二人提起,以至于骆春此时有所“误解”。 但经他这么一说,赵紫薇却也觉得不无道理。 首先,李宣若只是单纯想借她的身份混入朝堂,追查当年的真相。 那有魏王之名就够了,何须再谋求什么驸马之名? 一方诸侯王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他登堂入室吗? 难道说...他执意要做驸马的缘由,当真如骆春所说,是觊觎本宫的美色? 好大的狗胆! 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本宫身上? 在这一刻,公主殿下的内心泛起了这么一丝疑问。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骆春这个建议值得一试! 这厮颇为诡诈,在他的要求彻底得到满足之前,肯定不会轻易放回子众。 本宫先顺势接近他,假意允他所有,诱使他放下戒心,待探知子众和那批前朝金银的下落后,再变脸宰了他! 岂非妙计? 且先不管当年是否有人真的谎报了虎威军的意思,本宫都先假意信他,帮助他追查真相,一旦他完全放下戒心,信任于我时,还不得露出破绽? 平洲是他的老巢,在这里有数千山贼做他后盾,他难免占据地利人和之便。 但到了京都,可就是本宫的天下了。 届时,爱怎么玩他,还不是本宫说了算? 而且...将他引去京都,还可迫使他将子众一同带去。 只要子众一现身,本宫便可命令大军不惜代价将他救回! 没了子众做人质,李宣当真以为朝廷会和他谈条件? 呵呵! 对,就这么干! 先把他骗去京都,再慢慢搞死他! 他想做魏王?可以! 想让官军全部撤出平洲境内?没问题! 想做驸马,也如他所愿! 只要他敢离开平洲,就正中本宫下怀! 一念至此。 赵紫薇脸上的阴霾顿时散去,露出一抹阴笑,蓦然拍案而起,微喜道:“崔卿此计,甚得本宫心意。就这么办!此贼色胆包天,胆敢觊觎本宫。那本宫就顺水推舟,欲拒还迎,若即若离!收了他那点不值一文的色心,让他换个温柔点的死法!” “走!回行宫见他。” 话说之间,人已起身迈步走向门外。 ... 平洲行宫中。 刚刚从乘风楼回来不久的李宣,正要集合手下的暗桩,商讨下一步行动的细节。 人还没到齐,一名山贼便传来了赵紫薇“求见”的消息。 平洲行宫虽是皇室的产业,但此番已被迫转交给山贼,赵紫薇若不想自己的太子弟弟受到伤害的话,想见李宣...还真得求见。 听到这个消息,李宣蓦然有些狐疑起来,暗道一句这丫头怎么刚回去不久,这么快又来求见? 不是让他传信给皇帝,先下旨册封吗? 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传令兵估计也还未走出平洲城地界,她这时候来干嘛? 打什么坏主意? 不过,虽心有疑惑,李宣并未拒绝相见。 而赵紫薇带人进入行宫大殿后,倒是主动示意李宣摒退左右,状若密谈的样子。 待殿中只剩下二人,李宣快人快语,道:“怎么了?夫人主动找来,是有什么话忘了说吗?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他故作轻佻地说了一句。 原以为赵紫薇会怒脸以对,哪曾想...她竟似乎抛来了一个媚眼,嗔笑道:“哼!谁会想你?你少自作多情!这里是行宫!本宫是公主,难道回来不行?再说了,你不是要做本宫的驸马吗?人前就得做戏,你见过那对公主驸马是分开住的?” “今夜本宫就住在这!外面那些人都是本宫的近侍,你不可对他们不利。可知?” 她冷静地说道。 语气中再无半分尖锐的情绪在,略显温柔,此前的歇斯底里几乎荡然无存,尤为诡异。 但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暗想:呵呵,李宣狗贼,你不是觊觎本宫的美色吗?那好呀,本宫给你一点温柔,先让你成我裙下之臣,再将你生撕活剐! 李宣听了,却顿感诧异,道:“什么?你今夜要住在这,与我一起?没搞错吧?” 赵紫薇佯怒的样子,“搞错什么?你听不懂人话吗?本宫是公主,出门在外,不住行宫住哪里?什么叫与你一起?要一起,也是你跟我,而不是我跟你!明白吗?” 李宣顿时懵了,感觉自己看不懂赵紫薇眼下这个举动,眯眼道:“你什么意思?前个时辰来,不是还口口声声喊我狗贼吗?现在居然主动要求和我一起住?直说吧,有什么企图?我劝你不要耍什么心眼,吃亏的会是你。” “怎么?你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人是你。与我同住,就不怕被我吃了?” “等你有了那个胆子再说吧!你若强迫本宫做不愿意做的事,本宫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记住一点,强扭的瓜不甜。你若有心...那就慢慢来!先哄本宫开心,例如说,让本宫见子众一面。可知?哼,别以为本宫猜不到你的心思!” 赵紫薇演技上线,蓦然换了一种微妙的口吻,道:“其实呢...你本是前朝大将之子,出身不算太差,只不过是一时走了歪路。若能及时悬崖勒马,有些事儿...本宫也不是不能考虑!” “但是!本宫需要你的绝对坦诚,你可明白意思?” 她自认为已经足够明示了,是个傻子都知道她在释放善意和“温柔”,给李宣一个机会。 李宣听了,却更加糊涂,既觉诧异,又觉好笑道:“赵紫薇,你是吃错了东西吗?怎么说话怪怪的?你真懂本当家的心思?” 赵紫薇瞟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呵,还装?本宫主动一点,你就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了?死要面子!你要是只想查明当年真相,企图借位混入朝堂。那让父皇封你做魏王即可,根本无需再做什么驸马。如此反常举动,定是像骆春所说的,是看上了本宫! 而本宫天生丽质,人见人爱,你一见倾心,倒也正常! 那本宫就假装给你机会,先收了你这颗色心,救回子众再说! 想着,她微微昂起头颅,自认为猜透了李宣的心思,缓缓伸出手,状若要李宣搀扶的样子,道:“本宫面前,你就少装蒜吧。男人大丈夫,既心悦本宫,又何须掩饰?本宫又不是不给你机会!扶着,本宫有些乏了,你亲自伺候!” 对付那种心仪她的男人,她自认为是极有心得的。 按她所想,不用多久,李宣必成她裙下之臣。 第62章 你是不是有病? 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与往常在皇宫伸出手让太监搀扶的样子,公主姿态爆棚。 心中料想着,自己已经给出了缓和的态度,且已明说,这厮肯定得卸下尊严与伪装,屁颠颠地跑过来喊“奴才遵命”,并殷勤地扶住她的手,不敢有丝毫怠慢。 ***殿下艳冠楚京,素来就不乏追求者,狂蜂浪蝶一大堆。 若她愿意,将京中大部分的门阀子弟都集合起来,组成一支“面首团”...那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此前她都是变着方式拒绝那些仰慕者,拒绝的多了,也就有了心得。 从而也就自诩极为了解男人的那点花花肠子,想要拿捏他们,岂非手到擒来? 她赵紫薇要收几名裙下之臣,那不是洒洒水的事情? 而相比于京中的那些权贵子弟,李宣一介粗鄙山贼,就更加容易对付。 只需稍微给他点“阳光”,他怕是就能灿烂一整年! 根据赵紫薇的自我估计,李宣虽颇为诡诈,但不出三天,他必成裙下之臣。 不用一月,只要他敢离开平洲,她就能伺机套出赵太子的下落,并让李宣自动讲出前朝金银的藏匿地点。 对于一个聪明的女人来说,不需要太大的本事,形象好,气质佳,会弄情,嫁得好,就俨然胜过了大部分靠能力吃饭的社畜。 正所谓...君子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赵紫薇自己都亲自上场表演了,还拿不下区区一介山贼? 呵,男人,赶紧过来献上你的殷勤! 献上你不值一文的感情! 然后卑微受死! 她心中得意极了,觉得不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下一秒李宣必定会伸手过来。 以至于她都不屑于用眼睛去看,就这么昂着头颅浅笑。 结果却是... 李宣确实伸出了手,但不是要扶她,而是摸在他额头上,然后纳闷道:“嗯?也不是发烧啊,但脑子怎么有点不好使?你是不是有什么暗病,不发烧也能导致脑筋错乱?谁跟你说本当家心仪你了?” 赵紫薇闻言,顿时一愣,有点蒙住了。 她在伸手出来的时候,已经笃定李宣会来扶她,因此身体的重心稍稍偏移,如果李宣真的伸手来扶的话,那就正当合适。 但李宣并没有这么做,就让她伸出的左手一落,差点就向一边歪去。 若非及时稳住,恐怕就得跌倒。 可是,这家伙为什么不来扶? 还说本宫脑子有病? 他脑子才有病! 下一刻,公主殿下愕然,微怒道:“你...干什么?为何不扶住本宫?你才脑子不好使,你才有病!懂不懂怜香惜玉?你是傻子吗?” 说完,便愤怒地拍开李宣的手。 李宣却更显诧异道:“你要不是脑子不好使,为何造谣本当家心悦于你?你哪只耳朵听过我说喜欢你的?还有,我为什么要扶你?我又不是你家的太监。” 令赵紫薇瞪大了眼睛,气急道:“你...你...” 李宣所说好像也没有大毛病,二人独处之时,他确实没有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话。 驾前搀扶这种事儿也都是宫女太监干的活,李宣属实没有义务要做什么。 相反,初次见面时,她倒是曾经诓骗过李宣,说对他情深义重,乃至不惜私奔离家... 李宣却不曾说过喜欢她,即便扬言要做她的驸马,也明言那是一场交易,丝毫没谈过感情啊? 而所谓的“心悦”,只是她和骆、崔二人自己臆想出来的,其实并没有任何“证据”。 顿时,赵紫薇大感尴尬起来,难道是骆春那个胖子猜错了,出了个馊主意? 李宣求驸马之位,不是因为仰慕她? 但转念一想,她又认为本不该如此,暗道:该不会是本宫表错情了吧?这厮当真对本宫没有丝毫感觉?不可能!本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色欲熏心,连花家娘子这样的庸脂俗粉都看得上,怎么对本宫不感兴趣? 许是刚才本宫直接说出他倾慕本宫的事实,他面子上过不去,因此故作虚张,否认有心仪之情!否则,他有何理由看不上本宫?男人,始终都是要面子的动物!大意了,应该慢慢吊着他,让他自己表露心扉的。 不过也罢,那就给他点台阶下呗。要捆住一个男人的心,绳子不能崩得太紧。但态度也不能太软,看本宫巧妙地戳破他那层窗户纸! 心中若有谋定,赵紫薇瞬间恢复了常态,摆了摆衣袖,又恢复以往高贵的神色,轻笑道:“装?你还装?你虽没有亲口说出你心悦本宫,但你的行为出卖了你的心!现在...你在本宫心目中的形象极差,本宫不喜欢没有风度的男人。” “但本宫念你在山中野惯了,不通礼数,不知情趣,倒也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不必害臊,死要面子。心悦就大方承认,现在不流行暗恋!都是成年人,过装则迂腐,明白吧?来,扶着本宫!” 她再次伸出了手。 李宣却似乎被逗笑了,非但没有去扶她,反倒把双手负在身后,笑道:“赵紫薇,我看你是病得不轻啊。说了,我对你没有兴趣。我喜欢的是有趣的灵魂,外加好看的皮囊,两者兼具,缺一不可。” “你独有其表,脑子却不太好使,本当家有何理由看上你?做公主的,都这么自作多情的吗?有病就去治,别来打搅我。本当家忙着呢!还有,赶紧让你爹下旨,我可没多少耐心陪你玩。” 赵紫薇脸色一僵,暗道一声给他面子他不要? 当下便黑脸道:“李宣,你别不识抬举!本宫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男人这样好声好气说话过,装样子也要有个度...” 但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接不下去了。 只因李宣蓦然间抓住她手:“你这人废话还真多!” 说着,便拉着她走。 赵紫薇俏脸一红,这还是她首次被异性如此拉着走,不免有些羞涩,但强忍着道:“你干嘛?别乱来啊,本宫还没同意给你拉手!” 嘴上如此说,心中微微暗喜:他主动拉本宫的手?呵呵,还说不是心悦本宫?小子,你可真能装啊!妙极,只要他心悦本宫,就迟早是本宫的囊中之物! 这个念头刚落下,却见李宣将她拉到门前,开门将她推了出去,莫名其妙的样子说道:“没事就赶紧走,听不懂人话似的。都说了本当家不喜欢你,对你没有半点兴趣,你还叨叨个不停!我装你妹啊,我装...” “哎,你们的公主脑子有病,给她找个大夫治一治,兴许还能救一救。” 第63章 尴尬的公主殿下... 李宣的动作有些粗鲁,没好气地说道。 而赵紫薇做梦都想不到眼前这个“心仪”她的男人,拉着她的手竟是为了要把她赶出门... 猝不及防之下,扑在门口的一名宫女身上,差点双双栽倒。 令她顿时怒火暴起,这个狗贼居然如此对待本宫? 天杀的! 本宫要活撕了这个狗贼! 正当她猛然转身,即将狂怒保镖之时,却听砰的一声。 行宫大殿的门被关上,李宣那略显腹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莫名其妙!你长得好看,就非得所有人都喜欢你?好歹是个公主,也不要点脸。” 听此,已是怒不可遏的赵紫薇,脸色更暗得发紫。 下一秒,她同样以极其粗暴的方式踢开殿门,追上李宣,强行将他转过身,怒气冲天道:“李宣,你把话说清楚,谁不要脸,谁莫名其妙了?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 他指着李宣的鼻子大吼,柳眉倒竖。 不过虽说得声色俱厉,却也没有真的动手。 只因她知道,骂人和打人所造成的后果是不一样的。 且不说如今的行宫已经被山贼占据,而她带进来的只有几名宫女侍卫,真动起手来...难免寡不敌众。 即便外面的重重禁卫能及时冲进来支援,此时与山贼翻脸也并非上策,赵义匡仍在李宣手中,对他动手便是枉顾赵太子的安危。 公主虽怒,但还未到不顾后果的地步,此时却已经气得发颤。 她实在想不通的一点是,她都这么释放诚意了,李宣却为何还要装,对她如此粗鲁。 李宣冷静盯着她,却是一副淡然模样。 先是示意门外的山贼重新关好房门后,才说道:“我说你呀,你无端跑来无厘头说我心悦你,不是莫名其妙,是什么?不过...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话,让你误会了?” 赵紫薇哼道:“误会?本宫当真误会了你?你若非心仪本宫,只想混入朝堂的话,有魏王之名即可,因何还要做本宫的驸马?” 李宣听了,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哑然失笑道:“你就凭此认为本当家心悦你?” “难道不是吗?魏王之名,足够你登堂入室!你选择平洲作为你的封地,不允许朝廷驻军。若父皇允许,你的待遇便等同诸侯王!如此之高的地位,说是位极人臣也不为过,你何须再成本宫驸马?若非喜欢本宫,何至于此?” 她怒眼横眉,咬牙怒斥道:“而本宫如此对你释放善意,你非但不领情,还赶本宫走?简直可恨!” 古代的“王”分两种,根据封建体制的不同,便是所谓的藩王和诸侯王。 藩王,建立在中央集权制之下,一般是由皇室子弟分封获得,原则上拥有领地内的最高话语权,也享有一定的赋税支配权力,算是一方霸主。 但藩王领地内的建制,仍需遵照朝廷的统一安排,可募集私兵,但受到限制,朝廷也会驻军震慑。 诸侯王,却是分封体制下才会有的王爵称谓,实际权力要高于藩王很多。 两者之间最直观的一点体现便是:诸侯王可以自称君上,组建自己的小朝廷,见天子可酌情不跪。 可以募集的私兵要比藩王多得多,在自己的领地内可自行划定“国策”,甚至可以不上缴赋税,或者少缴赋税。 非战时,可以拒绝中央朝廷的驻军,乃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度自治。 正史中,秦汉往前,大多都是沿袭分封制。 秦灭六国中的六国国君,便是诸侯王,其共主为周天子。 秦汉往后,各大朝代中央高度集权,封王不得再自称“国君”,私兵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李宣扬言要西楚皇室兑现十年前的圣旨,并要求西楚官兵退出平洲全境,实行高度自治。 这样的待遇若被允许,便等同于获得了诸侯王的权力,比之藩王更加有权势。 而既有如此高度自治的权力,想要混入朝堂,彻查当年虎威军一事的真相,那还用做什么驸马? 单凭这“魏”字当头的诸侯王之名,就足以横行楚京。 故此,赵紫薇与骆春等人认为李宣执意要驸马之名的原因,乃是觊觎她的美色,倒也说得过去。 李宣听明白了她意思,却再次失笑道:“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啊。其一,先不说你那位皇帝老爹不会轻易让平洲高度自治,成为一方诸侯。即便愿意,我这个魏王在朝堂名声不好,入京办事必定困难重重。但若有了驸马之名,便可帮我洗去一些污名。” “皇室素来注重声名,皇帝要招我为婿,肯定不能让我再有反贼之名。首先要做的,就是为我洗白名声!我只是想借驸马之名漂白身份而已,怎么就心悦你了呢?其二,朝律有言,诸王没有圣旨不可入京。否则,便是造反。” “我要查清当年原委,揪出幕后之人,必须得常驻京都。只是常驻京都,与我这魏王的身份冲突。但有了驸马之名后,就不同了。我就可以借你之名,住在你的公主府!不返回封地,也是理所当然,不是吗?” “公主和驸马得住在一起,你留在楚京,我也留下,这很正常吧?朝廷律法也不能阻止我,仅此而已!其实我真的对你丝毫不感兴趣啊。倒是柳大小姐甚合我意,我要找王妃,也会找她。不找你,这点你放心!” “公主殿下可清楚了?你我各取所需,我找真相,你除朝廷奸逆。秋神山与朝廷和平共处,皇帝给我魏王之名也理所应当,权当是我父帅当年把京都让给他的报酬,这十分合理。怎会牵涉到我喜欢你...这么无厘头的说法?” 他语气平淡地说道,由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像是说什么谎话。 赵紫薇听了,也傻了眼。 俏脸上一阵青红交接,尴尬至极,脸拉得老长。 原来他是为了这两个原因,才执意要做驸马的? 好像还真得这样,他才能长期逗留京都啊... 拥有王爵之人入京,本就需要圣旨,无旨意入京,即便不带一兵一卒,也是大不敬之罪。 但他有王爵的同时,也是本宫驸马的话,却是可以常驻京都的呀。 嘶... 赵紫薇倒吸了一口凉气,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顿了顿后,强行发火道:“那又怎样?是你不说清楚,让本宫误会了。怎样都是你该死!” 说完,她竟抬腿往李宣的小脚一踢,然后快速转身逃跑。 李宣闪身躲过,也不拦她,暗自偷笑不已。 等她走后,这才自语道:“这丫头可真有意思,呵呵...” 而***殿下表错情,尴尬“逃出”行宫后,回到州府衙门。 立马就找来了骆春和崔玉阳二人,劈头盖脸就把骆春骂过个狗血淋头。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殿下骂人的词语没有一个字是重复的,可见得有多气。 这也难怪,天底下最尴尬的事情岂非就是表错情? “本宫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李宣那个浑蛋不喜欢本宫,他喜欢的是阿狸!你这个死胖子出的馊主意,本宫以后怎么见人?” 赵紫薇恨不得吃了骆春。 骆春却觉得有些冤枉,他只是建议而已,采纳与否都是殿下自己决定。 怎么办不成事,都怪在他一人头上? 但一听赵紫薇最后说的那句话,骆春那小眼睛一亮,像是又计从心来,道:“殿下息怒,你刚才说什么?李宣喜欢柳大小姐那样类型的女子?那就太好了呀,下官心中已有一计,可替殿下解了这口气,并救回太子!” 第64章 是潜伏,还是送温暖? 赵紫薇怒视着骆春,目光一直在闪烁。 骆府令为官多年,人老成精,颇有计谋,极为狡黠。 皇帝能把他放在平洲府令这个位置上,多少也是看中了他这个优点。 山贼诡诈,对付他们自然得用到同样诡诈的官儿。 崔玉阳善于带兵,小有骁勇,但轻于智谋。 骆春文官出身,不懂兵法,却智计双全。二者共同执掌平洲军、政权力,其实是一种互补。 这些年二人管理平洲郡,虽无法对秋神山大寨产生实质的动摇。 但不得不说的是,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对李宣所部有所钳制,这点是毋容置疑的。 从骆春可以派出官府细作打入秋神山内部,并联合清泉镇花家,诱捕李宣前身一事,便可看出此人并非凡夫,是有两把刷子在手的。 此番听闻骆春心有又有一计,事实上不用多问,按照赵紫薇对骆春的了解,已经可以猜出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计谋。 而骆春想要说的计谋,在她看来,虽犹有弊端。 不过无可厚非,这或许也是就目前而言,看似唯一可行的策略。 在这样的局势下,官府要彻底摆脱秋神山的钳制,就只能设法安全救回赵太子。 救回太子,就必先接触李宣。 李宣狡诈,不易轻信任何人,他对赵紫薇不敢兴趣,令赵紫薇无法“近身”,却扬言喜欢柳大小姐... 那么,想要从李宣口中套出赵太子的位置,还有比柳大小姐最合适的人选吗? 但赵紫薇深为了解自己这位闺蜜,让柳大小姐玩弄琴棋书画她擅长,让她演戏去接触一个凶名在外的山贼...怕是有点难为她了。 恐怕柳大小姐就算答应,也演不好这出戏。 赵紫薇迟疑了片刻,轻轻微叹,虽已猜到了骆春的计策,但仍也不胜其烦地多说一句:“讲来!” 却不知,骆春心中的计策,却与她所想有小小的出入。 骆春应道:“是。下官以为,为今之计,当分两步走。当务之急,是要尽量淡化太子被俘,与三镇居民被山贼挟持的影响。此消息若不能得到压制,在朝野中疯传,恐会对朝廷,对陛下和皇室的声威产生巨大影响,务必早作应对。” 堂堂一国储君不好好在宫中跟着皇帝学习如何治国,反倒跑到平洲这个山贼窝来逛青楼,而且还被山贼从行宫中劫走了。 要知道的一点是,平洲本身就驻军数万,外加赵紫薇从京都带来的几万兵马,兵员相当于一个整编大师团。 赵太子又身在行宫,却还能被区区山贼给劫走。 这样的消息若传遍整个西楚朝野,对朝廷和皇帝的颜面能产生何种影响,可想而知。 虽说其中掺杂了许多凑巧之事,例如说,赵紫薇恰好把剿匪大军的主力都调出城外,对行宫疏于防备。 官府对城中细作的纠察做得不到位,赵太子顽劣大意,致使自己的身份行踪暴露...等等。 但百姓不会在意这些潜在因素,他们同样只看结果。 太子被山贼所俘,便是结果,管你中间有什么不得已的错漏? 一国储君如此顽劣昏庸,官军如此大意无能,那这个朝廷还有何威严可言? 说是能动摇民心,那也不是夸大其词。 赵紫薇听后,也是认同。 这点早在李宣胁迫她签下字据时,便对她提过。同时也给了她破解之法,那便是联合山贼做出澄清,尽量减少民间舆论。 此时,沉声道:“那第二步呢?” 骆春接道:“第二步,我们需要用到两个人。” “两个人?除了阿狸之外,还有谁?” “叶世子。” “叶浪,用他做什么?” “叶世子的作用可大了。他倾心于柳大小姐一事,早已是街知巷闻。若他得知李宣心仪柳小姐,并企图横刀夺爱,殿下以为会发生什么?” “嗯?这是想制造李宣与叶浪的矛盾?” “不单如此!李宣自称钟情于柳小姐这样类型的女子,此话怕是不假。那么,以柳小姐为卧底接近他,就有可能套出太子的下落。但柳小姐不善掩饰,让她独自一人面对李宣此贼也不大安全。但叶世子不同,柳小姐办不到的事情,他可以办!” 听此。 赵紫薇倒是明白了骆春的意思,目光一闪,道:“你是想以阿狸拖住李宣,真正套取子众下落的任务...交由叶浪去办?” 骆春点头道:“正是。若叶世子得知李宣觊觎柳小姐的美色,必会对李宣心生针对之心。且不会容许柳小姐独自一人行动,他必会跟随!而叶世子不无聪慧,以他之姿,潜伏于李宣身边,定能套取有用的情报!” “再者,李宣多一个敌人,对殿下而言,岂非更加有利?” 赵紫薇深思了起来,自知骆春这个计策倒也有一定的可行性。 首先,根据官府清泉镇诱捕李宣的经验与花家娘子的告知,李宣此人最大的弱点就是...重情! 否则,也不会轻易中了官府与花家的计谋。 他自称喜欢柳栖凤这样温雅类型的女子,那柳栖凤对其近身就不是难事。 而柳栖凤不善演戏,叶浪这个“跟屁虫”却可以代之,有他们二人潜伏于李宣身边,必有所获。 顿了顿,赵紫薇沉声回道:“这第二步,要从长计议。首要任务是消除对平洲百姓对朝廷的舆论,这需要李宣的配合。来人,取文房四宝。” 她朝门外的禁卫喊了一声。 等禁卫拿来纸墨笔砚,便迅速写了两封信。 笔墨稍干后,将其中一封郑重交出,吩咐道:“即刻送往京都,亲手交予父皇,八百里加急!不论父皇作何决断,本宫都要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速去!” 一名禁卫领命离去。 而后,又把另一封信交予崔玉阳,接道:“崔卿,你亲自去一趟,交给李宣。” 崔玉阳二话不说,也是应是离去。 赵紫薇这才看向骆春,“去把阿狸叫来,本宫要听听她的意思。” 骆春瞳孔一亮,赶忙躬身答应。 看赵紫薇这意思,是要采纳他的计策了。 而这个计策若成,能顺利救回赵义匡的话,对骆春来讲,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令他不觉有些暗喜起来。 利用李宣“重情好色”这个弱点,安排两个人潜伏于他身边,焉有不能套出太子下落之理? 骆春觉得自己建功的机会来了,脚步飘得飞快。 却不知...是潜伏,还是送温暖? 二人不得而知的是,现在这位李大当家...此已非彼! 第65章 大王的第一个政令! 平洲行宫中。 李宣很快接到了赵紫薇写的那封信,看完之后,却不做任何表态,只是浅笑一声,吩咐身边的六麻子,道:“去,把阿烛叫来。” 过了片刻。 行宫某处房间内。 匆忙从乘风楼经地下水道赶来的公孙烛,问道:“大哥,这么急叫我来,是不是赵紫薇那边有什么异动?” 李宣摇了摇头,随即将赵紫薇的信件交给他,却没有多说话。 公孙烛一看,也是轻笑:“这个赵紫薇,想得倒挺美。赵彻老儿还没有表态,她就妄想让我们先配合?呵呵,简直是痴人说梦!” 李宣笑道:“阿烛对此事怎么看?” “大哥,我们愿意配合官府澄清事件的前提,应该是建立在皇帝答应我们所有条件的基础上。如今皇帝未有圣旨前来,赵紫薇就想让我们配合她,我认为此事不能答应。” “对!与我所想一致。非但不能答应他,而且还要把舆情弄大!赵彻态度不明,虽有太子在手,但咱们也不能不做好朝廷拒绝招安条件的准备。派人通知老三老四,计划有变,让他们暂时不要撤离。非但不能撤离,而且要把朝廷无能这个舆论给我搞大,越大越好。我们做两手准备!” “是。” 公孙烛先应了一声,转身吩咐手下去传令后,折返回来,问道:“大哥想让我们做什么准备?” 李宣道:“第一,我会迫使赵紫薇从秋神山撤军,我们要做好重回山寨的准备。这个大本营不能丢,一旦皇帝不愿答应我们的全部条件,我们就只能回去。倚仗秋神山天险而守,否则,单靠我们这些人是无法与朝廷对立的,山脉天险是最后的退路。” “第二,从现在开始,传令所有人不得乱杀平民,不得随意掳劫,违者家法处置,谁也不能例外!我们不可能终身为匪,永远过着人人喊打的生活。只要朝廷答应我们的条件,整个平洲就都是我们地盘。而那些平民...也就成了我们自保的基础和壮大的本钱!” “赵义匡是不能永远绑着的,终有一天我们得放回去。那放回这张王牌之后,那些平洲的百姓便是我们稳固地盘的根本,不能再勾起百姓对我们的怨恨。同时,也要做好配合赵紫薇澄清事件的工作。” 公孙烛听后,微微皱眉:“大哥要配合朝廷澄清?可这对我们有何益处,岂非白白便宜了赵紫薇?” 李宣深笑一声,却道:“怎会便宜她?配合她澄清,于她有益,但对我们的益处更大。赵紫薇的意思是,想把这次的挟持事件说成是一桩官兵与我们的联合军演,旨在考验官军的应变能力。我们会被认定为...早已被朝廷暗中招安。那你想想看,此间我们有何益处?” 公孙烛深思了片刻,却似乎想不通其中缘由,便摇了摇头。 李宣开口直言道:“有两点。其一,她若把老三老四挟持集镇居民事件,说成军演,那换句话说,咱们就不再是山贼,而是被朝廷招安的官兵!间接就为我们转换了身份,从一介人人喊打的山贼,成了接受朝廷招安的良民。对我们而言,何乐而不为?” “我们要据守平洲,混入朝廷亲自查清当年的真相,变一个良民的身份是必要的。不然,即便我们查到真相,天下人也不会信!谁会相信一介山贼所查到的事情?这点你理应知道。其二,我们接受朝廷的封赏后,就必须受律法限制。接下来第一步,被迫放回赵义匡是无法避免的。”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防止朝廷翻脸的倚仗又是什么?如果朝廷事后翻脸,我们如何应对?” 公孙烛脸色变得凝重,深沉道:“如今山寨被占领,底细已经官兵摸清。如果再失去了赵义匡这张王牌,即便我们回到山寨也不比以前稳固。但单凭我们手下这几千人又无法与朝廷对抗。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能得到平洲百姓的支持,据平洲城而守,方有一线生机。” “说对了。” 李宣笑了笑,打了个响指道:“防止朝廷翻脸不认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彻底把平洲三县变成我们的“山寨”!而要做到这点,我们就必须有民心!首先要做的,便是改变百姓对我们的一贯看法。那如果配合赵紫薇澄清,能让我们获得良民身份,又怎能拒绝她?” “成为良民,是我们获取民心的第一步!” 公孙烛这才豁然开朗道:“原来大哥愿意配合朝廷澄清的用意是...想转变身份,严令不可掳劫是为了改变形象,获取民心!” 李宣也点头:“正是。” “大哥思虑周全,但既有笼络民心的想法,此番为何又让老三老四他们把舆情闹大?” “朝廷即便愿意答应我们的条件,也必然不会是心甘情愿的。我们不能给他们太多考虑的时间,把舆情闹大就是要逼迫他们迅速做出决断!” “可赵彻此人极不简单,纵然被迫接受我们的招安条件,也不会让我们在平洲好过,更不会让我们轻易获得民心。” “呵呵,这就看各自的本事了。看...我们和朝廷之间谁能更快俘获平洲百姓的心!” 听此。 公孙烛好奇道:“听大哥的语气,心中已有打算?” 李宣反问了一句:“赵彻问鼎江山不久,除了有皇帝的名头之外,你认为他与我们争夺民心的最大倚仗是什么?” “朝廷势大,百姓崇尚君主的思维根深蒂固,赵彻有皇权当道,估计百姓都会站在他那边。” “说对了一半,但也错了一半!” “大哥的意思是?” “皇权确实赵彻目前最大的倚仗,但你别忘了关乎百姓最切身利益的一个问题!西楚大战刚定,朝中百废待兴。站在百姓的角度,谁做皇帝其实都一样,不外乎是跪下喊一声万岁而已。谁能给他们饭吃,谁能保他们生活稳固,他们就听谁的!那现在百姓们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公孙烛没有考虑太久,就脱口而出道:“钱!百姓生活拮据,赵彻坐稳皇位不足十年,国库空虚,朝廷无钱赈灾,已成头号问题!朝廷少钱,我们秋神山最多的却是钱!当年大帅撤离京都时,把整个前朝的国库都搬空了,这些钱都在我们手中!” “有了钱,就可以从周边四国买到大批粮食辎重,改善生活。我们可以从钱财入手,与朝廷争夺平洲百姓的民心!一旦平洲百姓站在我们这边,即便放回赵义匡,我们也有万千平民做后盾!” 李宣哈哈一笑道:“你总算明白了!就目前这个局势,有赵义匡做筹码,皇帝八成会同意封我为魏王!而我成为魏王的第一条政令便是...平洲全境实行免赋税,免徭役,征兵自愿入伍,绝不强求!但我们的军饷会很高,待遇会很好!” “百姓能吃饱穿暖,给谁卖命不是卖命?他们一定要跟着赵氏朝廷?就不能跟着咱们平洲虎威军?” 公孙烛大喜:“大哥此计甚妙!有了民心,咱们平洲便是个小朝廷,何惧他赵氏皇族?” 李宣摆了摆手,“嗯,那既然计划敲定,接下来就得全力实施,只待朝廷的圣旨一到,便是我们秋神山虎威军之名响彻天下之时!” 他露出一抹黠笑,而后话锋一转,鸡贼道:“为了早做准备,阿烛你快去取一些金银回来。随便拿个几十万两银子就行,咱们先给平洲百姓一点甜头啊。” 父帅,便是前任虎威军统帅,李宣的便宜老爹李仕泯。 当年这位大帅可是把整个国库搬空了,而堂堂国库...少说也得有上千万银两吧? 李大当家便想着先拿点出来笼络民心,改变一些山贼的形象。 而他虽从十年前的圣旨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前身记忆却没有完全恢复,不知道便宜老爹的藏金地在哪。 但他不能明说,就换个方式询问公孙烛。 公孙烛也是虎威军将领的遗孤,又是山寨的二当家,肯定也知道藏金的位置。 谁知,公孙烛却道:“大哥这是在开玩笑吗?当年大帅把金银都藏在了京都附近,而且地点只跟你一人说,其余人无从得知,包括我。你让我去取,也得给我地图啊。” 令李宣不由一呆,暗道完了,老二也不知道藏金地,前身的记忆又没恢复,这可怎么办? 第66章 圣旨下:允其所有! 他有些尴尬起来,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是不好对公孙烛说他已经失忆的,以免节外生枝。 便佯装大意,拍了拍脑袋道:“哎呀,你可我这脑子,一开心倒是忘了给你画图,纸笔来。” 公孙烛这才一笑,刚想转身去取纸笔。 却又听李宣叫道:“等下。想了想...还是算了,京都离平洲太远,这一来一回太废时间,而且现在赵紫薇封锁了整个城池,想出去都难。加上贸然动用京都的藏金,容易暴露位置。” “你就从平洲本地挑拨一些银两来行了,不用太多,几万两就够了。” 他自圆其说道。 原以为公孙烛这回应该没什么问题,堂堂秋神山大寨,盘踞多年,能与官军对峙,凶名在外,令人闻风丧胆。 在李大当家看来,区区几万两银子,应该是有的。 要不然,这些年可就白做山贼。 谁知,公孙烛却是一愕,道:“大哥还在开玩笑?” 李宣有些懵了,诧异道:“什么意思?我没开玩笑啊。” 听这位二当家此时的反问语气,大寨该不会连几万两白银都没有吧? 那前身那厮岂非太废了? 为虎作伥,拦路抢劫这么多年,居然没存得一点积蓄? 公孙烛苦笑道:“这些年弟兄们都谨遵大哥的意思,出山放羊,都是劫富济贫,且适可而止,从不斩尽杀绝。老弱不抢,妇孺不少,仁商不劫,义士不掳。有时候遇上个什么天才横祸的,咱们还暗中救助百姓。寨中存银存粮本就拮据,还哪来几万两白银?” “说句不好听的,这两年咱们可都是靠着那些潜伏城中的暗桩养活。大哥开口就要几万两,不是开玩笑,又是什么?” 李宣惊呆了,两眼瞪大,道:“那外边怎么疯传咱们无恶不作,老弱病残,无不掳劫?赵紫薇还曾经觊觎咱们山寨的藏金...” 公孙烛失笑道:“那都是官府的策略和栽赃啊,站在官府的角度,把我们塑造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便能使我们成为众矢之的,从而孤立我们。事实上这些年我们只劫两种肥羊,第一是官兵的辎重队,第二是平洲的恶霸奸商。” “而这两种肥羊都不怎么好劫,寨子里养着几千号兄弟,开支也是极大。若非咱们派出暗桩在州府做点生财的生意,怕连粮饷都不发不起。前朝的金银都在楚京附近,我们被困在山中,想拿都拿不到。” 李宣语塞,实难想到真正的秋神山大寨居然是一群义士,只是被官府朝廷被丑化了... 不过想来倒也无可厚非,这支队伍的前身本就官兵,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强盗山贼,有些恻隐和大义之心是可以理解。 公孙烛又问道:“可这些情况你都是了解的,因何如此要求?” 李宣再次尴尬,但巧妙回答道:“这不是想暗中看看这些年你们有没有按照我的意思行事吗?我是怕有人阳奉阴违,私藏金银,坏了咱们虎威军的规矩...但听阿烛你这么说,我确定弟兄们的初心都没变。” 公孙烛笑道:“原来如此。大哥放心,弟兄们这些年虽有匪名,但军魂犹在!敌人可污我,辱我,但我心清明!” “甚好!那就暂时这样,钱银方面...我来想办法从赵紫薇身上榨,你先回去吧!皇帝的圣旨下来后,我们会出面与赵紫薇一起澄清此事,届时平洲城必然解禁,这是应霓裳把赵义匡送离城中的最好时机,你早做准备。” “是。我已经和霓裳商量好,平洲一旦解禁,她便会以赴京应召的借口,把赵太子送出城,并藏在京都的秘密据点。招安之后,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把太子藏在平洲是最稳固的,殊不知我们反其道而行,却将他送去他家门前。嘿嘿。” “嗯,对了。小五那边怎么样?赵太子是我们能在京都立足的关键,可得让玥儿把他看好了,把他的脑子给彻底给洗干净啊...” 听此。 公孙烛黠笑道:“大哥放宽心,小五洗脑的本事你还有怀疑?有她在赵太子身边卧底,必还你一个听话的小舅子!” 说完,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密室。 李宣随后也离开。 在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他啥事都不敢,就在行宫内与一众山贼“寻欢作乐”,装出一副小人得志,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他知道有赵义匡在手,皇帝再怎么以大局为重,都会先答应他的要求。 但消息传回楚京需要时间,即便是八百里加急,来回少说也得十天左右。 八天后的清晨。 平州府衙门中,一名传令兵迅速跑入大厅,对着正坐在主位上的赵紫薇,跪地道:“启禀殿下,陛下八百里急信。” 说着,便解下身后的包囊。 恭敬交给赵紫薇时,又补充了一句:“陛下另有口谕,让殿下慎重,此番平洲之事不宜扩大,务必尽快处理完毕。月内返回京都,着手准备五朝盛会事宜。四国使者已经相继入境,殿下要设法控制局面。” 说完,这才躬身退出了门外。 赵紫薇打开包囊,见到里面除了有两份圣旨之外,仍有一封封蜡的密信。 她先是拆开那封密信,是皇帝赵彻的亲笔书信,里面却只写了几行字:允其所有,带其来京。子众安危事大,不可莽撞。终是故人之子,晾其不会伤及无辜。 赵紫薇颇为惊讶,似乎并未料到皇帝会全部答应李宣的条件。 “允其所有”的意思,不言而喻。 换言之,李大当家便算是西楚国唯一一个诸侯王了呀,拥有高度自治之权,如此恩赏,可见斐然,必然在朝野激起千层浪。 半个多月前还是人人喊打的山贼匪寇,眼下竟摇身一变,成了异姓诸侯王? 消息已经传出,怕是得五国境内掀起哗然。 父皇竟坦然相信此子不会滥杀无辜,就这么允许他成为诸侯王,封号“魏”? ***殿下不免有些忧心起来,她知道李宣诡诈,若让他占据整个平洲,日后再想清剿可就难上加难。 不过,在她打开第一封圣旨之后,脸色便变好了许多。 第67章 本宫嫁了! 第一份圣旨中写到:赐封李宣为魏王,封地平洲三县,实行高度自治,可称“君上”。觐见天子,可酌情不跪。即刻起携太子赴京见驾,接受册封,并加冕“王礼”。 但特别指出的一点是,平洲的自治之权以三年为限。三年后,皇帝会亲自视察平洲,若无政绩,则收回自治权力,仅保留李宣的王爵之名。 见此。 赵紫薇浅笑起来。 她很了解自己那位皇帝父亲,深知皇帝给出这个“自治期限”便是有意在缓和李宣,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实际上,并不会真的允许诸侯王和高度自治的权力存在。 让李宣携太子入京接受册封,其实暗藏杀机,只要李宣敢让太子现身,待夺回太子之后,朝廷必定翻脸。 即便李宣狡诈,没有按旨意带回太子,他离开自己的老巢,远赴京都,要收拾他也会容易得多。 皇帝这份圣旨的意思,乃是“先礼后兵”,先允其所有,再伺机绞杀。 至少...此时站在赵紫薇的角度来讲,是这样理解的。 她轻哼了一声,望了站在旁边的骆、崔二人一眼,但并没有说话。 随后,转手打开第二份圣旨时,却眉头大皱。 只因,第二份圣旨中竟是空白的,没有写任何一个字。 但在末尾处却签上了赵彻的大名,并盖了玉玺。 这在古代是极为少见的事情,加盖玉玺印鉴,并签上了皇帝的名字,便等同于支票签了名,却没有写支取金额一样,可大可小。 换句话说,赵紫薇只需要在空白处写上文字,就成了一份圣旨。 而她想写什么,由她自己说了算,可谓是空前的自主权。 她蓦然愣住,宛若一时间猜不透皇帝如此安排的用意。 但没多久,就自己想通了,脸色不由一沉。 李宣在此次事件中主要提出了两个大条件,第一便是要做魏王,高度自治,并赦免所有山贼,第二,就是要成为赵紫薇的驸马。 首个条件,皇帝在第一份圣旨中答应了,但并未提及赐婚一事。 那么,不出所料的话,这第二份空白的圣旨就是想给赵紫薇自己决定的意思。 她若想李宣成为她的驸马,自己在圣旨上写好,那就是了。 若不愿意,那圣旨就继续留空。 传令兵最后传的那句口谕,正是皇帝提醒她要慎重抉择的意思。 五朝盛会在即,朝廷本就有意在盛会上为赵紫薇挑选驸马,从来使的四国皇子和京中贵胄中决出。 这时候,若传出赵紫薇被赐婚,并下嫁一介山贼...怕是影响巨大。 但若不答应李宣,又唯恐李宣会加害太子。 皇帝不愿抉择,就留给赵紫薇自己斟酌。 这倒是难为了公主殿下,不由腹诽了一句:“父皇这是把难题抛给我?” 一旁的骆春听见了,试探性地问道:“敢问公主...陛下有何决定?” 赵紫薇想了想,倒也觉得这事不必瞒着,就把圣旨交给二人过目。 骆春不蠢,看过后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开口道:“殿下,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紫薇干脆道:“说。” “李宣求驸马之位,若非觊觎殿下,那便是另有所图。很可能是与山贼的藏金有关,此事可大可小!” 骆春深沉道。 李宣谋求驸马之位的意图,赵紫薇是清楚的,但他没有对骆、崔二人明说,以至于骆春此时有了另外的“解释”。 赵紫薇皱眉道:“与藏金有关?何以见得?” 骆春道:“据下官所知,当年李仕泯在京都监守自盗,洗劫前朝国库后,便带兵来了平洲。但当时他是轻装前来,并没有携带大批辎重的迹象。换言之,当年那批金银...他很可能没有带回平洲,而是藏在了京都某处。” “有理,但那又怎样?” “殿下想想看,李宣既然直言没有心仪你,那又为何要求驸马之名?下官以为...唯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借驸马之名转运财物!陛下即便册封他为魏王,无诏亦不能入京。前朝的金银都在京都附近,他没有办法抵京,便想求一个驸马的虚名,以此染指京都地界,暗中运回那些钱财!” 骆春正襟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的猜测铁定没错,接道:“否则,他有何理由多此一举?有了驸马之名,他可借着殿下你的名义入京,再把财物转运回平洲,暗度陈仓。他是平洲的魏王,日后是要管理平洲万千百姓的,手中无钱如何办事?” 赵紫薇闻言,眉目一蹙,未曾表态,便在心中暗道一句:这老家伙可真能猜测,李宣要驸马之名,是想染指京都不假。但据他所说,那也只是为了查清当年虎威军的真相而已,他竟想到了与前朝金银有关? 那无可厚非的是...这家伙说得也是有几分道理的。骆春不知内情,有所误会可以理解。但若李宣没有完全说实话,他一面想查清当年真相,一面又想运回金银,在平洲逍遥快活呢? 那本宫在此之间,岂非单纯成了他的工具,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不行! 不能轻易如那狗贼所愿! 如是想到。 赵紫薇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不知崔卿有何建议?” 骆春立马回道:“下官以为,先给他驸马之位,而后由柳小姐和叶世子暗中监视其一举一动,暗中探查藏金地点。待此贼露出野心,伺机偷运金银时,咱们再占为己有!届时,他放归太子,手里没了人质,又失去金银,穷途末路,便等同鱼肉!” 赵紫薇眼前一亮,但随后又突然黯淡下来,道:“话虽如此,但要本宫拿一身清名,去钓一介山贼,父皇怕是不会高兴...” 骆春却道:“这事儿好办。第二份圣旨,我们只给李宣一人看即可。他若问起,便说招驸马事大,需得回京才能公布。但到了京都,岂还有他说话的份儿?” 赵紫薇沉默,想想也是,只要不公布这第二份圣旨,也就不算毁了她的声名。 于是,没有犹豫多久,便决定道:“好!那本宫就嫁了,先给他开心两天!” 说完,立马提笔写下了赐婚圣旨。 只是,不用多久她便会意识到,自己被骆春的馊主意给害惨了... 写完后,也不做停留,喊话道:“来人啊,摆驾传旨!” 第68章 气急败坏,夫人想抗旨吗? 行宫中。 一处地牢内,墙上随着一个“犯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此时正在使劲地哀嚎。 就正是曾经的平洲通判大人刘统。 这厮倒也算是个硬骨头,被赵紫薇移交过来将近十天,也被山贼折磨了近十天,但仍旧守口如瓶,饶是没有曝出幕后主谋便是叶浪。 反而是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绝口不提他人。 而他解释自己买凶拦路,并狱中刺杀的理由,也看似“合理”,说是知道李宣夺得了半月前文渊楼诗会的魁首,得了公主五百两金的赏赐,因此见财起意,想宰了李宣,无关有人指使。 不过,这样的理由,在李宣这里明显是很难糊弄过去。 刘统是平洲通判,算是州府衙门的三号人物。 以他的权位,不难打听到李宣并没有拿到那五百两金子的赏赐,而是与公主做了交易,实则并未兑现。 那又何来的见财起意一说? 再者,狱中囚犯刺杀之时,丝毫没有问起金子的事情,一见面就动手杀人。 你若说这是刘统为了谋财而害命,那恐怕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狱中囚犯或许真是为了钱财而对李宣动手,但刘统肯定不是。 幕后之人可能身份高贵,以至于刘统不惜以自身安危,在为其极力掩饰。 刘统被移交以后,转头山贼就直扑刘府,试图找到刘统的家人,却发现刘家之人在赵紫薇宣布封禁全城之前,就已经全部失踪。 足以可见,幕后之人是在以刘统家人的性命暗中要挟,迫使刘统保守秘密,并承担山贼的怒火。 李宣冷面望着被铐在刑架上,精神萎靡的刘统,蓦然一哼道:“刘大人嘴巴可真硬啊,宁死也不愿说出幕后谁人指使你买凶?” 刘统奄奄一息的样子,“要杀便杀,都是本官一人所为,没有主使!何须废话?” 李宣冷笑:“很好,有点骨气,倒是小看了刘大人。不过,你这样值得吗?对方既能挟持你的家人做要挟,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们?纵然我现在放了你,你出去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与我合作,我保证留你一条狗命。” 刘统也是冷笑,却闭口不谈起来。 李宣等了他半分,未见回复,便也不再废话,道:“你以为拼死不说,就能保住你的家人?我现在只要放出风声,说你已经招认出幕后主使,保不准你的家人隔日便会横尸街头,你信吗?” 听此,刘统微微抬头道:“呵呵,本官在通判这个位置上多年,没少杀你们秋神山的人。即便我说了,你就真能放过我?只怕...本官一说,会死得更快吧?你虽保证留我生路,但你手下之人并没有,对吧?哼,少在此挑拨,我家夫人自有保命的手段,你若想在我这里得到线索,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李宣万难想到这厮竟硬气到如此地步,顿时脸色一沉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忍!来人,上刑具,本当家要亲自用刑。” 身后一名山贼应是,随即取来了数十把各类的刑讯工具。 古代的刑讯手段极为残忍,放在现代...可谓是惨无人道。 正当李宣即将亲自动手上阵之时,另一名山贼赶来禀报,在他耳边轻语了两句。 他神色一展之间,露出微笑:“哦?那你们来,今日一定要撬开这厮的嘴!” 说完,便快步走出了地牢。 来到前厅大院。 赵紫薇已经带着一队禁卫和宫女太监在等待,一见李宣出现,立即向前一步,高举圣旨道:“李宣及秋神山所部,接旨!” 宣旨,本是内侍监的活儿。 但眼下情况特殊,公主殿下倒是亲自前来。 一众山贼听了,却置若罔闻,杵在原地不动,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李宣,似在等待李宣的态度。 而赵紫薇在说完那句“传旨”后也是不动,同样像是在等待什么。 李宣淡笑盯着她,等了半分钟,却未见她有所动作,便开口道:“夫人不是要传旨吗?我在听着呢,等什么?” 赵紫薇脸色一沉,冷面道:“本宫的话你没听清楚?传旨,你为何不跪?” 公主殿下有些火了,接旨必须跪听,这是常识,他居然不知道? 李宣却笑道:“我为什么要跪?秋神山被你们定义为反贼,你可曾见过反贼甘愿跪听圣旨的?” 这倒是一句实话,反贼与朝廷对立,自然而然也就无需跪听。 赵紫薇一愣道:“可这是招安你们的圣旨,有此圣旨之后,尔等便不再是反贼,理应跪听!” “哦,说得也是。但你不是还没宣读吗?没宣读之前,不算作数。换言之,我们现在还是反贼。不过...在你读了之后,倒是可以考虑。嘿嘿。” 他本不愿跪,自顾玩着“概念”游戏。 赵紫薇蓦然来气,“你这是在耍嘴皮子?本宫就问你一句,你是跪不跪?” 李宣直接了当道:“不跪!” 赵紫薇怒了,这厮竟敢如此藐视皇权? 她忍不了了,正要发飙时,却被身后的骆春拦了一下:“殿下息怒,大局为重,且先让这厮得意片刻,咱们按计划行事。他如此谬论,倒也有几分道理,反贼...是不跪君上的。但他自己不说了吗?宣读圣旨之后,他便是良民。届时,再让他跪,跪上个两天两夜!” 赵紫薇想想也是,便压下内心怒火,冷声道:“哼!那你听好了!” 说着,她也不再多言,转头当众宣读了那份册封的圣旨。 一众山贼听后,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这份圣旨的下达,便预示着他们不必再过着人人喊打的日子,有了良民的身份,会自由很多。 最关键的是,李宣被册为“魏王”,拥有三年的高度自治权力,秋神山数千匪兵摇身一变,成了诸侯藩兵,地位跃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岂能让他们不喜? 赵紫薇却黑脸,怒喝一声,道:“吵什么?尔等有了良民身份,就自当谨守朝廷律法!本宫面前,竟敢如此喧哗,该当何罪?” 说着,她摆出公主架子,侧身过一边,似在等待一众山贼的朝拜。 骆春这时也顺势道:“大胆!当朝监国***銮驾在此,尔等还不跪下行礼?不尊礼法,不跪公主,等同藐视皇权,按律当杖责三十,监禁半年!情节严重者,可杀头!你们刚获赦免,难道又想造反?跪下!” 骆府令掷地有声。 赵紫薇双手负在身后,做足了自己公主的架势,颇为得意之色。 你不是不想跪吗? 来,这回你有了良民身份,看你如何不跪! 不跪,便是大不敬! 本宫先砍你手下山贼的人头,再让你跪断双脚,硬是不喊你平身! 看你能怎样? 哼! 她心中微微恶毒地想到,笃定了李宣不得不妥协。 除非,他想再次失去良民的身份! 闻言。 六麻子眉头大皱,悄悄来到李宣身后,小声道:“当家的,怎么办?咱们是跪...还是不跪?” 赵紫薇明显有故意刁难的意思,跪了,难免就受辱于她。 但若不跪,马上就犯法了呀。 站在山贼的角度来讲,刚招安,立马就违法,那还不如不招安... 李宣却笑呵呵道:“跪吧!好歹是***驾临,不跪不行啊。咱们总不能刚从良,就马上犯法!都来,给公主殿下请安。” 一众山贼听了,虽有不愿,但既有李宣发话,倒也齐齐跪下喊了一声“参见公主”。 赵紫薇眼带笑意,嘴巴闭得严实,并没有立即喊“平身”。 而在公主没有喊平身的情况下,按理说...是没人可以擅自起身的。 她冷笑着,还没转过身看,脑中就浮起了李宣在她面前跪得五体投地的样子。 呵呵,这个狗贼还是得在本宫面前跪下,看你还嚣张? 这回,本宫非得让你跪断膝盖! 想着,她回过身时,却见到李宣站得比标枪还直,哪有半点跪下的意思? 赵紫薇愕然,而后大怒:“你...李宣,你为何不跪?” 他竟敢违反朝廷律法? 好呀,先打他一顿再说! “来人!魏王李宣胆敢对本宫不敬,给我先打三十大板,而后拖入大牢监禁,待本宫亲自发落!” 她目光变得尖锐,狠狠道。 身后的几名禁卫得令,立马快步走了过来。 但还没碰到李宣,就被他喝止:“慢着。谁敢动本王?” 圣旨既然下了,李大当家的自称,也就改了。 几名禁卫动作一滞,并不敢轻易妄动。 他们是熟知律法的,皇帝既然下旨册封李宣为王,那不管他此前是什么身份,眼下都已不同。 贸然动一位藩王,不是这几名禁卫可以承担后果的,即便有赵紫薇的命令。 赵紫薇怒眼道:“怎么?你对本宫不敬,还不能动你?” 李宣不卑不亢,笑道:“可以动!但在动手之前,本王希望夫人能想清楚后果。不要到最后,触犯律法的人是你!” 赵紫薇也笑了,宛若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呵,真是可笑!你不愿对本宫行礼,大不敬在先,居然敢说触犯礼法的人是本宫?你脑子是有病吧?” 李宣淡定道:“依本王看,脑子有病的人是你才对吧?圣旨中怎么说来着?封李宣为魏王,属地平洲三县,享高度自治之权,三年为限,见天子可酌情不跪!这话没错吧?” “那么...本王见天子都可不跪,还用跪公主?难道公主比陛下还厉害?这西楚国是公主说了算吗?如果是,我李宣就跪了。但...真是这样吗?请殿下告知!” 此言一出,瞬间让赵紫薇众人猛然愣住。 是啊... 圣旨中已有明言,这厮见天子可酌情不跪。 “酌情”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在正式场合,皇帝没有特殊要求的情况下,他都可以不行跪拜礼。 皇帝面前尚有这样的特权,更何况在赵紫薇这个公主面前而已? 如果赵紫薇一定要让李宣跪下,从某种层面上来讲,便属于僭越。 天底下哪有不跪皇帝,先跪公主的道理? 如果有,那这位公主就必然涉嫌僭越乱权,有违律法。 赵紫薇见李宣有恃无恐的样子,本想趁着传旨的机会,好好挫挫他的锐气,却似乎忘了熟读那份圣旨的意思。 此时,幡然愣在原地,语塞起来。 只因李宣所说不无道理,见天子不跪,等同于见到其他人也可以不跪,合情合理。 “你...” 赵紫薇不知道如何反应了,呆呆瞪着他,想发火又不知该如何发火的样子。 身后的骆春却反应机敏,这时又悄悄上前小声道:“殿下,这厮搬出陛下的圣旨...倒是一时拿他没辙。但仅他一人不用跪而已,他手下的人可没有这样的特权!” 赵紫薇眼前一亮,暗道:对啊,魏王只有一个,山贼却有无数个。李宣狗贼有特权在身,本宫动不了他,但还动不了他手下的山贼吗?待本宫好好折辱那些山贼一番,让他们都跪断双腿! 折辱他的手下人,岂非也是在折辱他? 妙极! 她暗暗想到,收到骆春的暗示,俏脸上立马就浮起奸笑,道:“好!你说得对,那你不必跪了。但你手下的人...呵呵,他们刚才对本宫视而不见,本宫现在非常恼火,感觉受到了蔑视!必须罚!” “他们得跪在这里三天三夜,不得本宫准许,谁也不许起来!否则,按谋逆罪论处!” 她说完话,就格格冷笑起来,明显在故意刺激李宣。 正所谓打狗也得看主人,在李宣面前责难他手下的人,便是对整个秋神山的侮辱。 李宣脸色一凝,但语气平静道:“夫人真要如此?你只是为了传旨而来,接下来咱们还有很多合作的地方,别把事情闹得太僵吧?” 赵紫薇见他颇有顾忌的样子,更显得意,道:“怎么?本宫罚不了他们?你刚才也看到了,本宫读完圣旨后,没有第一时间跪下行礼,已犯大不敬。本宫如此做,有何不可?” 李宣仍是淡定:“你确定要这样?” 赵紫薇斩钉截铁,打定主意要羞辱李宣一番,果断道:“是!” “好!你要说什么大不敬的话,那可不单是我手下这些人有违礼法了。” 他同样露出黠笑,指向赵紫薇身后的太监宫女和禁卫,道:“他们好像也对本王大不敬啊。本王乃皇帝册封的平洲之主,一等藩王,那些人什么身份,见了本王为何没有行礼?简直是胆大包天!” “骆府令,对陛下和公主不敬,有违律法。却不知...对王爷不敬,算不算?哼!除了公主之外,你们这些人都对本王不敬,没有行礼,公主怎么对待我的人,我就怎么对待你们!” “来人啊,把这些对本王不敬的狂妄之徒都抓起来,按照律法处理,先打三十大板,然后监禁半年。” 赵紫薇听了,猛然一惊,这样也行? “你敢?他们都是本宫的人!” “是你的人又怎样?敢对本王不敬,一样得治罪。皇帝的圣旨中可说了,平洲享有高度自治之权,就连你也不能过问!本王只是在处理几个狂妄之徒而已,夫人插手,难道想抗旨?都是在处理大不敬之人嘛,你有你办,我有我办!呵呵。” 说完,便不再理会她。 扭头对身后跪下的山贼,道:“还跪着干嘛?没听到本王的命令吗?起来执行,抓捕对本王不敬的逆贼。对了,骆春和崔玉阳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抓起来,打六十大板,监禁一年,革职查办!” 他借着让手下执行命令为借口,巧妙解放了山贼,却将矛头指向了赵紫薇的人。 令***殿下气急了,俏脸通红。 第69章 虎威军归来! 不可否认的是,李宣突然来这么一招“以其人之道反其人之身”,属实让赵紫薇始料未及。 在她看来,一个刚刚被封王的人理应低调,万不该张扬。 即便吃亏,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该忍着。 李宣虽有“王位”在身,但并未稳固,这时候高调,为自己树敌,很容易就成众矢之的。 不过是折辱他些许颜面,惩罚他手下几个山贼而已,他有必要针锋相对,同时得罪平洲两大主官吗? 简直是愚蠢至极,寻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但她似乎忘记了一点,李宣这个“王位”来得本就不正当,且是反贼出身,哪里来这么多考虑? 相比于朝堂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则,作为山贼的唯一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怎么开心怎么来,哪管你得罪了天皇老子? 真要做什么老好人,那他李宣从穿越过来开始,就该溜走去做一介不起眼的农夫。 这都穿越了,你还想让我平平无奇? 那肯定是怎么舒心,怎么造! 而且,有时候的隐忍,只会让你的对手更加得寸进尺,肆无忌惮。 有仇必报,有恩必偿,肆意洒脱,岂不快哉? 畏首畏尾,岂是男儿本色? 再者。 赵紫薇出身高位,显然不了解市井江湖的潜规则。 站在一位的“大哥”的角度来讲,手下人跟着你...就是想傍着你过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但你若连弟兄们都保护不了,那鬼都不鸟你! 而李宣来这么一茬,伺机对赵紫薇身后的人发难,反击的同时,又可以解除赵紫薇的“禁令”。 只因...他手下的山贼这时候要起来抓捕那些对大王不敬的逆臣啊。 局面瞬间反转,原本是赵紫薇借着自己公主的权势想折辱秋神山匪众,在李宣搬出自己刚获封的“王位”之后,山贼们顺势起身执行命令,不必再跪。 但赵紫薇带来的那些宫女太监和禁卫,包括骆、崔两大主官在内,可就惨了。 刚才在赵紫薇宣旨的时候,他们可没有跪下,读完之后也没有拜见大王,岂非也是大不敬? 要知道的一点是,并非对皇帝无礼,那才叫大不敬。 对比自己官大的王公贵族无礼,也会被重罚。 尤其是像李宣这样的王爵,见面少说也得对他喊一声大王好,即便私下再怎么不和。 否则按礼制,便是“有罪”。 原本这是不值一提之事,但赵紫薇先搬出了“大不敬”,那他也就只能计较了... “遵令,大王。” 六麻子洞悉了李宣的用意,此时黠笑着应了一声,与一众山贼快速起身,不善地朝赵紫薇身后的人望去。 而这厮却也机灵,自知朝堂礼数繁多,未免被赵紫薇抓住什么漏洞,在动手前,又躬身朝她作了一揖,道:“公主殿下,得罪了。王命难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不单是皇命不可违,王命同样不可违。 更何况李宣还是个拥有诸侯权力的大藩王? 只要不是涉及谋逆和邦国稳定层面的问题,就连天子都不好在“诸侯国”内发号施令。 令赵紫薇的俏脸又变成了猪肝色,怨毒地盯着李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气急了。 “等等!尔等...平身。” 就在一众山贼即将冲过去之时,赵紫薇无奈,只能喊了一声平身,而后冷漠看着李宣。 那样子是不打算在刁难了,深知今日是无法在李宣手下讨到好处,公主殿下倒也识趣的及时止损。 相比于惩治李宣手下这群无关轻重的山贼,她并不想让李宣动到骆春和崔玉阳,而至今秋神山的另外四大当家都还未曾在她面前出现。 李宣本就无意与她做无谓的纠缠,见她首先放下姿态,笑了笑后,便摆手令退众山贼,并说道:“听见了吗?你们嫂子说平身!” 他有些厚颜无耻之色,不仅自顾喊赵紫薇夫人,眼下更直言“嫂子”。 一众山贼听了,齐刷刷朝赵紫薇躬了躬身,异口同声:“谢嫂子。” 赵紫薇黑脸,额头上冒出几大串省略号,既有微怒,又显尴尬。 本宫堂堂监国***,这群山贼喊什么嫂子,真当本宫是他李宣的压寨夫人? 但她并没有表露,暗自冷哼一声后,摆袖对李宣说道:“闲话少说,本宫仍有一份圣旨要传。但只能对单独对你宣读,换个地方吧。” 说完,便迈步走进行宫大殿。 李宣跟了进去,并示意关上殿门。 赵紫薇也不作迟疑,转手就掏出第二份圣旨,也懒得读了,直接抛给李宣,道:“自己看!本宫答应配合你的调查,但招你为驸马之事毕竟重大,必须得到了京都才可公布。” 李宣打开圣旨敲了敲,目光微微一蹙,似乎看出了什么猫腻,但没有多说,只是“嗯”了一声。 赵紫薇见他没意见,接着道:“你条件都已得到满足,那也该办本宫的事儿了吧?什么时候让你的人从三大集镇撤出,并配合官府澄清?” 李宣笑道:“好,事不宜迟,今日就办!我稍后便会传令秋神山所部全部撤往平洲城,至于你想怎么澄清,都可以按你说的办。” 他并没有拖延赵紫薇的澄清计划,因为作出澄清,可迅速让山贼获得良民身份,对两方来说乃是共赢。 “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就按之前说好的办,秋神山早就被招安,此番异动乃是配合官军联合军演,并非叛逆。太子也没有被抓,一切都是谣言。” “可以。” “那子众呢?把他带来见本宫。” 听此。 李宣稍显迟疑,眼珠子微微一动,鸡贼道:“小舅子自然是已经起程回京了呀,你不会单纯到以为我会留他在平洲吧?早在你下令封禁全城之前,我的人就已经把他送离平洲。” 赵紫薇却质疑道:“不可能!你手下之人不可能如此迅捷,我大军已封锁了整个平洲郡。” “那也不代表他仍在城中,总之一点,你会在京都见到他。对了,他起程之前,还给你留了封信。” 他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赵紫薇。 赵紫薇接过一看,确认是自己弟弟笔迹,但脸上的狐疑却更深,说道:“让他回来,我要亲眼见到他。” 原以为李宣会拒绝,但他却意外地满口答应:“可以,我来安排。但现在是不是得先干正事儿?” 言尽,也不管赵紫薇是否同意,就收起圣旨,打开殿门下令道:“麻子,传本王将令。招虎威军回城,城中集结,不伤一人,不损一物。凡三大集镇之居民,多有无辜伤及,或财产损失者,皆由我部赔付,以民为重。” “竖起我虎威军大旗,擂起战鼓,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部归来!” 门外的六麻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热血,与众山贼齐声应道:“属下遵令,虎威军雄起!” 不知为何,当赵紫薇听到李宣这一声将令时,心中蓦然一震。 虎威军...便是那一支曾经坐镇京都,部众仅十万,却足以震慑四十万赵氏联军的铁血军团吗? 他们回来了? 第70章 参见少帅! 身为监国公主,赵紫薇对前朝旧事是颇为熟悉的。 虎威军,本是前朝三大皇城军团之一,满编十万人,所部皆是精锐,以一当十的存在。 前朝社稷崩塌之后,赵氏四十万联军兵围楚京,围城数月而不敢轻易攻城,便是在忌惮这支王牌军团。 虎威军占据京都城池而守,本可保前朝皇帝一时无忧。 但不知为何,当年却出乎意料地洗劫了京都国库,而后弃城而守,将楚京拱手相让给了如今的皇帝赵彻。 这在当时朝野内,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即便是时至今日,百姓在谈起这起事件时仍大为津津乐道,乃至有人断言,若当初虎威军没有撤离,前朝皇室起码还可苟延残喘数年。 但也因为此次的背离,令李宣那位便宜老爹领衔下的虎威军声誉大损,逐渐有了污名。 李仕泯从楚京撤离,占据平洲后,一力扫平了当时平洲内的所有乱兵,以平洲太守官自居,既没有表示仍效忠前朝,也没有宣布投靠赵氏。 赵氏坐稳京都,先以摄政王为旗号,派兵镇压各地的叛乱,后纠集前朝旧臣与门阀士族,发昭令登基为帝,至今也不过十余年。 赵彻**后三年,数次遣使来平洲,意图招安虎威军。 李宣手中那份圣旨,便是当年下达的。 只是,李氏虎威军并未接受招安,在皇帝第八次派人来和谈时,斩使官于大帐前,屠数千官兵祭旗,宣布平洲独立。 赵氏朝廷大怒,遣八十万大军四路围剿平洲,鏖战三月,虎威军兵败,李仕泯身首异处,残部自行进山为匪,占秋神山天险苟延残喘。 这便是虎威军明面上的历史,在西楚国的史册中如是记载。 但时至今日,李宣取出十年前的那份圣旨,却给了赵紫薇另外一个版本真相。 不久后。 平洲城上空升起了两道响箭,随着城外暗桩的不断接力,很快便传到了被山贼占据的三处集镇上。 与此同时。 赵紫薇也下令平洲居民聚集于中心广场,扬言朝廷要对平洲发布重大政令,每条街巷都必须派人参加集会。 平洲城顿时人潮涌动,逐渐热闹喧嚣起来。 百里之外。 秋神山三当家屠一城与四当家孙无常合会之后,收到李宣的飞鸽传书,脸上皆有激动之色。 屠一城已是五旬有余的年纪,未成山贼之前,在虎威军中便有些地位,此时略显感慨道:“老四啊,十几年了,咱们虎威军终于能冒头了...” 这些人都是前朝将士,极具信仰,规矩严明。 被迫进山为匪之后,便不再以虎威军自居,以免污了这支铁血军团仅剩不多的威名。 此番李宣发出召集令,却也算是虎威军重新起势的开始。 孙无常眼中泛红,道:“少帅果然说到做到了,进山之时,他曾答应不会让虎威军埋没在秋神山中,今日便是应誓!” 屠一城满脸严肃,卷了卷长袖后,道:“那还等什么?出发吧!恢复虎威军的编制,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揪出当年的始作俑者,为大帅和死去的数万弟兄复仇,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不管最终查到何人头上,我屠一城都要让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传令,竖起当年那面血旗,全速进军平洲与少帅会合。” 虎威军大旗再度扬起,秋神山所部潜移默化间便摒除了山贼的做派,也不再称李宣为大当家,而改称少帅。 霎时间。 屠、孙两部近四千人的队伍,宛如钢铁洪流般迅驰朝平洲方向疾驰而去,排头的先行兵则举着那一面染血的虎威军旗帜。 当年虎威军被剿灭之时,中军无一生还,包括主将李仕泯在内,唯独留下了这面血旗。 这数千老兵身上都穿着铠甲,乃是当年进山时身上所带。 十余年过去,却无一人丢弃自己的甲胄。 而每个士兵身上铠甲都是带着箭孔、刀痕,没有一个是完好崭新的。 可见...他们都曾经拼死杀敌,从不退缩! 相比于赵紫薇麾下那些身穿锃亮盔甲,仍未见过真正战场的新兵蛋子,或许他们根本无法体会到当年在这些“山贼”身上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搏杀... 数千人的队伍,平均伤残率超过六成,但展现出现的气势却丝毫不比现在西楚大军要弱。 大约两个时辰后。 队伍来到平洲城门前,官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群众和朝廷的剿匪军士,皆是将目光投在虎威军身上,神色各异。 屠一城下令全军止步,面上不卑不亢,也不顾及旁人的目光,沉声下令道:“后营留下看守战马,其余人列队,随本校尉入城!如少帅所令,不伤一人,不损一物!” 他自称“校尉”,可见在当年的虎威军中便担任此职位。 校尉一职,可大可小。 到了真正的疆场之上,握有实权的掌兵校尉麾下最高能指挥五千士兵,且是攻坚的主力要职。 城中的中心广场处。 此时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民众和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但自虎威军入城之后,人群便自动让出了一条道,直通广场上的高台。 数千虎威军列队入城,步履整齐有秩,表现出了极高的团体素养。 仍隔着一段距离,李宣在听到步履声后,心中莫名泛起了一丝热血,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高台边等待。 屠一城来到近前,示意队伍停下,自己则先走过去,朝李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郑重道:“虎威军,前军先锋校尉屠一城,参见少帅。” 话声刚落,孙无常就跟来了上来:“中帐幕僚孙无常,参见少帅。” 紧接着,分成三个方阵的队伍中,分别走出三个领头兵,齐齐跪下: “左军长风卫,执令百夫长萧齐。” “中军骁骑卫,掌印中郎夏无痕。” “右军琅琊卫,车骑执戟长常飞。” “参见少帅。” 身后数千步卒,亦同时高喊:“虎威军余部三千九百一十二人,参见少帅。” 声如雷动,威势昭然,直令围在周边的朝廷官兵与百姓震耳欲聋。 第71章 平洲的天要变了... 李宣心中颇为振奋,亲自走下高台,将屠一城和孙无常扶起来,道:“两位叔叔快请起,都是自家兄弟,跪什么?” 而后,又转身对一众虎威军余部,高声喊道:“众将士起身!” 屠、孙二人曾在李仕泯手下当差,且职位都不低,有些资历,算是李宣的叔叔辈。 前军先锋校尉,便是攻坚的矛头,掌五千兵权,职权不亚于主帅帐前的三大偏将,且是主力之一。 中帐幕僚,就相当于主帅的智囊之流,很多行军布阵的计策都是由这些人合议出来的,其幕僚长便是军师。 “遵少帅令!” 三千余将士随即起身,齐声高喊。 那整齐的军阵,庄严的军姿,中气十足的回应,给围观的众多百姓和官军诠释了何为军人的执行力和严谨的纪律性。 赵紫薇带来的这些士兵,人数虽多。 但大部分都是新入伍的内卫兵团,除了少数的带兵将领曾有过沙场经验之外,底层步卒都是新兵蛋子,俨然停留在空有热血的阶段。 此番见到一群老弱残兵,看似故作声威的样子,个个脸上都露出些许不屑和轻蔑的神情。 在他们看来,表面功夫做得再好,老弱还是老弱,不可能变成真正能杀人的“刺刀”。 但新兵蛋子不知道的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经验和勇气才是战场上决胜的关键! 老兵虽残,手中战刀却未老,他们更懂得如何在冷酷嗜血的战场上活下来,并击杀敌人。 相比之下,新兵甚至还没明白什么叫做沙场的残酷。 很多新兵首次接触战场会尿裤子,这绝非是刻意的“抹黑”。 屠一城与李宣来了个熊抱后,转身面向麾下将士,笑着道:“叫什么少帅?现在应该叫大王!”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在赶往平洲途中,屠一城倒也事先知道了皇帝册封的事情。 一众将士又齐声喊道:“大王威武!” 令身在高台的赵紫薇脸色更沉,这些残兵来了,不先拜见她这个地位更高的监国公主,反而是叫什么大王? 这让堂堂公主殿下的颜面往哪里放? 若是在平时,他肯定得好好惩治这些士兵一顿,但鉴于有了方才行宫的“前车之鉴”,她忍下了。 她知道若眼下发难,李宣必然也会“如法炮制”。 李宣穿越以后,是第一次接触前身的这些手下,按理说应该难免生疏。 但这货颇有“自来熟”的本事,也不见外,迅速与众军士聚成一片,可谓应变能力和演技超凡。 片刻后。 赵紫薇来到台前,对着李宣沉声道:“够了吧?别忘了正事。” 李宣闻言,自知目前最重要的是配合赵紫薇澄清“事实”,尽快摘掉虎威军山贼的形象,便与屠、孙二人交代两句后,回到了高台上。 赵紫薇盯着他,道:“你先说,还是我?” 李宣笑道:“自然是你说,夫人演技好,这事儿你说最合适。” 赵紫薇冷哼一声,虽对李宣有些腹诽,但并未多言,转而伸手示意现场安静,彰显出自己皇室公主的威严,开始当众发言。 发言的内容,不外乎是“澄清”这半个月来有关山贼和太子的种种舆论,扬言秋神山在半年前已经被招安,此番动乱,只是配合官府举行军演,并伺机剿灭一些另外的山贼。 同时也将公孙烛与纳兰玥此前袭击睢阳清泉镇那事儿,套在了其他山贼窝的身上,尽可能的挽回百姓对朝廷的信心。 坊间传闻太子被俘,也是子虚乌有,并无此事。 一时间在百姓之中激起了千层浪,对此众人议论纷纷,有恍然大悟,奔走相告平洲匪患根除的,也有表示质疑,暗中置喙的。 但放在明白人眼中,却也不难猜到背后的事情。 随后,赵紫薇又当众宣读了皇帝册封李宣为魏王的圣旨,就更让本已满腹疑虑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儿。 “什么?朝廷要封秋神山那位做魏王?山贼变藩王?” “岂止是变藩王这么简单?没听到吗?圣旨中说了,魏王封地高度自治,不涉国本,朝廷一律不管。这是妥妥的诸侯待遇!” “诸侯待遇,那以后这平洲不就是这些山贼说了算?天啊...” “朝廷怎会下这样的旨意?将平洲三县交给一众山贼管理,这样平洲百万平民以后可怎么活啊?虽说这自治之权都是几年的期限,但如何熬下去?” “不行!朝廷这是要放弃咱们平洲百姓啊,大家伙可不能同意这份圣旨!” “...” 百姓的议论声大了起来,反对册封李宣的声音开始显现。 朝廷虽澄清了山贼被招安的事实,但此事牵涉重大,平洲百姓并不认为秋神山有了良民身份后,就真的会变成良民。 若平洲真被立为属地,且高度自治,活在山贼的淫威之下,却是大部分人不愿接受的。 赵紫薇听着这些反对的声音,却没有出言压下,而是带着一丝消息来到李宣身边,黠笑道:“都听见了吗?看来,平洲人都不愿意让你当这个王,不如我们再谈谈条件?要不然,即便平洲交给你,你也管不住!” 李宣似有所料一般,却道:“不谈了,这个王...我是当定了,耶稣也拦不住我!” 赵紫薇一呆:“耶稣?耶稣是谁?” 李宣神秘一笑,却是吊足了公主殿下的求知欲,道:“不告诉你!” 同一时间。 广场边上,一间高档茶楼,临街二层的包厢处。 窗户半掩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正透过缝隙,观望着高台上所发生的事情,但沉声不语。 等到包厢门被打开,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进,在窗边那人的耳边轻语几句后。 那人才露出一抹轻笑,关紧了窗户,转身对室内十名华服男子说道:“诸位,情况属实。朝廷这回是真的招安了秋神山,当年那群虎威军又回来了。平洲将被立为属地,隶属魏王,高度自治。” 而此人,就正是平洲总商会的会长,也是买走李宣鸡铺的沈家家主,沈三钱。 此话刚落地。 包厢中,平洲最大的十家商会老板就震惊起来,纷纷拍案而起: “这...这不是断了咱们的财路吗?朝廷此举等同抛弃了平洲啊,让一介山贼头子来管理平洲,跟让平洲百姓去送死有何区别?” “完了。传闻秋神山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慕容家的商队近些年没少被他们抢。这要是把平洲给他们,咱这几个大商号怕是都难以保留了...” “怎么办?咱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家产,难道就这么拱手相让给山贼?这群山贼把持平洲三县的第一个动作,肯定是掳劫我们这些富庶商贾的财产,中饱私囊啊。” “看来,这平洲的天要变了。沈会长,咱哥几个向来都是唯你马首是瞻,你给出出主意?” 第72章 打个赌吧? 平洲十大老板心急如焚,确定李宣必成魏王之后,人人自危,都将目光投向了沈三钱。 在他们看来,山贼把控平洲的第一步动作,肯定会先拿他们这些富商开刀,夺取他们的财产,以中饱私囊。 山贼就是山贼,即便披上了良民的外衣,也难以改变本质。 这便是人心固有印象的可怕之处。 在大部分人眼中,一旦对你的印象产生了定性,便很难改变。 李宣所部虽是虎威军出身,但曾做过山贼,是不可能轻易得到百姓信任的。 沈三钱老奸巨猾,当年仅凭三个铜板,就做到了今时今日平洲首富的位置,可见是颇有谋略和手段。 此时面对十人的求助,微微一笑道:“诸位稍安勿躁,朝廷为何有此决定,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传闻是真的,太子或许真的在山贼手中。朝廷为保太子安全,不得已册封李宣为王。” “这是不可改变之事实,老沈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不过大家也不必过分担心。朝廷是不会放弃平洲的商贾和百姓的,若我估计没错,接下来会有一个疏散计划,允许平洲百姓和商贾自愿撤离,转至其他州县。” “如果各位不愿与山贼共处,只需离开平洲就可以了,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听此,几人面面相觑。 沈三钱所言不无道理,朝廷自知百姓心理,很多人是不愿与山贼为伍的,那么撤离计划肯定会有安排。 不愿留下的,搬走即可。 但十大老板皆是浸淫平洲商界多年,根基就在这,财产也都在这。 想让他们割舍多年打下的基础,搬到另外一个州县重新开始,这个决定是不容易下的。 可以的话,没人会愿意放弃目前所有,重新开始。 尤其是富商之流! 其中一人试探性地开口道:“那不知...沈兄作何抉择,留下还是搬离?” 沈三钱浅笑,并没有正面回复,而是直接吩咐自己的管家,道:“沈全,立刻回府通知下去,所有人打包行囊,准备随时撤离平洲,往京都迁去。” 沈全应是,当即快速离去。 这么一说,十大老板也都明白了沈家的意思,赶忙拱手告辞,回家准备撤离的事宜。 沈三钱在十人走后,脸上却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 来到茶楼的后门处。 沈全却并未离开,扶着沈三钱上车后,便微妙问道:“家主当真要撤离平洲,这里可是咱们的大本营啊,您舍得放弃?” 沈三钱微笑道:“你也说了这是我沈家的大本营,岂可放弃?” “那家主还建议几大老板走?” “他们不走,我们怎么有钱赚?他们此去,肯定会结束麾下商号的产业,将所有生意都低价变卖逃离。这么大个生意,我们不能错过。找人换个身份,只要十大老板低价出售产业,咱们就接收!但不能让他们知道是咱们买的,我有种预感...将来他们肯定得高价求我买回去。嘿嘿。” “家主是想低收高卖,伺机吞并十大老板的资产?可...不怕那群山贼抢?” “怕什么?魏王李宣,居然就是当初卖我们细盐的那个年轻人。此人有些诡计,且不说他会私制细盐,单说他能成功绑架太子,迫使朝廷封赏,此子日后就大有可为。他占据平洲,恢复虎威军的旗号,岂会再做作奸犯科之事?平洲的天要变了,但我觉得...会变好。” “原来家主是有此谋断,可谓妙计!十大老板唯恐山贼加害,匆忙逃离,肯定会低价贱卖财产。我们低价接收,日后定可翻倍卖出。即便李宣没能力管好平洲,圣旨中也说了魏王的自治权力只有三年。三年后,朝廷归来,那些产业的价值可飙升数倍。家主睿智啊...” “嗯。不过,咱也不能过于冒险,走...咱们也是要走的。留下一个小商号在平洲,大部先搬去京都吧。看看形势再说,老夫倒是有些期待这位新魏王了。呵呵。” “...” 另一边。 广场的高台上。 不得不佩服沈三钱独道的眼光,还真如这位大老板所说,在宣布平洲由魏王自治之后。 当赵紫薇再次当众说话时,便是公布朝廷接下来的“撤离计划”细则。 平洲自治的三年内,那些不愿继续留在平洲三县境内的百姓和商贾,朝廷皆安排他们转至其他州县生活,贫富不论。 平洲所有原属官吏,皆返京,由吏部重新指派任职。 守军即刻开拔,撤出平洲全境,伺候平洲治安将由李宣麾下的虎威军接管。 缓冲期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后,平洲将彻底由魏王李宣说了算。 这个政令,对于满城的百姓来说,可谓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 朝廷虽把平洲交给了山贼,但没有放弃平洲百姓,允许他们自由去留。 消息一出,蓦然间广场上的人群顿时退了大半,都各自回家准备报名搬离。 该卖财产的卖,该收拾的收拾,平洲城霎时间纷乱起来。 毕竟...正常人都不愿留下与山贼为伍。 赵紫薇望了望此时忙着散去的人群,笑得开心极了。 在她看来,这个政令一出,平洲的良民和殷实商贾肯定都跑光! 李宣即便占据了平洲,也只会得到一个空城。 留下的都是些恶霸和乞丐、贫民,看他怎么管好这个平洲! 城中良民和商贾,是维持平洲经济的基础。 这些人都走光了,李宣就是再有大才,也难为“无米之炊”,肯定治理不好一府三县! 见她得意的模样,李宣走过去道:“夫人高招啊,你把城中良民和商贾都接走了,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留给我了?” 赵紫薇瞪了他一眼:“夫人什么?谁是你夫人?赐婚的圣旨未公布,你别老是乱喊。而那些良民和商贾都是自愿走的,关本宫何事?哼!你这个魏王...自己留下做孤家寡人吧!” 说完,她留下一个略带鄙夷和嘲讽的眼神,转身就走。 李宣却叫住道:“哎,等等。夫人就这么肯定我会是个孤家寡人?要不然,咱们打个赌?不出三个月,这些平洲百姓和商贾一定会挤破了脑袋想回来。” 赵紫薇止步转身,觉得可笑极了,当即应允道:“好啊。赌什么?” “我若赢了,以后人前人后,你都得喊我夫君,唯我命令是从。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得照做,包括洞房!” 他坏坏地笑道。 “你...” 赵紫薇一愕,看到他脸上那抹荡笑,公主殿下忽然有些不安。 但冷静一想后,却又觉得这厮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平洲百姓都给强行拉回来,即便他有,她也可以从中作梗,暗中破坏。 这个赌约,她肯定不会输! 而且,李宣也等不到那个时候,只要他交出赵太子,就是他的死期! 如是想到,***殿下也不生气,转而道:“哦?这么有信心?那要是你输了呢?” “悉听尊便,夫人要杀要剐,李宣不说二话!” “好!本宫答应你了!” 她露出一抹冷笑。 第73章 大王令:分房分地分老婆! 李宣听了,顿时眼前一亮,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谁反悔谁是小狗!” 赵紫薇自以为稳操胜券,轻笑道:“放心!要反悔也是你,本宫一言九鼎!” “那我就放心了,好期待啊。” “哼,是啊。本宫迫不及待要砍了你的脑袋!” 她留下这么一句狠话,随后甩袖离开。 回到行宫中。 圣旨已经公布,一众山贼倒也不必再躲躲藏藏,除了负责看守赵义匡那部分人仍需隐藏行踪之外,余下的都可明着出入行宫。 书房中。 李宣召集了三大当家和一众骨干成员开会,纳兰玥另有隐秘任务,并未到场。 人齐之后,李宣开口道:“大家都说说看,平洲现在已入我们手中,接下来该如何稳固。” 孙无常身为虎威军前任幕僚,素来心思缜密,主意也多,第一个回道:“少帅,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要迅速稳定平洲的民心,并设法将赵太子送离平洲。朝廷允许百姓自由去留,对我们来讲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城中若无人,单靠我们数千弟兄根本就无以为继,难以掌控平洲全局。” 屠一城也附和道:“说得没错。官府此举,是在刻意给我们制造麻烦。百姓是平洲的基础,朝廷把人都迁走了,咱们岂非成了孤家寡人?估计...留下的那些都是没有能力的贫民,或者流匪,乃至是朝廷的暗桩,只会给我们制造麻烦。” 公孙烛深深点头道:“不得不说啊,赵紫薇这一招,属实让我们大为头疼...” 李宣却道:“那倒未必,我却认为对我们来讲,并非全部是麻烦,也是有些好处的。单说一点,此时城中纷乱,百姓都急着变卖家产离开,赵紫薇肯定无法全面顾及。这时候,是我们趁乱把太子送出城的最好时机。” “阿烛,你亲自去一趟,配合应霓裳把他送走。但要记住,暂时不要暴露霓裳的身份。” 公孙烛点头,随即先行离去。 赵紫薇的政令一出,在城中掀起哗然,大部百姓都急着出城逃离,场面纷乱,便是送走赵义匡的最佳机会。 “城叔,城中居民大肆变卖家产离开,价格肯定很压得很低,这是个巨大的商机啊。一旦城中秩序恢复,那些田产房产的价值都会翻倍提升。你安排一下,将寨中银两都拿出来,尽可能盘下城中居民的财产!我们主动出手接盘,便是要侧面向他们证明...即便所有人都离开,咱们秋神山也有信心打理好平洲。” 他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道。 屠一城也不多废话,直言道:“好。我会全力而为,但寨中存银并不多,只怕无法全数盘下。” 李宣道:“不要紧,选最值钱的下手,压低了价格来买。你们几个全力配合城叔,这几日多累点。” 他看向身前的几名骨干成员。 “是!” 屠一城应了一声,随即带人离开。 书房中便只剩下李宣和孙无常两人。 他示意孙无常坐下后,若有深意地说道:“常叔,处理完赵义匡和城中居民资产的问题,接下来最迫切需要解决的,便是人员问题。虎威军要壮大,就不能固步自封,必须吸纳新鲜血液,重新打造一支铁军。” “人口,便是首要条件。我们要迅速稳定平洲百姓的民心,让他们对我们有所改观,并加入我们的队伍。对此,你有何看法?” 孙无常道:“百姓之所以争先逃离,不外乎是因为这些年朝廷的我们虎威军的抹黑,以及对山贼的一贯畏而远之的看法。但要想在短时间内破除这样的偏见,并非容易。最好的办法就是...许以厚利!” “相比于掌权者,百姓真正想要的只不过是吃饱穿暖,有一个安定的家,生活蒸蒸日上。我们若能满足他们的基础要求,他们其实也不是非走不可。关键在于,我们能给他们什么样的条件!” 李宣深感赞同道:“常叔所言有理!让百姓对我们改观,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做到的,唯有厚利。而我们秋神山什么都不多,就是藏金多,倒是有这样的条件!” “少帅此言,指的是当年大帅留下的那批前朝金银?你心中好像已有打算?” “是。” 说着,二人便开始私语起来。 片刻后。 当分开时,孙无常已是惊喜之色,道:“少帅此计,恰好点中要害,当属绝妙啊。孙无常佩服!” 李宣呵呵笑道:“常叔过誉了,一般策略而已。如果连你也觉得可行,那倒也算大有可为。” “非但大有可为,孙某以为...此策一出,不用半年,想入我平洲籍贯者会多如牛毛!” “嗯。但咱们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现在是百姓选择我们,时机一到,便是我们选择百姓了。赵紫薇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实则却是在帮我们大忙啊。” 李宣缓缓接道:“常叔,不出意外的话,在平洲交接的一个月缓冲期后,赵紫薇便会催促我赴京面圣。在我离开后,你务必做好三件事!第一,清剿城中细作,把朝廷的暗桩都给我拔了。目前大部分百姓都在撤离,留下不走的,唯有两种人。那就是...没能力离开的贫民和流匪,还有官府的暗桩。” “你要细细甄别,把赵紫薇留下监视我们举动的细作都揪出来!第二,我们秋神山既然已经招安,那平洲境内都不该再有山贼了。让阿烛和城叔配合你,三个月内扫平境内的其他山寨。愿意归降的,给他们一条生路,不愿意的就死!总之一点,我要整个平洲安稳,话事权只在我们秋神山手中!” “第三,切实执行刚才咱们商量好的计划。平洲全境实行免税,不单免人丁税和徭役,商贾税也免!所有进入我们平洲营商的商家,原则上不收任何赋税,但条件咱们说了算!再者,对底层居民大力扶持!土地先收归州府所有,再按户分包到位,确保人人有饭吃,人人有田地。” “州府与各县空置的房屋,免费下发给群众!对我平洲有突出贡献者,由官府安排发放配偶,接受各地州府不要的难民!记住一个原则,凡入我平洲籍贯者,免税,分地分房分女人!现在有人看不起咱们平洲,以后的平洲要让他们高攀不起!” 他信心满满地说道。 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 酒足饭饱思淫欲! 那我给你田地,给你房产,还给你配个老婆,你要不要来? 平洲没有赋税,也就是说挣多少,你都可以放进自己口袋。 只要不是个连吃饭都懒的“痴汉”,那就绝对可以在平洲安稳生活! 有这三大条件为噱头,平洲日后的一个籍贯户口,怕是千金难买... 孙无常满口应是,喜形于色,已经可以想象到这道“大王令”公布之后,平洲会是什么空前的场景。 第74章 赴京,五朝盛会! 二人开心了一会儿,但计划虽好,实际实行起来倒也有些值得斟酌的地方。 首当其冲,便是封地收入的问题。 平洲实行免税,就相当于官府没了收入来源,那如何平衡补贴新居民的那些支出? 秋神山手上虽掌握着前朝国库的巨款,但再大的巨款,坐吃也会山空。 想要长远发展,就不能专吃“老本”,还是得想想将来的收支问题。 孙无常是个未雨绸缪之人,兴奋过后,便实事求是道:“可是少帅,以厚利吸引民众返潮,确是妙计。但当大量人潮涌入之后,单说补贴政策这一块,对咱们来讲就是不小的压力。而咱们实行免税,又失了收入,该何以为继?” 李宣一笑,却像是早有筹谋一般,道:“这个无妨!咱们虽实行免税,那只是免人丁税、徭役和商业税,可并非什么费用都不收!房子和田地不收钱,但我们可以收房产物业税和治安费。” “而且也不是每一个入籍平洲之人,都有这样的待遇。咱们要甄选,能对平洲有用之人才是我们拉拢的对象!例如勤奋刻苦的农民,童叟无欺的商贾,才华横溢的文士...等等。” “那些好吃懒做的闲汉,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平洲不养闲人,别想着来了就可以靠官府养活,摊摊手坐吃等死!平洲的新户籍要有门槛,不能大量对外开放。设置一个人才选拔制度,有心立志在我们平洲发展的,才有此待遇。反之,恕不招待!” “土地属于公有制,百姓只有使用权,没有支配权。坚决杜绝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投机之徒,只要入籍一段时间,而毫无建树者,就要收归他的福利,留给真正干实事之人。各大坊市、重要场所实施官营,把交易权、物价权牢牢把握在我们手中!” “官吏任免,贤者居上,不问资历。征兵制度,自愿入伍,高薪养廉!我们需要的是人才和踏实肯干的民众,而不是投机取巧的理想主义者。记住一点,人可以无才,但不能懒惰!勤不富也饱,懒不饿也贫!这是我们平洲择才的基础!” “再者,我们所征收的公益费用,不可重征。一个标准,三年内我只要平洲收支平衡即可,不需要官府财政有富余。取之于民,要用之于民,这是获得民心的基础。” 孙无常听后,深感赞同:“原来少帅早有长远打算,此乃平洲之福啊。只要我们能初步获得民心,百姓愿意在此扎根深耕,便算是与我们利益捆绑了。日后,即便我们手中再无赵太子这张王牌,朝廷想对我们动手怕也不易。” 李宣点头道:“没错!平洲的土地属于公有制,按劳分配,勤劳肯干之人能分到更多的田产。他们可以自己当家做主,而不是给地主打工做佃户,也不用交人丁税。出产的粮食,赚到的银钱,能有九成落入自己口袋。平洲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财产就在这里,朝廷要夺走他们现有的一切,他们会愿意吗?不会!” “只要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生产方式,以后若是有人妄图改变这样的规则,那么他们肯定会拿起武器和我们站在一起!” 孙无常目光微妙道:“明白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不出意外的话,待城中居民大部登记完毕之后,赵紫薇必定催促少帅赴京受封。即便再怎么拖延,估计咱们都得在五朝盛会前交还赵太子。四国使团齐聚京都,这么大个盛事,堂堂储君若不出席,赵彻老儿定然不会同意。” “五朝盛会具体什么时候举行?” “距今不足三月。” “三个月...时间确实有点急,但事在人为,现在就是我们与时间赛跑的时候。皇帝邀请四国使团来京,不外乎是想四国联合承认赵氏正统的地位,以便他能坐稳皇位。换言之,在这么大个事儿面前,他们是不会轻易动杀伐的。至少在盛会举办期间,到四国使团安全离京之前,朝廷都不会对我们动手!” 李宣郑重道:“保守估计,前后我们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来改变平洲!半年内,要设法让平洲大变样!这有点难,但天底下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时间紧迫,常叔,咱们要迅速行动起来。” “州府有我坐镇,你现在马上点兵,迅速进山招安其他山寨之人,愿意投降解散者,留其性命。不愿,那就杀,一个不留!平洲不能再有山贼,只能是我们虎威军说了算。” “是。” 孙无常起身应了一声,快步出门而去。 没多久。 一支近两千人的虎威军队伍,便急急出城而去,扬尘四起。 十天后。 平洲城中十里空巷,各大店铺门可罗雀,不复半月前的人潮拥挤,一片萧条之色。 李宣虽已有了应对百姓流失的对策,但并没有立即实施,而是想等到大部分忠于朝廷的民众离开之后,再做择机发布。 他真正要留下的,是那些对平洲有归属感的人,而不是看重利益而来的墙头草。 赵紫薇与骆、崔二人走在空荡的大街上,望着眼前一片萧条景象,有些幸灾乐祸道:“这样的平洲城,我看他李宣能掀起什么风浪!呵呵。走,去行宫看他笑话!另外,平洲之事已差不多了,也该命他交出子众赴京了。” 骆春谄媚道:“殿下妙计啊,允许百姓自行迁离,只留一座空城。李宣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为无米之炊。下官以为,不出一个月,他们必定...” 可话没说完,忽然被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令赵紫薇身边的禁卫不由紧张,腰间大刀抽出了一半。 伴随着一名虎威军传令兵的高呼,快马疾驰而过:“报...大捷!平洲五十二处大寨,除三处负隅顽抗之外,皆已归顺我虎威军。从此,平洲再无匪患。” 赵紫薇听了,脸色一黑。 什么? 官兵剿匪数年,连一个秋神山都拿不下。 此番李宣仅仅出动两千人,十天内就招降了境内其余的几十处山贼窝? 这让堂堂官军情何以堪? 骆、崔二人不由一愣,暗暗低下了头,不敢去正视赵紫薇暗沉的目光。 第75章 这个山贼不一样! 但无可厚非,相比于官兵打山贼,山贼打山贼更具备天然的优势。 单说一点,同是山贼,彼此之间是相互熟悉的,孙无常带领虎威军前往剿匪知己知彼,更能做到击其要害,其一击击中。 加上秋神山在平洲本就声名在外,乃是悍匪之首。 其余山寨早就有合并的想法,只是碍于李宣前身自诩“虎威军”出身的缘故,不肯真正地与山贼为伍,这才作罢。 此番,孙无常只是稍作招安和威胁,大部分山寨就都俯首称臣,也是可以预料之事。 至于有些特例的山寨,那结果只能是灭亡。 赵紫薇听见秋神山仅用两千人,不作死战,三天内就平复了匪患,着实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抛给骆、崔二人一个暗怒的眼神。 这倒不是说“我军无能”,只是...秋神山有点厉害,手段更加恰到好处而已。 顿了顿,赵紫薇黑脸冷哼,正要迈步走向行宫。 却见李宣不请自来,带着秋神山三大当家人,以及军中骨干齐齐走来,身后还跟着一支车队。 车上满是辎重物品,看那样子像是要打包出远门。 赵紫薇微微皱眉,走过去诧异道:“你这是想干嘛?” 李宣笑了笑,回道:“若无意外,夫人这是来催我起程赴京的吧?我有先见之明,这不是一早准备好了吗?” “哼,算你识趣。那子众呢?本宫要见他,他在哪?” “不是说了吗?小舅子已经提前回京,你会在京都遇见他,而他不也留信给你了吗?” 这算是一句实话。 早在几天前,平洲居民大肆外流,城中最为混乱之时,公孙烛与应霓裳等人已经将赵太子送离。 但听在公主殿下的耳中,却八成是一句假话。 在她看来,李宣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这么做。 把赵义匡送往京都,岂非是放虎归山,自投罗网? 没了赵太子做人质,李宣还不得立马被砍头? 只是,有时候就得反其道而行,正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李宣不会这么做,他就更加得这么做。 当所有人注意的焦点都放在平洲城时,那位“肥羊太子”却已在京都,任凭赵紫薇手下的暗桩如何反转平洲都将查无所获。 “少来这套!根据约定,你必须得让本宫先见见他!” 她冷声道。 李宣脸上的笑意不减,正要回话,却被身旁突兀传来的一阵哭声打断。 只见不远处的小店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孩童正拉着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半哭半跪道:“娘子,你等等...马公子对你不是真心的,他只是贪恋你的美色。玩腻之后,便会弃你如糟糠,你可不能冲动啊。” “而且,你若是走了,咱们的孩子可怎么办啊?他们才几岁,可不能没了母亲啊...” 话刚说完,男人身后的一男一女也都紧紧扯住貌美女子的衣襟,央求着母亲别走。 那貌美女子却一副去意坚决的模样,狠狠甩开三人的手,冷声道:“不走?不走留下跟着你等死吗?平洲都快成山贼窝,你还惦记你那家小店。几天前我就让你卖了那家破店换取银两,交给朝廷做安置费,换个地方过日子。” “可你呢?说什么那是你死鬼老爹留下的,舍不得?舍不得,那你就自己留下等死!老娘可不奉陪,跟着马公子,至少我可衣食无忧!这些年跟着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老娘可真是受够了。孩子都留给你,爱咋咋滴,别挡着老娘去过快活日子。” 女子一脸决然,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样子,快速跳上马车走了。 不仅未曾回头看过自己的孩儿一眼,临走时还猛踹了男人一脚,目光狠毒。 男人一家三口声泪俱下,追着“马公子”的马车走了一段,却也知道追不回来,便只能相拥而泣,令人闻之动容。 “同林鸟,有难临头各自飞”的典故,屡见不鲜。 李宣就算没见过,倒也听过不少。 但如此决绝,连自家孩儿都不看一眼,就跟着情夫跑路之人,他却是第一见。 心中不免一怔,李宣的脸上顿时泛起一抹寒霜,目光投向“马公子”的马车,却是对着赵紫薇说道:“你转移百姓也就罢了,居然还收他们安置费?你怎么想的?伺机大赚一笔,中饱私囊?” “可知如此作为,会害了许多无辜的百姓?” 赵紫薇也是微微震惊,她并未想到收取少量的安置费,会给无数想要迁离平洲的百姓造成困扰。 本来心中是大为恻隐的,但见到李宣颇有责怪的语气,脾气一上来就没好气道:“那又怎样?不能收?朝廷为他们安置新的栖息地,购置田产,那都不用钱?这本就得他们自己出力,不可能全部让朝廷承担。” “再说了,他们也可以不走!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非要整个平洲自治,何至于发生这样的情况?” 李宣冷漠盯着她,却不愿与之逞口舌之利。 随即甩袖走向那一家三口,亲自将三人扶起,道:“这位哥哥起来说话,不要哭了。再哭,已走之人也不会回来。” 那男子本已起身,但在看清李宣的面容后,蓦然护着自家孩子退后了几步,又跪倒颤声道:“草民...草民...叩见大当家...不,是王爷...” 自澄清以后,李宣身为秋神山大当家,新封“魏王”之事,已是人尽皆知。 以前没人见过李大当家的真容,现在曝光后,却已成了明星人物。 那男子显然认出了李宣,而秋神山这些年凶名在外,即便没有真正见过他们杀人办事,普通人道听途说却也难免会信以为真,对李宣等人颇为忌惮、恐惧。 李宣沉声道:“你起来说话,既知我是秋神山的大当家,又是王爷,那就起身!否则,便是抗命。” 男子哆嗦了一下,应是起身,却不敢与李宣对视。 “你家娘子是因为你无钱支付安置金,又不肯变卖老父留下的店铺,而抛家弃子的?” “是...” “你为何不愿卖了店铺,是想留下?” “店铺是小的过世的父母留下的,一是不忍,二是...价格压得太低,卖了也不足以支付我一家的安置费用。若能安稳留下,谁又愿背井离乡?小的家丑外扬,让王爷见笑了,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好。你若真心留下,平洲岂会不给你安稳度日的机会?” 说着,他指向沿街的一众店铺和家宅,沉声接道:“听着,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在这条街上任选一处家宅和一间门店作为你的私产,好好保住你父母留下的小店,将之发扬光大。” “家宅和门店的钱,由我王府承担。你只需安心留下过生计,其余的不必担心。秋神山之人不会抢你,也不会害你,反而会支持像你这样的良民。人可以穷苦,但不能失了志气。我予你基础,你日后当奋发图强,雪清今日之辱!可明白?” “秋神山帮你,不需要你做额外的回报。日后有人来了平洲,你只需如实相告,虎威军乃是义军,而非匪类即可!” 那男子听了,震惊之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这位新任王爷竟然对他一介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出手相助,送他一处家宅和门店,还不收钱? 可传闻中不是说秋神山之人都是恶魔吗? 尤其是他们的大当家李宣,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饭桌上摆的都是人肝人心... 怎么看起来与传言不一样? 男子不敢轻易接受,畏畏缩缩道:“这...小人卑微,无功无禄,不敢受大王恩典...” 李宣早知对方如此,笑着转身喊道:“常叔。” 孙无常上前道:“少帅。” “你记下此人,稍后带他择一家宅和门店,亲自交付给他。他若不愿走,以后那些都是他的私产,谁也不许觊觎。他重新开张以后,让弟兄们都来帮衬他,助他渡过难关。只要他老实肯干,好好工作养家,照顾自家孩儿,那他的福利永久不变。” 李宣严肃吩咐道:“另外,查一下刚才那位马公子的底细。日后他再来平洲,不管是来营商,还是常住,入城都必须先交一百两门票!至于那名女子...除非她的孩子想见她,不然玉皇大帝来了,你也不准让她入城!” “是,谨遵少帅之令。” 孙无常拱手应道。 随后,转身面向那一家三口,接道:“跟我来,没人会伤害你们,虎威军军纪严明,大王既有令在先。以后在平洲,就不会再有打家劫舍的勾当!公主殿下就在这里,她做见证。” 一家三口闻言,看了看赵紫薇,迟疑了些许后。 男子忽然带着自家孩子跪下,叩谢:“谢大王恩典,小人定当...” 但他没能跪下,也没能说完话,就被李宣扶住,道:“表面的客套就少说,本王给你扶持,也不是没有条件的。你务必照顾好膝下的孩儿,好好对他们供述教学。本王的人会时刻盯着你,你若有懈怠或者懒散,定让你悔不当初。明白?” 那男子顿时感激涕零,似乎瞬间对他放下了戒心,言谢不止。 李宣浅笑,却淡然道:“不必言谢。走吧,跟我的人去挑选你的新房和新店,把店铺重新开起来。” “遵大王令。小店重开,日后大王前来,概不收钱。” “好。记住你这话,本王胃口不小哦。” 他打趣了一句,摆摆手,随即示意身后众人和车队往城门方向走去。 赵紫薇望着他离开,眼中有些复杂之色。 同样与那一家三口一样,心中有个疑问...这个山贼怎么有点不一样? 固有印象中的山贼,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极恶之徒。 可李宣这个狗贼居然会帮助人,而且还不求回报? 公主殿下有些看不懂了。 来到城门外。 赵紫薇倒也做好了出发赶回楚京的准备,城外官兵的车队已准备就绪。 随着领头的崔玉阳,上马高呼一声:“出发。” 长长的队伍便开始沿着官道缓缓开去,伴随着无数竞相“逃离”平洲的百姓。 大约两个多时辰后,已近黄昏。 但官道之上依旧人满为患,全是赶着离开平洲的人流。 赵紫薇只给城中百姓一个月的缓冲期,换言之,一个月的缓冲期满,平洲三县将彻底交给秋神山管理。 在这些人看来,赶不及离开的话,就有可能遭到山贼的洗劫,以至于日夜兼程都要跑。 李宣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屁股都坐麻了,就走出车头伸了个懒腰。 好巧不巧,却见到官道两边的田野上,有一群妇人在田中赶收稻谷。 可诡异的是,这稻谷还是青青的,稻穗还未饱满,而现在也并非秋收时节,这些人就已经在赶收? 有毛病吧? 把青稻谷提前收割起来,非但打不出太多米粒,还糟蹋了这长势正旺的庄稼,白费了数月的辛苦。 这些人看似都有些种田的经验,怎会如此? 李宣当即示意马车停下,走过去询问道:“你们这是作甚?稻田还未长熟,这么急着收割想干嘛?” 田里几名农妇闻声抬头,自知跟着官兵队伍的,都是有身份的大人物,便先行了一礼。 其中一人回道:“回官老爷,咱们倒是知道稻谷未熟咯,可没办法呀,还是得收!” 李宣皱眉:“为何?” “唉...” 妇人叹气道:“咱几个都是不远村子里王员外家的佃户,租种他家的田地。可这平洲啊,不是快要交给山贼了吗?王员外一家就要走了,所以催着我们叫佃租。咱们实在没法儿,只能把青稻谷提前收了交租,然后跟着王员外另寻田地谋生去。” “什么?那你们岂不是损失惨重,白白浪费了这些庄稼?” “谁说不是呢?可是平洲这天都要变了,皇家把平洲给了山贼,咱就是再多不愿也得离开,不是?留下只怕会成为山贼的口粮,跟着王员外...虽然佃租高了点,但兴许还能有顿饱饭。” “谁说留下就会成为山贼的口粮?那个王员外现在在哪?你们马上停止收割,去叫那个王员外来见我,就说李宣找他!” 李大当家脸色猛然一沉,不悦道。 而这时候,身在李宣马车后的赵紫薇意识到队伍停了下来,也不悦地掀开车帘,道:“怎么停下了?不是让你们抓紧赶路,天黑前赶到睢阳县吗?” 第76章 租金,一年一斗米! 她走出车厢,车旁的太监刚想回话。 见到不远处李宣正与路边的农妇谈话后,赵紫薇摆手令退了侍者,也下车走过去,问道:“为何停下?” 李宣扭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立即回答,先是催促几个农妇去叫那位王员外,才开口道:“你说为什么?这么好的庄稼尚未成熟,他们就已经在收割,你不觉得可惜?” 听此,赵紫薇也是一愣,向田中的农妇问道:“为何要这么做?就算要走,也得等这批庄稼熟了之后再走,急什么?朝廷不是给了你们缓冲期吗?一个月若不够,亦可延长!” 几名农妇见她一身凤袍,不用多想便猜出了她的身份,皆是跪倒行礼,而后又将缘由说了一遍。 赵紫薇得知后,面色微沉:“什么?这黑心的地主竟要求你们提前交上佃租,并自行负责迁徙安置的费用,否则便不再雇佣你们?” 领头的农妇战战兢兢道:“是...咱们几家人没啥本事,就只会耕地种田。租种王员外家的田地已有十来年,重税之下本就家无余粮。此番王员外要走,若不带上我们,我们又没有自家的田地。就算没被山贼当口粮给吃了,也得活生生饿死...” “万难抉择之下,纵然田里的庄稼没有成熟,也得赶紧收了。能打出一点粮食算一点,凑着交了佃租,跟着王员外另谋生路,还能有口饭吃。” 所谓的佃户,也就是租种地主家田地的那些农户。 地主负责出粮出地,农户负责耕种。 收成时,得向地主交租。 而这个地租可不轻,最良心的地主家也会要求佃户上缴近六成的粮食收成。 佃户家余下的四成粮食,除了要喂饱自己之外,仍需向朝廷缴纳人丁粮税,一年到头也没有剩下什么余粮,勉强饿不死而已。 以至于在封建背景下,一朝成为佃户,几乎就算终身佃户了。 只因一点,没有高科技支持下的种田,本就是看天吃饭。 今年收成好,可以顺利交上地租。但若是遇上什么天灾人祸,田地失收的情况,就得欠着地主家的地租。 来年倒是可以偿还,不过还了旧数,新的地租和赋税又来了... 佃户一旦欠粮,在朝廷赋税和地主租金的双重压力下,根本就很难再还清,一辈子基本都在打工种地还债的路上,更加不可能存够银两购置属于自己的田地。 哪怕运气好能顺利还上地主家的租金,得以恢复自由身,那些农户以田地为生,也无法离开地主家生活。 世人口中常说的包身工,大多指的就是这些种田欠粮的佃户。 但种田本身并不算是一门亏本的活计,只是经历了双重剥削之后,肥的只有地主家。 古代的职业等级中,士农工商。 “农”排第二,但可别以为这个“农”字指的是农家佃户,而是指那些拥有无数田产和佃户的超级地主。 租种了地主家的田地,若交不上租,便会陷入债务的死循环,一辈子困在地里做佃户。 有些黑心地主为了捆绑佃户,甚至会使诈,迫使佃户签订卖身契,以获得免费的劳动力。 李宣适时插话道:“听见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安置造成的后果,田地的庄稼本来长势喜人,却因你一句不愿留在平洲的话,可缴费由朝廷另外安置,就被迫提前收割,导致收成锐减,乃至颗粒无收。” “公主殿下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的政令,是否贴合百姓实际?这些佃户顶着高昂的地租,每日累死累活,却食不果腹。地主家整天寻花问柳,逛街遛鸟,却拿着远高于他们付出价值的报酬,压榨剥削。你认为这样合理吗?” 赵紫薇一愕,道:“你...这世间规则本就如此,弱肉强食,你成不了地主,那就只能做佃户。地主家提供粮种和田地,收取租金是天经地义之事。朝廷养着军队,保天下百姓安全,纳税养军也是理所当然!” 李宣笑道:“说得没错!但你不觉得朝廷现行的赋税过重了吗?民穷则国弱,民富则国强。所谓民,指的不是小部分人,而是千千万万的基层百姓,类似佃户,类似无家可归的乞丐,终身不得立户的贱籍!” “我与你的想法略有不同,与其支持地主一家独大,不如塑造出千万殷实的农户百姓!你可愿帮我一个小忙?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忙,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赵紫薇微微警惕道:“先说什么忙!”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用用你公主殿下的面子而已,让你做个见证,只需说一句话!” “见证?” 话说之间。 一名大腹便便的富贵员外已快步走来,当着赵紫薇的面殷勤跪下道:“草民王有多,参见***殿下。” 而后,又微微抬头,偷瞄了李宣一眼,有些畏惧道:“也见过...魏王爷...” 李宣冷面,指着一侧田中的农妇,道:“这些都是你家的佃户?他们尚欠你多少地租?” 王有多一呆,显然意外于李宣会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仍是郑重回道:“草民家中共有三百余佃户,除去能按时交租的之外,其余尚欠租金总额约...八百两。” 他在说出金额之时,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故意抬高了金额。 令田中的农妇脸色一变,却也不敢搭话。 “八百两?还真不少!” 李宣瞳孔一滞道:“也就是说,你只要收到八百两银子,你手下的三百余佃户就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王有多目光微妙道:“理论是可以,但其实也不行。” “为何?” “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与草民签订了契约,在契约履行完毕之前,还不能自行决定去留。不然,草民可以告官要求他们赔偿的。” “哦。契约何在?拿来本王看看,可行?” “可以。” 王有多应了一声,回身吩咐自己小厮前去取来。 不久后,佃户的契约送到李宣手中。 李宣一看后,似乎看出了什么漏洞,转而笑道:“契约中说,佃户必须租种你家的田地满三年以上,才可决定弃租。而这份契约是在平洲签订的,换言之,指的就是你在平洲的田产,对吧?” 王有多回道:“是的。但...” 李宣却只听前面两个字,就打断道:“你说是就行,其他的不必多说。麻子,王员外这都要离开平洲,查一查他是如何处置平洲的田产,是卖还是留!” 六麻子此时手中捧着一大堆文书,闻言应了一声,便转到一旁翻阅起来。 没多久,便回道:“回大王,查到了。州府附近就一位王姓地主,便是面前此人。他几日前以将名下数百亩田地,低价出售给我们王府,折现五百三十两。” 李宣微笑:“哦?也就是说,王员外在平洲再无田产了呀,那么这张契约岂非可以作废?佃户租种的是你平洲的田产,你既已贱卖,没了田地,那就无法再用契约捆绑他们。” “只要他们能付清欠你的租金,便算是自由了,本王可以这样理解吗?王员外。” 王有多眉头大皱,怎么感觉王爷问这话像别有目的的样子? 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毛病,便回道:“是的。” “好。八百两欠金,本王帮他们付了,此后这三百余佃户便是自由身。” 李宣郑重之色,转身面向那些农妇,接道:“诸位大婶,本王会帮你们付清拖欠王员外家的租金,但并非要捆绑你们。你们仍可自行决定去留,本王不会强行让你们留下偿还债务。” “但若自愿留下,这数百亩田地仍归你们耕种,租金...一年一斗米,多了不收!若留下种满两年,田地就归你们所有,王府还会出资扶持你们建房,并保护你们安全!你们只需付出劳动,就可安居乐业。” “此话并非空谈,有公主在此为证。若我李宣做不到这点,自有律法严惩。都考虑一下,过时不候,慎重抉择。” 说完,便示意身边的孙无常替那些农妇偿还拖欠的租金。 第77章 有善心,但也黑心! 此言一出,顿然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 一年租金一斗米? 这岂不是白租吗? 这个新任的山贼王爷做的什么鬼生意,花大价钱为一群卑贱的佃户赎身也就算了,居然还免费送田地给他们白种? 赵紫薇一愣,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道:“你说什么?一年一斗米的租金,你确定?” 李宣瞟了她一眼,浅笑道:“确定!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但最为惊讶的当属王有多,手里捧着孙无常给的八百两银票,瞳孔瞪得老大,心中暗道:这秋神山的李大当家...怎么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他居然前后花了上千两银子,只为这群佃户赎身,还白送他们田地? 如此作为,敢情不像山贼,倒像是个无脑的大善人啊...他娘的,亏了!早知道我就把欠银说得高点,反正白来的。还有,老子的数百亩田地啊...低价卖给了他们,最后还白白送到了那些卑贱的佃户手中。 王员外一阵肉疼,但也没办法,他已经收了虎威军的银子,交易已经达成,无法再反悔。 李宣目光扫视,嬉笑的样子看了王有多一眼,而后转向那群仍处呆滞中的农妇,继续说道:“都听见本王的话了吗?赶紧收拾一下,都回去吧!王员外不仅连田地都卖了,老宅也不落下。本王好人做到底,今个儿你们回去,可以住在王员外那间大宅内。若决定留下,以后那里就是你们的住所。” “至于安全方面,就更加不必担心。有公主殿下在此作见证,谁敢动你们分毫?” 说着,他又摆手招来六麻子,接道:“麻子,你留下等他们一个时辰,愿意留下的就做个登记。时辰一到,就当他们拒绝,去留自便。” “是,大王。” 六麻子麻利地回道,随后开始招呼着田里的农妇集合,征求他们的意见。 赵紫薇眼中满是异色,自知李宣此举是有意要拉拢人心,刚想上前说些什么,但忽被身后的骆春拦了一下,便暂且作罢。 待李宣安排好招收佃户的事宜,回到马车上后,她这才扭头问向骆春,道:“为何拦着本宫?李宣出资置地,白送给那些底层佃户,显然有拉拢人心的想法。岂能轻易让他如愿?” 骆春一边陪着她走回车上,一边回道:“殿下莫急。李宣此法,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吸引一些底层人员留下,但损己伤财,殿下以为他能帮到多少人?平洲数十万佃户,他能帮得过来?” “即便所有佃户都愿意留下,他也负担不起如此高昂的费用。不用多久,他便会自己停下。除非,他动用前朝的藏金支持。而这不就是咱们乐于见到的吗?李宣大肆补贴群众留在平洲,若动用藏金,咱们便可伺机探查出藏金的下落!何不先由着他?” 赵紫薇深思了半分,“也对!他出手帮了这一伙佃户,白送田地。那些仍在持着地契观望的地主,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必然会伺机抬高地价,狠狠赚他一笔。估计...仅凭他秋神山从寨中带出来的银两,已不足维持太久。” “那就且让他作死,咱们坐收渔利!” 骆春黠笑道:“殿下英明。” 果不其然! 队伍重新起程后,走走停停,直到深夜才抵达了睢阳县城。 不出骆春所料,途中李宣又出手帮助了几波佃户,不仅为他们赎身,还“免费”赠房赠地。 令无数还持有田地没卖的地主闻讯赶来,都想宰他一笔。 起初,李宣倒是照单全收,手上的银票如流水般花出去,但做了十几单后,便开始压价停止了。 来到睢阳县的官驿时。 虎威军携带的万把两现银、银票,都已花光。 驿站的一处房间内,四人聚首。 李宣开口笑道:“阿烛,咱们这回带出来的银两还剩多少?” 公孙烛微微苦笑道:“刚才我让底下人算了算,已不足五千两现银。之前常叔招安的那几十处山寨,倒是给我们贡献了不少,但仍未清点完毕,运抵州府。” 李宣微微点头:“嗯,差不多了。通知下去,咱们不再购入资产。” 孙无常插嘴了一句:“少帅此举,颇有厚利拉拢人心之意,是想为咱们后续的三大政策做铺垫。但为何现在停止?咱们还撑得住,那几十处山寨的存银,少说也有十来万两。现在都归入我们的库房,不再是他们的私产。” 李宣道:“凡事不能冒进!要改变世人对平洲虎威军的看法,这是个长远的工程。贸然跃进,并非上策。不论是城中支持那一家三口留下营商,还是方才为一众佃户赎身并赠地,皆是一个样板而已!” “我们必先让所有人都看到那些“样板”的改变,才能形成真正的吸引力。现在我们做出的承诺,在很多人看来都是空口而谈,实际如何仍属未知。即便许以厚利,敢于尝试的人也并不多。唯有让那些留下之人真正获利之后,才是我们大力出手之时。” “再过一个多月,便是秋收了吧?” 孙无常回道:“是。” “那好,秋收忙时,派一队人帮助那些佃户赶收,严格按照我们许下的承诺执行,不可擅自克扣粮食,亦不可恐吓威胁、掳劫,并把阵仗闹大!最好能让附近几个州县的居民都能收到消息,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虎威军已经彻底改变,言出必行,行则必至!形象塑造这种事,非一日之功,但形象一旦建立起来,便会受益无穷,不可仅看眼前得失。” “明白。” “另外,我离开平洲境内后,你们便发布一条王府政令。凡空置之田地,发文公告之后,仍无人打理的,皆算无主,全数归王府接管。我们要迫使那些仍在观望之人回来,但走了之后再回来的地主、商户,皆收重税!抽他们身上的血,来补贴那些踏实肯干的百姓!现在可以走,再回来就没那么便宜了。” “是。少帅远赴京都,必然危机重重。出了平洲,咱们便无法再有效策应,让阿烛随你去吧,以防不测。” 闻此。 李宣想了想,摇头道:“不必!平洲正值用人之际,阿烛留下帮你们。小五和霓裳已经带着赵太子先行一步,到了楚京,我有她们照应即可。务必保证一点,平洲决不能乱!”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六麻子将几份文书放到面前桌上,接道:“我此去京都,估计得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平洲是我们的根基,不可滞后。这几份文书是我这几日来定下的改造策略,两个叔叔和阿烛事后多看看。若有不明,可传信与我联系。” 身旁三人对视一眼,齐声应是。 次日一早。 在睢阳县城休整一夜之后,队伍继续出发前往楚京。 睢阳县城往南三百里,便出了平洲郡的管辖地界。 李宣前脚刚出平洲,后脚公孙烛等人就发布了王府清除无主闲置之物的政令。 在一众怀揣投机心理的各大商贾、地主之中引起了“地震”,什么叫闲置之物尽归王府接管? 这是赤裸裸的抢夺啊... 原以为这位新任的魏王愿意帮助弱小,小有善心,可谁知...其实只是表面功夫,实则黑心如墨? 那些富商地主因为惧怕朝廷官兵撤离平洲之后,会遭到秋神山的洗劫,故而变卖了大部分财产,彻底搬离。 即便小有观望,也只留下一两个奴仆看守家财。 可那些人的家产众多,少数人根本就无法照看得过来,多有闲置是难免的。 但一闲置下来,王府就得收走,变作他人物。 以往若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些人必定会上告朝廷,乃至上书皇帝。 只是如今这个平洲,拥有自治之权,只要不谋反连朝廷都不好过问,不满意的可以搬离,倒是又让众多乡绅富甲无可奈何,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离开平洲的第三天,丛林营地内。 李宣正在吃饭,随行的六麻子神秘之色,急匆匆进来将一封密信递到他面前,肃然道:“大王,咱们刚刚截获了一封飞鸽传书,来自睢阳清泉镇的花家,也就是...此前与官府联合诱捕你的那个花家。” 第78章 温暖上门... 花家? 李宣听了眉头浅皱,前身的记忆虽尚未恢复,但经过这段时间与虎威军将士的相处,倒也让他明白了自己真正被捕的原因。 便是因为前身倾慕他那位自小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被骗婚至清泉镇,遭到花家和官府联合抓捕。 算起来,罪魁祸首就是前身的“白月光”,花家大娘子,花如媚。 起初知道此事时,李宣在心中鄙视了前身一番,这都做到大当家的位置上了,还曾是个少帅,颇有足智多谋之名,怎会轻易相信在这个节骨眼上花家人会同意成亲? 要真心同意,岂会等到现在? 简直是愚蠢! 不过倒也无可厚非,英雄难过美人关,人终究都是不完美的,不可能毫无弱点。 或许前身命中注定,就“活该”死在女人手上。 现在的李宣却不同,他可以有一万种死法,唯独不能死在一个“情”字上! 前身死前身的,关他何事? 但话虽如此,如今听到“杀死”前身凶手的消息,他心中依旧泛起了一丝冷漠。 此去楚京若能顺手替前身报个仇,那倒也算还了他一个人情,毕竟顶了人家的身份地位... 顿了顿后,便回道:“哦?信里都说了什么,谁给她传的信?” 他并没有接过密信,而是直接询问。 六麻子说道:“信中并未署名,只是叮嘱她和花家早做应对。少帅如今贵为魏王,又即将成为驸马,花家与之联手之人此番必定坐卧不安。不过,这消息怕是晚了些许。月前二爷和五姑娘赶来州府之时,就已突袭了清泉镇的花府。” “得知花府上下已举家搬往楚京,唯独留下一个管家做替死鬼。但二爷并未杀了那个管家,花家人应该早就知道少帅今非昔比。” 李宣点了点头,“嗯,宵小之辈不足为虑,待到了楚京,我再亲自去看看她那张脸!对了,咱们在楚京可有暗桩?” “有,而且还不少。咱们虎威军当年的编制是十五万众,虽说在大帅撤离京都之时,已经不再满编。但他当时还是留了一部分长风卫潜伏于京都,那些人便是我们此去京都的倚仗。二爷已经提早唤醒了他们,入京后会有暗桩前来接应。” “很好。传信长风卫,我要现在花家在京都的所有信息,事无巨细。花如媚送了我三个花瓶,呵呵,是时候该回礼了。” “遵令。” 六麻子随即退出帐外。 但没过多久,却又走进来汇报道:“少帅,柳大小姐来了。” 李宣胃口极好,正大快朵颐之际,听了这话,不由一愣,道:“柳栖凤?她来找我作甚?” “说是...奉了公主之命来见你。” “让她进来。” 说着,他擦了擦手,站起身。 柳栖凤走进来时,他却已是一身谦谦君子的姿态,脸上洋溢着温和笑容,指了指饭桌前的空位,浅浅道:“阿狸来了,正好,坐下一起吃饭啊。” 柳大小姐今日穿着一套清雅的淡青裙衫,小抹胸,浅色红唇,轻眉大眼,既显高贵,又甚为脱俗,十足的美人范儿。 任是谁人见了,都不免多看两眼,属于天生引人注目的胚子。 进门,柳栖凤就显得很拘谨,似乎有些畏惧之色。 见到他正在吃饭,并出言邀请,反而是下意识地往门口挪了挪,顿挫道:“这...不用了,王爷...在吃饭啊,那栖凤等下再来。” 那样子显然是忌惮李宣,连说话都不自然。 不过倒也难怪,此前是不知道李宣的真正身份,大小姐还能保持正常社交的心态。 如今得知这位才华横溢,把对王之王对吐血的“惊才”兄,居然是平洲最大的山贼头子,就不得不让她有所忌惮。 虽说如今他已有良民身份,且摇身变作了魏王,但那种流言所给她带来的恐惧并非简单就可以消除。 毕竟在传闻之中,这位李大当家的饭桌上可都是人心人肺,汤色血红... 说完,大小姐就想转身离开。 李宣却把她叫住:“哎,阿狸怎么突然这么见外?有什么事儿坐下慢慢说呀,不吃饭也可以说事。” 柳栖凤抬眼了目光,像是不敢去正视李宣桌上的事物,道:“栖凤没有见外,只是不想打扰王爷吃饭,此为非礼。还是等王爷用膳完毕之后,再说吧...” “无妨,你直说!饭可以不吃,阿狸可不能不招待。你说什么事!”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就是...王爷不是要入京受封吗?殿下唯恐王爷对宫中礼仪不熟,便让我来陪同王爷...学习一下。” 柳栖凤大家闺秀出身,素来待人温雅,举止有度,言语和善,本是来教李宣宫中礼仪的,此番却说成了“学习”。 可见小有情商,听着就让人舒服。 而宫中礼仪繁琐,等级规矩森严,李宣虽身出将门,但做了多年的山贼,怕是早就浪荡惯了,俨然毫无规矩。 赵紫薇让她来教教李宣一些宫廷礼仪,听起来倒也正常。 “原来如此,那阿狸还没教我,就这么急着走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吃饭而已,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来,坐下慢慢说。” 他笑着,又指向了那张座位。 柳栖凤却不愿,道:“我看...还是等等王爷吧,边吃饭边做事...总归不好。栖凤在帐外候着王爷,王爷吃好了唤我即可。” 说完,也不容李宣挽留,就自顾快步走了出去。 李宣失笑一声,摇了摇头,暗道这丫头连畏惧的样子都如此可爱。 但既然她愿意等,李大当家倒也想吃饱了饭再说。 刚坐下,身后的王二棒就凑上前来,小声道:“少帅,这时候朝廷派人来教什么宫廷礼仪,怕是意不在此。这位柳大小姐...怕是借着名头来监视少帅的。” 李宣笑道:“大胆一点,她就是赵紫薇派来接近我打探消息的。例如说...赵太子的下落,或者咱们的藏金地在哪。否则,学习礼仪这等小事,何至于用到柳大小姐亲自出马?随便让一个小太监就够!” “而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公主殿下定是听见上次我声称喜欢阿狸这样的女子,故而才会让她亲自来。” 他三言两句之间,便准确揣度出了赵紫薇背后的用意,浅笑不已。 王二棒目光一沉,道:“那属下去把她打发走?” 李宣想了想,却拒绝道:“不!让她留下。” “为何?大当家要留着一个暗桩在身边?”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有时候敌人的暗桩的,也可以成为我们的武器。她不是想打探消息吗?那咱们就给她消息,只是...消息是否准确就不一定。” “少帅是想留着柳大小姐给公主传递假消息?例如说,给她指向一条死路,亦或让她深信赵太子仍在平洲?” “聪明!” 李宣笑道:“她送了这个大个温暖上门,我若不收,岂非太没情趣了?快,收拾一下,本王要学习宫廷礼仪!嘿嘿。” 第79章 宁采宣与聂小凤... “是!” 王二棒应了一声,随即收拾餐台上的事物。 一刻钟后。 柳栖凤被重新请进大帐,见面先欠身行了一礼:“王爷。” 大小姐门阀虽高,但理论上高不过李宣这个“诸侯王”,行礼也是正常。 鉴于方才柳栖凤对他的忌惮,李宣换了一种方式相处,企图循序渐进,因而装出一副正襟的模样。 与她隔着一段距离摆了摆手,道:“阿狸不必多礼,既是来教我宫廷礼仪的,那咱们就直奔主题,开始吧!” 他闲话也不说,正人君子之色,与方才略显热情殷勤的样子判若两人。 令柳栖凤顿时觉得不大习惯,道:“好,那就开始吧。这宫中礼仪啊,讲究一个...” “...”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小姐侃侃而谈,由浅入深,从理论典故到举止规范,为李大当家诠释了何为正规的深宫礼仪和上邦之道。 她虽不善教人,但好歹出身士族门阀,本就惯受传统礼学熏陶,深知各种宫规戒律,说起来倒也有模有样,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她本以为教授一个杀人如麻,凶名斐然,传言餐桌上都是“人肉”的悍匪,那铁定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多的不说,单说让他听话,就是妄想之事。 没曾想,李宣非但没有戏弄她,为难她,反而是对她言听计从,指哪儿打哪儿,俨然变身成为一个乖宝宝的姿态。 练习宫中行礼动作时,他做得不甚规范,大小姐要罚,他不仅二话不说,伸出手掌认罚,而且态度极为诚恳,让人做梦都想不到这是一个曾经胆敢与朝廷对立的反贼... 他不是一个正常的反贼! 正常的反贼...怎会如此听说听教? 难道...市井流言对他的评价都是一种误解和造谣? 他其实是个正襟的可塑之才,被迫进山为匪? 柳栖凤一边以老师的姿态教习,心中一边想到。 来时才刚是上午,一番教习下来,不知不觉竟到了傍晚。 “师徒二人”一个教,一个学,竟似入忘我之境,若非赵紫薇差人来叫柳栖凤,二人怕是都不忍结束“上堂”。 第一天的上课,就在这么一幕融洽的氛围中结束。 李宣诚恳好学的态度,是让她有些始料未及,而又颇具另眼。 翌日。 队伍重新起程出发,李宣虽要学习宫规,但也不能落下回京的行程。 得利用途中扎营,或者入住官驿的碎片时间来进行学习。 五天后。 山林营地,大帐外,正午。 已经练习了一个多时辰“规矩”的二人,此时都显得有些乏累。 李宣看了看天色,已至正午,恰好腹中传来咕咕声,便顺势收身道:“阿狸,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先停下吃饭吧?” 此时正是艳阳高照,即便是在树荫下教习,亦是使人流汗不止。 柳栖凤“嗯”了一声,刚想招呼不远处的侍女过来,返回自己的营帐吃饭。 却被李宣叫住道:“今日阿狸不如留在这里吃饭吧,你是京都人,喜好京都口味吧?恰好,我手下有个厨子,特长就是烹饪京都菜式。赏脸留下尝尝,可好?就当是本王回你这几日的教习之恩!” 听此,柳栖凤想了想,并没有犹豫太久,就应道:“也行,那栖凤就却之不恭了,有劳王爷。”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李宣给她的印象颇好,妥妥一个正人君子范儿,倒也令她放下了戒心。 加上李宣以“回礼”为托辞,她便无谓拒绝。 李宣一喜,眼中顿然闪过一丝异色,转而叫人道:“来人,准备几道京都小味,让阿狸老师尝尝。” 不远处的六麻子应声离去。 过了片刻。 树荫下的一顶敞开式的帐篷中,几道京味小菜已经上桌,色香味俱全。 虎威军本就是驻守京都的精锐之师,其部众大多来自楚京附近,即便来了平洲多年,手艺倒也没有落下。 当中,便有人会烧制京都小菜。 柳栖凤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来到平洲月余,多有水土不服,尤其是在饭菜上。 此时,一眼见到桌上的精致京味小菜,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没等李宣开口,自己就动筷吃起来。 一边吃,还不忘一边称赞:“好吃!王爷,你手下这个厨子不错,比京都的飘香楼口味还好...” 李宣笑道:“阿狸喜欢就好,那就多吃点,别客气。抵达京都之前,若喜欢,随时来我这吃。” “好。” “对了。阿狸平时都有什么兴趣爱好,是如何与殿下成为闺蜜的?” 他吃着饭,看似自然地切入话题。 柳栖凤正吃得津津有味,下意识地回道:“我呀?吾父是当朝大学士,深得陛下信任,曾做过国子监祭酒,经常带我入宫,有幸能见到各种宫中贵人,自然就包括太子和***殿下咯。” “陛下见我乖巧,又与公主谈得来,就让我留在宫中做公主伴读。久而久之,我就和她成了闺蜜,无话不谈的那种。至于爱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吧,就作作画,弹弹琴,吟吟诗词啥的。若说最喜欢的,那就是看话本!” 李宣瞳孔一亮,道:“哦?阿狸还喜欢看话本,听故事?” 柳栖凤往嘴里夹了一块肉,道:“是啊。” “那就正好了。我前日做梦,突发奇想,脑中有个故事正想写出来,你愿不愿听?”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这个故事叫《倩女幽魂》,讲的是一个叫宁采宣的书生与一个叫聂小凤的女鬼之间的故事。话说在很多年以前...” 他很无耻地改了男女主的名字,巧妙地加上了自己的标签,而后开始讲起了故事。 一开始,柳栖凤只是当闲话来听,本不抱什么大希望李宣能讲出好故事。 可谁知...随着李宣节奏的加快,人鬼之恋的跌宕起伏呈现,顿时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顿饭下来,她似乎忘了自己是来教李宣礼仪,并伺机套取情报的,硬生生沉浸在对方的故事情节中难以自拔。 李宣却很贱的在关键节段时,喊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柳栖凤急了,追着问道:“别啊,王爷,别下回了,就现在吧。我还没听够,后来怎么样?采宣和小凤在一起了吗?黑山老妖真可恶...” 李宣却笑道:“现在我也不知道啊,《倩女幽魂》的故事,我还没想好。但如果阿狸想听故事,倒是可以说别的。就是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太阳落山又如何?” “晚上讲鬼故事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最爱听了,王爷快说。” “当真?那我给你讲《聊斋》狐美人的故事!” 他嘴角泛起一丝弧线。 柳栖凤口中说着不怕,但随着李宣故事进度的加快和刻意对恐怖元素的渲染,加上夜幕已经缓缓降临。 虽说身边生起了篝火,却也让她开始有些恐惧起来,又怕又爱的那种。 说到紧张时,恰好看见面前的灌木丛动了一下。 李宣目光一转,顺势道:“嗯?那是什么?不会是无头鬼来了吧?” 令柳栖凤恍然一哆嗦,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扑入他怀中,慌乱道:“啊...不会吧...” 李宣只感怀中一柔,温香入鼻,似乎感觉到了大小姐此时极速的心跳。 却浑然不知,身后已有两双恶毒的眼睛在盯着... 第80章 等着看好戏? 帐篷后十几米外。 赵紫薇带着几名宫女太监和骆、崔二人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各自神色有异。 天色已晚,却不见柳栖凤归来,作为闺蜜,公主殿下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 没曾想,竟恰好见到大小姐慌乱扑入李宣怀抱,顿时令她心头一震。 他俩在干嘛? 打情骂俏? 夜幕已临,男女有别,当众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本宫让阿狸教这厮礼仪,怎么越教越差了? 古代女子讲究一个“无才是德”,未婚之前,三步不出闺门,是为守仪。 婚后,在家相夫教子,以三从四德为教,是为守礼。 可眼前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却当众苟且,妄自搂抱,岂不是非礼失仪? 该不会是阿狸那丫头勾引不成,反被李宣那家伙给拿下了吧? 本宫施计不成,还反赔上一个闺蜜? 该死! 赵紫薇心中蓦然五味俱翻,也不知哪来的怒火,脸色一沉就要冲过去将李宣掐死。 却被骆春及时拦了一下,细声道:“殿下稍安,切勿冲动。” 赵紫薇阴沉着脸,不悦道:“稍安?这个狗贼都快把阿狸拐跑了,你还让本宫稍安?” 骆春却诡诈道:“这不就是咱们想要的吗?柳大小姐前去,不就是要勾引他吗?李宣若拜倒在大小姐的石榴裙下,必定对之言听计从。届时,非但可以套出太子的下落,亦可让他说出前朝金银的藏匿地点!” “此时咱们贸然出现,打搅了他们的好事儿,便是适得其反。李宣狡诈,定会看出大小姐是带着目的而接近他,则搅乱全局啊。” 赵紫薇何尝不知这点隐晦,但身为公主,她本身的朋友就没几个,柳栖凤算是她的闺蜜兼死党,若是为了达成目的,就将自己唯一的好友给“出卖”了,她倒也于心不忍。 顿了顿后,哼道:“那又如何?想要收拾这厮,有的是其他的办法,非得牺牲阿狸吗?若她因此被李宣那狗贼占了便宜,让本宫如何跟柳大学士交代?” 骆春贼眼一转,寻思了几秒后,微微向一侧瞄了瞄,却道:“殿下所言倒也是,不能让大小姐白白被这厮占了便宜。但咱们还是不宜出手,不如让他来?” 他悄悄指了指一旁不远处的某人。 赵紫薇顺着方向看去,见到一棵大树后,正两眼冒火的叶大世子。 叶浪倾心于柳栖凤,在京都,乃是路人皆知的事情。 两家都是士族门阀,内卫府叶大阁领与柳大学士既是同僚,也是世交。 以至于,叶浪与柳栖凤也算是青梅竹马,自幼一块长大。 柳大小姐对叶浪有没有感情,外人不得而知。 但叶浪之倾心却是有目共睹,尤其是自柳栖凤成人礼之后,这货已经数次登门求亲,柳家的门槛都快被他踏烂了。 只是柳大学士开明,姻亲之事虽秉承父母之命,但他倒也高度尊重柳栖凤的选择,并没有贸然答应什么。 而叶浪门面功夫做得好,又小有才华,素有“对王之王”的美誉,也颇具功名。 柳栖凤虽对叶浪的印象不错,但自幼相熟,交情为兄妹之谊居多,俨然是一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态度,并没有应允过什么,抱着顺其自然之心。 只是叶浪却自顾认为大小姐迟早会答应亲事,京都才俊之中,柳栖凤不选他,还能选谁? 敢情没有了呀。 即便有,叶世子也会暗中让对方消失。 好不夸张的说,楚京之中,敢得罪内卫府叶家之人还真不多,就连赵紫薇也得给他们三分薄面。 叶浪为了求得柳栖凤真心下嫁,这些年是做尽了“好人”,在她面前显尽风度,丝毫不敢逾举,生怕损了自身形象,惹来佳人烟雾。 导致...成年后,连大小姐的手指头都不敢轻易触碰,安安分分,做个谦逊君子。 可谁能想到,他苦心经营呵护了多年的美人儿,如今却落入了一介山贼手中? 方才柳栖凤因恐惧,扑入李宣怀中的那一下,宛若雷劈一般在叶浪心头炸开,使之两眼欲裂,目光中似乎都带着火气。 这个无耻卑贱的山贼竟在勾引本世子的阿狸? 大世子怒火中烧,看他样子...不用他人唆使,恐怕下一秒就会跳出来把李宣撕成碎片。 赵紫薇见状,心中一想,暗道:也对!本宫若出手打搅了李宣的好事,他恐会迁怒于子众身上,且对我记恨,也会暴怒阿狸的别有用心。而若让叶浪出马的话,李宣要报复,也是报复他,无关本宫。 他们二人相争,本宫岂非渔翁得利?有这位大世子出手,想必也不会让阿狸被占便宜,何不由着他们? 一念至此,她果断下令,道:“走,回去!咱们看好戏就行。” 说完,人也甩袖离开,虽说得云淡风轻,脸色仍是暗沉无比,似有不忿。 另一边。 在叶浪怨毒注视下,李宣对身后之事毫无所知,嘴角却泛起一丝狐笑,轻拍了拍柳栖凤的后背,道:“没事,没事,阿狸莫怕!兴许只是野猫野狗,不一定是无头鬼啊...” 话刚说完,灌木丛便传出一声猫叫,而后快速窜走。 倒是恰好应了他口中之话,真是野猫在作祟。 柳栖凤这才如释重负,玉手按在自己起伏的胸前,强压“凶器”,心有余悸的样子,道:“呼。还好是只野猫,我还以为...” 但她话未说完,忽然意识到有一只正揽在自己的腰肢上,而她自己也正紧紧抱住李宣的胳膊,顿时俏脸一红,恍然退开几步,羞涩接道:“王爷,这...请恕栖凤无礼...” 李宣笑道:“无事,阿狸没有无礼,正常反应而已。请坐,我们继续讲故事,如何?” 柳栖凤深低着头,两颊通红,心跳加速,这时候哪还有心情再听故事? “不了。天已黑,栖凤不敢再打扰王爷,这就告辞了。王爷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说完话,立马转身就走,恍如再多留一秒,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没跑几步,就见到仍未走远的赵紫薇,便喊了一声:“殿下,等等我。” 赵紫薇闻声回头,等了她一下。 她踩着小碎步跑过去,还没跑到赵紫薇面前,就先被从树后冒出来的叶浪拦住:“阿狸,刚才你跟李宣在作甚?教她宫廷礼仪,必须得挑灯夜战?是不是他欺负你,或者威胁你?是的话,你不怕跟我说。” “即便他是魏王,本世子也会替你出头!哼,不过是一介反贼而已,就是给他玉皇大帝的名头,也改不了他粗鄙卑贱的本质。阿狸莫怕,我现在去找他要个说法。” 叶大世子也不多废话,说完,就黑脸走向李宣。 第81章 送他一份大礼! 不料。 柳栖凤却将他拦住,不悦道:“你想干嘛?谁说王爷欺负我了?你别乱来!且不说王爷对我以礼相待,就算真的对我无礼,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叶世子费心!你参合什么?走开,别拦着我!” 说完,她竟狠狠推了叶浪一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而后又转身朝不远处的李宣欠了欠身,温柔道:“让王爷见笑了,不好意思。” 她脸色带红,羞羞可爱的样子。 面对叶浪和李宣,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一面凶狠厌恶,一面却温柔善礼。 言尽,也等李宣反应,就哒哒哒跑到自己的闺蜜面前,喊了一声“殿下”。 如此微妙的局面,赵紫薇目光一转,一条“毒计”却蓦上心头,鸡贼地开口道:“阿狸,你怎能如此对叶世子说话?他也是关心你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李宣那厮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刚才我看见他揽住你的腰?” “你素来注重男女之别,叶世子对你倾心,整个西楚国的人都知道,而你连手都没给世子摸过。可才认识李宣多久,就给他如此轻薄?你的不对啊,阿狸...” 她说着话,有意无意地看向叶浪,挑拨之意尽显。 柳栖凤听了,脸色却更红,嗔道:“殿下你...怎的如此说话?王爷岂有轻薄我的意思,他只是在保护我...算不得轻薄。哎呀,不和你说了...” 她没说完话,就捂着脸含羞带笑地跑了。 李宣这时候却突然来了一句:“阿狸慢点走,明日我等你上堂啊。明日咱们就可以抵达苏县,苏县城边有一荷塘,景色怡人,咱们就在那里相会,好不好?届时,本王亲自为阿狸作画一幅,如何?” 这话像是定海神针一样,使本已打算羞涩逃离的柳大小姐“立正”般止身。 本以为即便她愿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应允,谁知竟微微侧头,浅声细语道:“好的...王爷。”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见不散!” 李宣应道,也不管此时另外二人那暗沉的脸色。 赵紫薇与叶浪同时一愕,既震惊于柳栖凤的态度,有讶然于二人如此的明目张胆。 朝李宣望去一眼之后,***殿下心中一狠,走到咬牙切齿的叶浪身边,挑拨道:“叶世子,看来阿狸这心思还真是难猜啊,你与她青梅竹马,她始终与你若即若离,却对一介相识不过月余的山贼百般抬爱啊。” “说起来,本宫还是看好你的,也有心助你一臂之力。奈何李宣这厮仗着有子众当筹码,本宫倒也一时拿他没辙。但如果他失去了这张王牌,那情况就不同!本宫只想要子众安全归来,其他的都可一概不理。” 叶浪闻言,微微躬身道:“殿下的意思是?” “叶世子聪慧,怎会不知本宫再说什么?你若有本事从李宣手中带回子众,便是大功一件,要请父皇为你和阿狸赐婚,有何难?阿狸目前只是被李宣蛊惑,若有本宫在旁劝导,叶世子抱得美人归,岂非更加容易?” “明白。叶浪愿为殿下分忧...” “很好,那本宫就等世子的消息!” 说完,赵紫薇也不作停留,又怒瞪了李宣一眼后,转身离开。 叶浪弯腰目送她远离,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如毒蛇般投在李宣身上,却故作客套般说了一句:“魏王爷,叶浪也告退了。”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暗暗恶语:卑贱的贱种,就凭你也想与本世子争阿狸?苏县荷塘相会,是吧?哼,你或许还不知道吧?苏县乃我母族所在!入了城,你若死于刺客之手,就连朝廷也不可多说什么! 毕竟,做山贼的...有一两个仇家很正常!老子才不管什么太子死活,只知得罪我叶浪之人必死!再者,你不是想借着驸马的名头暗查当年虎威军之事的隐晦,若再让你活着,对我叶氏也是一种威胁啊...呵呵。 心中想着,这货冷笑不止。 李宣望着叶浪的背影,眼中泛起一抹霜色。 正在这时,身后的灌木丛中却跳出一个黑衣人,就正是六麻子。 一现身就摘掉脸上的黑巾,笑道:“少帅,属下这一声猫叫可学得精髓?嘿嘿。” 李宣目光仍在叶浪身上,机械式地回了一个字:“嗯。” 六麻子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倒也立马认出了叶浪,脸色一沉,道:“少帅,叶浪此人表里不一,明显豁达,实则心胸狭隘,阴险至极。叶家掌管内卫府,权势滔天。在当年的招安使团中,便有他的父亲叶峰在。” “大帅身死之后,叶峰回京没多久,便开始平步青云。从楚京一介区区六品东门郎将,十年间跃居内卫府二品大阁领,若说背后无人抬举,鬼也不会相信。只怕...是与幕后主使有关。” 李宣冷笑道:“无需带着假设的态度,咱们宁枉勿纵,就认定此事与他叶家有关。再者,月前我初到州府,知道我身份之人并不多,与人并无矛盾,怎会突然跑出一群杀手想取我性命?” “如今想来,倒是想通了。文渊阁诗会那会儿,这厮便狗眼看人低,不愿让我入围。后又因我一幅对联而吐血,被折了颜面。若说有人想杀我,这厮倒是深有动机啊。那群杀手可能就是他找来的,只为杀我泄愤。” 六麻子也冷声道:“那属下找个机会,送他去见阎王?” 虎威军大部人马虽没有跟随李宣前往楚京,但毕竟是大当家出行,身边还是留了一队精锐侍卫保护,有近百人之多。 李宣想了想后,摇头道:“不。当年幕后主使的身份尚未明朗,贸然动到叶家,只会打草惊蛇。叶浪不可轻动,即便要杀,也得被动杀他。先等着,等他按奈不住自己出手时,咱们再送他一份大礼。” “就明日吧!苏县荷塘之前,本王好好给他唱一台好戏!他若忍不住动手,那就最好不过了。” 第82章 取而代之,叶世子的心机! 次日黄昏时。 队伍按行程来到苏县,计划是在此休整一两日,而后再继续起程。 但李宣和柳栖凤并未立即进城,而是如约来到了县城五里外的一处农家荷塘边上。 荷塘颇大,足有几十亩,正值荷开时节。 青蓬点缀,淡紫荷花,偶有小舟行于塘上,映着落日金辉,农家嘹歌高亢,景色秀美,三两良人携手漫步其间,却道是雌雄萌动... 苏县乃是大县,人口众多,远胜于平洲任何一县,隶属祁州府管辖。 这一处荷塘,算是县城周边最出名的景点之一。 每至荷开时节,都能引来无数游客和文人踏足,一是赏景,二是挥洒笔墨,卖弄风骚。 因此,当地官府倒也在荷塘间建造了不少农家院落和凉亭,供游客停歇之用。 李宣和柳大小姐选了一处立在荷塘中心的凉亭走了进去,二话不说,便先摆好了画框。 此处是最佳的观景台,平常人满为患,但此番是堂堂的魏王爷到场,闲人自然得让路。 不过,支得走闲人,却支不走“有心人”。 赵紫薇和叶浪似有默契般,也没有即刻进城,而是不约而同地来到荷塘边上。 隔着一段距离,远眺塘心小亭,二人碰头。 赵紫薇眼有异色,微笑道:“过了一夜,却不知叶世子是否想通了一些问题?李宣此贼狡诈,且色欲熏心,阿狸...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这要是被他把心给蛊惑了去...” “本宫的意思,只是想让阿狸教教他礼仪,不曾想这厮竟想夺了世子所爱啊。” 她几乎明着挑拨道。 站在她的角度来说,赵义匡身在李宣手中,她无法对之采取过激的行为。 但叶浪不同,这位大世子素来心胸狭隘,最为妒情。 挑起他与李宣之间的矛盾,会让李宣疲于应对,继而露出破绽,便可让她伺机探知到自己弟弟下落,乃至于借叶浪之手救回太子。 再者,她此来也想亲眼看看,李宣这个狗贼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竟在短短几日之间让自己的闺蜜对他态度大变。 叶浪躬身行了一礼后,道:“殿下的意思,微臣明白。营救太子,本就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分。更何况...他还想夺我所爱?殿下宽心,微臣已有对策,可在几日内迫使其乖乖交出太子!” 赵紫薇眼前一亮,“好,那本宫就静待世子佳音!” 说完,也不多言,径直朝塘心小亭走去。 叶浪带着自己的侍卫叶情,也紧随其后。 边走,边小声细语道:“事情办得如何?” 叶情轻声回道:“属下已提前入城告知了苏老,苏老明言...定让此子过不得苏县。” “很好。外祖父是这苏县的土皇帝,多年前曾在战场上为陛下挡过箭。朝廷对之恩赏有加,陛下登基后,更是以苏家之名为县,赏于外祖父。有他这话,李宣必死无疑。他秋神山再诡诈,虎威军再强,在这苏县境内也等同宵小!” “是。苏老是此县县主,几位大舅爷又都是当地掌兵的将领,李宣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闯不过这条阎罗道!不过,李宣一死,他手下之人会不会对太子不利?太子若有个三长两短,陛下怕是会震怒。” “哼,欲成大事者,何以畏首畏尾?别以为本世子看不出来,公主让阿狸接近李宣,实则是有意挑起我的妒忌,想借我的手对付秋神山。近些年,我们叶氏在朝中势力不断壮大,已引起了朝廷的注意。陛下已有意打压我们叶家一党,你认为柳学士为何迟迟不肯答应我与阿狸的亲事?” 叶浪眼角闪过一抹冷色,道:“表面上,柳天河借着阿狸的自主意愿做搪塞,可实际上...却是陛下授意而为,让柳家拒绝这门亲事。即便拒绝不了,也得拖着。” 叶情皱眉道:“陛下为何如此?” “这还想不明白?五朝盛会之后,当朝宰辅便年满下仕还乡。空出的相位,论实力,论资历,都该是父亲顶上。但陛下深知,只要我叶家夺得相位,便等同控制了整个朝堂,一家独大。站在帝君的角度,是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柳学士在朝中门徒众多,极具威望,若他成了我的岳丈,父亲的相位唾手可得!因此,皇帝要阻止我与阿狸联姻,压一压叶家的气焰。” “这...那既是陛下的意思,只怕世子这门亲事不易谈成...” “不易谈成,不代表谈不成!不过,既然是他赵氏欲对我叶家动手,那就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了。本世子是喜欢阿狸,但你当真认为我的真正目标是她?” “世子的意思是?” “娶阿狸,只不过是助父亲夺得相位的关键一步。但柳家迂腐,过于愚忠,却也不可过多倚仗。本世子的最终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赵紫薇!不妨与你明说,此次我自愿跟来平洲,有两个目的!一是夺得阿狸欢心,尽快促成婚事。二,便是设法除掉赵义匡!” 听此。 叶情的脸色唰一声变白,冷汗道:“这...” 叶浪却扭头盯着他,黠笑不已:“怎么?你很意外?赵义匡一死,皇帝便失去了唯一的男丁,后继无人,唯赵紫薇一女。那皇位该如何传承?” “公主招婿,取其子为正统?” “对!以赵彻的性子,若失去了膝下唯一的男丁,也定不会将皇位传给旁系。而赵紫薇一介女流,不可执掌皇权。那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为赵紫薇招婿,取婿子为储君,延绵国祚。那如果届时父亲身为宰辅,一力掌管百官,便可动用百官之力迫使赵紫薇纳我为正宫驸马。如此一来,我儿便是未来储君,叶家可取代赵氏成为皇族!” “原来...主家和世子的计划是,先谋求与柳家联姻,助家主夺得相位。而后,再制造赵义匡的死亡,令赵紫薇被迫招婿,继而变相...登位...” “没错!赵彻已年老昏聩,再也无法生出其他皇子,赵义匡若死,就只剩下赵紫薇一个嫡系。她不招婿延续继位,皇位便后继无人。我真正要做的是,拿下赵紫薇!但前提是必先让父亲夺得相位,这才不得已先笼络阿狸的欢心。你还当真以为我会真心喜欢她?呵呵,幼稚!” 叶情神色巨变,沉默了些许后,顿挫道:“可这事...那个人知道吗?” 不知为何。 在听到叶情口中说出“那个人”三个字时,叶浪脸色蓦然一冷,触电般止身,一手抓住他的衣领,狠狠道:“那个人又怎样?当年屠杀虎威军虽是他的计策,这些年也是他极力相助父亲坐稳朝堂。但他自视过高,一直将我叶家当成他的附属来看待。” “父亲对此早就怒不可遏,待我成了赵紫薇的驸马,并生下龙嗣,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少在我面前提起此人!再不吝与你明说,此番赵义匡能偷溜出宫城,也是父亲一路开的绿灯,只为让他自己出宫受死。要不然,你认为仅凭赵义匡那玩心未泯的性子和韩大貂那老太监,就能穿过重重内卫的监视,跟随剿匪大军到达平洲?” 叶情吓得发颤的样子,“世子恕罪...是属下失言,世子饶命啊...” 一听这话,叶浪随即松开他,恢复了以往人畜无害的正人君子模样,还拍了拍他胸前,浅笑道:“别紧张!叶情啊,算起来...你是我叶家的远方族亲,乃本家人。近些年陪在本世子身边,也还算办得了事情。” “本公子是看好你的,这才会对你说这些随时都会让掉脑袋的秘密。但只要你谨小慎微,好好替主家办事,日后飞黄腾达,也是可以预见的。但若有异心,你是知道后果的。” 叶情立马跪倒磕头:“属下愿为世子和主家效劳,万死不辞。” 沉重的磕头引来了前方赵紫薇的注意,不禁回头问了一句:“怎么了?发生何事?” 二人随即调转方向,叶浪还未开口,跪倒的叶情就抢先道:“回殿下,是属下不慎冲撞了世子,在磕头请罪...” 叶浪则顺势道:“惊扰到了殿下,叶浪该死,还请海涵。” 说完,便扭头肃然对叶情冷面道:“继续跪着,再敢惊扰殿下,你就自裁谢罪!” “是。” 叶情跪得五体投地。 赵紫薇眉头浅蹙,却也没有多想,摆袖道:“走吧,看看那小子想做什么。” 叶浪应了一声,便快步跟上去。 而在二人走后,仍跪在地上的叶情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却微微扬起。 ... 凉亭中。 李宣这边。 画框摆好之后,二人似有默契般只字不提“礼仪”上课之事,倒是有摆姿势作画的意思。 李宣站在画框前,一边吩咐侍卫研墨,一边开口指示着柳大小姐摆姿势: “阿狸,往左边站点。对,头抬高。” “嗯,这个角度就蛮好,映着落日余晖。挺胸,裙摆整理一下...” “手稍稍下摆,很好,给我一个笑容!” “完美!就这样了,别动,坚持半刻钟时间。我画好轮廓,你就可以过来。” “...” 柳栖凤站在凉亭边上的一块奇石处,遵照着李宣的指挥,摆出姿势。 古代没有照相机,作人物风景画时,就必须得保持一定的姿势,稳定片刻。 待画作者脑中有了些许记忆后,才能自由活动。 柳大小姐保持着一个优雅从容而自然的姿势,身体的协调下极好,站在几乎纹丝不动,极为严谨,也很听话。 乖乖女温柔的样子,美煞旁人。 李宣动笔,不时抬头看着她,画笔时而轻快,时而迟缓,笔触得当。 很快就画好了人物和风景的大致轮廓,便放下手中的画笔,轻笑道:“好了。阿狸不必老着站着,会很累。我已记下你的倾世容颜与那无暇的落日之景,与这满塘的荷香。画作一旦落成,定赠予你。” 对于一个有经验的画者来说,对人像和画景的敏感度是极高的,根本无需让人一直傻站着等画完。 柳栖凤微微愣道:“王爷记忆力如此超群,这才没一刻钟的功夫,你脑中就已有了景象轮廓,无需我在站在摆姿势?” 说完,又不觉有些脸红。 只因...王爷刚才居然夸赞她轻视美颜,不免让大小姐心里有些甜甜的... 李宣顺势道:“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这个中央美术学院的高材生,是浪得虚名的?再说了,阿狸天生丽质,落落大方,想让人记不住都难!” 他老了一炮糖衣,幽幽而笑,惹得大小姐更为羞涩。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赵紫薇的声音:“阿狸。” 李宣第一时间警觉,稍稍看过去一眼,蓦然一丝狐笑,而后摆手叫住正走过来的柳栖凤,道:“阿狸站着别动!” 第83章 王爷好肉麻... 柳栖凤闻声,迈步的动作一止。 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听话,就这么硬生生地站在原地,来不及回应赵紫薇的叫喊,而先是答了李宣一句:“王爷让我站住作甚?” 李宣放下手中的画笔,快速走过去,用眼角余光瞄了瞄即将赶到的赵紫薇和叶浪二人后,道:“别动,我好像在你眼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柳栖凤一讶,“我眼里有东西?可我怎么没感觉到?王爷可以帮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吗?” 说着,她抬起手就要揉揉眼睛。 却被李宣拦住,道:“当然可以,拦住你,不就是想帮你看看吗?别动啊,让我好好看看。” 他认真严肃的样子,紧接着就瞪大了双眼盯着柳大小姐看。 恰好此时,赵紫薇二人步入亭中。 见到二人相视而立,互望着,似是眸中含情的样子,顿时脸色变黑。 他们在干嘛? 如此对望着,想作甚? 调情? ***殿下有些不悦了,沉声道:“李宣,你这样抓着阿狸干嘛?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你放肆!” 叶浪更是怒眼,此时也不管李宣魏王的身份了,就直接冷斥道:“放开她!” 李宣听此,心中轻笑,暗道一句:放开她,让你来?想得挺美! 但嘴上故作惊讶道:“呀,殿下和世子来了呀。稍等片刻,本王在帮阿狸看她眼里有什么。” 说话时,视线仍旧落在柳栖凤的美目上,丝毫不曾移开,也不顾什么礼节。 看得柳大小姐俏脸含羞,想低头又怕打扰王爷的样子,气氛有些微妙。 看了将近两三分钟,也不见他放开柳栖凤,赵紫薇怒了,正要走过去出手拉开。 这时,却听李宣爽朗笑道:“哦,看到了。没事,那是个好东西,把它留在那里吧。” 如此一言,却让在场三人不禁有些诧异。 什么好东西在阿狸的眼睛里面? 为何要留在那里? 赵紫薇阴沉着脸,刚想开口,却被柳栖凤抢了先:“啊?我眼里真有东西?不拿出来,我的眼睛会不会有事?” 李宣呵呵一笑:“不会有事!不是说了...那是个好东西吗?” “你在我眼里看到什么?” “看到了本王自己啊!原来本王竟在阿狸眼中,这倒是让本王很意外...” 他忽然若有柔情地说,并伺机抛了个电眼。 令柳栖凤听了,心头一震,微微愣住后,脸色大红起来。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那能在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影像的反射,是正常的呀。 就如同照镜子... 可他不可能不懂这个原理,这么说话是想干嘛? 难道说...他在故意说情话撩我? 如是想到,大小姐的小心脏猛然砰砰乱跳! 叶浪听了,似也听出了某些猫腻,冷声道:“阿狸是来教授王爷礼仪,可不是来陪王爷谈情的,还请王爷自重。再者,彼此互望,都能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虚影,这本是连三岁小孩都懂的常识。” “王爷拿这个来撩拨...未免也太小儿科了吧?” 他这么说,倒是间接“证实”了李宣此时有撩拨的意思。 令柳栖凤更加羞涩,低头埋胸,都不敢再与李宣对视。 李宣却回了一句:“哦?当真是这样吗?我不信!那阿狸你看看,我眼中是否有你?” 柳栖凤内心已是一团乱麻,哪里敢看? 此时,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李宣笑道:“阿狸摇头,这是想说看不到,还是不想看的意思?来,别害羞。叶世子说能看到,本王不信,你就麻烦证实一下。” 说着,便瞪大自己眼睛等着柳栖凤来看。 柳栖凤犹豫了些许,虽有些羞于此举,但想了想,也无畏拒绝。 就微抬起头,望向李宣眼中,还真在他瞳孔的反射面中看到了自己的虚影。 刚想脱口而出说“看到”时,却又转念一想:王爷说不信,那就是不想让我说看到的意思。若我如实说了,岂非证明王爷错了?哼,不能让叶浪那个讨厌鬼“赢”! 于是,竟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王爷,我看不到啊。” 使得一旁的赵紫薇和叶浪,同时愕然。 怎么可能看不见? 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李宣却目光一闪,顺势道:“那就对了。其实你看不到也是正常,因为...本王把你放到了心里,而不是眼中。却不知阿狸何时也把我置于心房?” 柳栖凤更羞:“王爷,你...乱说...” 他这么说话,在大小姐看来,倒是坐实了是在撩拨她的举动。 王爷这是在向我示好吗? 他怎能如此直接,竟当着叶浪和公主的面说... 不过,我怎么听着这么顺耳? 柳大小姐的内心不觉犹如抹了蜜一般。 但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李宣打断:“哎,阿狸此番是来教本王礼仪的,自己却没有注意,用错了称谓。” 柳栖凤一呆,道:“用错了称谓?哪里用错了?” “你应该称呼本王为“您”,而不是你!” “为何?” “因为...你在我心上啊,心上之你,不是您吗?阿狸大智若愚,该罚!” 说着,他竟伸手在柳栖凤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也不用力,就好像相交多年的情侣一般,动作恰到好处。 顿时,柳栖凤的脸红到了脖子王爷,头快埋进了胸里,甜甜笑了起来:“王爷这是歪理...” “嗯?这算是歪理吗?那我考你一个常识性的问题!猜猜我的心在哪边?左心房还是右心房?” “左边。” “错了。你在我心上,而我的心却在你身上!” “...” 柳栖凤瞬间“破防”了,语无伦次的样子,道:“王爷你...不,您...哎呀...好肉麻...” 她羞涩地背过身去,估计一时半会儿都难以平复心情。 不得不说的是,就李大当家这么两句粗浅的土味情话,用在古代的女子身上却显奇效。 而又岂止她一人感到肉麻? 一侧的赵紫薇与叶浪亦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脸上阴晴闪烁。 李宣眼角余光落在叶浪身上,盯着他此时暗黑如墨的神色,心中冷笑。 第84章 跪下,拜! 他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又是荷塘作画,又是土味情话的,便是要假意心仪柳栖凤,诱使叶浪对他出手。 只要叶浪出手,一来便可顺其自然形成反杀,报了老福狱中被虐杀之仇,二来也可以使叶家自动露出马脚,继而顺藤摸瓜,找出当年虎威军被屠的真相。 这是一招双刃剑,诱敌杀敌,亦会使自己显得危险的境地。 首先这里已经不是平洲境内,李宣如今能倚仗的就只有身边的百余侍卫,此时就贸然与叶浪对立,其实并非上选之策。 最好的办法是,到了楚京之后,设法集合当年潜伏的长风卫,再作筹谋。 但想要高回报,就必须付出高风险。 楚京中有长风卫,可那里也是叶家的老巢,两方对比之下,虎威军这边都是弱势。 那既然都是打不对称的暗战,又何须择日? 再者,同是在外,现在迫使叶浪出手,反而会比到了京城更容易拿下他! 赵紫薇身躯一颤,似乎有些受不了李宣如此肉麻的情话,正要张嘴说些什么。 叶浪却快人一步,冷色道:“王爷长着一张好嘴啊,倒是很会讨女孩子欢心。但...阿狸可是奉了殿下之命,来教你宫规礼仪的。王爷却有此心思设局奉承阿狸,难道说礼仪已经全部学会了?” 他黑着脸说道,语气略显针对。 李宣瞟了他一眼,淡然道:“自然!阿狸教得好,本王学得也快。只是...叶大世子怎么有时间来此啊?” 叶浪听此,轻哼一声间,目光一动,道:“哦,是吗?王爷的悟性竟如此之高?那就正好了,殿下与本世子来此,自然是为了考验你这几日的学习成果,以免你在受封仪式上有所疏漏。” 说着话,他悄悄朝赵紫薇看去了一眼。 二人本不是为了考验二来,但叶浪自知赵紫薇有心借他之手对付李宣,料想也不会拆穿他的话。 果不其然! 听叶浪这么一说,赵紫薇非但没有反对,还附和道:“正是!本宫和叶世子就是来考验你的学习成果的,不然...你以为本宫有兴趣来这里听你讲一些肉麻的情话。哼,也就阿狸单纯,会受你蒙蔽。” 这话说完,柳栖凤听了,却回身道:“殿下...王爷哪有蒙蔽我...” 叶浪则顺势道:“殿下,既然王爷声称自己对宫规已经熟知,那不如现场考考他吧。叶浪愿作参照物,请王爷行一下跪拜礼吧!” 说着,又面向李宣,冷眼接道:“王爷,可愿接受考核?来。你现在就当本世子是你的上官,跪下行跪拜礼吧!若有不对的地方,殿下也好提点提点你啊。” 话外之意,却是想借机让李宣跪下给他行礼。 而借以考核之名,只要赵紫薇不反对,李宣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 说完后,心中冷笑:一介卑贱的山贼,敢于本世子抢阿狸?阿狸是吾父登顶相位的关键,关乎能否得到柳家与其门生的支持,怎能让你横刀夺去?且先借机折辱你一番,让你在阿狸面前丢尽洋相,而后入城,再让你死于意外仇杀! 哼,魏王是吧?我看你这王位能坐多久!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秋神山的忌日!只要你一死,山贼为了报复,必会杀死赵义匡!如此一来,便正中我叶家下怀!届时,叶家可以顶着为太子复仇为契机,发兵歼灭虎威军余孽。 就好像十年那一幕... 嘿嘿。 叶浪阴险的想到。 赵紫薇朝叶浪看去一眼,深知这厮在故意找茬,但她此来不就是为了要挑起他和李宣之间的矛盾,令鹬蚌相争,她渔翁得利吗? 想了想后,便开口道:“叶世子这个提议,未尝不可。李宣,你虽出身将门,但也做了多年的山贼,不熟宫中礼仪,确实要先熟悉一下。那你便行礼吧!” 此话一出,叶浪心中一喜之下,赶忙喊了一声“公主英明”,生怕她会反悔似的。 随后,直了直身板,装出一副九五至尊的模样,得意道:“那就...请王爷下跪吧!本世子会好好教你怎么行礼!” 仍在羞涩中的柳栖凤闻言,脸色一凝,愣道:“殿下,这样不好吧?怎能让王爷跪下参拜叶浪,要跪也是跪你啊...” 赵紫薇却摆手道:“无妨!跪谁都一样,本宫只看他是否姿势标准得体!” “可是...” 柳栖凤仍想说些什么。 李宣却已打断,盯着叶浪浅笑道:“你当真想让我跪?” 叶浪奸笑道:“公主金口已开,王爷难道听不见?” “听见了,但我不跪!非但我不跪你,公主我也不跪!” “大胆!你敢违抗公主命令?” “这算违抗吗?我乃平洲魏王,陛下特许我见驾可不跪,谁能逼我?就算要跪,我也是跪陛下,轮得到你?” “你...不是说了吗?只是为了考核你,就当本世子是你的上官!” “魏王有高度自治之权,天子特许。换言之,本王的上官就只有陛下一人,你要当我的上官,是觉得...你可以顶替陛下?叶世子这是什么心思?难道你有异心不成?” 叶浪听了,猛然一惊,慌忙否认道:“胡说!本世子对朝廷,对陛下忠心耿耿,岂有异心?你莫要血口喷人!” 李宣淡定道:“那你要当我上官,让我对你行跪拜礼?就算要考核,本王也是跪天地,有你什么事?” “你...” 叶浪有些语塞。 李宣却不理他,转头看向愣神的柳栖凤,道:“阿狸,这几日咱们好像都没学习过跪拜礼吧?若真到了陛下面前,兴许本王还真的跪得不规范!如果能有人给本王示范一下,那就最好不过了。” “恰好,叶世子身居高位,经常能见到陛下,他肯定跪得很好。你说让他跪下,给本王示范示范,可好?” 柳栖凤美目一闪,自知李宣的用意,道:“这...如果他愿意,自然是最好。” 李宣呵呵一笑:“叶世子豁达,肯定会愿意的。再说了,他不愿也不行啊。本王有王爵在身,高他一等,依照朝例,他跪本王也是理所应当。” 说着,也不多言,脸色一沉间看向叶浪,正色道:“你跪下,拜!这是命令!” 第85章 杖责三十,苏县县主! 叶浪身躯一震,脸色微变,稍稍愣住。 他本想借着考核之名,让李宣在他面前跪下,在柳栖凤面前好好威一把,以报文渊楼吐血之怨。 没曾想却被李宣三言两语间,把矛头指向了他自己。 关键是...李宣说得还挺有“道理”,令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圣旨已下,李宣有王爵在身,且是拥有自治权力的“诸侯王”,本就高出藩王半级。 见驾可不跪,此时若跪了叶浪,那从某种层面上来讲,岂非代表叶浪比皇帝的地位更高? 即便是借以考核之名,假装之意,跪了,也是对天子不敬。 一个见了皇帝都可以不跪之人,理论上就无人能再让他屈膝! 否则,便是凌驾于皇帝头上。 这道理,叶浪不是不懂,只是有些“复仇”心切了... 但反过来讲,李宣让叶浪跪,却是顺理成章的。 皇权之下,便是以王爵为尊。 就连当朝首辅见了王驾,也得行躬身礼,更何况只是一个叶浪? 叶家暗地里的权势再大,也莫敢明面对一名王爷不敬。 不过,仅凭只字片语,就想让这位表面温善,实则阴险狡诈,心高气傲的世子哥俯首,倒也不显尽然。 此时见到李宣正襟下令之色,叶浪脸色一冷,道:“王爷这是说笑的吧?你当真要让本世子跪你?” 叶浪身为叶家嫡子,日后的叶家之主。 得罪他,便是与整个叶家为敌。 而叶家掌管内卫府,手握五司府兵,得罪了叶家,也就是与五司三万府兵作对。 大世子此言之意,却也有暗中威慑的意思。 无可厚非的是,以叶家目前的权势,即便是王爵,怕也不敢轻易与之对立。 内卫府,掌管五司府兵。 何为五司? 便是大理寺、廷尉、御史台、京兆府与宫内监。 五司各有府兵,例如大理寺的白羽兵,廷尉府之黑甲士,御史台之红衣卫,京兆府之不良人,宫内监之东西厂卫...等等。 只是,五司府兵之权却不在五司主官手中,而是由内卫府统领,以防五司乱权。 五司主官只有调配手下吏员的权力,比如大理寺查重案之时,想请动白羽兵支援,就必须得有内卫府的调令。 叶浪之父,便是这内卫府的大阁领,官居二品,位高权重。 毫不夸张地说,五司主官都得看叶家的脸面行事! 足以可见,叶浪为何有嚣张的底气。 李宣露出一抹微笑,道:“本王像是说笑的样子吗?叶世子刚才想让本王跪下示范,难道也是在说笑?” 叶浪见他稍有缓和,还以为李宣有所忌惮,便自顾给自己找台阶下,道:“那是自然,本世子刚才就是说笑的。其实王爷想跪天地示范,也不是不可。” 他这么说话,给了李宣些许颜面,原以为李宣也会顺势免去他的示范。 谁知,李宣笑容一收,却道:“但本王可没跟你说笑,今日就一定要你跪下示范!” 叶浪神色一僵,先是愕然,而后露出一丝阴狠道:“王爷这是在得理不饶人?” 李宣轻笑:“是又如何?看来叶世子是不大愿意啊,不过若你能回答本王一个问题,本王倒也可以收回刚才的话!” “王爷想知道什么?” “平洲通判刘统招认,白云集平民郑福之死与狱中刺杀我之事,乃是你授意所为。只因月前文渊阁一事,你对本王怀恨在心,可有此事?” 闻言。 叶浪蓦然一惊,脸色微变,似乎没料到李宣会当面如此问。 李宣的目光紧盯在叶浪身上,在见到对方神情变化之时,心中就已有料定。 赵紫薇二人也是微讶,同时看向了叶浪,想听听他作何表态。 叶浪迟疑了片刻,故作镇定道:“王爷不会相信这样的谗言吧?定是那刘统胡乱攀咬本世子!本世子岂是那种小肚鸡肠,因小事而害命之人?” 李宣道:“那他为何不攀咬别人,偏偏是你?” “本世子怎么知道?许是前年那厮给本世子送了一万两白银,意图让吾父将之调离平洲,被拒绝后怀恨在心!” “哦?叶大阁领只是替五司掌管府兵的武将,职权只在掌兵,竟也有替人调任升官之便?他在抢吏部的饭碗?这事陛下知道吗?” “王爷休得胡言!吾父忠于职守,岂会僭越乱权?是刘统知道吾父在朝中素有威望,朝中官员十有八九都与我叶家有交情,有些颜面,便想私下贿赂,但已被我拒绝!本世子并无害人之心,也并非我授意刘统杀人。抓贼拿赃,凡事都要讲证据,王爷仅凭刘统一面之词,就想冤枉本世子,是何居心?是看不起我叶家吗?” “哦?那叶世子的意思是不承认了?” “不是我干的,如何承认?” “好。” 李宣轻笑道:“可是本王不大满意你这个回答,你还是跪下示范行礼吧!至于证据...若真是叶世子指使杀人,本王就一定可以找到证据!” 刘统仍未招认,李宣只是故意这么一说,这厮就自己编出借口撇清干系,无疑是“身有屎”! 正常人被冤枉时,大多都会是震惊或者恼怒之色,叶浪此时却显得尤为淡定,有恃无恐之色,极其自然地搪塞掉身上的嫌疑。 一面搬出家世暗中威慑,一面又严词否认,竟像是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一般,若说没有猫腻,那就是假的。 但李宣却也没有现在就此事对他发难,转而坚持让他跪下行跪拜礼。 想了想,嘴角一笑,又补了一句:“对了,朝例有言,严禁朝中官员结党营私。叶世子刚才却说...你叶家与百官十之八九都是好友关系,是不是有点...” 他没有把话说完,却给了赵紫薇一个眼神,让对方自己体会。 赵紫薇面色一滞,看向叶浪的目光变冷了许多。 叶浪听了,意识到赵紫薇渐冷的目光,这才有些慌乱,道:“你...王爷,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李宣懒得再跟他废话,直言道:“好啊,那本王不多说,赶紧跪下行礼!” 叶浪面容一扭,“你确定要如此?我乃叶家嫡子,金科状元!” 李宣冷笑,扭头看向旁边的柳栖凤,道:“阿狸,依照朝例,不尊王驾,拒不服从指令,该当何罪?” 柳栖凤回道:“按律,当革除功名,杖责三十。情节严重者,也可监禁,并公昭吏部,永不录用。” 李宣冷眼盯着叶浪,沉声道:“听见了吗?叶世子再不行礼示范,本王可就不客气了。” 叶浪却动也不动,咬牙道:“王爷...” 但刚吐出两个字,就被李宣打断道:“来人,叶浪目无本王,违抗王命,拖出去杖责三十,先行监禁!” 不远处的六麻子闻言,高声应了一声是。 正要走过来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道冷喝:“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魏王爷好威风啊!但叶浪乃是苏星昊的嫡外孙,除了陛下,谁想动他,还得问问老夫同意与否!” 话说之间,一名虎背熊腰的高大中年人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大批甲胄侍卫。 人未到,便已先声夺人。 言语之间,似乎不想给在场任何人面子,口气不小。 而此人,就正是这苏县的县主,苏家主苏星昊。 第86章 谁是杂碎还不知道! 严格来说,西楚国并无“县主”这个封号,却是皇帝为了恩赏苏星昊而特设的。 只因,当年皇帝赵彻起兵夺取天下之时,这位苏家主颇具慧眼,不仅散尽家财扶持赵氏,且带着一家十三口跟着赵氏大军上了战场。 十年征战下来,天下归一。 苏星昊死了三个儿子,自己也落了一身伤病,但好歹是押对了宝儿。 由于他曾经替皇帝挡过箭,皇帝登基后对苏家极为恩宠,不仅允许苏星昊永世见驾不跪,还以兄弟相称,可见抬爱。 乃至于...新设了一个“县主”之位,赐封于苏星昊。 有了这个名头,苏家可享有整个苏县的所有税收,朝廷分文不取,相当于将一个大县的食邑都给了苏家。 要知道的一点是,在古代,即便是诸侯王,封地内的税收也是得上缴四成给朝廷,其余六成方可自行分配。 因此,若将苏星昊也比作一个诸侯王,其实也并无不可。 区别只在于,他这个县主没有募集私兵的权力,且县衙官员任免仍由朝廷把持,战时亦得受朝廷统一支配。 但这并不影响苏星昊能成为苏县的土皇帝,县衙官员虽不归他调派,但谁敢不给他这个县主三分薄面? 更何况,苏星昊的另外几个儿子就是苏县驻军的将领? 此人出身战场,有些血气。 受封之初,倒也懂得谨言慎行,低调慎微,但久而久之,仗着皇帝的恩宠抬爱,加上姻亲叶家的强势崛起,诸多利益勾结的腐蚀之下,便失了初心。 在苏县当地,骄横跋扈,霸道斐然,俨然以土皇帝的姿态自居,暗地里没少干缺德事儿,激起了不少民愤。 且仗着曾对皇帝有救命之恩,数度出言不逊,视苏县官府如无物,曾带着府中护院突入县衙大牢,只为带走手下一名奸杀民女的家奴... 事情传到朝廷那里,遭到御史台言官连夜十三封奏疏弹劾,皇帝下令命其半月内赴京来见。 这厮却拖拖拉拉,延迟了两个月才到御前,私下还大闹了一趟御史台,一时震惊朝野。 皇帝自是震怒,但碍于此人的救命之恩,也只是训斥而已,并没有多少实质责罚。 可苏星昊不知收敛,近些年仍是我行我素,早已令赵氏皇室对之颇有非议。 一见苏星昊远远走来,叶浪脸色一展,像是逆境中遇到了救星一般,谄媚地迎了过去,大喊一声:“外祖父。” 二人见面,苏星昊一阵爽朗大笑,给叶浪来了个熊抱,拍拍他肩膀,道:“好孙子!” 叶浪则微微躬身,那样子比在赵紫薇这个***面前还要殷勤,道:“外祖父可算来了,要是再晚点,孩儿就要被人逼着跪下了...” 他故作委屈的语气,转头怨毒地看向李宣,并露出得意之笑。 “什么?那个不长眼的狗杂碎,敢在老子地盘上动老子的亲外孙?去他娘的,看老子剥了他的皮!” 苏星昊粗鲁地吼道。 来之前,他就已知是李宣。 此番说话,却佯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便是要拐着弯辱骂李宣。 叶浪则顺势道:“外祖父别这么说话,是陛下亲封的魏王爷想让浪儿跪下示范,可不是什么杂碎...魏王爷是杂碎吗?他虽然做过山贼,曾经卑贱如狗,见不得光,但今时不同往日,咱不能称之杂碎啊...” “有何不可?在本县主眼中,天下的山贼都是杂碎,尤其是平洲的山贼!不,连杂碎都不如!老夫一拳头就能砸死几个,哼!” “哦,那敢情是,在外祖父面前,岂容那种阿猫阿狗乱跳?” “...” 祖孙二人站在凉亭外,一唱一和。 也不对赵紫薇行礼招呼,就先绕着弯辱骂了李宣一通,肆无忌惮的样子。 令赵紫薇和李宣的脸色不由一沉,面有微怒。 李宣心性沉稳,听了这话,自知眼下并非发难的好时机,但身前的六麻子和王二棒却没有这样的定力。 六麻子直接抽出了腰间的朴刀,大怒道:“你们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说完,就要持刀冲过去,但被李宣及时拦住。 苏星昊一见,脸色蓦然冷下来,瞳孔如刀般朝六麻子看来,颐指气使道:“怎么?哪来的小杂碎,敢在老子的地头上,当着老子的面拔刀?反了你了。来人啊,给我砍死了这厮!” 他横眼指向了六麻子。 “是。” 苏星昊身后一队侍卫当即应声,纷纷拔出手中佩刀,状若冲来。 却是丝毫不顾及赵紫薇的面子,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显然这群狗腿子跟着苏家在苏县跋扈惯了,竟敢在公主驾前动武。 “来啊,怕死不是你六爷,谁是杂碎还不知道!” 虽然对面人多势众,但六麻子是丝毫没有胆怯,提刀就要干。 王二棒则伸手入怀掏出了响箭,拦在李宣面前,就要当空发射。 虎威军此番有百余人跟随李宣前往京都,穿云箭一起,便是生死相向。 李宣本还想拦一下,但在见到苏家人如此跋扈的行为之时,却收住了手。 这个时候,已然不用他出手阻拦,便强笑着喊了一声:“六子,那你就教教这些杂碎做事!” 第87章 别靠我这么近,我怕王爷误会!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之际。 赵紫薇蓦然一声冷喝,道:“都住手!想造反吗?你们还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中?” 令苏星昊祖孙与柳栖凤不由一愕。 不得不说的是,***殿下发起火来,那也是颇有威势的。 李宣倒还好,似乎能预料到赵紫薇必会出面阻止,此时非但不惊,反而脸上露出笑意。 也是因此,他刚才并没有阻止王二棒与六麻子与苏家人对峙。 既然架打不起来,总不能让对方白骂人! 苏星昊仗着当年与皇帝有点夙缘,自持身高,已渐渐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本就惹来朝廷与皇室的不满,此番来到,非但没有先对赵紫薇行礼,还口出狂言,说什么除了皇帝之外,无人能在他手下动到叶浪。 无形中,便是把赵紫薇也视若无物,嚣张至极。 而实际上,苏星昊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县主,享有食邑而已,身上的官职早就因御史台之事被革除干净。 在堂堂监国***面前还能如此嚣张,若赵紫薇还能忍住,那就怪了。 果不其然! 她出声喝止了这一出“闹剧”,企图掌控局面。 叶浪最先反应过来,这厮虽心胸狭隘,但倒也颇为机灵,自知现在并非与赵紫薇翻脸之时。 苏星昊此举显然有些目中无人,他这个外孙就得设法缓和一下。 于是,便佯装“罪过”的样子,躬身道:“殿下息怒,外祖父也是紧张微臣的安危,小有失言,还望殿下莫要责怪!可若非魏王爷得理不饶人,还企图构陷本世子,外祖父又怎会发火?” 他说着话,有意将矛头指向了李宣。 李宣轻笑,表面并未回话,心中却在暗想:是否冤枉你,你心里清楚。就许你背后暗杀我,不许我明着针对你? 赵紫薇一哼,朝二人各望去一眼,刚想说话。 却听苏星昊粗鲁地叫喊一声:“害,责怪什么?这不是老夫的大侄女吗?都是自己人,她怎会责怪?我与赵老大情同手足,以前在军中还同穿一条内裤,自家人何必如此见外?敞开点,孙子!” 他大大咧咧的样子,拍了拍叶浪的肩膀,又看向赵紫薇,接道:“大侄女,你来了怎么不到家里坐坐?若不是浪儿派人传信,我还不知道你来了呢。你苏叔叔就这么个脾气,你别不舒服。你忘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对了,你八岁那年不听话,老夫还替赵老哥打过你屁股!哈哈...” 这货不知是真憨,还是假傻,此时竟侃侃道。 非但将皇帝称之为“赵老哥”,而且还自顾攀关系,还说出赵紫薇幼年的糗事,着实有些不太明智。 皇帝自诩天子,地位至高无上,这厮自恃对皇帝有过救命之恩,竟连尊称都不带,也算是胆大包天。 要知道,古代因为这种恃宠生娇,口无遮拦的脾性,而被皇帝夷九族的功臣,可不在少数。 一听苏星昊说完这话,李宣就立马眼前一亮,暗道一声有好戏看了。 就连他的亲外孙叶浪听了都不觉汗颜,赶忙小声提醒道:“外祖父慎言,你要尊称陛下。而且,公主面前切莫说这些...” 苏星昊却置之不理,仍是我行我素,毫无规矩的样子。 大摇大摆地走到赵紫薇面前,就喊道:“慎言什么?赵老哥都没说老夫什么,何须忌讳?你说是吧?大侄女。走,去叔叔家做客。今夜,你苏叔为你准备了大餐,猴脑...你没吃过吧?” “都说以形补形,正好给你补补!” 这话说完,李宣有点忍不住了,噗嗤一笑。 这老小子还真是个憨憨? 说什么以形补形,还上了猴脑,这岂非在暗示赵紫薇脑子不太好使? 好家伙! 可真是精明,会做人啊... 李宣暗地里笑了笑起来,笑之胆大愚蠢。 而苏星昊说完,尚不知自己失言,竟抬手要去拉赵紫薇的手。 敢情是一点不想讲男女之别,君臣之礼。 李宣心中估计,若是换作了别人,不是这位曾经救过皇帝性命的“恩人”的话,这货得被当场格杀! 赵紫薇的脸变成了茄紫色,极度忍着怒火,退后一步,道:“苏县主,请你自重!说话做事,都得分场合!本宫为君,你为臣,可明白?这些年...县主是逍遥惯了吧?竟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冷声说道,强压着脾气,已经是给尽了对方面子。 若是别人,定然已经人头落地。 不尊皇帝不说,居然还妄图去拉公主的手? 这在古代可是逆鳞,一般人都不敢这么走,除非想死。 苏星昊见她铁着脸,这才有些收敛,收回手臂,道:“哦...你看叔叔这脑子,你们这些小娃儿,现在不行咱以前那套礼儿。也罢,公主不要见怪。叔叔已在府中设宴,今夜赏脸来吃个便饭呀。” “正好,赵老哥...哦,不,陛下日前来旨,知你必会经过苏县回京,交代我好好招待你。” 他虽有所收敛,但似乎是脾性使然,始终不对赵紫薇行礼。 令赵紫薇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鉴于此人救过自己的父皇,便忍着没有发难,但却拒绝道:“不必了,本宫不会久留苏县,住一夜就走!不必麻烦苏县主,本宫自有安排。” 说完,便背过身去。 苏星昊却道:“不去?可这是你父皇的意思啊,他还留了一封密信让我转交你手,你不来?” 闻此。 赵紫薇一讶,微微侧头道:“父皇有密信?” “是啊。” “那...” 她迟疑了一下,本不愿与苏星昊这样粗鲁的人为伍,但听说这是皇帝的意思,便犹豫道:“那就去一下吧,但什么猴脑就不必上了。本宫不会久留,不必破费!” 苏星昊呵呵一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而后,扭头看向柳栖凤,接道:“柳丫头,你也得来。老夫早就想和你爹交个朋友,但一直没有机会,你在这就正好了,你给牵牵线!不许拒绝!不然,当你成为老夫外孙媳妇时,老夫可不给你送礼!嘿嘿!” 最后,望向李宣三人时。 苏星昊竟眼露杀机,缓缓发声:“至于你们这几个宵小,哪里凉快,哪里去!少在老夫面前晃悠,否则...” 他没有把话说完,却丝毫不敛自己的阴毒语气。 李宣倒是淡然,总算是看出了这货是个二愣子,不知死活。 便轻笑着回了一句:“宵小说谁?” 苏星昊怒眼,也不多想,就脱口而出,道:“说你!” “哦,原来宵小在说我,苏县主还真有自知之明!” “哼,那还用说!” 他昂着头颅说道。 显然听不出李宣此话有些反唇相讥的意味,令叶浪都稍稍为他汗颜。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夫先行回去准备,恭候公主大驾。浪儿,带上你媳妇儿跟祖父走。” 苏星昊没再多言,一副话事人的样子,也不顾及赵紫薇的感受。 叶浪顺势应了一声,而后凑到柳栖凤身边,谄媚道:“阿狸,既然外祖父都发话了,这个面子你总该给吧?走吧,跟我去苏府!”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紫薇都开口赴宴了,柳大小姐也是不好拒绝,说道:“你先走,我会和殿下一起去,不必你送!” 说完,稍稍靠近了李宣几步,略显嫌弃的目光看向叶浪,接着道:“还有,跟你外祖父好好说说,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是他什么外孙媳妇!另外...你跟我说话时,别靠着这么近,我怕...王爷误会。” 第88章 让他速死! 大小姐说完,忽而扭头羞涩地看了李宣一眼,目光中尽显温和。 与之对待叶浪的脸色,天差地别。 令叶浪听了,心头一炸,恍如被雷劈一般。 还没来平洲之前,柳栖凤虽是对他若即若离,但也从未过多显露出厌恶之色。 此番来了平洲,这才与李宣相识不久,竟丝毫不给他脸面了? 当众拒绝不说,居然还说什么害怕王爷误会? 这让大世子的面子往哪里搁? 叶浪错愕之间,抬眼冷漠的望向李宣,目光中尽是阴险,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被人如此拒绝,怕是谁人都难免尴尬。 李宣听了,却稍显开心,顺着柳大小姐的话,道:“听见了吗?叶世子,阿狸不愿跟你走。就算她要赴宴,也有公主和本王送她去,不烦你大驾。再说了,我们还要学习礼仪。” 说着,他就当着叶浪的面牵起柳栖凤的手,故意刺激着叶浪那颗脆弱的妒忌之心。 “你...李宣...” 叶浪怒了,他做了柳栖凤几年的舔狗,连手都没摸到。 却眼见李宣在他面前“轻薄”,关键是大小姐居然没有拒绝... 这让不可一世的大世子如何忍? 此时连“王爷”都不喊了,直呼李宣大名。 但正要发难之时,却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苏星昊嚷嚷道:“浪儿,你怎么还不跟来?” 正在这时,赵紫薇也插话道:“你先走,阿狸和本宫去即可。” 叶浪这才压下怒火,像是找到台阶下似的,应是一声,快速跟上苏星昊。 前脚刚走,后脚赵紫薇就走过来,把柳栖凤拉到身边,道:“你跟她那么近干嘛?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你的闺蜜...” ***殿下有些腹诽地说道。 柳栖凤却幽幽道:“殿下这是什么话?王爷...其实不坏,他是个好人...” 赵紫薇瞪大了眼睛:“什么好人?你才跟他认识多久,就知道他是个好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阿狸...” 公主殿下忽然觉得自己的闺蜜有些傻白甜。 看了李宣两首诗,听他讲了几天故事,就好像被他夺了魂魄一般。 李宣忽然插嘴了一句,正色道:“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好像公主殿下一样。你一面与本王达成了协议,一面又耍什么心眼,想利用叶浪来对付我?劝你一句,别搬石头咋了自己的脚!” 言语间,竟似看透了赵紫薇和叶浪之间的小心思。 赵紫薇被戳破小心计,微微尴尬,但强行镇定,冷哼一声:“走!本宫不知道这厮在说什么!” 说完,便拉着柳栖凤离开。 二女走后。 六麻子上前,有些忧心道:“少帅,苏家与叶家沆瀣一气,若叶家当真牵涉十年前那件事,那苏家必是帮凶。此番他们颐指气使,不怀好意,恐会对我们不利。” 李宣点头冷笑:“那就正好了。他们不想动手,我倒也不想放过他们!苏星昊此人有勇无谋,乃是蛮勇,且口无遮拦。自恃曾救过赵彻,就敢明着对皇家和赵紫薇不敬。想必...赵氏皇族也早就想除去这个丢人现眼的刺头了。” “那不如咱们送他一程?你说如果今夜苏星昊死于城中,苏家人和叶氏会认为是谁干的?” 六麻子目光微动道:“少帅的意思是...宰了苏星昊,嫁祸于赵氏皇族,让他们狗咬狗?” “你不觉得这样对我们有利吗?赵紫薇居然企图联手叶浪来对付我,哼,此次就权当给她一个警告!你们两个准备一下,今夜咱们当一回刺客,让这位大县主速见阎王!” “是,少帅。” 王二棒与六麻子同声应是。 另一边。 正在赶回城中的苏家马车上。 叶浪一脸暗黑,怒气冲冲的样子。 苏星昊瞟了他一样,轻笑道:“怎么了?乖孙子,媳妇儿不愿跟你走,生气了?” 叶浪沉声道:“哼,外祖父是知道的,柳栖凤只是一枚棋子,只需通过他获得柳家老头儿的支持,让父亲坐上相位之后,她便没用了。关键还是在赵紫薇身上,可李宣这狗东西一再坏我好事。” “如今,也不知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使得柳栖凤对我刻意远离。如何让我不气?” 苏星昊也哼了一声,回道:“要按老夫说,你们叶家做事就是太畏首畏尾了。不放开手脚,如何迅速达成目的?外祖父有一妙计,可助你同时获得二女,你愿不愿听?” 叶浪闻此,顿时眼前一亮,道:“外祖父有何妙计,且先说来听听!” 第89章 奸计,一箭三雕! 苏星昊老谋深算的样子,奸笑道:“那便是一不谋,二不休!直捣黄龙,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叶浪目光微动道:“怎么个直捣黄龙法?” “柳栖凤是汝父成为首辅的关键,只有你与之成婚,柳老头儿那迂腐的书呆子才会快速改变态度。而赵紫薇是你叶家借腹生子,变相夺位的纽带,此二女失其一...都无法成事。那就一起办了吧!今夜老夫在府中设宴,她们两个好歹得陪老夫喝一杯。我会在酒中下点春药,届时你上,先要了她们的身子再说!” 苏星昊狡黠的脸色,眼中尽是戏谑:“只要你与她们俩先有了肌肤之亲,其名节便算是毁了,再难寻得良配。生米煮成了熟饭,她们还能作何选择?老夫再仗着与皇帝的关系,出面为你请旨赐婚。” “你有二女在手,岂非天下我有?另外,老夫亦会同时安排对秋神山动手,务求一举将李宣及其带来的山贼全数绞杀。李宣一死,传到山贼窝中,他们必会宰了赵义匡泄愤。如此一来,既可除掉赵义匡,又能助你夺得二女,再助汝父夺得相位,一箭三雕!” 叶浪听了,颇为欢喜。 不得不说的是,苏星昊这条计策,若能办成,还真有一箭三雕的效果。 古代女子最重名节,未婚之前失了贞洁,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比被杀了还要严重。 当然,那些青楼的风尘女除外。 赵、柳二女若真被叶浪夺去了贞操,那就等同于求嫁无门。 纵然二女的身份地位很高,但想要寻得良配,那也是难如登天。 利用家世背景“强行”婚嫁,倒是可行,不过亦会惹来舆论口舌,影响皇室和柳家的声誉是在所难免。 最后唯有将错就错,都嫁给叶浪,才能将舆论和声誉影响降到最低。 而杀死李宣与一众赴京的山贼,便可惹怒整个虎威军。 虎威军为替李宣复仇,必会斩杀赵义匡泄愤。 赵义匡一死,皇室后继无人,便落入了叶家的圈套。 但话虽如此,办成此事却也非嘴上说说这么简单。 单说如何让赵紫薇和柳栖凤中毒,叶浪完事之后又如何撇清自身的干系,就不易办到。 顿了顿,叶浪沉声道:“可是...经过外祖父你刚才这么一闹,赵紫薇对你印象已不好。且不说她取了皇帝的密信之后,会不会留下喝酒。即便愿意留下,她出宫在外,身后常备验毒试吃的太监,要下毒...恐怕不易。” 苏星昊却似乎早有准备,轻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道:“此药名为奇淫含苞散,溶于酒水后无色无味,就连银针也测不出毒性,且只对女性有用。男人吃了,并无异样。女人若中了,嘿嘿...便会浪如荡妇!” “有此药在手,加上老夫的面子,可瞒过试毒的太监!而所谓的皇帝密信,其实是假的。几年前的御史台一事,赵彻已对我心生不满,他要传信给赵紫薇,又怎会交予我手?不过是为了诓骗赵紫薇入局罢了,你还真信?” 叶浪嘴角一翘,大喜道:“好极,原来外祖父早有安排!” “那不然呢?夜宴之时,老夫会借机支走她俩身边的随从,诱其喝下毒酒。不出片刻,毒性就会发作,且醒来后记忆全无。事后,我们爱怎么说都行!是逆贼李宣垂涎公主和柳大小姐的美色,意图加害!而你是救人心切,为解毒性,不得已要了她们的贞操,合情合理啊。” “妙哉!外祖父此计堪称完美,浪儿佩服!事成之后,不用多久,这赵氏江山,便会落入你我两家之手!至于那个人...哼,待父亲坐稳相位,便让他下到阴曹地府去与李仕泯见面。当年虎威军数万人被杀,李仕泯应该很想剥了他的皮吧?” “哼,少在老夫面前提起此人。若没有猜错,御史台弹劾老夫之事,便是他搞出来的。老夫早就看他不顺眼,而他亦有了打压咱们两家的想法,那就无需委婉了。办成此事,汝父夺得相位,咱们就公布当年虎威军一事的真相,扳倒那厮!” “是,有外祖父相助,定能马到功成!” 叶浪殷勤地喊了一声,笑容渐盛。 同一时间。 回到虎威军的城外营地。 大帐中,李宣把手下的十几个小队长都叫了进来,吩咐道:“各位弟兄,今夜咱们有一场刺杀行动。苏星昊仗着与皇帝有三分关系,在苏县横行乡里,霸道跋扈,早已惹得民愤四起。” “只是碍于他县主的身份与皇帝的关系,而莫敢明着发声。宰了此人,一是为民除害。二来,苏家与叶家沆瀣一气,或许便与当年之事有关,也算我们虎威军的仇人,无需跟他们讲什么律法情面。” “三来...苏星昊一死,叶家和苏家必定大乱。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凶手的线索引向皇帝和当年的幕后主使之人,令他们窝里乱,狗咬狗!他们越乱,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对我们就更加有利!” 听此。 十余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有赞同之色。 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一切听少帅的,少帅让我们干,我们就干!属下这就去集合弟兄们!” 李宣却抬手道:“慢!苏县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苏家在当地的势力极大,不宜硬拼,只能巧取。人多了,反而不好办事,也会暴露身份。此事,由我和二棒、六子三人亲自出马即可,你们留守营中。但不可能呆坐着,什么都不干!” “少帅的意思是?” “我们对苏家有杀心,想必他们也同样想对我们不利。不出所料的话,今夜他们亦会对我们动手。我们此来只有百余人,硬拼便是死路。我们三个出发之后,你们找个借口,带着好酒好菜去赵紫薇的禁卫营。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留在他们的营地内。” “少帅是想...借禁卫营之力让我们自保?” “没错。赵紫薇麾下的禁卫营骁勇,战力不凡,且有皇家招牌傍身。苏叶两家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着冲击禁卫营。你们留在那里,便相当于有了禁卫的庇护,会相对安全。” “好,属下明白了。” 李宣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向后,对王二棒说道:“二棒子,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些时间,你与六子偷溜进城,尽可能摸清苏府的底细和他们今晚夜宴的安排。最好能弄好苏府的平面图,以便我们能偷溜进去。入夜后,咱们去送这位大县主归西!” 第90章 潜入,苏府夜宴!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 残阳落下,夜幕降临。 已经入城打探消息归来的六麻子,手上拿着三套夜行衣和一张图纸。 将平面图纸铺在帐中的小桌上后,六麻子开口道:“少帅,苏府占地颇广,装饰极为奢华,单说厢房庭院...便数不胜数。若无平面舆图,咱们就算能溜进去,怕也很难找到苏星昊今晚夜宴的所在。” “而且苏家在城中颇具凶名,甚少有人敢与他们作对,更别说有人敢透露他们家的隐秘。不过,属下废了好一番功夫,花了大代价,总算是弄到了平面图,但...却是三年前苏府改造时的布建图。是从一家木匠铺的老板手中得到,应该是真的。” “苏家蛮横,当年征召城中工匠改建自家府邸,却没有按时付工钱。那些工匠为了留存给苏府做工的证据,便留下了那张改建图。属下佯装是苏府之人,向他们付清了苏府当年的欠款,这才拿到此图。也不知是否有用...” 李宣目光落在平面图上,一边仔细看着,一边回道:“有用!既是三年前的改建图,那苏府大体就是如图所示。即便有些出入,也不会相差太远。而我们入府之后,哪里最热闹,哪里便是夜宴之所。” 王二棒也开口道:“苏星昊为了准备这次夜宴,可谓是煞费苦心,明显有笼络赵紫薇的意图。他并没有安排府中的厨子出菜,而是经由城中名馆“鼎春楼”全权负责夜宴的菜式。换言之,今夜会有酒楼的厨子和帮工进入苏府。” “属下已打点好,我们三人可扮成酒楼小厮,混入其中。” 李宣点头,“好,我们先穿上夜行衣打底,再伪装成酒楼小二混入苏府,伺机行事。苏府临河而建,得手之后,其府兵必会大肆搜索,未免意外被他们抓住,我们分头撤离。” 他说着话,手指点在平面图上,沉声接道:“麻子,苏星昊一死,你就往北走,经北厢院跳河撤离。途中,可以顺带放点火,引起骚乱就更好了。” “二棒,你往苏府东面撤离!东面紧挨着苏县衙门,可以的话...你先在县衙逛一圈再走,把凶手的嫌疑嫁祸给官府!我往南面走,苏府南面多为苏县权贵的住宅,苏家人要搜捕,怕也不好硬闯那些权贵的家宅。” “之后,我们在荷塘汇合,并暗中潜回大营。记住,要保存实力,注意安全,凡事莫要强求。就算杀不了苏星昊,废了他也行!主要是引起他们与朝廷的争斗,我们幕后渔翁得利!” 王二棒与六麻子对视了一眼,同声应是。 随即,三人又商讨了一些行动的细节。 两刻钟后,定下策略,便迅速溜出了大营。 三人前脚刚走,后脚留守营中的百余虎威军便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扛着酒菜和礼物前往赵紫薇的禁卫营。 美其名曰,是要与禁卫化干戈为玉帛,化敌为友。 毕竟李大当家现在有了魏王之名,成了朝廷的人,那山贼与禁卫以后就得和平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不能太僵。 可实际上...却是在暗中寻求庇护。 虎威军若身在禁卫营中,苏家杀手杀到,倒也不敢当着禁卫的面下手,俨然是在狐假虎威,仗着禁卫营的威势吓退苏家杀手。 果不其然! 不久,禁卫营外的隐蔽处冒出了两个黑衣人的脑袋,目光紧盯在此时有些喧闹的营地空地上。 禁卫营是有些门槛的,且当值严禁饮酒,此前又与山贼对立,并不愿轻易接受虎威军的“好意”。 但站在虎威军的角度,其实也不必非得进到对方的营中,只需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不走,便算是有了庇护。 苏家杀手若来,当众袭击虎威军,禁卫营总归不能视而不见,出手相助是必须的。 而有禁卫相助,苏家即便出动苏县的城防军,怕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见到一众虎威军在营地外摆起了酒席,一个劲儿和禁卫套近乎,草丛中的那两个苏家探子眉头深皱。 其中一人小声说道:“怎么办?这群山贼跟禁卫混在一起,咱们要是动手,便是对禁卫宣战啊。不然,先回去禀告家主?” 另一人沉思了片刻,道:“不必,家主下的是死命令。这群山贼不可能一整夜都留在这,咱们先盯着!” “...” 与此同时。 城中鼎春楼酒家外,大掌柜正对着面前的二十余名小厮训话。 有了王二棒事前的疏通,三人得以混在其中,借着送餐的便利进入苏府。 鼎春楼大掌柜的话也不多,着重点明了进入苏府的注意事项后,便下令队伍出发。 来到苏府门前时,恰好遇见赵紫薇的马车赶到。 李宣压低着头,手上托盘中放着一壶看似极其名贵的酒,尽量保持低调、谦卑。 这时候,可不能被任何人认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柳栖凤跟在赵紫薇身边,一身紫衣,看起来仍旧是如此清丽脱俗。 送餐队伍在门外暂停了一下,给二女让路,随后也跟着依次进门。 夜宴在苏府的东厢阁举办,有了这层送菜小厮的身份,倒是免去了在府中乱逛的麻烦。 东厢阁院子外。 二十几名小厮列好队,等待召唤。 各自手上都带着托盘,有酒有菜。 苏府的管家来到众人面前,目光扫视,高傲的语气道:“听好了,都给老实待着!上完菜,尔等便走,不可久留府中。否则,后果自负。若是冲撞了公主或者叶世子,尔等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李宣跟着一众小厮机械式地应了一声是。 苏府管家微哼,又道:“手上有酒的,跟我来一下,其余人原地等候。” 说完,便带人走向旁边的一间耳室。 第91章 刺杀,县主之死! 李宣手上正是托着酒,就只能跟着苏府管家的脚步而去。 耳室外。 苏府管家打开门后,李宣抬眼望去,见到室内坐着一名老太监。 但管家并没有走进去,回身说道:“都看看手上的酒壶,标记有“富迎春”字样的,站出来!” 包括李宣在内,八名持酒的小厮随即查看自己托盘上的酒壶。 恰巧,李宣和身旁另一名小厮手上的酒,就正是“富迎春”,便双双站了出来。 苏府管家指了指屋内,道:“进去,你俩手上的酒,乃是御贡。是专门给公主殿下和柳大小姐喝的,必须经过大内公公的验毒。其余人都归队,都麻利点。” 古代皇室贵族的规矩繁多,尤其是像赵紫薇这样的天子亲眷,所吃、所用、所穿之物都必须经过严格查验,以免被人暗中下毒行刺。 那么,准备留给她喝的酒,不管赵紫薇最终有没有喝,都必先经过专人的测毒、试吃。 来到室内。 李宣二人盘中的酒壶被带到老太监面前,老太监从桌上的锦木盒子中取出了一对银质的碗筷和酒杯,倒了一杯酒后,便开始观察银酒杯的变化。 通常来说,若酒中有毒,银制的酒杯就会变黑。 变黑即有毒,此乃古时最为常见的验毒手段。 放在现代或许不太严谨,但却也是古人为数不多的验毒手法之一。 等了片刻,银杯中的酒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大致可说明酒中无毒。 但保险起见,老太监端起那两杯酒一饮而尽,而后长舒一口气,闭起了眼睛,似在等待着什么。 李宣知道老太监那是在以身试毒,用银质材料试毒,在古代虽然可以测出大部分剧毒,但并非全部。 为确保万无一失,最后还得用太监的性命去为皇室贵族验毒。 老太监喝下杯中酒后,若过一刻钟不见毒发,便算是彻底过关。 而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李宣和另一名小厮被两名禁卫看管着,禁卫的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一脸严肃。 看似若有不对,老太监要是中毒身亡的话,便会立马出手砍了二人。 好在老太监并没有事儿,便又从盒中掏出封条,贴在两壶酒的壶盖和壶嘴上,并吩咐道:“拿走吧,酒并无异样,可供殿下享用。另外,你们跟着那两个小厮,严防他们私下撕开封条!” 老太监对着身后两名年轻太监说道。 李宣取回酒壶和托盘,走出耳室时,苏府管家往二人的托盘上丢下几个铜板,道:“这是赏钱!开席之后,老爷传膳上酒之后,尔等便可离开。都机灵点,出了事,拿你们试问。” 二人低头应是。 但管家若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到“出事”二字,李宣心中反倒有些警惕起来,蓦然觉得这酒会出什么问题,便留了个心眼。 回到队伍,轮到手上托着菜式的小厮去接受验毒之时。 李宣佯装腹痛,“哎呀”一声,对身边一人道:“兄弟,我突然感觉有些肚子疼,得找个茅房蹲一蹲,估计得晚些才能回来。可不能耽误了苏老爷和公主殿下用餐啊。你手上是甜品吧?那是饭后才用的,不急着上。不如我跟你换换?” “当然了,不能让你白换。苏大管家给的赏钱归你,如何?” 说着,他以眼神示意了一下仍留在托盘中的赏钱。 旁边那名手持甜品的那人听了,有些心动,却略显迟疑道:“可这不合规矩啊...” 李宣笑道:“规矩是可以变通的嘛,只要两位公公没意见,就可以换。” 说完,便朝身后那两名负责监视的小太监看去。 同时一手稳住托盘,一手伸手入怀,趁着苏家侍卫不注意之间,另外塞了几两银子给那两名太监。 两名太监得了好处,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开口道:“原则上,在上桌之前,只要不打开酒壶上的封条,给谁拿着都行。” 李宣与那人听了,眼前一亮,便迅速交换了过来。 但因为需要上茅厕,李宣又立马转交给小太监帮拿着,道:“劳烦公公帮拿一下,小的去去就回。” 小太监并未拒绝,很乐意地出手相助。 只因...他看见李宣又暗中取出了一锭银子。 “多谢小公公帮忙。” 李大当家客套了一句。 随后,快速走向一名苏府下人问了问茅厕的位置。 与此同时,同样混在队伍中的王二棒和六麻子也伺机偷溜。 片刻后。 三人按照行动之前的计划,在一处幽暗的角落中碰头。 此时三人都脱去了小厮的工衣,一身夜行刺客蒙面的打扮。 六麻子低声道:“少帅,夜宴在东厢阁后院的小竹楼进行,那咱们就不难对苏星昊下手。东厢阁紧挨着那厮的寝院而建,仅一墙之隔,平时便是他用来招待客人之用。” “方才属下来之前,已经探了一遍。在他的寝院和东厢阁后院之间连着一道门,估计平时苏星昊接待不胜酒力之时,便是经由此门偷溜回房。我们只需守在那道门后,便可截住此贼!” 王二棒也道:“席开东厢阁,苏府的护院和赵紫薇身边的禁卫都会集中守在那边,但苏星昊的寝院一般无人敢轻易踏足。再者,这是在他的老巢,这老家伙跋扈惯了,定不会想到有人敢在他府中行刺。其寝院内的防卫必然相对空虚,我们守在那一侧,等他散席后,取他狗头,可事半功倍,远比硬闯要好得多。” 李宣点了点头,倒也深觉有理,应允道:“好,依计行事。” 言尽,便掏出那张三年前的苏府改建图,确认了潜行路线后相继离开。 东躲西藏来到苏星昊的寝院,果然见到了一道与东厢阁连通的门。 且此时大部分苏家人都集中在东厢招呼客人,寝院中几乎看不到人影。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在门两侧的花丛埋伏下来,只能苏星昊过来。 即便那厮不从这边过,也定会回房休息,那时便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三人极具耐心,几乎一动不动地藏在花带中。 半个多时辰过去后,正当李宣想挪动一下身子,换个姿势时,门的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 伴随着苏星昊那粗狂的话语声:“行了,不必跟着!都回去灌醉那些禁卫,为浪儿争取点时间。吩咐下去,今夜不乱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许靠近东厢阁竹楼,违者杀!” “浪儿此事若成,日后咱们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话声刚落,门后便传来一阵附和声,紧接着是迈步离开的声音。 木门的挂锁被打开,一道黑影走进来,并着手关门时。 李宣的目光就紧盯在对方身上,接着此时苏府微弱的鱼油路灯光线,确认是苏星昊后。 他猛然一窜起身,轻喝一声:“动手!” 同一时间,王二棒与六麻子也随之暴起,一人懒腰抱住苏星昊,防止他反抗。 另一人抽出腰间短刀,狠刺对方心口。 李宣则闪到他身后,抬手抓住苏星昊那硕大的脑袋一扭,咔嚓一声,喉骨已然断裂。 苏大县主来不及惨叫一声,就已然两眼充血,身体反射性地挣扎两下,便开始发软。 三人准备了两重杀招,除了李宣负责“断头”之外,王二棒刺向心口的那一刀也准确命中。 这货非但脑袋被拧断,同时也被刺穿心脏,瞬间死透。 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令苏星昊几乎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已殒命当场。 第92章 嗨,叶世子你好... 三人合力将苏星昊的尸体放下,往一侧花丛中拉,动作轻微。 李宣示意六麻子着手清理流到地上的血迹后,对王二棒轻声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王二棒拍了拍怀中,回道:“已经备好。属下已经准备好一份血书,指认苏家与当年虎威军之事有关。不管他是否真的参与了此事,虎威军当年被灭,涉及有人瞒报,对朝廷阳奉阴违一事,都将无法掩盖。” “好,那就按计划行事。但不能将苏星昊之死的嫌疑引到我们身上,得转向当年的幕后主使,造成他们党派内部不和,自相残杀的假象。另外,现在还不是暴露苏星昊死亡的时候,最好是我们安全撤离之后,再让人发现尸体。” “明白!此时咱们虎威军正在城外与公主的禁卫营喝酒,凶手怎会是我们?嘿嘿,如果今夜苏家想对我们动手的话,估计探子已经到了禁卫营外。有他们的人作证,谁会怀疑到我们身上?苏星昊至死都想不到,他派去打探我们虚实的杀手,竟成了我们撇清干系的证人!” 此时的禁卫营外,便隐藏着苏家的杀手。 而在那些杀手的眼中,虎威军上下这时都在与禁卫喝酒,又如何分身去刺杀苏星昊? 即便事后苏星昊的尸体被发现,也无人敢轻易说关虎威军的事儿。 只因...那些杀手和禁卫都可以作证,案发之时,虎威军上下都在营外喝酒! 至于李宣三人在不在营中,其实无关紧要,只要不被苏家人抓住,打死不承认...谁也不能说凶手与虎威军有关。 李宣顿了顿,道:“当年之事一旦被捅出来,指向那位幕后的主谋,加上苏星昊之死,朝野必然震动。我们再伺机宣布重查当年之事的原委,便可让当年参与此事的各方人人自危。只要他们着急,就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刻!” 这时,清理完血迹的六麻子走来,道:“少帅,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既然已经得手,那你先撤离吧。余后之事,交给我和二棒即可。” 李宣听此,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笑道:“不急!你们且先按计划行事,先摆布好苏星昊的尸体,然后留在此处等我。” 而后,起身望向那间围墙外的小竹楼,接道:“我去小竹楼看看,刚才听苏星昊所言,叶浪似乎在进行什么阴谋,可不能让这厮轻易得逞。” 六麻子却道:“就算叶浪另有不轨,那也是他和赵紫薇之间的事儿,咱们何必参合?” “不!这已经不仅仅是他和赵紫薇之间的事,叶浪便是狱中对我下手之主谋,老福也是因她而死,单凭这两点,我就不能让他活得太舒坦。如今虽非取他性命的最佳时机,但废了他...也不是不行!” “好,那少帅小心行事。” “赶紧行动。” 李宣应了一声,随后从苏星昊的尸体上摸出钥匙,打开那道门潜入竹楼。 苏星昊与叶浪这对祖孙俩,本就有心今夜办了赵紫薇和柳栖凤二女,而既然是“泄欲偷香”之事,就不能让太多人靠近这间竹楼。 故而,竹楼的防卫极为空虚,后院几乎没什么守卫。 苏府的大批护院和赵紫薇带来的禁卫、太监队伍,都集中在东厢阁的正门,倒是无形中给了李大当家许多便利,没几下功夫,就爬上了竹楼二层。 悄悄地靠在一扇半掩的后窗处,往里偷看。 而此时的主楼二层厅内,赵紫薇与柳栖凤似乎已经喝了酒,各自脸上都有些微红。 但还没有任何不对的迹象,估计苏星昊混入酒中的春药尚未发作,亦或者二人喝下的毒酒不多,还能保持清醒。 此时,竹楼厅中的大部分宾客都已散去,仅剩叶浪和赵紫薇二女。 李宣隔着一道纱帘,看着三人,仔细偷听着。 赵紫薇略显不悦的声音传来:“叶世子,这是怎么回事?苏县主不是说回去取父皇传来的密旨吗?这都半刻钟了,为何还不回来?” 叶浪回道:“殿下稍待,许是外祖父方才喝多了点,动作稍有迟缓,请容我前去催促。” 赵紫薇脸色忽而变得有些煞白,刚想回话,身子却蓦然晃了晃,险些摔倒的样子。 顿了半分后,才稳住道:“速去,就说本宫稍有不适,拿了密旨,要赶回营中,莫要耽搁了本宫的时间!” “是,殿下。” 叶浪盯了她一眼,躬身低头退去时,却露出一抹淫笑。 眼见赵紫薇这个状态,估计是毒性上头了,视线开始模糊... 而叶浪刚退出门外,就听见“咚”的一声,柳栖凤直接扑倒在面前的桌上,脑袋磕在桌面上,看似不省人事。 赵紫薇一惊,刚要走过去,但迈开步伐,就顿感头晕目眩,恍若整个小楼都在摇晃一般,也跟着摔倒在地。 后窗外的李宣见了,不禁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一句:那两壶“富迎春”果然有问题... 但不及多想,就看见叶浪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苏府的管家。 来到昏倒的二女面前,叶浪色眼迷离,浪笑道:“外祖父这个奇淫含苞散之毒果然神奇,丝毫验不出毒性不说,还可以让人先晕后乱。待她们两个稍后自己醒来时,便会变成荡妇...嘿嘿。” 身后的苏府管家也跟着淫笑道:“恭喜世子一箭双雕,你若夺了她俩的初夜,日后她们就只能嫁给你了。而后,大业将成,近在眼前。” 叶浪满脸的憧憬,目光肆意猥亵在二女曼妙的身材上,沉声道:“废话少说,大业一成,少不了你和外祖父的好处。出去吧,传令所有人拖住公主的禁卫,严禁任何人进入这间竹楼的范围。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许进来。” 苏府管家会意,赶忙道:“明白!就算世子等下喊救命,小的也不会让人进来!” “识趣,快走!” 说着,叶浪便开始解开裤腰带。 “是。” 苏府管家随即退出房间。 李宣猫着身子,听了二人的话,目光闪动之间,似有妙计上心,忽然咧嘴一笑。 但他并没有立马行动,又等了几分后,待叶浪将二女相继扶到楼中的软塌上后,这才轻手轻脚从窗口摸进。 叶浪此时的心思都在二女身上,浑然不知已有个恶魔悄悄闯入。 就在他即将解开赵紫薇的腰带时,李大当家悄然来到他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改变自己的声响,略显沙哑道:“嗨,叶世子,你好啊。” 如此突兀的一声,令叶浪下身一缩,猛然打了激灵,有些恼怒地回身,边回头边后道:“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本世子...” “吗”字还没说出口,当看到黑巾蒙面的李宣时,大世子就惊了,改口道:“你是谁?” 李宣冷笑:“你说呢?背叛主君之人,从来就只有死路一条。叶世子对主君阳奉阴违,想绕过主君对赵紫薇下手,你说...主君会怎么对你?” 叶浪听了,脸色瞬间惨白,“你是...你是...他的人?” 刚说完,这货就接着猛然大喊起来:“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 他喊得很大声,估计方圆百米内之人都能听见。 本就离开没多远的苏府管家听了,却笑着回头,自语了一句:“世子这癖好还真是奇怪,楼中就两个晕倒的女子,他喊什么救命?但做下人的,岂能不懂主子的心理?世子放心,你就是喊破喉咙,我也不会让人靠近!” 说着,他就摆手拦住了闻声赶来的苏府侍卫,正色吩咐道:“家主有令,今夜东厢竹楼的天就是塌了,也别管!” 第93章 你长得一般,想得挺美! 这话说完。 令一众略显紧张的苏府侍卫立即顿住,而也正因为这话,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叶大世子都再不敢把话说死。 例如,谁也不能靠近...之类的话。 小楼中。 听到叶浪大肆呼救,李宣并没有任何紧张,更不担心苏府的侍卫会贸然闯入。 像苏府管家这样忠心的狗腿子,一般都会对其主子言听计从,莫敢有半分忤逆。 既然刚才听二人说了,喊救命也不会让人靠近,那就铁定不会来。 门外之人,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做那事儿的时候...喜欢喊救命或者“角色扮演”搞情趣之类的。 等到那厮喊了几声后,李宣这才一脚将之踹翻在地,低声威胁道:“你尽管喊,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你叶大世子这么大个面子,既说了不让任何人靠近,谁又敢来?” “但若喊得让老子心烦,我不介意先割了你的舌头,再阉了你!” 大世子身出豪门,从小就含着金钥匙出生,身边多的是人伺候。 像他这样的士族子弟,本不屑于练习防身的武艺,都认为武夫乃是粗鄙之辈,以至于失去了身边的护卫,眼下便等同鱼肉。 估计连一个寻常的壮实庄稼汉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在李大当家面前? 一听李宣如此威胁,叶浪吓得神色惨白,颤声道:“你...你想...怎样?我是叶家嫡子,即便你是他的人...也不能对我怎样...” 李宣轻笑:“哦?那我要是动了会怎样?” “我要是有事,吾父定会与他翻脸...你也只不过是一介棋子而已,横竖都是卖命。当真要为了他,得罪我叶家?是他让你来杀我的?他给了什么好处,我叶家出双倍!只要你不动我...” 叶浪紧张道。 李宣瞳孔一冷,故作虚张,有意假扮是“他”的人,便是想引诱叶浪说出此人身份。 而叶浪如此反应,倒也间接证实了一点。 当年虎威军被灭一事,果然涉及有人欺上瞒下,借以朝廷之手除去异己。 叶家和苏家恐怕就是帮凶之一,而那个“他”就是主谋。 顿了顿,李宣佯装犹豫的样子,道:“叶世子果然大气,但你为何不先问问主君许了我什么好处,先掂量一下,你叶家是否给得起?” 叶浪道:“他答应给你什么?” 李宣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在叶浪面前比画了几下,道:“主君说...大业将成,而你们叶家已经没用了,且这些年胆敢暗中阳奉阴违,那就消失吧!叶家灭亡,便由我顶上!这么说,世子可明白?” “你叶家若想活命,可出得了双倍的好处?” 叶浪听了,额头暴汗,惊惧道:“你...” “怎么?叶家是出不起筹码?那不如世子先和我说说,你在这两个女人的酒里下毒,背后有何谋划?可别说你只是贪恋她们的美色,这样的话说出来,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 他指了指此时正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赵紫薇二人。 “我...” 叶浪却语塞起来,他与苏星昊联手下毒,自然不是单纯觊觎二女的美色。 但站在他的角度来讲,若真把实情道出,恐怕就得难逃一死。 李宣不知那个“他”是谁,叶浪却是极为清楚的。 若那人得知叶家竟有谋求大位的想法,那结果肯定是难逃覆灭。 且不说以如今叶家的势力,仍不足以扳倒那人。就算可以,此时他落入敌手,也不敢轻易说出。 李宣见他闪烁不定的神色,蓦然哼道:“看来叶世子不打算合作,一心求死啊,那我就成全你!” 话刚说完,他闪电出手,一手捏住叶浪的手腕,另一手持刀快速一斩。 动作极为迅捷,快如闪电。 以至于叶浪右手的三只手指被削落了几秒后,他才顿然感到疼痛。 双瞳大张之间,见到自己的断指处正血涌如注,紧接着这才杀猪般嚎叫起来:“啊...我的手...” 下一秒,叶浪宛如触电般,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挣脱李宣的手,捂着伤处在地上打滚,就像一只被掐断了半截身子的蚯蚓那般乱跳,血染衣襟。 李宣肃然起身,眼中没有半分怜悯。 这厮先是授意刘统在狱中刺杀,老福因他而死,又数次意图折辱,且叶家与当年的虎威军一事有关,本就死不足惜。 李大当家对他实足提不起半分恻隐之心,一脚踏在他胸口上,冷声道:“我倒想看看是叶世子的嘴硬,还是我手中刀更锋利些。接下来,我会割掉你的舌头,你要是不想说,就这辈子也别说话了。” 说完,就要动手的样子。 叶浪浑身颤抖着,惊恐地望着李宣,赶忙道:“我说...我说...饶命啊...” 大世子身娇体贵,仗着家世显赫,平时都是欺负别人,何曾被别人欺辱过? 本该小有傲气,即便受人威胁,也不该如此轻易妥协才对。 但听李宣自称是“他”的人,且人狠话不多,一言不合就出刀,却也让他硬气不起来。 当下,便将设局迷晕赵紫薇二女的幕后想法给全盘道出,只为活命。 李宣听后,心中不由一惊。 这叶家不仅想把持朝政,居然还敢有心觊觎大位? 果然是野心不小。 关键是...他们居然借李宣之手变相杀死太子,令虎威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番李宣若没有先下手杀人之心,而是留在城外营中蛰伏,此番怕是已经遭到苏家杀手的袭击。 一旦苏家得手,李宣身亡,留守平洲的虎威军必反,纳兰玥等人必会诛杀赵义匡复仇泄愤。 赵义匡一死,皇帝就会与虎威军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苏、叶两家可躲在幕后渔翁得利,不仅可借助柳家坐上首辅之位,还可借赵紫薇入赘皇室,至此登堂入室。 届时,再设法除去那个“他”和龙椅上的皇帝,由叶浪和赵紫薇的子嗣继位,整个西楚国的天下岂非落入他们手中? 还别说,这个计策若得以顺利实施的话,叶家真有成功的可能性! 苏县算是叶家和苏家的老巢,在这里,他们就是土皇帝。 是完全有能力屠掉李宣手下的虎威军,间接促使秋神山杀害赵义匡的。 而赵紫薇二人若被叶浪借以“解毒”之名,夺去了贞洁,事后经由叶家周旋,还真有可能促成一段“婚姻”。 李大当家与一众虎威军将士却得魂归黄泉,替叶浪这贼子背黑锅,死了还要留下骂名。 嘶... 李宣知悉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还好自己有心先下手为强,恰好撞破了这对祖孙的阴谋。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顿了顿后,李宣冷笑道:“叶世子人长得一般,想得倒挺美。但你不妨猜猜看,接下来我会怎么对你?” 他双瞳中闪过冷色,令叶浪看了不禁心中一寒,感觉自己的脖间有些凉飕飕的。 第94章 她们意图对我不轨... “你...你别乱来啊,我是叶家嫡子,你若杀了我,整个叶家都不会放过你,就连那个人也担待不起!别忘了,我爹手里有他当年授意屠杀虎威军的证据...你不能杀我...” 叶浪颤声道。 相比于断指的疼痛,此时他更关心自己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李宣道:“是吗?但我接到的指令是除去你们叶、苏二家,主君已然大权在握,是时候清理掉一些阿猫阿狗了。记住!若你今夜命丧于此,那也是咎由自取,这是你们叶家对主君有二心的惩罚!” 说着,正要对叶浪出刀,但手还没抬起。 正在这时,忽然面前闪过一个人影,紧接着,便是淡淡的体香入鼻。 毫无征兆之间,原本躺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赵紫薇,不知何时已经自主醒来,但状态似乎有些不对,俏脸上通红一片,美目透露着某种最原始的渴望,眼角含春,饥渴难耐之色。 呼吸急促,近乎于娇喘的样子,口中嘤咛一声,竟朝李宣扑来,一手便扯掉了他脸上的黑巾,并上下其手,似在轻薄:“快...我要...快给我...” 李宣一怔,差点出于本能反应...给她一刀。 回过神后,稍稍将她推开,惊道:“干嘛?冷静点...” 但说完这话,他又觉得似乎有些多余。 ***殿下能有此反应,是因毒药发作,若还能冷静下来,就不会冲过来“想要”。 估计,此时她脑中就只剩下“兽欲”,哪里听得进人话? 李宣顶着她的头,试图不让她靠近,只因...就在这短短的刹那间,公主殿下就已经快把他的裤腰带给解下了... 令李大当家不禁暗想,这丫头如此善解人衣? 若是在合适的场合,他倒是不介意替殿下“解毒”。 但很明显,此间并不合适。 想了想,李宣正要出手击晕这丫头,以暂缓她的兽欲,而后先处理了叶浪再说。 谁知,一个还没处理好,床上的柳大小姐也醒了,同样是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猛冲过来。 而且俨然比赵紫薇更加狂野,动作快如闪电,一边脱衣冲来,一边疯狂往李宣身上跳。 手脚并用,缠在李宣身上,小嘴嘟起,状若索吻,急促道:“郎君,快来...” 啵! 李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小姐强行夺去了初吻,令他顿感难以置信。 手上一松之下,又让赵紫薇脱离了束缚,以至于二女同时扑来,像只水蛭般紧紧黏在他身上。 李宣愕然,同时承受二女的重量,差点令他支持不住,险些向后栽倒。 “干什么...” 他极力拨开二人,却双拳难敌四手,陷入被动,场面有些滑稽。 主要还是因为不忍对二人下重手,不然以李大当家的身手,仅凭两个中毒的女子...还不足以缠住他。 而叶浪却趁着这个间隙从地上起身,狠狠瞪了李宣一眼后,快速跑向门口,边跑边大喊道:“来人啊,抓刺客...是真的刺客。他娘的,老子没有跟你们说笑...” 李宣心头一紧,自知让叶浪跑出去的话,苏家侍卫一到,他便无法再全身而退,甚至有可能殒命于此。 毕竟这里是苏家的老巢,苏府人多势众,李宣身手再好,也断不可能敌得过大批侍卫的围攻。 但被两个中了春药的女子缠住,又让他一时无法脱身。 情急之下,便挡开柳栖凤,手中短刀一掷,嗖的一声扔向叶浪。 本是有意取其性命,但投掷的过程被赵紫薇干扰了一下,便有些失准。 滋! 尖刀入肉的声音。 短刀好巧不巧,居然刺中了叶浪的屁股,而且是两股之间,屁眼中刀... 李宣这一刀有杀人之心,几乎用尽全力,以至于刺中叶浪时入肉颇深,血光立现。 砰! 短刀击中叶浪时,这货也恰好以身撞开竹门,但还未及再次呼喊远处的苏家侍卫,就感觉后庭一痛,随即杀猪般嚎叫:“啊...我的屁股...” 叶大世子的脸变成了暗紫色,差点没窜飞起来,连人带刀撞破门外的护栏...掉下二楼。 李宣暗骂一声,但来不及多想,连续两个头槌击晕了二女,而后两边肩膀各扛一个,迅速从后窗逃离。 此前叶浪大声呼救时,早就惊动了潜伏在隔壁六麻子二人。 李宣刚从小竹楼跳下,二人刚好前来接应,见到他肩上扛着两个女人,愣道:“少帅,这是...” 他来不及多做解释,一边示意撤离,一边飞快按照事前的撤离路线遁走,道:“先别问,离开苏府再说。” 前厅的一众苏家人惊见叶浪哀嚎着从竹楼上摔下,霎时间乱作一团。 苏府管家圆目欲裂,带人跑到近前,见到叶浪屁股上插着一柄刀,生死未卜时,险些晕倒。 迟疑了几秒后,狂怒道:“来人啊,世子遇刺,立即封锁全府,抓刺客...” 一时间,苏府大乱,无数全副武装的府兵快速出动,围住了整个大院。 但似乎有些来不及了,李宣三人虽是临时起意行刺,但事先已安排了后路。 早已赶在苏家侍卫合围之前,逃出了封锁圈。 由于没有将赵紫薇和柳栖凤这个变数算进去,三人并没有按计划分头撤离,而是同时选择朝苏府南面的富人区撤离。 片刻后。 几人从一处城墙脚下的破洞溜出城外,趁着夜色的掩护,往荷塘处遁去。 未免苏家人循着踪迹追来,王二棒中途留下掩盖脚印痕迹,并将有可能出现的追兵引向别处。 来到城外几里外的一个破庙中,距离原定的撤离点还有一段距离,但李大当家却不打算走了。 将二女暂且安置在破庙后,他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苦笑不已。 一旁的六麻子皱眉道:“少帅,你怎么把公主和柳大小姐给绑来了?” 李宣叹道:“不是故意绑架,是她们...意图对我不轨,不得不绑。”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似笑非笑的无奈表情。 六麻子瞳孔一缩,瞥见李宣脸上的数个吻痕,更觉诧异。 第95章 你在本宫身上打了个冷颤? 话说之间。 李宣又叹一声,笑了笑后,随即摘掉了蒙在脸上的人皮面具。 既是要刺杀,李大当家自然不会单纯到以为一套夜行衣,一张黑巾,外加一个鼎春楼的假身份,就可以保住自己不暴露。 为了保险起见,最大程度上掩饰自己的身份,早在开始行动前三人就各自戴上了一副人皮面具。 在苏府小竹楼之时,由于赵紫薇的“意乱情迷”已然揭开了他脸上的黑巾,令叶浪看到他的“真容”。 但此“真容”却非彼真容,对于叶浪来说,那张脸是陌生的。 因此,这才没认出李宣的真正身份。 而此次刺杀的主要目标是苏星昊,按照李宣的计划,叶浪本不在目标范围内。 不过,这厮阴险至极,竟想设局奸污赵紫薇二女,并嫁祸到李宣身上,且派出杀手意图屠杀虎威军,这就让李大当家有些忍不了了。 与其留下此人性命,给自己人留下祸根,还不如现在就宰了他,一了百了。 反正,要想制造叶、苏两家与那个人的对立,以后有的是机会和办法,无谓冒险。 只是...因为二女中毒意乱的缘故,李宣没能及时下手,最后扔出的那一刀也不知是否可以要了叶浪的命。 以至于赵紫薇方才的那几个吻,是吻在人皮面具之上,倒是柳大小姐比较直接,直接亲嘴...夺走了李宣穿越后的初吻。 六麻子目光微妙,浅浅一笑,道:“这两个小妞居然如此大胆,竟敢对少帅你不轨,应该教训一下。不过看她们却也颇有姿色,那少帅如她们所愿...好像也不亏。嘿嘿。” 李宣微微尴尬,道:“别胡说,正事要紧!” “企图不轨”只是一句玩笑话,严格来说,李大当家虽不自诩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那种遇肉就吃,不分轻重的“饿狼”。 六麻子听此一说,点点头,立马就正经过来,道:“好,那属下这就安排返回大营?只是,公主与柳大小姐跟着带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赵紫薇二女今夜本是去苏府参加宴会,若贸然出现在虎威军大营内,无疑是间接承认虎威军曾到过苏府,并带回了二女。 而苏星昊遇袭身亡,叶浪遇刺的凶手,也就指向了李宣等人,将二女带回大营便显得尤为不妥。 但既然将她俩救了出来,就不能置之不理。 李宣思索了片刻后,道:“她们二人不宜此刻跟随我们回营,也不能弃之不顾。赵紫薇是我们揪出幕后主使的跳板,暂不可放弃。苏府此时已经大乱,苏星昊的尸体被发现后,他们必会全城搜索,乃至于封锁整个苏县全境。” “禁卫发现赵紫薇二人不见后,亦会出动寻找,抓捕刺客。我们不能在营外被人发现,除非...我们是救下公主的功臣!这样,你迅速传信回营,让弟兄们准备好。待赵紫薇失踪的消息传到禁卫营后,跟随他们一起行动,借着合力围捕刺客之名与我们汇合。” “只有我们先一步寻回公主,方可撇清嫌隙。在此之前,万不能泄露行踪。这个破庙并不安全,咱们还得不断转移,以避开苏家侍卫的眼线。” 六麻子应了一声:“是!属下这就去办,届时我会与二棒子扮成刺客引走追兵,让少帅英雄救美。” 这话倒是中听,令李宣咧嘴一笑:“去办!注意安全,切记不可落入敌手。” “明白。” 六麻子应是离去。 随后,李宣也快速行动起来,再次扛起二女不断转移,尽量躲开正四处搜捕的苏家侍卫与苏县官兵。 不久。 苏府上空升起了一道响箭,划破了原本安静的夜空。 大批苏家侍卫与县衙官兵鱼贯而出,严密封锁了整个县城,并逐步进行地毯式搜索。 守在禁卫营周边的苏家杀手见到响箭升空,随即放弃蹲守撤离,褪去伪装,协同一众官兵搜捕刺客。 令身在禁卫营外的百余虎威军得以脱身,接到六麻子的飞鸽传信,在禁卫出动之时也紧随其后,美其名要配合大军搜寻“少帅夫人”的下落,实则却是在为李宣的“现身”制造契机。 两三个时辰过去后,天已将亮。 县城外,东面三十里的半山腰上。 一处偌大的洞穴内,赵紫薇昏沉醒来,只感头痛欲裂,恍如有无数只蚂蚁在脑袋中乱爬。 身边不远处,燃着一团篝火,已经烧得只剩下火红色的木炭,再无明显的烟雾。 洞口布置着草木伪装,透过缝隙,可见外边的天色渐亮,正处于昼夜交替的晨昏时段。 炭火的架子上烤着一只正滋滋冒油的野山鸡,香味扑鼻。 赵紫薇捂着额头半坐起身,俏脸扭曲了一下,只因李宣在带走她时,以一记头槌将她击晕。 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在事后,额头上却肿起了一个大包。 不单是她有,同样被头槌击晕的柳大小姐也不例外,只是大小姐似乎还没醒来。 “哎呀,本宫的头...” 她眉头大皱,不禁失声喃喃一句。 见到身前不远处,篝火旁坐着一个人后,霎时警惕起来。 瞳孔一滞间,向后挪动了一下,沉声道:“你是谁?” 李宣头也没回,自顾撕下一个鸡腿,边吃边回道:“醒了?我还以为你会晕到明天午后。” “李宣?” 一听声音,她似乎就认出了他,同时稍稍放松的样子,道:“怎么回事?本宫为何会在这里?” 她扭头环顾四下,意识到自己置身于幽暗山洞中,当即面色一沉,不悦地接道:“是你把本宫带到这里的?你好大的胆子!欲意何为?” 李宣咬了一口鸡腿,回头轻笑,却似乎答非所问,道:“你是啥事都记不得了?” 赵紫薇一愣,听他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本宫应该记得什么似的? 可她脑子里昏昏沉沉,记忆停留在进入苏府赴宴之前,之后的事情却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李宣带到此处的。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皱着眉,拍了拍脑袋,发觉自己还是想不起任何事情后,这才一脸腹诽道:“本宫在问你话,不是让你反问!你最好能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湖上,令无数采花贼最为趋之若鹜的淫毒春药,当属二女昨夜所中的“奇淫含苞散”,不出其二。 此毒毒性“猛烈”,便可让一介腼腆淑女变作风骚荡妇,且毒后使人片段式失忆,乃黑市上出了名的奇毒。 李宣笑着,并不打算对她隐瞒。 相反,曝光叶、苏两家的阴谋,离间他们与皇室之间的关系,对虎威军而言却大有裨益。 便说道:“你和阿狸都中了春药,险些被人侮辱。恰好被我碰上了,于是便勉为其难救你一命。而你昨夜是去苏家赴宴的,那么是谁对你下的毒,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听此。 赵紫薇神情一颤,“什么?本宫中了...春药?这怎么可能?苏星昊没这么大胆子...” 她说着话,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巨变起来,怒道:“等等!且不谈苏家有没有这个胆子对本宫下毒,昨夜...你把本宫带来,都做了些什么?” 她眼里冒出近乎杀人般的目光,怒视李宣。 李宣淡然回道:“没做什么,只是在你身上打了个冷颤!” 赵紫薇瞪大了双眼:“你...你在本宫身上打了个冷颤?” 而后,赶忙收紧胸前的衣服,又扒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内衣肚兜,却又见自己的外衣极为凌乱,腰带也松松垮垮的... 该不会是被这狗贼看过了吧? 下一秒,她大吼一声,人已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冲向李宣:“我杀了你!” 第96章 是王爷弄的,我就不生气... 赵紫薇怒极,一听李宣说在她身上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便认为自己的清白已被玷污,完全不做他想,就发狂般扑了过去。 无可厚非,古代女子都重清誉,重名节。 即便还未确认李宣是否已经做了出格的事,单说见到自身衣物凌乱,就让***殿下难以保持冷静。 堂堂公主,金枝玉叶,竟被一介山贼给轻薄,这要是传出去,等同于辱没了皇家声名,断了她赵紫薇日后的婚嫁之路。 又怎能不让她怒火中烧? 但许是太过冲动,又或者太急于掐死李宣,以至于冲过去时一个不小心,加上脚下石块湿滑,竟失去重心“哎呀”一声朝李宣身上倒去。 李宣一呆,起身张开双臂,同样是下意识地想去扶她。 噗! 赵紫薇扑在他怀中,脚下轻微“咯咯”一声,右脚似乎扭了一下,令她不禁俏脸收紧,略显疼痛之色。 但还未及喊疼,不经意间却发现她现在这个姿势...竟与李宣相距毫厘之间,两嘴差点就碰在一起。 李宣心头咯噔了一下,顿觉公主殿下如兰般的呼气声近在咫尺,淡淡的女子薰衣香味飘来,使人有些春心萌动。 这一刻,时间恍若静止了片刻,二人四目相对之下,一时间竟有默契般杵着不动,各有愕然。 气氛忽而变得有些微妙,公主殿下本想发飙的一幕,竟鬼使神差般演变成了投怀送抱。 砰砰,砰砰。 不知为何,在这瞬间,赵紫薇的心跳竟蓦然加快,心中泛起了一抹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似尴尬,又不像尴尬... 半分钟后。 李宣率先回过神来,为缓解着微妙的氛围,故作浪笑道:“呐,你还怪我?中毒那时,你就是这么扑过来投怀送抱的,本王被你占了便宜不说,你还想对我出手。赵紫薇,你可真是狼心狗肺。” “早知道,就该让任由你被叶浪轻薄。我单单带走阿狸即可,她可不会像你一样以德报怨。” 赵紫薇闻言,俏脸微红,触电般推开李宣,想要逃离,以掩盖自己此时有些羞羞的神色。 但还没退后半步,就发现自己的右脚踝处一疼,仓促之间又失去重心向后栽去。 李宣见状,反应神速,在她因右脚扭伤而站立不稳的同时,就出手揽过她的腰肢,往自己身前一拉,以保她不会倒地。 而如此一来,倒是扶住了赵紫薇,但却让二人恢复了刚才几乎脸贴脸的姿势。 公主殿下又是一愣,心跳再次加速,不知所措起来,脑子像是宕机了一般。 李宣带着浅浅笑意,盯着她看,若有所想。 不得不说的是,即便是如此近距离地“审视”赵紫薇,这丫头那张绝美的面容依旧是毫无死角,堪称造物者的无暇之作。 与柳大小姐相比之下,公主殿下的脾性虽较为火辣一下,但在姿容上却是稍胜一筹。 正在这时,二人彼此对视,皆是短暂沉默之际。 一旁却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啊...谁扒了我的衣服,谁解了我的裤腰带...” 这声呼喊,犹如“警钟”般将二人拉回了现实。 李宣尤为绅士地放开她,状若自然般转过一侧,淡然问了一句:“没事吧?你脚扭伤了...” 赵紫薇脸色更红,条件反射似的回了一句,语气却恰显温柔,俨然忘了刚才还想掐死面前这个男人,道:“没事...谢谢...” 而后,低头含羞。 另一边的柳栖凤却在尖叫,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衣凌乱,裤带被解开的样子,慌乱惊呼不已。 李宣赶忙走过去,安抚道:“阿狸,别怕。没人动过你,是你...” 话没说完,柳栖凤就抱住他的胳膊,眼中含泪道:“王爷,你也在这...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是谁动了我的衣服,我的清白是不是毁了?” 说完,便已抽泣着泪如雨下。 站在大小姐的角度,玷污了她的清白,远比杀了她更难令人接受。 二女的衣服都是中毒后,意乱之下自己解开弄乱的,李宣急于扛着她们逃离。 出城后,又数次变换藏匿地点,以躲过苏县官兵和苏家人的搜捕,却也顾不上为她俩整理一下。 而她们醒来后,没了昨夜中毒的记忆,又见身上凌乱,难免会胡思乱想。 赵紫薇曾跟随皇帝征战,性格较为沉稳,遇事张弛有度,意识到自己可能遭遇轻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报复。 但柳大小姐却不同,她没有赵紫薇身上的那股锐气和狠劲儿,遇事惊慌之下已是大哭。 李宣忙道:“阿狸莫急,你的清白还在,没人玷污你。本王不是在这吗?谁敢动你?” 听此。 柳栖凤哭声立止,擦了擦眼泪后,扑闪着大眼睛望着他,弱弱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我的衣服为何乱?” 李宣想了想,心中暗道:这柳丫头是个典型的富家闺秀,平时受尽父辈庇护,没受过什么苦,不知市井险恶,心理承受能力极差。此番只是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被弄乱,就能哭得梨花带雨。 若是将实情告知于她,指不定能对她造成心理阴影。罢了,好人做到底吧,瞒着她可能会好些。 一念至此,李宣露出淡淡的歉意之色,道:“这个...其实是本王的不对,你与公主殿下去苏府赴宴,不巧遇上有刺客闯入。本王得知后,唯恐阿狸会有危险,便前往营救。” “与那厮打斗之间,不小心弄乱了你的衣服,还望阿狸不要介意。要怪,就怪本王吧。” 这话说完,柳栖凤还未反应。 身后的赵紫薇就鄙夷地眯起双眼,心中暗骂道:这个狗贼...如此谎话都能说得出口?什么苏府遭遇刺客,即便是遭遇刺客,也不用你来救吧?苏家在当地可是土霸王般的存在,且不说无人敢到苏府闹事,就算有,又被你恰好救下了。 可你与刺客争抢打斗,再怎么不小心...也不至于解了人家的裤腰带吧? 哼!傻子都能听出来是假的! 果然是个色欲熏心的狗贼,敢轻薄,不敢承认! 想着,她正要开口揭穿李宣的谎言,拯救自己的闺蜜。 下一秒,却被柳栖凤一言,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柳大小姐听了李宣的解释后,微微顿住后,低头扯着衣角,细声道:“啊?原来是...王爷弄的,王爷还真是不小心,要是被人看了去,阿狸就难免惹人闲话了。不过,我不生气,是王爷弄的...我就不生气...” 言语间,尽显娇羞之色。 令赵紫薇差点下巴脱臼,这傻丫头信了? 第97章 护驾功臣! 听见柳大小姐这话,李宣也是一愣。 他只不过是随意找个借口这么随意一说,想先搪塞一下,过后再慢慢解释,却不知这丫头居然张口就相信? 倒也太好糊弄了吧? 大小姐这是太过单纯,还是有些愚蠢? 心中不由轻笑一句,李大当家当也乐于至此,只要这位大小姐不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幺蛾子,例如说一哭二闹之类的,便也无关轻重。 以至于忽略了柳栖凤此时有些“诡异”的表现,而李宣此时若能稍微细心些,便可猜到大小姐有些春心荡漾了... 顿了顿,李宣笑道:“行,阿狸不生气就好。那你稍微整理一下,本王与公主殿下有些话要谈。” 说完,便朝赵紫薇看去一眼,而后走向洞口。 赵紫薇瞄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拒绝,跟着走出了山洞。 来到洞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李宣回身道:“柳大小姐不同你我,有些话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本王觉得你应该知道此事!” 赵紫薇正色道:“你想说什么?” 李宣笑了一声,随即将小竹楼中所听到的一切,有关苏叶两家的阴谋都全盘说了一遍。 此前赵紫薇听他说,自己是中了春药被他所救,才辗转至此。 但并不知道当中牵涉了这两家意图变相夺位,并借刀杀死赵义匡的阴谋。 此时听了,不禁脸色巨变道:“你说什么?苏叶两家意图谋反,还敢对本宫下毒?” 李宣道:“正是。这是叶浪在即将对你俩动手时,被本王所迫自己说的。” 赵紫薇脸色一沉,暗怒道:“哼,他人呢?” “暂时不知死活,我本可取他性命的,关键时候被你阻了一下,他身中一刀,但并非致命位置。不过估计不死,也得废掉半条命。” “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单凭他们两家就想造反,也太小瞧我赵氏了!但是...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让本宫如何确信?再者,昨日苏星昊并未邀请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苏府,还恰好撞破他们的诡计?” “这就是本王要和你说的重点!” 李宣肃然道:“苏星昊已死于我手,苏叶两家都牵涉了当年虎威军被屠一事,且幕后仍有一个主谋!我昨夜易容潜入,佯装是幕后主谋派来的杀手,叶浪为求活命,已然说出了实情。” “至于真假与否,你看不出来吗?苏星昊扬言有你父皇的密旨,可密旨呢?还有,为何你会中毒失忆?在苏府中,除了他们自己人还有谁能对你下毒?你若有疑虑,回营之后找个御医验一下毒便知。此时,你体内应该还有毒素残留。” 赵紫薇深思了起来,沉默片刻后,道:“然后呢?你想怎样?” 李宣没有绕弯子,直言道:“很简单!既然事情已经明朗,那我们的交易继续。我会助你铲除这些奸逆,为当年死去的虎威军将士复仇,而你要给我驸马之位。首先要做的,就是推我上位!” “苏星昊一死,叶浪重伤,两家必然大乱。叶浪若不死,就会将矛头指向那幕后之人,我们可伺机揪出此人,还原当年真相。” 赵紫薇道:“你还想如何上位?父皇已封你为魏王,有了驸马之名,你可久留京都,还想怎样?” “京城毕竟不是本王的地盘,多一些功名和美誉在身,总归多一些保命的手段。而我这个魏王...你那位皇帝老爹是否真心赐封,你我心知肚明,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我虎威军的实力仍不足以与苏叶两家,乃至那位幕后主使抗衡。因此,针对此次事件,本王不能惹上嫌疑,被这两家盯上。你需配合本王演一出戏!” “演什么戏?” “自然是英雄救美,护驾有功的戏码!你和阿狸是被昨夜闯入苏府的刺客所擒,并带到此处,而本王率兵及时赶到,替你赶跑了刺客。则,本王便是护你有功的功臣,闯入苏府杀人的嫌疑自清,可明白?” 赵紫薇听了,眉头轻蹙,“你这是要本宫配合你掩盖杀人的事实?” 李宣淡笑:“你要这么说,随便你!但无可厚非的是,本王确实救了你,不然你认为你如今还能是清白之身?” 赵紫薇犹豫了一下,但并未拒绝,道:“可以!其中真假,本宫自会求证。但苏星昊若已死于你手,苏家必不会轻易罢休。” “那不就正好吗?本王的嫌疑一旦洗清,那刺客便是来自那位神秘的幕后主使,苏叶两家想复仇,就去找他!闹得越凶越好,最好他们能狗咬狗,我与你背后渔翁得利!” “当真如此简单?” “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大当家倒是很看得开,耸耸肩笑道。 不管此事能否让苏叶两家与幕后之人翻脸都好,对他来讲,都百利而无一害。 相反,若夺得一个护驾有功的名头,对于虎威军的洗白和他日后在京都的扎根,都大有裨益。 话说之间。 山脚下远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一直守在附近放风的六麻子,上前来报:“启禀少帅,我们的人来了。” 李宣点了点头,“好,按计划行动。你与二棒扮成刺客往北面逃离,让我们的人追去片刻,再回来即可。” “是。” 六麻子转身离去。 不久。 百余虎威军将士赶到山脚下,李宣回到山洞中,又跟柳栖凤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带着二人下山。 刚与大部队汇合,身后远处的禁卫军还没来到近前。 李宣就开始戏精上身,瞧准时机,等禁卫的先头斥候来到队伍后方,便大呼起来:“逆贼休走,胆敢绑架吾妻紫薇?简直气煞本王,来人啊,全军出击,拿下逆贼!追!” 一众虎威军事先已被传信告知了隐情,此时显得配合无间,随着领头的一名百夫长提枪而起:“遵令,虎威军出击,拿下逆贼,保护公主殿下!” 话没说完,除了留下几人守在李宣身边之外,其余人已快速奔袭而去。 等到崔玉阳带着禁卫大军赶到时,只见到李宣一手一个,牵着二女的手,状若关心道:“夫人,你没事吧?真是担心死本王了,那逆贼有没有对你怎样?哼,本王定会抓住逆贼,还夫人一个公道!” “阿狸,可有大碍?都怪本王来得太迟,让你们受惊了。” 他振振有词,刚正不阿,又显温柔关心的模样,可谓演技超一流。 令赵紫薇见了,都不由心中暗叹,腹诽了一句:这家伙前世是戏子?他竟表演得如此精湛? 第98章 杀你,还要吃你的席! 数百禁卫军如钢铁洪流般赶到,顷刻围住了整个山脚。 领兵的崔玉阳当先下马,见到赵紫薇二女安然无恙后,躬着身子上前,跪地道:“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请殿下降罪。” 赵紫薇刚想喊平身。 崔玉阳虽自称有罪,但其实算不上什么罪。 只因昨夜赴宴之时,赵紫薇并未带他前往,出了事倒也不能全怪手下人。 李宣却抢先道:“哼,你当然该死!但现在并非责罚的时候,还不快起来去追?若让那些劫持殿下的逆贼跑了,你就真的该死了。” 说着,他伸手指向了虎威军离去的方向。 按照李宣的计划,追击逆贼,应该让要禁卫参与,如此一来这才显得更加真实。 如果连禁卫都认为另有逆贼存在,那就绝对不可能是虎威军主导了昨夜的刺杀。 而前方,王二棒和六麻子早就布下了诸多痕迹,正等着禁卫前去发现。 崔玉阳一愕,盯了李宣一眼,也不知是何意味。 但并没有立即起身追击,而是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赵紫薇。 话说起来,李宣虽有魏王之名,但对崔玉阳等忠于皇室的官兵却无半点约束力,关键还得看赵紫薇的态度。 赵紫薇目光闪动,同样瞟了李宣一眼,而后道:“平身,跟着虎威军去追击,查个水落石出。” 崔玉阳这才应是,起身道:“那末将先安排马车,送殿下回营。” 赵紫薇点了点头。 片刻后。 一辆宽大的马车驶到山脚下,赵紫薇还未上车,李宣就一个箭步冲向车去,舒服地躺倒在柔软的座椅上。 昨夜为了躲避众多苏县官兵和苏家侍卫的搜捕,李大当家扛着二女数次更换躲藏地,可累得不轻。 “大胆!” 崔玉阳见了,当即大喊:“此为公主车驾,你焉敢...” 古代的贵贱之分,君臣之别,等级阶层都极为森严。 严格来说,即便李宣成了魏王,且被招为驸马,但圣旨一日未公布,没有大婚之前,在赵紫薇面前都是臣,是不能轻易上公主车驾的。 纵然大婚之后,有皇室***的身份在,仍需以君臣为先,夫妻在后。 李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上赵紫薇的马车,已然失仪。 但崔玉阳的话没能说完,赵紫薇就打断道:“罢了,去办你的事。由着他,本宫正好有事要和他说,就让他上车。” 崔玉阳这才应是,带着一队禁卫离去。 公主的车驾规格极高,不仅全由珍贵的小叶檀木制作而成,且装饰极为豪华,出奇地宽大。 里面甚至摆了一张小桌案,常备各种零食水果,以供赵紫薇旅途中解馋之用。 车厢中。 李宣坐进去后,就半躺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抓起小案上的水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二女走进去时,见到他那不羁的模样都不禁眉头大皱。 尤其是柳栖凤,还不断对他使眼色,提醒他注意形象和坐姿,同时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王爷怎能在公主面前如此坐相,此为失仪不说,还显得这些时日...我教他的宫廷礼仪都白教了,可他学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 而大小姐岂会知道,王爷的脑子里藏着一个异世界的灵魂,又怎会真正受到这些繁重的封建礼仪束缚? 赵紫薇则更为直接,踢了他一脚,道:“干嘛?起来!那是本宫的位置!” 她有些不悦地说道,只因李宣一个人就占了大半个座位,令二女难以坐下。 闻声,李宣倒是起身,但仍旧不改随性的模样道:“怎么?有意见?本王还没跟你讨回报呢,你倒跟我摆起谱来?昨夜我扛着你东奔西走,那是一夜无眠啊。你连句感谢都不说,还踢我?” 赵紫薇冷哼一声,双手交错在胸前,转过身去,负气的样子。 顿了顿后,才道:“接下来,你想怎样?苏星昊死了,此事便不会轻易善了。” 李宣笑道:“不怎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咱们按计划启程回京,他们乱,让他们自己乱!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得去一趟苏府!” “作甚?” “问责,惩罚,吃席!” 一听那六个字,本性单纯的柳大小姐纳闷了,愕然问道:“问责和惩罚,我可以理解。但吃席...是什么意思?苏县主死了?” 由于李宣的刻意隐瞒,若非刚才赵紫薇说苏星昊已死,她仍不知此事。 而二人中毒后,虽有片段的记忆缺失,但还是记得出事前是前往苏府赴宴的。 那么二人在苏府遇刺,后被李宣所救,苏家这个东道主就难辞其咎。 单说一点,护力公主不周,依照朝例就有够他们受的。 赵紫薇若想责罚,倒也理由充分。 李宣浅浅笑道:“是啊,这位大县主昨夜遇刺,魂归西天了。叶大世子...情况好像也不好,于情于理,咱们总该去问候问候。但理是理,法是法,却也必须分得清楚。” “苏家保护公主不力,致使公主被贼人所擒,险些出了大事,本就该问责!焉能无事揭过?” 赵紫薇听此,心头不由一颤。 她自然是听得出来,李宣此举的用意是想去看看叶浪的伤势情况,而后再做日后针对两家的筹码。 但让她稍感意外的是,李宣竟如何“狠辣”,杀了人家,竟还想去吃人家的席? 不过赵紫薇虽颇有感叹李宣之狠,却也没有拒绝。 相反,即便李宣没有提出这个要求,她自己也会前往苏府一趟,谈谈李宣口中所说的虚实! 若当年虎威军一事,当真涉及有人瞒报,并对朝廷阳奉阴违的话,那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那名幕后主谋潜伏于朝中,怕是意图不轨,对西楚社稷,乃至赵氏皇权都是一种极大的威胁。 要是能借以秋神山虎威军这股复仇之恨,除去此人,实也是好事一桩。 无形间,***殿下逐渐接受了与魏王爷合作的筹谋。 同一时间。 一队苏家侍卫在县城西面三十里处,拦下一支商队。 商队约有十余人左右,前后三辆马车,看装饰并非西楚国的风格,俨然是外邦人。 第99章 梁国九公主! 苏家昨夜突生巨变,苏星昊被人刺死于自家府中,死状惨烈。 不仅被吊尸于寝院的杂物房内,胸前还被人刻下了“罪人”二字,怀中藏着一封表其罪状的血书,犹有折辱的意思。 对于苏家来讲,无疑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苏家这些年之所以能在当地只手遮天,当一方土皇帝,正是因为有苏星昊这个皇帝的救命恩人在。 此番,苏星昊被刺身亡,没了这张王牌在,苏家的威势怕是得大减,没落便是可以预见之事。 而且叶浪也在刺杀中受伤,屁股上中了一刀,虽救治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但估计痛处难忍...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估计连上茅厕都成问题。 以至于苏家众人极为震怒,大肆搜捕之余,但凡有些形迹可疑之人都先行抓捕,宁枉勿纵的姿态。 眼下,一见这支外邦商队路过,苏家侍卫也不管有无嫌疑,就想勒令搜查了再说。 领头的一人横在官道中间,持刀怒吼道:“停车,所有人都给我下来,接受检查。胆敢违抗,杀无赦!” 说着,便摆手示意手下众人将商队围了起来。 苏家人跋扈惯了,平日里趾高气扬,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一脸霸道之色。 但正所谓上得山多终遇虎,跋扈之人横行多了,难免就有遇见“铁板”的时候。 而这些苏家人若能多留些心眼,多长点见识,见到中间那辆宽大豪华马车上悬挂一面梁国旗帜后,就该拱手让行。 排头车上的一名持刀车夫听后,脸色蓦然一沉,喝止道:“住手!你们想干嘛?可知这是谁的车驾?” 苏家侍卫道:“哼,老子管你他娘的是谁!尔等形迹可疑,有可能就是昨夜行刺的杀手,都给我下来!否则,便死!” 梁国车夫盯在那人身上,见其乃是寻常家仆护院的打扮,而并非西楚官府的衙役,本无缉查之权,便也冷声道:“行刺?笑话!吾等远从栖霞关而来,今晨方才到此,何以行刺谁人?莫要胡言乱语。” 车夫操着一口蹩脚的西楚官话,倒也寸步不让。 非但不让,还摆手示意车旁的梁国侍卫警戒,并补充道:“而你们并非官差,有何权力搜查?要查,也得让你们当地的县官来。不过,只怕你们的官老爷来了,也莫敢对我家公子咆哮!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拦路?识趣的,赶紧跪!否则...” 车夫并没有把话说全,却不敛眼中的怒意。 苏家侍卫一听对方竟敢反呛,顿时也怒了:“哪来的外邦兔崽子,敢在苏家的地盘上口出狂言?来啊,给我...” “杀”字还没说出口,那人的双瞳就瞬间放大,身形一颤之间,差点腿抖。 只因就在他说话的短短间隙中,从车中蓦然窜出一人,快速拔刀斩下,已在他脖间留下一道刀痕。 一抹鲜血缓慢从苏家侍卫的脖间渗出,但刀痕很浅,看似只伤了皮肉,而未伤及动脉。 众所周知的事实,割喉杀人容易,割喉但不伤人性命却非一般人可以做到。 这需要极为精准的刀法和恰到好处的力道,可见此人武艺精湛,绝非泛泛之辈。 同时,守在三辆梁国马车旁的十余名守卫也随之动手,将靠在最前的几个苏家人给瞬间逼退,出手即伤人,似乎并不惧怕西楚官方的追责。 噗! 那名领头的苏家侍卫当即腿软,扑通一声跪倒,额头冒汗道:“大...大...爷...饶命啊...” 而出手那人在斩出一刀威慑后,并未收手,那柄梁国独有的弯月刀仍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使之瞬间没了底气,跪地求饶。 那人轻纱遮面,一身淡褐色裙衫,身材窈窕,露出小蛮腰,身上的挂件很多,俨然梁国传统服饰的打扮,乃是个女子之身。 她眸中闪过一抹寒霜,冷冷盯向那名苏家侍卫,道:“为何拦路?如实说来!” 她的西楚官员同样蹩脚,声音却轻灵动听,若是摘下脸上面纱,估计也是诱人的美娘子。 苏家侍卫颤声道:“回大爷...” 但话刚说出三个字,就被那女子以刀身拍在脸上,道:“叫什么大爷,你眼瞎了吗?叫姑奶奶!” 侍卫立马改口道:“是,姑奶奶...昨夜苏府遭遇刺杀,家主身亡,公主殿下与柳大学士之女被掳走。吾等奉命追拿刺客,这才在此设卡。” “哦?所以你们认为我们是刺客?” “是...不,不,姑奶奶等人既是今晨才到此处,就绝对与此事无关,是我们拦错了人。” “哼!那你口中的公主,可是赵紫薇?” “正是。西楚国就一名嫡系公主,不是她,还能是谁?” 听此。 梁国女子蓦然嘀咕了一声:“蕊儿姐姐被人掳走了?她怎会如此不小心?” 说完,怒瞪了那名苏府侍卫一眼,而后收刀,转头向后道:“把我的马牵来!” 身后的梁国侍卫当即应是。 不久,便牵来一匹白马。 女子美眸如水,伸手抚了抚白马的头,随即翻身跃上,用梁国官话对手下人吩咐了几句,而后策马朝着县城方向奔去。 梁国侍卫本想阻拦,但快不过女子的快马,便只能留步。 一众苏府侍卫虽人多,但见到女子出手不凡,连他们的首领都被制住后,并不敢轻动。 梁国侍卫望着女子远去背影,目现担忧,赶忙招呼几人跟上她的快马后,这才扭头看向仍跪在地上的苏府侍卫,道:“认清楚了,此乃大梁国九公主车驾,受邀赶赴楚京参加五朝盛会,与尔等的刺杀之事无关!” 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了一枚梁国禁卫腰牌。 苏府侍卫两眼一瞪,显得更加胆寒,连忙称是,口中连说三声“有眼不识泰山”,显然对大梁九公主这个称号深有忌惮。 而实际上,非但是苏家侍卫,即便是苏县官府之人听说了这位九公主的名头,只怕也不敢怠慢。 只因一点,这位与赵紫薇一样,同在自己国内享誉盛名的公主殿下,乃是大梁的女战神! 年纪不大,却已军功累累,且武艺超群,曾以一人之力单骑斩杀三十余名梁国麻匪,而血不染衣。 第100章 先别打扰我看露脐装... 大梁国姓皇甫,梁帝膝下第九女,单名一个“萱”字,就是此女。 自幼便长得精灵可爱,且聪慧机智,不善温婉,却喜欢舞刀弄枪,不让须眉。 十五岁开始入女兵营,与男兵同上战场,极具骁勇,这才弱冠之年,就已有女战神之名,麾下统兵五万,算是梁国内仅有的一名实权公主。 其母乃是梁国皇后,同胞还有个亲哥哥,正是那位曾在赵紫薇的公主府外顶着大雪受了一夜的太子,皇甫俊。 也是五国公认的第一美男子,万千花季少女心中的梦,貌比潘安的“俊哥哥”。 西楚国皇帝赵彻举办五朝盛会,一是为了彰显本国实力,二也是为了寻求其余四国承认赵氏的正统帝位。 大梁太子两兄妹便在受邀之列,代表梁帝出使楚京,却不知未见“俊哥哥”,“萱妹妹”倒是先到来了。 ... 另一边。 回到营中的李大当家神清气爽,洗了热水澡,再换上一身整洁的衣服后,找到赵紫薇。 营帐中。 赵紫薇似在深思,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过于复杂,令她有些难以判断虚实。 先是李宣突兀翻出了一卷十年前的圣旨,爆出当年虎威军一事涉及有人瞒报,造成数万将士被无辜屠杀。 再到叶浪涉嫌买凶杀人,并意图对她不轨,引出了苏叶两家暗中的阴谋,以及当年那位神秘的幕后主使。 这些事情来得突然,李宣自己虽说得振振有词,但孰真孰假...在***殿下的心中却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李宣走进去时,见她仍在沉默发呆,便走过去敲了敲她面前的桌板,道:“喂,想什么呢?咱们该出发了。” 赵紫薇一愣,回过神来,道:“出发什么?” “去苏府啊。估计你被救回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到他们耳中。但苏家竟无一人前来问候,倒是忙着找凶手。此为大不敬,你不该去问问责吗?” “问责?” “没错。堂堂公主殿下进了苏府赴宴,竟被逆贼掳走,虽被寻回...但这护力不周之罪,你就不想追究?这些年苏家横行乡里,可没少干恶事,你身为公主不该去伸张正义?以前苏星昊还在,你顾及皇帝与他之间的关系不好发声,此番他已死,你还要保持沉默?这可与你爱民如子的美誉,极为不符啊。” 赵紫薇听了,目光一沉,道:“哼,少来!你是想借以本宫之名前往苏府,看看叶浪死了没吧?” 李宣却也没有掩饰,道:“算你猜对,可你不也想去看看吗?这厮敢对你下毒,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视而不见?叶家执掌内卫府,手握兵权,如今又有心觊觎相位。若任其坐大,危险的是你赵氏皇族!” 赵紫薇迟疑了片刻,却道:“你想利用叶浪为诱饵,引出那位幕后之人?” “昨夜,本王在叶浪面前自称是“他”的人,并直指叶家对“他”阳奉阴违,叶浪并非反驳,而是恐惧、震惊。说明...他背后确实有人,且此人权势滔天,连叶家也得忌惮一二。叶浪没有否认阳奉阴违一事,也间接证明他们之间出现了某种隔阂。” “然后呢?” 李宣看了看左右,见帐中仅他俩二人,便直言道:“我的人已在城中暗布消息,扬言苏星昊之死,与当年虎威军被屠一事有关,涉及与当年主谋之间分赃不均,秋后算账所致。相信...很快就会传到京城某些人的耳中,而那个“他”并没有动手,若知此事,会不会来找叶浪了解情况?” “再者,叶浪身为叶家嫡子,于苏县遇刺重伤。家里那位叶大阁领能坐得住?恐怕此时已在找那个人发难,我们只要守着叶浪,不用多久,必会有猎物上门。” 赵紫薇深思,想想倒也颇有道理,道:“好。但一切听本宫意思行事,苏、叶家虽有不轨,但终究也是对朝廷有些功绩。断不能说拿就拿,说杀就杀,还得讲究一个契机。” 李宣点头道:“没问题,只要你不包庇他们,顺着你的意思也不是不行!但本王与你公主殿下的行事风格不同,没那么多耐心等什么时机。一旦确认了幕后之人是谁,叶家就已无用。届时,你不杀,那就让本王来杀!” 说完,便冷面走向帐外。 约半个时辰后。 赵紫薇的车驾由禁卫营出发,驶向苏县县城。 有了昨夜的前车之鉴,这一回禁卫出动了数百人的队伍,严密保护赵紫薇的安全。 来到城门口时。 禁卫事先设卡,拦住了一众正要入城的百姓和商队车马,留出中门先让赵紫薇的马车入城。 李宣蹭上公主车驾,正百无聊赖地掀开车帘四处张望。 正在这时,远处奔来一匹白马,遇见禁卫关卡竟不减速下马,反而是加快速度,似有冲卡的意思。 令一众禁卫如临大敌,连“敌袭”都喊出来了,瞬间将赵紫薇的马车围成了铁桶。 而那匹白马一跃冲过禁卫临时设下的路障之后,又连番起跳,三度闯过阻拦,硬生生来到车驾前不远处。 轻纱半掩的脸上,那双美眸幽幽望着马车,沉声自语道:“这是蕊儿姐姐的车驾,可不是说她昨夜被人掳走了吗?难道那些苏家人骗我?” 说着话,语气骤然变冷。 一众禁卫见状,刚想一拥而上,擒下闯阵之贼。 却听那轻纱女子浑然不乱,从腰间取出一枚腰牌,道:“尔等住手,可认得这枚腰牌,我乃大梁九公主。蕊儿姐姐可是在车内?我要见她!” 此言一出,禁卫兵正要冲杀的动作一滞。 领头的崔玉阳当先上前,目光落在女子的腰牌上,仔细看了半分后,惊道:“原来是梁国公主殿下...” 但话没说完,车中的赵紫薇一听见这个声音,神情微动,似有惊喜般,低声道:“萱?” 她本是在默念皇甫萱的名字,听在某人的耳中却像是在叫他,便喃喃应了一句:“叫我干嘛?有事等下再说,先别打扰我看露脐装。草了,这丫头身材真好...” 只见李宣半个身子伸出车窗外,目不转睛地正盯着不远处的皇甫萱看,并大赞了一下九公主殿下的魔鬼身材。 第101章 碾成齑粉,正是鄙人! 赵紫薇并没有理会李宣,她本身就不是在叫他,下一秒便走出车头,略显惊喜道:“阿萱,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言语间,却似乎与这位梁国九公主私交不错。 皇甫萱见了她,也是颇为兴奋的样子,“紫薇姐姐,真的是你。” 说着,便快速下马跑了过来,跃上车头。 崔玉阳认出了她的梁国公主腰牌,一众禁卫倒也没有阻拦。 二女见面,相互一个拥抱,笑意不止。 赵紫薇轻笑道:“丫头,你不是该走祁州官道入京吗?怎么绕路绕到苏县这里来了?来了,也不提前跟本宫说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接你啊。来,进去说话。” 说完,便主动撩起了车帘。 能让***殿下如此“请”的人并不多,即便是外邦公主,可见二人的关系形同挚友。 “好。” 皇甫萱轻灵地应了一声,随后弯腰刚要走进车厢。 但头刚伸进去,见到里面坐着个男人后,顿时一愣,警惕道:“嗯?怎么有个男人,他是谁?” 赵紫薇并未立即回话,自顾走进去走下,让出位置,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后,才道:“阿萱进来坐,那个人不用管他,就当他是空气。” 不这么说还好,这么说了,反倒让皇甫萱更加疑惑起来。 堂堂西楚的监国***,门第何等之高,寻常男子岂能上她的马车? 赵紫薇虽扬言李宣是空气,但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此人绝不简单。 不会是紫薇姐姐的心上人吧? 皇甫萱心中冒出这么个想法,眉头一皱道:“空气?哪来的“空气”,你是谁?” 李宣一见皇甫萱如此“清凉”的打扮,身材又极为火辣,本就想多看两眼。 没想到对方竟与赵紫薇认识,而且还上了车,那就最好不过了。 敢情是可以认识一下呀... 听到对方的询问,便露出一抹绅士般的和善笑容,道:“嗨,你也叫萱?那咱们算是老同啊,你好,你也可以叫我“宣”!” 不得不说的是,九公主殿下虽然蒙着面,但单凭那魔鬼的身材,就足够吸睛。 非但前凸后翘,而且说话的声音又好听,可谓是“声优”级别的嗓音,能酥到人骨头里的那种...俨然十分对口李大当家的喜好。 以至于他都忘了应该用古人的方式打招呼,此时竟对她伸出了手,想握手认识。 皇甫萱一呆,目光蓦然暗沉,心道:这家伙什么意思?见面就想摸女孩子的手,难道是个登徒浪子? 紫薇姐姐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无礼之徒? 哼! 就在她即将开口喝斥之时,赵紫薇也是脸色一板,拍掉李宣的手,道:“滚,没你的事儿,一边去。” 而后,又转向皇甫萱,接道:“阿萱别理他,当他不存在就好。你还没说你怎会到这里来。” 一旁的柳栖凤也随之开口道:“阿狸见过大梁九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皇甫萱这才稍微收起性子,怒瞪了李宣一眼后,对柳栖凤说道:“阿狸姐姐不必客气,上次楚京一别,我不是说了吗?你我三人以姐妹相称即可,不必喊什么公主。我大梁之人都是草原上的雄鹰,只崇尚强者,没那么多规矩。” 柳栖凤嫣然一笑,道:“是,阿萱妹妹。但你与你太子哥哥奉命来西楚出席五朝盛会,本不该走这条道啊。” 说着,三女便开始自顾交谈起来,还真把李宣当成了空气。 李宣眉头大皱,却也没有妄自打断,心道一声:原来这个露肚脐的小美女竟也是个公主?嗯,看着身材不错,摘掉面纱,容貌应该也不差吧?也罢,且听你们都说些什么,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撩一下... 皇甫萱听了,浅笑道:“阿狸姐姐难道猜不到缘由?距离五朝盛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本不用这么早来的。还不都是因为那个人?” 如此一说,柳栖凤像是瞬间猜到了什么,莞尔笑道:“明白了。” 而后,便掩嘴偷笑,若有深意地望了赵紫薇一眼。 赵紫薇略显尴尬道:“他...他是为了本宫才让你绕路的?” 皇甫萱点头,脸上泛起一丝腹诽,“谁说不是呢?太子哥哥听闻你去了平洲剿匪,害怕你有事,这还没到出使的日子,就火急火燎地向父皇请旨而来,说什么要为你出谋划策,铲平那个...秋神山的逆贼。” “拿秋神山老大的脑袋来给你当凳子坐,然后再碾成齑粉来喂鱼。这不?一入西楚国境,他就绕道来此,直扑平洲,还不让我跟着。还说...只要得罪你的人,他都要一一收拾了。我们从大梁带来的几百侍卫,都被他带去平洲了。” 这话说完。 赵紫薇和柳栖凤还未反应,李大当家听了,顿时有些不乐意了,立马打断道:“等等。这位九公主殿下,你那个什么太子哥哥带人去了平洲?他真这么说了,要把秋神山老大的头砍下来给赵紫薇当凳子坐,还要碾成齑粉?” 皇甫萱虽不怎么爱讲规矩,但却也不喜欢被人打断话语,尤其是不熟悉的人。 听见李宣如此无礼的打断,难免不悦道:“关你合适?你是谁,竟敢直呼公主大名,是不是不想活了?我阿兄就是这么说的,你问来干嘛?” 她略带威胁的眼神。 赵紫薇二人刚想说话,皇甫萱却摆手制止道:“两位姐姐先别说话,我在问这个小白脸,让他自己说!你说!” 李宣眉头更深,暗道一句这丫头好像脾气不大好,但仍是随和地笑着道:“那你这个阿兄可真是大言不惭了,他都还没见过秋神山老大长什么样,都胆敢放言砍了他脑袋?可别大话没吹成,反倒让自己惹来祸端。” “至于我...姓李名宣,字惊才,恰好就住在秋神山,手下有几千个弟兄,你说我是谁?” 皇甫萱轻眉一蹙,没想多久,目光就一亮道:“姓李名宣,住在山上,手下还有几千个弟兄...嗯?你就是秋神山的老大?” 李宣淡笑,“没错了,正是鄙人。但你那位太子哥哥叫什么,是否三头六臂,我倒想看看,他想如何砍了我的脑袋给赵紫薇当凳子坐。呵呵。” 第102章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一脸浅笑的样子,嘴里说着“狠话”,却表现得人畜无害。 皇甫萱听他承认,顿时一怒道:“你就是那个贼首?好啊,你敢送上门来?哼,不用太子哥哥出马,我来砍你首级!” 说完,便要拔出手中的弯刀,满脸凶相的样子。 大梁九公主被誉为女战神,那就并非浪得虚名,手上可是有两把刷子的,杀伐果断,可不让须眉! 她说要砍,那就是真砍,不是说说而已。 但李宣并不紧张,她知道赵紫薇必会拦住对方。 见状。 赵紫薇二女赶忙按住皇甫萱的手,道:“阿萱莫要冲动,稍安勿躁。” 有二女拦着,皇甫萱倒是没有强行出手,但更显诧异道:“两位姐姐这是何意?他既自称贼首,为何杀不得?” 赵紫薇尴尬道:“他...月前仍是贼首,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不是了?怎么回事?” “朝廷已经对他招安了,他现在是良民。” “啊?可做山贼麻匪的,都是恶贯满盈之辈,你们怎能轻易对他们招安?” “事出有因,阿萱不必多问,只需知道他现在不是个危险人物即可。他有了新的身份...” 说到这,皇甫萱这才放松了警惕,缓缓松开刀柄,“哦,也就是说...你们西楚的平洲匪患没了?” 赵紫薇点头:“算是吧。” “那太子哥哥不是白跑一趟?他还带人去帮你了呢。” “这...那你赶紧传信让他回来,平洲现在不是随便去的地方。要不然,可能会有危险。” “好,但平洲为什么会有危险,不是说匪患除了吗?还有,紫薇姐姐怎么把他藏到车上了?你和他什么关系?” 皇甫萱说着话,又朝李宣瞪来一眼。 虽然从赵紫薇口中得知,李宣现在已经是个良民,但九公主似乎仍对他有些“偏见”。 这话,李宣倒是自己开口回答:“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本来呢,平洲也不是不能随便去,但如果你的太子哥哥是带着恶意去的话,那结果就不同了。因为,那里现在已经是我秋神山的天下。” “而你那位太子哥哥此去,却是要砍我脑袋,你说我的人会怎么对他?” 闻言,皇甫萱一惊:“你说什么?平洲成了你秋神山的天下?” “是啊,朝廷招安了我们,并将平洲赏赐给我们做封地,这样说...你能明白吧?” “荒谬!西楚皇帝陛下怎会对一介山贼封王?休得胡言!” 皇甫萱乍一听,是不愿相信的。 赵紫薇随后却道:“阿萱,他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的。” 令皇甫萱瞪大了眼睛,同时也语塞:“这...” 李宣却自顾笑道:“至于我和你紫薇姐姐是什么关系,以后你就知道了。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家太子哥哥为何要如此帮助赵紫薇?” “闭嘴!不关你的事,少说话!” 皇甫萱还没来得及回答,赵紫薇就略显紧张地阻止李宣问话。 倒是柳栖凤带着一抹温柔笑容,接话道:“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反正到了京都,他迟早会听说。大梁太子殿下,复姓皇甫,单名一个俊字,乃五国公认的第一美男子,貌比潘安,才华横溢,素有贤名。” “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人不多,蕊儿却是唯一。王爷可明白了?” 大小姐说得虽不直接,但李宣倒也听明白了,敢情是那位美男太子心仪赵紫薇,想替美人分忧啊... 皇甫萱也跟着说道:“是啊,紫薇姐姐,这有什么说不得的。阿兄倾慕你一事,在咱们两国内早就路人皆知。那年,阿兄还顶着大风雪,在你门外守了一夜呢,这事儿都传为佳话了。” “而且这次来,阿兄本就有心借着五朝盛会之事,在大会比斗上一举夺魁,然后当众向你父皇提亲呢。” 这么一说,轮到赵紫薇脸红语塞了,吞吐道:“这...他...他怎会如此突兀...” 皇甫萱道:“突兀吗?我不觉得,阿兄就差没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你看,是紫薇姐姐一直不愿接受罢了。但姐姐连我阿兄都看不上,那怎样的大才方可入你法眼?反正阿兄这回是志在必得...” 赵紫薇闻此,皱眉张口欲言。 李宣却抢了先:“哦?志在必得?有此决心,是一件好事啊。但结果可就不一定了,估计得让你阿兄失望。” 皇甫萱哼道:“你又懂?五国境内之青年才俊,唯我阿兄一人惊才绝艳,他若无法夺得魁首,谁还有资格?而西楚皇帝陛下本就有心在盛会上,为紫薇姐姐择婿!我阿兄若是魁首,那不选他,选谁!难道选你啊?” “哼,你看着倒也还有几分俊朗,但跟我阿兄比起来,你就是貌丑如猪!横竖,你只能算个小白脸!” 李宣听了,顿觉有趣,哑然失笑道:“是吗?你这么说,我倒是非常好奇你阿兄的长相了。不过,即便你阿兄真的貌比潘安,那也代表不了什么。夺得魁首...看的是本事,而非容貌!” 皇甫萱一阵鄙夷,道:“切...说得好像比文韬武略,你就能比得过我阿兄一样!” 李宣呵呵笑着,“那就不知道了,且行且看,如何?” “哼!” 九公主蓦然一扭头,不再理会他。 话说之间,马车已经来到苏府门口。 趁着崔玉阳去和苏府之人交涉之际,李宣话锋一转,道:“此去并非真的吃席,人多反而不好。阿狸和这位九公主留在车上吧,赵紫薇和办完去即可。” 说完,脸色变得严肃,起身走出了车厢。 赵紫薇想了想,倒也没有拒绝,扭头对二人道:“阿萱,你陪阿狸姐姐在车上等。本宫去办正事,昨夜苏县发生了大事,务必谨慎处理。其中曲折,容后再与你详细说。” 皇甫萱见她一脸正色的样子,也不好多说,点头答应。 下了车。 二人并肩走进苏府大院的间隙,李宣低声说道:“见了苏家之人,且先不管苏星昊因何而死。记住一点,我们此来只管问责,你伺机敲打苏家,我来配合你带走叶浪,当作诱饵,引来那条幕后大鱼!” 第103章 敲打,追责! 赵紫薇目光一沉,正色道:“你想怎么做?” 李宣肃然道:“这位苏大县主骄横跋扈的事迹,朝野皆知,皇帝早就想敲打敲打苏家了吧?正好,此番借着这起行刺事件,你可顺势挫挫他们的锐气。你在苏府被劫,横竖都是他们保护不力。苏星昊刚死,不便对苏家大刀阔斧,但免去他们一些特权还是可以做到的。” “苏叶两家沆瀣一气,苏家动了根基,对叶家亦是一种警醒。至于叶浪,把他先控制起来呗。难道你就能忍下他对你下春药这事儿?” 赵紫薇脸色暗沉,脸有微怒起来。 只因她在回营之后,经过随军太医的诊脉和验证,确实发现自己体内含有残余的软性毒素。 换言之,在这个问题上,李宣没有说谎,叶浪当真是对她下了毒,且有意图不轨之嫌。 而这两家联合起来,胆子居然如此之大,都敢对当朝监国公主下毒了,若再任由他们坐大,那恐怕就真的危及社稷了。 想到这,赵紫薇轻哼一声,虽没有回话,但显然是默认了李宣这个提议。 来到苏府内院。 苏府嫡系众人身穿麻衣,一脸哭丧之色,皆来到院中对赵紫薇行礼。 苏星昊之死,无疑是对苏家极其沉重的打击,没有这位大县主与皇帝的这层关系,不用多久,苏县的天...必然会变成另外一番景象。 这点,苏家人是可以预见的。 赵紫薇目光扫视,既有心敲打,便也没有及时对他们喊“平身”。 顿了顿后,才发声道:“苏县主尸身何在?他喊本宫一声大侄女,按理说,本宫应该亲自去见他最后一面。你,带路。” 说着,她指向了苏府的二老爷,苏星昊的胞弟,苏星平。 苏星平跪着应是,随后起身带着赵紫薇二人走进灵堂。 苏家其他人想跟着起身时,崔玉阳倒也颇懂察言观色,猜到赵紫薇有心责难,便冷冷咳嗽了一声:“大胆!” 令苏家众人为之一愕,只能继续跪着。 行跪拜礼之后,君不说平身,臣就得继续跪着,此乃惯例,也是律法。 灵堂中。 赵紫薇望着棺材中的苏星昊,冷冷问道:“县主死因是何?刺客可曾留下痕迹线索,对方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苏星平躬身道:“兄长是被人扭断脖颈而死,且心口处被刺一刀,双重杀机。仵作说了,是当场毙命。至于杀人动机...尚未查明,许是前朝逆贼所为。殿下知道...当年兄长跟随天子起兵逐鹿天下,为我西楚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早已被前朝余孽视为眼中钉。” 赵紫薇一边示意身边的侍卫查看苏星昊身上的致命伤,一边冷冷道:“哦?前朝余孽?这事是苏二先生自己猜的,还是有真凭实据啊?” 苏星平道:“除了前朝余孽,谁还能如此大胆?殿下,刺客冷血无情,胆敢杀害一县之主,一为狂妄,二为藐视我西楚国威,视律法如无物。还请殿下为我们苏家做主,全力追拿凶手,还我兄长和苏家一个公道。” 这话说完。 李宣立即接话道:“还你苏家一个公道?那谁还公主殿下一个公道?” 苏星平面容一滞,不善地望向李宣一眼。 他是苏家的二老爷,苏星昊的左右手,在李宣抵达苏县境内之前,倒也得知了有关李宣的一些消息,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平洲的魏王。 “魏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星平目光冷色道。 李宣浅笑:“什么意思?苏二先生是在故意装傻,还是想搪塞罪责?” 苏星平微怒:“我苏家搪塞什么罪责?王爷可莫要胡乱含血喷人,今日家兄大丧,你若非真心来吊唁,也莫要妄言。” “哼,你自己什么罪责,竟一无所知?昨夜苏县主邀请殿下和柳大小姐入府赴宴,致使殿下和柳大小姐被刺客掳走,险些被杀害。若非本王麾下之人及时追上刺客,并解救公主,后果不堪设想。而你苏家护力不周,令公主深陷险境,该当何罪?” “你...” 听此,苏星平一惊。 他岂会不知赵紫薇与柳栖凤昨夜在苏府失踪,已然让苏家惹上了麻烦? 只是随后听闻赵紫薇二人已被禁卫寻回,且并无大碍,便想装聋作哑,糊弄过去。 加上苏星昊亦在行刺中身亡,料想赵紫薇也不好追责,就没有自行请罪。 即便知罪,也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此事若真要追责起来,按照古代严苛的律法,苏家一门都得下狱等待发落。 却没想到赵紫薇自己不提,李宣倒说起来了,这在苏星平看来,乃是有意刁难。 “王爷这么说话,是看不惯我苏家吗?昨夜行刺之中,我兄长遭遇不测,苏家上下正值悲痛,王爷不去怪罪逆贼凶残,竟反过来指责我苏家护力不周,是为哪般?即便我苏家护力不周,那也是情有可原!” 苏星平强行辩驳道。 李宣却是淡然:“情有可原没错,但法不容情!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岂容你强词夺理?若此番遭遇不测的是殿下,你是不是也想说不关你苏家的事儿?” “你...” 苏星平黑着脸,刚想说话。 赵紫薇却抢先打断道:“他怎么了?难道他说错了吗?本宫与阿狸在你苏府遇险,险些殒命,你苏府就没有半分责任?苏县主之死,官府自会缉拿凶手。但这并不能成为你们撇清罪责的理由!” 一听此言,苏星平顿时慌了,赶忙跪地道:“这...殿下,苏家确有疏漏之处,但归根结底,还是逆贼猖狂啊,还请殿下恕罪...” 赵紫薇冷笑:“说得对。逆贼确实猖狂,但也是你苏家侍卫无能,这才让刺客有机可乘。而你苏家失职之责,亦不可不办。” 说着,她走到门外,对崔玉阳高声道:“崔卿,传本宫命令。苏家一众侍卫监察值守不力,致使苏县主死于刺客之手,其罪当诛。即刻将苏府所有侍卫拿下,押解回京,待本宫事后亲自审问。” “刺客能如此轻易混入府中,定是有内应配合,不可放过一人!苏县主对陛下有救命之恩,务必彻查。至于苏家失责,看在苏县主的面子上,就免去刑罚,改成剥夺一切特权,收归所有食邑吧。” 话声落下,一众苏家人已是脸色煞白。 第104章 你有重罪! 苏家为何能在当地横行霸道?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苏星昊这个大县主在。 而这位大县主与皇帝有过命的关系,其县主的食邑,乃是世袭的。 即便苏星昊死后,他的子孙也可以继续享有整个苏县的所有赋税,可谓是极具特权。 但经赵紫薇这么一下令,所有特权都将被收回,对于苏家来说,俨然是等同灭顶之灾。 没了“县主之家”这个名头,没了整个县府的赋税食邑,苏家沦落为普通门阀,乃是迟早之事。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这些年苏家蛮横跋扈,在苏县作威作福,已是惹来诸多民怨。 以前有着大县主的头衔挂着,一般人不敢轻易与之为敌,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若是苏家失势之后,情况就不同了。 那些曾经遭遇苏家打压欺辱的人,保不准会第一时间上门发难。 再者,苏家与叶家本就在暗地里相互勾结,意图变相夺位,且与当年的虎威军谋逆事件有关,其手下不知有多少见不光的勾当。 私铸兵器,贩卖私盐,杀人越货之事,必没少干。 苏家侍卫深陷其中,这时全府的侍卫若都被赵紫薇带去了京城,严刑拷问之下,若有人曝出隐秘,那苏家岂非大难临头? 又怎能不让苏星平等人震惊? “是,殿下。” 崔玉阳闻言,倒是答应得很快。 随即摆手下令,命身后的手下协同府外待命的一众禁卫开始四处抓人。 苏星平急了,赶忙道:“殿下三思,我苏家乃是功勋之家,怎能说罚就罚?兄长对陛下有救命之恩...” “哼!” 赵紫薇一怒,一袖子甩在苏星平脸上,冷声道:“少拿此事来说道,本宫知道苏星昊曾救过父皇一命,但这些年朝廷可曾待薄你苏家?而你苏家又是如何回报朝廷的,你们心知肚明。” “本宫就是看在这个面子,才没将你们全数收押,你居然还敢顶嘴?是不是想死?” 苏星平语塞,脸色变干,却再难吐出一个字。 赵紫薇则继续冷斥道:“非但要对你苏家要问责,叶家亦不可放过。若本宫没有猜错,昨夜晚宴上那几壶酒是叶浪亲自命人准备的吧?本宫喝了之后,竟中了毒!这是何意?” 苏星平吓得瘫软在地,冷汗不止。 李宣这时带着笑意走了过来,“苏二先生不必紧张,殿下岂非说了暂且饶恕你们苏家?但叶世子之罪,可是死罪啊,他现在在哪?” 苏星平俯低着头,颤声道:“他...他...” 李宣声音蓦然变冷,“二先生是想包庇呢,还是不知道他在哪?可别把自己逼进了死路!” “不,不,殿下面前岂敢包庇,世子现在身在后院,刚醒不久...” 被李宣这么简单一吓,这货瞬间就怂了。 不因其他,一个平日里骄横惯了的人,拔光了他身上的尖刺,便会让他显露原形。 没有县主特权的苏家,便是如此。 苏星平身为苏府的二老爷,本该有些胆魄和威严。 但这都是建立在苏家的特权和鼎盛之上,若失去了这两大倚仗,那便无从谈起! “那还不带路?” 赵紫薇顺势发怒道。 二人一唱一和,本就有心敲打这两家,倒也配合默契。 “是...” 苏星平当即起身,灰溜溜的当前引路。 刚来到后院一处豪华的院子外。 众人还没走进去,就听见叶大世子的呻吟声从屋内传来:“哎哟,老子的手...老子的屁股...” 大世子昨夜可谓悲惨,先是被李大当家打搅了“好事”,又被斩了三根手指,离开的那一记飞刀...还恰巧刺入了他的臀部,想想都痛。 估计,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面,他是吃不饱坐不稳了。 李宣听见他那“凄惨”的呻吟声,有些忍俊不禁。 “世子,吃点东西吧。昨夜到现在你都没吃过东西了,可别饿坏了身子。” 屋内一名侍卫端着几碟饭菜,略显忧心地对正趴在床上的叶浪说道。 “滚!” 叶浪却大怒着,拍掉侍卫手中的饭菜,吼道:“吃你娘的东西,吃了...老子都不知道怎么上茅厕...” 他哀怨地说道,恨得咬牙切齿。 李宣这一刀不偏不倚,正中大世子的“菊花”,伤口不知深浅。 但肯定会让他暂时失去上厕所的“权力”,而吃饱饭...过段时间就会想上厕所,可大世子的伤口刚刚敷了药,怎么上? 上了会疼,可能还会导致伤口再次裂开,令他不得不控制自己的饮食... 如此一幕,不仅是李宣难以忍住笑意,就连身后跟随的侍卫都有些腹笑起来。 那地方有伤,且是刀伤,一时半刻是好不了的,那是不是说...在伤口愈合之前,这位大世子都不能吃饱饭? 李大当家暗笑不已,心道:好家伙,本想一刀送你归西,好歹也有个痛快。但好巧不巧,赵紫薇碰了一下,击中了你那个地方,那就算你自作自受了。你若不对她下毒,又怎会受如此活罪? 正想着。 屋中几人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叶浪瞬间警惕道:“有人来了,是谁?快出去看看,是不是刺客?保护我...” 此时房门还是关着,李宣几人前来,事先也没有通报。 叶浪倒是不知是谁来了,而这厮一朝被刺,心中已慌,倒以为是刺客又来。 几名侍卫当即拔刀,迅速打开房门冲出来。 却在见到苏星平和赵紫薇后,脸上一惊,赶忙跪倒:“拜见公主殿下,苏二爷。” 趴在床上无法起身的叶浪闻此,也是不由一愕,望向门口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他先是稍显意外地说了一句,而后便开始一副哭丧的脸,接道:“殿下,请为微臣做主啊,昨夜逆贼行刺,竟杀害了我外祖父,本世子亦深受重伤。此仇此怨,我叶家必然追究到底。” 听此。 李宣目光猛然一动,趁势上前,轻笑道:“叶世子可还安好,屁股没开花吧?你若冤屈,殿下肯定是会为你做主的,但本王怎么觉得你非但没有冤屈,反有重罪?” 第105章 上青楼! 叶大世子身出高门,眼界极高,在他的目光中从来就没有李宣这个人,即便李宣已被封为魏王,他明面上喊一声“王爷”,实际上却从来都看不起李宣。 以至于直到李宣说出那句“重罪”之时,叶浪才意识到那个“小庄稼汉”也来到了他的房中,而且居然敢言语不善,声称他有重罪。 叶浪目光一抬之间,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冷声道:“王爷这么说话何意?本世子何罪之有?你可莫要胡言乱语,否则,纵然你是魏王,朝廷和叶家亦不会轻易饶恕。” 门阀世子惯用的伎俩,搬出家世,搬出背景,仗势欺人,倒是在这位大世子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像他们这样的二世祖,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最大的本事就是拿出父辈的背景威慑。 大世子身后是叶家,叶家的背后是内卫府,内卫府麾下三万府兵。 这便是叶浪可以横行的“本钱”。 还别说,每当他搬出这个家世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给他面子,屡试不爽。 但这样的威慑力对一般平民百姓或许奏效,但在反贼出身的李大当家面前,却等同没说。 反贼的规矩,便是没有规矩,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撒旦宙斯,照干不误! 李宣依旧淡笑道:“哦?那本王倒想知道你叶家能怎样!你已犯重罪两条,却还不知醒悟?其罪一,你与苏家联合设宴,邀请公主赴会,却护力不周,致使刺客潜入府中行刺,苏县主惨死,公主被劫,乃失职失察之罪。其罪二,经随军太医诊断,公主体内含有毒素,毒素来源便是你准备的“富迎春”之酒!你有协同刺客谋杀,意图觊觎公主之罪。按律当斩!” 叶浪一听,这才慌了。 只因李宣口中所说的这两条大罪,并非虚妄。 依照西楚朝例,他还真的染上了两大罪责。 但毕竟是大世子,好说歹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并不会因为李宣的一两句话,就彻底六神无主。 顿了顿后,哼笑道:“哼,魏王爷如此说话,是针对我叶浪,还是看不起我叶家?本世子若是与刺客合谋,又岂会有今日之伤?” 说着,他抬了抬手上包扎好的断指手掌,眼中带着一丝冷色,接道:“昨夜那刺客来时,本世子为保公主和阿狸安全,拼死与之搏斗,被那恶贼斩了三根手指,身后...还中了一刀。你却说我与刺客合谋?” “你见过那个合谋者会如此伤害自己?倒是王爷一开口就指责本世子,莫不是你的嫌疑更大?想泼脏水到我身上?” 他眼睛眯起,怨毒地盯着李宣。 不得不说,大世子后面那句话倒是说对了。 李宣却状态轻松道:“哦,也对。叶世子所言有理,你屁股都开花了,估计此话不假。哪有这么不惜代价的合谋者,居然会为了演戏逼真,而对自己下次狠手?但你合谋之嫌待定,失察之罪可逃不了了吧?” “殿下你和苏家的保护下出了事,没有个交代,你就想置身事外?” 叶浪冷笑:“呵呵,那你想怎样?刺客精心布局,来去如风,苏家侍卫尽出,亦防不胜防,本就是不可抗力之事。你竟想借此来刁难本世子?而听说殿下和阿狸是被你所救的,天下焉有如此巧合之事,公主刚被劫走,转头就被你所救。” “莫不是...你就是那名刺客?是你绑架了公主,杀了苏县主,并意图栽赃于我?” 他蓦然反向指责,“痛击”李宣,说得还挺振振有词。 且居然说得丝毫不差,只是...话说出来,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但无疑是猜对了。 李宣笑道:“哎,叶世子若是这么说就没意思,本王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而昨夜本王带着手下人去找禁卫营的兄弟喝酒,一直都在营外畅饮,未曾离开过呀。此事有殿下的禁卫作证,可假不了。” “而且本王找到公主之时,禁卫军也在现场,还一道追捕刺客去了。叶世子如此胡言乱语,难道还想落下一个诬陷的罪名?” 叶浪脸色一扭,语塞道:“你...” “不过,即便叶世子与刺客合谋的嫌疑可以暂时排除,失察之罪也可暂缓,但致使公主遇险之事,却也不能不了了之。如果不是叶世子和苏家嫡系的责任,那就是这满府的侍卫之责!当然就包括你叶浪的亲卫!崔将军,下令抓人吧!” 李宣说着,冷眼扫向了叶浪的几名贴身侍卫。 叶浪一惊,瞳孔微张,道:“荒谬!怎会是侍卫之责?是刺客太狡猾!王爷莫要借机动我的人,否则,叶家必不会罢休!你可想清楚了。” 这时候,叶浪才显得有些慌了。 他身边的亲卫都是心腹,曾经帮他暗地里干过不少缺德事儿,包括平洲的那次刺杀和昨夜的下毒之事。 其中有些人更是深知隐秘,例如叶情,那日在荷塘之时,他可是亲口把自己变相夺位的计划告诉了叶情。 若叶情等人落入李宣和赵紫薇手中,一番严刑拷打之下,曝出了他的秘密,那叶家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这是叶浪无法承担的后果。 而也是在此时,他总算明白了李宣的幕后想法。 敢情这厮不是硬要对他下手,而是想先动他的身边人? 叶浪内心震惊不已,暗道决计不能让自己的侍卫落入他们手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李宣仍旧淡然:“怎么?叶世子是在威胁本王?本王这是在替公主追查刺客下落,世子却再三阻拦,是为何意?你身边的侍卫若没有猫腻,何须害怕审问?” 叶浪冷面道:“本世子身边之人个个都对朝廷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自然不怕你审问。但...你若带走了他们,本世子的安全如何保证?要审问,也得等到了京都再说!” “再者,殿下还没发话,王爷着急什么?不明白的,还以为你想对我叶家不利!” 李宣眉目一动道:“原来世子是怕自身安危?那就好办了,有殿下的禁卫保护你,你怕什么?你直接搬去禁卫营,岂非更加安全?而你的侍卫,就交给殿下审问吧。若没有嫌疑,自会放回来!” 此言一出,叶浪大惊失色。 禁卫营只忠心于皇室,他若去了那里,这不是变相遭到了软禁吗? 关键是,他没了自由身,就无法控制自己的亲卫守口如瓶... “不可!本世子怎能劳烦殿下的禁卫...” 叶浪大急,慌忙出口拒绝。 但话没说完,赵紫薇就打断道:“有何不可?难道你认为本宫的禁卫还比不上你叶家的府兵?就这么办,听魏王的。崔卿,带走这几个叶家侍卫,待本宫亲审问!另外,也把叶世子送入禁卫营吧,护他周全。” 话声落地,也不容叶浪再说话,就转身离开,一语定乾坤。 在这点上,***殿下还是蛮有魄力的。 李宣见计策得逞,心中一喜,给了叶浪一个挑衅的眼神后,跟着赵紫薇走出了屋外,留下叶浪暗怒不已。 走出苏府的途中。 李宣若有所思,向身后的六麻子招了招手,小声道:“叶苏两家暂且受制,我们渔翁得利,那么计划也该到实施的时候了。给阿烛他们传信,准备公布咱们平洲的三项计划。” 六麻子目光一动,道:“少帅是认为时机已经承受,可以发田地发老婆了?” “对。我们不能永远绑着赵太子,一到京都,朝廷也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坐大,必须争分夺秒。迅速让平洲壮大起来,自身强大,才有资格谈条件!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少帅请说!” “别在这里说,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哪儿?” “青楼!” 第106章 全包了! 六麻子一愕,道:“去青楼?作甚?” 在麻子哥的印象中,大当家虽然有那么一点“情种”那味儿,但并不算是好色之徒。 此番怎会突然想去青楼? 李宣没有回话,笑而不语。 等到来到苏府门外。 他与赵紫薇交代一声后,带着几名虎威军侍卫离开时,才向六麻子解释道:“咱们平洲即将实行的三大政策是什么?” 六麻子回道:“免税,分田地分房,分老婆。” 李宣唰的一声,合上手中的一把折扇,而后敲了敲六麻子的胸口,道:“那不就对了?免税好办,田地和房产也有现成的,但老婆...可不是说送就送的,首先咱们得有!” “咱们手里没有女人,就是想送都难!不得先找些女人?” 六麻子一听,倒是大概明白了李宣的意思,却诧异道:“少帅想买下青楼女子,送给咱们平洲未来的才俊做老婆?” 李宣黠笑道:“嘿嘿,说对了一半,也说错了一半!” 令六麻子顿时糊涂起来。 来到苏县的青楼一条街,处处绿彩缤纷,莺莺燕燕。 无数衣着暴露的风尘女,或是站在门口风骚揽客,或是坐于二楼的骑楼外刻意“走光”吸引目光,直令无数嫖客呼声不止。 李宣几人刚来到街头,瞬间就被一大群姑娘给围住,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众女施展浑身解数,搔首弄姿: “几位官人,奴家今年芳龄十八,嫩如藕玉,来快活一下吧,包你满意。” “大爷,妾身一记口活,你会欲仙欲死,来吗?” “郎君,是个雏儿吧?雏儿不收钱,奴家还给你红包...” “苏县“第一球”在此,公子自知该如何选择,不是吗?” “...” 几人被各式各样的“揽器活儿”给吵得脑袋嗡嗡作响,其中某些激进的姑娘,更是直接把六麻子的手往自己胸上抓,可谓极其内卷。 李宣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而后示意六麻子快速奔向一间最大最豪华的青楼,谓之“春香阁”。 春香阁,乃苏县第一大妓院,货色是当地顶级的,不出其二。 据说,这里的大掌柜出自教坊司,在朝中有些关系,能从教坊司中调来美艳的女子,姑娘的素质自然很高。 进门之后,李宣直接要了一间最大的厢房,还给了老鸨几两银子赏钱,使得对方差点把马屁拍到了天上。 而一众春香阁的姑娘见到郎君出手阔绰,更是殷勤献媚。 从一楼大堂到二楼包间这短短的距离内,众姑娘就用胸部无数次轻薄了他的手... 片刻后。 包厢内,等到上了一桌最贵的酒菜后,老鸨一旁伺候,殷勤道:“官人,看着...你像是生面孔啊,那肯定是第一次来,没有相熟的姑娘了。不如,我来给你介绍几个?都是顶级的花魁哩...” 老鸨的脸笑成了一朵花,这年头豪客可不多见。 不巧,秋神山啥也不多,就是钱多。 李宣笑呵呵道:“当真?”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伸了过去,接道:“那该赏啊。” 老鸨的眼球都快掉出来了,连连称是:“肯定是真的呀,我春香阁王姨的名头,苏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介绍的姑娘保证粉嫩如水,乖巧听话!要不,我现在去让她们排好队待见,任君选择,任君采摘?” 要知道,要一个普通花魁陪睡一晚,也才不过二三两银子。 而眼前这位相貌堂堂的公子哥一出手就是十两,相当于一下点了三个姑娘,怎能不让王姨兴奋? 李宣道:“好。” “行嘞,官人稍等。” 王姨说完,立马吆喝着离开。 但还没走出门口,就被李宣叫住:“等等,我还没说要求。” 王姨又回身道:“官人请说,喜欢什么类型的?本店应有尽有!” “没什么多大的条件,一条就够了。相貌姣好,年龄在二十三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年轻了不要,太老的也不行,就要这个区间的。有的全部叫来,今夜本公子全包了。” “啊?” 王姨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官人,奴家没有听错吧?你喜欢老女人?” 古代成人的年纪很小,女子十三岁就是大人,男人十五岁就可以娶老婆。 换言之,二十岁以后还是孑然一身,没有婚配的,便算是老女人了。 在青楼也不例外! 事实上,即便是花魁,也只会红几年而已,到了二十岁往后,身价就难免会跌。 而青楼嫖客大多都喜欢年轻貌美的,李宣却独选老女人,却是让王姨不免震惊。 官人不爱藕玉,偏爱残柳? 这倒是稀奇,在王姨从业二十多年间,平生独见。 李宣点头道:“对,你没听错,我就要那些人。去叫来,多多益善!当然,既然来了,也不能不点头牌。但要有个先后顺序,先把我点中的那些人叫来,稍后我也会包了你们所有的年轻花魁。这样总行了吧?” 王姨眼睛再次暴突,欢喜道:“好嘞,官人稍等!奴家这就为您安排,一定满足你所有口味!” 第107章 正中下怀,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听了李宣这话,王姨倒也转惊为喜。 贵公子点姑娘的要求虽有些异于常人,但听他说“雨露均沾”...便宜的,贵的都要,那也还算正常。 毕竟千种人,有千种口味,倒也不是每个人都独爱花魁。 而站在王姨这种老鸨的角度,只要能赚更多的钱,利益达到最大化,那就是一笔好生意。 因此在她看来,李宣先点“残花”,后点花魁的举动,却反而是更好了。 没多久。 王姨便按照他的要求,找来了十几名“中年”姑娘先后进入包厢,任君选择。 李宣却仅仅是扫过一眼,就满意地说道:“很好,素质极佳!本公子都要了!” 王姨一诧,微惊道:“啊?真的?公子全都要了?” 不仅是王姨惊讶,就连一众风尘女也是神情一动。 只因一点,公子这边就三人,却一口点了十几个姑娘,有点多了吧? 田多牛少,他们仨能耕得过来吗? 就不怕累死? 看他们仨都是不大的年纪,显然没多少经验的样子,受得了吗? 要知道,女子二十如狼,三十如虎啊... 难道他们是传说中的金枪不倒? 李宣却郑重点头道:“本公子像说笑的样子吗?自然是真的!麻子,先赏每人十两!” 说着,便摆手让六麻子派赏钱。 令一众姑娘皆是错愕,有些看不懂这位初来的贵公子了。 这事情没干,就先打赏,而且一出手就是十两? 要知道,上了年纪的青楼姑娘,生意没年轻时好,有时候除去交给掌柜的抽成,“营业额”半年都没有十两。 而这位贵公子,一来就先给了她们半年的工资,如何让她们不惊? 有钱可真是任性啊... 可如此一来,众姑娘又不免心生疑问,贵公子如此身价,如此豪气,想要什么姑娘没有,为何要来青楼找快活? 眼下一派赏钱,就是百来两银子,都可以在苏县娶几门粉嫩的小妾了。 公子那是什么心理? 不过,虽心有疑问,但白来的赏钱谁又会拒绝? 兴许公子就只是任性而已,哪管他背后有何目的?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一番打赏,无形让李宣在众女之中,初步建立了一个不错的形象。 “好好好,如公子所愿,今日此间所有女子尽归公子所有。姑娘们,都愣着干啥,还不快感谢公子,伺候公子喝酒?” 王姨乐得眼睛都在发光,从六麻子手中接过银票后,一边发给众女,一边吆喝道。 “是。公子,奴家来为你斟酒。” “公子,我先替你揉揉肩吧,等下,你想怎样都行...” “公子,你的鞋脏了,奴家帮你擦擦。” “...” 一时间,十几人娇滴滴的姿态瞬间围了过来,尽是媚态。 但还没走到李宣身边,就见他唰地一声收起手中折扇,抬手道:“哎,凡事莫急,本公子取乐之前,喜欢先讲点故事,来点前奏!老鸨,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出去吧!不叫你,不许进来。” “连门口都不许靠近,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发生任何事都不许打扰。可知?” 他正襟威严地说道。 王姨会意,笑着满口答应。 待她出门离开之后。 李宣却再次让众女列好队,这才认真审视面前众人。 片刻后,点中其中一名看似年纪最大的女子,问道:“你出来,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甜笑一声,出列欠身道:“小女香华,见过公子。” 李宣也笑道:“香华?好名字!今年多大了,来春香阁几年了,平时的身价几何?” 香华一愣,本以为公子点她,是想让她优先伺候,谁知道竟是问起了身世家常? 难免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但公子花钱寻开心,她拿钱服务,回答问题也是应当,便也没有多想,回道:“今年二十六了...来了三年,平时...五十文一夜...” 她尴尬着,难以启齿之色。 二十六岁混青楼,在古代算是妥妥的老货色,五十文的身价也不算高,中等偏下的水平。 要知道,苏县富庶,乃是税收大县。 这里是苏县最大最豪华的青楼,消费水平首屈一指,顶尖的销金窝。 五十文一夜,不高! 这还是在春香阁,来这里的客人都是当地的富贵人家,若是换在苏县的其他次等青楼,香华估计都叫不了这个价。 李宣听了,蓦然露出一抹感叹而忧郁的神情,道:“二十六岁,才来了三年?也就是说,你二十三岁才入的青楼,这不该啊...可以说说你的身世吗?” 香华再次一呆,“公子,你这是...” 她很是不解,怎么听公子这语气不像是来寻开心的,反倒像来查事情? 李宣笑道:“哦,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没什么特别的用意。只管如实说来,稍后还有赏钱。不单你要说,这里全部的姑娘都要说。” “但公子不是来寻开心的吗?为何对我们的身世感兴趣?” 香华有些警惕道。 李宣迟疑了一下,自知若不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是无法打消众女的顾虑,便道:“唉...实不相瞒,其实本公子此次前来,除了寻开心之外,还有另一个主要的目的。” “公子请说。” “十年前....” 李大当家瞬间演技上线,稍作酝酿之后,开始在脑中组织语言,杜撰出一个故事:“十年前本公子还是个落魄的穷家小子,空有一腔热血和才华,却苦于贫困而不得出头,欲上京赶考,而囊中羞涩,连盘缠都没有。” “路过苏县行乞为生之时,幸得一位心地善良的青楼女子帮助,赠我银钱上京,并与我推心置腹,促膝一夜。我得知那位姐姐其实本是两家妇女,奈何被生活所迫,堕入红尘为娼,实则本无心于此。” “这世道...若能有顿安乐茶饭吃,谁愿出卖身体?她虽身在火坑,却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我感触于她的无奈和悲惨遭遇,深受鼓舞,立志要奋发图强,上京闯出一番天地。天助有心人,十年之间,本公子小有所成,感恩于当年那位姐姐的帮助,这才来此欲寻回恩人!” 香华惊讶道:“啊?原来公子又是赏钱,又是点了一大批姑娘,是为了寻找恩人而来?当年你那位恩人姐姐,是在春香阁中?” “不确定,当年那位姐姐并未透露真实名讳和地址,但粗略讲了一下身世,故此本公子才会先问你们。你们若愿意如实告知,本公子定能分辨出恩人,还望不要怪我唐突。” “原来如此。公子已鱼跃龙门,如今显贵,不忘当年赠银之恩,也不嫌弃那位姐姐青楼出身的污秽身份,倒是令香华小有感触。好,我愿说!虽明知我并非公子要寻之人,但既收了公子赏钱,当也如公子所愿。” 香华虽是红尘女子,但二十三岁之前却也是清白之身,深明事理。 说话间,便娓娓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其余众女听后,亦是相继讲出自己进入青楼前的故事。 李宣听着,心中大概总结了一下。 这些女子之中,居然十之八九是从教坊司中下放至苏县的,其中除了少数是因家中贫困,被父母卖给地主家做丫鬟,后又被雇主转卖青楼之外,多数竟是犯官的侍婢连坐入的教坊司。 而这些年纪较大的人,乃半路入坑,本就心不甘情不愿。 却奈何情势所逼,为求生存,也只能出卖肉体过活。 那岂非是正中李大当家下怀? 一个妙计在他心中萌生,他知道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第108章 佛渡有缘人,大当家渡红尘女! 下一刻,听完众女的身世故事。 李宣深受感动的样子,眼角竟挤出一滴眼泪,动容道:“原来...各位姐姐也都是苦命人啊,听了你们的故事,可谓闻者伤心,听着落泪啊。都是为了生活,又有谁贵谁贱?只叹造化弄人...” “但也别怪我打击你们,诸位姐姐如今这个年纪了,你们认为还能在青楼待多久?现在或许还能混点油水,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们的身价只会越来越低。到了人老珠黄那时,恐怕...” 大当家演技升华,没有把话说完,却做足了表情管理和情绪的感染、抒发,转身擦了擦眼泪,一副悲君之悲的样子。 众女一脸黯然,皆是沉默,气氛变得忧郁起来。 事实上,能在青楼做姑娘的人又有谁不知道,这是一碗青春饭? 青楼女的名声不好,人尽可胯,年轻时也许风光,老了若存不下银钱,只怕会落得十分悲惨的命运。 运气好的,能自己赎身买个小房子,孤老终身。 运气不好的,只会流落街头。 青楼不养闲人,你没了作用,便只能打杂,连打杂都打不动了,就会被弃如糟糠,这便是现实。 香华叹道:“公子说得对,我们岂会不知这个“道理”?但天命如此,只能见步行步了...” 她话没说完,突听李宣豁然转身,大怒之色,道:“哼,什么天命?这世上岂有什么天命?尔等的命运应该掌握在你们手中,而不是听从天意!也不与诸位多绕弯子,我既能来寻我那位恩人姐姐,便是打算救她出火坑!” “而与你们相见便是缘分,也不妨一并救了!你们可想逃离这处是非之地,安心找个地方,寻个好郎君嫁了,安顿余生?” 他一脸正色道,就好像一个锄强扶弱、以匡扶弱小为己任的君子。 众女却呆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公子不会是想替她们赎身吧? 香华当先道:“公子说笑了。我们自然是想离开青楼,去过一些正常人的生活。但你岂会不知...一旦入了这个门,名节便毁了。莫说再难寻到婚嫁,就连家里人都对我们避之不及,生怕被人说三道四。” 古人重名节,尤其是女子,入了青楼基本上就注定嫁不了了。 毕竟谁也不愿娶一介青楼女子为妻,怕辱了门楣。 在世俗人的眼中,名声和面子会比实际生活更重要。 李宣却冷哼道:“那可未必!本公子无法改变大多数人的想法,但却可以改变你们的声名!你们本就颇有姿色,不过是进了青楼,污了名声而已。若别人不知道你们的过去,且不介意你们的过去,你们仍可大胆去追求幸福。” “而我知道有个地方,非常适合你们安身立命。那里...非但可以让你们有个家,还可以为你们选配夫婿,给你们分发田地,过好日子!至于赎身,也不要紧!本公子好人做到底,可以先借钱给你们,只要你们愿意!” 此言一出,顿时让众女为之愕然。 天下竟有个这么好的地方,不但愿意接收风尘女,而且还免费分田分地分夫君,不在意她们的身世? 可为何没有听说过? 而且公子居然愿意慷慨解囊,为她们赎身? 只因...他当年受过一个风尘女的恩惠? 可真是一位大善人啊... 香华惊了,难以置信道:“公子此言当真?西楚境内有这样的地方?该不会是哄我们开心的吧?” 李宣郑重道:“有!” “在哪?若真有,不必公子为我们赎身,我们自己也存了些银钱,倒是可以自行走出去!只是,怕没有地方收留...” “那地方就在平洲!” “平洲?那可是个山贼窝啊,公子没有说错吧?” 香华皱眉,脸上一阵失望。 平洲三县在西楚极为出名,不是因为那里富庶,而是那里山贼多,连官兵都奈何不了那里的匪寇。 此事朝野皆知,当然也包括香华等人。 李宣却道:“那是以前,现在的平洲已经不再是山贼窝!山贼已经被朝廷招安了,陛下还封了秋神山的老大做魏王。此事已有圣旨下达,难道几位姐姐没有收到风声?” 月前,李宣配合赵紫薇做出澄清之时,已经当众宣读了册封的圣旨。 按理说,消息应该已经传遍了西楚境内。 虽说招为驸马一事,因为赵紫薇的私心而暂时隐瞒,但这并不影响册封圣旨的影响力。 香华答道:“倒是听说了。但明眼人岂会看不出来,那是朝廷为了安抚山贼之举。一旦五朝盛会过去,平洲怕是会再起战乱。即便没有战乱,在那些山贼手下过活,也是自寻死路。哪有公子说的这般好?” “倒是公子从哪里听来,去了平洲可以分房分地分夫君?” 李宣一笑:“香华姑娘,有时候认清一个现实,是不能听信传言的。得自己亲自去观察、领会,再做评论!你怎知平洲魏王就是个恶贼,无法相处?从别人口中知道的事实,就一定是事实吗?何不亲眼去瞧瞧?” “你还不知道吧?本公子就是平洲人,且与平洲魏王是好兄弟!姑娘可敢去平洲,亲身体验一趟?我愿出资包你一个月,且负责你安全,你去一趟平洲回来,若他们不给你分田分地分夫君,你可以回来,我再补你白银五百两,如何?” 香华本不愿相信,但听李宣竟敢夸下海口,用五百两白银请她去一趟平洲,再次愕然:“这...公子,竟有如此信心?可我去了,回不来怎么办?” 李宣似乎料到她有此顾虑,回道:“那我让苏县的衙役陪你去一趟,你可觉得安全?山贼已被招安,肯定不敢乱杀官府衙役,不是吗?” “可公子为何要花如此代价?” “不是说了吗?帮助你们,也就是帮助我那位恩人姐姐!你们到了平洲之后,会有一个“贞女堂”负责接收你们。在贞女堂,有专门的老师对你们进行培训,让你们有一技之长,以长久生活。同时,也会给你们派发新的文牒,抹去你们的贱籍和过往的身份,从此做个清白人。” 李宣侃侃而谈,道:“之后,魏王府会逐步结合你们个人的实际情况,为你们安排相亲,自由婚嫁,绝不强迫。你们若值得王府为你们安排的夫君合适,再嫁不迟!与其留在这青楼任人践踏,何不自食其力?” 众女听了,面面相觑,似信非信的犹豫模样。 不可否认的是,平洲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山贼窝,虎狼之地。 没有点背景之人都不敢踏足,更不必说去那里生活。 李宣虽说得很正式的样子,但要让人彻底相信却也不易。 只是...在香华等一众风尘女看来,李宣这个贵公子又似乎没有说谎骗人的必要。 香华有些动摇起来,心想万一平洲真如他口中所说,岂非真是一条出路? 做青楼女显然不是长久之计,老了便会无所依靠。 平洲虽愿意掩盖他们的背景,愿意接纳她们,为她们分房置地,求嫁娶,便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啊... 而且他愿意拿出五百两,外加苏县衙役陪同,也不像是说谎。 能使动官府衙役之人,屑于去坑骗青楼妓女? 或许,真的是遇上了大善人啊。 一念至此,香华狠下心,道:“好!我愿一试,若平洲真有这么好,那众姐妹自然是愿意去的。” 李宣大喜:“那就这么说定了,本公子现在就安排。二棒,先把香华姑娘送去大营,好生招待,隔日安排送去平洲,由苏县衙役陪同。” 而后,又让六麻子取来纸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香华,接道:“香华姑娘,你拿着本公子这封信,到了平洲之后交给接待你的人,他们自会知道该怎么做。稍后,我会去一趟苏县官府,由两名衙役随你前往。” “你不必管我的身份,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即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 说完,又起身面向一众姑娘,沉声道:“诸位姐姐可以慢慢考虑,待香华姑娘归来后,再做决定不迟。这段时间你们不必接客,本公子把你们都包了。若到时愿意前往平洲,赎身之钱不够的,由平洲王府先行垫付,你们慢慢还!” 一众姑娘顿时兴奋,异口同声:“谢公子,公子慷慨。” 李宣摆手一声“不用谢”后,叫来了老鸨,找了个借口带走香华后,又扔下一张银票作为赏钱,并出资包养了一众姑娘,随即离开了春香阁。 后续的头牌,则说晚上再来点。 而如此一招,六麻子倒也看出了李宣的用意。 回营的途中,便浅笑着说道:“少帅这是要把这些女子都送去平洲做新娘?” 李宣没有掩饰,直言道:“正是。这些姑娘本也是清白女子,只是苦于现实所迫才沦落为娼,不该剥夺他们从良的权力。为她们安排新身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也可以为我们的发老婆计划储备新娘。” “到时,把这些姑娘都培训成知书达理的良家妇女,她们本身有小有姿色,定然大受欢迎。有她们在,我们不愁吸引人才的噱头!让她们自行选择夫婿,也算给了她们二次人生,岂非一举两得?” 六麻子听了,大感此计甚妙,称赞道:“那些姑娘本是风尘女,本来是嫁不出去的,我们给了她们新身份,让她们有了新的选择。一来算是笼络了她们的心,二来也可以用她们吸引人才,乃是双赢。” “都说佛度有缘人,少帅度红尘女,用来发放...堪称妙哉!属下佩服!还有...为红尘女修贞女堂,立牌坊,你也是第一人啊!” 李宣蓦然黠笑,“那你还等什么?赶紧传信给阿烛,让他宣布我们的三项政策!是时候让西楚朝野倾听咱们秋神山虎威军的声音了...” 香华是一个“苗头”,只要她这一趟去平洲,得到了礼遇。 回来之后,必在众多风尘女之间引起巨大反响。 无数上了年纪的青楼女,若不想继续出卖肉体,就必然会蜂拥前往平洲。 那么,王府的计划实施,便不再缺少“老婆”发放! 古代重男轻女的陋习极为根深蒂固,男女性别比例,古时便已失衡,大多数平民百姓都娶不到老婆,平洲官府却免费发放,可想而知消息一旦公布,会是什么场景。 只要大批人员涌入平洲,虎威军便有了选择了权力,取之良玉,摒之糟糠,重用人才,平洲不旺都难! 平洲王府有了民心支持,日后就算没有赵义匡做人质,朝廷想翻脸也得好生掂量。 李大当家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109章 挑拨离间,公审大会! 走出春香阁后,按理说,李宣应该再多逛逛几座青楼。 如法炮制,多吸引一些“姑娘”前往平洲落脚,但他并没有急于这么做。 平洲人才吸引计划是一项长期工程,并非短时间内可以看到实质效果。 贸然跃进,只会适得其反,务必循序渐进。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香华这个“样板”打好,把口碑积累起来,再伺机扩大招收范围,稳步推进。 李宣与六麻子拐道去了苏县衙门一趟,用魏王的面子迫使当地县令派出两名衙役前往平洲,扬言是要帮忙送几份文书回去,实则只是为了陪同香华前往“视察”。 经过月前平洲那次澄清事件,苏县县令倒也深知李宣的身份,心中虽不大愿意顺从他的要求,但念及李宣刚刚救回了赵紫薇,有些功劳在身。 未免李宣记恨,在公主面前乱嚼舌根,便卖了他一个人情。 按照西楚国的爵位和官阶等级,魏王之名虽远比苏县县令要高,但两者之间并无直属关系。 换言之,苏县县令其实可以拒绝李宣的任何要求,也不算忤逆。 只是...这位魏王刚刚在昨夜苏府的行刺事件中,救下了公主殿下,对殿下有救命之恩。 若此时拒绝他,唯恐会对自己不利,苏县县令自知轻重,也就送了李宣一个顺水人情。 出城回营的路上。 六麻子放飞一只信鸽之后,扭头对李宣说道:“少帅,随着苏星昊之死,叶浪被禁卫软禁,咱们在苏县怕也没什么好待了。接下来,是要迅速起程去楚京了?五姑娘带着那位太子殿下,比咱们先行一步,估计已经快到京都。” 李宣想了想后,道:“不急!小五自有分寸,到了楚京会先设法联系长风卫,激活父帅当年留下的暗桩,安全应该不成问题。而我们既然授意阿烛公布计划,那就必须设法助他一臂之力。等等吧,几天后再说。” “正好,我们可以来一场挑拨离间!让叶苏二家,与那位神秘的幕后主使狗咬狗,本王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他是谁了。” 六麻子目光一亮,道:“少帅打算怎么做?” 李宣却浅笑道:“先等赵紫薇的人把苏家的侍卫都抓起来再说!苏家在苏县盘踞多年,根深蒂固,想彻底拔去他们的爪牙并不容易。即便是禁卫出马,怕也要几天。我们先回去静观其变,让弟兄们好好休整一番。接下来,我们有硬仗要打!” “是。” 六麻子听此,郑重拱手应是。 随后,便与李宣快速策马赶回虎威军大营。 三天后,中午。 禁卫营大帐,赵紫薇三女正在说着闺蜜之间的悄悄话。 经过一名传令侍卫的通报后,见到李宣进来。 柳栖凤知道这对“假夫妻”有正事要说,便拉着皇甫萱快步离开。 皇甫萱眼神不善地盯着李宣,有些不大情愿,但耐不住大小姐的强行拉扯,也只能跟着离去。 临走时,却留下了一句话:“听说你的外号叫鬼面山魈?好厉害的样子,但本姑娘见你也不过尔尔!找个时间打一架,怎样?地点你挑!” 李宣只是笑笑,并未理会,权当她是小孩心性。 赵紫薇端在自己的主位上,在二女走后,瞟了她一眼,道:“找本宫何事?” 李宣也不多废话,直奔主题道:“苏家和叶家在城中的侍卫就拿干净了?” “嗯。” 她轻声点头。 李宣随即微笑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理他们?” “还能怎么处理?自然是交由苏县衙门秉公处理,有罪则罚,无罪释放。” “那与放了他们有何不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家在当地根基很深,纵然苏星昊已死,苏家亦被你夺了食邑特权。但他们仍是本地豪门,声势犹在,依旧无人胆敢得罪。即便是苏县衙门也不例外,谁也不知道苏家会不会再次得势!再者,他们还有叶家在背后撑腰,你认为苏县衙门敢深查吗?” 赵紫薇听此,眉头一皱,深思了片刻后,倒也觉得有理。 苏星昊傍着皇帝救命恩人的身份,此前在朝中跋扈横行,连御史台府都敢大闹,早已为苏家积累下了凶名,寻常人对他们都避之不及。 此番苏家虽遭遇变故,特权被夺,但也只是赵紫薇一人之言而已。 在朝廷和皇帝没有真正下文宣布对此事做出明确处理之前,谁也无法保证苏家不会再次得势,万一皇帝又念及旧恩情,免去苏家对公主护力不周之罪,并恢复他们的食邑特权呢? 局势未明的情况下,怕是无人敢轻易得罪他们。 而且,叶苏两家乃是姻亲,同气连枝。 苏家失势,叶家却正当巅峰,谁又敢去招惹? 故此,若苏家侍卫身上有猫腻,将他们交给县衙法办,估计也不会查出什么来。 一来,苏县县衙没这样的胆子深究。 二来,苏叶二家亦会极力从中掩饰。 顿了顿,赵紫薇抬眼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李宣直言道:“苏家跋扈横行之事,已然朝野皆知,在苏县当地更是激起了不小的民怨。你有心为民除害,就务必将他们彻底按死。不然,死灰复燃,便等同无用功。苏县衙门若当真敢查苏家,这些年苏家人就不敢这么放肆。” “不过,这是建立在苏家有特权保护的情况下,若你能给苏县衙门足够的支持和信心,那倒也未必。” 赵紫薇沉声道:“说重点。” “由你和苏县衙门出面,召集全城百姓,举办一场公审大会。并公开征集、悬赏那些侍卫的犯罪线索,责令苏县县令限期查清那些人是否涉及犯罪。有你这个监国公主在背后撑腰,苏县衙门方有底气,百姓也才敢说话。” “公审大会?” “对!苏星昊做了这么多年土皇帝,敢如此目中无人,他手上能干净?他手上不干净,手下人能好到哪儿去?你若真有为民除害之心,那就除恶务尽,站出来为百姓撑腰。有你出面,才有人敢说真话!” 李宣肃然道:“另外,叶浪企图觊觎你和阿狸,其狼子野心已然昭揭,难道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叶浪因何有这样的胆子对你下毒?不用我多说你也该知道,那是有叶家在背后为他撑腰!” “叶浪拒不承认对你下毒,而你亦苦于没有证据拿他,何不趁此机会先拿下苏家,把火烧到叶家身上?这两家唇齿相依,相互维护,扳倒苏家,必能查到叶家的隐晦!而这个苗头...便从那些侍卫开始点起!” 第110章 判你死刑,立即执行! 赵紫薇沉默了起来。 不得不说的是,李宣此话深有些道理,令赵紫薇不得不深思。 虽说就本次事件而言,她所得知的隐秘线索都是从李宣口中说的,具体实情如何,她尚待确认。 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李宣对她没有实质的加害之心,至少目前还没有。 否则,在山洞那时,他就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可他并没有做什么。 反观叶浪,却是嫌疑重重。 先是自己赴宴之后,莫名失去了一晚的记忆,再到体内含毒,关键是当晚她在宴席上,未曾动筷,就喝了几杯酒而已。 而酒,乃是叶浪准备的... 单从这点,叶浪就无法逃脱嫌疑。 那么,叶浪既有了不轨之心,岂还能留着? 叶浪身后代表的是叶家,要除去叶浪,就必须将整个叶家连根拔起。 叶家和苏家沆瀣一气,动其一,便是动全部。 借以彻查苏家之名,动摇叶家,倒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方式。 若让苏家逃过此劫,叶家继续坐大,对她赵氏朝廷并非一件好事。 李宣能承认是他杀死了苏星昊,就证明她与他之间有共同的目标和敌人,暂时合作也不是不可。 赵紫薇自知轻重,没有考虑多久,就点头道:“可以考虑!但你不会无缘无故对我献计,说吧,你另外的目的是什么?” 李宣见她有同意的意思,目光一闪,道:“我能有什么另外的目标?即便有,那也是顺带的。公审大会上,我会暗中发布消息,曝光当年苏叶两家参与构陷虎威军之事,并将苏星昊之死嫁祸给那位不知名的主谋,挑起苏叶两家与那名主谋的争端!” “如此一来,他们两方争斗,我便可伺机揪出当年之人!一到京都,叶家的矛头指向谁人,谁人便是当年谋害吾父的主谋!而你借以纠察之名,可以为民除害,拿掉苏家这个土皇帝,再打压叶家,何乐不为?” 赵紫薇美眸轻动,“当真如此简单?” “你认为有多复杂?” “好。” 赵紫薇不再犹豫,起身对着帐外喊道:“崔玉阳,进来!” 站在公主殿下的角度,不论是除掉叶苏两家,还是揪出那位有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于她赵氏皇庭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苏家仗着对皇帝有救命之恩,横行无度,已然让朝野诟病已久。 叶家掌管内卫府,权势巨大,若有异心,后果难以预料。 加上叶大阁领近段时间隐有染指相位的想法,若让这两家的势力持续扩大,俨然不利于朝廷社稷的稳固。 必须早做限制,防患于未然。 赵紫薇权衡之下,便果断下定了与李宣联手的决心。 崔玉阳走了进来,拱手一声“殿下”。 赵紫薇也不多委婉,直言道:“即刻发布政令,召集全城居民,本宫要公审叶苏两家侍卫,向百姓征求线索,查清本宫被劫一事。凡提供有用线索者,皆有赏赐。另外,线索不仅限于此事,若有涉及这些侍卫的其他犯罪事实,亦可举报!” “苏县衙门倾巢出动,严查此事,由本宫亲自做主!” 崔玉阳一听,不觉微愣。 他也算是为官多年,老谋深算,自知赵紫薇有此政令,乃是有心拿叶苏两家开刀,事情会变得复杂许多。 但并未多说什么,当即拱手应是。 第二天,一大早。 崔玉阳和禁卫营的办事效率还算不错,经过昨日一个下午的安排,公审大会已经筹备完毕。 苏县的中心广场处,此时聚集了数千百姓,人潮涌动。 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叶苏两家侍卫约有百余人,全数被绑着跪在台上,面向众多百姓。 这可急坏了苏星平和一众苏家人,此时正在公审大会的后台急得像热锅蚂蚁。 别人或许不知,但身为苏家的二老爷,苏星平可是一清二楚。 台上那些苏府侍卫可没少帮苏家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包括杀人越货,欺行霸市,奸淫掳掠...等等勾当。 万一百姓中有人胆敢出面指认,赵紫薇亲自接管的话,他们便无法再掩饰,只怕会东窗事发,引来杀身之祸。 加上苏星昊已死,苏家与皇帝那层“救命”关系已堪薄弱,他们的糗事一旦曝光,必遭刑罚。 苏星平汗流浃背,拉过苏府的管家,急切道:“怎么样?见到叶世子了吗?他怎么说?” 管家道:“我借以为世子送药之名,倒也顺利见到了他。他说...此事不必微妙,切勿自乱阵脚。只需震慑住那些刁民,让他们守口如瓶,公主找不到由头,便无法发难。” 苏星平一脸郁结道:“屁话!我倒是知道该这么办,可公主已经将咱们的人给全部抓起来了,拿什么去震慑那些刁民?” “二爷宽心,公主抓的只是府中侍卫,但她不知道的是,城中的黑帮十有八九也是我们的人。大会开始之前,我已让他们迅速做事,估计会上不会有人敢多说话!” “当真?” 苏府管家黠笑着点了点头。 苏星平这才长舒一口气,道:“好,密切监视此事,务必保证无人敢乱嚼舌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那些刁民的嘴巴给我捂严实了。” “是,二爷。” 苏府管家应声离去。 另一边的主席台上。 赵紫薇正襟危坐,目光扫向人群,脸上隐有霜色。 公审大会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苏县县令站在台上苦口婆心,规劝百姓为官府提供线索,说得嘴巴都干了。 可一众百姓却是敢怒不敢言的姿态,愣是无人敢站出来多说一个字,不免让人深感蹊跷。 赵紫薇朝不远处坐着的李宣看去一眼,示意他走到一边,私下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有本宫亲自坐镇,定能让百姓开口指出苏家的犯罪事实吗?为何无一人敢站出来?” 李宣一副早有所料的神色,浅笑道:“正常!你虽然出面了,但到底是不是真心过问此事,在百姓眼中还不得而知。一旦你只是走***而已,他们开口了,便是得罪苏家。事后,必遭清算。” “老百姓与你不同,他们没有背景,没有皇帝为他们撑腰,自然是多有顾忌的。而这时候...你就需要给他们看到你的决心,并推波助澜一下。看着吧,我已有安排。” 说完,便走回自己的座位。 而后,扭头对身后的六麻子问道:“事情怎么样?” 六麻子从怀中取出几张文书,交到李宣手中,回道:“苏家这些在县城犯下的违法乱纪之事,多如牛毛。属下只是暗中查了一下,便查出了十余件杀人命案与他们有关。具体始末都写在纸上,少帅可以此为凭。” “而但凡事关苏家,必先经过那位苏府管家之手。要杀鸡儆猴,此人最为合适。” 李宣接过,只是粗略看了前面一张,脸色便瞬间沉了下来。 只因文书上的罪行,每一条皆是令人发指的行为... 李宣没有细看,也没去证实,但看文书就已经心有怒火,冷声下令道:“把那厮带到台上来!” “是。” 六麻子应声退去。 不久。 待一脸懵逼的苏府管家被带到台上,还未及发声问清楚怎么回事。 李宣就走上高台,冷眼怒视着他,“你便是苏府管家?有人向本王举报你涉及命案十余宗,手下枉死之人无数,证据确凿,罪不容诛!现判你死刑,立即执行!” 说完,抽出身边一名侍卫腰间的刀,闪电抹了苏府管家的脖子。 惊呆了在场的数千民众... 第111章 针锋相对! 场面一时哗然,原本平静的会场顿时出现了些许非议声。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面生”的新晋魏王,只字片语之间竟当众杀人,且下手干净利落,一刀毙命。 古代等级森严,命如草芥,弱肉强食,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死个人就好比死只家禽这般轻易。 若没有背景实力,普通人死十次估计都不会受到关注。 但很显然,苏府管家在当地并不能划入普通人的范畴。 苏家在当地好比土皇帝般的存在,其管家深受信任,平时在城中横着走,常人都不敢有半分意见,就连苏县衙门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可眼下,竟被人当众抹了脖子? 这无疑是令人出乎意料的。 主席台上的赵紫薇神情微变,一时讶然。 纵然显贵如她,在如此场合下,没有正当理由,亦不敢说随意杀人。 而李宣竟仅凭自己手下送来的几张文书,随口指认几句,就宰了一个大家族的管家? 毫不夸张地说,一旦苏家人追究起来,或者李宣事后不能拿出实证证明死者涉嫌有罪,后果可大可小。 即便李宣能拿出证据,依照朝例,也应该有官府出面行刑。 私自动用斩刑,亦是大罪之一。 但没等赵紫薇站出来说话,苏家众人就炸开了锅。 苏星平身为苏家的二老爷,苏星昊这个家主死后,便是由他管事,此时当先站了出来,登上高台怒指李宣,道:“李宣,你做什么?竟敢杀了苏府之人?” 他怒不可遏的姿态,连“王爷”也不叫了,此时竟直呼李宣名讳。 当众斩杀他们的管家,等同于在苏府头上撒尿,是一种极大的折辱。 对于一向跋扈的苏家人来说,俨然难以接受。 李宣冷面收刀,同样怒视着苏星平,目光淡漠道:“杀了又怎样?此人涉嫌谋财害命,本就该死,因何杀不得?就因为他是你苏府的管家?” 苏星平大怒,刚才六麻子冲到后台,不问缘由,强行带走苏府管家,丝毫不顾及他这个苏家二爷的面子时,就已让意愤难以。 此番,李宣又当众杀人,又怎能让他保持冷静? “荒谬!你这个粗鄙的山贼贱种,莫要以为你有了个什么魏王之名,就可以为所欲为!卑贱就是卑贱,即便给你披上藩王的外衣,也始终无法改变什么。好,你说我苏府之人涉嫌命案,那证据呢?拿出来!若没有,你便是乱权僭越,无故杀人,亦当诛!” 他恶狠狠道,彻底与李宣撕破了脸皮。 李宣听了,不怒反笑道:“哦?你想要证据,可以啊。但在本王给你之前,必须得先处理一件事。” 说着,他看向了一侧的苏县县令。 苏县县令姓余,单名一个“仓”字,看似已经五旬有余,没几年就得下仕还乡的那种老实官吏。 没什么魄力,属于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那种中庸之人,犹有那么一点欺善怕恶的味儿。 主政苏县三年,虽没有明着与苏家同流合污,却也不敢与苏家对着干。 见到李宣向他投来一个凌厉的眼神,余仓神情不由一颤,似有些紧张。 李宣却已开口道:“余县令,你为官多年,当熟悉本朝律法。却不知...当众以下犯上,直呼王爵名讳,无视尊卑,该当何罪?” 余仓一愣,冷汗瞬间狂飙。 听李宣这语气,是想以律法惩治苏星平的不敬之罪? 他做了近三十几年的县令,几乎把西楚和前朝大半个版图的县令之位都坐了一遍,又岂会不熟悉朝廷律法? 只是,他若如实说出僭越不敬之罪的处罚,让李宣有理由对苏星平动手,也算是得罪了苏府。 对他日后的仕途,恐有不利。 但若不如实说,有心帮助苏家,李宣一怒之下,连他一起办了...该如何是好? 且先不谈李宣这个魏王之名如何来的,除了平洲三县之后是否还有影响力,但说这个正儿八经受皇帝赐封而来的名头,就不是余仓一个小小的芝麻县令可以得罪的。 再者,西楚朝野谁人不知道,魏王爷乃是山贼出身? 山贼行事一向狠辣,我行我素,得罪了他们...估计怎么死都不知道。 霎时间,压力似乎都落在了这位年迈的老县令肩上。 “这个...” 余仓擦着冷汗,面色隐情不定,属实不知该如何站边。 李宣和苏家两边,余县令好像都不能得罪。 “余县令犹豫什么?可别说你年老健忘,不记得朝律了。直接说!有事本王一人承担,你只管明言。但若敢私加维护,你这县令便算是做到头了!” 李宣没给他太多犹豫的时间,出言逼问道。 余仓无奈,但处理起来...倒也鸡贼,既然两边都不好得罪,他便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赵紫薇,企图征询公主殿下的意思。 只不过赵紫薇此来,本就有意与李宣联手惩治苏家这个土皇帝,又怎会有表态? 虽然她内心也有些不悦于李宣当众杀人,但同时她也知道,此举能给众多百姓释放一个信号:朝廷即将对苏家动手,你们有什么话,有什么冤屈都说出来吧,不必再顾忌他们秋后算账!苏府管家之死,便是开始! 只有百姓敢说话,朝廷才能有由头,明着惩治苏家! 赵紫薇意识到余仓的目光,不动声色间,状若自然般点了点头。 余仓会意,有了公主的暗示,他倒也不再迟疑,回身便道:“启禀魏王,目无尊卑,直呼王爵名讳。按律...当训诫,仗三十,视情节判定是否处于监禁。” 李宣目光一闪,随即浅笑着道:“好,那方才苏星平直呼本王名讳,妄言本王卑贱,是否已犯僭越大不敬?” 余仓:“理论上,是的。但...” 李宣瞳孔一缩,打断道:“是就行了,没什么但不但是!那就按律法办事,由本王亲自执行杖责!余县令还不命人把刑具搬上来,然后拿下苏星平?” 余仓一呆,还不及反应。 苏星平就冷声大喊道:“谁敢?我乃功勋之家苏氏二家主,皇权特许,轻罪可不罚。动我者,等同藐视皇权!李宣,你这是要彻底与我苏家为敌吗?你今日要敢动我一下,我苏家必让你十倍奉还!” “再说了...你要按律法行事?那你当众行凶,不审而杀,岂非也是有违律法?你要处置我僭越不敬之罪,是不是也该罚你自己?余县令,根据朝例,不审而杀,扰乱公审纪律,又该当何罪啊?” 他阴笑了起来,同样问了余仓一个问题,与李宣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显然也是怒极,豁出去了。 你要讲律法,那便跟你讲律法! 僭越不敬之罪,顶多是杖责。 但不审而杀,扰乱律法,却可上升到谋逆诛九族的大罪层面。 苏星平这时候觉得...眼前这个山贼头子简直愚蠢至极! 第112章 大王审案! 李宣却似乎早有所料一般,淡然道:“好啊,那余县令就好好跟苏二爷说道一下,要对一名王爵问罪,先决条件是什么?” 余仓夹在二人中间,两方都得罪不起,有些汗颜道:“回王爷,当有陛下旨意为先,再经三司会议严审,确认罪行无误,方可问罪拿人。” 李宣望着苏星昊,脸上泛起一些笑意道:“也就是说...能对王爵以上问罪之人,唯陛下一人了?” 余仓如实道:“王爷可以这么理解...” “那陛下未有旨意下达,且本王杀人事出有因,该不该现在问责?” “不该...” “但有人胆敢在公主驾前对本王不敬,出言咆哮,以下犯上,是不是也该先禀报陛下,才能责罚?” “这...那倒不必。王爷可以酌情处理...” “好。” 李宣黠笑了起来,“既然本王之责,自有陛下圣裁。而苏星平僭越不敬王爵之罪,本王可酌情处理,余县令还不上刑具?” 苏星平一惊,万难想到李宣竟如此搪塞过去,愕然道:“你敢?我说了,我出自功勋之家,皇权特许,轻罪不罚...” 他再次搬出了皇帝对苏家许下的特权,却已不想刚才说得那般有恃无恐。 只因...苏二老爷知道,这位魏王并不会按常理出牌。 即便有皇权特许,他也敢私自悖逆,毕竟对方可是连太子都敢绑架的主儿,不得不让苏星平有些忌惮。 果不其然! 李宣冷笑一声,也不多废话,就轻喊一声:“麻子,余县令的人不敢动刑,你敢不敢?” 六麻子一脸匪气,也是冷笑,直接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跳到苏星平身边,一把抓过他的衣领,就往台上仍。 苏二老爷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在六麻子面前几乎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加上苏府侍卫此时都已被抓。 他身边无人能阻拦,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丢到了李宣面前。 这时候,一名虎威军侍卫从台下取来一张长凳,也不顾苏星平的大声呼救和哀嚎,强行将他压在凳子上,屁股朝上。 李宣面色一冷,从余仓身边的衙役抢过一根刑杖后,目光扫向台下众百姓,高声道:“苏星平一介平民,无一官半职在身,仗着朝廷对苏家的恩赏与照顾,肆意妄为,胆敢直呼本王名讳,言语不敬。按律,当杖三十,收押监禁,以儆效尤!” “本王会亲自执行刑罚,概不赦免。至于苏府管家涉嫌谋财害命,杀人行凶一事,本王得公主许可,亲审之!余县令可有意见?” 他说着话,未动刑,先看了余仓一眼。 台上的赵紫薇虽始终沉默,也未曾当面应允过李宣什么,但听了李宣这话,却也没有出言反对。 余仓自知隐晦,赶忙回了一句:“下官并无意见,全由王爷做主。” 这话刚说完。 李宣就冷不防举起刑杖狠狠打在苏星平身上,且似乎用尽了全力,一声沉重的闷响...疼得苏星平放声哀嚎,响彻整个会场。 更犹如砸在苏家众人的心头上,使之幡然色变。 这位山贼出身的魏王,居然说打就打,丝毫不给苏家半分颜面? 围观的众多百姓神色开始变化起来,逐渐开始有了些声音,更有人私下暗暗叫好。 可见苏家在当地为虎作伥这些年,属实激起了不少民怨,只是碍于苏家权势而不敢轻易发声。 但眼下李宣当众杖责苏家的二老爷,明有打压、针对苏家之意,便让众百姓有了附和的心思。 如果魏王爷当真能公正审案,为民锄奸请命,那此时冤屈不说,更待何时? 就在众多百姓暗暗大呼痛快之时。 李宣连续杖责了十下之后,摆手将手中的刑杖交给六麻子,让他接手继续打剩下的二十下。 而后,站到台前面向百姓,高声道:“诸位乡亲,你们肯定会奇怪...本王为何甘愿冒着触犯律法的风险,也要即刻斩杀此贼。” 他指着倒在地上已然断气的苏府管家,一脸正襟之色,接着说道:“只因一点,此贼罪恶滔天,法理难容,容他多活片刻,都是对公义的亵渎。本王冒着大不韪之责,也要出手当众杀人,便是要向你们表露决心。有关苏家之事,本王管定了,纵然身死,也在所不惜。公主殿下之心,亦和本王一样!” “百姓的冤屈不雪,贼人不得伏诛,都誓不罢休!否则,便枉为人臣,愧对万民!至于你所说的罪证...” 李宣面色忽冷之间,扭头看向已然疼得满头冷汗的苏星平,道:“证据,就在这满城的百姓口中!百姓们口中所言所指,皆可作为指证你苏家枉法的罪证!你苏家若是清白,并无跋扈横行,欺压百姓,欺上瞒下,谋财害命之举,万千百姓自不会乱说!” “但若有,尔等便是罪证昭彰,难逃罪责!公主与本王定会为百姓做主,惩治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绝不姑息!有违此话,本王甘愿下狱领死!先斩此贼,染上犯律之嫌,便是本王的决心!” 他一脸正气,万般坚定的模样,取出此前从六麻子手中得到的那几张文书,再次沉声接道:“现在,本王就细数苏府管家之罪名,若有确有其事,且愿意作证者,可以站出来!本王保他安全无虞,公主殿下亦会替你们做主、伸冤!” “非但是此贼而已,其余苏家之人有违法乱纪之事,皆可举报,事无巨细!” “张德水,你可在这里?根据本王得到的线报,你夫妇二人本是坊市小贩,小本经营为生,乃良善之家。一年前,苏府管家帮衬你家生意之后,觊觎汝妻之美色,调戏不成,便心生歹念。伙同苏府一众家丁闯入汝家,当着你和幼女的面,强行玷污了汝妻。” “事后,你不忿报官,但被苏星昊以权势压下,不了了之。汝亦数次遭到毒打,落下了终身残疾的病痛。汝妻不堪受辱,跳井而亡,留下你孤儿寡汉,难以为继,此事是否真实?站出来说话!” 一听此言,屁股已然开花的苏星平满脸死灰。 只因这个张德水...他认得,一年前本是他看上了张氏妻的美色,并闯入其家中奸污了对方。 但后来张德水报官,他唯恐事发,影响了自身的形象,便将苏府管家推出来做挡箭牌。 此时,张德水要是站出来指证,他岂非死路一条? 淫人妻女,致其含冤而死,那可是杀头大罪! 李宣凶狠毒辣,丝毫不按规律办事,会不会也当众把他给咔嚓了? 苏二老爷面色煞白,第一次有了胆寒的感觉。 第113章 人神共愤! 李宣这话说完,原本已经纯纯欲动,似乎即将有人站出来指证苏家的人群...却莫名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听了李宣口中所指的罪状都有些怒色,但并无一人敢率先走出。 他喊的虽是张德水,但明眼人都知道,实际上是想以苏家这些年犯下的罪行激起百姓的愤怒,令苏家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却也无可厚非。 苏县百姓在苏家的淫威下被压制多年,早已潜移默化般形成了一种“奴性”,习惯了逆来顺受。想让他们群起声讨,仅凭只字片语...恐怕还不够,仍需加一把火。 “张德水,你在这里吗?站出来说话,本王保你性命无忧,还能伸冤雪恨,你还在顾忌什么?你不相信本王,当也相信公主殿下吧?” 见此,百姓皆是犹豫之色,李宣并没有失望,仍旧沉稳淡定,胸有成竹的样子,摆手又喊了一声。 只是,还是没能等来百姓的回应,当事人张德水也未见现身。 反倒是趴在凳子上重伤呻吟的苏星平,趁势冷笑了一句:“呵呵,李宣,你口口声声说我苏家犯下了大罪,鱼肉乡里,可你所谓的人证呢?为何不见站出来?该不会是你欲加之罪,企图诬陷我苏家吧?” “这苏县城内,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张德水的人!一切都是你为了栽赃我苏家而杜撰出来的,根本就没这回事!苏家不会就此善了,纵然你有王爵在身,我亦会上告朝廷将你严肃法办,还我苏家一个公道!” “我要让你为你今日之举,付出代价!” 李宣冷视了他一眼,淡笑道:“哦?那我等着你去告!只是,你因何确定苏县城内没有一个叫张德水的人?” “哼,我何需跟你解释?” 苏星平忍着痛,朝台下的众多百姓,黑脸道:“在场的苏县百姓都听着,我苏家乃是良善功勋之家,并无违法乱纪之事。皆是这逆贼李宣意图加害而捏造出来的谎言,尔等若与之勾结,谋害我苏家。日后清算,便是同谋。” “后果...你们能否担当得起,可想清楚了。” 他趁势威胁了一句,妄想堵住幽幽众口。 “好,本王且看你如何清算!” 李宣浅笑,而后再次发声道:“张德水,本王最后叫你一次。你到底愿不愿站出来?” 话说之间,他目光闪动,悄然朝伪装在人群中的王二棒看去,给了对方一个暗示的眼神。 王二棒昨日将香华送去平洲之后,便没有回营,一直潜伏于市井百姓之中。 而李大当家既然能派人查出这些年苏家犯下的罪行,试图利用百姓彻底扳倒苏家,制造叶苏两家与当年那位幕后主谋的矛盾,又怎会没有准备? 王二棒会意,随即低头,退入人群之中。 没多久。 人群最外围就传来一声怒喊:“回王爷的话,张德水在此。草民愿意作证,指认苏家杀人害命,作奸犯科之勾当。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如此一言,却令苏星平猛然惊愕。 他嘴上虽振振有词,声称李宣乃是栽赃陷害,但实情如何,苏县到底有没有一个叫张德水之人,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眼下,听见有人发话,难免让他心惊。 一众百姓闻声,扭头向后看去,但未见一人。 直到王二棒动身从一处肮脏的角落里,将一老一少两人扶起来时,方才惊讶不已。 二人满身褴褛,蓬头垢面的模样,犹如街边乞丐。 男的,便是张德水,原籍苏县东城柳花巷居民。 女的,就正是他膝下的幼女。 此时,那名幼女看起来却不大正常,显得极为怕生,畏畏缩缩,一个劲儿地躲在张德水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张德水拉着自家女儿的手,起身后就谢绝了王二棒的搀扶,拖着跛了的右脚,艰难地走向台前,面有怒色。 围观的群众静默无声,自动为他俩让出一条道。 还没走到台前,李宣就走过来迎接。 张德水却抢先一步跪下道:“草民叩见魏王爷,求王爷为我亡妻申冤,为苏县这些年被苏家霸凌过的百姓申冤。” 李宣肃然,将他扶起身,道:“张先生不必多礼,有何冤屈可当众说来。本王既然敢站出来,就一定管到底,不怕他苏家记恨!” 说完,便将张德水父女送到台上。 张德水先是怒踢了死去的苏府管家一脚,而后又给了苏星平一个怨毒的眼神,这才面向众多百姓,泪目道:“乡亲们,我便是王爷口中的张德水。或许你们之中有些人对我陌生,但住在东城柳花巷的街坊肯定还记得我!” “我本是出自柳花巷一个殷实家庭,家中在城外有三亩薄田,东城坊市中另有一处摊位,生活倒也其乐无忧。内人与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婚后育有一女,原本家庭和睦,妻慈女孝。然而,这一切美好,都毁于此子与苏家之手!” 张德水说着话,蓦然转身怒指苏星平,眸中冒火,声泪俱下道:“是他!是苏星平这个狗贼!一年前,他在东城坊市摊位上见过吾妻一面之后,便心生歹意,数度引诱调戏,皆被严词拒绝。色欲熏心之下,竟伙同苏府护院闯入我家...强行玷污了我家娘子...” “我拼死护力吾妻,却反遭其毒打...废了一只右脚。而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他苏家势大,乃是县主之家,并非我等平民百姓可以抗衡。但此贼丧心病狂,奸淫人妻不止,居然还...还当着我和幼女的面行事,且逼我们睁着眼睛,看他行禽兽之举...” “事后,苏星平仍不解气,仍对吾妻当众拒绝他之事怀恨在心,竟又指使手下十余人先后...侮辱了我家娘子,简直畜生都不如,人神共愤,天理难容。吾女目睹母亲受辱,心理承受巨大打击,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至此...变得郁郁寡欢,胆小懦弱,不敢面对现实,乃至精神恍惚,形同痴儿...” “妻儿受辱,家门巨变,我张德水虽只是平头百姓,无权无势,但亦不愿再忍气吞声,任由恶贼逍遥法外,便冒着被苏家暗杀的风险上告到县府衙门。殊不知,苏星平得知后,唯恐自己的丑事败露,影响苏家声誉,竟将一切罪行推到苏府管家头上。” “当天之事,在场目击之人,除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只有苏府护院。单凭我一面之词,加上苏家权势滔天,并无人敢出面为我发声。县衙称证据不足,无法定案,最后竟不了了之。苏星昊为了护短,保住其弟,更是出面威慑县衙,不得再重提此案。而苏府管家这老贼为求自保,亦私下将我父女毒打了一顿,夺去我家财产,并赶出了苏县境内,自生自灭。” “吾妻不堪受辱,悲愤之下跳井轻生,留下我们两个...撒手人寰。一年来,我父女二人苟延残喘,就只为求得冤屈昭雪之日,亲眼见到恶贼伏法,还我家一个公道。” 第114章 杀! 听到这。 李宣内心一沉,脸色如霜,拳头已不由握紧。 且不说身为当事人的张德水父女,当时亲眼见到亲人受辱,是何等悲愤的心情。 单听他此时所言,就令李宣勃然大怒,直欲对苏星平下手。 主位上的赵紫薇听了,更是拍案而起,柳眉倒竖。 同为女子,她自知名节之重,在自己的夫婿和女儿面前受多人欺凌,此为何等之辱? 只怕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接受... 但不等她有所动作,张德水就豁然转身,冷视苏县县令余仓,道:“余县令,我可有说谎?一年前,我张德水可曾长跪于你门前,求你为我亡妻主持公道?” 余仓大惊,冷汗再次飙出。 一年前之事,他以草草结案,看似是依照程序办事,且并没有接受苏家的贿赂。 但私底下却也是因为忌惮于苏家的权势,而未曾极力去搜寻证据,为张德水一家申冤。 原则上,已犯渎职失察之罪。 顿了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之时。 张德水却悍然打断道:“余县令想说什么?当时你为保官位,选择漠视不理,如今也大可不必措辞!” 他满脸悲痛黯然的样子转向李宣,接道:“若非有魏王爷主动相助,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来今日,为吾妻昭雪。王爷虽出身草莽,但远比某些冠冕堂皇,表里不一的禽兽要强上百倍!至少,他不畏强权,愿为吾等平民主持正义,乃至于不惜以身试法,也要引出苏家之罪!” “而即便苏星平此贼不愿承认罪行,余县令亦不愿多说,我此话真假...你们又岂会不知?” 张德水说着,蓦然正色看向台下的百姓,泪如雨下,指向人群中一名老者,道:“郑三哥,事发当晚,娘子大声呼救。我家与你仅一墙之隔,你岂会听不见声响?” 话刚说完,又指向另一名年轻人:“吴老弟,我张德水只是个老实小贩,读书并不多。一年前我上告官府的状纸,还是你私下帮我撰写的,你都忘了吗?我明白你是害怕苏家的报复,而不敢发声,但你忍心就这样永远隐瞒下去?你我也是邻居,你若非知道此事为真,当时又岂会帮我?” “五妹,你也遭受过苏家之人的欺凌,当对他们深恶痛绝,仍想继续沉默?” “二叔公,你家孙儿本有一门好亲事,但最终...那位未过门的孙媳妇是被何人掳去...做了小妾,令你孙儿颓废沉沦,浑噩度日?” “四婶,你家大郎素来品行端正,不碰赌博,因何一夜酒醉之后,就突然输光了家产,被人扫地出门?难道不是苏家人做局,强取豪夺?” “...” 张德水连续指向了十几人,既道出自家的冤屈,又援引对方遭受的不公,声声震撼,字字灼言。 使得被霸凌已久的满城百姓,顿时群情激奋起来。 没多久,就开始有人排众而出,纷纷出言指证。 非但是帮助张德水指证苏星平,而且也不断有人爆出苏家的其他罪证,直指台上的一众苏府侍卫和苏家嫡系。 场面一时喧哗、声讨不绝。 大批百姓不顾阻拦,蜂拥冲到台前,对着苏家众人竞相指责,声色俱厉。 李宣见此,面色微闪间却悄然退后,回到赵紫薇身份,小声道:“你可看到了?苏家人若身无猫腻,本王再怎么设计挑拨,也引不来这眼下的群情激愤!而你中毒一事,也必是出自叶苏两家之阴谋。” “叶苏两家都已留不得,而先拿下苏家,等同断了叶家一臂,收拾起来会事半功倍。现在便是机会,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既算替这些年来饱受欺压的苏县百姓除恶,也是为你赵氏朝廷锄奸!可知?” “而你若忌于苏星昊曾对你赵氏有辅佐相助之恩,不忍下手,我虎威军倒是可以代劳。总之,本王就一个意思...杀!” 赵紫薇听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了他几秒。 而后,便迈步走下高台,摆袖下令道:“骆春,崔玉阳听令!” 骆、崔二人本是平洲主官,但平洲被赏赐给李宣做封地之后,这二人便算是暂时失了官位。 是必须回朝复命,随后等待吏部另行任用的,此番回程便一直跟在赵紫薇。 “属下在。” 二人异口同声。 赵紫薇冷面道:“擢令,革除苏县县令余仓职务,究其渎职失察之责,自行上京请罪,由苏县县丞代理县衙政务,后交吏部重新委派。另,收押苏府一干人等,赴京受审,由陛下圣裁。” “凡出面指认苏家罪行之平民,皆护其周全,并严查罪状真伪,着实查办,不得有误。苏府若有不服,胆敢违抗者,先斩后报!” 骆、崔二人当即应是离去。 赵紫薇阴沉着脸,继而走向台前,面对众多百姓,接道:“诸位苏县的百姓,尔等有何冤屈,曾遭受过何等欺压,皆可亲自向本宫道明。本宫答应你们,必扫清奸逆,还你们一个公道。” 众人听此,有了堂堂监国***的承诺,就更加没有顾虑,纷纷朝她涌来。 李宣盯着她的背景,忽而莫名微叹,对身边的六麻子说道:“麻子,看这情况,苏家大势已去,苏星平等人估计活不过今晚。散会之后,派一支队伍暗中协助禁卫看守苏家众人,不需要让他们全部人都活着,但...一定要保下苏星平。” 六麻子一听,顿时有些懵了,“保他不死?可刚才少帅不是刚说“杀”吗?” 李宣浅笑:“苏星平已是必死之身,但还用不到我们动手!叶苏两家沆瀣一气,互有把柄在手。苏家一倒,叶家要想独善其身,便会设法让他们闭嘴,以掩盖自身的秘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保住一个苏家人,令其开口拉叶家下水。” “当年虎威军一事,苏家若有嫌疑,叶家也必是同谋,咱们一个都不能放过他们。之后,经此两家之口,再揪出幕后主使!” 六麻子瞬间明了,点头:“是。” “还有,咱们的事儿也应该办了。立即发布消息,在苏县百姓中制造舆论,就说...苏星昊之死,乃死于内斗。凶手来自楚京,便是当年伙同叶苏两家构陷虎威军拒绝招安,并谋反之人。” 李宣嘴角露出一抹黠笑,接道:“再者,平洲不是要吸引人才吗?此番苏县全城百姓聚集,正是我们打广告的最佳时机啊,嘿嘿。” 第115章 那个人! “得令!” 六麻子轻快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苏县以苏家命名,享受永久食邑,备受皇权恩宠,根深蒂固。 要想彻底扳倒他们,属实不容易。 纵然是赵氏朝廷要动手,也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由头。 而这些年他们若能谨小慎微,安分守己的话,任何人想撼动苏家在当地的地位,都难如登天。 毫不夸张地说,单凭苏星昊对皇帝的那次救命之恩,就足以让苏家屹立不倒。 至少在赵彻没死之前,这点现状都不会改变。 但毫无疑问,他们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 那便是恃宠而骄,目中无人,野心太大,早已激起了诸多民怨。 这在古代的皇权社会,俨然如逆鳞一般。 且不说皇室不会永远容忍一个骄横跋扈的存在,来动摇自己统治的稳固,即便愿意容忍,苏家遭遇民怨反噬,也是迟早都会发生的必然之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为亘古不变之铁律。 动摇民心,再强大再彪悍的统治阶级也终将难逃覆灭。 更何况赵氏皇庭,早就有了对苏家动手之心? 从几年前苏星昊大闹御史台,被皇帝训诫后,革除一切职务,只保留一个县主之名,投闲置散开始,就可见一斑。 苏家的几个嫡系子弟,虽仍在苏县军中任职,颇有权势。 但苏县不比平洲,在这里苏家只能享受食邑,而没有自治之权。 换言之,这苏县守军兵权的来去,只不过是朝廷一句话的事儿而已。 能扶起来,也能迅速打压下去! 再者,苏家空有凶名,而无民心威望,兵权在手,亦不稳固。 自苏星昊被刺身亡一事曝光后,苏县守军并没有大肆出动围捕刺客,就可看出端倪。 李宣只不过略施小计,将苏家诸多罪行中的一条例给挑出来,由张德水亲自指证,便很快让百姓瞬间倒戈。 只因一点,苏县百姓自知,苏家一日不倒,他们便永远都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张德水之今日,便是他们的来日! 唯有站出来指证苏家,让朝廷有对他们动手的理由,方可改变现状,翻身做主人。 有李宣和赵紫薇主持公道,就正是契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随着赵紫薇的出面,在场数千百姓代表不再保持沉默,潮水般涌到台前,竞相曝出苏家的隐晦恶行。 令本已受了李宣十记杖责,已然重伤的苏星平心中暗呼完蛋,面如死灰。 苏家嫡系众人被禁卫控制之后,更是个个胆战心惊,再无此前高高在上的姿态。 单凭这上千百姓的指认,无需再有额外的实证,苏府就终将难逃罪责,大势已去。 不被满门抄斩,怕也难逃贬黜之罪。 在这种局面之下,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之人,自然是李大当家这边。 苏家一倒,等同斩断了叶家一臂。 而叶浪非但是主使对他狱中刺杀,造成老福惨死的真凶,也与十年前的虎威军一事有关。 以苏家之嫌,拉叶家下水,势在必行,乃复仇的关键一步。 即使叶家狠辣果决,能及时与苏家撇清关系。 李宣也可以暗中操控舆论,将苏星昊之死嫁祸给那位尚不知名的“主谋”身上,挑起对方与叶家之间的矛盾。 叶家若认定当年的主谋与苏星昊之死有关,为求自保,肯定会有所动作。 乃至于先下手为强,对当年主谋进行反击,互爆隐晦,掀起一场杀伐。 秋神山就可坐观虎斗,并趁机揪出此人,连同叶家一起除掉,一箭双雕。 忧愁之人,便莫过于此时身在城外禁卫营中,遭遇软禁的叶大世子了。 军帐中。 仍被迫趴在床上养伤的叶浪,在等到一名暗桩宫女的暗通消息后,转瞬大惊失色。 叶家狼子野心,既能伙同苏家,行变相夺位之举,却也早在宫中暗布了眼线。 包括赵紫薇、柳栖凤身边的宫侍,都有他们的眼线在。 毕竟,在叶家的计划之中,赵紫薇和柳栖凤是两只极为重要、不可或缺的棋子,又怎会不安排监视? 暗桩宫女借着给叶浪送饭的契机,将正发生在城中之事报如实相告。 叶浪得知后,倒也很快冷静下来,沉声对宫女小声道:“听着!外祖父之死,深有猫腻,恐与那人有关。而此番有公主亲自介入,只怕苏家是保不住了。但我们不能受到牵连,必须严肃划清界限。” “通知这些年我们在苏县布下的暗桩死士,让他们不惜代价灭了苏家众人的口!尤其是苏星平,外祖父死后,便属他知道的秘密最多,绝不可让他多活。他若知道我叶家并无相救之意,必然倒戈以求活路,不能让他有这样的机会说话。” 宫女听了,不觉一愕:“世子此话当真?他们可都是你母族的外戚啊...” 叶浪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冷声暗怒道:“你看本世子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苏县民情已无法控制,苏家已成众矢之的。我们若强行保下,只会引火烧身。唯有站在他们的尸体上自保,方有一线生机。” “再者,让他们办事的时候干净一点,切勿露出马脚,最重要不能留下与我叶家有关的线索!苏家一门人数众多,想必赵紫薇不会贸然将他们全数带入禁卫营中看管。苏县大牢是灭口的最佳之所,务必办好此事!” 宫女点头应是,正要转身离去。 叶浪又叫住道:“慢着!当晚的刺客亦亲口承认,是受人指使而来...” 他说着话,眼神蓦然变得冷冽,接道:“让死士下手时,留下有关那人的线索。哼,秋神山突然被朝廷招安,当年之事恐有曝光的危险。估计那人早就收到消息,意图对我们两家灭口,以掩盖他当年的猫腻。” “而既然是他先动的手,那就把他也拉下水吧!设法让赵紫薇和李宣查到他头上!还有,飞书通知父亲,让他早做准备。” 宫女神情一颤,震惊道:“世子是说...对苏县主之死,是那个人授意灭口而为?” 叶浪笃定的神色,“不然呢?以外祖父与皇帝的关系,朝野之内敢对他动手之人有几个?若不是他,还能是谁?” 第116章 吓死他! 宫女迟疑了一下,但并未多说什么,再次应是,退出帐外。 另一边。 苏县中心广场上,直到日落西山之时,众多百姓依旧排着长龙队伍,等着举报苏家的罪行。 赵紫薇久居京城,甚少有外出的空闲,此番若非急于赶在五朝盛会之前,彻底剿灭平洲的匪患,也不会亲自出宫来此。 却也没有想到,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的西楚朝野,居然暗潮汹涌。 私底下藏污纳垢,仅是一个小小苏县的世家,便暗行诡事,犯下了如此之多的罪行,引起了极大的民怨。 不查还好,一查便是一桩接一桩案件,一桩比一桩罪恶,令人发指。 单说她亲自接待民众的半个时辰中,就有不下数十人挑出了近百桩违法乱纪之事,令她极为愤慨,恶不可遏。 当场下令斩杀了十余名苏府侍卫,命禁卫营入城,接管县城防务,宣称逗留苏县十日,整肃当地事务。 不但有关苏府之罪可以举报,城中其余士族若有犯事,亦严惩不贷。 一连三天下来。 ***殿下是身心俱疲,头痛不已,衙门内的书桌上摆着一大堆未及查阅的举报文书,可见苏县政务已然“千疮百孔”,罪恶横行。 她所看到的欣欣向荣之景,只不过是粉饰出来的表象,实则败絮其中。 令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身居高位的责任重大与某种无力感。 亲自下达基层,接触民意,与坐在庙堂高处查阅百官递上来的奏折,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百官奏折可以造假,可以瞒报,实际民情却可以真实的感受出来。 李宣走进县衙的书房时。 赵紫薇一脸阴郁,正盯着手中的一份文书,暗自发怒。 一旁协助分理事务的骆、崔二人,也是焦头烂额。 “殿下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 李宣走到她面前,浅带笑意道。 赵紫薇抬头望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来作甚?本宫没时间应酬你,有事直说。” 李宣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摆手令退了房中侍者,包括骆、崔二人在内。 对此,赵紫薇倒也没有反对,示意骆春二人先行回避。 “你不外乎是在烦恼城中百姓举报件甚多,一来短时间无法查清真伪,二来诸多案件牵涉甚广,乃至有朝中重臣染指。处理起来,多有掣肘,是吗?” 他微笑着。 赵紫薇并未否认,起身道:“是又如何?” “我有办法助你迅速处理这些事儿,但有个条件。” “你有这么好心?” “好歹是合作伙伴,日后要暂时顶着夫妻之名,自然不愿让你因为这点小事儿烦忧。” 李宣轻描淡写道。 赵紫薇听了,俏脸顿时一凝,“小事儿?你可知仅仅这三日报上来的案件,就多达上百件...罢了,你有何办法速决此事?且先说你的条件。” 她微怒的样子,似乎对李宣口中所说小有不满,但仍是想先听李宣的条件。 李宣淡笑:“条件很简单,第一,把苏星平交给我。第二,接下来不管苏县与平洲发生任何事,在你回到京都之前都不可插手!” 赵紫薇皱眉:“嗯?你想干嘛?为何要带走苏星平?苏县与平洲又会发生何事?” 李宣道:“你并不笨,怎会看不出来?有了城中百姓的指认,苏家已是众矢之的,再难复返往昔之盛。但他们依旧掌握着一些秘密,未免这些秘密曝光,其幕后同党必会设法营救,或者杀人灭口。” “护住苏星平,便是护住这些秘密。而叶浪既然敢私下对你不轨,且险些得手,就说明他在身边安插了眼线,你的人并不稳妥。将苏星平交予我手,方有可能留住他性命。本王要利用苏星平钓出十年前虎威军一事的主谋,他还不能死。” “至于苏县和平洲会发生何事,你自会知晓。可以先告诉你的是,并非什么坏事。怎样?” 赵紫薇狐疑地看着他,深沉道:“本宫为何要相信你?”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和敌人!你欲锄奸,我欲复仇,恰好...要对付的是同一个人!” “本宫要是不答应呢?” “倒也无妨!本王要做到的事,没有你的帮助,自也有其他法子。而你若愿意少一个朋友,多一个敌人的话,大可拒绝。” 说完,李宣也没有废话,转身就要离开。 赵紫薇稍作权衡,赶忙叫住道:“等等,本宫可以答应你。但你要先说你的办法!” 李宣回身道:“很简单!擒贼先擒王,杀敌斩敌首。要想彻底解决苏县百姓的问题,归根结底还得揪出叶苏两家幕后之人!与其花费大量时间在此细数案件,不如迅速回京,拿下此贼!当然,这里的事情也不能不管!” “选出其中几个百姓代表陪同我们上京,其余人交给县衙处理即可。而幕后之人得知苏家事发,为求自保,必会和叶家一样设法灭口,我们只需守着苏家人,就能等来大鱼。” 赵紫薇美目一闪,想想也是。 李宣所说,不失为一个可行之法。 顿了顿后,没有迟疑太久,就应允道:“好!人,本宫可以给你。但仅凭你手下百余人之力,若幕后之人当真敢来刺杀,如何能保下苏星平?此人至关重要,不可儿戏。崔玉阳会带领一支禁卫协助你行事,在揪出幕后主谋之前,务必留他性命。” 李宣微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既然如此,便不打扰你了,告辞。” 说着,便摆手离去。 刚从县衙出来。 守在大门外车上的六麻子就凑上前来,问道:“少帅,情况如何?赵紫薇可曾答应?” 李宣瞟了他一眼,沉默了些许后,道:“去办两件事!第一,去县衙大牢带出苏星平,把动静闹大,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那厮在我手中!第二,让二棒子找几个身手敏捷的弟兄,从今夜开始,每天晚上都去行刺叶浪。” “但记住,目的不是杀他,而是要吓死他!让他彻底相信...是京城那位想取他性命,可知?另外,咱们的事也赶紧办,最好把苏县的所有人才都给我引诱到平洲去!” 第117章 平洲发婆娘? “是,少帅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六麻子郑重应了一声。 随后,便驾车出城,送李宣回营。 营地外。 李宣刚下车,就见到不远处的大树下坐着一道倩影。 年纪不大,估摸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与赵太子年纪相仿,小有风姿,敢情也是精灵可爱的美人儿。 就正是白云集老郑家的孙女,郑小樱。 自平洲狱中,老福被裘胖子等人杀死,郑小樱与李宣在小屋相遇并结契之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 但也只是跟着而已,大多时候李大当家并不愿与他独处,似有刻意回避的意思。 只因一点...他知道一旦琐事皆毕,空闲下来,郑小樱就必会问起老福的事情。 而他俨然还没有想好如何跟这个乖巧的小丫头说,老福已于狱中遇害,且尸骨全无的消息... 以至于在安排人贴身保护她之后,便刻意回避,佯装忙碌的样子令郑小樱无从问起。 不过,同时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可以瞒得一刻,却无法永远隐藏,小丫头终究还是得接受爷爷已然不在的事实。 望着树下郑小樱黯然忧郁的模样,李宣心头一蹙,犹有不忍,拉过正欲离开的六麻子,问了一句:“哎,小樱...这段时间都是这个样子,喜欢独处,也不爱说话?” 六麻子也望过去一眼,回道:“是的,樱小姐自入营之后,便时常郁郁寡欢,也不爱说话。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除了偶尔问起他爷爷的事情,就不再与人沟通。不过,根据少帅的交代,咱们倒也没有对她说明实情。” “但樱小姐不无聪慧,估计已经猜到了结果,只是心里不愿接受罢了...” 李宣轻叹,想要走过去,却忽又迟疑了起来。 六麻子见状,干脆道:“少帅,事已至此,还不如直接与樱小姐说明一切。长痛不如短痛,她始终需要独立面对这一层悲痛,早些走出阴霾,乃是好事。” 李宣点头,并未表态,摆手道:“我知道。去办你的事吧,我会亲自和她说。” 说完,也不再犹豫,径直走向郑小樱。 “小樱。” 还没走到近前,李宣笑着叫道。 郑小樱闻声抬头,在见到李宣的刹那,脸上的愁容似乎舒展了大半,微喜道:“哥,你来啦。” 她轻快走来,小辫子一晃一晃地,显得乖巧轻灵。 但笑容过后,却又露出了一抹不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的深沉忧郁,道:“哥,你今天不忙吗?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了?” 她的语气尤为亲切,恍若潜意识中早就把李宣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 李宣望着她,见她懂事乖巧,心中颇有感触。 小丫头父母早逝,皆是死于战祸,自老福死后,便是孤身一人,再无依靠。 从某种层面上来讲,倒是与他有类同的遭遇。 李大帅当年战死之后,李宣岂非也是孤苦无依? 只不过,李大当家并没将这股略显惆怅的情绪带给小丫头,摸了摸她的头后,道:“走,陪哥哥去一个地方,有事和你说。” 随后,也不等郑小樱回应,就拉着她的手往东边小河走去。 同一时间。 城中百姓针对苏家的举报行动仍在持续,县衙周边的数条街道人满为患,拥挤异常。 即便赵紫薇已经下令在城中各处设立信访举报点,也无法有效疏导人群,可见群情之怒。 三日来,有关苏家即将被抄家问斩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城中热议的话题,市井流言四起。 但随着一支来自平洲的商队入城,这则有关苏家的“头条新闻”将很快被取代。 正所谓流言多出市井,冠冕多出庙堂。 市井江湖中,消息传播最快之处,不外乎就是茶楼、酒肆、坊市...等等几个地方。 这些地方人员混杂,流动频繁,混迹三教九流,但凡有点芝麻绿豆般的大小趣事发生,都能很快传遍天下。 此时,苏县最大的东城坊市中。 正值午市,各大摊位前一副忙碌之景,烟火气极盛。 每至早中晚饭点,这里都会聚集大量的人流,或是各类小炒摊贩,或是往来于各城之间的走卒贩夫,人潮拥挤。 大多都是贫下中农,但人口流动基数却很大。 伪装成虬髯大汉的王二棒,一身正装,身后跟着几名侍者,小有排场。 像极了某位时常走南闯北的体面商贾,牵着一名美艳女子的手,状若伉俪情深的样子,来到坊市中门面最大的小炒摊位前坐下。 小摊的老板一见来了好几名衣着光鲜的贵客,笑得满脸开花,殷勤招呼道:“哟,几位客官来啦,快快坐,这边请。” 那殷勤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老祖来了。 王二棒顺着小摊老板的指引,在一张大圆桌前坐好后,便道:“老板,后厨可会做平洲菜?” 小摊老板眼珠一转,似乎听出了王二棒口中的平洲乡音,回道:“会,哪能不会啊?” 说着,他赶忙转身从跑堂小二的手中接过菜单,亲自递到王二棒面前,接道:“平洲距离苏县,快马也就几天路程,不算太远。几位都是平洲来的?哎哟,我可听说了,那地方现在可不太平。” 王二棒的目光落在菜单上,嘴上却故作诧异道:“哦?老板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平洲怎么就不太平了?” 小摊老板却蓦然笑叹一声道:“难道不是吗?且不说平洲一直都是匪患横行,就在月前,还有消息传来...朝廷招安了平洲最大的山寨,赐封那位贼首李宣为魏王,还将三县之地当作封地拱手让给了山贼。” “做山贼的,哪个手上没几条人命,谁是善茬?美其名曰,说是招安了他们。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山贼始终是山贼,再怎么变也变不成良民!您说,在山贼的管理下,那儿能太平吗?” “之前尚且还好,有朝廷的官兵在,平洲城还算有点人气。但自朝廷圣旨下达后,数十万百姓连夜搬离平洲,那是片刻都不敢耽搁。生怕被那些山贼给生吞活剥了...” 王二棒听了,却露出一抹轻笑,道:“是吗?那里的山贼真有这么坏,还能生吞活人?可我刚从那里过来,怎么不见有事?他们非但没有活吃了我,反而还给我发了个美娇娘做老婆...” 他正说着话,忽然被身边的女子打断:“嘘,别乱说,还没正式公布呢。” 王二棒当即收声,状若神秘之色,隐晦道:“哦,对!现在还是秘密,咱不能多说。” 却是令小摊老板不由一愕,顿感好奇起来。 什么? 平洲发婆娘? 第118章 赶紧去抢一个老婆回来... 那小摊老板看似三十来岁的年纪,但估计还是单身的状态,算是个铁打的光棍汉子。 只因一点,这么大个坊市摊位,跑堂小二皆是男子。 老板亲自坐台掌柜,却未见“老板娘”的身影。 虽说古代女子在成婚后,大多都会在家相夫教子,甚少有抛头露面的举动。 但严格说来,那只是针对那些中上阶层的富贵人家而言。 普通人家成亲后,也是得跟随夫家出力干活的。 佃户之家就扛着锄头下地种田,小贩家庭就跟随丈夫出摊营生,现实生活中平头百姓哪来的三步不出闺门,在家相夫教子? 这坊市内的饮食小摊,看起来虽有些规模,但针对的客流都是些市井人物,小本经营,并非暴利。 俨然还无法做到让婆娘在家守闺房的地步,否则,那小老板也不会亲自上前待客。 而正常的男子若情况允许,能顺利娶得到老婆的话,又岂会甘愿做光混? 此时,小老板一听王二棒“伉俪”所言,竟说平洲郡内发婆娘,不禁眼前一亮,顿时来了兴趣,赶忙开口问道:“客官说什么?请恕小的冒昧,你刚才说...你家娘子是平洲那些山贼送的?” 王二棒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暗喜对方上套,故作姿态把话题转到一边,道:“哎,你这小老板可别乱讲,我刚才可什么都没讲,你听错了。赶紧把你摊上最贵的平洲小菜都端上来,不怕贵,小爷吃得起。” “反正...他们不单送婆娘,还免费送田地和房产。老子运气好,得魏王爷抬爱,名下分到了三间商铺,一栋大宅。只要老实肯干,怎么样都吃不穷!” 后面那句话,他说得很小声,听起来就好像是自己在低估,却有意无意的让小老板听到。 小老板却惊了,两眼微张,颇有震惊的样子。 什么? 平洲不但送婆娘,还送房送地? 假的吧? 小老板眼睛眯起,虽心有诧异,但并未完全相信。 听到王二棒的催促,倒也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去后厨通传。 但毫无疑问,已被眼前这对“伉俪”成功勾起了好奇心。 片刻后。 小老板亲自前来上菜,稍微客套两句后,尝试性地多嘴问到:“这位爷别怪小的耳尖,您刚才所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却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王二棒浅笑道:“老板这是什么话?我刚才岂有说什么话?若无事,你便走吧,别打扰咱们夫妻用餐。” 小老板幡然皱眉,怎的客官不愿明说? 这时候,一旁的女子开口了,一眼媚态,轻轻拍了拍王二棒,又瞟了那小老板一眼,道:“哎,相公,我看这位老板面善,相信必不是嘴多之人。等下结账之时,他若能给咱们一些优惠。跟他明说倒也不是不行,反正以后王爷都是要宣布的。” “只是,先到先得罢了。” 王二棒听了,一阵犹豫之色,回道:“娘子当真认为这位老板值得深交?就是不知,他愿不愿优惠...” 他同样将目光投向了小老板,若有深意。 小老板当即道:“客官说笑了,能来帮衬小店的,都是自家朋友。就算夫人不说,我也必会优惠。嘿嘿,只是...” “好!” 王二棒趁势一拍大腿,道:“那我便悄悄和你说了,但记住,切勿张扬!” 小老板一脸笑容,“客官放心,我是出了名的嘴严!” “行。你可知我在月前仍是个跑堂小二?” “啊?客官居然还做过跑堂小二?该不会是说笑的吧?你衣冠如此体面,不仅有仆役伴随,且有娇妻在侧,哪里像做过杂役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都是托了平洲魏王爷的福啊...正如我刚才所说,如今的平洲已被赏给王爷做了封地,一切都是由王府说了算。王爷勤恳爱民,绝非像流言所说那般无恶不作。如今的平洲政策极好,不仅免费分房分地,而且还送婆娘!只要你有心在平洲扎根,那王府就绝不亏待。” “这...天下若有此等美事,可前些日子为何会有大批百姓搬离平洲?” “嘿嘿,平洲三县全境少说也有数十万人,若不走些愚昧之人,哪儿轮到咱们上位?不瞒你说,我本是平洲城中一家酒肆的小二。因无力搬离,便索性留下,想着到哪里不是讨生活?哪曾想,王爷对我们这些自愿留下的老实人多有帮扶,扭头就送了我几间临街商铺,还给我配了婆娘。我一下子就咸鱼翻身了,小有资产不说,生意还不错。王府的侍卫和虎威军将士,天天往我那里帮衬...” “当真?这么说来,魏王爷可是个大善人啊。但他是钱多了吗?为何要这么多?” “刚才不是说了吗?虎威军之所以进山为匪,实有苦衷。王爷也并非如传言中所说,乃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当年虎威军大帅李仕泯造反之事,是有人涉嫌瞒报,故意制造事端,屠杀那些原本忠君爱国的将士。实际上,王爷爱民如子!一得朝廷招安,就立马发布政令,惠及于民。” 王二棒忽然变得正襟严肃的样子,接道:“而且,你可知苏大县主是被何人所杀?” 小老板愕然道:“难道客官知道?” “当然!有传闻称,苏家参与了十年前对虎威军的构陷,这才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是当年那位幕后主谋眼见朝廷即将为虎威军平反,未免自身暴露,这才派出杀手除去当年的帮凶!苏县主首当其冲,便是被人灭口!” “啊?此间竟有如此隐晦?” “正是。但这些事自有王爷去理会,轮不到咱们管。而你若有想法,我倒是建议你去平洲走一遭。兴许能和我一样得王爷眷顾,白娶一门亲事也说不定。”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着那么玄乎?” 小老板狐疑之色。 王二棒呵呵一笑:“百闻不如一见,听我说得再多,也比不过你亲眼去瞧瞧!” 说完,便立马起身要走的样子,补了一句:“但要记住,此事不可大肆宣扬,一般人别告诉他!而你...赶紧去抢一个老婆回来,晚了就没得挑咯。我已泄露天机,不便久留,告辞了。” 第119章 兄妹,风雨同行! 几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谎称泄露天机,扭头就留下一锭银两,也不需要找钱了,马上就离开东城坊市。 不久后。 一处偏僻的胡同里,一行七人褪去伪装。 与王二棒假扮夫妻的那名女子问道:“二棒哥,你说那小老板会不会信我们的话,继而帮我们宣传?” 王二棒轻笑:“来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那家小摊的老板是东城坊市内出了名的长舌头,虽自称嘴巴嘴严,实则哪儿哪儿都漏风,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而市井坊市传消息的速度最快,咱们把消息透露给他,能最快宣扬出去。” “估计这时候,那家伙已经在帮咱们做事了。嘿嘿,消息一经传出,且先不管是否所有人都愿意相信,只需吸引小部分人前往,久而久之便也能传遍天下。按照少帅的意思,最开始咱们要的只是名气和噱头。” 女人眉目轻动,也笑道:“那就好极了。先许以厚利吸引,而后再甄选人才,留为己用,获取民心。少帅此计,不可不谓之绝妙。无可否认的是,这个世上的底层人物总是比较多的,将他们的利益与平洲捆绑,日后可应对朝廷潜在的威胁。” “毕竟,咱们可是绑架了一国太子的逆贼。虽有了良民身份,但保不准转瞬就能失去。少帅,这是深谋远虑啊。” 王二棒点头,整理好衣物后,道:“嗯,走吧。先回去复命再说。” “好。” 话说之间,几人迅速往东城门走去。 来到城门口时,正好遇见刚从大牢将苏星平押出的六麻子。 王二棒便问了一句:“老六,怎么只有你一人?少帅呢?” 六麻子示意他边走边说:“是因为樱小姐那事儿,少帅带着她往营外河边去了。” 王二棒微微皱眉,但并没多问,轻轻“哦”了一声。 虎威军大营,东面河边处。 沿着县城而过的清水河,面宽达四五米,水流颇急。 但流经此处时,河道拐弯,长年累月的冲刷之下,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河滩,水势也逐渐放缓,以至于下游水流趋于平缓。 河滩上,一棵百年老树下。 李宣与郑小樱并肩而立,幽幽望着河面,暗自不语。 小丫头年纪尚轻,还是在长身体的阶段,站在他身边...一高一矮,身高差强烈。 远远望去,郑小樱只到他肩膀那么高。 李宣迟疑了一下,幽幽开口道:“小樱,哥哥要和你说一件事。但,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他忽而转头,若有深意地望着她。 郑小樱听了,随即黯然低头,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忧郁道:“哥,你说。” 看着她那样子,李宣属实有些不忍,但深知不可能永远回避这事儿,便狠心道:“其实,福伯已经去了。从我在平洲大牢逃出的那晚,他就...” 他说着话,蓦然顿住。 只因下一秒,他看到郑小樱两眼泛红,已不觉流下两行泪。 “小樱,对不起,我...我没能救下福伯...” 李宣心中一塞,有些不知如何安慰。 倒是小丫头虽然哭了,却仍能保持理智的样子,扭头强笑着对李宣说道:“这本不是你的责任,宣哥哥又何须觉得愧疚?阿爷虽受雇于你,方才遭此大难。但他亦收了你的钱办事,本无可厚非。” “要怪,就只能怪那些狗官狱卒,是他们杀了阿爷!其实你不说,我也已经猜到。你本不是坏人,若阿爷还活着,在平洲城外你表露身份之时,便会迫使公主放了阿爷。但你只字未提,只是让我以后就跟着你。那时...我就有了预感...” 说完话,她的眼泪更浓,却强忍着没有大哭出声,令人看了不觉心疼。 “只是...阿爷不在了,我便成了孤儿。从此,我再也吃不到他做的窝窝头,每年生辰时,亦无人再给我送礼物,听不到他讲的故事,他看不到我出嫁的样子...” 小丫头最终没能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虽已猜到结果,但心中仍存一丝希望,以至于这些时日来,只是暗自神伤,人前并未表露。 可当李宣亲口说出事实之时,希望被打破,却让她再难稳住心绪。 李宣握住她的手,肃然将她拥入怀中,拍拍她的后背,想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宣哥哥,我自幼就没了阿爹阿娘,现在连阿爷也不在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她哭得令人心碎。 李宣抱着她,郑重道:“不怕,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阿爷未完成的事儿,由我来完成!我会看着你出嫁,为你遮风挡雨。李宣不死,你郑小樱便无虞,此为血誓。” 郑小樱眼泪婆娑,深有动容道:“宣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嫌弃我是个没人疼的孤儿吗...” “你不是孤儿,从今开始,我是你兄长,亦如汝父。你的一切,皆与我有关,事无巨细。” 他肃然之色,两手轻轻放在郑小樱的肩膀,说道:“但你要记住,人生于世,悲伤、痛苦、失意...在所难免!我们无法令这个世界围着我们转,但可以尽人事,让生活变得更好,得到我们想得到的事物,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 “今日,你有何怨愤与哀伤,都对着这处河面宣泄!但过后,我要你积极地面对往后的日子,做回从前那个精灵可爱,天地不怕的郑小樱。风吹雨打,我皆与你同行,不离不弃!可好?” 郑小樱感动,无言抱着他。 片刻后,这才收住哭泣,抹干眼泪道:“宣哥哥,今天...我真的什么事都可以做吗?” 李宣点头,“是。” “好!” 郑小樱蓦然一笑,忽而推开李宣,快速跃上河边的一块巨石上。 似乎瞬间豁然开朗,回眸轻笑道:“那就让我自己疯一会儿,别拦着我。” 说完,也不顾这河水深浅,就纵身一跃,一头扎进水中。 扑通。 激起河面一阵浪花。 李宣一惊,赶忙跟了过去。 刚想也跟着跳下去,将她捞起来时,又忽然想到,这丫头自幼就是个孩子王一般的存在,虽是女子,却也不比男儿鬼马多端。 料想也是会水性的,而看她那状态,估计是想宣泄一下,并没有要轻生的念头。 犹豫了半分,并没有贸然出手。 顿了顿后,转而笑道:“死丫头,那我不管你了呀。你死就死了,恰好,我可以找另一个...”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李大当家自知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这般脆弱,郑小樱虽经历了亲人离世,但伤心远没有到要轻生的地步。 否则,不会当着李宣的面这么做,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跳河。 而野惯了的小丫头,又怎会不通水性? 思虑之下,李宣便也无谓插手,说了一句玩笑后,就想离开片刻。 谁知,最后“妹妹”那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河对岸就传来一声暴怒:“畜生,你敢走?” 第120章 无耻淫贼! 李宣一怔,抬头望去,却又听扑通一声,对岸边上另有一人纵身跳入了水中,而后快速朝郑小樱落水之处游去。 与此同时,伴随着几声焦急的呼喊:“公子,不可...” 李大当家不觉愣住,此前他忙着开导郑小樱,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却是忽略了河对岸不知何时已来了十几匹快马。 十几人皆是黑衣打扮,个个龙睛虎目,让人一看便知是练家子的人物。 其中一人较为特殊,手持一柄三尺白剑,头上戴着一顶形似斗笠的帽子,帽檐很宽,边上套着紫纱,一直垂到腰部,看不清面容。 而跳入水中之人,则是一名年轻男子,俨然是这伙人的首脑。 刚入水,岸上之人便显得有些焦急。 但不知为何,水中男子在跳水之前,居然愤怒地朝李宣暴喝了一声“畜生”。 “公子不可犯险,救人...让属下来救。” 一名黑衣人迫切之色,刚想跟着跳入河中。 听这话的意思,怕是误以为郑小樱跳河轻生,想出手相救。 而水中那名男子估计身份不凡,手下侍从唯恐生出变故,就想叫回那人。 但还不及动作,就被那名遮住面容的神秘人拦住,道:“莫急,公子自有分寸,他水性甚好。” 黑衣侍卫这才作罢,目光却冷冷盯向李宣,不掩怒色。 李宣却并不着急,他曾听郑小樱自己说过,她的水性很好,自主跳河兴许只是想冷静一下,不会出什么事儿。 反倒诧异于这伙人的身份,不觉有些心生警惕起来。 同时。 水中男子已潜入水中救人,动作倒是极为麻利。 这伙人想必也是刚到,没有听到李宣二人之前的话,只见到郑小樱跳河的一幕,加上最后他的那句玩笑话,以至于产生了某种误会,这才会开口怒斥李宣“畜生”。 这些人该不会以为我俩因为感情纠纷,小樱愤而跳河轻生,而我见死不救,因此怒斥我吧? 心中如是想到,李宣哑然失笑。 他并不认为水中男子会救得到人,郑小樱生于市井,脾性很野,本就是个“孩子王”,怎么轻易溺水? 水中那位贵公子,估计要白忙一场了。 但就在他张口想要解释之时,却见水中男子拖着一脸煞白,似已溺水昏迷的郑小樱正竭力往河滩岸边游。 令李宣没有想到的是,这处河滩的水并不深,郑小樱跳水之前也没有多想。 她一头扎入水中,头朝下,浅滩深度不足以缓冲下跳的力度,令她的脑袋砸到了水底石头上,瞬间昏迷了过去。 若非恰好对岸来了那伙人,又好巧不巧误会二人,贵公子及时下水抢救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李宣赶忙冲入水中,朝郑小樱冲去,惊道:“小樱,你怎么了?” 只是还没冲出几步,对岸蓦然射来一支袖箭,拦住了他的去路。 笃! 精铁箭头的袖箭插入面前地上,箭身犹在轻吟,可见威力不小。 李宣止步,抬手冷视,道:“作甚?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拦我救人?” 对面那名神秘人冷笑道:“救人?刚才那位姑娘跳河时,你为何不救,现在才想起来?哼,无耻畜生,倒是那位姑娘痴心错付,竟蠢到因你而轻生!给我站着别动,否则,便死!” 那人声色俱厉的样子,说完话,便抬手示意身后侍卫时刻戒备。 李宣一愣,这时才意识到对方或许并非什么坏人,只是误会了些什么。 回过神来,刚要开口解释。 这时,水中男子游到岸边,将郑小樱放到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上,着手为其查看伤势。 摸到她头顶起了个包时,脸色一冷,扭头看向李宣,漠然道:“好好一个姑娘,正值妙龄,风华正茂,却因你而伤...你何以忍心?男女情事,旁人本不宜插足,但好歹关乎性命生死,你这畜生因何能见死不救?” “即便你二人之间再无情愫,当也拦住她再说!你枉为七尺男儿!哼,如此狼心狗肺之人,留你何用?我虽不便在西楚杀人,但亦觉留你不得,以免你再伤他人感情。” “阿梓,了结此贼,杀无赦!” 他忽而冷声下令,完全不给李宣任何解释的机会,可见也是个“性情中人”,说杀就杀。 李宣圆目一瞪,立马警惕起来,心中暗骂了一句:卧槽,哪来的小子这么霸道,开口就想杀人? 想着,他侧头看向那人,这时候才发现...对方竟长得英俊非凡,貌比潘安,活脱脱一个美男子。 纵然是同性见了,都不由多看两眼的那种。 而对面的十余黑衣人一听男子这话,二话不说,马上就对着李宣齐射。 嗖嗖嗖! 十几支袖箭雷霆般射来,直取李宣要害。 那名神秘人则拉动手中的马缰,向一边快速骑去。 河道往前几百米处,便有一座石桥。 若不想跳水渡河,从那边过,就是最快。 李宣来不及多想,赶忙闪身躲避,藏于大树后。 巨石上的美男子冷哼一声,收回目光,又探了探郑小樱的脉搏。 眉头一皱间,竟抬手想要按在她的胸上,边动作边自语道:“姑娘,对不住了。你水中昏厥,吞入太多河水。为保你性命,我只能竭力助你吐出河水,并为你换气,恢复呼吸。” “若有得罪之处,实属情非得已,望你醒来...莫要责怪!” 说完,便不再犹豫,开始准备施救。 没多久。 郑小樱就大吐了几口河水,脑中昏沉,眼皮蹙动了一下,似有醒转的迹象。 而美男子为求保险,并没有停止动作,俯身嘟嘴,就要亲上去。 正在这时,小丫头醒了,睁眼的刹那见到一张嘴正在“咬来”,不及多想,就本能地大叫一声:“啊...你是谁?你要干嘛?无耻淫贼,去死!” 说着,她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 推开他的同时,更抬脚踢去... 李宣听到郑小樱大叫,心中着急,唯恐妹妹有事。 趁着对岸黑衣人准备下一轮袖箭之际,闪身往河边密林冲去,快速从怀中掏出一枚响箭朝空中疾射。 等到重新找到掩护之后,才高声喊道:“不管你们是何人,吾妹若伤分毫,定让尔等死无全尸!” 话声刚落,响箭在空中炸响。 三四里之外,虎威军大营中。 刚刚将苏星平送入军帐严密看管的六麻子和王二棒,察觉到空中的响箭信号,皆是一惊: “是奔雷响箭!不好,少帅有危险。虎威军,集结!” 第121章 神秘女子! 下一刻。 随着六麻子的一声大喊,虎威营中霎时间鼓声大作,无数士兵鱼贯而出,翻身上马,迅速集结。 时至今日的虎威军,虽已不复当年鼎盛,十年前的那场屠杀之后,剩余的残兵只有数千人。 且大部分都留在了平洲,跟随李宣前往京都的亲兵只有百余个,但人少,阵势也不弱,临时反应也极为迅捷。 没几下功夫,除了留守大营的几十人之外,其余的皆在六麻子二人的带领下,蜂拥朝响箭的位置奔去。 少帅有事,便是天大的事儿,众将士驰援心切,沿途激起烟尘滚滚。 虎威营与赵紫薇的禁卫营本就相距不远,李宣带着郑小樱去往河边后不久,这丫头也回到了大营中。 按理说公主驾到,怎样都是住在城中最合适,但鉴于苏叶两家已染上不轨之嫌,隐有对赵紫薇不利之意。 为了自身安全,她并没有选择搬进城中,而是留在自己的禁卫亲兵营中。 听到虎威军的动静,原本正与自己的两位闺蜜在大帐中说悄悄话的赵紫薇,及时出门察看,问向身边的侍卫,道:“怎么回事?这些...虎威军风风火火去干嘛?” 在说到“虎威军”时,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本想说“山贼”,但碍于明面上已招安了秋神山,便换了个称谓。 侍卫拱手回道:“回殿下,具体有待查明。只知三里外突起白日响箭后,虎威军...便迅速集结而去。不过,根据崔总兵上呈的情报,那支响箭乃专属于当家人的求援信号。此箭一出,便是秋神山五大当家遇险。” “求援箭?” 赵紫薇美目一凝,沉声疑惑道。 刚想多说些什么,一旁的柳大小姐听了,却蓦然惊道:“什么?秋神山五大当家,除了王爷之外,都留在了平洲。此时求援信号出现,那就只能是王爷遇险了呀...” 皇甫萱挽着柳栖凤的手臂,听后目光一闪,也跟着开口道:“求援?也就是要打架的意思咯?好呀,有热闹看,咱们也去瞧瞧?我最喜欢看打架了。” 柳栖凤望了她一眼,苦笑:“阿萱,你...怎的一副男子脾性?哪有女孩子喜欢看打架的?” 说着,又扭头对赵紫薇接道:“殿下,王爷有事,咱们可不能不管啊。要不,带人去看看?” 赵紫薇脸色一沉,点头道:“来人,命禁卫营集结,跟着虎威军。本宫倒要看看,是何人敢公然闹事!” 她并没有多少犹豫,就果断下令出兵。 倒不是说...经过这月余的接触与前几日的救命之恩,让赵紫薇对李宣产生了极大的改观,见到对方有难,便想出手相助。 而是因为,她深知此时李宣不能有任何差池发生,否则,赵义匡可能就无法活着回来。 要知道的一点是,此时的赵太子殿下仍在虎威军的掌控之中,且下落不明。 若李宣在苏县遭遇不测,虎威军一怒之下宰了赵太子为李宣陪葬,后果是她无法承受的。 因此,即便没有柳栖凤的劝说,她也会出兵赶去。 片刻后。 三女领着千余禁卫,浩浩荡荡跟去。 另一边的河畔树下。 李宣威胁了一句后,并没有任何等待,从腰间抽出一柄防身短刀,刚想现身伺机救下郑小樱。 河对岸虽站着十余名黑衣人,时刻对他进行狙击。 但黑衣人腕上的袖箭毕竟有限,只要现身诱使他们射光身上的箭矢,趁着黑衣人渡河的间隙,他就能找到机会救人。 即使他找不到机会,也可拖住对方的攻势,等待虎威军增援的到来。 三四里的距离,营中将士不出一刻钟时间,便可快马赶到。 只是,还不及出手,就猛然听见巨石处传来一个响亮的巴掌声,紧接着...如杀猪般的哀嚎声骤起。 令李大当家不由大惊失色,不过转瞬却又冷静下来,满脸诧异。 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居然是一个男声发出来的... 换言之,呼救的并非郑小樱,倒是让李宣意外不已。 巨石之上。 醒来发现自己即将被“轻薄”的郑小樱,惊呼一声后,二话不说,便甩手扇了那位美男子一巴掌。 而后,似乎仍觉得不足以震慑眼前这位长得极为好看的英俊登徒子,于是又抬脚用膝盖往对方的下身狠狠撞了一下... 无可厚非,小丫头一时慌张,并不知道对方是在救助自己,出手倒是有些狠了。 美男子顿时面如紫茄,表情蓦然凝固,下一秒就捂着痛处大叫起来。 李宣悄悄从树身后冒出头,眼见那美男子犹如一条被掐断了半截身子的蚯蚓般躺在巨石上哀嚎,不觉眼前一亮。 好机会! 小樱这丫头还挺狠,居然踢了那小白脸的子孙根,男人最痛啊... 想想,李宣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毫无疑问,这是个营救的大好时机。 那美男子疼痛难忍,暂时无法钳制郑小樱,这时候若他能及时出手要了那厮的命,便可解了她的危机。 且先不管这伙人是否有恶意,既然美男子先生对黑衣侍卫下了死命令,那李宣倒也不必跟他们客气! 一念至此。 李宣心中一狠,握紧手中短刀,趁势一个滚地之间,短刀出手掷向美男子,同时向郑小樱大喊道:“小樱,快跑。” 笃笃笃! 他滚地出手的刹那,对岸的黑衣侍卫亦同时射出袖箭,惊险从他身边划过。 呼! 短刀划空而去,直取巨石上的美男子。 美男子先生要害受伤,疼得龇牙咧嘴,俨然顾及不到身边正发生的危险,更谈不上警觉、闪躲。 而郑小樱听到李宣的话,扭头喊了一声“哥”,也不做迟疑,起身就朝李宣跑去。 对岸的黑衣侍卫见状,猛然惊呼起来:“公子...快,保护公子...” 话说之间,十余人收起攻势,纷纷跳入水中朝河滩岸边游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是在美男子哀嚎的同时,李宣就已出手掷出飞刀。 一众黑衣侍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射杀李宣上,却是忽略了美男子有可能会遭遇危险,眼下显得后知后觉,反应有些迟钝。 李宣这一击飞刀,果决而凌厉。 若无意外,即便杀不死美男子,也必能令其重伤。 然,正当他觉得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时,意外却发生了。 此前策马经由石桥过河的那名神秘人及时赶到,还未勒停胯下的马匹,就已飞身而起,手中三尺剑出鞘,铿的一声脱手而去,挡掉了李宣的飞刀。 飞刀被挡开,准心偏移,落入水中。 李宣从地上起身,躲在另一棵树后隐藏,意识到飞刀被神秘人挡掉后,顿感不妙。 此人动作如此神速,身法绝妙,恐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若让他抓住郑小樱,恐会陷入被动。 “无耻狗贼,你居然还敢反击?” 神秘人轻巧落地,显得极为淡定,也不惧怕李宣会再次出手袭击,缓步取回自己佩剑的同时,冷声斥道。 也是这时候,如此近距离的说话,李宣方才从对方的话语声中,察觉到对方是名女子。 第122章 梁国太子? 而且此人说的并非正统的西楚官话,带着些许乡音,似乎乃外邦人士。 她取回佩剑,指向李宣的藏身处,冷漠道:“单凭方才这一刀,你便已不可活命。出来受死,允你一个痛快。” 李宣冷哼一声,又从靴桶中抽出一柄短刃。 身为一名山贼头子,大当家防身用的武器...自然不可能只有一把。 正要现身出手之时,忽听不远处官道上传来阵阵剧烈的马蹄声。 伴随着一众山贼的怒喊,人未到,声先至: “何方宵小敢动我平洲虎威军之人?立即缴械投降,否则杀无赦!” 六麻子一马当先,狂奔而来。 令那神秘女子与李宣不由警觉,双双举目望去。 只见远处官道上烟尘滚滚,大批身穿铠甲的虎威军将士急速赶来,风风火火之势。 区区百余人的队伍,却生生营造出“千军万马”的阵仗。 这是秋神山惯用的一种套路,若非涉及秘密突袭作战,驰援的队伍出动就必先大动干戈,沿途一路叫嚣,把动静闹大。 主要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士气,震慑敌方,先声夺人。 李宣心中一喜,六麻子等人赶来,便说明他彻底占据了主动权。 当下便现身走出,警惕着盯着那名神秘女子,冷笑道:“受死?谁受死还不一定!来的是我的人,识趣的,便束手就擒!兴许,我还能留尔等一命。” 闻言。 黑纱之下,也不知那女子是何神情,但见其放下手中佩剑,可见已有忌惮。 这伙黑衣人只有十几个,就算武艺再高,恐怕也顶不住百余将士的冲击。 硬拼,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正在这时,从巨石上惊慌跑来的郑小樱却蓦然喊了一声:“哥...” 顿时吸引了那女子的目光,她身形微动,略显意外道:“哥?” 李宣听了,暗呼不妙。 郑小樱终究是江湖经验浅薄,这时候属实不该喊这一声。 贸然暴露他俩之间的关系,恐会被那神秘女子抓住,用以要挟李宣。 果不其然! 那女子愣了几秒后,赶在虎威军赶到之前,猛然冲向郑小樱。 李宣微惊,刚想跟着追过去阻止,但为时已晚。 那女子距离郑小樱较近,李宣刚跑出两步,她便已将小丫头钳制住,手中佩剑架起,冷声喝道:“站住!不然,我杀了她!” 郑小樱本就孱弱,被那女子扣住手脉,丝毫没有反抗之力,惶恐地望向李宣,惊道:“宣哥哥...” 与此同时,水中那十几名黑衣侍卫陆续上岸,分出几人去照看仍在哀嚎的美男子后,其余的全数围在神秘女子身旁,抽出腰间长刀与李宣对峙。 李宣面色暗沉,怒道:“放了她!看你们颇有来头的样子,挟持一个小丫头,算什么本事?够胆就冲我来,别拿一个小女孩做挡箭!” 神秘女子却轻笑:“呵呵,那你发响箭叫人,又算什么本事?” “哼,吾妹若有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包括那个小白脸在内,我会先把他剁成肉酱。” 李宣肃然之色,伸手指向了不远处巨石上的美男子。 此人被唤作“公子”,得一众侍卫保护,明显就是这伙人的首脑。 话刚说完。 六麻子就已冲到近前,见到黑衣侍卫只有十余人,先是怒骂了一声:“他娘的,都给我围了!” 而后,才翻身下马来到李宣身边,道:“少帅,你没事吧?樱小姐怎会...” 但没能说完,就被李宣抬手打断,沉声道:“少废话,拿下河边那个小白脸,就地处决!” 李宣说着话,目光却落在神秘女子身上。 “是。” 六麻子应了一声,随后亲自带人冲向河边。 另一队人,则快速将神秘女子围成了铁桶,并缓步逼近,大有一举进攻的态势。 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得过分在意郑小樱的安危,反而会对她不利。 唯有足够强势,方能唬住对方。 而相比之间,李宣在赌...那名神秘女子更加在意“公子”的安危。 “放人!你没有多少时间考虑,我数到十,再不放人,我先杀你那位公子!” 他怒斥道,冷眼盯着面前的女子。 那女子仍旧冷静异常,却是反问:“少帅?你是西楚朝廷的人?” 李宣直接呛道:“废话!我最后问你一遍,放或不放?” 谁知,那女子听了,反倒更显淡定:“既是西楚朝廷之人,那就莫要轻动。如果你不想引起两国纷争的话,便马上下令撤兵。” 说着,摆手收剑回鞘,放开郑小樱,并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金色令牌,沉声接道:“大梁国皇太子驾在此,谁敢擅动?西楚...这是要与我大梁为敌吗?” 她将手中令牌展示在李宣面前,随后转身看向了巨石上的那名美男子。 令牌铸金而成,制作极为精美,正面刻着“暗厂”二字,想必是代表此女的身份出处。 闻言。 李宣不由一愣,道:“大梁皇太子,皇甫俊?” 这位外邦储君之名,在西楚国内...可谓是如雷贯耳,无形间比赵义匡这个本国太子更加为百姓熟知。 而皇甫俊与西楚皇室的渊源颇深,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楚京公主府外的那个雪夜... 第123章 情种,没脸婆? 李宣虽对这位大梁太子不甚熟悉,但经过出行的近月的时间,倒也听说了他的一些轶事。 两年前的那一夜,楚京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皇甫俊仅披着一件貂皮披风,手撑油纸伞,便站在赵紫薇的公主府在站了一夜,只为求得美人现身,与之泛舟城外南湖... 只是...当时正值严冬,落雪千里,城外南湖已遭冰封,谈何泛舟湖上?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紫薇并没有答应他,断然拒绝走出公主府,而这厮居然拒不离开,扬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佳人拒绝...不过是还没看到他的诚心,便执意守在府外,一夜不动,任是谁人都拉不走。 可见对赵紫薇情根深种,有那么一丝无脑舔狗那味儿,甚至于有些愚蠢。 梁太子殿下因此受了一夜寒风,差点被冻成冰雕,若非第二天赵紫薇早起上朝时,接到侍卫禀报后,强行派人将之带离,估计...大梁国已然易储。 最初听闻这个轶事时,李宣就大为疑惑,这位美男既然能被封为太子,当也说明他并非愚笨,因为会在大冷冬天邀人泛舟湖上? 邀就邀了,人家已经拒绝,他居然还执行不走,险些把自己冻死?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恐怕实际情况另有隐晦,皇甫俊当时的坚持或许另有原因。 但这并不妨碍楚京百姓自己杜撰,揣测这位外邦储君的真实用意,并将此事传为佳话。 而在有些人眼中,皇甫俊痴心款款,为博美人动心,不惜一夜站桩,诚心可鉴,值得称颂。 同时,在另一些人眼中却也是个荒唐之举。 堂堂储君当以家社稷为重,因何能为情所困,行此无脑行径? 因此,自那夜后,皇甫俊便被紧急召回了梁国,无诏不得离开梁都。 据说,梁帝得知后是大为震怒,差点没废了他,更下旨训诫了包括梁国皇后在内的一干关系人物,说是...对太子管教失度,人前不识大体,有违储君之责。 两年来,皇甫俊被深锁梁都,再难踏足西楚境内。 但有关于他在楚京求学时的种种事迹,却越传越神,加上他天生俊俏,英朗不凡,本就虏获了许多懵懂少女的春心。 在西楚国内倒也人气越来越来盛,众百姓不识本国太子赵义匡,却无人不识当年那位情种俏郎君...皇甫俊! 此番,若非西楚皇帝举办五朝盛会,邀请五国来使,这货的禁足令怕是还不能解除。 赵彻原本邀请的是五国皇帝与会,但由于大晟皇帝年迈,已不堪长途奔波,就改成储君代行。 另外四国得到消息后,知道大晟只来个太子,便也改成由储君出使,以此匹配大晟国的来使等级。 在古代,皇帝与储君的地位差也是尤为巨大的。 权力没有移交之前,即便是候任君上,那也是低一等的臣子。 大晟既然只派来一个“臣子”,那四国皇帝也就没有亲自出使的必要,转而改成同样级别的“臣子”来使。 这倒也无可厚非。 但这无形间,就相当于解了皇甫俊的禁足令,让他重新有机会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这还没到预定的出使日期,就早早的来到西楚。 得知赵紫薇身在平洲剿匪之后,他急于相助,抛下自己的九妹,带人前往平洲赵紫薇。 谁知,刚到就听说平洲匪患没了,却多了一个魏王,赵紫薇已离开多日。 皇甫俊纳闷之余,刻不停歇又是快马加鞭追赶,好不容易快赶上赵紫薇的行程,没想到在这处河边休整的间隙,却忽见一对情侣因琐事“争吵”,女的愤而跳河轻生,男的却视而不见,非但没有搭救,反而甩袖离去? 这一幕,放在一个“爱情大过天”的情种眼中,如何能看得过去? 皇甫俊大怒,连问都不问,就第一时间斥责,并跳水救人,更下令对李宣动手,这才有了眼前的对峙。 只是...令梁太子殿下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他好心救人,且出手帮那位小姑娘教训负心汉,不惜自降身份亲自为她人工呼吸。 对方醒来后,却挥手相向,还差点断了他的命根...属实也是意料之外。 此时。 听到面前这个神秘的“暗厂女子”自称梁国身份,直指被郑小樱踢伤的美男子就是大梁储君,更拿出了令牌。 李宣颇感震惊,但并没贸然选择相信,堂堂一国太子出行,身边怎会只有区区十几名侍卫? 便冷笑道:“梁国太子?你说我就信啊?我还说我是玉皇大帝呢,你信否?废话少说,缴械投降再说!孰真孰假,本王自会求证。” 话说之间,随着神秘女子的收剑,郑小樱慌忙跑回李宣身边,紧张地躲在他身后,轻声道:“哥...他们是谁?石头上那个小白脸竟然想轻薄我...哎呀,我的头...刚才我在水下,好像碰到石头了...” 她皱着眉,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包。 李宣拍了拍她的手,轻声一笑,刚想说话。 神秘女子蓦然开口道:“你自称本王?西楚国平定内乱不久,楚帝膝下亦只有一子一女,其朝中同室亲王皆有四旬以上,没你这么年轻。而十年来,也并没有听说西楚新立了什么异性王爵。” “倒是我们刚从平洲过来,听闻楚帝刚对平洲改制,新设了一个魏王...你便是李宣,曾经那个山贼头子?” 李宣稍显诧异,似乎想不到眼前这个黑纱女子竟仅凭两个字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顿了顿后,回道:“你倒是不笨,那还等什么?缴械吧,或者想死?” 神秘女子哼道:“哼,缴械?且不说你这个魏王之名,来得并不光彩,你心知肚明。就算你真有成为西楚魏王的本事,也莫敢说让我大梁少君缴械!你们***呢?去通传,她若来此,自能证明我朝少君身份。” “而你...将会为你此番举动付出代价!” 李宣却不想听她多说,腹诽道:“你这没脸婆废话还真多,不降是吧?行!” 说着,他直接高喊:“麻子,都给我拿下。除了那个小白脸,其余人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神秘女子一听,登时一怒,斥道:“你...说谁是没脸婆?” 李宣淡笑道:“你啊,你若非没脸,为何戴着面纱?” 而后,又侧头看向身边的王二棒,接道:“棒子,这个没脸婆赏给你了,生死你来决定。” “得令!弟兄们,上!” 王二棒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这还是大当家第一次赏他女子,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当下就抽刀冲了过去,直扑那名神秘女子。 第124章 无脑怪,让本王看看你有多丑! “干他娘的!” 秋神山所部虽是军士出身,但毕竟做了十年的山贼,多少染上了些匪气。 随着人群中某人大呼一声,众将士迅速缩小包围圈,凶猛朝神秘女子冲去。 王二棒首当其冲,第一个冲在最前面,想在李宣面前表现一下,也正好抢下大当家赏给他的女子。 本以为只是个女子,纵然会些拳脚,王二棒也不至于不敌。 可谁知,这货带头冲去,还没冲到那女子面前,就被对方一个冲刺,一脚踢在前胸上,狠狠倒飞了几米远。 只见那女子怒哼一声,面对数十人的围攻,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先手出击,一下子踢倒了王二棒。 令身旁众人不觉愣住。 很难想象,一介看似孱弱的女流竟有如此爆发力,一击之下,竟将颇有身板的二棒子给踹飞... 李宣一惊,瞪大了眼睛,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敢情这没脸婆是个硬茬子? 方才她拿出一枚梁国的暗厂令牌,李大当家就断定此人绝非寻常女子,却也想不到对方的武艺如此高强,一脚踢飞六尺壮汉? 看来...这梁国暗厂之人不可小觑啊。 他暗暗想到,刚想支开身旁的郑小樱,以免她有危险。 又见那女子出剑逼退数人之后,快步朝他袭来,手中白剑直指李宣咽喉,身上披风一舞间,三枚细长的透骨钉闪电飞来,凌厉之势。 李宣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赶忙推开郑小樱,对身旁的侍卫大呼道:“保护樱小姐。” 而后,快速闪退一侧。 笃笃笃。 三枚透骨钉惊险从他身侧划过,钉入身后的大树身上,直没其中,可见此女释放暗器的力道斐然。 李宣目光一滞,暗道此女非但有些本事,而且深谙应变之道。 自知在虎威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硬拼死战毫无胜算,反而会令皇甫俊陷入危机。 最好的办法便是,雷霆之间拿下李宣作为人质,方有化险为夷的可能。 否则,就当真会被剁成肉酱。 因此,一脚踢飞王二棒之后,她并未迟疑,也没再搬出梁国储君护卫的身份进行威慑,改为闪电突袭李宣这个“贼首”。 只要能拿下李宣,虎威军必然投鼠忌器。 李宣倒也看出了她的意图,快速从身后军士的手中抢过一柄战刀后,怒笑道:“好你个没脸婆,下手还真是毒辣,要不是本王闪得快,身上岂非被你射出三个洞?敢情你是想拼命啊,那便无需跟你客气了!” 说完,也丝毫不含糊,持刀就斩了过去。 那女子暗哼,亦不示弱,抬剑迎上。 围在身旁的士兵见大当家亲自出马,似有默契般按兵不动,在李宣没有露出败迹之前,倒也没有群起攻之。 毕竟在他们看来,眼前只是个女子,大当家岂有处理不来的道理? 哪曾想... 哐哐哐,二人对了几刀之后,迅速闪退一边,竟是势均力敌的态势。 那女子虽看似孱弱,但剑法精妙绝伦,攻守有序,且快剑如风,凌厉且阴毒。 李宣凭借着力量上的优势与前身的身体记忆,竟也才勉强与之平分秋色。 这小娘们,有点货啊... 李宣内心惊叹,低头一望之际。 却见胸前的衣物,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虽不伤皮肉,但足以可见此女不凡。 这要是再深入一点,估计李宣就得受伤。 “好一个没脸婆,你虽戴着面纱,没脸见人,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不错,值得本王认真!” 他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瞬间提起十分警惕之心,刚想再次冲杀过去。 正在这时,远处官道上再次响起了马蹄声,伴随着沉重的号角声:“呜...” 却是禁卫营的冲锋号角。 赵紫薇带人赶到,一见虎威军已摆出了进攻的架势,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也下令禁卫快速出击。 相比于虎威军,禁卫营的人数更多,装备更加精良,训练有素,行动速度也更快。 没眨眼的功夫,千人禁卫就已入场,控制了整个局面。 令在场所有人都不觉一愕。 排头的崔玉阳策马来到近前,威风凛凛道:“羽林禁卫军在此,西楚***殿下驾到,虎威军因何动武?黑衣者是何身份,速速报来。擅动者,斩!” 崔总兵本无权指挥禁卫,但鉴于平洲已成藩王封地,他与骆春得离任返回京都候命。 一路同行,赵紫薇见他颇有将才,且忠心,便暂时让他接管禁卫营,也算是对崔玉阳的一种看重。 要知道的一点是,禁卫营的兵权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人就可以拿到的。 李宣见状,收住攻势,不惊反喜,朝那女子看去一眼,黠笑道:“没脸婆,听见了吗?本王的援兵又来了,还想负隅顽抗?赶紧弃械投降,把你的面纱摘了,让本王看看你长着什么鬼样子,竟没脸见人。” 他笑着将手中的三尺战刀扛在肩上,也不再惧怕那女子会突然袭击,一脸痞相的样子。 那女子一怒,斥道:“狗贼,你敢在叫一声没脸婆看看,我杀了你...” 说着,就要再次出剑。 但不知为何又生生顿住,沉默了几秒后,蓦然改口道:“哼,那你就看好了,他们是帮你,还是帮我!” 话刚说完,便立即收剑,面向人群远处的崔玉阳,沉声接道:“这位将军,我乃大梁监察司暗厂银衣使,云梓...” 话没说完,她忽而生生顿住,再难吐出半个字。 只因...正当她拱手冲崔玉阳自我介绍之时,李大当家很不讲“武德”的冲过来,用刀架在她脖子上,并闪电夺走了她手中的佩剑。 而她万难想到眼前这个王爷...居然敢当着禁卫的面搞偷袭? 简直可恶! “别动!动一下,我割了你的头!” 李宣阴笑的声音传来。 兵不厌诈,在对自己不善的人面前讲武德,在他看来,那是自取灭亡。 最重要的还是占据主动,哪管你那么多规矩? “狗贼,你...” 云梓气急了,刚想怒骂。 却被李宣打断道:“我什么?你居然还敢骂本王狗贼?兵不厌诈,懂不懂?亏你还自称什么梁国监察司暗厂银衣使,听着倒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很无脑啊。禁卫一来,你应该更加小心戒备才对,竟还敢背对着我?” “依我看啊,你非但是个没脸婆,还是个无脑怪!面纱揭开,让本王看看你有多丑!” 话说之间,便已快速摘掉了云梓的黑纱帽。 他动作极快,几乎没给云梓反应的时间,就拍掉了她头上的面纱。 “啊...” 云梓下意识地大叫一声,显得极为惊慌,想要出手阻止时已经晚了。 在场上百号人见状,纷纷朝她投来目光,而后不觉全数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云梓出乎意料的慌乱,霎时面白如霜,手足无措数秒后,竟转身把脸埋到李宣胸前,用李宣胸前的衣服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似乎极为忌讳被人看到容貌。 俨然忘了她脖子上还架着一柄刀,狠狠怒道:“狗贼,你敢摘我面纱?我必杀你!” 李宣也呆了,这没脸婆怎么回事? 是长得太丑了,不敢让人看? 但她胆子也太大了吧,不敢让人看也就罢了,竟还敢往我怀里扑? 这是丑得惊天动地吗? 让我看看! 想着,李宣也不顾她阻拦,出手顶开她的头,硬要去看她的脸。 下一秒,却双目暴突,惊道:“我草...” 第125章 容微臣将之就地正法! 李大当家惊呆。 只因面前女子清秀美丽,非但没有半分见不得人的样子,反而是貌若天仙... 谈不上宫阙仙女之流,却也是人间少有的标准级别,相比于赵紫薇、柳栖凤那样的高贵之美,则突显出另一番气质。 美目轻颜,不施粉黛,俏丽端庄。 简而言之,便是漂亮得更接地气,而又耐看的那种。 前世见惯了各种高科技美颜,以及各种医美狠活儿塑造出来的靓丽美女,此番乍看之下,这位纯天然清雅的云梓姑娘竟给李宣眼前一亮的既视感。 与赵、柳两位大美女的那种华贵雍容之美多有不同,云梓更显清新。 可就这么一副惹人青睐的容颜,云梓又为何要戴着面纱呢? 李宣愣了几秒,目光恍若被锁定在云梓的天使面容之上,莫名迟滞起来。 云梓却大怒不已,俏脸一扭之间,粗暴地将她推开,吼道:“狗贼,你看什么?” 那本是一句喝斥的话,但不知是否被李宣如此当面看着有些羞涩,说出来的话...竟似带着浅浅的娇嗔。 令人听了,不觉是恼怒,反有种撒娇的错觉。 而后,便迅速闪身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黑纱帽,重新遮住容貌。 “我杀了你,你敢看我容貌...” 云梓带回面纱,显得更怒,铿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另一把短剑,就要刺向李宣。 李宣被她推开,后退了两步,一见对方戴好黑纱,反手就想杀人,刚要反应。 随后与赵紫薇赶来的皇甫萱听到云梓说话的声音,顿时警惕,讶然自语了一句:“这是阿梓姐姐的声音?她和阿兄赶到了?” 说完,当即翻身下马,高声接道:“是阿梓姐姐吗?” 云梓听见她的声音,手上前刺的动作立止,回身朝远处望去,确认是皇甫萱后,冷哼怒瞪了李宣一眼,应道:“九殿下,是我。” 这才收剑走去。 围困的一众虎威军见此,倒也确认云梓当真与梁国皇室有关系,且禁卫营已到,这一架是打不起来了,便自动让开一条道。 二女见面,皆略显惊喜。 云梓当先跪下行了一礼,道:“微臣云梓,见过九公主殿下。” 皇甫萱将她扶起,“阿梓姐姐不必多礼,阿兄呢?你为何会与这群山贼起冲突?” 云梓闻言,似乎这时候方才想起那位被围在河边巨石上的美男子,一惊道:“太子殿下他...” 但话刚说了一半,就听见身后传来话语声:“少帅,这小白脸如何处理?估计他还真是大梁太子。” 六麻子架着几名梁国黑衣侍卫与皇甫俊来到李宣面前,开口道。 李宣将手中长刀交给身边人,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迟疑了几秒后,佯装恼怒道:“大胆!什么小白脸?那是梁国太子殿下,不得无礼!快放了皇甫太子,跟他道歉。” “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料想太子殿下是不会怪罪的。” 他说着话,目光瞄向仍捂着下身呻吟,面色发紫的皇甫俊。 六麻子一呆,虽明知李宣让他道歉是有额外的考虑,但听了亦是不免愕然。 在他的印象之中,少帅甚少会与人道歉。 “是。” 顿了顿,六麻子应声道:“都听见了吗?放了皇甫太子与诸位梁国弟兄。” 一众虎威军将士当即收刀,松开对皇甫俊几人的束缚。 六麻子俯身,尽量露出一抹和善之笑,道:“皇甫太子,对不住了。方才是我们虎威军不对,还请不要见怪啊。” 几名梁国侍卫却一副不想接受的模样,挡开六麻子的搀扶,冷声道:“滚!此事,尔等若无交代,我朝定不会善罢甘休!” 另一边的云梓,亦是大怒。 先是伸手指了指人群中的李宣,而后对皇甫萱,说道:“九殿下,便是此子和他的人伤了太子...” 她恶狠狠之色,看似不单怒于“公事”,更怒于私怨。 这个狗贼居然公然拍掉她的黑纱帽,令她的真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且还称她为没脸婆、无脑怪? 云梓是半点都不想忍,刚才若不是听到皇甫萱的喊声,早已不顾代价地冲过去与李宣死战。 别人或许不知道,她自己却非常清楚被人揭掉面纱,真容暴露的后果是什么... 皇甫萱抬眼望向李宣,目光中逐渐透露出冷色,“怎么回事?” 云梓刚要回话。 李宣就已笑着迈步走来,高声回道:“都是误会一场,大梁九公主殿下可否容本王亲自解释?” 皇甫萱面有怒色,还未表态。 云梓就厉声斥道:“误会?我朝太子路过,好心出手相救,却反遭尔等袭击受伤,你还敢自称误会?若非有少君救助,汝妹岂非已经溺水而亡?” 李宣淡定道:“这倒是实话,但你们不问缘由,未标明身份,就想先对我下手,不也有错吗?” “我们一到,便见到汝妹跳水,似在轻生。而你甩袖便走,还扬言不管,大有袖手旁观之意。少君不明内情,出声喝斥,有何过错?再者,我们不问,你亦可自行解释!” “但你们不给机会啊,皇甫太子刚把人救起,就下令杀我,我怎么解释?” “哼,那你也不必立马发响箭求援!” “可你们都要放箭杀我了,我还能站着给你们杀不成?是你,你会这么蠢吗?” “强词夺理!说到底,你这狗贼就是在推卸责任!总之,少君伤于尔等之手,尔等就难辞其咎!” 云梓强行道,转向皇甫萱,阴沉着脸,“九殿下,此贼胆大妄为,致使少君负伤,罪大恶极,请容微臣将之就地正法!” 话刚说完。 云梓像已无法克制,没等皇甫萱回复,就再次拔剑朝李宣冲来。 李宣仍旧淡定,杵在原地不动,仿佛断定云梓无法近身。 六麻子听此,闪身挡在李宣身前,冷声道:“还敢动手?虎威军,列阵!” 百余虎威军将士迅速动作,结成盾牌阵,将李宣严密保护起来。 弓弩队拉满弓弦,直指云梓和皇甫萱二人,场面蓦然变得剑拔弩张。 第126章 情敌来了? “再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六麻子沉声冷斥。 “退!” 排头的数十盾牌兵亦齐声震慑,并缓步向前,攻守皆备,显示出极高的军事素养。 李宣轻笑,摆手示意弓弩手收势,自知打不起来,便无谓令众将士大摆阵仗。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云梓与皇甫萱的个人武艺再高,也无法轻易冲破军阵的防护。 更何况,皇甫俊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二女若非蠢钝至极,就必知进退,即时收手。 没有禁卫营的相助,单凭大梁这十余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李宣等人造成威胁。 云梓止住冲势,冷眼怒视李宣,面对虎威军的逼近,却也不曾露出丝毫胆怯。 不得不说的是,这位大梁监察司麾下的云银衣...胆色不让须眉。 正在这时,姗姗来迟的赵紫薇冷喝一声:“都给本宫住手!” 一声令下,她身后的禁卫营顺势而动,同样快速结阵,挡在虎威军与云梓二女中间,严防双方擦枪走火。 皇甫萱见状,回身走向赵紫薇,道:“紫薇姐姐,这个山贼绑了阿兄,你快命人把他拿下!” 几天前,城外初见之时。 经过赵紫薇的告知,皇甫萱倒也得知了李宣出身草莽的身份。 赵紫薇未及说话,身后的柳栖凤愕然之间,忙道:“阿萱莫要急躁,王爷并非鲁莽之人,此间必有误会,且先冷静。” 说着,又上前悄悄扯了扯赵紫薇的衣襟,隐晦地摇了摇头,似在暗示她莫要轻易对虎威军出手。 云梓跟着说道:“紫薇殿下还请为少君主持公道!” 赵紫薇犹豫了半分,目光微微流转,道:“阿萱稍安勿躁,若真是虎威军与李宣刻意加害,意图不轨,本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当务之急,是将少君送回营中疗伤要紧!” “李宣,马上交还皇甫少君。虎威军退下,否则以谋逆论处!” 她远远朝着李宣喊话道。 虎威军闻言,倒是停止了逼近,但并没有散去的迹象。 前朝虎威军,以“李氏”为番号,素来只听命于李氏族人。 十年前如是,今日亦同。 换言之,没有李宣的命令,纵然是赵紫薇这个监国公主发话,也无法使动他们。 六麻子凑近了几步,对李宣说道:“少帅,你的意思?” 李宣轻笑,瞟了他一眼,“没听见公主的话吗?把皇甫少君和他的人请回去,不可怠慢。虎威军听令,收队!” “是。” 众将士这才缓步撤掉防御,推到李宣身后整齐列队。 李宣淡定自若,排众而出,刚想说些什么。 赵紫薇派人接回皇甫俊后,却抢先道:“废话少说,随本宫回营把事情说清楚!若是你不对,就自行给皇甫少君一个交代,本宫不会偏袒于你!” 本以为李宣不会轻易顺从,谁知他竟干脆点头道:“好,公主先回,本王随后就到。” 倒是让她颇感意外,但无谓多言。 拉过皇甫萱的手,又给了云梓一个暗示的眼神后,转身离去。 同一时间。 随着赵紫薇离开,禁卫营也跟着快速回撤。 待千余人队伍潮涌退去后,李宣先是叫来了郑小樱,确认她并无大碍,这才传令收兵回营,速度不紧不慢。 途中。 三人骑马并进,六麻子不由开口问了一句:“少帅,看他们刚才的紧张态势,那小白脸估计真是大梁的少君皇甫俊无疑了。只是...此番出了这档子事儿,咱们与朝廷的恩怨未决,又与大梁坏了关系,恐怕日后得有些麻烦了。” “却不知,少帅想如何处置?” 李宣笑而不语。 倒是王二棒先答了一句:“管他的!这不该得罪都得罪了,还能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大不了咱们再次进山为匪,咱们连西楚皇太子都敢绑,还怕多他大梁一个敌人?” “是吧?少帅。” 李宣道:“二棒说得对!多方树敌,原则上虽不利于咱们的长远发展。但若避无可避,便只能兵来将挡了。” 六麻子淡笑:“倒也是。而且赵义匡仍在我们手中,即便过错在我们,赵紫薇不加维护,料想也不敢对我们动手。但...少帅因何会与梁国少君产生冲突,他又为何受伤?” 刚才云梓在时,虽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但听在众人耳中,却也不甚清楚。 关键是皇甫俊为何会受伤,又为何伤在那个地方... 李宣苦笑一声,自觉有些荒诞,但仍是不胜其烦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王二棒听后,哑然失笑道:“这...算不算是那皇甫俊咎由自取?他见到樱姑娘跳水,即便有救人之心,没有问清楚之前,当也不该贸然下令动手。而樱姑娘此举...倒也是本能反应,无可厚非。真正说起来,实属误会一场啊。” 六麻子也笑道:“是啊。我若是樱姑娘,醒来发现有个陌生男人要亲我,不明情况之下,亦会出手反击。但她下手还真是刁钻,也不知有没有把皇甫俊给踢绝后了,哈哈...” 二人顿时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稍顿后,李宣摆手道:“行了,少说两句。梁国人不问而动手,虽有些鲁莽。但不可否认的是,若没有皇甫俊出手,阿樱那丫头估计得出事。单凭这点,咱们就欠对方一个人情。” “因此,若能和平处理此事,不起冲突,是最好的结果。但见那皇甫俊下令之时,杀伐果决,估计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 六麻子道:“这些年咱们深居山中,消息相对闭塞,对西楚周边五国的朝局形势...更是知之甚少。有关这位梁国少君的消息,也大多是道听途说而来。但虽是坊间传闻,有一点却似乎假不了。” 李宣扭头道:“哪点?” “他钟情于咱们这位***殿下呀,而且是陷得极深,无法自拔的那种。” 六麻子浅笑。 王二棒听了,目光蓦然一动:“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这么说来,他岂非就是少帅的情敌?” 李宣眉头一皱:“情敌?” “对啊,这厮对赵紫薇情根深种,而咱们为了久留京城,少帅你又不得不做赵紫薇的假驸马。皇甫俊若得知此事,岂能受得了?必会设法搅黄!那你二人不是情敌关系,是什么?至少皇甫俊自己会这么认为,而他一旦如此认定,咱们想化干戈为玉帛,几乎不可能成事。” 王二棒苦笑道。 第127章 九公主的要求... “这么说来,那还真是了。” 李宣不禁失笑。 严格来讲,虎威军这次进京,只有两个目的。 其一,让李宣接受册封成为魏王,并暗查当年虎威军被屠杀之事,揪出幕后主使。 其二,当年李仕泯撤离时,将前朝的国库搬空,那些金银现在就藏在楚京附近。他们要运回这些钱财,大力发展平洲,逍遥快活。 而要想完成这两个目标,先决条件就是得成为赵紫薇的驸马。 得了驸马之名,才有借口长时间逗留京都。 但要成为赵紫薇的夫婿谈何容易? 且不谈朝中各大权贵会伺机阻挠,梁国太子皇甫俊第一个就不答应。 虽说二人已经谋划好,只做假夫妻,各取所需之后便会散伙。 不过即便如此,皇甫俊在知道内情的情况下,恐怕也不会轻易答应他们俩做什么假夫妻。 那么,李宣与皇甫俊日后会演变成情敌,也就可以预见。 六麻子眉头一皱,道:“那咋办?看那样子,皇甫俊受伤...梁国人可气得不轻,这事儿肯定不会轻易过去。而严格说来,皇甫俊是为了救人而来,樱姑娘也确实因他出手,方才活了下来。” “虽说...是他先开口下令对少帅动手,但好说歹说,事情也是因我们而起,小有理亏啊。关键是...他伤于樱小姐之手。梁国人必会让少帅给出一个交代,而以赵紫薇的脾性,樱小姐必会遭遇重罚。” 李宣闻言点头,沉思了一下后,道:“嗯。确实不太好办,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缓和。重点,还是得看皇甫俊的态度。” 王二棒接话道:“少帅心中已有对策?” 李宣又沉默了片刻,回道:“算是吧,走,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来到禁卫军大营。 赵紫薇的营帐前,梁国侍卫一个个怒眼盯着李宣,恨不得立马将他乱刀砍死的样子,眼中尽是杀气。 无可厚非,身为储君的贴身侍卫,皇甫俊在他们眼皮底下被人伤了,对他们来讲俨然是一种失职,也算是一种变相“折辱”。 堂堂梁国禁卫到了西楚境内,竟让储君在他们的保护下,被山贼袭击受伤,面子上总归挂不住。 此事若传到梁国朝中,估计这些人都难逃责罚,又怎会不怒? 李宣自动选择漠视那些人杀人般的目光,先是让人将郑小樱送回了虎威军营,并严密保护起来。 而后,这才只身走进禁卫军中帐。 按理说,虽事起误会,但要想妥善处理此事,压下梁国人的怒火,郑小樱这个当事人不能不在场。 不过念及这丫头刚摒除了亲人离世的心结,未免遭受梁国人的威慑又添心病,李宣便刻意让她回避。 既然选择了成为小丫头的哥哥,那他出面替她扛下此事,倒也是应该。 刚进门。 就见到皇甫萱一脸怒色地冲来,直指李宣道:“狗贼,尔等敢行凶伤了我阿兄,此事若不能给我朝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必杀尽你虎威军!动手之人呢?把她交出来,我允你速死!” 她怒火朝天之色,若非柳栖凤在身后拼命拉着,怕是要直接对李宣动手。 赵紫薇满脸暗沉,也小有微怒。 自知此事可大可小,处理不好,恐会影响两国邦交,乃至兵戎相见。 皇甫俊两兄妹为了出使而来,本带着善意,却阴差阳错之下被人伤了要害。 这要没事还好,如果皇甫俊有个三长两短,例如说被太医断定以后无法生子,或者行房有虞,那估计梁国百万铁骑转头就能赶到边境... 皇甫俊乃一国储君,不单代表着他自己,身后亦挂着整个梁国的脸面。 来之前,李宣似有对策,此时倒显得尤为淡定。 面对皇甫萱的怒骂,并未表现过激,目光一扫间,却没见皇甫俊在场。 而隔壁军帐外,围着好几圈侍卫和随军太医,估计这货正在接受诊断。 微微沉默后,便开口道:“九公主稍安勿躁,这本是个误会,谁也不愿发生。当务之急,是要确认皇甫太子的伤势,余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本王既能来此,便是有心要给贵国一个满意的交代,公主又何必恼怒心急?” “至于行凶者...乃是吾妹小樱在慌乱之下,错手击伤了皇甫太子。她年纪尚轻,不宜出面。不管你方有何要求,想做出何等惩罚,皆由我替她承担。如何?” 皇甫萱怒哼道:“由你承担?哼,你不过是个小小山贼,因何会有魏王之名...紫薇姐姐已和我明说。你一介鼠辈山贼,拿什么来承担?” 听此。 李宣也不动怒,微笑道:“公主且先不必管旁的事儿,只要你方能满意,便是皆大欢喜,不是吗?不妨先说说你的要求,兴许本王能承担得起呢?” 皇甫萱盯着他,迟疑了几秒后,美眸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奸计,狡黠道:“哦?你要替她承担?那好啊。我大梁人最重承诺,最讲诚信,且睚眦必报,就讲究一个公平!你妹踢伤了我阿兄哪里,你也得伤哪里!可愿?” 这话说完,令在场之人为之一愕。 要知道,皇甫俊的伤处可是在裆部... 若按照此时皇甫萱口中的“公平”,却想让李宣也受同样的伤,以至公平。 但那地方岂是说踢就踢的? 相比之下,郑小樱只是个小村姑,本就孱弱,没多大的力道。 皇甫萱在梁国却有“女战神”之名,算是个武艺高强的女兵,一脚之力铁定比郑小樱要厉害数倍。 这要是被她踢一脚,还不得“蛋碎”而亡? 李宣愣住,惊讶地望着她,俨然难以想到皇甫萱会有如此要求,微微语塞。 这时。 云梓站了出来,面纱之后的双瞳隐有杀意,拱手面向皇甫萱,道:“九殿下,少君是在微臣手下遇袭,微臣已有失职之罪,当一力为少君讨回公道。这狗贼若愿意承担,还请殿下允我出手。由微臣来踢这一脚!” 李宣瞪大了眼睛,惊道:“你说什么?” 在河滩之时,他可是亲眼目睹过云梓的手段。 王二棒五大三粗的身板,在她全力一击之下,竟飞退了几米远,可见此女比之皇甫萱这个女战神还要暴力。 要是真被她往那儿踢一脚,恐怕...就不是“蛋碎”那么简单了,估计得“蛋融”... 想想就令人飙汗。 皇甫萱听了,却蓦然眼前一亮。 她自知云梓的实力,立马答应道:“好,那就由云梓姐姐出手。” 随即,又看向李宣,阴毒道:“喂,狗贼,你刚才不是说一力承担吗?让阿梓姐姐也踢你一脚,我便自作主张,替阿兄原谅你们了。” 李宣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这两个娘们虽美艳,但心肠竟恶毒如斯? 果然! 古人诚不欺我,越漂亮的女人,心肠越毒! 第128章 无法拒绝的交易! “谢九殿下。” 李宣还未答应,云梓就迫不及待地称谢。 随后,转身看向他,接道:“怎样?你可愿意?该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吧?” 赵紫薇听此,自认为李宣不会答应如此“荒谬”的要求。 即便愿意,她也断要阻止。 只因一点,在赵义匡没有被虎威军放回之前,她都不能让李宣有事。 纵然只是受伤也不行,要不然李宣手下的山贼震怒,砍了赵义匡的脑袋,那就得不偿失。 从***殿下的角度来权衡,可不能为了给梁国少君出气,就枉顾了自家弟弟的安危。 但就在赵紫薇从主位上起身,刚想说话之时。 李宣冷静思考了半分后,却出乎意料地答应道:“好啊,本王既已开金口,自然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你要以牙还牙,也不是不可!但在此之前,可要想清楚了...你们当真要这么做吗?” 这话一出,赵紫薇蓦然一呆。 暗道李宣是不是傻了,竟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她与皇甫兄妹关系甚好,互有了解,自然深知皇甫俊身边这个女侍卫的本事。 真要让云梓踢到那地方一脚,必定做不成男人。 皇甫萱和云梓听了,却若显惊喜的样子。 “你答应了?我没听错吧?你愿意受阿梓姐姐一脚,不反悔?” 皇甫萱诧异而又微喜之色,问道。 李宣干脆点头,笑着道:“不反悔!但九公主刚才说要公平,却不知真假。” 皇甫萱哼道:“本公主一言九鼎,岂会打诳语?自然是真的,你只要受得了阿梓姐姐一脚,此事便算翻篇了。但先说好,生死自负!” “行!九殿下说讲公平就行了,本王就算死于这个没脸婆脚下,也怨不得人。但公平...可没那么简单,当时皇甫少君对吾妹做了什么,本王也要在你身上做什么,那才叫公平!” 李宣忽而黠笑道。 皇甫萱微愣,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妙,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九殿下不知道吗?当时皇甫少君在吾妹身上又摸又亲,还解了她胸前的衣服,吾妹都被他占尽便宜了。既是要公平,我愿受你们一脚,那你们不也得让我...”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言下之意却已经非常明显。 皇甫俊将郑小樱带上岸后,为了救其性命,被迫解开她的衣衫,并按压胸部换气,已有肌肤之亲。 那么按照他此时“公平”的原则,李宣要求也对二女做同样的动作,便显得无可厚非。 潜台词便是:你不要讲公平吗?那皇甫俊当时对郑小樱做出的“人工呼吸”举动,我也要在你身上做,那才叫彻底的公平。 而如此要求,二女又岂会轻易答应? 这要是被李宣按了胸部,又亲几口,即便后面可以踢死李宣泄愤,那也算被他“污”了清白! 恰好,在古人含蓄而迂腐的思维之下,失了名节堪比丢了性命还严重。 李宣料定她们不会轻易答应,这才敢答应这个“公平”的要求。 皇甫萱瞪眼,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怒道:“...休想!你这是混淆概念,本公主说的不是那样的公平...” 李宣眸中泛起一丝异色道:“那公主说的是什么?既不愿答应,那不如让她来?” 他忽然指向了云梓,微微黠笑。 云梓原本容貌姣好,却不知为何时常以黑纱帽遮面,且极为忌讳别人见到她的容貌。 刚才在河边之时,李宣只是略微见过,便隐有难忘的感觉。 云梓听了,也是愕然,随即暴怒:“荒谬!你敢来动我试试看!” 不难看出的是,皇甫萱的脾气并不怎么好,至少自目前为止,给李宣的印象如是。 而相比之下,云梓就更加暴躁,且狠辣,当下听见李宣这么一指,就立刻握住了腰间的刀柄,目光冷冽地盯着他,警惕十足。 生怕李宣真会冲过来,强行给她做人工呼吸一般。 李宣杵在原地不动,摆了摆衣袖道:“哦?看来两位都不大愿意,那就是不愿公平的意思咯?或是做不了决定,不如把皇甫少君叫过来,本王与之当面处理此事。” 说着,他不再理会二女,转向赵紫薇,接道:“殿下,以为如何?” 赵紫薇沉着脸,想了想后,倒也觉得皇甫俊能亲自出面的话,或许更能妥善的了结此事。 眼下这种情况,不论是皇甫萱要对李宣“以牙还牙”,还是李宣想“公平”到底,都对事件的平息没有好处,还有可能越搞越乱。 皇甫俊身为一国太子,在权衡利弊,处事决断方面要比皇甫萱来得更加稳重、得体,而且还是当事人之一,由他亲自出面或许更好。 而他除了下身被踢,小有痛苦之外,倒也没有其他外伤。 若疼痛稍有缓解,亲自与李宣处理此事,倒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 赵紫薇开口道:“可!少君若能亲自处理这起误会,自然是最好的。但前提,是在他伤情无碍的情况下。阿萱,云梓,你二人去看看,询问少君的意见。” 皇甫萱二人怒视着李宣,显然不愿离开,但听赵紫薇发话,也是不好拒绝。 顿了顿后,相继走出大帐。 赵紫薇随后又摆手令退了帐内的一众侍者,独留李宣一人。 李宣看出她想说悄悄话,笑道:“殿下有话要说?” 赵紫薇缓步走向前,冷声道:“你做的好事!得罪谁不好,你得罪皇甫俊两兄妹?大梁是我朝最忠实的邦交国,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愿意直接承认我赵氏正统地位的独立邦国。父皇对他们极为看重,若因为这个误会和你的莽撞之举,而令大梁转变态度。父皇定会扒了你的皮...” 李宣一笑:“放心,让梁国少君自愿平息此事,不就行了?” “听你的意思...心中已有对策?” “是。” “什么对策?” “本王要和皇甫俊做一笔他无法拒绝的交易!” 第129章 跟猪道歉,都不跟你道歉! “他无法拒绝的交易?” 听此,赵紫薇大皱眉头,道:“什么样的交易?” 李宣神秘一笑:“自然是男人之间的交易!这个...殿下就不要多问了吧?总之,本王保证妥善安抚这位梁国少君,绝不影响咱们后续的合作!但在见到皇甫少君之前,还望殿下能帮我一个小忙。” 赵紫薇顿时脸黑,暗道这小子神神秘秘的,不说交易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提要求? 他脸皮怎么那么厚? 不行! 这厮诡诈,不能轻易答应他,不说什么交易...本宫打死不配合他! 一念至此,赵紫薇冷声道:“没门,你当本宫是什么人,你要我帮忙,我就得帮?除非...” 她也学着李宣话说一半的样子,微笑着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李宣微讶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意外她会拒绝。 这死丫头脑子有洞吗?不想解决问题了? 但他并不想与赵紫薇过多纠缠,直接出“绝招”,迫使道:“殿下此话当真?本王只是想让你帮个小忙而已,你问都不问什么忙,就拒绝了?这倒是和那位小白脸少君的行事作风有些相似,都这么莽撞无知,不分轻重!” “好。你不答应的话,这事儿处理不好,伤的不单是两国邦交,赵太子也会不好受,这你是知道的!而本王...大不了重回秋神山,做我的山大王!你自己权衡!” 赵紫薇顿然愣住,继而大怒,立马又起身怒气冲冲的冲到李宣面前,不顾自身的公主仪态,就抓住李宣胸前的衣服,怒道:“狗贼,你拿子众来威胁本宫?不要脸!” 李宣轻笑,双手负在身后,见她瞬时暴怒的样子,也不见阻拦,一副沉稳大老爷的姿态,道:“哎哎哎,干嘛?想打我?又不是没和你说过,本王逗留在你身边期间,但凡受到一点伤害,都会双倍奉还在赵太子身上。你可想清楚了,手放开!道歉!” 他笑意吟吟地说道,有恃无恐,戏谑的神色。 差点没气炸赵紫薇。 不得不说的是,赵义匡乃皇室一代单传,皇帝已老迈,再难生育。若他有事,西楚嫡系就算绝后了,影响巨大。 而李宣手握这张王牌,无形间便是对西楚皇室最大的掣肘,令赵紫薇忌惮。 且百试百灵,搬出赵太子,她就得认怂! 赵紫薇眼角冒出了火星,恶毒地望着他,却又无可奈何,手不自觉地放开,震怒道:“无耻!” 李宣却笑了:“本王让你道歉,你还敢骂我?快道歉!” “休想!本宫跟猪道歉,都不会跟你道歉!” “是吗?” 李宣呵呵笑着,扭头就冲门口喊道:“麻子...” 但刚说出两个字,赵紫薇就怂了,生怕李宣真会下达炮制赵义匡的指令。 她与李宣离开平洲城这么久以来,留在当地的暗卫早已把整个城池的大小角落都搜了个遍,却未曾找到任何赵义匡的任何踪迹。 也不知李宣把他藏在哪儿了,令赵紫薇是暗愁不已。 而在此期间,李宣却能两度向她传达赵义匡的亲笔信,他与负责看管赵义匡的山贼之间,似乎在用某种隐秘的方式暗中联系,就连禁卫密探都无法破解。 若真让他传令出去,赵义匡估计还真得受一番折磨... “住口!对不起...本宫答应你...” 赵紫薇急了,下意识地出手捂住李宣的嘴,无奈应允道。 “哈哈,这样才乖嘛。” 李宣偷笑道。 赵紫薇气得脸红,“你要本宫帮你做什么?” “很简单,你安排我和皇甫俊单独见一面,任何人不得在旁打扰,也不可偷听。本王与他的交易,不能被外人得知。” “还有呢?” “没了。” “没了?就这么简单的要求?” “那你以为有多复杂?本王岂非说了,只是一个小忙而已。你自己想得太多了吧?” “你...” “闲话少说,赶紧安排!” 李宣摆了摆长袖,不再多说,转身走出大帐。 片刻后。 军医帐外,随军太医传来消息,皇甫俊伤情稳定,已经喝了镇痛的汤药,且并未伤及“根本”,以后还是可以行人事的。 赵紫薇先是进入医帐,单独见了皇甫俊一面,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劝解对方接受与李宣的单独会面。 而后,这才出来与皇甫萱、云梓二人说明情况。 皇甫萱一听李宣要单独与她兄长会面,且不允许任何人在场,当场拒绝道:“不行!阿兄就是因他们受伤的,又怎能再允许这个狗贼与阿兄单独会面?至少我得在侧,不然他对阿兄不利,怎么办?我不同意!” 赵紫薇也不多劝解,直言道:“阿萱,这是少君的意思,你连他的话都不听?” 说完,便拉着她走。 令梁国九公主殿下嗔怒不已,却又无奈。 九公主虽暴躁,但相比于赵紫薇,她还算是很讲规矩,尤其很听她那位兄长的话。 此时即使不愿离开,也不好阻拦李宣。 李宣笑意不减,待众人远离军医帐后,又让六麻子带人守在帐外,才走了进去。 帐中。 帅得掉渣的皇甫俊,脸色有些白,估计是仍有些余痛。 见到李宣走进来,不觉泛起一丝微怒,盘坐在木板床上,冷冷道:“秋神山贼首,西楚前朝大将之子,新晋魏王李宣,听说你要单独见本君?哼,还说要和本君做一笔...本君无法拒绝的交易?” 李宣看着他,浅笑道:“少君的消息果然灵通,你我此前素未蒙面,且无交情,但眼下却已对本王的背景了如指掌。是赵紫薇告诉你的,还是你已经去过了平洲?没错,本王是来谈交易的。但在说正事之前,本王还是得先代舍妹跟你道一声歉意。是她慌乱自卫,伤了少君。少君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和一个小丫头置气吧?” 皇甫俊哼道:“废话少说!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有什么话就快讲。至于其他事,本君心中自有分寸。” 见他快人快语,李宣乐于至此,直言道:“好,那本王就不拐弯抹角了。此来只为一事,赠少君一段大好姻缘,让少君余生不但权倾梁国朝野,亦有美人在怀。” “而作为交换,舍妹踢伤少君之事,当一揭而过。日后,不得再行提起。当然,除此之外,虎威军仍欠你一个人情。你若有需要,水里火里,虎威军都必会还你!” 第130章 做朋友,还是做敌人? 皇甫俊听了,不禁有些诧异。 紧接着,便露出一抹轻笑的神色,道:“笑话!本君何许人也?身为大梁太子,我要什么样的姻缘没有,用得着你一介山贼来赠我?简直可笑至极!李宣,你若只是为此而来,那就滚吧!” “本君懒得跟你废话!至于那事儿...该如何处理,本君会不会原谅你们,你自会知道!” 李宣似有预料这个小白脸不会轻易接受交易,淡定笑道:“少君说得没错,以你之权势地位,确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万千粉黛,皆能成为你胯下之臣。但话不能说得那么绝对,眼前就有一个你爱而不得的佳人,不是吗?” “少君与我西楚渊源极深,若本王的消息没错,少君在两年前曾入楚京春秋书院就读,是吧?也是在那时,你与***殿下相识,并对她...心仪已久,可有说错?少君当年在楚京的轶事,可谓路人皆知啊。” 闻此。 皇甫俊神色微动,目光一沉。 能被立为大梁国储君,就可见此子并非蠢材。 又怎会听不出李宣这话的意思? 两年前公主府外的那一站,让皇甫俊有了深情之名,被两国百姓竞相称颂,私下都说他与赵紫薇郎才女貌,极为般配。 二人结合,不过是迟早之事。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百姓们这话或多或少有些盲目奉承的意思。 单说一点,赵紫薇若对他有意,当年就不会任由皇甫俊独留府外,冻僵一夜。 换言之,事实上少君之情,其实乃郎有意,而妾无心。 赵紫薇对他明显只存有朋友之情,还没到恋人的地步。 而他用情至深,不止一次私下发誓,此生唯赵紫薇不娶。 赵紫薇却心房紧闭,令他二人之间的感情停滞不前,爱而不得。 李宣此时提起“姻缘”这个字眼,怕不是想用赵紫薇来化解这次矛盾。 皇甫俊不无聪慧,岂会听不出来意思? 这家伙欲助本君追求阿蕊,以此让本君放弃对他虎威军的追责? 哼哼,他长得一般,想得倒挺美! 本君想要的人或物,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纵然是阿蕊,亦可凭借自己的精诚感动她,何须他相助? 心中暗暗想到,皇甫俊脸色恢复冷漠,大笑道:“李宣,不得不说的是,你这个交易若讲给其他人听,或许还真有可能成功。但放在本君这里,却是妄想!死了这条心吧!本君想得到的人,自有办法得到,何须借你之手?” “滚吧!本君看在阿狸的面子上见你一面,已是对你格外的恩惠!识趣的,就莫再多言。” 李宣笑道:“确实!以少君的能力,要想打动公主的心,也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但有一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 “公主已有婚约,你没机会了。” “你说什么?” 皇甫俊听了,瞳孔瞬间暴突,突然从木板床上跳起来,俨然忘记胯下疼痛的样子。 他怒视着李宣,既感震惊,又难以置信的样子。 阿蕊已有婚约? 这怎么可能? 但想了想后,转瞬就恢复冷静,冷笑道:“妄言!李宣你什么意思,是当本君是傻子吗?阿蕊有婚约,本君岂会不知?你莫要信口雌黄,胡乱谣传!否则,本君对你不客气!女子名节为大,谣传公主婚事,乃是大罪。” “你想死吗?” 对于这位美男子来说,赵紫薇已有婚约,却是个令他难以相信这个事儿。 他既心悦于赵紫薇,便会对她的消息极为关注。 可西楚朝内并没有传出赵紫薇已被赐婚的消息,因此他断定李宣所说实为谎言。 但他不知道的是,还真有这么一道婚约,只是被赵紫薇给压了下来。 时至今日,李宣将成驸马之事,除了皇帝与二人身边的亲信之外,外人倒是鲜少得知。 而那道赐婚的圣旨,却早就到了李宣手中。 李宣浅笑道:“早知少君不会相信,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本无谎言。” 说着,他摆手向后,沉声接道:“麻子。” 帐外的六麻子闻声,立马从袖中取出那道赐婚圣旨,走进来交到李宣手中。 当初在平洲行宫之时,赵紫薇便将这份圣旨交给了他,但二人商定到了楚京,李宣完成封王仪式后,才能公布。 李宣将圣旨伸向皇甫俊,道:“我朝圣旨在此,少君若不信,可以看看。” 皇甫俊再次震惊,只因...他认得西楚赵氏的皇家徽记,随即冲过来接过圣旨查看。 一看之下,脸色霎时暗黑。 李宣盯着他,边看边笑道:“少君与***有过两年的同窗之谊,肯定能认出她的笔迹。而不妨与少君明说,我朝陛下给的是一份空白的圣旨,上面的字...是公主自己补上去的。换言之,这个婚约经她自愿同意。” 皇甫俊大怒:“不可能!阿蕊不会喜欢一介山贼,是你以子众的性命相要挟,迫使她这么做的!无耻至极!” 他已去过平洲,以他的本事,不难查到李宣被封王的真正原因。 李宣也不否认,“对!是本王胁迫所致,但那又怎样呢?重点在于,她与本王有了婚约,你便再无机会!不是吗?” 皇甫俊咬牙切齿,道:“你...你想怎样?本君绝对不会让阿蕊嫁给你,纵然拼掉这个少君之位,亦不会让你轻易得逞。” “是吗?少君竟有如此决心?你大梁想干涉我朝内政?别忘了,这里是西楚,由不得你这个外邦少君做主!而你既然知道我被封魏王的真实原因,当也知道赵义匡在我手中!赵紫薇不得不嫁,你又能做些什么?还不如与本王做交易,兴许我能促成你们俩。” “哼,怎么个交易法?” “简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不再追究吾妹伤你之事,你我握手言和,皆大欢喜。则,本王会助你夺得赵紫薇的欢心,成你之美,怎样?” 皇甫俊暗怒着,听了这话,不觉沉默起来,迟疑犹豫的样子。 李宣继续说道:“少君并非蠢人,自然知道赵紫薇现在心中对你并无情爱,只是把你看成挚友而已。不然,两年前那个雪夜,她就不会避而不见!而即便你执意对我虎威军发难,赵紫薇亦会全力阻止。因为...她要顾及赵子众的安危,这点不必我多说。” “但可以预知的是,你越揪着我不放,赵紫薇就会越被动,你愿意这样吗?你若心悦于她,何至于令她难做?” “也不必对你多加隐瞒,本王要这个驸马之位,并非为了荣华富贵,也不是贪恋她的美色,而是另有原因。一旦我的目标达成,就会设法与之和离,就此不再相见。在此期间,我与她有夫妻之名,同住一府,可以帮你摸清她内心真实的喜欢,助你快速夺得她的心。” “当然!这并不是说少君不了解她,只是...有本王相助,你岂非事半功倍?” 皇甫俊面色一动,深沉道:“本君要是不答应呢?” 李宣呵呵笑道,不紧不慢之色:“少君是明白人,不用说一些明知故问的话。你不答应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与赵紫薇彻底失去希望,此生再难有相守的机会。本王有一万种办法,让她对你产生厌恶之情。” “而她在顾及赵子众安危之下,也必会全力护我无虞。你越想对我动手,她只会越恨你!信不信?” “简而言之,本王给了少君一个选择,是做朋友,还是做敌人,君自决!但你若连这点事儿都不愿为她付出,谈什么钟情于她?少君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等会儿本王会再来,希望少君能做出双赢的选择。” 说完,也不停留,甩袖走出了军帐。 帐外的六麻子立即凑了过来,小声道:“少帅谈得这么快,那梁国少君可曾劝妥了?” 李宣嘴角泛起一丝弧线,道:“他若真是个情种,便别无选择。对了,京都长风卫那边有消息了吗?” 第131章 前朝金银与长风卫! 六麻子先回道:“苏县距离楚京尚远,虽然我们的指令已经提前送往那里,但即便长风卫已然激活,消息要传到我们这里仍需时间。” 随后,又诧异地补充了一句:“少帅此时问起长风卫,是否有另外的打算,与眼下之事有关?” 听此,李宣瞟了他一眼,略微迟疑后,道:“你跟我来,二棒也一起。” 三人来到营中的一棵大树下。 与禁卫营的人隔开一段距离,李宣也不多忌讳,直接就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下,并示意六麻子二人坐在他身边。 相比于赵紫薇、柳栖凤等权贵,他这个魏王爷算是最没有架子的,也不过于讲究什么规矩,怎么舒心怎么来。 坐定之后,他左右看了看,道:“你俩跟了我多久了?”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于李宣会这么问。 王二棒回道:“少帅因何如此问?你有多大,咱俩就跟了你多久了呀。我和麻子本就是军中子弟,咱俩的父亲都是大帅当年的亲卫,与你是自幼玩泥巴长大的。六岁就入帅府与你为伴,从未远离。” “当年在楚京帅府,咱仨可没少闹事,人称京都三恶。小时候,我和麻子可没少给你背黑锅。你闯了祸,被大帅责罚之时,总推到咱俩身上。这些你都忘了?” 六麻子也跟着道:“对呀。和咱们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人,便是花家的大娘子花无恙。我们四个啊...” 他听李宣问起旧事,本一副略显怀念的模样,却在下意识地提起“花无恙”这三个字时,恍然顿住。 随即立马改口:“额...花无恙那个贱人,她已不配再与少帅相提并论!她该死!” 而这个花无恙,恰好就是大约两月前,与骆春、崔玉阳联手诱捕李宣之人,也是前身的心仪对象。 由于至今为止,李宣还未能全部继承前身的记忆,听他俩这么说,脑中却也没有那位花大娘子的任何印象,不知美丑。 但至少知道一点,此人已不再可信,更有一笔账要跟她花家来算。 李宣微微尴尬,道:“罢了,旁的事儿且先不说。既然我们是这层关系,那有些事...我也不瞒你们。依你们看,当年父帅本可带着那两万长风卫回到平洲,但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六麻子回道:“这事儿,咱们之前倒是私底下谈论过。估计大帅另有筹谋,那两万长风卫是用来震慑、或者监视某人的。大帅肯定还留下了其他安排,只是他没来得及做,就被...” 李宣点头道:“对,父帅此举或许真的是在防范某人,但也有可能是让长风卫留下守住那批前朝的那批金银!” 闻言。 二人同时一愣。 王二棒沉声道:“少帅的意思是...前朝的千万金银在长风卫手中?” “是。” “那就太好了呀,一到京都,咱们就先命长风卫将金银运往平洲,支持二爷他们的建设。” “没那么简单!如今十年过去了,父帅已经不在,长风卫蛰伏了这么久,群龙无首...是否还忠于虎威军,实难预料。” “这...虎威军四大团卫,素来对大帅忠心耿耿,长风卫乃四卫之首,应该不会背叛我们吧?” 李宣苦笑:“你也说了应该,应该...也就是不大确定的意思,谁又能说得准?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再忠实之人都会有可能变节。更何况长风卫掌控着这么一大笔金银?我们不得不防,务必先确认他们的忠诚。” 六麻子道:“确实。听少帅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当年官兵围剿我们大营时,曾有军士拼死突围而出,寻求长风卫的帮助。但最终长风卫并没有发兵驰援大帅,单说这一点,长风卫就不可尽信。” 李宣再次点头,“说得对,但也不能因此断定他们已然变节,仍需验证。而时至今日,前朝的金银估计已经被他们转移了位置。因而,长风卫眼下的态度,关乎我们能否顺利取回那批金银。” 王二棒脸色凝重,道:“少帅所言极是,属下会跟进此事,务必让长风卫尽快来报。但他们与梁国少君有何牵连?” 李宣笑道:“以前没有,不过马上就会有了。” “少帅的意思是?” “且先认定长风卫的忠诚没有问题,但我们取到前朝的金银后,如何运回平洲?” “这不是一早就说好了吗?利用赵紫薇与少帅你驸马的名义,分批运回平洲。朝廷各路守军断不敢轻易拦截公主府的货物,我们可以暗度陈仓。” “这方法虽好,只是一两次可以。多了,难免会引起朝廷和皇帝的疑心。若让他们知道前朝的金银重现,岂有不抢之理?” 说到这。 六麻子目光一转,似乎猜出了李宣的计划,接道:“少帅是想做两手准备,一面以公主之名,一面以梁国太子之名运回金银?” 李宣如实道:“是!赵紫薇现在受制于我们,暂时不敢起什么歹意。但在赵义匡安全回朝之后,肯定会翻脸。届时,我们再无王牌在手,便会被动。必须先找好下一张底牌,皇甫俊就是很好的对象。” “大梁与西楚的关系甚佳,两国互有通商,以梁国商队的名义运回金银,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比用赵紫薇的名头更好,且更不容易遭到盘查!依照西楚朝律,拦截外邦商队,需要内阁、礼部、鸿胪寺三司手令,还要上呈皇帝审阅。程序极为复杂,未免引起两国嫌隙,一般人不敢动到梁国商队。” “另外,一旦我们和朝廷再次撕破脸皮,秋神山亦不再是最佳的去处。相反,撤往大梁国...倒是一个上佳的选择。” 六麻子皱眉道:“可是,我们现在与皇甫俊这样的关系,他岂会愿意配合我们?” 李宣叹道:“所以啊...当务之急,是要与这位美男少君殿下修复好关系,我们要尽一切可能的忽悠他,拐带他,奉承他...让他成为我们的下一张王牌!而皇甫俊此人,最大的软肋是什么?” 第132章 妙计,要他妹! 这个问题一出。 王二棒答得挺快,摆手就轻笑道:“那还用想?这厮多情,尤其钟爱赵紫薇!赵紫薇,便是他的软肋!” 六麻子目光微妙,黠笑着刚想说话,却忽然又皱起眉头,道:“这么说来,少帅说的交易...就是想用赵紫薇拉拢皇甫俊?” “是。皇甫俊若对赵紫薇有真情,就必然不会拒绝与我们和解。” “但赵紫薇是我们在京都站稳脚跟的关键,她必先要与少帅你结为夫妇。只是...这么一来,便算是夺了皇甫俊所爱,他岂会再理会我们?” “所以啊...有些事是不能瞒着这位少君的。我已将与赵紫薇假成亲之事告知于他,并承诺会助他夺得赵紫薇的欢心。” “他答应了?” “还没。不过,迟早得答应!除非他所谓的痴心,只是装出来的。” 李宣胸有成竹,道:“而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怎么让他开心怎么哄!就按刚才说的,一个原则:忽悠他、拐带他、奉承他!先把他当成大哥来供着...嘿嘿。” 王二棒与六麻子听了,再次对视一眼:“得令。” 而这话刚说完。 禁卫营外,就奔来了一队人马,皆是黑衣打扮,与此前河边皇甫俊身边的侍卫一样的装束。 为首一人龙睛虎目,看似约四十上下的年纪,满脸杀气,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既视感。 在与守营的禁卫通报之后,此人径直走向皇甫俊的大帐。 路过赵紫薇身边时,行了一个标准的梁国礼仪。 云梓却立马跟在此人身后,微微弯腰喊了一句:“首座师尊...” 刚说了四个字,那人就冷哼道:“你甚少会出现这样的纰漏,今日为何如此?少君何在,可有大碍?” 云梓低头道:“在军医帐中,是徒儿护力少君不力,还请师尊...” 话没说完,那人就打断道:“云银衣使,此间并无你的师尊,唯暗厂首座!” 他冷冷瞟了云梓一眼,便微怒着甩袖走向军医帐。 站在帐外行了跪拜礼,沉声道:“莫离求见少君,暗厂护力失当,致使少君受惊,卑职罪该万死。” “莫离?他是谁?” 树下的李宣听此,问向身旁的六麻子。 六麻子回道:“少帅竟不知?大梁第一高手,出自梁帝身边的禁卫团,现任监察司暗厂首座莫离,司职拱卫皇甫一族安全,位高权重!其人之名,五国境内如雷贯耳。没想到啊...梁帝竟让他陪同皇甫俊出使。” “若早前此人在场,估计事情就大了。他非但深谙武道,且精通兵法奇阵,平生仅有一败。很巧,便是败于大帅之手。” 李宣目光一滞,“哦?听着很厉害的样子,他居然和父帅有过交集?” “是。” 六麻子点头,正要往下说时。 却听皇甫俊的声音从帐中传来:“进!” 莫离应是,起身走进帐中,又对着皇甫俊跪下,叩首道:“少君遇袭受伤,莫离深有失职之责,愿受责罚。” 他能如此说话,倒也说明在赶来之前已收到梁国暗卫的消息,得知皇甫俊受伤一事。 皇甫俊走过来,亲自将他扶起,可见看重,道:“莫首座无需自责,你是受了本君之命前去暗查李宣那贼子的底细,这才带人离队。此事,不怪你暗厂。” 莫离谢了一声,目光微抬道:“是他...伤了殿下?” 他虽知道皇甫俊受伤,却似乎不知是被何人所伤。 “是他手下之人,说起来...倒也算是个误会。” “少君稍待,卑职这就去将此子带来,斩于帐前。” 说完,脸色一冷间,人已转身。 站在莫离的角度,不管是不是误会,伤了大梁少君之人,他都不能放过。 而李宣身为“贼首”,自然要先杀。 皇甫俊却叫住道:“等等,此人杀不得...” 莫离诧异:“因何杀不得?此人既胆敢纵人行凶,伤了少君,便是死罪。料想,西楚朝廷定不敢轻易维护,否则便是欲与我大梁撕毁邦交!” 皇甫俊轻叹,犹豫了半分后,将刚才李宣所提出的交易条件都给说了一遍。 莫离听后,眉头更深,也明白了皇甫俊阻止的缘由,转而道:“所以此子在以赵氏太子的性命做要挟,又抓住了少君倾心赵紫薇的弱点,意图淡化此事?却不知,少君心中作何决定?” 他深沉的样子,说完话后,目光微转,若有所思。 皇甫俊冷面:“此子虽暂不可杀,但本君要夺得阿蕊的心,又岂用他帮忙?自然是要拒绝他!但那厮若遭到拒绝,恐会责难子众,阿蕊亦会难做...” 莫离听此,迟疑了片刻后,蓦然微笑道:“卑职明白少君的难处,但不知少君可愿听卑职的想法?” “你说。” “卑职认为,少君应当答应李宣的建议,与他合作!” 皇甫俊惊讶,道:“答应他?理由呢?” 莫离黠笑,也不明言,自顾与皇甫俊耳语起来。 没多久。 等说完话后,皇甫俊却已一副惊喜之色,赞道:“莫首座所言...甚合本君之意,如此一来,非但能解救子众,亦算帮了阿蕊一个大忙!真乃妙计也!此事若成,你当记首功!” “快,去把他叫来!就依此计行事,本君答应他所有要求!非但要与之冰释,还要和他做拜把子的兄弟。嘿嘿!” 莫离却不急,杵在原地不动,道:“少君莫急,根据卑职查到的消息,此子有些诡诈,略懂些谋略,并非蠢材。稳妥起见,我们得抓住他一个筹码,方可答应他的交易。” “莫首座的意思是?” “少君有软肋,那厮亦同。而他不是喜欢拿人质说话吗?那我们也要拿他身边一人作为人质!” “谁?” “要他妹!此子不惜得罪我们,亦要强行为那女子出头,可见对她看重。将此女留在身边,也算对他有所钳制,不怕他暗行什么诡计!” 皇甫俊眼前一亮,喜道:“说的倒也是!那女子伤了本君...本君要求她留在身边伺候,以抵偿罪责,合情合理!料想,李宣亦没有理由拒绝!” “就这么办,去唤他!” 莫离阴笑,拱手道:“是,少君。” 随后走出大帐,面向帐外的虎威军将士道:“李宣何在?我朝少君召见,速来!” 他冷冷的语气,眸中泛着一丝杀机。 第133章 我想要你妹... 树下。 李宣的目光落在莫离身上,竟莫名生出一丝警惕之心,直觉告诉他,此人不好对付,极为难缠。 莫离虽是武夫出身,但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莽夫”,反而有种文武兼具,智勇双全的感觉。 此人很不简单! 李宣心中暗下一个评价,顿了顿后,才缓步走了过去,淡定道:“本王在此。” 莫离转身看向他,眼中似也藏着些许异色,轻笑道:“你便是李仕泯之子?” 李宣故作惊讶道:“你认得家父?” 他已从六麻子的口中得知了莫离的基本信息,此时却佯装不知。 莫离笑而不答,摆手指了指军帐后,自顾带着云梓走向一边。 李宣本还想在言语上试探他一番,但见对方多有忌讳的样子,倒也不勉强,随即迈步走进帐中。 帐中。 皇甫俊一改方才的暗怒与不齿之色,显得尤为沉稳释然,胯下之痛恍若也瞬间痊愈一般,甚至有心情在桌前泡起了茶。 见到李宣走进后,浅笑指着对面的座位,道:“坐吧。” 如此剧烈反差的态度,不免让李宣稍感意外,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坐下道:“少君唤本王来,是已有决定?但不知道...是同意还是拒绝?” 皇甫俊给他倒了一杯茶,抬眼道:“急什么?本君细思了一下,虽说你上位的方式有些特殊。但...毕竟事出有因,换位思考,若本君是你,或许也并不能做得比你更好。” “本君不问你为何要夺得这个魏王之位的原因,不过此次事件,属实是误会所致。本君实为救人,而那位姑娘情急之下误判,也是情有可原。而你所提的交易...倒也颇合本君心意。” 李宣听了,眼前一亮道:“这么说来,少君是答应了?” 这可算是个大好的消息。 要知道的一点是,皇甫俊态度的软化,不仅有助于化解此次事件,更关乎日后李宣在楚京后续动作的铺排。 有了大梁储君这个“盟友”在,便可打着梁国商队的旗号,将前朝金银顺利转运至平洲。 而平洲要想发展壮大,就必须有那批金银的支持。 平洲一旦兵强马壮,欣欣向荣,虎威军便算有了底气和根本。 日后交还赵义匡这个人质后,倒也不惧西楚朝廷翻脸。 大不了就真的揭竿而起,拥兵割据! 再不济,有皇甫俊这层关系在,与大梁搞好关系,即便西楚朝廷不容虎威军,李宣亦可带人迁移至大梁。 皇甫俊无形中就成了一个关键性的纽带,若能抓住,岂能放过? 眼下他颇为顺从的说法,又怎能不让李大当家暗喜? 皇甫俊却道:“你可以这么认为,本君是有意与你合作,但是有条件的。” 李宣干脆道:“少君请说,若能答应,本王绝不推诿。” “第一,虽有楚帝的圣旨赐婚,但你既和阿蕊也是合作关系,那就应该恪守假夫妻的本分!在你们假夫妻的关系存续期间,不可动她分毫,多看一眼都不行!能做到吗?” 少君殿下郑重说道。 “没问题!” 李宣几乎没有思考,就断然答应。 而且未免皇甫俊多说废话,还自顾补了一句:“但凡有关赵紫薇的任何事,本王皆以你的意思为准。你让本王怎么做,本王就怎么做,绝不搪塞。非但不动她分毫,甚至还可以让他讨厌我!这点,少君大可放心。” 赵紫薇虽美若天仙,正常男子都难以拒绝像她那样的美色。 但李大当家身为一个穿越者,自然不会盲目到见色起意,见女人就想要的地步。 他是理智的,深知他与赵紫薇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和阻隔。 赵紫薇是“君”,而他即便成了驸马,那也是“臣”。 这要是真成了夫妻,按照朝律,他是得每日给赵紫薇请安的,就连同房也不能自由,必须得对方同意。 如此繁多缛节,对于拥有现代思维的李宣来讲,多少是难以接受。 再者,赵紫薇也断不可能接受他。 单说一点,谁会嫁给一个绑架了自己弟弟的悍匪为妻? 故此,就目前而言,他并没有任何拒绝皇甫俊这个要求的任何理由。 相反,若真能撮合他们二人,倒是可以让皇甫俊欠下一个人情,何乐不为? 至于以后会不会后悔,那也不是现在需要顾虑的问题。 皇甫俊眉目一动,道:“此话当真?” 李宣笃定点头:“自然是真的,本王说话算话,谁骗人谁是畜生!那就请少君随我去当众宣布,不再追究此事,你我双方握手言和?” 他说得“义正严词”的模样。 殊不知,不用多久,他便会后悔今日之决定。 说完,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起身。 皇甫俊却阻止道:“等等,除此之外,本君尚有最后一个条件。” “少君请说!只要咱们合作的宗旨不变,本王是愿意和少君交个朋友的。不要说最后一个条件,一百个本王也可酌情答应。” “好!” 皇甫俊隐晦一笑,目光微闪间,蓦然改了个称呼,道:“李兄也算是绿林出身,绿林之中亦不无豪杰。本君看...你便是豪杰,若有心结交,本君岂有不愿之理?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老生常谈,却也不无道理。谁愿给自己多树一个敌人?自然是多一个朋友比较好嘛。” 他的态度竟瞬间变得有些暧昧起来,言语之间竟开始变得惺惺相惜,相见恨晚起来,接道:“李兄若愿结,本君又岂有不愿交之理?你我日后以兄弟相称,有何不可?” “但眼下这件事...要向压下来,并不容易啊。李兄你也知道,本君既是太子,就已不能仅凭自己的意愿行事。此番就算我愿意小事化无,原谅舍妹的冲撞,估计我大梁朝臣得知后,亦不会善罢甘休。” “因此这最后一个条件,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只为堵住悠悠众口。还望李兄听后不要有其他想法,一切都是为了大局。” 李宣眉头皱起,单听这货此时所说,他就能猜到这条件有些“苛刻”。 顿了顿后,才尝试性地问道:“少君的条件是?” “本君想要你妹...” 不知是不是自觉有些尴尬,皇甫俊在说完前面六个字时,略微停顿了一下。 但其实话还没说完,后面“留在我身边”五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李宣就以为他说完了,以至于脸色顿时一黑,阴沉道:“你说什么?” 第134章 那就交换吧! 一听这话,李大当家整个人瞬间就冷漠了起来。 首先,皇甫俊这话在他听来,有那么一点点像骂人的意思。 再者,这厮竟想打郑小樱的主意? 他虽不自诩是什么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甚至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暗施诡计。 但行事犹有底线,原则便是不会拿自己的身边人去做筹码。 皇甫俊提出这个要求,无疑是触动了李宣的逆鳞。 郑小樱虽与他并无血缘关系,但那丫头乖巧可爱,聪明懂事,关键是对他怀有善意,喊他一声“宣哥哥”。 加上在平洲大狱之时,李宣已经答应老福要好好照顾她,又怎会轻易拿她来做筹码? “少君想打吾妹的主意?那就不必多说了,交易取消。至于少君想如何处理此事,尽管来便是,由我李宣担着!” 李宣沉声道,说完,就想转身离开。 皇甫俊一愕,他自知提出这个要求,李宣必会有些反感,但也没想到会如此激烈,居然果断改口取消了交易。 当即,赶忙缓和道:“哎,李兄且慢。容本君把话说完,可好?” 李宣冷哼:“少君还想说什么?本王虽有心结交于你,化干戈为玉帛,但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提要求,更不会拿吾妹来做交易。你要清楚一点,吾妹与你麾下那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宫女,并不相同!” “你救她一命,她不明内情,错手伤了你,犹有抱歉。可这不是你能觊觎她的理由,你梁国少君的地位再高,我若不愿奉承,你也就与常人无异!” 皇甫俊听此,不惊反喜,心中暗道:果然!一提起此女,他反应竟如此激烈,可见对之极为在意。换言之,莫离所猜,岂非正中?此女就正是他李宣的软肋!那么,本君就更要设法将之留在身边了... 想着,他装出一副尴尬汗颜的神情,说道:“李兄别误会,本君绝对没有任何觊觎的意思。只不过权宜之计,想以此堵住外人之口而已。令妹留在本君身边...名为侍女,实为座上宾。” “李兄是明白人,当也知道纵然本君现在宣布不追究你们的责任,西楚朝廷为了给我方一个交代,也必会责罚令妹!毕竟,她确确实实冲撞了本君,不是吗?但若她能假意留在本君身边,却可免去处罚。本君会以责令她亲自伺候的名义,让她置身事外!” 这倒是个事实。 郑小樱那一记“断根脚”,实际上犯了两个朝廷的律法。 在西楚国的层面上,她冲撞了友邦使者,按律应当承担罪责,不管出自任何原因。 即使皇甫俊出面宣布不追究她的责任,西楚朝廷亦会另作责罚,以儆效尤。 就算是李宣这个魏王想要保住她,也难以找到合适的理由。 但若是郑小樱成了皇甫俊的侍女,那意义就不同了。 西楚朝廷想罚,也还得尊重皇甫俊的意思。 表面上听,这货还真有那么一点“好心到底”那味儿。 提出让郑小樱做他的侍女,其实是为了保她不被处罚。 可听在李宣耳中,却别有一番隐晦。 当即,心中暗想:这小白脸能有这么好心?他态度前后相差巨大,本已诡异,此番竟扬言为了让小樱免去处罚,而意图留她在身边。若说其中没有所图,那连猪都不会相信! 身为梁国少君,他身边会少人伺候? 他要真有如此菩萨心肠和大义,刚才就不会拒绝得如此坚决! 估计是在想使什么心机,例如说...想把小樱留在身边,日后用来威胁我? 呵呵,小样儿! 无形间,李宣似乎已然洞悉了皇甫俊的小心思,但并非直接表露。 好。 想玩花样是吧? 那就陪你玩玩! 想到这,李宣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啊?原来如此,本王差点就误会了少君,当真是罪过啊。还望少君不要见怪,本王也是心切于舍妹。” 皇甫萱笑着,摆手道:“无妨!李兄能清楚本君的用意就最好了,却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个...少君的本意既然是好的,本王又岂有反对之理?” “好极了,那李兄赶紧去把令妹叫来吧,本君立刻宣布此事。往后一段时间里,她就留在我身边。李兄放心,本君定会待她如亲妹,就好像对待阿萱一样。请!” 说着,他迫不及待地走向军帐门口。 李宣却站着不动,出手拦住道:“哎,少君且慢,本王还有话要说。另外,也有个不情之请。” “李兄请说。” “实不相瞒...” 他蓦然装出一副难以启齿,而又稍显羞涩的模样,可谓演技在线。 稍稍迟疑后,才接道:“少君相信一见钟情吗?本王之前一直不信,但现在信了。第一眼见到九殿下时,本王已对她倾心。不知...少君可愿为本王撮合?” 皇甫俊听了,顿然错愕,惊讶道:“你说什么?你倾心阿萱?” 李宣心中偷笑,面上却一副正襟之色:“对,一见钟情!且已暗下决心,此生非阿萱不娶!少君若愿意将阿萱留在我身边,为我撮合,那本王自会铭记你这份恩情啊。” “却不知...少君可愿成我之美?” 皇甫俊两眼微张,显然没料到李宣会这么说,怔住道:“你...” “本王怎么了?少君是有何难处,还是不愿帮忙?” “不可!阿萱是本君的亲妹,大梁的九公主,岂能随便留在他人身边?” “这有何不可?小樱亦是如同本王的亲妹,她能留在少君身边伺候,九公主为何就不能留在本王身边?” “那不同!本君了解阿萱,她...不喜欢李兄这样的类型的男子,强行撮合只会适得其反。” “这样的吗?那就太可惜了。其实吾妹也是笨手笨脚的,本就不擅长伺候别人,若强行让她留在少君身边,恐会再次惹来少君不快!不然,就此作罢?” 李宣笑着说道,巧妙地回绝了皇甫俊的要求。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轻笑:小白脸儿,你想把小樱留在你身边作为钳制本王的人质?算盘倒是打得挺好!行,那就交换吧!你留下小樱,那我就带走你一个公主,看谁舍得! 不答应就一拍两散,谁也别惦记谁! 说完,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就走出了大帐,连交易也不提了。 而事实上,从意识到皇甫俊有意扣下郑小樱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决定取消这个交易。 为了达到目的,而拿自己的身边人去做筹码,这并非李大当家的行事准则与作风。 谈不拢那就告吹,想要顺利运回京都的金银,却也并非只有一条路可循。 李宣刚离开不久。 帐外的莫离就走了进来,见到皇甫俊又是一脸微怒的神色,不禁皱眉问道:“少君...为何愁眉不展,是和李宣谈得不愉快,他不愿答应?” 皇甫俊冷哼,将李宣的意思跟莫离说了一遍。 莫离听后,脸色也是一沉,道:“这么说来,此子是看出了咱们的用意。这是在意图交换,变相拒绝啊...他对九殿下根本就不是什么一见钟情,而是明知少君不会同意他的要求,故意托辞拒绝的借口罢了。” 皇甫俊冷面道:“哼,这贼子还真是狡诈,想要骗过他,怕是还得下一点功夫!但本君绝对不会让阿萱接近此人!” 莫离目光深邃,略微思考后,却道:“可是少君,卑职倒以为...让九殿下留在李宣身边,却也并无不妥!相反,若九殿下能介入进来,对我们的计划百利而无一害!” 第135章 如意算盘,母虎换家猫! 皇甫俊神色一动,颇感意外的样子。 身为大梁少君,他对面前这位暗厂首座不无了解,自知对方脑中若没有清晰的思路,是不会贸然说同意皇甫萱接近李宣。 而他既能有此建议,便代表皇甫萱即使真的留在李宣身边,也不会有事。 于是,转而诧异道:“哦?莫首座何以如此说?” 莫离黠笑:“卑职只问少君一个问题,少君认为...九殿下相比于李宣那个妹妹,谁更有自保的能力?” 这个问题,皇甫俊几乎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道:“那还用想吗?阿萱自幼就是个野性子,不服管教,我行我素,就连父皇母后都拿她没有办法。她不喜琴棋书画,偏爱行军打仗,习武的资质奇高。” “父皇自知无法改变她这副脾性,倒也因材施教,从小就找来了各处名家教授阿萱武艺,并允许她带兵从军。而阿萱亦不负众望,非但年纪轻轻就已然武艺超群,而且得莫首座亲传行军布阵之法,素有我大梁女战神之名,受百姓推崇。” “我大梁北部之麻匪,闻阿萱之名,避之不及。阿萱手下的军团镇守北疆之后,北疆便再无匪患,边境上的蛮夷宵小亦莫敢再放肆。” 莫离笑道:“那李宣那个村姑小妹呢?” “那小丫头的话...” 皇甫俊眉头轻皱,不觉失笑道:“这还用对比吗?此女孱弱不堪,身处市井,简直毫无自保手段。单说一点,当时她反击本君那一下...若有些章法,本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没事...” 莫离笑容一滞,肃然道:“那就不对了?李宣自以为聪明,洞悉我方的意图之后,也想将九公主带走做人质。殊不知,他此举已经大错特错,正中我方下怀!” “他以为少君会和他一样,顾及自家妹妹的安危,继而拒绝交易。但若少君同意了,你猜会发生什么?” 听此。 皇甫俊先是稍稍沉默,细思了半分后,恍若想通了什么似的,惊喜道:“明白了。阿萱泼辣尖锐,很少人能在她手下讨到便宜,即便她进了李宣的虎威军营也不怕有什么危险,是完全有自保能力的。毕竟她是本君的亲妹,我大梁的女战神,想动她谈何容易?” “而他那个叫小樱的妹妹,却孱弱至极,俨然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村姑!一旦落入我们手中,岂非就成了砧板鱼肉?日后,我们与李宣翻脸,阿萱可自行逃脱!但那小丫头却受我们掌控,可用来钳制虎威军!” 莫离见他想通,笑着拍了一记马屁,道:“少君睿智!” 皇甫俊顿时喜笑颜开,仿佛已然抓住李宣的软肋一般,喜道:“甚妙啊!阿萱若能潜伏于李宣身边,不仅相当于在他身边放了一柄刺刀,而且还能帮助本君刺探出子众的下落。” “李宣挟持子众,迫使西楚朝廷封他为魏王,更有觊觎阿蕊的想法。以阿蕊的脾气,肯定已经恨透了那厮!本君假意与之和解,放松他的警惕之心,与他成为表面兄弟。要是能帮助阿蕊救回子众,一来可以让阿蕊对我另眼相看,继而动心。二来也算给了西楚朝廷一个天大的恩惠,有助两国结盟。” “阿蕊是西楚的监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若成了本君的正妃,本君便是如虎添翼,尽得西楚朝野支持。那么,大梁朝野谁还能动摇我少君的地位?” 莫离道:“是!近些时日,四皇子皇甫聪联合一众贵妃外戚,隐有与少君争夺储君之位的意思。少君若能成功与西楚联姻,有西楚国助力,就可稳固地位,打击四皇子一党。” “接下来,少君只需分两步走。其一,利用李宣透露出的情报,快速获得赵紫薇的欢心,尽快促成联姻。其二,与李宣和解,再以兄弟之名,加上九殿下潜伏策应,尽快查清赵太子的下落,将其送还楚帝,夺取大功。” “至于李宣,不足为虑。待这两步棋走完,他便无用。要杀要剐,还不是少君一句话的事儿?” 皇甫俊目现精光,欢喜道:“好,此事若成,莫首座当记首功!回朝之后,本君便会上书父皇,举荐你担任监察司司首,统管监察司三大厂卫!一旦本君登基,你便是新朝宰辅!” 莫离眼中闪过渴望,赶忙跪地谢恩:“谢少君抬爱,卑职唯少君马首是瞻!” 大梁国监察司麾下,设三厂暗卫,便是东西锦衣使,外加一个暗厂。 三厂首座等级相同,皆归监察司首节制。 而监察司首之位,已经空缺数年,梁帝一直未曾指派。 此番,皇甫俊给了莫离这么大一块“蛋糕”,又怎能不让他大表忠心? 大梁监察司乃三品司衙,等同于西楚内卫府级别的存在,独立于内阁,归皇帝亲自管辖,乃天子犬齿,权势巨大。 “哈哈哈...” 皇甫俊大笑,示意莫离起身,道:“哼,都说秋神山大当家李宣,人称鬼面山魈,智勇无双,心狠手辣。依本君看,他也不过尔尔。此番岂非自己送上门来?待本君夺得阿蕊欢心之日,便是他命丧之时。” “他这一招交换,属实愚蠢至极!他认为本君不会答应,本君就偏要答应!世人都以为,身为公主者当是儒雅之辈,温善如猫。却不知...本君这个妹妹并非家猫,而是一只母老虎!” “相反,李宣那个孱弱的小妹,倒很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小猫咪!嘿嘿。” 莫离浅笑:“以母虎换家猫,少君这笔生意横竖都不亏,稳赚不赔。母虎吃了猎人之后,还能自己跑回来,而小猫...却只能喵喵喊救命!” “那莫首座还等什么?去把阿萱叫来,与她知会一声,然后通知李宣,本君答应他的要求。他不是自称对阿萱一见钟情吗?本君愿意撮合,呵呵。” “卑职领命!” 莫离拱手,转身便走。 不得不说的是,二人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 但多年以后,当这位皇甫少君回忆起往事时,却悔不当初... 第136章 郑小樱的执拗... 但莫离还没离开军帐,皇甫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他叫住道:“等等!” 莫离回身:“少君还有何吩咐?” “阿萱脾性有些娇纵,不受约束。事情没有定局之前,不宜与她全盘道出计划,得瞒着她点...另外,她是本君唯一的亲妹妹,又得父皇和母后宠溺,虽说她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但也不能太过掉以轻心。去把阿梓也叫来,让她陪着阿萱,本君也能放心些。你无需多言,将二人叫来,本君亲自来说。” “是。” 莫离这才顿首离去。 另一边。 李大当家走出军医帐后,便叫上六麻子和王二棒,二话不说就离开禁卫营。 在他看来,皇甫俊拒绝用皇甫萱做交换,便等同于交易谈崩,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至于,接下来梁国一方想如何处理此事,赵紫薇这边又是什么态度,就只能静观其变,兵来将挡。 而赵义匡还在虎威军手中,情况再坏,也还没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回到虎威营中。 刚到门口,就看见郑小樱一脸焦急地走过来,问道:“宣哥哥,你回来了。怎么样?那个梁国太子没有为难你吧?都怪我不好,连累你了。他本是为了救我,而我却踢伤了他...” 李宣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安慰的眼神,淡然道:“没事,哥能处理好,你不必管。” 说着,便拉着郑小樱的手往大帐走去,边走边接道:“既然放下了福伯的事儿,那你以后就不能再忧郁了,更不能老是把自己困在帐中。多出来走走,跟在哥哥身边,可知?” 他宠溺一笑,对于这个小丫头,李大当家是尤为喜欢的。 郑小樱却一脸忧色,此时李宣说得越淡然,反而让她觉得越不安。 顿了顿后,道:“哥说得轻巧,我可是伤了一国太子,他们能轻易揭过去吗?你莫要为了让我安心,就刻意瞒我。快说!此事因我而起,我也想帮帮忙。” “无事,你不必挂心,哥哥会处理好。” “快说啊,别这样...” 从营口到大帐的短短距离,这丫头软磨硬泡,非要缠着他说出实情。 李宣无奈,只能把皇甫俊的要求简单说了一遍。 郑小樱听后,微微愕然,“皇甫少君想让我去伺候?” 李宣点头,“是。但名为伺候,实则...” 话没说完,郑小樱就一脸正襟的打断道:“好,哥你去答应他,我愿意去!” 李宣一惊,“你...胡说什么?皇甫俊身为梁国少君,身边根本就不缺少人伺候。他提出此要求,不过是想拿你当人质,日后用来威胁于我。你若去了,便是羊入虎口。不可!” “再者,我亦不会拿你去做交易。你本孱弱,并无自保能力。一旦我与他们撕破脸皮,你必有危险。” 郑小樱却倔强道:“不,我要去!不管皇甫少君他们有何目的,终究是我误伤了他,理应由我负责。虎威军去楚京是有大事要办的,不能因我之事,让哥你多一个敌人出来。你就让我去吧...” 李宣见她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顿时心中一暖,道:“小樱真乖,但还是不行,这太危险了。梁国人不好对付,万一你有个闪失,我如何跟福伯交代?” “这...我是自愿的,即便有事,阿爷也不会怪你...” “不行就是不行,小樱不必多说。” 李宣倒也坚决,断然拒绝道。 说完,便要离开,不再给她执拗的机会。 但还没迈开几步,就见一名传令兵走进大帐,拱手道:“少帅,梁国人来了。说...皇甫少君答应了你的要求,请你入帐一叙。” 李宣一愣:“你说什么?那厮答应了?他答应让皇甫萱入我虎威营?” 传令兵道:“是,梁国侍者是这么说的。” 李宣眉头大皱,深思起来。 他提出交换这个要求,本是想让皇甫俊自己拒绝,却没想到那家伙居然答应了? 有些奇怪啊... 他就不怕我对皇甫萱不利? 李大当家顿觉不对,刚想开口让传令兵去回绝之时。 却见郑小樱快速跑出帐外,对着梁国侍卫道:“去回复皇甫少君,就说我哥稍后就到,我亦会自愿留在少君身边伺候,以抵偿过失。” 李宣没料到这丫头会如此执拗,想要出手拉住,却晚了一步。 等追出帐外,小丫头已经把话说出口。 而那梁国侍卫听了,却也答应得很快:“好,就当你们也答应了。” 说完,立马就走,不给李宣再拒绝的机会。 “小樱,你...你怎能自作主张?来人,追回梁国人,就说本王不答应,不做什么交易了。” 李宣肃然,稍带埋怨的语气道。 “是。” 身边的侍卫刚想前往阻拦。 郑小樱就拦住道:“等等。” 而后,又转向李宣,“哥,皇甫少君不也答应你的要求了吗?你让他把九公主送入大营,不也是想留她做人质?既然互有人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宣失笑道:“傻丫头,这能一样吗?皇甫萱深谙武艺,听说还是梁国的女战神。她即便是入了虎威营,关键时候要想拿下他,也并不容易。你岂能和她相提并论?” “是不能!但哥一定有办法制住她,不是吗?或者说,你没信心?” “笑话!我怎会没信心?什么女战神,估计是梁国人自己奉承出来的,我才不怕她。” “那不就行了?你若能制住那位九公主,那我留在皇甫少君身边,就不会有事。你还担心什么?就这么办吧!” 郑小樱一说完,撒腿就往外跑,生怕李宣会拉住她。 “哎,小樱...” 追去之时,那丫头已然一溜烟跑向禁卫军大营。 小丫头深明事理,自知李宣此去京都,不宜再因她之事,多有树敌。 却是想以身犯险,为李宣缓和与梁国人的矛盾。 追到禁卫营中。 事已至此,李宣就是想拒绝,也不得不再见皇甫俊一面。 于是,便拉着郑小樱的手,再次进入了军医帐。 帐中。 皇甫俊依旧孤身一人,见面先是瞟了郑小樱一眼,而后直截了当道:“李兄,方才你离开后,本君细思了一下。虽觉得阿萱入你军营犹有不妥,但君子成人之美嘛。你若真心钟意于她...本君倒也可以助你。” “但她终究是我大梁公主,身边不能无人伺候。让云梓跟在她身边,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李宣皱眉,不及表态。 郑小樱心切,未免李宣拒绝,就抢先回道:“可以,全凭少君安排。” 说完,竟摆脱李宣,自顾走到皇甫俊身边。 令李宣和皇甫俊二人都不觉呆住。 “小樱,你...” 李宣瞪大了眼睛,暗道这丫头怎么那么执拗,她不知道自己留下就会成人质吗? 皇甫俊见状,微讶之后,却也乐见于此。 看了看此时略显羞涩的郑小樱,顺势道:“郑姑娘能自愿,倒是最好了。但你放心,这只是个借口而已。你留在本君身边也是自由的,不必做下人的活儿。不如你现在出去与本君的人熟络一下?我与李兄仍有话要说,可好?” 郑小樱应了一声,点头就走,还刻意绕开了李宣。 李宣无奈,心道估计不让这丫头留下是不行了,但仍得设法护她周全,不能让她真的沦为皇甫俊的人质。 这个念头刚起,皇甫俊就走了过来,浅笑道:“李兄,如此...咱们的交易就算完成了。稍后,阿宣和阿梓会去虎威营找你,而你是不是应该略表诚意?” 第137章 阿狸妹妹... 李宣一听,双瞳微眯,盯着他,道:“算是吧...交易虽初步谈好,但本王只想要九公主一人而已,你多加了那个没脸婆进来。那本王是不是也可以提点要求?” 皇甫俊倒也显得“大度”,微笑道:“李兄有何额外的要求?” “吾妹虽留在你身边侍奉,但你不能当她下人一样使唤,而且要以郡主的规格待之。否则,本王随时撤回交易。其次,你家九公主需要人在身边侍奉,吾妹就不需要吗?本王也要留一人跟着小樱!再者,她是西楚人,恐对你们大梁的生活习惯多有不适应。白天她跟着你,晚上得入我虎威营休息。” 李宣郑重道。 皇甫俊想了想,并没有犹豫太久,转头就答应道:“可!” 他留下郑小樱是为了抓住李宣的软肋,想把她当做人质不假。 但归根结底,皇甫少君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钳制李宣,而是想借他之手夺得赵紫薇的欢心,并刺探到赵太子的下落,将其救出,立下大功,迅速完成与西楚的联姻,巩固自己在国内的地位。 郑小樱的存在,对他来讲,其实就只是一个防范李宣反悔的保险。 严格来讲,并不一定要时刻看着郑小樱不放。 只要李宣不背弃约定,他的计划能顺利实施,允许她时刻与虎威军保持联系也并无不可。 “好!” 李宣见他答应,倒也爽快:“最后一点,本王需要提醒少君的是,咱们的交易以一年为限。期间,我会尽可能地帮助少君夺得赵紫薇的欢心,但期满后,不论你是否成事,吾妹都必须回来,你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 皇甫俊点头:“亦可!” “成交!那现在少君可以说想让本王如何表达诚意了。” “李兄聪慧,岂会不知本君想怎样?嘿嘿。” 皇甫俊蓦然一笑道。 李宣摊摊手,“哎,少君面前,本王亦不敢称之聪慧,你还是有话直说。” 他小小自谦道。 皇甫俊则摆了摆长袖,一副正襟威严的模样,道:“好,李兄也莫要怪本君多心。如你所说,你和阿蕊之间有协议,必须要做一段时间的假夫妻。未免你俩朝夕相对,日久生情,本君希望你能早做一些安排。” “什么安排?例如说?” “本君要你从现在开始,就设法让阿蕊讨厌你,彻彻底底的讨厌!以后见了你,都会倒胃口的那种!” 听此。 李宣一呆,颇感诧异。 心道这家伙就这么心急? 八字都还没一撇,我和赵紫薇甚至都还没假结婚,他就急着让我埋下和离的伏笔? 也罢! 现在不想让小樱介入,她也已参合进来了,那就快刀斩乱麻吧。 迅速与这厮搞好关系,到了楚京,借以梁国商队之名运回金银,支持平洲的建设要紧。 至于其他的,见步行步即可。 想到这,李大当家满带笑意,道:“就这?那也太容易了,扭头我就能把她气死!莫说她会对我日久生情,今日过后,她连看我都不会看一眼!” 说完,也不多废话,转身就离开军帐,聊表“诚意”去了。 前脚刚走,后脚皇甫萱和云梓就从帐内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阿兄,这山贼当真说对我一见钟情?” 皇甫萱一脸冷郁道。 皇甫俊点头:“阿兄岂会骗你?但你见到了,此子绝非好人,连自家妹妹都可送到我们身边做人质,其话半点都不能信!但现在还不是与之翻脸的时候,他既有此心,你便假意留在他身边,伺机探知子众的下落。” “待帮助阿蕊把人救回来,才是与这厮算账之时。” 皇甫萱哼道:“知道!既已知此人秉性,即便阿兄不说,我亦不会任由紫薇姐姐留在他身边太久!阿兄放心,且看我如何炮制他即可!” 闻此。 皇甫俊心头一喜,他深知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气。 皇甫萱一旦决心要对付一个人,那就会使出浑身解数,手段狠辣,李宣的下场必定极为悲惨。 而大梁女战神的手段,他这个哥哥...可是深有体会的。 随后,又转向云梓,道:“阿梓,莫首座既已归来,那便无需你在身边陪护。接下来你的首要职责便是,护力九殿下周全,联手刺探出子众的下落,并将之救回!完成此事,你可升暗厂首座,可知?” 云梓拱手,“遵令。云梓不死,则九殿下无虞。” 她说着话,眸中不敛杀气。 纵使没有皇甫俊此时的命令,她也不会轻易放过李宣! 那狗贼非但看了她的真容,还自顾给她取了一个恶心的外号,叫什么“没脸婆”...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云银衣如何能受得了? 单说被他看了真容,就不能再让他活着,不然消息传回大梁某处...后果不堪设想。 皇甫俊见身边二女皆是对李宣充满敌意,犹有愤慨的样子,心中开心极了。 但面上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好,那咱们就按计划行事。为了让你们彻底看清此人的本质,现在...咱们去看看他如何作为吧。” 说着,人已当先走出帐外。 与此同时。 三人刚走出帐外,就见到李宣迈步走向不远处的赵紫薇和柳栖凤二人。 ***殿下此时显得有些焦急,在她看来,虎威军与皇甫俊之间的误会可大可小。 处理好了,无伤大雅。 但若处理不好,就会影响两国的邦交。 整起事件,虽不关赵紫薇和西楚朝廷任何事,但皇甫俊毕竟是在西楚境内出了事,赵氏皇庭是怎样都摆脱不了责任。 她本想在两方之间稍作缓和,大事化小,却被李宣以赵太子作为威胁,强行排除在外。 不明他与皇甫俊之间谈得怎样,难免就有些着急。 一见李宣走来,便迫不及待地走过去问道:“怎样?与皇甫少君谈得如何,他可曾答应低调处理此事?” 李宣挺着胸膛,一副不愿搭理她的样子,却只是“嗯”了一声。 而后,一个字不多说,就径直走向前往的柳栖凤,笑道:“咦,阿狸妹妹,你也来了。是担心本王吗?” 他笑得嘴角含春,语气温柔。 与之对待赵紫薇的冷漠态度,判若两人。 令柳大小姐不由一呆,王爷居然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地叫我? 阿狸妹妹... 他不会又想肉麻了吧? 大小姐脸色当即一红,低头含羞带涩道:“王爷...” 可她刚吐出两个字,就见李宣忽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抓住她的双肩。 第138章 大小姐的沦陷,狗贼住口! 只见恰好此时,一阵风突兀从营外吹来,扬尘如雾。 原本只是吹向众人的后背,即便不加躲闪也不会产生任何危险。 但李宣却表现出极为紧张的神情,反手将柳栖凤一转,并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下了卷来的尘沙。 双手抓在她肩上,眼里似乎有电,恍若深情般盯着大小姐看。 “阿狸小心,小心沙子被吹进眼睛...” 他温和地说着话,抬起长袖挡在柳栖凤面前,笑意款款。 在这刹那间,“男友力”爆棚,才子佳人的既视感。 属实惊呆了在场众人。 他本不必挡,但挡下之后却神奇般营造出一种别样的氛围。 柳栖凤一怔,足足愣住了半分钟,眉目轻蹙之间,眼中尽是李宣那伟岸而坚实的身板,心跳蓦然加速起来。 砰砰,砰砰。 王爷在干嘛? 他是在保护我吗?好开心... 可是他为什么要保护我? 难道是喜欢我? 大小姐心乱了,胡思乱想着,既感羞涩,又莫名生出一丝甜蜜。 如果说一开始得知李宣的真正身份时,柳栖凤对他的态度是忌惮,避而远之。 那么,自她遵从赵紫薇的指令留在李宣身边教授他宫中礼仪时,得知李宣随性洒脱,没有架子,私底下性情温善,并没有像传言中那般暴戾而狠毒,态度便隐隐发生了变化,不再多加排斥。 而荷塘亭中为她作画,一面沉稳有度地应对叶浪的刁难,一面又大胆露骨地对她说了“情话”,就让柳栖凤对他产生了一丝男女之间的好感。 眼下这一幕看似多余的动作,却俨然催化了大小姐心中的那一抹好感,使之逐渐演变成情愫。 感情之事,本就玄妙。 有人穷极浑身解数,亦不能打动心仪之人分毫。 但有些人只需稍加刻意,便可使人情根深种,本就无规律可寻,无法解释。 李宣对柳大小姐来讲,无疑就属后者。 大小姐喜欢俊俏之人,李大当家长得并不丑。 大小姐爱才,他一出现便连出两首上佳的词作,着实惊艳了她。 大小姐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会是个人中豪杰,不谈能匡扶社稷,福泽万民,但至少不能碌碌无为。 他身为前朝大将之子,又是当今魏王,从山贼摇身一变成了平洲之主,虽手段有些隐晦,谈不上什么盖世英雄,但怎么也算个“奸雄”吧? 像他这样的人,日后怎会碌碌而为? 加上与之相处的这段时间,他给人的感觉虽不像什么好人,但也不能算太坏,至少他对待自己人是很好的。 关键是...他似乎很懂大小姐的心意,且潇洒胆大,表露心意从不在意繁文缛节,令人“耳目一新”。 岂非就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型? 他的名声虽不好,但何足轻重? 当今皇帝没有夺得天下,岂非有反贼之名? 柳栖凤隐有沦陷的样子,低头面色羞红不已。 不过,相比于李宣的直白,她终究是内敛含蓄的。 顿了顿后,顿挫道:“王爷...你...我没事,不用担心...那么多人在这,王爷莫要如此...” 李宣却脉脉深情的模样,带着一丝似有责怪的语气,温柔道:“还说没事?你看,头发都乱了...” 说着,他竟抬手捋了捋她鬓前的墨发,目光落在她的俏脸上似有迷离,又补了一句,也是绝杀的一句:“阿狸真漂亮,简直是仙女下凡。有卿如此,万般粉黛皆无颜色,唯你一枝独秀!也不知日后会便宜哪个小王八蛋,本王...” 他故意话说一半就停住,随后深情一叹。 状若怅然,却是留给柳栖凤自己体会。 柳大小姐更羞了,小鹿乱撞道:“啊?王爷莫要乱说,阿狸担不起这样的赞美...再说了,阿狸不急着嫁人,连意中人都还没有...” 她违心的神态,说完话就转过身去,背对着李宣,不敢多看他的深情眼眸。 李宣却乘胜追击道:“哦?阿狸还未有意中人?那就是说...本王还有机会了?” 不得不说的是,古人习惯了含蓄而点到为止的情感表达方式,一朝碰上像李宣这种直白而露骨的作派,却也有一番别样新鲜感。 所说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毫无疑问,对柳大小姐是极为有用的。 柳栖凤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口,如此“激烈”的情感表达,让她觉得有些受不了。 在没有遇到李宣之前,她甚至不敢想象男女之间表达爱意,居然能如此直白,且她居然生不出一丝厌恶的感觉。 “王爷...你别再说了,阿狸...我...我要走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捂着胸口就要逃离。 李宣眼疾手快,却闪电抓住她的手,道:“哎,阿狸这是要去哪?本王陪你去啊。” 柳栖凤六神无主:“王爷,我...” 李宣不给她说完话,就打断道:“你是想去本王的心里吗?如果是,那就不用去了。只因...你一早就在本王心中!” 轰! 这句话像一枚核弹般,猛然在柳大小姐心中爆炸,几乎将她那坚守了近二十年的心门给彻底轰塌。 使之身躯一震,此时也顾不上考虑李宣为何会突然对她表明心意,一个踉跄间险些摔倒。 “阿狸小心!” 李宣趁势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扶住,再次展现那“无情”的男友力,摧毁着柳大小姐的理智。 柳栖凤被他揽在怀中,四目相对之际,感觉将要窒息,俏脸红得堪比猴子的屁股。 又呆了半分钟后,才道:“啊...王爷...我没事,你快放开我...大庭广众,这样不好...” 她虽说着“不好”,身体却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李宣看着以四十五度角,半躺在他怀中的柳栖凤,眼中带电道:“阿狸希望我放手?可我要是放手了,你会摔倒。” “不要紧,摔一跤不会怎样...” “可本王舍不得,怎么办?” “...” 如此一言,柳栖凤脑中彻底空白,生生说不出话,只能呆呆望着他。 李宣同样望着她之余,却在缓缓地俯下身去,那样子竟似要亲...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大小姐已然失去了“理智”,李宣要是亲下去,肯定得手! 正在这时,三声怒喝传来: “狗贼,住口!” 怒喝声分别从三个人的口中爆出,却出奇地同步,显得怒不可遏。 第139章 花心之贼! 第一个喊出声的,自然就是正站在二人身旁的***殿下。 赵紫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李宣竟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对柳栖凤表白,且还想动嘴... 他不知害臊的吗? 最让人无法容忍的是,他一面与本宫谈合作,想做本宫的假驸马,一面又对阿狸暗送秋波,眼下还当众“卿卿我我”,这是要将本宫置于何地? 日后,若真要与他假成亲,朝野该如何非议我等? 传出去,本宫的颜面何存? 这本是一场交易,原本他爱勾搭谁,只要不影响本宫的颜面,倒也懒得理会,可他居然敢对本宫的闺蜜下手? 简直无耻至极! 杀千刀的! ***殿下气急了,猛冲过去,一把将柳大小姐从李宣怀中拉过来,并狠狠推开他,怒道:“无耻淫贼,你想做什么?滚开!” 另外两人,便是梁国九公主皇甫萱和暗厂银衣使云梓。 古人含蓄,尤其是地位越高之人对情感表达越隐晦。 李宣当众如此露骨地表达情意,在这位九公主看来,简直是有悖伦常,伤风败俗,不可忍受。 更为可恶的是,她刚刚从自己的太子哥哥口中得知,这家伙扬言对她一见钟情,可扭头竟马上对另外一个女子表白? 这你受得了吗? 有这样的一见钟情吗? 敢情这家伙是个朝三暮四,表里不一,冠冕堂皇,色欲熏心的登徒浪子啊... 以九殿下的脾气,是直接忍不了了,她要宰了这个贼子! 当下就怒气冲冲地拔出自己的佩剑,冲向李宣。 而相比之下,云梓在暗怒之余,心中却也带着一丝庆幸。 还好! 那厮见了我的容貌,本还有些犹豫该作何选择,如今他恬不知耻,先说对九殿下一见钟情,后又对西楚柳学士之女当中表白,三心二意,不堪托付。 当真该死! 我取他性命,便再无丝毫愧疚! 哼! 三女同时喝斥,虽都是看不惯李宣的“为人”,但心中的想法略有不一。 李宣被赵紫薇推开,顿时眉头微皱,似有所料,也颇感意外之色。 他能料到只要自己对柳栖凤表达心意,赵紫薇就必会斥责,却没想到皇甫萱和云梓亦会插手。 关那个露脐装和没脸婆什么事? 她们张牙舞爪地冲过来作甚? 李大当家不觉疑惑。 他对柳大小姐的印象甚好,这点不假。 不过,并没有到需要当众表白的痴狂程度。 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激起赵紫薇的怒火,以完成对皇甫俊的“诚意”之表。 李宣顶着“未来驸马”的名头,当着赵紫薇的面对其他女子表白,赵紫薇若还要些颜面,就必然会大怒。 一怒之下,肯定会对他产生厌恶,乃至斥责。 这是可以预见的。 而皇甫俊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李宣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让赵紫薇更加讨厌他,便能稳住皇甫俊,有助于化解此次矛盾,并与梁国人初步建立关系。 至于赵紫薇对他产生厌恶之后,会不会影响虎威军后续的计划,他头上那个驸马之名会不会丢掉。 对此,李宣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只要赵义匡还在他手中,赵紫薇就别无选择,必须与他合作。 换言之,不论赵紫薇喜欢或者讨厌李宣与否,就不妨碍他日后成为驸马。 关键点,只在于赵义匡的归属而已。 事情也不怕被传出去,赵紫薇若还顾及自己以后的面子,定会设法压下此事。 外人很难知道,他这位未来驸马...其实“爱”的是柳家大小姐。 稍顿。 李宣转向赵紫薇,潇洒一卷长袖,负手身后,道:“殿下问我做什么?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傻子都看得出来本王在对阿狸表露心意,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吼我?” “怎么?难道说...本王心悦阿狸,殿下觉得不开心?” 他轻佻地说道,给了赵紫薇一个色色的眼神,状若调戏。 而正冲来的皇甫萱二女,李宣并不在意,他知道有人会帮他拦住她们。 果不其然! 就在皇甫萱拔刀朝李宣猛冲过去之时,皇甫俊恰时叫住道:“阿萱,阿梓,都给本君站住!” 二女身形立止,云梓回身拱手,喊了一声“少君”。 皇甫萱回头,却是满脸腹诽,道:“阿兄拦我作甚?我要宰了这个花心之贼!” 这位九公主脾气虽爆,素来我行我素,就连梁帝夫妇有时候都管不住她,却是最听自己那个太子哥哥的话。 皇甫俊的话,对她还是颇有影响力的。 “冲动什么?阿兄方才跟你说过什么,你都给忘了?” 美男子佯装严肃的样子,对皇甫萱说道。 心中却开心极了,有些飘飘然起来。 她与赵紫薇在楚京春秋书院有过两年的同窗之谊,深知赵紫薇的秉性和脾气。 赵紫薇是一个“重情”之人,最讨厌那种一脚踏几船的花心大萝卜,李宣顶着未来驸马的名头对其他女子当众表白,等同触动了她的逆鳞。 在美男子阁下看来,几乎可以断定李宣与赵紫薇之间再无可能,哪怕同睡一张床,也不会有日久生情这种事发生! 那他岂非就能全身心地追求赵紫薇? 再有李宣的私下帮忙,向他暗中透露赵紫薇的真实喜好,他便可伺机投其所好,一力夺取佳人之心。 如此,赵紫薇情归于他,也就只剩下时间问题,再无任何阻滞! 怎能不让他开心? 内心疯狂得意了一把,皇甫俊脸上却是肃然,走过去夺过皇甫萱手中的剑,将她拉入军帐,又对云梓叫道:“你也跟来!” 帐中。 皇甫俊看着自己满是腹诽的妹妹,不觉失笑:“萱,阿兄不是刻意要阻你对付李宣这个花心之贼,但凡事得知轻重,李宣现在还不能死。至于原因,阿兄刚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皇甫萱嗔怒道:“可是阿兄...你看那厮浪荡淫秽的样子,我实在看不过去。这样下去,阿狸姐姐会被他骗走的...” “看不过去,也要忍着!当务之急,是要潜伏于他身边,夺得他信任,把子众营救出来!其他的,都可暂且不理!总之,在此事有眉目之前,李宣还不能死!” “可是,太子哥哥...” “没什么可是!” 皇甫俊直接打断道:“就按阿兄说的办,子众一旦回来,阿兄非但不会再拦你杀他,更会助你!可知?” 随后,又面向身侧的云梓,沉声下令道:“阿梓,本君现在革除你身上所有职务,逗留西楚期间,你只有两个职责!其一,保护阿萱安全。其二,在子众没有被救回之前,不能让李宣死!明白吗?” 云梓一怔,心中微讶。 皇甫俊让她专职负责九公主的安全,她可以理解。 但又言明不能让李宣死,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还得连他一起保护不成? “殿下...” 诧异之下,云梓刚想说些什么。 皇甫俊却没给她机会,抬手道:“就这么办,不必多说!你俩留在这帐中,本君去看看阿蕊,先不要出来。” 说完,便甩袖离去,不容置喙的样子。 而这个决定...也将在不久的将来,让美男子阁下后悔莫及... 第140章 大王人设崩塌,昆仑一族! 另一边。 李宣回怼了赵紫薇一句,竟有反过来责怪赵紫薇的意思。 令赵紫薇更怒,不断开口斥责于他。 这时,皇甫俊来了。 以一种稍带愤慨,而又不失风度的姿态,站在赵紫薇身后听了片刻后,这才冷面道:“李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刚才明明跟本君说,你对阿萱一见钟情,此生非她不娶,怎的一出来...竟又惹上了阿狸?” “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花心无度?却是让本君不敢恭维啊...那你到底是喜欢阿萱,还是阿狸?不会是想一脚踏两船吧?你如此不知廉耻?虽说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但你未有正室,就开始沾花惹草了吗?” “而且你还不顾风化影响,当众如此露骨地表达你那虚假情谊,这是置吾妹与阿狸于何地?你当真令本君太失望了,也太让阿蕊寒心了。” 这货冠冕堂皇地说道。 悄然之间,却暗中向李宣投去了一眼隐晦的目光,像是在暗赞李宣此举做得好。 在他看来,只要李宣此时坐实李宣“花心”的人设,那赵紫薇日后就铁定不会与他日久生情。 只因在他的认知中,对感情不忠,拈花惹草,便是赵紫薇的逆鳞,不可原谅的那种。 此话一出,赵紫薇听后,脸色更黑,惊道:“什么?你非但妄自勾搭阿狸,连阿萱也想觊觎?简直混账!” 柳栖凤也是愕然:“王爷,你...真有此事吗?” 大小姐眼中闪过一抹黯然,霎时间变得忧郁起来。 不得不说的一点是,非但是赵紫薇眼里容不得沙子,接受不了那种三心二意的花心男,她柳栖凤也不例外。 若皇甫俊口中所说的话属实,那李宣此举就不仅触及了赵紫薇的逆鳞,也间接让这位情窦初开的大小姐“受伤”。 毫无疑问,李宣刚才的那一幕大胆表白,已然抓住了柳栖凤的心。 大小姐生性单纯,此前并无情史,俨然是那种一动心就会很认真的人。 而李宣要真是那样的人,大小姐又怎会不伤心? 李宣脸色凝固,眸中带着冷意瞟了皇甫俊一眼。 心中暗道:这小白脸还真会挑时候出来,可他如此说话是什么意思? 他若非蠢材,自然是知道我对阿狸当众表白,是在刻意引起赵紫薇的厌恶,是在帮他。 他此时跳出来说话,指责我这个渣男...无可厚非,但完全没必要提起皇甫萱啊... 说对皇甫萱一见钟情,本来就只是为了拒绝把小樱送来的一个借口。 我有没有对那个露肚装有心,他怎会不知? 此番他这一举动,是想彻底坐实我花心大萝卜的人设,让阿狸也对我寒心? 这是一条“后路”都不想给我? 如是想到,李大当家眼中的冷色又加重了几分。 李宣当众对柳栖凤表白,是要激起赵紫薇的厌恶之心,继而应了皇甫俊“聊表诚意”的想法。 那厮得了好处,根本没必要提起“一见钟情”这事儿,让李宣在柳大小姐面前也失去“市场”。 但转念想想,赵紫薇、皇甫萱和柳栖凤三人本是闺蜜,私交甚好。 即便皇甫俊此时不说,转头柳栖凤也会知道。 而他确确实实说了那句“一见钟情”,纵然只是个借口,那也是说了。 顿了顿后,倒也觉得无谓再解释什么,还不如直接承认,先给皇甫俊一点甜头,稳住他再说。 便回道:“是,本王确实说过对大梁九公主一见钟情,这话不假!” 说完,招呼郑小樱与六麻子等人,转身立马就走,不再理会任何人。 柳栖凤呆了,心头一酸,不觉间眼眶竟红了起来。 这个单纯的小丫头万难想到,刚刚还对自己深情表白的男人...居然是个朝三暮四的花心之人。 是真的吗? 他是那样的人? 柳大小姐不愿相信,喊了一声“王爷”,刚要追去问清楚。 却被赵紫薇拉住:“傻丫头,你还追去作甚?他还说得不够明白吗?这样的人,不配你多看他一眼!” 说着,也不管柳栖凤愿意与否,就强行拉着她走回大帐。 皇甫俊见此,却是开心坏了。 听阿蕊那语气,估计以后连看都不会再看李宣一眼,更谈不上什么日久生情,唯独剩下交易罢了。 那我的机会岂非就来了? 心中想着,皇甫俊赶忙跟上去,道:“阿蕊,等等本君...” 少君阁下觉得,眼下正是他表现的最佳时机。 三人前脚刚走,后脚皇甫萱和云梓就出了军帐。 目光落在李宣远去的背影之上,皇甫萱暗怒道:“不能就这么便宜那个狗贼!他那句一见钟情,虽并非真的有意,但传出去亦会影响我的声誉...” 云梓眼中也是怨毒,“殿下说的是,属下会找个机会狠狠羞辱他,挫挫他的锐气!” “还等什么?本公主现在就要弄他!” “但...少君有交代,暂不能要他性命。” “哼,那断他一手一脚,总可以吧?阿梓姐姐去安排,今夜你潜入他军中,给本公主废了他!” 云梓一愣,似乎没想到皇甫萱竟会如此狠辣,道:“这...” 却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打断道:“不必多说,你尽管去办。阿兄那边,我来交代!” 她一脸坚定之色,不容置喙。 皇甫萱虽然很听她那位太子哥哥的话,但那并不是怕,且也并非言听计从... 云梓无奈,只能先应承下来。 不久后。 夜幕降临,弯月悄上梢头之时。 云梓已经换好了夜行衣,正准备潜行出营去执行皇甫萱的指令。 但还未走出营帐,帐中那一盏鱼油灯就蓦然熄灭,令周围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突兀之间,似有一道人影闪进了帐内,并闪电以掌风吹灭了油灯。 而在此间隙,云梓竟丝毫来不及反应,可见来人的武艺远在她之上。 “谁?” 云梓大惊,豁然握住了手中剑柄。 自从她成为暗厂银衣,武艺小有所成之后,除了莫离,已经很少人能这样轻易地接近她。 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夜昆仑莫慌,皓月使求见。” 听此,云梓神色巨变,惊道:“你是我昆仑一族...十几年前派往西楚行刺杀令的皓月使?” “是。” “传闻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得昆仑上神庇佑,属下还活着。” “这...那你因何而来?” “惊悉夜昆仑的容貌暴露,日昆仑已现,属下特来查证。却不知...夜昆仑作何选择?” 第141章 选择,咱们去好好修理他! “你怎么知道?” 一听黑暗中的皓月使说出“夜昆仑”三个字,云梓的神情大动,黑纱之下的俏脸顿时闪烁,极为震惊的样子。 皓月使却淡然道:“以我族与大梁皇室的关系,双方都心知肚明,梁国朝廷内有咱们的暗桩,族内亦有皇甫氏的眼线,这几乎是大家都默认的事实。那夜昆仑又岂会猜不到...在此番出使的暗厂侍卫中有族中之人?” 云梓再次震惊:“我怎么不知道?若暗厂中有我族眼线,他们为何不与我表露身份?是他们联系了你?可你已十几年不与族中联系,你若不出现都没人知道你还活着。即便有人知道我的容貌暴露,也不该先通知你。” 皓月使淡笑:“夜昆仑尚未加冕,有些事情不得而知,这是可以理解的。属下这十几年来并非真的失联,只是不想让某些人知道我还活着罢了。但这事儿,目前并非主要。夜昆仑当明确自己的选择,以便属下尽早办事。” “你要办什么?” “自然是那件事!但凡看过我族夜昆仑容貌之人,唯有两个下场。第一,便是死。第二,就是成为我族的日昆仑。而选择权不在对方,却是在夜昆仑手中。这些...夜昆仑不都知道了吗?” “额...我当然知道...” 云梓的语气忽然有些“诡异”起来。 皓月使道:“那夜昆仑的选择呢?依照族中的规矩,夜昆仑八岁就必须离开大山,入世历练。你选择了大梁皇庭,作为你的历练之所。属下本以为你会选择少君...但据暗桩来报,此人却并非皇甫俊...” 云梓陷入了迟疑,吞吐道:“这...我...” “夜昆仑很难选择,是有什么难处吗?” “没有难处,只是...” “那为何迟疑?其实夜昆仑不说,属下倒也知道...此次只是个意外,你并非真心属意于那个西楚国的山贼王爷。而此人出自西楚,一旦成为了我族的日昆仑,恐会影响我族与皇甫氏的关系。那么,不如属下给你一个建议,选第一种结果,让他死!如何?” 皓月使能这么说,怕是在来之前早已得知是李宣首先摘掉了云梓的面纱。 虽是个意外,但事实存在。 云梓却陷入了沉默,久久无法决断。 这倒不是说她难以做出选择,也不是说在乎李宣的生死,而是...因为皇甫俊已经交代过,李宣暂不能杀!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云梓脱离家族,进入大梁朝廷历练的这十余年间,她已心有所属,喜欢上了皇甫俊这个美男子。 毋容置疑的一点,美男子阁下非但长得俊朗,貌比潘安,同时也是个才高八斗,聪明睿智,爱民如子的贤能少君。 像他这样的才子储君,在古代本就是最吸引少女心的存在,妥妥的顶流人物。 云梓这个夜昆仑,当也是“粉丝”之一。 那么...既然是心悦皇甫少君,她怎会忍心破坏他的计划? 可若不做出第一选择,让李宣活着,却又该如何跟族中之人交代? 最让她感到郁闷的是,偏偏李宣在阴错阳差之下,第一个见到了她的容貌... 以至于陷入了某种两难之选,选择杀死李宣,会破坏心仪之人的计划。 选择让李宣活着,便等同于认定了他“日昆仑”身份。 令云梓一时无法决断。 皓月使等了片刻,似有迫切。 等不到云梓的回复,再次开口道:“日昆仑的选定,于我族至关重要,关乎我族未来的方向大计,务必尽早决出。依照族规,你必须现在给属下一个决定。否则,属下将会启用酌情之权,默认除去此人。” 说完,皓月使身躯一动,竟似要离开的意思。 云梓一怔,赶忙叫道:“等等,他不能死。” 最终情急之下,她还是选择了先保全心上人的计划。 皓月使止住,道:“那夜昆仑的意思是让他活着?” “是...” “好,属下明白夜昆仑的选择了,也已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皓月使似在赶时间一般,说完话便立马闪身冲出了帐外,消失不见。 而此人来去如风,竟能瞒过禁卫营诸多眼线而不被发现,可见非一般人物,乃至于比暗厂首座莫离更加深邃。 可那句“是”之后,其实她还有话要说... 她说李宣不能死,只是想表达暂时不取他性命,并不是要选他做日昆仑啊,但皓月使却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话只听了一半,要是产生误会怎么办? 皓月使急什么,既然能找来,为何不能把话说清楚就急着走? 云梓瞪大了眼睛,愣了半分后,心中大感不妙。 刚要追出去,却在帐门口差点与某人撞了个满怀。 也是这时,她终于知道皓月使为何急着离开了。 敢情是他感知到有人在靠近这间军帐,未免被人发现,令云梓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就先行一步离开... 前脚皓月使刚离开,后脚一个黑衣人就溜进了云梓的军帐。 不是外人,就正是那位大梁的九公主殿下,皇甫萱。 “哎哟。” 二人差点撞在一起,云梓急着去追赶皓月使,跟他把话说清楚,却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来找她。 皇甫萱小声“哎哟”了一声,此时也是一身夜行衣的打扮,也不打算故作神秘,一诧后便道:“阿梓姐姐这么急干嘛?你是早就料到我会来找你?那就太好了呀。” 云梓却哪里有那么多“料到”,此时一门心思都在皓月使身上,听出皇甫萱的声音后,焦急道:“啊?九殿下找我做甚?我现在有些急事,你且等我片刻。” 说着,刚要冲出门去。 皇甫萱却拉住她,道:“什么事这么急?是阿兄,还是莫离有任务给你?哼,先别理他们!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云梓焦急道:“可是殿下...” “阿梓姐姐别可是!” 皇甫萱正襟道:“你现在是本公主的贴身侍卫,只需跟我一人交代即可。明白?” 云梓无奈,九公主都这么说了,她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忍住道:“那殿下找我何事?” “那还用说?本公主回帐之后越想越气,决定要跟你一起行动!咱们联手潜入虎威营,好好修理那个花心的淫贼!” “啊?” “阿梓姐姐这么惊讶干嘛?走,赶紧的。” 皇甫萱极为干脆,说干就干,刚说完就拉着云梓潜行出禁卫营。 同一时间。 正在虎威营中舒服泡澡的李宣,右眼皮蓦然一跳,使之不禁眉头大皱。 都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灾啊... 第142章 皇小姨... 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吧? 心中冒出这么个念头,李宣蓦然失笑。 但也只是笑笑而已,作为一个拥有现代思维的穿越者,李大当家又怎会轻易相信这样毫无科学依据的“俗语”? 顿了顿后,他长呼一口气,翻过身子,趴在浴桶中。 而后,冲着门外喊道:“麻子,进来帮你大哥搓搓背!” 越靠近京都,麻烦事只会越来越多,他难得清闲,自然要好好放轻松,享受私人的泡浴时间。 六麻子二人乃军中旧部子弟,自幼进入帅府与李宣为伴,三人算是发小。 即便是进山为匪之后,也是二人时常守在他身边,对他是忠心不二,言听计从。 本以为听到李宣的话,六麻子会立即推门进来。 却不知等了许久,那厮居然未见动作,不见人也不见回音。 李宣回过头,颇感不对,脸色一凝,又喊道:“麻子,你在干嘛...” 正常情况下,六麻子即便不能来,也会回应一声。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侧的暗影处就传来一道略显冰冷的声音:“你的人暂时都不会来!这样,我们可以有时间好好谈谈。” 听此。 李宣心头一愕,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就翻身跃出浴桶,警惕地望向声音的来处。 却见“浴室”角落中隐有一个人影的轮廓,但烛火昏暗,并不能看清此人容貌。 “谁?” 李宣目光锁定在对方身上,看似冷静地说道。 实则内心却满是震惊,莫名有种“大敌当前”的感觉。 只因...此人竟能瞒过帐外百余号人的耳目,潜入他这间沐浴用的军帐。 最“可怕”的是,李宣自己也是丝毫没有察觉,若非此人自己暴露,他甚至一无所知。 如此精湛的隐匿功夫和潜行手段,若说来人只是个泛泛之辈,那便是假的。 但有一点却可以明确,此人暂时没有恶意,否则早已对他出手。 而在刚才那种敌暗我明,且毫无警惕的形势下,李宣并不认为自己能避过对方的刺杀... 那么,对方的真正目的也就不是为了杀人而来。 黑暗中,那人轻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但你当自知方才我若想出手,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重要的是,你务必听好接下来我所说的话,并牢记心中。” 李宣肃然道:“你为找我而来?” “不然呢?这帐内还有其他人吗?” “那为何要偷偷地来...” “闲话少说,只需听本使讲来。” 那人也不多婉转,打断李宣后,便自顾说起自己的话。 李宣听着,不觉眉头深皱,神色闪烁起来。 与此同时。 正潜入虎威营的云梓心急如焚,数次想摆脱皇甫萱追赶皓月使的踪迹而去,但最终还是忍住。 她“夜昆仑”的身份乃是绝密,即便是大梁皇室与莫离都不得而知。 此时她若贸然撇下皇甫萱,自顾离去,且先不谈皇甫萱会生气,即便不生气,也会惹来怀疑。 并不利于她继续留在大梁皇庭,更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是她若不追上皓月使,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的话,皓月使一旦把消息传回昆仑族人,那后果便是无法收拾的... 令这位神秘的夜昆仑暗自郁闷不已,左右两难。 而此时郁闷之人,又岂止她一个? 禁卫营中。 赵紫薇的营帐中,她费尽口舌,劝解自己的闺蜜,好不容易稳住了柳大小姐的情绪,刚命人送她回去。 转头正要好好休息一下,却忽感腹部一疼,紧接着俏脸便扭曲起来,似在承受着不小的痛苦。 她素来身体康健,不论是在宫中,还是行军在外,身边都有御医定期为她诊脉。 按理说,不会轻易突发什么急症。 像她这样的皇室重要成员,打个喷嚏都能让整个太医院大动干戈,大概率不会有什么隐疾查不出来。 ***殿下自己知自己事儿,不用多想...便知自己的月事来了。 她素有痛经的毛病,这倒也算正常,太医院的女御医只能设法缓解痛觉,而不能根治。 “来人啊...” 她捂着小腹,脸色有些暗沉,叫道:“紫竹,去给本宫煮一碗姜茶来,好疼...” 紫竹,是她的贴身侍女,跟在她身边已有八年。 以往的这个时候,听到赵紫薇的呼唤,紫竹都会第一时间应声,并迅速前往准备。 但此时帐中仅有的一名宫装侍女听了,却非但没有丝毫动作,还用一种听似僭越的语气说道:“很疼吗?哦,疼死你才好!” 有些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宫女竟敢用如此语气对公主说话。 众所周知,女子在月事那几天情绪起伏都很大,赵紫薇闻此,顿时脸黑,大怒道:“放肆!你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本宫如此说话?” 她拍案而起,正要接着怒斥之时,忽然又像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紫竹是她亲自挑选的奴婢,七岁开始就跟着她,一直是谨小慎微,恪守本分的做派,怎会突然变得如此放肆? 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人恐怕不是紫竹! 一念至此,赵紫薇警惕着,改口道:“你不是紫竹,是谁?转过身来!” 那侍女背对着她,正状若整理着帐中小桌上的物品。 听到她的喝斥声,却闻若不知,只是轻声一笑。 倒了一杯茶,自己喝了一口后,这才回身看向赵紫薇,道:“***殿下好大的威严,吓死我了。怎么?我要是不转过身来,你是不是就要拔剑了?喏,剑在那,赶紧去拿吧!” 那“侍女”一脸淡定之色,指了指赵紫薇放在一侧的佩剑。 她言语上冲撞了公主,竟还笑嘻嘻的模样。 赵紫薇一眼落在“侍女”脸上,瞳孔微张,若有意外。 下一秒,就豁然开朗,欢喜地走过去抱住那人,惊喜道:“小姨妈,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能让赵紫薇喊“姨妈”的人并不多,但也不算少。 只因她母族嫡系一门并无男丁,唯有十女。 当今皇后徐姓,家中排行老九,头上八个姐姐,后面还有个妹妹。 便是眼前此女,外戚徐氏第十女,徐娇娇。 二女相互拥抱了一下,可见感情极好。 徐娇娇笑着,捏了捏赵紫薇的俏脸,宠溺道:“两天前就到了,之所以扮成侍女,自然是有些原因的。例如说,看你如何处理眼前这些麻烦事,是不是变笨了!” 赵紫薇朝她吐了吐舌头,在自己这位小姨面前,她可尽情卸下公主的威严架子,恢复本来的“少女”天性,可爱道:“你才变笨了!是老九让你的来吧?” “什么老九?那是你母后。” “哼,快说,到底为什么而来!” “为一个人而来。” “谁?” “你未来的驸马啊,李宣。” 徐娇娇轻笑着望向她,眼中稍有异色,似乎想看看此时提起这个名字...她会是什么态度。 第143章 提示! 而赵紫薇一听自己的小姨说竟是为了李宣而来,脸色又沉了下去,颇有不满道:“小姨是受了母后之命,专门为那个狗贼而来?哼,亏我还以为你们是担心我...” 她一脸腹诽之色,蓦然转身就回到自己的主位上生起了闷气,再也不看徐娇娇一眼。 徐娇娇也不阻拦,眼中犹有笑意,索性就在身旁的小桌边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副男子粗犷的作派。 取过桌上的那杯茶,轻抿道:“你好像对他很不待见的样子?老娘已经见过他,他长得...还算对得起朝廷,说话蛮好听,小有才气。单说他写出的那两首词,就足见不凡。你不也觉得很好,还保留了那两首词的真迹吗?” “而此前你为了诓他画出秋神山的舆图,那一口一个夫君...叫得不知有多甜蜜。怎么现在一提起,就恨不得吃了他?其实小姨倒觉得...你可以尝试着对他好一点!” 她自称“老娘”,在赵紫薇面前无拘无束,可见私底下也是个随性之人。 看起来不像规矩严明的皇亲外戚,倒像那种习惯了我行我素,不拘一格的江湖儿女姿态。 赵紫薇听了,反而更怒,拍案道:“对他好?休想!本宫为何要对他好?此贼卑鄙无耻,恶贯满盈,水性杨花,荒淫无度...不仅连当朝储君都敢绑架,迫使本宫招他为驸马,而且还敢把心思打到本宫的两个闺蜜身上!如此淫贼,你让我对他好点?” “纵然他小有才情,那是虚才,淫才,不值道哉!本宫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五马分尸...” 在接下来长达半刻钟的时间里,赵紫薇当着自己小姨的面狠狠将李宣数落了一番,言辞激烈,滔滔不绝,辱骂之词竟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无可厚非! 不得不说的是,李大当家目前给她的印象本就如此。 对一个绑架了自己弟弟,要挟朝廷,并强行成为驸马,且声名狼藉的悍匪,***殿下又如何能产生丝毫好感? 更令人不齿的,那厮居然意图对她身边的闺蜜下手! 一面毫无廉耻地对柳栖凤当众表白,一面又说对皇甫萱一见钟情,非卿不娶,还无所不用其极地要成为驸马? 这是赤裸裸的想一脚踏三船,淫贱至极啊。 要只是如此...也就算了,在古代,才子风流本是常态,三妻四妾更是司空见惯。 毕竟就连皇帝自己也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又如何要求臣民一夫一妻? 但根据赵紫薇派出监视李宣举动的暗卫来报,在逗留苏县的这些天里,李宣竟数次暗中乔装前往各大青楼,豪掷千金,不仅包了无数艳女,而且专挑“大龄女子”,隐有大举为她们赎身,金屋藏娇的迹象。 那么,合着这厮非但风流,且已经荒淫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这样的人,莫说赵紫薇不会对他好,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 徐娇娇听得有些目瞪口呆,而后便是哑然失笑,俨然没想到赵紫薇对李宣有如此之深的怨念。 但她并没有贸然打断,等到赵紫薇自己骂累了,停下来之时,这才开口道:“听你这么说,那厮当真是一无是处,理当斩首啊。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要这么做?” “别的不说,单说目前与梁国人之事。皇甫俊为何会轻易原谅虎威军的冲撞之罪?而李宣又为何要当众对柳栖凤那丫头表白?” 闻此。 赵紫薇虽仍有余怒,却也不由一怔。 李宣与皇甫俊的谈判是在私下进行,并没有让她参与。 她来不及问,就遇上李宣大肆对柳栖凤表白,一怒之下倒也没有细思过这个问题。 眼下经徐娇娇这么一问,不觉有些疑惑起来,反问了一句:“你说为什么?” 徐娇娇笑道:“傻丫头,我是该说你大智若愚呢,还是当局者迷?这还看不出来吗?皇甫俊对你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之事。而他与李宣乃初次相见,并无交情,谈判又怎会轻易达成呢?” “究其原因,就只有一点...因为你!” 赵紫薇皱眉:“因为我?” “对!皇甫俊兄妹是因五朝盛会而来,行程原本定在一个月之后,方才入境。之所以提前动身,不外乎就是为了提前见你。而皇甫俊已经去过平洲,以他的能力不难查到某些事。他得知李宣是因十年前的那道圣旨与子众的原因,才被封为魏王,应该对李宣更加不齿才对。为何会轻易淡化此事?李宣手中有何筹码能让他妥协?” “这...” 赵紫薇语塞。 她并非愚笨,听了徐娇娇这话,已然猜到了背后的原因。 迟疑了半分后,才略显尴尬道:“小姨的意思是...那家伙是用本宫去做筹码,与皇甫俊谈交易?而他不顾颜面,当众对阿狸表白,其实是刻意引起我的反感?” 徐娇娇郑重点头,忽然变得严肃道:“正是如此!皇甫俊心悦于你,你便相当于皇甫俊的软肋!唯有把你让出来,方能让皇甫俊放下报复之心。而撮合你与皇甫俊的第一步,岂非就是让你对他反感?” 赵紫薇愕然:“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只为保住他那个叫郑小樱的妹妹?” 徐娇娇深沉道:“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他若只是为了保住妹妹,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子众还在他手中,他不难想到你会为了子众的安危而帮他。但他居然没有让你插手,而且采取了较为温和的态度与皇甫俊处理此事,便说明他另有目的。” “他不但想用本宫作为筹码化解矛盾,还想利用皇甫俊做某些事?” “是。” “他想让皇甫俊为他做什么?” 徐娇娇叹笑道:“怎么老是问我?我已提示你至此,你又并非愚笨,还要让我明说吗?自己好好想想!” 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饶有兴趣地看着赵紫薇。 赵紫薇眉目轻动,起身踱了两步,没多久便恍然大悟之色,微讶道:“明白了,他是为了前朝的金银!” 第144章 勾引他? 徐娇娇听了,一笑道:“哦?何出此言,你的依据是什么?” 她带着一丝考验的语气。 赵紫薇道:“很简单!有子众在手,其实李宣根本就无需与皇甫俊谈判,大可交由本宫去处理。本宫只要还在乎子众的安全,就必会设法说服皇甫俊淡化此事。这点,他不难想到。但他并没有这么选择,反而是自主去找皇甫俊交易,说明他除了不想与梁国人发生正面冲突之外,还另有目的。” “而他们二人之间初次相见,互不了解,皇甫俊身上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李宣觊觎呢?思来想去,本宫只想到了一点。” 徐娇娇好奇的样子:“是什么?说下去!” “他想利用皇甫俊大梁少君的身份!” “目的呢?他要用皇甫俊大梁少君的身份运回前朝的金银?” “是!” 赵紫薇笃定道:“当年李仕泯搬空前朝国库,撤往平洲固守之时,所有人都以为那些金银被他隐藏在了平洲某处。多年来,就连本宫也是这么认为。但实情若不是...那批金银根本就没有搬离过京都呢?” 徐娇娇笑而不语,摆手示意她继续说。 “如果当年那批前朝金银没有被运往平洲,而只是搬出了国库,仍藏在京都附近的话,那李宣如今想启用这笔钱财,就必先设法将之运回。但他知道这笔钱财一旦现世,必遭多方争抢,引起轩然大波。继而,明着运回平洲是不可能的。他需要一个掩饰,一个既安全又不轻易引起朝廷怀疑的掩饰!皇甫俊的大梁使团和商队,就是最好的选择。” “好,且先认为你的猜测是对的。那皇甫俊呢?他又为何要与李宣合作?” 听此一问。 赵紫薇脸色忽而凝固,沉声接道:“皇甫俊选择与他合作的原因有许多可能性,但在本宫看来,最接近事实的只有一个!皇甫俊要借此讨好两个人,其一是我,其二是父皇。” “皇甫俊自认为与李宣达成合作之后,一来可以讨好我,二来可以获得李宣的信任,伺机探出子众的下落。他若能从李宣手中抢回子众,便算是在父皇面前立了大功。以父皇的脾气,肯定会答应他所有要求,包括将本宫嫁往大梁,成为他皇甫俊的少君妃。” “而有了本宫这位少君妃在侧,皇甫俊便等同于有了西楚的鼎力支持,有助于他在本国朝内地位的巩固!故此,他没有拒绝与李宣交易!” 话刚说完。 徐娇娇就起身,拍了拍手,赞赏道:“不错,分析得很有条理。这些背后的隐晦,你本该一早就有所察觉,不必我现身给你提示!但无可厚非,当局者迷嘛。从某种层面上来讲,那两个人都将你视作了棋子。你身在局中,有时候无法看清事情本质是可以理解的。” “但究其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赵紫薇哼道:“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李宣,谁给他的权力...把本宫卖给皇甫俊?哼,既然已经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又岂能如他们所愿?先等着吧!等李宣把前朝金银的位置暴露,等皇甫俊替本宫查出子众的下落,届时本宫再好好收拾他们两个!” 徐娇娇浅笑道:“计划很好,只是有些太过于理想化!你认为皇甫俊真能在李宣眼皮底下,查出子众的下落?” “他不能?” “非但不能,而且毫无机会!” 徐娇娇一副决然的神色,接道:“李宣若是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那么...你也就不会到一个月前才得知他的真容长什么样!秋神山数千匪众,此前得知他真容之人不过数十个。他对自己人都留了心眼,更何况是对像皇甫俊这样的利益交换者?” 赵紫薇一呆,想想也是。 沉默了些许后,才道:“那也无妨!就算皇甫俊查不到子众的下落,李宣亦不能再扣留他多久!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他抵京受封之时,子众必须到场。只要子众一脱离他的掌控,便不由他说了算!” “如此更好,本宫无需再受李宣钳制,更不必欠皇甫俊这个人情。” 徐娇娇叹道:“可如果李宣不按约定送回子众,你当如何?” 赵紫薇又是一呆,她倒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想到很好的处理方法。 正因为她想过李宣有可能不按约定办事,之前才会有意让柳栖凤借着教授宫规的借口接近李宣,从侧面探查出赵义匡的下落。 不过...八字没有一撇,柳栖凤就似乎沦陷了,差点没被李宣俘获芳心,直接变成对方的人。 “这个...我...” 赵紫薇语塞起来,很难回答徐娇娇这个问题。 徐娇娇道:“你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并没有绝佳的应对之法,是吗?” 赵紫薇无奈,只能如实道:“是。” “想不想听小姨的意见?” “小姨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不然我跑来你这一趟作甚?但你是否能接受,那就不一定了。” “先说来听听。” “还记得李宣是如何被捕的吗?” 徐娇娇忽然黠笑道。 而听她如此问,赵紫薇眉头一皱,像是已然猜到了她所谓的办法是什么,郁闷道:“小姨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让本宫与他做戏,欺骗他的感情,夺取他的信任吧?” 徐娇娇惊讶道:“嗯?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没错,就正是这样!李宣既能因为花无恙那个小蹄子不惜犯险,最终身陷囹圄。那么,当然也可以因你而疯狂!除非,你自认为比不上那位花家大娘子。” “虎威军有人质在手,朝廷投鼠忌器,硬拼始终不是上策。而你若能夺得他的心,莫说是救回子众,就算让他为你去死,那也是有可能的。” 赵紫薇失笑道:“那你还是别说了,这办法...本宫试过了,没什么用。” 她确实已经尝试过欺骗李宣的感情,但那并没有什么成效,李宣转头就能把她给卖了... 徐娇娇却道:“你说的是白云集那会儿?我已经私下见过骆春,得知了那事儿。不过此时非彼时,我既然来了,那情况便有不同!” 说着,她起身走到赵紫薇身边,与之轻声耳语起来。 片刻后,分开时。 赵紫薇面露惊讶,又不无羞涩,两颊通红,瞪眼道:“什么?那岂不是让本宫赤裸裸地去勾引他?不行,本宫不干!” 第145章 谋局! 徐娇娇见她坚决不从的样子,轻轻一笑,也不勉强,接道:“不干也行,你大可赌一把李宣会按约定送回子众。但别怪小姨没有提醒你,他若自愿把人给送回来,便也说明已经有了另外的筹码用来钳制朝廷。” “届时,就算没有子众,你要动他...也并不容易。可谁知道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你等得起,子众和陛下不一定等得起!而任由李宣坐大,后果是怎样,你自也清楚!另外...皇甫俊的事情,你也应该早做决断了。” “你要是对皇甫俊有男女之情,当年便不会任由他雪中孤立一夜,不是吗?那李宣...岂非就是你摆脱大梁束缚的最佳棋子?” 听此,赵紫薇又不觉犹豫了起来,眉头大皱。 她自知徐娇娇所言不无道理,就目前而言,赵义匡沦为人质,乃是西楚朝廷最为致命的疏漏。 若想力挽狂澜,安全救回人质,就只能设法在李宣身上找突破口。 但李宣心思深沉,不易信人,普通人很难令他放下戒心。 而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赵紫薇再次以身入局,是最有可能接近成功的方式。 顿了顿后,她犹豫着说道:“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徐娇娇淡然道:“有,但那都太麻烦了。五朝盛会在即,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准备。你要做的很简单!李宣为了讨好皇甫俊,设局让你讨厌他。你就要反其道而行,非但不能讨厌他,而是要使劲往他身上贴,伺机夺取他的信任。将他这枚棋子,化为己用!” “一来,你可以借他...彻底让皇甫俊死心,不再纠缠于你。二来,你与李宣之间有共同的目标,合作是共赢之法。知道子众是如何潜入你军中,到的平洲吗?” 赵紫薇哼道:“哼,子众尚且年轻,心性未稳,玩心太重,没什么城府。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避过禁卫的眼线逃出宫外。若非有韩大貂那个老太监的帮助,他岂能成事?” “韩大貂既是子众的贴身侍卫,亦是东宫二品掌印太监,手中颇有些职权。他帮助子众出宫,估计已不是一两次的事情。待回宫之后,我必会严肃追究此事!” 徐娇娇点头,道:“说得没错!确实是韩大貂替子众撇开随身禁卫,潜行出宫的。但韩大貂一直是你父皇的心腹,自知轻重,子众以往偷溜出宫,他都会及时向陛下暗中通报。换言之,此前子众偷出宫外之事,是得到你父皇默许的。但这一回,消息却没有传到你父皇耳中!” 赵紫薇一惊,道:“什么?你是说...有人在刻意放子众出宫犯险?韩大貂是此人同谋?” “对了一半!确实有人在故意让子众出宫犯险,但韩大貂并非此人同谋!来见你之前,我已先去见过韩大貂。据他所说,得知子众这一回是要混入军中,跟随你前往平洲剿匪之后,他已向皇城军通报了消息,意图让陛下出面阻拦。但消息并没有传到陛下耳中,皇城军中有人瞒报了消息。” “这...有没有可能是韩大貂为了撇清与子众被掳的干系,说了谎话?皇城军瞒报储君下落,那可是杀头的死罪,谁有这么大胆?” “不大可能!子众被俘,韩大貂横竖都难辞其咎,他又何必再说谎?而他如果是某人的同党,意图参与谋害子众,子众也不可能安然抵达平洲城!” “可皇城军中谁这么大胆,敢私自瞒报韩大貂上呈给父皇的密报?” 赵紫薇深感愕然。 徐娇娇严肃道:“这便是蹊跷之处!韩大貂最后一次向陛下通传消息,是借以皇城军之手。但这并不能代表问题就出在皇城军头上,因为消息要入宫,仍需经过羽林卫,内廷司,与陛下的掌印监。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瞒报,仍有待查证。” “你父皇和母后深感不安,未免打草惊蛇,却也没有贸然问责,便暗中遣我来找你合议此事,并设法救回子众。” 赵紫薇眉头更深,道:“可这与你让我再次接触李宣有何关联?你怀疑瞒报之人与李宣有关?” 徐娇娇凝重道:“不!李宣已进山为匪多年,即便在京都有些眼线,大概率也无法做到瞒报圣听。李宣与此人并无关联,但此人既有如此本事,能阻断韩大貂与陛下的联系,那会不会与当年虎威军之事有关?” “如果当年虎威军于平洲造反之事,真如李宣所说,乃涉嫌有人谎报,致使虎威军数万将士被杀呢?那设计让子众出宫犯险与当年谎报军情之人,会不会是同一个?” 赵紫薇再次震惊道:“父皇和母后也相信李宣的话,十年前虎威军之事另有隐情?” 徐娇娇正色道:“不管二圣相信与否,这个可能性都客观存在,只是并无实证!当年的李仕泯与你父皇以兄弟相称,关系密切。楚京便是他让给你父皇的,否则,当年陛下也不可能兵不血刃就入主京都!” “那么李仕泯既然能放弃楚京,允许你父皇上位,又何至于等撤到平洲之后才造反?他直接固守京都,阻止你父皇染指皇权,岂非更加直接?” 赵紫薇语塞。 同样的“质疑”,她已经亲耳听李宣说过。 徐娇娇接着说道:“在你送往京都的密函中说,李宣要这个魏王之名,并意图染指京都,是为了查清当年虎威军被屠杀的真相,揪出背后的始作俑者!那如果此次设计子众出宫之人与虎威军事件的主谋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你与李宣之间便有了共同目标!” “此人先是设局瞒报军情,杀害了虎威军数万将士,后又意图让子众出宫犯险,乃至身死宫外,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你若能与李宣切实联手,一来可顺势救回子众,二来也可为朝廷拔去毒瘤,一举两得!” 赵紫薇听了,深沉道:“话虽如此,可这谈何容易?李宣...已知我此前骗过他,又怎会再次信我?” 徐娇娇笑道:“容易的事情,就不让你亲自去办了。可知上一次你扮作李宣娘子,为何会失败?” “你知道?” “因为你目的性太强,太过刻意,急功近利,反而会适得其反!再看那个郑小樱,她只不过是一介村野丫头,因何会得到李宣信任,乃至于让李宣不惜用你作为筹码也要为她出头,与皇甫俊和解?” “你说为什么?” “大道理不必和你说,以后你自能慢慢体会。总之一点,像李宣这样重情义之人,利益并不能得到他百分百的信任。你得先让他对你产生好感,可知?而你也无需马上做出决定,好好考虑清楚。” 徐娇娇摆了摆手,接道:“行了,小姨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事情你自行斟酌,而你若不愿以身入局,柳栖凤倒是个上好的人选。” 说完,便若有笑意地盯着赵紫薇看。 而另一边的虎威营中。 李大当家在听完那名黑衣人的阐述后,有些难以置信地惊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第146章 天上掉下个香馍馍... 黑暗中那人沉声道:“是本使的西楚官话说得不好,你听不明白?” 李宣目光一滞,“那倒不是。只是想确认一点,现在的情况是...你们昆仑族人将我选为了什么日昆仑,以后得跟那个什么夜昆仑回到大山中执掌你们部族?” 那人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是。” “而我还不能拒绝?” “是,拒绝就是死路一条。你想试试吗?” 说着,那人蓦然一挥衣袖,三枚透骨钉呼的一声飞来,几乎是贴着李宣的脖子过去,钉在他身侧不远的木制衣架子上。 叭的一声。 坚实的木架断作两截,应声散掉。 同时,木架上的衣服掉落,一柄短刀从衣物中掉了出来。 李宣瞳孔微张,额头不觉渗出一滴冷汗,一手僵在半空,显得有些尴尬... 只因他趁着说话的间隙,看似自然,不动声色地摸向自己藏在木架衣服中的防身短刀,本以为瞒过了那人的耳目,却不知那人比他想象中更加警惕。 眼下甩出三枚暗器,既是在威慑李宣,无形中也在明示已洞察了他意图反抗的想法。 可见此人非但武艺超群,深不可测,且具备非一般的洞察力,远比李宣目前接触过的任何人都要可怕。 所幸的是,此人并非为了杀人而来... 李宣一呆,收回手臂,汗颜道:“试试...就不必了吧?都是自己人,试什么试?我不是你们的日昆仑吗?动刀动枪的,有伤和气...” 他难掩自己的尴尬。 那人却冷笑道:“呵呵,自己人?严格来说,你现在还不能算自己人。夜昆仑虽选择了你,但你仍需闯过我族三关考验不死,方可坐稳日昆仑之位。而这三关考验,就连本使也不敢轻易说能闯过。你也有可能死在其中,自己人这种话...还是别说那么早。” 李宣又是一惊,暗道眼前此人的武艺远在自己之上,连他都说无法闯过那个什么昆仑族的三关考验,那自己若是去了,岂非九死一生? 乃至于十死无生? 这到底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部族,莫名其妙选人不说,居然还拿性命去开玩笑? 老子才懒得理你们,要玩命自个儿玩去,少搭上我! 这都穿越了,谁该跟你玩命? 老子找个一亩三分地,坐拥万贯家财,三妻四妾,泄欲偷香,岂不快活? 傻子才陪你们玩! 心中虽是如此想,但李宣面上却尬笑道:“哦...那你此来就是为了通知我这事?我知道了,等忙完这一阵,我便跟你去昆仑一趟。但现在,能不能先让我穿好衣服?”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仅穿的一件裤衩。 那人并未拒绝,摆了摆手。 李宣心中若有所思,边取过衣物穿戴,边试探性地问道:“对了,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回道:“在你真正成为我族的日昆仑之前,还没资格知道本使的真正名讳。但你可先唤我皓月使。” “皓月使?那在你们昆仑族中,日昆仑是个什么角色?” “这还用问?日夜双昆仑,便是我族神使,代替昆仑上神庇佑我族三万部众,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在昆仑山中,我族人可不遵帝令,却莫敢不从日夜昆仑的神谕!” 听此。 李宣眼前一亮,心头蓦然微颤,暗道:神使?昆仑上神?神谕?昆仑族? 怎么听着像是某个极端迷信的部族? 而且居然还是个拥有三万人部众的大氏族,以什么日夜双昆仑为尊,连皇帝的命令都屈居第二? 谁给他们的底气,敢在在封建体制下,把天子的指令排在第二位? 看来...这个昆仑族深有底蕴,不大一般啊。 他们以日夜昆仑为尊,我若成了他们的日昆仑,那便是“二圣”之一。 随便支配他们,指哪儿打哪儿的那种神圣人物? 那敢情好啊! 最关键的是,面前这厮说...日夜昆仑一般都是以夫妻的形式存在。 换言之,我既被选做日昆仑,那另外一个夜昆仑就必定是个女的。 那岂非是白送一个老婆? 妙极! 无厘头跑来个高手说我被选中成为神使不说,居然还白得一个老婆? 老子正愁着日后送回赵太子之后,赵紫薇那婆娘翻脸不认人,而平洲要发展壮大,又不是一日之功,生怕会被他们扼杀在摇篮之中,急着找后路呢。 本想着与皇甫俊搞好关系,日后若在西楚混不下去,还能撤往大梁。 殊不知,天上掉下个香馍馍,给我白捡个昆仑神使当? 昆仑族人有底气说,在山中皇帝的圣旨都只排第二,那就必定不是说说而已,肯定颇具实力。 虎威军若有此助力,俨然如虎添翼啊... 虽还不知那个所谓的夜昆仑是谁,又因何会选中我,但毫无疑问,这茬儿...有搞头! 心中如是想到,李大当家不觉心痒痒,佯装淡定道:“原来如此...那不知夜昆仑何在啊?她既选了我,为何不亲自来见?再者,她是谁?我能问问,她为何选我吗?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皓月使迟疑了半分后,道:“夜昆仑身份绝密,八岁必须离山历练,唯有选定自己的日昆仑后,方能返回圣地加冕,成为神使。而她虽选择了你,但在你真正通过考验之前,却还没有资格得知她在外的身份。” 李宣皱眉:“那她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样的方式选择我,应该可以说吧?” 皓月使冷笑,“不能!若与你明说了,你岂非就猜到了夜昆仑的身份?你是在故意试探?哼,少动什么歪脑筋,该让你知道的时候,自会告知!但在此之前,你最好安分守己!本使会时刻盯着你!记住,你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夜昆仑!” “半个月后,我会再来,届时你将知道族中对你考验是什么!” 说完,他抬手一挥,一道凌厉的掌风呼过,帐中仅有的一盏油灯瞬时熄灭。 紧接着,只听“嘶”的一声传来,军帐被利刃划开一个口子,皓月使闪身离去,形如鬼魅。 与此同时。 帐外十米开外的暗影处,两个黑衣人正在悄然靠近。 二人先后紧挨着潜行,其中一人小声开口道:“殿下,咱们已经差不多逛遍了整个虎威营,却还找不到那狗贼的半点踪迹。兴许他今夜不在营中,不如咱们明晚再来?” 前面那人却道:“不行,来了岂能空手而回?少说也得砍那厮一刀!继续找,去前面那个大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