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园田居：农家小娇妻》 第1章 清平村 http://.biquxs.info/

春风煦暖，露水从细长的草叶上滑落，折射出晨曦的光芒。 东边，是清平村。 一条小路从清平村蜿蜒伸展而出，村子尽头，往外靠近河水畔便是大块大块的田地了。 田地一直铺沿至河边只余下一条牛车能过的小道，田里大多种的是稻子，稻苗绿油油的，显得格外生机。 早起劳作的村民扛着锄头竹娄来到田间，迎面互相吆喝着打招呼。 河边放牧的牧童嬉笑追闹着扑蝶，一不小心摔倒啃了满嘴的草，让河边洗衣的妇女姑娘好一阵打趣笑话。 唐水儿端着木盆来到河边，刚才生机勃勃如画般怡人的场面瞬间就冷了下来。 洗衣服的农妇面色不虞，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加快了动作赶紧想着洗完，几个姑娘可就没什么好脸色给唐水儿了，只听到： “你说，咱们村子里怎么就出了个这么不要脸的呢，嫁了人还不安分，要我说啊，就该浸猪笼。” “也不想想，就她那副鬼样子，李安哥怎么可能看得上，不要脸的东西。” 一人一言，说得唐水儿藏在厚长刘海下的双眼盛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瘦黄的手指用力地捏着木桶边缘，指甲都泛起了白。 唐水儿吸了吸鼻子，不顾他人嫌弃的目光，在河边蹲了下来准备洗衣裳。 离她不远的一个姑娘眼底划过嫌恶之色，拎起被水打湿的衣裳就往唐水儿的方向抖。 冰凉的水珠溅了唐水儿满身，顺着头发丝滴落在手背上。 “来这儿洗什么衣裳？我怕你脏了咱们村的水！” 尖锐的嗓音回荡在河边，其余人就这么冷眼看着，春风一阵，唐水儿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暖意，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苍白着脸，端起木盆起身，却不想摇晃了一下，一头扎进了河水里。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河边的所有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又因为唐水儿的平日里不好的名声，她们都在犹豫要不要救。 田间里，一个黝黑的汉子抹了把额头的汗，就看到河里有个人在挣扎，河水已经淹没了口鼻，就剩下一只手了。 他回头匆忙喊：“大壮！大壮！你媳妇儿是不是落水了！” 大壮一听，顾不得其他，丢下锄头就往河边跑，跳进了河里，朝唐水儿的方向游去。 第2章 穷人生不起病 http://.biquxs.info/

意识混混沌沌，姜桑亦觉得头一抽一抽地针扎似的疼，四肢沉重的好像不是她的，难受的紧。 她废力地想抬起手，忽然身子像触电似的抽动了下，缓缓睁开了眼。 房间里光线很是昏暗，映入眼睛的是一道横梁以及茅草盖成的屋顶。 姜桑亦头还有些隐隐作痛，手脚倒是能活动了。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慢慢消耗着脑海里多出来的那部分记忆。 姜桑亦除了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几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又是孤儿，尝尽了世间冷暖，一辈子都在打拼，还没能享受的生活。 能再给她一次活着的机会，她应该感激，而不是抱怨。 “吱呀。”门开了。 大壮推门进来，没想到姜桑亦已经醒了，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水儿和大壮在两年前就已经成亲了，但两人的关系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大壮原名谁也不知道，他起初来村子的时候只有一匹马和一包银子，身上都是血，他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得自己从哪里来，清平村的里正可怜他，便同意让他在村子里落了户。 唐水儿的父母早逝，这个年代要养活一个人可不算容易，她大伯便将唐水儿卖给了大壮。 大壮来的时候身上有十两银子，落户打点买地用去了一半，又花了二两银子娶了唐水儿。 二两银子，差不多够一户人家用大半年。 这两年来，剩下的三两银子早花完了，吃喝都得靠大壮上山打些野味拿到县城卖给酒楼。 既要上山打猎，又要顾着田地，大壮本就十分不容易，哪还能顾得上唐水儿心中的想法，而唐水儿当初嫁过来也不是没有怨言的。 说到底是迁怒了。 不过她性子沉闷又有些自卑，平日里都不常说话，大壮也不是自来热的人，两人就这么不冷不热地过生活了两年，直到昨天唐水儿掉进了河里。 把唐水儿救回来的时候，大壮也想过，干脆把唐水儿放了算了。 他想了一夜，来看唐水儿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醒了，顿时，大壮有点慌了，握拳的手心里布满了汗。 他知道，像他这样来路不明的人能娶上媳妇儿已属不易，就算明白唐水儿对他无意，他也没有办法，总归不能真让人去死了罢。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没了下文，房间内安静的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大壮悄悄擦了擦手心，问道：“你可好些了？林大夫说你有些受寒，你、你要不再躺下歇歇吧。” 姜桑亦，如今该唤唐水儿了，她捂着额摇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我躺了几日了？” “两天。” 唐水儿抬头细细地打量他，大壮长得黝黑了点，但五官还是很标致的，只是从额头划过眼角有一道一指长的疤痕，显得十分狰狞。 见他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还当是他下田热的，露出一丝微笑拍拍了床铺：“站着不累么，坐下说话吧。” 大壮受宠若惊，有些慌张地摆手：“不、不了，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说罢，步履匆匆逃也似地出了房间，连门都忘记了带上。 唐水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大壮的钱财本就不多，去年村子里的收成又不好，她还记得因此大壮三天两头跑山上去，就为了能多打些野味儿好卖给县里的酒楼。 可如今她这一病，请大夫要钱，买药需要钱，还耽误了大壮的活儿。 穷人别说看病了，连病都生不起。 唐水儿叹了口气，眼下要好好合计合计才是，总不能一直让大壮独自承受着这么大的负担。 第3章 鸡蛋炒韭菜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掀开被子下了床，照着记忆来到厨房就看到大壮蹲着身子正在煎药，宽厚的背脊透着一股憨厚的味道。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大壮。” 大壮闻言瞬间转头，顿时急了：“你怎么来了？还没好利索不躺着怎么成，我扶你回去。” “已经躺了两天，再躺下去就废了。” 唐水儿有些哭笑不得，用脚勾过旁边的小板凳，坐下，伸手拿起大壮丢下的蒲编扇，自己煎起药来。 大壮站在一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面露忐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唐水儿瞅他这副模样，心中偷笑，脸上却不显，真诚道：“大壮，这两天辛苦你了。” 大壮对上唐水儿莹莹清透的眼睛，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连连摇头否认：“不辛苦不辛苦！” 正巧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呼喊：“大壮！大壮！今儿还下不下田了？” 是隔壁的李三。 大壮这才回过神来，糟糕，误了时辰了！ “李大哥，我这就去！”大壮戴上斗笠，拿起锄头就想往外跑，忽然脚步一顿，回过头不忘嘱咐唐水儿，“你、你别累着自己，喝完药记得休息，太阳落山前我、我会回来的。” 大抵是头一次讲这些，大壮说得磕磕碰碰的。 外头李三又在催促，大壮这才走了。 唐水儿瞧着大壮远去的背影，心头传来阵阵暖意，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喝完了药，唐水儿扒拉下厚重的刘海，感觉看东西十分不舒服，便寻了把剪子，照着铜镜咔嚓咔嚓都给剪平了。 露出一双灵活生动的瞳眸，整个人的气质都提升了不少，没了以往的阴郁。 唐水儿满意地点点头，原主的样貌其实并不丑，只是长期在大伯家挨饿受冻，大伯母经常非打即骂，再好的小姑娘也难免会内心自卑，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摸着空瘪的肚子，眨眼间就到了晌午饭的时辰，唐水儿寻思着大壮还在地里，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点饱腹的东西，不如做好了饭送过去。 唐水儿摸遍了厨房，除了去年过冬留下的大米和一小袋玉米面儿，就剩下五个鸡蛋。 鸡蛋还是隔壁李大嫂送的，原主和大壮都没舍得吃，便攒了五个下来，在这个贫穷的村子里，鸡蛋都变成了难能可贵的吃食。 大壮的家背靠青山脚下，土胚墙茅草屋，地皮倒是大，能盖三间屋子。 大壮和唐水儿各住一间，另一间则是厨房，屋子外是一大片空地，用来晒谷子晒玉米棒。 厨房对外的一块地种了些小菜，绿油油的小青菜长势可人，差些时日才能收割，还有一垅种了白萝卜和韭菜。 唐水儿翻出一把镰刀蹲在地里，左手拢住韭菜露出根来，右手握着镰刀利落地一划，根部整整齐齐，一把嫩丫丫的韭菜就到手了。 把韭菜放入篮子，唐水儿又拔了几个萝卜，准备一会儿烙萝卜饼。 从井里打上半桶水，唐水儿将篮子里的菜一一洗净，甩干净水后搁在笸箩里拿回厨房。 紧接着取出一只海碗，单手拿着鸡蛋在碗沿上轻轻一磕，手指微微用力，蛋壳便分成了两半，清澈滑腻的蛋清裹着黄澄澄的蛋黄，顺着碗壁滑入碗底。 一连打了两个鸡蛋，唐水儿也不心疼，她想着鸡蛋没了以后还能再买，但不能委屈了自己和大壮，没有营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捏了一撮盐洒在鸡蛋上，手腕微晃，筷子在碗里翻转搅动，蛋黄混着蛋清，很快就搅匀在了一起。 接着她放下碗，抓起晾干水渍的韭菜码在砧板上，刀子在根部一贴，立马平平整整，手腕上下晃动，就听见菜刀落在砧板上富有节奏的笃笃声。 收刀，一手虚揽着切好的韭菜，然后刀子顺着砧板面儿一铲，原封不动地堆放在了盘子中，若是仔细看，会发现，每一根切好的韭菜，长短都是一模一样。 生火，用不惯灶头，让唐水儿费了不少时间，好在她学厨艺的时候，师傅曾带她去深山老林居住过一段日子，生火并不算特别难办，只是不顺手而已。 金黄的菜油从油壶口倾泻而下，落在锅底一层，唐水儿拿着锅铲搅动，油便均匀地覆盖在了锅面。 她将打好的蛋液倒入锅中，待蛋液慢慢成形，又用锅铲稍稍翻炒，然后盛出放入盘中。 接着，倒入韭菜，锅里冒出兹拉兹拉油爆开的声音，混着韭菜的清香钻入鼻内，唐水儿快速地翻炒，待差不多的时候又将鸡蛋倒回锅里。 鸡蛋混着韭菜的味道，那叫一个香！ 这不，李大嫂隔着院子就闻着了味儿，唐水儿刚盛起韭菜炒鸡蛋，就听到了李大嫂的敲门声。 第4章 大壮，你媳妇儿来了 http://.biquxs.info/

“李大嫂？” 李大嫂见唐水儿开了门，霎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都怪这味道太香了，她一时没忍住，就过来看看。 这一看呐，哎哟，她怎么瞅着唐水儿跟变了个人似的，可具体哪不同了她又说不上来。 “水儿啊，你是在做什么？我老远就闻着这味儿了，这才腆着脸过来看看。” 唐水儿笑道：“哪里的话，李大嫂进来坐吧。” 李大嫂神情微愣，对唐水儿的印象倒是好了些，应和着进了屋子坐下。 唐水儿给她倒了杯水，边说道：“大壮出门时忘带干粮了，我怕他干活干久了挨饿，便琢磨着给他做点吃食送过去，正巧让您给闻着了。” “哎哟，这是好事啊。”李大嫂和李三还挺喜欢大壮这个老实人的，见他平日里都干巴巴嚼着面饼子，也挺心疼这个大小伙子，偶尔会让李三带点什么分他一些。 现在唐水儿开始晓得心疼大壮了，她是真心为这两口子高兴。 抓着唐水儿的手，苦口婆心道：“为人妻就该如此，大壮看上去是没那秀才好看，但是个老实人，你既然嫁了过来，该放下的便该放下了，以后两口子把生活过好了，可比什么都要强。” “是。” 唐水儿微低着头，叹了口气道，“不瞒大嫂，我病了的这两天，大壮照顾我，对我的好我都是看在眼里的，经过这么一遭，我也看开了，就像您说的，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以后我会和大壮好好过的。” 李大嫂见唐水儿是真的把话听进去了，心里头越发高兴，看唐水儿的眼神更和善了几分：“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儿。唉，瞧我，一唠嗑就停不下来，你赶紧为大壮做吃的去，我待会再来找你。” 说罢，李大嫂便起身告辞了。 唐水儿送李大嫂出门后，回到厨房，掂了掂洗好的萝卜，分量十足，可见不是空心的。 厨房里没有擦萝卜丝的工具，唐水儿也不怕。 一刀横着切开萝卜，然后切成薄薄的片儿，每一片都薄得能透光，再将切好的片儿堆叠整齐，菜刀笃笃笃在砧板上切过，快的能看到刀身银光残影。 再拿过几根小葱，将其剁碎，又在碗里打了个鸡蛋，把葱和白萝卜丝都搅拌在一起。 紧接着倒上玉米面，搅成糊状，用筷子夹起一坨面糊放入预热好的锅里，锅铲一压，翻个儿面儿就成形了。 唐水儿把韭菜鸡蛋和萝卜丝饼都放进菜篮子，盖上湛蓝色的碎花布，便挎着篮子出门寻大壮去了。 田埂间，大伙儿正当都到了休息的时候，三三两两靠着大树躲在树荫下乘凉，有不少女眷送来了午饭，有些没送的也从背篓里拿出来早已准备好的吃食。 霎时田野间弥漫起了各种香味。 李三递给大壮一个水壶，自己又拿出一个，仰头就灌了一口，随意地擦了擦下巴，对大壮道：“你今个儿没带吃的啊？” 大壮摇了摇头，他今天出门匆忙给忘了，看到那些有婆娘送饭的，眼里有着淡淡的羡慕。 旁边的汉子一听，面上露出嘲讽之色，言语里多了三分鄙夷。 他朝李三道：“要我说，大壮就不该娶那人，都两年了，从没见她什么时候对大壮好过，别说饭，连口水都没有送来过。” “啧，王长河，得了啊。”李三看大壮精神头不高，赶忙阻止王长河把话说下去。 有些事情大伙儿心里都明白，但在大壮面前说出来，可不得让人伤心了。 王长河一看大壮脸色不怎么好，神情讪讪，从自己的背篓里掏出几个干菜饼来，打算分给大壮一个。 然而李三却推搡了大壮两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大壮大壮，你看是谁来了？” 大壮疑惑的抬起头，看到田埂上走得摇摇晃晃的人，双眼亮的吓人，是水儿，水儿给他送饭来了？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就像遍地开满了花，怎么都压不下去，心头扑通扑通地跳不停。 就连李三和王长河都愣住了，王长河瞧了眼山头，抓了抓脑袋，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啊。 第5章 萝卜丝饼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身子单薄，又大病初愈，走到田埂上就有些气喘吁吁了，她抚着手臂上的菜篮子，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了。 等她走到尽头，来到大壮靠着的树下，就看到三张木愣愣的脸，唐水儿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三人一致摇头，大壮紧张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唐水儿笑了：“给你送饭啊。” 边说边掀开碎花布，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李三和王长河忍不住地吞咽了下口水，太香了！ 大壮有些慌张地接过唐水儿的篮子，怕她被日头晒着不舒服，赶忙拉着她在旁边干净阴凉的地方坐下：“你吃了没？” 唐水儿摇摇头，端出盘子，递给他一双干净的筷子：“一个人吃饭没意思，过来和你一起。” 捧着菜盘，大壮心脏扑通扑通的，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只会呆呆地应和：“好，好，你也吃。” “来不及烧米饭，我做了萝卜丝饼，今天将就着吃。” 唐水儿夹了一筷子韭菜炒鸡蛋放在大壮的萝卜丝饼上，见他咬了一口，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大壮连连点头，也不问鸡蛋的事情，反正这些鸡蛋本来就是留着给唐水儿的。 李三和王长河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模样，闻着鸡蛋的香味，就着咬了一口手里干巴巴的烙饼，突然就感觉有些难以下咽了。 唐水儿瞧见了，分给两人萝卜丝饼：“两位大哥，不嫌弃的话一起吃？” “不嫌弃不嫌弃！”李三、王长河一人抓了一个，同时咬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诧。 萝卜丝软香甘甜还有点辛辣，配着葱香和玉米糊的甜味儿，好吃啊！ 但更让李三和王长河诧异的是，唐水儿居然有这么好的厨艺！ 而且她看上去也不像以前那么让人讨厌了。 吃人家嘴短，饶是唐水儿之前有再多不好，此时此刻，李三和王长河也不好再当着人家面说什么了。 要是大壮和唐水儿能因此能生活和睦，他们也不想去做这个棒打的人。 王长河这会儿也当刚才的话全然没说过，朝着唐水儿比了个大拇指，忍不住道：“嫂子，你做菜可真是这个！” 唐水儿捂着嘴笑：“就你会说话，冲你今天喊我一声嫂子，这菜就没白给你吃。” 王长河比大壮还要小五岁，还是个半大的小伙儿呢，虽然脾气是直了点，但心是向着大壮的。 原主以往的作为不说是真是假，可风评确实不怎么好，免不了受人白眼，唐水儿也不去辩驳，反倒觉得大壮有这么一个朋友是件好事儿。 三人吃完饭，萝卜丝饼还有剩，唐水儿就让大壮给分了。 她收拾好空盘子碗筷，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你早些回来吃饭。” “诶！”大壮重重地点头，心里胀胀的，破天遭地露出了笑。 唐水儿见此心情也好了起来，跟李三和王长河别过，便挎着菜篮子沿着田埂回去了。 直到看不见唐水儿的身影，大壮才回过头扛起锄头同李三和王长河一起下了地。 日落时分，清水村家家户户都冒出了白烟，夹杂着喷香可口的饭香味儿，田间的汉子洋溢着笑容，回到各自的家。 李三放下锄具，洗完手洗完脸坐在桌子边。 李大嫂端出来三盘菜，李三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蓦然又想起白天的事，问李大嫂：“你说，这人落了水后怎么变化就这么大？” 李大嫂吃惊道：“咋了？谁落水了？” “嗨，我不就说大壮家的那位么。”李三压低了声音，“今个儿啊，你猜怎么着，唐水儿居然给大壮送饭来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李三巴咂巴咂嘴，仿佛还在回忆着萝卜丝饼的味道：“她做的东西，还真好吃。” “哎哟，她真去了啊！”李大嫂面露喜色。 李三瞧她模样，就琢磨出点什么来了：“怎么着，你知道这事儿？你跟我说说，大壮今天可高兴，我都怕以后唐水儿没这个心让傻小子又难受了。” 李大嫂斜昵了他一眼，信誓旦旦道：“不会的，我今天去和水儿说了会儿话，我听她的意思是真心在为大壮打算了，当时我还听她去给大壮送饭不过随口一说呢，没想到她说到做到，那以后也不成问题了。” 第6章 狐狸精，不要脸 http://.biquxs.info/

李三没自家婆娘这么乐观，但他也不准备多说，反正一个人是好是坏，时间长久总是会暴露的，要是唐水儿再敢做出什么有违妇道的事情，想来大壮也不会再轻易原谅她了。 唐水儿给大壮送饭，就这么一件小事，但在清水村却被传遍了，那天有不少人瞧见了唐水儿，对她的行为褒贬不一。 尤其那天在河边向唐水儿泼水的柳儿，回家后背地里又骂了唐水儿几句，说她装模作样，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大多人都和柳儿这般想，一个人要变好哪里会这么容易。 这些闲言闲语唐水儿都听不见，也不想听，更没空理会，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唐水儿数着铜钱，眉头不禁夹着几分愁绪。 不到一两银子，在这个一文钱能买两个包子，二文钱能买一斤玉米面的年代，手里的这点钱省着点花大概能用两三个月。 但，这是远远不够的，大壮的衣服补了又补，得买新的，还有吃食总不能一个月都吃玉米糊吧。 得想个办法赚钱了。 唐水儿思来想去，她既不会种田也不会绣花，除了做饭还是做饭。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没酒楼愿意聘请一个妇道人家，更何况还是乡下来的妇道人家。 二是她不了解这个时代的菜色口味，不敢轻易动手。 三是最为现实的问题了，她不知道大壮愿不愿意让她去抛头露面。 李大嫂探头，就看到唐水儿坐在小板凳上双目无神，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衣裳。 “水儿。”李大嫂唤道。 唐水儿回过神，惊讶道：“李大嫂，有事儿吗？快进来坐。” 李大嫂把兜里揣着的两个鸡蛋递给唐水儿。 “李大嫂，这是做什么？”唐水儿推回去，“您之前给的鸡蛋还有呢，我怎么好意思再拿。” “你跟我客气啥。”李大嫂不顾唐水儿的推拒，自顾自走进厨房，把鸡蛋放进罐子里。 “这鸡蛋啊，嫂子也不是白给你的，昨天你不是去给大壮送了饭，我家那口子嘴馋，说你做的菜那叫一好吃，我今天来就想偷学两手。” “原来是这事儿，什么偷学不偷学的，就两个家常菜，我教您还不行。”唐水儿笑道，“得，我知晓你不愿白学，两鸡蛋就当学费了。” “这才像话，就该这么爽气。”李大嫂越看唐水儿越顺眼。 唐水儿话不多说，直接从院子里拔了两萝卜洗干净，放在砧板上。 在拿起菜刀的一瞬间，李大嫂就感觉唐水儿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只看到她手臂轻微的晃动，菜刀就好像有了灵性似的，听话地不多切一分一厘，薄厚均匀的萝卜片整整齐齐斜躺在砧板上，随后又是同样的动作，萝卜片就成了萝卜丝。 李大嫂捏起两根萝卜丝，长短、粗细，都一模一样。 她不可思议的长大了嘴，忍不住夸道：“水儿啊，你这刀功哪儿学的？也太厉害了，那些个大厨也不过如此罢。” 唐水儿随意道：“平日里没事儿做练的。” 李大嫂对此不置可否，但也不好对人家的技艺刨根问底。 烙完萝卜丝饼，唐水儿又接连炒了两个小菜，青菜和豆芽还是李大嫂送的。 李大嫂尝了一口，小青菜清脆爽口，不老也没有生嫩的青草味，豆芽也是，恰到好处的味道让李大嫂说不出话来。 她也没觉得唐水儿做菜有什么独到之处，但味道怎么就差这么多。 李大嫂想不明白，倒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唐水儿炒完两个菜，跟李大嫂说了些做菜时要注意的地方。 眼瞅着又到中午了，李大嫂索性在这里借了灶头做点了吃食，两人一同去送饭。 两人在村子口拐了个弯儿刚走上田埂，突然就有人从旁边砸来两石子。 “哎哟！”李大嫂手臂上被砸到惊呼，朝着拐角处看去，三五个小萝卜头嘻嘻哈哈做着鬼脸。 “二狗子谁让你乱丢石子的，信不信我告诉你爹去？” 二狗子被李大嫂愠怒的声音吓了一跳，立马丢下了手里的石子。 反倒是另一个比他高一点的石头朝唐水儿又做鬼脸又吐舌头，嚷嚷道：“狐狸精，不要脸，嫁了人，还出墙，不知羞哦不知羞！” 清脆的童音在野花烂漫辽阔的田野里，显得格外嘹亮。 小孩子是天真无邪，但他们天真的童言稚语同样也最是伤人。 唐水儿心中冷笑，前世她在孤儿院，见到的都是安分守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乖孩子，就算有几个刺头，看到她也都跟兔子一样。 难得遇到个这么熊的，她手有点发痒，想揍人！ 第7章 教训熊孩子 http://.biquxs.info/

小孩有时候的确会表现出天真的残忍，但唐水儿可不相信石头嘴里不三不四的歌谣是他自己编出来的。 见李大嫂和唐水儿站在那里没有动，其他人也没了害怕，同石头一样唱起这首并不押韵的歌谣来，脸上神情兴奋，笑容灿烂，仿佛因为自己人多势众，战胜了两个大人一样。 李大嫂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怒喝道：“石头！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大抵是李大嫂平日里为人和善，石头等人都不怕她。 李大嫂也只能怒目瞪着他们，自己反倒被灌了一肚子气。 唐水儿眼神锐利，面色微冷，三两步走到石头等人面前，伸手抓住了石头的手臂。 “你干啥？放开我！放开我！” 石头不停地挣扎起来，对着唐水儿拳打脚踢，手臂上的力道却始终没有松动。 一抬头，对上唐水儿冰冷的视线，石头吓的停止了动弹，心头渐渐浮起一股惧意，眼眶一红竟然就要掉下泪来。 其他小孩子一看形势不好，尖叫着一哄而散。 “二狗子你给我站住！” 二狗子颤颤巍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到李大嫂一脸愠怒，终于知道害怕，“哇”得一声哭了。 石头不过是个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孩子，二狗子一哭，他也想哭了。 唐水儿听得心烦，冷喝道：“闭嘴！” 淡淡的一句话，比小孩他爹还管用，两人立马扁着嘴止住了哭泣，二狗子年纪小，还打了个哭嗝。 唐水儿蹲下，视线与石头齐平，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狐狸精是什么意思吗？” 两人摇头。 他们哪能知道狐狸精和出墙的意思，小孩子么，不会去想那么多，他们就是觉得有趣。 现在被唐水儿一问，就知道是不好的话了，低着头不敢看她。 唐水儿又问：“不知道就敢乱说，是谁教你们的？” 二狗子抹了把眼泪，断断续续口齿不清道：“呜，是、是柳儿姐姐。” “嗯。”石头也不敢撒谎。 柳儿？ 唐水儿秀美微挑，在心头给柳儿记了一笔。 摸摸石头的脑袋，唐水儿神情缓和了些：“行了，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以后不许再乱说话知道不？” 手指拧巴成一团的小石头闷闷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唐水儿和李大嫂还要担饭过去。 李大嫂拉着二狗子，秀眉拧起：“你爹就在田里，走，你跟我们一起过去，看他不好好治治你！” 二狗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爹，一听要去找他爹，小脸苦巴巴皱成了一团，扁了扁嘴又想哭了。 唐水儿听到，抿了下嘴没说什么，小孩子总要长点记性。 王长河吃过昨天唐水儿做的饼，就惦记着那香味儿，在树下翘首以盼，眼尖的看到田埂上的人影，推搡着大壮：“唉，来了来了，李哥你家婆娘也来了啊？” “啥？”李三嚼着干巴巴的菜饼，抬头一看，哟，还真是。 “你咋来了？”李三接过李大嫂手臂上挂着的篮子，衣袖被竹篮的毛刺勾住，往上翻了一小边儿，在手腕往上一点，就看到一块淤青。 “咋了这是？磕着了？” 李大嫂就将之前的事儿说了，李三不禁大怒，朝着不远处吼道：“永长！王永长！你家二狗子来了，快过来！” 李大嫂跟李三告状的时候，大壮自然也听到了，朝二狗子瞪了一眼。 他拉着唐水儿的手臂翻看，眼里透着紧张：“有没有伤着你？” 唐水儿任由他看，见他皱着眉头，心头软了又软，朝他展颜一笑：“没事儿，快吃饭吧。” 一听吃饭，王长河腆着脸凑上来，咽了下口水道：“那啥，嫂子，能不能……” “啧，瞧你那样，有你的份。”唐水儿递给他一双筷子，“喏，吃吧。” 王长河捧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娘诶，怎么连青菜都这么好吃？ 真叫一个鲜嫩！ 王永长过来的时候，鼻间就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喉间吞咽了一下，他拍王长河的后脑勺：“吃啥呢？给哥分一点儿？” “去去去。”王长河差点一口饭噎死在胸口，跟赶苍蝇似的，“先管管你儿子。” 说起来两人还是远方亲戚，王长河的祖父和王永长家的祖父是堂兄弟，只是王长河的爹死的早，就剩下他和他娘。 王永长娶了一个厉害的媳妇儿，什么事情都要拿捏在自己手中，肚量又小，平日里想帮衬王长河孤儿寡母一把都不成，好在王长河大大咧咧的，没往心里去。 一看二狗子垂头焉耳巴脑的模样，王永长就知道他又闯祸了，摆下脸厉声问道：“王二狗，你惹什么事儿了！” 第8章 上山 http://.biquxs.info/

二狗子见他爹脸色发黑，吓得跟筛子似的抖，颠三倒四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王永长听懂后，横眉冷竖，扬起手作势就要往二狗子身上打：“行啊你，都敢学这些污言秽语骂人了，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说完，扯过王二狗拉下裤子挥手就往他屁股蛋上扇了两巴掌。 “哇呜呜，爹，我不敢了，呜呜，爹别打了别打了，呜……”二狗子屁股上火辣辣的痛，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模样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王长河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该！要是被我听见我也揍你，什么话都敢乱说。” 二狗子一听，哭得更凶。 他是真的知错了，以后也不敢了，再打下去他屁股蛋儿就真的要保不住了啊！ 大壮冷眼看着，他护短的很，再说王长河看似打的凶，实际上也不可能真的把二狗子打死，教训过就算完事儿了。 还是唐水儿看不下去开口劝道：“王家大哥，算了，小孩子调皮，也没啥坏心。” 李大嫂闻言也劝：“对对对，别打了，打坏了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要我说啊，坏的是那个教他们的柳儿，自己在背后嚼人舌根就算了，带坏孩子可不成。” 柳儿在村子里长相较好，待人也温顺，没想到是个坏心的。 王永长心中对她印象差了几分，叮嘱二狗子以后不许再跟她往来。 二狗子这会儿吓的魂都快没了，捂着屁股连连点头。 王永长对唐水儿不好意思道：“大壮家的，以后你再听到二狗说混账话，就直接揍，不用手软。” 唐水儿哪能把话当真，笑笑就过去了。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萝卜丝饼，对二狗子招了招手。 二狗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手中多了一个饼，鼻子动了动，好香！ 他不敢吃，小眼神不停地往王永长那边瞟。 王永长被他气笑了：“婶婶给你就拿着，还不快谢谢她。” “谢谢婶婶。”二狗子总算露出了点笑，低头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又咬了一大口，呜哇，真好吃哇！ 大壮眼神冷飕飕地扫过二狗子手里的饼，用鼻子冷哼了一声，骂我媳妇儿还给你吃算便宜你了，下次再犯就揍你的你屁股开花，小屁孩！ 夜晚，唐水儿拿着针线在烛光下给大壮补衣服，大壮上山打猎，衣服总会被树枝什么的划破口子。 看着扭扭曲曲丑的不行的针脚，唐水儿耳尖微红，好在原主针线活也不是很好，两厢一对比，半斤八两，不会露馅儿。 大壮洗完脸，忽然道：“明日我不去田里了。” 唐水儿抬头：“怎么？你要上山？” 烛光明明灭灭，衬得唐水儿清秀的脸格外柔和，大壮看愣了一瞬，旋即移开视线，咳了声道：“嗯，稻子都种下去了，我拖了长河帮忙照看几天。” 唐水儿听完眼睛一亮：“我也去！” 大壮双目一怔，眉头渐渐拧起，山上什么都有，去年他就碰到过熊瞎子，他怕唐水儿遇到危险，不过，对着唐水儿水灵灵期盼的眸子，他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也罢，反正以自己的武力，应当是能护着她的，便点头答应了。 唐水儿欢欢喜喜地把补好的衣服叠好放在他床头，两眼亮晶晶掰着手指打算起来：“明早我得早点起准备点吃食好带在身上，还有水，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吧。” 说罢，就转身推开门跑向厨房了。 大壮放下抬在半空中的手，无奈笑笑，怎么上个山就这么激动？ 唐水儿能不激动吗，她思忖了许久都没想到法子赚钱，家里冬天留存的食物也不多了，山上物资丰富，她打算去找些食材，如果运气好的话，能挖到一些珍贵的药材也说不定。 翌日，唐水儿锁好院门，跟着大壮上山。 大壮背着竹娄，里面放着一把砍刀，唐水儿背篓里放着一把剪子和一把镰刀。 往里走了没多久，唐水儿停下来扒开潮湿腐烂的树叶，露出底下白嫩的蘑菇来，个头饱满圆润，大伞盖有婴儿拳头那么大，旁边一截倒木上，还长着不少香菇。 唐水儿高兴极了，一边摘脑海里边盘算着蘑菇肉片、红烧蘑菇、豆腐蘑菇汤、干煸蘑菇，再不济青菜炒蘑菇也行！ “这玩意儿能吃？”大壮蹲下来帮唐水儿一起摘，“之前村里有人也吃过，上吐下泻了好几天。” 话是这么说，手上动作并不慢。 唐水儿笑道：“那他摘的一定是毒蘑菇，这个没毒，能吃，晚上回去我给你做一碗，保证你喜欢。” 大壮憨笑着点头：“那你多摘一些吧，给李三哥也送一些。” “成！”唐水儿笑着应下。 大壮见唐水儿高兴，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调，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心道，以后可以带她多来几次。 第9章 占便宜的 http://.biquxs.info/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清平村虽然不富足，但山里野味是真多，腐木上长满的木耳，地上随处可见的蘑菇和野菜，还有各种酸甜可口的野果子。 唐水儿的情绪就没落下去过，背篓里装的满满的，她还看到了几颗野生的柿子树和葡萄藤，打算让大壮下次来把它们挪到自家的院子里去，反正地大，能种。 大壮自然是唐水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的背篓里不比唐水儿轻，平日里灵活以速度见长的野兔野鸡，只要在大壮眼皮子底下跃过，随手石子一弹，立马穿喉，快准狠，看得唐水儿一愣一愣的。 没多久就塞满了一箩筐。 “大壮，你好厉害！”唐水儿惊叹道。 听到唐水儿的夸赞，双目触及她眼里的崇拜，大壮耳根子一热，心头又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跳起来。 撇过头去，轻咳一声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唐水儿笑眯眯地点头，弯下腰准备背起竹篓，在直起身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蓦地往后仰面跌下去。 “啊！”唐水儿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的树枝，然而树枝细弱，缓冲了力道后“咔嚓”就断了。 唐水儿滚下了山坡。 大壮当时背对着她，没能及时抓住，立即红了眼，惊吼道：“水儿！” 大壮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想都没想侧身跟着滑下了山坡。 好在山坡不是很陡，唐水儿翻滚了几圈就停了下来。 大壮脚步不停地赶到，扶起她，面上带着几分急色道：“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痛？” 唐水儿揉着腰摇了摇头：“还好枯叶够厚实，没事，就手臂划破了点皮，过两天就好了。” 大壮撩开她的袖子，本就瘦弱的手臂上擦伤了一大片，不禁自责：“都怪我，没能拉住你。” “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唐水儿安慰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拍拍大壮的肩膀，指着他背后的石头，“灵芝！有灵芝！” 哪里有灵芝？ 大壮回头一看，赤色灵芝的伞盖被石头遮挡着，只露出一点边缘，若不是唐水儿眼尖，恐怕都不会被发现。 两人绕过石头，果然在后头找到了一株灵芝，看其成色与大小，起码有五十年以上。 唐水儿小心翼翼地摘下，目露喜色：“你看，我这一跤还真不是白摔的。” 灵芝诶，野生的灵芝诶，而且成色还那么好，肯定能卖不少银子。 大壮也高兴，把灵芝藏在背篓里，防止被人看见上面还铺了一层野菜，两人相视会心一笑，一起下了山。 两人回到家，远远就看见扎着头巾的妇人牵着二狗子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正和李大嫂说着什么，看表情像是在争执。 旁边还围着不少人，对着两人指指点点，二狗子小脸憋的通红，扁着嘴，看上去就快哭了。 唐水儿疑惑地对上大壮的视线，他们娘两儿来做什么？ 大壮拧起了眉头，眸光微闪，右眼角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过去看看再说。” 走进了后，就听到李大嫂叉着腰骂：“你自个儿儿子没教好，反倒是怪起别人来了，还要不要脸？” 对面赵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上吊的眼角显得面相有几分刻薄。 忽然她看到唐水儿和大壮过来，立马转了目标，拖着二狗子拦在唐水儿面前，尖声尖气质问道：“唐水儿我家二狗子怎么招你了，你就唆使永长打他？” 唐水儿眸光微冷：“王家嫂子，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二狗子做错了事被他爹教训，合情合理。” “我呸！”赵氏往地上啐了一口，“大伙儿听听啊，她唐水儿自己做了丢人的事儿还不让人说了，我家二狗子说的有错吗？小孩子就随口说了两句，她就这么恶毒地想要打死二狗子，我的儿啊，屁股都肿了，你们说，我该不该向她讨个说法？” 村民指指点点，倒是没有人站出来指责唐水儿，大多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唐水儿冷笑，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赵氏眼珠子滴溜一转，挺了挺傲人的胸脯，尖着声音道：“二狗因为你挨了打，赔钱！” 呵，原来是讹钱来了。 “哐啷”一声。 话音刚落，就见大壮拎着砍刀，面无表情地砍碎了路边的大石块，长长的砍刀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大壮视线往赵氏身上一扫，那眼神，差点没把她吓得腿软给跪下。 “你、你们想干什么？”赵氏抱着二狗子后退了几步。 第10章 李秀才?算个屁! http://.biquxs.info/

村民也是头一次见到大壮生这么大气，顿时鸦雀无声。 唐水儿笑了，笑得很是温柔，她拍了拍大壮的肩膀，接过他手里的砍刀，然后眼神一凌，抬手就将砍刀插进了赵氏跟前的地里，笑意不达眼底：“王家嫂子，不好意思啊，我比较胆小，我家大壮给我壮胆呢，您接着说。” “我，我……”赵氏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话来，腿肚子不停的打颤。 唐水儿拔出砍刀，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您不说，好，村子里都说我勾引李安李秀才，我倒是想问问，谁亲眼看见了？是看到我两背着大壮幽会了，还是看到我两干了什么了？” 说到这个，赵氏忽然又不怂了，鄙夷道：“人李秀才都亲口说了，你对他纠缠不清，这还有假？” “是啊，是啊。”村民都点头。 “呵，他说有你们就信，我还说没有呢，你们怎么就不信？”唐水儿冰冷的视线扫了众人一圈，“我自幼和李安玩耍长大，本来还想看在儿时的情分，他也要赶考的份上，我不与他计较，免得到时候说是我坏了他名声，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那我今天也直说了。” “在我眼里，大壮比李秀才好一百倍，一千倍！” “不就读过几句书吗，大壮还会武功呢，最关键的是，大壮待我好，我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上李秀才。” “李秀才就连大壮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一字一句，落地成声，村民都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大壮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唐水儿，嘴角无意识地翘起。 唐水儿呼出一口气，提起砍刀扬了扬：“今个儿我话就放在这里，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但往后再让我听到有人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好顾忌的，你们不信尽管来试。” 说罢，她又转向赵氏：“王家嫂子，钱我是不会给的，你想报官还是其他，都随便，我问心无愧。” “说得好。”人群中走出来一位白胡子老头，衣冠整洁，眉眼间很是慈和，他捋了捋胡子点头道，“好一句问心无愧，三人成虎，人云亦云最是要不得。” 林大夫早年也考过状元，据说名入三甲，然而最后却没有选择当官，反而到长宁县开了一家医药堂，当起了大夫。 村民一看是林大夫，眼中都带着几分敬重，显然在村子里，林大夫是有几分威信的。 这时，王永长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看到赵氏脸色黑的可怕。 赵氏心中正发怵，不敢看王永长的眼睛，二狗子在赵氏的怀里，憋了许久，在看到王永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爹，不是我，嗝，是娘硬要拉着我过来，我没有怪水儿婶婶的，爹……呜呜……娘还跟水儿婶婶要钱，让我说是她打我，我，我不敢呜呜……”王永长伸手接过二狗子，拍着背轻声安慰着，看赵氏的目光越来越冷。 到了这会儿，村民都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赵氏平日里看唐水儿好欺负，故意过来找茬呢，顺便还能讹上一笔，却没想到唐水儿突然就强硬起来，要钱不成反倒被夫妇两吓了个半死。 就说刚才那不要命的气势，大伙儿倒现在都没能反应过来。 李大嫂心中大为爽快，该！她早就说过，就赵氏的小肚鸡肠贪小便宜的性子，迟早要踢到铁板。 王永长再三和唐水儿夫妇道歉，狠狠瞪了赵氏一眼：“嫌丢人还不够多吗，还不回去！” 赵氏不敢违背王永长，灰头土脸地跟着回去了。 村民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散了，至于唐水儿大胆的一席话，背后回去怎么说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反正不会有人再敢当着唐水儿的面说三道四。 李大嫂今日颇为解气，赵氏嘴皮子碎，以往没少在背后说李大嫂是下不出蛋的母鸡，李大嫂听见一回就气一回，从来没像今天这般看着对方吃瘪爽快过，不禁对唐水儿的态度又热切的几分。 两人说了几句，唐水儿把摘来的野菜和蘑菇分给她，教李大嫂越发高兴，欢欢喜喜回家做饭去了。 唐水儿和大壮走进自家院子，却发现林大夫还在外头站着，忍不住道：“林大夫，还有什么事情吗？” 林大夫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头子我最近嘴馋，今天路过清平村，是想来买些野味回去，这不，看大壮背篓里有，就想问问能不能卖我一点儿？” “嗨，这有什么不能的。”唐水儿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在心里打了个转，扬起笑容道，“今天多谢林大夫为我说话，不如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野味让大壮给您留着。” 林大夫琢磨了一下，也不客气，高高兴兴留下来吃饭。 第11章 野鸡炖蘑菇 http://.biquxs.info/

大壮今天收获颇丰，打了四只野兔，三只野鸡。 林大夫要了一只野兔，大壮给他留了一只最肥美的，野鸡本来大壮想留下一只，给唐水儿补补身子。 唐水儿索性趁着新鲜就直接炖了。 唐水儿淘好米，先把饭蒸上，然后烧开热水，挑了一只不大的鸡放入热水盆里，拿着筷子褪毛。 手上动作不停，边道：“大壮，我昨天听长河说今天傍晚他要去抓鱼，你去问问，有的话向他买一条回来。” “好。”大壮应下，立马跑了出去。 林大夫笑笑：“大壮是个好的，肯吃苦。” “可不。”唐水儿也笑，“他呀，就是有时候话太少，饿了疼了都不会说，什么事儿都往自己心里藏着。” 林大夫看了她一眼，见她嘴上抱怨着，眉眼间却十分温和，眼里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心里越发觉得，唐水儿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这般想着，渐渐就被唐水儿手上的动作给吸引住了。 野鸡被褪去了毛，光秃秃地摆在砧板上，只见在唐水儿提起菜刀的那一瞬间，脸上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认真。 银光闪过，林大夫也没见她多用力，好像菜刀就这么轻轻地顺着野鸡肚子上一划，然后双手一掰，胸口的骨头断裂的整整齐齐。 “你练过功夫？”林大夫惊奇地问。 “功夫？”唐水儿疑惑，老实道，“没有。” 好家伙，没练过功夫能做到这么利落，有点意思。 将肚子里的东西全部挖出，冲洗干净后，唐水儿几乎不用怎么看，手里的刀就跟有意识似的，快准狠把一整只鸡都切割完毕，放入了一旁准备好的土锅里。 林大夫摸摸胡子，我滴个乖乖，那么纤细的手腕是怎么做到的？ 惊讶还没过去，就见唐水儿拿过姜块和大葱，手起刀落，笃笃笃富有节奏的声音在砧板上响起。 林大夫越看越惊奇，这刀功，绝了啊！ 锅里倒入清水，炉子上大火，把鸡肉煮开焯水后捞出。 大锅里倒入油，等油热后放入姜片和葱段，只稍稍翻炒，锅里的香味就钻入了鼻间，林大夫忍不住摸摸空了的肚子。 唐水儿把鸡肉都倒入大锅里，“哗啦”一声，锅里腾升起一股热气，唐水儿手中的铲子翻炒着，鸡肉慢慢开始泛黄，裹着一层油，滋滋冒着，再倒上酱油，泛黄的鸡肉染上了一层极具诱惑的颜色，香味也开始不停的勾着鼻子。 林大夫巴咂巴咂嘴，伸长了脖子往锅里看。 大壮拎着一条两斤多重的草鱼进来，额头鼻尖挂着汗珠：“水儿，你看这条鱼行吗？” “行，你放篮子里吧。”唐水儿把煮开的鸡肉倒入土锅里，倒入切好的香菇，盖上盖子，起身捏着袖子替他擦汗，“快去洗洗，我准备好了就吃饭。” 大壮一动不动地任凭唐水儿的手在脸上晃来晃去，眼里浮现起丝丝笑意：“诶，我马上去。” “傻子。”唐水儿笑骂了一句。 拎起新鲜的鱼，唐水儿直接用刀背把鱼敲晕了，然后开始刮鳞杀鱼，刀片刺啦刺啦地划过，鳞片随着刀身一片片飞出，手法干净利落，没几下就把鱼处理的干干净净。 大壮买的这条草鱼比较厚实，肉质细腻，用来清蒸就很合适。 本想来个香辣水煮鱼片，但唐水儿今天爬了一天的山，没完全恢复好的身子有些累，那就怎么简单怎么来吧。 油锅里还热着，唐水儿切好了蘑菇，和青菜一起翻炒，很快就能出锅。 见篮子里还有两土豆，唐水儿问林大夫：“您能吃辣吗？” 林大夫眼睛一亮：“可以的，大壮娘子要做什么？” 唐水儿笑着回道：“酸辣土豆丝。” 酸辣土豆丝？林大夫砸吧砸吧嘴，炖土豆他倒是吃过，清炒土豆丝也吃过，这酸辣是个什么吃法？ 辣椒还是去年李大嫂家晒好了送的，原来的唐水儿不喜欢辣味儿，几乎没用过。 唐水儿回想起以前各种各样的川菜，唾沫止不住在口中分泌，她不是嗜辣之人，只是最近吃多了寡淡的菜，总想弄点什么来刺激一下味蕾。 等大壮洗完澡换好了衣服出来，唐水儿刚把小土锅端上桌，大壮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来。 唐水儿见此打趣道：“我咋不知道你还藏了酒？说，你还藏了啥？” 大壮身子僵硬了一瞬，见她没有真的生气，这才松了口气，憨笑着解释道：“我哪敢啊，酒是长河过年前自己酿的，我平日里不喝酒，趁林大夫来，才拿出来。” 唐水儿“噗嗤”笑出声，还佯怒摆起脸色道：“谅你也不敢，还不吃饭去。” 大壮也不生气，任凭她闹着，端着空碗给林大夫斟上一碗酒。 林大夫摇摇头，就这么好感情，还指望人家红杏出墙呢，哼。 “诶诶，够了够了，年纪大喝不得多的。” 第十二章 灵芝救命 http://.biquxs.info/

林大夫浅酌了一口，初尝味甜，后味够辣，从喉咙一直暖到肠胃，再回味一番，嘴里满是米香之气。 “这米酒好。”林大夫夸道。 大壮说：“长河他爹没给长河留下什么，除了一手酿酒的手艺。” 唐水儿也尝了一口，是挺好。 她不怎么喜欢喝酒，除了做菜时要用到的酒，平日里很少会喝，不过酿酒，她倒是会的。 两人碰碗喝了一巡，唐水儿这才揭开土锅的盖子，只稍掀开了条缝，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从里面探出来，带着特有的魅力勾住了每个人的鼻子。 林大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鲜香味从鼻间一直流入到心口，停留在胃里反复翻滚，久不消散，他半晌后吐出一句：“好香……” 待全部揭开后，那香味更是浓郁，让林大夫感觉自己越来越饿。 大壮盯着唐水儿手中的土锅许久，咽了口唾沫，点头符和道：“香！” 林大夫是个老饕，他这些年吃过不少酒楼餐馆，见过数不尽的美食，但已经有好久没有闻到过这样令人惊艳的香味了。 这种香味不是混杂了各种各样辅助调味料的香，而是散发自食材本身最纯正的味道。 林大夫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入口中嚼了两下，目瞪口呆，一个字：鲜！ 他不是没有吃过小鸡炖蘑菇，但没有一道是像唐水儿做出来的这样鲜味十足，而且鸡肉不干不柴，嫩滑爽口，没有一定的火候是做不出来这样的效果的。 还有这个香菇，爽滑厚实，一咬下去满满的鸡汁弥漫在口腔内。 林大夫微微眯起眼，吃得一脸满足。 唐水儿给大壮和林大夫各盛了一碗鸡汤，大壮捧着碗喝了一口，鲜香的鸡汤含在嘴里愣是没舍得咽下去，把碗推给了唐水儿，让她喝。 “你喝，这几天你辛苦了，我这还有呢。”说罢，她毫不客气地给自己也盛了一大碗。 大壮见此才满意地呼噜噜喝起汤来。 林大夫喝完鸡汤，砸吧砸吧嘴回味着刚才的味道：“这鸡汤里头放了什么？怎么那么鲜？” “除了葱姜，没放什么。”唐水儿放下碗，回味了一下，皱起眉，“家里食材不够多，没能完全提起野鸡的味道，不算太好。” “这还不够好？”林大夫睁大了眼，差点没给她跪下。 唐水儿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大壮的碗里，笑眯眯道：“好吃吗？” 大壮连连点头，好吃，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唐水儿满意了：“那多吃点，以后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大壮“嘿嘿嘿”笑着，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唐水儿的淡笑的神情，只觉得这碗鸡汤咋还有股甜味呢？ 被无视的林大夫，咕哝了一句，自己默默夹起了一块鱼肉，随后眼睛一亮，这个也好吃哇！ 唐水儿尝完菜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心里对这桌菜很不满意，但眼下也没有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从林大夫的态度来看，这个时代的食物恐怕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味，或许这就是她的机会。 大壮见她吃的这么少，不禁皱眉道：“你身子弱，该多吃点补补。” 唐水儿笑笑：“慢慢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是这个理。”林大夫酒足饭饱，快活赛神仙，畅快地叹了口气，“身子要慢慢调养，急不来，大壮你放心，我看水儿面色虽然差了点，但大毛病没有，多注意些过段时日会好的。” 既然林大夫这么说，大壮便放下心来。 一餐饭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大壮和唐水儿对视了一眼后，对林大夫试探道：“林大夫，不知您的药堂收不收药材？” “你要卖药材？”林大夫疑惑。 唐水儿便拿出了采摘到的灵芝：“我和大壮今天在山上无意中发现，您也知道，我们夫妇二人不懂这些，又不敢随便拿出去卖，便问问您，您看这株灵芝值多少钱？” 林大夫从美食的余味中清醒过来，拿过灵芝仔细瞧了瞧，惊叹道：“这株灵芝起码有五十年份，是好东西，最少值六十两银子。”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道：“老头子我不缺银子，不过我觉得这株灵芝有更好的去处。” “什么去处？”唐水儿忙问。 “冲大壮娘子你这顿饭，老头子我也不瞒着你们。”林大夫压低了声音道，“长宁县有个严家你们可听说过？” 唐水儿一头雾水，倒是大壮经常往县里跑，在酒楼里听说过严家。 林大夫见大壮点头，继续道来：“严家前日请我出诊，严老爷子犯了心悸，正缺一味药救命，严家长孙严鹤正在搜罗有年份的灵芝和人参，你们与其卖给我，不如去严家讨个好。” 第十三章 燕祁? http://.biquxs.info/

林大夫还不至于骗人，只要去县里一打听，就能知道是真是假，唐水儿就是不明白林大夫为什么要让给他们这么大一个人情。 好似看穿了唐水儿心中的疑惑，林大夫摸了摸吃得撑起的肚皮，笑道：“老头子我别的不说，这辈子就两件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一是看病，二是看人，这村子太小了，留不住你们夫妇两，光凭大壮娘子这一番手艺，开个酒楼不在话下。” “时间不早了，承蒙招待，老头子我也该告辞了。”林大夫拎着野兔，乐呵呵地出了门，对夫妇二人挥了挥手，“行了不用送，赶紧回去吧。” 唐水儿和大壮站在院子门前，目送林大夫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村口。 唐水儿浑身不得劲：“大壮，我怎么老觉得心里头过意不去？” 大壮没觉得，老头还指望着唐水儿能开酒楼能多吃几顿呢，不过还是安慰唐水儿道：“以后我们多送点野味给他便是了。” 也行，唐水儿心头的乌云哗啦一下就散开了，开开心心拉着大壮回屋。 睡之前，唐水儿问大壮：“大壮，我想自己做点生意，你看成么？” 大壮想了想道：“你喜欢就好。” 唐水儿皱起眉头：“你不反对我出去抛头露面吗？” 大壮脸上有几分纠结，过了半晌闷闷回道：“水儿，你都不嫌弃我长得丑，也不嫌弃我没用，我怎么会反对你出去做生意。” “呸呸呸！” 唐水儿拉着他在床边坐下，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伸手慢慢抚上他额头眼角的疤痕，语气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心酸： “谁说你丑了，下次谁敢说你丑，就揍他！把他揍的更丑！这两年来，家里全都靠你，我什么也没做，你怎么会没用呢，还有，做生意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一起做，你愿不愿意帮我？” 指腹温热的触感在脸上划过，大壮心头闪过些许不自然，黝黑的面皮下浮起了红晕，好在唐水儿看不见，垂下眼眸愣愣地点头：“我当然会帮你。” 唐水儿抿嘴一笑，正要站起来，手摁到枕头，勾出了一根红绳，上面编着一枚半个手掌大小通体雪白的玉佩。 “这是什么？” 大壮见状本想阻拦将玉佩夺回来，愣是半路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看唐水儿翻来覆去查看玉佩，心头渐渐涌起了一股不安。 玉佩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手感温润圆滑，显然是一块上好的玉佩，只见玉佩正面雕刻着麒麟，背后细小地刻着两个字“燕祁”。 唐水儿摸着玉佩上的两个字，喃喃：“燕祁……你叫燕祁？你记起来了吗？” 大壮连连摇头，他一紧张说话就磕巴：“我，我也不知道，当日这枚玉佩挂在我腰间，我想可能是的吧。” 唐水儿了然，将玉佩还给大壮，仔细叮嘱道：“这玉佩说不定对你很重要，可别再乱放了，我明天给你缝个袋子，你好装袋子里。” 大壮点头应好。 熄灯后，两人各自在屋里躺下，隔着一面墙壁，脑海中各种思绪翻飞，都暂且把此事放在了心底。 隔日天一亮，唐水儿起来烧水做早饭，和大壮早早用完了饭后，两人准备一同去县里。 大壮自己来的时候就有马，拉着唐水儿往马上坐稳后，两腿往马肚子上一夹，轻喝：“驾！” 马儿不紧不慢地开始跑，唐水儿除了一开始有点害怕，坐着的身子十分僵硬以外，慢慢地就放松下来。 她背靠着大壮，耳边吹过一阵阵风，双眼止不住打量周围的景色，长宁县里清平村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要是寻常走路得走上大半个时辰。 而他们骑着马，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唐水儿在大壮搀扶下下了马，眼睛亮晶晶的缠着大壮教他骑马，大壮自然是应下。 大壮的马名叫疾风，高大威猛，通体黑色唯有四蹄是纯白色的，毛发油光发亮，显然大壮是用心在养，而且养的很好。 唐水儿摸摸它的耳朵，跟大壮开玩笑似的说：“等有钱了不如买一匹小母马给疾风作伴吧。” 疾风原地刨脚，仰头嘶鸣了一声。 唐水儿就笑：“你看，疾风也开心呢。” 大壮对唐水儿是没辙，除了应好也没有其他办法。 但他没有告诉唐水儿，想买一匹马并不容易，好的马能征战，官府可能会横插一脚，最次等的马也要六万铜币，相当于六百两银子，而且长宁县没有马市，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第十四章 长宁县 http://.biquxs.info/

大壮带着唐水儿来到一家酒楼的后门，轻敲了三下，“吱呀”门开了，从门里头探出一个脑门来，长着两撇小胡子，一看是大壮，打了声招呼，把门全开了。 “掌柜的之前还念叨你呢，说你好久没来，咦，这位是？” 大壮介绍道：“我娘子。” “嘿嘿，挺好挺好，这回带来了什么我看看。”小胡子男人翻看大壮的背篓，乐了，“哟，这几只兔子可真肥，皮毛也好，指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你等一会儿啊，我给你拿钱去。” 说罢，那人拎着背篓急匆匆的就进去了。 春天的清晨还有些冷，大壮见唐水儿一路骑着马过来，吹得耳朵都冻红了，不禁有些心疼，伸手给她捂住耳朵。 “冷么？” 唐水儿感受着大壮手心里传递出来的温柔，好似一直渗到了心里，暖洋洋的。 她笑着摇头，灵动的双眼眯成两道月牙儿，看的大壮心里漏跳了半拍。 那小胡子很快就出来了，把空了的竹篓和一串铜钱都递给大壮，眉开眼笑道：“两位看上去感情真好，可让我羡慕。” 大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哪里哪里。” 小胡子知道大壮是个憨厚老实的，也不再打趣：“钱你点点，掌柜的说你这次的货不错，下次有的话咱们还收。” 大壮却是点也不点，直接把钱塞进腰带里，直道：“不用点，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掌柜的。” 一番话让小胡子通体顺畅，拍拍大壮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得了，其他我也不多说了，有空来酒楼我请你吃饭，也祝你和弟妹白头偕老啊。” 大壮露出些许不好意思来：“那就借你吉言了，我媳妇儿第一次来县里，我还得带她去转转，就不多久留了。” “要的要的。” 两人告辞，小胡子见他们走远，便关上了门，还嘟囔了句：“真是老天疼憨人呐，我怎么就找不到一个媳妇儿。” 一路上，唐水儿对县里的集市倍感兴趣，他们逛了一路，不仅有好吃的还有许多好玩的，各种各样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 “给你。” 唐水儿面前多了一包酥糖，她伸手接过，问大壮：“你怎么想着给我买糖了？” 大壮眼神飘忽：“我见你刚才盯着看那几个小孩手里的糖，以为你喜欢，便买了。” 一番话，说得唐水儿心里又酸又涨，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堵住想要发泄出来一样，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唐水儿感动道：“大壮，你真好。” 捏起一颗酥糖放进嘴里，她在孤儿院经常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糖可以吃，后来她成名后，吃过各种各样的巧克力和糖果，却觉得没有一颗能比现在的甜，简直甜到了心里。 唐水儿又挑了一颗，仰起头对着大壮道：“张嘴，啊……” 大壮愣愣地张嘴，舌尖忽然就弥漫开了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可是对上唐水儿笑脸盈盈的双眸，似乎比糖还要甜一些。 两人离老远就看到了严家的院墙，高大的围墙将严家和街道上的屋子区分开来，几乎占据了大半条街，从外头能看到围墙里面整整齐齐的瓦房屋顶，再往里走，便能看到严家的大门。 青瓦白墙，门口震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厚实的大门刷着锃亮的新漆，配上暗哑的铜制门环更显威严，让人望而却步。 大壮没多做纠结，走上去拎起铜环敲了两下。 “谁呀？”眉目和善的老头打开门走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的穿着打扮顿时皱起了眉，倒是没有轰走他们，犀利的眼神扫过二人，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 大壮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上去并不畏惧这些。 唐水儿开口道：“我们二人来自清平村，听闻严家大少爷在寻找有年份的灵芝人生，正好我夫妇二人前两日上山无意中得到了一株灵芝，特来给严大少爷看看。” 管家一听，见唐水儿虽然穿着朴素，但言语之间条顺清晰，说话也落落大方，想了想道：“你们进来说话。” 唐水儿和大壮跟着白管家进门。 严府是真的大，光是进入大厅堂就要过三道门，中间还隔了一个小花园，嶙峋的假山和浮着片片荷叶的池塘，以及各种各样的花，要说小也不算小了。 唐水儿和大壮目不斜视地跟在白管家身后，举止间也没有唯唯诺诺，一点都不像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倒是让白管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将二人带到客厅后道：“你二人在此稍候，我去请大少爷。” 唐水儿淡笑：“有劳。” 白管家离去前又看了一眼大壮，微蹙着眉压下心头的疑惑。 大壮对他的眼神感到不悦，但也没有说什么。 第十五章 严家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严府客厅，构造上说不上多气派，但布置简洁大方，只用一些小摆设增添了几分雅致。 严家祖上代代为官，到了严家老爷子，正是先帝刚登位不久可大展宏图的时候。 然而五龙夺嫡，景王心狠手辣在朝堂一手遮天，太子年幼自身难保，严老爷子为了严家后代，不得不提前告老还乡，连带着严大人也一起辞了官。 朝廷腥风血雨，正因严老爷子的果断，严家逃过一劫，才能回老家长宁县享受平静的生活。 丢了官职底蕴尤在，百年世家，品味自然不是当地那些暴发户可比的。 不多时，一穿着月牙白宽襟长袍，身材挺拔的年轻人从外面走进来，正是严家大少爷严鹤，旁边还有一位面相儒雅的中年人。 严鹤相貌俊秀，然此时他面色疲惫，眉宇间染着几分愁绪，眼底也有着淡淡的乌青，看样子像是有几日没好好歇息了。 他朝二人拱手，举止间能看出此人十分斯文优雅。 “在下严鹤，听闻白管家说，你二人手中有年岁已久的灵芝？” “是。”大壮点头，拿出灵芝递给他看。 严鹤没有接，而是让他旁边的中年人接过细细查看。 那人点头道：“有五十年以上，可以用。” 严鹤听闻后，脸色才好看了些，不是骗子就好。 他抬手请唐水儿和大壮二人入座：“白管家，看茶。” 大壮却道：“不用麻烦了严少爷，我夫妇二人只是为了送灵芝，没有其他想法，结了账我们便走。” 严鹤听此神情一怔，不但没有对大壮的态度生气，反而觉得夫妇二人心性单纯直接，比那些以此提出诸多要求甚至话里话外讨人情的要顺眼的多。 他直接递给大壮一百两银票，笑道：“这位兄弟实在，今日就当严家欠二位一个人情，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来找严某便是。” 大壮和唐水儿对视一眼，也不推辞，大壮收下银票当着严鹤的面塞进胸襟里，憨笑着直接道：“那就先谢过大少爷了，时间不早，我们夫妇也该告辞了。” 严鹤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招待不周，下次还请多喝一杯茶水再走，不知二位身居何处，老爷子康复后我定当亲自上门道谢。” 大壮无所谓道：“咱乡下人不讲究这个，若是大少爷有什么问题，派人来清平村寻我们二人便是。” “好。” 白管家将二人送出门，回来时见严鹤还坐在客厅内，叹了口气劝道：“大少爷，老爷子最近已经好了许多，您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父亲能康复我自然高兴，可弘儿还病着。”严鹤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睁开眼，眼里满是血丝，“唉，傅远把弘儿托付于我，这才过了三个月，弘儿就得了那样的病，我该如何向他交代？” 想起小少爷一吃就吐，人都瘦了一大圈，白管家也心疼不已。 这时，从客来居买饭菜的小厮拎着饭盒跑回来了，他擦了擦额头布满的汗，对严鹤恭恭敬敬道：“大少爷，今日是客来居刘大厨的拿手菜酱香排骨和狮子头，您看？” 严鹤打开食盒盖儿，扑面而来的酱香味儿，夹了一筷子排骨放入口中，舌尖上满是酱汁的甜咸感，排骨炖得够烂，味道也鲜。 严鹤点了点头：“味道不错，送去给弘儿吧。” 小厮垂首应下，跟着严鹤把食盒拎去东院。 推开东边院子最大的一间屋子门，只见院子中放着一张椅子，五六岁大的小孩儿病恹恹地靠在椅子上，精神萎靡地晒着太阳。 见到来人，弘儿瘦黄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轻声喊了句：“大伯。” 严鹤扬起笑容：“今个儿可有什么想吃的？” 弘儿无力地摇了摇头，只要一想起吃的，他就阵阵反胃。 严鹤看向照顾弘儿的王嬷嬷，对方无奈地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严鹤的眉眼在弘儿看不见的地方耷拉下来，眼里划过一丝痛楚，转瞬又恢复表情，他摸摸弘儿的小脑袋：“看看大伯给你带来了什么？客来居的拿手好菜，试试？” 说罢，他让小厮打开食盒。 然而在打开食盒的一瞬间，弘儿闻到油腻的味道，立马胃里蹿起一股恶心感，回过头开始干呕。 “弘儿！快拿下去！”严鹤拍着弘儿的背脊，眉宇间是说不出的疲惫。 王嬷嬷抹着眼泪：“这是造了什么孽哦，就白粥能喝一两口，这样下去可怎么好？人都瘦成这样了，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唉……” “少爷，我之前听闻知县刘大人之子也有这个毛病，不如我们……”白管家实在肉疼，就将打听来刘大人儿子的情况细细与严鹤说了。 严鹤握了握拳，吩咐道：“白管家，备好礼，将我的帖子送过去。” 第十六章 花钱如流水 http://.biquxs.info/

严鹤上门前去刘知县府上，最后失望而归，此事暂且不细说。 这厢唐水儿和大壮拿了银票，总觉得搁在怀里也不是事儿，而且一百两银子！ 万一被村里人瞧见，恐怕又得多生事端。 “大壮，不如咱们去钱庄把银票兑了吧？”唐水儿建议道。 大壮也正有此意，更何况银票用起来不如银两方便，两人商议后，便决定去钱庄把银票兑换成银两，身上留下十两，其余的暂且存放在钱庄。 长宁县的钱庄年份久远，名号在其余县城都开有分店，流水账都不止一万两，倒是不用担心对方会贪区区一百两银子。 有了钱，唐水儿心里就踏实，开心地拉着大壮去了长宁县最大的布衣庄——张记布衣庄。 在吃穿方面，大概是唐水儿在孤儿院的时候穷怕了，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钱，她能想办法赚，但吃不饱穿不暖，她不能忍。 布衣庄张掌柜是个女子，见到有生意上门，便停下了拨算盘，脸上洋溢起舒适的笑容：“哟，小娘子长得好生秀气，来看看想要什么？手绢衣裳鞋袜都有，刚进了一些新款的料子，小娘子看看？” 张掌柜翻开梅红色的布匹：“瞧瞧这花色，可衬小娘子的皮肤了。” 唐水儿手指一摸，柔软细腻，轻笑道：“料子是好，可颜色太艳了点，大壮你说呢？” 大壮转过头，看到布匹的颜色，皱了皱眉：“嗯，太艳了。”何止是艳，还俗气，他想。 张掌柜这才看清大壮右边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心道：可惜了。 进来的时候背着光，张掌柜只看到对方高大威猛，五官长得也好，却不曾想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张掌柜移开视线，脸上倒是没有嫌恶的表情，依旧热情地向唐水儿介绍：“这个不行，那你看看这一匹，淡青色，上头的绣花也好看，如何？” 虽然颜色偏亮，但十分素淡，唐水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之后张掌柜又拿出两匹浅色素淡的布匹，唐水儿觉得都挺不错，便各自定了一套衣裳，然后拿起靛色的布匹，在大壮身上比划了两下。 大壮眸光闪烁：“水儿，我衣服还有，不用买新的。” 唐水儿斜昵了他一眼，不说话，又挑了几样款式大方的交给张掌柜：“掌柜的，我家这口子平日里要干活，能不能做成简洁方便的样式来？” “能，有啥不能的！”张掌柜拿下脖子上挂着的皮尺寸给大壮量衣服，“衣服过两天就能做好，小娘子你到时候过来拿便是，要是不满意也能改。” 唐水儿笑道：“那感情好，我还要做两套被褥，掌柜的知道哪家棉絮比较好么？” 六套衣裳加两套被褥，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张掌柜脸上都要笑出花儿来了，她见唐水儿穿着一般，但出手大方，为了以后生意，自然如实告知。 她笑脸吟吟道：“你问我可是问对人了，看见咱斜对面那家铺子了没有，卖棉絮的叫王婆子，她呀眼睛有点瞎，不过手上的货是没得挑，你找她准没错。” “成，谢了啊。” 张掌柜摇了摇算盘，手指噼里啪啦拨动，嘴上道：“嗨，哪儿的话，一共二两八十三文，抹去零头算你二两。” 八十三文，一斤猪肉也才二十文，不少了。 于是唐水儿爽快地付了钱。 张掌柜收了钱后笑得见牙不见嘴，朝离去的两个人喊道：“小娘子以后常来啊。” 挑完衣服，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唐水儿对大壮道：“咱们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大壮还当是唐水儿第一次来县里好玩，便点头答应了，直到来到长宁县最大的酒楼客来居门口前，大壮眼皮子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 他媳妇儿，可真会挑。 店小二招呼：“哟，两位客官，里边儿请！” 唐水儿抬脚踏进酒楼大门，就见大壮还傻愣地站在大街上，催促道：“大壮，快进来呀。” 大壮深深叹了口气，悲壮地踏进了店门。 不就一顿饭吗，吃！必须吃！ 他来长宁县这么多趟，还从来没有吃过客来居呢！ 店小二手脚利落地擦干净桌子，给两人倒上茶水：“二位客观想来点什么儿？” “嗯……”唐水儿瞧着墙壁上挂着的菜名，大多都是淮扬菜，价格正经挺贵，光是一盘清炒青菜就要三十五文，至于招牌菜，那都是论两卖的。 饶是唐水儿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 唐水儿考虑后，点了两个菜：“就给我来一份酱香排骨和一份豆豉鲈鱼，再来两碗米饭。” “好嘞，客官您稍坐片刻。” 现在是饭点，客来居楼下大堂几乎坐满了人，二楼是雅座，看帮工不停的来回上下跑，可见生意是极好的。 唐水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默默记下酒楼内的摆设和几道端过的饭菜。 唐水儿鼻子比常人要灵的多，一闻就能闻出来菜里面加了些什么料。 第十七章 似曾相识 http://.biquxs.info/

视线收回，唐水儿这会儿才发现大壮情绪似乎不是很高，便放下茶杯轻声问道：“大壮，你是不是在怪我乱花银子啊？” 大壮闷声闷气道：“没有……” 唐水儿秀眉微挑，这便是有了。 要说大壮不心疼银子那是不可能的，他在村子里呆了两年多，是穷过来的，好不容易得了比银子，看唐水儿这么大手大脚他能不心疼么。 可要说怪唐水儿吧，也不至于，自家媳妇儿花点银子怎么了？ 唐水儿嫁给他后就没能过上一天好日子，吃不饱穿不暖，现在有了钱买衣服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这么一想，大壮便想开了，憨笑着对唐水儿道：“真没有，我就是觉得吧，以前都没能让你来这吃顿饭，怪没用的。” 唐水儿拍他脑门，佯怒道：“又来了，可不许说自个儿没用了啊，再说我真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大壮傻笑着摸了摸自己脑门。 “客官，您的菜来咯。”店小二端着托盘，“您要的豆豉鲈鱼和酱香排骨，还有两碗米饭，请慢用。” 唐水儿拿起筷子，拨了拨排骨，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起来，随后夹起一块放进嘴里，顿了顿又嚼了两下，吐出一块骨头来。 她用茶水漱了漱口，接着夹起鱼肉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便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不好吃吗？”大壮边问，边夹起排骨往嘴里塞，“唔，还行啊，挺好吃的。” 唐水儿摇摇头，火候不到位排骨炖太烂，酱汁太多，鲜是鲜，但完全吃不出排骨的味道，还有那下面的大块边上黑乎乎的是什么？焦了都！豆豉太咸，鲈鱼腥味都没去全，还招牌菜？ 在唐水儿眼里，这两盘没一盘是及格的，碍于在人家店里，她没说出口。 大壮吃排骨的时候还不觉得，但鲈鱼放嘴里的时候，就回过味儿来了，鲈鱼和草鱼，清蒸和豆豉，怎么还没唐水儿做的鲜美？ 要是没有吃过唐水儿做的鱼，可能大壮会觉得好吃，但珠玉在前，以及那股停留在嘴里若有若无的腥味，让大壮有点下不去第二筷。 两道菜三两银子，两个人却吃得并不开心，排骨倒是全部进了大壮的肚子里，那鱼，直到结了账，留在桌上还有一大半。 唐水儿见大壮摸着肚子，笑着问他：“那排骨好吃？” 大壮想了想，诚实地点头道：“我觉得挺好吃的。” 唐水儿挑眉，没说话，但是在肉铺里买了两根肋骨，外加一个蹄髈两斤五花肉，之后又去买了一块豆腐，两个土炖锅，以及各种调味品。 这一天下来，十两银子就剩下不到五两。 两人拎着新鲜的肉牵着马儿准备相携回村，唐水儿爬上马，就见大壮皱着眉往人群中看，不解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大壮收回视线，脚一蹬也跨上了马，大抵是他看错了吧，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踪。 一直到两人消失在官道上，街角拐弯处慢慢探出两个脑袋来。 “娘诶，吓死我了，还以为他发现咱们了。”孟志杰蹲在地上拍拍胸口，一副吓尿了的样子。 另一个穿着更好一些，手中转着扇子，倚在墙壁上哼了声：“瞧你那德行，不过就是一乡野村夫，有什么好怕的。” 孟志杰朝晁睿思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不拍有种你别躲啊！ 晁睿思停下手中的动作，拿着扇子在左掌心上一敲，也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挨近孟志杰撞他胳膊：“哎，之前李安不是说他那丑女喜欢他到要死要活么，刚才我可看不出来啊。” “切，他的话能信？牛皮都吹天上去了。”孟志杰嗤笑，“丑女，我可不觉得那小娘子长得丑，多好看一人儿，唉，我之前见到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呢？” 晁睿思捏着下巴：“我也觉得挺好看的，而且那个叫大壮的，感觉不是一般人。” 要是旁人这么说，孟志杰可能翻翻白眼听听过就算了，但晁思睿是什么人呐，他表叔是当朝将军，虽说是副将，但也是手握重兵的，见过的世面必然要比他广。 孟志杰戳他：“你看出什么来了？” “嗯……”晁瑞思咬着手指，“怎么说呢，就他身上有一股血气，啧，我一时说不清楚，就觉得他有些地方和我表叔挺像的，但……” “但是什么啊？”孟志杰气绝，每次和他讲话总卡在重要的地方，能把人急死。 然而这次晁睿思还真不是故意的，他自己也摸不准那种感觉，他觉得大壮曾经应该是个当兵的，其他的不好说。 孟志杰拍拍手站起来，瞥了他一眼就往外走。 “哎哎，你上哪儿去？”晁睿思拉住孟志杰的衣袖。 “当然是嘲笑李安去啊，他上次跟郭夫子说我逃课的事儿我还记着呢！”孟志杰一想起李安就来气，他不就睡晚了迟到么，居然说他逃课！ 挨了打是小，丢了面儿是大，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晁睿思一听，眼睛亮了亮，立马站起来圈着孟志杰的脖子：“我也看不惯那乡巴佬自恃甚高的模样，小爷我都没说什么，哪轮的到他，走走走！戳破他的牛皮去！” 第十八章 酱汁排骨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和大壮回到村子里，刚下马，就遇上了端着簸箕摇晃着路过的赵氏。 赵氏一眼就瞧见了唐水儿手里拎着的猪肉，心里头酸得冒泡，阴阳怪气道：“哟，这么大串猪肉，新不新鲜的啊？不便宜吧，大壮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可别都花这上面了。“ “咱们女人呐，嫁为人妇就该懂持家有道，水儿不是我说你，男人有时候难免花钱大手大脚了些，你就该好好盯着，这么多肉一下子也吃不完啊，不如……” “王家嫂子。”唐水儿表情淡淡，看穿了她的目的，“我不准备卖，吃不完就算丢了也不准备卖。” 赵氏脸立马就拉长了：“你这算什么话，我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用得着这样吗？” 唐水儿似笑非笑：“我怎么样了？王家嫂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也奉劝您一句，管好自己家就成了，别手伸老长管别人家里来，我们两口子爱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那是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您啊，有时间不如管好您自己，那天我说过的话，您没忘吧？” 赵氏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得刷白，表情讪讪地离去了。 “真是贪小便宜的性子难改。”唐水儿撇嘴。 大壮瞧着赵氏的背影，抿了抿嘴：“王永长是个好的，只可惜娶错了人。” 唐水儿闻言抬起头，一脸严肃煞有其事道：“那是，不像你，娶对了人，对吧大壮。” 大壮愣住，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然而唐水儿已经拎着菜走远了，走路还一颠一颠的，显得很是开心。 大壮搔了搔脑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咋就这么调皮呢。 这两天大壮都没下田，全靠李三和王长河看着，唐水儿便道：“大壮，平日里李三哥两口和长河帮咱们挺多的，咱们今天既然买了肉，不如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吧，成么？” 大壮连连点头：“当然成，待会等他们下了田我就叫他们去。” 大壮早就想感谢他们了，以前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最多在李三和王长河要去县里的时候把疾风借给他们，但两人都不善于骑马，到县里还怕丢了马匹，就不借了，眼下唐水儿可正中他心意。 李大嫂平日里在家空闲，听唐水儿要请吃饭，心里那叫一高兴，又跑去田里摘了些菜，拿了五个鸡蛋。 “哎哟我的嫂子，来吃饭就吃饭，你这是干啥。”唐水儿看着一篮子水灵灵的菜哭笑不得。 李大嫂笑得开心，自顾自把菜放到厨房：“饭哪能白吃，再说了，这些菜咱家里多的是，不值几个钱，再过两个月啊，我山脚下养着的鸡崽儿也能卖了，我也高兴呢。” 李大嫂家养的鸡是真的好，五十多只鸡，上门来买的不少，很快就会被抢完。 “唉，水儿啊，今年我准备多养一些，你要不要也撘几只？” 唐水儿忖度了下，她今天去县里基本行情已经了解了，心中已经有大致的想法，养鸡是没有时间的，如果光是让李大嫂照看她也不好意思，便拒绝了。 李大嫂看出唐水儿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恼：“行吧，以后要是想养了再来找我，邻里邻间的，喊一声就成” 唐水儿蓦然回想起功成名就后回来寻找自己的父母，又想起住自家对门的小老太，笑道：“您说的是。”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可有些人或许比远亲都不如。 也不知道小老太的孙女回来了没有。 两人随口聊着，时间过去的飞快，手头上也没停下来过，有李大嫂的帮忙，清洗菜的速度就快上许多了。 唐水儿正想去烧火，就被李大嫂拦住：“今个儿我来烧火。” “成。” 酱汁排骨，酱汁的味道十分关键。 “笃笃笃……” 唐水儿将大蒜细细剁碎，又拿过一个番茄切块，李大嫂家的番茄肉沙汁多，口味偏甜，用来做酱汁再合适不过了。 锅里倒入番茄轻轻翻动，待其慢慢熬出汁水后除去多余的果肉皮，然后加剁好的大蒜和酱油不停地搅动，很快，带着番茄特有的果香就出来了，哪怕不放糖，也有一股酸甜的味道。 可惜这里没有腐乳，唐水儿边盛出酱汁边回忆着做腐乳的方式。 灶火旺，一盆水倒下去“刺啦”卷起层层叠叠的白雾，不多时就开始冒泡沸腾。 唐水儿将新鲜的排骨放在砧板上，剁成差不多大小的块，放入沸水中焯出血水和油嘌，然后捞出清洗干净晾干水分。 油壶里的油还剩小半，唐水儿半点不心疼地全部倒入了锅里。 李大嫂看见吃惊道：“水儿你放这么多油做什么？”一壶油可不便宜啊！ 唐水儿只抬了抬眼，看着锅里的油翻滚，淡淡道：“炸排骨。” 炸过的排骨外香里嫩，就连骨头都会有一种酥脆感。 不用炸很透，唐水儿把排骨在油锅里滚了几圈就给捞了出来。 李大嫂见唐水儿又拿出一壶新的油，急了：“这油还干净呢，咋不用了？” 唐水儿微微皱眉，剩油用是能用的，但唐水儿自学厨艺起，从来没有二次用油过，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大嫂解释这样不健康。 只好说：“先放着吧。” 李大嫂虽有疑惑，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回去烧火。 唐水儿松了口气，这事儿算忽悠过去了。 她把菜油倒入热好干净的锅里，再将切好的葱段姜片等佐料丢下去翻炒，在热油中，味道不断地被激发，瞬间厨房弥漫起一股令人口舌生津的香味。 李大嫂坐在灶头后面，伸长了脖子往外头看：“水儿啊，你咋做什么都这么香，我真是服了你了。” “哪有您说的这么夸张。”唐水儿笑说着，边将手边准备好的排骨扣入锅中，加入调味料以及她调好的酱汁，不停地翻炒。 一直到排骨渐渐开始变色，唐水儿提醒李大嫂：“大嫂子，把火压低点儿。” “好嘞。” 正当日落西山，大壮和李三王长河回来了。 第十九章 西施豆腐 http://.biquxs.info/

酱香浓郁，王长河刚跨进院子门，就被这股诱人的味道给勾住了鼻子，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原本就干瘪的肚子更是唱起了空城计。 溜到厨房里，王长河撩开门帘探进一个脑袋：“嫂子，你做什么，好香啊！” 李大嫂剜了他一眼，开始赶人：“去去去，来这里捣什么乱。” “别介啊。”王长河死皮赖脸地蹲在墙角，不愿意出去，现在吃不到，闻闻味道也是好的。 李大嫂拿这个皮猴没办法，刚说话呢，大壮和李三也寻着香味摸进来了。 “哎哟喂，我说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平日里见着厨房就躲，今天倒好，一个个跟长了狗鼻子似的都溜进来了，撵都撵不走。”李大嫂都给气笑了，朝唐水儿打趣道，“水儿，还是你厉害，看看这群没脸没皮的，正好让他们别闲着，把活派给他们做去。” 唐水儿憋笑出声：“哪能啊，他们不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李大嫂指着他们，笑骂道：“去，把桌子椅子搬来，然后老老实实坐着。” 厨房本来就有一张小桌子，不过这么多人显然坐不下，大壮便和李三将正屋里的八仙桌抬到厨房。 王长河放下长凳，蹲在小炉子边上，往前嗅了嗅，问唐水儿：“嫂子，这是在炖什么？” 唐水儿头也不回道：“蹄髈。” 李大嫂见他伸手想去揭盖，忙呵斥道：“王长河，你手咋这么贱呢，给我回去坐好，这可是水儿炖了一下午的，你要是敢添乱，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王长河缩了缩脖子，咽了口唾沫，乖乖回去坐好，在李三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以前咋不觉得嫂子这么凶呢？” 李三和大壮对饮，抽空白了他一眼：“你就是欠的。” 大壮也点头，该！他媳妇儿累死累活地做一道菜容易么。 可王长河闻着味儿就是坐不住，没多久又绕到唐水儿身边去了。 唐水儿索性让他去把缸里养着的青鱼宰了，自己正好能腾出手炒两个素菜，她将豆腐捞出水，削掉豆腐上的一层硬老的表皮。 李大嫂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菜刀贴着唐水儿手掌划过，宽大的刀面上就多了一层豆腐皮，真的是薄如蝉翼的一层。 她伸手捏住想提起来，然而刚刚触碰到，就碎了。 这么软嫩的东西唐水儿究竟是怎么切的？ 要是唐水儿知道李大嫂心中的疑惑，肯定会说，这算什么，连她切文思豆腐的三分功力都没有。 不过唐水儿今天并不想做文思豆腐，就简单地做个豆腐羹。 她早年在孤儿院，记得有一个江浙来的义工，第一次吃到的豆腐菜，就是他做的西施豆腐羹，温暖的味道哪怕到她成厨艺界的一霸，也依然记得。 王长河抓着已经洗干净的鲤鱼进来：“嫂子，鱼放哪儿？” “放空盘子里就成。”唐水儿切完豆腐后，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碗，里头放着的正是昨晚上留下的野鸡内脏。 王长河伸长脖子正好瞅见了碗里的肝脏和肠子，顿时面露嫌弃：“这玩意儿你留着干啥？多脏啊。” “那是你没吃过，吃过就不会这么说了。” 啥？这这这、这还要吃？ 王长河吞咽了口唾沫，一想到这东西的来源，胃里就阵阵翻腾，浑身哆嗦了下偏过头去不看了。 反正他打死也不会吃这道菜的！ 唐水儿余光看到他菜一样的面色，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秀眉轻挑，手上动作半点不慢把洗干净的鸡杂切成了碎末。 又拿出三两个香菇切成细小的粒。 热锅倒油，把肉丁和鸡杂都倒进去翻炒，然后倒上料酒，再加入香菇炒香。 那味儿，没多久就飘出来了，勾着王长河饥肠辘辘的胃。 王长河伏趴在桌面上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李三哭笑不得地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笑话他：“悠着点儿啊，怎么跟个几天没吃过饭似的，擦擦口水可别让人大壮看笑话。” 王长河下意识地去擦嘴角，哪里有什么口水？诓他呢！ 他不服气道：“咋能怪我呢，都怪嫂子做的菜太香了，啥时候能吃啊……” 边说，边揉着空荡荡的胃，闻着香味不能吃，也太磨人了。 “来咯来咯，就你急。”李大嫂端来了菜放在桌上，“你们先喝着吃着，水儿那边还有一条鱼没做呢，哎哟，今晚上可丰盛，咱过年时候也就这个排面儿，长河啊，你今天可得好好谢谢大壮和水儿。” 大壮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可别谢我，我啥都没干，全是水儿自己的本事。” 李大嫂一拍腿打趣道：“你们听听，谁的媳妇儿谁疼啊。” 李三大抵是酒喝了不少，嬉皮笑脸地也凑上来：“咋了，我不疼你了？” “去！”李大嫂老脸一红，伸出手指推开李三的脑门，“个没脸没皮的，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噗。”王长河憋笑差点喷出来，冲着唐水儿喊，“嫂子，谢谢了啊！” 唐水儿正给豆腐羹勾芡，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谢什么谢，话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了？” 说着，伸手抓过几撮葱花撒上，豆腐羹就能端上桌了。 “酱汁排骨” “西施豆腐” “翡翠白菜卷” “炒时蔬” “还有一道水煮鱼片我马上就去做，菜要趁热才好吃，你们先吃着。”唐水儿还不放心地问了句，“你们都能吃辣吧？” 得到所有人一致的点头后，唐水儿满意地倒出了一大碗干辣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论川菜，那可是她最拿手的，绝对够劲儿！ 拎起收拾好的鱼，唐水儿目露满意之色，现代再好的鱼大多也都是养殖的，哪有这里江河里野生的鱼来的地道？ 瞧瞧这青鱼，肉紧厚实，片鱼片再合适不过了。 刀刃剔除鱼尾，从鱼尾沿着鱼骨取下两边厚实的鱼肉，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铺开在盘中，透着光线看起来晶莹剔透。 这边唐水儿独自做菜做的火热。 另一头，大壮四人看着桌上的色香味俱全的菜，居然都有些不敢动筷子。 第二十章 吃辣上瘾 http://.biquxs.info/

就连早先就在喊饿的王长河，提着筷子在菜上绕了一圈，都没能忍心下手，咬着筷子一脸纠结。 “大壮哥，我从来都没吃过那么好看闻起来又那么香的菜。”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吃。 李三也连连点头，用筷子点了点那道翡翠白菜卷：“之前我才孙员外家做帮工的时候，他七十大寿的宴席上也有这道菜，是客来居的刘大厨亲自掌勺的，据说一道菜就值一两多银子呢！” 而且看摆盘，似乎还没有唐水儿做的来的诱人。 “这么贵啊。”李大嫂惊诧地盯着翡翠白菜卷，就半颗白菜和几两肉么。 她看着水儿做的，水儿也说这道菜简单还愿意教她哩。 大壮眉头动了动，倒是没说什么，直接夹起一块酱汁排骨放进嘴里。 霎时，他睁大了眼。 这味道，这味道，太好吃了吧！ 酱汁的咸甜味弥漫在舌尖上，瞬间打开了舌头上的所有味蕾，一口咬下去，柔韧而酥软的肉中的鲜味就爆炸开来，让人恨不得把骨头都给嚼碎了吞下去。 相比较唐水儿做的酱汁排骨，客来居的就太黏糊了，完全不够看。 见大壮都动筷子了，客随主便，李三等人也纷纷夹起排骨来。 “唔！”王长河颤巍巍地用筷子指着排骨，含着排骨口齿不清道，“额滴良诶，太吼次了！” 李三只顾着点头，连说话的空都没有，他一不小心咬碎了骨头，却发现，骨头都是酥的！ 嗦一下，满满的酱汁。 “这味道真是绝了，你们也尝尝其他的。”李大嫂给大伙儿盛了一碗豆腐羹。 王长河还没来得及说，他不要吃豆腐羹，李大嫂就已经把碗递到了面前。 叼着骨头，王长河一脸郁闷地接过碗。 大壮不会想那么多，只要是唐水儿做的东西，甭管里头放着什么，没毒就行，他都能吃。 一勺豆腐羹入口，冲淡了嘴里的酱汁味，他愣了愣，然后又舀了第二勺，第三勺…… “李大嫂，麻烦再盛一碗！” 王长河惊恐地看着大壮手中的空碗，难道真有这么好吃？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嗯？这个味道，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啊。 软滑鲜嫩，真香！至于那什么鸡杂，在美味面前王长河早忘记了。 大壮看着快见底的豆腐羹，默默夹了两个白菜卷放在自己碗里，反正水儿做的菜，就没有不好吃的。 一口咬下去，果然，肉香四溢，配上清甜可口的白菜，刚好能冲淡里头包裹着肉馅儿的油腻感，令人忍不住想多吃两口。 当唐水儿把做好的水煮鱼片端上来的时候，桌上的菜几乎都快见底了。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唐水儿都还没吃呢，不由得神情有些讪讪。 “没事儿，你们吃的开心就表示我做的菜好，有啥好生气的，这不还有么，来来来，别客气，赶紧吃。” 唐水儿用筷划开水煮鱼片表面的热油，夹起一片鱼肉放在大壮碗里。 白嫩的鱼肉外裹着一层，汤红油亮，辣味刺激着人的味蕾。 “尝一尝，有些辣。”大壮能吃辣唐水儿早在昨天就看出来了，那酸辣土豆丝他吃起来都不带皱眉的。 大壮心中十分熨帖，二话不说就把鱼肉放入口中。 “唔，好吃。”大壮眼睛发亮，伸出筷子又去捞了第二片。 白嫩的鱼片儿微卷，红色的汤油顺着筷子夹起来颤巍巍的滴落，鱼肉半点没碎，一看就非常软薄且弹性十足。 李三和李大嫂二人也爱吃辣，对水煮鱼片显然十分钟爱，唯有王长河伸着舌头苦了张脸。 “辣死我了辣死我了！”他对舌头扇着风，接过大壮递给他的碗，看也不看就喝了一口，转头立马吐掉，“噗，这是酒！” “哈哈哈！”李三瞅他那糗样，笑得拍桌子。 唐水儿无语地递给他水，问：“你不是说能吃辣吗？” 王长河咕咚咕咚喝完，随意地抹了把嘴，耷拉了眉眼焉了吧唧道：“我咋知道有这么辣呀，还以为就那种甜辣甜辣的。” 不过，虽然吃起来辣，但味道是真好，辣中带着点麻，麻中又带着点鲜香，让人吃了还想吃。 王长河舔了舔微微红肿的唇，咬着牙不怕死得又夹了一筷子鱼片，惹得李大嫂忍不住嫌弃他。 “怕辣你还吃，明早个起来成香肠嘴看你怎么出门！” “嘶——”王长河吸了一口凉气，试图减少口中的辣味，麻辣刺激着他不停地分泌着唾液，连眼睛都辣红了。 倔强地吞咽下鱼肉，王长河瞪着红通通的双眼，犟着脖子道：“辣死也要吃，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鲜辣的鱼肉，不吃太亏了。” 可不是么，村子里靠着河边，平日里鱼没少吃，可这玩意儿也不是是个人就能做好的，不但腥气鱼刺还多。 就说简单的清蒸鱼吧，少不了油和酒，可油多贵啊，一般人做也就撒些葱蒜了事，哪能和唐水儿做的比。 别说鱼腥味儿了，连鱼刺都被剔除的干干净净。 一口一大片，那滋味，别提有多享受了！ “嗝~”王长河拍拍微胀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他瘫在桌子边儿上，忍不住喟叹：“我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幸福过。” 每一道菜，味道好油水足，随手抹一把嘴，手背上都是油光锃亮的。 “可不是，都亏了大壮媳妇儿啊。”李三红光满面，举起杯子朝大壮一碰，“以前是我对弟妹带有偏见，在这里，给你们夫妇二人赔个不是。” 说罢，仰头灌了下去。 唐水儿有些不好意思道：“说的哪里话，应该是我们夫妇二人给你们敬一杯才是，要不是平日里你们帮衬着大壮，大壮可能还要继续被我拖累。”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替李三斟上酒：“实不相瞒，今天我和大壮请你们来，一是为了感谢，二来，我还想请你们帮个忙。” 李三几人面面相觑。 李大嫂想了想说：“水儿，你有话尽管说，咱们邻里邻间的，要是能帮肯定帮！” 第二十一章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神情缓了缓：“有大嫂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三哥，长河，今天你们也尝过了我的手艺，觉得如何？” 王长河不假思索道：“好呀，那是相当好！” 李三渐渐回过味儿来，压低声音，比了个手势问：“怎么着，你们难不成是想去做生意？” “是有这个想法。”大壮看向水儿点点头，“水儿既然有一手做菜的好本事，手艺也不比那些酒楼厨子差，我寻摸着咱们也能做点小本生意赚钱。” 李三一时无言，手指摩挲着碗思忖，忽然就被李大嫂猛地拍了一下，吓得一哆嗦。 干啥玩意儿！ 李大嫂白了他一眼，继而对唐水儿笑道：“这是好事儿，要我说啊，水儿的厨艺，那可是这个！” 她伸出大拇指一比：“我虽没吃着过长宁县的大酒楼，也没多少见识，不过吃食么，要是水儿去开酒楼，我有钱那肯定是愿意去的。” 王长河年纪小，不太懂这些，但还是拼命点头附和，觉得李大嫂说的有理。 换做他，他也愿意去吃的。 “啧，这还要你说。”李三揉揉酸痛的肩膀，他婆娘的力道可真不小，“关键是长宁县那些有钱人家平日里吃惯了酒楼大菜，和咱们可不一样，他们未必愿意出这个钱。” 他道：“大壮，哥说句不好听的，水儿的厨艺再好，她未必能比得过酒楼的招牌，你们还是要多考虑考虑，咱们村里啊，都是些种田汉子，不懂那些做生意的事儿，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一不小心就赔了本，到时候可没地哭去。” “嗨，李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李大嫂不高兴了，她就觉得水儿的厨艺好，怎么就不能赚钱了？ 李三皱眉：“你懂什么，长宁县再小也是个县，咱村里焦二你还记得不？活生生的例子，越大的地方里头越能吃人，大壮，你可要想好了。” 说起焦二，那算是村里头一人了，早个四五十年的时候，清平村里不像现在这样家家户户都种田，大伙儿都上山收野货贩卖。 清平村四面环山，就一条道通向长宁县，山里多的是些珍贵山货，像是灵芝什么的，其实挺多，但都在深山。 深山啊，狼豺虎豹也多，不是所有人都跟大壮似的有一身好武艺，自先帝登基后，东晋周边风平浪静，没发生过战事，自然练武的也少了，反倒是读书的人多。 光是清平村这个山坳坳里的小村庄，像是李三这一代人，大多也是习过几个字的，家里底子不错的都会送去学院读书，如同李安那样，希望将来能中个举，再不济也是个秀才，回来还能教村里下一代。 可这村里啊，也有像焦二那样的人，不想种田，不想读书，就想赚大钱。 家里人骂过打过，可焦二脖子一犟死活坚持自己的想法，他爹无法，只好将人关起来，等他想清楚了再把人放出来。 谁知，当天晚上，焦二偷了家里的钱财，就跑外头做买卖去了。 李三灌了口酒，叹气道：“这都过去快五年了，焦二杳无音讯，在外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可怜他爹娘急白了头。” 也是自焦二后，村里人就再没有生出过做生意的念头，如今，唐水儿和大壮又提出来，李三也是为他们着想，这才多念叨了几句。 屋子里气氛忽然就沉重了些许。 大壮无意识地屈起手指在桌上不轻不重地一下一下敲着，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脸上紧绷着，莫名的严肃感。 唐水儿看着他的侧脸，恍然有些出神，脑子里再次浮现出那枚玉佩，和燕祁两个字。 大壮，究竟是什么人？ 在整个东晋国，姓燕的人有许多，可出名的只有一个——东晋战神。 但对方并不叫燕祁。 唐水儿垂下眼眸，眼底划过许多复杂的思绪。 桌上的油灯火焰微微晃动，过了许久，屋子里响起大壮低沉的声音：“我和焦二的情况不同，不能一概并论，再者，我和水儿也没有想过要与酒楼去争生意，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咱们不急。” 他继续道：“我和水儿手上也没几个钱，做不了大生意，咱们就想着先干点小本买卖，要是成功了那自然好，如果失败了也就几两银子的事，这个亏，我也认。” 唐水儿和大壮相视一笑：“是这个理。” 李三无奈摇头：“得，你们夫妇两都考虑得这么清楚了，我还有什么话能讲。” “我不懂这些玩意儿，也没啥意见。”王长河听了半天，撸起衣袖，脚踩长凳，忽然就豪气万丈起来，“说吧，要咱兄弟帮什么，只要能做到的，义不容辞！” 噗…… 唐水儿抿嘴偷笑，心道：兄弟，你怕不是来搞笑的吧。 大壮瞥了他一眼：“把脚放下，像什么样子。” 王长河立马把脚缩回去，狗腿地捏着袖子擦了擦。 被王长河这二货一闹，刚才沉闷的气氛陡然消散，饭也吃了，做生意的事儿也说了，其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大壮直接道：“既然要做买卖，我不可能让水儿独自去长宁县，但这么一来，我的地就得托给二位兄弟了。” “嗨，还当什么大事儿呢。”王长河扁扁嘴，“大壮哥你的地也不多，我每天少打会儿鱼就成。” 李三早在大壮说要做买卖的时候，就猜到是这事儿，也点头：“我和长河每天轮着来，春忙就快过去了，以后的活不会太多，你就放心吧。” 唐水儿和大壮都松了口气，一一向他们敬酒：“多谢二位。” 唐水儿心思百转，虽说他们如今才刚刚开始，但以后酒楼肯定是要开起来的，这一顿饭实在太过寒碜，等以后，她定当加倍回报今日的恩情。 夜色渐深，李三夫妇相携回到自个儿的屋里，王长河宝贝似的抱着怀里的菜篮子，高高兴兴地回家给老娘送饭。 看着王长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弄堂里的木门“砰”地关上。 门背后柳儿的面容渐渐变得扭曲。 第二十二章 娘子太心软 http://.biquxs.info/

柳儿最近在村子里过的并不顺，上次小石头挨了打，王永长还警告她不准再在小石头面前说些有的没的，不然就让她好看。 不但是王永长，就连虎子的娘都在洗衣服的时候，没好气地在她面前冷嘲热讽了一通，让她在其他人面前落了个没脸。 更可恶的是，往常遇到她笑呵呵一脸憨厚的王长河，居然对她翻了个白眼。 这，这…… 柳儿虽然看不上王长河，嫌弃他没读过书，家里又穷，但她十分享受他爱慕的眼神和讨好。 可如今，这些都没有了！ 王永长一个大男人不会说闲话，虎子他娘性格大大咧咧也不是什么长舌妇，可王长河气不过，尤其是知道水儿实际上是这么好的一个人，还会做好吃的饭菜。 被一顿顿美味的吃食收买了的王长河，他倒是没有主动说，但村里人嘛，种田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来问，他也不明说，就支支吾吾说了几句。 人的想象力和脑补能力是无限的，三言两语中就能圆出整个故事来。 一传二，二传三，清平村就这么大，其他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对柳儿的印象却没那么好了，看向她的眼神总透着股奇怪的感觉。 这让往日里被夸赞的柳儿怎么能忍受得了！ “唐水儿……都是你害的，贱人！贱人！”柳儿原地恨恨地跺脚，低声咒骂了几句，直到她娘在屋子里叫唤，她才勉强掩饰好脸色，进了屋。 柳儿对唐水儿的嫉恨，唐水儿自然不知晓。 最近唐水儿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工夫管她，她正愁做什么买卖呢。 “唉……”唐水儿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叹气。 大壮瞧她那模样，不解地问：“你不是早想好卖什么了么？怎么这会儿又犯起愁来了？” 一开始唐水儿就跟大壮说可以开个早茶铺子，也不用占多大地儿，问了长宁县专门买卖铺子的牙行，街边儿也有铺子能买，一间小的早茶铺差不多二十两银子，比起大酒楼算是省钱许多了。 可唐水儿忽然就不愿意了。 大壮问她为什么，她说：“你想啊，那条街道光是早茶铺就有六家，都是老字号，咱万一抢不过生意咋办？” 大壮眉稍上挑，漫不经心地给她倒了杯茶水，边说：“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能赚钱的么？” “做生意哪有绝对稳赚不赔的道理，我也就那么一说呗。”唐水儿晃动着茶水，就是不看大壮。 “我看不是吧。”大壮点点桌子，“难道不是因为你昨天去长宁县的时候买了人家的包子，可怜人家年纪大，怕抢了人家生意，所以心软了么？” 唐水儿神情一怔，转瞬即逝，抬头眨了眨眼睛，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大壮就静静地看着她。 唐水儿在他的视线中败下阵来：“好吧好吧，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那些早茶铺子都开了二十多年了，年纪大不说，卖的还良心，能赚的本来就不多，好端端的我跑去跟他们抢生意，总觉得自己心里那关过不去。” “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大壮无法理解她的逻辑，“做生意各凭本事，他们手艺不如你，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难道还要怪你手艺太好吗？” 唐水儿又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大壮，如果我今天只会做早茶的话，就算他们饿死穷死我也不会管，可我们既然有其他的选择，为什么非要走这一条路。” 她继续道：“我看不得孤寡老人受苦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我们买了早茶铺子并不划算。” 唐水儿竖起一根手指：“一年，只需要一年，我们就能开一家酒楼，那到时候留着早茶铺子干嘛，租吗？我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打理这些，与其这样，不如咱们换个方法。” 一年，她可真敢说。 大壮被她的狂言惊诧，沉默了许久。 是谁前两天还说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的？？ 行吧，大壮没反对，主要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拥有手艺的是唐水儿，要是没有她，还做什么生意？ 就是大壮忽然发现，他的小妻子不但手艺好，内心也是出乎意料地善良，甚至在他眼里，有点善良过了头，让他不得不担心将来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日思夜想，唐水儿把脑海中的东西都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最终，还是觉得小吃最合适。 想想各种铁板烧烤凉皮凉面肉丸串串关东煮…… 杂七杂八的一堆，唐水儿就有大致的想法了。 “大壮大壮！” 大壮正在院子里坐着小板凳修理野葡萄藤，水儿说将来要撘葡萄藤架子，夏天乘凉用。 他听见呼喊声，一转头，就见唐水儿提拎着裙摆小跑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咋了？哎哟，你慢点。”地上晒着去年的谷子，就怕她脚一滑就给摔了。 唐水儿在大壮身旁蹲下，把图纸给他看，眼睛亮晶晶的：“你看看，村子里有人会做木匠吗？这种能不能做？” 大壮接过图纸一看，凭良心说，唐水儿的画工还是不错的，可上头的东西，他却是半点都不认得。 “这什么？马车？”大壮指着纸上的两个大轮子，但又觉得不像，这个车子的底下是镂空的，板面上挖了两个大圆，不晓得用来干嘛。 唐水儿摇摇头：“不是，咱做生意就靠它了，咋样，村里有没有木匠？” “有，里正的儿子就是木匠。”大壮收拾好图纸，藏在怀里，“你在家等着，我现在就找他去。” 唐水儿点头，嘱咐道：“快去快回。” 里正的家在清平村靠东边儿，黑瓦白墙，在大多茅草屋顶中分外显眼。 大壮走过去没多少脚程，一路上还碰到几个村里人打招呼，他怀着心事没久留，不多时就到了里正家门口。 门正敞开着，大壮往里一看，院子里松榆正锉着木头，看样子像是要做橱柜。 大壮敲了两下门。 松榆抬头一看，乐了：“大壮，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快进来，谷秋，大壮来了，快倒杯水来！” 第二十三章 图纸 http://.biquxs.info/

“欸，来啦。”清脆的笑声伴随着一黄衣罗裙的妇人从后堂撩开门帘出来，手里提着一壶茶水。 谷秋相貌端庄，到了前厅似乎整个屋子都亮了亮。 大壮接了茶水道谢，双眼却规规矩矩，不敢多看一眼的。 松榆还笑话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听说你家那位可厉害，怎么，如今让你多看他人一眼都要酸上一酸，回去给你落门闩不成？” 大壮闻言一愣，脑子里想象唐水儿锁门不让他进门的场景，面颊渐渐泛红，轻咳了一声道：“水儿，水儿她不会的。” 松榆指着他笑得满脸深意，心中感叹，上次大壮来的时候，他提起唐水儿还不曾见到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看来街坊邻居传言还真没错。 大壮怕他说出更多不着调的话，忙从怀里拿出图纸：“松榆，你看这东西你能做吗？” 松榆放下手中的木条，拍干净粘住的木屑，这才接过图纸。 打开一看，松榆眉头渐渐蹙起。 大壮瞧着他表情，还当以为做不了，顿时有些急了：“咋了？很难做？” “难倒是不难，除了上下两片儿木板稍稍麻烦点。”他指指图纸上车轮架上的木板以及两个镂空的圆形，和上头像是要架东西的木板，“其他的都是用木条搭起来的框架，材料也省。” “不过嘛……”松榆摸摸下巴，欲言又止，“大壮啊，你从哪来的图纸？” 大壮不明所以，老老实实道：“水儿画的呀。” 松榆蓦地瞪大了眼，惊诧道：“唐水儿？！” 大壮被他的调高的声音吓了一跳，面色慌张起来：“咋，咋了这是？” “唉唉，你别紧张，我就是没想到你媳妇儿还有这么一手，吃惊呢。”松榆哥两好的搂住大壮的肩膀，安抚性地拍拍。 大壮不着痕迹地斜昵了他一眼，心道，我媳妇儿会的多着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跟你说啊，唐水儿可不是一般的聪明，你看看。”他指着图纸上几处架子的衔接处，“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能拆卸的，装上去能当马车，卸下来前头后头只要支两根木条，就能变成嗯……” 说到这里，他忽然就断片儿了，问大壮：“你们做这个干啥用的？” 大壮想了想，他和水儿做生意这事儿迟早要被村里人知道，松榆为人正直，口风紧，告诉他也无妨，便隐去了具体内容，只说想卖点点心。 松榆听后沉默了许久，他收下图纸，告诉大壮：“我瞧着上头还有一块铁，这玩意儿不好弄，这样吧，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帮你去铁匠铺里问问，正好有一个我相识的。” 大壮眼睛一亮，再三感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有劳松榆。” 松榆挥挥手：“小事儿，唉，不过我说，图纸下面两个圆形是要放啥的？” “这个……”大壮抓了抓脑袋，“水儿没有跟我说。” 闻言松榆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成吧，他也不欺负老实人了。 等大壮走后，松榆立马将图纸拿出来，感叹道：“我咋没想到呢，这画工，就该这么标尺寸，多直白啊。” 松榆摩拳擦掌，准备其他的单子都缓一缓，先把这个东西做出来再说。 嘿嘿，要是给他爹看到，想必也会吓一跳。 大壮啊大壮，之前还以为他娶了个破碎的瓦片儿，没想到是蒙了尘的琉璃，真是走大运了。 不怪乎村里人没怀疑唐水儿突然变聪明，主要这种例子不是没有。 比如有人忽然掉水里或是掉落山崖，经历过九死一生，脑袋忽然就开窍了，大伙儿都说那是上天保佑，给予的福分，都没往妖魔鬼怪上想。 总得来说，这个时代的人内心还是挺善良的，不兴绑起来烧那一套。 松榆给里正看过图纸，父子俩在屋子里嘀嘀咕咕半天暂且不说。 第二天天蒙蒙亮，唐水儿和大壮又赶着去长宁县了。 大壮牵着马，唐水儿已经来过长宁县两次，这回儿倒是熟门熟路了，直奔猪肉摊。 卖猪肉的老板姓卢，他看到唐水儿来了，忙招呼道：“哟，小娘子又来了，这回儿想买点什么？瞧着上好的五花肉，今个儿早晨刚宰的，新鲜着呢。” 唐水儿打量猪肉的成色，确实很新鲜：“卢老板，今个儿我不买五花肉。” 她指着前后蹄髈上连带着的那块儿精肉：“这处的精肉割下来卖吗？” 只买精肉，这让卢老板犯了愁：“小娘子你这把肉都割了，我下面的猪蹄膀就没剩下多少了，这不好卖呀。” 唐水儿一想也是，她也不为难老板，便道：“这样吧，您这剩下的三只蹄髈我都要了。” 三只，都要了？！ 哎哟，大客户啊！ 卢老板知道唐水儿买肉大方，却没想到出手这么阔绰，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为了留住这个大客户，卢老板不带肉疼的，又送了两斤五花肉。 案面上还有一副大肠，卢老板也顺手塞进去一起包了。 “银子给您。”唐水儿付了钱，把肉交给大壮后道，“老板，跟您打听个事儿。” 卢老板掂了掂银两，喜上眉梢：“只要我知道的，您尽管问。” 唐水儿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您知不知道哪里能买牛肉？” 牛肉？ 这个时代的牛比人珍贵，一般人不能擅自杀牛，不然是要处刑的。 卢老板一听，眼珠子滴溜溜转，凑近了后道：“小娘子，旁人我不敢说，不过这事儿，你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这样吧，你跟我走一趟，我带你过去。” 唐水儿和大壮对视一眼，微笑道：“那就有劳卢老板了。” 今天因为有唐水儿买了大半只猪，剩下的肉也没多少，便叫了自家儿子过来看着肉摊，他同唐水儿夫妇拐进了街道的另一头。 卢老板走在前头：“其实新帝登基后，对杀牛的条例已经改了，我这兄弟在那边有点儿关系，所以你们买肉大可放心。” 他指了指头上，大抵是那位亲眷在府衙当差，所以官府告示下来后，他便捡了个便宜。 第二十四章 习武没天赋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听他絮絮叨叨，大致了解情况后倒是更为放心了些。 若是普通农户家的牛，一个不甚就容易被牵连，有官府做靠山，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三人大抵走了半个时辰，在一户平房门口停下，卢老板上前敲门：“丁喜！丁喜！丁老头开门！” “谁呀？” “我呀，卢宽。” “卢宽你那破锣嗓子能不能关一关，吵得老子睡不好觉。” 就听见一阵鞋跟踢踏声，门闩被放下，来人打开了门。 卢宽叫他丁老头，可对方并不老，也就五十岁左右的样子，额头有三道深深的抬头纹，神情严肃，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相处。 丁喜对卢宽翻了个白眼，表情有些嫌弃，见他后头还跟来了两个人，没多问。 “进来说话。” 院子里并不大，只有一间里屋和堂屋，堂屋跟厨房相连，看上去比大壮的屋子还要小，里头乌漆嘛黑的。 丁喜打开了窗，这才有点光亮照进来。 “小地方，照顾不周还请多见谅。”丁喜给大壮和唐水儿倒上两杯水。 唐水儿先是谢过，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丁师傅，实不相瞒，我们是来买牛肉的。” 丁喜似乎早就猜到了，只道：“牛肉是有，但如今能杀的只有一头牛，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过我这儿，小娘子，我也不跟你讲虚的，如果只是买一两斤的量，你还是找别人去吧，我这里光是酒楼就够分一头牛了。” “不，不是一两斤。”唐水儿放下茶杯，比了个数，“这仅是这次的量，以后我想很快还会再来的。” 丁喜这回才正视唐水儿，以及她身旁坐着的人。 “不知道小娘子买这么多肉做什么？” 唐水儿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做来吃啊！” 不然买回去好看么？ 这么多肉吃得完么，丁喜心想，不过这不在他管辖范围内，只要对方不是拿他家的肉去做些不正当的买卖就成。 卢宽在一旁掏了掏耳朵：“我说丁老头，你到底卖还是不卖给个准话呗，人家大老远过来也不容易，昨天你不还说有俩酒楼退单了么，正好啊，你卖给唐小娘子呗。” 丁喜气绝，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跟卢宽结为拜把子兄弟，有他这么给兄弟拆台的吗？ 他还想多卖点钱呢！ 无视丁喜的眼刀子，卢宽翘着二郎腿望天，他就这暴脾气，咋了？ “嘭！” 瞧着关上的大门，唐水儿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牛肉还是买到了。 “卢老板，谢了啊。”唐水儿这句谢是真心的，要没有卢宽，她也没那么容易买到牛肉。 卢宽大大咧咧道：“举手之劳，别看丁喜这人死抠死抠，他做生意绝对不会差斤少两，上道着呢，你们尽管放心，三天后来我这儿拿就成。哟，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去看肉摊，就此别过啊。” 卢宽风风火火地跑回去，唐水儿感慨：“没想到丁喜这人看起来面带凶相，相处起来反而挺容易。” 大壮点头应和。 解决了牛肉的问题，唐水儿感觉离自己定下的小目标又近了一步。 “走吧，我们还得去个地方。” 两人来到一家卖炉子的店铺，大壮疑惑道：“你要买炉子？家里不是有？” 唐水儿没说买不买，只说先看看。 然而逛了一圈，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大壮见她有些闷闷不乐，便道：“其实这种小炉子松榆也是能做的，村子里有很多都是自己用泥石糊，并不会来这里买，那些太小，只适合大户人家冬天添煤取暖用。” 唐水儿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岔了。 “你别急，架子还没做好，等回去后我再去找松榆就是了，你就先想好做什么小吃，其他交给我来办。”大壮道。 “嗯。”唐水儿笑着点头。 她不禁反思，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其实一直都很不安，所以急需想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是她太过心急了。 想通后，唐水儿松垮了肩膀，低声道：“大壮，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在唐水儿看不见的地方，大壮不禁勾了勾嘴角，“嗯”了一声。 回到自己的院子，大壮把买回来的肉搬到厨房。 唐水儿磨了磨刀，将猪蹄上的皮慢慢地剔下来，然后切下白嫩猪皮下包裹着的精肉，这块精肉是猪肉中最好的，煮熟后不会发硬，筷子顺着肌理挑开，又松又软。 但唐水儿没有想拿来煮，她把精肉、皮、骨都剔出分开摆好。 还有三只猪蹄。 皮可以油炸，还能做猪皮冻，骨头用来熬汤，至于猪蹄，当然是卤猪蹄啦！ 她把大壮叫进来，递给他两根干净的短木棍，指着案板上的一堆精肉，目光灼灼：“打它！” 啥？ 大壮一脸茫然：“打肉？” 唐水儿一脸正经地点头：“没错，打肉，打碎就可以。” 大壮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按照唐水儿说的去做。 “砰，砰，砰。”木棍打在肉堆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 唐水儿站在一旁看着大壮几乎不怎么费力的模样，忽然就笑出声来。 “怎么了？”大壮停下。 “没有，我就是想到一些事情。”唐水儿摇头。 前世她看过潮汕的手工牛肉丸制作过程，制作肉丸的牛肉糜全由方形锤刀捶打而成，恰到好处的力道将肉内部的纤维打散，完整的肌肉纤维是肉糜细腻紧致的关键。 然而那种工序费力费时，人也容易受伤，手上长水泡、老茧，手臂肿痛是经常的事。 通常两斤肉要一炷香的时间捶打。 可在大壮手中，三两下就能把肉打散，就跟玩儿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用上了内力的关系，唐水儿捏了捏肉糜，发现比前世手打的更要细腻均匀。 唐水儿不由得感慨：“功夫是个好东西啊。”她双目亮晶晶地问，“大壮，你看我还能学武功吗？” 大壮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很残酷的告诉她：“你没有这个天赋。” 唐水儿气成河豚。 哼，你今天晚上的排骨没有了，没有了！ 第二十五章 卤猪蹄和往事 http://.biquxs.info/

松榆的动作很快，不过两天时间就把架子做好送了过来，路上遇到村民，瞧着那玩意儿有轮有盖，像是马车棚，倒是都未多想。 “大壮，你叫你媳妇儿出来看看，这样成不成。”松榆把小车在院子的空地中放下，好家伙，他可是借了老头的耕牛才拉了过来。 翻开外头包裹着的隔布，指着下面两炉子：“按你说的那样做好了，跟灶头差不多，里头能烧柴火。” 说罢他有敲敲上面的铁架子，其中一个是九宫格的模样，另一边是平滑的铁板：“整俩车加起来都没这两家伙贵，都是用造锅的材料做的，咋样，厉害吧！” 大壮很给面子的竖了个大拇指，松榆小表情更嘚瑟了。 但他这话还真没说错，铁板还好做，就那格子的可费了他不少口舌，铁匠铺的徐成仁拖着他问东问西，烦得他差点没一棍子敲他头上捂住他叭叭叭的嘴。 不过好在徐成仁的手艺没得说。 唐水儿出来一看，漂亮的杏眼不由得睁大了，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她摸着小车，看着大壮在松榆的指导下，在架子右边的手指粗木棍上往里轻轻一按，前面套马的部分轻松被卸下，再装上去的时候只要按左边的木棍就行。 唐水儿心中惊叹道：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瞧瞧这卯榫结构，可比现代的钉子牢固多了。 松榆设计的小机关简单方便，让唐水儿喜不胜喜，高兴地送给两卤猪蹄给他。 “这太不好意思了。”松榆推托，“大壮已经付过银子，再拿吃的我实在过意不去。” “拿着吧。”唐水儿将油纸包好的卤猪蹄塞到松榆手中：“这次真的多亏了你，我和大壮也没啥能送的，猪蹄是我昨天卤好的，你回去让谷秋热腾一下，就当个下酒菜。” “这……”松榆鼻子微动，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从手里的油纸包钻入鼻腔，勾着味蕾分泌出唾液，他喉间吞咽了下，终于没能在这股诱人的味道下拒绝。 他把油纸包藏进怀里，笑道：“成，那我就觍着脸收下了，以后有啥需要的，尽管让大壮来找我。” 唐水儿忽然想起来，一拍脑门：“我差点给忘了，还真有事情让你帮忙。” “啥事儿啊？” 唐水儿把串签的模样给他比划了一下：“就这么长的，比筷子要细上许多，能做不？” 松榆露出一个懂了表情：“就竹签那种对不？”他拍拍胸脯，“小菜一碟，包在我身上，明天就能给你送来。” “哎哟，那感情好，谢谢了啊松榆。” 大壮和唐水儿再三谢过，小车有了，猪肉丸子试验品已经尝试过，唐水儿还是比较满意的，其他的做起来也不难，剩下的就差牛肉了。 算算日子，大壮准备明天去长宁县走一趟，顺便把摆摊的位置给定下来。 长宁县的小商贩也不是随便就能摆摊，是要交市金的，得去府衙规定的地方交费，拿到府衙分发的牌子才能在买卖街上摆摊儿。 唐水儿夫妇的打算暂且不说，就看另一边儿松榆揣着卤猪蹄开开心心回家。 一进门就喊：“谷秋，娘子，瞧我带什么回来了。” 谷秋没好气道：“叫唤啥呢，脸上燥不燥，你不是去给大壮送做好的架子去了么，咋还拿了东西回来？” “唐水儿硬塞给我的。” 松榆一嚷嚷，刚打开油纸包，他爹松和平也从里堂屋探头出来了：“啥玩意儿，我咋闻着这么香？” 可不是香么，在打开油纸包的瞬间，猪蹄特有的味道混着卤味的香气立即飘忽了出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勾的人心痒痒。 松和平用舌尖舔了舔唇，就想伸手去拿。 “啪！” 松榆毫不客气地把他爹的爪子拍开，斜着眼看他：“干啥干啥，这是我的东西。” “嘿……兔崽子！”松和平气的胡子一翘一翘，叉着腰道，“老子是你爹，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 松榆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他爹就一老小孩，说他善良吧他确实善良，看着大壮可怜二话不说就让他在村子里住下，可要说他六亲不认吧，他对付自家那群奇葩的兄弟那是半点不手软的。 以至于那几位至今看到他爹都得绕道走。 松榆撇撇嘴，让他爹先去洗手，把卤猪蹄交给谷秋：“你去热一热，切好了，爹牙口不好，免得他贪吃崩了牙。” “呸！小兔子崽子说谁呢，你爹我牙口好得很！” 谷秋听着父子俩对骂，早已见怪不怪，他们家就这个不着调的德行，感情倒是好得很。 公爹为人大度，松榆待她也好，谷秋没有什么不满的。 她拿着卤猪蹄去厨房。 吃饭的时候，松榆父子对卤猪蹄赞不绝口，为了最后一块差点没打起来。 谷秋见状，无奈道：“你们争啥呀，我明个儿就去问问水儿这卤猪蹄哪儿买的，到时候再买便是了。” 松榆当了这么多年的木匠，全凭手艺好，每年都能挣不少小钱，虽然餐餐不能吃肉，但一个月吃个几次卤猪蹄打打牙祭还是可以的。 卤猪蹄是好吃，可谷秋没把这个当回事，不想松榆却道：“哪里是买的，人家唐水儿自个儿做的，没地买。” 唐水儿做的？ 谷秋面露吃惊之色，她从不知道唐水儿居然有这么好的手艺！ 不顾谷秋沉浸在自己的惊诧情绪中，松榆用筷子敲敲酒杯，问他爹：“我说老爷子，当年你让大壮娶唐水儿该不会早知道人家有这个本事了吧？” 松和平斜昵了他一眼，冷笑：“你当你爹是算命先生能未卜先知呢？” “唉……你们是不知道啊。”松和平回想起唐家的那些糟心事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年唐水儿她爹对我有救命之恩，他那个兄弟心是黑的，他媳妇儿心更黑，水儿五岁开始就被他们当丫鬟使唤，十五岁见她嫁不出去，就想卖给隔壁村的刘员外当续弦。” 谷秋捂着嘴满脸吃惊：“那刘员外可是快八十岁了啊。” 第二十六章 怜香惜玉?不存在的! http://.biquxs.info/

松和平仰头闷了口酒，嗤笑道：“你还真当唐永安是让水儿嫁过去当续弦的？刘员外年事已高，能不能活过今年都不知道，到时候你猜刘员外的人会不会让唐水儿活下去？” 刘员外当初只想用一两银子买唐水儿，说白了，一个陪葬之人能值多少钱？ 要不是大壮出手比刘员外多了那么一两，依唐永安的婆娘贪财的性子，未必会把唐水儿嫁给大壮。 那会儿松和平都想好了，万一唐永安真的嫌大壮银子少，就算是要从自己的棺材本里匀出来，他也得帮！ 松榆和谷秋听松和平这么一说，觉得大壮和唐水儿能结亲实属不易。 好在如今两人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这样他爹心里的愧疚也能少上几分吧，松榆想道。 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大壮便轻手轻脚起床洗漱了一番，骑着马往长宁县跑。 待唐水儿醒来的时候，大壮已经提着牛肉回来了。 唐水儿捏捏新鲜通红的牛肉，眼里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卢老板果然没介绍错人。” 其实有没有牛肉丸子并不影响她做生意，重要的是买牛肉的途径，走个明道，一旦她和丁老板签了文书，再官府的印章“啪”一敲，看以后谁敢乱说，直接告到官府去。 这也是提前为将来开酒楼做准备。 唐水儿跟大壮说了自己的想法，大壮也表示未雨绸缪很重要，可以避免将来很多麻烦。 这一天，唐水儿忙的脚不沾地，几乎一整天都在厨房里待着，大壮见自己没能帮的上的，就想着去田地里看看，自从要准备做买卖起，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去看过自己田地里的那些苗苗了。 “也好，你去跟李三哥和长河说一声，咱明天要准备开张的事情。”拎来一只篮子，唐水儿道，“人家帮了不少忙，咱现在也没啥钱，你把这个送过去。” 大壮“嗯”了一声，接过篮子，憨笑道：“你也别太累着自己。” “知道知道，快去吧。”唐水儿推搡着他出门。 却没发现，大壮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他的小媳妇儿是嫌弃自己叨叨烦了。 大壮拎着篮子往田间去，不料拐弯处撞着一个人。 只听见那人细声细气地“哎哟”叫唤了一声，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捂着胳膊肘吸气。 大壮张了张嘴，看清楚对面是谁，把脱口而出的道歉在舌尖打了个转又给吞了回去，眼神渐渐变冷。 “大壮哥，你这是去哪儿啊？哎哟，撞得我可疼。”柳儿那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咬着牙的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壮怎么着她了。 盯着她护着的胳膊肘，大壮心中冷笑，以他的耳力，按理早就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了，怎么可能避不过去。 显然，对方应该是早就等在这里，不知道想做什么。 大壮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柳儿没听到动静，柔柔地抬起头，恰好对上大壮漆黑的眸子，配着额头上狰狞的疤痕，说不出的可怖。 柳儿心中打了个颤，立马垂下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壮见她不说话，倍觉没意思，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转瞬即逝，便错过对方的肩继续往田间走。 见大壮要走，柳儿突然转身张开手臂拦在大壮面前，急吼吼道：“等一下！” 大壮眉头微微蹙起，眼里有着不耐烦：“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柳儿支支吾吾，“你撞了我，连道歉都没有就想走吗！” 话一出口，就越发理直气壮起来，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拦住大壮做什么，只是从屋子里出来恰好看到大壮走过来，便躲在了角落，刚才撞的那一下并不疼，她是装的。 柳儿对大壮的面孔还是有些发怵，余光撇过对方的下巴，柳儿心道：若是没有那道疤痕，大壮长得可比李安哥俊多了。 想到此处，她心中不由得羞愧难当，要死的，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居然会拿大壮和李安哥比较，更别论对方还是唐水儿的丈夫。 柳儿面颊微微泛红，大壮瞥见，忙不迭地后退了几步，瞧着周围无人才松了口气。 这要是被人看到，指不准别人胡思乱想，万一传到水儿耳朵里，他可是跳到河里都洗不清了。 大壮不想跟柳儿有所牵扯，便直接道：“方才就算是我不小心撞了你，实属抱歉，还麻烦你让一让，我有事不能耽误。” 大壮觉得自己这番话够客气，也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可柳儿不知脑袋里怎么想的，不但没有让开，反而因大壮的话觉得对方没她心里想的那般可怕，稍稍抬起头扬起了一个笑容，目露关怀道：“大壮哥，你那么好，为什么非要和唐水儿那样的人在一起呢？” 大壮：“……”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 柳儿见大壮没有回应，还当是他听进去了，仿佛打开了话匣一股脑儿道：“大壮哥，不是我说，当初我明明看到过唐水儿缠着李安哥，你可不要被她三言两语给骗了，你待她好，指不准她在背后怎么笑话你傻呢，你……”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大壮的脸色十分难看，呵斥道：“闭嘴！” 柳儿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一哆嗦。 “我和水儿之间干你何事？”大壮看着柳儿诚恳劝说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厌烦，“我是水儿的丈夫，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一个外人在我面前说道什么？” “我……”柳儿还想开口。 大壮不耐烦打断她：“水儿心地善良，不屑与旁人解释，也不屑与你计较当日你在虎子石头面前编排的那些话，反倒是你，到处说水儿的不是，她究竟和你有何仇怨，你要这样害她？” 柳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咬着唇一副受尽了欺辱的模样，泪水止不住在眼眶打转。 柳儿容貌可人，又是这般楚楚可怜，换做是他人，怕是早就心软了。 只可惜，现在在她面前的是大壮，已经拥有了唐水儿的大壮，什么怜香惜玉，都不存在的。 第二十七章 白莲绿茶红枣羹 http://.biquxs.info/

“今天你说的话，我暂且不与你计较，但若是以后再让我听见你在背后说三道四，我定饶不了你！”大壮的话犹如冬天泼下的冷水，冰寒刺骨。 柳儿霎时从脚底感受到了一阵冰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大壮没再多看她一眼，仿佛那是什么垃圾，绕过她走了。 “啪嗒。”泪水滴落，瞬间没入褐黄色的土壤中，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柳儿死死咬着唇，倍感耻辱，她做错什么了？ 擦拭掉面颊上的泪水，既委屈又感觉难堪，她分明是好意提醒大壮，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居然还这么说她！ 唐水儿有什么好？ 一个不要脸的女人，也值得他这么维护，真是瞎了眼，愚蠢至极！ 想起娘亲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柳儿不禁悲从心头起，她怎么就遇不上能这么维护她的人呢？ 不，她还是有的，李安哥说过会娶她的！柳儿反反复复在心里说道，好似这样就会成真，可大壮方才护着唐水儿的话犹在耳畔，搅得她难受不已。 “柳儿？你在这干啥呢？”粗犷的汉子见柳儿站在墙角不停地抹眼泪，吓了一跳。 柳儿愣愣地抬头，露出一个苦笑：“谷山哥，是你啊。” 谷山放下肩上的挑担，秀丽的姑娘哭泣的模样霎时让他心软了软，关切道：“咋了这是？谁欺负你了？还是你娘亲又骂你了？” 柳儿抽泣了下，摇摇头：“没有，也没人欺负我。” 谷山蓦然想起刚才过来的时候遇见了大壮，眉头微蹙：“难道是大壮他……” “不是！”柳儿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咬着唇眸光闪烁，“我就和他说了会儿话，跟他无关。” 大壮在村子里为人憨厚，谷山并不觉得大壮会做出欺负人的事情来，但依柳儿的表情看，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 柳儿长相貌美，谷山本就存了几分心思在，这会儿更是想要为她抱不平查个清楚了。 他道：“柳儿，你跟哥说，到底是咋回事，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替你找他算账去！” 柳儿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其实也没什么，怪我不好，胡乱说唐水儿之前缠着李安哥的事，惹得大壮哥心中不快，这才厉声说了我几句，不碍事的。” 谷山顿时怒气冲冲：“怪你什么，唐水儿做的那些糟心事儿谁不知晓，要是她遵守妇道又哪来的闲言碎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还敢怪你？往日里我还以为大壮是个憨厚老实人，没想到他竟然跟你一个姑娘家计较，像个男人吗？走，我找他算账去！” 柳儿被谷山抓住了手腕，面露仓惶地挣扎：“谷山哥，别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 “啊。”谷山反应过来，立即放开了手，但细腻的肤质感在粗糙的指腹上久散不去，他下意识地把手藏在了身后，握了握拳。 柳儿羞涩地垂下了头，眼底的厌嫌一闪而逝，再抬起头时眼里已然变成了自责，语气焦虑道：“谷山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但是……大壮哥他……哎呀，你可千万别因为我和大壮哥之间有了嫌隙，那我，那我岂不是成了罪过了……” 说罢，柳儿又掩面哭泣了起来，低声的呜咽让谷山心都碎了，忙安抚道：“好好好，我不找他麻烦，你别哭了成么。” 柳儿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里仿佛道尽了千言万语，委屈，难过，纠结…… “对不起谷山哥，都是我不好。” 留下这么一句令人多想的话，柳儿提起裙摆便捂着嘴跑了回去，只留下谷山滞留在半空中的手。 “唐水儿……大壮……”谷山咬牙切齿道，不顾扔在地上的挑担，怒气冲冲地往田地间跑去。 大壮浑然不知自己只跟柳儿说了三句话的事情，在谷山脑海中已经幻想出数个恶男欺女的故事来，这会儿他正跟李三和王长河坐在树下吃饭呢。 王长河啃着多汁的排骨，幸福的想流泪，自从知道唐水儿会做美味的饭菜后，以往一年也未必能吃上一顿肉，现在呢，这大半个月他就吃到了好多好多。 嫂子人美心善，简直是仙女啊！ “大壮。” “啥？” 王长河咽下米饭，眼神诚恳：“和你做兄弟太值了！” 大壮一把推开他靠过来的头：“吃你的，少说话。” “哦。”王长河乖乖捧起饭碗扒饭。 正当大壮和李三说起明天他和水儿要去长宁县的事儿，就见谷山满脸怒气地过来，李三还没来得及抬手跟他打个招呼，对方便揪住了大壮的衣领，语气不善道：“大壮，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被拎起来的大壮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谷山冷哼，逼近了大壮，二话不说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 然而…… 就在拳头离大壮左脸不到一寸距离的时候，一只手掌轻而易举地将其格挡了下来，随即按住手腕一扭。 “啊！”谷山发出痛呼，整条手臂都被扭成了麻花，手腕上疼痛感一直蔓延到肩膀，里头的骨头仿佛快要碎了。 额头渐渐渗出冷汗，谷山咬紧了牙关忍着痛，抬起另一只手想抓大壮的双眼。 这一招可以说是十分刁钻恶毒了。 大伙儿都是村里人，大壮没想伤他，只稍稍偏过头去躲过他的手爪，却没料到谷山力气贼大，一个不慎，脸颊上被指甲划破了两道，沁出了血丝。 “谷山你干啥呢！”李三这回儿反应过来，立即扑上去从后头抱住谷山，把他拖开。 “你疯了！”李三又气又怒，“好端端的你干什么打人？” 刚才他看的清楚，要不是大壮武功底子好躲了过去，那双眼睛可能就瞎了！ 大壮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擦，手指上沾染了点点腥红，他眼神微冷，看着不停挣扎的谷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屋子里，唐水儿搅拌着锅里的汤水，耐心地撇去上头漂浮着的浮沫。 厨房门被一阵力道推开，李大嫂一脸焦急道：“水儿，不好了，你家大壮和谷山打起来了！” 第28章 我这一勺下去，你可能会死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家大壮，憨厚老实的大壮，居然和别人打起来了？！ 盖上锅盖，好在汤已经熬好了，等灶头里的柴火烧完就能出锅。 她一边扯下腰上绑着的围布，一边问李大嫂：“到底怎么个回事？大壮怎么会和谷山打起来？” 他们家和谷山也没仇没怨啊。 李大嫂急地跺脚，手背拍着手掌心：“谁知道那个谷山发什么疯，你快去看看吧，大壮会武功，就怕他手上没个轻重把人打残咯，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您别急，我这就去。” “走走走，赶紧的。” 唐水儿在李大嫂后脚踏出的同时顿了顿，顺手把那大锅铁勺给捎上了。 待两人赶到的时候，就见田间的大樟树下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人，唐水儿眼尖，发现不远处的另一颗书背后飘过一片翠绿色的衣角。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那衣服两天前她才看到柳儿显摆过。 唐水儿皱了皱眉，没心思管她，眼下肯定是大壮的安危来的更重要。 她快步往人群中挤，无奈她一身干瘪的身材，个头又不高，举着铁勺硬是没能给挤进去。 嗨呀，她这暴脾气！ 唐水儿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叉起腰深深吸了口气，怒吼道：“你们他丫的都给我让开！” 这一吼，吼出了惊天动地的气势，山林间群鸟乱飞，靠近唐水儿的村民纷纷捂上耳朵，面露惊悚地看着身后的人。 唐水儿呼气，犀利的眼神一扫。 人群立马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唐水儿手握大铁勺，快步走进圈子里，里头倒是没有李大嫂说的那般剑拔弩张。 谷山被李三和王长河死死押着，根本进不了大壮的身。 唐水儿刚松下的心，在看到大壮面颊上的血痕时又立即吊了起来。 “咋受伤了？疼不疼啊？”唐水儿伸出手想触碰，又怕自己手脏感染了伤口，只得虚虚贴在大壮面颊边上。 大壮在见到唐水儿来的那一刻起，眼底的寒意便消散了，下意识地抓住了唐水儿要缩回去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捏了捏，还是太瘦了点。 他柔和了语气道：“小伤，不打紧，回去擦洗一下就好。” 唐水儿只顾着大壮的伤口，都没发觉自己被吃了豆腐，不赞同道：“小伤口也不能大意，万一感染了可怎么办？”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破伤风基本没得治。 看着唐水儿担心自己的模样，大壮心中如同裹了蜜般，甜丝丝的。 他媳妇儿，咋就这么可爱！ 夫妇俩旁人无人的模样，瞅得李三和王长河一阵牙酸，谷山则冷哼了一声，嘀嘀咕咕道：“装什么装……” 谷山说的轻，偏偏被竖起耳朵的唐水儿逮了个正着，她把大壮护在身后，撩起袖子就朝谷山走去。 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坐着的大个头，面无表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被一个娘们儿这样问，大男子主义的谷山哪能受得了，凶神恶煞道：“老子说得就是你！谁不知道你啥德行，人前装什么，我呸！让人恶心！” 王长河见唐水儿脸色越来越黑，心里暗道不好，在谷山背后狠狠拍了一巴掌，给他使眼色：“你瞎说什么玩意儿呢！还不快跟嫂子道歉！” “我跟她道歉？”谷山满脸不可置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王长河，“我说长河，她究竟给了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护着她？你吃错药了？” 奶奶个腿儿，你才吃错药了！ 王长河还想说两句，冷不丁看到唐水儿瞟过来的眼神，讪讪地闭上了嘴。 得，这个榆木脑袋是没得救了，王长河怜悯地看着他，没瞅见唐水儿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吗？ 铁勺！比拳头还大的铁勺！ 这一勺下去，你脑袋就开花了！蠢谷山！ 唐水儿问：“大壮的脸是你给弄伤的？” 谷山尤不自知，梗着脖子硬气道：“是我，咋地？” 唐水儿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那就好，李三哥，长河你们放开他。” 嘎？啥玩意儿？谷山懵了。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个灰不溜秋的大铁勺，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只一下，打在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叫一个痛！ “嗷！”谷山捂着胳膊痛嚎，一边跳脚一边护着脑袋骂唐水儿，“你个泼妇！” “没错，我就是泼妇怎么了？”唐水儿手上力道半点不含糊，一下一下往谷山身上砸，尽找那些肉多不致命但非常痛的地方。 “让你欺负我家大壮，我家大壮那么憨厚老实，你还敢欺负他！当我死了啊！小样儿，你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 谷山一开始还想还手，可比不过唐水儿手上的铁勺来的灵活，也不知道唐水儿看着小巧瘦弱的人儿，哪来的这么大臂力，一柄铁勺少说也有三斤重吧，她挥起来就跟竹条似的，指哪打哪。 谷山抱着头到处蹿：“你个臭婆娘，老子是好男不跟女斗，你还蹬鼻子上眼了，我……嗷！哎哟！嘶，别打了！” 谷山欲哭无泪，最后连呈口舌之快的工夫都没有了，哀求着讨饶，躲在李三背后，可怜一米八的粗犷汉子，鼻青脸肿的，小眼神看着好不可怜。 唐水儿追得气喘吁吁，拿铁勺指着他：“我警告你，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欺负我家大壮，我就把你活炖了！” 谷山瑟缩了下，把脸藏在李三身后，浑身痛的想哭。 唐水儿拉过大壮的手：“走，咱们回家。”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瞪了谷山一眼，只怕是最近几天他都不会想着再看到唐水儿了。 大壮顺从地被唐水儿牵着，在村里几十个人的注目下，相携离去。 “人都走了，别看了别看了，都散了吧。” 李三赶走人群，指着谷山：“你啊你，要我说什么好，下次做事情的时候多想想，可别再那么冲动了。” “我……”谷山刚想反驳，又想起之前李三和王长河说的话，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大壮，可柳儿那番话也不算假啊，难道真的是他会错意了？ 要是唐水儿在这里，恐怕会说：脑洞太大是病，得治！ 第二十八章 我这一勺下去，你可能会死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家大壮，憨厚老实的大壮，居然和别人打起来了？！ 盖上锅盖，好在汤已经熬好了，等灶头里的柴火烧完就能出锅。 她一边扯下腰上绑着的围布，一边问李大嫂：“到底怎么个回事？大壮怎么会和谷山打起来？” 他们家和谷山也没仇没怨啊。 李大嫂急地跺脚，手背拍着手掌心：“谁知道那个谷山发什么疯，你快去看看吧，大壮会武功，就怕他手上没个轻重把人打残咯，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您别急，我这就去。” “走走走，赶紧的。” 唐水儿在李大嫂后脚踏出的同时顿了顿，顺手把那大锅铁勺给捎上了。 待两人赶到的时候，就见田间的大樟树下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人，唐水儿眼尖，发现不远处的另一颗书背后飘过一片翠绿色的衣角。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那衣服两天前她才看到柳儿显摆过。 唐水儿皱了皱眉，没心思管她，眼下肯定是大壮的安危来的更重要。 她快步往人群中挤，无奈她一身干瘪的身材，个头又不高，举着铁勺硬是没能给挤进去。 嗨呀，她这暴脾气！ 唐水儿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叉起腰深深吸了口气，怒吼道：“你们他丫的都给我让开！” 这一吼，吼出了惊天动地的气势，山林间群鸟乱飞，靠近唐水儿的村民纷纷捂上耳朵，面露惊悚地看着身后的人。 唐水儿呼气，犀利的眼神一扫。 人群立马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唐水儿手握大铁勺，快步走进圈子里，里头倒是没有李大嫂说的那般剑拔弩张。 谷山被李三和王长河死死押着，根本进不了大壮的身。 唐水儿刚松下的心，在看到大壮面颊上的血痕时又立即吊了起来。 “咋受伤了？疼不疼啊？”唐水儿伸出手想触碰，又怕自己手脏感染了伤口，只得虚虚贴在大壮面颊边上。 大壮在见到唐水儿来的那一刻起，眼底的寒意便消散了，下意识地抓住了唐水儿要缩回去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捏了捏，还是太瘦了点。 他柔和了语气道：“小伤，不打紧，回去擦洗一下就好。” 唐水儿只顾着大壮的伤口，都没发觉自己被吃了豆腐，不赞同道：“小伤口也不能大意，万一感染了可怎么办？”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破伤风基本没得治。 看着唐水儿担心自己的模样，大壮心中如同裹了蜜般，甜丝丝的。 他媳妇儿，咋就这么可爱！ 夫妇俩旁人无人的模样，瞅得李三和王长河一阵牙酸，谷山则冷哼了一声，嘀嘀咕咕道：“装什么装……” 谷山说的轻，偏偏被竖起耳朵的唐水儿逮了个正着，她把大壮护在身后，撩起袖子就朝谷山走去。 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坐着的大个头，面无表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被一个娘们儿这样问，大男子主义的谷山哪能受得了，凶神恶煞道：“老子说得就是你！谁不知道你啥德行，人前装什么，我呸！让人恶心！” 王长河见唐水儿脸色越来越黑，心里暗道不好，在谷山背后狠狠拍了一巴掌，给他使眼色：“你瞎说什么玩意儿呢！还不快跟嫂子道歉！” “我跟她道歉？”谷山满脸不可置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王长河，“我说长河，她究竟给了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护着她？你吃错药了？” 奶奶个腿儿，你才吃错药了！ 王长河还想说两句，冷不丁看到唐水儿瞟过来的眼神，讪讪地闭上了嘴。 得，这个榆木脑袋是没得救了，王长河怜悯地看着他，没瞅见唐水儿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吗？ 铁勺！比拳头还大的铁勺！ 这一勺下去，你脑袋就开花了！蠢谷山！ 唐水儿问：“大壮的脸是你给弄伤的？” 谷山尤不自知，梗着脖子硬气道：“是我，咋地？” 唐水儿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那就好，李三哥，长河你们放开他。” 嘎？啥玩意儿？谷山懵了。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个灰不溜秋的大铁勺，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只一下，打在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叫一个痛！ “嗷！”谷山捂着胳膊痛嚎，一边跳脚一边护着脑袋骂唐水儿，“你个泼妇！” “没错，我就是泼妇怎么了？”唐水儿手上力道半点不含糊，一下一下往谷山身上砸，尽找那些肉多不致命但非常痛的地方。 “让你欺负我家大壮，我家大壮那么憨厚老实，你还敢欺负他！当我死了啊！小样儿，你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 谷山一开始还想还手，可比不过唐水儿手上的铁勺来的灵活，也不知道唐水儿看着小巧瘦弱的人儿，哪来的这么大臂力，一柄铁勺少说也有三斤重吧，她挥起来就跟竹条似的，指哪打哪。 谷山抱着头到处蹿：“你个臭婆娘，老子是好男不跟女斗，你还蹬鼻子上眼了，我……嗷！哎哟！嘶，别打了！” 谷山欲哭无泪，最后连呈口舌之快的工夫都没有了，哀求着讨饶，躲在李三背后，可怜一米八的粗犷汉子，鼻青脸肿的，小眼神看着好不可怜。 唐水儿追得气喘吁吁，拿铁勺指着他：“我警告你，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欺负我家大壮，我就把你活炖了！” 谷山瑟缩了下，把脸藏在李三身后，浑身痛的想哭。 唐水儿拉过大壮的手：“走，咱们回家。”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瞪了谷山一眼，只怕是最近几天他都不会想着再看到唐水儿了。 大壮顺从地被唐水儿牵着，在村里几十个人的注目下，相携离去。 “人都走了，别看了别看了，都散了吧。” 李三赶走人群，指着谷山：“你啊你，要我说什么好，下次做事情的时候多想想，可别再那么冲动了。” “我……”谷山刚想反驳，又想起之前李三和王长河说的话，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大壮，可柳儿那番话也不算假啊，难道真的是他会错意了？ 要是唐水儿在这里，恐怕会说：脑洞太大是病，得治！ 第二十九章 失恋的汉子啊 http://.biquxs.info/

可怜谷山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回家，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替人家挑的石头还丢在路边儿呢，这可咋整！ 他一想起包工头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心有戚戚，暗道：这下完了，他家里好不容易给找的活儿被他给弄丢了，回去估计还得挨顿打。 谷山不敢回家，只能转过头去找被他撂下的挑担，那孤独的背影在夕阳下被拉得老长，显得可怜又无助。 太阳落山，谷山吭哧吭哧的把石头挑到村口，可哪里还有人影。 府衙要在长宁县造码头，这山里开采的石头运至县里要翻过一座山，路途遥远，师爷来看了后，发现山连着一座村，知县脑门一拍，那就从村里过吧，能省不少路。 师爷一听，那干脆就请村里的汉子挑石头，挑至村口，再派县衙里的马车过来拉就成，村民能拿工钱，县衙也不用再招人，一举两得。 谷山个头高大，力气足，家里人一寻思，这好啊！ 于是乎，谷山就这么被安排上了。 可挑石头还没到两天，就出了岔子，隔壁村李家村离清平村也不算远，那里的村民可惦记着县衙给的好处，正瞅着机会呢。 谷山放下挑担，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欲哭无泪。 每个人每天挑多少斤县衙都一一记录在案，他今天下午啥也没干，这活铁定被他丢了。 松榆去县里送完新做好的衣柜，溜溜达达数着钱回来，正高兴，冷不丁看到路边坐着一大块头，吓了一跳。 他凑近仔细一看，松了口气道：“谷山，天都快黑了，你在这干啥呢？吓死个人。” 谷山抬头，神情焉了吧唧的，无力地喊了句：“姐夫。” 松榆纳闷，这小伙子平常跳脱的很，今天咋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咋了这是？有什么事情跟姐夫说，姐夫帮你。”松榆笑眯眯地扬了扬手里的铜钱，拉着他起来，“今个儿赚了不少，走走走，去我家里吃饭。” 谷山张了张嘴，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 反正他回不了家，去姐夫家里凑一晚也好。 谷山想的挺美好，他姐自小宠着他，说不定知晓他丢了饭碗还会替他再找一份，只要他装一下可怜，他姐肯定会心软的。 可事实却是…… “好你个谷山，以前爹娘教你的东西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丢了活不说，还知道打架了！”谷秋扬起手里的木棍，气的浑身发抖，“今天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唉唉唉，媳妇儿息怒息怒，有话好好说。”松榆夺过谷秋手里的擀面杖，一遍好声好气的安慰道，“谷山人还小，你好好跟他说，别动手啊，可怜见的，他今天刚挨过一顿打，打坏了还不是你自己个儿心疼。” 谷秋横了他一眼，瞪着缩在角落里的谷山嘲讽道：“该！要换做我是水儿，我也揍他。” “你说说你，啊？柳儿跟你有啥关系，你是她什么人，就赶着上去给人家出头，你让村里人都怎么看？” “男女授受不亲，你整天围着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做什么，旁人不知道的还真当以为你想娶她，这话传到爹娘的耳朵里，挨骂的还不是你？” 一听这话，谷山就不服气了：“姐你咋这么说呢，柳儿挺好的，我未婚她未嫁，我要是想娶她不也正常么。” “我的傻弟弟诶。”谷秋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姐知道你对柳儿有心思，可人家都快定亲了，你这么赶贴上去对你对柳儿都不好，听姐一句劝，离柳儿远点儿。” 定亲！ 谷山感觉脑袋轰隆作响，旁的都听不见了，抓过谷秋的手急急问道：“什么定亲，我咋没听说过？” “就在昨天，王媒婆上门去的，跟着两台大箱子呢，是县里的一户人家，听柳儿娘说那人家底不错，柳儿嫁过去是去享福的。” 咋就要嫁人了呢？ 谷山一时间无法接受，整个人蹲在那里愣愣出神。 谷秋看他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便劝道：“谷山，姐跟你说句知心话，柳儿并非你良人，就算今天没有定亲，柳儿的心也不在你，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水儿过不去？还不是因为她对李安有意。” 谷秋拍拍谷山的宽厚的背脊：“这人呐，长得再好看，一旦开始嫉妒，可就不美了。” 谷山盯着地上的木头，眼神闪烁，谷秋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说，自顾自去厨房准备饭菜。 松榆笑着摇了摇头，在谷山身旁就地坐了下来，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耳边传来一阵低声的呜咽，像是被抛弃的幼兽，听着让人怪揪心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谷山对柳儿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可人家对他没意思，这注定无缘。 松榆轻轻拍着谷山的背，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有他自己想清楚想明白了，这一茬便都能过去。 十七岁的年纪，有了第一个喜欢的姑娘，也第一次尝到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滋味。 “嘶……”大壮面部肌肉抽搐，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水儿擦拭的动作顿了顿，轻声问：“疼么？” 大壮摇了摇头：“还好，不怎么疼。” “你忍着点啊。”唐水儿手上的力道又轻了几分，没有碘伏和酒精的时代，她只能用烧酒帮着擦拭一下伤口。 感受着脸颊边唐水儿轻轻吹起，大壮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感觉面颊烧的厉害，比伤口上火辣辣的疼还要更加严重几分。 一点小伤口，他根本不在意，但水儿偏说要消毒什么的，大壮只得依着她。 唐水儿帮他清理完伤口，对着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心里还是气不过。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大壮额头上的伤疤本来就够狰狞的了，现在脸颊上又多了两条伤痕，怎么看怎么可怕。 大壮不敢对上她的视线，偏过头去：“别看了，吓着你。” 唐水儿皱眉，执拗地把他的脸掰正了，哼道：“鬼都吓不着我，就凭你？伤口不深，不会留疤的。等明天咱开张做生意，要是林大夫闻着味儿过来，就让他替你瞧瞧。” 第三十章 三个掌柜一台戏 http://.biquxs.info/

说起明天的开张，他想到唐水儿准备的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大壮神色便有些紧张。 他不着痕迹地拿下唐水儿贴在脸颊边上的手，踌躇道：“明天……” “嗯？”唐水儿疑惑地看他，“你紧张啊？” 大壮诚实地点点头：“有点。” 唐水儿收拾好用过的棉布，又俯身替他铺好床铺，缓下神色道：“没事儿，万事开头难，你要相信我的厨艺，别想那么多早点睡吧。” 大壮嘴巴张了张，眼里有着纠结，刚要说，就见唐水儿端着脸盆出去了。 这一晚上，两个人隔着一面墙翻来覆去都没有睡好。 隔日清晨，天蒙蒙亮，大壮把小车套上马，搬上所有准备好的食材和一大锅汤水，两人互看一眼，便出发了。 长宁县。 买卖街上人声鼎沸，一大早正是人多的时候，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就这里。”大壮牵着马停下来，对坐车上的唐水儿说道。 唐水儿跳下车，环顾四周，他们的摊位对面正是一家有名的糕点铺子，铺子大门还未开，铺子两边则是布庄和卖文房四宝的墨轩阁。 一整条街望去，除了相隔五个店铺旁有一家茶点铺子之外，都充满了精致、文学、艺术、高端的气息。 就连他们摊铺背后的那堵雕刻着千娇百媚牡丹花的墙面，都和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显得格格不入。 唐水儿看看拐个弯后火热的一条街，再看看自己站着的位置，她的心情好似脚底下被风吹过打个圈儿的枯黄树叶，凄凉又冷漠。 大壮也知道这个地方不好，神色很是尴尬，他垂下脑袋，闷声闷气道：“对不起，县衙的人说，那边街上的位置已经满了，如果想要的话就得挤出旁人的来，他给我报了个数……” 大壮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唐水儿挑眉：“三两银子？” “三十两！” 唐水儿差点没被自己噎死，恼怒道：“他们怎么不去抢！买一家小的铺子也就这个价格。” 大壮点头道：“所以我没答应。” 唐水儿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买卖街上做生意红火，已经被蔬果肉铺以及杂七杂八的商贩占满，想要挤进去并不容易，县衙里便有人想借此中饱私囊。 她也有听谷秋提过几句，说这几年的租赁费越发高，以至于好多付不起租赁费的小贩宁愿自己挑着担儿挨家挨户叫卖。 大壮继续解释道：“咱们食材都已经准备好，这个时候要再换成铺子又得浪费不少时日，我便自作主张定了这个位置。”好歹也是靠近买卖街的不是。 “我本想昨天晚上跟你说，可是……怕你生气，我没敢讲。”大壮语气越发可怜了，还带着几分不安。 不说唐水儿本来就没生气，民不跟官斗，就算是县衙的一名走卒他们也得礼让三分，大壮能在县衙狮子大开口的情况下考虑到家里的情况果断做出抉择，已经很好了。 就算生气，看到大壮这副模样，唐水儿的心也得软上七分。 呼出一口气，唐水儿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安慰道：“没事，酒香不怕巷子深，卸东西，摆摊！” 锦记是江南地带有名的糕点铺，在长宁县开了家分店，叶全睡眼迷蒙拆下店铺大门后拄着的门板儿，打开大门对着街面伸了个懒腰。 他打完哈欠，透过晨曦的光芒恍然看到对面多了一辆小马车。 嗯？ 叶全揉了揉眼睛，思绪渐渐从迷茫中清晰过来。 就见一身高九尺的汉子，脸上带着狰狞的疤痕，小心翼翼地掀开小车外头套着的车布，然后翻开一面车窗。 咦？这车窗居然是往上翻的！ 汉子拿出一根木条支起了车窗，露出里面别具一格的内里来。 另一边，和汉子同来的小娘子长得很是清秀，可力气却不小，半人高的桶轻轻松松被她端下放在一旁。 他们究竟卖什么？叶全很是好奇。 “叶全，你愣着做什么呢？”隔壁布庄李山海一开门就瞧见叶全傻愣愣的站在门口，打趣道，“还做不做生意了？” 叶全回过神，胖乎乎的脸蛋笑起来露出一对酒窝，看着很是亲和，他说话时语调也是慢吞吞的：“生意嘛，自然是要做的，天还早，不急。” 说完他依旧站在那里没有挪动，一瞬不瞬地看着大壮和唐水儿的动作。 李山海自然也看见了小马车，但他并未在意，开了店门便回到柜台前打起了算盘。 “卢家二小姐，秋香色团花锦文外衫一件，十九两；李姑娘，粉蓝白底罗裙加粉白蝴蝶暗纹对襟上衣，三十三两……”噼里啪啦算珠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店铺中。 忽然，李山海按在碧玉珠盘上的手指停顿，鼻子轻嗅，闻到一股勾人心脾的味道，浓烈馥郁，太香了！ 对着手边的账本，李山海的心思已经和香味共舞，哪还能看得进去。 “啪！”合上账本，不管了！ 账什么时候都能算，反正大清早又没什么人，急什么，先出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再说。 打定主意后，李山海迫不及待地甩开账本算盘，迈着急促的脚步跨出了店铺，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双眸。 “李大老板生意不做了呀？”叶全本就细小的眼睛，现在被脸上的肉挤得就剩下一条缝，活像个弥勒佛。 李山海回应他的是一个白眼，他真怀疑锦记的糕点都是被叶全这个死胖子给吃了，要不然他怎么能长这么胖，瞧瞧那肚皮，和他媳妇儿五个月的孕肚比，看起来都差不多。 李山海无心和叶全浪费口舌，心神全在唐水儿身上了。 她面前架着一个大木桶，底下炉子小火烤着，这锅烫她昨天熬煮了将近四个时辰，里面的料都是她精心配制，除了被捞出来酥烂的筒骨，其他的就连大壮都不知道究竟放了些什么。 掀开桶盖，热气腾升，比方才更为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李山海闭眼陶醉地深吸了口气，浓鲜至极，香气逼人，光是闻到这个味道，他的胃里就像是有数只爪子在不停的挠，催促着他赶紧吃点什么缓解一下腹内的饥饿感。 这时候，墨轩阁的大门也缓缓开启，从门缝里露出一个头发蓬乱的脑袋，只见他鼻子动了动，半开半合的双眼霎时露出一道精光。 第三十一章 放荡不羁闻人亭 http://.biquxs.info/

闻人亭，长宁县一条街，出了名的任性妄为，下雨天不开门，天太冷不开门，心情不好不开门…… 总之他有一万个不开门的理由，偏偏墨轩阁被他这么作，还没有倒闭，反而有不少文人墨客觉得他真性情视钱财如无物，不为卖东西而卖东西。 文人嘛，总有些自视清高。 往日不随性开门的闻人亭，今天却破天荒的没睡醒就起来了，可不得让叶全和李山海惊讶么。 李山海瞧瞧东边的日头，感叹道：“今个儿太阳也没打从西边出来啊。” 闻人亭却是瞧也不瞧他一眼，目光就直直黏在唐水儿搅动的那桶汤水上。 汤水熬出了乳白色，香味扑鼻，唐水儿用长勺舀出，一一倒入板车上的九宫格。 李山海眼神犀利，对尺寸又很是敏感，立即察觉到那小娘子看似手腕纤细，可握着长柄勺的掌控力却精准的吓人。 九个格子，汤水齐平，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唐水儿把准备好的萝卜、土豆、鸡蛋、蘑菇、豆腐包以及各种肉丸都放入格子里。 下面用炉子小火慢慢煮着。 大壮将松榆做好的竹签放格子旁，一抬头，就撞上了一双满是血丝瞪大了的眼睛，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竹签给扎过去。 这人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头发乱糟糟的，脚下的鞋子都穿反了也不自知。 他嘴角抽了抽，耐着性子问道：“这位……公子，您有什么事儿吗？” 闻人亭眼珠子动了动，视线渐渐往下移，喉间微动。 大壮明显地听到了一声“咕噜”，显然是饿了，他解释道：“小吃还没煮好，您可以等会儿再来。” “就是说么，闻人亭你回去换身衣服，瞧着像什么样子。”李山海也凑到了小车前，虽然话是对着闻人亭说的，可视线却十分老实的盯着那几个豆腐包。 金黄色的豆腐皮用嫩绿的韭菜条扎成一个个小荷包的模样，很是喜人。 他问唐水儿：“小娘子，这是何物？” 唐水儿噙着笑介绍道：“这名叫豆腐包，又叫福袋包，外头是我自己做的豆腐皮，包裹着里面的馅料，您是我们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我可以送您一个尝尝。” 旁边的闻人亭不高兴了，嚷嚷：“怎么就他第一个了？明明是我先来的！” “都说了让你回去换身衣裳，你怎么还在这里。”李山海拉上他滑下肩头的外衫，满脸嫌弃，“瞧瞧你，成何体统！枉你还是个读书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乞丐。” “你才乞丐！”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又吵起来了？”叶全笑呵呵的过来，仗着自己的身材硬是把两个人挤到了边上。 李山海、闻人亭磨牙：死胖子！ 叶全对两人的眼刀子视而不见，继续用他慢吞吞的语调说：“你们这样吵吵闹闹多不好，让旁人看笑话不说，还影响了人家做生意。” 闻人亭哼了下，倒也没再呛声。 他问大壮：“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个卖法？” “萝卜、蘑菇、土豆两文钱一串，一串三个，鸡蛋五文钱一个，豆腐包六文钱一个，肉丸子也是六文一串，一串三个。” 豆腐包居然要六文一个，街头的包子铺，一个肉包子也就两文钱，这价格着实有些高了。 大壮瞧见他的神色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便道：“豆腐包又叫福袋包，六文钱寓意六六大顺，讨个好彩头。” 其他的他没再多说，反正吃过就知道了，当时定这个价，大壮还觉得便宜了呢。 听到他们谈论价钱，李山海和叶全都没有作声，心里头想的却是和闻人亭差不多。 一串两文，听着便宜，可东西却没多少，肉丸子比核桃大了那么一点，也要两文一个。 闻人亭觉得这对夫妇有点坑，但周围铺满的香气实在让他做不出甩头就走的硬气举动来。 他想了想，对大壮道：“小老板，这些你一样给我来一个，我换完衣服下来拿。” 大壮自是应下，闻人亭转身就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来，又道：“能不能给我加点这个汤？” 那些丸子他没吃过，不知道味道如何，但这个汤总不会差到哪里去，三十五文一碗汤，不算亏！ 客来居可是一盆青菜汤都要二十文呢！闻人亭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李山海和叶全一听，有道理！ 于是异口同声道：“我们和他一样！” 大壮愣了愣，倒不是他觉得多加一碗汤水就亏了，而是，他们压根没有带碗呀！ 这就很尴尬了。 好在他立马反应过来，换上了有些慌张的神色，解释道：“三位老板，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二人是头一天做生意，出来的时候手忙脚乱，就把碗落家里了，我现在就去街上买！” “哎哎哎，回来回来。”闻人亭拉住大壮，“买什么呀，我店就在对面呢，待会我自己带过来便是。” 说罢他便匆匆回店里去了。 李山海和叶全对视一眼，也各自回屋里拿碗，不就一只碗么，多大点事儿啊。 唐水儿给大壮使了个眼色，笑道：“要是他们不答应，你还真去买啊？” “当然要买，是我们考虑不周。”大壮环顾一圈皱眉道，“这条街上没有井水，只怕是洗碗不方便。” 唐水儿盯着逐渐冒出气泡，在高汤水中翻滚的牛肉丸道：“要什么碗呀，一只碗可不算便宜，万一丢了我还得多卖两串丸子才赚得回来，多麻烦。” 她戳了戳出神的大壮：“待会我去墨轩阁买笔墨，咱们在旁边挂块牌子就成，你看什么呢？” 大壮将视线从街头拐角处收回来，眉头微微蹙起，低声道：“我好像看见李安了。” 李安，唐水儿心里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没见过李安，自然谈不上什么感觉，大概是原主滞留下的情感。 唐水儿面上神色不变：“不用管他，要是他敢捣乱，直接报官。” 大壮点头应下。 两人说话间，闻人亭捧着只海碗大步走来，手一伸，表情豪气万丈：“小老板，来一碗！” 大壮瞅着他手里比脸还大的碗：“……”你特么是专门来喝汤的吧？ 第三十二章 戏精本精 http://.biquxs.info/

大壮接过那和盆差不多大的碗，心中腹诽，照你这么个喝法，他家水儿一天得熬多少汤啊！ 这时候，李山海和叶全也都出来了，李山海还算矜持，手中的碗就普通大小，叶全是直接拿了盛点心的装饰碗，方方正正的，倒也精致好看。 “刚煮好的，小心烫。”唐水儿盛完小吃，浇上满满的一勺高汤。 那味道，别提有多香了。 她再每个碗里插上两竹签，不好意思道：“没筷子，还请三位多担待。” 闻人亭捏着竹签，眼中有着好奇：“不打紧，这个吃法我倒是头一次见，看上去挺有趣。” “小老板，这叫什么小吃？” 唐水儿微笑道：“关东煮。”虽然是被她改良过的。 叶全看着碗里在乳白色高汤下起起伏伏的三色肉丸子，用竹签插起一颗，张嘴咬下半个，“唔！” 瞬间愣住了。 李山海见他这副模样，一时不敢下手了，轻推了他几下：“叶全？叶胖子！回神了！好不好吃你倒是说一说啊。” 叶全转过头，那眼里啊，感觉闪闪发光。 他快速地鼓动腮帮子，把嘴里的肉丸嚼吧嚼吧吞咽下去，又立马塞进剩下的半颗，边嚼边点头，口齿不清道：“好次！” 得，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山海和闻人亭也捧起碗在街边不顾形象的吃起来，刚入口，便被肉丸外层包裹的醇香鲜美汤汁所征服，滋味浓郁久久不散，随即咬一口，牙齿被富有弹性的肉靡碰撞，嚼劲十足。 “唔，好烫！”闻人亭嗦着气，塞食物的动作却半点不慢。 李山海吃的比较斯文，有了肉丸子的美味在前，他对福袋包更为期待了，便问唐水儿：“里头是什么馅料？” “您一试便知。”唐水儿笑容不变。 李山海闻言一挑眉，张口咬下，满嘴的鲜香的肉汁味儿，他蓦地睁大了眼，惊诧道：“鸡肉？” 唐水儿点头：“没错，鸡是山里散养的，肉质紧致而口味鲜美，李老板运气不错，想必今天定会有好运的。” 李老板被哄得眉开眼笑：“就冲你这番话，我以后还得多来吃几碗。” 闻人亭一听，也挑着福袋包咬，然后立马皱起了脸，嘟囔道：“我这个怎么是豆腐啊。” “哎哟，我里头是糯米咸蛋黄。”叶全自己做糕点，糯米的好坏一吃就能吃出来，但显然唐水儿包裹着的糯米一点没掺水分。 不管是肉，还是糯米，亦或是闻人亭吃到的豆腐，味道那是半点没得挑，食材也都新鲜优质，绝对是良心小贩。 要知道，这年头有良心的小贩已经不多了，就连买卖街上百年老字号的饺子都包的越来越小了。 闻人亭呼噜噜喝完最后一滴汤汁，感觉整个人都暖乎乎的，舒爽地呼出一口气。 他们刚才已经知道唐水儿要立牌子的事情，闻人亭大手一挥：“买什么笔墨，我店里那些死贵死贵，不划算。” 唐水儿汗颜，你这么说自己店里的东西坑真的好吗？ 他放下大碗，问：“老李，你那木牌还有没有，我给小老板写。” “有。”李山海笑呵呵地跑去店里拎出一块两掌宽的木牌。 闻人亭端出墨汁蹲在地上，撩起袖子提起笔，霎时整个人呈现出独特的气质来，和他秀气的长相不同，他的字走笔行间气势凌冽，笔锋如刀剑一般锋利，两行字被他写的凶悍无比，灵气逼人。 “好字！”大壮下意识的夸赞道。 李山海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最后没说什么。 叶全眼底亦有精光闪过，笑道：“闻人亭曾是年纪最小的新科状元，其笔墨重金难求啊，小老板，你们今天可算是赚大发了。” 唐水儿和大壮面露惊讶，有些局促地接过木牌。 “别听他瞎说。”闻人亭站起来，“什么新科状元，都几百年前老掉牙的事儿了，我在这县里挺好的，叶胖子你别给我惹麻烦啊。” 叶全好脾气地耸了耸肩，用手在嘴巴上划了一道。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买卖街那头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眼见着人越来越多，三个掌柜又跟唐水儿和大壮唠嗑了几句，便各自回店里做生意去了。 长宁县北街去往万安书院的方向，要穿过买卖街，晁睿思和孟志杰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太阳刚升起不久，他们已经能感受到阳光的热度，额头冒出点点汗珠。 “哎呀，你走快点儿，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这里磨蹭。”晁睿思一脸受不了的抓起孟志杰的手腕，费力地把他往前面拉。 孟志杰丝毫不为所动，仰头打了个哈欠，嘟囔：“反正已经迟到了，迟到半个时辰是罚，迟到一个时辰也是罚，总归都要受罚，慢点就慢点咯，再说了，我还没吃早饭呢，饿得慌，没力气走。” 晁思睿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不管了。 再说他出门也没来得及吃早饭，摸摸干瘪的肚皮，俊脸皱得苦巴巴的，尤其他们现在站着的位置，四周都是早茶铺子传来的香味，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左右看看，问孟志杰：“你想吃什么？馄饨？” “嗯……”孟志杰认真的想了想，“昨天刚吃过，不想吃。” “那面条？这家面条味道还成。” 孟志杰看了看热气腾腾坐满了人的面馆，皱眉：“连个座位都没有，等排上号估计都要中午了，不吃。” 迟到一个时辰不打紧，迟到半天那就是旷课了哇！ 晁睿思一想也是，便建议道：“那吃包子大饼吧，边走边吃，到学院刚好。” 孟志杰还是摇头，一脸嫌弃：“每天都吃这些干巴巴的东西，腻不腻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晁思睿压下火气斜着眼看他：“孟志杰你够了啊，别挑战本少的耐心，现在、立刻、马上你选一样，不然本少不奉陪了。” “别介啊。”孟志杰抱着晁思睿的胳膊肘，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宛若霜寒下的小黄花，捏揉造作地压了压眼角，抽噎着，“晁公子，晁少爷，我就是想吃一顿称心的早饭，您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对我！” 第三十三章 事情贼多 http://.biquxs.info/

晁思睿被他娘们儿兮兮的腔调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抽开自己的胳膊惊悚的跳开几步远：“我靠，你恶心不恶心啊？行行行，吃吃吃，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认输还不成么，真服了你了。” “哼。”孟志杰傲娇地扬起下巴一哼，小样儿，跟我斗。 恢复正经，他环顾了一周，视线越过众多摊贩停留在冷清的街角拐弯处，双眼一眯，撞撞晁睿思的肩膀：“喂，你看那边，是不是李安？” 晁睿思武功傍身，眼神自然要比孟志杰好的多，顺着孟志杰视线方向看去，白色长衣外罩着一层灰色外衫，正是万里学院的学生袍。 李安趴在墙角探头探脑，为了方便上学，他如今很少回村里。 李家家底还算殷实，便在长宁县为他租了一间房，好让他安心读书，免得染上村里那些不好的风气。 他今早正要去上学，没想到刚出门不久便看到了唐水儿和大壮赶着马车进县里。 大壮的相貌他不会记错，可坐在他旁边的小妇人又是哪个？ 李安揉了揉眼睛，表情满是不可思议，那个穿着一身淡青色秀丽的女子居然是唐水儿？！ 自卑胆小死气沉沉说话都不敢大声吼一句的唐水儿？！ 苍了天了！ 李安满脑子里塞满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唐水儿，思绪左右反复横条。 一直到大壮和唐水儿走过了买卖街，李安才回过神来。 呵，不可能！她绝对不可能是唐水儿，打死他都不相信！ 虽然之前孟志杰跟他说过他瞎了眼，但他只当时孟志杰为了嘲讽他而编造的借口，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认识唐水儿那么多年，还不了解她？ 不行，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李安一路跟随他们到锦记糕点门口，暗自蹲守在拐角处，看着他们把东西一样样从马车上搬下来，脑子里闪现过数个问号。 他们是来做生意的？ 唉？好奇怪的小车，还有炉子？ 娘亲诶！那半人高的桶里是什么东西？也太香了吧！ 李安沉醉在高汤的香气中无法自拔，正纠结着要不要觍着脸上去讨一碗喝，冷不丁触及到大壮冰寒至极的视线，迎面而来的杀气吓得他两腿一哆嗦，面色苍白地跌坐在了地上。 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几近死亡。 大壮……究竟是什么来头？ 李安脑袋嗡嗡作响，双目无神，被强烈煞气席卷过的心脏几欲从胸膛内跳出。 他完全没有发现身后有一道影子渐渐将他笼罩。 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喂。” “啊！”原本就惊魂不定的李安瞬间被吓得魂不附体，两眼一翻，晕了。 “卧槽！有没有搞错？我有这么吓人么？”孟志杰无语地站起来，用脚尖踢踢晕死过去的人，“别装死啊，我穷没钱，赔不起医药费的！” 晁睿思伸出手指在李安鼻下一探，叹气：“晕过去了，怎么办？” 孟志杰的脸皱成一团，小眼神往晁思睿那边瞟，那意思，他又不是故意的，就碰了他一下而已。 忽然，他脑袋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有了！咱们把他带学院去，就跟郭夫子说，遇见同袍晕倒在路边，不得不救，因而迟到，你看可行么？” 说不定郭夫子心软，便免去他们的抄书了呢。 孟志杰默默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晁睿思眉梢上挑，对孟志杰竖了个手指，两人击掌——计划通！ “唉，不过他在这里做什么呢，这角落旮沓的……”孟志杰伸长了脖子四处探探，话说了一半忽然就没了声音。 “睿思，快看快看，唐水儿和她家小相公。” 晁睿思比孟志杰要高出一个头，他大手摁住孟志杰的脑袋，朝里面看去。 他对唐水儿没什么兴趣，但对大壮，他想查清楚这个人的来历。 晁思睿那次遇见大壮后便写信回去问了他表叔，他表叔的意思是：不可能是普通的兵蛋子，和他一个级别的杀气，怎么说也得上过战场御敌过万。 但他表叔是什么级别啊，从军三十载，当朝一品大将军，能号令狮虎百万军队。 而大壮，就一乡野村夫。 表叔也觉得此事其中必有蹊跷，便给了晁睿思下达了第一个任务，让他好好调查清楚。 晁睿思前两天还在烦不知该如何着手，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正当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巧了！ 把昏死过去的李安拖到墙角靠着，两人走进小摊的时候，围着零碎的两三人，生意显得很是惨淡。 晁睿思听到有人在问：“你这些是什么吃食？怎么卖？” 大壮表情一点不热清，用平淡的语气重复道：“萝卜、蘑菇、土豆两文钱一串，一串三个，鸡蛋五文钱一个，福袋包六文钱一个，肉丸子也是六文一串，一串三个。” 那人一听，觉得有点贵，拉着身旁的姑娘就想走。 姑娘大抵是被娇宠惯了的，就是不依，赖在原地不肯走，噘嘴道：“我难得出来一次，你说过什么都听我的。” 那人头疼，好声劝道：“素素，听哥哥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少吃，谁知道干净不干净。” 唐水儿嘴角抿成直线，眼里的温度慢慢冷却下来，她摁下大壮的手，摇了摇头。 这时，孟志杰开口道：“两位公子小姐，你们买不买啊？不买还请旁边让一让，老板还得做生意不是？” 男子衣着华丽，头戴金冠，神情倨傲，他看孟志杰的眼神带着三分轻蔑，然而瞄到他旁边的人时，瞬间，脸色涨得通红，把他给激动的音色都高了几分。 “晁、晁二少，您怎么在这里？” 晁睿思艰难的把目光从咕噜噜冒着泡的关东煮上挪开，转到说话人的身上。 确认过眼神，是不认识的人。 他皱起眉头道：“你是？” “哦，在下郎玉宸，久仰晁二少大名，没想到能在此地见面，实感荣幸。”郎玉宸温和有礼地向晁睿思作揖，和之前判若两人。 晁睿思恍然大悟：“哦，凤阳郎家的啊，你排行第几？” 第三十四章 一个小目标 http://.biquxs.info/

郎玉宸见晁睿思认出来了，心中一喜，态度越发热情：“在下排行第五，这位是我家小妹郎韫素，排行第十。” 晁睿思大方地多给了兄妹两一个眼神，敷衍地点了点头，那意思：行，我知道了。 凭良心讲，郎韫素年纪虽小，大抵也就十三岁的模样，但五官轮廓已经初步长成，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 面对这么一个小美人儿，晁睿思连多看一眼都吝啬，这让心思活络欲想牵红线的郎玉宸很是泄气。 他看晁睿思的视线一直黏在小吃摊上，恨不得抓住他的肩膀狠狠的把他摇醒。 内心咆哮：难道我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妹妹还不如一锅小吃吗？！ 然而他美若天仙的妹妹，此时此刻正双目放光的盯着随汤水起起伏伏的福袋包，什么晁二少爷，在香喷喷的食物面前，谈不上半点吸引力。 在三人寒暄的时候，孟志杰钻进缝隙来到大壮和唐水儿面前，指指三种肉丸子和鸡蛋：“老板老板娘给我来三串加一个蛋。” 他想起晁思睿也没吃，便帮他也买了：“再给我来一份一样的。” 孟志杰长得白嫩，带着点婴儿肥，看着很是讨喜，唐水儿也不含糊，直接给他挑了两大的：“拿好，一共四十六文钱。” 孟志杰爽快地付钱，一手拿着四根竹签。 唐水儿指给他看车前靠着的牌子：“下次想喝汤可以带碗过来。” 孟志杰咬下一口鸡蛋，味蕾立马被软滑鲜嫩的口感唤醒，连连点头。 他献宝似的把竹签递给晁睿思：“睿思睿思，快尝尝，超好吃！真的，不骗你！” 不吃后悔一百年！ 晁睿思接过，心里笑话孟志杰孩子气，不过是鸡蛋，再怎么做，能好吃到哪里去，他未免也太夸张了。 但在孟志杰期待的神情下，晁睿思只好意思意思地咬一口，朋友的面子不能不给。 然而鸡蛋入口后，晁思睿就懵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竹签插着的鸡蛋。 这哪是鸡蛋啊？ 鸡蛋蛋白能那么嫩，那么香？ 还有蛋黄，干巴巴的蛋黄呢？没有！ 这么软滑不腥气口感鲜香的蛋黄是真实的吗？ 晁二少爷从小到大山珍海味什么没吃过，却头一次吃到口味这么与众不同的鸡蛋，滑、嫩、鲜、香，舌头立马被征服了。 他把剩下的半个鸡蛋全部塞进嘴里，体会什么叫满满的幸福感。 “啪！”一枚碎银子拍在木板上，“老板，再来一个！不，三个！” 孟志杰举手：“我也是我也是！” 两人对视，脑海中浮现出同样的想法：今天的午饭就是它了。 唐水儿忍俊不禁，大壮则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他家媳妇儿的厨艺，没得挑。 将格子里的蛋一扫而空，晁思睿和孟志杰心满意足的一边啃着肉丸，一边提着蛋去上学。 郎韫素早在孟志杰说好吃的时候就忍不住了，她揪住郎玉宸的胳膊，两指一拧，笑着威胁：“哥，你买不买？” 郎玉宸浑身一抖，强忍着手臂上的钝痛，咬着牙道：“买！给你买还不行吗！” 气死！这妹妹他不要了！ 郎玉宸偷偷揉着胳膊，面色阴郁，心不甘情不愿地付了钱。 一开始也有人看到唐水儿的小吃车，虽是好奇，可见他们生意冷清，位置又偏，就没有人上前。 直到他们看到先是晁睿思和孟志杰手里提着几个鸡蛋，之后又有郎韫素小心翼翼地捧着个碗，从人群中走过。 那味道，真叫一个香！ 新奇又鲜香的食物，周围便有人忍不住去买，一个两个上去了，其他人也按奈不住去凑个热闹。 “唔，是好吃啊！” “老板你的福袋包真的是豆腐皮做的吗？怎么煮着都不会破？” “哎哟，我吃到牛肉味儿的了！今天肯定要走运，哈哈哈！” “老板我带碗过来了，汤给我盛一点，可香死我了。” “啥？加汤不要钱啊，等着啊，我马上去拿碗，我家就在附近呢，最后一个福袋包给我留着，一定要给我留着啊！” “……” 唐水儿不慌不忙的盛汤递竹签：“大家慢慢来，别挤，汤还有，唉大爷不好意思，鸡蛋卖完了，明天请早啊。” 大壮低头闷声不响的收着钱，也不知道他怎么算的，收钱找钱速度极快，而且半点没有弄错。 唐水儿起初诧异，随即便释然了，心里还美滋滋：她家大壮就是聪明！ 不到一个时辰，唐水儿带来的食材便都卖完了，就连一大桶高汤都一滴不剩。 “对不起，真的没有了，请明天再来。” 有人捧着碗蹲在墙边，跟唐水儿抱怨道：“老板娘，这地那么空，你们可以摆几张桌子啊。” 唐水儿深表歉意：“实在对不住，我们夫妇二人第一天摆摊儿，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等过几天，过几天我们就摆。” 那人也就随口一说，见唐水儿表情诚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道：“老板娘手艺是真好，不愁没人买，至少你们还摆摊儿，我就来。” 旁边有人听到纷纷附和：“对对对，我们都来。” 几文钱就能吃到大酒楼的手艺，谁还嫌贵？ 每天多攒两文钱就能吃到串串，还能喝到一碗醇香鲜美的汤，划算！ 唐水儿和大壮对视一眼，笑得见牙不见嘴。 这生意稳妥了！ 收了摊，唐水儿在车上数钱：“七百八十，七百九十，八百……除去猪肉牛肉等食材，以及小车炉子的费用，呼……”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晃着钱袋子眉开眼笑道：“我们今天一早上就净赚了一两银子！” 大壮目光柔和，看着低头数铜板的唐水儿，应和道：“嗯，很厉害。” 他种田种一年把粮食全卖了，未必能卖到一两银子。 收起钱袋，唐水儿靠在大壮身上，一只脚悬空挂着，眼里有着期盼：“虽然一两银子不算多，但今天才第一天嘛，明天我多准备点食材，肯定能卖更多！” 钱庄里还有八十五两银子存着，在长宁县开一家酒楼，光是盘下最差地段的店面至少也得两百两，中心地段没有五百两不用想。 再加上装修、桌椅、掌柜、店小二等等。 唐水儿心中噼里啪啦一算，搭着大壮的肩膀，面色坚毅道：“我们就先定一个小目标，赚他个一千两吧！” 第三十五章 真香 http://.biquxs.info/

郎韫素小心翼翼端着从锦记糕点铺借来的碗，郎玉宸注意到路边行人打量的视线，感觉面颊阵阵发烫，掏出扇子挡在脸前。 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素素，你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大街上端着个碗像什么话，快把它给小六。” 郎韫素回头看了眼手里挂满锦记糕点盒子的小六，眼里充满了不信任。 “我不，他已经拿了这么多东西，万一把我的碗砸了怎么办？” 砸了就砸了呗，大不了回头再买一个，郎玉宸撇撇嘴，很不负责任的想，但这话他是不敢当着郎韫素的面说的。 他怕郎韫素回家后一哭二闹三告状，最后不但要被爹娘打还得被他几个哥哥嫂嫂笑话。 九子一女，惹不起惹不起。 好在郎家的马车就停在街口，郎玉宸逃也似地钻进马车，悄悄松了口气。 郎韫素随即也上了马车，小六将礼盒大包小包都放进马车后头，鞭子一挥：“驾！” 两匹马哒哒哒往长宁县府尹孟大人的官邸走去。 “你就准备这么一直端着？”郎玉宸从马车暗格中拿出备用的筷子递给她，“喏，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郎韫素开心地接过，笑眯眯拍马屁道：“还是五哥贴心。” 郎玉宸心里被夸的飘飘然，面上依旧一派嫌弃的模样：“知道就好，等到了孟大人府上你可不能再做出这么无礼的举止来，要是丢了郎家的颜面，就算是爹娘也护不住你。” 郎韫素闻言漂亮的小脸顿时萎靡了下来，闷闷不乐地回了句：“知道了。” 郎韫素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出来时的激动如同被冷水浇过，灭却了七八分。 她赌气似的戳起一块蘑菇塞进嘴里，泄气似地嚼吧嚼吧，好像嘴里咬的不是食物，而是郎玉宸。 嚼了几下后，郎韫素渐渐回过味儿来了，心底的气闷霎时一扫而空。 “哥哥哥哥……” 郎玉宸正闭目养神，耳边被她一通叫唤，心烦不已，斥责道：“干嘛呢？别学母鸡叫。” “你尝一口，超好吃的！真的，骗你是小狗。”郎韫素夹起一块萝卜递到他嘴边，“试试，一口，就一口。” 郎玉宸眉头紧皱，推开她的手腕：“我最讨厌萝卜，不吃，打死我也不吃。” 郎韫素再接再厉，换了一颗肉丸子：“那吃这个，你就咬一口，不吃你绝对后悔一辈子！” 呵，一个不知名小商贩摆的摊子，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 难道还能比得过凤阳城里的顶级大厨？ 郎玉宸内心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吃嘛。” “我不！拿开！” 郎韫素脾气也上来了，摆起脸问：“你真的不吃？” 郎玉宸冷笑一声，抬高下巴，说话掷地有声：“我把话撂这里，你宁愿从马车上跳下去，也不会吃外边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口！” 郎韫素扬眉：“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话刚说完，郎韫素趁其不注意，一把捏住郎玉宸的两腮，掰开嘴，飞快地将一块萝卜塞进他嘴里。 草！大意了！ 郎玉宸挣扎着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然而在舌头触碰到萝卜的一瞬间，一股浓醇的鲜味缓缓蔓延开来。 历经四个时辰熬制的筒骨高汤，其中的滋味绝不是一个鲜字就能够完全表达的。 萝卜在鲜香的高汤中翻滚，反复入味后，不但没有本身苦辣，反而变得越发酥软香甜。 郎玉宸都忘记了动作，下意识地鼓动腮帮子咀嚼。 郎韫素看他傻呆呆的样子捂着嘴偷笑，戳戳他的手臂：“怎么样？” 郎玉宸瞪大着双眼，吞咽后道：“真香！” 原来他不是讨厌吃萝卜，而是根本没有吃到过真正味道好的萝卜。 郎玉宸不信邪地又吃了一块，好吃地想把自己的舌头都吞进去。 这一碗东西，足以和凤阳城那些自诩赛过御厨拥有百年传承的特级大厨争个高低。 他感叹道：“是我孤陋寡闻，又太过自负，没想到高手在民间呐。” 郎韫素听他夸赞唐水儿做的小吃，挺起胸膛露出骄傲的小表情，仿佛在夸的是她自己。 “怎么样，你妹妹我是不是慧眼如炬？” 郎玉宸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他盯着碗里的小吃，忽然叹气道：“世间美味又何止一种，我们能吃到这样的美食着实幸运。” “五哥为何有此感叹？” 他道：“父亲选我来长宁县的时候，我便派人探查过孟大人的消息，孟大人为人正直清廉，除了自幼定亲的正妻，再未有过其他侍妾，孟大人有一子，聪明伶俐，若好好教导培养亦是国家之栋梁，可惜……” 郎韫素问：“可惜什么？” “可惜他自幼不喜吃食，严重时候闻到食物的味道都会产生呕吐的症状，如今年有十二，却瘦骨如柴常年卧病在榻，连行走都十分艰难。” “这么严重？”郎韫素皱眉，“他连饭都吃不了，该多可怜，没有大夫能医治这种病吗？” 郎玉宸遗憾地摇摇头：“孟大人寻遍名医，皆束手无策。” 世上竟还有如此怪异的病症，听五哥所说，那位孟少爷本应当是人中龙凤，却因无法进食而断了前程，甚至连性命都将不保，实在令人唏嘘。 郎韫素自小要吃什么便有什么，对吃食喜爱的紧，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小饕，这一厢对比，她不禁替孟少爷感到难过。 “少爷，小姐，孟府快到了。”马车外传来小六的声音。 郎韫素将剩下的小吃倒进备用的食盒里，小巧的一个，是她爹娘专门为她打造的，盖子紧密严实，半点不会把汤水洒出。 马车缓缓停下，郎玉宸跳下马车，伸手去扶郎韫素。 郎韫素看看食盒，鬼使神差地把它藏在了袖子里，带下了马车。 小六前去敲门，“笃笃笃”三下，不多时，便有人脚步匆匆地过来。 “你们有何贵干？” 小六拿出帖子：“我们少爷和小姐路过长宁县，特来拜访孟大人。” 小厮念过几句书，看到凤阳城三个字，便知对方身份不一般，态度越发谦逊：“还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问问。” 郎玉宸颔首道：“有劳。” 第三十六章 商会提议 http://.biquxs.info/

“老爷，外头有一位姓郎的公子拜见。”小厮垂首恭敬地递上帖子。 孟宏邈放下手中的书籍，翻开帖子一看，心中了然：“请郎公子去客厅稍坐片刻，我换身衣服便来。” “是。”小厮弯腰垂手退出，不敢怠慢，匆匆忙忙跑回大门口。 郎玉宸兄妹在客厅刚坐下没多久，孟宏邈便从外头快步走来。 郎玉宸抬头一看，只见孟宏邈身穿一件褐色缎面锦袍，腰间绑着一根玄色鸟纹宽带，身材结实跨步有力，四十多岁的面容威严有神，眼角额头皆留下了岁月了痕迹。 和凤阳城那些相貌隽秀的文官一比，孟宏邈倒像是个武官。 在郎玉宸打量孟宏邈的同时，对方同样也在打量他。 初见一眼，郎玉宸身上衣着配饰无一不精，身形挺拔高颀，当真是英姿勃勃玉树临风。 只是神情之中带了几分傲气，年轻人嘛难免的，有自信是好事，孟宏邈表示理解。 他想起自己的儿子，再看看郎玉宸，心中反倒羡慕起郎霍来。 郎玉宸起身相迎，目露尊敬道：“孟大人。” “诶，郎贤侄无需见外，如今不在县衙，随意点即可。”孟宏邈神情温和，视线转向郎韫素道，“她就是郎霍的宝贝女儿素素？” 郎韫素行了个万福利，低眉顺眼乖巧道：“见过孟伯伯。” 孟宏邈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三分：“好好好，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个襁褓里的娃娃，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还真快，都坐。” 三两句寒暄，客厅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孟宏邈让小厮沏茶，关切道：“你爹在凤阳可还好？” 郎玉宸回道：“承蒙孟伯伯关心，家父身体安康。”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孟大人看着威严难以接近，实则是个温和好说话的，想来之后郎家想在长宁县做生意，也不会受到太大的阻挠。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禀明来意：“孟伯伯，实不相瞒，晚辈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求。” 孟宏邈用茶盖拨开茶叶，浅啜一口：“你说来听听。” 郎玉宸斟酌了一番后道：“从先帝继位起，长宁县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已经穷了十几年，可一旦码头建成后，长宁县与汴城相连，将会打开局面迎来一大批商人。” 他见孟宏邈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忽然又没底了，但还是继续道：“长宁县并不缺物资，往后也不会缺商贩，据我所知，如今县衙虽然掌管着买卖街的各大牙行，但若等其他商人进入，县衙恐怕未必能管得过来。” 孟宏邈眼底依旧不为所动，笑问道：“那贤侄有何高见？” 郎玉宸对上孟宏邈的双眼猛的一惊，好似心里的想法皆无所遁形，他暗想：不亏是断案有孟青天之称的人，光是被他犀利的眼神一扫，犯人就该吓得腿软了。 他映着头皮道：“依晚辈之见，长宁县需要成立一个商会，东南西北商人杂乱，其物价也各有不同，而商会可以将商人记录在册，颁发通行证，设定物价上限和下限。 但凡加入商会的户头，除了官府掌控的盐帮，其余可皆由商会调动流通，只要长宁县有的，商会可共同想办法将它卖出去，同样，商会也能拉动外来商人带来长宁县想要的货物。”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郎玉宸竖起一根手指，“粮食，这些年虽极少发生灾祸瘟疫，边境也没有战争，但粮食始终是重中之重，为避免黑人商人借战争和灾异哄抬米价，成立商会十分有必要。” “集中商人管理，再借商人的流动来达到各城县的货物平衡……”孟宏邈手指轻点桌面，兀自念叨。 郎玉宸其实心中紧张的不行，好似孟宏邈的手指点的不是桌子，而是他心口。 客厅内一片安静，郎韫素为自家哥哥捏了一把汗，帕子都快揪碎了。 过了许久，孟宏邈深深呼出一口气，问郎玉宸：“成立商会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你爹想的？” 郎玉宸摸不准他的意思，如实答道：“晚辈不才，是、是我自己想的，我爹说我想得太过理所当然，想法虽好，但未必能执行。” 孟宏邈了然的点头，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你不服气，便来长宁县想闯出一番天地给你爹看看。” 郎玉宸神情讪讪，尴尬的点点头，眼里有着失落。 孟宏邈不着痕迹地嘴角一勾，漫不经心道：“我倒是觉得，你爹说得未必是正确的。” 郎玉宸猛地抬头，惶恐、欣喜、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回变换。 “虽然具体实行会有难度，但想法是好的。凤阳城拥有各大帮会，自成一派，而长宁县商贩并不算多，他们早已习惯府衙的管辖，若要成立商会，府衙会直接将权利转交，由商会执行府衙监督。” 说着孟宏邈笑出声，“如此，府衙倒是省事了。” “也罢，郎贤侄，只要你做出有违律法之事，本府便会给予你最大的便利，可明白？”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简直太明白了好吗！ 惊喜来得太突然，郎玉宸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晚辈、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孟大人的期望。” 孟宏邈表情欣慰，长江后浪推前浪，郎霍啊郎霍，你可生了不少好儿子。 若是长宁县的商会真被他办成了，将来影响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长宁县。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贤侄不如留下吃了午饭再走吧。” 此时在郎玉宸的眼里，孟宏邈的形象可是无比的高大伟岸，甚至超过了他爹，哪有拒绝的道理，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仆人摆上饭菜，而郎玉宸兄妹也终于见到了孟大人的儿子——孟霄。 “父亲。”孟霄对孟宏邈展颜一笑，“我听阿泗说今天来了客人，便想来看看。” 孟霄比郎玉宸想象中眉眼要好看许多，但就是太过虚弱了，好似风一吹就能把人吹倒。 孟霄见郎玉宸一直朝他看，便也对他笑了笑。 郎玉宸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娘，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直到见到孟大人的妻子，他才知道，为什么孟霄会长得如此……嗯……貌美。 第三十七章 转好 http://.biquxs.info/

孟宏邈难得看到孟霄出来溜达，就问他：“今日可有胃口，要不要吃点什么？” 孟霄今天心情是真的挺好，但依旧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可他不忍看到孟宏邈眼里的失落，便点了点头。 孟宏邈和孟夫人自是高兴不已，让人着手布置碗筷，然而孟霄刚闻到饭桌上大鱼大肉飘出来的味道，胃里就腻的慌，难受的阵阵抽搐。 他不着痕迹地扭过头去。 阿泗侍候了孟霄多年，只需他皱皱眉，便能知道孟霄是不舒服了，忙将他的轮椅推远了点，目露担忧：“少爷……” 孟霄摆手，这些年家里为他的身体操了多少心，他都有数，不好再让爹娘难受了。 “阿泗，你去厨房帮我熬碗淡粥来。” “嗳！” 孟霄捂着嘴鼻压下喉咙间翻腾的欲望，对郎玉宸兄妹一脸歉意：“实在惭愧，让二位见笑了。” 郎玉宸见他面色苍白病弱的模样，眉间也染上了几分愁绪，放轻了声音道：“哪里的话，你这般不吃东西，身子可熬不住，可有其他方子补一补？” 郎玉宸眼里的关心不像是作假，孟霄淡笑道：“劳烦费心，虚不受补，平日里便用汤药吊着，没大碍。” 这还没大碍，人都瘦脱形了，郎玉宸内心唏嘘。 “孟少爷……”两人说话间，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孟霄疑惑道：“郎小姐何事？” 四双眼睛齐齐看向郎韫素，羞得郎韫素差点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去。 “这个……”她声若蚊吟，面颊泛着可疑的红晕，慢吞吞地露出遮在袖子底下的东西。 郎玉宸顿时眼皮子一跳。 我去！她怎么把这东西带过来了！ 不顾郎玉宸抽搐的嘴角，警告的眼神，郎韫素“砰”一声，就把食盒摆桌上了，还咬着唇往孟霄那边推了推。 然后在郎玉宸阻止不及的情况下，毅然打开了盖子。 “素素！胡闹什么，赶快拿走！” 卧槽，完了完了！ 孟霄刚才老远闻到菜香都一副想吐的模样，要是闻到食盒里的东西吐晕过去怎么办？！ 郎玉宸这会儿想打死郎韫素的心都有了，他好不容易和孟宏邈谈妥的合作啊啊啊！ 郎玉宸似乎已经能想到孟宏邈一气之下把他们兄妹两扫地出门的场景了，不但如此，还会和他爹娘告状，然后他今后将会过上一段水深火热、黑暗无比的日子。 好不容易从郎韫素手中抢夺过食盒盖，赶忙去盖上，还不忘怒瞪她一眼：等回去后再收拾你！ “等等。”瘦骨如柴的手抵住了食盒盖。 孟霄皱眉，任凭食盒中飘出来的味道钻入鼻间，意外的，他好像……没有强烈呕吐的欲望。 这股味道虽是有肉的鲜香，但丝毫不油腻，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旁人或许闻不出来，但对食物味道十分敏感的孟霄却能分辨出来。 “阿泗……”阿泗去厨房了，“小香，把勺子递给我。” 小香战战兢兢地递给他瓷勺，仿佛那柄勺子有千斤重。 客厅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就看着孟霄接过勺子，然后舀了一勺汤汁，慢慢凑到嘴边，浅尝了一口。 喝了！居然真的喝了！ 孟夫人掐着孟大人的胳膊，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小厮不用吩咐已经站在门口，随时准备冲出去请大夫，丫头也捧着一个痰盂在一旁候着，只要孟霄眉头一皱，便会立即冲过去接住。 然而半盏茶的时间过去…… 孟霄依旧没有吐的征兆，他感受了一下，双眼微微一亮，觉得自己还能再喝两口。 于是，众人就如同雕像似的看着他舀了一勺，又舀了一勺，直到汤水就快见底，孟霄才从容的放下勺子，呼出一口气来。 孟宏邈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霄儿，你感觉如何？” 孟霄摇头，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父亲无需担忧，我现在感觉很好。” 而且他有种微妙的饱腹感，十年了，他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胃里满堂堂，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孟夫人一听，捂着心口激动不已：“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爷，霄儿他能吃下东西了！” 虽然只是一碗汤水，但相比较以前和汤水差不多的薄粥吃完还会吐，这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孟夫人握住郎韫素的双手，发自内心的真诚感激道：“素素，我真是太谢谢你了，真的……呜……” “啊？夫人，您、您别哭。”郎韫素求助地看向郎玉宸。 郎玉宸望天，不关他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别看他。 没义气！ 郎韫素一边在心里踹郎玉宸，一边捏着帕子手忙脚乱地替孟夫人拭泪：“夫人，这是好事儿，您可别哭了，不然孟少爷可得心疼。” 一搬出孟霄，孟夫人果然缓和了情绪，背过身去擦眼角。 “好孩子，你跟我说说，这碗东西是你府上哪位大厨做的？可以的话……能不能借我们几天？” 郎韫素哭笑不得道：“哪里是我家的厨子，我和哥哥来长宁县也不会带厨子过来啊，是西平街上的一个小摊上买的。” “西平街？”孟宏邈愕然，“小摊不都是在广源街上，怎么会摆到西平街去？我记得那里只有山海布庄、锦记糕点和墨轩阁，连旁边的几个门面都是空置的。” 郎韫素眨巴眨巴眼睛：“那我便不知了，那个摊铺是一对夫妇开的，小老板娘做的东西可好吃啦，锦记的叶老板也夸呢！” 说罢，她夹起一个肉丸子，正要给夫人尝尝的时候，恍然想起这碗东西不但被她和哥哥吃过，现在连孟霄都吃过了。 虽然她之前用的是筷子，但…… 郎韫素瞄一眼郎玉宸，缩了缩脖子，是她太得意忘形，给忘了。 好在孟夫人此时正急着派人去打听唐水儿夫妇的下落，没注意到郎韫素的闪烁的眼神。 孟霄一家对郎韫素好感蹭蹭蹭上涨，郎玉宸沾了妹妹的光，被拉着在孟府多住几天，正好再聊聊商会的具体事宜。 “对了，之前严鹤来过府上，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孟宏邈一拍脑门，提笔写了封书信，“阿福，你立马去严府，把信交给严大少爷。” 第三十八章 长姐如母 http://.biquxs.info/

严鹤得到消息后，激动之余立马吩咐：“来人，快去西平街打听一下有没有一对买吃食的夫妇！” 尚不知严家和孟家在打探自己消息的唐水儿，当天回到村里后，便着手准备第二天的食材。 她想了想，既然关东煮能引来这么多客人，那另一块铁板也不能浪费了。 于是问道：“大壮，明天你一个人卖关东煮能行吗？” 大壮沉思了一会儿，点头：“可以。” 反正又不需要放调料，食材都是做好现成的，味道的关键还在于那桶高汤，只要水儿把汤做好，他就收收钱递递签子的事情，简单。 “你明天要做什么新菜？” 唐水儿忙了一天也饿，随手烙了两张饼子，一张塞进大壮嘴里，边咀嚼边说：“原本我是没想这么快弄出新花样，今天不是有两学生么，我从他们身上挖出了一个新点子。” “一个既方便，又好吃，还新奇的东西，嘿嘿……”唐水儿嚼着干菜饼笑得一脸荡漾。 她吃完最后一口，拍干净手上的碎末，问：“村里有没有人卖油纸的？” “你是用来包吃的？村西边麻婆那儿倒是有，你要多少，我这就去买。” “就……先买五十张吧，大小回来再裁。” “成。”大壮应下，一手拿着吃了大半的饼，趁着天色还早去拜访麻婆子。 唐水儿站在院子的篱笆门前望着大壮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她家大壮真是勤劳、能干，就是有点太能吃了。 不过男人嘛，胃口大点就大点，她唐水儿养得起！ “水儿，你在家啊。”一道秋香色身影从另一边缓缓而来，见着唐水儿在，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今儿个得到下午才回来呢。” 唐水儿看到谷秋明媚的笑容，眼里不禁也染上了几分笑意：“谷秋，找我啥事儿啊？” 谷秋朝路边的大树努努嘴，就见一块灰色的衣角露在外头，她无声用口型道：“死要面子呢。” 唐水儿捂着嘴笑，回给她一个懂了的眼神。 清了清嗓子故意道：“你来的正好，我还想找你呢，之前谷山和大壮打架的事情我可还气着。” 唐水儿注意到那片衣角颤抖了几下，和谷秋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扯着嗓子道：“你们谷山实在是不像话，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他倒好，尽往大壮脸上招呼，大壮本来就因脸上有疤心里头难过，谷山这不是戳人心窝子么。” 衣角颤抖得更厉害了，连带着树底下的影子都摇晃起来。 谷秋也不说话，就捂着嘴笑。 唐水儿目的达到，便也没了欺负人的心思，对谷秋道：“外头风大，咱屋里说。” 她似乎看出了树背后躲着那人内心的纠结，直接喊道：“谷山，敢做敢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我、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了！”谷山面色涨得通红，低着头三两步走到唐水儿面前，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来。 唐水儿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直接挽着谷秋进门，懒得管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谷山垂头丧气默不作声地跟在她们身后，还特别懂事儿地给关上院子大门。 谷秋坐下，握着唐水儿的手满脸诚恳道：“水儿，我弟弟是个不成器的，他对柳儿那心思……唉，不说也罢，但错了就是错了，我不为他辩解，要打要罚任你处置。” “傻站在哪里做什么，还不过来道歉！” 谷秋一摆脸色，谷山身上被树条抽过的地方就隐隐作痛，哪敢不听，乖乖低下头跟唐水儿道歉：“对不起，是我太过莽撞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谷秋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还以后呢，要不是大壮让着你，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被打残都是轻的。” 谷山的头垂得越发低，都快埋进胸口了。 谷秋瞧他那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合着总归是自己弟弟，还是得帮衬一把的。 “水儿，你看这事儿……” 唐水儿依旧是那般笑着，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有没有生气，她替谷秋倒了杯茶水：“谷山年纪小，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难免脑门一热就赶着去给人出头，大壮是个老实的，又不善言辞，要说我不心疼不生气那肯定是假的。 但你今天都亲自上门来了，松榆和大壮关系又好，我也不想两家人就此结了仇。” 谷秋刚提上去的心，缓缓落回了肚子里，连连点头道：“是这个理儿，我知道你和大壮都是心肠软，这样吧，你和大壮不是在忙生意么，我把谷山交给你，他身子壮力气大，你把脏活累活都丢给他做去，权当赔礼道歉了，你看成么？” 唐水儿眼底眸光一闪，露出一个略显为难的表情：“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谷秋一锤定音，“就这么办！” “谷山，你回去就收拾收拾，今天就搬过来给水儿打下手，要是水儿不满意，你也甭回来了，连个下手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 谷秋办事风风火火，谷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出了谷家的大门。 “哎哎，姐！爹！娘！我……” 回应他的是毫不犹豫被关上的木门，以及一个被丢在了脚边的硕大包袱。 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冬季滞留下的枯叶纷纷飘落，落在谷山宽厚的肩膀上。 谷山抱着包袱走在空荡无人的道路上，凄凉的背影，能配上一曲二泉印月。 门背后。 “女儿，这样真的行吗？” “放心吧娘，就谷山那点小伎俩，绝对翻不出唐水儿的五指山，再说还有大壮呢，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谷父谷母：“……”你这么一说我们更不放心了啊！ “你们都替谷山找了多少回工活了？他哪次能好好干满一个月？这次你们听我的，谷山他就得好好被磨炼磨炼，我跟水儿都说好了，不用手软，放开了折腾！” 谷父谷母：“……” 他们打开一条门缝，目送谷山离去，眼里满是怜悯。 儿啊，你自求多福吧。 第三十九章 谷山和邻居 http://.biquxs.info/

等大壮抱着油纸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蓦地多了一个人。 还是个男人！ 大壮表示不高兴，很不高兴，看谷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在唐水儿面前依旧是那副老实的模样。 然而在唐水儿看不见的地方，如果眼神能冻死人的话，谷山现在差不多就是一座冰雕了。 “不许靠近水儿三步以内，不然……”大壮捏了捏手指，骨节发出阴冷的咔嚓咔擦声，吓得谷山如同一只鹌鹑，只知道点头。 天呐，他怎么可能对唐水儿那个泼妇有非分之想！ 大壮投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要是你敢把今天的话说出去……” “我不会，我保证，我发誓！大壮哥，我真知道错了！”可怜谷山一个七尺男儿缩在灶头后面，满脸柴灰，就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小鹿般无辜的光芒。 大壮眉梢微挑：“行，信你一次，我家里就两间屋，你晚上睡西边那间。” 谷山小声应下，心道：还以为自己今晚要睡厨房了呢，没想到大壮人也、也不是很坏嘛。 “你们干嘛呢？”唐水儿捧着一簸箕洗好的萝卜和土豆进来。 大壮眼神立马转换，温和地将簸箕接过：“没做什么，要削皮么，我来吧。” 这变脸速度，一旁的谷山看得都惊呆了！ 大壮哥，你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唐水儿瞧见灶头后生火的谷山，朝他露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不用，咱家现在不有个伙计么，削皮这种简单的事情，就让他来，对么，谷山。” 谷山，谷山快哭了。 别这样对我笑，求你了，我害怕！ 唐水儿假装看不见他眼里的惊恐，把簸箕交给他，吩咐道：“这是明天要用到的食材，萝卜、土豆都把皮削了，皮的厚度不许超过三厘，削完分开放在灶头上的两只盆里。” “三厘？！”谷山惊叫，“就指甲盖那点厚度？” “差不多吧。”唐水儿边说边撩起衣袖，见他傻愣愣的张大嘴，皱眉催促道，“傻愣着做什么？还想不想吃晚饭了！” 说实话她对谷山很不满，生个灶火，火候不是太大就是太小，现在让他削个皮还拖拖拉拉的，要是换做她厨房里的人，早让他卷铺盖滚蛋了！ 然而，这里不是她前世的厨房。 唐水儿微弱地叹了口气。 唐水儿一进厨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气场无比强大，哪怕是大壮，做不好她照样骂。 谷山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此时还是不要反抗的比较好，便找了把刀坐在小板凳上削起皮来，边嘟囔：“不就一簸箕的事儿吗，有什么难的。” 大壮听到后冷眼看他：“谁说只有一簸箕？” 一指外头，用来洗衣服那么大的盆，两盆！吓得谷山刀子都掉了！ “这么多怎么可能削得完，而且皮还要削那么薄！唐水儿你不是耍我吧？” 唐水儿往汤里丢完食材，盖上锅盖，朝他冷笑：“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说我耍你？” 谷山刀子一丢：“那你削个我看看！” 他还不信了！ “行啊。”唐水儿擦干净手，接过刀子，随便捡起一个萝卜，在手上掂了掂，差不多有两斤重。 随后发生的一幕颠覆了谷山的认知，银白色的刀刃闪烁这锋利的光芒，只见唐水儿左手托着萝卜，右手拿着一把比她脸都要大的菜刀抵在萝卜上，五指齐动，圆白的萝卜就在她手里翻滚起来，而随着她的动作，一片薄如蝉翼的长条快速地垂落下来。 一圈过后，萝卜已经削完了大半，然而时间才过去几个呼吸间。 谷山拎起萝卜皮，薄得能透过昏黄的烛光。 “咕咚。”谷山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被唐水儿露的这一手惊得心肝胆颤。 我的娘，唐水儿这是什么功夫啊？也太牛了吧！ 唐水儿削完萝卜，抬了抬下巴：“你现在还有话说？” 谷山傻愣愣地摇头。 “能好好干活了吗？” 谷山乖巧地点头。 “听话就好。”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何必呢？ 唐水儿拿着削好的萝卜放案板上，快速切了几刀，便放在了墙边排好的第一个小木桶中。 经过唐水儿的威慑，谷山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埋头跟白萝卜较劲起来，誓要做到和唐水儿一样的水平！ 大壮看着他眯着眼如同绣花的削皮速度一度沉默，算了吧，还是等他打完肉泥再去帮忙削皮好了，要是交给谷山一个人，估计到明天晚上都削不完。 就这么，谷山在大壮家里经历了漫长的削皮时光。 他伸了个懒腰，看着脚边的一堆皮，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而在看到大壮脚边比他多三倍量的时候，笑容霎时消失不见。 唐水儿比他厉害也就算了，为什么大壮都比他厉害，我恨！ 论厨艺，大壮自然比不过唐水儿，但是这种简单的刀功，大壮连树叶都能削成同样的两片，萝卜片算什么。 准备好明天关东煮的食材，唐水儿又去李大嫂家买了三十个鸡蛋。 李大嫂既高兴又惆怅，高兴的是她家的鸡蛋不用怕卖不出去，惆怅的是，唐水儿再多买两次，恐怕鸡蛋就不够了！ 李大嫂跟李三商议：“水儿对别人的鸡蛋不放心，我琢磨着再多抓五十几鸡来。” “五十只？”李三瞪大了眼，“能卖出去吗？” 李大嫂斜了他一眼，嗔怪道：“我看你是种田种傻了，没瞅见我家的鸡已经卖出去十几只了么，除了生蛋的鸡我给留下了，就剩下二十只不到，其中一半还是半大的鸡，长长还得个把月。” 李三傻眼了：“怎么卖这么快？往年的时候也才卖出六七只吧？” “是啊。”李大嫂说，“但今年光是水儿就买了八只！钱已经付了，她说暂时养我这儿，以后杀完了还要继续买。” 她感叹道：“水儿说他们的生意不错，但是这么多的鸡，上哪不能买？她啊，就是想帮咱一把。” 李三此时也明白过来了，心里不禁反思：以前他咋会觉得唐水儿是个不知检点的呢？ 第四十章 正宗的牛肉面 http://.biquxs.info/

月上树梢，夜幕中繁星点点，丛间虫声蛙鸣。 谷山削完最后一个土豆，解脱般瘫在凳子上，喃喃：“终于，结束了……” 整整三个时辰！ 他自小力气过人，让他挑、抬、杠都成，就怕做这些精细的活，稍一用力，刀子过三厘了，削完一个萝卜，比他从村头挑担到村尾都要累。 唐水儿瞧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儿，真是又气又笑，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起来，烧灶火去。” “啊？”谷山脸上的表情仿佛天塌下来似的，“不是说我削完皮就给吃饭么。” 他朝大壮看去，哀求道：“大壮哥，我真知道错了，您让嫂子别折磨我了成么，你看看我的肚子……” 他指指干瘪的肚子，正在上演空城计，叫唤的响。 “我都一天没吃饭了。” 谷山这会儿是真心感觉委屈，腰酸背痛，手指都在抽搐了，还不给饭吃，又饿又累的，就算是码头监工的周扒皮也知道要人吃饱了才能干活啊。 唐水儿感觉谷山的怨念都快能冲破屋顶了，要不是谷秋说多磨练磨练谷山的性子，她用得着当坏人么。 没好气地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就瘫那儿吧，大壮，烧火，我做晚饭。” 一听有晚饭，谷山立马活过来了，一骨碌爬起来。 “嫂子你早说啊，我去烧，我马上去烧！” 大壮用死鱼眼看他嘚吧嘚吧的去烧灶头，抽这个空档他回去收拾屋子。 唐水儿今天不是很想吃饭，刚好大壮有买回来面粉，一思量，倒是许久没吃面了。 剃掉了牛肉做成肉丸后还剩下两根骨棒，唐水儿手腕一甩，刀子在空中翻了个身，刀背朝下，找准位置对着骨头棒用力一敲，骨头便裂了开来，露出颤巍巍的骨髓。 把敲开的牛骨连同其他调料一同放锅里，唐水儿盖上锅盖后对谷山道：“火烧旺点，等一炷香后汤水滚沸，便用转用小火，记着了？” “欸，知道了。” 唐水儿对谷山烧火的功夫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这种东西多做做熟练就成。 倒出面粉撒上蓬灰加水搅拌，左右手交替揉着面团，唐水儿手腕的动作简洁有力，看起来很是养眼。。 谷山探出脑袋问：“嫂子你要做烙饼吗？” “烙饼太干了，想吃面。”唐水儿手中的面团渐渐成型。 谷山眼睛一亮，咂咂嘴：“面好啊，我也想吃面了。” 他回忆起过往：“之前我当帮工的时候，就长宁县姓姚的大户人家，他们管事的不是个好人，眼睛长脑袋上还死抠，他瞧不起咱们乡下人，不过姚记的大厨厨艺是真好，那碗面大抵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了。” “姚记？”唐水儿挑眉，“长宁县好像没有姚记的酒楼。” 谷山一拍大腿，小表情贼嘚瑟：“我就知道你没听过，不过你肯定知道醉香楼，醉香楼最开始就叫姚记，后来因为有了客来居，这才改了名儿。” 唐水儿恍然大悟，将此事记下。 她将揉好面团放在一旁醒着，提醒支着下巴还在回味的谷山：“火大了，压一压，不就一碗面么，怎么跟没吃过似的。” 谷山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取出部分柴火。 鄙夷道：“那是你没吃过，虽然醉香楼的主菜比不过客来居，但醉香楼的牛肉面是真绝。” 唐水儿不置可否，浅笑道：“那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我刚好也做的牛肉面，等待会吃了后你来比比？” “没问题。”谷山表面上兴致高扬，但心里不以为然，唐水儿的厨艺怎么可能比得过醉香楼的面点师傅。 要是醉香楼连唐水儿都不如，他们的酒楼也甭开了。 牛肉汤的味道渐渐浓郁，汤底算是基本完成了。 唐水儿让谷山用小火看着，自己换了小炉子，她倒入油热锅后，放入葱、姜、八角以及她自制的豆酱煸炒，待炒出香气后，再加入切好的牛肉块继续翻炒。 大壮喜欢吃辣，唐水儿便又撒了一把花椒面，霎时，辣味和牛肉的特有的香气随着腾升的热气喷薄而出，让在灶头后的谷山坐立难安，时不时探出脑袋吞咽口水。 这还不算完，他看着唐水儿从碗橱里取出酒瓶，拔除塞子，琥铂色的黄酒倾泻而下，流淌过滚烫的锅边发出“呲呲”的声音。 瞬间，锅里的味道爆香！ 谷山擦擦嘴角，心里头在呐喊：香死我了香死我了，什么时候能吃啊啊啊！ 正当他望眼欲穿之时，唐水儿却一把将锅盖盖上了，转为小火慢慢炖，直到酱汁入味。 这时候，大壮整理完屋子撩开门帘进来，他在里头都能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 而唐水儿这会儿在拉面，拉面讲究一收一拉一挂粉，就见她双手提着两端稍晃，顺着面的劲道拉开后挂粉。 在手腕上回折七次后，便可以了。 面条肉柔韧绵长，粗细均匀，唐水儿还算满意，拉面一般二细为七扣，细的则为九扣，而毛细面可以达到十一扣，条条细如丝，且不断裂。 骨头汤捞出骨头，撇出浮油后面条下锅。 待热腾腾的面条出锅后，唐水儿炖的牛肉也正好收汁，切成片后码在面上，再填上三两片萝卜，撒上葱和香菜，浇上些许辣椒油，将碗装得满满当当。 唐水儿把面端到谷山面前，笑着问他：“知道一碗成功的牛肉面应该做到哪几点吗？” 谷山摇头。 唐水儿捏着筷子轻敲在碗沿上，牛骨汤看上去清澈寡淡，却汇聚了骨头最鲜香的精华：“此乃一清。” 筷子调了个方向，指向浮在汤面上的白萝卜：“此乃二白。” 红澄澄的辣椒油配上绿色的葱段和香菜，色彩鲜亮：“三红和四绿。” “以及，最后的五黄。”她指着碗里柔韧亮黄的面条。 “你刚才说醉香楼的牛肉面为一绝，现在就尝尝我做的，喏。”唐水儿把筷子递给谷山。 谷山看着面前香气袭人的面条，夹起一筷，连带着牛肉片一起，塞满了嘴巴。 面条爽口弹滑，十分劲道，酱香浓郁的牛肉片，被炖得又酥又软，配上同样带着辣味的辣椒油，辣味牛肉的香味以及面条清咸的味道混合后在舌尖上绽放，让他根本停不下来。 第四十一章 情愫渐生 http://.biquxs.info/

“怎么样？”唐水儿笑着问他。 谷山呼啦啦的吸面，好吃的头都抬不起来，敷衍地“嗯嗯”几声。 什么醉香楼的牛肉面，早忘天边去了。 一大碗面，连锅里的汤都没剩下，谷山拍着吃撑了的肚子，一脸满足。 “嗝，好撑……” 唐水儿向来吃的少，自己的面大半进了大壮的肚子，当看着唐水儿把面往大壮碗里添的时候，谷山那眼神，可以说是很嫉妒了。 “吃完记得把碗洗了，之后便回去休息吧，明天寅时三刻起来收拾收拾东西，卯时我们就出发，记着了吗？” 谷山连连点头，他这会儿对唐水儿是心服口服，哪里还敢摇头说个不字。 唐水儿揉揉酸胀的肩膀，对大壮道：“大壮，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大壮是知道唐水儿还要炖高汤，要炖上四个时辰，夜里她不时得起来看着火候。 他看到唐水儿眼底淡淡的青痕，胸口闷闷的难受，眼底划过一丝心疼，跟她商量：“要不，今天晚上我看着吧，你大病初愈不久，身子还虚，要是这般熬坏了赚再多钱有什么用。” 唐水儿闻言心中感到一股暖意，她推搡着大壮出门：“放心吧，我自个儿有数，你赶紧回去睡吧。” 大壮眼里有着无奈，心道：看来以后自己得多干点活，好让水儿白天能多睡会儿。 唐水儿打发走大壮后，一直忙到子夜时分。 她准备回去小憩一下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黑影绰绰把瞌睡都给吓没了。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惊讶道：“大壮，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大壮看似闭着眼，可房间里都是唐水儿的气息，哪还能睡得着，翻来覆去就等着唐水儿回来。 听到唐水儿的脚步声，他屏着呼吸假装自己睡着了，在唐水儿惊呼的时候，挣扎着睁开眼睛，神情恍惚，一副被吵醒了的模样。 惹得唐水儿莫名升起了一股愧疚，暗暗自责：谷山要住下，大壮不愿和陌生人睡同一间屋子，搬到她这里也无可厚非，自己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还把人给吵醒了。 察觉到唐水儿面色尴尬，大壮眼神微闪，揪着被子小心翼翼道：“我……谷山在我房里，你要是不自在的话，我、我这就搬回去。” 一席话，说得唐水儿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们本是夫妻，大壮以前尊重唐水儿，从未碰过她，如今两人关系融洽了不少，按理说本就该同床共枕，只是唐水儿作为现代人的思想，依旧跨不过那个坎儿。 但现在看着大壮连在房间里打地铺都唯恐自己恼了他，唐水儿这心里，像是被只大手紧紧抓着，一揪一揪的难受。 她扪心自问，经历过这些天，她对大壮纵然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可若是换一个人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还能过得这般自在吗？ 唐水儿不确定，她也从未想过将来和其他人共同拥有一个家庭的场景。 大壮是她在这个世界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给予她温暖的人，甚至从未怀疑过她，还一直帮她打掩护…… 如此种种，大壮早在唐水儿心里埋下了深根，成为了无可替代。 想了许多，唐水儿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如果真要选一个能陪伴她走完一生的人，她希望，那个人是大壮。 唐水儿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苦笑。 大壮误以为唐水儿对他的擅自做主很不满，一颗心猛地下沉，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狠厉，他害怕唐水儿察觉到他黑暗的一面，因此离他更远。 待唐水儿回过神来之际，就看到大壮正在卷铺盖，赶忙阻止，压着他的被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压下心头的不甘，恢复成憨厚老实模样的大壮，偏过头去不敢看她，闷声闷气道：“是我不好，惹你不高兴。” 唐水儿皱眉：“瞎说什么，我哪里有不高兴，我就是……” 要是说自己想让他留下来，会不会太过暧昧了？ 唐水儿灵光一闪，继续道：“这会儿谷山早睡着了，你回去吵醒人家也不好，今晚先睡这边吧，我去给你找两条旧被褥垫着，夜间地上凉。” 大壮神情一愣，就见她手脚麻利的从柜子里抱出两条被褥来，替大壮铺好。 “我记得去年夏天你做过一张竹榻？明天你给搬过来，晚上睡竹榻上。” 一扫之前的阴霾，大壮嘴角微微上扬，应道：“好。” 唐水儿触碰到大壮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眼神闪躲，面颊泛着热意。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有些上升，前世也未谈过恋爱母胎单身的唐水儿，这会儿直觉异常灵敏，翻身盖上被子，把自己裹得死死的，隔着被窝快速道：“明天还要早起，赶紧睡。” “嗯。”低沉的嗓音带着三分笑意。 大壮面对着那个“蚕蛹”翻开被子躺下，眼底的笑意满得能溢出来。 笨，要是我真的想做点什么，岂是一张被子能阻挡的？ 唐水儿耳朵动了动，脸上又噪了几分。 哎呀妈呀，以前不觉得，现在怎么突然就感觉大壮的声音还、还怪好听的。 不不不，不要再多想了，姜桑亦你清醒点！赚钱第一！赚钱第一！不然你拿什么养大壮！ 还有大壮脸上的疤，她一定要想办法帮他治好。 各怀心思的两人，经历了漫长的一晚。 翌日天刚亮，马车哒哒哒上路，和昨天不同的是，多了一个睡眼迷蒙的谷山。 马车刚进入长宁县地界，躲在暗处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唉，来了来了，快去通报老爷！” “通报个屁啊，没听说昨天不过两个时辰就卖完了吗？要是通报后人家没了怎么办！” “有道理有道理，那我们兵分两路，你去通报，我去买小吃。” “凭什么呀，我媳妇儿昨天排队老半天呢，都没买到，她知道我今天的任务，特意嘱咐让我多带一份，你看！我连碗都带来了。” 另一个没有媳妇儿的人：“……”妈的，这天没法聊了！ 第四十二章 不详的记忆碎片 http://.biquxs.info/

马车到西平街停下，天刚亮不久，对面锦记糕点和墨轩阁都大门紧闭，李山海倒是起来了，披着个外衣，大抵也是刚醒。 他见唐水儿夫妇来了，把碗搁小车上后说道：“昨个儿你们收摊后没多久，便有人来寻你们，我瞧着那些人的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派来的，今天你们可得注意些。” 唐水儿心中一凛，忙问他：“李老板可知他们是为何事？” “唔，他们只问我你们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摆摊，其余的倒没说起。”李老板回忆那些人的着装打扮和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发觉对方有坏心，可能只是单纯想尝尝唐水儿的手艺吧。 “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要是他们真敢做出害人的事情来，你们尽管只会一声。”李老板指指另外两家店铺，压低了声音凑在大壮耳边道，“闻人亭有两把刷子，你们找他准没错。” 大壮顿悟，朝李山海拱手一拜。 李山海意味深长的看了大壮一眼，两人对视，心照不宣地扬了扬嘴角。 要说来头不小的，恐怕这个大壮也是其一吧，李山海的视线饶有趣味地在他身上打转。 “趁天色还早，我再回去眯一会儿，小娘子还麻烦你给我留一碗。” 唐水儿应下，拉过谷山给李山海介绍：“我们新招的帮工，过会儿我让他给您送店里去。” 李山海上下打量谷山，眯着眼点头：“不错不错，小伙子看着力气不小。” 正当李老板回去没多久，街口就来了一批人，牛车拉着货物在小吃摊旁边停下。 “姐夫？你咋来了？”谷山惊讶道。 “你说呢？”松榆跳下牛车，想晃晃小舅子的脑袋看看究竟是不是用来装饰的。 “大壮，三张木桌十二张长凳，我都给你带来了，放哪儿？” 大壮指着小吃摊旁边的空地：“就放这边吧。” “行嘞！”松榆解开缠绕在车板上的粗麻绳，让帮工们卸货，他则从车板下面抽出一把巨大的伞，好家伙！竖起来至少有六尺高！ 两人费力地将伞抬到三张桌子之间，伞柄上有三道绳索，能牢牢地扣住用石头打磨而成的底座。 “大壮我都不知道你的脑袋和咱们的脑袋有啥区别，这么个法子都能被你想出来。”松榆擦拭掉额头滴落下来的汗水，笑得很朴素，“这把伞是我爹亲自做的，他让我问问你，以后能不能在店里卖同样的伞。” 真正想出法子的唐水儿深藏功与名，早在众人忙活的时候，给了谷山几个铜板，让他去广源街的茶馆买一壶茶，顺便借几只碗来。 大壮给他倒水喝：“润润嗓子，有什么不能的，你们尽管卖，多亏老爷子帮我赶活儿，等我回去后再上门谢谢他。” 松榆仰头灌下，随意地抹开下巴上滴落的茶水，激动地拍着大壮的胳膊：“好兄弟！谢他干啥，要谢也是该我们谢你。” 松榆这话还真没说错，不管是之前唐水儿画的图纸，还是这次的巨型油纸伞，都让松榆衍生想出了很多新花样，在木工结构上也有了很大的改善。 原本松榆的木活就好，如今更上一层楼，因而与其他木工相比较，松榆父子俩的做工看上去便显得与众不同起来，生意比从前好了不少。 他爹昨晚上还在夸，以后大壮定的货让他算便宜点儿。 结完账，松榆站起来：“我也不打扰你们做生意，谷秋还帮我看着店呢，我就先回去了，谷山，听你姐的话，好好跟着大壮干，知道吗？” 谷山乖巧点头：“我晓得的姐夫。” “等一下松榆，你们还没吃早饭呢吧？”唐水儿撩起袖子，扬眉道，“你们先等一会儿，看我今天给你们露一手，回去后也好帮我拉拉客。” 众人一听，都发出善意的笑声，便又坐了下来。 能吃免费的早饭，何乐不为，松榆想着顺道帮谷秋带回去，她也还没吃呢。 然而唐水儿还没有动手，就见街头两边忽然脚步阵阵，听着声音人数还不少，不多时便冲过了拐弯口，面露凶狠地朝着众人奔来。 那场景…… 宛如七十年代老电影中两个黑帮火拼，而他们的小摊就是中间被殃及的池鱼。 唐水儿拿着锅铲的手臂一震，对大壮露出惊恐的眼神，声音颤巍巍道：“他们、他们是来打架的吗？” 就连坐着等吃饭的松榆等人都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围聚在一起，眼底有着不亚于唐水儿的惊恐之色。 我的娘亲诶，他们就想吃个早饭而已！为什么要承受这种场面！ 大壮将唐水儿挡在身后，浑身肌肉紧绷，眼神凶狠犹如森林中的狼王，有他在，谁也不能动唐水儿一根头发丝！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逐渐沸腾，有什么想要冲破牢笼，去痛痛快快厮杀一场。 这种久违了的感觉…… 烽火狼烟，耳边传来嘶鸣的马蹄，银光在眼前划过，溅起一片血水。 “你们保护殿下先走！” “不，天瑞，要走一起走，十万兵马！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陛下大限将至，景王残暴不仁，子宴，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明百姓，你必须坐上那个位置你明白吗！” “……” 大壮瞳孔渐渐缩起，里头有唐水儿看不懂的东西。 唐水儿心头涌起一股恐惧，不是因眼前的场景，而是大壮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冰冷的眼神让她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她颤抖着手揪住大壮的袖子，声音微不可闻：“大壮？” 被唤过神的大壮，后背沁出了一身冷汗，脑袋嗡嗡作响如同针扎一般，他捂着额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唐水儿被他苍白的脸色吓坏了：“大壮？哪里难受？我、我们去找林大夫！” 大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呼出一口气，摇摇头道：“不用，没事了，可能是昨晚上着了凉，有些头疼而已。” 唐水儿还是不放心，但大壮态度坚决，唐水儿便不再强求，只能暗暗留意着。 “老板，你们好了没啊？” 只见方才犹如火拼的一群人，此时都挤挤嚷嚷地围在小摊前，神情古怪。 老板和老板娘感情是不是好的过分了？他们这么多人都站老半天了，都看不见的哦？ 第四十三章 这条街最黄金的摊位 http://.biquxs.info/

至于孟府和严府派来的小厮，被挤在人群中只留下一只高举的手，以及看起来比较高端的碗，大喊：“老板，给我来一碗啊啊啊，别踩我！” “闭嘴啊你，排队懂不懂？先来后到懂不懂？” “就你有嘴说，就你带了碗，我也要一碗老板，多加几个肉丸子，我孙子可爱吃！” “唉，巧了，我孙子也喜欢吃牛肉丸子！” 一提起儿子孙子，大娘们仿佛找到了知心人，隔着人群还能聊到一块儿。 小厮欲哭无泪，他就中途上了个厕所的工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谷山哪里见到过这种阵仗，一脸茫然地看向大壮和唐水儿，大概是吓着了，磕磕巴巴地问：“大壮哥，嫂子，他们、他们都……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开张了啊！ 唐水儿朝松榆等人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不好意思啊松榆，这顿早饭可能没法给你们做了。” 松榆很是大方，本来么人家请吃早饭那是客气，可不能拿人家的情分当本分。 来了这么多人，他们也不好意思继续占着位置，松榆便打了个招呼回去了，说等有空再带谷秋一起过来帮忙。 唐水儿面对乌泱泱的人群，一个脑袋两个大，耳边跟菜市场喊价似地嗡嗡作响，无奈只好站在凳子上敲敲锅铲大声喊道：“大家别急，这汤啊还得暖一暖，若是要买菜的不如先去买菜，过两炷香时间再来。” 人群里的大娘就说了：“买菜不急，菜贩子都还没来呢，可两炷香后回来没了东西可咋整？” “就是就是，老板娘你就赶紧的吧，买菜交给我儿媳，我就在这里等着。” 劝说不动，唐水儿也只能放弃，叫谷山把食材搬下来，开火！ 和昨天同样浓郁的鲜香飘荡在整条西平街上，众人闻着这味儿就愈发走不动了。 唐水儿放心地把关东煮交给了大壮，让谷山给他打下手，而自己拿出两个五层的食盒和揉好的面团，在小车上支起个小架一一摆放开。 为了省事儿，唐水儿在每层食盒边上都贴了名字和价格，一看便知。 等着的食客闲着也是闲着，看唐水儿那边又拿出新的玩意儿来，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哟，那盒子里还有牛肉饼，五文钱一个，唔，不算贵，有半指厚呢。 还有鸡肉片儿、猪肉叉烧，番茄酱是什么酱？生菜不就是他们地里的那种鹅仔菜么，这玩意还能生着吃啊？ 唐水儿耐心解释：“可以生吃的，不喜欢的可以不加，加一片不要钱，牌子上都记了价钱，单一个面饼一文钱，加酱不用钱。” 人群中一小孩水灵灵的大眼看着食盒里的肉饼，视线挪都挪不开，骑在爷爷脖子上晃悠：“爷爷，我想吃辣个，买么给我买么。” “好好好，你乖，别掉下去了，爷爷给你买。”老汉扶着小娃的腿，对唐水儿道，“老板娘给来一个，嗯……再加个鸡蛋吧。” 老人家的观念里，小孩子吃鸡蛋对身体好。 “好嘞，您稍等啊。” 广源街上有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烧饼，众人都见过，锅里烙的，这回儿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在一块铁板上烙饼，大伙都很是好奇。 牛肉饼在滚烫的铁板上滋啦啦的冒着油水，牛肉经过特殊的处理和腌制，在热油下渐渐散发出肉糜独有的香味，唐水儿用铲子轻轻一压，肉饼内包裹着的茶褐色酱汁顺着缝隙渗出，铺散在肉铺四周，被激发出更加浓郁的香味。 “哇，好香。” 唐水儿将肉饼翻了个面儿，那股刺激着众人味蕾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让人恨不得直接抓起来尝一口。 “滋啦啦”的声音传入众人耳里堪称美妙，原来不仅仅是色、香、味能令人口舌生津，声音也能，哪怕后头的人看不见唐水儿的动作，脑海里也能想象出肉饼冒出油水的画面。 天呐，越想越饿！ 牛肉饼煎到三分熟，唐水儿便开始下面团了，白白胖胖软乎乎的面团在唐水儿铲子的挤压下变得越来越薄，表面很快就染上了一层金黄，看起来很是薄脆。 “咔嚓。”鸡蛋壳敲在铁板边缘，橙色的蛋黄颤巍巍的顺着蛋白一同掉落在面饼上。 将鸡蛋绕着圈划开，蛋白和蛋黄并不完全融合在一起，而后唐水儿将面饼再翻面，让鸡蛋在铁板上慢慢煎熟。 手抓饼到这会儿基本就快做完了，唐水儿问小娃：“要放片儿生菜吗？” 小娃没吃过生菜，咬着手指点点头。 嫩绿的生菜配上烤好的牛肉饼，淋上一层褐色的酱汁后，又在生菜外头涂上一层番茄酱和沙拉酱。 唐水儿将饼卷好用油纸包裹着递给老汉，提醒道：“小心烫啊。” 老汉刚拿到手，小娃就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口，嚷嚷着：“爷爷，我要次，快快！” 老汉无奈，只好用手撕下一点，但他没想到，这饼外表看似金黄酥脆，里头却是千层百叠，层层犹如薄纸，拉起来面连千丝，冒着热气露出柔软白嫩的内层，一股面筋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谁受得了啊！ “老板娘快快，给我来一个！” “我也要我也要，叉烧的也给我来一个！” 拿到牛肉味手抓饼的那个人，不顾烫，张大嘴用力地咬下一口，满嘴的牛肉酱汁味，肉饼吃起来外焦里嫩，唇齿留香，配上生菜不但没有青草味，反而冲淡了肉糜的油腻，搭配起来绝了！ 小娃吃得两眼亮晶晶，甜的！里面的酱酸酸甜甜的，超好吃！ “爷爷爷爷，你次一口，甜哒！” 很快，大壮这边的关东煮也开张了，昨天的食客早有准备，都自己带了碗勺，再不济去隔壁街借一个也成，鲜香的汤汁配上香脆可口的手抓饼，岂不美滋滋。 孟府和严府的小厮终于撕杀过人群，完成了任务，当然，聪明如他们，手抓饼肯定也要带一个、不，两个回去啊！ 原本冷冷清清的西平街上，忽然就涌入了一大批客流，热闹的让广源街的小贩们都开始怀疑人生。 怎么他们刚付了高额的租金，这一转眼黄金摊位就换了位置啊？ 第四十四章 没有最抠，只有更抠 http://.biquxs.info/

闻人亭在睡梦中被一阵阵袭人的香气勾醒，费力地睁大眼趿拉着鞋走到窗边，推开木窗伸头往下一看。 嚯！好家伙，熙熙攘攘的街道乌压压一片，惊得他睡意全无，西平街何曾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闻着底下蹿上来的味儿，闻人亭咂咂嘴拍拍空瘪的肚子，抓过屏风上挂着的外衫便匆匆忙忙跑下楼去了，他漱完口，跟猫儿似的随意地抹了把脸，额头一缕倔强的发丝迎风招展，怎么都压不下去。 算了，就这样吧。 刚开店面跨出门槛，就对上了一双夹在肉缝中的眯眯眼，脚下忙来个刹车，好险没撞上叶全。 闻人亭的视线从叶全的脸上移到圆滚滚的肚子上，大清早的思绪发散，就他那细胳膊细腿，要是真撞上了，可不得被他弹出三米开外？ 叶全不知道闻人亭乱七八糟在想些什么，拍着胸口惊吓过度的模样：“闻老板，你差点吓死我。” 我还差点被吓死呢，闻人亭撇嘴。 等叶全喘过气来，把手里的那碗东西递给他，外加一个油纸包好的饼，笑眯眯道：“喏，唐小娘子让我交给你的，要是这会儿等你去排队，怕是连个汤都喝不着咯。” 闻人亭一听眼睛就亮了，乐颠颠地捧着碗，掀开油纸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这饼是新捣鼓出来的？好吃啊！多少钱？” “嗨，咱邻里邻间的，这点小钱我已经付过了。”叶全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 西平街总共仨老板，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做生意哪个不是精打细算？无端端的会请吃早饭这么大方？ 闻人亭心里冷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叶老板，有啥事儿要我帮忙。” “这早饭呢算我的，但人情你给那一位。”叶全指指忙得热火朝天的小摊位，“刚刚我看到严家和孟府都派人过来买了吃食回去，我琢磨着是给两位少爷的，这事儿可大可小，但他们夫妇二人总归在西平街落了脚，对门对面的，咱们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闻人亭嗤笑，嚼着饼不说话。 “你和严家大少有几分交情，孟大人那边你也能说得上话，要是他们来请唐小娘子二人去府上，你得帮衬着说几句。” 闻人亭斜着眼看他：“你怎么就断定他们一定会来请人？” 叶全笑着拍拍自己的肚皮，一副全然在握的神情：“就凭唐小娘子的手艺，你敢说不好？” 好是好，但也就小吃，其他的难说。 大半个饼吞进肚子，闻人亭咂摸着味道，丹凤眼微微眯起：“老叶，你这笔买卖做得可够精啊，几十个铜板，蹭了我这么大一人情，他们两个虽然从乡下来，周身气度却不同于常人，亦是懂礼知感恩的，往后要是回报还不得捎上你。” 叶全笑得含蓄，谦虚道：“哪里哪里。” “我说你这未雨绸缪是不是过早了点？” “往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咱们做生意的一朝一夕可赔可赚，多条人脉，便是多给自己留条后路。” 闻人亭继续嚼着饼若有所思，等到把整个饼吃完，也没说究竟帮不帮，捧着碗进去了。 李山海出来看到闻人亭又关上了大门，一脸无语：“他今个儿又不开门？” 叶全耸耸肩：“大概是嫌太吵了吧。”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皆心中了然，各自笑着摇头回柜台后头去了。 唐水儿他们忙翻了天，三张桌子根本不够坐的，好在大伙儿也都知晓他们的难处，吃完不磨蹭，该干嘛就干嘛去。 谷山忙得跟蜜蜂一样辗转在食客之间，不停歇的收钱擦桌子。 大壮有意让他多学学，不然徒有力气除了帮人搬重物实在派不上更多的用场。 今天唐水儿准备的食材要比昨天多起码五倍，但不到晌午就全卖光了，本还想图方便买个饼凑合午饭的人满脸郁闷：“咋这么快就卖光了啊？我昨个儿也没买到，今天急巴巴过来还是没买到，唉……” 唐水儿只得赔笑：“实在对不住，明个您再来我肯定留一份。” 也只能这样了。 “你说话要算话啊。” “肯定肯定。” 打发走后，唐水儿松了口气，三个人准备收摊。 然而五个穿着短打衣服孔武有力的人挡在了摊铺前，为首者态度十分诚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态度低下，他对唐水儿和大壮道：“二位，我们老爷请你们府上一叙。” 大壮拦在唐水儿面前，面对五个人半点不怵：“你们老爷是谁？为什么要找我们？” 为首者面露为难：“这个……在下不好透露，等二位去了自然明白，二位无需担心，我们老爷并无坏意，只是想请唐娘子帮个忙。” 大壮视线扫过几人，忽然看到那些人褐色衣襟上绣着半朵祥云暗纹，再看对方的站姿和放置腰间的手，已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他捏捏唐水儿的手，投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冷声道：“你们且等候片刻，我们收完摊便同你们过去。” 闻言，那人眼神变了变，带人退到一边等候。 出于习武者的直觉，这个名叫大壮的庄稼汉恐怕不是个善茬。 唐水儿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严府的人就扑了个空，闻人亭倚在门边低头数蚂蚁：“他们去孟府了，下次让严鹤动作快点。” 小厮行了个礼跟他道谢，又火急火燎地赶回去禀告。 闻人亭伸了个懒腰，仰头望天，李山海出来透气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四十五度望天面带忧郁的闻人亭。 “你看什么呢？” 闻人亭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掐指一算，今天怕是要破财。” 李山海：“……”有毛病！ 闻人亭回去精挑细选，最后抠抠搜搜选了一个款式典雅大方的灰青色笔洗，嗯，最便宜的那个。 他随手扯了一块灰不溜秋的布包好，然后捧着出门了。 在西平街拐过一个弯，正是往孟府去的方向。 叶全看着闻人亭消失的背影，在自己的小账本上记下：三月二十一日，闻人亭借一瓷碗，未还，价三钱（划去）五钱！ 第四十五章 聚集 http://.biquxs.info/

“里边请。” 唐水儿三人被引入孟府穿过庭院，两边是抄手游廊，再跨过一道圆拱门便是一个小花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点缀其间。 谷山哪里见到过这种场面，小眼神乱瞟，心里啧啧称奇，他之前去过最好的大户便是那姓姚的，可他不过是帮工，三道门他们连第二道都进不去，唯一有印象的，也只有姚家从酒楼里带来的饭菜了。 没见过世面的谷山小心肝怦怦跳，但看着前面唐水儿和大壮都一副淡然的样子，他只得收敛着表情，不敢做出让他们丢脸面的事情来。 “怎么还没来。” 孟夫人捏着帕子在大厅内来回走，看得孟大人眼睛都花了，放下茶杯忍不住道：“你歇会儿行不行，已经让人去请了，总会来的。” 孟夫人脚步停顿，面色不虞：“你说得轻巧，就你衙门里那些五大三粗的，个个凶神恶煞，万一吓着人家不愿意过来怎么办？早说了让你自己去，你偏不听，知县怎么了？为了儿子你还放不下你这张老脸了。” 孟宏邈一个脑袋两个大，忙奉上一杯热茶递到孟夫人嘴边，讨好道：“夫人消消气，消消气。” 边说边跟儿子使眼色，还不劝劝你娘亲，要不然你爹今晚就得睡书房了！ 孟霄轻咳一声，抵着拳掩饰嘴角的笑意，还未说话，就看到外头一行人进来了。 小厮将人带到，行了个礼：“大人，这两位便是唐娘子和她的相公。” “你先下去。” 孟大人挥手让人退下，立马站起来面带三分激动之色，跟大壮道：“这位不知如何称呼？” “大人。”大壮朝孟大人抱了个拳，“草民姓燕，叫我燕七即可。” “姓燕？” 孟大人神情一滞，思绪有些飘忽，就连大壮不伦不类的礼节一时都未注意到，自顾自喃喃：“姓燕……” 孟夫人看不下去了，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两指掐着孟大人腰间的软肉，那么一拧。 孟大人打了个哆嗦，触及到孟夫人催促的眼神，这才把发散的思绪收回来。 他轻咳一声掩饰脸上的不自然：“无需行礼，先坐，来人呐，看茶！” 大壮眉头微挑，拉着唐水儿施施然坐下，没有半点拘束，分明穿着一身粗布短衣，气势却半点不亚于孟宏邈，好似他本该同孟宏邈是一类人。 唐水儿握着大壮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掌心冒出了一层薄汗。 大壮还当她在紧张，轻声安抚道：“别怕，一切有我。” 唐水儿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难看。 她一路上都在怀疑，大壮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如果他真的恢复了记忆，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孟宏邈将两人的相处都看在眼里，心中自有一番合计。 “实不相瞒，此番请两位过来是为了我儿。” 大壮和唐水儿看向孟霄，孟霄朝他们微微点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孟大人继续道：“霄儿自小身子薄弱，无法正常吃食，但凡闻到饭菜的味道都会恶心呕吐，一直只能喝点薄粥加以汤药维持着身子，我寻遍名医皆束手无策，但就在昨天郎小姐来我府上拜访，带来一碗小吃，霄儿闻到不但没有呕吐，反而喝了大半碗汤，因而本府想请唐娘子再为我儿做一道吃食。” 唐水儿听完有些踌躇：“这……” “唐娘子，求求你救救霄儿吧。”孟夫人说罢就朝着唐水儿跪拜下去。 “夫人！” “娘！” 唐水儿惊惶不已，忙扶起孟夫人：“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啊。”孟夫人悲上心头，泪水止不住滑落。 他儿子受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看到了点希望，她如何能放手，哪怕要她折寿她都心甘情愿。 唐水儿看着孟夫人哀戚的模样，亦是不忍心：“夫人您先起来，不过一道菜我做便是，您快起来。” 孟夫人见唐水儿答应下来，心中大喜，对唐水儿夫妇再三感谢。 “夫人救子心切我能理解，但孟少爷的病症已有多年，这菜也不能随便做，还需请大夫来商议后再做决定。” 孟夫人稳了稳情绪，点头道：“是这个理，来人，快去请林大夫过来！” 林大夫？唐水儿和大壮对视了一眼，好么，又是一熟人。 然而小厮转身出去没多久，又跑回来了，喘着气道：“老爷，林大夫已经来了，不仅林大夫来了，还有严家大少爷和闻公子也来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都凑一块儿过来了？ “快请进！” 等所有人到齐，孟宏邈同孟夫人坐在上首，左手边是唐水儿三人，右手边则是严鹤、闻人亭和林大夫，会客厅坐得满满当当。 孟霄坐在轮椅上，感觉呼吸不畅拳抵着又咳嗽了几声，阿泗拉着轮椅往后靠了靠。 都是老相识，众人倒也不拘谨，孟宏邈看到严鹤怀里抱着的小孩，便问他：“他就是你书信中说的侄儿？” 严鹤点头，让弘儿问好。 小孩子怯生生的，面黄肌瘦，看上去像是长期营养不良，漆黑的眸子不敢多看人，大大的眼睛里有着丝丝惊恐，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不停地往严鹤怀里缩。 孟夫人为人母最见不得小孩子这般可怜，孟霄虽然自小身子不好，但一直都是乐观懂事的，弘儿的状态明显不太正常，他对陌生人似乎很是惧怕抵触。 “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傅远什么都好，就是在看人的眼光上真是……”孟宏邈无奈地摇头。 严鹤情绪低落，眼里满是自责：“都怪我没照看好弘儿。” 闻人亭皱眉，不赞同道：“严大，你别老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弘儿的病跟你无关。” 严鹤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唐水儿：“不说这些，我今日前来也是有求于唐娘子，弘儿的病症和孟少爷的相似，之前我吩咐下人买了唐娘子做的小吃，弘儿喝了汤也没吐，这才迫不及待赶来打扰，还望孟大人海涵。” 孟大人十分大方道：“不打紧不打紧，咱们都一样，为了孩子。” 第四十六章 对症下菜 http://.biquxs.info/

严鹤谢过孟宏邈，问唐水儿：“不知唐娘子是否能再做一道菜？” “之前我已经应允孟夫人，做一道也是做，做两道也是做，不过……”唐水儿视线看向弘儿，眉头微微蹙起。 严鹤看看怀里的弘儿，又看看唐水儿：“唐娘子有话但说无妨。” “那我便说了，小公子此前是不是遭遇过不好的事情？比如被人殴打、辱骂恐吓等。” 严鹤面露震惊：“唐娘子如何得知？难道唐娘子之前有见过弘儿？” 不怪严鹤会这般问，弘儿是傅远的嫡子，他生母去世早，傅远半年前便娶了一户小姐当续弦，可不想那小姐贤良淑德名声在外，实际上却善妒又狠辣。 傅远成亲后没多久便去了凤阳城，等他回来后才得知弘儿每日被毒打虐待，见到傅远的时候连哭都不会哭了，眼神麻木看傅远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两个月的时间，五岁的弘儿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或许他起初是盼望着傅远的，只是后来的那点希望也破灭了。 傅远后悔不迭，自然不会饶过那小姐，写下休书让她滚出严府，小姐当初看上的不仅仅是傅远，还有严家的权势和泼天富贵，若是没有享受过那还好，可一旦被权欲迷了眼，起了贪婪之心，哪还能放手。 小姐疯了，和傅远发生了争执，在争执过程中一刀刺进了傅远的胸口。 严鹤赶到的时候，他的弟弟就剩下一口气，流着血泪，他说：大哥，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弘儿和宁芳，我不该听信他人，不该娶那恶毒女子，宁芳，她一定怪我没照顾好弘儿……如今我快不行了，弘儿……弘儿就拜托给你了…… 严家出了这档子丑事，哪能传出去，案子由孟大人亲自受理，严家上下都被封了口，没有泄露一点风声。 所以严鹤才疑惑唐水儿是如何得知。 唐水儿从容一笑，解释道：“我并未听闻消息，而是根据小公子的神情猜测，我曾经见过患抑……一样病症的人。” 好险，差点说秃噜嘴了。 “那该如何治疗？”严鹤情绪十分激动，“不管要什么珍贵药材，只要我严家能办到的，唐娘子尽管说。” 林大夫也开口道：“老夫也很想知道，我替小公子诊断有数月，但一直不见效果，若是唐娘子知晓还望不吝赐教。” “林大夫此话严重了，我不过一乡村妇道人家，哪能同您比。”唐水儿汗颜，“此病最主要的还在于心结，心病还须心药医，额……” 见所有人都等着她下文，唐水儿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如严大少多问问他需要什么吧，如今小公子的情绪十分敏感，尽量让他做些他喜欢或者擅长的事情，以免他想起不好的过往，或者您也可以带他出去看看，万千世界总比整日在宅子里胡思乱想好。” 严鹤皱着眉沉思，并未说什么。 林大夫倒是十分赞同：“我觉得唐娘子的提议不错，小公子郁结于心，常常被噩梦缠绕，还伴随头疼腹痛等症状，有些未必是真的疼痛，也可能是心有所思，多出门散散心挺好。” 孟夫人就问了：“那他不喜吃食也是因为心结所致？可霄儿并未经历过类似遭遇，又为何会有厌恶？” “我可问孟少爷几个问题？” 孟霄抬手：“唐娘子请问。” “孟少爷在幼时可有正常进食过？” 孟霄仔细回忆了后才道：“有过，但一日最多不过两餐。” 唐水儿又问：“是否一直都感觉食物无味，并且不曾感到饥饿，因而越吃越少？” 孟霄眼睛放亮：“是也！幼时我吃多了会腹痛，爹娘便顺着我，大抵是习惯了，后来哪怕是肚子饿也吃不下，再长大些，便越发难以进食，吃多了便会呕吐。” 唐水儿点点头，心中大致有数：“舌头吐出来看一下。” 孟霄很配合地吐出舌头，唐水儿仔细看后问林大夫：“您给他之前开的是什么药？” 林大夫捋胡子：“是养胃滋阴的药方。” 他想了想把给弘儿开的药方也一并说了，其实差不多，都是养胃健脾治疗气虚的药。 唐水儿了解后便开始在脑海中挑选菜谱。 林大夫看着有趣，便道：“我只当以为咱们当大夫需要望闻问切从而对症下药，原来做菜也需要对症下菜。” 唐水儿知晓他不过是打趣，没有讽刺的意思，笑眯眯道：“菜也有‘菜性’，就好比是有些人能吃鸡蛋，而有些人不能吃，又比如萝卜性凉，有化咳止痰的功效，但阴盛偏寒体质者、脾胃虚寒者不宜多食，这做菜啊，就好比配药，什么能配烧一锅，什么相克不能同食，里头的学问多着呢。” 林大夫抚掌哈哈大笑：“自古有云‘药食不分家’说的就是这个理。” 光是闲谈的工夫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唐水儿和大壮忙了一上午，早饿了。 孟大人让人带她去厨房，大壮想跟过去帮她，唐水儿却道：“你累了一上午，且歇着吧。” 林大夫朝他不正经地眨眼睛：“啧啧啧，瞧你们这黏糊劲儿。” 大壮黝黑的脸上浮起两坨红晕，心里却是有个小人在跑腿撒花，开心的不得了。 闻人亭撇嘴，捅捅严大少：“看见没，以后就要找个会疼人的。” 严鹤白他，自己快二十八了都没找着人家，还好意思说他，嗤。 唐水儿做菜去了，孟宏邈和孟夫人的心里莫名就有了股踏实感，就连孟霄都有着期待。 “唉，闻人亭，你来干嘛了？”孟宏邈问。 严鹤和严弘是冲着唐水儿来的，林大夫是严鹤请来的，那闻人亭是干嘛来的？ 众人目光汇聚，闻人亭捧着茶杯的手一抖，皱了皱鼻子，满脸不高兴地拿出一个破布包，理不直气也壮：“当然是跟着唐水儿和大壮过来的啊，给你，蹭饭礼！” 蹭饭礼是什么鬼东西？他是不是还得夸他一句大方？ 孟宏邈慢吞吞接过灰不溜秋的东西，颇有些哭笑不得。 行叭，反正来都来了，吃顿饭也应该的。 闻人亭厚着脸皮老神在在的坐着，心里头在咆哮：啊啊啊啊！去你娘的叶全，老子再听你的话就是王八蛋！王！八！蛋！ 第四十七章 捂紧自己的饭碗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跟随着孟府下人来到厨房。 七弯八拐的，才走到一个单独的院子里，进门便能看到两个并连的灶台，两侧各砌了长台，上头整整齐齐摆放着锅碗瓢盆，整个就呈现一个凹字型。 厨房另外两头一边是一排小灶头，放着六个砂锅瓦罐等东西，后头墙面上挂着不少用具。 小灶对面的另一头则是一张张干净刷了漆的大长桌，有佣人正在择菜。 不像自己家逼仄的厨房，孟府的厨房不仅干净，而且调料和食材也比寻常人家要齐全，唐水儿可以说是很满意了。 佣人们看到唐水儿进来，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 但见唐水儿一身粗布衣裳，头上挽着发髻只插着一根黑木簪子，就当是新招来的女帮工。 厨房管事的是孟府这两年新来的大厨，两撇八字胡从眉眼看起来十分精明。 他停下嗑瓜子的动作，正想替唐水儿安排活儿，就听到带她来的孟婆子毕恭毕敬道：“唐娘子，厨房里的东西您都可以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这位是老爷特地请来的唐娘子，今天的午膳就由她掌厨，你们可都得听她的，可明白？” 孟婆子是孟府的老人了，是孟大人的奶娘，在孟府颇有几分威信，佣人们皆垂首应是，唯有那个孙大厨眉头皱得深，看样子十分不服气。 他揪着孟婆子试探地问：“我怎么没听说孟府要招新厨子？” 而且还是个妇道人家，这像话吗！ 孟婆子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袖摆，不咸不淡道：“这是老爷和夫人的决定，我哪知道这么多，得了，你也别多问，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孟府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转头对上唐水儿态度瞬间客气了八分：“您请。” 唐水儿颔首，与孙大厨擦身而过时，正巧迎上了对方的打量的眼神，半是不屑半是戒备。 把她当抢饭碗的了？唐水儿心中好笑。 孟婆子也没离开，就捏着帕子站在一旁，防止有心眼儿的人乱动手脚，尤其是这个孙大厨，她刚才可没瞎，那不安好心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唐水儿翻了下各种食材，鸡鸭猪肉齐全，牛肉也有，一大块牛腩，角落里的大水缸里还养着不少鱼，至于蔬菜，基本这个季节中有的都备齐了，水灵灵的很新鲜。 “咦。”唐水儿居然在墙上挂着的一只篮子里找到了不少白果。 这可是好东西！ 锅里炖着一只老母鸡，唐水儿刚靠近，孙大厨立马摁住了锅盖，一脸怒意：“这锅鸡汤是我为少爷做的，你不能动！” 他吊了一天的老母鸡，花了多少心思在里面，就为了讨好孟大少爷和孟夫人。 当他知晓孟少爷吃了旁人做的东西，据说还是一个小摊贩的，差点没掀了锅碗，他堂堂一名大酒楼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居然还不如一个小摊贩？ 可笑，可笑至极！ 现在他已经能猜到，眼前这个看上去上不得台面的小妇人，就是能做出让少爷吃下去吃食的小摊贩。 唐水儿感受到对方挟裹着敌意的怒气，有些无语，厨房里有厨房的规矩，她怎么可能会去动别人做好的东西。 外头站着的孟婆子神情不虞，她说过厨房里的东西唐水儿都能用，孙大厨这个举动不就是在打她的脸么。 在孙大厨防贼似的目光下，唐水儿淡定地拿过锅子旁边的一盘干百合，嘲弄得勾了下嘴角，气得孙大厨一个倒仰。 唐水儿找了条干净的围裙系上，挽起袖子仔仔细细洗干净手，从盘子里挑出部分干百合浸泡在碗里备用。 而后她又从柜子里取出一把红枣，半根人参和小块茯苓，并让人淘干净大米。 她拿起菜刀，将人参、生姜切成薄片，又将茯苓研磨成粗末，一并浸泡在水中递给旁边准备打下手的佣人：“一炷香后用药罐子煎，煎两次，再将药汁混合同淘干净的米放入砂锅中熬煮，明白么？” 唐水儿在厨房里向来说一不二，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上了前世的习惯。 佣人被她不容反驳的严厉语气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捧着盆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前世人称厨房“大魔王”的唐水儿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嘴角轻微地勾了勾。 拎过一只丰满的母鸡，笨重的菜刀在她手里能玩出个花来，一片片厚实的鸡脯肉纹理分明，整齐地铺散在砧板上。 再取过一把菜刀，双刀齐下，银光阵阵，砧板上的鸡肉飞快地被剁成了细细的肉蓉，菜刀贴着砧板一抄，便将剁好的肉蓉全部堆挪到了干净的瓷盘里。 “唐娘子，芋头洗好了。” 佣人端来洗刷好去了皮的芋头，唐水儿接过将其切成片，边切边吩咐道：“烧火，上蒸笼。” “好嘞。” 干燥的木头点燃，冒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蒸笼下方沸水翻滚，掀开蒸笼盖，热腾的白气扑面而来。 芋头上了笼屉后，唐水儿擦干净手，捡了两个鸡蛋一手一个在碗边轻轻一磕，五指毫不费力地捏开了蛋壳，蛋黄和蛋液双双落入碗底。 孟婆子等人双眼就盯着唐水儿的动作，然而她手上速度太快了，顺着一排调料划过，基本看不清她里头究竟放了些什么，量又是多少。 唯一知道的，里头肯定放了盐！ 孙大厨抱着胳膊在一旁看，不屑地撇嘴，暗暗腹诽，就知道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骗骗不懂厨艺的人。 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妇人，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来，恐怕有些东西她连认都不认识吧。 可他却不敢承认，唐水儿做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他没有见过的，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摸清楚唐水儿究竟要做些什么菜。 唐水儿将调好的糊状搁在一旁留着备用。 而当唐水儿拿过猪肚的时候，孙大厨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果然，乡下来的就是没见识，这会儿就露馅了吧。 就连方才对唐水儿一只留有关注的孟婆子，看到唐水儿手中的猪肚，表情也有些尴尬。 负责食材的佣人一脸讪讪道：“唐娘子，这个猪下水是不能用来吃的。” 第四十八章 小试牛刀 http://.biquxs.info/

一般猪的内脏又或者是刨去肌肉以外的其他猪的器官，都成为猪下水，也有地方称之为杂碎。 因内脏比较血腥又带有较难闻的味道，很少有人会去吃，就好比之前唐水儿做的鸡杂，王长河就不太容易接受。 只有实在穷得揭不开锅的人，或许会去买猪下水洗干净煮了尝点儿肉味。 像孟府这样的富庶人家根本不会去吃。 都怪他不好，今天买猪肉的时候老板送给他一副猪下水，他给忘记了没拿出，这下可好，指不准要挨骂。 佣人面色哀戚，心中止不住地自责。 可唐水儿闻言只是略挑眉，没停下手头的活儿，不顾黑了脸的孟婆子和看好戏的孙大厨，捞过盐罐子。 在众人惊恐的表情中，撒了一大把盐，里里外外地将猪肚刷了一遍，再用生粉翻来覆去地揉捏擦匀，最后用清水冲洗。 就这样反反复复洗刷了几次后，唐水儿直接丢进了沸水里烫，捞出再用清水漂洗。 这一通下来，饶是掌勺二十多年的孙大厨都懵了。 这是什么手法？ 猪下水还能这样清理的？ 看上去又白又干净…… 唐水儿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将收拾干净的猪肚切成丝放入烧开水后的砂锅里。 “腐皮呢？”还有薏米呢？ 唐水儿霎时脸就放下来了，隐隐有着发怒的预兆。 佣人是看惯了脸色的，心道不好，忙不迭地从水里捞出浸泡好的腐竹递到唐水儿手边，另一个眼疾手快地把薏米一同放好。 唐水儿看了她们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吊起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悄悄松了口气。 娘诶，这个唐娘子生气起来也太吓人了吧！ 比孙大厨还可怕！ 倒不是说她们害怕唐水儿会骂人，就是……就是那股气势，不怒而威的气场，就跟他们老爷升堂时候似的，实在太压迫人了。 倒入腐竹、银杏仁和薏米，唐水儿盖上盖子：“用大火煮半时辰，看着火候和汤汁，别让烧干了。” “好，好的。” 原本应该要熬一个半时辰，但今天来不及了，唐水儿只能调大火候。 这会儿芋头已经蒸透，唐水儿将其压成芋泥，锅内加水，再下芋泥和调好的调味料，慢慢搅拌均匀，将鸡蓉倒入后继续搅拌。 随着锅里渐渐烧开，芋头特有的香甜气味飘散开来，光是闻着就能想象出芋泥软香糯糯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分泌出唾液。 “好香……” “不仅香还好看，瞧瞧锅里，看着就很想吃。” 佣人伸长了脖子不停地吞咽口水。 孙大厨听着脸色越发臭，喉间却不自然地滑动。 收入汁水，唐水儿把熬成糊状的芋头羹盛出汤盆，淋上点点香油，并撒上切好的火腿丝点缀其间，色香味无一不勾着众人的味蕾。 佣人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一旁温着。 完成一道菜，唐水儿又从水缸里抓起一条鲫鱼，差不多有半斤重，用刀子刮去鱼鳞，再取出腮、内脏，连同腹部的那层黑膜都清洗干净后，菜刀斜切下鱼头和鱼尾，加上绍酒和拍好的葱姜，上蒸笼蒸小半柱香时间。 孙大厨瞧着唐水儿手脚麻利地处理鱼，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经验老道的，但也仅此而已，要说唐水儿真能做出多好吃的菜，他不信！ 就算那什么羹闻起来香，没尝过味道谁知道究竟好不好，孙大厨梗着脖子死活不愿意承认唐水儿是真材实料。 看到唐水儿切豆腐，刀身半点不沾豆腐沫，大小方正一模一样，孙大厨神情微变，但依旧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 等唐水儿做出八宝豆腐，一道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菜，孙大厨咬紧了牙关，眼里有着明晃晃的嫉妒，一声不吭。 直到看完唐水儿用菜刀剔鱼肉，留下一副干净完整的鱼骨架，孙大厨整个人都不好了，额头后背冒出一层层冷汗。 这刀功，就算是他师傅，也没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此刻在孙大厨的眼里，唐水儿已经十足地威胁到了他的地位，不，甚至是长宁县整个厨艺界都会因她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一个厨子，厨艺传承百年，能做的拿手菜就这么几道，更别论自己有能力创造出一道新颖的菜品。 可唐水儿一做就是五道，每一道都是他从未听闻过的，有些甚至分辨不出菜系。 之后他看着唐水儿游刃有余地做出一道又一道菜，从蜀系到苏扬地区，每一道都令他震惊不已。 “你究竟师从何人？” 在唐水儿跨出门前孙大厨拦住她，眉头紧锁，眼里有诸多情绪，嫉妒、质疑以及一丝丝的贪婪。 要说唐水儿自己能创造出这么多菜，孙大厨半点不信，肯定是她得到了某位名厨的传承，亦或是藏着一本菜谱。 他更倾向于后者，如果他能拥有这本菜谱的话…… 孙大厨光是想到那样的光景，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唐水儿从透过他眼里，蓦地想起另一个人，同样的眼神，同样的狼子野心，怪只怪她识人不清。 想起不好的回忆，唐水儿面色不悦，眼中的戾气一闪而逝，从孤儿院出来后在社会上摸滚打爬，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 她冷笑一声：“无可奉告，让开。” 在她锐利的眼神下孙大厨仿佛无所遁形，狼狈地退后了几步，看着唐水儿离开的背影眼中有着不甘。 他却忘记了，孟婆子站在一旁，默默围观了整个过程，眼底有着思量。 这个孙大厨心术不正，孟府怕是不能留他了。 厅内的人尚不知情厨房里在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内，唐水儿便拉到了一波仇恨，更因此影响到了她未来的发展。 此时众人都翘首以盼。 谷山饿的前胸贴后背，无力地赖在椅子上，没个正形，好在其他人都在闲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多加在意。 “来了来了。” 闻人亭精神一震，鬼知道他离饿死就差一口气了！ 端着托盘的丫鬟们款款走来，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放在桌上。 孟宏邈特地让人搬来一小桌，避免影响孟霄和严弘的食欲。 第四十九章 味觉征服 http://.biquxs.info/

恰巧到了饭点，郎家兄妹也回到孟府，看到大壮在此，郎玉宸还因此前自己的目中无人给道了歉，让大壮颇为不可思议。 贵族子弟有自己的骄傲，郎玉宸的所做作为也在情理之中，大壮本就没往心里去。 一行人互相寒暄了几句，便都当认得了。 左边是能坐下十人的大圆桌，右边里屋则是摆在榻上的小桌，孟霄行动不便，和严弘一同靠坐在软垫上。 一大一小两张桌上，摆放的菜色却完全不同。 众人虽饿，但更关心唐水儿给孟霄和严弘做了些什么，等看到小桌上的五道菜，他们都目露惊讶。 本以为唐水儿会做一些汤水多好消化的那种，可没想到，荤素搭配汤水一样不少。 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众人默默吞咽了下口水。 第一道菜放置在孟霄面前，豆腐白嫩软滑，搭配翠绿的豆子和褐色的香菇用鸡汤勾芡后，再撒上炒香的松脆的果仁，光是“色”就格外诱人，更别说挥散开来的香味了。 所有人都注意着孟霄和严弘的神色，唯恐他们露出一丝丝反胃的迹象。 直到第二道菜上来，二人神色如常，甚至严鹤久违地从严弘眼中看出了一丁点期待，他似乎对五彩缤纷的豆腐羹十分喜爱。 紧接着中央摆放了一道乳白色的鱼，鱼头鱼尾翘在盘子两边，栩栩如生，鱼身子被乳白色的羹浸没。 看到这道菜，严鹤有些踌躇，对唐水儿道：“弘儿太小，鱼刺……” 唐水儿抬手制止他将要说的话：“严大少稍安勿躁，等菜上齐了再说罢。” 婢女将剩下的一道奶白色的糊糊，一道乳白色的汤汁，以及一碗粥都摆在桌上。 总得来说，这几道菜看上去都十分清淡，可从盘子里飘出来的勾人香味却并不如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 唐水儿伸手一一介绍：“八宝豆腐，开胃，易消化；芙蓉鲫鱼，健脾胃，适宜于食欲不振，神疲乏力者食用；鸡蓉芋泥羹，对营养不良、畏寒怕冷、乏力疲劳虚弱者有很好的作用；腐竹银杏猪肚汤，具有补虚损的功效，适宜气血虚损，身体瘦弱者食用；茯苓粥……” 大壮站在人群中，看着侃侃而谈的唐水儿，周身仿佛包裹着一层柔和而耀眼的光芒，他伸手捂着胸口，感觉里头阵阵发热。 “以上五道菜，皆适合两位少爷现在的病症，至于芙蓉鲫鱼，我剔除了鱼刺，可放心食用。” 听完菜名和药效，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懵的。 严弘年纪小，他不懂唐水儿说的那些东西，只知道桌子上有好多好吃的，勾着他的鼻子和味蕾。 大伯说过，上次他喝的那碗汤就是这位姨姨做的，哪怕他再讨厌吃饭，也有点忍不住眼前的诱惑。 严弘端着一张笑脸，似乎在纠结。 他讨厌吃饭，非常非常讨厌，但每当他想退缩的时候，甚至反胃的时候，总会想起之前喝过汤的味道。 汤水流入腹中，会有一股温暖的感觉，他偶尔也会想到母亲，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在严弘踌躇不动的时候，孟霄毫无心理负担地舀了一勺八宝豆腐，柔滑的口感让他忍不住享受地眯起眼。 “唔，果仁松脆飘香，豆腐润滑如脂，滋味着实鲜美。” 而且豆腐十分易消化，他稍微吃多点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这般想着，手里的勺子却已经伸出去好几次了。 眼看着孟霄吃得津津有味，好似以前的难以克服的病症从未发生过，严弘终于开始动勺。 五六岁的小孩，长久没有好好吃饭，勺子拿地不是很稳，却十分执着地朝着芙蓉鲫鱼伸去，颤巍巍地舀起了一小块蛋清。 他看到里头还有小块鱼肉，皱着眉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没闻到奇怪的腥味，这才放入口中。 落口即溶，鱼肉也十分鲜嫩，严弘抿了抿嘴，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一口。 就这么一口接着一口，严鹤屏住了呼吸看着他将近吃了小半碗，激动地眼眶都红了。 唐水儿暗戳戳观察二人，孟霄偏好味道鲜的，而严弘对芋泥和茯苓粥这种甜糯带着清淡香气的更喜爱一点。 最让她想不到的是，孟霄在听她说完猪肚后，依旧毫不犹豫地下了筷子，没有半点心理障碍。 当时说是猪肚的时候，就连孟夫人脸色都变了变。 孟夫人看孟霄夹了好几筷子，终于忍不住问他：“霄儿，这个猪肚……你觉得好吃吗？” 孟霄嚼着猪肚，笑着点头道：“娘亲，猪肚柔韧有嚼劲，而且并无您想象中那般有奇怪的味道，唐娘子处理的十分干净，不信您可以尝尝，味道十分鲜美。” 孟夫人不信邪地尝了一口，骤然睁大了眼。 唐水儿淡笑不语。 她都没说腐竹白果猪肚汤还有滋阴补肾的效果呢。 孟霄吃到五分饱的时候，终于发现所有人都围着他们，感觉十分尴尬，婉言劝道：“爹娘，你们……不如先去吃饭吧。” 放桌上的菜都快要凉了。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转头回自己桌上去。 坐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这桌比孟霄他们那桌可要丰富太多了然而除了人参炖鸡煲和红烧蹄髈外，其他的他们居然一道都说不出来。 孟宏邈作为主人家，自然先动筷子，他没朝着两道吃了又吃的菜伸去，而是夹起了一个虾仁。 粉白的虾仁晶莹剔透，滑嫩鲜香，咀嚼时虾肉不槽，略有嚼劲，而且还有淡淡的茶叶香流转于唇齿之间，清口甘美，实在是美味！ 孟宏邈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足以证明这道菜的实力。 见此，其余人也不在矜持，纷纷朝着虾仁伸出筷子，哪怕是自觉吃腻了鱼虾蟹的郎玉宸也真诚地夸赞一句。 “虾仁炒绿茶，不仅色泽淡雅，而且味美清口，实在是妙！” “可别说，这虾能做得这般简单又精致，比起长宁县的酒楼都不遑多让，唐娘子，你可真是令我心服口服。”林大夫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第五十章 摸不清的想法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谦虚道：“林大夫过誉了。” “林大夫这话不假，我也觉得如此。”闻人亭直言直语惯了，转头问大壮，“燕兄弟，你们什么时候开酒楼啊？” 大壮闻言勾唇亦是神色谦虚道：“还早还早，我和水儿虽然有这个打算，但一切还在筹备中。” 众人叹气，大壮透露出来的意思是：酒楼开肯定是要开的，但什么时候开说不好，开在哪里也没决定，且等着吧。 好么，吃过唐水儿做的菜后，恐怕其他菜就入不得眼了，这可如何是好？ 郎玉宸差点就想说：要不我提供银子，你们直接开酒楼吧。 但这话，他不能说，不然孟府、严家、闻人亭都得跳起来揍他，就你脑子灵活想捡便宜呢！ 说起开酒楼，孟宏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问大壮：“燕兄弟，我听说你们的摊子摆西平街上去了，那里我记得当初并未规划给摊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边说，孟宏邈不忘快手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里。 唔！鱼肉外脆里嫩，酱汁酸甜适口，还带有一丝松红香味，好吃！ 这道菜叫什么来着？ 他嚼着鱼肉思忖，耳边还有大壮在解释：“孟大人，实不相瞒，当初我和水儿中意的位置是在广源街上，但我去交市金的时候，对方让我交……”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严鹤皱眉，忍不住摇头斥责：“府衙有规定，市金统一为一钱银子一个月，竟然有人中饱私囊欲收三两，实在不像话！” “不是三两……”大壮看着孟宏邈笑容逐渐消失，表情更是一言难尽，弱弱道，“是三十两。” “啪！” 孟宏邈手中的筷子折成两段。 清脆的声音让郎玉宸眼皮子微微一跳，谁说文官不懂武功，就看孟宏邈这一下，至少能打残朝中一半武将。 “岂有此理！” 孟宏邈气得发抖，他上任长宁县县令近十载，自诩恪尽职守两袖清风，殊不知底下的人竟然敢做出这等枉顾朝廷贪赃违法之事，他还有什么颜面面对长宁县所有百姓？ 底下的人战战兢兢递上一双新筷子，孟宏邈接过，深深呼出一口气，对大壮和唐水儿倍感歉意道：“此事是我疏忽了，等之后我定给你二人一个交代。” 大壮无所谓地笑笑：“水至清则无鱼，县衙中在编衙役便有数百人，一个衙役手下还有白役三到四名不等，既然衙役由头役负责，此事也应该是他们的过失，与孟大人无关，再者，我觉得我们现在的位置也挺好的。” 孟宏邈闻言看向大壮，一脸若有所思，眼底的有着浓深的疑虑。 严鹤和郎玉宸皆面色微怔，以往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唐水儿身上，现下是第一次对大壮正眼相待。 连县衙衙役的班制都了解的如此清楚透彻，要说大壮只是一个只知道种田的庄稼汉子，谁信？ 郎玉宸忽然嘴角上扬，随口道：“燕兄弟，你挺像我熟悉的一个人。”他用筷子撕下一块鸡翅，放在大壮的碟子里，“若是有机会，我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唐水儿霎时脸上褪去了血色，心脏在胸腔内跳得飞快，咚咚咚不停在耳膜中震动。 她垂下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手心里都是带着寒意的薄汗，抬眸朝郎玉宸一笑：“多谢郎少爷，想必郎少爷所结识之人定是和郎少爷一样的贵人，我家大壮没多少见识，说话没个分寸，怕冲撞了贵人，还是算了吧。” 大壮嘴巴张了张，但在垂下眼帘的瞬间，看到唐水儿捏着自己的衣摆，骨节都泛起了白，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吞咽了下去。 闻人亭和林大夫自顾自吃着，将谈话听了个全，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 桌面上的气氛有些凝滞。 “哎哟，我说你们，吃饭就吃饭，好好的谈什么公事，有什么事情不能吃完饭再说？”孟夫人神情不虞，不着痕迹地白了孟宏邈一眼，“菜都凉了。” 说罢，她亲手舀了碗鸡汤给放到唐水儿面前：“水儿，别理他们，多吃点补补身子，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嚷嚷着要吃饭，下次别给他们做了，让他们到外头吃去。” 唐水儿受宠若惊地接过鸡汤，神色缓和了不少：“多谢夫人。” “夫人莫气，我们吃饭，吃饭。”孟宏邈讨好道，“瞧这个四喜饺子，多喜庆，夫人尝尝。” 其他人见孟夫人真当有生气的预兆，也纷纷活络过来，立马换了个话题，碰杯子喝酒该说笑说笑，该攀谈攀谈，看起来异常热闹。 郎玉宸想在长宁县立足，本就打着跟严鹤等人交好的意思，闻人亭能考上状元，博学多识不用说，但他没想到郎玉宸看上去是个纨绔子弟，肚子里的墨水却也不少。 三个人谈及古今，除了朝政都能聊上几句，霎时就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另一边，孟夫人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孟大人面子的，就着筷子咬下四喜饺，瞬间被味道和口感所惊艳，然而她想下筷子再吃一个的时候，盘子里空空如也。 孟夫人：“！！” 她的四喜饺呢？ 论吃东西，要顾及形象的孟夫人和郎韫素完全争不过这群大男人。 四喜饺精致小巧，一口一个，一圈过去，八个饺子立马就没了。 郎韫素咬着筷子都快气哭了，孟夫人至少还吃了一个，她呢，半个都没捞到！ 一桌菜，因赶着时间，唐水儿就做了两荤两素两河鲜，再四道凉菜一道点心，加上孙大厨做的人参鸡煲和炖蹄髈，并不算太过丰盛。 但众人却表示十分满意，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罄尽。 另一头孟霄和严弘虽然没有全部吃完，但相比较以前如鸟儿的食量，并且在没有呕吐的情况下，孟宏邈和严鹤的激动之情无法用言语表示。 唐水儿留下几道菜谱，再三回拒两人想招募的请求，这才和大壮带着谷山回清平村。 卸下马车，大壮把疾风牵回马厩，回到厨房却发现只有谷山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削萝卜皮，看上去还有些心不在焉。 “水儿呢？” 谷山见大壮站在门口，差点削到自己的手指，讪讪道：“好像回屋里了。” 大壮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五十一章 矛盾 http://.biquxs.info/

站在房间门口，大壮抬起手欲推开门，却在接触到门板的那一刻顿住了。 手掌握拳，无力地放下。 大壮站在门前，隔着一张厚厚的木板，低着头眼里思绪翻飞。 突如其来涌入脑海里的片段，箭雨漫天，撕杀声呐喊声，飞溅至眼前鲜红滚烫的血液，一幕幕都像针扎一样。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从哪里来？ 是战士？亦或是将军？ 他不知道，但他想弄个清楚，所以才旁敲侧击地透露了点信息给孟宏邈等人，不管是严鹤还是郎玉宸，都是身居高位之人，总能从中打探点消息。 果不其然，郎玉宸提到了一个和他很是相似的人。 若不是唐水儿阻拦，大壮当时情绪激动，差点就脱口而出想问：“那个人姓甚名甚？” 唐水儿有所顾虑，他能懂。 大壮叹了口气，转身大步离开，走到院子门口恰巧碰到灵魂出窍的谷山。 “谷山，你在这里做什么？” 谷山魂灵归位，抓了抓脑袋面露恳求道：“是这样大壮哥，我想回趟家里去，跟我爹娘商量点儿事儿，你看成么？” 大壮此刻正心情烦闷，没有多加阻拦，放他回去了。 得了大壮允准，谷山没带自己的包袱，再三保证自己天黑前就回来。 在回家之前，谷山小心翼翼地问他：“大壮哥，你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啊？” 回应他的是一记冷眼以及沉得可怕的脸色。 谷山立马闭嘴：“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然后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谷山走后，大壮烦躁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脑海里有两道声音在不停地争吵。 白色小人抱着胳膊：“找回记忆有什么错？” 黑色小人冷哼：“可你已经在这里娶妻成家，难道你想要找回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打破现在的宁静吗？” 白色小人不服气：“没有人说一定要过回以前的日子，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黑色小人一把摁住白色小人，怒吼：“你是大壮！是唐水儿的丈夫！是清平村的村民！这些还不够吗！” 大壮眉头越皱越紧，胸腔起起伏伏喘着粗气，好似有什么东西积压着即将爆发。 “够了！” 伴随着一声低吼，唐水儿房门“吱呀”打开，她远远地看着大壮，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大壮感觉喉咙有些干涸，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这几天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一下子又回到了唐水儿落水前。 “这是你的。” 唐水儿把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大壮，里头藏着的正是那枚价值不菲的玉佩。 大壮没有伸手去接。 她对着大壮的漆黑的双眸，语气平静：“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身份地位显赫，因意外才落难至此，你会怎么做？” 大壮喉间滑动，没有回答，心中说不出的沉重。 唐水儿微微一笑，只是笑得不怎么好看：“你会回去，那里说不定还有你真正的家人……” “你也是我的家人！”大壮眼底浮现痛色，“水儿，你是我娶的妻子，就算我回去也肯定会带你一起回去。” “可你怎么就能断定在你失去记忆前没有妻儿呢？”唐水儿凄然苦笑，“说不定你早已娶妻生子，她们正在家中苦苦等你回去，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享受齐人之福？” 大壮骤然睁大眼，哑口无言。 过了许久，暗哑的声音响起：“但这些都只是猜测不是吗？水儿，你不能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就把我划入另一个的阵营，这样对我不公平。 就算我的身份如同你所说的那样，肯定也会有更好的方法去解决。” 大壮疲惫地抹了把脸：“水儿，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唐水儿欲言又止，她哪里是不相信大壮，只是太了解大壮的性子了，他看起来古板又沉闷，可只有和他相处深的人才会知道，一旦被他划分到自己圈子里，这个人有多护短，多执着。 如果他还有另一个家，大壮绝对不会抛弃她们不管，无论如何都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唐水儿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对大壮的感情还没有深到愿意为了他而抛弃一切的地步。 捏着荷包里的玉佩，这些天大壮的种种行为表现，再加上玉佩上雕刻的图案，想必和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她不过是一个乡野妇人，甚至只是因二两银子贱卖给大壮的，身份地位悬殊，门不当户不对，就算她厨艺再好，大壮的家人又会愿意让她抛头露面吗？ 唐水儿自嘲一笑，到了嘴边的解释，忽然被心头涌起的阵阵疲惫覆盖，觉得怪没意思的。 “算了，明天休息一天不摆摊儿，如果你真的要去找郎玉宸……我不会拦你。” 把玉佩塞到大壮怀里，唐水儿释然地朝他笑笑。 “水儿……”大壮感觉自己怀里的荷包烫地兜不住，下意思地伸手去抓唐水儿的手腕，然而指尖只触碰到唐水儿的衣袖，掌心内空空如也。 而大壮的心，似乎也空了一块。 唐水儿逃也似地跑回屋关上房门，背靠在门背后无力地滑落跌坐在地。 外面的人影从门缝间投入一道影子。 大壮的声音从透过门传进来：“我……水儿，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影子一闪而过，再无踪影。 过了好一会儿，唐水儿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变得一片模糊，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脸。 啪嗒，泪水滴落在浅青色的衣摆上，渗透后晕开出一朵深色的花。 四月的晚风从未像今天这般冰冷刺骨，席卷起路边的散沙在半空中扬开，天空灰蒙蒙的，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唐水儿坐在地上蓦地打了个寒噤，这才回过神发现天已经黑了，她撑着手臂站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撞门上。 腿曲着太久，有些麻。 跺了跺脚，打开门出去，院子里乌漆嘛黑，厨房里也没有人点灯。 唐水儿垂眸，看来大壮还没有回来。 或许…… 不会回来了。 第五十二章 人渣的疯狂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摸黑来到厨房，从灶头旁凿的石坑里伸进手去抓里头藏着的火石。 “哐啷。” “谁？！”唐水儿一惊，在黑暗中费力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通过从窗外映进来一闪而过的雷电，她似乎看到厨房角落里有个黑影。 那地方正是橱柜和她平时腌制食材的地方。 唐水儿心中打鼓，微弱的恐惧感浮上心头，捏着火石脚步轻盈地朝着角落里挪去，并威胁道：“出来！再不出来我喊人了！” “哐啷！”又是一声响，这次是对方把脚边的木桶打翻了。 唐水儿放下火石，闷声不响地抄起放在灶头上的铁勺，定了定心神。 屏着呼吸，就在和黑影不到三步距离的时候，唐水儿抬手就是一铁勺！ 一边毫无章法的捶打，一边高喊：“来人啊！抓小偷！捉贼啊！” “啊啊啊！”那人抱头鼠窜，忽然抓住了唐水儿手中的铁勺，在月光下露出一张瘦白清秀的脸来，“水儿，别打了，是我！” “轰隆！”外头闪电雷鸣，快要下雨了。 唐水儿震惊地看着他，惊呼：“李安！是你！” 又是一道闪电，衬得连此事此刻的脸毫无血色，苍白得犹如夜间游荡的青鬼。 唐水儿想争夺回铁勺，但无奈对方毕竟是个男子，力气太大，只能恨恨道：“你这么晚到我这里来做什么？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李安面容有瞬间的扭曲，轻蔑地笑道：“唐水儿，你行啊，现在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当初要不是我赏你一口饭吃，你能活到现在？” “我呸！”唐水儿啐了他一口，懒得跟他废话，索性放开铁勺又抄起一根木棍。 对付这种无赖流氓，说多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抓贼啊，来人啊！” “操！”李安骂了句脏话，抬脚踹向唐水儿的腹部。 唐水儿闷哼，就算她反应快闪了一下，依旧被李安踹到的腰侧，往后踉跄几步，不小心撞到长凳跌倒在地。 李安这一脚没有半点收力，唐水儿捂着腰侧感觉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疼得要命。 “你跑啊，你再叫啊。”李安拎着长柄铁勺，笑得阴恻恻，“呵，今天李三夫妇二人都不在家，你就算叫破喉咙，他们也听不见。” 唐水儿闻言脸上顿时褪去了血色，心跳如雷，李安一早就是算计好了的！ 她挣扎着爬起来，牵扯到腰部的伤，又摔了回去。 看着李安人面兽心地一步步靠近，唐水儿来到这个世上从未像今天这般无助过。 哗啦啦，狂风大作，外头豆大的雨点落下，树木摇晃枝叶胡乱地拍打着屋顶窗沿，偌大的清平村都被笼罩在雨幕之中。 唐水儿强忍着疼痛，撑着手臂慢慢往后退，咬着牙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莹莹生辉的翦眸里，有对他的警惕、反感和厌恶，就是找不到一丝熟悉的崇拜和爱慕。 那个唯唯诺诺的唐水儿，小时候会跟在他背后当小尾巴的唐水儿，他所不屑的厌恶的唐水儿，如今反倒是用同样的眼神来看他了。 哈！ 她有什么资格？ 不过是唐家养的一条狗，被用二两银子贱卖的赔钱货，他嗤之以鼻的东西，竟然敢爬到他头上来作威作福，她怎么敢！ 回想起前几日在学院所遭受的一切，他费尽多少心思才能混进学院中那些富庶子弟的圈子，被呼来唤去像孙子一样，他们还不屑一顾。 可唐水儿一个乡野妇人，却用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入了晁睿思和孟志杰的青眼，甚至还因唐水儿处处打压他。 李安一想到这些，嫉妒和怨恨就像野火一样疯狂蔓延，眼底的阴霾如墨般浓郁，握着长柄铁勺的手臂也因愤怒微微颤抖。 “银子……” 雷声不断，唐水儿没能听清，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眉头渐渐拧到了一起。 “既然你如今过得这般滋润，手里应该有不少银子吧。”李安起初像是在自言自语，猛地抬头，眼里迸射出贪婪的火花，声音越来越疯狂，“银子藏在哪里了，你说？” 唐水儿摸到墙边的箩筐，冷静道：“没有银子。” 李安闻言，眼里的贪婪之色并没有褪去，反而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语气道：“没有银子也行，那把你做生意的秘方交给我。” 唐水儿眼睛蓦地睁大，都快被他气笑了。 冷笑：“做梦！” 这一句话惹怒了李安，他一连说了数个好字，面容扭曲：“那你就去死吧！” 银铁长勺折射出冰冷的寒芒，唐水儿瞳孔猛缩，心跳几乎停止，在危机关头她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顾不得腰部传来的剧烈疼痛，一个跃起躲过一击，将手中的箩筐罩在李安头上，拔腿就往外跑。 唐水儿跑进雨幕中，奋力地往村子中央逃，冰冷的雨滴拍打在脸上，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救命啊！救命啊！” 夜晚又看不清楚，唐水儿不慎脚下被石头绊倒，整个人跌倒在泥水中，她回头一看，好在李安没有追上来，令她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爬起来，心中的委屈与难堪一股儿汹涌而来，唐水儿终于忍不住咬着唇掩面哭泣，微弱的呜咽声被掩埋在磅礴的雨声中。 漆黑的泥路上，唐水儿抱着胳膊冻得发颤，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去哪里。 家里不敢回，她不知道李安还在不在。 腰侧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唐水儿想了想，朝着里正家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走去。 走了没几步，唐水儿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怔怔地看着路的尽头。 那是通往长宁县的路。 唐水儿自己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直到四肢僵硬，她才回过神来，嘴角自嘲地勾了勾。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期盼些什么？ 雨水从睫毛滴落，唐水儿眨了眨眼睛，正欲转过身去，黑暗的雨幕中倏然出现一道影子。 影子越来越近，速度极快地朝着她的方向跑来。 唐水儿慢慢睁大了眼，感到不可思议，心脏有些不受控制地跳动，死死咬着颤抖的唇。 马蹄声传入耳畔，一人一马在她面前停下。 第五十三章 反常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仰头看向马上的人，眼眶滚烫，泪水像断不了的线。 大壮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飞速滑下马跑到唐水儿面前，用袖子替她掩着雨水，语气焦急：“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唐水儿嘴唇颤抖，一头扎进大壮的怀里，双手死死揪着他的衣服，终于承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泪水如泉涌，听着唐水儿战栗时的哭泣声，大壮的心像数根针扎着，阵阵揪痛。 “不哭了，没事了没事了。”大壮感觉自己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紧。 雨势似乎没有减少的可能，在路中央一直站着不是办法。 大壮横抱起唐水儿上马，赶回茅屋。 院子里大门敞开，泥地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脚印，大壮顾不得地上破碎的箩筐，急匆匆地横抱着唐水儿进了屋子。 被丢下的疾风打了个响鼻，自顾自溜溜达达回了马厩。 大壮把唐水儿放在椅子上，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干净的里衣，伸手便要去解唐水儿的衣领上的盘扣。 唐水儿冷得直打哆嗦，但意识还算清明，抓住大壮的手，颤抖道：“我、我自己，自己来。” 大壮不勉强她，喉间滑动了一下：“好，我去烧热水，你有事叫我。” 他把衣服和干净的脸帕都放在桌上。 转身之际，听到唐水儿说：“你也赶紧去换身衣服，当心着凉。” 大壮回过头，笑得很温柔：“好，我这就去。” 但出了门依旧直奔厨房，他有武功傍身，这点淋雨不算什么，唐水儿身子骨还没养好，受不得冻。 他找到灶头上的火石，点亮桌子上的油灯后才发现，厨房里一片狼藉。 锅盖都被丢在地上，墙角边唐水儿定制的几个木桶全部被踹翻在地，萝卜和土豆块满地都是。 橱柜里的碗筷则被丢在灶头里砸了个稀巴烂。 大壮看着如同被强盗洗劫过的厨房，脸色阴沉地可怕，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杀意。 好在唐水儿有锁房门的习惯，那人没能进屋子里。 大壮压下心头的火气，把灶头里的东西清理出来，再从井里拎来水倒锅里烧开，给唐水儿送过去。 唐水儿这会儿身子已经有些暖过来了，正在擦拭头发，看到大壮进来，还穿着那身湿哒哒的衣服，皱着眉问他：“你怎么没换衣服？” 大壮把热水倒进浴桶里，随口道：“我待会就去，你赶紧用热水泡一泡驱寒。” 唐水儿是真冷，也知道自己底子差，怕落下病根便依大壮的话，脱下衣服跨进浴桶。 热水浸没胸口，唐水儿舒爽地呼出一口气。 但随着身子回暖，刚才因冰冷而失去痛感的腰侧伤口，也渐渐苏醒过来，疼得要命。 她低下头一看，苍白的皮肤上有大块紫色的瘀伤，最严重的地方已经转紫黑，一按上去就钻心的疼。 唐水儿都怀疑自己的脾肾是不是被李安一脚给踢碎了。 因瘀伤不宜热敷，唐水儿在热水里也不敢多泡，她刚擦干净身子穿好衣服，大壮就捧着碗红糖姜水进来。 唐水儿接过喝完，问他：“你喝了没？” “喝过了。” 大壮没撒谎，自己在厨房已经喝过一碗。 前天谷山到他家里住下后，大壮的衣物便都搬到了唐水儿房间里，衣服什么的都同唐水儿的放在一处。 他熟门熟路地找出自己的，没有避嫌，当着唐水儿的面宽衣解带。 都成亲两年了，有什么好避讳的？ 可唐水儿害羞啊，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去，捧着空碗看着窗台发呆，耳朵却不受控制地听着大壮的一举一动。 衣服细细索索掉在了地上，趿拉着鞋走了几步，然后就听见水流哗哗的声音。 唐水儿回过头，看到大壮已经泡进了浴桶里，脸上燥得不行，弱弱道：“那个水，我已经洗过了，脏的。” 大壮眉梢微挑，一本正经道：“媳妇儿的洗澡水，不脏。” 轰！唐水儿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她甩了甩头，把脑海中那些旖旎的想法尽数甩出去，她怎么可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冷静点姜桑亦！ 想想你的小目标，想想未来的大酒楼，再想想今天晚上糟心的事情…… “嘶……” 唐水儿转动身子，一不小心就牵扯到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真特么疼。 什么风花雪月儿女情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了？” 大壮在背后突然出声，着实把唐水儿吓得不轻，她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因动作幅度太大，再一次牵扯到了腰伤。 这会儿大壮再看不出来唐水儿受了伤那就是脑子有病，他扶着唐水儿坐下：“我看看，伤哪了？” 唐水儿捂着腰侧，咬着牙额头疼出了一层冷汗。 大壮扒开她的手，撩起衣摆一看，霎时薄唇紧抿，眼底深邃如墨，好似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只稍稍触碰到伤口，唐水儿就吸冷气，大壮脸色愈加阴沉，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悔不当初。 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去找郎玉宸？如果他在的话，唐水儿哪里用得着吃这种苦头。 大壮捏着拳头的手背青筋暴起，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挟裹着怒气：“究竟怎么回事，谁伤的？” 唐水儿没有隐瞒，将李安过来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连同他说了什么，自己又为何伤的，都细细阐述了一遍。 最后她疑惑道：“其实李安这个人好面子，又自诩文采过人，再加上三年前他考过乡试成了秀才，去万安书院读书，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话大壮听了心里莫名不怎么舒坦：“他把你伤成这样，你还替他说好话？” 唐水儿抿嘴：“我没有替他说好话，只是觉得李安的行为很反常。” 当时李安的情绪暴涨的很突然，而且根据唐水儿以往的记忆看，李安的性子高傲一直因自己的出身而感到有些自卑，有些唯唯诺诺，胆子也不算打，又极少回村里，这次突然来找唐水儿要钱，总觉得有些奇怪。 第五十四章 回温 http://.biquxs.info/

大壮对唐水儿的话不置可否。 以前他对李安的人品就心有存疑，一个不顾自幼长大的情谊任凭风言风语中伤唐水儿的人，本性能善良到哪里去？ “别多想了，早点睡吧。”大壮把唐水儿塞进被子里，给她边角都压严实了，只露出个脑袋，“明天我去找林大夫买化瘀伤的药油，好在没有伤及五脏六腑，我用内力给你揉两天就能痊愈，今天忍着点，嗯？” 唐水儿窝在被子里面颊微微泛红，点点头。 “你……找到了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大壮迎上她的视线，从唐水儿的表情中已经猜到对方是在问什么。 大壮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也脱了鞋子侧躺在床上，长臂一捞连人带被整个都给圈在了怀里。 唐水儿贴着大壮的胸口，耳边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不知怎的，心里空落落的，又有点难过。 两人都未开口说话，大壮没有回答，唐水儿也不敢再问下去。 好似说清楚后，就会打破什么。 唐水儿闭上眼睛，不敢再多想，她忙了一天，晚上又经历这么一遭，身心早就疲惫到了极点，很快便睡着了。 大壮感觉怀里的人呼吸平稳，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又紧了紧，低下头在唐水儿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抬起手，粗糙的指腹虚虚描绘过唐水儿的眉眼，秀鼻…… 往下却是不敢再多加触碰，唯恐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水儿，你怎么就不愿意相信我……” 无声的呢喃伴随着一声叹息，将烛光熄灭。 外面雷声骤雨不停歇，被风压弯的树枝敲打在窗台屋檐上，室内一片温暖宁静。 第二天清晨，雨水从屋檐滴落，在地面的水坑里激起几滴水花。 鸟儿叽叽喳喳在树枝上闹得欢，经过昨晚雷雨的洗涤，今早上的空气格外清新。 天边的第一缕晨光从窗台照射进来，笼罩住床上相拥的两个身影。 唐水儿睫毛微微颤抖，眉头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阳光刺得眼睛略感不适，看到的景象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睛，迟钝的神经终于慢慢苏醒过来。 入眼是一大片赤裸精壮的胸膛，视线往上，留着胡茬的坚毅下巴，微张的薄唇…… 停！打住！ 唐水儿浑然不知自己屏住了呼吸，眼神飘忽，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放。 当目光刮过那突出的喉结和锁骨…… 心里有点不怎么清纯的想法而做贼心虚的唐水儿，感觉自己头顶快要冒烟了，耳朵红得能滴血，就连脖子都蔓延开一层淡淡的粉色。 大壮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一道火热滚烫的视线不停地扫过自己的脖子。 武艺高强的人对脆弱的地方总是无比敏感和防备，然而当他看到怀里小女人那通红的耳根子时，那点点防备之心早已丢到了九天云外。 “好看吗？” 早上刚醒的男人嗓音低沉暗哑，苏得人腿软。 唐水儿感觉自己耳朵有点痒，脑袋一时没转过来，等到听清楚对方在问什么，饶是再厚的面皮也不禁羞红了脸。 天呐，在偷看的时候被抓包，真的太丢人了！ 暗暗压下面上的不自然，唐水儿越过大壮翻身落地，扯过椅子背上搭着外衫利索地穿上，边熟练地系腰带边道：“你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做。” 她看外头已日上三竿，叹气：“今日出摊肯定是来不及了。” 听唐水儿语气平稳大壮狠狠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再感受昨天那样争锋相对的氛围。 “还是我去做饭吧，你身上还有伤。”大壮穿上鞋子说道，“少赚一天也没多大关系，咱们慢慢来。” 慢慢来？ 唐水儿系腰带的手蓦地停顿，沙哑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敢相信：“你不准备走了？” “我妻子在这里，你让我去哪儿？”大壮笑脸吟吟，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憨厚老实的大壮。 唐水儿脑袋还是有点懵：“可是你不是说……” 大壮回想起昨天傍晚他去找郎玉宸，原本他确实下定决心要调查自己的身世，而且他心中也有了大概的想法，自己估计是从凤阳那片地带流落过来的，只是途中发生了什么不好说，不然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失忆的地步。 郎玉宸年岁不大但心眼可不少，大壮到了孟府门口下了马，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被记忆片段冲昏了头脑。 若是对方心怀不轨，是故意放出模拟两可的信息引诱自己前去的呢？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又怎敢断定郎玉宸一定是“好人”？ 他只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甚至连自己为何受伤为何失忆都不知，却因当时涌上的不明晰的场景仓惶武断地选择相信了郎玉宸的话，若不是有唐水儿拦着，自己差点就要全盘托出。 而他不仅没有感谢唐水儿心细如发，反而同她大声争执惹她伤心不已。 想到此处，大壮整个人如至冰窖，后背冒出了层层冷汗，恨恨扇了自己一个巴掌，真是愚蠢至极！ 他自打耳光的一幕恰好被郎家的妹子瞧见，当即吓了一跳，不过她对唐水儿印象极好，便壮着胆子上前问了两句。 就说了两句话的工夫，孟大人大概听到下人来报还以为大壮有要事，他夫妇二人对孟府有恩，下人自是不敢怠慢，忙将人迎了进去。 虽心急着回家去见唐水儿，但他冲动前来为避免惹人怀疑，还是踏进了孟府大门，寻了个借口说是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这才沿路回来找找，谢大人关心云云。 郎玉宸站在外头听了几句没说什么，也没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避嫌离去了。 因孟大人今日着实欣喜，便拉着大壮多说了会儿话，两三杯茶水下去才放了人，若不是他说再不回去娘子要担心，孟大人还想让人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大壮这才耽误了时间，让唐水儿平白被那李安欺负了去。 “昨日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大壮态度诚恳，觉得自己昨天大概是脑抽了。 第五十五章 人死 http://.biquxs.info/

唐水儿了解了前因后果，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压在胸中的石头也落了地，笑了下：“不怪你，我昨日言辞态度都有些偏激，也有不对的地方。” 伸手将大壮胸前衣襟上的褶皱抚平，语气缓缓道：“我明白，你现在就如同漂浮在水面的浮萍，没有根，难免会感到焦虑不安，恰逢郎玉宸递出一根树枝，你想要抓住也是情理之中，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在害怕，想逃避，我……” 唐水儿说着说着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放在衣襟上的手指止不住颤抖，大壮心口蓦地刺痛，大手摁着后脑勺将人揽在怀里：“嘘，不说了不说了，我都懂，乖，不哭。” 如果说他是无根的浮萍，唐水儿又何尝不是？ 幼时被亲戚嫌弃当奴为婢受尽了苦楚，青梅竹马害她被村里人指指点点又受尽了委屈，最后差点一命呜呼。 他也是个不称职的丈夫，只为了报答里正的恩情便花了二两银子将人买了回来，从来没有关心过对方，不知道对方要什么想什么，无所谓地将人养在家里给予一口饭就当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要说唐水儿对村子有多少感情，大壮是不信的。 这般想想，唐水儿如今能依靠、最亲近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在预感到他即将要离开清平村的时候，她那一刻是彷徨无措的吧。 好不容易从死亡边缘逃回来，振作后凭借自己的厨艺养家糊口，曾经还笑着同他勾画美好的未来，计划着要开一家大酒楼，然后赚大钱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 可他，不过几天便企图打碎这样美好的场景。 是他被失而复得的记忆片段冲昏了头脑。 唐水儿夜里睡得很不安宁，梦里来来回回都是李安在雷雨交加中被映照白如鬼魅狰狞的笑容。 “啊！” 唐水儿尖叫一声猛地睁开眼，发现大壮早醒了，担忧得看着她：“你被梦魇住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梦到李安想杀我。”唐水儿额头布满了冷汗，这又是淋雨又是受惊，脸色看着不大好。 大壮用手背贴了下，还好没发烧。 不过这事儿不能这么了了，等天一亮就去报官，总归他们认识孟大人于孟家有恩，说什么也要替唐水儿出一口气。 翌日唐水儿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李大嫂推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的热鸡汤，香味若有若无地飘散，她见着唐水儿已经坐起来了，便扬起一抹笑来：“我就猜着你这会儿该醒了，大壮疼媳妇儿，上午刚买的母鸡，我可炖了许久，快喝吧。” 唐水儿这会儿确实有点饿，忙谢着接过，就着勺子喝着，她问：“大壮呢？” “还在县衙呢。”李大嫂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作孽哦。” 唐水儿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李大嫂拍腿说道：“李安死了。” “死了？！”唐水儿不敢置信，“昨晚上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死了？” “说的就是啊，清晨天未亮大壮就骑着马去县衙报官，孟大人接了状子就派人去捉拿李安，可谁知，他就这么死了呀！” “怎么死的？死哪儿了？” “哎呦，说出来臊人，人是从飘香院被抬出来的，半光着身子，当时大街上做生意的买菜的都看见了，后来孟大人要验尸，你猜怎么着？他竟然服用过五石散！” 五石散，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多了就会中毒身亡。 东晋国有明文规定不得贩卖五石散，不过一些文人雅士在暗地里依旧有人服用，流通价格不低，怪不得李安昨晚行为疯狂，顾不得学子身份来抢她钱财，怕是没银子买五石散了。 李安此人最是看重颜面，自尊心极强，没想到活着的时候意气风发，死后却被扯掉了所有遮羞布，落得这般下场，令人唏嘘。 李大嫂见唐水儿垂眸不语，忍不住自责道：“水儿你可别多想，李安他这是自找的报应，也怪我昨天吵着要回娘家，不然……” “大嫂，哪能怪您。”唐水儿抬起头对她笑了笑，“李安定是看准了时机，防得住一时，也防不住一世，咱们谁也想不到他会是这样一个人，只是……终究熟识一场，人突然没了，我太过吃惊罢了。” 李大嫂叹气：“谁说不是呢。” “唐水儿你个扫把星……滚出来……” “害死我儿子我跟你没完……” 听到外头传来的怒骂，唐水儿和李大嫂面面相觑，准备出去看看。 两人刚出来，就看到谷山站在篱笆内和外头的人正在讲道理：“孙大娘，你儿子死了跟唐水儿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他半夜偷窃，这可是犯了落狱的罪。” “我呸！”孙大娘双鬓花白，脸上皮肤松弛布满沟壑，双眼眼尾上吊，精瘦的模样看着有些刻薄，她恨恨地朝谷山脸上吐口水，瘦若鹰爪的手指差点怼到谷山鼻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跟在唐水儿屁股后面，谁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儿寒窗苦读，最是知书达理，怎么可能做出半夜跑人家屋里偷盗，他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抓！一定是唐水儿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勾引我儿不成，还反口污蔑！这种扫把星狐媚子就该被浸猪笼！” 孙大娘声音又尖又细，嘴里吐出的话语又十分恶臭，教人听着火冒三丈。 谷秋性子火爆，听到这老虔婆诋毁她弟弟，她怎么能忍？！ 手中的布一甩叉着腰就跟孙大娘对骂起来：“谁不要脸？谁不要脸了啊！李安怎么没的县里多少人瞧见了？你就问问咱们街坊邻居，瞧见没？你们瞧见了吗？” 四周围着的村民连连点头，就连当初和唐水儿不对付的王二狗的娘都在人群中应和了一声。 李安被抬出来的时候，捕快、花娘、老鸨围了一圈，赶着上工卖菜的人可都瞧见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会儿孙大娘磨破嘴皮子硬要说唐水儿害死李安，说不过去啊！ 村民平时会因琐事有摩擦，在田里站着都能对骂，可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儿，昧着良心指证人家是杀人凶手的事情他们可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