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嘉》 第001章 十 初春时份,中午的阳光并不十分猛烈,街道上还带着寒意。 从早上开始,便绵延不断地下着细碎的雨。雨点伴着微风吹来,让走在路上的李秉德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 李秉德的脑海中正不着边际地想着下午的工作流程和午饭前刚刚整理出来的客户要求。 也许是正在思考公事的缘故,此刻的李秉德看起来颇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感觉。随着手机的铃声响起,他将外带的午餐换到另一只手,按下了接听键,同时他还调低了通话的音量。 啊─啊──啊─啊── 听着蓝牙耳机猛地传来混杂着哭声的嘶叫,李秉德不耐地皱起了眉头。那发出嘶叫的人听起来似乎用尽了全力,不管不顾地想要藉此发泄。那如幼兽般充满怨愤的嘶叫,除却不甘以外,似乎还有着与幼兽一样的无能为力。 啵─啷!啵─啷!!!呯!呯!! 一连串的瓷器碎裂声一下子打断了那人的号啕大哭,随即便听到另有一女声竭斯底里地骂道:「够了没有!多久了,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 呯─呯──呯!啵啷! 说罢,又是一连串瓷器碎裂和重物落地的声音。隐约间可以听到那哭声其实并没有止住,而是变成了呜呜低鸣。 「一年、两年……情况根本就没有好过!等?到底还要等多久?我等不了了,我今天就想要一个解决!」 那哭声的主人还是没有作声,只继续自顾自地低声哭着。 李秉德一边听着一边推门走进升降机大堂,在升降机门的一旁随意的站着。蓝牙耳机中随即再度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一声还不够,接连又来了好几声。 「只不过是迟了那么一点点,你有需要这样抽着不放吗?也就不过五分钟罢了,我看就只有你一个那么过不去!」 许静嘉的哭声和许静嘉母亲的叫骂声此起彼伏,伴随着间或作为伴奏而至的重物落地声和打破各种易碎物的声音。即便已经调低了音量,却仍是让李秉德感到刺耳。 李秉德似乎早就惯了这样的情况,并不讶异电话的另一端似乎并没有人想要与他交谈。 午休时间里的升降机大堂人来人往,往来的人对站在一旁而不进升降机的李秉德投来或好奇或异样的目光,也有熟悉的同事向他点头打招呼。他也不在意,只自顾自地听着耳机中的声音。 升降机大堂所播放的轻音乐似乎与许静嘉母女俩的闹剧渐渐融和,映衬出另一番意趣。他渐渐地舒展了眉头,像是听着无比悦耳的交响乐那般,过了好一会儿,才挂断了电话。 刚回到公司门口,便看到老板张先生的秘书esther站在接待处收拾东西。esther抬眼看见李秉德走来,便笑着向李秉德打招呼:「louis,有什么好事呢?笑得这么高兴?」 李秉德愣了愣,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有吗?」 另一边厢,周穆清正在处理手边的工作报告,随手拿起了震个不停的手机按下接听键,熟练地以英语报上了公司名称。说到一半,听到了耳边传来痛哭的声音,才猛然想起自己接的并不是公司的座机,暗自懊恼。 周穆清一边调低通话的音量,打字的手一边慢慢放缓,稍作收尾。然后,周穆清便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她的电话上,忙于利用三人会议的功能将这电话转拨到她的公司座机,好能继续细听通话的内容。 从电话中传来的哭声,可以听出那人的情绪比之刚才已和缓了一些,痛哭声变成了低低的鸣咽。 不过,才过了一会儿,许静嘉又开始激动起来,哭声渐大。 只听许静嘉又扬起了声音骂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吃鸡翅膀吗?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跟我作对?为什么要剪掉它们的皮?鸡翅膀没有皮的话,我为什么还要吃?」接着又痛哭了起来,听起来似乎有点伤心欲绝的味道。 周穆清不由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钟,下午四时十八分。周穆清心里暗忖,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下班时间了,许静嘉却到现在才正在吃午饭,说不准还是今天的第一顿呢。 想到这里,周穆清不自觉轻蔑地笑了起来。 正当周穆清自得地换了个姿势时,却发现公司新入职十来天的小白莲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 也不知道小白莲到底站了多久了。 一刹那,周穆清的表情僵了僵。一边听着电话中许静嘉的妈妈好言好语的劝着许静嘉,一边换上带点公式化的礼貌笑容,用眼神示意问小白莲到底有什么事。 小白莲支支吾吾地道:「若sharon你还有事的话,我一会再找你也可以。」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吓得周穆清一个激灵。许静嘉的母亲接着尖声骂道:「够了!你爱吃不吃!?这些事情你断断续续重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而许静嘉却充耳不闻地继续自顾自的哭着。 周穆清不自然地朝小白莲笑了笑,用英语朝着话筒说了几句,装作匆匆地挂了电话。耐着性子抬头问小白莲道:「有什么事?」 周穆清不太喜欢小白莲,这大约从她为她所取的代号便已可以看出来。 从第一眼看到小白莲开始,周穆清就知道,小白莲和许静嘉是同一种人。 她们这样的人从小被父母好吃好喝地供着,两耳不闻窗外的风雨。来到职场,虽然也没有娇气得总耍小性子要旁人迁就着,可是却一点眼色也没有,总是在她忙着的时候问这问那的,教她的也总没有放在心上。 遇事时,就只会无辜地睁着眼睛,一副可邻兮兮的模样。 说真的,她可真就不吃这一套。 周穆清终于解决了小白莲的问题后,她才发现转眼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周穆清不禁翻了一个白眼,就这样就没有了珍贵的两个小时。 不过,小白莲的出现并没有破坏了周穆清这天难得的好心情。周穆清重新拿起手机,毫无意外地那电话早就挂断了,而且似乎就在她挂了电话不久之后。即便如此,周穆清仍是可以想像得到事情后续的发展走向。 周穆清不以为意地随意收拾了一下,补了补妆,拿起了手袋,跟坐在她前方不远处的raymond说道:「我今天有事,先走了。」 那边的raymond头也没抬,只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听到。后方的阿峯却朝着周穆清吹了一口哨,起哄道:「看着不错哦,sharon佳人有约吗?」 这一闹,引得本来正专注工作的raymond和steve都看了过来,一脸坏笑,似乎都对这八卦很感趣的样子。周穆清不禁莞尔,笑骂了一句:「别闹。」便往升降机大堂走去。 走到一半,小白莲冒冒失失地从转角处跑了出来,差点儿就碰上了周穆清。 只听小白莲带着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说罢,看到周穆清手上挽着手袋,便又讨好地说:「真是少有,sharon你这么早就走了。」 周穆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意地说了声「是呀,拜拜。」便往前走了去。心想,这小白莲还真是和许静嘉一样。 不,也许要比许静嘉好一点点吧,至少她的工作是全职的。 这样想着,周穆清便走到了升降机大堂。虽然是公司规定的下班时间,大堂里却一个人也没有。这就是周穆清公司的常态,一般来说,她每天最少都得加班两个小时。要不是有约,她今天大约也不会于这个时间点站在这里。 在等待升降机的时间里,周穆清藉着大堂里的镜面墙仔细地确认自己的衣饰和妆容,想要从那个精致的身影中找出哪怕一丁点的瑕疵。 再三确认下来,还是未能成功。 这个结果,让周穆清感到很满意。周穆清随即向镜中的人展现了一个她自认为完美的笑容。 噹! 当升降机来到的同时,许静嘉那张总是素着的脸却在周穆清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使得周穆清匆匆走进了升降机旁的女洗手间,擦掉了那忽然看起来有些浓艳的口红,换成了另外一种较为自然淡雅的唇色。 虽然周穆清自己也认为,镜中的她一点也不逊色于许静嘉…… 虽然周穆清也很清楚,许静嘉今天晚上会出席的机率根本不大…… 第002章 九 周穆清来到约定的日式烧烤餐厅时,已然差不多快八时。甫一进门,便见程巧从窗边的包厢伸出头来向她招手。当她走近才发现,徐宁之和刘子君原来也早已经来到了,三人正围在一起研究平板电脑中的餐牌。周穆清倒成了最后到的那一个。 程巧、徐宁之和刘子君,从高中开始跟周穆清和许静嘉的关系就已经很好。毕业以后,虽然各自去了不同的学校,但是她们直到现在仍会定期见面,大约每半年便会约出来聚一下。 唯独许静嘉近几年已几乎绝迹于她们的聚会。前些日子,徐宁之结婚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等到许静嘉重新归队。可是不到半年,许静嘉便又回复到了以往的神隐状态,连群组的讯息也一样大多是已读不回。 正思忖间,周穆清听到刘子君问道:「这里不难找吧?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不难找呀。我公司在佐敦,过来这边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吧。」周穆清随口应道,瞄向平板电脑上的餐品。 「怎么,我们要不要来一份鸡翅膀呀?」刘子君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起哄,刚一说完,便狡黠地笑了起来。徐宁之随即应和道:「有没有皮的呀?没有皮我可不吃!」 话未说完,两人便哄笑成了一团,程巧一向话少,没有附和她们,却也忍不住低笑起来。周穆清的嘴角也跟着牵起了一个弧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笑不出来。 周穆清遂装作没有听懂,一把将平板电脑夺了过来,佯怒道:「有没有搞错,来这里还吃鸡翅膀!?我来挑!」 这样一来,反倒又像是回到了从前高中时打打闹闹的那些日子一般。 毕业差不多十年,大家不论外表还是想法都改变了许多,工作和步伐也没有很一致,话题也早已不如从前在学校时一样多。幸而,周穆清、徐宁之和刘子君三人都是话多的人,东拉西扯的说说工作家常,气氛倒是再没有冷下来过。 正当周穆清专注着烤牛肋肉之际,那边刘子君谈到了她的表姐。牛肉的美味香气伴着刘子君的话欢快而来,周穆清神情愉悦地听着。 「我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厚颜无耻,还是目光短浅呢……自大学毕业了以后,就一直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干。说她呢,她也就只肯做做样子找几份兼职干干,其余的时间就都还是老样子。」 听到这里,周穆清的手一顿,刘子君则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昨天,我跟我妈说了,让她赶紧找个人嫁了吧!幸亏,她是个女孩儿,还有这么一条路可选。不然,这可怎么得了……」 周穆清将刚烤好的牛肋肉放到一旁,对刘子君所说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正准备向另一碟牛小排下手时,抬眼便见徐宁之正在定睛看着她。而刘子君和程巧的对话虽还未有停下,二人却也似乎正在观察她的反应。 周穆清见状,不由稍稍垂下了筷子,正色问道:「怎么了?」 「话说……」只听徐宁之语带犹豫、欲言又止、状甚艰难地缓缓说道:「周穆清,你的眼睛一直都是这么大的吗?我怎么觉得看起来有哪里不一样似的……」周穆清听罢,刹有其事地朝着徐宁之眨了眨眼睛,应道:「有吗?」 「该不会你也……动刀子了吧?」徐宁之续道,一副真诚地想要探究的样子。周穆清装作听不懂地说:「怎么会?没有呀。」 坐在一旁的刘子君插嘴道:「我也觉得应该没有呀,是肿了吧。」徐宁之接道:「咦……仔细看好像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周穆清心里知道她们想要说道的是她眼影的颜色,也懒得跟她们计较,便随意应道:「是吗?也许看电脑的时间长了,眼睛累了,擦的。」 程巧自始至终也没有答话,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茶。 勉强坐到了十时多,第二天各自还要上班,便草草地散了。 在走回家的那一小段路上,周穆清走得很慢很慢,一边走路一边分神查看手机。 每一次这样的聚会过后,周穆清也都会感到茫然。刚才的热闹使此刻的夜色显得越发的孤清,也衬得她心里的空空落落越发地鲜明起来。 「明明非常地害怕一人独处,却又偏偏只想一人独处。」许静嘉说过的这句话冷不防地突然跃进了周穆清的脑海中。 的确,有时候,周穆清也觉得跟网友之间的闲聊,比这种朋友会面要轻松得多。 手机的通知栏上早已排满了一项项来自即时通讯应用程式传真的最新通知。她点开了其中一个名叫阿爆的联络人。 「下星期约个时间出来见一面好不好?」 「聊了这么久,真的是真心想要见你。」 看到这两个讯息,周穆清也不回覆,退了出去,又点开了另一个名叫davidto的联络人。 「不好意思,刚忙完」周穆清看着今早传送给davidto的讯息,到了晚上才收到这么一个不冷不热的回覆,便回道:「嬲嬲」再加上一个故作可爱的愤怒表情符号。 这一次,对方倒是秒回:「不要生气嘛……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都可以……」完了还附上了一个红着脸含羞答答的表情符号。 此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同时屏幕上有面谱的通知一闪而过。拉开通知栏一看,有两条通知,其中一条通知上显示「giraffe_giraffe刚与luciachow、viyeung和charlesyiu成为朋友」,而另一则通知则是「你曾赞好的帖子有新的留言」。 周穆清定睛看着那两条通知,却没有点开,反而回到了传真中与davidto的对话框,回道:「上一次你不是说你很能吃辣吗?那你请我吃泰国菜吧,我知道尖沙咀有一家挺好吃的。」 与此同时,李秉德的面谱上也接到了与周穆清一样的通知。李秉德随手点开了那条「你曾赞好的帖子有新的留言」的通知。 帖子的发布日期是2011年10月20日,没有任何文字描述,只有一张图片。图片中的是一张老旧的学生八达通,八达通的背面左方印有一学生证件照,而右下角则是八达通卡主的中英文姓名──许静嘉huichingka。 该帖子下的新留言,也是唯一的留言,来自luciachow:「和现在看起来真的不像:p」。发布时间是五分钟前,留言下方显示这留言有十八个赞好。 这人也真敢做第一个留言的人。李秉德暗暗觉得好笑,伸手点了个赞。刚想要关掉手机屏幕,便又收到了干啥啦(whatsup)的通知。 第003章 八 雯雯给李秉德发讯息道:「岂有此理!你发这些电邮给我干什么?」第二条是:「幸亏我不是在公司打开这电邮。」 李秉德正觉得奇怪,雯雯便又发了一条讯息过来:「糟糕!我妈刚刚看到了,你说我要怎么给她解释?」然后,又说:「玩人也不带这么玩的。」后方附上了无数个正在冒火的愤怒表情符号。 李秉德忙回道:「什么电邮?」又补了一句:「我为什么要给你发电邮呢?那多么麻烦!」 说真的,现在除了公事上的往来,还有谁会用电邮沟通呢? 尽管心下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李秉德看雯雯没有立即回覆,便放下了手机,不再深究。 前方传来敲门的声音,李秉德抬眼看去,便见老板张先生站在了门边。 「louis,怎么还没有回去?快要十一点了。」张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隐约有些不满。 「超级市场玩游戏抽奬的那个项目,客户临时有几个地方想要改一下。这项目后天就要正式上线了,拖不得。」李秉德便应道。 张先生听得皱了眉,表情却和缓了一些,接着问道:「我记得这项目是浚仔负责的吧?浚仔去哪儿了?」 李秉德明白张先生很清楚他们每一个人的分工,知道瞒不了他,索性如实回道:「他的小儿子发烧了,他老婆一个人顾不来,就先回去了。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帮着点就帮着点吧!」 张先生沉吟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个项目没有出问题吧?」 「放心吧,就是客户没有拿定主意罢了。我之前也做过几次类似的项目,出不了问题的。」李秉德答说,话里话外都透着让他放心的意思。 至此,张先生的脸上才开始有了一点笑容,笑着对李秉德说:「也对,你办事我一向放心。那我先走了,你也别留太晚。」 「我这边也差不多好了,你先走吧!明天见。」 「明天见。」张先生说罢,就转身离去。 李秉德见时间也真不早了,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却没有立即回家,而是驱车到了雯雯家楼下。 一直未见雯雯回覆讯息,李秉德也拿不准雯雯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他把车子停在雯雯房间的窗户能看到的地方,看见雯雯房里的灯还亮着,便给雯雯发讯息道:「睡了没?」 「还没」雯雯这次倒是秒回,却没有附上任何表情符号,可见十有八九是真的生气了。 「我在你家楼下,你现在方便下来一下吗?」发出这则讯息时,李秉德早已踏出了车外,斜倚在车旁,点了一根烟。 看着雯雯房间原来拉上了的窗帘,有一小颗头颅迅速地从中钻了出来,又缩了回去。 李秉德见状,不禁摇头低笑,顿时觉得夜里的凉风似乎将他的倦意都卷去了大半。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了雯雯的回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李秉德只回道:「我想你了」然后,便把手机放回裤袋中,重重地吸了一口烟,草草地将那根烟弄熄了,又呼出一串长长的烟雾。 随之李秉德便站直了身子,抬头便见雯雯匆匆跑到他跟前,脚踏拖鞋,身上还穿着粉色的吉蒂睡衣。 李秉德伸手揉了揉雯雯的头,未等他开口,便听雯雯小声嘟哝道:「这么晚才来,人家还以为你忘了。」 忘了?忘了……什么? 李秉德不动声色,一把拉过雯雯,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低声道:「我这不是来了嘛……」 「这么晚才来,一点诚意都没有。」雯雯还在小声嘟哝。 李秉德不由思索起来,这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嘴上却说道:「谁说我没有诚意。」说罢,便轻轻地松开了雯雯,转身打开车门,从车里掏了一个小东西出来,藏在身后。 说真的,李秉德真的想不起来这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但是,这显然是雯雯这次生气的理由,而之前她说的那些电邮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重点所在。 李秉德原本还想着,要准备得更好一点、更体面一点再开口的。 李秉德看了看手表,又定睛望着雯雯,清了清嗓子,温柔地说:「骆晓雯,站好。」雯雯听罢,立刻站直,颇有一副收到长官指令立正的小兵模样。 然而,雯雯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一脸懊恼地刻意换成了随意的站姿,赌气地说:「我偏不。」 李秉德的唇边漾开了止不住的笑意,也没管雯雯的态度,而是自顾自的单膝跪下,徐徐说道:「今天是二零一八年一月二十四日,」 刚说完这天的日期,李秉德便猛然记起这天原本是雯雯的生日,可笑的是刚才他搜索枯肠也没有想起来。不过,这样一来,李秉德觉得其实也很不错,便继续说道:「骆晓雯,你愿意嫁给我李秉德吗?」 随后李秉德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指环盒,不急不缓地打开。指环盒中放着一枚草编指环,而盒中的led小射灯正聚焦着草编指环的玫瑰花。 说不上是巧思,也谈不上精致。 雯雯呆呆地低头望着那枚指环。她的瞳仁中映照着那指环的玫瑰花,成了此刻李秉德心目中最耀眼的星星,让围绕在二人身周的一切都似乎在一瞬间隐没在夜色之中。 彷佛过了许久,又或许只不过是弹指之间,李秉德感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回答呢?」李秉德柔声问,声音更添了几分艰涩沙哑。声音虽弱,却仍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不免泛起涟漪。 雯雯似乎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她把视线投向了一旁,不自然地撇了撇嘴说道:「只有草编的指环,还说有诚意?」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手却径直伸到了李秉德的面前,唇边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 「谁说我没有诚意?」李秉德又一次笑道,这回却是真心实意的,说得没有半点心虚。说罢,挥手之间,李秉德便让指环盒中的草编指环变成了真正的钻石指环。 在计算了角度的led小射灯之下,钻石指环显得份外的璀璨耀眼。 雯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李秉德缓缓从盒中取出了指环,他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一边将指环套在了雯雯的手指上。 大小正正刚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嘘了一口气,听到了对方嘘气的声音,又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无声胜有声。 谁也不想要先开口破坏了此刻的氛围。直到又过了许久,雯雯才开口笑着问:「跪这么久,你的腿不麻吗?」 李秉德罕有地感觉到自己的脸烧了起来,暗自庆幸自己皮肤黝黑,夜里不易察觉。 李秉德站直了身子,顺势再一次把雯雯拉近了自己,絮絮地说着对未来的展望:「我一定会对你非常的好……住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些年也存了一些钱,足够付首付。今年的工资应该也会有不错的涨幅,算上你的一份,我们合力,往后的供款、生活该也不成问题……单位我也已经筛选过了一遍,下次带你去看看,应该就能定下来了……然后……然后,你再给我生几个又胖又白的孩子……」 李秉德似是自说自话,话里却又总是带着些商量的意味,听得雯雯觉得十分窝心。雯雯微微低下了头,尊心地听着。 听着听着,雯雯便忍不住插嘴道:「不会的,我们俩都这么瘦,生出来的不会是胖小子……」说完又忍不住想要逗逗李秉德,便稍稍拉开了与李秉德之间的距离,抬头问道:「你考虑了这么多,那……那万一我不答应嫁给你,你怎么办?」 李秉德听罢,便伸手掐住了雯雯的下巴,轻声说道:「唯独这一点,我倒是从未有考虑过……」李秉德的声音渐低,语尾随着二人浓情蜜意的凝视一并消失于夜色之中。 第004章 七 周穆清倚着茶水间内的餐桌,定睛看着微波炉倒计时的数字跳转,闻着隐隐从微波炉中飘出的饭菜香气。 「怎么是你?少有见你留在公司吃午饭。」周穆清听罢,转头看向来人,却是设计部的设计师dave。dave的手上正拿着一个简约的黑色水杯。 「没什么,老板在午饭前刚分派了玉容坊那个项目给我们组,我想要趁着午休时看看这个项目的资料。」周穆清随意地笑应道。 周穆清所属的部门负责搜寻引擎优化,与dave的部门偶有合作,而且二人同期进的公司,在公司里的同事之间也算是比较聊得来的。 dave听完周穆清的话皱起眉,一边撕开速溶咖啡的包装袋,一边问道:「前些日子,你们组不是才刚招了新人?怎么看着跟从前还是一样的忙?莫不是那新人的效率不够?」 加班是他们这一行的常态,他们的经理又是一个进取的人,要求极高,接的项目多不说,对成效的要求也不低。正是因为招了新人,新人的效率若未能跟上,工作便只能由其他组员分摊。组员们随意抱怨说说倒没什么,可若对同事抱怨的是周穆清这个组长,那就完全不同了。 况且,小白莲的工作效率也根本没有差到这个程度。 周穆清遂不慌不忙地答说:「快别这么说,谁没有当过新人呢?yvonne她工作挺认真的,遇事也乐于询问,又不会擅作主张。就是……欠了些历练,人际往来不够圆滑罢了。」说话间,周穆清的午餐便已加热完毕,她上前打开了微波炉,拿出了自己的午餐。 「这么说来,你对她的评价可说不上坏。」dave顿了一顿,低头呷了一口咖啡,又打趣道:「真是的,像我们这样的老朋友了,也不跟我说实话。」 周穆清刚一转身,抬头便对上了dave一脸全然不信的表情。 周穆清见状一愣,随即没好气地回道:「你是不是又从哪儿听到些什么了?」公司里人太多就是这里不好,可能只是随意说的一句话,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转眼间便不知道会被曲解成什么样子。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嫌弃人家娇气、每事问,不能独立工作呢?」dave仍然是一副全然不信的口吻,话里话外透着笃定的意思。 「哪里的话?」周穆清觉得有些好笑,她可从来没有在公司里说三道四的习惯。是以,她又坦然地补充了一句:「不论是谁问我,我也是一样的说法。」 周穆清的语气随意,也不较真,这样一来dave倒没有跟她再辩,而是改为以劝导的口吻跟她说:「别说我不提醒你……这小美女全公司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若有人说你忌妒人家青春漂亮人气旺,对你也不太好吧!」 说到底,dave就是笃定周穆清嫌弃小白莲。 听着dave越说越不像话,周穆清开始有些不耐,不想再在这事上纠缠。周穆清转身正对着dave,左手叉着腰,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看着dave,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忌妒她?我有需要吗?」说罢,还白了dave一眼。 周穆清捧着午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可没有说过她的坏话。」 至少,周穆清绝对没有对公司的人说过小白莲的坏话。同一时间,周穆清脑海中却闪过寻常跟家里人抱怨工作时所说过的那些话的片断。 周穆清还未有走到茶水间的门口,dave便越过了她,回身刹有其事地自上而下地缓缓扫视周穆清,临到末了他的眼里渐渐透出欣赏,态度暧昧不明地说:「的确不需要,但也…并非不可能……」话音未落,便迳自转身离去。 周穆清望着dave的背影,心里有气,疑惑着dave不知因何而起的笃定。眼角余光瞥见邻组有人从他们组的房间伸出头来,观察着这边的动向。空无一人的长长过道中,那人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周穆清,即便发现周穆清的视线转向他,仍没有收回目光。 周穆清心里突突地跳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转回了视线,匆匆离开了过道。基于周穆清对此人毫无印象,便猜想他就是邻组那个与小白莲同时招进来的新人yy。 回到坐位,周穆清看到办公桌上新添了数个来自其他部门及上司的文件夹,而手机同时又收到了应用程式丁达的登入验证码讯息。周穆清便重重地放下午餐盒,烦燥地解锁了手机,发现这个应用的验证码之前原来已经收到过了好几遍,而她偏生记不起自己曾经安装过这应用。她胡乱地翻找自己手机中的应用,仍遍寻不获,便不由暗骂道:「都是些什么莫名奇妙的东西!」 啪! 李秉德下意识地接过迎面飞来的文件夹,猛地回过神来。 定睛一看,是刚从张先生房间中出来的浚仔,而浚仔扔过来的是家斯康那个有关产品投票和抽奬的项目。只见浚仔一脸阴沉,还不等李秉德开口询问,李秉德办公桌上的电话座机便响了起来。 二号线,是老板张先生的内线电话。 李秉德接了电话,便听张先生说道:「louis,来我房间。」一说完,便挂了线。听张先生的语气,显然是发作中。 两时多,张先生跟浚仔外出滙报回来后不久,便开始唤人进他的房间,先是初级工程师阿广,再而就是浚仔,这两人都是曾接手家斯康这项目的。李秉德是曾经暗地帮忙做一些收尾工作,但是这是浚仔跟他私下交接的,按理说张先生不应该知道才是。 「死小子,你供我出来了?」话是问出口了,语气却不愠不火的。李秉德倒也理解浚仔的难处,毕竟浚仔拖家带口的。可是,理解归理解,这样把他供出来是做得有点不地道了。 「德哥,不是我供你出来了。是张先生自己猜到的。」浚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他的脸色阴沉,显然同样正按捺着不快。 李秉德知道现在纠结这些已于事无补,遂问道:「刚才你们跟家斯康的人滙报,出了什么事了?」 浚仔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网页从一开始就已经运作不了了……」 「原因呢?」李秉德打断了浚仔的话问道。此时,李秉德桌上的座机又再响起,仍是二号线内线。 李秉德瞥了一眼房间左上方的闭路电视,立刻接了电话。 「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你很忙吗?要不明天再过来?」张先生又是一说完,便立刻挂了线,语气已是不耐到了极点。 李秉德这次再没有拖延,一手抄起了那份家斯康的文件夹便要离开。 后面的浚仔却叫住了李秉德,说道:「德哥,是时计!有人在网页的不同部分嵌入了时计。」 第005章 六 张先生的房间并没有很远,离开了李秉德他们的房间之后,转弯便到。 张先生的房间门外,他的秘书esther跟另一名初级工程师chris正在嬉笑,让路过的李秉德有片刻的错觉,竟觉得二人有些般配。 两人见着李秉德,寻常待人温柔随和的esther却厌恶地「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对李秉德说:「张先生已经交代过了,可以进去了。」而那总是冷冰冰的chris却破天荒地朝着李秉德嫣然一笑。 李秉德眯了眯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绝对是嫣然一笑,而且貌似还略带着一点娇羞。 李秉德不禁恶寒了一下,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好预兆。 进到张先生的房间后,李秉德才刚关好房门,便听到张先生这样说:「你在外面自己私下接工作了罢。」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没有提及家斯康的项目,而是平静地提起了这全然不相关的话题。 张先生注视着站在门旁的李秉德,除了表情有些漠然以外,几乎看不出张先生曾有过丝毫怒意。 张先生用眼神示意李秉德在他的对面坐下。 李秉德遂拉开椅子坐下,把家斯康的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李秉德对张先生的问话感到不明所以,答非所问地想要解释道:「张先生,有关家斯康的网页……」 还没有等李秉德说完,张先生便打断了他,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在回来之前,我便已经交代了阿广善后,现在成品应该已经交到客户手里了。」说罢,张先生将电脑屏幕转向了李秉德。 「来,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张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以鼠标标示屏幕中所显示的源代码不同部分。「这几处嵌入了时计代码的部分,代码所用的逻辑是不是你惯用的?嗯?」 所谓的时计,是他们接私活时自保的技俩之一。在接到订单时先收三分之一的工钱作订金,完工以后交货时收三分之一,最后客户验收满意,试用完毕过后,再收取余下的三分之一。 那么,怎么能确保客户不赖赈呢?当然,自保的事情是各施各法的,而在代码中嵌入时计便是其中的一种手法。时间一到,整个网页便会无法运作。除非对方是内行,否则只能乖乖付钱。 而编码逻辑就像是行文模式,虽然于公司的项目中会统一格式,可是由不同的人所编写的部分于手法上仍会或多或少存在差异。相互熟悉的人仔细看还是能认出负责编程的人是谁。 然而,这编码逻辑却也并非模仿不了,想要以此作为证据也未免牵强了一些。 李秉德更愿意相信张先生怀疑到他头上的原因是,阿广青涩胆怯没有家累,而浚仔忙得有时候连份内工作也需要帮忙,所以接触过这项目的人中就他的时间和胆量最充裕,充裕得足以违反公司的规定。 不过,李秉德还未至于搞混了公司的项目跟私下的工作,更不会无缘无故在公司的项目里嵌入代码。 李秉德正想要辩驳,张先生已把家斯康项目的文件夹推到了一旁,先行截住了他的话头,说道:「这项目的事情已经了结了,现在我想要跟你谈的是接私活的事情。」张先生顿了顿,沉声问道:「你有吗?」 张先生很聪明,没有跟李秉德纠结嵌入时计代码的事情,而只问李秉德有没有接私活。 李秉德即便有可能不是嵌入代码的人,但是那不是重点所在,重点是── 他有没有接私活。 李秉德有,故而他没有立刻回答。 办公室内气氛一凝,李秉德短暂的沉默已然成了答案。这稍一迟疑,便错过了辩解的时机,再说什么都显得像是此地无银。 张先生的眸中骤然卷起了风暴,他站了起来,欺身靠向李秉德,阴恻恻地说:「李秉德,是我从前低估了你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的编码能力竟是如此出色?浚仔用了将近二十分钟,我用幻灯片演示完了,他居然还没有完成网页的修复。」 张先生顿了顿,站直了身子,稍微松开了项边的领带和钮扣,咬牙切齿地说:「你有看到刚才家斯康负责人的脸色阴沉得成什么样子吗?你!没!有!因为你,我都忘了我点头弯腰道了多少遍的歉!就因为你!」这一通话说下来,声音依旧不大,却已经足以让李秉德清楚感觉到他的怒意。 张先生怒极反笑,甚至还在李秉德的耳畔鼓起了掌来。只听张先生的呼吸起伏渐重,复又扬起声音说道:「的确,仔细想想,你的本事真的大了!你的本事不大,你怎么可能绕过我,一并接过浚仔的工作呢?不是上一次碰到你在加班,我还不知道你的能力这么的大!这还不够,你居然还接私活?嗯?」 骂到这里,张先生转过身去,顺了顺气。李秉德只觉得百口莫辩,他们这行业里的人本就常于工余时间接私活,虽说公司有规定,但是以往也总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若不是张先生认定了他因此而做错了事情,也不至于会弄成这样。 重要的是,李秉德真心认为这次的责任不在他身上。 在张先生顺气的同时,李秉德也努力地按捺着蹭蹭往上冒的怒火,他深呼吸了一口,沉声认真地说:「张先生,这事情我真的可以解释……」 张先生转过身瞄了李秉德一眼,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说:「李秉德,怎么?你还不服气吗?其实……有时候认个错并没有这么的难......」张先生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秉德说:「我明白你刚求婚成功又买了房子,自然想要多赚几个钱……」 听到这里,李秉德一怔,定睛看着张先生。这些事情,他连家人都还没有来得及交代,而且也还没有跟朋友同事公布的打算。李秉德不禁皱起了眉,认为也许这个才是张先生认定接私活的是他的真正原因。 而李秉德这个不自觉的举措落在张先生眼里却成了心不在焉。 「李秉德!」张先生怒瞪着他,说道:「罢了,跟你多说也没有用。我已经跟浚仔谈了,他若是连自己的工作也完成不了,我们公司可也不留这样的人。别再让我发现你接手他的工作!」然后,他顿了一顿,缓了缓语气又说:「还有,私活不许影响公司的工作。好了,我说完了,你出去吧!」 李秉德愣愣地应着,听到张先生让他出去,仍试图解释道:「张先生,代码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出的错!」 张先生带着警告意味的看了李秉德一眼,没有再搭理李秉德。李秉德心中五味杂陈,愤然、不甘等情绪在心里交替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张先生的房间中退了出去。 第006章 五 可是,那压在李秉德心头的沉甸甸却无法退去。李秉德并没有回到办公室,而是在空中花园草草地吃了根烟转换心情。 完成每项工作后,至少覆检两遍是李秉德的工作习惯,而他并没有因为那是浚仔负责的工作有所懈怠。 在吞吐云雾的时间里,李秉德心中的烦燥渐减。李秉德很清楚在这事情里也有张先生借机发作的原因在其中。大约是张先生看不惯他擅作主张,最近时常私下接过浚仔未能完成的工作。 然而,若没有让张先生抓住了把柄,即便张先生想要发作也是发作不了的。 说到底,就这样白白替人背了黑锅真教李秉德不甘心哪?偏偏张先生发了话说此事已经了结了,如果李秉德再抓着不放,弄不好张先生只会更怪责他。是以,李秉德心里不由暗暗责怪浚仔把他供了出来,使他白白地担了这罪责。 回到办公室后,李秉德看到办公桌上多了一张便条。上方写着尚品廊容小姐及一串电话号码。 李秉德一边找出尚品廊那项目的文件夹,一边坐下,拿起话筒回拨了过去。 接起电话的却是对方的秘书,表达了想要把星期五的会谈提前的想法。李秉德便顺势把时间定在稍后的五时,难得的是对方也不嫌时间太靠近下班时间。 甫一挂上电话,李秉德匆匆收拾了行装。离开公司前,在esther的即时通讯对话中留下了讯息:「1700见客(尚品廊)」。他还暗自庆幸能从这压抑的氛围中逃离。 直到李秉德离开公司,浚仔跟他二人都没有再与对方交谈过。 当李秉德跟容小姐完成了会谈,为尚品廊周年庆的ar扩增实境小游戏做过了简介后,已是华灯初上。 面对对编程一窍不通的客户从来都不是轻松的工作,毕竟单靠想像难以完全理解编程逻辑,他所说的跟客户所能理解的往往有着落差。而当客户充满各种不着边际的奇思妙想时,这种无力感尤甚。 随着李秉德踏进容小姐办公室外的升降机,他莫名奇妙地想到了许静嘉。谁又能活得像许静嘉一样轻松呢?最近,她好像不怎么哭闹了,是因为终于连兼职都不用干的缘故吗? 想到这里,李秉德随手从裤袋摸了一根香烟出来,正要点上,便听「噹」的一声,升降机于另一个灯火通明的楼层打开了门。 李秉德下意识地将烟藏在了掌心,抬眼却不见大堂内有任何人。他随即以秒速一百八十下的速度不停地按着关门键,即便隐约听到有人叫「等一下」的声音,手却未有停下,只自顾自心满意足地看着升降机门缓缓门上。 「拜讬,等等……等一下……」周穆清使劲地喊着,狼狈地以高跟踩着小碎步扑向升降机按键。 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升降机的门重新为了她而打开。 周穆清恨恨地瞪了站在升降机门边的男人一眼。当看到他按在关门键上的手指时,更是厌恶地站到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听着那人说了句「不好意思,按错了」云云,周穆清瞄了瞄他掌心掩不住的一寸香烟,便也没有再理会。这些小情绪,在升降机门重新打开之前,便又都被身心上的疲惫掩了过去。 周穆清感受着小腿传来的酸痛感,有那么一刹那,她暗自为这份疲惫感到庆幸。至少,她还不至于做那只能躲藏在父母羽翼之下的乖宝宝。 在接下来的数个月里,周穆清于玉容坊的项目中取得了不错的业绩,而小白莲的工作效率也终于赶了上来。然而,周穆清手上的工作却仍是有增无减。因着玉容坊项目的成功,经理把更多重要的项目交了给她,而周穆清也感觉到自己越发地受到经理的看重。 周穆清比以往更卖力地工作,对工作的要求也不断提高,心中暗自巴望着部门主管的位置。 自从上次传出了那有关她针对小白莲的流言,周穆清于处理组内的人际关系上更为小心,免得又再给了人话柄。 尽管周穆清还是没有弄清传出流言的原因。 这天,适逢玉容坊项目圆满结束的日子。早上甫一回到公司,周穆清便于每个组员的桌上放上手冲咖啡,每一杯都是组员们各自喜欢的口味。他们组的人本也不多,算上周穆清,也就不过五个人。 当周穆清在raymond的位置放好最后一杯咖啡,刚转过身便碰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定神一看,却是邻组的新人yy。 周穆清难得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大半。 yy身上独有的阴寒气息,使周穆清印像深刻。这个人貌似并不了解人与人之间所应保持的礼貌距离,间或遇上了也总感觉他靠得莫名奇妙的近,近得让人心生抵触。 譬如刚才,yy所站的位置也是可圈可点,却又让人无法挑出任何毛病来。 周穆清板着脸无视了yy,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随着正式开始办公的时间渐近,组员陆陆续续回到了坐位。周穆清挑了一个时间站了起来,欢快地宣布说:「附近新开了一家新的日式餐馆,要不明天我们去试一下?我请客!」 话音落下,却没有听到熟悉的欢呼声,只有小白莲坐直了身子,眼冒金光地应道:「好啊!谢谢sharon!」 这回应听起来未免也单薄了些。 以往只要周穆清一开口说要请客,raymond、steve和阿峯总会随即展开热烈的讨论,此时他们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周穆清遂即看向跟她关系最好、坐得离她最近的raymond。只见raymond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不冷不热地回道:「我是无所谓。」便又低下头看向坐上的文件。 周穆清略带窘迫地乾笑了一声,目光刚转向steve,那边阿峯便传来打翻东西的声音。 阿峯大声嚷道:「啊!是谁把摩卡咖啡放在这里的?」 办公室内忽尔变得落针可闻,连之前断断续续的打字声也在一瞬之间消失无踪。 阿峯说了一半,猛地顿住,看向周穆清,带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这是sharon你请我们喝的吧?看我多不小心,它怎么刚好就掉进了垃圾桶里去了呢?幸亏它的盖子严实,不然怕是要弄得到处都是了……」 阿峯清澈的眼神带着非常真诚的谦意,周穆清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周穆清只觉得比之刚才,室内的异样氛围让她更难以维持唇边的笑意。 第007章 四 周穆清深吸了一口气,加深了唇边的笑意,尽量使语气欢快起来,说:「既然喝不了这一杯,那你就不要跟我客气,明天多吃一点!」 话虽这么,周穆清一边说着,一边仍担心着阿峯不领她的情,对组员们的反应心里没底。 「那……我就真的不客气啰!」这抢着回答的却是steve。「虽然这咖啡我也不会错过就是了,」说完,他喝了一口咖啡,叹道:「也就只有你总是记得清我们喜欢喝什么了。」steve声音一如以往的欢跃,他的声音一响起,刚才的尴尬氛围便骤然一扫而空。 steve站了起来,走到旁边raymond的坐位后方,看着raymond的电脑说:「你这家伙,居然已经偷偷的在看菜单了……我们明天吃的什么?我刚刚只顾着回覆客户的电邮没有听到……」 「听不到?听不到那你还吃什么呀?不要吃了吧?还来凑什么热闹?」那边的raymond回道。 「这干你什么事!要请客的又不是你……」steve故作不满地说,作势掐住了raymond的肩膀。随后又似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兴奋地说:「我看,这海胆流沙大虾多士好像不错……」 「对对对……还有炸芝士年糕……这个我也想要吃……」小白莲也附和着说。 「傻丫头,你懂不懂啊?有人请客当然要点贵一点的……照我看该点这烟熏a5飞驿和牛还差不多……」阿峯恨铁不成钢地说。 办公室内的氛围开始活跃起来,周穆清暗自为自己刚才的神经过敏感到懊恼。 「yvonne……」周穆清叫住了正和他们热烈地讨论的小白莲。 「sharon,怎么了?」小白莲看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对明天餐点的期待。 周穆清本想让她在选好餐点后,负责打电话预约的。可是,当小白莲看向她的时候,周穆清忽然打消了这个念头,笑道:「想吃什么尽管点,不要怕不好意思。」然后,又扬声说:「你们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周穆清拿了昨夜完成的报告书到影印房复印,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是往来经过会议室时,看到dave在跟人事部的kelly在亲昵地耳语。 还来不及深想,她的思绪很快便被打断,背上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周穆清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对那人怒目而视,即便看清那人是女的,也还是冲口而出的厉声问:「你有什么事?」这怒意来得汹涌,话一出口,周穆清自己也被这怒意给吓住了,因为她这质问的声音很大。 来人是kelly。 周穆清的怒意没有丝毫减退,尤其当听到对方轻描淡写地微笑说:「没事,不过是想叫你一下。」 kelly的举止、kelly的眉梢眼角、kelly的笑……分明挑不出毛病,可是此刻落在周穆清的眼里却充满浓浓的挑衅意味。周穆清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意,重新背过身去等待复印件,而她也隐约地听到kelly离去的声音。 过了没多久,周穆清感觉到一个人紧紧贴着她的后背走过了影印房的过道,跟她来了一次真正的擦身而过。周穆清怒火中烧,转过身去,厉声骂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定睛一看,来人却不是周穆清所以为的kelly,而是yy。 周穆清先是一愣,可是怒意却因这个发现而变得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盛怒连带着前些日子一直积压的不满如火山爆发的岩浆喷薄而出:「这过道没那么窄吧?跟我说一声有这么难吗?还是说你是存心故意的?」 这次的动静闹得很大,影印房的门口很快便围了一圈好事之徒。不论是yy此刻的眼神,还是那些好事之徒的坏笑,都彷佛与kelly的别无二致。落在周穆清眼里,都离不开嘲讽二字。 周穆清重重地按下了影印机的停止键,一把取过原件和复件,便离开了影印房,也没有管有没有弄混了排序和原件复件。 周穆清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到了茶水间坐了下来。 在冷静下来之后,周穆清暗自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刚才那个在人前失控的自己让她感到陌生,她很清楚刚才的狂怒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来吧!火气这么大,请你喝这个──雪梨菊花茶,给你下下火。」dave一边说着,一边在周穆清跟前放下了一个纸杯,又从保温瓶倒了一杯雪梨菊花茶给她。 周穆清看了眼dave手中的保温瓶,真的无法想像dave跟这么居家的东西扯上关系,便冷冷地跟dave说道:「这不会是你老婆给你的吧?人事部的kelly也不像是会做这些东西的人,该不会你还有第三个吧?」语气听起来尽是冷硬的质问,非常的不客气。 dave看着周穆清淡淡一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周穆清遂说:「拜讬!请你离我远一点,我可不想掺和到你的那些混帐事那里去。」话未说完,便拿起报告书站了起来,准备回办公室。 「sharon,」dave叫住了周穆清,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一个不知名的应用程式,指了指其中一个名为sharonchow的联络人,问道:「这个……不是你吗?」 周穆清看了一眼,直截了当地否认:「当然不是,我从来都没有下载过这应用。再说,这头像也不是我的风格。」 dave认真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是你吗?」 「这问题你有必要问两次吗?」周穆清给了dave一个白眼,反问道。 dave看了看周穆清,摸了摸鼻子又意味不明地说:「没什么,也许是我弄错了……不过,做人还是表里如一的要好一些,幸亏公司没有即时通讯系统,不然,我说你一定会栽跟头的。」 听到dave的话,周穆清感觉刚刚按下的怒火又开始蹭蹭的往上冒,禁不住反唇相讥道:「为什么我感觉最近一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我跟你说,你少管我的事情,先管好你自己的再说。」 周穆清扔下了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看着周穆清走远,dave还是不死心的在后面说着:「相信我,你一定会栽跟头的。」 周穆清站在小组办公室门口,心里的余怒未消,却清楚知道dave所说的话不会是空穴来风。她注视着办公室内如常营营役役的组员,脑海中不停地轮换着公司同事的面孔,心里逐渐升起了一个疑问。 是谁?到底是谁? 第008章 三 是谁?到底是谁? 当张先生将一叠电邮复本扔向李秉德的时候,李秉德也如是想。 张先生冷眼睥睨着李秉德,好一会儿,突然拍起掌来。 李秉德听着掌声在办公室内回荡,只觉得很是刺耳。李秉德很清楚,张先生只有在盛怒之下才会鼓掌赞叹下属的失误。 从大学毕业后不久来到了这公司工作,一晃眼快六年了。从前对李秉德来说,这一直只是一个可笑的趣闻。不成想,在这短短数月里,他便已真真正正地见识了两次。 而这次,张先生更是还未有开始说话,便已先鼓起掌来。 「我怎么没有想到,你还是一个惊世奇才?」张先生终于开口说,声音里充满着赞叹,可是听到的人都清楚绝对不是这么一回事。 看着散落一地的电邮复本,李秉德蹲下,一边默默地收拾,一边翻看电邮的内容。电邮的内容有些只隐含着暗示的意味,而另一些则大胆露骨,其中大多更不乏毫无遮掩的女性真人照。 重要的是,寄件人那一栏所写的是李秉德的电邮,有些是公用的,有些则是私人的。而收件人的那一栏,则统一是尚品廊容小姐的电邮。 李秉德心思飞转,一边告诫自己要冷静,一边则思索着辩解的说话:「我可以解释的……或许……或许是我的电邮帐号被盗用了……」 「bravo!」张先生一边鼓掌,一边又笑着说:「哦?原来你不但有才,还聪明?盗用?你再给我说说!」 事出突然,李秉德手里所掌握的资料实在太小了,权衡再三,他才再次开口说道:「或许我能从电邮帐号的登入记录着手,在那里应该会有异常的登入记录……」 然而,李秉德才开口说了两句,张先生便又开口打断了他:「李秉德,说你聪明,你还真的敢承认?你真的以为你寻常所做的事我不知道,能够瞒天过海?之前我已经收到过不少女同事的投诉,跟我说你给她们传送骚扰电邮的事情。我不说你,你就真的不知收敛了?」 李秉德听着张先生的话,任由手中的电邮复本逐渐被手心的汗水染湿,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闹到这样的程度已不能算是恶作剧了,李秉德甚至感觉上一次嵌入时计代码的事情也并不是巧合,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坚持把事情弄清楚。 张先生看李秉德没有作声,便继续以揶揄的口吻说道:「盗用?有没有这么巧?巧得你前脚跟容小姐面谈完毕,后脚她就开始收到你的骚扰电邮?你跟她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她早些时候就没有收到呢?她还告诉我,你特意把那天面谈的时间定得很晚……」 听到这里,李秉德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急急辩道:「不…不是的,那天是她们先要把面谈的时间提前的……」李秉德仔细地回想那天的情况,又说道:「面谈的时候,容小姐的秘书也在场……」 张先生冷冷地看着李秉德,皮笑肉不笑地说:「编吧……你就继续编吧……你自己想一想吧,你说的这些能说服得了你自己吗?」 李秉德立刻意识到自己所说的理据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便住了嘴,思前想后才又说:「张先生,你给我一点时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出错了……」 「时间?时间我一定会给你的……这样吧,也不要说我不看情面了,你自动离职吧!这样的话,你不就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总比我们辞退你要好。至于推荐信,我想,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不好意思……」张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李秉德便摔门而去,只余下那大大的关门声于办公室里回荡。 李秉德拿着电邮复本飞奔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迅速地登入到自己的公用电邮,点开了其中的寄件箱。 李秉德依着电邮复本发出的时间和日期仔细翻找,却发现寄件箱内除了寻常公事往来的邮件以外,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封骚扰电邮的痕迹。 这样一来,他倒是开始怀疑这些骚扰电邮是否真的是从他的邮箱发出。到底电邮是透过他的邮箱发出再于寄件箱删除寄件备份?还是从一开始就是从伪冒的电子邮箱发出? 抱着这样的疑问,李秉德打开了登入记录的页面,登入记录内的装置和ip位址都是他惯常所用的,乍看之下,并无任何异常。他仔细地查看每一个记录的登入时间,努力想要从记忆中抠出有关相应时间的细节,却又似乎只是在作无用功,因为他很清楚连他本人也看不出这些记录有什么异常。 公用的电邮帐号如是,私人的电邮帐号亦如是。 问题到底出在那里?心乱如麻的李秉德虽然知道或许是毫无结果,他仍是不死心地逐一点开电邮帐号内的每一个页面,直到他点开了电子邮箱的联络人页面,这个页面似乎解答了他的疑问。 李秉德开始相信,也许真的并不存在什么伪冒的电子邮箱,也许这些騒扰电邮真的是从他的邮箱发出的。 李秉德并没有编辑联络人名单的习惯,因为隐私的理由也不会用到电邮帐号自动识别手机通讯录的功能,他的联络人名单里从来只有张先生、浚仔,还有数个于公事上常来常往的客户。可是,此刻公用电邮的联络人名单却齐全得匪夷所思,除了罗列了公司所有的女性同事以外,更包括了好些他认识与不认识的公司的重要客户。 看到后来,他甚至能看到一些与公事无关的熟人的电邮也在名单之中。 这些新添进去的联络人,统一都是女性,显然是经过筛选的。 李秉德又打开私人电子邮箱里的联络人名单,发现也是一样的情况。 是谁?到底是谁? 李秉德的脑海中又再次出现了这个问题。 此时,李秉德的座机响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将之接起。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esther说道:「louis,张先生改了主意。辞职信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过来签一下。我们将日期改改,三天之后,你便离职吧!」 第009章 二 「sharon,这是今天的数据!」raymond说罢把一份报告放在周穆清手边。 周穆清瞥了raymond一眼,随即关掉了设计部发过来的宣传影片,转而快速地逐页检阅raymond交给她的报告。 raymond见状,不由不耐地说:「得了吧,这工作我每天都做,总不至于会出错。」 周穆清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覆查着,甚至拿出计算机逐一覆算每一个数字。然后,才将报告放下,于共用网络中那名为raymond的资料夹中,把这报告的文件档备份到桌面及共用网络中属于自己和经理的资料夹中。而这时,raymond早已返回自己的岗位继续工作。 周穆清刚重新打开宣传影片看了几秒,犹不放心,又打开了报告的文件档,仔细检视其中的内容与手中的报告有否任何不同。 看着还有五分钟便到下班时间,周穆清加紧完成了检查,又以两倍速看完了宣传影片,将其中有错漏的地方及她的意见写在了便条纸上,然后匆匆整理好所有的东西,急步将报告和便条纸放到经理的办公桌上。 以往没日没夜地加班,周穆清都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但是这几个月以来,定了由邻组的组长james接任部门主管以后,她却是连在公司多待一秒钟也不想。 /*打卡离开公司的时间,刚刚好是18:00:04。*/ 李秉德看着卡上的时间,成功感油然而生。他没有顾虑新公司还在加班的同事的看法,迳自离开了公司。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公司外面的新鲜空气,把一切的工作抛诸脑后。 李秉德能够感觉得到,他大约也不会在这公司待得很久,他能够感觉得到。李秉德已经记不起清这公司是他在这小半年以来,所进的第几家公司。 第四间?还是已经第五间了?他微微摇了摇头,从后袋摸出了一根香烟点上,吞云吐雾之间便淡化了这疑问。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才往地下铁车站走去。 每当想起在金钟转车时那蔚为奇观的景象,他总有些怀念那辆卖了的车,为此他又重重地吸了两口烟,赶在进站之前扔掉。 在人满为患的金钟站,李秉德等到了第三班列车才终于挤上了车。站务员在车厢外竭力将尽可能多的人塞进车厢里,每一个人都前胸贴后背地站着。 刚一定神,李秉德便看到了旧公司人力资源部的samuel,两人视线刚一相触,李秉德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奈何车厢内太过拥挤,想要逃开已是来不及了。 「hi,louis!许久不见,听说过你在这边工作,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点碰到你哦……你不是有车的吗?怎么今天要跟我们一起挤地铁?」samuel一边随意自然地跟李秉德打招呼,他的视线一边在李秉德的脸上身上扫视,一如发掘八卦的雷达。 既是人力资源部的人,samuel自然对李秉德离职的来龙去脉非常清楚。因此,李秉德也很清楚在samuel心目中,他自身的八卦价值并不低。 「车子送修了。」李秉德没有说实话。他与旧公司的所有同事已无联络,心里正奇怪着samuel如何知道他工作的地方。因着于旧公司里所闹的不愉快,samuel的话使他心生警惕,便试探地笑问道:「你又知道我在这边工作?难道你有熟人在我的公司工作?」 「不就是听说吗?怎么还得用到熟人了啦?我不止知道你现在在那里工作,还知道这小半年你已换了四个工作,用不用我给您一一道来?嗯?」samuel说着,一脸自豪地看着李秉德。 一番话听得李秉德心里一沉,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那还用得着?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心里却觉得说不定samuel的熟人也许就在他公司的人事部。 「这就对了,这个真的根本就不是秘密。」samuel满意地欣赏李秉德的表情。 李秉德心里不是滋味,随口又找了个话题:「我走后,招来接我位置的人干得怎么样?」 samuel看了李秉德一眼,笑应道:「就知道你一定会问这个……你还不知道吧,你走了之后,张先生直接升了浚仔接了你的位置,只招了一个跟阿广初来时差不多的新人。」 李秉德听着点头,倒是能理解张先生的决定,新人的工资跟浚仔和他的工资有一定的差距,这样一来,只要稍稍调整一下浚仔的薪金,张先生就能省下一笔。 samuel看着李秉德一脸的波澜不惊,心里颇有几分不满,又说:「看你的心多宽?该不会你早就知道了浚仔的实力,所以对这个一点都意外?」顿了顿,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你在别的公司,可是连试用期也过不了。」 李秉德竭力保持神色自然,木然点头,表示认同:「我一向对浚仔的工作能力都没有怀疑。」说罢,车厢便听响起了广播,李秉德听着到了站,便冷冷地对samuel说:「我到了,有机会再见。」随即,他便转过身往门边走去,不再看samuel。 其实,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了。 听不到想要的答案,samuel不死心地接着说:「本以为你是仗着在我们公司年资长才会干出这种事,没有想到在别的公司也是一样的不知收敛。」语气越发的不客气。 samuel的话使李秉德的脚步一顿,李秉德知道samuel指的是什么,那是他于上一份工作,所负责的两个项目便被指盗用了另一位同事所编写的代码的事情。 李秉德没有应答,在车门打开时,迳直匆匆走出车厢外。 /*这世上从来不缺好事之徒,然而任何人也没有满足别人好奇心的义务。*/ 周穆清这样想着,便低下头洗了把脸,装作听不到身后正在换衣服的alicia的问题。 近来,周穆清开始在下班后参加各种小组课程,而在星期五晚上她为自己安排的是瑜珈课。两个月下来,她也在这里认识了比她年轻几岁的新朋友alicia,周穆清没打算和班上的同学混得太熟,但随时日渐久,她倒是偶尔会和alicia于假日一起去远足和踏单车之类的活动。 一阵突兀的宁静过后,周穆清转身眉目清明地看向alicia,笑着问:「你刚才说什么?水声太大,我没有听着。」 alicia的双眼快速地打量了周穆清的表情,然后展颜一笑,眉眼弯弯地若无其事笑着说:「我说,两栖类最近在作速销,我很喜欢他们刚推出的运动套装,不若我们下课之后去逛一逛?」 周穆清想起前几天坐地铁时看到过这个广告,当时也很喜欢模特儿身上的瑜珈服,更把这个两栖类的广告用手机拍了下来。听到alicia的提议,周穆清确实是心动了,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又成了拒绝的话:「不了,今天有点累了。」 alicia对周穆清的拒绝似乎感到莫名的意外,又问:「那晚饭总要吃吧?我也很喜欢吃辣,要不下课之后我们到转角那间泰国料理吃晚饭?」 alicia的声音虽然一如以往,不知道为什么周穆清听在耳里却觉得甚为刺耳,尤其是那个「也」字。 这下子,周穆清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并不是神经过敏。 第010章 谁? 这下子,李秉德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并不是神经过敏。 samuel的话像一根刺,刺进了李秉德的心中。 李秉德相信samuel对他这一段时间转换工作的进展的确是了如指掌,而且samuel的消息来源也应该不是李秉德现职公司里的熟人。李秉德在这新公司工作了差不多三星期,他一直很小心注意,没有跟任何人提及他于旧公司的离职原因,履历上也从没有提及。 samuel的话给李秉德提了个醒,天下确实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秉德心思重重,走着走着已然不自觉地回到了家门前。他习惯性地按了两下门铃。 等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人应门便又按了两下。 往日这个时间里,雯雯应该早已经到家,在厨房里忙着张罗晚饭的事情。李秉德又等了一会儿,仍是没有人应门,便摸出钥匙开门。 冬日里的七时多,没有亮灯的屋内已然是一片漆黑。说真的,习惯了雯雯的陪伴,一时之间,这黑暗的环境让李秉德的心中越发的不踏实,倍感空空落落。未及开灯,李秉德一边掏出手机打给了雯雯,一边站在门边脱了鞋子。 雯雯的手机铃声赫然在他的身后响起,李秉德这才注意到梳化上有一个人影。他终于打开了灯,朝着坐在梳化上的雯雯问道:「为什么回来了也不开灯?」说罢,便不以为意地走往冰箱,从中拿出了一瓶水往嘴里猛灌。 直到李秉德冲完一次澡,再回到厅里的时候,发现雯雯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梳化上。他这才走了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问:「今天要是累了的话,我们就不要做饭了,点外卖?」说罢,打开了沙发前那小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始琢磨自己在外头接的工作。 李秉德迳自忙活了十多分钟,看雯雯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身旁,便叹了口气,说:「还是我来点吧!」然后碎碎念了几句,伸手握了握雯雯的手,问:「你想要吃……」 李秉德的话还没有说完,雯雯却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带着厌恶挥开了李秉德的手,走往厨房从冰箱拿出大包小包的东西,开始张罗晚饭。 屋里压抑的氛围经久不散。 /*最近,她开始变得喜怒无常,三天两头为不知名的原因生气。*/ 周穆清定睛看着面容扭曲的母亲,疲惫感如藤蔓般攀上了她的心头,暗自有些后悔拒绝了alicia的邀约。然而,一想到alicia的脸,心中的疲惫感却更是有增无减。 这疲惫感让周穆清肯定了拒绝alicia的决定,不过她确实是不该这么早回家的。据早上的观察,她本以为母亲的好心情能一直维持到晚上。 周穆清于门边脱了鞋,刻意没有去看母亲的脸。家里就这么大,周穆清知道她逃不了,母亲的爆发在所难免。周茂行这天值夜班,他也救不了她。 周穆清小心翼翼地完成每一个动作,深怕动作中某一个多余的声响或幅度会刺激到盛怒之下的母亲。而心里长年积压的恐惧却让她的思绪变得紊乱、身体变得僵硬,使她想要完成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甚为艰难。 周穆清很清楚越是这样越是不能回房,她甚至不能让母亲意识到她在躲她,否则这些举动都只会将母亲的怒意推上高峰而已。 屋里的氛围越发压抑,周穆清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屏住了呼吸,似乎是在等待着,暗地里却又希望能躲过这一次。 周穆清顺利地走回了房门边,将手袋挂回房内。本该无碍,可是在她松手的那一刻,手袋却「啪嗒」一声掉了在地上。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周穆清此时反倒松了一口气。几乎在同一时间,后脑勺一痛,她随即痛呼了一声,知道母亲已经扯住了她的头发。 下一刻,周穆清的头便被拉扯着撞向房门边。 周穆清一手扶着门边慢慢地重新站稳,一手捉住那些被母亲紧抓在手里的头发的发根,也不知道是想要把头发解救出来,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要减轻疼痛。 「你又发什么疯?」周穆清带哭腔朝母亲吼道。母亲听着周穆清的吼声,越发地加重了手劲拉扯着周穆清的头发。 母亲用力把周穆清带到了沙发旁边,把周穆清的头按在了手机屏幕的旁边,让她能够清楚地看到其中的内容。 周穆清不断地勉力挣扎着,可是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她就是一直没能从母亲的禁锢中争脱出来。周穆清听到母亲的声音从她身后吼道:「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四处勾引男人的。」接着,又狠狠地往后扯了周穆清的头发一下。 周穆清停止了挣扎,定睛看向光面的屏幕,映入眼帘的先是她自己脸上,一条从右额角横跨至左颊的血痕。然后,是一个davidto的人名。 周穆清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回嘴道:「你又发什么疯,这是你自己的手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嘴里虽这样说,周穆清手却不停往左往右拨,快速地浏览着其中数不清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名和对话截图,有一些人名却是和公司的一些男同事一样。 「还想骗我?」母亲说着一把夺过了周穆清手上的手机,拨了几下,打开了一个语音,听着其中周穆清发嗲的声音,母亲又说:「生你养你这么多年,我会不认得你的声音?」听着听着,怒得又赏了周穆清一个耳光,胡乱地踢打着周穆清,一边哭喊着说:「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不学好……」 周穆清任由母亲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多个星期前,公司里开始流传的奇怪流言、同事们轻鄙的态度,还有经理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这些事情忽然在周穆清的脑海中以某种方式串连起来。周穆清记得经理暗示让她先处理好男女关系再谈升职的事情,那时她还因此刻意地疏远了dave。 这些曾经一度使周穆清感到莫名奇妙的事情,彷佛一下子都找到了答案。 是谁?到底是谁? 周穆清的眼睛落在了客厅的大钟钟面上,fri三个字让她庆幸隔天可以不用上班。 幸而,这天是星期五,还有两天可以让她脸上身上的伤淡去。可是,转念一想,星期五这三个字便又成了她另一种担忧的来源。 对啊!这天是星期五,只有这天才会有瑜珈课,可是这天也是她定了每星期更改公司电脑密码的日子。 下班的时候,周穆清离开的心过于迫切,全然忘了这件事情。 周穆清小心仔细地于脑海中回忆着电脑内存有的文件,一张又一张有可能在她下班后取用她电脑的面孔不停地轮流浮现,使周穆清纵然想要放下心来,却全然无法做到。 是谁?到底是谁? 整夜里,这问题徘徊在李秉德和周穆清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一卷《序幕-断章》完 第011章 轻浮 (三千大章) 庞季同踏出升降机,终于来到了湾仔警察总部的警政大楼22楼。 蓝底银字的部门名称映入眼帘── 网络安全及科技罪案调查科(cstcb)。 每当转换新的岗位,于到新部门报到的当天早上,都会需要听一遍人事部就有关合约、岗位福利、假期等等事宜安排的简介会。简介会结束之后已然差不多十一时,同席的人不见得会被调派到一样的岗位或部门,因此简介会结束后便各散东西,只剩下庞季同独自一人。 此刻,庞季同手上仍拿着一大叠文件,都是刚才于简介会取得的合约、公务员注意事项等等的文件。 「师兄,我刚才用惯用的方法,想要从陆尚智的手机中,精确地取得所有多媒体档案的完整复本,但是只是成功取得了其中一些图像和录像。那数量跟之前做手动检测的结果相差了许多。」有一把带着困惑的女声自庞季同的身后传来,但是庞季同回身看去却不见其人。 庞季同遂朝着传出声音的过道,试探地喊说:「如果你确定,你所用的方法能够截取存于预设储存文件夹以外的多媒体档案,那很可能是因为那支手机曾经以微型sd卡作为储存媒介。 如果在已知的证据项目中无法找到这微型sd卡,可能意味着取証时有遗漏,那便先要设法找到这张微型sd卡,才能够取得其余那些档案的复本。」说话间还夹杂着他咀嚼口香糖的声音。 只见一男一女循声从过道中转了出来,二人带着探究注视着庞季同。男的眉眼平凡身材高大,穿着与庞季同相仿的西服站在过道旁。而那女的中等身材,穿着套裙俏生生地立在男的身旁,只薄施脂粉,便让人见之不忘。 那女的以水汪汪的大眼睛皱眉看着庞季同,栗棕色的微卷长发随着其细微动作轻轻摇曳,使人心驰神往,让庞季同不由停止了咀嚼口香糖。正巧庞季同也想要找人问问路,便笑着问:「请问2214室在哪儿?」 那男的却不着痕迹踏前了一步,往身后的过道一指,抢先答道:「沿着过道一直走,转弯右边的第二间房间便是。」 庞季同向他们道了声谢,便越过他们往过道走去。 当庞季同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女的瞄了庞季同手上的文件一眼,问道:「新人?是我们法理鉴证分组的吗?」庞季同这次知道对方的谈话对象不是他,便没再答话。 只听那男声应道:「不对吧……2214室不是行动2d队的房间吗?」说完,顿了一顿,又说:「不对吧……那新人是记错房号了吧?」 庞季同沿着过道来到了2214室外面,推开了虚掩着的门。房间中静悄悄的,文件堆积如山,乍看之下,庞季同还真是看不到有人在。 「新人?」但见有一个留着平头的浓眉男性从角落探起头来,沉声问道。庞季同正想要回答,那人又朝另一个方向说道:「阿余,我们今天有新人来报到吗?」 「新人?不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反正头儿没有交代过!」另一把男声从庞季同的正前方传来,这个被称为阿余的人从身处的文件围墙中抬起头来,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 两人打量着庞季同,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个颈项上挂着桃红色耳筒、嚼着口香糖的大眼小伙子感觉不太稳重。 阿余自言自语地碎碎念道:「连我们队原本的人也总是被借来调去的,这时候不把人调走就算不错了,怎么还会有新人过来?算了,反正头儿也快要回来了……」 说罢,阿余隨手往房里的一个空桌子一指,对庞季同说:「新人,你先在那边坐一会儿吧!头儿快回来了,他应该会知道你的事情……若真的是我们队的,到时候再作介绍也不迟。」 庞季同依言往阿余所指的空桌子走去。 房中的空桌子本就只有一张,而其他的桌子均同样被或高或矮的文件围墙围住,是以那空桌子还是很好认的。那两人早又再次埋首到文件围墙之中,而其他的文件围墙中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人埋首其中,这房间真的就只有他们三人而已。 庞季同自顾自地在手机里浏览着新闻,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身后传来交谈声,他才转身看向来人。 「阿涛,看罢,总说我调走你的人,这次我不就给你派了新人了吗?」庞季同认得说话的这个人是科技罪案组(tcd)的主管许浩鹏警司。 「先用用看吧,也不知道用得顺不顺手……要知道训练新人也需要时间,而你调走的都是我的爱将……」傅良涛回道,语气听起来有些随意,倒也不像是有什么不满。 庞季同听着这人说话的口气,想来便是这里的帮办,便多看了那人两眼。只见那人身上穿着剪裁恰到好处的淡灰色黑领边衬衫和黑西裤,手上拿着一個文件夾。他修长的身影给人一种乾净利落的感觉,有着警务人员少有的儒雅气质。 许警司笑着说:「瞧你说的,只不过是暂时借用一下你的人罢了,过几天他们不还是都得回来向你报到吗?再说,你的经验这么丰富,偶尔带带一、两个新人也不算什么……」 傅良涛听罢,眉毛一桃,没有急着答话,而是欠过身往后靠向房门边,慢条斯理地朝许警司说:「你自己看看……我们的工作可不比其他队的来得少……」 没了傅良涛挡住视线,许警司看到房间内一堆又一堆的文件围墙,顿时噤了声。许警司略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笑道:「新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你先跟他认识认识吧,我先去忙了……」 傅良涛看着许警司夹着狐狸尾巴走远,这才回身走进房内。 「头儿……」那边平头男跟阿余略微的站起身向傅良涛致意,傅良涛向他们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庞季同。 傅良涛的目光在庞季同颈项上的耳筒停了一瞬,眯了眯眼睛,才对庞季同说:「我是这里的帮办──傅良涛高级督察。其他的人都叫我阿涛或者涛sir,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说完后,傅良涛便將手上的文件夹放到庞季同跟前,又说:「你先看一看这个。」然后,又转过身朝另一边的角度喊道:「聪哥,你等会儿跟他简介一下我们队的工作,还有让他填一下人事资料之类的。」 听着那平头男应了一声,傅良涛便回到身后的办公室内。 庞季同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一看,却是一宗由青衣那边的杂项调查小队(me)转介过来的案件。 要知道,me隶属分区警署军装部,而它们所负责的案件都是一些不涉及刑事成份的非紧急案件,包括但不限于没有可疑的死亡案件、企图自杀、长期噪音问题、滋扰、不涉及严重家暴的家庭问题和无牌医生等等。甚至,在某些地区,协助搜捕野猪也是me的工作之一。 在庞季同心里,这也就是相对地不值一提。 庞季同禁不住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其他的小队负责的不是黑客攻击勒索,就是网络诈骗之类人人关注的案件,我们负责的案件居然是me转介过来的?」 庞季同自以为说得很小声,不成想他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全都落入了傅良涛的耳中。然而,庞季同的声音仍是太小,以至于傅良涛听不出那到底是失望、不屑,还是啧啧称奇。 不多时,聪哥放了数张表格在庞季同的面前。看着庞季同开始填表,聪哥便在一旁开始为他作起介绍来。 聪哥指了指自己和他身后的阿余说:「我俩是聪哥跟阿余,刚才你已经见过了。现在,到你了,你叫什么?」聪哥说起话来给人一种直爽的感觉,不拖泥带水。 「我叫庞季同,熟悉的人都叫我……老同……」庞季同刚一说完,聪哥、阿余,连带着站在办公室里的傅良涛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庞季同似乎也对他们的反应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因为「老同」也是瘾君子的别称。 聪哥大声笑着,拍了拍庞季同的肩膀,说:「幸亏看着不像……幸亏看着不像……你也别怪我们……」 庞季同自然明白聪哥的意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应道:「没关系,习惯了。」 笑话过后,聪哥又说:「这里是tcd行动分组1的行动2d队,是2018年才有的。我们主要负责的是跟进网络欺凌和网络骚扰等案件的调查工作。」 听到聪哥的话,庞季同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一边扫视着其中的内容,一边问道:「这类案件很难立案吧?」 聪哥点了点头,说:「你也知道,立案调查需要的是证据。可是,在网络犯罪案件中,往往到了事主发现的时候,早已错失了蒐证的时机,造成了举证上的困难。 一般来说,tcd常年人手不足,如果不涉及金钱损失,甚或所涉的金额太小,网络犯罪都很难成功立案,更不用说网络欺凌和网络骚扰之类的案件了。缺乏技术支援,受害人一般都无法自行找到证据。」 庞季同放眼看向满房间或高或低的文件围墙,他很清楚这些文件围墙与聪哥的话之间并无矛盾。可以想像,因着近年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的普及,而公众对网络安全总是掉以轻心,这类案件纵然难以立案,需要调查的案件仍是不断倍增。 聪哥指了指庞季同手上的文件夹,又说:「有时候,网络犯罪就隐藏在不起眼的案件中,甚或乎是普通的日常中。」 「能看得出来?」庞季同不由怀疑地问,他感觉这话也许只是聪哥想要让他不要轻视这些案件的说词。 「等你接触多了,就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聪哥答道。 庞季同开始明白的却是,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的工作,而队员却总是被借来调去的。因为这类案件即便成功立案了,由于举证上的困难,检控的成功率也不高。 庞季同双眼微垂,似是看着手中文件夹的文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眼里去。 聪哥见状,便掐了掐庞季同的肩膀,问:「失望了吧?」 第012章 小案 失望?说没有失望是骗人的。来报到之前,庞季同一直怀着想要破大案的满腔热血。听过聪哥的话之后,这火热的心就像是被当头淋了一大盆冷水一般。 话虽如此,庞季同仍是干笑了两声,应道:「怎么可能?这工作看起来还是挺有挑战性的。」 「很好,那你等会儿跟我走一趟。」傅良涛的声音自庞季同的身后响起。话音未落,傅良涛便拿起了庞季同刚填好的人事资料表细阅。 「你之前在荃湾驻守?那你的直属上级是谁?」傅良涛的眼睛没有离开资料表,随意地问。 「单经国督察。」 听到庞季同的回答,傅良涛抬眼瞄了庞季同颈项上的耳筒一眼,意味不明地轻叹了一句:「怪不得……」 然后,傅良涛的目光转回资料表,自言自语地说:「在tcirc(科技罪案初步应变小组)兼任过两年……很好,有电子证据取证的经验,往后可以省却许多解释的麻烦……」傅良涛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对庞季同进行着某种评估。 不多时,傅良涛将庞季同的资料表放回桌上,转身看了看钟,对庞季同说:「一时四十五分,拿上你的手抄本,还有我刚才给你的文件夹,在升降机大堂等。」说罢,傅良涛看着庞季同项上的耳筒再次眯了眯眼睛。 庞季同这才识趣地除下了耳筒。 一时四十分,当庞季同来到升降机大堂时,傅良涛早已等在那里。二人并肩而行,往停车场走去。本来一路无言,却是庞季同先打开了话匣子:「关于那个me的案件,我有一事不明白。」 「说。」傅良涛目不斜视地说。 「网络骚扰的案件不都是必须由事主亲自立案才能展开调查吗?我看me对周穆清的调查挺彻底的,其中并无任何可疑之处。既不是周穆清本人要求立案调查,为什么现在这案件又到了我们手里?」庞季同问。 「你看过周穆清的日记了吧?她哥哥周茂行是反黑那边的帮办,也是我的旧识,我便答应替他看看。」傅良涛的答案让庞季同有点出乎意料,自早上初见起,庞季同便以为傅良涛是那种公事公办、私情免谈的人。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车子旁,傅良涛示意庞季同往副驾驶座那边走去,问:「那你对这个案件有什么看法?」 「根据手上的证据,暂时无法辨明作案者的犯案手法。而从周穆清家人的口供可以知道,周穆清的精神状态是从二零一八年末开始变得不稳的。在時间上,这与周穆清在日记中提及自己在二零一八年年中开始受到不明骚扰吻合。因此可以推断,骚扰开始的时间为二零一八年年中或更早之前。」分析到此处,庞季同便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没了?就这么多?」傅良涛问。 「当然不是。」庞季同答道,又接着说:「之前,me的调查已经详尽地调查了周穆清的生活背景,我认为周穆清属于较易成为网络骚扰受害人的类型。」 「怎么说?」听着庞季同头头是道地分析,傅良涛冷硬的侧脸逐渐变得柔和了一些。同时,傅良涛发动了车子,将车子驶离了原来停泊的位置。 随着车子驶上车道,庞季同继续分析道:「原因有三:一、周穆清哥哥的职业,周茂行不但是警察,又是反黑的帮办,自然有不少的仇家;二、周穆清似乎热衷于社交平台结识异性;三、周穆清不时会在社交平台公开自拍照。 然而,对于黑帮来说,这样的骚扰方式过于迂回,有这等技术的组织,少有将这些技术用于这些微枝末节的小事。因此,我更倾向认为案件与第二或第三个原因有关。」 「你的分析很不错,懂得从受害人的行为模式和生活背景着手,分析周穆清的受害原因,确立调查方向。初步调查结束后,我们每次都会就受害人的行为模式和生活背景,先对受害人进行一次风险评估,而周穆清的确是属于高风险的群体。」傅良涛对庞季同的分析表示赞同,又接着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周穆清的日记里提到,她认为不明骚扰是由她的职场开始,为什么你没有将职场的因素,诸如竞争之类的列入这些原因之中?」 傅良涛的话让庞季同陷入了沉思,庞季同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的确不能排除这一个可能性,可是周穆清与周遭同事甚少谈及私事,而在周穆清的日记中所提及到的骚扰,应该是熟悉周穆清的人所为。所以,我还是更为倾向我刚才所说的第二及第三个原因。」 说罢,庞季同继续翻看文件夹,想要拼凑出更多的观点来。 傅良涛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庞季同没有补充,才接过话,沉声道:「太早下定论可不是一个好的习惯。所谓的风险也不过是相对而言,并不指向绝对的答案。一般网络欺凌和网络骚扰的案件也有一部分是熟人所为,所以不能只将事情发生的原因,归究于周穆清使用社交媒体的习惯。」 说到这里,傅良涛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便缓了缓语气说:「还有,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每一次接到案件的时候,我们都必先要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是否真的发生了罪案。而在周穆清这宗案件里,我们需要确认的是周穆清曾否受害于网络骚扰。要知道,周穆清的日记可算不上是证据。」 「我还以为……」庞季同愕然地说,随即又反应过来,低头重新看向文件夹,手上翻查文件夹的动作又加快了不少。 庞季同不死心地张着嘴,拼命想要说出些什么来,但是手中的文件夹却似乎根本支援不了他。 傅良涛不禁莞尔,安慰庞季同说:「不用担心,你今天的表现已经足够让我印象深刻的了。」看着庞季同并没有因他的话而减慢手上的速度,知道庞季同还是不死心,傅良涛倒没有再多说什么。 「可是,我们手上的证据还不够吧?」过了好一会儿,庞季同才又问,语气里略有些不服。 「对呀,法证分组那边,还没有完成周穆清的电脑和手机分析报告。」傅良涛回道。 「那我们现在去的是……」庞季同还没有将问题完全问出口,傅良涛便顺势接了庞季同的话,说:「当然是去找证据!」 说罢,傅良涛熟练地从文件夹中抽出了一张a4打印纸,上方印上了一侦显然是从周穆清的方图帐号中截取下来的相片。 相片中阳光明睸,两个女孩身穿着一红一紫的振袖和服,和服的颜色鲜艳夺目,衬得二人光彩照人。拍摄相片的时候,两人正站在和式建筑前的樱花树下,笑得极其欢快。 相片中女孩们的笑晃了庞季同的眼,一时之间,竟让庞季同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张相片就是我答应周茂行的原因,这个女孩……」傅良涛指着那个站在周穆清旁边的女孩,说:「就是我们接下来要找的人。」 第013章 静嘉 叮~噹……叮~噹…… 门铃的余音尽散之后,三一零四室的门依然纹丝不动。门外本已有些焦躁的傅良涛和庞季同不耐烦地擦了擦额间及颈项的汗珠。不过,这似乎是在作无用功,因为在他们擦掉汗珠的同时,便又再有新的冒出来,源源不绝。 闷热的天气使人的耐性加速蒸发,庞季同再次将手放到门铃之上。当庞季同再要按下门铃时,他感觉前方的那扇门似乎动了动,本来透光的防盗眼此时已被填满。 庞季同遂朝着防盗眼举起了挂在胸前的证件,提高了声音喊道:「我们是警察,麻烦你开门。」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声音仍让人感觉充满了情绪。 又过了好一会儿,当庞季同准备再吼一声时,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有着清秀五官、架着黑框眼镜的妙龄女孩,女孩将穿着睡衣的身躯半藏了在门后,只探出头来,神色间尚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 在看到女孩的一瞬间,傅良涛和庞季同不约而同地一顿,不自觉地收起那副本已表露无遗的凶相,视线定了在女孩的一头鸟窝般的乱发上。傅良涛和庞季同都不太确定,这个女孩是不是他们所要找的人,毕章眼前这个人的形象与相片上的人相去甚远,尽管五官有些相像,仍是让人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女孩一脸戒备地看着傅良涛和庞季同,似乎不太明白他们的来意。即便已经隔着铁闸,女孩仍刻意地站得很远,甚至刻意地隔开到一个他们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的距离。 「我是科技罪案组行动分组1行动2d队的傅良涛高级督察,这位是我的下属庞季同沙展。」傅良涛向女孩说道,正要道明来意,那女孩却讶异地问:「科技罪案组?」 傅良涛点了点头,说:「对,我们是科技罪案组的。请问你是许静嘉小姐吗?我们有些关于李秉德和周穆清的事情想要问你。」 因为李秉德这个名字,庞季同瞥了傅良涛一眼。之前,庞季同可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人的资料,甚至到了这一刻,才第一次听到李秉德这个名字。 「对,我是。」许静嘉答道,又说:「不好意思,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不方便请你们进来。有什么方便在这里说吗?」 只听傅良涛接着说:「因为一切尚在调查中,恐怕不太适合在这儿问询。」话毕,傅良涛又环顾了一下整个走廊。这公共屋邨的走廊密闭,致使人们的交谈声一直在走廊中回荡,确实不是一个倾谈的好地方。 「可是……我跟他们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联络,我不太确定我能不能帮到你们。」说罢,许静嘉给出了一个不算是笑的礼貌笑容,可以看出她仍是不情愿。 傅良涛嘴角微扬,回道:「没有关系,你所提供的资料有没有用,由我们来决定。」 「你们先等一下,我想要查证一下你们的身份。」许静嘉说完,便离开了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的视线。 庞季同感觉汗珠顺着他的后颈而下,越发地不耐起来,不由看了看身旁的傅良涛。傅良涛却早已不见刚才的狼狈之态,只有一些汗珠残余在额角上。 不多时,两次大门开合之间,许静嘉已经换过了一身衣服,重新出现在二人眼前。许静嘉仍是一张素脸,可以看出她身上的卡其色圆领短袖套头衫,还有牛仔裤都是胡乱地随意套在身上的。而她的头发顶多也只是用手抓了几下,让它们看起来不再像是被大风刮过那般。 这样看起来,许静嘉才总算跟那个和周穆清穿着和服合照的女孩重合起来。 「傅sir,请问我能将这次调查改为电话调查吗?」许静嘉客气地问,话里话外仍是不想让傅良涛他们进入屋内。 这次,不待傅良涛回答,庞季同便已抢先回答说:「若不是许小姐你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我们现在也用不着特意过来做这个调查。」庞季同的语气充分地表达着「快点让我进去完成工作好不好?」的情绪。 许静嘉似是未有料到是这个情况,遂歉意地说:「抱歉,我的确很少开机,熟悉的人都知道要用讯息跟我联系。」 此时,傅良涛的手机响起,他朝许静嘉说了一声「不好意思」便转向一旁,接起了电话:「喂?」 「喂,涛sir,我是少华,有一位许静嘉小姐打过来许警司的办公室,想要确认你的身份,麻烦你让她接一下电话。」 傅良涛听罢,瞄了许静嘉一眼,应道:「好的,我让她来接。」然后,傅良涛便把手机递了给许静嘉,向她说:「许小姐,找你的。」 许静嘉接过手机,直接打开了扩音说:「梁sir,你好!我是许静嘉。」如是者,两人对答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许静嘉一边将手机递还给傅良涛,一边向他解释道:「傅sir,不好意思,我在香港警务处的网上电话表找不到你的名字,便打了电话过去科技罪案组许警司那儿,让他们回电确认你的身份。希望你不要介意。」 因着许静嘉的解释,傅良涛眸中的笑意渐退。许静嘉的声音听上去一如之前的客气礼貌,可是此刻傅良涛和庞季同对她这声音的感觉已是截然不同。 傅良涛定睛看着许静嘉,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嘴上却彬彬有礼地应道:「不要紧,我们可以理解的。」 许静嘉报以一笑,弯身打开了铁闸。 正当傅良涛和庞季同以为终于能进入屋内之际,许静嘉却一步踏出了走廊,站到了二人跟前并带上了身后的门。 只听许静嘉说道:「楼下的休憩空间素来清净,我在那儿回答你们的问题吧!」 所以说,许静嘉从一开始就压根儿没有想过放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进屋。意识到这一点,庞季同忍不住不屑地撇了撇嘴,但是终究还是克制住了,没有发作。 三人于休憩空间内一张刻有象棋棋盘的石桌落坐,高楼恰恰挡了午后的阳光,旁边只间或有三两个途人经过,而又不至于渺无人烟。可以看出,定下这样的一个地方,许静嘉也是用过心的。 甫一坐下,傅良涛直截了当地打开了话题:「许小姐,刚才我们已经说明了过来意。现在,我们先确认一下你的资料。」而庞季同则掏出了笔记本子准备做笔录。 许静嘉点了点头,把手机放在了石桌上。开始有条不紊地和傅良涛以一问一答的方式,核对着一些他们已知的个人资料。直到傅良涛问出了一个问题,使一直顺畅对答首次停顿了下来。 第014章 死讯 「职业?」没有听到许静嘉的回答,傅良涛重新又问了一遍。 在庞季同不满地重重呼吸了一下的同时,许静嘉下意识地垂下了双眸,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失业中。」 「为什么?」傅良涛接着问道,用眼神示意庞季同将许静嘉的反应一并记录下来。 「我想……我应该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啃老族吧……」许静嘉回道,微微侧了头,显然不想多谈这个问题。 「为什么?」傅良涛定睛看着许静嘉,再一次问道。 「…不为什么。」这一次许静嘉倒是直截了当地答道,脸不红心不跳的。 过了好一会儿,傅良涛仍没有继续发问。 庞季同抬眼打量了许静嘉几眼,他不清楚大众心中的啃老族应该是一副怎样的形像,但是一时之间他无法将「啃老族」三个字与眼前的许静嘉联系起来。虽然在当了警察的这几年间,庞季同越发清楚「人不可以貌相」这个道理,而眼前的许静嘉亦确实是比寻常的女生要随意、邋遢一些…… 想到这里,庞季同的目光渐渐透出了些许轻视和不屑。 「这很重要?」看着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的反应,许静嘉惊讶地问。 傅良涛的目光在许静嘉的脸上转了一圈,决定换个话题,问:「许小姐,你喜欢读诗吗?」 许静嘉轻轻地「吓?」了一声,对傅良涛的问题感到不明所以。她顿了顿,才答道:「比起诗,我更喜欢看小说。」 「那舞台剧呢?你喜欢看舞台剧吗?」傅良涛又问。 这次许静嘉没有回答,连正在做笔录的庞季同也停下了笔,抬眼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傅良涛。对于要不要将这两条问题也一并记下来,庞季同感到很是犹豫。 这一刻,庞季同开始怀疑起傅良涛选择调查许静嘉的原因来。在周穆清的方图帐号里,有着无数与不同的友人、男的女的的合照,为何傅良涛偏偏独独选中了许静嘉? 傅良涛对庞季同的反应不以为然,似乎全副心神都在许静嘉的身上,自顾自地接着说:「我看过一出舞台剧,是老牌舞台剧演员阮曼璐主演的,很好看。故事是讲述一只雁飞过雪地,雪地上偶然留下了雁的爪痕,而雁飞走了之后,就再也无人知道牠的去向。」 庞季同想不到傅良涛还真的跟许静嘉谈起舞台剧来了,反观许静嘉却是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脸色比之刚才还黯淡了一些。庞季同思前想后,还是把傅良涛的这些话记录了下来,若之后真有删减,他再抄一遍便是了。 庞季同又偷看了傅良涛一眼,暗忖傅良涛的眼神太过严肃,也应该换一个人家感趣的话题才是。 「不应该是鹰吗?」许静嘉疑惑地反问道。 庞季同没想到傅良涛和许静嘉还真能搭起话来。 傅良涛听了一笑,没有回答许静嘉,又转了个话题问:「许小姐,你说你喜欢看书,那么你可有看过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听到傅良涛的问话,庞季同忽尔想起了午饭前聪哥跟他说的那句话:「你小心点,我们头儿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除了工作,其他别的东西都进不了他的眼。…… 我敢肯定,他刚才绝对有想过让你十分钟后出发,不过是怕吓坏了你这个新人,才改了主意。唉!好好享受这顿午饭吧……我们都不容易哦!」庞季同彷佛还能感受到聪哥在说这话时,那拍在他肩上的手的温度。 那么,庞季同能否将聪哥的话理解为,傅良涛因为沉迷工作而没有什么恋爱经验?要不然,许静嘉难得搭了话,傅良涛怎么却不接话?要不然,许静嘉只说了喜欢看小说,傅良涛却一开始就跟人家讨论这么高深的作品? 「有。」许静嘉答道,顿了顿,又说:「不过,看不太懂。」 「你当然不懂!」听到傅良涛语气理所应当地回答,庞季同的心不禁提了起来,又听傅良涛笑道:「我也是听我一个读哲学的朋友跟我解释,我才明白了故事背后的意思。」听到这里,庞季同的心又放了回去,毕竟幸好傅良涛还懂得以此拉近双方的距离。 「说真的,在那人给我解释以前,这本书一直是我的床头书。失眠的时候看它,我看不过三页纸便能倒头大睡。许小姐,你用不用我跟你讲讲?」傅良涛那带着诚恳而又浑厚的男中音,听在耳里让人觉得舒服受用。这句话似是一种邀请,接引许静嘉到他想要谈的话题中去。 许静嘉没有作声,然而她看向傅良涛的眼神说明,她还是很想要听傅良涛讲一讲的。 傅良涛遂说道:「故事引用了一个名为永劫回归的哲学概念,尼采提出在世界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不断循环、重复上演,一切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可是,在一切事情发生的当下,人永远无法在作出决定之后,再次回到作出决定的那一个时间点。」 庞季同和许静嘉都静心听着傅良涛的侃侃而谈,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哲学课似懂非懂。不得不说,这样的话题与傅良涛身上的儒雅气质相当吻合,男中音缓缓道出的字词使人如沐春风。即便是庞季同,对傅良涛的观感也因而提升了一个层次。 「故事中的男主角托马斯是一个医生,在遇上女主角特丽莎以前,他从不为任何女性而停留。直到他遇上女主角,不过托马斯还是托马斯,他周旋于不同女性之间的事情还是不断的重覆上演。而托马斯虽然因为『爱』而作出过妥协,可是却又总是在事情成了定局以后感到后悔。」说到这里,傅良涛一顿,一瞬不瞬地盯着许静嘉脸。 「你说,李秉德他有看过这书吗?」傅良涛的这个问题一出,正在浮想联翩的庞季同手上的笔一顿,拿不准刚才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难道说,傅良涛说了这么多,就只为了带出这一个问题? 「应该没有吧。」许静嘉不假思索地冷静答道,彷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只有庞季同一人。 「这么说来,你很了解他,很清楚他的兴趣?」傅良涛又问。 「不,我跟李秉德不熟。只是我好像听朋友说过,他只对打游戏感兴趣。」许静嘉又答。 「你说你跟李秉德不熟?是怎么个不熟法?」傅良涛问道,总算是将这次调查引回了正轨。 「我们只一起完成过几次分组报告。」许静嘉回道。 「私下完全没有往来?」 「也不完全是,因为那一阵子还流行唱卡拉ok,同学们偶尔会一大群人的约出来。有时候,我们也会在面谱里交换功课的讯息,但是也就那样,没有其他的私下往来。」 「那你跟李秉德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跟他是高中同学,我是重读了一年中五,才进的预科,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所谓预科,是香港旧学制中,学生在进入大学前所修读的两年高中课程,即中六和中七。这旧学制现已为三三四学制所取代,中学课程从原来的五年中学及两年高中,变成了现在的三年初中和三年高中。 庞季同听着两人如流的对答,恍然其实只有自己的情绪为他们两人刚才的对话所牵引,而身为主角的他们却无动于衷。 「请问……」许静嘉略带迟疑地开口问道:「你们能稍微透露一下你们到底在调查什么事吗?」 因着许静嘉的话,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沉凝,而一直在奋笔疾书的庞季同更是因她的话蓦地戒备起来,以带着些许凌厉的眼神看向许静嘉。 许静嘉不自在地笑了笑,似是想要藉此缓和气氛,却毫无作用。许静嘉便唯有说道:「在我的印象中,周穆清和李秉德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才对。我只是有些好奇……」 傅良涛脸上不显,不着痕迹地审视着许静嘉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正在调查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死。」 第015章 黯淡 (三千大章) 傅良涛试图捕捉许静嘉的每一个微表情,而许静嘉在听到他的话后,只是迅速地收起了唇边的笑意,似乎没有一丝惊讶或悲伤。至少,坐在许静嘉对面的傅良涛,观察不到她的脸上有瞳孔放大之类的变化。 傅良涛将许静嘉的反应藏于心底,刻意放柔了目光,循循善诱地问:「对于这次的调查,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吗?」 「没有了。」许静嘉应道。 傅良涛沉吟着点了点头,说:「李秉德的事情我问得差不多了,周穆清的案子由庞沙展负责。接下来,由他来跟你谈谈周穆清的事情吧!」 庞季同愕然地看着傅良涛,对于傅良涛这样的交接全然没有心理准备。从一开始,庞季同一直都以为自己只是来给傅良涛打打下手,充其量不过是做做笔录,没想到傅良涛忽然加插了一个由他庞季同主持的环节。 庞季同也不敢劳驾傅良涛为自己做笔录,遂翻了新页,写了几行,才徐徐开口问许静嘉说:「你跟周穆清是怎样认识的?」庞季同的声线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发紧,连谴词用字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我跟周穆清是中学同学,中二的时候,她是我的同桌。」许静嘉答道。 庞季同并不是第一次进行查问工作,但是对于这项工作,庞季同尚未能熟练得如傅良涛那般能够随意施为,所以只能以惯常的方法,与许静嘉进行刻板的一问一答。 「那么你会怎样形容你跟周穆清之间的关系呢?」庞季同只觉得,他的额角似乎隐隐再有汗珠渗出。 许静嘉听完庞季同的提问后,往他身后一指,说:「约莫是像她们那样吧!」 庞季同扭动僵化的身躯回身一看,有两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女生迎面而来,两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 只听许静嘉接着说:「那个年纪女生的情谊不就是这样吗?一起说说笑笑、吃午饭、上厕所之类的。」许静嘉说着说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那么你们是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了吧?」庞季同淡淡地问。 「那倒不至于,我们几个是到了……中四吧……才真正凑在一起的……记得各自在不同的学校升上了预科之后,她跟我不再在一起读书了,我们才变得无话不谈的……」许静嘉的思绪似是回到了旧时光,与周穆清的相处看起来依然让她神往。 「你是从哪儿得知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死讯的?」默默留心着二人对话的傅良涛冷不丁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声音略有些清冷。 只见许静嘉脸上的愉悦迅速地淡了下去,说:「坦白说,不是你刚才说在调查他们的死,我还毫不知情。」 「那么,为什么你对这个消息的反应那么平静?完全不惊讶、不悲伤?」傅良涛这话问得云淡风轻的,语气不愠不火,但是仍不减其话中质疑的意味。 不知道是否与阳光的转向有关,庞季同看许静嘉的脸色比之刚才似乎黯淡了一些。 许静嘉的视线转向了一旁的花丛,幽幽地反问道:「傅sir,那么你认为我该是怎样反应,才符合你心目中惊讶、悲伤的标准和规范?」她柔柔的声线温和地抗议着因傅良涛的话所带来的不适和反感。 一如从刚才初见时开始,许静嘉一直都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也不吝于捍卫它们。 「这些事情,的确没有标准和规范。」傅良涛微微颔首,应道。「只是他们的死讯都有在社交网络上公布,而且李秉德的死……动静闹得还挺大的。看来你真的没有留意他们的消息。」 「我的确很少关注他们的事情。」许静嘉点头认同傅良涛的话。 「老……」话刚出口,傅良涛忍不住嘴角一扬,顿了顿,才改口说道:「阿季,不好意思,刚刚打断了你的问话,你现在继续吧!」傅良涛向庞季同抱歉道。 庞季同不得不承认,傅良涛活用了查问的技巧。在查问时发现可疑的情况时先隐而不发,到对方真正放松下来的时候,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样才可以即时看到对方最真实、不加掩饰的反应,将面对面查问的优势最大化。 不过,这些技巧用在许静嘉身上,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庞季同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许静嘉,越发对她起了疑心,遂一边思量着查问的方法,一边再次发问道:「你刚才提到过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联络了。那周穆清和你有多久没有联系?」 「大约是升上大学之后不久吧……我想大约是二零一二年末到二零一三年初吧,那时候半工半读,实在顾不过来,便慢慢地与周穆清他们断了联系……」许静嘉回道。 「你刚才不是说跟周穆清非常要好吗?」庞季同打断了许静嘉的话,这一次的语气显得略为有点急躁。 许静嘉却没有介怀,对庞季同的急躁恍若未闻,继续说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也许当时的我也不太成熟吧……那时候刚毕业才几年,她们每星期都会在周末约出来聚一遍。那个时候光只是上班加班上课已经花光了我的精神力气,每天只睡两到三个小时是常事,然而用来复习和做功课的时间还是不够用。」 许静嘉的双眼似是陷入了回忆,声音却淡淡的:「她们总觉得把时间定在我空下来的时段,便是对我最大的迁就,我不应该缺席。起初,我也有坚持,可是慢慢我缺席的时候多了,她们无法理解,对我的不满也渐渐多了……我便索性跟她们断了联系。」 许静嘉的一番话说下来合情合理,倒是让庞季同无法反驳。 许静嘉又接着说:「直到大学毕业那年,碰巧徐宁之结婚,我是有重新跟她们联系过的,也曾尝试过再融入她们,却总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可是,在二零一七年的时候,你不是还跟周穆清一起到日本旅行吗?」庞季同再一次打断了许静嘉的话,说完之后还把那帧许静嘉和周穆清穿着和服的合照置于许静嘉跟前。 庞季同又说:「这是我们于周穆清的方图帐号里找到的相片,许小姐,请你确认一下,这个是你吗?」说罢,庞季同指了指周穆清旁边那个身穿和服的女孩。 「对,这个是我。」许静嘉应道。 庞季同一边作状将相片拿近细看,一边说道:「看这帧相片,我倒是看不出来你们的相处到底有什么不融洽的。」庞季同认为,相片中周穆清和许静嘉二人充满默契且一致的笑容,已经完美地反驳了许静嘉刚才的话。 只见许静嘉的唇边又挂上了那种礼貌性的笑意,对庞季同的话不置可否。不知道是否因为相中女孩们的打扮鲜艳夺目,相比之下,现在坐在阳光之下的许静嘉,倒是显得越发的黯淡了。 「类似的相片,周穆清的方图帐号里还可以找到很多……」庞季同补充道。 接下来,庞季同又提了几条问题,许静嘉的话却少了许多,让人感觉她对他们的问话爱搭不理的。傅良涛和庞季同感觉大约也再问不出些什么来,便打算结束这次的调查。 只是傅良涛还有一件事想要确认:「我们在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所有社交媒体帐号中,都没有找到你的……」 傅良涛的话末有问完,许静嘉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冲向一旁的垃圾桶干呕起来。 吐了好一会儿,却吐不出个所以然来。 傅良涛遂走近察看,但见许静嘉的脸色惨白,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看样子倒不像是作假。 又过了好一会儿,许静嘉重新站了起来,没有理会站在旁边的傅良涛,迳自坐回到石凳,伏在了石桌上。当许静嘉经过傅良涛身边时,手不经意地碰到了傅良涛的手,大热的天,许静嘉的手却只是微温,甚或乎可以说是凉的。 那边,庞季同凑近了一动不动的许静嘉,问道:「许小姐,你还好吧?该不会是中暑了吧?」然后,庞季同又自言自言地说:「不会吧?我们的调查也没有做了多久……」 的确,这次的调查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傅良涛一边思忖着,一边掏出了手机,返回石桌旁。他对许静嘉说:「许小姐,这次的调查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傅良涛的话音才落,许静嘉的手机便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傅良涛接着说:「有关李秉德和周穆清的事情,要是你有任何资料想要补充,欢迎你直接跟我联系。」 傅良涛说完了好一会儿,许静嘉才慢慢地重新坐直了身子,应道:「好的,我会的。」她的脸色虽仍苍白,脸上却恢复了一点血色。只见她的嘴角又挂上了那种不能称之为笑的礼貌性笑意,这笑让人感觉礼貌不足却疏离有余。 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将许静嘉送返楼上。离开前,傅良涛忽发奇想,回身看向许静嘉问道:「许小姐,你该不会是身体出了状况,才不工作的吧?」 只听许静嘉难得地笑出了声,说道:「傅sir,你想多了。」许静嘉背光而立,脸隐在了阴影之中。一时之间,傅良涛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第016章 幌子 (三千大章) 「你的性格还是急躁了一些。」在驱车返回湾仔警察总部的路上,傅良涛如是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庞季同说。「情绪过于容易为人所牵动,不利于刑侦调查工作。」 比起给予意见,傅良涛的语气更像是在下结论,这让庞季同听起来感觉不太舒服。庞季同心下略有不服,不过他也清楚在这种情况之下反驳并无任何用处,只会让自己显得更为幼稚。 思前想后,庞季同还是想要在上工的第一天,在傅良涛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庞季同便主动打开了分析案情的话匣子,说:「涛sir,你认为许静嘉这个人有没有可疑?」 傅良涛原本正在脑海中整理思路,一时没有注意听庞季同的话,只随意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庞季同的问题。 庞季同遂提高了声音,再问了一遍:「涛sir,我说,你对许静嘉有什么看法?」 这一次傅良涛听到了,却反过来对庞季同说:「要不你先给我说说?」 庞季同有点措手不及,遂一边阅读着刚才所做的笔录,一边在脑海中重温许静嘉的神情语气,才略带迟疑地说:「……我觉得……她……有点奇怪……」然后,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将手机的前后置镜头都分别用便条纸封住的……」 庞季同说的这一点,其实傅良涛在给许静嘉留电话的时候也注意到了。 除了这一点以外,傅良涛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就是那个他最后没有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为什么在调查期间,他们无法透过李秉德和周穆清的社交媒体帐号,找到任何许静嘉的社交媒体帐号?不论是从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朋友或追踪名单,还是过往的互动记录中,均无法找到许静嘉的踪迹。 许静嘉这一代的人,其成长过程正正与社交网络的兴起和发展相互重叠,按理说她不会没有一、两个社交媒体的帐号。 许静嘉该不会连用来互传免费简讯,最基本的应用程式干啥啦都没有配备吧? 「熟悉的人都知道要用讯息跟我联系。」想到许静嘉说的这句话,傅良涛又隐隐觉得不对。还是说,许静嘉这句话里所指的讯息,是传统的短讯服务(sms)? 傅良涛正思付着,便听庞季同接着说道:「我也说不上来,要说许静嘉的口供前后矛盾吧?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复杂,也不能一下子就这么下定论。可是,在提及到李秉德跟周穆清的死时,许静嘉的反应也未免有点过于冷静了。就好像……她对这个消息一点感觉都没有似的。 先不谈李秉德,如果周穆清跟许静嘉之间的关系真如许静嘉所说的一般,那许静嘉的反应就真的是有点让人心寒了。而且,多年的朋友也是说断就断了的……」 傅良涛听着,只间或点着头以示他在听或表示认同。 庞季同又说:「如果想要知道许静嘉是不是跟周穆清的案件有关,我们大约还需要查清她们二人断绝来往的真正原因。不过,现阶段似乎没有证据证明许静嘉跟周穆清的案件有什么直接的关联。 我不明白的是,如果需要取得更多有关周穆清的讯息,我们的查问对象除了许静嘉其实还有很多其他别的选择,选择许静嘉倒是有点舍近求远了。除非……」 说到这里,庞季同顿了一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傅良涛的侧脸,才说:「除非许静嘉跟李秉德的案件大有关联。」 言下之意,是指调查周穆清的案件只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听到庞季同的话,傅良涛突然欢快地笑了起来,说:「幸好,脑子转的还不算太慢。这次,那只老狐狸总算没有骗我,这次给我派来的人的确不差。」傅良涛这话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说给庞季同听的,算是认同了庞季同的表现。 接着,傅良涛才给庞季同解释道:「周穆清的案件,本在me那边已经结束了,周茂行拿来跟我商谈的时候,我都没有接下来的打算。直到看到了许静嘉的相片,我才想,这个案件用来做幌子应当不错……」 说到这里,碰巧交通灯由绿转黄,随着车子停下,傅良涛转脸看了庞季同一眼,笑着说道:「正巧,也让我验证一下你的业务能力。」 幌子…… 听着傅良涛说来随意的话,庞季同顿时有一种给他耍了的感觉。庞季同看着傅良涛眸中隐隐流露的狡黠笑意,顿时觉得自己还是道行太浅。要知道,直到刚才为止,他还在那么认真地在分析案情。 傅良涛看着庞季同的脸色微沉,也不好再多笑,便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又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我既然接下了周穆清的案件,就自然会认真调查。别这样看着我,周穆清的案件和其他的案件并没有两样,我利用这案件作为幌子,并不代表它不重要。」 说到末了,傅良涛因为骤然生出的些许心虚,脸上有些不自然,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的表现也没有辜负那老狐狸的称许。」算是稍稍安抚了庞季同一下。 傅良涛对庞季同的认同倒也是真心的。傅良涛也年轻过,明白那种一心想要参与大案件的调查的心情。难得的是,庞季同没有由于觉得周穆清的案件微不足道而掉以轻心,能够认真看待调查中的每一个细节。 庞季同的神色淡了淡,傅良涛的态度让庞季同心中的不服渐渐发酵起来。也因为这样,傅良涛那样随意说出来的肯定,听在庞季同的耳里更像是一种敷衍。可是,庞季同却又因为傅良涛对李秉德案件的特别对待,而勾起了对李秉德案件的兴趣,便再次生生压下了心中的不服,问:「李秉德的案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庞季同不自觉地在这话里将自己的情绪表露无遗。 傅良涛这次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赶在交通灯转回绿灯之前,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了给庞季同,让庞季同自行了解其中的内情。 李秉德的案件,与周穆清的案件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李秉德同样不是要求为这案件立案的人。 向警方报告李秉德案的人是李秉德的前雇主张温瑜,璞瑜广告设计公司的老板。 庞季同一看到这公司的名字,便讶异地说:「咦,原来李秉德的案件是这一宗。」 「你对这案件有印象?」傅良涛也感到讶异,但是转念一想,便又说:「也对,这案件之前的确是引来了颇多关注的。」 「倒不是因为这个。」庞季同摇了摇头,又说:「只是当时知道了将会被调派过来科技罪案组,那时想要多了解一些你们的工作,便对你们负责的案件多留了个心。」说罢,庞季同便开始低头翻看手上的文件夹。 一个月以前,张温瑜向警方报称,璞瑜公司的系统管理员在为系统进行定期检查期间,于公司的网络中侦测到不寻常的隐蔽活动。追查之下,发现在网络中的一些主机中,运行着一个伪装成文件格式转换程式的木马程式。 木马程式因为它的运作方式类似于古希腊着名的特洛伊木马而得名,是一种类似病毒的恶意软体。与病毒不同的是,木马程式不能自行复制自己,并且需要使用者的配合才能运行代码,因此大多会伪装成有着其他效能的应用程式来诱使使用者激活它们。 在璞瑜公司的网络中所发现的木马程式,是一种名为ftp木马程式的古老木马程式。这种木马程式于特定的连接埠运行文件传输服务器,相当于让入侵者能够自由存取网络中的档案文件。 而防毒软体的侦测日志档案亦显示,防毒软体曾于较早前侦测到该木马程式,但是未能成功将其移除。 重要的是,排查过后,璞瑜公司的系统管理员证实,的确有一些档案文件曾经经由此道被存取,被存取的档案文件中更包括客户名单和设计定案。这些被存取的档案文件,间接证实那些存取是具有针对性的,并非无意为之。这意味着存取文件的人对璞瑜公司的系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熟知目标档案文件的所在位置,能够精准地存取目标档案文件,而不需要事先在璞瑜公司的网络中探索一番。 显然地,这网络入侵者并非随便闯入闲逛的无聊黑客。 因此,张温瑜当即便决定报警。 最初接手这个案件的也是他们网罪科科技罪案组的人,是行动分组2的行动1c队。调查开展之初,行动1c队的队员循非法进入电脑系统的方向进行调查,并从璞瑜公司的内部人员展开筛查嫌疑人的工作。 调查之所得,不论是离职前的大闹、离职后的种种传闻,又或者是木马程式开始活跃的时间、运行木马程式所需的技术条件,还是璞瑜公司上下职员的供词等等。 所有的矛头──均直指一年多以前离职的李秉德。 第017章 寻常 不过大半个小时,当车子驶进湾仔警察总部内的停车场时,庞季同已然对李秉德的案件有了大致的了解。璞瑜公司的入侵案件自然没有随着李秉德的死而落幕,只是换了由他们行动2d队负责。 「所以,上级们认为行动1c队需要为李秉德的死负责?」庞季同不能理解上级更换负责跟进案件的行动小队的原因,是以这一个问题甫一出现于他的脑海,庞季同便不自觉地将这问题宣之于口。 傅良涛一边侧过身,将车子倒进泊车位内,一边应道:「不是,而是李秉德的死,成为了调查这宗案件的转捩点。」 将车子停泊好了以后,傅良涛才又说:「你刚才阅读这个文件夹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内里所有的证供似乎都指向了李秉德,但是实际上大部分都只是传闻证据或旁证,而无任何能够证实案情的直接证据?」 庞季同仔细一想,又翻开了手中的文件夹,将刚才看过的证供又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发现傅良涛所说的果然是事实。 所谓的传闻证据是指证人用来证明其本身所主张的事实的各种陈述,包括但不限于口头证据、文件、记录、意见申述及任何程度的传闻等等。基于这一类的证供时会带有申述者的主观想法或偏见,法庭会先在庭上盘问申述者,才决定是否予以采纳。李秉德的前同事们所作出的基于各种传闻的证供便在此列。 而旁证则是与争议事项无直接相关,必须以推理的方式来证明案情的间接证据。旁证可包括电脑程序的输出、业务记录、人手输入的数据库资料等等,在璞瑜公司找到档案文件被存取的记录、病毒软体的侦测日志档案,便属于旁证一类。 在庞季同的认知里,在网络犯罪的案件中,即便没有直接证据,也没有目击整个过程的证人,但是只要有足够的旁证,也能对作案者提出指控。以这次璞瑜公司的入侵案件为例,行动1c队只需要证明李秉德手上持有的数据与璞瑜公司被存取的数据一样,以及李秉德有取用璞瑜公司的网络的机会,便能够对李秉德提出指控。 然而,这文件夹内的证供虽多,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证明这两点的。 「那李秉德为什么还会死?」庞季同又一次直觉性地将问题问了出来。 「对,没错,那李秉德为什么还会死?」傅良涛点了点头,将庞季同所问的问题重覆了一遍,点出这个问题正是疑点所在。 接着,傅良涛又说:「正常人都知道,警方若然迟迟未有落案起诉,即代表证据不足。这案件的调查虽然已经连累李秉德丢了工作,但是远远还没有发展到能够威胁他前途的程度。而畏罪的说法放在这里就更加说不通了,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么李秉德的死应该更可能在诉讼进行期间发生。」 的而且确,如果李秉德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他等待警察查清真相便可以了。如果警察没有冤枉他,也都还没有找到能够指证他的证据。 傅良涛继续解释道:「李秉德即便死了,仍是行动1c队的重点怀疑对象。因此,他们并没有因为李秉德的死而暂缓对李秉德的调查。为了找到指证李秉德的各种证据,行动1c队将调查聚焦于李秉德从璞瑜公司离职后的职场、私下从网上接洽的工作及李秉德的人际关系。一查之下,这案件渐渐透出了些不寻常的味道。」 「难道璞瑜公司网络的入侵者不是李秉德?」庞季同想当然地问道,转念一想,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事情似乎又回到那一个问题上。 那李秉德为什么还会死? 这个问题在庞季同的心里再次响起。因为不论李秉德是否入侵璞瑜公司网络的人,都似乎无法解答这一个问题。 想着想着,庞季同紧紧皱着眉,双目透出了凝重的光芒。 傅良涛见状,扬起了嘴角,刚想要笑话庞季同,又想到了庞季同的好强,便硬生生地把这愉悦的笑压成了克制的笑,可是傅良涛目光里的捉挟却是想要掩也掩不住,全都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庞季同的眼里。 庞季同只觉得傅良涛把话题停了在这里很是吊他的胃口,而傅良涛眼里的捉挟却又让庞季同不甘心就这样开口,不得不生生压下追问的渴望。 这案件到底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难道这不是单纯的入侵案件吗? 这案件跟许静嘉又有什么关系? 庞季同不问,傅良涛也故意不再往下说,笑着拍了拍庞季同的肩膀,对庞季同说道:「放轻松!放轻松!」然后,傅良涛便先行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警政大楼的方向走去。 被抛下的庞季同从后追了上来,那跟在傅良涛身边亦步亦趋的脚步出卖了庞季同的思绪,而庞季同本人却不自知。傅良涛见状,便也不再逗他,淡淡的说道:「之前提到过,行动1c队之后到了李秉德过往一年多曾工作过的公司取证了吧?」 看着庞季同略带着逼切地点了点头,傅良涛复又解释道:「那你应该也留意到了,李秉德过往一年多的工作更换得相当频繁。短短的十六个月里,李秉德已经换了七份工作。而在这七份工作中,还没有将李秉德刚刚因为这宗案件的调查而被辞退的那份工作计算在内。」 「不寻常的地方原来是指这个?」庞季同困惑地问。庞季同并非觉得傅良涛提到的这一点是寻常的,只是没有料到傅良涛所指的不寻常会是这一点。 诚然,不断转换工作在年轻人中间是常见的事,可是像李秉德这样结了婚,又有着房贷在身的人,应当着重追求稳定,而不是不断求变。而且不断惹下污名,对李秉德于业内的发展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可是,庞季同并不认为单单根据这一点,便能判定案情不寻常。 傅良涛打量着庞季同的神情,知道庞季同已经了然自己所说的不寻常是指什么,而庞季同似懂非懂的神情却又说明庞季同仍处于困惑之中,便又循循善诱地说:「行动1c队依着李秉德离职的时序,从李秉德最近离职的那一间公司开始,逐一到场取证,当中包括查问在职员工,以及为李秉德曾经用过的电脑进行电子数据取证。这些文件夹中应该也提到过了吧?」 庞季同回忆着刚才在文件夹中提到过的内容,遂点了点头说:「李秉德在那八家公司里太多都过不了试用期,而且每一家公司里也都充斥着各种有关李秉德的传闻。而李秉德最近离职的那一家公司,也不过是才刚刚过了试用期......」 「其实仔细看看的话,不难发现,李秉德在这八家公司里所遇到的好些事件,都有着这个案件的影子。」傅良涛淡淡地打断了庞季同的话,说完,便迳自往前走进了警政大楼的大堂之内。 这轻飘飘的简单一句话,犹如在一瞬之间为庞季同打通了任督二脉。庞季同呆立在原地,醍醐灌顶。 「我们主要负责的是跟进网络欺凌和网络骚扰等案件的调查工作。」 「有时候,网络犯罪就隐藏在不起眼的案件中,甚或乎是普通的日常中。」 庞季同的耳边彷佛再一次响起聪哥早上跟他所说过的话。 所以说,璞瑜公司的案件,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单一的事件,而这个也正正才是李秉德案被转交至行动2d队调查的真正原因。 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调查的重点,才会从追寻入侵璞瑜公司网络的犯人,变成了调查与李秉德有关联的人。 因为行动1c队调查所得的资料,种种迹象均表明李秉德很可能是网络骚扰的受害者。而只要找到一直以来针对李秉德的人,便等于找到了入侵璞瑜公司网络的犯人。 「这工作看起来还是挺有挑战性的。」庞季同不禁喃喃自语地说。如果说庞季同在早上说这句话时的确是言不由衷的,这回却是真心实意的。 了解李秉德一案的余韵尚未散尽,另一个问题又忽然跃进了庞季同的脑海中。 那么,这些事情与许静嘉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想法一浮现,庞季同便急迫地翻动起手上的文件夹,直到他在文件夹非常靠后的位置看到一帧又一帧缺边少角的相片。 相片中那打扮入时、满身名牌的人,不是许静嘉又是谁? 第018章 音讯 呯! 听着办公室的门伴随着一连串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打开,傅良涛毫不意外地看到庞季同一脸狼狈的模样。庞季同的神情告诉傅良涛,他大约已经明白在李秉德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庞季同将手上的文件夹在办公桌上摊开,将许静嘉那一帧又一帧缺边少角的相片置于傅良涛跟前,却因为仍在喘着气而不能说话。 傅良涛见状,眼底再次浮现与其儒雅气质相冲的狡黠笑意,故意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别急!先顺了气再说。我们……不急。」 听到这话,庞季同气还没有理顺,又在一瞬之间急红了脸。傅良涛看着一大片粉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庞季同的脖子蔓延至他的发际,决定放过庞季同,说:「你的性子还是太急了,如何查案?」 看着庞季同的脸又变得更红了一些,傅良涛才说道:「这些相片,是为李秉德的笔记本电脑进行数据获取时,于未分配区域中找到的。」 傅良涛知道庞季同有着电子数据取证方面的知识,是以他没有再多作解释。缺边少角的相片,意味着这些图像档案很大机会是通过修复已经被删除的档案而得来的。而找到档案的位置──未分配区域,也证实了这一点。因为档案的一部分碎片已经被其他新建的档案所覆盖,被覆盖了的碎片就如缺失的拼图一样,所以这些图像档案在修复过后才会变得缺边少角的。 「其实,相片的数量远远不只这些,不过能够清楚辨识相中人容貌的相片就只有这些了。」傅良涛复又说道。 「那么,这就是说许静嘉在说谎?还是说,这些相片都是李秉德偷偷从许静嘉的社交媒体存取的?」庞季同终于能够说话了,于是微喘着气问道。 傅良涛对庞季同的问题不置可否,转而示意庞季同坐在他的对面,说:「我再给你听听这些东西,这些也是从李秉德的笔记本电脑中抢救回来的。」说罢,傅良涛便把耳机递给了庞季同。 庞季同甫一带上耳机,便听到了一把女声结结巴巴地说:「你们有没有听过苏轼的那首诗……诗名很长,我也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诗的头四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我很喜欢这首的意境,你知道这首诗的意思是什么吗?……是说一只鹰飞到了雪地上留下了脚印,把脚印留下了……把脚印留下了,飞走之后就…就不会再在意那脚印了……」听起来,这声音的主人分明对这首诗只是一知半解,却又想着要附庸风雅。 庞季同未及多想什么,傅良涛又说:「来,再来听听这一段!」 「我怀疑公司一楼的女厕有不乾净的东西……因为我发现那个暖风机……那个暖风机......每当厕所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便会自动启动。刚才女厕里只有我一个人,那暖风机便自动起动了几次,把我吓得……唉,就只有这个厕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段音讯的声音,与刚才的那一段音讯的声音显然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听过了这一段音讯,傅良涛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接着播放下一段。 「你说你喜欢看书,那么你有看过米兰.昆德拉所写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吗?」这次入耳的却是一把男性的声音,说到末了音讯突然「咔」的一声中断了。 正当庞季同以为这一段这音讯的内容已经完结,便又听到那男声又说:「故事引用了一个名为永劫回归的哲学概念。在一切事情发生的当下,人永远无法在作出决定之后,再次回到作出决定的那一个时间点。」听到这里,音讯再一次「咔」的一声中断。 此时,庞季同早已明白,这一段就是傅良涛刚才谈到这书时跟庞季同和许静嘉所讲论过的。 看傅良涛没有说话的打算,庞季同知道音讯也许还没有完结,便耐心地等待后续的部分。 这样一来,庞季同便想起了第一段音讯所提及到的苏轼的诗,那诗的解说似乎也和傅良涛谈及过的舞台剧的内容一样,只是这首诗中所提及的原本理应是鸿雁,而许静嘉和音讯中的女声则不约而同地以为诗中所咏的是鹰。 音讯的后半部分,却和傅良涛所谈到的截然不同:「故事所讲述的轻与重是指生命中的负担。负担越重,生命就越贴地、越真实。相反,完全没有负担虽然的确会让人变得自由自在,但是也会使生命变得越发离地,一切变得虚无而又无关紧要。 这种轻是生命不能承受的,现实生活中没有负担、没有追求的人便是如此,所以这些人之中有些会因此而对生活失去兴趣……」声音戛然而止。 耳机中所播放的又切换成了另外一段音讯。 这一段录音中再无人说话,直到完结,都只有一阵又一阵让人浮想联翩的粗重呼吸声自耳机中传来,不辨男女。 傅良涛和庞季同对视了一眼,说:「这些音讯档案同样都是从李秉德的笔记本电脑中抢救回来的。第一段和第二段音讯推测是语音讯息的内容,而在我们抢救的音讯档案中,也只有这两段音讯能够完整地修复。至于,第三段和第四段,就只能成功修复到了一部分。」 庞季同遂疑惑地说:「第一段和第二段音讯听上去像是闲聊,而该女声的语气似是正在她熟悉亲近的人说话。而第三段听上去倒不像是语音讯息的内容,是哲学课的录音吗?」说着说着,庞季同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将左手的食指放在了唇边。 「这个还有待调查。」傅良涛答说。二人的讨论直接跳过了第四段音讯,因为二人都知道仅仅凭着这段没头没尾的呼吸声,根本连确认呼吸声的主人也无法做到。 想了想录音的内容,庞季同禁不住又问:「你之前并没有见过许静嘉,更别说听过她的声音了。你从一开始,是怎么确定音讯中的女声是许静嘉?单凭那些相片?」 「不,其实在直到见到许静嘉之前,我也不确定。」傅良涛淡然地回答说,然后又解释道:「在李秉德的妻子骆晓雯的供词中,曾经提及过她笃定李秉德私下还有其他的异性密友。若骆晓雯所说的属实,那么这些异性密友也就都有一定的嫌疑。在筛查嫌疑人的时候,这些人自然也都是我们的调查对象。 偏偏在为李秉德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进行手动检测时,对于骆晓雯所提及到的异性密友毫无发现。直到法证a队的秦向文完成了相关的电子数据分析过后……」傅良涛点到即止,料想庞季同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便没有继续再往下说。 第019章 本意 直到法证a队完成了李秉德的笔记本电脑的电子数据分析过后,便在笔记本电脑的未分配区域中,找到这些已经被永久删除的图像和音讯档案的碎片。 庞季同重又看向文件夹中那些缺边少角的相片,略带质疑地问道:「单凭这些相片,你便认定了许静嘉是李秉德的异性密友?」这些相片中的都是单人照,连一张许静嘉和李秉德两人的合照都没有。 「我说了,直到见到许静嘉之前,我也不确定。」傅良涛淡淡地应道。「可是,我怀疑许静嘉跟刚才我们所听的音讯有关。找到这些图像档案和音讯档案的笔记本电脑,是李秉德经常使用的。 因此,从这些图像档案和音讯档案被覆盖的程度看来,这些档案应该是在李秉德死前不久才被删除的,而且被删除的时间相当接近。所以,我不能排除它们跟李秉德的死之间的关系。」 「还有,如果许静嘉跟这些音讯真的有关,那么就现阶段我们手上所有的证据来说,她便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是李秉德的异性密友的人。」傅良涛解释得很详细浅白,直到末了,他才又加了一句:「所以,我才会想到利用周穆清的案件作为幌子。免得打草惊蛇……」 庞季同一瞬不瞬地盯着傅良涛,还在思考着傅良涛查问许静嘉时所问过的问题,以及刚才从那数条音讯中所听到的内容。 那些一度让庞季同以为是离题的问题,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傅良涛用来试探许静嘉的把戏。而且,傅良涛还巧妙地利用了那段有关《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本书的哲学分析的音讯。傅良涛以故事中的男主角比作李秉德,将话题引向了李秉德的感情生活取态,并藉此观察许静嘉对这两个话题的反应。 「对了,刚才法证c队的洛孟凝通知我,已经完成了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的手机的法证分析报告。我们定了一会儿……四时四十五分……」傅良涛说罢,顿了顿,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钟,又说:「呀……还有十六分钟左右,我们定了在转角处的大房开会,你也一起过来听听吧……到时候,法证a队的秦向文也会一起过来,他们二人在工作上跟我们常来常往,你也正好跟他们认识认识。」 这一通话,打断了正如老僧入定般思考案情的庞季同的思绪。 「还有这个……」傅良涛将一枝录音笔交到庞季同的手中,说道:「这个是刚才查问许静嘉时的录音,你替我联络一下声纹鉴证方面的专家顾问,请他比对一下许静嘉的声音和那音讯中的女声是不是同一个人。」 庞季同愣愣地接过跟前的录音笔,心道原来傅良涛还有这一手。面对面的调查,当面观察许静嘉的反应还不足够,还要有实质证据的支持。 看庞季同神色木然地看着手中的录音笔,也不说话,傅良涛便又说:「如果有什么不懂的话,你可以请教聪哥。」 一直到庞季同返回坐位时,他还沉浸在李秉德案的案情分析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怎么样?刚才让我们的亲亲头儿给震慑到了吧?」聪哥欢快的声音在庞季同的耳边响起,一手搭在庞季同的肩膀上。聪哥不知在何时拉过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庞季同的身旁。「不要紧,慢慢就习惯了,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庞季同这才转向聪哥,神色之间还略带木然,惊讶地问:「这……这还能习惯?」 「当然,惊讶多了,能不麻木吗?像我现在,无论头儿再做出些什么来,我也是不会再觉得惊世骇俗的了!」听聪哥的语气似是已经对傅良涛的做派见怪不怪。 只见聪哥眼珠子一转,刹有其事地靠近庞季同,眸中闪耀着八卦的光芒,笑着说:「你想要知道我们头儿之前都做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吗?」 看着聪哥的眼神,庞季同心中一动,回道:「想……不过,能不能先把声纹鉴证专家顾问的联系方式给我?」 「好,走!」聪哥一边揽着庞季同的肩膀,将庞季同从椅子上带了起来,一边说:「你跟着我,我一边给你找顾问专家的联系方式,一边给你说说我们头儿从前都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被聪哥揽着肩膀的庞季同没好气地笑着,暗道分明就聪哥自己想要说,而他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不是真的想要听。不过,在庞季同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奇的。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听到聪哥的开场白,庞季同禁不住哈哈大笑,说:「聪哥,为什么这开场白听起来这么童话故事?你是把涛sir当成小红帽,还是白雪公主呀?」 听着这话,聪哥也忍不住被庞季同逗得一乐,遂作势骂道:「走!走走走!我这是在找感觉呢……不想听的话,快走!别碍着我。」然后,聪哥清了清嗓子,眨了眨眼睛才说:「对于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那真的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也不过才刚进警队……」 听到这话,庞季同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惹得聪哥又说道:「怎么?你还不相信?我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没有,我只是看不出原来你比头儿年轻!」庞季同这是真心实意地认为。 听着二人在办公室外传来的喧嚣,傅良涛笑着收拾好东西,迳自先行到了他们惯了称作大房的会议室。傅良涛从裤后袋中掏出了手抄本,开始在有关周穆清和李秉德的案情分析中加入有关许静嘉的笔记,同时也为一会儿的案情分析作准备。 这是傅良涛的习惯,每当发现新的线索,或整理思路的时候,傅良涛总会掏出这手抄本写写画画。上面的讯息并非以普通的文字所记录,而是一些由不同的文字和符号组合而成的密码。即使是曾经修读过密码学的人,也不能在一时之间解读到其中的内容,而傅良涛却似乎早已熟习了这一套密码,并视之为一套自己的专属文字。 傅良涛在脑海中回忆着查问许静嘉时,许静嘉的神情反应。即便没有声纹鉴证专家的报告,单单只就两者的声音相似度和对那首苏轼的诗的误解,其实都已经能够确定音讯中的女声是许静嘉本人。然而,单凭这些相片和音讯根本不能足以证明许静嘉和李秉德二人之间的关系,这仅仅能证明许静嘉在说谎,她与李秉德于高中毕业之后并非全无联络。 这样一来,许静嘉就不是一个可信的证人了,连带着她其他口供的可信程度也得打个折扣。 这次上门调查的发现比傅良涛原先预计的要少,由于许静嘉的反应一直非常平淡,他所设下的试探其实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当庞季同还在为傅良涛的安排感叹的时候,只有傅良涛自己清楚,他细心挖好的坑,许静嘉是一个也没有跳进去。 陷阱再精良,捕不了兔子的话,就形同虚设。 其实,许静嘉的反应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平淡的,想到这里,傅良涛在手抄本以密码写下了四个关键词: 「防备心」、「距离感」、「失业」,还有「周穆清」。 想了想,傅良涛又删掉了代表「周穆清」的那一串密码,改为了「从前的周穆清」,又为「从前的」这三个字加上方框以作标识。 第020章 疑点 傅良涛在会议室内的白板上写写画画,琢磨着有关李秉德和周穆清两案的案情分析思维导图。门边传来的响动打断了傅良涛的思路,傅良涛抬眼看去,来人却是庞季同。 「来了?」傅良涛招呼庞季同说。「先找个位置坐下吧,阿凝跟文仔应该也快要过来了,我们先等等吧!」然后,便回过身,将注意力放回了白板上。 庞季同随便找了个位置放下了手抄本之类的小东西,便走到了傅良涛身旁,看向傅良涛正在画的思维导图。 傅良涛遂跟庞季同说:「这些案情分析是我们之前的讨论的结果,你来看看也有好处。不过,现在这些结果还不能作准,因为还没有将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手机分析报告纳入其中,有时候手机总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新线索。」 手机和网络活动的记录最是能够反映一个人真实的一面。不论表象或其他人的观感的如何,都不及手机和网络活动的记录来得真实。因为再离经逆道的爱好也总能在网络上找到组织和同好,对这些活动记录的分析往往会揭开人们不为人知的一面,例如人们潜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有着的特殊爱好和秘密关系等等。 傅良涛看着庞季同的视线首先落在李秉德那案件的思维导图上,便知道庞季同其实还是对李秉德的案件更感兴趣。于是,便继续在周穆清案件的思维导图上梳理案件的枝节。 有关李秉德案的受害者分析,在思维导图中被分拆成了两个分支。第一个是璞瑜公司,第二个则是李秉德本人。因为现在已有初步的证据显示,璞瑜公司的入侵案件是与针对李秉德的网络骚扰有关的,所以庞季同便直接略过了璞瑜公司的那一部分。 网络犯罪的受害人分析主要是围绕受害人的网络活动进行的,而李秉德的也不例外。 从李秉德应对这一次入侵事件的方式看来,李秉德也许早已知道自己成为了网络骚扰的目标,但是尚未发现任何证据证明李秉德获悉的时间、原因和方式。李秉德所使用的网上服务限于其公用及私人电邮、网上接洽私人工作的平台,以及常用的社交媒体面谱、方图和干啥啦。李秉德本人自身并无网上交友的习惯,而社交帐号的隐私保护也做得很是到位。 依照暂时的情况看来,李秉德是属于有着较低风险的群体。若没有新的证据,那便意味着作案者很大机会是他在现实生活认识的人。而除了许静嘉,李秉德的妻子骆晓雯和他的前同事陈宏浚都有着很大的嫌疑,三人都有着合理的动机。后者据称在职场上一直受到李秉德的打压,而其余二人则疑似与李秉德有着感情纠纷。 看到这里,庞季同往后一靠,半坐在会议室长桌的桌沿上。 庞季同视线仍没有离开李秉德案的思维导图,在李秉德这名字的圆框下,傅良涛又以三个方框标注了不同的事件,正是李秉德在不同的公司中所遭遇到过的事件。傅良涛只在方框的旁边标注了每个事件值得注意的地方,却没有提及公司的名称,大约是认为事件发生的地点已然不再重要。 庞季同看过李秉德案的文件夹,自然对这些事件都隐约有一些了解。 第一个方框内所书的是「骚扰电邮」,庞季同记得这事件首先在璞瑜公司发生,并直接导致了李秉德的离职。这事件成为了李秉德每一个职场中,所有的同事都知道的传闻。傅良涛在这个方框旁边标注了「所有的女性」、「所有职场的传闻」、「细节显示v的动向被关注」,而v这一英文字母应该是受害者的英文victim的缩写。 庞季同忽尔明白,这最一开始使李秉德失去工作的事件,或许正正也是最开始让人生疑的地方。 疑点正是在于「所有」两字。 第二个方框内写着的则是「窃取工作成果」,傅良涛那一句「行业中的致命伤」的标注抓住了庞季同的眼睛,而另一句标注则是「3次,均在试用期结束前」。根据李秉德来自不同公司的旧同事的供词,这事情不只发生过一次,而且每一次都对李秉德的形象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更直接导致试用期的提前结束。 庞季同感觉傅良涛的第二句标注,似乎正正与第一个方框的「细节显示v的动向被关注」相互呼。 第三个方框是将案件带到他们手里的璞瑜公司网络入侵事件,「木马入侵」。而傅良涛给予这事件的标注仅得「高调」二字。 就傅良涛的标注看来,第三个事件是与第一个和第二个事件还是有出入的。只是不知道在傅良涛的眼中,这「高调」有着什么含义,又算不算是一种突变。 庞季同了解过对李秉德案案情分析后,傅良涛也完成了周穆清案件的思维导图。庞季同的视线便转而落在那图上,也许是手上握有的证据还不多,这案件的思维导图看上去予人枝叶零落的感觉。 现时,他们所要做的是证实周穆清曾否受害于网络骚扰。me的调查结果与周穆清日记中所述的事件并不完全一致,撇开了周穆清就是受害人的假设,庞季同对这些不同就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周穆清死前一段时间精神状态一直不稳,也不知道日记上所写的事情有多少是可信的。不能排除因为周穆清在职场长期受压,而变得多疑,她所以为的不明骚扰其实只是捕风捉影。 不过,经历过李秉德案的洗礼之后,庞季同可不敢再这么早就下定论。 庞季同看着看着,心中一动,间或把视线调回到李秉德案件的思维导图,两相比较,渐渐明白了傅良涛将这两宗案件的思维导图并排在一起的用意。 两个思维导图的脉络结构完全一样,庞季同本以为这样的画图方式纯粹是傅良涛的个人习惯,然而当庞季同将案件仔细比较起来,便发现两宗案件其实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特别是「传闻」及「细节显示v的动向被关注」这两点。 在李秉德和周穆清的职场中,均有充斥着不少关于二人的传闻,经久不衰。虽说办公室从来都是流言的温床,过河没有不湿脚的道理,可是李秉德和周穆清都算是老油条了,他们二人总也应该了解一些职场不成文的规则的。 就如今的结果看来,他们两人的摔相也未免难看了些,而且传闻的内容也未免过于全面了些。 庞季同遂瞄了瞄站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傅良涛,只见傅良涛又在李秉德的思维导图上,第三个事件「木马入侵」的方框旁边又加了一行新的标注──「技术不足?」。 第021章 间奏 庞季同看着傅良涛的背影,不期然想起了刚才聪哥谈及傅良涛的话。 从加入警队到晋身总区重案组只用了仅仅六年。 一般而言,一个普通的警员从学堂毕业后,平均都需要用上十年时间才能晋身到湾仔总部,而傅良涛却只用了仅仅六年便加入了总区重案组。有着如此出挑的能力本应在警队内平步青云,却在二零一五年的时候,不惜以降级作为交换,转投到于同年年初拨归到网络安全及科技罪案调查科的科技罪案组(tcd)。 庞季同记得聪哥的原话是:「谁知道头儿跟许老狐狸谈了什么条件?总之,头儿加入tcd的时候,降级了是每个人都看得到的事实。老狐狸可是我们警队内最最珍惜资源的人,这么出挑的人才他自然不会放过。」许警司其实看上去也就不过四十来岁,不过傅良涛和聪哥在背地里都将他称为老狐狸。 傅良涛大学时主修的也是资讯科技相关的科目,加入tcd之后,成为法理鉴证分组的一员,先后于a、b、c、d四队的不同岗位轮换。足足多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坐回了当年转投网罪科之前的位置。 人望高处,打工的不也就是盼着升职加薪而已吗?换了是庞季同,他是断然不会离开时时刻刻都有机会接触大案件的总区重案组的。也不知道,傅良涛费尽了心思都要转职过来tcd,图的又是个什么。 跟傅良涛相处了大半天下来,庞季同不认为傅良涛是那种行事乱无章法的人,庞季同忽尔觉得傅良涛不会仅仅因为需要一个幌子,而接下周穆清的案件。 庞季同不期然地想起了让傅良涛接下周穆清那宗案件的原因──许静嘉。 于是,庞季同便试探地说道:「这样看起来,其实这两宗案件也还是有颇多相似之处的。」 听到庞季同的话,傅良涛往后退了两步,与庞季同一样靠坐在了长桌的桌沿上。只见傅良涛的唇边勾起了一丝笑意,说:「这个……还是得听听法证分组那边的报告才能下定论。」 庞季同见状,知道傅良涛又在卖关子,便禁不住不屑地撇了撇嘴。庞季同的视线不住地在两个思维导图中,不同的相似点上不断徘徊。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李秉德和周穆清死前已因为这网络骚扰而精神受困,他们仍是不愿报警。」庞季同问道,又指了指两个思维导图中,标示着「没有报警」的圆框。 的确,在周穆清和李秉德二人死前,他们都没有打算报警的迹象。而在周茂行的供词中,更提及过周穆清甚至曾阻止他向警方报告事件,不想要立案调查。 听到庞季同的困惑,傅良涛一笑,反问道:「你认为受害人向警方举报才属于正常现象?」傅良涛这话问的倒像是庞季同的想法才更为不合常理似的。 这样一来,庞季同只觉得更加的摸不着头脑,遂问道:「难道……不是吗?」 傅良涛便解释道:「即便是在传统的罪行中,亦时有受害人不向有关当局举报的情况,而电脑罪行也有着一样的情况。 根据过往三十年,在不同的司法管辖区针对受害人所做的重覆性随机调查,可以知道受害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选择不向警方举报案件。 其中的原因包括不认为案件会受到警方重视、认为报警是小题大做、认为私了更好、举报案件很麻烦,以及害怕举报案件之后会遭到报复或有后续的麻烦等等。 而在涉及电脑罪行的案件中,举报率就往往更少了。由于许多电脑罪行尚未为大众所认识,如果受害人向其他人寻求协助或提及受害经过,首先便会遭受到各方的质疑,尤其是与他们最亲近的人……」 一阵叩门声打断了傅良涛的话,引得二人回身看了过去。「阿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的讨论吧?」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庞季同早上在过道外遇到的大眼美人。 大眼美人的声音,此刻听来份外清朗,与她的外形很是相衬。那双笑意盈盈的大眼睛,还有随着丽人行进而摇晃的栗棕色发梢,使得庞季同的眼睛不自觉地追随着来人的身影。 「怎么会?我们不也是在等你们吗?」傅良涛笑应道,又转向庞季同接着说:「不过,如果我们能够了解李秉德和周穆清没有考虑报警的原因,绝对有助于我们了解案情。」 没有听到庞季同的回应,傅良涛的视线在庞季同的脸转了一圈,彷佛能感受到庞季同忽然化身成为少女漫画男主角的情绪。傅良涛料想庞季同看向洛孟凝的眼中也许还自带着雾化背景,还有正在飘落的点点星光和粉色花瓣。 傅良涛遂没有继续再往下说,转而作起介绍来,朝着洛孟凝说道:「阿凝,这是我们队今天刚来的新人,庞季同沙展。我们都叫他…」 「阿季!」庞季同一急,扬起了声音抢了傅良涛的话。说完之后,庞季同才惊觉自己说话的音调不自觉地因紧张而飙得太高,便又压低了声音,努力牵起僵化的嘴角说道:「其他的人......都叫我阿季。」 傅良涛看着庞季同的狼狈相,毫不掩饰眸中捉挟的笑意,对庞季同说:「这是洛孟凝见习督察,是法理鉴证分组c队的副指挥官。」 庞季同没有料到,与他年龄相仿的洛孟凝已然是小队的副指挥官,不由心中一滞,所有伴随着洛孟凝身影而来的特效瞬间消失,脸上僵化的笑意越发地显得不自然。庞季同将手伸前,努力保持着落落大方的态度对洛孟凝说:「你好!」 洛孟凝一笑,应道:「你好!」出于礼貌伸手与庞季同的手相握,脸却随即转向傅良涛说:「其实今天早上,我跟他在升降机大堂里遇到过。他好像对手机挺熟悉的。也多亏了他,我们才注意到原来陆尚智把一项重要证据藏了起来。」言谈之间,却是没有再看向庞季同一眼。 「哦?」傅良涛听罢,眉毛一挑,瞄了庞季同一眼,捉挟的笑意未减,正想要说些什么,便因为见法证a队的秦向文从外走了进来而就此打住。 庞季同暗自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庞季同直觉上认为,傅良涛那本来准备要说的话,还是不要说会更加的好。 傅良涛再次为庞季同和秦向文作起介绍来,穿着深蓝色长袖衬衣和黑色西裤的秦向文一直微微地低着头,不自觉地缩着肩,目光躲闪,给人一种不太自信的感觉。依照傅良涛的说法,秦向文跟庞季同一样也是tcd的新人,只比庞季同早了一个月来报到。 第022章 木马 (二更) 科技罪案组的法理鉴证分组分为a、b、c、d四队,不同的队伍有着不同的电子数据司法鉴定职务。a队和b队是由新加入的人员所组成,负责一般电子数据司法鉴定事务。而c队负责司法鉴定智能手机及平板电脑等的电子器材。最后,d队由最具备经验的人员所组成,其队员最少要有五年年资,并且曾于a、b、c三队驻守。所以,d队负责处理的是最繁杂、最严重及最大型的罪案的司法鉴定事务。 因此,在这两宗案件中,隶属a队的秦向文负责为案件中所涉及的证据电脑进行电子数据取证,而隶属c队洛孟凝则是负责有关移动装置的部分。 傅良涛和洛孟凝各自坐在了长桌两边的首位,庞季同则坐了在傅良涛的旁边。 甫一坐下,傅良涛便对洛孟凝说:「阿凝,你先说说李秉德的手机分析报告吧!」说到这里,傅良涛顿了一顿,又好整以暇地看向庞季同,说:「阿季他……对你的分析很感兴趣!」 「好吧!那我就先从李秉德的手机分析开始吧!」洛孟凝笑着应道,一边翻开了手上深棕色封皮的笔记本子。隐约可见上方整齐地罗列了一个个细项,显然为了这一次会议做了充足的准备功夫。 只听洛孟凝说:「李秉德的手机分析报告与手动检测的结果没有多大的分别。李秉德使用网上服务和社交媒体的习惯和我们已经知道的相约,而手机上的通讯记录也证实,他的人际关系和行动1c队的调查结果一致,除了家人以外,他几乎没有朋友。」 「没有出入?」庞季同不禁疑惑地问。 洛孟凝瞥了庞季同一眼,应道:「是的。」 然后,洛孟凝转而看向傅良涛,说:「就使用习惯和人关系这两方面来说,的确是没有任何出入。我知道你们的疑问是什么……阿涛,之前你交代我特别留意有关李秉德异性密友的证据。所以,在进行分析的时候,我也有特别留意相关的证据,尤其是在检阅社交媒体的通讯内容时。可是,并无发现。」 听到这里,傅良涛不禁皱起了眉头,在手抄本中写写画画,又问:「那么,在这次的分析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有!」洛孟凝清朗的声音乾脆地答道。听到这个回答,傅良涛和庞季同都瞬间提起了精神,身子坐得笔直,可见二人对洛孟凝接下来要说的话而生出的期待。 洛孟凝接着说:「在进行进一步分析的时候,我在李秉德的手机中发现了一个木马程式。根据这木马程式的设计,应该是黑客群体之间广为流传的恶意软体『七分』的变种版本。」 傅良涛对这个恶意软体并不陌生,这个恶意软体并不是新出现的,自二零零三年起便已广为流传。原版的『七分』有一系列的功能,包括使攻击者得以遥距使用系统档案、控制系统的摄像头和麦克风、使用已经储存在系统里的密码、改变桌布,以及截取敏感资料。而攻击者更加可以在使用者的装置连结网络时,接收到电邮和即时讯息提示。 『七分』这个恶意软体分为三个部分,分别为服务器、客户端和服务器编辑器。服务器的部分于受害人的手机或电脑系统的后台运行,而客户端的部分则由攻击者操作,使攻击者得以遥距取用或观察受害人的系统。至于,服务器编辑器,这部分容许攻击者定义操作功能和感染的实效。而且,攻击者能够透过客户端定期更换取用装置的连接埠,这样使本来隐秘性已很强的木马程式变得更加难以侦测。 最重要的一点是,试图感染使用者的系统不是难事,因为『七分』能够透过电邮或其他附件传送。同时亦因为这个原因,这恶意软体在黑客群体之间非常流行,并具有一定的普及性。尤其是对于那些只懂得使用其他黑客的恶意软体成品,而没有能力自行开发恶意软体的黑客来说。 「你是不是已经确认了这个变种版本的『七分』并不是于网上流传的版本?」傅良涛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一个问题,毕竟这一点有助于他们判定恶意软体作者的技术水平,以及判定这木马程式与案件有关联的可能性。 傅良涛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够清晰,便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向国际刑警,以及那些与我们有司法互助协议的司法管辖区提交恶意软体报告书?有没有跟网络上公开开放的恶意软体下载平台进行过比对?」 傅良涛话音还未落,洛孟凝便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接过话来,说:「阿涛,我还不了解你吗?如果我没有确认过,我现在也不敢拿这个发现来跟你讨论……」话中似是觉得傅良涛的问题有些多此一举,语气带有不自觉的娇嗔,是之前所没有的。 因着洛孟凝的语气,庞季同禁不住不屑地撇了撇嘴,瞄了傅良涛一眼。洛孟凝带着薄嗔的眉眼别具风情,傅良涛却对洛孟凝的态度不为所动,复又再次确认道:「这样说来,这个版本的七分并没有在网上流传吗?」 傅良涛公事公办的语气让洛孟凝又瞪了他一眼,洛孟凝换回一本正经的语气,续道:「对,这一个版本的『七分』并不是能够从网络上取用的版本。虽然网络上有许多可以任意取用的不同版本,但是确认下来,暂时没有发现与这个相同的。」 这木马程式对于李秉德案的调查来说,无疑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 若果木马程式并没有在网上流传,说明李秉德在日常网络活动不慎感染这木马程式的风险相对地低。不能排除这木马程式正在小规模地在网络上流传而尚未被发现,但是由于木马程式没有自我复制的能力,其传播途径相对病毒等其他的恶意软体有一定的局限性。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他们来说倒是有利有弊。好处是排查感染源头的工作不会太过烦重,而坏处则是这意味着散布这恶意软体的人技术水平相对要高。 因为有能力为恶意软体的功能作出改动,证明对方在相关的技术上有一定的水平。 「那么这个版本,在功能上与网络上流传的版本的有什么差别?」傅良涛这才问道。对于了解攻击者的动机,彻底了解木马程式的功能也有一定的帮助。毕竟攻击者的动机会同时反映在他的需求上,即木马程式的功能上。 「这一点便是值得我们留意的地方。编辑这个变种版本的人,在原版的基础上,又为木马程式添加了收集击键记录和截取社交媒体讯息的功能。」洛孟凝答道。 收集击键记录的程式于后台运行,会记录使用者透过键盘所输入的每一个按键。所以,收集击键记录的程式所搜集到的资讯大多是个人资料、信用卡号码、各种登入名称和密码及其他机密讯息。 听罢,庞季同不由惊讶地感叹道:「这么一来,手机不就完完全全成了全天候的监控装置了吗?李秉德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第023章 偶然 不知道是不是庞季同的感叹过于响亮的缘故,在他的声音消失后,只让人觉得会议室内变得格外安静。 对于庞季同的感叹,其实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有同感。的而且确,单是透过收集击键记录再加以分析,其实便已经能够知道装置使用者的实时动态,更何况这木马程式还一并添加了截取社交媒体讯息的功能? 因着这个发现,傅良涛陷入了沉思。 傅良涛心念一动,便又问:「这木马程式还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吗?还是说,就只有这些了?」傅良涛的问题打破了会议室的死寂。 「自然还有。」洛孟凝说罢,素手轻扬,在手上的平板电脑划了几下,其余三人便从平板电脑中收到了同步屏幕的请求。待三人都核准了请求以后,平板电脑的屏幕一下子便被源代码所占据。 洛孟凝便接着解释道:「一般来说,我们所了解的木马程式都会伪装成别的应用程式,对不对?而我在李秉德的手机里所发现的木马程式并不完整,它还具备原来的功能,可是却找不到它原来的外壳。虽然木马程式仍能运作,但是无从得知感染手机的时候,它的伪装为何。 重要的是,我在周穆清的手机里,也找到一个功能相仿的木马程式。」 听到洛孟凝的这句话,傅良涛和庞季同不约而同地再度坐正了身子,身体微微倾向了洛孟凝的方向,显然对她接下来的话很是重视。 洛孟凝见状一笑,指尖不住地在平板电脑上飞扬,又说:「在周穆清的手机所找到的木马程式,与在李秉德的手机中找到的木马程式,除了经过差不多的编辑之外,还一样的没有了外壳,无从了解伪装的部分。」这也意味着,他们还需要花多些功夫弄清楚攻击者诱使他们安装这木马程式的方式。 傅良涛和庞季同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这样一来,周穆清被网络骚扰一事就不再是捕风捉影的事。 「这是因为在使用者删除了应用程式后,该木马程式还残留在使用者的手机吗?」傅良涛关心的是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是从什么途径取得这木马程式。 洛孟凝稍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想了想,才应道:「也可以这么说,我透过李秉德和周穆清手机里的日志档案,了解过木马程式的外壳被删除前后,手机系统运行的详细情况。直到为两人的手机进行取证为止,二人手机的系统时间并没有被修改过,之后我也确认过系统时间确实无误,说明在这一段期间手机系统的时间是正确的。 然而,吊诡的是,这样一来,根据日志记录,在两部手机里的木马程式外壳便是在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死后才被删除的。」 傅良涛听罢,点了点头,沉吟道:「的确是吊诡,就这一点看来,是有人通过了木马程式删除了木马程式的外壳。可是,为什么攻击者既然有这样的技术,却不顺带将日志档案的记录一并修改呢?这样的话,整件事不就更为隐秘、更难以察觉了吗? 如果没有日志档案的记录,我们还要多费一些周折,才能确认木马程式外壳被删除的时间。是因为对方觉得不重要吗?还是对方是故意留下这个线索?」 庞季同逐渐听懂了傅良涛的问题,不由看向了那画了思维导图的白板,在李秉德案事件的第三个方框旁边,傅良涛所写的两个标注──「高调」、「技术不足?」。 傅良涛提出过问题以后,会议室内一片静默,因为每一个人都清楚傅良涛并不是真的感到困惑,而在诱导他们分析案情。 不多时,傅良涛又问:「阿凝,你给我们看的这些代码又是怎么回事?」 洛孟凝显然正入神地思考傅良涛的问题,这才回过神来,应道:「话题换了,我还真的就把这个给忘了……」说罢,洛孟凝便抬手在平板电脑上划了几下,其余三人只见屏幕中的源代码,随着洛孟凝的动作飞速滑动到一个以红色方框标示的位置。洛孟凝接着说道:「这样看的话,会更清楚一点。」 傅良涛等人仔细一看,才发现洛孟凝在屏幕中展示给他们看的是两组并排的源代码。「大家看一看,左边的是在李秉德手机中发现的木马程式的源代码,而右边的则是周穆清手机中的。 修改这木马程式的人除了添加了之前所提及的功能以外,还在程式中加插了这一段代码,因为我对编程的事情不是非常了解,所以我请教了d队的冯弘方。根据冯弘方的分析,这一段代码的作用是让使用者不能以手动的方式删除这木马程式,即便是恢复原厂设定也不能。」 「这不就更加证明这修改木马程式的人,有着的技术水平不一般吗?」庞季同问。 洛孟凝垂下眼睛,将笔记本往后翻了几页,回道:「是的,暂时对这人的技术水平的评估为中等。因为编辑木马程式的人选择使用网络上流传的恶意软体套件再加以改装,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具备自行编写恶意软体的能力,所以不排除对方的技术水平其实高于我们所评估的。 不过,相信你们也知道的,可以确定这人不是脚本小子(scriptkiddie)。」 脚本小子是黑客当中以「黑客」自居,并为所学的技术沾沾自喜的初学者,这些初学者通常不具备发现系统漏洞和开发程序的技能,只会使用别人所开发的程序来发动攻击。 黑客的定义从来都是广泛的。广泛到一个地步,即便不具备任何技术,只要懂得用脑子,以迂回的方式取得本来不可得的资讯,那便能被称为黑客。所以,在黑客的世界里,就和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一样,由不同技术水平的人组成了像金字塔一般的黑客群体。 技术水平越高、越往上,人数便越少。 这些年来,傅良涛处理过无数网络犯罪的案件,他很清楚有能力这样修改恶意软体代码的人,从来不多。没有在网络上流传这一点,反倒成为了这个木马程式的独特标识。在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手机里所发现的这个木马程式,使他们能够一下子排除掉大部分的嫌疑人。 至少,因着这个原因,骆晓雯的嫌疑便大大降低了。 不过,两个功能相仿的木马程式、经过差不多的编辑,以及同是插入了防止被移除的代码,这一切仅仅只是偶然吗? 第024章 迟到 (二更) 只听洛孟凝补充道:「除了这个,有关周穆清使用社交媒体的习惯,就与我们手上的资料有一些分别了。周穆清主要使用的社交媒体,除了普遍的面谱、方图和干啥啦,还有近期新兴的传真。 传真因为其讯息内容一阅即删的特点,成为了出轨、发展秘密关系的男女的新宠,而这应用程式之中也有不少让人物色对象建立短暂关系的群组。依数据分析所得,周穆清加入好几个这样的群组,也与其中的数个成员成为了好友。 只是,我在她的手机中找不到应用程式丁达的痕迹,而社交媒体帐号的互动也显示,周穆清意外地少有私交不错的朋友。」 傅良涛听罢,眉头一皱,问道:「这么说来,除了木马程式以外,在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的手机中都没有新发现吗?」这就和他们手上握有的证据有点不一样了。 据me的调查所得,周穆清以应用程式丁达同时与公司里不同的男同事发展秘密关系,才致使她的名声一落千丈。 洛孟凝应了一声「没错!」以后,会议室内又陷入了静默。 傅良涛紧皱的眉没有放松,似乎不太接受洛孟凝的答案,认为其中还有疑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却没有再开口点明。而洛孟凝则似乎并不认为自己的答案有什么问题,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傅良涛,只等着他发话。 庞季同见状,便接过了话,一本正经地对洛孟凝解释道:「李秉德所用的是卖疯的最新机型,卖疯的档案系统与其他的手机不同。动态储存是卖疯档案系统的特色,在不用重新分配区域的情况下,分区的大小能够自动重新调整,所以较少形成数据碎片,被删除的数据因而有机会很快就被覆盖。这样的话,没有新发现也不足为奇。 但是,周穆清所用的并不是卖疯,只要尚有内存,手机系统把被删除的数据保留一段时间也不足为奇。即便被覆盖了,也或多或少会留下痕迹。如果丁达这应用程式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那就说明周穆清很可能从未在这部手机中安装过这应用程式。」话里话外,庞季同是自早上以来从未有过的稳重。说话间,庞季同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洛孟凝的反应。 然而,一通话说下来,庞季同并没有等到来自佳人的感激,洛孟凝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庞季同一眼。只见洛孟凝垂下了眼,不发一言,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只自顾自来来回回反复翻动笔记本子的某几页,似是正在确认一些东西。 「阿季说的在理,不排除周穆清曾更换过手机。」傅良涛接过话来,不愠不火的话语,在会议室的静默变得太长之前,化解了二人快要陷入的僵持。 洛孟凝这才抬眼看向傅良涛,说道:「根据李秉德和周穆清手机上的档案和日志记录,最旧的档案或记录距今的确不过数月的时间,李秉德在四个多月前的二月十三日,周穆清的则是差不多半年之前的十二月二十八日。在这半年内,他们的确都曾经更换过手机。」 有一种无视,名叫公事公办。 要说,自这会议的讨论开始之后,庞季同还以为他只是和洛孟凝的视线有缘无份,这一刻庞季同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洛孟凝的无视。仔细想来,刚才傅良涛为他们作介绍时,洛孟凝就已经无视过他一次了。想到洛孟凝一口一个「阿涛」地喊着傅良涛,庞季同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咸不淡地斜睨了傅良涛一眼。 仅仅就一眼,庞季同就急急收回了视线,怕傅良涛察觉了又不知道要怎样整他。 「阿季!」庞季同才刚收回视线,便听傅良涛叫住了他,心中暗暗一惊。 只见傅良涛唇角微扬,说:「那你跟李秉德周穆清两人的网络服务供应商联络一下,向他们提取李秉德和周穆清两人的帐单记录……」 「不错,有了网络服务供应商的记录,即便李秉德和周穆清曾经换过手机,我们也能查清他们过往的网络活动。也能顺带调查一下,两人手机中的木马程式的来源。」洛孟凝笑着说道。说话的时候,洛孟凝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擦着手中的原子笔笔杆,为她的笑意平添上了几分拘谨。 这却是洛孟凝第一次打断了傅良涛的话,洛孟凝说完后,便匆匆低下头记起笔记来。 乘着洛孟凝低头的空隙,傅良涛斜睨了庞季同一眼,继而邪魅一笑,用口型跟庞季同说了「好自为之」四个字。 庞季同还没有弄清傅良涛的意思,傅良涛便转而向秦向文说道:「文仔,我也想拜讬你,在李秉德和周穆清两人的电脑和云端帐号中,查找一下过往的手机备份档案。手机备份档案的格式因不同的手机品牌而异,与我们之前关注的档案的格式都不一样,不排除我们所需要的证据就正正在这些档案之中。」 因着傅良涛的话,从介绍以后一直处于神隐状态的秦向文,这才终于重新出现在庞季同的视线里。庞季同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秦向文一把,这也不怪他,毕竟人家洛孟凝的存在感实在太强。 对于其实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将人家放在眼里这回事,庞季同浑然不觉。 只听傅良涛又说:「文仔,如果你没有东西需要补充的话,我们就先结束了。」说完,还未有等秦向文回答,傅良涛便迳自站了起来,做了几个伸展动作。 而洛孟凝和庞季同都放松了下来,显然,在所有人的心里,这个会议已经结束。 然而,就在此时,秦向文却回道:「我有补充。」短短四字,声音不大,对于其余三人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已然有足够的穿透力。 众人只得重新坐好,只听秦向文接着说:「找到旁证,半年前,新觉网页设计公司。」 乍一听秦向文说完这句话,庞季同便不自觉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向文,心里想的却是这人说话怎么就像小学生的重组句子习题似的?可是,不管庞季同在心里怎样组合这三个词组,脑子里都还是转不过弯来,对秦向文所想要表达的意思理解无能。 怪不得,在刚才的讨论中,秦向文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傅良涛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沉吟了一下,才道:「你的意思是,在李秉德半年前曾经任职过的公司,新觉网页设计公司的电脑镜像中,找到了那些从璞瑜公司的网络中所存取的档案和文件,对不对?」 第025章 时机 「没错。」秦向文答道。 时机就是一切。 对于一切的事物来说,出现的时间都真的非常重要。 当初,因为认为李秉德有过窃取工作成果的前科,行动1c队在查找证据证明李秉德窃取璞瑜公司的档案文件时,一直都重点关注李秉德向公司和私活的客户所提交的网页和应用程式设计,但是却一直一无所获。 仅仅只是两个星期,这个旁证对李秉德案的意义已经截然不同。如果这个旁证再早两个星期出现,也许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李秉德一直受到网络骚扰的事情,李秉德的死或许也不再会让人生疑。 至于,李秉德还会不会因为此案而死? 这事情,谁知道呢? 而这短短的两个星期,已经改变这项旁证的存在意义。由于知道了李秉德一直受害于网络骚扰,而旁证并非能够证实案情的直接证据,这一项旁证已然不能用于指控李秉德。因为在李秉德的受害人分析中所标注的事件里,以及刚才洛孟凝所发现的木马程式,已证明了除了李秉德之外,还有针对李秉德的攻击者能够存取这些文件。 这一项证据,现在只能够帮助他们进一步了解作案者。 傅良涛重新拿起笔,接着对秦向文问道:「那李秉德任职过的其他公司呢?难道在其他镜像中都没有发现在璞瑜公司存取的文件吗?」 秦向文木然地点了点头,这一次索性没有发声。 「这些档案在系统中藏得深吗?」 「还可以。」 「还可以?还可以是什么意思?」傅良涛听罢一笑,又问:「是对你来说吗?」 「嗯。」 「你是从tcirc拔尖过来的,技术自然很可以。如果你说还可以,那便是不算容易,但也不会太过大费周章……」 听了傅良涛这话,庞季同才隐隐想起从前在tcirc兼任时,曾隐约听到过秦向文的名字。在tcirc兼任的人来自警队内的各个部门,成员多于一百二十人,在与不同的人员往来之间,庞季同在tcirc兼任的那两年里,倒是没有与秦向文碰过面。 庞季同顿时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洛孟凝的分析出了漏洞,从前在法证分组不同岗位轮换过的傅良涛自然不会听不出来,从tcirc拔尖过来的秦向文也不会听不出来……偏生就他庞季同一个人自作聪明了。 为了博得洛孟凝的注意,庞季同全然忘了顾全她的脸面。他一个初来科技罪案组的行动小队新人,却当面对法证分组的副指挥官指手画脚。 只听傅良涛接着说道:「这样的话,这些档案应该是被藏了在一个在硬碟中以程序刻意创建的隐藏区域。 只有这个方法,系统的其他使用者和手动检测都不会注意到这个隐藏区域,唯有使用特定的法证审查工具才能得以存取在隐藏区域内的档案文件。不会太显然易见,但也不算复杂,对吗?」傅良涛的语速越来越快,同时不住地在手抄本子上写写画画。 比起推测,其实更是笃定。从傅良涛的语气可以知道,他熟悉各种隐藏档案文件的套路,而凭着秦向文的几句话,傅良涛便已经了然隐藏档案文件所用的方法。 傅良涛语末的那一句「对吗?」,似乎只是具有礼貌性的象徵意义。 接下来,傅良涛提问的节奏再度加速,难得的是秦向文一点也没有跟掉,简短的回答反倒让人觉得秦向文的答案简而精。傅良涛与秦向文以快问快答的方式,极速完成了对这项新证据的了解,让庞季同不禁怀疑,傅良涛其实只是想快些结束这次的讨论。 直到最后,傅良涛说:「好了,先这样吧,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傅良涛的话音刚落,洛孟凝便问道:「阿涛,那李秉德这案件,我们还用不用继续循网络骚扰的方向进行调查?」 洛孟凝这问题其实不无道理,李秉德有没有受到网络骚扰,与李秉德有没有存取璞瑜公司的文件,这两者之间并无直接关联。然而,这一项证据已不再能证明后者。 傅良涛遂和缓了脸色,尽量温和地说:「阿凝,时机已过。」 洛孟凝听到傅良涛的回答后,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傅良涛转而向庞季同说道:「阿季,有关向网络服务供应商提取资料的事情,我多给你一个名字,许静嘉。她的资料,在李秉德那案件的文件夹里可以找得到。还有,这三人的资料,我不只是要最近一年的,我要的是从二零一七年年中开始的所有资料。」 然后,傅良涛便重新站了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这次的讨论是真的结束了。 洛孟凝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便要离开会议室。只见她行进的时候,头微微地仰着,与颈项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乍看之下,似极了优雅而高傲的波斯猫,偏生又带着波斯猫所没有的倔强。 傅良涛本想着与洛孟凝再说几句话,她放宽心,而这一幕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傅良涛知道,洛孟凝有洛孟凝的骄傲。 待秦向文和洛孟凝都走远了,庞季同忍不住打趣傅良涛说道:「涛sir,你刚才这么急匆匆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急着要结束这个会议吗?」 傅良涛狡黠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傅良涛的笑意,庞季同忽尔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傅良涛接着说:「你真聪明!我是估摸着网络服务供应商的办公室那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下班了,快些结束会议的话,我们还能赶在他们正式下班时间之前,拿到李秉德他们的帐单记录。 毕竟,碍着别人下班终归是不好。」 傅良涛顿了顿,又说:「对了,你喜欢吃什么?我等会儿去订……就越来坊,好不好?这家我们经常吃,还挺不错的。」说到一半,傅良涛便迳自转身往会议室的门走去,渐行渐远。 庞季同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想到,初来报到的第一天便已经要开始加班工作。傅良涛刚才不是还说「碍着别人下班终归是不好」吗? 甫一踏出会议室,傅良涛便发现会议室内外的温差着实是大。会议室内的空调太足,没走几步,傅良涛已经感到双手的皮肤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气,连带着傅良涛的手机屏幕也是如此。手机屏幕上似是结了一层薄霜,变得模糊不清了些。 傅良涛一边走回办公室,一边将就着检视讨论期间的未接来电,其中有一串他看着眼熟,却分明没有添加到通讯录的号码。 那是许静嘉的电话号码。 第026章 记录 (二更) 翻看来电记录,在傅良涛和庞季同回到总部不久之后,许静嘉便已经给傅良涛打过一次电话。相隔不到二十分钟,便又再打了一次过来。那一段时间,傅良涛正在会议室内专注案情分析,倒是没有注意到。 经过了刚才的会议,傅良涛对许静嘉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接连打了两次电话过来,是因为有什么重要讯息想要补充吗? 傅良涛刚一回到办公室,便给许静嘉回了电话过去。接通了电话后,傅良涛听到机械式的录音女声说道:「你已经在5x8x9x9x的留言信箱,传送你的电话号……」傅良涛随即挂断了电话,心里明白许静嘉又关了手机。 傅良涛想了想,便打开应用程式干啥啦,添加了许静嘉为联络人。过程顺利,这表明许静嘉还不至于连干啥啦的帐号也没有。 傅良涛遂向许静嘉发送讯息道:「你好!我是科技罪案组的傅良涛高级督察。不好意思,刚才有事未能接听你的电话,请回电。」发送讯息后,讯息的右下角显示为单一的灰色剔号,这表示讯息已经送出,但是对方的手机尚未接收。 当傅良涛再接到许静嘉电话时,傅良涛和庞季同正在整理刚刚到手的网络服务供应商的帐单记录。 随着电话响起,傅良涛三步并两步返回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又掏出了手抄本和笔,坐好,才接了电话,说:「许小姐,你好,我是傅良涛傅帮办。」 …… 傅良涛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应答,只一直听到「沙拉沙拉」的背景声,间或夹杂着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和一些杂音,对方显然正走在街道上。 傅良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许小姐?」 傅良涛又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里的背景声一直持续着,忽然「咔」的一声,电话却被挂断了。傅良涛见状,估摸许静嘉应该还未没关机,便立即回拨了过去。 「你已经在5x8x9x9x的留言信箱……」听到这一段机械女声的录音,傅良涛不禁想,又关机了吗? 傅良涛带着疑惑走出了办公室,聪哥和阿余已经下班回了家,偌大的办公室里,关了一半的灯,让人看着倦意骤生。 庞季同已经将帐单记录复印完毕,正拿着萤光笔开始仔细排查李秉德的帐单记录,将可疑的记录逐一标记。 傅良涛走到庞季同的身旁,问道:「怎么样?这些记录有没有明显的疑点?」 庞季同遂笑应道:「哪有这么快?这些可是接近三年份量的记录啊!」话刚说完,庞季同又想起了刚才复印帐单记录时看到的内容,便又立即改口道:「慢着,还真是有。」 只见庞季同放下了手中的萤光笔,往文件夹靠后的部分翻出了另一份帐单记录,又说:「涛sir,你看看,这是许静嘉的帐单记录。」 庞季同不用多说,傅良涛定睛一望,便发现许静嘉的帐单记录确是不寻常。傅良涛不由坐了下来,刚把这一份记录拿上手,便发现这份记录出奇地薄,全然不像是三年份的记录。傅良涛按捺着疑惑,快速地将手上的记录浏览了一遍。 网络服务供应商有关手机月费计划的帐单记录,会逐项列出与用户移动装置有关的来电、讯息和数据活动等等的记录,而如果向供应商进一步提供用户的详细资料,更可以取得相关用户额外的历史通话记录、帐单资料、用户未有收到的短讯讯息,以及用户的移动装置曾经连接过的基站(手机讯号发射站)。 不同于李秉德和周穆清的帐单记录,许静嘉的帐单记录很是「整齐」。自二零一七年年末开始,她的来电、讯息记录便寥寥可数,未有收到的短讯讯息加起来比来电和讯息记录都要多。 傅良涛又反覆地将许静嘉的资料核对过一遍。网络公司的记录并没有出错,这份记录已经包括了许静嘉名下的两个帐户三个电话号码的记录,其中一个一卡两号的中港帐户用得最少,几乎清一色的全都是由中国省政府发出,却未有被接收的短讯。这帐户里,甚至在二零一七年到二零一九年接近两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任何来电、讯息和数据活动的记录。 许静嘉为这个帐号每个月交着一百块钱的月费,却几乎完全没有使用过这个帐户里的任何服务。 另一个号码,是许静嘉留给他们的电话号码,用的是全港最便宜的月费计划。这个电话号码的记录比之前那一个帐户的记录要多一点。只是,这个帐户每个月的通话分钟都不足十分钟,讯息几乎全无。这帐户通话的对象只有三个特定的电话号码,来往也不频繁,而数据用量也远远达不到一般人的用量水平。 这份记录证明了许静嘉没有说谎,她的手机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关机。 傅良涛又将记录往前翻了翻,发现许静嘉的帐单记录直到二零一七年年末都是正常的,他甚至能看到周穆清的电话号码间或出现通话记录中。一直到了二零一八年年初,才用量骤减。 「有调查过许静嘉还有其他的电话帐户吗?」傅良涛问道,一边瞄了瞄许静嘉的手机所连接过的基站编号,发现这些编号少有变换,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同一个。不用猜也知道,那应该便是架设在许静嘉的家附近的基站。而连接基站的频率说明,许静嘉差不多十天半月才开一次手机,这个说法并没有夸张。 庞季同随即应道:「有,刚才复印之后,已经打电话到电讯商那边确认过了,以许静嘉的资料实名登记的号码就只有这三个。」 傅良涛随手拿起了手边的萤光笔,将一些只在星期三、六、日出现的基站编号,还有那三个曾与许静嘉互通电话的号码标记起来。 然后,傅良涛对庞季同说:「明天,你帮我查一下这些基站的对应位置,还有这三个电话号码的持有人到底是谁?」 第027章 虚相 「你有一个新留言,来自5x8x9x9x,收听请按1字……」刚听到机械女声报出了许静嘉的电话号码,傅良涛便急忙放下手中的叉子,按下了手机的「1」字键。 接着,机械女声一字一顿地说道:「2020年6月30日下午八时三十分……」 傅良涛完全放下了跟前的午餐,静心等待着许静嘉说话,等来的却只是隐约夹杂着谈笑的背景声,录音中间或传来餐具碰撞的声音,不难想像当时许静嘉大约正在用餐,而且看来还不只有她一人。 傅良涛不由想到许静嘉那总是关掉手机的习惯,该不会是因为她总是误触手机屏幕吧? 正当傅良涛以为这段留言又会像之前许静嘉的回电一样,只会听到背景声时,却又听到录音中传来了谈话声,而说话的人却不是许静嘉。 「我说,你们也应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吧,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想点法子交个男朋友吧!像我这般,早早结了婚不是也不错吗?许静嘉,要不你跟些些去群组聚会吧,权当多结识几个朋友不也很好吗?」 听到这话,傅良涛就像误闯女生闺蜜谈心现场的直男,一时觉得有趣,便继续听了下去。 只听许静嘉回道:「不了,我还是返教会好了,至少教会的男孩乖巧一点,行事比较规矩。总感觉在群组聚会里认识的人比较随意……」 「你可真会为自己打算,教会的男生不都条件很不错吗?」开首说话的那女声又说。 许静嘉笑着应道:「对呀,些些你也别去那些群聚了,跟我一起去……」听到此处,留言的一分钟时长刚到,录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段留言总让傅良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傅良涛想了想,一边将留言重新播放了一遍,利用手机的录音功能记录下来,一边掏出了手抄本,另开新页,记下了从留言听到的有关许静嘉的讯息:「有参与教会聚会的习惯」、「朋友眼中没有男朋友」。然后,将「教会聚会」四字一圈,以箭头指向空白处,又写道「动机不纯?」。 这四个字,让李秉德案的文件夹里,那一帧帧缺边少角的相片在傅良涛的脑海中浮现。 相片中那个打扮精致的许静嘉,还有日前那个不修边幅的许静嘉,两者的形象有着相当大的落差。许静嘉是不是因为认为傅良涛他们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才没有在他们面前修饰装扮自己。 傅良涛又打开了应用程式干啥啦,点开许静嘉的对话框检视。时隔两天,讯息右下角单一的灰剔依然没变,显示许静嘉的手机依然未有接收讯息。 自从看到过许静嘉的帐单记录之后,傅良涛对此感到毫不意外。帐单记录中让傅良涛感到意外的是,经过调查后发现,最近一年多以来,在许静嘉的通话记录中出现过的三个电话号码竟是与她同住的父母和妹妹的。除了这三人以外,许静嘉再没有与其他的人联系。 至于逢星期三、六、日出现过的那些基站编号,结合许静嘉手机连接的时长和移动的速度推测,许静嘉应该只有乘搭地铁才能做到。路线的起点是葵兴站,而终点则是深水埗站。 每星期定时定点的路线,似乎成了许静嘉每星期唯一外出的理由。 声纹鉴证专家的报告已经完成,音讯中的女声与许静嘉声音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六,可以确定许静嘉就是女声的主人。 此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了叩门声,傅良涛便说:「进来吧!」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随之被打开,来人却是聪哥。 「李秉德的妻子骆晓雯来取回李秉德的手机,还有笔记本电脑。涛sir,你是不是想要见见她?」聪哥问。 傅良涛点了点头,应道:「对。带她去审讯室等我吧!」说完,想了想,又改口道:「不,还是带她去大房吧!我等会儿再过去。」 在接手李秉德的案件之后,傅良涛接触过不少与这案件有关的证据,自然对李秉德的妻子不会陌生。李秉德的手机里存有不少二人的甜蜜合照,从这些合照可以看出,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时光。 傅良涛走近大房,视线经过大房没有关的门,落在了骆晓雯的身上。骆晓雯的身影从远处的一小团黑影,随着傅良涛的步伐逐渐放大,变成了一个真实、有血有肉的人。 骆晓雯双手搭在用塑料袋包装的笔记本电脑上,头一直往下垂着,以致傅良涛在骆晓雯的一头清亮黑发中,一眼便看到那数条显眼的白发。 「骆小姐,你好!我是傅良涛高级督察,是现在调查璞瑜广告设计公司的网络入侵案件的小队指挥官。」傅良涛一边拉开了骆晓雯对面的椅子坐下,一边自我介绍道。 本正低头一言不发的骆晓雯应声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地看向傅良涛。 眼前的人,并没有与傅良涛的印象重合。傅良涛在相片中看到过的那双如小动物般晶亮晶亮的眼睛,已经不复存在。骆晓雯的眉稍眼角变得凌厉而尖刻,连化妆品也不能掩盖她的憔悴。 骆晓雯试图一笑,她的努力却只是让空洞的眼神柔和了一点。「傅sir,听说你想要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我知道的,已经全都跟徐sir说了。」骆晓雯以低柔的声音说道,她口中的徐sir,正是之前负责李秉德案的行动1c队的小队指挥官徐旭尧高级督察。 「我们正是认为你的口供可信,所以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跟你确认。」傅良涛说道,唇角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一副谦谦君子、人蓄无害的模样。 「好吧!你还有什么想要问?」骆晓雯一脸茫然地问。 得到了骆晓雯的首肯,傅良涛便打开了话题:「在徐sir转交给我的口供里,你曾经说过,你笃定李秉德有其他的异性密友,即我们俗称的外遇。请问骆小姐,你的笃定是出于何种原因?有没有证据可以提供给我们?」也许是因为了解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残忍,傅良涛问出这话时的语调异常温柔,全然不带一丝质问和咄咄逼人的感觉。 第028章 指认 (二更) 傅良涛说到一半,当他看到骆晓雯的双眼在刹那间变得通红的时候,便已经觉得自己的问题,无疑是在挖开骆晓雯的伤口。 然而,该要确认的东西还是需要有人去确认。 口供笔录──会将在笔录期间,探员与证人或嫌疑人所说过的每一个字,钜细无遗地全部记录下来。傅良涛反覆研究过骆晓雯供词,认为骆晓雯对李秉德外遇一事的看法并不是推测,而是确信。骆晓雯所有着的那一种笃定,是只有当心里清楚知道那是事实的时候才会有的。 傅良涛接着解释道:「我们手里头的证据还不足够,所以想要骆小姐你为我们提供更多的资料。」 听到傅良涛的话,骆晓雯空洞眼神渐渐被或悲或恨的情绪所填满,看向傅良涛的眼神多了些戒备,却还是徐徐地开口说道:「我手上并没有你们想要证据,不过我亲耳听到过,还有亲眼看到过。」 傅良涛一边在手抄本记录,一边又问:「你的意思是,李秉德曾经把人带回家里被你撞见了,还是你曾经在街上碰到过李秉德与外遇对象在一起?」 「都不是,是手机。」骆晓雯皱着眉带着些歇斯底里地说。 一滴眼泪随着她的话自眼角落下,也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骆晓雯的呼吸渐见急促,只听她接着说道:「那个人总是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更加曾经试过将他们的亲蜜合照传送给我。」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你还有保留这些合照吗?又或者,你还保留着接收这些合照的手机吗?」傅良涛问完这个问题后,觉得自己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不合时宜的清冷。 骆晓雯眼角滑下的泪珠越来越多,紧紧咬住了唇,只摇了摇头。 傅良涛见状,遂站了起来,对骆晓雯说:「骆小姐,我们现在休息一下,你先平伏一下情绪,我们回头再谈。」说罢,傅良涛便把一盒纸巾放到了骆晓雯跟前。而这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已经是傅良涛所能想到的,他能够为骆晓雯做的最体贴的事情。 然后,傅良涛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只找了阿余在会议室门外的不远处守着。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当傅良涛再次回到会议室时,骆晓雯的情绪已经平伏了下来,只有眼眶仍然是通红通红的。 傅良涛在长桌上放下刚刚拿到会议室的平板电脑和公文袋,再一次坐到了骆晓雯的对面,问:「骆小姐,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在骆晓雯点了点头的同时,傅良涛从公文袋取出了七张大小相仿的相片,这七张相片分别是七个不同的女性的单人照。在这些照片当中,有些是与这宗案件完全不相干的人,而当下有着嫌疑的许静嘉自然也在其中。为了以防万一,傅良涛最后还将周穆清的相片也一并放了进去。 傅良涛将这七张相片在骆晓雯跟前整齐排好,对骆晓雯说:「你曾经收到过对方传送给你的合照,那么你应该认得那个人的模样。如果那个人在这七个人当中,你能不能帮忙将她的相片取出来?」 看着骆晓雯毫不迟疑地从中取了两张相片出来,傅良涛的眼神微微一眯。 傅良涛将骆晓雯取出的那两张相片分开收好,又将其余的相片放回公文袋里。 接着,傅良涛拿起了平板电脑,解释道:「骆小姐,接下来,我会播放七段音频,同样,如果在其中你听到了李秉德外遇对象的声音,请你告诉我。如果不确定的话,我给你多放几遍也无妨。你明白了吗?」在这七段记录了女性声音的音频之中,自然也有许静嘉和周穆清的声音。 看到骆晓雯点头之后,傅良涛便开始将七段音频都播放了一遍。 听过一遍之后,骆晓雯却不似选相片时的直截了当,而是不确定地说:「不好意思。傅sir,你能不能将这些音频再放一遍?」 如是者,在将所有音频都再播了一次之后,骆晓雯又选了其中几段再次回放。最后,才选定了第一段和第五段音频。 看到这个结果,傅良涛心里顿时感到相当复杂。这一次的结果和选取相片的结果一样,完全没有违和。 到了结尾,傅良涛问:「骆小姐,请问你还记不记得你收到合照与电话的时间?」 看着骆晓雯一脸茫然的模样,傅良涛遂补充道:「如果不记得的话,大约的时间也可以,因为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了,忘了也很正常。」 骆晓雯皱着眉想了想,回道:「我想应该是去年一月吧。」 「你的意思是二零一九年一月,没有错吧?」傅良涛再一次确认道。 傅良涛让阿余为骆晓雯引路离开,自己却为到底要不要将真相告知骆晓雯而苦恼。傅良涛不清楚将真相告诉骆晓雯,对她来说会是一种救赎,还是将她推进更深的深渊之中。 傅良涛他们手上的证据不足是事实。不论是从整合和分析帐单记录得出的资料,还是透过李秉德的电脑和云端帐户恢复的手机备份档案,傅良涛一直都没有找到能够证明李秉德有过外遇对象的确实证据。 而手上的证据偏偏指向与骆晓雯的供词完全相反的事实,那就是李秉德的确曾与其他不同的女性约会,但是证据表明那是与骆晓雯交往前期时所发生的,之后李秉德渐渐便与其他所有的女性断了联系。 若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傅良涛绝对不会出此下策,在骆晓雯的伤口上洒盐。 直到阿余送完了骆晓雯回傅良涛处报告时,傅良涛还一直在心里犹豫着。看到阿余走进办公室,傅良涛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向阿余确认道:「刚才的过程,都录下来了吧?」 「当然。」阿余答道。阿余一边从傅良涛跟前拿起了分开收在了透明小袋子的两张相片,一边问傅良涛说:「头儿,你打算怎么跟骆小姐说清楚?」 傅良涛往后靠在了电脑椅的靠背上,双眼一闭,一脸不愿多谈的样子。 阿余倒是很清楚傅良涛的苦恼是什么,因为在这两张相片之中,既没有许静嘉,也没有周穆清。 第029章 离间 (四千大章) 这时,庞季同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傅良涛的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涛sir,怎么样?结果怎么样?」傅良涛和阿余与庞季同相处了数天,对于庞季同总是脚底生风的模样,已是见怪不怪。 傅良涛的心情不爽利,也懒得逗庞季同,便指了指桌上的两张相片,对庞季同说:「你自己看吧!」 「吓!原来一直以来,骆晓雯所说的外遇对象竟是李秉德的两个前女友?」庞季同说,声音里似是对这个结果隐隐有些不满。 骆晓雯所选的那两张相片,是李秉德的两个前女友──姜碧为和陈思越的相片。 因着庞季同说话的语气,傅良涛的眼眯了眯,接着又说:「骆晓雯似乎对她们两人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骆晓雯说了,她是在去年一月才收到李秉德外遇对象的来电和两人的亲密合照。」 庞季同惊讶地问道:「涛sir,可是我们不是已经确认了,姜碧为和陈思越不可能是李秉德的外遇对象了吗?」说完又将左手的食指放到了唇上,自言自语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那天的案情讨论结束之后,秦向文开始检视李秉德的笔记本电脑和云端帐户。找到了从前的手机备份档案后,便在里面发现了姜碧为和陈思越两人的独照,以及一些两人各自与李秉德的合照。 虽然手机备份档案上载的时间距今已经有一段日子,傅良涛等人还是对姜碧为和陈思越两人作出了调查,不排除两人跟李秉德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不过,针对陈思越的调查刚开始不久便已告结束,因为陈思越已经在两年前的一宗交通意外中亡故。 至于姜碧为,当傅良涛与庞季同在与她面谈的时候,姜碧为毫不掩饰对李秉德的厌恶,甚至还对李秉德的死拍手称庆,更直言不讳地说:「我宁愿你们冤枉我杀了他,也总比现在以为我跟他有机会旧情复燃的好!」姜碧为把话说得非常绝。 依姜碧为的说法,李秉德和她交往的时间是在二零一五年到二零一七年初之间。姜碧为现在是一位在职妈妈,与从事土木工程的丈夫刚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而姜碧为和李秉德的社交媒体帐户,还有从手机网络服务供应商所提取的帐单记录,都印证了姜碧为的话。 姜碧为和李秉德两人已经有很长的一时间素无往来,社交媒体中也完全没有连系,两人与陌生人无异。 阿余听傅良涛和庞季同两人说话的口气,知道两人一时半会谈不完,便对傅良涛说道:「头儿,你们继续谈吧,我先去收好刚才的录像。」 傅良涛向阿余点了点头示意,阿余随之便抬脚离开了傅良涛的办公室。庞季同便又接着问道:「涛sir,你是怎么想到,要将姜碧为和陈思越的相片一并放到骆晓雯面前的?」庞季同的语气中夹雓着傅良涛不太想听到的欢跃,话里话外的表现都像是觉得整件事情很有趣似的。 傅良涛仍耐着性子应道:「既然有确认的需要,自然要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都考虑进去,我可不想到头来又要重来一遍。」要这样地刺伤一个人而取得证据,不是傅良涛认为的理想做法,所以傅良涛所能做的就将次数减到最低,次数越少越好。而这也是为什么,傅良涛将周穆清和许静嘉的相片一并放进去的原因。 傅良涛继续说:「而且,既然已经知道了许静嘉有机会不是李秉德的外遇对象,自然要考虑一下其他的可能性。」说罢,傅良涛掏出了放在后袋的手抄本。 听到傅良涛的话,庞季同不禁沉思起来,问:「这个我知道,因为在周穆清的手机备份档案里,找到了一些与许静嘉有关的图像和音讯档案。而且,其中的一些图像和音讯档案,更加是和在李秉德的笔记本电脑中找到的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证明了这些图像档案和音讯档案不只是李秉德一个人才有的。所以,你才觉得许静嘉不是李秉德的外遇对象?」庞季同问这个问题倒不是因为真的对此有着疑问,而是想要确认傅良涛的看法。 傅良涛眉毛一挑,答道:「也可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之前我们认为那些音讯是许静嘉传送给李秉德的语音讯息内容,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应该不是如此。」傅良涛看到庞季同紧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遂又问道:「难道,你还有其他的想法?」 庞季同便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问道:「虽然现在李秉德和周穆清看起来素无交集,但是我们会不会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我们的确还有一些线索没有找到,但是李秉德和周穆清两人之间并非毫无交集。他们的交集就是许静嘉!」傅良涛肯定地回答说。 庞季同忽然福至心灵,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遂小心翼翼地说:「涛sir,我有个想法,你听起来也许觉得天马行空,但是你不要笑我。」 「好,我不笑你。」话未说完,傅良涛眼底的捉挟便已经表露无遗。 庞季同自然也看得到傅良涛的捉挟,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推测李秉德、周穆清和许静嘉,他们三人本是三角关系,周穆清和许静嘉二人因为李秉德而反目。最后,李秉德因为周穆清而放弃了许静嘉,许静嘉因爱生恨,于是向周穆清和李秉德二人展开报复,让他们不得安宁!」 庞季同说完之后,也在心里为自己暗暗捏一把冷汗,但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庞季同又很佩服自己连如斯狗血俗套的剧情也能够想像得出来。 听过庞季同的说法,傅良涛却收起了眸中的捉挟,眼睛眯了眯,说道:「不,我认为他们三人之间,应该不是这样的关系。李秉德……应该不是许静嘉会喜欢的那种人。不过,你的想法有一部分跟我的一样……」 傅良涛的回答出乎庞季同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傅良涛竟认同了他一部分的想法。可是,庞季同对傅良涛认同他想法中的那一部分,完全摸不着头脑。 庞季同拿着姜碧为和陈思越二人的相片,困惑茫然地问:「那么,李秉德的外对象是谁?」 「李秉德,他……没有外遇。」傅良涛沉声答道,然后翻开手抄本,在记录了李秉德资讯的那一页,用原子笔删走了「出轨」的那一串密码。 信任是一种在某种意义上很虚无,又很实在的东西。是就是,非就非,无法勉强,也无法想望。 明明无形无相,偏偏却又能很切实地感觉到它是否存在。 明明是世上所有人际关系的基础,偏偏却又如窗纸那般脆弱,一戳即破。 明明最是亲近的人,偏偏却又会仗着对方的信任而肆无惮,却又会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吝于对对方施舍一角半仙的信任。 信任这事情有对错吗?自然没有。因为一方信任与否,双方都有责任,而这正正就是傅良涛无法向骆晓雯开口的原因。 「吓?没有外遇?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庞季同还是无法跟上傅良涛跳跃的思维。 傅良涛叹了一口气,反问庞季同道:「周穆清的手机和帐单记录中,不也显示周穆清从来没有使用过丁达这个应用程式吗?」 庞季同直观地说:「对呀,不过周穆清身边的所有人不是都这么认为吗?甚至,周穆清的母亲都对此深信不疑。」这个矛盾的事实,于庞季同心里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转念一想,庞季同又疑惑地问:「但是,这个跟李秉德有没有外遇又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李秉德和周穆清公司里的那些传闻吗?还记得周穆清在日记里谈到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吗?」傅良涛又循循善诱地问,接着半握成拳的右手在办公桌上叩了叩,难以置信地问:「喂?你该不会,到了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作案者所用的手法吧?」 听到傅良涛这一问,庞季同心里「咯噔」了一下,还真的让傅良涛给说中了。 庞季同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作解释,思来想去却都找不到合适的藉口,一下子便又成了张口结舌的状态。 傅良涛见了庞季同的模样,知道这些事情急不来,便又说道:「算了,你接触这些案件的日子还短,一时之间无法想到也不怪你。」 「离间计。」傅良涛看着庞季同仍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遂言简意骇地解释道:「作案者所用的是离间计。」 庞季同听罢,竟哈哈大笑了起来,说:「涛sir,难道现在是在写小说吗?还三十六计呢?」 傅良涛无视了庞季同的嬉皮笑脸,无奈地继续解释道:「桥唔怕旧,最紧要受!怀疑一旦种下,就算不浇水灌溉也会茁壮成长,更何况还有『实证』。」顿了顿,傅良涛又纠正庞季同说:「还有,离间计不是三十六计之一,反间计才是。」 庞季同听到「桥唔怕旧,最紧要受!」这句俗语便点了点头,梗的确不怕老,能用就好。「涛sir,为什么不是无中生有呢?」庞季同又问,如果不是庞季同的样子非常认真,傅良涛真的以为庞季同还在说笑。 傅良涛遂答道:「不对,作案者所用的材料不是无中生有的,正是因为他所用的材料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又或者是与真实的材料互相组合,所以才让人觉得他的材料更为可信。 一方面,不论是李秉德使用手机的习惯、网络活动,还是其帐单记录都显示李秉德没有与其他女性过从甚密。 另一方面,我们虽然尚未确定李秉德和陈思越的具体交往时间,但是陈思越在二零一八年已经亡故。而李秉德与姜碧为则早在二零一七年初已经分手。可是,骆晓雯却在二零一九年一月收到来自两人的合照和来电。 虽然我没有弄清楚骆晓雯所说的来电是怎么回事,不过单单就收到合照的事情来说,这一点不就说明作案者利用时间的间隙,以真实存在的过时材料,误导他的目标,让对方对他想要传递的讯息信以为真。 而且,你可别忘了,传闻是从来都不需要证据的。作案者利用人类总是喜欢大胆假设,小有求证或不会求证的特点,这也是李秉德和周穆清的职场总是充斥着他们两人的不同传闻,而又经久不衰的原因。同时,也藉此离间李秉德和周穆清与其他亲朋好友的关系。」 庞季同低头思索着傅良涛的话,想了好一会儿,点着头认真地沉吟道:「嗯,这样一来,应该算是混水摸鱼。」 这样一来,傅良涛也总算听出来庞季同真的还在说笑,便一边作势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笔筒,作状就要向庞季同扔过去,一边又笑着说:「这个方法,不需要额外的技术,只要成功取得需要的材料就能够进行。」 庞季同也一边作势避开傅良涛的攻击,一边右手握拳锤向左手手掌,恍然大悟地说道:「所以,这就是放在李秉德和周穆清手机的那个木马程式的用途。作案者诱使李秉德和周穆清安装这个木马程式的原因,是为了收集他们两人的资料。」 听到庞季同的话,傅良涛放下了手上的笔筒,沉声应道:「没错。」 加入tcd这么多年以来,傅良涛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将这一类的木马程式用于网络骚扰的案件中,不知道这恶意软体的作者知道了之后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佩服这案件的作案者以这么一种特别的方式将这恶意软体的效能发扬光大,并在某程度上将这个软体的功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是傅良涛喜闻乐见的。 只听庞季同又问:「到底是甚么原因,让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都安装了这么恐怖的木马程式,这木马程式的外壳到底是什么?」 傅良涛垂目看向手抄本的那一大堆只有他看得懂的密码,在这页记录了李秉德资讯的笔记里,傅良涛将「木马程式」四字用红色原子笔以方框标示了起来,又以指头指向了空白处写了「面谱」二字。 今天的更新会晚点 对不起,今天的更新会晚点 《静嘉》今天的更新会晚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静嘉》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030章 再访 叮~噹……叮~噹…… 不过才过了三天,傅良涛和庞季同再一次站在了许静嘉的家门外。盛夏的下午,公共屋邨的走廊仍然如三天前一般炎热,而许静嘉的家门还是和三天前一样久久未曾打开。 庞季同擦了擦汗,看着纹丝不动的门,感觉似乎已经等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但是当他看手表确认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过才等了差不多五分钟。 庞季同一想到许静嘉的手机一贯连接的基站,都固定是这一个地址附近的基站,便不由更加烦躁,说:「今天是星期四,许静嘉一般不都是待在家里吗?她这不是故意不开门吗?」庞季同说完,又伸手按了两下门铃。 此时,傅良涛用手肘撞了撞庞季同,示意他往后看。 庞季同回头顺着傅良涛的视线看去,只见二人身后,许静嘉的对门开了一道小缝,有一双眼睛从后窥视着他们。走廊内灯光昏暗,那屋内又没有开灯,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无法看清那人是男是女。只能根据那双眼睛的高度,推测那人的身高应在一百五十厘米左右。 庞季同心中一寒,只觉得走廊里的闷热顿时消散了大半。 庞季同还未反应过来,傅良涛已抬脚上前,声音朗朗地对那人说道:「你好!请问有事吗?」一副谦谦君子的态度,再配上了他的儒雅气质,似乎想要让他这如沐的春风驱散走廊之内的寒意。 与傅良涛相处了数天,庞季同自然没有被傅良涛的这一副模样给骗到。庞季同不禁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八卦罢了。 那人似是没有料到傅良涛会跟他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大方方地开了门,又打开了跟前的铁闸,却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腰背佝偻、皮肤黝黑乾皱的妇人。 那老妇人开了门只阴森森地看着傅良涛和庞季同,也不说话。 一时之间,气氛倒是僵住了。 傅良涛倒也不怕尴尬,又说:「我们是他们的朋友,老太太,他们出去了吗?」 老妇人混浊的眼睛缓缓地在傅庞两人的脸之间游移,说:「别想骗我,我知道你们是警察。」声音有如尖刀刮在沙纸上一样,听得庞季同寒毛直竖。 「对,我们早两日不才刚刚来过吗?」傅良涛笑应道,也没有介意老妇人没给他们好脸色。 「我知道,如果你们来找那个懒鬼的话,可来得不是时候。」老妇人又说道。 「懒鬼?」庞季同惊讶地重覆道,转念一想,便知道这老妇人话中所指的是许静嘉。 老妇人瞪了庞季同一眼,又说道:「才这么年轻就待在家里不上班,不是懒鬼是什么?」 「对哦!」傅良涛倒是接起话来,说:「这样的情况好像已经维持两三年了。」傅良涛这是根据许静嘉的帐单记录推测的,许静嘉的手机通讯和数据用量是二零一七年年末才骤然下降的。 那老妇人听了似是有所不满,看着傅良涛说:「什么两三年?」 一旁的庞季同惊讶地问道:「难道不止两三年?」 老妇人似是觉得他们很无知,眼神透出了轻视,轻蔑一笑说:「我懒得跟你们说。」抬脚就要往屋内退回去。 老妇人刚说到傅良涛不了解的东西,傅良涛怎么肯让她走,遂伸手放在了老妇人的铁闸上,不让老妇人关上。 老年人的手劲不大,傅良涛不用多大的力气,便把人留住了。 老妇人却不生气,只站在原地,淡淡然地骂道:「好一个无赖!」 「对,我就是无赖。」傅良涛竟是笑着直认不讳。然后,又向老妇人亮出了警察证说:「可是,我也是警察。老太太请你帮个忙,就给我说说那个懒鬼,到底是怎么个懒法?」 既然留住了人,傅良涛又怎么会只是确认许静嘉失业的时间,说着说着,傅良涛便顺带藉着这老妇人的口,将手上有关许静嘉的资料都确认了一下。 许静嘉一家四口是在这屋邨落成之初搬进来的,这老妇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她们一家。依照这老太太的说法,许静嘉是在中学毕业之后不久,没过几年便常常待在家里。 老妇人眼中的许静嘉不但人懒,脾气还不好,隔三差五有什么不顺意的就要发脾气。倒是许静嘉的妹妹虽比她少几岁,却要比她勤劳懂事得多。 傅良涛问完了问题后,老妇人也顾不上跟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道别,便「嘭」的一声关上了铁闸和门。 想来,是真的不待见他们。 「好吧!我们走吧!」傅良涛说。 庞季同本以为傅良涛会等许静嘉回来,谁知道傅良涛在问完话后竟直接抬脚就要走。 此时,升降机大堂那边传来了升降机门打开的声音,傅良涛便急忙地拉着庞季同躲住走廊末的防火通道中。 隔着防烟门观看窗的玻璃,傅良涛和庞季同看到许静嘉提着大包小包在他们的跟前经过,却是没有发现两人正在看着她。 两人沿着楼梯往下走,走了一会,庞季同便忍不住开口道:「涛sir……」一开口,才发现楼梯里的回声实在是大,便又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不是过来找许静嘉的吗?」 「对呀!」傅良涛应道。 「那为什么人都等来了,我们反而要避而不见?」庞季同不解地问道。 「因为那老太太的话让我临时改了主意。我起初以为许静嘉是从二零一七年年末才开始留在家里的,那样的话,正好跟李秉德和周穆清开始受到骚扰的时间对上。不过,依这老太太的说法,许静嘉留在家里的时间似乎要比我想像的更长一点。」傅良涛说。 而这些资料都是许静嘉的帐单记录没能告诉他们的。 「我决定,在再见许静嘉之前,先想办法进她的家一次。」傅良涛说。 想到上一次许静嘉不情愿的模样,庞季同觉得事情并不会这么顺利,遂又问:「可是,许静嘉会让我们这么做吗?」 傅良涛一笑,说道:「我自然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放我们进去。」 第031章 可疑 也许是因为寻常没有间断的操练,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不过用了十分钟便从三十三楼走到了楼底。幸好楼梯间的通风设计比密闭的走廊要好,不然在这闷热的天气之下,傅良涛和庞季同必定会浑身湿透,而不像现在仅仅只在身上添了一层薄汗。 才刚走到了楼底,傅良涛便感到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傅良涛拿出手机一看,却是许静嘉的来电。 一时之间,傅良涛也拿不准许静嘉是真的想要给他打电话,还是只是再一次误触了手机屏幕。不过,傅良涛还是没有多想便接起了电话,说:「你好,我是科技罪案组的傅良涛。」 只听许静嘉说道:「傅sir,你好!我是许静嘉。请问你是不是找过我?」 听到许静嘉的话,傅良涛不由想起了刚才许静嘉经过防烟门的情景,思来想去,却不认为许静嘉有看到庞季同和他。傅良涛遂反问道:「许小姐,不是你先找我的吗?」 许静嘉那一端忽尔没了声音,傅良涛听着细碎的背景声,倒是想起了许静嘉那些只有背景声的来电和留言,便又说:「对了,许小姐,我前两天接到了你的留言和来电,但是都只是听到了背景声,还有你和朋友之间的对话……」 傅良涛的话只是说了一半,估摸着许静嘉能够听明白他的意思,就没有再往下说。 「哦,原来是这样……我想是我的手机坏了,我知道偶尔是会有这样的情况。」许静嘉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傅sir,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傅良涛应道:「这倒是不要紧,话说回来,许小姐,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呢?」将话题引回正轨。 只听许静嘉带着歉意答道:「不好意思了,傅sir。我想那也是手机的问题。」 傅良涛略有些意外,遂问道:「这么说来,许小姐,你并没有找过我?」 「对。」许静嘉这言简意赅的回答,一下子砍掉了傅良涛预想过的好些可能性。 傅良涛只得转而问道:「许小姐,这几天我多次尝试与你联络,不过你的手机却总是关机的状态。你看,这一次我给你留讯息,你也要差不多三天的时间才能给我回覆。许小姐,请问有没有别的方法让我能够直接找到你本人呢?」 听到傅良涛的问题,许静嘉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告诉傅良涛另一串电话号码。傅良涛对这串号码有印象,因为在前几天调查许静嘉的帐单记录时,傅良涛才见到过这串号码。 那是许静嘉母亲的电话号码。 然而,为免引起许静嘉的注意,傅良涛没有直接说破,而是接着问道:「你确定我能透过这串号码直接找到你吗?」 「是的。」 「那好,许小姐,打扰了。」傅良涛跟许静嘉礼貌性地寒喧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傅良涛甫一挂上电话,站在他身旁的庞季同便问道:「这就是说,许静嘉没有找过你?」 傅良涛点了点头,答道:「没错。」 二人徐徐地往公共屋邨的停车场走去,只听庞季同又问:「那个,许静嘉刚才给你的电话号码,会不会其实才是她常用的电话号码呢?」 「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那是她母亲名下的手机号码,而她母亲名下也只有这一个手机号码。这应该是刚才许静嘉在没有办法之下,才想到将这一个手机号码给我吧……」 傅良涛看了庞季同一眼,又解释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不过,如果她真的与李秉德和周穆清两案有关,是那个修改木马程式的人,她断然不会不知道一个手机号码意味着什么,她能告诉我们的号码也只会是清清白白的。」 听到傅良涛的话,庞季同沉吟着点了点头。 傅良涛遂继续说道:「现在,我们需要从许静嘉的生活习惯着手,确定她的电脑技术水平。而且,依照刚才那老太太的说法,许静嘉也不总是闭门不出的,偶尔她也会像今天一样外出采买。可是,帐单记录中的手机活动和基站连接记录,却没有将这些小节反映出来。 可见,许静嘉外出的时候,并不一定会带上手机。」 庞季同点了点头对傅良涛的话表示认同,又说:「涛sir,如果那个老太太所说的真的,我觉得许静嘉跟我们所说的不全都是实话。 老太太说许静嘉中学毕业没多久就开始待在家里,许静嘉却跟我们说她是因为半工半读忙不过来,才跟周穆清等等的朋友断了联系。很明显老太太的说法,跟许静嘉与我们所说的有所矛盾。」 庞季同的语气虽然带着困惑,但是显然已经有认为许静嘉说谎的倾向。 傅良涛遂接着说:「许静嘉所读的大学课程是本地大学开办的,学历有没有作假、是以全职或兼读的形式修读、出席率等等,全都是一查便知,她应该也不会选择在这方面做文章。」 「这么说来,这说法的矛盾是出在工作方面?」庞季同问道。 傅良涛便答道:「很有可能。所以,我们需要调查一下,许静嘉在那几年之间都做过什么工作。如果许静嘉真的说谎了,再纠结她说谎的原因。」 庞季同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许静嘉说谎的原因,不就是想要我们觉得她与周穆清断了来往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听到庞季同已经断定了许静嘉在说谎,傅良涛却没有反驳庞季同的话,而是反问道:「那李秉德呢?现在确定了许静嘉不是李秉德的外遇对象了,那她的作案动机又是什么?」 庞季同转而看向傅良涛,问道:「可是,你之前不也说过,许静嘉是李秉德和周穆清两人之间唯一的交集?许静嘉的帐单记录不也显示,她改变习惯的时间与李秉德周穆清受到骚扰的时间对上了?」 「在你心里,是不是已经认定了许静嘉就是作案者?」傅良涛再一次反问道,见庞季同这会儿倒是默然不语,傅良涛才又淡淡地说:「这可不好,会影响你的判断。」 庞季同的急步往前一跨,回身挡在了傅良涛跟前,定睛看进了傅良涛的眼里,反问道:「可是,难道许静嘉就不可疑吗?」 第032章 表里 「你知道什么是妄求吗?妄求就是想要不劳而获,祈求天降横财、嫁个有钱人、事事顺遂之类的。许多时候,人们总是有着误解,想要藉着信仰趋吉避凶、趋利避害,而当求而不得、境遇不顺的时候就会灰心失望。这样的失望是必然的,因为这些都是妄求……」许静嘉以一本正经的声音说着。 听着这段音讯的内容在偌大的会议室里回荡,前几天午饭时所听到的留言内容忽然跃进了傅良涛的脑里。傅良涛只觉得留言中许静嘉和朋友的对话,与许静嘉在这一段音讯内所说的话有着不太一样的理念。 听到一个想要到教会里结织男孩子的人说着这样的话,傅良涛只感觉有些可笑。 只见洛孟凝于平板电脑上按了几下,徐徐地解释道:「这些音讯,都是我在周穆清的手机备份档案中找到的。和惯常的程序一样,提取电子证据后,先为每一个档案计算哈希值(hashvalue),再与现有电子证据的哈希值进行比对。 就正如我事先通知过你们的一样,在经过比对以后,我发现了周穆清的手机备份档案里,有数个音讯档案和图像档案,与从李秉德的笔记本电脑中抢救回来的档案一样。」 哈希值好比档案的身份证号码,为了确保电子证据在分析证据的过程中没有被修改,为电子证据进行哈希值的演算,基本上是分析前后的指定动作。只要比对电子证据被分析前后的哈希值,便能够知道电子证据在分析期间有没有遭到改动或破坏。 除此以外,哈希值既然相当于档案的身份证号码,自然也能用于比对不同来源的电子证据是否相同,即便两者的档案名称和建立日期不一样,也能用哈希值将相同的档案通通都找出来。 「除此以外,根据手机档案备份的格式,李秉德之前所用的机型并不是卖疯的出品。这一次,我在李秉德过往的手机备份档案里,找到了一个木马程式。而这木马程式的哈希值,与上一次在周穆清的手机里所找到的一模一样。仅仅根据这一点,已经可以确定这两个木马程式是同出一源。」 在洛孟凝说话的同时,傅良涛的眼角余光看到庞季同一边听着这解说,一边自得地点头,期间还挑衅地看了傅良涛一眼。 昨天下午的那一幕,傅良涛至今还历历在目。不过,庞季同的强势不过三秒,当庞季同感觉到傅良涛的不为所动后,庞季同当即便没有了底气。而此刻,庞季同的自得显然源于认为洛孟凝的解说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傅良涛也懒得跟庞季同计较,接过了洛孟凝的话来,说:「木马程式等等的恶意软体,会在备份时连同档案数据等等一起备份。在李秉德转换手机前后,两部手机所用的系统不一样,而手机内的木马程式虽有着相仿的功能却也有所转变。 这一点,说明李秉德的新手机并不是透过手机备份档案感染的。而李秉德很可能在新旧手机中,分别安装过这木马程式的外壳,而因着不一样的手机平台,木马程式才变得有所不同。」 「这样的话,这感染的过程应该与李秉德的使用网络的习惯有关,又或者是李秉德和周穆清都安装了不是来自可信任来源的应用程式。」庞季同说。 傅良涛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庞季同的话,又转而向洛孟凝说:「这次分析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来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还有两段音讯,我觉得你们是要听一下的。这两段音讯可能会影响你们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洛孟凝说道,看傅良涛和庞季同两人都没有反对,便在平板电脑点选了她所提及到的音讯档案。 庞季同看着平板电脑屏幕飞速滑过的档案名称,便不由感叹道:「这次在周穆清的手机备份档案里找到的档案还真的挺多的。」 傅良涛可以听得出庞季同这是没话找话,周穆清热爱自拍和使用语音讯息,这数量是意料中事。 「这还只是一部分。」洛孟凝却说道。「这一次找到的档案相当多,我稍微将档案都过滤了一遍,分成了几个资料夹。而在这个资料夹里的档案,都是跟许静嘉有关的。」 听到洛孟凝的话,傅良涛的眼睛一眯。 过了一会儿,又听洛孟凝补充道:「你们可以尽管相信档案的详细资料,提取档案之后,我有进行过比对的。」然后,又接着说:「好了!我们开始吧。」 「周穆清!」只听音讯中的许静嘉带着哭音尖声叫道。「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有什么就只懂得跟徐宁之合着伙拿话堵我。就只有我不一样是吗?……你们两个厉害,我们三个人说话,你们两个还得事先商量一下,统一了口径再找另一个传话。」 傅良涛听罢,眉毛一挑,明白这话自然不可能是当着当事人的面儿说的。这音讯让傅良涛不由想起了自己之前收到的那些来电和留言。 只听洛孟凝又说:「还有这一段。」 「你知不知道现在流行看的书是什么?现在流行的是《正义论》,来看看,就是这本。你没有看过吧?可惜现在英文原版的很难找,有机会的话,你也找来看看吧。」说话的一把男声。 傅良涛和庞季同都认得这男声就是那谈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男声。 接下来,二人却听到了许静嘉幽幽地答道:「我不懂英文。」然后,这音讯便戛然而止。 傅良涛本以为那段谈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只是李秉德针对某个哲学课程的录音,因为许静嘉对傅良涛的试探反应平淡,傅良涛倒不能确定那段音讯是否和许静嘉有关。 「我在周穆清的手机备案档案里,没有找到那段讲论哲学概念的音讯。不过,这段音讯似乎跟那段哲学的音讯有很大关联。至少,透过这段录音,我们可以确定分析哲学概念的那段音讯跟许静嘉也有关系。」洛孟凝解释道。 第033章 不一 庞季同点了点头,胸有成足地说:「这段音讯的确很有用,除了这一点,许静嘉的回答其实也有问题。」 庞季同所指的自然是许静嘉说她不懂英语的事情。傅良涛听到庞季同的语气,便饶有兴趣地问:「怎么说?」 庞季同遂认真地接过话来,解释道:「根据许静嘉提供予我们的资料,许静嘉主修的科目是统计及电子计算。 我上网了解过这个课程的资料,这个兼读制的大学课程是香港政府认可的五级资历架构课程。在五级资历架构的课程中,除了某些特定科目以外,其余所有的科目都必须在授课期间以全英语授课。如果许静嘉不懂英语,她又是如何完成这个大学课程的?」 听到庞季同的解释,傅良涛嘴角微扬,说道:「这功课做得还挺足的!那你是觉得许静嘉是在音讯中说谎了?还是说,许静嘉的学历有假?」 庞季同遂答说:「自然是许静嘉在音讯中说谎了。」说罢,庞季同顿了顿,定睛看着傅良涛,意有所指地说:「为了确定许静嘉的电脑技术水平,昨天下班以后,我特意去了许静嘉就读的大学了解。」 傅良涛听罢,再次挑起了眉,感觉这天的惊喜还是挺多的。 「许静嘉就读的这一个课程虽然是兼读制的,但是与一般的大学课程无异。统计和电子计算这两个学科,都有不少需要提交小组报告并进行滙报的科目。课程中的其中一个有关案例分析的必修科目,更没有考试,而是需要由学生独力完成报告,再根据其现场滙报的表现,来评定其学习成果。 许静嘉的成绩的确不怎么样,不过即场滙报的表现骗不了人,这一点无法作假,许静嘉也不可能全然不懂英语。」 庞季同说完,似乎感觉到洛孟凝的视线,转而看向了洛孟凝,向着她挤眉弄眼。 一直留心听着庞季同汇报调查结果的洛孟凝,显然未有料到庞季同会有这样一个举动,神色自若地移开了视线,低下了头。 庞季同的举动,引得傅良涛不由一笑,只觉得庞季同还是稳重不过三秒。随着傅良涛的一声清咳,庞季同便收起了那隐有脱疆之意的轻浮。 傅良涛很是满意那一声清咳所收到的效果,便又问:「那么,结果如何呢?」 「结果?什么结果?」庞季同愣愣地反问道,无法理解傅良涛的提问。看着洛孟凝再次投来的目光,又因为自己帅不过三秒而暗自懊恼。 傅良涛略觉得庞季同的反应有些好笑,唇角一勾,解释道:「就是许静嘉的技术水平到底怎样?」 庞季同恍然大悟,说:「对啊!这才是我到许静嘉的学校调查的目的……」 洛孟凝和傅良涛再次被庞季同的反应逗得一笑,除了心浮气躁,原来庞季同在紧张的时候,还有将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的习惯。 庞季同遂正色道:「在许静嘉的修读的大学课程里,有不少涉及编程的科目。即便是有关统计分析的科目,在使用相关的统计软体时,都需要用到编程逻辑,以适应不同统计软体各自所用的代码。 可以确定的是,许静嘉是懂得编程的。可是,以这大学课程的内容看来,许静嘉的编程技术与作案者的水平还有一段距离。」说到尾了,庞季同的语气里隐约有些失望。 傅良涛却对庞季同说道:「你倒不必觉得失望。其实这个已经很不错的发现了。至少,可以确定许静嘉对编程不是一窍不通。在我以往处理的案件里,学历这一点往往跟作案者的技术水平不挂勾,而调查的时候往往需要从作案者的生活习惯着手,才能探得一二。」 看着庞季同脸上重又添上了神彩,重新坐下。傅良涛便将话题重新引到刚才所听到的两段录音,继续分析道:「结合许静嘉总喜欢躲在家里这一点,从刚才两段的音讯可以看出,许静嘉是那种将自己的感受藏得很深的人。 相比于当面将自己的不满说出来,许静嘉应该更倾向于将自己的不满收藏起来,直到积累到了一个点再爆发出来。而第一段音讯也告诉了我们,许静嘉即便到了爆发的时候,也不一定会当着当事人的面儿爆发出来的。」 庞季同疑惑地问:「可是,这一段录音,不是在周穆清的手机备份档案里找到的吗?」说罢,庞季同又转而看向洛孟凝,似乎想要寻求一个合理的说法。 洛孟凝这次倒没有再躲开庞季同的目光,解释道:「以这一段音讯档案的格式看来,这段音讯应该是手机的录音档案,而不是透过社交媒体接收的。」 听到洛孟凝的解说,傅良涛便想到许静嘉那些只有背景声的来电和留言。 只听庞季同接着说道:「这第一段音讯,不就证明了许静嘉与周穆清之间曾经有过摩擦吗?可见,周穆清和许静嘉两人之所以断绝来往,并不是许静嘉与我们所说的这么稀松平常,许静嘉跟周穆清的相处并不如我们之前所见的那么和谐。 我想,许静嘉和周穆清不相往来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许静嘉为人过于表里不一。只是懂不懂英语这么一点的小事情,许静嘉都会想到要说谎。你们不觉得跟这样的人相处,心很累吗?」说着说着,庞季同又再次不自觉地将自己的主观看法加进了分析里。 诚然,庞季同的分析临到末了确是不够客观。然而,在坐的洛孟凝和傅良涛都没有反驳庞季同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傅良涛才又说:「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李秉德和周穆清之间这两宗案件是有关连的。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是,除了李秉德和周穆清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受害人?而作案者选择他们作为目标的原因又是什么? 一般来说,同一作案者所选择的目标会存在共通点。而就我们目前所知道的,李秉德和周穆清的唯一共通点,就是认识许静嘉……」 「既然这样,我们接下来的调查为什么不从许静嘉身上着手?」庞季同问道,傅良涛可以看出,庞季同的确乐于促成这件事。 「我同意阿季的说法。」洛孟凝竟附和庞季同说。「如果还有其他的受害人,说不定还能从许静嘉身上找到线索。」 洛孟凝话音刚落,傅良涛便又清咳了一声,让庞季同克制住了那骤然生出的雀跃。 第034章 白忙 「你小子,听说你对法证c队的洛孟凝很感兴趣?看不出来,你可真够胆色。」聪哥坐在驾驶座,一手搭着庞季同的肩膀说。 庞季同神色不自然地哂笑着,侧头看了看坐在后座的傅良涛一眼,生怕这话落进了傅良涛的耳中。 傅良涛对两人的对话仿若未闻,视线从周穆清的日记上挪开,循身侧左方的车窗看出车外,只见许静嘉的身影恰恰从他们身处的车子旁边经过。傅良涛遂小声对着耳机说道:「阿伟,你现在撤吧!三木,二喜过了马路之后,你便跟上。二喜应该准备回家了,等二喜进了升降机以后,三木你也找个机会撤吧!」 因为许静嘉的手机帐单记录无法正确反映许静嘉的行踪,所以为了摸清许静嘉的生活习惯,傅良涛等人便唯有采用最原始的方法──跟踪。而二喜就是许静嘉的代号,庞季同听说这是因为「嘉」字的仓颉码跟「喜」字一样的缘故。 为免让目标人物察觉,跟踪所需要的人员比一般情况下的行动要多。是以傅良涛便极力争取将借调出去的人员都调回来,一番争持之下,傅良涛只是成功将阿伟和三木从行动1c队调了回来。傅良涛唯有将阿余和聪哥加入了行动中,这样才勉强组成了一支跟踪小队。 两个星期下来,傅良涛等人总算是将许静嘉的日常生活都摸得一清二楚。可是,当他们越是清楚许静嘉的生活模式,便越是让他们感觉到这次的跟踪行动是白费心机。 套用聪哥的说法,许静嘉的生活全然没有惊喜可言。三点一线,日复一日地足不出户,生活比坐牢还要乏味。两个星期下来,他们仔细比对过许静嘉外出的时间,却是一如帐单记录所显示的。而傅良涛他们也再没有像上次来访的时候一样,碰到过许静嘉外出。 只有星期三、六和日,许静嘉会雷打不动地踏上那条从葵兴站乘坐地铁到深水埗站的路线。在傅良涛他们开始跟踪的第三天,便确认了这条路线是许静嘉前往位于深水埗的一家教堂的路线。在下了地铁以后,许静嘉总会经过鸭寮街等等的大街小巷,步行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去到与一小学相连的教堂。 这一点印证了留言中曾提到许静嘉有参与教会聚会的部分。在星期三和星期六的晚上七时,许静嘉会准时到达教堂参与教会聚会,而在星期日的下午一时则是到教堂做义工,免费为小数族裔的小学生补习功课。 想到了之前那段留言的内容,傅良涛不免怀疑许静嘉这么积极参与聚会的动机。然而,就许静嘉的行动模式看来,她在教会里往来期间似乎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可以看出许静嘉和义教的学生相处并无不妥。 可是,除了与义教的学生沟通之外,许静嘉与其他人的接触近乎为零,对话也总是一句起两句止,可以看出许静嘉跟教会内的所有人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傅良涛等人仔细观察过同一场合的其他人的互动,唯独就只有许静嘉是这样一直与人保持距离,而其他人之间的相处却是毫无隔阂的。 这天是星期五,傅良涛等人终于迎来了许静嘉第一次计划以外的外出,即便料想这天仍是会徒劳无功,不会有什么发现,傅良涛等人还是认真看待。 许静嘉却只是到了离家不远的公共图书馆借还图书。 傅良涛透过车窗望着徐徐走远的许静嘉,视线转回了手上的平板电脑之上,淡淡地对坐在前方副驾驶座的庞季同说:「阿季,你稍后调查一下许静嘉过往的借还记录,还有网购记录。」 过了一会儿,傅良涛收到三木确认许静嘉已经返回家中的报告。又是一日的无功而还,傅良涛想了想,遂又说:「徐宁之的铺子就在这附近,我想要过去一趟。你们等阿伟和三木回来了,就可以直接回总部了,不用等我。还有,跟阿伟和三木说,行动结束。」傅良涛话里的意思,是想要结束这两个星期以来的跟踪行动。 这一次,傅良涛也没等庞季同和聪哥回答,迳自下了车。不过眨眼之间,傅良涛便已经趁着刚好出现的绿灯,走到了对面的行人路。配合傅良涛结束行动的决定,让人不免觉得傅良涛这样匆忙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两个星期以来的徒劳无功让傅良涛急于为这停滞不前的案件调查取得更多一些的进展。 庞季同见状,匆匆地对聪哥说道:「我跟涛sir一起去,也不用等我了。」便急忙下了车,从后向傅良涛追过去。 傅良涛行色匆匆,庞季同在后紧赶慢赶正怕要追不上,前方的傅良涛却忽然停了下来。 傅良涛从裤袋中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一看之下,却是许静嘉的来电。自从上次许静嘉来电确认她的手机出了故障后,这两个星期以来,傅良涛一直没有再收到过许静嘉的来电。 即便是只有背景声的来电和留言,傅良涛也一次都没有收到过。 傅良涛想了想,在按下了接听键之后,又按下了录音键。刚才用于跟踪行动的蓝牙耳机还未来得及脱下,电话里的声音便直接从蓝牙耳机传到傅良涛的耳中。 「她们不是我的朋友,我说过多少遍了?她们如果是朋友的说,又怎么会这么做?」许静嘉歇斯底里地尖声叫道,可以听出她的话中蕴藏着浓重的恨意。 而这些话显然不是说给傅良涛听的。 「嘉嘉,你先冷静点听我说……」这次说话的是一把陌生的女声,从女声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出她是许静嘉的长辈,傅良涛推想这人便是许静嘉的母亲。 只听耳机中猛地传来「啪」的一声,许静嘉大吼道:「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他们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他们跟我一样不好过……」这一种激愤的语气,就像是为了印证傅良涛之前的说法一样而及时出现,让傅良涛确定许静嘉就是在人前会一直压抑着自己不满的那种人。 听到这里,电话「卡」的一声中断,只余下一串忙音在响。 第035章 宁之 傅良涛和庞季同下车后走了十多分钟,来到葵兴的另一处工厂大厦林立的工业区。傅良涛领着庞季同走进了一座名为兆丰的工业大厦。 就傅良涛的调查所得,徐宁之是周穆清和许静嘉的共同朋友,三人是中学同学,算起来也有十多年的交情了。徐宁之出了社会工作之后没过几年,便继承了母亲经营的刺绣铺子,这刺绣铺子在行业内算是小有名气的。 傅良涛和庞季同来到二十楼a室的门外,门外的装潢很是简洁,只有一个门铃跟哑面玻璃制成的门,门外却是连个门牌都没有。 看见玻璃门内有着人影晃动,傅良涛便上前按下了门铃。只见开门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目测身高约在一百五十到一百五十五厘米之间,留着齐浏海中长发,妆容精致。 对方一看是两个大男人上门,半点也没有惊讶,张口便说:「如果两位是想要预订婚服的话,我们不接急单。现下预订,复杂的款式需要等半年才能开工,完工期按你们预订的款式而定。没有问题的话,可以进来挑款式。」 傅良涛认得这声音,这声音是在许静嘉的留言中出现的陌生女声,正是那把让许静嘉赶紧找个男朋友的女声。想来,眼前这人便是徐宁之。 徐宁之话未说完,便又转身走了进铺子内,同时将傅良涛和庞季同引到离门口不远处的花梨木梳化上坐下。徐宁之的身影像是将傅良涛和庞季同引到了另一个古色古香的世界,铺子内外予人的感觉截然不同。铺子以精致的孔雀绣屏做分隔分成了两个区域,在傅良涛身处的待客区内,左边大部分位置都摆放了不同的刺绣成品作展示。 此刻,待客区内并没有其他的客人,傅良涛隐约可见正对着花梨木梳化的另一个区域内,绣屏后方以玻璃墙划了一个房间,有几个绣娘正在里面工作。 只见徐宁之为傅良涛和庞季同拿了一块充当产品目录的平板电脑过来,又问:「你们有带新娘子的尺寸过来吧?还有相片,给我看一下,我能给你们一点意见,为你推荐适合的款式。」徐宁之一边态度温婉地说着,一边在梳化旁边的椅子坐下。 庞季同正想要道明来意,却听傅良涛说道:「我们能先参观一下吗?」 徐宁之刚要回答,便有一个大约三岁左右的小女孩,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徐宁之身旁,靠在徐宁之身上定睛看着傅良涛和庞季同。 徐宁之谦意地朝傅良涛一笑,轻轻赶了女孩几下,女孩不吵不闹,却也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徐宁之遂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女儿,比较粘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继续吧!」 「不要紧!」傅良涛答说。 徐宁之听了便向傅良涛感激一笑,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没有尺寸,今天就只能先看看款式了,预订怕是不能够!毕竟我们对我们的工作也有要求,我们想要新娘子穿上去的效果是好的……」 说罢,徐宁之便站了起来,抱起了女儿,走在前方为傅良涛和庞季同作导航。徐宁之女儿肉嘟嘟的脸随即紧紧贴住了徐宁之的脖颈,眼神不离傅良涛二人。 傅良涛跟在徐宁之身侧在铺子里走了一圈,看到柜台背后的办公桌放了一些相框,相框里所放都是徐宁之一家三口的幸福合照。而自进门之后徐宁之一直神色朗朗,嘴角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可以感觉得到她的心情非常不错。 傅良涛遂问道:「徐小姐,这里的生意好吗?」 徐宁之回道:「算是可以吧,反正不能赚钱,仅仅能够维持生计。」说着,徐宁之低头叹了口气,指尖磨砂着花梨木的矮机,说:「你也知道,这一行是夕阳行业了。」 接着,徐宁之抬眼看了傅良涛一眼,笑着说道:「你们不是来光顾的吧?我看你们也不像对我的绣品感兴趣的样子。」 傅良涛看徐宁之的样子没有恼意,便索性为自己和庞季同作了自我介绍,道明了来意。 「科技罪案组?可是,周穆清不是……」徐宁之惊讶地说,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又转而问道:「她的事情怎么会跟科技罪案组扯上关系?」 傅良涛自然没有透露半句,只问:「你最后一次跟周穆清见面是什么时候?我记得你们同学之间有五个是特别熟的吧?最近,你们还有没有见面呢?」 「周穆清跟我最近一次见面就在年初,她还来我家跟我拜年呢!其余的人都有在过年的时候,跟我拜年。我想,那便是我们最近一次见面。」徐宁之答道。 「那次拜年,你们五个都在吗?」傅良涛又问。 徐宁之听罢,瞬间便明白了过来,一笑,说:「傅sir,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呢!那天许静嘉没有来。我们几个已经许久没有跟许静嘉联络上了。」 「你们有多久没有联络呢?」 「记不清了……」徐宁之应道,稍稍发力将女儿往上一提,又忽然道:「对了,我刚怀上她的时候,许静嘉还有给我送过礼物。」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们为什么会断了来往呢?」 「唉......其实我也不明白,许静嘉不想跟我们往来,我们也控制不了,你说是不是?」徐宁之话里话外似乎觉得是许静嘉单方面跟她们断了往来,她也觉得莫名奇妙的样子。 「徐小姐,如果方便的话,你能让我们检查一下你的手机吗?」傅良涛问道。 徐宁之似是未有料到傅良涛会有此一问,略带迟疑地说:「这……手机里有许多的隐私,恐怕不太合适吧?」刚一说完,徐宁之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便又说:「你们等一下。」 然后,徐宁之走到了柜台后方,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递了给傅良涛。徐宁之所用的手机却小卖的机型,也算不上是新款。 傅良涛将手机接过转交至庞季同手中,庞季同愣愣地接过手机。想了想,便对徐宁之说:「徐小姐,请你先输入密码。」 看着徐宁之毫不迟疑地将手机解锁,又将之递还给庞季同。傅良涛定睛看着徐宁之,问道:「你们几个之中是不是有一个叫些些的?请问谁是些些?」 徐宁之笑着反问:「傅sir,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徐宁之的视线随即在傅良涛的脸上转了一圈,便又接着说道:「是程巧,那是程巧的小名。」 第036章 暗藏 「幸好,我们今天也不算是白走一趟了。」甫一在咖啡厅里坐下,庞季同便这样向早已等在那儿的傅良涛说道。 傅良涛听罢,应道:「我也这么认为。那你先说说,你的发现是什么?我看下午的时候,你为徐宁之检查手机时还是挺认真的。」 庞季同点了点头,接着解释道:「无论是李秉德,还是周穆清,他们二人在受到网络骚扰一段时间之后,情绪便开始不稳定。而刚才在与徐宁之相处期间,她的心情似乎一直都不错,只有在谈到铺子里的生意时,才略有一些唏嘘。 另外,我在为徐宁之检查手机时,也没有在她的手机里发现任何异常。因为当时没有任何其他的工具,便只简略地作了初步的检查。我在徐宁之手机内没有发现可疑的应用程式和应用安装包,而检视手机授予应用程式的权限时,也没有发现有木马嫌疑的应用程式。 根据上述两点,暂时可以确定徐宁之并不是受害人之一。」 「那么,你有没有留意,徐宁之听到需要检查手机之后的反应?」傅良涛问道。 庞季同遂在脑海中回忆起来,说道:「起初,她好像有些抗拒,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改口答应了。甚至,我们还都没有多说什么。」 傅良涛点了点,说:「就是,徐宁之的反应很值得商榷。从徐宁之接受查问时的反应看来,也许是因为常年与各种客人打交道的缘故,她的心思比较活泛,擅于察言观色。她也没有卖弄的意思,只是习惯使然,让她一下子就能猜出对方想要什么或想说什么。 然而,说到检查的手机时,她的反应是很不自然的。既是觉得不合适,她完全有权利可以拒绝的。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再无一点排斥?」 然后,傅良涛又将耳机递给了庞季同,说:「接下来,我给你播放两段音讯,第一段音讯是之前我从许静嘉处收到的留言,而第二段则是许静嘉今天下午致电给我时,我所听到的内容。」 庞季同遂接过耳机,刚听完了两段音讯便问道:「如果第一段音讯是在六月三十日才记录在留言信箱里的,那么岂不是说徐宁之在说谎?徐宁之声称与许静嘉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实则却不然?」 「暂时可以这么认为。毕竟徐宁之所说的,与我们握有的资料有出入。从这一个矛盾看来,徐宁之绝对是知道点什么的。」说到这里,傅良涛顿了顿,复又沉声说道:「有时候,一个人过于懂得察言观色,心思太过活泛,反倒更容易露出破绽。」 「徐宁之既然还有跟许静嘉见面,而徐宁之也说过许静嘉在她怀孕初期有送过礼物给她。会不会因为其实徐宁之跟许静嘉的关系比较好,所以才想方设法要替许静嘉遮瞒?而且,徐宁之私下里瞒着其他三人跟许静嘉来往?」庞季同根据刚才徐宁之的反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想了想,庞季同又补充道:「根据之前的调查所得,我本以为徐宁之跟周穆清的交情更好,可是没有想到在提及到周穆清的事情时,徐宁之的反应比许静嘉更为若无其事,就像正在谈论陌生人的事情一般。」 听了庞季同的说法,傅良涛没有完全赞同,只是保守地说道:「也有这个可能,不过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证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怎样,徐宁之的确说谎了。」 「对了,你刚到了图书馆调阅许静嘉的借还记录,到底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傅良涛又问道。 「这倒是有。」庞季同答道。「许静嘉最近两年所借的书籍,除了小说以外,还有一些与黑客技术和电子数据取证有关的书籍。」 傅良涛原先对庞季同的调查结果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可是听到许静嘉借阅过与他们的工作相关的书籍,傅良涛便来了兴趣,接连问道:「她借的书籍是什么程度的?内容与木马程式有关吗?」 庞季同掏出了一张a4大小的打印纸,上面罗列许静嘉最近两年的借还记录,其中庞季同以萤光标记笔标示了与黑客技术和电子证据取证相关的书籍名称。 只听庞季同继续说道:「我在网上大概看了看这些书籍的试阅版本。许静嘉所借阅的书籍仅仅只是入门程度的,大多数的内容都只是一个梗概,只能为她提供业内的常识,为她提供学习的方向。但是,针对实际操作来说,这些书籍的内容还远远不够专门。」 傅良涛将许静嘉的借还记录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理论上,想要学习电脑相关的技术,一般人都会集中借阅最新出版的书籍,以确保所学习的技术没有过时。然而,傅良涛却发现许静嘉所借阅的书籍却是新旧不拘,最旧的一本更是在差不多二十年之前出版的。 傅良涛遂在平板电脑中输入了借还记录的其中一个书名,找到了那本书的目录,对庞季同说道:「你看看这一本的内容。」 「许静嘉选取的书目不全是乱无章法的。这一本《电子数据证据与电脑犯罪》,虽然是二零一一年出版的,也算是旧书了,却是很好的入门书。我知道电子取证技术日新月异,许多人会认为旧书无用,但是这一本却是许多新书都比不上的。 这本书对于已经有电子取证技术基础的人可能没什么用,但是对于完全的新手来说,这一本的内容不但全面,而且在每一个取证类目的下方,都有详细地列出供读者作进一步探讨该类目的参考书籍和网上学习素材。 这本书的内容或许过时了,但是书中列出的学习素材在网上一直不断更新,许静嘉如果有认真看的话,她不难学习从中学习到所需的技术和知识。就我所知,现时国外许多大专院院校仍然以这一本书作为电子数据取证相关科目的入门书。」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庞季同问道。 傅良涛的严肃顿时破功,笑道:「因为这本书,我家里也有一本。」 庞季同想起了这本书的出版时间为二零一一年,便问道:「难不成你转职到了tcd的决定不是临时起意?」 傅良涛却像是听不到庞季同的问题一般,只自顾自低叹了一句:「这样一来,证据就足够了。」 第037章 无遗 听到傅良涛的短叹,庞季同顿时将对傅良涛的好奇抛诸脑后,不由疑惑地问:「可是,在这两个星期以来的跟踪行动中,我们不是一无所获吗?」 傅良涛看着庞季同讶异的模样,禁不住一笑,问道:「谁说的?」 听到傅良涛的话,庞季同立即来了精神,问道:「难道不是吗?那为什么你会中止跟踪行动?」 「因为我已经确定了我想要确定的事情,对许静嘉的生活模式也已经有了了解。」傅良涛说起这话来似乎胸有成足,并不像是作假。 说罢,傅良涛将平板电脑放到庞季同跟前,打开了一个资料夹,以详细资料的列表形式检视其中的档案,说道:「这些是上次洛孟凝从周穆清的手机备份档案中,所恢复的有关许静嘉的档案。」 庞季同的视线不离平板电脑的屏幕,思忖道:「对呀,我也有看过这些档案。除了上一次洛孟凝特意提到的那两个音讯档案以外,其他的档案我也仔细研究过。这些档案中,图像档案占大部分,几乎全部都是许静嘉照片。 我觉得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讯息,难道是我所用的方法不对?」 「你将这些档案一个一个地分开来研究,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傅良涛说。 「你的意思是,要将它们合在一起看?」庞季同不明所以地问,似乎不太明白傅良涛的说法。 「没错,就是要将它们合在一起研究。」傅良涛遂解释道:「这些档案单独看的话,大部分的内容都非常锁碎而且毫无意义,然而将它们像现在这般按着档案的建立日期排序的话,你试试看能不能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傅良涛则趁着这个间隙,在许静嘉的借还记录中标示了《电子数据证据与电脑犯罪》这本书的书名,以手机拍成了照片,并随同这书目的几页内容截图传送了给聪哥。 庞季同的手指一边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滑动,一边略带凝重地说道:「这些档案是周穆清的手机备份中找到,而在二零一九年三月到六月期间,短短三个多月就已经有接近三百个与许静嘉有关的图像和音讯档案。」 若是在常来常往的朋友之间,这个数量确实并不算什么。然而,傅良涛和庞季同都清楚,周穆清和许静嘉二人在这段时间已经许久没有联系。 「这样一来,你也看出问题来了,对不对?」傅良涛的语气里带着确认的意味,看着庞季同点了点头,便又继续说道:「根据我们目前为止的调查所得,许静嘉除了逢星期三、六和日必定会外出以外,其余的时间甚少外出。从许静嘉的帐单记录看来,这样的生活模式,她从二零一八年年初一直维持至今。」 傅良涛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等待着庞季同消化他刚刚所说的话。 庞季同顺着傅良涛的思维接过话来,说:「而在计划以外的外出时,许静嘉基本上是不会带手机的……」傅良涛的话庞季同皱着眉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许久之后,庞季同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其中的日历应用程式,仔细地比对着档案的建立日期。 当傅良涛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后,恰恰便听庞季同开口说道:「这些图像……」 「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傅良涛遂凑近问道。 「这些图像档案的建立日期大多都是星期三、六和日,其中单一日期建立的图像档案在两到五张之间。而音讯档案的建立日期,则不如图像档案的建立日期那么有规律,一般单一日期建立的音讯档案只有一个」随着这个发现庞季同的眉头越皱越紧。 庞季同又将检视的模式转换成以图示检视,屏幕上一大片档案名称的文字瞬即转化为一帧又一帧许静嘉的相片。 「这些相片的背景……」庞季同认得这些相片的背景,因为在这两个星期里,庞季同曾多次到过拍摄这些相片的地方。有少数的相片是在地铁车厢内拍摄的,其余大部分的背景则都是以深水埗的背景。结合档案建立的日期和时间一并考虑,这些图像档案所记录的时地人,恰恰正与许静嘉定时定点前往参与聚会的时间和路线吻合。 至于余下的极少数的相片,庞季同只隐约认得背景是某个闹市街头、购物商场或是菜市场,却是这两个星期许静嘉没有到过的地方。这少数相片的建立日期没有规律,拍摄的地点也少有重覆。 「涛sir,难道周穆清在死前,曾经找人调查许静嘉?」庞季同抬眼看向傅良涛问道,想要透过傅良涛确认自己的猜测。 如果没有傅良涛的提醒,庞季同真的全然没有考虑过这些档案之间的关系,只单纯以为这些档案都是周穆清从某个社交媒体取得的档案。然而,经过傅良涛的提醒,庞季同才想到将这些档案,与跟踪行动的记录进行对比。 对比之下,庞季同更是觉得这些由图像档案和音讯档案组合而成的记录,不但相片拍摄的角度可圈可点,而且一点也不逊色于他们这两个星期以来的跟踪记录,甚至要比他们的记录更为详细。 对于甚少出门,即便出门也甚少在街上逗留的许静嘉来说,这二百多个图像和音讯档讯档案正好钜细无遗地将她的生活记录下来。 这份记录,显然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 「看来是这样。」傅良涛答道。 「难道周穆清在一年之前已经对许静嘉生疑,所以才想到找人调查许静嘉?」庞季同自言自语地说,迳自在心里根据这个发现进行推测。「不过,如果是周穆清找人调查许静嘉......为什么在李秉德的笔记本电脑中,我们又会抢救的档案中,找到数个完全相同的图像档案和音讯档案?」 正思忖着,庞季同抬眼看着天色渐暗,傅良涛却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不由问道:「话说,涛sir,现在都这么晚了,我们到底在这里等什么?」 傅良涛唇角一勾,问非所答地说:「走吧!我们现在去跟聪哥、阿凝他们会合。」 第038章 平静 叮~噹……叮~噹…… 门铃的余音犹在,三一零四室的大门便已「霍」的一声打开,并不如前两次那般需要久候多时。 门外所站的是一个光头略胖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有着如扇长睫的大眼美人。当许静嘉看到两人时,眸中的期待淡去了不少,戒备地问:「你们是……?」 「我是房屋署的职员,现在我们正在进行例行的户口检查,请你们开门让我进去点算屋内的人数,还有让所有的人都准备身份证。」在说话的同时,男子将房屋署职员的证件放到许静嘉跟前,让她细阅。 因为香港的公共房屋供应短缺,而滥用公屋单位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房屋署的职员会不定期上门检查公共屋邨单位的使用情况,作突击检查。 许静嘉不住地打量着二人,随着男子的动作,许静嘉的目光转到了他的证件上。许静嘉又看了看那穿戴略显正式的大眼美人,正觉得其着装与以往的房屋署职员不太相像,便又见两人后方,有一个穿着衬衣西裤的平头男子从对门张婆婆的家中出来。那平头男子离开张婆婆的家后,便站到了两人后方,俨然一副刚刚为对门完成了户口检查的样子。 许静嘉不虞有诈,一边打开了铁闸,一边疑惑地问道:「不是上个月才检查过一遍吗?为什么这一阵子这么频繁地进行检查呢?」 只见那为首的房屋署职员笑而不语,接过了许静嘉的身份证,与手上文件夹中的资料细细比对。 其余两人却在进屋后,脚步不停,分别循两个方向逐一打开屋内的门进行视察。门外,张婆婆未有随着房屋署职员的离开而把门关上,迳自朝着许静嘉屋内频频张望。 许静嘉正想要说些什么,母亲便围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问:「是来查户口的吗?」 许静嘉正留意着在屋内探查的一男一女,未及回答,便听得那站在她跟前的房屋署职员回道:「对呀!例行检查。」然后,这男的又转而对许静嘉安抚道:「你也别太担心,他们是在考查你们有没有违规改建。」 诚然,进行户口检查时,房屋署的职员都会巡查屋内改建的问题。然而,这职员的话却是无法安抚许静嘉。 那对在屋内巡查的一男一女步伐匆忙,他们脚下的皮鞋一下一下敲在木地板上的同时,也敲在了许静嘉的心上。 许静嘉想了想,大步走向了那两人,说道:「刚才你们还没有向我展示你们的证件吧?」许静嘉的视线自上而下地扫视着两人,两人正式的着装、挂在耳边的蓝牙耳机让许静嘉更觉可疑。 两人应声看向许静嘉,原本严肃的神色一缓。那平头男子瞄了许静嘉一眼,说道:「头儿,二喜察觉了。」 随后,又见那女的轻按着耳边的蓝牙耳机,说道:「阿涛,据我初步观察,这屋里的分隔与之前评估的无异,有两房一厅,一个厕所一个厨房。现时,目测屋内只有两个相关人员,而电脑和移动装置都集中在客厅,有两台桌上电脑,四台移动装置。」 看这两人的架势,明摆着就是觉得许静嘉既然已经察觉了,就没有再掩饰的必要。屋内不大,两人稍稍移动了一下,两人所站的位置便俨然是对许静嘉和她的母亲成了看管之势。 「许小姐,许太太,你们好!我是科技罪案组行动分组1行动2d队的傅良涛高级督察。」傅良涛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随后一边说,一边走到许静嘉和她的母亲中间,向她们展示自己的委任证和搜查令。 庞季同和秦向文跟在傅良涛的身后进入许静嘉家中,而最起初把他们引进屋里的那个房屋署职员,则不知道在何时已经离开这个逐渐变得有些拥挤的空间。 许静嘉的母亲,缓缓走近许静嘉,握住了许静嘉的手,似乎想要藉此平复家里这些不速之客所带给她的紧张。而许静嘉本人,却是在看到傅良涛的瞬间便已经放松了下来。 只见许静嘉扶着母亲往后退,洛孟凝和聪哥因着二人的举动而戒备起来,怎料二人并未反抗,仅仅只是坐到了梳化上便无其他动作。 傅良涛遂接着解释道:「我们怀疑许静嘉小姐与两宗……」 「不用解释了,你们自便吧!我们还等着要吃晚饭呢!」傅良涛的话说到一半,便遭许静嘉打断。虽是打断,许静嘉的语气却是不愠不火的,她似乎很清楚,这一次的搜查无可避免。 傅良涛打量着许静嘉的神色,许静嘉的反应与他所料想的不太一样。傅良涛以为,许静嘉至少还是会反抗挣扎一下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乖巧。 傅良涛摆了摆手,让洛孟凝、秦向文等人开始取证的工作,而自己和聪哥则亲自看管许静嘉母女二人,确保物理隔离许静嘉母女二人与屋内的所有装置,以及查问基本讯息、她们家中所有的各种装置和相关装置的密码。 在这一次的取证行动中,洛孟凝和秦向文分别作为移动装置和电脑取证专家,庞季同则作为记录人员。 傅良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神色自若的许静嘉,许静嘉的合作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丝的不确定。从离开徐宁之的铺子,到聪哥取得手上的搜查令,傅良涛花费了多于两小时的时间。 电子证据不比其他的证据,其脆弱性和易变性一直是取证的一大挑战。毕竟不论在取证前后,想要改动和销毁电子证据都是极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在这两小时之间,许静嘉有否及时接到通知将相关的证据销毁?这对于傅良涛来说,全是未可知的事情。只可惜在找到许静嘉的借还记录之前,傅良涛还没有足够的把握。毕竟网络服务供应商的记录是最关键的,而其中却没有任何能用于指证许静嘉的证据。 及至,查问完毕,傅良涛开始在许静嘉的屋内踱步,观察起许静嘉家中的陈设来。 第039章 兔子 许静嘉长年待在家中足不出户,那么她又是如何消磨时间的? 这样想着,傅良涛的视线便开始在客厅内不同角落游走。 许家客厅的布置与香港普遍家庭的布置有些不一样。透过许家的布置,不难看出客厅是他们一家人的主要活动空间。他们将电视和电脑都集中放在客厅,想来大约是许静嘉父母重视沟通的缘故。 傅良涛在客厅走了一圈不见用餐的饭桌或矮机,而大门旁边和临窗的靠墙位置却分别放了三张书桌。乍看之下,这三个位置倒是有点像在多人办公室中所划分的工作区,只有最靠近大门的那一张书桌上没有电脑。 傅良涛的视线,首先定在客厅两角的书桌所放的两台桌上电脑。但是,一想到网络服务供应商的帐单记录,傅良涛一下子便否定了许静嘉以电脑消磨时间的可能。 傅良涛遂大步流星地走向靠墙的大书柜,细细察看其中的书目。只见书柜中的书目五花八门,有一部分是小说、绘本和宗教类的书籍,也有傅良涛熟悉的犯罪心理学和有关电脑技术的书目。 这个发现让傅良涛从书柜中抽出书籍逐一翻看,想要从中找到有用的讯息。然而,却是徒劳无功。与其他的书对比,那些与电脑技术有关的书与全新的无异,显然还未有人翻看过。而内容似乎也与案中所用的技术无关。 而让傅良涛没有料到的是,书柜中下层的位置放的全都是与绘画技巧有关的书籍,林林种种、不同画种的都有,非常齐全。 傅良涛遂问道:「你画画?」 客厅内的人虽多,不过所有的人都清楚傅良涛此刻的谈话对象只可能是一个人。 自傅良涛的问话结束后,许静嘉本正专注于观察秦向文和洛孟凝等人的取证工作,听得傅良涛的问话略感愕然,转而看向傅良涛。好一会儿,许静嘉才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与此同时,傅良涛看到书柜中的一个厚厚的文件套。傅良涛猜想,放在其中的应该便是许静嘉的画作。于是,傅良涛二话不说地从中拿出了那个文件套。 傅良涛才刚把那沉沉的文件套拿上手,便听身后的聪哥大声喊说:「你干什么?」 随着聪哥的话音落下,客厅内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静嘉身上。傅良涛只见许静嘉不知在何时已走到了他的身后,神色不定,刚才的安之若素早已消失无踪。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没有理会欲言又止的许静嘉,转身将文件夹从保护套中抽出,飞快地翻看着其中的画作。而许静嘉虽然神色有异,却没有阻止傅良涛的动作。 对于绘画,傅良涛是个外行,不懂得何谓好与不好。可是,傅良涛却看得出这些画作与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案件并无关连。由于许静嘉的画作以写实风格居多,所绘的人事物一目了然,是以傅良涛不用费心去理解画中的讯息。 傅良涛又将文件夹中的塑料袋逐一检查,却发现这文件夹之所以这么沉,并不是因为其中藏了什么东西,而仅仅只是因为许静嘉所用的画纸大多有着一定厚度的缘故。 傅良涛知道许静嘉仍然寸步不离地站在他身后,这个认知让傅良涛又再不死心逐中翻看其中的画作。 直到傅良涛翻到了中间位置,一幅与其他画作的风格截然不同的画作赫然入眼。 那是一幅以纯黑白色为主调的画作,画作的正中描绘了一只像真的兔子,背景却是偏向抽象风。兔子漆黑的双眼予人一种莫名的神秘感,一直吸引着傅良涛的视线,让傅良涛的双眼久久未能移开。 许静嘉见状,走到了傅良涛的身旁,问:「傅sir,这个文件夹没有什么问题吧?不用扣押吧?」 许静嘉的声音,彷彿一下子割断了那画作的引力,使傅良涛猛地回过神来。当傅良涛再一次看向许静嘉时,许静嘉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不安,傅良涛再也不能从中看出任何异样来。 傅良涛遂答说:「呃……不用……」顿了一顿,傅良涛又说:「这幅画,我是指那只兔子……画得挺不错的……」说话的同时,傅良涛瞄了瞄这幅画作的落款日期,是二零一七年的十月。 许静嘉闻言,应道:「我知道。」语气听来全然不带任何感情。说罢,许静嘉熟练地将文件夹放回保护套中,又揽在身上,转身往梳化走去。 傅良涛看着许静嘉的背影,只觉得许静嘉似乎把自己的赞美视为理所应当。而此时,即便傅良涛不看向庞季同,也知道庞季同定然会为着这个原因不屑地撇撇嘴。 取证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透过屋内的无线网络,洛孟凝和秦向文很快便找到了屋内所有的数码装置,并为之制作镜像档案。 许静嘉的反应除了在那一段插曲中稍稍地波动了一下,她的反应一直是平静的,一如傅良涛初次看到她时的那样。甚至,连她的母亲也因为傅良涛他们的闯入而感到慌乱,许静嘉却在看傅良涛的瞬间反而放松下来。 傅良涛真的很好奇,许静嘉想的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徐宁之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及时向她通风报讯了?还是她很笃定自己的技术足以不留痕迹,自信地认为他们不会找到检控她的证据? 如果真是这样,许静嘉的自信又从何而来? 傅良涛的视线不经意地看到那仍一直在门外张望的张婆婆,忽尔觉得这探视的目光让人生厌,便顺手掩了许家的大门,将张婆婆的视线完全隔绝于大门之外。 是因为徐宁之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及时向她通风报讯了?还是她很笃定自己的技术足以不留痕迹,自信地认为他们不会找到检控她的证据? 如果真是这样,许静嘉的自信又从何而来? 傅良涛的视线不经意地看到那仍一直在门外张望的张婆婆,忽尔觉得这探视的目光让人生厌,便顺手掩了许家的大门,将张婆婆的视线完全隔绝于大门之外。 第040章 日记 傅良涛在结束取证从许家离开以后,和庞季同聪哥等等一行人沿着屋邨的小路往停车场走去。傅良涛独自一人落了在后头,给周穆清的哥哥周茂行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傅良涛还未及说什么,对方便已经抢先说道:「阿涛,是不是调查有结果了?」 「还没,不过我想也差不多了。」傅良涛说道。「我想问,你现在有没有空?」 电话的另一端静了一瞬,周茂行才应道:「一个小时之后,怎么样?」 「好,那我们在你家楼下等。」傅良涛知道周茂行也许还有工作在忙,便爽快应道。 挂了电话之后,傅良涛朝前方喊道:「你们回总部整顿好了,就下班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时迟那时快,傅良涛便在路边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往周茂行的家里去。 周茂行家住在青衣的泷.寓,傅良涛到达周茂行家楼下时,已然是大半个小时之后。傅良涛走进了灯火通明的物业大堂,坐在梳化上等了约莫十来分钟,便见周茂行行色匆匆地推门而入。 周茂行的头微微往升降机的方向一划,示意傅良涛跟他一起上楼。 甫一走进升降机,周茂行便率先打开了话匣子,问道:「你刚才说查得差不多了,这么说来,是已经确定了嫌疑人了吧?」 傅良涛从后观察着周茂行的侧脸,轻描淡写地应道:「老兄,我们都当差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规矩吗?」言下之意,自是让周茂行不要再问,仅仅一句话,便止住了周茂行后续的所有问题。 周茂行微微侧过头看了傅良涛一眼,无趣地嘀咕了一声:「食古不化。」傅良涛也不恼,不多时,便又听周茂行说道:「那么,你总能告诉我,你这天晚上约我约得这么匆忙是为了什么了吧?」 傅良涛遂笑道:「我找到了一些新的证据,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只见周茂行的脸色微沉,傅良涛也不在意,硬是没有再向周茂行透露更多的讯息。过了好一会儿,周茂行又说:「待会儿,我们得小点声,我妈她可能已经睡下了。」 周茂行开门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门却在他开到一半的时候,从里面打开了。周妈妈伸手接过了周茂行手中的钥匙放在门边的挂鈎上,问道:「你有朋友过来坐?真难得。」周妈妈朝傅良涛一笑,便转身往屋里走去。 两人在门边脱鞋的时候,周茂行朝屋内喊道:「妈,有东西吃吗?」说罢,又转头问傅良涛说:「你吃过了没有?要不要也吃一点?」 傅良涛摇了摇头,当下他只想要快些完成工作。周茂行遂小声地跟他说:「走廊右边第二间是清清的房间,你悄悄进去,别让我母亲发现。」说完,周茂行便走进了厨房,看他的母亲。 傅良涛依着周茂行的话,自行往周穆清的房间走去的同时,也听着周茂行和他母亲从厨房传来的对话。 「妈,你为什么还不睡?」周茂行才问完,又拔高了声音没好气地叹道:「为什么又做了这么多,我们可怎么吃得完?」 只听周妈妈应道:「清清还在加班没有回来,我得等她回来,将这些热给她吃。她最爱吃红烧肉了,我便给她多做了一些。」 听到这里,傅良涛的脚步在客厅里顿住。周茂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妈,现在我回来了,你先去睡吧!待会儿我热给她吃吧!」 周茂行和周妈妈相偕回到客厅,周妈妈看傅良涛还在,知道他们还有事要谈,倒是没有再坚持,迳自回了房。 傅良涛见状没有多问,只道:「我好像刚好也有点饿了!」 周茂行朝着傅良涛苦笑了一下,便转身回了厨房,而傅良涛则转身进了周穆清的房间。 周穆清的房间大约只有六十平方尺(十八坪)左右,可以看出这里的陈设应当还是如同周穆清在世时一样。不难想像,周茂行还没有着手整理周穆清的遗物,而周妈妈的情况就更加不用多说什么了。傅良涛遂小心翼翼地翻找周穆清的物件,抽屉、衣橱和大大小小的储物箱等等,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周穆清床下的一个大大的箱子中找到傅良涛心心念念的东西。 周穆清的日记。 傅良涛看着十多本的日记顺着年份整齐地排列在箱子里,便就着梳妆桌坐下,开始翻阅起来。周茂行交予傅良涛的日记只有二零一九年的那一本,现在傅良涛想要看看其他的。 从周穆清的手机档案备份里,只有二零一九年的三月到六月有着完整的调查记录。更精确地说,是从三月八日到六月二十九日的调查记录。而在这段日子前后的记录显得有些零碎,傅良涛倒不能确定那些到底是调查记录的一部分,还是周穆清从别的来源取得的相片。 在周茂行给傅良涛的那本日记里,周穆清曾经在三月八日和六月二十九日这两天提到过她换了新手机,日期刚好与那些档案最先和最末的建立日期重叠。这便意味着那些调查记录,仅仅是周穆清以这段期间所用的一部手机所接收的,并不一定就是完整的调查记录。 傅良涛想要弄清楚的是,周穆清委讬了哪一家公司调查许静嘉,还有周穆清调查许静嘉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当周茂行进到周穆清的房间时,傅良涛已经翻看了好几本日记,并从中找到了一些线索。 周茂行看着傅良涛手中的日记,脸色有些阴沉。他轻声掩了房门,说道:「我想不到你想要确认的东西,竟在我妹子的日记里。」 傅良涛随即环视了整个房间一下,为了顾及周茂行和他妈妈的感受,傅良涛在搜查的过程中并没有将周穆清的房间弄乱。是以傅良涛更加确定,周茂行的不悦是从自己手上所拿着的日记而来。 周茂行目露凶光,说:「你告诉我,是不是许静嘉那个贱人做的?」周茂行虽然竭力压低了声音免得惊扰他的母亲,但是语气里仍难掩对许静嘉的愤恨。 傅良涛定睛看着目眦尽裂的周茂行,举了举手上的日记,说出了那在心里盘桓已久的想法:「你果然是早就知道的!」 这样一来,傅良涛倒也明白了周穆清坚持不向警方报告事件的原因了。 第041章 失算 傅良涛坐在会议室内,正略带些闲散地研究着另一宗由沙田那边me转介过来的案件的案情。 正确来说,傅良涛其实正在等待洛孟凝和秦向文到来正加入案情分析的讨论。不过,在傅良涛心里,周穆清和李秉德这两宗案件已经离结案不远,已经再无费煞思量的必要。 而在研究案情的同时,傅良涛还一边分神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庞季同。从早上开始,傅良涛便已经感觉到庞季同似乎少了往日的活力。 不多时,洛孟凝和秦向文相偕而至。两人似乎在前来会议室的路上,便已经在进行不知名的讨论,讨论的结果大约不尽如人意,因为两人的神色看起来略为有一些严肃。 傅良涛的眼角余光注意着庞季同,只见庞季同不为所动,仍旧波澜不惊地端坐着研究案情。 未及多想,那边厢洛孟凝才刚放下了手中的物什,还没有坐下,便等不及问傅良涛说:「阿涛,我说……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案件,会不会与许静嘉无关?」 此话一出,傅良涛神色一正,与庞季同猛地看向洛孟凝。傅良涛立即反应过来,沉声问道:「是电子取证分析的结果出了问题?还是结果与我们所预期的不一样?」傅良涛的视线缓缓地游走在洛孟凝和秦向文两人的脸之间,试图想要透过他们的神情确认。 洛孟凝和秦向文各自向傅良涛和庞季同分发自己完成的分析报告。同时,洛孟凝解释道:「这是我们刚完成的分析报告。」 傅良涛几乎是把报告从洛孟凝和秦向文二人手中夺过来的,随即便快速地将两份报告浏览了一遍。在翻阅报告的同时,许静嘉前夜里沉着冷静的脸庞从傅良涛的脑海中划过。 此刻,在傅良涛心里,许静嘉当时的沉着冷静,难免成了胸有成竹。 只听洛孟凝说道:「你们也清楚,在网络供应商的帐单记录中,我们无法找到任何与案件相关的证据。于是,在进行电子数据取证时候,我和文仔便特别关注电子装置中有没有使用代理伺服器的痕迹。」 使用代理伺服器和使用马甲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使用网络的过程中,网络服务供应商会记录使用者及为其提供网络服务的伺服器的ip位址,而在使用者和伺服器的主机中亦会记录对方的ip位址,并以此识别对方的所在位置。 透过代理伺服器使用网络服务,代理伺服器作为中介人而存在,使用者便如同使用了马甲一样。不论是使用者和提供网络服务的伺服器,双方的主机和网络服务供应商都只会记录代理伺服器的ip位址,即使用者的马甲。 这是攻击者常用的套路,其目的只是为了让调查工作更添周折。对傅良涛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傅良涛原本正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个可能性,才会在许静嘉的网络服务帐单记录无可疑的情况之下,依旧作出申请搜查令的决定。不料,这分析结果一出来,却是让傅良涛出乎意料之外。 傅良涛遂坐直了身子,低头认真地反覆研究着分析报告,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傅良涛才接着问道:「那木马程式呢?说说有关木马程式的部分……」话毕,便熟练地将报告翻到相关的位置。既然许家的电子装置并无使用代理伺服器的痕迹,傅良涛其实已经对洛孟凝的答案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 洛孟凝随即应道:「在许静嘉家中所找到的手机和电脑中,没有找到『七分』这木马程式的服务器和服务器编辑器。」 如此一来,现在他们所握有的证据就未免过于薄弱了。 洛孟凝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透过电子装置的使用习惯推断,临窗的电脑是他们一家人共用的,而放在对角的那一台则是许静嘉的私人电脑。电脑的网络活动记录与帐单上所显示的一致,证实帐单记录能够真实反映许家的网络足迹。」 听罢,一旁的庞季同便问道:「涛sir,如果在许家的电子装置都没有发现,会不会是许静嘉藏起了其他的电子装置?」 傅良涛瞄了庞季同一眼,只觉得换了在往日,庞季同提出这困惑的对象必然会是洛孟凝,而不是他。想到此处,傅良涛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洛孟凝的脸上,思忖着在自己结束取证离开现场之后,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锁事的时候。 只听傅良涛嘴上仍紧扣着他们讨论的主题,说道:「或许,我们先听听有关许静嘉的网络活动分析再说。」说罢,便垂下眼继续阅读洛孟凝和秦向文的分析报告。 于是,洛孟凝便接着说道:「在许静嘉使用的电子装置中,除了干啥啦和方图之外,没有发现其他社交媒体的帐号。 许静嘉手机内的联络人名单寥寥可数,而她的干啥啦帐号只用来与家人,及一名远在美国的高中同学沟通。其中,许静嘉与这同学多以语音讯息作留言之用,许多时十天半月才往来一次。 而许静嘉的方图帐号也是设置成私人的,虽然她的帐号追踪了一些与兴趣和新闻有关的帐号,却没有接受任何人的追踪,也没有追踪任何好友。简单来说,就是只有许静嘉能够看得到旁人发布的资讯,而其他的人却看不到她所发布的。」 这一点,倒是与傅良涛那日在取证时,查问许静嘉时所得的讯息吻合。当问及许静嘉的社交媒体使用习惯时,许静嘉便交代说自己从二零一七年开始关闭了所有与朋友往来的社交媒体帐号。 在傅良涛看来,这自然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决定。这样一来,结合许静嘉的生活模式,她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我封闭。除了那个身在国外的朋友之外,许静嘉与外界接近零交流。 在这么一个科技发达的世代里,到底要什么程度的决心,才能做得到? 第042章 动机 傅良涛掏出了手抄本,接着问道:「在这次的分析报告中,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说话的同时,开始优雅地在手抄本上做笔记。 洛孟凝翻了翻手上的笔记本子,应道:「有,我认为有一点与我们所握有的证据有出入。 据我们调查所得,许静嘉的方图帐号仍然持续不定期更新,大多是发布风景和食物的相片作生活记录,鲜少发布个人照。观察许静嘉的发文习惯,许静嘉不爱发布自拍照,也不会为相片配上文字。 值得注意的是,许静嘉有数张在方图帐号发布的个人照,其发布日期在二零一七年年末之后,我们却都曾在李秉德和周穆清的电子装置中发现过。而根据手上的证供看来,许静嘉在那时已经跟李秉德和周穆清两人再无往来。」 洛孟凝说完,都不免觉得这个发现过于微不足道,这份分析报告的所得与其工作时数不成正比。 好一会儿,洛孟凝看傅良涛仍不发一言,只在手抄本上写写画画,便复又问道:「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案件,会不会与许静嘉无关?」语气略带着迟疑。 「不。」傅良涛斩钉截铁地说。「许静嘉跟这两宗案件脱不了关系。」 众人都熟知傅良涛甚少为案情所影响,故而听到傅良涛这样斩钉截铁的语气,便了然傅良涛定是心中有数。是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再说话,静待傅良涛开口为他们解惑。 「大家还记不记得,到许家取证的那天晚上,我有事先走了?」傅良涛一边问道,一边放下手中的笔,重新看向众人。看众人都点了点头,傅良涛复又说道:「那天夜里,我去了周穆清的家里,将周穆清之前好几年的日记都翻过了一遍。」 说话间,傅良涛拿起平板电脑,向其余三人请求核准同步平板电脑的屏幕。同步屏幕完成后,傅良涛便点开了那载有与许静嘉有关的档案的资料夹,简略地解释道:「根据这档案的建立日期的规律及其相片的背景,可以确定这些档案来自一份调查记录,而因为档案出现的起始日和结束日与周穆清两次更换手机的日期重叠,我便认为这并不是调查记录的全部。 于是,我便上门查找周穆清在二零一九年以前的日记,想要藉此确定周穆清委讬侦探调查许静嘉的确切日期和原由。」 傅良涛顿了顿,拿起放在一旁的周穆清的日记,并让洛孟凝、秦向文和庞季同三人传阅,续道:「这是周穆清二零一一年到二零一八年之间的日记。我本从二零一八年的日记开始,逐年往前翻查,但是却一直无法确定周穆清委讬侦探调查许静嘉的事由。 不过,在翻看周穆清的日记的过程中,我注意到,周穆清一直对许静嘉的事情非常关注,不时会在日记中提及有关许静嘉的事情。 即便在许静嘉与周穆清断绝来往的两个时间段里,即二零一二年年中到二零一六年年中期间,以及二零一七年年末到周穆清亡故前的一段日子里,周穆清仍不时在日记中提及许静嘉的近况。 在第一个时间段期间,我们尚可以理解为,周穆清能够透过许静嘉的社交帐号了解她的动向。然而,许静嘉曾经提及到,她在二零一七年年中便已经停用了所有与朋友往来的社交帐号……」傅良涛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给予庞季同他们思考的空间,言谈之间,却是将周茂行事先已经知情的事情隐下不提。 调查发展到现在,事情是越发地耐人寻味了。 「你的意思是,周穆清在许静嘉停用了社交帐号之后,便一直在调查许静嘉?」庞季同不自觉地扬起声音,惊讶地问。 傅良涛摇了摇头,不太赞同庞季同的看法,解释道:「日记中所述的事件,不及那从手机备份档案中还原的调查记录精确,暂时不能确定周穆清找人调查许静嘉的确切时间。 我想要说的是,之前我们或许弄错了顺序。周穆清调查许静嘉的事情,很可能在周穆清受到骚扰之前便已经开始。」 「如果不是因为受到骚扰的原因,周穆清为什么要找人调查许静嘉?」庞季同疑惑地问,复又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仅仅是因为对朋友的关注,这未免有点过于疯狂了吧?」 随着庞季同的话音落下,会议室内的众人似是对这两宗案件扑朔迷离的线索感到一筹莫展,士气骤然变得有些低迷。 「你们也不用灰心,在这次电子数据取证中,我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傅良涛状似安抚在场的每一个人,但是这番话却更多是对洛孟凝和庞季同说的。 傅良涛认为,在某种意义上,洛孟凝和庞季同其实是同一类人。不然,又该要如何解释,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这两人不约而同地以晶亮晶亮的眼睛看向他,想要求个明白? 乍看之下,傅良涛只觉得两人看起来有点像单纯无辜的小鹿。傅良涛的唇不自觉一勾,说道:「至少,我们发现了李秉德和周穆清的另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同样相当关注许静嘉的事情。 从刚才阿凝提及到,李秉德和周穆清都存有许静嘉在私人帐号中发布的相片,可以看出这一点。除了周穆清的日记和手机备份档案以外,李秉德死前所删除的有关许静嘉的档案,亦同样指向这一个事实。」 听罢,洛孟凝便问道:「那是不是说现在我们需要确定的是,许静嘉是否知道一直以来,被人这般关注的事情?」 「许静嘉她知道。」傅良涛笃定地说道。「不管怎样,她知道了李秉德和周穆清以某种方式掌握着她的动向,我推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许静嘉才停用了所有社交媒体的帐号。」 「所以说,许静嘉的动机是报复?她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庞季同又问。 傅良涛对庞季同的问题不置可否,只道:「直到目前为止,许静嘉是唯一一个有动机这么做的人。」 第043章 未明 一阵喧闹的声音自学校平台花园的上空传来。 傅良涛一直狂奔,不时地往上张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朝上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停下来!不要这样……」 傅良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回应他的,只有充斥在耳畔的呼吸声。 阿泽突然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眼青脸肿的颓然半跪在地上,血污在他纯白的校服上点染成团。 阿泽…阿泽……要救阿泽…… 傅良涛的行动被这个念头所支配,想方设法要靠近阿泽却又不得其法。 不,不对……不是这里,也不该在这里…… 嘭! 一张书桌从上方于傅良涛的跟前轰然降下,在着地的一瞬间支离破碎,其中一个细小的部件迎面破空而来…… 傅良涛赫然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睡房的天花板跃入眼帘,才惊觉除了充斥在耳畔间的呼吸声是真实的,其余的一切都尽是虚幻。 汗水浸湿了傅良涛身上的汗衫,萦绕在鼻端的汗臭和身上汗水黏糊的感觉使他莫名的有些烦躁。傅良涛两眼发直地看着天花板,梦中的情境在脑海中回放。 傅良涛感觉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这些久远的往事了,不明白忽然又再梦到的原因。 是因为李秉德和周穆清这两宗案件吗? 傅良涛不期然想到了周妈妈那些吃不完的红烧肉、周茂行盛怒之下的双眼,以及骆晓雯在他面前痛哭的模样,这使傅良涛的心顿时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然而,在傅良涛心里,这两宗案件和从前所发生的事基本上毫无关联,性质也根本完全不一样。在傅良涛看来,李秉德和周穆清跟许静嘉对门的张婆婆一样,理直气壮地对不相干的人抱持过度的关注。即便以「朋友」这两个字取代「不相干的人」,显然也并不是这过度关注的合理理由。 至于,许静嘉…… 傅良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用了三两分钟的时间快速地冲了个澡,然后便下了楼开始了晨跑。 傅良涛下楼的时候,天还是漆黑一片的。傅良涛在街道上跑好一会儿,晨光渐现,傅良涛身上早已又是大汗淋漓,心情也随之舒畅了不少。傅良涛没有停下,沿路经过了小区的便利店、室内室外运动场……傅良涛开始在心内整理思路,重新开始分析李秉德和周穆清这两宗案件。 在李秉德和周穆清手机上发现的木马程式,以及李秉德的外遇事件证明,作案者有搜集受害人的私人讯息和相片的习惯。 傅良涛在脑海中回忆昨天下午洛孟凝和秦向文完成的电子数据分析报告。在报告中却并无提及找到有关李秉德和周穆清的电子证据,甚至分析报告还显示许静嘉并无蒐集两人资料的习惯。而更为吊诡的是,相反地,周穆清的日记,和种种电子证据均显示,李秉德和周穆清两人均反过来会蒐集有关许静嘉的动向和相片。 到底是许静嘉另有电子装置?适当地做了掩饰?还是作案者另有其人? 在正式开展网络骚扰之先,作案者应该已经以木马程式,对李秉德和周穆清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监控。之后,才透过监控期间所搜集的资料,对李周二人展开网络骚扰。 作案者倾向以骚扰手段,使李周两人陷于恐惧和极大的不便之中。针对李周二人的手机分析报告显示,李周二人在死前少有亲近的朋友,与家人间的关系亦深受影响。 而李周两案之间相似的作案手法、同出一源的木马程式,都显示作案者是同一个人。 综合两宗案件的作案手法,作案者的行为模式无疑是高调的,似乎没有隐藏其行为的打算。以古老的木马程式入侵璞瑜公司的网络,被发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以作案者的技术也并非没有更隐秘的方法可用。如果这一点,尚可以将作案者的目的理解为将李秉德推进更深的深渊,那么对周穆清下手又该要如何解释? 根据作案者对李周二人的了解程度,作案者不可能不知道周穆清的哥哥是警察,而且还是反黑的帮办。如果将周穆清逼得紧了,警察立案调查事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此外,在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手机里,那没有彻底删除的木马程式和完整保留的日志档案都必然会成为有力的电子证据,作案者却都予以保留。 这一点在傅良涛心里,也是一种高调。 因为发现木马程式的残余部分后,调查人员誓必会追查到,木马程式的外壳是在李周二人死后才被删除。 傅良涛透过这种种细节,彷佛感受到对方的呼唤。 来吧……有本事,就顺着这些证据来抓我吧…… 试问,这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这一类的犯罪行为显示作案者的动机为透过控制受害人恢复自信或自我价值,同时证明作案者自身所理解的权力。 犯下这类犯罪行为的作案者,通常会随时间建立更多的自信,其行为的主要特徵为轻视执法部门,清楚了解自己的犯罪能力而无惧被认出。甚至,可能不合常理地做出一些令自己会被抓的事情,行为中会透露出想要被捕的讯息。 而以上几点,正正就是傅良涛所理解的「高调」。 可是,「高调」这一点,偏偏跟许静嘉在人前所展示的形象相反。而傅良涛也认为,如果许静嘉是作案者,相较于寻求认同感、建立自信和展示权力,她的动机应该更倾向于愤怒报复。 许静嘉朴实随意的打扮自然是不张扬的表现……想到这里,那些在李秉德的笔电中抢救回来的图像档案在傅良涛的脑海中一一掠过。在那些相片中,许静嘉的衣着打扮紧贴时尚,与傅良涛接触过的许静嘉截然不同。 再者,许静嘉有编程的基础,其借还记录及家中的藏书也显示,许静嘉近两年有专注学习黑客和电子取证技术的倾向。而且,网络服务供应商的帐单记录显示,许静嘉改变生活习惯的时间,也和傅良涛推测李周二人开始受到网络骚扰的时间对上了。 这网络骚扰所用的方式涉及大量的资讯,经常待在家中的许静嘉刚好有足够的时间…… 想到许静嘉的表里不一,让傅良涛忽尔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傅良涛看着已经高悬天空的太阳,开始减慢脚下的速度,直至完全停下。他微微弯着腰喘息,看着汗水一点一点地滴在地上。 许静嘉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第044章 插曲 晨跑过后,重新整装待发的傅良涛只觉得通体舒畅。傅良涛心满意足地拿着可心的早餐,徐徐地走在通过行动2d队办公室的过道。身后蓦地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傅良涛猝不及防便被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撞到。 傅良涛的手被撞得一抖,险些洒了手上的咖啡。 只见那人的脚步随即略为一顿,却没有真的停下,抢在了傅良涛之前跑进行动2d队的办公室。傅良涛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人除了庞季同以外,绝对不会是旁人。 「阿季,这么急,在躲谁呢?」办公室内依稀传来聪哥的声音,其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此时,傅良涛走到了行动2d队办公室的门旁,看着庞季同朝聪哥狠狠地「嘘」了一声,又躲进了聪哥身旁的文件围墙之中,恰恰将自己的身影藏住。 傅良涛正觉得好笑,刚想要探问发生了什么事时,便听身后再次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即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傅良涛的手再次一抖,险险稳住,最终还是洒了一些咖啡在地上。 傅良涛回身看向来人,那撞到他身上的人原来却是洛孟凝。 只见洛孟凝的双颊微微染上了红晕,几缕发丝随汗水黏附在颊侧,头发因为跑动的缘故而略有些凌乱,脸上还残留着来不及完全收拾起来的凶相。 在傅良涛的认知里,洛孟凝一直都是一个包袱很重的人,在工作的场所里,她少有这样毛毛躁躁、不顾形象的时候。 洛孟凝见傅良涛挑眉看向她,不但一点歉意也没有,反而开口问说:「阿涛,你有没有见到阿季?」洛孟凝一边微喘着气说着,一边越过傅良涛,倚向了办公室的门边朝内张望,试图通过众多的文件围墙中寻到庞季同的身影。 「没有。」傅良涛答道。 洛孟凝听罢,猛地回头看向傅良涛不显山不露水的脸,只见傅良涛唇边的笑意若有似无,配合他儒雅的气质,洛孟凝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傅良涛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洛孟凝满脸的怀疑,又说:「你骗鬼呢!我刚才分明看见了他是往这边逃的。」洛孟凝嘴上似是不信,眼睛却在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傅良涛。 傅良涛与洛孟凝相识多年,这么一来,傅良涛便知道洛孟凝多半是信了。 果然,接下来,洛孟凝便放弃了进到办公室内视察的打算,转身就要往回走。傅良涛从后拉住了洛孟凝衬衣的后领,使得洛孟凝不得不停住了离开脚步,再次转向了他。 傅良涛逼不及待地嚐了一口他那命途多舛的咖啡,才悠悠然地说道:「你找阿季什么事?我替你跟他说一声。」顿了顿,傅良涛一边拿眼观察着洛孟凝,一边再问道:「是与调查有关的吗?」 傅良涛自是知道,洛孟凝找庞季同的原因与工作并无关系,这样抛砖引玉,也不过是想要引出洛孟凝的话来。 话音刚落,洛孟凝直气得一跺脚,脸上的凶相隐隐又再出现,说道:「不是。」傅良涛观察洛孟凝的神情,想来洛孟凝是真的让庞季同给惹到了。 傅良涛遂又不慌不忙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他……他……」洛孟凝一急,竟是让庞季同给气成了结巴。 「他怎么了?」傅良涛淡淡地问,打断了洛孟凝没完没了的结巴,又喝了一口咖啡。 「这几天,他每次见到我,不知道为什么,都像见了鬼一样!」洛孟凝说罢,又气恨的跺了一脚。 傅良涛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说:「好,那我替你问问他。」话未说完,唇角顽皮的笑意便已经不住地泄露了出来。 洛孟凝带着薄嗔的眼眸瞪了傅良涛一眼,没再说话,迳自转身走远。 傅良涛这才缓缓地经过行动2d队的办公室,进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甫一坐下,便听聪哥对还躲在文件堆里的庞季同说:「唉,亏我上次还夸你有胆色!你说,这话我才说多久?你看看…你看看……现在你这个样子,我不都白夸你了吗?」语气中的恨铁不成钢表露无遗。 庞季同将头微微从文件围墙中伸了出来,应道:「聪哥,你之前可没有说过,有胆色是这一个意思。」不难听出庞季同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心有余悸的怯懦,刚一说完,庞季同便又将头缩了回去。 聪哥没好气地举目望了望天,才斜睨着庞季同说:「虎父岂会有犬女?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听到聪哥的话,庞季同茫然地问:「虎父?」 看着庞季同的反应,聪哥感到有些意外,遂不确定地问道:「你该不会……不知道阿凝的父亲是谁吧?」 「是谁?」庞季同愣愣地反问道,显然对这问题的答案一点概念也无。 聪哥终于忍不住白了庞季同一眼,说道:「是刑事情报科的洛升荣总警司!」 洛升荣总警司…… 庞季同又想到洛孟凝的职级原就比自己的要高,遂往后一倒,藏到了文件围墙的更深处,似是想要让自己彻底地埋到这些文件堆中。 只听庞季同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好了,阿凝她是绝对不会看上我了!」大约是同时想要表达的情感太多,一时之间声调倒是平平,让人听不出什么来。也不知道庞季同这一刻的感受是庆幸、失望、沉重,还是其他的什么。 聪哥正以为庞季同的消沉还要持续好一会儿,便又听文件堆深处有声音传来。却是庞季同在泄气之余,仍不忘小声问道:「我看涛sir跟洛孟凝感情好像挺好的,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聪哥遂压低了声音,欺身靠近了庞季同,神色认真地回道:「以前……阿凝她可是说过要嫁给头儿的!」 庞季同听罢,不自觉地扬高了声音「吓」了一声,又猛地坐了起来。 听到二人的对话,傅良涛忍不住低笑,办公室就这么大,他也没有关门,敢情他们两人真的以为压低了声音他就听不到么? 第045章 千钧 聪哥放任庞季同在文件堆中石化,迳自陆续将好几份调查资料放进文件夹中。然后,徐徐地从自己的位置站了起来,走到傅良涛的办公室门边叩了叩门。 傅良涛点了点头,又用眼神示意聪哥将办公室的门掩上。 关上门后,聪哥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到傅良涛的办公桌上,说道:「头儿,这是你之前交代我的──周穆清的银行帐户和信用卡消费记录。」 傅良涛正在吃早餐,倒没有急着打开文件夹,而是问聪哥说:「有没有什么发现?」 聪哥虽然不是直接负责调查周穆清一案的调查员,但是因为加入过许静嘉的跟踪行动小组,自然也对这案件的案情有一些了解。而且,傅良涛在交代他调查周穆清的银行卡帐户和信用卡消费记录时,也略略提及过需要留意的事情。 是以,这次不需要傅良涛多作解释,聪哥便闻弦歌而知雅意,应道:「没有。」聪哥顿了一顿,又接着解释道:「周穆清名下的所有银行帐户、信用卡帐户,还有网上支付平台和网上银行等等可以用作支付的帐户,我都已经调查过了。为免有所遗漏,我连带着周sir一家的银行户口和信用卡帐户都一并调查了。」 「都没有?」傅良涛说罢皱了皱眉,用塑料叉子将炒蛋送进口中。 「没有。」聪哥肯定地答说。 傅良涛这才放下叉子,拿起了聪哥呈上的文件夹,往后靠在椅背上,翻看起来。聪哥寻常总是大大咧咧的,却并不妨碍他办事。傅良涛看着各个帐户记录复本上,聪哥以红色原子笔所做的标注,也不得不赞聪哥一声心细如发。 从聪哥所做的这些标注看来,聪哥早已将记录中所有有可能与案件相关的记录都调查了一遍,而那些没有指向具体收款人或商户的记录,聪哥也都已经在旁边以标注作了补充,并在文件夹的后方附上了相关的证明。 可是,其中并没有周穆清付款予私家侦探社或购买类似服务的记录。 那么,周穆清手机备份档案里的那一份调查记录又是从何而来?要知道,直到周穆清死前一天,周穆清都仍在孜孜不倦地上班,无人察觉到她的异常。所有的人,都是在事后回想,才渐渐回过味来。 即便从二零一九年年初起,周穆清开始拒绝加班,但是她仍旧是从不缺勤的三好员工。所以,跟踪许静嘉并作出这么详尽的记录的,绝不可能是周穆清本人。 傅良涛思付着,合上文件夹,并将之放回办公桌上。他抬眼看向聪哥,淡淡地点了点头,赞道:「不错,这次调查做得挺仔细的。」 傅良涛的脸上还残留着因为思考案情而添上的严肃,聪哥见他重新拿起了叉子,便说道:「头儿,既然调查没有问题,那我就先出去了。」说完,又笑着往办公室门外的方向指了指,对傅良涛挤眉弄眼地说:「我还得看看,那只小猴子到底恢复过来了没有!」 傅良涛见状,脸上的严肃才全然退下,遂将下巴往门外的方向划了划,问道:「他跟阿凝…到底是怎么回事?」语气随意,说话间唇边不自觉地带起了捉挟的笑意。 聪哥嗅到了渴望八卦的气息,自然也不再急着走了。因为聪哥很清楚,为每一个对八卦有着好奇心的人排难解忧,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在头儿如此需要他的时候,他又怎么能掉下他独自一人离去呢? 傅良涛不用再多说什么,聪哥便已返回傅良涛跟前,迳自拉开了椅子,在傅良涛的对面坐下。聪哥强自控制着正欲悬河的口,对傅良涛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头儿,要不……你猜猜?」聪哥努力地做着表情管理,生生给这话弄出了几分故弄玄虚的意味来。 傅良涛又送了一口炒蛋进嘴里,眯了眯眼睛,自言自语地道:「是到许家取证那天晚上的事情?」 聪哥与傅良涛共事了一段时间,晓得那是傅良涛在思考事情时的习惯,也不急着回答傅良涛,耐心地等待着傅良涛再次说话。 傅良涛在脑海中回忆起到许家取证那天晚上的情境,他因为致电予周茂行而落在后头,所以那时傅良涛将所有人的动态都看得很清楚。 在前往公共屋邨的停车场的路上,秦向文推着载有证物的手推车,低头只自顾自地看向地面,沉醉于自己的小世界里。聪哥和庞季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庞季同漫不经心地推着另一辆载有取证仪器和一些证物的手推车,在分神聊天的同时,视线偶然不经意地飘向那一马当先走在前方的洛孟凝。 而不远处通往他们泊车的位置,正在进行修路工程…… 不多时,聪哥听到傅良涛自顾自的低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傅良涛才止住了笑,向聪哥说:「好了!我想我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聪哥顿时瞪大了眼睛,心里更多的却是话已到了嘴边却要生生止住的难耐,心下像猫抓猫挠般难受。 傅良涛观聪哥的脸色沉了下来,眸中毫不掩饰的失望,让此刻的聪哥看起来就像是八哥犬一般。尤其是聪哥的那双眼睛,乍看之下,竟然有几分小动物的楚楚可怜之感。 傅良涛不禁莞尔,遂笑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过无论我再做出些什么来,你都不会觉得惊世骇俗的吗?就这么一点的小事便已经……」 聪哥反应过来,打断了傅良涛的话,说道:「不…不是……头儿,你莫不是在诓我吧?」神色之间显然是不相信傅良涛已经猜到庞季同和洛孟凝之间所发生的事情。聪哥想起了刚才傅良涛跟洛孟凝的对答,越发地确定自己的想法,遂涎着脸说:「头儿,你骗得了阿凝,可是你骗不过我的?」 听到聪哥这话,傅良涛徐徐地放下了叉子,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往椅背一靠,看向聪哥的眼眸添上了几分懒洋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吐出了一句:「力大引千钧」。 第046章 交涉 看着聪哥微睁的眼睛,傅良涛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出错,遂倾身向前,唇边的笑意渐深,道:「那你是想听我说,还是你自己说?」 话音才落,便见聪哥的眼中顷刻之间闪过了千思万绪,任谁看了聪哥的这副模样,都会知道他在犹豫。 想了又想,聪哥终还是说:「你先说,我再说。」相信归相信,但是聪哥不认为傅良涛能将这事情所有的精彩细节都推测出来。 傅良涛浑不在意地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说:「好,随你。」傅良涛伸手拿起了咖啡杯,呷了一口咖啡才说:「在我走后不久,你们走到转角修路的位置时,阿季的手推车不慎翻侧。 眼看那些内有证物和仪器的箱子就要跌进正在施工的大坑之际,走在前方的洛孟凝,那时与你们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她及时反应过来,回身一手稳住了手推车,一手挽回了那两个大箱子。」傅良涛绘形给声地说着,两次说到「一手」这两字时,都加重了声音。 傅良涛说罢顿了顿,缓了缓语气,又道:「阿凝就是用这一系列乾脆利落的动作,将阿季生生给镇住了的。你说是不是?」 聪哥听得一愣一愣的,傅良涛所说的就像他本人就现场看到了一样传神。聪哥寻常看多了傅良涛断案,不承想,傅良涛还有这样的本事,遂不确地问道:「头儿,该不会那天夜里,你悄悄回头了吧?」 傅良涛看了看聪哥,又喝了一口咖啡,没有答话。其实所有的事情顺理成章,不难推测。 庞季同在他离去以前,还不时禁不住打量走在她前方的洛孟凝,说明直到那时为止,一切都还是正常的。次日一早庞季同便已开始有些不同寻常,这就指出事情很有可能是在他们运送证物回总部期间发生。 那时,庞季同推着的手推车上的两个箱子。重点是,下方的那一个箱子放着于许家捡取的十数本参考书籍,以及已经封存了的u盘和微型sd卡之类的移动存储媒介。而在放在上方的箱子虽然较下方的轻,却也不惶多让,仅仅是用于移动装置法理鉴证的自动鉴证行动装置仪器,再加上硬碟复制装置,那箱子便已接近十公斤左右。 正在施工修路附近的地面上定然少不免多出因修路而来的沙石,在这样的情况下,上方的箱子有一定的重量便加重了箱子翻侧的风险,运送期间本就需要格外留神。庞季同倒好,分神聊天的同时,还禁不住不断观察前方的洛孟凝。 是以,不难想像,手推车后来会在它的必经之路遇上翻侧的情况。 傅良涛第一次为庞季同和洛孟凝作介绍时,在听到洛孟凝的职级后,庞季同的神色便显然随之变得僵硬。就在刚才,庞季同也因为洛孟凝的背景而怅然若失。可见,庞季同心里不愿意比自己喜欢的人弱,也许庞季同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大男子主义情结。 那么,能让庞季同到了看见洛孟凝就躲的程度,洛孟凝肯定是做了一些让庞季同觉得她在能力上完完全全辗压他的事情。 根据傅良涛对洛孟凝的了解,洛孟凝的确有一种能让时下大部分男人甘拜下风的能力…… 「其实你说的还差了一些,那就是在阿凝一手稳住那手推车之后,阿凝是用脚接住那些箱子的。 阿凝当时还穿着会限制她行动的套裙,腿也无法抬得太高。她却仅仅只是精准地在那两个箱子的外侧,先下后上地各踢了一下,那个箱子便稳稳地重新落在了手推车。 阿凝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随着她的身子一旋,让阿季享受了那么一次美救英雄,稳住了险些跟着手推车一起掉进坑里的阿季。」说到这里,聪哥忍不住笑了出声,却又怕在外面的庞季同听到,生生又把笑声压了下来,说:「阿季那小子,当场就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不得不说,阿凝那个样子,真真就和一个女侠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聪哥又说道:「你说,阿季这小子应该是没戏了吧!」 傅良涛的嘴角噙着一丝笑,回想起刚才洛孟凝愤而跺脚的模样,悠然地喝了一口咖啡,说道:「我看,那倒未必!」 此时,门外传来几声清脆的叩门声,不待傅良涛回应,办公室的门便已经打开了。 来人却是许老……呃,不……许浩鹏,傅良涛毫不意外,因为也就只有许浩鹏会这么做。 傅良涛和聪哥立刻站了起来,向许浩鹏施礼。 许浩鹏随意地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傅良涛和聪哥遂重新落坐。许浩鹏一边拉开了聪哥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边说:「怎么?我没有碍着你们聚话吧?」一副想要加入他们话题的样子。 「当然没有。」傅良涛给出了标准答案,又笑着说:「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碰巧聪哥也在,多一个人想想法子也是好的。」这话一出,便留住了正想要寻话退场的聪哥。 聪哥的鼻子闻言动了动,似乎再次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聪哥心念一动,一时之间便成了安安份份地坐在一旁的美男子。 许浩鹏见状,也不介意,张口便道:「璞瑜公司那宗案件的调查进度怎么样?」 毕竟,李秉德的死法有些特殊,他的死一度引来了许多人的关注,即便已经事隔两个星期,善忘的香港媒体仍有针对相关事件的零星报导。所以,傅良涛毫不意外上级会对这案件份外关心。 「这宗案件与寻常的网络骚扰案件有些不同,案情比其他的案件要复杂一些。」傅良涛如实答道。「我们已经锁定了一个嫌疑人,不过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 许浩鹏和傅良涛共事多年,也知道傅良涛的行事方式,便问道:「难道上次你要求调回阿伟和三木,不是因为有了十足的把握能够找到有力证据才这么做的吗?」 「对,可是情况跟我原先预计的有些不一样。」傅良涛应道。 说到这里,许浩鹏的脸色早已没了刚进来时的轻松。只见许浩鹏的视线扫过傅良涛手边的那一叠文件夹,看着数量似乎还算合意,神色才又缓了过来。 傅良涛便顺势说:「如你所见,其他案件的调查进度一点也没有落下。」 许浩鹏笑应道:「我一点都没有怀疑你们队的工作能力。不过,我觉得如果没有了璞瑜公司这案件,已经结束调查的案件应该不止这些才是。」 言下之意,还是觉得傅良涛投放在这案件的时间太多了。傅良涛遂说道:「这不都是因为我们队里的人太少,调查的时候施展不开来的缘故吗?许sir,你看……」 「阿徐刚刚还跟我说阿伟和三木在行动1c队里的表现不错,刚巧他们队才接了一宗大案件,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可不能再将他们两个调回来。」傅良涛还没有说完,许浩鹏便已经截住了傅良涛的话。 傅良涛听了这话,倒稀松平常地笑了笑,说:「不要紧,反正我要的也不是他们两个。」说罢,傅良涛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张从手抄本撕下的纸条。 傅良涛将纸条递了给许浩鹏,聪哥的视线便一点不落的跟上。 果然,聪哥没有辜负傅良涛将他留下来的期望。许浩鹏还来不及看清内容的时候,聪哥便已将内容看了个大概,忍不住插嘴道:「头儿,你真聪明,这样安排的确不过分,许sir应该没有问题的。」 于是,两人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浩鹏,等待着他的答覆。许浩鹏看着手上的字条,上方画着一个时间表,一周中只有三天有安排,而每天也就各三个小时的时间。 傅良涛接着解释道:「我不需要你安排我的队员调回长驻我们队一段时间,我只要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你在纸条上的时间给我调回一个队员,时间一到,我便把人还你。」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也会妨碍那队员原本负责的侦查工作吗?」许浩鹏仍是相当犹豫,担心工作编配会因此出现混乱。 傅良涛却道:「不同的人也行,只要在上述时间给我调来一个人即可。」顿了顿,傅良涛又解释道:「以这次的调查性质来说,也许不同的人反倒更好。」 第047章 接近 又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傅良涛经过一个圆拱门到达了前厅,只见前厅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条螺旋阶梯。傅良涛遂缓缓地顺着呈半圆的螺旋阶梯拾级而上,沿路不见一人,听着上方二楼会堂中传来合唱团的歌声,傅良涛知道礼仪已经开始了。 傅良涛素来不爱迟到,这一次,他是刻意晚一些到的。 登上二楼之后,傅良涛经过了圣.人的塑像,看到木门两侧的书架上放有歌集和礼仪书,傅良涛稍稍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没有拿。傅良涛轻轻推开了有着透光小窗的典雅木门,进到了开阔明亮的会堂之中。 穿过木门之后,傅良涛更觉在空中回荡的合唱团歌声越见了亮。前方的排凳分成了四排,正在参与礼仪的人都站立在排凳之间,与合唱团一起和唱。 耳机中也传来了许静嘉和唱的声音。许静嘉和唱的声音很大,从她的声音里,傅良涛可以听出专注和认真。 经过之前两个星期的跟踪调查,傅良涛已经大致掌握了许静嘉的生活模式,也明白到跟踪调查似乎对了解许静嘉的作用已经不大。所以,傅良涛才想到换上另一个方法。 傅良涛顺着排凳右边的过道,往合唱团所在的方向走去,却并非为了听清合唱团的歌声。而是因为许静嘉所坐的位置,就在合唱团的附近。 傅良涛选了一个前后都坐了人的位置,这个位置与许静嘉有一段距离,却又能清楚地观察到许静嘉。傅良涛本以为许静嘉和唱的声音已经很大,不过在傅良涛站定了以后,却发现那站在许静嘉身后位置的男人的声音,似乎比许静嘉和唱的声音还要大得多。 即便傅良涛所站的位置与那男人有一段距离,仍能清楚听见其歌声。 不多时,一曲既毕,低沉的锣一响,所有人都静默起来,会堂内庄严的感觉又上升了一个层次。祭台上的神父领祷后,所有人才坐了下来,傅良涛自也随众坐下。 没有了人群的遮掩,傅良涛这才看见束着马尾的许静嘉独自坐着,身旁除了小思以外,再没有旁的人,而许静嘉所坐的位置与小思之间也隔了一段距离。依照他们既定的计划,原是让小思坐到许静嘉的旁边,此时两人却坐在了排凳的两端。 小思原来也是行动2d队的队员,从三月初起借调往行动1d队跟进伦敦金投资诈骗调查已经数月之久。这一次,许警司同意了在这个星期三和星期六的晚上,将小思暂调回来三个小时,协助李秉德一案的调查工作。 许静嘉在听讲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垂下了眼睛,偶尔抬头望向祭台后方正中的彩色玻璃窗。在往后的礼仪中,许静嘉似乎也熟知程序,无论跪、站或坐,都随其他的信众一起,没有一丝突兀。 傅良涛是一个无神论者,他并不相信鬼神之说。是以,当傅良涛看着神情或敬或虔的许静嘉,忽然很想知道在这一段礼仪期间,许静嘉在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想到许静嘉来参与聚会的动机,傅良涛不禁怀疑,许静嘉到底真心实意,还是只是装模作样给这会堂中的某一个人看? 如果许静嘉只是在装模作样,那她又是在装给谁看? 想到这里,傅良涛暗暗留意会堂中的人,想要知道许静嘉的目标会是谁。 「你好,你认不认得我?」小思的声音蓦地自耳机中传来,傅良涛观身旁的人开始往会堂中央的过道走去,小思似乎终于找到机会与许静嘉攀谈。 许静嘉本正要跟随其他的人往会堂中央走去,此时闻言回过头来,看向小思,目光却颇为不善,甚或还有些敌意。 小思见状有些意外,遂展颜一笑,瞬间便化解了流淌在两人之间的尴尬。然后,小思便若无其事地说:「我也是星期三晚上道理班的学生,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许静嘉只朝小思目无表情地点点头,也不等小思回应,便迳自往前走去,抛下了小思一个人,垂目跟在了中央过道的队伍之后。自此之后,一直到了礼仪结束,小思也没有再找到与许静嘉攀谈的机会。 在礼仪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傅良涛率先离开了会堂,返回了车上,等待小思回来与他会合。 傅良涛带着疲惫在车上合上双眼,思忖着在李周两案的调查中,他到底有没有错过甚么细节,以至于当下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只余下许静嘉这一条线。 而现在,融入许静嘉生活的计划似乎也不太顺利。 随着手机中合唱团的歌声停了下来,礼仪便宣告结束。不多时,傅良涛便听小思的声音自耳机传来,却是小思与其他人对答的声音。只听小思问道:「请问你们刚才说的是那个束着马尾的女孩吗?」 傅良涛可以想像会堂内的人群正在散去,而许静嘉太约已先走一步。此刻,小思大约正在向身旁的人打探消息。 一阵突兀的停顿过后,只听小思亲切地笑着说:「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因为你们刚才提到有关礼仪的事情,而我也是新来的,对礼仪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请问,那女孩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吗?」 只听三两个妇女瞬间围在了小思的身旁七嘴八舌地说话,这一个说许静嘉在礼仪中某处站起来的时间晚了,那一个说许静嘉在某处跪早了,祈祷的姿势也不对。 小思简略地听她们解释了一下事由,人便逐一走了,只有一个妇女没有走,留了下来,问小思说:「你跟这女孩很熟吗?」 「不,我们只是在星期三的道理班上见到过,可说不上熟。」小思答道。 「年轻人,我看你不像坏人我才跟你说,提醒你一下,并不是想要搬弄是非啊!」说到这里,又压低了声音续道:「你尽量离她远一点吧,那个女孩没有工作,也不知道来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其他的原因?」小思讶异,遂问。 「你不知道吗?就像政府办的那些自我增值课程,因为入学的要求不高,有许多不同行业的销售员和别的一些人混进去。如果只是向你销售保险之类的产品还好,有些却不只是这样……唉,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吧!我也走了。」 上架感言 十一万字,本文上架了~ 518开始发文,520正式过审,现在回望原来才过了不过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 首先,感谢喜欢这文的每一位读者,投过推荐票的君辞菲菲、书友20190907011809309、神金兮汐、殇月无情无恋、时间不可空过等等书友,打赏过的握不住的灵感按土里,还有昨天给我留言的繁星上的倒影。没有点到名的书友请不要不高兴,我对你们的谢意并不会因此而少了。 感谢你们的鼓励,让我知道我并不是在单机。 然后,感谢我的责编绿萝编编和主编花椒,真心非常感谢。也感谢签编白露和负责审核本文的编辑,以及所有看过本文而我又不知道的幕后工作人员。 本文能一直走到现在,他们功不可没。 最重要的是,感谢我的父亲、我的家人和所有爱我的人。 他们是一直以来支撑着我的力量。 最后,向你们求个首订。希望你们能够继续支持本文,而作为报答,衡会继续好好写下去的。 第048章 初探 (上) 星期天下午的阳光灿烂到了极致,傅良涛坐在停泊在深水埗大南街的车厢内,等待许浩鹏调派的人员前来与他会合。所有的装置都已经设置完毕,就只等那个人到来作一遍简介即可。 闲了下来的傅良涛目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零零落落、汗流浃背的行人,不自觉地回想起,昨天夜里小思在这附近与他会合时的情境。 「涛sir,我回来了。」但见小思的脸颊泛红,一边以手掌充作扇面扇着脸,一边打开车门坐下,又伸手调了调空调出风的位置,显然是觉得热得不行。 「你一会儿不用回去吧?」傅良涛遂问道。 「不用了,这调查是今天排的最后一个工作了。」小思心不在焉地答道,拿了放在仪表板上方的纸巾擦汗。 「好,那我现在送你回家。」傅良涛如是说道,便驱车往小思的家驶去。 待车子驶上了大马路之后,傅良涛看小思已经渐渐恢复过来,便打开了话匣子,说道:「你这两天跟在二喜身边,有没有发现她对任何人特别亲近或者感兴趣?」 傅良涛的想法是,根据手机的帐单记录推断,许静嘉是二零一七年年末开始参与这里的聚会。经年日久,在这个群体里,许静嘉断然不可能没有一两个相熟的人才是。再者,傅良涛也想要确认,在许静嘉现时的生活圈中,有没有其他潜在的受害人。 小思想了想,才说:「许静嘉跟道理班中的一个的小妹妹很是亲近,那小妹妹总喜欢跟在她身边,一刻也离不得她,而许静嘉本人似乎也不抗拒这小女孩的亲近。 至少,不像对其他人一般…嗯…拒人千里。」小思说罢,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点拨了几下,傅良涛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随之一震,便听小思续道:「那小女孩的相片我刚刚发给你了,你一会儿自己看吧!」 傅良涛随意地应了一声,他的心思却不在这小女孩身上。这个小女孩,并不是傅良涛想要听到的答案。傅良涛转念一想,倒是想起了刚才那些与小思搭话的女性。 联想到许静嘉参与这些聚会的动机,傅良涛便又问道:「没有其他人了?」傅良涛顿了一顿,又接着更直接地问:「许静嘉有没有特别留意聚会中的某个异性?」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如果连聚会的其他参与者也看出了许静嘉的动机不纯,是不是说明许静嘉曾经在这里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情? 只见小思秀眉轻皱,似乎是陷入了苦思之中,久久没有再说话。 直等到傅良涛都以为小思已经忘了自己的问题时,才听小思说道:「许静嘉为人挺高冷的,除了那个小妹妹以外,与其余的人的接触都是可免则免的。就像刚才,你应该也看到了她是怎么回应我的吧?她对其他人的态度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傅良涛的思绪,将傅良涛从昨夜与小思的对话中拉回了现实。傅良涛掏出手机,以手挡住经过车窗而来的阳光,看到来电显示为许静嘉。 傅良涛的唇边牵起了微妙的笑意,大约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在为调查嫌疑人作出准备的同时接到对方的来电,是怎样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傅良涛的手指遂在手机屏幕上一划,在接起电话后,又按下了录音键。 蓝牙耳机传来一阵背景声和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让傅良涛确定许静嘉已经出了门,走在了路上。这个念头刚在心里划过,傅良涛便瞄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一眼。 已经是一时十七分了,许警司派过来的人还没有到。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同时耳机中传来了许静嘉的声音:「我想晚点吧!我一会儿应该要五点左右才会到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得急的缘故,许静嘉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略有些微喘。 「那好,我等你回来再开始准备那只鸡。」这隐约传来的女声,似乎是许静嘉妈妈的声音。只听这女声声音一转又说:「话说,你一会儿去的那儿有没有合眼缘的,有的话抓紧了解了解吧!」 傅良涛也听得有些沉闷了,围绕在许静嘉身周的,似乎就只有这么一个不变的话题。 许静嘉却似乎并不介意,笑着应道:「帅不帅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人品,最好的是跟我有一样的信仰,理念一致。」 「要有多一致?这世界哪有这么多理念一致的人?」许静嘉的妈妈显然是觉得她的想法太过想当然。 「你怎么知道?我上天早已给我安排好了,或许会有一个像神父一样爱天主的人,也说不定。」许静嘉自己说完,也禁不住笑了起来。说话间,透出了傅良涛从未从她口中听到过的欢快。 傅良涛许静嘉母女二人的对话与案件的关系不大,正想要挂断电话,不想再听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内容,电话便先一步被挂断了。 傅良涛听着耳机中的忙音,眼角瞄到依约前来报到的连静蓉正站在车旁。傅良涛的眼睛禁不住又眯了眯,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向连静蓉招手示意。 连静蓉打开了副架驶座的车门,坐到了傅良涛身旁。看着连静蓉的侧脸,傅良涛只道许警司的环保事业应该算是做得非常不错的,他妥善利用资源的方式总是让人拍案叫绝。 傅良涛会有这样的想法,那是因为连静蓉并不是行动小队的队员。这些年来,连静蓉一直在法理鉴证分组中工作,傅良涛也与她一起共事过。 每每提及连静蓉,傅良涛只想到四个字──养尊处优。这四个字,并不是用以形容连静蓉的家庭背景的,而是她的职场生活。部门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连静蓉对于升职一事,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没有任何追求,所以不论身在任何岗位,按章工作已经是她所能给予的最佳表现。 大约是许浩鹏跟小思了解过这调查工作的危险性,所以才作出了这样的安排。才第三天,许浩鹏便已经在人手方面耍起了小心思,傅良涛只希望后续的情况不会每况愈下。 第049章 初探 (下) 在傅良涛评估着连静蓉的能力时,连静蓉悠然地从保温水壶中往瓶盖倒出一些飘着菊花香气的褐色液体,缓缓地将之凑近唇边,细细地品着,也不急着让傅良涛说话。 傅良涛看到这一幕,本来略变有些傅良涛不得不承认,连静蓉也许很适合她接下来所要扮演的角色。连静蓉看上去约有四十来岁,胜在相貌温婉,没有行动队员的凌厉。而这一份居家的柔和,是想要装也装不出来的。 傅良涛在心里暗自希望自己的想法没有过于乐观,一边指导连静蓉在身上安装耳机及拍摄镜头,一边为她进行这次任务的简介。 直到一切完成之后,傅良涛瞄了瞄时间,已经是二时十二分。比原来预定行动开始的时间已经晚了十二分钟。 看着连静蓉一步一步走远,傅良涛便为在车上已经预先设好的监听装置作最后的检查。当连静蓉穿过圆拱门,到达前厅时,傅良涛透过笔电的屏幕看见许静嘉与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并排坐在左边靠墙的长椅上。 傅良涛认得小女孩粉雕玉琢般的五官,她便是昨夜小思曾经提及过的小女孩。 连静蓉若无其事地走近二人,装作观看二人身后的壁报板,然后才在小女孩的身旁坐下。 只见那个小女孩正拿着手机,点开了应用程式水管中的一套有着中文配音的动画片,与许静嘉一起观看。 连静蓉装作对动画片感兴趣的样子,稍稍往小女孩坐着的方向移了移,让傅良涛也能看到动画片的内容,以及听清许静嘉和小女孩的对话。 傅良涛大致能看出,这个童话故事是由许多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拼凑而成。傅良涛此前分明没有看到过这个故事,却又总是觉得这个故事处处透出熟悉的感觉。 动画所述的是一个童话故事,故事的内容讲述一个奇怪的家庭,家庭中有两姊妹,大女儿懒惰而小女儿则勤劳。 小女孩以脆生生的声音说:「这个大的女儿跟妈妈亲,那个小的女儿跟爸爸亲。所以,小的女儿要工作,很辛苦很辛苦地工作。但是,大的女儿因为有妈妈疼,所以大的女儿不用工作。常常躲在家里睡懒觉,一睡就是一整天。」 从这话可以看出,这个小女孩已经看过这动画片很多次,而且有着出色的表达能力,仅仅只以几句话,便将动画片的内容做了一个不能更为完美的总结。 说完这话没多久,小女孩便关掉了动画片,又点开芭比娃娃的视频。小女孩却不忙着看视频,又问许静嘉说:「姐姐,你觉得这动画片好不好看?这大的女儿……是不是真的很懒惰?」 许静嘉沉默了一瞬,才道:「对,没错。」 小女孩笑着又说:「我妈妈跟我说,不可以像大的女儿一样懒惰,要像小的女儿。那样的人才会幸福,才是天父喜欢的小孩子,你说对不对?」 看小女孩灿烂无邪的笑脸,许静嘉「嗯」了一声,也笑了。隔着屏幕也许失了些颜色,但是傅良涛仍旧觉得许静嘉这笑是美丽的,美丽得有点不同寻常,带着荼蘼的气息。 不多时,小女孩的妈妈从右边的过道中进入了拍摄范围,将小女孩接了去。眼看着小女孩的身影淡出逐渐淡出他们的视线,许静嘉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傅良涛见连静蓉没有下一步的行动,便朝她发出指令道:「莲蓉,你现在跟二喜谈谈刚才那个小女孩的事情,找机会跟她混熟。」 连静蓉听罢,也没有动,只朝许静嘉说道:「那个孩子真可爱,是你的朋友吗?」连静蓉的声音有一种与她的气质相像的慵懒,像微风拂过。 许静嘉听罢轻轻「嗯」了一声,才淡了下去的笑意又回到了脸上,小女孩的离去似乎没有将她的好心情一起带走。 连静蓉正思忖着该要说些什么将话接下去,`便听傅良涛说:「现在我说一句,你跟我说一句。」这样一来,傅良涛便是想要藉着连静蓉的口对许静嘉问话的意思。 「那个小女孩真是可爱,如果可以,真想要把她带回家,你说是不是?」傅良涛说完,听着连静蓉将他的话对许静嘉复述了一遍,只觉得她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似乎不尽人意。 许静嘉对连静蓉的话不置可否,只道:「看顾孩子的责任太大,这样偶尔见见也有好处。」 这不应该是一个权力擅断类型的作案者的答案。 在听到许静嘉的答案之后,傅良涛的心里又一次生出了不确定。以作案者的行为模式,如果许静嘉就是作案者,以她和这小女孩之间的友好关系,她应该会有想要将她一直留在身边的倾向才是。 又或者,许静嘉与这小女孩之间,还欠缺某些触发许静嘉情感的诱因?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连静蓉顺着傅良涛的话又问道,为接下来的话题作铺垫。 「不,我来这里好一阵子了。」许静嘉不以为然地答说,视线一直定在圆拱门外的某处。连静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不见前方有什么。 「我也不过才来了几次,我不住这附近,倒是我儿子住在这边。你呢?你是不是住在这附近?」 「唔…我也不住这附近,我住在荃湾。」说起了住的问题,许静嘉神色不动,却没有说真话。傅良涛这算是真的确定了许静嘉说起谎话来,脸上的确不会有异。然而,许静嘉也不像有因为连静蓉提到了她的儿子,而生出兴趣。 「你觉得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存在?我才来了几次,总感觉有些不确定。」傅良涛决定先探探许静嘉对这信仰的看法。 许静嘉唇边牵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似是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当傅良涛想要问出另一条问题时,意外听到许静嘉的声音响起:「只要你用心去感受,看看这大自然间的一切,自会感受得到。」 说罢,许静嘉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对连静蓉说:「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便头也不回了离开了前厅,从长椅旁的木门进到了属于小学范围的有盖操场。 第050章 线索 连静蓉的任务自然不会这样简单就完成。 许静嘉前脚进到有盖操场不久之后,傅良涛后脚便让连静蓉自然地尾随而上。连静蓉便装作随意地在操场内走走看看,一边让傅良涛近距离观察许静嘉与其他人相处的动向。 这时,许静嘉义教的工作应该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当连静蓉踱步至有盖操场内的第三个课室,傅良涛隔着屏幕看到许静嘉正在和她的学生嬉笑。 根据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观察,许静嘉似乎唯有对着小朋友,她的态度才会有所软化。 义教的工作以一对一的方式进行,除了许静嘉一组以外,课室还有六、七组的学生在补课。连静蓉并没有走近课室,只远远地看着。 及至,义教的工作结束后,忽见许静嘉急步离开课室,迅速穿过圆拱门,直接在门前拦了一辆计程车便跳了上去。 一切发生得相当突然,而又毫无预兆。 傅良涛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便立即开车从后跟了上去,一边交代连静蓉说:「你想办法了解一下情况,我跟上去看看许静嘉到要去那里。」 当路上的景物逐渐变得熟悉,傅良涛便猜到许静嘉原来是想要回家。只见许静嘉从计程车下来之后,微微地躬着身子走着,相比跳上计程车以前,她的步伐明显迟缓了不少。 这个发现扼杀了傅良涛原有的期待。 傅良涛远远地看着许静嘉的身影,眼睛眯了眯。 傅良涛认知到自己正处于一个相当被动的状态。这是调查网络犯罪常遇到的困难,因为作案时间与揭发时间常有一段间隔,这间隔给予犯人足够的时间去毁灭脆弱而又多变的证据。 然而,傅良涛还是第一次遇上为自己建了一道厚厚围墙的嫌疑人。她藏身其中,一切的掩护都像是牢不可破。 经过过去的星期三和星期六,傅良涛发现单靠派员接近许静嘉,再从她身上找到破绽和突破点的机会相当渺茫。许静嘉对旁人的防备心太重,傅良涛原估计女性调查员会减低她的防备心。然而,就这三天的调查结果看来,傅良涛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为了增加调查的效率,傅良涛不作他想,决定加入一个更为原始的方法。傅良涛待许静嘉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之后,便将车泊好,从车厢中拿出早已预备好的网络监听工具。 使用网络监听工具比调查网络服务供应商的帐单记录能够取得更为详细的结果。因为供应商的帐单记录仍有机会为使用者的狡计所掩饰,但是网络监听工具直接与使用者的网络结合,所有数据在进出的时候都必须经过这工具,所以利用网络监听工具能够捕获网络中传输的资料,精确地抓取网络进出的数据包,对使用者进行实时的网络监测。 而这原始的方法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任许静嘉的技术再好也难以察觉。 这样一来,即便许静嘉真的还有其他私藏起来的装置,只要她再次使用,傅良涛定会有所察觉。 不多时,傅良涛乘搭以并非许静嘉常用的升降机,到达了较高的楼层,经过走火楼梯到达了许静嘉所居住的楼层。傅良涛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正要安装这网络监听工具时,仔细一看,却原来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将他想要做的事完成了。 傅良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周茂行,然而下一刻,傅良涛便否定了这个假设。傅良涛很清楚周茂行的技术不足以应付网络监听的工具,如果他有足够的能力,当初周茂行就不会拜讬他进行调查。 傅良涛看出这网络监听工具的型号和款式并不比他所用的差,就这一点看来,对方也是熟悉此道的人。 傅良涛想了想,戴上手套在这箱内的一个隐蔽位置安装了摄像头,又将连接这网络监听工具的接线半拔了出来,却没有完全拔出。 然后,傅良涛快速返回到车上,搁置了安装网络监听工具的计划。 傅良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进行了相关的设定,希望赶在对方前来检查之前完成。 这网络监听工具的存在,证明有人正在实时监察许静嘉的网络活动。傅良涛忽尔想到周穆清调查许静嘉的事情,可是周穆清已经死去月余,调查工作是先收订金再行结算,若对方超过一个月没有收到尾款,理应结束调查,并将这网络监听工具回收才是。 可是,现在网络监听工具还没有回收,这便说明对方的调查工作还没有结束。 这一次,调查许静嘉的又会是谁? 傅良涛对许静嘉的疑虑是越发的深了,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都她的动态如此关心? 傅良涛待在车上等了又等,从差不多六时等到接近八时,却没有等来对方前来检视那网络监听工具。如果对方是私家侦探,理应藏身在附近,实时监测的仪器出了问题,必然会立即动身检查。 对方不前来检查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对方已经有所察觉?所以才不出现,避免暴露身份? 傅良涛在脑海中仔细回想过去数星期在跟踪和接近许静嘉期间,出现在许静嘉身边的人。 即便是在跟踪许静嘉期间的两个星期里,傅良涛似乎都没有发现相关的人员,又或者对方只是纯粹对许静嘉实施网络监测? 傅良涛到许静嘉居住的管理处提取了有关的闭路电视记录,便带来疑惑驱车返回警察总部。 傅良涛将车泊好之后,便朝着警政大楼心不在焉地走去,沿路面色沉沉,也不知道那是因为满腹的疑惑,还是夏夜里让人无法摆脱的闷热。 直至晚上十一时许,傅良涛在办公室内观看了一部分的闭路电视内容,仍是一无所获,便拿起水杯准备再冲一杯咖啡休息一会,然后才继续奋战。 当傅良涛经过庞季同的位子时,却看到庞季同的办公桌上有一本绘本。那绘本的封面以黑白色为主调,中央所绘的是那只让傅良涛一再移不开眼睛的像真兔子。 傅良涛一下子忘了冲咖啡,便拿起了那一本绘本。 第051章 再探 星期三的晚上,傅良涛让阿余加入了道理班的调查。在这次调查中,阿余负责并试图吸引许静嘉的注意,察看她是否真的来道理班结识异性。 道理班的课室是一个会议室,学生们会在长桌里一圈外一圈地坐着。阿余到达的时候,人已坐满了大半个课室,而许静嘉还没有到来。 与许静嘉亲近的小女孩四处张望,直等到了许静嘉到来,就跟她的妈妈一起将许静嘉引到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坐下,小思看到门上新安装了一个钟。 而有趣的是,在开始上课之前,导师也刻意地向学生们介绍了这一个新钟。 那小女孩一如以往地与许静嘉亲近,而许静嘉的态度却不像之前傅良涛听到看到的热络。整个过程下来,许静嘉目不斜视,只顾着听课,听得极其聚会神,对小女孩的亲近不冷不热。对阿余的试探也不为所动,甚或似乎还有些不悦。 下半节课介绍学生们可以参与的服务工作。听着听着,许静嘉的神色逐渐变得木然,笑意是越发地少了。傅良涛只道许静嘉也许是聚精会神听课久了,开始未能集中注意力。 道理班结束之后,忽见许静嘉急步离开课室,迅速穿过了圆拱门,直接在门前拦了一辆计程车便跳了上去。 一切发生得相当突然,而又毫无预兆。 傅良涛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便立即开车从后跟了上去,一边交代连静蓉说:「阿余,我先跟上去看看。你知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事前也不见许静嘉接过电话。」阿余答说。 因着这答案,傅良涛否定了许静嘉因为突发事故而离开的猜想,却又对许静嘉心急如焚的原因毫无头绪。傅良涛的车子尾随着许静嘉所乘的计程车,直至包围在身周的景物逐渐变得熟悉,傅良涛才猜到许静嘉原是想要回家。 只见许静嘉从计程车下来之后,微微地躬着身子走着。相比于跳上计程车之前,她的步伐明显迟缓了不少。 这个发现瞬间扼杀了傅良涛原有的期待。 傅良涛远远地看着许静嘉的身影,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他认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相当被动的状态。 虽然从事网络犯罪调查的工作多年,傅良涛了解这是相关工作经常遇到的困难。其原因主要是作案时间与揭发时间常有一段间隔,这间隔给了犯人足够的时间去毁灭脆弱而又多变的证据。 然而,傅良涛还是第一次遇上为自己建造了一道厚厚围墙的嫌疑人。许静嘉藏身在围墙之中,而这围墙就似是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 经过过去的一星期的融入计划,傅良涛发现单靠派员接近许静嘉,能够从她身上找到破绽和突破点的机会相当渺茫,需要的时间成本太过高昂。许静嘉对旁人的防备心太重,傅良涛分别尝试以女性和男性的调查员靠近,却发现许静嘉对两者的防备心都一样的强,许静嘉的防备心并不会因为人的性别而被左右。 新的查问方式效率也不足,为了增加调查的效率,傅良涛不作他想,决定加入一个更为原始的方法──网络监听工具(sniffer)。 网络监听工具分为硬体和软体两种,这一次傅良涛所用是需要上门安装的硬体版本。相比于调查网络服务供应商的帐单记录,使用网络监听工具能够取得更为详细及精确的结果。因为供应商的帐单记录仍有机会为使用者的狡计所掩饰,而这硬体版本的网络监听工具直接与使用者的网络结合,所有数据在进出的时候都必须经过这工具。所以,利用网络监听工具能够捕获网络中传输的资料,精确地抓取到网络进出的数据包,对使用者进行实时的网络监测。 再者,这原始的方法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任许静嘉的技术再好,她也难以察觉。 这样一来,即便许静嘉真的还有其他私藏起来的电子装置,一经使用,便无所盾形。 不多时,傅良涛选了并非许静嘉常用的升降机,乘搭至较高的楼层。然后,傅良涛从走火通道的楼梯来到了许静嘉所居住的楼层。傅良涛稍稍放下了工具包,戴上了手套,正当他准备进行安装的时候,仔细一看,却发现原来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将他想要做的事完成了。 傅良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周茂行,然而下一刻,傅良涛便否定了这个假设。傅良涛很清楚周茂行的技术不足以应付网络监听工具,如果周茂行有足够的能力,当初就用不着拜讬他进行调查。 傅良涛看出这工具的型号和款式并不比他所用的差,就这一点看来,对方应也是熟悉此道的人,就是不知道对方是警察、私家侦探,还是其他的人。 傅良涛想了想,在这箱内的隐蔽位置安装了摄像头,又将连接这网络监听工具的接线半拔了出来,却没有完全拔出。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傅良涛快速返回到车上,搁置了安装网络监听工具的计划。 傅良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笔电进行了相关的设定,希望赶在对方前来检查之前完成。 傅良涛就算只用尾指想想也清楚,这网络监听工具的存在,证明有人正在实时监察许静嘉的网络活动。傅良涛忽尔又想起周穆清调查许静嘉的事情。 可是,周穆清已经死去月余,而调查工作是先收订金再行结算的,如果对方超过一个月没有收到尾款,便理应结束调查工具,并将这网络监听工具回收才是。 现在网络监听工具还没有回收,便说明对方的调查工作还没有结束。 这一次,调查许静嘉的又会是谁? 傅良涛对许静嘉的疑虑是越发的深了,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都对她的动态这般关心? 傅良涛待在车上等了又等,从差不多六时等到接近八时,却没有等来任何人。如果对方是私家侦探,藏身的地方很可能就在附近,实时监测的仪器出了问题,必然会立即动身检查。 对方不前来检查的原因,是因为已经有所察觉?所以才不出现,避免暴露身份? 傅良涛遂在脑海中仔细回想过去数星期在跟踪和接近许静嘉期间,出现在许静嘉身边的人。傅良涛搜索枯肠,似乎都没有发现相关的人,便不禁怀疑对方或许只是对许静嘉实施网络监测。 傅良涛遂前往许静嘉的屋邨管理处提取有关的闭路电视记录,随之带着满腹的疑惑驱车回到警察总部。 第052章 订前必读 第052章是一个绘本故字,内含线索,请自行决定是否订阅。 《静嘉》第052章 订前必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静嘉》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052章订前必读 接下来发布的第052章是一绘本故事,内含线索,若只想看故事而不想顺着细节解谜的亲,可以自行斟酌是否订阅~ 虽然现在这话我是说给自己听的就是了。 《静嘉》第052章订前必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静嘉》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052章 蝴蝶 傅良涛在办公室内查看闭路电视录像的,直到十一时许,傅良涛才总算将几个可疑人物的录像截取了下来。傅良涛看时间不早了,便拿起了水杯准备再冲一杯咖啡,想要先休息一会再继续奋战。 整夜里,傅良涛一直脸色沉沉,也不知道是因为调查遭遇了瓶颈,还是夏夜里让人无法摆脱的闷热。 当傅良涛经过庞季同的位子时,却看到庞季同的办公桌上有一本绘本。绘本的封面以黑白色为主调,中央所绘的像真兔子富有神秘感且栩栩如生。绘本的名称为《钝钝兔和牠的蝴蝶》(rabbitstubitandhisbutterflies) 傅良涛的心神一下子为绘本所吸引,遂就着庞季同的办公桌坐下,放下了杯子,翻开了绘本细阅其中的故事。 (作者画外音:***本故事为遭遇网络欺凌者的感受,只与本故事的角色和情节有联系,绝无其他深层意思,切勿过度解读。***) 1. 钝钝兔很喜欢蝴蝶,每天总要到田间与牠们玩乐一番。 父亲见状,便送了一份礼物给他。 2. 为了好好保护这份礼物,钝钝兔戴上了一块面纱。 面纱的样式独一无二,使钝钝兔连进食时都可以不用脱下面纱。 自此,几乎没有人看过钝钝兔脱下面具的模样。 面纱成了钝钝兔的一部分。 3. 不知从何时开始,小镇上开始流传着各式各样的流言: 「钝钝兔其实是没有嘴巴的。」 「不对,据说那其实是邻镇的刑具,只有说谎者才会被戴上。」 4. 久而久之,认识与不认识钝钝兔的人都称他为「说谎者」。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即便他们当中几乎没有人真正跟钝钝兔说过话,但是他们都团结一致地对此深信不疑。 5. 钝钝兔很清楚他们的想法,不过他没有因此而脱下面纱。 钝钝兔喜欢他的面纱,它是他重要的一部分。 6.?? 每天下学的时间,是钝钝兔最期待的时间。 他会在四野无人的路上,悄悄地脱下面纱。 原来钝钝兔唇上被面纱覆盖的地方,有一个蝴蝶形状的印记。 7. 钝钝兔脸上的蝴蝶印记,在接触到光线之后逐渐加深。 当印记的颜色深得不能再深时,蝴蝶印记竟脱离了钝钝兔的脸,活了过来。 蝴蝶印记便又再一次变回了淡淡的颜色。 8. 原来这蝴蝶印记每天都会生出一只不同花样的蝴蝶。 每当钝钝兔看到五彩斑斓的蝴蝶,心情都会变得大好。 这是一个钝钝兔独有的秘密,而这秘密几乎是他的快乐泉源。 9. 然而,针对钝钝兔的声音却甚嚣尘上: 「你证明吧!证明你不是『说谎者』吧!」 人们一致认为这是说谎者应得的待遇。 谁让钝钝兔坚持戴着面纱呢?瓜田李下,怪不得他们。 10. 终于有一天,钝钝兔再也支持不住,脱下了他的面纱。 那一天,他难过地哭了一夜,比割了自己的尾巴还要难过。 他讨厌那个因为受不了人言,而无法好好保存珍贵秘密的自己。 11. 镇上的人看到了钝钝兔脸上的蝴蝶印记,倒是觉得先前的传言越发可信了。 他们说:「谁说脱下了面纱,你就不『说谎者』呢?」 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让钝钝兔的耳朵嗡作响。 12. 一年、两年、三四年…… 父亲说,要宽恕他们,要原谅他们。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什么。 钝钝兔在坚持宽恕和外来重压中不断交战。 时日一久,他的心境开始出现了变化。 13. 钝钝兔的心中逐渐生出一种怨念,并随时间加深。 由于内心的矛盾,起初这种怨念没有指向,时而压抑,时而张狂。 及至后来,这种怨念都聚集到了钝钝兔的蝴蝶印记上。 蝴蝶印记的颜色随怨念加深,从粉色逐渐变成了黑色。 14. 钝钝兔至今还记得,印记变成黑色后所生出的第一只蝴蝶。 与过往的五彩斑斓不同,那只蝴蝶是全黑色的,伴有神秘的蓝光随他而行。 钝钝兔却竟觉得这只蝴蝶比从前见过的都要美丽。 15. 钝钝兔伸出手触碰牠,蝴蝶便化成黑烟消散,只在钝钝兔的掌上留下了黑色的印记。 那是一个从此再也洗不掉的黑色印记。16. 那天以后,钝钝兔重新带上了面纱。 不过,这次他选用的面纱是透光的,上面纱的同时也将蝴蝶印记暴露出来。 蝴蝶的模样不再值得期待,因为牠们的模样不再每日一换。 钝钝兔放任蝴蝶往他所不知道的地方飞去,不再关心牠们的去向。 17. 针对钝钝兔的流言越发无从制止,他成为了镇上当之无愧的众矢之的。 矛盾的是,仿效钝钝兔带上面纱的人越来越多,似是形成了一股无法遏止的流行趋势。 镇外的人开始渐渐疏远小镇上的居民,一如镇民从前疏远钝钝兔那般。 18. 及至后来,镇上再没有一个不戴面纱的人。 小镇也完完全全地断绝了与外间的往来。 19. 原来黑色印记生出的蝴蝶四处游走,也喜欢亲吻嘴上没有印记的人们。 在亲吻的瞬间,蝴蝶在人们的唇上消散,留下了再也洗不掉的黑色印记。 这些印记与钝钝兔的一样,只是却不会同样生出鲜活的蝴蝶。 20.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会传染黑色印记的蝴蝶必定跟钝钝兔有关。 得着印记的人们心中越发恼恨钝钝兔,又不愿承认自己变得和钝钝兔一样的事实。 人们不约而同地带上面纱,想要把脸上的印记藏起来。 21. 直到有一天,人们明白到,镇上所有的人都染上了那黑色印记。 和带上面纱的时候一样,人们又不约而同地开始脱下了面纱。 不过,在他们心中钝钝兔依旧和他们的不一样。 22. 某日,钝钝兔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了他的唇。 他彷佛还能听到父亲温柔的声音随风而来: 「我给你的这个印记,原本其实是祝福来的,不是么?」 23. 自此,钝钝兔的黑色蝴蝶印记,再也没有生出过鲜活的蝴蝶来。 钝钝兔终于和旁人再也没有任何不同。 看到末页,傅良涛多看了两眼那与许静嘉画作上一样的落款,便合上了绘本,一把将绘本翻转看了看封底。 绘本的出版日期是二零一八年十二月。 傅良涛往后靠在了椅背之上,双眼开合之间闪过了一抹厉色。傅良涛回想起这两个星期以来,在许静嘉身边发生的一切,这本绘本却是让他对这些事情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傅良涛终于明白,许静嘉为何会害怕他留意她的画作。 第053章 鼓动 次日早上,庞季同进傅良涛办公室提交调查报告时,傅良涛便向庞季同扬了扬那本绘本,问道:「你是怎么查到的?」 庞季同看到那本绘本,双眸先是一亮,说:「原来这绘本在涛sir你手里,我找可久了。」庞季同也不恼,转而想起傅良涛的问题,又茫然地问道:「甚么查到?」 傅良涛眸中的赞赏之意敛了敛,没有解释,而是反问道:「你是怎么拿到这绘本的?」 庞季同听罢,微微垂了眼,腼腆地笑了笑说:「是阿凝她给我的,她说她很喜欢这个系列的绘本,故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黑色彩。」说话的同时,庞季同的唇边挂了丝轻淡的甜甜笑意。 看着庞季同如沐春风的样子,傅良涛转而瞄了瞄桌上的调查报告,感觉在他专注调查许静嘉的案件期间,似乎又错过了某些事。 庞季同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完全不知道这绘本跟案件有关。 傅良涛遂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绘本的作者是谁?」说罢,傅良涛观庞季同的神色仍是一脸茫然,便续道:「是许静嘉!」 庞季同一听,神色一正,顺势拉开了傅良涛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显然是早就盼着重新归队。过去这两星期里,考虑到许静嘉认得庞季同的面貌,傅良涛便没有让庞季同参与到接近许静嘉的工作中,而是另外将几宗案件交给庞季同独自跟进。 现在接近许静嘉的行动已近尾声,而傅良涛也很清楚,庞季同在调查其他案件的时候,也不忘打听他们的调查进展,是以傅良涛并不反对庞季同归队。 傅良涛从手边积压的文件夹下方抽出了另一本绘本,放了在庞季同跟前,这是由许静嘉所画的同一个系列的绘本──《钝钝兔和牠的树洞》(rabbitstubitandhistreehole)。 「许静嘉出版绘本所用的笔名为平心,而这本是她于二零一八年年初出版的绘本。出版绘本的日期,与许静嘉成为无业游民的日子相若,而两本绘本的主角都是这只叫钝钝兔的兔子。 虽然两本绘本的故事内容并无关联,但是我觉得只要将两本绘本的故事内容结合,就足以了解许静嘉遭受网络骚扰时的心路历程。」傅良涛说着,将这一本新的绘本向庞季同推了推,说道:「你也看一看,这一本比蝴蝶的那一本更能表达遭遇网络欺凌的人的真实感受。」 「你的意思是说许静嘉也是网络欺凌的受害人?何以见得?」庞季同听罢很是惊讶,遂将傅良涛刚刚拿出的树洞绘本迅速翻了一遍。 傅良涛并无答话,待庞季同大致了解了故事内容之后,庞季同接着带着质疑地问:「这两本绘本的故事如果真的跟网络欺凌有关,为什么它们不能是许静嘉因为自我满足而制作的犯罪记录?」 傅良涛随即否定了庞季同的推测,说道:「不对,许静嘉是真实经历过网络骚扰的。你还记不记得她总是将手机的前后置镜头都用便条纸封住?记不记得她停用了所有的社交媒体帐号、手机数据用量骤然大减,外出时甚至不会带上手机? 这一些都是网络骚扰受害者,在经历事件之后,对电子装置不信任的迹象。说真的,在看到这两本绘本之前,我完全没有往这方便想过。」 庞季同这才回想起这些小细节,他从来没有想过许静嘉生活中的小细节竟然与网络骚扰的经历有关。与傅良涛合作多了,庞季同了解傅良涛不会仅仅因为这些小节而下定论,遂又重新看向傅良涛,晶亮晶亮的眼睛等待着傅良涛继续解说。 傅良涛复又说道:「而且,从许静嘉出版的第二本绘本中,你可以感受到她深深的怨念。在这两个星期里,可以知道许静嘉纵然独来独往,与教会内的人并不熟悉,教会内仍充斥着与许静嘉有关的传闻,对她抱有善意的人也着实不多。 正如我们所了解的,许静嘉自是不愿与人接触的,更不会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事情。那么,你说,这些传闻从何而来?」 看着庞季同沉思的脸庞,傅良涛接着说道:「其实自发现『七分』这木马程式以来,我便怀疑李秉德和周穆清遭受的不止是一般程度的网络骚扰。他们所经历过的网络骚扰是属于网络跟踪(cyber-stalking)这一类型的。」 「网络跟踪?」庞季同疑惑地覆述着这个陌生的名词,然而这个名词的意思不难推测,庞季同很快便反应过来,于是接着问道:「我知道作案者以木马程式对李秉德和周穆清进行实时监控,可是这网络跟踪与网络骚扰又有什么不一样?」 傅良涛遂解释道:「这一类型的案件我只有在国外的一些案例中见到过。如果说网络骚扰的案件已经很难立案,但是因为其骚扰形式局限于网络上,透过作案者发出的骚扰电邮和入侵网络的记录,一切都还有迹可寻。 网络跟踪却更加彻底,这一类型骚扰的影响已不再局限于网络活动之上,而是融入到受害人的现实生活之中。网络跟踪与现实世界的跟踪差不多一样,却更具隐蔽性。作案者会将网上活动与传统的跟踪和骚扰方式结合,并将受害人的动态于网上或其他电子渠道公开,鼓动其他人联络、骚扰或伤害受害人。 国外的案例之所以会被揭发,是因为案件的作案者过于明目张胆,将受害人的资料发布到网络上公开予陌生人浏览,鼓动素不相识的人去侵害受害者。 然而,这案件的作案者很聪明,他没有选择去鼓动不相干的陌生人,而是利用他了解受害人及其动向的优势,去鼓动与受害人熟悉的人或者受害人生活圈里的人。而且,这些个鼓动的方式绵里藏针,让人不易察觉。即便察觉了,也不会往网络跟踪这一个方向想,只会觉得是受害人与相关圈子的人的相处出了问题。」 顺着傅良涛的话,庞季同想到李周二人在职场、社交或家里所遇到的事情,一下子就回过味来。 第054章 推测 「这样看来,许静嘉的确很聪明。」庞季同面色沉凝地说出了心里的结论。 庞季同明白傅良涛的意思是犯人以木马程式所收集到的资料,善加利用鼓动李秉德周穆清二人与他们身心的人离心。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二人死前的手机通讯和网络活动中,发现二人几乎没有朋友,与原本关系有裂痕的家人也越见疏离。 想到这里,庞季同在恍然大悟的同时,不自觉地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警觉自己在听傅良涛的分析时,一直屏住了呼吸,不禁暗暗为李秉德和周穆清两人的遭遇捏了一把冷汗。 在很多人心里,因为隔着电子装置,便认为网络世界和现实生活之间是有所分隔的,只要他们愿意就能切断两者之间的联系,又或者于网络上创建一个新的帐号取代旧的,与旧的帐号完全切割开来。然而,在这个世代里,网络世界和现实生活早已经是密不可分,人们的网络活动远没有他们所想像的安全。 因此,一旦成为跟踪者的目标,就难以摆脱。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反驳了庞季同说法:「不,聪明的是一开始骚扰许静嘉的人。 不要忘了,在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的电子装置里,我们都找到了大量与许静嘉有关的资料。如果许静嘉真的就是李周两案的作案者,她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傅良涛这一句话提醒了庞季同,庞季同回想起在连静蓉接近许静嘉的录像里,许静嘉甚至连与四、五岁小女孩的相处也受传闻所影响。 那小女孩给许静嘉看的动画片,故事内容中的奇怪家庭完完全全就是许静嘉一家的写照。重要的是小女孩对动画片的解说,其理解和流利程度均与她的年龄并不相符。许静嘉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而她也对这事情很冷静,大约正是因为清楚明白,所以在接下来的道理班中许静嘉才会对他们一家人冷了下来。 傅良涛的脑海中也不约而同地回想起许静嘉与小女孩相处时的情景,许静嘉那丝带着荼蘼气息的笑意一直在他心里萦绕着,经久不散。 「可是,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已经死了,许静嘉的教会里怎么还会有这些传闻?难不成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庞季同的问题打断了傅良涛的思路,使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傅良涛只略略地点了点头,应道:「我不能排除这一个可能性。现在,有两个可能性。一个如你所说,许静嘉也是受害者之一。而另一个则是许静嘉遭到网络跟踪之后,向李周二人进行报复。 李秉德和周穆清是在二零一八年年初开始受到网络骚扰,而许静嘉是二零一七年十月才开始参与这教会聚会的。所以,在这两个可能性之下,教会内流传有关许静嘉的传闻都是说得通的。 可是,如果根据作案者的手法作出分析,针对许静嘉的手法显然较为柔和,似是纯为监视、干扰。而针对李周二人的手法则有如拳拳到肉的猛攻,一切的手段都比用于许静嘉身上的来得迅猛。而在李周二人的手机中发现了木马程式,在许静嘉的电子装置中却没有任何发现。 从这两种不同的手法可以看出,针对许静嘉的,和针对李周二人的或许不是同一个人。」 听罢,庞季同沉吟着点了点头,接过话来:「这样的话,其实也说得通。因为根据李周二人的帐单记录,手机中的木马程式都是从面谱上下载的,不排除两人曾经于面谱上有过什么交集,而我们还没有查到。 毕竟考虑到受害人之间都会存在共通点,现在李周二人的共通点有三个,分别是认识许静嘉、对许静嘉有不同寻常的关注度,以及手机里有从面谱下载的木马程式。 如果将许静嘉加到受害人的名单里去,这些共通点却是没有一个是成立的。在三足鼎立的情况下,也想不到他们三者之间的共通点是什么?」 听完庞季同的话,有一个念头飞快地在傅良涛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这个念头稍纵即逝,想抓也抓不住。 傅良涛遂放弃了,继续补充道:「没错,我还确定除了我们在许家捡取的电子装置之外,许静嘉还有其他的电子装置。你看看这些绘本中的画作明显曾经以电脑软件进行过润色,而在许家捡取的电子装置中并无发现画作的电子版本和相关软件。所以,我推断许静嘉应该另外还有笔电之类较容易藏起来的电子装置。」 因着傅良涛的话,庞季同的视线重新又回到了绘本之上,仔细地看着其中的图画。与此同时,又说道:「可是,在取证当日,我们已经跟许家路由器的连接记录反覆确认过。如果上次我们都没有找到的话,此时再到许家,许静嘉可能已经毁灭了相关的证据。」 傅良涛遂说道:「现时再去的话,能找到有用证据的机会非常渺茫。不过,这些绘本的存在让我们确定,许静嘉有一些事情不想要我们知道。 虽然这案件中有些疑点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但是如果许静嘉不是犯人,她想要隐瞒的又是什么?许静嘉不会不知道,被警察发现说谎只会引来更大的风险。」 庞季同点了点头,终于明白傅良涛所指的是什么,复又沉吟道:「所以,现时的证据更加倾向许静嘉就是李周两案的作案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推测传闻蔓延至教会,很可能是许静嘉实施报复的导火线。你也看过蝴蝶那一本绘本,内里的钝钝兔不是放任黑色蝴蝶到处传播蝴蝶印记吗?」 周末晚上,空气中充斥着压抑的闷热,让走在路上的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错觉。接近许静嘉的行动来到最后一天,傅良涛并没有因为这次行动的收获超出了预期而放松下来。 礼仪结束的时候,趁着许静嘉将歌集和礼仪书放回架上,小思走近将许静嘉的书接到手里,帮忙放回架上,想要藉此机会与许静嘉攀谈几句。 许静嘉没有像上次一般横眉冷对,倒是跟小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待二人从螺旋楼梯走到前厅,正要走出圆拱门的时候,许静嘉的脚步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而不是往深水埗地铁站走去。 小思遂惊讶地「咦」了一声,正要再问,便听许静嘉说道:「我今天走这边。」话毕,便转身要和小思分道扬镳。只见许静嘉走了两步,脚步又顿了一顿,回身对小思说道:「替我向傅sir和蓉姐问好!」 请假条 星期一(2020年7月6日)请假一天,莫等更新。 各位,星期二见。 《静嘉》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静嘉》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055章 交鋒 小思本正想要再跟上去,许静嘉的话却让小思生生止住了脚步。 隔着耳机,傅良涛听着许静嘉清透的声音传来,脚下也是一顿。傅良涛自然知道许静嘉是让小思别再跟着她的意思。傅良涛回想起这几次接近许静嘉的片段,却没有想到许静嘉是什么时候识破他们的行动的。 这个时候,赶在礼仪结束前离开的傅良涛还没有走远。傅良涛遂把心一横,回身往许静嘉所走的方向走去。既然许静嘉自己也将话说开了,他也没有什么再需要遮掩的,他何不将许静嘉的话当成另一种意义上的邀请? 傅良涛堵住许静嘉脚步的时候,许静嘉离附近的另一个地铁站──石硖尾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身在石硖尾街市的外面。许静嘉走路时一直垂眸看着地面,直到去路被挡,抬眼才注意到来人是傅良涛。许静嘉显然没有料到她的一句话成功赶走了小思,却是将傅良涛引了过来。 傅良涛堵住许静嘉的地方离会堂不远,礼仪散后,附近还有零零星星几张熟悉的面孔,似乎有那么一两张还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与此同时,云层沉默了几天,终于耐不住那张狂的闷热,畅快淋漓地下起雨来,就似是压抑多时的渲泄,也似有為二人的對話護航之意。 许静嘉清亮的眸子看向傅良涛,没有言语,连招呼也没有跟傅良涛打一声。 傅良涛回看着许静嘉,一鼓作气地赶到许静嘉跟前,面对着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许静嘉,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要怎样开口。 幸而,傅良涛和许静嘉身处的地方刚好有檐蓬,两人才没有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杀得措手不及。只见许静嘉从背包中掏出了伞打开,若无其事地绕过了傅良涛,就要继续往前走去。 傅良涛转身看着许静嘉的背影,不愠不火地说道:「李秉德去世的时候,他和他的妻子才结婚刚满一年。他们两人本来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各种各样的展望,但是这些展望都因为李秉德的离开而成为了奢望…… 周穆清和你同岁,在她死前被人诬陷得一文不值,身边所有的人都轻视她,并以此刺伤她,她母亲对她的家暴也因为这样而越加严重…… 他们两人原来在职场里如鱼得水……」 傅良涛的声音既轻且淡,却自有一种穿透力,穿过了滂沱大雨的喧嚷,直让许静嘉停下了脚步。 只见许静嘉重又转过身来,直视着傅良涛,首次看进了傅良涛的眼里,却没有说话,伞下的一双眼睛光亮全无。 傅良涛复又说道:「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人犯了人们认为可耻的罪,被绑到人前受审,所有的人都认为应该以石头掷死她。有一个人因为这个问题不停地受到众人的迫问,那个人于是说:『你们当中谁自问无罪,就先向她投石吧!』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无从反驳,连原来拿起了石头的人都将石头放下,一个一个地溜走。 待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那人对女人说:『我也不定你的罪。回去吧,以后不要再犯罪了。』」 傅良涛知道许静嘉一定会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傅良涛想要向许静嘉说的是,无论对方做了甚么,你都没有资格凭一己之私,判他们死罪,将他们往死路上引。同时,他也藉着这个故事告诫许静嘉,不要再犯罪。 从许静嘉的绘本中,傅良涛能够感受到许静嘉有过的挣扎。如果还存在其他的受害人,傅良涛希望许静嘉能记起自己有过的挣扎,及时收手。 听罢,许静嘉却仍旧只淡淡地看着傅良涛,不发一言。 解释吧!为何不解释?还是,许静嘉真的就让他说中了心事?回想起许静嘉在礼仪中或敬或虔的模样,傅良涛觉得,或许那些时候许静嘉是真心的。 因为许静嘉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她才每一次都在诚心地忏悔。 直至许久以后,傅良涛才听许静嘉说道:「傅sir,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不认为许静嘉是真的听不懂他话中所指,便说:「许静嘉,你画的那些绘本我都已经看过。」看着许静嘉依旧没有反应,遂又接着说道:「我知道在你身上都发生了……」 「傅sir,那些绘本只是我所创作的故事,你不需要太过认真。」许静嘉突然出声截住了傅良涛的话。 傅良涛只觉得许静嘉的反应有点不同寻常,不过也总比没有反应为好,便又继续说:「我知道你明白我要说的是什么。如果故事不是真的话,你说,这教会里有关你的各种传闻又是从那里来的?有人说你对神父有非份之想、有人说你不工作,也有人说来这里是为了攀关系拿实惠? 你说,这些传闻都是从那里来的?」 这一次,许静嘉倒是回答得很快:「傅sir,你真是说笑了。这里的人在参与礼仪时看似互不相干,但是其实就像是围村里居民的一样,私下里都熟悉得很。一个生人走进来,谁能不把视线放他身上?注意多了,难免有些传闻。就像今天,傅sir你这样堵着我,待会他们的干啥啦群组,便又会充斥着你和我之间的传闻。 所以说,你所说的那些传闻,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许静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冷冷清清的。 傅良涛却不知道为什么,却从中听出了丝丝嘲讽的意味来。看着许静嘉的侧脸,傅良涛越发地觉得许静嘉是想要将事情淡化。 傅良涛第一次觉得,原来许静嘉也有伶牙俐齿的时候。寻常与许静嘉接触时,许静嘉的反应总是冷冷淡淡的,使得傅良涛倒是忘了在第一次查访时,许静嘉也曾令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正要再说,傅良涛便又许静嘉幽幽地说道:「爱和恨使你的眼睛蒙上色彩,那么你便无法很清楚地看。」 隨着話音在雨中飄散,許靜嘉便没有再理会傅良涛,迳自继续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徒留傅良涛一人被困在雨中。 这一次,对于许静嘉意味不明的话,听不懂的却是傅良涛。 第056章 相问 傅良涛看着许静嘉的身影在雨中渐渐走远,遂收回视线,转身却见一个没有打伞的身影匆匆走进雨里,往转角处走去。 想起刚才迎面并无任何人经过,傅良涛立刻便反应过来那人是原路折返的,随即冲进雨中追了上去,一边收起了伪装用的眼镜和帽子。 只见那人到了转角处便放慢了脚步,完全没有预计傅良涛会从后赶上,傅良涛的突然出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傅良涛遂将他带回檐篷的范围,向他展示了警察的委任证,朝那人说道:「警察办案,请你出示身份证。」 那人惶惶地掏出了身份证,傅良涛仔细比对那人的相貌和身份证上的黑白照,一边以手抄本记录了那人的资料,一边又问:「你是陈志行?」 傅良涛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之前在跟踪行动和参与礼仪期间,傅良涛都有见过这个人。甚至,傅良涛在刚才堵住许静嘉的时候,傅良涛还将这个人的面孔归类为那些熟悉的面孔之一。 一切都是巧合,要不是傅良涛突然忽发奇想堵住了许静嘉,要不是突然下起大雨来隔绝了两人的声音,这人大约也不需要靠得这么近才能听清他们的对话,傅良涛也许还察觉不了这人的存在。 傅良涛联想到在许家外边找到的网络监听工具,便推测眼前的陈志行与之前的跟踪调查有关,但是还是循例致电往总部的确认这个人的身份。 傅良涛装模作样地盘问了那人两句,考虑到私家侦探接受委讬时大多会签订保密协议,直接逼问的成效不大,傅良涛便对陈志行说:「好了,没有问题,你可以走了。」 陈志行再次走进雨里,步伐已经不如之前那般行色匆匆。傅良涛轻按耳机,问小思说:「你都听到了罢,你现在还在附近吗?」 傅良涛听到小思压低声音应道:「头儿,我现在已经跟上去了。」 接下来,断续断续地下了两天的雨,陈志行在星期一终于看到了久违的阳光。然而,陈志行并不认为他是幸运的,因为许静嘉这天出门了。看着晒得滚烫的行人路,陈志行不太明白许静嘉为何要选择这天的下午出门。 依着许静嘉所走的方向,陈志行不用猜也知道,许静嘉是去到葵芳的商场和街市进行采买。经过了林士德体育馆和一个体外的运动场之后,陈志行便与许静嘉分道扬镳,由另一个队员阿元接替了他的位置。陈志行走在对街的行人路,准备随时再度跟上。 随着许静嘉走进了人来人往的葵涌广场,陈志行也不敢掉以轻心,却又小心控制着与许静嘉之间的距离,免得被许静嘉发现。 陈志行跟着跟着,便听耳机传来了阿元的声音:「细陈,囚徒今天穿的衣服是深灰色的吗?」 陈志行一边跟着前方的许静嘉,一边答说:「自然,你自己不也看得到吗?」 「可是,我怎么记得刚刚她好像是穿着浅灰色的衣服呀?而且,牛仔裤的款色跟刚才的不太一样。」陈志行的答案无法解决阿元的疑惑。 陈志行遂答说:「会不会是阳光的问题?」话虽如此,陈志行仍是打起了精神来,对前方走走停停的许静嘉更加留神。 许静嘉木无表情地隔着走火通道的门看着陈志行和阿元随着那穿深灰色衣服的女子渐行渐远,便听得身边的傅良涛说道:「谢谢你的合作!」 傅良涛没有听到许静嘉的回答,他也没有多介意,便将许静嘉带到了一辆拉上了窗帘的七人车上。傅良涛认为,如果不去考究许静嘉的神色动作的话,许静嘉还可以说是相当顺从的。 不过,从现在开始,许静嘉再也没有置身事外的权利了。 傅良涛安顿了许静嘉之后没有直接上车,而是对坐在司机位的聪哥说道:「你们先回总部,我之前已经安排了一个房间,在那儿等我就可以了。我现在去跟阿凝、阿季他们会合。」 由于现在的私家侦探善用通讯应用程式营运业务,即便他们签订了保密协议,傅良涛在排查调查许静嘉的委讬人时,也没有费上多大的周折。通过陈志行和他们公司的网络服务供应商的帐单记录,还有银行帐户记录,傅良涛很快就从他们的委讬人中找到了调查许静嘉的人。 那人是在葵芳一带经营诊所的家庭医生──齐正平。 而排查齐正平的帐单记录后,傅良涛却发现这个人之前与许静嘉、李秉德和周穆清等人并无往来,反倒是与许静嘉教会的人多少有些接触。 傅良涛回到警察总部时,已经接近下午四时,许静嘉等在审讯室内已经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进到审讯室以后,只见许静嘉趴在桌上,手臂环抱着自己的头,也看不到她的脸。傅良涛遂走到许静嘉对面的位置,放下手上的文件夹,又从后袋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文件夹之上,才在许静嘉跟前坐好。 傅良涛定睛看着许静嘉的头顶,说:「许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不知道是不是等得太久,许静嘉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手臂间抬起头来。只见许静嘉双目清明,倒不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就是神色有些木然。 傅良涛也没有期望许静嘉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便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许小姐,我有一个跟案件无关的问题,想要问问你。」 许静嘉的眼睛动了动,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 「我的姨甥女问了我一个我无法解答的问题。你比我年轻,年纪跟我的姨甥女比较接近,又是女生,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意见?」说罢,傅良涛一边打量着许静嘉的神色,一边将文件夹推到一旁。 接着,傅良涛双手半扣着放在桌上,微微倾身向前,诚恳地向许静嘉垂询道:「我的姨甥女现在读中四,班上有一个女生遭到其他女生的排挤,女生们会在午休的时候将她书包内的东西倒出逐一翻检,偶尔将她要喝的水换成酸酸臭臭的液体等等。 我的姨甥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想要帮她,却又找不到任何的方法。你说,我的姨甥女应该怎样做?又或者,你觉得我的姨甥女应该袖手旁观吗?」 第二卷《桥上的人》完 第057章 时将尽 夜色已浓,许静嘉躺在床上。在盖上被子的一瞬间,棉被就如恐惧的浪涛将许静嘉淹没。 恐惧如藤蔓般攀上许静嘉的心头,直至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覆,无法摆脱,也无从摆脱。 当生命无休止地重覆着同一天,每一天的结束成了许静嘉的恐惧来源。因为许静嘉很清楚,只有她的每一天都在不停地重覆着,时间每一天都在确确实实地溜走。 许静嘉平躺在床上,传进耳中的每一下细微的响动,都成了许静嘉无法进睡的理由。 又或者,是因为枕头突然升高了,床褥忽尔石化了,也未可知。 上一刻,许静嘉才觉得自己快要入睡。下一秒,不知从何而来的「啪嗒」声却告诉许静嘉,这是一场误会。 许静嘉睁着眼睛,分明准备睡觉之前还觉得身心俱疲,现下却是越发的精神。许静嘉真的甚么也没有想,脑袋空空的,她也不敢打开手机或闹钟的灯确认,因为她害怕这会使她残余的睡意也赶走了。 这样的夜,是极其漫长的,漫长得许静嘉能将它逐分逐秒地拆分开来。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夜,也有过去的时候。曾经总爱在夜里偷取时间工作的许静嘉,终于在这样的夜里看到天逐渐变亮。 在看到透进房里亮光的瞬间,许静嘉的恐惧也渐渐随之提升到一个极致。在这些夜里,许静嘉终于了解到,即便她没有睡下,天还是会亮的。 她留不住任何一天。 ====== 夜幕再临,许静嘉又一次躺到了床上准备睡觉。 躺下之后,随着恐惧而来的,还有在脑海萦回的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许静嘉知道,这注定又是一个难以入睡的晚上。 那些避之不及的话似是一句又一句地在许静嘉的耳边回放,充斥在脑海中的不甘、委屈、后悔、差耻和愤愤不平形成了一场失控的风暴,使得许静嘉的头颅紧绷,并在她的胸腔内游走。 许静嘉的内心无法平静下来,也不想要平静下来。 许静嘉想要反驳,偏偏许静嘉心里很清楚,人们所说的都是真实的。他们的说辞、指责都是针对她说过、做过的事的,连许静嘉本人都找不出任何毛病来。不过,许静嘉心里的难过,并没有因为这个认知而减轻一点。 许静嘉觉得她渐渐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因为她发现她总是在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许静嘉需要为她在生活中每一个场合说过的每一句玩笑话,私下里忽发奇想的那些愚蠢又可笑的感悟,认真负责。 甚至,许静嘉有时会认为,也许在他们口中的那个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许静嘉开始分不清她该要做什么,因为附和是错、反驳是错,连沉默不语也是错。 这一场风暴在许静嘉的脑海中肆虐了大半夜方告平息。每当风暴平息下来,许静嘉的眼睛生生地睁着,感受着头颅间残存的紧绷感觉。 这个时候,许静嘉总是很庆幸她还没有疯。 幸好,她还没有疯。 ====== 又是一个晚上。 这一天夜里,许静嘉本以为她能够很容易地入睡。不过,腹上和背上的疼痛并没有让许静嘉如愿。 许静嘉熟知这样的痛楚,唯有在她紧张的时候才会出现。许静嘉不清楚这种紧张的来源是因为刚刚听了美国的旧同学传来的语音讯息,还是因为星期六要到教会参与礼仪的缘故。 即便许静嘉的意识忘记了,她的身体也会一直替她记着,适时以疼痛提醒许静嘉。这样的痛楚并不强烈,却已经足以让许静嘉在床上辗转反侧整整一个晚上。 人们也许不明白,也许他们觉得这只不过事友伴间的纷争,算不上甚么大事。毕竟许静嘉没有受到人身侵害,也没有遭遇财物损失,这事应只是成长中的插曲。许静嘉还是许静嘉,看上去不但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也没有历尽世事的沧桑,现在的许静嘉看上去甚或还带着某种幸福的孩子气。 许静嘉也很想豁达地一笑置之,不过每当许静嘉又信心满满地重新投入生活时,他们总会及时地提醒许静嘉,许静嘉仍在他们的网中,许静嘉仍不过是他们网中的小鱼,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 许静嘉心里知道她必须要爬出来,是现在立刻就要爬出来。然而,心里却又有另一把声音告诉许静嘉,其实就这样多待一会儿也许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许静嘉很清楚,她已经不想再去努力了,这个声音所说的才是许静嘉真正想要做的。 许静嘉慢慢地失去了对身边其他事物的感觉,只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原先居住在许静嘉体内的那一个她,正一点一点的被他们杀死。 现在重新回看在那之前所写的日记、所做过的事,许静嘉都感觉彷佛那些事情从来都与她无关。即便许静嘉想,她也无法再寻回自己原本的颜色,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从前到底是如何成为那个「她」的。 许静嘉只知道,自己余下的只有一具空壳。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除了痛苦这一种情绪以外,许静嘉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感觉。 从来放弃都是容易的,坚持下去才是真正的难事。 许多劝导别人的人都爱说:「既然敢于去死,连死都有勇气,为什么没有勇气活下去?为什么没有勇气面对问题?」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许静嘉便知道这个人是真的不明白。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只是他们是真的没有经历过,所以才不明白。 其实道理很简单,不过也就是观点与角度的问题。求生是人的本能,对于普通人来说,死需要莫大的勇气,而对于想要自杀的人来说,死却已经是当下最最容易的选项。 所以,死亡才会有其吸引力。 不过,在那无数个痛苦的晚上,许静嘉无时无刻都提醒着自己:「许静嘉会活下去的,无论如何都绝对会活下去。」 不论是信念也好,自我催眠也罢,许静嘉就是靠着这话撑过那无数个晚上。 第058章 医务所 只听许静嘉对他说:「…不知道……」傅良涛看许静嘉的样子实在难受,便没有再问话,静等许静嘉恢复过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许静嘉缓缓从桌上爬了起来,脸色依旧苍白。许静嘉抬眸看了看傅良涛点了点头。 傅良涛并不打算就这样终止这次的问话,遂又问道:「为什么不知道?你没有看医生?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我只有一次机会,可惜我打草惊蛇了。」许静嘉答道,又说:「你刚才去了齐医生的医务所了罢。」许静嘉用的是陈述句,因为精神压力过大是齐医正当初的诊断结果,所以许静嘉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傅良涛略去了许静嘉的后一句话,不明所以地覆述了许静嘉所说的四个字:「打草惊蛇?」回想起刚才到齐正平医生的医务所取证的经过。 在傅良涛从葵涌广场成功将许静嘉偷换了过来以后,洛孟凝和庞季同等人便赶在私家侦探发现之前,带着搜查令进到齐正平的医务所进行取证的工作。其时正值医务所的休息时间,倒也没有妨碍医务所的正常运作。 傅良涛到达医务所的时候,只见医务所门外站了一个身形打扮与洛孟凝相仿,有着一样微卷长发的女子,于是下意识便开口问道:「阿凝,取证这么快就已经结束了?还是说,出了什么问题?」 「阿凝」却没有回过身来,傅良涛以为她正在想事情,便上前喊道:「阿凝……」话音未落,傅良凝定睛一看,才看清那是一张与洛孟凝气质回异的脸。 那是一张婉如白玉的鹅蛋脸,眸清似水,脸上只化了极轻淡的妆容,看着真是一位清秀佳人。虽然与洛孟凝带着些异域风情的面孔截然不同,却是一点也没有教人失望。 傅良涛遂问说:「你好,小姐,请问你是……?」 那清秀佳人礼貌性地浅浅一笑,唇角随之显出好看的梨涡,饶是傅良涛看到这可人的模样也不禁有些看呆了。只听佳人说道:「我在等人。」说罢,伸手往医务所内指了指正和阿余、庞季同对答的男性,说:「我在等齐医生。」声音带着甜腻的气息,傅良涛感觉那是谈及恋人时才会有的独特气息。 医务所的齐医生似是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微微朝佳人挥了挥手示意。 傅良涛遂说道:「我是这行动的指挥官,取证应该没有这么快结束,你用不用进去跟齐医生一起等?」 此时,洛孟凝从医务所的诊症室走了出来,向傅良涛说:「阿涛,你过来了就好,正等着你呢!」 傅良涛便没有再理会那清秀佳人,随洛孟凝进到了诊症室内,庞季同也跟了进来。为免妨碍医务所的正常运作,庞季同、洛孟凝和秦向文便开始将取证的初步结果向傅良涛滙报。 庞季同随即便对傅良涛说道:「我们在这里找到许静嘉的病历卡。许静嘉是二零一七年六月,第一次光顾这家医务所的。之后在二零一七年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上旬又光顾了三次,全部的诊断结果均为精神压力过大。 诊症室的闭路电视记录只保留三个月的时间,但是因为许静嘉的状况有点特殊,所以齐医生,将诊症的录像保留了下来。之后,我们可以看一下。」 傅良涛将病历卡,接了过来,又问:「齐正平有没有交代为什么会委讬私家侦探调查许静嘉?」 庞季同依她所理解的告诉傅良涛:「有,他说曾经将许静嘉转介往私家医生接受诊治,不过那私家医生回覆说许静嘉没有病,便又将病人转介了回来。可是,许静嘉之后只来配过一次胃药,便没有再覆诊。 鉴于病者如果不主动覆诊,医生便难以跟进。齐医生出于担心,便找了私家侦探确认许静嘉的状况。」 傅良涛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又问:「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庞季同便接着说道:「齐医生说在转介之后,许静嘉的母亲曾经前来反对过。后来,许静嘉没有再来覆诊,齐医生跟女朋友商量过以后,便作了这个决定。刚刚我也已经跟齐医生的女朋友展静珊确认过,这件事她也是知情的。」 傅良涛遂转而看向洛孟凝道:「你呢?你这边有什么发现吗?」 洛孟凝也不多费唇舌,直接交代重点:「我在齐医生的笔电里找到了周穆清手机备份档案里的调查记录。正如阿涛你想的那样,周穆清手上的那一份的确不是完整的调查记录。 而根据齐医生手机里的通讯应用和笔电确认,齐医生是从二零一七年十月下旬开始调查许静嘉的,与齐医生的口供吻合。不过,手机和笔电里都没有与周穆清和李秉德的通讯痕迹。」 傅良涛听罢,不期然想起了诊症室门外上方挂着的十字架,转而向庞季同问道:「那他有没有说,跟许静嘉教会接触的原因是什么?」 「齐医生说了,你们看了许静嘉诊症的录像就会明白了。」庞季同说道。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合理,便说:「你说齐医生调查许静嘉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洛孟凝和庞季同面面相觑,也许还是女性的心思比较敏感,洛孟凝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说道:「应该不会是你想的那样。」说罢,洛孟凝往诊症室外的登记处指了指,压低了声音跟二人说:「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粉色底座的小像?」 傅良涛便顺着洛孟凝的话抬眼看去,只见登记处当眼位置放了一个掌心大小、造工精致的人像,将齐正平的面貌准确地勾勒了出来。看着那粉色的底座和装饰,傅良涛便觉得内里似乎是有些文章的,但是又有些不解,便问洛孟凝道:「怎么说?」 洛孟凝便解释道:「我问过这里的诊所助理,这个小像是齐医生从前的一位病人送的,感谢齐医生尽心尽意为她治病。这小像放在这位置已经很多年,那助理在这里工作了六年,可是在她来以前,这小像便已经在这里了。」 第059章 不明理 听了洛孟凝的话,庞季同仍是不明白其中的含意,便道:「那这个小像跟涛sir刚刚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洛孟凝遂佯怒对着庞季同嗔道:「你蠢呀!」然后,洛孟凝想起了傅良涛正坐在自己的对面,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这小像让我想起从前看的里有一个桥段,主人家的少爷不时受到家中丫环的觊觎,但是少爷为人正直,并不好此道。于是,少爷便在书房门外挂上了一副对联,上联为「近水楼台上无月」,下联是「疏影横斜下不香」,横批「好自为之」四字。此后,再有任何丫环不明事理,便二话不说立刻发卖。 现在看来,这个小像倒与那副对联有异曲同工之妙。」 经洛孟凝这么一解释,傅良涛和庞季同便明白了过来。 观那个小像的手工显然是手作品,其精致程度让人无法不多想些什么。而齐医生的巧思在于,他没有拒了那病人的好意,还将之收下,而后落落大方地置于人前。这样一来,齐医生的意思很明显,即便不拒也都就成了拒了。不但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那个病者,还告诫了后来者。这样的方式既不伤人,又能把自己的意思说明白了,实在是一个温和善良的好方法。 其他的人如果想要在看症之外动什么歪心思,便是不明事理了。 傅良涛遂笑着赞道:「我还真不知道放个小像,还有这么多的讲究。也多亏了阿凝你心细。」 待洛孟凝等人滙报完毕,傅良涛遂环视起诊症室内的陈设来,又踱步走出了诊症室,来到了外面的候诊区。 这医务所并不大,但是胜在麻雀虽少,五脏俱全。傅良涛在进门的时候,也看到了好些病人的感谢状,诊症室内也有好一些。在前来取证之前,傅良涛也打听过齐正平这个人,知道齐正平在这一带的风评是不俗的,每每开诊之前都有长长的队伍在门外等着,想来齐正平是一个尽心治病的好医生。 一旁的齐正平和展静珊正在调笑,两个人四只手一直互双紧扣着,可以看出两人的感情不俗。 傅良涛遂释去了对齐正平的疑虑,回头对洛孟凝等人说:「既然取证完成了,我们就收队吧!」然后,亲自走到了齐正平跟前,笑道:「我们的取证结束了,真是打扰了。」 齐正平则客气道:「不要紧。正好我也可以松一口气了。」说话的同时,长长吁了一口气,又侧头与身旁的展静珊双视一笑,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傅良涛便接着问道:「为什么?」 齐正平便解释道:「当初,许静嘉跟我说她一直怀疑她的旧同学能够听到她说话,而且不只是一个。 因为许静嘉一直有精神压力过大的症状,而跟踪者多是一两个,而不是一群。这符合思觉失调初期的症状,所以,我才将她转介往情绪精神科。 现在这事情既然已经由警察接手调查,我想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一群」这两个字让傅良涛暗暗留了心,傅良涛唇边的笑意淡了淡,看着浓情蜜意的齐正平和展静珊,随意地打趣道:「你们刚交往不久?」 展静珊随即甜甜一笑,伏了在齐正平的肩头上,笑道:「阿sir,今天刚好八个月,你说是久还是不久?」 又是一番客套过后,便和洛孟凝等人从医务所中退了出去。 甫上登上七人车,傅良涛便主动检视起齐正平电子装置的镜像档案来。这次取证的结果,与傅良涛所预计的一样,又不尽相同。 正如洛孟凝所说,于周穆清那里找到的调查记录与齐正平手上的这一份一模一样,甚至不用比对哈希值。然而,齐正平是从二零一七年的十月上旬开始调查许静嘉的,但是这一点却与许静嘉那二零一八年年末出版的蝴蝶绘本,以及周穆清日记两者的内容对不上。 绘本和日记都显示许静嘉开始被关注的时间,比二零一七年十月上旬还要早上许多。这「许多」二字,还是以年为单位计算的。 在齐正平最新收到的部分调查记录中,傅良涛甚至可以看到许静嘉在教会里的录像片段。傅良涛从录像中想起了许静嘉从道理班逃离的那天夜里,小女孩的母亲让许静嘉坐着正对着门的位置,还有导师们强调的那个新的钟。 傅良涛本以为齐正平这人与李周两案有莫大的关连,不过从现在的结果看来,这个可能性似乎并不高。 周穆清和李秉德是到底如何取得这些内容的呢? 傅良涛又打开了许静嘉的诊症录像观看。按时序,第一次诊症在二零一七年六月份的那一次,那次是许静嘉和她的母亲,一起进诊症的。而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上旬的那三次,则是由许静嘉独自到来的。 十月下旬的那一次,许静嘉更是在诊所之内濠淘大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久。 「你说,这许静嘉好端端由母亲陪着不好吗?为什么之后又变了独自看诊呢?」在一旁一起看着录像的庞季同疑惑地说道。「而且,你看,一来就搞这么一出。」 经庞季同这么一说,傅良涛不期然地想到了登记处门口的那个小像,许静嘉和徐宁之在留言中的对话,还有在教会里的那些流言。 想来,齐正平与教会联络的原因,除了提醒教会的许静嘉状况,似乎还有另一重意味。 显然想到这些的,并不只有傅良涛一人。只听庞季同扬起了声音说道:「原来这许静嘉也是其中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她的算盘打得可真响……」说到这里,庞季同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洛孟凝一眼,猛地住了嘴,瞬间就沉寂了下来。 傅良涛不着痕迹地瞟了庞季同一眼,庞季同少有说不出口的话,也许是因为物伤其类,所以庞季同才没有了声音。 即便庞季同不说,傅良涛也能够想像得到庞季同想要说的是什么。许静嘉跟齐正平二人的差距当真也大了些,许静嘉也不想想自己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有,齐正平却是一个医生,他的医务所生意热火朝天的。 傅良涛觉得许静嘉或许真有这个打算也未可知,换着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看到许静嘉的这些个举动,都会这么想。 那个小像所放的位置这么明显,会动歪心思的人动脑筋之前都会想想。许静嘉果真是这样不明事理么? 那么许静嘉在教会里的留言,其实是因为教会里有人也知道了这些调查记录的内容才有的?并不是傅良涛原先以为的是有人刻意鼓动教会的人而成的? 第060章 罪难偿 在这短暂的沉寂之间,傅良涛可以看到许静嘉眸中的光亮渐渐消失,一双眼睛再无半点光亮,一如那天他在礼仪之后堵住她时的模样。 傅良涛自然不会问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他不过是想藉着这条问题探探许静嘉的看法。许静嘉的答案是出乎傅良涛的意料的,因为从许静嘉的答案看来,许静嘉远比傅良涛所想像的要熟悉欺凌方面的问题。 傅良涛能够感觉得到这或许是许静嘉的个人感受。 此时,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庞季同将一份文件拿了进来审讯室,在傅良涛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便没有多作停留,又离开了去。 傅良涛遂看向交到他手上的文件,那是许静嘉母亲的电话号码的帐单记录,中间一则记录以萤光黄色的标记笔做了标记。只见文件上方另外贴上一张便条纸,上方写着陆医生就是哲学教授。 甫一回到总部,庞季同便循齐正平提供的资料,联络之前为许静嘉看诊的精神科医生陆睿明。傅良涛对陆睿明这位精神科医生并不陌生,他在业内小有名气,时有接受报章及电视台访问,傅良涛对他的专业能力并不怀疑。 傅良涛快速地扫了电话帐单上标记的记录一眼,记录显示许静嘉于二零一七年十一月十三日第一次致电往陆睿明的医务所,这与许静嘉看诊的日子二零一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相距多于一星期,想来是致电往陆医生的医务所预约。 便条纸的内容更为吸引傅良涛的注意力。 甫一回到警察总部,傅良涛便让庞季同致电到陆医生的医务所查询有关许静嘉的事情。因为想要从私人医疗机构取得病人的病历和相关资料必先取得法庭的手令或病人的授权,所以傅良涛只是让庞季同旁敲侧击一下,没有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 傅良涛遂回想那两段与「哲学教授」有关的音讯,傅良涛没有想到那竟是许静嘉进行心理谘询的过程。因为许静嘉只到陆医生那里看过一次诊,所以这两段音讯其实是同一天录制的。 而从音讯中的内容,可以知道许静嘉并没有对陆医生说实话。 就是周穆清和李秉德的电子装置为什么会有许静嘉进行心理谘询的内容? 想到这里,傅良涛将文件覆转放到一旁,背面向上,将新得的资讯收藏起来。 手上的证据和许静嘉刚才的答案让傅良涛越发地肯定许静嘉绝对网络骚扰的受害者,但是许静嘉到底又在隐瞒什么? 思及「打草惊蛇」四字,傅良涛抬眸看向许静嘉,说道:「你知道,我是能够帮助你的。不过,前题是你得把你的难处告诉我,我才能找到帮助你的方法。」 傅良涛的话音落下良久,许静嘉仍是默然不语。经过这么多次接触以后,以傅良涛对许静嘉的了解,他知道许静嘉又是不打算开口了。 眼看着镇静自若的许静嘉,傅良涛心中骤然升起了一丝丝的烦躁,刚要再说些什么,便听许静嘉说道:「傅sir,你确定如果我开口的话,接受帮助的是我,而不是你?」 这问题在傅良涛心里有一个理所应当的答案,不过许静嘉这样一问,反倒让他迟疑起来。正当傅良涛在思忖着许静嘉话中的含义时,便听许静嘉说道:「邝正诚,两星期;仲正豪,一个月;全建修,三个月;李浩言,一年……」 这些不明来历的人名和时段一时之间让傅良涛有些糊涂起来,便试图打断许静嘉道:「许小姐……」 许静嘉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陈乐成,三个月,上诉得直无罪释放;孟荣福,五个月,上诉得直刑期减半……」 许静嘉口中所说其中某几个名字触动了傅良涛的神经,傅良涛因着这几个略有印象的名字,开始隐隐约约猜得到许静嘉所说的名字和时间都是网络骚扰犯罪者的名字和被判的刑期。 许静嘉的口中依旧不停:「卡斯帕.普里策,两年,上诉得直无罪释放;亚历山大.布鲁斯特,一年,上诉得直无罪释放……」听着许静嘉絮絮不休地念着这些犯人的名字和刑期,傅良涛放弃了打断许静嘉的话的念头。 许静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带任何感情和起伏,甚或也许是因为不适的缘故,此刻她的声音比寻常都要缓慢了好些。 傅良涛似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从许静嘉嘴里缓缓吐出的话语中,再一次彷佛听到了凄然和嘲讽的意味来。 在傅良涛的眼里,许静嘉的脸庞渐渐和一张多年以前他看到过的脸庞重叠起来。 那一天,那人和傅良涛也一样坐在与这里格局相仿的审讯室之中,那人带着哭腔以嘲讽的口气对傅良涛说:「阿sir,你还这么年轻便在总区重案组工作,我想你这一路走来也一定是平步青云,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风雨雨吧? 让我猜猜……大学毕业之后,加入警校,三年军装……」那时的傅良涛听着对方分毫不差地将自己的晋升道路说出来,傅良涛也不以为然。「你什么都没有经历过,那你凭什么站在你的立场说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所遭遇的,都是我自讨的?」 对于这句话,傅良涛当时也是不以为然的,那时的他也没有想到,他会一直将这句话记到现在。 许静嘉所说的那些人名言犹在耳,许静嘉的确说得对,如果她将她所知道的说出来,到底是谁在帮谁也未可知呢? 审讯室又一次归于寂静,傅良涛好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么些些是谁?你们五个之中,谁是些些呢?这个你总能够告诉我了吧!」 傅良涛其实也不确定许静嘉会不会说真话,他也不过是抱着一试的心态罢了。许静嘉刚才所说出的那些人名,即便将他们记录下来也并不能代表什么,许静嘉只是想要透过它们告诉傅良涛一点: 傅良涛没有能力帮助她,又或者他帮助的方式并不是她想要的。 请假条 外婆去世了,这几天写的文,怎么也不对味,来请个假,理顺了再回来。 《静嘉》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静嘉》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061章 互猜疑 香港有关网络骚扰的案例着实不多,经由法庭审讯的案件大多都与一些涉及感情纠纷以过往的亲密照作出要胁的风化案相关,而许静嘉所提到的这一些,偏偏不属于这一类。 这样一来,本地的案例就更少了。 傅良涛听到后来,渐渐听到了来自其他国家的案例中的被告人的名字,还有相关的判决。 许静嘉的口中依旧不停:「格瑞丝.基托,三项轻罪罪成,上诉得直无罪释放;亚历山大.布鲁斯特,无罪释放……」听着许静嘉絮絮不休地念着这些犯人的名字和刑期,傅良涛放弃了打断许静嘉的话的念头。 许静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带任何感情和起伏,甚或也许是因为不适的缘故,此刻她的声音比寻常都要缓慢了好些。 傅良涛似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从许静嘉嘴里缓缓吐出的话语中,再一次彷佛听到了嘲讽的意味来。 在傅良涛的眼里,许静嘉的脸庞渐渐和一张多年以前他看到过的脸庞重叠起来。 那一天,十九岁的张玫丽和傅良涛也一样坐在与这里格局相仿的审讯室之中。张玫丽那与年龄不符的浓重妆容已经完全化掉,她带着哭腔以嘲讽的口气对傅良涛说:「阿sir,你还这么年轻便在总区重案组工作,我想你这一路走来也一定是平步青云,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风雨雨吧? 让我猜猜……大学毕业之后,加入警校,三年军装……」那时的傅良涛听着对方分毫不差地将自己的晋升道路说出来,傅良涛也不以为然,甚或当时他心里隐隐还有一些「我的人生就是跟你的不一样」的自得。 因着傅良涛的不为所动,张玫丽的眼神变得森冷,悲哀地说:「你什么都没有经历过,那你凭什么站在你的立场说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所遭遇的,都是我自讨的?」这似乎就是无能为力的她所能做的最后一丝挣扎。 对于这句话,傅良涛当时也是不以为然的,那时的他也没有想到,他会一直将这句话记到现在。许静嘉所说的那些人名言犹在耳,傅良涛一时之间竟忘了这次问话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细想之下,许静嘉透过最初那问题的答案和这些人名,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傅良涛没有能力帮助她,又或者他帮助的方式并不是她想要的。 这时,审讯室外边再度传来了叩门声,只见庞季同匆匆地再次走了进来,又将一份文件交到了傅良涛的手里,然后又匆匆地走了出去。 傅良涛正好藉着这个机会掩饰自己的失神,他就似是一直在等待这一份文件似的,收到文件后,便将放在一旁拿了过来,再次翻看其中的内容。 好一会儿,傅良涛才又把文件夹重新合上,重新定睛看向许静嘉,缓缓地开口道:「许小姐,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要不我跟你分析一下你现在的处境吧!话说在前头,你先不要反驳我的看法,让我先全部说完,你再考虑要不要听我的。 你现在只有孤立无援的一个人。齐医生和教会的人虽然说一直在观察你的情况,可是他们并不了解网络骚扰,相比于担心你的安危,他们更关注你是不是心存不良。一旦作案者再度针对性地向他们发放有关你的讯息,他们随时都能够为作案者所用,转化为刺伤你的利刃。 根据我的经验,李秉德、周穆清和你所受到的网络骚扰类型被称为网络跟踪。这一类型的作案者主要透过恐惧来操纵受害者,透过对受害者的了解实时妨碍他们的人生。 在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时,不同的跟踪者会有不同的取态。当然,有些跟踪者的确会随之放弃跟踪,但是也有一些会因此变本加厉,甚或诉诸暴力和谋杀……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认为这个作案者很明显是属于后者。 所以,你的处境绝对不如你所想像的安全。我也不想看着你踏上李秉德和周穆清所选择的那一条路。」傅良涛的语气十分诚恳,话里话外都只让许静嘉感觉他为她设想周到,只有与傅良涛合作,才是对许静嘉来说最好的选择。 在傅良涛观察许静嘉的同时,许静嘉也在观察着傅良涛。看着有如谦谦君子般的傅良涛,他的眼神清澈诚挚,让许静嘉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相信他了。 然而,真的就只是「快要」而已。 只见许静嘉樱唇微启,无声地张口说了三个字。那三个字,只有正对着许静嘉的傅良涛,才能透过读唇知道是什么。 第三度。 傅良涛在眨眼之间掩去了自己的惊讶,才发现许静嘉原来早就看穿了自己的部署,所以才能一直没有受到影响。第三度是过去国外审问犯人常用的方法,探员会在以强光直照嫌疑人双眼的同时,自身躲到光源后方。到了审讯的关键时刻,还会有不同的人在强光背后走来走去。 由于这种方法的残酷程度,现时已不再为人所用。 这次,傅良涛将第三度稍稍改良了一点,目的只为帮助许静嘉开口。傅良涛之所以会用上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来到的审讯室,自是有备而来的,他原先只是想利用庞季同等人的进出干扰许静嘉的坚定,让许静嘉对自己的处境产生不安、不确定。 没有想到,许静嘉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傅良涛自是清楚,这手段被许静嘉识破了,便无异于告诉许静嘉他并不相信她。 傅良涛的唇再次扬起了优雅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又见许静嘉微微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傅sir,你有没有发现,只有在试探别人的时候,你才会显得越发的温柔亲切、风度翩翩?」 虽然许静嘉用的是问句,傅良涛却听得出许静嘉其实是在陈述心里的结论。 傅良涛眉毛一扬,唇边的笑意不减。不知道为什么,让许静嘉识破了,他的心情反倒轻松了起来,遂不失风度地回道:「这句话,我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赞美吗?」心底暗自将许静嘉的话记下,提醒自己不要再让这一点成为自己的破绽。 看许静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傅良涛也没有觉得尴尬,复又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管怎样,我相信你能明白我刚才所说的是事实没错,你就不考虑考虑跟我合作吗?」傅良涛不得不承认,脸皮的厚度确实是会随着年龄增长的。 许静嘉却答说:「我记得美国联邦调查局曾经有一位线人,就是因为跟调查员透露太多的讯息,反倒引起了那位调查员的怀疑。 你并不相信我,有些话由我的嘴里说出来,你还得将我的话打个拆扣,再三怀疑思量一番。如果是由你自己调查得来的,是与非反倒来得更直接,不是吗? 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说?」 言下之意,就是让傅良涛自行调查,她并不打算跟他透露任何讯息。 傅良涛终于明白,这天他是无法再从许静嘉的嘴里得到任何讯息了,便从文件夹中拿出了一张纸条,说:「许静嘉,根据我们最新找到的证据,我们有理由相信你是作案者的目标,为了保护你的安危,以后请你定时用纸条的方式跟我联系。必要时,你也可以透过字条上的方法要求会面。」 许静嘉接过字条,点头赞同道:「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方法──用来掌握怀疑对象的资讯,并要求她定期与你会面。」 傅良涛对许静嘉的说法毫不介意,彬彬有礼地向许静嘉伸出手,笑应道:「许小姐,谢谢你的合作!」 许静嘉斜睨着傅良涛伸出的手,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反对的权利。 第062章 事未忘 傅良涛再一次站在了学校平台花园的正中央,听到喧闹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一会儿是这边,一会儿是那边……傅良涛跟随着声音的来源不断转身。 阿泽…阿泽…… 充斥在耳畔的呼吸声越发地急速,不管傅良涛如何努力,就是不能辨明喧闹声的真正方向。 阿泽…阿泽……要救阿泽…… 傅良涛迫切地想要找到阿泽,不断循着声音方向跑去,却仍是徒劳,学校的平台花园似是变得无边无际,不管傅良涛往那个方向跑都不是正确的方向。 忽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傅良涛的跟前从上方轰然降下,阻断了傅良涛的脚步。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定睛细看,傅良涛就是知道这个身穿白衣的身影就是张玫丽。 只见妖异的血色在张玫丽的身下蔓开,将她的一身白衣染红。张玫丽的脸上一反常态地没有画妆,却显得比往常更要艳丽。 眼前的红红白白冲击着傅良涛的视觉,让傅良涛动弹不能。 此时,躺在地上的张玫丽忽尔张开了眼睛。 在张玫丽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张玫丽的脸变成了许静嘉的脸,定睛看着傅良涛向他展开了一个带有荼靡气息的笑意。 傅良涛赫然惊醒,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胸腔传来沉甸甸的心跳声,傅良涛察觉了眼角的湿意,伸手一抹才发现原来眼泪一直在流着。 情绪这东西很张狂,一旦生出来了就必然会用某种方式展现出来。即便当事者有意识地强自压下了,不代表它就消失了。它或会在之后的日子里伺机偷跑出来,或会以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展现出来。 就像许静嘉,她大约就是一直没有好好排解负面情绪,她的身体才会给予她这样的回应。 傅良涛躺在床上,觉得刚才的梦有点无稽。 在傅良涛心里,许静嘉的嫌疑自然还没有洗脱。尽管傅良涛跟许静嘉说到的情势评估,是以许静嘉作为受害人的立场出发的。可是,许静嘉说的没有错,他并不相信她,所以他们两人大约都很清楚,昨日他所做的这个情势评估,不过是诱劝许静嘉的手段,并不能当真。 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良涛看了看时钟,他倒是一如既往地在早上五点醒来。晨跑过后,拿着一份可心的早餐提早回到了行动2d队的办公室。 甫一踏进办公室的门,意外地看到庞季同早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傅良涛便走了过去,嘴上一边问:「这么早回来,在看什么?」一边瞄向了庞季同正在阅读的文件夹。 庞季同回身看向傅良涛,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粢饭团,因为嘴里塞得太满,傅良涛只从他嘴里听到「呜呜呜」的回答。 庞季同正在看仲正豪(化名)的文件夹,电脑上网页浏览器所显示的却是一则英文的新闻报导。 与此同时,庞季同强行咽下了塞在嘴里的所有东西,又灌了一口豆浆,才口齿清晰地开口说:「昨天我隔着单面镜看着你审问许静嘉,听到她提到的那些名字,便试着查查看。」庞季同指了指仲正豪的文件夹,又说:「没有想到许静嘉连这么久以前的案件都知道。」 傅良涛便把身后的椅子搬到了庞季同的身旁坐了下来,一边打开自己的那份早餐,一边点头赞同道:「许静嘉对这一类案件的了解程度的确比我想像中还要丰富。」想了想,又问庞季同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庞季同咬了一口粢饭团,应道:「当然有。仲正豪的案件是在二零零一年经由法庭审讯的,他的控罪是刑事恐吓和刑事毁坏。那是因为那时香港还没有网络犯罪方面的相关法律吗?」庞季同虽然有数码法证方面的经验,但是对于相关的法律仍是不太熟悉。 仲正豪犯案时是香港大学的学生,入侵了同一个宿舍的两个女性受害人的电邮帐户,并以不同的方法修改数据,将一些储存于其中一个帐户的数据转移至他自身的帐户,并干扰受害人电脑滑鼠的操作。 仲正豪又向受害人不断发送大量电邮致使受害人的信箱超负荷,电邮的内容全都是不可描述的图文,其中一则电邮的内容是问受害人相不相信他会到她的宿舍进行不可描述的侵犯。 傅良涛沉吟了一下,答说:「没错。即便是现在,香港仍是以传统的罪行来对网络犯罪者提出检控的。 有一本二零零五年出版的书籍《网络犯罪:亚洲的挑战》,详细地分析了当时亚洲各地的网络犯罪现况及相关法律,其中有很多针对香港网络犯罪法的观点和意见,大多至今都适用。 但是因着这一点,在网络骚扰的案件中,要对网络犯罪者提出指控就更加困难了。 以这次璞瑜公司的入侵案件为例,撇开其他针对李秉德的枝节,虽然我们其后在新觉公司找到于璞瑜公司网络存取的文件档案,可是我们无法证明李秉德或任何人曾经使用过这些档案。 这样的话,即便以『有犯罪或不诚实意图而取用电脑』进行检控,因为没有人因此而获益或蒙受损失,即便上了法庭,最后很大机会也只会以撤销控罪告终。」 傅良涛又看向庞季同的电脑上显示的那则新闻,便说道:「其实不仅仅只有香港的网络骚扰和网络欺凌案件难以作出检控,世界各地的情况也差不多。因为很多时候,只有等到受害者死亡,这些案件才会进入大众的视线。」 电脑上显示的那则新闻是国外一宗近年非常有名的网络欺凌案件。犯人格瑞丝.基托(化名)是受害人一个前朋友的母亲。受害人和犯人的女儿闹翻后,犯人在社交媒体扮作与受害人同岁的男孩与受害人成为朋友。犯人与受害人熟悉后,不断向受害人发送刻薄和具伤害性的讯息。 虽然并非犯人的本意,事件仍以受害人自杀告终。这案件在美国引起广泛关注,因为在当地无法可依,在上诉后犯人于二零零九年七月被宣告无罪释放。 庞季同的视线看向电脑屏幕,不由叹道:「其实近年于世界各地,都有不少因为网络欺凌导致的自杀案件。网络欺凌其实就和慢性谋杀一样。」 第063章 真实况 听到庞季同以慢性谋杀来形容网络欺凌,傅良涛随之脸色沉了沉,其实即便没有许静嘉的提醒,傅良涛也知道,要让李周两案的作案者入罪有多么的困难。 隔了一夜,傅良涛有些怀疑许静嘉向他提及这些名字的动机。许静嘉的用意到底是让他认清他的工作并不能真正帮助到他们,还是在揶揄他并不能拿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傅良涛复又说道:「我们刚刚谈及这几宗案件仍只是停留在网络世界的,在网络骚扰的案件中,犯人往往已经侵入到受害者的现实生活之中,令受害人无时无刻都处于恐惧之中。」 傅良涛说罢,伸手在键盘上敲打了几打,另一宗网络骚扰案件的新闻便跃然于电脑屏幕上,那是一宗于二零零四年发生在美国南卡罗莱纳州的网络跟踪案件。 犯人通过互联网跟踪其前女友多年,不但向受害人传送骚扰电邮、透过互联网散布有关其受害人的虚假讯息,还向受害人的同事传送不可描述的电邮,并让人以为是受害人所为。犯人最终被判处缓刑五年及五百小时的社会服务令。 傅良涛估摸着庞季同阅读完毕,便又在电脑中打开了另一则发生于美国加洲的网络跟踪案件。这宗案例的内容让庞季同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在香港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案件。 犯人希尔顿.加斯克尔(化名)是第一个因为新修的跟踪法而被定罪的人。犯人向受害人求爱不遂后,于互联网扮成受害人张贴广告,声称响往被侵犯,鼓动陌生男子并以电邮向他们提供受害人的地址和电话等个人资料。 受害人因此收到应邀陌生男子的留言,更有人直接现身在受害人的家中。其后受害人在家门贴上否认有关广告,犯人却在网上发布讯息指该广告也是受害人幻想的一部分。 后来受害人记录留言信箱内的每一个留言,并联络每一个来电者,询问有关跟踪者的资讯。受害人的父亲根据所整合的资料,扮成应邀者与犯人联络,才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转交予调查员。 待庞季同阅读完毕之后,傅良涛又接着说:「在1996年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与这案例非常相似的案例。其中受害人更收到匿名讯息,讯息中提及对方实时跟踪受害人及其五岁女儿的资讯。至此,当地警方才开始接手调查。在此之前,警方一直声称对事件无能为力。 人们一直对这案件的受害人说这些骚扰是网上的,不是真实的,但是事实证明这些骚扰显然与现实生活息息相关。」 说罢,傅良涛便伸手指了指新闻报导末段,庞季同的口顿时放缓了咀嚼,愣愣地问:「要不是在这案件中,犯人所用的手法比较拙劣,而且利用电邮这种会在服务商和寄件人收件人双方电脑留下证据的方法,他们该要如何搜集证据?」 从转职到tcd的第一天开始,庞季同便已经知道网络骚扰和网络欺凌案件,需要受害人亲自立案,而且立案的前提是受害人必须要掌握显示其蒙受损失的证据。 虽然在香港之前发生的类似案例中,香港警方在受害人的资料在网络上流传后便已经介入调查,但是如果犯人的电脑技术更为高明、行事更为隐秘的话,受害人又该要如何自行搜集证据?要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和犯人一样高明的电脑技术,或懂得向私人市场收费不菲的数码法证专家求助。 傅良涛遂应道:「所以,我们在新闻和案例中接触到的案件,都只是属于冰山一角,至少他们的冤情有人知道。 你应该能够想像,还有许多同类案件是不为人知的。近年网络欺凌的案例越来越少,我相信并不是因为这类型的案件真的减少了,而是犯人变得比以前更加聪明。」 根据2015年,一个于多个国家针对亚洲人群体进行的调查,其中的证据显示,在八至十六岁的青少年之间,有22%的青少年曾经遭受网络欺凌,有52%则曾经参与过网络欺凌。 二零一二年,美国一个针对青少年向其他青少年进行骚扰的调查显示,青少年于网上发布刻薄评论的比率,从2000年的14%增加到2005年的28%再增加到2010年的40%。 从这些数字可以推断,相关行为的盛行程度于近年其实不减反增。 庞季同转念一想,不由皱眉问道:「这个才是你常常跟各个警区的me联络,从他们哪里接收可疑案件的原因?」 傅良涛点了点头,说:「没错。因为相关案件的受害人许多时都只注意到犯人的骚扰行为,而误将案件当成滋扰案件。这类案件在香港仍不为人所熟悉,许多时可能连受害人和me的警员都不知道让受害人深受困扰的其实就是网络骚扰。 他们不知道的是网络跟踪之所以会被称为网络跟踪,是因为这些骚扰行为都与秘密监控行为并存,而跟踪者不一定需要进行于现实世界的跟踪,也能实时掌握受害人的动向。 犯人所做的往往比受害人所知道的要多。我们在调查案件时,要试着从网络跟踪者的视角看待受害人描述的骚扰行为,猜测犯人在骚扰受害人前的准备工作。 呃……我指犯人为了了解受害人动向而采用的监控受害人的方式。」 庞季同转身瞄了瞄身后的文件围墙,不由叹道:「涛sir,其实你大可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傅良涛对庞季同的话不置可否,满不在乎地呷了一口咖啡。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傅良涛的思绪,傅良涛便从裤袋里掏出了刚才震了震的手机。 傅良涛点开刚收到的讯息,原来是手机月费的缴付通知,这个月的月费接近七百元正。一看之下,傅良涛瞬间让淌进喉间的咖啡给呛了一下,傅良涛一直使用的是一个月二百九十八元正的手机月费计划,比对上方之前两个月的缴付通知,却未见异常。 傅良涛立即致电予手机服务供应确认,对方则回应指是傅良涛这个月的数据用量超出了计划订定的范围,所以超出范围的每5g数据需要额外支付三十元正。 难得看到傅良涛疑惑的神情,坐在旁的庞季同便不禁问道:「怎么了?」 第064章 访旧事 傅良涛抬眼看庞季同,疑惑的神色一收,嘴上随意地应道:「没什么,就是这个手机的月费好像贵了一点……」心下却仍为收费感到疑惑,因为他一向都用不完手机月费计划付赠的数据。 庞季同对傅良涛的话不以为然,说:「我好像也有这样的情况……」 听罢,傅良涛便没有再为这个问题纠结,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原来在与庞季同谈论以往案例的期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过了差不多半小时。于是傅良涛便三口并两口地解决了早餐,回到办公室去。 傅良涛才刚坐下,发现庞季同也跟在他身后进来了,便问:「怎么了?」 庞季同迳自拉开了傅良涛对面的椅子坐下,又将手上叠放的一个文件夹和公文袋放在了傅良涛的办公桌上。傅良涛见状,眉一扬,知道庞季同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果然,庞季同开口说道:「没有,就是想跟你说说之前查访刘子君她们的调查结果。」庞季同看傅良涛的神情,才想起傅良涛提到回办公室定是有事要忙,便又拿起了自己的东西,站了起来,说:「如果你现在没有空的话,我们可以晚点再谈。」 前一天的调查排得这么紧密,傅良涛倒是没有想到庞季同这么快便将调查结果整理完毕。傅良涛遂放弃了重听一遍许静嘉进行心理谘询的那两段音讯的打算,,于是傅良涛便将庞季同留了下来。他知道庞季同准备报告的调查结果,是有关许静嘉和周穆清二人的旧友程巧和刘子君,还有她们五人高中时的班主任。 这调查结果正好也是傅良涛所关注。 根据庞季同的调查结果,程巧和刘子君对许静嘉和周穆清的评语也大同小异,两人均供称与许静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络,而最后一次与周穆清会面就是在年初,到徐宁之家拜年的时候。 这样一来,两人的供词倒是与徐宁之的供词一致。同时也就说明了她们两人之中最少有一人在说谎。 如果程巧是些些,那么说谎的便是程巧。如果程巧不是些些…… 傅良涛沉吟了一下,问:「那『些些』呢?对于这个问题,她们两人的答案是什么?」 庞季同答道:「刘子君说些些是程巧的昵称,而程巧却说些些是刘子君。」 如果些些,真的就是程巧或者刘子君,那么另一方对他们说谎的原因又是什么? 傅良涛唇角一扬,觉得事情是变得越发的有趣了,转而问庞季同说:「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庞季同在查访程巧和刘子君的时候,一并带上了查验手机的仪器。在查问的同时,为两人的手机制作了一份镜像档案。 傅良涛听罢,听庞季同没有提及查验的结果,便知道在二人的手机中又是没有发现。于是,傅良涛便又笑道:「我们没有搜查令,而她们又不是本案的嫌疑人,完全有拒绝的权利,她们就这么顺从地将她们的手机交出来吗?」 庞季同有些不太明白傅良涛的意思,但还是在脑海中回想查问时的情境。只见他眼珠子往上一偏,沉吟道:「嗯……好像是这样。呃,不对,程巧起先是想要拒绝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答应了。就像那天,徐宁之的反应一样。」 傅良涛将心中的想法按下不表,复又问道:「那在她们五个人的母校里有什么发现?」 庞季同一边打开办公桌上的公文袋从中拿出了一本硬皮封面的彩色相册,一边说:「她们中四、中五时的班主任张素玲还在她们的母校里任教,所以这位张素玲老师便成了这次查访主要的查问对象。 虽然她们毕业许久了,但是毕竟当了她们五人两年的班主任,张素玲对她们五人还是有清晰的印象的。张素玲能够清楚记得她们的样貌和姓名,也记得自己曾经听过『些些』这个昵称,却不记得具体『些些』是谁的昵称。 呃……最后,张素琴有说过她们喜欢戏称许静嘉作『阿姨』。」说了最后,庞季同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丝笑,似是觉得最后的那一点算不上是线索。 方才跟庞季同谈论案例时没有发现,现在听着庞季同仔细地跟他作报告,傅良涛才发现庞季同整个人沉稳了不少。刚才也是,寻常的庞季同哪里会有眼色看你到底是忙,还是不忙? 傅良涛垂眼看向庞季同手中的彩色相册,问:「这个又是什么?」 「这是他们的毕业纪念册,张素铃说内里也许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庞季同答道。 听罢,傅良涛伸手将相册接过,仔细翻看起来。触手之际,傅良涛便确定这相册定然是尘封了许久,傅良涛能够从相册封面感觉到被放置多年的旧文件独有的那种让人生厌的触感。傅良涛从纪念册中的相片中发现,这些年来五人的相貌其实没有多大的变化,徐宁之等人只是发色稍稍变了,而许静嘉更是连发色都和相中的一模一样。 占据了相册后方大部分位置的是一些同学们之间的寄语,这里同学之间所用的称呼都是对方的昵称。傅良涛粗略地浏览了一遍,明白这应该便线索所在。从每一个同学都只收到和书写了一段寄语看来,傅良涛猜测这是一个「守护天使」游戏的变奏版,所以收到和书写寄语的人名才没有重覆。 傅良涛在寄语后方找到庞季同所做的小抄,庞季同在这个小抄里仔细记下了每一个昵称所指代的人名。看到这里,傅良涛便明白了庞季同从刚才开始不再进行解释的原因,因为这些昵称里并没有『些些』。 而许静嘉她们五人在这里各自的昵称也没有任何一个是『些些』,她们所用的昵称是各自的英文姓名。许静嘉是evelyn、徐宁之是sarah、刘子君是nina、程巧是ellie,而周穆清则是sharon。 于是,傅良涛便对庞季同说道:「徐宁之、程巧和刘子君三人都在说谎。因为周穆清就是些些,些些就是周穆清。」 庞季同跟不上傅良涛的思绪,不明白傅良涛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便提出了心里的质疑:「可是,你这么着意调查她们中谁是些些的原因,不正正是因为想要知道在周穆清死后,她们之中还有谁跟许静嘉有往来吗?如果她们三人都在说谎,难道她们三人都还跟许静嘉有往来?」 第065章 真与假 (上) 傅良涛刚刚才觉得庞季同有沉稳起来的迹象,没有想到他心里一急,便又打回了原形。 因着庞季同的好笑反应,傅良涛的心里生出了几分愉悦之意,不过,这一次,停留在傅良涛脸上的阴沉因此而消去。 傅良涛用眼神示意庞季同噤声,又从办公桌下方的抽屉中,拿出寻常取证时用以封存手机的盒子。 每一个对手机取证有认识的人,都知道这个盒子的功用是什么。由于在取证的时候,最佳的做法是尽量将电子装置维持在捡取时的状态,才能确保从中提取的电子证据其正确性及于法庭上的认受性。 所以,进行电子取证时,电子取证人员不会直接在证据装置上进行操作,也不可能手动打开或关闭装置上的任何一个功能,包括连接网络和蓝牙等等的功能。而为了防止在捡取之后,装置被通过网络和各种连接进行修改,隔绝装置与外间的各种连接却又是必须的。 这个盒子的功用便是在不改变手机现有状态的情况下,隔绝它与外间的一切连接。 接着,傅良涛首先将自己的手机关掉,放进了盒子内,又示意庞季同仿效他的做法。傅良涛这行动让庞季同心中的疑惑更盛,不过庞季同还是依着傅良涛的意思照做了。 傅良涛将盒子收好,又确认办公室的门已经关好,才一边回身返回自己的位子,一边对庞季同说:「你所说的都没错,就是最后半句话错了。在谁是些些这件事上,她们说没说谎,跟她们与许静嘉还有没有往来并没有直接关系。」 「你是说,你所指的说谎,仅仅只是指『些些』这件事?」庞季同不确定地问。 傅良涛遂解释道:「没错。我想一直以来我都搞错了怀疑的方向。 你刚刚曾提到张素铃老师谈及,她们喜欢戏称许静嘉作『阿姨』。我才记起在周穆清的日记,她也曾经这样称呼过许静嘉,只是当时我没有深想。」 经傅良涛这么一提醒,庞季同心思一转,说:「这么说来,之前我们在周穆清的日记,一直都没有看到过些些这一个名字。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怀疑周穆清就是些些本人?」 傅良涛点了点头,应道:「没错,这也是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是,现在看到她们各自的英文名字,我才想到『些些』这称呼可能与她们的英文名字有关。 在粤语里,『姨』字跟英文字母e字同音,而许静嘉的英文名字evelyn正是以e字起首,所以她们才会戏称许静嘉为『阿姨』。」 庞季同奇道:「这不对呀,我记得程巧的英文名字ellie也是以e字起首的呀……」话音未落,庞季同神色一动,便回过味来,说:「哦……我知道了,是发音的问题!是发音的问题,对不对? e字在evelyn这英文名字里发音仍是『e』,可是在ellie这英文名字里,e字的发音则是『ei』。」 想到这里,疑惑的神色很快便又回到了庞季同的脸上,他不由问道:「如果些些这称呼是来自英文名字开首的发音的话,那么便只有周穆清sharon和刘子君sarah两个人的英文名字开首的发音与『些』字的发音相近。 可是,些些为什么不能是刘子君?这不也与程巧的供词吻合吗?」 傅良涛便接过话来,问:「你刚刚提到曾为程巧和刘子君检测手机,那么在手动检测的过程中,你有什么发现?」 庞季同因傅良涛的问题哑然,愣愣地回道:「没有发现。」 傅良涛没有放过庞季同,锲而不舍地问:「说清楚点,没有发现是指什么?程巧和刘子君的社交生活怎样?使用社交媒体的习惯又是怎样?难道就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庞季同答说:「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傅良涛的话问得庞季同心里发虚,是以庞季同的声音里更添了几分不确定。 傅良涛却说:「这就对了,你记不记得,在徐宁之和许静嘉饭团的那段音讯里,曾经提及过些些有着参与社交媒体群组聚会的习惯。 那段音讯证明了徐宁之和许静嘉都不是些些,但是其余三人之中,就只有周穆清有参与社交媒体群组聚会的习惯。 周穆清的日记内容、她的英文名字,还有她使用社交媒体的习惯,间接说明了她就是些些。」 庞季同低头思忖着,再度开始自言自语地推理起来:「那么她们三人说谎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隐瞒她们与许静嘉还有往来?可是,不对呀,刚才你也说了她们说没说谎,跟她们与许静嘉还有没有往来并没有直接关系……而且她们应该也不知道,我们问及些些这一个人的原因是因为想要确认这一点……」 得出周穆清就是些些这一个结论之后,傅良涛对徐宁之当日的反应有了新的想法,他略微一想,说:「有关跟许静嘉联系一事上,那日徐宁之应该没有说谎。 她们在些些一事上撒谎的原因应是因为想要置身事外。从她们三人均不约而同地选择撒谎这一点,可以证明她们三人对周穆清的案件不是一无所知的。 我们因为周穆清一案找上她们,除了问及她们有没有跟周穆清和许静嘉联络以外,就只要求过检测手机。这其中有某种原因,让她们一致认为周穆清不可以是些些。 程巧与徐宁之、刘子君二人口供不一样这一点,可以知道她们三人没有串通,又或者应该说,是程巧跟徐宁之和刘子君没有串通。」 庞季同不禁问道:「这么说来,她们三人也有嫌疑?」 傅良涛语带随意地说:「也许吧……但是,这个可能性应该比较低。从她们不想要跟案件有所牵扯的态度看来,如果周穆清的案件真的跟她们有关,她们三人应该会事先串通起来。」傅良涛说到这里,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眼睛眯了眯,心里响起了一个疑问。 这一次,徐宁之和刘子君二人为什么没有事先跟程巧串通? 第066章 真与假 (下) 傅良涛掏出了惯用的手抄本在上方将这个问题记了下来。 这时,庞季同又问:「如果她们三人都说谎,那是不是代表她们三人都有嫌疑?」 傅良涛的双眉仍没有舒展,答说:「或许吧……不过,我不认为她们就是我们正在追查的犯人。说真的,这个谎她们撒得不太高明,从她们不想要跟案件有所牵扯的态度看来,如果周穆清的案件真的跟她们有关,她们三人理应事先串通起来。 徐宁之是刺绣铺子老板,大专主修的是公关、刘子君是小型公司的会计,工作与其大学专业一样,而程巧则是银行客服,大学专业也是会计。暂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她们具备作案的技术。」 傅良涛将那毕业纪念册放回公文袋中,递还给庞季同,复又说道:「她们三人说谎的原因固然重要,可是现在有另外一件更需要关心的──那就是,在周穆清死后,我为什么还会收到徐宁之、许静嘉和些些饭聚的留言。」 傅良涛从手边李秉德案的文件夹中,找出六月二十九日那天,向手机服务供应商调阅的许静嘉的手机帐单记录,又翻开了那记下了无数不知名密码的手抄本。 待确认了心里的想法后,傅良涛便对庞季同说:「我第一次收到许静嘉那些奇怪留言或来电的时间是六月二十九日,就是你初来报到的那一天......那一天正是我们第一次查访许静嘉的日子。 回来后,跟你们进行案情分析时,我错过了两次许静嘉的来电,第一次是五时十七分,而第二次则是五时三十二分,待我回电时显示许静嘉已经关机,稍后以为收到许静嘉的回电,却是只能听到背景声。 你看看这一份帐单记录,编印时间是五时五十七分,正好是在我给许静嘉回电之后从系统输出的。」 傅良涛说罢,拿起了淡绿色的标记笔,在帐单记录上,为自己给许静嘉回电的那一条记录作标记。接着又说:「你看看这里,我给许静嘉回电的记录恰恰在这份记录中也有显示,那个时候许静嘉的手机的确正是关机状态。」 接着傅良涛又标记了同日较早前的另一则记录,接着说:「你看,这是那天查访许静嘉,离开前我给她留电话的那一则记录。这份帐单记录显示,在这两则记录之间,许静嘉并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这份记录证明,傅良涛错过的那两则来电,并不是出于许静嘉的手机。 周穆清就是些些,还有这一份记录,这两者表明傅良涛所收到的奇怪来电并不是出于许静嘉的手机,而他从来电和留言所听到的各种声音和对话,也不一定就是许静嘉当时的实时动态。 这一次,不用傅良涛多作解释,庞季同也明白将这两条线索结合,指向一个怎么样的事实。因为这个事实让他们想到了骆晓雯口中所提及的外遇事件,傅良涛和庞季同此时才明白,骆晓雯当时到底是如何收到李秉德的外遇对象的「来电」的。 这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傅良涛和庞季同都很清楚,网络上不乏能够自订电话号码致电他人的软件和应用程式。 傅良涛回想起在审讯室那天,许静嘉对手机的戒备,以及在她家楼下接到的那通回电。显然,傅良涛之所以会收到的这些奇怪来电和留言,并不是因为许静嘉口中所说的电话坏了。因为即便是电话坏了,帐单记录也会清楚地将接入拨出的通话记录显示出来。 傅良涛的眼神眯了眯,淡淡地说:「许静嘉她……又在说谎了。」傅良涛回想许静嘉在电话中的反应,傅良涛确定许静嘉其实早就知道有这样的情况。 庞季同不屑地撇了撇嘴,气恼地说:「许静嘉她到底在隐瞒什么?如果她早点跟我们说的话,我们就能少走许多弯路了。」 傅良涛的脸色微沉,庞季同说的没错。因为这一个的确是非常重要的线索。这线索证明,在李秉德和周穆清死后,针对许静嘉的网络骚扰或许仍然存在。 「我只有一次机会,可惜我打草惊蛇了……」许静嘉在审讯室说过的这句话突然在傅良涛的脑海中掠过,傅良涛皱了皱眉,说:「也许……许静嘉只是不想要打草惊蛇?」话刚出口,傅良涛又想到了许静嘉提及那些网络骚扰犯人时的神情,便又说道:「或者,许静嘉认为法律给予的制裁并不公允?」 不过,现在纠结许静嘉的实际想法于事无补,傅良涛只需要知道从许静嘉口中得出的讯息跟以往一样并不可信就足够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对李周两案的调查,傅良涛不认为自己在来电和留言中所听到的讯息会是无缘无故。傅良涛遂从身后的文件堆下方抽出了一块a3大小的白板,将收到过的奇怪来电或留言的具体内容和收到的时间一一罗列出来。 接着,傅良涛拿着白板站了起来,匆匆走到办公室门边,又示意庞季同跟上。傅良涛沿着过道来到了法理鉴证分组c队的办公室2203室,走到了正和另一名身穿淡蓝色衬衫的男队员交谈的洛孟凝身后。 庞季同认得这男队员是法证c队的队员阿木。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傅良涛和庞季同的到来,仍只自顾自地交谈着。两人似乎正在进行工作交接,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太顺利。只见阿木将洛孟凝交到他手上的文件夹翻了翻,随意地放在了一旁,说:「江sir刚刚才把林醒和陈嘉志的手机交了给我,我想今天是不行了,如果你这边不急的话就先放下吧!明后天有空我再研究研究!」 洛孟凝垂头又将文件夹拿了起来,定定地看着阿木,手中的文件在放下与不放下之间,似乎也拿阿木没有办法。 此时,身后另一个c队的队员火山走过来向傅良涛打招呼,说:「涛sir,过来找阿凝吗?」 傅良涛朝火山点了点头,洛孟凝和阿木这才发现原来傅良涛和庞季同正站在他们身后。阿木不以为意地朝傅良涛点了点头,喊了一声「涛sir」算是跟他们二人打了招呼。 洛孟凝便转身上前跟傅良涛说:「阿涛,你过来找我有事?」神色之间不觉有任何异样。 第067章 相交错 就在洛孟凝转过身的同时,阿木便开始旁若无人地小声吟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洛孟凝不以为意,在看到了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之后,她也放弃了与阿木之间的争持。反正,阿木也不是第一次无视她交予他的工作。 不等傅良涛答话,洛孟凝一拍额,又没好气地说:「瞧瞧我!你来还能有什么事?你是想要问从齐正平那儿提取的电子证据出了分析结果没有吧?」因着傅良涛等人的到来,洛孟凝放弃了与阿木的争持,与傅良涛说话的同时,回身就要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傅良涛便笑应道:「没错。」 洛孟凝扫了傅良涛手上的白板一眼,又稀奇地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那份报告我还差一点才完成……这样吧,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直接在大房开会吧!」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当洛孟凝和秦向文先后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傅良涛和庞季同已经将重新调阅的手机帐单记录整理完毕。这些帐单记录分别属于许静嘉、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 结果和傅良涛推测的一样,在许静嘉的手机帐单记录中,并不存在与傅良涛收到奇怪来电和留言的对应记录。 手机帐单记录亦显示,徐宁之和刘子君的手机时常在同一时间段与相同的基站连接,由此可知二人私下常有往来,与程巧则不然。而在六月三十日晚上,三人手机各自连接的基站并无重覆,即三人在当晚并无会面。 开始进行案情分析之前,傅良涛特意又问了洛孟凝和秦向文一句,说:「你们没有带手机过来吧?」 傅良涛这样说着,又走到会议室的门边小心检查房门有没有关好。待听到洛孟凝和秦向文都齐声答「没有」,他们才正式开始案情分析。 洛孟凝知道傅良涛急于了解分析结果,也不多言其他,张口便直奔主题:「有关齐正平的调查记录,经过哈希值比对之后,确定在李周二人的电子装置中有些档案确实是出自这里的。 而阿涛你交予我的那些来电和留言的录音档,经过声轨比对之后,发现有两条录音档是出自齐正平的调查记录的,两者连杂讯出现的时间也一模一样。」 在洛孟凝说话的同时,傅良涛将那块罗列了所有奇怪来电和留言的白板贴到了身后的白板上,并如下文般为每一段音讯各自配上英文字母作代号。 a.6月29日17时17分及17时32分(未接来电) b.6月29日18时48分(街道背景声) c.6月30日20时30分(与徐宁之周穆清饭聚) d.7月20日16时06分(与母亲对话,对「他们」充满恨意) e.7月22日9时13分(谈论绘画) f.7月26日13时16分(与母亲对话,谈及理想对象) 待洛孟凝说完后,傅良涛便问她说:「是那两条录音档?」 「是你于6月30日晚上收到的有关饭聚的留言(c),以及在7月26日收到的有关理想对象的来电(f)。」洛孟凝答道。「根据调查记录,c项音讯的内容其实是于2018年2月20日被记录下来的,而f项音讯记录的时间恰恰就是你收到来电的同一时间。」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又问:「这两段音讯有经过剪辑吗?」 洛孟凝肯定地答说:「完全没有。」 洛孟凝这话在证明这些奇怪留言和来电的出处的同时,也证明了它们确实不一定是许静嘉的实时动态。 然而,这些音讯并没有经过剪辑。 这样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和李秉德「外遇事件」有所不同了,毕竟除了时间不同,那些话真真正正是许静嘉曾经说过的,一切都无可推诿。 洛孟凝报告的这一项讯息,正是傅良涛所想要确认的。在找到洛孟凝之前,便已经隐隐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傅良涛的心里生了出来,到了现在,这个想法的轮廓是越见清晰了。 正当傅良涛想要将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便又听洛孟凝接着又说道:「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在阿季昨日交给我的手机镜像档案中,我也找到了与那些录音档一样的音讯。同样,两者连杂讯出现的时间也是一样的。」 话音才落,傅良涛便听到庞季同接着补充道:「就是刘子君和程巧二人的手机镜像档案。」 傅良涛一澟,眼睛眯了眯,既然是庞季同进行手动检测也没有发现的,那便意味着这些音讯很可能是通过修复抢救回来的。 只听洛孟凝接着说:「在刘子君和程巧两人的手机中,都分别找到了你在7月20日(d)、22日(e)收到的来电。呃……还有刚才提及出自调查记录,7月26日有关理想对象的那一段(f)。 值得留意的是,在刘子君和程巧那里发现的d项音讯比你所收到的更为完整。你收到的那一段,只能听到许静嘉对『他们』充满恨意,却不知道具体所指的是谁,但是在刘程二人那里找到的版本,则可以听出『他们』具体所指的是徐宁之和刘子君。」 傅良涛心里一沉,又问洛孟凝:「能够知道刘子君和程巧取得这些档案的时间和来源吗?」 洛孟凝遂答说:「我只能确认档案的建立日期和时间,具体尚不能确认。有一点,我觉得有些奇怪的是,d项及e项音讯在二人手机的建立日期差距有些大,显示二人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收到的。 在刘子君的手机里,d、e两项音讯的建立日期分别为2017年7月16日及2017年9月3日。而在程巧的手机里,建立日期则分别为2017年8月21日及2017年6月22日。 至于f项音讯的建立日期,则和你收到来电的时间一模一样。」 随着洛孟凝的话音落下,会议室内变得落针可闻。看着傅良涛沉思的脸庞,在众人的都不自觉地克制着呼吸,生怕一不留神呼吸重了,会因此打扰了傅良涛。 傅良涛的手在手抄本上不停地记笔记,好一会儿才又问:「这些档案是抢救回来的?刘子君和程巧是在何时删掉这些档案的?」 第068章 网中人 听到洛孟凝的答案,庞季同猛地看向傅良涛,只见傅良涛脸上沉凝不减,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庞季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傅良涛,就像刚刚所听到的案情让他很是着迷一般。 只听洛孟凝接着补充道:「其实除了刚才提到的音讯档案,在刘子君和程巧二人的手机镜像里,我还修复了一些其他与许静嘉有关的档案。 从删除档案的日期和时间可知,这些档案是跟刚才提及的音讯档案一并删除的。刘子君删除档案的时间是在周穆清死后两日,而程巧则是在周穆清死后四天。 而在刘子君手机中的f项音讯,其删除日期就在档案建立的时间稍后。」 庞季同听罢,不由皱眉问道:「这就奇怪了,me那边也说了周穆清的死因并无可疑。她们两人为什么要删除档案?而且,还是删除跟许静嘉有关的档案?」 傅良涛心念一动,略过了庞季同的问题,问:「周穆清死后,程巧与徐宁之和刘子君二人可有往来?」 洛孟凝翻了翻手上的笔记本,眉心一宽,笑问:「阿涛,你是怎么注意到的?程巧在周穆清死后的确跟徐宁之和刘子君二人再无往来。」洛孟凝的答案与帐单记录所显示的无异,也印证了傅良涛的推测。 傅良涛又向洛孟凝确认道:「上一次,我浏览齐正平的调查记录时,好像并没有看到有关许静嘉绘画的讯息。我想问,齐正平的调查记录中有没有有关许静嘉出版绘本或任何与她绘画有关的部分?」 「没有。」洛孟凝肯定地回答。「在齐正平的调查记录中,我并没有看到任何与绘画相关的讯息。」 庞季同不明白傅良涛突然关心这个问题的原因,遂问道:「涛sir,这一点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傅良涛看了庞季同一眼,解释道:「当然有关。我在确认许静嘉教会内有关她的流言的来源,到底与网络骚扰有没有关系。 与绘画有关的e项音讯,并不是调查记录的一部分,而刘子君和程巧收到这音讯的日期分别2017年9月3日和2017年6月22日,这说明这项音讯在齐正平开始调查许静嘉之前被记录下来的。 如果齐正平的调查记录是教会唯一的讯息来源,而其中并没有任何有关绘画和绘本的记录,按理说教会的会众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我接到e项有关绘画的音讯来电的日子是7月22日的上午,在26日连静蓉接近许静嘉的时候,我记得有一个教友在义教时不断要求许静嘉画画。」 庞季同这才明白过来,随即便问:「你是在怀疑听到这段音讯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连许静嘉的教友都听得到?」 傅良涛点了点头说:「没错。」说罢,傅良涛在每一项音讯的旁边标注了已知的实际记录时间,以及刘子君和程巧各自收到这些音讯的时间,然后接着向他们解释道:「我认为于许静嘉教会的流言不全是由于齐正平的提醒而生成的。 我在齐正平的私家侦探记录音讯的当下,同时收到f项音讯。而c项音讯的记录日期则与我收到留言的时间相去甚远。 我不认为我收到的来电和留言会是无缘无故的,内里一定有着犯人想要向我传递的讯息。 我第一次收到来电那天,恰恰给许静嘉留了电话。回覆后,即便许静嘉的手机仍处于关机状态,却仍收到回电。你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念头在洛孟凝和庞季同的脑海中滑过,可是稍纵即逝,想要抓也抓不住。 正在暗自懊恼之际,却听一直不发一言的秦向文将之说了出来:「手机,一直,监控。」 傅良涛不由赞道:「没错。」 庞季同遂问:「那你刚才让我将手机放到小盒子里,就是这个原因?你怀疑我们的手机也受到监控。」 傅良涛答说:「正是这样。手机受到监控的迹象包括通话过程出现不明来历的杂讯、手机出现明显卡顿,以及……」傅良涛顿了一顿,定睛看着庞季同说:「数据用量骤然提升。」 「可是,我们不是检测过许静嘉的手机,内里并没有发现类似七分的木马程式吗?」庞季同不由问道。 傅良涛便解释道:「不要忘了,对方可是有能力遥距从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手机中删除木马程式的外壳的。而且,有了齐正平的调查记录,他透过监控私家侦探与齐正平之间的通讯便可以取得所需大部分的讯息,还可以从中取得许静嘉的近照。 毕竟,许静嘉已经几乎不再上载个人照。 最重要的是,在我们到许家取证的两个小时之前,我们曾查访过徐宁之。」 傅良涛满意地看着庞季同的呼吸随之一窒,一边看着手抄本的笔记,一边又说:「从我收到的来电和留言的内容,也可以确定对方正在监控我们的行动。 在查访许静嘉时,她才告诉我们她跟徐宁之她们许久没有联系,之后的一天我便收到她与其他人饭聚的留言。 在我们跟踪、怀疑许静嘉的时候,对方又向我们传送许静嘉对「他们」充满恨意的消息,还故意修去了可以辨清「他们」所指的是谁人的部分。 取证那天,我曾跟许静嘉谈及她画的画,次日便收到她自傲地谈及绘画的来电。」 傅良涛的描述,让在坐的众人都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张大网所网罗的小鱼一样。连他们都有这种感觉,那么身陷旋涡之中,身为作案者目标的许静嘉又会是何种感受? 「现在看来,有三个人可以跟我们说一下。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她们已经用行动告诉我们,她们知道绝对比我们多。」傅良涛说着,唇边牵起了愉悦的笑意。 傅良涛的描述,让在坐的众人都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张大网所网罗的小鱼一样。连他们都有这种感觉,那么身陷旋涡之中,身为作案者目标的许静嘉又会是何种感受? 第069章 心各异 (上) 清晨,还差十五分就要到六时正,在这个城市大部分人都好梦正酣的时候,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三人家门外的门铃同时响起。盛夏的清晨尚不算太热,因为这样,在傅良涛按下门铃的时候,彷佛仍能感觉到刚才沐浴时薄荷沐浴露残留在身上的清凉气息。 前来应门的是一位外藉女佣,在傅良涛向她出示委任证并道明来意的同时,屋内两道房门先后打开,一位七十岁的老人从左边的房门缓缓走了出来,好奇着门外的情况。打开右边房门的徐宁之,仍睡眼惺忪,一脸恼意地问:「是谁这么早?」比高了不止一个头的男子也紧跟在她的身后出来,下意识地将头枕在了她的发顶。 待徐宁之看清刚进门的傅良涛时,神色一下子恢复清明,抓起了手边的手机,一把推开了丈夫就要回房。 傅良涛见状,便不愠不火地提醒道:「徐小姐,如果你现在想要通知刘子君的话,怕是已经晚了。」既然刘子君和程巧都已经删除了有关许静嘉的档案,以徐宁之的性格断不会还把相关的档案留到现在。所以,傅良涛很清楚徐宁之拿起手机的理由。 不用傅良涛多说什么,徐宁之便已明白此时刘子君的情况大约也是跟她一样。 与此同时,原准备视察环境的洛孟凝便越过了傅良涛,上前请徐宁之将手机交给她。 傅良涛又接着说道:「徐宁之小姐,现在我们怀疑你跟两宗网络骚扰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傅良涛温和的声音不带一丝凌厉,他的语气予人的感觉让人无将之与他说话的内容联系起来。 「两宗?」徐宁之愕然地问。 傅良涛点了点头,续道:「没错。我需要提醒你,由现在开始,你不一定要说话,除非你有话要说。但是,你说的话可能会写下来及用作证据。」 徐宁之听罢,眼珠子一转,故作轻松地回道:「好的,我明白了。」 大半个小时以后,傅良涛领着徐宁之回到警察总部,正准备将徐宁之带到口供室安顿之际,在过道里迎面遇上了分别正由庞季同和聪哥领着的刘子君和程巧。 傅良涛和庞季同适时以他们的身影挡住徐宁之和刘子君的视线,让二人连一个眼神也交换不了。在短暂的相遇过后,三人便被带往三个不同的口供室。 傅良涛能够注意到,在看到刘子君和程巧二人之后,徐宁之逐渐变得忐忑起来,在行车途中残余的松快也消失无踪。 傅良涛将徐宁之领到口供室,又为她准备了一杯水以后,便从中退了出去,在单面镜的另一面与庞季同和聪哥会合。 庞季同站在单面镜前,看着垂头观看着水晶甲的徐宁之,问:「涛sir,她们三人既然都已经带到,你想要先从那一个下手?」 傅良涛却道:「不管怎样,先让她们等上一个小时再说。」 在这一个小时里,傅良涛和庞季同也没有闲着,他们透过口供室的录像,同时观察三人的反应。 大半个小时眨眼便过,庞季同便听到傅良涛问:「刘子君是基督徒吗?」 庞季同遂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回道:「我印象她们三人都是无神论者。」因着傅良涛的话,庞季同便将一直停留在徐宁之身上的视线转到了刘子君身上,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 只见屏幕中的刘子君双手半倚在桌边,于胸前紧握,作祈祷状。 傅良涛便向庞季同解释道:「自我们开始观察以来,刘子君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这代表此时刘子君的心里非常紧张和慌乱不安。 在心理学的角度看来,这个姿势也有祈求事情不要变得更差的意味。」 听到傅良涛的解释,庞季同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再一次解锁了傅良涛的新技能一般。庞季同便惊奇地问道:「你说这些,有根据吗?」 傅良涛嘴角一扬,斜睨了庞季同一眼,回道:「当了警察这么多年了,多少会一点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吧?」 听到这话,庞季同的眼睛再次变得晶亮晶亮的,似乎想要傅良涛再给他多说一点。 傅良涛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庞季同撇了撇嘴,明白傅良涛又逗他,便将视线转而看向了程巧和徐宁之。因为多少对徐宁之的为人有些了解,最后他的视线便定在了程巧身上。自从上次查访以来,庞季同总觉得程巧为人非常有礼,话不多而进退有度,却又有些拿不准程巧到是一个怎样的人。 于是,庞季同便试探地问:「那程巧呢?」 傅良涛转而看向了程巧,复又说道:「你看看程巧的坐姿,三人之中,只有她是从一开始就深深地坐到椅子里的,而不像刘子君,到现时都只坐了椅子的前半部分,不靠椅背。 这个坐姿显示了程巧的心理优势,因为这种坐姿是不利于逃跑的。相反,只坐了椅子前半部分的刘子君,无意间将她潜意识里缺乏安全感、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的讯息告诉了我们。 你看看,刘子君连脚尖所指的方向,也是口供室的门所在的方向。」 庞季同一看之下,发现果然真的是这样。庞季同对于傅良涛的话越发感兴趣,接着又问:「那么徐宁之呢?我注意到徐宁之在开始的姿势跟刘子君一样,只坐了椅子的前半部分,到了后来才开始转变,将椅子稍稍往前移了移,深深地坐到椅子里。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心里,现在渐渐放松了下来?」 傅良涛不太认同庞季同的解释,遂指了指徐宁之坐着的椅子下方,说:「你看看徐宁之的脚裸,在转换姿势之后,她便用脚裸绕住了椅子的腿,这一个也表示她心里有着担心或焦虑的情绪。而她的手不时会无意识地揉搓大腿,这也是人们平复心情,想要减轻压力的常见表现。 不过,就紧张的程度而言,她远远不及刘子君。」 庞季同看着屏幕里面上带着淡淡笑意,一直把玩着水晶甲的徐宁之,明白了她并不如她所想要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那是不是说,现在在她们之中就只有程巧最不紧张?」庞季同又问。 傅良涛沉吟道:「嗯,也可以这么说。虽然程巧也有一些像把玩项鍊吊坠或抚摸脖子等藉以平复心情的动作。不过,相对而言,程巧的确也是她们之中最冷静的一个。」 庞季同逐渐明白了傅良涛选择先将三人放置一小时的意思。傅良涛大约是想要透过屏幕观察三人在口供室里的反应,再决定从那一个开始下手。 听过傅良涛的解释,庞季同不难想像傅良涛接下最先要查问的会是谁。 第070章 心各异 (中) 当口供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刘子君注意到分针已经在钟面上缓慢地巡行了超过一圈。刘子君抬眼看向来人,只见来人却不是庞sir,而是另一张有着儒雅气息的面孔,刘子君认得他是刚才领着徐宁之的警察。 甫一进门,傅良涛便问刘子君说:「你很冷?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体贴的话语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听到对方的话,刘子君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双手一直紧抓着自己的双臂,弓着身子。想是自己太过紧张不安的缘故,却引得对方有所误会,刘子君遂答说:「不,不用。」 傅良涛的视线在刘子君的脸上转了一圈,说道:「还是调一下吧,反正我也觉得有点冷。」 傅良涛去而复返之后,跟刘子君作自我介绍说:「刘小姐,你好,我是傅良涛高级督察,是负责调查周穆清一案的行动小队队长,也是庞季同沙展的直属上司。」傅良涛客气的语调,让刘子君感觉他并没有将她当作是嫌疑人。 傅良涛话音刚落,庞季同便来到了口供室。庞季同再次向刘子君作了有关的警诫和以简洁的开场白作了简介之后,便直接展开了有关的问询:「刘小姐,上次查访你的时候,你没有说真话吧? 我们想要知道谁是些些的原因,原是想要调查在周穆清死后,你们之中谁还跟许静嘉有联络。我们手上有证据显示,程巧不是些些。而根据程巧的供词,你就是些些。就我们所知,徐宁之跟你的关系最是要好。你最好直接跟我们承认,你们就是合着伙在说谎!」庞季同语气中带着三份真怒,对于本就忐忑不已的刘子君很是有震慑的效果。 因着当面被拆穿谎言,刘子君的心乱成了一团乱麻。可是,她心里也想到不好的解决方法,自己被带来了这个口供室已经很长时间,刘子君一时也拿不准傅良涛和庞季同会不会已经从徐宁之和程巧二人那里取得了其他的讯息。 一时之间,刘子君倒是不知道该要作何反应。绕是再紧张,刘子君也知道言多必失,嘴里一直嗫嚅着,就是没有说出话来。 庞季同复又说道:「刘小姐,我可要提醒你,给予虚假证词可是妨碍司法公正的行为。我建议你再次开口之先,可要先考虑清楚自己的供词的真确性。」说话问的语气更显凌厉。 刘子君听罢脸色一白,让庞季同吓得更是说不出话来。 傅良涛见状,适时地开口说:「阿季,要不你先出去一下,和缓一下情绪,接下来的交给我负责?」语气里隐约地流露出一些不满。 庞季同似是不太愿意,却仍依着傅良涛的意思从口供室中退了出去。 看着口供室的门关好,傅良涛才开口道:「说真的,我不太认同他的查问方式。」说罢,往口供室的门边指了指,又道:「不过,刘小姐,我可得要提醒你,庞sir说的可都是实话。如果你跟这两宗案件无关,你必须跟我们自证清白。毕竟之前,你让我们发现了你之前给了我们假供词。」 「能不能先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刘子君语气沉沉,想着傅良涛是个易相与的,便提了这个要求。 这个要求在傅良涛的意料之中,是以傅良涛便应允,从口供室退了出去。 离开了刘子君的口供室以后,二人又去了徐宁之所在的口供室,如法炮制。念及徐宁之经过上次查访和这天早上之后,对傅良涛定然已经生了戒心,二人便交换了角色,改为由傅良涛唱红脸,庞季同唱白脸。徐宁之在整个过程里比刘子君镇定,临到末了,也向庞季同要求考虑的时间。 待庞季同从徐宁之的口供室出来以后,便听傅良涛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回去刘子君的口供室。」 庞季同不由讶异地问:「涛sir,那程巧呢?我们不用像这样先做一下铺垫吗?」 傅良涛便答说:「同一个方法,不是用在所有的人身上都管用。程巧她是逻辑清晰、头脑冷静的人。在过去一个小时里,程巧并没有太过紧张,这说明在她撒谎之前,或许早就已经考虑到谎言被揭穿时的应对方式。 毕竟,刘子君的英文名字sarah开首的发音和『些』字也一样,她要是说记差了,你也拿她没办法。」 听罢,庞季同便接过话来,说:「所以,我们要先从徐宁之和刘子君身上找缺口……」 重回到刘子君所在的口供室以后,查问变成了由傅良涛所主导。 甫一坐下,傅良涛不愠不火地询问:「刘小姐,你考虑得如何?」 有时候,庞季同会觉得傅良涛或许很清楚自己的外表气质容易让女性接纳自己,故而在查问的时候才总是一而再地反覆利用这种优势。就像现在,这种优势在刘子君身上显然产生了很好的效果。 不过,这个方式在许静嘉身上好像从未奏效过。庞季同正想着这是不是因为许静嘉的防备心过重之际,便听刘子君跟傅良涛说道:「傅sir,周穆清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语气里带着哀求,似乎也是在作最后的挣扎。 傅良涛便循循善诱地问:「所以,你是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说真话呢?」 「因…因为……徐宁之……是她怕惹麻烦,想要置身事外,所以才在你们到她的铺子查访撒了谎,又逼着我配合她。」 庞季同没有想过缺口来得比想像中来得还要快,还要容易。刘子君甚或都还没有看到任何徐宁之背叛她的迹象。 刘子君的一番话听得傅良涛眸色一冷,因为刘子君为了独善其身,一下子便将责任全推到徐宁之的身上。不过,刘子君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么说,根据改变不了她给予假证供的事实。 刘子君,她可是一个有着自主意识的成年人。 傅良涛定睛看着楚楚可怜的刘子君,温柔宽容地重又将问题问了一遍:「所以,你是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说真话呢?」 刘子君一愣,没有想到问题还是原来的那一条。傅良涛那笃定的眼神,让刘子君的心底骤然生出了异样的寒意。 当刘子君不知道要作何反应的时候,傅良涛又补充道:「为什么在周穆清去世两日之后,你要将所有与许静嘉相关的图像和音讯都删掉?是因为你认为这些图像与周穆清的死有什么关连吗?还是,这也是徐宁之让你这么做的? 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我们等会儿可以去跟她确认一下。」 第071章 心各异 (下) 「因…因为……徐宁之……是她怕惹麻烦,想要置身事外,所以才在你们到她的铺子查访时撒了谎,又逼着我配合她。」 庞季同没有想过缺口来得比想像中来得还要快,还要容易。刘子君甚或都还没有看到任何徐宁之背叛她的迹象。 刘子君的一番话听得傅良涛眸色一冷,因为刘子君为了脱罪,一下子便将责任全推到徐宁之的身上。不过,刘子君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么说,根本也改变不了她给予假证供的事实。 刘子君,她可是一个有着自主意识的成年人。 傅良涛定睛看着楚楚可怜的刘子君,温柔宽容地重又将问题问了一遍:「所以,你们是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说真话呢?」 刘子君一愣,没有想到问题还是原来的那一条。傅良涛那笃定的眼神,让刘子君的心底骤然生出了异样的寒意。 当刘子君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时,一旁的庞季同又追问:「那么周穆清的死又为什么会跟许静嘉扯上关系?」 刘子君垂下头回避两人的视线,再一次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面向的方向不自觉地往口供室门口的方向偏了偏,又定晴看着口供室内的时钟。 傅良涛带着警告地转头看了庞季同一眼,才转而向刘子君说:「只要你跟我们坦白你所知道的事情,你就不用一直待在这个口供室里了。」 /*在她考虑期间,是其他人跟他们透露了什么讯息了吗?不然,为什么他们刚才没有跟她提及这一件事?*/ 因着傅良涛的话,徐宁之心里的笃定出现了裂痕。她回想起刚才在过道里遇到刘子君和程巧的那一幕,越发地不确定闭口不言是不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傅良涛满意地看着忐忑重临徐宁之的脸上,又适时地扔下了另一颗重磅炸弹,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们为什么要在周穆清死后一起删掉与许静嘉有关的档案? 我想要跟你确认一下,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刘子君的意思?」 徐宁之听罢,答非所问地说:「刘子君跟我的关系绝对比你们想像中的好。」这话与其说是跟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说的,更像是想要说服自己似的。 不过,在场的人都清楚,这话在徐宁之心里,起不了任何安抚的作用,也阻止不了怀疑的种子在她心里迅速茁壮成长。尤其,徐宁之并不知道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手上还握有什么证据。 徐宁之在傅良涛和庞季同离开口供室之后强自在心里构建的镇定逐渐分崩离析。不多时,便听她开口说:「删掉与许静嘉有关的档案是我和刘子君的共同决定。周穆清的事情真的与我们无关。许静嘉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除了些些这件事情我们没说真话以外,其余真的没有再隐瞒了。」 傅良涛盯着徐宁之一笑,这一笑笑得让徐宁之心里发毛。傅良涛对徐宁之说:「徐小姐,你对刘子君的维护之心,还真是……溢于言表呀!」 徐宁之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并不是刘子君的代言人,又怎么能够断言刘子君对其他事情知不知情。旁人听起来,这番话定然更像是此地无银。 傅良涛看着惊疑不定的徐宁之,心里很是满意这个效果,遂又说道:「听说你是为了怕惹麻烦,才想到要跟我们撒谎的。你能告诉我,你怕的是惹什么麻烦吗?」 傅良涛用的是礼貌的问句,可这话听在徐宁之耳里,却就只剩下威慑。而且,如果之前的都还是猜测,这下子,徐宁之是肯定刘子君定是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徐宁之看着傅良涛,眼神流露出怨恨,唇边却扬起了一丝笑,说:「傅sir,真的是好计谋!」 傅良涛对徐宁之的话不置可否,接着问:「回答呢?」虽然知道这事过后,徐宁之和刘子君的关系可能不复再,但是傅良涛并不觉得这事情的责任在他身上。 徐宁之却稳稳地守住了嘴,没有如傅良涛所预料的一样吐露更多的讯息。只见徐宁之眼神微敛,笑意更盛地说:「傅sir,你可别想诈我的话,有些事情,即便我们不用商量,也知道对方是铁定不会说的。」 傅良涛的笑意也随之加深,揶揄道:「譬如什么?譬如骚扰许静嘉的事情?」 徐宁之顷刻间便反应过来,肯定地说:「傅sir,你果然是在诈我的话,不论是刘子君或者程巧都不可能会这么说。因为……」 /*「骚扰许静嘉的事情不能算是我们做的。」*/ 同一个问题,第三次听到意义相同而且笃定的回答,傅良涛不免会想,在三人没有串通的情况下,三人的答案依然一致,会不会就说明了这答案的真确性? 傅良涛看着下意识用手握着项鍊吊坠的程巧,心中暗忖长时间的等待在她身上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 程巧一如傅良涛所料的一直在装傻充愣,又暗示傅良涛手上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近距离的观察之下,傅良涛确定程巧的心安理得并不是在装出来的。 傅良涛眸中厉色渐浓,跟程巧说道:「你可不要以为我们没有证据。程小姐,你是不是在周穆清死后四日就将与许静嘉有关的档案全数删除?」说罢,顿了一顿,接下傅良涛所说的话让程巧觉得,傅良涛几乎是把自己的想法读了出来:「这事情,你可没有跟徐宁之和刘子君二人合计过,如果我们没有证据,我们又是如何得知?」 傅良涛定睛观察着程巧的反应,复又说道:「还有一点,你的手机帐单记录证明,在周穆清死后,你跟徐宁之和刘子君二人再无来往。让人不免联想到你这么做是为了避嫌。」 在傅良涛的话里,程巧俨然成了嫌疑最大的人。不过,程巧心里却想得分明,从三人被傅良涛同一时间抓到这里来,以这种方式分别看守起来查问,傅良涛便是将她们三人视为一伙。 重要的是,傅良涛问话里所透露的讯息一直都将她们三人视为一个群体,而没有独立看待。所以,她很清楚,她们三人只要一人有嫌疑,三人都脱不了干系。于是,程巧便说:「我们这么做,也不过是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周穆清罢了。我们可什么人也得罪不起。」 傅良涛和庞季同站在警政大楼二十二楼过道临窗的位置,看着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刘子君上前想要挽住徐宁之的手,却被挥开。徐宁之的步伐越走越急,刘子君紧紧跟了上去,二人将程巧远远抛在了身后。 庞季同不由侧过头问傅良涛说:「涛sir,你就这么让她们走了,不会真的是因为程巧的那句话吧?」庞季同自然知道这不会是傅良涛放走他们的原因,可是却又对傅良涛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 傅良涛听罢一笑,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初我又何必将她们抓来?」 庞季同回想起在重返口供室之前,自己问过傅良涛谁是犯人的那一句话,便侧过头,小心地观察着傅良涛的表情说:「我想,你特意提醒聪哥和我要跟她们提及那则警诫词的用意……其实是要让她们以为自己被视为嫌疑人?」 傅良涛点了点头,满意地赞道:「不错,愿意动脑子的时候还不算蠢。」 这句别扭的评语听得庞季同直皱眉,心中隐隐有不平冒起,可是庞季同却又不得不承认,与傅良涛相处多了,因着傅良涛的推理能力,自己好像真的变得有点不爱动脑子了。 在庞季同领着刘子君在分叉的过道上迎面遇上徐宁之和程巧的时候,庞季同忽尔明白了傅良涛的用意。 傅良涛透过巧妙的设计,将傅奕论中不可能于现实发生的经典例子「囚徒困境」应用到了她们三人身上。这个「囚徒困境」本不适用于这个情况,是傅良涛用了一点小心思,让她们感受到她们三人之间可能存在的冲突。 不管她们有没有识破都好,这对于身为局中人的她们是一个无解的困局。因为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口,其余的人都不得不开口。 再者,三人在过道上相遇而又不能交流,再而各自被带到不同的口供室。未知的前程会让这一个小时的等待过程变得异常煎熬。经过这一个小时之后,不论傅良涛第一个下手的是谁,从她们口中套取到有用资讯的难度都会大大下降。 因为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谁又知道自己会不会是最后才被询问的那一个? 傅良涛在早上特意让庞季同和聪哥提醒她们的那则警诫词,此时就起了反面的作用。明明她们可以什么也不用说,这样对于她们三人都是最好的。可是,如果其他人都说了点什么,尤其这其中的矛头可能直指她们自己,那么无论她们心里有没有鬼,她们都必须自证清白。 她们心里越急,他们得到的资讯就会越多。而他们二人一个施压、一个安慰提醒,自然是想成为让她们坦白最佳的催化剂。 「可是,我们也没能从她们的嘴里得到任何讯息……」庞季同不由帐然地说。 傅良涛遂答说:「她们各自的口供看起来似是什么也没有说,却其实什么都说了。」 第072章 情犹在 叩门声响起,随着傅良涛的应答声落下后,庞季同便推门走了进来傅良涛的办公室。看到傅良涛手中才吃了一半的日式炸鸡便当,庞季同不由问道:「涛sir,你不是吩咐午休结束之后十五分钟开始案情分析的会议吗?」 庞季同的话提醒了傅良涛,傅良涛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钟,才惊觉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五分钟。傅良涛便向庞季同道谢说:「多亏你的提醒,不然光顾着看这录像,我都要忘了时间。」心里暗自感叹没有了手机预设闹钟提醒的不适应。 庞季同听罢更是觉得讶异,经过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相处,他很清楚傅良涛是一个非常着重时间观念的人,更是从没有见到过他午休结束之后还捧着午餐的。好奇之下,庞季同便倾身看向傅良涛的电脑屏幕,发现他正在看的却是刚才查问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的录像。 庞季同的疑惑之情全都写在了脸上,傅良涛自然一目了然。傅良涛遂答说:「我在回看她们提及许静嘉的部分,我想要弄清楚她们三人对于许静嘉到底抱持着怎样的观感和感情。」看庞季同因着他的话而敛去了脸上的表情,复又笑道:「你不用想太多,即便其他人不懂分析微表情,都绝对能够读懂你的情绪。」 傅良涛觉得好笑,庞季同可不觉得好笑。庞季同心里因傅良涛的话而生出了挫败的情绪,毕竟任何人都不希望其他的人能够轻易窥探到自己的思绪,这种被人直接道破想法的感觉有如被窥探私隐一样让人不适。 傅良涛也没再多花心思去逗他,迳自收起还没有吃完的便当,将一会儿案情分析会议要用到的文件整理出来。 此时,庞季同又说:「她们对许静嘉还能有什么想法,不外乎也是像周穆清那样表面友好,心里却暗自与对方较劲,处处攀比?而且,我们既在她们的手机里,找到许静嘉私下谩骂徐宁之和刘子君的音讯,你不觉得这可能正是许静嘉与她们断了来往的导火索吗?」 庞季同的话其实不无道理,毕竟许静嘉与她们断绝来往的时间,恰恰与她们收到许静嘉谩骂她们音讯的时间相合。傅良涛却道:「你说的这些话,就是我回看这些录像的原因。因为我所观察到的,正正与你所说的相反。」 庞季同的疑问,在案情分析的会议中得到了解答,因为傅良涛在会议中以徐宁之等人提及许静嘉时的录像,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下她们各自对许静嘉的真实想法。 傅良涛配合在查问三人时所作的笔记,一边透过投映机播放录像,一边适时暂停对在坐的洛孟凝、秦向文和庞季同作出解释:「透过这些录像,我们可以看到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在谈及过往与许静嘉相处的情况时,她们不时会嘴角上扬,这代表她们心里是喜悦的。 而提到许静嘉不再与她们来往的时候,虽然徐宁之在谈话间故作轻松,可是仍然可以见到和上次查访她的时候一样,她便会嘴角下垂、下巴收紧,这是典型悲伤的表现。程巧则在说话间表情越趋木然,在说完这事之后,将她的嘴唇眠紧,说明她有为这事情感觉愤怒。至于刘子君……」 说到这里,傅良涛一顿,禁不住笑了笑,说:「即便我不多作解释,相信你们也能看出来。待在口供室里的大部分时间里,刘子君的情绪都为恐惧所支配。谈及许静嘉时,她的评价好坏参半,但是内里全然没有夹杂仇视、嫉妒等等的情绪。我们能够看到她在忆述这些事情时,眼睛是先向上而后再向左转动的。这表现代表刘子君正在脑海中回忆过往发生的事情。而提到许静嘉不再与她们往来时,也隐隐有些失望、悲伤的情绪。」 洛孟凝听了这个解说,却有些困惑,遂问道:「可是,在说话的同时,她一直都试图回避你们的眼神,不敢直视你们,这难道不是说谎心虚的人才会有的表现吗?」 于是,傅良涛便耐心地为洛孟凝解惑:「其实,不敢直视谈话对象的原因有很多。刘子君在整个查问过程的进行期间,她都不时会回避我们的视线。结合我们所掌握的一些证据,我发现她在说真话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表现,所以我更倾向认为刘子君不敢直视我们的原因是出于不自信或者缺乏安全感。」 说罢,傅良涛将录像以三倍速重新开始播放,续道:「你可以看看,除了不敢直视我们的眼睛,刘子君还不时会以手掌捉住自己的双臂。在开始查问之前,我已经跟她确认过,她并不是因为寒冷才这么做的,所以可以确定这也是出于不安的小动作。」 一旁的庞季同在傅良涛解释期间,回忆起与许静嘉有关的音讯和周穆清的日记内容,好不容易等到傅良涛说完,便禁不住问:「她们都因为许静嘉的断绝来往而感到悲伤、愤怒?这就奇怪了,难道许静嘉与她们四人不是不欢而散的吗?」 傅良涛遂答说:「在我们手里的证据所显示的,的确是这样。我想,这是有人刻意制造的假象和感觉。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查访许静嘉的时候吗?她在忆起以往与周穆清的相处时,仍是一脸神往,可见周穆清这个人并未引起她的负面情绪,而从前与周穆清相处的时光也是让她感到喜悦的。」 庞季同想到傅良涛一直在查问许静嘉的时候都讨不了好,又好奇地问:「涛sir,既然你有这能耐,为什么之前不用到许静嘉身上?」 傅良涛沉吟着应道:「因为许静嘉总是木无表情。」与此同时,许静嘉的脸在傅良涛的脑海中掠过,傅良涛其实也拿不准许静嘉到底是真的把情绪管理做到了极致,还是单纯的反应迟缓。 想了想,傅良涛又下意识地开口解释道:「可是没有表情不代表没有感情、没有情绪。这一种人只是比较含蓄,不论是不擅长还是不喜欢都好,他们更倾向收藏自己的情感。其实,他们的情感往往比其他人更为深刻和丰富。」 这话在说出口之时是不经意的,可是在说出口之后,这话也进到了傅良涛的心。傅良涛想到许静嘉两次在他跟前面色发白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的情境,思及许静嘉提到自己一旦情绪波动便会这样,便更是觉得许静嘉不是一个没有感觉的人。 庞季同感觉傅良涛的话有些矛盾,复又问道:「如果许静嘉感情这么丰富,那么,既然许静嘉跟她们之间并没有闹不愉快,许静嘉为什么还要跟她们断绝来往?」 只听傅良涛肯定地答说:「我想不是许静嘉不想跟她们继续往来,而是不能跟她们继续往来。」 第073章 法理容 只听傅良涛答说:「我想,那是因为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她们三人对许静嘉同样抱持着过度的关注。」 庞季同仍是不明白,质疑道:「根据你收到的那些来电和留言,你不是已经分析过那些资讯都是作案者有针对性地向特定的人发放的吗? 就像对李秉德的妻子骆晓雯一样。」 傅良涛垂头将手上的文件夹翻到徐宁之、刘子君、程巧、周穆清和李秉德各人的电子装置分析报告中,罗列了与许静嘉有关的文件清单,才将文件夹放到庞季同的面前,才道:「我问你,一般来说手机常见的录音档案格式是什么?」 庞季同的视线随之落在了文件清单上的的各个音讯档案之上,期期艾艾地说:「如果是使用系统自带的录音功能,m4a的格式多见于卖疯的机型,至于小卖之类使用enjoy平台的机型则是3gp、amr、wav。当然,可以透过安装其他的应用程式来选择更常见的档案格式。」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洛孟凝便说:「这么说来,在他们五人的电子装置里有关许静嘉的音讯档案都是mp3档案,不需要特定的应用程式都能打开。 因为在修复的档案清单中不曾找到原始的录音档案,所以可以排除她们在录制档案后转换档案格式的可能性。同时,她们的手机中也没有安装过其他录音应用的痕迹。」 听到洛孟凝的话,傅良涛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他话中所指,便笑着看了洛孟凝一眼,接着说道:「这些音讯档案的格式说明,他们跟我不一样,他们手机中有关许静嘉的音讯并不是从来电和留言录制的。 而在查问徐宁之等人期间,她们每一个基本上都承认了手机中有关许静嘉的那些档案是她们自行删除的,意味着她们早就知道这些档案的存在,而不是其他人入侵她们的手机之后将这些档案放进去的。」 这个解释让庞季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可是总又觉得不够明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庞季同的双眉便紧紧地皱了起来。纵然如此,却没有像刚才那般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傅良涛正想着要不要先庞季同消化一下,坐在对面的洛孟凝便问道:「阿涛,你的意思是?」 傅良涛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在『邀请』她们回来协助的时候,我们曾经跟她们提及过怀疑她们与两宗网络骚扰案件有关。一直以来,我们查访她们时也只提及过周穆清的事情,从未有向她们透露过李秉德的事情。 就这样,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在查问期间,她们自动将许静嘉代入为另一宗案件的受害人。而且,对于我提及许静嘉受到骚扰一事,她们一点也不讶异,显然对于这件事她们是早就知情的。 她们三人各自都曾不约而同的强调过,周穆清的事情与她们无关……」 洛孟凝听罢,恍然大悟地说:「我明白了,其实在强调这一点的同时,她们也在不自觉地强调──只有周穆清的事情与她们无关。」 在案情分析会议里,洛孟凝少有在手机分析以外的内容这么积极主动。傅良涛不着痕迹地看了庞季同一眼,自刚才洛孟凝加入讨论以后,庞季同便再没有开过口。 思忖间,傅良涛朝洛孟凝点了点头,笑道:「没错。她们一旦谈及许静嘉受到骚扰一事,就不肯透露任何讯息,即便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也确定其他人不会透露。 我肯定这并不是由于信任。刘子君的举动证明了为了回家,她什么讯息都愿意拿出来交换明,也不惜犠牲其他两人。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子君还是选择闭口不言了。这说明,她认为如果向我们提供了这些讯息,她反而讨不了好。 而且,她们也说了『骚扰许静嘉一事不能算是她们做的』。这话就更加别扭了,如果将对这话的理解换成是非题的话,那么骚扰许静嘉的事情到底与她们是有关还是无关? 所以,我推测在她们三人手机里修复的有关许静嘉的档案,是她们主动循特定途径取得的。我相信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情况也和她们的差不多。」 回忆起在之前的案情分析中,傅良涛曾提及李秉德和周穆清均对许静嘉抱持着不同寻常的关注,庞季同想到徐宁之等人原来也是一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她们不就是作案者了?」 「不,她们的电脑技术不足。」傅良涛肯定地否决了庞季同的猜想,然后又开始一边播放相关的查问录像片段,一边解释道:「首先我说说徐宁之和刘子君,查问时向她们提及删除档案一事之后,她们两人都直接怀疑是对方向我们透露的讯息,而从来没有想过是我们通过修复档案从手机镜像得来的证据。她们随后更因为不确定,而向我们透露了更多的讯息。 而程巧也差不多,在我提及她在周穆清死后第四天便删除了所有有关许静嘉的档案时,她原有的笃定也消失了,不自觉地放松了嘴唇和睁大了眼睛,显然我所说的讯息让她感到惊讶。她之前全然没有想到我们会知道这一点。 她们的反应并不是伪装的,这显示她们并不知道手机和电脑不一样,手机有机会仍然保留着已经删除了一段时间的档案。而以作案者的技术看来,这一点对于作案者来说应该只是基本常识。」 庞季同点了点头,沉吟着说:「程巧说过她们不想成为下一个周穆清。难怪在我们要求检测手机的时候,她们会有这样的反应。虽然排斥,却依然应允。原来是因为她们并没有自保的能力。」顿了一顿,庞季同又问:「涛sir,既然都已经确定了她们曾经蒐集许静嘉的资料,为什么刚才你还要将她们放走?」 傅良涛早就料到庞季同会有此一问,便说:「你还记得上次研究案例时,我给你说过璞瑜公司入侵案件的例子吗?」 庞季同瞬间回过味来,问道:「是因为无法证明任何人因此而获益或蒙受损失?所以,她们并没有违法?」 第074章 针对性 傅良涛定睛看着庞季同,说:「你说的没有错,事实就是这样。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不管是李秉德周穆清,还是徐宁之等人,都没有将许静嘉的资讯进行二次利用的迹象。而他们的行为也没有涉及刑事恐吓和诽谤的成份,传统罪行的指控对她们也并不适用。 其实不只是她们,即便是向我传送来电和留言这一个行为都没有违法。因为其中的讯息并不是凭空捏造的。 而最重要的是,徐宁之等人所使用的是智能手机,相信你也很清楚,这几年有不少案例表明,法官并不接纳智能手机是电脑的一种,纵然智能电子装置的功能与电脑日益相类,仍未能将之纳入到『电脑』一词的涵盖范围之内。 所以,即便证明了有人因此而获益或蒙受损失,『有犯罪或不诚实意图而取用电脑』这一控罪也不适用。」 庞季同回看着傅良涛,脸上骤然生出了些愤愤不平,却又说不出任何话来。庞季同当了警察数年,虽然了解世事难以尽如人意,可是在庞季同的认知里,第一次知道有些事情是法律无法触及的。 如果无法提出检控,即便将徐宁之等人扣住,最多也就不过四十八小时。在这之后,他们还得乖乖放她们回家。 庞季同泄气地往椅背一靠,随意地将手上的文件夹扔在了桌上,大有一副「既然都这样了,我们还查什么」的势头,瞬间就进入了自暴自弃模式。 傅良涛不禁莞尔,却没有再管庞季同,迳自接着说道:「徐宁之等人在周穆清死后,立即删除有关许静嘉的档案。我相信这举动表明她们认为周穆清的死与骚扰许静嘉一事有关。」 不出傅良涛所料,听到这话之后,庞季同的立即便重新坐直了身子,注意着傅良涛的分析。哪里还有半点自暴自弃的模样? 这话提醒了庞季同逮住徐宁之等人本就不是这次查问的目的,这次查问的目的是从她们口中套取更多的情报,逮住真正的幕后大boss。 他怎么能将目光放在这些小喽啰身上? 只听傅良涛说道:「根据作案者的犯罪行为将其犯罪动机进行分类,骚扰许静嘉、周穆清和李秉德三人的人是属于权力擅断(powerassertive)类型的作案者。除了电脑技术不足以外,这一点也是我确定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不是作案者的原因之一。 前些日子,我一直以为针对许静嘉和针对李秉德周穆清的手法不一样,其实我是一叶障目了,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我收到的那些来电和留言也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现在对于许静嘉被骚扰一事多了些了解,两种手法和背后的动机便渐渐重合起来。 不仅是离间受害者的相识这一点与针对李周二人的手法相类。犯人直接致电或留言给我,与之前故意留下线索这一点,均有轻视执法人员的倾向。」 想到这里,庞季同便又问道:「其实有一点我有些不明白,犯人是怎么做到具针对性地向许静嘉的相识发送讯息,而又确定能成功离间对方和许静嘉?怎么想都总觉得这样做的工作量未免很大,我觉得似乎不太可能发生。」 傅良涛一笑道:「他其实不用监察所有的人,由始至终,他只需要监察许静嘉一个人就足够了。 在这个世界里,存在主流价值观。总有一些事情是差不多所有的人都不能容忍的,例如不可一世,没有同理心同情心等等。在这些地方,如果许静嘉稍有失言,绝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犯人之所以可以做到具针对性地发送讯息,自然是透过许静嘉所在的群体进行划分。举个例子,我收到的来电中,有一则的内容是许静嘉提及想要找一个像神父一样敬畏天主的人作对象。 在我们眼中,这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许静嘉可能不过是想找一在信仰上虔敬的人作对象,又或者她参与聚会的动机不纯罢了。可是,在不少信友的眼中,这句话会成为一条刺,还会认为她对神职人员存有非份之想。仅是一句话,就足以挑起教会中大部分人的不满。 许静嘉不爱和人接触这一点,更是为犯人提供了便利,让犯人需要特意针对特定人选准备相应套餐的机会大大下降。 在徐宁之等人的手机里,大部分档案的建立日期是一样,只有少部分的建立日期存在差异,也都说明了这一点。那少部分的不同,说明她们虽然有途径主动取得许静嘉的消息,不过她们所能够取得的内容都由犯人所支配。 别忘了,犯人所搜集的资料是一直滚存的。许静嘉在二零一七年才开始戒掉手机,然而,在李周二人、徐宁之等人的电子装置所取得的证据表明,其中最早一项有关许静嘉的档案,它的建立日期是在二零一零年年末。」 傅良涛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傅良涛已经说得不能再明白了。人无完人,差不多十年的时间里,别说许静嘉,换着是其他任何的一个人,谁又能保证自己在私下里所说的没有一句失言的话。 这意味许静嘉需要为日常每一句玩笑话、意气话负责,因为不论任何时候,不管她有没有松懈下来,经她的口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为她带来后果。甚至,都会被她认识的人之中,会对这句话反感的人听到。 不多时,傅良涛淡淡地开口补充了一句,说:「这个正是犯人操控许静嘉的方式,让她无法融入任何群体。」 在会议室归于静默的同时,洛孟凝和庞季同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两人相看了一眼,视线刚一相触,便先后避开。庞季同将头垂下,说:「还是你先说吧……」 尽管知道庞季同正垂目注视着手抄本上的笔记,洛孟凝仍是朝他一笑,才开口道:「这么说来,按时序来说,许静嘉应该才是三人之中第一个受害者。」 洛孟凝话音落下,庞季同才别扭地开口道:「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们之前不也讨论过,许静嘉与李周二人不是完全没有共通点吗?」 第075章 微枝节 傅良涛正要开口应答,会议室外响起了几下叩门声。当众人正在思忖来人到底是谁时,许浩鹏打开了门,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向许浩鹏施军礼,傅良涛看许浩鹏有意坐下旁听,便想要将自的位置让出来,低头示意庞季同往后挪一挪位置。 许浩鹏见状,却迳自走到了秦向文身边坐下,向傅良涛说:「不打紧,我坐这里就可以了。我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案情分析,不想打扰你们,你们也不用拘束,像刚才一样就可以了。」 听许浩鹏的口气,傅良涛料想他应当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进来旁听的。于是,傅良涛便没有多向许浩鹏作出解释,继续回答庞季同提问:「结合从徐宁之等人取得的证据,在进行针对许静嘉的骚扰期间,犯人与李周二人及徐宁之等人有过直接的联系。 我相信正是这个联系,大大增加了李周二人受害的风险。只是这联系,大约在我们开展调查之前就已经被犯人抹去。 不过,由此可以推断这个犯人是许静嘉、李周二人、徐宁之等人于网络或现实中认识的人,而这也正是许静嘉和李秉德周穆清三人之间的共通点。」 许浩鹏的到来,终还是让这会议的讨论氛围冷却了下来,在傅良涛闭上嘴之后,好一会儿都不再有人开口说话,会议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凝。 看在座的众人都不再开口说话,许浩鹏便开口追问道:「那徐宁之她们为什么没有成为犯人的目标?」话刚出口,想到她们在周穆清死后便删除了与许静嘉相关的档案,便又问道:「其中的原因会不会跟许静嘉有关? 又或者,你所收到的来电和留言有没有机会是许静嘉经过伪装发送给你的?」言下之意,就是犯人还是许静嘉,不过是她通过发送来电和留言来混淆视听,假装网络骚扰仍然存在。 许浩鹏的问题涉及犯人挑选受害人的标准,而经过这么的转折之后,会不会调查又回到原点,犯人其实还是许静嘉。听得这话,傅良涛便了解到,其实许浩鹏一直也在关注着案件的调查进展。 这一次,许浩鹏并不随意走进来旁听这么简单。傅良涛了解许浩鹏,明白许浩鹏的这些举动有催促的意味,许浩鹏并非不明白,是想要让他快些结案。 傅良涛遂正色道:「许静嘉是作案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犯人的行为显示他的动机并不是愤怒报复。 从许静嘉作供时的态度和行为模式,与犯人的行为模式存在差异。许静嘉一直以来对我们都采取回避的态度,如果她真是犯人的话,她理应乐于与我们接触,乐意成为证人并亲自为我们提供线索。 根据现有的证据,许静嘉和徐宁之等人从二零一七年年中开始已经没有往来,所以许静嘉本人没有任何取得相关音讯的途径。」 许浩鹏点了点头,说:「很好,那么李周二人成为目标的原因呢?」 傅良涛遂又答说:「一直以来,我十分关注犯人针对许静嘉和针对李周二人的手法,两者之间存在的差异太明显,我认为如果能够解释这差异的来由,便能够解释李周二人忽然成为目标的原因。」 说罢,傅良涛又向许浩鹏阐明接下来的具体调查方向:「就目前的证据看来,许静嘉和李周二人开始受到骚扰的时间存在非常大的时间差。既然许静嘉是犯人的第一个目标,那么最先与犯人有所接触的便应当是许静嘉。 因为在我们握有的证据之中,最早有关许静嘉的档案的建立日期是二零一零年年末,我推算网络骚扰开始的时间是在这之前的半年之间,而许静嘉也应当是在这期间结识犯人。 有关刚刚所提及的资料,我注意到许静嘉所修读的副学士课程正好是二零一零年的九月开课,与许静嘉认识犯人的时间点正好吻合。」 听到这话,许浩鹏的神色宽容了一些,又问:「这么说来,你认为犯人是许静嘉的副学士同学?」 傅良涛点了点头,应道:「没错。除了因为网络骚扰开始的时间点与副学士开课的时间相符之外,我还注意到一点── 许静嘉是于二零一二年的十一月,在升读大学之后,第一次长时间与朋友断绝往来。我估计这正是她发现遭到网络骚扰一事的时间,同时这一点也说明,网络骚扰也对她的大学生活构成了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许静嘉修读副学士课程的专上学院,是她修读大学课程的学府的附属学院。从许静嘉修读的副学士课程毕业后,只要达到一定的成绩,就能升读有关的大学课程。这意味着,许静嘉的副学士同学与她的大学同学很可能是同一批学生。 而在二零一六到二零一七年期间,许静嘉都曾经尝试重新与中学和高中时的同学往来,但是却没有与副学士和大学同学恢复往来的迹象。」 傅良涛的话音戛然而止,不用傅良涛多说,众人也都明白接下来的调查重点是什么。既然已经定下了调查方向,便意味着这次的案情分析会议也都已经接近尾声。 许浩鹏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很好,条理很清晰。」话音未落,又站了起来,朝在坐的众人说:「都散了吧……」 这下子,连庞季同也明白,许浩鹏是有话想要单独跟傅良涛说。秦向文、洛孟凝和庞季同三人都不敢耽搁,匆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从会议室退了出去。 许浩鹏走了白板前方,傅良涛的跟前,靠坐在会议室的长桌上。这举止让许浩鹏添了些寻常的随意,可是这却让傅良涛更加感觉到这次谈话的不同寻常。 「阿涛,你来网罪科多久了?」许浩鹏这话听起来,还是有些闲话家常的意味。 傅良涛大约猜得到许浩鹏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但是神色不显,只答道:「快六年了。」 只听许浩鹏又说:「听说今天早上你抓了三个人回来,不到一个上午就又将她们放走了。」这一开口却是和刚才全然不相关的话题。 傅良涛便顺着许浩鹏的话答道:「没错,是徐宁之她们三个。」 许浩鹏却说:「我知道。我就是看过你查问她们的录像才来的。」 这一次,傅良涛没有应答。不一会儿,许浩鹏叹了口气,又说:「听过你的分析之后,我越发觉得这些年来我是在大材小用。不论多细微的证据,你都能注意到它与案件之间的联系。 你有这样的计策能力,却全都放在了那些行为只有稍微偏差的羊群身上,总是纠结这些微枝末节的小事?你这样做,可对得起那些对你有期望的人?」 第076章 耳边风 「许sir……」傅良涛与许浩鹏相识太久,已经很少有用这么正式的称呼去称呼他。傅良涛尝试纠正他说:「这不是微枝末节的小事。这些年间,我倾心倾意研究网络欺凌和网络骚扰的案件,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这些罪案的真面目。 随着网络的普及,这种杀人于无形的犯罪方式越趋普及,可是因为大众对这种罪案缺乏认识,受害人求告无门,即便受害也只能忍气吞声。甚至,网络跟踪这一类罪案的受害者就算开口求助也会被人嘲笑是被害妄想,或被误诊为精神病患者。」 许浩鹏明白傅良涛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里,他的脸色在傅良涛说话间越见阴沉。许浩鹏冷冷地应道:「杀人于无形?有没有这么夸张?这类型的受害者大多均是以自杀了结自己的生命,这是他们自己的个人选择,与人无尤。人言虽然可畏,但是人生在世,谁又没有因为世俗而烦恼过? 不过是这些人的心灵不够强大,是他们自己太过在意其他人的说法。其实,他们只要不理会那些人不就行了?听不见,心不烦。」话里话外,许浩鹏显然对傅良涛的说法不为所动。 傅良涛遂不愠不火地反驳道:「如果明知道受害者已经不能经受刺激,那么继续对受害者进行言语伤害又和谋杀有什么分别?你应该很清楚在现今世代,弃用各种社交应用程式是不现实、不可行的,许多具伤害性的讯息根本避无可避,尤其当现实中的同事和亲朋好友也反覆不断地以各种方式向受害者传递这些讯息。 网络欺凌和网络骚扰会造成情感伤害和精神困扰,从而引发消沉、受压、焦虑及社交焦虑等症状,也有不少网络欺凌受害者的精神报告指出这些经历使受害者萌生自杀的想法或意念。 谁又能说李秉德和周穆清死前出现的情绪困扰,与网络骚扰无关?」傅良涛的语气并不凌厉,然而他从未有过像这般和上级正面冲突的时候。 许浩鹏听罢,眼睛一眯,风马牛不相及地反问道:「是张玫丽对不对?」看着傅良涛骤然沉寂了下来,没有作声,许浩鹏复又说道:「那次的事情,她自己也有一部分的责任,你实在没有必要将自己的人生也搭进去。 阿涛,我们只是人,又不是神。既然是人,总也有力有不逮的地方,你又何必太过执着? 我们是执法者,我们只需要盯紧那些违法的人就足够了。」 许浩鹏最后的这一句话,让傅良涛明白刚才的案情分析,许浩鹏是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傅良涛遂答说:「许sir,对你而言、对其他人而言,『张玫丽』只是报告中、新闻中一个平平无奇的陌生名字。可是,对我而言,她不是……」 在许浩鹏下令让庞季同等人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庞季同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庞季同这么做,自是想要避开行走间免不了的谈笑风生。不承想,走到门外,却发现洛孟凝没有随秦向文一起回办公室,而是等在了门外。 庞季同料想洛孟凝也许正在等傅良涛或许浩鹏也未可知,便略去了洛孟凝的存在,迳自越过她往过道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洛孟凝见状,便叫住了庞季同:「阿季!」 听得洛孟凝主动叫他,庞季同的心突突地跳了一下,期待的种子禁不住在他的心里隐隐冒芽。唇边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蔓开,在庞季同转过身之前,便被庞季同给控制住。 洛孟凝看着脸带严肃的庞季同,不免要怀疑这几天自己是不是不经意地得罪了他。不过,自从上次之后,洛孟凝对庞季同三天两头的阴阳怪气已经有了经验,遂没有太过在意。洛孟凝将傅良涛之前交给她的小盒子交到庞季同手上,庞季同知道内里放着的是傅良涛和他的手机。 洛孟凝又稍稍凑近了庞季同,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已经检查过,没有发现木马程式,但是有对外传输档案的痕迹,日志档案中的记录也不连贯。循档案传输的途径追查,对方使用了多个代理伺服器,我追踪到第四个位于x国的接点,因为该国拒绝向我们提供相关讯息,所以无办法继续追查下去。」 洛孟凝的发间传来若有似无的芬芳,庞季同只觉得洛孟凝清朗的声音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庞季同只喃喃地重覆道:「拒绝?」 庞季同的声音听上去尽是心不在焉,洛孟凝遂抬眼瞄了瞄了庞季同的神色,只见庞季同的视线正虚无地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洛孟凝不由有些气恼,又不得不解释道:「对,因为我们和x国没有签订司法互助协议,而这次涉及的犯罪行为在该国并不算是犯罪,所以对方拒绝向我们提供相关讯息。」 因着气恼,洛孟凝语气重了一些。庞季同却似是一无所觉,缓缓地应道:「哦,好的,我明白了……」语气还是和刚才一样的不得要领,让洛孟凝有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将她的话听到耳里。 洛孟凝心中恼意更盛,不由瞪了一眼庞季同,恰逢此时庞季同的双眼一垂,看到的正是洛孟凝的嗔怒模样,就更是觉得心猿意马。 洛孟凝深深吸了一气,结合刚才会议上的态度,只觉得庞季同正在敷衍她。最后,洛孟凝还是禁不住跺了跺脚,再没多说一句话,便抛下庞季同迳自离去。 庞季同看着洛孟凝渐行渐远的身影,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许浩鹏刚从会议室出来,便看到站在门外的庞季同。许浩鹏想到自己刚才站在门外听着傅良涛案情分析的情境,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庞季同说:「怎么?小子,刚才你在偷听我们说话吗?」 也许是许浩鹏的气势使然,这话问得庞季同没来由的有些心虚,便打着哈哈回道:「许sir,你真是说笑了,我可怎么敢呀?」说罢,又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够严肃,便下意识地挺直了身板,又收了笑。 这番举动看在许浩鹏眼里,也只觉得庞季同是孩子心性。许浩鹏深深地看了庞季同一眼,在抬脚离去之前,又意味不明地抛下了一句:「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 此时,傅良涛才从会议室走了出来,张口便问:「怎么你还在这儿?」语毕,傅良涛又往过道的两旁张望了一下,却未见任何人影。 庞季同便将手上的小盒子往傅良涛跟前送了送,才道:「阿凝,交还给我们的。」 傅良涛点了点头,一边往办公室走去,一边随意地说:「那就是检测完毕了。怎么?她说检测结果怎么样?」 听得这话,庞季同不由回想起洛孟凝刚才与他解说的情境,最先想到的却是洛孟凝发间传来的香气到底是不是橘子味儿的,洛孟凝说过的话却像蒙了一层纱似的不甚清晰。庞季同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语不成句地答道:「没有发现木马程式……档案传输路径追踪到……呃……无法追查,因为对方拒绝提供讯息……」 听得庞季同支支吾吾的声音离得有些远,傅良涛便回身看了庞季同一眼,庞季同脸上恍惚的模样让傅良涛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傅良涛走近庞季同,将他手上的小盒子接过,打趣道:「你要继续这么给洛孟凝摆脸色,她可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喜欢她。」 让傅良涛说中心事,庞季同心里一慌,连忙往过道两旁来回张望,生怕傅良涛的话被旁人听了去。这副逗趣的模样,让傅良涛再次起了捉弄的心思,又说:「即便没有我这话,你以为就没有人知道了吗?」说罢,轻笑了一声,转过了身,又说:「自欺欺人。你那点技俩,也就能骗得过阿凝。」 庞季同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说:「阿凝,她跟我差距这么大,而她武功高强,我就是运动白痴,完全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而她的职级也比我高……」庞季同往下说了一百八十个他与洛孟凝不可能的理由。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傅良涛的办公室。傅良涛坐到自己的电脑椅上的同时,又笑话庞季同说:「你现在考虑这些会不会有点儿言之尚早?有什么迹象表明阿凝她喜欢你了吗? 像阿凝这般模样的女警本就不多,令你犹豫的这些原因,在许多人的眼里也都只会是加分项而不是减分项。 你看看d队的冯弘方,还有不擅辞令如秦向文,都要比你积极多了。在你给阿凝莫名奇妙地摆脸色时,人家都要给别人拐跑了。 你再这么拖拖拉拉的,待阿凝名花有主的时候,你可别回来抱着我……」傅良涛猛地顿住,像是忽然咬到了舌头一般,才改口道:「抱着聪哥哭。」那口误的场面,傅良涛光是想想也觉得不吉利,遂敛了敛心思,从小盒子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一边开机,一边又将庞季同的手机递还给他。 庞季同在接过手机的同时,惊讶地问:「什么?文仔他对洛孟凝也感兴趣?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傅良涛又淡笑道:「谁像你呢?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你也不想想,法证a队和c队的办公室离得也不算近,为什么每一次案情分析会议他们两人都是一起来的?」语气中不无揶揄之意。 经傅良涛这么一说,庞季同觉得好像真的就是这么回事。顷刻间,往常洛孟凝和秦向文之间的相处便在他的心里被无限放大。 庞季同心事重重地想要抬腿离开傅良涛的办公室,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呀,遂转身看向傅良涛,稀奇地说:「涛sir,不对呀?你不是没有谈过恋爱的吗?为什么这些事情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一边又暗骂了自己一声「蠢」,问了一个恋爱经验为零的人,又质疑傅良涛对这些事情的触角是怎么长出来的。 一时之间,庞季同也拿不准要不要将傅良涛的话当一回事。 傅良涛见状,一手抓起了手边的笔筒,作势就要向庞季同扔过去,又说:「就你多事。给你点意见,还要让你嫌弃。」 笑话间,傅良涛的手机响起,那是一串两人都相当熟悉的电话号码。 第077章 弦外音 因着这一通电话的来电显示,办公室内的气氛一凝,傅良涛和庞季同都不约而同地收起了笑。 傅良涛的电话重开才不到一分钟,然而傅良涛没有时间感叹这通电话的及时。傅良涛随即反应过来,直奔到庞季同身后的柜子前方,找到了备用的手机取证仪器,二话不说便将之接驳到自己的手机上。 当傅良涛预备好一切,才接起了电话,又按下了录音键。庞季同看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便先行退了出去。 「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傅良涛认得这是「哲学教授」的声音。换言之,这是许静嘉进行心理谘询的录音。 这一次的来电,跟往常的不同,傅良涛所听到的不再是一个片段,而是许静嘉完整的心理谘询过程。这次的通话长达一个多小时,傅良涛终于了解从未能于李秉德、徐宁之他们的手机里完整修复的音讯内容是什么。 在对谈中,陆医生与许静嘉谈及诗文、不同的书籍等等各种似乎与问诊不相关的话题。不过,傅良涛了然,这些看以不相关的话题都自有其存在意义。陆医生曾经在音讯中,确切地向许静嘉表明她并没有病,理据是因为患有相关病症的精神病患无法正常思考,不过许静嘉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谈话以后,陆医生问许静嘉:「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跟我说吗?」 傅良涛只听许静嘉答道:「没有。」整个谘询过程里,许静嘉却是全然没有跟陆医生提及过怀疑遭到网络骚扰的相关问题。 是因为陆医生诊断的答覆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并不是出于精神病症?还是,真的如许静嘉母亲向齐医生所说的,许静嘉不容易相信旁人,对陆医生仍有防备? 听过整个谘询的内容以后,傅良涛认为整个诊断的重中之重,还是陆医生谈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那一段。傅良涛多次听过这一部分的节录,可是从没有想过这一段的内容是陆医生用来剖析许静嘉的问题的。 陆医生对许静嘉解释指《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所提及的轻与重是指生命中的负担,并指出许静嘉之所以会出现抑郁焦虑的症状,正正是因为生活中没有任何负担,甚至对普世价值里人们所追求的各种目标,如名利、金钱等等都不感兴趣,对这个社会的各种不成文规定都不屑一顾。 不知道是不是傅良涛的错觉,傅良涛感觉陆医生所说的话尚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而这一重意思才是陆医生真正想要告诉许静嘉的。傅良涛不认为陆医生以《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解说许静嘉的问题是一个巧合,因为这故事的女主角特丽莎是一个小地方的餐馆女待,而男主角托马斯则是一个医生,两人的相识始于一次偶遇。 两人的关系之所以得以确立,是因为在此后一个下雨的晚上,特丽莎千里迢迢地奔赴到托马斯的住处。为了爱情?也许吧,但是更是为了逃避那让特丽莎觉得糟心丑陋的现实。 许静嘉……厄……不,是特丽莎才对,奔赴托马斯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因为特丽莎相信托马斯会为她的生活带来改变。 从陆医生的口吻,傅良涛隐隐能够猜出他曾经观看过齐正平为许静嘉诊症的录像。傅良涛不清楚许静嘉有没有听出这一重意思,他无法从许静嘉不见起伏的平淡回应听出来。傅良涛猜许静嘉或许并没有听懂陆医生的话,不然她又怎么会在这一次诊症之后,仍然到齐正平的医务所配药? 根据齐正平的调查记录,在这次诊症之前,私家侦探便已经开展了跟踪许静嘉的调查工作。在许静嘉声称情绪受困的同时,她在进行这一次谘询之前的一个星期日,还跟程巧、刘子君等人去往嘉年华会玩乐。单凭这一点,就很难让人取信于许静嘉。 陆医生是由齐正平所转介的,在这之间,齐正平会不会跟陆医生提及有关的事宜?谁又知道呢?傅良涛只知道,这样一来,了解许静嘉这一面的不止他一个。仅仅是根据调查李周两案的发现,李秉德、周穆清、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他们的电子装置都曾经存有完整记录这一次心理谘询的音讯。 思及过往收到的来电都没有经过剪辑,傅良涛自行提取了刚才来电的通话录音,以相关的软体进行分析,又检视这则录音的音轨,傅良涛确定这段录音的内容也是从未有经过剪辑的。 傅良涛不得不承认,犯人的手段是成功的,即便傅良涛明知道他是在进行离间的行为,却无法否定他所传送的这些讯息全都是真实的。傅良涛听到过的留言、来电全都是许静嘉生活中的真实片段,就算傅良涛了解这不是许静嘉的实时动态那又如何? 在傅良涛心里,许静嘉并没有因为网络跟踪受害人的这一个角色而洗白。 那么,在操控许静嘉的同时,犯人是想要向其他人揭示许静嘉的真面目吗? 翌日,在驱车前往许静嘉修读副学士课程的专上学院时,庞季同向傅良涛报备针对许静嘉的副学士课程和大学课程的初步调查结果:「许静嘉于副学士修读的是商业统计及电子计算的副学士课程,许静嘉修读这课程的时间为二零一零年的九月到二零一二年的六月。第一个学年修读这课程的学生人数为一百三十一人,其中只有十四人是女生。而第二个学年的学生人数则大幅下降至一百一十二人,女生的人数维持不变。」 为免让犯人更进一步了解他们的调查进展,每每在工作开始之先,傅良涛和庞季同都倾向将手机放在隔绝网络的小盒子之内。傅良涛更是买了一台没有定位和收音功能的传呼机,以免错过工作上的重要讯息。 当车子在交通灯前停下时,庞季同终于禁不住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夹,问道:「涛sir,许sir他莫不是在架空你吧?」 「没错。」傅良涛点了点头,不以为然地应道。许浩鹏让聪哥和阿余二人以后直接跟他报到的事情,其中的意思连庞季同也看出来了,傅良涛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傅良涛想了想,反过来安抚庞季同说:「不用担心,这宗案件完了之后,他们会回来的。对了,你刚才说到那里了?」 第078章 海里针 因着傅良涛的话,让庞季同的满腹疑问不得不就这样烂在肚子里。纵是这样,庞季同也猜到许浩鹏的安排,大约与昨天案情分析会议后,将傅良涛单独留下来敍话有关。 想起许浩鹏离开会议室时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庞季同便更是觉得许浩鹏大约当时便下了这个决定。 庞季同的心思拐了几个弯,却没有耽误他继续向傅良涛报告:「由于所修科目的关系,就读这个课程的人们全都有编程基础,而且根据学校的跟进调查,其中不少人在毕业后均从事编程相关工作……」 许静嘉所修读的副学士课程已经停办了六、七年,许多资讯于网上已不可考。现时庞季同所知道的所有资讯,基本上都是通过校务处取得的。 这附属学院和大学本部的联系紧密,教学模式如出一辙,教职员也有不少是大学本部的客席教授。 庞季同向傅良涛归纳好调查结果之后,下意识地重重吁了一口气。 傅良涛便微微朝庞季同那边侧了侧头,笑问:「怎么了?」 庞季同便说道:「我感觉排查嫌疑人的工作就像是大海捞针一般。」 看到庞季同扬了扬手上的学生名单,傅良涛明白他话中所指。因为这副学士课程采用大学的教学模式,所以全部学生都会在讲课时聚集在演讲厅里听讲,一个学期五科,每星期各一节。 尽管每一科的辅导课均有实行二十多人的分班教学,可是许静嘉仍免不了在讲课时与名单上的学生有所接触。 偏偏名单上的所有学生,都有着编程基础。而网络跟踪等等的网络犯罪案件又不同于其他案件,有时候犯人选定受害人为目标仅仅就源于这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交集。 这便意味着,名单上所有的学生都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傅良涛唇角一扬,脸上没有因为这样而添上忧色,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其实不止这份名单上的人,还有相关的教职员,以及一切许静嘉在这个校园里会遇到的人,皆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话虽如此,傅良涛还是倾向犯人在与许静嘉熟悉的人当中。 听到这话,庞季同盯着傅良涛的侧颜,觉得他的狡猾程度其实不亚于许sir。因为昨日案情分析会议时,傅良涛还曾以确立了嫌疑人的所在来宽许sir的心,让许sir以为结案之日就在眼前…… 感觉到庞季同的眼神,傅良涛又安抚他说:「放心吧,总会有线索的。」 虽说是附属学院,但是傅良涛和庞季同到埗后,才知道这专上学院与大学本部的距离并不远,就设在大学宿舍的旁边。 二人从校务处取得了许静嘉的成绩单、出席率等资料,又从系统里调阅了许静嘉选修科和各科辅导课的学生名单。 这些资料告诉傅良涛和庞季同,就读副学士时的许静嘉与现在的许静嘉不太一样。他们认识的许静嘉对生活上的大小事都兴趣缺缺,也不爱外出。可是,校务处的电脑记录却显示,许静嘉热爱参与校内的各种课外活动,动静皆宜。 不仅是桥牌学会的会员,也参与过射箭、拳击等等的活动。 庞季同不由叹道:「副学士时的许静嘉……厄……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嘛……」 傅良涛点了点头,说:「没错。而且成绩还不错……」傅良涛正看着许静嘉第一个学年的成绩单,看起来在高考失利之后,许静嘉还是有在学业上下过苦功的。 傅良涛正奇怪许静嘉为什么没有选读全职的学士学位时,第二学年的成绩单便解答了傅良涛的疑问,许静嘉于第二学年的成绩并不算出挑,临到末了只能勉强毕业。 庞季同便又说道:「以许静嘉这时候的活跃程度,她没可能像现在这般没有任何朋友,不与人交集吧?」庞季同正可惜许静嘉早已经停用了与朋友交往的社交帐户,无法从中找出与许静嘉交好的人。 转念一想,庞季同便以试算表制作了一个小型的数据库,将许静嘉选修科目、辅导课和课外活动的学生名单都加了进去。再用,sql代码进行排序,将这一部分的学生资料按与许静嘉交集的次数排序。 得出的结果虽然不是百分百准确,却有助他们排查出当年与许静嘉交好的人。 傅良涛欺身靠近一看,明白了庞季同的用意后,便赞道:「做得不错。」 因为从第二个学期开始,学生便有调动时间表的自主权,不难想像,与许静嘉交好的人定然会与她选择一样的课表。 待将相关的学生资料都记录了下来,傅良涛从校务处职员那里得知当年负责这课程的课程主任胡锡忠教授仍在大学本部任教,正好这个时间正在上课。课程主任类似是中小学里班主任的角色,而不同的是副学士的课程主任需要兼顾的学生是课程里两个年级的学生。 傅良涛遂打消了往车库取车的念头,马不停蹄地依着校务处职员的指示,来到胡教授的授课地点。 傅良涛和庞季同庆幸这所学院都将出入口的位置设在演讲厅的后方,不然他们两个超龄学生的到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突兀。 胡锡忠是一个圆圆胖胖、下巴束着胡子的四十多岁男人,他的身量也就在一百五十厘米左右。傅良涛看着胡锡忠授课的场景,以及坐在他前方那一排又一排的学生,傅良涛不免觉得他对许静嘉有印象的机会十分渺茫。 傅良涛遂打消了往车库取车的念头,马不停蹄地依着校务处职员的指示,来到胡教授的授课地点。 傅良涛和庞季同庆幸这所学院都将出入口的位置设在演讲厅的后方,不然他们两个超龄学生的到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突兀。 胡锡忠是一个圆圆胖胖、下巴束着胡子的四十多岁男人,他的身量也就在一百五十厘米左右。傅良涛看着胡锡忠授课的场景,以及坐在他前方那一排又一排的学生,傅良涛不免觉得他对许静嘉有印象的机会十分渺茫。 第079章 海里针 (续) 眼前身穿着深灰色西装的胡锡忠,是一个身材略胖,下巴束着胡子的四、五十岁男人。虽然说这话时,胡教授脸上笑咪咪的,却没有予人好糊弄的感觉。 一听胡教授这话,傅良涛便知道胡锡忠是将他们当成了想要混水摸鱼的迟到学生。 「胡教授,你误会了。」傅良涛说道,又拿出了警察委任证为庞季同和自己作自我介绍,并道明来意。 傅良涛从文件夹里拿出许静嘉就读副学士期间拍摄的相片,问:「胡教授,不知道你对这个女孩子有没有印象?」 胡教授遂放下手中的白板刷子,将傅良涛手上的相片接了过来。只见他看着相片中的明媚女孩面露难色,问:「她是什么时候的学生?……好像有见过……又好像没有见过……」 傅良涛便将许静嘉入读副学士和她毕业的时间,以及后来升读大学本部相同科目学士学位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不过,傅良涛提供的额外资料似乎无助于胡教授进行回忆。 「慢着……你说这女生叫……许静嘉?」胡教授一边问,一边从西装的内袋中掏出手机。只见胡教授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了几下,又说:「这个学生一直没有回覆学校有关毕业后工作状况的跟进调查,所以我曾经以电邮向她发送想要关注她的电子履历的请求,不过一直都没有收到回覆。」 说罢,又将手机屏幕转向傅良涛,向他展示相关的电邮。傅良涛知道不管是专上学院和大学都会为学生和教职员提供校方的电邮以作通讯,是以当傅良涛注意到这里许静嘉所用的电邮是之前未有见过的私人电邮,便垂头将电邮记到手抄本上,又问:「这个电邮你是从那里得来的?」 「哦……这应该是她在登记入学时留下的。」胡教授不以为意地说。见傅良涛查看完毕,便想要收回手机。 庞季同却道:「不对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刚才查询许静嘉的学生资料时怎么会没有看过这电邮地址?」 庞季同这话提醒了胡教授,胡教授遂又说:「那便应该是这学生之前曾经用私人电邮跟我沟通过,你们稍等。」胡教授重新打开了电邮应用查找了一下,复又说道:「她在二零一二年的时候,曾经找我作她应聘的推荐人。」 傅良涛接过手机一看,却是许静嘉发出的一篇英语短信,遂问道:「有可能找到她应聘的是什么机构和职位吗?」 傅良涛一直对许静嘉提及在大学四年期间半工半读的供词存疑,很大程度是因为她家对门张婆婆的供词,还有一直没能找到许静嘉就职的证据。傅良涛没有想到在胡教授这里竟然会有相关的线索。 只听胡教授说道:「你们等等……应该可以查找得到的。因为当这一类推荐人通常只需要经电邮填填表格即可,我应该能够找到相关记录的。」 胡教授的话音才落下,傅良涛便笑道:「听起来,胡教授当推荐人的经验还真是相当丰富。」 胡教授也不否认,轻松地笑着应道:「这是当然的了,刚毕业的学生在应聘的时候多找不到推荐人。所以,许多时候都会想到我这个课程主任。他们开学的时候,我就跟他们挑明了,如果有需要就尽管填我的资料……」说话间,胡教授似乎找到了相关的电邮,将手机屏幕转到了傅良涛的面前,道:「这应该就是你们想要的资料了。」 许静嘉应聘的,却是一家慈善机构幼儿园的文书职位。二人取得了相关电邮的复本后,又跟胡教授提了几个其他相关的问题。 傅良涛和庞季同离开时,胡锡忠转身继续擦白板。当二人走到演讲厅上方高处的出口旁时,忽听身后传来胡锡忠的声音,问:「你们说的那个女孩是不是非常开朗,很爱笑的?」又听胡锡忠说:「她好像总喜欢坐在演讲厅的末排,偷偷吃东西。」 自演讲厅离去之后,傅良涛和庞季同又到了大学应用数学系的学生谘询办事处,查询了许静嘉的相关资料,又做了与于专上学院校务处进行过的大同小异的调查。 由于是半工半读的课程,学生可以自行选择每个学期所修科目的数量,最少两科、最多五科,大部分学生都以两到六年的时间完成课程。 许静嘉的副学士同学大多都以两年或三年的时间便将课程修毕,偏偏许静嘉就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在第三个学年时,许静嘉还停学了半年。到最后,与她同时修毕课程的就只剩下王嘉妮、张卓华和徐旭尧三个同学,其余与她同一时间毕业的学生,都是在她之后入学的。 庞季同在比对过许静嘉与其同学们于大学时的选课时间后,便讶异道:「虽然学生有选科自主权,但是学校有选科指引,好些科目都有基础和进阶之分。大部分的学生都跟从这选科指引选科的。偏偏许静嘉自打第一个学年之后便不按牌理出牌,选科完全没有章法,是没有留心注意这些事情吗?」 除了这一点,许静嘉的成绩,自副学士的第二个学年开始便没有再上去过,不少科目徘徊在合格的边缘,还曾试过有两科需要重修。成绩没有再上去过的因素可以很多样,可是需要重修这一点仍是让傅良涛觉得不合理。 因为这学士课程的学费可算不上便宜,当时一个科目的收费需要七千五百元正。由于是自负盈亏的课程,政府并无资助,许静嘉也没有申请相关的贷款,这便意味着这些学费全都是由她自掏腰包的。许静嘉的家境并不丰裕,并不容她这般浪费机会。 在之后一天的时间里,傅良涛在学生谘询办事处的帮助,陆续收到了许静嘉副学士和大学在学时期与各个教授的通讯、功课和小组报告的复本。傅良涛注意到,许静嘉的小组报告大都是一个人独自完成的。 第080章 语纷飞 「许静嘉?印象中她是一个乐观开朗,没有任何烦恼的人。不论任何时候见到她,她都总是一脸真心无邪的笑容。真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就是一个拜金女,衣饰每日一换,就不曾见她的衣服重覆过。名牌?那倒不都是。可是,听说她的家境也不是很好,都不知道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怪不得这么傲,都看不起我们这些跟她一起念书的男生。」 「许静嘉就是一个傻白甜,完全都不知道为现实考虑的人。整天就只知道玩乐,追求自己的兴趣和理想。光是看她的样子,即便还未跟她本人谈过话,就都能够知道她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疼宠长大的。」 「evelyn?印象中她是挺漂亮,不过漂亮有什么用?不都靠整容吗?我也忘了是谁说的,总之有图有真相!我就曾经看过她整容之前的相片了。让你看看?我现在也没有啊!不是我的相片,我留下来干什么?」 「拜金?我倒不怎么觉得,只知道她很喜欢吃,肚子也饿得快。下午茶喜欢吃饭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呃,对了……下午的课她总爱坐在后排偷偷吃东西,有一阵子她迷上了食堂的炸鸡腿,那香味儿都飘到前面来了……」 「据说evelyn很喜欢看舞台剧。我看她整天云里云雾的,我估计她也不一定能看懂那些东西,就是总想着要附庸风雅罢了。」 「许静嘉这人很功利。如果你对于她没有利用价值的话,她是不会跟你往来的。让我猜猜,她现在一定没有什么朋友吧?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我听说有不少功课她都是抄袭来的,不然怎么解释她的功课总是a+或者满分,但是到了考试的成绩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事情我们都知道的啊!而且,她还用完即弃!什么?你不知道用完即弃是什么?就是利用完了就对人不屑一顾!」 「过从甚密?这个我好像没有发现,不过据说她喜欢ian……不,第一个学期好像是owen才对。但是,也有传言说她喜欢的是marvin或者edwin……重点是一直都有人说,她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人……」 「她就是假正经,寻常高傲得很,连招呼也不屑跟人打一下。不过,我们全班都知道她私下爱上不可描述的网站,我们那班辅导课的都曾经收过她误发的邮件呢!装!就她爱装!」 「evelyn在这儿只干了三个月就辞职了,那时候她一口咬定主任和tracy……厄……就是另外一个教学助理作弄她,将她确认过的订购记录都改成错的,校长对这事也就半信半疑……我觉得吧……她这样的做法不太成熟……她输入的资料错了也都不是一次两次了,认了不就好了吗?推卸责任什么的,可真不要得!」 傅良涛与许静嘉并排而坐,不远也不近,二人所坐的位置隔着刚刚好的一段距离。傅良涛以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模仿着说话者原来的语气,将这些记录在手抄本上的话说与许静嘉听。 本该尖刻的话语经过傅良涛男中音的演绎,消去话语原该带有的锐利锋芒。傅良涛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正在闭目养神的许静嘉,他又一次看不清许静嘉的思绪。 外面的阳光从圣堂两旁描绘着不同圣像画的彩色玻璃窗透了进来,成了圣堂之内唯一的光源。不同颜色的斑驳光影映照在许静嘉的脸上身上,让傅良涛无法辨明许静嘉原来的颜色,也不知道许静嘉的脸色有没有因为他刚才说过的话而黯淡下来。 傅良涛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挡去映照在许静嘉脸上的光影。手才伸到了一半,又觉得不太合适,徒留了在半空之中,进退唯谷。 这时,傅良涛听许静嘉说道:「傅sir,这几天你很忙吧!」说话间,许静嘉缓缓睁开了双眼,却没有看向傅良涛,只看向了祭台中央那遥遥的十字架。 「你听出来了?」傅良涛话里不自觉地带上笑意,终是收回了悬在空中的手。 「嗯。」许静嘉也没有多话,彷佛谁也不想要扰了圣堂之内的静谧。 这几天,傅良涛的确很忙。 结合许静嘉和其他学生的选课记录,还有副学士期间所有学生的小组报告分组,傅良涛筛选出了副学士在学期间与许静嘉交可能有交集的学生名单。 不过,在走访的过程中,为免引起了犯人的注意,傅良涛这次稍微舍近求远,没有选择最可能与许静嘉有交集的那一部分的人,而是选择了离许静嘉不近也不远的其中六、七个人。 傅良涛依照查访的结果,修正了自己的推测,终于将许静嘉和她的圈子内的人的关系网理了出来。而查访的结果自然也让他收获了一些额外的有用讯息。 除此以外,庞季同与傅良涛兵分两路,依照胡教授给予的线索,找到了许静嘉于二零一二年任职过的幼儿园,又循她求职时发送的履历,找到她之前工作过的另一些公司。 其后,二人在许静嘉与各个教授通讯的电邮复本中,发现了许静嘉于二零一六年,经电邮向应用数学系发送的应聘文书助理的求职信。在附件的履历中,他们找到了许静嘉在二零一二年到二零一六年间的工作场所。 在第一次与许静嘉会面的查访里,许静嘉所说过的话遂渐得到了印证。有关她的那些生活经历,她的确没有向他们隐瞒什么。 许静嘉对他们遮掩的,从来也就只有遭到网络骚扰一事。许静嘉为什么要反过来替犯人作遮掩? 许静嘉转脸看向傅良涛,复又笑道:「几天之内,要查到这里当真不容易。」傅良涛看到许静嘉隐现于眼底的笑意,知道她的笑是真心的。这下子,傅良涛才确定许静嘉的情绪是半点也没有受到他刚才的话所影响。 那么,之前的那两次,许静嘉果然真的是在演戏吗? 这个念头一起,许静嘉淡淡的声音便再次传进傅良涛的耳中:「傅sir,你的重点搞错了。」 第081章 语纷飞 (续) 许静嘉的话让傅良涛的心跳了一下。有一刹那,傅良涛有让许静嘉说中心中想法的错觉。不过,傅良涛瞬即便反应过来,知道许静嘉指的是他着眼于有关她的传闻的事情。 根据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的调查所得,其实还有一些更不堪入耳的传闻,不过刚才试探许静嘉反应时,傅良涛怕太过刺激许静嘉的情绪,才将那些都略过了。 傅良涛遂说:「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那就是副学士前后认识你的人,对你的印象有很大的落差。到底是你变得这么彻底……还是另外有原因?」 许静嘉双目一垂,这些年间,她见过无数副这样模样的人。听到各种消息后,便献宝似的到她跟前卖弄,半真半假地打探她的想法。不过,傅良涛有一点跟他们不一样,他的态度没有半点揶揄和嘲讽的成份。 许静嘉答说:「传闻的内容是什么根本对你的调查并不重要。」说这话时,许静嘉的视线又转回了祭台之上。 激将法对许静嘉来说从来没有用,许静嘉一句话便关上了门,点出了傅良涛打探的意图。 许静嘉一脸淡然的态度在傅良涛眼里也有几分真实性。然而,傅良涛却不相信这些传闻对她没有一点儿影响。 傅良涛遂说道:「通常遇上人事问题,换个环境就好了。可是你却不同,你的人事问题不论到了哪里都会一直滚存下去。你在职场a发生的事,职场b、c、d的人都会了解得很清楚,一个又一个的传闻传得神乎其神。 如果你不想要摆脱这种生活,当初为何要停学半年?就我所知,在那半年里,你的工作经历也是空白的。你不要跟我说你现在画绘本也是为了梦想?这可根本不能说服得了我。」傅良涛的说话不自觉地添上了火气,看着许静嘉的侧颜,越发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说了这么一大通,到头来许静嘉静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看着傅良涛回道:「傅sir,我有选择职业的自由。更何况,你又怎么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不是事实?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呢?」语气听来就像是诚恳的问询。 这话让傅良涛听得笑了,许静嘉这是在旁人说自己坏话的时候,还在一旁附和呢! 傅良涛的额角隐隐跳动,长吁了一口气说:「对于周穆清和李秉德的死,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愧疚吗?」说这话的时候,傅良涛视线没有离开过许静嘉的脸。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温柔,心里的火气似乎也随着这话倾吐了出来。 之后,傅良涛终于了解到在斑驳的七彩光影之下,带着黯淡脸色的许静嘉到底会是怎么的一副模样。 傅良涛知道这是刺到了许静嘉的痛处了。他转过头不再去看许静嘉,避开许静嘉那让他不自在的眼神。 傅良涛在许静嘉的盯视之下,复又说道:「虽然我还没有确定周穆清和李秉德被选中的原因,不过我可以肯定,对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因着这个想法,我比较过你的生活、工作经历和他们经历网络骚扰的时间线。 你还记得上次在口供室我跟你作过的分析吗?我说,从犯人针对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方式看来,他并不是那种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就会放弃的人。他不仅会变本加厉,还可能会诉诸暴力和谋杀。 我想你和我都清楚,那个分析不过是我诱使你作供的计策。我也没有想到这个分析会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印证。」 许静嘉的脸色是越发地黯淡了。傅良涛心想,也许早在他第一次向许静嘉提及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的死讯时,许静嘉就已经想到了。 傅良涛遂接着解释道:「李秉德和周穆清开始受到网络骚扰的时间点是二零一八年年初,那时你刚从消防局的半职工作中离职,正式成为自由职业者。那也正是你出版第一本绘本的时间。 二零一八年年末,你的第二本绘本出版。犯人从二零一九年年初起,便开始离间李秉德和周穆清与他们的家人之间的关系。李秉德的妻子开始收到不存在的外遇转发的来电和照片,周穆清的母亲则开始了解周穆清不为自己所熟知的一面。 二零一九年年末,你的绘本开始走入大众的视线,对于李秉德和周穆清的骚扰也日益加剧。 只要仔细比对,就会发现一切的时间点吻合得惊人。随着你越来越不受掌控,开始因为远离人群而不再受到他的骚扰影响,犯人便试图以另一种方式去影响你的生活。 犯人针对你和针对李周二人的方式之所以会存在差异,是因为针对李周二人的目的性更强,比起享受过程中的乐趣和透过骚扰彰显自己的能力、权力欲,他更逼切地想要看到结果,而后将这个结果展示给你看。 我想在这期间,你不会对犯人骚扰李秉德和周穆清的事情一无所知。因为在犯人的角度,你必须得知道,他做的这一切才有意思,才有意义。」 许静嘉生硬地问:「傅sir,那么犯人又是用什么方法告知于我?」 傅良涛听得懂许静嘉的意思。许静嘉是指他曾经检测过她家里的电子装置,但是都没有发现的事。听到许静嘉的这番问话,傅良涛就更是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出错。 傅良涛遂说:「我们在你家中所有的电子装置中都没有找到钝钝兔的踪迹。我虽然对电脑绘图不太熟悉,但是我还是能看出绘本中的画稿都是经过电脑润色的。所以,我能够肯定你应该在我们上门取证之先,便将你的笔记本电脑藏了起来。有关李秉德和周穆清的骚扰讯息,应该能在那台笔记本电脑中找到。 因为是工作电脑,而且你害怕对方窃取到你的工作讯息,所以那台电脑甚少连结网络,以至于取证人员当日没能透过路由器找到。我说的对不对?」 许静嘉没有回答傅良涛的话。 傅良涛看着垂头不语的许静嘉,决定再动摇她一下:「事到如今,你还想要隐瞒什么?」 第082章 假动作 傅良涛定睛看进了许静嘉的眼里,一看之下,却发现刚才见于许静嘉脸上的黯淡早已不复存在。 许静嘉一点也没有逃避傅良涛的视线,张口便道:「傅sir,你的调查是到了瓶颈了吧?」 不知道怎么的,傅良涛有一种反过来被许静嘉观察的感觉。傅良涛一笑,刚想要开口,便又听许静嘉说道:「傅sir,你不用急着掩饰,这是很明显的事实。」 傅良涛的笑容不自觉一敛,放弃了反驳。因为他知道许静嘉会这么说,定是从他的推理中看出了破绽。难得许静嘉愿意开口,那么他怎么就不听她说说? 许静嘉遂接着说道:「我并没有将任何电子装置藏起来,你在我家中捡取的便是全部。我的绘本,是在日租办公室进行加工的。在投稿被接纳之后,编辑建议用电脑加工一下会有更好的效果,我便跟他们说我手上没有相应的设备。出版社那边很好,很快便给我提供了有相应设备的日租办公室的联系方式。 所以,傅sir你所说的那一台『藏了起来』的电子装置是不存在的。」说话间,许静嘉从傅良涛的脸上收回了视线,重又看向祭台之上。 许静嘉的话丝毫没有提及网络骚扰的事情,却让傅良涛的推理不再成立,也为自己所说的提供了佐证。她所说的一切,出版社和日租办公室的记录都会有证明。 「许静嘉,你看着我。」随着傅良涛的话音落下,许静嘉不得已重新看向傅良涛。傅良涛遂又问道:「那么,你是怎么跟出版社联络和投稿的?将你记得的所有细节都给我说一下。」 只见许静嘉的眼珠子往上一看,继而再向左转动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才将她到公共图书馆租用电脑和扫描仪,又申请了一个新的电邮信箱与出版社交接,从开始投稿到接洽等等的事宜都说了一下。 有关时间方面的讯息,许静嘉只记得大概的月份和上下午之类的,并未能精确地提供具体准确的日期和时间。 傅良涛审视着许静嘉的脸,不管是许静嘉脸上的微表情,还是她的答案,种种的细节都说明她正在回忆真实的情况,而不是在向他诉说一个早就预备好的谎言。 这样一来,傅良涛的推理便从根本上就开始崩塌。 傅良涛那推理的立足点在于犯人的目标是许静嘉,而李周二人只是工具,并以这一点解释犯人于针对许静嘉和针对李秉德周穆清两个手法上的细微差异。针对李秉德和周穆清时显得更高效,说明犯人在针对许静嘉后曾作出自我检讨,那是犯人透过犯罪学习,继而调整犯罪模式的表现。 而追求速度这一点,也说明犯人不像针对许静嘉时那般着重享受过程,以及感受骚扰李周二人时彰显能力和权力欲所带来的快感。如果犯人的目标是许静嘉,那便能将骚扰李秉德和周穆清的行为,理解为犯人进一步向许静嘉证明她还在他的掌控之下的手段,并将这一点视为犯人在骚扰李周时不再那么着重享受过程的原因。 可是,犯人并没有将骚扰李周二人的讯息传达予许静嘉的途径。正如傅良涛刚才所言,如果这些讯息没有传递给许静嘉,一切也就失了意义,而骚扰李秉德和周穆清也就不再能称之为掌控许静嘉的手段。犯人转而追求速度的原因成迷,两个手法间的差异也就还是没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傅良涛唇边生出了自嘲的笑意,说:「这样明显的破绽,也难怪你一下子就发现。」 其实傅良涛的调查也算不上是瓶颈。 经过调查之后,傅良涛才发现,纵使许静嘉已经减少了与人往来,可是这些年间滚存下来的流言还是有点多。如果是遵循固有的做法,傅良涛需得费些周折遂一剖析这些流言的出处,从中找出犯人所散布的那一些,再抽丝剥茧进行分析,找出犯人的根本模样。 偏生在这宗案件里,关键受害人许静嘉不仅有嫌疑,而且坚拒提供任何讯息。 至于许静嘉副学士时期的关系网,虽然已经被整理了出来,但是考虑到犯人很可能就藏在其中,傅良涛就觉得还未到触及这个关系网的时候。 也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让确认流言真伪这事情又添了些难度。傅良涛这才想着,既然要见面,旁敲侧击一下,诈一下许静嘉的话也是好的。 顿了顿,为了掩饰心虚,傅良涛又说:「我原以这个推理已经足够真实。」其实傅良涛自身很清楚这个推理的破绽,却不是许静嘉一语道破的那一点,而是李秉德和周穆清成为目标的原因。 傅良涛的推理,尚有一个前提才得以成立。那就是犯人用作掌控许静嘉手段的对象必须是许静嘉在意的人。以许静嘉和周穆清的关系,周穆清成为受害人尚且言之成理,可是李秉德和许静嘉已经多年没有联络,从来相交也不深,所有这显然不是两人成为受害人的原因。 傅良涛从一开始就说了尚不清楚李秉德和周穆清被选中的原因,仅是这一点就与推理的前提有所矛盾。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矛盾比较隐秘,许静嘉才没有发现。 思忖间,却见许静嘉点了点头,附和道:「嗯,这倒也是真的。即便有些破绽,听上去的确是挺精彩的。」 看着傅良涛没好气地笑了笑,认为她是在安抚他。许静嘉遂又说道:「其实从一开始,你给我讲那些你在调查过程中听来你传闻,那时我便知道你是来试探我的。换着是寻常你有真凭实据的时候,你绝对会执行实际的行动,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虚晃几个假动作来试探对方的反应。」 言下之意,就是傅良涛的部署,从一开始就让许静嘉生了戒心。 傅良涛仔细观察许静嘉侧颜,他和她也就见过几次,她就能将他的行为模式看得这么透彻吗? 言归正传,傅良涛尤不放弃,问:「所以,你还是不打算跟我合作吗?」 「傅sir,上一次会面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我们的立场不一样,自然不存在合作的可能性。」许静嘉答说。 傅良涛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么新鲜的说法,追捕加害人的执法者和受害人之间竟还有存在冲突的可能性。 看着许静嘉的视线不离祭台上的十字架,傅良涛不由问道:「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神存在吗?」 第083章 藏不住 甫一踏出地铁站,许静嘉便觉得迎面而来的风有些大,也比往常更添了些寒意。 许静嘉这才想到开学已近三个月,一个学期也快要结束,冬日的确也差不多是时候要到了。近年香港的冬季徒留虚名,每年只意思意思地在某几天走走过场,这一年却似乎不太一样。 这天是星期一,许静嘉的课表有选修科《商贸数据贮存及数据采集技巧》的课,三小时的讲课和一小时的实验课连着一起上。实验课隔个星期才有一节,不凑巧的是这天的实验课碰上了技术问题,导师也正想要用这节课介绍一款新推出的数据分析软件,以及软件使用方法。结果一来二往的,下课的时候已然过了晚上十一时。 这课程下学的时间并不是那么规律。有时候也视乎教授的心情和教学进度,碰上统计和编程中难以理解或复杂的部分,也会有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然而,遇上了二级的课程,有关编程的科目也会有提早下课的时候。课表上的时间很是鸡肋,将讲课和辅导课编在一起吧,上课日是少了,但难免下课的时间很晚。将讲课和辅导课的上课日分开吧,遇上加班的日子难免会犠牲辅导课。 累,倒是没有很累。 因为刚才在讲课途中,许静嘉一不小心便睡去了半小时。就是许静嘉只在下班后赶回学校的路上,凑合吃了一点东西,此时寒风不住地袭来,让许静嘉的饥饿感更觉强烈。于是,许静嘉的步伐不由又快了一些。同时,脑海中又不着边际地想着小组报告的事情。 离缴交小组报告的限期不到两星期。这一个科目好不容易经过导师编配下,才找到了两个素不相识、主修其他科目的组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透过干啥啦多次与她们联系,对方就是不搭理她。好不容易在课上遇上了,对方也就勉强跟她说几句场面话敷衍她,却也总说不到点子上。 工作的锁事和各科的测验、功课等等占据了许静嘉所有的工余时间,她实在是无法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这些人事问题。 许静嘉的胆儿不大,也怕一个人走夜路。不知道该担心还是庆幸,自离开地铁站之后,便有一人不远不近地走在她身后。 刚离开地铁站那会儿许静嘉觉得冷,步速便快了些,这会儿想着事情,步速就慢了下来。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不远不近就变得有些突兀了。 走到地铁站外休憩公园的尽头,许静嘉又绕过一旁私人屋苑的楼梯,来到了大马路等候交通灯。接近凌晨时份,也许是天冷的缘故,行人比往常更少了。 在等待交通灯的时间里,那人在许静嘉身侧不远处停下了脚步。许静嘉的呼吸下意识地变得更慎重,随着专属于红灯的慢速提示声响放缓。许静嘉自觉疑心有点重,隐隐觉得对方有些不对劲,似乎在偷偷观察她。 许静嘉也不敢正眼看对方,只悄悄地用眼角余光观察对方的身形特徵和衣着打扮。 那人的身量跟许静嘉差不多,身材不似时下香港男孩的瘦削,但也不胖。他穿着浅色的短袖上衣,外露在外的前臂肌理分明…… 此时,交通灯的提示声响转为快速,许静嘉瞬即收回了视线,却没有立刻起步。许静嘉暗自在心内数了三下,才往前走,对方却是比许静嘉更早起步,不到几步便越过了许静嘉率先踏上前方的行人道。 穿过马路之后是一个分叉路口。在穿过马路的时候,许静嘉刻意地放缓了脚步,待看见对方越过了自己,往前走往叉路的右边。许静嘉犹不放心,看叉路左边靠着更开扬的大马路,便往左边的行人道走出了一段,到了一个对方已经看不见的位置,决定站在原地等一会儿。 是的,许静嘉返家的方向,也是在叉路的右边。 许静嘉定下心来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是有些反应过度了。不知道是不是许静嘉多心,间或她总是能看到似曾相识的面孔等在她下学归家的路上。当然,有时候她还是能看出那张面孔到底是她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等了好一会儿,许静嘉觉着时间差不多了,也觉得着实是饿,便返回到叉路的相交处探头张望,见对方已经没有了影踪,许静嘉这才放下心来往叉道的右边走去。 许静嘉的家离地铁站不远,也就不到十五分钟的路程,整段路靠着马路,即便夜深时每三两分钟都仍会有零落的行人和车经过,也说不上是渺无人烟。 危机解除,许静嘉的思绪不免又回到了小组报告的事情上。这个学期,另一科必修科《数据结构与演算法》也有一个小组报告需要缴交,导师预计学生需要组成三到五人的小组,而许静嘉又落得一个找不到小组收留的尴尬境况。 定下分组之时,班上的女生本就不多,组上还有名额的都是男生。许静嘉也试过与他们搭话,可是对方不是以为许静嘉正在勾搭他,就是认为许静嘉是想要搭便车坐享其成的人。 难得找到一个想要与许静嘉合作的同学,在他们讨论分工的时候,却有好些男生在跟在他们身后唱坤哥(吴业坤)的歌:「原来她不够爱我,原来我坐后备座……」唱得对方都不好意思,打消了与许静嘉合作的念头,另作打算。 停学半年似乎并没有让情况好转,根据选科指引避开副学士的旧相识也毫无帮助。反倒让许静嘉不仅吃了不跟随选科指引的亏,在课业上更加吃力,而且还让许静嘉更深刻地认识到,有些事情正在以某种她所不知道的方式,影响着她身边的人群。 思忖之间,许静嘉已经走过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路程。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对街乌灯黑火的幼稚园。 夜色沉沉,只见有一个人站在停泊在园门外的一架架单车之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正是刚才许静嘉想要避开的那一个人。 许静嘉心头狂跳。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把脸转开,心跳却是越发的无从遏止。 咚咚、咚咚、咚咚…… 惊惧之间,双脚偏生似乎不听使唤,让许静嘉只能僵立在原地。 许静嘉在心里告诉自己:跑吧!不管跑到哪里都好,只管跑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不对,不能让他知道我住的地方在哪里……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许静嘉发现自己已经返回了地铁站。许静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返回地铁站的,只记得自己在仓惶之间致电了回家。 许静嘉第一次觉得,地铁站与家里才不到十五分钟的路程很是漫长。 许静嘉爸爸的脚速很快,只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便来到了地铁站。 从许静嘉的家往返地铁站的路线有三条,其中两条路线较便捷,可是夜里却是看不见一个人影,许静嘉一般不会独自行走。许静嘉与爸爸踏上了另一条路,沿着地铁站外的长楼梯拾级而上,两人一边说着刚才遇到的人。 爸爸一边听着,脸色沉沉,越发地不悦。 在爸爸的陪伴之下,许静嘉提着的心中渐渐放回了原处。因为只要走过了这条长楼梯,离回到家里便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也早就绕过了刚才遇到那人的位置。刚才那条路通往的住宅屋苑也不少,对方未必就能猜到许静嘉所要去往的位置。 待登顶之时,许静嘉气喘吁吁,回身看向走在身后的爸爸。许静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重又转身看向了对街,确认刚才自己转身前并没有看错。 只见到有一人正站在对街的路灯之下,一直往她身处的方向看来。 藉着路灯的光线,许静嘉这才看清那是一张她曾经见过,却又喊不出名字的面孔。一切的身形特徵,都与刚才的那人无一不符。 那人似乎跟许静嘉一样的始料不及。他彷佛也没有料到,许静嘉的身边还会站着另外一个人。 也许因为不再是独自一人的缘故,许静嘉早已不如先前那般惊慌。许静嘉茫然地看着那人,往爸爸所站的方向侧了侧头,茫然地说:「那人……好像就是刚才一直跟着我的人……」 爸爸听罢,三步并两步地奔了上前,那人见状便立刻沿着行人道往后方更僻静的道路上跑去。 许静嘉感觉到爸爸的怒意,看着那人不高的身量,生怕真动起手来会生出什么事端,便拉住了爸爸,不让爸爸再跟上去。 看着对方很快便在对街的转角消失踪影,许静嘉不禁想到了上一次。 爸爸在地铁站接到她之后,两人经由葵兴商场那边的路返家。正在巴士总站内横过马路的时候,之前一直跟着她的人便从不知名的方向跑来,迎面狠狠地将她撞了一下。当父亲将站不稳的她重新稳住,那人早已不知所踪。 想到这里,许静嘉只觉得心里头的倦意越发明显。她伸手抚了抚眉心,说:「这附近还是像之前一样,总有些奇怪的人。」 第084章 仍坚拒 站在彩色玻璃窗下的傅良涛按着耳机「嗯」了一声,算是对庞季同的答覆,然后又对庞季同说:「你先帮我拖着他,我这边也差不多结束了,一会儿便下来。」说这话时,傅良涛看着坐在跪凳末排的许静嘉。 即便隔着距离,傅良涛仍能清楚地感受到许静嘉看向十字架的恳切,也不知道这时她正在想些什么。 傅良涛对庞季同说:「我们一会儿再谈。」说罢,傅良涛便拔掉耳机,重新将电话放到小盒子里。 傅良涛重新走近许静嘉,随意地问:「最近,有人跟踪你吗?」话毕,傅良涛才在许静嘉身旁落坐。 许静嘉的眼眸一闪,下意识地回答说:「已经没有了。」 许静嘉的回答让傅良涛眯了眯眼睛,嘴上问道:「如果我说还有,你还是这般坚持不与我合作吗?」傅良涛心里想的却是,按理说许静嘉不应该知道齐正平跟踪她的事情。 如果许静嘉话中所指的不是齐正平,那么她所指的又会是谁? 「涛sir,许静嘉真的不是李周两案的犯人吗?」庞季同的问话打断了傅良涛的思绪。 傅良涛本正忙着审视刚才与周茂行的对话有没有破绽,抬眼一看只见庞季同已肆无忌惮地坐了在他的对面。这一次进来他的办公室之前,庞季同却是连门也没有敲。 傅良涛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和庞季同混得太熟了,嘴上却说:「上一次案情分析的时候,我不是已经很清楚地跟你们解释过了吗?」 庞季同微微垂下头,沉吟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许静嘉她不是说跟你的立场不同吗? 李秉德周穆清二人与徐宁之几个,的确都对许静嘉抱有不同寻常的关注。不过,我们在李周二人的电子装置里找到的档案远多于在徐宁之几个那里找到的。 可见李周二人对于这事的热衷程度完全是徐宁之几个比不上的……」 庞季同看傅良涛忽尔转而看向自己,双眼都亮了起来,下意识地接下来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傅良涛点头笑道:「不错,我都说你愿意动脑子的时候,还是不蠢的。」 又是这句别扭的评语,庞季同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傅良涛这话也是一种认同,便又大着胆子将刚才未说的话说完:「那如果许静嘉不是凶手的话,她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傅良涛这次仅是斜睨了庞季同一眼,反而说:「算了,我还是收回我刚才说的那句话。」 庞季同不屑地撇了撇嘴,知道傅良涛这是彻底地否定了许静嘉是凶手的可能。庞季同的心情有点复杂……厄……其实也不是有点了。因为此刻庞季同心里不甘,却又很想知道傅良涛与许静嘉交流之后有什么新发现,偏生庞季同又很清楚傅良涛的恶趣味,他如果表现得想要逼切知道,傅良涛便越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告诉他。 庞季同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切记要冷静,然后学着刚才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欺身靠近傅良涛,问:「涛sir,那你觉得许静嘉真的是因为觉得她的事情无法得到公允的裁决,才不跟我们合作的吗?」 傅良涛理所当然地答道:「自然不是。」 庞季同便问:「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现在连周sir也开始按捺不住了,她难道一点儿也不害怕吗?」 傅良涛一笑,觉得庞季同还是有进步的,至少在向他打探消息这一点是这样。庞季同话中所指的自然是刚才他在傅良涛与许静嘉会面的圣堂外截查一名可疑人士,对方却亮出了警察委任证,宣称是同僚。 确实了对方的身份之后,才知道那人原是周茂行的下属。这样结果让一切尽在不言中。周茂行终是按捺不住,想要自行动手调查了。 令人讶异的是,即便傅良涛稍后将这事告诉许静嘉。许静嘉居然仍是坚持不肯与傅良涛合作,要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查问之时像他这么仁慈会顾虑到她的情绪的。 而失去了唯一妹妹的周茂行,傅良涛可不敢奢望他对许静嘉还会余下多少的仁慈。所以,傅良涛刚刚回到办公室,便亲自向周茂行解释了许静嘉不可能是犯人的原因。 事前,在回来警察总部的路上,傅良涛好生斟酌了一番,才想到方法将许静嘉是这宗案件的关键证人一事瞒下来。周茂行也是查案的,稍有不慎他还是会各种微枝末节中,看出许静嘉与本案千丝万缕的关系。到时候,许静嘉的处境可不会比作为犯人好上多少。 现下,傅良涛也不觉得周茂行完全打消了对许静嘉的疑虑。 看着傅良涛忽尔就静了下来,也不答话,庞季同便又说:「你说许静嘉是不是冷静过头了?我看她和她的家人都是一等良民,之前应该没有多少与警察打交道的机会。现在事情演变这样,她心里就一点都不慌吗?那可不是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能说得过去的。」这一点,也是刚才庞季同一再质疑「许静嘉不是犯人」这一点的原因。 毕竟,周茂行素来性格雷厉风行。许静嘉与周穆清又是多年的好友,许静嘉不会一点儿也没有听说过。 庞季同的话说得没错,经此一事,傅良涛也渐渐觉得许静嘉坚持不与他们合作的原因渐渐变得值得探究,而且背后的原因也许还会成为调查的一大进展。 傅良涛回想起许静嘉刚才在圣堂里短暂出现过的黯淡脸色,若有所思。好一会儿,傅良涛才带着迟疑地沉吟道:「因为……话不能只说一半?」 「什么?」庞季同听不清傅良涛的话,又凑近了一些。 傅良涛略过了庞季同的不解,复又说道:「既然许静嘉不肯与我们合作,接下来我们只有靠自己了,我们得先分清这些流言的真假,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透过犯人传出来的流言,分析他的心理。」 说这话的时候,傅良涛觉得许静嘉对调查还是不太了解,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有关她的传闻竟会与调查无关?还是这也是许静嘉误导他们的手段? 第085章 假亦真 毕业后突然空了下来的工余时间,让许静嘉无所适从。然而,许静嘉还是很高兴,她终于能够摆脱自己不喜欢的那些人和事,间或等在她回家路上的人也没有再出现了。 没多久,许静嘉开始正式学习雕刻,那是许静嘉自学了好些日子的爱好,前些日子因为课业放下了。 许静嘉过惯了半工半读的生活,这会儿便将原来所有放在课业的时间,全都投放到雕刻之上。 上班的时候,同事说许静嘉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工作时间不用喝水不用上厕所,也只会以公事公办的方式跟别人说话,一句可以说完的绝不会用两句话说。 所有的时间,她都只会用来处理工作上的事宜,每当将视线转向她的时候,她总是工作、工作、工作……到了一个地步,负责监督工作的严格上司也让她要适时地休息一下。 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许静嘉也常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吃力而又不讨好。 所有的同事都不喜欢她,除了那些似曾相识的话语之外,主要还是认为她这样卖力是在讨好那坐在她身后的上司。另一边厢,许静嘉的上司也不喜欢她,认为她这样做是因为动机不纯……即便许静嘉能够不用查考便能报出每一个项目当日的销售额,所有未进行结算的客户最新更新的结欠金额……他们也只认为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在无人可用的情况,因为知道许静嘉有编程的基础,上司还是将负责处理部门系统更新的事宜较给了许静嘉跟进。这是在许静嘉原有的工作上额外加上去的,也许这正合许静嘉的心意。 其实,许静嘉何止只有在上班的时候是机器人呢?即便在下班之后,她也是一个机器人。 许静嘉一下班回到家便会开始不断地雕刻,夜深了便转而打稿,总是一直忙活了两三点才收手,开始整顿上床休息,第二天又在八时十五分准时到达公司。 许静嘉真的有那么喜爱雕刻吗?许静嘉也说不上来,她只知道她必须专注在一项东西上,纵然那只是机械式的。 空下来的时间,总是让许静嘉感到莫名的难受。 因着自学时的基础,以及反覆不断的练习,许静嘉渐渐能雕出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年初的时候,工作上谈续约的时候也到了,许静嘉难得地在一份全职工作上完成了一年的合约,而上司也渐渐认同她的表现。 机械式地工作,让许静嘉能够无视其他的一切。 这个时候,与她一起负责处理部门系统更新的两个同事中,走了一个。许静嘉和余下的那人合力吃下多出来的工作,许静嘉下班后的时间逐渐都变成了加班,雕刻的时间也就少了。可是,两个月后,合力的那人也决定走了。 那人递上辞职信的那天,新上任的老板让许静嘉将那人的工作一并吃下。 考虑了一个周末,许静嘉看着这几个月里一直戏耍着的同事,许静嘉直接提出了辞职。这是不负责任吗?许静嘉不知道。她只知道善良久了,很想做一次让自己舒心的决定。 这理由很是冠冕堂皇,对不对?其实许静嘉心里很清楚,即便连星期六、日她也留在公司里加班,她也干不来四人份的工作。 许静嘉逐渐觉得,其实以雕刻为业也不错。当然在收入稳定之前,她还需要一份半职的工作维持生计。 不多时,许静嘉在消防局找到一份收入尚可的文书兼职。然而,一切似乎与许静嘉想像的不太一样。 这些年来,适应新的环境逐渐变成许静嘉的一道坎。因为,同事总是在她到职之前,便已经对她非常认识。不过,这一次许静嘉觉得自己进步了不少,因为她没有再因为同事们的冷嘲热讽和排挤而情绪失控。以往到职后的第二、三个月,总是最难捱的。 异常出现在六月的下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静嘉变得非常地懒。 懒到一个地步,连她自己都觉得讶异。要知道,寻常的她,是一个只要能坐起来,便绝对不可能躺着、闲着的人。可是这些日子里,除了上班和上班之前的预备工作以外,许静嘉都只能一直睡。算上来,那段日子里,她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的时间便只余下五小时。 有一次,她跟朋友谈及这事。对方笑着跟她说:「到底也已经二十六岁了,容易累些不是很正常吗?」 那时,她居然还觉得这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许静嘉爸爸听到她的说法后,取笑她说:「那我跟你妈岂不是得睡上一整天?」 有一天,在上班前换过外出衣服的许静嘉,又禁不住躺在了梳化上。妈妈上来拍醒了她,说:「起来!该上班了,睡,你还想睡多久?」 那一天,是许静嘉第一次到齐正平那儿看诊的日子。听过许静嘉的描述之后,齐医生只问:「这一阵子,你是不是压力很大?」 母亲为许静嘉代答了许多的话,许静嘉却想,如果这真是一个病,医生能不能治好她呢? 她真的好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病而已。 许静嘉觉得自己就像被困在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恶梦之中。 二零一七年十月中旬的某一天,那是十四日,还是十五日?那天,许静嘉第一次在上班之前完全下不来床。许静嘉的妈妈说,许静嘉的脸色青白,让她必须要看医生。 待许静嘉见到医生的时候,她却早已经恢复正常。她如实告诉齐医生,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她在作息饮食无改变的情况下轻了七公斤(15.7磅),累极的情况更是加重了。 齐医生开始问她有关工作的情况,问她有关朋友的事情。在得知她因追梦而少有与朋友联系的时候,齐医生的语气逐渐变得严厉,语气也渐渐变成了质问。 许静嘉不是一个爱在人前哭的人,那一次她不知道怎么的,就这样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自始之后,无法下床上班的情况越见频密,往往在得知无须上班之后便渐渐恢复过来。许静嘉总在犹豫,如果将一切都跟齐正平说了,他会不会就能帮助她?可是,许静嘉要说的故事太过匪夷所思,连她自己也用了许久的时间,才认识到发生在她身上的是什么事。 得知她的病况之后,连她最好的朋友也曾说过:「像你这样的也称得上是情绪病?你不知道真正严重的那些,是要躺在医院里的吗?」 听过许静嘉说法的人,都一致地认为许静嘉的确就是多疑。朋友们都在冷嘲热讽许静嘉的逃避现实,他们将一切都归究于许静嘉的懒惰。 许静嘉记得那一天是她生日的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许静嘉总以为齐正平会相信她所说的话。在犹豫之间,她再一次晃悠到齐正平的医务所附近,那一条路并不是许静嘉往常下班会经过的路。 那个站在面包店和生活百货店之间的身影,告诉许静嘉,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摆脱过他们。 毕业已经一年有余了,到头来,原来一直都是许静嘉在自欺欺人。 许静嘉原本对这人并没有任何印象。让许静嘉认得那人的契机,是许静嘉在大学第二个学年开始后不久,那时许静嘉将一头及腰的长发剪至肩上。 在同一节课上,那人以不敢置信的眼神回头看了许静嘉很多次,许静嘉才注意到学校里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许静嘉认得他那光洁的发顶,认得他避开她视线的眼睛。然而,许静嘉却又很清楚── 他,并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时,许静嘉想,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病,那该有多好。 第086章 假亦真 (续) 「涛sir,那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够辨清这些流言的真假和源头?」庞季同问。 庞季同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他对傅良涛接下来的打算毫无头绪。许静嘉拒绝合作,即使许静嘉只是稍微的辩驳一下,他们也许还能从中理出些头绪。此外,他们现下还要小心避开透过各种资讯整理出来的关系网,这让他们也不能与事件直接相关的人有所接触。 甚至,现在的许静嘉,与流言传出时予人的印象已经不太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确认流言真伪和找出源头,根本和隔空取物没有两样。 傅良涛遂答说:「虽然这些流言大都加入了传述者的个人偏见,但是我们还是能够从中认识到一些客观事实的。」 庞季同微微睁大了眼睛,带着些惊讶,但是更多的是似懂非懂。 傅良涛从手边一叠文件夹下方抽出了一块白板,将走访各处收集的收关许静嘉的流言逐一列出。傅良涛只标注了流言的要点,却没有略去一些庞季同认为不重要的细节。 刚才傅良涛与许静嘉会面时提及过的,只是他们收集到的流言的一部分。 傅良涛转而看向庞季同,指了指认为许静嘉拜金的那一点,解释道:「这一则流言可以分为几个部分,其中包括许静嘉予人的核板印象、传述者对许静嘉的个人看法和行为倾向。 而这其中刻板印象是最有可能反映事实的。 以流言的前半段为例,传述者因为许静嘉的衣饰不重样而认为许静嘉拜金,那拜金就成了他对许静嘉的刻板印象。 我们从不止一人的口中听过这个说法,对不对?」 庞季同皱起了眉,纵然他对许静嘉的印象是不太好,仍是不认同地说:「可是,不能就这么断定许静嘉是一个拜金的人吧?」 傅良涛一笑,答道:「我要说的,当然不是这一点。我想要说的是衣饰不重样的这一点。这是眼见为实的东西,不能为言语所左右,有多于一个人有这样的印象,说明这是事实。 而我们早先在李秉德笔电中发现的许静嘉那些打扮入时的相片,同样说明许静嘉极重装扮。 许静嘉所就读的课程本就男女比例悬殊,这样一来许静嘉就更为引人注目了,我不排除这也许是许静嘉进入犯人视线的其中一个原因。」 庞季同点了点头,学着傅良涛的样子接着分析道:「那么,后半段流言里,传述者提及许静嘉高傲,认为许静嘉看不起他们,是不是就说明许静嘉不爱跟他们接触?」 听到这话,傅良涛指了指下方的另外三点流言内容,续道:「如果单纯只是不爱跟他们接触,对方应该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后半段提及的都是传述者带有个人偏见的看法,不排除是日常生活中的细节触发的。 但是,结合误发邮件那则流言,我们可以知道许静嘉寻常不爱跟人打招呼。所以,你的猜测应该没错,这应该便是许静嘉予人高傲这刻板印象的原因。 而由此,也可以确定许静嘉应该只爱跟固定的人往来,而不热衷结识新朋友。」 傅良涛想,这一点倒是和现在的许静嘉一样。 庞季同看着白板上的各种流言,问道:「这么说来,这些都结合了传述者的个人看法,会不会根本他们自身就是将这些流言传开的人?我们到低要怎么分辨这些流言到底是传述者自己的看法,还是他们对流言的附和?」 傅良涛遂答说:「想要分清这一些,我们就要将流言里传述者对许静嘉的刻板印象、个人想法和行为倾向排除掉。这样,我就能将流言中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理出来了。」 「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庞季同困惑地问。 傅良涛点头,答说:「对,就是别的人尝试给他们灌输,而他们又不自觉地吸收了的东西。」 说罢,傅良涛垂头删走了他刚才提及到的那些部分,让所有的东西变得一目了然。 庞季同看了白板一眼,道:「许静嘉家境不是好……这不是事实吗?这不应该是刻板印象吗?为什么没有将这一点删掉?」 傅良涛遂没好气地说:「家境不好是核板印象?如果许静嘉不高傲的话,说这个是旁人从她谈吐举止看出来的也不为过。 可是许静嘉不但不爱与人接触,而她的衣饰也不重样,难道家境不好这四个字会刻在她的脸上吗?」 就这样,傅良涛将流言中指向的客观事实和其他人灌输给传述者的部分整理出来。 从流言中,他们可以知道,就读副学士时的许静嘉重装扮、性情开朗、爱吃东西、爱做梦,只爱与特定的人往来,而不爱与生人接触。 傅良涛遂答说:「想要分清这一些,我们就要将流言里传述者对许静嘉的刻板印象、个人想法和行为倾向排除掉。这样,我就能将流言中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理出来了。」 「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庞季同困惑地问。 傅良涛点头,答说:「对,就是别的人尝试给他们灌输,而他们又不自觉地吸收了的东西。」 说罢,傅良涛垂头删走了他刚才提及到的那些部分,让所有的东西变得一目了然。 庞季同看了白板一眼,道:「许静嘉家境不是好……这不是事实吗?这不应该是刻板印象吗?为什么没有将这一点删掉?」 傅良涛遂没好气地说:「家境不好是核板印象?如果许静嘉不高傲的话,说这个是旁人从她谈吐举止看出来的也不为过。 可是许静嘉不但不爱与人接触,而她的衣饰也不重样,难道家境不好这四个字会刻在她的脸上吗?」 就这样,傅良涛将流言中指向的客观事实和其他人灌输给传述者的部分整理出来。 从流言中,他们可以知道,就读副学士时的许静嘉重装扮、性情开朗、爱吃东西、爱做梦,只爱与特定的人往来,而不爱与生人接触。 第087章 两相异 傅良涛点了点头,赞同道:「也可以这么认为,她现在该算是回归到自己感觉舒服的方式,说明了她开始按自己的想法、爱好行事。这是变得更加独立和有主见的表现。 你看许静嘉给予我们的回应和行事作风,就应该清楚现在的她会捍卫自己的想法。」 经过傅良涛的分析,仅仅只是一段传闻结合现有的证据,庞季同忽然觉得自己对原来摸不透的许静嘉添了许多了解,看向傅良涛的眼神也和刚才的变得不一样。 庞季同点了点头,学着傅良涛的样子接着分析道:「那么,后半段流言里,传述者提及许静嘉高傲,认为许静嘉看不起他们,是不是就说明许静嘉不爱跟他们接触?」 听到这话,傅良涛指了指下方的另外三点流言内容,续道:「傅良涛复又说道:「如果单纯只是不爱跟他们接触,对方应该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后半段提及的都是传述者带有个人偏见的看法,不排除是日常生活中的细节触发的。 误发邮件那则流言曾提及,许静嘉寻常不爱跟人打招呼。所以,你的猜测应该没错,这应该便是许静嘉予人高傲这刻板印象的原因。 这个表现也与刚才所提及的矛盾有关,因为许静嘉所就读的课程本就男女比例悬殊,许静嘉热爱装扮就使她更为引人注目。而传闻也是关注的一种,传闻的数量和传播之广证明,那时关注着许静嘉言行的人可不在小数。 这一个时候,许静嘉心中的矛盾作祟,倾向想要保持低调,所以开始回避与其他人的接触。 由此,也可以确定许静嘉应该只爱跟固定的人往来,而不热衷结识新朋友。」 傅良涛想,这一点倒是和现在的许静嘉一样。 傅良涛复又说道:「正如刚才提及过的,她的行事作风不爱一心多用,也不喜欢多情轻浮的人。 与徐宁之和周穆清饭聚的那段留言,那证明许静嘉在感情上的作风比较保守。所以不排除有关她的那些绯闻中有真实的部分,但是绝对不可能那么多。所以,说许静嘉容易让人误会的那个传闻,必然存在杜撰的成份。」 庞季同看着白板上的各种流言,问道:「这么说来,我们记录下来的这些供词会不会只是传述者的个人看法?我们到底要怎么分辨这些流言到底是传述者自己的看法,还是他们对传闻的附和?」 傅良涛遂答说:「想要分清这一些,我们就要将流言里传述者对许静嘉的刻板印象、个人想法和行为倾向排除掉。这样,我就能将流言中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理出来了。」 「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庞季同困惑地问。 傅良涛点头,答说:「对,就是别的人尝试灌输给他们,而他们又不自觉地吸收了的东西。」 说罢,傅良涛垂头删走了他刚才提及到的那些部分,让所有的东西变得一目了然。 庞季同看了白板一眼,道:「许静嘉家境不是很好……这不是事实吗?这不应该是刻板印象吗?为什么没有将这一点删掉?」 傅良涛遂没好气地说:「家境不好是核板印象?如果许静嘉不高傲的话,说这个是旁人从她谈吐举止看出来的也不为过。 可是,许静嘉不但不爱与人接触,而她的衣饰也不重样,难道家境不好这四个字会刻在她的脸上吗?」 就这样,傅良涛将传闻中指向的客观事实和其他人灌输给传述者的部分整理出来。 这样一来,接受调查的人们所听说过的传闻就一目了然,同时也清除了不少分散他们视线的资讯。 主要有关许静嘉的传闻,有以下几点: a.许静嘉家境不好 b.整容,而且似乎有图为证 c.喜欢看舞台剧 d.抄袭功课 e.好利用他人,然后不屑一顾 f.容易令人误会,貌似有关她的绯闻不断 g.误发色情邮件予全班同学 h.推卸工作失误的责任 庞季同看着理出来的线索,忽尔觉得他们这样的做法很可笑,而又多此一举。傅良涛的确是理出了一些客观事实来,然而,以讹传讹,每个人都随心加加减减,又哪里能从中理出头绪来?更别说要辨别真伪和找出源头了。 想到这里,庞季同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a项是很明显的事实了。但是,g项和h项不是传闻吧……?」 傅良涛自然没有错过庞季同的小动作,傅良涛也不介意,眉一扬,叹道:「没错,所以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吧!」 庞季同猛地抬眼看向傅良涛,两人分析了这么久,却原来还只是前期工作? 与此同时,傅良涛想了想,又在白板下方隐晦地添上了i项── 透过与教授攀关系取得好成绩。 傅良涛怎能忘了这一项,这一项传闻是他对许静嘉略去不提的一项,也是传得最是甚嚣尘上的。 庞季同对傅良涛接下来的安排毫无头绪,便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傅良涛直截了当地答说:「分析源头。」 「这个还不容易嘛!动机还能是什么?」庞季同的视线又转向了那些传闻,自信满满地开始逐一解释道:「构陷对方整容,多源于女性对另一女性的嫉妒。这流言不但在许静嘉的同学间和职场中流传,而且有图为证,基本上可确定与网络骚扰有关。 有关家境不好、抄袭功课和好利用他人这几点,因为许静嘉只与固定圈子的人来往,所以这些传闻必定是由近处人传出来才会有这么多的人相信,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我们整理出来的关系网内的人所为。不过,抄袭功课是不是事实有待调查。 会用到『用完即弃』这样的话,想必是许静嘉完成功课以后,便与人再无往来。资料显示,许静嘉与关系网内的女生感情相当要好,毕业之后因为学业忙碌才日渐生疏,所以可以肯定这一点应该是从男生之口传出的……」 第088章 两相异 (续) 话未说完,庞季同看到傅良涛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便略显尴尬地笑着住了嘴。庞季同会这么说,是因为他认为有关整容的那一个传闻,已经将犯人的身份指向了女性。既然这样,他们便可以将不相关的传闻排除掉,减轻调查的工作量。 「你不觉得这样的分析过于粗略和草率了吗?」傅良涛问。不等庞季同回答,傅良涛便从桌下拿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说:「之前我们从李周二人和徐宁之等人的电子档案,正好在现在可以派上用场。」 傅良涛将笔电放到庞季同跟前,说:「我们分工合作,逐一将二零一零年九月到二零一二年六月的电子档案都重新听一遍罢!」 庞季同想到犯人对透过手机对许静嘉进行监控,本以为这项工作安排工程浩大。不承想,却和他所想的有点不一样。 在二零一零年年末,第一个音讯档案出现之后,往往每三到四星期才有另一个音讯档案的出现,倒是图像档案较多。 直到二零一一年十一月开始,音讯档案才有直线上升的趋势,及至到了二零一二年四月攀升到一个高锋。 傅良涛推测,这些电子档案的数量增长,除了证明犯人的行动随时间变本加厉以外,应当也与许静嘉的生活习惯有关。 有记录的音讯档案是许静嘉附庸风雅地一知半解地解说苏轼诗文的片段。李秉德收到的时间是二零一四年,而徐宁之等人同时收到的时间则是二零一零年年末。 傅良涛就是因为这一个音讯档案,较早前才推测犯人是许静嘉熟悉的人。因为在二零一零年年末时,智能手机在香港尚未完全普及,而电子档案的数量亦显示犯人当时只能对许静嘉进行有限度的监察。这一种局限正可能因为许静嘉当时所使用的并非智能手机。 这样一来,使用旧式手机的许静嘉便不能向对方传送语音讯息,从许静嘉所用的语境看来,录制这一段音讯的人,便应是当时正在与她面对面交谈的人。 现在,结合大学应用数学系学生谘询办事处的资料,他们得知许静嘉在二零一一年九月经由校内的学生笔电购置计划,购入了一台入了一台l品牌出品的笔电。这笔电的取货日期在二零一一年的十月下旬,与电子档案的数量开始增加的时间吻合。 傅良涛和庞季同进而透过李周二人和徐宁之等人收到电子档案的时间,以及档案的内容,分析犯人在某一个时间点想要传出的具体传闻。 他们在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特点,就在副学士期间犯人尝试制造的传闻远多于他们所发现的。犯人随时间调整自己的传闻的内容,传闻的主题逐渐变得更集中,成效不大的方式逐渐为犯人所淘汰,最终剩下的就是「拜金」、「动机不纯」、「功利主义者」、「于感情事上随意」、「喜欢观看不可描述内容」及「卸责」这几个主题。 这些也正正是徐宁之、刘子君、程巧,以及傅良涛和庞季同近日查访的人们眼中,有关许静嘉这个人的标记。 除了b、d、g-i项以外,几乎所有的传闻都由这些电子档案证实与犯人有关。然而,与整容有关的b及另外的g项和h项,即便无法找到相关的电子档案,他们都一致认为与网络骚扰事件脱不了关系。 电子档案的内容让这些传闻都变得极为真实。透过各个电子档案最早出现的时间,傅良涛渐渐觉得这些传闻虽与他透过心理学观察的结果不符,却又让人无法质疑。 时间过去了又怎样,内容的真实性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 傅良涛可以感觉得到庞季同在分析这些电子档案的过程中,逐渐认同了这些由犯人赋予许静嘉的标记。早前,透过心理学分析出来的结果,已被庞季同视之如无物。 那么,傅良涛他自己呢? 第089章 风不止 「呀~我的头发……」大风刮过,庞季同忙不迭地伸手护住自己的头顶,生怕早上花了半小时才弄好的头发会被这一阵风吹乱了。 傅良涛斜睨了庞季同的发顶一眼,庞季同的头发只轻轻地随风摇了摇,整个造型几乎是纹丝不动的,可见他弄头发时料下得很足。 一阵风未过,另一阵风便来,庞季同又是一阵怪叫。 从早上九时正开始,天文台挂起了三号热带气旋警告信号,预料在晚上八时会改发更强的颱风信号。是以,今天的天气一改昨天的闷热,从早上开始间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风也比寻常的大。 傅良涛笑着逗庞季同说:「你挡什么挡?今天晚上就要挂八号风球了,这风只会越来越大。而且,这里的风从四面八方而来,你挡得了前边的,还是挡得了后边的?纵然你都挡得了,那左边的和右边的,你又待如何?」 二人身处的回廊设计独特,据说是采用了物理学原理设计,结合天然风的特性,不管什么时候,这回廊都是大学里最凉快的所在。 因此,傅良涛一点也不讶异这些风并无定向。 庞季同犹自在风中挣扎着,一边看向身旁的傅良涛,只见他临风而立,果然完全没有伸手遮挡。傅良涛飒爽的短发没有下定型,只任发丝随狂风飘扬,却自有一种潇洒的感觉。 庞季同心里响往,但是一想到一会儿还会回总部工作,为了保持形象,庞季同手中的动作便没有停下来,继续忙乱地与风进行着对抗。因为庞季同很清楚,自己的头发不可能像傅良涛一样,乱也乱得不损其与生俱来的儒雅气质。 当快要走到回廊的尽头时,庞季同心有不甘地往风吹来的方向鼓起了嘴,吹了一口气。 于是,傅良涛第一次见识到了被风呛到的人。 傅良涛不禁莞尔,觉得与其勉力挣扎,倒不如听之任之来得自在。 离开了回廊之后,风仍是间或吹过,但是早已经不如在回廊的时候那般大。 庞季同这才放弃了挣扎,从后赶到了傅良涛的身边,说:「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弄不懂这些搞学术的人的脑子里到底是想什么的?你看看,现在这个唐教授,给他照片他想不起来,给他试卷他倒是想起来了。」 一份才七十分不到的试卷,唐教授会记得原因是因为试卷上某道需要证明的题目,从头到尾许静嘉都不是背出来的。唐教授还因为这样,不自觉地跟他们将这道数学题完完整整地讲解了一遍。考虑到二人于大学时期主修的科目跟数学无关,唐教授又很贴心地将他们有机会不明白的部分进行了一些延伸教学。 然而,从庞季同现在的语气看来,庞季同并不是很欣赏唐教授的这份贴心。 「涛sir,那你觉得i项这个传闻,跟网络骚扰是有关还是无关呢?」庞季同问,顿了顿,又说:「你应该很清楚犯人说的话都具有真实性,这一个传闻与犯人的风格不太相似。」 傅良涛的眼睛直视前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应道:「谁知道呢。」 这态度让庞季同觉得有些没趣,此时傅良涛却接着说道:「传闻这东西可好可坏、可真可假。我们这些负责处理网络欺凌和骚扰案件的人,必须要了解传闻的这些特性。 纵然有关许静嘉的传闻都有着相当强大而又让人无法忽视的真实性,但是我们都不可以否认,这些传闻都曾经经历过一个名为『歪曲』的过程。 根据美国着名心理学家奥尔波特所着的《谣言心理学(psychologyofrumor)》,散布传闻的人在传播这些讯息的同时,无可避免会省略细节,从而突显被保留下来的细节。但是,那些被省略的细节,往往正是有助于我们了解真相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一个过程只有当传闻与传播者往日的经验,以及当下的态度产生共鸣的时候,才会发生。」 庞季同一愣,问道:「所以说,一直以来,你说要辨清那些传闻的真伪,又用心理学分析那些传闻的细节,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分清那些传闻的真假,而是想要了解更多传闻里省略了的细节?」 傅良涛点了点头,应道:「没错。因为经过『歪曲』这一个过程之后,想要从传闻中了解事实根本就是天方夜谈。而『歪曲』过程中所省略和强化的细节,偏偏与犯人的动机,还有他对许静嘉所抱有的情感有着莫大的关系。」 所以,分析传闻是为了解细节,重听电子档案是想要了解犯人省略和强化的细节是什么。经过傅良涛这么一说之后,庞季同倒是觉得自己一直误会了傅良涛的用意。 庞季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么,涛sir,到了现在,你有什么结论呢?」 傅良涛遂答说:「其实你之前的分析只是粗略了一些,并不完全是错的。 有关整容的传闻,犯人突显了许静嘉容貌上的差异,代表他很在意许静嘉的容貌。这一种针对外貌上的攻击,一般只会存在于同性之间。 而拜金的传闻,先后突显有许静嘉家境不好及喜欢看舞台剧这两个细节,但是这两个细节却存在矛盾的地方。 会认为许静嘉家境不好的人,与许静嘉并非没有接触。在设计这个传闻的同时,他不自觉地将自上而下俯视许静嘉的态度表露了出来,说明这人的家境必定比许静嘉优渥。 然而,将喜欢看舞台剧联系到拜金的人,显示设计这个传闻的人是许静嘉身边的人,会与她谈论兴趣。他认为舞台剧是一种比较高大上的东西,不排除有认为舞台剧的票价很贵的成份,与认为许静嘉家境不好的人有一定的分别。 会认为许静嘉是功利主义者,而不与人接触的人,显示许静嘉在学期间与他的往来不多,这传闻是根据犯人的自身经验设计而成的。 认为许静嘉于感情事上随意这一点,这传闻亦是结合犯人自身的经验设计而成的,不同的是这人与许静嘉并非毫无接触,可能曾经对许静嘉抱有什么想法。 至于突显喜欢观看不可描述的内容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设计这个传闻的人是女性,又或是思想比较保守的人。因为现时,大部分的男女都不会再对这些内容一惊一乍的,其中男性尤甚。」 听罢,庞季同便说:「这样听起来,犯人的动机和对许静嘉抱有的情感,还是挺多样化的。」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傅良涛沉吟着说道:「没错,而且从犯人透过电子档案传播流言时的计划,其编排的逻辑性和周密性,都显示他并不是一个多重人格或精神疾病患者。」 说到这里,傅良涛吁了一口气,恍然大悟道:「我终于明白了,许静嘉为什么会说她的立场跟我们不一样。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 庞季同困惑地看向傅良涛,傅良涛遂解释道:「因为犯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过半感言 写到这里,已经超过了预计字数的一半。 故事的大纲和走向在投稿时早已定好,从构思故事,到资料搜集,笔者前后花了三年的时间,故事内容听起来很悬,却是就发生在你和我身边的事。早在十年以前,已有事例可考。 所有书中的隐喻都只与书中的故事情节和角色心理有关,又或者是线索,不希望因为与现实世界无意间的相似,而引起误会。 相信看故事的人都应该留意到本文的细节巨多,而且会在后文成为推理的元素并反覆利用,笔者又不希望过程变得沉闷,所以总要用上许多时间推敲,并确定逻辑是否正确。 笔者希望在增加速度的同时不要忽略质量,我在努力的适应克服这一点,笔者也急却总是越急越不得要领。 最后,谢谢您愿意看这个故事。 《静嘉》过半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静嘉》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090章 风不止 (中) 「在荃湾警署报案室的记录中,我找到了你母亲的报案记录。」傅良涛徐徐地开口说道,他与许静嘉再一次并排坐在上一次会面的圣堂之内。 傅良涛在齐正平提供的录像中,观察到许静嘉母亲前往医务所反对时,曾经向齐正平出示过一张小卡片。 傅良涛透过提升录像的清晰度,发现许静嘉母亲向齐正平展示的是一张报案卡。卡上所显示的日期是二零一四年十月三日。傅良涛按照报案卡上的编号在荃湾警署的档案室里找到了报案记录,而备注一栏只写了「滋扰」两个字,报案人则是「王靖蕾」──许静嘉母亲的名字。 与当日当值的警员沟通过后,傅良涛对那个警员的惯常处理手法进行过了解。情况就如傅良涛所知道的一样,刑事案件必须由事主亲自立案,而且许静嘉的情况并不涉及金钱及利益损失,所以一贯的处理手法就只有记录在案。 傅良涛看着许静嘉波澜不惊的侧颜,接着说道:「你害怕报复。这才是你一直以来不开口的真正原因! 犯人不止一个人。你在口供室里提及香港有关案件的判刑,并不是因为觉得判决不公允,而是因为犯人花在你身上的时间远长于相关的刑期,犯人刑满出狱之后继续缠绕你的可能性相当高。偏偏要找到你和你的家人具体位置,对犯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害怕举报会触怒对方。不管是胜诉败诉,犯人都会在之后的时间里变本加厉地针对你。」 许静嘉听到这里,知道傅良涛手中已经握有了相关的证据,她也无从反驳。 许静嘉遂也不否认,只淡淡地说:「举报案件并不是我的意思。 是我妈背着我偷偷去的,我也是在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了这事。那时,我还庆幸过因为无法提供证据,警方不能作出跟进。」 听到许静嘉的话,傅良涛忽然想起了昨天走在风中的庞季同。大风吹来时伸手去挡本是人之常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许静嘉连挡都不挡一下了? 挡与不挡是人的天性,大部分的人都像庞季同,心有不甘,遇上不平,会自然而然的反抗。 也有些人像傅良涛一样,天生心宽,但是这样的人从来不多。而心宽这东西也不是想要装,就能够装得出来的。如果不是真正能够放下,心中的不甘、压抑长年累月地积压着,人的情绪和身体都会扛不住。 傅良涛彷佛看到了许静嘉转变的过程。因为庞季同到幼儿园查访的结果分明显示,许静嘉是一个会跟上级辩驳、会据理力争的人。不过,似乎用的方法不对,对象也不见得正确。 那时的她,像极了一个不自量力地想向风作出微弱反抗,结果却还是被风呛到的人。 难道正是因为这样,许静嘉慢慢领悟到,自己的力量太渺小,根本无法跟风对抗,所以才选择放弃? 想到这里,傅良涛复又说道:「除了这一点以外,你的病情也是你不开口的原因。 半工半读算不上是轻松的事,而当时大学提供的选择并非只有一个。你选择的自负盈亏课程,比衔接学士学位课程学费较高、课业较重,而后者更是只需要九个月就能完成。我相信即使你不是想要为自己拼一个前程,也是想要求一个安稳的。 让你像现在这样闭门不出的原因── 除了你的病情已经对你的日常生活构成影响,我想不到任何其他原因。」 傅良涛的语气诚恳,话里话外都向许静嘉展示出她能够向他求助的态度。 良久,许静嘉才叹道:「傅sir,举报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傅良涛一愣,没有想到许静嘉的说法,与他所预料的有些不一样。 在傅良涛怔忡之际,许静嘉逻辑清晰地缓缓说道:「假设你推测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由举报开始直到审讯结束期间,我说过的话的真实性需要不断交由其他不同的人来判断、质疑,接受一场又一场原本不应该属于我的审讯。 经过这些波折,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我获得胜诉。然后,犯人在刑满之后更加毫无顾忌、锲而不舍地针对我。」 傅良涛明白许静嘉在说的是什么。 即便只是一般人,在审讯过程的期间都难免精神受压、不断受到外间的质疑。以许静嘉的状态而言,那的确是一个相当艰苦的过程。 到了最后,如果法庭否定许静嘉的话的真实性时,她还得再添上一个「哗众取宠」、「利用他人同情心」的标记。 正当傅良涛思忖着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时,许静嘉又说:「假设你的推测都是真实的…… 我自己寻求一个可以相对不受他们骚扰所影响的方式生活,无论怎样,也绝对比你的提议更好。」 傅良涛垂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绘本,霎时明白了许静嘉所说的,正是她现时的生活方式。 「这样的方法,难道不算是妥协吗?」傅良涛问。 许静嘉却没有回答他。 傅良涛低头沉思,毕竟许静嘉能够妥协,他却不能。查了这么久,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案件必须有一个解决。 傅良涛遂建议说:「这样吧,你作我的线人,给我提供我需要的资料。我不会向其他的人透露你的身份,也不用你出庭作证。我会循你所提供的讯息进行调查,尽量不将跟你有所牵扯的证据呈堂。 作为回报,我会在力之所及情况下,帮助你摆脱他们。当然,我的帮助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违法。」话虽如此,这个方法并不能保证许静嘉所做的事,不被犯人所发现。 许静嘉没有想到傅良涛竟然没有否定她的方法,她的视线在傅良涛的脸上转了一圈,似是在衡量傅良涛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好一会儿,才听许静嘉说:「好吧……为了些些……」说到末了,她的话化成了一声叹息。 既已达到这一次会面的最终目标,傅良涛也不急着立刻向许静嘉问话。傅良涛看着许静嘉的视线再次转向前方,不由问道:「你这么相信他,为何不让他救救你?」 许静嘉答道:「他已经救了我。 父母之爱子女,自然是想要为子女遮风挡雨。然而,有些事情必须经历,人才能成长为更好的自己。既然时候未到,我便安静等待。唯有时候到了,果子才甜。」 傅良涛看许静嘉答得认真,不由讶异地问:「你参与聚会,难道不是因为迫于压力需要找对象吗?」 许静嘉浅浅一笑,半真半假地答说:「傅sir,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应该分得清那些话是推讬,那些话是真心实意。」 也许是因为得到了傅良涛的理解,许静嘉的笑意与往常略有些不同。 许静嘉的脸仍直视着前方,傅良涛却下意识忙不迭地收回了视线,也就忘了考究许静嘉那似是而非的答案。 第091章订前必读 接下来发布的第091章是一绘本故事,内含线索,可以自行斟酌是否订阅~ 《静嘉》第091章订前必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静嘉》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091章 风不止 (下) 许静嘉在傅良涛眼中,一直都算不上是一个坦率的人。 「你真的就没有一点不甘心吗?」与许静嘉谈完案件相关的细节之后,傅良涛盯着许静嘉的脸问。 与许静嘉倾谈过后,傅良涛越发地觉得许静嘉没有尝试寻求公义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她不想再纠缠在这一些是是非非之中。而刚才只是因为不想要与傅良涛透露太多,所以才没有过多地阐释自己的想法。 只听许静嘉说道:「当我觉得自己无辜的时候,我相当的不甘心。可是,这件事让我更认清真正的自己,我真的累了,只想要这件事能够结束。 这事情最折磨人、刺痛人的地方,是他们总能以我重视、关心的人来刺伤我。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生活中大部分时间都只能感受到悲伤这一种情绪。 但是,我真的是无辜的吗?当我认清了我在这事情中的责任时,我反而觉得好受了一点。」 傅良涛看着许静嘉的背影徐徐远去,许静嘉跟他所说的事的余韵犹未散尽,他垂目看向手上那本《钝钝兔和它的树洞》(rabbitstubitandhistreehole)绘本。傅良涛下意识地翻开了那本绘本,查到这里,傅良涛觉得自己似乎更加能够体会绘本中的情绪,对故事又多了些不同的理解。 (作者画外音:***本故事为遭遇网络欺凌者的感受,只与本故事的角色和情节有联系,绝无其他深层意思,切勿过度解读。***) 1. 钝钝兔有很多朋友,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很友善。 每一个认识钝钝兔的人都知道,他从来没有脾气,也不会对人感到不满。 他们认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们也不知道钝钝兔是如何做到的。 2. 那是因为,钝钝兔藏有一个秘密。 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树洞。 一个位处于孤独峰之巅,人迹罕至的树洞。 3. 这天,钝钝兔又来到他的树洞。 他如往常一般将自己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因着无人听见,他变得无所顾忌,也没有注意用词。 4. 在那个畅快无比的过程后,钝钝兔又变回那个总是和顔悦色的钝钝兔。 他不认为这是虚伪,他只是很爱自己的朋友,不愿意以任何一种方式伤害他们。 5. 日复一日地,钝钝兔在树洞和他的朋友们间往返。 他以为这个方法很好,反正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留在了树洞那里了。 6. 钝钝兔不知道的是,他的负面情绪在树洞的另一端化成了微风。 这阵微风周游各处,自由地游走于钝钝兔活动的各个地方。 7. 认识与不认识钝钝兔的人,都知道了有关钝钝兔的事情。 最初的微风,混和了人群中的流言,慢慢地从微风化成了狂风。 这阵狂风将钝钝兔卷起,使他远离了他的一个个朋友。 8. 狂风将钝钝兔带到森林深处,但是并没有就此止息。 因着狂风的到访,森林中的植物都变得很兴奋。 他们七嘴八舌地将藏在狂风中的话语告诉钝钝兔。 9. 钝钝兔终于明白,他那些自以为无人听到的话,对他的朋友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然而,钝钝兔的反省、改正都没有任何意义,狂风越演越烈。 植物们的声音也随之越发尖刻起来。 10. 为了躲避狂风,钝钝兔进到了旁边的一个山洞中,并用一块大石头堵住了洞口。 山洞里的植物对于外来的钝钝兔很是好奇,他们毫不掩饰地关注着钝钝兔的一举一动。 植物们的目光意味不明,让钝钝兔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11. 狂风的力量很大,大石不见得能完全堵住它。 不断有丝丝缕缕的风,从大石和洞口之间的缝隙,溜进山洞里。 山洞里的植物开始窃窃私议,解读着残存在风中的话语。 12. 他们小声地述说着尖刻的话语,以为钝钝兔全然听不到。 与此同时,钝钝兔亦很希望自己听不到植物间的低语。 他装作甚么也听不见,在植物们的注视下,独自走向山洞的深处。 13. 沿途的植物对他有着同样的好奇,不住的注视着钝钝兔。 它们乘着钝钝兔不注意时候,将他身上的掉落的东西藏起来。 首先有他的骄傲和尖刻,再而是他的声音和信任。 最后,是他的爱。 与此同时,他也捡起了植物间推送出来的怀疑和怨怼。 14.?? 植物的花粉让他染上了名为绝望和无力的恶疾,这恶疾吞噬着钝钝兔的感觉。 直到那些低语蔓延而至,他才确定他的感觉还没有消失殆尽。 那些遏止不住的负面情绪提醒着他,迁移的时候又到了。 于是,他便又再需要走到山洞更深的深处。 15. 到了后来,钝钝兔终于找到了整个山洞中有着最少植物的地方。 那里只有三株植物,而他们注视钝钝兔的目光也是柔和的,不似其他的植物那样意味不明。 对于钝钝兔的出现,他们一直不发一言。 16. 钝钝兔终于再也听不到那些没完没了的低语。 肚饿时,植物照料他吃下自然所生的果实。口渴时,让他饮下花间的露水。 一切的出现都是那么的适时,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17. 难以动弹的钝钝兔默默地接受着植物的关怀。 这个地方俨然成了钝钝兔最佳的避难所,使他能够休养生息。 不过,钝钝兔知道,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他开始想办法避过洞外的狂风,回到家里。 18. 又过了许久,钝钝兔依然没有找到方法,狂风也一直未见有平息的迹象。 有一天,钝钝兔在采集野果时,忽然看到了熟悉的幻彩蘑菇。 他转身再看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陪着他的那三株植物,才觉得他们看起来很是眼熟。 19. 钝钝兔这才明白,他身处的地方,其实就是他倾吐心事、发泄不满的树洞。 而那三株植物之所以不似其他的植物那般议论他,是因为他们一直熟悉他。 20. 钝钝兔拨开了树洞外的帘子,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然而,洞外的狂风却只见越演越烈。 间或不小心触及溜进洞内的狂风,他便又得瘫倒休息许久。 此时,父亲的声音穿透狂风而来:「孩子,放心吧……」 21. 钝钝兔突然不再想要离开了。 树洞里很好,没有猛暴的狂风,没有杂乱的质疑,也没有永不止息的狙击。 他忽尔明白了,这便是他独有的逃亡方式。 不似其他人那般东奔西跑,而是画地为牢。 22. 自此,树洞成了钝钝兔的新家,那三株植物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他们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theend~ 这一本绘本的出版时间,比蝴蝶那一本绘本的出版时间要早上一年。从蝴蝶那一本的故事内容中看来,后来许静嘉还是为了这事情生出了浓浓的怨念。 第092章 风不止 (下) (续) 傅良涛忽尔很想知道,于蝴蝶绘本出版至今的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里,在许静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许静嘉现在的放下并不是经过伪装的豁达,她仍为这件事悲伤难过,只是已经全然没有了恨意。 傅良涛首次对案件中的人物,生出了案件以外的好奇。许静嘉刚才的笑意,与那丝带有荼蘼气息的笑意在傅良涛的心底缱绻,轻淡却绵长。 此时,庞季同的声音打破了圣堂内的静谧:「涛sir,许静嘉都走了许久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祈祷吗?」说到末了,庞季同的语气中略添了些笑意。 傅良涛这才转身往圣堂的门外走去,经过庞季同的身边时,庞季同追问道:「你跟许静嘉都说了些什么?她答应了吗?」 傅良涛一笑,随手将手上的绘本塞给了庞季同,说:「你自己看吧!」 庞季同哪里肯就这么罢休,正要再问,傅良涛遂看了庞季同的头发一眼,说:「这一阵子,你倒是在自己的形象上很用心。」说到这里,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好生思索了一番,才说:「你的头发相当的稳如泰山……」 「是吗?」从庞季同的语气听来,似乎觉得傅良涛的话是赞美。话未说完,便从裤袋里取出一个桃红色的小镜盒,看着镜中的自己换了几个「怎么了?我就是又帅又酷」的表情,还一边用手调整着几根看起来位置不到位的刘海。 傅良涛笑着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阿凝她不喜欢轻浮的人吗?」 庞季同的手猛地一顿,犹豫地问:「我现在不比平常好看多了吗?」 傅良涛也不想打击庞季同的审美,便说:「如果你觉得戴头盔比较好看的话,那确实是。」 庞季同惨叫了一声冲了去厕所,傅良涛在车子里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庞季同才打开车门。庞季同的衬衫平添了些还未乾透的水渍,头发却是清爽了不少。 傅良涛浅笑着摇了摇头,说:「为了一个阿凝,你至于吗?」想了想,又淡淡地加了一句:「爱和恨使你的眼睛蒙上色彩,那么你便无法很清楚地看。」 听罢,庞季同紧张地问:「涛sir,你为什么这么说?阿凝她难道不香吗?」 此话一出,车厢再次陷入了一片静默。 庞季同说这话时想的是洛孟凝飘香的头发,一不心说出了真心话,不觉生了歧义。这时回过味来,顿时红了一脸,却又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错。 傅良涛被庞季同逗得一笑,越发觉得庞季同像少女漫画的女主角,转而问道:「你既然已经想通了,可为什么除了转换形象之外,我不见你有其他的动作?」 庞季同嗫嚅了好一会儿,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傅良涛看他这个样子,便知道庞季同其实还没有想通,便说:「我刚才的说话出自奥修的《信心铭》。 每当对一个人生出爱或者恨这两种情绪的时候,我们总会不自觉地将那个人的一切视为极好或极坏,进而将那人看作是类似神或者魔鬼的化身。然而,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既不可能是神,也不可能是魔鬼。 你现在看到的阿凝,也只是你内心理想对象的形象投射。所以,平常心便好。」 庞季同看向傅良涛的目光,添了些傅良涛无法解读的意味不明,让傅良涛不自然地住了口,将车子往车道上驶去。 庞季同心里想的却是,看罢,不谈案件的时候,真的就没有几个人能够跟傅良涛谈下去。然而,转念一想,庞季同又觉得,不,还有一个人…… 也许,许静嘉能。 第093章 且留白 (上) 许久以后,许静嘉回想起从前那段日子──那一段总以为齐正平会相信她的日子。许静嘉认为那一种没有缘由的信任,很可能是因为齐正平曾经在恕恕不休地说着遭到排挤的事情时,他跟她说了一句:「可是,你要原谅他们呀……」 在听到这句话的顷刻之间,许静嘉便想到了齐正平诊症室门外的十字架。 许静嘉到陆睿明医生那儿看诊的那一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五。许静嘉其实也不觉得自己情绪上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既然已经影响到生活了,便说明这问题是需要正视的。 看诊的地点在中环的亿城阁,许静嘉第一次听到这个地方的名字,也不清楚具体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便与母亲一起在中环的太盛分店吃了一碗牛丸米粉。 许静嘉一向很喜欢吃太盛出品的牛丸,肉汁香浓,比别家的要出色不少。许静嘉一向不擅于向他人剖析自己,她需要一点好吃的东西来平复她的情绪。 因为顾虑与医生的对话内容有可能被听到,许静嘉和她的母亲都没有带手机。午餐后,许静嘉向报纸摊摊主询问亿城阁的所在,但是对方却对这名称全无印象。 此时,有一个带着金丝眼镜、方脸的中年男性,从隔着马路的对街走来,问:「你要到亿城阁是不是?」说罢,便往身后他来时的方向给许静嘉指了指路。 许静嘉讶异自己的声音原来这么大,原来连对街而来的人也能够听得见,遂有些不好意思,匆忙地向男人道了谢,与母亲顺着男人所指的方向走去,而男人则朝与她们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许静嘉与母亲才走出没有多远,正好经过了厕所。在许静嘉母亲进去方便的时候,许静嘉便等在了门外。 许静嘉在等待的同时,无聊地左顾右盼,视线在看刚才来时的方向时,不经意看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正是刚才那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性去而复返,而对方似乎也正在观察她。 不多时,许静嘉与母亲来到了亿城阁的电梯大堂,才发现整幢亿城阁原来皆由不同的专科医生所租用。许静嘉依着指示牌找到通往陆睿明诊所的电梯,不知道为什么,许静嘉越发地紧张了起来。 随着升降机一层一层地升高,在许静嘉心里更曾经生出过落荒而逃的想法。 许静嘉逐渐明白到有些话不能只说一半,要么不说,要么便要说全。这事情该说,还是不该说,许静嘉还没有想好。 当来到陆睿明的诊所门外时,许静嘉的脑海逐渐变得空白一片。许静嘉的母亲似乎觉察到了许静嘉的紧张,在许静嘉填写个人资料表的时候,天南地北地跟许静嘉聊着诊所内的各种陈设,似乎想要让许静嘉放宽心来。 诊所里没有任何人,许静嘉仍是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在许静嘉打开诊症室的门之时,许静嘉的母亲坐了在门外等她。 这是许静嘉最后的坚持,母亲只能坐在门外等她。因为许静嘉深谙母亲太过疼宠她,听不得她受半点的委屈。许静嘉一直没有向她透过事情的具体细节,此时却是怕母亲在一旁听着,反倒会影响医生的诊断。 从谘询开始后不久,许静嘉便已经察觉到陆医生也听到了。 陆医生的反应太过熟悉,以至许静嘉很快便察觉到他在她出现之前,便已经听到了关于她的事情。 与此同时,陆医生的做法也表明,在见到她之前,他对她这么一个人早就已经下了定论。那时,许静嘉只有不足一个小时,她实在没有信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他,而且还是在他百般质疑和试探的情况之下。有时候,要让一个人相信自己太难了。连相处多年的朋友们都无法取信于她,更何况是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在陆医生的眼里,许静嘉似乎就是一个想要透过曲折离奇的故事,博得齐正平注意的人。不过,陆医生也没有让许静嘉难过的意思。陆医生的话说得很委婉,只让许静嘉往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他们的确很聪明,所以他们看破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出错呢? 他们看破不说破,只让许静嘉知难而退,也不过是为了顾全许静嘉的颜面罢了。你看,他们是多么的仁慈? 不是没有想过辩驳,不过辩驳的言辞在心中千回百转、百转千回,最终在临出口的那一瞬间都化为了无言。那种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解释一遍的冲动,在张口的那一瞬间似乎都变得很可笑。 那种无力感就像是白白生了一张嘴,却有口难言,实与哑巴无异。 离开陆医生的诊所之后,许静嘉母亲告诉许静嘉,原来有许多人都跟许静嘉有一样的情况,刚才她等在门外的时候,那个束短发、五官精致的女孩似乎跟许静嘉的情况也是差不多。 许静嘉却无心多想,脑海中仍在反覆地思索着刚才与陆医生的谈话内容。 可是,许静嘉没有想到的是,即使看诊那一天她并无携带手机,徐宁之和周穆清她们仍是能说出她看诊时与陆医生的对话内容,适时地善意提醒许静嘉,做人应当脚实地,而不应该好高骛远。 甚或,最让许静嘉难过的是,有人曾给她的母亲分享文章,文章的内容大意是做父母应当管好自己的子女。幸而,母亲心宽,没能真正看懂。 往后,许静嘉还是被添上了一个无法洗脱的新标记──「藉看诊之名,行勾搭之实」。 许静嘉想,不,她还有机会。 唯有她当作完完全全没有到齐正平和陆睿明那儿看过诊,也许她还有机会。 也许她还有机会摆脱这样的标记──只要她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两个人。 然而,许静嘉还是很想要弄清楚,齐正平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抱有同样的想法。 她很想要知道。 许静嘉有时候真的是天真得过份,甚或乎可以说是没有智商。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她总以为至少──应该至少,也会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这边,是相信她的吧? 第094章 且留白 (下) 很久以后,当许静嘉回想起各种细节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拍醒当时的自己,然后直截了当地告诉那个宛若白痴的自己── 「不,就是一个也没有。」 不到几天,许静嘉按捺不住心中不断冒出的疑问,还是踏进了齐正平的医务所。 在登记的时候,医务助理在身后安放病历卡的柜子里,想要找到许静嘉的病历卡,却遍寻不获。 「许小姐,请您稍等。你的病历卡不知道为什么不在这里。」 在医务助理进到诊症室翻找许静嘉的病历卡的同时,许静嘉的视线不经意地停驻在登记处当眼位置的那个小像之上。 说真的,在此之前,许静嘉还没有试过这么认真地观察这个小像──这个早在许静嘉第一次前来看诊时,便已经放在了这里的小像。 这个小像的手工如此精致,却仍是放在了登记处的当眼位置,雅俗共赏。在某一个瞬间,许静嘉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这个小像的含意。 陆医生跟许静嘉说过的话,猛地于她的脑海中重现。 有些话,人家对你说一次,是好意提醒。但是,如果对方说了一次,你还听不懂,要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说,那就是自取其辱。 霎时之间,齐正平诊症室的门变得太高太大。许静嘉一下子就失掉了弄清齐正平真实想法的勇气。 接着,医务助理去而复返,问许静嘉说:「你这一次是想要配药,还是看诊?」 「配药。」许静嘉答道。 医务助理看向许静嘉的眼光添了些不认同,又问:「上一次齐医生给你发了转介信,你去了医院排期看诊了没有?还有,你吃的这些药只有胃药能配,其他的都必须由医生处方,你确定真的不用看诊吗?」 「还是配药吧!」许静嘉听到自己这样答说。 那个医护助理便再次提醒道:「公立医院的专科从排期直到见到医生,最快也至少要等半年以上,你这再不去,可就要等上许久了。你这样拖着可不行呀!」 许静嘉遂说:「我已经往私人的专科医生那里看诊了。那医生说过他会回覆齐医生的。」那个尽责的医务助理担心地看了许静嘉一眼,这才罢休,往里安排配药的事宜。 在等待的期间,许静嘉在候诊室的长椅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许静嘉多么希望齐正平会忽然打开那一扇门,也许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便能有足够的勇气看向他,辨清他的态度。 然而,如果齐正平的想法真的就和其他人的一样呢? 许静嘉的视线在不大的候诊室内游移,她的视线被两个小男孩吸引住,那是两个不论音容笑貌都跟小黄人莫名地有些相像的小男孩。直到他们离开以后,许静嘉的视线渐渐转到了诊症室门外的十字架之上。 许静嘉忽尔觉得,她不再需要在这件事情上求得任何一人的理解或相信。 无论何时,总有一个存在比她还要熟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的好、她的坏,他一直都全然知悉,连她心中最隐密的思念也都瞒不过他。 这些事情,只要有他一个知道就足够了。 这样想着,那种因为无处言说的不甘和耿耿于怀便淡化了许多。 此时,医务助理的声音徐徐响起:「许静嘉小姐。拿药。」 直到许静嘉离开医务所的那一刻,那扇门终还是一次也没有打开过。 第三卷《投石的人》完 第095章 半生不熟 在圣堂内,傅良涛又一次藉着彩色玻璃窗折射进来的斑驳光影观察着许静嘉的侧颜。与此同时,那些有关许静嘉的传闻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中掠过。 那些传闻中所描绘的似乎都是许静嘉,又仿佛不都是许静嘉。 猝不及防,许静嘉刚一转过脸来,便对上了傅良涛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傅良涛心里莫名地跳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收回了心里的惊诧,淡然地回看着许静嘉。 许静嘉神色之间似是未有所觉,只听她说道:「我虽然答应了成为线人,可是我还有一个条件。我希望我们每星期接头的次数不多于一次。如果真有突发的要紧事,我也想要以两次为限。」为免让犯人察觉而不自知,两人还是决定面对面交换资讯。 乍听之下,傅良涛觉得这个条件有些奇怪,可是转念一想,傅良涛便想到了许静嘉的这个要求或许与她的病情有关。 「许小姐,你有没有需要让我为你安排医生?」傅良涛问。 傅良涛并不是第一次接触网络欺凌的受害者,他很清楚他们其中有一些虽然表面看起来仍与常人无异,可是却会因其经历而对日常生活和正常的人际交往造成严重影响。 如果许静嘉已经因为她的病情而无法正常工作和社交,傅良涛可就不敢将她的病情等闲视之了。 想到这里,傅良涛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许静嘉。 如果将许静嘉的五官分开来看,每一处都并不是特别的精致,偏偏合起来看却有一种秀气的感觉,深黑色的粗框眼镜也为她添上了些许书卷气息…… 傅良涛还没有看完,许静嘉便重新侧过脸去,答道:「不用。陆医生的诊断结果不也说我没有病吗?我相信他的专业。经过这几年的磨合,我很清楚只要我小心控制与人交往的频率,我的情况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傅良涛耳尖,一下子就听出了话中的重点所在,问:「那么,如果没有小心控制与人交往的频率呢?」顿了顿,看许静嘉似乎不想多谈,傅良涛遂又说:「既然我们合作,我觉得需要有一些了解。」 许静嘉微微侧了侧脸,淡淡地应道:「我的记忆力会有明显下降的迹象。一旦与人交往频繁,试过连最基本的加减数也算不出来,也试过跟家人玩牌时,完全无法整理思路,甚至记不清该轮到谁出牌。 与抱有敌意或质疑的,就像之前两次傅sir你所看到的那样。每次我往往需要差不多一个星期才能完全恢复过来,恢复期间我完全无法集中精神,这样非常影响我的工作。」 所以,许静嘉提出每个星期只见面一次的要求,其实也是为了兼顾自己的工作。 许静嘉看傅良涛仍有些犹豫,复又解释道:「是压力,或许也有其他的一些原因。然而,我的主要问题是来自其他人的压力。」 傅良涛想到了齐正平对许静嘉的诊断的结果──「精神压力过大」。其实这并不难想像,从至今的调查结果看来,许静嘉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她的生活片段,稍为有点意思的细节都会被人无限放大。然后,每一个人都会从他们所站的角度加以评论许静嘉这儿做得不对,那儿作得不妥。 而这正是许静嘉的压力来源。压力并不是病,也无法根治,即使吃多少的药,看多少的医生也是治标不治本。 相关的药物能够舒缓症状,可是到最后医生还都是会建议病者循根本的病因着手。──所以,这才是许静嘉远避人群的原因。 「傅sir,其实有关我的那些传闻内容,并不能帮你找出真正的犯人。」话锋一转,许静嘉便已经开始跟傅良涛谈起了案情,显然是不愿再多谈自己的事情。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他想起许静嘉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上一次他以推理试探许静嘉之前,她便已经说过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犯人是谁?」傅良涛下意识地问。许静嘉语气中的笃定表示,她对于犯人的身份隐约有些猜测。 「不,我并不知道。」许静嘉却答道。「我只是隐约觉得针对李秉德和周穆清的人和针对我的人应该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傅良涛问。 许静嘉略一思忖,说:「些些跟我去旅行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闹得有些不开心。我曾经发现她将我的独照转发给我不认识的人,后来她又几次想将她的群友介绍给我,可是我硬是没有答应,结果一来二往的,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也就越发的僵了。 之后没有多久,些些便开始说自己的电话出了问题,差不多一个月便更换一次电话号码。」 「具体是什么时候?」傅良涛问。 「二零一七年年末。」许静嘉答说。 傅良涛打量着许静嘉,思忖着许静嘉的这些话的真实性。傅良涛知道周穆清与骚扰许静嘉的人有联系,而许静嘉更不会不知道。 傅良涛怀疑的人,全都是许静嘉以前的同学。即使他们全部都有编程基础,但是有这种能力和技术的人从来不多。除了许静嘉说的那一种可能性,犯人还有机会是骚扰许静嘉的人之中的一个。 傅良涛遂于放在膝上的绘本之间,徐徐地抽了一张白纸出来,并在许静嘉面前将之展开。白纸完全展开之后约莫是a3大小,却是一个人物关系图。 人物关系图中列有接近三十个人的资料,其中包括照片、简短的调查结果,以及人物概要。傅良涛本想要将许静嘉放在人物关系图的中心,可是每当他随着查访的结果就关系图作出调整之后,代表许静嘉的红色方框便越是往图的边界迁移。 乍看之下,许静嘉只觉得上方的面孔和人名很是陌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静嘉便将视线定在人物关系图之上,游走在不同的人物之间,许久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傅良涛才听许静嘉带着犹豫地吐出了一句话:「这些……都是我的副学士同学?」 傅良涛心中讶异,看到许静嘉眸中的不确定,才明白刚才她盯着人物关系图细看的原因竟是因为她认不出图中的人物来。 只听许静嘉尴尬一笑道:「跟他们许久不见了,一下子都没有认出来。」 傅良涛眉一扬,说:「不要紧,那么依照你的记忆,你觉得在这些人之中,谁会跟网络骚扰有关?」 第096章 井底之蛙 许静嘉并没有直接回答傅良涛的问题,而是跟傅良涛透露了两个讯息:「些些跟我去旅行的时候,我曾经发现她将我的独照转发给我不认识的人。后来,些些好几次想要将她的群友介绍给我作对象,我却一直没有松口答应。结果,一来二往的,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也就越发的僵了。 过了一段时间,些些便开始说自己的电话出了问题,干啥啦的群组中也显示她频繁地更换电话号码,频率差不多为一个月一次。」 傅良涛接着问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二零一七年年末。」许静嘉答说。 许静嘉也是网络骚扰的受害人,她自然知道频繁更换电话号码意味着什么。 频繁更换电话号码,是大多数网络骚扰受害人怀疑遭到监控时,早期会有的举动。 此时,许静嘉将周穆清和她曾经在旅行期间弄僵关系,以及周穆清更换电话的消息同时告诉傅良涛,显然是在强调两者之间的关联。 如果许静嘉没有说谎,这表示周穆清开始受到网络骚扰的时间,比傅良涛所推测的还要早。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又问:「这么说来,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周穆清被骚扰的事情?如果是这样,你当时怎么没有提醒周穆清?」语气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许静嘉沉默了一瞬,答说:「不是你想你的那样。其实是你将些些的死讯告诉我之后,我回想起从前的细节时才发现的。」也就是傅良涛第一次查访之后。 傅良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许静嘉,思忖着许静嘉的这些话的真实性。以傅良涛对许静嘉的了解,许静嘉并不是那么容易卸下心防的人。许静嘉的外表虽然乖巧,但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她总会以出奇不意的方式达到她的目标。 这个消息来得太容易,傅良涛不相信许静嘉仅仅会为了转移话题,而给出这样的一个消息。 许静嘉此时提出这样的消息,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在消减骚扰她的人的嫌疑。因为傅良涛知道周穆清与骚扰许静嘉的人有联系,而许静嘉更不会不知道。 许静嘉转而定睛看进傅良涛的眼睛里,反问道:「些些,不是跟他们有联系吗?」 在静谧的圣堂之内,许静嘉的声音显得越发清透,直透进了傅良涛的耳膜之内。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许静嘉甚或还故意向他提出了另一个更惹人起疑的反问。 这样一来,许静嘉提供的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就更值得商榷了。 傅良涛怀疑的人,全都是许静嘉以前的副学士同学。即使他们全部都有编程基础,但是有这种能力和技术的人从来不多。除了许静嘉想要告诉他的那一种可能性,犯人还有机会是骚扰许静嘉的人之中的一个。 傅良涛对许静嘉所提供的讯息不置可否,他转而于放在膝上的绘本之间,徐徐地抽了一张白纸出来,并在许静嘉面前将之展开。 白纸完全展开之后约莫是a3大小,却是一个人物关系图。 只见许静嘉看着关系图上方的人物,目光游走在不同的人物之间,许久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傅良涛才听许静嘉带着犹豫地吐出了一句话:「这些……都是我的副学士同学?」 傅良涛心中讶异,看到许静嘉眸中的不确定和迷茫,这才明白她刚才盯着人物关系图细看竟是因为她认不出图中的人物来。 只听许静嘉尴尬一笑道:「跟他们许久不见了,一下子都没有认出来。」 傅良涛眉一扬,无所谓地说:「不要紧,那么依照你的记忆,你觉得在这些人之中,谁会跟网络骚扰有关?」 ===== 在大部分的社会体系之中,外向的人往往都比内向的人更受欢迎,甚至认为擅于社交是更为优秀的表现,在讲究关系的国家中尤为如此。 而许静嘉从小偏偏就不属于外向的一群,而自恃内向的人也大多对她甘拜下风。 在乘搭地铁的同时,许静嘉一边听着耳机里播放着苏打绿的《喜欢寂寞》,一边按着诺亚7130彩屏手机的按键,检视着暑假期间收到的sms短讯。 「明天,跟lora他们约好了去踏单车,你要一起来吗?fromleo」看到这则讯息许静嘉心里一沉,正思忖着应该要怎么推拒,转眼便看到了讯息的发送日期是2010/8/17。 想到已经是半个月以前,许静嘉一下子又松了一口气。她不熟练地以五笔输入法输入了回覆的内容:「不好意思,现在才收到。」 讯息甫一发出,因为不用寻找理由而生出的庆幸便为歉意所取代。然而,仍不能掩盖许静嘉逃过一次朋友聚会的兴奋。 不多时,列车到达九龙塘站,许静嘉甫一踏出车厢,眼角余光便见同一节辅导课的男生站在不远处。许静嘉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自然下然地垂下视线,伸手全神贯住地翻找着早已握在了手中的钱包。 没走上两步,又见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终还是跟许静嘉打了声招呼。许静嘉自我催眠道:我戴着耳机,其实听不到是很正常的事……刚想越过对方的身影,那人便走到了许静嘉眼前,让许静嘉避无可避。 许静嘉心有不满,却还是跟对方笑了笑,礼貌地与对方展开了话题,心中懊恼返校的路上不能享受独自一人的时光,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对方聊着僵化的天。走到半路,许静嘉遇见了升到同样的lora,于抱着前所未有的热情上前跟lora打招呼。 许静嘉认为,自己的这番举动应该做得非常自然才是。当她与lora聊了几句以后,那人便已经如许静嘉所愿不见了踪影。因着与lora的寒喧,许静嘉来到顶层的电脑室,她已经晚了一些。幸而,导师还没有来到。 许静嘉匆匆选了一个在电脑室比较靠后,四下无人的位置坐下。有一个拥有黑长直头发的女生到得比许静嘉还要晚,匆匆坐到另一边的数个男生旁边。 第097章 井底之蛙 (中) 后来,许静嘉才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叫vanessa。 这电脑室里上的第一节课,是《应用电子计算》的辅导课。导师利用这节课做了一遍课程简介,谈到这科目的评分方式时,导师宣布了一个坏消息── 小组报告的评分占这科目总体成绩的两成。 「小组报告」这四个字,瞬间就将许静嘉准备在副学士生活中独来独往的美梦打散。 那时的许静嘉,对大专院校的课程毫不了解,她并不知道凡是与电脑搭上边的科目,评分方式皆离不开「小组报告」四个字。小组报告的占分比重因科目而异,有些科目更是连考试也没有,只看小组报告,不过那是后话。 经过课程简介日之后,班上的同学早已与大家熟悉起来,三五成群地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社交圈。唯有与leo和lora一同参与简介日的许静嘉落了单,leo跟许静嘉不在同一个辅导班上,而lora主修的科目则跟他们不一样。 当辅导课接近尾声,许静嘉便已经将前一排并排而坐的三个女生锁定为目标。课堂结束时,许静嘉上前跟三人打了声招呼。 对于许静嘉靠近,三人均有些愕然。 许静嘉在三人中间站定,笑容可掬地问:「这才第一节课,你们就已经坐在一起了,你们是从以前就认识的吗?」 坐在许静嘉左前方的女生首先反应过来,爽朗地应道:「不是,我们也是在课程简介日那时碰上的,我是fion。」 fion有着一头时髦黑色短发,长相秀气。fion随后以动作向许静嘉示意坐在最左边的是nina。 最后,fion伸手指了指最右方的女孩,道:「她是zita。」 因着与fion对话的缘故,许静嘉原来的视线只集中于fion和nina身上,此时才顺着fion的手指,转而看向了zita。 zita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许静嘉,见许静嘉的视线转向了她,便朝许静嘉笑了笑,一双眼睛弯得跟月牙似的。 许静嘉不擅长凭着人的长相特徵认人,有时候需要依靠对方的声音才能将人记住和认出对方。现下许静嘉是将她们的名字都记住了,可是除了fion,其余两人都没有作声,怕是一会她们离开了座位,许静嘉便无法将她们和她们的名字联系起来。 此时,一个男生走到了许静嘉身旁,跟她们说:「我叫alex,我们桥牌学会一会儿有聚会,你们想要参加吗?」自称为alex的男生问道。 许静嘉对加入学会本来没有兴趣,一时之间,还算不上熟悉的四个女生面面相觑。 许静嘉第一个生出的念头便是想要推拒,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一个与fion她们互相认识的好机会,于是便看向了fion她们。 只听zita对alex说道:「好吧!我们参加。你们的聚会什么时候开始?在哪里举行?」zita的脸小巧可人,说起话来的声线温温吞吞的,即使坐着,仍能看出zita的身材娇小玲珑。虽然间或伴随话语流露甜甜笑意,但是仍予人一种说一不二的感觉。 「两点半开始,我想到了四点左右我们就会散了。额……地点在六楼的公共空间,你们一会儿到了六楼就能看见,一点儿都不难找。」alex答道。只见alex眼底添了些难以掩饰的雀跃,顿了顿,看了看她们,又说:「好吧!那我们等会儿见!」 接着,alex便朝还未有散尽的人群走去。 不知为什么,许静嘉总觉得alex很像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姨丈,像的倒也不是长相,而是神韵。话虽如此,许静嘉倒没有因此而讨厌起alex来。 桥牌学会的聚会,刚好安排在这一节辅导课和排在之后的英语课讲课之间。许静嘉看了看表,这时才刚下午一时,许静嘉估摸着食堂午市的人流高锋应当还没有过去,便想要先到处逛逛。 随意地跟fion她们说了声待会儿见,便迳自往电脑室门外的楼梯方向走去,想要十楼的图书馆看一看。 「同学!同学!」许静嘉刚要踏上楼梯,便听有一人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叫住了她。许静嘉隐隐有些不耐,只觉得这天跟其他人的接触是越发的多了。 许静嘉转身看向来人,却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孩。只听他说道:「我叫cliff。我正在收集我们班上同学的电话号码,还有电邮地址。刚才的课你晚了来,我来不及问你的……」 cliff说到这里顿住,将手上的纸笔递给许静嘉。许静嘉戒备地看着对方,反问道:「这是导师组织的吗?」许静嘉从cliff的表情得到了答案,于是便没有再看cliff,一边转身往楼梯下方走去,一边回道:「如果不是,那我就不留资料了。」 许静嘉并不记得开学以来,有导师曾经委讬任何人去收集同学们联络资料。对于陌生的cliff,她心里有些抵触。 「同…同学!先别急着走。」cliff着急道。「我这不是为了自己,待我收集完了,我会将资料输入电脑,再根据你们提供的电邮,给全个辅导班的同学都发一份的。」 许静嘉这才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cliff。因着他那句「给全个辅导班的同学都发一份」,许静嘉心里越发的不想要留下自己的资料。 cliff遂又说道:「同学,现在就只差你一个了。我这不也是为了方便大家吗?」 许静嘉垂目看向cliff手中的白纸,他们辅导班中也就差不多三十个人。cliff在每一个人的资料前方都标示了序号,确实就只余许静嘉一个人还未有留资料。 如果是这样,许静嘉倒不好在开学之初就「标奇立异」。既是羊群之一,就容不下颜色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同。 许静嘉遂将cliff手中的纸笔接过,就着楼梯的扶手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电邮地址。然后,许静嘉将纸笔递还予cliff,笑道:「同学,麻烦你了!」 成功集齐资料的cliff心满意足地看着手中的纸,又向许静嘉递上了另一张以打印纸撕成的小纸片。小纸片的上方写有cliff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俨然就像是临时的小卡片。只听cliff又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欢迎你随时找我。」 许静嘉接过小纸片,心里想的却是,现在的辅导班,好像并不存在班会主席的吧? 第098章 井底之蛙 (下) 在四楼的食堂门外,许静嘉再一次遇上fion、zita和nina。 站着的zita身高约在一米五五左右,配上齐浏海和一头乌黑的及腰直发,越发显得稚嫩朴素。fion的身高跟许静嘉差不多,配上轻薄的连衣裙,身材显出了一种别致的骨感美。 从三人交谈时的站姿和反应,可以看出fion和zita很是投契。nina站在fion旁边,只微微笑着,似乎未能融入到二人的话题之中。 既然遇上了,一起吃午饭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午饭的高锋期刚过,在分隔食堂和平台花园的落地玻璃墙旁边,四人找到了两张相连的四人桌子,她们遂选了靠着玻璃墙的那一张桌子坐下。透过玻璃墙折射进来的阳光,正好中和了食堂稍嫌寒冷的空调,结合室外平台花园的景观,光是坐着便已经让人感觉惬意。 「你们先去点餐吧!我在这里替你们看着包包!」zita随意地笑道,她那如月牙儿弯弯的双眼,温柔甜腻的声线,让许静嘉瞬间就对她生出了好感。 许静嘉跟她们才第一天相识,这样一来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便坐了下来,对zita说道:「要不让fion和nina先去点餐,一会儿我和你两个再一起去?」 zita笑意未减,对许静嘉说:「不要紧,我减肥,一会儿到便利店随便买些东西吃就行了。便利店那儿也没什么人,不用等多久的,你们去吧!再拖下去,桥牌学会那边的聚会可就要迟到了。」 zita的语气温柔,许静嘉却感觉到了其中有着让人无法推拒的意味。许静嘉遂没有再坚持,与fion和nina相偕往点餐处点餐去。 学校食堂由连锁快餐店大快乐经营,装潢和餐点都和其他的分店差不多,分别只在价格比外面的要相宜一点,也有额外的学生餐供应。许静嘉选好了食物之后,因着不好意思,在排队期间便不时回身往zita所坐的位置看去。 「怎么了?你信不过zita吗?」fion忽然欺身凑近,在许静嘉的耳边打趣道。 许静嘉愕然一笑,应道:「怎么会?」经fion这么一说,许静嘉便收回了视线与fion和nina两人攀谈起来。 许静嘉的餐点比nina和fion晚了好些才到。 fion的餐点一到,就先行回去接替zita。没有多久nina的餐点也到了,便也回去了。 待许静嘉捧着午餐回到坐位上的时候,zita和nina已经在吃着各自的午餐。fion放在桌上的午餐一口未动,人却不知道往那里去了。 许静嘉不由问道:「fion呢?」 nina遂答说:「我刚一回来,fion便说要去洗手间。她还说,就等着看我和zita两人谁先回来了。」说到末了,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许静嘉不以为意,正想要进行餐前祈祷,却见zita和nina都看着她,一时紧张起来,就没有双手合十,只在心里匆匆完成了默祷。 fion不在,zita的话少了许多。在许静嘉和nina二人交谈得不亦乐乎的时候,zita也只一直在旁静静听着两人说话,间或插一两句话,她唇边从未消减的甜甜笑意让人觉得她并没有觉得格格不入。 话里话外,nina都予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感。nina话不多,但是说起话来总是能一语中的,倒也是一个不错的谈话对象。 谈着谈着,忽听zita问nina说:「你是不是有外国人的血统?我看你的皮肤比我们的都要白。」 因着zita的问话,许静嘉才注意到,细看之下,nina的五官确实带着些异国风情。nina白晳的皮肤晶莹剔透,配上金丝眼镜和利落地束于脑后的马尾,结合偏素色的打扮,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秀雅。 不多时,fion回到坐上,加入到三人愉悦的谈话之中。然而,也许是认识的时间尚短,四人的谈话只停留在表面,如爱好之类的,并没有聊得大过深入。半个小时下来,四人连对方住在什么位置、高中在什么地方读书都不知道,只知道fion和zita的家住得很近。 这一次的倾谈太过愉悦,让四人谈着谈着差点就要忘了桥牌学会的聚会。 四人来到六楼的时候,桥牌学会的聚会看来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许静嘉看到已经有一桌的人开了局,alex和cliff也在其中,两两一组,清一色都是男生,玩得好不专心。 她们站了好一会儿,alex才注意到她们,只见他遥遥地向着她们大力挥手,打了声招呼,说:「我还以为你们不会过来了!」然后,alex又转向背着她们而坐的另一位瘦削男生说道:「ian,看吧,我给你找来的人,我没有骗你的。」 带着深色粗框眼镜的ian本正为另一人作参谋,此时才转过身来看向她们。当ian的视线定在许静嘉身上的那一瞬间,许静嘉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原因不明的犹豫。 ian眸中的犹豫稍纵即逝,只见他站了起来,从一旁拿了另外一盒朴克牌,又将许静嘉等人引到另一张桌子坐下。 甫一坐下,ian一边从纸盒中拿出朴克牌,一边提醒她们说:「这儿是公共空间,除了我们学会的人,谁都可以过来。上一次聚会的时候,我们就有一个会员掉了一部卖疯,所以你们自己小心些。」 此时,智能手机当未普及至人手一部,可以想像那会员为什么会成为贼人下手的目标。 因着ian的这句提醒,许静嘉下意识地按了按放在大腿上的包。许静嘉心想,幸而不论到了那里,她总是习惯一直将包放在大腿上,倒也不用刻意提高警愓。 ian转而接着解释桥牌的规则,因为时间不足,为了让她们在这一次聚会也能顺利开局,正式开始体验一下,ian教授她们的是没有那么规范化的非正式桥牌。 讲授的期间,ian一直神情严肃地垂头反覆洗牌,结合ian早先的犹豫,许静嘉以为ian很可能是不喜欢alex为他介绍了四个女孩过来。 及至,许静嘉发现fion和nina二人的智商忽然下降了不少,时不时问ian一些非常简单的问题。许静嘉才透过ian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耳根发现,原来ian一直都只是在害羞。 而fion和nina则是发现了ian的异常,二人都忍不住拿话逗ian。 ian一边演示,一边被fion和nina的调皮逗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vannessa和另外几个与许静嘉在同一辅导班的男女走到了许静嘉她们的桌边。 zita和fion二人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看起来早就互相认得。双方匆匆为nina和许静嘉二人互相作了介绍,这会儿的人比早上时还多,许静嘉又是个记得住名字,记不住样子的,才刚介绍完了,许静嘉便又无法将人的相貌和名字联系起来。 所以,在许静嘉的眼里,这介绍了根本和没有介绍没有什么分别。然而,碍着礼貌,许静嘉并没有将这事情说出来。 与此同时,ian对他们中的一个女生说:「mia,你来带着他们玩一局吧!新人我来教!」ian抛下这句话之后,便落荒而逃。 应声走近的是个剪了一个利落冬菇头的女生。唇边的梨涡衬得mia的笑意越发甜美,幽默逗趣地带着许静嘉等人开了局。 而ian直到聚会结束,也没敢再回来这一桌视察过。 英语课结束之后,许静嘉没有与zita、fion和nina等人在一起,而是独自到了十一楼的大型电脑室编印笔记。许静嘉很清楚这只是她想要为自己寻找独处的机会,放松了笑得有些僵硬的嘴角以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许静嘉独自循着高层地下的平台,经过大学部宿舍的食堂离开学校,习惯性地伸手从侧肩袋里的暗格翻找mp4和手机。这袋子许静嘉用了一段时间,是以许静嘉翻找时也省得用眼去看。然而,袋子的位置也没有多大,许静嘉却怎么找也找不着手机和mp4。 许静嘉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 这样想着,许静嘉便停下了脚步,这才打开了袋子细看,赫然便看见手机和mp4默默地躺在了暗格以外,袋子里最大的空间之中。 许静嘉一笑,却不记得自己到底何时这么随意过,就这样将手机和mp4放到包里了。许静嘉如往常般戴上耳机,长按播放键打开mp4,却怎样也打不开。 许静嘉有些不耐烦,诧异地想,这就坏了吗?这mp4可是刚刚才用暑期工的工资买的。 当许静嘉看到切断电源的开关被动过之后,许静嘉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 习惯使然,许静嘉喜欢顺着歌单听曲。只有长按播放键来开关mp4,才能将播放进度记录下来,所以许静嘉从不来会用直接切断电源的开关。 所以── 有人曾经动过许静嘉的包,看过她的mp4。 第099章 世本无事 (上) 「许小姐,到底你认为谁与网络骚扰有关联呢?」傅良涛看许静嘉一直定睛看着人物关系图不发一言,遂又将自己的问题重覆了一遍。 久远的记忆在许静嘉的脑海中渐渐回笼,连许静嘉本人也因为它们的清晰而感到讶异。 许静嘉看着傅良涛展示在她跟前的人物关系图。 在每一张相片旁边所标注的调查结果,有一些是许静嘉所不知道的事,这部分的资料大多与同学们的近况有关,而许静嘉已经许久没有关注过他们的动态。 傅良涛看许静嘉盯着人物关系图不发一语,遂又问道:「是有什么资料遗下了吗?」 只听许静嘉说道:「alex和fion在副学士最后一个学期,曾经交往过一段非常短的时间,大约三个月左右。 cliff热衷于桥牌学会的事务,第一个学年之后,他发现了其他的志向,转修了其他科目。」 傅良涛点了点头,一边依言将许静嘉提供的资料在手抄本上记下,一边又问:「你还有什么资料需要补充的吗?」 许静嘉又说:「marvin的成绩虽然算不上好,但是闲时喜欢研究黑客软件的使用方法,曾经向不少同学展示过他的成果。 zita是从加拿大回流香港升学的。在升读副学士之前,她降级入读了香港的高中,参加了本地的高考。据我所知,她在加拿大那边的学校已经习得了一定电脑知识和编程技术,对旧式的电脑系统也有一定的了解。」 zita的副学士成绩的确出众,甚或到了后来,她也是唯一一个获得香港中文大学计算机科学与工程学系直接取录入读二年级的学生。 许静嘉指了指相片中离她最近的相片──那是zita的相片。调查结果显示zita在大学毕业之后努力拼博,与大学时认识的丈夫合伙开设了一家网页广告设计公司。 除了zita有着不俗的电脑技术之外,mia和vanessa在副学士毕业之后也为香港中文大学所取录,不过是从一年级开始修读该学科。现时,这两人也都是专门承办大企业内部程式开发的公司的高级编程人员。 傅良涛显然并不满足于许静嘉所提供的这些情报,因为这些情报即使许静嘉不提,庞季同和他注意到也是迟早的事。 由始至终,许静嘉都没有回答认为谁与网络骚扰有关的问题。 傅良涛真正想要从许静嘉口中听到的,是许静嘉对人物关系图上的人的看法,而不是任何不带感情的情报。因为不带感情的情报,只要多花一些时间,他也一定能查得到。 想到这里,傅良涛带着试探地问:「那么,你是认为这些人都跟网络骚扰有关?」傅良涛当然知道许静嘉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及这些讯息,而许静嘉所知道的也一定不止这么多。 许静嘉对傅良涛的问题不置可否,笑道:「我只是将这个关系图遗漏了的东西点出来。」 傅良涛对许静嘉的答案并不讶异,因为现时zita、mia、vanessa从事的职业都是非常忙碌的类型,而marvin则在近几年都在入境处从事轮班工作。除了工作,zita需要兼顾家庭,mia和vanessa热衷教会事务。傅良涛很难想像这四人会利用仅余的工余时间对许静嘉进行网络骚扰。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觉得许静嘉在看到人物关系图之前和之后的态度有些不一样。相比于提及周穆清讯息的时候,许静嘉的答案似乎变得越发地不带感情。 傅良涛感觉情况似乎又回到了许静嘉答应成为线人之前那般,即使他不断地从旁旁敲侧击,也只能得到这些似是而非的讯息。 此时,却听许静嘉慢条斯理地说:「傅sir,如果你希望我们的合作顺利,我希望你能够给出合作的诚意来。」说话的同时,许静嘉垂头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自己的指甲。 许静嘉的声音无喜无悲,许静嘉的头发从她的耳畔垂下,恰恰遮住了许静嘉的脸。一时之间,傅良涛也看不清许静嘉到底是什么表情。 傅良涛思忖着许静嘉话中所指,想到刚才许静嘉莫名其妙地提到周穆清的讯息,傅良涛忽尔明白过来。许静嘉那不仅是为了转移话题,而也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 许静嘉很清楚,刚才傅良涛在怀疑她的动机。 傅良涛手上一顿,向许静嘉淡淡一笑,说道:「好吧!我尽量。」 许静嘉大约也明白,以现时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来说,「信任」这两个字会直接对合作的成效造成影响。偏偏这东西无法勉强,所以才以这样的法子提醒傅良涛。 傅良涛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反应,不禁想,难道自己刚才的怀疑,有这么明显吗?傅良涛记起之前许静嘉已经两次识破了自己的试探,又不免觉得许静嘉的反应过于敏锐。 为了缓和变得有些紧绷的气氛,傅良涛不再追问许静嘉认为与网络骚扰有关的人,而是换了另外一个话题:「那个时候,面谱应该已经兴起了吧?香港的大学并不流行使用学生论坛,那个时候你们应当都是以面谱了解对方的消息的吧?」 许静嘉点了点头,应道:「没错。我记得脸谱好像是二零零七年左右流行到香港的吧……我也是那个时候注册成为帐户的,不过到了升读副学士之后才开始频繁使用。」 由于许静嘉的社交媒体帐户已经停用,傅良涛对许静嘉当时的交友模式不太了解,遂又问:「那么,最高锋的时候,你的面谱上加了多少个朋友?你在面谱上加朋友的标准是什么?」傅良涛比较想要知道与许静嘉在社交媒体上互为关注的人,是不是都是她在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 只听许静嘉答说:「确实数字我也记不得了,最多的时候大约在一百四十到一百五十个左右。早期添加的朋友都是高中的同学,再而就是中学和副学士的同学。我添加的人都是一些与我熟悉的人,不熟悉的我从来不加,也不会添加职场上的同事,而且我会定期删减。 直到停用帐户之前,便只余下大约一百个朋友左右。」 傅良涛自然也有使用社交媒体的习惯,所以很清楚许静嘉所提及的朋友数量其实是相当的少。在他认识的人当中,朋友数量的平均值大约在二百五十个左右,其中包括朋友、同事、家人和同学等等。如果许静嘉使用社交媒体的方式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也不可谓不谨慎。 傅良涛又随意地说:「我看你跟zita的关系很好,你们五个女生,从第一个学期直到最后一个学期只要在同一个辅导班,都必然会在一起完成小组报告。」 许静嘉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么,在这些人当中,你跟谁的关系最好呢?」傅良涛问。 只听许静嘉答说:「第一个学年是nina和mia,直到第二个学年开始之后,因为课外活动的关系,我跟vanessa和mia的接触比较多。然而,我跟nina的关系一直都是最好的,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 在傅良涛的眼里,前面那些问题也都不过是铺垫,接下来这话才是他真正想要问的:「那么ian呢?或者,owen呢?」 傅良涛的问题提及了传闻中许静嘉的两个绯闻对象。对傅良涛而言,在考虑两人在这网络骚扰的嫌疑时,许静嘉的答案绝对会有一定的影响。 许静嘉沉吟了一下,傅良涛认为她不会不知道自己问及这两人的理由。许静嘉遂答说:「其实,严格来说我与ian也就见过那么几次,第一个学期中期试之后,电脑课和英语课的间隙我们都用来赶功课和小组报告了,所以真正参与桥牌学会的次数不算太多。 第二个学期聚会的时间跟课表对不上,也就更不可能参加了。我也不瞒你,我对ian确实有过好感,不过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互相认识。而且,后来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就更不会去打扰他了。」 傅良涛听罢,感觉许静嘉所说的与自己的调查所得不太一样,脸上却不显,又问:「所以,你们不熟?可是,你不是第二个学年也加入了桥牌学会吗?」 许静嘉答说:「alex、vanessa、mia和cliff跟ian的接触应该会比较多,毕竟他们第二个学年成了桥牌学会的干事。我也是因为vanessa和mia的缘故,才在第二年当个挂名会员的。」 「你是从那儿知道ian有女朋友的?他的女朋友你认识吗?」傅良涛复又问说。 许静嘉答道:「有一天检查电邮的时候,收到来自ian的面谱添加好友通知,通知附有一则他传送过来的讯息:『w/apersonalmessage.(附有一则私人讯息)』。我便加了他为好友,可是却找不到他提及的讯息,只看到他的面谱帐户上有不少他跟mia的合照,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人在交往。」 傅良涛却道:「许小姐,我并不是想要质疑你,可是据我们的调查所得,ian当时并无女朋友。」 说到这里,傅良涛顿了一顿试图观察许静嘉的反应,却徒劳无功,遂又接着说道:「透过ian的面谱帐户,我发现在二零一二年的时候,ian曾经两次参与过设于你中学母校内的教会聚会。这事情你知道吗?你觉得会不会是巧合?」 许静嘉徐徐说道:「这事情我隐约有些印象,我当时也有想过会不会是巧合。可是,我跟ian的接触从来仅限于桥牌。我会参与母校教会聚会的事情,我只跟zita、fion、mia、nina和vanessa说过。 还有,ian参与聚会的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那儿的聚会。那教会不论大小聚会均会进行点名,所以你可以透过相关的记录确认。」 傅良涛垂头将许静嘉的答案记下,转而问道:「那么owen呢?总不会也是不熟吧?不是说他因为你而退学,而且得了抑郁症吗?」 「傅sir,如果我说,我跟owen虽然曾经同过班,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可是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你会不会信?」许静嘉如是说。 第100章 世本无事 (中) 《商业统计i》的讲课完结后,《创意思维》的讲课尚有两个小时才开始,许静嘉与zita、fion、mia和nina五人正好充分利用这一段间隙,在学校食堂里有条不紊地商讨着三科不同的小组报告的工作。 一如既往,五人选了那张靠着玻璃墙的桌子坐下。 zita在她的笔记本电脑里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将讨论的内容记录下来。毫无疑问,zita是贴心的,总是人们想到以先,便已经将一切考虑周全。 《应用计算》的第一份小组报告是制作一个简单的网购网站,相比于《创意思维》和英语课的小组报告,这一个小组报告的工作量相对较多,自然成为了众人关注的重点。 这一次的小组报告只涉及前端的网页版面设计,并不涉及后端网页资料记录和传输的数据库的部分,所需要用到的html程式语言也已经在课堂上详细说明,所以其实难度并不大,充其量这只是让学生们小试牛刀的功课。 然而,在zita的眼里,她认为越是像这样容易、规范化的报告便越是难以取得优异的成绩。因为每一组上交的成品都大同小异,所以能让导师留下深刻印象的难度就更加大。 是以,在讨论之初,zita便问道:「你们当中,有没有人有过编程的基础呢?或者,懂得写网页呢?」 众人面面相觑,mia、nina和fion继而都笑着摇了摇头。zita脸上的笑意随之稍稍淡了淡,许静嘉见状,便答说:「其实在高考的时候,我有修读过电脑这一科,曾经完成过类似的报告,但是我的技术水平也就那样。」 zita听罢,侧头朝着许静嘉甜甜一笑,道:「不要紧,我还正愁着你们当中,所有人都没有经验呢……这样,阿e,我们这次小组报告就指望你啦!」因为许静嘉的英文名字evelyn太长,同学都逐渐习惯称许静嘉为阿e。 许静嘉说这话本只是想要宽zita的心,没料到zita一下子就将这么重大的责任交予自己,遂说:「我懂的那些其实也就是上课的那些,你们也不要期望过高……」 zita笑着打断了许静嘉的话,说:「不管怎么样,有过经验就总比我们这些没有经验的人强呀……」 话虽如此,小组报告的工作并没有压在许静嘉一人的头上,工作的分配非常平均。当商讨完毕,众人便各自将自己的usb手指(u盘)交给zita,由她将刚才的记录备份到她们的手指里。 此时,vanessa与cliff、alex、jay、george和james落坐在到与她们相连的两张空桌子。除了vanessa,其余的人在放下了包以后,便不知道去了哪儿。只听vanessa问道:「你们在谈小组报告吗?定了网页的主题了没有?」 vanessa的身高比许静嘉略高一点,长相清秀,身材是那种恰到好处的丰满,多一分则显胖,少一分则无现时的美感。 vanessa爽朗愉悦的声音打破了因商讨报告而来的严肃氛围,nina便笑着回道:「刚定了。我们想要做售卖环保回收再造产品的主题,暂时想要做卡通化可爱风格的网站。」 在zita处理着备份事宜的时候,众人陆续开始往点餐处点餐。 许静嘉想要将自己的侧肩袋带上,mia却道:「阿e,你的包这么重,为什么不放这里?有zita为我们看着,你不用担心吧?」 其余往点餐的人都将包放在坐位上,这样一来,如果许静嘉再继续坚持,倒像是信不过zita似的。 及至许静嘉捧着餐点回到坐位的时候,看到fion和zita正分吃着一份公司三文治。 许静嘉看自己的手指尚插在zita的笔记本电脑,而mia和nina的手指均已被归还。 存于手指内的日记和预先写好的绘本剧本内容,在许静嘉的脑海中掠过。许静嘉在心底里告诫自己不应这么多疑,又想那些档案都设有密码,应该不会出问题,但仍是禁不住问zita道:「我的手指应该已经用完了吧?」 只听zita温温吞吞地答道:「不,还差一点点。再等一会儿就好。」 zita甜甜的笑容、zita真诚的眼神、zita温柔的声音似乎都在安抚许静嘉的忐忑,使许静嘉心里的疑虑逐渐消退。 许静嘉看着正在进行餐前默祷的mia和vanessa,静待她们默祷完毕,便问道:「你们也是基督徒吗?我也是。」许静嘉的声音里带着些莫名的雀跃,就像是找到了组织一般。 mia和vanessa愕然地看着许静嘉,那边厢fion笑问道:「你也是基督吗?怎么我们从来没有看过你作餐前祈祷?」 「我有呀!不过,我看你们都没有信仰,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就没有说出来。」许静嘉笑应道,找到同路人的快乐让许静嘉忽视了问题的细节,全然没有理会自己的说法在旁人眼里会不会出问题。 「是吗?」zita眉眼弯弯地看着许静嘉,笑问:「那么,你在那儿返的教会?领洗了没有?」 许静嘉遂据实以告,说:「在我的母校呀!我的中学内有设教会的。不过,我还没有领洗。」 vanessa听罢,问:「你加入教会多久了?」同时,vanessa又将一小块切好的鸡扒送进嘴里。 「中一决的志,中三开始就一直参与聚会。」许静嘉答说。 vanessa听了许静嘉的说法,不由奇道:「既然信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领洗?」 「我们教会的传道人说,领洗不过是一个仪式,只要决了志便可……」许静嘉说到末了,不由添了些迟疑。迟钝如她,也开始觉出了旁人在怀疑她的话。 此时,忽听fion突然问道:「原来刚才p仔提及的中期试就在下个星期吗?」只见她一手拿着三文治,一手操控着zita的笔电似乎正在检视着什么资讯。fion话中提及的p仔是学生们对统计导师的称呼。 mia顿住了正要往嘴里送猪扒的手,沉吟着应道:「对呀!要不然p仔他刚才为什么要跟我们进行复习。」说到这里,mia又换了个口气说道:「话说这一次概率的内容可真难。」 「对!我也这么觉得!」vanessa附和道。「说真的,我对这一次考试没有什么信心。」 zita看nina一直默默吃着三文治不说话,便打趣她说:「nina,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担心。」 听着话题离自己远去,许静嘉便趁着这个机会进行默祷。 时光飞逝,让人紧张的中期试来了又去了,转眼便来到了派发试卷的日子。即使冷静沉着如zita,许静嘉也注意到在领取试卷之前她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vanessa更是已经低着头,不再说话,脸上一点笑意也无。 注意到这些细节的许静嘉仿佛也从她们的身上沾染了些紧张,不期然地望着一脸云淡风轻的nina苦笑了一下。 nina对许静嘉报以清风朗月般的一笑,顷刻之间,倒像是驱走了zita和vanessa二人身上散发的低气压。 两人的互动被fion看在眼里,遂幽怨地问:「你们两个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这话引得zita、mia、vanessa齐齐幽怨地看了过来,许静嘉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因为对于成绩这东西许静嘉一向心宽。 随着教授遂一点名,点到的同学遂一上前签收试卷,一边走回坐位的同时,一边翻看答题本查看失分的部分。 zita首先拿到了考卷,而vanessa紧随其后,vanessa拿到考卷以后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zita一手搭着vanessa的肩膀轻拍着。zita在安慰vanessa的同时,可以看出她自己的心情其实也好不到那里去。 看到她们这样的一副样子,让许静嘉在接到考卷知道自己的分数后,便匆匆将考卷覆转放在了桌上。许静嘉一向都不知道该要怎么应付这样的情况。 不多时,nina也取了考卷往回走,与许静嘉互相确认过眼神,知道双方的成绩都可以之后,就没有再作交流。许静嘉感觉zita和vanessa的情绪正渐渐恢复,她想只要等到了p仔回收考卷之后,一切便都好了。 此时,fion乘着许静嘉不备,一把将许静嘉的考卷夺过,看过了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阿e,你考得可真好!九十一分呢!」 nina看到fion的这一番举动,她的笑容略僵了僵,在fion转向她的同时,不由又加深了一点笑意,说:「这一次,我可没有阿e考得好,我只有八十九。」 说罢,nina便从善如流地将考卷转向fion,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经fion这么一闹,许静嘉感觉如芒刺在背,身边有许多双认识的与不认识的眼睛,都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她的考卷。许静嘉能够感觉到弥漫在zita和vanessa身周的氛围瞬间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许静嘉在其他科目的成绩和表现少有优于她们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许静嘉并不为自己的这一次超水平发挥感到开心。 第101章 世本无事 (中中) 刚一回过神来,青翠的绿荫映入眼帘,傅良涛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学校的平台花园之中。 柔和的阳光让傅良涛身周的一切添上了蒙眬感,迷迷糊糊的看不真切。这一次,傅良涛的心不再逼切,因为阿泽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阿泽仍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校服上点点血污犹在,不过阿泽的神色看起来尚算不错,与傅良涛所站的位置隔着一段距离。 「我们去告发他们吧!去跟梁sir说吧!他一定会帮我们的。」傅良涛听到自己这样说道,说话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往阿泽的方向靠近。 「无用的。老师也是人。人都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所谓的真相,就是人们选择相信的那一面。」阿泽如是说。 傅良涛禁不住反驳道:「不总是说水落石出吗?我相信所有的真相都会重见天日的,不过我们需要等。」 「等?」带着嗤笑的女声自傅良涛的身后传来,只听她带着嘲讽,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时间过去了,就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说到末了,话里夹杂着莫名的沧桑和唏嘘。 傅良涛猛地转过身来,但见张玫丽穿着血红连衣短裙,外披一件黑色短皮衣。她身姿妖娆地斜倚在石桌旁,右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随意地吸了一口,又朝着傅良涛吐出了长长的烟雾。 一如傅良涛看惯了的模样。 张玫丽一脸满不在乎地复又说道:「你不知道,人坏了,就只能一坏到底么?这世界从不会给我们退路……热度过去了,谁又会再关心真相?什么『水落石出』、什么『沉冤得雪』……通通都是扯淡,那都是粤语长片才会有的桥段。」 说罢,张玫丽的食指轻轻敲了敲香烟,烟灰随着她的动作落下,尽数湮没在她脚下的泥土之中,再也寻不见。 不管是臂下冷硬微凉的触感,还是灼烧着傅良涛头顶的毒辣阳光,无一不提醒着傅良涛,他正身处在现实之中。 香港公立中学的隔局大部分都大同小异,是以当傅良涛坐在许静嘉母校平台花园的石桌时,相似的场景让傅良涛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夜里的梦境。 时近中午,傅良涛从石椅站起,轻轻拍了拍裤后沾上的枝叶尘土,向庞季同说道:「这会儿教会的传道人该也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傅良涛和庞季同从平台花园侧边的出口绕到学校的一楼走廊,在走廊的尽头进入礼堂,来到位于礼堂地库的传道人办公室。 教会的传道人看起来相对年轻,似乎与许静嘉所描述的有些出入。 对方甫一见到傅良涛和庞季同脸上一顿,不冷不热地问:「你们是?」 这传道人名叫梁卓菲,是三十五岁的女性,刚到职不到一年。本以为她对教会的事务不太熟悉,却听她说她是这学校的旧生,在到职前也已经在这教会参与了十多年的聚会,所以对教会的事情很是了解。 听到这里,傅良涛掏出了许静嘉和伍永新(ian)的照片,梁卓菲显然对两人都有印象,只听她讶异地说:「怎么?他们两人认识吗?」 梁卓菲称与许静嘉相识多年,却对许静嘉为什么离开教会一无所知。梁卓菲只猜测道:「也许阿e的心不在这些事情上吧!她副学士毕业之后也有回来过,可是后来我们都觉得她变了。有关她的传闻也渐渐多了起来,之后她就没有再回来过了。」 听到这里,傅良涛与梁卓菲闲话了几句,便结束了调查。 甫一踏出门口,庞季同便说:「这里是基督教的教会吧?许静嘉现在所返的是天主教的教会吧?这两个教派差异这么大,许静嘉要不是动机不纯,我可真想不到许静嘉参与现时那间教会的聚会的理由。」 说罢,庞季同不屑地撇了撇嘴。 庞季同见傅良涛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复又说道:「涛sir,可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刚才那个传道人不也说许静嘉的心不在这里吗?而且,从李周二人那里检查出来的电子档案中,有一个阅读记录表,是许静嘉阅读各种绘本的记录,其中就不乏拜金黄暴的题材。 如果许静嘉不是对这些东西心生向往,她怎么偏爱这些题材?」 「那么在你眼里,是不是每一个喜欢看《沉默的羔羊》的人,都有成为连环杀人犯的潜质?对人肉心生向往?」傅良涛冷冷应道。 庞季同一愣,张口结舌地盯着傅良涛。 傅良涛遂说:「先不论传道人的看法有没有受传闻所影响,在我看来,许静嘉看这些和绘本,从来就不是为了爱好。 许静嘉是一个绘本作家,而且她所画的绘本并不是单纯的儿童向绘本。偏偏她是一个极其幸福的人,她跟你和我不一样,在生活和调查工作已经可以见识到不同的人,能清楚看到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没有网络骚扰这件事,我想许静嘉想要画出一本让小孩子们感兴趣的童话故事都存在困难。」 庞季同听得一愣一愣,跟不上傅良涛的思维。 傅良涛便接着问道:「调查过许静嘉的关系网之后,你觉得许静嘉和她的朋友有什么不同?」 庞季同回想这段日子以来的调查所得,就他所知,许静嘉的父母双全且对她疼宠至极。即使家境并不富裕,但是她一无所缺,家人也没有因她无法正常工作而对她有微言,几乎是她想要的,她的父母都会尽能力给予她。 至于许静嘉的朋友们…… zita的父母于其中学时离异,自此跟着爸爸回流香港,与妈妈和哥哥分开生活,而她的哥哥一直十分优秀。 nina父亲早逝,早早便开始要分担家里的开支。 fion更是从高中毕业便因故离开了家庭,需要自行承担日常衣食住行的开支。 周穆清的母亲对她的家教极严,操控欲极强,一言不合便会对她动手。 徐宁之除却需要兼顾家庭,更要勉力想法支撑母亲的刺绣铺子。 …… 傅良涛看着庞季同,复又说道:「许静嘉缺少与她这个年龄相符的经历。然而,相比于在李周二人那儿找到的绘本剧本,你应该可以发现出版的绘本中已经少见了从前的稚嫩无知。 那是许静嘉在透过不同的故事内容,不同作者的眼睛,去看其他人眼中的世界。如果单纯是爱好,她大可只读那些她感兴趣的作品,更无必要分析作品的值得学习的部分。」 听到这里,庞季同仍心下不服,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庞季同忽尔想起这一次到许静嘉母校查访的目的,便不由问道:「涛sir,我们这次来这里,不是来确认ian是不是犯人的吗?怎么连教会的点名记录都不看一眼?」 「不,ian不是犯人之一。」傅良涛确定地说。「但是,他来到这里也不是巧合。」 傅良涛正想要解释,便听有一把听声音将他们从后叫住:「庞sir。」 第102章 世本无事 (中下) 庞季同回头一看,却是许静嘉中五时的班主任张素铃老师。张老师正站在一辆宝蓝色的车子旁边,看样子正准备取车离校。 庞季同跟张素铃打了声招呼,双方互相走近,然后庞季同便向张素铃介绍道:「张老师,这是我的上司傅良涛高级督察。」 张老师朝傅良涛点了点头,沉声说:「傅帮办,你好。」张老师看起来差不多五十岁,脸上有些轻淡的皱纹。黑色的套裙和深棕色的粗框眼镜,让人不会错认她的不苟言笑和严肃。 傅良涛向张老师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随意地问道:「张老师!怎么周末也要回校上班吗?」其实香港教育工作者之工作繁重是人所共知的,傅良涛这是明知故问。 张老师没有回答傅良涛的话,只略略笑了笑,伸手扶了扶眼镜,转而正色道:「其实上一次你们联络我寻找许静嘉的旧照片之后,我记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一件事,不过我不确定这件事跟你们提及的案件有没有关系。」 傅良涛和庞季同对视了一眼,随后庞季同便耸了耸肩,向张素铃说道:「张老师,但说无妨!」 张老师紧绷着脸说:「你们稍等。」 只见张素铃打开了车门,弯身从中取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随一系列熟练的操作之后,张素铃在于笔电登入了自己工作用的电邮帐户,打开了一则由她发送出去的电邮,传送日期却是二零一一年的一月中旬,而收件人则是许静嘉。 傅良涛正要接过笔电细阅电邮的内容时,张素铃却像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想要合上电脑的屏幕。眼看笔电因为受力不均就要掉在地上,傅良涛一个眼疾手快,将笔电险险稳在手中。 稳住笔电的同时,傅良涛也看清了电邮的内容,遂宽慰张老师说:「张老师,你不用担心!我从事网络犯罪调查多年,为了搜寻有用的证据,搜查电脑的时候经常都会接触到这些资料,所以你也不用过于介怀。」 不过,这话似乎并未能减轻张老师的尴尬。 张素铃伸手扶了扶眼镜,以侧面对着傅良涛和庞季同,也不看他们,自顾自地说:「许静嘉毕业几年之后,我开始从许静嘉的邮箱里收到这些电邮。许静嘉为人一向乖巧,我可想像不出她居然会看这样的内容。所以,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我曾经跟她提到过这样的事。她那时有些愕然,显然对相关的邮件全无印象,只说道会留意和处理。」 「那现在这一封邮件是……?」傅良涛问。 张老师说了一通,神色慢慢恢复如常,渐渐重新转而面向傅良涛和庞季同,接着解释道:「我当时跟许静嘉说过,如果我再次收到这些电邮的话,我便会将她加入黑名单。那时候,她还说让我不要着急,她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好。 不过,接下来,我依然不时收到这些电邮。我看收到这邮件的人不少,也许是因为许静嘉交友不谨慎也未可知。我想她或许还没有看过原件的内容,所以便将这原件转发予她。」 傅良涛细细地看着原件的收件人,那数量也不算太多,大约就在三、四十个左右。傅良涛复又问道:「那么,你最初和最后一次收到这些邮件是什么时候?」 张老师答说:「我记得同学会是在十二月中旬左右的。」张老师说到这里,于手机点开了面谱内的相册,相册显示同学会的相片摄于十二月十八日。只听张老师接着说道:「第一封电邮是在同学会不久之前收到的,而最后一封就是这一封电邮的原件,之后我便将许静嘉的电邮拉黑了。」 傅良涛和庞季同两人沿着行人道往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庞季同一边走,一边思忖着收件人的名单和张老师的话,说:「这么说来,这电邮的事情许静嘉并不是毫不知情。」 「没错。」傅良涛答道,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许静嘉从来没有跟他提及过她的中学老师也知情的事。 只听庞季同又说:「这些邮件……应该不是许静嘉误发的吧……?」 傅良涛眉一扬,看了庞季同一眼,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道:「怎么回事?你不是直到刚才还认为我帮着许静嘉说话的吗?」 听到傅良涛的话,庞季同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急着辩驳,只说道:「我可没有因为这样就对许静嘉改观。不过,这电邮的收件人倒是让人生疑。收件者中包括许静嘉第一个学期辅导班的所有同学,其余少数的则是许静嘉的中学老师、高中老师和同学。」 庞季同提及的疑点,与李秉德案当初让人生疑的理由一样──「所有」。 收到李秉德电邮的是与其工作上有所接触的所有女性,而收到许静嘉误发电邮的则是所有的辅导班同学。这一点,在没有智能手机或没有将通讯录互相关联的情况下尤为突兀。 傅良涛赞同道:「如果误发邮件与网络骚扰无关,唯一可能的情况就是许静嘉曾经特意将所有辅导班同学的邮箱输入到通讯录中,继而发生误发邮件的事情。然而,透过这电邮的收件人名单,可以看出许静嘉过往在中学和高中时并无将所有同学加入通讯录的习惯。这与许静嘉过往的习惯有所矛盾。 再者,对许静嘉的副学士生活进行过了解之后,同一个辅导班内,至少有半数的人从未跟她有过直接接触。这样一来,许静嘉就更不可能无端将对方添加到通讯录中。」 庞季同遂说:「除了这点,张素铃老师初次收到电邮的时间,在二零一零年的十一月下旬,这也与许静嘉开始受到网络骚扰的时间吻合。 说真的,在看到张素铃老师的原邮件以前,我还以为是许静嘉观看这些东西时,不小心将这些内容误发出去……」 傅良涛笑道:「其实,之前我也怀疑过有没有这个可能……」 说罢,傅良涛发动了车子,却并不是往警察总部的方向驶去。随着车子驶往青衣方向的行车天桥,庞季同不由讶异道:「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余修诚(owen)的画室。」傅良涛答说:「余修诚与许静嘉是从第二个学期开始才被分在同一个辅导班上课,因此可以假定他们的接触大多发生于这一段时间。网络骚扰始于第一个学期,而事情在第二个学年开始不断升温。以犯人的性格,不会选择在这段期间减低与许静嘉的接触。 所以,在第一个学年就离校和转系的余修诚和区天逸(cliff)不可能是犯人之一。然而,有关余修诚的事情,我调查所得的资讯,与传闻有太大的出入,所以我必须前往确认一下。」 不一会儿,傅良涛又对庞季同说道:「对了,一会儿查问余修诚的事情就交给你主导吧!我相信这样,你会更为信服得出的结果。」 看着傅良涛一脸笃定的模样,认定他偏坦许静嘉的庞季同,心下更为不服。 owen的画室设在青衣一私人屋苑之内,一室的布置简洁雅致,唯独画具一应俱全。从画室内的作品可知,owen的工作是教授儿童不同的画种,作品以临摹不同静物居多。 庞季同原想学着傅良涛上一次到徐宁之的刺绣铺子时查访的模样,先扮成客人与owen混熟。不承想画室内却是这么一副光景,庞季同自问长得年轻,自己也不像是有孩子的人,便唯有在见到owen的当下,便向owen表明来意。 庞季同只含糊地说是案件调查,并没有提及他们所听到的传闻。 owen跟副学士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差异,只是褪去了当时的青涩。 刚一看到许静嘉的照片,owen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淡淡地说道:「我跟这一个人不太熟,不知道你们想要问的是什么。」 庞季同遂问:「能不能跟我们谈谈你对许静嘉的印象。」 owen顿了一顿,回想道:「她吗?就像这张相片那样,她几乎每一天都作这样的打扮回校的。……厄……还有,很喜欢笑。」 庞季同刷刷地将owen的话记下,继续问道:「那么,她为人怎么样?」 「这个……她有点难以捉摸。而且,许静嘉是一个随兴的人。她高兴就给你一个笑,不高兴就看都不看你。」owen答说。 庞季同疑惑道:「随兴?具体是什么意思?」 owen答说:「就是字面的意思。随心所欲,兴之所致便让人误会一下。」 听到这话,庞季同算是听出了些苗头来,便接着问道:「能给我多说一点吗?这样的情况是从甚么时候开始,又因为什么结束?」 owen便在脑海里回忆着其中的细节,道:「我想是从第一个学期末,到第二个学期开始的吧。那时候,我跟她也不熟,又不能直接问她。有几次,我刚想走近跟她说话,她就往后退,这样我就更拿不定主意了。 后来,与她总是在一起的一个朋友提醒我,她就是一个随兴的人。听语气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当下我就感觉被人戏耍了。」 庞季同复又问道:「她既然是一个随兴的人,那么她定不会只戏耍你一个。你能跟我们说说,除了你,她还对谁人这么做过?」 owen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好像说……她参加什么学会,还是课外活动的时候,也这样对过其中一个男孩,都是引得对方喜欢上她了之后就跑掉。」 庞季同在一行行密密麻麻的笔录下方,继续将owen的话记录下来,问:「还有呢?」 「什么?」owen不明所以地反问道。 庞季同抬眼看向owen问:「就是被许静嘉戏耍的其他男生……还有没有其他的男生?」 owen答说:「就我所知,就只有这么多。」 庞季同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再一次确认道:「难道就没有你亲眼所见的吗?」 owen仔细地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答道:「好像……还真没有……」 庞季同听着听着,发现owen对许静嘉的认知似乎都是间接从旁人处听来的,遂问道:「那么,其实你有没有跟许静嘉交谈过?」 owen肯定地回答道:「我们曾经有过眼神接触,我觉得我没有误会。」 庞季同觉得已经从owen的话中得到了答案,但还是想要重新确认一下:「所以,所有有关许静嘉的事情,都是你从那名朋友那儿听回来的,对不对?」 owen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庞季同沉吟了一下,又问:「那么,你记不记得给提醒你的人是谁?」 owen腼腆一笑,答道:「这么多年以前的事,他(她)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怎么还会记得。」自踏进了画室以来,傅良涛和庞季同这才第一次看见owen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脸。 傅良涛便从文件夹里拿出了许静嘉副学士时的人物关系图,让owen辨认。只见owen指了指人物关系图中围在许静嘉旁边的一个人说:「是他(她)!我认得他的笑容,不会有错!」 第103章 世本无事 (下上) 《商业统计i》的辅导课结束后,许静嘉一如既往地藉口往十一楼的大型电脑室编印笔记,争取自己一人独处的时间。 无疑与nina、mia、fion和zita等人的相处,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愉悦的。这愉悦的程度,甚至超出了许静嘉的预期。 许静嘉非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坚持独来独往的这一个决定。 然而,在几小时的相处过后,许静嘉还是想要找个地方静下心来,让自己沉淀一下。 从小许静嘉就有这样的需要。在更小的时候,许静嘉在多人聚集的地方待久了也会难以忍受。于中学期间,在午休时,许静嘉也总会有半小时躲到图书馆的一排排书架之间,或是图书馆后楼梯旁无人经过之处。 那时,与她相熟的朋友同学都知道,许静嘉每隔一阵子,总会需要躲起来,她需要的私人空间一向比旁人多。 只有一人独处时,许静嘉才能真正感到安然。 在电脑室入口转角的过道里,许静嘉就近选了一台电脑。许静嘉熟练地输入学生编号和密码登入自己熟悉的帐户,并逐一点选列印各科接下来会用到的笔记。 当许静嘉走到自己选择的那台印表机旁,却发现fion早已经站在了那里。 许静嘉一愣,笑着对fion招呼道:「咦!你也来印笔记吗?刚才你怎么不让我等等你?」 fion爽朗一笑,应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有东西要印……」说罢,fion从印表机出纸的位置拿出了一叠已经印好的笔记,走往一旁仔细翻看。 许静嘉接着走近印表机,在印表机的显示屏查看自己学生编号下预定的列印工作,印表机却显示预定的五项列印工作已经完成了三项。 不多时,余下的两份笔记也已经印好,许静嘉正疑惑着fion是不是错拿了自己的笔记。fion却已将三份完成了排序、钉装完毕的笔记递给了许静嘉。 随后,在许静嘉反应过来之先,fion便又拿过许静嘉手上的两份笔记,逐一仔细翻看、检看顺序并进行钉装。 因着fion的贴心,许静嘉脸上努力堆砌出来的笑意变得真诚。看着两手空空的fion,许静嘉不由问道:「那你的呢?」 「我刚刚才想起我好像没有带文件夹,怕弄皱了,就将列印的工作取消了。」fion随意地答说。 二人一起往回转到许静嘉登入的电脑所在的过道里,许静嘉却见zita坐了自己的位置上,正在操作着电脑。 许静嘉正疑惑着自己前往取笔记前便已经锁定了电脑,但是看着zita正在浏览临时储存在桌面的笔记文件档,许静嘉忽尔又不确定起来。 /*毕竟,zita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密码,对不对?*/ zita对许静嘉甜甜一笑,问道:「阿e,你在想什么啊?难道,你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到的吗? 如果光明磊落,就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看见的,你说对不对?」 看着zita甜美温和的笑容,许静嘉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此之后,在许静嘉打印笔记的时候,二人再没有让许静嘉落单过。 zita在工作上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好处是她定然不会放着小组报告的事情不管,而没有那么好的一点,则是zita工作态度会让你感觉永远看不到工作的尽头。 相比于同组的组长或组员,zita的工作态度更像是一个严格的上司。许静嘉花了一个周末完成了主页的编码,所用的主题正是之前商定的卡通主题。 在前一天凌晨两点几经修改之后,才让zita确认没有问题,可是隔天zita便又觉得写实风格更好看,将许静嘉整个周末的努力推倒重来。 不过,当看到工作的成果之后,许静嘉却又觉得zita的坚持也许真是对的,因为最后的成品确实比原来的更让人眼前一亮。 然而,zita这样工作方式却让mia和nina颇有微词,连一直与zita交好的fion也曾因而对zita心生不满。 随着各科作业和小组报告缴交限期日趋接近,许静嘉对逢星期四举行的桥牌学会聚会的期待,每每都总是会落空。 每当聚会的时间临近,小组报告的工作总是会平添一些波折,事后fion、zita、mia和nina总会交换一个她们以为只有她们才明白的笑容。许静嘉了然她们定是察觉了点什么,故意想要看看她着急的样子。 许静嘉虽然也失望,但是也明白不去桥牌学会的聚会确实会让工作的时间更为充裕一点。 久而久之,许静嘉对有关桥牌学会的期待也就淡了许多。 收到ian的交友通知后,许静嘉看着mia和ian一致且充满默契的笑容,说没有失望是骗人的。许静嘉看到相片相摄的时间后,她不禁想,原来看上去这样老实的人也会在女朋友的眼皮子底下这样做。 幸而有zita她们,许静嘉才没有陷得太深。 因着副学士生活的多姿多采,许静嘉的失望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除了课业以外,接下来的职业导向计划和拳击课程将许静嘉空下来的时间变得更为充实。 许静嘉选择这个副学士课程的初衷,纯粹因为这科目是唯一一个与数学沾边而又与物理无关的科目。也就是说,在选修这个科目的时候,许静嘉压根没有考虑过就业的问题。是以,当许静嘉看到升降机内有关职业导向计划的广告时,她觉得自己也许应该要参加一下。 惯于独来独往的许静嘉,并不觉得有将这件事与人商讨的必要性。所以,当在面试当天碰到被编在同一组接受面试的zita之后,两人都十分意外。 自然而然地,通过面试之后,许静嘉和zita相约在一起参与计划的简介会。 这是许静嘉第一次和zita两人单独行动。 简介会设在大学本部的j座的一个演讲厅,两人结伴坐到演讲厅的中排位置。演讲厅的空调很大,吹得许静嘉的后脑勺隐隐作痛。 zita看着许静嘉的眉头紧皱,便关切地问:「你没有事吧?」 「没有,可能这里的空调开得大了一点。」许静嘉答说。 「你寻常多会头痛吗?」zita又问。 「紧张、压力大的时候也会。」许静嘉顿了一顿,又开玩笑道:「也不知道会不会跟遗传有关,因为我的伯伯也是这样。」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或许是因为头痛的缘故,zita的笑容予许静嘉的感觉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 第104章 世本无事 (下中) 随着简介会正式开始,听着简介会导师说到与他人握手时所需要注意的细节,许静嘉的头痛渐渐减轻了不少。 导师的言语生动有趣,不时引得台下的同学们捧腹大笑,许静嘉也乐在其中。许静嘉只顾着专注听讲,定下心来时忽然感觉搁在桌上的右前臂传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刺痛。 许静嘉转脸一看,却见zita并未听讲,而是正专注着一点点地掐着她的右前臂。许静嘉发现时,她的右臂上早已经留下了好些的细碎红痕。 zita刚一发现许静嘉看向了她,便若无甚事地朝许静嘉甜甜一笑,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不舒服吗?我现在不就是想给你提提神吗?」zita的语调是一如既往的甜腻温婉,仿若正在谈及她寻常为她们所做的贴心举动一般,并没有什么可诧异的。 许静嘉下意识猛地将右臂缩回,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独来独往惯了,许静嘉一直都很清楚独来独往的弊端和需要避讳的事情。zita除了在小组报告的工作上要求高了一点,让人偶感不满,她的人缘素来就比许静嘉的要好。 此刻,纵然这演讲厅里坐满了人,可是他们不认识许静嘉和zita,他们也对她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毫不关心。 所以,这坐满了人的演讲厅里其实无异于只有许静嘉和zita两个人,而事情唯一的证据就是刚才zita掐她时遗下的红痕。 重要的是,这红痕散与未散,仿佛都不能够证明什么。 zita还是那个zita。那可人甜美的笑容,还有那达于眼底的笑意,仍旧与许静嘉每天所见的一样,都是许静嘉十分熟悉的。 许静嘉的脑袋一片空白,没有想到活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会碰上这样的事情。在许静嘉的世界里,她认为与她同龄读过书识过字的人,一定都是明白事理的。在拥有理智的情况下,必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至少,即便会做,也不会像这样光明正大、明目张胆、明刀明枪。 那时的许静嘉不了解,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道命题都存在标准答案,而标准答案也不是每一个人的必然选择。只有像许静嘉这样傻的人,才会矢志遵从那些无形的、只能靠着人们自律才得以存在的条条框框。 更多的人,却是总是留意着该要用什么方法安然无恙地突破。 就正如现在的zita,她显然早就了然许静嘉的人缘不比她好,只能默默地将这事情忍下来。因为zita笃定许静嘉就算不把这事忍下去,她也有法子将白说成黑,将黑说成白。 到得那时,许静嘉的境况就比从一开始就独来独往更坏了。 许静嘉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虽然nina和mia各有兼职工作,每当与数学沾边的科目需要提交作业前,她们都会特意预定温习室借鉴许静嘉的功课。可是,这时开学才不过两个月多一点,许静嘉很清楚她们之间的友情,其实也就只有这么点基础。 fion就更不用说了……在一开始加入这个群体时,许静嘉便很清楚fion和zita之间的交情,与她们其余这些同学的交情相隔着十五个地铁站的距离(单程大约需时1.5小时)。这每天一起上下学、在路上互相依靠的情谊,自是她们这些旁人所不能比的。 而vanessa、alex、cliff、james等人全都是跟zita关系较好的,甚至zita与她们圈子以外的人也都相处得不错。 在这一个时候,为了这一点小事跟zita计较,似乎无论怎么想都对许静嘉毫无益处。 因为,许静嘉就只有一个人。 该怒?许静嘉往后副学士的日子只怕是会难过了。 该忍?从今天的情况看来,忍只怕是会让zita得寸进尺。 许静嘉很清楚这仅仅是zita的一个试探,zita正在试探许静嘉到底是可欺,还是不可欺。 许静嘉在心里想了许多,却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权衡再三,许静嘉还是选择了粉饰太平。因为在这一刻,许静嘉还没有和zita正面冲突的资格。 许静嘉扳着脸将视线转回讲台之上,冷硬地报以一笑,回道:「还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应该没有几个人会喜欢这种提神方式。」 因着这事情,许静嘉听讲的心思也淡了许多。导师所讲的内容和刚才一样语意风趣幽默,许静嘉却是再也笑不出来。无法再次投入到演讲中的许静嘉,接连换了好几个坐姿,都是不自觉地往左边靠,与zita隔了差不多半个身子的距离。 往后的分组活动,许静嘉也是投往不认识的人堆里去,不再注意zita的去向。 临到活动结束,众人还是得返回自己原来所坐的位置。这个时候,zita早先带给许静嘉的茫然不知所以也早就已经平复了下来。 结伴前往地铁站期间,许静嘉本以为两人会一路无言,走到地铁站便当草草散了。不承想,才刚踏出了大学本部的出口,zita便主动跟许静嘉说起话来。 「我的父亲是生意失败以后,才回流到香港的。我不像你,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给我打扮,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穿得这么好?这样显得我好像有多落魄似的。」zita的一番话似乎隐隐带着些要胁的意味。相比于请求,听起来更像是理所应当的要求。 许静嘉没有想到,zita话里话外却是一点歉意也没有,反而倒是指点起她的衣着打扮来。 许静嘉不了解zita的底气到底是从何而来。 因着简介会上的事情,加上这时zita的话,许静嘉心中对zita的不满更盛。那时候,在她们五人之中,只有zita齐备智能手机和笔记本电脑。nina虽然也有笔电,但是却不是zita所用的名厂出品的高阶款式。 许静嘉的家境也不好,从小在亲朋家里也没少受过各种白眼、嘲讽、排挤和比较,自然清楚被人看轻的滋味。 许静嘉母亲是在生下许静嘉的妹妹之后,才辞掉工作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家里的收入才会大减。然而,许静嘉的母亲并不后悔,因为在她心里,教养女儿们的成效比其他的一切都重要。 在辞掉工作以前,许静嘉的母亲是一个时装买手。直到现在,许静嘉的母亲还不时会跟许静嘉两姐妹夸耀自己当年的业绩,就是为了许静嘉两姊妹才放弃了自己热爱的工作。 许静嘉的母亲有一个与她感情不错的表妹,也是时装买手。每当一季过去时,遇上卖不完又适合许静嘉母亲的款色,那表妹总也会给许母留一件。因着是进口货品,质料自然不会差得到哪里去,就款色总是老成持重了些,真的就只适合许静嘉的母亲,而不是年轻女孩爱穿的款色。 许静嘉母亲思忖着自己年纪大,用不着打扮,可是许静嘉与妹妹两人上学,以及与朋友外出穿的衣服却不能失礼。正好她自己年轻时因着兴趣学过一点裁缝,便变着法子将新得的衣服加加减减,改制成年轻女孩合穿且流行的款色。 既然曾经当过时装买手,许静嘉的母亲自然也熟知香港时装批发的所在。在长沙湾的时装批发里,运气好的时候总也会找到品质款色俱佳,而价钱比市面相宜不少的衣服。 其实许静嘉的衣服从来不多,也就那么几套,有时候一年到头也买不了一双鞋子。不过是因为两姊妹之间换着穿,加上适当的混搭,才让人以为她有许多的衣服。 许静嘉心里不满一生,也就忘了考虑,zita在说出刚刚那番话的时候,兴许还有那么几分真心实意。只是这真心实意,被zita的语气所淹没了。 许静嘉只道是,zita定是因为刚才的息事宁人,而将自己定性为可欺的人。 想到这里,许静嘉便更不可能将zita的话放在心上。简介会上许静嘉就已经退了一次,谁也无保证再退一步,会不会引来更加无理的要求。 此外,许静嘉很清楚,zita之所以人缘好,离不开她在人前贴心的形象。只要许静嘉不落单,即使是在fion面前,zita也不至于像刚才那般全无顾忌。 想到应对的方法之后,许静嘉反倒为zita的直来直去和喜怒形于色庆幸起来。明刀明枪的,怎样也比暗来暗往的易于防备。 为了安然渡过这两年副学士课程,许静嘉一改以往的社交态度。许静嘉自也不可能忽然变成长袖善舞的社交能手,她依旧只与固定的人交往,但是已经不会一寻到机会就独处起来。 职业导向计划简介会那天的事情,除了许静嘉和zita,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因着拳击训练课程之便,许静嘉渐渐与vanessa熟悉起来。vanessa与zita的关系很好,是以许静嘉更不会跟vanessa提到有关简介会那天的事情。许静嘉单纯只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与vanessa交朋友,她只想事到临头的时候,vanessa能够清楚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能够不站在攻击自己的一方。 许静嘉抱着同样的信念,努力与自己圈子内的同学交好。 至于zita,毕竟她总归是要顾及在人前的形象的,只要许静嘉不再独来独往,zita自然也就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除了就这样纵着她,许静嘉似乎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第105章 世本无事 (下下) 在处理zita的事情上,许静嘉认为一动不比一静更好。 所谓「一静」,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许静嘉完完全全把简介会那天的事情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除了警觉性高了一点点,还有小心注意不单独与zita待在一起,许静嘉就连对zita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 难受吗?虚伪吗?那是不存在的。因为撕破脸后的操作太复杂,许静嘉未曾经历过,也想像不出来。 那是,许静嘉不熟悉的事情。 许静嘉之所以会喜欢独来独往,本就是因为怕了人际关系之复杂。如果撕破了脸,每天的生活就像是被逼下一场不想下的棋一样,需要互有攻守,光是想想也让许静嘉觉得心累。 倒不如维持现状,继续自己熟悉的模式来得更好。每天上学依旧跟她们五人一起嘻嘻哈哈的讨论一下功课,然后时间到了就下课。 在地下的演讲厅里,许静嘉再一次与nina、mia、fion和zita五人并排坐在一起,nina和mia一左一右地坐在许静嘉身边。《商业统计i》讲课的休息时间里,众人正闲聊着上课的细节。 mia的性子古灵精怪,总能注意到一些旁人不以为意的古怪事情,是她们五人之中的搞笑担当。有了她,即使再沉闷的事情也会有不少的乐趣。 「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p仔……他在讲解那概率分布的例子时,每说一句话,他的鼻孔便会随之扩张收缩一下。我都要看到他的鼻毛了……」mia一边模仿着p仔的神情努力地将鼻孔扩张收缩,一边搞怪地绘形绘声地说道。 许静嘉本不觉得p仔的讲课时的神情与往常有什么不同,但是此刻配上mia搞怪的神情和她的冬菇头,五人便禁不住哄笑成团,连一向文静的nina也笑出了猪叫声。 五人的笑意还未有止住,nina居然跟着mia也模仿起p仔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说罢,nina便学起了p仔讲课的模样,一装之下,竟也把p仔严肃的神色取了八、九分。 那逗趣的模样相比于mia的毫不逊色,五人禁不住再一次哄笑成团。 像这样简单愉快的校园生活,是许静嘉无论如何也不想要放弃的。 许静嘉早就了然外面的世界不比家里,zita和她二人之间繁杂锁事落在人们的眼里心里,只会让人认为她们二人都是让人烦心的人,并不会真正关心其中的是非曲直。 到头来,还是两个人都落不了好。 在简介会上,zita显然就是想要鼓动许静嘉跟她撕破脸。然而,如果许静嘉不配合,坚持粉饰太平,zita也就只能配合许静嘉。 在人群中生存,许静嘉有的顾忌,zita自然也不会没有。 毕竟,zita为了维持在人前的形象,她不能作不懂事的事情,也不能当先跟许静嘉撕破脸的那一个。 许静嘉认为如果zita能够就这样偃旗息鼓最好,如果zita真的按捺不住要在人前自毁人设,那责任可也不在许静嘉身上。 许静嘉这种掩耳盗铃式的操作自然非常不得zita的心,可是找不到与许静嘉独处的机会,zita倒也奈何不了许静嘉。那个情况就像是,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要跟一块石头吵起来,而石头根本不会给他什么回应。 这个时候,许静嘉与vanessa的相处也没有了最初的尴尬。vanessa自幼深受信仰熏陶,她的正直让许静嘉印象深刻。 有一次,拳击课程完了之后,两人从行人天桥往专上学院走去的时候,遇上了一个旅行团的导游跟她们问路,想领着她身后的团员们往地铁站走去。 因着团员们都携着繁重的行李,他们也走不了许静嘉她们惯常所走的捷径,只能走另一条较为曲折的路线。vanessa跟导游沟通了一会儿,导游还是没有听明白vanessa的意思。 此时,vanessa转过身跟许静嘉说:「阿e,不如我们亲自带她们过去好不好?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地铁站与她们返校的路刚好是相反的方向,因着不能走捷径,这样一个来回便需要花上大半个小时。 但见vanessa的神色朗朗,随着几缕微风牵起vanessa的秀发,许静嘉便笑着应了一声「好」。 因着这件事,许静嘉忽尔觉得,其实交朋友也是很不错的一件事。以至于,从不在课余时间多留在学校的许静嘉,在vanessa开口邀请客串一起拍摄《创意思维》小组报告的影片时,许静嘉也一口答应了。 以往的假日里,许静嘉总是更倾向留在家里发霉养菇。 vanessa的小组,渐渐与许静嘉所在的小组融合,平日里一起行动的时间也逐渐增多。大伙儿总会抓紧课堂之间的间隙来玩卡牌游戏,有一阵子他们热衷于玩狼人杀的卡牌游戏,正巧他们人多,每一次都玩得不亦乐乎,其中过程细节也让人津津乐道。 zita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她并没有让许静嘉和她之间的小情绪影响了小组报告的工作进行。就是对于许静嘉的工作要求比往常更苛刻了一些,偶尔nina和mia也觉得两人之间隐隐透出了硝烟的气息,但是却以为许静嘉和zita二人是为了小组报告的成效。 nina、mia和fion都另有兼职工作,所以许静嘉也算是对于zita的要求最有求必应的一个,往往只有许静嘉陪着zita坚守至凌晨。是以,nina、mia和fion也就更不会觉得许静嘉偶尔的反抗有什么问题。 许静嘉终于如愿安然无恙地迎来了第一个学期的最后一个考试日。 考试结束后,便意味着第一个学期正式结束,长达一个多月的假期正式开始。 闲着无事的众人聚了在四楼食堂外的平台花园,在平台花园的长桌上,再一次玩起狼人杀游戏。 「天黑了,天黑了……」cliff一如既往担当主持的角色,引导众人闭上了双眼,然后逐一确认每一个人的身份。「狼人请睁开眼睛……好,身份确认……预言家请睁开眼睛……好,身份确认……女巫请睁开眼睛……」 听到cliff喊到自己的角色,许静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cliff与许静嘉确认过眼神之后,只听他说道:「好,身份确认……」 第106章 狼人遊戏 (上) 啊~呜……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绵长的狼嚎摄人心魄,震荡着村里每一个人的心。 因着弥漫在空气之中的血腥之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躺在床上的女巫e睁开了眼睛。 她知道,藏匿在这村里的那三头狼又杀了人。 女巫e轻手轻脚地拿过放在门边的木扫帚,藉着夜色的掩护,在村落的上空巡行。在这个人心浮动的夜里,连月亮也躲藏在重重浓雾之下,使得她脚下的这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透不进一星半点的光亮。 漆黑之中,晚风在女巫e的耳畔间呼啸而过,她只能凭着白日里的记忆,顺着血腥之气摸索,找到命案发生的地点。 女巫e在其余九个草屋的上空巡行了一周之后,最后徐徐降落在血腥之气最为浓重的草屋前方。 那是george的草屋。 身为女巫的e,她有着一瓶解药和一瓶毒药。她能够在不同的夜里选择以解药救人或者以毒药杀人。只是这解药一旦用了,女巫就不能再在夜里确定被杀的是谁。 对村里的民众尚一无所知的女巫e,尚不能确定george的身份到底是平民、猎人,还是预言家。此刻,george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有特殊能力,所以女巫e没有多作犹豫,便返回了自己的草屋等待天亮的来临。 天亮之后,村民因着发现george受袭,而聚集在george的草屋前议论纷纷。村民的坐位如下: alex??james??vanessa??nina??许静嘉 zita??jay??mia??george??fion george死前说:「昨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我好像听到隔壁fion的屋子里有些不寻常的响动。」 因着george的这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fion的身上。 「我也觉得fion的反应跟寻常不一样。」alex首先开口说道。「所以,可以确定,即便fion不是狼人,她也是一个有特殊功能的角色,但是却绝对不是普通的村民。如果大家毫无头绪,我觉得一会儿选投fion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随着alex的话音落下,fion的神色略有些急起来。 james接过话来:「除了fion,我注意到jay的神情跟寻常有些不一样。这才第一夜,我也没有什么头绪。我想要强调的是,我是一个好人。」 坐在james身边的vanessa却道:「我觉得刚刚james的说法有些奇怪,在所有人都将注意放在fion身上的时候,你却想要将我们的注意都集中到jay身上。我觉得james很可能是想要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不要把票投到fion那里。所以,你跟fion就是一伙的,你们都是狼人。」 james听罢,急忙反驳道:「你有没有听到,一开始,我有说除了fion。我只是想要大家多关注一下jay。」 vanessa却说:「不管怎样,在我心里,你就是狼。」 james则回道:「那好,在我心里,你也是狼。」 这番孩子气的对话引得在坐所有都忍不坐笑了起来。 随着笑声平息,nina平静地环视了所有人一眼,才淡淡然地说道:「我还想要多观察一会,不过我看mia今天的反应很平静,有发呆的倾向,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好人。还有,我也是好人。」 许静嘉笑着接过nina的话:「我认同nina的说法,mia今次应该是没有任何特殊功能的角色,所以她才会发起呆来。换着是其他的角色,她都会活跃很多。 最后,我是好人。」 许静嘉发言完毕之后,发现zita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直到双方的视线相触,zita才移开了视线,徐徐开口道:「我倒觉得阿e很可疑,所有的人,包括第一个发言的alex也有确定的怀疑对象。但是,阿e听了这么多人的说法之后,却依然只懂得附和nina的意见。 如果她不是狼人的话,她怎么会想不到该要怀疑什么人?这不是松懈的表现是什么?所以,我觉得e很有可疑。 另外,vanessa也有可疑的地方。你在指出james在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向jay的同时,你自己也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了james。 玩到这里,我认为vanessa、阿e和fion三个暂时是最有可疑的人。」 坐在zita旁边的jay「哗」的一声接过话来,笑道:「这才什么时候,大家便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结论。真是厉害……其实我也像阿e一样没有什么看法哦~这一轮,我就只想要静静地听一听大家的意见。 还有,如果预言家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的话,到了晚上可以查查我的身份哦~我是好人。」 坐在jay旁边的mia,自从被nina和许静嘉点了名就强自打起了精神来。真正轮到mia发言的时候,她禁不住先打了一个哈欠,笑着看向nina说道:「可以啊……你没事这么留意我,是不是暗恋我?这样就被你看穿了。没错,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村民。 nina获得我的好人认证! 暂时除了fion,另外我还有两个怀疑的人。反正,今天死的也不会是身为村民的我,我就多看一会,下个回答再解释。」说罢,mia作状打了个寒颤,古灵精怪地向着坐在她对面的vanessa笑道:「知道得太多了,会被杀的,对不对?」 vanessa被mia逗得笑了,应道:「你看着我说干什么?我又不是要杀你的人。」 听罢,mia的甜甜笑意逐渐加深,使她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越发深刻,mia转而对着fion笑道:「你可要好好表现。现在我们可是每一个人都看着你。如果没有意外,这一次被投出去的绝对就是你。」 fion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朝所有人说道:「本来我不应该这么早就挑明我的身份,可是我再不说的话,就要被你们投死了。 我是预言家,昨晚天夜里我查验了阿e的身份。」说到这里,fion转而定睛看着许静嘉,说道:「阿e是好人。」 此时,nina却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许静嘉,说:「阿e,别相信她。狼人也都能知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许静嘉看着fion的眼睛,倒是觉得fion越发的可疑。nina的提醒没有错,fion很可能因为自己成为了众人的目标,才自称是预言家。这样即使自己死了,她也能将真正的预言家引出来。不管怎样,这样的做法也都是对狼人那方有利的做法。 许静嘉环视了在场的众人一圈,总觉得还是坐在自己对面的fion最可疑。 然而,fion这番说词,应该还是在一部分人的心里造成了影响。 归票后,这一轮james得了4票被投死。 第107章 狼人遊戏 (下) 第一轮的投票结果是james得到由alex、vanessa、jay和fion所投的四票,fion则得到由nina、mia和许静嘉所投的三票,而许静嘉和vanessa则各得自到zita和james所投的一票。 james被处刑之前说道:「哗,不投票都不知道我所坐的位置这么危险。各位留意给我投票的人就对了!一投票,他们的狼相就都暴露了。我坚决是好人啊!」 余下的村民: alexvanessanina许静嘉 zitajaymiafion 已阵亡:george(狼杀)、james(投死) 许静嘉回想james在第一轮发言时就只曾经轻踩过jay一下。而james的发言本没有任何问题,是vanessa真正让人将注意力放到james身上。james某程度上还帮助了fion转移视线,最后fion却还是投了james一票。 想到这里,许静嘉更倾向认为james是好人阵营的说法。而vanessa和fion都有身为狼人的嫌疑。 此外,nina在发言时并未透露重点怀疑的对象,却在fion挑明自己就是预言家之后,肯定地给fion投票。 这里有两个可能性:其一是nina是真正的预言家,知晓fion正在说谎。其二是nina是狼。因为预言家能够在每个夜晚查验一个人的身份,为狼带来泄露身份的危机,所以一直都是狼首要的铲除目标。 当夜幕再临,女巫e的顺着血腥之气降落到fion的草屋前的时候,她有些迷茫了。 难道fion真的是预言家? 抱着这个疑问,女巫e将解药用在了fion身上,然后返回了属于自己的草屋等待天亮。 发现之前的一天是平安夜之后,所有的村民便又开展了热烈的讨论。 alex高兴地说:「显然,昨天夜里,女巫用药救了人。昨日的讨论中,fion挑明了自己预言家的身份,所以狼不可能不杀她。我推测女巫昨天夜里救的人正是fion。 fion,你来告诉我们,昨天夜里你查的谁,好让我们能够少走些弯路。」 fion遂答说:「昨天夜里,我查的是jay,他是好人。」 jay听罢欢呼一声:「ya~ho!我的好人身份得到认证……你说得没有错,我就是一个好人哦~」 vanessa随后接过话来,说:「所以,现在获得fion好人认证的是阿e和jay。昨天投票的时候,我发现在fion挑明了自己的预言家身份后,nina和mia都仍然给她投票。 接下来,我觉得大家可以特别关注她们两人的发言。」 当所有人都以为可以顺利找到狼人的时候,nina却反驳了fion的说法:「我才是真正的预言家。上一轮我没有挑明我的真正身份,是因为只过了一夜,我只查了一个人。如果我昨日就表明身份,昨天夜里被杀的绝对会是我。 但是现在,fion和她的同伴们已经开始误导你们了。所以,我不可以不跳出来。 第一天夜里,我查的是mia。因为这个游戏她玩得实在是太好了,她的伪装很难看出,所以我第一个就先查了她。结果,她就是一个好人。 昨天夜里,我查的是就是一个狼人。因为james根本没有说过什么,她就莫名地将注意力带到james的身上,让人没有办法不怀疑她。 上一轮,fion是为了拉拢阿e才认证她是好人的。而在这一轮遭到fion好人认证的jay,我会在今天晚上查一下,明天给你们答覆。」 alex听到nina的说法,便道:「女巫,你快点出来,给我们说说你昨天夜里救的人是谁?是不是fion?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应该要相信谁才好。」 听了nina的话,许静嘉反倒犹豫了起来。因为nina的推理更为贴近她原来对各人身份的理解。然而,昨天夜里她所救的却又是fion…… 狼,会冒这么大的险,就只为骗她一瓶解药吗? fion确实也没有明确指出过谁是狼,而狼却又很清楚谁是好人,谁不是。 一旦许静嘉挑明自己的身份,说出救fion的事情,便无异于将nina的推理全盘推翻。许静嘉挑不挑明身份,在不同的情况之下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第一个情况,许静嘉挑明身份,而nina是真预言家。那么,nina在此轮被投死,许静嘉晚上为狼所杀。这情况下,好人阵营失两人,无新增资讯可得。 第二个情况,许静嘉挑明身份,而fion是真预言家。那么,nina会在此轮被投死,真预言家fion晚上为狼所杀,死前可多查一人。这情况下,好人坏人阵营各失一人,可多得一人资讯。 第三个情况,许静嘉不挑明身份,而nina是真预言家。那么,此轮投票结果未定,但是nina会改为晚上才被杀,死前可多查一人,可多得一人资讯。最坏情况,好人阵营失两人。 第四个情况,许静嘉不挑明身份,而fion是真预言家。那么,此轮投票结果未定,但是fion会在晚上才被杀,死前可多查一人,可多得一人资讯。最坏情况,好人阵营失两人。 思前想后,许静嘉决定不挑明自己的身份,因为许静嘉更倾向相信nina。而且,女巫还有一瓶毒药,许静嘉想要用在真正的狼身上。 「阿e轮到你了,既然女巫不说话,你就接着说说自己的见解吧!」alex说道。 许静嘉遂说道:「我建议我们这一轮不要投nina或者fion,因为过了今晚之后,一切的结果自都一目了然,预言家与其他人不同,到了晚上他们能够查验身份,这时投错了,我们便失了一个查验的机会……」 zita笑道:「所以,我们要舍近求远? 既然到了这一刻,女巫都不说话,说明,昨天夜里她救的人很可能不是fion。如果fion是狼,那么她给阿e和jay的好人认证就是假的。 所以,除了fion,我最怀疑的,就是她。」说罢,zita的随手拈起了桌一张不相干的卡牌,朝着许静嘉的脸扔去。 那卡牌正中许静嘉的脸庞后,顺势落回桌上。卡牌并无对许静嘉造成任何伤害,却将许静嘉从欢乐的游戏中带回了现实。 因着zita和那卡牌所散发的凌厉气息,所有人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静默片刻后,jay便有些意兴阑珊地说:「只是玩玩游戏,不用这样吧……」语气中全然没有刚才说话时的欢乐。 随着有几声附和的声音零零落落地响起,vanessa又问zita说:「你是不是对阿e有什么不满,所以才借题发挥?」 甚至,fion也惊讶地看着zita,认为zita的行为是有些过份了。 zita似乎听得出自己的行为也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原来得逞的笑意渐渐消失于她的眼底之中。 许静嘉知道zita终还是按捺不住了,这下子每一个都将她对许静嘉的敌意看在眼里。zita虽然没有再定睛看许静嘉,可是许静嘉却一直感觉到zita正在注意着她的反应。许静嘉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怕一个不小心便会让zita生了不该有的误会。许静嘉也没有注意到投票是如何进行的,反正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投票已经结束。 这一轮被投死的是zita。zita的神色渐趋木然,最后说:「依看我,狼人就是vanessa、fion和阿e。」zita就只说了这个结论,而没有作任何解释。 余下的村民: alexvanessanina许静嘉 jaymiafion 已阵亡:george(狼杀)、james(投死)、zita(投死) 许静嘉没有料到这一轮被投死的是zita。虽然zita认定许静嘉是狼,但是许静嘉却是挺确定zita属于好人阵营的。因为zita一直试图将注意力引向许静嘉,却不见任何人附和。 此时,在他们之中很有可能还有三只狼,所以许静嘉必须想法杀死其中一只,不然这夜预言家一死,存活的好人太少,往后的局势便有机会为狼所掌控。她也不能直接杀nina或者fion,要不然就不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狼, 三只狼之中,其中一头在nina和fion之间,而另外的狼…… 许静嘉从第一轮便从mia的投入程度,确定了mia是好人。james死前指称自己的位置非常危险,当时他正正被余下的alex、vanessa和jay所包围。 根据nina的说法,vanessa是狼人,而其余的狼就在alex跟jay之间。 而fion则指jay是好人。这个情况下,vanessa和alex之间必有一个人是狼。 这个时候,vanessa是她们之中最大机会是狼的人。vanessa除了最初无缘无故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james的人,mia在第一局中就曾对vanessa作出过试探。 在第三天夜里,许静嘉决定将毒药用在了vanessa身上。 天亮时,cliff揭晓被杀的有nina和vanessa。所以,nina才是真正的预言家。nina死前查验了jay的身份,发现他是好人。 余下的村民: alex许静嘉 jaymiafion 已阵亡:george(狼杀)、james(投死)、zita(投死)、vanessa(女巫)、nina(狼杀) 这一轮,许静嘉表明了身份,并详述在第二夜救了fion,第三夜毒杀vanessa的事由。顺理成章,fion成了这一轮的众望所归。 第四夜,jay被杀,jay发动猎人角色技能将alex带走。游戏正式结束,好人阵营获胜。 众人揭开了自己跟前的身份牌,alex、vanessa和fion是狼,james、george、mia和zita是平民,nina、jay和许静嘉则分别是预言家、猎人和女巫。 在正式揭开所有人的身份后,所有的人都热烈地回顾着游戏过程中的细节,不住地谈论alex、vanessa和fion三人骗取女巫解药的计策。 唯独许静嘉游离于这欢乐的氛围之外,zita刚才那得逞的笑意和事后的落寞交替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许静嘉看着正在若无其事地与其他人谈笑风生的zita,zita终还是选择将她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放在日光之下。 第108章 柳暗花明 「我前些天到了余修诚的画室跟他谈过。你想知道事情背后的缘由吗?」傅良涛说着,转脸看向坐在他身侧的许静嘉。 只见许静嘉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问:「余修诚是谁?」彩色的光影照在许静嘉的脸上,影影绰绰,却不掩她的毫无头绪。 傅良涛不禁莞尔,说:「余修诚就是owen的中文名字。」因着余修诚的事情,生了不少有关许静嘉的传闻,事到如今,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以来许静嘉却是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许静嘉眸中的疑惑退去,波澜不惊地「哦」了一声,算是应答。 傅良涛心念一动,认真地看着许静嘉说道:「我的全名是傅良涛。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话中带着不经意的小心,傅良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尔想要确定这事情。 许静嘉似乎与傅良涛一样,对他的这个问题感到不明所以。 「傅良涛……」许静嘉默默地以清透的声音将傅良涛的名字重覆了一遍。 许静嘉的声音既轻且淡,如微风轻轻拂过傅良涛的心。 「傅sir……我还是喊你傅sir吧!」许静嘉沉吟了一下,复又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我明白你集中调查传闻的来源是无可厚非的事。不过,这些传闻确实不应该是你目前的调查重点。你有没有考虑过,在这一宗案件里,周穆清和李秉德是受害人的同时,他们到底还扮演着什么角色?」 说话间,许静嘉便将视线转回了前方,不再看傅良涛。 傅良涛看着许静嘉的侧颜,只见许静嘉的头发一丝不落地束在了脑后,头部因为专注地看着前方而微仰,拉长了她的颈部线条,为她平添上了几分寻常不觉的优雅孤傲来。 傅良涛心里蓦地生出了期望落空的感觉,情绪渐而复杂起来。他想到了在调查期间所听过的每一段音讯,每一段音讯的内容都将许静嘉的形象与有关她的各种传闻严丝合缝,偏偏调查结果尽都似是而非,而她本人也对有关自己的传闻无一句反驳。 然而,除了案件,傅良涛与许静嘉之间本就无其他的事可谈,他也只能期望许静嘉能说出一些对调查有用的线索。 就正如现在一般…… 傅良涛遂转回了视线,收敛心神,细细地思忖着许静嘉的话。 这已经不是许静嘉第一次提醒傅良涛,他的调查重点不该放在有关她的传闻之上。傅良涛一直不明白,传闻既是由犯人传出,必然能反映犯人的心理,是以最初他总以为许静嘉的提醒是因为她不够了解调查工作之故。 这些事情的起源委实久远,有些事由已经难以找到可考的证据。因着这个原因,终还是因为双方的互信不足,以至于直到现在他们也只能以打哑谜的方式交换讯息。 随着与许静嘉的接触增多,而傅良涛也在调查的过程中取得了更多的资讯,他便越发的确定,许静嘉其实由始至终都很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许静嘉一而再的提醒绝不可能是随意说说。 在警察总部的办公室内,傅良涛一边回想着许静嘉数次的提醒,一边定睛看着人物关系表中zita的笑意。 在查访余修诚(owen)时,他指出是因为得了zita的提醒,才认为许静嘉是在戏耍他。 因着这一个发现,傅良涛好像感觉到许静嘉总是说「传闻与他所调查的案件无甚关系」的用意,却又不是很清楚明白。傅良涛总觉得zita这个答案来得太轻易,与作案者一贯的犯罪手法不符。 从许静嘉的提醒看来,调查传闻并不能指向她心中的答案。所以说,在许静嘉眼里针对传闻的调查充其量只能算是其中一个可以省略的过渡工作。 傅良涛越想越是觉得许静嘉的说法难以理解,就像是你必须要攀山涉水才能到达目的地,而指路的人却跟你说不用白费心机一样。 慢着……不用白费心机? 傅良涛眸色一亮,忽然觉得前方迷雾尽消,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他「霍」的一声站起,走到办公室的门前,猛地打开了门。猝不及防,险些撞上了站在门外正准备敲门的许浩鹏。 「这么高兴,是调查有新的进展了吗?」许浩鹏问。 傅良涛哂笑着应道:「没错。」明白许浩鹏有事要与他谈,重又朝内走去,心中因为发现新线索的激动渐渐平复下来。 许浩鹏想傅良涛刚才必定是在推敲案情,自然而然地往傅良涛的办公桌上瞄去。 傅良涛也很是警觉,不着痕迹地拿了一叠文件夹掩住了桌上的人物关系图,说道:「这些是我最近了结的案件,既然你过来了,我也不用特意往你那边跑一趟。」 在许浩鹏接过文件夹的同时,傅良涛顺势将下方的人物关系表收到桌下。 许浩鹏随意地翻了翻这些文件夹,却是聪哥和阿余前些日子里曾问过他意见的。许浩鹏脸色微沉,说:「这次过来,就是想跟你说,我已经藉着这两个星期覆核过聪哥和阿余二人的工作表现。我看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我想以后他们还是继续跟你报到吧!」 傅良涛漫不经心地笑道:「我本还以为许sir是因为我的工作态度不妥,所以才将我的下属都调走。」 许浩鹏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又再沉了几分,说:「不,你的工作态度一直很好。」冷硬的口气,让人感觉许浩鹏所说的并不是真心说话。只听许浩鹏接着说:「因为你们这小队的工作效率一直强差人意,我才怀疑你是不是包庇力有不递的下属。」 看着许浩鹏的脸色,傅良涛也不好将自己的愉悦表露得过于明显,遂正色道:「所以……你是认同了我们小队的工作表现了?」 许浩鹏问非所答地说:「你应该也知道阿尧请了半年长假到国外进修,我想要由你接任行动1c队的指挥官。 聪哥和阿余会协助你完成这一次案件调查,然后你便正式开始和阿尧进行交接吧。」 第109章 柳暗花明 (续) 傅良涛坐在树荫下深深呼吸了一下大自然独有的清新空气,因为惯于沉醉于工作之中,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感受大自然的气息。 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错落有致地照在傅良涛的脸上身上,难得的微风轻拂,带走了空气中的闷热。 在这个风光明媚、阳光正好的日子里,湖边不是假日,却胜似假日。景致虽好,奈何人多了些,风也小了些。 傅良涛耐不住身上的汗意,走近栏杆,远眺着公园中心人工湖上的潾潾水光,思忖着兴许泛舟湖上会更凉快一些,那样围在身周的人也会少一些。 「傅sir……」傅良涛听着身后传来的清透声音,如流水轻轻从他的耳朵流趟到心里,傅良涛便知晓来人是许静嘉。 傅良涛遂转身对许静嘉微微颔首,淡笑道:「许小姐。」 因是为公事而来,傅良涛身上不合时宜地穿着不适合郊游的衬衫西裤。然而,傅良涛举手投足间散发的儒雅气息,却是与他身后的景致甚是契合,让人禁不住想要一看再看。 这番景致落在许静嘉的眼中,让她的眸中添了些错愕,继而便迅速目光撇向了另外一边,不再看傅良涛。许静嘉那简洁利落地束于脑后的马尾,随着许静嘉的动作轻轻一甩,轻拍在了她的肩上,也拍在了傅良涛的心上。 但见许静嘉的小脸微微泛红,额角正冒着汗珠。傅良涛这才想起从地铁站来到这里需要二十分钟至三十分钟的路程,遂又问道:「从地铁站过来这边,不算太远吧?」 「还好。」许静嘉不辨情绪地随意回道。说话间,她走近了傅良涛,在他的身侧站定,视线转到了湖上。 傅良涛便接着说道:「这里人多,走,我们到湖上说话。」说罢,傅良涛便领着许静嘉租了一辆双人水上单车,往湖上去。 待得单车驶离湖边,傅良涛从另一个角度饱览园中的湖光山色,汗意早已经尽数消弭,不由回头向许静嘉轻叹道:「在湖上的确会凉快一些,你说是不是?」 傅良涛原来只想与许静嘉在岸上随意走走,不承想往日宁静的湖边在这天却是游人不绝。 许静嘉本正看着四周的景致,因着傅良涛的话才转而看向他。只见傅良涛神色朗朗,头上的短发随风而动,可以看傅良涛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快。 许静嘉默了半响,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刹风景,但还是说道:「傅sir,难道我们以往见面的圣堂不好吗?」 傅良涛定睛看着许静嘉,笑意微敛,想了想,才反问道:「我觉得偶尔像这样换换环境,也不错。」 许静嘉没有反驳傅良涛的话,重又将视线转开。 傅良涛注意到,从在岸上看到许静嘉开始,许静嘉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的目光。 「许小姐,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尽管说。我是看你总是闷在家里,难得来这视野开阔的地方,便想要在会面的时间里,让你走出密闭的空间。多晒晒太阳不也对身体好吗?」傅良涛说道。 回答傅良涛的只有因为踩动水上单车而规律地传出的「卡卡」声。 好一会儿,许静嘉问非所答地说:「傅sir,我希望你记得我们之们的约定。这次已经是你这星期第二次约我出来了。」 任谁也听得懂许静嘉是在刻意与傅良涛保持距离,傅良涛也不恼,转而跟许静嘉谈起了公事来:「昨天,我到了余修诚的画室跟他谈过。你想要知道事情背后的缘由吗?」 温蔼的男中音随风而来,让许静嘉的脸色稍稍缓了缓。只见许静嘉一脸茫然地回看傅良涛,秀眉轻皱,想了一会儿才问:「余修诚是谁?」显对傅良涛的话,是一点头绪也无。 傅良涛不禁莞尔,说:「余修诚就是owen的中文名字。」因着余修诚的事情,生了不少有关许静嘉的传闻,事到如今,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以来许静嘉却是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许静嘉眸中的疑惑退去,波澜不惊地「哦」了一声,算是应答。 傅良涛心念一动,认真地看着许静嘉说道:「我的全名是傅良涛。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话中带着不经意的小心,傅良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尔想要确定这事情。 许静嘉回看着傅良涛,似乎与傅良涛一样,对他的这个问题感到不明所以。 「傅良涛……」对视间,许静嘉默默地以清透的声音将傅良涛的名字重覆了一遍。 许静嘉的声音既轻且淡,分明轻易便能为湖上的其他声音所掩盖,却生生在傅良涛的耳畔间萦绕了许久。 围绕在他们身周的各种声音,仿佛都只为隔绝这湖面上除他们以外的一切而存在。 傅良涛忽地觉得踩动水上单车的声音扰了这晨光,便停住了脚下的动作,微微往许静嘉的方向靠近。 「傅sir……我还是喊你傅sir吧!」许静嘉的声音乱了傅良涛心里的节拍,也打断了傅良涛的动作。 许静嘉沉吟了一下,复又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我明白你集中调查传闻的来源是无可厚非的事。不过,这些传闻确实不应该是你目前的调查重点。你有没有考虑过,在这一宗案件里,周穆清和李秉德是受害人的同时,他们到底还扮演着什么角色?」 说话间,许静嘉便将视线转回了前方,不再看傅良涛。 傅良涛看着许静嘉的侧颜,只见许静嘉的头因为专注地看着前方而微仰,拉长了她的颈部线条,为她平添上了几分寻常不觉的优雅孤傲来。 傅良涛心里蓦地生出了期望落空的感觉,情绪渐而复杂起来。他想到了在调查期间所听过的每一段音讯,每一段音讯的内容都将许静嘉的形象与有关她的各种传闻严丝合缝,偏偏调查结果尽都似是而非,而她本人也对有关自己的传闻无一句反驳。 然而,除了案件,傅良涛与许静嘉之间本就无其他的事可谈,他也只能期望许静嘉能说出一些对调查有用的线索。 就正如现在一般…… 第110章 狼人何在 (谜面) (上) 很久以后,当许静嘉回想起那段日子所发生的事情,才发现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都是从一开始就设好了的局。 第一个学期结束之后,zita就像是忽然想通了一般,不论明里暗里都没有再为难过许静嘉。 因着与vanessa等人渐渐熟悉,许静嘉在假期里也参与过几次vanessa、cliff、james、jay和alex等人发起的活动。这些活动不外乎踏单车、郊游、看电影和唱歌之类的。 家里人对于变得外向的许静嘉也感到甚为安慰。 第二个学期开课的第一天,上午《编程原理》的讲课定在了地下的演讲厅上课。在演讲厅课门外等待学校职员开门的时间里,许静嘉碰到了同样提早回到学校的leo。 见到了老熟人,两人便开始谈论着这个学期的课表该要怎样安排。两人正聊得兴起,便有一人主动上前跟许静嘉打招呼。 那是同样提早回到学校的zita。她正以暧昧的眼神在许静嘉和leo两人之间游走。 许静嘉朝zita笑了笑,为两人作了简单的介绍。zita便加入到两人的谈话之中,许静嘉因为之前与zita之间发生的事情,和leo的交谈变得不如往常般自如。 私心里,许静嘉并不希望leo和zita太过熟悉。因为leo是许静嘉的高中同学,与许静嘉的旧友旧事多有牵扯,亦熟知许静嘉住在那里等等较为私人的事情。这些事情,许静嘉不想太多人知道,对于副学士认识的人,她一直也没有交代自己的私事,包括自己的具体住址。 然而,许静嘉还是低估了leo的吸引力,她忘了leo一直都相当符合主流审美中帅哥的定义。leo身高一米八,皮肤黝黑、身形健硕,带着异国风情的五官深邃,笑起来时一口白牙闪闪发亮,与其黝黑皮肤格外相衬。自高中起,leo便一直受到各方女生的喜爱,桃花不绝,隔壁文科班的女生更不时会结伴亲手为他准备各式吃食。 这天之后,zita和fion显然也变得对leo趋之若鹜,总是变着法子向许静嘉打听leo的事情。 许静嘉的审美一直都不太符合主流的审美观,以至于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太留意leo的事情。是以,许静嘉所提供的资讯自然不能满足zita和fion的求知欲,二人后来也就没有再透过许静嘉了解leo的资讯。 每个学期开课最初的两个星期,是选修退修期(add-dropperiod)。简而言之,就是学期的试行阶段。这段期间,学生可以在网上添加或退选这学期所修的科目,以及进行调班等等的操作。 让许静嘉没有料到的是,zita和fion最后竟然打听得leo的课表,将其中两科的辅导课调到leo的班上。 于是,这三人还是渐渐地熟悉起来。一旦熟稔了,不知道为什么,zita和fion倒是随之便对leo失却了最初的热情。 让许静嘉始料不及的事情接踵而至,在选修退修期结束后不久,在她们的圈子当中感情最好的zita和fion居然闹翻了。 leo一向长袖善舞,是天生的管理人才,过往在学校里多少师姐妹对他心生向往,各凭本事对他展开追求都没有出过伤感情的事。 所以,当zita和fion否定了两人闹翻的原因与男生有关,nina、mia、vanessa和许静嘉等人都是相信的。 不过,这样一来,两人闹翻的原因便更是显得扑朔迷离。 第111章 狼人何在 (谜面) (中) fion对zita的恨意来得既浓且烈。 偶尔遇上数节只余下fion和许静嘉的课堂,fion总是三句不离zita的坏处,还有她对zita不满的地方。 「你说她是不是苛刻?我不理解她怎么就总是认为自己有理?」fion愤愤不平地说。 看许静嘉呆呆地看着她,fion复又说道:「之前做小组报告的时候,你不觉得她就是故意刁难我们吗?」 许静嘉仍旧只是笑笑。 虽然在第一个学期里zita对许静嘉多有为难,许静嘉却说不上有多不待见zita。许静嘉本就与fion没有多亲厚,抱怨的言辞听得许静嘉渐渐烦了,便转而与fion一起坐到了演讲厅的后排,vanessa、cliff和alex等人惯常盘踞的位置。 果不其然,人多了,话题一旦多了起来,fion也就不再执着于zita的可恶之处,没有再抱怨zita的不好。 而随着fion和许静嘉坐到了后排,许静嘉的视线总会在不经意间对上一道带着淡淡笑意的视线。 有一便有二,这道视线出视在许静嘉跟前的频率越来越高,后来许静嘉才知道,这男生是george的好朋友,他叫owen。 时日一久,许静嘉不免也对owen的事情多了些关注。然而,受到ian的事情所影响,许静嘉总认为人不可以貌相,况她对owen的所知仅限于他的英文名字,便越发地犹豫起来。 花季少男少女的情感漂浮不定,在zita和fion闹翻不到一个月后,二人便又重归于好。许静嘉只道,zita和fion每天一起走过那十五个地铁站的距离,也总算是没有白走。 而owen自与zita交好以后,许静嘉的视线就再也没有与他对上过。 受到vanessa等人的影响,许静嘉使用社交媒体的频率渐渐增加,经常通过面谱与中学和高中时的好友互动。而她的好友们也总会在她于面谱上分享的生活点滴留言。 知名的「六度分隔理论」指出,世上任何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之间其实只需要六个人就可以联系起来。更有一说指,有了面谱之后,陌生人之间就只相隔了3.57个人,即不到四个人。 当使用面谱成为许静嘉的日常生活习惯之后,许静嘉才发现世界真的比她想像中细小,她以为互不相识的旧交原来也存在她以外的共同好友。她也没有深究,只知道那个「共同朋友」使用的头像是在树叶之间的两只长颈鹿。 当盛夏来临,第二个学期快将要结束,vanessa和zita因为一件小事而无法认同对方。跟与fion闹翻时有所不同,那时zita仍会与fion在同一场合中出现,不妨碍社交。可是,vanessa与zita却到了一个程度,不但不与对方同桌、同坐,即使在路上不经意遇见了也要互相撇开脸。 这决绝的程度,让两人的闹翻显得同样的扑朔迷离。 暑假开始后的第一个周末,众人相约结伴往南生围去。前些日子,vanessa让cliff教会了许静嘉踏单车,这会儿正好让许静嘉练习一下。 尚未熟习的许静嘉一路上歪歪斜斜地狠狈地兼顾着平衡,vanessa的单车一直跟在许静嘉身后,并没有撇下许静嘉一个人。 许静嘉终还是在中途撞进了逆行线那边的花丛里。 许静嘉的腿火辣辣地痛着,一下子无法站起来。此时,逆行线有一专业车手骑着单车而来,骂了许静嘉几句脏话。许静嘉连忙说着「对不起」,忍着痛勉力从地上爬起,将路让出。 许静嘉回头一看,只见vanessa的单车停在不远处,就这么看着许静嘉,唇边正挂着愉悦的笑意。 第112章 狼人何在 (谜面) (下) 与vanessa相交之初,许静嘉仍因为zita与vanessa之间的关系而存在微妙的顾虑。这个时候,这种顾虑已经逐渐随时间消弭。 vanessa渐渐成为许静嘉最好的朋友之一。 第三个学期开始后不久,许静嘉透过校内的学生笔电购置计划,购入了一台l品牌的笔电。因着所修科目的关系,统计和编程的科目均需要长时间使用电脑。不少于第一个学年初便购置了笔电的同学表示,因为经常长时间使用,不到一年笔电便经常需要进厂维修。 是以,许静嘉思量再三,便多花了三分之一的价钱,买了一台性能较佳、更便于携带的笔电。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这笔电如果坏了,来年她不见得会有多余的钱再置一台。 这笔电最终也没有辜负许静嘉,跟着许静嘉日夜不停冲锋陷阵,最后用了三年才第一次进厂。三分之一的价钱绝对是值了,不过那都是后话。 那个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许静嘉,总是觉得自己所有的便是最好的,在人前她也从不懂掩饰这一种满足。 后来,许静嘉才明白,这一种因为满足于现状而生的快乐和幸福,原来落在旁人眼里轻易就成了要不得的炫耀。 从许静嘉不察觉的时候起,有关许静嘉的传闻渐渐兴起,身边的人对许静嘉的态度也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许静嘉自第二个学期因为近视加深,需要依靠nina摘抄的笔记才能补全课堂上的笔记内容。因着nina的笔记内容尽得课堂上的精要,许静嘉觉得甚好,但是又怕nina介意,所以即使许静嘉新配了眼镜,仍没有告诉nina。 nina在许静嘉尚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nina的反应出乎许静嘉的意料,nina很是介意这件事。那个时候的许静嘉不明理,只道自己也常将功课借予nina和mia参考,怎么连让她看一下笔记都不肯。 许静嘉不明白,对方介意的是,许静嘉没有说真话,利用了她们对她的信任。 再好的事情,一旦抱怨了,就都成了不好。那个时候,许静嘉就没少在家里抱怨在朋友间发生的锁事。 一直以来,许静嘉从不会将自己的不满展露于人前,唯有在家里才会吐露。相比于树洞,家里更像是她的一个排泄口,所有的不平和不满在得到宣泄过后,许静嘉便将事情忘掉,恢复如常。 有些话许静嘉说的再激动、再愤慨,可是说过了她也就忘了。 那个时候的许静嘉不知道,暗中的言语决不会空空过去。 不坦率、表里不一的许静嘉,落在人们的眼里就成了虚伪。 顾此难免失彼,nina和mia本就有兼职工作,随着许静嘉与vanessa交好、选修的科目不一样,nina、mia和许静嘉三人逐渐不如第一个学年时亲近。 素来开朗、爱开玩笑的mia,对许静嘉的态度逐渐变得微妙和不冷不热。讲课时也不再坐在nina和许静嘉附近,转而与她的高中同学待在一起,偶尔碰上了,也少有再与她们开玩笑。 这段期间,面谱上陆续有一些中学的同学取消了与许静嘉的朋友关系。因为不算是最亲近的那些朋友,许静嘉与他们的关系早已经随时间疏远,许静嘉虽然觉得可惜,却又无从挽留。 断了,就是断了。 及至到了许静嘉生日当天,心宽如许静嘉,渐渐意识到异样,却又摸不着头脑。 与往年总会收到洗版式(刷屏式)的生日祝福不同,这一年已经再无一人给许静嘉留下「生日快乐」的留言,徐宁之如是、周穆清也如是。 后来,许静嘉仔细回想,认为这是她的人际关系将会如骨牌一般崩塌的先兆。 第三个学期的期末考转瞬便趋临近。 某个星期五下课后,许静嘉与mia和fion一起到三楼的打印角,在考试前例行地补齐各科的笔记和辅导课练习等等的学习资料。 打印完毕后,mia和fion往四楼的食堂等待下一节课开始,而已经完成了当日课堂的许静嘉则独自往地铁站而去。 在地铁站的入闸机前,许静嘉怎么也找不着自己的八达通卡。思前想后,许静嘉觉得自己的八达通很可能就遗留在打印机上的八达通计费机里。 许静嘉一边急匆匆的往学校里赶,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因为她很清楚记得自己回收八达通卡后,直接放在了未经装订的笔记上。直到装订笔记前,她的八达通卡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手。 许静嘉回到三楼的打印角时,刚才仍然挤满了人的打印角已经人潮尽退。许静嘉遂翻遍打印角的每一个角落,可是就是找不着自己的学生八达通。 许静嘉想起了这一阵子接二连三遗失的尾戒和usb手指(u盘),她只觉得自己在这段日子里好像比往常冒失了不少。 许静嘉匆匆奔往四楼的食堂,抱着一试的心态,想要问问mia和fion。 还未有走近,许静嘉便远远看到mia和fion的身影,她们正坐在往常众人聚集的靠窗位置,与她们同坐的还有zita、nina和vanessa。 vanessa和zita依旧互相与对方保持着距离,坐在了离彼此最远的位置。 即使相距这么远,许静嘉仍能感受到众人之间弥漫着热烈的氛围。 许静嘉一边好奇着她们所讨论的事情,一边走近。然而,在许静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瞬间,这热烈的氛围便猛地冷却了下来。 许静嘉尚未来得及说一句话,在坐的每一个人便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嘴,定睛看向许静嘉。 ===== 许静嘉第一次知道marvin这一个人,是在leo的讯息里。 那时,是第四个学期开课前的一星期。 寒假尚未结束,许静嘉刚刚收到了学院发布的课表编配结果,刚为《商业应用电子计算》的小组报告新建了群组,组员是同班的george、james和nina。 才刚建完群组,便在面谱接到了leo的讯息。 「听说这一次我们同班,我们组多了一个人,你那边能不能接收?」 「是谁?」许静嘉回道。 「marvinkwok」 那个时候,许静嘉已经许久没有与leo往来,她想这个人也许是日常围绕在leo身边的男生之一。 许静嘉不太留意自己圈子以外的同学,是以她对这个marvin是印象全无。 想了想,许静嘉又回道:「让我先问问george他们!」 正要转换至小组报告的群组聊天,leo却已回道:「不用了,george刚刚已经回覆我说ok了! 那以后,marvin就拜讬你们了。」 第113章 残酷正义 (谜底) (上) 魔鬼之路,可以是由善意铺成的。──2010年香港无綫电视剧集《刑警》结局 (原句:通往地狱之路,皆由善意铺就。──佛里德里希.哈耶克) 「高冷功利」与「水性阳花」这两个标签任择其一的话,你会选择哪一个? 什么?你想要选第三个选项? 对不起,除了这两个选项以外,其余的所有选项都是两者兼而有之。 所以,许静嘉选了前者,因为她感觉「高冷功利」这个标签,至少要比「水性阳花」要干净一点。 其实,到了第三个学期结束之时,许静嘉便已经听到过有关自己的传闻。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人们都认为许静嘉是一个对感情随意的人,她成了owen退学并得了抑郁症的罪魁祸首。 许静嘉渐渐发现,男性原来还会以轻挑、不尊重的视线和举止,来表达对一个女性的不满和轻视。 是以,许静嘉行事便越发地检点起来,生怕一个不留神,便又会生出什么误会。每当有男生走近,许静嘉便连忙将视线撇开,更加严正地执行不与自己圈子以外的男生打招呼这一个宗旨。除了课业的必要所需之外,也不再与男生们有所往来。 不管怎样,「没有礼貌」和「水性阳花」这两个贬义词,还是存在很大程度上的差异的。不知道为什么,男生总是容易将「高冷」和「看不起他们」这两个刻板印象联系在一起,所以对许静嘉来说,高冷和功利这两个标签有时候就像是一离不开二一样。 vanessa总是提醒许静嘉,发生了什么事必定要跟亲近的人说,不然生了什么误会,也没有人会知道。vanessa不止一次这样提点过许静嘉,许静嘉也想到了点什么。可是,整件事的枝节锁碎而又繁杂,互相串联成了一个细密的网,独立看起来却又成不了线索。 如果贸然提起,许静嘉又怕会成了捏造是非。 所以,在见到marvin以先,许静嘉就对marvin有了不一样的期待。许静嘉认为,marvin是她们圈子以外的人,那么marvin对自己的观感或许能够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的为人。 这一学期《应用电子计算》一科不设考试,评核全在于小组报告的整体成绩。 许静嘉所修的副学士课程是统计和电子计算,这课程的学生大多各有强项,却少有同时擅长数理和电脑的。vanessa在过去的三个学期曾经多次与george和james同组,所以在开课之前,许静嘉便已经透过vanessa知晓他们的强项全在数理一途。 恰恰,许静嘉和nina的强项也都在数理一途。 就是不知道,marvin的强项到底在哪儿。 因为大部分组员都不是电脑方面的人才,许静嘉在开课之先便决定要尽早开展小组报告的工作。 由于《应用电子计算》的授课内容以实践为主,是以学校将讲课和辅导课结合在一起,以每星期一节三小时的小班教学方式进行授课。 初次见到marvin,是在《应用电子计算》的第一节讲课上。 《应用电子计算》的讲课开始了差不多十五小时,许静嘉仍不见marvin踪影,便转而问坐在她身边的george道:「marvin有没有跟你联系?」 george随意地回道:「有,他说他快到了。你不用在意,他就是这样。」说话间,却是似乎已经对marvin的迟到习以为常。 许静嘉有些讶异,却没有多想。转而继续专心听唐教授为课程和小组报告的具体评核标准进行简介。 不多时,一个有着一头栗棕色短发的男生狼狈地打开了电脑室的门。 唐教授的话随之一顿,刚好完成了有关的简介。george垂头低声对许静嘉说:「这个就是marvin。」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marvin身上。当marvin正为此而尴尬时,唐教授适时地开口说道:「既然简介已经结束,你们可以开始讨论一下你们的网页主题。」 《应用电子计算》的小组报告要求,每一个小组提交一个能支援不同权限使用者进行不同操作的网页,以及背后存取资料的数据库设计。提交时,数据库也必须存有相应数量的数据供教授进行试验。 班上的所有同学遂与自己的组员围成了一个又一个圈,开始商讨网页的主题和想要涵盖的内容。 唐教授的话,间接为尴尬的marvin解了围。 marvin这才一边拨弄着额前的碎发,一边走近george旁的空位,笑着跟george打招呼。 george也没有搭理他,转而看向许静嘉、nina和james为双方进行了简单的介绍。 许静嘉对marvin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普通的大眼男生,她也记不得自己曾经在任何一节课堂上看到过他。 也许是因为与许静嘉等人还未熟悉,marvin对组内每一个人所说的话都是唯唯诺诺的,但是又能微妙地维护自己的意见。讨论间,marvin的态度就像没有听到过许静嘉的传闻一样,对许静嘉的态度没有任何异样。 最后,许静嘉所在的小组定下了网页的主题为网上食谱,一个相对容易的主题。随后,他们又定了每星期讲课前的两小时,将会租用温习室一起进行小组报告的工作。 在所有人都回答说没有问题的时候,许静嘉特意又多问了marvin一句:「你确定真的是没有问题吗?如果太早,我们可以转到了其他时间。」毕竟十一时开始的课堂,marvin迟到了差不多半小时。 marvin愣了一下,谦和地应道:「没有问题。」 两次的讲课结束之后,许静嘉渐渐发现,george和james的亲和力莫名地没有向marvin展现,许静嘉免不了要担当从中调和的角色。 一次课后和vanessa到学校附近买鸡蛋仔时,vanessa随意地问许静嘉:「你问marvin拿了电话号码没有?」 许静嘉也是前不久才知道marvin是vanessa的男闺蜜rex的好友,而rex与zita的关系也不错。 vanessa的问题可圈可点,因为小组报告以面谱讯息和另一款名为msm的即时通讯软件联系,远比以电话沟通方便。 许静嘉隐隐猜到vanessa的意思,遂笑着回道:「为什么要拿?」 「为什么不拿?」vanessa急道,说完又顿了顿,稍稍缓和了语气解释道:「多拿一个电话……厄……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听着vanessa的语气,许静嘉便更是肯定vanessa定是听了george和james的认为,所以认为许静嘉对marvin有所不同。 vanessa总爱为许静嘉的恋爱事操心,所以许静嘉认为很有必要纠正她一下,遂回道:「有面谱和msm就足够了,那里用得着电话。」 vanessa还想要再鼓励许静嘉一下,小食店老板便喊道:「七十一号。」 正正刚好──是许静嘉的筹号,也解了许静嘉的困。 第114章 残酷正义 (谜底) (中) 这一个学期,许静嘉选修了《逻辑学》。在第一次讲课时,许静嘉碰见正好也选了这一科的alex。虽然alex与许静嘉一直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但是之前两人之间的往来一直不多。 对于许静嘉来说,alex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存在。 他在追求vanessa的同时,他与zita依旧是相当要好的朋友。 而更为矛盾的是,他现在正在向许静嘉展示,他与vanessa、zita两人私下的通讯。 alex藉着手机内的各种讯息拐弯抹角地说了一通,许静嘉还是没能搞懂alex到底想要跟她说什么。 最后,alex才勉为其难地说道:「她们两人私下里,真的跟你认识的很不一样,你应该多提防她们才是。」 听了alex的话,许静嘉眼睛微眯。一时之间,许静嘉真的很难辨清alex的动机,因为她确实地感到了alex正在观察她的反应。相比于研究许静嘉有没有相信他,alex更像是在探究许静嘉将会怎样做。 日常alex对zita和vanessa的好,许静嘉都一一看在眼里。 刚刚alex还跟许静嘉透露,他正为vanessa准备情人节的礼物,向许静嘉谘询女生都喜欢什么浓度的朱古力。此外,从zita与他的谈话内容看来,她对alex也是全心相信。 一前一后,两相对比之下,落差实在太大。 除却家人,朋友和情人便是人们最亲近的人。许静嘉曾经很轻视那些对女朋友或老婆唯命是从的男生,但是这一刻,许静嘉忽尔觉得那种男生其实也有值得敬佩的地方。 因为不管在什么情况之下,发现对方在背后与不相干的人议论自己的不是,实在是一件非常伤人心的事。 是以,许静嘉努力忽视alex的话对自己造成的影响。 然而,疑心生暗鬼。 经alex这么一说,许静嘉往vanessa兼职的地点找她的时候,恰恰发现与vanessa一起当值的拍挡对自己的态度处处透露着厌恶。 当时,许静嘉没有来由地想到了一句话── 「要知道一个人到底是喜欢你,还是讨厌你,看她身边的朋友就知道了。她身边朋友的态度,最能反映她的真实想法。」 下一秒,rex说话的嘴脸在许静嘉的脑海中一晃而过。 这两个与vanessa关系最好的人,好像也不太喜欢许静嘉。 自进入第四学期以后,除了vanessa,在女生中与许静嘉最为亲厚的,便是nina。 因着不知来源的传闻越来越盛,许静嘉放学后不再急着赶回家,而是多多留在学校里与vanessa和nina联系感情。 许静嘉、vanessa和nina三人的信仰一样,可是各自信奉的教派却不一样。虽然如此,许静嘉仍认为正是因为一样的信仰,她才会与她们更为投契,而她们也更能理解许静嘉的行为模式和坚持。 因着alex的话,许静嘉心里忽尔不踏实起来,所以便更加努力地维系与nina之间的友情。因着这学期只有一科选修科不同,许静嘉与nina之间的友情瞬间便得到了质的提升。 只是这个学期开始之后,nina越发爱说一些许静嘉听不懂的话。 「往后,如果你的职场有使用一些内部的通讯软件,你说话就得小心一些,不可再像现在这般随心所欲了。这些通讯软件都是有记录的,你说过什么话,人家都一目了然。」nina的话说得许静嘉一愣一愣的。 许静嘉心里觉得nina的担心莫名奇妙,遂不明所以地笑应道:「你放心,我又不喜欢说三道四。我没问题的。」 「我说你有,你就有。记着,人家都是有记录的!」nina再一次强调说。 许静嘉笑意更盛,语意敷衍:「好、好、好……反正我也不会主动讨厌其他人。」 「是吗?那zita呢?」nina出其不意地说。随着nina的话音落下,许静嘉敛起了笑意定睛看着nina。 许静嘉心里闪过千头万绪。 zita对许静嘉的各种为难人们都看在眼里,如果答说没有,也未免太虚伪了些。 况且,nina也并不是旁人。 每当到了这些关键的时刻,许静嘉总会莫名的不想说谎。 许静嘉转念一想,自己的行事也没有不光明磊落的地方,所以她便坦然应道:「的确有过。」 许静嘉就这么以一句话,将她和zita之间的恩怨带过。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没能将她的慎重表达出来。对于这个话题,许静嘉就只打算说这么多,再说得多了,难免又添是非。 nina看向许静嘉的神情闪过诧异,似乎没有料到许静嘉会这样坦白。 在《数据库设计与实践》的辅导课开始之前,电脑室尚未开放,同学们都等在了过道里。fion、mia和zita三人凑在一起吱吱喳喳地谈论着什么,刻意压低了谈论的声音,笑声却毫不掩饰。 许静嘉不由问nina说:「她们在谈什么?笑成这样?」三人的笑意与往常谈笑时略有不同,可是许静嘉却又说不出这其中的不同在哪里。 nina遂淡淡地回道:「我想她们是在谈edwin的事情吧……」 「edwin?」许静嘉奇道,却是对这一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 fion随即笑道:「阿e,你连edwin是谁,都不知道吗?他可是从第一个学期就跟我们在同一个辅导班的。」语气有着毫不掩余的热烈和向往。fion顿了顿,又补充道:「edwin就是我们班里最秀色可餐的男生。」 许静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就没再搭话。她原就对男生的话题没有什么兴趣,更别说在这一个时刻了。 有关许静嘉的传闻,正甚嚣尘上。 对于许静嘉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 fion仿佛仍沉醉在某种美好的幻想中,对许静嘉的兴趣缺缺视若无睹,转而为许静嘉感到可惜,随即热心地笑道:「你怎么会连edwin都不知道是谁?现在,我叫一叫他的名字,谁应谁就是。」 许静嘉尚未反应过来,fion便已经放声大喊道:「ed~win……」 许静嘉只见后方一个男生转头张望,一时也分辨不出谁在喊他,微微皱了眉。edwin随意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寻到喊他的人,便又回头继续与身边的好友倾谈,却是一直没有往fion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fion见状,又死心不息地喊了一声:「ed~win……」 「x!边x个呀!」edwin随即不耐地应了一句。这句话的意思是「x!是谁这么无聊!」的广东话脏字升级版。许静嘉禁不住笑出了声,在edwin回头看向这边的时候,许静嘉连忙与他的视线错开。 对许静嘉来说,fion的做派实在是太危险了。 在下课的时候,许静嘉终于看到了edwin的真容。 如许静嘉所料,能进得zita和fion的眼的男生,edwin的外型绝不失礼。edwin和leo一样是主流审美定义中的帅哥,他身高在一米八以上,有着一双单眼皮的眼睛和细腻的皮肤,发型是难得正常、不加多余修饰的短发。看起来秀气,却又不会显行阴柔,长相不输时下的韩流明星…… 正这样想着,edwin似乎也察觉了许静嘉在看他。edwin自然而然地将脸往下垂四十五度,眼神专注地看着许静嘉,动作缓慢地从下而上拨了拨头发。 这个动作让许静嘉看着眼熟,似乎就在某个电影桥段里看到过。此刻,edwin做来虽有自恋之嫌,却并不难看。 许静嘉努力地忍住笑,将视线撇开,循后方的楼梯往下走,离开了十二楼的过道。许静嘉心想,如果刚才看到edwin的是fion的话,fion指不定会有多高兴呢! 可惜,许静嘉不懂欣赏edwin的美。 《应用电子计算》的小组报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到了第四个星期,nina的兼职时间作出了调动,恰恰与小组报告讨论的时间重叠,自此便没有再参与到小组报告的讨论工作中。 george和james对这事情颇有微词,许静嘉也没有办法,只好想办法为nina开脱,george和james才住了口,却免不了会认为许静嘉因着与nina的关系在包庇她。 其实,许静嘉所知的不比george和james多。nina来与不来,许静嘉也控制不了。许静嘉与marvin还不熟,看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倒是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 原来许静嘉更倾向于在分配工作后,各自奋斗,然后定一时间将各人的工作成果合成。 这才是许静嘉眼里高速完成小组报告的模式。 可是,他们五人之中,连同marvin在内,却是无一人熟悉网页设计。 许静嘉所拥有的编程知识全来自这副学士课程,除html以外,不少唐教授提及的网页编程语言如java和php等等,许静嘉都还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之前修毕的科目所涵盖的课程内容远不足以完成这个小组报告。唯有设计和应用数据库的部分,许静嘉比较熟习,因为这些许静嘉在中学时就已经学过。 说白了,《应用电子计算》这一科就是想要学生透过这一份小组报告,将涉及的技术自学完成。 george和james对于不懂的程式语言兴趣缺缺,也不求甚解,只推说许静嘉比他们更有天份,遇上不懂的工作,三言两语之间便转到许静嘉手上。 幸而,marvin尚算乐于与许静嘉并肩作战。 相处下来,许静嘉发现marvin与同龄的男生略有些不一样。 同龄的男生推门后总是自顾自走远,而他却会多扶着门柄一会儿,让走在他身后的人也能通过。在生活上各种类似的微枝末节,处处都透出了marvin有着其他同龄男生所没有的细心和体贴。而这体贴和细心却不仅限于针对独一的对象,而是对所有的人都一视同仁。 这些与许静嘉预想的不同,因为这样有责任心的人,leo那一组不应该会放弃。通常在小组报告分组时被放弃的人,多是不愿参与到小组工作,以及相对没有责任感的人。 许静嘉本以为,在第一天marvin的迟到,以及george对他爱搭不理的态度,已经印证了这一个事实。 不承想,marvin却还算是有些担当的。 在《应用电子计算》的讲课结束后,george、james、marvin和许静嘉四人总会一起到附近的商场吃午饭。 这天,许静嘉一行四人来到一家名叫鱼之味的台式小菜餐馆。四人喜滋滋地拿着餐牌反覆看了几遍,便招了餐厅的待应过来下单。许静嘉心意已决,看中了h餐的蜜烧鸡腿肉燥饭,喝热奶茶。 待应遂一将george和james的餐点记下,只听marvin对待应说道:「h餐……厄……喝热奶茶。」 点餐后,marvin看到许静嘉讶异地看着他,便说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该不会又想说,你想要点的跟我点的一样吧?」 许静嘉没有理他,迳自向待应点了一样的餐点。 许静嘉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一个喜好与她的如出一辙的人。 许多时候,在许静嘉尚未点餐之前,marvin便已经向待应为自己定下许静嘉想要点的餐点。有时,许静嘉点餐在先,marvin便又会大声嚷着许静嘉点了他想要点的。许静嘉为marvin流露的孩子气觉得好笑,因为同一款的餐点餐馆又不会只卖一份。 许静嘉喜欢听流行曲,每每走在路上不带耳机便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要放到那儿。marvin也喜欢听流行曲,而且不仅仅是喜欢听,他能够详细地说出每一种曲风的历史和流行原因,还能够头头是道地分析每一首歌结合了什么元素,以及作曲或作词的人使用这些元素或某些乐器的用意。 marvin与许静嘉在msm上的往来越趋频繁,除了谈及小组报告的工作内容之外,偶尔也会聊聊各自喜欢听的歌。 许静嘉中学时的音乐老师是一个歌剧爱好者,每每音乐课总是会向学生介绍她所喜欢的歌剧。因为这位老师的潜移默化,许静嘉也很喜欢一些带有流行元素的着名歌剧如《歌声魅影》和《孤星泪》等等。 然而,离开了中学,许静嘉就再没有找到能像周穆清一样,能与她一起和上两句的人。 所以,当marvin表示对这些歌剧不感兴趣的时候,许静嘉也没有多大的诧异。许静嘉已经许久没有找到一个与她爱好相同,却不是盲目附和的朋友。 许静嘉小心控制着与marvin以msm通讯的次数,她也怕联系得过于频密又会生了不好的传言。 第115章 残酷正义 (谜底) (中中) 初春的早晨,学校十楼的温习室是一个惬意的去处。 许静嘉与george和james一起待在六人用的大温习室中,各自在笔电中修饰着各人负责的部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柔和阳光穿过许静嘉身后的玻璃墙而来,george嗓音中带着寻常不觉的慵懒,将他还未有消退的睡意表露无遗。 许静嘉瞄了瞄温习室内的挂钟,又拿眼透过玻璃墙朝室外的过道张望。 九时五十七分,marvin已经迟到了差不多三十分钟。 许静嘉不由问george说:「george,marvin有没有跟你联系?」组里只有许静嘉和nina没有智能手机,所以都依靠新换了卖疯的george与marvin联系。 george垂头看了看手机的讯息,回道:「二十分钟前,他说刚到红磡站。」说罢,george和james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对marvin迟到的不满溢于言表。 许静嘉没有说话,垂头继续利用这段时间,根据之前讨论的结果,就网页所需要存取的资料,为数据库进行初步设计。许静嘉已定下数据库中的表(table),以及每一个表所储存的数据和相应的数据属性。 轰! 温习室的玻璃门传来一下略为猛烈的碰撞声,使许静嘉、george和james三人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看去。 只见marvin狼狈地扶着玻璃门,气喘嘘嘘地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许静嘉可以看出marvin出门的时候,真的非常赶急。她第一次看到marvin没有为头发定型、没有带隐形眼镜的样子。 微微的晨光照在marvin的额上,许静嘉忽尔觉得,其实marvin长得挺不错的。他那一双藏在深灰色粗框眼镜后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予人清彻纯粹的感觉。 许静嘉忽尔不想移开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原来沉闷繁杂的小组报告工作变得令人愉悦。 下午的课完结后,许静嘉与nina、fion、mia和vanessa等人在四楼的食堂安顿了下来。许静嘉和nina买来餐点后,fion、mia和vanessa则各自去往打印笔记和处理桥牌学会的事务。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正在埋头苦吃的许静嘉抬眼一看,却是正捧着餐点的marvin。 marvin垂头看许静嘉的餐点已经快要吃完,便又打趣道:「怎么?今天你又打算吃多少个餐?」 那个时候,许静嘉的饭量很大,也总要吃白米饭才会得到长久的饱足感。吃面之类的其他东西,总是要在午后的课堂里偷偷再补一餐。 许静嘉吃下午茶时,偶尔还要吃上两个加上粉面的茶餐才有饱足感。 许静嘉白了他一眼,还是说:「今天就只吃得下一个。」 说话间,marvin已在许静嘉的对坐坐下。三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聊着活的锁事,marvin是一个话多的人,基本都是他在说,许静嘉偶尔应答一、两句,而nina则根本全程都没有作声,只一直在听着。 说着说着,便自然而然地提到了课余时间大家都会有什么消遣。许静嘉便说:「偶尔看看电影和舞台剧吧……」在香港,全职学生购买舞台剧的入场劵有优惠,折算后价钱大多比看电影的戏票还要便宜。 marvin眉一扬,沉吟着点了点头:「跟朋友一起吗?」 「不,一个人。我看戏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跟我说话。」许静嘉答说。 marvin微皱了皱眉,问:「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听歌和的吧……怎么你的兴趣全都是自己一个人进行的?」 许静嘉耸了耸肩,答道:「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吗?你这样说我倒想起了之前选修日语课时,有一个女生说她无法接受一个人独自到餐馆吃饭,她甚至不想要一个人吃饭。我倒觉得一个吃饭也有一个人的自在。」 marvin听罢,便说:「其实我也不能接受一个人吃饭。如果让我独自一个人吃的话,我宁愿不吃。」说话的同时,清彻的大眼睛泄露了几分孩子气。 这一天的marvin与往日有些不同,他毫无保留地跟许静嘉和nina说了许多自己的生活经历。 谈到了小时候因为爸妈工作忙而经常被独留在家里,絮絮地述说着其中的孤独。再而,marvin又提到高中时家里经营烧烤店,逢年过节也总不能跟朋友们去耍乐。然后,说着说着,又无莫名地提及了一些有关他哥哥英年早婚和离婚的小故事。 一番话下来,许静嘉不自觉地竟听得比听课还要专心。 许静嘉越发觉得这样纯净清彻的眼神,必定只会属于心灵洁净的人。如果marvin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他又怎会随意地跟说着这许多的私事呢? 连许静嘉自己也不会这样做。 思忖间,忽听身旁的nina笑道:「我刚想起上个学期成绩表上的分数出了些问题,要到校务处谘询一下,你们继续聊。」 许静嘉一听,虽然不舍谈话就这样结束,但仍对nina说:「那我陪你吧!」 nina朝许静喜挤了挤眼睛,说:「不用,你们继续聊吧……」许静嘉却没有看懂nina的意思,抛下了marvin独自一人。 许静嘉和课表和marvin的不一样,星期五的课结束后,许静嘉须等到星期二时才能再见着marvin的面。 这一天,《经济及社会统计学》一科进行小休的时候,edwin的好友philip忽尔走到许静嘉跟前,小声问:「evelyn,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 philip的话未说完,marvin便已经来到了许静嘉的跟前,打断了philip的话道:「阿e,我在msm那儿给你留了讯息,三天了,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回覆我。」 philip的话虽然还未有说完,但是从edwin近来的行径,许静嘉已经猜到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许静嘉从来没有桃花运,她也不喜欢帮着别人来骗自己。看着并排站在自己跟前不远处的philip和marvin,许静嘉忽然灵光一闪。 事出反常必有妖。 philip的话虽然还未有说完,但是从edwin近来的行径,许静嘉已经猜到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许静嘉从来没有桃花运,她也不喜欢帮着别人来骗自己。看着并排站在自己跟前不远处的philip和marvin,许静嘉忽然灵光一闪。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116章 残酷正义 (谜底) (中下) 在这一段有关许静嘉的谣言满天的时间里,edwin和marvin身边的朋友众多,他们根本没有可能全然没有听过许静嘉的传闻。 有了这些传闻,许静嘉基本可以确定,洁身自爱、有点想法的男生必然不屑于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所以,许静嘉并不认为edwin和marvin真的是对她感兴趣。 尤其,还是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 此时,vanessa讶异地看向许静嘉,问:「你什么时候跟他们混得这么熟?」许静嘉跟philip和edwin一向从无往来,其实连许静嘉自己也有点讶异。 许静嘉便应道:「没有。」又转而看向marvin说:「我这几天没有上线,所以看不到。」许静嘉认为同组的同学每隔三、四天才联系一下,也没有算是混得很熟。 许静嘉看着marvin清澈纯净的眼睛,又想,marvin和edwin不像是带着恶意而来,也许他们只是想要亲身验证一下传闻的真实性。 想明白了两人的来意之后,许静嘉心中稍定,只要自己不与他们有任何纠葛,也许反倒可以让不熟悉她的人知道那些传闻的不真实。 不多时,讲课重新开始,当许静嘉听着导师在讲论时,fion随意地拿起了许静嘉刚买的智能手机。 不久以前,许静嘉还是徐宁之、周穆清等人之中,唯一个没有更换智能手机的。这一阵子,她们渐渐因此而对许静嘉生出了轻视,言语间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带着轻侮。 凑巧这一年年初,香港政府为每一名十八岁市民派发六千元正,恰是许静嘉副学士毕业后,就读大学之初,于幼儿园的文职工作的月薪一半多一点。(根据联校就业资料的统计数据,二零一二年三月至五月,香港的大学生月薪中位数为一万一千元正。) 逼于压力之下,许静嘉便使用了其中一部分,于她正使用的手机网络服务供应商处买了一部智能手机。 那是使用enjoy平台的宙星s2。 许静嘉对fion的行为有所抵触。是以,许静嘉定睛盯着fion自然而然地打开她没有设密码的手机。 fion注意到许静嘉的反应,便反问道:「如果光明磊落,就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看见的,难道不是吗?」 这句话许静嘉听着耳熟。 每当许静嘉输入密码时,发现zita和fion在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后,她们也都总爱说这一句话。 每当许静嘉发现自己mp4内的资料和及私人物品,被zita和fion翻了个遍的时候,她们也都总爱说这一句话。 在《经济及社会统计学》的讲课结束后,许静嘉与vanessa、nina、george和james一行人来到了学生支援中心。坐下不久,许静嘉便见george将背上的吉他放于脚下。 许静嘉觉得新奇,不由打趣george道:「真看不出来,你竟然也会弹吉他。」 「不是我的,是edwin的。他让我先替他看着,他回头过来拿。」george随意地应道。 george的朋友满天下,不论有没有分在同一个辅导班的人也都能成为他的好友。许静嘉见是与edwin相关的事情,猛地住了口,转而与vanessa和nina闲聊起来。 不多时,edwin也来到了学生支援中心。众人本以为edwin拿回了吉他后便会离开。不承想,edwin竟然直接拆开了吉他套,即席调试起来。 只见他的左手拇指扶着琴颈,其余四指在指扳上灵活舞动。一时之间众人都噤了声,只顾着看他那炫目的技术。 唯独许静嘉避开了视线。 这一次,edwin算是以实际的行动,肯定了许静嘉先前的想法。marvin和他果真是为了印证传闻而来。 因为韩式偶像剧的情节,除了在求婚的那一刻,香港的男生绝对做不出来。 更何况,对象还是像许静嘉这样一个声名浪籍的女生? edwin才刚展示完毕,george便扭头问许静嘉说:「阿e,edwin厉害吧……他平常还有跟其他的人组乐队呢!他可是玩摇滚乐的吉他手。」 许静嘉遂勉强笑了笑,看着george应道:「我也不懂吉他的事。」然后,便转而看向vanessa和nina,指了指学生支援中心的挂钟说:「我的肚子有点饿,现在食堂应该已经换了下午茶的餐牌了吧?」 又是一天,在与组员一起向唐教授连接虚拟伺服器所遇到的问题后,四人在八楼的教职员休息室门外等候升降机。 期间,marvin以手机跟他们展示自家厕所的照片。 「你们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奇怪的白影?」marvin问道。 george靠近,看了一眼,道:「我看不见白影,就是觉得你家厕所挺大的。阿e,来,你也看一下,这里哪里有白影呢?」 许静嘉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只觉得相中黑沉沉的,也的确不见有什么白影。 所以,george为marvin带出了这次谈话的主题,就是marvin想要强调的是他家的厕所很大。 许静嘉想了想,在心里也觉得挺好笑的。 这天,许静嘉刚刚换了从某宝淘来的侧孭袋,marvin在展示相片正好注意到了,便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包外露的品牌名称。 他反覆地看了几眼,仿佛想要将品牌名称记着。 这一切,许静嘉都看在眼里。 从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小细节,许静嘉渐渐发现marvin并不是没有听到有关许静嘉的传闻,而是一直隐而不露,试图在生活的细节中找到有关传闻的证据。 自发现edwin和marvin的动机以后,许静嘉总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仔细盯着,再而无限放大。 即使只是简单一笑,许静嘉也要担心笑的弧度大了或小了,也就成了不当,成了为人诟病的地方。 然而,难得有乐于求证的人们,也许这也是一个让许静嘉证明自己的机会。 临近中期试,在课业上许静嘉遂渐变得吃力。除了其他科目需要兼顾以外,小组报告的工作大部分都落在了许静嘉的头上。 那时,小组报告的网页内容规定不让使用wordprex的网页模板编写,因为导师的本意就想要看到学生自行编写的内容管理系统,自行定义相应系统背后的操作方式,以及自行编写为不同层级的使用者分配不同权限的部分。而这些部分,wordprex都已经体贴地为用家备好。 这样一来,对于不谙编程技术的同学,难度就增加了不止一点。 george除了资料输入以外,再不肯接受其他的工作。而james和nina交回来的工作,代码中设定的数据库资料总是与他们组所设计的数据库不符。 尽管数据库背后储存的资料大同小异,可是如果数据库是为单一项目量身定制的话,构成数据库的表(table)的数量、名称,以及每一个表中所储存的资料、资料的名称和属性,都会因为伺服器容量、传输和存取资料的实际需求而有所不同。 许静嘉这小组的网页主题是网上食谱,光是因为食谱内容需要存取的文字内容较多这一点,便需要在设计数据库时考虑到。而数据库的设计间接也会对编写网页的程式语言有所影响,不过这一点仅是会影响网页的美观性。 简而言之,就是表面上看来差之毫厘,实际上却可能缪之千里。 许静嘉也曾与james谈过,可是james认为他花在这小组报告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如果要改,也应该是许静嘉他们进行更改。 这个时候,数据库的设计经已定好,有十多页的网页的代码都是根据这个数据库的资料编制而成的。如果要改,自然是于james和nina新近完成的工作上做改动更为便捷。 可是,这样一改,却不比在网上下载相应的模板重新做来得容易。 marvin偶尔看许静嘉忙不过来,也会为她分担一下闲置的工作。 一来二往,许静嘉与marvin的接触也就越发多了。二人从每隔几天才通讯一次,渐渐变成每天都通讯。 许静嘉一边忙于在笔电中进行着相应的改动,脑海中却不住回想于过去的周末,zita与她之间的对话。 因应许静嘉和marvin在周末另有科目需要进行小组讨论,上星期《应用电子计算》的小组讨论因而定在了周末。 这一学期,《数据库设计与实践》一科的小组报告,许静嘉仍与zita一组。许静嘉是最早到达的一个,早早便等在了大学部宿舍的食堂里。 许静嘉远远便看到zita与marvin相携而至。marvin朝许静嘉打了个招呼,便与落坐于前方的另一些组员会合。 两人所坐的位置隔了些距离,所以也不会听到双方的谈话。 zita带着笑意一边在许静嘉斜前方坐下,一边说:「听说,你将组内所有的工作都包揽了,这次数据库这科的报告跟《应用电子计算》那科的内容大同小异,不如阿e你也一并揽下?」 许静嘉对于zita的玩笑话感到讶异,便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哪还用说?那自然是marvin告诉我的。他还说,都不知道为什么每个星期都要回来讨论一次,费时失事。」 zita不合时宜的笑意仍历历在目,许静嘉没有想到这些话居然会由zita告诉她。 许静嘉也没有想到,原来寻常总是和颜悦色的marvin,竟然会是这样的marvin。 第117章 残酷正义 (谜底) (下) 许静嘉唯独不想要从zita口中听到这些话。 「阿e,你是不是说宙星s2拍照时不能调静音,很不方便?」alex的话打断了许静嘉的思绪。 「等等……」专注于笔电屏幕的许静嘉稍作收尾,又在代码间新增了几行空行作为标记,才抬眼看向alex,应道:「是呀!」 在alex和vanessa确立关系以后,曾经和许静嘉、cliff、james和fion等人一起到过南生围游玩。也就是到南生围游玩的那天,许静嘉才发现alex用的也是宙星s2。 宙星s2拍照时总是会发出「咔」的一声,每每让人侧目,让许静嘉不太喜欢。然而,在官方的系统中也无法调静音。 往后,alex便多次游说许静嘉进行root机的操作。 root机的操作能够帮助手机使用者取得有关装置的所有控制权(超级用户权限),让使用者可以随心所欲地对装置的系统进行任何改动,以及扩展常规的enjoy平台功能。卖疯也有相类的操作,在卖疯的平台称之为「越狱」。 「我找到了我之前用的root机程式,你想不想要root机?如果想的话,我现在替你root吧! 不过,先跟你说一声,root机之后的手机不受保养,因为root机违反了enjoy平台的保安条款。」alex续问。 许静嘉皱了皱,便犹豫道:「那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alex又说:「不用担心,不受保养只是因为root机操作也是黑客技术的一种。使用者这样做无异于亲手骇掉自己的手机,有机会让木马程式有机可乘。 不过,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的黑客呢?我们平常小心一点就可以了,不用担心这么多。你看,教我们电脑科的吕教授和唐教授,使用的不也是enjoy机型吗?他们也root机。 基本上,使用enjoy机型就是贪图这机型能够进行root机操作,root机之后的自由度很大,更能随心所欲。」 这个时候,许静嘉笔电的屏幕里,弹出了zita的msm对话框。 zita藉msm向许静嘉传输了数个与《数据库设计与实践》小组报告有关的档案,正等待许静嘉下载。msm对传输的档案和类型一向有所限制,以致于与报告有关的许多档案都不能传送。 也不知道zita是从那里学来的方法,将副档名稍作更改,便能让档案顺利通行。例如,网页档案的副档名是.php,她便将副档名更换成.php重命名.txt。这样一来,不论是什么档案也能畅通无阻,只消等许静嘉下载过后,将副档名改回来便可。 四个学期下来,许静嘉在进行小组报告期间,从zita处接收了不少不同种类的档案。 许静嘉习以为常,立刻便下载了zita传送过来的档案。 alex看许静嘉的视线重又回到了笔电的屏幕上,便催促道:「喂,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root机?」 自alex与vanessa确立了关系以后,许静嘉也因此而对alex多了一份信任,觉得vanessa既然选择了他,或许他的人也不坏。是以,许静嘉也没有深思自己到底需不需要,或能不能驾驭这样大的自由度。 许静嘉随手将手机交给了alex,说:「既然你说得这么好,那就好吧。」顿了顿,又说:「密码是3061。」 这时,坐在alex身旁的fion忽尔对许静嘉问道:「你们组都是怎么设置不同使用者的权限的?」 许静嘉便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更聪明的方法,但是我用的是if…elseif…else……条件判断式。」if…elseif…else……条件判断式是编写网页的程式语言于初学阶段便会用到的语法,用于需要在特定情况执行特定一组代码的时候,许静嘉也就只能想到使用这一个方法处理分配权限的问题。 alex随即应道:「我们组也是用这个方法。」 此时,marvin刚刚来到,在许静嘉身旁的空位置坐下。他若无其事地和长桌上的fion、alex、james和许静嘉打招呼。许静嘉在周末听过zita的话后,便提出取消当天的小组讨论。许静嘉观marvin的神色,似乎并不知道zita曾经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在进行这个小组报告时,许静嘉总有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感觉。其实,许静嘉也没有天份,一切都是逼出来的。当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做的时候,就不可以以一句「不懂」或者「不想」推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用了多少时间研究这些程式语言。 对于marvin的话,许静嘉也说不上生气,真的就只是失望而已。然而,话既是出自zita之口,许静嘉认为她还是有必要求证一下。 许静嘉遂转而问marvin说:「其实,你是不是不想每周进行小组讨论?如果不想的话,你为什么不说?」 marvin愕然地看着许静嘉,说:「没有的事……」说罢,marvin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眼神闪了闪,道:「你是听谁说的?」 看到marvin的模样,许静嘉便了然zita所说的是事实。许静嘉便说:「其实,我只是想和其他组员一起决定网页设计的大方向。我不够熟悉编程……」 「是zita告诉你的吧……」marvin打断了许静嘉的话。 纵然marvin已经猜到了答案,许静嘉仍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许静嘉定睛看着marvin说:「这不重要。我们之间不熟,可是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每一次约定小组讨论之前,我也都徵求过你们的意见。这一次,就是考虑到你周末需要回校,才将小组讨论的时间挪到这个周末的。」 「居然有这样的事?」marvin讶异道,眸中的疏离感淡了淡。 许静嘉点了点头,应道:「当然。要不然,我们为什么会改了原来的时间呢?所以,你有什么不满之类的,还是可以跟我们说的。我不想反过来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这些不满。」 marvin的目光闪了闪,对许静嘉的坦诚有些措手不及。连带着坐在附近的james、fion和alex也在许静嘉不知道的时间里,有意无意地注意marvin和她的对话。 marvin是仅余一个愿意与许静嘉并肩作战的伙伴了,许静嘉私心里,不想他站到与她对立的位置上。 走往地铁站的时间里,marvin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对比之下,许静嘉才发现这一阵子的marvin的话确实少了许多。 走到半途,marvin忽尔没头没脑地指了指自己的牙齿,解释道:「我的牙齿……是因为喝茶多了才会这样,不是因为抽烟或者其他什么的……」 听着这话,许静嘉忽尔想起了上个星期,她以笔电查阅marvin的面谱帐户时,曾与家人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什么嗜好。 许静嘉看着marvin不自然的模样,回以心虚的一笑。 第118章 残酷正义 (谜底) (下中) 「你喜欢听《rollinginthedeep》这种节奏感强的歌的话…… 这个女歌手的歌,你应该也会喜欢听。」在讨论小组报告期间,marvin于msm的对话框内跟许静嘉分享了一个已故女歌手ailsagreen(化名)的mv。 许静嘉点开了marvin传送过来的连结,许静嘉的母亲刚好走近分了一块切好的苹果给许静嘉。瞥见许静嘉笔电屏幕正在播放的mv,不由笑着讶异道:「你为什么会听她的歌?她好像不久之前因为某种嗜好而过世了。」 许静嘉没有想到,母亲竟然比自己更为熟悉这个陌生的异国歌手。 母亲咬了一口苹果,一边咀嚼,一边声音含混地说:「她那嗜好……好像是从她丈夫那儿学来的。」 此时,msm传来收到讯息的响铃,却是marvin传来讯息道:「ailsagreen的嗜好是从朋友那儿学来的。lillianwalpole(化名)才是她的丈夫教她的。」 许静嘉因为marvin的回覆,心里突突地跳了一下。 她继而反覆地检查笔电的设置,却发现自己的笔电并没有打开咪高锋,而msm也并无打开视像通讯的功能。 许静嘉瞄了瞄早已被她封好了的摄像头一眼。 她忽尔想起了高中教授电脑应用科的老师,曾经在某一节课里说过的话。那是一节于二零零九年时上的课,许静嘉也一直对电脑相关科目兴味索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许静嘉却将那一段话一直记在心里。 「就算你们家里的电脑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黑客仍可能遥距控制连接了电脑的摄像头和咪高锋。」老师的这句话将神游的许静嘉唤了回来。 坐在教室后方的ceci随即带着戏谑说:「如果摄像头真的在操作,我们可以看到它们在操作中时才会亮着的小灯。那我们不就知道了吗?」 老师随即否定道:「如果那黑客足够小心,他绝对可以做到取用摄像头和咪高锋时,让它们看起来全无异样。」这话的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慎重。 自购买了笔电之后,许静嘉便因着这一段话,往往要将自己的摄像头封起来才感到放心。不过,这仅仅是因为工作期间,笔电的摄像头总是长时间正正对着她而已。许静嘉还不至于将手机的摄像头也一并封掉,那样做的话绝对是神经过敏了。 许静嘉听着ailsagreen的歌,想着marvin的话可能只是巧合。正想找一找这首歌的中文翻译,便猛然想起这样的情况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上一次,marvin向她推介了一首日文歌,她刚在搜索引擎查到日文歌的歌词翻译时,marvin也曾传送过一则讯息过来。那时,他说:「我听外语歌的时候,也喜欢找歌词翻译看一下。有时候,歌词翻译会有画龙点睛的惊喜。」 许静嘉才刚降下的怀疑重又升起。 这是许静嘉第一次怀疑,marvin到底是不是能够看到她笔电的活动。转念一想,许静嘉便又因为自己这匪夷所思的想法而笑了起来。 marvin的想法本就与她十分相像,marvin更试过在许静嘉开口之前便将许静嘉的想法说了出来。所以,这个时候想到一块去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希奇的事。 次日清早接近八时,许静嘉才刚踏进了地铁车厢,便在另一端出口旁的站位看到高中的同学norman和他现时的女友。他以口型向许静嘉打了个招呼,许静嘉也向他点了点头。 只见他的女友正在向他撒着娇,颇有一副小女儿的胡搞蛮缠之态,norman则一脸宠溺和无奈地哄着。 许静嘉见状,感觉自己仿佛不小心闯进了他们两人的二人世界,成了一枚十万伏特的电灯泡。 许静嘉因着二人有趣的互动而噙着笑意,转往下一卡的车厢走去。 许静嘉于高中时曾经对norman有过好感,她也相信有一段时间norman也是喜欢她的。 不过,许静嘉一向很喜欢守规矩,老师说早恋不好,她就从没有动过早恋的心思。 后来,也就没有后来了。 norman在高中毕业时与同校的另一个女生正式交往,而许静嘉也早在很久以前就没再对norman抱有其他的想法。 许静嘉也是升读了副学士之后才知道,norman升读了同校大学本部的学士学位。由于校舍相隣,两人在偶尔上学的路上遇到。现在,二人反倒不像高中的时候那样拘谨,会相互笑一下。 norman现在的女友大约是他的大学同学。许静嘉看到他们幸福甜蜜的样子,也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因着见到高中同学,许静嘉不免想起高中时的自在,与现在每一天的如履薄冰。两相对比之下,许静嘉不禁觉得原来还是高中的校园生活才是最好。 可是,也许是升学后找到了新的朋友圈,高中同学与许静嘉于社交媒体上的互动已越见减少。 许静嘉回到学校十二楼的电脑室,在marvin、george和james三人前方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这样也方便四人进行讨论。 忽听坐在后排的marvin说:「阿e,我刚完成了网页站内搜索的部分,你要不要看一下?」 marvin用的是校内的电脑,许静嘉想了想,便说:「要不,我先跟你交换位置坐吧,这样可以省却来回传输的麻烦。」 marvin和许静嘉本就坐在整排坐位的边缘位置,所以交换位置反倒更为方便。 甫一坐下,许静嘉便见marvin并坐正身子,而侧坐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她。察觉到许静嘉投来的视线,他便收回了视线,唇边泛着甜甜的笑意,继而又悄悄地再看向许静嘉。 许静嘉努力使自己的视线变得漠然一些,脸上不显,小心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她提醒自己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小心,她必须比检点更检点。 许静嘉将视线转回电脑屏幕上,专注地测试marvin刚刚完成的部分。然而,marvin唇边笑意所带着的甜腻气息,仍禁不住在许静嘉的心里蔓延开来。 用不了多久,许静嘉便说:「我想应该没有大问题,版面也足够简洁。但是,之前不是说还要增加分类搜寻的部分吗?」她刻意沉了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一些。 许静嘉抬眼一看,却见marvin还是像刚才一样用眼角余光看着她,唇边的甜笑犹未消退。 此时,坐在许静嘉身旁的george忽然问道:「阿e,你是不是一个对待感情专一认真的人?」 george没头没脑的问题杀了许静嘉一个措手不及,许静嘉不知该作什么反应,道:「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语气间不小心透出了心里的慌张。 「没有。」george指了指正在阅读的面谱动态消息,说:「这里说的……对待感情专一认真的人的十个特徵。 我怎么看都总觉得这绝对就是在说你。来,我读给你听听…… 第一,走路的时候十分专注,目不斜视。 第二,走路时不能没有耳机。……」george居然还认真地逐项朗读出来。 更要命的是,许静嘉听了几项,竟然都完全符合自己的生活动态。许静嘉便难为情地打断了george的话,说:「上次,阿jay不是说过了吗?这些都是假的,内容都是符合心理学的。每一个人看了,都会觉得是在说自己。」 george便说:「可是,我没有觉得这是在说我,我只觉得是在说你。」 正当许静嘉不知所措时,nina也回到了电脑室,坐了在前排的空坐位。许静嘉便藉机和marvin换回位置,热情地走近nina,这才中止了这一场闹剧。 及至课后,nina忽尔提醒许静嘉说:「你们约了在十号唱不是让你问问marvin要不要来吗?你不如现在问问他?」 三月十日如期而至,每天起床后在手机里留意着marvin上线了没有,渐渐成了许静嘉的日常习惯。许静嘉知道十二日是marvin的生日。vanessa把唱k的日子定在这天,也许也有替marvin生日庆祝的意思。 许静嘉本想着应该也就和寻常一样,大伙儿一起夹钱请marvin一顿。marvin和以往一样,迟到了大半个小时。 直到vanessa从正忘我高唱的许静嘉手中拿掉咪高锋,将一个蛋糕放到许静嘉的手中时,许静嘉才知道vanessa竟然连蛋糕已经备好。 恰在此时,marvin打开了k房的门,视线落了在许静嘉手上的蛋糕上。 这样一来,邀请marvin到来的是许静嘉…… 买生日蛋糕的也是许静嘉…… 不用其他人怎么认为,至少marvin绝对是这么认为了。 vanessa还真是……为许静嘉的恋爱路操碎了心…… 「阿e,轮到你了,吴雨霏的《座右铭》。」许静嘉从未觉得george的话是来得这样的合时。 许静嘉连忙将手上的蛋糕放下,重新拿起了咪高锋。 不料,才响起了前奏,george便又说道:「阿e,我一直觉得这首歌你唱得很好听,一定是因为这首歌是你的心声,你才会唱得这样好。」不知道为什么,许静嘉总觉得george的话里,传递着某种许静嘉读不懂的讯息。 george这么一说,许静嘉反倒唱不下口了。 这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正想着,vanessa便已经在摇控上按了停唱键,说:「好了,我们先唱生日歌,吹蜡烛。」 alex走往门边将k房内的灯调暗,然后在蛋糕上点了一根蜡烛。 唱过生日歌之后,vanessa拿过了许静嘉的手机为marvin和蛋糕拍照。 透过手机屏幕,许静嘉第一次看着marvin映照着烛火的大眼睛。许静嘉也觉得这的确是一个美好的时刻,首次没有刻意控制自己嘴角的弧度。 空气中的氛围骤然变得如梦似幻,许静嘉却很清楚这并不是她将要恋爱的前奏。 直到现在,许静嘉仍不时会为marvin和她之间喜好的相近感到惊讶。然而,纵然marvin一直没有表露,许静嘉仍能从各种日常生活里的小细节中,感受到marvin其实相当认同那些传闻的真实性。 除了像之前时常想法子证明许静嘉是不是一个拜金的人以外,还有其他。 就像许静嘉提及她曾经听过某一首歌,他会问:「你真的有听过?」 许静嘉点头应「是」,他便又会再问:「那么,你告诉我,出现在前奏里的第一种乐器是什么?」 越是熟悉,marvin这样反覆查问的次数,便越多。 许静嘉每每都会为marvin的疑惑提供证据,然而却从不会当面直接跟marvin澄清那些传闻。 因为许静嘉不喜欢解释,而且她认为,如果要相信,看到证据便自会相信。如果不会相信,解释再多、证据再充分也无用。 许静嘉看着marvin的相片,想,也许有一天他会相信她吧。 第119章 残酷正义 (谜底) (下下上) 七 在《应用电子计算》的网页里,james负责设计上传食谱的页面,他曾经与许静嘉商量想要将版面设计改动得美观一些,可是不知道有关的设计会不会有使用程式语言的限制。 许静嘉看过james给予的模板后,也觉得这样版面设计非常好看,便支持他去做。 然而,由于两人对于编程的了解不深,及至,james完成了页面的代码之后,几人往向唐教授处请教时,他们才知道如果想要选用这样的版面设计,便要更动数据库设计,其中还涉及到较为复杂的阵列(array)概念。 更重要的是,牵一发动全身。如果针对数据库进行改动,之前完成的网页代码都要进行相应的修改。 接触过编程的人都知道,编程只是第一步,之后除错(debug)的过程才是最为繁锁的和最费时的。 小组里,从来只有marvin交来的网页是已经除错和直接可用的,不管是james和nina网页的除错工作都一直是由许静嘉来作。碍于不熟悉编程语言,许静嘉往往都要花上好些时间认识他们所做的部分,再进行除错的工作。 许静嘉自然是力有不递的,为了这个网页,许静嘉曾经连续十一天只睡两个小时。最累的时候,在地铁车厢里站着的时候都能睡着。 随着四月的中期试过后,各种作业、小组报告的缴交期限逼近,根本来不及将这些工作重来一遍。 而且,数据库设计一直是许静嘉负责,改动的工作必然也会落在许静嘉的头上。 是以,许静嘉无奈之下决定不作改动,用回james之前的设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许静嘉与james生了芥蒂,因为许静嘉白白浪费了james的一番心机。 从这个时候开始,james对网页的投入就越发地少了。 ===== 六 《数据库设计与实践》的辅导课分为三个时间段。许静嘉上的是最后的一节,而marvin所上的则是中间的那一节,每节课的间隔约有十分钟。 许静嘉等人往往会早到一点,好找一个不太靠后的位置。这天,许静嘉甫一踏进了电脑室,便听到了一阵哄笑声。 其中marvin的声音尤为突兀:「看罢!她终于忍不住主动找我了吧?」 他的朋友们男男女女随即都站了起来,朝着他的电脑屏幕张望,继而小声议论,大声取笑。 marvin与他的朋友们只顾着谈笑,他们之中无一人注意到许静嘉的存在。 许静嘉远远拿眼看向marvin的电脑屏幕,只隐约看到是面谱的私讯页面。她不由想到前一天,她以面谱给marvin发送工作报告的事情。 因为面谱的讯息不易遗失,也不能删除,所以他们的小组习惯以面谱传送每一个网页版本的更新,权当是备份和简单的版本控制(versioncontrol)。 许静嘉转念一想,便又觉得他们说的不太可能是她。因为不论线上线下,许静嘉一向与marvin的说话方式都是公事公办的,也从不主动与marvin说题外话。 这样一想,许静嘉瞬间又感觉心安理得起来。 思忖间,又有人将注意力引到marvin的手机之上,问:「你正在看的这个地图是什么应用程式?我怎么没有看过?难道是面谱的新功能吗?我怎么看到你朋友们的头像都在上面?」 marvin遂洋洋得意地说:「哦~这个应用程式很好用,能实时显示你的朋友的行踪。头像下方的箭头所指的,便是他们现时身处的位置。」 许静嘉循声看向marvin的方向,只道原来不拘谨的marvin,与她所认识的marvin其实很不一样。 下课的时候,mia和fion又试着与许静嘉探问,想要让她传送一部分《应用电子计算》的网页给她们。 许静嘉知道nina和marvin各自都与她们组里的人有往来,之前已经多次私下将组里编写的网页让她们参考,其中好些部分她们却是连设计的颜色也没改,便直接用了在她们的网页里。 是以,许静嘉没有答应她们的要求,便收拾离开。反正,自第一个学期的概率测验之后,她们便总认为许静嘉在学习上爱藏私,也不差这一次。 许静嘉正巧与zita并肩走到门边,便听philip从后叫住了zita。 许静嘉应声回头一看,只见edwin站在了philip身后,而philip一边拿眼看向许静嘉,一边问zita说:「我们组的网页,你完成了没有?」 许静嘉却觉得奇怪,因为不论是《应用电子计算》,还是《数据库设计与实践》,zita并不在philip和edwin二人的小组。 素来淡定的zita神色不定地看了许静嘉一眼,而philip和edwin却也没有过多的纠缠于她。 那时,许静嘉只道philip和edwin,也许是与mia和fion一样,想要「临急抱佛脚」。 ===== 五 《统计数据分析》这一科的评核结果,依持的是分散在学期里的三个小测,每一个小测的评分都有着吃重的占比。 直到《统计数据分析》的最后一个小测之前两天,许静嘉仍一直为《应用电子计算》的网页在忙。因为缴交小组报告的日期,就紧接在小测之后。而在小测之后,还要准备这网页的系统实施报告(systemimplementationreport)。 从《应用电子计算》的小组报告一开始,george因为不懂编程,一直不肯作编程的工作。自小测前的两个星期多前,james便要开始「为了许静嘉他们等等的组员」温习,而nina因为兼职的缘故从来都很忙。 许静嘉不得已,打了电话给james,想要让他帮忙,为他负责的部分进行除错的工作。因为那些编程本就是james负责的,许静嘉得花数小时了解的问题,他或许只需要一、两个小时便能解决。 那时,许静嘉还完全没有为《统计数据分析》的小测温习过,这个小测她已经采取了半放弃的态度。所以,《应用电子计算》的小组报告更不容有失。 在那一次通话里,许静嘉真的放下了脸面,以哀求的语气,求james接过那些本该由他完成的工作。 可是,仍却只换来james的一句:「那是你的责任。我要温习。」 james冷硬的语气刺伤了许静嘉,许静嘉吞下了脑海中闪过的那些冲口而出的反驳,默默地挂上了电话。 那是许静嘉第一次,不想要再跟一个人说上一句话。 小测的前一天,marvin不明白许静嘉为什么总在线上,便在msm里问了一下。然后,主动将许静嘉手上的一些工作接过。 那一天,许静嘉真的是打从心底里非常感激marvin。 许静嘉一直没敢将james和nina的情况告诉任何人,marvin早就因为george的不作为而生了深深的不满,许静嘉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调和组里的氛围。 及至并肩作战了八个小时之后,marvin在msm里传来讯息:「不行,我要休息一下。」 许静嘉这才惊觉已经过了八个小时。 自从这一个学期开始以后,许静嘉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能够不眠不休地像机械人一般工作,甚至连厕所都不用上。 因此,marvin不说这话,她还真的不知时日过。 次日的小测,在《统计数据分析》平常使用的演讲厅举行。那是一个呈半弧状的演讲厅,小测的时候,许静嘉的坐位,恰恰能看到marvin的位置。 答题时,许静嘉从未试过这样的不安。 一则,因为试卷上不熟悉的问题。 二则,因为她总能莫名地感觉到充满了怨念的敌意。 及至小测完了,许静嘉才从george的口里得知,原来marvin笃定许静嘉联合george、james和nina,将小组报告的工作都转而到他身上。 marvin的好友与marvin站在一起,不时向许静嘉投来带着敌意的目光。 许静嘉心下一沉,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刚才在小测时感受到的敌意来源。 ====== 四 《应用电子计算》的小组报告限期到达当日,许静嘉与组员们在学校里一直奋战至最后一刻。 只有george,在晚上七点便已经逃离了现场,连带着他早先应下的数据输入任务也没有了下落。 在学校电脑室关门后,许静嘉等人便站在马路旁边,靠着marvin和james分享的wifi来完成余下的工作。 直到滙报的前一天,许静嘉和marvin仍忙着为网页进行最后的检查,生怕网页会在滙报期间崩坏,以至于两人都没有时间为滙报的内容准备讲稿,只能凭藉对网页的了解即藉发挥。 滙报时,许静嘉接纳了marvin的意见,特意简介一下不同层级的使用者在不同的版面中的权限差异。在滙报后,唐教授便特别提及对这一部分的内容很满意,因为其他的小组并没有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进行滙报。 随着这一科的汇报和答辩环节结束,一星期后,唐教授向同学们分发了小组报告的评核结果。 许静嘉盯着自己的评分表,总评级是b+,而滙报的成绩竟是满分一百分。 许静嘉对这个成绩已是非常满意。 许静嘉本以为全组的成绩应该都是一样的。不承想,所有评级中唯独滙报的成绩因人而异,组里拿满分的只有许静嘉和george,james和nina拿八十五分,而marvin则只有八十分。 许静嘉不免觉得marvin的付出,与他的回报不相称,尤其是教授所欣赏的滙报内容是marvin想出来的。 不过,许静嘉也无暇分心marvin的事。因为同日午饭前后,nina和george两人各自与许静嘉所说的话里,都隐隐透出,暗指许静嘉是因为与唐教授攀关系才取得这好成绩的。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许静嘉从未单独找过唐教授问询,而每一次都是他们陪在她身边。 第120章 残酷正义 (谜底) (下下中) 三 《应用电子计算》的小组报告完成后,许静嘉才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每一天都以msm与marvin聊天,但是报告完成后她已经没有再找marvin的正当理由。 她依旧总是透过msm注意marvin的上线状态。如果用户正在听歌的话,其所听的歌的歌名便会在上线状态的后方显示。 许静嘉便会在自己的歌单点开同一首歌,心里因为与marvin听着同一首歌而泛起淡淡的甜意。 然而,这甜意虽淡,那苦涩的后劲却很浓。 自喜欢上marvin之后,许静嘉便反覆不断以这句出自金庸《侠客行》的话来提醒自己:「你这一生一世,可别去求人家什么。人家心中想给你,你不用求,人家自然会给你;人家不肯的,你便苦苦哀求也是无用,反而惹得人家讨厌。」 更何况,信任这东西,不是求就能求得来的。 偏偏,许静嘉仍是忍不住不断地去求。 素来不喜欢解释的许静嘉,总是为了marvin一再打破自己不作解释的原则。她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在marvin因传闻生疑时,她总会勉力找到证据放到他跟前让他看到,不断努力地想要达到marvin心中那飘浮不定的指标。 《统计数据分析》的作业缴交前一天晚上,marvin透过msm找上了许静嘉。他想要的,却不是许静嘉的运算结果,而是george和james的。 有关统计分析的功课,涉及使用统计软件进行分析和运算,往往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而在完成作业的过程里,同学间总会相互核对一下运算结果,以防分析的过程中出了纰漏。 众所周知,george和james的数理成绩一直很好,与数学有关的成绩评级几乎没有不是a级的。 经历过《应用电子计算》小组报告的那些事情后,许静嘉其实已经没有寄望george和james会与她核对运算结果。 可是,在marvin的不断催逼之下,她仍是问了一下。 结果,自是情理之中的没有回覆。 许静嘉因为对这一科的内容不熟悉,作业做得很慢。及至到了凌晨三点,marvin又传送了一则讯息过来:「三点了,george和james怎么可能还没有将运算结果传送给你?」 许静嘉遂回道:「真的是没有。」无可奈何之下,许静嘉将自己的做好了的一部分给marvin传送了过去。 marvin却很快便回覆了许静嘉,提点她第一题的运算出了问题,其余的都正确。 许静嘉这才想起,marvin的人缘比她要好上许多,不愁没有与他核对运算结果的人,而从他的表现看来,他早就已经核对了结果了。 marvin并没有因为许静嘉传送了自己的运算结果给他,而放弃追要george和james的。反而,仍一直锲而不舍地追问。 随着marvin每一次的讯息传来,仅是字里行间都能够感受到他越见明显的不耐和不客气。到了后来,在他的言词之间,甚或怀疑起许静嘉,认为她是故意不将george和james的运算结果传送给他。 随着这一句句的讯息,许静嘉的心渐渐变得荒凉起来。夏夜的温和,抵消不了她心里的寒意。 因为她想起了最近正甚嚣尘上,说她「爱藏私」的传闻。除了试探许静嘉是不是正如传闻所说的一样,她再想不出第二个marvin追索运算结果的理由。 这个时候,marvin向许静嘉苛索的是──她根本没有的东西。 或许……哈……她该庆幸marvin尚且愿意求证。可是,许静嘉渐渐明白,她的努力,永远及不上别人的三言两语。 因为总是不过两、三日,marvin便又会对许静嘉添上新的怀疑。而这一次,她再也无法交出证据来,解释也不会有用。 ======= 二 自marvin生日那次的唱k聚会以后,vanessa在检查许静嘉手机时,也学会了fion和zita的那一句:「如果光明磊落,就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看见的,对不对?」 许静嘉对vanessa的这个举动自是抵触的。可是,许静嘉却能够理解vanessa的心思与zita和fion的动机全然不同。 vanessa是讶异在唱k聚会之后,许静嘉与marvin依然毫无进展。受到传闻影响,vanessa开始怀疑,许静嘉是不是另有男友。 于是,vanessa便变着法子在许静嘉的手机里寻找证据。 大考前不久,vanessa与许静嘉二人逛书店时,vanessa便禁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一直以来都不谈恋爱?」 许静嘉知道vanessa是想要问marvin的事,许静嘉却不想牵扯到vanessa认识的人,便打着哈哈,半真半假地说:「这世界比恋爱美好的事太多了……我喜欢和动画,如果谈恋爱的话,和动画的时间就得减少许多。」 许静嘉被vanessa问得不自然,便从袋内拿出手机,藉着查看手机里的资讯掩饰。 「那么中学时呢?中学时总有喜欢的人吧?」vanessa锲而不舍地问道。 经此一问,许静嘉便想起了两年高中下来、相互也说不上十句话的norman,应道:「算是有吧……」 vanessa复又问道:「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许静嘉想既然早已经事过境迁,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便道:「那时高考,我袓母得了末期肺癌,每天下课后总要为各种事奔忙,哪里有这个心思? 本想着以后,有机会可以了解一下的,不过未到毕业,他便与其他人在一起了。」 许静嘉也不想生出什么枝节,所以在谈话里全然没有提及过norman的名字,以及任何有关他的讯息。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等等你呢?」许静嘉没有想到vanessa的问题还有后续。 许静嘉想了想,答说:「我不会让人等,也不会等人。这世界的变数这么多,谁说得准会发生什么事呢?」想了想,许静嘉又淡淡地说了一句:「既然其他的人也可以,那就不一定非得要是我了。」 ====== 一! 在期末考结束之前,vanessa等人便已经约好了在最后一科的考试结束后为george庆祝生日。 许静嘉一逢考试便会十分紧张,每每都会失眠和头痛不止。唯这一次却变成了腹泻,到得最后一科的考试之日,她都已经忘了她到底为了这场考试跑了多少次厕所。 许静嘉拖着不舒爽的身子回到学校,总觉得腹中胃里都因为紧张而隐隐作痛。于是,便想着能不能逃过george在考试之后的生日会。 反正,george的结交满天下,也不差她这一个。 那时,许静嘉心里对marvin还有牵念,所以刚到了考试会场外面,便注意到marvin刚刚剪了一个奇怪的发型。 正巧vanessa和rex也站在marvin身旁,许静嘉上前与他们谈笑,打发开考前短暂的等待时间。 两年的副学士课程即将结束,同学们快要各奔东西,许静嘉也就没有再将学习中的不愉快放在心上。自考试开始以来,圈子里重又变得一片和乐融融。 其他人似乎也跟许静嘉一样,她与james之间的相处也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许静嘉想,也许就这么结束也不错。 考试结束后,甫一踏出考场,许静嘉便看到了与友人坐在考场门外温习桌的ian。 与norman一样,许静嘉虽然对他们有过好感,但是别说说话的句数屈指可数,其实双方连对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 许静嘉已近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要不是ian以莫名的眼神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她还真注意不到他。 许静嘉立刻撇开了视线,心里想的却是,刚结束的考试所编的日期非常靠后,按理说选修其他课程的学生早已经结束了学期。ian莫不是又在打桥牌吧? 可是,看着却又不像。 许静嘉压下了心里的怪异感,转而跟fion、mia和nina说:「你们一会儿是不是就要走了?george的生日会……如果你们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只听fion答说:「怎么会!我们当然也去呀!」 mia又附和道:「对了,都最后一天了。为什么不去?」 许静嘉遂指了指已经渐行渐远的vanessa等人,又道:「那我们快点赶上吧!」许静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连不太参与聚会的nina和mia都去,她不去的话好像也说不过去。 nina便答说:「fion刚说储物柜里还有一点东西未清,我们陪她一下,等她还了锁匙便过去。」说到这里,看vanessa正在向她们招手,便又说:「要不,你跟着vanessa先过去吧?这样就不用跟着我们跑来跑去的。」 许静嘉想了想,因着身体不适也不想多动,便跟vanessa走了。 众人通过大学宿舍的食堂,往行人天桥的方向走去。 许静嘉与rex、vanessa二人本是并肩而行,marvin稍稍落后。然而,行着行着,rex、vanessa和marvin三人逐渐落后,只剩了许静嘉一人走在前头。 许静嘉顾着回头与vanessa和rex二人谈笑,得了vanessa的提醒才低头看了眼食堂出口的那一小级。 结果,刚一抬眼,便对上了norman意味不明的视线。许静嘉只觉norman的视线与往常在路上碰到时很是不同,她立即便想到了他的女朋友,觉得这样不好,急急垂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时,norman身旁的一个朋友高声起哄道:「wa~ho~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不忍直视?」 站在norman身后的友人本就有点多,且大多是男性。这人一起哄,许静嘉不辨其意,顿时心慌起来,遂转身看了vanessa一眼。 vanessa对许静嘉的反应不明所以,遂笑说:「干什么?走呀。」 说罢,伸手一推,赶着许静嘉往前走。 第121章 残酷正义 (谜底) (下下下) george的生日会,在学校附近的意式薄饼连锁店定赢家举行。待应为许静嘉一行人准备了一张十人用的长桌,外加了一个用餐的位置。 从临窗的主位开始,george、philip、edwin、zita、james、alex、marvin、rex、许静嘉、vanessa和jay等人一下子便坐满了长桌,并未为fion、mia和nina预留位置。 甫一落坐,许静嘉便觉得这样的组合,与往常不太一样。因为philip、edwin、marvin和rex一向不是他们圈子的人,而marvin自小组报告之后与george一直不咬弦,很难想像marvin竟会来参加george的生日会。 不过,既然是生日会,自然是寿星最大。他爱请什么人,便请什么人。 「fion、mia和nina不是说一会儿便过来吗?」许静嘉还是问了问身旁的vanessa。 vanessa不以为意地答说:「她们不是早就说了不来了吗?」 vanessa的答案让许静嘉有点失望,但是来都来了,也不好就这样走掉。许静嘉坐的位置正对着james,而vanessa则顾着与jay、philip和edwin谈笑,许静嘉所坐的位置也不好加入,便自顾自地低头吃东西,一边听着marvin和rex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一时之间,只有长桌中间的james、alex和许静嘉默默无言。 随着待应送上两份葡汁海鲜焗饭和意式风情芝心厚批,众人所点的吃食总算到齐。不多时,marvin微微站起,往自己的餐碟上取了一块薄饼,重新坐下时与rex说:「我暗恋了中学时的一个女同学很久了,刚好最近她刚回复单身,我想要去试一下。」声音不大不少,轻轻巧巧的恰恰刚好能传进许静嘉的耳里。 许静嘉只觉得呼吸困难,一瞬间连吃食的肢体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了marvin一眼,这抬眼的动作因为身体的僵硬而略显笨拙。 只见marvin也正拿眼看着她,唇边正带着一抹似笑非笑。 「既然喜欢,那就好好把握吧!」rex答。 与此同时,许静嘉低头吃了一小口焗饭,闭上了眼睛,调整着呼吸,强自压下心里眼里翻涌着的酸楚。 她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这里哭。 经过几个绵长的深呼吸之后,许静嘉仍是觉得如鲠在喉,但是她知道james和alex都一直在看着她,她不能让人看出她的异常。 许静嘉只觉得满桌寻常爱吃的东西,一下子都失去了色彩。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默默吃东西,勉力提起嘴角加入了vanessa等人的谈话,展示了前所未有的活跃一面,仿佛笑得越是开心、越是大声,便越是能排解心里的酸楚。许静嘉还主动开起了marvin的玩笑,看着marvin因着她的玩笑话而尴尬不已,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只能圆瞪着眼睛看着她,她才觉得呼吸舒畅了一些。 许静嘉一边靠着呼吸呼出胸腔间的压抑感,又尽力让僵化的动作变得自然,一边与所有人一起大声、快乐地唱着生日歌,切了早就为george准备好的蛋糕。 看着蛋糕渐渐在所有人的餐碟上消失……许静嘉稍稍放松了早已笑得僵硬的嘴角,想,真好,她总算是撑过了这一场难熬的生日会了。 许静嘉没有想到,真正的节目这时才正式开始。 在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之后,zita开始不徐不疾地谈起了owen的近况,从他怎样成了一个美术生,怎样得了抑郁症。一番话说下来绵里藏针、柔中带刺,矛头直指从她说话开始,便一直低下头摆弄着手指的许静嘉。 许静嘉从未如此仔细地观察过自己的手指,众人间或传来的附和声擦过许静嘉的耳边,却没有真正进到许静嘉的耳里。 许静嘉只知道,每一个人嘴里吐出的话,一如小一那年,她的班主任那么义正词严,也让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那时,一个品学兼优的女生诬告许静嘉和另一个男生偷了一块薯片来吃。正因为那女生的品学兼优,班主任一句解释都没有听,听从了那女生的话,以「小时偷金,大时偷针」这一句话生生为许静嘉安上罪名。以至于,往后六年,许静嘉一直都受到同学们的排挤。 这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如那个班主任一样「正义」。 许静嘉终于明白,这天的生日会里,为什么会由这些人组合起来。 ian和norman的出现也并不是巧合。这样一来,除了已经退了学的owen,连同edwin和marvin,所有传闻中与许静嘉有过「情感纠葛」的人一下子都到齐了。 因为,这是zita预定给许静嘉算帐的日子。 这一个场景,与一年多以前第一个学期结束的那一天多么相似。 许静嘉还以为zita已经沉寂了下来,她没有到原来zita一直都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记在心里,一刻未忘。zita原来念念不忘想要将狼人游戏里,她被人指责的那一幕重演在许静嘉身上,连日子都精心挑选同是学期的最后一天。 甚至,zita将许静嘉用来粉饰太平的沉住气和聚人心都学了个十足,而且更为出色。只不过,这些方法都用了在对付许静嘉身上。 此刻,到底真正是为了owen,还是为了她自己,她心里清楚。 许静嘉何等荣幸,能得她如此精心布局。至少,她还多费神完成了philip和edwin的《应用电子计算》网页,才使得这二人不惜牺牲色相、卖力作陪。一个网页自是难做的,但是第二个稍稍改改设计,自是难不到精于电脑的zita。 那么,marvin为的又是什么?想了想,许静嘉又觉得不重要了。 zita身旁的philip和edwin本也不是真心,随便意思了一下便住了口。zita当然不满足于此,不断地向二人使眼色让他们多说几句,可是philip和edwin却是再也不肯开口了。 所有人,连同与许静嘉最为亲近的vanessa都没有为许静嘉说过一句话。 只除了marvin。 「不是说学美术的人都容易多愁善感吗?或许,owen的抑郁症,与这个无关。」这是marvin第一次为许静嘉说话,许静嘉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一个想法渐渐在许静嘉的心里成形,许静嘉却不想要承认它是真的。 许静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餐厅的,任由vanessa紧紧牵着她往前行。 相比于寻常,vanessa默默地陪着许静嘉多走了一段路。 许静嘉的心因而燃起了希望,讷讷地说:「他们……」 「其实……他们说的都没有错……」vanessa答道。 许静嘉张口欲言,便又听vanessa说:「他们不过是帮着你成长罢了。」 许静嘉呆呆地看着vanessa,第一次在炎炎的夏里,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许静嘉徐徐放松了握着vanessa的手,徒留vanessa紧紧握住许静嘉的。 整日里发生的事情太繁杂,许静嘉回去睡了一觉,起来时看了vanessa一如既往友好地传来讯息,邀她回校取回教授刚批阅完毕的作业。 那讯息的内容与寻常并无异致,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许静嘉忽尔不知道该要如何反应。 转念一想,又觉得vanessa素来正直,或许她只是因为传闻生了误会,刚才才会那样说。 想了想,许静嘉就应了「好」,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次日,取过作业之后,闲着无事的许静嘉来到vanessa兼职的学生支援中心,遇上了同样闲着无事的jay。 jay素来置身于闲事与是非之外,是个轻松快活人。所以,许静嘉倒能理解昨天jay没有插话的原因。 许静嘉朝着jay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在他的对坐坐了下来。她自顾自地沉下肩,反覆想着前一天发生的事。 忽听jay看着手机笑了出来,许静嘉抬眼望去,jay便接着说:「原来这个是marvin来的呀?不仔细看的话,我还以为是我呢……这marvin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呀!」 许静嘉知道jay在哄她开心,便给面子的笑了一下。刚一笑,便见rex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好对上了许静嘉的笑脸。 那天晚上,许静嘉看到了rex在面谱上分享了吴若希的那首《我没有伤心》,还特意引用其中一句歌词「我没有伤心我没有不开心」,又在后方加了一个搞怪的表情符号。 看着下方接近二十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副学士同学留言附和。 其中一则说的是:「没有伤心,就是惩罚没有起到作用」是marvin那圈子的一个女生。 许静嘉愣愣地看着那一则又一则留言,只觉得动弹不能。 在他们眼里,他们所做的都是在「替天行道,儆恶惩奸」。 所以说,那天《数据库设计与实践》的辅导课后,marvin和朋友们嬉笑谈论的那个主动的女生,其实真的就是许静嘉。 许静嘉一直都知道,在圈子里的所有人之中,zita是最了解她的那一个。 这一次也不例外,zita早就清楚席间那些话对许静嘉的杀伤力不够。因此,zita早就留了后手。 不论是edwin和marvin,一个长相帅气、多才多艺,一个温柔细心、志趣相投,就不怕许静嘉不落在套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都说许静嘉从来没有桃花运。 往事一幕幕在许静嘉的脑海回放,其实所有的人都知道,就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像个小丑一样。 像一个极其可笑的跳梁小丑一样…… 她应该相信谁? 又或者说,她还能相信谁? 第122章 湖上对谈 傅良涛坐在车里,看着吊在倒后镜下方的十字架挂饰。他犹记得许静嘉在述说这些往事的时候,间或需要停下来思索,她的声音却一直是出奇的平静。 傅良涛仅能从许静嘉不自然的断句方式,感受到她的思潮起伏。傅良涛为许静嘉递上一瓶早些时候买的全新的矿泉水,不小心触及她的手,才注意到许静嘉整个人都在轻颤着。 及至天上的云朵变幻了好几个形状,傅良涛看许静嘉已然平复了些,才问:「然后呢?」 傅良涛知道那些人所做的远不止这些,如果故事到这里便戛然而止,那么便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至少,故事发展到这里,许静嘉的人际关系也尚未如骨牌般倒塌。 「这件事发生后,我失眠了一个月。 在这段期间,每每与朋友外出之后,我在回家的路上总是会遇到norman。 后来,在学校里,遇到norman的前女友哀伤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高中的理科班,分为数学组和生物组。数学组的同学们认为我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会导致这个结果,事后却又对norman不理不睬,因为这样,原来每半年一次的同学聚会就再也没有邀请过我。 幸而,数年之前,他们又复合了,我才感觉好过了一些。」许静嘉徐徐地说。 待许静嘉终于说完,傅良涛便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不是说,你没有跟vanessa提及过norman的相关讯息吗?他们是怎么找到norman的?」说罢,傅良涛眼睛一亮,又道:「是你的日记?」 许静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我的日记,norman的确不至于会这样。我确定zita必然公开了我的日记。因为自第一次合作小组报告后,zita便已经有意无意地向我提及,她拷贝了我那usb手指(u盘)内的所有档案。 然而,我写日记有个习惯,不会提及人名和相关人物的具体特徵,要找到norman必须有我的高中同学参与其中。」 「你刚刚说,你的高中同学也参与其中,那是leo?」傅良涛问,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是,是李秉德?」 许静嘉遂说:「其实也不一定是。 后来,经过仔细回想,我发现我于其他圈子的朋友和副学士的朋友其实是同一时间开始疏远我的。 一切的问题都始于面谱。那时,我会对好友显示我的朋友名单,也会频繁与交好的人在面谱上互动。对方就是透过这些讯息掌握了我的人际关系,并知道那些人与我感情深厚,再首先从这些人开始着手。 你还记得我提及过的长颈鹿帐户吗? 我相信那个帐户就是关键。因为我发现这个帐户的时候,它所添加的都是与我互动频繁,最要好的朋友。副学士一年级时,与我关系最好,常常与我在面谱上嬉笑的徐宁之,以及高中同学沈咏姗都在其中。 我想加入的人应该还不止他们。」 傅良涛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犯人透过面谱将你的朋友们召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是怎么确定网络跟踪这件事跟副学士的同学有关?」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许静嘉淡淡地将这首苏轼的诗谂了出来。 傅良涛记得许静嘉曾经在音讯里提过这首诗,便问:「这首诗有什么问题?」 许静嘉徐徐地说:「傅sir,你曾经听我谂过这首诗吧?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曾经以这首诗设计过问题。」 听着傅良涛「嗯」的一声以示应答,许静嘉便又说道:「所有的人其实都像那时的你一样,听到我说的话之后,总会变着法子对我进行像marvin那样的试探。 不过,太多数人都是直接重覆我的话,而不是像你一样,将诗的内容说成是舞台剧的剧本。 听过这段话的人虽然多,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解说并不好,所以这诗我只对人谂过一次。」 「是zita?」虽是问句,但是傅良涛所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许静嘉「嗯」了一声肯定了傅良涛的答案,又说:「还有fion。那是副学士开学没有多久,当时我无笔电,也无智能手机,与她们的关系也尚好。这对你而言算不上证据,对我来说,却是已经足以确认她们的身份了。」 如果许静嘉的推测属实,便证实了傅良涛先前的调查所得,也解释了李周二人与犯人之间的联系。 「你是怎样知道网络跟踪的存在的?」傅良涛问。 只听许静嘉答道:「就如你上次所说,当我仍有使用面谱的时候,他们总会通过社交媒体分享一些刺激我的情绪的资讯,让我看到,每每都与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副学士毕业的时候,我的圈子已经变得非常窄,渐渐与我联系的人就只余下我们五人组徐宁之、周穆清等人,还有nina。 每一次见面,她们对我说的话,差不多全都是我在会面前不久与家人谈过的。甚或,她们会当面拿我在家里说过的话来堵我。 然后,这种情况在学校和职场都在蔓延。 我隐约了解到正在发生什么事,但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也是为什么齐医生转介我往精神科的时候,我会答应前往,因为我也想弄清楚是什么事。」 「连你自己也以为是精神病?」傅良涛又问。「那你又是怎么确定不是的。」 许静嘉遂答说:「大学选科的时候,为了真正断绝与副学士同学的来往,我刻意不跟从选科指引,之后又停学了半年。 然而,有一男同学,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认得他也是副学士时的同学。复课之后,每个学期我仍总有科目与他的重叠,我本也不以为意。 直到我第三次晃悠到齐正平的医务所门外,那个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才觉得这一切不是巧合。 而在见过陆睿明医生之后的星期一,marvin和他的朋友出现在我工作的部门门外。那时,我在某政府部门总部的人事部从事半职工作,只在下午上班。诚然,marvin是应聘成功前来签约的,他的资料我也曾经手。但是,我所在的楼层根本没有用以签约的房间,而签约的时间更不会恰恰定在午饭结束之时。 那个时候,他们都笃定我对齐医生有意,更曾试过在面谱上分享文章讽刺我,说我是妄想症患者,总幻想会有教授和医生会恋上我。」 傅良涛明白许静嘉说的是什么,当她的同学以为她有了新对象,便开始提醒她了。而他们的出现证明,他们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 傅良涛感受着水上单车随着水波浮动,复又问道:「那些,毕竟都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了,有近期一些的吗?」 许静嘉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我年初最后一次参与教会的小团体聚会时,我的导师曾经提及过一段有关厕所里的吹风机的诡异经历。 那导师说的那一段话,其实是我在二零一六年时说的,是因为听到当时我部门里负责人事的同事的传言,内里提及的厕所是我当时职场一楼的厕所。那导师应该是听过了那一段录音,才会说出来试探我的反应的。 你可以找那同事和这个导师核实一下。她们两人跟我都不算熟稔,不会偏帮于我。此外,你可以跟教会的神父和道理班的导师核实一下。就我所知,他们应该听了不少我在不同时期说过的话,寻常就经常拿那些话来试探我的反应。」 傅良涛记得许静嘉提及的那一段音讯。在庞季同上工第一天,他给庞季同播放那些在李秉德笔电里找到的音讯中,就有这一段。 二零一六年时,许静嘉尚未认识齐医生,所以这些音讯不会是由齐医生的私家侦探录下的。 傅良涛想了想,终还是忍不住说:「你的记性还说是挺好的。」 许静嘉却立刻否认:「不,这与记性好不好没有关系。当我到齐正平和陆睿明那儿看诊的时候,我甚至连整件事的时序都无法整理出来。我似乎认知到发生了什么事,对整件事的理解却是混顿一片的。 看到这两位医生的反应,我才明白,原来你所说的事情没有逻辑、不合理,人们连听都不会听一下。」 傅良涛听罢,了然许静嘉的意思。 即使对方所说的事情逻辑合理,人们也不见得就会相信,但是至少会愿意听一下。因为人们总喜欢在光怪陆离的事情里找出破绽,然后证明这难以置信的事情是假的。 就算找不到破绽,人们也不一定会相信,他们可能还会认为单凭记忆,不可能做到如此这般。 所以,到头来,理顺了事件仍只能为自己争取到旁人的「听一下」。不相信者,仍旧不会相信,但是至少,他们会「听一下」。 「如果nina她们的态度早就让你起疑,其实你很早就有机会搜集证据,你为什么不呢?」 许静嘉不答反问:「傅sir,你调查了这么久,你觉得徐宁之她们对我,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请假条 今天有事,请假一天。 《静嘉》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静嘉》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请假条~ 其实昨天是身体不适了,今天还没有恢复过来,还需多请假一天。 不想勉强写出质量不好的东西,还望见谅。 《静嘉》~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静嘉》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123章 湖上对谈 (续) 许静嘉清透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我无法证明这三件事之间的关连,但是发生了这三件事之后,我越发笃定我所遇到的事情,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第一, 在修读大学期间,我之所以会停学和不依从选科指引,便是想要与其他同学的选科错开。 然而,有一个男同学,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也是副学士时的同学。复课之后,每个学期我仍总有科目与他的重叠,我本也不以为意。 直到我第三次晃悠到齐正平的医务所门外,那个人出现了在我的面前,我才觉得这一切不是巧合。 第二, 在见过陆睿明医生之后的星期一,marvin和他的朋友也出现在我工作的部门门外。那时,我在某政府部门总部的人事部从事半职工作,只在下午上班。诚然,marvin是应聘成功前来签约的,他的资料我也曾经手。但是,我所在的楼层根本没有用以签约的房间,而签约的时间更不会恰恰定在午饭结束之时。 第三, 我见到这两个人的时间相隔不到一个月。那个时候,他们都笃定我对齐医生有意,更曾试过在面谱上分享文章讽刺我。说我是妄想症患者,总幻想会有教授和医生恋上我。」 傅良涛明白许静嘉想要指出的是什么。这三点不论有无关连,都证明有人一直掌握着她的动态,而这人很可能还不止一个。 傅良涛感受着水上单车随着水波浮动,复又问道:「那么,现在你又是怎么确定网络跟踪依然存在的?」而不是,来自于其他人的试探和干扰? 傅良涛的话,让许静嘉陷入了沉默。良久,许静嘉才再次开口:「我年初最后一次参与教会小团体聚会时,我的导师曾经提及过一段有关厕所里的吹风机的诡异经历。 那导师说的那一段话,其实是我在二零一六年时说的,是因为听到当时我部门里负责人事的同事的传言,才会有这个想法。话中提及的厕所,是我当时职场一楼的厕所。 那导师应该是听过了那一段录音,才会说出这段话来试探我的反应。 你可以找那同事和我的小团体导师核实一下,她们两人与我都不算熟稔,不会偏帮于我。」 傅良涛记得许静嘉提及的这一段音讯。在庞季同上工的第一天,他就曾经给庞季同听过,是那些在李秉德笔电里找到的音讯的其中一段。 二零一六时,许静嘉尚未认识齐医生,所以这些音讯不会是由齐医生雇用的私家侦探录下的。 说到这里,傅良涛仍有一事不明白:「如果朋友们的态度早就让你起疑,其实你很早就有机会搜集证据,你为什么不呢?」 许静嘉却不答反问:「傅sir,你调查了这么久,你觉得我的朋友们对我,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矛盾?」傅良涛皱了皱眉,沉吟道。 话音才落,傅良涛便听到了许静嘉轻淡的笑声传来,她并没有否定傅良涛的说法:「人类的情感一向复杂,少有像里的人物那般非黑即白。」 傅良涛感觉许静嘉也是对她的朋友有一些了解的,因为查问许静嘉的朋友们之时,傅良涛发现她们对许静嘉的情绪不一,她们羡慕许静嘉没有生活负担的同时,又因为同样的理由而觉得她没有生活经历。她们在不断抓许静嘉毛病的同时,又认为身为朋友的许静嘉应该包容她们,不应该因为这些小事而不跟她们往来。 她们的情感里包含着各种各样女生的小情绪,却没有激烈的爱恨在其中。 只听许静嘉接着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她们一直非常恨我。我也因为这样而对自己产生了各种质疑,一直生活在绝望之中。 我感觉整个世界,连同我自己,都在否定许静嘉这一个人的存在。半工读那几年,我总是没日没夜机械式地工作、学习,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是常事,有时候睡得更少,也全无社交。 我一直反省,却总是看不到自己的责任所在,也总觉得这件事发生之后的人生,我是白过的,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后来病倒之后,我的绝望就更深了。因为我感觉自己连强撑下去的机会也被剥夺了。 不承想,其实这病将所有影响我情绪的事情隔绝在外,也让我能够真正的反省自己。」 听到这里,傅良涛想起前些时候在圣堂与许静嘉会面时,许静嘉曾提及过这事情自己也有责任。 「从前的我,只活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将其他人的感受放在心上,也不懂收敛锋芒。 zita不是没有给过我机会和好,可是我却将她的话置若罔闻。owen的事情,不是说我没有跟他说过话,我就完全没有责任。对zita、ian和owen的事情,我也不应该以佛系的方式处理,认为什么也不做,时日一过就会自然解决。 虽然旁人得了好,我不会嫉妒或不是味儿,但是每每自己得了好,便总会肆无忌惮地将幸福展露于人前,私毫没有顾及境况不如我的人的感受。 而且我也一点都不坦率,为了粉饰太平、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和迎合他人等等,往往不惜撒谎,让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认为我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明明不愿意的事情,答应过后却总在私下抱怨,而不是明白地向对方说出自己的感受。在这事情中间,我自己承受极大压力的同时,被我抱怨的人所承受的压力其实并不比我少。 徐宁之、周穆清等人因为一直离我最近,所以她们所承受的压力也最大。我看着她们的性格变得与从前的大相迳庭,每每跟我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一点儿也不像她们。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将他人的冤屈放在心上,总认为其他人的也像我一样息事宁人便好。然而,这几年间我经历了这事情,我才明白不是所有的冤屈都能沉默,也与宽恕与否并无关系。因为无处言说、无人相信的冤屈,会成为一种伴随生命的痛楚,这痛楚遍及四肢百骸。 人们不是都说『从别人身上看到的其实就是我们自己,对方是一面反映自己的镜子』?不论是我曾经全心相信的marvin和nina,乃至副学士的所有同学,还有徐宁之、周穆清等人,其实他们都是我的镜子,我所看到的他们,其实都是人们眼中的我。 在marvin、nina和vanessa质疑我的同时,其实我何尝又不是在质疑他们? 细想之下,引致这事情的每一个枝节,都有我的责任在,也怨不得他人。我所受的那些惩罚其实无不公允,如果没有这事情,我也许还看不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傅良涛讶然,没有料到让许静嘉坚持不追究的原因,竟然会是如此这般。想了想,望了望变幻的云朵,又问:「是因为他?」 许静嘉「嗯」了一声,又说:「感谢他,赞美他,让我变成了更好的人。他让我明白,这些日子我不是白过的,他让我在生活的种种细节中看到自己的改变。因为这样,我心里的所有不甘和怨愤都随之消散。每每想到我经历的一切,他都全然知悉,想到了他的不偏不倚,这些便都成为了我心里最大的安慰。 只要他是这样,仅仅是这样,便就已经足够了。」 第124章 曲终散否? 当傅良涛回过神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盯着车内的十字架看了许久。 这段期间,傅良涛将许静嘉跟他说过的话重新细想了一遍,他不免觉得,许静嘉其实并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 听过许静嘉的故事之后,傅良涛越发明白,许静嘉一直强调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案件与传闻无关的原因。 其实,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案件,甚至与针对许静嘉的网络骚扰也并无直接关联。 傅良涛下意识地自嘲一笑,调查李周两案期间,他对「信任」的重要性又多了一重更深的体会。如果不是信任不足,许静嘉和他两人也不至于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才能将事情弄清。 思忖间,傅良涛便已经驱车返回了警察总部。 傅良涛才刚走到行动2d队的办公室门外,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谈笑声。侧脸一看,却是并肩而行的洛孟凝和……一个男性? 傅良涛皱眉一看,一下子并没有认出走在洛孟凝身旁的男性是谁。 那人和洛孟凝侃侃而谈,从洛孟凝上身微微倾向那人的站姿,以及她毫不掩饰的愉悦表情看来,洛孟凝显然对那人所说的话很感兴趣。 那人穿着平实的深灰色衬衣,带着黑色的粗框眼镜,有着一头自然清爽的短发。只见他头顶的发丝,随着空调的凉风微微摇曳,竟是没有下定型。 行走间,这人与洛孟凝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动作之间略显克制。 这人身上的各种细节都表明,他曾经针对洛孟凝的喜好下过一定程度的苦功。 傅良涛想,这一回,庞季同那小子只怕是遇上劲敌了。 直等到那人走近,一看之下,傅良涛才看清了那人原来就是庞季同。傅良涛神色一顿,眉一扬,唇边禁不住蔓起了笑意。为了洛孟凝,庞季同可是连衣着打扮和神态动作都焕然一新。 因着傅良涛捉挟的表情,庞季同不自在地瞄向傅良涛,视线却又舍不得从洛孟凝的脸上挪开。一下子,庞季同的视线便在傅良涛和洛孟凝两人的脸上快速来回移动,使得傅良涛的笑意更盛。 洛孟凝仿佛这个时候才如梦初醒,这才注意到傅良涛的存在。看着傅良涛的视线带着暧昧缓缓地游移在庞季同和她之间,洛孟凝忽觉脸上一热,急忙掩饰道:「我刚刚发现有关李秉德和周穆清案件的新线索,才想着要过来找你。我只是正好在路上碰到阿季……」 傅良涛遂微敛了笑意,眸中的捉挟犹在,应道:「我这边的调查刚好也有了新的进展……怎么我在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呀?」傅良涛见好就收,在洛孟凝带着嗔意瞪向他时,他便垂眸看了看表,又说:「这样吧……十五分钟之后,我们到大房开会吧!」 「好,那待会儿见。」话未说完,洛孟凝便迫不急待的转过身,落荒而逃。 「阿凝……」庞季同却从后叫住了洛孟凝。「那我们说好了,今天晚上八点十五分《极速尸杀》。」 洛孟凝却硬是没有回头,只摆了摆手示意她听得到。 洛孟凝一走,傅良涛便好整以暇地斜倚在门边,肆无忌惮地从上而下、从下而上地打量着庞季同。 好一会儿,傅良涛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啧啧称奇:「这一回,你倒是对目标人物进行了相当透彻的调查和分析……看来,往后你完全是可以独立进行调查了。」 傅良涛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对了,你这一次买的戏票是4d的吗?」 「当然,还是配置了动感座椅的影院。」庞季同一脸理所应当地说。 傅良涛笑着点了点头,一边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一边说:「不错,试图激起阿凝的英雄感和保护欲,绝对会是不错的尝试。」 「什么?」傅良涛的话听得庞季同眉头一皱。 傅良涛回头故作讶异道:「你不知道吗?这《极速尸杀》的评级是iii级,据说是因为其中大量的惊吓情节。」从庞季同寻常一惊一乍的模样看来,傅良涛很难想像他是这类片种的爱好者。 说着,傅良涛伸手拍了拍庞季同的肩膀,安慰了愣在原地的庞季同一下:「不用太担心,反正你早晚也得适应,阿凝感兴趣的片种都离不开这些。」 十五分钟后,当洛孟凝来到会议室时,傅良涛便觉得她的脸上显然添了几分颜色,比平常更亮丽动人。庞季同看了一眼之后,为了保持沉稳的新形象,便不舍地移开了目光。 傅良涛往洛孟凝身后看了看,却没有看到秦向文的身影。及至洛孟凝坐下了好一会儿,众人才看到秦向文匆匆赶至。 傅良涛这才说道:「据我仔细分析各种证据之后,针对许静嘉和针对李周二人手法上的差异,缘于作案者并不是同一个人或同一群人。 发生在许静嘉身上的网络骚扰事件,并不涉及激烈的爱恨,更惶论导致人命伤亡。但是,基于发生在三人身上的事件的相似度,我更相信针对李周二人的骚扰是模仿犯案。」 说罢,傅良涛便将视线转向了洛孟凝。 洛孟凝心领神会,开始就自己找到的新线索进行解说:「我刚才提及的新线索,便是我在璞瑜广告设计公司的老板张温瑜的手机中,发现了木马程式「七分」客户端的残余部分。估计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版本的「七分」客户端,能够分别用于针对enjoy和卖疯机型进行监控。 因着这一个发现,我和文仔便开始针对张温瑜的电子装置进行更加仔细的调查。根据之前的调查结果,李秉德发出的骚扰电邮的图文,来自一个以会员付费制度的形式运行的网站,所有不可描述的内容只有会员能够查阅,而李秉德并非该网站的会员。结果,我们发现这一个网站赫然就在张温瑜经常浏览的网站名单中。 更值得一提的是,检视了张温瑜的手机之后,我发现从二零一六年年初到二零一八年期间,张温瑜一直有使用应用程式传真于网上结识不同女伴的习惯,而他于传真上使用的化名便是davidto。」由于张温瑜是入侵事件的受害者,事件使他公司的名声受到极大的影响,所以张温瑜本人便被排在调查顺序的较后位置。 说到这里,洛孟凝不由疑惑起来,说:「可是,张温瑜这个人,不是跟许静嘉没有交集吗?那他又是怎么模仿骚扰许静嘉的手法?而且,根据阿涛之前的分析,许静嘉的生活、工作经历与李周二人经历网络骚扰的时间线相当吻合。 这些……难道仅仅只是巧合?」说到末了,洛孟凝的语气里已是透出了浓浓的难以置信。 洛孟凝双目投向了傅良涛,似是想要由他来解答自己的疑惑。 庞季同却一反常态地,沉吟着接过话来:「从李秉德的『外遇事件』可以看出,作案者从二零一五年开始,便已经一直透过各种方式收集李秉德的生活点滴。 不排除李秉德和周穆清在手机浏览许静嘉的资讯时,让作案者发现了他们一直参与针对许静嘉的网络骚扰的事实,因而对相关的手法进行模仿。 这样一来,即使被受害者发现了,受害者也会因为自己也正在参与网络骚扰的事件,而对自己的遭遇默不作声。而不知情的人进行调查的时候,也会因为其中似是而非的线索,而将调查的焦点放在有关许静嘉的网络骚扰事件之上。 显然,在李秉德从璞瑜公司离职之前,张温瑜便已经因为李秉德在外接私活的事情多有不满。而在周穆清的日记中,亦曾经提及davidto这个人在初次见面时,便已经在没有问询过她的情况下,擅自作好了一切决定。直到第二次见面时,两人更因为这个原因弄得不欢而散。 如果后者,便是张温瑜针对周穆清进行网络骚扰的原因,那么不难理解在李秉德离职之后,他为什么仍一直对李秉德穷追猛打。」 傅良涛笑着赞道:「不错,阿季!这次的分析做得不错!那你接下来,能不能给我讲一下,张温瑜的行为是否符合权力擅断类型作案者的特徵?」 庞季同想了想,避开了傅良涛早前已经分析过的部分,才说:「当然符合。 张温瑜主动要求警方介入调查其公司内部的入侵事件,为警方提供不实线索的同时,又利用警方的调查,将李秉德逼至绝境。这些显然都是轻视执法人员的特徵。 再者,张温瑜透过木马程式监视李秉德和周穆清的一举一动,再以网络骚扰的方式表达他对受害人有着绝对的权力。」 傅良涛点了点头,感觉已没有更多的补充:「看来,接下来,我们要请张温瑜回来好好坐一坐了。」 看到傅良涛反应,洛孟凝看向庞季同的眼睛里便不自觉地又添上了一份欣赏。 庞季同因而挺起了胸膛,看着自得的笑意攀上庞季同的嘴角。有一刹那,傅良涛以为庞季同就要藏不住骨子里的轻浮,而破坏掉了他装了一整天的沉稳形象。 ===== 自看到警察的那一刻起,张温瑜便保持着镇静自若,一脸谦谦有礼的模样。傅良涛等人以「不诚实取用电脑」及「虚报有人犯罪」等控罪为由将其拘捕。在审讯室里,张温瑜对警方的调查供认不讳,又对傅良涛和庞季同作出了多番指点,向他们指出了好些调查中没有触及的小细节。 最后,查问结束之时,张温瑜还带着一脸得色,对警方的工作能力有所质疑:「我还在想,如果这几天你们还不能查到我的头上来,我便亲自上门再向你们提供多一点线索。」 事情的经过与庞季同的推测并无多大的出入。张温瑜一向有使用木马程式监控其员工的习惯,在监控李秉德的时候,却发现了有关许静嘉的网络骚扰事件。 他本人对此一直跃跃欲试,后来便将从网络骚扰事件中学习得来的手法用于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的身上。所以,针对李周二人和针对许静嘉的手法,才会有着各种雷同和微小的差异。 几个星期以后,庞季同将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的工作报告交到傅良涛的手上。傅良涛将报告过目了一遍,便将之放在了李秉德案文件夹内的最上方。 看着这一个熟悉的动作,庞季同不由生出了几分感慨:「没有想到,李秉德和周穆清这案件,居然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作结。」 傅良涛看着眼前沉稳的庞季同,知道在这几个星期之间,经历了几次戏院惊魂之后,庞季同和洛孟凝已经确立了关系,庞季同很可能会一直将这一个形象贯彻始终。据说,在观映《极速尸杀》期间,庞季同的惨叫声好像响彻了整个影院。 想到这里,傅良涛忍住了笑,随意地说:「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做得一手好菜。」 在洛警司的要求之下,洛孟凝和庞季同在第四次约会之后,便到了洛孟凝的家里吃晚饭。而洛警司显然对这个贤惠的儿媳妇……厄……女婿有着不错的印象。 庞季同眼睛一瞪,不由惊异地问:「涛sir,你怎么连这些小细节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同时,庞季同的脑海中闪过了聪哥的话,洛孟凝好像曾经说过要嫁给傅良涛……庞季同不由皱起眉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小子,想什么呢?」傅良涛笑道。「洛警司是我爸从前的下属,从小时候开始,我便跟他们一家混得很熟,阿凝也是我从这么小的时候看着长大的。」说着,傅良涛又用手比了比,庞季同可以从傅良涛的比划中看出,那真的是阿凝非常小非常小的时候。 自李秉德的案件结束之后,傅良涛一直再没有见过许静嘉。他本人却渐渐养成了在每个星期到教会参与礼仪的习惯,他感觉这个习惯好像成了他与许静嘉之间唯一的联系。 参与了接近两年的聚会以后,傅良涛也正式领了洗。 傅良涛有固定参与礼仪的圣堂。然而,有时候,像这天一样,傅良涛也会因为配合工作,而到不同的圣堂参与礼仪。 傅良涛和许静嘉两人,就像是没有交点的平行线一样。 这天,礼仪结束之后,一个熟悉的长发身影在傅良涛的身边匆匆而过。 就在那女生与傅良涛擦身而过的数秒之间,傅良涛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感。 傅良涛未及反应过来,那女生便已经走出了很远,两人之间相隔着重重的人群。傅良涛下意识地追随着那个身影而去,每每总是与那个身影隔着距离。及至追到了圣堂之外,傅良涛才终于追上了那个身影。 然而,那人却不是许静嘉。 失望掩去了傅良涛的尴尬,他连声向错认的女生道歉。傅良涛看着女生的背影若有所思,想自己是不是在人群之中弄错了。 此时,只听有一清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傅sir?」 傅良涛回身一看,却见许静嘉站在了柔和的阳光之下,眯着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看来见到傅良涛,许静嘉的心情也很不错。 眼前的许静嘉,与傅良涛的记忆中的人有着相当大的差异。许静嘉在一头长发换成了清爽的短发,衬得本就不大的脸更显小巧精致。看起来也似乎比印象中清减了些,只是比记忆中的她要开朗了不少。 傅良涛隔着来来往往的人,定睛看着许静嘉。 如果眼前的人是许静嘉,那么自己一直追寻的身影,根本就不可能是她。 傅良涛不徐不疾地走到许静嘉跟前,向她说:「许小姐,好久不见。」 许静嘉微微侧了头,报以一笑,回道:「嗯,好久不见。」 第四卷《楼上的人》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