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战败,看我李景隆逆风翻盘》 第1章 这个朝会不一般 方明的高考成绩不理想!!! 查到高考成绩的那一刻,方明只觉得他的人生充满了灰暗,不知道如何面对对他充满希冀的父母, 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女朋友,不,他还没有女朋友,他还是个单身狗。。。 他甚至都不如那些初中辍学的黄毛,黄毛虽然没读什么书,可一个电话却能叫来六个妹子… 想到这里方明的心中更是万念俱灰,摸了摸兜里剩下的几两碎银,很快出租屋内就出现了两打啤酒和一碟儿花生米… 花生啤酒,越喝越有… 方明的眼皮越来越沉,视线也在逐渐模糊,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方明被耳边的吵嚷声惊醒,缓缓睁开眼睛,打量四周,瞬间被眼前的场景惊的说不出话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大殿,大殿之上的龙椅端坐着一位儒雅青年,青年身着明黄色的龙袍,默默的听着殿下的吵嚷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殿下一群胡子飘飘,身着朱紫朝服的大臣似是在煞有其事的在争论什么,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的好不热闹… “古装?我这是穿越了?” “这次终于轮到我了!”方明眼眸微亮,他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高中生,非常热衷看一些当下时兴的小说,尤其是一些穿越爽文更是让他通宵达旦都舍不得闭眼。 随后心中又不禁有些嘀咕“这是哪个朝代,怎么一个个朝廷重臣都跟泼妇般骂街,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方明偷偷打量着场中众人的官服和皇帝的龙袍样式,心中有了些许猜测,这怕是到了明朝吧… 明朝好啊,除了洪武老朱对朝臣不太友好外,其他朝代的大臣都过的挺滋润, 明朝虽然俸禄低,可他能贪的多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可不是说说! 龙椅上的皇帝这么年轻,自然不可能是洪武老朱了,毕竟老朱打下天下时已经人过中年, 而能参加朝会的都是一方重臣,方明身处其中身份也低,想到这里方明心中暗自窃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此时已经在想下朝后该去听曲儿了还是去听曲儿,或者是去听曲儿了,至于听曲儿的地方自然得是个风雅的场所… 至于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在争论什么,方明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女朋友都没有的他,好不容易穿越到古代还当了个大官儿,不去体验下封建时代官绅的福利,难不成去体验后代的996加班福报? 别开玩笑了… 朝堂上方明面色严肃,任他人吵吵嚷嚷方明始终一言不发 终于,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殿中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启奏陛下,老臣有本要奏”说话的是位须发皆白的清瘦老官儿 方明心中微微一惊,这人看起来地位不低,正好他也想知道通过老头儿的话了解一下他身处的时代,于是方明挺拔而立竖着耳朵“偷听”了起来, 龙椅上儒雅皇帝微微颌首“爱卿请讲” 老官儿一脸严肃开口“臣请斩误国误民的李景隆” 方明只觉得李景隆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于是他偷偷观察着“大家”的脸色,只是这些官场老油条似是极会管理面部表情,方明从他们的表情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方明再看年轻的皇帝时,只见他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随后死死盯着老官儿, 方明暗自吐槽“皇帝到底是太年轻啊,一个成熟的帝王怎能喜怒形于色,让下面的臣子一眼就能看出心思” 不待龙椅上的皇帝开口,又一位精神抖擞的老者出列 “曹国公李景隆辜负陛下信任,两度被反贼朱棣击溃,致使我大明精锐损失殆尽,实乃祸国之臣,其罪当诛” 方明听到这里心神巨震,心中似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李景隆这个名字他只是觉得有些耳熟,可听到朱棣这个名字时他瞬间就觉得后背发凉, 永乐大帝朱棣,历史上唯一一位封狼居胥的帝王,还组织数位大儒编撰了古今第一奇书【永乐大典】,文治武功在整个华夏历史都名列前茅。 这个时候朱棣还是个反贼,那么皇位上的肯定就是书生皇帝朱允炆了。。 那李景隆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大明战神一代目,网庙十哲之一,统领一国之力打不过朱棣一隅之地的大草包… 大明战神二代目自然就是土木堡之变的当事人朱祁镇了,几十万人被几万人打的溃不成军,一战打光了大明的名将与精锐,自己还做了出国留学生,再回来的时候居然带着敌国大军叫北京城的守军开门,又称叫门天子… 老头刚才说李景隆两度被打败,那也就是说现在是建文二年十月,朱棣过两年就会像推土机一样从北横推过来,而他的好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挨千刀的李景隆你可真该死啊,方明心里将李景隆暗骂了一万遍… 然而李景隆犯下这么大的错,建文帝不止没杀他,还让他继续担任五军大都督统领京都防务,最可气的是他还当了朱棣的带路党,开城献降! 李景隆你可真该死啊… 方明对这个让他刚得到富贵就要失去的男人充满了怨恨,同时他的目光在大殿中不断搜寻,想在人群中找出李景隆,史书记载李景隆的辨识度极高,因为长的贼帅… 方明找了一圈,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些臣子虽然都长相不差,可与史书上描述的容貌甚伟鹤立鸡群的李景隆相比还是欠缺不少,难道史书真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就在方明对李景隆恨得牙痒痒的时候,他突然察觉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龙椅上的那位目光也看向了他,似是都在等他发炎… 这么多人都在等他发言,他的地位似乎也不低啊, 越是如此越不能让李景隆那个草包毁了他的美好生活! 方明脑中念头急转终于下定决心,他若将李景隆这个草包的底掀了,让建文不再对他委以重任,甚至直接将他打进大牢,是不是就有那么一丝可能改变历史? 他也就能靠着显赫的身份逍遥此生? “咳” 方明清了清嗓子站立如松,摆出了上辈子大领导视察学校时的姿态, 那年十八,他在操场,站立如喽啰… “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建文帝闻言脸色缓和了些许,眼中还透着一丝鼓励的色彩点点头“爱卿请讲” 方明看到建文帝和善脸色朱明暗自一喜,有戏! “李景隆,为了我的幸福生活你受点委屈吧,” 随后方明脸色变的极为愤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臣请陛下诛杀曹国公李景隆此獠” 方明此言一出,殿中众人表情极为精彩,包括太监,龙椅上的朱允炆更是满脸震惊… 不过方明没有心思去看众人表情,他继续高声道“罪名有三,建文元年李景隆统帅五十万大军进攻北平,此时朱棣正带着精锐援救永平,北平城防空虚,都督翟能即将攻破城门之际,李景隆却心生妒忌害怕翟能立此大功将他比下去,于是强行遏制了翟能攻城,导致攻城功亏一篑,而后朱棣率兵回援,李景隆身为三军主帅却不善排兵,而后被朱棣抓住破绽一举打破了他的龟壳,李景隆见势不妙丢下大军逃了,致使五十万大军群龙无首被一战击溃,此乃罪一” “建文二年,李景隆率六十万大军在白沟河被朱棣以八万人击溃,臣以为他根本就无统兵之能,与战国时期的赵括,三国时期的马谡一般,只会纸上谈兵,且此獠任人唯亲,重用的皆是些阿谀奉承之人,与他一般都是银枪蜡头,此獠又极度自负不听良将劝说,导致我朝廷大军再度被一战击溃,此乃罪二” 方明偷偷扫了一眼龙椅之上,只见建文帝两只眼睛呆滞的看着他,就像是个刚睡醒的二傻子一样… 看来是听进去了。 方明继续泼脏水 “臣认为李景隆就算再蠢,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六十对八万优势在我!怎么会打成这样?就算是六十万头猪也够朱棣忙活半个月的吧,怎会被一战击溃?” 随后方明看向开口弹劾过李景隆的清瘦老官,朝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来助攻, 清瘦老官见到这一幕愣神了片刻,随后试探性的问道“莫不是李景隆那斯与反贼暗通曲款,故意折损我军精锐?” 龙椅上的朱允炆看到二人在大殿下面的那些小动作后眼睛瞪的老大。 方明趁热打铁“不错,据臣所知李景隆与反贼朱棣自幼在宫中读书,有同窗之谊,此獠与那反贼朱棣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因此臣以为李景隆与反贼在狼狈为奸,有意折损我军精锐,此乃其罪三,三罪加身,请陛下速斩李景隆以正视听” 方明朝着龙椅上的朱允炆深深一拜,似是不得到答复就不起来… 朱允炆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诸位爱卿,曹国公绝无可能叛国,此事切莫再提” 方明听罢心中暗叹一声,朱允炆对李景隆还是太信任了,随后他直起身咬牙道“李景隆就是个草包,岐阳王何等英豪,他却是个废物,将门犬子说的就是他,他坑死我大明数十万精锐,将太祖留给陛下的家底付之一炬,此等误国之人其罪当诛” 方明朝刚才弹劾李景隆几人挤眉弄眼,心中暗道“都学着点,老子给你们打个样” “扑通” 方明直挺挺的跪下,膝盖与大殿中的石板剧烈撞击后发出一声脆响, “草,骨头好像裂开了,” 方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直至咧嘴… 大意了… 眼见气氛到了,方明冲着龙椅上的朱允炆大声喊道 “臣,请斩李景隆” 静!死一般的静! 方明喊完话后整个大殿听不到一丝杂音,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方明看似非要杀李景隆不可,可其实他心里清楚,让朱允炆真杀了李景隆是不可能的,他只求朱允炆能折中一下把李景隆关押起来,让他不再去送人头就算成功了,至于这几条罪状也不过是后世编排的,真假谁又知道呢… 第2章 我是李景隆? 奉天殿内落针可闻,身着红绿官袍的大臣都低着头闭着嘴,一言不发,看样子是着实被震撼到了… 这也是朱允炆继位以来从来没见过的“场景”,没有争吵的大明朝堂还是大明朝堂么…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最倚仗的大臣,大明开国功臣排行第三岐阳王李文忠之子,当朝太傅,北伐最高指挥官,大都督府左都督,诸多头衔与光环集于一身的,李景隆… 面对李景隆的这些“自杀”式的自爆,朱允炆也愣了许久,然后随着事态的发展,朱允炆通过换位思考后,才有了个比较牵强的理由, 被世人称为名将的李景隆被朱棣两度以弱胜强,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因此无颜苟活于世… 也只能这个解释才存在着那么一丝合理性,否则就只能解释为是鬼上身了,但这可能么… 朱允炆想明白后叹息一声,站起身快步来到了李景隆身前,动作轻柔的将他扶起,生怕再次刺激到这个“大明战神”。 看着这个大明最高统帅,朱允炆心中一痛,昔日出征时李景隆是多么意气风发,带着御赐的斧钺,在金陵城下扬言必能一战功成,跃马北平,那一幕至今还深深刻在朱允炆的脑海中。 谁知现在却被打没了心气儿,颓然到一心求死的地步,虽然没有功劳,但好歹还有苦劳不是, 朱允炆在李景隆错愕的目光中轻声道“九江兄长,胜负乃兵家常事,朕不怪你,是天佑燕贼不佑朕,你无需自责,更不可因此产生轻生的想法,朕要你振作起来!” “九江兄长?” “你在喊我?” 方明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四周,确定了朱允炆是在和他说话,心中大喜,我他么直接穿到了个王爷身上! 穿回明朝当王爷,这段儿我熟啊!!! 突然朱明脑海中灵光一片,想起一件可怕的事,“不对啊,九江好像是李景隆的表字,而李景隆又与朱允炆是表兄弟关系!” 再细细品味朱允炆的那些话,终于得到了个让他绝望的结论, “我他么竟然是李景隆…” 李景隆心中各种念头翻涌,霎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面色变得苍白,手指也在微颤。 朱允文见李景隆的脸色变白,心中再次一痛,以为是自己的话又刺激到他了,赶紧补充道,“兄长,今日下朝后回去好好歇息,别再想那些糟心事儿了,” 然而有些人却不想李景隆就这么被放过,朱允炆话音刚落,率先跳出来的正是先前被李景隆使眼色的那个老官儿… “陛下!李景隆自己说的三条罪状条条当诛,陛下切不可妇人之仁,”老官儿悲声大喊后,来了个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 “臣练子宁请斩李景隆” “臣宋征,请斩李景隆” “臣叶希贤,请斩李景隆” “臣黄子澄,请斩李景隆” … 黄子澄开口后陆陆续续又跪下不少人随声附和,可见这个老贼的威望之高。 李景隆听着这些主张要砍自己的人,心中默默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也只能记记名字了,坑是自己上午挖的,人是中午掉进去的,下午他们只是填个土,这都是自己作的啊… 只是这些老登太过分了,居然没一人提示他是在给自己挖坑,哪怕咳嗽一声李景隆日后都会念他个好啊… 李景隆不知道的是,老官儿们听到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 想到这里李景隆心中又是一阵悲戚,堂堂国公爷,在这危难之际竟无一人出面为他说句好话,我李景隆就如此不受待见的吗? 其实这也是必然的事,打了两次败仗死了那么多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在场勋贵送去混功劳的族人与心腹, 谁能想到十拿九稳的战斗都能被打的差点儿全军覆没,勋贵集团不落井下石都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了… 所以与他利益共同体的勋贵集团没人会出手帮他,而文官则是迫切的想找个背锅的人,不止可以撇清战败的关系,还能留下个不畏权贵的清名,何乐而不为! 于是乎两方心照不宣的将李景隆推了出来。 幸好朱允炆如书中记载的那般,对李景隆是无脑的信任,不仅没有对他做任何惩罚还隐隐有再委以重任的趋势,所以这些人都忍不住跳出来了… 最可恨的黄子澄这个老贼,李景隆恶狠狠的瞪着黄子澄,谁都能参他,唯独这个老登不行,因为就是这个老登极力推荐他这个草包挂帅的! 毁了他一世英名不说,还让他背上了虎父犬子的恶名。 并且后世人将他与黄子澄加上梅殷编排成了建文三傻,他李景隆还排行老大!是大傻! 大傻哔的大傻!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越想越气,李景隆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眼睛迸发了强烈的恨意死死盯着黄子澄,怒吼道, “苍髯匹夫!无耻老贼!谁都可以弹劾我李景隆唯独你不行,说我有领兵才能的是你!推荐我做大都督的也是你!打了败仗要斩我的还是你!彼尔娘之!” 黄子澄被骂的吹胡子瞪眼,正欲反骂回来,却被身旁之人扯了扯衣袖,示意他让李景隆先蹦哒一会儿… 李景隆骂完后深呼一口气,扫了眼沉默不语的武勋们,高声说道, “我李景隆自视无才无德,几番推辞,你这老贼见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成,就以军国大义压我,让我不得不被迫挂帅出征,打赢了你举荐有功,打输了你推我出来受死?你这欺世盗名玩弄权术之辈,是在欺我将门武勋不善言辞否?” 此言一出在场武勋纷纷脸色一变,李景隆这是想将他们也拖下水!虽然心中很不爽却也知晓今日不得不出手保下李景隆了, 因为李景隆将武勋的核心利益牵扯了出来,他的话说的很直白,若是打了胜仗是文官举荐有功,打了败仗就得武勋背锅受死! 那么今后战事就会变成文官的一言堂,而他们也极有可能会重蹈宋朝的重文抑武之覆辙! 毕竟连宋朝的武圣岳鹏举都死于了莫须有的罪名,他们这些人就还能讨到好? 并且此先例一旦开启,今后文官都有样学样,那么他们这些武勋除了面对战场上的刀枪,还得提防这些文官的暗箭。 李景隆之所以敢说自己推辞过三军统帅之职,也是因为有不少先例的,文人都讲究派头且,极其钟爱名声, 大臣连辞个官都要三请三辞,封个重要官职时更是将自己说的一无是处,然后举荐之人就会用各种理由为其搭建台阶,扶其上位,从而造就一段段伯乐与千里马的佳话。 而这也恰好给了李景隆一些反击的话语。 “竖子,你,你,你” 黄子澄被李景隆的无耻气的老脸通红,指着李景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推荐你去重要岗位,你谦虚一下,我再给你台阶,你顺着台阶往上爬,这本就是朝堂上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李景隆这个不当人子的混账竟是拿这个来攻讦他,简直令人发指! 但黄子澄又不能反驳,因为一旦将这些点明,他就会得罪所有靠这些规则搏名的“贤臣”,也包括他自己。 李景隆不着痕迹的观察了场中气氛的微妙变化,见刚才挑动文武对立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于是便决定趁热打铁,再添一把火,李景隆一个转身朝着朱允炆深鞠一躬,高声道, “先父李文忠戎马一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得太祖洪武爷厚爱,将其列为开国六公之一, 死后更是被追授岐阳王,进了太庙享天家香火与国同休,先父的一生荣耀无比,奈何我李景隆无能,两度辜负陛下重托,被朱棣以弱胜强击败,弱了先父的名头,败了朝廷的底蕴,臣无颜再苟活于世,请陛下赐臣一个体面!” 李景隆搬出了李文忠后,场中武勋知道他们得出来说话了,否则李文忠的儿子打了败仗都得死,那他们这些人又能好到哪里去?谁敢保证百战百胜? 朱允炆脸色变换正欲开口,可没等朱允炆有所动作, 武勋中的耿炳文第一个出列,李景隆之前的主帅是他,也被朱棣打败过,回来时没少被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弹劾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李景隆先手开团又抬出了开国战神李文忠,他耿炳文忍这些文官够久了,现在他不想忍了。 “臣耿炳文有本要奏,曹国公李景隆长北平兵败事出有因,臣亲身参与了围攻北平之战,期间翟能确实有望攻破北平城,但曹国公绝不是怕翟能立功” 朱允炆对耿炳文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曹国公未强攻的原因是,朱棣蛊惑城中百姓将我们朝廷大军当成了奸臣乱党,借此蒙蔽了城中无知的百姓,” “诸多百姓从而自发登上城楼为守卫他们的家园而战,北平城正门还有着燕王妃带领的妇人协助守城,曹国公身负皇命又领正义之师,怎可行那屠戮无辜百姓之事?” “北平百姓亦是我大明子民,臣以为曹国公未下令强攻没有过错!” 李景隆以前很鄙视这种张口百姓闭口苍生的话语,可如今他穿越到了大明,不得不逐帧学习。 清了清嗓子的耿炳文继续说道 “且若拿下北平,朱棣率军在外就会四处流窜,届时我朝廷大军就会被朱棣牵着鼻子走,曹国公所用的战略正是效仿孙膑的围魏救赵,围点打援之策。” 诸位勋贵见耿炳文助战,而主攻李景隆却还在那唯唯诺诺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其实是因为李景隆现在还没有得到原主的记忆,根本不清楚两次大战具体的前因后果,不过他此时也被耿炳文的理由说服了,他也认为他李景隆没错! 一些勋贵们见耿炳文帮李景隆说话,李景隆自己却一言不发,就开始起哄拱火, “李景隆争口气!” “李景隆精神点儿!” 李景隆听着一声声拱火,忍不啐了一口“草!” 正欲开口与耿炳文并肩作战,却被一道突如其来叫好声打断。 “李景隆好样儿的!” 原来是见道李景隆开口就是国粹,武勋阵营一高兴,一道道喝彩便接连响起, 只是听着这些叫好声,李景隆却陷入了沉思 这些话好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奉天殿中武勋呼喝此起彼伏,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景隆立了大功… 耿炳文嘴角微微上扬,随后面容悲戚,转而看向那些攻讦李景隆的文臣颤声道, “诸位重臣以为是否应该否强攻北平城,将屠刀挥向这些无知百姓?” 耿炳文话音落下后,李景隆心头一惊,耿炳文不愧是战场老丘八,官场老油条,一开口就让那些文官进退两难! 而以黄子澄为首的那些文臣则是脸色一变,不敢接话,谁要是敢说李景隆应该不顾一切的攻城,那估计他家的祖坟都会被刨了, 此事还涉及到朝中的另两位大佬,魏国公徐耀祖,中军府左都督徐增寿, 燕王妃是出自他们徐家的嫡女,场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算朱棣兵败死了,朝廷也不会对徐氏赶尽杀绝,因为她姓徐,徐达的徐! 见无人敢应答,耿炳文开始直接点名黄子澄“黄子澄,若是你指挥大军,你认为该如何?” 黄子澄见所有人将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若是攻城那他的名声就全毁了不说还得罪了魏国公,若是不攻城那就等于承认李景隆的决策没有失误,他今日弹劾了个寂寞。 可如今这么多人都盯着他,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 “老夫以为,应在周边设下埋伏,等朱棣回来在城外将他一举歼灭,尽量不伤及城中百姓和平解放北平,可是李景隆六十万大军掌握绝对兵力优势被朱棣八万人击溃,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岂能无罪!” 黄子澄忽然话锋一转,厉声喝道 “耿炳文,你也是个败军之将,若不是你无能,朝廷也不会派李景隆接替你的位置,李景隆有此大败你也罪责难逃!” 这也能扯上关系?李景隆有些呆滞的看向黄子澄这个老喷子,同时心中为耿炳文默哀一分钟… 耿炳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几度想爆粗口还击,他生平谨慎,打仗也比较擅长防守,而这些文官为建功撺掇皇帝下令逼他主动出击这才酿成了他的大败, 但一想到这个命令朱允炆下的,他也就有再继续争辩的底气了。 可他能忍不代表别人也能忍,驸马都尉梅殷站了出来,语气中充斥的嘲讽 “黄大人,胜负乃兵家常事,朱棣的领兵打仗的本事有目共睹,某认为被他打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若觉得我们这些丘八无能,你行你上啊!” 朱棣是徐达的女婿,在未就蕃之前便轮流跟在几位大帅帐下学习,有过许多实战经验,再加上朱棣自身超高的天赋,他领兵作战的本事在这个时代没有几个人敢说稳赢他… 李景隆见梅殷跳出来了眼前一亮,心中直呼好家伙,建文三傻狗咬狗干了起来,三傻帮大傻怒怼二傻,唯一可惜一点就是,大傻是他自己啊,否则看到这出大戏没有西瓜怎能行… 随着众位武勋的加入,一问一答变成了七嘴八舌,脾气火爆的已经撸起袖子随时准备肉搏了… 眼看朝堂就要再兴起一场文武之争, 当事人李景隆却老神在在,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第3章 让人生畏的对手 奉天殿 朱允炆不知何时已经坐回龙椅,听着殿下的嘈杂声,不知为何他竟有一丝怀念… 都怪李景隆这厮,差点把文争武斗的大明朝堂都变成了哑巴开会… 满朝文武从早上一直对喷到了下午,最终以黄子澄为首的文官败下了阵来, 毕竟能混到高位的文官皆是资历深厚之人,换句话说就是年龄都不小,身体比不了这些从战场上爬过来的臭丘八。 黄子澄一脉只得面露不甘的认下了李景隆之败非将之过,朱允炆为了照顾师傅的面子也适当的给出一些惩罚,暂时下了李景隆的职位… 一方面可以给黄子澄他们挽回一些脸面,又可以让李景隆心无旁骛的“休息”一阵子,可谓是一箭双雕… 至此,一场针对李景隆的大朝会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曹国公府, 李全在李景隆上朝后就一直忧心忡忡, 他也知道这次大朝会李景隆会成为众矢之的,毕竟李景隆又一次大败而归,不止损兵折将,还给燕军送了一大波物资… 李全是李文忠的副手,也是大明开国将领中为数不多的能文能武的全能型武将,深受李文忠信任,一次在战场上负了伤便退了下来, 而他不仅不愿入朝为官,还拒绝了洪武大老爷的封爵,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 “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要那爵位做甚,真封了爵恐怕还会冒出一堆咱自己都不认识的亲戚,” 李文忠和李全感情极为深厚,见到李全没有妻儿孤身一人又没接受老朱的封赏,担心他晚年过的不好,于是就将他接到国公府供养, 李全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在李文忠四处征战之际,他就主动替李文忠打理着偌大的国公府, 然后,李文忠去世前以不放心年少李景隆为由,顺势又将李景隆托付给他,让李全在曹国公府有个家。 经年累月的相处下来李全也如李文忠所期盼的那样,对李景隆视若己出, 并且对李景隆的溺爱程度丝毫不下于李文忠,几乎是有求必应。 李全毕竟曾是大明军中三号人物的副将,许多宝贵经验是寻常武勋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领兵作战方面李全也确实给了李景隆很大的助力。 只可惜李全无心争名夺利,否则朱棣反叛时李全必定是主帅的不二人选,李景隆也就不会有那两次惨败… 夕阳即将西下,李全见李景隆还未归来,心中不禁涌起了强烈的不安,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全爷爷,我爹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般是个大草包吗?” 一个身着华贵锦袍的十二三岁少年怯生生的问道, 他是李景隆的嫡子李国梁,李国梁完美的继承了老李家容貌上的优秀基因,脸庞如刀削般立体,剑眉下的双目炯炯有神,鼻梁挺直,薄唇微微翘起,足以与他爹和他爷爷那般凭容貌留名青史。 堪比各位彦祖! 李国梁面容俊朗再加上其显赫的家世,是应天府中无数少女的梦中情郎,哪怕他爹如今人厌狗弃,却也丝毫不影响少女们对他的青睐。 长得帅,有人爱… 李全宠溺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沉声说道,“国梁,你爹确是打了两场败仗,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打仗嘛,有输有赢是很正常的,历史上哪有人能一辈子不败的,关键在于会不会被打没了心气儿,就像兵仙韩信和武圣岳飞照样也吃过败仗,难道他们也是草包吗?” 李国梁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这话乍一听是没毛病,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一老一少又在曹国公府邸正门矗立良久,直到太阳落山了,才终于等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李景隆回家,李景隆人还没进家门声音就先传来了 “有吃的没?饿了一天,老爷我饭都没吃上一口。” “爹,您回来了!” 李景隆浑身一颤,呆呆看着这个叫自己爹的少年愣在了原地。 “??我儿子都这么大了?” 李景隆生于公元1369年如今是公元1400年,在古代结婚生子都比较早,老子三十岁儿子十二三岁在这个时代是比较正常的。 见到亲儿子后,李景隆只觉得脑中一阵胀痛,原主的记忆点滴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眼前的两人是原主李景隆现今最重要的两人,一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李全,名义上是管家实则更像是他的养父,而这个少年则是他的嫡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原来记忆是要通过特定条件触发才能获取啊…” “九江” “爹” 接受着原主庞大的记忆,李景隆只觉得脑袋像要炸开了一般,身子一颤就直挺挺的向身后倒去, 李全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这反应速度和手中的力量,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六十多的老人能拥有的。 随着最后一缕阳光寂入深海,黑夜悄然降临,漆黑的天空中点点繁星环绕着明月将华夏大地再次照亮, 北平… 此时正值十月,空气中已然带着丝丝凉意,不时还有狂风呼啸,摧残着大地上仅剩的一点翠绿, 北方的富贵人家现在都换上了各式动物皮毛制成的精美皮草,贫穷的百姓也都穿上了过冬的棉衣。 燕王府,露天石亭, 一位身着蟒袍面容俊郎的中年男子与一位身着黑色僧袍的老僧相对而坐,二人身边都摆放着烧的滋滋作响的炭炉, 洁白的月光照映在老僧的大光头上,像一圈若有若无的光晕,在圣洁光芒的照耀下老僧变得神圣无比,如同一尊在世活佛。 蟒袍男子见此一幕不由得呲笑一声,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和尚与慈悲的活佛可沾不上边,说他是活阎王才比较贴切, “老和尚,现在天下大势在我们这里,南北是战是和的主动权也在我们手中,我若是这个时候让我那大侄子停止削藩,你说他会同意吗?”蟒袍男子轻声开口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黑衣僧人抬眼看着眼前的蟒袍男人嘴角上扬,笑而不语。 蟒袍男人与黑衣僧人对视一眼,随即放声大笑,随后他们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南边,看向那座象征着皇权的金陵城… 而后两人秘密谈论着什么,此时若是有人将他们的谈话记录下来,那么薄薄的几页纸上将会出现几十次李景隆的名字… 石亭中的二人正是威震后世的永乐大帝朱棣,与施展了屠龙术的黑衣宰相姚广孝。 …… 金陵城,曹国公府, 李景隆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没有惊动其他人,他闭着双眼,静静的靠在床头消化着原主的记忆, 两世记忆在他脑海中相互交织,不同朝代的观念也在无声的碰撞着, 一缕皎白的月光从窗台缝隙溜进了屋内,将房间里的黑暗驱散了许多。 李景隆将原主的记忆消化完大部分后,他的心情却愈发沉重,两世记忆的结合,让他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朱棣是个神一样的对手!!! 站在原主统帅的视角来看郑村坝、白沟河的两场战役,除了没有攻破北平城外,原主并没有犯下任何致命的失误,而微小的失误在绝对碾压的军事力量前根本不值一提。 李景隆被后世编排成了废物,同样也是无稽之谈! 首先他本身就熟读兵书,并且从中还能得到独特的见解,可见他在军事上也有着不低的天赋, 再加上他老爹与“义父”都是身经百战的统帅大将, 在这种环境里耳濡目染长大的李景隆又怎么可能真是个废物?最多只能说他是个三流统帅… 再者说,洪武大帝老朱可是一直都将李景隆当成了李文忠第二来培养的,他也是老朱亲手打造的二代武勋中的扛鼎之人。 一有练兵的机会就会派李景隆去历练,并且还安排了不少眼线监察,若李景隆真的不堪大用,老朱又怎么会委以重任,将他封为太傅辅助后继之君? 真当老朱是傻子不成? 再说郑村坝与白沟河的两场战役, 郑村坝之战李景隆在放弃强攻北平后就早早沿路布置了多道防线,拉出一个口袋等着朱棣跳进去,而且明知是火坑的朱棣还不得不跳。 这么精彩的布局还能说李景隆没有战略眼光吗? 奈何李景隆低估了朱棣大军的士气,同时也高估了驻守防线的将领, 那一日,朱棣亲率大军连破六座营寨,然后借此以点破面,将南军防线不断击溃,北平城中的燕王世子朱高炽也抓住了机会趁势杀出,一举将南军阵型彻底搅烂,致使所有南军都沦为了待宰的羔羊。 李景隆深吸一口,不得不感叹一句,生子当如永乐帝… 为将者敢为人先,为兵者自会舍命跟随。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可真正能做到的古往今来皆是豪杰! 若说郑村坝之战是朱棣还占据了地利与人和,那白沟河之战就是李景隆占据着绝对优势了, 朱棣兵力不过十万,并且还要强行渡河,而且那一夜风还很大,天时地利人和可以说都在李景隆这边, 大战刚一爆发朱棣就身中埋伏,在翟能父子凌厉无比的攻势下,几次都差点将朱棣斩于马下… 再加上数十万人的军队围剿,朱棣大军早已是瓮中之鳖,眼看着就要将朱棣其拿下立不世之功, 谁料战场上一阵妖风突起,李景隆的帅旗竟被风吹断了… 朱棣抓住了这个机会,在乱战中四处宣扬已经斩了李景隆,导致南军士气全失,乱作一团,朱棣又抓住了这个战机,奋起反击,将翟能父子等一众骁将纷纷斩于马下,至此六十万大军全线溃败,朝廷也再无力北伐… 如此看来朱允炆说的天佑朱棣并非虚言,此战的妖异程度堪比汉光武帝刘秀的大陨石召唤术,借助天眷逆转战局。 面对这种对手李景隆很想举手投降,可历史就摆在眼前,朱棣靖难成功后把他推到百官之首的位置借此稳住勋贵,待大局稳定后就遭到朱棣心腹的连番弹劾,褫夺了爵位不说还将他圈禁,生不如死。 经过一阵彷徨后,李景隆为今后要走的路定下了基调,那就是先帮朱允炆干倒朱棣! 为了好好活着,为了勾栏听曲,更是为了自由,无论如何李景隆都必须得反击,凭借他作为后世人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先进理念,以及熟知历史进程的上帝视角,再加上李景隆本身具备的军事才能与他显赫的身世,跟朱棣一战未必没有胜算。 朱棣有天眷又如何?我没有吗! 他再牛能跟我一样活两世? 就在李景隆在想后面的仗要怎么打时,一阵饥饿感袭来, “先填饱肚子再说” 现在已经子时,李景隆没有呼叫下人,独自掌着灯笼就走出了房门,直奔厨房而去, 在经过一个凉亭时一道浑厚声音响起 “九江醒了啊” 李景隆循声望去,只见李全在石亭处似在看月亮,又好似在等他。 “全叔,还没睡呢?” 第4章 夜谈 曹国公府, 石亭中,李景隆与李全相对而坐,面前摆放着十多个盘子,四个凉菜喝酒,四个热菜吃饭,老鸭汤暖胃,胡瓜汤漱口,最大的盘子中还躺着一只表皮金黄的乳猪。 李景隆看着桌上的十多个菜,不由得心生感叹,多么朴实无华的一顿饭,权贵的奢靡生活,真的让人欲罢不能啊… “全叔,这么晚没睡您是有话要对我说?” 李全点头随后摆摆手,身侧的仆人会意将二人杯中倒满酒后便快步离去。 “九江,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参军吗?” 李景隆闻言一怔,思索片刻后正欲回答,李全却摆摆手,随后抬头仰望着漫天星河似在追忆着什么,然后自顾自的说道, “因为饿,为了一口吃的!” “那个时候虽身处乱世,不过家中还算富足,光是囤积的粮食,都足够一家人生活几年了,” 说到这里李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似有晶莹闪烁 “直到那天,隔壁那户人家不知从何处弄来了几副甲胄,他们家中的男丁全副武装冲进我家,将我家中存粮洗劫一空,先父苦苦哀求请他们留下一些粮食让我们渡过那个冬天,他们却一不做二不休将屠刀举向了我们一家人,只有我在家人的拼死掩护下逃脱” 李景隆心中一痛,他从来都不知道全叔有着如此悲剧的经历。 经历了元代版的“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是我的粮仓。”然而全叔一家是那个屯粮的粮仓… 李景隆声音沙哑的问道 “全叔,那家畜牲的三族还有活着的吗?” 李全摇摇头“后来为了吃饭便参了军,在机缘巧合下我结识了你爹,你爹见我读过些书,便让我当了他的副手,那时他已是太祖手下的监军,当得知了我的经历后,亲率八百人长途奔袭,将那一家的全族全部枭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你凭几副盔甲杀我全家,如今我领披甲八百灭你全族! 李全眼中酸涩,一提起此事他便想起了那些峥嵘岁月,怀念曾经快意戎马的日子,将杯中酒洒向石阶,心中默默缅怀那些逝去袍泽与老大哥李文忠。 “知道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些吗?” 李景隆有些茫然的摇摇头 “天下大乱之前,我家与邻居那家关系还算融洽,相互之间也多有走动,但乱世一起他们就丝毫不顾往日情分了,” “最初我还理解不了,直到跟着你爹从南打到北,才慢慢得到了答案。” “命如草芥,易子而食,人性本恶,这些个刺耳的词汇在乱世中到处皆是。” “那年定鼎之战,与陈友谅大战,鄱阳湖的湖水都被染成了红色,湖面上残船燃烧的火焰久久不能熄灭。” “战争无论哪方胜利,百姓都是输家。” 李景隆有些明白了李全跟他说这些话的意义了, 是想告诉他乱世的可怕,而他此次未能压住朱棣的反叛,反而让双方变得势均力敌,如此一来战火只会不断的蔓延直至一方彻底被打垮。 打仗打的是钱粮,然而赋税每年的收入是有限的,战时一个兵士至少要十户百姓的赋税供养,其上还有百户,千户,校尉,将军,他们的开销只会比兵士更多 战争若进入僵持到了比拼底蕴的阶段,那么两边都会不可避免的加重赋税,继而出现大面积饥荒,那么饿殍千里,易子而食等一系列惨剧将会再次重演。 如战国时期的秦国与赵国的长平之战就是例子,百姓都靠着观音土,树皮,才能勉强的活着。 而且朝廷需要支出的地方可不止养兵士这一项花费,如官吏与各地藩王的俸禄,如军备的打造,若某地出现灾荒往里搭钱搭粮不说还得免去一段时间的赋税让他们得以恢复生机。 战争僵持,朝廷为了不让士兵饿着,为了维持大明运转,那就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当然,没钱的是大明朝廷,没饭吃的是大明百姓,与他们这些勋贵大族倒没什么关系… “九江,若事不可为不妨让战争早些结束吧” 作为势弱的一方想要早些结束战争,除了议和那便是投降了… 李景隆眼神茫然的看向正在喝酒的李全,脑中似有流光闪过,莫非历史上李景隆打开城门是这位养父的劝导之功? 李景隆也终于知道了他为何要屏退下人了,这若是被朱允文知道了,不管立过多大的功劳,都绝对难逃一死。 “你莫不是想让我…” 未等李景隆说完李全点点头轻声道 “九江,为天下苍生…” “够了!李全,是朱棣派你来做说客的?” “我李景隆虽然不才,但宁死都不做贰臣!” 李景隆脸色极为阴沉,他实在难以想象深受他一家信任的李全居然是朱棣的人。 连李全都能反叛,他实在不敢想象金陵城中还有多少朱棣的人,朱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景隆抬眼怒视李全时,却发现李全此刻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李全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再变换,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景隆 “你没有跟朱棣暗通曲款?” “郑村坝和白沟河两战不是你故意输的?” “以你的能力领五十万大军打不过不到十万人的朱棣?” “白沟河之战他还要渡河,八万人在六十万人的眼皮子底下渡河,这都能打赢?” “朱棣难不成是他娘的韩信转世吗?” “韩信转世也他娘的打赢啊!” 此时李全越说越激动,以至于最后都开始爆粗口了… 李景隆心中苦笑,是他误会李全了,李全并不是朱棣的人,此时他也弄清了李全的本意,之所以说这些大道理是在替他找个理由,毕竟做贰臣不论是谁都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真.父爱如山… 松口气的同时,李景隆又有些哭笑不得了,李全宁愿怀疑他的忠诚,都不愿意相信他是无能… 最终李景隆无奈的将两场战役经过与他的排兵方略一一说给李全听, 李全的眉头的越锁越紧,听到最后竟一掌拍在了石桌上,坚硬的石桌硬生生被他一掌拍出了裂痕,同时桌上精美的菜肴也被震翻了几盘, 李景隆见状,眼中满是肉疼之色,他到现在可是一口都没吃呢,可惜了… 片刻后李全不忿嚷道, “他娘的,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让老子享受享受吗?” 面对李全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李景隆有些不明所以,随后有了些猜测,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暖流,这个不要封爵只想安度晚年的男人,此刻为了他又要再度踏上战场了… 果然,李全轻声说道“九江,朱棣这厮不简单,你实战经验少,在他手上吃亏也正常,下次朝廷若再派你北伐,你一定要带上我,我的精力虽然不复当年,但关键时刻也可以帮你把把关。” 话落,那股暖流迅速游遍李景隆全身,而后从眼眶中溢出,李景隆朦胧的看着杯中的酒水随后将其一饮而尽。 “全叔” “九江,饿一天了快吃吧,” “好,” “九江,吃完就去睡觉” “好,” “九江…” “好!” … 第5章 秦淮春光 日上三竿, 李景隆“精神抖擞”的从床上起来,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及时出现服侍着他穿戴衣物, 刚将衣服穿好,十多个精美菜肴便陆陆续续的送上了餐桌,美人斟酒,喂菜, 大户人家的一条龙让李景隆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双手… 李景隆不仅被下了兵权同时也被革了职,在未起复之前都无需去上朝。 待丫鬟帮着穿好衣物后,李景隆一个人站在镜子前沉默了许久, 镜中的这个男人可以说帅到了极致,很难找得到能与之匹配的形容词, 身上这套看似普通的衣服是这个时代最昂贵的苏州锦绣, 与后世那些几十块在拼夕夕的购买的汉服相比,除了都是衣服外没有任何的共同性, 再就是腰间悬挂着的那枚质地古朴的宝玉,看上去年代感十足,不似明朝的物件儿, “这块玉佩拿到后世恐怕能换一套四合院” 李景隆轻抚着腰间的宝玉,手中传来的温润的触感让他心中暗暗惊叹, 通过原主的记忆得知,这也只不过是李景隆再普通不过的一套衣服了,像这样的衣服、古玉他家中还摆放着十几套,比之更好的也有不少… 上辈子的穷矮挫直接变成了最顶级的超级高富帅,还是继承了老爹全部遗产的高富帅,如此大的阶级跨越让李景隆感到很不真实… 曹国公府为什么可以如此富裕,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李景隆有个好爹了, 据史料记载;明初一石粮食等于一百五十斤,市价是一两银子能买买一石粮食,以普通百姓为例,一个成年人一年消耗的粮食约为3.6石,加上其他开销,成年人一年花费不超过五两。 曹国公是一等公爵俸禄五千石也就是五千两,看似不少其实并不多, 仅凭这些俸禄还远不足以让李景隆过上现在的奢侈生活。 国公府中光是所有仆人的薪资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有偌大的国公府每年的修缮、维护,以及平日的应酬,豢养亲卫等,五千两银子也只够维持基本生活, 这些钱怎么来的?自然是李文忠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回来的。 以蓝玉为例,他在蒙古剿灭了元庭遗留的一支部落,缴获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及名贵古董,上交后朝廷便会将一部分折成钱粮赏赐下来。 而上交之前也能“偷偷”截留下一部分,所以明朝的许多勋贵就没有差钱的… 只要不去拿不该拿的东西,皇帝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个伸手乱拿的案例又得以蓝玉为例了,他打下元庭后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拿走了北元王妃的贞操,而后王妃不堪受辱其自尽而亡… 皇室尊严不可辱,哪怕是敌国的皇室,你可以杀但绝不可以辱! 金国灭亡时妃嫔们的下场犹在眼前! 蓝玉身为开国功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要他开口,金陵无数女子都会夹道相迎, 是元皇后太过美貌吗? 是也不是,北元王妃固然美貌,但令蓝大将军失去理智的是她北元王妃的身份, 嚣张跋扈的蓝大将军擒拿了身份尊崇的北元王妃,征服欲蹭一下就战胜了理智, 于是当天晚上便夜袭了北元王妃营帐,梁国公也因此变成了凉国公… 李文忠的打过的仗比蓝玉还多,得到赏赐以及各类缴获自然也就比较多,所以便给李景隆留下来非常殷实的家底。 残阳似火,随着太阳的缓缓坠下,天快黑了,李景隆的眼睛却愈发明亮, 因为秦淮河方圆十数里的船只都已在陆续启航。 穿明不踏秦淮岸,便称英雄也惘然! “张成,叫你租的画舫准备好了吗?” 张成身着青衣,头戴毡帽,一路小跑而来,脸上尽是yin笑,像极了经验丰富的龟公… “公爷,早就给您备好了,只是牙行那斯见我没有什么显赫身份,以画舫不够为由,三十两银子的画舫硬是要了我五十两,” 说到这里张成啐了一口,“若是那斯知晓这船是公爷要用,就是再给他两个脑袋都不敢收您钱,” 李景隆眉头一挑抬脚狠狠地踢在张成的屁股上,“臭小子,猖妓是什么光荣的事?还是公爷我缺这点银子?” “还有,出了门就别喊我公爷,千万别露了我的身份,我现在化名曹九江,你叫我曹公子,或者曹老板都行,” 曹国公的曹,小字九江,连个化名都懒得想,真够懒的… 李景隆跟在张成身后,见到了停靠河边的画舫,这是他们今晚最重要的作案工具,李景隆忍不住好奇,便多看了几眼。 这艘画舫装饰精致,船身弧形优美,两侧皆是精美布画,船尖高翘,画舫前后还挂着不少的红色的纸皮灯笼,点亮后整艘船都散发着朦胧光亮,好似神话里的仙舟。 此时画舫正静静的漂浮在水面如梦似幻,见到这幅唯美的景象后,李景隆对今晚的期待值愈发高涨, 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他必须要有艘属于自己的画舫,这么好的东西值得拥有! 大明曹国公若是连个自己的专属画舫都没有,那和西方没有耶路撒冷有什么区别? 登上画舫,在张成的鼓捣下画舫沿着秦淮河顺流而下,两边岸上此刻已经挂上了许多大红灯笼,白日略显冷清的秦淮两岸在此时竟显得人影绰绰,其间还夹杂着不少叫卖声, 商贩的叫卖声。 “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新鲜出炉的炊饼” “去腥增香的鱼泡儿” 卖什么的都有… 岸边大红灯笼散发着朦胧的红光将下方的姑娘们照耀的愈发娇艳, 李景隆抬眼望去,类型还真不少。。。 有温柔婉约柔情似水的江南姑娘,有身材高挑落落大方的北方女子, 其中最让李景隆眼前一亮的是此处竟还有异域风情妖艳动人的胡姬, 姑娘们面容娇俏摆出一副似拒还迎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拨弄着画舫上贵客们的心弦。 “难怪老祖宗们都想打下西域,肯定不是为了那几串葡萄和哈密瓜啊…”李景隆心中暗暗腹诽, 这些姑娘们姿容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衣着比较单薄,李景隆隐隐还能看到乍现的春光,一时间竟有些口干舌燥,小腹邪火升腾… 十月的南方夜里已经有些凉意了,河边又常有秋风拂过, 不少身形娇弱的女子在秋风的抚慰下身形微颤,甚是惹人怜惜。 张成见李景隆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便适时出声 “公子,此处的姑娘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清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类通常是朝廷落马官员的家眷,有着良好的家教和极好的素养,不过此类女子只谈风月不谈人生” 张成顿了顿补充到“不过以公子的身份和容貌,要与她们谈一谈人生我想没人会拒绝。” 李景隆面色似乎有些不悦“张成,我纠正你一下,以后要把容貌放在身份之前说,” 张成闻言一愣,他可是清楚的记得以前自家公爷最得意的是身份啊,不过既然公爷发话了他也只得点头称是,随后继续讲解道 “另一种是下了凡尘的女子,她们有些是穷苦人家的姑娘,迫于生计被卖到青楼,有些则是清倌人被权贵破了瓜,她们虽不善红袖添香,但都懂得疼人还能花样百出,且价格也比清倌人低上不少。”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要! 李景隆心中有些惆怅若然,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家,我不帮她谁帮她? “公子,看上哪位姑娘只需要将船停在她们身旁船头再挂上大红灯笼即可,她们便会泛小舟而来” 李景隆饶有兴致问道 “张成,你来过啊?” 张成嘿嘿一笑“公子说笑了,小人哪有钱到秦淮河来玩儿,小人还得攒钱娶媳妇儿呢,这些都是在外面听人说的” 秦淮河上光是租画舫都得十两银子起步,再加上猖妓没有二三十两根本下不来,张成就是一年不吃不喝都很难来玩儿一次… 李景隆豪迈一笑,随即大手一挥 “今日公子出钱,你看上哪个就挑哪个,喜欢几个就要几个,无需与我客气。” 张成闻言咽了口唾沫眼睛发光“公子,您说真的?” 李景隆故作佯怒“你穿开裆裤时就来府上了,何时见我开过玩笑?” 随后挑着剑眉催促道“让你选就赶紧选,别废话。” “得嘞!” 张成怪叫一声,手中的桨飞速转动,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 不多时,在张成的引导下上来了数十位面容娇俏的女子,她们风情各有不同,但每个都能让主仆二人眼前一亮,偌大的画舫一时间竟显得有些拥挤,李景隆心中不禁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这个张成真他么是个实心眼儿,让他随便挑他还真就把最漂亮的都叫来了,美艳的胡姬更是被包圆儿了,就差在画舫上挂个横幅上面写着:爷不差钱,来者不拒了… 只是这么多他小子能吃的消吗? 其实这事儿倒是李景隆错怪张成了,也是因为李景隆两世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否则他只会为张成叫好… 因为上了船并不一定要给钱的,在岸上有时看不清姑娘的相貌,于是各大青楼便默许客人们领到船上挑选,挑中的留下没挑中的则泛小舟离去,非常人性化。 可李景隆不懂这些啊,在张成震惊的目光中他打发走了所有送姑娘们来的小舟,还给送姑娘来的小舟船夫每人赏了几十枚铜钱… 笑呵呵的将姑娘们领进画舫里面后,李景隆就拉着个脸没好气的对张成说道“张成,将画舫往前开开,有这些姑娘已经够用了” 张成则是一脸懵逼的问了句“公子,您今晚还有没有叫其他人?” 李景隆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啊,” “那这么多姑娘您今晚忙的过来吗?” 一提这个李景隆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姑娘不都是你喊来的吗?我先挑几个剩下的你解决,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今晚若是敢浪费,我就把你的屁股打成八瓣儿” 张成哭丧着脸,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些虚了声音中明显中气不足, “少爷,我喊她们上来是给您挑的啊,是您自己一口气将她们全部留下的,这么多人您让我一个雏儿不浪费,我,我,我” 说着说着张成急的眼泪都流快下来了。 旱了接近二十年,突然又让他一次性涝到死,想想他就觉得可怕… 李景隆顿了一下艰难的问道“你是说叫上船后还可以让她们离开?” “是啊,可是公子已经将接她们的小舟驱散了,还将她们领进了画舫内,这可就退不了了啊”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成欲哭无泪“公子,她们上来时您这么高兴,我还以为您都喜欢呢,直到人越来越多,您打发走的小船也越来越多,我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啊” 可惜彦祖们都不在,否则区区数十人怎够? 李景隆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来都来了。” 夜长,船晃,箫声不止……… 第二天出现了一则轰动整个秦淮河的劲爆事件,此事也成为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淮河昨夜疑似出现了两位“肾王”,一位面容清秀的青年应该是个雏儿,一位相貌英俊无比。玩的花样万千,身经百战的姑娘们倒像是个雏儿,两个人与数十位姑娘大战到了天明,据说他们连清倌人都未曾放过,每个都出手捏了几把… 清倌人只是不让破瓜,心情好时陪客人做些其他的倒是无伤大雅… 据那晚上船的当事人回忆“那两位体能强的可怕,姐姐从业快十年了,从未见过如此勇猛之人…” 消息传开后,不少花丛老饕出重金悬赏二人身份信息。 而两个始作俑者一大早便相互搀扶着回到了曹国公府,脚步异常虚浮, 丝毫不知他们已然成了秦淮两岸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还有人在到处找他们… 第6章 秦淮命案 北方已然入冬,身在北平的燕王朱棣暂缓了向南进攻,朝中懂军事的大臣纷纷推测朱棣是在厉兵秣马待来年开春再战。 金陵城肃杀的气氛消散了许多,许多身在金陵的纨绔二代又开启了纸醉金迷的新篇章… 王平是锦衣卫同知王样祥的嫡子,建文元年便因蒙荫入了卫所担任千户。 白沟河之战论罪结束后的第二天,王平便带着手底下几个的百户到秦淮河玩乐,借此拉近同僚之间的关系,为显逼格他还利用身份零元租了艘六丈长的画舫, 画舫在水面缓慢前行,一众锦衣卫的眼中开始闪烁着绿光… “上官,俺听说秦淮河附近的窑子新来了一批绝色胡姬,您可要带属下开开眼界啊。” “老韩,秦淮河两岸的青楼和教坊司,与你常去的窑子是不一样的,” 韩春明被噎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咋就不是一个样了,都是遛鸟的地方,难不成这里的是镶金的不成?” “老韩,你真是个犟种,不去抬杠可惜了。秦淮河随便叫来了一位姑娘最少十两银子打底,尤其是那些清倌人与胡姬,她们身价就没有低于五十两的,而且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 一听要五十两韩春明眼中闪过惊疑“他娘的,还真是镶金的啊,五十两都不让遛鸟…” 随后韩春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上官,您给俺找最便宜的能用就成,俺是个粗人不要紧的,太高级的俺也尝不出个咸淡来” “粗鄙” 王平啐了一口随后大手一挥淡淡道“我做东岂能如此寒酸?今日只要清倌人抚琴助兴只看胡姬艳舞,大家给我面子就玩儿的尽兴,扫兴的话就别再提了” “上官尿性” “上官威武” 一声声叫好声响起令王平陶醉其中,身为纨绔最喜欢的便是这种众人追捧的感觉, 至于钱?他爹身为锦衣卫同知,俸禄不高但家底却相当殷实,原因无他,唯手熟尔。 画舫以划过了秦淮河大半,众人却并未见到心心念念的异域风情,并且这一路的姑娘似乎都没有比较突出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大家都是人精面部管理做的极好,常人看不出端倪, 唯有韩春明这个愣头青又跳了出来, “老大,快走到头了,一个胡姬都没见到啊,是不是她们今天不上班儿啊” 王平面色极为难看,作为秦淮常客一开始便发觉出了不对劲,不仅看不到胡姬的身影,就连往日那些容貌娇俏的清倌人都没看到几位, 说好的带下属来长长见识,却是这种情况,王平现在只觉得他的脸被人打的通红… 王平眯着眼扫视着剩余的姑娘,兴致已经下去了大半, “你们看上哪个就挑哪个,喜欢几个就要几个,无需与我客气” 将手下的百户安排妥当后,王平便乘着小舟来到岸边,经过他四处打听终于弄清了不见胡姬的缘由, 一艘画舫将秦淮河最美的几十位姑娘打包带走了,王平以为是城中某个衙门在搞团建,便只能就此作罢。 事情本该就此结束,然而王平第二日听到那些传言后又让他的火气蹭蹭上涨,两个人独享数十人,这二人是牲口吗?懂不懂规矩? 无论是谁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是绝对的主角,尤其是本就有着不小权势的纨绔,发生任何不顺心的事就喜欢以阴谋论之,心高气傲的王平也因此事怨恨上了那个可恨的猖妓之人。 其他人想要找隐姓埋名之人可能很难,但别忘了王平的身份,他可是大明的锦衣卫千户,明初的锦衣卫权利极大,其父亲更是锦衣卫同知,现在指挥使空悬他爹王样祥便是一把手,权柄滔天。 在王平的一系列操作下,很快便查到了画舫出处,然后再通过出租画舫的牙行查到了张成的头上,可最后查到的幕后之人令他都不免有些头大,幕后猖妓之人竟是曹国公李景隆… “这个战场软脚虾在风月场竟如此勇猛?” 王平心中的升起一丝妒火,随后直奔他老爹的书房… 不多时,秦淮河中浮起一具裸露女尸,因其身份特殊,案件绕过府尹由锦衣卫接手。 ……… 晌午,一队身穿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神采飞扬的锦衣卫来到曹国公府,为首之人正是千户王平。 李全闻讯带着数十位身形挺拔的护卫与他们在门外相持。 敢在金陵城与锦衣卫对峙的人,上一个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可待王平看清来人后心神一凛,他的经验与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些护卫打扮的人,无一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个个煞气逼人, 尤其是最前方的老者虽未发一言,可其身上散发的煞气更甚护卫数倍,让人望而生畏, “曹国公府不全是草包吗?这些杀神从哪儿冒出来的?” 王平强行压下心中的惊疑,咬咬牙沉声喊道, “锦衣卫奉命清查秦淮河命案,请曹国公李景隆与张成随我们走一趟” 李全瞥了王平一眼后就没再正眼瞧他,淡淡道,“曹国公与秦淮河命案有关联?证据呢?” 一个百户丝毫感受不到李全的气势,梗着脖子呵斥,“锦衣卫拿人不需要证据!” “老家伙不想死就给老子滚开” “嗖” 一发利箭不知从何处中极速射出,正中开口之人的眉心,而后直挺挺的倒下,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 见此一幕的王平瞳孔陡然放大数倍,一滴冷汗从的脑后滴下,随后他强行压住心头的恐惧大声喝道, “放肆!” “皇城中射杀锦衣卫百户,你们这是在造反!” “全体备战,” 锦衣卫快速站成两排,前排的锦衣卫快速抽出腰间绣春刀,刀锋寒光泠冽直指众人, 后排的锦衣卫快速取下背后的弓弩,黑铁箭头上闪烁着冷光,全都瞄准了眼前的敌人。 然而李全及身后的数十人神态自若,斜眼瞥着对面剑拔弩张的锦衣卫,就像是在看一群孩童拿着木剑耀武扬威一般, 曹国公府前形成了诡异的一幕,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锦衣卫此刻手持武器,却全都神情紧绷如临大敌,而曹国公府的护卫两手空空,面对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却神态自若。 这些护卫可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曾经跟随岐阳王征战的百战悍卒,他们也是武勋家族赖以生存的关键, 大军出征时若无这些亲兵部曲,即使是兵仙韩信再世都无法将大军如臂使指。 “哟,好大的阵仗,” 李景隆顶着淡青色的眼圈姗姗来迟,昨夜的劳累让他脚步仍旧有些虚浮。 “曹国公,锦衣卫查出秦淮河今日的命案与你有关,请您和您府上的张成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平再也没有了初来时的跋扈,对着李景隆抱拳道, “秦淮河?” “命案?” “这与我有何关系?” 李景隆一听与秦淮河下意识的直接否认,因为身为后世人李景隆,在他的认知中猖妓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王平眉毛一挑,眼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李景隆,秦淮河上飘着你昨日领上船的舞姬,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李景隆皱着眉,略一思索便释然了,虽然昨日用的化名,但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想查还是很简单的。 只是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一般情况发生命案都是由奉天府尹负责,而直接动用锦衣卫查案的无一不是大案,洪武年间的胡惟庸案,蓝玉案,皆是锦衣卫查的。 死一个舞姬顶破天也就是一桩普通的杀人案,能动用锦衣卫查案,只能说明那个舞姬的身份不一般? 可身份不一般的人怎么会成为舞姬?那就只有一个解释,犯官家眷教坊司! 李景隆理清头绪后眯着眼冷冷的盯了王平许久道, “那些舞姬下船后我便回到府中,离开时她们并无异样” “这么说你是承认她上过你的船了?” “曹国公还有张成必须跟我们走一趟,此案你们是当事人一定要去。” 王平冷笑着继续说道“还有将射杀我锦衣卫百户之人一并交出,否则我就自己进府拿人了!” 李景隆心中冷笑,知晓今日之事必是有人在背后设计,这个王平不过一个过河卒罢了。 李景隆此刻都没拿正眼瞧王平,斜瞥着问道,“你来国公府拿人是何人授意?可曾有陛下圣旨?” 李景隆心知以朱允炆对他的恩宠,绝不可能令锦衣卫上门拿人的,定然是某些老登不甘心他逃过一劫,借此事作文章,极有可能那个漂在秦淮河上的姑娘都是他们的手笔。 想到这里李景隆心中一痛,那些姑娘都被打入教坊司了还要被拿来算计他,人家有什么错?政治斗争非得如此不择手段吗? 果然,王平有些心虚的说道“你与此案脱不了干系,上门拿人本就是锦衣卫办案流程,在此案查清后自会上禀陛下” 李景隆厉声喝道,“你们没有得到皇上的允许就来开国功臣府中捉拿当朝国公?是谁给你们的底气?” 是黄子澄… 当然这话王平可不能说… 王平原本只是想借用他爹的职权替他整一下李景隆,谁知黄子澄那时也在他爹书房中,于是几人便密谋了这出命案借此来针对李景隆… “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敢在国公府对开国功臣不敬?他焉能不死?咱倒要看看谁敢在此事上做文章!” 人群缓缓让开一条路,一位身材高大,丰神俊朗的中年人带着几名护卫从中走出。 王平见到此人心中一惊,这位爷怎么也来了。 李景隆善解人意替他问了,“你怎么来了?” 来人却根本不鸟他,转而对李全抱拳恭敬道,“全叔,咱听说有个不长眼的对您不敬,便赶紧来瞧瞧那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轰” 话落,王平只觉得脑袋似要炸开了,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老人的身份竟这么高。 不等众人惊讶那人继续说道,“纵然长了三头六臂也就是多砍两刀的事儿” “辉祖,有心了,” 来人正是开国第一功臣徐达长子徐辉祖,曾在李文忠帐下历练过,李文忠和李全也对其倾囊相授,有授业之恩。 徐辉祖也是在大明南北攻守逆转时几度打败朱棣的猛人,可惜坑货太多。最终他也无力回天。 之所以一开始没用徐辉祖,便是因他的妹妹徐妙云是朱棣的王妃,所以朝中诸臣与朱允炆都对他不信任, 李景隆却知道,此人对建文的忠诚度远高于原主这个二五仔… 第7章 小朱的白月光 曹国公府前的闹出的动静终于传到了朱允炆耳中, 在得知了事件起因和经过的后朱允炆心中一痛,愈发的心疼李景隆… “兄长这是要自污其名,不愿让朝廷再度启用他啊” “朕绝不能让兄长就此颓废下去了” 随后朱允炆眼中闪过冷芒“锦衣卫未请示朕便去一等国公府拿人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李景隆作为朱允炆的绝对宠臣,不论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朱允炆都会自行脑补一个非常合理的借口…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一切还得从朱允炆小时候说起。 年幼时朱允炆先是失去祖母,没过多久父亲也驾鹤西去,这些打击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创伤,李景隆的出现仿佛一道光照亮了身处黑暗中的他。 他,长得帅,说话又好听,还深得皇爷爷宠爱,又是自家表兄弟还对他皇位没威胁,还经常进宫陪他读书解闷, 朱允炆年幼时被母亲管教的极严导致他那时性格极端沉默寡言,而李景隆此时正朝气蓬勃意气风发,这不就是他心中所向往的自己吗? 在朱允炆年少时李景隆便在其心中留下了极为耀眼的痕迹,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心中那道挥之不去的白月光… 朱允炆看向站在身侧的大太监轻声道“吴江,请曹国公来御书房,朕有话对他说” 就在太监即将出门时朱允炆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将去曹国公府上拿人的锦衣卫也一并带来,为首的殿外候旨,其他的午门听候发落” 吴江作为从潜邸一直服侍的太监对朱允炆了解远胜他人,收到指令后便领着一群太监马不停蹄的赶往曹国公府。 片刻后,吴江便到了曹国公府百步之外,只见上百名锦衣卫在国公府前保持着进攻姿态,府中的李景隆与徐辉祖两位国公则如同晚辈一般站在一位老人左右。 吴江心知此行的目的,只得按下心中的好奇扯着嗓子大声道 “陛下口喻” 所有人侧目见是吴江后皆浑身一震,纷纷跪下 “陛下口喻,宣曹国公李景隆进宫问话” “传锦衣卫千户王平进宫候旨,在场锦衣卫至午门前听候发落” “午,午门?” 午门,那是问斩的地方啊… 不少锦衣卫浑身颤栗,纷纷将求助的目光看向王平, 而王平本人也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他是怎么都想不通,人厌狗弃还被罢官的李景隆犯了事皇帝召见用的是宣而不是传,而他身为皇帝鹰爪却用上了传,一众跟着他的兄弟还要被推到午门,去午门干嘛?问斩吗? “走吧,各位锦衣卫大人”吴江冷笑着看向这些颤栗的锦衣卫 一众锦衣卫闻言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哆哆嗦嗦的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吴江厉声喝道“带走” 转而满脸堆笑的走到李景隆身前“曹国公,陛下有请” “啊,好” 李景隆在错愕中回道,随后缓过神来将吴江拉到一旁,隐秘的向他袖中塞了些黄白之物。 “吴公公,一点小意思还请收下” 吴江察觉到袖口滑进去的重量,心中一惊赶紧推辞,他可清楚的知道这位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曹国公的心意咱家领了,东西咱家是万万不能收的” 随后神色一正压低了声音“曹国公可知晓那位淹死的是何人?” 李景隆附耳过去,随后得到一个让他震惊的名字。 一路上李景隆有些神情恍惚,只因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个名字。 曹国公府 待李景隆进宫后李全便领着徐辉祖入了主厅,主客落坐后李全语重心长道 “辉祖,九江与你是同辈之人,皆是开国六王之后,你们本应同气连枝共赴国难的,为何你如此不待见他,是他因为两战败北?” 徐辉祖闻言眼神怅然久久没有言语,李全很有耐心静静的等着, 直到杯中茶空徐辉祖才轻声道 “不敢欺瞒全叔,朱棣和李景隆的才能我皆心中有数,李景隆输了我其实并不意外” “我不喜李景隆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无才无能,而是因他自大无知,郑村坝打输了他却始终不愿正视自身的不足,还再次魅惑陛下让他继续领兵,陛下甚至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这是何等信任” “而他却再次辜负了陛下,辜负了大明” 突然徐辉祖声音有些哽咽“自此大明再无力组织大规模的围剿,攻守逆转已成定局。” “太祖给陛下留下的家底全都被李景隆败光了,他是大明的罪人!” “若朱棣他日打下了金陵,我亦是罪人” 徐辉祖一口气将他对李景隆的不满全都说了出来,心中也稍微松快了些,换作其他的任何人他都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吐露心声,也只有面对李全这种对他有恩的长辈才会如此毫无保留,而这样的长辈如今也仅剩李全一人。 李全苦笑着摇头他又何尝不清楚李景隆给朱允炆和大明捅了多大的篓子,造成如今这副人厌狗弃的局面还真怨不得别人。 李全没有顺着徐辉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辉祖,历朝历代最精锐的兵士从不在军中不归朝廷掌握,那些个身经百战的老卒皆在咱们各自的家中” “若再有战我李家将会带上所有部曲冲在第一线” “包括我” “若不幸再次战败,我会陪九江殉国” 徐辉祖闻言脸色脸色难看至极,声音哽咽道“全叔,为他李景隆何至于此?” 李全眼中闪过追忆依旧没有正面回应 “我与文忠兄长的关系不是兄弟却胜过兄弟,九江出生后,喊的第一声便是我,兄长还为此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而我也在那时便认定了他李景隆是我的香火延续” “岐阳王去世时躺在病榻上,请求我一定要替他管教九江,我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如今九江犯下如此大错,我亦有责” “辉祖,容我倚老卖老一次,你要怪就怪我吧,九江放浪形骸的过往已经过去了就别再追究了,他现在已经知晓了自身的不足,也在一一补足” “这么多年九江孤身一人没有兄弟帮衬,你年长九江几岁若他有难请你出手帮衬一二” 说完这些李全起身亲自将徐辉祖杯中的茶斟上。 徐辉祖左手藏在袖中紧握指节都捏的有些发白了,随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李景隆这么废物的一个人,却有李全这样的人心甘情愿用命替他背书,徐辉祖心中有了一丝嫉妒… 徐辉祖不知道的是为李景隆保驾护航的人可不止李全,宫中的那位更有甚至,他可是拿着老朱吭哧吭哧打下来的江山送给李景隆造啊… 李景隆行走在皇宫中一路的太监宫女尽皆躬身行礼笑脸相迎,让他这个皇宫常客都有些不适应。 而这些自然是大太监吴江安排的,在朱允炆得知事件造成的恶劣影响时,仍毫不避讳的偏袒李景隆之后,他便清楚了李景隆在朱允炆心中的地位,所以一路上逼格都给他拉的满满的。 至于妒忌,在宫中见过那么多腌臜事儿以后,这种容易作死的情绪早就如同那玩意儿一样被阉割掉了。 连根都能舍弃的人还舍弃不了一些情绪么… 御书房, 李景隆被带到此处后,吴江便识趣的带着众人退去, 朱允炆在见到其他人都出去后嘴角比ak都难压, “兄长,坐下聊” 李景隆半边屁股落座后,朱允炆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 “兄长,自我继位以来咱们已经很久没有私下里讲话了” “兄长近日如何,府中可有短缺?” 李景隆懵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不是来问我秦淮河一事的吗? 皇帝拉着我唠家常是种什么感觉?我李景隆在大明替大家体验体验? “咳” 李景隆轻咳一声缓解尴尬,谁料朱允炆竟满脸笑意的闭上嘴巴,静待他的下文,见此一幕的李景隆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草” “什么情况?” “我是谁?我在哪?” 突然,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年他情窦初开,那个女孩儿青春活泼的身影久在心中挥之不去,私下里见面时他也是如现在的朱允炆这般口不择言有着说不完的话,但只要女孩准备开口就赶紧闭口聆听, 后来听到一些女孩如何不好,生活不检点之类的话语,他都会在心中为其寻觅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他心中,那个女孩便是他年少时的白月光,不论过去多久她永远璀璨。 终于,他弄懂了,弄懂了历史上朱允炆为什么会一味的包庇李景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李景隆是个草包,他却仍旧委以重任, 是朱允炆脾气好?开什么玩笑… 郑村坝一个将领被俘无奈投降朱棣,朱允炆便毫不犹豫的杀其全家! 李景隆两次败光了大明精锐,无数人欲杀他泄愤,朱允炆却近乎疯狂的要保下他。 结合自己上辈子舔狗的经历,他想通了一切… 原来我李景隆竟是小朱的白月光… 可我他么的是个男人啊… 这应该叫白月光还是白日光? 小朱作为大明最有权势的男人却将我当成了白月光,这种感觉,家人们,谁懂啊。。。 呵呵… 哈哈! 第8章 阴谋 御书房 朱允炆静坐在长椅上儒雅的脸上满是认真之色, 而李景隆在清楚了朱允炆对自己的态度后,心中也放松了不少,不动声色的将另一半屁股悄然挪上了椅子。 谁说穿越来的在皇帝面前就一定要谨小慎微?又是谁说伴君如伴虎的? 小朱这不就挺好的么… “小,咳” “陛下,锦衣卫说臣涉及了一桩命案,不弄清楚臣心难安” 知道自己在朱允炆心中的地位后,李景隆便想借着此次谈话挖出那作局之人,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摸他的虎须。 同时也要为那位姑娘讨个公道, 谁料朱允炆压根就没把这个所谓的命案当回事, “兄长,死个歌姬而已,无需挂怀。” “别因为这些小事儿扰了正事,晚些我让吴江去办即可” 李景隆闻言不禁得有些愕然,死的那位也算是小事么… 随后朱允炆脸上罕见的浮现认真之色“兄长,可愿帮我再掌全军?” “又掌军?我不是刚被撸了兵权吗?这么快复起会不会被人说闲话啊,陛下~” 当然这些话李景隆只是想想,他还没有这么无耻… “谢陛下信任,但臣自知才能有限,不足以统领全军” “好,那兄长就暂时替我掌管中府吧,还有应天府禁军一应军事相关的你可自行调配” 李景隆一惊急忙开口“陛下,不可” 他好不容易可以潇洒一段时间,关键是画舫都没开始造啊,这时候怎么能回去上班呢… “兄长是不愿再替我分忧吗?” “不是” “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明日早朝兄长记得来啊” “…” 史上李景隆战败后只被罢免了兵权,直到过了段时间才重新掌控了一部分用兵权利,而在这个穿越来的李景隆一通操作下虽然连官职都被罢免了,可这反而激起了朱允炆的愧疚之心,没几天就决定让他继续掌权了… 最终胳膊拧不过大腿,李景隆只得被迫的接受了。 随后李景隆便被吴江带出了皇宫。 李景隆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王平便被召进了御书房前, 王平的身份还不够资格进入御书房。 朱允炆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跪在台阶上的王平,帝王威仪展露无遗 王平整个人好似趴在了冰冷石阶,腿肚子都在转筋。 吴江厉声喝道“王平,蓝薇到底怎么死的?” 王平浑浑噩噩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尿了裤子,哆哆嗦嗦回应道 “禀陛下,根据教坊司口供她是被人强行破了身子,不堪受辱便跳了秦淮河” 朱允炆眼中冷芒闪烁 “从何时起锦衣卫办案只凭口供?” “曹国公与此事有何干系?” “仅凭一份口供就敢去一等国公府捉拿当朝国公?” “是谁给你的底气?” “你们又想把曹国公捉到哪里去?” “诏狱吗?” 面对朱允炆一连串要命的问题和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王平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同时一股难闻的气味从他下体流出。 “腌臜玩意儿” 吴江厌恶的扫了一下王平开口道“陛下,人交给咱家,最多一日必教其供出所有的事” 朱允炆也闻到那种让人恶心的味道,不满道“这种心性是怎么当上锦衣卫千户的?” “把人拖下去” “吴江,明日给朕将整件事情的脉络整理清楚,能不能做到?” “回陛下,能” “午门的那些收押起来等事情弄清楚了再一并处理” “算了,都到午门了,直接斩了吧” “奴婢领旨” “下去做事吧,朕乏了” 朱允炆的温柔都给了李景隆,剩下暴戾自然就得有其他人接着… 至于杀上百名锦衣卫会不会被那些文官弹劾? 答案是不会,因为锦衣卫独立于朝廷体系之外,他们只听命于皇权,职业是监察百官,平日里那些文武官员没少被他们恐吓。 百官早已对其深恶痛绝,锦衣卫的建立百官们也没少埋怨皇帝,用着大家帮朝廷赚的钱来养一把刀悬在自己头上? 这不是瞎胡闹吗。 才死百八十人,这怎么够呢,杀光了最好… 日月交替,时间转瞬即逝 奉天殿开启了今日的朝会,以黄子澄为首的文官集团看到李景隆再次出现在朝堂时先是愕然,随后一个个眼中闪过冷芒,喉结涌动似有千言万语欲喷射而出, 武勋集团看到李景隆也同样不爽,那日他们力挺李景隆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罢了,李景隆折损了他们这么多底蕴,不主动踩他都已经算是看在岐阳王的面子上了, 不难想象这次朝会李景隆再被弹劾他们肯定会选择冷眼旁观的。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大太监吴江公鸭般的嗓音环绕大殿,朝会正式开始了。 “臣有事启奏” 黄子澄身后一身材高挑之人走出队列,躬身一礼后开口说道 “臣要参曹国公李景隆夜宿秦淮,并仗势欺人强辱歌姬致其屈辱自尽” “就在前日夜间曹国公携奴仆夜宿秦淮河,他们主仆二人与数十人姑娘共塌一卧,其间奢靡程度臣实在不敢想象” “且,淫乱之时坏了教坊司规矩强夺了数位清倌人之清白,其中一人因不堪受辱已投河自尽,李景隆此人目无王法草菅人命,此等无法无天之行径人神共愤,还请陛下将其治罪” 这件事目前为止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当被公诸于众时众人俱惊… 好家伙,秦淮河闹得沸沸扬扬的肾王就在我身边?这还得了! 李景隆目光阴鸷心中满是恼怒, 此人将他猖妓之事当庭爆出,让众人公开处刑,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下朝之后此事会在金陵城引起多大的震动,他李景隆的名声也彻底没了… 其实李景隆现在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无非是多加一条恶名罢了。 待众人缓过神来便纷纷将目光投向李景隆, 李景隆感知到这些目光中包含了各种情绪,有憎恨,有厌恶,有嫉妒,这些他都能理解。 只是其中还有一些羡慕是怎么回事!!! 李景隆心中极为不忿,他为了不辜负任何一位佳人,不惜将身体自身的积蓄全部掏空,甚至还透支了未来半个月的量,此时他的双腿还隐隐有些打颤, 终是腰间无“分文”,不负秦淮俏佳人,他李景隆何错之有! 朱允炆高坐龙椅上面上看不出喜怒,心中却乐开了花,兄长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朱允炆强忍着心中的快意淡然道 “曹国公有何话要说吗?” 李景隆闻言正欲作答,却瞥见到参他的那人嘴角上扬,充满了嘲讽的意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眯着眼打量着他 “你是何人?参我夜宿秦淮河,还将一桩命案安在我头上,你有何证据?” “本官翰林侍读方孝孺,证据本官是没有,不过昨日锦衣卫到你府上拿人闹出这么大动静,早已人尽皆知,你还能抵赖不成?” 其实锦衣卫捉人时并没有披露李景隆夜御数十女之事,且锦衣卫办案一般人都躲的远远的,谁敢凑上去看热闹,方孝孺之所以知道这些当然是黄子澄私下里告诉他的,而李景隆因为做贼心虚也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些。 方孝孺双目炯炯有神毫不畏惧的直视李景隆,似乎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一般… 他不知道的是,李景隆听到这个名字后心中晦气万分… 方孝孺此人有才是真有才,建文朝第一才子享誉整个大明,连朱棣都点名请他写继位诏书, 可头铁也是真头铁,不愿帮朱棣做事不理他便是大不了就是一死,或者一头撞死也行啊,说不定朱棣还会感念其忠烈善待他的家人, 偏偏他又嘴贱还喜欢抬杠,直到把朱棣杠的下不来台,一怒之下便随了他的愿诛了他的十族,跟他有关联的人也真是倒了血霉… 着名评论家曾点评,方孝孺是古往今来为口嗨付出代价最大的人… 李景隆知道他是方孝孺后气也下去了,与他斗嘴的心思也没了,毕竟这个人抬杠太厉害了… 思索片刻后李景隆沉声道 “我李景隆以先父之名起誓,前日我主仆二人绝没有强迫任何清倌人做不愿意做的事,至于那位姑娘因何而亡,我并不知晓,还请陛下明查” 李景隆眼中浮现一抹愧疚之色,这么大人了还得靠已故的老爹名声来给他撑腰… 李景隆的话言简意赅,却有着两层意思,他没有强迫与任何人发生关系,但也没有拒绝自愿与他发生关系的任何人… 并且以岐阳王之名起誓,那就容不得众人不信了,此时方孝孺就是再头铁也不能去抬杠了,他若敢质疑恐怕那些看戏的武勋又得被迫参战了。 古人最重孝道,几乎没有人敢拿已逝先人的名义扯谎,更别提李景隆的先父还是威震大明的人。 没办法,谁让李景隆有个这么牛逼的爹呢… 方孝孺还想趁机抛出那女子的身份,搞的李景隆人神共愤,谁知李景隆竟直接抬出了已故的岐阳王立誓,彻底打乱了他的进攻节奏, 黄子澄见缝插针的接过话茬 “你是承认前日在秦淮河猖妓的人是你了?” 不待李景隆回复,便朝着龙椅上的朱允炆躬身行礼大声道 “陛下,李景隆身为朝廷一品大员,却不顾身份到秦淮河猖妓,仅二人却御百女其荒淫无度之行径令人发指,严重影响到了朝廷重臣在平头百姓心中的形象,请陛下将李景隆治罪,以安民心” 这时候想起百姓了? 百姓吃不上饭穿不暖衣被欺凌的时候你个老登怎么想不起来? 李景隆对于这种将百姓作为攻讦理由的事极度反感,但这些自诩清流的官员又极其喜欢用百姓的名义来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李景隆心中怒气值瞬间被拉满,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黄子澄,你说我是朝廷一品大员因为猖妓有损朝廷脸面?” “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我前几日在你们这些大臣的努力下被剥夺了官职这么快就忘了?” “记性不好就别占着高位了,若是误了国家大事当心晚节不保” 李景隆如今只有曹国公爵位,这确实不算官职,甚至说他是个纨绔都可以。 李景隆环顾四周继续怒怼黄子澄, “黄子澄我问你,我猖妓给钱了没有?” “还是大明哪条律法规定不允许猖妓了?” “我没记错教坊司应该是属礼部管辖的吧” 李景隆将目光看向老神在在的礼部尚书陈迪 “陈大人,大明不允许男子猖妓吗?” 陈迪见避无可避,只得无奈回应 “并无不允” 李景隆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恶狠狠的瞪向黄子澄 “黄子澄,掌管礼部的陈大人都说本朝是允许男子猖妓的,你拿这个来弹劾我是何居心?” 黄子澄对李景隆怒目而视 “你主仆两人与数十歌姬同榻而眠,此等有伤风化之事,老夫身为读书人自有义务矫正风气。” “我给钱了” “禽兽尚知行苟且之事回避三者,你二人如此行径置礼仪廉耻于何地?” “我给钱了” “你,你,你” “我给钱了” 李景隆见黄子澄老脸涨的通红便没再继续和他扯皮,因为他现在要做一件事,只是此事风险太大,李景隆也不得不再三考虑。 片刻后李景隆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满是坚定之色,踏前一步 “臣有本要奏” 第9章 蓝玉案 李景隆向龙椅之上的朱允炆躬身行礼沉声道 “臣李景隆今日要为那位枉死的女子讨个公道,请陛下下旨将此事查处清明” 此言一出,瞬间引爆朝堂 “荒唐!” “李景隆你疯了不成?为一风尘女子在奉天殿上讨公道?” “曹国公,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李景隆面对众人指责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开口说道 “有人想拿那位女子之死大做文章,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各位更是心知肚明。” “吾虽放浪形骸行为不检,却从未无故害人性命。” “对了,诸位可能还不知晓秦淮河上枉死的那名女子叫蓝薇!” “你们可能没人听说过她的名字,但她的父亲诸位应该都知道,她的父亲便是凉国公蓝玉” 话音落下,在场之人无不面露骇然,蓝玉居然还有后人存活于世? 太祖亲自下令诛其全家,怎么会还有人活着? 突然,武勋阵营中传来一声爆喝 “李景隆你所言当真?” 方孝孺皱着眉头低喝道“郑国公休得放肆,这里是朝堂不是你家。” “你给老子闭嘴” 常升红着眼如同一只噬人的老虎直勾勾的盯着方孝孺,李景隆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常升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似乎随时可能给方孝孺来一记重炮 面对常升的突然暴起,众人终于想通了蓝薇没被株连的关键,是常家在背后出力。 常升是常遇春次子,他大哥死后便由他继承了郑国公爵位,母亲蓝氏是蓝玉的亲姐姐,蓝玉是他的亲舅舅,曾经的两家关系亲如一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蓝玉被仆人诬陷谋反,随后老朱下旨株连了他家中的所有人。 正如众人所想,蓝薇原本也在株连名单之中,是常升出面求情才免其一死,不过还是被以犯官家眷的身份打入了教坊司,这件事本就鲜有人知。 常升原本想着等立些战功再找朱允炆求情换他表妹自由,谁知竟突然收到表妹枉死的消息,心神巨震之下情绪才有所失控。 黄子澄高声呵斥“常升,你是要造反吗?” 常升闻言眼中红芒更甚,黄子澄见状嘴上虽强硬,身体却是很老实的退后了几步。 在几位武勋的安抚下常升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而方孝孺这下也老实了许多,远离了常升与黄子澄站至一起,没再言语 常升再次问道“李景隆,你所言当真?“ 李景隆自然知道常家与蓝家的关系,低声说道“是真的,郑国公节哀” 常升强忍心中悲痛喝问道“我表妹可曾上过你的花船?” 李景隆摇摇头,哪怕他已看过蓝薇画像,仍然不记得她是否上过船。 因为那日上船的人数众多,加之又是夜间,画舫本就是猖妓所设计,内部灯光朦胧,很难将人看清。 “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没见过蓝薇,且当日画舫人多我也不清楚她是否上船” 李景隆看着处在暴怒边缘的常升,真情流露不似做作,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随后他急切问道 “郑国公,你早就知道蓝薇身处教坊司对吧?有你在其中斡旋教坊司应该不会让蓝薇去行那魅男之事吧?” 常升暂时压下了怒意回应道“这是自然,每年我常家都会捐赠一些金银给教坊司,只求他们保住我表妹的清白之身,这些年教坊司也从未让蓝薇在外抛头露面” 说是捐赠,实则就是贿赂,只求保住清白,便是不让其接客,这些事常家一直做的很隐蔽,如今蓝薇死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再遮掩了。 能在立身朝堂的就没几个蠢人,因为蠢人早就死透了。 不少人在这一问一答间心中几乎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蓝薇不接客又是如何上了李景隆的花船? 很明显是有人利用李景隆猖妓的契机弄死了蓝薇,再想以蓝薇的身世将事情闹大,借机整死李景隆。 蓝薇不过一罪臣家眷,凭什么能用来做文章?自然因为他爹是蓝玉,曾经的天下兵马大将军! 蓝玉虽跋扈可他在军中威望却极高,受过他提拔的将领如今在朝堂依旧不在少数,此计若成,李景隆将要面对的就不止是文臣的针对了,那些受过蓝玉恩惠的将领也会出手,而武将虽不善言辞,但皆是性情中人,他们出手很可能会直接下黑手的。 届时大明恐将再无李景隆立锥之地,甚至很有可能祸及性命,此计歹毒至极。 只可惜设计者百密一疏,他们并不知晓常家的隐蔽动作,也没想到李景隆不讲武德直接抬出了他的老爹岐阳王,用立誓的方式洗脱了他凌辱蓝薇的嫌疑。 那么蓝薇之死就很耐人寻味了,可此事依旧疑点重重。 布局之人是如何得知蓝薇身份的?他们是如何掩盖真相将谋杀伪装成自尽的?又是如何瞒过查案的锦衣卫?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黄子澄与方孝孺在此事中绝对有所参与,至于涉及多少便有待查证了。 常升被暴怒影响虽没有想到更深的层次,不过被李景隆这么一提醒他倒是确定了表妹的死与李景隆无关。 既不是受辱自尽,那就必然是遭人迫害而亡,常升目光冷冽的扫过黄子澄几人, “请陛下为臣做主,彻查蓝薇枉死的真相” 朱允炆虽然不太聪明,但他绝不是傻子啊,他心中亦有了些猜测,此事关系到弹劾李景隆的黄子澄与方孝孺,他不愿相信二人会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陷害李景隆。 黄子澄方孝孺二人是他爷爷钦点的辅政大臣,同时黄子澄也是他的老师, 黄子澄学识渊博时常引经据典,以儒家先贤为例教导他做人做事的行为准则,可以说黄子澄对他的影响非常之深刻。 同时朱允炆也是一个非常尊师重道的皇帝,朝中诸多事情都会听黄子澄的意见。 黄子澄也确实对得起他建文三傻的名号。 朱允炆刚继位时便着急忙慌的拉来三位辅政大臣商议削藩,辅政大臣齐泰建议先干掉朱棣不给他发育时间。 原话是:燕握重兵,且素有大志,当先削之。 而黄子澄与方孝孺则是提议学宋太祖先易后难,把最弱的藩王先干掉,最后只剩朱棣一个藩王时,他也就翻不起来浪花了,正是这一建议给了朱棣足够的发育时间。 事实证明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黄子澄都不是个能堪当大任之人。 而且朱允炆因为齐泰与他们两位老师的削藩意见相左,便开始逐渐疏远齐泰了,齐泰也因此被冷落,排挤, 由此可见朱允炆对二人之信任。 齐泰作为辅政大臣也是够惨的,后面李景隆出征时被赐予了便宜行事之权,他这个兵部尚书便彻底失去了实权,从此成了朝堂边缘人有名无实。 偏偏三位辅政大臣中唯一有能力就是齐泰… 黄子澄淡淡道“常升,一个本就该死之人死便死了,你让陛下为她的死做主是为何意?想让陛下推翻太祖定下的大案吗?” 这件事若是文官推波武勋们自然也会助澜,可既然没有将屎盆子扣到李景隆头上,看出端倪的文官们自然不会答应彻查,直接以太祖的名头将此案压死。 常升脸色难看收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着,牙关紧咬却没有再开口,黄子澄说的是事实,蓝薇本就是该死之人。 若想为其之死讨回公道只有先为其正名,想要为其正名就绕不过当年轰动金陵的蓝玉案,而蓝玉谋反的罪名可是太祖亲自定下的。 推翻太祖定下的铁案便是质疑太祖,这件事的后果很重,常升不敢去做。 作为后来人的李景隆却深知蓝玉一事为朝廷带来多大的弊端,虽说让皇权更加稳固却也因此失了武勋的人心,为靖难之役埋下了祸根,朱棣之所以能一路横推到南京,与武勋们的不出力有着不小的关系。 闭目养神的李景隆突然开口高声道“启奏陛下,蓝玉谋反案疑点重重,请陛下翻案重审” 说完后李景隆瞟了眼场中武勋们的反应,心中豪气万丈,你们看我牛逼不… 常升不敢提的案子,我提! 常升担不起的惩罚,我担! 总之一句话,常升敢做的事我要做,常升不敢做的事我更要做。先斩后奏,做了再说,我凭什么?圣眷正浓! “轰” 李景隆语出惊人,朝堂在短暂的沉寂后爆发了滔天的怒骂声。 第10章 入狱 提议重审太祖皇帝断的铁案,此事无论对错都是对太祖的大不敬,李景隆这是自己主动给众人攻讦的理由, 但本该万夫所指的李景隆却没有想象中的狼狈, 细看之下便能察觉到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开口怒骂之人的皆是以黄子澄为首的文官一脉和一些自诩清流忠君爱国的学士大夫, 反而最该拥戴太祖的武将勋贵们此时竟一言不发,一些人甚至还向李景隆投去了善意的目光。 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方孝孺脸色铁青高呼道“李景隆对太祖大不敬,请陛下治罪” 霎时间一呼百应,诸多官员似演练过一般齐声高呼 “请治李景隆大不敬之罪” 朱允炆此时纵然有心保下李景隆却也无能为力,不敬太祖这条罪名太大,哪怕他是皇帝也很难压下。 正在朱允炆头疼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陛下不妨听听李景隆的想法再将其治罪,” 换作别人若说此话肯定会被这些群情激愤的文臣喷的体无完肤, 但开口之人是徐辉祖,他的面子众人多少还是会给一些的,毕竟他现在是武勋第一人,文官们还想靠他对抗朱棣呢… 李景隆淡然道“蓝玉谋反一案疑点重重,且影响甚大,我提议重审有何不可?” 听到李景隆是这番说辞,不少人纷纷嗤之以鼻,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疑点重重,一些人甚至能猜出模糊的真相和真相背后的用意。 怀疑归怀疑,但此事真能彻查?若是查出谋划此案的幕后之人是太祖本人,朝廷又该如何收场? 黄子澄心里畅快至极,终于抓到李景隆这个黄毛的把柄了,绝不能再给他分辩的机会了,当即厉声呵斥道, “放肆,蓝玉案是太祖亲自盖棺定论的,李景隆你这是在质疑太祖的英明!” “此事事关重大,陛下切不可再任性妄为,赦免其罪!” 朱允炆听到黄子澄说这些话后,心里憋屈的同时也极其无奈,略微思索片刻后他心中已有定计,缓声开口 “曹国公李景隆胆大妄为非议太祖之英明,犯下大不敬之罪,理应处以极刑,” “陛下英明!” “吾皇万岁!” “速将李景隆拖至午门!” 朱允炆话还没说完,黄子澄一系的官员便开始了半场开香槟,赞颂朱允炆的同时还在催促赶紧处刑李景隆。 李景隆此时满头问号,在他的计划中受些惩罚是免不了的,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小朱一开口就要他的命是怎么回事?昨日还在家长里短好哥哥,今日就要把他一刀两断了? 说好的白月光呢? 渣男!! 同样懵逼的还有朱允炆,他话都没说完就被这些人一阵抢白是怎么回事? 随后朱允炆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还是第一次在朝会上被打断讲话,看这个情形那些人似乎不想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完,阻止皇帝讲话,他们是想造反么? 先是黄子澄不看场合,在朝堂上把他当学生一般教育,现在他的手下更是连话都不让他这个皇帝说完,直接就想把李景隆弄死,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朱允炆此刻已经对黄子澄一脉的这些人极度不满了,与黄子澄的师生关系也悄然生出了一道裂痕。 徐耀祖上前一步沉声说道“陛下,万万不可杀李景隆,其父岐阳王于国有功,求陛下看在已故岐阳王的份上从轻发落李景隆,” 武勋们见大哥开口求情,也纷纷出声附和 “求陛下从轻发落,” 朱允炆脸色铁青没理会这些武勋求情自顾自的将没说完的话继续说着, “然,念及曹国公李景隆父子二人皆是与国有功之人,免其死罪,暂将其打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朕累了,散朝” 话落朱允炆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 一个年轻的太监小跑到李景隆身前轻声道“曹国公,陛下有旨请您先到刑部大牢待上几日” 李景隆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赌赢了,小朱并没有真要杀他,只是这个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得找个机会劝他改改了。。。 今日提出蓝玉案的目的是先在众人心中埋下一颗种子,等待发芽,而且他也因此事被处罚过了,待下次再拿出相应证据翻案的时候,就会少很多阻力。 因为这是规矩,就如同寻常百姓敲登闻鼓鸣冤一般,不论是否属实都要先受鞭挞之刑才可击鼓。 民间也有告官先打二十大板的恶习,就是让你想清楚为了这事儿,挨二十大板值不值得。 李景隆想为蓝玉翻案与平民告官无疑是同一个逻辑,因为此案涉及到了太祖,哪怕他圣眷正浓,同样要先吃一顿杀威棒。 而仅关押几日的惩罚对于李景隆来说无疑是非常赚的,因为只要成功为蓝玉翻案,其收益将是非常可观的, 首先蓝玉对武勋们的影响之大亘古罕见,在谋反罪成立之前,蓝玉的罪责用“骄兵悍将”四个字便足矣概括, 蓝玉是有着灭国之功的大功臣,所以只要不造反老朱绝不可能杀他,最重的处罚也不过是降官罚俸。 能让老朱痛下杀手的理由便是谋反,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蓝玉是绝无可能在那个时候造反的,所以蓝玉必然是被冤枉的。 在武勋们的眼中蓝玉便属于狡兔死走狗烹的典范,因此对于这样的朝廷勋贵们再也没有出过死力。 武勋们的摸鱼划水,也是朱棣能从北平横推到南京的重要原因。 只要李景隆成功为蓝玉翻案了,再将此案推到某些恶人头上与太祖撇开关系,借此缓和武勋与朝廷的关系, 同时也能让那些受过蓝玉恩惠的骄兵悍对李景隆心生感激,再缓缓图之。 若将他们拉到建文朝廷的战车上,那么反击朱棣的力量就会大大增强,攻守将再次出现逆转。 别看李景隆两度战败折损了几十万大军,这些对于拥有整个大明的建文朝廷来说其实并不致命,只要土地城池还在手中朝廷随时都可以招募大批兵员,难的是这些兵得有人带! 所以真正致命的是失去了死忠建文朝廷的战场宿将,如翟能父子等能打之人,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从来不是空穴来风之言, 战场上几千兵马若是没有一名悍将带领,那就是几千只待屠的猪羊任人宰割。 李景隆从听到蓝薇这个名字后,便已经在心中推算为蓝玉翻案的可能性了,只是此事涉及到太祖,贸然推出风险太大,小朱恼怒之下加上黄子澄的怂恿很有可能直接赏他一刀。 而昨日进宫恰好让他发现了小朱对他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仗着小朱的恩宠才使他有了些底气。 而小朱叫他上朝无疑又为他创造了开口的机会,于是今日朝会他便借用蓝薇的身份牵扯出了蓝玉案。 当然翻案一定不能扯上老朱,否则就算小朱力挺他,也很难兜的住。 远的不说,朱棣若知道他们有抹黑太祖的行为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因为他正缺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攻打南京! 就这样李景隆心情不错的被带到了刑部大牢。 第11章 李景隆的悔恨 在李景隆的认知中入狱是属于比较轻的惩罚了, 坐牢嘛,不过是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呆一段时间,无聊时还能与狱友吹吹牛聊聊国家大事,待刑满释放就出来了。 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李景隆一记耳光,进入大牢内部后李景隆只觉得所有的感官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从踏入大门的那一刻空气中潮湿发霉的腐臭味如潮水般扑面而来,这让本就娇生惯养的李景隆极度不适,早晨吃过的食物和胃酸在胃里不断翻涌,随时都有吐出来的风险。 随之而来的是狱中犯人被刑部官吏用酷刑折磨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有皮肉被重物击打的沉闷声和声声痛苦的哀嚎不断刺激着李景隆的听觉, 刑部小吏带着李景隆走在幽暗的长廊上,一眼望不到头,长廊两边是一间间只有黑暗色彩的牢房,每两间牢房的间隔处挂着破旧的油灯,李景隆可以清晰的看到油灯边缘处发黑的油渍和被油渍包裹的铁锈,微弱的火光似乎在无风摇曳,有些瘆人 李景隆借着闪烁的微光可以隐约的看见一些牢房中披头散发的囚犯,但火光微弱很难看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这里面关的应该是人吧… “这他么的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啊!哪个缺德玩意儿设计的?囚犯就不是人啊?老子要回家!” 李景隆怕了,现在他宁愿被打二十大板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冲着领路的小吏发出愤怒的咆哮。 不料却遭到了小吏无情呵斥“你他娘的给老子老实点,再嚷嚷老子让你尝尝烙铁烫舌头的滋味儿!” 李景隆脸色一沉声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二狗面无表情的说道“秦二狗,怎么着!” “你大名就叫这个?” “我大名叫秦书恒,怎么着?”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怎么着?” 李景隆脸色铁青只觉得怒意蹭蹭的往上涨,强行压下怒意沉声说道 “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相处,不料换来的却是疏远,不装了,我摊牌了,我是大明朝的曹国公李景隆” 秦二狗愣了片刻,然后仔细打量起了李景隆,就在李景隆志得意满以为秦二狗得知了他的身份然后,会客客气气将他送到特殊牢房时, 不料想象中的俯首就拜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只见秦二狗极其骚包的摆了个姿势,然后嘴角上扬开口说道 “整个金陵都知道曹国公李景隆相貌英俊无比,是大明第一美男” 李景隆见这一幕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只见秦二狗继续保持着那副欠揍的姿态 “不料在这小小的牢房中竟还有人能认出了我的身份,不错我就是大明第一美男曹国公李景隆” 说着他还撩了一下别在头上的发簪… “不是,你有在听吗?我说我是李景隆,没说你啊,” “你是李景隆那我是谁?” 李景隆显然被此人的话雷的不轻,甚至怀疑起了人生,难道李景隆的魂穿到了这货身上? 也不对啊,这不符合广义相对论中的物质交换吧? 李景隆借着火光终于看清了秦二狗的脸,此时他眼神中似乎充满了睿智,神采飞扬 李景隆心中一惊,这他么不是精神病的表现吗?是妄想症?还是精神分裂? 谁他么来救救我!李景隆被秦二狗的举措震住了,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李景隆似乎忘了他自身的武力值,虽没有战场骁将那般勇猛,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这也是因为上一世他对精神病患者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了,在那个时代精神病挥刀砍人都不用负责任,哪怕是威名赫赫的黑涩会大佬都不敢轻易与之接触,不论是谁遇到了都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二狗也似乎恢复了神志,眼神清明,再次呵斥起了李景隆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不赶紧进去还等着我给你暖床吗?” 被秦二狗呵斥后的李景隆瞬间就老实下来了,他可不想再跟眼前的这个疑似精神病患者的再接触了, 秦二狗在某个一瞬间还真让他有了种此人才是李景隆的错觉,因为他的表现实在太自信了… 进了牢房后李景隆不禁苦恼了起来,这个时候就算他说自己是国公估计也没人会信,说不定遇到个脾气暴躁的再打他一顿那乐子就大了, 毕竟谁能相信堂堂的一朝国公竟没有任何人来打点关照? 李景隆此刻的内心也是充满了悔恨,恨他自己为什么这么犯贱非要在一个太监面前装逼,而那装逼的一幕现在看来是真他娘的愚蠢, 被关进牢房后李景隆痛苦的闭上眼,脑中不断的闪烁着与太监的对话的场景… “曹国公,上面吩咐让咱家带您去刑部大牢吧,您此次进去只是走个过场,不用真的跟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一起待在那肮脏的牢房里。” 李景隆听后脸色严峻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百姓也有这种待遇吗?百姓没有那我也不需要!” “不要因为我是国公就给我搞特殊” 随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太监瘦弱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任何时候都不要想着脱离百姓,百姓才是我们大明赖以生存的根本,若是时刻想着脱离百姓去贪图享受,此举跟那些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区别呢?你的思想觉悟还是有待提高啊” 太监足足愣神了十多秒,然后恭敬的对李景隆行了个大礼口中还直呼曹国公大义,这让李景隆一时间爽的不行… 可当时有多爽现在就有多惨,李景隆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牢房里漆黑一片仅有外面的油灯可以带来一丝光亮,伸出手也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李景隆借着微弱的灯光摸到了一张破旧草席,入手冰凉,幸运的是草席下面垫了不少干草,躺上去倒也不觉得硌人。 怀着各种负面情绪的李景隆就这样躺在草席上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 “曹国公,外面有人想见您一面,您看要不要带来” 李景隆睁开眼便看到了腰间挂着长刀的狱卒,这个狱卒他见过,是站在大牢门口护卫的几人之人,原本冷酷的脸上现在挂满卑微的假笑。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你相处,不料换来的是冷眼和嘲笑,不装了,我摊牌了…” 最终李景隆只是想了想,这段话并没有再说出口,万一又触发了某个关键词那种场面他可不想再次经历了… “将人带过来吧” 第12章 好大儿李国梁 “爹” 人还没到一道清脆的声音便率先传来,不用说整个金陵能叫李景隆爹的只有是他那便宜儿子李国梁。 一大一小二人很快便来到了李景隆面前,正是他的“养父”李全和好大儿李国梁。狱卒非常有眼力见儿,点上明亮的灯笼后便独自退去,留下一家人相聚一堂。 大牢中的李景隆看到二人的到来,饶是他上一世在大润发杀鱼无数养成的铁石心肠都难免有些触动。 上一世家里穷,所以暑假便去了大润发杀鱼… “全叔,怎么把国梁也带到这种地方来了?” 李全没好气的说道“老子坐牢儿子探监不是天经地义吗,你若不想儿子涉足这种地方就别到处惹事啊。” 李国梁清脆的再次声音响起“爹,听人说你是得罪了皇帝所以被抓来坐牢是不是真的,你会不会有事啊?” 李景隆面对儿子的关心心中五味杂陈,上辈子他还是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当父亲的经验啊,虽说有着原主记忆可这感情这种东西记忆和亲身经历根本就是两回事好吧… 正想着怎么安慰儿子时,却听到李国梁继续说道 “他们说得罪皇帝的人都会被杀头抄家,你低个头去跟皇帝认个错,求求他放过你” 李景隆有些汗颜,李全为他放弃了安逸的晚年生活就算了,连当儿子的都为他操碎了心,看来他这个一家之主当得相当失败啊, 本以为是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谁料李国梁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李景隆孝死, “皇帝若是实在不愿意宽恕你,也行!” 李景隆在那一瞬间脑子似乎有些短路了, 什么叫也行? 皇帝若是不宽恕,老子就真要被杀头了,你说也行是什么意思? “老子活着你是单亲家庭,老子死了你就成了孤儿啊。好大儿老子是你爹啊。”李景隆的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而李国梁丝毫没有察觉他言语中的不妥,还在那自顾自的说着, “爹,你跟皇帝说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定要求皇帝别抄咱们的家,” 说到这里李国梁看上去有些焦急,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爷爷拼死拼活打下来的这点儿家产,我还没来的及花呢…” 李景隆满头黑线,这还真是他的好大儿,爹死了不要紧,家产还在就行。 “儿啊,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等罪名定下了就晚了啊,爹,你争口气抓紧时间去求皇帝行不行” 李景隆老脸涨的通红,怒声道“草,你这个逆子,是谁跟你说老子要被皇帝杀头的?” “国字监的同学和老师都说你得罪了皇帝要被抄家灭门,所以今日才会准我告假出来探望你”李国梁倔强的昂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着。 国字监,大明最高学府,讲学老师都是一些学识渊博声名在外的大儒,学生都是官宦子弟和勋贵子弟,与后世的黄埔军校性质差不多,都是朝廷将来的栋梁。 “那我死了无所谓,只要不抄家就行,你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李国梁挠挠头认真的说道,“很多人说你这次死定了,我也不想你死啊,但你若是非死不可的话,就得为我和全爷爷想想了” “被抄了家,剩下我和全爷爷两人以后要怎么过活?当乞丐么?” 这个儿子他么是缺心眼吗? 李国梁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错,若真有那么一天李景隆一定会拼死也要为他谋一条后路,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话从李国梁口中说出来,就有些不过脑子了,以孝治天下的大明,寻常人家哪会出现这样的儿子… 李景隆心中惆怅若然, 老子要死了儿子只却想着家产,尤其是这个儿子连装都不装,就这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合适吗? “不对啊,老子坐牢只是做做样子走个过场,又不是真的要死,差点被亲儿子带进去了!!!” 从父慈子孝的温馨,到儿要家产不要爹的人间悲剧,李景隆心境大起大落的太快,一时间都忘了他此次入狱的目的。 李全自然知道李景隆不会有事,但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并没有告诉李国梁,还任由他来大牢搞李景隆心态。 李景隆见到李全在一旁并没有阻止李国梁来气他这个爹,有些明白了李全的想法,今天整这一出是想告诉他以后做事就老老实实的做事,别总想着作死,家中还有软肋! 可是, “唉,”李景隆叹息一声,悻悻地说道, “全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牢里脏乱,你带国梁先回去吧。” 李全深深看了眼李景隆,口中喃喃道“咱老了,能为家里遮风挡雨的日子也不多了,你得尽快成长起来为家里撑起一片天啊。” 李景隆闻言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李全比记忆中的模样苍老了许多,他现在已是满头银丝、脸上的皱纹亦清晰可见,早已不复曾经的英武。 李景隆心中一痛,这个陪伴他多年的“养父”也老了! 生老病死无人可以避免,这一点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公平的。 李景隆在这一瞬想到了许多, 李全是从乱世中走出来的,身体的潜能早在征战的时候就被透支了极多, 戎马半生,身上暗伤也多不胜数,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长寿”了。 他这几次的疯狂作死,让老人的心神也遭到了不小的打击,加速了眼前之人的苍老。 没过多久,李全就已经带着李国梁在李景隆的目送下离去, 还没等李景隆坐回破草席,胯刀的狱卒又来到牢门前,恭敬的拱手行礼后便道明了来意。 “又有人来探监?让他进来吧。”以为是某位武勋,李景隆便点头同意了, 然而,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李景隆的牢房中,右手提着食盒,左手拎着一壶酒,在李景隆疑惑的目光中一屁股便坐在了破草席上,没有丝毫嫌弃此处的恶劣环境, 那人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了个小的茶几,摆放在破草席中间,然后将食盒中的盘子取出一一摆放在茶几上, 一碟花生米,一碟小炒肉,还有两盘不知名的蔬菜与一只烧鸡,寻常人家探监几乎都是这些东西。 可眼前之人可是朝廷六部尚书之一,更是是太祖钦点的辅政大臣,以他的身份带这些餐食并不符合他的身份, 李景隆眼中疑惑愈发浓烈,他可不记得自己与这位齐尚书有过什么交情, 是来看他笑话的?很快李景隆否定这个可能,因为笑话哪有带酒菜来的。 最终李景隆还是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齐尚书,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齐泰淡然一笑,“你是想说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我为什么会来看你对的?” 被戳穿心中所想,李景隆并没有丝毫尴尬,因为他本就不喜欢与不熟的人虚与蛇尾,直截了当的问道, “齐大人与黄大人皆是辅国大臣,国事繁重怎会有空来大牢见我一囚徒之人?” 齐泰直视李景隆沉声说道, “我与黄子澄并非一丘之貉,如今更是被他排挤成了边缘人,所以你无需顾虑我与他的关系,” “今日见你在朝堂之上的惊人之语心中甚是不解,想了许久后终于有了一些猜测,所以便前来求证。” 齐泰见李景隆并没有送客的意思,便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 “今日之事看似是方孝孺挑起,你锒铛入狱,黄子澄一脉大获全胜,实则这一切都只是你在布局!” 第13章 齐泰入局 李景隆呲笑一声,“方孝孺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报我猖妓,还弹劾我草菅人命,最后更是让我身陷囹圄,” “你说这些都是我自己作的我无话可说,可你说这些是我在布局,齐大人你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 齐泰没有在意李景隆语气中的嘲讽,正了正衣襟一脸认真的说道, “老夫以为,你早就知道会有人拿猖妓一事来做文章,只是我复盘了几次,仍旧不理解你为何没有借方孝孺之口说出蓝薇的身份?由他说出的效果不是更好吗?” “你为了堵住方孝孺的嘴,甚至还不惜抬出已故的岐阳王立誓,你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这一点让老夫十分困惑,不知曹国公可否为我解惑?” 齐泰说到这里便不再开口,静等李景隆下文, 听完的分析后,李景隆心神巨震,他此刻竟有种被人看透了的惊悚感,齐泰除了不知道方孝孺的抬杠本事外,其他的东西几乎都猜透了。 同时在心里对齐泰提起了高度的戒备,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已经超过了朱棣… 能从李景隆的行为看破他的根本目的其实并不奇怪,毕竟没有人会傻到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送死, 但能看穿这一切都是李景隆自己设计的那就有些可怕了,其心思之阴暗难以想象… 李景隆也只能安慰着自己,天下聪明人何其多也,自己的手段也并不高明,下次再注意一些就好… 默默压下心中的慌乱,李景隆强装镇定的说道, “齐大人恐怕是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为蓝薇之死感到不忿,想要为她讨个公道,也为我自己讨个公道,罢了,” “再说了,我与那些人已经势如水火了,他们越想压下此事我就越不能随了他们的意,所以才一时冲动就想揭开了这个案子,此事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仅是一场相互攻讦罢了,” “当然,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因对太祖不敬而锒铛入狱,他们则是开心的像个猴子,我估计他们此刻应该某处大摆宴席庆祝着呢,” 李景隆突然自嘲的说道,“刚才我儿子还来劝我去跟陛下认错,不要因此吃了挂落,” “退一万步说,为蓝玉翻案对我又没什么好处,我是有多傻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质疑太祖定下的铁案?” 没有好处?也只有这般天大的好处才值得你赌上性命啊。 但齐泰并没有出声反驳,而是侧过头看着摆在回廊两侧黑暗里的油灯,尽管已经枯败不堪,但它还是用自己的残躯化作了黑暗中的一束光… 齐泰目光灼灼的凝视着李景隆,厉声喝道,“你李景隆都敢为稳固大明江山冒天下之大不韪掀开蓝玉案,我为太祖钦定的辅国之臣又岂能明哲保身?” 而后齐泰认真的看着李景隆沉声说道,“你两次以绝对优势兵力败于朱棣真的是你不堪大用吗?毫不避讳的说老夫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经过今日在朝堂里闹得那一出,老夫才后知后觉了起来,蓝玉案对于满朝武勋的影响太大,大到无人愿出头,敢出头!” 齐泰扭起头看向牢房的黑暗,喃喃说道, “蓝玉为大明立下灭国之功,却被一桩漏洞百出的谋反案灭了满门,朝中武勋谁心里没有疙瘩?” “因此,我也就弄清楚了你为何会战败,其中很大原因便是武勋们在战场出工不出力,朱棣再骁勇善战又如何?他凭什么能打得过立国数十载,正处巅峰的大明?” 说到这里齐泰脸上浮现痛苦之色,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大明自太祖立国以来从未殆战,他朱棣的兵是精锐,我大明朝廷的兵又何尝不是精锐?” “蓝玉身死,武勋人心惶惶,将士军心涣散,朱棣应也是察觉到了这一契机才敢举兵谋反,” 齐泰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而后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起伏也平复了不少, “你欲为蓝玉翻案,帮其正名,借此安抚武勋的心,这是如今团结所有力量最有效的方略,你能看出问题,做出谋划,还敢以身入局,又岂是碌碌无为之辈!” 齐泰感叹道“虎父无犬子,当真是后生可畏!” “区区小道,不过稚童投石之举,何足挂齿。” 李景隆听完齐泰的这番话后,知道了齐泰心向大明,心里对他的防备也降低了不少, “齐尚书,既然您都看明白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过为蓝玉翻案一事现在还言之尚早,我做的不过是在百官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待生根发芽后,再找到关键性的证据。这件事才能推进下去。” 齐泰闻言不由得眉头紧皱,“可朱棣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了,在我想明白武勋的心思后便对以后的战事便有了非常不好预想” 齐泰停顿了下继续道“济南有铁铉、平安等人在朱棣很难突破,但若是他绕过济南呢?” “假如朝廷仍保持现状,再结合双方的战力对比,不出五年朱棣就可能兵临京城…” 听完齐泰的话后李景隆心里涌起阵阵惊涛,齐泰确是能臣,仅从朝堂上武勋的态度就猜到一些端倪,也猜到了朱棣不会死磕济南,会选择绕道, 不过他还是错估了双方的实力和士气,朱棣打到南京根本用不了五年,甚至打下南京都用不了五年。 原因有很多,如许多守城武将放弃抵抗朱棣打过来就投,如梅殷手握大军却没有勤王,他也是因此被冠上了建文三傻的称号… 还有就是李景隆和徐增寿两个手握实权二五仔,一个通风报信,一个开城献降,配合的亲密无间… 与其说建文帝是败在了永乐帝手里,还不如他说是栽倒在了这群二五仔手中… 李景隆虽然知道这些,但并没有反驳齐泰告知他详情,反而故作轻松的说道, “齐大人,这不是还有五年时间么,够用了,就算朱棣打到京都也没事,京都城高墙厚物资充足,而且各地还有多路藩镇兵马可用,” “朱棣若是敢来,咱们屏障边疆的兵马就会立即入京勤王,到那时候朱棣几面受敌,咱们还不得将他包饺子咯,” 虽然知道历史进程,李景隆却不愿与任何人言说,因为事实残酷的令人绝望,他可不想看到所有人都躺平等着改朝换代, 听着李景隆的分析,齐泰眉头也舒缓了不少, “你说的不错,或是我过于杞人忧天了,但蓝玉翻案一事宜早不宜迟,老夫曾经有些权限,因此家中留存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隐密信件,或可在此的查到些蛛丝马迹,待这几日整理好便交予你查看,” 齐泰作为老朱定下的辅国大臣又是文官前三的存在,自然能接触到一些比较隐晦的事, 二人就蓝玉一案聊了许久,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老朱。 酒足饭饱后齐泰便离开了牢房,李景隆百无聊赖,选择继续躺在破草席上睡觉。 幽暗的牢房中不知岁月,外面的天空早已变得昏暗,太阳只剩半个身子匍匐在海面,似乎也撑不了太久,黑暗快来临了。 应天府又名金陵,作为大明的开国首都商业极为发达,城中酒楼,茶馆,各大门府都在门前挂上了灯笼,普通百姓则比较节俭,都只在自家房中才点上一盏油灯。 金陵城的夜间依旧灯火通明,万家灯火照亮万家。 第14章 深夜入宫 皇宫,御书房 朱允炆打开手中的密奏,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 密奏内容正是李景隆在服刑期间的一切细枝末节,此事并非是他的恶趣味,而是刑部大牢中一直都有的“监视”, 大牢中的隐秘连刑部堂官都不曾知晓,因为太祖晚年疑心极重,在锦衣卫在办完蓝玉案后便对其起了疑心, 所以就秘密建立了一支名为“耳目”队伍,为皇帝探听消息充当耳目之用,由历代太监总管统领,其成员身份与名单也只有皇帝与大太监知晓,朱棣就是从中受到启发建的东厂。 李景隆与齐泰的交谈内容也丝毫不差的出现在密报上,朱允炆眉头紧蹙,心中骤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他一直都是将李景隆视为国士,也时常都有举国托于李景隆的想法,只是差一个契机, 在得知了李景隆心中的救国之举后,朱允炆知道时机已经到了, 他敢以身入局欲胜天半子,欲为大明扭转战局,去除隐患,朱允炆如何还能坐的住?此刻的他只想尽快见李景隆一面请教其腹中韬略! “吴江,你亲自跑一趟刑部大牢,请曹国公曹国公入宫,” 吴江躬着身子立在一侧,听到朱允炆的话后,心头一跳,急忙劝解道,“陛下,深夜请朝臣入宫怕会坏了规矩,若被人知晓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若请曹国公明日一早进宫?” 朱允炆对吴江的劝解置若罔闻,淡淡道,“国家危在旦夕,曹国公为朕的江山以身入局坦然入狱,朕既已知曹国公之抱负,如何还能忍心见他身陷囹圄?” “朕意已决,你速速前去,另吩咐御膳房备好膳食,朕要亲自为曹国公接风洗尘,” …… 刑部大牢, 李景隆悠悠醒来,睁开眼后依旧侧躺在破草席上左脚搭着右脚,不愿动弹,虽然一直在睡觉可身心却仍疲惫不堪, 身处暗无天日不知岁月的地方,精神上的折磨很难从睡眠中得到有效的缓解。 用刑的动静和惨叫声已经消失了许久,牢狱安静的像“停尸房”一般,只能隐约听到模糊的呻吟声,光亮处值夜的狱卒也趴在了桌上呼呼大睡, 李景隆估摸着时间,狱卒都换掉了一批,应该是交班了,所以此时应是夜间。 “咯吱” 刑部牢门打开的声响惊动了正在神游的李景隆,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走到李景隆附近才慢了下来。 “曹国公,陛下有旨请您入宫。” 来人正是受了朱允炆命令的大太监吴江,在灯光的照耀下李景隆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额头细微的汗珠,就连平日里苍白的脸庞此时也有了些许微红。 “吴总管为何走这么急,可是陛下那儿有什么要事?” 吴江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突然一股82年沉腐乳的浓烈气味涌入他的鼻腔,吴江只觉得晚饭快从胃里翻滚涌到了嗓子眼,眼看就要吐出来了。 但大太监毕竟是大太监,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只见他面上神情不变,喉咙一阵涌动竟活生生的将要吐出的东西再次咽了下去。 李景隆只看到吴江身形微颤,脸上的红白之色在不断的变换,虽然心中有些好奇,但吴江没说,他也就没问。 少时,吴江终于压住了恶心,低声说道, “咱家奉命前来请曹国公入宫,具体陛下要与国公爷说什么,咱家也不敢打听,还请曹国公尽快收拾一下随咱家进宫面圣吧” 收拾东西?我有什么东西… 李景隆回头看了眼陪了他一天的破草席,终究还是忍住了将它带走的冲动… 走出刑部大牢后,李景隆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充满了自由的味道,回头望向写着刑部大牢四个字的牌匾,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进来这种地方了。 坐过牢的朋友都知道,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整个人是多么心情舒畅。 深吸一口气的还有吴江,同时他也在心中下了某种决定, 一定得把给李景隆传话的小太监暴打一顿,传个话都传不明白,该打! 他明明吩咐过要给李景隆安排间特殊牢房,却没有得到实施,无论过程如何,那个小太监这顿毒打肯是跑不掉了,绝不是因为他强行咽下呕吐物的报复… 二人很有默契没有相互催促,各自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便再次前往了皇宫的路上,这一路李景隆都在旁敲侧击的问皇帝召他进宫的缘由, 吴江却都没有正面回答,因为这事儿涉及到了皇帝的隐秘组织,他可不敢将关于“耳目”的事说出来。 终于到了皇宫门口,李景隆却停下了脚步,在吴江疑惑的目光中李景隆皱着眉头沉声开口 “吴总管,深夜入宫不合礼数,要不我还是明日再来吧?” 吴江一怔,心中腹诽不已。 你李景隆连太祖定的大案都敢质疑,现在想起要尊崇礼数了? 你若真知道这些也就不会坐牢了啊!为难我一个阉人,你想干嘛? 虽然他清楚李景隆是想弄清楚招他进宫的原因,但他也有着不能说的苦衷啊,吴江念头至此,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曹国公不愧是名门之后,宁愿在大牢里待一晚也不愿坏了规矩,咱家现在就去如实禀报陛下,等明日一早再去接国公爷入宫,不会让曹国公为难的,” 李景隆见吴江没再跟他扯皮径直向皇宫走去,一下子就急了,他可不想再去大牢里面待了。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跟了上去,李景隆道貌岸然的说道, “即是陛下要见,罪臣岂能因些许规矩就躇步不前,吴总管等等我啊” 吴江目中闪过一丝隐晦的鄙夷之色,声音拉的老长,“如此便多谢国公爷体谅了…” 李景隆面色肃然朗声道“陛下的规矩就是规矩!” “吴总管只管带路就是,有弹劾我自己受着。” 为了不再坐牢李景隆直接连脸都不要了… 朱允炆端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书案上堆放的奏疏他拿起又放下,如此循环重复了许多次。 “陛下,曹国公已在门外等候了,” “唰!” 声音落下后朱允炆再也坐不住了,放下手中奏疏,立即站了起来,快步朝门外走去… 第15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 南方虽不如北方寒冷,但夜间的微风吹过也带着丝丝凉意,饶是李景隆这样的身体素质都有些扛不住,因为被抓进牢里的时候被扒了朝服,现在浑身上下仅剩件单衣。 亲自出来迎接的朱允炆见到蓬头垢面的李景隆,千言万语似是堵在胸口,迟迟未开口。 “陛下,外面冷,要不先进屋吧?” 在大太监吴江的提醒下朱允炆才回过神来,见到李景隆衣着单薄娇躯在微颤,他没有犹豫脱下了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大氅披在李景隆身上… “这?黄袍加身?” 感受到大氅上还残留的体温,李景隆一时间呆呆的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法术一般,这已经不算是恩宠了。 大太监吴江见到这一幕直接变得的脸色苍白,随后他阴冷的扫了眼正在值守的宫女太监,这一刻已经为他们选好了葬身的枯井。 “兄长,随我进屋” 朱允炆好似没有察觉此举不妥,拉着李景隆便双双走进了御书房,留下大太监吴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皇帝可以不在乎,但身为大太监的吴江却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待二人进去后,吴江冷冷看了眼在场宫女太监缓声说道“你们都随咱家来” 众人毫不知情的跟着吴江走向了皇宫深处, 御书房中李景隆第一时间便慌忙的脱下了大氅,披龙袍这事换谁来能不慌… “陛下,这是您的…” 李景隆话还没说完便被朱允炆打断“无妨,一件衣服罢了,没这么多讲究” “一件衣服罢了?传出去会要了我的命啊,陛下…”李景隆暗自苦笑 “兄长,你在狱中与齐泰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了,其中一些细节能与我详细说说么?” 李景隆面色一变,下意识的认为是齐泰这个老登把他卖了,已经想好了明天要如何打击报复他了。 可怜齐泰还在家中不辞辛劳的挑灯为李景隆整理档案,丝毫不知已经被这厮给惦记上了… 朱允炆察觉到了李景隆的脸色不对,犹豫片刻,便跟他说清了“耳目”之事。 李景隆先是震撼,随后心中暖流涌动, 面对朱允炆的毫无保留,李景隆说不感动是假的,感动之余他也想了许多,“耳目”是蓝玉案之后建立的,是否其中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蓝玉一案疑点重重,老朱真只是是替孙子扫除障碍?这些事李景隆都不得而知。 随后二人就狱中对话展开了一系列的问答,朱允炆面对勋贵的不作为虽心中有恨,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毕竟他们的爹和爷爷为他们挣来了几辈子的富贵,就算整天混吃等死他作为皇帝又能如何? “兄长,翻案有信心吗?”朱允炆郑重的问道 李景隆闻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如实回应道, “此事的隐秘在当时就是绝密,如今过去了这么久,再想从中查出证据,难如登天,且此事很可能会牵扯到太祖。” 朱允炆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毕竟事太大,大到他作为帝王都不敢随意下定决心。 随后朱允炆转移了话题, “兄长,你可知秦国从偏居一隅到定鼎华夏的过程?” 被这突然的话语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根本难不倒他李景隆,调整好状态后开始侃侃而谈, 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李景隆对秦朝可太熟了,各种典故张口就来,李景隆的讲述方式更偏向后世的博主,通俗易懂,极为生动。 朱允炆听的两眼直冒星星,一直听黄子澄那些老学究讲课,除了生涩难懂的文言文就是一本正经的叙述史书,与李景隆的侃侃而谈一比较高下立判。 从秦穆公赠酒杀马贼,慧眼重用百里奚,一跃成为春秋五霸, 到秦献公被魏国压迫到濒临亡国,死前将破碎的秦国的交于秦孝公嬴渠梁, 再到秦孝公嬴渠梁重信商鞅举国托付于他, 留名青史的商鞅变法便应运而生,此法不止奠基了秦国称霸的根基底蕴,更是让后代王朝都在沿用商君留下的诸多律法,由此可见商君之才何等惊世。 对于商鞅,李景隆亦是由衷敬佩,许多被后世赞颂的话语,他毫不吝啬的讲述给朱允炆听。 尤其是最后李景隆的一句“商鞅乃华夏千年不出之大才”更是让让朱允炆向往不已。 就在李景隆要继续讲秦国后代君王时,朱允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严肃说道 “商鞅之才经天纬地,也是因秦孝公愿举国托付于他,才让他能一展才华!” “历朝历代可挽天倾之能臣不是没有,以宋朝为例,若是赵构愿效仿秦孝公举全国之力支持岳鹏举北伐,他君臣二人未尝不能如秦孝公,商鞅那般流芳百世!” 岳鹏举是大英雄,也已流芳百世,在后世仍被许多人传颂其功绩,惋惜其悲壮! 但完颜构也配和秦孝公相提并论?拿一只狗和老虎比较?这只狗能让老虎吃饱么? 念头至此,李景隆胸中郁闷正欲开口却再次被朱允炆抬手打断, 只见此刻朱允炆目光灼灼的直视李景隆,而后斩钉截铁道, “朕今日愿效仿秦孝公举国托付于兄,兄可愿报我流芳百世之名?” “哐当,” 李景隆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慌忙低下头错开了朱允炆的目光, 他的胸中涌起了滔天之浪,胸口剧烈起伏,拢在袖中的双手在忍不住的颤抖, 举国托付便意味着他可以动用朱允炆的全部权力,换句话说就是朱允炆都得听他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纵使李景隆虐朱允炆千百遍,朱允炆依旧待李景隆如… 二人对价值千金的御用器皿损毁皆是充耳不闻,一个目光灼灼的静待回复,另一个则是在飞速思索利弊, 李景隆虽对皇权没多少敬畏,可当他能使用皇帝之权时,谁敢对皇权不敬他便要株其九族… 道德从来都是上位者约束下位者的手段,君不闻刑不上大夫之言? 很快李景隆就压下心中的悸动,他很清楚他毕竟不姓朱,非皇族就算权利到达巅峰也只能是个权臣,而他作为一个感性的人,朱允炆如此待他,他就绝无篡位的可能。 可自古以来权臣都没有好下场,哪怕强如霍光都难以善终。 好处也很明显,那就是可以大胆实施心中抱负,很多事都可以打着“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的旗号, 只要朱允炆不对他失去信任,干掉朱老四后他便可以在大明为所欲为, 并且有历史可以证明,朱允炆至死都信任李景隆, 思绪万千皆在弹指瞬间,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第16章 穷困大明 李景隆高声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话音入耳,朱允炆浑身一震,眼中尽是欣喜,朱允炆语速极快, “兄愿为大明挽天倾,弟不胜感激!” “今后兄但有所请,弟莫有不从!” “卿心中可有救国良策,朕洗耳恭听!” 话落朱允炆似小学生一样,安静聆听。 又来… 李景隆整理了一下思绪,缓声道, “要打赢朱棣有三点必不可缺,战将,钱粮,兵源。” “历史无数次向我们证明,强大的将帅可抵千军万马,如战国四大名将,楚汉争霸时期的兵仙,汉朝之卫霍,三国之卧龙先生,唐朝之战神李靖,宋朝之岳武穆,还有开国的六位异姓王,皆是不世之人杰,都有可以影响华夏格局之人!” 李景隆还在心中默默加上了隋朝的宇文将军,他愿意让兄弟们排队就足以比肩所有人杰… 朱允炆笑了,笑得很开心。 “兄长何必妄自菲薄,他们确是英雄人杰,但兄长在我心中丝毫不弱于人,亦是可影响天下之人!” 李景隆神情一滞,历史上的李景隆确实影响了华夏格局,只不过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那种。 无奈,只能扯着嘴角陪朱允炆一起笑掩饰尴尬,笑过之后李景隆继续说道, “现今朝中可担任统帅之人的只有魏国公徐辉祖。” 朱允炆眉头一蹙,李景隆在他心中是可以比肩先代人杰的存在,怎么能将自己排除在外? “兄长,朝中能担任统帅的只有你,徐辉祖纵使有才能也不可委此重任,他与反贼朱棣乃是姻亲,朕信不过他。” 我他么都坑了你两次,你还信我,真的,我哭死。 李景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中无奈至极,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怎么办? 可李景隆却觉得很有必要让朱允炆重用徐辉祖,因为现在的他还真不一定打的过朱棣,但朱允炆不同意也正常,哪个皇帝敢让反贼的大舅子掌握重兵? 总不能跟朱允炆说我是穿越来的,看过史书所以知道徐辉祖忠心耿耿? 那朱允炆估计第一个就要把他切片咯。 突然李景隆心中一动,徐辉祖虽不可为帅却可以为将,打仗时多与他商量便是,念头至此李景隆轻声说道, “徐辉祖虽是朱棣姻亲,但他的才能是太祖都认可的,所以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可将他划入我的麾下,有我盯着就算他有心反叛,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听李景隆这么一说,朱允炆思索片刻便点头同意了, 李景隆继续说道“还有铁铉,平安,盛墉等将领也可独领一军,日后再为蓝玉翻案也可收服不少武勋,最重要的将帅便足够用了,” “接下来是钱粮,前两次大战已经耗尽了国库结余,并且还加重了百姓的赋税,咱们现在需要在开春之前弄到足以够大军开拔的粮饷。” 朱允炆一听到钱粮就眉头紧锁,他身为皇帝又何尝不知自家国库的情况,空的都可以跑耗子了。 不止是国库,连内帑也几乎被耗了个干净,别说支持大军开拔,就是招募新兵的钱都没有了。 就在朱允炆一筹莫展之际,李景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百姓是没什么钱了,若是再加重百姓的赋税,都不需要朱棣打过来,他们直接就反了。” “百姓没钱,但官吏,士绅豪族和富商有啊,” 朱允炆神情一动,随后又焉了下来, “他们的钱财都是合法所得,咱们总不能无缘无故将他们全部抄家吧?” 还有句话朱允炆没说,那就是士绅造反可比百姓造反的反噬大多了… 若是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苦一苦百姓了,朱允炆心中暗道。 “合法所得?”李景隆心中冷笑不已,哪怕是他自己家里的“战利品”都不能算合法,那些比他还有钱的哪个屁股是干净的? 宋朝作为大明之前的汉人王朝,为什么经济那么繁荣?就是因为商业发达海运畅通,真正做到了汲取天下之财,朝廷有钱了自然就可以福泽百姓,一系列的利民普惠政策下来,大宋百姓的幸福感可以说在封建王朝都首屈一指, 而作为汲取了大宋富庶经验的大明却一直穷的叮当响,这本就是件耐人寻味的事,老朱自己就是穷苦出身,他会不愿意让大明百姓过的更好? 当然不是,老朱作为穷苦出身,他自然清楚穷苦百姓若活不下去了会做什么… 这一切还是得从他的人生经历剖析,穷苦出身的人最讨厌的人,除了贪官污吏,就是富甲一方的士族与豪商, 老朱从小就过着三天饿九顿的悲惨生活,看到富商家的狗都有肉吃,他哪能不嫉妒?心中又怎能没有恨? 老朱本就心眼不大,做了皇帝翻身农奴把歌唱之后,便立即颁布了一系列打压商人的手段, 第一条便是将商人打入民户,导致他们社会地位极低,又严格规定民户着装,不允许民户穿金戴银,不允许民户穿华丽的丝绸服饰,不允许民户衣服有黄紫等颜色, 用屁股想也知道真正的民户哪有钱搞这些,明摆着就是对付商人的… 用意很明确,就是你有钱可以,但别显摆,敢显摆就派锦衣卫去你家看看你有多少钱… 再就是盐、茶、铁等朝廷专卖制度,虽然利益尽归朝廷,但作为后来人的李景隆却深知,真正能到朝廷手中的钱远不如商税多… 随后又开启禁海令,虽防止了倭寇但却极大打击了商路,使得大明商业进一步萎靡,缺少了盐茶铁的销售,商人的货运费用极大增加,大明各地的商品严重滞销,直接就导致了各地的经济萎靡,百姓穷就得卖田卖地,然后大户人家的田地逐渐增加,再将田地挂到“免税户”有功名的读书人身上,可收赋税逐年减少,税收一年低于一年,也就造成了大明两百七十余年一年比一年穷,直至崇祯时期朝廷穷到连军饷都发不起的地步。 而李自成攻入北京后,手起刀落就抄了那些大户的家,所得钱财只需献给朝廷十之一二便足以让大明挺过去,他们继续过着富裕的生活的了… 第17章 兴商业,开海运 “抄家是饮鸩止渴的方法,现在还用不上” “啊?” 朱允炆听懂了李景隆的潜台词,不搞抄家只是因为现在还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刻,等到了那一刻,谁都没有退路的时候就得“饮鸩止渴”了… “如此说来兄长心中已有良策?” 李景隆郑重点点头,沉声道“陛下,请打开海禁,允许商队出海贸易,出海商船必须向朝廷报备,上交保证金才允许其出海,朝廷放宽盐茶铁的专营权,分派给商人,价格波动必须上报朝廷缘由,并以严刑监督之,” “此事不可,海禁与盐、茶、铁专营皆太祖定下的,”朱允炆神情坚定连连摇头, 朝廷专营?李景隆心中冷笑一声,作为过来人的,他可是太了解朝廷专营的德行了,垄断着最赚钱的行业都能年年报亏损! “陛下,请听我为你分析其中利弊你再下决定,” “臣先说盐、茶、铁朝廷专营的利弊,太祖见盐、茶、铁贩卖的利润丰厚,于是便将盐、茶、铁统归朝廷专营,此策初期确实为朝廷带来了不小的营收,可见太祖之英明。” 朱允炆笑着点头,心中颇为自豪。可刚笑不到两秒, “但” 李景隆话锋一转,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 “盐、茶、铁经历过一段时间的专营后账目却愈发糊涂,看起来收入仍旧可观,可支出损耗却是一年高过一年,朝廷所得之利润逐年锐减。” 朱允炆笑容一凝,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以前黄子澄这些老师告诉他这是正常损耗,他也就信了,没有去深究,如今李景隆说出了不同的东西,他自然得好好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李景隆停顿了一会后继续说道, “这是因为他们在账簿上做了手脚,大明是历朝历代俸禄最低的王朝,可大明的官员却从不比其他朝代的官员生活质量差,这是为什么?大明的物价低?” “秦淮河畔猖妓最便宜的一夜需要二十两,很多官员的月俸都不够去玩一次的,可据我所知秦淮河的花船有一半属于他们。” 后面的话李景隆没说,也不需要他说,朱允炆已经明白李景隆的意思,这是在告诉他大明的官员们已经在上下其手瓜分了部分属于朝廷的钱。 朱允炆脸色通红,怒意上头,李景隆没给他消化的时间继续说道, “弊端不止如此,大明专营的账簿被那些“能臣”弄的“不明不白”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失去了盐、铁、茶贩卖权的商人们运输其他货物的成本大幅度增加,就只能提高货物的单价来弥补损失,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南地百姓用不起北地百姓的粮食,北地百姓买不起南地百姓丝绸布匹,于是乎大量货物被积压无法在市面上流通,朝廷收到的商税也就一年比一年少,百姓也就一年比一年穷。” 盐、铁、茶作为包赚不赔的买卖,在运别的货物的途中只要能夹杂进去部分便能极大的均摊运输费用,不需要提高其他有风险货物的价格,进而促进所有货物的流通。 朱允炆心中默默思索了一会儿,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对商人的认知停留在东买西卖赚取差价这个形式上,听李景隆这么一说才知道商人竟在经济体系中发挥的作用如此之大, 然而未等他细想,李景隆便饶有深意的说道, “货物的堆积会导致许多生产的东西不值钱,进而诱发诸多行业崩坏,如布匹的滞销就会导致种桑叶的百姓和从事纺织的百姓失去赚钱的可能,“男耕女织家有盈余”也就变成了笑话。” “陛下,试问一下百姓手中没有钱,遇到一些突发事情如家中有人生病,该怎么办?” 朱允炆下意识的回应“生病当然是看郎中啊”,话刚说出口朱允炆便意识到了不对,百姓都没钱了拿什么看郎中?家中等死?还是? 细思极恐,朱允炆脸色苍白如纸,他已经想明白了, 百姓手中没钱只有微薄的土地,若是姑娘生病,家里为了所有人活命可能会将其舍弃,虽然残忍,但这个时代女孩的命还真就不能让一家人搭上所有。 可若是男丁呢?为了救他,一家人就会把手中唯一值钱的土地卖掉了,可土地卖了他们该怎么活?那就只能一家人卖身豪族为奴为仆, 而百姓手中的土地自然就兼并到了士绅手里,士绅这个群体不论在哪个封建朝代都享有免税的权利,所以大明土地的税收只会越来越少,再加上那些蛀虫,朝廷只会越来越穷。 “真,真的会发展到那一步吗?”朱允炆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会,而且若是没有人加以制止,最多再过百年,大明就会民不聊生,山河破碎。” 李景隆仰头看着天花板,若是没有张居正为大明缝缝补补,大明很有可能撑不过两百年, 想到张居正的刹那他突然又想到一个人,那个为大明续命两百年的男人于谦于少保! “这个时候于少保应该出生了吧,” 大明是个英雄辈出的王朝,也是后世无数人向往的朝代,前有于谦力挽狂澜,后有张居正缝缝补补,中间还有个扛着两京十三省的举重冠军… 抗倭英雄戚继光,女中英豪秦良玉,收复台湾郑成功等等,每个都是名垂青史的豪杰! 朱允炆脸色苍白,在李景隆为他说明这一切后,他便意识到了这些问题所带来的危害,他爷爷不就是因为吃不上饭才揭竿而起的吗? “兄长,我,朕答应了” 朱允炆在想通问题关键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兄长以为此事应交由何人去做?” “原户部右侍郎夏元吉!” 朱棣文治武功背后的男人,永乐最强搞钱机器,整个大明的人口,田亩,赋税,皆在他心里,堪比人形计算机。 朱允炆闻言一愣,没想到李景隆会推荐一个弹劾过他的人,是的,给李景隆论罪的那天,夏元吉就是那个梗着脖子要致李景隆于死地的人!朱允炆脑中不禁闪过一个词“宰相肚里能撑船!” 李景隆真有这么宽宏大量吗?当然了,谁让人家不止是能臣,还是个为民请命的能臣,这样的人值得后世之人钦佩,区区致命弹劾罢了,李景隆还不放在心上,因为他自己都想致李景隆于死地啊… 有句话是这样介绍夏元吉的“瘦了自己肥了天下” 足以说明他的胸怀,他是真正将百姓放在心里的人,担得起后世百姓将他高高举起。 有徐耀祖在,将帅的事就不需要李景隆操心了, 有夏元吉在,钱的事也不需要李景隆操心了, “兄长,那兵源呢?从金陵各地征兵?” 李景隆摇摇头,能在金陵周边生活的人不会为一口吃的拼命,就像前两次拉出去的兵一样,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投,没有人愿意舍命相拼。 想要拉出一支嗷嗷叫的部队,就得去那些比较穷的地方征兵,因为他们本就吃不上饭的,朝廷只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便会念及朝廷的好,为朝廷拼命! 第18章 提议内阁 李景隆摇晃着脑袋,胸有成竹的说道, “兵源一事还需从长计议,暂且不提,先将钱粮与将帅敲定即可。” “那便依兄长所言,明日召夏元吉与徐辉祖商谈” 朱允炆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再三开口道, “兄长,可愿担任宰相一职?” 朱允炆心里的想法是,既然已经举国托付李景隆了,职位上就必须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都督毕竟只是武职不足以号令百官。 虽然有悖太祖之令废除宰相制度,可开海禁,放弃盐茶铁专营,都违背了太祖定下的规则,再多一条也没什么了。 李景隆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急忙阻止, “陛下,不可,中书省制度弊端极大,胡惟庸一案可不是冤案啊,切不可开历史倒车。” 经过胡惟庸一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宰相了,为什么?因为宰相的权力实在太大了,大到足以颠覆整个王朝! 朱允炆心有不甘继续劝解“胡惟庸是心居叵测,兄长与他不同,你担任宰相朕放心。” “再者,朕既已举国相托,若兄长没有相应官职做起事还被束缚手脚,那朕此话不就等于放了个屁?” 朱允炆在看到李景隆的才华和胸襟后便已经被其折服,说什么都得给他弄个可以号令百官的位置。 李景隆有些无奈,他想当宰相吗?当然想啊,那可是能制约皇权的相权啊,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史上最能体现相权含金量的一件事就是战国时期的苏秦,他挂着六国相印合纵攻秦。相印所在,六国将帅无敢不从! 李景隆虽想但知道不能,相权一旦恢复,后世再出个像秦桧那种奸臣,天下必将颠覆。 思索再三李景隆决定将明朝的内阁制度提了出来, “陛下可组建内阁,内阁成员分为首辅,次辅,阁员,所有入阁成员皆由陛下指定,内阁可为陛下处理朝中内外大事,奏疏经内阁查阅,再由陛下审核,内阁只有建议权,所有奏疏必须呈至御前批红才可实施,如此一来权力便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 “内阁?”朱允炆口中喃喃道,心中思索一番后,大为震撼,内阁有着宰相的参政,建议之权,又把相权独断的权力给剥离到了皇帝手里,一举多得,而且极大的方便了皇帝。 明朝后期某位一心修道的皇帝便是有着内阁的运转才可以稳居幕后几十年,他孙子也有样学样摆烂了几十年… “兄长担任第一任内阁首辅,其他阁员也皆由兄长提名。” 在想通组建内阁的好处后,朱允炆没有犹豫便同意了此事,并直接给了李景隆挑人的权利,在他看来,阁员都是帮李景隆做事,而李景隆又是为他做事,自然得让李景隆自己去组建班底… 李景隆也没有客气,接受了朱允炆的好意,他也怕黄子澄和方孝孺那种只会教书的腐儒进了内阁来恶心他,作为穿越者,他自然知道谁有才谁无能… 二人很快便敲定了内阁成员, 片刻后,大太监吴江的公鸭嗓音传了进来,“陛下,子时已过,请早些歇息注意龙体~” 李景隆也起身告辞“陛下,天色不早了,臣也该回去了,” 朱允炆升起了留李景隆在皇宫过夜的心思,但很快便暗自摇头,睡前殿于心不忍,睡后宫… “兄长,明日早朝你记得来,”临走前朱允炆还不忘嘱咐一句, 这跟通宵加班后被通知第二天早上不能迟到有什么区别?李景隆耷拉着脑袋走出了御书房。 明月高悬,将李景隆的身影拉的很长,宫外除了打更之人外便只有稀疏的城卫在巡视街道, 从皇宫到曹国公府足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坐在轿中的李景隆在心中复盘着这几日的经历,不知不觉间,轿子已经停了下来,太监恭敬的将李景隆请下轿便悄然离去。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恋红尘。 星空不问赶路人,岁月不负有心人。 旭日自东方升起,奉天门前,清晨的阳光洋洋洒洒的映照着百官,金黄色的光芒将众人官袍的红绿之色照耀的愈发鲜艳。 顶着淡青色眼圈的李景隆屹立在一片绯红之中,仿佛立身于一汪血海。 眼尖的方孝孺看到李景隆后眸光闪烁,然后轻轻扯了扯身前的黄子澄,嘴巴微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徐辉祖站在李景隆身前,虽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开口问询,只是淡淡瞥了眼便不再关注。 奉天殿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伴随着3d公鸭嗓音的环绕,朝会正式开启,“臣请奏,…” 正经事商量完之后,方孝孺欲踏前一步却被黄子澄拉住了袖袍,黄子澄作为朱允炆的老师,多少知道一些他的心思,既然李景隆能安然屹立在朝堂,那肯定就是朱允炆的意思,这个时候上去喷那不是作死吗? 方孝孺又何尝不知这是朱允炆的命令,可他心中却极为不甘,昨日才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庆祝把李景隆送了进去,谁知今日一早又看到李景隆跟没事人一样来开会,换谁来不生气… 昨天请客吃饭的钱岂不是白花了?是的,约人的是黄子澄,请客的却是方孝孺。 在朱允炆说了几句漂亮话后朝会便散去,众人陆陆续续的走出了奉天殿。 “魏国公留步,陛下请您到御书房一见” 徐辉祖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跟着太监前往御书房,自燕王朱棣起兵造反以来,他的地位便极为尴尬,身为开国勋爵直接被排挤出了核心圈,虽地位依旧崇高,但再也没有被重用过,别说御书房,便是单独的小会也没叫他去过了。 如今突然被邀请进了御书房,明摆着是让他重新进入核心圈的征兆,这让忠心耿耿的徐辉祖如何能不激动! “只要废掉李景隆那个夯货,让我担任主帅,未尝不能与燕贼一战。” 徐辉祖心中已经在为接下来的大战开始谋划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还跟着数人… 第19章 憋屈的徐辉祖 御书房, 徐辉祖见到身着龙袍的朱允炆,有些压不住激动的心情,纳头就拜,“臣徐辉祖参见陛下” 朱允炆神色淡然,简单的抬了抬手“爱卿请起。” 若非李景隆推荐,朱允炆无论如何都不会用徐辉祖,所以态度自然谈不上多好。 徐辉祖闻言起身拍了拍身上若有若无的灰尘,恭敬问道, “陛下,不知召臣来所为何事?” 朱允炆看向御书房门口,见其他人还未到齐,便随口应了句, “朕欲启用爱卿北伐,待来年春暖花开时便挥师北上。” 话音落下,只见徐辉祖浑身颤栗,上下嘴唇都在哆嗦。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起初朱棣兴兵作乱,他被皇帝猜忌,一身统兵打仗的本事毫无用武之地,但碍于身份他也就只能忍下来了,按他的猜想朝廷几十万大军对朱棣的不到五万人,哪怕放头猪指挥都能砍瓜切菜般灭了朱棣, 偏偏派了个银枪蜡头的李景隆上去送了两波物资,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夫被李景隆一步步“喂大”,心中早就恨得牙痒痒了。 收到朝廷被打败的战报后,他无数次彻夜难眠,明明他徐辉祖有报国之心,亦有报国之能,却总被排挤在外,此等境遇与辛弃疾何其相似。 万幸,他终于等到了皇帝的召见,并且皇帝一开口便告诉他准备北伐,幸福来的太突然,饶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仍然忍不住热泪盈眶,激动到浑身颤栗。 徐辉祖强忍住激动的心情高呼“陛下” 谁料他刚开口,御书房外便传来大太监吴江的声音, “启禀陛下,曹国公李景隆,兵部尚书齐泰,户部右侍郎夏元吉,均已带到。” 徐辉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心中的激情也随风消散了大半,原来陛下召见的不止他一人,齐泰和夏元吉他知道,一个管兵一个官钱,北伐事大召见他们商讨也无可厚非,可叫李景隆来是什么鬼?分享战败经验? 未等徐辉祖多想,朱允炆已经命人将三人带了进来,李景隆进来后徐辉祖明显能感觉到朱允炆的异常,刚才还是威严的帝王,现在一下子就变成了那啥一样,徐辉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人给朱允炆行礼后,李景隆凑到徐辉祖身旁,贱兮兮的说了句“老徐,来的挺早啊。” 能不早吗,徐辉祖在听到朱允炆私下召见后,一路上不停的催促着领路的小太监加快脚步,那场面比急行军还要夸张。。 徐辉祖本不想搭理这小子,但碍于场合还是出于礼貌的回了句“曹国公来的也不晚。” 见众人都到齐了,身为“主人家”的朱允炆一边吩咐太监给几人搬来座椅,一边说着此次的目的, “诸位爱卿,朕此次召集你们前来是有几件事要与你们商量,若有不同意见尽可提出来。” 见几人点头答应后,朱允炆便直入主题, “众所周知,现今北边燕贼乃是朝廷心腹之患,经昨日朕与曹国公交谈,总结出了朝廷现在必须做的三件事” 徐辉祖,齐泰,夏元吉心中同时一惊,今日之事与李景隆有关,三个人,三件事,正好一人一件… 更惊讶的是,对黄子澄方孝孺言听计从的朱允炆,此次反而没有召集他们,三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不等他们细想,朱允炆开始点名,“魏国公,曹国公与朕推荐下次北伐要你从旁辅佐,你可愿意?” 草,徐辉祖听到此话差点没忍住爆出国粹,第一反应是让他给李景隆这个草包当副手,这不是扯淡吗? 随后他有些惊恐的看向李景隆,都打成这个鸟样了,朱允炆居然还要拜他为帅!!! 昏君宠幸奸臣,天要亡我大明! 这一刻,徐辉祖脑海中蹦出了要击毙李景隆的想法,眼神也逐渐变得森然。 “魏国公,你不愿意?” 朱允炆略带不悦的声音将徐辉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回陛下,臣甚是不解,为何曹国公两度战败,陛下还要拜他为帅?” “不是在朝堂上说了吗,曹国公战败非战之过,魏国公你为何总咬着此事不放呢?实话告诉你,此次是曹国公向朕举荐你,否则朕不一定会启用你,魏国公现在只需回答愿不愿为曹国公副将?” 朱允炆脸色不悦毫不客气的回道,临了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不愿,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臣,愿往” 三个字,仿佛抽干了徐辉祖所有的精气神,回答完后便蔫了吧唧的坐回椅子上。 同时,徐辉祖已经在心中暗下了决定,若是战场上李景隆敢胡乱指挥,他说什么也要给李景隆来一刀。 徐辉祖的言行都被李景隆看在了眼里,偏偏李景隆又不好跟他直说,一时间二人就处在了这种尴尬的境况。 朱允炆见徐辉祖答应后便继续开口, “夏元吉,曹国公跟朕推荐你,说整个大明的田亩,人口,税赋皆在心中,你可愿意为朕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夏元吉一愣,随后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景隆,那日他可是下了死力要杀李景隆的,现在居然被李景隆举荐重用,还被李景隆夸上了天,这让他的老脸一时间都不知道放哪。 “陛下请讲,臣万死不辞。” 朱允炆见夏元吉答应,当即整理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 “夏爱卿身为户部侍郎,可知现今大明的国库现状?” “不到二十万两白银” “具体多少?” 夏元吉咬咬牙回道,“十一万三千八百两。” 李景隆,徐辉祖,齐泰,齐齐看向夏元吉,他们知道大明现在很穷,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大明能这么穷! 十一万两银子若是放在平常百姓家中,那有可能助他一跃成为村中首富,但这是朝廷国库的存银啊! 李景隆一次猖妓都花了上万两,十几万两对于金陵城中的顶级门阀来说就是请客几次的事儿, 夏元吉继续说道“十二月各地的税银都会押送进京,共有一千三百五十八万五千八百七十九两,” “呼” 几人同时呼出一口浊气,在埋怨夏元吉说话大喘气的同时,也为夏元吉能将税银精准到个位数的能力而感叹,要知道这可是全国的税银,还没收上来就能测算出具体数字,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李景隆终于做了回好事… 第20章 夏元吉妥协 夏元吉无奈的看了眼放松的几人,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还没说完,别高兴的太早”,看了眼几人后夏元吉沉声说道, “减去各级官员的俸禄,赏赐等各项支出,剩余二百万两可入国库。” “二百万?这点钱招兵买马都不够,如何支撑北伐?”齐泰忍不住惊呼出声 招募新兵并不是只给月例那么简单,还要提前支付一笔类似于安家费的费用,并且还得训练几个月才有一定的战斗力,这些算下来一个士兵招募的成本将在十两银子往上, 两百万两仅能招募二十万兵士,还有相应的军备呢?盔甲,武器,还有马匹,这些可比兵士贵的多,至于大明为什么要重新打造军备?还不是因为装备都被朱棣爆了,李景隆连御赐的斧钺都被爆走了,就更别提那些普通士兵的装备了… 齐泰之前就做过推算,招募二十万大军训练三个月并配好装备,开销得在五百万两左右,加上大军后续开拔的粮草军饷,每个月的开销都不会低于五十万两,若是打个一年半载的话,没有千万两白银根本支撑不住。 朱允炆似乎早有预料,继续问道,“夏爱卿,这些税银中盐铁茶专营的红利占了多少?” 夏元吉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答道,“回陛下,盐铁茶的红利是三百二十五万七千六百三十五两” “啥?盐铁茶专营,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红利仅三百万两?我大明百姓不吃盐不用铁具不喝茶了?”齐泰再次惊呼,不止是他,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朱允炆都脸色铁青。 齐泰擦了擦若有若无的虚汗,“盐铁茶的贩卖总计一千五百三十余万两,根据上报的损耗,运输,押送官员在驿站开销等,折合下来的红利只有三百多万两。” 有猫腻,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蹦出了这个想法。 几人冷冷的盯着齐泰皆没有开口,李景隆见状暗叹一声无奈开口,“夏侍郎,想必此间问题你也早有所疑吧。” 夏元吉点点头,“不错,盐铁茶的红利一年低过一年,从太祖时期的千万两到现今的三百万两,差异过于巨大,我也曾多次翻看账目,但账目上的各类支出皆有理有据,是我无能,无法从中找出问题所在。” 李景隆继续问道,“夏侍郎,你在户部多年,最清楚近年来的商税田赋变化,可否告知一二?” 夏元吉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朱允炆,见朱允炆点头后夏元吉苦着脸低声说道,“具体数字臣也记不太清了,从洪武二十五年至今每年的商税与田赋都在逐年递减,虽每年递减的不太明显,但到了今日减少的税收皆在百万两以上。” 齐泰惊声道,“为何会如此?商税减少具有不可控因素还能理解,田赋皆是固定的,为何会每年减少?近些年也没有发生大灾啊!” 洪武二十五年盐铁茶已经被朝廷专营,商业已经在不断萎靡了。 徐辉祖冷哼一声,“田赋减少自然是可收赋税的土地变少了,这么明显的事齐大人用得着如此惊讶吗?” 李景隆点点头,“老徐说的不错,只是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自古以来王朝糜烂便是从土地兼并开始,大家士族将土地尽收手中,再借用各种朝廷政策免除赋税,百姓失去田地失去生活的倚仗,一遇灾年便会引发民变,届时某些大家士族再从中资助一些钱粮、兵器,反贼便有了与朝廷唱对角戏的实力,而朝廷缺少赋税进项就会发不出军饷,其后果已经可以预见了!” 后面的话李景隆没说,毕竟老朱家就是靠着造反起来的,对此事有着更深的理解。 朱允炆昨夜经过李景隆的提醒便想到了后果,只是再听到这番话他依旧难以接受,见朱允炆似要发作,李景隆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百姓手中没钱,没钱就意味着没有抵抗风险的能力,一遇到灾年或急需用钱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卖掉田地,” 齐泰似乎听出了李景隆的潜台词,立即问道,“曹国公知道如何能让百姓富足?” 夏元吉死死盯着李景隆,他也想从这位他曾经非常看不起的二代口中听到能让百姓富足的国策,饶是对李景隆厌恶徐辉祖都偷偷竖起来耳朵。 李景隆淡然一笑,“诸位,宋朝距今不过百年,宋朝为何能富得流油,我大明却穷困潦倒?” 李景隆没卖关子继续道,“宋朝富足的根本是因为他们有着三驾马车拉动经济,” “其一是发达的商业,南买北卖极为便捷,南方百姓只要生产出丝绸制品,不出三日便有商人上门收走,钱货两清,北方亦是如此,试问此等环境下勤劳的百姓还会穷困否?如此繁荣的商业朝廷所能收取的商税又将几何?” “其二是海运,宋朝出海的船只拉满一船的货物出去,回来时便能拉满一船的银子回来,其中最受诸国欢迎的就是手工制造陶罐、瓷器、丝绸,百姓只要勤劳,何愁家中没有余粮?朝廷又能从中收取大量税费!” 李景隆心里清楚,现在西方诸国都在发展时期,农业只能温饱,只有工业才是一个国家强大的根本,发展工业的大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有钱! “曹国公,现今国情不同,开放海运会引来倭寇觊觎,倭寇上岸造成的破坏太大,太祖也是因此才忍痛断掉这条收益的,”夏元吉出声反驳道 李景隆冷笑一声,作为后来人他深知大航海时代即将开启,五大洲的各国都将从中汲取极大的利益进而快速壮大实力,仅因几个倭寇就要放弃?开什么玩笑! “夏侍郎,宋朝为何会衰败?是因为没钱?错了,主要原因是宋朝重文抑武,富的流油的宋朝没有与之财富相匹配的武力,与稚童持金过市有何区别?我大明英豪何其之多,区区几个海盗就想阻断我大明攫取财富之路?” 李景隆声若惊雷,“老徐,若是将两广,福建沿途的倭寇海盗全部交给你,你要多少兵能清剿他们?” 徐辉祖一直在旁听,当听到出海的利益这么大却仅因几个海盗就封海时,他早就一肚子气了,李景隆的发问正好给了他插嘴的由头,当即气沉丹田高声喝道,“只需五千精兵,我能打到倭寇的老家!” “噗呲” 李景隆呲笑一声,看向夏元吉,“夏侍郎,五千精兵所需军费几何?与出海的收益相比应当如何取舍?” 以徐辉祖的能力,领五千精兵灭只有数千人倭寇还真就不是难事,倭寇之所以难以剿灭是因为很难找到他们的老巢,一直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所以才难以解决,可对于李景隆来说,这点恰好是他们的催命符! 夏元吉被李景隆问的哑口无言,但转念一想,若是真能清剿倭寇,那得益的将是整个大明,上至朝廷,下至百姓,皆能从中获取巨大的利益,他当官的理想不就是让天下百姓能吃饱饭吗? “若真能清除倭寇,夏某愿为此事奔波。” 第21章 内阁初定 李景隆笑道,“好,如此一来我大明将无需再为钱粮发愁,” 齐泰适时询问,“曹国公,你刚才说宋朝有三架马车拉动经济,前两架都已经有如此大的效益了,齐某很好奇,还有一架是什么?” 李景隆摇摇头,“最后一架恰恰是收益最低的一项,那便是赋税,宋朝富足所以赋税收取极低,” 夏元吉闻言攥紧了拳头,赋税极低恰恰反映出了大宋百姓的生活宽裕,他一直以来的追求大宋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实现了,如今对着历史照镜子他都没有做到,可想而知心中是有多么憋屈。 “兴商业还需出些辅助政策,优质商人可移出民户,免去徭役,专心为大明货物运转,经济流通,做贡献。” 李景隆再次补充道,“盐铁茶专营已糜烂不堪,而失去盐铁茶贩卖的商人却失去了运输的便利,还增加了运输成本,导致寻常货物的流通困难,我建议取消盐铁茶的专营,指派专人管制,将盐铁茶售卖分拨给商人。” 齐泰略一思索便皱起了眉头,“曹国公,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李景隆自然知道齐泰所担心的是什么,自古以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不难想象此举若成,那些既得利益者将会怎样仇视他, 但李景隆怕吗?怕个卵蛋!他身后有皇帝,身前有大兵,些许贪官污吏对付百姓还行,想对付他这种有政权有兵权的“大人物”,他们有几个脑袋? “有何不妥?专营的初衷本就是为朝廷增加进项,如今他们上下其手将属于朝廷的收益摄入瓮中,关起门来分钱,不杀他们便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还妄想继续趴在朝廷身上吸血不成?” 当然,那些贪官不杀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只待灭了朱棣天下大定,携大势归来顺手就杀了。 见李景隆说出这么豪迈的话,徐辉祖都不由得侧目而视, 朱允炆适时出声,“曹国公所言即是朕之所想!” “三件事已经说了两件,最后一件便是朕欲组建内阁!” “内阁?”齐泰,徐辉祖,夏元吉脑袋同时出现问号,这个词听都没听说过。 “曹国公,为他们讲解一下内阁的责任与权力。” 李景隆点头说道,“诸位,内阁的设想是李某与陛下昨晚商讨出来的,如今朝廷六部九卿各自为政,朝中政事亦全由陛下一人决断,极大的牵制了陛下的精力,诸位应该知晓如今东宫依旧空悬!” 一句东宫空悬便堵死了几人所有的反驳的话,历朝历代东宫的太子都是重中之重,太子诞生更是国祚延绵的象征,没有哪个奸臣敢在这件事上说一句反对的话。 见三人低头不语,李景隆继续说道,“内阁平替以前的中书省,朝臣奏疏先经内阁之手批阅,但内阁只有参政议政之权,最终裁定皆要呈交御前由陛下批红才可实施,总结就是一句话,内阁有中书省的职业,却无中书省的权力!” “内阁成员分为首辅,次辅,阁员,但凡大事皆由阁中成员投票得出意见,再呈交御前,意见不合时首辅具有一票否决权。” 一票否决权当然是李景隆自己加的,这也是因为他想做的一些事很可能无法说服其他人,于是便有了这条规定。 “内阁成员由陛下,首辅,次辅提名,内阁宗旨是:为大明昌盛而奋斗。” 齐泰快速消化着李景隆的这些话,思绪在不断闪烁,内阁虽无宰相独断之权,却有宰相参政之权,可谓是凌驾于六部九卿之上的权力机构,相对应的是内阁的责任也非常大,不止要对皇帝负责,也要对天下官员,百姓负责。 在场的几人都不是傻子,第一届内阁名单他们肯定都在里面。 只是让齐泰和夏元吉不解的是,这些明明都是文官的职责,为什么文官之首的黄子澄和方孝孺没有叫来?李景隆和徐辉祖二人入阁又是什么操作? 不待他们多想,朱允炆郑重开口道,“内阁成员如下,首辅李景隆,次辅齐泰,阁员徐辉祖、夏元吉。” “明日朝会朕便敲定此事,继而传檄天下,尔等四人皆为朕之肱骨,万望尔等以兴盛大明为己任。” “陛下厚恩,臣定不负所托。” 走出御书房,李景隆见三人似乎有所疑虑,便笑着说道,“诸位大人,李某府上备有上好的明前龙井,是今年的新茶极为清醇,李某厚颜邀请诸位前去品鉴。” “可”徐辉祖淡淡回了一个字, “曹国公有请,老夫却之不恭了。”齐泰哈哈一笑答应了下来, 只剩夏元吉一时间不好回答,他那日言行很多人都知晓,若是去了曹国公府,他有何颜面面对其家人,可若是不去,他心中的疑惑又该何解? 李景隆看出来夏元吉的为难,认真的说道,“老夏,那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更别说是你这种心有家国的能臣了,一起去吧,同为内阁成员,正好与你们讨论下大明的未来。” 夏元吉老脸一红,对着李景隆郑重一礼后说道, “昔日是夏某不知国公之才,多有得罪,往后请曹国公多多指点治国之策,” 李景隆汗颜,被夏元吉这么吹捧他还真有点飘了~ “老夏,客气了,你我有着同一个目标,理应相互扶持前行。” 说话间,四人便走到了皇宫门口,乘上各自的专属座驾后便直奔曹国公府而去。 第22章 仁义道德?吃人! 曹国公府, 在李景隆的带领下众人进入曹国公府,三人中只有夏元吉是第一次进国公府,他知道国公府有钱,但没想到竟这么有钱, 曹国公府的物件摆设逼格极高,不似寻常暴发户那般只会用金银装饰,俗不可耐。 府中随处可见的瓶瓶罐罐都是唐宋时期的青花瓷制品,随便拿出去一件便足以让普通百姓吃一辈子,厅内挂着的字画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宋徽宗写下的瘦金体原本,吴道子笔下的山水画作,皆是真迹,价值连城。 这一刻,夏元吉心中生出感概,大明穷的只是朝廷和百姓… 很快几人被带到正厅,主次落座后茶水便已端了上来,而后便悄无声息的退去,仆人素质可见一斑。 齐泰率先问出心中疑惑,“曹国公,建立内阁的目的是为陛下处理政事,为何黄子澄方孝孺两位不在其中?” 同时这也是徐辉祖与夏元吉想问的, 徐辉祖作为武勋之首,他对内阁职权其实并不看重,他所看重的无非是经常能与皇帝开小会,得到皇帝的信任。但内阁明显就是文臣所属,他一个武勋混进来能做什么… 而夏元吉的想法则与徐辉祖相反,他看重的就是内阁是权力本身,在内阁中他可以做更多事,但朝廷权利交接自古便讲究顺位继承,说白了就是看资历,论资历,最前面的黄子澄和方孝孺先不提,光是六部尚书和左侍郎的排序都够他排到七老八十了。 李景隆点点头,做出回应,“齐阁老,李某认为国家危难就在眼前,若还如之前那般让平庸之辈掌权,那咱们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安心等朱棣打过来完成改天换日即可。” 三人同时一惊,黄子澄作为帝师,方孝孺作为文坛最闪亮的新星,竟被李景隆称为平庸之辈? 李景隆继续解释道,“李某说话难听,不喜欢藏着掖着,黄子澄二人若只教书育人做做文章,自然称得上个中翘楚,但论起处理政事、国事,他二人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赵括、马谡!” “齐大人,你应该深有体会,当初削藩陛下若听你的先除燕,那天下早就太平了,可陛下却听了黄子澄的策略学习宋匡义的先易后难,给了朱棣厉兵秣马的时间,” “建文元年,朱棣三个儿子进京,陛下若听你劝诫留其为质,朱棣无论如何都不敢举兵,但陛下被黄子澄与方孝孺二人蛊惑,他们狗屁不懂只知遵守所谓的仁义道德,放虎归山,导致朱棣再无顾虑揭竿而起,打的朝廷节节败退,才有了如今这个局面。” 听到这里徐辉祖和夏元吉二人面色古怪的看着滔滔不绝的李景隆,被打的节节败退还不是因为你是主帅, 唯有齐泰脸色铁青,他不清楚李景隆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因为当初削藩纳谏时只有朱允炆与他们三人,但李景隆说的没错,将大明带进沟里的确实是这两个腐儒。 只见齐泰点头表示认同,“黄子澄、方孝孺也是被名声所累,他二人对大事缺乏合理的判断,只会一味的效仿前人,尊崇史书中的仁义道德。” “哈哈” “史书上写的是仁义道德?” 李景隆突如其来的大笑引来三人侧目,徐辉祖沉声道, “李景隆,你好好的发什么颠?史书上的字你都认不全?” “呵” 李景隆决定用一段后世某位先生的话告诉他们史书上到底写的是什么,也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后世之人的文学魅力,李景隆脸色悲戚看向几人,低声着说道, “那日,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四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哐当” 徐辉祖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摔碎,他整个人怒不可遏,直接爆出了粗口,“李景隆,你他娘的看的是哪本历史,老子去看看,要是没有从字缝里看到吃人二字,老子要你好看。” 徐辉祖以为李景隆是在捉弄他在满口胡诌,心中怒意昂然,但等他瞥了眼脸色发白的齐泰,和端着茶杯在抖的夏元吉后,他一时间怔住了。 作为武勋的徐辉祖没有多少接触穷苦百姓的经历,也因为家世的显赫他无需经历那些弯弯绕绕,所以没能理解李景隆所嘲讽的深意, 而进士出身的齐泰和夏元吉不同,他们不止自身学问高,还有过不少基层经验与升迁时所遇到的不公,他听懂了李景隆影射的东西,细想过后,心中的恐惧竟直接浮于表面。 “史书上真的写了吃人?”徐辉祖的气势明显弱了很多, 李景隆却没有急着回答,他还在等齐泰二人清醒。 缓过神来的齐泰声音有些沙哑,“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我们无力改变什么,曹国公何必自扰呢。” 齐泰听到李景隆的话后便开始心神不宁,想要辩驳什么,却怎么都开不了口,看似在劝慰李景隆,实则是在说服他自己。 “不,” “我们身为内阁成员都对此视而不见,那天下还能指望谁?” 夏元吉还是那个心系百姓的夏元吉,他并没有因为绝望就产生逃避的心理,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面对。 “李景隆,事是你提出来的,你得为此提出个解决策略出来。” 云里雾里的徐辉祖见他们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选择闭上嘴巴,竖起耳朵。 李景隆轻声道“夏大人,办法其实很简单,朝廷只要吏治清明,百姓便能安居乐业,上层人吃下层人的时代便会不复存在。” 吏治清明,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史上却没有任何一朝真正做到过。 夏元吉又何尝不知,以圣人标准约束所有人,本就是天方夜谭。 何为圣人?品德高尚,大公无私之人,试问世上几人面对至亲至爱犯法能做到大公无私? 夏元吉不禁自问,他自己能否做到儿子犯罪他可以不徇私? 徇私就意味着枉法,枉法就等于吃掉了受害人,这便是权力吃人最基本的逻辑。 再举个例子,有个晋升的机会,而负责取士的是几位候选人其中一位的叔父或是老师,试问谁能将自己的子侄学生拒之门外?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吃人的表现? 而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史书上的寥寥几个字,某朝某年大灾,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 正是清楚其中让人绝望的关键,齐泰和夏元吉才会感受到无力。 因为,人性,本恶! 第23章 目的 李景隆拍了拍手,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诸位,还请将思绪放在当下,我们目前的处境不容乐观,若是让朱棣完成了改天换日,那么所有遥远的想法都将不切实际。” “老徐,我的本意是请陛下点你为帅,奈何你的身份比较特殊,陛下担心朝廷众臣不答应,所以才折中任你为副将的。” 徐辉祖心中苦笑,他又何尝不知自己的身份尴尬,他也清楚李景隆所说的,皇帝担心群臣不答应,也不过是李景隆捡些好听的话说罢了,真正不放心的还是陛下啊。 “事已至此还望你不要心有芥蒂,一起为大明挣个天明才是当务之急,论领兵才能,我自认与你有些差距,日后北伐,但凡军中有意见相左之处,我都会着重考虑你的想法。” 李景隆的这番话彻底打消了徐辉祖在宫中的不快,也在这时他认同了李全说的那些话,李景隆确实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在极力改变,略微考虑过后徐辉祖当即表态, “李景隆,朱棣带兵的本事是不弱,但我也不差,只需给我相应的兵力,我敢保证他讨不得一丝好处!” 李景隆不知从哪里掏出个茶杯,斟上茶水递给徐辉祖,随后举杯道,“老徐,今日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愿你我摒弃前嫌,同心同德,共赴国难。” “同心同德,共赴国难!” 徐辉祖洒脱的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哐当”一声响起又摔了… 李景隆仰着头为两只杀身成仁宋代青花瓷茶杯默哀三秒… 随后看向夏元吉,脸上浮现一抹谄媚的笑容,“夏大人,攫取招募兵马与北伐之钱粮的重担都压在你身上了,还请夏大人鼎力相助。” 事实证明,不论是谁面对财神爷都得笑脸相迎,只要你想做事,总会有求到财神爷的一天。。 夏元吉闻言脸色一变,搞钱说起来简单,就两个字,但真正做起来那难度可想而知,国库中的钱只有这么一点,保守估计他在大军开拔前,至少得凑够五百万两银子才够,后续的更是一笔天文数字。 正在他想着去哪可以快速搞到三百两时,李景隆的声音再度传来, “哦,还有件事,夏大人需先为朝廷筹集两百万两银子招募兵马,打造军备,兵士早一日训练战场上便多一分战力,这笔钱要的很急。” “李景隆,你要不派人去我家中,有什么值钱的你都搬走。”夏元吉没好气的说道, “哪里话,夏大人说笑了,抄家也要抄有钱的家,只是现在还不到靠抄家来饮鸩止渴的地步。” 李景隆看起来是在开玩笑,但夏元吉却看到了李景隆眼中的冷色,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李景隆的心里话,这厮还真想过要抄家… “李某有个想法夏大人可愿听上一听?” “曹国公有吩咐直言便是,”夏元吉也是豁出去了,反正主意是李景隆提的,出了事也有人背锅。 “夏大人,等这两日朝廷正式下令可免除优质商人徭役后,夏大人便会成为那个评定商人是否的人,大明商人何其之多,谁不想花点钱免除徭役?” 夏元吉终于弄懂了,为什么李景隆提出的是优质商人可免徭役,而不是所有商人免除徭役,原来从一开始李景隆就想着从这里面搞钱了! 可要从这里面搞钱,他的名声就全毁了,拿了商人的钱就给他们免除徭役,那不愿交钱的商人若是被抓去徭役,不得花钱请人到处说书编排他?(最早的网暴) “李景隆,你是想让我声名扫地?”夏元吉想通各种关节后,脸色难看的喝道。 不止是夏元吉,齐泰和徐辉祖都一脸鄙夷的看向李景隆,这个方法有效是有效,就是太损了, 李景隆一脸无辜的对向三人愤怒、鄙夷的目光,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朝廷缺少北伐钱粮,作为优质商人不应该捐献钱粮支持朝廷北伐吗?朝廷危在旦夕,富有的他们却无动于衷,这不是奸商是什么?如此奸商也想免除徭役?他们也敢想?朝廷不加倍徭役时间就算仁慈了!” “我想了想,还得再加一条,但凡未捐献钱粮的奸商,全家男丁拉到北伐大军中服徭役,充当民夫,女眷也不能闲着,北伐将士那么辛苦,她们也得随军出力,帮军士清洗衣物。” “再告诉所有商人,北伐事关天下安危,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们有钱不出钱那就得出力,一家青壮全部给我随军出征。” 看到夏元吉眼中的亮光后,李景隆知道此事妥了。 果然,夏元吉脸色由阴转晴,语气竟变得尊敬不少, “曹国公之金玉良言,夏某受教了,夏某保证,一个月内两百万两银钱双手奉上” 李景隆不知道的是,他今日这番话间接的帮夏元吉找到了快速搞钱的财富密码,夏财神今后在搞钱的路上将会一骑绝尘,连世纪巨贪和珅都看不到他的车尾灯… 李景隆见夏元吉信誓旦旦的保证,立即举起茶杯与夏元吉共饮,还好夏元吉不似徐辉祖那种臭丘八,为他省下了一只价值不菲的青花杯… “老齐,大将和钱粮都搞定了,现在只差中层将领了,蓝玉那件事的线索你查的如何了?” 徐辉祖和夏元吉一听事关蓝玉案,立即竖起耳朵“偷听”。 齐泰面露苦涩,“事情过去的太久了,老夫从一些线索中只能查到蓝玉确实是冤枉的,” 李景隆鄙夷的看着齐泰,这就是你说的知道些隐秘?蓝玉是冤枉的谁不知道? 齐泰感受到李景隆的鄙夷,犹豫片刻便继续说道,“不过我从中得出了个猜想,蓝玉府上那名举报他的仆人,极有可能是锦衣卫安插的谍子。” “什么!” 李景隆惊呼出声,徐辉祖和夏元吉也瞪大了眼睛看向齐泰,若猜测成真,那此事就变得有意思了。 “老齐,你认为此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有七八成把握,昔日蓝大将军得胜归来,一口气纳了不少小妾,那个仆从便是跟随某位小妾而来,小妾的身份我已经证实,她是教坊司的清倌人,按理说这种犯眷家属是不可能有仆人跟随的,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此人是被刻意安插到凉国公府中,而朝中有这个能力往教坊司安插人手的,除了礼部便只有锦衣卫了。” 至于为什么齐泰怀疑仆人是锦衣卫而不是礼部,当然是因为只有锦衣卫才有动机做这些。 李景隆眼中闪烁着精芒,手中轻缓的把玩着青花茶杯,一条脉络在他心中逐渐成型,历史的迷雾也变得清晰起来。 第24章 谁是小丑? 一转眼,便到了第二天的朝会。 各地政事上报完毕后,朱允炆当众便提出了要组建内阁一事,在详细讲完内阁的权柄以及职业后,朝中文武百官立即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 李景隆见此一幕心中微动,这像极后世读书时,老师突然宣布要推选班干部的时候,每到那个时候他都是蜷缩在角落的可怜虫,家境贫寒的他从小便胆怯自卑,班干部名额从来都与他无关。 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一世他出身显赫,自身又深得圣眷,早已是内定的“班长”人选。 站在群臣最前方的黄子澄老神在在似胜券在握一般,眯着眼睛,闭着嘴巴,压根没有与他人讨论此次内阁的人选。 自宰相制度被废除以来,翰林学士便有着“隐相”之称,一直在朝中担任着统领百官的角色。 并且黄子澄本人的话语权也极重,朱允炆多次大事都会找他“问策”,虽无相名却有相权,在他看来朱允炆此次组建内阁便是要给他更进一步的借口。 同时胜券在握的还有方孝孺,作为地位仅次于翰林学士的侍讲学士,他同样有着绝对的自信,必定阁中有名。 方孝孺是大明文坛中最闪亮的巨星,身后的跟随者不计其数,若是连他都不能进内阁,那还有谁配? 就在黄子澄二人昂首挺胸等着朱允炆点名时,不合时宜的反对声响起了… “陛下,组建内阁一事还请从长计议,此举虽有减轻陛下理政的负担,却极有可能重蹈胡惟庸的覆辙,内阁权柄过于巨大,会严重影响到皇权的稳固,陛下请三思啊!” 开口的是御史大夫耿清,耿清这个名字后世知道的人不多,但他还有个名字却是青史有名,景清,他青史留名的事迹便是刺杀已经篡位成功的朱棣,事发后,九族与同乡皆被株连。 李景隆脑海中飞速闪过耿清的生平事迹,对其深感敬佩,其他人都选择殉国一死了之,唯有他选择忍辱负重,想关键时刻给朱棣来上一击。虽事露身死,却也不失为当世豪杰。 但敬佩归敬佩,耿清既出言反对,他就必须得站出来,谁敢阻碍大明前进,那就是他的敌人。 “耿大人,此言差矣。” 只是不等李景隆开口,方孝孺便先他一步高声回应,这让李景隆傻傻的愣在了原地思考起人生。 “依陛下所言,内阁可以参政却无决断之权,只有御前批红政事才可实施。如此一来怎会重蹈胡惟庸独揽大权之覆辙?” 耿清闻言脸上露出冷笑,“所有奏疏都会先呈交内阁,内阁审批完才会呈至御前,换句话说就是内阁没有批复的奏疏将不会呈交陛下,这是否意味着只要内阁不允,陛下便不会看到此封奏疏?” “如此一来,内阁不是架空皇权是什么?” 方孝孺脸色难看,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从何处反驳,因为耿清说的是事实,内阁确实有将奏疏留中不发的权力,内阁成员若是误判某件奏疏事件的重要性,将其搁置,那么影响将会是巨大的,而这还只是无心之举,若是内阁有意为之呢? 黄子澄眼中闪烁冷芒厉声喝道,“耿大人,你此言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内阁中设有首辅、次辅、阁员,他们皆是大明之基石朝廷之栋梁,断不会出现欺瞒陛下之事。” 有些话黄子澄没说的太明白,不过朝中都是人精,都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几个人组建内阁不止是将权力分散,更是让几人相互之间监督,并且入阁的名额也是皇帝亲自掌握,不可能存在什么权力互换的交易。 “李某对于内阁的组建双手赞成,耿大人多虑了,若某地真出现紧急状况,内阁就算因个人喜好压下奏疏又有如何?耿大人莫不是认为那登闻鼓只有百姓敲得,我大明忠臣敲不得?” 耿清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出声李景隆,心里已经在骂娘了,我们文官的事你武勋混进来凑什么热闹?再说了内阁组建成了,黄子澄更进一步对你李景隆有什么好处?你就这么想死么? 除了几个知情人外,朝中所有人都认为这次组建内阁是在抬高黄子澄的地位,给他更大的权利。 李景隆却没有理会耿清那要刀人的眼神,继续说道, “陛下已登基两年,东宫却依旧空悬,臣思量着是否因为朝廷政事过多,严重影响了陛下的精力?” “而内阁恰好能为陛下处理繁琐的政事,耿大人,你阻挠内阁建立莫非是想让大明国祚断绝?” 一顶大帽子压的耿清头皮发麻,立即大喝,“我绝无此意,李景隆,你少给我扣帽子。” “这么说耿大人是不反对组建内阁了?” 耿清脸色难看至极,却也不敢再出言反对,帽子太大,他的脑袋小戴不下去,李景隆继续说着, “还有哪位大臣觉得内阁不该组建尽可一吐心中意见,” 一时间,百官纷纷闭口,大明没有太子是事实,而李景隆以组建内阁是为了解放出朱允炆去“生产太子”为理由,这时候谁还敢反驳? “不错,国祚延绵本是朝廷的重中之重,任何事都要为其让路!” 御史大夫练子宁一脸笑容的朝着李景隆挤眉弄眼,这一幕和李景隆刚穿越过来时的表演何其相似… 李景隆见此一幕心里感慨万千,他自然知道练子宁跳出来搏眼球的目的,他也弄明白了为什么黄子澄和方孝孺的激烈反应,三人是看到内阁的权力,都想染指罢了。 只可惜上次的小丑是我李景隆,这次的小丑是你们啊。 朱允炆见组建内阁反对的声音都消失了,清了清嗓子,用眼神示意大太监吴江宣读… 练子宁见到吴江缓缓打开圣旨,喉咙涌动,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在练子宁看来首辅次辅是黄子澄和方孝孺的,他肯定没机会, 剩下的阁员定会从六部堂官和他御史台中挑选,而他又早早的投靠了黄子澄,并成为其心腹,捞个阁员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紧张的不止练子宁一人,朝中六部尚书、左右侍郎,以及某些没有实权却名头不小的老学究,他们认为自己同样有着一丝机会可以入选。 因为皇帝不可能让一个人独大,内阁中也不会只有黄子澄一个派系,这便是他们的机会。 第25章 方孝孺的天塌了 来了来了! 大太监吴江的公鸭嗓终于开始出声了,诸位大臣还是第一次觉得吴江的公鸭嗓如此动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感学识浅薄,精力有限,处理朝中诸事愈发力不从心,为此,朕深感惭愧,太祖昔日年逾七十,处理政事仍游刃有余,朕不如也, 为大明未来计,朕欲采纳曹国公之建言,建设内阁辅政,为朕分忧,为大明解难,特拟此旨,钦此。” “万望陛下保重龙体,臣等定鼎力支持内阁。” 公鸭嗓音还未消散之际,黄子澄第一个跳出来唱起了高调,内定的首辅李景隆都没抢过他。 李景隆只觉身后有些异样,回头一看,果然撞上了三道鄙夷的目光, 李景隆不由得摇头苦笑,这个老同志不讲武德,圣旨还没宣读完就着急忙慌的接上了话。 诸位大臣听完第一封圣旨,都暗暗松了口气,名单还没暴露那便还有机会。 这些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像都没听到创建内阁是李景隆提的建议,场中无一人看他。 很快,吴江清了清嗓子,不知从何处掏出了第二封圣旨,圣旨缓缓展开,众人的心也跟着缓缓上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右侍郎夏元吉品行端正,才德兼备,于国有功,加封夏元吉为建极殿大学士,入内阁参政,钦此。” “臣夏元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 夏元吉的入阁让非黄子澄一脉的文官心情激动了起来,他们自认为猜想的没错,内阁不可能是黄子澄的一言堂,他们都有机会。 而六部尚书的眉头则是皱了起来,夏元吉与他们中间还差了个左侍郎,论官职和资历,夏元吉无论如何也排不到他们前面。 没容他们多想,吴江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国公徐辉祖文武兼备,忠心不二,功勋卓着,为表彰其功绩,特加封武英殿大学士,入内阁议事,钦此。” 若说夏元吉入阁还说得过去,毕竟他是文臣且官至六部侍郎,可徐辉祖入阁就很不正常了,武将历来只有加文官官衔,并无加文官政权的先河。 “陛下,不可!” 练子宁第一个坐不住了,沉声道,“启奏陛下,内阁重臣需参政议政之人,徐辉祖是武勋,领兵打仗乃是天职,切不可因军功而加政权,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徐辉祖闻言脸色铁青,练子宁此言等于骑脸开大了,说他没读什么书,不配入阁,他有心反驳,奈何读的都是兵书,并不善言辞,气的他只能把坨子捏的绑紧。。。 “练子宁,你也是两朝老臣了,不知大明第一任左丞相就是魏国公徐辉祖的父亲中山王徐达?” 明初确实是有这么回事,老朱为防止李善长一家独大,便任命徐达为左丞相,李善长为右丞相,二人相互制衡。 作为四人组之一的齐泰也适时帮腔,“不错,中山王确实是我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左丞相,武勋从政早有先河,并无不可。” 练子宁脸色红一下白一下,老朱封徐达为左丞相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可他却不能将其中潜规则点出,因此无法反驳,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他这下不止丢了面子,还丢了里子,不止入阁没成功还顺势得罪了武勋之首。 他不知道的是,朝堂中还有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盯着他,那道目光的主人是徐辉祖的弟弟徐增寿,徐增寿此人可是个把亲情看的极重的主,而且他还胆子还很大,估计下朝后练子宁少不了一顿闷棍。 “魏国公,还不谢恩!”夏元吉轻扯了下徐辉祖的衣袖提醒道, 徐辉祖反应过来急忙下跪,“臣徐辉祖,领旨谢恩。” “吴江,继续念”,朱允炆见反对声消失后,便开口催促吴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齐泰,为官多年,劳苦功高,深得太祖信任,朕念其功绩,特加封文华殿大学士,入内阁任次辅参政议事,钦此” 方孝孺愣了片刻,脸上自信的微笑也在慢慢消失,次辅之位他志在必得,如今冒出个齐泰夺了他的位置,他如何能服气, “陛下,齐泰有才无德,不能担任次辅之位。” 龙椅上之上的朱允炆饶有兴致的看着满脸不服的方孝孺,嘴角挂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因为朝中诸臣李景隆早就替他分析过了,昔日就是因为他无脑信任黄子澄和方孝孺,才导致大明江山有倾覆之危,而这货还在恬不知耻的攻讦“能臣”,现在想来着实就有些好笑了。 齐泰也不恼怒,淡淡回应道,“既然方大人说老夫有才无德,还举例说明,若事情属实,老夫自愿请辞次辅之职,并卸去兵部尚书一职告老还乡。” 方孝孺从天堂一下跌落到了地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便说出了曾经建议扣留燕王三子的计策, “陛下,齐泰本质是个没有道德底线之人,若他成了次辅,大家有样学样,到那时大明还有礼仪道德可讲吗?” 方孝孺自以为攻击到了齐泰的软肋,说完后就得意洋洋看向齐泰。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他这一番话引起了在场大多数人对他的凝视。 耿清冷冷的问道,“齐阁老谏言扣留燕王三子,为何最后还是放他们离去了?” 方孝孺浑然没有注意到耿清的语气,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自然是我与黄学士劝诫陛下不可做那等无义之事,朱棣三子本就是替父前来尽孝,无故关押有失朝廷威严,自然要放他们回去!” 朱允炆听到方孝孺此言后,双眼变得通红,这是他此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自朱棣起兵谋反以来,他每次想到此事都无比懊悔,可方孝孺竟还敢以此为荣,朱允炆此刻怒火正蹭蹭的往上涨,直充脑门… 奉天殿中的诸位也不是傻子,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齐泰的眼光是多么正确,奈何有两个猪队友在拖着后腿… 因为这一件事让众人也联想到了许多,削藩的顺序也是这二人谏言的结果,包括启用李景隆为帅,可以说朝廷现在的局势都是他俩一手造成的。 朱允炆强行压住了对方孝孺的恨意,沉声问道,“齐阁老,你对方孝孺之言可有辩言?” 齐泰站直身躯看向方孝孺时轻蔑一笑,高声喊出了八个字,“为报君恩,岂恤人言。” “老齐,好样儿的!” 第26章 黄子澄死谏 听到齐泰的八字真言后李景隆忍不住高声喝彩,“老齐,好样儿的!” 面对李景隆的喝彩声,齐泰却是神情落寞,“好什么好,最终还不是被那三个崽子逃回了北平,让朱棣没有了软肋。” 方孝孺见二人一唱一和心情非常不爽,厉声反驳道,“无故扣押藩王之子便会失了德行,天下百姓将会如何看待朝廷?你们想过吗?” “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要不派你去北平用仁义道德说服朱棣束手?若你能说服朱棣来南京投降,老子这个首辅让给你做!”李景隆眯着眼冷冷的说道, 方孝孺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景隆,当听到李景隆是首辅后,他的大脑仿佛短路了一般,随后艰难的扭过头看向龙椅之上的朱允炆,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黄子澄听到李景隆的话后如遭雷击,首辅不应该是他的吗?李景隆他凭什么啊?凭他打败仗?还是凭他秦淮河夜御百女? 然而被震撼的远不止他二人,文武百官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正在耀武扬威的李景隆,一刻都不敢挪开目光。 李景隆昂首挺胸,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尽收眼底,轻声笑道,“陛下,最后首辅的名单也是时候公布了。” 朱允炆踹了身旁还在发呆的吴江一脚,“愣了干什么,念啊。” “啊,哦,奴婢遵旨。” 吴江手忙脚乱的打开了最后一封圣旨,待看清上面内容后瞳孔微微一缩,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了心态,不急不缓的高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曹国公李景隆,品德兼优,文武兼备,乃千年不出之全才,对朝廷忠心耿耿,为朝廷立下无数功勋,复其大都督府左都督之职,继续统领五军都督府,另加封文渊阁大学士,入主内阁担任首辅,执政内阁,钦此。” 见李景隆迟迟没有动静,吴江低声提醒,“曹国公,还不谢恩!” 李景隆从yy中惊醒,赶紧跪地谢恩, 本以为今天是来当首辅的,谁知道还给了个大将军当,饶是一直对权力没有什么贪恋的李景隆此刻都忍不住浑身颤栗,一手笔杆子掌握政权,一手枪杆子控制兵权,这换谁来不迷糊? 大殿中寂静片刻后,诸多反对的声音接连响起,一时间反对的声浪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奉天殿。 黄子双更是膝跪地澄歇斯底里的呐喊,“万万不可,” “李景隆此人无带兵之才,又喜多人猖妓,早已是道德沦丧,臭名远扬之人。陛下切不可被其巧言令色所哄骗,请陛下收回成命啊。” 猖妓这事儿是过不去了吗?李景隆怒目相视,黄子澄却理都不理,继续厉声道, “陛下,大都督府左都督统领天下兵马,内阁首辅统御天下百官,你将这两个位置都交给李景隆,那他今后要兵有兵,要权有权,你这个皇位能坐的稳吗?” 朱允炆淡然一笑,“朕信得过曹国公之才能,也信得过曹国公的忠心,谁再妄言皆以谋反罪论处。” 此话一出,奉天殿中反对的声音全部消失,整个殿内落针可闻。 “陛下!”黄子澄欲作最后的挣扎, 朱允炆却冷笑着问道,“如今我大明大厦将倾,朕不信任曹国公此等大才,难道还要信任你黄子澄?别忘了我大明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是谁一手造成的!” 此话换任何人说黄子澄都能泰然自若,弹劾嘛,都是捡难听的说,怎么诛心怎么来,他也没少弹劾他人祸国殃民,可这话从朱允炆口中说出,就等于直接给他定了性,他能如何反驳? 黄子澄艰难的抬起苍老的头颅看着朱允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学生竟会变得这般陌生,昔日请教他削藩之策时对他是何等尊重, 如今尊师重道的模样已不复存在,当着朝中众臣的面就差直接说他是佞臣了,这让一向酷爱名声的黄子澄如何能接受。 片刻后,黄子澄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脱下官帽整理好发冠,又扯了扯些许褶皱的官袍,待黄子澄做完这些后,仰首望向朱允炆口中高呼道, “臣,黄子澄有负太祖信任,未能辅佐陛下成为明君,有愧太祖,更有愧于天下,而今朝中奸臣当道,陛下偏听偏信,不听忠臣之良言,臣只有以死明志,但求以臣之鲜血洗清陛下双目,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话落,黄子澄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就冲向了雕龙刻凤的金黄石柱, “黄老,不要啊!”方孝孺呆立在一旁心神恍惚,反应过来后慌忙出声制止。 “黄子澄,你这老登多次辱我清名,就想这么一死了之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景隆竟出手救下了寻死的黄子澄。 李景隆嘲弄的看着手中小鸡儿一样的黄子澄,在黄子澄起身时他便有所猜想,于是就漫不经心的走到了黄子澄身旁,将准备死谏的黄子澄一把按倒。 死谏不仅会给黄子澄留下个忠臣的清名,也会给李景隆和朱允炆留下不小的污点,黄子澄这个老登连死都要坑一把李景隆,可见其有多恨咱老李… 虽然李景隆不在乎这个污点,但他还是出手救下了黄子澄,当然救下黄子澄也并非出于怜悯,他对这个历史罪人一直没什么好感,但有些事他得活着接受审判,现在的他还不能死! 黄子澄极力挣脱,却怎么撼动不了夹在身上的“铁钳”,只得厉声喝道,“李景隆小儿,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夫想死都不行吗?” 李景隆冷冷看着被压在身下的黄子澄,语气平缓,“黄子澄你这该死的老登,连死都要算计老子,老子又怎能让你如愿?” 李景隆突然喊了一嗓子,“御史台来个人。” 御史台的其他人都不愿沾染这番因果,纷纷置若未闻悄然退后半步,唯有耿清快步走向李景隆,耿清一边走一边问道, “曹国公是有什么事要录入史册?” 李景隆淡淡一笑,耿清还是那耿清,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唯有他不会被名声所累, 历朝历代大臣死谏都是天大的事,尤其是黄子澄这种身份极高的重臣,稍微与此事沾点边的都可能会被波及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第27章 隐秘 李景隆看向龙椅上的朱允炆,挑了挑眉,朱允炆会意,挥手叫去两个太监替李景隆压住黄子澄, 被太监压在身下的黄子澄已面如死灰,瞳孔也在渐渐涣散。 两朝重臣被太监压在身下,这份屈辱已经不是一死就能够洗脱的了。 李景隆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臣,李景隆,幼时便深受国恩,一直衣食无忧,还可在国字监读书,” “少年承袭曹国公之爵位,又得太祖倾力栽培,得以参与朝政,主管一方军事,” “历经两朝,今已至中年,又得当今陛下圣令,提领一国之军政,李景隆自认德薄才浅,唯恐祸国乱民,心中不甚惶恐,本想拒之,” “然,国家正值危难之际,社稷存亡之秋也,朝中却无一人可扛起兴国之重担,臣只得暂居高位,军政之事若有不足之处,诸公皆可明言,他日若有不世之才出现,臣自当卸任让贤。” 朱允炆被李景隆这番话感动的一塌糊涂,“国家重担系于曹国公一身,却仍有奸臣因名利而攻讦他,此等大奸大恶之徒朕绝不轻饶。” 趴在太监身下的黄子澄闻言身躯微微一颤,他知道朱允炆说的是他,不过他却没有出声反驳,而是自觉的闭上眼不想再看。 冰凉的地板已经让黄子澄清醒了,串联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黄子澄心里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今日之事本就是朱允炆和李景隆商量好了的,他根本阻止不了,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耿清听完李景隆的长篇大论后,不耐烦的掏着耳朵,本以为李景隆是有什么惊天大瓜要爆,谁知他却在自卖自夸,这么严肃的叫他过来,就听这个?就这? “要不是太祖点将,我现在说不定还在金陵城当纨绔呢,当然了,这当纨绔没什么不好,有吃有喝还有女人,但是参军对我来说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够了,李景隆,再不说正事,你就找别人来给你记录吧!”耿清彻底忍不了了,他冒着遗臭万年的风险前来,却一直在听李景隆吹牛,叔可忍婶不可忍! “马上,马上,老耿你先冷静一下消消气,下了朝我再请你去秦淮河带你败败火。” “朝堂之上要么称植物,要么叫声大人,老耿这个称呼成何体统!” “啊,对对对,耿大人稍安勿躁,正事马上开始。” 耿清只是驳了称呼,却对秦淮河之事闭口不提,李景隆自然能领会其中的弯弯绕绕,对耿清抛去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后便开始了表演, 只是瞥见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黄子澄时,他有些犯难,戏还没开始演员就出了问题,这可如何是好。。 算了,独角戏也是戏,李景隆心一横便直接开口, “陛下,蓝玉一案的所有隐情臣都已查清,也掌握了关键证据,但此事涉及到皇室,是否爆出还需陛下定夺?” 朱允炆目光一凝,他特意交代过李景隆这件事绝不能牵扯到太祖,可李景隆还是说牵扯到皇室,略微思考后他便选择了相信李景隆。 “涉及到皇室何人?” “燕王朱棣!”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蓝玉谋反案竟朱棣扯上了关系? 若只是寻常联系李景隆是绝不可能特意说出的,也就是说蓝玉这个案子朱棣最少是重要的参与者,甚至可能是幕后黑手! 当年太子朱标去世,朱允炆定为隔代继承人之后,锦衣卫就立即掀起了蓝玉谋反案, 无论是从时间还是当时的政治风向来看,杀蓝玉的原因都是因为朱元璋在给朱允炆铺路, 而这几乎是所有知晓内情之人的共同认知,包括后世也普遍是这样认为的。 而李景隆今天语出惊人,将朱棣牵扯了进来,朱棣在里面起到了怎样的作用?弄死蓝玉对朱棣又有什么好处? 殿中百官此刻都变成了吃瓜群众,静静的等待着李景隆为他们解惑。 事实证明爱看热闹,喜欢听八卦,和身份高低并没有什么关系,不信你看,在这大明最高的会议中心里,听到惊天大瓜后,一个个重臣都在竖着耳朵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大家都清楚,李某也就不过多赘述了,” “蓝玉案中有个关键人物,就是那个举报蓝玉谋反的仆人。” “经过我多番查探,最终在宫中的锦衣卫密探名单中查到了确切证据,那名仆人正是锦衣卫安插到凉国公府的密探。” 听到这件隐秘后,不少人都豁然开朗,难怪一个小小的仆人可以把蓝玉的“罪证”举报到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手中去,原来这就是蒋瓛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见众人想通其中关节后,李景隆继续开口,“诸位想的不错,蓝玉案中的许多证据都是蒋瓛通过那位密探之手伪造的,至于蒋瓛为何要致一位国公于死地,这就得提到另一个关键人物了,” “那个人就是当时的燕王朱棣,根据我的多番调查,蒋瓛在太子朱标去世后就秘密投靠了当时的燕王朱棣,二人之间也多有书信联系。” 说着李景隆从衣袖中拿出几封书信递给一旁的耿清查看, 耿清脸色凝重打开其中一封后,仅看一眼,就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其中内容太过惊骇,耿清看过后慌忙的将信纸装回信封。 众人见到耿清突如其来的反应,脸色也都凝重了几分,虽然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肯定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耿清将信件递回给李景隆后沉声说道,“此信切不可宣扬,曹国公一定要小心保管。“ 随后耿清面对高位上的朱允炆沉声道,“启禀陛下,臣已查实信件是朱棣写给蒋瓛的,曹国公所言无虚。” “也就是说蒋瓛在太祖在位之时就投向了朱棣?”一位绿袍臣子颤声问道, 耿清没有因为官职高低就区别对待,深吸一口气后沉声回应道,“不错。” “哐啷” 不知是谁的银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而殿中诸位大臣根本没人理会,皆面色凝重的陷入了沉默。 第28章 早有反心的朱棣 一个猜测悄然在众人心中升起,不过此时并没有人去交头接耳,只因事情太大,谁都不敢妄言。 燕王朱棣收买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或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主动投靠朱棣,两种可能都在指向一件事,那就是奉天殿上方的那把龙椅归属。 锦衣卫在老朱在世时权柄有多大,众人心知肚明,洪武四大案都是锦衣卫办的,也只能锦衣卫办。 四大案不是涉及到宰相就是涉及到勋贵大将,刑部,大理寺,奉天府尹,谁有这个权利去审? 与其说查案的是锦衣卫,倒不如说是朱元璋本人在查案,因为锦衣卫在那个时候所代表的是朱元璋本人。 而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极其重要,可以说是朱元璋最信任的臣子,没有之一。 这样的人都投靠到朱棣那儿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种是老朱有意让朱棣接班?这个不现实,老朱指定的继承人是朱允炆, 另一种可能就是朱棣早有反心,在老朱还活着的时候就有反心,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让蒋瓛投靠的,但事实已是如此,容不得他人不信。 “诸位也都猜到了吧,朱棣早就有了反心,所以才会与蒋瓛暗通曲款。” “至于说朱棣为何要联合蒋瓛设计凉国公?” “想必有人心中也有了答案,我们可以做个反推,若是凉国公蓝玉还在活着,那么此时他应该还在军中领兵,” “诸位可以在想象一下,蓝大将军亲率大军挥师北上,朱棣可以顽抗几日?” “蓝大将军领兵,一日就可攻破北平活捉朱棣!”一个身着绯红朝服的高大汉子大声喝道, 话音落下,不少曾经的军中将领都神情没落,曾经跟随蓝玉南征北战的他们,都无比怀念当初的峥嵘岁月,可惜主帅和诸多兄弟都含冤而死,他们虽侥幸逃过一劫却也不愿再入军伍。 面对如此张狂的话语,诸多文臣却出奇没有人出声反驳,他们可以说蓝玉飞扬跋扈,也可以说蓝玉和他手下是骄兵悍将不服管教,但从没人敢说蓝玉打仗不行! 洪武后期,开国的几位战神大帅死的死,病的病,蓝玉俨然已经成为军中最能打的将帅,无人可出其右。 李景隆叹息一声,“这便朱棣联合蒋瓛设计陷害凉国公的原因,断了我大明脊梁!” 蓝玉案的结果对朱棣来说异常的好,此案所牵连的人数甚巨,光被杀的就有一万五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军中各级将领,直接就导致了大明军中能战之人几乎被屠戮一空,中高层将领直接就出现了断代,朱棣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毅然起兵的! 说到这里李景隆自嘲道,“这也是李某被迫挂帅的缘由,倘若那一代公侯惧在,哪能轮得到朱棣在北平耀武扬威。” “你们可知朱棣在得知挂帅之人是我李景隆时,与手下的人说了什么?” 李景隆将后世在网上看到的朱棣原话直接复制出来, “朱棣说,李景隆小儿不足为惧,并列举了五败之说,一,军纪不明,威令不行,二,北平严寒,南卒柔脆,不能犯霜冒雪,三,士无嬴粮,马无宿藁,不量险易而深入,四,寡谋而骄,色厉而馁,智勇俱无,五,刚愎自用,不听忠直,专喜佞谀,部曲离心。” 没有人去追问李景隆怎么知道朱棣说过的话,因为两边虽然现在打的不可开交,但毕竟都是同属大明,私下里互有联系的不在少数,就是朱棣也只能打着清君侧的名头出兵,不敢直言谋反。 “朱棣可真是比我李景隆还了解李景隆的人。” “李某有感而发,跑题了,诸位见谅。”李景隆略带歉意的说道, “归根结底,朱棣的动机就是除掉军中的中坚力量,为他将来的起兵谋反奠定胜机,事实证明他确实做到了,而且结果还很成功。” 李景隆顿了顿,继续说道, “太祖为何会被他二人蒙蔽,导致冤假错案的发生?那就得归功于蒋瓛了,太祖对蒋瓛非常信任,且蒋瓛与蓝玉并无交集,所以也就没有任何冤枉蓝玉的动机,并且罪证充分,这便是太祖相信蓝玉谋反的原因。” “太祖后来应该是察觉到了此事蹊跷,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许多证据都淹没在时间中,况且太祖他老人家也没有这么精力去查,所以只能让蒋瓛去给凉国公陪葬了。” 曾经的冤案终于水落石出,迷雾也被李景隆扫去,众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从这件事中他们都开始意识到了朱棣的可怕, 朱棣的反叛并不是因为削藩导致的,而是因为朱棣早就想染指那个位置,所以很早就开始布局削弱朝廷军队的力量。 朱允炆瞧见了李景隆眼神示意,略微思索后便朗声说道,“凉国公蓝玉谋反一案今已证实确是冤案,朕为天子理当为其正名,吴江,拟旨。” “经查实凉国公蓝玉谋反一案属奸人陷害所致,着令礼部即刻恢复凉国公爵位,其家眷亲属以及所有涉案人员皆移出罪籍,内阁三日内拟出相应补偿,另追封蓝玉为梁国公,灵位移入功臣庙受皇家祭祀。” “陛下圣明!” 一众勋贵武将齐声高呼,有性情耿直的武勋已经喜极而泣,而且人数还不少。 蓝玉及一众军中将领已不在人世,迟来的正义看似无用,实则不然。 封建时代的人都极重名节,哪怕是死也没人愿意亲朋好友背负恶名,如今李景隆为蓝玉等人昭雪,成功令许多武勋都对他生出了好感,接下来说服他们为国出力也不是太大问题。 就在所有人以为事情圆满落幕时,一道悲愤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请陛下为我那枉死的表妹做主!”喊话之人是郑国公常升, 这时众人才猛然想起李景隆当初为蓝玉翻案的起因便是蓝薇之死,如今蓝薇已被恢复身份,公爵之女枉死朝廷自然不可能再视而不见。 匍匐在地的黄子澄听到常升的声音后浑身一颤,默默将头埋的很低。 第29章 黄子澄入狱 方孝孺心里有些慌了,那日朝会结束后便被黄子澄告知了真相,此事若追究起来,他也算的上是同谋之一… 朱允炆轻声说道,“郑国公稍安勿躁,关于蓝薇之死曹国公一直在追查,如今既已恢复蓝薇身份自然要为其昭雪。” 常升闻言看向李景隆,李景隆也在此时看向他,在得到李景隆的眼神示意后常升便安静的退至一旁。 “蓝薇是被人害死的。”李景隆一句话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死因是溺亡,但并非如锦衣卫卷宗所记录的那般,因被夺走贞操后羞愤自尽,” “经过详细调查,我们发现死者手腕和脚腕处皆有明显的勒痕,体内还残存着某种致幻的药物成分,根据有着多年刑侦经验的仵作判定,死者是先被迷晕,然后被绑住手脚丢到水中活活溺死。” 说到此处李景隆目中寒光闪烁,冷冷的盯着装死的黄子澄以及不远处的方孝孺。 “砰!” “大哥,放开我!” “黄子澄,老子弄死你!” 一声巨响过后,只见双眼通红的常升已经被徐辉祖按倒在地,口中不断发出怒吼。 “别冲动,这是朝堂,一切都需陛下定夺。”徐辉祖出声安抚, 常升闻言双眼渐渐恢复了清明,恶狠狠的说道,“李景隆,若你能办好此事,日后刀山火海你尽管开口,常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 李景隆叹了口气,他自然清楚常升所谓的办好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将这件事的参与者全部弄死。 其他人好说,也就一句话的事,但黄子澄就不是这么好杀的了,别忘了,他现在还是朱允炆的授业恩师,顶着帝师的名头便等于有了道不坏金身,除了朱允炆谁都不能治他的罪, 而朱允炆若下令杀黄子澄就必然会背上弑师的恶名,纵观整本历史都没几个人敢背负这种名声,更别说朱允炆的身份还是皇帝。 朱允炆若是今日下旨诛杀黄子澄,那明日就会被仕林中的文人骂的体无完肤。 李景隆虽然对常升递来的橄榄枝很心动,但他可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身为首辅,朱允炆的名声他有责任维护。 其实为难的不止李景隆,高坐龙椅的朱允炆同样在纠结,正如李景隆所想,虽然黄子澄此事的幕后黑手,但毕竟还是他的老师,他很难下令杀他,甚至流放都下不去手。 “曹国公,锦衣卫案卷有如此大的疏漏,是否有锦衣卫高官参与其中?” 齐泰适时出声打破僵局,也给了李景隆台阶。 “不错据调查,此事锦衣卫同知王样祥为主谋,其子锦衣卫千户王平亲手实施,” 徐辉祖问道,“二人现在何处?” “已关入刑部大牢等候陛下定罪。” 得到答复的徐辉祖低声和常升说了几句,常升脸色一阵变换后,不甘的看了眼躺在太监身下装死的黄子澄,然后脸色铁青的站在一旁。 最终,朱允炆给王家父子定了凌迟之刑,并株连三族,一干参与此案的从犯皆打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其中就包括了黄子澄与方孝孺二人。 虽然没用这个罪名将黄子澄钉死,但毕竟事关国公嫡女之死,他们二人想出来也没那么容易。 结局未能大快人心,多少有些遗憾。 但朝堂自此就没了黄子澄二人的掣肘,李景隆的基本目的也是算达成了。 随后李景隆当廷提出,兴商业,开海运,等一系列强国富民的政策,都没有遇到阻碍,朱允炆也全部应允,不日就会传檄天下。 时间荏苒,转眼间便过去了一个月。 李景隆、齐泰、徐辉祖三人相继出现在了夏元吉的府邸前, 李景隆率先开口说明来意,“老齐,老徐,这老夏当初答应的二百万银子你们看到了吗?” 齐泰老脸一拉,他以为李景隆约他夏府相聚是有什么大事要私下商讨,谁料竟是上门讨钱来了。 “曹国公,找夏阁老要钱你在内阁时不能提吗,非得堵在人家家门口。” 徐辉祖脸色也不太好看,这要钱要到人家家里,让人情何以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夏元吉欠了李景隆多少钱呢。 “老齐,此言差矣,当日在我府中老夏可是拍着胸脯说的一个月内给我两百万两白银,你二人皆在现场见证,如今一月期限已到,我的钱却没有一点风声,老夏这几日又神神秘秘的内阁里也找不到他,万般无奈之下就只能到他家里来看看了。” 齐泰眉头一挑,“夏阁老这段时间确实很少露面,但这不是你兴商业开海运的政策所致吗?夏阁老身为户部尚书又兼任大明商业局局长,大明海运司司长,你把他一个人当几个人用,他能来内阁点卯都已是不易了,哪还有时间天天呆在内阁中处理琐事…” 原户部尚书郁新在李景隆正式担任首辅的两天后便提出了告老还乡,由夏元吉接任户部尚书一职。 这其中自然是李景隆在暗中操控,郁新是退了,可他的儿子郁翀被连升了四级,郁翀从正七品翰林编修被下放到杭州做了正五品的知府同知,并且杭州知府年岁已大,最多两年便会由郁翀接任知府一职。 二十几岁的正四品是注定会被调回京中任职,其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甚至很有希望冲击大明最高权力中心“内阁”,郁新也是看到了儿子的前景,在得到李景隆的暗示后便欣然应允,第二天一早就提出告老还乡,朱允炆怎么劝都劝不住… 为了扶老夏上位,老李也是煞费苦心。 商业局和海运司则是李景隆为振兴商业和重开海运所设立的两个部门,由于手上没有相关人才便一股脑的全丢给了夏元吉,直接把夏元吉忙成了孙子… “呼” 李景隆忽然觉得身旁似有一阵风刮过,定睛一看,正是健步如飞的夏元吉经过。 “擦,是老夏。”李景隆怪叫一声,拉着齐泰两人快步跟随夏元吉进到了府中。 三人跟着夏元吉一路走到了正厅前,大门敞着,三人顺势就进去了,三人走进大厅后,只见夏元吉已经在用餐了… 前一秒还在门口,后一秒已经吃上了,这效率着实惊呆了李景隆三人。 “老夏,”李景隆见夏元吉好像没看见三人,低声的喊了一句, 夏元吉这才注意到三人已经走到了近前,夏元吉语速极快,一边说着一边吃饭丝毫没有放下碗筷跟三人闲聊的意思,“你们来了啊,有事直说就行。” 李景隆看到夏元吉这副模样,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同时也在思考是不是再给夏元吉招募几个得力助手。 齐泰却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曹国公是来找你要钱的,夏阁老,一个月前你答应了给他募兵的两百万两银子,如今还没兑现,他现在很急。” 见夏元吉眉头一皱,李景隆赶紧出声辩解,“其实也没那么急…” 第30章 财大气粗的夏元吉 徐辉祖鄙夷的看了眼李景隆,都追到家里来要钱了,还好意思说不急… 夏元吉没跟李景隆东拉西扯,直接了当的说道,“可以给你三百万两,但你得帮我找两个得力助手。” “啥?” 不止是李景隆,齐泰和徐辉祖也被夏元吉财大气粗的话镇住了,开口就加了一百万,这是银子不是铜钱啊… 李景隆反应过来后生怕夏元吉反悔,立即答应了下来,“好,明日我将人送到你府上,合适就留下,不合适再给你换。” 李景隆说完后愣了片刻,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在哪听过… 夏元吉扒拉完碗中剩下的米饭,掏出自己的印信交给李景隆,然后站起身说道,“商业局提两百万两,海运司提一百万两,印信用完送到府中门房就行。” “嗖” 不等李景隆回应,夏元吉便化作一阵风从三人身旁飘过,留下一脸懵逼的三人。 片刻后李景隆才反应过来,喃喃道,“三百万两就这么简单吗?” 没有得到回应,显然齐泰和徐辉祖同样不解。 然后从商业局和海运司回到夏府的时候,三人眼中的震撼更甚了… “老齐,我刚才在商业局的仓库里看到里面至少还有上百万两白银,” 齐泰沉声道,“不止,在我看来商业局仓库最少还有一百五十万两,海运司的仓库里也至少剩下一百万两,” 徐辉祖也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夏阁老是把商人都抄家了?” 李景隆摇摇头回应道,“老徐,你太小看那些富商所积累的财富了,光是金陵城中的富商都不可能只有区区几百万两白银,更别提大明治下的那么多个省了。” “若真的将他们都抄家了,那些银子恐怕连国库都放不下。” 大明国库最多时候可是足足存放了超过两千万两白银,也没见什么时候被塞满过,徐辉祖愣愣的问了句,“商人都这么有钱?” “当然,钱在朝廷手中只是消耗品,而在商人手里那就是下蛋的母鸡啊,许多富商家里都有着几代人积累的财富,所以他们的钱就像雪球一样只会越来越多。” “老徐,钱的作用是什么?”见徐辉祖还是一脸不信的模样,当下也没什么事,李景隆就决定给徐辉祖科普下最基础的经济知识。 “钱的作用?当然是买东西啊,不然还能用来干嘛?”徐辉祖理所当然的回应道。 “那买的东西从哪儿来的?”徐辉祖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细想过, 李景隆见徐辉祖答不上来就直接给了答案,“毛皮基本都来自北方,上等的木材则大多产自云南贵州一带,还有四川的蜀锦,湖广的鱼虾,西域的鲜果等等,市面上能见到的所有货物都是靠着行商走南闯北运来的,而我们购买的价格就是他们收购和运输的成本再加上利润的总和。” “这也就是为什么商人手中的钱会财越来越多的原因。” 徐辉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李景隆再次抛出一个问题,“老徐,为什么银子被称作为钱?” “因为银子可以换相应的铜钱,所以银子也就有了银钱这一说法。”徐辉祖答道, 李景隆听后摇摇头显然对这一回答并不满意,“铜钱又为什么称之为钱?不能吃也不能用,为何能换取所需之物?” 徐辉祖再次被李景隆的问题难住,脸色也涨红了些,他只觉得自己今天像个傻子,对李景隆提出的问题一问三不知, 这一刻徐辉祖只恨自己的书读的太少了,同时还有些担心李景隆和齐泰会鄙视他… 李景隆却没有关心徐辉祖的心理活动,自己回答道,“钱的本质就是交易所用的媒介,我将它称之为货币。” “最早时期的人还没有货币这个概念,通常的交易都是以物易物,然而久而久之就有人发现物品之间的价值存在差异,这种差异也导致许多人很难如愿换取自己想要的物品,” “如一颗宝石和一只野鸡,宝石与野鸡的价值差异明显是巨大的,那拥有宝石的人如何才能得到一只野鸡?总不能将宝石砸碎拿一块碎片去换鸡吧!” “于是乎最初的货币体系便诞生了,最初的货币是与贝壳类似的物品,交易便是根据货物市场的价值来计算所需的货币数量, 然后货币经过几千年的发展也从最初的贝壳,发展成了布币、铜贝、刀币等,直到先秦统一了六国华夏各地的货币才得到了统一,而后历经朝代更迭便出现了以铜钱,白银,黄金为体系的货币系统。” “而货币的本质便是让货物流通,这也是为什么民间的货币总量一定会远超国库。” “若是哪一天货币失去了原有的价值,那整个大明都将会陷入一种极度的贫穷之中。” “老徐,你试想一下若全天下的银子都归于国库,那用银子还能换到粮食吗?” 徐辉祖摇摇头,银子进了了国库,那全天下谁还愿意用辛苦种出的粮食去换那没用银子? “这也就涉及到了货币的另一种知识,那就是货币体系的公信力,” “我们都知道银子交易是非常繁重的,有时候一车货物就得用半车银子去换,给许多大宗交易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交子便在商业发达的宋朝应运而生,” “而交子的信誉也曾遭受过极大的挑战,发生过多起挤兑事件险些让交子成为废纸,最终宋朝有位能臣提出交子收归朝廷,存储的银钱皆由国家管控,才最终稳固了交子的地位。并且交子税还为宋朝带来了极大的财富!” 徐辉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齐泰则皱着眉头联想到了大明宝钞,大明宝钞又何尝不是交子的另一种形式体现,然而太祖时期的几次北伐花费了大量财富,朝廷便只能通过不断的印宝钞来攫取民间的财富,导致如今大明宝钞的信誉已经下降到了许多,一两银子的宝钞购买力远不如一两现银。 并且大明宝钞如今在民间也很少流通。只有发放官员俸禄的时候用得比较多… 这也让大明本就不富裕的官吏们更加雪上加霜了,这也就导致了大明的官吏比任何一个朝代的官吏都能贪… 李景隆见齐泰听到他说出交子后就坐在那胡思乱想,他猜齐泰应该是联想到了大明宝钞,李景隆不由得摇头苦笑,“老齐,重整货币体系这件事先别想了,当下时局动荡,乱世中只有金银才是最稳定的货币。” 大明宝钞已经被老朱玩废了,想要拯救宝钞还不如重新再起个号。 齐泰点点头,认可了李景隆的话,然后问道,“曹国公,钱也拿到了,印信也交还了,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回去?回去你能睡得着觉?不弄清楚老夏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钱,我可睡不着。” 李景隆最初的推算,商人“买身钱”也就两百万两左右,多也不会多到哪里去,但在见到的仓库里的惊喜后,他就知道夏元吉一定是弄了其他的搞钱路子,李景隆说什么也要等夏元吉回来问个清楚… 听完李景隆的话齐泰明显有些意动,徐辉祖本来也闲来无事,于是三人一拍即合,在夏元吉家里胡吃海喝,等着财神归来。 三人一直等到了深夜才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财神… 第31章 内阁罢工 “你们还在我家做什么?” 夏元吉一回家就见到厅里乱糟糟的八仙桌和三个趴在桌上睡觉的阁老,美好的心情顿时生出一丝阴霾。 “哐当” 梦乡中的李景隆突然被正在夏元吉的一嗓子惊醒,条件反射之下一把掀翻了八仙桌, “老夏,刚回来啊。”见到满头黑线的夏元吉李景隆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的说道, 李景隆不敢与夏元吉对视,心虚的将头扭到另一边,谁知又看到了两道幽怨的目光,徐辉祖和齐泰二人刚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 “谁,谁把桌子掀了?”李景隆一番贼喊捉贼的话并没有让三人的目光从他身上转移。 “对不住了老夏,桌子多少钱我赔!老齐老徐,咱不是还有话要问老夏吗,别杵着了,搬个凳子坐着聊。”李景隆想把这事儿翻篇,可他们并不想就这么放过李景隆… 夏元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徐辉祖眼神凌厉,低喝道,“李景隆,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没事你掀桌子干什么?想把老子摔死。” “曹国公,老夫这把老骨头被你摔散架了,这个月老夫要告假,内阁的政事你自己看着办吧。”齐泰更狠,一开口就要罢工。 “别啊,老齐,老徐,老夏,内阁没你们真不行。” “三位大人消消气,咱这也是突然受到惊吓后的应激反应,咱真不是故意的。”李景隆此时满肚子委屈。 此事本就是因为夏元吉冷不丁的喊一声吓了他一跳,才掀了桌子,这事儿要怪也不能怪他啊… 齐泰三人只是冷冷的看着李景隆,都没有开口,屋内一时间安静异常,炭炉中的木炭烧的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李景隆都可以清晰的听到。 “行了三位,错我认了,再说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们还想要我怎么样。”见三人就是不开口,李景隆只得梗着脑袋,强硬的说道。 这一举动让本就对李景隆不满的三人直接红温了,李景隆也因此差点变成了光杆司令… “老夫没有怪你啊,只是摔伤了腰要告假一个月。”齐泰揉着腰子,冷笑一声回应道 “咱也一样。”徐辉祖有样学样,用手揉着他那粗壮熊腰,冷冷的说道, “钱就不用你赔了,老夫能走公账,只不过今日你坏了老夫心情,老夫也要告假几日去游湖散心。”就连夏元吉也做出一副心累的模样。 “不行!万万不行!” “三位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李景隆的错,你们要打要罚或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李景隆能办的一定办到。” 见三人有撂挑子的心思,李景隆直接就慌了,赶紧许下承诺安抚他们。 内阁的政务大多都是齐泰在处理,若是少了齐泰,李景隆根本搞不定,而且齐泰也确实担得起能臣这个称号,每天都能处理完如小山一般奏折。 而徐辉祖虽然处理政务不太行,但处理起兵事来却是一把好手,整个京营都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军纪也不似当初李景隆当主将时的那么松散,整体战力都提升了一个台阶。 夏元吉就更不用说了,手握财政大权,整个大明都得靠他搞钱, 内阁的四人分工明确,其余三人各司其职,缺一不可,只有首辅李景隆在内阁里的作用比较小,平日里就是提提意见,出出主意,聊聊八卦… 夏元吉见李景隆认错态度还不错,就顺手给了个台阶,“白日答应老夫的两个助手,明天晌午之时送到我府上报道。” 听到夏元吉的条件后,李景隆稍微松了口气,这点对于熟悉历史的他来说,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别答应的太快,送来的二人必须是有才能之人,要是送两个只会之乎者也的腐儒过来,老夫的心情就会变得更差,” 夏元吉不忘嘱咐一句,他是真的怕李景隆丢给他两个读死书的愣头青,到时候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 “老夏,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明日包你满意。”李景隆赶紧回道, 夏元吉冷哼一声,却没有再提罢工一事, 搞定一个! 李景隆松了口气随后看向齐泰,低声道,“老齐,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李景隆有的都可以给你。” 齐泰邪魅一笑,“曹国公,可曾听闻一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见到齐泰的表情,李景隆只觉后庭一紧,脑中也响起后世的一首名曲,菊花残,满地伤… 可牛皮已经吹下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回道,“这是一个典故,老齐你就别考我了,要啥直说就行。” “咳咳” 齐泰不由得老脸一红,李景隆太直白了,一点都不尊重文人之间的语言艺术,奈何他对李景隆家里的那件东西太过喜欢了,只得腆着老脸说道, “老夫对画作一道颇为喜爱,奈何为官多年却没有多少结余,无力购置大师画作珍藏,若是有生之年可以收藏一副画圣吴道子的真迹,老夫就是死也值了。” “草,” 李景隆啐了一口,心里有些恼怒,要幅画搞的这么扭扭捏捏的做什么,说一声就行了啊,搞的他还一度以为齐泰是馋他身子… 齐泰清楚吴道子真迹的价值,千金都买不到,在看到李景隆吐出国粹后,齐泰心里不由得为自己的贪心感到后悔,这下要被李景隆看轻了啊, 齐泰苦笑摇头,清廉了一辈子却没抵住心头好的诱惑,“曹国公,是老夫贪心了,你不必放在心中,告假一事不过是个玩笑。” “啥?” “老齐啊,你喜欢我家里吴道子的画直接开口便是,那东西放在我手里也是吃灰,说不定哪天内急就拿去当厕纸用了,也只有交给你这种懂行的人手中,才能体现它的价值,明日一早我便吩咐人给你送去。” 李景隆当然知道画圣吴道子的真迹有多么珍贵,放在后世那可是能和国宝媲美的存在, 可李景隆对钱财和珍贵的文玩却没那么看重,作为大明最顶级的勋贵,他不缺钱,而更好东西他也见过太多,比如御书房书案上的那枚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石头, 所以区区一幅画就能满足齐泰的私人需求,他觉得非常值。 当然,也就是齐泰,换个人敢惦记李景隆家里的东西,他得打断那人的狗腿。 齐泰为什么在李景隆心里特殊?因为他出狱后的第二天便调查过齐泰,一查才知道齐泰不止是个能臣,还是个清官,是个与夏元吉一样心里装着百姓的好官。 对于为民请命的好官,李景隆自然是非常尊敬的。 齐泰嘴唇蠕动,像是有很多话要说,最终还是全都咽了回去,只说了两个字,“多谢。” 李景隆在心里回应了他同样的话“多谢。” 第32章 夏元吉谈搞钱 李景隆上辈子是平头百姓,哪怕如今已身居高位,对于清廉的好官他依旧会发自内心的尊敬。 齐泰的履历也非常精彩,少年时期学识就远超同辈,洪武十七年应天府乡试会元,次年进士及第,然后仅用十年时间就官至兵部左侍郎,距离最高级别的六部堂官仅有一步之遥。 然而就是这么个人,他过的甚至比许多乡官都清贫不少,齐泰的清廉由此可见一斑。 以齐泰的身份,只要向外界放出一丝他喜爱名画的消息,不出一日便会有无数人争相赠予,根本用不着腆着老脸来敲诈李景隆, 对于这一点夏元吉和徐辉祖同样心知肚明,齐泰的索要他们非但没有升起一丝鄙夷,反而都对他充满了敬佩。 “老徐,咱们两兄弟就不说见外的话了,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这一个月以来,三人的辛苦李景隆都看在眼里,哪怕没有事由他都想给几人一些补偿,如今借这个机会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徐辉祖本就是跟着凑个热闹,被李景隆这么一问他还真就有些迷茫了,李景隆家里有的,徐耀祖家里也有,都是大明开国天团的后代,一些贵重的物件儿家里少说也有几十件… 徐辉祖抬眼看向李景隆正准备拒绝一二,但当他看到李景隆的眉眼时,心头一动,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顿时就有些不痛快了。 “二丫头,咱不要别的,只要你把家里那小子送到京营,让我操练几天就行了。” 二丫头是李景隆的另一个称呼,只有极少数关系亲近的人才会叫他这个名字。 “啊?” 李景隆愣了片刻,他怎么也想不到徐辉祖竟提了个这么奇怪的要求,随后转念一想,徐辉祖是想帮他培养一下家里的好大儿?这事对于他老李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于是想都没想就替好大儿答应了下来。 话音落下,李景隆丝毫察觉到徐辉祖眼中闪烁的残忍… “三位,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移步书房吧。”夏元吉见几人的要求都得到满足后,才想起了他们可能有正事儿找他。 “老夏,带路吧。” “好。” “恭敬不如从命。” 星月下,仆人在前掌灯,四位大明最有权势的人紧随其后。 此时的南方已经进入寒冬,深夜的室外异常寒冷,南方的冬天和北方的冬天大有不同,南方多雨空气比较湿润,一到冬日就会让人深刻的体会到刺骨的阴寒,北方的冬日则相对好一些,冻的只是皮肉。 不多时,几人便到了夏府书房,喝上了冒着热气的姜茶, “说吧,你们找我什么事儿。”喝了一口热茶的夏元吉,直截了当问询三人来意。 李景隆嘿嘿一笑,“这不是看老夏你搞了这么多银子,想跟你取取经呗。” 夏元吉看傻子似的看着三人,“就为这种小事儿你们等我等到现在?” 李景隆汗颜,大哥几百万两银子,不是几百两银子啊,这么大的事在你眼中是小事吗? 要知道大明一年的赋税也不过区区千万两白银,夏元吉一下就搞到了一半儿。 夏元吉想了想还是与三人解释了一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按照曹国公方法让商人出进身钱,进身钱总共收了两百三十万两左右,” 李景隆点点头,这和他的预想大差不差,两百多万两差不多就是极限了,“那剩下的钱哪来的?我们可是看的清楚你两个仓库中还剩下了差不多三百多万两,扣去你给我的三百万两,你两个仓库加起来的白银总共有六百万两,” “你不会是看哪个富商不顺眼抄了家吧?”李景隆开玩笑的说了句。 “别瞎说,大明商业百废待兴,我怎么会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夏元吉翻了白眼,一脸不爽的说道, “我不过是将明年盐茶的专营权卖了出去。” 齐泰惊奇的问道,“盐茶的专营权还能卖钱?卖了多少?” 盐茶铁的出售一直是大明官方在做的,但随着这些年的内部贪污腐败,盐茶铁加起来的利润都只有可怜的数百万两银子,夏元吉一转包就产生了几百万两的进项,这还不包括以后贩卖所产生的商税,这让齐泰如何能坐的住。 “盐的专营卖给了一家徽商,一家蜀商,一家鲁商,三家每年每家都要交五十万两银子的专营费用,至于他们怎么向下转包的,我并没有作太多约束,只给他们定了一条红线,那就是价格绝不能超过现在的价格。” “茶叶的承包价格也是三家一家五十万,我选了,湖广,福建,河南,三个省的商人,规则与盐的专营几乎一致。” 李景隆啧啧称奇,“只此两项便为大明每年多增加了三百万两的收入。” “将盐茶的专营权分成六份,分别转包给六个省的商人,既避免了他们联合起来做些小动作,又可将整个大明的商路贯通起来,老夏真乃人杰也。” 徐辉祖听着三人讲述,忽然出声问道,“不对啊,这加起来也就五百三十万两,还有几十万两哪儿来的?” “莫不是把铁的专营的也卖了?”齐泰心中一动,沉声问道, 李景隆最早提出的盐铁茶三项朝堂专营全部放给商人,但政策刚推出几日齐泰就提出了铁绝不能放的反对意见,齐泰的理由是,铁是打造兵器、铠甲的重要战略物资,决不能放任民间自由买卖。 明军之所以能完虐北方蛮夷,靠的不止是大将的领兵才能,还有精良的装备, 而打造装备最重要的材料便是铁,只要把铁牢牢握在手里,明军的军备就永远领先他们几个层次。 而李景隆也是个听劝的人,在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后便立即叫停了关于铁矿下放的政策。 夏元吉摇摇头,“并不是,铁矿还是牢牢握在朝廷手中,剩下的银子是出海的商人们上交的下海费,一艘船下海就得给朝廷上交一万两到十万两不等的下海费,视船只大小而定。” “交了钱海运司就会给他们开具相关文书,没有文书的船只则一律视为倭寇贼船,一经发现任何官兵都可将其拿下,船上的货物皆视为战利品,朝廷只要一半,另一半官兵自行分润。” “嘶”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夏元吉此举相当于直接向商人们索要保护费,不过出海的利润高的离谱,这点保护费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出的。 并且针对官商勾结的政策就更加狠毒了,你贿赂官员的银子总不可能超过十万两吧,超过十万两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而你半船货物价值怎么也不止十万两吧,官兵只要抓住就会原地暴富,他们甚至巴不得所有商人都无证下海,等船回来时再抓个现行,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 第33章 三杨登场 书房中,桌案上精美的香盒内圈形檀香在一点一点的燃烧,肉眼可见的青烟徐徐升起,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着整间书房, 夏元吉回答完几人的问题后便下了逐客令, “事都清楚了,几位还请回吧,明日我还要接见几个海商,就不再奉陪了。” 打开房门的夏元吉突然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曹国公可别忘了明日晌午将人送到我府上,再这么忙碌下去我估计活不了几年了。” 未等李景隆答话夏元吉便先走出了书房,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李景隆心中有愧,想要目送一下这个为大明财政呕心沥血的财神爷,谁料夏财神并没有回主院卧房休息,反而向着相反方向的雅致小院儿快步走去,李景隆隐约见到一道娇柔的倩影,披着雪白大氅,手中似乎端着餐盒,站在院中翘首以盼。 草,老夏还是不累啊… 转眼间便来到了第二天的朝会,如今有了高效的内阁,朱允炆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原本略显苍白的脸庞也多了一丝红润。 然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齐泰原本蜡黄的老脸则苍白了许多, 李景隆见到这奇怪的一幕,不禁在心里嘀咕,后世说权力是男人的兴奋剂,可这权力丢给谁,谁就像萎了一样是怎么回事… 朝会散去后李景隆婉拒了朱允炆的下棋邀请,主要原因是因为今天还有事要办,需要替夏元吉找两个助手, 次要原因是,朱允炆纯粹就是个又菜又爱玩的臭棋篓子,李景隆若是不放水就会被拉着下一天的棋,有这空闲还不如去秦淮河飘着… 皇宫前, 一位身着绿色官袍的清瘦男子被几个家丁护卫打扮的人拦在了宫门口,清瘦男子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金甲卫士,竟发现皇城守卫对这边的情况视而不见, 男子见状心头一紧,能让皇城守卫装瞎的人在金陵并不多,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只是细想一下,他一个本本分分的在翰林院编书的小官,从未得罪过什么身份高贵的权贵,也没有资格得罪他们… 男子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颅,恭敬的对着为首的青衣小厮作揖, 翰林清贵向权贵的狗腿子低头,这要放到以前得被人笑死,可最近翰林院最大的两座靠山都倒了,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至于文人风骨,铁骨铮铮,愤然反抗,誓死不从,这些词,男子在见到皇宫内卫的态度后是连想都不敢想,金陵城中最有权势的那几位若是想玩死他,还真比捏死只蚂蚁容易, 弯下腰后,男子恭敬的问道, “不知几位壮士在哪座府中高就,可否提点一二。” 几人神色肃然都没有开口,只有为首那位面带嘲弄之色,男子咬咬牙将腰弯的更低,语气也愈发谦卑, “杨某位卑才浅不知何时何处得罪过贵人,还请几位明示,杨某定上门负荆请罪。” 为首的青衣小厮轻笑一声,“杨大人,我家主人说了,若你能猜出他的身份便送你个天大的造化,若是猜不出来,嘿嘿。” 一滴冰冷的汗珠沿着杨士奇后脖颈流下,他一点都不想要那个大造化,此刻他只想回家… 然而不猜不行,他们不让走啊… 杨士奇轻咬舌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一边思考一边说着, “几位能在皇宫内卫的地盘随意行走,你们主人的身份定然贵不可言,首先排除皇上,皇上若是想考较在下大可在皇宫中奏对,不必多此一举。” “魏国公为可以排除,因魏国公性格直爽,若是他找在下会直接命人说一声,也不会弄的这般麻烦。” “夏阁老也可以排除,夏阁老现在掌管的户部,商业局,海运司,都是朝廷最忙碌的部门,忙到连朝会都经常告假的夏阁老,怎会有心思来考较下官。” 杨士奇眼睛愈发明亮,弯着的腰也在逐渐挺直,但不知为何,他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弱弱的问道,“几位是在齐阁老府中高就?” 张成眼见杨士奇就要往李景隆身上猜的时候,突然一个急转弯差点闪了他的腰。 “你回去吧,没事了。”张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杨士奇如蒙大赦,感激的道谢几句后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另一边,与杨士奇有着同等待遇的还有杨溥,杨荣,他们二人都顺利的猜出了背后之人是李景隆,于是二人被恭敬的请上了轿子,吓唬他们的家丁转眼间就成了他们的轿夫,抬着他们直奔曹国公府而去。 “杨士奇没猜出我的身份?”李景隆好奇的问道, “公爷,小的也不解,他明明排除了陛下、魏国公和夏阁老,但关键时刻二选一却选错了,小的就按公爷的吩咐打发他回去了。” 李景隆设了两道考验,第一道是考验他们的应变能力,若是不观察皇城内卫的反应,咋咋呼呼的向内卫求救,那就会被家丁打一顿,然后扔出皇城, 这道考验不止如此,还要看他们态度如何,若是紧抱着文人风骨,不愿低头,那家丁便会跟他耗到晚上,饿他两顿,让他们知道文人风骨是不能当饭吃滴, 并且之后也不会再重用,只会嘴硬头铁不懂变通的人与方孝孺之流又有何异,难堪大用。 虽然三杨在后世名声很大,李景隆还是想亲自确认其中有没有欺世盗名的庸才。 可让李景隆万万没想到的是,淘汰的竟是他最看好的杨士奇, 李景隆思索片刻后,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张成,你将杨士奇的所有表现都详细述说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第34章 吃完送你们上路 张成将杨士奇的一举一动分毫不差的复述了一遍后,李景隆心里已经对杨士奇的做法有了些猜测, 不过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先把杨溥杨荣二人送到夏元吉府上去,杨士奇的去处日后再说。 不多时,两辆马车相继在了曹国公府正门停下,杨溥与杨荣见到对方后皆是愣神了一下,不过二人并没有交流的机会,领路的家丁就已经将他们带进了国公府, “饿了吧,坐下吃饭。” 二人刚进门就听到了李景隆的声音,二人先是一愣,随后杨溥道过谢后便恭敬的坐在李景隆身旁,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而杨荣则是借机打量一下四周,在看清厅内摆设和桌上奢靡的饭菜后,杨荣眼中闪过一丝晦涩,但又很快被掩藏,同样道了声谢坐在了李景隆的另一边。 李景隆将二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心中对二杨也有了初步的了解,杨溥喜静,杨荣喜动。一静一动相得益彰,倒是天生的好搭档。 “想必你们都觉得奇怪,今日我为何要测试你们吧?” 杨溥恭敬说道,“曹国公乃内阁首辅,考较我们二人是我们的荣幸,曹国公但有吩咐,在下定会尽力而为。” 杨荣轻声问道,“杨某斗胆猜测,曹国公是有事要我们去办,今日考较的是我二人的洞察力与处事方式,那么此事必然是与人打交道,” “不错,继续说,” 杨荣正欲开口,杨溥却先他一步,“曹国公请恕在下愚钝,实在猜不出来,还请曹国公直言相告。” 李景隆一愣,杨荣眼看就要说出来了,你打断他干嘛?你猜不出来也不允杨荣猜了呗? 但李景隆转念一想就发现了不对之处,杨溥话里的意思已经表明了他是知道李景隆是要安排他们做事的,以二杨的智慧,再结合朝中如今最紧要的事儿,什么都猜不出来才是最诡异的。 李景隆脑袋中突然蹦出篇小学就学过的典故,杨修之死! 李景隆有了猜测后不禁暗自苦笑,他的名声似乎在这些翰林清贵的眼中并不太好啊。 其实想想也是,不论过程如何,两位翰林学士都是他扳倒的,翰林院虽不是铁板一块,但好歹也是同一个部门,李景隆将他们的大哥打倒了,他们对李景隆有偏见也正常。 而今他又手握军政大权,这在许多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心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权臣,权臣可不是什么好词。 就如三国的曹孟德。 “咱们三人年龄相仿,二位在我面前不必拘谨,大可畅所欲言。” “我当首辅,你们在翰林院编书,本质上没什么不同,都是在为大明服务的嘛。” 在想清前因后果后,李景隆想用共同处与一些话题拉近下彼此的关系, 岂料二杨根本不买账,直言不敢与李景隆相提并论… 一桌美味的饭菜在这种不愉快的氛围中吃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李景隆却是如同嚼蜡。 “二位,吃完就上路吧。”李景隆心情不悦,也不愿再与两人多说什么,直接点明了主题。 话落,杨溥拿筷子的手一颤,杨荣的筷子直接就脱手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二人心中升起, “是因为没有顺从李景隆的心意,李景隆就要送他们下地狱?” 大明从来没有因言获罪的官员,更又没因不言而取死的清贵啊,二人这算是开了先河?何其憋屈… 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能奈何? 最可悲的是他们连驳斥都不敢,过嘴瘾是爽,怒骂权臣是痛快,可他们的三族甚至九族被李景隆拿来玩消消乐也能解气啊… 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中举位列三甲,本是光耀门楣之兴事,岂料刚跻身清贵,就被人一言定了生死。 杨溥悲戚,杨荣垂泪,二杨默默放下碗筷等着死亡的倒计时。 李景隆扒拉了几口碗中的米饭后就没了食欲,见二杨也放下了碗筷就站起了身,“二位吃饱了就走吧,不要错过了时辰。” 杨荣身躯一震,哀求道,“曹国公,可否容我二人给家中留下一封书信,” 杨溥反而洒脱一笑,“曹国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有事情皆是在下一人之过,只求留在下一个全尸还给我的父母。” “啥?” “你们突然要死要活的做甚?” 李景隆一脸问号,看着神情悲壮的二人。 随后他想到了什么,刚才心情不好确实说了句让人联想的话,老脸不由得一红,这事儿整的,真尿性… 知道这个误会搞大了,李景隆歉意一笑,随即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二位误解李某的意思了,李某的本意是送二位去夏阁老府上,因夏阁老近日太过操劳,身体也每况愈下,李某于心不忍便挑选二位去帮他打个下手。” “上路也是字面的意思,并没有暗示什么。” 李景隆自觉没脸,说完后就赶紧吩咐了几位家丁带着一脸懵逼的二杨离去。 杨溥走在院中弱弱的问了句,“真是我们误解了曹国公的意思?不用死了?” “唉,怪我们自己想太多,不瞒你说,刚才我差点见着我太奶了。”鬼门关走了一圈的杨荣缓声道, “你见过你太奶?”杨溥一脸惊奇,这个年代几乎都是三代同堂,很少有人能熬到曾孙出世的,杨荣竟有幸见过太奶,也是一桩幸事。 “没有,” “那你刚才说差点见着你太奶,你太奶来了你认识不?” “为什么你关注的重点一直放在我太奶身上?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太奶来接我不行啊!” 张成听着两位饱读诗书的翰林士子的幼稚对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张成哪里知道这是二人心境在经历了大起大落后,短暂的丧失了基本的思维逻辑,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今日之事也让他们彻底放下了读书人的骄傲,家人和生命的比重已然超过了前途和权利。 第35章 圈套 匆匆安置了杨溥和杨荣后,李景隆便吩咐张成把厅中吴道子的真迹取下, “公爷,这画是要拿去重新装裱还是放在您书房?”张成取下画后下意识的问了句, “都不是,这幅画我昨日答应了送人,你将画装好就赶紧送去,别让人家等心急咯。” 张成闻言心中一颤,麻利的动作也慢了几分,价值千金的名画随手就拿去送人,公爷真能败家啊。 很快,张成将名画收拾好后,就在李景隆的吩咐下匆匆出了门,直奔齐泰府邸。 三件事办了两件,李景隆伸了个懒腰,就动身去找他的好大儿去了。 一路上李景隆都在想着李国梁近期的变化,眉头微皱了起来。 自从他这个便宜老爹当了首辅后,他的好大儿对待学业也越来越松懈了,国字监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遛鸟。逗狗。 国字监那些大儒对此也是视而不见,任其自毁,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源头还是在黄子澄二人身上,帝王之师黄子澄,文坛巨星方孝孺,双双被李景隆弄进了大牢,若不是齐泰还在高位,李景隆恐怕早就被那些腐儒骂成了麻瓜。 还妄想国字监的大儒好好教育他的儿子,只是区别对待就已经不错了,至少没让李景隆的好大儿休学回家。 所以徐辉祖愿意操练李景隆的儿子,李景隆是求之不得。 很快李景隆就到了李国梁所在的小院,李国梁却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脚下匍匐着条黑狗,左手提着个鸟笼,右手拿一根狗尾巴草挑逗着笼中的鸟儿,鸟是北方都极其罕见的鹰隼。 这只鹰隼的来历也不简单,是朱棣当燕王时送给李景隆把玩的… “国梁,今天又没去上学?”李景隆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 “肚子痛,我已经给老师带假。”李国梁睁着眼说起了瞎话。 “唉” 都说再穷不能穷教育,他李景隆明明这么富有,却还是因为种种缘由穷了儿子的教育。 其实李国梁不说李景隆也清楚,这种被区别对待的心情他上辈子也曾经历过,产生厌学的情绪是很正常的。 但他贵为首辅却也没有法子,因为教育这种事本就是看老师的,现在所有的老师都仇视他李景隆,他李景隆的儿子还能讨得到好么… “国梁,你爹我给你找了个师傅,今日送你去登门好不好?” 天真的李景隆以为徐辉祖是想替他教儿子,做他儿子的师傅… “不了吧,国字监的老师学识都很渊博,人也很好,我跟他们也能学到许多知识。” 李景隆看出来李国梁的口是心非,却没有无情戳破,选择了循循善诱, “国梁啊,学院中的老师与师傅是有区别的,听爹的话,现在就去好不好。” 李国梁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意。 二人坐着马车直奔徐辉祖所在的京营,徐辉祖提前就收到李景隆的知会,在营中做着准备… 到了大营前李景隆就带着儿子下了马车,徒步前行,军中只有骑马和步行,因为马车那是给娘们儿坐的。 第一次见到军士集体操练的李国梁体内好战的血脉似乎在觉醒,双拳捏的绑紧,步伐也愈发稳健,整张小脸涨的通红。 察觉到儿子异样的李景隆会心一笑,军营的阳刚之气浓郁,极易激发男儿体内的热血。 连李景隆自己都能感受到自身体内的血液在沸腾,在咆哮。 “爹给孩儿找的师傅是军中的战将?爹是想让孩儿入军伍吗?”李国梁压制住体内的悸动沉声问道, 李景隆松开了拢在袖中的双拳笑着答道,“你师傅是谁见了面就知道了,至于入不入军伍这个得看你自己意愿,爹不会干预。” “驾” 一位穿着银甲身材高挑的军士,骑着枣红色的战马从另一个方向极速狂奔,战马浑身上下不见一丝杂色,马蹄踏地声声沉闷,强而有力, 李景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血脉纯正的汗血马,骑马之人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很快一人一骑便距离两人不到五十步,李景隆轻咳一声,整了整衣襟, 银甲军士却只是瞥了一眼李景隆二人,并没有丝毫停留,御马而去… “爹,他好像不认识你。” “怎么会,京营都是你爹的手下,谁不认识你爹,肯定是刚才骑马之人速度太快没看清爹的模样。”李景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强行辩解。 二人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主帅大营,徐辉祖高坐主帅位置,旁边站着的正是那名银甲军士,李景隆看着军士青涩的脸庞以及那尚未长开眉眼,心头忍不住一跳, 老徐带个小娘们在军营里干嘛?军中有明确规定,军营女子不得入内,老徐作为主帅居然敢带头违反军令, 实在是… 真男人。 李景隆还是隐晦的提醒了句,“老徐,这位将士这么年轻就骑上汗血马,你不会是走的后门吧?” 这话确实隐蔽,问的徐辉祖一时间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回应。 李景隆没注意的是,李国梁在看清小将军的脸时,脸色竟变得苍白了起来。 “国梁,这是你徐世伯,这几日你就跟在徐世伯身边学习了。” “徐,徐世伯好,” “登徒子,是你!”银甲姑娘一声娇喝, 李国梁一个哆嗦,“不,不是我。” “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这登徒子当日,当日,” “姑娘,跟爹说到底怎么了?”徐辉祖低声问道, 此时的徐辉祖老脸黑成了锅盖,他只知道女儿前几日被人欺负了,却怎么也不肯告诉他怎么回事, 经过他的旁敲侧击才得到一点信息,那个欺负他姑娘的人是个相貌惊人的小子,具体是谁她自己也不认识,直到昨日他不经意间看清了李景隆的脸,这才想起李景隆的儿子长的跟李景隆差不多,都生得一副好皮囊。 于是便有了请李国梁入瓮的想法,若不是他随便操练个两日也就罢了。 可今天看他小棉袄的反应,很明显李国梁不止是欺负人这么简单,作为老父亲的徐辉祖如何能忍受小棉袄被人轻薄。。 徐辉祖的女儿?还好不是鸡和妾,李景隆松了口气后,又皱起了眉头。 看场中这情形,他似乎掉进了老徐的圈套,这是个针对他儿子的圈套! 李景隆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随即拉着李国梁怒声问道,“国梁,怎么回事?你给老子说清楚。” 地球人都知道,若是自己的小孩犯了错,你自己舍不得教训,那么社会上有的是人替你教训。。 所以李景隆只得忍痛对着儿子恶语相向了。 “我,我,” 李景隆看李国梁的样子竟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心头一跳,莫不是强行把人家姑娘给破瓜了? 这姑娘看起来才十三四岁,好大儿你是禽兽吗??? “老徐,” “李景隆!” “徐辉祖!” 第36章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铁拳 “徐辉祖!” 李景隆一声暴喝过后,帅帐中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两小只神色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徐辉祖则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发飙的李景隆,他居然敢吼我… 父爱如山,这是华夏人刻在骨子里的传承,李景隆为了儿子安危自然不会再顾及双方的面子。 “徐辉祖,一开始你就不是想教我儿子,只是想把我儿子骗来军营是吗?” 李景隆飞速将事情整理了一遍后,猜出来大致的经过,于是就先发制人,把徐辉祖推向无理的那一方再说。 李景隆为了儿子,即使无理都得辩三分,有理就能赢七分。 老徐还是有三分薄面的… 徐辉祖眼中闪烁着寒芒,怒声问道,“李景隆,我姑娘被你儿子欺负了,你不应该给我个交代吗?” 李景隆没有顺着徐辉祖的话往下说,而是继续咬着徐辉祖的动机不放,“徐辉祖!你先回答我,是不是故意骗我儿子来军营的?” “是。”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徐辉祖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直接就承认了下来。 “我问你,在他们两个小辈见面之前,你也不能确定我儿子就是欺负你姑娘的人是不是?” 徐辉祖心里乱糟糟的,没心情与李景隆争辩,他现在只想快点弄清女儿是被李国梁那小子怎么欺负的,他也好制定对应的惩罚。 还好徐辉祖也不像李景隆,喜欢脑洞乱开,动不动就想到破瓜那种事儿。否则现在就不是口舌之争,他会直接上手。 “李景隆,不要给我东拉西扯,现在是我女儿被你儿子欺负了,让你儿子先说清楚他到底对我姑娘做了什么!” 李景隆冷笑一声,“呵,徐辉祖,枉我如此看重你,没想到你竟会如此算计我,算计我儿子。” “我李家与你徐家也算世交,你仅凭一点怀疑就欺骗我,对我的儿子下圈套。” 徐辉祖一脸阴沉,今天的李景隆他只感觉到非常陌生,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事情已如此鲜明,他却视而不见,只抓着交情信任这些来说话,交情不是应该惩罚的时候再提出来的吗? “李景隆,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其他的不谈,你不先问清楚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一直在胡咧咧做什么?” “徐辉祖,抛开事实不谈,你们就没有一点错吗?” “轰” 李景隆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将徐辉祖,徐青萍,李国梁三人都震的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脑袋里在嗡嗡作响。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无敌拳法,放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我哪里错了?”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的徐辉祖眼神呆滞,顺着李景隆的话问道。 “我为姑娘讨回公道何错之有?” 李景隆指着徐辉祖的鼻子厉声喝道,“你骗我儿子来军营就是错的,你仅凭一丝猜测就让我父子二人从金陵城一路跑来了郊外的京营,你还说你没错吗?” “徐辉祖,我且问你,若是你姑娘见了我儿子却不认识,那你该如何收场?” “将你儿子放在军营中锻炼两天就送他回去。”徐辉祖彻底进入了李景隆的节奏,一直在被迫回答着李景隆的问题。 无敌拳法,恐怖如斯! “草”, 国粹一出,胜局已定。 “徐辉祖,我放心把儿子交给你,是因为你叫徐辉祖!来之前我跟儿子说,为他找了个师父,今后专心跟着师傅学艺,为国建功。” 李景隆喃喃道,“师父师父,半师半父,徐辉祖,国梁是我唯一的嫡子,我对你是何等信任,何等看重,谁料,岂料…”李景隆哆嗦了一下,就没再说下去。 “李景隆,国梁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们的信任,”徐辉祖被李景隆的情绪所感染,心中无比愧疚,先道了歉。。 “爹,他儿子欺负我,你为什么要认错?”徐青萍瞪大了眼睛,委屈巴巴的问道, 这个世界太疯狂,耗子都给猫当伴娘了,徐青萍只觉得小脑瓜子还在嗡嗡作响。 “大侄女儿,你就没有错吗?”李景隆再次暴击, “我,我,我哪里错了?” “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我儿子欺负你,你倒是说说他怎么欺负你啊,不说清楚,我们做长辈的如何给你做主?”李景隆最终还是不忍心对一个小姑娘出重拳,语气温和的说道, 徐辉祖听到此话后,竟觉得李景隆是个讲道理的人,徐辉祖顺着李景隆的话问道,“姑娘,你李世叔说的对,发生了什么你直接说便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李国梁是全场最懵逼的,他好歹是当事人,也是这件事罪魁祸首,从不敢承认徐青萍的指认就能看的出来,他确实有错,而且难以启齿。 谁曾想到,在他爹的一番惊人操作之下,他好像成了受害人,不仅没有被指责,受害者家属还向他道了歉。 “这就是爹能做首辅的原因吗?”李国梁此刻对李景隆的崇拜达到了顶点, 李国梁心中感叹:有爹如此,夫复何求… 李国梁的思绪飘回帐中,见徐青萍还在那里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看了一眼身前伟岸的身影后,最终他下定了决心,李国梁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僵局, “爹,徐世伯,还有这位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的姑娘,这件事错都在我,就由我来说吧。” 徐青萍闻言瞳孔一缩,急切的说道,“别说,我不追究了。” 徐青萍求助的看向徐辉祖,“爹,我先回去了,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对女儿造成伤害,就此作罢好不好?” 徐辉祖闻言一脸便秘的模样,忙活了一天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呗… 可这是他小棉袄的请求,他又不能拒绝,只得默默叹息一声,默认了。 好小子,都会以进为退了,李景隆向李国梁投去一个欣慰的眼神, 李国梁却将这个眼神当成了鼓励,他鼓足了勇气,高声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这位姑娘在更衣时,我一不小心就进去了。 “咔” 物件儿碎裂的声音响起… 第37章 联姻 进,进去了? 此言一出, 李景隆呆愣在现场, 他的脑海中甚至已经开始有画面了,徐家姑娘在房中换衣服,李国梁不小心看到后兽血沸腾,然后冲进去做下了不可描述之事… 饶是脑洞清奇的李景隆此时此刻都变得不知所措,无力感不断的涌上心头,别说是徐辉祖,就算是他自己都难以接受。 “咔咔” 徐辉祖手中的物件儿持续受着巨力的压迫,不断发出咔咔的悲鸣声, 此刻的徐青萍小脸儿通红,好似熟透了的苹果,她柳眉微蹙,美眸低垂,贝齿轻咬着红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始作俑者却丝毫没注意到场中的形势,还在昂着脑袋看向李景隆,在等待夸奖… 见此一幕,李景隆的心瞬间凉了一大截儿,这叫什么事儿,好大儿你还挺得意,从今以后你是我爹! 然而,事情既已发生,逃避也没用了,身为家长,熊孩子惹祸李景隆无论如何都要替他擦屁股… 此时,空气中都充满了沉重的气息,李国梁也终于发现了帐中这波谲云诡的氛围,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出声解释,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够了!” 在李景隆看来,既然已经进去了,不论经过如何,都得对人家姑娘负责到底,这个时代女孩的清白比命还重要! 而徐辉祖则是以为李国梁色胆包天,看光了他闺女的身子,必须得负责! 这一点两个家长意见出奇的一致,虽然想法些许偏差… 而当事人的两小只并没有意识到各自的亲爹都在脑洞大开, 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事儿本就是个美丽的误会,李国梁也并没有看到什么,进去的时候徐青萍的衣服都已经换好了… 二人之所以都难以启齿,是因为受过的教育都比较封建,且对于男女之事并没有什么认知。 “国梁,跪下!”李景隆神情严肃,没有了往日的慈父形象。 李国梁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的一哆嗦,直挺挺的双膝亲吻地面。 李景隆冲着徐辉祖深深一礼,“老徐,事已至此,我老李家必会负责到底,待我回去就请人算好日子,找媒人上门下聘。从此你我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见李景隆态度诚恳没有逃避,徐辉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勉强认下了这门婚事,随后松开了手掌,一堆碎渣粉末从手心飘落,看的李景隆嘴角直抽抽。 “我,我,不愿意!”徐青萍壮着胆子小声反对, 李景隆闻言哑然一笑,都这样还能不愿意的,真调皮~ 在李景隆的认知中,若是女子抵死不从,一般的新兵蛋子根本就不可能深入其中… 李景隆抬头看向红着脸的徐青萍轻声问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青萍。” “青萍,婚姻大事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和叔叔都同意了,这事儿可容不得你不愿意哦。” 随后李景隆在身上摸了一阵,脸上尴尬之色愈发浓烈,今天出门急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拿上,就连经常佩戴的玉佩都忘了带,随后不经意的瞥了眼好大儿,嘴角微微上扬。。 “把你腰上的玉拿给我。”李景隆瞥见李国梁腰间挂着的宝玉,便直接伸手向索要, “这是,这是全爷爷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在李景隆的凝视下,李国梁声音越来越小,不情不愿的摘下了宝玉递了过去。 “丫头,世叔没带什么好玩意儿,就拿这块石头当作信物吧,你别嫌弃哈。”李景隆一边说着,一边招手示意徐青萍过来拿。 徐辉祖见自己的姑娘似乎还想挣扎,便立刻板着脸语气严肃的命令道,“去吧,这事儿现在由不得你了。” 看着扭捏离去的徐青萍,李景隆总算是松了口气,过程虽比较坎坷,但结果还是美好滴。 李国梁虽然没有拜师成功,却也因祸得福认了个岳父,还抱得了个漂亮媳妇儿,。 “老徐,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回去张罗了,京营这边就有劳你看着了。” 徐辉祖点头答应,既然已经答应了就没什么好反悔的,而且整个金陵也很难找出比李国梁更好的女婿, 马车里的李家父子二人相对而坐,马车不知前进了多久,李景隆才幽幽说道,“国梁,你还在长身体,房事一定要懂得节制啊。” 李国梁从大营出来后就一直神情恍惚,被李景隆这么一问,他才缓过神来,反问道,“房事?什么房事?” 李景隆一愣,顿时有些无语,这让他怎么解释,就算他愿意解释也会被屏蔽的啊,思索片刻后,李景隆无奈的说道,“就是你与徐家那姑娘所行之事,人家身体还没长开,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这会儿,李国梁就是再傻也听明白了李景隆的意思,眼神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爹,您误会了,我只是不小心闯进了她换衣服的房间,我进去时她的衣服已经也都换好了,我害怕她找我麻烦就跑了。” “草,” “拍肥皂剧啊?” “这剧情还真他么的狗血!” 李景隆脑袋出现了一连串的问号,一个人愣愣的坐在马车一侧没有说话,此时他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后世有人喜欢抽烟了。 “算了,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你回去自己准备一下吧。” 经过短暂的思考,李景隆也意识到了儿子的问题,不论是在大牢里对他说的话,还是今日在军营中的表述,都在表明他这个儿子性格和表达方面都与常人有所不同, 必须得帮他找个合适的老师了,李景隆突然想起一个人,三杨之首的杨士奇! 此人不仅才智过人,处世还非常圆滑,是教授他儿子的最佳人选。 窝在家里的杨士奇还不知道,他今后的工作在李景隆的一个念头中就被定下了… 第38章 敲打杨士奇 马车不知不觉中便回到了国公府,李景隆回到家以后就将自己关进书房研究起了杨士奇, 皇宫门前一事后,李景隆便对杨士奇的做法也有了一些猜测, 在知道是李景隆要启用他的时候,竟靠着小聪明把自己摘了出去,为何? 不愿与李景隆为伍?可他这么聪明就想不到李景隆不止可以一言断了他的仕途,还能一语定了他的生死! 杨士奇这么聪明不可能能看不出朱允炆与李景隆的关系,只要朱允炆还坐在皇位上,李景隆就很难倒台。 杨士奇与李景隆相差不了几岁,想熬死李景隆也不太现实,那么原因为何? 李景隆翻看着杨士奇的履历,突然眼睛微眯了起来,他终于想通了杨士奇在畏惧什么, 他在怕朱棣篡位成功! 在得到了建文朝廷重用的同时,也同样会面临着朱棣事后清算的风险, 历史也是如此,所有被打了建文旧党标签的几乎都被处死了,只有夏元吉凭着对工作的执着才让朱棣网开一面。 而且以杨士奇的视角来看朱棣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高, 自从李景隆两度战败后朝廷便失去了绝对优势,实力接近的情况下,一方是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一方是起兵造反的亡命徒, 一方有着十多个行省可以退,一方则是被逼进了角落,心态不同注定士气不同,人数相等的情况下,士气弱的那一方很难打赢士气强的一方。 李景隆在想通其中关节后,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杨士奇在他眼中是越来越有趣了。 “张成,将杨士奇带过来,若是他反抗,你就给他绑过来。” 听到书房外候命的张成应了一声后,李景隆就慵懒的躺上了竹制摇椅,摇椅在李景隆的晃动下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忙碌了半天的李师傅开始了午睡。。 时间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李景隆被叫醒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有些昏暗,淡淡的余晖洒落,为院子披上了一层血红的薄纱。 “张成,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公爷,已是酉时三刻。” 李景隆揉了揉太阳穴,竟一觉睡到了下午,看来工作还是太劳累了,今后该摸鱼还得摸鱼啊。 前厅中,杨士奇正襟危坐,眉头拧成了麻瓜… 他已经在此干坐了一个时辰,却久久不见李景隆的召见,甚至连杯热茶都没得喝,心里对上午的事有了一丝后悔,虽然他看的很长远,却忽略了他是活在当下啊。 朱棣打过来之前,李景隆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弄死他… “杨士奇,我是内阁李景隆。” 在听到李景隆平淡的声音后,杨士奇先是浑身一颤,随后一个弹跳起身,瞬间就惊呆了李景隆和跟在身后的张成… 仅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就能表演一波鲤鱼打挺,真他么奇了… “李阁老,请指示。” 杨士奇站的笔直如松,如此恭敬的态度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咳咳,” “杨大人,在我家里就不必拘谨了,放松一些。” “坐吧,别站着了。”李景隆坐下后见杨士奇还在站着,心中涌现一丝无奈,轻声说道, “张成,给杨大人奉茶。”杨士奇到了应该有一会儿了,案上却连一个杯子都没有,这明显是张成的疏忽所导致的, 而杨士奇却不会这么想,在他看来李景隆此举是有意在敲打他, 这也就能说的通他为何会表现的如此谨慎恭敬了,李景隆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官当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与其他人之间产生了明显的距离感,连一举一动在旁人看来都有着深意… “杨大人,对于如今的局势你怎么看?”李景隆试探的问了句, 杨士奇听到这个问题心头一凉,随即不动声色的回道,“在下官看来,大明在首辅的英明决策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哦?你这个好的方向包括北方的战事吗?” 北方战事?这是他一个翰林编修能参与的话题吗。。。 “下官对北方战事并不了解,对兵事也知之甚少,不敢妄下定论。” “杨士奇!”李景隆高喝道, 杨士奇刚坐下的半边屁股立刻抬了起来,朝李景隆作揖一躬到底… “请首辅宽恕下官妄言之罪。” “杨阁老”的卑微让李景隆有些头疼。 “杨士奇,你是有大才之人,就不要在我面前装平庸了,我有心给你谋个好差事,你却一直在与我装傻充愣,是在看不起我么?”李景隆不断提高着讲话的声音,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经接近呵斥了, 杨士奇身子颤了颤,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低着头,眼珠在快速的左右摆动, 在杨士奇自己看来,他一直以来都是谨小慎微,从未有过任何突出的业绩,李景隆怎么可能看的出他心中的鸿鹄? 杨士奇就是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李景隆是从后代史书上得知的大明最强内阁“三杨”,他还是三杨之首! 念及至此,杨士奇硬着头皮问道,“下官不过只是个普通人,虽说幸运中了进士,可如下官这样的进士大明少说也有数千人,实在不值一提。” 李景隆冷笑,这个杨士奇还真是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 “杨士奇,我看过你在翰林院任职的履历,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差,但有一点你没有隐藏好,翰林院中无论是黄子澄还是方孝孺,都有差错的时候,唯独你一人从未出过差错。” 杨士奇硬着头皮强行辩解道,“下官有自醒的习惯,每本出自下官之手的书,下官自己都会审阅一遍再交上去,并不是没有差错,只是差错在检查之前下官自己就已经修正了。” 李景隆嘴角挂着笑意调侃道,“杨士奇呀杨士奇,你还真是能言善辩,我是越来越想重用你了,要不我明日就提名你进内阁吧,” 杨士奇的情绪再次有了波动,急切的说道,“不可,下官才疏学浅,亦无理政经验,下官入阁恐会祸国殃民。” “草,” 李景隆心中怒骂,没有耐心再跟杨士奇打太极了,直接了当的说道,“我知道你是怕现在得到朝廷重用,日后朱棣荣登大宝会引来他的清算,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朱棣赢不了,大明不会输!” 杨士奇见心思被李景隆拆穿,心中震撼的难以复加,咬咬牙嘴唇微张,还想要再辩解一二, 见杨士奇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李景隆冷着脸喝道, “杨士奇,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我每日都忙的不可开交,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浪费口水,你若不愿为朝廷出力,那就去死吧。” 杨士奇心如死灰,他可不是朱允炆对李景隆无条件的信任,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大明朝廷想打赢朱棣,除非这个世上有鬼! 然而,这个世上真有一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未亡魂,现在就在杨士奇对面坐着… 第39章 杨士奇的选择 “你若不愿为朝廷出力,那就去死吧!” 李景隆的这句话不停的在杨士奇的脑子里回荡, 杨士奇心中苦涩,他现在看似很危险,实则一点也不安全… 这道根本就不是选择题,而是送命题… 选择跟随李景隆,就意味着登上了建文的这艘破船,做的越多朱棣就会越恨他,一旦这艘破船沉了他也会跟着遭殃, 人都说破船也有三千钉,可现在已经被李景隆用掉了两千九… 但若是不选择跟着李景隆,他可能明天就会上金陵头条… (翰林编撰杨某因xxx被人攮死家中,作案手法极其残忍,现凶手已逃窜,京兆府尹正在全力追捕…)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杨士奇起身作揖,神色郑重的说道,“下官才薄学浅,首辅不拘一格启用下官,是下官的幸运,今后首辅但有吩咐下官无不答应。” 好死不如赖活着,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至于那什么文人风骨,杨士奇从来就没当回事儿,清贫的原生家庭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心中有多大的抱负,首先得活着。。 见杨士奇低头,李景隆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脸笑意温声细语的说道,“杨大人,还没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 “荣幸之至。”杨士奇松了口气,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虽然砸到了脚,却也保住了命。 在见识到李景隆家里这顿“普普通通”的便饭后,杨士奇眼中再次闪过落寞,心里不禁对未来更加担忧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李景隆的生活依旧奢侈至此,这样的朝廷能不完蛋吗?他能不跟着完蛋吗… 桌子上摆放的十多个菜,光是看卖相都知道不便宜,就更别提他连见都没见过的那些山珍海味了, 杨士奇心里暗暗估算了一下,这桌上的随便一个菜应该都够普通老百姓辛苦干一年了。 然而杨士奇还是太小看这桌菜了,也太看得起普通百姓了,老百姓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这桌菜的随便一盘儿都够他们忙活个半辈子了。 这一桌子本是李景隆为了庆祝儿子定亲心里高兴才决定奢侈了一把,杨士奇今天也算是掏上了, 连李景隆这样挥金如土的大财主都觉得奢侈了,这桌菜的价值就很难用银钱来估算了… 就拿最不显眼的那盘儿清炒蘑菇来说,蘑菇用的是整个云南都极其罕见的干巴菌, 那是只有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才能找得到一点点,哪怕在产地云南都是有价无市稀有品种, 而且光是从云南到金陵的运输费用都够普通百姓吭哧吭哧累一年的了… 杨士奇心情沉重,这顿珍馐美味在他的口中也如同嚼蜡, 在看到李景隆放下筷子的刹那,他也就顺势放下了碗筷。 李景隆以开玩笑的口气说道,“老杨,既然登上了大明这艘摇摇欲坠的破船,那就得竭尽全力的保住这艘船啊,否则船沉了大家就都完蛋哦。” 李景隆的一句话再次让杨士奇如坠冰窟,他的心中满是苦楚,眼神都涣散不少, 这一刻杨士奇欲哭无泪,低着头不让李景隆看到他眼中的晶莹,努力的维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说的这么直白就不怕我接受不了吗,” “你知道我考个进士有多不容易吗,十几年寒窗苦读,终于熬到了金榜题名,本以为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却好巧不巧的遇上了燕王叛乱,” “叛乱就叛乱吧,燕王仅有一隅之地,民力、物力、财力,都与朝廷有些巨大的差距,平叛只是时间问题,谁曾想到大好局面被你这个草包打的稀碎,朱棣也被你硬生生的养了起来…” “还好草根出身的我没有什么靠山,平时不显山也不露水,这段时间也很难被朝廷重用,刚好可以避过朱棣的清算名单,” “然而,又是你!李景隆!” “若不是你闯入我生活,我怎会把死守的平庸放任了,说不痛苦是假的,毕竟我的功名是自己考的………” “李景隆我****,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杨士奇脸上平静,内心却在不断的怒吼着… 发泄一通过后,杨士奇偷瞄了眼李景隆,心情极为复杂,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道, “曹国公说笑了,大明在您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怎能用破船来形容,” 此时杨士奇对李景隆的称呼已经变了,在他眼中李景隆早就是个废柴了,叫他首辅也只是明面上客气一下… 不过现在都上了他的破船,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强行捧他的臭脚了, 李景隆对于称呼上的改变并没有太多的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淡笑说道,“既然杨大人说朝廷在蒸蒸日上,那就请你说一下朝廷现在是怎么个蒸蒸日上法的?” 杨士奇神情一滞,(不是,我就说了一句场面话,你非得问个所以然出来干什么,臭脚放累了要我多捧捧呗?) 夏元吉在建立商业局和海运司的事情,杨士奇自然知道,在他看来这个政策的确是一条富民强国的好政策, 但商业之前被老朱压的太狠,想要重新恢复谈何容易,这注定是个与时间赛跑的过程,因为谁也不知道商税的收益和朱棣哪个先来… 杨士奇现在毕竟还年轻,不懂得许多事物的特性,商业就像弹簧一样,除非将其摧毁,否则只要根本结构没有受损,压的越狠就会弹的越高, 而商业是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被摧毁根本的,否则大家都得回到野人时代… 海运就更加不会,一船货去,半船银归,利润早就超过了百分之百,只要利润超过百分之百,哪怕掉脑袋都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 夏元吉就是利用了这两个事触底反弹的特性,在短时间内就为朝廷搞到了不少钱。 但杨士奇并不清楚夏元吉的搞钱手段,所以当他看到李景隆的奢靡无度才会那么绝望,因为杨士奇很清楚,朝廷国库的钱已经不足以支撑大规模作战了。 这也是杨士奇认为建文朝廷就是艘破船的根本原因。 “曹国公主张的兴商业,开海运,都是富民强国的好策略,在此二者的带动下,国力自然蒸蒸日上。”在李景隆的死亡凝视下,杨士奇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再次捏着鼻子捧起了李景隆的臭脚… “握草!” 李景隆一惊,他可不知道杨士奇的那些奇怪想法,他以为杨士奇是猜到了商业局和海运司已经在搞钱了! 就因为那句“带动”,让李景隆产生了这种误解。 夏元吉搞到钱的事并未向朝廷通报,从搞来的银两未入国库就能看出,搞到多少钱并没有让其他人知晓的打算, 而拿到盐茶专营的六省商人也被下了禁口令,禁止他们提专营权买卖一事,只对外宣称是朝廷赠予。 所以就连李景隆自己都是看了两个仓库才知道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而杨士奇却能从中看出已经在盈利了,真是个奇才! 这一刻,李景隆心中无比激动,有杨士奇这么个经天纬地的大才在,内政无忧矣。 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思索了片刻,李景隆决定告知杨士奇一些内幕, “商业局和海运司确实弄到了一笔银子,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这笔钱足够招募新兵和明年开拔的费用。” “不过此事现在是绝密,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晓,你只能听不能说,知道吗。” 说完之后李景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杨士奇都猜到他们搞到钱了,为何还对建文这艘船如此抗拒?对大明的未来如此悲观? 后世有句话: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是后人通过明军无数次的对外战争得到的认知, 只要钱给够,明军可以替大明打上月球!!! 当然李景隆之前统领的军队并不在此列… “钱已经就位了?”杨士奇听完李景隆的话后,不禁失声惊呼,眼神短暂的呆滞过后立即闪过一道精芒,起初他还以为,算了,还以为个屁… 钱到位了,那么仗就还有的打,只需暂时避燕军的锋芒,巩固住山东防线,那么战事还有转机, 只要燕军打不进来,从双方的基本盘来来看,朱棣注定会被拖死在北平这一隅之地, 胸中在谋划大事的杨士奇似乎变成了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李景隆有些奇怪的看着失态的杨士奇,他不是猜出来了吗,为什么还这么惊讶?对了,应该是钱太多了。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和他差不多。 李景隆强行给出解释… 然后更让李景隆惊讶的是,他竟察觉到了杨士奇身上的气质在变化,从他身上李景隆感受到了只有少年才有的意气风发, 此时的杨士奇浑身都洋溢着自信,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第40章 李国梁拜师 杨士奇在知道朝廷有钱后,思想立即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心中也开始为将来的战争谋划起来。 杨士奇此时正在为朝廷当下的情况做着推演, 首先,朝廷有钱就意味着底层士兵的战力不会降低,不过因为之前两战的折损,还需要补充一批新兵,新兵的训练时间是个问题,若是新兵训练时间短,战力难免会差距过大导致无法与老兵形成配合,所以抓紧时间募兵练兵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其次就是翟能父子等一些中高层将领在第二次大战中丧生,导致中高层将校的人员缺失严重。 想到这里杨士奇抬头看向李景隆,心里霎时间生出一股道不明的情绪,李景隆这个人实在是充满了矛盾。 李景隆明明是个草包,却通过蓝玉一案成功收获了朝中厌战武勋之心,及时的补充了中高层将领的缺口,并让徐辉祖得到了重用跻身内阁。 李景隆真是个草包吗?这个疑问在杨士奇心头升起。 虽然朝廷没有明确的旨意让徐辉祖挂帅,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徐辉祖必定会出现在北伐大军之中。 以徐辉祖的身份与才能朝中谁能跟他争夺主帅之位? 杨士奇再次不经意的瞥了眼李景隆,除了眼前这位, 不过杨士奇却不认为李景隆会再次领兵出征,至少北伐不可能的,两次都被打成这样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再去自取其辱了… 一想到徐辉祖挂帅,杨士奇心中就充满了信心。 徐辉祖的领兵才能早就经过了战场的检验,他是名副其实的军中第一人。 将帅皆是上乘,朝中亦不缺钱招兵买马,这怎么输? 杨士奇想要说出心中的想法,又意识到现在自己人微言轻,不适合妄议国家大事,一时间竟有些踌躇不前。 见杨士奇欲言又止,李景隆淡笑道,“杨大人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提出来,大事本就要集思广益嘛。” 杨士奇闻言也不再犹豫,当即说出来心里的想法与见解,总结就是一句话,速练兵,固防线,困燕贼,日久自破之。 听完杨士奇的话后,李景隆再次提高了对杨士奇的重视,杨士奇的战略眼光非常正确,这个策略也是当下最稳妥的办法, 别看朱棣此时风头正盛,只需在他的周围沿途布好防线,将朱棣和他的大军困个几年,他的大军的内部就会自己出现问题,河北本是贫瘠之地,根本养不起他的二十万大军,时间一久便会不攻自破。 至于朱棣哪儿来的二十万大军?这就得感谢李景隆了,算上从朱权手中夺走了朵颜三卫,朱棣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万之众, 而李景隆两次战败不止被爆了一地的装备物资,还被俘虏了十几万大军,朱棣将人员和装备全部吸收后就有了二十万大军,从此便有了和朝廷掰手腕的实力。 不过李景隆送的物资毕竟是无根之水,总有用完的一天,而河北一地也不像朝廷有十多个省的供养,他们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 大明现在的版图是一京十四省,直到朱棣迁都北京后才变成两京十三省。 因此也才有后世的举重冠军严世蕃的那句名言:大明两京十三省都在我父子二人的肩膀上扛着。 朱棣看起来打的挺凶,却并没有多少土地,地盘仅有北平周边的河北一带。 杨士奇郑重说道,“曹国公,当务之急是训练新兵,为来年的战略部署做准备。” 李景隆点点头,“不错,募兵与打造军备所需的银子夏阁老已经拨给我了,军备方面工部已经在打造,现在唯一的难题是去何处募兵,金陵附近的百姓安居乐业,入伍的情绪并不高,所以还需扩大募兵的范围。” 杨士奇皱起了眉头,诚如李景隆所言,在江南富庶之地征兵确实不适合,许多人当兵不过是为了多一些收入,而现在明摆着要打仗了,谁会为一口吃的送男丁上战场。 “杨大人,李某有一私事相求,”李景隆出声打断了杨士奇的沉思, “曹国公尽管开口,只要是下官能办到的便绝无不可。”杨士奇心情不错,大手一挥便给了允诺。 李景隆顿时喜上眉梢,立即起身朝着杨士奇作揖说道,“那就先谢过先生了,家中犬子在国字监读书,如今也快到了退学的年龄,我欲让犬子拜先生为师,还望先生收下犬子多加教诲。” 什么? 杨士奇眼角一抽,让他当李景隆儿子的老师,这不是开玩笑么… 杨士奇急忙拒绝,“曹国公,天下大儒何其之多,下官不过一刚中举人的读书人,实在没有资格教导令公子啊…” “嗯~” 李景隆脸上挂着笑容,眼中却迸发出了丝丝寒意。 “先生刚才可是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突然反悔是何缘故啊?” “是看不起我李景隆还是看不上我儿子?” 杨士奇此时脑袋很大,他根本没有授徒的经验,万一误人子弟那自己前途就得凉凉了,他也没有好为人师的臭毛病啊,所以想不通李景隆把儿子推给自己干嘛… 可不收吧,又等于欺骗了李景隆,后果应该会很严重吧… 最终杨士奇迫于李景隆淫威,点头应了下来… 见杨士奇应下后,哪怕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李景隆也没有等到明日的打算,迟则生变! 于是赶紧吩咐人把李国梁请了过来,然后三下五除二的就进行了拜师仪式,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仿佛排练了无数遍都不带一点儿停滞的… 拜师结束后,李景隆在杨士奇一脸懵逼的时候说了句,“先生,时候不早了,我先派人送你回去,明日下朝后就让犬子登门拜访。” “啊,好好好。” 用完就扔,李景隆一点都没跟杨士奇客气,连句家常都不带唠的。 杨士奇走出大门后,眼神幽怨的回头看了眼高挂的曹国公府牌匾,哪有这样对待刚拜的师父,曹国公还真是个“妙人”*****!!! 杨士奇心中腹诽不已… 第41章 洞庭湖决堤 建文二年十一月十五日。 深夜,一匹来自湖广方向的快马疾速接近金陵城,马背上的骑士看到雄壮的金陵城轮廓在眼中一点点的放大时,带着哭腔放声高喊, “湖广六百里加急!洞庭湖决堤!请朝廷速速救援!” “湖广六百里加急!洞庭湖决堤!请朝廷区区救援!” 金陵城南城门的千户在听到动静后,快速从城楼跑出,眺眼望去,只见一人一骑已至城下五百步,待听清喊话内容后,神情瞬间变得极为凝重, ……… “九江,快醒醒,宫里来人了。”李全一边喊,一边摇晃着床榻上的李景隆, 李景隆瞬间睁开双眼的瞬间,下意识的挥手反击,李全早似有预料,一把将其双手按住,“九江,宫里来人了,你先穿好衣服。” 李景隆闻言一愣,下意识的问了句,“是朱棣出兵了吗?” “洞庭湖决堤了,具体情况还得你去宫中与陛下见面了解。” 听到洞庭湖决堤几个字,李景隆穿衣服的动作陡然一滞,深吸了口气后迅速穿着好衣物,在见到吴江后,李景隆快速的说道,“不必寒暄,灾情紧急,走吧!” 洞庭湖位于湖广,是仅次于鄱阳湖的淡水湖,一旦缺口不能及时堵住,其破坏力是非常巨大的,受灾的百姓也将会不计其数。 不多时,李景隆就来到了御书房,齐泰,夏元吉,徐辉祖,几人已经到了。 没有过多废话,李景隆直入主题, “洞庭湖溃口在哪,有多宽,目前受灾的地方有哪些,受灾百姓人数多少?” 内阁几人同时看向朱允炆,显然他们也是刚到不久,并不了解实情, 朱允炆吐了口气,沉重的说道,“溃口处于洞庭湖西南,宽约数十丈,主要受灾的重镇是益阳和沅江,两镇及周边的百姓加起来不下百万,” “百万?这么多?”夏元吉听到大概数字后,瞳孔一缩喃喃道, 齐泰适时出声解释,“益阳和沅江两地聚集了大量手工作坊,加之靠近洞庭湖,雨水充足,气候温润周边的土地都极为适合耕种,所以人口也就比较密集。” 随后齐泰的眼神变得凌厉,“据老夫所知,今年洞庭湖的水位一直在安全线内,朝廷拨付的修堤钱财也未曾缺过。” 徐辉祖眉头一挑眸光冷冽,“齐阁老的意思是,这是人祸?” “具体缘由尚未得知,但堤官最少有有失察之责!”齐泰愤然说道, 李景隆闭上双眼,叹了口气,“当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渡过眼下的难关吧。” “老夏,户部可以拿出多少粮食救灾?” 夏元吉心中默算片刻便有了答案,“户部可拿出十万石粮食。” 十万石, 李景隆心中快速默算,按一人一天平均消耗半斤粮食来计算,百万人一天就得消耗三千三百石,十万石粮食仅够一个月! “不够,远远不够,连一个月都不一定够!”得出结果后,李景隆摇头说道,“老夏,找各地粮商买粮,有多少要多少,先渡过这个冬天再说,” 见夏元吉欲言又止,李景隆没好气的说道,“老夏,有话直说便是,扭扭捏捏的做甚!” 夏元吉轻抚额头无奈的说道,“历来大灾粮食价格都会暴涨,现在根本买不到大批粮食,每次发生大灾对粮商来说都是大机遇,他们通常都会将粮食压在手中一段时间,只有等到朝廷着急的时候才会拿出来高价贩卖,朝廷越急他们要价就越高。” 徐辉祖闻言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怒声骂道,“这些该死的奸商,他们这是在发国难财!” 李景隆眼中闪过冷芒,上百万的百姓若是没饭吃,闹出民变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老夏通知下去,江南所有粮商三日后午时到秦淮河一聚,敢不来的今后一律不允许其在大明境内贩卖粮食!” “老夏你就记住一点,三日后能榨多少粮食就榨多少,若是有不一毛不拔的奸商,同样可以剥夺他们的粮食买卖权,” 收购价格李景隆没说,夏元吉也没问,因为粮食一直都是有市价的,一两银子一石粮食,商人想涨价就涨价那还要商业局干什么? “此举会不会影响到商业发展?”夏元吉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李景隆突然站起身,神情严肃,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夏你记住,无论什么人,什么身份,他们只要生活在大明的疆土之内,就是大明的子民,朝廷有责任保障他们的生活,他们同样有义务遵从朝廷的政令!” 齐泰拍着巴掌说道,“好,曹国公说的好,凡是大明子民,都得遵从大明朝廷的政令。” 李景隆老脸一红,第一次体会到当领导被下属附和的感觉,一时间竟还有些不适应… “此次受灾面积甚广,遭灾百姓极多,当派一重臣前往安抚百姓,重整吏治,几位爱卿觉得该派何人?” 除了在场的几位阁臣和六部主官,其他人还真没有资格去当赈灾主官,李景隆看了一圈无奈一笑,好吧,除了他大家都挺忙的… “陛下,让臣去吧,” 朱允炆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皱起就要拒绝,李景隆见状只得开口解释道, “老齐要留守内阁处理政事,老徐也得负责训练京营,而老夏就更忙了,钱粮重担都压在他的身上。” 李景隆继续给朱允炆分析着, “吏部尚书空缺,户部尚书是老夏,兵部尚书是老齐,工部尚书练子宁在加班加点的打造军备也脱不开身,礼部尚书陈迪和刑部尚书暴昭同样忙的不可开交,如今能镇的住场子又有空闲的只有臣了。” 朱允炆神色黯然,偌大的朝廷竟派不出个赈灾的人,若是事事都要李景隆亲力亲为,那朝廷养这么多人干嘛。 见李景隆神色坚定,朱允炆也想不出更好的人选,只得点头应允。 李景隆见朱允炆同意,便开始总结这次会议结果,“粮食老夏搞定,我出任此次赈灾主官,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若是没有那赈灾一事就此定下了。” 第42章 灾情就是命令 次日, 齐泰在朝会上通报了湖广受灾的情况,场内一片哗然,北方朱棣给的压力已让人身心俱疲,现在湖广又冒出来百万群众受灾的消息。 这是天要亡我大明吗,不少人心中悲戚,一股绝望感席遍全身。 李景隆上前一步高声呵斥,“尔等皆为朝中重臣,岂可畏惧眼前这点困难,如今上百万百姓流离失所,现在朝廷要做的是速速准备物资救灾,过冬的被褥,帐篷,粮食,一样都不能少。” “诸位,灾情就是命令,我身为首辅责任最大,理应亲赴一线救济黎民,今日朝会散去我便会前往湖广亲自督促赈灾事宜,即日起朝中诸事由齐阁老代管,不服调令者一律严惩。” 李景隆这番话说完,不少人脸上通红一片,弹劾过李景隆的练子宁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多人心中升起了念头,李景隆不是奸臣佞臣,他只是不会领兵罢了… 齐泰闻言也跟随李景隆的步伐上前一步,“现灾情紧急,一切事宜皆以赈灾为主,万望诸位同心协力,渡过眼前难关。” 话音落下,李景隆看向朱允炆,朱允炆会意点点头朗声道,“翰林编修杨士奇才德兼备,品格高尚,命其担任中书舍人一职,暂入内阁辅助齐阁老,协助赈灾物资调度等相关事宜。” “臣领旨谢恩”,杨士奇愣了片刻后,赶紧双膝跪地,高呼谢恩。 百官纷纷侧目看向角落里平平无奇的杨士奇,内心皆不平静,一些心思活络之人已经向杨士奇抛去了“媚眼” 原因很简单,中书舍人与翰林编修同为七品官,看似平调,实则不然,二者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翰林编修说好听点是翰林清贵,其实就是个在翰林院编书的,真正能青云直上的翰林清贵靠的从来不是翰林这个身份。 而中书舍人就不同了,在朝堂上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七品小官,但谁都不敢小看这个“七品”, 中书舍人的中书是中书省的中书,中书省的主官又是真正的百官之首:丞相,不止是文官,武官同样也是被丞相所管辖的。 而中书舍人担任着的是丞相秘书的职责,丞相在中书舍人就是秘书,丞相不在中书舍人就代表着丞相,其一言一行都值得细细品味。 虽然中书省制度已不复存在,但中书舍人这个职位却保留了下来,没有内阁前他是皇帝的秘书,有了内阁后他便是阁老的秘书,同样可以在许多场合代表阁老。 杨士奇今后的仕途只要不出现大的变故,一部主官就是他最低的成就,而入阁也仅是时间问题。 幸福来的太突然,杨士奇自己都是懵逼的状态,就更别提其他的百官了。 朱允炆低声说道,“曹国公湖广之行,一切小心为上,若事不可为,万望曹国公以保重自身为主,” “赐曹国公天子剑,便宜行事之权,一切事宜曹国公皆可自行做主,无需提前上报朝廷。” “臣领旨谢恩。”李景隆听完朱允炆的话后,心里颤动了一下。 得此明君,为臣者当以死报之。 便会散去,李景隆出宫门时看见到一旁等待的杨士奇,李景隆轻笑道,“杨大人,运往灾区的物资调度就有劳你了。” 杨士奇正了正衣襟,扶了下官帽,郑重作揖道,“下官多谢曹国公提携之恩,曹…” 李景隆摆摆手打断了杨士奇的效忠之言,“你依靠的是你自己的才能,我也仅是职责所在为朝廷举才,于你并无恩惠,日后大明稳定,人才将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希望你别被后来者比了下去。” 杨士奇欲开口,李景隆抬手打断,“若有朝一日你能身居高位,望你也能如我这般举才任贤。” “种树者必培其根,种德者必养其心。”留下这句话后,李景隆便悄然离去, 杨士奇低头深思,仅片刻便已有所得,此话正如李景隆今日之提携,不求回报李景隆个人,只为使其忠于大明,杨士奇心中暗暗发誓,“今后若有所成,当如李公所期。” 杨士奇抬头,却发现李景隆已然走远,轻笑一声,既有同志,何须同行。 曹国公府, 李全亲自为李景隆挑了百人护卫随行,这些人无一不是李文忠曾经最精锐的亲兵,马匹军备,皆是上上之选。 “全叔,我只是去赈灾又不是去打仗,朝廷也会派兵护卫的,实在不必劳动诸位相随。”李景隆对李全的安排报以苦笑, 这些人年龄最小的仅比李景隆大几岁,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四十,都是李全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皆是身经百战还能活下来的人,李文忠病逝后,他们便入了曹国公充当护卫。 “胡闹,上百万灾民一旦闹起来有多可怕你知道吗?你以为此行就一定不会出现意外?老夫这辈子都没见过百万人乱起来的场景,也只能想象的到一二,而你却要亲身去面对!” 随后李全看向百名亲兵自信的开口说道,“他们是你的最有力的保障,若真遇到民变,他们有能力带你杀出重围。” 为首亲兵闻言大笑道,“副帅放心,莫说是百万流民,就是百万大军又有何惧,我等必能安然无恙的把带少帅回来!” 又一人高声道,“少帅的安危副帅不必担心,您要担心的是,我们归来之日酒够不够喝,” “哈哈哈” 百人齐声大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代。 “酒管够,” 李全笑着回应,随后欣慰的看向众人点点头,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下了,李景隆只得无奈接受。 在众亲兵的心中,李文忠永远是大帅,他的儿子哪怕已经掌管大都督府,依旧只能是少帅。 李景隆对此也并没有什么异议,反而内心对他们由衷的感激,亲兵是军中最精锐最忠心的军士,他们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猛人, 同时也是大将的最后一道防线,敌方兵士想要摸到大将就必须要杀光所有精锐的亲兵,其难度不亚于拿鸟枪硬刚大炮, 因此斩将之功才能位于四大军功之列,而四大军功只需完成一件,就可以获得飞将军李广追求了一辈子的理想,封侯!原地封侯! 与此同时,京营一支数千人的兵马已至金陵城门,为首将领在亮出印信后便骑着快马向曹国公府疾驰而去。 在李景隆带着百名亲兵出门时,正好与京营将领碰上,将领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让众人眼前一亮,将领单膝跪地朗声道, “末将京营参将王腾奉陛下之命护送曹国公,京营三千轻骑已至南城门等候,请曹国公检阅。” 我儿王腾? 好家伙,李景隆直呼好家伙,他本以为李全让他带着百名亲卫已是小题大做,谁料朱允炆竟直接给了他三千骑兵充当护卫,还让有大帝之资的王腾带队, 这等配置,都够去北方浪一圈了。 正常情况下,朝廷派钦差出行最多也就数百人的护卫随行,再加上一套完整的政治班子,也就足够了。 念及此处,李景隆心中不禁一凉,看来所有人都对此次赈灾之行不看好啊。 墨菲定律,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第43章 堤官之死 朝廷队伍历经五天四夜,终于到达了灾区… 李景隆立身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坡上观察灾情,可见到眼前的一幕后,李景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眼前茫茫一片尽是洪水,一眼望不到边际,尽管已经过去多日,洪水上仍旧漂浮着许多物件,树干,衣物,被褥等不计其数,最让人心颤的是,其中不仅有百姓房屋的顶梁柱,还有百姓家中的顶梁柱… 在自然力量前人类何其渺小,哪怕是拥有先进科技的后世,在自然灾害来临时仍旧无能为力,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亲眼见到如此惨烈的一幕,瞬间升起强烈的不适感,眼前的惨状时刻冲击着李景隆全身的每个细胞, “少帅!”身旁的亲兵统领魏章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李景隆,见到李景隆苍白的脸色后,魏章没有询问,直接将李景隆背上一路小跑奔向临时搭建的帐篷。 魏章一边跑一边喊道, “三麻子去烧壶水,二愣子去将被褥拿到帐中!要快!” ……… “将李青和陈迪找来,天黑之前我要见到他们!” 缓过神来的李景隆目光森然,即刻下达了一道军令, 李青是湖广总督总领一省军事,陈迪则是湖广巡抚统领一省政务。 而后随行的几位文书与京营统领王腾陆续被请进了李景隆帐中。 “诸位,今日所见有何感想?” 无暇顾及几人苍白的脸色,李景隆直接了当的问道, “泼天大祸!生平仅见!”一人声音颤抖的说道, 李景隆皱着眉,沉声说道,“还有个坏消息,据探子来报,溃口已由最初的数十丈扩大到了近百丈,你们怎么看?” 而后李景隆展开案上的舆图,将受灾地区画了个圈后,又指向圈后面地势高一些的城镇,“若是不能堵住溃口,灾祸将会蔓延到此处!” 王腾眉毛倒竖,眸光流转于眼眶之中,怒声说道,“溃口为何会变大这么多?京中收到消息到今天也仅过去五日,算上六百里急报的三日,也就八日时间,这八天当地官吏都在做什么?纵使不能堵住溃口也不至于让溃口变大这么多吧!” 李景隆摇头苦笑,“我已经派人去请巡抚与总督了,天黑之前就会赶到,目前情况还不明了,暂不下结论,王腾小…” “王腾参将,吩咐将士们先埋锅造饭,吃完后原地休整待命。今晚可能会是个不眠之夜。” 望着王腾离去时的背影,李景隆不禁咧嘴一笑,随后又心生惆怅,若你是传说中的那个王腾该多好… 天逐渐变暗,李青早在一个时辰前就骑乘快马赶到,而陈迪却仍未见到人影。 就在李景隆快失去耐心时,巡抚老爷陈迪终于坐着八抬大轿来到了营前。 “陈大人真是好大的架子!” 李景隆走出帐篷眯着眼注视正在缓慢前行的人力轿撵沉声说道, 一旁的李青闻言,神情眉头一挑,随后幸灾乐祸起来,他与陈迪二人相互之间并不对付,然而两人之间一旦发生摩擦,吃亏的总是他,在看到李景隆对陈迪的不满后,心情瞬间好上了不少… 巡抚作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虽说与总督属于同级,但其权重却比总督要高上一线,在特殊时期,巡抚有权命令总督行事。 终于,巡抚老爷的座驾平稳的停在李景隆面前,陈迪下来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恭敬,只是淡淡说了句,“下官见过曹国公,”便没有了其他动作。 李景隆将一切看在眼里,不过此时并不是抓这种小事的时候,将二人带进帐中,分别落座后,李景隆率先开口, “二位大人,将你们知道的一切和做了哪些措施大致的说一下。” 李青站起身恭敬的说道,“禀告曹国公,洞庭湖西南堤坝于本月十二日午时出现溃口,下官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写了奏疏,命人六百里加急送至朝廷,” “而后立即带领亲卫奔赴事发之地,以树干插入两岸和地底作为骨架,巨石放置树干之间作为填充,起初还能一点一点的堵住溃口,岂料堤坝两旁承受不住洪水的冲击,溃口就变崩的更大了。” 李景隆点点头,李青这套处理方案并没有不对的地方,只是堤坝支撑不住洪水的冲击就有些不正常了,朝廷每年拨付的修堤银两只增不减,堤坝怎么会如此不堪? 随后,李景隆看向陈迪,“陈大人,在得知灾情后你在做了什么?” 陈迪抬头与李景隆对视,缓缓说道,“下官与总督分工不同,总督带领军士填堵溃口,本官则是负责疏散溃口下的百姓,并调集本省库存的粮草赈济灾民。” 李景隆听着陈迪的讲述不由得眉头了起来,他能明显感觉的出来陈迪对他似乎有些的敌意,只是他之前从未见过此人,这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想不通便暂时不想了,李景隆再次提出心中的另一个问题,“洞庭湖的堤官现在何处?朝廷拨付的修堤银两有没有用到堤坝上?” 李青脸色难看,“堤官死了,在堤坝溃口的第二天被人打死在家中,附近百姓说,他是被一个和尚活活打死的,和尚离开时满身鲜血如同地狱走出的修罗。” “咔咔,” 李景隆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愤然起身,“杀朝廷命官,他怎么敢的!人呢!抓到没有?” 李青见陈迪没有动作,于是摇头说道,“这件事还是前日参与修堤的一位百姓提起的,下官并不知道详情。” “陈迪,****!不点名你就不会说话了是不是?”李景隆自然知道此事不归李青管,命案的追查属于臬台衙门的职责,而臬台衙门又是巡抚掌控,李景隆这句话本就是在问陈迪的!可陈迪竟如此无视他,所以李景隆也就不再客气了,指着陈迪的鼻子骂道, 陈迪板着脸沉声说道,“曹国公,下官好歹也是一省巡抚,你不顾及下官颜面,如此恶语相向,下官定会上本参奏。” 说完就站起身,袖子一甩说道,“下官政务繁忙,告辞了!” “告辞?没有老子同意你走的了吗!” 第44章 党争 “想走?我不同意你走的了吗?”李景隆脸色铁青,怒声喝道, 陈迪怡然不惧,昂首与李景隆对视,朗声说道,“本官乃是湖广巡抚官居二品,按大明律例,若无朝廷公文,钦差无权处置地方三品以上官员,本官这就离去,看你敢不敢拦。” 陈迪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帐外走去。 李景隆气极,他本想堵住溃口后再接手安置灾民,可陈迪此举摆明了是在因私废公,已经触及到李景隆的底线了,虽然并不清楚何时与此人结怨,但不重要了。 “拿下!” 李景隆一声怒喝,数名亲兵快速涌入帐中,将手无缚鸡之力的陈迪绑成了粽子。 陈迪被绑住后仍在叫嚣,“李景隆,你罔顾大明律例,本官定会如实上报朝廷,你如此越权行事,就等着被弹劾吧!” 李景隆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陈迪,同时心中也升起一些疑惑,湖广这是没通网吗,要知道他的身份不仅是大都督左都督同时还是内阁首辅,文武双绝顶! 弹劾?朝廷中谁敢弹劾他? 没了再跟陈迪争辩的心思,李景隆挥了挥手,亲兵便迅速将陈迪拖走… “来人!” “命布政使暂代巡抚一职,接手灾民赈济的一应事宜。” “命臬台衙门按察使将堤官被杀一案的详情整理成册交给我查阅。” “李青,你先去溃口盯着,我随后就到。” 快速下了几条命令后,李景隆就端坐在帐中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不多时一道人影便悄然出现在帐中。 李景隆见到来人后,快速吩咐道,“速将此地锦衣卫收集到的情报整理好交给我,” “秦二狗!” 来人正是李景隆当初入狱时碰到的狱卒秦书恒,又名秦二狗,当初在狱中李景隆甚至一度以为他有精神病,被吓的不轻。 然而在李景隆出行前的一天晚上,秦二狗奉陛下之令见了李景隆,并告诉李景隆此次他会跟随同行, 为李景隆提供一切情报,李景隆也因此了解到了秦二狗的真实身份:锦衣卫同知, 锦衣卫同知有两个,一个负责处理明面上的案子,王样祥生前便是担任这个位置, 还有一个则是掌管锦衣卫最核心的部门,情报部,大明所有的锦衣卫暗探皆由他掌控,秦书恒便是这个知晓秘密最多的人。 秦二狗点头回道,“遵命。” 临走前秦二狗又告诉了一条让李景隆脊背发凉的信息,陈迪是黄子澄的学生! 随后,李景隆心中怒意升腾, 历史中大明看似是被李自成灭掉的,实则不然,大明正在灭亡的原因是:党争 如今黄子澄都已经倒台了,他的学生却依旧仇视李景隆,甚至不惜因私废公也要恶心他,由此可见党争早在建文时期就出现了趋势,甚至更早! 再结合陈迪的那番话,他凭什么认定朝廷中有人会弹劾他? 加之陈迪的态度,似乎并不怕李景隆的首辅身份,他凭什么?凭他一个外省巡抚?这个身份肯定是不够的!那么朝中必定还有同党! 念及至此,李景隆眼眸微眯,霎时间整个帐内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本想着黄子澄与方孝孺误国乱政,将他们两个扳倒便已足够,没必要殃及他人。 然而也就因为李景隆的一时心善,才给了“黄党”喘息的时间,在他们稳住阵脚后又想再掀起一波政治浪潮。 “既然你们要搞党争,那我就陪你们搞!”李景隆心中发狠,决定不再留情。 明朝的党争只要搞倒一座山就会波及到山上所有的山石和树干… 轻则贬官,重则抄家流放。 李景隆根本不可能败,若非说他有同党,那整个内阁都是他的同党,“明党”的党魁也并非是他李景隆,而是大明皇帝朱允炆,想要扳倒“明党”这座山,除非他叫李自成! 想通问题关键后,李景隆就带着亲兵与文书还有王腾前往溃口,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堤坝溃口前,见到长达近百丈的溃口时众人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这怎么堵… 李青见到李景隆的到来,赶紧上前为他牵马, “曹国公,请不要靠溃口太近,水流湍急恐有危险。” 李景隆翻身下马,见到两岸的士兵和百姓抬着巨石往溃口中扔,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这种方法只适合范围较小的溃口,对如此宽阔的溃口并起不到多少作用, “李青,投掷石块进如此宽阔的溃口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无济无事,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李青闻言表情有些尴尬,“打桩填石的办法之前用过,虽有效却也导致溃口变得更大了,而现在溃口这么宽此法也不能再用了,只能用投掷巨石来一点一点的填充溃口。” 还有句话李青没说,他知道这是在做无用之功,自欺欺人,但也不得不做,一旦他们停下就会让百姓们彻底失去希望,失去希望的百姓会做出些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李景隆看向忙碌的百姓,再看了眼满脸无奈的李青,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此举虽无用,却也给了百姓一丝希望与动力。 “辛苦了。”弄清楚李青的苦心后,李景隆拍了拍李青的肩膀轻声说道。 李青闻言一怔,随后双目竟有些湿润,李景隆没有责怪他做无用之功,反而还给予了肯定,定是想到了他此举的目的, 而这个目的是绝不能说出口的,纵使所有人都对他不理解,他也不能说出来,所有的绝望只能他一人独自承受。 士为知己者死,李青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莫名的情绪,身高近八尺的李青被李景隆一语击中了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多谢曹国公理解。”李青哽咽着说道, “是我要谢你!”李景隆语气坚定的说道,若是没有李青在此地坚守给予了大家希望,失去家园的百姓可能早就闹了起来,也等不到李景隆赶到了。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第45章 沐讲禅师 宽近百丈的溃口,每分每秒都在吐出汹涌的洪水,毫不留情的冲击着百姓心中的希望火种。 守在两岸的百姓与坚守在此的军士无一不是面容憔悴,身心俱疲。 “王腾何在!”在了解大坝的基本情况后,李景隆心中已有定计,高声喝道。 “末将在!”王腾在李景隆身后高声回应。 “着你调集一千京营壮士去对岸替换下诸位将士,等候指令。” “末将领命!” “魏章,着你去提调一千军士来此替换,” 魏章闻言面露犹豫之色,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寸步不离的保护李景隆安危,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擅离职守,除非他死了。 李景隆看出了魏章的心思,郑重的说道,“魏章,亲卫尽在此处,还有李总督的大军在此,你无需担心我的安危,速速前去。” “是,末将领命!” 临走前魏章不忘吩咐一句,“二愣子,三麻子,少帅若有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待二人离开后,李景隆快步走到溃口附近的堤坝处蹲下身用手刨了几下,而后李景隆站起身对着身旁的李青说道, “李青,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泥土的异常?” 李青一愣,赶紧学着李景隆的模样刨了几下脚下的泥土,随后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这堤坝有问题!”李青严肃的说道, “不错,你可知为何?” 李青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若我没猜错,此处堤坝被人灌注了蜜水!” “蜜水可以腐蚀堤坝?”李青将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随后看了眼手中的土块,脸色变得煞白。 “他是怎么敢的!”李青咬牙切齿的说道, 洞庭湖堤坝是古代最常见的土石坝,高数米,整体坝身皆以石块与夯土筑成,虽没有后世钢筋水泥建造的大坝稳固,却也不会轻易崩溃, 一旁文书记录着二人对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禁也提出了与李青相同的问题,“曹国公,蜜水有腐蚀夯土的功效?” 李景隆眸光冷冽,冷声解释道,“蜜水不会腐蚀泥土,却可以引来成千上万的蚂蚁!” “这是人为的!”负责记录的文书想到了什么惊呼出声,脸色在此时也变得煞白。 “有人利用蜜水引来了大量蚂蚁挖掘堤坝,致使构造坝身夯土被挖穿从而溃烂!” “何人竟如此丧心病狂,让百万百姓无家可归!”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而蚁穴却是人为!”有人喃喃道。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李景隆心中有了猜想,当即问了出来,“李青,溃口的堤坝是整体破损还是只有上端部分破损?” 李青沉吟片刻说道,“昔日我们将木桩插入水中时,一丈长的木桩约有一尺左右浮出水面,” “那就是溃口深度九尺,两米五左右。”李景隆心中默默盘算,这与他猜想的大致一样。 堤坝的构造是上窄下宽,正常情况下决堤只有上面窄的部分溃败, “李青,速去检查有还有多少堤坝被蚂蚁蛀蚀,再将溃烂的堤坝凿开,” “二愣子,速去营中调五百人搜寻一丈以上木桩,越多越好!” “三麻子,速去营中调三百人,取出麻袋装满泥土运过来!” 见二愣子和三麻子踌躇不前,李景隆喝道,“不用管我,快去!” “不行!副帅吩咐过,少帅的安危是最重要的,老魏不在我们绝不能离开少帅身边!” 李景隆气急,怒声喝道,“百姓的安危远高于我个人,况且还有这么多百姓和军士在此,谁敢行凶!” 见二人仍在原地没有动作,李景隆一声暴喝, “这是军令,快滚!” 二愣子和三麻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担忧,还想再分辨什么,直到听见李景隆一声怒吼, 二人不甘的看向李景隆,随后对着一众亲兵狠声说道, “兄弟们,你们要寸步不离少帅身边,任何陌生人胆敢靠近百步以内,一律格杀勿论!” 见二人骑马离去的背影,李景隆心中涌出愧疚,但李景隆并不后悔,因为早一分堵住溃口,就能拯救更多百姓。 一位文书凑近李景隆身旁,问出心中疑惑,“曹国公,那些还没有崩溃的堤坝为何要凿开?” “蚂蚁蛀空了内部,崩溃是早晚的事,若是不去掉这块烂肉,就永远无法修好溃口。” 说完李景隆就带着众人离开了溃口附近,李青也用飞鸽向对岸传递了凿坝的指令。 突然,一阵嘈杂声传来,黑暗中李景隆看到一个反光的脑袋在快速逼近,三十名亲兵已经冲上去与那个光头交上手了。 剩余七十人则将李景隆围在中间,抽出武器警惕四周。 光头一人在三十名亲卫的围攻下竟还能向李景隆这边靠近,着实让李景隆震惊。 三十名精锐的亲卫竟一时间竟拿不下一个和尚!此事若是说出去任谁都会觉得荒谬,然而却真实发生了。 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李景隆依稀看见了光头的模样,和黑白相间的长髯。 李景隆心中一动,堤官莫非就是被这个和尚所杀? “再去二十人,将和尚拿下,不要伤及性命,我要活的!” 很快又有二十亲卫加入战场,然而和尚似乎对军阵非常了解,一直让五十人形成不了有效的军阵。 李景隆见此一幕彻底傻眼了,脑海中突然响起一句名言,“这是谁的部将,竟如此勇猛!” 李景隆眼皮一跳,猛然想起一个狠人, 赵子龙? 张定边! 很快一条脉络在李景隆心中形成,根据后世的模糊记载,张定边自从陈友谅兵败被杀后就在湖广某地出家为僧,法号沐讲禅师,具体是在哪座寺庙争议颇多,不过可以肯定是他在湖广。 莫不是因为堤官毁了堤坝,洪水又毁掉了张定边出家的寺庙,无家可归的沐讲禅师便一怒之下就亲手干掉了堤官? 那他又跑来干我做什么?李景隆看向两岸正在被凿毁的堤坝,心中有了答案… “住手!”李景隆一声高喝让场中交战的双方瞬间停手,亲兵自然是听李景隆号令才停手的, 而张定边则是在察觉到了这些兵的强悍后,知道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身后还有援军在迅速逼近,就有了先撤的想法,见李景隆喝住亲兵后,张定边也立即停下手中动作,一个转身就欲跑路, “沐讲禅师请留步!” 第46章 张定边的承诺 “沐讲禅师请留步。” 大和尚惊讶的转过头,看向人群中的李景隆,只觉得此人似乎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却想又不起来,张定边悄悄收回后退半步的左脚,高声喝道, “你是何人?为何要下令做掘堤这种天怒人怨之事?” 李景隆咧嘴一下,“我乃岐阳王李文忠之子李景隆,奉当今陛下之命前来赈灾救民,掘开的堤坝皆是已经损坏的,若想彻底修复只有将这一段彻底毁掉再进行重铸。” “岐阳王,李文忠,”张定边眼神落寞口中喃喃,纵然早已遁入空门,心中却依然不能平静。 鄱阳湖那一战若他能在万军丛中取下朱元璋狗头,那么他应当也能封个王。 他没当成赵子龙,因为朱元璋不是曹操,并没有下令不能放箭… 在张定边恍惚之际,李景隆的声音传来,“沐讲禅师可愿上前一会?” 张定边眼中冷光一闪,“你不怕我干掉你?” 话音落下,李景隆所有的亲卫立即如临大敌,重新举起了手中的利刃剑指张定边。 张定边嘴角挂着冷笑,丝毫不以为意。 然而李景隆的一句话却直接让他另眼相看,“沐讲禅师是当世英雄,亦是家父故人,怎会做出欺负小辈之事。” 李景隆大手一挥,“都退下,百步内人畜禁行。” 亲卫们脸色变换不定,身体仍旧保持着战斗姿态,和尚的勇猛他们是见识过的,他们若不在身边,和尚暴起发难少帅就危险了。 “放心,沐讲禅师是故人,大家都退下吧。”李景隆轻声道,挥手示意大家放下戒备, 在李景隆的安抚下,亲卫不情不愿的退后三十步,围成一个圈背向二人, 张定边来到李景隆身前,眯着眼问道,“小子,你口口声声说贫僧与你父亲是故人,可贫僧自己都不知道何时与李文忠有过交情。” 李景隆淡笑着说道,“张将军与先父各为其主曾有过几次交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先父一直都不忘张将军之英勇,时常叹息未能与将军结识,乃人生一大憾事” “先父晚年间时常与小子说起,将军之勇不下东汉末年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将军,” “尤其是鄱阳湖之战,将军孤军深入太祖中军之内,势头犹如猛虎下山险些就冲到了太祖身前,若非徐世伯一箭射中将军手臂,战局很可能因将军而改写。” 张定边被一个小辈如此推崇,尤其是这小辈的身份还显赫至极,他心中痛快无比,摆了摆手谦虚的说道,“某不过是一时匹夫之勇,如你爹那般文武兼备才是真人杰。” “将军何必自谦,你的辉煌战绩数不胜数…” 在李景隆的一顿吹捧之下,二人关系拉近了不少,然后李景隆才神色一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不知张将军杀那个堤官做什么?” 一提起那个堤官,张定边怒气就上来了,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夫清修的寺庙被溃堤的洪水冲没了,因此一怒之下便去了堤官家中要他给个说法,岂料那厮舌吐莲花大骂了老夫一顿,污言碎语不堪入耳,老夫大怒,便送他去见了佛祖!” 草,离谱! 李景隆心中啐了一口,张定边没有赵子龙七进七出的辉煌战绩,却有与赵子龙相同的被动“云大怒”,不,应该是边大怒… 李景隆心中开始yy:后世记载,洞庭决堤,洪势大,边痛失庙,心火起,遂寻堤官,讨说辞,堤官不理,且怒骂,话难入耳,边大怒,堤官授首… 张定边见李景隆没有说话,以为李景隆是在纠结处置自己的事,他心里清楚杀了朝廷命官,无论哪个朝代都是死罪… 张定边不想让一个后辈为难,洒脱的说道,“老夫为一时痛快杀了那厮,这事是老夫之过,李家小子也别为难了,老夫知道那厮是朝廷命官,咱给他抵命便是。” “啥?” 李景隆一愣,怎么突然就要死要活的了,他可舍不得张定边死,立即霸气回道,“张将军莫想太多,只要小子在此,便无人可以治将军的罪。” “况且那堤官也是死有余辜,只是有些可惜,未能从他口中探出是何人指使的。” 李景隆将堤坝是如何被人为损毁的事与张定边说了一遍,张定边听完后怒目圆睁,大喝一声,“该死的!我要杀他全家!” “将军莫急,那厮的三族都已经被我的人暗中监控,我也派人去查幕后之人了,只要与此事有牵扯的,最低也是三族夷平。” “三族?会不会太过了,他们的家人可能并不知情。”张定边听到李景隆狠辣的话后,喃喃道, 李景隆冷笑,“他们家人知不知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有上百万百姓因那些畜牲而流离失所,衣食无依,他们家人无辜,百姓就不无辜吗!” 张定边闻言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害了百万人什么概念,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害百万人呢?佛祖只字未提。 他竟会对这等恶人心生慈悲,为何?张定边感应到藏在袖中的佛珠,心中顿有所悟, “草!寺庙都没了,还念你吗的佛!”,张定边怒骂一声,取出袖中佛珠一把扯断,颗颗佛珠如天女散花般滚落的到处都是。 没过多久,张定边就平复了心情,他沉声说道,“小子,老夫求你一件事,将堤坝修好后,一定要安置好受灾的百姓,别让他们受冻挨饿。” 李景隆正欲开口,张定边摆摆手,“老夫虽已年过七旬,却还有一股子气力,老夫除了念经就只会打仗了,如今经也念不成了,就会个打仗,你只要将此事办好,老夫今后就跟随你征战。” 谁说张定边是个莽夫,这心思比大多数人都要细腻许多,仅是短短几句话便将李景隆那点小心思看到透透的… “好,小子定当竭尽所能安顿好所有百姓!” 李景隆神情严肃,郑重的承诺道, 天空中的乌云在这一刻尽数散去,半轮明月与诸多繁星,照亮着如火如荼的施工现场… 第47章 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明月高悬,三千军士与自告奋勇的百姓,在李景隆的指挥下一点一点的填堵溃口。 李景隆采用的是平堵法,利用打桩固定然后平抛沙袋石块填充,逐步缩紧溃口。 然而就在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却出现了意外。 随着溃口越来越窄,打桩承受的冲击力也越来越大,木桩已经难以扎进湍急的洪水中,就算勉强扎进去了,也很快就会被冲走。 绝望再度涌上每个人心头,心有不甘的百姓大吼着举起木桩用力插去,然而仍旧无济于事。 李景隆表情凝重的看向被洪水冲走的木桩,最终忍痛下定了决定。 李景隆身处第一线,沉声大喝, “将士们,溃口堵不住,上百万百姓就会失去家园!” “现在有个万分凶险的任务,需要有人去做!” “你们!怕不怕死!” 千名将士看向两岸不愿离去的百姓,短暂的寂静后,上千人齐声发出震天怒吼, “不怕!” “不怕!” “不怕!” 从来没有从天而降的神明,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李景隆痛苦的闭上双眼,随后猛然睁开,“我大明曹国公李景隆代朝廷向诸位承诺,诸位将士!活下来的官升三级,身陨殉国者,家人由朝廷供养,子嗣萌荫!” 千人悲壮高呼,“请将军吩咐!” 岸上百姓见此一幕无不动容,同时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这就是我大明的将士! “将士们听我号令,即刻下水稳固木桩,半个时辰轮换一次。” 绑好麻绳后,第一批百人将士义无反顾的扎入水中,以血肉之躯阻挡湍急的洪流。 刚入水就有数名军士被洪水无情的冲走,绳子另一头的木桩也被连根拔起,然而这一幕并没有让剩余将士退缩,大喝一声纷纷跳入溃口, 堤坝上呢无数百姓自发赶来扶稳摇晃的木桩,随行文书也全部投入了搬运沙袋的工作中, 半个时辰已至,第二批待命的将士快速拉起水中的同袍,只拉上来了八十几人,有十多位将士被洪水无情的冲走,还有二十多人拉上来时身体已经冰冷,有的是被淹死,有的是被冻死。 李景隆得知战损后眉头紧蹙,心中痛苦万分,却也不得不下令让第二批将士入水… 突然,嘈杂声响起,只见一位老者带着三名壮硕青年快步来到李景隆面前,四人齐齐跪向李景隆,老者高声喊道, “将军,各位军爷们许多不会水性,都在为守护小老儿世代生存的家园而奋不顾身,小老儿心中感激万分,却无以为报,唯有,唯有,” 老者停顿了一下,看向身旁的三个健硕男儿眼中浮现痛苦之色,随后毅然决然的说道,“小老儿这三个不成器的儿子水性极好,请将军允许他们三个与将士们一起下水!” 李景隆闻言心中一颤,送自己的孩子踏上不归路,心中得承受多大的痛苦,然而老者却仍旧如此坚定, 是老者心狠吗?不是,是因为老者心善! 相比不会水性的将士,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在水中活下来的机会更大。 “老人家,恕我不能答应。”李景隆语气坚定的拒绝了老者的请求,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老者此举感染了其他百姓,险些引发“民变”。 数百青壮百姓纷纷跪在老者身后,高声喊道,“请将军允许我们下水,与各位军爷并肩作战!” 老者苍老的眼眸露出欣慰,高声喊道“这是我们的家园,军爷们都在前方拼命,我们有何颜面躲在后方,将军你若不答应,我们就自己下水!” 后方还有许多闻讯而来的百姓,他们三五成群,在接近溃坝时合拢一处,人数在飞速增长,三百人,五百人,一千,两千,很快溃坝附近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百姓们眼神热切的看向如同谪仙人的李景隆,随后陆续下跪,口中高喊“恩公!” “恩公,我也想出一份力!” “请恩公吩咐!” 为首老者朗声道,“请将军顺从民意,指挥我等保卫家园!” “请将军指挥我等保卫家园!” 李景隆见状深吸一口气,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升腾,这就是华夏人骨子里的纯朴。 “诸位,还请听我一言!”李景隆高喝一声,瞬间嘈杂声尽数消散,无数百姓翘首以待。 “堤坝人数太多,会影响将士们的抢修进度,还请老人家与妇女儿童暂且退去,留出足够的地方。” 现场一片沉默,数千百姓皆无动于衷,显然他们并不愿就此离去。 老者说道,“小老儿虽已年迈,却还有把子力气,军爷们能做事,咱也能做!” 李景隆思索片刻后,高声道,“坝上青壮留下,老人帮忙填充沙袋,妇女孩童为大家做饭!” “二愣子,带老人们去沙地填充沙袋,” “三麻子,拿出军粮请妇女帮忙烹煮,多煮些,让大家都吃饱。” 在李景隆的吩咐下,二愣子与三麻子带着老人和妇孺离去,场中还有千余名青壮留下。 “诸位水性好的留下,稍后替换水中的将士,不会水的去扶住岸上的木桩。” 千人皆在原地,没有一人离去,亦无人开口,为李景隆解惑的老者已经跟着二愣子装沙袋去了… 老者大儿子见李景隆疑惑,随即自信的说道,“恩公,我等世代在洞庭湖生活,就没有水性差的,请军爷们帮我们扶稳木桩就行。” 老者二儿子高声说道,“恩公,论打仗军爷们比我们强一万倍,可论水下功夫,军爷们这辈子都赶不上我们!” “哈哈~”上千人齐声大笑… 李景隆闻言也没有再推辞,高声喊道,“文书,记下各位壮士的名字,等堤坝修好后,我为他们请功。” 几名文书听到李景隆命令后快步走来,随后从脏乱的衣袖中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不必,我们守护自己的家园,何须朝廷奖赏,” 李景隆再次为百姓的纯朴而感动,随后换了种说法,“等堤坝修好后我会在此立碑记录诸位的功德,还请诸位留下名字!” 赏赐百姓们不肯要,因为在百姓心中,哪有别人帮你做事还要给你钱粮的道理, 多么朴实的思想! 不过立碑颂德他们可就难以拒绝了,谁不想子孙今后可以骄傲的说上一句,“洞庭湖畔,朝廷立碑,赞颂功德,有家祖之名!” 老者大儿子率先喊道,“齐家村齐大柱!” “齐家村齐二柱!” “齐小柱!” “城南张伟!” “城北王守芳!” ……… 第48章 黎明的曙光 随着数千百姓的加入,修堤工程的进度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划破夜空,洞庭湖的水面上,波光粼粼,阳光没有没入湖面,道道金光通过水面折射在堤坝上,柔和的金光仿佛为所有人披上了一层名为希望的金色圣衣。 整个堤坝也在此刻被渲染的金黄,好似神话中的仙境。 “加把劲!还有最后几丈!饭菜已为大家备好,堤坝修好咱们一起去干饭!”李景隆看着越来越窄的溃口,挥舞着拳头,激动的大喊。 这一刻的李景隆不再是那个不沾凡尘的首辅,也不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后世人,现在的他只是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大明普通人。 “喝!” “一二三,放!” “顶住咯!” 合堤在众人的怒喝下完成,两岸百姓与士兵激动的相拥而泣,李景隆毫无形象的瘫倒在地,疲惫的众人纷纷效仿,不一会儿,堤坝上就躺满了“人”。 躺在李景隆身旁的文书正欲询问后面的赈灾事宜,却发现李景隆早已熟睡… 王腾拖着疲惫身子来到李景隆身前,目光有些复杂,京营中大多都是李景隆“逃回来”的时候所带的军士,因此在众人的添油加醋之下,王腾对李景隆存在着不少的偏见… 但经历今日一事,王腾心中那个自大无能的李景隆形象彻底被打碎,取而代之的是万事亲力亲为,困境有勇有谋的将帅, 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两场战斗,所以很难理解这样的李景隆是怎么被人打败的。 王腾自嘲的摇摇头不再多想,坝上风大,王腾随手脱下身上的大氅给李景隆铺上,然后就转身干饭去了。 王腾丝毫不知道他这一举动给李景隆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在王腾走后,百姓们不顾自身的疲累,强行拖着疲倦的身躯,想亲自感谢李景隆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却发现李景隆已经累的睡着了… 百姓们在无法亲口对李景隆说出感谢而遗憾时,瞥见到了李景隆身上盖着的大氅,于是他们为了让李景隆睡的更舒服一些,许多百姓纷纷脱下自己的御寒衣物铺在了王腾的大氅之上, 李青匆忙的吃了几口肉饼后,发现李景隆没在,于是赶紧跑回坝上查看, 然后眼前的一幕直接让李青傻眼了,数百件棉衣,大氅,井然有序的盖在李景隆身上,如同一座小山压在李景隆身上一般,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李青愣在原地许久,大致的推算出事情经过后,心里竟隐隐有些嫉妒… 他劳心劳力的坚守在坝上近十日,在百姓眼中却远不及李景隆的一天,虽然他自己知道做的确实不如李景隆,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趁着李景隆还没醒,他可以… 李青撩起衣袖解开手臂上绑带,蒙住自己的双眼,随后嘴角微微上扬,直接脱下了身上大氅,扔向空中,而后一个漂亮的猛龙摆尾精准的将自由落体的大氅踢到了李景隆身上… 幸亏李景隆睡着了,不然肯定少不了激动的大喊一声“一库!” 甚至还可能会再补一句“面对疾风吧!!!。” 然而自以为四下无人的李青却丝毫不知,他的恶趣味被守在暗处的亲兵和张定边亲眼目睹,几人默契的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巴,身体不停的抽抽,愣是没有笑出声… 还好李青走的时候都没发现他们,否则李青这个堂堂二品的总督非得社死当场不可… 转眼间,太阳已经出现在西边,李景隆这时才睁开朦胧的双眼,朦胧中他看到一座小山压在自己身上,想要揉揉眼睛,却发现手怎么都举不起来,欲起身,却惊恐的发现他除了脑袋能动,身体和四肢都失去了感应, 李景隆闭着眼睛大喊大叫, “来人!” “来人啊!” “少帅,有何吩咐?”魏章强忍着笑意,低声说道, “我的眼睛进了沙子睁不开,也感应不到身体,我这是脑袋被人砍了吗?” 魏章瞳孔一缩,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赶紧奋力挪开压在李景隆身上的衣物,再端来清水为李景隆清洗眼睛。 此时的李景隆只觉得浑身麻木,连小李子都麻了。 在问清楚事情经过后,李景隆瞬间哭笑不得,这太受百姓爱戴也并不一定是好事儿啊… 在几名亲卫的揉搓下,李景隆的四肢终于恢复了知觉,几人搀扶着李景隆踉踉跄跄的走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内, “嘶~” “差点成太监了。” 刚才人多一直忍着没出声的李景隆,在屏退众人后,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很快,食物和热水都陆续送到帐中供李景隆享用, “少帅,外面聚集了许多百姓,说是要当面感谢你,他们还带了不少东西说是拿来感谢咱们。” 不多时,魏章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李景隆闻言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百姓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了,早晨就将身上唯一能御寒的衣物披在他身上,现在又要把自己仅剩不多的口粮拿给他,他要是拿了那还能叫个人吗? 可不拿又如何能让百姓安心离去?昨夜的那一幕他可是不想再经历了,数千百姓无声的跪在地上,纵使铁打的心都会悸动… 而他只不过是个在大润发待了两个半月的杀鱼练习生… 临时搭建的帐篷外人头攒动,令人惊奇的是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竟没有显得丝毫嘈杂,都在默默等待着什么, 在李景隆出现的那一刻,震耳欲聋欢呼的声音响起,齐家老爷子如昨晚一般带着孩子处在最前列,只是昨夜是四人同行,今夜只有三人… 李景隆心中一痛,这才想起他到现在还没看过人员伤亡的名单,虽然打赢了这场修坝之战, 但战争过后无论胜负,都会有无数战士血洒战场。 他们是谁的孩子,又是谁的父亲,李景隆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并肩作战的袍泽家中老幼无依。 李景隆调整好情绪后,站在人群中间高声道,“诸位乡亲父老,你们的好意我和将士们心领了,保家卫国、抗险救灾,本就是我们这些军伍的职责,自有朝廷赏赐,你们不必如此,况且你们比我们更需要这些口粮,东西我们是万万不能接受!” 齐老爷子将手里五花大绑的鸡举过头顶,沉声说道,“将军和军爷们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朝廷给的是朝廷的,我们给的是我们的心意,将军莫要混为一谈。” 齐老爷子抬头直视李景隆继续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们还是懂得的,将军带领诸位军爷们帮我们保住了家园,此等大恩,我们送这点东西本就够寒酸了,你们若是再不肯收下,小老儿日后恐怕连睡觉都不会安稳,死后也不会瞑目!您就收下吧!” “恩公!收下吧!” 数以千计的百姓纷纷效仿齐老爷子将手中的“谢礼”举过头顶,有鸡鸭,有鱼虾,还有精米白面,虽然这些在李景隆面前不值一提,但都是百姓们如今能拿出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京营的三千战士本就驻扎在不远处,经过李景隆的允许后他们也都来到了附近,见到此情此景,场中无一人不动容。 第49章 庆功宴 洞庭湖堤坝上聚集的人数已然过万,纵使此时已经入冬,湖边寒风冷冽,却依旧不能削减百姓的热情。 李景隆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对策,转过头朝着身后的京营将士高声喊道,“将士们,拿出你们手中的银钱换下百姓手里的东西!” 齐老爷子一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将军,我们是送东西,不是卖东西,您何故如此羞辱我等!” 李景隆郑重朝百姓方向深深一躬,而后高声喊道,“诸位乡亲父老,你们的家和土地都被淹没了,洪水虽然止住,但你们的生活还得继续,房子要重建,家人要吃饭,你们可以不为自己打算,但我身为陛下亲命的赈灾主官却不能不为你们将来的生计考虑,你们的心意我们收下了,我们的心意也请你们不要拒绝!” 见齐老太爷还想说些什么,李景隆出声打断,继续朝着百姓高喊,“乡亲们!修坝的赏银本就有你们一份,若是没有你们出死力相助,溃口我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修好,也不知还会死去多少将士,你们只言我们于你们有恩。可你们对我们而言又何尝没有情义?” “咱们大明人讲究礼尚往来方能长久,我们拿了你们的礼物自然要还礼,但我们这些人没有带别的东西,唯有一些无用的银钱!还请大家不要嫌弃!” 见齐老太爷还要拒绝,李景隆眉头一挑,低声问道,“齐老太爷莫不是觉得咱们军民之间的情谊只能存于一时乎?” 老头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明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不知从何反驳… “诸位乡亲父老,咱们以恩情换恩情,以真心换真心,你们的东西我们收下了,也请大家不要拒绝我们的银钱!” 见京营将士还在踌躇不前,李景隆高声喝道, “还愣着做什么!拿上银子去换乡亲们手中的东西啊!钱不够的可以去我帐中支取,赏赐下来后再扣除即可。” 军民双方本就并肩作战过,所以相处起来并不生疏,很快便融入到了一起,将士们一股脑的将身上的银子全部掏出塞到村民手中,村民也将手中的鸡鸭鱼肉全部交到将士手上,有些将士自觉身上的钱不够,赶紧折返到李景隆帐中支取了一笔银子再去换取。 伴随着天边最后的余晖洒落,黑夜悄然降临。 篝火于堤坝上燃起,在李景隆的强烈要求下百姓才答应留下与将士们吃庆功宴,李景隆偷偷吩咐庖厨将百姓送来的肉食全部烹制,李景隆唯恐不够,又命人骑快马去了附近镇上购买了大量肉食和酒水。 上万人的篝火晚宴在堤坝上举行,通天的火光绵延数十里之长。 推杯换盏之间,京营将士们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金陵城的繁华,巍峨的皇城,数丈宽的车道,整条街的酒肆茶楼,秦淮河的两岸的纸醉金迷,引得无数百姓心中感概。 百姓也讲述着洞庭湖中丰富的水产,其中各种稀奇的鱼类在他们描述下神秘异常,勾动着将士们的好奇心。 军民之间的情谊在此期间变得愈发深厚。 李景隆见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中很是高兴,不知不觉间就喝了几大碗辛辣的酒水。 齐老太爷和几位胡须斑白的老人在这时来到了李景隆身旁,李景隆见几人到来赶紧起身邀请他们坐下,共饮美酒。 不待李景隆询问来意,齐老太爷就率先开口,“将军,小老儿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有话就直说了,” 李景隆以为几位老人是有事相求,于是点头回应道,“老太爷,有事儿您直说就是,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无不答应。” 齐老太爷与几位老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于是齐老太爷低声问道,“刚才听军爷们说起明年开春就要打仗了?” 李景隆闻言一怔,有些不解齐老太爷为何会提及这事儿,却还是如实回应道,“是啊,北方燕王起兵造反,我们这些人届时都会前往北方参战。” 话音落下,高老太爷怒声骂道,“咱们百姓才过了多久的好日子,这些畜牲又要掀起战乱,最终受苦的不还得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吗!” 张老太爷接过话茬,“将军,北边的那劳什子燕王哪来的胆子?有将军坐镇咱大明他还敢造反!” 李景隆汗颜,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了,自从合拢溃口后,百姓几乎就将他视为神明,对他有着盲目的信心… 李景隆红着脸轻声说道,“我与燕王交战过两次,都被他打败了…” 几人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景隆,随后齐老太爷惊呼,“这个世上还有能打败将军之人?他是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高老太爷接着说道,“纵使他长了三头六臂也打不赢将军!一定是用了阴谋诡计才对。” “戏曲里的岳武穆战场上没有输,却被奸相秦桧所害,我想将军应该也是如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着,愣是没人提出李景隆是弱鸡的事实… 齐老太爷见火候差不多了,终于图穷见匕了,“将军,听军爷说朝廷是你在主掌大权?” 李景隆点点头,“朝中暂时找不到合适的首辅人选,所以现在由我暂代,大将军也是我。” 得到李景隆的亲口确认,齐老太爷心中大定,打消了所有疑虑,轻声问道,“听说将军现在要征兵,不知道我们这些湖南的儿郎将军能不能看上?” 湖广地域宽广,有着多种不同习性,经常被外省人曲解,所以洞庭湖的许多百姓便以洞庭湖南北作为区分,洞庭湖以南的称之为湖南,洞庭湖以北的称为湖北,当然目前这只是民间的叫法,官方还是以湖广论之。 此时李景隆才意识到几位老人找自己的目的,应该是听到了些风声,所以想要帮助自己,堤坝上湖南健儿英勇的一幕幕他毕生难忘,若是寻常时期他求之不得, 可现在的他们正处于失去家园的痛楚中,并且肩负着重建家园的重任,李景隆如何能忍心抽走他们的顶梁柱! “不行,你们如今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家中儿郎绝不能离开!”李景隆强行的拒绝道, 齐老太爷严肃的说道,“国都没了,何来的家?” “将军,我们听军爷们说,明年一战若是没打赢,咱大明还是不是大明都很难说,我们几个老头子都活了六十多年,亲身经历了元朝末年的战乱,我家兄弟数人能活下来的仅剩我一人,任人屠戮的日子我不想再让子孙经历了!” 赵老太爷也附和说道,“将军,从昨夜开始,我们便是你的兵了!” 李景隆还是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大明这么大,我有的是地方征兵,此战你们也无需担忧,我也向你们保证,绝不会让你们重历元末时期的炼狱!” “想要灭了大明,除非我湖南人先死绝!” 第50章 粮车延误 “想要灭亡大明,除非我湖南人先死绝!” 齐老太爷的一声低喝让李景隆浑身剧震,瞳孔猛然收缩,陷入深深地震撼之中, 齐老太爷没有后世大贤的斐然的文采,却以最通俗易懂的话表达出了与后世大贤同样意思! 湖南人心中的大义从来都不是只存一时,他们一直都是如此,一直都是! 李景隆对湖南这个地方有着非常浓厚的个人情感, 因为那位先生便是云梦泽这片得天独厚的地域所孕育出来的华夏脊梁! 后世的华夏人之所以能在世界上挺起腰杆,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要归功于那位先生为所有华夏人铸造的钢铁脊梁! 华人可死,膝不可屈! 念及至此,李景隆闭上双眼,心中思绪万千。 良久过后,李景隆站起身朝几位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哽咽的说道,“小子代大明感谢诸位。” 几位老者快速起身双手扶起李景隆,沉声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的儿郎有大明的庇护才能成长至今,如今大明有难,自当出力。” 李景隆还欲再说些什么,齐老太爷按住他的肩膀轻松的说道,“将军不准备请我们几个老家伙喝酒吃肉吗?” “喝酒!吃肉!” 这一晚,李景隆陪着几位老人边喝边聊,如同普通人家里的长辈与外出游历归来的晚辈一般,从家长里短聊到家国大事,无所不谈,百无禁忌。 征兵之事几人也已达成共识,只待赈灾事宜结束,李景隆便会在湖南颁布征兵令,由于现在是特殊情况,李景隆定下了特殊的征兵方案,士兵一经入伍便会提前给予三个月的军饷,用来保障他们家人的灾后生活。 直到明月高悬,人群尽数散去,亲兵才从桌子底下拽出李景隆,将他抬回大帐… “粮车还没到?” 次日清晨,李景隆在得到粮草还没送到的消息后,脸色阴沉的可怕, 大军还未出发时运往灾区的十万石粮食便已经在路上了,金陵距离湖广约七百公里,李景隆还特意嘱咐过运粮车队必须要日夜不停的轮班赶路,七日之内必须到达。 而今距李景隆到达已经过去一天两夜,十万石粮草却仍未到达,很明显其中必有猫腻! “王腾,命你率领一千轻骑沿着粮车的必经之路去搜寻,一经发现运粮队伍直接武力接管,并以最快的速度赶路,若遇到有人从中作梗,” 李景隆眼中寒光乍现,冷声说道,“许你先斩后奏!” 王腾接过令旗后,周身煞气涌现,重重的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出大帐。 待王腾走后,李景隆冷冷的看向桌案上的密报,心中的杀意愈发强烈。 从锦衣卫密探的情报来看,堤坝的损毁与堤官有着密不可分的消息,堤官是陈迪在一个月之前暗中命人替换的,时间正好是黄子澄入狱的十多天,其中的联系不免让人细思极恐。 密报中还提到,整个湖广行省从巡抚衙门到县令衙门,大大小小的官员足有三分之一都与陈迪有着密切的联系,这应该就是陈迪敢与李景隆叫板的底气所在。 若将这条线上的所有官吏拿掉,那么湖广各个衙门的机能都会不可避免的陷入瘫痪,甚至“黄党”的势力还不止如此! 李景隆联想到了运粮车队,按照路程推算运粮车队应在昨日抵达,而运粮车队的主官是夏元吉指派的心腹,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车队延续就只剩一种可能了,有人在沿途中做了手脚, 至于为什么不往绿林土匪方面想,那是因为土匪又不是傻子… 抢劫富商也就罢了,只要意思一下,当地官兵也会意思一下,随便派点人在山里转一圈就走。 可有土匪一旦敢对朝廷运粮车队产生想法,只要消息透露出去,都不用等到官方出手,同行就会先联合起来干掉他… 因为一旦有土匪对朝廷的车队动手,那么迎接他们的将会是精锐的朝廷大军, 朝廷大军来了可就不会跟土匪玩什么冤有头债有主那套,去漫山遍野的找罪魁祸首。 他们只会直接将整片地区的土匪全部剿个干净,没人关心你是什么山头,也没人关心你有没有参与抢劫车队,在将士们眼中的土匪,全他么是军功! ……… 一想到“黄党”的不择手段,李景隆心中的杀意就抑制不住的翻涌, 连决堤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这些读书人的心黑到了什么程度?李景隆很想掏几颗出来看看。 北方心腹大患还未消除,内部又冒出了个肘腋之疾。 在李景隆心中,这个肘腋之疾的破坏力甚至比心腹大患更强, 仅一次洞庭湖决堤就让无数百姓失去生命,上百万百姓流离失所,令朝廷焦头烂额,那下一次出招呢?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谁都不知道这些阴沟里的读书人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搞事情。 攘外必先安内,李景隆心中打定主意,北伐之前一定要先把这些臭虫清理干净!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渡过眼前的难关, 平复心中的杀意后,李景隆翻看着关于灾民动向的奏疏,除了自发守在堤坝上数千百姓,其他的全部涌入了附近的城镇,数涌入常德是灾民最多。 堤坝上的百姓有李青在此,所以无需担心他们的生计,合上奏疏,李景隆看向洞庭湖舆图,心中已有定计。 三千将士除去王腾带走的一千,和下水牺牲的一百,还有一千九百人,百姓也牺牲了近两百人。 “文书,立即在溃口下建造两座功德碑,一座刻将士的名字,一座刻百姓的名字,将已经牺牲的名字刻在最上方。” “魏章,吩咐大军拔营,前往常德。” 李景隆将立碑一事交给帐下文书后,就动身前往常德。 大军有条不紊的收拾营帐,而后在各级校尉的指挥下列整队形,跟随着李景隆浩浩荡荡的向常德进发。 第51章 官商勾结 常德城外,饿殍满地,宛若人间炼狱! 寒风无情的席卷着大地,活下来的百姓三五成群,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将希望的火种牢牢护在最里面… 一场大水毁掉了他们的家园,从家中抢救出来的粮食也早已消耗殆尽。 他们是靠着常德的赈济才能勉强活到现在,然而,仅靠一城来供养数十万百姓就是天方夜谭,现在每日仅能喝上一碗稀的看不见米的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时天气寒冷,死去百姓的尸体没那么快腐烂,瘟疫暂时还未出现。 常德知府姓黄名黎,字济民,年仅五旬却已满头华发,自数十万百姓到达常德后,每日施两次稠粥,一直坚持了数日, 奈何官府粮仓已然见底却仍未见行省援手,只得放下颜面找城中富商募捐,向有余粮之家借粮,这才勉强将赈济一事坚持到现在。 城内一处高门大院外,身着锦服的中年人沉声与黄黎说道,“黄大人,你已是第三次来我家中了,我们一大家子数百口人也要过日子不是,真的没有多余的粮食再借给你了。” “王员外,满城皆知,您是城中的大善人,如今城外百姓每日都有人饿死,请您再施一次援手,等朝廷将粮食运到第一时间就还给您。” 堂堂一城的主官竟对治下富商如此低声下气,可见黄黎和常德城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说到还粮时,黄黎眼神暗淡,声音也明显低了不少,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朝廷会送粮来了, 但只要能多坚持一日,希望便会多上一分,他只有竭尽全力才能为城外的数十万百姓争取活下去的机会,区区脸面丢掉又如何! 王员外叹了口气,“黄大人,决堤一事已经过去了十多日,别说朝廷,就是行省的其他郡县您见过他们送来一粒粮食吗?” “黄大人,你已经尽力了,咱们常德城也已经尽力了!” 黄黎在原地站了许久,脸色也在不断变换,心里也在不断的挣扎,终于他表情变得坚定,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说道, “王员外,再给我一千石粮食。” 王德发闻言脸色一变,一千石粮食已经是他家中现有粮食的一大半了,按照现在常德的粮价来算,一千石粮食可以换五千两银子,并且瞬间就会被抢购一空。 王员外语气冰冷的问道,“黄大人,您这是准备抢了吗?” 黄黎摆摆手,“王员外,这笔粮食算我个人借的,与朝廷无关,我会以自己的名义给你写张借条。” 知府个人找富商借粮! 王德发瞬间就懂了黄黎的意思,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位刚正不阿的知府,心中为他的大义感到心酸。 黄黎为官二十余载,担任知府也有十多年了,日子却依旧清贫,只因他从未踏破过自己的底线,不收礼,不搞官商勾结,不巴结上峰,一直是湖广官场中的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许多同僚都对他嗤之以鼻,说他假清高,并多次拒绝了巡抚陈迪的橄榄枝,也因此得罪了顶头上司,再无升迁可能。 可是他仍旧坚守着底线,为官不为升官发财,只做利民之事。人如名字,名黄黎字济民,只为黎民。 现在,黄黎为了让无数百姓,亲手将坚守了二十多年的底线打破,哪怕一千石粮食值五千两白银,可他曾亲手推出去过多少五千两… 而一千石粮食却足够再施薄粥三日,换数十万百姓多活三天,黄黎觉得很值得! “黄大人,欠条就不用打了,粮食我这就吩咐人送到城外粥棚。” 王德发洒脱一笑,他家中不缺钱财,虽然粮食现在没有多少,但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购买大批粮食, 黄黎的欠条他不会要,也不会以此要挟任何事,在黄黎愿为百姓打破心中坚守那一刻,他就已经被深深地感染了,纵使为此散尽家财又如何。 常德城中,官商二人就这样“勾结”在一起了, 粮食如期而至,比黄黎“借”的一千石还多了二百石,黄黎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将借条上一千石改成了一千二百石,吩咐管家亲手送至王德发府上,王德发接到欠条后,当着黄黎管家的面一把火烧了。 粥棚中很快燃起了火焰,水烧开后黄黎妻女将粮米快速倒入锅中,不多时,粥香四溢,依靠在墙角和蜷缩在郊外的百姓纷纷端着空碗排起了队, 远远的看到长长的灾民队伍在井然有序的排队,李景隆对黄黎又增加了几分赞赏,他选择先到常德不是因为这里的灾民最多,而是因为此地的处境最难! 得到常德的奏报后,他心中对陈迪的杀意更加浓烈,一省最高长官救灾竟会从亲不从急,将常德附近城镇的粮食全部调往了岳阳,这种卑劣的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李景隆本以为常德早已被数十万灾民耗的山穷水尽,却惊讶的发现常德还在施粥赈济,而且这么多人还能保持不生乱,由此可见黄黎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他也愈发期待与黄黎的会面了。 心有所想,李景隆双腿一夹马腹,便立即脱离的队伍,一马当先,紧随其后的是张定边与百名亲兵, 李景隆原本想将张定边在坝上留守,可张定边放心不下灾民,非要跟着李景隆一起来看看。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常德城附近,张定边见到横躺着的尸体瞳孔一缩,眉头一皱,沉重的说道, “李小子,咱们来晚了,还是饿死了不少人。” 李景隆心中无奈,低声说道,“黄黎已经做的很好了,若不是他治理有方,常德粮库充盈百姓富足,恐怕此时会出现,” “人间惨剧。”停顿了一下,李景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易子而食四个字。 张定边嘴角上扬,明明挂着笑,面部表情却显得极为狰狞,“那个被你抓的陈迪,我想亲手打断他全身的骨头,行不行?” “等我问他些事情,你弄死他都行!”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52章 剩下的交给我吧 常德城下, 李景隆终于见到了身穿官袍,满头华发的黄黎,官袍脏乱不堪,黄黎却丝毫没有在意,带着自己的妻女,亲自为百姓施粥,饶是李景隆两世为人,心里却依旧感到无比的酸楚。 灾民到来后,黄黎为了节省开支,知府衙门中就只留下了维持基本秩序的衙役,其他的衙役都已被遣散,而黄黎自己的家里除了管家,也没有雇佣“多余”的仆人,这便是黄黎一家三口都在粥棚的原因,因为没有人手! 城外的各个粥棚里,也都是穿着官服的朝廷命官在亲力亲为,他们在黄黎的潜移默化之下,并没有将灾民当成瘟神,而是当成了救赎。 李景隆知道常德难,黄黎难,却不没想到会这么难。 “黄大人,对不起!我来晚了!”李景隆翻身下马,步行到粥棚,低声喊道。 黄黎抬起头,看到了见到身着金甲,气质出尘的李景隆,心中有些猜测,却又害怕猜错,嘴唇颤抖的说道,“您是?” 李景隆看着谨慎询问的黄黎,瞬间就清楚了黄黎的想法,心中猛地一颤,高声喊道,“我乃朝廷内阁首辅,曹国公李景隆!受陛下亲命前来湖广赈灾救民!” 明明猜出来李景隆朝廷钦差的身份,却连朝廷二字不敢说出来,说明此地的所有人再也经不起一丝的失望了啊。 谁料李景隆话音刚落,黄黎头一歪就直直往一旁倒去,张定边一个箭步上前,稳稳的将黄黎扶住, 强撑到现在的黄黎在得知朝廷的人来了后,也终于松开了那张紧绷着的弦。 李景隆也赶紧上前,紧握住黄黎的双手,郑重的说道,“黄大人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黄黎听到李景隆的保证,紧握李景隆的双手轻微一颤,轻吐一口气后,眼睛缓缓的合上。 “爹爹!”鹅黄色棉衣的少女摇晃着已经昏过去的黄黎,口中不停的呼唤着。 张定边扶着黄黎,语气温和的说道,“丫头,别晃了,你爹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少女泪眼婆娑,看向李景隆和一众亲卫,口中喃喃道, “你们怎么才来…” “你们怎么才来…” “百姓饿死了好多!” “爹爹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娘亲,娘亲她也…” 说到这里,少女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却忍着没有哭出声,娇小的身躯在不停抽搐。 少女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千斤重锤一下接一下的狠狠地砸在李景隆心脏上, “姑娘别着急,你娘亲怎么了。” 少女哭的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得右手伸出手指,指向粥棚中妇人的左腿, 李景隆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去,妇人手中动作没停,转头朝着李景隆温和一笑,“钦差大人,老身无大碍,别听丫头乱讲。” “魏章,二愣子,去替夫人施粥,” “张叔叔,你先送黄大人一家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你们放心!” 李景隆见到黄夫人走路一瘸一拐时,心脏猛地一抽,倒吸了口凉气后,李景隆强忍心头悲痛,努力挤出微笑目送三人离去。 “三麻子,带十名亲卫暗中保护黄大人一家,再取出十斤肉食,二十斤白米二十斤白面,送到黄大人府上。”李景隆低声对吩咐一旁的亲卫吩咐道, 黄黎的管家从王德发府上回来粥棚后没见到黄黎一家,便立即上前询问。 在李景隆报出身份后,管家欲跪地行礼,却被李景隆伸手托住,李景隆语气温和的问道, “黄管家,你刚才是替黄大人办什么事吗?事情办好了没有,可否需要我帮忙?” 黄管家摇摇头说道,“事情已经办妥,多谢钦差大人关怀,” 虽说自家老爷是为了百姓,却也算是收了王德发的“礼”,已经犯了王法,此事他肯定不能宣扬。 李景隆见状也没有多问,告诉黄管家黄大人已经被送回了府上,让他赶紧回去照应。 给数十万人的施粥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完成的,李景隆安排了几名亲卫替换下来魏章和二愣子, 然后又吩咐几名亲卫到另几个粥棚查看,验证心中猜想。 待亲卫们都回来汇报后,李景隆眼中闪过寒光,他早已注意到所有装粮食的麻袋上都有着“王记”的标识, 亲卫们汇报的消息也正如李景隆所料,所有粥棚的粮食也都是“王记“送来的, 一个商人会如此大方的送粮食给灾民?早不送,晚不送,非得等到黄黎山穷水尽的时候送? 推算时间,黄管家应该是在粮食送到后才离开的,去了哪里?主人家都在亲自施粥他身为管家会因为琐事在这个时候离开? 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李景隆大致猜出了整件事的轮廓,这个“王记”与黄黎必定是做了不可告人的交易,管家的离去很可能是给“王记”送去了“交易之物” 想到此处,李景隆为黄黎的大义感到无比心疼,黄黎为官二十多年也清白了二十多年,却因心中大义而舍弃了自己多年的坚守,如此人物可歌可泣。 留下几人接应后面的大军,李景隆带着一干亲卫气势汹汹的直奔常德城的王府而去,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竟敢利用黄黎的大义来击溃黄黎的底线! 常德城,起风了。 身在家中的王德发在得知朝廷钦差没留在赈灾现场,而是直接进了城,心中不禁冷笑连连,朝廷的官都是一个鸟样,刚做完样子,就迫不及待的躲到城里来享受了,一刻都肯不受罪。 “黄大人,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朝廷吗?”王德发不禁在心中为黄黎感到悲哀。 “老爷,老爷,不好了,朝廷钦差带着上百人气势汹汹的朝咱们这边来了!”一个黄衣小厮快步跑到王德发身前,气喘吁吁的说道, “坏了,他是冲我来的!” 王德发瞳孔一缩,瞬间想到了很多,常德城中现在就数他家最富有,这狗娘养的钦差是来打秋风了! 尽管心里恨得牙痒痒,王德发还是不得不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招待这位来打秋风的钦差大老爷。 第53章 嘴硬的王德发 王德发带着数十仆人,恭敬的站在王家大院门前等候着, 钦差队伍刚一出现,王德发就一路小跑的快速来到李景隆身前,脸上充满了是谄媚之色, “钦差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小人王德发已在府中备好酒菜,为钦差大人和诸位大人接风洗尘,还请钦差与诸位大人莫要嫌弃。”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然而李景隆却不吃这一套… “还喝酒?你没看到我甲胄在身吗?大明军中有明令,执勤期间不得饮酒!你是想让我带头违反军令?王德发你居心何在!” 来者不善! 王德发心中一凉,以他多年的招待经验来看,仅一顿酒菜是打发不了这些饿死鬼了… “将军,小人知错,当罚!小人家中已备好一些稀奇玩意儿赠予诸位,就当是给将军和诸位军爷的赔礼了!” 王德发脸上的谄媚之色更浓,丝毫没有因为李景隆的呵斥而变换脸色… “哦?你莫不是以为我是来打秋风的?”李景隆斜眼瞥着王德发,冷笑着说道, 这他么不是很明显么!一来就找城里最大的富户,不是打秋风难不成还是来送温暖的? 王德发脸皮抽动一下,心中暗自咬牙,脸上谄媚之色却丝毫不减,“将军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大人物,自然不会贪图小人的东西,现在外面儿风大,还请将军和诸位军爷移步到小人府中暖和暖和,” “小人府中收藏了不少大家名作以及古玩玉石,但不知其中真假,将军来自金陵见多识广,还请将军帮忙品鉴一二。” “那就带路吧!”李景隆淡漠的回应道, 王德发嘴角再次抽抽,看样子今天是免不了要大出血了。 将李景隆等人带进大院后,王德发迅速命人将府中的珍藏取出一部分,搬到大厅。 “王员外是吧?” “不敢不敢,小人姓王名德发,将军直呼小人姓名即可。” 李景隆嘴角上扬,这个富商倒是很有眼力见,姿态也放的足够低,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去触碰李景隆的逆鳞。 拉一个清廉了大半辈子的官员下马,用的还是这个官员心中的大义,如此不择手段的富商,纵使姿态摆的再低,他也必须死! 这不止是李景隆的逆鳞,同时也是大明数千万百姓的逆鳞! “怎么不见黄黎黄大人送来的东西?”李景隆对王德发的珍稀玩意儿看都没看一眼,冷声问道, 王德发闻言眉头一皱,随后脸上笑容尽去,腰杆挺的笔直,表情极为严肃的说道,“小人与知府黄大人没有任何私人往来,一切都是公事公办,还请钦差大人莫要听信谣言!” 见到王德发气势突然间的变化,李景隆微微惊讶的同时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你应该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王德发挺直腰杆,正气凛然的说道,“钦差大人无论是何种身份,都不能无中生有诬陷黄大人,更别想让小人攀咬!” “小人在钦差大人眼中虽是一不入流的商贾,但朝廷一个月前便已将商贾移除了民籍,若是小人违反了经商准则,自有商业局处罚!” “况且,钦差大人此次是来是赈灾济民,不是来查官员作风的吧?” 李景隆眼皮一跳,眼前这个商贾竟敢跟他硬刚,斜眼瞥着王德发讥讽道,“说起兴商之策,你可知道是谁提出的帮商贾去民籍免徭役,又是谁组建的商业局?” “大明所有商贾都知道,这是内阁首辅李景隆,李阁老提出的政策,商业局同样也是在李阁老的指示下组建。” 随后王德发昂首挺胸,气定神闲的高声喊道,“我们商贾只要不犯王法,大明商业局自会庇护我等不受贪官污吏的盘剥,而商业局背后的是首辅李阁老!” 王德发此刻只得扯起李景隆的虎皮做大旗,毕竟朝廷钦差可是有处置三品以下官员的权利,纵使是黄黎在这里,他都有权处置… 李景隆听到王德发用他的名头来吓唬他,顿时起了来了兴趣,平淡的说道, “哦,你是在警告我,你的背后是李景隆?可是你认识李景隆吗?” 骑虎难下的王德发硬着头皮嘟囔道,“小人在商业局交税时曾有幸与李阁老打过一次照面…” “噗呲。”二愣子忍不住呲笑一声,魏章瞪了他一眼后,赶忙捂住了嘴。 李景隆嘴角抽了抽,这剧情好像在哪看过… “王德发,别说你只是见过李景隆,就算你是李景隆的亲儿子,敢以赈济灾民来要挟心怀大义的朝廷命官就范,我都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拿下!”李景隆一声爆喝,几名亲卫迅速上前按住王德发, 被束住手脚的王德发心中一凛,随后沉声喝道,“我从来没有要挟过黄大人,也从未与他有过任何私交,钦差大人不要血口喷人,” “你若是看上王某的家财尽管取之便是!何必捏造罪名诬陷我一个商贾,又何必要牵扯上黄大人!我不服!” 李景隆冷笑着说道,“好,好,好,既然你不服我就给你个机会,将黄大人管家送来的东西交给我,我可以饶你一命,” 王德发先是一愣,随后心中认定了这是李景隆的诱供手段,想要借他之手把黄黎弄掉,于是便一口咬死黄管家没有来过王家大院。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机会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李景隆恶狠狠的说道,“魏章,用刑,当着王德发全家的面用刑!” 魏章旁观者清,他听出了王德发对黄黎的维护是出自真心,便低声在李景隆耳边说道,“少帅,咱们是不是误会了?这个商贾不像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 李景隆愣了片刻,随后闭上眼回忆着两人之间的所有对话,将自己放在王德发的位置思考问题后,竟惊奇的发现他非常像是个诱供的恶人… 一直在诱导王德发攀咬黄黎… “咳咳咳” 第54章 风起 “少帅,黄黎的管家求见。”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守住王家大院的亲兵突然来到大厅禀报, 李景隆点点头,“让他进来,” 黄管家一进大厅,见到堆放在一起的名家字画和各色宝石,以及被亲兵按住手脚的王德发,小脑萎缩一下,而后瞬间升起了想要逃走的冲动… “钦差大人,我什么都没看见。” “就先回去了…” 见到黄管家似乎误会了什么,李景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此情此景换作谁来都会认为李景隆是在打劫… “咳咳咳,” “二愣子,先放开王德发。” 经过李景隆的询问才得知,原来在李景隆气势汹汹的直奔王家大院时黄管家就已得到了消息,但此事毕竟事关自家老爷清誉,可黄黎现在还没清醒,管家自己也做不了主, 于是便只能去请示当家主母张氏,张氏在了解事情经过以及王德发亲手烧了那张借条后,就当机立断的吩咐管家一定要跟李景隆说明实情,保下王德发, 通过黄管家的“口供”,李景隆也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纵使老爷声名受损,也决不能让好人心寒!“ 在得知张氏说的话后,李景隆嘴角上扬,心里有些怅然。 黄黎夫妇都是有大胸怀之人! 就连王德发这等商贾都能在关键时刻做出不求回报的无私之举,可见有担当的人不在少数。 虽说是受黄黎的大义影响,却也足以说明黄德发心中也有大义! “老王,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你看这个误会闹得,差点就给你送去见了祖宗…” “钦差大人,小人也是怕你想谋害黄大人,这才不敢说出实情…” 误会解开了,李景隆自然也不会再板着脸恶语相向了,轻笑着说道, “老王,其实你并没有说谎,你确实与李景隆打过照面,不过并不是在商业局。” 王德发是个非常精明的商人,精明到连头发丝都是空的,自然能读透话中的意思。 “小人王德发,感谢李阁…李大人对所有商贾的提籍之恩!” 在见到李景隆竟如此年轻后,王德发这才意识到“阁老”这个称呼似乎不太适合,急忙改口, 为何王德发以前会认为李景隆是个老头,也是因为官位越高就年龄越大,这个潜移默化的思想一直影响着所有人。 无论是前面的哪个朝代,官场讲究的一直都是论资排辈那一套… 这也和陈迪刻意在湖广地区淡化李景隆的影响力有一定的关系,以致湖广地区的民间对李景隆这个首辅知之甚少。 李景隆摆摆手正色说道,“王德发,若是大明商贾都如你这般,关键时刻愿施以援手,那便是对我等最大的告慰,我会向朝廷为你请功。” 王德发闻言有些汗颜,“小人也是被黄大人的大义所感染,不敢居功。” 黄管家笑着说道,“老爷找过王员外三次,王员外三次皆有援手,老爷心中一直对王员外都非常感激。” 随后黄管家话音一转,“相比之下,城西的大粮商翟员外,老爷找过他多次,可他一次都未曾给过帮助。” 王德发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帮忙是情份,不帮是本份,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位翟员外不愿捐赠是人之常情,可他将粮食卖如此高价也是人之常情吗?”黄管家图穷见匕,愤恨的说道, 李景隆闻言眉头一挑,沉声说道,“黄管家,详细说说这位翟员外!” “我家老爷曾几次找翟员外借粮,他都以手中没有余粮搪塞老爷,可转眼便在翟家粮铺高价卖粮,更可气的是老爷每找他一次,他翟家粮铺的粮食便涨价一次,如今粮食价格更是涨到了五两五钱银子一石…”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黄管家气愤的喊道, “没有知会商业局吗?”李景隆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低声问道, 大明自从建立的商业局统归夏元吉管辖,除了朱棣所在的北平附近一带,几乎所有的行省都设立了分局。 黄管家有些无奈的说着,“商业局的人来过,却被翟家用收购粮食的账本给打发回去了…“ 李景隆眯着眼,杀意翻腾。 如此明显的左手倒右手商业局都能视而不见,看样子这个翟员外能量不小。 虽说湖广的商业局由金陵总局直管,但毕竟身在行省,许多政策颁布还是得依靠地方上的协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恰恰是李景隆最不想看到的,那就是湖广商业局也被腐蚀了,若真是如此,那就太让人心寒了。 “知不知道翟员外背后的靠山是谁?”李景隆直截了当的问道, “岳阳知府翟天临是这位翟员外的亲哥哥。”王德发率先回道, “岳阳?” “砰” 李景隆听到这个词后,心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一脚踏碎了眼前的圆凳, 岳阳知府翟天临是陈迪的小舅子,起初李景隆以为陈迪将粮食全部调到岳阳只是想给他小舅子捞点政绩,便强忍下冲动没有杀他。 可现在听到他的亲信在高价卖粮的消息时,李景隆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 很明显,翟员外所高价卖给百姓的粮食,极有可能是周边城镇的库粮! 李景隆对着一旁的亲兵低声说道, “告诉老张,我想吃鱼了…” “王德发前面带路,” “二愣子,去城外调五百将士堵住翟家大院!” “黄管家,你拿上我的印信与二愣子同去大营,调一千将士堵住四面城门,看到任何翟家的人直接拿下!” “魏章,拿把刀给我!!!” 第55章 悲催的翟栋才 大明王朝贪腐成风,通过后世了解到的信息,李景隆自然很清楚形成这种风气的主要原因, 所有的封建王朝都有贪官污吏,但大明却是最多的,为何?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俸禄太低,低到什么程度? 就拿黄黎这种不贪不拿的四品知府来举例,知府作为主管一城的最高行政长官,最多的时候招募的仆人丫鬟都不超过十个,因为他的俸禄不够养活太多人, 说起来也挺可悲,“幸好”黄黎家中人丁并不兴旺,仅有一独女,否则他若是多生几个儿子,以他的那点儿微薄的俸禄恐怕连请教书先生的钱都不够。 这是因为太祖老朱历经过太多苦难,所以一直对生活品质没有太大的追求, “以己律人”的老朱当了皇帝后就认为当官不应该贪图享受,想贪图富贵的就别在大明当官,所以给予的俸禄极低。 也是因为老朱给大明官吏定下的俸禄制标准远低于以往所有的朝代,所以也就给了许多官员不得不贪的理由,不贪连维持基本生活都难,还何谈为朝廷效力? 当了官还得跟百姓一样过的苦巴巴的?那寒窗苦读数十载,又在千军万马中闯过独木桥的意义在哪儿?还不如直接躺平当个平头百姓,少奋斗几十年一步到位… 在所有古人的认知中,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士”一直是凌驾于农工商之上,并且是断层式的凌驾,独一档的存在,事实也是如此。 “士”就是有功名读书人,属于特权阶级,读书人的功名也分为几个阶层,秀才,举人,进士, 只要考取秀才就可以拥有“士”最基础的特权:免征徭役和赋税,许多地主大户将手中的土地挂在秀才名下,就可以少出许多赋税,事后再给秀才一部分的税赋作为酬谢,秀才的生活品质仅这一点就可以超过普通人许多,然而秀才并没有为官的资格,最多也就是去县衙门中任一主簿,因此并不算“士”这一阶级。 秀才之上是举人,考取了举人有了为官的资格,最次也能在地方做个候补县令只要岗位一有空缺,就可以立刻走马上任做当地的父母官,从此也就正式踏入了“士”这一阶层,所以课本里的范进中了举人才会如此疯狂… 举人之上便是进士,属于“士”这个阶级的最上层,考取了进士不仅可以在京城走马簪花、光宗耀祖,仕途上也有着极高的起点, 只需在翰林院进修一段时间,就可以下放到去地方做一地主官,有了地方官的政绩再调回到京中,就能直接进入王朝最核心的六部九卿任职,历朝历代中后期的宰辅与六部堂官基本都是进士出身。 总结以上原因:大明一朝的官员不仅俸禄低,还经常被朝廷拖欠俸禄,俸禄还有一半会被折算成“大明宝钞”发放,不贪如何维持人上人的生活? 老朱在世时就诛杀了不计其数的贪官污吏,却仍无法杜绝贪腐的存在,老朱去世后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对于官员贪腐,只要不损害朝廷与百姓的根本利益,李景隆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廷的部分利益受损那就无可避免了,不给马儿吃草,还想马儿跑,这怎么可能… 然而今日之事给了李景隆狠狠地一记耳光,将他彻底打醒! 贪腐只要有了一,就会发展成无限大,没人舍得适可而止,底线也会被不断放大的贪欲逼得一退再退,直到失去底线! 一场灾难将人性的贪婪展现的淋漓尽致… ……… 当李景隆赶到翟家大院时,此时的大院已经被京营将士围的水泄不通, 二愣子见到李景隆到来,快速汇报了翟家的人员情况,除了在翟家粮铺督促卖粮的翟家大少,其他的人都在院子里,翟家大少也已派人前去缉拿。 “小子,“鱼”在哪儿?”说话之人正是收到消息就骑着快马飞速赶来的张定边, “都在院子里,” “那还等什么,进去吧!” 张定边脸上杀气腾腾,催促着说道, 翟家大院正厅门口,数百号人被几十个京营将士团团围住,蹲伏在地,瑟瑟发抖,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被将士们吓的。 人群最中间的锦衣中年人鼻青脸肿,双眼通红的盯着这群闯进他家的“强盗”,嘴角还在溢出不少鲜红,看样子没少被招呼… 锦衣中年人名叫翟栋才,是岳阳知府翟天临的亲弟弟,同时也是湖广行省一把手陈迪的小舅子,在湖广他还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委屈,自己被这些兵痞暴打一顿不说,还让他一家在厅门前蹲着,翟栋才心中怒气早已攀升到了顶点。 ……… 原本二愣子只是带人将翟家的院门封住,不让所有人进出,后台强硬的翟栋才自然忍不下这口气,带着大量仆从就要强行出门,并且态度极其嚣张, 一边走一边喊着“放眼整个湖广省,谁敢动我翟栋才!” “不管你们这些兵痞从哪来的,赶紧给老子滚蛋,否则老子亲手扒了你这身皮!” 二愣子哪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实在气不过有人比他家少帅还嚣张,一套组合拳下来翟栋才就彻底老实了… 二愣子担心这群人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他万一忍不住杀了几个,就不好交差了,于是便将所有人都抓到厅前蹲着, 可以说翟家会变成这个模样也是翟栋才自己造成的。 ……… 翟栋才见到围着他们的兵痞都朝着一个方向行注目礼,立刻就猜到了是兵痞背后的人来了,遂站起身怒吼道,“不管你是谁,你的兵今日打了我,此事绝不会轻易了结!” “哦~那你说说看我该如何?”李景隆看着翟栋才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然而翟栋才这个草包却以为来人是得知了他的身份前来赔礼道歉的,当即摆好姿态,冷笑着说道,“我要让那几个动手的兵痞死!” “嗯,然后呢?” “然后,”翟栋才眼珠子一转,认为是来人是想要借机攀附他姐夫,想了一会儿便开出了条件,“将你军中的军粮给我送一万石过来,你就可以得到我的友谊。” 开口就是一万石,比黄黎苦巴巴才求来的一千石多了十倍,可见此人之贪心。 “得到我的友谊也就等于得到了陈迪大人的友谊,有陈迪大人在,就是总督李青你都可以无惧!”翟栋才神秘一笑,在看到李景隆一身耀眼的金色铠甲后,就知道了眼前之人身份必定不凡,于是立即就生出了替他姐夫拉拢的心思。 “可陈迪与我有些旧怨,” 翟栋才摆摆手,非常阔气的说道,“无妨,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会在中为你们二人调和,陈大人是我姐夫,这个面子定然会给我的。” 待翟栋才看到李景隆眼中的玩味之色后,他就是再傻也知道了这事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强行稳住心神怒声呵斥, “你是李青的人?就是李青在这里都不敢对我怎么样,你敢动我?” “老张,你看他好像不服。”李景隆嘴角上扬,低声对着一旁快要按耐不住的张定边说道, “不服?那正好,我就喜欢硬骨头!” 第56章 人性本恶 张定边走上前脸上勾勒出了一个极为残忍的笑容,每步都重重的踏在脚下石板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 看着眼前一脸凶相的大光头正在逐渐靠近,翟栋才瞬间头皮发麻,心中的恐惧被张定边沉重的脚步无限放大, “别,别过来!” “我爸,不…我姐夫是陈迪…湖广巡抚…你们要什么和我姐夫说,他都会答应的,别,别伤害我…” 翟栋才被吓的浑身颤抖,开始语无伦次,断断续续的说道, “洞庭湖的决口是怎么回事?”张定边一声爆喝, “我,我,我不知道啊,求求你放过了。” “不知道?那你就去死吧!” 明亮的白昼在这一刻变得阴暗,天空乌云密布,张定边像一尊来自地狱的修罗,背后的血海在不停的沸腾。 “草,”张定边啐了一口, 自从跟李景隆相处过后,他就喜欢上了这句国粹,看似简单的一个字却能完全抒发出个人的情感,非常好用… “这厮被吓尿了,真晦气!” 果然,听到张定边的话,李景隆皱着眉头看向瘫倒在地浑身直哆嗦的翟栋才,只见他的下身锦衣都已经湿透了,一股骚臭味也逐渐在人群中扩散… “蹭,” 长刀出鞘,李景隆拎着刀宛若屠夫一般向翟栋才走去,“一刀杀了吧,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别杀我!” “我说!我说!” 翟栋才颤声请求着,见李景隆二人停下了脚步,一边求情一边慌乱的哭喊着, “这个月初,我姐夫,不,陈迪,是陈迪叫我去准备几大桶蜜水,刚开始我还不知道作何用处,也没有多想就去找渠道采买了,” “直到他让我将蜜水交给堤官刘良,再让我交给刘良一千两银子,刘良拿到钱就请我到酒楼喝酒,酒过三巡他神秘的告诉我囤积粮食,越多越好,保证可以大赚一笔,” “我好奇之下便追问了几句,他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告诉我等着看一出好戏就行,我将信将疑的囤了几千石,再后来堤坝决堤了,灾民像蝗虫一样,所过之处连树皮都被啃干净了,我对他们所做的事就有了一些猜测,在害怕的同时也有些后悔,后悔没听刘良的话多囤积一些粮食,” 听到这里,张定边眼中迸发出无尽的杀意,口中牙齿咬的吱吱作响,胸口也在剧烈起伏, 感受到张定边的情绪变化,翟栋才抖的更厉害了,哆哆嗦嗦的恳求道,“求求你们别杀我,真不关我的事啊,事情都是陈迪和刘良密谋的,我只是给刘良送了几桶蜜水和银子…” “继续说!”李景隆扯了扯张定边的衣袖后,对翟栋才喝道, 翟栋才双手撑地想要起身,双腿却瘫软如烂泥,努力了好几次都无济于事, “你想干什么?”李景隆冷冷的看着他,沉声问道, “小人想去换身衣服…”翟栋才现在才察觉到他的下身已经湿透… “不必了,” “将后面发生的事都说清楚,还有你为何会突然有这么多粮食?” 虽然李景隆心中有了猜测,但还是想听到翟栋才亲口说出来,李景隆的内心对人性之恶仍保留了一丝希望。 “后来,后来我利用兄长与姐夫的身份胁迫湖广内所有的粮食全都按市价卖给我,但那些可恨的粮商都嗅到了这次大灾里面的机会,要以双倍市价甚至更高的价格才肯卖,虽然陈迪是巡抚,但那些粮商的背后也都有着强大背景,纵然是利用陈迪的名头也无法让他们妥协…” “无奈之下也只能找人说和,于是我便找到了兄长,在兄长的调节下,最终以两倍的市价收购湖广粮商手中的存粮,这便是我有这么多粮食的原因,” “但随着灾民的数量越来越多,我收购粮食的价格也在不断上涨,所以现在粮食的价格才会如此之高,” “大人!若是您不相信,可以去查看我收购粮食的票据,利润也绝没有超过成本!” 翟栋才声嘶力竭的喊道,翟栋才其实并不傻,他只是在湖广跋扈惯了才喜欢以势压人,看似是个草包其实心眼并不少, 他知道想要将自己完全摘出去不太可能,但只要没有犯下死罪,那么就还有活着的希望。 至于陈迪,翟栋才早已从李景隆的话中猜到了陈迪已经保不住了,所以便大方的承认了帮陈迪做过的事,并赶紧与他进行切割,再通过虚拟的票据来消除李景隆的猜疑, 关于李景隆的身份,他现在就是用屁股都能猜的出来,敢动陈迪的小舅子,明显不是湖广本地官员,那么来人便只会是京都派来的钦差,而且极有可能已经抓了陈迪, 从直接询问决堤的原因就能猜出,眼前的钦差定然是查到了关键的线索,所以翟栋才他才会说出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来, 不得不说,若是换个人还真可能会信了他鬼话,或许也会怀疑却不会直接杀他,只要第一时间死不了,他的家族便有机会去京城疏通关系保住他的命。 但李景隆是何许人也?他在后世的互联网上见识过太多荒唐且肮脏的事了,并且对于奸商恶吏有着超越这个时代人的认知, 孟子的人性本善,与荀子的人性本恶,在后世人的眼中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人性本恶四个字在后世的含金量也在不断的提升! 所以李景隆对于人性往往会抱着最大程度的猜疑,万事先往最坏的方向的去猜测,无论事实如何,即使事实再坏也不会超过心理预期。 而李景隆早就猜测出眼前之人是联合他的好大哥将常德附近的粮库,运往岳阳的赈灾粮食再转手高价卖给常德,想亲耳听到翟栋才说出实情,也只不过是对着人性抱有最后一丝期望, 虽然翟栋才说的有理有据,并且还背刺了陈迪,看起来毫无保留,实则漏洞百出! 也将李景隆心中对人性之恶彻底失去善念, 大恶之人就该亡族灭种!!! 第57章 拿着族谱杀干净 对人性彻底失望的李景隆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人性本恶其伪善也,教化只会让恶人懂得如何掩盖自身的恶性,并不能真正使人弃恶从善,唯有规矩束之, 然而不好的规矩则会将心存良善之人也彻底推向恶的深渊, ……… 翟家能出一个已经丧失了人性的“人”,可见他的根就存在着极大的问题,既然根都有问题,那便只能连根拔起了! “湖广遭灾,巡抚却将最需要粮食的常德孤立,常德周边城镇的库粮尽数运往灾民不过数万的岳阳,按理说岳阳有余力应当支援常德,然而运送库粮的车队没有来,贩卖粮食的车队却来了!”李景隆居高临下俯视着翟栋才,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听到李景隆的话后翟栋才双目空洞,这一刻他已经知道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了,但很快翟栋才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却快速掩藏了下去,故作疯癫的嚷嚷道, “我整合省内所有粮商的资源救济灾民何错之有!你到底是什么人!与我翟家有什么仇什么怨!要如此诋毁我一家,我的兄长如今还在岳阳不辞辛劳的赈济百姓,你不体恤就罢了,还要如此恶意揣测!既然朝廷不信我们翟家,我这就离开常德,再去封书信请兄长辞官,让岳阳城下的灾民自生自灭就是!” “老爷!你在说什么胡话!快跟大人道歉!”身着苏绣锦衣身上挂着各色宝石的妇人哭丧着脸高喊道,“大人,我家老爷得了失心疯,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然而你怎么可能叫的醒一个装睡的人,翟栋才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怒视着李景隆,继续胡言乱语道,“我说错了吗?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想要杀我一刀就是,用不着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来啊!老子不怕!” 李景隆眼神淡漠的看着翟栋才的表演,心中对于斩草除根的欲望愈发强烈,这便是大家族的可怕之处,无论发生任何事家族中人都会以家族利益为先,哪怕背锅,哪怕身死,哪怕通敌卖国! 想以一死断了李景隆的猜疑保全家族?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恶的种子已经在翟家种下,李景隆活着他们或许不敢出头,低调做人,但只要李景隆一死,不出几年他们便又会出来兴风作浪! 而这样的恶在大明还有许多,家族利益远高于国家利益,就更别提百姓的利益了,史上无论哪个王朝被颠覆,都有着他们的影子! “我的身份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再告诉你一件事,今日你们一家一个都跑不了,我会全部抓起来,直到抓到你的全族再一起送你们上路!” 翟栋才瞳孔猛然一缩,随后也不装了,脸上怒气涌现浑身毛发倒竖,宛如一只愤怒的雄狮,“你以为你是谁,我翟家已存世数百年,你不过是朝廷派来赈灾的钦差,你有权动我翟家吗?” “按住他!”见到翟栋才低头后退几步,李景隆便知道他想做什么了,这一套他又不是没见过,一见此景就快速吩咐道, 亲兵听到指令后没有丝毫迟疑,也不顾翟栋才身上的污秽,将翟栋才牢牢按在冰凉的地板上, 见翟栋才已经被按住却还在不停的挣扎,李景隆用刀鞘轻拍着自己的大腿低声说道,“唐代乾符年间,有个人叫黄巢,他做了一件我觉得很解气的事,今日我便要效仿黄巢!” 话音落下,翟栋才已经不再挣扎,他面如死灰,双目失神,过了许久才低声恳求道,“可不可以不要当我家人的面吃我,隔壁便是我的书房,可以去那里…” 一些史料将黄巢编成了一个恶魔,日食百姓三千,合骨而食… 然而李景隆却对此事嗤之以鼻,唐朝若不是出了个黄巢,迟早有一天就会发展种姓制度,到那时百姓活着都不如一头牲畜了,能做出如此壮举的人,怎么可能吃人?吃的还是百姓。 但这个时代的人哪里知道种姓制的可怕,无数读书人能有出头之日不仅没有感谢黄巢,还对其不断的贬低诋毁, 因为黄巢败了,被定义成了反贼,读书人没有哪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歌颂黄巢的功绩,都以践踏黄巢迎奉圣意,来攫取升迁的政治资本, 成王败寇自古都是如此。 ……… 李景隆一脸懵逼,他何时说过要吃了翟栋才? “草,”很快,李景隆就想通了问题关键,立即怒骂一声, “黄巢做的一件让老子解气的事是拿着族谱杀人,保证绝不放过一人!“ 没有理会翟栋才的怒吼以及翟家人的哭闹,李景隆直接下达命令, “将翟栋才一家全部关押起来,翟家院内以及翟家粮铺的粮食全部搬到城外粥棚,” “通知李青率军围住翟家,不管他用何种办法,必须拿到翟家族谱!不允许放过翟家一人,否则军法处置!” 张定边见李景隆对翟家这么狠,心中痛快不比,扯了扯李景隆的衣袖面露残忍的说道,“让我去!让我去和你的亲兵一起去找李青围翟家!我保证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我保证!” 自从扯断了那串佛珠后,就再也没有东西能压住张定边心中的“恶”了,不过张定边的恶与翟栋才不同,张定边对于恶人才会激发恶念, 李景隆拗不过这个“老小孩”的软磨硬泡,只得无奈答应一声,并嘱咐了一句,“岳阳的翟天临我先派人盯着你不要动他,还得靠他运送粮草到常德来救灾!” “晓得了,”张定边应了一声后便拉着传令的亲兵快步离去。 李景隆扯了扯嘴角,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场大灾炸出了个当世赵子龙,却也让那个心怀慈悲的在世活佛变成了尊嫉恶如仇的怒目金刚, 也罢,恶人还需恶人磨… 处理完翟栋才一家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就在李景隆出城与大军汇合时,又得到一则让他气的浑身发抖的消息… 第58章 诛心, 锦衣卫密探呈递了在陈迪府中搜出来的许多信件,其中一封让李景隆先是惊骇,继而无比的愤怒! 信件中没有署名,没有交代事由,通篇都是家长里短,嘘寒问暖,看起来与普通家书并无差异, 但李景隆从字里行间中看到了传说中的四个字,“默相事机”, 这是原历史进程中朱棣称帝后加封李景隆给予的功劳,如今在却出现在了陈迪的书房中。 这耐人寻味的四个字,让后世对于李景隆这个人有了颇多的争议,有争议的点不是李景隆是否投靠了朱棣,而是投靠朱棣的时间, 因为打开金陵城门是铁打的事实,投靠朱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莫相事机之功”却将李景隆投靠的时间有可能提前了四年。 有许多人从李景隆的功劳中得出结论,认为第一场北平之战李景隆就已暗中投靠了朱棣,所以才会出现五十万对八万的惨败。 而今亲眼看到这四个字让李景隆对于陈迪投靠北边有了十足的把握, 可就是因为这十足的把握,也让李景隆愈发的愤怒,陈迪原本也在朱棣清算的名单之中,是李景隆的改变让历史偏离了原有的轨道,黄子澄、方孝孺相继入狱,陈迪也因此断了上升通道。 不止陈迪,还包括黄子澄一系的诸多官员,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对李景隆憎恨至极。 而在此时北方趁机投来了橄榄枝,黄党一脉不知是害怕被清算,还是想要再进一步,毅然决然的抱紧了朱棣的大腿, 再猜想的大点一胆,此次决堤害人都可能有着北方的撺掇,朱棣可能不会做这种事,但姚广孝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景隆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冷声问道,“陈迪现在何处?” “已经带来了,就在军营关押。” “马上带我去,我要亲自审问。” 日落西山,寒风冷冽,李景隆在亲卫的带领下穿梭在一座座临时搭建的营帐之间, 军营一直都设有关押犯人的“监狱”,专为关押违反军法的军士及将官所准备,哪怕此次的目的是赈灾,李景隆仍然带出了这个特殊的“监狱”配置, 带出来当然不是为了惩处军士,历来大灾必出“妖孽”,可谁都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关押的“妖孽”就是行省的一把手,巡抚陈迪。 军营监狱处于整个军营的最北边,与茅房相临… 狱中幽暗见不到一丝光亮,陈迪却没有想象中的颓废,他倚靠在干草上悠然自得,丝毫不像一个罪犯坐牢,反而像是地主度假一般。 “陈迪,你可知罪!”李景隆一见到陈迪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意,愤怒的咆哮道, 陈迪嘴角上扬,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李景隆,你虽为钦差,却不经朝廷批准擅自关押一省巡抚,你可知罪?” “毁堤淹田,灾民愈百万,这就是你读书人的信念?那些圣贤书你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一个武勋,利用父辈的余荫骗取陛下信任,借此蛊惑陛下立你为首辅,将整个大明弄的一团乱,你对得起你父亲那一辈辛苦打下来的江山?” “陈迪!” “李景隆!” 陈迪丝毫不惧,站起身来,大声反斥李景隆,丝毫不惧。 “草你娘的,” 一双通红的眼睛闪烁着凶光,眼睛的主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飞踢在陈迪的胸口,将陈迪踢的倒飞数米,然后狠狠地撞在帐篷的立柱之上。 “敢妄议大帅,老子打死你!”魏章胸口剧烈起伏,正欲再度上前教育陈迪,却被李景隆抬手打断,“等下再动手,” “荷荷荷,” 陈迪靠在立柱上,口中喷出大量鲜血,嘴里还在不断的往外冒着鲜红,却仍扯着嘴角在放声大笑,画面诡异之极… “粗胚就是粗胚,一言不合就只会动手,大明朝堂由你们这等人治理,岂有不亡之理!” “可怜恩师还对大明抱有希望,荷荷荷…” “我草你奶奶,”魏章被陈迪的一番话气的浑身发抖,抽出长刀,就要一刀结果掉陈迪,李景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魏章却不甘喊道, “少帅!” “不要拦我!” 见此一幕,陈迪面对魏章的喊杀丝毫不惧,眼中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惊慌,嘴角的嘲讽之意更加浓烈,笑的也愈发癫狂… “荷荷,李景隆,你连自己手下的武官都约束不了,还妄想领导整个大明文官?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魏章!出去!” “少帅,我,”魏章眼神暗淡,陈迪诛心之言让他羞愧的难以自处。 李景隆皱着眉头,轻声安抚着魏章,“此人擅长诡辩,言语诛心,你不要受他影响,去外面给我把风。” “你觉得你自己做的很对?”魏章不甘的离去后,李景隆斜着眼瞥向陈迪厉声问道, “呕,”陈迪再次吐出大口鲜血,神色冷淡的看着李景隆, “牺牲百万人,却能拯救整个大明,我没有错!” “错的是你!为了独揽大权,排除异己就不择手段,不惜折断大明脊梁!就你这种打仗都不会的武勋之后,若非祖上蒙荫,你想见我一面都是难如登天!” 李景隆摇摇头,冷笑着说道,“若非太祖与家父一众武人打退北元,灭掉分割势力,创立大明盛世,能有你今日穿红戴紫的机会?” “乱世之中你们这些读书人是能拿着几本破书退敌,还是能靠着满肚子的之乎者也平定乱世?” 陈迪并没有否认,只是冷冷的看着李景隆说道,“马上立国,马下治国,本身就是历史循环,既使没有大明也会有大汉,大唐,大宋,无论是谁统一了华夏,都需要我们读书人治理,” “凭你们武勋治理国家?治得了吗?” 随后陈迪似是想到了什么,冷笑着说道,“李景隆,别以为你现在深得陛下信任就能高枕无忧,历来削藩之后下一个就是削掉你们武勋的兵权!” 想诛我的心?李景隆心中冷笑, “削武勋兵权与我首辅有什么关系?老子是文官之首,当朝首辅!” 第59章 陈迪招供 陈迪被这句首辅激怒,胸口剧烈起伏,口中再次溢出丝丝猩红, “这个首辅本就是我恩师黄子澄大夫的!你这个奸佞之人不过是窃取了恩师的高位,无耻小人!” 李景隆嘴角上扬嘲讽道,“还有脸提你的恩师?黄子澄这老登他也配担任首辅?大明这些年被他治理成什么样了?” 陈迪双眼通红,怒声反斥道,“恩师与方学士二人兢兢业业为陛下辅政治理国家,更是为朝廷选拔了许多人才出来,若是没有他二人,大明焉有如今盛况!” 似是被李景隆的首辅之言刺激到了,陈迪嘴角挂着鲜血仍在喋喋不休, “陛下不听太祖之言,不尊师,不重道,远贤臣近小人,如此国家焉能不亡!岂能不亡!” 李景隆呲笑一声,“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陈迪,这个天下姓朱,不姓黄,更不姓陈!” “正如你所言,文臣治理国家,但你要先搞清楚一点,是谁给了你们这些臭虫攀上高位的资格?读书人何止百万?为什么非得重用你们江南人?” “这是因为我们江南得天独厚,有文曲星眷顾!” 李景隆笑了,笑得很是张狂,“江东之地尽出如你这等鼠辈!” 李景隆自己也属于江东人,一激动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鼠辈!北方大患尚未消除,你又给老子又在湖广搞事情,别忘了,有大明才有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没有大明你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没有洪武老爷子,你这辈子与常德城下的灾民并无二致!” “给你俸禄的也从来不是你的恩师,是皇帝陛下!” “然而就是尔等这些臭虫结党营私,自认为权力是私相授受而来,才敢做出此等令国家蒙羞,让百姓流离失所之举!” 说到此处,李景隆眼神冷冽,他想到了大明中期的明武宗朱厚照,那位大明最聪明的皇帝, 借着宁王谋反的契机,带着大军出门“玩”一圈就把军权牢牢掌控在手中,并将东南的财权也一并收入囊中,也是因此动了文官集团的根基,导致出现了史上最离奇的溺水事件,不治身亡。 一个皇帝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军政大权,却遭遇了文官集团的“护食”“谋害”,实在骇人听闻。 明武宗落水之事与陈迪毁坏大明根基,通敌卖国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两件事的本质都是动了文官集团的利益,文官集团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发起的反击! “李景隆,北边之患皆是由你一手造成!”陈迪想要攻击李景隆的软肋借此找回一些言语上的主动,“若非你与朱棣暗通曲款,借机折损朝廷大军,北方岂能做大!” 然而陈迪的计策注定落空,因为他李景隆做的事与我“李景隆”有什么关系? “陈迪,我打仗本就是外行,若非黄子澄觍着脸求我带兵,我又怎会领兵北伐,若说与朱棣暗通曲款的贰臣,黄子澄算一个,方孝孺算一个,你陈迪也算一个!” “李景隆!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你家中有朱棣的书信作何解释?在你府中捉拿的北方探子又作何解释?” 李景隆此话一出,帐中氛围瞬间冷了下来, 陈迪如遭雷击,直直的盯着李景隆没有言语,通敌卖国做贰臣这种事会将人的一切名声全部毁掉, 无论你认为自己做的事多么正确,只要卖国,就会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秦桧活着能执掌大权,压下那些声音,但死后呢? 文臣的毕生追求除了身家富贵外最重要的便是青史留名,有个好名声不仅死后会有无数的香火供养,更是可以福泽后代, 而坏名声则会祸及子孙,让后代永世都抬不起头。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陈迪脸上浮现怒意爆喝出声,“李景隆,你放屁!” “本官从未与朱棣有过任何书信往来,更不会接触北方探子,这些都是你的栽赃陷害!你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排除异己!”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李景隆嘲讽着看向陈迪,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丢到了陈迪面前,“陈迪,这封书信是从探子身上搜出来的,我已经确认过是北方送来的,你要不要自己看看?” “陈迪!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能抵赖不成!结党营私,毁堤淹田,通敌卖国,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你肯定是活不了了。” 探子是假的,信件也是假的, 李景隆却有十足的把握让陈迪相信是真的,他咂咂嘴继续说道, “啧啧啧,朱棣还没打过来就先给你赏了默相事机之功,我实在不敢想像若是朱棣当了皇帝你会得到何种恩宠。” 大帐中微弱的火光闪动,陈迪面如死灰看着眼前已经被拆封的书信,双手颤抖着想要去抓住,却怎么都够不着, 陈迪并不是真的够不着近在咫尺的书信,他的内心在剧烈的挣扎,他已经相信了李景隆的证据,因为默相事机这四个字。 同时陈迪也知道李景隆来找他并不是为了给他定罪,因为现有的证据也根本无需亲自来审, 李景隆前来的目的陈迪现在多少能猜出一些,他内心的挣扎也源自于此。 “陈迪,事到如今你还不如实招来!毁堤一事是不是北边给你的指令!”见陈迪的心理防线被击溃,李景隆趁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陈迪最终放下了颤抖手,倚靠在墙角彻底放弃了心中的信念。 “此事有多少人密谋?你们的后手又是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不止是湖广一省!” 陈迪身形一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李景隆,“我有一个条件。” “朝廷不会动你的家人,你做贰臣这件事我也不会公诸于众。” 只要陈迪将其他人供出,根本无需李景隆动手,那些被出卖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贰臣这件事他也确实不会公诸于众,毕竟是朱家自己的内讧,叔侄相残,哪能将桌子底下的阴谋诡计全都放到桌面上,皇家的威严李景隆还是得为老朱家维护一下的。 “一言为定,” “取纸笔来。” 第60章 成立商会 军营帅帐, 李景隆看着陈迪写下的名单陷入了沉思, 名单上涉及的官员多达数百人,核心人物大多都是黄子澄的同窗和学生,遍布朝廷和地方的各个衙门, 若将这些人全部清理,定然会引起大明震动,使得李景隆也不得不慎重考虑,是只去其核心还是彻底斩草除根。 “将名单抄录一份呈送陛下和内阁查阅,” 李景隆将手中名单递给秦二狗,略微停顿了片刻后补充道, “再转告陛下与齐阁老,我的意见是名单上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李景隆最终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不将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清除干净,谁也无法预知它们又会在什么地方再弄出一场灾祸, 陈迪在湖广毁堤已经让这么多百姓沦为灾民,李景隆可不想再出现什么马迪,牛迪的引起别的祸事,大明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了,所以便让锦衣卫向宫里传达了自己想法。 虽说李景隆独掌军政大权,可天下毕竟还是朱允炆的,任何重大决策他还是要请示, 待李景隆交代完名单一事之后,帐外已是深夜,原本李景隆还准备去看望一下黄黎,可看到星空中高悬的月牙儿,便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 翌日, 李景隆一早就来到了黄黎府上,黄府不大却非常干净,所过之处皆是一尘不染, 小院里种着一株松柏,约莫着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笔直的矗立在院子中央,为身下花草遮挡风雨, “李大人!”王德发见到李景隆后,激动的高喊一声,然后快步走来, “你怎么在这?” “小人,小人是想来看望一下黄大人,”黄德发来到李景隆面前躬身一礼后说道, “昨日听说黄大人晕倒后便一直为他担心,今日一早下人来报黄大人醒了,便立刻赶了过来。” 李景隆看着谦卑的王德发点点头,随后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王德发,你可愿意为朝廷做事?” “为朝廷做事?”王德发愣了一下先是一喜,随后苦笑着摇摇头有些自卑的说道,“李大人,小人一不懂政事,二也没有功名在身,实在做不了官啊?” “不是让你做官,是要你帮朝廷管理商人,”李景隆笑着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完再做决定,” “咳,”黄黎不知何时从门外走了进来,听到李景隆的话后,就轻咳一声打断, 李景隆见黄黎不仅可以下地行走,气色看起来也不错,心中非常高兴,“黄大人无恙,真是太好了。” “刚才在听到曹国公与王员外似是有要事相谈,下官先回避一下,等事后下官再来。”黄黎拱拱手欲要离去, “黄大人哪里话,我与王德发要谈的事并非是什么隐秘,正好你来了也一起听听,看李某有什么思虑不周的地方也能帮我查缺补漏,” 待黄黎落座后,李景隆正色说道,“经过湖广这次灾患,我深刻体会到朝廷对于商贾的管控力有着极大的不足,商贾有着诸多手段可以钻商业局规则的漏洞,” “所以我欲成立一个民间组织来管理所有的商贾,暂将其称之为商会,” “商会的好处是可以调节各个商人之间的矛盾,避免同行之间的内耗与恶性竞争,再就是整合资源,促进上下端行业的合作,从而有效的促进商业的进一步繁荣。” “同时也可以对加入商会的会员进行管控,避免再次出现如粮价暴涨的恶性事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李景隆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彩,“商会可对下属所有的会员进行资源整合管理,一旦发生紧急事件,就能利用庞大的资源网络帮助大明解决许多官方无法解决的难题。” 黄黎思索片刻后问出了关键问题,“那如何让大明的商贾都心甘情愿的加入商会?” 王德发点点头,“站在商贾的角度来看,加入商会对自身并没有太大的好处,还得受商会管控,很难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加入。” 对于如何让商贾们自愿加入商会,李景隆早已胸有成竹,轻笑着说道, “虽说有了商业局的存在可以避免一些贪官污吏的盘剥,但他们仍旧可以利用自身的权力钻律法的漏洞再度对商贾进行盘剥,若是没有漏洞我们也可以主动送给他们一些漏洞,” “到时候放出消息只要商贾加入商会,商会就有能力庇护商贾免受贪官污吏的盘剥,只要有利可图,商贾自然会踊跃加入。” 以李景隆的身份说出这番话二人自然相信,别说是免受盘剥,就是让贪官污吏给商会成员送钱倒贴都没什么问题,只是… 黄黎皱起眉头,“曹国公此举是否有失妥当?哪有朝廷主动引诱官吏贪墨逼商贾就范的?”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方法,商贾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民间力量,如今不止有湖广水患,还有北方的大敌,朝廷多掌控一份力量就可多出一分胜算。” “并且加入商会的好处也远不止于此,不过目前能让他们看到的不多,靠嘴巴一个个去说也没几人相信,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确信进入商会的其他好处,” 黄黎低下了头,心中的正义不支持他做这些,但是从国家的层面来看李景隆所做的并没有错。 李景隆见了黄黎的态度后,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后看向王德发, “王德发,我选择你成立商会基于两个原因,一是商会属于民间组织不能由官方派人去做,否则也只是第二个商业局罢了,二是你是个心中有大义的商人,商会由你掌控我也能放心。” 王德发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在得到巨大权势的同时也将担着相应的责任,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滔天大祸,王德发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后,郑重的点点头,“小人愿意。” “好,” 第61章 紧急奏报 一道黑影快速接近金陵城北门, 城楼守卫千户眺眼望去,只见一人一骑在官道上疾驰,骑士身着黑甲,披风上有着斑斑血迹,此时已变得暗红, 逐渐靠近的骑士转眼间已至城下,不待守城卫士询问,他已高声大喊, “反贼围攻济南,济南告急!” “反贼围困济南,济南告急!” 北门的过路行人闻言皆神色一滞,随后快步离去。 …… 奉天殿, 朱允炆脸色铁青,手中拿着铁铉的求援信件一言不发, 殿中百官神色各异,武勋阵营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欲立不世之功,文臣阵营有些人神色诡异,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彩, “湖广水患尚未解决,朱棣也来趁火打劫,那就打!” 位于百官最前列的齐泰脸色阴沉大喝道, 徐辉祖附和道,“京营五万将士已操练完毕,只待陛下一声令下就可随时开拔!” 朱允炆闻言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随后看向财神爷夏元吉,粮草军饷是大军战力的保障, 夏元吉察觉到朱允炆的目光,上前一步淡淡道,“钱粮充足。” 霎时间,朝中百官都将目光聚集到夏元吉身上,国库的存银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而夏元吉称钱粮充足,哪来的? 夏元吉对聚焦在身上的目光置若未闻,负手站立在那,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朱允炆正欲下令出兵,却突然想起李景隆还在湖广,犹豫了片刻后缓声说道,“那就先准备物资,大军随时准备开拔,再给曹国公去信一封,朕想听听他的看法。” …… 常德城, 黄黎府中,三人就商会一事已达成共识,等时机成熟后便即刻组建, “黄大人,不日朝廷将会有十万石粟米送达,朝廷也在筹备粮食会陆续送来,” “加上翟家铺子里的数万石粮食与岳阳翟天临源源不断送来的粮食,灾民这段时间的吃饭问题就有了一些保障,” “现在还需为灾民搭建临时住所,只能辛苦黄大人出面组织灾民中青壮搭建了,” 说完李景隆有些脸红,黄黎刚得到喘息的时间又得再度奔波,这也是因为李景隆在此地并没有什么威望,很难有效的组织灾民中的青壮。 黄黎对此却没有丝毫不满,感激的说道,“曹国公为灾民弄到救命的口粮,我替数十万灾民感谢您。” “王德发,搭建住所的木材,帐篷等一应所需的材料就全权交给你筹备了,所需的钱财数目你只需报给黄大人,朝廷会及时拨付出银两给你。” 王德发闻言一喜,这里面的利润暂且不提,光是组织如此庞大的物资调度就能让他的声望在湖广商人中攀升到一个极高的位置。 同时也为接下来的组建商会打下声望基础,王德发恭声道,“请曹国公放心,一应物资包在我身上了。” 李景隆点点头,随后三人开始交流赈灾的细则,而后李景隆便告辞离去, “常德城下的灾民就全权托付给二位了,李某再到其他灾民聚集的地方视察一番便要着手募兵一事。” 二人重重的点头答应。 第62章 煽动灾民 岳阳城下数万灾民只有三个粥棚,每日午时仅分派一碗薄粥,十多日过去灾民脸色苍白,眼中早已失去了光芒如同行尸走肉。 一众牙行在灾民之间穿梭,他们各自身后跟着一辆牛车与数十名持刀衙役护卫,车上载着喷香的白面馒头, 饿极的灾民闻到香味后眼中闪烁瘆人的绿光,却无一人敢上前争抢,地上的血迹和尸体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们敢争抢的后果, “十二至二十二的女子可换两个白馍馍,十五到三十的男丁可换三个白馍馍,有残疾的不要,”牙行小厮高声吆喝着, 经过短暂的沉默,灾民中有许多人已经陆续起身来到了各个牙行的车前,用自己更换口粮给予家人… 与之相对的是,岳阳知府衙门的内厅正在大摆宴席,翟天临高居首座,底下坐着数十官吏,有岳阳城的,也有湖广其他城镇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与翟天临有着“深厚”的关系, 酒过三巡,翟天临举起酒杯,众人纷纷举杯响应,翟天临将杯中辛辣的烈酒一饮而尽后沉声说道, “各位皆是巡抚大人心腹,有话我便直说了,” 群官应声附和,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翟天临脸色严肃, “今日一早本官收到消息,朝廷钦差李景隆将巡抚大人扣押,并且把我的弟弟翟栋才也关押了起来,岳阳运送到常德的粮食与钱财也尽数被扣留。” “砰” 一位面白无须的年轻官员,听到此话后霎时间呆若木鸡,手中酒杯也应声落地。 “李景隆虽是首辅,却也不过是一粗胚武人,蒙祖上余荫才有今时今日之地位,他凭什么敢不请示朝廷擅自扣押二品大员?” 一个老成的中年官员高声问道,这句话透露了两个意思,一是看不起李景隆这种靠着父辈上位的粗胚武勋, 二是想知道陈迪被抓的原因,是那些犯罪证据被李景隆抓住了,还是李景隆因陈迪赈灾不力而抓的。 很明显大家都听懂了,所以众人都将目光看向首座的翟天临,想从翟天临口中得到答案, 翟天临站起身环视众人,“本官虽未得到准确消息,但根据李景隆的所作所为能猜测出一些,巡抚大人应该是被李景隆抓住了把柄,就是不知有没有说出什么,你我是还否能安然坐稳官位我也不知。” 房间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脸上表情都在变换,恐惧的情绪弥漫着整个内厅。 “哐当”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高五尺的官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把摔碎桌案上的白玉酒壶,眼中闪过厉色狠声道, “既然李景隆不仁那就休怪我等不义!” “他想将咱们湖广的诸位同仁一锅端掉,那咱们就煽动这些灾民造反!” 话音落下,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骇然之色,这种事是他么能直接说的吗,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见到众人反应后翟天临厉声喝道,“放肆!吴德行,你身为朝廷命官怎敢说出此等恶言!我等的权力皆是朝廷的赏识和百姓爱戴赋予的,煽动百姓对抗朝廷,你家中有几颗脑袋?” “诸位,此事任何人不许再提起,” “只是现在岳阳的赈灾粮食都被朝廷的钦差拿去给了常德,咱们这些人也没有办法,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缓和不少,随后又看向吴德行,眼中透露着鄙视之色, 仿佛在对吴德行说,“瞧瞧,要不说人家能当知府,你就只能当个知县,两种话都是一个意思,却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没有人注意到吴德行低下头后,眼中闪过的那抹诡异光芒… 第63章 大开杀戒 酒宴结束,宾客退场,各个官员都开始为煽动灾民仇视李景隆而奔走。 翟天临扯平衣襟上的褶皱恭敬的来到只有五尺身高的吴德行身前躬身一礼,尊敬的说道,“委屈吴大人了。” 吴德行嘴角上扬,轻轻拍了拍低头行礼的翟天临淡淡道,“无妨,只要我们的目的达成了就行。” 吴德行说完目光就看向知府内院的一处空地,嘴角上扬透露出丝丝寒意,空地四周都多多少少有一些绿茵,只有那块空地平坦无草,泥土也有被翻转过的痕迹。 …… 这一日,李景隆巡视了常德周边的几个城镇,所到之处看到的都是每日只供给灾民一顿只能看的见几粒米的粥汤,帐篷也是一顶都没有。 那些城镇的府衙内无一例外,都在大摆宴席,似乎在开着庆功宴… 离京都不远的湖广都已腐败至此,李景隆实在有些难以想象更远的地方会烂到什么程度。 更好笑的是,李景隆在途径一处郡县时,偶然间发现一个知县在家中将横渠四句挂在正厅供奉,背地里却上下其手将当地的税收征收到了建文二十年, 真是好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好一个心有信念的读书人! 然而李景隆现在并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些贪官污吏,只能暂时记下待来日再处置,目前万事还是得以赈灾为先,否则一旦激起民变将会崩坏现有的大局。 然而,越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次日清晨,李景隆在距离岳阳仅有二十里的王家庄时,得到了岳阳灾民聚集起来即将直奔常德的消息。 “灾民为何会如此?翟天临在做什么?密探为什么没有提前送消息来?” 李景隆脸色铁青,接连发出灵魂拷问。 身居高位已久,李景隆自然已经养出了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底下几个文书与锦衣卫同知秦二狗皆被李景隆的气势所震慑, “秦二狗,说话!” 秦二狗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低声回应,“国公爷,监视翟天临的几个密探皆已失联,岳阳城中的密探也都失去了消息,下官已经派人去查明情况。” “查?还需要查?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锦衣卫的密探全部被人拔掉了!” 李景隆闭上眼,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缓声说道,“现在立即去查岳阳城下的灾民为何暴乱,是否因人挑唆,另外立即封锁岳阳城,捉拿这个名单上的所有人员。” 李景隆将陈迪写下的名单甩给秦二狗,并再次补充了一句,“若有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 秦二狗捡起名单后就快步离去,李景隆眼神微眯,杀气腾腾。 “既然你们敢先出手搞事,那老子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秀才遇上兵,什么叫枪杆里出政权!” “许文杰,拿着我的印信,速去坝上找李青调兵围住灾民,千万别让他们接触到其他城镇的灾民,” “告诉李青,尽量别伤人。”李景隆深吸一口气补充道, “无论如何百姓都是无辜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伤害他们。” 距离李景隆最近的文书接过印信,沉声道,“大人放心,话一定带到!” “二麻子!” 二麻子闻声快步走进大帐,弯腰抱拳。 李景隆摆摆手浑身气势凌厉无比,“不必多礼,你立即前往翟家族地,告诉老张照着族谱杀,务必一个不留!” “得令!”二麻子见到李景隆身上散发的气势,恍惚了一下,而后眼中一热,重重的应道。 李景隆走出大帐,眺望着岳阳城的方向,眼中冷意愈发浓烈。 第64章 攻入翟家祖祠 翟家一族的族地在华容县,族地光是占地有数百亩之多, 翟家一门历经数百年的沉浮,经久不衰,在华容县是屈指一算的名门望族,各行各业皆有涉猎,也有不少才俊在湖广各地出仕为官,势力盘根错节,是典型的世家大族, 张定边手中拿着翟家的族谱,上面密密麻麻的几十页,记录着数万个的名字,有许多都已寿终正寝,还活着的也有数千人,现在都被困在了族地,许进不许出。 “大和尚,你身后的主子凭什么封锁我翟家?我翟家存世数百年历经三朝都从未受过这等屈辱!”一众翟家青壮在张定边画的圈内大声喝问, 张定边对此置若罔闻,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批来质问的翟家人,他们不敢恶语相向,也不敢踏出圈子一步,地上腥臭的血迹时刻都在告诉着翟家人张定边的规矩。 收起翟家族谱,张定边胯坐在马背上叹息一声,若是李景隆让他痛下杀手,他还真不一定下不去手,因为翟家族地内光是老弱妇孺就足有千人之多。 某的大刀从不斩老幼… 忽然,张定边耳朵微动,随后眺望着一个方向,只见几个黑影在张定边眼中快速放大,沿途军士纷纷让开位置,二愣子骑着快马到张定边近前二十步时勒马侧停, “李小子下决定了?”张定边声音沙哑的问道, 二愣子点点头,“少帅有令,翟家之人一个不留!” 张定边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而后闭上双眼缓缓的点点头, “岳阳的灾民聚集到了一起欲要迁移至常德,据少帅猜测这是有人在蛊惑灾民。” “咯咯” 张定边咬着牙双目变的通红,看向翟家族地,此时他的心中对翟家人再无一丝怜悯,也在这一刻他认同了李景隆的话,翟家的根已经烂透了。 没有废话,张定边拿起挂在马背的乌黑大刀,高举过头顶一声大喝,“杀!一个不留!” “蹭,蹭,蹭…” 清脆的拔刀声不绝于耳, 翟家众人见状,一个个都慌了神,为首年长一些的男子焦急的大喊,“将军不要!我等纵使有罪也该王法处置,你们私下处刑将朝廷王法置于何…” 然而还未等他的话说完,就已经身首异处,不止是他,离的最近的数十人皆在瞬间就被军士斩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杀戮并未停止,此刻只是开始! 翟家族地的房屋被点燃,屋内众人不要命的逃向族地中央的翟家祖祠, 喊杀声震天动地,翟家祖祠中一个身形佝偻的驼背老者杵着拐杖踏出祖祠大门,他的身后跟着数百位披甲执锐的青壮,数百人眼神坚定没有丝毫恐惧,只待面前老者一声令下便会发起冲锋。 老者虽身形佝偻,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弱,这才是数百年世家该有的气势与底蕴。 不到一刻钟,祖祠前就聚满了人,在老者的示意下老弱妇孺皆躲进祖祠,青壮则是拿起武器站在老者前方,背靠着祖祠的青壮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恐惧,一个个眼神坚定直视即将到来的大军。 张定边浑身弥漫着瘆人的杀意,他骑着马倒背大刀,身上的血迹未干还在流淌,宛若杀神临世。 面对上千人的翟家武装力量,张定边虽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却也没有选择直接进攻,而且等待清扫各地的大军合拢,避免翟家溃败后一哄而散,从而出现漏网之鱼。 “老夫翟仲恺是翟家现任族长,不知将军可否听老夫说几句?” 张定边抬了下眼皮,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老者没有言语。 翟仲恺见状没有恼怒,继续说道,“可否请将军背后贵人现身,我翟家人无论有何等过错,请看在翟家对华阳县有治理之功的份上,只诛恶首,” 见张定边还是没有说话,翟仲恺闭上双眼叹息一声,而后睁眼看向身后的族人坚定的说道, “老夫恬为一族之长,未教化族人向善导致恶了朝廷,也恶了贵人,老夫当以死赔罪,只求将军放过我翟家无辜之人!” 张定边心中一颤脸上也有些动容,随后摇摇头沉声道,“你们一族罪业深重,先是掘堤害人,大肆囤积粮食以数倍价格卖予朝廷,现又煽动灾民,欲引发民变,此等恶事不是你们几颗人头就能平息的。” 翟仲恺闻言心神巨震,一个踉跄就要摔倒,身后眼疾手快青壮一把将其扶住。 不知何时,天空已变得乌云密布,狂风无情的掠过翟家族地,火借风势,瞬间将翟家许多房屋点燃。 大军也已收拢完毕,翟家族地仅有祖祠还有活口,其他地方的已尽数死绝。 “将军只要答应放祠堂中的老弱妇孺一条生路,我愿带着家中青壮束手就擒!”翟仲恺用尽最后的气力喊出这句话后,就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扶都扶不起来。 张定边再次摇头,“虽然我很佩服你一把年纪还能有如此担当,但我得到的命令是翟家一个不留,” 翟仲恺眼中闪过绝望,而后眼神变得疯狂,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又艰难的爬了起来,眼中充满怨恨的看向张定边大嚎道,“翟家儿郎听令,给我杀!” 翟仲恺喊完后就拉着身旁的中年快速退回祖祠,语气仓促的说道,“孩子,你带几个人背着族中幼子分开跑,只要他们活着咱们翟家就灭不了,让他们长大后找机会为翟家复仇!” “翟家族难在即,所有翟家人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掩护族中幼子逃出去!” 张定边率领大军与千余名翟家族兵交战至一处,张定边打着打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这些披甲族兵给他的感觉丝毫不弱于军中的将士,在士气方面更是强过军中将士不少。 幸好张定边勇猛无比,数次凭借个人之勇武冲破翟家战阵,避免了许多战士的伤亡。 “兄弟们跟我冲,杀了这个和尚!”终于有翟家人意识到了张定边这个巨大的威胁,开始聚集数十人冲向张定边, 然而当代赵子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他是真的不怕人多… 张定边看着数十名甲士向他飞速聚拢而来,嘴角上扬,非但没有利用马匹之利甩开他们,反而故意卖了个破绽等他们围拢过来! 第65章 翟家灭族 “贼和尚,受死!” 数十人将张定边团团围住后,一身披银甲的壮年,提着长槊直指张定边面门刺来,并大声喝道, 银甲壮年是族长第三子,同时也是族兵统领,一身武艺比在族中遥遥领先… 贼和尚一经喊出,张定边边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心中怒意急剧攀升,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定边手中漆黑大刀倒提而起,轻易架开迎面刺来的长槊,而后单手举起大刀以重愈千斤之力竖着劈向眼前之人, 两个动作完成仅在一息之间,翟天生看着眼中极速放大的黑色长刀,慌忙举起手中长槊抵挡,“哐当,”金属交击的刺耳声响起,长槊应声落地, 翟天生双手不自然的垂下,关节处更是渗出一片鲜红,双手已然无力再提起, 翟天生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呆呆的看着眼前宛若杀神的张定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 他纵横华容县十多年,自小便有着傲人的天资,十八岁那年亲手击败授业恩师后,他在华容县内便鲜有一合之敌, 自此心高气傲,多次将自己与历史长河中的名将相比,并自认为他只是生不逢时,一身武艺并不弱于那些名将,若是给个机会他也能封侯拜将! 然而今日张定边给了他一个狠狠地耳光,人外有人四个字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刻。 元末是个英雄辈出乱世,能在元末被各方势力公认为第一猛将的张定边,岂是一个县冠军能够比拟的, 初学武艺者只知张定边处于山巅,武艺大成者才知张定边已至天边, 张定边并没有因为翟天生发呆就放过他,第二刀已然劈下,距离翟天生的脑袋仅有一寸之差, 这时,十多把长矛齐齐挡在翟天生身前,欲架住来势凶猛的大刀,长刀接触十多根长矛组成的壁障后仅是一滞,随着张定边的一声大喝,十多杆长矛应声弹开, 大刀如同切豆腐一般将翟天生竖劈,一劈到底,红的白的,硬的软的,四溅而飞。 “啊!” “统领!” 围在张定边身边的数十人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一幕,纷纷惊叫出声,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翟家之人循声看来,在见到一分为二的翟天生后,心中战意全失,丢下武器后便四处逃窜。 杀破翟家人的胆后,张定边就骑着烈马倒提大刀巡视着战场, 突然,张定边耳朵微动,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吃痛后极速朝着翟家祖祠的另一边奔去。 待张定边到达现场后,只见数名百老弱妇孺带着一群不到十岁的孩童,飞蛾扑火般冲击着包围圈, “杀!” 老人和妇孺举着武器,再次冲向长矛军阵,阵中将士脸上尽是不忍之色,有些在妇孺冲开时还后退了几步。 张定边并没有在军前现身,他默默的绕道大军身后提防着漏网之鱼, 为将者绝不能妇人之仁,士兵想要成将军就必须学会硬下心肠。 战场上对敌人善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没人能教,只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残酷才能有自己的见解。 寒风吹干了张定边盔甲上的鲜血,黑甲上只能看到斑斑点点的暗红。 经历了几个时辰的屠杀,最终还是没有一条漏网之鱼逃出, 待张定边再次巡视战场时,军士们都已经在打扫战场了,翟家无一人生还。 “将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后,就放把火将翟家族地烧个干净!” 张定边留下这句话后就不再停留,带着京营将士跟随二愣子一起朝着李景隆驻军的方向疾驰而去, 翟家族谱也一并丢进了烈火之中,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第66章 灾民来了! 秦二狗回来后匆匆进入帅帐,没有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曹国公,灾民暴乱的原因查清楚了,有心怀叵测之人混入了灾民中,散布咱们夺了岳阳的赈灾粮食去赈济常德灾民,不管他们死活,所以他们才准备徒步赶往常德找您讨说法。” “锦衣卫的探子呢?” 秦二狗闻言一滞,眼中极速闪过一抹厉色,随后平静的回答道,“被埋在了知府衙门后院。” 李景隆眉头一皱,虽然早有猜想,但现在得到证实他却开心不起来,敢在大明的领土内杀害锦衣卫,这些人真是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人都抓到了吗?” “在岳阳的全部抓到了看押营房,已经命人加急审讯,要不了多久就会得到结果。” “调动全国锦衣卫抓捕名单上的所有官员,无论他们在做什么,先全部抓起来押进诏狱,” 秦二狗闻言面露难色,他并没有调动其他行省卫所锦衣卫的权限,而且此事实施起来必定会引起大明动荡, 况且李景隆未经请示就下达这种命令,就算他有这个权限也是万万不敢听从的。 李景隆看到秦二狗不停变换的脸色后,瞥了他一眼后轻声问道,“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秦二狗扯着嘴角强行挤出一丝笑意,硬着头皮解释道,“曹国公,我只是掌管锦衣卫密探的同知,” “卫所中那些明面上的锦衣卫我也调动不了啊,并且一次抓捕如此多的官员,不请示陛下我也不敢从命啊。” “你不知道我有天子剑?” “国公爷,陛下赐您天子剑我自然知晓,不过陛下只给了您湖广之地的便宜行事之权,并没有给您全国便宜行事之权啊。” 李景隆闻言没有反驳,而是从裤裆里掏出一块四四方方金块,金块上面雕刻着一条盘着的金龙,下面则是刻着几个大字, 金色宝玺拿出来的那一刻,秦二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随后李景隆抓着宝玺上面的金龙将底部亮给秦二狗看, 待秦二狗看清底部文字后,二话没说一个滑铲就跪在地上,口中恭敬的说道,“臣!谨遵曹国公之令!” “明面上的卫所可以调动了?” “必须可以!”秦二狗不知是惊恐还是兴奋,话音中竟带着一丝颤音, “那就快去吧。” 秦二狗快步离开后,李景隆轻抚着手中宝玺,双眼有些迷离,轻声叹了口气喃喃道,“小朱啊,皇太孙印玺都给了我,就不怕我会造反么…” 金色宝玺正是朱允炆登基前的皇太孙印玺,按照礼制朱允炆在登基后拿到传国玉玺就该将皇太孙印玺交还,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上交,而且一直保留了下来。 李景隆在出发湖广之前,朱允炆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令吴江将宝玺送到了李景隆手中,并且还给了一道密旨。 真就如同秦孝公当年待商鞅那般,毫无保留。 这也是李景隆做事敢不请示的底气,只要他认为这件事可以做,那就能做。 “报!” 门外一声高喊将李景隆的思绪打断, “何事?” “禀报少帅,常德有大批灾民在向我们营帐赶来,末将目测人数不下十万!还请少帅先随我们撤离此地,其他事以后再从作计议!” 李景隆猛然站起身,大喝道,“魏章呢?” “魏统领在调集将士为少帅断后,” 李景隆快速走出帅帐,此时虽是白昼,天空却乌云密布,见不到多少光亮, 站在高处的李景隆心情有些沉闷,拿了张凳子踩在脚下眺望常德方向,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灾民突然就…“李景隆口中喃喃,心中愈发沉重。 身旁亲卫见李景隆没有收拾东西,还在那儿看灾民,不由得焦急的说道,“少帅,先跟我们走吧,若是被灾民围住那可就麻烦了!” “少帅怎么还没走,四蹦子,你干什么吃的!”魏章在整备京营时不经意间看到了李景隆还在高处眺望,情急之下就快步跑了过来。 “走!” “魏章,你先别急。” “少帅别说了,有什么话等事后再说,你先走!”魏章撸起袖子就要强行绑住李景隆把他送走, “草,老子是李景隆,老子是大将军,别说是十万灾民,就是百万大军老子都不带怕的!” “魏章,滚去集合大军,老子要亲自指挥。” 第67章 明军威武! 乌云密布的天穹,狂风呼啸,灾民移动速度不快,却压迫感十足, 京营大军身着乌甲神情严肃,手中攥紧枪矛严阵以待,李景隆一身金甲勒马停于战阵最前列,抽出天子剑倒提手中, “兄弟们,怕不怕!”李景隆目视前方,大声喝问 “不怕!” “不怕!” “不怕!” 李景隆嘴角上扬,浑身热血翻涌,一句埋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可以大声喊出, “明军威武!” 大军事前并没有排练过,呆滞了两息,随后震耳欲聋的咆哮盖过了一切嘈杂, “将军威武!” “明军威武!” “将军威武!” “明军威武!” “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景隆高举天子剑,心中豪气万丈,有此将士,无惧世间一切敌。 这一刻所有将士的士气攀升到了顶点,别说是十万灾民,就是百万大军他们都敢随李景隆冲锋向前! 在士气达到顶点后,灾民们终于走进了攻击范围之内,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等李景隆看清为首之人的脸后嘴角一抽,不动声色的放下了高举的天子剑, “将军,别开枪,是我…” 片刻后,灾民为首之人在两个健硕青年的搀扶下快步来到李景隆身前百步,青年一边跑一边喊着, 李景隆从没这么无语过… “老爷子,您这是弄哪样啊…”李景隆翻身下马搀扶住老者,面露无奈的说道, 为首之人正是守在坝上的齐老爷子,扶着他的是他的两个儿子齐大柱和齐小柱, “老头子在坝上听到将军的卫兵与李总督交谈,得知了岳阳那些乡亲要到常德找将军的麻烦,害怕因为他们的无知冲撞了将军,” “所以就和老张兵分两路游说两地乡亲,常德的乡亲们在得知将军修好了堤坝的壮举,和将军要募兵的消息,乡亲们就自己挑出了儿郎前来投奔将军,还望将军收下他们。” 说着齐老爷子从胸口拿出几本厚厚的账簿交到李景隆手中,“将军,这是咱们湖南从军儿郎的名册。” 几本名册上足足记录了十余万个名字,名册虽轻,可此时李景隆拿在手中却重逾万斤, 这是数十万湖南父老对他的信任,亲手将家中儿郎送往战场,何其悲壮。 这一刻李景隆也终于明白了项羽为何宁死也不过江东,若是换作他自己,因为战败而没带回这些儿郎,恐怕也没有颜面再次面对这些信任自己的父老乡亲。 “将军,人我交给你了,我还得在去岳阳与老张会和,看看那里的乡亲是怎么回事,” “齐老,我与你同去。\"李景隆想都没想就回应道, 齐老爷子闻言一滞,岳阳与常德灾民不同,常德的灾民有黄黎的声望在,所以很快就相信他的话, 但岳阳的灾民已经受了奸人挑唆并且还闹出民变,针对的对象也是他李景隆本人,误会没有说清楚之前李景隆前往还是很冒险的, 但看着李景隆坚定的眼神齐老爷子知道劝不了他,点点头轻声说道,“好,那就请将军同行,有任何状况还请将军一定要先行回避。” 将十余万青壮交给魏章后,李景隆带着剩下的亲卫以及三百将士奔赴岳阳。 距离岳阳仅有二十多里,众人骑着马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已经赶到。 灾民此时已被李青率军围住,张老太爷在灾民中劝解,但效果却并不理想, “他常德的老乡是人,我们岳阳的百姓就不是人吗?” “凭什么把岳阳的粮食调到常德!” 一声声怒吼在灾民中响起,听到灾民的声音,李景隆眉头紧皱, 这些贪官为了保住自身利益,不惜灾民中散布谣言,恶意攻讦朝廷,这等恶性实在令人发指。 第68章 收服灾民 灾民之中无数道声音响起,都在控诉着李景隆的偏颇,朝廷的不公, 齐老爷子察觉到身旁李景隆的怒意,叹息一声开口劝慰道,“将军,乡亲们被奸人蒙骗,不知实情,言语之中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灾民只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人之常情何罪之有。 李景隆摇摇头,“齐老,我不怪乡亲们,我只是恨这些贪官污吏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乡亲们本就颠沛流离,这些人渣还恶意煽动他们徒步去常德,” 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李景隆转头就见到身着戎装的李青已至近前,李青抱拳说道, “大都督,灾民情绪不稳,您还是不要太过靠前,先等张老安抚他们为好。” 李景隆双眼闪过寒芒,怒声说道,“最好的安抚就是让他们知道是谁害的他们流离失所,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一天只能喝一顿米汤!” “魏章,陈迪与常德城的一众贪官污吏带到了没有?” “到了,我这就押他们过来。” 以陈迪为首的百余名贪官团伙被押解到大军附近,在李景隆的一声令下后,大军的包围圈出现了道口子。 灾民见状顺着口子陆续走出包围圈,他们并不认识李景隆,但见到其一身金甲就知道是个大官,于是纷纷对着李景隆下跪痛诉着心中的怨愤。 李景隆翻身下马双手虚托,平静的说道,“乡亲们请起,我是李景隆为赈灾一事而来。” 刚才痛诉李景隆偏心和不公的声音全部消失,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李景隆,你将岳阳粮食送到常德,害的我们饿死这么多人,你就是这样赈灾的吗?常德的灾民是人,我们岳阳的不是人吗?” 灾民的情绪被这道声音点燃,人群中开始响起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李景隆皱着眉头,目光快速扫过人群,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一个身材高挑,尖嘴猴腮的人身上。 “乡亲们,我既然敢来这里直面你们,自然是有证据证实你们所听到的一切都是奸人在挑唆!”李景隆高声喝道, 灾民们被谢声厉喝镇住了几分,嘈杂声开始逐渐消散, 突然,又一道声音在灾民之间响起,“李景隆,你不要在这里巧言令色,你就是不把我们的命当命,我们在你的眼中是弃子!” “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我滚出来!”魏章抽出长刀大喝道, “抓过来!”李景隆直指人群中的那个尖嘴猴腮的人,对着身旁的亲卫喝道。 那人见被发现,慌忙的往人多的地方钻去,一边跑一边喊着,“李景隆要杀人灭口,他不准我们说话!” 齐老爷子见状脸色变得铁青,突然厉声喝道,“你是哪家的小崽子,老夫怎么从未见过你!” “认识我齐老头的搭把手,将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抓起来,让老头我看看他究竟是人是鬼。” 显然齐老爷子的在这一带的声望不低,不少灾民见到齐老爷子发话,也纷纷行动了起来, 不多时,那人便被四个青年抬着手脚丢到了李景隆面前,此人精气神饱满,丝毫没有灾民该有的模样, 齐老爷子见到此人后,气不打一处来,杵着拐杖,吹胡子瞪眼的喝问道,“你是哪家的崽子?” “我,我,” 见此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李景隆拔出腰间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你叫什么名字,你的主子是谁?我数到三,不说就砍了你。” “一,” “二!” “三!” “我说,我说,大人饶命…” 长剑距离他的脖子仅差0.01公分,剑上的寒芒已经沾到了他脖子上的皮肤,一个细小的伤口赫然出现,鲜血直流. “小人,小人刘世杰,在知府衙门任职,受翟大人,不,是受翟天临的指示混入灾民里挑动他们敌视朝廷…” 刘世杰哆哆嗦嗦的说完,然后腿一软就瘫倒在地, “灾民中还有没有你的同伙?” “有,有,” 在刘世杰的指认下,亲卫将那些混在灾民里的奸细全部抓了出来,足足有数十人之多, 现场的灾民听到这数十人的口供后,一个个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齐老太爷见时机成熟,于是高声喊道,“乡亲们,将军他先是不辞辛劳的为咱们修好堤坝,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奔赴各处城镇为咱们调集粮食与物资,如今你们此番作为不仅寒了将军的心,还丢了我们湖南人的脸面!”最后一句话齐老太爷是近乎吼出来的, “扑通” “扑通” “…” 岳阳的数万灾民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片片的跪下, 人群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被两个青年扶了出来,先是对着李景隆深深一躬,然后看向齐老太爷说道,“老齐!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老姜!你还没死?” 姜长河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不是,老姜,你没死这些小崽子怎么会乱?” 姜长河嘴角一抽面露苦涩,“老夫前两天饿晕了,今日刚醒过来。” 显然姜老爷子不愿意再提起糗事,赶紧岔开话题说道,“行了,说正事吧,你说我们这些人要怎么做才能挣回丢掉的脸面?” 在齐老爷子的介绍下,李景隆才得知姜老爷子与另外几位老爷子都是当地声望极高的存在,家族虽不富裕却人数众多,并且处世公平,他们那一块有什么邻里纠纷都会请老爷子来主持公道。 “北地有反贼,将军在赈灾结束后便会领兵出征,你们想挣回脸面也简单,让你们的儿郎随将军上战场就是。” “反贼?莫不是北平的燕王?” “是。” “老姜,不想让乡亲们再次经历元末那种地狱,就只有剿灭反贼,让大明恢复和平.” 经历过元末乱世的人,没有人愿意再见到那种场景,姜长河看向李景隆,沉声问道,“将军,此战能不能赢?” 李景隆闻言脸色严肃,掷地有声的说道,“能不能赢我不敢保证,但只要我李景隆活着,反贼便休想踏入湖广一步!” “好!有将军此言,我姜家健儿何惧一死!” 第69章 尽数伏诛 “各位乡亲们!”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 数万灾民闻言纷纷将目光看向李景隆, 齐老爷子目光一凝,隐隐猜测到李景隆要做什么,有些担心的问道,“将军,你要在此地处决他们吗?” 见李景隆点头后,齐老爷子面露忧色的低声说道,“将军要帮我们报仇,老头子心里很感激,只是这里面的官员人数太多,其中还有湖广行省的巡抚,将军最好还是上报宫里,让陛下下旨处置为好。” 李景隆诧异的看向齐老爷子,心中一动,而后轻笑着说道,“老爷子无需担心,此次我是受陛下之命来处理湖广所有军政大事,把他们这些贪官污吏全杀了,也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陛下绝不会因此事怪罪。” 与齐老爷子说完悄悄话后,李景隆高声说道,“洞庭湖决堤一事已经查明,此乃人祸!” 不知情的灾民听到人祸二字时,先是一愣,经过短暂的安静后,一声声怒吼在人群中响起, “人祸?” “这是人祸!” “草他奶奶的!” “我日他先人!” “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畜牲,老子要刨了他家祖坟,把他的先人拉出来挫骨扬灰!” 一时间群情激愤,无数怒骂声此起彼伏, 姜老太爷红着眼问道,“将军还请告知我们是何人所为!” 齐老爷子叹息一声,李景隆既然已经说出这些事,那么不杀光那些官员,将会使好不容易聚拢的人心再次溃散,并且还可能引起真正的民变。 虽然齐老太爷也非常想将那些人除之而后快,可毕竟涉及了这么多官员,先不说杀了他们会导致许多地方的政事瘫痪, 此事也必然会影响到李景隆,虽然李景隆说的轻松,可一个行省的百名官员被他擅自处置,无论在哪个皇帝心里都会种下一根刺, 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齐老太爷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担忧,心中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李景隆清楚齐老太爷的担忧,但就算事情真如齐老太爷所想的那样发展又如何? 作为生长在五星红旗下的二十一世纪青年,所受到的教育绝不允许他向任何黑恶势力妥协, 哪怕是皇帝,也影响不了他为民除害的信念,后果最多不过一死罢了,他又不是没有死过! 李景隆大声喝道,“毁堤淹田害你们失去家园的人我已尽数抓拿!” “魏章!去把那些畜牲全都带来!” 不多时,空旷的土地上升起了一座座处刑台, 以陈迪为首的上百人尽数被押到了处刑台上, 面对数万红着眼的灾民,饶是情绪稳定的陈迪都忍不住浑身颤栗,连陈迪都是如此就更别提其他人了,有些甚至都已经被吓的大小便失禁了。 文书在最大的处刑台前细数着他们犯下的一条条罪证,灾民的情绪也愈发愤怒, 若不是有军士的阻拦,估计那些畜牲不出片刻就会被灾民撕成碎片。 “以上犯官罪恶滔天,奉大明曹国公、兼太傅、兼内阁首辅、兼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李景隆之命,所有犯官皆处以凌迟之刑,即刻行刑!” 凌迟是个技术活儿,为此李景隆还特意找秦二狗要来了经验丰富的锦衣卫… “抄家所得财物尽数分发给受灾百姓,所有犯官家眷一律为削籍为奴,发配到因洞庭湖决堤的受灾地区,永世供当地百姓驱使,” 此言一出,灾民们中响起了愤怒的咆哮,“我不要他们为给我们做奴隶,我只要他们死!” “煞笔!”灾民中有熟悉大明律法的鄙视怒骂一声, “奴隶不受大明律保护,等我们的家园重建后,任打任杀还不是你我一句话的事,你不懂李大人的苦心就不要瞎嚷嚷!” 李景隆见状嘴角上扬,还好有人懂行,否则他又得多费一番口舌。 伴随着惨叫声逐渐低沉,凌迟酷刑也已经进入了尾声,随着锦衣卫的最后一刀落下,处刑台上的犯官们无一生还, 将士们在李景隆的示意下放开了阻拦灾民的人墙,人墙打开缺口的霎那间,灾民一拥而上,将片下来的肉和着血塞入口中生食… 李景隆叹息一声别过头去,灾民们此种做法虽然残忍,但李景隆却并没有什么意外,下令打开人墙便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在古代毁家灭族之恨,唯有生啖其肉方能解恨。 经此一事后,李景隆在湖广的声望也达到了空前的地步, 无数百姓家中都供奉着李景隆的长生牌位,洞庭湖那两座牌坊中间建立了高大的李景隆雕像, 而后,踊跃报名参军者不计其数,仅一日下来入伍人数便已过二十万。 也在此时,朝廷的六百里加急终于送到了李景隆手中, 第70章 黄黎暂代巡抚 朱棣的进兵早在李景隆的预料之中,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发展,算算时间,朱棣也是在此时对朝廷发起了进攻, 五月份的济南之战,铁铉曾做出了非常有效的应对,将老朱的画像挂上了四面城墙,让朱棣不敢用火炮与弓箭进攻,失去攻城利器后朱棣自知攻城无望便无奈退兵, 十一月朱棣再次起兵,随后爆发的东昌之战中朱棣的头号大将因救援朱棣力竭而亡,令北平大军士气低落。 但因李景隆的改变,历史进程必然会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 朱棣借着湖广的灾祸进兵济南本就占据了天时,而济南守军在得知这一噩耗后会不会出现军心不稳也未尝可知,且朱棣只需在大军中宣扬一番,北平大军的士气必然高涨, 因此失去天时人和的济南能否再如当初那般抗住朱棣是个未知数。 事不宜迟,李景隆令王腾带着二十万新军即刻前往金陵加紧训练,他自己则是带着京营将士与亲兵飞奔到常德城,布置湖广后续事宜, 是的,大帝之资的王腾回来了,在百姓入伍的当日他便得到指令赶回来与李景隆汇合,因为现在有锦衣卫出动,黄党一脉都在被抓捕,再也没有人敢在驿站动手脚了, 朝廷运粮车队并没有想象中的恶意拖延,那些黄党的官员甚至还非常贴心的给运粮车队更换马匹,修缮马车,然而问题就出现在更换的马匹上,马匹看似雄壮有力,实则都被喂了巴豆,走出驿站不到二里地便拉了一地,一路走一路拉,从而大大延误了行程,直到王腾用战马替换,车队的行进速度才恢复正常… 李景隆赶到常德后,所见之处的灾民几乎只剩下老弱妇孺,青壮应是被家中送去参军了, 对此,李景隆心中充满感激,但此时也没有太多时间与百姓们诉说,只得将这份恩情牢记心中,待来日再报。 然而,百姓们在见到李景隆的到来后,就纷纷下跪行礼,口中不断的高喊着感谢恩公之类的话语, “各位乡亲父老,地上凉,你们先起来!” “我只是做了朝廷该做的事,你们不必谢我,诸位送子从军的大恩李景隆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湖广便是我李景隆的第二故乡,诸位父老乡亲便是我的长辈亲人!”李景隆下马后躬身一礼,深鞠到底。 终于在一阵寒暄过后李景隆才被沿途的百姓放过,一路上见到拔地而起的帐篷与正在搭建的房舍,李景隆对于黄黎与王德发也愈发放心。 城主府, 黄黎与王德发正在核算一应开销,恰在此时李景隆走了进来,二人先是一惊,而后王德发惊喜的喊道,“国公爷回来了,灾民的新家正在建设,您在路上见着了没。” 李景隆笑着点头,“老王,辛苦了。” “曹国公,岳阳的情况如何?”黄黎有些担心的问道, 因为黄黎一直在城中,也因此得知了岳阳灾民起乱的消息,见李景隆现在却身在常德,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劝导,灾民们都已经安抚下来了,” “呼,” 黄黎闻言不由得呼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出现最糟糕的情况, “黄大人,我来此便是要与你说此事,为了安抚灾民我已经将所有涉及到的人全部杀了。” “杀了?” “全杀了?” 李景隆语气虽轻,在黄黎听来却如惊雷响起,那可是上百个官员啊,还不是什么小喽喽,最小的官也是主政一个县的县令,最大的更是行省的一把手,全杀了,那今后的政务该怎么办?李景隆又如何向朝廷交代? 见到黄黎满脸苦涩,李景隆调笑道,“杀都杀了,黄大人还想再让他们活过来不成,我李景隆可没这个本事哦。” 黄黎苦笑着摇头,“那曹国公可得在湖广坐镇一段时间咯,你得将这些空缺填补才能走,否则湖广恐会生乱。” “确实要有个人掌控大局,但不是我,是你。” 李景隆严肃看着黄黎郑重的说道,“北方战端已起,我即刻便要启程前往京都,湖广的一应政事,包括从待仕的举人中选拔官员皆由你定夺,” 黄黎摇摇头正欲开口拒绝,李景隆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施法,肯定的说道,“黄大人,在湖广我只信得过你,也只有你才有能力担此重任!” “下官位卑言轻,怎敢担此大任,还请曹国公在朝中再派一重臣前来坐镇。”黄黎苦笑着摇头, “我不管,就得是你,也只能是你,” 李景隆不待黄黎作出反应,立即拿出天子剑,呵令道,“黄黎听令,即日起暂代湖广巡抚一职,负责湖广一应官员提拔应用,处理省内所有政事,但有不服从者,一律,” “一律杀无赦!” 乱世必须用重典,李景隆不想这个时候还有人跳出来阻碍黄黎,于是便直接下了死命。 黄黎身形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景隆,这么狠… 李景隆没有理会黄黎的情绪,继续开口说道,“我已下令湖广总督李青无条件听从你的政令,你也无需担心宵小之辈犯上作乱,有事可直接找李青出兵镇压,出了任何后果我担着!” “这。。。”李景隆的信任对黄黎来说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但这本就是他应得的,光从赈灾一事便足以看出黄黎的本事,而且心里还有百姓,如此有才有德之人,不重用他才是好笑。 “就这么办了,” 说完李景隆就直接走了,留下了在风中凌乱黄黎二人… 第71章 阳谋 从金陵到湖广李景隆用了四天时间,返程也同样如此, 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月,金陵城的上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李景隆归来时,金陵已经换上了银妆,往日巍峨肃穆的金陵城此刻多了一丝高冷, “弟兄们!我们回来了!”李景隆见到金陵城的轮廓后,心情变得激动起来,忍不住放声高喊, 封建时代没有工业,没有铁路,出一次远门往往都需要一月以上,这一刻,思乡的情绪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迎功臣!” 李景隆触景生情,奈何文化有限,只得借用后世的诗来抒发心中情感。 “少帅,好诗!”魏章听到李景隆的吟诵后,忍不住夸赞道, 李景隆老脸一红,故作高冷的没有接话,转头朝着京营众人喊道, “随我回家!” “回家!”身后将士齐声附和,不少将士想到此行逝去的袍泽,眼中流下滚烫的泪水。 这一日,笼罩在金陵城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城中各处张灯结彩,许多百姓自发走上街头,高举箪食壶浆犒劳李景隆等人赈灾归来, …… 次日,大朝会 高坐龙椅的朱允炆第一个开口,没有了往日的一系列“废话”直接了当的问道,“曹国公,济南之危当如何应对?” “打!”李景隆回应非常简洁, “怎么打?” 李景隆早有腹稿,高声回应道,“朱棣大军围困济南,朝廷应派大军即刻协助铁总督守城,尽量消磨叛军士气,待叛军锐气散去,再联合盛墉,平安,三路大军反攻之。” “守住济南城是重中之重,还要能洞悉叛军士气的变化,因此此次出征应派遣一位久经沙场的大将!” 李景隆话音落下后,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看向耿炳文… “咳咳,” 见到朝中局势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李景隆赶紧轻咳两声,打破这诡异的局面。 朝堂上都是人精,听到李景隆的咳嗽就知道他们应该是猜错了,于是纷纷将目光看向其余的几位老将, 见到这副场景,李景隆心中苦笑连连,朝廷最能打的大将竟没一个人去猜,简直就是众望无所归… “魏国公徐辉祖久经战阵,深谙兵法之道,是此次领兵的不二人选!”李景隆的话铿锵有力, 然而并没有人买他的帐,饶是徐辉祖本人都在摇头,原因还是那个原因,他跟朱棣的关系太近了,近到没有人敢放心让他独自领兵。 万一徐辉祖与朱棣暗中串通,将朝廷大军和铁铉,盛墉,平安全部带进沟里,那济南门户一破,朱棣将会势如破竹一路杀到长江对面… 龙椅上的朱允炆挑着眉头直视李景隆,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李景隆感应到朱允炆的目光,抬头直视,“魏国公的忠心毋庸置疑,臣愿以全家性命为徐辉祖做保,” 徐辉祖闻言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景隆,喉咙涌动,想要说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齐泰,夏元吉见到李景隆说出此话,当即齐齐上前一步,高声道,“臣也愿为魏国公作保,” 朱允炆见内阁几人都拿着身家性命保徐辉祖挂帅,他也被激起心中的热血,深吸一口气后,高声说道,“既然你们都愿拿身家性命作保,朕也陪你们,大不了丢了这个皇位,大不了丢了这座江山!” “魏国公徐辉祖听令!” “即日起封你为镇北大将军,领京营五万兵马支援山东,山东周围的兵马尽归你节制。” 明朝没有太多军衔,最高的将军封号是四征而后便是四镇,而征北大将军自然是李景隆,这点没得商量… “臣!徐辉祖,领旨谢恩!”徐辉祖听到朱允炆的圣旨后,激动的浑身颤抖, 将军从不怕马革裹尸,只怕国家有难时宝剑藏锋,尤其是如徐辉祖这种心中猛虎之人,更甚之。 李景隆见徐辉祖挂帅已定,再次开口说道,“还有一事可同步进行,” 朱允炆点头道,“曹国公请讲。” “臣建议将黄子澄,方孝孺,送给朱棣,并传檄天下,宣告燕王朱棣清君侧有功,大肆宣扬其功绩,并加封朱棣,命其协助陛下执掌朝政!”李景隆高声说道, “李景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齐泰闻言大声呵斥道, 奉天殿中所有人都看向李景隆,目光中有不解,有质疑,有愤怒,就连朱允炆也皱起眉头,凝视着李景隆, 李景隆没有在意这些的目光,嘴角上扬轻声说道,“朱棣不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起兵吗?那好,我们将他口中的奸臣佞臣都送给他处置,如此一来他便师出无名,再敢动兵那就是明目张胆的谋反了!” “朱棣若是强行动兵,那么他便失去了清君侧这块遮羞布,他就是赤裸裸的造反,不仅军中被蛊惑的军士离心,天下义士也必会群起而攻之!” “反之,他若是停止用兵,叛军中提着脑袋陪他造反的将领就会陷入必死之局,到时无需我们动手,那些叛军将领都得将他活活撕碎,” 说到这里李景隆眼中精光闪烁,“无论朱棣做出何种选择,都会大损根基。” 朱允炆与一众朝臣听着李景隆的解释,纷纷脸色骤变,这是个无解的阳谋。 这个阳谋还不止是造不造反的问题,杀不杀黄子澄二人也将是个难题, 朱棣若杀了黄子澄和方孝孺两位享誉大明的大儒,那么许多读书人便会仇视他,若是不杀,那么他所谓的清君侧就是在放屁! 至于所谓的加封朱棣,让他执掌朝政,就真的是在放屁,一旦朱棣脱离大军,就会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拿捏。 只是此刻众人心中不免升起一个疑问,为何李景隆当初不说… 还好都是人精,没有人头铁到直接问出来… 第72章 明抢和暗偷 黄子澄与朱允炆有师生之谊,方孝孺则是大明文坛的扛鼎之人,二人同时又是老朱定下的辅政大臣,就算是朱允炆要处置二人,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那就依曹国公所言,即刻将黄方二人押解至北平。” 朱允炆沉思良久后,最终做出了决定,随后沉声说道, “吴江拟旨,朕建文皇帝朱允炆偏听偏信黄方二人谗言强行削藩,以致人心动荡社稷不稳,朕有愧太祖托付社稷之恩,有愧百姓信任朱家之情!” “朕现已幡然醒悟,即刻押解黄方二人交由燕王处置,燕王举义兵有造福社稷之功,特赐燕王朱棣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即日起入京议政!” “轰” 朱允炆的话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中炸响,皇帝这是下罪己诏了啊, 历代帝王敢下罪己诏的无一不是胸中开阔之君,朱允炆说出此话后,饶是李景隆都不免刮目相看,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吴江在朱允炆的暗示下高声喊道, “退朝!” 大朝会匆匆结束后内阁几人被单独召进御书房开小会, 内阁四人当着朱允炆的面开始了部署出兵之事, 五万大军出征不是五万人从南京走到济南那么简单, 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首先运输粮草的车队要提前几日出发,在沿途的各个驿站囤放行军所需的补给, 再就是大军需分成几个部分,前军,中军,后军,再分出探马,通信,督军等等三军整套配置, 还好上一个“李景隆”的理论知识够用,没让这个“李景隆”丢脸… 在内阁几人的商讨下,最终定下了大军三日后开拔,李景隆留守京都加紧训练湖广的二十万新兵,以待来年开春与朱棣“再次”展开决战… 对于朱棣会不会退兵来京城领赏之事,内阁几人都未报有任何希望, 不过虽不能让朱棣束手投降,但政治目的已经达成了,反贼这个名头将会伴随着朱棣一生,哪怕是朱棣能打下金陵,可以坐上皇位,他依旧无法摘除反贼这个名头。 师出无名,朱棣再想如上一世那般摧枯拉朽可就行不通了。 正事谈完后,齐泰、夏元吉、徐辉祖默契的离去,只留下“闲人”李景隆在御书房与朱允炆聊些私事~ “果然还是不能和平解决我那四叔吗…”朱允炆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李景隆摇摇头严肃的说道,“以朱棣的心性绝不可能束手就擒,更不可能向朝廷低头!” 朱棣心里一直就不服朱允炆这个庶子出身的侄子,老朱在世时他就敢觊觎皇位,更何况他现在还占着优势, 朱允炆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抬眼看向李景隆,“兄长觉得我这个皇帝做的合格吗?” 李景隆面对这道送命题,脑筋急转,刚想到说辞时就被朱允炆摆摆手打断,“兄长无需多言,我自己都觉得我这个皇帝做的很失败!” 沉吟片刻后,朱允炆脸色颓然的说道,“不瞒兄长,在我刚接任大位时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几位叔叔的藩镇严重威胁到了我的皇位,所以才会请教三位辅政大臣削藩策论,” “削藩之事并没有错,历朝历代的皇帝为巩固地位都会削藩削武勋,将兵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然而我却选择了最错误的选项,偏信黄子澄这个腐儒,导致给了四叔足够的时间发展壮大。” 李景隆劝慰道,“陛下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咱们当务之急是如何补救,你无需自责。” 突然,朱允炆似是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愤恨之色,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继位的这两年里对黄子澄太过信任,放权太过,导致整个大明各省都有他的党羽!” 说到这里,朱允炆已双手握拳,牙齿咬的吱吱作响,“拿到兄长从湖广送来的名单后我彻夜难眠,心中后怕不已,若是没有四叔起兵,我想用不了多久这个天下就可能不再姓朱了,” “燕王举兵谋反固然可恨,但黄子澄的结党营私更加可恨!” “哈哈!” 突然,李景隆笑了,笑得很大声,朱允炆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了思绪,一脸茫然的看向正在狂笑的李景隆。 “兄长是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吗?” 李景隆笑着看向朱允炆,摇摇头说道,“我这是开心,开心陛下终于认识到文官掌权的可怕了,朱棣造反是明抢,黄子澄等文官结党营私是暗偷,他们的目标都是咱们背后的大明江山啊!” 说到这里,李景隆目光深邃,看向那块儿正正方方的石头, 谁说拿着玉玺就一定是真命天子,拿着破碗就一定是乞丐。 纵观大明历史两百七十六年,十六位帝王,除了明太祖,明成祖,两位“开国皇帝”能压制住文官集团,其他的后继之君哪个不受文官集团的掣肘, 唯一有希望中兴大明的明武宗也是被文官集团弄死,明朝的那些个奇葩皇帝真都是奇葩吗? 不尽然,比如躲在道观的那位xx道君就是看清了大明的郁症,所以才用出一系列常人不能理解的手段安稳躲到了幕后,然而哪怕如此,没有根基的他依旧很难抗衡文官集团,所以他将皇权赋予给了司礼监,从此太监的权力达到了巅峰, 道长的上一任皇帝便是明武宗,在这种情况下,他后期依旧能将大局把控在自己手中,没有根基仅靠帝王权术就做到了这一步,道长的能力还是值得肯定得。 道长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明世宗:嘉靖帝朱厚熜,一个将帝王权术用到极致,化腐朽为神奇的男人。 后面的木匠皇帝也有样学样,重用太监对抗文官集团,算是把摇摇欲坠的大明勉力支撑了下来, 然而,也是因为他的一句“吾弟当比尧舜”,将大明彻底推向末路,朱由检自比尧舜,想当中兴之主,却错估了大明的弊端,太监随时可以除掉,但文官若失去了太监的掣肘,那可就真的能为所欲为了… 李景隆心中不禁生出假设,若是让朱元璋魂穿朱由检能否中兴大明? 但很快他便暗自摇头,别说朱元璋,就是李世民在那等境况下都很难有所作为,首先皇位已经限制了他的绝大部分精力和自由,再就是明末时期的文官权力已经达到封建时代的巅峰, 皇帝的政令若是没有他们点头,可能连皇宫都出不了。 并且文官集团的目光就像聚光灯一样笼罩在皇帝身上,皇帝无论做什么都避不开他们的监视,想要重振大明?既得利益者的文官集团可不能任由皇帝“昏庸”… “兄长,” “兄长!” “啊,” 在朱允炆的呼喊下,李景隆这才回过神来,随后朝着朱允炆歉意一笑。 第73章 治官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和亲不纳贡的铁血王朝,就这么被那些披着圣贤书的蛀虫蚕食了根基,无论是谁读到这篇历史心里都很难平静。 调整好心态后李景隆沉声说道,“陛下,历朝历代都很少有像咱们大明这般自私自利的贪官恶吏,究其原因还是咱们大明的政策出了问题。” 朱允炆闻言一愣,随后正色道,“什么问题?” 李景隆脑海中飘过曾经在电视上听到的一句话,“你不拿我不拿,耿专员怎么拿?耿专员不拿我们怎么进步…” 李景隆正色的说道,“朝廷给官员的俸禄太低,所以官员们就有了不得不贪的理由,上层的官员想贪就会暗示下层的官员先贪,只有下面人拿了,上面人才会拿,” “上面的人拿了,下面的人就会得到提拔机会,所以他们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也就是所谓的结党营私了。” 可能连黄子澄自己都不清楚,他的“黄党”究竟有多少人,因为下面一起拿的人实在太多了… 朱允炆皱着眉头,细细品味着李景隆的话,手中有权力的官吏让他们过的与百姓一般清苦确实很难, 但官员俸禄是太祖定下的,更改俸禄就必然会引起一场改革,虽然反对的声音应该会很小,但每年都会多支出一笔钱,而且这笔钱会很多。 “钱从哪来?”朱允炆问出心中疑惑, “商业已经逐渐繁荣,朝廷今后的税收将会一年多过一年,朝廷完全有能力负担这笔支出,而且加俸禄并不是只给他们加钱就行了,还需整顿吏治,只有吏治清明才能让大明百姓富足,同时也能为朝廷带来更多的税收。” 李景隆眼中闪过精光继续说道, “现在的大明虽不至于民不聊生,但也算不上繁荣昌盛,百姓仍旧过的很苦,究其原因是许多的地方官一直都在惦记着百姓家中的那点余粮,” “此次湖广之行我就见到过一个县城的知县,他打着朝廷的名号收税,将赋税收到了建文二十年,” 朱允炆闻言浑身一颤,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李景隆,“他怎么敢的,监察官呢,百姓没人告状吗!” 随后朱允炆想到李景隆刚才的话,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声音很轻,也很冷,“也是,这么多钱粮他一个人也吃不完,大家都拿了就会配和他演戏,百姓也就自然而然的将这笔烂账记在我的头上!” 强行压下怒气的朱允炆沉声问道,“兄长,你刚才说的整顿吏治如何实施?” “贪官污吏无论在哪个朝代都会有,很难将其彻底杜绝,但只有让官吏们不再为生活发愁,才能消除大部分“迫不得已”的贪腐,” 意思很简单,“得加钱…” 朱允炆闭上眼将自己代入那些家庭本就不富裕的官员角色后,也感同身受的点点头,“不能让大明官员饿着肚子处理政事,加俸之事可行。” 这时,李景隆眼中闪烁着寒芒,冷冷的说道,“至于那些想靠着手中权力过上奢靡日子的贪官,陛下可令锦衣卫在民间收集信息,每隔一段时间就派出钦差去稽查,一经查实就按照太祖的剥皮充草之法惩治。” “锦衣卫也要有人监督,陛下的耳目可以多招募一些人手,分散到各地暗中监督锦衣卫,一旦发现锦衣卫有被腐蚀的可能,钦差可一并查处。” “可,”锦衣卫现在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对于安排人手暗中监察这件事,朱允炆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见朱允炆答应,李景隆继续说道,“相比贪官,光拿俸禄不做事的官吏同样可恨!” 朱允炆点头表示赞同,“兄长可有办法?” 办法,当然有… 张居正的考成法对于封建王朝的懒政来说可是非常有效的,李景隆快速将考成法在大脑中过了一遍,将其简化后轻声说道, “六部将所有应办之事,按照道路远近、事情缓急,规定出完成期限,然后分别在三套账簿上记录在案。” “一套留在六部、都察院存底,一套送六科监察部门以备注销,一套报呈内阁查考。” “中央六部与都察院对于所有承办官员,每月检查一次,完成一件则注销一件,未能按期完成者,需如实申报,否则以违制罪论处。” “六科监察部门稽查六部执行情况,每半年上报一次,并对违限者提出处分意见,内阁则稽查六科,并对违限与欺瞒者予以惩处。” 朱允炆听后崇拜的看向李景隆,这个办法可以有效的整顿官吏懒政和不作为的歪风邪气,一层监督一层, 但凡哪个部门出现问题,上层监督部门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并能及时做出应对,也无需担心他们会串通一气糊弄朝廷,因为内阁存有底帐,他们根本不可能抹去痕迹, 若是连内阁都被买通了,那他这个皇帝也就不用当了,直接让给内阁首辅李景隆就行… “兄长,这个政令何时实行?”朱允炆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景隆想到现在的国情,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能实施,要等北方战事胜利,人心稳定后才行,否则极易引起内部生乱。” “好吧。”朱允炆闻言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他也清楚,只要朱棣这把悬在脑袋上的刀还在,许多想法都很难有机会去实现。 “陛下,此次抓捕了这么多官员,许多地方难免会出现政令不通的情况,当务之急还得尽快选拔一批人去顶上漏缺。” 一提起抓到的那些人,朱允炆气就不打一处来,“选拔官员之事就交由兄长代劳了,届时整理好名单交给我即可,至于被抓的那些人兄长认为该如何处置?” “杀!一个不留!不杀光他们难保今后还会不会再次串联起来!” 为什么历朝历代都对读书人优待?因为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所以宁愿花钱养着都不想他们因为吃不了生活的苦,从而升起什么坏心思… 而此时朝廷抓起来的还是一群有文化的流氓,他们聚在一起做正事可能不行,但论起蛊惑人心,搞破坏,一个个都是个中好手,既然已经结仇,那就全杀了一了百了… 朱允炆听到李景隆的建议后,心情畅快了许多,“那便依兄长所言!一个不留!” 第74章 誓师大会 随着朱允炆与李景隆二人的私聊落幕,大明官场掀起了一场巨大的地震, 打着黄党标签的数千名官员尽皆被判处腰斩,甚至等不到来年秋后,大军开拔之日便是他们殒命之时,以他们之血为北伐大军壮行! 内阁连夜整理候补官员名录择优录用,被选中的候补官员都被紧急召进金陵观刑,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大军开拔之日。 京都大营的五万将士已在京郊集结完毕, 朱允炆身穿明黄龙袍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左侧是金甲银袍的李景隆,右侧是绯红官袍的齐泰,夏元吉,他们的身后是六部九卿的所有堂官, 大明最有权势的数十人在今日齐聚高台之上,给予了京营将士们极大的鼓舞。 高台下的后方聚集了在京的所有官员,以及即将前往各地补缺的一众候补官员。 在朱允炆的眼神示意下,齐泰站直身躯,面容庄严肃穆,打开手中的明黄色圣旨开始宣读着圣旨上的誓师词。 “废话”讲完后,朱允炆心中豪气万丈,看着对面的五万大军高声喊道, “北方叛乱,兵围济南,朱棣想要以此撼动大明江山,朕绝不答应!” “我们也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五万将士的情绪被调动,随着朱允炆高喊道, “蹭”, 朱允炆拔出腰间天子剑直指北方,高声喝道,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来人!赐酒!” 五万人齐齐单膝下跪,众口齐声高喊, “谢陛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景隆点点头, 李景隆会意,拔出腰间宝剑高声喊道,“行刑,以贪官之血为我大明将士祭旗!” 随着一道道清脆的闸刀声落下,数千官员争相奔赴地府报到… 就在行刑的空档间,五万将士手中都端着一只瓷碗,碗中已经斟满了烈酒。 朱允炆亲自走下高台,为徐辉祖倒上酒水,随后朝着大军高声喊道,“愿魏国公与诸位将士早日得胜归来!” 徐辉祖眼中逐渐湿润,一口干掉碗中烈酒后,将瓷碗狠狠地摔的粉碎,高声回应,“臣必不负陛下所托,此战必胜!” 身后五万将士都与徐辉祖一样,喝完酒后就把碗摔碎,并齐声高喝, “必胜!” “必胜!” 五万人齐声高喝,如此场景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热血沸腾,李景隆也不例外,只是现在有朱允炆在此他不太好抢风头, 最终李景隆还是没忍住内心的冲动,举起手中宝剑高喊, “明军威武!” “将军威武!” 朱允炆见状也被激起了血脉中的本能,吐出一口浊气后,不再顾及形象持剑举过头顶,随着李景隆高喊, “明军威武!” “将军威武!” “明军威武!”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军还未出征,士气便已经达到了巅峰… “呜…呜…呜…” 随着号角声响起,大军开拔! 大军沿着官道陆续进发,直到后军消失在视线中,朱允炆等人才意犹未尽的转身离去,轻声询问道, “此战诸位爱卿怎么看?” “士气正盛!” “军心可用!” “此战必胜!” 李景隆嘴角上扬,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军费管够,大明的国旗能插上月球!” (各位读者大大,能否给本书一个好评,跪谢!) 第75章 朵颜三卫 “据魏国公发来的军报,再算算时间,大概再过五日京营大军就能赶到济南,”齐泰一手拈着长髯,一手拿着军报分析道, 徐辉祖带着大军已经出去了十日,每日都会向内阁发一封行军的军报, 李景隆点点头,“济南城高墙厚,还有盛墉、平安,两路援军在侧,撑到老徐到达战场并非难事,待老徐一到,济南之危立解。” 夏元吉悠闲的喝着冒着热气的茶水,笑呵呵的说道,“比拼国力燕贼与朝廷没有法比,只要将燕贼钉死在北平一地,消灭他们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齐泰点头附和道,“不错,现在的朝廷虽不是兵强马壮,但钱粮却很充足,湖广的二十万新军不日也会到达京营,待来年开春双方的实力将会再次出现逆转。” 李景隆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眉头皱了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他不相信朱棣看不出来,更不相信朱棣会对朝廷之事一无所知! 朝廷押送黄子澄与方孝孺二人的队伍应该已经到了北平,而朱棣又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那么面对死局他又会采取何种应对措施呢? 李景隆看向墙上挂着的舆图,陷入了深思, 突然,李景隆灵光一闪,想到上一世的朱棣第二次南下的进攻路线,再结合朱棣的现状,李景隆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顿时忍不住惊呼道,“朱棣可能派出两路兵马同时进攻,一路佯攻济南拖住朝廷的援军,另一路则是趁机突袭沧州!” “沧州猝不及防之下很难抵挡叛军,而后朱棣再顺着沧州南下,趁着盛庸的大军在被济南的燕军拖住之际,顺势还能攻打德州,就算不能打下德州,朱棣的这路大军也可以绕过德州,在临清立足进攻朝廷大军的粮道!” 齐泰闻言面露惊骇之色,站起身看向舆图,失声喊道,“粮草若是出现问题,济南必定军心溃散,如此一来山东危矣!” 夏元吉此刻也失去了从容,慌忙放下茶杯,嘴唇哆嗦着说道,“山东若是被破,朱棣便可顺长江而下直指金陵,朝廷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经济优势将荡然无存!并且,并且大明都会有倾覆之危!” 李景隆脸色凝重,瞳孔微缩,朱棣还是那个朱棣,在预料到到继续僵持下去会被朝廷大军活活拖死后, 就趁着朝廷新兵未尚未练成,有战斗力的京营又会被拖在济南,朝廷兵力空虚之时,出一路奇兵直扑大军粮道要害… 就在齐泰二人望着舆图失神之际,李景隆快速在舆图上用朱笔画出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语气极快的说道, “东昌!” “必须在东昌阻击朱棣,保护粮道安全!” 上一世的东昌之战是个转折点,盛庸在这里打败了朱棣,让南北两方的实力得到了短暂的平衡, 但这一世朱棣得知朝堂的变化后,先是利用陈迪毁了堤坝造成湖广之灾,打了朝廷个措手不及,再佯攻济南牵制住朝廷所有军队,等朝廷最后一支能打的大军出动后,再暗中派出一路精锐大军突袭,直扑粮道, 若非李景隆知道上一世的历史,等朝廷察觉到朱棣的目的时,可能粮草已经被劫了好几批… 并且就算朝廷可以提前看破朱棣的意图,也没有兵力再阻止了,如此环环相扣的战略部署,着实让人难以招架。 “朱棣这路大军为保持隐秘,人数必定不会太多,据我估计这路大军的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三万!可派出拱卫金陵的两万禁军前去阻击!”齐泰不愧是兵法大家,很快就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并给出了应对之策, 李景隆却苦笑着摇头,“朱棣这路大军人数虽然不多,但必定是实打实的精锐,根据朱棣大军所部的信息来判断,此次担任突袭的大军很可能是朵颜三卫的骑兵!” 听到李景隆的分析齐泰脸色骤变,朵颜三卫可是能与明初那些骄兵悍将硬碰硬的部队,战力极强, 朵颜三卫又称兀良哈三卫,在大明军中的名头极大,三卫分别是:朵颜卫,泰宁卫,福余卫,因朵颜卫在三卫中实力最强,所以大明很多人就将他们统称为朵颜三卫。 朵颜三卫是由三个蒙古部落组成,其中朵颜卫就是在北方赫赫有名的兀良哈部落,蒙古最强大的三大部落之一… 朵颜三卫所部的骑兵更是号称草原上的群狼,他们的骑兵各个骁勇善战,极其擅长配合,是天生的战士。 齐泰眼神逐渐暗淡,仅靠禁军的两万兵马很难抵挡住他们,可朝廷现在已无可用之兵, “禁军不能动!”李景隆沉声说道, “禁军若被朵颜三卫吃掉,金陵城将会出现巨大的防守漏洞,若是领兵之人看出禁军身份,将禁军打垮后,就很有可能会放弃粮道直扑金陵,其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李景隆眼中突然闪过缕缕精光,“其实我们还有兵可用!” 齐泰闻言一愣,随后苦笑着摇头说道,“湖广的二十万新军未曾接触过军阵,你带着他们去对抗朵颜三卫,那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李景隆摇摇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先将咱们的猜想禀告陛下,有些事还得陛下点头才行。” 李景隆说完后便率先走出了内阁,齐泰与夏元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忧愁… 二人很快就跟上了李景隆的步伐,朝着皇宫走去。 第76章 临危受命 御书房, 朱允炆听着李景隆的推测,双手不由自主的在袖中攥紧,脸上的不安之色愈发强烈, 之前的两次惨败虽损兵百万,朱允炆都没有如此失态,因为前两次的大败战线都在北方,丢的也只是人口和物资,重要的战略要地没有损失, 朝廷只要保住山东,朱棣就威胁不到南方,朝廷的基本盘就不会崩坏,哪怕再劣势,只要基本盘还在,朝廷就有抗衡朱棣的底蕴, 而今若是被朱棣顺利切断了大军补给,济南将会岌岌可危,济南作为山东的门户重镇,一旦丢失,整个山东省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 山东若是被燕军占据,朱棣进可直逼金陵,退可攻占长江以北的行省与朝廷划江而治,大明江山也会被一分为二, 朱允炆眼神暗淡,轻吐了口气询问道, “诸位爱卿可有良策应对?” 齐泰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他虽有军事才能,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金陵还有一支兵马可用,只是陛下需付出一些代价才可调动。”李景隆目光灼灼的看着朱允炆说道, 朱允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追问道,“兵马在何处?只要能挡住燕军,付出任何代价朕都愿意!” 随后朱允炆像是想起什么,神色有些低落的问道,“兄长指的是湖广那支新军?” 李景隆摇摇头说道,“不是,用湖广二十万新军去抵挡朵颜三卫的骑兵那就是给朵颜三卫送人头,” “臣所说的是勋贵家里那些从军伍中退下来的老卒,” 齐泰闻言愣了一下,脸色变换了几次后,摇头苦笑,“他们虽有沙场经验,但毕竟是因为种种原因淘汰下来的,战力孱弱,如何能挡住朵颜三卫的骑兵…” “淘汰?” “孱弱?” 李景隆眉头一皱,但很快他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齐泰虽身居高位但毕竟不是勋贵,他不清楚里面的门道也是正常, “老齐,你错了,勋贵家中的老卒并不是因为战力不行而被淘汰的,” “那些老卒可是三军之中最精锐的士卒!否则你以为勋贵出征为何都会带上他们?是念旧要给他们捞军功?” “都不是,老卒是勋贵们在战场上存活的最后保障!” “我家中退下的老卒都是先父曾经的亲兵部曲,虽不复年轻时的勇武,但他们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悍卒。” “亲兵?悍卒?”齐泰口中喃喃道,随后眼中闪过精光,激动的说道,“将勋贵武将手中的亲兵要过来或可与朵颜三卫一战!” 李景隆点点头,随后看向朱允炆说道,“金陵城中勋贵的部曲不下万人,但想要他们交出来却没那么容易。” 勋贵武将府中都有自己的心腹亲兵,多的有数百少的也有数十人,能混到亲兵位置的无一不是从军中翘楚,想让他们交出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要付出何种代价,兄长但说无妨。” “钱粮,豢养亲兵需要付出大量钱粮,所以想要用他们的亲兵就得承担钱粮的损耗。” 朱允炆点点头,“理当如此,还有呢?” “军功,让他们派出家中的后辈跟随上战场,无论此战输赢都必须要给予一定的军功奖赏。” 齐泰闻言眼皮一跳,但很快平复了下来,没有出言反驳。 朱允炆闻言陷入了短暂沉思,他清楚李景隆的意思,让勋贵的后辈上战场,就是让勋贵的后辈白拿一份军功,为今后铺路,但军功以这种交易的形式获取,实在是… 若是以往朱允炆断然不可能同意如此荒谬的提议,奈何现在形势比人强,朱允炆也不得不咬牙答应,“可以。” 李景隆看到朱允炆的脸色宽慰道,“并非只是让小辈们混功劳,此战若是能从中找到些好苗子,也可为将来培养一些将才…” “兄长说的是,也是该让这些年轻后辈历练历练了。” 朱允炆心情平复了一些,随后问道,“还有吗?” “没了,” “好,那就劳烦兄长去与他们们联络了,” 毕竟是一场交易,不可能在朝堂上进行,所以只能李景隆私下里跟他们交流。 “此次阻击之战事关大明生死,兄长可愿亲自领兵?”朱允炆眼中满是期待的问道, 李景隆嘴角上扬,心中早已热血翻涌,站起身后单膝下跪,高声喊道,“必不负陛下重托!” 背负骂名这么久,也憋屈了这么久,李景隆早就想与朱棣正面一战了,只是为了稳健才采取了围堵之策,如今朱棣好不容易送上门来,李景隆求之不得! 是的,领兵是朱棣! 几人都在猜测此次燕军领兵的将领是谁,也只有李景隆清楚领兵的必定是朱棣,事关南北大局的关键一战,咱们的永乐大帝怎么可能躲在后方坐观其成? “就算金陵城中精兵可以出战,但人数与燕军是一比三,仍有些不足。”齐泰见大局已定,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禁军抽掉一万人!”朱允炆不容置疑的说道,李景隆可不容有失… 李景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因为就算他败了,城中还有一万禁军守城,没有攻城器械的朱棣也很难拿下金陵。 第77章 宿命 御书房, 大明权力最巅峰的几人在商定策略后,便陆续离开为东昌阻击战做准备, 夏元吉负责为大军出征提供粮草、军饷物资等一系列的后勤保障, 齐泰开始着手研究东昌的地形及周边的兵力部署,为大军提供战略支持, 李景隆正欲起身离开去联络各家武勋时,却突然被朱允炆叫住, 看着朱允炆纠结的脸色和欲言又止的神情,李景隆叹了口气,朱允炆最终还是要如历史那般下达不可伤害朱棣的旨意么… 然而,李景隆想错了,朱允炆纠结了许久后低声说道,“兄长,若战况不利你可先行撤离,朕宁可失去山东也不能失去你。” 李景隆闻言嘴角抽了抽,还没开打就泼冷水,小朱是觉得他打不过朱棣? 心中冷哼一声,默默别过头去,揉了揉眼睛,这该死的温柔… “此战臣绝不会输,陛下就等着臣的捷报吧!” 李景隆眸光微动问了一句,“陛下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朱允炆闻言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沉声问道,“兄长认为领兵的是朱棣?” “十之八九!”李景隆肯定的回应道, 朱允炆猛的站起身,语气坚定的说道,“战场之上兄长尽管施为,反贼生死勿论!” 李景隆背对朱允炆摆摆手告辞,他的嘴角在疯狂上扬,踏出御书房大门后又补了一句,“遵旨!” 朱允炆看着李景隆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忧虑在此刻一扫而空,他咧着嘴喃喃道,“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兄长又回来了…” 陛下,你认识的李景隆再也回不来了… 经过给蓝玉翻案一事,武勋们对于李景隆的态度都亲近了许多,在提出朱允炆答应的两个条件后,李景隆并没有浪费多少口舌便从许多武勋手中借到了他们的亲兵部曲, 常升更是请求自己陪同李景隆出征,对于送上门来的悍将,李景隆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约定好时间后便动身前往下一家,也是最后一家… 魏国公府, 李景隆坐在国公府对面的茶楼踌躇了许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徐辉祖出征在外,当家做主的自然就是他的反骨弟弟徐增寿,然而如何面对这个宿命之人,李景隆一时间还有些犹豫… 上一世二人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算是穿着同一条裤子, 而这一世李景隆却做出了相反的选择,若是不出意外徐增寿还是会做出与上一世同样的选择,那么找他借兵是祸是福就不好说了,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偏偏就他徐家的亲兵最多,战力也是最强的一档,李景隆不想放弃这股战力, 除去徐辉祖带出去的二百亲兵,魏国公府压箱低的还有六百人,李景隆知道这六百人可不是徐达时期留下的老卒,而是徐辉祖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悍卒! 眼高于顶的徐辉祖能收进府中的亲兵,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有些武艺的李景隆可能都不够资格当徐辉祖的亲兵… 茶水已经换过两壶,李景隆最终还是决定先探一探徐增寿的口风再说… 国公府门房见是李景隆到来,笑容满面的将他迎进正厅,茶水伺候… 不多时,身材高大的徐增寿便匆匆走了进来,与李景隆寒暄了一阵后便坐上了主位, 徐家与李家的婚约徐增寿自然知晓,所以对于这个大哥的亲家他也表现的非常热情, “九江,怎么不喝茶?”见到李景隆一直不端杯子,徐增寿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后疑惑的问道, “喝喝喝,”李景隆忍着腹中胀痛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谁料刚放下茶杯,徐增寿又吩咐人给他再次续上了… 造孽啊… “九江今日来府中可是有事?”客套话说完后,徐增寿问道, 李景隆思索了片刻后,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想借徐家亲兵一用,” 徐增寿眉头一挑急切的问道,“借兵?莫不是济南战事吃紧?” 李景隆摇摇头,“是陛下的战略部署,陛下想趁着朱棣大军攻城不利士气下降之时,集合所有兵力一举击溃叛军!” 东昌阻击战属于绝密行军,李景隆对各家借兵的理由都是支援济南战事,并且二者路线上也没有太大偏差,所以能有效的迷惑朱棣的判断。 随后李景隆将两个条件也都告诉了徐增寿,徐增寿听罢后眼中诡异的光芒一闪而逝, “徐家的儿郎现在都太过年幼,上了战场还得分出人手保护他们,如此一来便得不偿失,我食君之禄多年也想为朝廷尽忠,九江,你带我去吧。” 李景隆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不太舒服,徐增寿的心思已昭然若揭,但毕竟是徐家人,处置太过也不好向徐辉祖交代, 所以至少也得给他留个全尸吧… “徐四哥愿往九江求之不得,明日晨时大军会在北门集合,兄长务必不要来迟!” “李世叔,我也要去!”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李景隆抬眼看去,正是他未来的儿媳妇徐青萍… “胡闹!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凑什么热闹?那是战场!会死人的!还不退下!”徐增寿厉声呵斥, 徐青萍直视着徐增寿说道,“四叔,青萍自幼跟随父亲习武,就连府中的许多亲卫都不是我的对手,如今国家有难,我为何去不得!” “徐家儿郎还没死绝,轮也轮不到你一个姑娘家上阵厮杀!” 见徐增寿态度坚决,徐青萍转头看向李景隆沉声道,“李世叔,爹爹不在弟弟年幼,你若不带上我,徐家亲兵便不会听你的!” “闭嘴!你在说什么胡话!” “徐家亲兵就是大明的兵,九江是大都督,大明所有的兵都得听他的!”徐增寿脸色铁青怒吼道, 徐青萍高高的昂起下巴,露出雪白的脖颈,如同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李景隆心中一动,徐青萍看似在威胁,却在向他透露着别的信息,从徐青萍的话中李景隆想到了两种可能, 一种是徐家的亲兵不听徐增寿的命令,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另一种就是徐青萍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了徐增寿的异心,潜台词就是徐增寿不会听李景隆的,所以徐家的亲兵自然也就不会听李景隆的了。 “所以这丫头是在变相的给我示警!” 李景隆想通后,心里不由得觉得徐增寿实在太可笑了,连一个十几岁的丫头都能看透他的心思,这厮到底是多想造反啊, 死反骨仔… “丫头片子给大哥惯坏了,九江不要往心里去,”徐增寿轻叹一口气道, “无妨,我就喜欢青萍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李景隆摆摆手淡淡一笑, 随后看向徐青萍话锋一转,“青萍,你说府中的亲兵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不信,你可敢当着世叔的面与他们打一场?” “九江,怎么你也跟着胡闹?”徐增寿面露不悦的说道, “徐四哥,我想贵府亲兵应是故意让着青萍,才使青萍产生自己很厉害的错觉,” “不若让贵府亲兵不留余力与她打一场,借此也好让她清楚自己的斤两,”李景隆颇有深意的笑着说道, 徐增寿闻言觉得李景隆的提议有点儿意思,既教训了徐青萍,又能在李景隆面前秀波亲兵的战力,于是便同意了下来,“也罢,既然九江有兴致那我也陪着看看好了。” 徐青萍闻言顿时来了兴致,“若是我赢了如何?” “赢了就随我出征呗…” “不可!” “徐四哥你相信青萍能打赢?” “我不信,” “那不就得了!” “那,行吧…” 第78章 巾帼不让须眉 “握草!” 跟着徐增寿来到后院的李景隆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家院子里搭建了个演武台,演武台两侧的建筑是一排排规格相同小房子,如同一个个营帐,俨然一副把军营搬到了家里的既视感… “难怪老徐军事能力强,这天天住在军营里想不强也不行啊…”李景隆心中忍不住吐槽道, 不多时,身着银甲头戴银盔的徐青萍已经出现在了演武台上,只见她手持一杆亮银枪,肩上斜挎着一张长弓,背上背着装有数支羽箭的箭袋, 徐青萍这副英姿飒爽的模样,一时间竟给李景隆都看呆了… “女,女武神?”李景隆想起了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与之很像的角色造型,口中忍不住喃喃道, “咚咚咚…” 一个管家模样的肥胖中年人在徐青萍的示意下敲击着演武台一侧的牛皮鼓,随着沉闷的鼓声响起,小房子中不断有军士快步走出,来到演武台前就立即分散到四面台下整列队形。 徐家后院此时真就变成了军营演武的盛况… 不待李景隆张大的嘴巴合拢,徐青萍已经挑枪指向台下左侧的高大青年,厉声喝道,“王向前,上台一战!” “哦哦哦!” “王向前,精神的!” “王向前,别丢份儿!” 演武台四周军士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起哄, 王向前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浑身一颤,脸上露出吃了黄连的表情,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慢步走上了演武台, “好样儿的!” “王向前!好样的!” 李景隆见王向前身为一个大男人,却摆出这副扭扭捏捏的小女儿姿态不禁有些想笑, 七尺男儿竟会畏惧一个黄毛丫头,简直可笑,徐辉祖的亲兵也不过如此嘛。 “草,”突然耳熟的话语响起,李景隆的脑瓜子顿时嗡嗡作响,这他么不就是穿越来的第一天那些武勋怂恿他搞事情的话吗,” 突然,李景隆想起了一些事情,某些零碎的记忆画面开始聚集,凝实,那是两个剃着辫子头的男人在争吵! “握草,” “马国成!” “田文镜!” “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这他么的是拱火三件套的画面!” “原来拱火三件套在明朝就已经被这些臭丘八开发出来了,真不愧是封建朝代的巅峰!” “噔~” 就在李景隆胡思乱想之际,演武台上响起了金铁交击的脆响, 李景隆赶紧屏蔽掉了脑袋里那些有的没的奇怪的想法,专心致志的看着台上交战的二人, 王向前的武器同样是一杆银色长枪,但二者使用的武器明显不同,徐青萍的长枪轻便灵活,着重巧劲, 王向前的长枪比之则是粗了一圈,挥舞之间尽显刚猛之势,就算徐青萍穿着盔甲,被扫中一下也得断两根肋骨, 奈何徐青萍身法灵敏宛若游龙一般,王向前手中的长枪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已经交战十几个回合,突然,王向前抓住了徐青萍竖劈落空的间隙,猛然暴起发难,提枪直刺徐青萍面门, “小心!”李景隆忍不住惊呼出声, 然而李景隆严重低估了徐青萍的实力,在枪尖即将刺到徐青萍面门之时,她一个侧身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随后顺势转过身去,一记漂亮的回马枪结结实实的击中了王向前左胸, “砰,”沉闷的声音响起, 没有想象中的鲜血飞溅,因为徐青萍用出回马枪时使用的是枪把,但哪怕是枪把,受到如此大的冲击王向前也被击退了数步, 王向前退了数步之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演武台上,顺势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投降认输, 只见此时的王向前龇牙咧嘴,隔着盔甲揉着被击中的左胸,看他的样子这一下应该很疼… “嘘~” 看到王向前就这么投降了,台下顿时嘘声一片, “徐青萍胜!”胖管家放下鼓槌后宣布了比试结果, “好!” “少帅打的好!” 底下的亲卫在狂热的呼喊着,叫好声响彻云霄, 听到亲卫喊徐青萍少帅,李景隆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可能徐增寿真就调动不了这些骄兵… “砰!” 徐青萍长枪杵地,场中的杂乱声顿时一凝,台上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见此一幕李景隆苦笑着摇头,有时候天赋这个东西真就是人比人气死人,谁能想到这个年仅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就能将武艺练到这等地步, 比他李景隆都高出那么一丝丝… 这又不是玄幻小说… “诸位将士,明日随我前往济南支援父帅,今日将你们该做的事情做完,做不完的就等回来再做,” “都听清楚了吗?” “遵命!” 六百人齐声高喝,而后便开始散开,渐渐的演武场就只剩面面相觑的李景隆和徐增寿, 徐青萍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李世叔,明日辰时我会带兵到北门与你会和,” “四叔,家中不能没人,你就留下照顾诸位弟弟妹妹们吧。” 徐增寿心有不甘的看向李景隆,而李景隆却装作没看到,自顾自的朝着大门口走去… 出了魏国公府后李景隆轻笑一声,徐增寿还不知道他的侄女替他带兵,是在救他的命啊… 魏国公府到曹国公府中间就隔着几条繁华的街道, 李景隆摆摆手让轿夫们先回去,然后独自一人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街面干净整洁, “炊饼,” “新鲜出炉的炊饼咯,” “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临近新年,街道比平日更加热闹,买年货的,消遣的,出摊的,凑热闹的,人头攒动, 这一刻,李景隆已经感受到了金陵城中那愈发浓烈的年味儿,随手买了两串糖葫芦,就当是提前把这个年过了… 不知不觉中李景隆已经走到了自家门口,看到身穿喜庆红袄的李全后,李景隆凑到他耳畔轻声说道,“全叔,即刻召集部曲!“ “你想造反?” “????” 第79章 整军 “你想造反?” 听到李全的问题,李景隆整个人都傻了,“不,不是啊,是朝廷命我带兵支援济南。” 李全一愣,疑惑的问道,“徐辉祖都没到济南,你出哪门子的兵?” 看李景隆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李全神色凝重的问道,“很急?” 李景隆点点头,“大军明日辰时集结,集结完毕就立即出发,” “进屋说。”看了眼四周,李全低声说道, 二人进到内院后,李全挥手屏退了所有人后问道,“有新情报?” “是,据我们猜测朱棣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极有可能会派出一支精兵突袭朝廷大军后方的粮道,” 说着李景隆就取下挂在墙上的舆图放置在桌案,摊开舆图指向东昌,没有丝毫隐瞒,将心中的计划全盘托出,“我欲引兵至此,趁着燕军立足不稳之时给予他们迎头一击!” “朝廷还有兵马可用?” “有,我已将金陵城中所有勋贵的亲兵部曲借到,加上陛下增派的一万禁军,共有两万余人。” 李全闻言松了口气,“禁军是京营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武勋部曲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有这支军队阻拦一支奇兵完全够用。” 见到李景隆神色依旧凝重,李全目光一凝,“没有把握?” “据我们推测此次领兵的极有可能是朱棣本人,所带的兵马是朵颜三卫中最精锐的骑兵。” “朵颜三卫?”李全深吸一口气,这支兵马他曾经与之交手过,其战力丝毫不弱于建国初期的明军, 建国初期的大明军队,将星璀璨,兵卒悍勇,任意一支兵马拉出去都可横扫八方,朵颜三卫可以与之比较,其战力可想而知。 “还有没有其他的军队可以调用?”李全脸上露出罕见的凝重之色低声问道, 李景隆摇摇头,“暂时可用之兵只有这些,剩下的禁军必须留在金陵,齐阁老也在研究地形和可能抽调的援军。” “这是一场硬仗,我军唯一的优势便是出其不意,”李全说着便站起身来,目光凝重的看着舆图上的东昌,陷入了沉思… 次日,金陵北门, 一万禁军队列整齐有序,黑压压的方阵给人的压迫感极强, 再看各家亲兵部曲组成的混军,虽说军姿没什么问题,但明显可以看出他们之间并不融洽,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些个老卒都是心高气傲之人,面上谁都不服谁,隐隐间还有些相互较劲的意思, 就他们现在这种状态打弱鸡倒是能充分的发挥出各自优势,效果甚至还可能强过禁军, 可一旦碰到强敌,这个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极为致命… “他们现在就像是一个狼群要有只狼王出来领头,才可以激发出他们全部的战力!”张定边眼光毒辣,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关键, 李全对此深感赞同于是怂恿道,“老张,论个人武力场中无人可出你其右,不如你上去打服他们?” 岂料张定边根本不接招,“欺负一群小崽子老夫还拉不下这个脸,“ “李小子你是三军统帅,若是连这点儿兵都治不了,你以后就别带兵了,赶紧回家抱媳妇儿去吧。” 李景隆原本只想安静的看着两个老头儿斗嘴,然后一言不合就开始赌斗,再各自显露神通将这群老卒给收服,他最后出来收场捡漏… 谁知张定边这个老人家竟会不讲武德,直接把锅甩到了李景隆头上…… 其实这也不怪张定边,因为他知道只有李景隆自己出手收服这些骄兵,才能让他们在战场发挥最大的战力,靠别人始终是差了点, “咳咳…” 李景隆战术性的咳嗽… “细狗,你行不行?” 张定边鄙夷的看着李景隆,“你若是不行直说就是,老头子帮你打服他们。” “行,怎么不行!” 李景隆被这句细狗狠狠地刺激到了,老脸一黑,赌气似的双腿猛夹马腹,马儿吃痛之下撒开丫子狂奔,很快便驮着李景隆来到了“骄兵”方阵… “将士们,不管你们曾经是谁的亲兵!不论你们曾经有过何等辉煌的战绩!现在你们都是我大明的将士,从今日起,你们只有一个番号,那就是明军!”李景隆声情并茂的喊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稀稀拉拉的叫好声,就这些还是徐青萍家的亲兵,给的也是徐青萍未来公公的面子… 看着吃瘪的李景隆,张定边捂着脸浑身直抽抽, 李全嘴角扯了扯,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攥住了手中的缰绳想要上前给李景隆擦屁股, 突然,张定边勒马挡在了李全身前,严肃的说道,“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帮他几次?况且他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 见到底下的反应,李景隆脸色一冷,低声问道,“你们好像不服我?” 一些人斜着眼看向李景隆,就像是在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李景隆见到这副场景,嘴角上扬冷冷的看着众人,轻蔑的说道,“不服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追究!” “哦,对了,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你们家的少主子,否则我保证他们一定会死在战场上!” 杀人诛心! 眼前的骄兵终于有了动静,许多人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纷纷怒视着李景隆, 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个脸色黝黑的士卒似乎是忍受不了这种屈辱,咬牙切齿的说道,“曹国公,我等敬你是三军主帅,故而没有恶语相向,还请不要再折辱我们!” 李景隆斜视着黝黑士卒冷笑着说道“这么说你们还有怨气了?” “我踏马的也有怨气啊!” “叫你们来是打仗的,不是来跟老子玩什么高冷的!” “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话都不敢跟老子直说?一个个都跟老子玩儿冷暴力,你们都是娘们吗?” “是娘们就赶紧滚,军中不能有女人!” 后方的徐青萍俏脸黑了几分… 李景隆说着说着就翻身下了马,将手中长刀指向众人怒声道,“不服的就出来和老子比比划划,若谁能打服老子,这个征北将军老子让给你来当!” 后方的勋贵子弟们见李景隆这么虎,都忍不住嘴角直抽抽,真要有个愣头青跳出来把他打一顿那还怎么收场,万一愣头青是自家的亲兵,那还怎么混军功… 这他么哪里像个首辅,简直就是土匪好吧… 还好他们只是骄兵不是傻缺,众人担心的情况也没有出现, 经过李景隆搞的这一出,将士们的傲气也收敛了一些,不少人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李景隆环视着变得低调的众人,怒声喝道,“都没话说是吧?那好!老子来说!” “你们都给老子记住了!”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谁,不管你们曾经是什么身份,现在都是大明的将士!” “生是大明的人,死也是大明的鬼,这一点永远都不可能改变!” “真有本事的就给老子在战场上现出来!立了战功老子亲自给你们请功!” “这场战争对百姓来说是灾难,但对你们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我在此保证,此战胜利后必有人封侯!” 众人听到封侯二字后,眼神中闪烁着金色的火光,那是对阶级大跨越的渴望… “我话说完了,你们谁赞成?谁反对?”李景隆扫视着众人高声喝问, 第80章 狗托二愣子 “我赞成!”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开口附和的竟会是那个跳出来反驳李景隆的黝黑军士,这个长相憨厚的老实人正是李景隆的亲军二愣子…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有了二愣子的带头,骄兵方阵中也渐渐有些人开始跟着呼喊,随后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高呼, “赞成!” “赞成!” “这小子蛊惑人心的本事是你教的?”张定边看着收服军心的李景隆,忍不住喃喃道, 李全笑着摇头,“我一个臭丘八只会打仗,哪里会这些玩意儿,”随后深深看了眼人群中平日里表现的最老实的二楞子… 由于李景隆是主帅,所以他的亲兵并没有混入大军,所以二愣子就是李景隆安排在军中的一个“狗托”… …… 李景隆单手扶着大刀,脸色肃然腰杆挺的笔直,沉声高喝,“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既然你们都认可了我,那么从今日起,我的话便是军令,违令军令者当如何处置?” “斩!”二愣子再次当起了捧哏,红着眼怒吼道, 二愣子身旁的军士嘴角抽了抽,本以为这个老实人是屠龙勇士,谁知道竟会第一个反水,无奈之下也只得跟着高喊, “好!” “各位都是军中精英,应该知晓一支强军要发挥最强的战力,就必须整军融为一体,令行禁止!” 底下已经没有反对的声音,李景隆高喊道, “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现在我要将你们打散重组,全部脱离之前的排序,与新的战友重新组成百人队。”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尽快与同队的战友熟悉,今后他们就是你的倚靠!” “行动!” “遵命!”二愣子又是第一个脱离原本的位置,而后快速扎入徐家的亲兵堆,反正这里面他一个都不熟,去哪儿都一样,… 众将士见状也开始逐渐分割重组,脱离原本的小圈子,融入了新的序列… 半个时辰过去后,军阵的气势焕然一新,虽不至于一下子就让他们融为一体,但各自之间的那层界壁也已被打破,行军路上再磨合一番也来得及。 见到军容焕然一新的大军,李景隆满意的点点头,翻身上马,傲娇的在张定边面前晃了一圈后,冷哼一声… “草,” “小子,你想把镇北大将军让给我?” 张定边竖眉睁目,单手提起黑铁大刀低声呵斥道, 李景隆在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后,赶紧缩了缩脑袋,陪着脸笑才平息了张定边的怒火… 忽然,李景隆瞥见了躲在后面偷笑的勋贵子弟,心中一动,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容, 李景隆策马来到一众勋贵子弟前,爽朗的说道, “诸位不愧是我大明的脊梁之后,而今国家有难,诸位脱下锦衣换上戎装,毅然随我奔赴前线,真乃大明之幸也。” “不敢不敢,大将军过奖了,”一名油光满面的青年拱手连称不敢,表现的极为谦虚,但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在此刻出卖了他… 李景隆摆摆手说道,“不必谦逊,我像你们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城中的犄角格拉里撒尿和泥呢,你们是少年英雄!” 一些听说过李景隆往事的勋贵子弟吓的赶紧将头埋低,因为上一次李景隆自贬的时候可是坑哭了不少人… 然而有聪明的就有不太聪明的,满面油光的青年就显得不太聪明,还在那洋洋自得, 李景隆忽然话锋一转,“我观你们英武非凡,现在为大军开路的先锋军还缺些人手,你们之中可有人愿意毛遂自荐?” “末将耿清愿往!”油光满面的青年笑得极为灿烂,得意的拱手回应道, 有了耿清的自告奋勇,很快就有附和的人,“末将常有德愿往!” “末将张悍勇愿往!” …… 被李景隆忽悠了几句,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般踊跃报名,到底还是太年轻…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先锋军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别看他们都是勋贵子弟,就认为没人敢使唤他们,带领先锋的将军可是身份超然,脾气火爆的常升啊… 大军一直在北门待到了午时,这次送行的阵容并没有徐辉祖出征时那么夸张,因为朝廷放出的了烟雾弹,这批军队明面上就是去济南混军功的,所以并没有大肆宣扬,也没有隆重的送行仪式, 虽说来的官员不多,只有内阁两位阁老和一些礼部官员,但勋贵子弟们的亲友团可着实是来了不少,给这些二代三代们送的衣食用品都是一马车一马车的拉着…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李景隆都不禁感到震撼,这踏马的是去打仗还是去旅游的… 第81章 挑拨 大军开拔,先锋军少爷们的噩梦也就此开始… 济南城, 城楼上,铁铉察觉到燕军这两日攻城的频率虽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力度似乎减小了许多,心中顿时警兆大起,发觉问题后第一时间查看了近几日的伤亡人数, 随后便立即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 城主府内铁弦坐在主位见人都到齐后,脸色严肃沉声道,“诸位!燕贼这两日不太对劲。”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将领茫然的看向铁弦,“燕贼还是如同往日那般围三留一,并未有什么异常之举,” 又一位老成的将领补充道,“若说有何不同,末将以为燕贼多日攻城无果,所以士气上出现了一定的颓势。” 铁弦摇摇头,“你们可知这两日的伤亡人数?” “这两日的伤亡人数相比之前确实少了许多,末将认为燕贼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在得知朝廷援军将至的情况下已萌生退意,” “末将以为待魏国公大军一到,咱们就可以联合盛都督与平安将军三路夹击燕贼,一战打碎燕贼的南下之梦!” ……… 铁弦见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认为战事会向我方倾斜时,心中不由得再次升起警兆,脸色也在此时变得凝重起来, 见铁弦脸色不好,一人出声问道,“都督认为战事还有变数?” 铁弦点头后,说出了心中的忧虑,“诸位,你们若是朱棣此时会怎么做?” 没有给众人思考的时间,铁铉直接说出了答案,“要么在朝廷大军到达之前,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攻城,” “要么趁着朝廷大军还未到达,赶紧撤军避免被三路大军合围,” “唯一不可能的就是如眼下这般坐以待毙,所以我猜测朱棣必有后招!” 铁弦说完后,场中众人再也没了刚才的的乐观,脸色纷纷变得凝重起来,思索着朱棣的后招会在哪里, “魏国公与朱棣是姻亲,”角落里一位面容俊郎的偏将在此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铁弦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指着那人呵斥道,“曹参,你是在找死?朝廷都不疑魏国公,你竟妄言欲坏我军心!其心可诛!论罪当斩!” “都督,末将可以死,但在末将死之前还请都督再听末将一言!”曹参脸色丝毫没有一丝怯色,朗声高呼, “徐辉祖不可信,李景隆更不可信!徐辉祖与朱棣是姻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都督也别忘了当初李景隆是怎么坑咱们的!” “末将扰乱军心,自行领死去了!” 曹参说完便起身一甩衣袖朝外走去, 铁弦眼中闪过晦暗之色,显然曹参之言已经让他的内心有所动摇,再结合燕军的异常举动,更是大大加重了他对徐辉祖的怀疑。 “军中议事任何人都可以畅所欲言,曹参坐回去。” 众将听到铁铉免了曹参的罪责,心中也都有了些猜测, 先前出声的老成将领突然厉声喝道,“曹参妄议朝廷重臣意图扰乱军心,都督万万不可轻饶!” 见有人反驳铁铉的决定,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那位老成将领,然而这位将领并未理会众人目光的诧异,神色坚定的高声喊道, “曹国公平定湖广水患,安抚百万灾民,湖广百姓人人结草衔环以报曹国公之恩,曹国公一日之间就在湖广招募了二十万新军,如此深得民心之人都督岂能不信?” 将领继续说道,“济南告急朝廷无将可用,曹国公赌上身家性命为魏国公作保,就算都督不信魏国公,也必须要相信曹国公!” 曹参没想到半路还杀出个程咬金,看向那位参将低喝道,“你到底是收了李景隆多少好处要这么替他说话?” 面对曹参的诛心之言参将并没有一丝慌乱,只见他自顾自的站起身,而后拔出腰间别着的长剑直指曹参厉声喝道,“老子姜尚武是湖广人,大水淹的就是老子的家,老子是受了曹国公好处,因为公爷他救了老子全家!” 姜尚武面色狰狞怒吼道,“老子家中遭灾时正遇上燕贼围困济南城,忠孝不能两全老子选择了忠,现在你污蔑公爷,老子都不用选,杀了你,老子忠孝义全占了,赚的很呐!” “老姜不要!”姜尚武身旁之人见他提着剑快步冲向曹参,急忙出声喝止, 军中议事将领持械死斗这是死罪… 姜尚武并未理会,红着眼持剑劈向曹参,剑锋擦着曹参的脖颈掠过,曹参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要害,未被一剑封喉。 但曹参此时也不好受,锁骨处已经被剑锋割开了一道口子,皮肉外翻,锁骨上也出了一个豁口,鲜血顺着创口不停的流逝,甚是可怖… 就在姜尚武欲再次挥剑取下曹参性命之时,门外的卫兵终于赶到,将他压倒在地… 第82章 怀疑的种子 铁弦脸色难看的盯着姜尚武,低声喝道,“姜尚武!军前议事你动刀动枪,你到底有没有把军法放在眼里?” 姜尚武抬起头丝毫不惧的与铁铉对视,“都督,此獠当众挑拨你与朝廷大军的主将,不杀他何以安定军心!” 姜尚武看向曹参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自知军法,擅动刀兵不过一死罢了,只恨未能斩杀此獠以报公爷之恩!” 铁弦望着悍不畏死的姜尚武,心中一颤,被姜尚武的忠义所震撼, 李景隆在湖广所为铁铉自然也收到过奏报,不过朝廷的奏报与家书始终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朝廷奏报上仅寥寥数百字,只有大致的事件经过与最终的结果,抢修溃坝,赈济灾民,凌迟百官,这些虽说震撼,但在铁铉看来也是朝廷运作得当,并非李景隆之功… 毕竟李景隆落荒而逃的刻板印象早已深深烙印在了铁铉的心中… 姜尚武收到的家书虽说也只有寥寥数百字,但字里行间中的每个标点符号都是在倾诉着他们心中最朴素的情感,和对李景隆的感恩戴德之心,一句族里家家结草衔环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对于李景隆之恩,姜尚武感同身受,已将其奉之为神,容不得任何人抹黑。 “都督,请看在老姜守城有功,和舍孝取忠之举的份上,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请都督饶过姜尚武,从轻发落。” 场中众将也都被姜尚武的报恩之心所打动,齐声为他求情, 一旁的受害人曹参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盯着求情的众人。。。 心中在呐喊,“我被定罪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些人为我求情…” 铁铉在知晓姜尚武的忠义后,本就有意放过他,如今众将的求情铁铉也就顺着台阶答应了下来, “姜尚武,看在众将为你求情的份上,今日便饶过你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铁铉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不过眼下军情紧急就暂且记录在案,战后再做处置,你若在此期间杀敌立功,可将功折罪!” 姜尚武瞥了眼捂住伤口的曹参,眼神微眯,强行压住心中杀意后,朝着铁铉拱手道,“谢都督不杀之恩。” 随后铁铉看向角落里的曹参,“曹参,诽谤当朝国公有罪,念在你已因此事被姜尚武打伤,此事便就此作罢了,望你好自为之。” 经过这场血腥的闹剧,军事会议也已就此结束,铁铉虽说放过了姜尚武,但对于徐辉祖的怀疑仍旧未能打消… 而即将抵达的徐辉祖对此却丝毫不知,此刻的他雄心壮志,欲要施展平生所学打败朱棣,再一并打破所有人的质疑和误解, “公爷,先锋军已至济南城不到五十里,只需三个时辰便可抵达。” 徐辉祖听到亲兵的奏报的后,眉头一挑,单手攥紧缰绳,沉声道,“传我将令,命全军急速行进,明日午时之前务必全员抵达济南城,” “遵命!” “镇北大将军有令!全军加速前行!明日午时之前务必到达济南城,违令者军法处置!” 第83章 风雨飘摇的沧州 济南城, “咚!咚!咚!” “乌~” 沉闷的鼓声和号角声接连响起,燕军新一轮的攻势已悄然展开,步卒举着盾牌向城墙下快速前行, 城墙上的守军待燕军踏入弓箭射程后,雨点般的箭矢密密麻麻的从城楼上落下,其中还夹杂着火铳,铁铸炮等火器的咆哮,接近城楼的大军仅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先登军后方的床弩,弓箭等远程武器,也在向城楼上的守军疯狂发射,以图压制住城墙的火力, 明朝初期火器的装填速度极其缓慢,在齐射一轮后燕军抓住这个空档期,以极快的速度直奔城墙,攻城锤,攻城塔,云梯等一系列攻城器械也在快速逼近, 很快燕军便到达城墙,守城军士也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硕大的滚石、擂木,和滚烫的金汁… 双方就此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战,惨烈的厮杀声不断的从各处响起, 铁铉立身北面城楼观察着城墙下进攻的燕军,快速吩咐着北面城墙上的各处守军做出调整给予应对。 就在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之际, 突然,燕军后方响起了刺耳的鸣金声,几个侥幸登上城楼的燕军绝望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是家的方向,随后毅然提着长刀冲入了人群,慷慨赴死… 就在铁铉疑惑燕军突然退兵时,南门守城参将快步来到了北城门,大声喊道,“禀都督,朝廷镇北大军距此已不到二十里,” 铁铉身旁一位中年将领抬头看了眼天空,开玩笑似的说道,“是援军到了啊,我还以为燕贼这是赶着回营吃午饭呢,” “哈哈~” 朝廷援军的到来,让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众将都放松了下来, 而身为主将的铁铉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徐辉祖的到来就意味着济南之战的指挥权即将易主,若朝廷派来的是其他将军,铁弦肯定会欣然接受, 但来人是朱棣的大舅子,加上之前曹参的那番话,铁铉不得不将战事多考虑一些… “刘栋留下坐镇北门,其余人随我到南门迎接镇北大将军,”铁弦心中想好应对后,沉声说道, 徐辉祖看着近在咫尺的济南城,忍住了长啸的冲动,因为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国公的逼格他必须得维持,不能像李景隆那般随心所欲… 铁铉带着济南的将领出城迎接徐辉祖,一阵寒暄过后,铁弦带领着众人为远道而来的徐辉祖等人接风洗尘, 酒宴上,众人推杯换盏,一时间气氛极为融洽,纷纷在为日后的反攻作着讨论。 铁铉虽言语热切,但徐辉祖能明显感觉到他那若有若无的疏远之意,不由得为此皱起了眉头。 随后,铁铉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令徐辉祖倍感羞辱, “魏国公,城中军营狭小空间有限,恐容不下朝廷五万援军,援军若是执意入城恐会令军营拥挤不堪,从而影响大局,” “末将以为公爷可领援军在北面城墙二十里处安营扎寨,与城中守军互为掎角之势,如此一来便进可攻退可守,公爷以为如何?” 徐辉祖闻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铁弦这番话看似有理有据, 表达的却只有一个意思:你不能入城… “铁都督,你可曾想过若是燕贼趁着我扎寨的时候跑了怎么办?” “跑了?”铁铉闻言心中对徐辉祖的戒心更甚,面上确是笑容不减的说道, “跑了岂不是更好,魏国公大军一到燕贼就落荒而逃,不费一兵一卒便解了济南之危,这不是好事儿吗。” 徐辉祖眼中涌出怒意盯着铁弦,直接了当的问道,“铁都督不让本将入城是在怀疑本将的忠心?” “末将不敢!” 铁弦嘴里说着不敢,脸上却没有一丝怯色,直视着徐辉祖沉声说道,“魏国公初来乍到不了解战况,盛庸与平安同样各领一路援军在城外伺机而动并未进城,原因也是如此,” 徐辉祖的手拢在袖中攥成拳头,胸口也在剧烈起伏,将杯中烈酒一口闷下后,火辣的刺痛感令徐辉祖平静了不少, “即是如此,那本将便听铁都督的。” “不敢,朝廷明令此处战事一切都以魏国公为主,末将只有谏议之责。” 徐辉祖面无表情的看了铁铉一眼便没有再说话, 虽说徐辉祖有提领山东一切军政之权,但铁铉毕竟在此地主管多年,若是二人就此产生冲突,必然会严重影响大局, 徐辉祖毕竟不是李景隆一上头就会不管不顾的随心所欲的做事,他得为山东大局考虑,因此不得不退这一步, 而铁铉不让徐辉祖进城的根本原因,就是害怕徐辉祖会念及旧情从而“故意放水”,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将他驻守多年济南拱手送给朱棣,到那时他就算不死,也无颜面再对信任他的山东父老… 他们不知道的是,济南的局势不日便会陷入漫长的拉锯战,四路大军也都会被燕军拖入了战争的泥潭,无法脱身。 而此时的沧州城已经被一支大军盯上,只待他们封锁住所有消息出口后,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其一口吞下… 第84章 沧州城破 燕军大营, 在收到徐辉祖大军在济南城北面安营扎寨的消息后,黑袍僧人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后直奔中军大营而去, 和尚在见到身材臃肿的肥胖青年后,轻笑着说道,“世子,计划奏效了,徐辉祖大军未能入城,此时正在济南城北面扎寨。” 朱高炽听后显得极为兴奋,语气急促的问道,“军师,要不要趁着我大舅扎寨未稳之际带兵突袭一波?趁机烧了他的大营,让他在露宿街头!” 姚广孝闻言一愣,这个大胖子平日里可是精的跟猴儿一样,现在刚一得知他大舅立足不稳,也不管有没有诈就要上去给他大舅来一下, 你这么孝你娘知道吗… 姚广孝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只得轻声的劝道,“世子不可冲动,徐辉祖深谙用兵之道,治下的兵士军纪严明,贸然突袭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 随后姚广孝语重心长的分析着,“咱们现在放任徐辉祖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安营扎寨,铁铉知道后定会对徐辉祖更加猜疑,二人貌合神离的状态对咱们才是最有利的。” 见朱高炽似乎还不甘心,姚广孝只得加重语气沉声说道,“世子别忘了王爷交给咱们的任务。” 闻言,朱高炽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心有不甘的放弃了进攻他大舅… 大胖要不正月里剪个头吧… …… 沧州城, 北面城墙上巡视的军士听到沉重的马蹄声后心中大惊,眺眼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从北方急速袭来, “速速去禀报徐将军!快!”守卫城门的将领惊呼, “敌袭!敌袭!” “铛!铛!铛!”城楼上警戒的钟声被敲响, 沧州城内百姓顿时乱作一团,徐凯虽脸色凝重但并未慌乱,他先是沉着冷静的下令调集城中所有守备军加强城防,随后派出数匹快马向四周城池求援, 仓促之下,各处城楼上并未准备多少的守城所需的物资,滚石、擂木、以及金汁等皆有所短缺, 徐凯得知城楼情况后,略微思索片刻便吩咐道,“将城内所有的衙门全部拆除,若是不够就把我家也拆了,若是还不够,” “就把我家也拆了!”都指挥使俞琪高声喊道, “将我赵浒家也拆了!” “还有我胡原,把我家也拆掉!” “早就想重建我那破房子了,算上我李英家!” “你们都有新房子了,我张杰怎能再住旧房子,算上我!” 徐凯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多谢诸位!” “将军,别跟个娘们似的了,赶紧布置守城吧!敌军快到了!” 突然不远处一道喊声传来, “禀告将军,敌军分成了四股,正向咱们四面城门包围了过来。” 来人是北面城楼上观察的守军,此时他快步跑来,口中连连高喊, 徐凯闻言脸色变得阴沉,“诸位,敌军这是不打算给我们留活路了!” “兄弟们,怕不怕!” “哈哈,怕个蛋,他们这样正合我意!老子本来就没想过逃跑,” “不怕,老子就算死也要咬下他几块肉!” “怕个毛!” 攻城通常都是围三留一,给守城的军士留一处活路,让他们有个方向可以逃走,这种做法不仅可以有效的避免守城敌人死战所带来的巨大伤亡,也能间接的打击守城将士的军心, “分兵之后的人数是多少?”见到众将的决心后,俞琪高声问道, “目测北门超过一万,去往另外三面城门在五千以上。” “将军,下令吧!” 徐凯心中默默计算了下城中守备军人数,然后快速吩咐道,“俞琪!命你即刻带两千士卒死守东门!” 俞琪抱拳回应道,“城在人在!” 随后快步离去, “赵浒,胡原,命你二人即刻带两千士卒死守西门!” “李英,张杰,命你二人即刻带领两千人死守南门!” ……… 分配好众将的任务后,徐凯便转身快步登上北门城墙,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四处城门同时响起了喊杀声,响彻天地, “攻城的有蒙人!”在城楼投木石的士卒突然喊道, “草他奶奶的,北元又卷土重来了吗!老子跟他们拼了!” 四处城门在发现蒙人后,顿时士气高涨, 徐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将士们不清楚这些蒙古人的底细,所以误以为是草原上的蒙古部落来打秋风, 他却知道有朱棣在北平,蒙古人是绝不可能绕过北平进攻沧州! 朱棣虽是敌人,但在打击“外人”这件事上他对朱棣有着绝对的信心! 所以这些蒙人极有可能是已经投靠大明的朵颜三卫! 不过他并未跟下面的将士解释,既然这个误会可以提升士气,那便不是误会。 “弟兄们,加把劲!杀鞑子!” “杀!” “杀!” “杀!” 日落西山,仅剩余晖, 然而燕军并未退军,仍在不断的组织新的攻势,城楼下的尸体横七竖八,滚烫的金汁顺着云梯滴在尸体上时发出“呲呲”的异响声,空气中更是弥漫着难以形容的味道, 徐凯持刀杵在城楼一间,身旁躺着数具还在淌血的尸体,他此时喘着粗气凝视着还在进攻的燕军,口中仍在不停发声调度着北城楼各处的守备力量, 徐凯深知这一开始就不同寻常的攻城,必定隐藏着惊天阴谋,他现在已经不再奢望援军了,只求沧州的消息能够带出去,让朝廷洞悉燕军的阴谋,早些做出应对。 因为他已经快到极限了,沧州城也快了… “将军!南面城门沦陷,李英,张杰两位将军与两千将士全部殉国!”南城的传讯兵浑身浴血,在说出这些话后便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杀!”徐凯双目通红,再度举起大刀挥向已经攀上城楼的敌军, ……… “东面城门沦陷,俞琪将军与两千将士殉国!” ……… “西面城门沦陷,赵浒,胡原两位将军与守城将士尽数殉国!” ……… 徐凯身上已经多处负伤,伤口处在不停的流淌着滚烫的热血,左边手臂也已被齐根斩断,右手杵着长刀艰难的站立着, 黎明的曙光划破天穹,东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无数敌人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快速涌上北城楼,北面城墙也不断有敌人爬了上来,逐步向他围拢, “吼!” 徐凯深深地看了一眼尽数殉国的三千袍泽,口中发出怒吼,右手提着长刀向敌人发起了人生中最后的冲锋! “噗呲…” 无数利刃贯穿身体,徐凯无力的松开了手中长刀,眼中快速闪过许多色彩,有遗憾,有释然,还有一抹浓浓的忧虑, 遗憾的是妻子腹中的婴孩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释然的是他已经完成了身为军人的最高荣誉,以身殉国! 忧的是不知道这里的信息带出去没有,朝廷能不能及时阻止反贼的阴谋… 伴随着徐凯的倒下,沧州城破… 第85章 兵至东昌 征北军先锋营, “耿清,你在那磨磨唧唧的做什么,又想偷懒了是不是?” 常升那熟悉的咆哮声响起,脸色蜡黄的青年浑身一震,手里的动作瞬间变得飞快,快的都能看到残影了… 耿清身旁几个脸色不太好看的年轻人也同时加快了扎营的动作… 待常升走后,耿清生无可恋的看向身边的同伴,“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咱们这哪里是来混军功的,分明就是来服徭役的啊…” “还不是你第一个请愿来先锋军的,老子也是被你带偏的!” “我也不知道先锋军会这么坑啊…” “唉~” 这群娇生惯养的二代公子哥儿们哪里吃过这些苦,偏偏他们想走也走不了,某个帐中还躺着几个屁股开花的呢,敢违反军令常升是真的会打他们… “造孽啊…” “征北大将军到!” 远处传来一声高呼,耿清几人顿时眼神迷离了起来, 他们还清楚的记得李景隆忽悠他们进先锋军时的嘴脸,夸他们是青年才俊,国之栋梁, 而待在先锋军的这些日子里他们才清楚的意识到,那些词跟他们没有一毛钱关系… “去见见李景隆,求他把咱们调离先锋军…” “这,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是一天都不想在这呆了。” 耿清蜡黄的脸上多了一丝潮红,沉声说道,“走!今日必须得找李景隆把咱们调走!” 三人相互打气后,就气势汹汹的走出营帐,朝着李景隆的帅帐快步走去,然而刚到帅帐前就看到常升进入帐中的背影, “耿清,进去吧!” “再,再等等…” ………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鬼鬼祟祟的在大将军的帅帐附近晃悠想干什么?” “抓起来!” 李景隆的亲兵发现几人后厉声呵斥,然后一群亲兵快速围了过来。 “大将军!别动手!自己人!” 见到走出帅帐看戏的李景隆,耿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焦急的喊道, “你们谁啊?”李景隆闻言眉头一挑,仔细端详着前面几个憔悴的青年,有些疑惑的问道, 耿清蜡黄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丝乌黑,“我,我是耿清,” 似乎是怕李景隆没想起来,耿清继续说道,“就是出征前自请进入先锋军的耿清!” 李景隆听到是几个二代后,强行压住脸上的笑意,语气温和的说道,“原来是你们几位青年才俊啊,来来来,进帐中说话。” 又来…… 三人进帐后刚要开口说话,常升的厉喝声便在他们耳边响起,“耿清!常有德!张悍勇!分配给你们三人的事情做完了?” “做,做完了。” “真的做完了?” 三人低下头不敢作答, 见到被常升训的跟孙子一样的三人,李景隆的嘴角再也压不住了… “诶,老常,对几位青年才俊不要这么严厉嘛,” 经过李景隆的说和,常升这才停止了对三人的迫害… “三位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李景隆轻声问道, 耿清推了推常有德,常有德碰了碰张悍勇,张悍勇一抬头就看到常升那锐利的目光在盯着他们,浑身一哆嗦后,又将头低下悄然退到了二人身后… 李景隆见状嘴角再次上扬,忍着笑意说道,“老常你先回去,一会儿我再叫你。” 常升闻言起身准备离开,突然看向扭捏的三人,厉声呵斥道,“你们说完话就赶紧回去做事,听到了没!” “听到了!”三人一秒立正,快速回应道, 待常升走后,三人才逐渐恢复正常, “说吧,找我什么事?” 耿清脸色一阵黄一阵白,沉声说道,“我们,我们想调离先锋军。” 李景隆眉头一挑,故作严厉的说道,“当初是你们自己请愿进入的先锋军,为此我还当着三军的面表扬了你们,现在你们却想要离开?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给我个理由!” 耿清心一横,直接了当的说道,“大将军,我们,我们吃不了先锋军的苦!” 李景隆不客气的说道,“吃不了苦?当兵哪有不吃苦的?” “即是如此,你们自己去跟常升说,只要他同意调离你们,我没有意见。”李景隆摆摆手就要送客, “这,这,”张悍勇见李景隆生气了,顿时就急了, “大将军,只要能让我们离开先锋军,怎样我们都愿意!求大将军替我们想想办法!” “求大将军帮帮我们…” 耿清与常有德也异口同声的请求道, “唉,真拿你们没办法,”李景隆故作为难的叹息一声, “可你们若是就这么离开了,先锋军的其他将士该作何感想?到时候人人都来求我,那这个仗还打不打了!” 三人被李景隆的话说的脸色燥红的低下了头,但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主意,因为先锋军真踏马的太苦了… “将你们抽离先锋军是有那么一个办法,不过嘛,很难,”李景隆故作为难的说道, “将军只管明言,只要可以离开先锋军,再难我们都愿意一试!”耿清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语气极为坚定的说道, 李景隆沉吟片刻后,“明日就是小年了,全军也会陆续达到此地,若是有足够的肉食,就可以趁着小年给众将士加个餐,” “多加几个菜的话,伙头军自然也就忙不过来了,那就需要从军中其他地方调些人手过去支援。” “只是本次行军仓促,未能准备足够的肉食犒军,还需等到年三十朝廷送来酒肉才可犒军啊,” 李景隆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向三人,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期待… 绝望中见到希望的人是可以为此舍弃一切的, 耿清稍加思索后便毫不犹豫的说道,“末将此行家里准备了两车肉食,末将愿献给将军以作犒军之用,只求末将能加入伙头军为将士们烹煮肉食,” 张悍勇立即附和道,“末将带了一车肉食,也愿献予将军作犒军之用,” 常有德急忙说道,“俺也一样.” …… “全军有两万人,仅靠这几车肉食大家也就能吃点肉沫儿,远远不够啊。”李景隆摇头叹息, “我们一行还有十几人在先锋军的其他地方服徭役,将军待我们前去与他们沟通一番,定能满足此次犒军所需!” 李景隆闻言差点笑抽,在先锋军服徭役这种话心里话都敢说,常升听到估计得抽死他… “若是能凑够足够的肉食,明日犒军时,本将军会通报全军肉食的来源,不会让你们做无名英雄!” “多谢大将军!” “去吧!” 三人离开帅帐后,李景隆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待常升又折回来后,帐中几人便开始了绝密谈话, 常升笑着说道,“九江,用这个办法来掩人耳目真是妙啊,” “如此一来大军驻军东昌一日便毫无违和感,也不会因此引得燕军探子起疑,告知朱棣提前防备咱们。” “沧州的密探已经有三日未传回消息,算算日子沧州应该已经沦陷了,此时燕军应是直奔德州而去,” 李全摇摇头,沉声分析道,“燕军极有可能会绕过德州,因为德州城不仅城高墙厚且地域宽广,难以攻下不说,还难以封锁住消息,所以我认为燕军会偷偷绕过德州直奔东昌而来!” “他们就不怕德州出兵堵住他的后路?” 李景隆解释道,“德州大部分兵力都被盛庸调走支援济南,所余兵力仅够守城,无力阻击燕军后路。” “按骑兵的行军速度,燕军应在后日抵达东昌境内,” 众人脸色开始变得凝重,他们知道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86章 宁杀错不放过 夜黑风高,一轮弯月若隐若现, 一支黑甲骑兵借着微弱的星光驰骋在一条清冷的小路上,他们速度极快,马蹄声异常低沉,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战马的四条马蹄上都绑着厚厚的布块, 低沉的马蹄声很快便被呼啸的风声掩盖,途中不少人家距离小路不远,却并无有一人察觉,只有漫天星辰为他们的艰苦行军做着见证, 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 然而有心的不止是他们… 李景隆与一众心腹同样没有睡觉,他们早已换上了便装“偷偷”的离开了大营,一行人此时也在借助着星光勘察查着东昌附近的地形,为后日的伏击做着准备,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中军,后军,也在陆续抵达征北军大营, 征北军伙头营, 二十几人的勋贵子弟团正在相拥而泣,为脱离先锋军“魔窟”而高兴, “为几车肉换来的自由举杯!”耿清高举着酒杯放声大笑, “我提议这杯先敬三位哥哥!”又一人揉了揉眼角,激动的说道, 张悍勇笑着举起杯道,“咱们此次不仅脱离了“魔窟”,大将军还承诺会在三军前表彰咱们的捐赠义举!” 众人晦暗的眸光变得明亮,兴奋、激动,各种正面情绪高涨,沉积多日的压抑在此刻也被一扫而空, “敬三位哥哥,一切都在酒里!”一人说完后便举起杯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效仿为三人的勇敢而举杯,这处伙头营中充满着欢快的氛围… 中军大营, “禀报大将军,后军已尽数抵达!”银甲白披风的徐青萍拱手说道, “好,好,好!”李景隆看着这个英姿飒爽的儿媳妇眼中充满了欣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青萍辛苦了,你先歇息去吧。” 徐青萍走后,李景隆看向身旁的常升,常升会意眼中突然闪过森然之色,侧过脸对着站在身旁的亲卫沉声说道, “周然,立即将先锋精锐全部都散出去,必须保证此处方圆五十里不得有一个活着的贼军探子,遇到不能甄别身份的人先看押起来!” 周然低头回应一声后转身欲走,李景隆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后突然叫住了他,“周然!出现在方圆五十里的人全部给我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周然闻言身形颤了一下,常升瞥了他一眼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大将军怎么吩咐的你就怎么去做,方圆五十里的人全部抓起来!” 周然走后,李景隆低声说道,“此次大战关乎大明国祚,也关乎咱们自己的性命,因此务必得保住咱们的先手优势,对于存在的一切隐患,” “宁可杀错绝不可放过!” 对于李景隆的做法,帐中无一人反驳, 留在帐中的无一不是李景隆绝对信任之人,他们也都是经历过无数血与火的人,没有人会因为李景隆的小心而产生一丝的怜悯之心。 帐外响起一道喊声,“禀告大将军,肉食全部炖好了!” “诸位,先随我犒军!” 李景隆闻言立即起身率先走出帅帐,几人紧随其后, 山东的冬天非常寒冷,冷到什么程度呢?站在帐外撒尿都有可能被冻成冰棍… 伙头营四处已经围满了人,人虽多,却不见一丝喧嚣, “参见大将军!” 直到李景隆到来,场中气氛才逐渐热络起来, 李景隆摆摆手,“将士们不必多礼,此次是耿清及他的一众兄弟慷慨解囊贡献了此次犒军的肉食,咱们要先感谢他们!” 常升见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却没见到耿清一行人,立即高声喊道,“耿清!人呢!赶紧和你的兄弟都出来!” “到!” 耿清听到熟悉的咆哮,人还出来声音就先到了… 将士们看到仓惶而来的耿清等人,纷纷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在李景隆的示意下,随军文书将他们的名字和捐献的肉食一一报了出来, 随后伙头营的伙夫们抬着一个个大瓦罐出现在人群的中央,随着瓦罐的盖子被揭开,一股浓烈的肉香味四处飘散,刺激着所有人的味蕾,不少人已经忍不住在吞咽口水了, “分肉!” “将士们,趁热吃!” 每人都分到了两个肉饼和一大碗浓浓的肉汤,场中所有人的喜悦之情都已露于言表, 李景隆也拿着肉饼端着大碗与将士们一起痛快的享用着美食, …… 见众人都吃完后,李景隆一口喝光碗中的肉汤,然后大声问道,“将士们,肉好吃吗?” “好吃!” “好吃!” “好吃!” 人群中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高呼声, 李景隆挥挥手继续问道,“想今后每天都有肉吃吗?” 没有丝毫犹豫,众将士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想!” 李景隆高声喝道,“好,眼下就有这个机会,” “明日朱棣会亲率大军抵达东昌,也就是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咱们可以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要你们在此次伏击战中立下足够的战功,赏金封爵一样都不会少!” “封爵后,将来你们的子孙后辈也会和耿清他们一样,出征打仗顿顿都有肉吃!” 此刻,所有将士眼中都闪烁着炽热的火光注视着李景隆, “若是我活捉了朱棣怎么办?”突然,军中一人高声问道, 李景隆郑重回应道,“若是你们之中有人能擒下朱棣,不论死活,本将必会保举其封公!” “轰!”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变得通红,公爵那是什么概念?祖国同休,世袭罔替,从此整个家族都会站在大明王朝的最顶端! 只要大明不灭,家族便永远富贵! “剿灭燕贼!干死朱棣!” “剿灭燕贼!干死朱棣!” …… 第87章 交给我吧 看着手下有这帮嗷嗷叫的兵士,李景隆胸中升起万丈豪气,“将士们,连日行军辛苦了,你们先回营中休息,养精蓄锐等待命令!” “遵命!” 两万人开始有条不紊的朝着各自营帐走去, 李景隆则带着一众心腹回到帅帐商讨战略部署, 李全沉声说道,“根据探报信息来推测燕军明日抵达东昌的时间应在辰时与午时之间,” “我猜测,燕贼的行军路线是从青平经过博平然后直达东昌府,咱们最理想的设伏地点应设在博平到东昌的必经之路茌平县,” “经过昨夜的观测,茌平县地势平坦,四周也无山林遮蔽,不满足伏击骑兵的条件。” 常升点头附和道,“骑兵速度快,而咱们步卒偏多,平地伏击虽可出其不意,但一旦被他们稳住阵脚,再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进行反包围,咱们很可能会得不偿失。” 李景隆神色坚定的说道,“必须打伏击,我们的大军很难与燕军的骑兵在平原上硬碰硬,” “没有条件,咱们就创造条件。” 几人闻言后纷纷陷入沉思,步骑混军在平原地带伏击骑兵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但若是不趁着燕军行军时打这场伏击战,日后就更难解决他们了,一时间所有人的思维都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掘开东昌湖,水淹茌平!”李景隆沉重的说道, “掘堤?”张定边闻言顿时怒目圆睁,瞪着李景隆, “掘堤淹田会对百姓的生计产生多大影响,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会提出这种计策!” 李全,常升也都没有言语,目光纷纷看向李景隆等着他的后话, “东昌湖的面积不比洞庭湖,波及的区域也能由我们自己掌控,只掘开堤坝的上端部分,控制好水量就不会危及到百姓房屋。” “事后朝廷也会给予受灾百姓补偿,绝不会让他们吃亏!” 李景隆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继续说道, “只要茌平县的道路因灌水变得泥泞,燕军骑兵的机动性就会大大的减弱,届时我们可分兵三路进攻,一路从正面堵住燕军前进之路,一支从侧面切断燕军的前后联系,一支绕至燕军身后切断他们的退路,如此定可一举重创燕军!” 张定边听着李景隆的计策,思索片刻后,立即指出了问题的关键,“若是燕军见茌平县的道路泥泞,选择绕道而行该怎么办?” 未等李景隆做出解释,李全就他先一步说出了原因, “燕军在进入青平的那一刻起就无法再隐藏踪迹,暴露踪迹后他们必须要一鼓作气抵达东昌,而绕过茌平县最少需要三日,燕军绝不会为此浪费这么多时间,” “因为一旦给了朝廷反应的时间,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涌入东昌,届时他们再想打下东昌就会难如登天了!” “短时间拿不下东昌他们就达不成阻断粮道的战略目的,此次突袭就会失败。” 李全说完后,李景隆接过话补充道,“道路泥泞只是不好走,并不是不能走,走这条道也只会让他们的行军速度变慢一些。” “相比于绕道所花费的三天时间,他们一定会选择淌着泥水强行踏过茌平县,” “并且燕军根本就想不到茌平县中会有我们的大军在等着他们,这便是我们取胜的关键!” 张定边心中顿时了然,他最初的想法是,燕军在看到道路泥泞后会想到前方有伏兵,从而绕道使他们的计划落空, 然而他却忽略了突袭部队最重要的便是突袭二字,若是失了突然性,给予对方调兵遣将的时间,那么深入腹地的突袭部队就极有可能会被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军队活活拖死! 就算运气好没有损兵折将,也会因为失去先机从而导致战略失败。 所以燕军哪怕知道前方可能有伏兵,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趟过去,毕竟东昌府的兵马同样被抽调了许多支援济南,很难再组织太多兵马埋伏, 燕军若是一口吃下这些伏兵,说不定就能毫不费力的拿下东昌,相比于攻城的损失,吃下这些伏兵反而更划算。 常升表情严肃的说道,“如此一来便只剩一个问题了,由谁来正面抵住燕军的先锋?” 若是无法从正面抗住燕军先锋军,那么这一切谋划都将是镜中花水中月,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军潇洒离去… 燕军的先锋军必然是精锐中精锐,就算下马拼刺刀战斗力也不可能会弱,所以这个战略的重中之重就是,正面阻击的部队必须要扛住燕军先锋的冲击! 就在几人将目光看向李景隆,等着他点将时, 几人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 “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第88章 调整部署 “全叔?”李景隆目光一凝,惊声道, 请命之人正是满头华发的李全,霎时间帐中几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他, 李全则是目光坚定的看向李景隆,那意思很明确,九江啊,别逼我让你跪下再求你… 李景隆面露苦笑的看着李全,随后又看了眼常升… 在李景隆的计划中,李全应该与他一起坐镇中军统御全局,于公于私都该如此, 统帅全局的能力李景隆自认远远不及李全,所以统帅全军的李景隆非常需要李全从旁辅助, 并且抗住燕军先锋的压力和危险性都是最高的,李全也并非是以武力着称的悍将… 正面抵抗燕军先锋的最佳人员应是同为先锋将军的常升, 李景隆的想法是这样的,正面对敌不需要华丽的战法,就是要以攻对攻, 别看常升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什么名声就以为他是个弱鸡, 虎父无犬子这个定律暂时只在李景隆身上被打破… 李景隆深知常升之勇猛,所以一上来就把先锋军交给他统领,让常升成为全军中最锋利的那把矛! 偷袭朱棣屁股的人选自然就是张定边,以张定边的能力,足以一插到底,搅他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侧面切割战场的人选是禁军副统领何虎,何虎虽名不经传,但他所统领的火铳营丝毫不弱于同等人数的骑兵,尤其是失去速度优势的骑兵,在何虎的火铳营面前就是活靶子, “全叔,三路大军的主将我已有定计,还请您不要打乱我的部署啊…”李景隆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 “常升挡不住!”李全毫不客气的说道, 常升闻言神色一僵,随后鼓起勇气欲要分辩一二,却只见李全摆摆手就打断了他的施法, “前军战场有数十里长,且敌军前锋的领兵之人必定是燕军中的大将,除了朱棣自己那便只有张玉了,无论是二人中的哪一个,常升都挡不住。” “面对擅长用兵的大将,若是我方兵力调度跟不上敌军的节奏,那么就会被敌军快速找出破绽从而冲破包围圈,之前所做的一切部署也都将前功尽弃,” “因此前军主将必须得是深谙兵法之道且大局观极强之人。” 而后李全看向李景隆,沉声说道,“此次有能力统领前军的只有老张和我,” 张定边点头道,“常家小子还太年轻,挑不起这个担子,你应该是想让我带兵突袭敌军后方直捣黄龙的吧,所以前军主将人选只有老李。” 李景隆愣了一下,他心里的谋划还没说就被二人看了个通透,不愧是老姜… 许多人只记得张定边的个人武力强的一匹,却忘了他曾经也是独领一军的统帅大将,打的元末第一大将王保保抱头鼠窜的便是他了… 李景隆和常升同时陷入了沉默… 李景隆意识到自己把战争想的太过简单了,认为只要开战前布置好一切,战事就会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然后坐等胜利就行了… 可他并不是诸葛亮,也做不到运筹帷幄,若是真按照他自己的部署来,很可能会白忙一场… 李全这席话如同给了李景隆当头一棒,瞬间让他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而常升则是直接emmmmm… 常升虽然也认为李全说的很有道理,但这话着实有点儿伤他的自尊… “侧面主将人选是火铳营的何虎?”李全再次问道, 李景隆点头应道,“水淹道路过后,骑兵的速度就会减慢很多,失去了机动性的骑兵在火铳营面前就是个活靶子,所以侧面主将我选择了何虎。” 李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九江,骑兵机动性虽然被减缓了许多,但他们并不是不能动,同样的道路上四条腿再怎么也比两条腿跑的快。” “无论火铳营是分批射击还是一轮齐射,只要敌军能悍不畏死的冲到近前,那谁是活靶子还不好说呢,” 李全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火铳营的作用不比骑兵低,是因为火铳有着多个兵种的配合,步骑协同仍是现在战场上最佳的配置。” ps.明初的大炮只有铁铸炮,在攻城战中才有用武之地,影视剧中的红衣大炮和弗朗机炮都是明朝中后期才出现的产物。 “全叔认为该全局该如何布置,”李景隆再也没有了刚才运筹帷幄的膨胀心态,开始虚心的向李全请教, “你制定的三路大军这个思路很好,只是在选择主将上有些过于主观,” “前军主将由我来担任,可保阵地不失。” “侧军突袭的主将由常升何虎二人共同担任,常升为主,何虎为辅,先锋军抵挡靠近的骑兵,给火铳营足够的填充时间,如此便能保证最大限度杀敌的同时,也可护住自身的安全。” “后军突袭的任务交给老张,老张不仅个人武力超群,统兵能力也丝毫不弱于我,因此突袭后军是最不用担心的一路。” “如此一来战场初期的发展才会按照你的想法进行,不过战场是瞬息万变的,后续会有怎样的变化谁也无法预料,所以需要你纵观全局及时调整。” 李全先是肯定了李景隆的战略思维,然后从部署上给予了一些建议,既保留了李景隆的战法,又为他填补了漏缺,可谓是用心良苦… 张定边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全一眼,随后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 “多谢全叔指点,三支大军的人员配比,全叔你怎么看?”李景隆眼冒金星的问道, 躺在床上看… 大人~此事必有蹊跷… 然而李全的回答并没和李景隆两个奇怪的想法对上… 李全将三军所有兵力过了一遍后,给出了答案,“前军五千步卒搭配一千火铳营的火铳手,再加上五百轻骑的预备队。” “侧面突袭三千先锋军与三千火铳营的火铳手,” “绕后突袭的老张领五千骑兵,” “剩下一千五百骑兵与一千步卒留作预备队由你来调度。” “好!此次部署就按全叔说的来布!” 随后,李景隆起身后朝着三人深深一礼, “此战事关大明生死,各位共勉之!” 张定边嘴角一抽,终于亲身体会到这小子那独特的魅力了… 第89章 茌平激战(上) 农历二十四小年夜, 茌平县的百姓被陆续“赶出了”自己的房屋,在村民们惊恐、茫然的目光中,一位身着金甲银披的领头之人举着手中长剑,宛如人世间的战神,只见他冷酷的喝道,“全部带回大营,不得走漏一人!” 随后数不清的披甲军士出现在他们的四周,将他们团团包围,百姓宛如牛羊一般被驱赶着走向远方… “将军!我们世代居住茌平县,你们纵是朝廷大军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将我们驱离家园!” 身形佝偻的白发老者站在原地怒视着军士厉声喝问道,“你们此番作为,铁弦都督可曾知晓?” 自从铁铉在济南守卫战中大获全胜,山东各地的许多百姓都将他视为守护神,并自发为其立碑建庙, 这也是铁铉肩上压力巨大的原因,所以只要有一丝怀疑,他就不敢去赌徐辉祖的忠心,声望太高既是荣耀,也是责任! “老人家事态紧急,我没有时间与你们解释太多,还请大家尽快随将士们离开此地!”李景隆骑马来到老者身前高声喊道, “这里是我们的家!”老者红着眼怒吼道, “轰!” 远方突然响起一声巨响,冰冷的湖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蔓延, 老者愣神了一瞬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骤然变得极其惶恐,瞳孔也在瞬间放大,老者浑身颤抖,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恐惧与憎恨,“你们!你们炸毁了河堤?你们这群畜牲!” 无数村民的情绪也在瞬间沸腾了,怒骂声,哭泣声,此起彼伏,一时间人头攒动,隐隐有着暴动的倾向,李景隆无奈的闭上双眼,长剑指向一众百姓厉喝道,“所有人全部跟着将士们离开,但有不从者杀无赦!” “蹭,蹭,蹭。” 刀剑出鞘的声音接连响起,押解百姓的军士面色冷酷,冷冷的盯着有异动的百姓,出鞘的兵刃上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最终茌平县的百姓还是在利刃的威胁下屈服,红着眼,低着头,脚步沉重的跟在士兵的身后, “乡亲们,做出此举实是无奈,待明日战事结束后我会亲自给你们一个交代,还请诸位耐心等上一日!” 失去家园的百姓哪会再听眼前这个恶魔的言语,无数怨毒的目光瞥向李景隆,若非身边甲士的刀剑锐利,他们恐怕早就冲上去将李景隆大卸八块了。 见到村民们投来无辜,愤恨,怨毒的目光后,李景隆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李全轻叹一声,上前宽慰道,“九江,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若不能挡住燕军突进,战火必会蔓延至此,到那时必会民不聊生。” “现在与他们解释也无用,待明日打败燕贼他们自会知晓此举的用意,说不定还会对你感恩戴德呢。”张定边也上前安慰道, 湖水顺着溃口蔓延到了整个茌平县,然后无数骑兵在湿润的土地上来回奔跑,直到马儿气喘吁吁才停下。 经过数个时辰的努力,茌平县的百里区域内没有一块完好的平地,此时都已变得泥泞不堪,马匹走在上面极为缓慢,再也无法形成奔跑之势… 所幸的是一切都按照李景隆的计划实施,溃口被及时堵住,并未出现任何意外, 准备工作完成后已是深夜,星月隐现不再明亮, 两万大军举着火把矗立在空旷的平原上,火光将每个人的脸庞照亮,目光灼灼的看着最前方的金甲银袍的李景隆。 李景隆放声怒吼,“将士们!封侯拜将就在今日!” 随后提起长剑指向隐现的月牙儿,“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两万人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齐齐举剑高喝,“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张定边感知到沉寂了多年的热血也在轻微的悸动,眼中飞快的闪过一道锐色,低声喃喃道“他娘的,连老子都有些激动了啊…” “你又不是正经和尚,会激动不是很正常么…”李全瞟了一眼张定边的光头,鄙夷的说道, 不待张定边回应,李景隆已再次高喊,“今日你们杀敌立功,他日本将亲自为你们保媒娶妻!” “多谢将军!” “多谢将军!” “多谢将军!” 大将军亲自保媒,这是何等荣耀,没有任何一个军伍中人会拒绝, 无数士兵激动的用右手攥紧了手中的武器,齐声高喝, 一连喊了三声… 随后李景隆神色一正,再次挥动长剑,锐利的剑锋宛若划破了苍穹,发出阵阵撕裂的声响, “明军威武!” 在火光的照耀下金甲银披的李景隆宛如神话里的战神一般,熠熠生辉,无数将士见此一幕激动的双眼泛红,立即给出了回应! “将军威武!” “明军威武!” “将军威武!” ……… 呼喊声响彻天地,冰冷的湖水在此时都在微微颤动,仿佛因场中的热烈而沸腾了起来… “突袭部队,行动!”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早已分好配置的的两支突袭军在张定边与常升和何虎的带领下脱离大军,快速向指定地点离去。 “前军!行动!” “末将领命!” 李全欣慰的看了一眼李景隆后,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着各个关键战略地点的兵力, 李景隆带着预备军走到了此地最高的一处陡坡,居高临下俯视着三军的动向,很快张定边所率领的后军突袭部队熄灭了火把,消失在了夜色中, 常升何虎的侧面突袭部队也逐渐熄灭了火把,隐进了黑暗之中。 根据推测燕军会在辰时之后到达东昌,而东昌距离茌平县有两个时辰的路程,所以燕军到达茌平县的时间应该在寅时或卯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到早晨七点之间。 朱棣是个急性子,李景隆预计燕军应该会在凌晨五点之前抵达,现在星月已不见光亮,黎明也在七点之后,燕军此时应该是举着火把行军, ……… “咚!” “咚!咚!” “咚!咚!咚!” 沉重的马蹄声在远方响起,李景隆猛然睁开双眼眺望北方,微弱的火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极为显眼,一眼就能看到一颗颗细小的火苗连成的一条长线,宛若一条火龙在道路上缓缓爬行! “来了!”李景隆目光凝视着火龙,口中喃喃道, 李景隆心中一股难言的情绪在上涌,这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的古代战争,他还是作为一方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出战,说不激动那是自欺欺人,说不紧张也是在自欺欺人… 第90章 茌平激战(中) 燕军骑兵队伍的中段位置, 一个满脸横肉的魁梧汉子拍马来到身着黑甲的朱棣身前大声道, “王爷,探子来报前方道路泥泞难走,马匹无法奔跑!” 朱棣闻言眉头一蹙,握紧了手中马鞭,低声问道,“前方是何处?” “禀王爷,前方名为茌平县,距离东昌府不到两百里。”朱棣身旁一人快速回应, “士弘,探子有没有查明道路泥泞的原因?” “没有,” “爹,前方道路受阻,咱们要不要绕过去?” 说话之人相貌英武,身上隐隐流露出一股瘆人的煞气, “老二啊,等我们绕一圈过去,南军早就反应过来了,还怎么突袭东昌府?平日里叫你多学着看舆图你就是不听!”朱棣严厉的呵斥道, 朱高煦被训后,脸色一僵,但又不敢反驳老爹,只得悻悻的低下头, 朱棣看向朱能,“士弘,前面的路还能不能走?” 朱能点点头,“能走是能走,就是怕前面有伏兵,咱们的骑兵进了那种鬼地方就施展不开了啊,” “怕他个鸟,整个山东的兵马都被铁铉抽取拱卫济南了,这里就算有伏兵还能有多少人?”邱福不屑的嚷嚷道, “邱将军说的有道理,咱们有这么多人且个个都是精锐,此处地势平坦,就是有埋伏也不怕!” “不错,若是东昌府的守军都来了才最好,咱们在此地给他一锅烩了,后面连攻城省了!” 朱能眉头紧皱,试探性的问道,“王爷,连夜的急行军,咱们的兵马已经人困马乏了,前面又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要不让将士们休息到天亮再趟过去?” 朱棣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一言不发,朱高煦见状扯着嗓子嚷嚷道,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们距离东昌府仅两百多里,不一口气冲过去还磨磨蹭蹭的做甚!” “依我看前面就是东昌守军的疑兵之计,就想拖慢咱们的行军速度,为他调兵支援争取时间呢!” 朱棣闻言脸色微变,他最担心的就是东昌有充足的兵力,让他们第一时间打不下来,到时候南军的援兵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他们就会无比难受… 朱高煦的这番话算是说进了他的心坎儿,于是便不再犹豫直接吩咐身旁的传令兵, “即刻传令张玉,命他继续前行开道,若是遭遇伏兵骚扰不必理会,要不惜一切代价冲出泥泞地带!” 张玉,朱高煦,朱能,邱福,靖难天团此刻都在突袭部队中,由此可见朱棣对于此次突袭有多么看重。 “老二,后军就交给你,一旦发现我军中伏,你立即从一侧冲进去,与中军一起对敌军伏兵形成夹击之势!”朱棣很快就下达了作战部署, 显然朱棣一直在听着几人的讨论,并且信了他们敌军不多的鬼话… 朱棣做出这样的决定同样也有着自己的考量,攻城和在此地被伏击二者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骑兵的作用都很难发挥出来,并且攻城所造成的伤亡肯定远大于此处战场! 他宁可在此地中伏都不愿再经历攻城的艰辛了。 因为沧州城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刻了,虽然成功打了下来,但他精锐部队的损失极其惨重,总伤亡人数超过一万五千人,并且大多都是骑兵! 这支突袭部队的总人数并不是齐泰所猜测的三万,而是五万! 朱棣孤注一掷的魄力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为此突袭顺利,朱棣甚至不惜将守卫北平的兵力都抽调了出来攻打沧州城, 燕军不知道的是,此时有一支骑兵正潜伏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正是张定边所带领的骑兵部队,他凭借着风骚的走位硬是避过了数波燕军探马的查探… 李景隆神色凝重的看着踌躇不前的燕军的先锋,手心已经渗出了点点汗液, “大将军,燕军这是察觉到了咱们的伏兵?”张青萍脸色凝重的看向北方那条停下来的火龙,轻声问道, 李景隆回应道,“燕军猜到有伏兵本就在咱们的意料之中,” “燕军若是绕道,那咱们做的所有准备不就前功尽弃了么?”张青萍蹙着柳眉不解的问道, 耿清等人也都附和着点点头,目光充满疑惑的看着李景隆, 勋贵的后代天团们,此时也都跟在李景隆的身边观战, 因为李景隆所在的地方就是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毕竟前面两次南军即便是全军覆没了,朱棣也硬是连李景隆的一根毛都没看到… 二代们也时刻牢记着家中长辈传授的保命经验,一旦开启战端,就立即找到李景隆所在的位置,第一时间与李景隆大将军会和,并将其护至身前,就算战败了,有李景隆这个脑袋大的顶在前面,战后清算也波及不到他们… 李景隆对此自然丝毫不知,他本来也没打算过让这些二代们冲锋陷阵,平白无故的增添敌军士气… 所以从一开始就吩咐天团们跟着他观战,再观察二代中有没有好苗子,为大明培养下一代的扛鼎之人做些准备, 李阁老也算是为大明操碎了心… …… “不会前功尽弃!”李景隆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我军的优势在于隐蔽性,燕军所查探到的信息是我军已经离开了东昌,而东昌此时的守军也不到万人,以朱棣膨胀的心态必然不会将这点人放在眼里,” 说到朱棣心态时,李景隆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脸色也微微红了一下,毕竟朱棣在最初面对朝廷大军时,也曾被吓的瑟瑟发抖, 是李景隆给他做了经验宝宝,不仅给了他兵马物资,还给了他无限的信心… 李景隆调整好心态后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在这种平原地带的伏兵,除了能突然射出一轮箭雨给燕军造成一定的伤亡之外,并不能占太多的便宜,” “地势上,双方的起点是相同的,只要伏兵暴露了位置,燕军就能摸着泥泞杀过去,我军有弓箭,燕军同样也有,人数上燕军更占优势,无论哪种地势四条腿也肯定比两条腿跑得快,机动性上燕军也占据着优势,如此一来燕军既使猜到里面有伏兵,也绝不会害怕!” 一众勋贵子弟顿时恍然大悟,而后纷纷向李景隆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二代们都不是傻子,知道李景隆这是在以实战教导他们军事理论,他们心中除了感激之外还有激动, 今后他们跟着其他将领出征时,也可以骄傲的说曾经在李景隆帐下听过教诲了,当然,前提是李景隆得成为名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并非是夸夸之谈。 读遍天下兵书的读书人,他的领兵能力可能还比不上跟在名将身边学习过两年半的随军参谋… 张悍勇脸色涨红,内心的激动有些难以抑制,只见他呼吸急促的说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燕军不知咱们的深浅,而咱们却知道燕军的长短,所以此战咱们必胜!” 李景隆闻言脑袋上顿时出现了几条黑线,还好在场的都是懵懂少年… 李景隆严肃的说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并非说了解敌人就一定可以取胜,只是取胜的机会比较大一些。” “燕军前锋动了!走进了茌平县!”耿清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惊呼道, 李景隆眺眼望去,果然见到燕军前锋举着火把进入了茌平县,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些紧张了起来,因为从火光的分布情况来看,这必然是一支纪律性极强的部队, 同样面色凝重的还有李全,他同样从火光中看出了这支部队的不简单,随后李全脸上的凝重一扫而逝,遂即轻笑一声,精锐?那又如何! 第91章 茌平激战(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燕军长长的火龙队伍已经没入了大半,观战台上的所有人神情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耿清凝视着燕军位置,问出心中疑惑,“大将军,燕军已经进入了大半,我军应当何时攻击?” 耿清话音落下时,年轻的勋贵子弟们目光都看向李景隆,显然,他们也想多学一些知识。 一个强大的帝国若是没有后继之人,土崩瓦解也只仅时间问题。 见二代们对军事知识的渴望,李景隆心中不禁充满了欣慰,只要这些将门后代成长起来,他再灌输一些后世的鹰派思想,只要传承不灭,何愁大明不盛! 又何惧各方宵小!!! “何时进攻,当然要等敌军先锋与我方防线交上手!” 李景隆轻声说道,“前军只要打起来,燕军哪怕再精锐,他的中军阵型都会有所震动,届时火铳营与我军先锋军在侧面发射火铳,借助火铳的强大杀伤力可以短暂切断敌军前后联系,” “后军也会在火铳营开火的同时突袭敌军后方接应部队,如此一来就形成了燕军三面对敌的战略部署!” 耿清听完李景隆的战略后,观察着前方的地形和已经进入大半的燕军主力,眼中闪烁起了小星星,“三面受敌,燕军必定溃败,我军有望全歼燕军!” 张悍勇更是神情激动的说道,“大将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战必胜!” “大将军牛逼!” “我军必胜!” 还没开战就开起了香槟,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见众人如此乐观,李景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敌军主帅可是朱棣啊, 若是仅凭这些部署就能拿下朱棣,昔日白沟河之战他李景隆又怎么会败… 战场从来不缺奇迹! 张八百与孙十万的事情未发生之前,谁会相信有人能以八百人冲烂十万人,这他么都是神迹了…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只要敌军没有溃散四逃,一切就还有变数,战场上切记不要小觑任何人!” 随后李景隆又与这些年轻人讲述了许多的经典战役,再进行全面复盘,逐步解析出每场战役双方主将的用兵策略及对地形的运用,将双方的优缺都一一列举出来, 就在众人听的津津有味时,李景隆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越来越近的燕军, “砰!” “咻!咻!” 燕军进入射程范围后,李全果断的下令射击,漫天的箭雨中夹杂着无数的铁弹丸铺天盖地的洒落在燕军阵营中,无情的吞噬着燕军兵士的生命。 突如其来的进攻使燕军前进的步伐猛然一滞,隐隐还有后退的倾向, 突然,燕军中响起了一道中气十足的高喊声, “熄灭火把,所有人下马!前部举盾加速前进,后部用弓箭反击!” 燕军的骑兵虽号称铁骑,但毕竟不是人马全甲的铁浮屠,人在马背上目标也会变得更大,盾牌根本挡不了这么大的面积,在骑兵失去速度优势的情况下,下马作战也是无奈之举, 张玉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燕军大将,仅是愣神了片刻就立即做出了有效的应对,并且意识到了拿着火把的弊端后,第一个命令就是灭掉火把, 一瞬间双方都变成了瞎子,这点对于南军来说是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因为战场太大,若是看不清敌人就意味着弓箭和火铳很难再取得战果,也会白白送给敌人贴上来的机会。 李全见到燕军的应对后,语速极快的吩咐道,“换上火箭!集中朝燕军刚才喊话的方位射击!” 换火箭的目的是,可以借助短暂的火光看清对面敌军的大概位置,而刚才喊话的必是前锋大将,集中火力的意图便是擒贼先擒王,将张玉干掉! 张玉身边的人数肯定最多的,就算没干掉张玉,也可以有效的杀伤一波敌军! “传令各处防线,立即点亮八十步的火把!” 李全料到了燕军会丢掉火把遁入黑暗,所以他早早的就布置了远、中、近三处类似路灯的火把,分别是距离防线八十步,五十步,二十步,如此一来便能看清燕军的距离和位置,借此可以再来一轮弓箭收割! 当最后的火把点亮时,就意味着双方要进行肉搏战了! 很快,一片火光在泥潭中亮起,遁入黑暗的燕军一时间又再次暴露在了防线守军的眼前,无需李全下令,各处守军已经开始拉动弓弩,填充火铳! 见到泥泞中亮起的火光,张玉心中顿时大惊,焦急的喊道,“快!快将那些火把灭了!” 燕军前锋举着盾牌快速踏着泥泞,快速冲向如同灯塔般的火把,燕军虽有盾牌保护,但毕竟距离太近,箭矢间又夹杂着无数火铳射出的实铁弹丸,一瞬间,燕军就在向火把冲锋的泥泞中倒下了一大片, 张玉脸色铁青,却并没有因愤怒而冲昏头脑,他快速的调整了兵力部署,不停的进行试探,意图找出对面的防线的薄弱点,然后再借助马匹的速度冲过防线, 只要上岸,战局就会立即发生逆转! 与此同时,燕军的中军部队也迎来了无数的箭矢和实铁弹丸,仅是一瞬间,便有无数的燕军倒在了泥泞中, 朱棣看向身侧还在吞吐的火光,立即做出了与张玉相同的应对,丢火把,举盾牌,弓箭对射,不过朱棣并未下令部队下马, 凭借着无数的战场经验,朱棣很快就推测出了双方的距离,所以在稳住阵型后,便立即带着部队朝着火光处发起冲锋! 朱棣拿起弓朝着火光处射出一箭后,就一夹马腹快速领着中军朝着那个区域“走去” “邱福,咱俩比比谁先摸到这些老鼠!”朱能一马当先的冲在了最前方,并挑衅着身后的邱福, “比就比,老子还怕你不成!”邱福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兴奋的紧跟着朱能的脚步, 见两位主将都悍不畏死的冲锋后,无数骑兵嗷嗷叫的跟在后面,丝毫不将生死放在眼里… 观战团的二代们在见到燕军中军的举动后,不少人都吓的脸色惨白,他们从未见过这么悍不畏死的士兵,心中也不由得对己方大军能否获胜产生了一丝怀疑。 第92章 朱高煦大战张定边 燕军后方, 朱高煦听到火铳的枪声以及黑暗中吞吐的火光后,就立即判断出了伏兵大致的位置,随即高高举起手中的乌铁黑金枪大声喝道, “后军听令!随我冲锋!” “杀!!!!” 未待燕军有所动作,后方就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以及震天动地喊杀声!!! 一直藏身在黑暗中的南军骑兵全军出击,朝着燕军后方的火光处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朱高煦脸色巨变,他毕竟还是太年轻,没有朱棣与张玉的老道经验,意识到后方黑暗中有骑兵杀出时,未能及时调整部署,直至敌人出现在火光范围内他再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骑兵作战最基本的前提就是,马匹需要足够的冲锋距离才能发挥优势,失去冲锋距离的骑兵与步兵其实也没太大的区别。 一时间,无数燕军被携带着冲锋之势的南军骑兵斩于马下,燕军倒下一批后南军的冲锋也缓了下来, 朵颜三卫毕竟是骑兵中的精锐,非但没有被冲乱阵营,反而抓住了南军攻势缓下来的瞬息空档,在极快的时间内各自组成了多个小队向南军骑兵发起了反扑, 兵器碰撞的金铁交击声与双方的喊杀声连成一片,如同在战场上奏响了一曲血与火的悲壮战歌!!! “杀!” 朱高煦虽失去了先机,但他毕竟是被称作小项羽的绝世猛人,怎会被这种场面吓到,经过短暂的失神后,朱高煦便浑身热血翻涌,身上瘆人的杀意瞬间凝如实质, 只见朱高煦双眼充了满嗜血的红芒,怒喝一声后就带着身边的百余名亲卫猛然向南军骑兵队伍中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沉重的乌铁黑金枪在朱高煦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挥舞起来不见丝毫怠滞, 长枪所过之处,人死马惊,犹入无人之境! 在朱高煦不停的收割着南军骑兵生命的同时,另一处战场的张定边也毫不逊色的在燕军的阵营中杀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张定边仗着自身的威势不断的在战场上来回穿梭,所过之处燕军都会极速后退避其锋芒, 而这也导致了燕军在不知不觉中被分割成了无数块,为南军赢得了许多以多敌少的契机,胜利的天平也在逐渐朝着南军倾斜。 “好!”在高处观战的李景隆忍不住为张定边的勇猛大声叫好, 只要击溃了燕军的后军,就算另外两处战场没有取得预想的战果,也完全可以接受, 因为燕军的粮草辎重都处于后方,打散了燕军的后军,再一把火烧掉燕军所有的物资,朱棣和他的另外两处大军就会彻底沦为“孤儿”,不止失去了粮食,就连睡觉的帐篷都没有了,到时候他想安全逃出山东都会是极大的挑战。 “吼!” 朱高煦在一路横推之后,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顿时让他胸中的怒气值攀升到了极致, 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大军快要顶不住了,情急之下口中发出一道惊天怒吼,而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分割战场的张定边身上, 正在极速冲锋的张定边心有所感,猛然拉住手中缰绳回头望去,吃痛之下马儿顿时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惯性之下马儿前肢高高抬起身体向后仰去,整只马如同人一样站立了起来, “牛逼!”张悍勇见到战场上宛如人马合一的张定边时顿时高声喝彩, 不止是张悍勇,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剧烈的惊颤! 而场中的张定边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个举动给战场内外的众人带来了多大的视觉冲击, 他只是在察觉到身后有种如同被猛兽盯上的心悸感后下意识的反应,身后有猛兽的时候绝不能将后背露给它! “吼!” 张定边见到快速向他冲开的朱高煦后,口中发出一声怒吼,同时也向着朱高煦的方向极速冲去,二人的目光在透过层层人群后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决生死的决绝! 二人的冲锋宛如两个箭头,所过之处无一人敢挡在前面,纷纷下意识的避开二人,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两处真空地带也逐渐开始融合!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砰!” 都携带着冲锋之势的两位当世最强之人,在接触的瞬间都向着对方挥去了最沉重的一击! 兵器碰撞的巨大响声让百步之外的无数人皆心神巨颤,而后都非常默契的再次退后数十步,为二人留出了更加宽阔的真空地带。 “杀!” “杀!” 两人没有一句废话,长枪与大刀也没有一刻停歇,每个呼吸之间二人的武器都碰撞了数次,在每次挡住对方竖劈之时,二人身下的马匹都会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二人都在大口喘着粗气,不知不觉间双方已经大战了一百多个回合,愣是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就在两人欲要再次向对方发起冲锋之时,朱高煦却猛然发现身下的马匹已经快不行了,果然,战马在吐出一口褐红色的鲜血后便一头栽倒,连同着朱高煦一起滚落到了地上。 连日的赶路再加上硬抗了张定边无数次势大力沉的冲击后,这匹史上留名的永乐长陵八骏之一的乌兔永远的倒下了! 张定边抓住朱高煦落马的间隙,猛夹马腹快速向朱高煦袭来,朱高煦猝不及防之下双手握枪横在身前抵挡, 然而这正好中了张定边的下怀,只见张定边长刀拖地,而后一记从下而上挥出,朱高煦手中长枪被瞬间挑飞, 就在张定边勒住战马欲再度回身杀来时,朱高煦在意识到死亡的危险即将来临时,他的肾上腺素突然疯狂飙升,猛然爬了起来,朝着百步之外的燕军快速跑去! “这人跑的比狗还快!” 耿清瞪大双眼看着跑的飞快的朱高煦,无比震惊的喊道, 第93章 互有胜负,李景隆下场! 张定边拽着缰绳刚转头,就看见朱高煦已经朝着人堆里跑出了几十步,心中顿时一惊,人怎么可以跑这么快… 张定边仅愣神了片刻,发现燕军的人马也在朝着朱高煦快速靠近,便第一时间做出了取舍, 只见张定边快速取下了挂在马鞍上的硬弓,左手挽弓右手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在瞄准那道仓惶逃窜的身影时,瞬间就松开了弓弦! “嗖!” 一支利箭以极快的速度划破空气,径直的插进来朱高煦的左边屁股, “啊!!!” 朱高煦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扑倒在地,然后迅速爬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朝着人群疯狂逃去, 一箭射偏后,张定边再次挽弓搭箭,欲结果朱高煦的性命, 就在这时,朱高煦的亲兵已经赶到,他们双向奔赴将二者之间距离足足缩短了一半… 百余名亲兵快速将朱高煦护在中间,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朱高煦向着战场之外跑去, 见此一幕,李景隆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了几分,这种似曾相识的画面他在脑海中看到过,昔日“李景隆”也是这样被亲兵带着跑的… 张定边眼看朱高煦就要跑了,用力的拍着马臀儿想要再试一次,然而这匹枣红色烈马却已无力再次奔跑, 直到此时,张定边才意识到他的坐骑也同样受了不轻的内伤,四只马蹄都有些颤颤巍巍,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张定边的马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远远的看了眼已经跑出战场的朱高煦,张定边惋惜的摇摇头,便不再去理会,翻身下马后就转身冲入战场,随手拽过来一匹无主之马后,又再度杀进了混战的人群中。 “这都能让他跑了!狗命真大!”看台上的张悍勇愤愤不平的咕囔着, 二代天团的青年们也面露不甘的看着已经冲出战场的亲兵队, 就在众人纷纷为没有擒住朱高煦而摇头叹息时,李景隆却老神在在的没有太多的情绪, 因为在李景隆看来,跑了个朱高煦根本无足轻重,大鱼都还在网中 而战场上也因为朱高煦这一跑,燕军的后军开始逐渐的失去了斗志,三三两两的骑兵御马向着北方溃逃, 留在战场的剩余兵马被收割也仅是时间问题, 待收拾完燕军后方的骑兵和留在燕军后方的物资时,张定边就可以腾出手,合力夹击中间的燕军,若是能一举干掉朱棣,那么北方的战乱就会彻底结束! 然而战场是瞬息万变的,战事也没有如李景隆想的那般发展, 朱棣,朱能,邱福,三人已经各领一支人马冲进了侧面伏兵的伏击地点,双方很快就在泥沼中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 虽说火铳可以有效的穿透燕军骑兵的皮甲和布甲,但此时火铳营已经被近身了, 纵使常升勇猛无敌能以一敌百,奈何贼兵数量实在太多,常升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棣从左翼绕过他的防线,穿插进了火铳营的阵地! “停止装填,放下火铳!抽刀迎敌!” 火铳营统领何虎见马上就会被燕军骑兵近身,当机立断的吩咐众将士弃用火铳,使用腰间的刀片儿, 然而火铳营毕竟是以火铳为主武器,副武器是只有三四尺长的腰刀,根本攻击不到马背上骑兵的要害位置,而攻击战马则又会被马上骑兵伺机偷袭! “杀!” 朱棣没有给何虎任何机会,在距离火铳营二十步的位置就举起了手中大刀开始组织冲锋, “杀!杀!杀!”何虎看到如同韭菜一样倒在泥泞中火铳营将士,顿时双眼变得通红,不顾一切向着朱棣的位置奔去, 然而还未等何虎靠近,就已经被朱棣身旁的亲兵一枪捅进了胸口,何虎咬着牙怒喝一声,抓住插在胸口的长枪,用尽最后的力量将那个亲兵拉下了马,然后眼神充满不甘的倒在了血泊中, 李景隆眉头皱了起来,中段战局的失利似乎又给战场增加了许多变数… “通讯兵,立即告知张将军中段战场的情况,命他加速解决,围剿燕军中军!” “预备队留下五百人!其余人随我支援常升将军!” “遵命!” 突然,李景隆身旁响起一道请战声, “末将徐青萍请求随大将军出战!” 徐青萍的声音刚落下,一道道请战声又接连响起, “末将耿清请求随将军出战!” “末将张悍勇请求随将军出战!” “末将………” ………… 李景隆有些意外的看向身侧的二代天团们,随后大笑着问道, “你们不怕死?” “怕个卵,末将现在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耿清仰着头坚定的回应道, 随后张悍勇忍不住大叫道, “明军威武!” 李景隆一愣,然后高声回应,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预备队猛然齐声高喝, “将士们!随我冲锋!” 第94章 耿清疯了 三处战场,后段南军即将取胜,中段燕军占据了上风, 李景隆想要带着大军支援中段战场,就必须得翻过张玉这道大山, 此刻,张玉的前锋部队已经有部分从最左侧与李全的守卫军短兵相接! 寒冷的北风也在此刻席卷着山东大地! “将军,左侧燕军即将突破防线,请速派兵支援!”一名浑身是血的将士踉跄的跑到李全身前五十步,大声喊了一句后就昏倒了。 可李全却面无表情,对求援士兵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凝视着黑暗中的阴影, 二十步的火把已经被灭掉了一部分,李全现在只能看到光亮处的少量燕军与自己的部队在相互厮杀,隐藏在暗处的燕军前锋主力现在宛如一条毒蛇,没有人知道它会在哪里出现! 但李全可以断定,主攻的方向绝不会在最左侧! “右侧防线的燕军已与我军短兵相接,请将军速速派兵支援!”又一名浑身浴血的将士前来求援,不过他并没有与左侧士兵一样昏倒,而是单膝跪地声嘶力竭的恳求着, “求将军救救右侧的弟兄们,我们快顶不住了!” 听到左右两侧皆遭到猛烈进攻的信息后,李全紧锁的眉头瞬间就舒缓开了,当即高声喝道, “传令兵何在!” 求援士兵闻言身子一轻,瘫软的倒在了地上,他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松快,兄弟们有救了! “命令所有守军隐蔽的向中间收缩防线,” “告知左右两侧守军务必再抵挡两个时辰!” “再告诉所有人,从现在起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燕军即将发起最猛烈的进攻!” 求援士兵脸上松快的表情瞬间凝滞,霎时间变得极为错愕,努力的张了张嘴,却未能发出一丝声音,他就这样保持着错愕的表情倒下了… “不要质疑我的命令,现在!立刻去传令!” 李全冷冷的看着欲言又止的传令兵,厉声呵斥道, 隐藏在黑暗中的张玉在经过数次试探后,发现南军人数虽然不多,但却将仅有的这些人运用到了极致,他想毕功与一役必须得兵行险招, 而就在此时,朱棣那里发生的激战为他下定了决心,必须要不惜代价的冲破敌军的封锁! 于是便分派了一千人马佯攻中路,左右两翼各一千五百人猛攻,他则是留下最后的三千人等待时机,进攻中路! 是的,左右两翼的先锋就是诱饵,目的就是让南军以为主攻点在两边,从而调集兵力去吃掉他们! 南军的防线在完好的土地上,与深陷泥泞的中段突袭部队有着很大的不同,他们有着极大的地利优势,若是选择硬碰硬,就算突破了也会损失惨重,所以张玉果断的选择放出三千诱饵引诱南军调兵去两翼,等待着中门大开的时机! 战场上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哪怕三千人死伤殆尽又如何,只要他将中间突破,而后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再对两侧的南军实现反包围,胜负将会瞬间逆转! 张玉身为久征沙场的大将,自然知道战机的重要性,哪怕是用人命堆出来的战机,他也不惜! 想要当一个合格的将军,慈不掌兵是第一要素! 但张玉面对的是李全不是李景隆!他的谋划注定失败! 在派出两翼诱饵后,张玉就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诱饵的到达时间与南军的反应时间,突然,张玉双目圆瞪,举起手中长枪怒喝道,“杀!” 三千蓄势待发的精锐骑兵也同时举起手中利刃,高声喊道, “杀!杀!杀!” 张玉一马当先,身后三千锐士嗷嗷叫的紧随其后,佯攻的一千骑兵也在此刻撕下了羊皮,四千人踏着泥泞浩浩荡荡的冲向中门! “赢了!” 李全眼神冷冽,没有丝毫因勘破张玉的谋划而自得,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战斗回家暖和暖和, 因为北方这种恶劣的天气早已让李全身上的旧伤再次发作,只是抵挡前军这个重任只有他才能担起,为了能让李景隆打赢一次朱棣,解开心中的郁结,他咬着牙一直强撑到了现在! “杀!” 四千燕军淌着泥泞即将冲到南军中路时,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响彻了天际,张玉听到着震慑人心的喊杀声时,心中顿时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南军没有中计!” “他们舍弃了左翼的守军!” “领兵的将军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玉脑中接连的响起了三个问题,他最想知道的就是最后那个! “是你!”随着身边的前锋军在自己的面前一个个倒下,张玉此时也终于看清了骑在马上的鹤发老人,他红着眼怒吼道, “我顺应天时辅佐燕王,你身为开国元勋不要封爵,淡泊名利,我张玉敬佩你!” “但是你为什么现在又要管皇家的家事?!” 李全面容冰冷,沉声喝道,“张玉!你和朱棣两个狗娘养的竟敢联合起来欺负九江,老子就是躺进了棺材也要爬出来抽你们两巴掌!” “况且,老子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骂完张玉后,李全心中顿时舒服了很多,苍老的皱纹都消失了不少,敢欺负家里小的,就别怪他这个老的出来! “李景隆?竟是因为李景隆!”张玉口中喃喃道, 说曹操曹操到,李景隆率领的预备军已经赶到了战场,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众人毫不犹豫的加入了围剿张玉的行动,其中最激动的莫过于耿清… 耿清家的老爷子耿炳文能在家中养闲,可都是拜张玉所赐,他自然得当面感谢一番… “张玉,老子亲手杀了你!”耿清红着眼提着枪,不顾一切的冲向张玉, 第95章 历史重现,英雄落幕 “耿清!快回来!”张悍勇一枪挑落一个燕军骑兵后,猛然看到耿清已经冲进了燕军之中,顿时惊声喊道, 然而杀红眼的耿清却根本听不见旁人的劝阻,纵使已经被燕军校尉打落了头盔,他依然没有退后一步,怒吼着举枪不断的戳向挡在身前的阻碍! “大哥!我来助你!”二代勋贵团中的一人高喊一声,随后快速冲到了耿清的身边,帮他拖住了那名燕军校尉, 然而张玉身为先锋大将,身边的亲兵校尉又何止这一人,耿清没走出两步就再次被拦住去路, “吼!” 披头散发的耿清口中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双眼赤红如血,向着挡在身前之人挥去了沉重一击! “镪!” 然而耿清毕竟年少,又没有徐青萍的天赋,怎么可能是亲兵校尉的对手,除非他真的化身成了野兽… 一声脆响,耿清手中长枪便被挑飞了出去,亲兵校尉欲一鼓作气结果耿清的性命,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杆长枪挡住这致命一击! 只见长枪通体雪白,犹如银铸,枪尖下一抹红色的枪樱迎风飞舞,正是徐青萍的亮银枪及时救场! “噗呲!” 就在那名校尉愣神之际,一支利箭瞬间就插进了他的胸口,强大的穿透力竟直接洞穿了铁甲! 众人骇然,循着箭矢的方向望去,只见李景隆手中拿着一支造型奇异的长弓,还摆着射箭的姿势, 长弓多处绑着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绳子”,与传统的长弓的造型有着极大不同,但就是这东西射出来的箭矢,竟能洞穿骑兵的铁甲, 李景隆再次搭箭,并大声喝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拿下张玉!” “杀!”耿清这才想起来他要做什么,怒喝一声,继续朝着燕军深处杀去, 无数燕军骑兵想要拿下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耿清与二代勋贵天团,却都被凶神恶煞的李、徐两家亲兵尽数拦住,并还有数十人游刃有余的跟在勋贵天团身后掩护, 张玉早已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但他却没有选择逃跑,他也不会逃! 因为他的身后就是燕王,那个让他舍命追随的男人。 此时的战场比拼的就看是哪边先撑住,朱棣先腾出手来就能支援张玉,而张玉若是先撑不住的话,朱棣就会被包饺子! 但张玉不愿如此,他有他的想法! “众将士听我号令!” 张玉看向朱棣所在的方向后,嘴角勾勒出了一抹笑意, 他想擒贼先擒王,他要在绝境中拿下李景隆完成逆风翻盘, 金甲银披的李景隆在黑夜中显得极为耀眼,一眼就能看到他的位置所在,而此时李,徐两家最精锐的亲兵都已经被派来为二代勋贵们保驾护航,李景隆身边的护卫力量已经降到了最低! “我留在此处为饵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你们跟随着张辅绕过战场,擒下李景隆!” “父亲!”张辅闻言瞬间变得惊慌失措,声音颤抖的喊道, “张辅,为父教过你,在军中没有父子,只有将军和士兵!”张玉语气严厉说道, “父…将军!亲卫都被我带走,你怎么办!” “若是不想我有事,就速去拿下李景隆回来救我!” “将军!”张辅眼中划过泪水,欲要再分辩什么, “军令如山,速去!” 张辅扭过头深深地看了眼脸色决绝的张玉,“父亲,保重!” 而后头也不回的带着人向战场外绕去,手中的马鞭都抡出了火星子… 张玉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众人,眼中闪过了些许落寞,然后双腿猛夹马腹,朝着勋贵天团的方向冲锋! “就凭你们这些小崽子也想拿下老夫,老夫这就让你们知道知道自己的斤两!”张玉在逼近众人时,口中发出震天怒吼, 此时的张玉就像是一只年迈的雄狮在被一群亚成年狮子挑战,他选择了正面应战! “老匹夫,别给老子倚老卖老,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拳怕少壮!”张悍勇第一个欺身上前,与张玉硬拼了一记刀枪, “哼…” 张悍勇闷哼一声,喉咙涌出的一股鲜甜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张玉,死来!”耿清睁大了猩红的双目,披头散发的模样犹如一只嗜血的凶兽,手中长枪极速向张玉挥去, “铛,” “铛!” 两次对碰后,耿清被击退了数步,张玉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淡淡道,“就这?”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终是双拳难敌四手,年衰不敌少壮, “噗呲,” 张玉不可置信的看着插进胸口的亮银枪,随后又艰难的抬起眼皮看着抓住枪把的英姿小将,口中吐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而后重重的从马背上摔落! 混战中的朱棣心中猛然一痛,但此时的战况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冷冽的北风持续呼啸着鲁地,许多湖面都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且并未结束,寒冷正向着冰层下面涌入,冰面也变得愈发厚重坚实! 第96章 张玉的诡计 天空在此时划过一道流光,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南军众人见张玉已经倒下,顿时爆发出了的震天的欢呼声,斗志也攀升到了顶点, 而燕军先锋的阵型也在张玉倒下后逐渐凌乱,军心也在涣散,此消彼长之下,难以再抵挡南军凶猛的攻势,消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时,张玉脸上却浮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的尸体也在逐渐变得冰冷。 是张玉死后会变成厉鬼杀光众人??? 当然不是!!! …… “全叔,撑住!” “魏章,快将军医找来!” 见到张玉倒下,李全紧绷的那根弦也就失去了支撑,靠着一口气强撑到现在的老人,在完成夙愿后最终还是倒下了! 李景隆抱着李全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眼神的也在逐渐消失光泽,不知所措的失声大喊着, “军医!” “军医呢!” “魏章!” “二愣子!” “三麻子!” “你们在哪!” 李景隆的亲兵们都已经派到了前线为勋贵天团保驾护航去了,只是这一刻他很需要他们在身边。 “大将军,军医马上就到,还请您先把李将军移到帐中!”一名校尉单膝跪在李景隆身后轻声说道, “好,好,”李景隆失神的答应着,身体却不见任何动作, 咚!咚!咚! 突然! 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在南军后方响起! 为首之人正是张玉之子,历经朱棣祖孙四代皇帝的英国公张辅来了! 若是说魏国公是明太祖时期最显赫的勋贵,那么英国公便是成祖时期大明最耀眼的国公! “李景隆,拿命来!”张辅人还没到,愤怒的咆哮声就已经先行传来,然后快速杀到了李景隆身后,距离李景隆的帅帐已不足五百步, “燕军来了!王强你先带大将军走!”校尉惊惧交加的怒吼一声,随即翻身上马,组织着最后百人队伍迎敌, 李景隆听到震天的喊杀声,也在此刻缓过了神来,眼中爆射的冷芒宛若实质,无人敢与之对视, 张玉以一死放松了大军的警惕,然后命张辅率一支骑兵突袭他这个主帅,想借此一举定胜负,李景隆很快便想通了张玉的谋划, 张玉以身入局固然可怕,但他可不是这么好杀的! “敌军来势汹汹,还请大将军暂避其锋芒!”名为王强的校尉语速极快的说着, “我避他锋芒?” “去,” “给我牵马,取刀!” 李景隆说完后就冷着脸看向王强,王强竟鬼使神差的听着李景隆的吩咐做事,连问都没问! 虽说在场的百余人不是最精锐的李、徐两家亲兵,但好歹也是禁军中的精锐,在校尉的吩咐下不出片刻便已经摆出了最佳的御敌阵型, 李景隆骑上战马,接过大刀,片刻后,赫然出现在了百人禁军的最前方,只见李景隆倒提着大刀声音低沉的说道, “刚才有人叫我先逃,” 随后李景隆神色一冷,高声厉喝道, “我李景隆堂堂的大明征北大将军,军中最高领袖,若是在我大明的土地,被区区数百名贼人吓的落荒而逃!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将士们!你们说我该如何?” “杀光他们!” “杀!” “杀!” 见状,李景隆将大刀举过头顶,高声喝道,“贼军偷偷踏足我大明土地,纵使身死,我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绝不后退!” “绝不后退!” “将军威武!” 百余人被李景隆的话激起了极强的斗志,齐声高呼, “明军威武!” “将军威武!” “诸君,随我上马迎战!” “杀!”“杀!”“杀!” “大将军都冲在最前面了,老子若是怕死往后退,老子全家都会蒙羞!”一名军士红着眼声嘶力竭的喝道, “别废话,都给老子护住大将军,少一根汗毛你们就扣一个月军饷!”王强红着眼瞪了那人一眼,厉声呵斥道, 转眼间,张辅已经冲破了李景隆最后的屏障,他带着五百人跃马乘风,极速朝着李景隆靠近, 李景隆取出先前的怪异长弓,瞄准着最前面的张辅,拉弓,放箭! “咻,” “锵!” 张辅难以置信的看着插进腹部的箭矢,眼中充满了不解,张辅的铠甲是全大明最顶级的明光铠,别说是弓箭,就算是火铳的铁弹都不可能在百步之外穿甲而过, 但他偏偏遇到了李景隆这个挂壁,偏偏这个挂壁又造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神器,复合弓… 随着张辅的腹部中箭跌下马,他的五百亲兵顿时乱作一团,李景隆眸中冷光一闪,爆喝一声, “杀!” 百名禁军手中的刀枪都已经被搓的快冒烟了,此时终于等到了李景隆的冲锋命令,没有一人踌躇,都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声射向张辅的五百人, 张家的亲兵见主将中箭后本就无心恋战,再见到这群敌军慎人的气势,吓的直接就带着张辅跑了, 最终五百人仅逃出去了不到三百人… 第97章 蛊惑 魏章在听见后方的厮杀声时脸色巨变,第一时间就带着身边的数百李家亲兵快速赶到战场,见到李景隆身上的血迹后,颤声说道,“少帅,我们来迟了!” 李景隆摆摆手,“不迟,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魏章随即一愣,未等他细想就听到李景隆沉声说道, “副帅现在身体有恙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副帅?副帅怎么了!”魏章闻言浑身一颤,瞳孔猛然放大,慌张的问道, “副帅身体过度透支,现在就在帐中,你们都去守着,等我回来。” “少帅是要…” “我要亲手击败朱棣!” “少帅,我随你一起…” 李景隆仰着头,摆摆手呵斥道,“魏章你听着,副帅身边不能没有人,老子也不会有事!” “快滚!” 前方战场此时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李景隆厉声呵斥一句后,就已经拍马离去,留下了一脸纠结的魏章呆在原地。 “老大,听少帅的!”二愣子沉声说道, “少帅已经成长起来了,我们现在要像跟着大帅一样,只带耳朵不带嘴巴,少帅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好!” …… 燕军前锋的残部已经在向茌平县退回,大军此时正处于战胜强敌的喜悦中,耿清站在张玉的尸体旁无声的哭泣着。 “大将军!我们赢了!斩杀敌五千…” 李景隆摆摆手打断了汇报的文书,看着众人沉声喝道,“将士们,朱棣还在,战斗也没有结束!” 瞬间,沉浸在喜悦中的众人齐齐的看向李景隆,耿清也从莫名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快速擦掉眼角的泪水,高声喊道,“末将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将军下令!” 随着耿清的声音落下,场中的所有南军将士迅速整列着阵型。 “请大将军下令!”不出片刻,还能动的人都已经各自归列,齐声高喝, “本将承诺不变,擒下朱棣者,本将亲自向朝廷保举封公!” “随我出击!” “遵命!” …… 火铳营还能站着的已经不足千人,留下数百人收割后,朱棣就带着人折回到了常升所在的战场, 常升此时已被燕军团团包围,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常升!你败了,投降吧!”朱棣骑着马大摇大摆的从燕军中走出,看着杵刀喘息的常升沉声说道, 常升恶狠狠的盯着朱棣,随后哈哈大笑,“朱棣!你何时见过我常家有投降的软骨头!” “常升,你是常遇春大将军儿子,我不想杀你,带着你的人束手就擒吧。” “呸!朱棣你就是个反贼,老子宁死都不会投降的!” “来啊!” “杀老子啊!” “我*****!!!” “王爷,我去斩了这厮!”邱福听到常升的辱骂,手中长刀捏的绑紧,心中怒意也攀升到了极致,恨恨的说道, 朱棣却没有理会邱福这个莽夫,目光灼灼的盯着常升说道,“常升,我起兵靖难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我,但唯独你不行!” 闻言,常升顿时冷笑连连,甚至都不愿意再和朱棣搭话,默默调整着呼吸,积蓄体力, 朱棣对常升强硬的态度并未有什么不满,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大哥的发妻是你们常家的姑娘,无论如何继承皇位的都该是常家姐姐的孩子,允樋还在,他朱允炆一个庶子出身的凭什么窃取了属于允樋的皇位!” 常升脸色在此时也终于有了一些变化,朱棣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继续说道, “朱允炆这个庶子一登上皇位就用尽手段对付我们这些藩王!” “为何?” “常升,你说这是为何?” 朱棣脸色变得森然,怒吼道, “这个庶子出身的低贱玩意儿是怕压不住我们这些藩王,怕我们威胁到他的皇位!” “等我们这些藩王被他拔除干净后,下一个对付的不是你们这些勋贵,就是大哥的嫡子允樋!” “我也不是什么反贼!我是大明皇帝朱元璋与大明皇后马秀英的嫡子!怎么论我也比朱允炆这个庶子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将藏在心里许多年的话的说出来后,朱棣的心情畅快了不少,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着, “若继承皇位的是大哥的嫡子允樋,我们这些做藩王的又有谁会不服?” “大明也就不会是如今这副光景!” “常升,加入我们!” “等打下南京后,这个位置咱们可以商量着来,允樋若是能担当大任,我会亲手扶他登上皇位!” 朱棣的话语中充满了诱惑,常升的脸色也变得不再那么坚决! 朱允熥若是登上皇位,他常家就会一跃成为大明第一贵戚,并且朱允樋没有其他的依仗,到时候许多重要位置也都会落到他常家的头上! 朱棣淡淡的看着陷入天人交战的常升,没有催促,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决定。 就在此时,一个毫不起眼的南军小将,偷偷换上了燕军阵亡士兵的衣服,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燕军的包围圈… 第98章 朱棣的杀意 只要朱棣能策反常升,那么对南北局势来说就会有着极大的影响,大到足以改变双方的政治格局! 因为常升的身份摆在那儿,开国大帅常遇春之子, 常遇春可是朱元璋亲自下令为其画像上加了件儿龙袍的人,可见他有多得朱元璋的信任! 朱棣造反了两年,虽声势浩大并且还占据了优势,但那些开国勋贵的后人却无一人愿意主动投奔他, 为什么?因为没有大旗!因为不合礼法!更是因为没有好处! 朱棣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就是正面承认了朱允炆身份的合法性,那么他的身份就仍然是朱允炆的臣子, 从大多数人的视角来看, 朱棣自己都承认了朱允炆是皇帝,那还打个蛋,就算打赢了又怎样?朱棣还敢杀了皇帝自己坐上去不成? 话又说回来,朱棣当不了皇帝,勋贵们谁还敢跟着他打皇帝,就算把皇帝打垮了,皇帝还能给他们加官进爵不成?不被事后清算就谢天谢地了… 干着掉脑袋的事,成功了最多也就发个大红花,不成功就会九族消消乐,恐怕只有傻子才会干… 就更别提朱棣现在连清君侧的名号都用不了了, 若是不出意外,永乐大帝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大明所有人打上了反贼的标签, 不被爱国人士刺杀就谢天谢地了,还妄想别人来投奔他… 所以这也是朱棣选择孤注一掷的根本原因,要么拿下山东一战定乾坤,要么失去人心等待慢性死亡。 常遇春之子的身份不仅能让常升成为吸引其他勋贵的大旗,更能让朱棣的造反得到一个站得住脚的名头, 而朱棣真正看重的也是常升的另一个身份,朱标嫡子朱允樋的亲舅舅。 太祖皇帝朱元璋亲自定下的传承顺序是立嫡立长,先嫡后长! 只要常升能够站在朱棣这边,那就可以用朱允樋的名义出兵, 出兵的名义也不再是清君侧,而是恢复大明正统! 至于怎么否认掉朱允炆嫡次子的身份(朱雄英是嫡长子)? 这对朱棣来说就太简单了, 因为吕氏本就是朱标的侧妃,在常氏死后才得以扶正,因此朱允炆的身份在许多人心中一直就是庶出,都不需要朱棣刻意去摸黑, 到时候只需编排出一些故事,比如放大常氏之死的疑点,嫡长子朱雄英之死的疑点, 将吕氏的上位捏造成一个巨大的阴谋,再将这些龌蹉一一展露出来,从而引起民愤, 届时民间的风向就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失去人心和大义的也就会变成朱允炆, 旁人说这些自然是没有什么说服力,但若是出自常升之口呢? 常升这个朱允熥娘舅的身份可是实打实的,朱允樋这个朱标嫡次子的身份也是实打实的。 有常升在手,朱棣就能打着朱允熥的名号“造反”… 连刘备这种落魄皇叔都能凭借一个血衣诏聚集无数能人义士,他朱棣这个手握实权的皇室正统,影响力又怎会不如刘备? 只要大义上站得住脚,就能吸引到无数的能人义士前来投奔,他们将会如过江之鲫一般,疯狂的跳进朱棣的瓮中! 而常升的出现就给了朱棣一个占据大义的契机, 所以朱棣乱战中见到常升的第一眼,心里就已经打起了他的主意, 烈女也怕缠郎不是… 就在朱棣畅想着美好未来的时候,一道沉重的厉喝声打破了他的幻想! “朱棣!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太祖认可的儿子只有已故太子朱标一人,你们这些藩王在太祖眼里的身份都只是皇子,那个位置再怎么轮都轮不到你朱棣!” 朱重八的儿子只有朱标,其他儿子都是朱元璋的,跟朱重八有什么关系!因为皇位也是朱重八的… 朱棣脸色在一瞬间就变得无比阴沉,这也是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现在就这么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情的揭露!!! “李景隆!我****!” 朱棣这辈子从未如此愤怒过!!! 不用回头,朱棣就知道喊出这句话的人是李景隆,也只有李景隆说出这句话,才会使得他如此失态… 这个两面三刀现在却又手握大权的狗东西!!! “老子杀了你!” “老子要杀了你!” 第99章 再失天时,李景隆死战不退! “给我杀了他!!!” 随着朱棣的怒吼声响起,双方已经接短兵相接,厮杀声,怒吼声,兵器的碰撞声接连在战场中响起, “杀李景隆,赏万金,封万户侯!” 朱棣的怒吼声再次响起,燕军中顿时群情激愤,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 李景隆见状毫不示弱,刀锋直指朱棣所在位置大吼道, “杀朱棣,封国公!” “杀!!!” 李景隆话音落下,燕军的士气立刻就降低了一些,这怎么比,国公和万户侯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好吧… 与之相对的是,南军士气瞬间暴涨,发挥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战斗力, 但燕军人数毕竟更多,且有朱能、邱福这等当世猛将,燕军硬是在士气劣势的情况下占据了上风! “李景隆小儿,我****!”朱棣骂的非常难听… 骂完后,失去理智的朱棣提着刀就要亲自冲进南军阵营和李景隆碰一碰,但硬是被身旁的亲军拉住了, 刚摸到复合弓的李景隆见状,暗叫可惜, 心里虽然可惜,但李景隆嘴却不会这么说,继续在撩拨着朱棣微弱的神经,“当今陛下乃太祖皇帝指定的接班人,你就是说破天也是反贼!” “朱棣你这反贼,本将耻于与你为伍,本将此生最大的污点就是与你同过窗!” “朱棣!你这反贼,逆贼,恶贼,我恨不得生食尔肉,生吞尔血!” “李景隆,再让你跑了老子不姓朱!” 经过李景隆一通友好的问候,朱棣双眼霎时间就变得血红,怒气直冲脑门儿,朱棣身下的赤红战马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怒意,打着响鼻在小范围来回踱步… 朱棣猛然感受到脚下土地的变化,镇定心神,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随手甩开拉着他的亲兵,双腿猛夹马腹,冲锋速度居然快的惊人, 刚举起复合弓的李景隆愣住了,一时间竟很难将其锁定, 李景隆眼中闪过惊疑,难不成朱棣又他么的天神附体了? 老天爷****! 一阵阴风吹过,李景隆打了个哆嗦,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环顾了一眼战场,最终无奈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泥泞的土地竟奇迹般地风干了,现在的茌平县战场如同平地,燕军骑兵的优势在此刻展露无遗! 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在燕军骑兵发觉到地形的变化后,开始启用了骑兵惯用的迂回战术, 南军在这一刻顿时就陷入更大的劣势, “为什么总眷顾朱棣这个反贼,难道天命真的在他!” 念及至此,李景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心中也涌起一股阴郁之气… “草!” “荷,tui~” 李景隆啐了一口,喉咙涌动,随后一口千年老痰吐出狠狠砸在身前已经凝固的泥泞地里,一道沉闷声响起,前方的土地上赫然被砸出了一个小深坑… 来自千年后的一口老痰威力竟会恐怖如斯… 经过一通发泄后,李景隆也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大脑在此刻飞速的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现在摆在李景隆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趁着燕军还未突破己方大军防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明哲保身,神所辅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纵使理由再多,李景隆这次也不会再逃了。 经过前两次深刻的教训,李景隆深知只要他一跑,那么南军的军心必定会再次溃散,之前的百万精锐就是被他这么葬送的… 而且这次他要是再逃了,那么不仅大军会被吃掉,并且今后他再面对朱棣时,可能连提刀的勇气都会失去, 事不过三,过三必生异端, 他这个南军最高将领三次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都被朱棣打的丢盔弃甲,那天下人会怎么想? 朱棣无敌,天命所归! 所以此战从一开始留给李景隆的选择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打到底,战死都比逃跑强! “常升!你是手脚都断了吗?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你这个傻缺难不成真信了朱棣的鬼话不成?” “这次老子就是死都不会再跑了,你打不打自己看着办!” “老子要是死了,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景隆!我***的!老子只是累了歇一会,你嚷嚷个卵蛋,老子怎么可能信朱棣的鬼话,你可以看不起老子打仗的本事,但决不能侮辱老子的智慧!” 常升的咆哮声在燕军身后响起,正在厮杀中的二代天团中的不少人顿时浑身一震… 黑心监工与新人徭役不得不说的故事……… 第100章 危局! 双方经过了几个时辰的鏖战,终于等到了太阳的升起,一抹金光划破黑暗,黎明正式降临! 然而这对南军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原本的局势随着常升的加入终于再次拉回了一些,南军虽然仍旧处于劣势,但也不再是岌岌可危, 可随着天空明亮,南军步卒在燕军骑兵的面前展露无遗,凭借着强大的机动性,燕军分出两支精骑在南军左右两翼迂回袭扰,两侧的南军一时间苦不堪言, 而正面战场则异常悲壮,无数铁骑疯狂的冲击着南军军阵,南军精锐的步卒以血肉之躯极力的抵挡着铁骑的冲锋,战局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朱棣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斩落了身前的一名南军后,刺鼻的血腥味也让朱棣的双眼恢复了一丝清明, 很快,朱棣勒马退至一旁,借着天亮眺望着他前锋与后军的方向,待看清前后战场的情况后,朱棣瞳孔猛然收缩, 统帅先锋军的是燕军阵营中的头号大将张玉,朱棣对张玉的本事非常了解,根本就不是李景隆这种货色能够比拟的,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前段战场此时只有满地的尸体,他不信又能如何? 更让朱棣心颤的是他的后方, 朱高煦有时候脑子是不太灵光,但他战力毕竟摆在那里,而且战场还是在平地,骑兵的优势没有丝毫减弱, 可映入朱棣眼帘的景象让他不得不接受后军也被击溃的事实,… 战场上也看不见张玉和朱高煦身影,朱棣大口喘息粗气,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逐渐浮现, 他的爱将和儿子都已经身陨了? “不,不可能,张玉不会败给李景隆,老二天下无敌也不可能输,” “都是假的,他们一定是被李景隆用奸计引到了其他地方,” “一定是!”朱棣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 “邱福,朱能,随我冲阵!”朱棣在强行说服自己后,就怒声喝道, “你们给我记着,必须要活捉李景隆,本王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随着朱棣的亲自下场,燕军骑兵的士气猛然增长了许多,在朱棣的指挥下,燕军骑兵以极快的速度整列好了冲锋阵型, “砰!砰!” 铁骑冲锋的巨大冲击力猛然撞向南军前排的盾兵,双方接触的瞬间就爆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盾兵被这强大的冲击力撞得倒飞了出去, 大量鲜血夹杂着许多碎块从倒地军士的口中吐出,内脏俱碎,药石无医。 前面的盾兵刚倒下,后方的盾兵就快速的补充着阵型空缺,无数的长矛也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在战马被刺倒后又有无数的刀枪刺向倒地的骑兵, 空气中弥漫着夹杂铁锈的血腥味,闻着令人作呕。 双方的阵亡人数都在疯狂的飙升,就连李景隆身旁的卫兵都已经投身进了战场,填补着军阵的空缺。 “杀!” 朱棣抓住了南军盾兵替换的空隙,亲率一支精骑猛然冲入,瞬间就撕破了南军的防线,无数燕军骑兵顺着被朱棣撕开的口子鱼贯而入, “大将军!您,您先走吧…”李景隆身旁的文书见大势已去,声音颤抖的说道, “走?” “现在还有的掉吗!”李景隆眯眼看着冲入阵中的燕军,又看向在两翼迂回的骑兵,自嘲的说道, “杀!”突然,李景隆不退反进,提着大刀毅然冲向已经渗入进来的燕军骑兵, “锵,锵,锵!” 金属交击的刺耳声在耳边不停的响起,李景隆不停的挥舞着大刀,不断的斩向着靠近身前的燕军骑兵, 李景隆骑在战马上大口喘息着,身前的敌人已经尽数倒下,他也浑身浴血,已经无法分清哪些是敌人的哪些自己的, “大将军,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杨望北怒吼一声,而后骑着战马奋不顾身的冲向了渗透进来的燕军骑兵, 杨望北是二代勋贵团中的一员,李景隆对他的印象比较深,因为那天送行的队伍中,只有他是一位中年妇人相送,没有仆人,没有马车,仅有一个不大的行囊。。。 杨望北在斩杀了两名燕军骑兵后,被三杆长枪捅穿了胸腹,从马背上摔下,不甘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景隆眼中浮现痛苦之色,这是此战中战死的第一个勋贵后代,但却不是最后一个!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接近二十人的勋贵团此时已经只有寥寥数人还在场中厮杀,没有一人后退半步,也没有一人求饶。 南军还能站着的已经不足三千人,且都已经快到极限了,面对数倍于己方的燕军骑兵,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的压力都是巨大的, “还是要败了吗?” 李景隆眼神落寞,不甘的看向远处的朱棣,随即怒吼道, “朱棣!****!” 巡视着战场的朱棣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刺激的双眼冒火,而后强行镇定心神冷笑着说道, “李景隆!你还没跑啊!” “老子跑?老子这辈子都不会跑!” “希望等一会儿你的脑袋比你的嘴硬!”朱棣面露嘲讽的高喊道, “朱棣!我上早八!” 第101章 骑兵对冲!!! “耿清!小心!” “砰!” 张悍勇话音刚落,耿清就被一侧冲出来的燕军骑兵一枪扫中腰部,被长枪扫中的耿清重心不稳跌下了马背。 “草泥马的!” 剩余的几名二代勋贵团见状纷纷怒喝一声,击退身旁的燕军后迅速将耿清护在中间。 “耿清,没事吧!”张悍勇立在耿清身前,面朝敌军沉声问道, “tui、” 耿清吐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咬咬牙回应道,“不过是伤了一颗腰子,不碍事。” “扶我上马,我还能再战!”耿清强忍着剧痛沉声说道, “得了吧,就你这个样子还是别给我们添乱了,先到后面去休息一会儿吧。” 耿清还想再说着什么,只听见张悍勇怒喝道,“快滚,你没有丢你家老爷子的脸。” 耿清在卫兵的搀扶下艰难的爬起来朝着后方走去,随后不舍得扭过头看向挡在身前的众人低声喃喃道, “都别死了啊。” 似是听到了耿清的话,张悍勇嘴角扯了扯,“死就死了。” 燕军的骑兵还有一万左右,虽然精神状态看起来都不太好,但远不是南军的这些残军可以抵挡的, 随着盾兵阵型的缺失,南军的内部也彻底的暴露在了燕军战马的铁蹄之下。 看着胜利即将到手,朱棣嘴角勾勒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李景隆!你完了!” “咚!咚!咚!” 就在此时,燕军的身后突然响起了沉重的马蹄声,随着声音越来越沉重,朱棣意识到身后的骑兵越来越近了, 面对身后滚滚而来的骑兵,身经百战的朱棣不似朱高煦那般手足无措,第一时间便有了应对之策, 只是就这么放弃即将拿下的李景隆残部,朱棣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取舍。 不到十息时间,朱棣心有不甘的看了眼即将破碎的南军阵型和强弩之末的李景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 在派出两千骑兵进攻李景隆所部后,朱棣便立即下令剩下的八千骑兵整列冲锋队形, 经验丰富的朱棣很清楚,以他现在的兵种配置在面对敌方骑兵冲锋的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不是布阵防守,而是聚集所有骑兵与之对冲,然而骑兵对冲风险极大, 双方骑兵在冲撞之后,战事将会充满无法预估的风险和难以捉摸的变化。 但,朱棣可不是求稳之人,战场上他一直坚信一条准则,那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冲!!!” “咚!咚!咚!” 随着朱棣的一声令下,燕军一方的骑兵也开始了奔跑加速,随后燕军的速度越来越快,双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直到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的身影时,也没有一方减缓速度, 双方都把油门焊死了!!! “杀!” 张定边口中爆发出犹如恶龙咆哮般的震天怒吼,身后无数的南军骑兵呈箭头状的阵型在平原上极速奔驰! 箭头最锋利的顶端部分赫然是凶神恶煞的张定边! “砰!砰!砰!” !!!!! 惊天动地的碰撞声不断的响起,每道声音的响起,都预示着有两匹马会血肉飞溅,马背上的骑士也是生死难料! 张定边马术极佳,每次都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对冲而来的战马,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出刀将对面之人拦腰劈断! 骑兵冲锋阵营中能担任箭头的无一不是有万夫不挡之勇的绝世猛人,至少也是从数万人中挑选出来的最强之人, 燕军充当箭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燕军中的第一悍将邱福, 但他在冲锋中与张定边对拼一记刀枪过后,双手的虎口就传来了钻心的剧痛,那个瞬间他险些连手中的长枪都没抓住。 豆大的汗珠从邱福脸上滚落,心中骇然的同时也知道了己方在这轮对冲中已经落入了下风, 只是他很难相信这个世上还有比他强这么多的人,朱高煦在他眼中就不是人… “来将可留姓名!” 朱棣视力极佳,看到张定边的勇猛后,心中升起了浓烈的爱才之心, 哪怕这一阵朱棣败了,他仍问出心中所想, “我乃沔阳张定边!” 原本张定边不屑回答朱棣的问题,但一想到此次是史上罕有的骑兵对冲,此战也注定会青史留名,所以他选择报出名号,并在名字前面加上故乡, 常山因赵子龙而在世上留下沉重的一笔,但那是毕竟是演义。 此时的三国演义还没有兴起,所以知道常山赵子龙的并不多。 而湖北的沔阳州将会因张定边的此战而留名青史! 随着张定边单骑冲破燕军骑兵的尾部,这场足以青史留名的骑兵对冲也落下了帷幕! 张定边在冲破燕军骑兵阵型后没有选择继续与之缠斗,而是带着身后的骑兵毫不减速的冲向了包围李景隆的两千骑兵, 朱棣见到南军骑兵的动向顿时脸色巨变,然而刚经历惨败的己方骑兵已经很难再追上张定边的脚步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定边杀退了包围李景隆的兵马,救出了陷入必死之局的李景隆! “我****李景隆!” 愤怒并没有冲昏朱棣的头脑,他心知现在大势已去,没有作片刻停留,便与朱能和邱福两人带着残兵灰溜溜了向北方去逃窜而去… 回北平的路上收拢到了先锋军的残部,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张玉的死讯和张辅的失踪,心中一时间悲痛不已, 一怒之下就杀光了那几十人的先锋逃兵。 然后在经过一处密林之时,见到了屁股中箭的朱高煦… 第102章 背锅侠 “爹…” “老二…” 四目相对的两父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场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咳…” “爹,你是来找我的吗…” 姜还是老的辣,朱高煦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没忍住率先开口了, “老二啊,你没死为什么不给老子报个信啊,害的老子一直在想着怎么跟你娘解释!” “爹,我被偷袭了啊,老曾担心我的安危就一直将我带到了此处养伤,没有来得及给你报信儿,”朱高煦正色的说道, 朱棣瞥了眼朱高煦屁股上还插着的箭矢,冷冷的问道,“你不是一直说你是项羽转世,号称天下无敌吗?怎么会屁股中箭?” “屁股中箭?是啊我为什么会屁股中箭?老曾你来说!”朱高煦耿着脑袋对着给他屁股擦药的老兵吼道, “够了!老二啊,你装傻充愣的臭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 “屁股中箭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逃跑的时候被人从后面射中了屁股,” 朱棣越说话音越重,“你天天在家里给老子吹牛说自己天下无敌,老子也信了你的鬼话把粮草辎重都交给你看管,现在好了,你是跑了,可大军现在连睡觉的帐篷都没有了,还怎么打!” 朱棣眼中的冷色无比浓烈,朱高煦看到老爹的眼神瞬间就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爹…爹,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回去吧,什么都没有了,还打什么,” 朱高煦闻言浑身一颤,仰起脑袋看着越来越近的朱棣,吓的浑身直哆嗦… “爹…爹,别过来,是我的错。都怪我,我认罪,” 父慈子孝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朱高煦也没吃上他最爱吃的父爱七匹狼… 朱棣坐在临时搭建的木床前,看着入骨三分的箭矢低声问道,“这支箭是谁射的?” 这个问题一出,朱高煦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然而还没帅过三秒就被朱棣那冰冷的眼神给看萎了… “是一个黑脸大胡子,那厮与我大战了数百个回合不分胜负,若不是战马到了极限,他也奈何不了我!!” 朱棣心中了然,立即与朱高煦描述了一下张定边的相貌, “啊,对,对,对,就是他,” 朱高煦兴奋的喊道,“爹!你抓住他了吗?把他带过来,我要打死他!” “他也偷袭了老子的屁股!” 朱高煦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朱棣在他心目中武力值虽然不高(比他弱的都不高…) 但领兵打仗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他很难相信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朱棣还会输给别人。 然而未等他多想,朱棣雄厚的声音便在他耳畔响起, “老二,此战都是因你无能才导致了老子大败,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办?” 朱高煦呆呆的看着朱棣,嘴唇在哆哆嗦嗦的不停抖动,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天塌了…… 还压在了他身上。 在朱高煦的内心深处,朱棣就是他的天,然而朱棣却在这至关重要的一战中败了,老爹在他心中的伟岸形象也开始崩塌了, 不止塌了,战败的锅还扣到了他的头上…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怎么背的起这么重的锅… 这惊天巨变猛烈的冲击着朱高煦本就不太聪明的大脑,还有脆弱的心灵… “爹!” 朱高煦仰视着朱棣大叫一声,然而朱棣多年养成的血脉压制不是单靠头铁就能冲破的, 朱高煦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在朱棣冰冷的注视下变成了泄了气的皮球,任爹拿捏… “此战责任都在我,爹,无论什么惩罚我都认了!”说出这句话后,朱高煦就耷拉着脑袋趴在了木床上… 朱棣语气冰冷的说道,“此战战败,三万五千精骑如今仅剩不到五千,足足折损了三万多精骑,先锋大将张玉身死,副将张辅受伤后生死未卜,你作为此次战败的罪魁祸首,当斩!” 朱高煦闻言浑身颤抖不已,不仅是此战的伤亡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更是因为朱棣竟然要杀他! 朱高煦怕死?当然怕,谁不怕死? 但死亡并不会让天生神勇的朱高煦如现在这般失态, 真正在让他恐惧的是这个要置他于死地的是他的亲爹。 无论任何人在知道父母要杀自己时,心里都不愿相信吧… 很快,朱高煦平静了下来,为数不多的智慧让他想通了原因, 这等大败必须要有人出来背锅,而且这个人也只能是他, 除了战败本就有他的责任外,更重要的是死去的将士家属和活着的将士都需要一个交代,而朱高煦作为朱棣的儿子,用他的命来安抚这些人,份量足够。 在想通一切后,朱高煦声音颤抖的高声喊道, “末将,认罚!” 朱棣眼神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而后冷漠的说道,“执行军法!” 朱能目光一凝,而后双膝跪地,颤声恳求道,“求王爷念在二公子曾多次英勇杀敌的份儿上饶恕他这一次!” 邱福也紧随其后的跪地为朱高煦求情,“求王爷念在二公子自己也负伤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朱棣冷漠的看了眼站着的众人,沉声喝道,“朱高煦受伤是他自己无能!以前的功劳有哪次缺了他的赏赐?因为他是我儿子就饶过他?那今后我还怎么带兵?” “大敌当前,还请王爷给二公子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求王爷饶过二公子这次!” “求王爷给二公子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被朱棣目光扫过人在此时也纷纷下跪为朱高煦求情, 这一刻,除了朱棣,场中无一人站着… “看在众将为朱高煦求情的份儿上,那就饶过他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朱高煦在阵亡将士的墓碑前跪三个月赎罪!” 不…不用死了? 重获新生的朱高煦只觉得自己的小脑有些转不过来了… 一抬头刚好撞见朱棣那意味深长的目光,那个眼神好像在说, 你就学吧,我愚蠢的儿子… 第103章 东昌知府 “小子,我没来晚吧,” “咳咳…” “多谢!” 杵着大刀的李景隆在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郑重对着张定边说道, 张定边点点头,扫视了一圈这惨烈的战场后,眉头猛然一皱, “老李呢?” “李景隆!老李呢?” 李景隆眼中闪过一抹悲痛,张定边见状眸光一凝怒喝道,“别和老子说老李死了,就凭燕贼这些个新兵蛋子,还没人能在战场上干掉他!” 李景隆闭上眼痛苦的说道,“全叔年纪大了…此次又是强忍着伤痛在指挥大军,被夜里的冷风不断的侵染,他的身子骨早就到了极限,可他还是一直强撑到了张玉身死才倒下…” “心力衰竭,气血两亏!”张定边眸光一凝,他在做和尚期间,还自学了不少医术,救治了许多百姓, 在听完李景隆的描述后,张定边立即就清楚了李全的病症所在, “老李在哪?” “在前方的帅帐中,”李景隆艰难的抬起手臂指着帅帐所在的方向, “小子,你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先待在这儿不要乱动,等会儿我叫人给你送点汤药过来。” 张定边留下这句话后,转身就朝着李景隆手指的方向勒马奔去, 李景隆也想去看看全叔醒了没,但现在这副鬼样子连动一下都费劲,给全叔看到了说不定还会让他担心… 叹了口气后,李景隆就一屁股瘫坐在身后已经凝实的夯土上, 突然,李景隆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他伸手在屁股下摸了摸,指尖传来黏糊糊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颤… 人生中最膈应的事儿,莫过于随地大小便后,自己中招了… 其次就是…… 不知过去了多久,李景隆终于等到了张定边派人送来的汤药, 在得知李全已经醒了,并且没有什么大碍后,李景隆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下了, 一口干了碗中的汤药,李景隆就直接的倒在了夯土上闭上眼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 李景隆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醒来,身上盖的棉被竟是粉红色… 李景隆眼皮一跳,老夫的少女心竟在明朝泛滥了…… “来人,” “来人!” 李景隆观察着房中的环境,眉头紧皱,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迷茫之色,这房屋的布置一看就不简单… “少帅!”二愣子听到喊声后,着急忙慌的推开门走进来, “我睡了几天?” “三天,” 李景隆一怔,再次问道, “我睡了三天?” “是,第二天见少帅你还没醒,着实是给我们吓坏了,张将军说你是体力透支过度,多睡几天就没事了,我们才当放下了心来,” “不过老大不放心张将军的医术,还偷偷找来郎中来给你瞧过了,郎中也说你没事他才放下心来。” 李景嘴角抽了抽,就张定边那副凶神恶煞的鬼样子,不信他会医术也正常… …… 通过与二愣子的交谈,李景隆得知了现在他所住的地方是东昌府知府女儿的闺房… 知府的原话是,征北大将军自然得住在东昌府最好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恰好又是他女儿的闺房… 李景隆心中冷笑,这个知府倒是挺会钻营的,恐怕等李景隆身体恢复了一些后,知府的女儿就会在某天夜里不小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又不小心与李景隆发生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只是用这种低劣的伎俩,也未免太小看他李景隆,堂堂的大明常务副皇帝,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 岂会被区区美人计…… 第104章 真香… “咕噜…咕噜…” 三天未进食,李景隆的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 “少帅,我去叫他们准备吃的…”, 二楞子离开后,李景隆抬起头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眸光闪烁,明暗不定,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 周宅,正厅, 李景隆只顾着埋头干饭,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凳子上还坐着个人, 男人留着八字胡,面容俊朗,是个不多见的中年美男子,坐在那里就这样笑吟吟的看着李景隆进食… “嗝~” 酒足饭饱的李景隆摸了摸肚皮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一旁的中年人见状,脸上笑容更盛,慢步走到李景隆跟前拱手作揖,恭声道,“大将军,” 李景隆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哪位?怎么进来的?” 中年人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一下… “鄙人东昌知府周东临,这是…我家…”,周东临嘴角抽了抽, 多冒昧啊,在我家里问我是谁… 但这也不能怪李景隆,谁让你一直坐在那跟个弥勒佛一样,只会笑,不会说话… 李景隆略显尴尬的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后,沉声的问道, “周知府,茌平县百姓的补偿有没有发放到位?” 话题突然就转移到补偿上,周东临明显的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状态,语气沉稳的说道, “茌平县因灌水被损坏的房屋与土地,经过详细核算后的补偿款折算白银总计是……” 李景隆满意的点点头,同时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不愧是考公大省,水平是真不错… 又询问了几句东昌的近况后,李景隆就起身离去了, 周东临饶有深意的望着李景隆的背影,嘴角微不可察的上翘一分… 看望过李全后,李景隆就走在了回“闺房”的路上, 突然,不远处传来的悠长琴声让李景隆的眉毛一挑, “来了!” 明知是计的李景隆此时竟隐隐有了一丝鸡动… 应该是憋太久了… 不过很快,李景隆就压下了心头的火热,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还是能拎得清的。 东昌知府之女的身份不比秦淮河的艺伎,不是事后留下几锭碎银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 李景隆若是与之有所纠葛,那么对整个山东乃至整个大明的政治格局都会有着巨大的影响, 大明常务副皇帝这个身份可不是开玩笑的,来一发就会震动全国… 正人君子李景隆脸上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就朝着传来琴声的小院儿快步走去…… 自然不是心中的欲望使然,李景隆只是想当面告诉周家父女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多把时间和精力用在处理政事上,为民服务才是他这个知府应该做的! 再者说,馋李景隆身子的人都能从金陵排到法国了,他们凭什么插队… 刚进院子后李景隆心中顿时就升起了一丝感慨,书香门第的底蕴还真不是一些暴发户可以比拟的, 院落中的一石一木都布置的非常讲究,既不会给人一种有钱没处花的狗大户既视感,又能恰到好处的彰显逼格, 院中盛开的梅花清香宜人,耳边听着悠然的琴音,整体的感觉让李景隆觉得非常舒服, 李景隆在曲径通幽的青石小路上走走停停,心境上似乎都得到了些许升华, 还未见到美人,李景隆的内心就再次升起了一丝悸动, “这他么才叫美人计,后世那些袒胸露乳的都他么是什么跟什么啊…”李景隆暗暗感叹了一句。 李景隆终于走到了传来琴声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后轻轻的叩响了房门, “谁在外面?” 琴声一滞,随后房内传来如百灵鸟一般清脆的声音, “这声音…谁顶得住…” “姑娘莫慌,我是内阁李景隆,在贵府做客,被姑娘美妙的琴音吸引而来,不知可否一见?” … …… ……… 房间中,女子皮肤白皙,貌美惊人,听到门外的回应后,女子淡淡的柳叶眉轻轻蹙起,明亮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片刻后,女子闭上双眸,朱唇轻启,柔声说道,“李将军请进。” “咯吱~” 推开房门后,李景隆面露正色,欲将心中的想法正义凛然的说出时,与女子对视了一眼,仅是这一眼,竟让李景隆心神巨震,双手都有些不知如何安放, “小南!”李景隆惊声呼出… 女子愣了愣,随后贝齿轻咬红唇,低声啐了句,“将军,家父连奴家的闺名都告知与你了吗…” 随后,女子又偷偷瞄了眼李景隆那绝世容颜,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俏脸上升起一抹红霞,轻蹙着的眉头也已经悄然舒展开了… 原本对于父亲要将她嫁给权贵的做法非常抗拒,但女子生在这个时代本就是身不由己,因此也就只能无奈认命。 可一见到李景隆那比女子还要俊美的容颜后,她只想说,“我愿意…” 李景隆吐出一口浊气,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朝着女子摆了摆,“你先…你先等一会,等一会儿…我冷静冷静…很快的…” …… 无论是什么样绝世美女,李景隆都有绝对的自信能拒绝, 可那是小南啊… 女子的长相与后世一个女子十分相似! 以前只能看马… 现在却可以… 谁能顶得住,谁又会去顶… 李景隆上辈子阅片无数,所有的老师在他心中都只是一个过客,唯有小南老师,是初恋… 去他么的政治影响,去他么的复兴大明!!! 谁也不能阻止我和小南… 第105章 正人君子 “小南…周姑娘…我好了…” “将…将军叫奴家小南就好…” 女子糯糯的说完这句话后,俏脸变得通红,就像一颗熟透了的番茄,娇艳欲滴。 “咕噜…” 李景隆咽了咽口水,脸上竟出现一抹极为罕见的羞涩, “咳咳,” “周…小南…老师…” “你…你…继续…继续弹…弹琴…” 李景隆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的朝着女子所在的方向挪动… 无论现在是什么人,在亲眼见到只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女神时,都很难…很难…把持得住…吧? “将…将军…你…你出了好多汗…” “应…应该…应该是炉火太旺了…” “我…我…我脱件衣服…就…就好了…” 说着,李景隆一边脱衣,一边慢慢朝着女子逼近, 不知不觉间李景隆距离女子仅有一步之遥,鼻子已经可以清晰的嗅到女子身上淡淡的熏香以及少女独有的清香味了, “咕噜,” 无数画面在李景隆脑海中飞速闪过,使得李某人浑身燥热难耐,只得继续脱衣,解热, 一件,一件,又一件,直到…… “啊!”女子俏脸通红,双手抚着琴,狭长的眼眸时不时的偷看李景隆一眼,谁料再次偷看时,李景隆竟脱的只剩一条苦茶子了,女子顿时吓的花容失色,手中弹琴的动作也随即停了下来… “将…将军,奴家…奴家…不是轻薄之人…” “还…还请…请将军自重…” “没…没事…你…你继续…继续弹琴…” “我…我只是…只是太热了…脱…脱几件衣服…罢了…” “那…那…将军…你…你别再…靠过来了…我…我…” 李景隆吐着粗气,义正言辞的说道,“小南,你放心,我不是随便的人。” “呼,呼,呼!”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李景隆赶紧大口吐出了几口浊气,快速将散落在四处的衣物拾起重新穿好,然后快步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外大口呼吸着庭院里的新鲜空气, 冰冷刺骨的寒风吹散了李景隆心头的燥热,而后返回房中朝着女子作揖,“是李某失态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不…不碍事的…” 就这一会儿,李景隆再次感受到小腹的邪火隐隐又有升腾之势, “妖精”,李景隆低声喃喃了一句,随后逃似的离开了这个“销魂小院”… 女子静静看着李景隆离去的背影,粉拳轻握,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小院门口, 冰冷刺骨的寒风无法迫使李景隆离去,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院前立正了许久, 明朝不比脏汉臭唐,女子对贞洁是极为看重的,尤其是如院中女子这般出自书香门第之家的大家闺秀,更是把声誉看的比性命还重… 所以李景隆不得不强行压制住了体内翻涌的邪火,以免突突了佳人… “大将军,在此何故啊?” 一道轻笑声突兀的在身后响起,李景隆扭头望去,只见周东临正快步朝着他走来。 李景隆心中冷笑,这个老登肯定一直躲在附近暗中观察,见到自己在他女儿院前踌躇了许久才敢跳出来, 周东临不知道的是,他费尽心思弄出的美人计其实对李景隆并没太大的杀伤力, 若非那紫衣女子神似小南,若非李景隆差点被缴械, 此时的周东临可能就已经被李景隆给骂的狗血淋头了… 然而哪有这么多如果,中计了就是中计了,挨打就要立正不是… “院中女子是何人?”李景隆没有和周东临虚与蛇尾,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是下官与内人所生的女儿名叫周茹楠,现今年芳十六,正待字闺中。” 周东临见李景隆这么直接了当,他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将李景隆想知道的信息一股脑的全盘托出, “我要娶她。”李景隆突然神色一正,而后沉声说道, 周东临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大喜,激动之下,差点就给李景隆行了个大礼,得亏李景隆伸手将他扶住了,否则还真会闹出笑话… “大将军能看得上楠楠是她的福分,下官求之不得,” “行,那就这么定了。” 没给周东临继续啰嗦的机会,李景隆说完后转身就走, “啪!“ 一声脆响过后,周东临捂着有些发红的脸,兴冲冲的跑向了家里的祖祠… 要知道,李景隆现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李景隆虽说身份尊贵,但毕竟没有做出正儿八经的什么成绩,并且还落了一地的骂名, 如今他可是以两万步卒正面击败了朱棣的四万骑兵,只此一战便足以洗刷他之前的所有负面影响, 一个有功绩又手握军政大权的国公爷,谁不想攀附… 如周东临这种小小的一方知府,恐怕就连想见魏章一面都难如登天… 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是不是祖先显灵了,拜完祖先后还得去看看是哪座祖坟在冒烟儿… “少帅,吃饭了。” “不饿,你们吃吧。” “耿清想见少帅,” “明天吧。” 很快二愣子就悻悻的从李景隆房中退了出来,在看到魏章脸上的问询之色后摇了摇头, “少帅这是怎么了?大夫说他现在正是补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吃饭呢!”魏章将二愣子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从副帅那里回来就这样了,” “下午是谁跟着少帅?” “三麻子啊,” 很快三麻子就被带到了耳房,魏章在了解完情况后眉头一挑,怒声说道,“我倒要去看看那个院子里住着什么妖魔鬼怪,竟敢把少帅的魂儿都勾走了!” 说完后魏章就站了起来,作势要向门外走去,在即将走到门口时扭过头看向二愣子和三麻子两人,怒声问道, “你们怎么不拉我?” 二人满脸震惊的看着魏章,三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着, 一阵霹雳乓啷声过后,三人气势汹汹朝着勾魂小院儿的方向走去, …… “少帅,该吃饭了,” “说了不饿,你们自己吃。” “老大说了,这个菜包你胃口大开…” 李景隆扔下了手中的(春秋),冲着门外不耐烦的喊道,“送进来吧。” 在李景隆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二愣子和三麻子扛着被棉被包裹的圆鼓鼓的“东西”走了进来,然后轻轻的放在了李景隆床上,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菜呢?” “床上!” “你们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练功练的。” …… …… 李景隆站在床前看着被棉被包裹着的圆圆鼓鼓的“菜”,心中升起了一个极为荒唐的猜测,… “你们真是害苦了我啊…” 李景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剥开被层层包裹的“菜”… …… …… 第106章 大捷传至金陵 建文二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八,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昨日的大雪为金陵城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妆,城中的大户人家和酒楼商铺正门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屋檐角落也都系上了各色彩带,迎风飘扬~ 街头巷尾都有几个孩童在雪堆里尿尿,胆子大一点的还会拿着炮仗炸雪堆,炸茅坑…雪花纷飞…xx四溅… 与此同时,内阁中的凝重与外界的欢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算算时间,战事应该有结果了,”齐泰眉头紧锁,右手轻抚着青瓷茶杯的杯盖,忧心忡忡的喃喃道, “齐阁老不必忧心,哪怕战事不济大将军也可退守东昌,东昌城的守军加上大将军的两万人足以将燕贼的奇袭兵马挡在东昌城外。” 杨士奇嘴上这么说着,脸上的愁容却愈发浓重, 实在是李景隆先前的两场战绩太过惊人,以多打少都全军覆没了,以少打多还能保住兵力?他自己能逃就不错了… 这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就更别想说服老谋深算的齐泰了… 果然,齐泰听后立即摇了摇头,语气低沉的说道,“我现在只希望大将军没事。” 夏元吉也点头附和道,“朝廷的这些改革都是大将军一力促成,若是他出了什么闪失,那些曾经的既得利益者很可能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内忧外患之下,大明恐怕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自从李景隆出征后,齐泰就一直在研究着东昌附近的地形与朝廷各地的兵力部署,可随着他了解的越多也就越发后悔让李景隆去打这场伏击战。 为迷惑敌人,李景隆的这支阻击部队在东昌俨然变成了一支孤军,没有援兵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并且舆图上也根本找不到适合的阻击地形…… 最让人揪心的是,李景隆这支步骑各半的两万人马若是在平原一带与凶悍的燕军骑兵打遭遇战,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并且这种可能性还不小,毕竟李景隆之前的辉煌战绩就摆在那儿,想不把它考虑进去都难… “两位阁老,我更担心的是宫里…” “若是山东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以陛下和大将军的感情,恐怕陛下会从此一蹶不振…” 齐泰闻言浑身一震,随后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杯盖,站起身来朝门外快步走去, “立即进宫面见陛下!” “无论如何陛下都不能出倒下!” …… “陛下,齐阁老、夏阁老、中书舍人杨士奇求见,” 朱允炆闻言轻缓的放下手中的奏疏,不解的问道,“他们三个都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奴婢不知,” “让他们进来吧。” …… 看着三人死了爹一样的表情,朱允炆顿时眉头紧皱,心头一紧,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猜测,他声音急切的问道,“可是有关于大将军的战报传来?” “没有,” 朱允炆听到齐泰回答的这么干脆,先是一愣,随后厉声喝道, “没有你们为什么这副表情?”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绝望… 从朱允炆刚才的反应来看,他们知道先前还是低估了朱允炆与李景隆之间的感情,若战事真和齐泰预测的一样,李景隆身死或是被俘,那大明就真的药丸辣… “陛下,臣这些日子一直在估算着大将军此战的胜算,但每次得到的结果都不太尽人意…” 面对朱允炆的死亡凝视,齐泰说的还算比较委婉,没有直接说李景隆这次死定了… “然后呢?” 朱允炆淡淡的看着齐泰,风轻云淡的问道, 然后?什么然后? 齐泰一脸茫然的看着表现平静的朱允炆,心中升起了无数的疑问, “陛下不担心大将军战败吗?”夏元吉咬咬牙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败?大将军怎么会败?” 朱允炆突然脸色一正,朗声说道,“大将军出征前跟朕说过他不会败,朕也觉得他不会败!” 齐泰、夏元吉、杨士奇,三人眼神呆滞的看着自信的朱允炆,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有些缺氧了… 一个是拥有天下的皇帝,一个是手握军政大权首辅…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你们要不要这么玩儿… 干脆一刀杀砍下我们三人的狗头算了,省的整天跟着你们两个提心吊胆的… “三位如果没什么事儿就一起留下用膳吧,说不定东昌的捷报今日就会传来!” 夏元吉叹了口气正欲拒绝,一旁的齐泰却扯了扯他的衣袖,恭声道, “多谢陛下!” 夏元吉眼神锐利的看着齐泰,那眼神好像在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齐泰似乎是读懂了夏元吉的潜台词,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陛下说的不错,山东的军报的确可能今日传来,” 夏元吉立即反应了过来,若是真有不好的消息,有他们陪在陛下身边,还有可能稳住局势… 与此同时,金陵城北门校尉李德胜看着从北面快速靠近的人马,忧心忡忡的喃喃道,“又是北边儿的六百里加急,不知是福是祸啊。” 没给李德胜太多的惆怅时间,六百里加急的骑兵在临近金陵城十里外就开始大喊, “山东大捷!征北大将军李景隆大破燕贼,杀敌两万五千余人!” “山东大捷!征北大将军李景隆大破燕贼,杀敌两万五千余人!” 征北大将军?李景隆?杀敌两万? 李德胜掏了掏耳朵以为是听错了,又跟身边的几个守卫确定了好几遍,直到所有人都告诉他确实是李景隆大胜的消息,他才神情呆滞的点了点头, …… 很快,山东大捷的消息席卷了整个金陵,城中无数百姓喜极而泣,四处奔走相告, “为庆贺征北大将军大胜,我李氏酒楼大摆三日流水席,昼夜不停!” “王氏布庄所有布匹价格半价出售直至大将军凯旋归来!” “周记粮铺每日免费分发百石粟米直至大将军凯旋归来!” 李氏酒楼的掌柜听到其他家商铺和酒楼的力度后,顿时脸色一变,着急忙慌的去请示了东家… …… 宫中, “山东大捷!” “山东大捷!” 暖阁中, 朱允炆津津有味的吃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内阁三人却连筷子都没动… “山东大捷!征北大将军李景隆大破燕贼!” “启禀陛下!山东大捷!征北大将军李景隆大破燕贼!” 朱允炆听到门外的报捷声后,嘴角顿时就咧的跟朵儿荷花似的,直接扔掉了手中的筷子,快步朝门外走去, “赏!大赏!统统有赏!” 第107章 商议 听到门外的报捷声,夏元吉一字一句的问道, “齐阁老,门外是在传大将军打赢了?” “好像…是吧…” “齐阁老,你不是说赢不了吗?” 齐泰面无表情,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只是个文臣,哪里懂什么兵事,切莫瞎说!” “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吗?” “咳咳…” “三位,陛下欲召开大朝会,命你们立即回内阁拟封赏征北大将军的旨意,” 大太监吴江尖锐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走出暖阁的几人还处在愣神中,忽然走在最前面的齐泰脚步一顿,夏元吉与杨士奇见状也随之停下, “齐阁老可是还有什么想法?”杨士奇疑惑的问道, 夏元吉也是一脸凝重的等着齐泰的回答, “老夫没吃饭,还饿着肚子!” …… …… 得知李景隆大捷消息的百官似乎早就预料到陛下会召集他们开会,还没等传旨就自觉的在了皇城门口候着, 人一多又没事干,自然而然的就聊了起来… “征北大将军有乃父之风啊。” “我一直就说征北大将军不是池中之物,你们看,果然如此吧,” “老张,我怎么记得先前黄子澄弹劾大将军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咳咳…怎么会,肯定是你记错了…” “大将军改革盐茶专治,平定湖广水患,山东大破贼军,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天大的功绩啊,” “得征北大将军实乃我大明之幸,社稷之福!” “大将军牛逼!” 一名相貌粗犷的武勋听着那些个遭娘瘟的文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称颂着李景隆的功绩,他也想说几句, 奈何腹中没文化,唯有牛逼走天下… 他这一嗓子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若是换作以往,肯定会有挑头的文官出言讥讽,然后双方大打出手,再随机打死几名拉架的锦衣卫或太监… 但今时不同往日,朝廷经过李景隆的整顿,已经没多少人敢结党营私了,加之李景隆的此次大捷,武勋们的地位已经隐隐要超过文官了,所以场中便只剩下沉默了… 一旁站岗的锦衣卫和太监们也同时松了口气… “宣!百官觐见!” 好在尴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大太监吴江的公鸭嗓音响彻寰宇,刺的人耳膜生疼… 端坐在龙椅上的朱允炆嘴角压都压不住,一直在忍不住的上扬, 齐泰整理了下衣襟随后上前一步,昂首挺胸的高声道, “启禀陛下,山东六百里捷报,征北大将军李景隆率兵两万在东昌府茌平县一带阻击燕贼突袭我方粮道的三万五千骑兵,并大获全胜,斩敌两万五千八百四十三人,俘虏………” “轰,” 奉天殿中的百官脑子像是被炮仗炸了一样,此时都夹在脖子上不停的晃动, 阻击之战是绝密,知道内情的也仅有寥寥无几的李景隆心腹, 所以大家普遍的认知是,李景隆这次就是带着一群勋贵二代到战场上溜一圈混些军功就回来了,现在打赢了,李景隆的本事他们也认可了, 可齐泰这番话直接就让他们的大脑宕机了, 他们现在才知道李景隆这次带兵就是奔着阻击燕军的骑兵去的,他们都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两万步卒阻击三万五铁骑,还是在东昌那种大平原上,并且斩杀加俘虏接近三万人,怎么可能啊! 然而朱允炆才不会去关心他们的感受,本来叫他们来的目的就是凑个人数,再加几张嘴宣传宣传李景隆的功绩, 朱允炆笑看着众人不敢置信的脸色,心里也是爽到了极点, “征北大将军于国有大功,诸位爱卿认为该给予大将军何种赏赐?”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变得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就连齐泰都悄悄后退了半步… 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肯定是要加官进爵的, 但李景隆本就已经站在了大明的巅峰,太傅,征北大将军,曹国公,内阁首辅, 无论哪一个都是无数为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触摸到的高度,然而这些名头早就加到了李景隆头上,甚至平定湖广水患的功劳都还没有给他赏赐… 所以李景隆如今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唯有…… 但这事谁都不敢提,因为一个弄不好就是要被诛九族的滔天大祸… 朱允炆等了许久却仍不见人出声,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了起来,语气冰冷到了极致,“诸位爱卿的意思是征北大将军有功却不封赏?” 这一刻,奉天殿中的文武百官动作竟出奇的一致,齐齐的将目光看向了站在最前列的次辅齐泰… 所以有时候脑袋大并不一定是好事,因为有什么砍头的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脑袋最大的那个… 齐泰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的上百道目光,艰难的扭过头与百人对视,这一瞬间他的脑袋仿佛更大了… “征北大将军劳苦功高,先有平定湖广水患之功,现再添山东破敌之功,臣以为可加封征北大将军为太师…”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百官此时都在心里默默的给齐泰点了个赞, 文武实职李景隆都已经做到了极致,唯有在虚职上做些文章, 明朝位列正一品的虚职只有三公和三孤,三公分别是太师,太傅,太保,三孤是少师,少傅,少保, 别看三公三孤是虚职就认为没用,要知道于谦打赢京城保卫战为大明续命了两百年,也只加封了一个三孤最末的少保,并且于谦一辈子都引以为傲。 李景隆原本的虚职是处在第二位的太傅,如今再进一步除了使他地位更加尊崇外,对大局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 “不够,远远不够!”朱允炆低喝道, “征北大将军立下了两个大功,现在就只给他一个封赏?” “太师要加封,但这还不够,再加!” 一滴冷汗顺着齐泰的后脖颈流下,他算是听出来了,朱允炆这是要借着百官的口给李景隆封王!!! 他娘的****!!! “陛下!此次封赏不若等征北大将军归来时再行定夺,万一陛下给的封赏大将军不喜…” 杨士奇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儒怒斥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陛下赏赐大将军怎会不喜,杨士奇你莫要挑拨陛下与大将军的君臣关系!” 杨士奇满脸震惊的看着开口的大儒,他实在没想到在这件事上还有人会抨击他, 忠君爱国是儒家之术的根本,但你不看看现在什么场合吗? 你是他么的读书读傻了吗? 但杨士奇岂是一般人,不经意的瞥了眼眼那人后,先是深深朝着朱允炆躬身一礼,“陛下臣认罪,请陛下治臣一个搬弄是非之罪。” “无妨,你也是替大将军着想,朕恕你无罪。” 随后杨士奇又转身朝着身后那名大儒躬身一礼,“多谢吴先生及时指正,学生杨士奇感激不尽…” 吴徳林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轻抚了一把苍白的胡须高傲的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杨士奇偷偷拉着被架在火上烤的齐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高声喊道,“吴徳林博士学识渊博,贯通古今,给大将军何种封赏,陛下可请教吴江博士。” 吴德林:“???” 齐泰:“??!” 齐泰:“666” 第108章 驰援济南 “吴博士,你说该给大将军何种封赏?” 听到朱允炆的话后,吴德林浑身一僵,木然的扭过头看着给他挖坑杨士奇, 要不怎么说读书人的心脏呢,明面上看是在捧你,其真正的目的是要你的命啊… “陛…陛下…老夫才疏学浅,只懂得教书育人,对于封赏一事实在是不甚了解啊…” 杨士奇坑都挖好了怎会甘心吴德林还在岸上,于是毫不犹豫的走过去补了一脚, “吴德林博士此言差矣,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清楚着华夏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发展,您若不清楚我朝该如何封赏大将军这么大的功劳,完全可以参照前人的做法,给陛下一个建议。” 封无可封了怎么办?前面的朝代早就给过了答案… 吴德林作为资深大儒,又怎么会不清楚… 要么就学着唐朝那会儿给郭子仪封郡王,要么就学着宋太祖杯酒释兵权,至于再往前的朝代就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了, 唐朝郭子仪受封汾阳王是因为他有定鼎之功,可以说没有他唐朝那个时候基本就完蛋了,所以郭子仪封王时才没有遭到任何阻碍, 李景隆显然没有达到郭子仪那种功绩,而且大明就没有活着的异姓王,就连徐达这个开国第一功臣都是在死后才追封的中山王, 杯酒释兵权就更别提了,吴德林知道只要他敢提出来,立刻就会被拉出去砍头,还是买一赠多那种… 吴德林此时的内心悔恨万分,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吴德林作怪的原因其实就是嫉妒,嫉妒同辈读书人齐泰做到了次辅,嫉妒后生晚辈杨士奇进了内阁,而他自己还只是个翰林院的教书匠。 自古文人相轻,善妒~ “吴博士,还没想到吗?” 朱允炆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的丧钟,在吴德林耳边炸响。 终于,顶不住压力的吴德林做出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哈哈…哈哈…哈哈…” 吴德林开始疯狂大笑,然后在文武百官之间像个猴子一样四处乱窜,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许多莫名其妙的话, “吴德林…他…疯了…” 终于,有个心直口快的武勋惊声高呼, 朱允炆脸色极为难看,高声怒喝, “叉出去!” “散朝!” 最终朱允炆费尽心机的布局被吴江这货的装疯卖傻给打乱了, 吴德林全族也因此事被朝廷拉进了黑名单,永不录用… …… 虽说封赏一事被暂时搁置,但李景隆在山东大破燕军的事迹并不会就此销声匿迹, 在朱允炆的强烈要求下,十多封六百里加急的邸报从金陵城奔向各地…… 皇帝亲自下令用六百里加急送邸报宣传功绩,整个大明也就李景隆有这种待遇… …… 东昌湖, 午后的阳光照耀在平静的湖面上,微风吹过时,湖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湖上飘浮着一艘造型精美的画舫,舫中一貌美女子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大氅,盘坐在案板上轻抚着身前的古琴, 女子身旁站立着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男子容貌极为俊美,身着儒袍长衫,手持一杆通体雪白的玉箫,有模有样的吹奏着… 琴瑟和鸣,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一曲终了,男子扔下玉箫,上前环抱着貌美女子走进了画舫之内,很快,画舫在湖面上轻轻的晃动了起来… 数个时辰过后……… 画舫靠岸,男子走出,脸色略显苍白, “九江…你…你节制一些…” 李全有些无奈的看着李景隆,低声嘱咐道, “全…全叔…你怎么来了?” 李景隆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后狠狠地瞪了眼双肩在不停抖动的二愣子… “我是来问问你,大军已经休整完毕,咱们是班师回朝还是支援济南?” “济南?” 李景隆一愣,随后摇头苦笑,“我怎么把济南给忘了…” “青萍呢?” “她在你昏迷的当天的就带着亲兵去往济南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 济南城,总督府 “都督!东昌捷报!” “东昌捷报!” 正在召开军事会议的铁弦听到门外的喊话后愣了一下,他作为一省总督,各地的兵力部署都在他心里,东昌此时只有几千人驻守?哪来的捷报?剿匪? 念及至此,铁铉脸色难看了几分,沉声喝道,“就剿匪这种事还来报捷?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周东临就以为我这么闲吗?” 三连过后,门外沉默了一会儿… “都督…是…是征北大将军的使者!”沉默过后,门外再次传来支支吾吾的低语, 铁弦顿时眉头一皱,心中顿时升起了滔天的怒意,李景隆?他不是带着一群纨绔来济南混军功的吗?人还没到就济南就报捷?还没上战场就立了功?这是连战场都他么不打算上了!哪有这样混军功的!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铁铉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怒气,他也很想看看李景隆这个纨绔会怎样伪造军功,“让送信的进来。” “咯吱,” 一位个子不高的银甲小将推门而入,府内众人纷纷注目看去, 这是个女人! 铁弦看到来人相貌后,心中顿时大怒,也不再顾及身份,怒声喝道,“让个女人来报信,征北大将军就这么儿戏吗?” 饶是无脑崇拜李景隆的姜尚武此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小将瞥了一眼出言不逊的铁铉,美眸在场中扫视了一圈,随后柳眉一挑,怒声问道,“我爹呢?” “你爹?” “你爹是谁?” “你是来报信的还是来找爹的?” 肩上还挂着绷带的曹参立即出言讥讽道, 他的话音落下后顿时引得场内一阵大笑… 第109章 为爹出头 “哈哈……哈哈……” 徐青萍听着刺耳的嘲笑声,脸色变得铁青,手中的亮银枪似是察觉到了主人的心意,枪尖上的寒芒在不停的吞吐着,极为瘆人, “找死!” “住手!” “不要!” “噗呲!” 徐青萍手持亮银枪朝着躲在角落里的出言讥讽曹参猛然投掷而入,一道夺目的银光在曹参的瞳孔中极速放大, 他的身体在生命即将遭到威胁时,自主做出了应对,虽说避过了心脏的要害位置,但还是被亮银枪刺穿了肩头。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场中的所有人目瞪口呆,铁铉回过神来后怒喝道,“拿下!” 徐青萍冷冷的看了铁铉一眼,而后朝着逐渐逼近的甲士娇喝道,“我叫徐青萍,是魏国公徐辉祖的嫡长女,也是曹国公李景隆嫡长子的媳妇儿,你们要对我动手?” 逼近的甲士瞬间就停下了脚步,有些脑筋灵活的还悄悄的退后几步,将站在那里不动的愣头青护在身前… “砰,” 很快,门外再次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随后大门被一只大脚狠狠地踹开,数百名徐家亲兵快速将徐青萍围在中间。 “啊!!!”曹参的惨叫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原来是王向前见到曹参肩头插着的亮银枪后,就大步流星的冲过去硬生生的把长枪拔了出来,再用衣袖擦干枪尖上的血迹后,恭敬的递到了徐青萍手中。 徐青萍抬起亮银枪,用锐利的枪尖指着铁弦冷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我爹呢?他在何处?” 徐青萍不是徐辉祖,她可受不得一丝委屈… 被利刃指着的铁铉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因为这是济南! 很快,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大门已经破碎,徐青萍可以清楚的看到无数的甲士正从外面蜂拥而来,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将徐青萍等人团团围住了。 令人惊奇的是,保护徐青萍的这些人脸上竟没有一丝惧色,反而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 “铁铉!你是要造反吗?” 持枪扫过众人后徐青萍冷冷的喝问道,“还有你们,都要陪着铁铉造反吗?” 铁铉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怒声驳斥道,“你私闯军事重地,擅杀军中将校,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此种行径都是犯了军法!应当军法从事!” “我以军法处置你,就算是魏国公在此也无话可说!” 然而,铁铉话音才刚刚落下,就有一人跌跌撞撞的跑来大喊, “都督!镇北军有异动,魏国公已亲率五千铁骑朝着济南城奔来!” 这脸打的… 铁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然而徐青萍却比铁铉更加气愤,高声怒喝,“铁铉,你没让我爹进城?” 数百徐家亲卫的战意瞬间就被提起,不约而同握紧的手中的刀枪,怒目看着铁铉, 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让铁铉洒血当场的意思。 “铁铉!你哑巴了?” “呼!” 在思索完所有利弊之后,铁铉吐出一口浊气,朝着保卫总督府的士卒摆了摆手,领头的校尉见到铁铉的指令后带着人缓缓退去。 “不让令尊进城是我的意思。” 在这件事上铁铉自知理亏,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为什么?”徐青萍凝视着铁铉,冷冷的问道, 铁铉苦笑着说道,“燕军自令尊来后就一反常态,对济南城的攻势减缓了许多,且丝毫没有退兵的意思,因此我不得不怀疑令尊是否与反贼朱棣有所联系,所以这才没让令尊入城。” “陛下委任我爹提领山东全省军政,你也在我爹的管辖之下,凭什么不让我爹进城?” “陛下和征北大将军都不怀疑,你凭什么怀疑!” “你以为我爹会与燕贼内外勾结夺取济南?我告诉你,若是我爹真与燕贼有勾结,就凭你们这些人还守不住济南!” 就在徐青萍气鼓鼓的数落着铁铉时,许多济南城中的百姓自发的聚集在了总督府门外, “姑娘,铁总督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安危,还请您不要怪罪他…” “铁总督为了守住这座城头发都白了许多,还请姑娘不要再为难与他了… …… 听着百姓的心声,徐青萍缓缓闭上了美目,她终于对铁铉有了一丝理解,百姓的拥护不仅是声望,同时也是责任, 铁铉要对爱戴他的百姓们负责,哪怕只有一丝破城的风险,他也不敢去轻易尝试啊, 然而这种理解也仅有一丝,徐青萍一想到自己的老爹当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气就不打一处来, “铁铉,你蛊惑济南百姓排挤朝廷钦差,该当何罪!”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铁铉闭上双眼缓缓的吐出一句话,“其罪当斩,铁某有一事相求,可否等燕贼退去后再杀我,” “扑通!” 随着第一个百姓跪下,无数百姓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的跪在冰冷的地上,不到片刻功夫,场中就没有一个百姓站着了。 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一人出声求情,所有人就这么静静地跪着。 徐青萍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心中顿时就有了极大的波动,她毕竟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子,面对这种场面一时间她也有些失神了, “青萍,不要为难铁都督。” …… 第110章 大胖暴露 “青萍,铁都督也是为大局考虑,你不要为难他了,” 见到风尘仆仆的徐辉祖赶到,徐青萍先是一喜,随即傲娇的扭过头看向铁铉, “铁铉,这次看在我爹的面子就不追究了,” 徐青萍拿的是李景隆的鸡毛,凭此处置铁铉还是可以的。 徐辉祖高声朝着跪着的百姓喊道,“朝廷不会处置铁都督的,乡亲们,你们都起来吧。” …… 百姓全部散去后,徐辉祖和徐青萍在铁铉的带领下进了屋内,门也已经被王向前修好,能关上了… 众人相继落座,铁铉将徐辉祖请到了主座铁铉自己坐在右侧的座位上, 经过徐青萍的一通数落,铁铉也想通了一些事,于是便大方的承认了徐辉祖的领导地位。 “青萍,征北大将军呢?”徐辉祖有些疑惑的问道,他可是清楚的记得闺女是跟着李景隆来混军功的,虽然徐青萍不需要… “对噢,差点忘了正事!”徐青萍惊呼一声, “几日前征北大将军带着我们在茌平县一带阻击了朱棣亲率的突袭骑兵,大获全胜,杀敌两万五千余人,还俘虏……” “杀敌两万五千?还都是骑兵?大将军真乃天神也!”姜尚武一时没忍住高声惊呼道… 徐辉祖并没有和姜尚武一样兴奋,反而是皱着眉头低声问道,“大将军哪来的这么多兵马? 而后徐青萍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都一五一十与众人讲述着, 虽然徐青萍说的很平淡,但众人还是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李景隆就凭这点人打败了朱棣最精锐的蒙古铁骑?还是在茌平县那种地方?”铁铉的脸上写满了不信… 徐青萍鄙夷的看了少见多怪的铁铉一眼,随后认真的说道,“事实就是如此,征北大将军的统帅才能举世罕有,能以弱胜强有什么好奇怪的?” 铁铉听完徐青萍的话后瞬间就呆滞了,若不是李景隆这个草包两次都被打的光腚逃跑,济南城又怎么可能会两次陷入危机, 可看到徐青萍认真的脸色,铁铉又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混乱了,他在想是不是李景隆根本就没来过济南… “咳,咳,咳,” “爹,你是要死了吗?”徐青萍紧张的看向徐辉祖,语气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喝茶呛到了…” “少喝点茶,多喝热水。” …… …… 铁铉摇晃着脑袋还在思索着他到底有没有见过李景隆,突然一道灵光从他脑中闪过, “等等!朱棣在东昌被李景隆击败,那这些日子济南城外的燕军是谁在指挥?” 铁铉话音落下后,场内众人的表情都变换了一下,随即无数的议论声响起, “莫不是张玉?” “你有没有认真听,张玉已经被大将军干掉了!” “朱棣、张玉还有朱能都不在,那燕军中还有谁能统领十几万大军?” 徐辉祖眉头紧锁,他这些日子也在不停的与燕军交手,虽说偶尔能占些便宜,但并不能伤及不到燕军根本,因为燕军哪怕是败了,撤退的时候也是井然有序的,由此足以看出对面的统帅并非泛泛之辈, 徐辉祖看向铁铉,铁铉此时也正看向他,二人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惊疑之色, 了解了彼此的想法后,铁弦向徐辉祖点了点头,然后沉声说道,“燕军中还有高手。” “有多高?” “三四层楼那么高…” …… “征北大将军闲聊的时候与我们说起过,燕军里有一个人需要万分警惕,若是碰到了一定要直接弄死他,别给他一丝机会。” “谁?” “谁!” 徐辉祖和铁铉闻言,同时惊声问道, “大将军说是一个经常穿着黑色僧衣的和尚,名叫姚广孝。” “一个和尚也懂统兵?”铁铉皱起眉头思索着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毕竟这种事说起来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你说和尚会抓鬼都比和尚会领兵靠谱一些… “你又不信?”徐青萍挑着柳眉,有些恼怒的质问道, “和尚怎么了?韩信做大将军之前不也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无名小卒吗?” “额……”被教育的铁铉顿时老脸一红,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李景隆有没有说过这个姚广孝有什么过人之处?”徐辉祖适时出声为铁铉解围道, “大将军说姚广孝会屠龙术,还说朱棣起兵造反有一半的原因是受了他的撺掇。” 屠龙术!!! 众人听到这个词后都把眼睛瞪的老大,开玩笑的吧?一个和尚还他么的会屠龙术? 徐辉祖与所有人的反应都不同,他紧紧握住了拳头,身上的杀意宛若实质,令一旁的徐青萍都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爹!” “你怎么了!” 徐青萍喊了两声后,徐辉祖才从愤怒中清醒了过来,“爹没事,青萍,你说那人是个喜欢穿着黑色僧袍的和尚是吧?” 徐青萍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着双眼通红的徐辉祖,上一次徐辉祖这个状态还是在朱棣起兵的时候… 铁铉通过这些消息碎片分析着,“姚广孝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所以就算他真有大才燕军的将校也不会听他的,我猜对面军中应该还有个身份极高的人坐镇,这个人会是谁?” “朱高炽!”徐辉祖想都不想就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燕军每次进攻的主要方向都是他的镇北军,要知道他的镇北军可是济南这几支兵马中最强的力量,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可燕军一直用主力和他硬碰硬,这种打法根本就不符合用兵常理… 并且燕军还总想在他的大寨里面放火,这他么就更不合常理了。 有机会杀敌他却选择放火,这不明摆着就是想让他露宿街头吗…… 不过统帅的若是他的大胖外甥朱高炽,那么这一切就显得合理了… 第111章 决战部署 “朱高炽?” 听到这个名字后铁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脑海中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试探性的问道,“是那位仅靠几万军民就把李景隆的五十万大军挡在北平城外的燕王世子?” 徐辉祖脸色阴沉的点点头,“不错,一定是他,要说燕军一方有谁可以代替朱棣坐镇中军,细细想来也只有我那个大外甥了,” 铁铉闻言眉头立即就皱成了一团,本以为对面只有一个姚广孝,谁知道又冒出来个朱高炽… 见到铁铉的神情,徐辉祖低声说道,“铁都督,朱高炽能守住北平是李景隆围点打援的计谋,你不要太高看他了。” “我这个大外甥啊,他除了长的胖了点儿,心眼儿坏了点儿,也就没什么其他的长处了。” “啊…?” 铁铉听完徐辉祖的话后,瞬间就傻眼了,哪有这样说自己外甥的, 再说了,长的胖,心眼坏也能被称之为长处吗? 未等铁铉发问徐辉祖就继续说道,“朱棣把蒙古骑兵都折损在了东昌,现在的燕军就是没有牙齿的老虎,我认为此时可以与城下的燕军展开决战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李景隆都能打败朱棣,我们若是连朱棣的废物儿子都打不赢,那岂不是天大笑话?” 铁铉闻言浑身一震,随后坚定的说道,“好!决战!” 两位统帅定下了决战的基调后,下面的将校们就纷纷开口献策,气氛瞬间就热烈了起来。 而就在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时,门外卫士的声音传来, “镇北大将军,盛庸都督和平安将军在门外求见,” “他们怎么来了?” 徐辉祖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委, 他自己带着五千骑兵气势汹汹的来到济南,盛庸和平安二人自然能收到消息,应该是担心济南城内起了冲突,所以才着急忙慌的赶来“劝架”吧… 铁铉也想到了这点,没有多想,就立即吩咐道,“告诉盛庸和平安,我与徐将军之间的误会已经消除了,请他们速速返回军中,不要给燕军可乘之机。” “先别急着让他们回去,请他们进来。”徐辉祖出言阻止道, 铁铉有些疑惑的看向徐辉祖,“现在城外的三方大军都无人留守,末将有些担心燕贼会趁机出兵偷袭!” 徐辉祖摆摆手自信的说道,“无妨,两位将军既然来了,定然已经做好了应对燕军偷袭的准备,不妨请他们一起商讨与燕军决战的时机与策略,” 铁铉闻言点了点头,“请盛庸和平安两位将军进来。” 在盛庸、平安二人入座后,铁铉就告诉了他们李景隆在东昌大捷的消息, “尊嘟假嘟?”平安听后立马张大了嘴巴,满脸质疑的问道, 盛庸虽没有和平安一样开口质问,但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也不信… 而作为亲身经历茌平之战的徐青萍,见济南的这些人在不断的质疑此战的真实性,质疑他们浴血奋战得来的战果,立马就红温了,眼看着就要发作, 徐辉祖见状立即出声转移话题,“二位将军,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如何与燕军决战。” “决战?” “不错!” “燕军已经失去了骑兵的依仗,我们可以……” 而后经过了徐辉祖的一再解释,二人才最终接受了这个让他们难以相信的事实… 建文元年和建文二年,盛庸和平安在李景隆的带领下被朱棣打的两度丢盔弃甲,惨不忍睹… 所以要让他们相信李景隆仅时隔两个月就以弱胜强的打败朱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都相信了, 紧接着徐辉祖就将决战的想法告诉二人后,二人见李景隆都立了大功,没有一丝犹豫立即就答应了下来, 至此,济南城四支兵马统帅的意见,也在此刻达成了一致, 同时也意味着济南的决战已经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四人就此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从战略到地形再到兵力部署,事无巨细,都一一进行了拆解分析, 兵力方面南军并不占优,加上徐辉祖带来的五万京营将士,南军此时的总兵力共计十五万人, 燕军一方除去朱棣带走的三万铁骑,现在大概还有十七万人,比南军多出了两万, 不过大兵团作战,两万人的差距其实并不多。 将领方面,南军有徐辉祖、铁铉、盛庸、平安,他们都是在青史留下名字的将领,称他们为全明星阵容也不为过, 而燕军中现在并没有能与他们四人对位的将领,甚至毫不客气的说,除了那个藏头露尾的姚广孝之外,燕军里面就没有一个能打的, 综合双方的优点缺点,南军最理想的布局是将燕军分解成四支兵马,与他们四路大军分四个地方同时进行决战,如此一来姚广孝就只能指挥一处大军,其余三处都将是突破口。 但姚广孝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大军的缺点,所以让他主动分兵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现在的难点是如何让燕军自己分兵, “诸位,别忘了利用我们的优势!”徐辉祖突然低声说道,“我们比对面先得到东昌之战的结果。” 讨论中的三人听到徐辉祖的话后,都明显愣了一下, 只听徐辉祖继续说道,“东昌之战是我们胜了,但对面燕军并不知道东昌之战的结果,所以我们可以借此迫使对面分兵!” 平安看着成竹在胸的徐辉祖不解的问道,“东昌之战的输赢和对面燕军分不分兵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 铁铉低头思索着徐辉祖的那些话,猛然间就想通了问题的关键,抬头与徐辉祖对视一眼,随后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燕军那支骑兵的目的是奔着攻打东昌阻断我们粮道去的,而现在朝廷的所有能调动的兵力几乎都在济南,” “试想一下,你们若是突然收到燕军派兵奇袭咱们的后方粮道会如何应对?” 平安将自己代入铁铉的假设中后,下意识的说道,“我会火速派禀支援!” 话刚一说出口,平安瞬间就弄懂了铁铉的意思,有些兴奋的分析道, “燕军见到我们有支援后方的举动,必定会出兵阻拦我们,因为燕军的统帅此时并不知道他们的奇袭计划已经失败了!” “因此我们表现的越急,燕军就会越疯狂!会不顾一切的阻拦!” “只要我们分成三路回援,他们也必定会分成三路对我们进行拦截!” “不错,正是如此。” 徐辉祖见几人都想通了后,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案上沉声道,“事不宜迟,决战就定在今日!” “请镇北大将军吩咐!”三人随即起身后退几步,随后朝着徐辉祖抱拳,齐声喊道, 徐辉祖眯着眼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而后高声喊道, “时间就定在今日的酉时三刻,城外的三路大军分三个方向同时后撤,但要切记一点,那就是后撤时切勿暴露行踪,提前清理掉大军附近的燕军探马,以免被姚广孝看出我们是在诱敌分兵!” “遵命!”三人齐声喝道, 而后徐辉祖看着案板上的舆图,沉声说道, “平安听令!” “末将在!”平安上前一步抱拳高声应道, “着你率本部三万兵马从西南方向后撤,务必要将敌军引到百里外的那处密林再行交战,切不可提前与之纠缠!” “末将领命!” “盛庸听令!” 盛庸上前一步拱手应道, “末将在!” “着你率本部三万兵马从东南方向后撤,务必将敌军引到百里之外再与之决战!切不可提前与之缠斗!” “末将领命!” “铁铉听令!” “末将在!” “待三路大军后撤时,我猜燕军可能会第一时间进攻济南城,迫使我等回援,这一轮攻势必然极为凶猛,你务必要挡住!” “末将必不负镇北大将军重托!誓死守住济南!” “好!” 徐青萍听完徐辉祖的一系列部署后,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东南西南都两条路都已经分出去了,那么留给徐辉祖的就只剩下一条路了,并且以他那个大表哥的尿性,很可能会梭哈…… 第112章 放火 “都下去准备吧!” “遵命!” 等众人退去,徐辉祖与铁铉嘱咐了几句,而后也带着徐青萍与一众亲兵离去, …… 燕军大营, “军师!军师!” 正在帐中查看舆图的姚广孝诧异的看了一眼快步“跑来”的朱高炽, 心里不禁暗暗嘀咕道,“这个平日里死宅死宅的胖小子竟舍得主动走出大帐,还这么兴奋…莫不是死了爹?” 大胖死了爹就可以继承王爵了,当然值得高兴啦~ 压下心头的疑惑,姚广孝淡淡的问道,“世子有事?” 毕竟是高人,天塌下来了都得保持淡定不是~ “我大舅…徐辉祖那厮带着几千兵马去攻打济南了!” “徐辉祖攻打济南城?” “还有这种好事儿?” 姚广孝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一下低声问道,“世子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探马刚刚来报,徐辉祖亲率数千骑兵气势汹汹的朝着济南城奔去,盛庸、平安二部也有异动!” “我想他们一定是起内讧了,徐辉祖说到底都是个外来人,铁铉必定是联合盛庸和平安排挤徐辉祖,徐辉祖忍不了就率兵攻城去了!” 朱高炽越说越兴奋,“军师,咱们跟铁铉也是老邻居了,这种事一定要帮铁铉一把啊,我认为此时应该出兵,一举端掉徐辉祖的大寨!” 神他么的老邻居,要打你大舅直说就是了,找个这么蹩脚的借口干嘛,当我傻吗? 姚广孝眼皮直跳,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口中也有些发苦… 这个小胖子一听到他大舅的消息智商就直线下降了,前面几次偷袭本来可以占点便宜的,可小胖子偏偏要命人去徐辉祖大营放火,没占到好处不说,还白白折损了几百人马… 现在又做出这么蠢的猜测,用屁股想都知道徐辉祖绝不可能去攻城的啊… 姚广孝这一刻很想一脚踢开这个脑袋像是被驴踢过的小胖子,奈何他一直都躲在幕后出谋划策,在军中没有任何威望,发布军令还得依靠眼前的小胖子… “世子不觉得其中有诈?”姚广孝苦笑着对朱高炽说道, “有诈?”朱高炽挠了挠硕大的脑袋,乱糟糟的头发变得更乱了… “能有什么诈,咱们派兵奇袭徐辉祖大营,哪怕他真有所准备,咱们转身就跑不就好了,军师,你是不是怕了?” “额~~” 姚广孝听到朱高炽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发愣了,小胖子说的没错啊,就算对面有所准备又能如何?在这广袤的平原地带还能埋伏他们不成? 小胖子的智商再次占领了高地? “那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不过要先放火烧了他们的帐篷,” 得,还是老样子。。 “就依世子所言。” …… 济南城外, 徐辉祖带着人马正走在回营的路上,突然心有所感,勒马奔向前方不远处的高坡,昂着头向营寨方向眺眼望而去, 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阴沉,他看到了大军营寨中似乎亮起了一丝火光… “快回营!” …… “烧吧!烧吧!烧光徐辉祖的帐篷,冻死他丫的!” 朱高炽此时站在一处高坡上,兴奋的看着徐辉祖寨中燃起的火光,大喊大叫着,像极了往茅坑里扔炮仗的坏孩子… 一旁的姚广孝面无表情的看着正手舞足蹈的朱高炽,心更累了~~ 王爷,你快些回来吧… 就在姚广孝暗暗叫苦的时候,只听到一旁朱高炽不甘的啐了一句,“草,可惜了…” “那个…军师…我先回去了啊…” “???” 姚广孝满头问号,随后朝徐辉祖营寨的方向望去,脸色顿时就变黑了… 他看到了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正在朝着他这个方向极速奔来,哪怕隔着三十多里姚广孝都能感觉到徐辉祖身上冰冷的杀意… 跑也不知道叫我,踏马德… “又折了几百个放火的弟兄,坑爹的玩意儿…”姚广孝暗骂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的骑马跑了。 …… “爹,他们跑了,咱们回去吧!” 徐辉祖愤恨的看着前面快要跑回燕军大营的那支人马,怒声喊道, “他娘的!等抓到这个兔崽子老子要扒光他的衣服让他走到金陵去!!!” 徐青萍闻言面色紧绷,双肩微颤,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一幕让徐青萍想起了一些往事、 以前朱棣还没造反的时候,朱徐两家关系非常要好, 朱棣每次来京都会把几个儿子丢到魏国公府养着,所以朱高炽也难免与徐辉祖发生一些纠葛, 在徐青萍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徐辉祖与朱高炽之间似乎有着不得不说的故事… 不过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徐辉祖每次一抓到朱高炽犯错,就会露出奇怪的笑容,然后就以各种奇怪的方式来惩罚胖乎乎的朱高炽, 如大半夜在雪地里罚站,夏天脱光了绑在桑树上喂蚊子等,光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等这次抓到大胖子后又会再加上一条,大冬天的光着身子徒步一千多里走回金陵… 朱高炽长大了增加的不止是体重,还升级了惩罚… 真是好舅舅啊… 第113章 睿智的朱高炽 太阳在西边缓缓落下, “什么时辰了?” “酉时一刻。” 徐辉祖眼中闪过冷芒,沉声道,“通令全军,即刻拔营!向正南方后撤!” 与此同时,盛庸与平安的军中也已发出了同样的军令! …… 酉时三刻! 燕军大营, “报——徐辉祖大军正在拔营,看其动向应是向正南方向后撤!” “报——盛庸大军正在拔营,末将观其动向应是往东南方向后撤!” “报——平安三万大军正在拔营,朝着西南方向后撤!” 姚广孝面沉如水,微眯着眼睛低声喃喃道,“城外的三支南军同时后撤,还往三个不同的方向?” 朱高炽神色严肃的看向姚广孝,沉声道,“军师,必是父王绕后的消息传到济南了,我们应速速出兵拦截南军回援!” 姚广孝摆摆手没有回应大胖,他目光冰冷的看向大帐的某处阴影,“暗子的消息呢?” 阴影中走出一个男人,此人看起来年龄不大却给人一种极为老练的感觉, 男子面无表情,声音沙哑的说道,“暗子没有消息传出,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暗子被发现灭口了,二是济南城封锁住了所有消息出口,导致消息无法传出,我更倾向于第二种。” 男子说完后就再次隐入了阴影之中,似乎不愿意长时间暴露在人前… 姚广孝盯着男人消失的阴影处冷冷说道,“纪刚,你立即与城中的暗子取得联系,此事容不得一丝闪失。” 烛火跳动了一下,阴影中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朱高炽见姚广孝没有出兵的指令,顿时就有些恼怒,“军师,父王吩咐过,一旦南军有支援后方的举动,我们必须得不惜一切代价阻拦!” 姚广孝脸色阴沉的说道,“世子,此事必有蹊跷!“ ps:(我还没问你怎么看呢…) 朱高炽低声怒喝,“有什么蹊跷?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南军所有兵马都在回援,必定是父王的行踪传到了这里,” “我们这支大军的目的不就是阻断济南回援兵马的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罢了,父王叫我听你的,而你却不听父王的,那我还听你个蛋!” 朱高炽说着说着,就拿起桌案上的兵符向帐外走去。 姚广孝知道朱高炽说的都对,可他总感觉此事不是这么简单的,三路大军分开后撤就引起了他的高度警惕, 就更别说今日晌午时徐辉祖,平安,盛庸三方的异动了。 原本他就没想通三方为何会同时涌入济南城,加上三路南军在此时后撤就更加让他怀疑了, 若是那个时候南军就收到了后方受袭的消息,又为何会等到现在才出兵? 可若不是这个消息,他们晌午兴师动众的跑去济南城做什么? 这其中必然有着非常重要的联系,偏偏城中的暗子又没有消息传出, 偌大的济南城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着,充满了诡异。 “世子!留步!”姚广孝见到已经快到大帐门口的朱高炽后,赶紧出声喊住了他, “你还想说什么?不出兵的话就别再说了,就是我能等,父王也等不了!” 姚广孝轻叹一声,他知道此时已经不能再拦着朱高炽出兵了,快速思考完各种细节后,终于想到了个折中的计策, 姚广孝沉声说道,“世子,下令大军出击!” “好,我这就派大军阻击徐辉祖三人的回援!”朱高炽见姚广孝想通了,有些兴奋的答应了一声, 姚广孝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世子,不是阻击援军,是全力进攻济南!” 见朱高炽满脸的疑惑,姚广孝只得耐心的解释道,“不论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我们强攻济南城,抢占先手,他们所有的谋划都会失去作用,” “攻敌所必救!” 朱高炽点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若是他们不救济南呢?” “不救济南?那我们就一鼓作气拿下济南!” “济南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只要我们拿下济南就等于打开了山东的门户,到时候整个山东行省都会暴露在我们的铁蹄之下!” “只要拿下山东,进可直逼金陵,退可一举收服北方!” 朱高炽思索着姚广孝的话,眉头拧成了一大团,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朱高炽轻吐了口气,目光清澈的看向姚广孝,郑重的说道,“军师,我有一个问题还请你认真的回答我,” 姚广孝闻言目光微微一滞,随后淡淡的回应道,“世子请讲,” “父王能否在徐辉祖他们三路大军的围剿中全身而退?” 问完这句话后,朱高炽不大的眼睛中爆发出了炽烈的光芒,然后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眼前的黑衣和尚, 姚广孝脸色巨变,他想回答朱棣麾下有五万铁骑,别说是援军只有十万,就算有二十万都能全身而退, 但战场本就是瞬息万变,单靠纸面的实力并不能判断出战事走向,所以他沉默了, 朱高炽见姚广孝不回答,再次问出了个问题,“军师,为了拿下济南,就用五万铁骑甚至是父王的性命去豪赌,这个代价真的值得吗?” 未等姚广孝回答,朱高炽就自顾自的说道,“我们不是建文,没有他这么多的资本,所以绝不能用五万精锐铁骑的代价换取一座城。” “济南是山东的门户不错,可若是我们损失了精锐的铁骑,还拿什么去攻略山东?别忘了,李景隆在湖广招募的二十万新军已经在加紧训练了。” “此消彼长之下,我们败亡是迟早的事。” 姚广孝听罢浑身剧震,随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此刻显得无比睿智的朱高炽,沉声道,“世子所言,在下认同。” “不过军师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三路大军分开回援确实透露着许多诡异,” 朱高炽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我建议先全力进攻济南看看他们的反应,若是他们折身支援济南,那就说明南军的确是藏着什么阴谋,届时是战是退再做决断。” “若是他们不管济南仍旧后撤,那我们就必须得分兵阻拦,不能给他们包围父王的机会!” “军师,你怎么看?” “可行!” 第114章 身份暴露 “咚!” “咚咚!” “咚咚咚!” 战鼓声愈发急促,密密麻麻的燕军如同潮水一般,从北面城门快速蔓延至东西二门, 随着最后一记沉闷的鼓声落下,城下的燕军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冲向城墙, 距离城墙三百步外的燕军方阵中,上百架床弩,投石车,铁铸炮被缓缓推出,随后数不尽的弩箭、巨石、铁炮弹朝着城墙上的南军无情的吐出。 济南城楼上也推出了数十架铁铸炮和床弩在瞄准燕军的床弩阵地后齐声咆哮,给予了强烈的还击, 双方对轰数轮过后,济南北面的城墙上已经出现了许多缺口, 与之相对的是燕军的器械阵地也遭受到了猛烈的打击,投石机、床弩和铁铸炮已经损坏了二十多架,士卒伤亡不计其数, 与此同时,无数守军挽弓搭箭瞄准着向城墙冲锋的燕军先锋,在一位校尉的指挥下同时松开弓弦, 漫天的箭矢如同暴雨般泼洒在冲锋中的燕军士卒身上,仅瞬间燕军就倒下了一大片, 然而这并没有减缓燕军的冲锋势头,身旁袍泽的倒下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血性,活着的人怒吼一声,继续朝着城墙快速突进,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战场所有人的神经… 此时,济南城某处伤兵营帐中,一个男人听到喊杀声后,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他咬着牙从床榻上爬起,毫不在意肩头上的绷带还在渗着血, “曹校尉…你…”正在处理士兵伤口的军医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呼一声, 曹参强忍着疼痛,对军医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将士们都在御敌,我怎能安心在床上躺着!” “可是…可是你的伤口还未愈合…就算去了城楼也无法参战啊…” “呵呵…我虽无法拿起武器御敌,但我还能用身体为兄弟们挡住刀枪!” “要我躺在床上听着兄弟们的死讯,我做不到!” 听到曹参慷慨激昂的话语后,军医的身躯猛的一颤,而后快速走到曹参身边,含泪为他重新绑上了一层厚厚的绷带… “某只恨不能跟随曹将军上场杀敌!” 曹参嘴角上扬,伸手拍了拍军医的肩膀,“我上场杀敌,你救死扶伤,都是在为守城做贡献,二者同样重要,切勿因此心生困扰。” 军医重重的点了点头,在见到曹参走出营帐后,偷偷跟了上去… 曹参走出营帐后,并没有去战况最激烈的北门,而是朝着没有什么战斗声音的南门走去, 此时的南门只有数十名士卒在城门处把守,和一支为数百人的巡守队。 曹参通过风骚的走位避过城门士卒的目光,然后一通左拐右拐,来到了城墙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 曹参左顾右盼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在确认没人发现他后,就对着城墙做出一些动作…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曹参竟徒手从城墙里掏出了数块青石砖, 不多时,这处城墙上就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紧接着曹参又在旁边的泥土里挖出一根三四尺长的竹竿,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 熟练的将信封绑在竹竿的一头后,就将绑信封的这头伸进了墙洞处,直到竹竿几乎没入墙中, 直到曹参在感应到对面细微的拉力后,就立即松开手中的这头竹竿。 然后竹竿就这么彻底消失在了墙洞里,竹竿消失后,曹参迅速捡起了刚掏出来的青石砖,重新将此处恢复成了原状, 做完这一切后,曹参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石板上,倚靠着城墙,长长的舒了口气。 过了约莫一柱香时间,曹参捂着还在流血伤口,缓缓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后,再次开启蛇皮走位,又一次完美的避开了城门士卒的目光, 他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了伤兵营帐中,准备躺下时, “曹参,你要传消息出去和我说一声就行了,我可以替你送啊,何必强撑着受伤的身体自己去跑这一趟呢?” “哟哟哟,你看,又流血了~~” 曹参听到这几句话后,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他循声看去时,竟愣住了,开口的居然是那个一直照顾他的军医! 从震惊中回过神后,曹参环视了一圈营帐,发现偌大的伤兵营此时只有他们二人,曹参心中顿时就升起一些猜测,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本将就给你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你只要愿意听我号令,我包你日后可以富贵荣华!” 没有回答曹参的话,军医自顾自的问道,“你是在为朱棣做事的吧?” 随后军医又朝着准备开口的曹参摆了摆手,“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的身份,” 曹参冷冷的看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军医,心中冷笑不已,他所在的组织属于绝密,除了北边儿的寥寥几个高层外,根本没有任何人知晓, 军医丝毫没有在意曹参的态度,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燕王朱棣在起兵谋反前建立了一个谍子组织,这个组织的作用是收集情报和暗杀,” 听到这里,曹参心中涌起了一丝波澜,但很快他就恢复了从容, 因为无论是谁在建立一个新势力的时候都会设立一个这样的组织,所以被猜出来也并不奇怪。 然而接下来军医的一句话,让曹参浑身发冷, “你是东厂的吧?” 见到曹参的震惊的反应后,军医心中对于某人的崇拜又增加了一些… “一开始我还不确定,直到刚才摸了你的脉象,” “说起来惭愧,你们这个组织的名字和特性并不是我们锦衣卫的探子查出来的,我也是靠着那位大人的告知,才对你们这个组织有了一些基础的了解。” 曹参突然怒喝道,“你不可能是锦衣卫,你就是个普通军医!”他的声音也尖锐了几分… 东厂组织里面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各方面的能力都是上上之选,眼力自然也不在话下, 曹参坚信男人是普通军医的原因是因为曹参一直都在观察着他, 其他的东西都可以伪装,但那种身为医者的自信是绝对无法模仿的,只有行医多年的医者才能培养出这等气质。 所谓画皮画虎难画骨,看不见的部分是最难的… “早点这样说话也省的我摸你脉象了不是,夹着屁股说话也挺辛苦的吧。” “你这个死太监…” 第115章 他追他逃 “死太监!” 曹参听到太监两个字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怨毒的看着军医冷声说道,“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又如何?消息我已传出,我们的大军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军医满脸笑意的说道,“你又怎么知道你传出去的消息不是我想让你传出去的?” 看着军医脸露出的嘲讽之色,曹参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灰白,浑身所有的地方都在颤抖着。 “你…你…你…” “秦大人,无需再与她浪费口舌,消息既然已经传出,她也就没什么用了,杀了干脆。” 军医正是锦衣卫同知秦二狗“伪装”的,也是那个被李景隆认为有精神分裂的变态…(回顾十一章) “无妨,你先回去给魏国公复命。” 说到这里,秦二狗脸上露出了个极其残忍的笑容, “好不容易活捉到一个谍子,我还得在他嘴里再挖点儿有用东西出来,” …… 正在指挥攻城的姚广孝接过暗处递过来的一封密信,查看过信件上的内容后,姚广孝脸色瞬间大变, 随即快步跑向不远处的营帐,跑到门口时,恰好与刚走出大帐的朱高炽装了个满怀, “军师何故如此匆忙?” “世…世子,来不及解释了…”姚广孝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神色焦急的说道, “速速分兵拦截南军!” 朱高炽见情况紧急也没再多问,沉吟片刻后,答应道,“好!就依军师所言,即刻分兵追击南军,” 没等姚广孝松口气,就听到朱高炽继续说道,“军师,我带十万人追击徐辉祖所部,剩下的你来分配。” 刚说完朱高炽就朝着通讯兵招手… “世子!” 姚广孝满头黑线,低声喝道,“我们只有十七万人,你一下子就带走了十万,剩下的两路的南军和铁铉的数万守军我们该如何应对?” “八万吧,留下三万人在济南城下和铁铉周旋,三万人追击盛庸大军,三万人追击平安大军,” 朱高炽皱着眉头道,“只给八万人?那我打不过徐辉祖怎么办?” 听到朱高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姚广孝头上的黑线已经开始蔓延到脸上去了, 八万打五万还踏马得嫌不够,你是有多废啊… 当初你爹只有八万人就敢进攻李景隆的五十万大军, 现在你也有八万人,为何连面对徐辉祖五万大军的勇气都没有? 李景隆是虎父犬子,你朱高炽也踏马得是虎父犬子?报应来的这么快吗? 念及至此,姚广孝就更加不放心了,思索了一会儿,姚广孝沉声说道,“世子,我随你拦截徐辉祖,” “盛庸和铁铉的两路大军就交给”, 说到这里,姚广孝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皱着眉头说道,“就交给刘能和…赵四率兵拦截吧,至于济南城中的盛庸,我们就将留下的三万人交给…吴能统领…” 姚广孝这个时候也是极为无奈,所有能带兵的将领被朱棣打包带走了,留给他的就只剩下这些玩意儿了… 朱高炽想了一会儿,姚广孝的能力足以抵得上两万大军,这笔买卖不亏,甚至还有点小赚,没在犹豫,立即点头同意,“好,那就依军师所言。” 很快,被姚广孝点过名的三人就被叫到了二人跟前,姚广孝忧心忡忡的交代了三人许多注意事项后,就开始陪着朱高炽去点兵了, 等姚广孝走后… “这…这个…和尚…踏马得是…是谁啊…” “他…他…他凭啥…这副…这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我…我…打这么…多年…多年仗,还用的着…用得着一个和尚…和尚教我?” “刘能,你他娘的说不明白话就别说,老子听着累的慌!” “赵…赵四…你…你…你他娘的…娘的骂谁呢…” “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 吴能沉着的问道,“刚才那个和尚说的都是些什么,我记性不太好,没记全,你们给我再说说,” …… “我也记不太清了,都怪刘能这个搅屎棍,我还没记下就被他一顿叨叨搞乱了脑子,”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刘能那说话卡壳儿的声音。” “赵…赵四…你是…你是想和老子…和老子打一架是不是…老子…老子…不怕你…来…来呀…” 吴能见到两个人还在吵架,顿时大怒,“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搅的都追不上南军,战局逆转,搅的全局大乱,燕军败亡了,老子无非陪着你们一起玩儿命就是!” 说完这些话后,吴能愤恨的甩了下衣袖,头也不回的远离了这两个二货, “他…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先去…先去点兵去了?” 赵四一拍脑袋,“快追,别让吴能把精锐都挑完了!” …… 得亏姚广孝不在这里,不然听到他们三个的这番对话,非得被气的当场吐血不可… 燕军中比他们三个强的不是没有,只是姚广孝本就很少带兵,自然就只能通过往日看到的战报来挑人,而这三位恰恰都有个很会写战报的幕僚,给姚广孝留下了个好印象… 冥冥中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 官道上,徐辉祖带着大军已经退到了济南城二十里之外,突然听到探马来报, “报——燕军分兵四路,一路留在济南城下与铁铉都督周旋,一路朝着东南方向直奔盛庸将军而去,一路朝着西南方向直奔平安将军而去,” “还有一路正在绕过济南城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而来!” “再探!再报!”徐辉祖高声喊道, 徐青萍脸色一喜,心里涌起有了一丝丝的期待,“爹,在这里开战?” “还不是时候,” “下令全军加速后撤,丢掉无用的辎重,没有命令谁都不许接战!违令者军法处置!” 命令下达后,五万京营大军很快就加快了脚步,一些较沉的辎重也被丢在了沿途的官道上。 燕军阵营, “报——徐辉祖大军已在三十里之外!” 刚绕过济南城的朱高炽闻言眉头一挑,怒吼道,“通令全军!全速前进!追上徐辉祖!” 姚广孝脸色阴郁,高声喝道,“命令先锋骑兵冲上去袭扰,拖慢徐辉祖逃跑的速度即可,尽量保存实力!” 三十里的距离在急行军的速度下只需一个时辰就能追上,但对方也不会停在那等你,所以想要彻底追上,还需借助骑兵的骚扰迫使对方减速。 而这场追逃游戏也在济南城的三个方向同时进行… 第116章 双线开花,徐辉祖苦战 “将军,燕军骑兵马上就要追上我们的后军了,是否还击?” 徐辉祖听着探报,面色平静的问道,“距离济南城多远了?” “距济南城已有五十里。” 几息后,徐辉祖沉声说道,“命令后军保持全速前进,” “王琦,着你带五千骑兵掩护后军,只可与燕军游斗,不可与之纠缠!” “末将领命!”徐辉祖身旁的健壮校尉高声应道,随后调转马头向后方奔去, “爹,我也去!”徐青萍突然出声喊道, “不行,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徐青萍闻言柳眉一蹙,不解的问道, 徐辉祖严肃的说道,“等燕军溃败时,你带人阻断他们的后路!” “败退?” “还没打他们就败了?” “爹,你以为你是征北大将军啊?” 徐辉祖老脸顿时一黑,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 “呼,呼,呼,”朱高炽大口喘息粗气,恨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南军,怒声喊道,“等抓到徐辉祖,我一定要把他吊在我家院子的那棵歪脖子树上!” “累死我了…” 姚广孝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这一路的追击可算是把他给折磨坏了,这个大胖子平日里不锻炼身体,连骑个马都能把他累成这样… 也因为这个大胖子过半个时辰就要歇一会儿,他们硬是从最前面被拖到了大军的最后面,… 更让姚广孝无语的是,壮硕的草原烈马已经被大胖累倒了三匹,这他么的是有多重啊… 好在是快追上了,否则他们很可能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大军甩掉的统帅… 说来还得感谢徐辉祖,他在距离济南城百里处下令让大军转头,后军改成了前军,并在原地布置阵型等着他们… “将军,燕军到了!” 徐辉祖眯着眼眺望着不远处的火光,高声喝道,“王琪听令!着你点齐五千骑兵,待两军交战时,绕过敌方前军从左翼突袭燕军的中军!” “末将领命!”王琪大喝一声,随即转身去挑选兵马。 徐辉祖继续在调兵遣将着…… 无数的传令兵手持着令旗不断的在大军中来回穿梭,五万人在徐辉祖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移动着, 治军是一个为将者的基本功,徐辉祖无疑是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也难怪他有自信可以在平原一带打爆燕军… “报——燕军距此不到五里!” “前军迎敌,” “报——前军已与燕军交战!” “后军压上来与前军交替进攻,王琪立即率骑兵绕到燕军左翼突袭!” “报——中军右翼遭到敌军冲击,” “火铳营把枪口对准右翼的燕军骑兵,中军派出三千盾兵,三千长枪队挡住骑兵冲击!” “报……” …… 徐辉祖一直保持着沉着冷静的状态,对燕军的所有动向都做出了最佳的应对,京营大军在他的调度下如臂使指,指哪儿打哪儿! 五万人打对方八万人,没用计谋,没用阵法,就靠着纯粹的临场指挥硬生生的打的燕军节节败退,徐辉祖的统帅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 燕军指挥中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姚广孝与朱高炽的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 突然,姚广孝气急败坏的怒吼道,“后军!后军!快压上去,动作快一点!” “军…军师…我就说八万人打不过徐辉祖五万人吧…你还不信…”,朱高炽扯着衣袖擦额头上的汗水,惴惴不安的说道, 听到朱高炽带着埋怨的语气,姚广孝眼中的血丝瞬间就变得更加密集了, “世子!”姚广孝怒吼一声,“你别再干扰我了,从两军交战起你就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的脑子被你吵得嗡嗡的!” “额…好…好吧,” 朱高炽见到一支千人先锋被南军包围吃掉后,怯声道,“军师,那个…那个我能做点什么吗…” “世子!你不说话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姚广孝毫不客气的回应道, “好!我到后面去!”朱高炽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愤怒,大声回应了一句后,就拽着缰绳向后方退去, 姚广孝丝毫没注意到朱高炽脸上那抹心虚的表情,双眼一直在密切注视着战场的变化。 …… 东南方向战场, 原本被追击的是盛庸,但在距离济南城百里外的一处狭窄过道时,盛庸猛然回头与燕军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然后攻守就这么被逆转了,变成了赵四带着人疯狂的向济南城方向逃窜,盛庸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 西南方向的战场则是更加夸张, 平安骑在马上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刘能,脸上露出了一抹极为古怪的表情… 他想过对方将领的应变能力不强,但没想过对方会这么蠢… 居然连两侧如此明显的密林都不派兵侦查,就这么傻乎乎的一头撞进了他的埋伏圈, 不仅燕军死伤惨重,就连这个领兵的主将都被抓到了他面前… 平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燕军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弱… …… 正南方主战场, “杀!” “杀啊!” 双方加起来有十几万人,战场也从数丈宽的官道一直向两边蔓延到了数里之多,此时还在不断的扩宽。 虽说徐辉祖占据了优势,但毕竟人数不如燕军,想要拿下对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并且自从朱高炽离开指挥阵地后,燕军在姚广孝的专心指挥下,竟在混乱中稳住了阵脚,逐渐也组织起了一些反攻。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燕军竟隐隐出现了大规模的反攻之势, “报——右翼的燕军反扑激烈!” “周星月,带五百预备队支援右翼,压住他!” “报——王琪将军突袭燕军左翼,遭到了燕军骑兵的围剿,现已陷入苦战!” “李三江,带剩下的两千骑兵助王琪将军脱困,脱困后再组织反击,务必将燕军的骑兵定死在左翼!” 不知不觉间,徐辉祖手掌中已经渗出了绵密的汗珠, 燕军突然的顽强反攻让一直游刃有余徐辉祖百思不得其解… 正南方的战场此时就像一座巨型的绞肉机,人命在这里甚至连路边的草芥都不如。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着整片战场,甚至连已经远离战场十里之外的朱高炽都能闻得到…… 第117章 报应… 通往济南的官道上, 一支为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将一个身形臃肿的年轻人呈扇形护在中间, 年轻人身下的棕色大马突然不停的打着响鼻,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然而它终究不是人,没有人能听懂它想表达的意思,直到它马蹄一顿,眼球崩裂,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后,就这么直挺挺倒在了冰冷的官道上,马背上的臃肿年轻人也被撂倒在地上连续滚了好几圈儿… “世子!!!” “哎哟,哎哟!” 还好年轻人身上的脂肪够厚,在这剧烈的冲击下并没有伤到骨头,离他最近的四个骑兵立即翻身下马,咬着牙极为艰难的将体型硕大的年轻人扶起… 在朱高炽的示意下,四人搀扶着他来到倒下的战马尸体旁,朱高炽眼中凶光乍现,狠狠的踹了马儿一脚,口中怒喝道,“踢死你这个不中用的畜牲,” “嘶~哎哟,我的脚…” 这一脚踢到了战马最坚硬的头骨上,朱高炽脚的脚背传来了剧烈的疼痛,顿时就龇牙咧嘴惨叫起来… 亲兵扶着壮硕的朱高炽,一脸便秘的问道,“世子,咱们就这么丢下大军走了,会不会…” “都怪那个老和尚无能,八万人被徐辉祖的五万人打的节节败退,我要是这个时候不走,再待一会儿可能就走不了咯,” 朱高炽的小眼睛里绽放出了睿智的光芒,“再说了,你们又不是没听到,是老和尚自己叫我走的。” 一个比较年轻的亲兵立即出声回应道,“啊,对对对。” 年长一些的亲兵低声问道,“世子,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朱高炽面色一正理直气壮的回应,“当然是去帮吴能啊,他在济南城下以三万对战铁铉的四万人,我担心他顶不住,所以得亲自坐镇城下帮他提提士气!” “那…那军师那里该怎么办?” 朱高炽面色一正,高声喊道,“不论怎么讲,会战兵力,是八万对五万,优势在我。” “军师自诩智谋近妖,若是在有优势的前提下还打不赢徐辉祖这个凡人,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啊,这…” …… “世子,您还能骑马吗?” “你看我个这样子像是能骑马的样子吗!” “现在距离济南城还有八十几里,这么远您怎么回去…” “反正我现在动不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emmm………” 官道上,百骑队伍,九十骑在前面开道,十骑拉着一辆四个轮子中间搭着一块木板的简易马车缓慢的行驶着… 之所以能弄到马车,这又得感谢徐辉祖了,多亏他下令沿路丢弃的辎重,而这四个轮子就是辎重的其中一部分,否则大胖就只能被抬着回去了, 马车的木板则是随手砍了棵树… 轮子是拉铁铸炮用的,为保险起见,数千斤的大炮都只需要两个的轮子,他们硬是给车子加装了四个… 马车一开,悠哉悠哉~~ “咚!咚!咚…” 突然,济南城方向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年长的亲兵顿时脸色大变,大喝一声,“有人来了!保护世子!” 朱高炽摆了摆手轻松的说道,“无妨,应该是吴能派兵来支援我们了,” 亲兵脸上的警惕并没有因为朱高炽的话而减少,反而更加凝重,“世子,若是吴能将军的人,必然不会在见到我们后还提快速度…” 朱高炽一愣眺眼望去,对面的几百人果然还在保持着冲锋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的意思,若是援军,必然会先派几人提前来知会,以免双方发生误会… 待他们越来越近,朱高炽看清为首之人的脸后,他的脸上顿时就失去了血色,煞白煞白的… 一旁的亲卫拿起硬弓,准备与之游斗,却被大胖抬手拦了下来,并命令他们在长枪的尖尖处挂上了白旗,而后高高举起… “放下武器,下马投降…” 对面骑兵见状,果断的选择了将他们团团围住,等为首的银甲小将来到近前后,大胖满脸堆笑的高喊道,“表妹,能不能商量一下,不要把我交给大舅啊…” “大表哥,这可不行哦,爹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抓你回去啊。” 大胖闻言脸上笑容顿时一僵,怒声喝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吧,我死都不会跟你去见大舅的。” “那好,我成全你,” 徐青萍应了一声后,提着亮银枪就朝着朱高炽的脑袋戳去。 “别!别!别!我跟你走!”朱高炽见这个虎了吧唧的娘们儿来真的,气势瞬间就软了,连连求饶, “砰!” 亮银枪一枪就扎在了朱高炽的木板上,徐青萍手中银枪一转,木板瞬间就爆裂开了… 朱高炽身边的亲兵见状瞬间脸色大变, 得…又得再砍棵树了… …… 正面战场, 徐辉祖脸色凝重的注视着战场上的变化,此时他手中可用的预备队已经寥寥无几,将领更是全部都被派了出去。 另一边的姚广孝则更加不好受,燕军伤亡人数的比例已经接近百分之二十了,不时就会出现往后退的逃兵, 虽说都被督战队砍翻在地,止住了颓势, 但姚广孝深知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等伤亡人数再多一些,估计燕军之中就会出现大面积的溃逃,那时候千余人的督战队砍都砍不过来。 双方现在比拼的就是哪方的士兵更能熬,只要熬到对方先溃败就赢了! 然而此处的局面在燕军被射死了一名传令兵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左翼的士卒为何不听指令了?传令兵呢?” “传令兵被乱箭射死了…” “那就再派一个传令兵过去,” “没…没了,” “什么?” “传令兵…没了…没有传令兵可派了…” “还有这么多人在这儿,他们不能传令?” “负责传令的都是世子的亲兵,其他人传令前方的将士不认。” “那世子的亲兵呢?去调一个过来啊!” “没了…都没了…” “没了?” “都跟着世子到后面去了…” “那就请世子过来啊!” “请不过来了…” “世子死了?” “不是,” “那为什么请不过来?还闹脾气呢?” “也不是…” “那就告诉我原因!” “世子…” “世子他…一个时辰前就带人离开了大军…” “离开了?” “朱高炽跑了?” “燕王世子朱高炽在大军交战之时跑了?”姚广孝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连确认了三遍, “是…” “噗。。。”姚广孝在听到肯定的答复后,两眼一黑,一大口逆血从喉咙中吐出, “报应啊…”姚广孝被人弄醒后,面色不甘的仰天长啸… 第118章 大胜 “军师…要不…我们也跑吧…” 姚广孝闻言冷冷的看着说话之人,“王爷以国士待我,我必当以国士报之,丢下大军逃跑之事切莫再提了!” 顾慎面露苦涩,就在姚广孝昏迷的这一小会儿,左翼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右翼的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燕军溃败就在顷刻之间了。 “军师,王爷留下过密令,无论发生何事都要以你的安全为先,” “现大军溃败已在旦夕之间,你留在此地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多也只是多添一具枯骨罢了!” 姚广孝看了眼前方岌岌可危的战场,深吸一口气后,无奈的说道,“既然事已至此…那就走吧…” 顾慎闻言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姚广孝这么快就…不过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天大地大活命最大… 顾慎迅速将附近的数百人召集到一起,然后就护着姚广孝向济南方向撤退。 “停下!” 一行人还没走几步,姚广孝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惊疑之下急忙喝住了前进的众人, 姚广孝眯着眼注视着寂静的官道沉声说道,“徐辉祖见我们大军溃败,必定会分派一支骑兵来围堵我们后方,还有没有其他的路通往济南城?” 顾慎思索片刻后说道,“还有一条小道,不过得多绕几十里路。” “走小道,快走!”姚广孝没有丝毫迟疑,语速极快的说道, 就在姚广孝一行人刚走出官道没多久,济南方向的官道上就出现了一簇簇火光,正是押着朱高炽的徐青萍回来了, 姚广孝能跑不只是因为谨慎,也是因为朱高炽的马车严重的拖慢了徐青萍的行进速度… 济南的战场不止是三处,在燕军分兵之后,铁铉见城下只有三万燕军,就主动打开了城门与吴能展开了决战, 铁铉所带领的兵马大多都是山东本地人,他们背靠着济南城,都爆发出了极其强大的战力与斗志, 哪怕是面对燕军的铁铸炮轰击,也不能令他们后退一步,因为他们的身后不仅有他们自己的土地,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 吴能虽记性不好…但指挥也还行,以三万人硬生生的将铁铉所率领的四万子弟兵拖在了北门数个时辰,愣是没给他援助另外三路的机会。 直到赵四带人来了…他带着盛庸的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赶来了… 吴能在见到赵四的第一眼心中大喜,下意识的就认为他是打败了盛庸,回来支援他的, 可等吴能看清赵四身后的兵马是南军时,当场就破防了,口中不停的问候着赵四的家人… “赵四****!!!” “吴能!快逃!我废了!你也完了!”赵四离的老远就冲着鹤立鸡群的吴能大喊, “我*****!!!” 嘴巴没停的吴能,手脚也没闲着…着急忙慌的组织着身边的亲信向北平方向逃窜… 而这一幕恰好又被逃命至此的姚广孝亲眼目睹, “回北平…” “好…” 至此燕军的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李景隆曾经的心情,相信朱棣很快就能体验到了… …… 黎明的曙光点亮了天穹,济南城的四支兵马也已经安置妥当, 徐辉祖站在济南城的北城楼上眯着眼眺望北方,他身后的第一排从左到右依次站列着铁铉、盛庸、平安、第二排则是副将等一些高级军官,第三排校尉,第四排…… 徐辉祖转过身,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扫过,随后高声说道, “此战大捷诸位功不可没,燕逆至此也再无南侵之力,徐某在此代表朝廷感谢诸位!” “啪” “啪啪啪” 城楼上欢呼声,掌声响成一片~ 此时,李景隆也已经踏上了前往金陵的归途, 与出征时的冷清不同,李景隆现在每经过一个城镇,都会有无数百姓自发在官道两侧沿途相送数十里, 无数的腊鱼腊肉,浆果甜酒等犒军之物百姓也都争相奉上, 老百姓的淳朴也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李景隆保护了他们家园了,他们便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表达感激之情。 不仅是山东行省,现在曹国公李景隆之名已经响彻了整个大明,无数大明之人都对李景隆充满了崇拜,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就是那位坐在龙椅之上的年轻人,他要借助天下大势,百姓之民望,助李景隆再进一步! 第119章 番邦来朝 建文三年,正月十四, 新年已过,元宵佳节还有一天。 通往金陵的官道上,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李景隆坐在马车上,身着宽松儒袍,摇晃着脑袋口中轻哼着, “少帅…不仅打仗厉害作诗也…” 不等二愣子吹捧完,李景隆白了他一眼,摆摆手打断道,“这是宋代诗人刘过作的诗…不是我,你个文盲…” “咳!” “夫君,唐多令·芦叶满汀洲,是首词…”小南怯声说道, 二愣子没忍住,直接笑出了猪叫… 李景隆老脸一红,朝着二愣子吼道,“笑什么笑,还不去前面开路。” “哦…这就去…” “小南,诗词都是借着华丽的语句表达出某种意境,不必分的这么清楚…”李景隆语重心长的说道, “夫君所言极是,是妾身多言…妾身认罚…” 说着周楠就拉上了马车的门帘…还有窗帘… “小南…你…你要…快到家了…不…不要…” “不要…不要停…” 充当马夫的魏章瞬间就变得面红耳赤,情急之下,他拿起了身旁的那本春秋… …… 金陵城北门, 朱允炆身穿五爪龙袍,头戴珠帘皇冠,穿戴的极为隆重, 在他身后站立着文武百官,官员们穿着红绿官袍,官袍上不见一丝褶皱, 所有人都面容庄严肃穆,目光遥望着北方, 不多时,一支雄赳赳气昂昂的军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为首之人是位身着金甲肩挂银披的男人,此人气度非凡,正是征北大将军李景隆! 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李景隆,朱允炆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喜悦之色, “恭贺征北大将军凯旋归来!”在朱允炆的示意下,大太监吴江高声喊道, “恭贺征北大将军凯旋归来!” 文武百官齐声高喊,一直喊到李景隆下马给朱允炆行礼… “大将军好帅!” “大将军好威武!” “大将军我要给你生猴子…” 此处不仅有皇帝和文武百官,还有数不清的百姓簇拥在道路两侧,欲一睹征北大将军得胜归来的绝世风采,在见到李景隆走过来时,百姓们也纷纷出声高呼, 随后,齐泰照旨宣读三军功绩,朱允炆下令大赏三军… 等一系列繁琐的流程走完后,李景隆就被朱允炆拉着并列走进城门,无数人见到这一幕时,皆眼皮直跳… 李景隆在即将踏入城门时,突然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道路两侧那些身穿“奇装异服”之人。 随后君臣二人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的走进皇宫,而后踏入御书房,君臣相继落座, 李景隆率先开口,“陛下,那些穿的花花绿绿的都是些什么人?” 朱允炆闻言愣了一下,遂即低声问道,“兄长所问的是那些各个番国的使臣吧?” 见李景隆点头,朱允炆继续说道,“他们此次是来给大明朝贡的,这也是我登基以来的第一次,” 说到这里朱允炆自嘲的笑了笑,从他继位以来,不仅是朱姓藩王看不上他,就连这些番邦小国似乎都有些看不起他… 叔可忍,婶不可忍! 李景隆见此一幕,轻笑着说道,“陛下,这些个番邦小国来我大明除了打秋风之外,又何曾真正的臣服过?” 李景隆再次补充道,“不仅是我大明,就连唐朝和宋朝他们也从未真正的臣服过!” “陛下,此次有哪些番邦国前来朝贡?” 朱允炆朝不远处的吴江招了招手,“吴江,将各国朝贡的名册取来给大将军看,” … “安南、真腊、暹罗、…倭国!” 李景隆看着手中名册上,心中默默的念叨着,看到倭国两个字时,李景隆的食指关节猛地颤动了一下! 朱允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景隆,没有出声催促, 直到李景隆合上册子后,朱允炆才正色道,“山东的两场大战已将燕贼打残,兄长以为应当何时出兵一举平息北方叛乱?” 徐辉祖的战报李景隆看过,朱棣除了在东昌跑掉的几千骑兵外,就只有原本驻守北平的两万余人, 而朝廷方面不仅拥有现在的十几万大军,还有二十万湖广大军也在加紧训练,并且大明各省的总督也在不停的补充着朝廷从他们那里抽调的兵马, 最多再有半年,朝廷就又可以拉出一支拥有五十万人的大军,打个朱棣也就是顺手的事。 而北平地方本就不大,人口也只有这么多,时间越拖就会越劣势, “最快也得五月份!”李景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随后解释道,“咱们的大军刚经历过两场大战,需要时间休整,而且夏元吉筹备的粮草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就依兄长所言,” 突然,李景隆抬起头笑着看向朱允炆,“陛下,明日元宵,可否在宫中宴请那些前来朝贡的番邦使臣?” “兄长是要?” 李景隆目光深邃,低声喃喃道,“他们在我华夏几代王朝中占了这么多便宜,如今也是时候该告诉他们了,” “我华夏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第120章 醉仙楼风波 朱允炆面露纠结之色,有些犹豫的说道,“番国来朝应是盛世之象,可我为何从兄长身上感觉到,你似乎对那些番国使臣有敌意…” 盛世?被人打秋风也踏马能叫盛世? 李景隆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语气生硬的说道,“陛下,您觉得这些番国来朝贡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臣服我大明啊…” 李景隆苦笑着摇摇头,不得不说唐朝给后世的王朝带了个坏头,万国来朝说起来是好听,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李景隆神色一正,低声问道,“陛下,番邦使臣的回礼现在有没有给他们?” “未曾,给番邦回礼的具体数额户部与鸿胪寺还在磋商,这两日朝会他们应该就会上奏。” 李景隆眼中流光闪过,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和朱允炆聊了些家长里短后,就在吴江的带领下走出了御书房, 元宵节将至,平日里清冷庄严的皇宫也多了一些过节的氛围,太监宫女们来来往往穿梭在各个宫殿之间,比往日忙碌了许多。 “公爷,您不舒服?” 出了皇城,吴江见李景隆脸色不太好看,关切的问了一句, 李景隆笑着摇摇头,“没事,赶路有些累,歇息一日就好了,” 吴江闻言和善的笑了笑,也没再多问, …… 坐在轿撵中的李景隆扒开帘子,平静的看着金陵城车水马龙的街道,人来人往的铺子,耍弄杂技的艺人, 看着此时无比繁荣的金陵城,李景隆心里那一道尘封伤疤逐渐被揭开… 那是一段整个华夏文明都被逼到悬崖边上的至暗时刻,是每个华夏人心中的伤痛,也是刻在骨子里的仇恨! 李景隆叫停了轿夫,掀开帘子走下轿辇,徒步行走在金陵的街道上,一阵寒风迎面吹来,李景隆仰起头揉了揉眼眶, “公爷,外面儿风大,您先回轿里吧。” “无妨,你们先回去,我自己走走,”李景隆声音中竟带着一丝的哽咽, 察觉到自己异样的李景隆心中苦笑,昔日在战场上死战不退的征北大将军,好像在家门口…哭了… 因为这里是金陵,也是南京啊。 而这些李景隆注定只能独自承受,无法与任何人诉说。 屏退众人后,李景隆独自一人行走着,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 突然后方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声, “将军!” 李景隆回头看去,见到来人后,心中阴霾顿时减轻了不少,欣喜的叫道,“大柱!小柱!” 来人正是湖广行省齐家的大小柱,因为今日是李景隆凯旋归来的日子,所以他们营中放了一日假。 大小柱本想趁着这个假日,讨望一下心心念念的恩人,不料竟在大街上偶遇,真是无巧不成书… “将军,您怎么了,”齐大柱看起来粗犷,但其实他是个很细心的人,在看到李景隆的神情和微微发红的眼眶后,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将军,可是有什么事不顺心了?” 李景隆微微怔了一下,随后摆摆手笑着说道,“没事,风大,眼睛里进了沙子,” “对了,大柱,小柱,还没吃饭吧,走,陪我一起去吃一些。” 齐小柱正欲拒绝,却听到齐大柱朗声道,“好啊,咱正饿着肚子么,多谢将军,” 李景隆哈哈一笑,“谢什么谢,一顿饭罢了。” 随后李景隆带着大小柱朝着秦淮河方向走去… …… 醉仙楼位于金陵城西,秦淮河畔,是在昔日赫赫有名的孙楚酒楼故址上建立而成,也是明初的南京十六座名楼之一, 唐代大诗人李白曾常在孙楚酒楼豪饮赏景,棹歌秦淮,留下脍炙人口的名句“朝沽金陵酒,歌吹孙楚楼”,后人又把孙楚酒楼并称为“太白酒楼”。 醉仙楼, 跑堂的小二见到李景隆进门后,惊呼一声赶紧跑来了过来,“公…公爷…” “不要声张,我就是来吃个饭,将你们酒楼拿手的好菜都给我上一份儿,” 说着,李景隆就从袖中摸出一些碎银子就要塞到小二手里, 小二连忙将摆手推辞,“公爷,这…我不能要…” “为何?别人给的你也不要?” “不…不是的,公爷大胜归来…是大英雄…小的…小的敬佩公爷…不能要您的银子!” 李景隆佯装恼怒的说道,“给你就拿着,再磨叽小心爷揍你。” “好…好嘞…公爷您楼上请…”小二的语气中满是兴奋, 跟在李景隆身后的齐小柱终于找到机会,拉了拉齐大柱的衣角低声问道,“大哥,咱们刚才不是吃过了吗,为何还要让恩公破费?“ 齐大柱压低了声音,“没看出来恩公心情不好吗,虽然我们做不了什么,但陪着公爷解解闷也是好的呀。” …… 上楼落座, 李景隆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秦淮河,陷入了沉思,刚进城时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百姓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太过热情了… 虽说他这一仗是以少胜多打赢的,可说到底也不过是打了一场胜仗而已,又不是灭国之功…此事透露着诡异啊… “菜来咯~” 不到半柱香时间,李景隆桌上的菜就已经陆陆续续的上齐了, “大柱,小柱,趁热吃。” 三人边吃边聊,从家长里短聊到了平日里的训练,李景隆听着也不由得暗自感叹,王腾这厮还是有点东西的,不过…还不够。 “哐啷!” 突然,隔壁的包厢中传来了吵闹声, “为什么我们的菜到现在还没上!”只听一人高声呵斥道, 小二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客官,今天店里生意比较忙,您再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放屁!隔壁的比我们后来,他们都已经吃上了,你们醉仙楼是看人上菜的吗!” “告诉你!我是鸿胪寺丞刘家栋,这几位都是友邦的使臣,你们醉仙楼如此怠慢诸位使臣,是想让我大明蒙羞吗!” 李景隆听到隔壁的是鸿胪寺丞和几个番邦使臣时,眉头猛然一皱, 能进醉仙楼的人非富即贵,醉仙楼背后更是站着某位顶级勋贵大佬, 这个鸿胪寺丞仗着几个外国人就敢在此地趾高气昂,不把大明权贵放在眼里? 楼下掌柜见到这边的吵闹,立即赶了过来,在清楚了事情经过后,掌柜不卑不亢的说道,“刘大人,您点的八珍鸭本就需要极其复杂工序才能完成,并非我们刻意拖延,而且现在客人这么多,上菜慢一些也是正常的,若是您实在是赶时间,也可以到别处吃去。” “掌柜的,你这是要赶我们走?” 刘家栋声音极大,像是故意说给什么人听一样, 果然,坐在刘家栋身旁的一个裹着条纹床单的矮小男人猛然站了起来,怒声喝道, “八嘎呀路!” 第121章 包围醉仙楼 “八嘎呀路!” “砰!” 一声巨响过后,李景隆身前的实木桌面竟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裂纹。 “嘀嗒!” 原来是李景隆听到那几个字后,一时没忍住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但由于太用力的缘故,他的手掌也被震裂了几道伤口,鲜血正从李景隆手掌处滴落, 齐大柱见到李景隆的手在流血,惊声高呼道,“恩公!” 在感知到李景隆身上那宛如实质的杀意后,齐大柱目光一凝,对齐小柱低声喝道,“小柱!叫人!” “好,我这回大营叫军医!” “不是军医!去把附近的弟兄们都叫来!带上家伙!” …… 这一刻,李景隆面沉如水,周身充斥着暴虐的肃杀之气,而后缓缓的站起身,双拳紧握,一步一步的向包厢外走去,宛如来自地狱的索命阎罗。 齐大柱见状并没有多问,他走到到八仙桌旁边,猛的一脚踹向了八仙桌的桌腿,“哐当”一声,桌腿应声而断,齐大柱捡起来脱落的桌腿,倒提在手中,快步跟在李景隆身后, 打起来好歹也有个家伙不是… 隔壁的包厢众人在听到旁边的巨大响动后,吵闹声顿时戛然而止,几个使臣眼中都露出了迷茫之色, 而刚才面对朝廷命官都能应对自若的掌柜,此刻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惊恐,额头上数颗豆大的汗珠划过了脸颊,滴落在衣领上, 因为他知道隔壁的那位可不是眼前这个七品小官和几个蛮夷可以比拟的… …… “阿西吧,隔壁的干什么!吓老子一跳!” “八嘎!” 仅沉默了不到十息,这些番邦使臣就一个个的怒骂了起来, 脾气最火爆的条纹被单男,猛然站了起来,怒吼一声,作势就要向隔壁冲去… 然而未等他走出房门,李景隆包厢的门已经悄然打开, 齐大柱手中握着刚从八仙桌上卸下来的桌腿,寸步不离的守在李景隆左右, “砰!” 半掩的包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刚才还硬气无比的掌柜打了个哆嗦,恭敬的对着来人弯腰,“大…大将军…招待不周…还请您…请您见谅…” “彭!” 李景隆看都没看掌柜一眼,抬起腿,一脚猛的踹向站在门口的被单男, 势大力沉的一脚将被单男踹的倒飞出去数米,直挺挺的撞击在包厢一侧的实木隔断上。 李景隆这才斜眼瞟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掌柜和伙计,低声说道,“没你们的事,一边待着去,我要找的是这个…畜牲!” “八嘎呀路!****”, 被单男刚从木板中被人抠出来后,随口吐出了一团绿色的粘稠物,怒视着李景隆高声骂道, 吐出的那团绿色的粘稠物好巧不巧的落在了一旁高丽人的裤裆上,由于高丽人是盘膝坐着的,所以好巧不巧的正中靶心… “阿西吧!****!” …… 鸿胪寺丞刘家栋脸色漆黑,右手指着被单男,看着李景隆沉声道,“征北大将军!这位是倭国使臣,此次代表倭国前来向我大明朝贡,与我大明修好!” “您贵为当朝首辅,天下兵马大将军,怎可伤害邦交使臣,邦交乃国家大事…” 感受到李景隆愈发瘆人的气场后,刘家栋的语气立刻就软了下来,“您这么做…恐怕…不合适吧…“ “八嘎!我代表大倭国前来朝贡,就是你们的皇帝也不能打我!”被单男接过话语,怒声吼道, 李景隆冷冷的瞥了被单男一眼,而后目光森然的看向刘家栋,杀气毕露的说道,“哦,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刘家栋感受到了李景隆的杀意后,心头一凉,但还是硬着头皮朗声道,“打人是不对的,应该…应该道歉…” “八嘎!我绝不接受道歉!” 还未等李景隆发作,被单男就先他一步不乐意了,被单男怒视着李景隆,用蹩脚的汉语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今日打了我,我一定会上报给足利义满将军,你们明朝就等着承受我大倭帝国的滔天怒火和悍不畏死的武士大军吧!” 室町幕府第三位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是此时日本的实际统治者,浙江、福建、广东等沿海地区的倭寇与足利义满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 刘家栋惊呼一声,“井边小次郎阁下,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征伐我大明!” 李景隆冷淡的扫了一下刘家栋,真是好大的面子… 井边小次郎脸色铁青,语气低沉的吼道,“刘君,你们华夏有句古话:士可杀不可辱,今天你们的大将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了我,我若是就这么原谅他,那丢掉的不止是我的面子,还有我大倭帝国的面子!” “噗呲,”站在一侧的伙计听着井边小次郎这蹩脚的中国话,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掌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招呼其他客人!” “八嘎!” “刘君!这就是你所说的两国友好邦交?你们一个奴隶都敢嘲笑我,这…这是对我的侮辱!” 跑堂小二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可没有李景隆这种身份,若是因为他破坏了两国邦交,那就是给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小二双腿一软就要跪下给倭国使臣赔罪,突然,小二只觉得右边肩膀一热,回头看去,只见一只异常温暖的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李景隆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还记得刚才你拒绝我银子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大将军…大将军是大英雄!”跑堂小二立即挺起了腰杆,满脸自豪的说道, “是啊,我是大英雄啊,有我这个大英雄在,你谁都不用怕!” 李景隆声音很轻,但落在小二耳中,此话不亚于惊天巨雷,震撼着他幼小的心灵! 哪怕是父母都从未对他说过这种霸道又温暖的话… “咚咚咚,”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数十位来自湖广新军挤进了包厢,看到李景隆的刹那,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狂热之色, “大将军!” 众人齐声高喊,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几个番邦使臣不知在何时都站了起来,没有一个人敢坐着… 然而,包厢内众人的到来还只是开始,无数的湖广新军在得到消息后,立即放下了手头上的所有事,三五成群从金陵各处朝着醉仙楼蜂拥而来,这一幕,正如当日李景隆在洞庭湖堤坝那般,往日重现! 许多不知所以的百姓都在不远处驻足观望,仅过去一柱香的时间,醉仙楼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包围圈还在继续扩大!人数也在疯狂增长! 第122章 各方反应 “各位,好久不见!” 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李景隆心头一热, “将军!好久不见!” 湖广子弟兵们高喊一声,而后就要李景隆行礼, 李景隆摆摆手,沉声问道,“家里都还好吧?” “好的很嘞,俺娘前两天给俺来信,告诉俺不要为家里担心,黄大人不仅派人给俺们家修了新房,还给俺们家分了地,” “大将军,俺家娃子上了私塾,束修是黄大人派人给先生的,但咱不想占这个便宜,等咱领了军饷就马上寄回去还给黄大人…”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诉说着家里的变化,全然没有理会包厢中那几个外国人… 李景隆也从众人口中得知,黄黎在他走后,给予参军人家的帮扶力度非常大,优先修建新房,优先领取救济粮,优先… 并且还给每家都分了几亩良田,有孩童到读书年纪也都从省财政中拨出银两供他们上私塾,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从贪官污吏家中搜出来的钱财,几乎全都用在了灾民身上, 田地自然也是如此,离得远的地方就与当地大户置换,不够的部分再由朝廷出面购买,那些大户也都很配合朝廷的这些政策,不仅更换了远处的田地,还有主动用手里的良田换取百姓手中的劣田… 李景隆静静的听着大家的叙述,心中满是的感动与欣慰, 淳朴的百姓,为民谋福的主官,若是整个大明一十三省都是如此,那该多好… …… “嘀嗒!” 听力极佳的姜觉忽然皱着眉头低声问道,“哪来的水声?” 眼尖的姜明狐疑的扫视着四周,在看到李景隆的右手时,猛的喝道,“是将军的手在滴血!” “草!” 几十人瞬间就炸开了锅,纷纷怒目圆睁的看向拿着桌子腿的齐大柱,喝问道,“将军受伤了!“ “齐大柱,你他娘的是死人吗?” “齐大柱,你是干什么吃的!” 听着众人的质问,齐大柱是有苦说不出, 齐小柱上前一步,指着站在墙角的几个使臣,怒声说道,“是他们这些番邦蛮子在欺负我们大明百姓,将军气不过就一拳砸烂了桌子…” 齐小柱说完后,整个包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数十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躲在角落的几个使臣, “砰!” 一根桌子腿狠狠地砸在了井边小次郎的脑袋上,随后无数的拳脚如疾风骤雨般疯狂的落在井边小次郎和那几个番邦使臣身上, “八嘎!!” “阿西吧!” “亚…麻蝶…” 身为鸿胪寺丞的刘家栋几次想要开口劝阻,但都被他自己的求生欲给拦住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李景隆朝着跑堂小二招了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二来到李景隆跟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答道,“回公爷的话,小人从小就是孤儿,没有名字,他们都管小人叫狗儿…” “狗儿?” 李景隆闻言心中一动,思索片刻后,低声对着狗儿说道,“狗儿,你敢不敢上去把刚才欺负你的那个人打一顿?” 狗儿毫不犹豫点头应道,“敢!” 话音刚落,狗儿就拿起了一旁的椅子朝着井边小次郎跑去… 李景隆见状莫名一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咯… …… 醉仙楼被包围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到了金陵各处, 内阁, 齐泰,夏元吉,杨士奇,相对而坐,三人此时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醉仙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查到原因了吗!” “起因还在查,不过包围醉仙楼的那些人身份已经查出来了,是来自湖广的那二十万新军!” “他们想干嘛?兵变吗?新兵营的主官是谁!”齐泰沉着脸怒喝道, “是…是原京营校尉王腾,已经派人去请他了…” “请?” 齐泰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泽,低喝道,“抓!” 皇宫, 大太监吴江脚步匆忙的来到了正在查看奏疏朱允炆身旁,躬着腰低声说道, “陛下,大事不妙,城西的醉仙楼此时聚集了不下十万人…而且人数还在增涨…” 朱允炆合上手中的奏疏,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皱着眉低声喝道,“此事因何而起?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 吴江语速极快的回应道,“起因正在追查,但可以确定他们都是从湖广来的新兵,已经派人去传新兵营的主将王腾了。” “王腾?” “他想要造反吗?” 朱允炆口中喃喃,眼中爆射出冰冷的寒芒,而后低声与吴江说道,“速请大将军进宫商议!” “奴婢已经派人去了…” “你亲自去!” …… 王腾府邸, 一间极为雅致的小院儿里,一名貌美女子轻抚桌案上的古筝,王腾手持三尺长剑在院落中翩翩起舞… 二人正兴起时,老管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老爷…夏阁老请您到内阁回话!” 王腾闻言有些不情愿的收起了手中的三尺青锋,皱着眉头问道,“有没有告知因为何事?” “没…没有…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似乎来者不善…” 王腾心中升起一丝不满,他连续训练了一个多月的新兵,好不容易休沐一日,得以与夫人陶演一下情操,却被莫名其妙的打断了,好气… 没等王腾见到内阁来人,就听到院外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新兵营主将王腾即刻进宫觐见,不得拖延!” 宫里也来人了? 王腾心中咯噔一声,内阁和宫里同时召见,这让他瞬间就感觉到了大事不妙… “老王,速速去曹国公府找曹国公李景隆,请他救我!”匆忙的与管家交代一声,王腾就快步走出了大门, …… 醉仙楼, 几个番邦使臣此时都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然而子弟兵们似乎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刘家栋终于鼓起来勇气,来到李景隆近前恭敬的作揖行礼,苦笑着说道,“大将军,还请留这几位番邦使臣一命,毕竟他们都是来咱们大明朝贡的,就这么打死了…不太好…” 李景隆淡漠的看了眼刘家栋,过了半刻钟后才悠悠的说道,“停下吧,” “刷,” 李景隆话音刚落下,湖广子弟兵们就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后规整的站列好了队型。 挥手招来了站在角落的狗儿,柔声说道,“狗儿,你没有名字那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吧,” 狗儿闻言大喜,直接跪下就磕头,“多谢公爷赐名,!” 贵人赐名就意味着今后就可以跟着贵人做事了,这是无数底层人梦寐以求的机遇,狗儿虽没读过书,但这些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李景隆轻声说道,“今后,你就叫李卫吧…” 第123章 李景隆造反? “李…李卫…” 李景隆姓李,这是被赐了主家姓氏! 狗儿一时间激动的浑身颤抖… “狗…李卫多谢公爷!” 李景隆嘴角微不可察的上翘一分,轻声说道,“起来吧,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去曹国公府找管家报道。” …… “刘家栋,” “下官…下官在,请大将军吩咐?” “这个小个子留下,其他人你可以带走了。”李景隆指了指井边小次郎淡淡说道, 刘家栋听到李景隆的话后,浑身一震,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请求道,“大…大将军,井边小次郎是倭国使臣,还请将军看在两国邦交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李景隆没再和刘家栋废话,直接喝道,“滚!” 刘家栋低着头眸光闪烁,虽然不知李景隆为何对这个井边小次郎如此厌恶, 但他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默默的扶起角落里的另外几个使臣,然后就灰溜溜的朝着外面走去, “呼,” 李景隆张口吐出一口浊气,提着掌柜送来的杀猪刀一步步朝着井边小次郎走去, “你的…不要过来…我…我的…是大倭帝国的使臣…”还剩一口气的井边小次郎看着提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李景隆,哆哆嗦嗦的低声吼道, “噗嗤,” 没有一句废话,李景隆举起杀猪刀猛的劈向井边小次郎的脖颈, “咕噜,咕噜,” 刀光一闪,手起,刀落,井边小次郎这颗猥琐的狗头在木制地板上不停的滚动着, 狗头上一双狗眼瞪的老大,他到死都不清楚李景隆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冲天的血柱从井边小次郎的脖颈中喷洒而出,将李景隆全身的衣服染的通红, 李景隆上前踩踏在滚落的狗头上,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去, 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天穹,与南京城上方的无数英魂隔着时间长河遥相对望, 李景隆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道,“先辈们的血海深仇,我方明会在这个时代替你们报回来!愿你们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 做完这一切后,李景隆怒吼道,“齐大柱听令!” 齐大柱快步上前,双手抱拳高声回应道,“末将在!请大将军吩咐!” “把在金陵城的所有倭国人全部给我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齐大柱大喝一声,看向身旁的这些兄弟大喝道, “兄弟们,跟我走!” 只是还未等齐大柱走出门,刘家栋带着几个番邦使臣又折返了回来, 当他们看到这无比血腥的一幕时, “呕…” “啊西…呕…” 李景隆冷冷的看着几人,“你们回来做什么?” “呕…大将军…我们…我们出不去了…醉仙楼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外面聚集了好多…好多人…” 李景隆眉头一皱,快步走到窗边,从窗口朝外面看去,他的心突然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这些人,他认识, 这一幕,他也见过, 那一日,湖广子弟兵全军回京时,他的身后跟着的就是他们,不远处还有数不尽的湖广父老为他们送行… 齐大柱一直跟在李景隆身旁,自然也看到了下面这无比壮观的一幕,低声喝问道,“小柱,怎么回事儿?” 齐小柱闻声也快步来到窗边,看到围在醉仙楼的人群后,眼中闪过迷茫,“我…我就是告诉他们,将军要用人,把附近的兄弟们都叫过来…没想到…他们…他们都来了…” 这么大的阵仗在天子脚下发生,试问哪个皇帝还能坐的住… 李景隆轻叹一声,虽然很想与大家在此地把酒言欢,但这里毕竟不是湖广,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情做事, …… 皇城前, 文武百官又自觉的聚集在了一块儿,等待着皇帝的召唤, 金陵城中发生这么大的事,别说是他们这些当官的,就是普通的百姓此时都人心惶惶, …… 内阁, 齐泰看着回来报信的差役低声问道,“王腾被召进了皇宫?” “是,卑职刚到王腾府上后,宫里就来人传召了,”差役点头回应道, 突然,杨士奇像是想到了什么,站起身问道,“你们返回的途中可曾见到曹国公李景隆?” “卑职并未见到大将军,” 夏元吉听着二人的对答,猛的一拍脑袋,“坏了,那些人都来自湖广,现在整个金陵城中也就李景隆有这个号召力!” “你是说?”齐泰低声问道, “你们先下去吧。” 挥手屏退了衙役后,杨士奇脸色严肃,沉声回应道,“若是我猜的不错,此刻包围醉仙楼的极有可能是大将军!” “在金陵城中召集十几万人包围醉仙楼?” 齐泰眉头紧锁,突然厉声喝道,“李景隆这是要谋反吗!” 齐泰越想越觉得此事的可能性很高,现在北方外患基本已经清除, 京营的五万人马尚未回归,一万禁军和勋贵的一万亲兵又是在李景隆的统御之下, 此时的金陵城中仅有一万禁军属于陛下,兵力空虚到了极致。 若是李景隆在此时学宋太祖来个陈桥兵变,带着湖广的二十万新兵,大举进攻皇城,那还真就没人能挡得住。 当齐泰想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后,正欲与内阁中的另外两人商讨对策,却发现他们此刻都显得异常平静, 齐泰心中猛的颤动了一下,这二人一个是手握钱粮大权的户部尚书,等自己退了次辅这个位置九成是他的, 另一个是他都惊叹其才能的后进晚辈,入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是这两个代表着大明未来的人,他们猜到是李景隆在大肆调兵后,竟出奇的没有任何反应, 齐泰面色凝重,低声问道,“夏阁老,杨士奇,对于此事你们怎么看?” 夏元吉闻言怔了一下,不解的看向齐泰,“既然此事和李景隆有关,他自己会入宫和陛下解释的,用得着咱们操什么心?” 齐泰将目光移到杨士奇身上,沉声问道,“杨士奇,你怎么看?” 杨士奇多精明,一下子就听出齐泰语气中试探的意思,摇摇头苦笑着说道,“齐阁老,您不会是担心大将军趁势谋反吧?” 紧接着他继续说道,“首先,大将军绝不可能谋反,这一点我敢以性命担保,相信夏阁老应该也与我一样吧。” 说着,杨士奇看向夏元吉,夏元吉点点头,“嗯,我也愿以性命担保李景隆不会谋反,” 齐泰顿时就呆愣住了,“你们凭什么如此笃定?毫不客气的说,现在这个情况,李景隆只要一声令下,他就能登上…登上那个位置。” 夏元吉摇摇头,“齐阁老,我原以为你应该是最了解李景隆的人,看来我想错了。” “何解?” 杨士奇平淡的回应道,“齐阁老,你认为大将军对权力看的很重吗?” “不看重吗?那可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啊,天下几人能挡得住这等诱惑?”齐泰回怼道, 齐泰在说出此话时,严重的底气不足, 很明显,他已经认同了杨士奇的话… 齐泰瞥了一眼二人后,淡然的说道,“该干嘛干嘛吧,” “哈哈~” “呵呵…” …… 第124章 鸿胪寺卿柳丛 皇宫, 王腾跪在冰冷的石阶上,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他猛的打了个冷颤… 好家伙,家里没做完的事,在这里找补回来了~~ …… 朱允炆脸色难看,在御书房中来回踱步,“吴江还没回来吗?” 小太监跪在地上紧张的回应道,“还…还没有…” 这已经是朱允炆第六次问同样的问题了,小太监每次回答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个回答不好脖子上的脑袋可能就没了… “陛…陛下…掌管新兵营的王腾已经在外面儿候旨了,您看要不要见一见?” “不见,” 朱允炆生硬的回应道, 原本他以为是王腾在聚众搞事,可当下面人将这个家伙带到宫里后,他就知道了此事与这个人无关了,毕竟搞事的人哪有这么容易被抓… 但这个家伙管不好自己手底下的兵,还让别人钻了空子,带着他的兵搞出这么大的事,他不死是不行了, 不过这些还是得等大将军来了再讨论,万一这个家伙还有点利用价值呢。 …… “陛下…陛下…奴婢回来了,” 此时,吴江的公鸭嗓音终于在御书房外响起, “进来,”朱允炆听到后,脸色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但很快朱允炆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曹国公呢?” 吴江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陛下…奴婢去了国公府…并未见到公爷,据国公府的下人说…公爷…公爷在皇城不远处就下了轿,现在他们也不知去向…” 朱允炆脸色骤然一变,低声喝道,“不知去向?你是说兄长失踪了?” “找,快派人去找!” “奴婢…遵命…” 吴江回应一声,又屁颠屁颠的跑出了御书房。 朱允炆看着吴江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口中喃喃道,“兄长,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 “呼,” 看着人群尽数散去,李景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出了口气,低声喃喃道,“终于都送走了。” 还没等李景隆歇息一下,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公鸭嗓子, “公爷…公爷!咱家可算找到您了…” 李景隆循声望去,只见吴江隔着老远就在一边跑一边喊,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 待吴江终于跑到跟前时,李景隆轻笑着说道,“吴总管,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呼…呼…呼…” 吴江停下后大口喘着粗气,等这口气缓过来后,才语气急促的说道,“醉仙楼…醉仙楼有人聚集十几万新军意图谋反,陛下请您进宫…” 说到这里,吴江突然停了下来,他眯着眼仔细看着李景隆身后的那栋酒楼,酒楼的牌匾上赫然写着醉仙楼三个大字,随后他又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 随后吴江一脸震惊看着李景隆低声说道,“公…公爷这就解决了?” “咱…咱家恭喜公爷再立平乱新功…” 紧接着兴奋说道“咱家…咱家这就回去禀报陛下,” “咳咳,” 李景隆老脸微红,轻咳一声后说道,“吴总管,新军都是因我而来…” “啊…” “一两句话说不清,我先与你一同进宫面见陛下吧…” “好…好…”,吴江的脑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机械的回应着, …… 行走在熟悉的皇城中,李景隆突然眼皮一跳,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跪在御书房前面的台阶上, “咦,吴总管,台阶上那个跪着的是谁?好眼熟,” “那位是训练新军的王腾将军,他训练的新军骤然在醉仙楼集结,陛下找他前来问话…” 说到这里,吴江嘴角扯了扯,默默心疼了王腾三秒… 李景隆立即就反应了过来,王腾这是遭了他的无妄之灾啊,默默在心里愧疚了三秒… 又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王腾颤了三秒… 走进御书房,朱允炆见到李景隆后,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抓住李景隆的手,面露喜色的朗声道,“见到兄长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emmm… 李景隆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陛下,那个…醉仙楼的新军都是我叫去…” 朱允炆闻言愣神了一下,旋即轻声道,“无妨…兄长与湖广新军的感情深厚,朕也知晓一些,兄长得胜归来想见一见故人也是人之常情,朕可以理解,” 李景隆愣了愣,得…连解释都省下了… 朱允炆拉着李景隆到座位旁,将他按了上去,“来,坐下说,” 吴江嘴角极其隐蔽的扯了扯,门外跪着的那个真是倒霉到家了… “吴江,你先退下,” 吴江:……?? 等吴江走后,朱允炆脸色一正,语气郑重的说道,“兄长,下次再有此事还望提前知会我一声,可不能再让我担心了啊。” “好…”李景隆嘴角抽了抽, 忽然想起了还在门外跪着的那位,李景隆低声说道,“陛下,门外跪着的王腾曾帮我在湖广做过不少事…” “行,等会儿吩咐吴江让他回去,” “多谢陛下,” 朱允炆面露不满的说道,“兄长,说了多少次了,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 门外一道声音传来, “陛下,鸿胪寺卿柳丛有要事求见,” 朱允炆脸色一冷,“没看到朕正与曹国公商议要事吗,让他一边儿候着去!” 李景隆忽然说道,“陛下,臣刚才进宫时见到文武百官都候在门口,不如一起召见了吧。” 朱允炆诧异的看了李景隆一眼,随后点点头道,“那就依兄长所言,” 说着,就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吴江,命百官奉天殿觐见,” 李景隆看到朱允炆的嘴角上扬了几分,心中不由得狐疑了起来… 奉天殿, 朱允炆端坐龙椅,文武百官依次站位, “启奏陛下,臣柳丛有本要奏!”鸿胪寺卿柳丛迫不及待的高声喊道, “柳卿请讲,” 柳丛正了正衣襟,扶正了官帽,高声喊道,“今日,臣派鸿胪寺丞刘家栋于醉仙楼招待数位番国使臣,不料番国使臣与曹国公李景隆产生了一些纠葛,曹国公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竟召集十几万人围困醉仙楼,不仅将数位使臣打的面目全非,还残忍的杀害了倭国使臣井边小次郎!” 柳丛停顿了一下继续喊道,“并将井边小次郎的人头和尸身分别挂在了水西门大街的东西两侧!”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第125章 宣战! “还有吗?” 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奉天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李景隆平静的看着鸿胪寺卿柳丛,再次问道,“柳丛,还有什么要参我的吗?” 柳丛的身躯颤抖了一下,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应,“没…没有了。” 奉天殿中的文武百位官员眼眉低垂,无一人敢与李景隆对视,也无一人再敢开口。 这就是当今大明第一权臣李景隆的威慑力, 李景隆的身份不仅是当朝太傅、当朝国公、文臣最高实职内阁首辅、武将最高实职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征北大将军,还有着平定湖广水患,阻击朱棣,逆转南北战局的滔天之功, 现场沉寂了片刻后, 朱允炆靠在龙椅,手杵着脸,慵懒的说道,“曹国公在醉仙楼调兵之事,朕知晓。” 听着朱允炆淡漠的话语与不屑的神情,柳丛顿时如坠冰窟,但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开弓没有回头箭。 柳丛强行稳住不安的心神沉声说道,“据鸿胪寺丞刘家栋口述,几位番邦使臣并未与曹国公发生正面冲突,曹国公打杀番邦使臣,破坏邦交国事…此举有些不妥…” 杨士奇听到柳丛的话后撇了撇嘴,连给李景隆定罪都不敢说,就这胆子还弹劾个鸡毛啊… 李景隆看了一眼柳丛,而后扫视着百官轻声说道,“醉仙楼中有三个番邦国的使臣,分别是安南、高句丽和倭国。” “我确实打了安南和高句丽的使臣,杀了倭国的使臣,三人也并未得罪我,” 柳丛闻言心中一喜,自以为抓住了李景隆的把柄,扯着嗓子喊道,“陛下,曹国公无故打杀三位番邦国使臣,破坏我们大明与三国邦交,实在是…” 然而当他察觉到朱允炆冰冷的目光和李景隆轻蔑的注视后,声音立即低了几分,“实在是…不妥…” “不妥吗?” 李景隆轻笑着说道,“这三国不过是我大明的周边小国,他们虽未直接得罪我,可他们在醉仙楼欺负了我大明的百姓!” “我身为朝中重臣,若是对此视若无睹,那岂不是寒了我大明百姓之心?还谈何民心归附?” 柳丛硬着头皮回怼道,“曹国公,据下官所知三位使臣并未对大明百姓动手,不过是与醉仙楼的小二发生了一些口角,就算他们有错,也罪不至死吧!” 李景隆回应道,“是啊,他们确实罪不至死,所以我只杀了倭国的使臣,另外两国的使臣不是放他们回去了吗?” 柳丛皱着眉头问道,“倭国使臣犯了何罪,为何国公爷要杀他?” 李景隆语气突然变得沉闷,“因为它是倭国人,不止是它,所有在大明境内的倭国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你…你…你这是要与倭国开战吗?” 柳丛怒吼道,“曹国公,你虽贵为当朝国公,但两国征伐乃国家头等大事,岂可因你一人喜好,而掀起国战,战争一旦爆发,无数百姓将会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奉天殿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饶是一直都无脑信任李景隆的杨士奇的眉头也紧锁了起来, 见到众人反应后,柳丛终于有了一丝底气,向龙椅上的朱允炆俯首下跪,高声喝道,“陛下!国虽大,好战必亡!陛下切不可与倭国开战啊!” 朱允炆眼睛一眯,就要给柳丛定罪,不过在看到齐泰似乎有所动作,就暂时压下了要说出口的话, “柳丛,你放肆!” 齐泰冷冷的看着惺惺作态的柳丛,怒吼道,“你只言国虽大,好战必亡,难道你不知下一句是什么?” 齐泰自问自答,“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齐泰骤然加重了语气大喝道,“李景隆不仅是我大明曹国公,亦是我大明内阁的首辅,他所做的决定就是我们内阁的决定!” “你…你…” 夏元吉瞥了柳丛一眼呵斥道,“你什么你,齐阁老说的不错,首辅就代表着我们内阁!” 常升踏前一步怒吼道,“李景隆不仅是内阁的首辅,他也是我们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大都督剑锋所指,我们这些武人必当舍命向前!” “你们…你们…” 柳丛突然转头看向李景隆,怒吼道,“李景隆!一旦两国开战,我大明沿海的浙江、福建、两广,都将被战火侵袭,届时必会生灵涂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些责任你担得起吗!” “曹国公当然担得起,曹国公的背后不仅有诸位文武大臣,还有朕!” 柳丛颤颤巍巍的将头转向奉天殿的最高处,只见朱允炆此刻已经站了起来,目光淡漠的看着他, 朱允炆缓缓开口道,“你是我大明的官员,为何总想着把胳膊肘往外拐?” 朱允炆看向吴江沉声道,“带下去,朕要知道他胳膊肘往外拐的原因,” 柳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君不似君,臣不似臣,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说完这些后,柳丛一脑袋撞向了殿中那根最大砥柱,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直到众人反应过来时,柳丛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朱允炆脸色铁青,冷漠的说道,“拖下去,拟旨昭告天下,柳丛通敌卖国,诛九族!” 柳丛还想留下死谏直臣的美名,想的美… 做完这些,朱允炆脸色郑重的看着李景隆,表情极为严肃的问道,“曹国公,朕问你,大明若是同时与朱棣和倭国开战,能不能打赢!” 一直古井无波的李景隆猛的打了个激灵,这该死的霸道… 他不关心能不能打,也不关心为什么要打,他只关心能不能打赢… 李景隆没有丝毫犹豫,毅然上前一步,抱拳躬身,沉声回应道,“回陛下,大明必胜!” 朱允炆闻言没再多问,点了点头后,转身看向一旁的大太监吴江,朗声说道,“吴江,拟旨!” “倭国以倭寇流匪之名义屡犯我大明边境,大明浙江、福建、两广四省之地,深受其害,百姓苦不堪言,是可忍孰不可忍,朕今日昭告天下,凡是踏足我大明疆土之倭国人,卫所无需上报,可直接杀之!” “即日起,凡是我大明子民,每杀一个倭寇都可到就近官府领取上赏银,杀一人赏十金,杀十人封官,杀百人赐爵!” “传檄天下,大明即日起对倭国宣战!” “由曹国公李景隆总领一切对倭国征战事宜!” 第126章 祭奠 “退朝,” 朝会结束,群臣退去, 偌大的奉天殿中此刻只剩下朱允炆与内阁四人。 朱允炆轻声道,“征伐倭国之事你们商议完递个章程上来即可,不过朕有一个要求。” 李景隆沉声应道,“陛下请讲。” 朱允炆看向李景隆,“尽量不要让战火波及到百姓。” 李景隆神色一正,高声回应道,“臣领旨!” …… 离开皇城,李景隆径直来到了水西门大街,齐大柱等人早已在此等等候多时,见到李景隆的轿撵后,立即凑了上去, “将军,金陵城中所有的倭国人俱已在此,” 李景隆掀开门帘走出轿子,顺着齐大柱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披着被单的倭国人齐齐跪在街头,口中塞着破抹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身体也在不停的挣扎, 水西门大街的两侧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不时的对着跪在街头的倭国人指指点点, 李景隆走到一个穿着浅蓝色被单的倭国浪人面前,取下了它口中的抹布,然而就在抹布取下的一瞬间,浪人就立即开始狗叫, “八嘎呀路,我是大倭帝国的松下八次郎,我命令你们立即放了我们,否则必将迎来我大倭帝国的滔天怒火!” “啪!” 齐大柱拿着桌子腿狠狠地抽在了松下八次郎的嘴巴上,几颗牙齿夹杂着鲜血从他口中飞出,嘴唇也瞬间肿成了两根大香肠… “八嘎…呀路#%*¥@”  松下八次郎也是硬气,哪怕口中还在冒着鲜血,它依旧在不停的嘟囔, “啪!啪!啪!” “让你叫,让你叫!让你狗叫!” 齐大柱见状,眉头一挑直接给它来了个素质三连,鲜血不断的从浪人嘴巴里涌出,口中牙齿也几乎掉了个干净… 不远处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李景隆,立即惊呼道,“那是征北大将军!征北大将军来了!” 无数看热闹的百姓闻言立即围了过来,百姓们都异常兴奋,口中不断的发出欢呼, “乡亲们,你们退后一些,等下我会宰了这几只畜牲,到时溅了你们一身血就不好了…” 有人不解的问道,“将军,为何要杀这些倭国人?他们不是来咱们大明朝贡的吗?” 李景隆看了那人一眼,沉声回应道,“因为他们该死!经朝廷查实,肆虐我大明沿海四省的倭寇都是这些倭国人,它们今日来我大明朝贡,明日就会换身衣服袭扰我们大明的百姓!” 百姓们闻言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后爆发出无尽的怒骂与嘶吼声,一时间群情激愤,一些人的眼睛都在逐渐变红, “杀的了他们!” “杀光这些该死的倭寇,我外祖父就是死在这些畜牲手里!” “大将军!让我先捅他一刀,我的妻子回家省亲时,就是被这些畜牲杀死的!” “大将军,我也想捅他们一刀!我的孩子就是死在了这些畜牲手里,!” “大将军,我想手刃他们,这些畜牲杀了我好友一家!” 不一会儿,水西门大街的百姓越来越多,无数人请求李景隆让他们亲手手刃仇敌, 李景隆也想答应,但奈何人数实在太多,很难满足所有人的请求, 就在他为此苦恼时,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个不错的想法… 李景隆取出印信,与一旁的亲兵低语了几句,而后亲兵骑着马飞速离去。 …… 不多时,几十名身穿飞鱼服腰胯绣春刀,年龄皆在三十左右的锦衣卫便出现在了水西门大街的街尾,他们此时正朝着街头走去… “老大,你说国公爷大老远的叫咱们来这儿干嘛,不就是杀几个倭国人吗,用得着咱们这些人吗…” “可能是想让这些倭国人死的痛苦亿点点吧,毕竟咱们也只擅长这个…” “嘶~国公爷好残忍啊,我喜欢!” “大…大姐…您也来了啊…” 这群杀人如麻刽子手听到这声大姐后,身形都忍不住颤动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了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行, 诏狱中流传一句话,进了诏狱,想死都难… 可自从这个女人来了后,就出现了另一句话:千万不要落在黑寡妇手里… 侥幸在黑寡妇手中活着走出诏狱的不是没有,但他们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寻死… 这群锦衣卫向人群走来时,人群竟主动的生成了一条通道… 李景隆鼻尖微动,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不断的刺激着他的嗅觉, 这股味道是血腥味混合着刺鼻草药味,还夹杂着人肉烧焦的恶臭味,难闻至极… 李景隆心有所感,扭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人群自动散开,几十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出现在视线中, 他们与街面上巡视的锦衣卫大不相同,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为首的中年人拱手行礼道,“锦衣卫镇抚使刘得柱参见国公爷,” 一些听过刘得柱凶名的百姓闻言眼皮一跳,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几步… 李景隆扫视了一眼了众人,在看到最左侧的那个冷艳女子后,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刘得柱枯黄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不过看起来却极为瘆人,“国公爷,这位是的秦淮茹,我们诏狱中的刑罚精英,手上功夫丝毫不弱于男人,请您放心用,” 刘得柱补充道,“许多人都称她为黑寡妇,” 李景隆听后嘴角一抽,秦淮茹,真是好名字…黑寡妇…实至名归…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我就一个要求,必须割满三千六百刀才能让他们死!” “对了,我会给你们一个名单,你们每割一刀就要喊一个名字!” …… 这就是李景隆想到的办法,为了确保所有人都能出一口气,就找来了诏狱这些经验丰富的老手,将这些倭国人全部凌迟, 每割一刀就喊出一个枉死之人的名字,以此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 李景隆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时,得到了百姓们的一致好评… “第一刀,祭奠涂三石全家的在天之灵!” “好!” 随着黑寡妇的第一刀落下,无数百姓纷纷拍手叫好,奔走相告… “第二刀,祭奠张少刚全家的在天之灵!” ……… 随着黑寡妇的最后一刀落下,三十名倭国人数毙命。 李景隆低声喃喃道,“后生晚辈方明,以此地三十个小鬼子祭奠三十万英魂的在天之灵,愿你们安息。” 李景隆再次补充了一句,“这只是利息。” “轰隆隆!” 明朗的天空突然响起了三声巨大的轰鸣,似是在回应李景隆,又或是来自后世的方明。 第127章 元宵晚宴 天色渐暗,人群散去, “公爷,下次再有这事儿记得再来找我哦。”秦淮茹轻笑着说道,“割肉我是专业的。” 李景隆侧头看去,正好对上秦淮茹的目光,内心微微一动,媚眼如丝,形容的应该就是这种了吧。 “好,”淡淡的回应了一句,李景隆便乘上轿辇离去, 秦淮茹的相貌不算太过惊艳,不过却能给人一种极其圆润的美感,加上那双勾人的媚眼… 毫不夸张的说,此女对于男人的吸引力丝毫不弱于那些绝色佳人,某些方面还犹有甚之,至少对李景隆来说就是如此… 魏武遗风今犹在,建安风骨永留存~ 曹贼何在~ …… 一转眼, 周楠娇羞的低声说道,“夫君…天还没黑…” 李景隆一脸正经的问道,“你能看见我的五指吗…” “…只…只能看见三指…” “小南,都已伸手不见五指了,你还说天没黑…” “额…额!额。” …… 一曲红尘做罢, 周楠慵懒的倚靠在李景隆的胸口,白皙的俏脸上还挂着尚未退却的潮红,玉臂环绕着李景隆的脖颈,口吐如兰,“夫君这是看上了哪家的良人吗?” 李景隆指尖把玩着周楠的青丝,愣了一下,柔声问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夫君比往日更加…威武了一些,就如…就如…那日一般…”,周楠脸上潮红还未退去,现在又添新艳,极为动人~ 要不怎么说女人心细呢,这么微弱的…变化,都能感知的到… “啊~”,周楠突然惊呼一声, “夫君…不歇息一会儿吗…” “小南,现在感觉如何…”李景隆喘着粗气,低吼道, “…” …… 梅开二度, 周楠如烂泥一般,整个身子都趴在李景隆身上,感受着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轻声喃喃道,“夫君,那位女子如何?” 李景隆看着怀中已经熟睡了的周楠,轻声回应, “很润,” 李景隆轻抚着怀中佳人的黑丝,语气温柔的补充了一句, “你更润,” …… 元旦佳节, 鸡都没叫, 文武百官就已经等候在了皇城前… 李景隆轻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百官的最前列,左右分别站着齐泰和夏元吉, “老齐,你说咱们能不能改改上朝的时辰,每天这么早起来,身体吃不消啊…” 齐泰扯了扯嘴角,瞥了李景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首辅大人稍稍节制一些不就吃得消了?” 李景隆撇着嘴说道,“我老李家好歹是一朝国公,若三代都是一脉单传,说出去不得惹人笑话?” 齐泰冷哼一声,“我和夏阁老一直这个时候上朝,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是碰到刮风下雨都未曾叫过一声苦,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么多事呢?” 说着看向夏元吉,“你说是吧,夏阁老。” 夏元吉慢慢的扭过头看向齐泰,那乌青的眼眶差点吓了齐泰一大跳,“齐阁老,我觉得首辅大人说得对,上朝时间确实可以改一改…” 李景隆见状差点笑出了声,不过笑着笑着就有点想哭了… 明初入编制当官是整个封建王朝时代最苦的,除了工资低和贪污的风险极高外,上班也是最累的, 官员们一年的休假时间只有三天,冬至放一天、过年放一天、皇帝生辰放一天, 而且各类朝会也是极为繁琐复杂的,隔三差五的还得加个班儿, 唐宋一年有大几十天的休沐就不提了,哪怕是距离现在最近的元朝,一年都有着接近二十天的假期… 思及至此,李景隆正色道,“考成法已经全面铺开,每月给官员们几日的休沐并不会影响政务的推行,而且休息的时间充足了,必然还能提高大家的效率,也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何乐而不为呢?” 还未等齐泰有所回应,夏元吉就嘟囔道,“唉,想我老夏家也是大家氏族,书香门第,若是到了我这里变成了一脉单传,将来百年之后还有何脸面去面对起列祖列宗啊…” 齐泰瞬间满头黑线,挑着眉低声喝道,“好好好,明日我就递折子上去,行了吧。” 夏元吉阴阳怪气的喃喃道,“今日元宵佳节,又得有负佳人咯,奈何七尺之躯已许国,不能许卿啊…” “今日,不,下了朝我就递折子上去,行了吧!”齐泰说完后,就恼怒的向左挪移了三步,右手捂着口鼻,右手食指搭在靠近右眼的鼻梁上… 李景隆心中暗暗腹诽道,“齐老登都一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装冷酷…” “这么奇怪的动作到底跟谁学的…” 一场关于大明官员福祉的讨论,就这么戏剧性的得出了结果… 至于朱允炆会不会同意? 答案是必然的… 平平无奇的开过朝会后,李景隆再次将政事丢给了齐泰和夏元吉二人, 悠哉悠哉的躺在自制的摇椅上,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 转眼间,夕阳西下, 待李景隆赶到宫里时,除了朱允炆就只剩下他没到了… 这次的元宵晚宴本就为诸国番邦使臣而准备的,所以这些个朝贡的使臣除了倭国,剩下的都已经到齐了, 随着朱允炆在皇后妃子的簇拥下入场,礼乐奏响,悠长美妙的旋律在宫殿中荡漾开来, 众人听的如痴如醉,高句丽使臣拉着一旁的安南国使臣低声说道,“阿西吧,我高句丽的乐器演奏出来的乐章真是美妙啊~” 安南使臣揉了揉还肿着的腮帮子瓮声瓮气的恭维道,“高句丽的美人也好看,” “阿西吧,我高句丽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就连在华夏传道的孔子也是出自我们的国家…” 然而这句话好巧不巧的被起身撒尿,刚路过他们身旁的李景隆听见了… 然而人有三急,打脸这种小事还是等解决了生理上的急事再来解决吧… 高句丽和安南的两位使臣显然是多喝几杯,并没有注意到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的李景隆, 因为他们的国家可没有华夏这些美酒佳肴,不趁着这个机会多往肚子里塞一些,回国后就没这个机会了,毕竟来华夏朝贡这种事儿,来过一次的都说好… 中华的酿酒技术延续到明朝,足足经历了两千多年的探索和改良,岂是高句丽和安南这种没有文化传承的番邦小国可以比拟的。 就在高句丽使臣和安南使臣吹得正得劲儿的时候,李景隆已经悄悄的来到了他俩的身旁… 第128章 高句丽使臣朴国昌 推杯换盏,朱允炆面色微红,已有几分醉意, 朦胧之间,不经意的看到李景隆站在安南和高句丽使臣身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皇后马氏见朱允炆神神色愉悦,柔声问了句,“陛下难得如此开怀,可是看到什么趣事儿了?” 朱允炆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看都没看马氏一眼,淡淡道,“管好你自己…” 马氏愣神了一下,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落寞,“臣妾扰了陛下兴致,请陛下恕罪,”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朱允炆的后宫除了马氏这位皇后外,还有数位妃嫔与贵人,一个男人的精力始终是有限的,很难做到雨露均沾,加之后宫不断新进的那些小妖精,马氏已经很久没有被朱允炆宠幸过了… 马氏暗自叹息,这么多年未能给朱家留个后,她也确实也没脸再奢求些什么,今日本想借着此次元宵晚宴增进夫妻关系,再努力一下,却不料朱允炆竟对她厌烦到了如此地步… “陛下,姐姐也是关心您,您就不要责罚姐姐了好不好~” 听到这酥到骨子里的声音,马氏眉头轻蹙,斜眼看向拉着朱允炆衣袖不断摆动的吕氏,轻哼一声,便不再理会。 “闭嘴!”朱允炆皱着眉头低喝道,随后一甩袖子将吕氏推到一边, 吕氏杏目圆睁,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吕氏与皇后是本家,关系亲密,自身又长的貌美如花,并且极其擅长茶艺,凭这几点,吕氏在后宫混的风生水起,甚至隐隐有几分取代马氏,成为六宫之主的趋势。 朱允炆突如其来的无情举动,让吕氏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呆滞片刻后,她顺着朱允炆的目光看去,美眸中映出了李景隆的身影,脸上随即出现了一丝冷意。 马氏也错愕了一瞬,但身为后宫之主还是得要一些体面的,忍着恶心,快步走向吕氏,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抚着~ …… 元宵晚宴在奉天殿举行,大明皇帝和皇后还有一众妃嫔坐在大殿最高处,俯视左右两侧群臣与番国使臣。 能参加这等聚会的官员几乎都是朝中大员,再就是杨士奇这种重要部门的特殊人员。 大殿左侧,分别是大明六部九卿的堂官(六部侍郎与少卿也在此列),和公候及三品以上的武将官职, 大殿右侧的则是诸番国前来朝贡的使臣, 此次前来朝贡的十五个番国都是承认大明宗主国地位的国家,明太祖朱元璋也将他们定为的不征之国,分别是: 大琉球国、小琉球国、安南国(今越南)、真腊国(今柬埔寨)、暹罗国(今泰国)、占城国(今越南南部,后被安南灭国)、苏门答腊国、西洋国、瓜哇国、湓亨国、白花国、三佛齐国、渤泥国。 还有一个倭国… 定下这条规则的原因是,明太祖朱元璋认为蒙元的快速灭亡,与连年对外征战有着极大的干系,穷兵黩武国终不长久,所以汲取了蒙元的教训,采取了一系列的怀柔政策。 但近些年来倭寇横行,杀烧抢掠沿海四省的平民百姓,官府多次出兵围剿都没有太大的效果, 大明无论是勋贵朝臣,还是贩夫走卒普通百姓,对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早已深恶痛绝,朝廷也曾多次与倭国交涉,勒令他们管理好自己的臣民,然而每次得到的都是敷衍,沿海四省中无数能人义士早就想渡海,前往倭国做一些解气之事, 奈何不征之国是太祖亲自定下,他们就是有这个想法也不能真的去做, 加之这两年燕王叛乱,内忧外患之下,就更加有心无力了, 基于以上重重原因,李景隆在得胜归来后,提出征伐倭国才会得到满朝文武的大力支持。 ~~ 奉天殿一侧, 李景隆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他在高句丽和安南使臣的背后偷听了许久,也得知了二人的姓名, 高句丽的使臣名叫朴国昌,一个很符合棒子国情的名字, 安南使臣的名字是阮益洲字益生,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李景隆差点笑出声… 随着时间推移,又或是马尿劲儿大,朴国昌越说越离谱,竟说李世民也有高句丽血统,这下子李景隆可就彻底忍不了了… “李景隆和你们高句丽是不是也有关系?” “阿西吧!” 朴国昌听出了话中嘲讽的意味,立即吐出了口国粹, 随后转过头就要怒怼来人,谁料他在看清此人相貌后,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朴国昌忍不住打了个酒嗝,醉意瞬间就消散了一大半… “曹…曹国公…您什么时候来的…” 李景隆玩味着看着朴国昌,“在你说孔夫子是高句丽人的时候我就来了。” 后知后觉的阮益洲这才反应过来身后有人,回头看了一眼李景隆后,反应几乎和朴国昌差不多,醉意瞬间就消散了许多,“下邦…下邦使臣阮益洲见过上国曹国公。” 李景隆听到上国这个称呼,满意的点点头,“让个位置,我要和这位朴国昌使者好好聊一聊他们高句丽的历史。” “好好好,”阮益洲闻言如蒙大赦,立即起身让出了位置, 半炷香过后… 李景隆挑着眉毛低喝道,“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和阮益洲不是说的挺欢乐的吗?莫不是看不起我李景隆?” 朴国昌面露苦涩,噤若寒蝉,他现在非常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喝了几碗马尿就把脑子里的那些yy都说了出来,还是当着大明曹国公的面… “不知…不知曹国公想让下臣说些什么。” 朴国昌哄一哄智商不高的安南使臣阮益洲还行,让他唬李景隆这不是找死么,倭国的井边小次郎现在人头还在街头挂着呢… “说什么?你刚才和阮益洲怎么说的和我就怎么说啊,我爱听~” “好…” 闻言,朴国昌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着刚才没吹完的牛皮,“唐朝大诗人李太白也有高句丽的血统……那首黄河之水天上来就是在五女山的青石碑上写的…” “辛弃疾的那首破阵子也是在此处落笔…” “………” 说的起劲时,朴国昌再次灌了一大口马尿,浑然忘记了身边还坐着的李景隆,他突然自顾自的说道,“大明岐阳王李文忠也是从我高句丽的平壤县举家迁移到大明的…” 李景隆:“………” …… 阮益洲,“!!!” 第129章 无赖 好家伙,合着只要是在华夏比较牛皮的人物都是来自你们高句丽的呗~ 朴国昌这一通组合拳打下来,给李景隆都彻底整无语了… 一旁的阮益洲更是吓的冷汗直冒,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 “你们高句丽这么牛,咋不上天呢?” “牛上天了啊……” “无耻!” “小小的高句丽竟敢剽窃我泱泱华夏的文明精粹!” “竖子!安敢剽窃我中华文明!” 原来是大明诸位大臣见到李景隆在和高句丽使臣朴国昌坐一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借着尿遁之术,悄摸摸的来到二人身后, 正好听到了朴国昌的无耻之言,奉天殿的这一角,瞬间就群情激愤,纷纷怒骂了起来, “娘希匹,高句丽区区番邦小国,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随着一秃顶大儒爆出粗口,其他人也不再克制,纷纷上手,并逐渐从最开始的推搡发展成了拳脚问候… “阿西吧…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朴国昌被打的双手抱着脑袋,不知是酒精使然,还是本性难移,竟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这处的吵闹动静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胡闹!” 眼看朴国昌就要被打死了,齐泰才皱着眉头低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殴打他国使臣成何体统!” 要打也要趁没人的时候打啊… 李景隆嘴角扯了扯,担心有些人听不懂,他开口接过齐泰的话茬,“都住手吧,要打等回家了再打,这么多人看着呢…” 见李景隆和齐泰两位大佬都开口了,众人这才心有不甘的停下手… “阿西吧,” “常升!我不是叫停手了吗!” “没说…停脚啊…” 朴国昌双手捂着头顶龇牙咧嘴,细看就能看清他的脑袋上不知被谁打了一个大包, 然而也不知是谁给了朴国昌勇气,他竟公然在奉天殿叫嚣了起来, “我们高句丽是这个世界的中心,物宝天华,人杰地灵,何来剽窃一说!” “无论是孔夫子还是李太白,就连杨贵妃,他们在高句丽的史书中都有着明确的记载,绝非我个人信口胡诌!” 见朴国昌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李景隆心中顿时有种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感觉,一些不好的记忆也开始逐渐浮现, 后世的高句丽也就是韩国,这是一个极其卑劣的国家和民族,屁股大的地方就敢自称大韩民国, 高句丽的文化几乎都是跟唐朝学的,然而一转身就自诩是华夏正统,从华夏的儒家至圣先师,到中医的扁鹊、华佗,都说是他们的,就连纪念屈原的端午节,也他么的说是他们发明的。 “够了!” 李景隆怒喝一声,而后冷冷的注视着飘的快要飞起来的朴国昌,“我不屑与你争辩这些,滚吧!” 越是了解他们就越不想和他们争辩,和一个礼义忠孝信都是零分的无赖民族争辩,能争辩出什么结果? 此时的朴国昌不知是被打出自信了还是怎么的,竟直接无视了李景隆的话,朝着大殿之上的朱允炆作揖道, “尊敬的大明皇帝,外臣朴国昌此次代表高句丽不远万里前来大明朝贡,不曾想竟被你们大明的大臣如此折辱,这就是你们自诩的大国风范吗!” “孔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便是你们大明的待客之道吗?” “你们大明是国力强盛,强过我们高句丽数倍,但孟子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高句丽绝不会因你们大明强盛,就抛弃国家之传承,纵使今日刀剑加身,外臣亦不会卖国求荣!” 说着朴国昌便伸直了脑袋,求死的意图非常明显。 朱允炆脸色阴沉,眼中寒光冷冽,冷冷看着殿下的朴国昌,杀意凝若实质, 不止是朱允炆,殿中所有的大明人心中都愤怒到了极致,这一刻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个无耻的朴国昌, 而其他国家的番邦使臣低着头,看似无意理会此次纷争,实则不然,一些人眼中闪烁着精光,一些人握紧了手中的器皿,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 他们都在等,等着看这场好戏会如何收场, 若是大明就此杀了朴国昌,那么华夏营造多年的以理服人形象就会轰然倒塌, 而面对一个武力强盛又没了仁义的大明,诸多番国势必会变得人人自危,不得不抱团取暖, 虽说一国之力无法抗衡大明的铁军,但这么多国家若是全部联合起来,大明就算再鼎盛,也很难抗住十多个番国的轮番叛乱, 华夏地大物博,物产丰盛,试问这些藩属国谁不心动,谁又不想在此分上一杯羹? 奉天殿中的氛围波谲云诡,不同服饰之人心思各异,眼中精光流转,都在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作为主角的朴国昌,此时被这么多人怒视,脸上竟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就这么平静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显然,他也是看穿了许多人的小心思,所以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奉天殿内的所有人都知道,高句丽是在剽窃华夏文明之精华,但如何反驳却是非常困难的一个点, 文明的传承大多都是写在史书中的,偏偏高句丽可以无耻到把华夏的史书照搬回去加以修改,然后说成是他们的,甚至还敢说汉字都是他们发明的, 奉天殿中不乏学问贯通古今的大儒,但如何告诉世人高句丽的史书是假的,如何证明华夏史书是唯一的,很难,非常难。 从朴国昌身上不难看出,这个卑劣民族的无耻已经发展到了一种病态, 不过面对这种无赖国家,后世的驻韩美军已经给出了解决办法,只是现在还缺少一个契机。 李景隆大脑飞速运转,片刻后,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眯着眼高声喝问,“朴国昌,你口口声声说华夏的诸多历史名人都是从高句丽走出来的,那我问问你,你们高句丽的先祖是谁?” 朴国昌看了眼李景隆,冷笑着回应,“回上国曹国公,我高句丽的先祖众多就不在此一一赘述了。” 李景隆冷笑着回应,“是多的说不清还是根本就没有?” 朴国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冷哼一声,“开创高句丽国度的先祖名为檀君,他是太阳神之子,曾在世间修行了一千九百余年,也统治世间一千九百余年!” 所有人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这他么的也叫先祖?叫仙人还差不多吧… 李景隆却并没有如其他人一样嘲笑朴国昌,掏了掏耳朵,淡淡的回应道,“檀君啊,我听说过,” 第130章 作死的朴国昌 ????!!! 不止是其他人,就连朴国昌此时都满脑子问号,李景隆居然听过檀君之名… 没有多想,朴国昌嘴角上扬,朗声道,“既然曹国公听过檀君之名,那么对我高句丽的历史应不会再有所怀疑了吧?” 此言一出,大明一方的重臣眉头纷纷皱了起来,而各国使臣的表情就变得有些玩味了, 因为李景隆确实算在某种意义上承认了朴国昌所言,在这个时候认下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仙,可不是什么聪明之举。 就在所有人都想听李景隆回答是与否时, 不料李景隆却摇摇头,继续追问道,“檀君之名我确实有所耳闻,不过对于檀君所在的一千九百年岁月有些模糊,朴国昌,檀君既是你们高句丽的开国先祖,相必对于这个时间你应该清楚吧?不知可否告知?” 朴国昌闻言浑身一震,许是用脑过度,脑袋上的大包似乎也变得更大了一些, 因为檀君本来就是虚构出来的人物,他哪里知道其他的… 此时不仅是大明众人,就连那些番邦使臣都凝视着朴国昌,想要听听他会作何解释, 朴国昌低着头,无数念头刚一冒出就被否定,最终还是决定,现编… 朴国昌正了正衣襟,脸上露出虔诚之色,眼神狂热,向高句丽方向拜了拜,缓缓开口道,“檀君在人间修行了一千九百零八年,降临于三千年前,飞升于一千年前,高句丽便是檀君降临世间的第二年建国,” 李景隆也学着朴国昌虔诚的模样朝天空拜了拜,“檀君牛皮。” 做完这些后,李景隆转过头看向朴国昌,“不过我还有一事不解,还望朴国昌你给我解惑,” 见到李景隆这个姿态,朴国昌认为他已经唬住了李景隆,一时间竟有些得意,大方的说道,“曹国公尽管问,外臣定当知无不言。” 李景隆沉声喝道,“朴国昌,箕子是何人?” 箕子? 众人皆满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都是茫然,因为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过,只有朴国昌神色一变再变。 对于众人的反应,李景隆似乎早有预料,目光平淡的看着满头大汗的朴国昌, “朴国昌,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箕子是何人,” 朴国昌眼角猛的跳动了一下,眼神有些惊恐的看向李景隆,“你怎会知箕子之名?” 几位大儒闻言纷纷脸色一变,世上还真有此人,连李景隆都知道他们为何都没听过? 一个古怪的念头从众人心中升起,莫非李文忠真是从平壤迁移来的? 李景隆没察觉到场中诡异的气氛,平淡的看着闭口不言的朴国昌,缓缓说道, “箕子,名胥余,殷商末期贵族,是商纣王的叔父,文丁的儿子,帝乙的弟弟,官太师,因其封地与箕,故称箕子,他与微子、比干齐名,史称“殷末三贤”。 “纣王末年(公元前1124年)周武王兴兵伐纣。牧野决战,纣王兵败自焚。武王攻入商都朝歌,商朝覆灭。在这商周变易之际,箕子便趁乱逃往箕山(今山西东南部晋城市陵川县棋子山),在箕山(今棋子山)过起一段短暂的隐居生活。” “周武王听闻箕子之贤名,前往箕山邀请箕子出仕,箕子言: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因此不愿作周的顺民,亦不肯再出山,武王无奈而走。” “为防止周武王再次来访,箕子带着五千商朝遗老遗少从胶州渡海抵达平壤,在平壤创立了箕氏侯国,这便是高句丽的前身。” “后世孔夫子将箕子、微子、比干称之为殷商三仁,高句丽也就因此事将孔夫子编排成箕子的后代,凭此为依据说孔夫子是高句丽人!” “殷商灭于公元前一千一百二十四年,高句丽先祖箕子立国于公元前一千一百二十年,” “那么现在就出现一个问题了,朴国昌,檀君和箕子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朴国昌心里发苦,这让他怎么说?说檀君是假的,那么先前所说的那些历史名人属于高句丽就成了笑话, 说箕子是假的也不行,因为他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只是为何李景隆会了解这些?朴国昌不禁开始了沉思。 忽然,朴国昌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眸光闪烁,低声喊道,“李景隆!你还说你不是高句丽人!” “我是你****!” 李景隆听到朴国昌的话后瞬间暴怒,身上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杀意, 莫名其妙就被改了国籍,还他么是棒子国籍,不杀朴国昌道心难安… 朴国昌梗着脖子嚷嚷道,“这段历史只有高句丽贵族才有资格知晓,你若不是高句丽人,怎会如此清楚?” 番邦小国的使臣和大明的重臣之流此时都面色古怪的看着李景隆,眸子深处光泽隐现… 李景隆察觉到场中诡异的氛围后,瞬间就冷静了下来,因为这段历史没人知晓,所以李景隆在说出来后就遭到了许多人的怀疑, “你们都是煞笔吗?” 杨士奇见到己方的这些人中似乎也有人在怀疑,当即破口大骂,“曹国公李景隆乃岐阳王李文忠之子,岐阳王李文忠是太祖的亲外甥,” “李景隆是高句丽人,那岐阳王呢?太祖呢?” “草!”常升怒吼一声,“你们这些狗东西在想什么!” 齐泰皱着眉头高声喝道,“高句丽使臣朴国昌,构陷我大明国公,亵渎我大明太祖皇帝,请陛下按律重罚!” 朱允炆眼中杀意涌现,看向大太监吴江沉声问道,“吴江,按大明律该如何责罚?” “朴国昌构陷国公,亵渎太祖,当诛九族。” 朴国昌浑身一震,大声辩驳道,“我不服!岐阳王李文忠的母亲是明太祖亲姐姐这个我不否认,但李文忠的父亲一定是我高句丽的平壤人士!” 此言一出,大明所有人都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朴国昌,虽说他已经必死了… 李文忠之父李贞,是大明第一代曹国公,受封陇西王,身份无比显赫… 李景隆怒意上头,脸色已经有些泛红了,他在找刀…… 第131章 猜测 不待李景隆提刀上前,就听到一声怒吼响起, 只见朱允炆黑着脸怒喝道,“来人!立即将朴国昌拖下去!凌迟处死!” 朱允炆继续喝道,“齐阁老,立即派遣使臣前往高丽,告诉高丽国王李成桂,三日内务必将朴国昌九族尽数擒拿,押解至金陵,若是不遵…” “李成桂若是不遵朕的旨意,即视为高句丽不承认大明的宗主国地位,高句丽将划出大明不征之国的序列!” 奉天殿中的气氛瞬间凝固,君无戏言,朱允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就此话,高句丽若是不从,那么大明真的会发兵打他… 朴国昌浑身骨头一软,像烂泥一样瘫倒在殿下,双目空洞,口中不停的喃喃,“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没人回应他,从殿外走进来的禁军卫士将他双臂架起,像死狗一样被拖出了奉天殿, 那些番国使臣见状暗自摇头,这场好戏已经落幕,大明的处置他们无话可说,因此也不得不收起那些小心思, 经过高句丽使臣朴国昌的这场闹剧,元宵晚宴也悄然落下帷幕,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人群渐散,李景隆也准备离开时,齐泰经过他的身旁,低声说了句,“跟我走。” 李景隆:刀在手? …… 正月春风如刀,刮得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 内阁,炭炉中的木炭正烧的火红,滋滋作响,给房间内带来了许多温暖, 齐泰指了指桌案两侧的圆凳,李景隆一脸懵逼的坐下,不停的搓着手, “老齐,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喝茶?”李景隆看着正在忙着摆弄茶具的齐泰,不禁皱起了眉头,“我家里的茶可比你这儿的好喝…” 齐泰单手提着茶壶给李景隆面前的青瓷茶杯倒上,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齐泰拿起刚倒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随口将喝进嘴里的茶叶吐回杯中,才悠悠的说道,“首辅大人是从何处得知高句丽这么多事情的?” 李景隆正要说话,却见到内阁的房门再次被推开,夏元吉耸着肩膀双手拢在袖中,杨士奇跟在他身后笑眯眯的说道,“夏阁老,我就说两个阁老肯定会在这里的吧,愿赌服输吧。” 夏元吉白了杨士奇一眼,低喝道,“赌什么赌,堂堂内阁要员张口闭口就是赌博,成何体统!” 杨士奇嘴角抽了抽,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住了… 李景隆都忍不住暗自吐槽:夏元吉这老登是真不要脸。 齐泰看了二人一眼后淡淡的说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坐下吧,茶在壶里,要喝自己倒,” 然后转头看向李景隆,“首辅大人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夏元吉和杨士奇也竖起了耳朵, 李景隆轻声说道,“年轻的时候在外历练,抓到过一些高丽人,这些都是从他们口中听说的,” 齐泰点点头,并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结,面色变得有些凝重,“高句丽国王李成桂若是不遵我大明皇帝圣旨,首辅大人认为该如何应对?” 李景隆眯着眼低声问道,“李成桂敢不遵从我大明皇帝圣旨?” “老齐,你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 齐泰苦笑着说道,“虽说大明现在还算强盛,但经过前面几年的战争,大明的国力已大不如从前,现在又向倭国宣战,北平之隐患也尚未清除,今年我们等同于两线作战,” “高句丽现任国王李成桂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若是看清我大明现在的困境一定会做些什么,而这次送去的圣旨很有可能会给他起兵的借口,届时他若是与朱棣联合一起夹击辽东,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几人纷纷陷入了沉默,眼中不断闪过流光, 李景隆长呼出一口气后,沉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今各省都在大肆招兵买马,不就是为了应对一切来犯之敌吗?” “朱棣不足为虑,铁铉加上盛庸的兵马足以应对,李成桂若是敢动兵,那我就先去灭了他,至于倭国…” 李景隆眸中闪过流光,“徐阁老也快回来了吧?” 齐泰点头应道,“明日午时应该能就到金陵城下了,” 话虽这么说,可战场之事谁又能说的清,齐泰,夏元吉,杨士奇脸上仍挂着一丝淡淡忧虑… ~~ 金陵城二十里外,大军行军, 一个体态臃肿的青年,光着脚走在官道上,两只脚掌红彤彤的看起来有些肿胀,凌晨下的雪还未融化,青年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 青年有些肥胖的脸颊,此时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嘴巴不停的蠕动,似是在念叨着什么, 应该骂的挺脏的… 他的双手也被一根粗壮的麻绳绑着,麻绳的另一端是绑在了前面一匹枣红马的马鞍上,拉扯着他不断前行… 走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 忽然,肥胖青年看到前方突兀的出现一座石亭,石亭一侧还矗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高一些的注视着大军前行似乎在频频点头,矮一些踮起脚尖,不时的朝他这次看来, 就在青年满头疑惑时, “驾~” 突然,前方拖着他的银甲小将猛的一夹马腹,枣红马吃痛之下撒腿就跑,肥胖青年顿时脸色大变,迈开小短腿拼命的奔跑,试图跟上汗血马步伐, 然而,正常人怎么可能跑的过马,青年没跑多远就被马匹强大的拉力拉倒在雪地里,借助着惯性生生的将他在雪地中拖行了数十步,好在青年吨位足够,锚点坚挺, 惯性力量消失后,汗血马不断的打着响鼻,都难以再前进一步… “大表哥!你快起来啊,!”银甲小将徐青萍一边娇喝,一边继续用马鞭抽打着马屁股,可怜的汗血马,硕大的马眼中闪烁着丝丝晶莹… 现在距离石亭已不足百步,亭中二人见到马停下后,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青萍,别抽了,它已经尽力了…” 李景隆顺着麻绳看向雪堆里的一大坨,好奇的问道,“你后面拉着什么玩意儿?汗血马都拉不动?”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那一大坨猛然颤动了一下,李景隆这才看清,那里竟然是个人… 第132章 徐辉祖归来 “爹,那里好大一坨人…” 朱高炽:??? 徐青萍:…… 李景隆:!!! “那是我大表哥…”徐青萍一脸无语的说道, “你的大表哥?”李国梁面带疑惑的再次看向那坨雪肉… 李景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大军从济南战场刚回来,又是以俘虏的形式押送,徐辉祖的大外甥,加上这个体型, 整个大明能对上号的,也就只有那位仁宗朱高炽了… 只是如此对待这位仁宗,小丫头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啊,看这双脚冻的,一眼看去还以为是红烧猪蹄呢… 念及至此,李景隆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徐青萍,语气中带着一丝严厉说道,“青萍,朱高炽不仅是皇家血脉,他也是你的表亲啊,怎可如此对待他…” 雪堆中那一坨听到这句话后,好像动了一下… 徐青萍柳眉一蹙,有些委屈的解释道,“不是我,是我爹安排的,我爹原本还想让他光着身子走回来,只是这天实在是太冷,担心一不小心给他冻死了,所以才勉强给他留了几件儿衣服…” “还要他光着身子?” “这…” 原本还以为是小丫头太年轻逗大胖玩儿,谁曾想到竟是自己太年轻… 李景隆轻抚额头,有些尴尬的问道,“老徐为何如此对待这位燕王世子?是朱高炽在战场做了什么吗?” 此事毕竟涉及到徐辉祖的隐私,徐青萍踌躇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给李景隆解释。。 就在两人正说着话,李景隆忽然间就感觉到身边好像少了点了什么,转头一看,原来是一直站在身旁的好大儿,不知何时竟跑到了大胖身边去了, 李国梁此时正拿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树枝,一下一下的戳着大胖那肥胖的身躯,每戳一下,大胖就会颤抖一下,看起来玩儿的还挺高兴… “草!” “国梁住手!那一坨是人,不是牛粪!” 李景隆见状大惊失色,若是仁宗就这么被玩儿死了,那对大明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虽说这辈子不可能让朱高炽管理大明朝廷,创立仁宣之治,但就凭他燕王世子的身份,都可以做很多事,就这么死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李景隆朝着不远处的亲兵吩咐道, “魏章,去弄点儿热水,” “二愣子,去弄点儿汤药,” “三麻子将他抬到石亭去,” 三麻子:…… …… 朱高炽被三麻子几人抬到了石亭的石桌上,将他放下的一瞬间,石桌的肉眼可以的下沉了三分,这一幕看的李景隆眼角直抽搐… 而三麻子五人在放下朱高炽的瞬间,就齐齐的瘫坐在了石板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涨红迟迟未能退去… 在热水和汤药的救治下,朱高炽这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只见他的眼中布满了密密麻麻又细小的血丝, “啊~~” 朱高炽刚一清醒,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这他么的是遭了多大的罪啊…”李景隆皱着眉,低声喃喃道, 李景隆忍不住再次问道,“青萍,你爹为啥要如此对他?” 徐青萍红着脸,欲言又止…… 见从徐青萍这里问不出什么,李景隆只好让李国梁带着徐青萍一边玩儿去了…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哀嚎声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朱高炽已经将裸露在外的两只脚掌塞进了相对的两条裤腿中,双手也拢到了袖子里,虚弱的问道,“到…到…金陵了吗…” “到了,”李景隆见到这副模样的朱高炽叹息了一声,然后轻声问道,“朱高炽,老徐为何如此折磨你?” “啊?” 朱高炽睁大了双眼,呆呆的看着面前李景隆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你是李景隆!你还没死啊?” “你他娘的!” “老子好心救你,你却巴不得老子死!” 李景隆满头黑线,语气也变得生硬了许多,“若不是我李景隆,你此时应该已经死了。” 李景隆继续问道,“说说吧,老徐为什么这么整你?” “老徐?”朱高炽这时脑子还有些混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徐辉祖,我大舅对吧?” 朱高炽下意识的正要说出原因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舅看我比较顽皮,要替母亲教训教训我…” 还有这样教训外甥的? 李景隆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朱高炽,寒冬腊月的,光着脚徒步在雪地里走一千多公里,只是因为顽皮? 若只是因为顽皮就会得到这样的整治,那整个世界的熊孩子恐怕就会变成濒危物种, “既然不想说那就别说了,这是你们自己的家事,与我无关。” 对于老徐家的这些破事儿,李景隆也确实没有心情去管, 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看在另一个时空仁宗的份上,想帮朱高炽在徐辉祖面前说些好话,让他今后少受点罪罢了。 没过多久,徐辉祖便带着中军经过了石亭,见到李景隆在石亭等他后,便立即靠了过来,二人聊着济南之战的一些细节, 徐辉祖期间还时不时的瞄了几眼造型古怪的朱高炽,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李景隆将这些都尽收眼底,也没有多问,轻笑着说道,“老徐,陛下和百官都在等咱们呢,我还要准备一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后,李景隆就骑着马向金陵北门疾驰而去, 看着李景隆离开后,徐辉祖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大外甥,你是要坐车还是骑马啊?” 朱高炽努力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就不劳…不劳大舅费心了,我走…走着回去就行…” “懂事儿奥,” 徐辉祖朝着王向前一昂头,王向前立即会意,随手从裤裆里掏出一捆麻绳,又一次将朱高炽的双手绑上,牵着马再次回到了官道上… 等徐辉祖出现在金陵城下时,盛大的欢迎仪式立即拉开了帷幕, 礼乐响起,首辅颂功,百官恭贺,皇帝拉手,百姓出城,箪食壶浆, 场面极其恢宏,也就比李景隆凯旋时差了亿点点, 待全体将士归营后,朝廷再次宣布重磅消息, 三日后,朝廷将会在紫金山论功行赏,犒赏三军。 紫金山,那是明太祖朱元璋称帝之地,对于整个大明王朝来说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现在,当今陛下要在紫金山封赏三军,那么受封之人将必定会被载入史册,青史留名! 消息一经传出,就像长了翅膀一般极速飞往大明所有疆域,金陵周边的城镇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疯狂涌入金陵,想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第133章 紫金山封王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朱允炆身着龙袍,头戴珠帘帝冠,人间帝王之态尽显。 皇后马氏站在朱允炆身侧,头戴凤冠,身着霞帔,母仪天下, “吉时已到!” 随着吴江一声高呼,朱允炆挽着马氏从殿中缓缓走出, 午门等候的百官见到皇帝仪仗出现,立即齐身跪拜,行的是五拜三跪大礼, “参见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面容肃穆,举手投足之间都极为庄重,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一系列繁琐流程走完后,一行人直奔紫金山而去… 紫金山自古是金陵名胜古迹荟萃之地,有“金陵毓秀”的美誉,是江南地带的众山之宗,古称金陵山,汉代始称钟山,东吴时一度称蒋山。 因山之北坡有含云母碎片的紫色砂、页岩,每当旭日东升或残阳斜照,紫气升腾、变幻莫测,故东晋时开始称紫金山~~ 明太祖朱元璋和孝慈高皇后便是合葬于此地,紫金山中还埋葬了一众开国功臣,其中也包括了李景隆的亲爹岐阳王李文忠。 还有那位东吴大帝,孙权字仲谋也埋葬于此… 此山对于整个大明王朝乃至整个华夏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一行人行至山脚时,道路两侧已聚集了数以万计的百姓,百姓们见到这位年轻人间帝王后,纷纷跪伏高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面不改色,轻呼,“平身。” 皇后马氏朱唇微张,似乎想要与朱允炆说些什么,但一想起元宵那日的囧迫,便不动声色的合拢了唇瓣,眼神肃穆的看向一眼望不头的登山石阶。 朱允炆昂首看着漫长的台阶,轻呼一口气,眸子深处涌现一抹狂热, “登山!” 紫金山主峰海拔448.9米,周围约30公里,三峰相连形如巨龙,山、水、城浑然一体,古有“钟山龙蟠,石城虎踞”之称。 踏在亘长的青石台阶上,李景隆快速脑中闪过关于紫金山的信息,每走一步心中的豪气便多上一分, 还好李景隆自身的体格够强,若是换成上一世那副被掏空的身体,估计爬到一半儿就得趴窝了~ 行至山腰,身后一些年迈的老臣已经开始喘着粗气了,虽然老臣们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但自始至终无一人掉队~ 历经数个时辰,一行人终于登上山巅, 队伍停下后,李景隆吐出一口浊气,眼底尽是兴奋之色,若非场合不适,李景隆定会长啸几声~ 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紫金之巅览六朝古韵,登山望远尽览金陵风华, “铛,铛,铛,…” 数道钟声过后,朱允炆挽着马氏踏上早已布置好的高台,帝后二人朝着明孝陵方向跪拜数次,禀明来意。 “轰隆隆!” 天空霎时间响起一道轰鸣,似在回应, 高台下的群臣无不面露骇然,李景隆愣神片刻,思索过后,便伏地跪拜, 群臣在李景隆的带领下纷纷跪伏高喝,“太祖皇帝显灵,天佑我大明!” 而后,礼乐奏响,李景隆与齐泰挽手踏上高台… 齐泰面色严肃,缓缓展开吴江递过来的圣旨,照旨宣读, “建文元年,燕王朱棣于北平举兵谋反,击溃朝廷大军后日益壮大,建文二年十一月,燕王趁兵锋正盛,围困山东重镇济南城,大明万分危机之时,征北大将军李景隆临危受命,着手统筹全局,忽闻朱棣偷袭后方之际,李景隆亲率大军将朱棣击溃于东昌城外,大破燕逆,杀敌…………” “镇北大将军徐辉祖,星夜驰援济南城,联合铁铉总督,盛庸都督,北平都指挥使平安等…在济南城下将燕军十七万大军尽数击溃,一举平定济南之危,杀敌………” …… 一连串的事迹念完后,齐泰咽了口口水,再次打开另一册封赏圣旨, “北平都指挥使平安杀敌有功,封平燕伯,赏田五百亩,黄金两千两,绸千匹。” “都督盛庸杀敌有功,封武城伯,赏田八百亩,黄金两千两,绸千匹。” “铁铉总督守城有功,封章丘侯,赐兵部侍郎衔,赏田千亩,黄金三千两,绸两千匹。” “镇北大将军徐辉祖杀敌有功,封太保,赏田三千亩,黄金八千两,绸五千匹。” 一将功成万骨枯,虽然残酷,但也令无数人趋之若鹜,战争从来都是跨越阶层最快的办法,没有之一。 许多没有参与此战的武将勋贵都低下了头,眸中泛起精光,双拳紧握, 因为北平还未被解放,倭国也没有称臣!他们还有机会! ……… 徐辉祖打开最后一卷封赏圣旨时,眼角不禁跳了一下,平缓心境后,朗声念道, “内阁辅臣夏元吉筹集粮草有功,加封少保,赏……” “内阁次辅齐泰统筹有功,加封少傅,赏……” 念完齐泰名字后,所有人不由得浑身一震,都竖起耳朵,他们想知道李景隆会有何等封赏。 这时朱允炆看着李景隆的背影,嘴角不禁上扬几分, 齐泰并没有给众人思索的时间,深吸一口气,朗声念道, “征北大将军李景隆临危受命,扶大厦之将倾,有定国之功,即日起,封李景隆为东京王,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御书房行走,赐九锡,赐蟒袍玉带,食邑东京,另加封太师,钦此!” 高台下所有人皆心神巨震,李景隆封王众人虽早有预料,可真到了封王的这一刻,任谁都无法平静, 这可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个活着的异姓王,含金量高的可怕, 纵使是战功显赫的开国六公都没有达到这个成就,而他李景隆不过是打赢了一场就得了个王爵, 话虽如此,但此刻并没有敢跳出来反对,因为李景隆确实已封无可封了,除了封王还能封什么? 谁让人老李家争气,前面两代都追封了王爵呢… 谁让人老李家基因好,长的帅,深受陛下喜爱呢…………… 第134章 封号的由来 接受李景隆封王的事实过后,众人心中不禁再次升起一个疑问, 为何会封东京王?东京指的又是哪儿? 众所周知,王爵分为一字王爵和二字王爵, 一字王爵最为尊贵,几乎都是皇帝的亲子,后世所说的一字并肩王便是此爵位, 一字王爵封王的称号常以春秋战国时期的国家名,这些国家在当时实力强大,因此其封号也显得尊贵,如,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吴王朱橚等, 二字王爵则是以郡县名为号 ,因此二字王爵也叫郡王,如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岐阳王李文忠、宁河王邓愈等, ps:沐英的王号并非沐王,而是黔宁王。 ~~~~ 一时间不少没读过书的武人开始低声交流,想弄清楚东京到底是哪个郡县的雅称或是古称? 而满头鹤发的老学究,此刻则是陷入了沉思,史上被称为东京的都城不是没有,但关键是它不止一个啊… 据旧唐书记载:唐玄宗天宝元年将东都改名为东京,因此东都洛阳便被改名成了东京洛阳,然而只过了二十年,唐肃宗继位后便又把东京改回了东都… 十三朝古都洛阳从此也就多了个东京的雅称… 北宋时期的首都是开封,开封简称汴,北宋人又称其为汴京,后来南宋时期迁都临安(杭州),故而将汴京称之为东京, 八朝古都开封汴京从此也多了个东京的雅称~ ps: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首诗中的汴州指的就是开封~ 唐朝时期有个名叫渤海国的小国家,都城是上京龙泉府,上京城仿造长安城建造,故而唐朝许多人也将其称之为东京~ ps:传说唐朝的龙泉宝藏便是埋葬在此处,李唐后人手中的龙泉剑便是打开龙泉宝藏的钥匙~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当事人李景隆也是一脸懵逼,因为他从未想过朱允炆会给他封王,并且封的还是东京王,… 然而李景隆此时正处于紫金山的高台上,一言一行都时刻被天上的英灵关注着,不太方便做些什么… 虽说他是生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信奉者,但现在毕竟身处华夏圣地之一的紫金山,还是得保持一颗敬畏之心的… 并且封王之事木已成舟,就算再与朱允炆商量估计也没什么卵用了。 至于他的王爵为何是东京二字,李景隆偷偷瞄了一眼脸色严肃的朱允炆,心中涌起一丝感动,随后眼中闪过一些回忆画面… ~~ 某日朝会结束,李景隆按照惯例来到了御书房,君臣二人一边下棋一边唠着家常,手和嘴都没停着, 直到不经意间聊起了番邦,聊到了倭国,李景隆下意识的说出了东京二字, 朱允炆似乎对此非常感兴趣,于是放下手中的黑子,拉着李景隆到一旁促膝长谈, ~~ 朱允炆:兄长,东京是倭国的哪个地方,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李景隆:陛下,倭国的江户也被称为东京,不过知道的人比较少,臣也是在福建练兵的时候偶然抓到几个倭国人,从他们口中听来的。 李景隆:从那几个倭国人口中,臣还得知东京有一种名为樱花的奇花,与咱们大明的桃花长的极为相似, 朱允炆:兄长,东京的樱花比咱们的桃花更漂亮吗? 李景隆:陛下,二者各有千秋,桃花的花朵较大,花瓣丰满,颜色多样,有红色、粉色和白色,花瓣上有斑点和纹路, 李景隆:樱花的花朵较小,花瓣细薄,一般呈现粉红色或白色,花瓣上没有斑点和纹路, 朱允炆:听兄长这么说,朕真想去东京看一看樱花啊, ps:允炆桑,故乡的樱花盛开了… 李景隆:陛下还是不要去了,东京的冬天非常冷,比咱们大明的北平还要冷呢。 朱允炆:哦,那好吧,对了,兄长,东京的夏天热不热? 李景隆:东京…热 朱允炆:兄长喜欢那个地方吗? 李景隆:喜…喜欢吧… ~~~ 收起回忆,李景隆抬头仰望天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想不到当初的一句闲谈,竟会被朱允炆一直记在心里, 真的,我哭死… 紫金山封赏持续了数个时辰,等结束时天色已逐渐变暗,天边残阳悬挂,随时都会没入海岸~ 下山时,朱允炆将李景隆叫到身旁,朱允炆嘴角噙着笑,有些兴奋说道,“兄长,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大明的王爷了~” 李景隆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陛下,封王这么大的事该事先告知臣一声的,臣刚才差点就在百官面前失态了啊…” “兄长,说笑了,你才不会失态呢。” “兄长与我说过,为将者当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境,你是我大明的大将军,别说只是封个郡王,就是给你封个亲王,朕相信你也不会失态于人前的…” “咳咳…” 李景隆差点被呛到,他这就是照着词胡口一诌,谁料小朱竟然当真了… 别说泰山,就是自家的房子当着自己的面塌了,都没人可以保持心如止水吧… 泰山若是真在眼前崩了,那就得恨爹妈为啥少生两条腿了… 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真是…只顾自己嘴巴爽,丝毫不管后人的死活啊… 下山虽说比上山轻松不少,但现在天色已晚,加上山上的雪一直都在融化,青石台阶上已经有了不少水渍, 这黑灯瞎火的走在湿滑的小道中,反倒是更要小心许多~ 果然,朱允炆一不小心脚就滑了一下,还好李景隆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否则这摔下去还真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 皇后马氏见状脸色变得惨白,大声惊呼道,“陛下…陛下小心些…” 但见到朱允炆被李景隆扶住后,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而后感激的看了李景隆,便向一旁走开了几步… 李景隆见到马皇后这异常的举动,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见朱允炆似乎有话要说,李景隆便收起了心中的疑惑,静静的看着朱允炆表演… 朱允炆有些后怕的看了眼长长的石阶后,又下意识的将李景隆的胳膊抓得更紧了一些,然后才低声骂了句,“踏马德,朕差点在祖宗的眼皮子底下摔死了…” 经常跟李景隆聊天,自然也就把这句国粹偷学过去了。 朱允炆虽郁闷,却也没有怪罪负责清理的太监们,因为山顶的雪一直都在融化,太监们刚将石阶上的积水清理干净,新的积水又会重新蔓延下来, 就像下雨天一样,总不可能因为皇帝要出行,就命令太监去叫停风雨吧,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人类终究还是太过渺小,哪怕这个人是人间至尊… 第135章 深夜来访 然而,朱允炆虽然没有开口怪罪太监们,但此时却没有一个太监还敢站着,全都跪在冰冷湿滑的台阶瑟瑟发抖,脸色也都是煞白煞白的。 朱允炆见状反而怒气就上来了,“都挡着朕的路做什么,滚开,等下了山朕再处置你们!” 李景隆低喝道,“还不快让开!趁着陛下还没生气。” 一众太监如蒙大赦,给李景隆磕头道谢后,站起身后立即脱下衣服,擦着台阶上的水渍。 太监虽然缺少了些东西,但动作却是麻利的很,在他们的衣服开道下,朱允炆和李景隆顺利的抵达了山下, 走到山下后,太监们很自觉的跪成两排,等候发落, 此时天色已晚,禁军早已将紫金山方圆二十里全部封锁,山下等候的百姓也都已被劝解回去了… 朱允炆见状甩了下衣袖,不悦的说道,“朕没生气,都起来吧。” 随后看向为首的吴江吩咐道,“吴江,去拿件大氅来,朕有些冷了。” 吴江闻言,快步取出一件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的大氅披在了朱允炆身上, 随后朱允炆眉头一皱,再次吩咐道,“再拿一件过来,” 吴江闻言再次取出一件明黄色的大氅放到朱允炆手中, 吴江下意识的认为朱允炆这是心疼皇后了,所以直接把大氅交给了朱允炆,让皇帝有机会亲自为皇后披上… 做完这些,吴江后退几步,有些心疼的看了眼不远处的马氏,这个陪伴了陛下多年的女人,长相虽不算太过出众,可心眼却是极好的,不像其他妃嫔一样,压根就没把他们太监当人看, 哪怕是他这个首席研墨太监,皇帝近监,也一样没被她们当人看过… 李景隆若是知道吴江此时的想法,一定会怒骂他几句,“死太监,你懂不懂什么叫珠圆玉润,懂不懂什么叫举手投足之间贵态尽显,懂不懂什么叫端庄大方,” 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审美,只有到了信息大爆炸的后世,才能出现如李景隆这样的审美集大成者… 朱允炆接过大氅,就在李景隆也以为他会亲自为皇后披上时… 不料朱允炆却在走到他的身后时停下了脚步,抖了抖大氅上不存在的灰尘,就要往李景隆的娇躯上盖… 草!又来! 李景隆有了上次的经验,微微侧身躲过了朱允炆的偷袭, 在朱允炆错愕之际,李景隆后退一步拱手说道,“陛下,皇后身子弱,您快些去为她披上吧…”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旁人根本就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皇帝从李景隆身旁走了过去,然后李景隆作揖行礼… 朱允炆读懂了李景隆的意思,无奈的朝着皇后喊了一声,“皇后,你过来。” 马氏错愕的走了过来,见到朱允炆手中的大氅,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接过, “转过去,别回头…” 朱允炆亲手将大氅披在了马氏的肩上,并贴心的为她系上了绑带。 这久违的温柔,一下子就融化了马氏那颗敏感的心,两行清泪从双目中滑落,双肩也轻微的抽动了几下, 不过很快马氏就调整了过来,皇后的枷锁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露出这副小女儿姿态, 李景隆有些无语的看了眼朝他走来的朱允炆,他现在总算弄清楚了,皇后在石阶上为何是那副表现了。 这是夫妻关系不睦啊,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肚子都没什么动静, 这可不行! 李景隆踱步来到朱允炆和马氏身前,躬身一礼,朱允炆下意识的伸出手,上前一步就要扶起李景隆, 却不料听到李景隆恭敬的与皇后说道,“臣素问皇后娘娘女红极佳,堪称金陵一绝,恰巧内人这些日子钟爱女红,心血来潮之下就在金陵遍访名师,可直到现在都不曾找到适合的人选,不知皇后娘娘可否教授内人一二?” 朱允炆愣神了一下,伸出去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他疑惑的看着马氏,“你还会女红?” 马氏同样有些不解李景隆为何会突然想与她搭上关系,她虽为皇后,可并不受宠,名义上是六宫之主,可上面还有个太后吕氏… 说白了,她能保住这个位置多久,完全就取决于小吕氏什么时候有身孕了,等小吕氏生下个皇子,太后吕氏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要求皇帝给小吕氏加封,到时候她这个皇后基本就可以退休了。 忽然,马氏眸子精光一闪想到了缘由,后宫这些事李景隆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因为能进入后宫的只有各家勋贵大臣的女眷, 前些日子李景隆家里就两条光棍…好像是三条… 想通个中关节后,马氏眼神暗淡了几分,轻声回应朱允炆,“陛下,臣妾确是懂得一些针脚活儿,不过并没有东京王说的那般…那般优秀。” 朱允炆闻言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应了下来,“你会就行了,兄长,你现在…”意识到天色已晚,朱允炆改口道,“明日…明日就可以带王妃进宫,明日朕正好也有些话要与你说。” 马氏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木讷的点头附和道,“明日臣妾全天空闲,东京王妃何时来都可。” 回到金陵城后,众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今天皇帝前往紫金山封赏功臣,所以金陵便早早施行了宵禁,整个街面上除了巡逻的禁军,就没有其他的人影了。 回到曹国公府邸,李景隆在小南的服侍下宽衣解带,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鸳鸯浴~~ 泡完澡,刚穿好内衣准备上床与小南探讨宇宙奥秘,就听到门外传来宫里来人的消息… ps:李景隆为自己定制几件现代款式的内衣很合理吧… “公爷,有个太监在客厅等您。” “草!” 第136章 传话 “***!” 刚升起学习欲望就被惊扰了,李景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恼怒, “让他等着!”李景隆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身体还是很老实的穿上了衣物,在皮裤上又加了条棉裤… 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 李景隆扭过头,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床榻上已经拿出了学习资料的小南,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 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步履蹒跚的迈出了房门, 匆匆赶到客厅后,李景隆见到来人是大太监总管吴江,心里的恼怒也随之消散了许多,神色略显严肃的问道,“吴总管,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吴江将双手拢进袖中,轻声说道,“陛下没有旨意,咱家此次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 听着吴江的回答,李景隆眉头一挑,低声问道,“娘娘有懿旨?” 吴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娘娘只是让咱家给王爷带句话,” 李景隆怔了一下,除了今日之事外,他可不记得与这位皇后娘娘有过什么交集,若只是为明日王妃进宫特意派吴江来传句话,未免就显得有些太过刻意了, 念及至此,李景隆心中升起了一丝戒备,沉声问道,“娘娘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吴江脸上挂着招牌的假笑,清了清嗓子,夹着屁股说道,“娘娘说,后宫中比她女红技艺更好的大有人在,像翊坤宫中的吕贵妃就做的极好,王妃若真想研习此道,还有着更好的选择,娘娘请王爷再好好斟酌一下,” 听到吴江这云里雾里的话后,李景隆的眉头一下子就拧成了麻花, 送王妃进宫的目的是为了学女红?恐怕也只有朱允炆这个书呆子才会相信李景隆的鬼话吧… 可皇后为何会拒绝他抛来的善意呢?李景隆一时间有些想不通,想不通便不想了,李景隆抬起眼皮看了眼吴江,直接了当的问道,“后宫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皇后娘娘可还说过别的?” 吴江闻言脸上的假笑瞬间就僵住了,“王爷开玩笑了,咱家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阉人,只懂得如何服侍陛下,哪会知道宫中的其他事…皇后娘娘也就说了这些…” 开什么玩笑,堂堂首席研墨太监,宫中所有太监和宫女的大哥大…大姐大…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李景隆也知道,有些话他们即使是知道也不能对外说,宫里人乱嚼舌根是死罪… 李景隆摇摇头,低声道,“吴总管,话你已经带到了,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儿你就赶紧回宫去吧,别让陛下身边儿没人伺候。” “好…王爷留步,咱家就先告辞了。”吴江说完转身就走, 但就在吴江推开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吕贵妃是吕太后的本家侄女,”而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 李景隆听到吕太后这个称呼时,眼皮跳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这位吕太后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虽然正史上没有明确的记载,但这位在野史中可有着不少的笔墨啊…… 压下心中的不适,李景隆一屁股坐在身侧的椅子上,双指轻敲着桌案,脑海中整理着一些已知的线索,然后逐渐汇聚出了一条模糊的脉络, 想通一些关节后,李景隆目光微凝,口中低声喃喃道, “陛下和马皇后的关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加上马皇后现在没有子嗣傍身,所以她的皇后位置其实并不牢固,” “皇后为何要让我去与吕贵妃接触?又为何是吕贵妃而不是其他的嫔妃呢?” 李景隆想起了元宵晚宴那日伴在朱允炆左右的两人,一个是马皇后,另一个应该就是那位吕贵妃了。 吕太后与吕贵妃是本家,所以这个吕贵妃借着这个关系,陪在朱允炆身侧出席这种重要的宴会,所以有可能取代马氏皇后位置的人就是这位吕贵妃? 李景隆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高,毕竟吕贵妃身后还站着位吕太后,朱允炆又是个比较听话的孩子, 事情的脉络逐渐清晰, 失去皇帝宠幸,马皇后如今在宫中没有任何依仗,她的父亲马全也只是光禄少卿,在朝堂也给不了她太大的支持, 总结就是一句话,马氏皇后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今日通知李景隆也就是告诉他,不要在她这个即将被废的女人身上下注,并隐晦的告诉了他下一任皇后的人选, 念及至此,李景隆的眉头忽然就紧锁了起来,心里多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感觉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 马氏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说,明明可以借着李景隆的权势稳固自己皇后位置,但她却选择隐晦的提醒了李景隆, 马氏在史上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笔墨, 平平无奇,平庸无比,平淡至极,这就是后人对她的评价, 她既没有大明第一任皇后:孝慈高皇后母仪天下的风范, 她也没有大明第三任皇后:仁孝皇后无比辉煌的功绩, 卡在这两位贤后的中间,确实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 马氏是大明第二任皇后,是太祖皇帝朱元璋亲自为朱允炆挑选的皇后, 可太祖皇帝朱元璋为何会挑选这位没有强大外戚背景,又平平无奇的马氏? 她真的平平无奇吗? 要知道当时的背景是,朱允炆已经被定为了皇位继承人,为了稳固朱允炆的皇位,老朱怎么也得给他挑一个得力内助吧, 强大的外戚必然是首选,管兵权的将门勋贵和管财政的江南高官,二者择一,无疑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但偏偏选了这么个背景很小的光禄少卿之女,这一点不仅是明朝的这些人不理解,就是放到后世也同样也是个不解之谜啊… 回想着马氏今日的种种举动,李景隆猛然浑身一颤, 马氏的身影与李景隆记忆中那道已经不太清晰的身影,竟悄然连接到了一起, 两道身影在李景隆脑海中相互吸引,然后一点点的重合,最后两道身影完美契合成了一道, 若是如此,那便不奇怪了。 李景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第137章 马皇后 李景隆在这一刻也终于弄清楚了, 他为何从一开始就对这位马皇后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了, 因为她太像了,太像那位曾经给他取名“二丫头”的长辈了, 容貌上虽只有一丝相似,但那份善良却是一模一样。 那位大明唯一一位不用兵符就能调动大军的传奇女子, 那位允许天下女子出嫁时皆可佩戴她专属凤冠霞帔的大方女子, 那位为文武百官撑起一把伞的大明第一位皇后, 她是洪武大帝朱元璋的发妻,大明王朝的第一位皇后,史上真正做到了母仪天下的唯二皇后,孝慈高皇后马秀英, ps:另一位母仪天下的是,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大唐贞观之治的开创者,天策上将军,天可汗,唐太宗李世民,李二凤的发妻,文德皇后又称长孙皇后,小字观音婢。 ps:马皇后一直都将长孙皇后视为榜样,她做到了。 …… 花开又花谢花满天~ 是你忽隐又忽现~ 朝朝暮暮朝暮间~ 却难勾勒你的脸~ 我轻叹浮生叹红颜~ 来来去去多少年~ 半生的遗憾谁来写? 唯有过客留人间… 洪武十五年,八月丙戌,马皇后病逝,帝恸哭,遂不复立后。 “妹子,咱的妹子,你死了,咱可咋办啊,咋办啊…” 那一日, 大臣痛哭,百姓垂泪, 送葬队伍从皇宫排到城外,金陵全城挂孝, 马皇后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放走为她治病的御医… …… ps:据野史记载,马皇后殡天当日,大臣们一致决定让朱元璋殉葬… …… 念及至此,李景隆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间,他虽未亲眼见过那位传奇皇后,也未曾切身与之有过交集,但每每想起那位马皇后的事迹时,心中都有股说不出的伤感… 原主李景隆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却从未反感过别人叫他二丫头… 因为这个小字…是马皇后给的啊… 大明王朝作为近千年以来唯一的一个汉人大一统王朝,真的有太多太多的遗憾了,数不尽,也道不完… 翌日,清晨 卧房中,李景隆张着双臂,周楠正贴心的为他穿戴着朝服,忽然李景隆神色一正,语气严肃的说道,“小南,别忘了我昨晚与你说过的话,” 周楠认真的拉扯着李景隆朝服肩头的一处褶皱,直到彻底拉平顺,才轻声回应道,“晓得了。” 等衣着穿戴完整,李景隆转身看到了周楠眼中的那抹忧虑,柔声道,“小南,我们是夫妻,无论什么话都可直言,别埋在心里。” 周楠闻言柳眉轻蹙,美眸微微闪动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 “妾身只是不明白,夫君为何一定要参与后宫那些事儿,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亦或是贵妃,她们都是后宫之人,无论她们怎么争,争成到什么地步,都和咱们没有什么干系的呀,” “而且夫君不是说过,皇后现在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吗,为何夫君要选择帮助她呢。” 李景隆伸手轻抚着周楠的额头,调笑道,“皇后在宫里得不到圣眷,宫外也没有臂助,处境自然是不太好,” 周楠闻言眼中忧虑更深了一分,李景隆轻笑一声,“不过有我们帮助,她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话虽如此,可太后娘娘毕竟是陛下生母,恶了她,对咱们家没什么好处啊。” 李景隆捏了下周楠挺翘的鼻尖,极为认真的说道,“小南,有些事是不能只计较得失的。” 对吧,太祖陛下。 ~~ 奉天殿, “臣李景隆,有事启奏!” 原本漫不经心的朱允炆一下子就坐正了身姿,“东京王请讲,” “臣曾许诺过将士们,只要东昌之战胜利,臣会亲自为他们保媒娶妻,而今封赏已经结束,臣恳请陛下帮臣实现这个诺言!” “可,” 朱允炆沉吟了片刻,朗声道,“东京王,你想要朕如何帮你,” 李景隆朗声道,“保媒之事臣已经着人去办,臣想请陛下与皇后出席,成为将士们的主婚人!” 齐泰老脸一黑,在一旁低声喝道,“胡闹,这么多人你让陛下怎么去…” 朱允炆闻言也面露为难之色,李景隆带出去的两万人大多数都没成家,除去那些阵亡的和已经成家的战士,少说也还有大几千人,若是都要他主婚,那还不得累死咯… “咳咳,” 李景隆轻笑着说道,“老齐,你误会了,我的想法是让所有定下婚约的新人一起成婚,” 齐泰皱着眉问道,“上万人一起?” 李景隆点头应道,“上万人一起!” “哪有这么大的地方?” “京营!” 齐泰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见到朱允炆站起来高声回应道,“朕答应了!” 李景隆恭敬行礼,“多谢陛下成全,” 朱允炆问道,“将士们何时成婚?” 李景隆回应道,“三日后辰时,” “好!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三日后,朕会带着文武百官为我大明的功臣们主婚,” “陛下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 “东京王,陛下请您到御书房商议要事,” 李景隆不出意外的又被朱允炆叫去开小会… 御书房, 朱允炆沉默的看着棋盘上仅剩一小块儿的黑子,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枸杞原浆,… 李景隆低声说道,“陛下,你又输了…” “再来一盘儿…” “好,那就再来一盘儿,” 站在一旁为两人添茶倒水的吴江心头不由得升起了一丝疑惑,往日李景隆最多就陪朱允炆下三盘儿,三盘过后就一定会找个借口离开, 借口也一个比一个离谱,如:家里的母猪生了他要赶回去接生,下雨了他要回家收衣服…… 可今天都下了五盘儿了,李景隆还在兴致勃勃的陪朱允炆下棋,属实奇怪啊… 后宫,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坤宁宫,今天突然多了许多人气,无数京中贵妇聚集于此,与皇后马氏诉说着家长里短,聊着闺中蜜谈,好不热闹~ 这一切都是因为坐在马氏身旁的那个貌美女子,东京王妃周楠, 金陵城中经常出入后宫的这些贵妇们,早就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了一些端倪,知道皇后失势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一直都对其避而远之,不敢与她有太多牵连。 但随着今日东京王妃入宫拜访皇后马氏,后宫的局势就立即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38章 我叫周楠 坤宁宫中的这些贵妇们,今日来此的主要目的,也就是想看看这位东京王妃的立场到底如何,是单纯的走走过场还是坚定不移的站在皇后这边。 毕竟这位东京王妃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那位东京王李景隆,东京王李景隆如今可是权倾大明的第一重臣,其权势之大朝中无人可出其右。 若是这位东京王要旗帜鲜明的力挺马氏,那么吕贵妃想要皇后这个位置,还真就没那么容易。 慈宁宫, 吕贵妃一见到吕太后,就气鼓鼓的嚷嚷道,“姑姑,周楠那个贱人去了坤宁宫,往日里那些只来咱们这边的那些贱女人们也都跟着去了,” 吕太后眉头轻轻皱起,瞥了眼跟着吕贵妇进来的太监宫女们,随后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站在吕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见状,立即朝着太监宫女们怒喝道,“还都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讨赏吗?” 等人都差不多散去后,老嬷嬷也自觉的跟着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吕太后这才再次抬起眼看着咋咋呼呼的吕贵妃,低喝道,“教了你多少遍,要沉住气,沉住气,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要叫我姑姑,叫太后。” 说着吕太后站起身慢步走到吕贵妃身前,呵斥道,“你看看你,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拿什么统御六宫?” 吕贵妃脸色一变,咬咬牙说道,“姑姑,现在那些贱人都跑到马氏宫里去了,我怎能不急,若是她们都向着马氏那个贱人,我还怎么坐上那个位置?” 吕太后拉着吕贵妃走到窗前,指着坤宁宫的方向说道,“愚蠢,你以为她们都投靠马氏了?她们现在只是想看看周楠的立场,看看东京王李景隆的立场,等周楠一走,那些人自然会再回到我们这边。” 吕贵妃低声喃喃道,“若是周楠真的支持马氏呢?若是李景隆真的支持马氏,那…,” 吕太后眯着眼,“就算李景隆支持马氏又如何?只要马氏没有子嗣,她这个位置就坐不稳。” “可…可是李景隆权势滔天,和…和陛下关系又这么好…” 吕太后瞥了眼吕贵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皇帝的亲娘?李景隆就算权势再大,他能大的过皇帝?他和皇帝关系再好,还能把手伸到后宫不成?有我在你身后,你怕什么?” “只要你肚子争点气,给皇帝生下个大胖小子,我保你能坐上皇后这个位置,也保你儿子能做太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儿子将来做了皇帝,对李景隆要打要杀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吗?” “可是…可是…我实在不甘心让马氏这个贱人出风头…” 吕太后叹了口气,她这个侄女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心性,比起马氏来都差的太远了。 奈何她就这么个侄女,想换个人培养也没得换了。 “你若心里不痛快,可以去坤宁宫走一趟,我让春花陪着你去。” 吕贵妃心中一喜,春花就是吕太后身边的那个老嬷嬷,春花在慈宁宫是嬷嬷,可一旦出了慈宁宫她就代表着太后,哪怕是皇后都得给她几分薄面… “侄女儿谢过姑姑,” “去吧,别闹得太难看了。” 随后,吕贵妃就带着春花风风火火的赶往坤宁宫, “娘娘,吕贵妃在殿外求见…” 进来禀报的宫女话音刚落下,宫内的贵妇们就非常默契的停下了交谈,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喝茶的喝茶,吃果子的吃果子… 皇后马氏眉头微蹙,美眸中露出思索之色, 而周楠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怡然自得的继续与右手边的刘氏交谈着,丝毫不在意吕贵妃的到来。 让人意外的是,与周楠聊天的刘氏此时也是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吕贵妃的到来而有什么变化。 “姐姐~宫里这么热闹怎么不叫上我啊,姐姐莫不是忘了,我这人可是最喜欢凑热闹的啊~” 宫门突然被推开,吕贵妃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皇后马氏眉头一皱,正欲说些什么,但看到吕氏身后的老嬷嬷后,瞳孔微缩,轻声道,“正要派人去喊妹妹呢,既然妹妹自己来了,就过来坐吧,” “参见贵妃娘娘,”殿内众人纷纷起身给吕贵妃请安, 一众贵妇就这么鞠着腰,过了好一会儿,吕贵妃才喊了一句,“免礼。” 周楠心中暗暗腹诽,“一上来就给所有人来了个下马威,这位吕贵妃还真是个急性子。” “等等,” 就在吕贵妃扭着腰,摇着屁股向皇后这边走来时,周楠低声喝道,“贵妃娘娘不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刷刷刷,” 所有人齐刷刷转过头看向周楠,脸上皆露出骇然之色。 这下好了,都不用再语言试探了,东京王这是摆明了要力挺皇后,准备帮着皇后和吕贵妃打擂台, 众人心中不禁升起疑惑,这真的值得吗? 吕贵妃后面站着可是皇帝的生母吕太后的啊。 她们不知道的是,周楠也很想问李景隆一句值得吗… 李景隆昨天晚上的话还清晰的在她耳边萦绕, “小南,换上这件…” 不是这句, ……… “小南,明日谁不给马皇后面子你就直接怼她,在宫中除了皇帝太后,你可以不用给任何人面子。” 这就是周楠直接怼吕贵妃的原因… 马皇后听到周楠就这么直接的开火,也是愣了一下。 吕贵妃脸色瞬间变黑,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我做事?” 周楠平静的看着她,淡然回应道,“我不是什么东西,” “我叫周楠,是东京王之妻,贵妃娘娘也可以叫我东京王妃。” 第139章 撕破脸 吕贵妃目光冰冷的看着周楠,眸光明灭不定,“周楠是吧?东京王妃是吧?” 吕贵妃张开嘴准备再说些什么, 周楠却是继续说道,“贵妃娘娘误会了,臣妾并没有教贵妃娘娘做事的意思,只是贵妃娘娘见了皇后娘娘不应该行礼吗?” 吕贵妃脸色难看的盯着周楠,她此时就算再傻也知道了周楠的立场,正欲开口教训几句时,身后的春花却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回头看去,只见春花冲她摇了摇头。 吕贵妃也只能做罢,毕竟此事她确实不占理,只是对于眼前的周楠,她很不爽, “妹妹给皇后姐姐请安…”吕贵妃装模作样的弯了下腰,嘟囔了一句,随后就自己恢复站姿,扭着腰继续朝着马皇后走去。 不料周楠竟再次开口,“请问贵妃娘娘,刚才是谁给您打开的坤宁宫大门?” 吕贵妃眼中涌现一抹冷意,“你是在质问本宫吗?” “不敢,” 周楠眼神淡漠的说道,“只是我有些好奇,刚才皇后娘娘并未下令请贵妃娘娘进来,也没有吩咐打开坤宁宫的大门,贵妃娘娘是如何进来的?宫门又是何人打开的?” 未等吕贵妃开口,春花就先站了出来,声音有些沙哑的喊道,“是老身打开的宫门,” “你是何人?” 春花正要开口自报家门, 却见周楠摆摆手打断了她,高声呵斥道,“不管你是谁,敢擅自打开坤宁宫大门,当罚!” “你…”,春花目光一凝,就要反驳几句,却不料吕贵妇先说话了… 吕贵妃听到周楠扬言要处罚春花,便立即叫嚣道,“这位是太后娘娘的贴身嬷嬷,你敢罚她?” 周楠抬眼看向马皇后,高声询问道,“皇后娘娘,您宫里没有掌管刑罚的奴婢吗?” 马皇后自然明白周楠的意思,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些犹豫,此时和吕太后撕破脸对现在的状况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她也不知道周楠今日为何一定要力挺她,明明昨晚已经给过李景隆暗示了,李景隆为何还要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她? 马皇后看向周楠,而周楠此时也正向她看来,二人对视了片刻,马皇后从周楠的眼中看到了坚定和心安,于是便不再犹豫,沉声喝道,“陈平安,将春花嬷嬷拖下去,打二十廷杖,” 随后看向春花低声喝道,“念在你是母后贴身奴婢的份上,本宫今日就留你一命,下次若是再敢冒犯本宫,本宫绝不饶恕!” 春花眼中闪过怨毒,不过她在后宫也待这么多年了,深知想要活的久,该闭嘴的时候还是得闭嘴… 吕贵妃见坤宁宫的太监真敢朝她们这边走来,压抑的怒意瞬间爆发,“你们敢!马氏,你别忘了,这后宫是吕太后做主,还轮不到你!” 吕贵妃的话音落下后,走向她们的几个太监瞬间就僵在了原地,进退两难… “太后娘娘这不是不在吗,太后娘娘不在,后宫之事自然是皇后娘娘做主,贵妃娘娘,还请你注意和皇后娘娘说话的态度。” 说话的又是周楠,她今日可谓是把李景隆交代她的话给贯彻到底了… 马皇后低声喝道,“还不快将春花拖下去行刑,” “马氏,你敢!”吕贵妃尖锐的叫道, 马皇后并没有回应吕贵妃,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僵在原地的几名太监,为首的陈平安最先受不住压力,继续向前走去,另外几个太监见状也纷纷效仿, 很快,他们就将春花抬了出去,陈平安悄悄将脸靠近春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还望春花嬷嬷莫要怪我,我也只是奉皇后的命令行事,等会儿我们会打的很轻很轻的…” 春花满是褶子的老脸清晰的感觉到陈平安口中吐出的热气, 春花还能确定陈平安刚才肯定吃了大蒜… 随后陈平安又自顾自的喃喃道,“父母希望我这一生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所以就给我取名陈平安,我也不想辜负父母的期许,所以不论做什么事都万分小心,就希望这辈子能平安度过,莫怪啊,春花嬷嬷。” 春花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直到被抬出坤宁宫后,才低声喝道,“你们这几个狗奴才,今天竟敢对老身动手,日后你们都小心点儿,等哪天要是落到了老身手里,老身一定会要你们好看!” 陈平安赔笑的脸瞬间就僵住了,他与另外几个抬着春花的太监对视了一眼,然后狠狠地点了点头, 另外几个太监此时都面露狠色,再次相互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陈平安心中默念, “三,” “二,” “一!” 随后直接松开了抬着春花的四肢,另外几人也在同一时间松开, “彭,” 春花就这么被几人直接的扔到了冰冷的石砖地面上, “…嘶…哎哟…哎哟…” “你们这个狗娘养的…” 春花自由落体后,口中不停的发出咒骂, 陈平安嘴角咧出了个残忍的笑容,厉喝一声,“给我打!” …… 马皇后语气冰冷的说道,“妹妹,今日本宫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就饶过你这次对本宫的不敬,再有下次,本宫必会请出宫规责罚你。” 既然都已经撕破脸皮了,马皇后也就不用再像之前那般忍让了, 吕贵妃恨恨的看了眼淡定自若的周楠,又看了眼马氏,沉声道,“那就多谢姐姐宽宏大量了,妹妹必会牢记今日之事,来日必当十倍报之!” 吕贵妃此时被气的浑身发抖,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还是先走为妙… 放完狠话后,吕贵妃就头也不回的朝着慈宁宫方向走去, 周楠高声喊道,“还请贵妃娘娘代我向太后娘娘问个好,臣妾有事得先回去了,待下次再来宫中,必会前往慈宁宫向太后娘娘当面请罪。” 听话听音,一众贵妇在弄清楚东京王妃态度后,也就很自觉的告辞离去了, 很快,坤宁宫就只留下了马皇后,周楠和刘氏了, 马皇后脸色有些僵硬的看向周楠,“东京王妃何必还要挑衅太后…” 周楠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以后我也不来后宫了,她还能去王府抓我不成?” 刘氏掩嘴轻笑,“上次去王府抓人的锦衣卫这会儿应该已经投胎了,妹妹还是小心些的好,” 周楠轻笑着回应道,“姐姐这么一说妹妹还真有些怕呢,要不姐姐带妹妹去魏国公府躲几日~” 刘氏点点头,“好呀,我当然愿意妹妹去我府上小住几日,只怕东京王离不开妹妹呀~” 刘氏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道,“听闻妹妹与东京王日日研习房中秘术,不知可否与姐姐分享一二~” 马皇后闻言也有些意动,不过一想到与朱允炆现在的关系,眼神就黯然了几分。 周楠突然凑到马皇后身边,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夫君特意让我给你带些东西。” 马皇后愣了一下,随后看向周楠缓缓打开的包裹,等周楠凑到她耳边说明这些东西的用法后,马皇后的脸瞬间羞红了一大片… 第140章 变故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坤宁宫中这三位背景深厚的女人同样不能免俗,一直聊到了很晚,才恋恋不舍的分别, 马皇后将二人送到坤宁宫大门,犹豫了一会儿,看向周楠,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妹妹,我想知道你们家为何这么不遗余力的帮我?若是为了下一代的布局,那吕贵妃才是最佳人选呀。” 周楠蹙着眉头,一时间不知怎么解释,刘氏摊了摊手,就要向一旁走去, 周楠见状赶紧拉住了刘氏,“姐姐,咱们老李家和老徐家早就绑到一起,咱们两家之间哪儿还有什么秘密。” 刘氏白了周楠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你倒是说啊,我老徐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你押了宝,到现在却还是什么都不清楚…” “唉…” “不瞒二位姐姐,妹妹也不知夫君为何会这么做,夫君只是告诉妹妹,有些事不能只计较得失。” 周楠认真的看着马皇后低声说道“姐姐若想知道原因,还是要亲口去问一问夫君。” 马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 二女刚走出皇城,就见到了李景隆的轿撵停在皇城正门处,刘氏无奈的瘪瘪嘴,“东京王还真是心疼妹妹呀,” 周楠讪讪一笑,“姐姐说笑了,夫君应是刚与陛下说完话,凑巧碰上了。” 刘氏低声说了句,“我家老徐怎么凑不到这个巧。。。” ……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京营位于金陵外郊,距离金陵城不到三十里, 大明皇帝皇后给数千位功臣将士主婚的消息早已传遍金陵,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从城内一路排到了京营警戒线。 京营, 六千七百五十三对新人,排列着整齐的方阵,面朝前方的演武台, 新郎胸口簪着大红花,新娘头戴凤冠身着霞帔,看向演武台上的那对天家夫妇,眼中满是狂热, 朱允炆身着明黄色冕服,挽着马皇后站在演武台正中间,念诵开场贺词,为六千七百五十三对新人送上祝福。 贺词念罢,礼乐奏响, 朱允炆和马皇后同时接过李景隆和周楠递来的酒杯,同声道,“祝诸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随后同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数千对新人亦同时举杯,随后齐齐跪拜谢恩, “谢皇上,谢皇后,” “祝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祝大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 “免礼,平身!” …… 随后婚礼开始进入下一个环节,百官敬酒祝福新人,李景隆牵着周楠上前一步,“今日兄弟们新婚燕尔,李某携妻周氏在此祝各位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谢东京王!谢东京王妃!” 而后齐泰,夏元吉,徐辉祖等朝廷大员依次上台为新人送上祝福,现场的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 快轮到常升时,他面露难色,低声和身前的徐辉祖说道,“老大,咱是个武人,肚子里也没啥墨水儿,知道的那些词都被前面的说完,您教咱两个词儿呗…” 徐辉祖闻言脸色一僵,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也是个武人,不善言辞。” 徐辉祖身旁的陈氏掩嘴轻笑,“常升兄弟,你又不是那些文邹邹的读书人,上去说两句恭喜话就行了,不用学他们咬文嚼字…” 常升闻言顿时就咧着大嘴笑起来了,“还是嫂子有主意,谢谢嫂子。” 说完常升就快步跑上演武台,举起酒杯,高声喝道,“诸位兄弟,恭喜恭喜啊,”随后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又跑了回来, 徐辉祖嘴角猛的一抽,陈氏捂着脸装,二人不动声色的和常升拉开了几步距离, 陈氏心中暗暗吐槽道,这个常升还真是实诚人,真就只说了两句恭喜…… 还好排在常升后面是满腹经纶又脑筋灵活的杨士奇,一通漂亮的言辞祝福加上几句得体的玩笑话,将现场的气氛再次推向高潮~ …… 演武台一处偏僻的角落, 一个长着三角眼的中年妇人看向身旁的素衣女人,指了指新人聚集地,语气嘲讽的说道,“王氏,你儿子若是没死今日应该也会在那里吧。” 说话的女人面庞消瘦,尖嘴猴腮,一看面相就知道她是那种极难相处之人。 被她盯着的王氏闻言低头不语,紧握着手中的长生锁,。 中年妇人依旧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王氏,你儿子死都死了你留着他的长生锁干什么?趁早丢了吧,晦气。” 王氏眼角逐渐湿润,也将头埋的更低了, 见王氏还是不说话,中年妇女似是有些恼怒,语气也愈发尖酸刻薄,“王氏你这个贱女人,当初若不是老娘看你可怜,收留你,你早就饿死了,” 中年妇女忽然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娘好心收留你,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白眼儿狼,不仅不报老娘的恩,还趁着老娘出门省亲,爬上了那个没良心的床,还怀上了那个没良心的孽种,” 王氏眼中噙着泪,低声喝道,“我儿子不是孽种,他也是老爷的儿子!” 中年妇女嘴角挂着冷笑,“呵呵,终于肯说话啊,王氏我告诉你,你儿子就是孽种,孽种!” “他是你和那个没良心的苟合生出来的孽种,” “别说那个孽种已经死了,他就是还活着也休想拿走我柳家的一个铜板!” “柳如烟!我儿子不是孽种,他不是!” 王氏突然抬起头看向妇女,怒喝道,“我们母子二人也从来就没想过要分家产,从来没有!” 第141章 英雄流血又流泪 柳如烟在王氏抬头的瞬间,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因为她看到了王氏眼中流淌不是泪,是血! 王氏在得知儿子阵亡的当天,眼泪就已经流干了。。。 柳如烟的恐惧很快就消散了,她走上前一把推倒了王氏,伸出手就要去抢王氏手中的长生锁。 因为这个长生锁…是金的… 王氏死死的将长生锁护在胸口,就如当初儿子被柳如烟的儿子欺负时,她用身单薄柔弱的身躯牢牢的将儿子护在怀里,后背任由他们蹂躏, 她不放手并不是因为长生锁是金子,而是因为这是她儿子唯一的遗物,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念想。 “贱人!放手!” “再不放手我打死你!” 柳如烟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根实心木棍,一下一下的击打在王氏的消瘦的身体上, 王氏蜷缩着身子,苦苦哀求道,“朝廷给我儿的抚恤都给你们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来抢我儿子的遗物了,求求你们了,” 柳如烟气喘吁吁的叫嚷道,“贱人,把这块儿金子交出来,不然我要你的命!” …… 百官贺喜环节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站在演武台东南角的李景隆正在准备着下一个环节,突然耳尖微动,听到后面细微的吵嚷声,他的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 这里举行着如此盛大的喜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闹事?还没开席就踏马得喝多了? 李景隆恼怒的转过头看去,见到一个妇人正在殴打着另一个妇人, 没有多想,李景隆挥手招来亲卫,沉声道,“将她们都赶出去,千万不要让她们影响了这边。” 今天这场万人结婚的盛典,不仅邀请了新人的亲属,还有许多参战袍泽的家属也一并发了请柬,人数一多,自然什么人都有,出现一两个不识大体的也在所难免。 就在李景隆吩咐完转过身时,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他觉得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似乎有些眼熟, “等等!”李景隆紧急的叫住了亲兵,眯着眼仔细看向倒地妇人,待彻底看清女人的相貌后,李景隆的心脏突然就狠狠的抽动了一下,身体也在微微发颤。 他想起来了,躺在地上的那位妇女,正是那日送杨北望出征的妇人,也是杨北望的母亲,回来后他还专门派人调查过杨北望家里的情况, 杨北望的父亲名叫杨清宏,从北方逃难而来,机缘巧合之下做了金陵小富之家柳家的上门女婿, 后来他在战场上立了功,朝廷赏赐了杨清宏一个不大不小爵位,柳家也因此跨越了阶级成为勋贵之家, 一次偶然的机会,杨清宏对时为婢女的王氏生出了好感,二人慢慢的就走到了一起, 柳家本就是靠着杨清宏的爵位才跨越的阶级,自然不敢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于是杨清宏就顺理成章的纳了王氏为妾,并诞下一子,这个孩子便是杨北望。 不过杨清宏在三年前死在了郑村坝之战,从此他们母子二人就过上了仰人鼻息的日子,而郑村坝之战的主帅正是李景隆… 李景隆在知道他们父子二人都是因他而死后,心中极为愧疚,大手一挥给了王氏大笔赏赐,并破格赏了柳家一个伯爵和一个锦衣卫千户的萌荫。 在李景隆看来,柳家的两个男丁是杨北望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得了杨北望的爵位和萌荫理应将王氏当成生母照料, 可如今看到这一幕,李景隆脑海中不禁再次浮现了那日杨北望悍然赴死的身影, 那一日,杨北望义无反顾的填补军阵时,回头朝着李景隆高喊,“大将军!回去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可现在李景隆脑海中那幅画面变了,变成了, 杨北望回过头看着他,眼中流淌着血泪,语气满是不解的问他,“大将军,我为你挡刀枪,你为何不替我照顾娘亲?” 一股冰冷寒意从李景隆的脚下直冲天灵盖,那是杨北望的心…凉了, 周楠敏锐的察觉到了李景隆的异样,伸出手握住了李景隆的一只手, 在触摸到李景隆手掌的一瞬间,周楠脸色骤变,语气焦急的问道,“夫君…你的手好冷…我…我去叫大夫!” 周楠刚张开嘴,突然察觉到手掌一紧,低头看去,竟是李景隆反握住了她的玉手, 只见李景隆低声说道,“小南,带人去将站着的那个女人抓起来,安抚好地上那位夫人,千万不要让她有事,快去。” 周楠目露担忧的看向还在发颤的李景隆, “我没事,快去。”李景隆压制住颤抖的身体,沉声喝道, 周楠闻言也不再犹豫,带着几名亲卫快步朝李景隆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 柳如烟看到她的两个儿子,柳乘风和柳乘雨正带着几个家奴朝着这边赶来,当即停止了对王氏殴打, 她杵着木棍一边喘息着,一边恶狠狠的盯着狼狈的王氏,低喝道,“死贱人!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不一会儿, 柳乘风和柳成雨已经赶到,他们快步来到柳如烟身前齐声喊道,“娘!” 柳如烟有些癫狂的笑着,“贱人,我有两个儿子,你没有!” 王氏此时侧着身子几乎快蜷缩成了一团,面前的草地上大片殷红,鲜血从她的眼睛,鼻孔,嘴巴不停的流淌。 柳如烟笑声后,冷声喝道,“给我打!” 柳乘风皱着眉头,劝解道,“娘,再打就要打死了,今日这么大的场面,若是打死人咱们就麻烦了。” 柳乘雨低声喝道,“大哥,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打死了就打死了呗,反正她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柳乘风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最好不要让她死在这里,娘若是真气不过,大可将她埋在家里的院子里,反正现在该拿的赏赐咱们也都拿到了。” 柳如烟听了柳乘风的建议后,点了点头,“好,那就让这个贱人多活几个时辰,等回家老娘要活埋了她。” 这一家子之所以能让王氏活到今天,不过是因为在朝廷在发赏赐的时候,点明了必须要请王氏出席这场盛典。 柳如烟走过去看了眼王氏,就嫌弃的摇着头,看着两个儿子说道,“儿啊,这个就交给你们了,老娘看热闹去了。” “你哪儿也去不了!” 柳如烟刚抬起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她转头看去,只见那边有几人正快速向他们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子, 看到女人的相貌后,一团妒火从心头升起,柳如烟站在原地怒骂道,“哪儿来的浪蹄子,竟敢管我柳家的闲事,” 由于今日出席的是结婚盛典,所以周楠特意选了件比较素的衣服,主要是担心抢了新娘们的风采。 这也是柳如烟敢叫嚣的原因…… “拿下!” 周楠没有一丝和这些人掰扯的心情,她还要赶回去照顾李景隆。 不用周楠说,这些李家亲卫就已经朝着柳如烟几人冲了过去, 敢当着他们的面侮辱少帅夫人,这要是能忍,屎都能吃了! 第142章 木筷与木簪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们是茌平伯爵府的柳家…你们不要乱来!” 见来人一上来就要对他们动手,柳如烟吓的赶紧自报家门, 讽刺的是,这个爵位还是杨北望用命换来的, 柳乘风意识到来者不善,第一时间就要带人救援柳如烟,他急促的喊道,“保护娘亲!拦住他们!” 可就凭他们这几颗歪瓜裂枣,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 碰到李家亲兵,那就是一碰就碎的渣子。 一眨眼的功夫,柳如烟一家就被整整齐齐的按在了地上,二愣子更是直接脱下了在东昌就没换过的袜子,脱下来后就要往柳如烟的嘴里塞, 可袜子刚一脱下来就立直了,二愣子硬是掰不动一点儿… “他娘的,比老子的鸟儿还硬…” 二愣子无奈,只得拿着脱下的鞋,先将袜子的一部分塞进柳如烟嘴里,再拿着脱下来的鞋,用鞋底在袜子的另一截猛拍,就像…钉钉子一样… 另外几个亲兵也有样学样,照着二愣子的方法脱袜子,砸钉子… 二愣子突然鼻尖微动,他嗅了嗅空气,皱起眉怒骂道,“他娘的,你们的脚比老子还臭,这是多久没洗了…” 离他最近的亲兵腼腆的笑了笑,“二哥,俺从金陵出发的时候就没洗过脚…” “他娘的。。。” 在二愣子几人动手制服柳如烟一家的时候,周楠就已经来到了王氏身边,看到王氏眼睛和口鼻都在淌血后,周楠心中一痛,赶忙蹲下身子,从袖中取出手帕,小心翼翼的帮王氏擦拭着脸上血渍。 周楠轻声说道,“夫人,打您的坏人已经被制服了,” 周楠一连呼唤了几声,王氏都没有任何回应,周楠眉头猛的一皱,大喝道,“快去请大夫来!快去!” 二愣子显然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鞋都没穿就朝着某个方向快速跑去, 周楠快速将王氏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想要将她扶起靠在一边的石壁上, 可王氏现在弓着腰,双手护在胸口,双腿膝盖也蜷缩到了胸口,无论她如何安抚,都不能让王氏放松下来, 周楠来到柳如烟身前,低喝道,“你们要抢夫人什么东西?” “呜呜呜,”柳如烟眼珠子凸起,想要说话却被袜子堵住了… 周楠厌恶的看了眼柳如烟,低声说道,“把她嘴里的东西拿出来。” 距离最近的亲兵闻言顿时面露难色,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夫人,您退后一些,一会儿味道可能有点儿大…您尽量屏住呼吸…” 周楠虽然不解,但出于对亲兵的信任,还是听话的退后了几步, “啵~” 一抹肉眼可见的黄色气体从柳如烟口中冒出,就连空气都被扭曲了一些… 周楠见状连忙捂住了口鼻,再次向后退了几步, “咳咳…呕…咳咳…呕呕…” 纵使是退到十步之外,还捂住了口鼻,周楠依然闻到了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臭咸鱼味… 为什么刚才闻不到? 因为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袜子在达到能立起来的程度时,气味是不会太过浓烈的,但若是给它加热一下……… 而柳如烟的嘴巴就是那个加热器… “呕…” 周楠被这股恶臭刺激的立即干呕了起来, 一会儿后,周楠强忍着恶心,朝着手持神器的亲兵喊道,“塞进去,快塞进去,别拿出来了…” 柳如烟已经被熏的昏厥过去了,想问什么也没法再问了… 新婚盛典已经进行到了三拜环节, 一拜天地拜的是大明天子, 二拜高堂,军营中搭建了多个小型的帐篷,新人的父母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若是夫妻双方都是孤儿的,那就会拜皇帝和皇后,君父国母,自然也是父母。 夫妻对拜过后,皇帝会给新人们再发一些赏赐,给他们的新家添砖加瓦。 “夫妻对拜~” 李景隆虽忧周楠那边,但他作为此次的司仪角色,礼毕之前是绝对不能离开的。 演武台上, 马皇后从怀中拿出一堆银票放在托盘上,看向坐在一侧的齐泰,低声喊道,“齐阁老,本宫这里还有些积蓄,你看够不够给新人们再添置两匹新布?” 演武台并不大,百官坐的位置也都比较靠近,马皇后的喊声他们自然也听见了,下意识的都将目光看向了马皇后, 齐泰听到马皇后的话后,眉头微微颤动了一下, 马皇后愣了一下,以为这些不够,犹豫了一会儿, 她垂下来眼帘,抬手将别着头发的金色凤簪抽了出了,再随手拿了根木筷插在秀发中,随后将抽出的金簪放进了托盘上,再次开口问道,“齐阁老,够了吗?” 齐泰见到这一幕,心神巨震,他的眼角隐隐有些湿润,颤声回应道,“马…马皇后…够…够了…”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朝臣们脸色也都变换了一下,心中都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情绪, 能参加此次盛典的臣子,最年轻的也就是杨士奇,其他人几乎都是洪武朝留存下来的大臣,因为朱允炆接任皇位才三年~ 徐辉祖,常升,耿炳文等几个残存的淮西勋贵擦了擦眼角,嘴唇微颤,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这位马氏皇后的容貌本就与仙逝的马皇后有一丝相似,加上朝臣现在所在的这个角度,能看到的是马氏皇后的侧颜,这个侧脸与记忆中的那张面容已有几分相似了。 那位马皇后一生勤俭,哪怕是开了国,当了皇后,除了几次重要的大典外,她常用的依旧是那几根木簪, 而马氏皇后在此时别上了那根意义非凡的木筷… 再加上了那个熟悉的托盘,还有托盘中极为眼熟的五两、十两、二十两的小面额银票, 开国之初,无论是哪位大臣家中有难事,马皇后都会动用她的小金库,小金库中也都是这些五两、十两、二十两的小面额银票,有时候他们不好意思当面收,马皇后就会放在托盘里,盖上红布命人给他们送家里去… 这么多因素加在一起,让群臣有了此时坐在那里的,就是那位马皇后的错觉, 那些年,皇帝朱元璋动不动就要杀几个大臣立威… 每次都是马皇后出面为他们挡下这位洪武大帝的屠刀, 纵使后来洪武大帝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马皇后依然会站出来为他们求得一条活路。 尤其是徐辉祖和常升这些个二代们,他们受到马皇后的恩惠更多… 众人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 第143章 我儿…勇否 “齐阁老,” 一声轻呼,打破了这古怪的氛围,众人抬头看去,见吴江已经端着托盘来到了齐泰面前, 吴江双手举着托盘递向齐泰,“齐阁老,这是皇后娘娘给新人们加的赏赐。” 齐泰深吸一口气,刚要接过托盘,徐辉祖突然站起身,按住托盘,从中拿出一张最小面额的银票,低声说道,“有这些就足够了,剩下的拿回去还给娘娘,” “这…”吴江看着徐辉祖手中的银票,露出不解的神色,“公…公爷…五两银子…怎么买一万多匹布…” 一匹下等布的价值大概在一两银子左右,中等的得要二到三两,而徐辉祖却只拿了五两… 五两银子别说一万多匹布,就是一万张纸都不够啊… 徐辉祖不容置疑的说道,“我徐家布庄今天就是这个价,剩下的拿回去还给娘娘,” “好…”吴江虽然不解,但既然徐辉祖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等吴江走后,有人反应了过来,站起身把身上的各个角落都摸了一遍后,拿出一些银子走向徐辉祖,低声说道,“魏国公,下官…下官身上只有这些…” 这一举动让众人瞬间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走向徐辉祖,“魏国公,我这里也有一些,” “下官出门儿急,身上只带了十三两,魏国公这些您先拿着,等下官回去再把银子给您补上。” …… 杨士奇面露不解之色,碰了碰身前的夏元吉,低声问道,“夏阁老,他们这是怎么了,都给徐阁老送钱做甚,” “最奇怪的还是徐阁老,五两银子卖一万多匹布,他是在做慈善吗?” 谁料夏元吉根本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脱下鞋子,在杨士奇震惊的目光中,从鞋底拿出了一沓…带着味道的银票… 被围成一团的徐辉祖,挥手挡过众人递来的银子,低喝道,“拿走你们的三瓜两枣,这点钱我还看不上。” 众人:… 虽然徐辉祖的意思是好的,但是听起来怎么就这么伤人呢… 不过人家都这样说了,他们也只能红着脸,收回了几颗枣子,耷拉着脑袋坐回去了… 马皇后听着吴江的禀报,轻蹙着眉头,迟迟没有接过装着银票托盘, 朱允炆也是一脸好奇,这些个勋贵平日里天天哭穷,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如此大方,朱允炆不由得对身边的马皇后生出了一丝好奇… 最终马皇后还是接下了托盘,不过她又转手递给吴江,“吴江,等这里结束了,你再把这些送到魏国公府去,就说…就说是本宫的赏赐,不许推辞。” 朱允炆听着马皇后对吴江说的话,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马皇后,他此时对这位陪伴多年的发妻愈发好奇了… “陛下,该发赏赐了。” “好。” 收起好奇心,朱允炆应了一声,起身后主动向马皇后伸出手,在马皇后呆滞的目光中,开口说道,“走吧,都在等着我们呢。” “谢…陛下,”马皇后脸色微微一红,搭上了朱允炆的手, 随后,朱允炆走到演武台中央,念着事先准备好的贺词,念到最后时,声音提高了几分,“以上都是朝廷给大家的贺礼,另外皇后还为大家准备了两匹新布,给你们再添置几件新衣!” 台下数千对新人面色大喜,齐齐朝着高台上的皇后躬身一拜,齐声高呼, “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次得胜归来的将士们虽然都拿到了不少赏赐,并且李景隆出面替他们张罗,也省下了媒金等不少花销, 但三书六聘得要钱吧… 结婚用的新衣得花钱吧… 购置或装饰新房得花钱吧… 为今后的生活买田置业也得花钱… 将来生了孩子,给他们读书还得花钱吧… 上面这些花销算下来,几乎将他们给掏了个干净… 若不是此次李景隆给他们的赏赐足够多,恐怕他们还得再沉淀个几年才能攒够这些花销。 所以皇后赏赐的两匹布看起来虽然不多,但对他们来讲却是非常实用的,布匹不仅可以添置几件新衣,关键时候还能换钱救急,这个时代的布和银子一样,属于硬通货。 礼毕,搂席… ~~ 李景隆没有心情吃席,他皱着眉头的跟在二愣子身后,朝着一处营帐的方向快步走去, 李景隆打开营帐门帘,当看到躺在床上的面无血色的王氏时,他额头上的青筋瞬间暴起,看着正在为王氏诊治的军医,李景隆沉声问道,“杨夫人…情况如何…”, 周楠听出了李景隆语气中压抑的怒气,出言安抚道,“夫君不必太过担心,杨夫人受些内伤,大夫说扎完针应该就会醒了。” 听到王氏没事,李景隆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接着问道,“另外那个妇人是谁?” 周楠沉默了一下,语气有些低沉,“那个妇人是柳家的主母,她是因为要抢杨夫人手中的…长生锁…才动手的…” 周楠又补充了一句,“那把长生锁是金子做的…” 因为周楠并不知杨北望的事迹,所以在她看来,这件事虽说过分的令人发指,但柳氏的所作所为却并没有触犯到大明律法, 妾的地位在这个时代极其低微,当家主母要打要杀都属于家事,不归官府管辖,并且杨清宏还是柳家的上门女婿,如此一来,王氏的地位就更加低下了,说是奴,都不为过… “咔!咔!” 听完周楠的叙述,李景隆双手紧握,拳头捏的咔咔作响,身上也散发出了瘆人的杀意。 “那个女人在哪儿?”李景隆低喝道, “在隔壁的营帐中,”未等周楠开口,二愣子就抢先回应道, 李景隆再次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王氏,双眼有些泛红,低喝道,“带我去!” 二愣子重重的点头,“好!”当二愣子弄清事情经过后,当场就想弄死这家畜牲…因为杨北望他认识… “咳,咳,” 正要走出营帐的李景隆听到身后响起的咳嗽声,立即停下了脚步,然后快步跑到王氏身前,看到王氏的右眼中通红一片,李景隆心中一痛,声音哽咽的说道,“夫人…我没有替杨北望照顾好您,对不起…对不起…” 王氏左眼倒映出李景隆模糊的样子,努力的想要坐起来,被李景隆轻轻按住了,王氏脸色有些惶恐,虚弱的说道,“您…您是李景隆大将军…吧…” 见李景隆点头,王氏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急促,“大…将军…我儿…我儿北望…勇否…” 第144章 东京王救我们 王氏的语气变得有些颤抖,“望北没…没给…他爹…丢脸吧…” 李景隆郑重的说道,“杨夫人…杨北望在战场上无比英勇,他是英雄!他是大明的英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王氏无力的说着,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双眼缓缓闭上,两行殷红的血泪从脸颊滑落,将枕头染红。 军医见状顿时脸色大变,快速上前给王氏把脉,随后脸色变得煞白无比,口中低声喃喃道,“她…走了…” 李景隆瞳孔猛然放大,低喝道,“不可能…杨夫人不是只受了些内伤吗…” 军医叹了口气,“杨夫人…心气已散…” 周楠急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没了活下去的欲望…主动散了那口气…” “哐当,”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李景隆艰难转过头的朝地上看去,只见王氏一直紧握手掌已经松开,手中的那块儿长生锁已经掉到了地上… 李景隆心中一痛,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能王氏在收到儿子死讯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支撑她坚持到现在的信念…可能只是想…听李景隆亲口说一句…她儿子是…英雄… 过了许久,李景隆才平缓了一些心中的悲痛,声音沙哑的说道,“收殓夫人尸身,设置灵堂,我…今晚为她守灵…” 帐内众人闻言皆脸色大变,李景隆堂堂大明王爷,亲自为阵亡将士的母亲守灵,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必会震动天下… 李景隆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杨北望一家三口皆是他因而死,心中有愧, 二是他在警醒自己,今后绝能再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的事发生! 在众人还处于震惊时,李景隆继续吩咐道,“二愣子,带我去隔壁看看,” “好…” …… 柳氏一家三口此时都被整整齐齐的绑在扎营的木桩上,嘴里都被塞着一大团黄的发黑的…袜子…陷入昏迷… 李景隆掀开营帐门帘,一股浓烈至极的臭咸鱼味儿扑面而来,饶是他身经百战,仍被这阵仗吓的后退了几步, 快速合上门帘,扭头看向身后的周楠轻声说道,“小楠,你先去陪着皇后娘娘,这里别管了。” “好,…”周楠应了一声,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就走。因为她也知道里面有什么…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没走进去,对着一旁的二愣子吩咐道,“将他们带出来吧,” 二愣子刚要带人走进去,就听到李景隆幽幽的说道,“从今日起你们每天必须要洗脚…一天不洗扣一两银子…相互监督吧…” “唉…”二愣子浑身一震,有些艰难的答应道… 不多时,柳氏一家三口被整整齐齐的绑在了露天的木桩上,嘴里的臭袜子此时也都被拿了出来。 先清醒过来的柳如烟,在看到李景隆的穿戴后,脸上立即露出谦卑之色,高声道,“大人…大人…我们都是茌平伯爵府的柳家,…并未得罪您…求您放过我们,…” 看到李景隆穿戴华贵就赶紧认错,见周楠衣着普通就趾高气昂,柳如烟始终保持着下等商贾之家的那一套…观衣识人… 李景隆面无表情,语气森寒的问道,“杨夫人有没有求你放过她?” “杨夫人?” 柳如烟听到李景隆对王氏的称呼后,神色一变,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想,她眸子深处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低声喝道,“大人,王氏不过是我柳家的小妾,如何称得夫人?” “您位高权重不假,但我们柳家也是当朝伯爵,您对当朝伯爵一家动用私刑,罔顾朝廷律法,似乎不合规矩吧?” 说到这里,柳如烟眼中厉色更甚一分,略带威胁的语气说道,“您若是现在放了我们,此事便就此做罢,我们茌平伯爵府也不会将此事上报朝廷,” 柳如烟虽然不知王氏那个贱婢是如何攀上李景隆的,但事已至此,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先脱身才是主要的。 李景隆语气冰冷的说道,伯爵?很大吗?” 见李景隆轻蔑的态度,柳如烟心中一凛,咬牙道,“我夫君杨清宏曾经是东京王李景隆的部下,这个伯爵爵位便是东京王亲自下令赏给我们柳家的,你若坚持要对我们动手,还请想清楚后果!” 李景隆摇摇头,轻声道,“赏你们柳家这个爵位不是因为杨清宏,而是因为杨北望,这个爵位是给他的。” 李景隆声音很轻,但杀意却很浓,让人不寒而栗, 柳如烟不停的摇头,尖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东京王怎么可能会给一个孽种封爵,他一定是念在我夫君曾经立下的功劳补发给我们柳家的!” 柳如烟的声音愈发尖锐,“杨北望不过就是一个孽种,孽种!” 柳如烟接受不了她认定的孽种比她儿子强,朝廷发赏赐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自行脑补,这个爵位是补发给他丈夫的,朝廷说给杨北望也不过是借那个孽种的死做个幌子罢了。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说的就是柳如烟这种… “孽种?” 李景隆听到柳如烟对杨北望的称呼后,身上散发出了冰冷至极的杀意,李景隆眯着眼看着歇斯底里的柳如烟,那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此时李景隆也终于清楚了王氏为何如此执着的想见他一面, 她只是想争一口气,想证明她的儿子不是柳如烟口中所说的孽种,为此她不惜含泪送儿子上战场, 这也是杨北望决绝的喊出,“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的原因,因为王氏一直都告诉他,要为他们母子争口气,上了战场不要做孬种… 杨北望做到了,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世人,他杨北望不是孬种,也不是孽种,他是大明的英雄! 所以王氏在听到李景隆亲口称她儿子为英雄的时候,才会含笑而终, “荷荷…” 听着李景隆那瘆人的笑声,柳如烟浑身发冷,色厉内荏的呵斥道,“我们柳家是东京王亲自下令封赏的茌平伯爵,你不要乱来!” “东京王?李景隆这个时候应该很后悔。后悔为什么会瞎了眼给你们柳家爵位。” 李景隆低声喃喃道,“杨望北不是孽种,他是我大明的英雄啊。” 声音不大,柳如烟却听的很清楚,她厉声呵斥道,“不管你是谁,东京王都不是你可以随意编排的!” 就在这时,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柳乘风睁开眼看见李景隆后,立即惊呼道,“东京王,我们被奸人所害,还请您救救我们,我是您亲自下令封赏的茌平伯爵啊!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第145章 喂狗 李景隆抬起眼皮冷冷的看了柳乘风一眼,仅一眼就让柳乘风如坠冰窟,噤若寒蝉,不敢再狗叫一句… “东京王?” “你就是…李景隆?” 听到柳乘风的话,柳如烟再看李景隆时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她瞳孔骤然紧缩,身体抖如筛糠… 柳如烟没见过李景隆,但她的儿子柳乘风见过… 柳如烟在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后,面如死灰,从李景隆对王氏的态度来看,她知道她们柳家完了…全踏马完了… 寒风吹过,冰冷刺骨,柳如烟怨毒的看向李景隆,不甘的喊道,“为何!为何你要为那个孽种出头!为何你要为那个贱婢出头!我柳家才是大明的伯爵!” 李景隆眼中露出滔天的杀意,他双拳捏的有些发抖,凝视着柳家母子厉声喝道,“杨清宏念你们柳家对他有恩,封爵后仍旧遵命柳家为主,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你们不知恩图报便罢,在他死后还欺负他的妻儿,” “杨夫人母子二人受你柳家百般欺辱,为争一口气,杨夫人不惜亲手把儿子送上战场,为大明建功,为她母子二人正名,” “现在杨北望做到了,他为朝廷立下大功他是大明的英雄!” “本王念其功绩,亲自给你们柳家的两个儿子升爵,萌荫,意在让你们柳家为杨北望母亲养老送终,岂料…” 说到这里,李景隆双眼有些泛红,“岂料你们这一家畜牲,不仅巧取豪夺了本王给杨夫人的赏赐,就连杨夫人手中的遗物都要抢夺!你们这群畜牲!” “是本王给你们封伯爵还不够高吗?是本王给你们封赏不够多吗?” “不够你们说啊,本王可以给你们封侯,可以给你再加几万两金银,” “可你们为何…为何还要欺负杨夫人,是看她好欺负?看她丈夫和儿子都死了,没人依靠?”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我告诉你们,杨夫人背后有人可依,她的身后有我大明皇帝陛下,有我东京王李景隆,还有我大明的百万将士!” “欺负她,你问过我们吗!” 二愣子等一众亲兵齐声厉喝,“问过我们吗!” “蹭,” 众人刀剑齐声出鞘,指向柳家母子。 李景隆虎目含泪,剑指柳家众人,“你们是没见过黄金吗!老子是没给你们黄金吗!为什么还要去抢杨北望的遗物?我草****!” 柳如烟不过一闺中怨妇,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早已被众人凶煞之气吓的神情恍惚,口中不停的念着…饶命, “你这贱妇,恶妇,毒妇,该杀!该死!该千刀万剐!” 李景隆收起手中长剑,低声喝道,“拿刀来,” 换刀的理由是,用剑杀人…不够痛快… 二愣子取下腰间的长刀,双手呈交到李景隆身前,右手握着刀柄,拖着长刀,一步一步的朝柳如烟走去。 李景隆拖刀而来的身影宛如地狱修罗,在柳如烟的瞳孔中一点一点的变大,恐惧也被一点一点的放大,柳如烟被绑在木桩上的身体疯狂扭动,失声惊叫,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儿是大明伯爵,你不能杀我!不要杀我!” 柳乘风也在大声惊叫,“东京王!我们认罪,今后我会侍奉王氏为母,请您不要伤害我母亲!不要!” “砰,” 李景隆一刀劈在绑着柳如烟的木桩上,冷冷的看了一眼柳如烟后,没有言语,握刀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 柳乘风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就在他以为李景隆要和他们讲道理时,李景隆奋力拔出入木三分的长刀,毫不犹豫的转身挥刀砍向柳乘风, 只听到李景隆低声说了一句,“晚了!” 刘乘风不知何意,眼神茫然,随后他只觉眼前刀光一闪,下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看到了空洞洞的脖颈处正在喷血,这一刻,他的眼神也变得愈发茫然… 柳乘风的头就这么被砍了下来,柳如烟见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随后失声惊叫…放声痛哭, “啊!” “儿啊!” 然而李景隆却并未停手,拔出长刀再次挥向还在昏迷的柳乘雨,柳乘雨走的很安详,没有感受到一丝痛苦。 最后柳家的一众恶奴也无一幸免,皆尸首分离… 柳如烟突逢如此大变,神态已状若疯魔,它癫狂的怒吼着,“李景隆!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李景隆皱了皱眉头,反手用刀背劈柳如烟的天灵盖,他力度控制的很好,并没有一击敲碎柳如烟的天灵盖,只是让它暂时昏迷了过去。 二愣子走上前接过李景隆的长刀,用袖子擦拭着刀上的血渍,面露不解的问道,“少帅,为何不杀了她?” 李景隆轻声解释道,“让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去诏狱把黑寡妇请来!” …… 演武台, 朱允炆在找了几圈还是没看到李景隆的身影后,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东京王呢?怎么没看到他?” 正和马皇后聊天的周楠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如实回应道,“东京王在处理一些…小事…” “小事?什么小事?” 周楠话音刚落,就立即勾起朱允炆的兴趣,不仅是朱允炆,齐泰、夏元吉等人也被勾起兴趣,兴致勃勃的竖起了耳朵听着。 周楠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 一众人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在周楠说到王氏已死的时候, 常升的眼睛瞬间就变红了,双拳捏的咔咔作响,沉声说道,“陛下,臣有事要离开一下…”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一点一点挤出来的一样, 杨北望是常升最看好的后生,十多日的先锋营行军中,只有杨北望一人没有叫过苦,任劳任怨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个勋贵后代。 常升在战后得知了杨北望英勇战死的消息,心里难过了许久… 如今骤然听说杨北望的母亲被柳家如此对待,他现在只觉得凳子上长了刀子,一刻都坐不住了。 只听得朱允炆怒喝道,“欺人太甚!杨北望用命换来的爵位都给了他们柳家,他们竟然为了块金子打死了杨北望的生母,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朱允炆站起身,低声说道,“随朕去看看柳家一家是不是长着人面兽心!” 周楠突然出声说道,“陛下,不用去了,” “啥…”,朱允炆面露不解,很快他就想到了原因,嘴角抽了抽,讪笑着坐了回去, 众人只听到朱允炆低声喃喃,“也是哈,这时候柳家那些人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兄长丢去喂狗了。” …… 第146章 我是故意的 将柳家众人一刀一个后,李景隆在就近的营帐中洗了个澡,再换了身衣服,而后才朝着演武台方向走去。 “大将军!” 待李景隆靠近演武台时,眼尖的将士见到后激动的高呼, 无数人顺着呼声看去,只见李景隆此刻已经换上一身戎装,金甲银披,腰间还跨着长剑,与当日出征时的装扮一模一样。 朱允炆自然也看到李景隆此时的穿着,双目光芒一闪,就要站起来… “咳,咳。” 听到齐泰的轻咳声,朱允炆悻悻的放下了抬起一半儿的屁股… 未给众人说话的机会,李景隆已经走上演武台,给朱允炆和马皇后行礼后,沉声道,“臣方才弄死了茌平伯爵一家,还请陛下责罚。” 朱允炆脸上挂着浅笑,无所谓的摆摆手,“无妨,无妨,东京王妃已经将事情经过告诉朕了,东京王做的很对,那柳家确实该死。”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看似面色如常,但其实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些人甚至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 一个大明伯爵,在没有经过朝廷,没有经过皇帝允许的情况下,李景隆说杀就杀了,这简直就离了大谱,然而更离谱的是皇帝本人竟对此毫无反感,甚至还认为李景隆做的对… 那可是伯爵啊,岂能说杀就杀… 伯爵都可以随便杀,那他们这些人呢?岂不是每天都活在李景隆的屠刀之下? ps:明朝爵位分为五等,一等公爵,二等侯爵,三等伯爵,四等子爵,五等男爵。 爵位每升一阶,都是一个极大的跨越, 五等男爵品级为正五品至从五品,勋号为云骑尉、武骑尉,爵位为县男 四等子爵品级为正四品至从四品,勋号为上骑都尉、骑都尉,爵位为县子 三等伯爵品级为正二品至从三品,勋号包括上护军、护军、上轻车都尉、轻车都尉,爵位为郡伯(二品)、县伯(三品) 二等和一等就是世人口中的公候,跺一跺脚就能震动天下的牛逼人物。 到了三等伯爵这里,就已经有资格出席朝会,算得上朝中重臣了, 所以李景隆擅自杀了一个伯爵,才会让百官如此惊恐, 朱允炆的毫不在意的态度,才会让百官更加惊恐… 虽然李景隆的权势已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虽然朱允炆也没有怪罪,但此刻还是有人愤然跳出来提出了质疑, 此人就是御史大夫景清,他在朱允炆说不追究罪责之后,就愤然起身直视着李景隆,不卑不亢的问道,“请问东京王,您擅杀茌平伯爵府一家,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李景隆淡淡回应道,“我是故意的。” 然后平静的看着景清问道,“柳家之人不该死吗?” 景清点头回应,“若是事情属实,他们确实该死,” 突然话锋一转,“但,他们不应该就这么死了,不应该不经过朝廷会审,不经过陛下点头,您就擅自将他们一家处死!”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向景清投去了钦佩的目光,这话同样也是很多人心中所想,只是迫于这对奇怪的君臣淫威,不得不选择了沉默… 而景清不仅当面跳出来公然指责李景隆,甚至还是在李景隆威望最高的军营中,要知道,此地的将士可都是随李景隆出征过的亲信,若是引起群情激愤,景清很可能就走不出这里了。 景清面色平静的看着李景隆,语气高声道,“东京王,即使是是将要被问斩的罪犯都有死前喊冤的权利,您虽贵为王爷,但也不能不给柳家说话的机会啊!” 随后景清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这,不合法!” 随着景清的话语落下,朱允炆脸色变的极为阴沉,沉声道,“景清,朕说了,东京王的做法没有错!既使东京王有罪,朕也可赦他无罪!” “你说…行不行?” 景清面对朱允炆的威压,脸上毫无惧色,取下头顶的冠带,呈放在桌上,向后退了一步,躬身向朱允炆一拜,高声喊道,“臣以为不行!” “轰!” 景清声音极大,演武台下吃席的将士们听到后随手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冷冷的看着演武台上景清,有些人甚至已经站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上去给他两拳的想法。 景清面对数万人的威压也丝毫不惧,他先是看了一眼李景隆,而后看向朱允炆,高声喊道,“臣景清,身为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校正皇帝过失之职责,今东京王越过朝廷与陛下,私自处刑茌平伯一家,实为无视大明律法,理当论罪!” “陛下!您为一国之君,当以法治国,万不可因犯法之人是东京王就徇私枉法!” 随后景清站直身躯,如一棵青松挺拔的矗立在众人眼前,目光直视李景隆,沉声道,“敢问东京王,日后大明若是人人如你这般快意恩仇,那么大明律法还有何存在的意义?” 朱允炆此时已是怒火中烧,眼中闪过丝丝杀意,厉声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关进诏狱!” “哈哈哈…” 景清放声大笑,随后看着朱允炆轻声说道,“君父之恩臣今日已报,景清就此告退。” 景清说完后便自己朝着锦衣卫走去。 “且慢!” “陛下,景清没有说错,大明应当依法治国,绝不可因臣个人之喜好而置律法于不顾,” 李景隆朝着朱允炆躬身一礼,“臣擅杀朝臣请陛下降罪!” 朱允炆闻言恶狠狠的看了眼景清,然后看向李景隆,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东京王擅杀朝臣一事有罪,但念其事出有因,理应从轻处罚,朕就罚…就罚东京王一个月俸禄…” 李景隆:…… 百官:…… 数万士卒:!!! 随后朱允炆再次看向景清,“御史大夫,朕已罚过东京王了。” 景清抬在半空中的脚步迟迟的没有落下,心中腹诽不已, 这他么也叫处罚,东京王家大业大,你罚个一年半载的我也没话说啊,罚一个月,一个月踏马得也叫处罚吗? 还未等景清做出反应,就听到李景隆高声喝道,“陛下,臣所犯之罪乃是重罪,陛下不杀臣就已是万幸,臣不敢再奢求其他,还请陛下收回臣的王爵,以正视听,以严国法!” 所有人闻言皆大惊失色,脸上的表情也已无法再保持平静,朱允炆更是直接站起来怒声反对,“不行!绝对不行!此事休要再议!” 景清面露苦涩的看向李景隆,心中腹诽到,“老子就想维护律法的权威,也没有真想让你怎么样,最多罚你个一年半载的俸禄就差不多了,可你他娘的用以退为进这招来要老子的命,这合适吗?老子以前好歹还帮过你呢…” 果然,朱允炆咆哮声骤然在耳边响起,“景清!我草泥马。” 所有人:… 第147章 守灵 没人知道朱允炆为了给李景隆名正言顺的封王费了多大劲, 所以也就没人知道,李景隆自请褫夺王爵时朱允炆为何会这么失态… “咳,咳,” 齐泰脸皮抖了抖,轻声咳嗽,想提醒一下朱允炆, 谁料朱允炆在听到咳嗽声后,突然转头看向齐泰,怒声呵斥道,“齐泰,你喉咙有痰就赶紧吐出来。” 齐泰:…… 百官:…… 李景隆:~~ 齐泰脸色涨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陛下,老臣…老臣…” 朱允炆转过头不再看齐泰,他看向景清眼中闪过流光,低声问道,“御史大夫,你说该如何处罚东京王,想好了再回答!” 朱允炆想明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李景隆收回那句话,还得始作俑者景清来劝…若是景清依旧不知好歹,那么三族推土机和九族消消乐总有一款适合他… 景清自然也清楚朱允炆的意思,并且他从始至终也没想过用这个理由来扳倒李景隆,景清只是忠臣,又不是傻子, 这段时间大明在李景隆的政策治理下,一直都是在蒸蒸日上,国力一天比一天强盛,百姓也能吃饱饭了,比之黄子澄执政时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他又怎么舍得李景隆下台呢? 他只是觉得李景隆这么做会起个坏头,必须要把这种行为所带来的影响扼杀在摇篮里,为了大明的未来着想,他不站出来说几句,良心难安啊… 得到说话机会的景清立即高声喊道,“东京王擅杀朝廷重臣虽罪不可赦,但毕竟事出有因,且此事本就与东京王着切身的干系,所以臣认为当从轻处罚,罚奉…” 感受到朱允炆冰冷的目光,景清暗自苦笑只得再次减少了预期,低声道,“罚奉三个月以儆效尤即可…” 朱允炆点点头,又将目光扫向群臣,“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杨士奇站起身高声回应道,“臣以为如此甚好,虽说法不容情,但法亦有情,法律是让坏人犯罪的成本更高,而不是让好人出手的成本更大,法,不能向不法让步!” “柳氏一家本就是罪无可赦之人,东京王未经审判就杀他们确实不合律法,但面对如此恶人,但凡是我大明之热血男儿,恐怕都会忍不住向他们出手!东京王若是有错,那也是错在杀他们,没有提前向陛下报备!” “因此臣以为,罚奉三个月已是最合适的处罚!” “好!” “说的好!” 杨士奇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瞬间引得场中无数人叫好, 唯有李景隆幽怨的看了杨士奇一眼… 因为这个王爵,他是真不想要,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丢出去,却又被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塞回来了,李景隆心里苦啊… 活着的异姓王本来就被这个时代所不容,加上他以后还得打倭国,甚至还会打高句丽,若是一不小心再立下灭国之功,到时候该封他什么?还要给他裂土封亲王不成? 自古裂土封王者,有哪个能活的过新皇的清算? 就算他生前权势滔天,那他死后呢?他的后代呢?前有霍光,后有张居正,哪个能做到死后不被清算… 事已至此,李景隆叹了口气,只得谢恩了… “东京王,为何要披甲? 朱允炆这才想起问李景隆披甲的原因… 李景隆闻言,神情有些低落,“杨夫人今日仙逝,可杨夫人却没有家…”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丈夫儿子都为国捐躯了,可她却连一处容身之地都没有,这简直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朱允炆突然问道,“柳家那些东西都拿去喂狗了吗?” 李景隆愣了一下,心想,“我也没说啊,小朱是怎么知道的…”心中虽然奇怪,但还是点头承认了此事。 朱允炆也点点说道,“做得好,”随后想到什么,问道,“兄长是想将杨夫人的灵堂设在…这里?” “此处军营有一间是杨北望的营帐,所以臣以为可将杨夫人的灵堂在杨北望的营帐之中,” 死去的将士所住过的营帐并没有丢弃,而且都被带了回来,在李景隆的安排下,他们的遗物和尸骨也都被放在营帐里面,若是有他们的亲人前来认领就交还给他们,若是无人认领便一起葬进坟墓。 京营不远处李景隆专门规划了一块地建造烈士陵园,用以安葬没有亲人认领的将士, 杨北望的尸骨和遗物虽已经被杨夫人迎了回去,但营帐依旧还保留着,直到墓地建造完成,所有将士全部下葬,营帐才会统一拆除。 ~~ 李景隆语气坚定的说道,“杨夫人将杨北望交给臣的时候,臣穿的就是这身铠甲,今日臣再次穿这套铠甲便是为了给杨夫人守灵七日,直至下葬。” 朱允炆闻言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兄长,为杨夫人守灵之事可以找其他人来做,七日时间太久,大明现在离不开你。” 李景隆摇摇头,“陛下,臣心意已决,还请陛下恩准。” 低头犹豫了许久,朱允炆才抬起头看向李景隆,回应道,“好,” 李景隆声音不大,但离得近的将士依然能听清他说的话, 酒宴散去,新人们也都离开了京营,向着金陵,向着他们的新家走去, 半夜, 李景隆跪坐在杨北望营帐中,守护着杨夫人的棺椁,二愣子在一旁不停向炉中扔着纸钱,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耿清面色悲痛的走向灵堂,上过香后,没有离去,他找了个蒲团跪在了上面。 不一会儿,又有人陆续进来,勋贵二代团还活着的已经全部到齐了,没有一人离去,都学着耿清,就地找了个蒲团,跪在那里为杨北望之母守灵。 李景隆对此并不在意,冲着他们点了点头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同时也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今日这些人。 第二天,天刚亮,营帐掀开一角,外面跪满了参与过东昌之战的所有活下来的将士… 第148章 倭寇 原本准备守灵七日的李景隆,在第三天得到了倭寇入侵的消息,因此不得不提前离去, 将一些事宜交代给耿清后,恭敬的给杨夫人上了三炷香,而后毅然离去。 内阁, 四大阁臣都已齐聚,杨士奇坐在最末位记录着几人的商讨。 突然,齐泰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浙江一带倭寇猖獗,不仅连续屠戮我大明数个村庄,甚至还威胁到到了杭州城,老夫认为应立即派遣大军剿灭他们!” 李景隆眼中闪过凶光,“袭击村庄的有多少倭寇?” 齐泰眯着眼回应道,“超过万人,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的,要么是浙江一带的倭寇倾巢而出,要么是倭国的先遣部队!” 李景隆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思绪在快速运转,齐泰见状,也没有再开口, 倭国距离大明浙江一带虽然不远,但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面,就能做出进攻大明的决定并加以实施, 因为无论哪个政权,在遇到重大决策时,都会分成多派。求和派,投降派,激进派, 倭国所谓的武士道精神,不过是上层高官对下层士兵的洗脑,真正遇到生死危机时,那些倭国上层人的本能反应绝对是向大明求饶。 大明这个时候可不是连年灾祸的明末,更不是腐败无能的晚清,倭国现在也不是军备领先了华夏一个时代小日子, 大明现在有着碾压倭国的绝对实力,只是所付出的代价和收益不成正比罢了,所以才会将其列为不征之国。 所以哪怕现在大明已经宣战了,只要大明不主动进攻倭国本土,倭国的高层就断然不可能下达进攻大明的决定,恐怕他们在收到大明要攻打他们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已经在物色使臣来大明求和了。 念及至此,李景隆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倭国不可能这么快组织大军来进攻我沿海地区,此次必定是浙江倭寇倾巢而出。” 徐辉祖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的说道,“打赢这些倭寇不难,但如何全歼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才是一大难题,” “昔日我在福州练兵时曾遇到过数百人的小规模倭寇作乱,可当我率兵前去围剿时,被这伙倭寇察觉到了,他们发现即将被包围时就立即乘船从海上跑了,” 齐泰点头附和道,“一旦被倭寇逃到了茫茫大海之中,再想逮住他们就难如登天了。” 李景隆突然看向徐辉祖,沉声说道,“老徐,若是我告诉你倭寇在海上的藏身之地,你有没有把握全歼他们?” 徐辉祖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李景隆,二人对视片刻后,徐辉祖语气坚定的回应道,“可以!” 齐泰不解的看向李景隆,冷静问道,“大海茫茫无际,东京王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倭寇藏身之地?” “况且就算能在海上堵住倭寇,也不一定能打赢,海上作战不比平原内陆,不比鄱阳湖的风平浪静,海上风浪极大,且变幻莫测,说刮风就刮风,说下雨就下雨,我们的大军根本就没有远海作战经验,若是被倭寇引到了远海地区,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咱们恐怕连救援都来不及。” 齐泰所说很符合大明的国情,为了防止倭寇入侵,老朱曾在沿海四省增设了多个卫所,如: 灵山卫 :位于胶州境内,下辖夏河千户所、胶州千户所和灵山卫本所, 鳌山卫 :位于即墨县境内,下辖雄崖千户所和浮山千户所, 威海卫 :设立于明洪武年间,并筑有威海卫城,成为海防重要军港, 安东卫 :明初十九卫之一, 大鹏所城 :位于深圳东南部大鹏半岛, 蒲壮所城 :位于浙江省温州市苍南县, 定海卫 :位于浙江,是明初设置的卫所之一,辖内设有多个千户所, 并且还设有无数的堡垒防卫。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是老朱傻吗?当然不是,根本原因还是大明军队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 而且朝廷因为前两次北伐,几乎把这些沿海的卫所都抽空了,大多都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这也就是倭寇此次敢大规模劫掠的重要原因之一。 现在卫所招募的新军大多都没有练成,让他们出海作战,无异于找死… 而现在有战斗力的军队又不熟悉水性,同样拿海上的倭寇没有太大的办法。 未等李景隆回答,徐辉祖就抢先回应道,“谁说我大明没有擅长水战的将士,” 齐泰闻言一愣,疑惑的看着徐辉祖等待他的下文, 徐辉祖也没卖关子,轻声说道,“东京王从湖广招募来的二十万新军,大多都熟悉水性,前两日我去视察过,他们所训练的战法极为适合水战。” 齐泰眉头一皱,立即反驳道,“湖广新军训练时间不足三个月,他们如何能打仗?” 李景隆摇摇头笑着说的,“齐阁老,你还没去视察过新军吧?” 齐泰没好气的说道,“内阁的事都压在老夫身上,老夫哪还有时间去视察新军,再说了,训练三个月不到的新军,又有什么好看的?” “那咱们就先去军营看看吧,正好先做个战前动员。” 齐泰惊疑的问道,“有说法?” 李景隆淡淡回应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一支新军还能让你玩出花儿来不成?” ~~ 西郊, 在湖广新军到来后,李景隆就特意命令王腾在西郊为他们单独建造了一座军营,与东郊的京营一东一西拱卫金陵。 西郊军营的建造与东郊军营也有些极大的不同,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地方… 齐泰从进入西郊军营起,就一直板着个脸,纵使心中有再多的好奇,也忍住了没有提问。 直到他见到正在训练的将士,所用的火铳时才终于忍不住出声,“李景隆,他们手中的火铳怎么和我见过的有些不同?” 李景隆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挥手召来一个正在训练的士卒,在士卒兴奋的目光中,李景隆伸手接过士卒手中的火铳,递给了一旁的齐泰,“齐阁老,你先来看看再说。” 然后自顾自的和士卒聊了起来。 齐泰接过火铳,仔细的摸索着,眼睛的光芒越来越亮, 齐泰身为兵部尚书,对于大明所有的军备都极为熟悉,火铳他不是没见过,但手中的这杆火铳明显与他之前见过的大不相同。 不仅入手更加轻便,结构流线也比以前见过的要精细许多。 “砰,砰,砰,” 第149章 新型火铳 齐泰耳尖微动,抬起头看向正在练习射击的士卒们,仅过了不到一分钟,第二轮齐射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然后一轮又一轮的齐射,直到一连射过了十轮,才停歇了下来,然后数十名军士出现在人形木靶旁边记录着靶纸上的成绩, 齐泰不自觉的向着训练场地走去,一直走到射击士卒的附近才停下了脚步,他抬眼望去,测算着木靶和士卒之间的距离, 随后他得出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数据,二者之间的距离足足有一百五十步,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那些正在报靶的成绩。 “齐小柱,九十二分!” “齐大柱,九十五分!” “刘强,八十七分!” “姜明,一百分!” 听到这些不可思议的数据,齐泰终于忍不住了,他快步跑到众人身前,大声喊道,“李景隆!老夫有话问你。” 李景隆嘴角上扬,“齐阁老,有话请讲。” 齐泰极为严肃的问道,“这火铳是怎么回事?为何老夫从来就没收到一点风声?” 李景隆轻笑道,“自然是我手下的能工巧匠对火铳加以改良过,齐阁老觉得不好吗?” “好,当然好,这种新型火铳,射程更远,威力更强,准星也更稳了。” 齐泰话锋一转,脸色严肃的说道,“只是改良火铳之事,为何不上报朝廷?” “如此神兵利器的打造工艺应该交给朝廷,加紧打造,然后整配全军!若是我大明军队都能配备上,足以使我大明整体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说着,齐泰再次研究起了手中的火铳,这支火铳的结构和传统火铳的不同之处体现在枪管上,由原本均匀的直筒状改为从铳口至药膛逐渐变宽, 这还是外部比较直观的改变,内里是否还有其他改造,齐泰就不得而知了。 李景隆接过齐泰的说,回应道,“上报朝廷然后呢?” 齐泰眉毛一挑,“自然是由朝廷出面,召集大明境内的所有能工巧匠全力打造,尽快为我大明全军配备啊。” 李景隆摇摇头,语气严肃的说道,“老齐,新型火铳目前还不能配备全军,设计图纸也暂时不能交给朝廷。” “为何?”齐泰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图纸若是交给朝廷,那就意味着将他公开于众了。” “在没有创造出更好的武器之前,这份图纸和新型火铳只能保存在西郊军营。” 齐泰不解的看向李景隆,想要再说些什么, 夏元吉拉了拉齐泰的衣袖,低声解释道,“齐阁老,东京王是不想让这份图纸落在敌对势力和其他国家手里,” “虽说朝廷的保密能力不是没有”,夏元吉想了一下用词,然后认真的说道,“…还真没有…” 齐泰老脸一皱,随后诧异的看了眼夏元吉,似是想到了什么,沉声问道,“老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夏元吉双手一摊,“王腾每次都带着东京王的印信来找我要钱,我就是不想知道也不行啊…”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忘了…” 齐泰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向杨士奇,挑着眉头问道,“杨士奇,你也是现在才知道东京王命人改良火铳之事的吧?” 杨士奇双手一摊,“我早就知道了啊,很多匠人都是我拐来的。” 又补了一句,“我还以为齐阁老您知道此事呢…” 齐泰:…… 齐泰神色有些颓然,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四人,双手一摊,低声喃喃道,“合着就我是个外人呗?” 随后一甩衣袖,“不看了,走了。” “咳咳,” “李景隆,你喉咙有痰就赶紧吐出来,” “he,tui~” 李景隆还真就吐了一口老痰,“老齐,改良火铳并没有要刻意瞒着你的意思,只是这东西在没有发挥作用之前,还是要尽量保密的,否则提前就暴露出去了,那就只会让敌人提前有了防备,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景隆继续说道,“再说了,老齐你日理万鸡,我们怎能因为这点小事而牵扯你宝贵的精力。” 这话说的倒也不违心,因为内阁虽说有五个人,但真正处理政事的就齐泰一个,大到官员任用,为国选才,小到审批处决名单,查看审讯记录,这些破事几乎都是齐泰他一个人在弄,并且还是很认真负责的在弄… 李景隆这个首辅一天到晚除了搞事就是到处鬼混,偶尔还出去带兵打个仗什么的。 夏元吉一天到晚除了搞钱就是搞钱,再就是红袖添香,温柔乡里放松放松…枯燥且乏味~ 至于徐辉祖就更不用说了,他除了练兵就是带兵打仗,可以说是白占了个内阁的名额,占着茅坑尿都不拉… 杨士奇虽说可以帮齐泰一些小忙,但他毕竟还年轻,也没有阁老的实权,审批奏疏这些事,他还不能参与。 从齐泰日益沧桑的脸色就能看出,他这段时间有多累了… 齐泰叹了口气,也没在此事上和李景隆再争辩什么,“既然兵有了,那就请大将军开始排兵布阵吧。” 只是看过新型火铳的威力,齐泰就已经明白了,今后的战争模式将会变得不同了。 士卒也不需要再训练一年半载,三年五载的了,只要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会熟练的使用新型火铳,就够用了, 一百五十步外能穿甲,装填时间不到一分钟,准度还不会有什么偏差, 这种武器的诞生足以改变今后的战法, 随后齐泰眉毛一凝,他从进军营以来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一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在想到了军纪后,他终于想到了。 第150章 练兵实纪 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士卒主动过来和李景隆打招呼,虽说有些士卒会不时的向这边瞟一眼,但很快就会收回目光专心做他们自己的事。 换成其他军营还能理解,但这是西郊军营啊,里面都是视李景隆为“神”的湖广子弟兵,他们怎么可能对李景隆的到来视而不见呢? 齐泰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那就是这支新军的军纪已经严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军队的战斗力强盛与否主要体现在两个地方,一是气势,二是军纪。 气势需要切身在战场上经历血与火的磨练,而军纪则是需要一军主帅的掌控力和对应的练兵之法, 一支新军训练不到三个月就能达到如此军纪,显然单靠王腾肚子里那点东西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是齐泰看不上王腾,而是能做到这一点的古往今来都没有多少人,但凡能做到的无一不是名震华夏的大将, 压下心头的震惊,齐泰神色复杂的看向李景隆,声音沙哑的问道,“李景隆,这支新军的训练之法可否给老夫一观。” 能短时间内把一支新的军纪训练到这种程度的,齐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景隆,整个大明恐怕也只有他能做到,因为李景隆已经创造了太多的奇迹, 从十月问罪过后,李景隆仅用了不到三个月时间,就让大明国力上了一个大台阶,从兴商业,开海运,为国敛财,再到推广考成法整肃吏治,现在又改良了火铳,让大明的军备领先各国一个档次,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神奇操作,每次都刷新了齐泰的认知,甚至有时候还会产生一种奇怪的猜想,李景隆到底不是人,他不仅懂政事,还会带兵打仗,现在又能搞出点小发明, 上一个能同时玩转这些的,还是千年前的那位诸葛武侯,孔明先生, “随我去帅帐吧,” 撂下一句话后,李景隆就带着众人朝帅帐走去,进入帐中分别落座, 李景隆从帅帐的桌案上拿起一捆书放在了齐泰的桌案上, 齐泰眼皮一跳,拿起其中一本,轻轻的翻开第一页,在看清上面内容后,他瞳孔猛然一缩,身体也随之微颤了起来,随后快速翻动,思绪也沉浸其中。 杨士奇见状也好奇的上前拿起了一本,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大字,【练兵实纪】。 然后翻开第一页, 练胆气篇, 第一,辨真操 夫陈师鞠旅,列众于场,谓之操练,尔等知之矣。殊不知教场操练,不过明金鼓号金,习射、打、击、刺手艺之能。此等事不是在人家房门院墙内做得,故设教场操练之。平时在各歇家之时,若肯心心在当兵,起念一心,以杀贼为计,蓄养锐气,修治军装,讲明法令,通之以情,结之以心,何尝不是操练也。 第二,循士情 ,主将常察士卒饥饱劳逸,强弱勇怯,材技动静之情,使之依如父母。则和气生,气和则心齐。兵虽百万,指呼如一人。 第三,赏功罚,…… 第四,信口耳,…… 第五,…… …… 第四十三,养战马… 杨士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看完了养胆气篇通篇,心中不由得掀起了惊涛骇浪,眼神有些惊恐的看向喝茶的李景隆,带着颤音,轻声问道,“东京王…这…这都是…都是您写的?” 李景隆闻言嘴角上扬了几分,不过并没有承认,只是低声回应道,“不是我写的,这些都是得自高人传授,” “是谁…我大明竟有这等大才…李景隆…他是否还在金陵城中?” 齐泰声音拔高了几分,急切的追着问道, 他看的是【练兵实纪】中的【手足篇】,看过之后也和杨士奇一样心神巨震,现在他迫切的想要见到编撰这本书的高人, 历朝历代所有名将着作的兵法,大明几乎都有所收藏,齐泰也都拜读过,他曾经认为最好的练兵之法莫过于宋代武神岳武穆的【武穆遗书】, 只是岳武穆的练兵之法不仅对资源消耗极大,还对士卒的个人素养和身体素质也有着不小的要求,想要练成传说中的背嵬军更是难的一批, 而今才看完这本【练兵实纪】的【手足篇】,他就已经认定此书的练兵之法和战阵等,各个方面都已经超越了岳武穆所着的【武穆遗书】,绝对可以称之为当世最强兵书。 所以能豢写这本兵书之人,极有可能是可以与兵仙韩信比肩的旷世大才! 因此齐泰现在非常迫切的想与之结识一番,与之交流一下兵法上的心得体会。 只是齐泰的愿望注定是实现不了了,虽说写这本书的人也在大明,但那已经是大明两百年后的事了… 李景隆摇头回应道,“着作此书之人名为戚继光,确是位旷世大才。不过他在留下此书之后,便云游四方去了,我上次听到他的消息时,还是在东昌的时候。” “戚继光此人生性洒脱,不喜受世俗之约束,我也曾以高官厚禄挽留他,只是都被他拒绝了。” 齐泰有些不甘的说道,“只要此人还在大明境内,朝廷就能找到他。锦衣卫不是整天都无所事事吗?让他们都去找,一定要找这个戚继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随后郑重的补充道,“此人对大明非常重要,哪怕是背负骂名,老夫也要抓他来为朝廷效力。” 杨士奇也出声附和道,“大明若能得此大才,今后战事无忧。” 一直没说话的徐辉祖也在此时出声说道,“那些兵书我都看过,绝不比历代先贤所着兵书差,若是能得此人,必是我大明之幸。” 随后徐辉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沉声道,“李景隆,你再试试联系这个戚继光,若是联系不上,就全国发布通缉令,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 李景隆白了徐辉祖一眼,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一个大活人当然不可能凭空消失,但这个“大活人”本就是他“凭空捏造”出来啊,去哪里找?坐时光机去道长那个时代找吗? 一想到道长,李景隆就不禁在心中yy:道长若是发现他们这些“古人”能活到那个时代,恐怕会让他那颗求仙问道之心更加坚定,到时候恐怕会不顾一切的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求仙之路~ 第151章 历史是一个轮回 李景隆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上次听到戚继光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出海了,” 一个谎言得用无数的谎言去弥补,李景隆在圆谎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练兵实纪】这本书,他本可以自己冒名顶替收获一大波名声,但从小接受的教育并不支持他这么做。 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他最多只能借鉴,绝不会去剽窃他人此生的成果。 几人面露不甘还想再说点什么,李景隆沉声道,“诸位别忘了,我们今日聚集在此的目的,倭寇一日不除,大明一日难安。” “浙江、福建一带的倭寇,他们的大本营都不在大明境内,这也是我们多次出兵无果的原因,” 将四人拉回正轨后,李景隆将舆图展开,指着舆图上的一个地点郑重的说道, “据可靠消息,浙江和这些倭寇每次劫掠完百姓之后,都会乘船离开,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琉球国!” 齐泰皱着眉头问道,“消息可靠吗?琉球国是我们大明的不征之国,若是贸然发兵至此,恐怕会引起他们的猜疑。” 齐泰继续说道,“若是琉球岛误以为大明要进攻他们,他们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很可能会投向倭国,那时我们再想进攻倭国,恐会腹背受敌。” “呵呵,” 李景隆轻笑着说道,“齐阁老莫不是以为,倭寇藏身在琉球岛,他们琉球国的国主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 齐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夏元吉和杨士奇也没好到哪里去,眼中都充斥着怒意。 徐辉祖猛的一拍桌子,怒喝道,“那就打,” “管他什么倭国,琉球国,敢协助倭寇犯我东南沿海,我们就得让他们尝尝大明的雷霆之怒!” “李景隆,既然你早就知道琉球岛和倭寇有关系,那肯定也想好了要怎么打,你就直说吧。” 李景隆站起身,将舆图挂在身后的木架上,朗声说道,“我的想法是兵分两路,一路从金陵出发前往福建泉州,趁势扫荡沿途的倭寇,将他们逼出大明境内,逼他们逃回琉球。” “一路从金陵出发前往台州,扫荡沿途倭寇,也将他们逼回琉球,等两军都到达指定地点后,再一同出海,剑指琉球!” 说到这里,李景隆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若是琉球不知好歹敢帮倭寇打咱们,那就将他们琉球国的有生力量全部消灭,打烂琉球都城,然后在他们都城的废墟上建造大明的琉球都护府!” 众人心中一惊,他们原以为李景隆会教训琉球一番后就撤兵回来,谁曾想到李景隆竟想直接灭了琉球政权,建造都护府,这他么是入侵啊… 齐泰声音有些发颤,语气沉重的说道,“这…前元好战导致灭国的教训…不可不重视啊…还请东京王再慎重一些…” “再者说琉球国不过是一岛国,我大明若是常年派兵驻守,恐会…得不偿失…” 李景隆嘴角挂着笑意,淡淡的看向齐泰,“老齐,你是想说我们应该汲取前朝的历史教训,不要重蹈他们覆辙是吧?” 齐泰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老齐,你错了。” 李景隆摇摇头,然后神色一正,高声道,“强如唐汉,富如南北两宋,他们的国祚都未超过三百年,为何?” “是他们看不见历史,没有汲取前朝的教训?还是他们都是傻子?” 李景隆声音逐渐拔高,“都不是!因为历朝历代从历史中得到过的唯一教训就是,他们从来没有从历史中得到过教训。” “元朝灭亡的表面原因是因为征战,导致国力衰退,民不聊生,其实不然,元朝征战四方所得到不比付出的少,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财富分配出了问题。” “打仗加重赋税,征集民夫徭役,可以说打仗所有的支出都是让老百姓来买单,” “可他们打赢了战争,在分发战利品的时候,这些就都和老百姓没有关系了,” “并且他们因为战争所加征的赋税,也并没有因为战争停止就降下来,甚至尝到甜头的他们,还在不断的加重税负。” “久而久之底层的百姓就变得民不聊生,掌控朝廷的那些人也变得越来越富,越富他们就越不满足!越不满足,就越加重赋税!”” “直到下层百姓出现反抗,将当朝的政权推翻,而太祖就是那些吃不饱的百姓之一啊。” “历朝历代所有的王朝灭亡也都是这个原因,坐享其成者越来越贪婪,劳作者越来越贫穷,直到活不下去,就会组建新的王朝将前朝推翻!” 李景隆目光深邃,低声喃喃道,“但是有任何一朝从前朝的灭亡中汲取过教训了吗?” “齐阁老,夏阁老,杨士奇,你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应该能从史书中看出这些问题吧?” 徐辉祖一言不发的看着李景隆,眼中泛出道道凶光… 齐泰,夏元吉,杨士奇听完李景隆的这番话后,都相继陷入了沉思,随着案上的檀香在一点点燃烧,他们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凝重, 李景隆重重的拍了下巴掌,瞬间就惊醒了沉思的几人,“诸位,人心这种东西是谁都无法掌控的,你可以不贪,但你不能保证你的儿子不贪,既使你儿子不贪,你孙子呢?重孙呢?” “资源始终是有限的,先拿的人想多拿一点,后拿的人就必定会少拿一点,久而久之最后拿的人就什么都没了。” 李景隆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你们现在都身居高位,若是让你们的子孙后代也如普通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们愿意吗?” 这个问题直击几人内心,他们都站在大明的权利巅峰,让他们的后代和普通百姓一样,在和平年代下田干农活,战争来临时服徭役,他们根本就接受不了。 可若他们想保留这个优待,那他们的后代就会要的更多,他们的儿子会从三餐无忧发展到到锦衣玉食,再到他们孙子一辈时,家里就会有金山银山, 资源是固定的,所以家里的这些金山银山都是哪来的? 答案不言而喻… 第152章 启用王腾 齐泰沉着脸,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显然他接受了李景隆所说的理论,并且推演过后,他惊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死循环,一个无法跳脱的死循环。 人性的贪婪没有尽头的,无穷无尽,历史也因此在不断的轮回。 齐泰目光希夷看着李景隆,声音沙哑的问道,“此事就没有解决办法吗?” 夏元吉眼神空洞,和齐泰同时开口问道,“东京王有何应对之策?” “没有。”李景隆回答的很干脆。 三人闻言后,皆面露绝望,帐内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徐辉祖皱着眉头低喝道,“唉唉唉,以后的事自有后人来应对,我们现在在这里不是应该探讨怎么打倭寇吗?” 见三人都看向他,徐辉祖继续说道,“老齐,老夏,你们觉得李景隆的出兵方案有没有什么问题?若是没有那就开始点将吧。” 齐泰苦笑,“先将倭寇全部赶出大明,将他们都逼到琉球国再一锅端了,老夫觉得没问题。” 夏元吉也点头应道,“战法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粮草上可能不太够,” 徐辉祖闻言眉头一挑,沉声问道,“是朝廷没钱了?” 夏元吉摇摇头,“去年的赋税都收敛上来了,钱财倒是不缺,只是这三个月消耗的粮食太多了,从湖广水患朝廷支援百万灾民口粮,再到山东两处战场数十万人的消耗,我上次在各地粮商手中购买的粮食已经没剩多少了。” 打仗并不是只给士卒口粮,随行的民夫和徭役也是需要消耗的,十万大军出征,往往就要多出数倍的民夫随行,才能保证军队的完整性和战斗力。 随后,夏元吉苦笑的看向几人,“我给各位交个实底,光是供给湖广灾民和山东铁铉他们所需要的口粮和军粮,朝廷就已经快捉襟见肘了。” “仅是派遣数万大军清剿倭寇尚能支撑一二,举二十万大军征伐琉球之粮不足。” 帐内一时沉默,众人深知粮草不足乃行军大忌。 李景隆沉声许久后,突然眼睛一亮,说道:“诸位,我有一个想法。现在沿海富商众多,他们受倭寇侵扰已久,我们可以向他们借粮,并许以战后厚利。” 众人听闻,皆是一愣,而后细细思量。齐泰缓缓点头,“此法倒是可行,不过还需有人出面说服他们才行。” 说着齐泰看向了李景隆,以李景隆如今的声望,他自然是最佳人选, 夏元吉也附和道:“不错,再加上若能剿灭倭寇,于他们而言也是长久利益所在。” 李景隆没有拒绝,点头应道,“那便以我的名义请这些粮商慷慨解囊吧, 徐辉祖站起身子,来回踱步几圈后,决然道:“那便这么定了,我等立刻差人去办此事,同时也让各州县张贴告示,鼓励百姓捐赠余粮,按市价给予银钱或者日后减免赋税。只要解决了粮草之事,便可尽快出兵征讨倭寇,保我大明海疆安宁。”众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决心, “还有一事,”徐辉祖沉声说道,“朝廷此次派出两路大军,我可独领一路,只是另外一路该派何人为主将?” 众人心知肚明,李景隆此次必须坐镇金陵,他不仅要调度全军,还得应对高句丽有可能的反水, 能看出高句丽国主野心的不止李景隆一人,齐泰,夏元吉和徐辉祖几人也从高句丽使臣朴国昌的态度上看出了高句丽的不臣之心。 高句丽临近北平,若是这两个势力苟合到了一起,对大明边关造成的破坏力将会远超倭寇。 帐内一时间无人言语,气氛略显沉闷。许久之后,齐泰开口道:“我举荐耿炳文。耿炳文为人沉稳,从军多年深谙兵法之道,由他统领另一路大军,必不会辱没使命。” 夏元吉微微皱眉,思忖片刻后说道:“耿炳文确是良将,但其之前多在北方作战,对于沿海地形及倭寇习性恐怕了解甚少。” 徐辉祖却眼前一亮,“无妨,可命熟悉沿海战事之人辅佐于他,福建军营都尉陈知行和校尉陈知命两兄弟,英勇善战且常年抗击倭寇,经验丰富,二者相互配合,取长补短,定能建功立业。” 没办法,明朝初代二代能打的将领就只剩这么几个人,三代小将又没有成长起来,他们不得不从矮子里选个儿高的,除了老将耿炳文他们也是在找不出谁有能力独领十万大军。 李景隆听着几人讨论,眉头越皱越深,耿炳文虽说领兵经验丰富,但过往的战绩都摆在那儿了,而且他年事已高,也不适合长途跋涉,此次必须要一战打出大明的军威,决不能出现一丝纰漏。 这一战不止是灭了倭寇那么简单,还要让所有对大明心存贪念的各个藩属国彻底断了念想,所以大明不仅要赢,还要赢得干脆,赢得漂亮,要在各国收到大明进攻琉球的消息之前,就灭了琉球和倭寇, 几人的目光此时都看向了李景隆,在等着他最后的决策, 李景隆也没让他们久等,朗声说道,“由新军统领王腾带领五万大军前往台州,着陈知行,陈知命两兄弟在台州等候,待王腾大军一到就与之会和。” “由魏国公徐辉祖统领五万大军新军前往泉州,待大军抵达泉州后,等待台州消息,两路大军一同登船入海。” 众人闻言脸色都变得有些呆滞,他们以为李景隆会将二十万新军全数派出,谁知竟只派出了十万,要知道此次很有可能会发展成灭国之战,十万人灭一国,兵力上恐怕会有些不足。 而命令王腾为帅的消息更是让他们震惊,王腾除了和李景隆去过一次湖广外,就根本没有什么亮眼的战绩,还不如耿炳文呢… 齐泰脸色难看,咬着牙说道,“王腾年龄不过三十,如何能统领一路大军?” 李景隆看着齐泰认真的说道,“齐阁老,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才刚过三十。” 李景隆做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时候也和王腾差不多大… 第153章 李成桂 齐泰面色愠怒,低喝道,“李景隆,老夫承认你很厉害,无论是治军还是谋略都足以称之为当世名将,” “但你想过没有,你是出身将门世家,入军之后更是跟在多位当世名将的帐下学习,你拥有的这些王腾这辈子都接触不到。他凭什么和你比?” 李景隆却丝毫不见恼怒之色,反而平静地说道:“齐阁老别急,你先听我说。王腾虽无太多耀眼战绩,但他曾随我深入湖广,其间所展现出的军事素养和临机应变能力非凡。”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而且,这二十万新军都是他训练的,将士们皆对其信服有加,” 众人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些许思索之色。李景隆见状接着说:“再者说,此次作战并非全靠兵力多寡。我们大明的火器犀利远超他国想象,王腾对火器战法极为精通。况且还有陈知行兄弟二人辅佐于他,定不会出差错。” 齐泰冷哼一声,却也一时语塞。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杨士奇缓缓说道:“东京王如此信任王腾,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可行。” 其余人等听闻,虽仍心有疑虑,但也纷纷点头。李景隆心中暗松一口气,他相信王腾定会不负所望,在这场关乎大明威严的战役中立下不世之功。 突然,李景隆瞥向杨士奇,心中一动,任用王腾确实有些冒险,但若是加上杨士奇,那基本就稳了。 “杨士奇,你随王腾出征,在他帐下担任随军参谋,帮他出谋划策。” 杨士奇闻言瞬间就傻眼了,他虽读过几本兵书,但根本就没想过上战场啊… 面对李景隆这突如其来的任命,实在是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他回过神来,忙躬身道:“下官…下官对军事一窍不通,实在是不能担此大任啊…” 不仅是王腾,就是其他人也傻眼了,搞不明白李景隆这闹得是哪一出… 李景隆却摆了摆手,严肃地说:“杨士奇,我让你辅佐王腾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王腾虽有过人之处,但说到底还是个莽夫,必须要有一个头脑冷静之人在他身边为他分析局势,出谋划策,现在整个大明最适合做这件事的就是你,” 李景隆做出这样的决定确实不是一时冲动,杨士奇不仅精通兵法谋略,脑子还特别灵光,妥妥的全能型人才,若是没有这些优点,他又怎么能担任史上最强内阁的首辅呢。 虽然杨士奇现在还年轻,但从他这段时间的表现中来看,绝对足够担任随军参谋这个位置了。 杨士奇咬了咬牙,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只得应下:“下官领命,定当竭尽所能。” 李景隆走到杨士奇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的说道,“等你得胜归来之日,内阁必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杨士奇瞳孔猛然一缩,李景隆这个承诺给的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有功他是真赏啊… 齐泰和夏元吉反倒异常平静,似乎对杨士奇这么年轻就被许诺入阁,没有丝毫的惊讶。 徐辉祖则是眼中闪烁着精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之所以杨士奇会有这么大反应,这也是因为他当局者迷,又被官场的潜规则所束缚的太深,以为只有白发苍苍才能身居高位… 齐泰和夏元吉二人都看的很清楚,从李景隆把杨士奇调进内阁起,他们就知道杨士奇入阁只是时间问题,并且这个时间根本不会太长。 至于所谓的官场潜规则,要在地方为官几年做出成绩才能回京晋升,要一步一个脚印熬到上一级有空缺才能替换,这些东西他李景隆又怎么会遵守… 杨士奇惶恐不安的想要说些什么,李景隆却摆摆手,轻声说道,“若不是你自身的功劳不够,我现在就想把你抬进内阁,” 随后意味深长的说道,“大明的官员升迁不能再搞论资排辈那一套了,” 杨士奇浑身一震,将此话默默记在了心中。 没有再拒绝,目光坚定的朝着李景隆深深鞠了一躬。 李景隆见几人没有什么异议后,沉声说道,“此战极为重要,望诸位能同心协力,打好这一战。” …… 另一边, 大明使臣崔浩此时已抵达高句丽,在几个不知名的高句丽小官的带领下,来到了高句丽王都大殿, 李成桂高坐王位,看着殿下崔浩,先发制人的喝问道,“大明使臣,见到本王为何不拜?” 李成桂是蒙元大将出身,性格极其狂爆,为人残忍嗜杀,用铁血手腕打压了高句丽朝堂上的所有世家大族,牢牢的将高句丽大权握在手中,在本土无人敢对其不敬,所以看到崔浩没有主动向他行礼,他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但更深层的原因是,李成桂想试探一下崔浩。 崔浩抬起眼皮看向李成桂,朗声回应道,“上国使臣不拜下邦之君!” 淡然的看了眼脸色阴沉的李成桂,崔浩不紧不慢的取出圣旨,高声朗诵道,“大明皇帝圣喻:高句丽使臣朴国昌当众辱我大明郡王,国公,朕下令即刻诸其九族,着高句丽国主李成桂立即抓捕朴国昌九族之人,交与我大明使臣……” 一口气念完圣旨后,崔浩就这么站在原地,毫无畏惧的直视着王座之上的李成桂。 李成桂眼神森然,嘴角挂着冷笑说道,“大明杀我高句丽使臣,还要本王抓拿使臣九族给你们杀?你们大明是在欺我高句丽无人否?” 大殿中的高句丽官员见到李成桂此时的这个模样,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知道这是李成桂要杀人的前兆… 崔浩对此置若罔闻,“朴国昌触犯我大明国法,他罪无可赦,九族也必须陪葬!” 李成桂嘴角上扬,笑容极其残忍,冷声问道,“我若是不交又如何?” 崔浩神色淡漠,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却是极重,“不交?若是国君不交人,那么高句丽将会从我大明的不征之国序列中移出!” 此言一出,全场噤声。 殿中的上百名高句丽官员眼中皆露出了畏惧之色,而王座之上的李成桂,似乎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他缓缓的从王座之上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浓浓的玩味之色。 第154章 李成桂的野心 “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大明今日才向倭国宣战,燕王又在北平招兵买马有死灰复燃之势,如此内忧外患,还能有余力能应对我高句丽的十万大军?” 李成桂面带轻蔑之色,语气中满是威胁, 崔浩面对李成桂的嘲讽,丝毫没有恼怒,他嘴角挂着冷笑,淡然的说道,“燕贼和倭寇不过两只老鼠罢了,我大明东京王翻手可灭。” 当崔浩提到东京王时,李成桂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人的名,树的影,李景隆的威名不仅是在大明传播广泛,就连他们这些离得近的番邦国也多有耳闻, 仅靠两万人在平原地带击溃了燕军四万余人,燕军出动的还是他们最精锐的朵颜三卫铁骑, 人数只有一半的情况下以步战骑,还做到了几乎全歼敌军的战绩,这一点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可以说是奇迹。而李景隆却真的做到了, 高句丽在大明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他们经过多方印证,对东昌之战的真实性并没有存在太多的质疑, 李成桂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咬着牙沉声道,“李景隆就算再厉害他也就一个人,还能同时兼顾三面战场不成?” 语气虽然强硬,但李成桂的态度却是缓和了许多, 崔浩见李成桂似乎有些想要妥协的意思,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他此次前来高句丽的目的可不是真就只带着朴国昌的九族回去的… 就在李成桂脸色变换不定时,崔浩歪着脑袋,大喝道,“不错,东京王确实只有一个人,那么李成桂你要不要赌一赌,赌我大明的东京王是提兵灭倭寇还是带兵来打你高句丽?” 此言一出,无论是李成桂还是高句丽的百官脸色皆变得难看了起来, 嚣张,太嚣张了。 百官中一人踏出一步,沉声喝道,“大明使臣,我高句丽国主是你们大明太祖皇帝亲封的高丽王,大明是礼仪之邦,你如此步步紧逼,挑衅我高句丽的王者威严是为何意?” 崔浩瞥了一眼说话之人,心中了然,此人是高句丽荣禄大夫郑传道,对华夏数千年文化研究颇深,曾多次前往大明求学。 也是剽窃华夏文明的罪魁祸首之一… 念及至此,崔浩毫不客气的说道,“滚你妈的,你什么身份就来质问老夫?” 说着崔浩高举手中的竹节,厉喝道,“老夫持节而来,代表的是我整个大明!” 郑传道被崔浩这一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 李成桂脸色阴沉,朝着郑传道摆了摆手,冷声道:“大明皇帝陛下的圣旨,本王自当遵从,还请大明使臣先到驿馆歇息,待本王做完大明皇帝吩咐之事,再宴请使臣。” 随后,李成桂看向一旁的近侍,低喝道,“将大明使臣送到驿馆休息,” 崔浩临走前,回头看了眼李成桂,那眼神意味深长。 “岂有此理,那个崔浩实在是欺人太甚!要我说咱们高句丽此时就该联合朱棣和倭国,与大明摆明车马做上一场,” 高句丽武将中,领头的青海君李之兰站了出来,怒声高喝, 李之兰是李成桂的义弟,也是在李成桂在军中最大的臂膀,在军中的地位等同于大明的李景隆。 此人和李成桂一样,都出身蒙元世袭武将世家,不同的是李之兰是女真人,真名叫,佟,豆兰帖木儿。 承政院的都承旨朴忠烈上前一步,劝解道,“不可,大明国力强盛,兵强马壮,李景隆又是百年不出的无双上将,硬碰硬,我们很难有胜算,” “陛下,华夏有句古话,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此时应该忍耐,图谋发展。” 高句丽一直在学华夏,上到朝堂布局,下到百姓税收,几乎都是照着华夏的模子抄袭,偏偏又不用华夏的那些名字… 高句丽的承政院就是仿照大明的翰林院,承政院的都承旨等同于翰林学士,高句丽的内阁暂时还没组建,所以都承旨也就相当于高句丽的丞相, 朴忠烈的话在朝堂上还是有一定力度的,就连李成桂都不得不慎重参考他的意见。 “大明如今内忧外患,不过是只纸老虎,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众人脸色一变,循声望去,开口之人身材高大,相貌英武,正是李成桂的第五子李芳远。 只听李芳远继续说道,“李景隆虽说东昌一战立下了威名,可你们似乎忘了,他在郑村坝和白沟河的战绩,你们觉得这几场战役都是同一个人打的?” 话音落下,李成桂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皆露出了思索之色, 李芳远嘴角挂着冷笑,“据我所知,李景隆在东昌能打赢朱棣,皆是因为他背后有高人指点,我还知道在东昌之战结束后,那位高人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李成桂眯着眼睛问道,“消息从何而来?准确吗?” “回陛下,此消息来自于金陵,儿臣保证这个消息千真万确,” 李芳远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朗声道,“儿臣,请战!” 李之兰见状没有丝毫犹豫,也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高声道,“臣李之兰,请战!” “臣朴得路,请战!” “臣李明杰,请战!” …… 武将阵营中的众人陆续跪下,请战声不绝于耳。 战意正浓,军心可用。 李成桂暗自点头,而后看向朴忠烈,轻声问道,“朴爱卿以为如何?” 朴忠烈自然也看懂李成桂的心思,略微思索过后,沉声回应道,“既然王子殿下已经摸清大明虚实,那么臣也认为此战可以打!” 闻言,李成桂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高声问道,“朴爱卿可有良策教我?” 第155章 合纵伐明 华夏大地得天独厚,各类资源数不胜数, 若说李成桂不觊觎大明土地,那就是在自欺欺人。 不过自秦朝实现大统一以来,他们这些番邦小国就是再眼馋,也不敢生出丝毫的觊觎之心, 汉初时期的匈奴帝国,鼎盛无比,却被大汉双壁打的泣不成声,远遁西方,成为西方诸国的噩梦,西方人称他们为上帝之鞭… 东汉末年,华夏大地内乱频发,诸侯割据,混乱无比的情况下,他们这些异族都讨不得一丝好处,还时不时被那些诸侯劫掠… 直到三国归晋,历经数代晋朝君主的昏庸无道,才终于让异族有了一丝可乘之机,窃取了华夏的至高权柄,然而不过百年时间就再次被华夏人民给赶出了那片土地… 再到蒙元出了那位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外族才终于在真正意义上的占据了华夏大地,然后明太祖朱元璋横空出世,建立大明,驱除鞑虏,再一次恢复华夏正统, 华夏这片神秘的土地,一旦被逼到悬崖的边缘,就总会出现力挽狂澜的盖世人杰。 所以熟读华夏历史的李成桂,虽然一直都有着占据中原的贪念,但从来都不敢真正在人面前露出这种野心。 而这次情况不同了,大明在前两年大伤元气,现在又狂妄的开启了双线作战, 反观高句丽朝堂,武官请战,文臣同心,让李成桂那颗埋没了多年的野心不自觉的再次颤抖了起来,李成桂很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契机, “先生有何教我?”李成桂压下内心的悸动,语气低沉的问道, 朴忠烈皱着眉头沉思了良久,而后才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合,纵,伐,明!” 听到朴忠烈的话后,一旁的李之兰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出声问道,“是不是就像华夏战国时期那样,合纵伐秦?” 朴忠烈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之兰,作揖道,“想不到青海君不仅带兵打仗是把好手,还饱读诗书熟悉典故,真乃文韬武略之全才也。” 李之兰哈哈一笑,拱手还礼,“不过是恰好看过这本书罢了,饱读诗书之名实在不敢当,朴大人才是我高句丽最有文化之人。” 李成桂听着两人相互吹捧,心中甚至欢喜,将相和,大事可成。 再次恭维了几句后,朴忠烈突然神色一正,说道,“华夏战国时期,秦国作风霸道,实力强盛无匹,其余六国害怕被它逐一吞并,所以便在魏国犀首公孙衍的撮合下联合起来,合六国之力举兵伐秦。” 虽然六国合纵伐秦的结局不尽人意,但这种做法值得他们借鉴, 朴忠烈神色肃然,说道,“而今,大明与秦国当初的情况相近,我们可效仿前人联合一切可用之力,共同伐明。” 李成桂郑重点头,作揖道,“请先生细说。” 朴忠烈吐出一口浊气,说道,“首先应当联合离我们最近北平之主朱棣,因为朱棣在大明的身份是反贼,所以他与大明之间没有一丝缓和的可能,我们要走的第一步就是鼓动朱棣出兵辽东之地,我们从旁侧应,” “辽东之地的明军很难抵挡我们两路同时进攻,所以拿下辽东只是时间问题。” 李之兰眉头一皱,突然插嘴道,“朱棣在山东的两场大战中,将他的二十万大军都打光了,此时守住北平城都是难事,我们联合他有什么用?” 朴忠烈看了眼李之兰,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有点想要收回刚才夸他的话了… 朴忠烈摇头解释道,“朱棣虽失去了军队,但他的地盘还在,而是他起兵谋反也并不是孤军奋战,他的还有盟友,那就是镇守大宁的宁王朱全,” “凭借朱棣在北平的威望,和宁王朱全的帮衬,他可以在短时间内再拉起一支大军。” “辽东之地处于我们高句丽和北平的中间,若想拿下此地,朱棣的助力是必不可少,” 朴忠烈看向李成桂,“就算我们可以独自打下辽东,可若是不联合朱棣,那我们就绕不过北平,绕不过北平就无法进攻大明境内。” 李成桂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若是朱棣不愿与我们联合呢?先生别忘了他还是大明太祖之子…岂会甘心与我们联手共分大明江山?” 朴忠烈轻笑着说道,“这可由不得他,大明此时正在整顿兵马,不出两个月李景隆就会率大军进攻北平,朱棣若是不借助我们的力量,可能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 朴忠烈继续说道,“朱棣不是一个甘心不服输的人,为了赢,他一定不会拒绝我们的帮助。” “拿下辽东之后呢?” 李成桂点点头,同意了朴忠烈的说法, 朴忠烈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打下辽东,然后联合北元旧部,” “北元旧部早就被打散了,现在剩下的那些残部几乎也都臣服大明了,咱们怎么说服他们呢?”文官阵营有人皱着眉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北元残部臣服大明不过是因为大明强盛,若是他们知道大明现在的困境,可能第一个跳出来造反的就是他们!” “能当家做主,谁又愿意为奴为仆呢?” “更何况是曾经的主人变成了现在的奴仆?” 一时间,朝堂中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低着头细细思索着这番话,眸子深处都闪烁着丝丝隐晦的光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朴忠烈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成桂,低声道,“陛下,还有一件事要同时进行。” 李成桂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的说道,“先生是想说,我们还要联合倭国?” 李之兰瞪着眼,咬牙切齿的低声喝道,“不行,绝对不行!倭国这些畜牲三番两次的侵犯我高句丽国土,屠杀我无数平民百姓,绝不可和他们联合!” 一听到要联合倭国,李之兰眼睛瞬间红了,他也顾不得尊卑了,一股脑的将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 朴忠烈低喝道,“我又如何不知倭国和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只是现在最主要的敌人是大明。” “我们的敌人是大明,倭国的敌人也是大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是不团结一切力量,如何能打败大明铁军?” 李之兰瞪着朴忠烈,眼中充满了怒意,“大明已经和倭国宣战了,我们不用管,他们自己就会打起来,为什么还要去主动联合他们。” 第156章 凋零 李之兰怒目圆睁,丝毫不给朴忠烈面子, 殿内也彻底安静了下来,目光都聚集在朴忠烈身上。 高句丽从建国以来就一直被倭国的军队袭扰,百姓与士大夫都深受其害, 倭国侵袭大明好歹还装一下流民匪寇,袭扰高句丽直接装都不装了,顶着倭国官方的名号就开始偷抢打砸,搜刮钱财,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朴忠烈面对千夫所指,并没有感到不安,他环视着众人,双目清明,“老夫今年六十有九,自打记事以来就知晓我高句丽与倭国有不共戴天之仇,论对倭国的仇恨,老夫丝毫不弱于尔等,” “然,为高句丽百年之大计,忍辱负重一时也实属无奈之举。” “尔等以为,大明向倭国宣战,倭国就会出兵进攻大明境内?” 说到这里,朴忠烈眼中浮现出一抹厌恶之色,“倭国尽是卑劣之徒,只会欺软怕硬。” “若是不说服倭国与我们三方组成同盟,他们就很有可能趁我们与大明打的焦灼之时,出兵偷袭我们的后方,侵占我高句丽土地的同时,还会向大明示好。” 殿内气息逐渐变的凝重,众人的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重。 “大明都攻打他们了,他们还会帮着大明打我们?” 李之兰出声反问道,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说话时的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坚决了。 倭国的卑劣在高句丽早已深入人心,所以无论怎么恶意揣摩他们,都不会有人觉得过分,甚至还会下意识的往更坏的方向去想。 “如何联合倭国?” 李成桂听完两方的辩论后,一语凿定联倭之策, “派一使臣前往倭国与他们国君阐明利害,” “我们和朱棣加上北元残部,三方出兵在大明北边牵制大明主力,倭国出兵大明的东南沿海一带,” 李之兰质疑道,“我们三方牵制主力,给倭国占领大明东南富庶之地,如此一来不是白白便宜了倭国吗?” 朴忠烈阴笑道,“大明国都金陵城就在东南一带,若是战事危急,你以为大明会如何取舍?” 李之兰浑身一震,看向朴忠烈的眼神多了一丝敬佩。 表面上看是他们三方在牵制大明兵力,可若是倭国出兵大明的东南,那大明必定会着重清除东南之患,甚至极有可能为了保全东南之地,收缩北边的防线,到时候摘桃子的将会是他们。 李成桂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快步走到殿下,朝着朴忠烈深深作揖,“得先生相助,我高句丽如鱼得水。” 而后李成桂继续说道,“先生,既已决定进攻大明,我们要不要先杀了那个大明使臣祭旗?” 朴忠烈摇头说道,“大明使臣不仅不能杀,还要再给些人头让他带回去交差。” 李成桂愣了一下,微微思索后就明白了朴忠烈的意思,他笑着说道,“先生所言极是,” 一场围猎大明的阴谋就此展开。 …… 二月, 春风拂过大地,一场绵密的春雨焕醒了万物生机,柳树枝头生出嫩芽,荒草丛中长出新绿, 动物也迎来了它们最喜欢的繁衍季节~ 一间雅致的小院内,数百人站立笔直,却面露悲色,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已是半头白发,年龄最小的也已过而立之年, 院内小屋,一个老人躺在床榻上,他脸色苍白,眼神混浊,气若游丝。 为其把脉的大夫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的贵气的青年摇了摇头,“李将军本就身体虚弱现又遭风邪入体,现在已经是药石无医了,” “王爷,准备后事吧。” 屋内众人脸色骤然一变,李国梁失声哭嚷,“全爷爷…全爷爷…不要…离开我们…” 周楠掩面垂泪,无声的抽泣着。 李景隆闻言,瞳孔紧缩,他突然觉得很冷,下意识的双臂环抱胸口,颤声问道,“怎么…怎么会这样…全叔前几日…前几日还好好的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全叔睡醒就好了…” 李景隆开始浑身颤抖,连站着都极为吃力。 “九江…九江…” 突然,床榻上老人嘴唇微动,喉咙中发出低鸣, “我在…我在这…”,李景隆踉踉跄跄的跑到了老人榻前,一把抓住了老人伸出被褥的手。 老人眼中的混浊逐渐变得清明,侧过头看向泣不成声的李景隆,轻声说道,“九江…别哭…” 李景隆很听话的擦干了眼中的泪水,只是身体还是在不停的抽泣。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的。” “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 “临死前能看到你成才,我很高兴。” “你爹交给我的任务,我也已经完成了。” “人这一辈子,可以没有遗憾的死去,是一大幸事。” 李全眼神清明,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 他突然反握住了李景隆的手,语气轻松的说道,“九江,别难过,我和你爹会在地下看着你们的。” 李全看向哭成泪人的李国梁,柔声道,“国梁,全爷爷走后,要好好听你爹的话,不要惹你爹生气,他身上的担子很重…” 李国梁抽泣着回应,“全爷爷…我以后都听我爹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李全又看向轻声哭泣的周楠,轻声道,“周楠,九江今后会经常在外面打仗,家里就交给你了,” 周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色郑重的点头应道,“好。” 李全有些愧疚的说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 李景隆听出了李全是在交代后事,心中一痛,慌张着说道, “不…不…全叔,…您不会死…您已经好了…修养…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 感受着手腕传来的力量,李景隆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老和尚…张定边那个老和尚…会的东西多…他一定…一定能治好你…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他很快就到…很快…” 李全欣慰的看着李景隆和屋内众人,眼中尽是满足, 轻声道,“九江,你爹带着兄弟们来接我了,” “再见了,九江。” 李全刚说完,握住李景隆手腕的那只手就无力的垂下,双眼缓缓的合上, 李景隆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抓不住李全垂下的手臂, “全叔!” 痛哭声,响彻东京王府。 院内数百人听到哭声后,齐齐跪下,口中高呼,“恭送副帅!” 而后,跪在小屋前失声痛哭。 一个留着白色长须的光头和尚,听到院中的哭泣声后,神情落寞,口中喃喃道,“来晚了吗…”