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梳轻挽云》 第一章 穿越 http://.biquxs.info/

细雨迷蒙,暗夜昏沉,霓虹闪烁在飘渺的城市。 一切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唐姝手提着装汽车玩具和零食的白色塑料袋,红色的伞在夜里有一种强烈的撞击感。今天周六,每到这天唐姝都要去孤儿院。从记事起唐姝就一直在孤儿院生活,直到出来工作。想起那里的小孩子们唐姝不禁感到沉闷的心情忽而有些许明媚,她最近总觉得没由来的心慌意乱。 红绿灯跳转到绿灯。 唐姝呼了一口气,走到人行道上。米色的风衣在暗沉的天空下呈现出灰色。 一阵昏沉。或许是今天的天气让人压抑。耳朵里响起嗡嗡的耳鸣声,夹杂着遥远的喇叭声。 突如其来的刺目的白光让她忍不住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唐姝一时愣怔,整个人像被钉在了那里。接着感觉一阵钝痛,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地心引力,重重的摔到地上,疼痛,鲜血,麻木……肇事的那个面目模糊的年轻男子惊慌的脸……无尽的黑暗…… 太关国。三月春。 顾间莫转了转黑亮的永远似谑非谑的眼睛,目光定格在藏经阁上方。那声音很轻,来者功底很深。顾间莫反手一挥,一把剑直向声音来源处而去,瓦片碎裂掉了满地。一个稍显瘦小的黑色身影如落叶般款款落下,脸上蒙着黑布,玉颈间挂着一串银制铃铛,一双雪似的眼倍觉清冷,却又有着与之十分不匹的英气。说话毫不客气,“把梦魂石交出来!”声音清朗,说话音调不像是太关国的人。 “你是普河国人?”顾间莫看着她脖子上的铃铛,继续说,“据说普河国只有贵族身份的人在成年后才能佩戴这样的铃铛,以祈求幸运,看来你的身份很有价值啊。” 黑衣人冷笑说,“人都说太关国二皇子自小聪慧过人,如今见来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有大皇子在你的头顶上,再如何聪慧也只能为人臣子罢了。“ 顾间莫笑着说,“立储自然是以长为尊,皇兄仁爱,堪当此任。”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一把锋利的长剑亮出,在月光反映下照出黑衣人的眉眼,沉静,冰冷,一泉深潭。黑衣人毫不迟疑拔剑刺来,速度之快叫人眼花缭乱,落地之处不惊起半点尘埃。顾间莫暗自惊奇,翻身而起闪过一剑,转身双指扣住剑。黑衣人双手一晃,顾间莫双手却未被弹开,仍旧紧紧捏着剑,绽出一脸无所顾忌的笑容。 黑衣人见此情形颇为恼怒的甩开他。两个人又打了几十回合,顾间莫趁机去抓那黑衣人的铃铛,不经意触到肌肤,那黑衣人忽然恼羞成怒似得喊了一声,“流氓!”顾间莫笑说,“不都是男子,你们普河国风俗也太保守了吧。”说罢,晃晃手里的铃铛。 忽然一阵喧闹声从藏经阁外传来。一群官兵围住了整个藏经阁。那黑衣人见此情形转身想走,急摆脱顾间莫,便执剑刺向他的手臂,顾间莫早已料到,趁机向左一转身挥出一掌,黑衣人被打的退了几步,猛吐出几口血来。捂着伤口便飞身上屋顶逃去了。 带兵而来的是禁军头领张勇,此刻看着黑衣人在眼皮子底下逃了正要去追,却被顾间莫拦下,“不必追了。” “那微臣接下来干什么……”张勇不解的问道。 顾间莫颇为调皮的眨了眨眼,一双眼睛幽黑明亮,“给我看院子。” 黑衣人逃出皇宫,夜色如墨,星月明亮。她坐在街边靠着厚重冰冷的墙壁。双手搭在膝上开始运息调功。思绪纷乱,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疼,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在夜里呈现暗冥的黑。她靠着墙壁缓缓的倒了下去,虚弱的声音散在风里,“阿娘……” 她看见一个女孩,有着和她一样的容貌,散开的头发里捧着一张恐惧的脸,浑身是血,装束奇怪。她也一样惊奇的看着她,她想过去,但是那个人却越来越远。所有一切,包括她,渐渐变成透明的,消失了。 “喂!起来!”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端着粗鲁的嗓音十分不客气的踹了一脚躺在街角上的人。 “这个人一动不动躺在这好几天了……会不会是死了呀……”旁边一个瘦猴一样的人提醒道。话音未散,只听得一声痛呼“哎呦,谁踩到我的脚了!”两个人见鬼一样的看着‘死而复生’的唐姝。 唐姝不客气的拍了拍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的腿,两个人才如梦方醒一般跑了。 “我这是死了吗?”唐姝迷惘的自言自语,“可是为什么连衣服都换成这样的了?”唐姝摸了摸身上黑色的便衣上绣着的精美花纹刺绣,将长及脚踝的衣服卷进腰带里,对自己的机智表示欣慰,“这样就不会绊倒了……” 这时她才有心情环顾四周。柏油马路不知为何被坚硬的石板路代替,两旁的高楼大厦被古色古香的红木小楼和矮房替代,一株颇有些年月的老树顺着高墙直上,投下巨大的阴凉。周围的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她,唐姝强装镇静的站着等黑白无常过来带走她。 过了一刻钟……两刻钟…… “好困……” 终于旁边一个卖豆腐的大娘看不下去了,走过来颇为同情的看着唐姝说,“正午太阳热,你快些回家去吧。” “我没有家,即使有我现在已经死了怎么还能回得去呢?”唐姝对自己‘英年早逝’感到颇为伤怀。 那个大娘无语的指指她的影子说,“你还活着呢。” 唐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影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此的耀眼夺目,她犹豫的问道,“那……这是什么朝代?” 大娘摇了摇头十分同情的瞧着她,“什么穿越,这里是太关国,哎,真是没救了。” 此刻唐姝只觉得悲喜交加,喜自己还活着,悲自己穿越……还是跨空间的那种。 唐姝好奇自己穿越的这具身体会有怎样的容貌,她走到附近的一口井边,只见那清冽幽深的井水里反映出一张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唐姝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怎么跟我长的一模一样。我这什么东西都没带过来,明显是灵魂穿越啊……”突然像是反映过来什么似得,自言自语说,“我这装束不会是穿越成一个男孩子了吧……”自我检查一番后发现该有的器官一切正常不免舒了一口气,“哎,看来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挺喜欢女扮男装,幸好幸好,不然就得娶媳妇了……” 正在她站在井边,深陷入这个难以置信的结论兴奋又悲伤,迷茫且困惑的无法自拔的时候,几个粗布长衣打扮的男人成群结队的走过去。 一个稍显年轻的,面容白皙的男子瞥了她一眼,继续和旁边的人说话,“司月国攻打咱们国家已经两个月了,多亏有石将军,不知道咱们这次投军能不能有幸去石将军营下。” 另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男子敲了敲他的头,开玩笑似得说,“那么多人投军,你有几斤骨头,不去分到伙头军给去做饭就不错了。”其他几个人闻言齐声大笑起来,那个男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听说这次招兵石将军会亲自来看,我之前在街边看到过石将军,就那次石将军出征时,那可真是人山人海……”其中一个脑袋长了癞子的人正要滔滔不绝,那个大胡子就接着说:“我知道我知道,那人山人海的给你挤得摔了一跤,差点滚到石将军的宝马蹄子下去!这事你都说了好几次了,石将军还叫人把你扶起来呢,是吧!”一行人又接着笑了起来。 唐姝听着那几人说话,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来此地,看起来“自己”的衣服还破破烂烂的,估计连个平民都不是,平民怎么睡在街上……不会是个乞丐吧……唐姝忍不住心生悲怆,自己不会才穿来就饿死吧!听到刚才那个大胡子说军队里招人,自己也做得一手好菜,要不就去做个伙头军? 心里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远远的飞尘扬起,马蹄奔踏之声渐进,是一个骑着红棕色马匹的年轻男子,墨发束在玉冠内随风飞扬,一身银灰色的装束更显飘然出尘,面容俊逸,一双眼睛在紧凑的双眉下显示出一种难得的深沉与聪慧。唐姝看那人渐近的身影,心里忍不住赞叹怎么会有这种男人…… 正对着那人发花痴,那人却在行至她面前时忽然勒马,马蹄在唐姝头顶高高扬起,遮住炫目的阳光,落进一片阴影里,唐姝顿时吓得面孔失了血色。那人及时勒马,马蹄转了一个方向稳稳落下。唐姝感觉自己腿都在抖,一时怒从中来,正要开口骂人,一双明亮的若有所思的眼睛忽然与她相对。唐姝恨恨看了他一眼,看了一眼他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的装束,想起那些恶霸仗势欺人的故事,默默劝告自己说,“惹不起惹不起……”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第二章 进入军营 http://.biquxs.info/

他说这话的时候磁性的声音中有一丝探究的意味,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睛明亮却难以捉摸。唐姝听到他这么说立马觉得汗毛直竖,暗自懊悔刚才不应该瞪他的,这下被盯上了,忙不迭地说道,“没见过,没见过,您这样风度翩翩的人物我这种人能见过吗?” 顾间莫闻言笑了一声,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齿。旋身一个漂亮的弧度翻下马,站在地上凑近说“为什么我觉得前几日在我家屋顶上见过你呢?” 唐姝立刻警铃大作,心想,“他不会是要给我安一个梁上君子的罪名吧?然后把我送到官府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给办了,天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呀,几天之内要换两种不同的死法。”正寻思是不是该跑,又想自己两条腿也跑不过人家一匹马呀,整个人无比纠结。顾间莫沉思的看她这副样子,暗自寻思道莫非是他认错人了,前夜皇宫里那个刺客虽与此人很像,但是武功高强,不会连匹马都躲不开,再者那人身受重伤,看这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而且说话口音也不一样,再者眼神是伪装不了的,那个刺客眼神沉静且饱含杀气,而这个人……傻里傻气的? 于是便缓和口气道,“或许是我认错人了。” 唐姝一脸诚恳的点头表示赞同。 “……咳咳,那小兄弟告辞,在下不便打扰了。” 就这么就放过我了?这地方的人这么好说话呢?唐姝还有点不敢相信。想到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看此人还挺好说话的样子,于是对刚翻身上马的顾间莫打听道,“你知道去哪里能参军吗?” 回应她的是饶有兴致的一个挑眉,他忽然勾起唇角,说,“你要参军?” “是啊,火头军!” “火头军?” “当然!” “哦?我带你去啊!”顾间莫笑得一脸单纯善良。 唐姝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那厮又将他那叫人目眩神迷的大白牙晒出来。 “看起来好像不是那种坏人?”她想。嗯,最后的结果是,唐姝成功的被一口牙骗了。 唐姝强撑着被马颠的散架的骨头和可能摔的四分五裂的脊柱,恨恨的想着刚才那个男人把自己从马上扔下来之后一个人扬鞭而去的场景,对,没错,就是扔下来。唐姝低声咕哝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电视里说越漂亮的女人越毒,我看不尽然,但是越好看的男人越心狠手辣一定是真的!” 看着眼前像菜市场一样喧闹的地方,唐姝有些疑惑的想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一个面目白皙的年轻男子从远处走来,唐姝记得他是今天她在路上遇到的那群说要参军的男人中的一个。她满脸堆笑的凑过去,清了清嗓子真诚地问道,“这位兄弟,请问火头军该去哪报道呢?” 男子腼腆的笑了笑,“叫我成渝就好了,”他又指了指远处一个冷清的灰色的帐篷,“在那,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叫我唐姝就好,我先去报道了,来日再谢谢成渝兄。”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的跑过去。心里不停的想着作为一名火头军可以刮的油水,为自己找了一个‘在乱世不会饿死的职业’而倍感欣喜。 帐篷前摆着一张油腻腻的木桌,一个肉乎乎的男人靠着桌子慢悠悠的打着盹。 “咳咳!”唐姝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那个胖男人却纹丝不动。 唐姝敲了敲那张油腻腻的桌子,那个胖男人才像只惊慌的麻雀一样从一张被他压的颤颤巍巍的小木凳上站了起来,一脸天真的惶惑。他个子不高,虽胖却不显得油腻,只增添一份憨态可掬。这个男人就是军营里所有伙头军的领头厨子,丁宝。丁宝眨了眨眯缝的小眼睛,声音含糊的响亮,“去投军不在这,往那边走。”说完手向右一指,都没有看一眼唐姝。 “这不是伙头军的报道地吗?”唐姝问。 这下轮到丁宝惊奇了,“你要进伙头军?” “有什么问题吗?” 丁宝满脸掩不住的喜色,连说几遍没有问题,迅速把她的名字签在了一张被虫蛀了的粗糙卷轴上。不知道为什么唐姝有一种被动入坑的感觉。 丁宝把她安置在一个破旧的帐篷内。帐篷内同住的还有另外一个男子,脸孔白净,手掌粗砺,一只眼睛像笼了一层雾,不怎么喜欢说话,叫做武副。她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颠着一把勺子,油滋滋的在大铁锅里劈里啪啦的响着,丁宝向他介绍唐姝,他转过头冷冷的向他们点了点头。 之后丁宝向她解释说,“武副曾经是上阵打仗的兵。在一众同龄人中算是相当有能力的。只是年前普河国因为一些争执与我国交战,他上阵杀敌时为了救自己的朋友把一只眼睛和一条腿给伤了,然后就做了一个伙头兵。”末了丁宝谈了一口气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能上阵杀敌才能是真男儿啊!我们伙头军在军营中地位算是最为低下的了,整个伙头军总共十来号人,尽是些老弱病残。” 唐姝安慰似得拍了拍他隆起的山丘一样的圆肩膀,谁知丁宝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似得用闪着期待的眼神热切地瞧着唐姝,“幸好你加入了我们伙头军!” 虽然唐姝心里在说,“我的到来不会让你们光荣的,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是她的脸上却显示出一副义务重大的表情。丁宝向她大致介绍完之后就把她放回去了。唐姝秉持着对军营的好奇心四处游荡了一刻钟。此刻已是黄昏,红霞满天尽是陶醉的风情,一息春风扫绿湿土上历经一冬后的枯草。新月在三月时淡蓝的天空,就像一张银色的月牙状的锡箔纸,此刻夕阳余辉犹未尽。 远远地,在那将散尽的柔软的余辉下,可听见士兵们操练的如雷轰鸣的声音,震憾人心,那种壮阔像海的浪潮,山的回音,直抵灵魂。 唐姝忍不住靠的近了一些。 校场前有一座将台,那上面站着三个身着兵甲的男人。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一身银色铠甲,左手环着红缨盔抵在腰间,右手按着身上的配剑,表情刚毅严肃。那张脸很俊美,眉毛直挺显得更为刚勇,眼如沉星,略下拉的严肃的嘴角都让人简单的觉得想多看一眼。 唐姝不禁自我陶醉的想到,“莫非这就是我穿越的价值所在?” 正当她陷入此情此景如痴如醉之时,一声粗鲁的吼声从背后传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被两个军兵包成粽子扔到校场的唐姝真的是觉得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了。众目睽睽之下在一个美男子面前如此颜面尽失。周围嘈杂的此起彼伏的声音都在说,“校场从来闲人免进,看来这人是要罚了……”将台上的那个俊美的男子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周围霎时一片安静。 “你是什么人?”他说话的声音很醇厚,似陈年老酒,却很威严,让人不由得俯首。 唐姝被一个壮汉推了一下,跪倒在地上,仰头看着那浑身尽是威严的男子,眼神中没有丝毫惧色,“我是伙头军的,今天刚进军营。”周围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个男人眼睛轻轻扫过,周围又重新安静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唐姝。” “你来此地为何?” “被操练之声吸引所至,并无它意。” “回答不卑不亢,嗯,为何要进伙头军?” “……”唐姝佯装严肃沉吟片刻,自觉自己想刮油水的想法不宜暴露,于是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朗声道,“民以食为天,军兵亦如是!” “哈哈,这话说的好!”听到被夸唐姝双眼一亮,暗喜道,有救!结果他话锋陡然一转,“然而军法不可违,念你是初犯不知情,拖出去打四十大板即可。” 欲哭无泪的唐姝想,“四十大板下去我还有命活吗?我怎么这么命途多舛啊……” 正有人将唐姝拿了去绑在长凳上,那个黑脸大汉手持一根碗粗的木棒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唐姝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一个姑娘家在一群,哦不,是一大群男人面前给打得皮开肉绽!多难为情啊!而且这四十大板下去可不是丢人不丢人的问题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这样就把命交代了岂非冤哉!思及此,唐姝终于扯开嗓子没命似的喊道,“救命啊!冤枉啊!”然而四周之人虽有面露不忍者,也不敢上前求情。 正当那黑脸大汉无情的扬起那木棒,唐姝以为自己此回必死无疑而心生绝望时,忽听背后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将军可否放过这个小兵?” 第三章 得救了 http://.biquxs.info/

来人竟是顾间莫。 他一身简单的深紫色装束,展示出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华贵风度。他双手负在身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上将台,脸上神情颇为不在意。周围的将士不知此人是何来头因此也不敢冒犯的斥责他的无礼。 他站在那个一身银甲的男子面前,风流气度竟不相上下,但是流露出的浑然气势完全各异。唐姝从未见过有两个人有如此迥异的气质完全不同。一个笑意盈盈,一个满面冰霜:一个洒脱不羁,一个沉静如山,然而骨子里却给人一样的骄傲不屈从的感觉。 顾间莫随意的站定,说道,“不知石将军可给我这个面子?” “军纪严明,不可违逆。”声音沉缓而有力。 “谁人都知将军严束军纪,然而此人初犯,况又不知情,将军何必苦苦为难?”说完又走进几步说了几句。 台下早已一片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在为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人的无礼傲慢的行为判定了死刑。 长凳上爬着的唐姝亦如此,她见此情形不禁暗暗担忧,“这个小子出来求情也不说诚恳一点,这么嚣张的出风头,这下我定要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情形却出乎她的意料。石将军竟然点了点说道,“此话也有道理,如此便且放过她,但是倘若再犯决不轻饶。”声音不怒自威,酒色泡过的嗓音竟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杀伐之气。说完就有人将她松解下去,死里逃生的她十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石将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绪不明,随后便离开了校场。顾间莫则是看着她自得的笑了笑。 感到自己受到惊吓的唐姝回到自己的帐篷时,心情尚还不能平静。与她同住的武副虽然看着难以接近,但是竟十分贴心的为她备好了饭,唐姝此时肚子正闹饥荒也就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起来。武副向她问了当时的情形,唐姝都如实告诉。当唐姝说自己是被那里操练时的一种壮阔的力量吸引过去时,武副眼神一动,失望的眼神却又极快的遁去了。 听完唐姝的叙述,武副惊奇的说道,“石将军一向以军法严明著称,今日之事前所未有啊,不知道那位替你求情的人是怎么样的人物,竟能让石将军让步,真是难得。” 唐姝一边扒拉着饭含混不清的说,“他啊……应该就是个富家子弟吧,再厉害点应该也就是个官家子弟,然后样子俊美了些,嘴皮子会说一些吧……我与他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总之是个奇奇怪怪的人,但是能在那种情况下对我这种没有什么交情的人施以援手,想必骨子里也是个仁义之徒吧。” 武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烛光微弱,摇曳寂静。武副突然说,“虽然石将军执法严厉,但是是个义气仁善的人,若不涉及军事,他对我们时常是很宽容的,”说罢顿了顿,继续说,“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为何才来伙头军的,那时石将军原本是要将我遣送回家,安享余生,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我感念于将军恩义,才决定在这里做一个伙头军。将军还特此派人照料我的家人……因此若将军今日有什么让你感到不快的,还望你不要记恨他才好。他是个好将军。” 记得当时丁宝粮官说武副是个简洁的人,话不多说半句。如今却为石将军辩解了如此多,想来那将军定是十分好的品行,才能如此服下。唐姝听罢报以同样的真诚回答他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个记仇的人,况且有罪当罚,当时确实是我冒失才闯下的祸,怎好怪到别人身上呢?”末了十分义气凛然的拍拍他的肩膀。武副见此也不多说,感激一笑便自己去睡觉了。 夜半时明月当空,映在地上半影皓光。唐姝从未和一个男子这样同处一室过,因此无法安眠。虽然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个女子的身份,但是长久以往也会暴露,当时只想着要谋求活路,学花木兰似得便跑来参军,但是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说不定半路打仗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唐姝越想越觉得不妥,整夜惴惴不安。第二日凌晨才含混的决定,先这么下去,日后找到机会再做打算。 合眼没过多久,一声粗暴的,响亮的,锣鼓声似的喊声就在帐篷外响起。唐姝使劲蒙着被子试图重新钻进梦里,然而无奈那声音简直就好像是长在你耳边似得,于是闷闷不乐的坐起来,一脸阴郁的看着已经收拾整齐的武副。 “今天是新兵入营第一天,早上要起来集合操练,每日都是这个时辰的,我们也得起来去准备食物的。”武副解释说。 唐姝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不情愿的打了两个滚才慢吞吞的起来收拾。 太阳依旧半隐在山脚下,晨光略微泄撒在黑暗中,天边际色彩绮丽,结合成一种奇异的沉静的美。唐姝在这样的时刻,站在帐篷外还湿冷的空气中,悠悠的打了一个哈欠。 军营做饭的环境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只是一个破旧的帐篷的,里面架着几口大锅,铺着深蓝色脏布的地上随意的摆摞着要用的食材。食材也是简单的可怜,只有一些叶子破损了的白菜叶还有几袋放了很久,风吹的发绿的土豆,以及几袋混杂着些许碎沙石的米面。 唐姝进去的时候,丁宝正在吩咐一个小个子将用的陶碗摆好,将已煮好的米粥有次序的盛放进去。丁宝让她给排队的士兵盛粥。 每个人只另给一碗只有几片菜叶子的配饭。而且这里竟然没有盐?岂止是食不知味啊。 一张张递到她面前的手无一不是满手厚茧与伤疤。唐姝突然感到内心一股油然而生的感动,“反正我一时半会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不如在这段时间用我在现代的知识提高一下这里的食物质量吧?那么首先就是要有盐……以这里的技术只能用日晒法,可是这里哪里有海……” 正在寻思间只听见一声惊呼,唐姝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不留神竟然把米粥舀在了领粥的一个人手上。那个眼白丰富的男子一脸不满的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提高的声音,“你不能小心一点吗?” 周围的人一下子都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唐姝声若蚊吟,“对不起……” 只是那个眼白丰富的男子看起来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你知道在军营里食物是一种怎样重要的东西吗?你这种行为真是太不注意了,”忽然他又仿佛想起来什么,指着唐姝大声说,“你不是昨天擅自去校场差点被罚的那个人吗?军营怎么会让你这种人进……” 那男子正在十分刻薄的喋喋不休,周遭的人越聚越多。唐姝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孤儿院那个高高的秋千架下,那个女孩让她帮忙推秋千,女孩说,“高点高点!再高点!”然而她却像一只短线的风筝一样,与大地生成疼痛的震荡。所有的人都指着她,责备她被刻意渲染的然而并不存在的故意,指责她的愚钝,包括那个让她推秋千的女孩。 本来已经忘却此事经年的唐姝竟然在那一瞬间回忆起了那件冰封在记忆深海下的久远的,然而刺痛的记忆。她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和小时候一样,委屈和无能为力齐涌而上。 忽然闪过一个人影,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个人影给了那个刻薄的男人狠狠一拳。 竟是武副。 唐姝的脑子有一刹那空白。 那个男子捂着鼻子站来起来,只感到一股暖流涌出,用手一揩满是鲜红的血液。在薄冷的风中看的唐姝脑神经突突直跳。武副站在她身前,像一座不动不移,永恒停伫的山脉。瘦弱的身躯突然爆发出的力量让所有人为之一滞。 那个白眼男面上的表情由惊愕转为凶狠,正要发作,只听见人群中一声,“石将军来了!”白眼男才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这次就勉强放过你!给我等着!” 唐姝紧张的心弦暂缓下来。她感激的看着武副的背影,他只是扭过头来,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以后注意点。” 如果说唐姝此时心里会有什么感情,恐怕就只能是感动了吧。从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成长到现在这样,一点点的关心都足以让她回报对方以自己拥有最好的东西。何况如此。所以她在这时就下定决心要对武副特别好,然而有时如若给予的感情不对等,收受的一方就会付出代价。可是此时的她,又怎么能够明白呢? 她不再多想,只是面带淡淡的笑做着眼前的事。 在离她不远处的那个帐篷内,顾间莫默默的看着她。一只手若有所思的玩弄着手指上的祖母绿翡翠戒指。 “看出来什么了吗?”是石胥的声音。他已歇下一身银铠,布有诱人的,充满力量的青筋的手背翻下,敲打着桌子,不抬眼,这样问了顾间莫一句。 顾间莫忽然像是从梦里清醒过来似得,俊美挺括的眉宇间却还是藏不住的困惑,懒散的倒在身下的椅子上,说,“还没有什么头绪。” 石胥抬起眼,睫毛落下,遮住一片动人的银河。他颇为不认真的说,“我看她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我应该是不会认错的……” “但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顾间莫并未理会他这句话,一个人躺在椅子上,眨着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厚重的帐篷。隔了一会,他忽然坐起身来。石胥皱眉看着他。 他看着石胥,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里充满了挑战的意味,“不如,我也来参军就好了!” 第四章 碰到了将军 http://.biquxs.info/

石胥听了这话,脸顿时沉了下去,说道,“这两日战事稍缓,再过几月司月国又再来敌,梁炎宇不是省油的灯,我可不能保证你的性命。到时候你父皇拿我问事,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区区司月国能奈我何。”顾间莫不屑地冷哼一声。 “关远大陆现在最为强大的就是司月国,我不能保证你毫发无伤的回宫,再者你父皇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你这人真是跟小时候一样爱说教。” “……顾间莫!” 顾间莫见石胥像是暴雨前的乌云似的脸,只好佯装不满,叹了口气说道,“哎,那就算了吧。”一双低垂的双眼转头穿过帐篷罅隙的一角瞥向蓝灰色的天空,眼中的狡黠清晰可辨,在晴朗的白日的对比下泛出淡淡的光。 视线所落之处,唐姝正在在洗一口比她还要大好些的锅,她眉眼很平淡,眼睛里却亮着专注地柔光。 “实在是有趣啊……”顾间莫把手掌展开,那一串金铃铛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累啊……”忙了一天的唐姝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每一天都过的十分忙碌。伙头军一共只有不到二十个人,却要管理上千人的伙食,自然是忙的脚不沾地,甚至一度忘记她说要制盐的事情了。然而她自觉生活除了忙碌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武副渐渐的竟然会和她开玩笑了,自己已经能有条不紊的处理自己的任务了,而且还利用自己在现代时从菜谱上学的东西用仅有的食材做出一些还算不错的食物,也因此迅速奠定了自己在伙头军的……大厨地位。就连丁宝有时也要向她讨教呢。 唐姝有时候会想起自己车祸的那一天。 那个陌生的男子惊慌的从车上下来,那张面容很模糊。唐姝可以说对那个人唯一的认知就是他是个男子,穿着黄色的印花卫衣,还有他伸过来的那双手,右手手掌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可是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呢……想不起来啊。唐姝只能拍了拍脑袋心里默默的叹口气,劝慰自己说,“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也回不去了,哎,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唐姝有时候会想起在校场上救她一命的那个俊美非凡的,笑起来时令人昏眩的男子,她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许就永远不会见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短暂啊。 唐姝想着摇了摇头,继续择着菜叶子。 “大家!”是丁宝的声音。 他跑过来,胖胖的脸颊渗出细细的汗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副官让我们今晚做些好的,明天就要出征了。” “这些能做出来什么好吃的呀!”有人抗议道。 丁宝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我还没说完,今日朝廷拨了新的食材,而且种类还很多呢!” 大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丁宝走到择菜择的忘乎所以的唐姝面前,说,“唐姝,今日你主厨。” “啊?有福利吗?没福利不干呀。”唐姝很有底气地说,看吧,这就是作为一个“技术人员”的任性。 丁宝无奈的看着她,“哎,你怎么这么滑头……” 唐姝眨巴眨巴眼睛。 “准你一天假。” “谢谢粮官大人!” 夜色寂静。槐花香顺着温和的夜风拂过肌肤,恰似温香柔荑。 时至三更,除了正在打盹的按时站岗的人员的呼吸声之外,一片湖一样的寂静。 星辰微明,照亮前路。唐姝绕过帐篷,行至整座军营的最南边。那里是后山。白日里唐姝偶尔清闲时也会去那里采一些蘑菇野菜野果之类的,有时候恰是这些简单的东西会成为一顿饭之中最大的亮点。 槐花味道幽香,引着唐姝穿行。 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掩的茂盛的密林之中传来。唐姝循声而去。 走到不远处时隐约可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飘来荡去如同幽魂,唐姝心里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再定睛一看才可见一个身穿月色长衣的人,手中舞剑,行云流水一般,他前面是一群黑衣人,一个个将面孔遮掩在黑色面纱之中。那个白衣男子转身躲过一招,反手一剑,只见那个黑衣人就想短线的木偶一样缓缓倒地。转头的一刹那,唐姝看到了那个白衣男子的脸,张大的一张嘴不由得说出,“石将军?” 只见石胥整个人犹如白衣鬼魅一般,不消一会就地上倒了一群黑衣人。石胥一手执剑,直指最后仅剩的那个黑衣男子,用唐姝从未听过的肃杀的口气寒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个黑衣人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沫,说道,“石将军受皇家恩宠,自然树敌极多,将军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说完,一掌击向自己的天灵盖,双目僵直而亡。 “天哪,这也太惨了吧!”唐姝忍不住用袖子捂着嘴巴说,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转身要走,如果被石将军发现我偷看他杀人……天哪天哪,唐姝胡思乱想着,慌不择路之下一脚踩空,顺着陡坡滚落在一个大土坑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这不是我挖的坑吗……”唐姝欲哭无泪。半月前,唐姝想给军营升级一下口味,特地跑到后山花了好几天时间挖了一个洞,结果猎物没捕到,今天到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唐姝忍不住吐槽自己。 正当唐姝第n次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通之后,月光突然暗了下了。唐姝一阵警铃大作,抬起头,只见石将军正顶着他那张白月光似的脸和白衣,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嗯,且容唐姝这么想吧,毕竟刚才见到他杀人如麻的样子。 月光映衬之下,石胥的面颊少了几分冰冷严酷,多了几分洁净柔和。只是唐姝无心欣赏……如果她不会被灭口…… 石胥看着足有两米深的坑里抬头仰望着他的唐姝,月光下玉漆的面容,比平时看上去颇为……秀气,石胥有点鄙视自己居然会如此端详一个男子,于是心里十分不屑地想着,“这个唐姝真是没有一点男子气概,真不知道顾间莫是怎么想的,一定要从此人身上找线索。”如此想着,口气也有一些不耐烦,“你呆看着我干什么?不想上来了吗?” “……你不杀我灭口?” 石胥脸上仿佛挂了三条黑线,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凶神恶煞逢人必杀吗?好吧,那就……石胥突然学着顾间莫似笑非笑的样子,两眼微眯,声音压得低沉,“你要是不想上来……”嗯他自己觉得自己还是学的十分像的,自小与顾间莫在一处‘插科打诨’,虽没他那几分阴险的韵味,但是自信模样也是学了几分的。 然而效果却……只见唐姝脸上一喜,十分开怀的咧开嘴,“好呀好呀!” 石胥突然不想拉她上来了。 事实说明将军大人是个任性的人。 唐姝顶着满脸僵硬的笑容看着将军莫名其妙沉着脸拂袖而去。 “喂!将军!石将军!我真的不是故意……偷看你杀人的……” 可惜那声音已经渐渐远去了。唐姝深感大人物的喜怒无常,心里暗暗诅咒着石将军也像他一样摔坑里。 树叶娑娑,林中暗影随着月亮流动。唐姝三番五次试着爬上去结果只是摔了一身泥。她突然想起离她不远处还有好几具尸体,说不定还没完全凉了呢。四周除了蝉鸣只有黑,只有寂静,只有越来越深的恐怖。唐姝觉得太安静了,为了舒缓自己的恐惧,她就自己跟自己说话。越说越觉得委屈,穿越离家的悲伤,感到自己在这里命如草芥的绝望,让她忍不住哭出声。夜里只有自己压抑的哭声——因为小时候孤儿院院长跟她说哭声会招来鬼魂。 唐姝一边哭一边抽抽嗒嗒的痛斥说,“这个将军真不是个人!我不就是无意中看了不该看的吗?是将军了不起呀,气死我了,他怎么能把我一个弱女子扔在这荒郊野岭!就算我现在好像是个弱男子,他也不应该把自己的兵说扔就扔了吧!我还这么年轻死在这可怎么办呀……我还要造盐呢,我才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这就要英年早逝了……呜……” “你哭什么哭,又没有鬼。”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没有,我都能穿越到这么个鬼地方,有鬼有什么稀奇的?”唐姝头都没抬没好气地说。 “什么穿越?” “啊?就是……”唐姝这才慢慢抬起头。只见身着一身白衣的石胥的手指上挂了一个陶罐,静静的深潭一样的眼神带了一丝困惑,探究的看着她。 唐姝转过身不说话了。 没错,唐姝很生气。就算是将军,唐姝也很生气。人生要有骨气,就算对手了不得。 然而唐姝还是唐姝,什么叫神气不过一秒,啧啧。 唐姝认命的转过头,虽然口气还有一丝‘凶巴巴’,但是可怜兮兮的眼神已经出卖她了。唐姝双手交叉在胸口,说出的话与其骄傲的风姿十分不符,“你能拉我上去吗?” 任是石胥铁石心肠,也不禁冒出这样的想法:这年头的新兵都这么可爱吗? 第五章 一个伙头兵而已 http://.biquxs.info/

看着唐姝幽怨的期盼的眼神,我们高傲的将军终于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单膝蹲下,伸出来另一只手。那只手隐隐约约青筋凸显,颜色却很白皙,唐姝面带感动的伸手探了半天才抓到那只手,指腹间粗砺的磨砂的质感,是常年练剑的手。 唐姝竟然觉得不好意思了。想想她一个姑娘女扮男装独身进了军营的男人堆,这会竟然对一个刚刚还恨得牙痒痒的人感觉气血上涌脸颊发热? 幸而这夜色深沉,一切萌芽的温情尚不可见。 唐姝这时用力一拉那双手。意外发生了……威武的石将军本来估量这唐姝身材娇小的模样就没有太用力,不,就根本没有用力!若不是他太大意就是唐姝实在太重了。唐姝使劲拉他的一刹那自己居然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罐一起掉进了洞里!而且还趴在了唐姝身上?!若不是月黑风高,这一世英名可真是丢的渣都不剩了…… 石胥赶忙站起身来,他刚才不小心压在她身上的时候,觉得这身体……竟仿佛是个女子?他这时细打量她,不论容貌还是身段,声音,竟都像个女子?然而石胥竟然感到一刹那的喜悦。那一双眼睛有一丝慌乱,然而面色仍旧不为所动,只是强作镇定的说,"是因为你太重了。" 唐姝站起身撑了撑自己先是摔散架的,后有差点被压散架的骨头,默默的看了看天空,小声的嘀咕说,"你是将军你说什么都对。"眼睛一瞟看到石胥腰间的那一个深褐色的陶罐。便指着问,"那是什么?" "为把你扔在这给你赔礼的酒。"石胥瓮声瓮气的说。将那陶罐解下别扭的递给唐姝。 唐姝想起刚才诅咒他掉进坑里的话…… "你还要不要了?"石胥钓她胃口似得晃了晃酒罐,清越的声音从中穿出来。 "哎,早知道就不胡说八道了!"唐姝气呼呼的跺了跺脚,一把拿过酒罐,豪气云天的说,"当然要!"末了顿了顿又哭丧着脸说,"将军你果然是个好人,对不起我不该拖你下坑的……" "……"这个小伙头军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月色寂静,蝉声啁啾。 唐姝在几次尝试之后再次认命。抱着手里的酒罐,毫不顾忌的坐在地上,大声说道,"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又转头看着站着一动不动的石胥,"你要来点吗?" 石胥摇了摇头,等到她喝的酩酊大醉时终于忍不住说,"我会轻功……" "啊?"那你不早说?唐姝脸颊因酒醉而绯红,一脸惊愕的看着他,白衣染了泥土芬芳,容颜涂上月色柔光。唐姝有气无力的想,我怎么会有这种将军? 要是有一个原因能让我们的大将军这样,一定是因为,某人急着爬出洞的样子太有趣了…… 石胥躲避开她的目光,说,"要我把你带上去吗?" "当然要!" "给我手。" 唐姝乖乖的把手递过去。 石胥一个转身就将她的手揽在自己腰间,一只臂膀稳稳抓着她的胳膊,淡淡说,"准备好了。" 唐姝感觉一阵奇异的感觉,自己就像鸟儿离开巢穴一样离开了地面。突然的悬空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心紧紧的提起来。身边的人身上有一股阳光下青草的温热气味。不是知是酒醉熏染,还是青草香,唐姝觉得脑子像飘在云端一样。 只一刹那,大地结实的触感又回到了脚下。 唐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个趔趄向前闪了一下,顺势跌出了那个怀抱。 “我刚才是飞上来的?” “……是我带你飞上来的。”万年铁脸此刻竟然也会开玩笑了,若是被顾间莫见到定是要打趣他的。 “你怎么办到的?”唐姝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看着他,“我一直以为轻功是骗小孩的!将军,你是在太厉害了!”唐姝走在他前面约一米处兴致盎然的说着,时不时回头看着他。他走得很慢。 石胥闻言竟然轻声笑了。那笑很淡,但是摄人心魄,叫唐姝一时竟忘了自己问了什么。石胥并未注意那内心的不能惊觉的一丝波澜。从此日日夜夜,将羁绊与他。 这时天已微明,启明星发出淡淡银色的光芒。远处穿来锣鼓声。是从军营的方向传来的。 “要集合了。”他说。若唐姝这时回头,恰好那一丝失落会落入她眼里。 “这么快呀……”唐姝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那个,那群黑衣人怎么办呀。” “会有人去处理的。” “要杀你的是什么人?” “一群不中用的人。”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不让人觉得寒冷,可也不带一丝温度。就好像那些血液此刻该已凝固的冰冷的尸体,连草芥都不如。 唐姝此刻醉意全消,闻言清醒了许多。她在这里只是一个伙头兵,也只比那些死人强一点罢了,最好什么奢望都不要用,毕竟这条命也是捡来的,唐姝想。 唐姝这样想,不禁感到失落和悲哀。一路上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有渐渐明亮的温暖的日光,在驱散一夜后的潮气和黑暗。 再离军营不远处的时候,早有眼尖的人看到了石将军。 “石将军!”这一声简直要震落巢中的鸟儿。只消一会石胥就围满了人,将唐姝挤的连石胥的头顶都看不到了。没有人问她为什么在那里。就算是问‘为什么你会和石将军一起出来’的人也没有。 唐姝觉得小腿处有一丝凉意,低头看时,原来是走回来时被露水沾湿了。 她还是一个小小的,无人问津的伙头兵。 唐姝吐出一口气,她反复的告诉自己,伙头兵也有伙头兵的骄傲,行行出状元嘛。再者谁说我就是一辈子的伙头军了!等我找到机会,我还要去造盐,当个盐商!本国第一盐商! 想到此唐姝不禁轻快了许多。 远处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滚’过来,是丁宝。丁宝看到她高声喊道,“你跑哪去了这是,回来给我炒菜!” “好咧!” 离她百米处,那个众人簇拥中的身影回头望了望。 到了约莫巳时,各营已大致准备齐全,浩浩荡荡约有五十万人一齐向北行进。唐姝所在的伙头军处于最后面的位置,只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壮阔如斯,令人心生澎湃。然而唐姝无心欣赏,队伍已经路上行走了大半日,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唐姝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武副见此便走到她身后,说道,“你要休息一下吗?” “算了……”唐姝有气无力的说道。声音就像蚊鸣。 “你不应该来参军的。”武副语重心长的说。 “为什么?” 武副十分诚恳的带着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她,不急不徐的说道,“你太虚了。” “……” 至晚时,黄昏的妍丽光芒渐布满天际。 大家在暮色之中安营扎寨,唐姝拖着两条酸痛的腿在搭好的帐篷里从这一口跑到那一口锅。四周升起雾雨一样是青烟。 在军营分布的最北方,石胥研磨于砚,四溢的墨香顺着那一笔行云流水,凑成一串浑然大气的楷字:直道相思了无益,未防惆怅是轻狂。 一旁的副将李胡纯看着这位平时不言语不说笑的将军今日竟然犯起了春闺的惆怅,不停摩挲着一把浓密的黑胡子,不解的问,“将军何故有此意?” 石胥侧过脸,帐篷外柳树抽芽,点点新绿。“随便写写罢了。” 第二日早晨天未亮,大家就收拾行装出发了。 每日都是这样,都是一样的漫长。 直到半月后,唐姝摸着不能沾地长满水泡的双脚,像一条再难翻身的咸鱼一样翻过身,无比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给你药。”武副伸过手,双指间夹着一个绿色的小圆瓶子。 “哎,哪里来的?” “反正是人给的就是了,总之不知道你哪来的这种好运气。” 唐姝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石胥的身影,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低声叹,“这怎么可能呢。” 武副没有听到,还继续说,“还坚决不让我告诉你,真是真真正正的做好事不留名啊!” “……”唐姝双手一拉,把整个人蒙进被子里。 把武副的那句“明天差不多就该到了。”隔成遥远的破碎的声音。 夜色的深沉中,自有它万种风情。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武副去喊唐姝起床。灰色棉被下的人只露出半张通红的脸,一动不动。武副将手探上她的额头,烫的厉害。武副叫了她几声,棉被里的人却半点反应也无。简陋的帐篷外是喧沸的声音,有人喊他,“快走了!赶紧收拾收拾,不要掉队了!”武副随意的向外面应了几声。他摇了摇唐姝,“唐姝?你能起来吗?” 唐姝睁开无力的眼睛,胡乱的点头,强撑着要坐起来。武副见她艰难的模样只好作罢。 “你等一下,我去找丁宝,看能不能先在这里歇息一阵,等好点了再走。”说罢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什么?唐姝病啦?”丁宝的大嗓门带着浑厚的气息传至方圆数十里,一个正在指挥打点的魁梧的男人走了过来,右脸颊一颗大痣分外惹人注目他一脸不耐烦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丁宝如实相告,惴惴不安的看着眼前的长着到大痣魁的梧男子。他是专管这几个营的营长,恃着自己的舅舅是当朝宰相而狂,一向是让人见之就退避三舍的。果不其然,那大痣听了丁宝的话,冷哼一声,“这么说难道是想当逃兵不成?” 第六章 唐书? http://.biquxs.info/

丁宝听了这话只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说,“营长这是说什么话,生病不能行动,竟还要被当成逃兵不成?” 大痣营长同样冷冷说道,“那也未必。” “发生何事了?”身后一道沉缓的声音传来。竟是石胥。石胥昨夜至晚都不能安睡,今早醒来竟然信步走到这里。 武副见此情形忙将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明,那个长着大痣的营长一脸惴惴不安。石胥轻轻的瞥了他一眼,温度冰冷。他看着武副说,“你自与她留在此地稍后赶来便可,我将赵军医给你留下。” “可是营中尚未有此先例,怎么能……”大痣营长话未说话便被那淡淡的没有丝毫感情的一眼给打断了。 然而这件事还被一个人看在眼里。他没在帐篷一角的阴影处,迷惑的看着那个竟然罔顾军规的将军,眼中晦暗不明。 大军离去,整座小丘变得十分空旷。地上凌乱的痕迹表明这里曾经有过大队人马停留。不远处还有一片小树林。唐姝所在的帐篷孤零零的坐落在此。约有两天过后,唐姝才渐渐醒转。 “你是谁?”唐姝迷惑的看着眼前正在给她把脉的的赵军医。武副此刻正出去摘果子了。 “我是石将军派来的,你不是大病,只是连日劳累,再加上心气不顺,才一时淤积心中,好好调理就会没有什么大碍了。”赵中医这样一番解释,一只褶皱的手仍旧搭在唐姝的手腕上,干树皮似的脸像被提起来似得,眉头深锁,一副沉思的模样。 躺在床上经过武副精心照料已经面色红润的的唐姝见此还以为自己患了什么绝症,忙不迭问道,“我……有什么问题吗?” 赵中医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说道,“并无,姑娘好好休息便是。” “姑……姑娘?”唐姝一惊整个人鲤鱼打挺似得坐了起来,“你怎么……” “你阴有余,脉在下,寸脉必微,乃是正也,男子脉象尺脉长弱,寸脉长盛,阳有余,你怎会是男子呢?” 唐姝惊愕的说不出来话。赵中医见话已说破,于是问,“既是女子,军营便不是你的久留之地,若我告知将军,他定会将你逐出军营的。” “可是天下虽大,哪里有我容身之处呢?”唐姝无奈的说,一双眼睛茫然的看着别处。 赵中医叹了一口气,“姑娘多加斟酌吧。”说罢便提着木制的医药箱出去了。 若是被将军知道了,她会杀了我吗? 唐姝想了想,无力的倒在床上,眼泪模糊了眼睛。如此,便趁此离开这里吧。心里有个声音在这样说,这个声音越来越响,像烙印一样刻上去了。那就,离开吧。一声叹息随风散去。 武副因为瘸了半条腿,行动多有不便。黄昏时分,他采了一些野果,正在回去的途中。忽听远处传来马蹄踢踏的声音,武副对此再熟悉不过。他躲在树桩后面看去,看行装打扮,那群人虽多却无秩序,应该是一群山贼。武副看他们的去向,似乎是奔向西北边去的。 “糟了!唐姝也在那边。”武副惊醒一般。整个人拐着一瘸一瘸的腿,由于着急使得那条腿有种跌跌撞撞的,随时有可能会摔倒的感觉。 等到他到了那里时整个帐篷乱糟糟的,呈现出被人粗暴的翻动过的状态。而本来应该在床榻上的唐姝,早已不见。 只有床单皱巴巴的样子和尚留暖热的温度。他急着跑出去找寻,因此没有注意到那枕头下放的一封尺素,整整齐齐的叠放好,只待人来开启。 自打听到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唐姝已经决定离开这里。她修书一封放在枕头下,那信是留给武副的,上面写着不过是些告别与感谢的话,最后是诚挚的祝福。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武副解释,她虽与武副相识不久,却已然将他当作自己的兄长。如今要她亲口告诉他她竟然是骗他的,她实在无法这样,因此只好以信的方式告知。然而,她不知道,这封信与该读到它的人竟是错过了。 那封信静静的躺在那间简陋的帐篷里。 直到,一双手打开它。那双手指修长的手即使是翻一封信也如此优雅。看信的人的眼睛轻轻的扫过那封信: 武副亲启: 我都没有想到过我会已这样的方式跟你告别的。我还以为我会在军营呆很久的。但是有些事情让我不得不做出选择。我一向觉得自己是没有人疼爱的,我也没有亲人。自从和你认识以后,虽然你脾气很臭,而且还老听不懂我跟你开的玩笑,总是对我那么严肃。但是我知道,整个军营,只有你是对我最好的。我早已在心里将你当作我的亲哥哥了。真的非常感谢你。毛笔写字实在很难。还有就是,我想了想,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关于我离开的事,我其实是个女子。很惊讶吧?也正是因为此我才决定离开的。如果你觉得我欺骗了你,我只希望你不要怪罪。另外如果将军,将军应该不会关心的,如果有人查此事,便说我已病死就好了。笔不赘述,深谢。 落名处是唐姝的名字。 “落笔笔墨粗细不匀,歪七扭八,从没见过谁写字这么丑的,啧啧。”顾间莫手缓缓收紧,关节处冷白色更深,嘴角的笑在唇角留下一点影子,一双黑的无影无光的深井一样,落下去也无声的眼睛微眯着,清澈的叫人迷惑的声音说着,“是个女子啊……” 太关国军营。 石胥身穿那一身银铠,面前的巨大沙地上震耳欲聋的吼声此起彼伏。那是士兵的操练声。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天空遥远而湛蓝。天空依旧遥远而湛蓝。从那天他知道她可能是死了,还有别的可能吗?是啊她只是一个小兵,为什么能这样牵动自己的心。自己也不过才见过她几次,她的底细都不清楚……可是,可是! “将军?还要继续练吗?”副将问。 “将军?将军?”眼前威严的男子才仿佛有所觉察,木偶一样的点点头。 副将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再多问,只是到场地中继续督察军队演习去了。 而此时的唐姝早已经将她当时出来时带的口粮全都吃完了。她一直向西走,灵魂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到西边去。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也许是她所附身的人在西边有家人才会如此的吧。现在她触目所及之处尽是风沙——这是一片沙漠。 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她早已起皮出血的嘴唇,唐姝抿抿唇,味道腥咸。身上的衣服太久没换早已变得浆硬,难得有风吹过,席卷着风灌进裤腿,混缠着沙厮打脸颊,虽是疼痛,却竟也痛快。 唐姝走的实在很累了。她躺了下来,用手臂遮挡热的气味和它那炙烤的温度。 “要是死在这里到也很好,是啊,这里真好看呀……”她的声音干涩难听,就像磨过一寸干扁的快死掉的树叶。 大漠的太阳白光刺眼明亮,一切皆为之照亮。 一切都像是虚空透明的。她在这片雾一样的世界里,看见了她。 那个被她附身的人。她头发高高地束起,穿着一间灰色的连帽衫,下摆是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她的样貌明明和她一样,然而眸中的清冽与冷艳,却叫人陌生的惊艳。她径直走过来,在她面前一米左右的距离停下来。 “唐姝。”她说。 像是自己口中发出来的声音。唐姝看了看眼前的“唐姝”,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你是?”唐姝问。 那个动人的眼睛看着她流露出一丝诧异,而后缓缓地微笑了。“唐书,我是书画的书,我母后给起的名字。” “这里是……” “我们的梦境。”唐书说,一双眼睛出神的看着她,“看到你让我觉得很惊讶。” “我也是……不过,我让你失望了吧?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人,看样子你在我的世界过得很好的样子,不象我这样狼狈。” “不,”她的眼睛泛起波光,“恰恰相反,你让我觉得很好,你的灵魂不柔弱,很坚强。我喜欢这样的灵魂。” “谢谢……还没有人这样夸过我。”唐姝面对着曾经是“自己”的人竟然腼腆的笑了笑,她又问,“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猜想可能是梦魂石的作用。” “那是什么?” “梦魂石据说可以让死去的人重生,它有修复灵魂的作用,而且在关远大陆还有传说说拥有梦魂石的人,将会成为关远大陆万年来唯一的统治者。” “它在哪里?可以让我们交换回去吗?” “没用的,它的效用既然已经发生,便是不可逆转的。我们今日能够这样相遇,恐怕也只是一个巧合。” “像两条线偶然的交错吗?”唐姝喃喃道。 “我们能如此也是一种缘分,我会帮你,你可也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第七章 请我吃饭? http://.biquxs.info/

“什么?” “帮我找到我的母后,救救她。她是我在这世界唯一的挂念。” “你是公主?” 唐书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不是,我只是一个私生子罢了。我的身份在你找到一个人之后自会知道,在那之前知道这些只会招来杀生之祸。” “我该怎么救你的母后。” “你去找一个人。” “谁?” “他叫炎禀,他会找到你的。他是我最信任的人。现在我能帮你的就是把我的力量给你,我来到这这里带着这些力量,不过是有更多非议和祸端罢了,但你用得上它。” 唐书说完就抬起纤软的白的透明的手掌,她的手链上有一串精致的风铃。不知哪里来的风轻轻地吹动,一串清脆的声音打着转儿舞进她的耳中。她觉得困倦,眼睛渐渐模糊了起来,那人影变得虚幻,她的体内一阵阵海浪的冲击,有什么在游来游去,那是舒缓温柔的气息。 “非必要时不要显露你的气息,暴露你的身份,如果被人发现你就是我,或许会有危险。”那清冽的声音像一阵远去的风一样,渐渐淡了。 唐姝睁开眼。蔚蓝色的繁星密布的天空和神秘遥远的起伏连绵的一片片沙丘,还有沙漠夜里寒冷的熟悉的感觉,让她跌回了现实。但是体内突然涌发的活力,告诉她一切不是梦境。梨花坐下来,双手打坐,那动作自然而然就好像生来便回一样。顾不得自己的惊奇,她顺着感觉调整着气息,她感觉到体内那一脉气流竟然缓缓平稳了下来。再次睁眼时只觉得周围景物都开阔了不少。 “好神奇!”唐姝不禁惊叹道。 然而唐姝要使用它时不知为何却不能发力,只觉得一股气流顶在经脉中不能流动,即使偶尔能有反应,也只是轻轻的一点,像风一样,没有什么威力,唐姝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可能是因为自己还不习惯用它吧。”唐姝心想,她回忆着唐书告诉她的话,越发对自己这副身体的真实身份感到好奇和困惑,还有一点莫名的兴奋。如果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公主,还有一个貌似很高贵的母后……这一切不是做梦吧?唐书掐了掐自己的脸,痴痴的笑了。 即使她那不是她的母亲,但是对于一个从没有见过自己母亲的人来说,一切是新奇而令人感动的。但是她也能从中嗅出一丝不安。关于自己的身份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的不安。 “炎禀,是谁呢?好奇怪的名字啊。”这一声轻叹落在茫茫沙漠中,飘渺散去。 一天后的黄昏。唐姝直向西走,终于来到了一个有些人烟的的小镇。 这里的房屋是用厚厚的坚实的黄土堆砌而成,在沙漠之中更有一种带着生机的干渴的气息。青色的烟飘渺无痕。 唐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经扁平不堪了。想想以前多次减肥无果,来这里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虽然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吧,不过倒有可能是自己的前世,唐姝颇为认真的想。 这样胡思乱想的走了一阵,眼前终于看到一个客栈,红幡上用拙劣的毛笔字写着大大的醒目的云梦客栈四个字。唐姝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走了进去。唐姝环视一周,客栈是二层阁楼,有几件住房的们都敞开着,好像没有人住的样子。只有最左边紧挨着的两间,门缝紧合,隐隐传出说话的声音。 店小二正对着一副算盘打的劈里啪啦响。见到她来,忙谄媚的迎了上去。 “客官是来住店的吧?” “嗯……有饭吃就更好了……”唐姝四处打量着说。 “自然是有,自然是有,客官请稍等,小的马上就给你上些好菜来。”他说这话的时候,二楼的门缓缓地开了。一个模样年轻的女子头发绑成简单的两团可爱的发髻,上面缀着绿萝一样的绳子,十分娇俏可爱,那发型更衬得这姑娘的容貌清秀动人了。她正扶着一个妇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那妇人看上去约有三十多岁的年纪,然而保养的很好,皮肤细嫩柔滑,头发梳成高髻,用笄以贯之,装扮十分素净,只有一支金步摇,罗裙没有多余的装饰,颜色是整齐的白,然而她走路的姿态和端庄的表情,都表明了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但是唐姝很快发现,她的一双眼睛竟然是没有焦点的。空空的从一个方向看向另一个方向。 “竟然看不见啊……”唐姝觉得很可惜,因为这个妇人给她一种说不出的舒适亲切之感。 “客官?”小二的声音让她急匆匆的将视线从那两人身上移开,“你要点什么菜呢?” “啊……对了,有什么便宜点菜吗的吗?”唐姝才想起自己的钱似乎不够了,掏烂了钱袋底也只找出四五个铜板。 小二立刻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客官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这只够买一个馒头的!” “额……”唐姝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那就一个馒头吧……” 说完那小二便笑嘻嘻的去跟那两个刚下楼来的人说话去了。唐姝拿了包好的馒头便出了客栈,在离客栈不远处便吃了起来。 还没有等吃了一半,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唐姝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店小二,“怎么了?”唐姝转过身把拿着馒头的手藏在身后,若在她以往,定会笑话这样的行为就像一只护食的母鸡的。 那店小二不好意思的看着她,“那个,那位夫人让你进去……” “干啥?” 店小二甩了甩手臂上搭着的汗巾,满脸堆笑答道,“您进去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就行了。” 唐姝紧紧抱着手里的馒头,狐疑的跟着走了进去。那妇人此时正坐在一方圆桌上,那油腻的圆桌与她的模样产生一种不协调。那个少女站在旁边,用浅蓝色的手帕将妇人面前的圆桌擦了又擦,方才垂手站在旁边。直到见到她过来,那少女才摆了摆手示意唐姝过来。 那妇人仿佛听见了声音,向唐姝行走的方向投过空空的呆滞的目光。她的眼睛就像两颗未经抛光的明珠,虽不能视物,却极美。那眼睛的模样让唐姝觉得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唐姝心想。 那妇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到来。侧头轻柔的说道,“姑娘和我们一同进食吧。”口气很温柔,然而却不懦弱,反而让人觉得肃然起敬。 这时的唐姝仍旧是一身男子的装扮,那妇人不能视物,只凭感觉便能知道她是个女子。唐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而那店小二和那位清丽可爱的少女都以为她是因为被人当成一个女子而尴尬的,因此那少女不禁轻声提醒了那妇人,那妇人空洞的看着她的方向,微微笑了说道,“竟是个公子啊,我眼睛不太好,让公子见笑了。” 唐姝哪里被人这样称呼过,何况这人看上去还十分气度非凡。于是自然的拱了拱手,不好意思的笑道,“公子这种称呼便算了,叫我唐姝就行。” 谁知她话一出,那妇人脸色突然大变,透过无神的眼睛一脸复杂的看着她,唐姝想起唐书告诫她不要暴露她是“唐书”否则会带来危险的事情,连忙解释道,“唐姝,嬿嬿姝姝的姝。” 唐姝有一些紧张的看着眼前突然面目凝重的妇人……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听她解释完之后面目更加凝重了。 唐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说道,“唐书是谁?跟我名字听起来很像呀。” 那妇人良久才重新换上浅淡的笑容,那笑中分明有一丝哀愁,她收敛好那突然的情绪说,“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没事,姑……公子,我方才听见你说没有钱,又觉得你与我一个熟人想象,你若愿意,跟我吃一顿饭吧。” 唐姝听见她这样说有一丝感动,然而自尊让她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不饿!” 就在这时唐姝的肚子里传出了对于饥饿有声的呐喊。 ……有点尴尬 于是两分钟之后唐姝乖乖的拿着竹筷假装矜持的端坐在凳子上。她看到那个少女仍旧在一旁垂首站着,偶尔抬起眼睛打量一下四周,唐姝于是与她四目相对了,她就像被烫到的小狗一样,天真热切的对那个可爱的少女说,“你也坐下吃!”诚然,唐姝是个热情的人,至少这会儿是。 那少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受宠若惊的意思,她十分认真的摆了摆手,“不用不用!” “用的用的!”回应她的是更加热切的唐姝的声音。 “不用不用!”她更加认真的摆了摆手。 “用的用的!” “真的不用……” “坐下吧,碧儿。”最终实在看不下去的那位和蔼可亲的妇人结束了这场对话。 …… 经过半个时辰,那盘里早已空空如也。自然都是唐姝解决的,那位妇人看起来不太习惯这里的饭菜,那个少女又踌躇不安不太敢下筷子,因此这些饭菜几乎全进了唐姝的肚子里。 那妇人温柔的看着她,“你还要吗?” 唐姝猛地摇了摇头,又想起那妇人看不见,于是弱弱的说道,“不必了,我已经很感激您的招待了……夫人你太善良了……” 那妇人听着她的话猛地笑出了声,“从来没有人这么说我,你真是和我那位熟人一点都不一样。” 唐姝也来了兴趣,“您那位熟人是怎样的?” 第八章 黑衣杀手 http://.biquxs.info/

那妇人脸上出现了一副回忆的神情。暗淡的眼睛飘过了那一方小窗外土黄色的,将夜时又混染了一层温柔沉默的蓝的天空,缓缓的说道,“她是个女孩,却像个男孩子一样,骑马射箭样样都行,不逊于很多男子。她也不爱说话,除了练功就是蹲坐在台阶上看着天空,好像那里有什么宝藏一样。她眼睛很好看,就好像被雪水洗过的眼睛,澄亮清冷,她还很懂事,从来不让人为她操心,宁愿委屈了自己……”那妇人说到这里眼睛微微发红,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不说了,真是失态了。” 唐姝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不知为何跟着感到沉重了。心里油然升起对她的一种亲切感。看这妇人这样说起那双眼睛,倒真是跟自己梦里所见的唐姝很像。莫非这妇人说的那个熟人就是唐书吗?看起来这妇人好像和唐姝关系很好,那么要不要告诉她呢? 唐姝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 “一切还是等找到那个叫炎禀的人之后再说吧。”她想。 到了晚饭时那妇人也叫她一同过去吃。唐姝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但是那个叫做沈碧的女孩再三过来叫她,自己总不能再三拒绝吧,于是便跟着去了。晚上的时候那个妇人又想为她付住宿的费用,唐姝觉得若是如此真是显得自己太无耻了。于是没来得及等那妇人再一次跟她说就直接摆摆手溜走了。 真是受不住这样的盛情啊,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却又分明觉得感动。 唐姝裹紧身上的衣服,沙漠晚上的气温冷,那冷爬到肌肤上,啃噬着身上的温度。唐姝找了一个街道旁一个长长的土坯,靠在上面,从那里可以看到那个夫人的所处的房间。 一个女子温婉的柳条似的身影打开了那扇窗。 是沈碧。她看到唐姝,向她亲切可爱的摆了摆手。转身好像在和那妇人说话,不一会就消失在那窗口。 过了一会,靠在墙边无法入睡的唐姝就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抱着一摞厚厚的被子向这里跑来。 “喏,给你的,向那店家借的。” “……谢谢。”唐姝觉得自己出门在外,第一次受到这样真诚的来自陌生人的关怀。鼻子感到麻痹的酸楚,唐姝深呼出一口气,那种感受便淡下去。 沈碧没有离开,她收了收绿色襦裙的裙摆蹲坐在她旁边,姿态优雅,“不知公子为什么独自在这里呢,我听你的口音并不像本地人啊?”沈碧瞧着她,满脸好奇的表情。 一时没反应过来‘公子’是叫她的唐姝呆了呆,说,“我是从太关国来的。” “那你可没少走呀,这已经快到了太关国和普河国的边界了。”沈碧惊奇的说。 “我没有注意……只是一直从这边走而已,已经走了有一个多月吧。”唐姝皱着眉说。她也惊讶于自己居然已经快到了普河国了。 “你为什么千里迢迢来这里呢?”沈碧听了越发好奇,带着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 “额,就是下意识的,反正也无处可去呀。”唐姝貌似无所谓似得耸耸肩。天空幽蓝,繁星闪烁。 “你可以跟着我们,明日我跟主人说一下,我主人虽然冷冰冰的,但是人心眼可好了。” 冷冰冰?这说的是那个妇人吗?见唐姝表情有一些疑惑,沈碧解释道,“那夫人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子。夫人是主人交代给我的,让我把她送到太关国去找一个姓徐的人。” 唐姝听她这样说也来了兴趣,“那你知道这位夫人是什么人吗?” 沈碧捻着发辫上的绿绳,一边思索一边说,“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主人叫她甄夫人。主人只告诉我要把她送到太关国而已。” “那你的主人是什么人?”唐姝继续问道。 “我的主人很好看,此行他是同我们一起来的,只不过几日前朝中有事便回去了,这两日应该也快过来了吧。我们一路走一路等他。再说一遍,我们主人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唐姝扶额,“你家主人是有多好看……” 沈碧又要开始不停夸的模式,忽然身子微微僵住不动,立刻拉着唐姝躲到了墙后的阴暗处。 “怎么了?”唐姝见她突然凝重古怪的模样压低声问道。 “有一群坏人。” 唐姝瞟了一眼寂静的街道,空空如也。 这孩子是犯什么傻呢? 只见沈碧还一脸认真的转头对她说,“你就在这里呆着不要动,我得先回去,夫人可能有危险!” 唐姝看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内心也升起一种不安,便说,“我跟你一起去。” 沈碧没有太多思索,只稍稍点了点头便不说话了。 两人从一条偏僻的小径绕到了客栈的后方。 “别动,有人。”沈碧压低了那警惕的就像受惊的猫儿一样的声音。 果然可见一队不知从哪里来何时来的黑衣人正弯着腰在那一排参差不齐的屋顶上快速行走着。 唐姝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微微冒汗。 那一群黑衣人结队朝着甄夫人所在的房间行去。 “果然……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沈碧没有了刚才的娇软模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柄闪着亮光的短剑,像一只夜行的猫儿一样遁去。 唐姝靠得近了一些。 瓦片碎落的声音打破的诡异的宁静,夹杂着一个黑衣人的惨叫,只见不知何时已经跑到屋内的沈碧正从那破开一块的屋顶之中飞出,姿态翩翩,然而又是手起刀落之处必见鲜血的干脆利落。 黑衣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隔着那么远唐姝都能听到他们衣帛被刀划裂的破空声,骨头摔倒在地的碎裂声,呻吟声,还有血腥的味道和恐惧的气息。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之快叫人猝不及防。 那样一个明媚可爱的少女,此刻如同修罗一样,切菜一样的屠戮着人的性命。她的那炳短剑约莫一尺长,银白的刃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鲜血顺着那剑纹落在地上。 她的身影快的叫人不能分辨。 只有一个绿色衣衫的模糊影像在一片死亡的黑色中穿梭不停,穿梭不停的带给人死亡。 血腥味蔓延,空气都被这样的味道浸泡的让人晕眩。 惨叫声渐渐消失,只见得一片黑压压的尸体摞在墙角边,皮肉翻出的血红色的尚有温度的伤口冒着汩汩的鲜血。 唐姝看到离她最近的一条断肢,那只持剑的手指还在微微晃动,转身便吐了出来。 酸臭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唐姝面前出现一双被血染红的浅绿色短靴,上面的紫藤花纹已经被鲜血浸渍,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唐姝抬起头,沈碧那张苍白的小脸正在呆呆地看着她。她的额头冒着汗珠,一道红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只见她突然转过身去,“哇”的吐了。 她拍了拍胸脯,感到舒缓了一些后,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对着一脸愣怔的唐姝说,“很可怕是不是?” “你怎么也……”吐了?刚才那样子分明是很刀法娴熟的样子啊?难道经验老道的人杀人还会吐吗? 沈碧转过身又干呕一阵,“我也是第一次杀人,我家主人以前都是拿鸡给我练手的……” 哇你家主人也太不把鸡当回事了吧? “你主人为什么要教你杀人呢?”唐姝扶额,多可爱的少女啊,这是跟了个什么主人呐。 “不是我主人。” “……?” “说出来你可能还会觉得好笑,那个训练我杀人的人是主人喜欢的女子,她名字跟你很像,叫唐书。” 什么??唐书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唐姝有点没办法将梦里那个眼神清冷的女子与一个会教人如此残忍的杀人的人联系在一起。 沈碧绕过她惊奇的眼神,继续说,“我八岁时被主人收养,到九岁那年时主人带着一个少女回来了,年纪只比我大一点,戴着面纱。我从没有见过她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主人叫她唐书。她和主人的关系很好,偶来一来府上就是住个个把月的。但是主人总跟我说那是要她来教我练剑的,虽然他不说,我还是知道主人就是用我做借口将她留在府上的。她剑很快,明明看上去也年纪不大的样子,但是却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喜欢她。我就不喜欢她,我还很讨厌她。”说到这里她略带不满的嘟了嘟嘴,如果忽略掉那一身血倒真是颇为可爱的。 “唐书对你不好吗?” “不,她对我很好。虽然她不跟我说话,但是她说过我是她唯一的徒弟,恐怕也是最后一个。其实我当时听她这么说还是很感动的。但她好像又是一个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有时候我觉得她太冷漠无情。”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她虽是我师父,但是只是在我面前演练一套剑法,然后人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我有困惑时都是主人帮我解决的,还有就是因为我有天赋。而且最让人生气的是,我主人对她那么好,她总是说走就走,从来不打一声招呼。是不是没心没肺?就是前几个月她要去太关国,也没有打一声招呼,从不管别人会不会担心她,而且那时她还受了伤。” “受伤?” 第九章 早被识破女儿身 http://.biquxs.info/

“嗯,就是那样还要去太关国。主人照料她那么幸苦,从没见他对谁那么上心,可是她带着重伤什么只留了一封信就走了。” “她为什么会受伤?”如果唐书当时是受了重伤后去的太关国,然后遇到了什么事才死的。这样才让我穿越到这里,那她去太关国找什么呢,会和梦魂石有关吗? 沈碧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天她浑身是血,而且还是哭着回来的。我第一次见她哭,哭的让人昏天黑地的绝望。雨也下的很大,主人抱着她回来的,我第一次见她那样需要别人的保护,她一直看起来都很狂妄,而且她确实有那样的实力。可是她那次俯在主人身上哭的样子,连我都觉得心疼。更不要说主人了。”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唐姝觉得自己对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越发好奇了。 “我只知道她自小就住在主人府上,但是奇怪的是主人给她安排的是整个府上最偏僻的西院,而且也不安排仆人,除了我也不让人去那里走动。因此她的存在并不为很多人所知。” 唐姝听她说完这番话,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如果就像唐书说的那样,唐书是皇室的私生子,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当今皇后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又像沈碧说的,那她……是普河国皇后的私生子? “帮我找到我的母后,救救她……”唐书梦境里雾一样遥远却清晰的声音这时回荡在她的脑海。 她又问道,“你知道有关普河国皇后的信息吗?” 谁知道换来的是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虽然是从太关国来的,不至于连我们普河国是由女王统治的吧?” “啊?”唐书她娘居然是女王? 那不就是说我娘是女王了吗? 不对……虽然如此,帝王家是非难辨,即使有这样一重身份似乎是挺好,但若真是如此唐书为什么会重伤呢?又为什么要去普河国呢?为什么在梦里时又要让我去救她的母后呢?她应该就是普河国女王的孩子,但是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唐姝正要再问,忽听得一声尖叫划破夜里静谧的天空。 原来是那个店小二,他此刻正要出来如厕,推开门却突然发现门前堆满了已经冰冷的,死相可怖的尸体,一丝温热从裤裆流下。他的眼睛圆睁,倒映出满地已经凝固的黑色血液和残缺作呕的尸体,还有墙角下一身血衣,女修罗一样的沈碧。 “你……你……”那店小二双腿因为恐惧定在那片土地上,一只细瘦的手抖抖索索的指着沈碧。料他也没想到那样一个清秀可爱的少女居然手段如此残忍。 “杀……”人了两个字只来得及从喉咙中发生一点与空气摩擦的细碎的声音,就被堵截在那一柄短刀下。 这一次沈碧轻巧的躲开了那脖子上呈扇子状喷出的殷红的鲜血,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然而那双擦剑的手却从容了许多。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隐隐的,几不可见的蝶翼一样微微的颤抖。 唐姝不禁想到,唐书,她,也是这样杀人的吗? 唐姝看着自己的手掌,内心升起一股冬日清晨时的霜寒之意。 此时沈碧走到她身边,她将手上的鲜血擦了擦,说,“这里不能再留了,我们今晚就得走。你要去哪里呢?” “去找一个人,有人告诉我他可以帮我。”唐姝想起唐书口中的那个叫元炎禀的人。反正现在自己在这里也无处可去,不如就按照唐书说的做吧。也许她的身份还能让自己在这里过得更好一些,毕竟她有一个叫元炎禀的人可以信任,还有一个身为一国之首的母后可以依靠,总比自己,什么都没有的好。 虽然讨厌她的人好像也挺多。 唐姝抬起眼看了看眼前的沈碧,暗暗汗颜。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就是唐书,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总之在这个世界,她确实是一个叫唐书的人了。不如就帮帮她吧,那个唐书。唐姝这样想着,不禁微微笑了,唇边角似月弯,眉眼依旧淡淡。竟颇有一点唐书的味道了。 “你还要留在普河国吗?这个小二刚才也看到了你,不如跟我们一同走吧。”沈碧问道。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决心,唐姝铿锵的,十分铿锵的回答说,“不,我要留在普河国。” “那你万事小心。”沈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唐姝目送着那甄夫人坐上马车。此时天色还很黑。沈碧小跑过来,她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淡紫色的罗裙,发丝上缠绕着的绿色细绳掉下来细细的两根,随着她小跑过来时可爱的姿态一动一动。她一手叉着细腰看着她,笑了,但总觉得与前一晚已经不一样了。那样的血腥味又岂止改变了她一个人呢。 她说,“今日一别,江湖难见,你要多保重呀。” “你也一样。”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你刚才也被那个小二瞧见了,万一牵扯到你就不好了。你可以去找我的主人。你沿西一直走,大约经过三个小镇,就可见到明华之城,进去后打听元府就可,整座明华城没有人不知道的。进去后就说我的名字,没有人会拦你的。” 说罢又塞给他一个钱袋,里面沉甸甸的,负载了深深的恩义。 唐姝看着她一脸郑重,不免想逗逗她。两人虽然相识不久,但是说话很投机,感情也叫人感到珍重。或者也是不想让离别的气氛太过伤感。于是便转移了另一个话题,说“你喜欢你主人?” 沈碧睁大眼睛看着她,几分娇羞几分天真,与刚才那感觉又有几分不同,却让人觉得更加喜欢了。她像被人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你怎么知道?” “哎,你就差把我主人最帅我最喜欢他贴在脑袋上了,谁会看不出来。”唐姝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你太可恶了……我看你还不比我那个臭师傅好哪去呢!”沈碧又羞又恼的说,转身便要走。 唐姝心里默默想到,两个可不都是我? 那淡紫色的背影忽而转身过来又跟她说,“差点忘了跟你说,甄夫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 “既作女儿身,何必扮儿郎。”说完眨眨眼一溜烟似得跑了。淡紫色罗裙就像一朵风中摇曳的鸢尾花。 唐姝静静的看着她们离去。天色已经微明了,她也该走了。 正午太阳迷晃得人睁不开眼。此时已是她走在路上的第三天了。早晨天还未亮便雇了一辆马车,旁晚时分便差不多要到了。她最近梦里总是梦到成堆的尸体,夜半时常常惊醒,心思恍惚的整个人也憔悴了一些。 最近她总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马车行过一块石头,颠簸的厉害,唐姝惯性的向前一闪,额头便磕到马车的上沿。 听到马车内的一声痛呼,车夫喉咙里惊雷似得响起一声,“没事吧?这路不好走,您还是小心一些哪!” 唐姝在马车内揉着碰肿得头含糊的嗯了一声。 空气真叫人热的厉害。 直到下午天气才稍微凉了一些,唐姝早已蜷缩成一团睡得不省人事了。那一缕发丝垂了下来,小嘴微张,原本平淡的脸竟有几分娇态。 她是被一阵又一阵的颠簸给惊醒的。 马车晃得很厉害。唐姝撩开一侧的帘子,外面天已经半黑了。林子却好像还没有尽头似的。 “不是说到了这个时候应该就要到了吗,这怎么越走越偏僻啊?”唐姝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下,马的嘶声在这夜空之中分外响亮。唐姝紧紧扒着窗口,不安的目光一脸两侧的帏帘,外面漆黑,阴森,静谧的诡异。 “出来吧,客人,到了。”是那个马车夫的声音,在这样的气氛中显得阴测测的。周围还伴有几个人刻意压低的粗旷的笑声。 见轿子里的人没有动静,马车夫一步便跨上木板,用一根闪着银光的剑挑开帘子。周围还有六七个大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然而,马车却是空空如也!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不耐烦的推开那个‘马车夫’,掀开硬榻上的毛毡,瞅了半天也不见半个人影。 “你不说把这个人骗过来拿她去官府领赏钱吗?人呢?!”那络腮胡一把抓起‘马车夫’的衣领狠狠的说道。 “哎呦我怎么知道,这也不能都怪我呀!官府为了抓她那么多赏钱,说明这是条大鱼,大鱼自然是狡猾了些,谁知道咱叫了这么多人还是什么都没捞着呢?” 此时从马车上的木窗爬出来的唐姝正躲在马车轮底下听他们说话,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一定是三天前沈碧将那些黑衣人杀掉之后盘问周边的人将她给供出来的。毕竟自己刚去那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人不怀疑也难,这下死了那么多人,自己的画像公文恐怕早已贴满整个普河国了吧。唐姝无奈的想……现在又被这样一群人给拦住。 唐姝只能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蜷缩在那马车后座下方,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几个人来回走动的烦躁的声音。他们手里的刀明亮而锋利。唐姝感觉到自己手中黏糊糊的潮湿感。身体绷直就像一只正在准备攻击的小猫。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快走啊,谁能来救救我……”然而周围除了那几个大汉的吵嚷声,就是她一声强似一声的心跳声。 第十章 神秘男子 http://.biquxs.info/

“呸!活见鬼了真是!这么大个活人难不成被你吃了?老子看你就是想独吞!”那个络腮胡突然拔高了声音。不知是那马儿被这声音吓到了还是如何,那马儿听了这一声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抖了两下,踢踏几步,那马车于是也跟着挪动几寸。正在车下躲藏的唐姝没料到这样的情况,那马车悠悠倾斜一下,就要碾到她的脚,她一下子喊出声来,“啊!”接着又惊慌失措的从那马车下爬了出来。 那几个大汉看着这场‘突发事件’各自大眼瞪小眼。 逃离被马车辗的狼窝的唐姝一脸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一群虎窝。深吸了一口气貌似镇定的说,“嗨……” “我去,你这个小兔崽子!”那个马车夫平白无故因为她被络腮胡给臭骂了半天,现在心里正气闷,看到唐姝这个罪魁祸首自然是找到了出气口,说着就要过来抓她。 “等一下!”唐姝伸出左手挡在面前,脑海里思索着关于自己学到过的关于这种情况的应急措施,那啥……对,把财物扔到对面感紧跑?唐姝说干就干。只见一条黑色的抛物线,接着是清脆的一声响,唐姝拔腿便跑,然而……为什么这群人看都不看那钱袋,这怎么不按套路来? 直到唐姝被一个大汉拎小鸡一样的提起来之后,唐姝才想起唐书给自己传授武功的事,虽然当时自己并不能行云流水的运用体内那一股力量,但是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行不行,总得试一下了。 思及此,唐姝果断的冲那大汉扛着她的那只坚实粗壮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那大汉条件反射般的直接将唐姝丢在地上。唐姝打了个滚,顾不得疼,摇晃着站起来,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你们不要过来,我是个有武功的人,刚才不发威是想让你们知难而退,你们要是再逼我就不要怪我取你们的小命了。”话毕还阴惨惨的笑着又补了一句,“我动起手的话你们可是会死无全尸的哦。” 那几个大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接着爆发出一阵雷霆似得嘲笑声,在这寂静的只有鸟虫声的树林里回荡着。 “你有什么武功,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呀。”其中一个男人咧着嘴看着她,挑衅似的说。 “别逼我。”唐姝压声说道。 “我看你就是个草包,还在这装蒜。”一个男人说。 “不如乖乖跟我们去官爷那领赏,还能给你个痛快的死法。”络腮胡说。 “哈哈哈哈。”男人粗狂的笑声震荡着,鸟儿飞起黑压压的一片,在朦胧的夜里就像是谁扔了一块黑色的绡布。 “我说了,别逼我!”唐姝突然轻喝一声,一只手缓缓抬起,就像一个被操弄的人偶。 “哈!”唐姝手掌向前一推。林中风起,树叶摇动,那些人见状都呆立不动。 然而,一分钟过后…… “怎么没什么动静?”络腮胡说。 “好像只是刚好吹过了那么一阵风而已……”马车夫看了看寂静的周围思衬着说道。 然而最崩溃的人还是唐姝,她举着一只手心中好不尴尬……说好的武功呢? 刚才是分明清楚的感觉到体内有那样一股澄澈的气流在游走的……但是在她要释放的时候却都堪堪堵在了经脉里,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唐书那个女人骗我的吗?唐姝看着眼前一群‘坏人’欲哭无泪的想。 “原来是骗人的把戏!哈哈!”那群人笑道。 完了完了这下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了……唐姝默默收回手,转身就跑。 那些人见状岂肯善罢甘休,一窝蜂的追将上来。唐姝一个心急便绊倒在地,她的手擦破一条长长的血痕,然而她来不及多想,那大汉就要追上她了! 突然林中传来一声短促尖锐的呼啸声。 一只精致的小箭破空而来直直插入那大汉眉心。 一个蒙面男子身手如轻云,腾飞似巧燕,招招都是杀招,刀刀都是绝命。那些惊恐的喊叫声,痛苦的求饶声,疼痛时睁大的失真的眼睛,还有漂浮在空中的血腥味深深刺激着唐姝的大脑,不消一时,地上就躺了一片黑压压的尸体。浓重夜色里黑的血,从已经死亡的躯体的细小的伤口处,洇染到初夏温柔的散发着青草气味的泥土上。 那些尸体又唤起她不久前的记忆,本该因获救而喜悦的唐姝看着这些,这些尸体,这些终究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尸体,他们或许也有妻儿。如今却躺在这里等着那些腐虫的啃食。 她忍着喉中几欲作呕的感觉,勉强拱了拱手说道,“多谢恩人相救,只是他们只是要领我去拿赏金,恩人也不用把他们都杀了呀。” 那位‘恩人’此刻才仿佛转过头来。被遮住的半张脸上的那双眼睛奇怪的明亮,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有一丝探究。 怎么这个人就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唐姝暗自惊奇着想道。 ‘恩人’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忽然眼角一挑,虽然他的下半张脸被面纱遮盖着,然而那双眼睛分明是笑了——而且是不屑的笑容。 “他们的命重要吗?”这位‘恩人’靠近一步说道。眼前这位‘恩人’站到唐姝面前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他的声音不是十分低沉,然而却叫人觉得不胜压力,至少唐姝如此觉得。他看起来不是十分强壮,但是也不会觉得瘦弱,行动之间轻巧灵活,给人一种矫健的感觉。 他靠近他的时候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沉木香的味道,舒缓,内敛。竟叫唐姝一时有一些慌神。 “众生平等,王公贵族也都一样。”唐姝躲开那叫人魂不守舍的味道,认真说道。 “一样吗?哼,有些人生来命是草芥,死不足惜,无人记得。有些人生来就在高台,众人拥护,这怎么就是一样呢?”他分明是眉眼弯弯的模样,眼神却冰冷刺骨,说出口的话也丝毫不留情面。 唐姝听他这样说,认真反驳道,“难道只有王公贵族在这世上活着才算活着吗?我们这些人,这些你口中命如草芥的人就不是活着吗?”她想起石胥当时只是因为自己无意间进入训练场地,想起那军医告诉她如果被将军发现她作为女子冒入军营会处死她的话,眼泪簌簌落下,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闪着泪光的眼睛就像夜空下流光的银河,“为什么你们这样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呢?”也许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是在对面前这个神秘男子说,还是在向那个人倾诉。 唐姝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个高高在上,一身银铠的男人了。大概是因为最近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那个神秘男子的一双好看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诧异不解。随后又很快消失。面前的唐姝红着鼻子忍着眼泪,一张平淡的小脸竟增色不少。神秘男子竟然一时语塞了。 唐姝这时才想起,“你为啥要戴着面罩?” 神秘男子随口诌道,“既是杀人,光明正大的露脸不是有点太过于招摇了吗?而且我这种模样肯定会被人一眼记住的。” “为什么,是因为太丑了吗?”唐姝认真的说道。 这种女人是怎么平安的从太关国走到这的? 远远的一群飞鸟成黑压压一片乌云惊起而去。 “有人过来了。”神秘男子皱眉道。 “哎,真的假的,我还正愁这路该怎么走呢!”唐姝拍了拍手笑着说。 却见那神秘男子带着一眼琢磨不透的笑意看着手舞足蹈的天真的唐姝,“你还想走呢?” 哎?这是什么意思?唐姝疑惑的望着他那此刻突然邪恶的眼神,惊声道,“你对我有所图谋?!” 男子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看起来时懒得搭理她,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成掌向她后背袭来。 唐姝只觉得风吹过一样的凉意从身后拂过,接着就是轻微的钝痛,她两眼一黑就不省人事了。唐姝脑子里最后飘过的是自己后悔不迭地领悟:杀你的一定是坏人,帮你的却不一定是好人。 不过一会。一小队轻骑,约莫有十来人左右的样子向这里赶来。 为首的男子墨发冠于脑后,显得十分俊秀。一双眼睛清冽如湖水,平静下面却有隐隐波涛。他的嘴巴尤其好看,唇纹淡淡,形状刻画的精美尤甚,鼻梁高挺,让人惊异世界上会有这样完美的容颜。然而一身平静内敛的气质却不会显得他女气太过,反倒是沉稳许多。他身穿淡蓝色玄纹镶深蓝边云纹劲装,腰佩蓝色犀角袋,脚踩青锻马靴,端立于马上,身姿笔挺,风貌绰约,可堪入画。 他面不改色的看着据他一米处前,那堆成小山似的尸体,好看的眉毛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回禀王爷!这些人约死了有一刻钟了!凶手应该还没跑远,看手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那马下立着的男子拱手说道。 马上的男人却掉过马头,清越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杂质,也不带一点感情,“关我们何事。” “可是……女王派我们来查此案的……我们才打听到那个人被一个扮作马车夫的人劫走,好不容易追踪到此,若是不找到那个画像上的人,恐女王怪罪……”马下的人犹犹豫豫的说道。 元炎禀终于面色有了一丝变化,一丝冰冷的变化。他的声音愈加的冰冷,“你们是我的人还是女王的人!” 那男人忙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自是王爷的人!” 元炎禀冷哼一声不再看他,面上又恢复了那张平静无澜的面孔。他的眼睛望过黑暗中密密的森林,没有起伏的声音逸出,“把这些尸体处理掉。” “是!那人忙应声道。 月华幽明,夜色沉沉。 第十一章 你是谁 http://.biquxs.info/

阳光明晃晃的照在黄色的山丘一样起伏不断的沙漠上。金色沙漠绵延不绝,边缘模糊成一道白色的线,那是阳光在这片土地上的尽头。 一匹马正在沙漠上悠哉的前进着。 那马旁边还有一批枣红色的大马,昨夜挟持走唐姝的神秘男人正坐在上面,一言不发的皱着精致的眉头,手腕上绑着一根绳子,栓在那匹马上,那马上正挂着一个人,头发散乱,因为挂在马背上露出白皙的脖颈,紧闭着眼睛,像一只即将送往屠宰场的猪。正是唐姝。 男子一双眼睛在强光的照射下眯起来,显得更加深邃迷人。 过了一会,一声短促的嘤咛之声忽然传来。男子饶有趣味的看着旁边马上已极其丑陋的姿势倒挂的唐姝,她正睁开一双迷蒙的眼睛,困倦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醒了?”神秘男子看着她说,眼睛微眯,轻飘飘的瞟过她那不堪入目……的姿态。 “这是哪儿??”唐姝颤巍巍的想从马上坐起来,然而实在能力不足,整个人这样挂在马上,感觉肚皮里的饭都快被顶出来了。 唐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神秘人。 他装作没看到似的,只十分没好气的回答说,“你来的时候不就是从这儿走的吗?”黑色的面罩挡住他的脸,一张眼睛微微眯着。 唐姝似乎从他的口气中探听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跟踪我来的?” “我看起来很闲吗?” 马儿在沙漠中悠哉游哉的走着,男子坐在马上,十分优雅的晒着日光……难道不是吗? “对了,你为什么要把我虏获来?”唐姝被马儿颠着有些难受,声音有些微弱,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嘴角扯出一句,“难道你是想要我回去当压寨夫人吗?我跟你说作为一名社会主义接班人我……”唐姝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是不会屈服的!” 换来的只是一声蔑笑——不知为何唐姝总觉得他这样笑得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他淡淡的说,“你自认为你有这种魅力让我娶你回去做压寨夫人吗?还有什么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嗯……好像长的是欠缺了那么一点,但是可以用人格弥补嘛…… 唐姝假装忽略他的前一个问题,直接回答道,“社会主义接班人就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好吧,神秘人淡淡的看着前方,内心无比平静的想,要原谅一个天真的傻子。 他皱了皱眉头,分明没有看她,却突然来了一句,“你不觉得你这么挂在马上……马会难受的吗?” 什么? 什么! 马……马难受? 好吧,唐姝终于确切的意识到自己竟然不如一匹马重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你还不来帮我调整一下姿势?”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唐姝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邪,“我胳膊麻了。” “……哦” 正当神秘人准备帮她扒拉过身子的时候,唐姝突然用她毕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将一只本来应该僵硬麻木的手飞快地伸向丝毫没有准备的神秘人。 唐姝手指都要碰到那张黑布…… 神秘人左手紧紧捏着那只软绵绵的手,一双眼睛泛出点点寒星。 “不碰了不碰了……干嘛带个面罩,这大热天的你也不怕把脸捂出痱子,小气鬼,肯定是长得太丑了才不敢让我看见的!” 某人的脸一点一点的黑了下去。唐姝识趣的住了嘴,翻过身摇摇晃晃的趴在马上。 “饿了……”唐姝摸着扁平的肚子哀叫道。 “你真是太聒噪了。”冷冷的一声。 “你有吃的东西吗?”唐姝不死心的继续问。 “没有!”不耐烦的一声。 “你要把我带去哪呀!”唐姝绝望的说。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的嘴角在面纱下微微扯动,“屠宰场。” 唐姝终于安静了。 夜色渗透进被太阳照得发白的天空,搅和成奇异瑰丽的玫瑰红和金黄色。气温渐渐凉了下来,不再向中午时那么灼烫。唐姝在马上一丢一丢的打着瞌睡,男子手挽长绳,拴着唐姝座下的那匹脚步已有些软塌塌的疲惫的马。 “马累了。”男子摸了摸马儿柔顺光泽的毛发轻声说。 “嗯?它走了多久啊?”唐姝似乎才从梦里醒来,迷迷糊糊打着哈欠说。 “六七天了吧。” “你要把我带去哪……” “太关国。” “难道你要拉我去充军?”唐姝惊讶的说。 “拉你去充军,只是多一具尸体而已,再说你一介女流,妄想充什么军?”他挑眉看她。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啊?难道你把我打晕过去之后对我做了什么?”唐姝咻的立起身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男子不屑地冷笑一声,“你哪里来的这种自信,你以为我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 唐姝一时语塞。 那人又笑了起来,似真似假的说,“难道你充军是因为看上太关国风流俊美的石将军不成?” “……”嗯,要不是因为你看起来武功高强,你这样的人出场第一集就gameqver了好吗? 唐姝偷偷的翻了一个白眼。她讨厌这个话题。于是转口问,“那你把我整到太关国干什么?”唐姝心里有点汗颜,毕竟她前不久才千里迢迢的从太关国走到这里。 “不会带你去城都。我已经将你安排在靠近边疆的一个酒楼了。” “啊?你要去酒楼卖了我?” “……有人买吗?” “边疆不是靠近战场吗?”唐姝又想起了石胥,似有些责怪自己的样子狠狠敲敲头。 “是啊,边疆有我国第二美男子,送你去饱饱眼福。”他似乎心情颇好,眼睛微眯,眼前落日与大漠壮阔如斯。 “第一是谁?”她知道第二美男子自然说的是石胥。 哪知旁边的人无比骄傲的瞥了她一眼,“自然是我。” ……好吧,对于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的人,一定要宽容,嗯,宽容。“呼,”唐姝深深呼出一口气,正色道,“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太关国,还为我安置住处,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男子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如其来的质问他,他的愣怔转瞬即逝,眼神也严肃了起来,他反问道,“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人对你有所企图呢?” 不是开玩笑的语气,唐姝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幽黑,清澈,然而却不是那样简单的眼睛。唐姝疑惑的想着,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值得人如此费心思的,难道是,“你以为我是普河国的公主唐书吗?”唐姝脱口而出。 果然有句话说得对,人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学会说话,却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学会闭嘴……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毕竟,这不是原来那个世界了。 男子挑眉看她,眼神中有一丝探索的趣味,“你的意思难道是……你不是普河国前女王私生女唐书喽?” 啥?他怎么连私生女都知道?还有什么,什么前女王?天呐,唐姝觉得自己都有些糊涂了,“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还有,什么前女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母后’已经下台了,那么唐书告诉自己去救救她的母后,难道是因为有人陷害她母后?天哪,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男子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一丝鄙视,“你竟然这个也不知道吗?看来你去普河国这几个月可真是光惹祸了。” 他怎么知道我去了三个月……阴谋,这一定是个阴谋!唐姝感到有一些绝望。 男子说完又解释道,似乎他并不以为这是个秘密似的,又似乎他觉得告诉唐姝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普河国前任女王明甄,有一个私生女,就叫唐书。明甄虽为女王,心却不够狠,不像她妹妹明慧。半年前普河国政权渐渐被明慧架空。明惠误打误撞得知在明甄还没有成为普河国女王的时候,也就是在她十五岁那年突患痢疾,借口回乡下山庄养病,此事背后还有隐情。” 看了一脸满脸求知欲,似乎毫不知情的的唐姝,继续说,“就是因为明甄未婚先孕,而且,生父不详。” “啊?” “于是明慧利用此事,败坏明甄德行,煽动朝中大臣,鼓舞无知百姓,在春宴发动宫变。火光连天,血流成河,明慧就借势上位,成为普河国新的女王。” 唐姝觉得愤慨难当,内心突如其来的一股火气硬生生被压了下去,十分不客气的说道,“这明慧也不是什么好家伙!你看她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害,她能是什么好人?我看还不如让明甄当女王呢!”唐姝实在没有想到,正是‘自己’的存在,竟让一个国家的朝纲发生这样的变化。 更何况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穿越到这具身体里,那对这些就该负起责任。唐姝带着一种突如其来的责任感开口问,“那明甄女王后来又去哪里了呢?” “不知所踪。” “不是被抓了吗?”唐书有些庆幸。 “应该不是,据我所知明慧也在找女王的下落。”男子沉吟着说道,忽然眨眨眼睛,生出一种调皮的趣味来,然而眸底是深深的,“你若不是唐书,那你是谁呢?” 第十二章 原来是你 http://.biquxs.info/

唐姝看进他的眼底,整个人感到惶惑不安。她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在火头营时要操心暴露女儿之身,在外还总是被人莫名其妙追杀。而眼前的男子似乎对她又是有所图谋的,唐姝不知道该不该说。 即使她说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会有人信么? 或许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疯子吧。 唐姝苦笑一声,既如此,不如就在这里,以唐书的名义活着吧。于是她也坚定的,直直的望进那双眼睛,“我是唐书,明甄女王的私生女。”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痛快的承认,有一丝错愕像水波纹一样从脸上荡过。接着便不再说话,转过头继续走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眉头深锁时也让人觉得格外认真的好看。 自那天之后,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男子没再多跟她说什么。 有时候唐姝背过身去吃饭,能够感觉到那道视线,刻刀一样扎在身后,如芒刺背。然而转过头去看时,他的头却向太阳的那一头侧过去了。 唐姝觉得这样有些煎熬。 约莫三五天后,终于见到了一座小城的边缘。 唐姝有些喜悦,虽然她不是很乐意自己莫名其妙又回到这里,但是太关国是她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国家,自然是亲切些,更何况普河国据说到处都张贴着她的告示,还不如来太关国。因而也顾不得男子是否乐意搭理她,快活的说,“我们这是到了吗?” “还得再过这一座城池。”淡淡的声音。 唐姝掩住心中莫名其妙的失落,继续问,“这里虽然看着人少,可是应该也还是有人的……你要不要把你的黑布摘下来,不会觉得怪怪的吗?” 看着唐姝一脸期待的样子,男子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然而答案还是不容置疑的,“不摘。既没有人看得出来我是谁,那么就没有人知道怪怪的是谁了。” 好像也有一些道理? 但是唐姝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因为这里大部分都是空落的房屋,偶有几个人也都是病恹恹的,面黄肌瘦的样子,许多都懒得搭理他们。 “这,这是怎么回事?”唐姝忧心的问。 “因为战争。”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唐姝记得自己曾经在原来的世界时在电视里看到那些发动战争的国家的景象。大厦高楼被一片废墟掩埋,红砖明瓦成了破碎的残留,流离失所的儿童,避难而逃亡他国的难民因为偷渡失败丧生。 而这一切,全都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唐姝眼前。她一时震惊的说不出来话,同情心像海浪一样铺天盖地而来,却被更大的无能为力的浪潮给压了下去。 只剩下,叹息似的,退潮后海岸湿漉漉的无力。 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个瘦的皮包骨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那个小孩也一样瘦的皮包骨头,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削成人形的木人,只有微弱的上下起伏的胸膛能够证明她还活着。 唐姝一下子觉得热泪盈眶。 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她走上前去。那个瘦黄的女人像一个濒死的小兽一样抬起叫人望而生怜的,虚软的耷拉下来的视线,阳光让她的眼睛一度眯了眯。 “给你。”那是半个馕饼。她途径沙漠客栈时用身上仅有的钱买的。 那眼睛突然闪出惊人的让人害怕的光芒,明明那么虚弱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抢过那半个饼,像一只机警的猫儿一样弓背警惕的看着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之后,才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将嚼碎的馕饼喂给昏昏欲睡的孩子。 一切都结束之后,她才抱着孩子以跪谢的姿势,匍匐在唐姝的面前。 阳光打在她苍凉的花白头发上,唐姝不禁觉得鼻酸了。 而旁边的男子一直静静的看着她这样。好像她是那人世间仅有的人。 向前走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唐姝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个妇人,那个男子却是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安静的破败的房屋,荒芜的风景,时不时的看向唐姝。 “我一会将你送到城门口,自会有人过来接你的。”是男子先开始说话的。 被突然打断思路的唐姝有些不知所然,虽说自己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他毕竟救了自己一命。而且这近一个月的相处,唐姝不知为何看到他时总觉得安心了些,就好像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除了武副之外,又有人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亲切温暖的味道。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的唐姝,内心竟然升起了难以描述的失落,“为什么?” 他的声音不像以前那么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唐姝竟然觉得有一丝不太适应,“我也有其他的事要做,这次出来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我有个问题问你。” 那人挑眉看她,好看的眉眼有几分疑惑,轻轻发出一声扬调的‘嗯’。 唐姝继续说,“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男人眼眸深了几分。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男子眼眸又深了几分。他正要开口,难得的欲言又止。 正在沉默之间,忽然不远处一个破屋的拐角处突然蹦出来五六个男人,一身穿着破烂不堪,各自拿着菜刀和木棒,然而手却抖抖索索,看上去十分瘦弱。是难民。 为首的一个男子看上去还有一些强健,然而也是面色发黄,一双贼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姝,目光阴沉毒辣,“把身上的钱和食物,通通交出来!不然就让你们死在这!” 唐姝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一些反应不过来。只听得身旁传来男子冰冷彻骨的声音,“滚!” 看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神秘男子,唐姝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然而被饿极了的难民本就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情来的,他们看到唐姝给了一个妇人食物,就生了这种邪念。人被逼到极至时,要么走上绝路,要么横生强大的好或坏的意念。 他们的眼里闪着饿狼似的绿光,直勾勾地盯着唐姝。 唐姝不想这个坏脾气的杀人如麻的神秘男人伤害他们,于是说,“我真的没有东西给你们了,而且我身边这个人虽然看着不是特别壮实,但是杀人就跟切菜似得,你们要是惹他生气了可能不太好……” 男子默默的瞥了她一眼。 唐姝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装作没有感觉到那阴测测的眼神。 “装傻。”耳边响起男子冷哼的声音。 为什么这种话唐姝听起来都觉得好凶…… 对面几个瘦弱的好像一把骨头似得男面相人面面相觑着,眼睛里恶狼似得光不灭。忽然其中一个大吼一声,那副瘦身板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吼的唐姝都震了一 “我们只要食物!”不死心的口气,突出眼眶的圆眼球渴望的盯着他们。 唐姝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包袱,只能无奈的回答道,“我们身上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既然这里不能让你们生活下去,为什么不到附近其他城池去呢?” 那人突然发狂似得哑着嗓子吼道,“是!可是你以为我们不想吗?但是因为难民流入太多,供给不足!我们这些没能及时进城的人就被关在城外!皇天后土啊!是真的想要我们死呀!!” 唐姝感到一丝震动,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将包裹里唯一一件剩下的,从军营里时就带过来的一件便服递给他。她想给一些什么东西给这些可怜人,可是唐姝所有的也只有这一件了。 那个瘦弱的男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接住了她递过来的东西。 唐姝没有看到,在他的斜后方,那个贼鸡眼的男人红了眼一样,将手里亮着白刃的菜刀向唐姝的头砍了过来。他的嘴因为长得太大而流出涎水,沙哑可怖的拉长了的声音声音从鲜红的喉间泼洒出来,“杀了你就能活下来!” 唐姝感觉到脊背后一阵寒凉。 身后响起兵器相撞时的清脆的摩擦声,唐姝用余光看到一直静静看着她的神秘男子突然飞将过来,他的长剑掷向那把寒光凛凛的逼近唐姝的菜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唐姝能感觉得到,背上清晰的痛楚,撕裂她的皮肤,她感觉到血液已经开始蔓延。 听得一声惨叫,好像是刚才那个要杀她的男子的。 唐姝感觉到自己身体受到重力的拖拽不由自主的向下滑落。不能控制自己呀…… 她落进一个有着淡淡沉木香的怀抱。 眼前的一切都好像重影一般不能真切。都是模糊的,模糊的被眼前的男人飞来一剑砍断手臂的那个人,模糊的淡淡的灰白色的天空,只有面前怀抱着他的男子,和那黑色的面罩十分惹眼。 轻轻的一阵风似的。 唐姝手里拿着那张黑色的面罩,胜利的冲着他笑了笑,“我还是拿下来了……原来是你啊……” “嗯。”男子分明是落了一滴眼泪,滑进衣衫里就再也瞧不真切了。 “救我好多次了。” “嗯,是我。” “你叫什么?”唐姝透明似的冲他微笑道。 “顾间莫。” 第十三章 程玉楼 http://.biquxs.info/

“主子,您可不是这样的人,这姑娘就算是如此身份,你也不用把她带到这里吧?还让我千里迢迢的跑过来看护,我那花月楼现下交给解风那个傻头傻脑的,迟早得给坏了招牌呢!”听说话的声音是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子,声音妩媚动人,光是听着就让人酥软。 “城都太远了。”是顾间莫的声音。 “不方便您看她是吗?”那女子似有些气恼的调笑道,似怨似嗔,“您一句话我就千里迢迢的来了,主子倒是一句体谅的话也没呢。” 对话的那人并不搭理她说的话,只是叮嘱道,“这两日不要让她做太重的活。” “我可从没见过主子这么关心人呢?可是看上这小姑娘了?”香气吐露,笑意盈盈。 “论天下谁能美过你程玉楼,看上她我岂不是没眼光得很。”那声音突然变得温柔魅惑了。 “这事谁能说得准呢?” 顾间莫转了话题,笑意收去,叫人以为刚才那模样就仿佛错觉似的。淡淡说,“战事吃紧,我先去军营了。” 那女声喊住他,“她快醒了,主子不看看么?” 顾间莫没有说话。 女子又说,“你那皇帝爹可还不知道你去军营呢。” “我会在他发现之前回去的。”说完转身的背影就水墨画一般消失在了红楼暖帐之内。 唐姝躺在卷帘后的小床上,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她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那股香气打着转的转来她身边。一张美玉似得柔滑白皙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嫁衣似得鲜红的长袖触碰到她的肌肤,她隔着那薄纱隐约看到一个女人。 她长的真美。叫人惊叹的美。一双翦水秋瞳里是不尽的柔媚,皮肤似月光皎白,红唇似火,与她张扬的红衣相得益彰,唐姝作为一个女子,竟也移不开眼了。 她将手移开,那张脸更清晰的出现在她眼前,这脸不会使人感到失去了朦胧感的遗憾,因为她自身就有一种叫人捉摸不透的气质。 “我这是在做梦吗?”唐姝哑着嗓子喃喃,梦里才会有这样的女子吧。 女子红唇微启,笑意在其中,使人感到如沐春风,“姑娘可是这几日睡傻了呢?你可活得好好的呢。” 唐姝想要翻身坐起,只感到背上撕裂的疼,无奈作罢。方才如梦初醒似的,“是有人送我来这里的吗?” 女子眉眼弯弯的笑了,“你可好好躺着,这伤治起来很费神呢。刚是有一个男子送你来,长的真叫个英俊风流,他说将你卖到我们楼里打杂,拿了银子就走了。”女子笑容中颇有一丝调皮,她分明是在报复顾间莫没有对她的幸苦多加安慰才这么说的。眼见着眼前的女子一脸愤恨地说着,“我真是白信任你了!真是个天杀的,居然把我卖了……好歹我也是半个身份贵重的人……”女子笑得更加开心了。 唐姝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我是被骗的。” “看起来好像是。”女子点点头,颇为认真的说。 “那你能放了我吗?”唐姝期待的看着她。 “哎不行,我可是付了钱的,还给你治了病呢。”女子指指她背上的伤口,面不改笑的看着她。 “多少钱……” 女子抬起脑袋作思考状,而后展颜一笑,“大概一千两银子吧!” 顾间莫你这个杀千刀的!唐姝怒视苍天,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唐姝哭诉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我这是在哪里啊……” “景城的花月楼。” “什么?” 唐姝用了约莫一个月才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景城,虽然离自己初出沙漠的那个荒城之间只有一个城池的距离,然而这里却繁华了许多。 而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酒楼,名为花月楼,据说花月楼生意做得大,全国各地都有它的招牌,花月楼的主店在关远国皇城脚下,据说所有的店都归一个女人管。就是程玉楼,那个妖孽似得女人。 而她,是这个有钱的妖孽女人一掷千金买来打杂的。唐姝很想知道看起来这么不会理财的女人怎么会把花月楼做得这么大呢?她当然不会知道这是妖孽女人框她的。刚开始的时候唐姝还生了几次逃跑的念头,奈何那女人看上去总是很闲,唐姝走哪都能看到他似的。每每唐姝一脚踏出门槛,后面幽幽的声音就会响起,“小唐唐是要去哪呀?” 小唐唐……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女妖孽叫她名字的时候这么想起鸡皮疙瘩呢? 过了半个月,唐姝发现这里不愁生计,而且工作也不累之后,也就十分惬意的放弃掉要逃跑的想法了。 另外就是她终于换上了女子的装束。虽然是一致的‘工作服’,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妖孽虽然奇奇怪怪的,但是打扮穿着的品味确实是叫人高看一眼。 女子的装束从高级到低级分为紫色,蓝色,白色。唐姝当然是白色装束,负责下等人的活,但是女妖孽为了照顾她的伤情只让她去厨房帮忙去择菜,唐姝这种伙头军出身的自然不在话下。她对自己的白色侍女服非常满意,因为她觉得这三件衣服就数白色的最好看了。 另外,唐姝也很喜欢这里的街市。 夜晚时酒楼上挂了红红的喜庆的灯笼,夜市是热闹的,拥挤的人群带着满足的笑意,他们没有还没有波及到此的战争的影响。街道外都是叫卖的小贩,不论卖的东西好坏与否,那份气氛总让唐姝很怀恋。 她记得小的时候孤儿院外也是这样的。那个孤儿院很偏僻,靠近乡下,每到过年过节都是这样一番景象。唐姝喜欢趴在高高的围栏内冲外面看,那个时候她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小伙伴,是个小男孩,他还拉着她从偷偷从坏掉的围栏到外面去。那天两人玩得很开心,还有亲切的阿姨给她们买了糖果。但是第二天男孩就被一个漂亮女人领养走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道别。自那之后,唐姝就没有偷偷跑去孤儿院了。 她已经不记得那个的相貌了,或许再见还能想起来,她只记得他长得很好看。可能长大以后就不一样了吧。反正,跟自己永远不会有联系了。 唐姝趴在二楼的红漆栏杆上,两只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人。高立的酒旗被风吹成柔软的形状,木制的细杆撑着蓝色的写着龙飞凤舞的花月楼大字的酒旗,那木杆顶端成了一个圆圆的小尖。 一个有些矮胖的男子,身后跟着四五个高大的男子大摇大摆着走进了酒楼。那个矮胖的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双眼睛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想什么呢?”有人拍了拍她。是弗云,她在这里认识第二个人,也是与她最为投机的一个女子,和沈碧不太一样,她比较稳重,做事得体,唐姝很喜欢听她说话,又叫人沉静下来的能力。另外它还是这里的掌事侍女,穿最高级的紫衣。整个花月楼除她之外只有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姑姑穿着高级的紫衣。她负责监管人们工作,分配赏罚,因而人皆不敢对她太过得罪。 “没有……就是想到一些事。”唐姝微微笑着说。 “说起来,你来这里也有一个月了,还住得习惯吗?” “嗯,还不错。”唐姝说的确实是实话。她来了这里之后比以前在现代的时候还要悠闲许多,周围的景物总也看不够,对许多事还觉得新鲜,但是总是偶尔的,突如其来的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安。一切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对她这样说。 弗云从腰间的深紫色玉蟾带内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给你的。”那是个光滑的小瓶,摸在手里有种清凉的触感。 看着唐姝不解的眼神,浮云解释道,“这是治你背上的伤的。” 唐姝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这件事情只有程玉楼知道。 “我会些医术,尚还算精湛。看也是能看出来的。” 怪不得她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草药香。但是唐姝觉得奇怪,“你既有一身医术,为何要留在这酒馆呢,出去做个悬壶济世的医者,看起来也挺好的呀?” “这也不是一个小酒楼,你初来乍到还不知这酒楼在我们关远国,即便是达官显贵也不敢闹我们花月楼的事。哪怕是最低级的女仆,走出去也会让人高看几眼。何况我自小便在这里长大,习惯了,没想过离开。” “那你的医术是哪里来的?” 弗云调皮的笑了笑说,“是你口中的女妖孽教的。” 女妖孽还有这种技能?唐姝真发现自己是小看这个花月楼的老板娘了。 弗云接着说,“除了你之外哪有人敢这么叫她,难得程主子不与你计较。换成别人她怕是眉一横就将人给担出去了,说真的她为啥给你这种特别优待呢?我们还一度猜测你是程主子的小姑子什么的,但是程主子天仙一样的容颜……”果然是女人,就算是看上去稳重的弗云,也难逃八卦。 唐姝摸了摸自己的脸,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穿越在程玉楼身上。再说那是什么仙女,哪有仙女会叫人家小唐唐?分明就是个女妖孽。 另外,说实在的,虽然女妖孽有时候看起来是冷艳了些,但是还是比较……可爱的?还是像弗云说的对她有什么特别优待呢?唐姝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长得比较可能吧。 “砰!”楼下传来一阵撞击声。 “好像是出什么事了,下去看看!” 第十四章 武林盟主 http://.biquxs.info/

是唐姝方才看到的那个矮胖的男人将凳子给掀了,他身边有个男子分外惹眼,倒不是因为他长的有什么特别的,而是因为他一直都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好像是在等什么。男子双手环臂,袖子卷起来,露出的半只铜色的手臂上有着青色的一片老虎形状的胎记,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没有什么表情,然而眼神中却有着隐隐的期待。 弗云见到那个矮胖的男子早已明白了几分,她边下楼边边对唐姝解释,“这个人原先是我们花月楼的竞争对手,人叫他胖哥子,也是个开酒楼的,之前三番五次过来挑事,都被本姑娘给打走了,这次不知怎么又来了,难不成是来寻死的?今日定要把他打得找不着北!” “你还会武功?”唐姝又被她惊到了。 “皮毛而已,但对付他是够了。”弗云不屑地说。 “我觉得他旁边那个人好像不太一般……”唐姝说。 “没事,我先去探探。”说罢一个轻身竟然从楼梯上跃下,唐姝不禁扶额……这应该不是皮毛吧? 弗云铜铃一样轻灵种带着丝丝恼怒的声音响起,“你这胖哥,今日还来我们花月楼挑事,是上回没教训够不是?” 那粗犷油腻的胖子却裂嘴得意的笑,“前几次是我失误,这次可就不一样了,你这小妮子还是趁早退下,叫你们那管事的来!听说这程玉楼貌若天仙,要是听爷的话乖乖关了你这花月楼,我还能考虑考虑将你们纳了做妾!” “呸,真是个无耻东西,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还敢说出这种话,今日我不打烂你的牙!”话音未落,弗云不知从谁那里接过一根软鞭,紫色衣裙流云似得舞动起来,那根软鞭游蛇一样蜿蜒于空中,看的叫人眼花缭乱,那个胖子没想到这姑娘发起火来时还有这手,一时惊惧。来不及躲闪,两只眼睛里映出那条软鞭的虚影,就像一条蛇一样叫嚣着向他冲来。 忽然,那双眼睛里映出了一双手。 那手不好看,骨节有些粗,稳稳地抓住了软鞭。 弗云惊奇的看着徒手抓住她软鞭的人。正是刚才那个一只站在胖子身边的那个手臂上有青色虎纹的男子。陡然冷笑道,“呵,这胖子还找了个不错的帮手啊!那今日就来比试比试!”说罢狠狠一抖紫纱裹着的修长右臂,那男子就松开了手,那软鞭就像活得一样窜回弗云手上。 唐姝站在弗云侧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皱起的眉下一双美目十分谨慎认真。 无关的人们聚在一起,静静的做着看客。 是弗云先动的。她的足尖轻点,就像一只蝴蝶一样张开紫色的绸衣翅膀,一条软鞭直向男子右肩而去,一条软鞭那一刻竟仿佛化成了一柄剑一样,幽幽寒光毕现。 那软鞭在离男子近一米左右时竟突然转了一个弯,向他前身击去。 只听得人群中倒吸一口凉气,包括唐姝。这弗云竟还有这种声东击西的招数。人们都想,这男子今日是必死无疑了,就连那个胖子此时也是一副后悔不迭地表情。然而唐姝看的出来,弗云此时的脸色却愈加凝重了,甚至还有一丝疑惑,唐姝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下一刻,那男子似乎微笑了一下。就像错觉一样。 一道白光闪过,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见那条软鞭断成了两截,半截在脸色沉重的弗云手里,另外半截,在那个男子的左手里。他的右手里有一把短刀,刀柄呈莹白色,刻着繁复的花纹。 “你,太慢了,不是我的对手,我无心伤害你,叫你们主子出来。” 只见弗云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你!休想!”便扔了那条断了的软鞭,正要赤手空拳的冲上去。 “退下。”银铃似的声音自楼上传出。那是程玉楼。 一阵暗香浮动。 唐姝看着楼上,中间的那间厢房门不知何时敞开了。那香气就是从玉珠缀成的流光的帘幔后传出的。 一双洁白的软香玉手轻轻的扶在那珠帘上,红色的薄纱下罩着的大红色水袖越发衬得那双手好比谪仙一样。只是一双手,那楼下的人已是看直了眼。 珠帘掀起,玉珠碰撞发出清脆的风铃一样的声音。 女子,不知道该说她是个女子,还是个女人。她身上有种叫人迷惑的气质,既有少女的纯美——她的那张脸有种天真的娇憨感,朱唇微启让人对她的似有若无的欲说还休生起一种的怜惜感。然而却又让人觉得有种女人特有的妩媚感,从她的眼睛里,那双似笑非笑,含情脉脉的眼睛里,遍撒让人留恋心醉的妩媚。 任何人见了她,不管是再怎么挑剔的人,都要被她迷惑吧。唐姝刚刚还紧张的悬起的心被这个女人秋水般的一眼就抚平了。“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花月楼做个老板娘呢,不会有什么王侯将相过来抢她的吗?”唐姝生起这种奇怪的想法。 然而后来她就明白了:男人们会喜欢程玉楼,但是男人们更害怕程玉楼。 那双眼睛里好像全是笑意,然而却看的人害怕。好像是一条毒蛇在冲你笑,你只能想到它的毒牙。只不过,这是一条美艳的毒蛇。 “你可知动我们花月楼是什么下场?”程玉楼脸上还挂着迷人的浅笑,那妩媚诱惑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威压顿显。 男子毫无惧意,并没有一丝慌张,偶尔看向楼上女子的眼神竟然还让唐姝感觉到一丝热切。他不卑不亢的开口道,“在下无意冒犯,只是来一睹程楼主风范。” 旁边那个矮胖的男人听这话瞬间炸毛,转头指着他便骂,“你刚才说好的替我撂倒这的小妮子们!看这个疯女人出来就……”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得几个蓝衣女婢使了个眼色就将矮胖子与他带来的五六个汉子给扔了出去。 众人此刻都不敢作声,偌大的厅堂鼻息声也可听到。 “一睹风范?当今武林盟主一睹别人风范的方式可真奇特,传出去可别让人笑话了。”程玉楼颇觉玩味的笑了笑。 如果唐姝没有看错,那男子的耳根子似乎红了,烧铁似的红。男子顿了顿,似乎有些紧张,然而最终还是缓声问道,“楼主怎知我是武林盟主?”为什么唐姝觉得这男子说话时……怪温柔的? 楼上的女子缓缓走下,红色的长裙像开了遍地的罂粟花,“你手臂上有青色虎形胎记,据说当今武林盟主胡翊就有这样一块胎记。再说,我的丫鬟,一般人也不能一招就将她治了。” “程楼主果然慧眼。”胡翊笑说。 “还好,只是前几日听说武林盟主撂挑子不干了,今日不知跑来我这花月楼作什么?”程玉楼方才下了楼梯站在胡翊前约两米处静静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男子。 “我是来打杂的……” 唐姝惊呆了!这还有免费送上门来的?还是抛弃了武林盟主的宝座过来打杂的?难道是她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吗?做苦力还有人抢着来的? 胡翊似乎有些犹豫,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观客们也是一脸饶有趣味的样子。 程玉楼这样的女子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红袖一挥,惯常的叫人无法拒绝的笑意又回到了脸上,“各位客人今日就不便招待了,来日定当补上今日的失礼。” 众人一窝蜂似地散去。片刻后偌大的花月楼便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唐姝与几个婢女。 “剩下的都是我花月楼的人,你有什么不妨直说。” 胡翊似乎还有些犹豫,但是看着程玉楼终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我喜欢你程玉楼!”言辞恳切,目光灼灼。但是突如其来的风格变化让周围人不禁愣怔了,除了唐姝以外的人面上竟都显示出一种奇特的惊恐。 胡翊有些犹疑的看了一眼一脸铁青的程玉楼,耳根子微微发红,眼神竟然也焦躁不安了起来。 “你们也,出去!”程玉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紫衣蓝衣还有唐姝这个白衣悉数退下。 那一身灼灼红衣的妩媚女子,仿佛从来什么事都不能让她生起什么波纹,此时居然恼羞成怒。美目圆睁,冷声说道,“你可知跟我说这话的人都死了吗?” 程玉楼美,却从没有几个男人敢跟她说一句情话。 据说五年前,有个男人摸着她的手说要娶她,被程玉楼一剑穿心,还用剑在那汩汩流血的伤口中转了好几下将其折磨至死。之后又有一个男人说爱她,被她将嘴巴挑烂割了喉,扔在了乱葬岗上。 自此再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一个女人再美再勾人又怎么比得上命重要。 这事的缘由除了顾间莫是无人知晓的。 程玉楼这辈子,如果有什么恨的东西,那就是男人。男人,除了顾间莫之外,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东西。或许这样的想法得益于她那张魅惑众生的脸。 一个美人,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只会给她带来厄运。 第十五章 乞丐? http://.biquxs.info/

这一切胡翊并不知晓,他只是不解的温柔问,“为什么?” 然而她的回答并没有丝毫的缓和,反而越加冷厉,“因为他们,恶心!”说罢冷冷挑了挑细长的眉,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嘲讽,“你也差不多。见色起意之辈而已。” “我不是。”胡翊深吸一口气说道。 “闭嘴,你现在滚我还能留你一条狗命!”毫不客气的回答。 “我不会走,我来这里就是为此。”胡翊似乎一点都不生气,眼神中满是坚定,然而下一秒说出的话却叫这个女妖孽炸毛,“而且你也打不过我。”胡翊蓦然轻笑。 接着迎接胡翊的就是飞来的掌风,那一抹炫目的红杀气腾腾的向他冲去,速度之快叫人不能辨清红衣包裹中的那人,是怎样的绝色。 程玉楼这一掌是用了七成功力的,她虽怒极,脑子里也还有几分理智,知道来人是武林盟主,这一掌下去,是要去探探底的。 胡翊看似轻巧的接住她的掌,两手一翻,将程玉楼禁锢在自己的双臂里,是很暧昧的姿势。他知道自己的气息有些不稳。但是这也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程玉楼被他禁锢着,愤愤的说,“武林盟主不少水货,杀得了上一个老娘也能杀了你这个!” 说罢身一转便从禁固着她的臂下轻巧的跑了出去,手一翻便向他胸口打去,胡翊也不还招,只是无奈的躲着她的攻击。 外面唐姝正和一众婢女趴在后门偷听。 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霹雳乓啷的声音。 一个婢女抚摸着自己的小心脏一脸绝望的说,“花月楼又要出命案了……” “哎是啊是啊,主子老这么对那些男人,迟早有一天没有男人会来我们这了,我们花月楼生意不得难做呀!” “哎主子真是太冲动了!而且她这么不喜欢男人,会不会也不让我们嫁人啊?” “你们真是胡说,主人只是不喜欢男人喜欢她,但是来往的客人不论男女她都打理的比你们谁都好。你们真是想什么呢?再说了,我就觉得在花月楼戴着就很好,现在的日子多好呀!嫁了人你还给操两家子的心。我有个小姑子就是,三天两头的跑回娘家!” 里面又传来一声巨响。外面的叽喳声顿了一下便又沸腾了。 “这次这个好像有点难搞哎,都这么长时间了!” “你没听主子刚才说人家是武林盟主吗?” “之前我听说主子也杀过一个武林盟主呀?我看这些武林盟主也不过如此。” “那是因为咱们主子强的简直不正常好吗?” 唐姝听她们说话不禁对这个程玉楼感到胆寒,连武林盟主这种的都……想她还多次对她叫自己小唐唐而表示嫌弃——原来她是站在生死的边缘线上试探…… 约莫两个小时后。 一个婢女打了个哈欠,“要不我们吃了饭再来吧,反正楼主今天都说了,不开门了,咱们吃完再过来看,我看它一会也完不了。” 另外两个挽着刚才说话的蓝衣婢女就走了,“看来今天楼主确实碰上棘手的了。” 唐姝摸了摸扁平的肚子也拉着弗云走了。 室内红幔被扯落,悬于空中,遮挡住两人。 世人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程玉楼如此头发散乱,衣冠不整的模样。四周的物件能砸的基本都被砸了个粉碎,凳子缺腿的缺腿,瓷器能摔得全碎,一片狼藉。 对面胡翊隔着帷幔气喘吁吁,突然大笑,“我就知道你打不过我!” “滚,你给老娘嚣张什么!那是老娘让着你!” “哈哈哈!嘴硬!真嘴硬!不愧是老子相中的女人!” “王八蛋!住嘴!”说完又是一阵霹雳乓啷。 唐姝等无关人等吃完饭后再来观战,里面仍旧闹声不绝,心中不禁对这传说中的武林盟主更加敬佩。 “你们说楼主会不会真和这人凑成一对啊?” “那他可真是厉害!” 突然砰的一声,一个声音砸到门上,各位婢女都惊了一惊,只听得里面的程玉楼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不准嚼舌根!”还有一串男子连绵不绝的笑声。 众人皆作鸟兽状散去。 直至第三天,花月楼都没有开门,精致浮雕门上挂着一张大牌“整顿停业”,众人皆以为那个男子可能已经死了,然而没几天当时在场的人就发现那个男子又活生生的走在路上了,且面容中多有欢喜之色。于是坊中流言四起,说花月楼那妖孽般的程玉楼终于被一个男子征服了…… 然而只有花月楼中的人才知道,楼主已经把自己锁在房门里整整三天了。 见过当时情形的人都知道那天楼主几乎是晃悠着出来的,所有人见到楼主当时那凌迟似的眼神都不敢多言。那红裙还被挂掉一块,露出突兀的白色的里衣。里面的男子脸上挂了青一块紫一块的,咧着嘴傻笑。 有婢女得出结论,“一定是楼主手下留情了!” 另一个淡定说,“是这次的对手太难搞了。” “去,唐姝,楼主平日对你还不错,应该不会骂你……你去房间看看楼主怎么样了,我们这花月楼还开不开了?”一个与她平时还算相熟的蓝衣婢女说。 “……”这可能是用唐姝的生命在做赌注。 唐姝被怂恿着头皮一硬,双手颤颤巍巍的敲了敲门。 “楼主?”她觉得这个时候叫她女妖孽可能不太好——对自己的生命不太好。 “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开业呀?”唐姝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劲,这种时候应该先关照人家的心情呀?哎,真是蠢到家了……一条命迟早给丢完。 唐姝正在努力措辞,忽然那门吱呀开了,只听得“砰”的一声撞到了唐姝的脑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寂静。 “你怎么在这?”罪魁祸首仿佛没事人似得问,她玉指匆匆,红唇撩人,一身红装明艳逼人,完全看不出她前几日跟一个男人打架整的整座花月楼鸡飞狗跳。 唐姝摸了摸发红的额头,汗颜道,“没事,我就是在这看看风景。” “哟小唐唐你变得有情调了,到我房门口看什么风景呢?”女妖孽脸不红心不跳的厚颜无耻道。 心里虽然在说还不是都是因为你的唐姝面上还是一番乖巧,“你房门好看。”说完顺手摸了摸檀木门上的紫藤花纹 程玉楼无语的白了她一眼,妖媚娇软的声音让人想起软榻和熏香,“今天花月楼开门。你去找弗云去帮我买一瓶雪沫膏去,她知道在哪儿买,另外再挑几个壮丁,去买些凳子桌子,要上好的木料,”说罢没事人似的摸了摸额头,垂下的一缕青丝更显得她动人,“前几天那些也烂得差不多了。” “……好” 正待离开时,忽然听得身后男子的一声轻笑。唐姝回头,竟是胡翊,此刻正一脸……天真的望着程玉楼笑。 女妖孽炸毛,“谁把他给我放进来的!” 众人摇头退后飞快散去。 对面那人不知从哪里摘了一束花,从身后拿出来,闪出一口白牙,“谁能让我进不来呢?” “滚!”尖叫声直入云霄。 唐姝从货铺出来后,嘴里一直嘟囔着,“这是什么香膏这么贵,本还想着出来能捞点油水,结果把我自己的存款都搭进去了,回去一定得让女妖孽给我补贴才行!” 唐姝和弗云分头采买,弗云这时应该还在家具铺子,看样子这也得费一些时间,唐姝这样想着便到处逛悠了起来。 浮云悠闲,阳光一束,时时响起叫卖的声音。那边一个小摊贩货架上挂了许多新奇好看的面具。唐姝花了两个铜板拿走一个遮着半张脸的白色面具,那面具镶着金色的边框,上面有一张狐狸一样的脸。唐姝挽起侧面的两根红绳系于脑后。 转身时那小贩连声说好看。 走到一个酒馆门前时。 “哎?这怎么会有乞丐?”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唐姝循声看去,只见地上平展的躺着一个衣衫破旧的邋遢男子。他的头发散乱,遮住脸,看不清相貌,胡子估计至少有一个月没有修理了。只是袖口露出的一双手还算体面,也许是因为阳光竟然显得白皙。 那男子一身酒气,鼾声如雷,几乎快躺到路中央了。过往的行人看着他无不捂鼻而过。那小孩子的母亲怪嫌弃的看了一眼男子,拉着孩子快快走了。 唐姝掂了掂袋里零碎的散钱,嘀咕道,“反正也就这一点了,没了它也没有什么影响,还可以再问女妖孽要嘛。”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弯腰把那一袋铜币悉数倒在邋遢男子身侧还散发着酒气的碗里。 那邋遢男子听到声音似乎动了一下,唐姝直起身来,那蓬乱的头发下一双猫儿一样幽亮的眼睛正盯着她。 男子看见她,干脆利落的站起身来,对沾在身上土尘丝毫不在意。那男子站起来时唐姝才发现对方身高至少有一米八,逆光的那张脸只有眼睛熠熠发光。 哎?这是要干嘛?感谢我吗?唐姝透过面具纳闷的看着男子。 “好久不见啊,唐书。”男子说道。 第十六章 假装失忆 http://.biquxs.info/

“啊?你是哪位啊?”唐姝摸摸头,纳闷的回道。 ……什么情况? 唐姝十分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那这是唐书认识的人?没想到唐书一个普河国女王的私生女还认识这里的乞丐?额,这不会是唐书留在太关国的暗线吧?戴着面具都认得出来,那岂不是还挺熟?那刚才说不认识他不是暴露了吗?唐姝顿时后悔不迭。再解释也是画蛇添足,于是乖乖的等男子怎么说。 “你戴了个面具就装不认得我了?”男子扒拉开两侧的头发仔细瞧着唐姝,自言自语似得小声说,“别说小半年没见你变的会伪装了……我前不久打探到你偷进皇宫差点被太关国二皇子给活捉了,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你。” 唐姝心里头默默吐槽,唐书原来还干过这种偷鸡摸狗夜半翻墙的事!还翻皇宫的墙,还差点被什么二皇子给捉了,唐姝心里抖着小腿暗说:“这唐书咋这么能耐,不让我少操点心!” 然而面上唐姝却是一脸无辜,声音细弱的自己都听不下去,“我不认识你,你说什么呢?” “哎?”男子翻来翻去她的脑袋,十分仔细地瞧瞧了,“对呀!没错呀!” 唐姝扶了扶被他弄的松垮的发髻——她花了两个时辰才整好的,“我真的不认得你。” 男子这是才若有所思的说,“确实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对啊对啊!”唐姝附议。 “脾气变好了!以前这样一拳就上来了,还是这样好!嘿嘿!” “大叔……” “什么?叫谁大叔呢?我今年才三十岁,充其量算是你兄长好吗?” 谁想叫你兄长! 唐姝清了清喉咙微笑,“那您叫啥?” “徐叔达啊,你难道是失忆了啊?”这时邋遢大叔才认真的得出自己的结论。 唐姝心想,如果这是唐书的队友,如果唐书的队友都是这个德行……那么她会挂是很正常的……还有,为什么徐叔达这个名字感觉在哪听过? 正在回想时,那张有些脏兮兮的脸凑了过来,“你失忆了?”猫儿一样的敏锐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担忧。 唐姝点点头,“对。”她看得出来这个人似乎对唐书还是很担心的,就让他以为唐书失忆了,总比,不在这个世界好的多吧? 谁知那人脸色一变,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焦急,他顿了顿才压低声音说,“你得跟我回去!留在这里不安全!” “为什么?” “你身上穿着的是花月楼的三等婢女服,你不会去那做事去了吧?”徐叔达这才问道,两只眼睛闪烁着讶异的光。 “怎么了……” “我的小姑奶奶!那花月楼不是二皇子的吗?你怎么失个忆还跑到那儿去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不是程玉楼的花月楼吗?” “程玉楼可不就是二皇子的人吗?”徐叔达几乎要急得跳脚了。 “……是吗?” “赶紧走,趁他们还没发现,快点!”徐叔达抓着唐姝的袖子就像拉着一头任人宰割的驴一样。 “我刚用我的银子垫了雪沫膏的开销,你得让我把银子要回来吧?”唐姝不情不愿的说道。她才刚认识这个人,基本点的自卫心还是有的好不?虽然唐姝觉得这个人好像不会伤害唐书的样子。 “要什么银子!你怎么失了个忆都变得抠门了?”唐姝扛不住他的手劲,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我不走!”唐姝狠狠甩开徐叔达的手,那双铁一样坚实的手曾在她幼年时手把手的教她步法和剑术。 两个人都愣怔了片刻。 先开口说话的是徐叔达,他那正色地表情中有一丝尴尬一闪而过,声音却是冷峻的,与方才判若两人,“唐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才这样的,但是你今天必须得跟我走!你忘了责任,但是有更多的人还在为你承担后果,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唐姝哑然,他说的确实都对,可是自己平凡至此,不善谋略也不会武功,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良久,唐姝才抬眼看向那双期待的眼睛,“我不能帮你……我没有那个实力。可能还会给你们拖后腿。” “为什么?” 唐姝皱着眉想了半天才吐出一串话,“我武功尽失了……” “什么?!”那厮瞬间睁大了眼睛,一把拉过她的手探了探脉搏,“怎么回事?!” 唐姝欲言又止半日,才憋出一个十分不成体统的借口,“一觉醒来就这样了。”其实好像和这种情况差不多吧,唐姝摸着良心安慰道,哎,欺骗人就算了,还得骗对自己好的人,唐姝内心很惶恐。 谁知徐叔达反而更加坚定要带她走的决心了,“那就更得带你走了!你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万一被发现身份,就是死命一条,我必须带你走!” “……额”唐姝半个字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的看着徐叔达吹了一声口哨,一匹枣红色的马儿便从市井远处奔也似地过来,徐叔达将不情不愿的唐姝扔到马上,翻身上马,风尘满路。唐姝抱着马脖子深感绝望。 一个妇人捂着鼻子挥了挥马儿荡起的尘土,嫌弃的说,“又是哪个小姑娘跟情郎私奔去了!” 另一个妇人扶了扶头上的钗环,闲说道,“你看那衣服样式,还是花月楼的姑娘呢,估计是不好意思才戴着面具呀。” 唐姝从来没有骑过马,还是被迫的,那匹马很矫健,奔跑如飞,唐姝几乎一直把头扎在马儿枣红色的柔软颈毛上,只担心自己一个乱动就被甩了出去,记得唐姝第一次穿越过来时还差点让顾间莫的马踩死……唐姝对这个比自己大一圈的物种还是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的。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离开了城内,鼎沸的人声全化作寂静的风声,风疾驰着吹过耳边,带来让人兴奋的自由感。 马儿渐渐慢了下来。 唐姝才抬起头,用有些晕眩的眼扫了扫周围。 这是一大片密林,阳光穿透罅隙落下斑驳,植物的气息浓郁。 马儿打了个喷嚏,毛耳朵甩了甩扫过树枝。 “这是哪?”唐姝茫然地问。 “城郊。” “你要带我去哪?” “我住的地方。” 骗鬼,这里哪里像有人住的地方!来路被掩在丛林后,唐姝莫名其妙的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了。 “我能不去吗?”唐姝作可怜巴巴状。 徐叔达的声音和他坚持不梳理的头发一样斩钉截铁,“不行。” “为什么?”唐姝不死心的问。要说跑她也不知道往哪跑,再说唐书认识的人……想到她的徒弟沈碧唐姝就觉得恐慌……还是命要紧,万一眼前的人被逼急了一个失手把她给解决了怎么办? “当然为了你的安全!” 唐姝内心绝望的哀号:跟你这么出去才不安全呢好吗? “那你在哪儿住?” “鱼凫村。” 什么鬼地方,听都没听说过? 鱼凫村是一个小镇,靠近边疆,因而常有食不果腹之人聚成群抢劫来往客商,自行汇成强盗的流派。不过他们一则为了填饱肚子,二则为了保护自己,也算是迫不得已,而且其中很多人原本就是镇上原先的农民,心地多有良善之人。所以这些‘强盗’偶尔碰到可行抢劫之人,多半是只问要钱财不敢伤人的。 镇子上的人因而多迁居出去,景象凄凉,人少的可怜。另外,徐叔达竟然是那群强盗的头目。据说是因为徐叔达初到此地时,那些‘强盗’欲要对他进行抢劫,然而没想到徐叔达犹如天人下凡刀枪不入武功盖世,于是一众‘强盗’被他的神勇折服,对他俯首称臣。 唐姝看着排成一列手捧野花的欢迎仪式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徐叔达暂居在由‘强盗团伙’所建成的一个黑店里。那个店铺原来的掌柜因为逃避战乱离开此地,自此这个店铺就被这群‘强盗’非法接手了。 唐姝住的房间是独立的一间宅院。那间房屋看起来似乎有人定期打扫,并不脏乱。而且看起来就是女子的卧室,即使房间的格调比较清淡素雅,但是衣橱里几件黑色的女式便服和梳妆台零落的少有的几件胭脂膏脂还是说明了这一点。 这里可能有个女子住过。 不会是唐书吧……唐姝脑海里立马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唐姝立马兴奋了起来,对于唐书她总有着盛大的好奇心。谁对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没有一点好奇心呢? “这衣服也太素了吧……还都是黑色的,真是一点都没有品味。”唐姝将衣柜里的东西倒腾了半日后大失所望。 总之,唐书是个冷漠的没有品味的女人。唐姝找了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换上,这样想到。 那黑色的简单便衣袖口里突然掉落了一样东西。 是一张羊皮纸,看上去皱巴巴的,像是被翻过了好多次,时间也有些久远,颜色有一些发黄。 唐姝弯腰,拾起那张纸。上面用极其潦草的字迹写着: 梦魂之根,以女子之身为滋补,乃极阴物。 母体之身,待其突入则不能存,唯一死尔。 第十七章 埋伏 http://.biquxs.info/

这是什么? 唐姝拿过牛皮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只觉得一头雾水,撇撇嘴道,“切,这个唐书怎么尽整些人看不懂的东西?”说罢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要走,定在门口两分钟,又折回去把那张羊皮纸带上了。 “哎,万一有用得着的时候怎么办,看样子唐书也是贴身带着的,说不定以后用得着,拿上它也不会少块肉嘛……”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徐叔达。 他似乎清洗了一番,颓然之气一扫而光,人也整洁了许多。一身素白长衣,飘飘若仙,头发随意的用一根短小的木棍束着,却看起来颇有超然的风韵。如果不是身上那一股淡淡的酒气和那双圆润机灵的猫儿似得眼睛,唐姝差点没有认出来,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唐姝将牛皮纸卷起来塞到衣袖里,傻笑着回道,“没干啥,找件合身的衣服穿穿。” “这些衣服本来就都是你的,当然是会合身的。” “我想知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的衣服会在这?” 徐叔达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凶狠起来,“我是你的债主,你还欠我一万两金子呢!” “……骗人!” “哈哈!看来你还没傻!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徐叔达笑着说,猫儿一样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以前在这住过吗?”唐姝装不知道。 “嗯,偶尔会来。”说完又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你以前也经常穿这件衣服,要是我没记错,这个还是元炎禀那小子送你的。” 元炎禀,又是这个名字?唐姝不禁对他升起了一丝好奇。 “他是谁?” 徐叔达似乎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叹道,“你究竟是怎么搞成这样子的,竟然连他都忘了。他若是知道你如今这样,一定会恨我没有把你照顾好的!” “额……我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唐姝觉得自己这个灵魂好像不太受欢迎的样子? 对方只是又一声重重的叹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唐姝很想知道元炎禀是个什么人。 “他会是知道了你的情况后最伤心的人。” 额……好深沉的回答…… “那我以前喜欢他吗?” 徐叔达沉思半响后才给出啦一个没有答案的的答案,“我不知道。” 唐姝脑海里忽然跳出唐书跟他说的那句话:“去找元炎禀,他一定会帮你的。” 就算这个叫元炎禀的人不是唐书喜欢的人,最少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唐姝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一丝紧张的问道,“那个……我能回花月楼去吗?” 对方满脸黑线,“不能!” 唐姝内心哭唧唧。 来了这个叫鱼凫村的地方约一个月,唐姝每日面对的就是枯燥无聊的强盗团伙散乱的练武,说是练武,不过是一群人在那里嬉笑的玩耍罢了,并没有真刀实枪的那种组织性和纪律性。这里的人甚至有些迷信,还相当八卦。 唐姝来这里第三天后那些八卦的女人男人都快踏破门槛了,每次以来就用一种奇怪的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奇怪的物种,而且是一个下作的物种。唐姝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因此依旧尽量笑颜以对。几天后可能是好奇心满足了也没有人来上门拜访了。 徐叔达是唯一能和她说得上话的人,然而他每天却都见不着人影。唐姝一日烦闷胜过一日,这时想起花月楼才觉得那里的日子真是叫人开心,好歹还有弗云跟自己说话,运气好了还能看楼主和武林盟主胡翊的大戏。 半个月后担心自己会闷死的唐姝终于出了门。 院子门口坐着几个女人,用十分不舒服的眼神打量着她。唐姝对她们扯出一个笑容,然而那些女人好像没有看到她似得把头扭了过去。 唐姝顿时感到自己的心情跌倒了谷底,一双脚悬在门槛上起也不是落也不是。随后还是硬着头皮迈出了门。身后的一双双眼睛如芒在背。 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个女人低声说道,“这个女人真不要脸,勾引了徐大人还敢青天百日下出门!” “是啊,看她长的磕碜样还敢做这种事!” 唐姝的第一个反应是“哪个徐大人?”,“谁长的磕碜?”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徐叔达和自己之后,唐姝竟然还笑了一声。但是是很冷的笑,从五味杂陈,被莫名侮辱的羞耻和上头的愤怒之中拧巴出来的一声笑。 唐姝做出了有生以来让自己感到最为匪夷所思然而爽快的举动。 她抬头挺胸面带冷笑,几乎是以一种端庄的姿态,转身回到那扇半掩的漆红门,在那几个女人匪夷所思的注视下,从门后的犄角旮瘩处拔拿出一把大笤帚。 再也没有谁能像她这样拿着笤帚却顶出了拿着核武器的架势。 女人们的目光变得难以置信,她们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唐姝手中的大扫把劈头盖脸乱打了一顿,躲开她毫无章法却气势汹汹的攻击之后,骂骂咧咧的跑了。 “都给老娘滚!” 唐姝事后回想时爽歪歪的觉得当时一定是程玉楼附体了。 但是,从出生到现在,唐姝虽然没有比死而复生更好的幸运事幸临她,但是以她乖乖女的假象,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比意外死亡更糟糕的事,唐姝本以为自己以为被锻炼的处变不惊了,然而那一刻她却感觉到熊熊的怒火几乎是海浪一样将她覆没了。 唐姝冷静的合上门,将被自己甩翻的盆子等都一一整理好。拴住卧室的门,脸上的表情瞬间崩塌。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趴上床褥,又骂又哭,眼泪像河一样濡湿了淡青色的床单,呈现出墨迹一样的颜色。 半刻钟时候她才抽抽嗒嗒的睁着红肿的眼睛自言自语,“我要回去!老娘不能忍了!” 说干就干,唐姝收拾了几件还算满意的衣服,没钱没粮的就走了。路她也不认得的,挑了一条小径就走了。她怕碰到徐叔达又给带回去。 另外她还给徐叔达留了一张字条,只字未提此事,只有几个字:不便再留,各自珍重。唐姝写这句话的时候斟酌半天,脑海里想的都是对他的歉意,给人家添乱不说,平白地还把人家名声毁了。哎唐姝呀唐姝你可真是个祸精。 不知道走了多久。 阳光醺然,树林渐密,刚才走的那条路渐渐狭窄了,汇入树林中。 “这往哪走……”唐姝欲哭无泪的看着路。 三方皆无路,有路是来路。 丧了片刻的唐姝给自己鼓劲,“鲁迅说了,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我就给你走出来一条!”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地开道了! 饶了半日,唐姝只往林疏之处去,终于见到一束阳光宽阔的落了下来。 灌木丛遮掩的不远处是一条蜿蜒的小路,被阳光照成白色的丝带,被绿色的植被点缀着。 那丝带上有一大块黑点,像是行动的蜂窝,密密麻麻的涌来。 暗红的军旗翻飞着。太关国三字随之狂舞。随后跟着一队队身着黑色军装的士兵,将粮车紧紧围住。这情景唐姝再熟悉不过。 是太关国的运粮队。 唐姝扫视一圈,没有看到武副和丁宝,心里有些失落。但是让她感到最失落地,是没有那个银白色的一身战甲的男子,石胥。然而让唐姝感觉到特别的是,护送粮食的人竟然都是些老弱残兵,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派给一群老弱残兵?什么时候关远国兵力这么弱了…… 一道银光突然晃了晃眼。 唐姝从那银光来源处望去,只看到一个身穿墨绿色战服的男子也正看向她,唐姝突然预感到一丝不祥,这个,不会是埋伏吧?!那男子眯着的小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在他搭弓取箭之时,唐姝已经先行一步,哦不,先行一嘴, “有埋伏啊!快跑快跑! 破喉而出的嘹亮声响让太关国以及埋伏的司月国众人都怔了一怔,埋伏的军队此时也都蜂拥而出,像一群等待食物的恶狼终于看到了食物。一片叫嚣与混乱。与此同时,那小眼睛手中的箭随之射出。 唐姝见那只破空而来的箭吓得立刻趴在地上,清脆细微的像是折断的树枝一样的声音几乎是在耳边响起,飞空中一只乱箭竟然恰好将这只箭给挡开了! 果然是死而复生的人不能轻易死啊!唐姝庆幸的想道。 唐姝松了口气,匍匐在草堆里看着下面的情况。 身后忽然涌来海浪一样壮阔的声音。唐姝回过头去,整个人却被覆盖在一片黑暗的阴影里。那人逆光看着她,恍如神祇,高高在上不容冒犯。 唐姝眨了眨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些。那人却忽然笑了,双手环臂,右手一柄银蓝色的长弓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幽冷精美。 唐姝看不清他逆光的脸,只听得那人开口说话,戏谑的声音如阳光里跳跃的金色一般晃进她的耳朵里: “又救了你一命,想怎么报答我?” 第十八章 又相遇 http://.biquxs.info/

那声音叫她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待唐姝渐渐习惯那光晕,那一口整齐亮丽的大白牙与那张俊美的脸庞,虽然唐姝不愿意说她俊美,这可不就是初次见面时差点踩死自己的那匹大马的主人顾间莫吗?就算如此,唐姝仍觉得有一丝莫名的欣喜。 唐姝看看那把断箭,又看看他,“你救的我?” “当然,你以为方圆百里之内谁有这个本事?”那厮颇有一丝得意,看着她一身女装的模样眼光明灭,犹如星辰。 唐姝转身看后面白色的路上,不知何时从更远处的林中又跑出一群太关国的士兵,手持长剑,面带热血豪情。在那之后,太关国的旗帜烈烈飞扬。 身后突如其来的太关国士兵让司月国的人有些猝不及防,腹背受敌之下几乎全数覆没,也有不少投降的。他们的军旗被火烧得只剩下半截,在墨绿色军服包裹的尸体之中分外醒目。 “这是……”什么情况?唐姝纳闷。 顾间莫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剑,眼睛里闪出一束光,“计中计。” “你们早就在这里埋伏着了?”唐姝顿时明白了。 “是啊,料想他们一定会在这里截粮才派了些老弱残兵的,精锐要在后面。”说罢竟有些淘气的眨了眨眼。 “这是谁想出来的……” “我。” “……哦。”唐姝只当是别三日,应当对此人刮目相看,不过他好像一直都挺厉害的样子…… 顾间莫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牙齿微露出来一点,平日里阴险的感觉一扫而光,几乎是换了一个灵魂,他问唐姝,“所以你怎么在这?” 唐姝脑子里突然跳出程玉楼跟自己说的是顾间莫这厮把自己卖到花月楼的事情,霎时欣喜的心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锅底一样黑的脸。 “这是怎么了?”顾间莫又恢复了唐姝所熟悉的玩味的表情。 “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恶行的!”拐卖良家少女!天大的恶行!还独吞了一万两黄金,罪加一等!唐姝忽然转念说道,“你要是把你得到的黄金跟我平摊的话,我也不会去衙门告你的!咱们可以三七分,你三我七怎么样?” 看着唐姝突然变得亮晶晶的眼睛,顾间莫不知所以然的问道,“什么黄金?” “别装傻!你把我卖到花月楼得到的一万两黄金呢!” “……程玉楼跟你说的?” “对呀,事情都已经暴露了,你赶紧给我黄金!”唐姝眼光如炬,言语咄咄逼人。 嗯,顾间莫已经明白,程玉楼对她的认知造成了什么样的误差了! “她跟你说我把你卖了一万两黄金?” 唐姝点头如捣蒜。 “你信了?”顾间莫对唐姝的智商第一次感到了鄙夷,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难道看起来像是个人贩子吗!? “……难道不该信吗?”唐姝目光犹豫,一脸真诚。 “嗯,很好。”顾间莫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好……什么?” “你说的一万两黄金——”顾间莫唇角一勾,看着唐姝期待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悉数,上交国家了。” “……!!”唐姝一双期待的眼神霎时变成委屈巴巴,希望破灭的灰烬像雾一样飘在她眼里。唐姝忍不住痛苦的捂住了脸颊,呜呜,她的富婆梦! 顾间莫戳戳唐姝的肩胛,唐姝理都没理她脸还继续捂着,十分气鼓鼓的退后一步背过身。 顾间莫再去戳她,唐姝仍旧向后退了一步。 又戳了一下……唐姝突然脚下一滑,灌木丛后正是一个陡坡,不死也得摔骨折。 只见唐姝一霎时间小脸发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救命两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只温暖的大手就抓住她,唐姝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稳稳地跌入一个环抱。 檀花香,淡淡的。 顾间莫看着她,眼中闪过无措,两个人竟然一起呆住了。 直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整装完毕,看戏一样的看着两人的太关国军队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莫校尉终于抱女人了!吼!吼!” 虽然惊天震地,可是下流至极!唐姝愤愤的想,一把将顾间莫推开,顾间莫竟然也没说什么。 唐姝再次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狐疑的看着不知道为何竟然独自轻笑的顾间莫,十分诡异的问,“你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女子吗?为什么看我一身女装一点都不奇怪呢?”她自从和他认识一直以男子身份示人,这件事按理说除了当时为她诊治时误打误撞发现她女子之身的军医,应该没有人会知道了呀? 对方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你早就知道了?!”唐姝咆哮道。 “……” “你这个大骗子!”唐姝担心的才不是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她想知道的是,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石将军知道吗?”唐姝的脸上带了一丝担忧,还有隐隐的期待。 谁知顾间莫突然冷笑了一声,声音也变得僵硬了些,“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 唐姝转瞬又想到顾间莫可能是从当时那个军医那里知道的,这样的话石将军应该也知道了吧?他会对自己怎么想呢?唐姝有些害怕又觉得期待,但是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就算她不是一个伙头军,但是他那样霁华一样的人,对她能有什么想法呢? 顾间莫一直看着她不断变化的时喜时忧得复杂表情,深潭似的眼睛泛出幽幽冷光,而唐姝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一个步兵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附到耳边对顾间莫说了什么。 顾间莫一张俊美的脸比刚才的模样还要阴沉七八分。他挥了挥手好像是叫他们先去,之后那一队人马便都悉数散去,唐姝见此情景颇觉得好奇,却又不敢多问,只是不安的看着脸色难得凝重起来的顾间莫。 军队撤去,周围渐渐变得安静了起来。 唐姝按捺不住悄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间莫摇了摇头,说道,“这跟你没关系。” “……切,要不要这么神秘。”唐姝撇撇嘴。 顾间莫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只是另又问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但是你本来也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唐姝听到这里冷哼一声瞪着他,他却像没有看到一样自顾自的说,“你若是不想去花月楼,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住处。离这里也不远。” “我没有不想去花月楼……”唐姝很想说明这是个意外。 但是对方好像并没有功夫听她把话说完,冷静的打断了她的话自顾自地说,“我一会还有事。你这段时间可能也见不到我,从这里沿路直走五千里,有一间古硍酒馆,你只要告诉掌柜是姓顾的让你来的,他们就会照顾好你。”说罢,又将自己腰带上一条清透镶金的环佩递给她。 唐姝拿过环佩,顿时乐不可支,“这个值钱吗?” 某人本来认真的脸顿时黑了,“不值,五文钱一个。” “哦……”真是抠门,当然这种话心里默默说就好了。 “若是他们见了这玉佩更会好好照顾你的。”顾间莫毫不介意她刚才的贪财表现,竟然像个老婆子一样喋喋不休,若是被别人看见一定会大大为之惊奇的。 唐姝嘴上说着嫌弃他罗嗦的话,但是内心也升起一股感动,呆呆地看着他嘱咐好一切后翻身上马。 顾间莫转头看她。那匹马躁动的铁蹄不停的打着转。 唐姝动了动嘴,“保重。”声音低不可闻。 顾间莫展颜一笑,胜过六月光景。马儿嘶鸣,绝尘而去。 不知道那句保重,他听见了没有。 唐姝按着顾间莫的话,沿路前行,到了下午的时候果然看见一个小村庄,一进村庄左手边就是一间古硍酒馆。唐姝走进那酒馆里。酒馆虽然不大,但是干净,唐姝扫了一眼柜台上的菜单,菜式花样繁多,价格相对也是令人满意,里面的生意自然还不错。柜台上摆放着一束蓝色的小束花,装在大地色的陶瓷圆嘴瓶里。 那个掌柜正在核算账本。他有些瘦,头发有些花白,戴着一顶小圆帽,眼睛突出眼眶,但是显得很和蔼。 那个掌柜看到了她,更准确地说是看到了她腰间的玉佩。顾间莫给她的那个玉佩。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唐姝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隔着半米宽的老旧的木制柜台。 他的声音让唐姝觉得难以描述的尖锐,非常不符合于他整个人给人的印象,“你怎么会有莫儿的玉佩?” 莫……莫儿?叫得好亲密,唐姝一瞬间想到,很快反应过来就回答他说,“是,是顾间莫说让我来这的,他说我来了说他的名字就……” 那掌柜忽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笑声,那笑声绝不会让人讨厌,而且那双眼睛里面的真诚友善会让你一下子喜欢上这个人。笑声止住后他的脸上还是一副笑眯眯地表情,“我知道了,你是小唐吗?” “……是,你怎么……”还没等知道那两个字说出口,唐姝就想到,不是顾间莫谁会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但是他难道会提前预料到自己来这里吗?还是他闲来无事会和人提起她?唐姝觉得脸稍稍有些发红。 第十九章 梦境 http://.biquxs.info/

转瞬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甩甩头让自己忘掉那种想法,自恋是魔鬼啊! 那个掌柜正一脸笑意盈盈的打量着她,整的唐姝越发不好意思了。他开口又问,“不知道姑娘是哪里人呢?”脸上笑意未减。 额,总不能说是中国吧?唐姝纠结了半天回答他说,“我是从普河国来的。” 正在这时馆内传来了一个女人温柔的水一样的清越的笑声,唐姝被吸引过去,一个中年女子,背着一个箩筐,布衣裙干净整洁,笑容鲜丽明亮,一丝丝的细纹爬上弯弯的眼角,有一个正在吃饭的妇人闻声站起来和刚进门的女人搭起话来,两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女人跟她摆摆手,向柜台这边走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唐姝,用好奇热切地目光看着她。那掌柜先行开口,“回来了?给我看看今天采到多少野菜?哎呦,真不少啊!” “是啊,昨天刚下过雨嘛。”女人开心的笑了笑,皱纹里流露出一丝天真可爱。 掌柜开口介绍她,声音有一种——丈人在看自己未来儿媳妇的感觉。唐姝莫名紧张了起来。 “这是莫儿让我们暂代照顾的小唐姑娘。” 唐姝有礼貌的看看女人,乖巧的回到,“我叫唐姝,您好。” “真是个文雅有礼的姑娘!”那女人看着她眼里像在发光一样,“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饿了没有啊,我让厨子给你做些菜,你想吃什么呢?”唐姝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串连珠炮似的问答,那女人又似娇嗔似责备的对掌柜说,“裕德!你怎么让小唐在这干站着呢?快去上楼让他们把那间上好的客房收拾收拾去!” 手中的香帕随着她的手飘落起伏,像是风里夏夜的云层。 唐姝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随便点,能住就行了,条件差点也没关系了!” 那女人连忙关爱的责备道,“那怎么行!你可是莫儿的人!” 我,我什么时候是他的人了!?唐姝尴尬的抽抽嘴角,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索性就不解释了。感情他们是把自己当成顾间莫的女人了……唐姝无奈的想道。 那女人仍旧带着一副暧昧的笑容看着她问长问短的。虽然这女人对唐姝和顾间莫的关系可能有什么误解,但是她这个人说起话来并不像个村妇,反而还给唐姝一种饱读诗书的感觉。 言谈之中她得知这女子原名张若兰。掌柜叫裕德,他们是一对夫妻。唐姝听到这里并不惊讶,虽然女子年龄看上去比掌柜小了很多,但是两个人之间的举止却很亲切温馨。 两人是前几年来到这的,用自己的积蓄开了一家小酒馆,生意还算热闹。时间久了便在这里定居了。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顾间莫的?”唐姝确实对此感到好奇。虽然这两人看上去并是那种贫苦人家,但是以顾间莫的气度穿扮,唐姝第一次见到他时便觉得他非富即贵,就算是商贾人家的孩子也应该是那种富甲一方的商贾。看上去不太可能是这个酒馆老板娘的孩子。 张若兰似乎并不介意他的问题,大方的坦白说,“他确实不是我们的孩子,我和裕德没有孩子。”她说到这里眼里闪过几分不能解怀的忧伤,“我和裕德都是从小照顾莫儿长大的,待他就像待我们的亲生孩子。他也对我们很好,这点让我们真是心生感激啊,我们刚来这里时许多问题都是他托人来照顾的。” 唐姝不解,觉得他们自小照顾他长大,是奴仆又怎么样,何必要说感激呢? 她又继续说,“他要真是我们的孩子就好了,有这样的孩子是祖坟上烧高香啊!” “他家庭很好吗?”唐姝问道,但是她自己也能看出来一些,只不过想知道的更确切而已。 “你不知道吗?”女子惊讶的看着她。 “难道他很有名气吗……” 女子突然笑着看她,没在说什么。不一会楼上房间收拾妥当,唐姝便住了进去,那女子还给她拿了许多小糕点水果吃,唐姝盛情难当说了好多次谢谢。吃完后唐姝便趴在床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荒漠。那个沙漠很像她去普河国的那片沙漠,但是又不一样,沙漠里没有仙人掌,没有蜥蜴,只有风吹过时卷起的沙尘,还要黑色的吸铁石一样的一个圆形的石阵。 一个男子站在沙漠里的石阵中心,他的银铠熠熠发光。他的前面是一支军队。那军队乌压压一片,与身单影只的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黑压压的军队里走出一个男人,金色盔甲在黄色的沙漠上呈现出烫金的颜色。金色盔甲有一双鹰眼,唐姝看着她整个人从心底挣起一股寒意。 唐姝像一个走在沙漠上的幻影,她只能看到那个男子的背影,但是那个背影,竟叫她莫名熟悉。 那个鹰眼的男子开口说话,唐姝虽然隔着很远但是能够清晰的听到他说的话,他先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嘴角给人一种将要裂开的感觉,那张脸此时的表情那么狂妄,那么狠毒,叫人不寒而栗,“今日你必须得死在这里!” 一身银铠的男子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他的话唐姝无论如何都不能听见,她也看不到男子在说什么,只是能感觉他在说什么。 周围的黑色石碑突然开始急速旋转,一阵扭曲的狂风席卷了一切,她看到那个扭曲的鹰眼嘴角猖狂的喊着一个名字,他的声音也已经消失,黑色石碑恍如死神的来使,唐姝在最后一刹那读懂了他的唇形似乎是在叫—— “石胥!”唐姝惊醒,冷汗渗透脊背后的里衣。 客房里的灯还亮着,窗半开着,烛火明灭就像她的心跳。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唐姝喃喃自语道。 之后一连几日唐姝夜里都没有做这个梦,但是醒来时总是莫名惊惧。以至于脸色变得苍白起来,雾似的薄,惹得掌柜夫人十分担忧,私下里还商议着是不是要给唐姝找个中医来看看。 夏日暑热,掌柜夫人还给唐姝备了雪梨茶。唐姝在这里呆了约莫有一个月,顾间莫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次都没有来过。唐姝有时候想起此事,总觉得十分不安,好像顾间莫这次的离开和石胥有什么关系一样。 然而除了这样焦躁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为了甩开这些想法,唐姝每日早起晚睡帮助酒馆打理生意。开始时夫妇两人还坚持不让她帮忙,唐姝再三坚持,说,“我本来在这住着,还受到你们的照顾,不叫我做些什么我在这里呆着实在觉得愧疚,如果你们不让我这样做,那我就不来这里住了。” 言辞虽然急迫,但确实是唐姝的真心话。 这番说法夫妇两人也就接受了。 不知为何最近唐姝觉得事情都很奇怪。就连在街上看到的人也没有穿艳色服装的。 “为什么大家都穿的这么素净?”唐姝问老板娘。 老板娘躲开她疑惑的的眼睛,干干的笑了一声,“可能是最近流行素色吧。” 真叫人纳闷。 然而只要有闲暇时脑海里就会浮现起那个梦,严重时还会有心悸的感觉。唐姝有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可能得了心脏病了。 终于唐姝一天忍不住向张若兰,也就是老板娘问道,“这附近有沙漠吗?” 老板娘正在擦桌子,一下子停下动作,有些狐疑的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姝觉得她的表现和之前一样有些奇怪,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说话时总是给唐姝一种慌张的感觉,唐姝只当自己想多了。 “没事,就是挺喜欢沙漠那种感觉,最近心里莫名烦闷,想出去看看。” “哦,这附近哪里有什么沙漠呢。” “好吧。” 令人紧张的凝滞的气氛。莫名其妙。 晚间的时候,唐姝做完了一些简单的杂务之后,老板娘似乎是觉得两人上午时的对话不是很令人愉快,于是提出跟她让她出去走走,陪同着酒馆内一个女孩,据说是老板娘的侄女,前几天来这里说是要住几天,小丫头很爱玩,虽然来了不久,但是周围的有趣地方她都知道的比唐姝清楚多了。 “你想去哪儿玩?”小丫头问她。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唐姝反问,有一丝兴致缺缺。 那小丫头见她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耐不住的炫耀似的说,“我知道附近有一片沙漠,虽然离这里不算特别近,但是坐马车半日左右应该就可以到。” 看着唐姝两眼发光的样子,小丫头满足的说道,“我今天听见你问姑姑了,不知道她为什么骗你。” 唐姝若有所思,“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姑姑这个人还是很好的!”小丫头顿时发现自己说的话可能会让唐姝对姑姑产生什么误解,忙着急解释道。 “嗯,我知道。” 但是,她为什么要骗我呢? 远处天色渐渐染上玫瑰红,美的叫人魅惑迷茫。 第二十章 信 http://.biquxs.info/

唐姝又向小丫头打听了一些详细的情节。 “你要去吗?”小丫头看着她问,她还只有十岁,稚气的模样十分惹人喜爱,但是偶尔也很淘气。 “不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姑姑。”唐姝说,“我就给你买糖人哦!” “切!你不给我买糖人我也不会说啦!我还担心姑姑打我呢。她看上去不太想让你知道这事。” “连你都能看出来啊。”唐姝微微笑道。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对方应该是出于好意才这么瞒着她吧。 “我们是小孩子,又不是小傻子!”小丫头向她做了一个鬼脸,唐姝忍不住笑了。 想到石胥,唐姝一下子露出复杂的神色。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把衣服抖了抖,准备要叠起来,一张黄色的卷成一个细筒的纸树叶一样的落了下来,转了几个弯,平稳的落在地上。 是那张从唐书房间找出来的牛皮纸。 不知道徐叔达现在怎么样了。唐姝皱皱眉,头疼的想到,这阵子应该不生我的气了吧,哎,一个招呼都不打还不生气等什么,估计都不想再见到自己了,唐姝烦闷的把牛皮纸揉来揉去。 最近真的是,乱糟糟的啊! 中午生意很热闹。掌柜和掌柜夫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唐姝也跟着忙来忙去,那小丫头也苦着脸跟她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看那皱巴巴的小脸,真是一刻不玩都痛苦的不行的小姑娘。 “小唐!你去我的房间去,枕头底下有些碎银子,出去买些几条鱼,这边没啦!”掌柜妇人隔着门帘喊她。 “好的!”唐姝也拔高了声音回应道。洗完碗之后洗了洗手,在衣服两侧上擦了擦,一边匆匆的往后院走去。 一个高大的影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在这里。” 那声音从头顶传来,令唐姝错愕非常,十分自然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在这里?”唐姝原本以为徐叔达应该是被她气得不轻,不想再见她的,谁知他的眼里并无愤怒,有的竟然只是歉意。唐姝便猜测他可能已经知道了那些女人诋毁她的事情。唐姝一下子觉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愈发不安了。果然徐叔达接下来说—— “想找到一个人并没有那么难,在我这里。”徐叔达猫儿一样的眼瞳闪着光,“我知道那些事了,这件事是我想的不周到,我已经对他们略施惩戒了,以后她们都没有能力再乱嚼别人的舌根了。”他说到这里,眼神陡然冰寒。 唐姝不由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你干了什么?” “你教我的,多嘴的人要割掉舌头。”徐叔达冷冷笑道,那笑容中有一丝残酷。 唐姝忍不住头皮发麻,“她们也并没有伤害我什么,而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啊!你这样不是太残酷了吗?” 谁知徐叔达竟然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仿佛有问题的人是她一样,“这种招数你十岁就会了,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菩萨心肠。” 这话听来不免有些讽刺。 唐姝最近心绪一直不安焦躁,听他这样说更是一下子涌起一股无名怒火,洁歇斯底里的吼道,“我已经不是你想的那个唐书了!她已经死了!死了你懂吗!” 徐叔达看着她,一脸哑然与担忧。 唐姝一下子又觉得,为什么,为什么会冲他发这种脾气,自己是疯了吗?最近这是怎么了?实在,实在是感觉好困倦啊! 徐叔达那张担忧的脸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不只是他的脸,还有天空,苍蓝色的;屋檐,红色的;黑暗,无尽的,笔直的朝她压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晕过去之前,唐姝只听到了一句,遥远的缥缈的那一句,“又来了!” 是徐叔达说的。 什么又来了?她想。然而来不及想太久,很快堕入无边的梦里。 马车轮轴碾过陌路的声音。卖纸伞和糖人的小贩叫卖的声音。有人闲话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唐姝张嘴说话,床前那个人的面容她费了好大劲才看清。 “醒了?”是老板娘。 不是徐叔达吗?唐姝困惑的扫了一眼周围,只见徐叔达在桌角认真的把桌子上的酒往嘴里灌。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看懂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个人说他本来是想上个茅房,无意间走进来的,恰好碰到你不知为什么晕倒在地上,然后就把我们叫过去了,多亏是他你才没有出事。” “我为什么会晕倒?”不会是有什么绝症吧? “大夫说你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太过劳累,都怪我!这几天让你做了太多活才这样了,哎!”老板娘说这话时眼泪都已经要下来了,还一直强忍着,分明是万分自责的样子。 唐姝不由得心里一暖,安慰她道,“这不是我要做的吗,怪也是怪我,您干吗要这么自责,弄得我心里也怪不好受的。” “哎呀,这两天我一定得给你补回来!”老板娘做出发誓的样子。突然又马上想起,“我给你炖了鱼汤,现在还在下面,我去看看去,你先躺着!”说完急匆匆走了,走到门口时还拌了一下,那样子又可爱又好笑。 房间里只剩下唐姝和徐叔达两人。 “你是如厕才进来的碰巧看到我的?”唐姝纳闷地问。 “编的嘛,这你都信。”他状若无所谓的说。 唐姝坐起身来,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但是徐叔达那句又来了,总是浮荡到耳边,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吗,对我现在这个症状?是我……失忆……之前就有的吗?”她在说失忆那俩个字时顿了顿。 那酒香四溢。 吃酒的人闷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徐叔达,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吧?”唐姝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升起一股害怕,难道她穿越到的这具身体有什么隐疾?事实上唐姝经过一死反倒觉得更加惜命了。活着就总能碰到好起来的那一天,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苟活着寻找值得生活的理由。天知道上天为什么要选她一个小人物来这里。 唐姝紧张的看着徐叔达。 他晃着一只脚,表情沉思着。 唐姝弱弱的喊他,“徐叔达……” “……哈哈哈哈!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敏感呀?这种事情居然还有人能想到这种程度上?天哪,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脑子这么不好使?哈哈哈哈!”这厮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沾酒的嘴唇鲜红,一双猫眼眯的只剩下一条细缝。 烦人! 实在是太烦人了! 唐姝愤愤不平的转过身去!默默发誓这辈子面对眼前这个酒鬼以后绝对要言谈谨慎! 徐叔达对她又嘲笑一番才推门离开,嚷嚷着去再讨一坛酒去。 门一合上。 那张笑意满满的脸,就像退潮的海水,露出它秃裸的沙滩一样,弯起的眼角和嘴角,回归他原本的弧度,平直的,冷漠的弧度。 酒壶从松开的手指的红线里滑出,在空中晃了几晃。 第二天。 一个长着胡子的男人掀开门帘,扯开他的大嗓门,“掌柜!” 掌柜早已经看到他了,那人是这里的信使。 整个鱼凫村信使第一个送的就是掌柜家的酒店。因为他打赏的钱很多。尤其最喜欢送顾间莫的信,因为他的赏钱更阔气。这里的人并不认识顾间莫,他平日信里只写着一个莫字。人们都叫他莫公子。 “是莫公子的信!”信使喜气洋洋的说。 唐姝站在楼上的扶栏上看着,眼皮‘突’的一跳。 送走了信使之后,掌柜叫了掌柜夫人过去看信,掌柜夫人在楼下笑着看她,“小唐,你要不要也下来看看啊?莫儿肯定有提及你,省得我一会再叫你了。”那模样有几分调皮。 楼下有几个正在吃饭的客人笑着抬头看她。 唐姝默默的转过身去藏好自己的脸。要淡定,唐姝在心里劝告自己。 耳朵里却不时传来掌柜和夫人说话时的声音。 “他说这两日还算安稳,叫我们不要挂念。”掌柜叹口气说,看得出来两人都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而顾间莫在他们眼里,比他的生父更像是他们的父母。 “那怎么可能不挂念,他毕竟是在战场上!”夫人激动了些。 “妇人之见,再说莫儿一身武艺谁能伤的了他,我在宫……”顿时意识到自己话说漏了半截的掌柜住了嘴,瞥了一眼楼上低着头的唐姝,说,“哼,他反正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哎呦!你看这,他有提小唐!”夫人便说边指着信的一处。 唐姝饶是不想听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夫人特地大声念出,“务必再多说一句,不要让她到处跑,还有请照顾好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照顾好!还不要乱跑,这个顾间莫!唐姝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径直从后门去了后院。 刚出来几步,便看见一个人影,饶了几步,拐进了掌柜的的房间。 第二十一章 二皇子 http://.biquxs.info/

他来这里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唐姝跟了上去。 掌柜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唐姝透过门口的细缝往里瞄,他好像在翻找些什么。过了一会找到了几封信,徐叔达似乎在看那些信。如果唐姝没有记错的话,那些信应该是顾间莫给掌柜及其夫人的信。 他一个普河国人,莫非是要从中探听什么情报?毕竟据她上次遇到顾间莫时所知,那些兵叫顾间莫什么莫校尉,额,校尉是什么官……能让徐叔达过来偷情报应该还好吧? 里面的人突然转过了身,闲庭信步的走到门后,丝毫没有做小偷的自觉。唐姝扒在门口一动不动,寻思着接下来怎么表现才不会太尴尬。 “你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干什么?”里面的人突然推开门开口道,唐姝吓得一个趔趄。 好吧……被发现了,但是谁才是偷偷摸摸的那个,他分明才是偷鸡摸狗的那个,自己紧张什么。这样想着唐姝的气场瞬间又回来了。 “这话不是我问你呢?”唐姝十分正气凛然的说。 “你要进来吗?”徐叔达被揭穿后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十分优雅的邀请唐姝进来。 唐姝可不以为这是好事,她可是很谨慎的,“不,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拉我跟你一起担这个偷窃的罪名?” “哈!谁跟你说我是在偷窃了?再说了,我要是真的偷窃,你能逃脱的了罪名?我们可是站在一根绳上的。” “谁跟你是……” “嗯?”徐叔达目光突然凶凶的看着她。 “没事……”唐姝认怂,“那你不偷窃在这翻人家的信做什么?” “偷看啊。”徐叔达一脸坏笑。 “……这不是家书吗,有什么好偷看的?” “家书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写家书的人好看啊。”徐叔达继续坏笑。 唐姝想起顾间莫的脸,实诚的点了点头,“嗯,这倒是真的,不会人家好不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开玩笑而已,我只是想印证两件事情。”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 “什么?” “其一,是写信的人的身份。” “他不就是一个校尉吗?”唐姝疑惑地问道。 “据我所知,他原本在军营中立下赫赫战功,然而却只升到了校尉。”他迟疑地看了一眼唐姝,说道。 唐姝还真没想到顾间莫还在军营里立下过战功,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去混吃混喝的,就跟自己似的,没想到还是个优秀选手?想起当年看电视的时候,里面的人因为太厉害被陷害也是有的,“可能是因为被排挤……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去过军营?” 徐叔达倒是非常自然的略过了唐姝的第二个问题,“不是,石胥治下有方,军规甚严,而且很善于用人,如果有像莫间这样的人他早就提拔了。” 唐姝倒是很认可这句话,但是莫间是什么鬼? “你说给掌柜写信的那个校尉是莫间?”唐姝惊奇的问,那不是顾间莫吗?难道莫间是他的化名?干嘛还担心自己的名字被人知道,他很见不得人吗唐姝虽然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徐叔达思索道,“你也发现了吧,和太关国二皇子名字很像啊。”他仿佛了然的说着。 “……二皇子?”这下唐姝倒是蒙圈了,顾间莫和二皇子有什么关系? 姓徐的嘴角一勾,愈发确定的说,“太关国二皇子,传闻中貌若仙人似的人物,他的本事也一点也不辜负他的脸,呵,堂堂一个皇子竟然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混到军营……要不是我从皇宫得到消息说二皇子这几日不见影踪的,还真想不到这一层。”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唐姝,“说起来你失忆还可能是因为他给伤的呢,真是缘分不浅哪。” “什么……顾间莫是二皇子?他还……”把唐书给杀了? 天哪,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是怎么确定这事的?” “你当我找这些信来干什么?” “不会是核对字迹来的吧?”唐姝猜测着问。 “哼,还不算特别傻。” “那你来这里来也不是来找我的,是为了找他的字迹核对?”唐姝瞬间明白了。 徐叔达笑笑,“找到你也是意外收获。” 一想到顾间莫不就是一个看起来出身不错,长的确实还行的人吗?他怎么还升级成皇子了,还,还把唐书给杀了? “为什么杀……我?”唐书抖了抖。 “我算着你出事之前可是刚好去皇宫,若我情报没错,那夜藏经阁附近是顾间莫值班。”他眯了眯眼,声音突然爆发出怒意,“总有一天要让他后悔做了这件事!” 这怒意让唐姝都呆了一下。还没有完全从这惊吓之中缓过神来,脑海中飞快地理了理思绪,“他的意思是原本是皇子的顾间莫化名成莫间,混迹于军营,还帮助石胥立了不少功。他为什么不直接以皇子身份去军营呢?真想不懂。当然!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还杀了唐书?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见到顾间莫时他偏要说在自家屋顶上见过她……那么就是唐书前天晚上去皇宫,藏经阁行窃,被顾间莫逮了,还打伤了,逃出宫后伤势复发挂了,之后和刚巧在另一个时空中挂了的自己灵魂互换了?一定是这么回事!还有!要是他是皇子,据说从小照顾他长大的掌柜和掌柜夫人……不会是太监和宫女吧?怪不得,怪不得掌柜的说话声音那么细,而且两个人还没有孩子……”想到这里唐姝觉得有些同情他们。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唐姝想到……记得顾间莫当时说把她卖到花月楼得到的钱都上交国家了……他就是皇子上交国家不就是交给他?那现在看来不是私吞了吗!骗子!又错过一个做富翁的机会!唐姝欲哭无泪。 真不知顾间莫见到自己被程玉楼污蔑的如此让某人深信不疑会不会疯了…… “有人来了。”徐叔达的声音让她回到现实。 门还半开着。 掌柜夫人嘀咕道,“这门怎么还开着。” 衣柜里缩成一团的唐姝大气都不敢出,旁边的徐叔达倒是十分悠闲,他用唇语说话的样子呲牙咧嘴的,“被发现把她打晕就行了。” 唐姝同样呲牙咧嘴的用唇语说,“这个行为太畜生了我不干!” 徐叔达硬是没听懂她的‘畜生’的嘴型。唐姝紧张的看着衣柜外,也并不认真搭理他。 掌柜夫人似乎在找什么。 唐姝从她手里的那封信就可以看出,她是过来放信的。掌柜夫人把顾间莫送来的每封信都放在衣橱上面的一个小红木盒里。但是,从她刚刚取下的那个空木盒,还有——唐姝瞥了一眼徐叔达腰间的那一圈装在卷筒里的信纸。眼前的一切再明确不了了,掌柜夫人这会找的那封信,可不就是在徐叔达那儿吗? 这辈子都没这么绝望过——看着掌柜夫人爬上长凳,就在衣橱前,那藏蓝色的裙摆离她只有一板之隔,唐姝睁大双眼看着那裙摆的动静。 衣橱顶传来沙沙声,那是她在摸索根本找不到的信封。 “哎呀!这可怎么办呀?这信是自己长了腿吗?怎么哪哪都找不着?可不会是进贼了吧?”掌柜夫人一边从凳子上跳下来一边狐疑的自言自语。 “莫非是从缝隙里掉到衣橱里去了?” 掌柜夫人这么想着,手肘支在另一只手背上,手指摩挲着下巴思衬道。 橱柜里从缝隙里向外看的唐姝甚至觉得一刹那眼神与她对视了,手汗渗了出来。她怕让她知道自己偷偷摸摸的在这,就算她事实上并没有做什么。 因为别人对你好,你就一点都不愿意叫她们失望。 不在乎或者很信任才会肆无忌惮。 周围的一切声音,长凳挪动的声音,掌柜夫人自言自语的声音,还有她自己的心跳声,甚至是徐叔达的呼吸声,一切声音都在她耳边渐渐放大。 她紧闭双眼。 不要打开!不要打开!她心中不住祈祷。 “若云!去厨房帮忙去,忙不开了,若云……”是掌柜。他在叫她。 唐姝一下子松了口气似的睁开眼,那双已经探到把手上的手退去。 直至她的藏蓝花纹布裙消失在关上的门后,唐姝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你干嘛那么在意那个妇人?她和顾间莫关系那么好,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只会反目成仇的。”徐叔达突然开口说。 压抑了半天的唐姝突然听到他说话心里还跳了一下,随后说道,“那就到时候再说。” “你真是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如果他见到的话……”半截没说完,他叹了口气。 唐姝觉得他口中的他应该是,那个元炎禀。徐叔达好像很在意他的想法。这个元炎禀,到底是什么人? “人走了,还要在这坐多久?”徐叔达换了个话题,大摇大摆的推开了衣橱门。 “……” “你要在这里久留吗?”徐叔达问她,唐姝知道他问的是还要继续呆在这个酒馆吗? “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唐姝说。 “不会强迫你的,我没有资格强迫你。那我走了,我可还有别的事要做。”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想笑。 唐姝看着他离开。像一只猎鹰飞于天际,很快消失不见。 正要离开的唐姝扫了一眼有些凌乱的衣橱。 那一封信,好像是徐叔达刚才起身时掉在里面的。 唐姝整理了一下衣柜,欲要把她放回柜顶的红木盒子里,却顿了一顿。手指抚上白纸。 第二十二章 死境 http://.biquxs.info/

这里面,写的什么? 看一看应该不妨事吧?唐姝想,家书中会有什么军事机密?就算有自己也不会说的,没关系吧?这么想着的时候唐姝已经翻开了信纸。 “哎?这个字还确实挺好看的。”这一封信折叠起来,唐姝只看了折到正面的上半部分,果然全是一些保平安的话。没想到顾间莫虽然是个皇子,但是对抚养自己长大的宫人仆婢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如果这种人做了皇帝应该不会有什么暴政吧?不过说来还真是气人,他居然骗了自己这么久……哎不对,好像他确实是告诉自己他叫顾间莫的……只不过是自己不知道顾姓是皇家的形式罢了。 他也并没有骗自己。 不过为什么他骗了那么多人,却独独没有骗自己呢? 唐姝不愿意深想,这怎么有可能呢?他还原本想杀了自己呢。 再往下看时,唐姝两个字映入眼帘。竟然还有提到自己?谁对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别人的信里不敏感呢?唐姝翻开了下半页信。 “唐姝那里一定要对将军出事的情况保密。不可以向她透露半点消息……”信到此就断了,保重两个字像是镌刻上去的一样,截断了唐姝所有疑惑。那字龙凤凤舞,有笔走苍龙之势。唐姝无心欣赏。 将军的话应该指的是石胥。但是为什么要对自己保密?难道将军出了什么事情吗?慌乱的情绪涌上了自己的心头,她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怪不得那天顾间莫那么匆忙离开。 掌柜妇人也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一样。 唐姝一时间有些理不清思绪。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掌柜他们如此瞒着我一定不会告诉我的,怎么办…… “对了,找徐叔达!他一定知道!”脑海中灵光一闪的唐姝拔腿便出门去追他。但是无论是阁楼内还是院落里都不见人影。 “有见到徐叔达吗?”他问正坐着喝茶的掌柜。 “谁?那个酒鬼?”他尖细的声音让唐姝想起他竟然是个太监不禁有些不敢正视他,害怕自己的眼神可能会使他感觉到亵渎。 她低着头说,“是他!” “刚才走了,跟我们打了一个招呼就走了。” “去哪了?”唐姝急切地问。 “不知道,没注意。”掌柜的声音略有些歉意。 唐姝跑到门外,雾蓝色的裙摆拂动,像是海浪。一个女子跑在大街上总是很引人注目的。四周的人都奇怪的看着她松动的头钗,散落的长发,略有些颓丧的模样。 “这是哪家姑娘?怎么疯疯癫癫的?”有人说。 唐姝却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她只管大声地喊着,“徐叔达!我有事要问你,徐叔达,你在哪……你在哪呀!”她急切而气愤的拍打着裙子的两边,每一拳下去,都是更暗的,更暗的投影。 人群之中。阁楼之外。紫苔苍壁之上,那人一袭黑色纹云边闲装,墨发懒得束起,手指间挂着酒壶被手指摩挲着,猫一样可爱的眼睛里的目光再不能更冷漠了。他的另一只手的食指弯曲,一只雪白的红嘴鸽子停在指尖上。 鸽子的一样的腿腕上用红线绑着一封短信。 他伸出一根指头,再温柔不过的摸了摸那鸽子,眼底不满极了,但是又很叹惋,“你怎么能,喜欢除了他以外的人呢?” 那声音随酒香散去了。 唐姝抬头望着苍蓝的天空,一只雪白的鸽子正振翅飞过。 “唐姝?”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些探究性的不确定,却让唐姝浑身一震。 她几乎是呆滞一样的转过身来,就像一个陈年的旧机器,发条都已经磨损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艰涩,“武副……你……” 怎么在这里。 当年第一次来这里时,就是他一直照顾自己,就像一个哥哥一样。就算他瘦,还因为战争腿也废了,却能在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自己。唐姝有些鼻酸,胸腔里闷闷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武副一步步走过来,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麻布衣,像个劳工一样的装扮,脸上脏兮兮的,微微的笑意让他的眼睛发亮,“我找到你了。” “哎,别哭呀,以前你穿着兵服时就没这么矫情。” “你看到我给你留的信了?”唐姝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那日一别,还没好好和他告别,唐姝一直都觉得很愧疚,本来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了。 “什么信?”武副有些惊讶,他当时回到帐篷内她却哪里都找不到,他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他当然没有看到那封信,那封字迹丑陋的信在被顾间莫嘲笑一番之后就随他的人一起离开了帐篷。 “我走的时候给你留下了一封信,当时军医发现了我的女儿身,我就只想着离开那里,没敢跟你当面说,而且我也担心将军知道会因为我男扮女装擅入军营杀了我。” 武副眼里突然变得有些哀伤,他的样子让唐姝越加不安了。他叹息说,“我是不久前才知道你竟然是个女子的,不过……”他看起来很悲凉,“是将军亲口告诉我的。” “将军他怎么会知道?”唐姝有些不可思议。她一直以为她在石胥眼里只是一个伙头军而已,她有些惊奇,更多的却是感到欣喜。 武副回答说,“将军好像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唐姝打断他,“很早之前是?” “我觉得应该是在你还在军营的时候,因为当时将军跟我说此事时,我就已经问明这不是那个军医说的,而且他怎么可能在你是男儿身的时候喜欢你。”他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这话让唐姝大脑一时转不过了弯,“喜欢我?谁?” 武副这才转过头来,一字一顿的说,“石将军喜欢你。”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就是来告诉你此事的。” 唐姝心里的一丝欣喜瞬间消失,她预感到的那件事现在要清清楚楚的,在她面前摊开了。 “将军死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是看起来好像是这样的。因为没有人能在那里活下来。”他说到这里时两肩微微颤抖。 唐姝尽管已经猜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没有这么可怕,生平第一次感到想哭却哭不出的感觉,她茫然的看着武副,又好像看着他身后那面墙,长了青苔,潮湿阴暗。 她只听得到耳朵里传来的声音,在晚间仍然闷热的空气里,变得躁郁,在耳膜里细微的震动里,无边放大。 是武副的声音在说,“司月国由梁氏统治,梁国二皇子梁宇炎,是司月国有名的战神,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但那也只是对周边小国,半年多前,司月国开始侵犯我们太关国。却被我们将军卡在边疆,前有石将军,进不得,退有军令与荣誉,退不得。半年前军营里出现一个叫顾间的兵,韬略武功皆在一般人之上,更是助将军将敌军打得节节败退。” 唐姝听到这里,眸中猩红色更深,“梁宇炎,是不是有一双鹰眼,着金色盔甲?” 武副讶然,“你怎么知道?”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你继续说。” “太关国,司月国,还有普河国,三国汇交于一片格鲁沙漠。那沙漠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沙漠,但是一般都是安全的,只有在东南方向的一片区域,被人称为死境。” 唐姝想起自己梦境中那黑色吸铁石一样的石碑,和广袤的沙漠,原来那就是格鲁沙漠。还有司月国的铁蹄,和那个一身银甲的男子。 “那周围围着黑色的年代久远的石碑,有人说那是以防人们误进那里,有人说那还有更神奇的作用。死境是一块流沙区,但它的流沙却是不可挣脱的,因为凡走入死境的人,都会化成沙雕,融入流沙区,成为其中永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天原本准备将敌军引入沙漠,将军以身诱敌,却被梁宇炎反将一军,孤身陷入格鲁沙漠,被逼入死境。这是我打听到的,但是那天的事,我们军队里但凡看到真相的的,都死了。” 唐姝有些难以置信,“那你们怎么能说他死了?” 武副笃定地,不容置否的说,“没有人能活。” 唐姝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神中慢慢的不相信。 武副却说,“还有关于你的。” “将军前一夜找我,我第一次在他身上闻到酒味。他叫我进入大帐,帐内没有灯,我还以为我进错了。他说他不知道为什么心神不宁,因此叫我来说话。其实一直都是将军在说,都是说的你。” 唐姝眼皮一跳,一动不动,脸颊上落下一滴莹光。 “他向我说你是个女子,他说他发现自己喜欢你。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喝酒醉糊涂了。但是他真的,眼神太认真了。我就信了。他一直知道你活着。那个军医向他坦白了。他说自己有种不祥的预感,你知道,战场上生死总是难免,但他不怕死,他说只是想到以后见不到你,才叫我来,说什么如果他出事了,就叫我来找你,表明他对你的心意。我只当是玩笑,却没想到……人的预感有时候还真的挺准的。” 他苦笑一下,“就是这样,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没有别的可能。” “我不信!”唐姝眼里闪着光。 “我要去格鲁沙漠,亲自看看!”她坚定的说。 第二十三章 被敌军抓 http://.biquxs.info/

没有太多言语,武副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那我也去。”对于武副而言,石将军是他的忠诚,唐姝虽不知来历又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却让他觉得像是他的妹妹一样。那么, 既有前往处,何故论生死。 唐姝不知道是什么让她下这样的决定的。 她只觉得心底蠢蠢欲动的,不仅仅是石胥这个人,还有一种力量在驱使她到格鲁沙漠去。 能让她产生这样的坚定意愿的,只有石胥吗? 那么还有什么呢? 唐姝准备好所有的东西用了不消一个时辰。她没有多少行李,多是掌柜夫人送她的路上吃的一些东西。她没有告诉她们自己要去格鲁沙漠,只是说要回家去看看家人,免得多生事端。 就算她们瞒着自己这样的事情,唐姝也没办法讨厌他们。如果你了解一个人做一些不恰当的事情的初衷,会帮助你更好的体谅别人。 掌柜夫人再三挽留,唐姝只是笑着说谢谢你们的照顾。 最后也只能说一句“保重”。 一路送出城门。 武副看着他,他骑在掌柜借的那匹马儿上,说“他们是两个好人。” “嗯。” 情深义重。唐姝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一个词,对相处了不过一个月多些的人。有很多时候,感情的质量还真的和时间没有多大关系。 陌上杨柳斜。唐姝手里拿着缰绳,她自己独立骑着一匹马,不像第一次上马时那么呆笨僵硬了。这还是掌柜夫人带她去学的,她虽是个女流,马术却不比男人多。掌柜夫人还说她学得快,唐姝觉得这应该是这副身体的旧主人留下来的习惯吧。 是不是皇宫里的宫女都这么厉害呢?唐姝打趣的想。 因为路赶的急,他们只用了两日不到的时间就来到了格鲁沙漠。然而要去到死境还需要大约一个月左右。沿路偶尔会遇到客商和沙漠客栈,便可以补充些食物补给。 黄沙茫茫,苍天惶惶。 “你真是不像个女子。”赶路时武副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唐姝将挡着脸的纱布掀开,那纱布是用来防晒的,更重要的是沙漠起风时不至于吃太多土,她已经走过一次沙漠,经验也算有些,眨了眨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瞳,“怎么说?” 他笑了笑,“出来野的都是有实力的,你没什么实力,打架估计是第一个挂的,却还敢去死境。” 唐姝不服道,“你不也敢去吗?你也有这种愚勇的时候,我怎么不能了?” “哈哈!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我!” “那是别人不像我这么智慧广博,用词恰当。”唐姝毫不谦虚的说。 “我也是第一次见女子厚脸皮成你这样。”武副不甘示弱。 “实话跟你说,我们那里女子多数都我这样厚脸皮。”唐姝说。那个地方,可能是再也回不去了。但是她并不可惜,她想念那里的安稳,但是也不怕受到此种历练。 “你们那里?”武副有些好奇。 唐姝突然想逗逗他,“嗯,我跟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在我们那里,政治清明,没有战争,世界多极化,相互依存,虽然偶尔有几个泯灭人性的新闻,但是总体真的很太平。”说完便瞧着武副的反应。 没想到他竟一点不嘲笑,还十分认真的问她,“新闻是什么?什么世界?” “你怎么不觉得我说的可能是假的?”唐姝问。 “那我也想知道。”武副说这种话时有一点小孩子似的倔强,马和他的影子交融,投映在金色的发亮的沙地上。 唐姝也便正色回答说“我生活的地方叫中国,那里没有人流离失所,也没有人会吃不饱穿不暖,我们生活的时代是互联网时代,不像你们跟人说话还需要写信,快的还得大半个月才能看到信,我们只需要一部手机,片刻之后就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手机?” “是啊,就是可以……” 武副听得入迷,他们就这样一直聊到傍晚。 “那种世界真的有吗?” 唐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肯定的点点头。 “我也想看看。”他向往的说。 点点星辰披缀于夜,沙漠承月满地银光。两个人将马匹拴在定好的木桩上,卧沙长谈而眠。 耳里传来窸窣的声音,一声冰冷的清脆的撞击声。唐姝想睁眼却不知为何睡得格外昏沉。沉沉的,沉沉的,浸透在梦里。 她看到一个红色石头,像心脏一样跳动着,唐姝走进它,然而它的周身却好像有什么屏障将唐姝狠狠弹开,唐姝却止不住的想走进它。没有在任何一个梦里,她能像这样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那鲜红色的缠绕着黑色的奇怪纹路的石头的心跳,竟然和她的心跳有着一致的频率! “你是我的心吗?”唐姝撑着被摔痛的手臂喃喃道。 它好像能听到自己说话! 因为唐姝看到了它愈加强大的狂野的跳动,那些黑色纹路好像有了生命力一样竟然开始游走……到死境去!在那里你会找到答案!心底突然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周围一切突然变得狂躁,一切都是血红色,一齐涌向唐姝! 唐姝倏然睁眼! 是个梦啊…… 那个念头突然弹出脑海,“到死境去!”她眉头一跳。 然而她还来不及晃神。 因为她发现周围似乎是一个帐篷……而她被用粗砺的绳子绑在一根柱子上。 这是什么情况,唐姝感觉脑子不够用了,刚刚不是还在沙漠吗?怎么一醒来又来了这么个地方,她不会又,又穿越了吧?!唐姝恐慌的喊了一声,“武副!你在哪儿?” 那个略有些无奈的声音说,“在这,你后面。”他们被绑在一根柱子的两面。 还好,还好,没穿!唐姝庆幸的说……不过这情况看上去好像并不好到哪里去……唐姝尝试挣脱无果后汗颜的想。 “我们怎么在这?”唐姝问。 他看起来颇为埋怨,“你还好意思说?” “呃……什么?”唐姝莫名其妙。 “我昨晚醒来看到司月国的小批军队走过我们昨晚的扎营的地方,就去叫你,结果你死活起不来,比猪睡得还沉,老子还当你死了!吓得我差点哭了!然后你翻了个滚还打呼!我又不能扔下你自己跑,然后就被那群王八蛋抢了马抓到这里来了!” 唐姝还有些不信,“真的假的呀?” “你看这像假的吗?难道是我把你把我绑在这里的!”唐姝虽然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也能猜出来他肯定气的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于是她竟然不厚道的笑出了声音。 换来的是更激烈的,“不许笑!真没想到还有人睡成你这样的!” 唐姝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肯定和昨晚的梦有关,但是想也理不出什么思绪,就先把这个梦放在一边吧,现在没有什么事比听武副炸毛更有意思了。 “有个秃噜子兵过去踢了你一脚你都动也不动,我还以为你中邪了……” 等到武副情绪稍微缓和一下,唐姝才忍着笑说道,“那我们现在在哪?” “你说呢?当然在营地了,敌人的营地!” “我是想问……还在沙漠吗?”唐姝弱弱问,这时候要假装一下示弱嘛。 武副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这是他们在沙漠的营地,本来大部分都撤离了,这个应该是剩下的残部,要逃出去还是有希望的。” “他们人少吗?”唐姝怀着希望问。 “……五十多个吧。” 那还有什么希望……幸好是背对着武副,唐姝这副嫌弃的绝望的表情要是被他看到又得招来一顿嫌弃……毕竟要不是自己两个人也不会在这里。 唐姝仰望顶棚,因为这里看不见苍天。 “神啊,我的错,救救我们吧,阿门!”唐姝应该是虔诚的想。 帐篷内的光线亮了起来。 唐姝怀着希望的心情睁开眼。 好吧,好像是武副说的敌军营里的秃噜子兵。因为那人十分傲慢,不如说是鄙视的走到唐姝面前,其中一个指着被绑着动弹不得的唐姝,“看见没,老子就没见过谁能睡觉睡成这副德行的,老子踢了她三脚都没醒,我想着把这么个奇葩带回来让兄弟们看看,结果没等让你们瞧就醒了,可别以为我跟你吹,那会在场的弟兄都看见了!” 唐姝眉毛忍不住抖了抖,这群人是来参观她的吗? 这不就睡得沉了点,还被当成变异物种了? 真恼火……唐姝隐忍的攥紧了拳头,嗯,不知道为啥最近好像火气有点大? 比唐姝还要气愤的是武副,那厮直接大吼一声,“说什么呢?!你们这群傻玩意,姑娘家的这么说,你们要脸吗?!一群没骨气的男人有本事冲我来!” 这吼声把唐姝震得一愣。随之而来的是心里一阵暖意。 那一刹那愣住的不仅是她,还有那两个司月国士兵。只不过他们被这话激出来是火气。 那个说唐姝是奇葩的十分不满的骂道,“靠!就是这个王八犊子,老子不过踢了这个奇葩女人几脚,居然拐着那条瘸腿趁我不备踢了我一脚!我还没好好教训你,你到给老子嚣张起来了?!” 说着怒气冲冲如同猛兽似的冲武副狠狠踹了一脚。 第二十三章 疯魔 http://.biquxs.info/

“武副!你们这群王八蛋说我就说我,干嘛打不相干的人!”唐姝急红了眼大声吼道。 另外一个男子离他不过几步,听了她的话立马上前来手一翻就是一个嘴巴子,“婊子养的!男人们说话轮得到你这个臭婆娘插嘴吗?!”另外一个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老子还不知道你还会打女人。” 武副向说话的男子啐了一口血沫,“狗东西!” 自然又是一阵毒打。 “不许打他!你们还是不是人!”唐姝刚说完这话又是一个耳光,她感觉到嘴里有一丝腥甜从肉里渗透出来,脸庞火辣辣的疼,但她并不在意。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柱子另一侧的武副。 他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但是声音已经低了很多,他好像在说,“你们这群王八羔子……”那个士兵恼怒但是残酷的笑着又踹了一脚,她听到一声闷哼。 “呦,还忍着不喊出来呢?哈哈!”一个士兵笑道。 脸上一滴温热淌下。唐姝心里火焰腾起,炙人肺腑的疼。 “住手!”她说。 “住手啊!” 那人又是一脚。好像还不过瘾似的,他狂笑着抬起一只脚,做了一个花式的旋踢,那一脚横空飞过,正好在唐姝耳边扫起一阵风,那脚直冲武副面门而去。 然而却堪堪定在了空中。 那士兵只感到一股凝滞的气息。转眼去看时,眼神中惊恐溢于言表。另外一个士兵也仿佛呆住了一样。 武副睁开一只血肉模糊的眼。 那个瘦弱的女子,他一直视为应该保护好的妹妹,此刻一只细瘦的白净的手正按在那士兵的粗壮的膝盖上。说是按着,是因为确实看起来是很轻盈的放在那膝盖上。但是从男子动弹不得的腿和他惊恐愕然的表情中,却分明看得出这男子双腿明明是被钳制住了!还有她的眼睛…… “你……怎么可能?”那男子抖索着说,早已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惊恐的不单是她突如其来的令人惊恐的力量,还有她……血红色的,地狱的火焰的魔鬼一样的眼睛! 一念之间,地狱天堂。 唐姝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她的眼睛血红,像燃烧着的火光,嘴唇苍白而冷漠,斜斜勾起,不必润色就尽显妖异。 她开口,似笑似狠,声调中寒芒毕现,“我有没有说,让你住手?” 那兵颤抖的扯出一个恐惧的扭曲的表情,嘴里咕哝着好像是些求饶的话。 唐姝却丝毫没有心软迟疑,她那只按着腿的苍白的手腕毫不费力的一翻,那士兵便在空中翻了一下摔在地上,他双手揽着腿几声痛喊,不住的求饶。 不知何时已拿过士兵腰间的佩剑的唐姝手轻轻一挥,似乎只是随手一挥,武副便感觉整个人一阵松快——那绳子已然被斩落在地上,像蛇一样蜿蜒盘桓。武副透过睫毛上的血帘,看着修罗一样的唐姝,疑惑如潮,梗在嘴角心头。 “小心!”武副突然惊声喊道。 唐姝没有看他,几乎是慢动作似的,然而却竟叫人反应不过来。 她转过身,看着另一个士兵。他正将刀举过头顶,眼看就要劈将下来。那闪着寒光的刀离唐姝只有寸许之遥。那士兵有一秒的愣怔。因为他分明看到眼前的女子,在剑离她只有寸许时,竟然笑了。 她甚至舔了舔嘴角。 那士兵感觉她那模样,舔的不是嘴角,倒更像是鲜血。他止不住抖索,干脆眼一闭,暴喝一声“啊!”,手起刀落之间温热的鲜血溅了满身。从他的额头,眼角,顺着脸颊淌下来。 他缓缓地松开手中的刀,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突然狂笑起来,“老子还不是杀了……” 他的声音停在了这里。所有的话卡在喉咙里,喉咙里全部都被恐惧填满了。 他分明看到,他的对面,他的同伴,另一个司月国士兵,瞳孔涣散浑身是血,以一种跪着的姿态用那双茫然恐惧的眼睛看着他。他的肩胛几乎裂开,皮肉翻开的地方鲜红的鲜血像河一样汩汩的流出。那把大刀,就插在那里。 “想杀我?”一声残忍的蔑笑从他的身后爬过来,毒蛇一样嘶嘶的冲他戏弄着。 “咚!”他终于支撑不住颤抖的双腿跪倒在地。 那手攀上他的脖颈。冰凉,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他闭上双眼,浑身颤抖等待死亡。 那双手渐渐收紧,他大脑因缺氧出现短暂的空白,窒息…… 那双手却突然松开了。接着身后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似乎是刚才那个被绑着的男子喊了一声,“唐姝!”,然而终于得到空气的士兵只顾不住的吸气,咳嗽的声音在满是血腥味的帐篷内震荡着。这时他才有空转身去看。 方才还是一脸邪异可怖的女子此时却像死了一样静静的躺在地上。那个男子拍着她的脸似乎是在呼唤她。 “杀了她!”士兵想着。 “杀了她!”内心的杂草疯长。 他不带一丝感情的拔下插在同伴肩膀上的剑。鲜血已经不像刚才一样泉涌,呈现出黯淡的红,他的同伴因为拔剑时的作用力睁着眼向后直挺挺地倒下。他一眼没看提刀向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子走去。 剑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与帐篷外噪杂的声音相映衬。 任何人,都有可能变成魔鬼。 武副抬起头见到这一幕,来不及逃脱,只能挡在昏迷不醒的唐姝前面,他看着唐姝几乎眼泪都要落下,又是哭又是笑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这辈子欠老子的,下辈子你得做我哥哥!” 要是唐姝听得见一定会骂他的。 一箭穿来撕裂空气像是幼虎的啸声。 一声轻笑传来,来人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怎么不问问她想不想当你哥?” 武副转过身,那持刀的男子正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染血的箭头,他整个人随着那柄剑缓缓倒下,目光直直看向上方,棚顶是彩色羊头花纹,中间空着一个圆形,蓝色的天空倒映在他失色的眼里。 帘子被掀起。 来人黑铁战甲,身披红色战袍,血染眉间更显几分英勇,唇角微勾几分邪魅狂狷。肩挎箭筒,手持长弓,叫人挪眼不能。 “莫校尉?你怎么在这?”武副尴尬的吸了吸鼻涕疑惑道。 “看到这有些杂碎过来顺便解决了,她怎么了?”顾间莫没有看他径直走向唐姝,笑容从脸上淡了下去,如果细看便能觉察出他眸中几分神色担忧。 武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他不知道其中来龙去脉,只好将自己所看到的全部说了一遍。看着眼前男子眉头锁的越来越深,一直吊着心终于忍不住问道,“她有什么事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那种样子吗?”武副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心里还有些发怵。 顾间莫将唐姝横抱起来,他站在门帘前,语气是淡淡的,但是武副却感到一股紧张,他说,“她暂时没事,但是你如果将今天的实情说出去她就可能会有事了。” 武副听了这话表情严肃了起来,他想知道为什么,但是又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该多问。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唐姝的安危,虽然不喜欢他这样抱着唐姝……但是他看上去给自己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于是打定心思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帐篷外斜阳将没,沙漠染上夕阳的余晖红,经历了一场小战之后残余的未清理干净的血迹与那光芒相得益彰,产生一种奇异瑰丽的美。 在这样的光芒下,被人们当作铁血冷酷的莫校尉,臂膀中竟然躺着一个昏迷着的妙龄少女,且她的衣裙染血,离开的帐篷里还有两个死相惊恐的司月国士兵,最重要的是莫校尉竟然把她带去了自己的帐篷。 这世上凡人就会八卦,男人只不过比女人症状轻一些。 不过半天,这幕场景已经被人们多加渲染,传成好几个凄美叹惋的爱情故事了。 武副皱着眉听一个士兵一脸春色的说,“咱们校尉可当是侠骨柔肠四个字,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武副吞下一大碗酒,心里默默吐槽,“你以前没发现是因为你那会儿还不算很瞎!” 在我们武副心里,能够和唐姝在一起的人的最佳人选只有石胥。想到这里武副眸光瞬间黯淡了。他不知道有没有希望找的到将军,他心里面是以为将军不会活下来的。但是为什么要来呢? 或许是给自己找一线希望吧。 大帐内。 军医拱手作揖缓缓退到一侧。 “如何?”顾间莫此时已经换下一身战袍,悠闲地卧在软榻上,青紫色貔貅纹路便衣花纹繁杂,穿在他身上却没有丝毫浪荡轻浮之感,直叫人觉得想多看两眼。 军医瞟那人几眼,他正合着眼,香雾盘桓如梦似幻。明明只是一个校尉,却让人感到威压鄙人。军医胆战心惊的地回道“微臣无能,不能查出姑娘是何病因,还请校尉责罪。” 谁知榻上的人却是一副了然的表情,似乎觉得本来就查不出来一样,这让军医对自己医术不精感到羞耻。 第二十四章 救她性命 http://.biquxs.info/

榻上的人才微微睁眼,却没有看他,沉沉的眼睛深深的看着唐姝,眼中神色起伏不定,叫人迷惑。 过了许久,军医感觉腿站得有些发麻,正欲站直隐晦的抻一抻,莫校尉突然又开口问,吓得那有一把年纪的军医忙又弓下了身。 只听得他说道,“她是否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军医讶然,回道,“校尉说的确实中了在下的心思,姑娘体内气息不定,脉搏弱,又心火所致,但是要说走火入魔……” 军医抬眼偷看那人,他挥挥手只管叫他继续说下去,军医清清嗓子说道,“说来也奇,她的体内阴阳失衡,呼吸急促,脉搏紊乱,背后三关滞涩,本有走火入魔之症,然而我探他的气息,全然不像一个有内功的人,何来走火入魔?” “嗯,我知道了,她什么时候能醒?” 那军医顿首,怯声道,“臣下也不知道。” 顾间莫声色一冷,“何意?” “恕在下直言……她气息混乱,脉象虚弱,有不久之象……”那军医额头冒着汗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突然说。 短暂的寂静。 “如何能救?”顾间莫似乎不带一丝情感的一声试探地询问道,然而他微微颤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他。 “需有内力深厚之人调息气脉!但施行救治之人必会气脉受损,望校尉三思,如今军中正值多事之秋!不可任意妄为啊!”那军医‘咚’的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 …… 又是良久。 军医感觉自己的衣服都要被汗水湿透了,头顶上才传来一声冷冷的,“退下吧。”如同受到大赦一般,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施礼退出。 放下门帘的那一刻,帐内传来男子的叹息,如星火燎原,无声无息。 顾间莫披了大氅,走到唐姝榻前。 她睡的似乎并不安稳,细长的眉毛皱起来,嘴巴抿着有些严肃,于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大不相同,脸颊因为热气有些潮红,看起来不是很没有气色,嘴巴有些白皮翻卷起来。顾间莫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嘴唇,温热的鼻息拂上指尖,又触电一样的伸回来。 空荡的大帐内某人一脸受惊样的说道,“本皇子这是鬼迷心窍了吧?对一个快死的人这是干什么呢?” 片刻后又自言自语道,“这女人长的虽然不是好看,但看久了还是挺顺眼的。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哎。” 顾间莫又弯下身,仔细看着她的脸,他离她很近,前额一缕墨发落在唐姝脸上,她的眼睫毛颤了颤,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将那缕打扰到她的发丝拨开,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温柔声音道,“我就救你这一次吧,醒来以后要对我印象好点,我可不是会把你卖到花月楼的那种人,卖也不卖你这么好玩的。” 末了又叹了一口气,“我这是罗嗦什么呢。” 唐姝轻轻的翻了一个身。顾间莫似乎是在发呆,或者说是沉思,光从他的长相上看你也会觉得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唇薄但不显得干扁,时常带着的戏谑笑容此时也变成了一条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唇线,眼睛光芒在眉头下隐藏闪烁不定,这番模样令谁看了大概也要心神一动的。 他盘膝坐在榻上,神色没有丝毫犹豫。 他将唐姝扶起来,她似乎轻轻的呢喃了一句什么。手指触到她肌肤的一刻只觉得她的肌肤的滚烫的很。好像火烧一样。 手掌婉游,雾似的内息隐隐浮动,那双温暖修长的,指腹间因练剑而产生的粗粗的磨砺感的双手,带着那股凝滞厚重的纯元气息,轻轻的贴在她的背上。大帐内静的,静的令人窒息。 一刻钟过去。 顾间莫脸色有些发白,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双唇紧抿,一双桃花眼也紧闭着,手掌还贴在唐姝背上。唐姝头轻轻垂下来,嘴角勾起来,似乎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又过了一刻钟。 香已燃到底,烟灰簌簌堆积成小丘。唐姝似乎感到一丝不安稳。她的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抗衡顾间莫传送过来的内力,这两股气流乱窜,顾间莫感觉到了这股力量,他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并不令人愉快,带着一点痛苦。他似乎已经汗流浃背了,气息渐渐不稳当。 在这一刻唐姝倏的睁开眼睛。血红色的瞳孔寒光幽幽,嗜血冰冷。 突然感到那股力量大纵,顾间莫也顾不得自身,双手张收有力,丝毫看不出一丝内力大量耗费的迹象。然而那张煞白的脸和嘴角因为用力渗出的红血丝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唐姝突然身后内力忽如泉涌,身体一震,眼中血色渐渐褪去,恢复了深褐色的柔亮光芒,又轻轻合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短促急切,似乎是抑制了很久。唐姝白色的薄纱罩浅粉色上衣上一片飞红,极绚烂的朝霞。他仍没有大意,继续翻运手掌,姿态流畅而一气呵成,就好像刚才那口血并不是他吐得一样。 但是他的嘴角确实被来不及擦掉的鲜血染的殷红,他的身体因为长久输送内力而轻轻颤抖,他的眼睛似是极其疲累,却还困难的睁着,以防有什么不测。 又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满意的轻叹,“终于好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咳嗽,这一次鲜红几乎是染满了唐姝雪白的纱衣,也将他的坚毅好看的下巴覆上一层血色,眼神中却尽是坦然放心,即使浑身是血也别有一番美的男子。 他似乎是累极了。连躺下都觉得疲惫,双手似乎无礼抬起,头轻轻的低下,像是俯身喝水时的小鹿,极轻极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很微弱,带着一种贪恋的姿态,他从唐姝背后无声息的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女子的肩膀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与那熏香不同,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奇妙的叫人觉得香甜。她正歪着脖子睡得香甜,哪怕是这样坐着似乎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顾间莫轻轻的转了转脖子,正挨着她的脖颈,她的头发扫着他精致的眉眼。一股浓重的困意突然向他袭来。 顾间莫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他醒来时已是深夜。 帐外传来打更的声音,锣鼓悠悠的敲了三下。大帐内蜡烛燃尽只剩黑暗一片。 顾间莫强撑的打坐修炼调理内息。半刻钟之后才缓缓睁开那双桃花眼,眼睛落在唐姝的脖颈上,女子脖颈洁白光滑,黑色的发丝粘在上面,竟有一些诱人。 顾间莫摇摇头,心里无奈叹道,“再看下去,走火入魔的就是我了。”月光撒在她被血染红的纱衣上,顾间莫看的又出了神。 他想起武副说的那双红色的眼睛,残忍的杀人手法……与她明明是截然不同的,能让人如此的,莫不是…… 顾间莫眸色蓦地一沉,冰冷如寒冬深井。 第二日一早,帐外有声音传来,一个年轻的士兵掀帘而入,他的模样似乎有一丝紧张,合拳俯首禀告道,“校尉,宫里来人了,说是石将军全无消息,军队不可无主,特地来说……”说到这里忧心的看着顾间莫。他看上去气色有一丝苍白。 眼神在榻上被狐皮毛毯盖着的女子露出的长长发丝上停留片刻又立刻收了回来。现在可不是八卦私事的时候啊。 在这群士兵的心里,除了石将军,他们只相信‘莫间校尉’的能力,石将军音讯全无所有人都很伤心,但是正如上面说的,军队不可无主,而在他们的心里,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暂代将军的位置击退敌军,那么这个人只有‘莫间校尉’了。此时宫里突然有人来说要派人暂代将军一职,若不是其他的将员也可能是个只知道纸上谈兵的皇子,不会是莫间校尉,因此众人不禁都为莫校尉的心情以及未来军队情况而担忧。 然而莫校尉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就好像早已料到一样,点点头道,“我这就去。” 那个年轻士兵握拳向后退几步,掀开大帐的厚重帘子,外面光芒明亮,照得人有些晕眩。年轻士兵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这位叫他们崇拜敬仰不输于石将军的人竟然让人觉得疲累虚弱。 年轻士兵眨眨眼再看,他的脊背仍旧挺得很直,面色虽然苍白了些但是面貌却更显俊美,哪里有什么虚弱的感觉,应该是错觉吧。 那丰神俊朗的人在大帐前忽然停下,年轻士兵反应不及一时有些错愕的看着顾间莫。 他却看向榻上的那人,柔声道,“你在这里看着,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打扰她。” 声音虽然温柔却带着让人不能拒绝的坚定的语气。年轻士兵不知为何看着这位铁血冷酷的莫校尉如此模样竟然觉得有一丝想笑。任谁见了这样一个人突然对一个人这样温柔以对不会觉得惊奇可爱呢? 年轻士兵嘴角轻轻上扬,他的声调也是扬起的,“谨遵校尉吩咐,末将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来的!” “嗯。”他转身离开。 厚重的帘子重又放下来。 里面软榻上,唐姝睫毛轻颤,嘴巴微张颇为娇憨可爱,似是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